《坏心大老板》 第一章 “butterfly”是一间广告公司。 它坐落在东区,员工人数仅十人,成绩却相当斐然,不仅夺下各大奖项,甚至还曾跃上国际舞台,因此知名度颇高。 这间公司是由冯映然和研究所同学莫柏森在毕业后一同创立,由他担任总经理负责公司业务,莫柏森则是成为创意总监掌管公司所有的创意设计;因为莫柏森还要继续待在美国,因此公司暂时由他掌管全部,至于设计部分就以电子邮件的方式与莫柏森讨论。 而即使分隔两地,两人仍是默契十足、合作无间。 “映然,早。” “早,薛姊。”冯映然一早进办公室就看到会客室坐着一名艳丽的女性,随即询问总机姊姊。“她是谁?” 薛姊连探头都不必就知道总经理是在问谁,马上回答,“她是总监挖角过来的设计师,叫作苏绮思,英文名字就是中文的『起司』,人很客气,看起来很好相处。” 原本看苏绮思的外表,会以为她是个骄傲且高高在上的女生,可刚才端咖啡给她时,她居然还站起来道谢,是个很可爱的女生。 “cheese……”好可爱的英文名字,教人一口就想吞下。 冯映然一面低喃她的名字,一面观察她正襟危坐且一脸严肃正经直视前方的模样,彷佛今天不是来上班,而是来面见总统似的;真没想到艳丽如她,个性倒是挺认真的。“柏森有交代什么吗?” “总监有打电话过来说会请明伦来带苏小姐。”她尽责的报告,一瞥见总经理的表情,连忙抓住他的手臂──刚才总监打电话进来的另一个用意就是拜托她要保护那个新来的妹妹,不要让她惨遭总经理的毒手。“总经理,你想做什么?” “butterfly”是间美式风格的公司,所有人都是直呼名字,除非要公事公办的时候。 而薛姊此刻就是要公事公办,她可不想辜负总监的请托。 “我没想做什么,薛姊不要这么紧张;既然明伦还没来,由我去跟她打声招呼也是应该的,毕竟她是新来的,我们可不能冷落她不是吗?” 无论总经理说得多么冠冕堂皇,经验老练的她可是不会上他的当。“总监交代让明伦『亲自』处理,不必总经理插手。” 冯映然笑眯了眼,反问:“薛姊,你几时看过我对公司的女性职员出手?” 他不是信奉好兔不吃窝边草的真理,而是单纯认为公事公办、公私分明才是真正维系一间公司的好方式;当然他并不反对办公室恋情,只要不影响到工作就好。 薛姊闻言,内心不禁有另一个赞同的声音──总经理确实不曾对任何一名女性职员出手过,她应该可以相信他,那么为何总监还要刻意叮咛呢? “薛姊,我只是去展现善意,你别多心了。”这时电话响起,他微笑的提醒,“电话响了喔!” 不得已,她只好先放过他,毕竟工作要紧,虽然她是资深老员工,也不敢倚老卖老。“喂,『butterfly』您好……” 冯映然趁隙朝着会客室走去,他先礼貌性的敲了两声,原本不知在发呆还是想事情的苏绮思连忙转头站起来。 “你好。” “你好。”苏绮思客气的打招呼,收起走神的思绪──一旦没事做,她就很容易发呆。 “请坐。”冯映然也同时入座。“明伦会晚点到,他有特别说明今天要跟你说什么吗?” “总监说是要请明伦帮我介绍公司的同事而已。” “嗯,你之前在哪里上班?” “千变设计公司。” “怎么会想来『butterfly』?” 即使先前已经说过,不过对象不同,苏绮思还是乖乖回答,“因为我很欣赏总监的设计,他有许多创意值得我学习。” 她在先前的公司里只是个小小的设计助理,不知为何,她从学生时代就崇拜的莫柏森突然从美国打电话给她,希望她跳槽;她在意的不是薪水多寡,而是能否真正学习到想要的设计。 在“千变”,根本没人愿意倾囊相授,每个人都是战战兢兢的防备着其它人,她不太能适应那里紧张的工作环境,所以当莫柏森一提出邀请,她立刻点头答应了。 冯映然浅浅一笑,别有用意的问:“那就是说,等柏森没有值得你学习的地方,你也会跳槽到另一间公司吗?” 咦?! 这男人的问题怎会如此尖锐? 苏绮思沉默五秒,毫无愧色的迎上冯映然审视的目光──她一下子无法猜出他真正的意图,只能思考她该如何答复……好不容易离开那个到处是谎言的工作环境,她实在不想再勉强自己去迎合旁人。 “坦白说,我相信总监值得我学习的地方不只是设计,我一直很欣赏他,包含他的个性及处事方式,虽然他人在美国,却不会影响我的决定,而且我非常喜欢这里的工作环境,来面试了两次,每回都加重我非要得到这个工作不可的决心;此外,我认为事情并非全都是人为的,有时也要顺其自然,假使有一天我江郎才尽了,相信公司也会做出对公司最有利的抉择,不是吗?”她不卑不亢的陈述着自己的想法。 这小女生──是有那么一点意思,他挺喜欢她的,冯映然不再说话,随即起身。 苏绮思也跟着站起来,她的确很喜欢这份工作,但若要继续违背她的心意,那她宁可放弃。 他伸手,微笑。“起司小姐,我代表『butterfly』欢迎你加入我们,我相信日后我们必能相处愉快。” 咦?过关了?! 苏绮思总算松了一口气,握住他厚实又宽大的手掌,心头却突地觉得不对劲── 起司小姐……这是什么鬼称谓? “butterfly”成立第三年,苏绮思也成为他们的一员,虽然她最敬佩的总监暂时还不能回台,她还是会乖乖的等他。 她和同事们相处得非常和睦,当然有关大老板的绯闻也曾耳闻── 据说大老板换女友的速度比女人的生理期还准,最长三个月,最短不超过一个月;当然大老板也曾因为拚业绩而半年未曾交过半个女友,那阵子某杂志的销售量就会下降许多,因此某杂志总编曾打趣说过希望大老板工作别太拚,不然他们的杂志很难卖。 这些当然是笑话,听听就算了,重点是大老板不只敢玩,拚起来还一点都不马虎──对员工大方、对前女友不吝啬,因此尽管被冠上花心二字,依然无法阻挡那些爱慕他的女性前仆后继的涌上。 基本上,她对这种人没啥好印象,大概是受到父母恩爱三十年的影响,她对感情专一,更向往婚姻;她只谈过两次恋爱,每次都是以结婚为前提。 她的姊姊曾叨念着说她是外表开放、内心保守,她也不否认,毕竟她的外表看来确实很开放,但内在却是个非常单纯的小女人。 快餐爱情对她一点都不具吸引力,但不可讳言,大老板有副好身材;她之所以会知道是因有一次明伦要她送档给大老板,当时办公室门没关紧,她不小心偷看到他的春光…… 啧啧,结实的胸膛及六块完美的肌肉非常对她的味,害她差点流口水。 虽然不赞同大老板的感情态度,不过对于他的身体,她……很爱! 呵呵,这是她的小秘密。 “绮思,你觉得这份设计图还有哪里需要修改?” 明伦是她现在的直属上司,个性一点都不难搞,也没那种艺术家爱作怪的外表,顶多就是永远戴着黑框眼镜,永远穿着同样款式的上衣,及一条万年洗不破的牛仔裤──据说他一旦看中一件衣服,就会买下七件同色的,直到找到下一件为止。 苏绮思接过明伦拿来的设计稿打样,“我觉得这边如果改成黑色,不仅和右上角呼应,更能凸显商标,让整个设计看起来更有分量。” 明伦听完,彷佛已经看见了成品似的,“那就交给你来改,改完直接送去给总经理。” 一点都不罗唆,一旦赞同就会接受意见,绝不担心会有失了面子的问题,只除了不爱面对太多人,也不太喜欢说话;她的顶头上司明伦就是这么好相处,或者该说是整间“butterfly”的人都非常好相处,只除了某人…… 那个某人就是改稿后她即将面对的人──冯映然。 她的大老板──一个她很钦佩的上司,却不怎么喜欢的男人。 他在她心底有着七十分,而只要他不喊她什么起司小姐,就可以再加点分数,唉! 起司小姐?!她不懂,明明可以连名带姓的喊她,或是称她为苏小姐、绮思,再不然直接喊她的英文名字也行…… 一想到她的英文名,就忍不住想怪一下她老爸的创意──她的姊姊叫绮恩,老爸觉得取名字太麻烦,决定只改最后一个字;她们是姊妹,名字当然要相似,从此,这个英文名字便跟定她一辈子了。 她有很多称谓可以喊,偏偏大老板就爱特立独行的喊她起司小姐,不能说讨厌,但就是有那么一点怪,这种感觉就好像他们的关系很特别似的,幸好其它同事们都见怪不怪,不然她还真怕被人误会! “butterfly”什么都好,只要大老板能再安分守己一点,简直就是一家完美的公司了。 美式管理风格的公司非常自由,公司不会在乎员工几点上班、几点下班,只在乎工作是否能如期做好;轻松时,下午四点,办公室里就有可能空无一人,忙碌时,凌晨两点可能大家都还在吃宵夜赶工,是非常两极化的工作态度。 昨天刚签了一份百万元的广告合约,大老板早上进来过办公室一次,但没待多久就离开了;下午办公室也大唱空城计,只剩下尽责的薛姊和她一面吃零食、一面聊天。 薛姊年过四十,保养得宜,看起来就像是三十几岁的女性,装扮非常摩登。 “你来一个月了,还习惯吗?”薛姊很喜欢这个小妹妹,对她十分照顾。 苏绮思一面吃中午买来的提拉米苏,一面回答,“这里这么好,工作第二天我就不想离开了;而且薛姊每天都会煮一壶香喷喷的花草茶及做手工饼干给我们,我早就对薛姊死心塌地了。”花茶香、饼干脆,早已征服她的胃,让她俯首称臣,不敢有二心。 “我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这种甜言蜜语对我根本没用。”薛姊呵呵的笑说着。 “人家句句属实,如有违背良心,定遭天打雷劈。”她连忙举高手发誓。 “你就跟映然一样,很会哄我开心!” 苏绮思状似难过的苦着一张脸。“薛姊,我绝对比总经理更真心耶!”怎么拿她和那个八面玲珑的大老板来相比,这样太不公平了,她可是真心百分百。 “他也是真心啊!”薛姊当然要力挺自家总经理。 “没错,总经理确实是发自内心,不过他太善变了,坦白说,我很不欣赏总经理对感情的态度,那些女人好傻。” “爱情本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有傻不傻的问题,就看甘不甘愿罢了;有人多爱一点,有人就会少付出一些,这样不能说不公平,应该说这样的感情才能走得长久。” 苏绮思第一次听到这种理论,好奇心顿时涌上,希望薛姊能说更深入一点。 难得有人要听她讲古,薛姊立刻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太浓烈的爱情容易腻,太冷淡的又容易分,所以维系爱情的最好方式就是有点黏又不会太黏,这样一来可以保持新鲜感,二来也能有更多时间来观察对方的个性;有些时候,一点小事情就可以看透一个人的本质。” 哇!苏绮思听完简直是甘拜下风,马上抱拳作揖。“薛姊,今日听你说一席话,胜过读万卷书。” 薛姊分析的好透澈喔!“有没有考虑出书造福女性同胞啊?” 薛姊笑笑的说:“这只是我的一点想法,又不是每个人都会认同。” “我觉得很有道理……对了,薛姊,你应该好好帮总经理上一堂课,告诉他对待爱情不能这样随便,如果总经理能学学你,说不定早就结婚了。” “总经理啊……你别看他平时有说有笑,是个随兴的人,其实私底下,他很聪明又有心机,你这只小绵羊可要小心一点,免得被大野狼给吃了。”虽然总经理说到做到,从没邀约过苏绮思,不过她总觉得总经理对苏绮思的态度不太一样,但真要她说清楚也难以解释,总之就是有着说不出的特别。 苏绮思听了,马上捧腹大笑。“哈哈哈……薛、薛姊,你、你太看得起我,也太小看总经理了,我和总经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话别说得太满,我已经看过太多怀着希望又心碎离开的小女生了。” 真的被误会了,看来她不澄清一下是不行了,苏绮思随即吃完最后一口提拉米苏,拿起面纸擦拭嘴巴,最后一本正经的面对薛姊。“薛姊,虽然我的外表让很多人都误会我应该很爱玩,但事实上,我比任何人都渴望走入家庭── “我喜欢小孩,我想当个好妈妈,我想当个好妻子,这是我早就立定的志向,所以我才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总经理身上。 “我承认他是个很好的老板,但绝对不会是个好丈夫,所以我才不会喜欢上他,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即使她很哈大老板有着完美比例的身体,她也不会轻易改变。 “那就好,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薛姊听完,总算是放心了。 聊完了感情,她们紧接着聊彩妆、聊时尚及家庭,最后甚至讨论起时事──果真是闲到发慌。 时间就在两人的聊天中打混过去,很快就到了下班时间。 “绮思,记得把报纸放进回收箱。” 其实用不着薛姊提醒,她也打算这么做──她之所以喜欢这家公司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够环保,她觉得本就该为地球尽一分心力。 “起初大家都觉得很麻烦,不过做久了也觉得这样比较好。”薛姊又径自解释。 苏绮思立刻听出这项政策似乎不是出自大家的自动自发。“公司有规定吗?” “其实也不是硬性规定,是映然希望大家要有环保观念。” 没想到这个环保的规定居然是大老板率先发难,真是想不到! 薛姊笑笑的说:“很难想象吧?我一开始也不看好他能坚持多久,以为他只是说说就算,没想到他真的以身作则,带领大家走环保路线。映然确实是个不错的好男人,只除了在感情这方面不及格。” 苏绮思连忙点头认同这一点。 后来,薛姊提早十分钟离开,而她则还在办公室里东摸西摸。 她做事向来认真,打混的时候更认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又不想赶搭拥挤的下班潮,于是决定等七点过后再离开。 办公室的灯全关了,只留下她座位头上的灯,她一个人无聊的浏览国内外各大设计网站欣赏别人的创意。 约莫七点,她关灯、关计算机,准备下班,却在暗暗的门口遇到冯映然,差点被他吓破胆。“总、总经理!你走路怎么都没声音啊?” “抱歉!我以为公司没人了。”冯映然也没想到居然有人会在公司留到七点。“你怎么还没下班?” 面对大老板的问题,苏绮思当然不会傻傻的说实话。“哦!我刚刚在整理一些数据,现在要下班了;总经理这么晚还回公司啊?” “刚刚接到一个大客户的案子,明天要先过去谈一下,我得准备资料。” “需要我帮忙吗?”这不是狗腿,而是真心诚意。 大老板有环保观念在她心目中已有八十的高分,只要他能把感情观稍改一下,就会再多一点分数。 冯映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用了,为了『顶峰』的案子,你们已经加班一个礼拜,你先回去。”说完径自走进办公室。 苏绮思看着大老板离开,内心开始天人交战──工作态度认真的她一旦看见事情,绝不可能视若无睹。 于是她下楼在便利商店买了两个便当上来,假使冯映然不吃,她也能带回去当明天的中餐。 当冯映然看到苏绮思提着便当进来时,确实吓了一跳,不过随即明白她是不可能这样乖乖的回去。 “总经理,你要鸡,还是猪?”她顺口问。 “我猪。” “噗!”听见冯映然说出这两个字,苏绮思非常没良心的笑了出来。 冯映然很清楚她在笑什么,也跟着笑了。“下班了,不用太拘谨。吃完后,就麻烦你帮我整理资料,我希望明天能一举成功。” “没问题。”苏绮思放下便当,准备去外头吃饭。 “你就坐在这里吃。”冯映然看了外头一眼,并不想让她独自在漆黑的办公室吃饭。 苏绮思立即猜想起大老板的意思──他应该是不希望多开一盏灯,想要节能减碳吧! 不过跟大老板吃饭还真是生平头一遭,她顿时感到心有些怦怦跳──不是因为讨厌,而是因为他的好身材,唉!谁教她就是喜欢有肌肉的男人。 大老板的身材真是好得恰到好处呢…… 以前在学校画画,她对风景没兴趣,觉得静物也是死气沉沉,最爱就是画人体,她虽欣赏不同的类型,却独独对肌肉男有着特别的偏好。 他们难得一起吃饭,谈公事比较恰当吧!于是她起了个话题,“对了,总经理,明天的客户是谁?” “遨翔万里度假村,如果顺利,我们可以包下他们整年度的广告预算一千万。” 哇!真多。“可是我们不是已很少主动出击了吗?” 公司的业务量其实已经够多,很少再去主动接洽业务,多半都是客户自动上门联络。 “这是长辈从中牵线,不过还不确定是不是可以由我们得到,毕竟『颠峰广告』也在争取。” 苏绮思会意的问:“所以总经理是为了长辈罗?” 冯映然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猜中他的心思──“颠峰广告”是他们最大的竞争对手,一般人听他说到这里,约莫九成都会猜他是因为想争面子,才不愿输给“颠峰广告”;而她倒是说对了,他就只是单纯为了长辈而已! 如今的“butterfly”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当然没必要去争什么一二,有实力最重要。 “你怎会说我是为了长辈?”他很想听听她的理由。 苏绮思顿了一下,吞下嘴里的鸡肉才开口,“我觉得以『butterfly』现在的成就,其实用不着再去跟人争什么面子,那只会降低格调;再说我觉得总经理是个很不错的人,度量应该也不会那么小。” “谢谢你的称赞。” 冯映然笑了一下,看得苏绮思心脏差点跳出来! 她并非没看过大老板的笑容,只是这么纯粹,没有刻意造假的笑容让人看了真的觉得很舒服──除了他的身体之外,她也很喜欢他的笑容。“总经理太客气了。” “叫我映然吧!我不喜欢用头衔来压人。” 苏绮思面有难色的解释,“很难耶……我很习惯喊人的头衔,大概是在之前公司养成的习惯吧!可我觉得这样比较好,才能时时提醒我──你是上司,而不是同事。” “好吧!我不勉强你,不过现在是下班时间,我希望你能遵守上、下班的制度──下班时,我就是你的朋友,请不要加上头衔,我不太喜欢。” 哦……“是,映然。”有错,她立刻改。 “乖。”他满意的笑了。 突然间,苏绮思觉得自己就像是小妹妹般──虽然大老板不是个及格的男人,却是个好上司、好朋友。 她对他的印象又好了一点,相信在这里工作会非常愉快。 第二章 “butterfly”所在的大楼楼顶有个空中花园,这里不仅花团锦簇,还有舒适的椅子及乘凉的地方,所以每回中午休息,她都会来这里看看书,享受一下怡然的微风。 她已在这里工作近半年了,从设计助理开始,头衔没变,不过做的事情已不再是以前的杂事,而是真正的参与设计。 名伦对她真的很照顾,从不吝指导,让她获益良多,如今她也是能独当一面的设计师了。 她非常喜欢这里的工作环境,未来当她崇拜的总监回台,相信情况会变得更好。 楼顶的空中花园果然很舒服,她挑了张椅子坐下,一面看书,一面享受着自然风捎来的仲夏气息。 她正想打个盹,却见深铁灰的西装出现在眼角余光之内,转头一看,居然是她的大老板。 “总经理,您怎么会上来?”下午茶时,她才会待在办公室和其他人闲聊;至于午休,则是她独自静心的时间。 “这里只准你来吗?”冯映然淡淡的问。 他们共事的这半年,她对大老板的印象依然维持在八十分,偶尔会随着她的心情有所起伏,但震动幅度都不大。 “当然不是。”看来老板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是业务的事没谈妥吗?不太可能!最近的客户都好得不得了,应该不会临时变卦才对。 她算是公司的新近员工,因此对大老板真正的个性无法百分百掌握住,毕竟他们只在工作上有所接触,私底下完全没有往来。 她大胆的猜测大老板的不爽应该与公事无关,而如果是私事,那就跟她无关。只是……大老板就坐在她旁边,两人却无话可说,这种情况还真窘,不如走为上策。“总经理,我先下楼……” 冯映然截断她的话语,嘴角带笑的揶揄,“为什么我一坐下,你就要下楼?” 呃……哪有人问得这么直接,难道他都不懂得含蓄的美感吗? 更何况他还是大老板,难道他会在乎她这个小小女职员的看法吗?苏绮思只能尴尬的笑说:“因为我想去洗手间。” 这个理由够充分,够光明正大了吧? 冯映然叹了一口气,假装很无奈的说:“看来起司小姐还是不喜欢我。” “总经理,您是人见人爱,整间公司里找不到半个不喜欢您的人,当然也包括我。”这是她的肺腑之言——只要不涉及他的私人感情态度。 “那你为何要一看见我就想离开?”他仍执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总经理,我刚刚不是说了——我想要去洗手间。”她真想不通,平常少有交集,大老板为何突然要来招惹她,难道她做错了什么事吗? “真的吗?”他挑眉一问。 “当然是真的!”拜托,识相的人都该知道她就是偷溜,这个大老板还真是不上道! “那待会你回来时,顺便帮我拿杯咖啡上来。”冯映然嘴角衔着笑意的交代着。 一时间,苏绮思真不知自己该坐下,还是真的下楼去端杯咖啡上楼?今天的大老板看来很不对劲,一反常态的找碴,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身为下属,领取公司的薪水,理当替老板分忧解劳,于是她乖乖坐下,含笑的问:“总经理,是不是有什么事困扰着您?”快点帮他解决完毕,然后她就能功成身退。 冯映然点了一下头,“确实是有事困扰着我……整间公司都用平辈的态度来称呼我,为何你偏偏要用敬语?” 苏绮思呆了一下,“这代表我对总经理的敬佩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又如层层云海深不可探,如果总经理不反对,我还想在您的头衔后面再加个大人两字,如此方能展现出我对您最高的敬仰。”微微上扬十五度的标准笑容。 太好了!大老板总算因为她的狗腿话语而笑了。 “感谢总经理的热情捧场。”很好,看来她的幽默功力大增,但她也决定,要遵从他的要求,与他拉近距离。 冯映然望着她,目光含着欣赏及一股淡淡的,无法忽略的喜欢——他确实很喜欢她,或者该说整间公司没人不喜欢这么可爱的女生。 苏绮思容貌艳丽,却不曾特意炫耀,反而尽量装扮得朴实,或许这跟她淡然的个性有关,据说她信奉的理念是“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爱争取什么,喜欢顺其自然的生活态度,跟他是截然不同,可他偏偏受到她的吸引。 在她身上有着一种特质,那是融合女人及男人的感觉——有时能体会到她的体贴,偶尔也能感受她像男人的那部分,率性、洒脱,不会在小事上计较,甚至她的动作也很像,他就曾看过她和明伦互相搭肩称兄道弟,对女生她也很特别照顾,从不耍心机。 她就是这么一个让人感到舒服的女孩子。 “我……昨天才知道我同学和女朋友分手了。”莫柏森为了留在美国工作吸收更多的经历,却因此让他失去了最爱的女人,每次问他,他总笑说没事,直到昨晚,他似乎喝醉了,终于在电话那端吐实了。 “哦……”原来是其他人的事,那她就专心当个听者就好,“然后呢?” “你们女人……是不是都对自己的男朋友很没安全感,好像没有见面就深怕失去?是不是我们都要据实告知,都得按照你们的期待去做事?为什么好像我们给的承诺,你们都会怀疑这个,怀疑那个,而不会真正的相信?” 咦?他这种理论算是一竿子打翻一条船吗? 连她也包含在内,这下她可得为自己澄清了。“总经理,其实你这些问题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你要女人相信男人的话,那么试问,究竟是谁先让谁不能信任呢? “如果男人能说到做到,而不是一次次胡乱做出承诺,事后又不履行,你以为女人会成天没事找事的胡乱怀疑吗?拜托,女人也是很忙的!”像她就是很忙。 “难道承诺不是你们爱听的吗?”他不解的又问。 “追根究底,就是因为女人无法相信男人……总经理,坦白说,这问题就像是我们在争执——究竟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的没答案,基本上我会就事论事,如果一份感情出了问题,绝对是双方都要负起责任,没有都是谁的错,毕竟一个巴掌打不响的,不是吗?” 冯映然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没想到恋爱经验老练的他居然会来跟这肯定没什么恋爱经验的女生请教,看来他是真的被同学的情事给影响了,毕竟那一对可是从大学开始,所有人就都认定他们绝对会走入婚姻,没想到最后却是以分手作为收场! “你对爱情的看法是什么?”他忽然很想了解她对爱情的态度。 “爱情喔……一旦累积深了就会变成感情,爱情没办法维系两个人的感情到长长久久,只有感情才能让两个人不离不弃,相守一辈子,那总经理对爱情又是什么态度?”好吧!看来大老板是需要有人来开导,她就勉为其难的担任一下张老师吧! 他对爱情的态度?怎么?她是想剖析他吗? 冯映然笑说:“我对爱情没什么特别的态度,就合则聚,不合则散,我喜欢随兴一点。” “简言之,总经理是不相信爱情罗?” “我有这么说吗?”冯映然原本带着看戏的表情忽然变沉。 “没有,只是总经理的表情已经泄漏了一切,你似乎对爱情有点不屑……我猜这大概跟你出色的外表有关系,因为你得来太容易才会不知珍惜,又或者你曾受过爱情的伤害,所以才……”敏锐的她注意到大老板的神色一凛,随即在这里打住——看来她是戳中了他的痛处,适可而止比较恰当。 等了许久,不见她有下文,冯映然又问:“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他还真想听听她的答案呢!“你不是说,我可能曾经受过感情的伤害吗?” “呃……这只是一种猜测,并不见得是真的啊!” “你觉得我曾被女人伤害过吗?” 苏绮思搔了搔脸蛋,有点尴尬的回答,“坦白说,我是觉得不太像,如果是的话,总经理对女性的态度会更轻蔑一点,但你并不是这种态度,所以我觉得你的伤害或许是来自家庭吧!” 天啊!话题怎会兜到这么严肃的地方,让她倍感压力。 一语中的!没几个人能将他剖析得如此透彻,冯映然简直是哑口无言了——他们明明私交并不深,她怎能看透? “你是念心理学的吗?”他不由得问。 “嗯……不是,我是商业设计系毕业。”怎么话题又突然跳到这里? “不过你说起话来倒是挺有意思的,好像真能把人给看透似的。”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为她而折服。 “我们学设计就是要去体会细微处的微妙,这是我的教授说的,所以我比较会注意一些小地方,我家人都说我很龟毛,总经理不要觉得我在胡乱说就好。” “不,我觉得你说得很透彻。”令他刮目相看。 “我觉得感情的问题有时候需要靠时间、靠体会才能解决的……希望有帮上总经理的忙。” “有,谢谢你,起司小姐。” 她实在很想问为何大老板爱喊她起司小姐,不过转念一想,这其实是比芝麻还小的事,反正也没什么大碍,就……算了吧!大老板高兴就好。”不客气。“她看了一下手表,午休时间已在他们的交谈间结束,该工作了。“总经理,上班时间到了,我该下楼了。” 冯映然起身说:“我跟你一起下楼。” 于是两人相偕走入电梯,苏绮思一进电梯就缩在角落,她那模样好似看见什么凶猛野兽般,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这让他忍不住调侃的问:“起司小姐,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不……咦?” 突然,电梯发出了砰的一声。 “咦?怎么回事?”苏绮思靠着镜子,双手僵硬的贴着四周的墙面。 冯映然气定神闲的解释,“电梯停了。” 苏绮思看着他,好像是在看外星人的模样。“我知道电梯停了,可是为什么会停?” “别担心,我问一下。”冯映然随即按下对话的按钮询问状况,得知电梯有些故障,已经派人来修理了。“没事,我们很快就可以出去……”一转身,他立刻注意到苏绮思的神色不对劲,“你怎么了?” 苏绮思以惊恐的目光牢牢盯住冯映然,一瞬也不瞬,就像是害怕看到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似的,她的背部甚至开始冒冷汗。“总、总经理,我、我……不喜欢电梯!”尤其是停电的电梯,呜呜。 冯映然第一时间就想到一种病症——幽闭恐惧症。“是不是因为停电的关系?” 苏绮思轻轻且小力的点了一下头,然后舔了舔干燥的唇。 冯映然没多想,立即紧握住她的手,慢慢拉近彼此的距离,再拉着她坐下,“没事,有我在。” “总经理,我、我手心都是汗。” “这种时候,你在意这个做什么?” “哦……他、他们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会、会好?”她轻轻的呼吸,不是怕被听见,而是努力在安定自己的心神。 本以为大老板抓着她会让她感到更心慌,没想到他那句:“没事,有我在”的话语竟然慢慢稳住了她的心绪,而且籍由他的手,她也能分散注意力,不去集中在停电的电梯上。 “很快,大概十分钟,十分钟很快,你知道吧?” 苏绮思又轻轻的点了头,“嗯……很快。”十分钟很快,就像搭捷运一样快。 她开始数数字,从一开始——这是能够分散注意力更好的方式。 冯映然没有吵她,直到她慢慢数不下去时,他才插话,“对了,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说我受伤的感情是来自于家庭,其实你没说错……”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他决定说出自己的故事,“因为我是个被抛弃的孩子。” 苏绮思果然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冯映然的身上,瞪目的望着他。 “我父亲好赌,我母亲在外面有男人,他们的婚姻在我出生后迅速崩溃:在我五岁时,他们将我扔到隔壁邻居门口,从此我没再见过他们……”以前我从不承认,因为我不认为这种小事能影响我——既然他们不要我,我又何必在乎?直到你一针见血的戳破了我的心防,老实说,刚才你说的话让我有点狼狈……他不禁苦涩的一笑,“因为从来没有人能将我看得怎么透彻。” “不是我看得透彻,我觉得是所有人把你想得太复杂了,总经理其实是个很表里如一的人啊!”慢慢的,她的手心好像没继续出汗了。 “怎么说?”冯映然玩味着她所说的表里如一。 “不知道耶……这只是我单纯的感觉而已,就像有一次,我吃完中餐回公司时,看到总经理扶着一个老先生过马路,虽然学校老师总是教我们要扶老人家过马路,但真正会去实践的人却没几个,总经理明明每分钟都是以几万元起跳,居然会去帮老先生过马路,真的让我感到很吃惊!” “加上薛姐也说过,是你以身作则的要求公司员工要落实环保,让我很欣赏……这些都是我自己感觉啦!” “原来你都有偷偷的在注意我!”他故意打趣的说。 “不、不是啦!只是刚好发现,我没偷偷的在注意总经理……注意总经理的人已经很多了,不差我一个……天,我在说什么啊?” 冯映然看到她的脸都红了,“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看来像是个会无理取闹的人吗?” “不是……” “那你想说什么就说,不必太拘谨……来,这串佛珠送你,要是下次你再遇到这种事,记得数佛珠,这样就能安心了。”他没多想,直接拿下左手的佛珠戴在她的手上,然后又握住她,下意识的将手指收紧。 不知怎地,苏绮思让他的胸口浮现一股暖意,那是除了父母以外,第一次从外人身上感受到的感觉。 “可是……” “没关系,收下。” “谢谢总经理……我刚刚说了很多奇怪的话,如果总经理不喜欢听也请别放在心上,我真的没有恶意。” “我不觉得奇怪,事实上,我觉得很好。”苏绮思是个很难让人形容得出来的女人,她真正的优点需要慢慢品尝才能体会。 “谢谢。”糟糕!她的心跳怎会跳得这么快? 该不会是心悸吧?可是不太像,如果是一般的心悸,她会觉得很难受,这次的心悸有点不同,并未让她感到不舒服,相反的,造成她心悸的罪魁祸首似乎就是眼前的大老板。 苏绮思用眼角余光偷偷的看着他,心也愈跳愈快,为了稳住情绪,她赶紧转移话题,“对了,总经理,你刚刚有叫我的名字耶!为什么要叫我起司小姐呢?” 冯映然正要回答时,电梯砰的一声又开始慢慢的往下,“太好了,没事了。” “真的是十分钟耶……” 冯映然看了手表一眼,没告诉她其实已经四十五分钟过去了;当电梯门打开时,他牵着她的手走出来。 “总经理,那个……谢谢你……”因为大老板的缘故,她才能平安度过这次的灾难。“要是今天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恐怕已经哭了。” “你太客气了,没什么。”他揉揉她的头发。 苏绮思呆呆的望着他,直到发现到自己还抓着他,这才赶紧放开,“不好意思……”真糟糕。 “没关系,如果不舒服,下午就请假休息,还是要我送你去医院?” 为了这点小事就去医院,真是太丢人了。“不、不用了,谢谢总经理。” 电梯停电的事她曾遇过一次,那时她整个人都快昏阙了,没想到这次居然平安无事。 由于胸口一时的悸动,她牢牢的抱住了冯映然几秒。 虽然被她的这个动作给吓了一跳,但他却不排斥她的拥抱,甚至还回抱住她。 “谢谢。”她小声的在他的耳边说。 “不客气。”他也轻声回应,因为靠得很近,他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花香。 苏绮思羞红了脸,低着头放开冯映然,转身走进办公室。 她整个人还是很亢奋,但不是因为历劫归来,而是因为大老板的缘故……她对大老板的感觉好像有点改变了。 那是一种很奇怪又不太讨厌的感觉——她的心脏还是跳得很快,而刚才握着大老板的手也烫烫的,如果不是发烧的话,那肯定是她对大老板……动心了! 电梯事件后,苏绮思对大老板的好感瞬间飙升至九十分。 她是真的万分感谢当时有大老板在她身边,换作是其他人会是什么情况,她根本就不敢想象。 虽然大老板对爱情的态度有点糟糕,但身为上司,他实在是太棒了。 即使半个月过去,苏绮思依旧怀着那天平安从电梯走出来的愉悦心情——虽然从那天开始,她就不再搭电梯了。 幽闭恐惧症这种症状一旦发作,真的会要人命,所以她只好暂时避开再发生类似情况,免得到时不像上次那般幸运的有总经理陪在身边。 气象说今天有台风要来,她准时下班赶回家,以免不小心被风给吹走。 走出大楼,她看到一辆黑色宾士从对面车道飞驰而来,再一个漂亮的一百八十度旋转停在她面前,她吓得差点腿软。 本以为有着这种驾车技术的该是黑道,或是赛车高手,没想到走下来的居然是个中年男子,脸上还戴着墨镜。 也对,现在是夏天,艳阳高照,不过……太阳已经下山了! 苏绮思注视着陌生男子,而戴墨镜的中年男子似乎也注视着她。 “小姐!” 苏绮思左右看着,确定周遭只有她,这才回应。“什么事?” “请问‘巴特佛来’在哪里?” “巴特佛来?”这是什么鬼? “我儿子说在这附近,可我已经绕了好几圈就是没看见;台风快来了,我儿子今天车刚好坏掉,所以我特地出门来接他回家。” 真是个孝父,可是她实在不知什么是“巴特佛来”。“是公司名称吗?” “是啊、是啊!一堆英文名字,真难记。”中年男子抱怨的说。 英文字?“巴特佛来”?该不会是……“你是说‘butterfly’吧?” “没错,没错,小姐念起来真好听。”中年男子露出终于被他找到的欣喜表情。“请问在哪里?” 苏绮思比了比身后。“就是我后面这栋大楼,你要找谁?我刚好是‘butterfly’员工,不如我去帮你叫你儿子下楼好不好?” “小姐的心地真善良,就麻烦你了……我儿子叫冯映然,你去告诉他,他老爸来接他回家了!” 苏绮思当下呆住了——原来眼前的男人就是大老板的爸爸?好年轻喔!“伯父,不好意思,总经理已经离开公司了,他说会直接回家。” “是喔!”中年男人没有失望,忽然瞪大眼睛,露出笑容。“小姐,你是我儿子的同事吗?” “伯父,您儿子是总经理,是我的上司。”她解释着。 “那我儿子对你好不好?”他摘下墨镜问着,墨镜下的眼神是笑咪咪的,再搭配上他圆滚滚的脸,还真有种弥勒佛的感觉。 “呃……总经理对每个人都很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我是说他对你呢?” 咦?怎会这么问?“总经理对我也很好。” “他有没有特别照顾你啊?”中年男人继续问。 咦?问题好象愈来愈怪了!“这个……其实不用总经理的特别,他对我们每一个员工都很好,请伯父放心,总经理是个很棒的上司。”她猜想或许老人家是希望儿子是个好上司,才会特别的开心。 “谁要他当个好上司……”中年男子嘴里念念有词。“小姐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绮思。” “真好听的名字!我也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大树,是我儿子他爹。”陈大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天塌下来他也会肩扛的气势。 苏绮思轻轻的点头,“我知道,总经理有提过您。” “你不觉得老爸和儿子不同姓氏很奇怪吗?”他每次说,十次都会被人反问为什么你们父子不同姓,这次没人问,他觉得有点失落。 “不会啊!总经理有跟我说过,无论你们的姓氏是否一样,都改变不了你们是父子的事实啊!”她甜甜的笑说着。 “乖!你这女生我喜欢,你是不是我儿子的女朋友?”这小女生居然知道这件事,看来儿子对他隐瞒了不少事啊!呵呵。 苏绮思愣了一下,连忙否认。“伯父,您误会了,我不是总经理的女朋友。” “那我儿子现在的女朋友是谁?”她还不承认! 大老板现任女友?!这个……据薛姐所说,她已有半年没替大老板订花、送礼物给他的女朋友了,意思是大老板现在没有吗?!她该老实以对吗? 不……还是不要,这是大老板的个人隐私,身为属下不该越权。“伯父,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总经理现在的女朋友是谁,您可能得亲自问他。” 陈大树嘿嘿的笑说:“做人不可以不老实喔!你手上明明戴着我们家只传给媳妇的佛珠!那个佛珠一直戴在我儿子手上,现在却戴在你的手上,你还不快快自首!” 什么?!这佛珠有这么重要吗? 苏绮思连忙要拿下佛珠还人,陈大树却抢着指控。“哎呀!马上就拿下来,肯定是做贼心虚,我儿子的条件不好吗??居然让你这么不想承认,真伤心……儿子养大了居然被嫌弃,老天啊!”说完就作势趴在车顶上哭泣,简直是唱作俱佳。 苏绮思一时呆住了,不知该做何反应? 怎么会这样,大老板送得轻松,她也单纯认为只是一串很普通的佛珠,没想到佛珠背后的意义竟是如此深厚,这下她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但即使洗不清,她仍要尽力试试看。“那个……伯父,您真的误会了,这是前些时候我被困在电梯里,刚好总经理也在,他是为了安抚我的情绪才会送我,我真是不好意思,我还给您好吗?” “不好。”陈大树抬起头,一脸的哀怨样。 唉……那现在该怎么办?一直僵在这里吗?台风快来了,路上的风一阵比一阵强,吹得她都快站不住了。 “不如伯父现在就打电话给总经理,他应该会好好的向您解释。”幸好她的脑袋够灵活,不然恐怕真的得站在这里解释个老半天了。 “我没带手机。” “我有。” “我忘了儿子的手机号码。” “我……”也不知道。“那怎么办?还是说,伯父先回家去问总经理?相信到时候会听到总经理的解释。“ 不知怎地,自从戴上这串佛珠,她确实感到比较安心一点,总觉得有个精神寄托。却没想到竟会引起轩然大波,她真是悔不当初啊! “你这么想撇清,是不是我儿子不够好?”陈大树继续无理取闹。 苏绮思的一张脸都快变成苦瓜了,“不是,总经理这么好,怎么可能不够好……” 怎么办?她总觉得无论怎样解释,伯父似乎都听不进去。 “我不管!这串佛珠是我老婆送给儿子,要他传给媳妇的,现在居然戴在你的手上,你现在就跟我回去解释给我老婆听,不然我是不会相信你的……”陈大树开始耍流氓。 “可是我得回家……”台风快要来了说。 “放心,只要你能让我老婆相信,我保证会平安的送你回家!”陈大树再次拍拍自己的胸口给予保证。 大老板他老爸好卢,苏绮思实在不懂自己为何要去解释给伯母听——明明把佛珠归还就能解决的事,为何要变得这么麻烦呢? “你还在犹豫,是不是心虚呢?我给你十秒钟,如果你不跟我回家去向我老婆解释,那你就等着举办婚礼吧!”陈大树下达最后通牒。 什么……婚礼?! 苏绮思瞪大杏眼,下巴都快被吓得掉下来,这会不会太夸张?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愈数愈快! 苏绮思不敢想未来将有一场不该发生的婚礼,二话不说立刻上车,系上安全带,规规矩矩的坐好——她决定速战速决的将这椿麻烦事给解决。 陈大树呵呵笑着,连忙也上车,重新戴上墨镜,发动车子的同时也拿起一旁的手机,按下快拨键。 “儿子啊!你的女同事现在在我手上,今天有台风,记得要早点回家,就这样。” 轻松自如的态度看得苏绮思都傻眼了,她吃惊地问:“伯父,您不是说没带手机吗?” “是啊!手机放在车上,我是没带在身上啊!” “那……您不说忘记了手机号码吗?” 陈大树笑咪咪的继续解释,“手机里头就有号码,我干嘛要记住?哈哈——”他真聪明对吧? 苏绮思当场垮了脸,满脸的无奈——她居然上当,还被绑架,呜呜,有没有天理啊?! “坐好了,gogogo!”陈大树很兴奋。 油门一踩,宾士车果然不负众望,加速宾士。 第三章 大老板的住所在郊区,是一栋四层楼高的别墅。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被大老板他老爸给绑架,途中还被要胁要打电话回家不能让家人担心,呜呜…… 幸好大老板的母亲和蔼慈祥,稍稍安抚了她的不安。 “伯母,很抱歉,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串佛珠的意义竟会这么深重……”苏绮思边说,边要取下佛珠交还。 许秀凤按着她的手,轻笑道:“我老公是骗你的!” 咦?什么?她又再次被骗了吗?呜呜…… 一旁的陈大树连忙喊冤,“老婆,我才没骗她,我是真的记得你以前把佛珠送给小映时确实说过要他转送给未来媳妇啊!”管他的,他死赖活赖都要紧紧咬着这点不放。 许秀凤瞪了丈夫一眼,懒得跟他计较。 “小映不止把佛珠送给她,还告诉她我不是他亲生老爸的事实,这总不假了吧?” “伯父,您误会了,总经理不是这样说的,他一直很感激你们当初有收留他,在他的心中,你们本来就是他的父母了。” “真的吗?”陈大树问。 “当然,我绝不会骗你们。”不象某人…… “我就知道我儿子好得没话说!嫁给我儿子不会吃亏对吧?”陈大树看着苏绮思,笑咪咪的问。 苏绮思连忙别过眼,免得一个不小心又跌进另一个陷阱。 “好了,好了,别吓坏人家了,快去楼上看看,台风要来了。”许秀凤交代。 “遵命,老婆。”陈大树三步并作两步,啪啪啪的跑上楼。 “你别看我老公好象傻傻的,其实他很在意小映的心情,毕竟我们膝上没有孩子,小映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小映以前过得真的很苦,整天有一餐,没一餐的,他爸妈心情好,就给他钱去吃饭,心情不好,就打他出气!” “我还记得有一回,他光着脚在街上游荡,我问他为什么不回家,他说他爸爸给他五十元要让他吃东西,那时都已是下午三点了,他一个四岁的孩子,却找不到地方可以买东西吃……”说到这里,许秀凤不由得红了眼眶。 苏绮思的内心也泛起一阵阵的酸意,实在很难想象如今意气风发的大老板也曾那么痛过…… “他看着我,问我哪里可以买东西吃,我牵起他的手,直接带他回家煮了一碗面给他吃,他连筷子都还拿不好,却不敢要我喂他,后来我才明白,无论他做什么总会换来一顿毒打,他身上的伤向来有增无减,所以他才不敢随便开口!” “后来我实在是看不下去,打电话给社工,结果也是不了了之,因为他不敢说是父母打他,他毕竟还个孩子,还是需要父母在身边……” 忍不住心底的酸涩,一滴泪水滑落,苏绮思连忙抹去。 “他父母唯一做对的一件事,就是将小映扔在我家门口,他的亲戚没人想收养他,眼看他就快变成无处可去的孤儿,有一次我去看人,他睁着早熟的大眼,怯怯的问我愿不愿意收留他,他说他会很乖,什么事都愿意做……那时我的心都碎了,他只是个孩子,为什么大人忍心这样的折磨他?” “我们夫妻两没孩子,本想就这样相偕到老,小映是我们生命中的一个奇迹,既然上天愿意将他送给我们,我们当然会好好的珍惜,后来用了好多年的工夫,小映才打从心底真正的接受我们,叫我们一声爸、妈!你都不知道我老公简直比中头奖还要高兴,一直到处宣扬,仿佛害怕有人会不知道似的……” “小映很不容易去相信一个人,既然他把佛珠送给你,应该是很喜欢你。” 伤心归伤心,但事实仍须澄清,不然她怕真会有个婚礼在等她。 “不是的,伯母,这是我和总经理被困在电梯里时,他送给我让我安心的,如果我知道这串佛珠的意义深重,就不会收下了。”千错万错都是她一时胆小所致,如果她没那种幽闭恐惧症,就不会有如今的结果。 许秀凤拍拍她的手,“没事的,收下就收下了,不能退回,这样小映会伤心的,他在某些方面的自尊心很强,你若退回他送给的礼物,他肯定会认为你不尊重他!” “是喔……这真的不是要送给媳妇的吧?” “当然不是。”许秀凤笑咪咪的解释,笑起来与丈夫有神似。 “那我就放心了。” “这串佛珠你喜欢吗?” “喜欢啊!不晓得为什么,戴上后我觉得自己好象真的变得勇敢了。”大概是佛珠上头还残留着大老板的正气。 “喜欢就好,小映也很喜欢这串佛珠。对了,你今天就安心住下来吧!” “什么?!”她有说要住下来吗?“伯父不是说要送我回家?” “没啊!他刚刚说你今晚要睡在这里。”许秀凤一脸诧异的说,继而又叹气,“你先坐一下,我上楼去盘问他。” 许秀凤上楼后,苏绮思独自坐在客厅,想起大老板曾经有过的遭遇,不禁又觉得悲从中来,愈愈伤心。 才四岁的孩子居然光着脚在街上走,一想到那个画面,她的心又揪疼了。伯母说得没错,大老板的父母唯一做对的事就是抛弃大老板,否则就不会有现在的大老板了! 唉!人的一生果真是很难预测。 这时候门把转动,冯映然回到家,果真看见苏绮思就坐在客厅,还哭得红了双眼,让他马上紧张起来。“你怎么了?” 苏绮思仍沉浸在他过往的痛楚中,一时忘情的抱住他。“总经理,呜呜……”他好可怜喔! “怎么哭了?”连忙轻拍她的背部安抚。 “刚才伯母说了你小时候的事给我听,呜呜……我不晓得为什么好难过……” 原来如此,冯映然安了心,拍拍她的背安抚,“已是过去的事了,我都没放在心上,你哭什么?” “可是,可是我就是很难过啊!”她用力吸鼻子,把脸埋在他的肩上,小声的啜泣。 “乖,别哭了,比我更惨的大有人在,如果统统都告诉你,你岂不是要哭上一整年了?” “他们又不是总经理……”咦?她刚才说了什么?“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只认识总经理一个人,当然会替总经理感到不值。” “其实用不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不必去为谁而感到难过,好了,乖,别哭了,哭太久,你的眼睛会痛。” “哦……好吧!”苏绮思又用力吸了吸牌子,意识到自己还粘大老板身上,赶紧退开。“抱歉,总经理!”这是她第二次抱住大老板了,真糟糕! “你真傻,万一他不是我爸,而是坏人,你不被拉去卖才怪!”一收到父亲的留言,他的心情就变得七上八下,害得客户误以为是台风天的关系才会让他心不在焉! 幸好客户谅解,约定下次继续会议,他才能尽早赶回来。 “对不起。” 他慎重的嘱咐,“下次不要再乖乖跟着陌生人走,知不知道?” “知道了,总经理……” 这时,躲在楼梯上的两个人正在交头接耳。 “老婆,你看,他们都这样了,还说没有任何关系,真当我傻了吗?”陈大树看到这一幕,笑得合不扰嘴。 “你别多管闲事,免得弄巧成拙。” “是,遵命,老婆大人。” “你的笨蛋儿子要把人送走了,还不快下去!”许秀凤又下命令。 好不容易才拐来的人质就快被放走,陈大树当然要去把人给留住,说不定就这个女生会是他们未来的媳妇! 因为这样,所以苏绮思还是留下来了。 虽然陈大树很流氓,但是冯映然很坚持——他要做的事向来甚少会改变! 无奈台风增强了,当他开门走出去,看见对门邻居的休旅车正在跟猛烈的风势相抗衡,想要安全停进车库却反被风吹远时,他立刻放弃送她回家的打算。 当抗衡的对象是上天时,他非常懂得识时务为俊杰。 所以苏绮思打了通电话回家报平安,顺便说了个善意的谎言,以免父母会担心。 许秀凤拿了套自己没穿过的衣服,以及出国时购买的免洗内裤给苏绮思换洗。 她洗完澡后就睡在客房,隔壁是主卧室,三楼才是冯映然的房间。 外头是狂风暴雨,偶尔还可听见被风吹得乒乒乓乓的声音,显得热闹非凡,看来这次的台风来势汹汹。 而屋外刺激,屋里也时有咆哮声飘过! 苏绮思本以为是电视的声音,但听那声音有点熟悉,好象是大老板他老爸的声音……而且听来像是在骂人? 是在谁啊?难道是在骂大老板吗? 苏绮思好奇的爬起来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可惜听得依旧模糊——她真的不是想偷听,只是太好奇了,万一大老板因为她被骂,那就罪过了! 她悄悄打开门,少了一门的阻隔,对面的声音听得更清楚了,不时传来“你们到底是在搞什么啊”、“闪开啊”以及“我不是说了好几遍,怎么还有人听不懂?”的莫名其妙的话,听来不像是在骂大老板,那么伯父是在跟谁生气呢? 而同时,她也听到大老板的妈妈正温柔的劝着丈夫不要那么严苛。 为此,她不禁感到一阵诧异。 “你在做什么?”正要下楼倒开水的冯映然看见苏绮思就站在门口,于是凑近她的耳畔询问。 他的声音吓了她一跳。“总经理,你做什么啦?”她以气音问道。 “我才想问你不睡觉,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只是很好奇伯父为什么一直在骂人。他好象很生气呢!” 冯映然笑着解释。“他们在玩线上游戏。” “什么?!” 他朝她勾勾手指,示意她下楼,苏绮思乖乖的跟在他身后来到厨房。 “他们是在玩一款国外的线上游戏,好象叫作‘魔兽世界’,他们很迷,还自创一个公会,带着其他玩家一起去打怪。” 苏绮思忽然觉得自己好象是火星人,听不懂地球语。 “你没玩过线上游戏吗?” 她摇摇头——最多只打过玛丽兄弟,没想到大老板的父母竟是这么跟得上时代,反观自己还真是落伍了。 “那跟你解释你也听不懂,是不是他们太吵了?待会儿我会叫他们小声一点。” 她继续摇头,既然已经了解原因,她就不再好奇了,毕竟线上游戏与她可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要不要喝热牛奶?” 这回她终于点了头。“谢谢。” 冯映然帮她热了一杯牛奶,看了一眼外头的急风骤雨,歉然的说:“抱歉,风势太强,所以没办法送你回去。” “没关系。” “我爸到底是怎么把你给拐回来的?”碍于刚才父母都在,他不方便问个清楚。 “因为,因为总经理……” 冯映然直接打断她的话语。“现在是下班时间。” “哦!因为上次你送我一串佛珠,伯父看见就说那是要送给他媳妇的,然后他就说我是他的媳妇,还要我回来向伯母解释,如果我不答应就等着、等着……” “等着什么?” “等着……嫁给你!”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全都糊在嘴边,脸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粉红。 冯映然有听清楚——果然是他老爸的作风! 他十分清楚父亲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们一直希望他能赶快成家,让他们抱孙子,他也想完成他们的心愿,无奈他实在难以相信爱情,也不相信有什么天长地久、至死不渝的感情,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成为一个好丈夫、好爸爸,怕自己最后只会让人失望。 “抱歉。”他不知该怎么向她解释,只好说这两个字。 苏绮思眨眨眼,一副比他还不好意思表情,“其实没关系,我知道伯父只是担心你,而且他们人都很好,我很高兴认识他们。” 她的赞美令他不自觉的微笑了。“他们确实很好,明明我不可能记得太多事,偏偏记得很清楚——小时候我经常饿肚子不敢哭,妈妈总是偷偷拿东西给我吃,有一次我被打得很严重,昏倒在自家门口,也是他们送我去医院急救……他们希望我跟社工人员老实说,可是我做不到,因为除了那个家以外,我不知道我还能去哪里,我希望有人能陪我,不想一个人……” “所以我只能说谎,然而说谎换来的却是更多的打骂与伤痕,我傻傻地认定我的亲生父母,可当我五岁生日那天,他们买了新衣服给我,还买了一个小蛋糕,说是要帮我庆祝生日,问我想邀请谁到家里?我说想邀请隔壁阿姨,他们便带我到隔壁。” “我一手拿着蛋糕,一手按下门铃,至今我仍记得当时的雀跃心情,然而再回头时,他们已经不见了……后来我才明白——他们是不要我了!” “如果不是爹妈收养我,现在的我不是在感化院,大概就是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他们是真的对我很好,是他们让我知道这样的家庭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他们教会了我如何继续活下去,所以无论他们要我做什么,我一定会尽力完成。” “他们希望你有自己的家庭。”她很不给面子的泼了他一小盆冷水。 冯映然望着她,“你觉得我适合家庭吗?” “为什么不?”她反问。 “你说为什么适合?” “因为伯父、父母把你教得很好,即使你的感情有缺陷,他们的付出也能填补你心中的伤口,所以你才能真正的接纳他们,不是吗?这就表示你已接受他们成为你真正的家人,可现在是你自己不愿踏出那一步,不肯相信你能做到,是你对自己没信心,并不是他们,他们给了你爱人的能力,是你不肯去爱,因为你仍沉浸在过去的伤痛中。” 冯映然不禁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我差点忘了你有看透我的本事,不过这次你说错了,除了我爸妈外,我对任何人都没有感情。” 他也刻意压抑下对她渐升的情愫。 “那为什么你会因为总监和女友的分手而感到愧疚?难道不是因为在乎总监这个朋友吗?我觉得你只是在爱情上有障碍,在友情这方面倒是做得很好,在爱情上的障碍则是因为你害怕自己会成为另一个伤害儿子的父亲,才会不敢向前走!” 冯映然下意识的摇头,并直视苏绮思,“起司小姐,你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直到此刻,苏绮思才意识到自己越界了——无论如何,眼前的人是她的大老板,她居然在他面前胡言乱语,惨了! “总经理……”现在求饶还来不来得及啊? 冯映然紧皱眉宇,声音也顿时变得冷沉,“既然你叫我总经理,那……我限你在三秒钟内从我的面前消失,不然我就把你赶出去,让你去体会一下这个台风有多强烈!” 呜呜……刚才那个问她要不要喝热牛奶的温柔大老板,怎么一下子就变得坏心了?苏绮思连忙捧起杯子,啪啪啪的冲上楼——她可不想被扔出去! 厨房里终于只剩下他一人,他一口喝光杯子里的开水,紧崩的神情顿时松懈下来,然后他自嘲地笑了,没想到她的看穿居然令他感到如此的害怕——他们平时并没太多的交集,她都能将他给看透,那万一他们在一起…… 停——等等……他刚才是在想什么? 在一起?! 他是想跟她在一起吗? 这是第一次他有了想跟某个人在一起一辈子的念头,而令他诧异的是,他居然想得如此自然,完全没有一丝排斥,难道他真想跟绮思在一起吗? 原本冷冽的视线慢慢放柔,最终他淡淡的笑了出来。 生理时钟让苏绮思在六点就起床,她揉着惺忪睡眼下楼。直到看见客厅的摆设,才让她想起昨晚被大老板的老爸拐来的事。 昨晚和大老板聊完后,她上楼躺平,耳边伴随着风雨声,很快就睡着了。 而昨天是星期四,今天是星期五,今天要上班吗? 客厅里没有半个人,她东摸西摸找到了电视遥控器,看到新闻台的字幕显示今日放台风假。 看到想看的讯息,她关掉电视,正好有人按门铃,便跑去开门。 “早安。”来人是个中年女性。 “早,请问找谁?” “我来买菠菜。” 苏绮思顿时无言以对。 “除了菠菜,还有地瓜叶、红萝卜也来一些,对了,还有没有葱?” “咦?!”她突然觉得天空满是乌鸦乱飞——这里不是住家吗?什么时候变成菜市场了? 中年女性显然也看穿了苏绮思的困惑,“陈太太在不在?” “什么?”她仍旧是一问三不知的呆样。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什么都不晓得……该不会是闯空门的吧?” 苏绮思听了猛摇头,有关自身清白当然要扞卫。 “张太太,这么早啊!”幸好许秀凤及时从外头走近,解除了她的危机。 张太太回头,侧身让许秀凤先进门,自己才跟着脱鞋走入。“我看风势变小,就赶快过来买菜,免得被抢光;你们种的菜又甜,又没农药,连外头的人都会托人过来买,我当然要起个大早啊!” 苏绮思继续乖乖的在角落当个一无是处的装饰品。 “客气了,是邻居不嫌弃。” “台风天,你是去哪里了?” “哦!我去便利商店买牛奶。绮思,帮我把牛奶拿去冰箱好吗?” 回过神的苏绮思连忙将牛奶护送至冰箱。 张太太好奇的问:“她是谁啊?” “她是我儿子的同事,昨天在这里睡了一晚。” 整个社区都晓得陈家的儿子非常出名,许多婆婆妈妈都想替他介绍物件,无奈男主角一点意思都没有,那些婆婆妈妈们只好把脑筋动到他的父母身上,一天到晚在他们的耳边催促。 张太太就住在他们家隔壁,从没看过冯映然带女孩子回来,没想到今天却有个女孩出现,看来应该就是那种关系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大胆的问。 “这就要看他们的打算了,我们不急。”许秀凤也打混过去。 果然是这么一回事……张太太了然于胸,决定回头就去跟那些邻居们说八卦,要大家不必再替陈家独子操心了。 “你要买什么菜?” “差点忘了,我要买菠菜、地瓜叶、红萝卜,葱还有吗?” “有,你在这里等,我进去拿。”许秀凤跟进厨房,就看见苏绮思像是看傻眼般,确实也是,没有一个正常家庭会像他们一样使用一个只会出现在餐厅里的冷冻柜。 “怎么站在这里发呆?”她笑笑的问,经过昨晚的相处,她大概明白为何儿子会对苏绮思另眼相看了——苏绮思的傻气实在是让人觉得很可爱。 苏绮思指着冷冻柜问:“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冰箱?” “这不是冰箱,而是冷冻柜,小映没跟你说吗?”许秀凤一面问,一面打开冷冻柜拿出张太太要的蔬菜。 “说什么?” “待会儿你跟我上顶楼就知道了。” 苏绮思点点头,很想快点一探究竟。 其实楼顶也没什么秘密——顶楼种满了可以食用的植物,几乎她常吃的当令蔬菜都有,简直是个小小的农田。 “四楼是阳台,我们只是把以前赚钱的工具一起带到台北,外面是种植蔬菜,这房间里是个温室。” 苏绮思探头往房里看,“里面是什么?” 大老板的老爸还在温室里向她们招手,而她也挥手回应。 “豆芽菜。” “哦……”真是太神奇了,在台北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居然有这种地方!“伯母,这些都是你和伯父一起种植的吗?” “不是,我只负责指挥,偶而会上来做些浇水或采收的事;这片成果全都是小映和他爸爸的功劳。” 大老板弯腰当农夫的画面……真是太难以想象了! “我们鼓励小映出国念书,他很争气,自己半工半读还争取到奖学金去留学,等他一出国,我们就搬到山上的小村庄,后来他学成归国,我们又鼓励他来台北发展,而他希望我们能跟着他,不然他宁可待在山上!” “我们想了想,小映好不容易念了硕士却窝在山上真是太糟蹋了,所以我们就随着他下山搬到台北。小映怕我们无聊,就帮我们准备了一个小农田,让我们不至于无所事事,成天只会在社区绕圈子抢守卫的工作。” “总经理真的很孝顺。” “没错,我儿子不仅孝顺,赚的钱又多,将来嫁给他的人绝对不愁吃穿,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啊?”陈大树从温室走出来,笑咪咪的问,他愈来愈觉得眼前的苏绮思当他的媳妇的机率很高。 “呃……”怎么话题跳了十万八千里。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少在那里瞎搅和;豆芽菜好了吗?明天许太太要十盒。” “没问题。” “对了,绮思,你回去时,我让你带些菜回去,就当是昨天我丈夫把你拐回来的赔礼。” “老婆,我没有拐她!是她自愿跟我回来的,对不对?” “伯母,您客气了,其实我不会介意啦!”伯父射来的视线好有压力…… 陈大树立刻看了老婆一眼,表示自己被冤枉了。 许秀凤懒得理会丈夫,迳自问着苏绮思。“小映应该很久没有交女朋友了吧?” “呃……”不愧是夫妻,同样都能令她无言以对。“伯母,不好意思,这是总经理的私事,我不太了解。” “你什么时候进公司的?”许秀凤又问。 苏绮思没想太多,直接回答,“半年了。” 这回陈大树双手抱胸,认真的点头表示,“我儿子大概也半年没恋爱了,所以——一定是你影响他了!” 苏绮思差点要喊出——凶手不是我! 许秀凤早她一步拍了拍丈夫的手,故意斥责。“不要乱说,会吓坏绮思的;绮思啊!伯母要麻烦你一件事,去把小映叫醒,可以吃早餐了。” “哦!好,我马上去。”为了逃离大老板老爸的严刑逼供,苏绮思完全没察觉自己已陷入大老板妈妈的陷阱中。 直到站在大老板的房门前,她才想起——她就这样走进去好吗?对吗? 可是她答应了要把大老板给叫醒,总不能现在再拒绝,更何况大老板的老爸比大老板还难对付,她决定还是硬着头皮把大老板叫醒。 她敲了门,里头当然没有回应,她只好继续敲,当然继续没有反应;最后她破门……不是,她轻轻的打开门走进去。 很好,大老板是裸着上半身睡觉的,而看不见的下半身则是乖乖藏在裤子底下。 大老板的身材还是一样好,一样……吸引人。 只是这次更近距离欣赏,她也看到了一些伤痕,有些很重、有些很轻,这让她的心不禁一紧,眉心深锁,脑海中立刻浮现一个光着脚的小孩在街上走的画面……令她感到无限伤感。 她实在很难相信如今的大老板也曾有过那么苦的日子,不知怎地,她下意识抚摸着他的伤痕,没想到应是旧伤的痕迹却像是烙铁般烫了她的手,吓得她立刻抽回,等察觉自己做了什么傻事,连忙用力拍打脸颊。 等胸口的悸动退了,她才开始叫人。“总经理、总经理,醒醒啊!伯母叫你吃早餐了。” “唔……别吵。” 她也不想吵啊!只是肩负重责大任,不得不吵。“总经理,伯母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请你下……” 原本安静躺在床上的人忽然伸手抓住苏绮思,还一把将她往怀里带,然后如同八爪章鱼般抓住她! 顿时苏绮思像是被吓到了,不敢再吭半声,以免遭到不测! 大老板那张俊俏的脸就在离她不到一公分的距离,令她看得心跳愈来愈快,思绪也跟着混乱,她只好握着左手的佛珠从一开始数起…… 等心情稍微稳定后,她终于再也忍不住的拔高声音,“总经理,起——床——” 这震天一吼,果真让冯映然睁大了双眼。 “总经理,早安,伯母已经准备好早餐,请你下楼。”苏绮思慢条斯理说完,缓缓坐起身,摆出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潇洒样,走出了他的房间。 反倒是冯映然一脸困惑的望着她的背影。 第四章 台风来了,如果灾情惨重,放假是理所当然,只是……如果放了假,却是晴空万里的天气,就不禁让人有种赚到的感觉了。 今天的台风假正是如此,不用上班、上课,天气却很诡异的平静,连一滴雨都没下。 苏绮思原本是要回家了,但碍于大老板他老爸的淫威,冯映然不得不带她出去晃晃,当作是昨晚没送她回家的赔礼。 但她倒是觉得,应该是她占尽了所有人的便宜,包括大老板。 “那个总……你就把我放在路边,我可以自己搭捷运回家,然后你在街上晃个几圈,或是去看场电影,之后就可以回家报备了。”她非常替大老板着想。 冯映然一面等红灯,一面思索着今早母亲对他说的话————妈从不担心你的感情,可是往往旁观者清,如果遇上真心喜欢的女孩子就不要错过,不然等你后悔就来不及了。 他当然清楚母亲说的是谁,不就是此刻坐在副驾驶座的苏绮思。 没错,他承认自己对她有着某种好感,不只她能看透他的心情,更深一层的原因是跟她在一起很舒服———她懂得看透一个人,同时她也很容易被人给看透,因为她的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毋须费心猜测。 如果想要掌握她,根本不必大费周章,稍微对她好一点就能得到了。 因为她单纯,可他的心却是脏的———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看尽了人情冷暖,对于人,他是不可能跟她一样的充满信任,所以他俩看人事物的角度相差甚远;偏偏他却不由自主的受到她的吸引,这半年来的相处两人虽无太多交集,但他的视线却泰半流连在她身上,她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吸住他的目光。 她尴尬的时候会噘嘴,开心的时候会爽朗大笑;遇上不开心的事总会定定的望着某一个方向发呆好一会儿,直到想通为止。 她的喜好就如同她的情绪一样的分明,毫不掩饰。 有时办公室要订便当,他不仅会期待着菜色,连同她的表情也同样被他注意着———她看见喜欢吃的食物,会双手合什,嘴里念念有词;如果是她不喜欢吃的食物,不喜欢浪费的她也会跟左右同事交换,务必让菜色都能被吃光。 偶而,他们的视线会在半空中交会,那时他总会觉得心跳快了一拍,不知怎地会隐隐期待她表示些什么,然而她就像是没发觉似的,默默转头继续做自己的事,后来他才得知她没戴隐形眼镜时就会到处乱看。 她喜欢看动作片、喜欢吃辣、喜欢吃面、尤其嗜吃蛋糕;她还喜欢毛茸茸的玩偶,造型愈奇特愈好。 对于她的一切,他总是默默的观察,却从来不曾让她察觉到。 半年了,如今他了解她,甚至超过历届任何一个女朋友,然而他未曾对她出手。 现在是你自己不愿意踏出那一步,不肯相信自己能做到;是你对自己没信心,不是他们! 他们给了你爱人的能力,是你自己不肯去爱,因为你仍沉浸在过去的伤痛中。 他记得她曾肆无忌惮的说出对他的评论,却也该死的说得对极了。 他的内心一直都是害怕的———他怕在他开始真正要付出感情前,感情就已停止,但更深的原因是,那些女人没有一个能令他产生想安定下来的感觉。 他要的并不是她们,他要的是,是…… “总经理、总经理,绿灯了!”后头的喇叭声此起彼落。 直到听见苏绮思的声音,冯映然才回过神,踩下油门。 苏绮思看见冯映然的车往右转,着急的说:“走错了,这里不是往我家的方向啊!” “我爸要我带你去市区逛逛。”她就这么不想跟他在一起吗? 显然刚才有人完全没听她说话,苏绮思又说了一遍。“我是说,你可以将我放在路边,然后去看场电影再回家,这样就能交代了。” “我妈要送你的菜还摆在冷冻柜里,你不回去拿吗?” 伯母的好意,她怎么好意思拒绝?更何况他们种的蔬菜既没农药,又很脆甜,她很喜欢吃啊!“可是总……你真的要带我去逛街吗?” “不高兴是我陪你吗?” “当然不是,我很高兴啊……”事实上,太靠近大老板的话,她的心脏似乎就会作怪,让她很紧张。“只是如果你有事的话,我们可以约个时间,到时再碰面。” “今天放假,我没事,你是要去东区,还是西区?”这两个地方他很久没去,尤其是西区,东区是因偶而要陪女友,还曾去过几次。 “西区好了。”去她熟悉的地方比较好。 西门町曾是他学生时期来过的地方,那时是因同学邀约,他不得不到;看到街道上到处都是人,看来这个平静的台风假倒是便宜了店家,就连电影院处也是大排长龙。 “要看电影吗?”他问。 “总……你决定,我随意。” “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下好吗?”他又提出意见。 她依然附和,完全没意见。 冯映然误会她的紧张是因他身份的关系,终于叹口气说:“将我当个普通朋友就好,我今天不是你的上司,好吗?” 苏绮思眨了眨眼,轻轻点头。“那……我可以去玩夹娃娃机吗?” 冯映然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到有间摆满夹娃娃机的店———没吃过猪肉,好歹也看过猪走路,这种机器都被动过手脚,根本就夹不到! 但他不愿破坏她的兴致,便陪她走进店内,随便挑了一台机器。“如果夹不到,我送你一只。”看着每台机器旁都贴着每种娃娃的价格。 “夹到比较有成就感。”她兴奋的说。 “不容易夹到吧?” 苏绮思看准了某只娃娃,投放硬币,开始移动机器手臂,只见两天下工夫就将一只娃娃扔至洞口,模样轻轻松松。 不过……一只鳄鱼?!“你喜欢鳄鱼?” 她摇头解释,“我夹娃娃不是看可爱与否,而是要挑比较好夹的;这种机器都被动过手脚,要夹到除了靠技巧,还得靠运气,不过这只鳄鱼绿绿的很可爱。接下来……换那台。” “鳄鱼给我拿。”看来她根本就是个中高手,毋须他担心。 苏绮思喜滋滋的递上鳄鱼,然后朝下台机器出发。 冯映然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看着她聚精会神的夹娃娃———无论做什么事,她真的都是全力以赴。 倘若她爱上一个人,必定也会全心全意为对方付出吧……谁会被她爱上呢?她又会喜欢哪类的男人?倚着夹娃娃机的冯映然望着她,不由得想着这些事。 思绪到了一个点却突然打住———他真的对她愈来愈有意思了吗? 才一个小时,她的战绩已辉煌到得买袋子才能装下三十几个战利品;店员则是白了一张脸,苦笑不已。 “我想你已被列为拒绝往来户了。”他帮苏绮思提着袋子,她则是抱着最大的玩偶———一只巨大的无尾熊。 “其实今天是我的运气好,不然平常顶多十几只而已。” 他看得出来,她似乎特爱那只无尾熊。 “映然?!”迎面走来的美女轻轻喊了一声。 冯映然立刻停下脚步,苏绮思也配合着停下。 她记得眼前的美女是大老板的前女友,只是不记得是第几任,因为美女的气质出众,也曾来过公司几次,所以她的印象特别深刻,只是这会儿好像有点尴尬…… 她该不该先走开呢?苏绮思看了冯映然一眼,见他的视线完全落在眼前的前任女友脸上,于是她静悄悄的想退开,他却一把抓住她手上的无尾熊。 为了保护她的无尾熊……她只好乖乖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表演巧遇旧情人的戏码——— “她是你的新女友吗?”她已有半年没听到冯映然交新女友的讯息,本以为他是因为心里惦记着自己,没想到今日却不巧撞见他跟新女友逛街。 “不,她是我公司的同事。” 前女友显然不信,睁大眼打量着苏绮思。“以前我约你来这里逛街,你总说这里是年轻人的世界,不适合我们;现在你却陪着‘公司女同事’过来?看来你对‘公司女同事’还比较好。”这画面教她情何以堪? 完蛋!果真被卷入了……苏绮思头垂得更低,她只希望自己尽量低调,最好那位大老板的前女友能对她视若无睹。 “我想我没必要向你交代我的事,毕竟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前女友一听,当下控诉,“没有关系……说得真好,你一直都不愿正视我对你的感情,永远都只有我一头热!” “我当初就说过我没结婚的打算,你过火的行为只会加速我们分手。” “我喜欢你,想要嫁给你,难道这样有错吗?” “我没想过要娶你!” 前女友终于红了眼眶,一手捂嘴的模样令人看了心疼万分;苏绮思以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忍不住替她感到不值。 “既然我不是你想要的,那就祝你早日找到你想要的,并且也让你尝尝我所受的苦!”前女友说完,转向就走。 以为会擦枪走火的发展,终于在冯映然的冷处理下结束,果然是号称最理性的总经理,就连处理感情问题也是一板一眼,毫无转圜的余地。 “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冯映然看得出来她有一堆话想说。 “呃……我是无关紧要的旁观者,也不知该说什么;虽然你处理的方式很理智,分手就分手,最忌讳藕断丝连……可总觉得你太不近人情,她毕竟是你的前女友,说句关心的话也不会少一块肉。” “我比你更了解她的个性,她很容易得寸进尺,之前她就曾告诉每个认识我的人说我打算娶她,若是我继续对她好言好语,一定会让她更是误会我们还有可能性,到时候就麻烦了,所以我必须做个彻底的结束!” “你一定没有为爱情而嫉妒过,对吧?” “谁规定爱情一定要有嫉妒?”他好整以暇的反问。 “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一旦你真的付出感情,就会有嫉妒的可能。” “你怎么不说是我够理智呢?” “只有不够喜欢,绝对没有这种情况。”她分析。 “我是理智。”他很笃定的表示。 苏绮思叹了一口气,不想再跟他争辩。“反正这种事只有当事人最清楚,你既然说自己是理智,那就是理智吧!”她突然有点同情跟大老板交往过的对象了。 “你不相信我?” “其实是你自己不相信,才会需要我的同意吧?”她一针见血的戳破他的谎言。 冯映然彻底的无言。 这趟出门原本还算是愉快,却因遇见不该遇上的人,而让整个气氛变得很糟。 后来他们没再说上一句话,冯映然却发现苏绮思对自己的影响甚大———他居然开始在意她的看法,甚至期待她能对他产生好感。 假使他不想爱上她,最好现在就跟她保持安全距离,只是……他真能抗拒她的吸引力吗?! 他们表面上相安无事,进公司后仍维持着总经理与设计师的关系;不过却开始变得生疏! 薛姐是第一个看出端倪的人,趁着中午休息,她把苏绮思叫到旁边吃饭,顺便询问究竟。 “我跟总经理?!”苏绮思一脸诧异的回答,“我们没事啊!” 薛姐经验老到,才不相信她的说词。“如果没事,为什么这两个礼拜,总经理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而且他呆在办公室的时间也愈来愈少,好像是在逃避这里的某个人……” “薛姐,你一定很爱看侦探小说吧?”她好奇反问。 “你怎么知道?”她是侦探迷,却没告诉过任何一个同事。 “因为你观察入微啊!不过你是真的猜错了,我和总经理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不过我倒觉得总经理似乎是在做些什么事,你不觉得他最近变得很严肃,还常出去开会,整个下午都不在办公室吗?”大老板形迹可疑到让她不由得多注意了几眼。 同一个人做同一件事,看在不同的两个人眼里,衍生出不同的两个发展——— “绮思,你到底知不知道总经理对你很特别?”说到最后,她这局外人都变得比当事人还要着急了。 苏绮思一脸茫然,耸耸肩。 “上次你不是被困在电梯里吗?后来总经理为了这件事而特别要求大楼管理委员会要加强电梯安全,最好每个月都来检修一次。” “那次又不只我,总经理也被关住了;他一秒种比我值钱多了,当然会要求他们负责啊!”她觉得这样比较说得过去。 “拜托!那个电梯一年总会坏上个三、四次,所有人都习以为常,总经理以前也被关过,当时也没见他为这种事大费周章;这次是因为你的关系,你懂不懂啊?”薛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摇头又叹气。 为了……她?! 苏绮思简直不敢相信———大老板居然会为了她……有这个可能吗? 小映很不容易相信一个人,他既然会把佛珠送给你,应该是很喜欢你。 蓦地,她想到伯母曾对她说过的话语———大老板会喜欢她吗?! “薛姐,你真的是想太多了,可能是因为上次我的症状让总经理吓到了,他才会特别交待大楼管理委员会。”她试着找到可以解释的理由。 “不可能!我从没看过总经理特别关心过哪个同事,他向来一视同仁,除了你……他知道你爱吃蛋糕,特别吩咐我周五的下午茶要订购蛋糕,难道你都没注意到吗?” 她当然有注意,却没想太多,单纯以为是大家也很爱吃蛋糕,这会儿她再也说不出“薛姐是你想太多”这几个字了,因为连她也察觉到似乎有一点不对劲…… 从大老板送她佛珠开始,到他的前女友说他陪自己去逛西门町……似乎都令人出乎意料之外。 为什么? 她很清楚自己长得不错,但像她这样的人比比皆是,有哪一点特别让大老板喜欢吗? 苏绮思双手交握抱胸,陷入沉思中。 有这可能性吗?恩……好伤脑筋喔! “你在发什么呆?” “我不是发呆,是在想大老……”苏绮思抬起头,正好看见站在柜台前的冯映然——原来刚刚问她话的人不是薛姐,而是大老板。 “想什么?”他一面填写外出单,一面又问了一次。 “没有啦!我是在想今天晚上要吃什么。”她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 “你都不回家吃饭吗?” 看他们两个聊得自然,薛姐安安静静的,一个字都没说。 “今天我爸妈要去找朋友吃饭,大哥、大嫂要回娘家,所以家里就只剩我一个。”薛姐刚刚说的话竟在此时发酵,害她有些闪避大老板的眼神,心里也泛起一股不该有的——期待。 “那希望你下班前有想到要吃什么,薛姐,我今天不会再进办公室。”冯映然没再多说,看了她一眼随即离开。 这时薛姐才又悄悄靠近,笑笑的问:“你有没有注意到你刚才看总经理的眼神很……” “很?很怎样?”她开始紧张,双手捧着有些发烫的脸颊。 “呵呵……你自己去照镜子就知道了。”薛姐故意吊她的胃口。“还有,刚才总经理看你的眼神也很……” “很……怎样?”大老板临走之前的那一眼看得她脸红心跳,不过她才不敢承认。 “很想把你带走的样子。”薛姐说得非常肯定。 苏绮思顿时红透了一张脸,外加杏眼圆睁。 没错,她对大老板是有点动心,在真正认识他后才发现,他对感情的态度其实是因为小时候的伤害,所以会排斥婚姻。 但是——她真能喜欢他吗? 冯映然结束了冗长的会议,回到家时已是晚上八点半。 父母正在看电视,另一张沙发上却躺着一个应该在下周一他才会看见的熟悉身影。 “小映,回来啦!” “她……怎么会在这里?!”他立刻走进沙发,看她满脸红通通的,想必喝了不少酒。“谁给她喝酒的?” 陈大树连忙举高手辩解,“我只是问她要不要喝,结果她还真喝了不少。” “她怎么会这里?” 这回轮到许秀凤开口,“我上回有问绮思要不要什么蔬菜,刚好今天有采收、我就打给她,问她要不要过来拿,她说好,我就让你爸爸去接她过来。” 所以,她来拿蔬菜,顺便把自己给灌醉了?! 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很担心我,但也不该把不相关的人牵扯进来,她只是我的同事而已。” “只是同事,你会把最喜欢的佛珠送给她,还告诉她你最不可能说出口的秘密?”陈大树很不以为然的问。 “那是因为那天我和她一起被关在电梯里,为了安抚她,我才会做这两件事。”他轻描淡写的带过。 “如果那天换成其他人,你也会这样吗?许秀凤问得更直接。 如果是其他人……冯映然随即沉默,无法再找借口。 陈大树立刻在心底叫好,不愧是他老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小映,绮思是个本质很善良的女孩,我看得出你对她很特别,如果喜欢就别错过,如果不喜欢,我和你爸也不会干涉,但我们确实很喜欢她,偶尔找她来陪陪我们这两个老人家,应该也不为过吧?”许秀凤说完,就说累了,要先上楼休息。 陈大树以妻为尊,自然也跟在后头,刚好九点准备开团打怪去。 冯映然无奈的坐下,望着那张好梦正酣的睡颜,心底顿时感到千头万绪,不过不能否认的是——他确实是喜欢上了苏绮思了。 他喜欢她单纯又澄澈的心,以及喜欢上有她作陪的日子。 她就像是朵解语花,当他心情不好时,她会静静的陪伴着他:但他希望有人可以说话时,她不仅倾听,还能说中他的心事,让他又爱又恨。 为了抗拒自己心情,他尽量避开她,没想到即使眼睛看不到,心底汇聚成形的依然是她的身影,她就像是一缕烟,缭绕在他的心头无法消散。 确定自己确实喜欢苏绮思,是以每每看到她对明伦微笑,他就忍不住想遮住她的脸,让她别对其他男人笑,甚至冲动的想要独占她。 她看起来就像是会走进家庭的乖宝宝,他却一点都不适合家庭,因此他们根本就不适合在一起,他怕到最后会伤害到她,而他最不想做的事就是伤害她。 冯映然烦躁的扒了扒头发,叹气起身。“醒醒,我送你回家。” 苏绮思醉了七、八分,被吵醒的她意识朦胧的望着冯映然,然后笑说:“小映,乖喔!我来疼你,一定不然任何人欺负你!” 冯映然听了只感到哭笑不得,她现在是在胡乱梦些什么?“你要保护我?” “对……呀!”她一脸醉意。 “你要怎么保护我?” “我会一直一直爱你,让你有满满的爱,这样你就会变得很勇敢,不再怕被欺负了!”她伸出双手做出拥抱的姿态,嘴角衔着浅浅的笑。 “你要爱我?!”多么天真可爱的答案,任何一个男人怕是都无法抗拒她的柔情,就只有他,不敢靠近她! 苏绮思发现冯映然不说话了,便缓缓坐起,二话不说先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冯映然在感动之余,也没错过她满身浓浓的酒气,看来她还挺爱喝酒。 “对呀!我……嗝……我会一直一直……爱你。” “为什么要爱我?”他笑睇着她喝醉的模样,温柔的伸手替她将头发往后拨。 “因为、因为我、我……”苏绮思望着他,好像一下子忘记自己该说什么而愣了一会儿。之后才又说:“不要怕……总有一天,你、你一定会找到一个最适合你的人,她、她会陪你走完这辈子,所以、所以不要怕……” 冯映然专心聆听她在说些什么,结果她竟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不要怕去爱……你是想说这个吗?”他搂着她,胸口的暖意又悄悄被填满,感情全因她而澎湃。 他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急切又慌乱,把她平放回沙发上,看着她大剌剌的把双脚压在他的脚上,他以手背支撑额际,侧看着她再次入睡的表情。 说也奇怪,他和前女友们的相处似乎都不曾有过一丝的安静,因为他不喜欢安静,那会让他想起过去的不堪——那时的他整天安安静静的,就怕说错一个字而招来毒打,所以他喜欢的类型多半是爱热闹的女性,然而……没想到他居然也能如此安静的陪着她,就为了看她入睡。 因为她,他确实破例了太多事,如果他还想否认,那就太矫情了。 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能让他感到如此的不安……明明想要抗拒,偏偏受她吸引,无法自拔的想要拥有她:如果是她……或许就能给他心底其实非常渴望的家庭——一个完整的家! “唔……”刺眼的阳光照射到眼睛,苏绮思翻了个身,却像是撞到了尽头。 她不记得床有那么小,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躺在沙发上,更可怕的是,映入眼帘的居然是冯映然——他就靠着沙发入睡,而她的双脚竟大胆的跨在他的腿上,哎呀! 苏绮思轻声的移动,无奈还是惊醒了大老板。 “小酒鬼,终于睡醒了吗?”纵然昨夜没躺在床上,他却意外的睡得舒服,醒来时,连声音都不自觉带着笑意。 “呃……总经理,抱歉,我不知道我……你的腿还好吗?”她居然枕了大老板的大腿一整晚,该死啊! “没事,你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酒?“苏绮思按了按额际,完全想不起来。“伯父说他私藏了好酒要跟我分享,我记得我有喝,但不记得喝多少了……”她只记得和两个长辈详谈甚欢,相处融洽。 “你这样肯定很容易被骗,下次要注意,别在家里以外的地方喝酒,知道吗?”有关昨晚入睡前思考的问题,他已有了确切的答案,不过她的爱情尚未开窍,还有得磨,他也不介意跟她慢慢磨。 “是……”苏绮思正襟危坐,活像犯错的小孩等着大人处罚似的。 “你一整晚没回家,先打电话向家人报平安,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直到这时苏绮思才惊觉完蛋,连忙挖出包包里的手机——她昨晚是有打电话给母亲告知会晚点回家,但一整晚没回去就太糟糕了;更糟糕的是,她的手机居然没电了。 “总经理,能不能借用电话?”呜呜,希望老爸还没去报警,不然她就死定了。 一得到大老板首肯,苏绮思连忙打电话回家,果不其然,父亲的嗓门直接透过话筒将她秒杀,幸好下一秒就换母亲。 “好,我待会儿就回家,没事,我真的没事,妈,你不要担心,我只是在……朋友家喝醉,手机又刚好没电,我真的没事……好,我发誓可以了吧?恩,那你们不要太晚回来。”挂断电话,苏绮思长嘘一口气,终于放松的瘫在沙发上。 “没事吧?” “没事,他们待会儿要去爬山。总经理不用送我,我自己回家就可以。”这时她才注意到冯映然还穿着昨天的衬衫——也就是说,是她害得大老板还没洗澡,她真是罪该万死。“昨晚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幸好你还有自知之明,趁我去洗澡,你可以想想待会儿该怎么补偿我。”语毕,看了一眼桌上的字条后,直接上楼。 补偿?!苏绮思霎时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什么陌生的字眼而呆住——他是大老板,她只是小小的女职员,她要怎么补偿日理万机的大老板? 而且,她总觉得今天的总经理对她非常温柔……甚至连眼睛里都藏着笑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她要怎么补偿大老板,她拼命地思索着……可还没想到补偿办法,她的肚子先饿了,便起身想去厨房觅食,刚巧看见桌上的字条——原来一早屋子瑞安安静静的,是因为伯父、伯母也出门了。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她知道怎么补偿大老板了。 苏绮思唯一会的就是煮顿丰盛的早餐,幸好大老板家的厨房非常大,各种食材应有尽有,还有许多她不曾看过的异国调味料。 早餐煮到一半,门铃响了,她赶紧洗个手,连围裙都来不及拿下就跑去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是个年轻时髦的女性。 苏绮思呆了一下,那名女性似乎也怔了几秒,似乎很诧异她怎会在这里出现,于是敌意立刻涌现。 “早,请问你找哪位?”女子看了苏绮思身上的围裙一眼,挑眉说:“我找映然,我昨天刚下飞机,他答应今天要陪我去看电影。” “哦……请你在这里等一下,我上去找总……”苏绮思猛然回头,差点就撞到大老板的胸口。 大老板刚洗完澡,只穿了一件白衬衫,及合身的牛仔裤,说有多诱人就有多诱人……如果能光着上半身就好了,真可惜。 “真可惜。”他轻声低喃。 她闻言吓了一跳——大老板会读心术吗就?他怎知道她觉得很可惜?! “映然!”女子看见冯映然,立刻换上灿烂的笑颜。 “方小姐,早,请问有什么事?” “没有啦!我是刚好有两张电影票,不知道你想不想一起去看?” 咦?这位方小姐刚刚不是这么说的啊? “谢谢方小姐的好意,不过今天我有点累,不想出门。”接着他一手很自然的搭在苏绮思肩上,把她拉近。“这家伙正好要煮早餐给我吃,你吃过没、要不要进来一起吃?” 方小姐一下子就会意过来,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也没有继续当电灯泡,随意哈啦了两句就离开了。 后知后觉地苏绮思直到大门关上,才明白自己刚刚被利用了,“总经理,你是让方小姐误会吗?” “我有吗?”他慵懒的反问。 “怎么没有?你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一边故意用亲昵的口吻说话,任谁都会误会啊!”这下她就算跳进漂白水里也洗不清了。 “我什么都没说,她要怎么猜测是她的事。” “可是万一她误会了怎么办?” “她要误会是她的事,再说,我也不想让她误以为有机会。” “她没误会,万一、万一我误会了怎么办?” “哦!”冯映然挑眉,显然对她的“误会”很感兴趣。“你会误会吗?” “或、或许会啊……毕竟你这么出色,任谁听你这么说,应该都会误会。”大老板衬衫上的扣子没全扣上,隐约可见他的好身材,令她脸红心跳。 “原来你觉得我很出色,我还真是受宠若惊,本来还以为你讨厌我呢!” “我才没有讨厌你!“苏绮思急切的反驳。 “那你真的误会了吗?他非常有追根究底的精神。 “那、那个……”呜呜,可恶,为什么大老板要穷追猛打?“如果我误会,你就完蛋了,说不定我会藉此缠上你喔!”她决定吓吓大老板。 “好啊!” 咦?!“你说什么?”她没听清楚。 “我说欢迎你缠上我,如果你真想缠的话。”他话一说完,就看见她甚至连耳根子都红了,傻傻呆住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原来逗弄对爱情尚未开窍的她是这么有趣。 苏绮思却是傻住了——因为冯映然刻意的一席话,更因为她的视线不小心又捕捉到他的春光而羞涩,她突然觉得自己好色。 “绮思,你怎么脸红了?” “哦!没有。”被逮个正着,苏绮思连忙低头,视线不敢再乱瞟。 冯映然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他刚才匆忙下楼,衬衫还没穿妥,可她那副害羞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令他的心情非常好,就不打算整理衣着了。 偶尔这么穿,其实也不错。 “我肚子饿了,早餐好了没?”他很快的转移话题,暗中观察她的表情。 苏绮思别开目光,双颊的红潮还没退,甚至还有点结巴。“快、快好了,你再……再等我几分钟。”她真讨厌自己愈来愈容易受到大老板的影响,这样真的很糟糕耶! 冯映然忍俊不禁,笑得非常愉快。 半晌后,他们终于坐在开放式的厨房外头的吧台享用丰盛的早餐。 苏绮思仿佛小媳妇似的怯怯的问:“请问这样能当做补偿吗?” “你认为呢?”他反问。 看来没那么容易过关了……唉!喝酒果然会误事,她下次再也不敢犯。 “下次我不在身边,不可以再随便喝酒,知道吗?” “是。”她乖乖点头,不敢违背。 “待会儿陪我去美术馆,然后再去看电影,有问题吗?” “没问题!”一切大老板说了算。 老实说,她也非常乐意陪大老板……因为她和大老板相处竟是意外的和睦。 “然后……” 哇!还有然后……“今天是你生日,我请你吃饭。” 苏绮思顿时吓得瞠目结舌。“你、你怎么知道?”家人向来庆祝农历生日,她的国历生日是留给朋友的,可惜今年大家都有事,她本以为得一个人过,没想到大老板居然知道?! “生日快乐,绮思。”看她的样子显然是非常惊讶,这就是他想送她的惊喜。 “谢谢……”不用镜子,她也知道自己又脸红了。 今年的生日,她大概一辈子都不忘了了。嗡嗡嗡. 第五章 星期一,冯映然做出一个重大决定——新增一个编辑部门,地点就在楼下,他已租下并已装潢完毕,下周新的编辑部就会进驻。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新计画,于是冯映然将他的构想简述一遍,众人全都专心聆听。 苏绮思注意到大老板一脸坚定,看来已是势在必得,无法改变,反正最重要的广告部门没裁减,就与她无关了——她之所以会进这家公司,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莫柏森。 在这个会议里,她得知公司即将新增一个编辑部,而他们将办一本杂志,一本有关女性流行话题的杂志。 为什么?她满脑子堆着这个问题却找不到人替她解答。 中午大老板出门,照例一个下午不见人影。 快下班的时候,她接到莫柏森从美国打来的电话。“总监。” “绮思,很抱歉,当初我只以电话来怂恿你跳槽,却没亲自跟你见上一面。 他曾看过苏绮思学生时代的毕业作品,对她留下深刻的印象,由于他和冯映然合开一家广告公司,因此特别留意到她:在得知她在上个公司里并未得到应有的重视,便亲自打电话游说。 “总监客气了,你人在国外却还记得我,已经让我很高兴了。”犹记得当时莫柏森来参加她的毕业展示,还称赞过她的作品,令她十分开心。 “你有才能,本就该得到重视,明伦有跟我报告,说你表现得很好,才会在短短半年的时间就成为设计师,你的努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谢谢总监。”一直被称赞,她都快不好意思了。 “对于公司即将要成立编辑部,你有什么想法?” “这是公司的决策,只要广告部门留着,我就不会有任何意见。” “绮思,你知道吗?其实你的能力不只当个设计师,你可以试着朝多方面发展。” “我只对广告设计有兴趣。” “是吗?” 苏绮思听得出来莫柏森的语气中略有为难,便直率的问:“总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不,没问题。总经理跟我提过,你文案写得很好,统筹能力也很强,原本他担心你的年纪太轻,恐怕会承受不了压力,不过经过这半年的观察,如今他比我还重视你。” “这是我分内的事,不过我觉得大家都表现得很好,如果没有同心协力,一个人也难成气候,团队合作比什么都重要。” “没错,好了,你那里快要下班了,如果没事,你可以先准备下班。” “是,总监。” 切断电话,莫柏森又拨了一次台湾的电话。“喂,是我,我跟她谈过了,我怕她会反弹……没错,我知道你是为她着想,希望她有更多方面的尝试,但这种决定她真能承受吗?不再等一阵子吗?好吧!你决定就好,我相信你,过些时候你再跟她说。” 新成立的编辑部就在原部门楼下,新同事进公司时,公司特地开会让所有同事都能互相认识。 新同事们都很好相处,不过部门头衔只到副总编,至于总编迟迟未现身,不禁让人猜测起总编究竟是谁! “我听说总编人选是要从我们这里调一个出去接任。” 有秘密自然就会有小道消息流传,楼下的猜测,楼上自然也是满满的好奇。 “会是谁啊?” “总监还没回来就成立新的编辑部门,这次总经理做事超低调,明伦,这里就属你和总经理的关系最好,你事前真的不知道吗?” 明伦一面喝咖啡,一面摇头。 “哇!连你都不知道,这真的是秘密中的秘密了,我猜这里最有资格成为编辑的应该就是……” 众人一致看向仿佛是旁观者的明伦,只见他默默的喝咖啡,仿佛八风吹不动。 “不太可能吧!总编和设计八竿子打不着,再说明伦的设计能力在业界数一数二,怎可能埋没了他的才能让他去当总编!“大家想了想,确实也是,编辑和设计真的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尤其对一个除了创作外,什么事都不管、都不会的家伙而言,要他担任总编,岂不要了他的命?还可能顺便瓦解掉公司呢! 唉——明伦的能力是有目共睹,无奈他的脑子就只懂创作。 “那究竟会是谁呢?” 人选又落空,大伙儿继续无聊的猜测。 “我觉得……绮思很适合啊!”小如大胆猜测。 “什么?!”听见自己被点名,努力消化着手上的草莓的苏绮思突然抬起头看着所有人——她吃蛋糕吃得正开心,叫她做什么? 呃——又是一个完全状况外的家伙——真是有什么师傅,就有什么徒弟,师傅不太精明,徒弟也好不到哪里去,唉! “绮思,我觉得你有可能接下总编的工作耶!” 苏绮思给了一个夸张的反应,笑着直呼不可能,“你们会不会想太多了?” “不会啊!”刚刚大胆猜测的小如继续分析,“我觉得你的设计能力不错,再说你比明伦懂得人情世故,也懂得说话技巧,记得上次我们出了一个大‘茶包’——有人忘了联络摄影棚,是靠你的斡旋,才让摄影师欢喜的帮我们加班,还顺利的安抚了客户;而且我觉得你的的企划能力也很棒,楼下总编的位置空出来,你应该很有机会出线,我很看好你。” 她一说完,立刻有几个人点头附和。 苏绮思受宠若惊的看着他们——公司很小,流动率不高,虽然她不算是资深员工,但也和这些同事培养了深厚的感情,如今看到他们如此的挺她,心底不禁有着无限的感动,“我很感激你们这么看好我,但我真的没什么才能,我只喜欢设计而已;能力比我好的人比比皆是,说不定那个空位置会是总经理兼任呢!当初总经理不是也兼任总监的职位吗?总经理很有能力,多兼任一个职位对他来说绝对是绰绰有余。”她有条不紊的说明。 这话也不无道理,最后有人决定开赌盘来猜测结果,就以总经理、明伦和她总共三人,看看最后是谁获胜? 苏绮思压根无力阻止此事! 明伦则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果然是赌性坚强!” 赌局开了,总经理兼任总编的局势遥遥领先。 苏绮思虽然分析总经理很有可能再兼任总编,但她仍看好明伦,因此花了三百元下注——明伦算是她的师傅,她理所当然的支持他。 “butterfly”以公司为名创办一本女性时尚杂志,秘密准备了半年,就等最后一个人点头——总编。 总编人选至今仍是个迷! 眼看总经理又兼任总编的赔率愈来愈小,苏绮思又来个内线消息分析——假如人选是总经理本人,为何他迟迟不宣布?足证人选绝非总经理:于是众人开始加码投注给明伦,让他后来者居上。 赌性果然很坚强! 不过事实总会令人跌破眼镜,苏绮思完全没想到自己才是真正的总编人选! 当她在总经理办公室听见这个宣布,活像听见什么噩耗似的白了一张脸。 “为……为什么?”苏绮思诧异的问。 怎么也不可能轮到她的头衔,居然降到她身上,她不错愕才怪。 “因为你适合。”冯映然笑笑的说。 “可是、可是,怎样也不该轮到我,我的年纪、能力都不该得到这个位置。” “我用人向来不看年纪,只论能力,我有跟明伦讨论过,新成立的编辑部,我需要一个我能信得过的人去带领他们适应公司,而他大力的推荐你。” 原来是师傅出卖了她……苏绮思还是一脸的惊恐。“论能力、明伦比我还强,应该他比较合适。” 冯映然认真的问:“你真的认为明伦能成为总编,带领好一个部门吗?” 呃……苏绮思顿时无言了。 论能力,明伦确实比她强;但若论领导能力……唉!一个眼里只看得见设计图的人,是真的不能对他期待过高! 她确实无法说出违心之论,但要她接下总编一职,她是真的做不到。“总经理,我相信还有更好的人选。” “这个编辑部才刚成立,我需要一个我能相信的人,更想放手让那人去充分发挥;你很有能力,也担得起这个职务。” “可是……我最初只想当设计师,根本没想过要走另一条路。” “如果你只专注在广告设计上,那么你能学的会很有限。你还年轻,还有很多东西没尝试,实在没必要画地自限,将自己圈在一个小世界里;我既然会要你接下总编的工作,就表示我信任你的能力,难道你不相信我的眼光吗?”冯映然的神态笃定,非常有自信。 这个变动实在太大了,让她一时间压根难以接受。 “总经理,谢谢你提拔的美意,但对编辑部来说,我是空降部队,更何况副总编都有十年的经验,如果由我接手的话,肯定会引起他们的反弹,说不定还会造成内部不足,我希望总经理能再慎重的考虑。”这样的升职对她来说是个非常不好的决定——她还这么年轻,却要担任总编,相信任谁都无法咽下那口气的! “我相信你有能力解决!” 大老板的口吻是如此的坚定,她虽然很感谢,可是仍无法接受这么大的变动。“总经理……能不能让我考虑几天?” 冯映然也不愿将她逼得太紧,以免适得其反。“我会等你决定好再公布,绮思,我希望你要认真考虑你的未来,或许你能成为一个设计师,但是在你的上面有柏森,还有明伦,论能力他们都在你之上,他们天生就是要吃这行饭的,而你只是因为够努力才有这样的成果,并非多有才能;总有一天创作灵感消失了,到时你要怎么再站起来?” 大老板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都深深的刺中她的心,这是她头一次听见有人说她没才能,而且说出口的还是他……更是深深的伤了她! 苏绮思伤心得连自己是怎么回到办公桌前的都不记得了,她根本就没才能,为什么却没人坦白的告诉她,害她一直认定自己可以继续这份工作! 没想到大老板直接戳破她的美梦,她不怪大老板说话太直接,只怪自己根本没能力还妄想自己有一天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同。 这种事大概也只有大老板才会对她说……所以她不怪他! 大老板婉转的要她接下总编的工作,应该就是希望她能认清现实,她反而应该感谢他才是。 她该为自己还有其他能力而开心,可为什么她的心好痛、好苦? 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她赶紧掩面走出去,不希望被任何人看见她的无助模样。 天真的认定自己能靠这一行吃饭,没想到她只是在作梦而已…… 正因为清楚天才和努力的差别,她才会更加难受——原来她并没有才能,只是因为够努力,才会有如今的成就。 她的一切全部被否定了! 而如果连她最爱的设计都走不下去,她还有办法立刻跨入另一个领域吗?万一又失败了,她该如何自处? 从那天开始,苏绮思就变得颓丧,整个人也瘦了一圈。 无论是谁来问,她闷了好几天都没开口,同时也一直回避着冯映然。 她只觉得千头万绪,却没人能帮她走出困境,直到一通来自美国的电话解开她的心结—— “绮思,我是柏森。” “总监……”一接到莫柏森的电话,她差点又要溃堤。 “现在方便讲电话吗?” 苏绮思立刻换到会客室。“可以了,总监请说。” “映然已经跟我说了,他有跟你提起接任总编这件事对吗?” “嗯。” “你的意思呢?” 她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起头。“总监,我、我……” “想说什么就说,我现在人不在你面前,你若不说实话,我就很难帮你,懂吗?” “嗯,我懂,总、总经理说我没有设计才能,我、我好难过……原来我不能靠努力一直做这个工作。”她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电话另一头的莫柏森是叹了一口气——他这个老同学就是这样,说话总是太过直接,也不想想绮思终究是个小女生。 “绮思,我必须先跟你说,映然说话向来很直接,尤其是对真正有能力的人,因为他会有恨铁不成钢的心境,所以希望你能谅解;他会那样对你说就表示他确实认定你有这个能力,不然新成立的部门怎么可能交给一个新人负责?” “有才能和努力确实是两回事,你已靠努力来弥补了先天的不足,但映然也没说错,你终究无法靠努力一辈子来吃这行饭,这也是他决定由你担任总编工作的理由,我听得出来他很欣赏你。” “我明白你排斥当空降部队,再加上他才狠狠的用言语刺伤你,一时要你接受他的决定也不太可能,所以我有个建议,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听看?” “总监请说。” “你先调进编辑部,从助理编辑开始学起,我相信你很快就会上手;等你驾轻就熟后,如果你表现良好,再升你为总编如何?” “对他们来说,我依然是空降部队。” “我知道你是不可能不去在意他人的眼光,但难道你连自己都不相信吗?当我们把你升为总编时,就表示你一定能独撑大局,到时你还会担心吗?” 说也奇怪,同一件事,大老板说的时候,她完全听不进去,也无法赞同;可总监的分析却令她觉得很有道理,会想去尝试,说不定她真有这方面的能力,苏绮思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问:“我真有这个能力吗?” “当然,我相信你。” 有了总监的背书,苏绮思终于决定放胆去做。“好,就照总监说的,我会去试试看!” “对了,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总编的位置,就暂时别让其他人知道,因为映然这次破例提拔你,我怕低下会有人反弹。”他也很讶异冯映然会选择苏绮思,不过他明白好友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必是经过深思熟虑,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认同。 “我当然会保护总经理……总监,你也觉得总经理没看错我吗?”她很怕会辜负大老板的期望。 “映然值得你信任吗?”莫柏森反问。 “当然。”她依然很崇拜总监,可她的心却是慢慢的偏向了冯映然。 “那还有什么疑问?” “我知道了。”虽然有总监背书令她产生了信心,但真正让她相信的还是总经理,只是她还没办法像总经理那样的相信自己,看来她还有得拼了! 挂断电话走出,就被小如拉进另一间会议室,里头几个都是和她比较熟的同事,连明伦也在。“怎么了?”刚才讲电话应该没有很大声吧? “绮思,我刚刚从楼下上来,听见有人说这次的总编人选其实是你。” 苏绮思吓了一跳——这世上果然没有绝对的秘密。 她正想解释,小如又继续说:“我们本来就有猜到也许是你,所以这没什么,可他们居然说你是靠美色跟总经理走得很近,所以总经理才会破例让毫无经验的你来当总编,很可恶对吧?” 苏绮思不禁皱起眉头——总监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她不担心自己被乱说,她在乎的是冯映然的名声。 “我和总经理根本就没什么,他们这样乱说,真是太可恶了!”她只想保护大老板。 “本来就很可恶!我本想上前无跟他们理论,但明伦阻止了我,他说既然是流言,就没必要去介意;哼!我还真希望你就是总编,看他们还敢乱说话!” 虽然只是一个小插曲,但也让苏绮思确信自己不该在此刻成为总编! “不过话说回来,绮思,你真的跟总经理没什么吗?”小如又问。 “小如,你真八卦!”明伦忍不住开口。 “这才不是八卦!楼下知道,我们却不知道,这样对吗?”小如双手叉腰的反问。 苏绮思终于开口解释,“我……和总经理根本就不熟,再说我也有喜欢的人了。”这个时机太敏感,她的感情必须好好隐藏,免得影响到大老板。 哦!另一个八卦又产生了,小如立刻笑眯眯的追问是谁。 门内正因苏绮思的事而闹烘烘的,门外冯映然则是收回了放在门把上的手——他并非有意偷听,其实他一直私下找机会来开导苏绮思,让她明白情况,无奈他太忙,抽不出时间,正好今天有空想找她,却意外听见这件事。 她有喜欢的人了?! 他不禁讪笑起自己的愚昧,在动心之前,他居然忘记了最重要的事——原来他们之间的情愫就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 “总经理,我愿意试试看!” “是什么事情让你想通了?” “因为总监也劝我应该要试试看,不过是从助理编辑开始慢慢学,直到我真有能力后再升我为总编,这样也比较不会引起争议。”她一方面是想证明自己,另一方面也不希望让总经理难做人。 冯映然闻言,脸色顿时变得冷肃——那天他说了很多,基于现实的考虑,他一心替她铺路,完全为她着想,结果最后让她点头的居然是根本没跟她相处过的另一个男人?! 他就是担心她的能力有限,将来恐怕会遭受挫折,才会希望她能提早进入她能发挥所长的地方——当他决定要让她担任总编时,莫柏森是持反对意见的,只因他相信她有这能力领导整个编辑部。 尽管她的年纪很轻,他还是对她充满了信心,结果……她却为了一个甚至不怎么了解她的男人而同意?! 虽然早就知道她有那么崇拜莫柏森,可当这种事就发生在面前时,他竟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嫉妒心,嫉妒她对好友是如此崇拜却深信不疑,而他说的话在她心底却是毫无分量。 “我上次说了那么多,你完全不接受;柏森的一通电话却能让你改变心意是吗?”他慢条斯理的问,神情有着些许的波动。 “是。” 这样说确实没错——几天前她还很受伤,无论大老板说什么都无法听进去,可总监是局外人,将情况看得很清楚,加上她的心情终于稳定,这才明白了冯映然的决定确实是为了她好,因此决定接受,也不想辜负他的美意。 仅仅一个字,却如同一把利刃,狠狠没入他的胸口,让他疼得无处可说。 他为她着想,她难以接受,虽然他不清楚好友究竟说了些什么,却已明白在她心底孰轻孰重;原本还以为她多少有点喜欢他,看来是他猜错了! 他是直到昨天才得知她已有喜欢的人了,今天又知晓她最忠实的人仍是莫柏森,他还真是有些可悲。“你确定你不接受总编的位置,而是要从助理编辑做起吗?” “对,希望总经理能谅解。” 冯映然看得出来她确实已下定决心,无奈并不是因为他的缘故。 罢了,既然她已有决定,虽然不如他的预期,至少也是个突破——这是他为她铺的路,她愿意接受就够了。 至于她的心底想的是谁……他已不在意了。 对于感情,他从来就不强求。“从明天开始你就调到编辑部,我会请许副总编亲自带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他能为她做的就到这里为止,剩下的就得看她自己的努力了。 苏绮思浅浅一笑,脸颊上有着淡淡的粉红。 其实不用总监说,她也清楚冯映然确实非常替她着想,只是当时觉得很受伤才一时不能接受,所以她一定会加倍努力。“我绝不会让总经理失望!” 从此,苏绮思有了新的目标。 为了深入了解编辑业务,她从图书馆抱了一堆书籍回来,除了白天副总编教她使用编辑软体,下班她还留下来学习,经常到晚上十点才下班。 除了为自己,更多是为了冯映然——她绝不能让冯映然对她失望。 不知怎地,她会在意明伦及总监的看法,但真正能左右她心情起伏的人却是冯映然的一言一行。 慢慢的,她终于察觉自己的心是偏向着他,所以才会格外在意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为其他人而努力不知算不算好事,但对她来说,此刻最大的动力就是冯映然。 她一如过往的努力,等她开始适应新工作型态后,却发现一件事——冯映然似乎有意跟她拉开距离! 她完全不清楚从几时开始,两人竟渐渐开始疏远了。 虽然以前也没特别亲近,但之前她受到伯父、伯母的邀约去他家作客时,他对她的态度非常好;但最近……他似乎将她当作是空气,对她视若无睹,这种感觉令她很受伤——她努力不懈、力求表现,为何反而令大老板不高兴? 因为他的冷淡,害她这半年多来再也不敢太常去他家作客,就怕引起他更多的反感。 她实在不懂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但无论怎么想,她就是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只能鸵鸟似的假装没这回事。 “唉……”苏绮思叹口气,左看右看,办公室只有她头顶上这盏日光灯而已,一个人加班果然辛酸。 “你怎么还没下班?” 空荡荡的办公室突然多个声音,吓得苏绮思反射性的跳起来,一脸的惊恐。 “总、总经理?!”好可怕,吓死她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冯映然冷冷的又问了一遍。 “我在想明天企划会议要提出什么新案子。” “你经常加班?” “嗯,回到家就会容易怠惰。”原来大老板还愿意跟她说话,真好。“总经理,你怎么又回公司了?” “嗯,我忘记拿手机了;虽然工作认真很好,但也没必要到十点还不下班,东西收一下,我送你回去。”若不是有意避开她,他也不会直到此时才知道她时常加班。 “哦!好。”苏绮思不敢耽搁,连忙关电脑又关灯,然后拿起包包跟上冯映然的步伐,说起来她还挺怀念当初被他凌虐,不……应该说只是他小小的坏心折磨,那种感觉其实还挺不错的,好像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上车后一片寂静,甚至连音乐都没有,静得仿佛是世界末日般,苏绮思吞吞口水,终于受不了的想打破这般诡异的静谧。“总经理,昨天伯父有打电话给我,问我怎么那么久都没过去……” 她稍微一停顿,确认大老板没有皱眉,于是继续说:“可是我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回答他,总经理觉得呢?”她很期待大老板能说欢迎她,这样她才敢去。 “你想去就去,没必要问我。”他冷淡的回应。 短短一句话却犹如锋利的刀锋,毫不留情的刺中苏绮思的心房,霎时让她血流如注。 她慌了几秒钟,好半天都挤不出半个字,只能傻傻的望着冯映然的侧脸,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为何冯映然对她的态度竟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她虚弱的问:“请、请问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没有啊!你最近表现得很好。”冯映然的视线笔直,看都不看她一眼。 他冷漠的声音又再次伤到她。 “即使我做错,也会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吧?”她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再问。 “所以我才问,你觉得自己有错吗?” 即使冯映然的声音带着笑意,但她依然觉得很冷。 她有做错吗?当然没有……她自问每件事都尽力做到完美,最近也没跟他发生任何冲突,应该没做错什么。 “如果我做错了,请直接告诉我好吗?”她很不喜欢冯映然对她这种冷漠的态度,她无法适应,甚至觉得比上次他坦白的那些话还要感到受伤。 “你真的没有做错,连副总编也说你表现得很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所以别想太多,好吗?”他很轻易的打发了这个话题。 他的口气太奇怪,让她直觉一定有问题! “可是我就是不晓得,才会想问清楚,我不喜欢不明不白的感觉。”她整个心思都绕着他打转,根本无法专心工作,才会延误工作进度,加班愈来愈晚。 “是你胡思乱想了。”冯映然趁着红灯才捎来安抚的一眼。 直到此时,苏绮思才明白冯映然是在气她,可她不懂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他什么都不肯说,让她连替自己辩白的机会都没有。 苏绮思收回恳求的视线,默默垂下眼睫,双手不安的交握,紧咬住下唇,不让受伤的声音泄漏。 不晓得为什么,她的心很酸,忽然有想哭的冲动…… 夜里,车子不多,冯映然很快就开到她家楼下。 “晚安,早点睡。”冯映然淡淡的说,瞥见她低头的模样,心头一丝不舍——她是除了父母之外最靠近他,也是最了解他的人,更是第一个令他心动的女人,她的善解人意柔软了他的心,让他慢慢卸下心防的接受她。甚至曾兴起想跟她共度一生的念头,只是…… 他定定的望着她,下意识想伸手抬起她脸,他想告诉她自己的心情,想牢牢的抱住她,想再感受她的温柔…… 但不行,伸出去的手停了一下又迅速收回。 或许她真说对了,是他不肯爱,是他不愿意踏出那一步,因为怕尝到当年的苦,便始终停在原地不让任何人靠近…… 然而当他终于愿意时,却错过了时机,所以他必须当机立断的收回感情,杜绝让自己再次受到伤害的可能性。 那种痛楚,他不想再感受一次了! 即使明知自己的态度伤害到她,他也不能心软,此时此刻,他从她身边离开对她是最好的方式。 她还没结婚,他其实仍有机会抢走她,但这样又算什么? 假如爱情需要靠心机,那么,如果未来有比他更厉害的男人出现,他同样得担心。 既然她喜欢的人不是他,那就这样吧!至少没人会受伤,同时也能让她专心在工作上——她绝对有能力担任总编,所以他不会让那些流言影响到她的前途。 他会尽全力保护她,在他的能力范围所及之内。 “总经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机会只剩下最后一次,她非常想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罪? 冯映然凝视着她,他不轻易相信人,而一旦相信就会全心信赖;反之,一旦他想冷落她,也绝对不会留情! 他的感情是没有灰色地带的! 如今他就是想冷却自己对苏绮思的感觉,在还没有萌芽之前就得斩断。“你什么都没做错。”错的人是他,是他不该对她动心。 苏绮思点了点头,不发一语的下车。 直到车子消失在眼前,她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蹲下,把脸埋入膝间,哭得无法自己。 直到这一晚,她才终于察觉到一件事——她早就喜欢上冯映然了! 她好喜欢他,喜欢跟他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喜欢听他调侃她时的愉快嗓音,本以为不可能喜欢的人却在她的心头占了那么重要的地位,无奈等她察觉时却已晚了——她在喜欢的同时,也确定了注定得失恋的结局,更可怕的是,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她不知该怎么开口,毕竟这只是她单方面的喜欢,说不定大老板对她就只是对待一般职员的态度;他们之间的互动根本就不算什么,一切都是她想太多,所以大老板才会生气,因为她太得寸进尺…… 她和他,终究是不可能! 她不该再心存妄想了! 于是一年后,苏绮思成为“butterfly”的总编。 第六章 “butterfly”以公司为名创下了一本女性杂志“butterfly”,内容多元、精辟,又有各类专栏作者的评论,因此成为一种流行,引领想走在时尚尖端的女信徒们争相膜拜。 今晚为了庆祝杂志创下两百万本的销售佳绩,“butterfly”今晚在知名饭店举办一场庆祝派对,邀请曾担任杂志封面的明星及重量级主持人,为的就是炒热气氛。 宾客如云、杯觥交错,女客们竞相争艳,让媒体的镁光灯闪烁不停,可以想见明天娱乐头条肯定是今晚的盛况。 苏绮思不太喜欢加入人群,长袖善舞的她并不是不懂得应对,只是除了公事外,她的个性喜于平淡;今晚她本来是不想来的,无奈上司交代,所有“butterfly”同仁都必须出席这场派对,不然她早就坐在家里看电视了,逍遥又自在。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苏绮思转过头,是总监莫柏森。“我觉得很无聊……”他是公司的创意总监,同时也是少数能让她说真话的物件。“总经理干嘛逼所有人都来参加不可?不过就是场庆祝派对,用得着从上到下都列队出席吗?”一仰头,她喝光了杯里的酒红色调酒。 “这次的派对当然是另有目的,而且是对公司非常重要的政策。”莫柏森淡淡的说明,却没深入解释。 苏绮思看了他一眼,当场拆穿他想保密的惊喜。“我猜猜看……是不是和电视节目有关?” 他笑了笑,赞许道:“你果然是冰雪聪明,一猜就中。” 她耸耸肩,“这也没什么,我们是发现老板最近都跟某电视台的女制作人联络,加上今天邀请的客人中也有不少是那个电视台的高层,这么一串联起来,自然就知道总经理的目的是想进军电视圈了。” 说到这里,她不得不佩服大老板的大胆创意——她是见过不少好的节目后来有出版品加持,却没见过从杂志开始进入电视圈的例子,这步棋要是一个不小心走错,肯定会兵败如山倒,影响“butterfly”在读者们心中的地位。 不过自家大老板向来不打没把握的仗,如今这一局肯定是规划得妥当,她也毋须太操心。 “你可真是了解映然。”莫柏森对老同学的感情态度,也只能睁双眼、闭双眼。 苏绮思颇为自豪的说:“没办法,谁教我这么聪明!” 说曹操,曹操就到,莫柏森眼睛随便一瞟,就看见自家大老板正在跟一名女人相谈甚欢。“你是不是不喜欢映然?” 自从他返台后才发现原本和睦的两个人不知怎么回事,关系竟变得如同水火——表面上看来,她始终尊重映然,但私底下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他曾经想探究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让他即使想化解他们之间的恩怨也使不上力。 更微妙的是,映然始终包容她私底下的针锋相对,从未动怒过,而她也从不曾在台面上对他有所不敬,他们矛盾的行为让他就像是在雾里看花,愈看愈不明白。 “坦白说,作为一个老板,他实在是无可挑剔,对员工好,又懂得体恤下属,最重要的是,我非常欣赏他懂得做环保的行为,不过呢……我就是不喜欢他。” “为什么?” “大概他就是没我的缘。”她轻描淡写的说。 “从前的映然,我不敢说人人都喜欢,但自从我回来后,他的确是改变很大,以前他换女友的速度让我无法苟同,现在的他却连一点绯闻都没有!坦白说,现在的他是真的不同于以往,虽然我不知道我不在台湾的这几年到底出了什么事,但他对感情的态度确实变得比较认真,就连薛姐都说他更有魅力了。” 苏绮思点了点头,她当然清楚冯映然的变化,但那些都与她无关,他们依然只有上司与下属的关系。 “你说得没错,作为一个男人,他确实很有魅力;身为一个老板,他也几乎是满分,我非常欣赏他,可是——我就是不喜欢他。” “不是口是心非吧?”他总觉得苏绮思对映然的态度真的很“特别”。 他记得上回映然决定要创立一本男性杂志,他连思考都没有就直接交给她负责,事后“独特魅力”大卖也证明了她确实有能力。 明明看似有过节的两人,却在同样的地方非常的信任对方,这样的感情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连他也看不懂。 苏绮思顿了一下才回答,“不是。” “好吧!那是你的感觉,我也无法干涉,不过既然来了,就参与一下,你不是还没有男朋友,趁这机会多认识几个,还是需要我牵线?”苏绮思的条件不差,就不知为什么迟迟不交男友? 苏绮思的右手边刚好是酒保,她又向他要了一杯调酒。“这里有一半以上的人是我公司的同事,另外二分之一是美丽的女性,剩下的二分之一又全是年过四十的老伯,我觉得我还是站在这里当壁花比较自在。” 她父母的婚姻十分幸福,虽然偶尔会让她觉得肉麻,却还是十分羡慕,所以她告诉自己,对于那种只想玩玩的男人一概敬谢不敏,她只想找个好男人,跟他白头偕老。 “你这么美,即使站在墙角,也肯定是最美的壁花。”她的魅力不凡,只要是男人,甚少有人会错过。“不如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也可以帮你留意。” 她喜欢怎样的男人?“嗯……外表不重要,比我高就好;心地要善良,待人要温柔、对爱要专情、对工作要认真负责,不必很有幽默感,或是非得逗我开心的好男人,总之最重要的就是——他要想结婚。”她从不排斥相亲,只要有人介绍,她保证到场,毕竟有人介绍比较有口碑。 她喜欢有口碑的男人。 莫柏森一愣,没想到有着一堆古灵精怪念头的苏绮思竟然会想结婚?他还以为她已抱定不婚主义呢! “怎么了?”莫柏森的眼神有异,所以她好奇的问。 “只是很意外你会如此的居家。”不只是他,相信任何人对苏绮思的第一印象都会将她归类为高唱不婚主义的时尚女性,或是夜夜不归的“partyanimal”,绝对很难想象她竟是个恋家的小女人。 苏绮思斜睨他一眼,像是很不开心被人歧视了。“我想走入家庭会很奇怪吗?” “当然不奇怪,我会好好帮你过滤的。” “我相信你的眼光。”虽然物以类聚,莫柏森看起来很像是大老板那一挂的,但她熟知他的个性其实很专情,既然是他介绍的男人肯定有口碑,她开始有期待了。 “别喝太多,容易醉。” “放心,我遗传到我老爸的好酒量,千杯不醉。”不是她自夸,老爸和大哥还是她的手下败将呢! “话别说得太满。” “放心啦!楼上就是饭店,大不了在这里睡一晚。”她已跟家人报备过,所以无后顾之忧。 记得曾经有人提醒过她,要她别在外面乱喝酒,可惜那男人不会再这么对她叮咛了。 “女孩子在外头还是少喝点酒。” “是是是,我喝完这杯就结束。”待会儿偷偷去旁边喝个尽兴。 咦?大老板的目光突然往这边扫来,目光有点怪,她探不出究竟,只能把这麻烦扔给他。“总监,总经理应该是在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还没搞定?” 莫柏森迎上冯映然的目光,也不明白他为何会看往这里,今天该做的事他都做好了,还有什么没做完吗? 两人继续站在原地不动如山,倒是冯映然领着他的女伴朝他们走来。 “总经理走过来了,我先闪。” 莫柏森才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就逃走,一把抓住她的手,坚持要来个患难见真情。 “总监,大难来时各自飞啊!”她苦着一张脸。 “总编,有难同当啊!”他微笑以待。 好你个腹黑总监!这笔帐她记住了。 “雪芬,我来帮你介绍,这位是公司的创意总监莫柏森,而她是‘butterfly’的总编苏绮思,他们都是我的得力助手;这位是电视台的制作人谈雪芬,同时也是我的大学同学。” 三人随即握手寒暄。 “柏森,映然说你是他在国外念研究所时的同学,那你肯定知道他的不少秘密吧?”谈雪芬状似不经意的问。 她对冯映然一直有着好感,也明白他的花名远播,因此若想得到他的注意,势必得依靠他亲近好友的协助。 “确实是,将来若是谈小姐有需要,我肯定知无不言。”这段交谈,莫柏森大概明白冯映然的意图了。 “那就先谢谢了,苏小姐年纪轻轻就担任总编,能力肯定非常好,希望日后能交换职场心得。”谈雪芬说话向来是按职位高低来区分,总监之后自然就是这位艳丽的女性总编,虽然她也曾听闻冯映然从不跟同事有暧昧,不过这名女总编如此亮丽,向来欣赏美女的冯映然真有办法坐怀不乱吗? “谈制作人太客气了,我才需要向您学习。”苏绮思淡淡的说,从不逢迎巴结的她,即使对方掌握经济命脉,态度依旧不卑不亢。 苏绮思说完这句话后,注意到大老板的视线就落在她的身上,但她自认说得十分得体,并无不对,刚好这时又有其他人加入,便乘机走开——里头的气氛太热烈,她向来不喜欢,因此向酒保又要了一杯调酒后,悄悄离开了热闹的派对。 殊不知身后有双目光正牢牢的盯住她。 “butterfly”算是颇有名气的时尚杂志,如今电视台想开个畅谈女性时尚的节目,两者相得益彰。 夜里捎来的微风带了点初夏的气息,苏绮思端着酒杯站在阳台上远眺台北市的夜景,思绪忽然想起了很久前的那一晚——她目送冯映然的车子离开视线! 那是她为了感情,最初也是最后一次的哭泣,从此她便让自己彻底埋首于工作,为的就是能在他面前与他平起平坐。 他永远是她的大老板,平起平坐自然是不可能,但她告诉自己,只要能成为总编,就算是另一种的平起平坐了。 现在的她目的已达成,心却仍是空着的;每每看到他,她仍然会紧张,看见他仍然会感到有点心酸,但……她又能如何? 他对她根本没有任何感觉,她的心情对他而言也是无关痛痒,反倒是她的工作能力比较有可能影响他。 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喜欢上他的,只记得心痛的那一瞬。 曾经,她想过不顾一切的去向他告白,即使被拒绝至少也曾尝试过,然而每当她要靠近时,总会感受到他强烈的冷漠态度,次数一多,她再坚持的心也变得伤痕累累而无法再接受他的摧残。 她不是没考虑过要离开,无奈最后却舍不得走,只好继续在这段连开始都没有的感情里载浮载沉,看看到最后是谁会先离开…… 是他胜利……还是她先认输?! 她单手撑着下巴,目光专注的凝视远处,心神逐渐飞远…… “我不是跟你说过,女孩子在外头别喝太多酒!” 听见熟悉的声音,她回过神,心也小小的跳快了一拍,但一如往常很快就镇定下来,“总经理怎么没陪着谈制作人,反而出来吹风了?” “柏森说你想结婚了?” “是啊!我好歹该替自己打算了吧?毕竟我没总经理那么有魅力。” “柏森现在没有物件,你怎么不考虑他?我记得你非常崇拜他不是吗?” 苏绮思这时才注意到大老板似乎有点醉意,他肯定是喝醉了,不然也不会跟她谈这种事。“我确实很崇拜总监,但崇拜并不代表喜欢。” “那……你喜欢谁?” 苏绮思抿唇一笑。“这应该跟总经理无关吧?” “你说得没错,的确不关我的事……我根本就不该插手你的事;你说得没错,你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她的心底附和:没错,他们两个确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不知怎地,明明应该起身离开的她却始终没动,等察觉到自己的心情后暗骂一声笨蛋想走时,冯映然已伸手按住她不让她走。 不知是不是喝醉了,冯映然总觉得自己的行为正在偏离轨道——听完柏森说她现在没有男朋友的瞬间,他的理智立刻断裂了。 当初她有喜欢的人,后来又听说她有男朋友,现在才晓得她不但没有男朋友,还想透过柏森找个男人结婚?! 这么长的一段期间,他尽量不跟她有所接触,就是怕自己又陷入,没想到他竟然错过了那么多事。 “总经理?” 冯映然抬头望着她,表情十分复杂,“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生气?”直到此时,他才承认那个时候的他确实有点生气。 怎么话题又突然转到这里?是因为喝醉,所以他终于愿意谈一年前那件事吗?! “不关我的事!”苏绮思赌气回答,企图甩开他的手却甩不开。 “也就是说,我对你来说根本无所谓罗?” 怎么可能无所谓?只是因为他不肯解释,她只好假装不曾有过这件事来自欺欺人罢了。 苏绮思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在生气,却不明白你究竟是在气什么,既然你不肯说,我也不勉强。” “为什么我劝你接下总编时你拒绝,而柏森要你接下,你就理所当然的愿意努力?”冯映然的疑问很快的冲出口。 她愣了一下,表情充满了惊讶,好像从未想过他居然会是因为此事而动怒。“你是要直接让我去当总编,而那时的我什么都不懂,当然不能接下;可总监是鼓励我朝这方面努力,所以先将我放在编辑部,我当然会接受。” “意思是我多此一举了?” “不是……虽然那时你说的话确实伤害到我,但我是因为害怕自己做不好会让你为难才会拒绝,后来是总监鼓励我……” “所以你还是因为他,才改变了心意不是吗?” “并不是——我知道那是你为我铺好的路,即使颠簸,我也会努力,因为是你,是你的关系,不是总监,也不是为我自己,我是因为你,因为那时候的我该死的喜欢你,所以很想保护你,如果我接受了你的提议,肯定会害你很难做人,所以我选择依照总监的建议——这样听懂了没有?”她用力的吼出她的心情,毫无保留。 她的呼吸因为身体太过用力而喘着,双眸灿亮得犹如天上的星子。 冯映然顿时愣住了,原来她重视的人……是他?!“你在乎的人是我?” “对。”苏绮思明白自己脱口说了什么,却是一点都不后悔,现在的她够成熟来处理混乱的一切。“总之,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也不会让这种感情影响我的工作,请总经……” “你知道吗?那时我确实很气你,但我也在气我自己……气我为什么明知你有喜欢的人却依然忘不了你,绮思,我的心始终都在你的身上。”花了那么多的时间,费了那么多的工夫,到头来,他的心里仍然有着她的身影,就是抹不掉。 他的心里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个! 这回轮到苏绮思呆住了。 冯映然伸手托高她的下巴,“我想跟你上床。” 两个不是男女朋友的人上了床,这样算是一夜情吧? 那么……一夜情的对象能睡到自己老板的机率究竟是多少?! 浪漫的爱情小说中,大概有高达百分之九十的机会,只要老板是男主角;但在现实生活中,几乎可说是等于零。 绝对——百?分?之?百?不?可?能! 遭到雷击或是彗星撞地球的机率还可能高一点,当然,前提是女方没有刻意色诱,所以说,女性职员不小心和大老板发生关系进而恋爱、结婚,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而她也敢对天发誓没有色诱顶头上司,那么——为何此刻她和大老板居然会出现在同一张床上?! 她只记得昨晚喝了一点酒,然后大老板问她要不要……她好像答应了,结果他们就直接上楼开房间…… 所以现在她是在自作自受吗? 她这边如履薄冰,大老板那边却是好梦正酣,差距实在甚大,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把他给吵醒,让他也来伤脑筋,毕竟他也有责任,可难得能静静的看着他,她只觉得万分舍不得。 他们之间好久没有这种氛围了,她十分的怀念。 好不容易他终于醒了,看见她,浅浅的一笑,随即伸手扣住她的脖子往下一按,正好亲吻上她的唇。 当下,她犹如五雷轰顶,脑袋在瞬间炸得四分五裂—— “早安,我的起司小姐。”他终于真正拥有她了。 一大早,他们两人就坐在饭店的餐厅里享用早餐。 苏绮思默默喝着牛奶,内心已被一团团混乱的思绪给占据,根本理不出头绪。 反观冯映然竟气定神闲的一面阅读报纸、一面喝咖啡,两相对照之下,她这边阴郁得犹如暴风雨肆虐之后,而他那里却是艳阳高照。 真是万分的哀怨哪…… “这里的早餐很有名。”冯映然放下报纸,笑睇着她。 苏绮思思索了一会儿,终于决定打破沉默。“我们应该好好讨论一下昨晚发生的事比较重要吧?” “你终于愿意开口了吗?”显然的,他也等待已久。 她不是不愿开口,而是他的表情太出乎意料之外,让她无法掌握,只好暂时静观其变。 “我只想知道你有没有后悔?” “没有。”虽然不曾期待会有这样的发展,但她并不后悔。 听见她的答案,冯映然终于安下心,整个人看来也比较轻松了。 苏绮思等了等,不见他还有其他反应,“然后呢?” “什么然后?” 她皱了眉头,有点不太高兴的说:“你不是该对我说昨晚只是一时激情,为了我们好,最好彻底忘掉,继续过各自的生活吗?” 冯映然忍不住浅浅一笑,苏绮思登时觉得心脏一紧,她已有很久没看到他笑得如此愉快了。 “这是我期待的发展,为什么要忘掉?” 他期待的发展——她没有听错吧?! “我想要你。” 苏绮思更吃惊了,什么叫作他要她?“这是你想跟我上床的意思吗?” “当然不是,平常很聪明的人怎会在这时变笨了?”他的嘴角仍衔着笑。 她噘了一下嘴。“是你自己说话不清不楚,我又不是你,怎么可能明白你的意思?”可恶!昨晚已将她迷得神魂颠倒,现在又想扰乱她的心智吗? “绮思,当我的女朋友。”下一秒,他说得突然。 苏绮思再次被吓了一跳。“我们都是成年人,我很清楚昨天做了什么,你用不着负责。” “我也知道我昨晚做了什么,不是我想负责,而是我本来就想要你;在很早之前我就对你动了心,却因为你那时重视柏森远胜于我,加上我又知道你已有了喜欢的人……” “什么喜欢的人?”她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他啊! “你曾说过你有喜欢的人,我以为你喜欢的是柏森。” 她想起来了,那是因为小如听见流言,当时她想保护冯映然,才会故意那么说。 “我当时决定要跟你保持距离,事实却证明我当时的决定是错的,因为我还是想着你。” “我对总监根本不是……” “我知道,但我是真的嫉妒了,一切都是我的错。” “你的冷淡彻底的伤了我。” 冯映然浅浅的叹口气,“绮思,你想保护我,可我何尝不想保护你?如果那时我没跟你保持距离,即使一年后你靠自己的实力升上总编,仍会有流言传到你的耳里。” “我无所谓,但我知道你并不喜欢听见那些流言,所以为了让你专心在工作上,我只好和你划清界线……这决定也让我不好过,因为我明知你有喜欢的人,却仍然忘不了你。”虽然他们是因误会而错失这份感情,但对那时候来说,这样的结果也许是最好的。 原来他们都是为了替对方着想,才会错过彼此——得知这个真相,苏绮思一下子竟不知该怎么办。 毕竟这一幕完全不在她的人生规划中,纵使有,也如流星般稍纵即逝;但现在却成真——他终于愿意走近她……可她却变得手足无措。 “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我一直都很喜欢你,绮思。”他很笃定的回答。 “你确定没认错人吗?”她的心跳愈来愈快,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 “如果你是苏绮思,我就没认错人,我要的就是你。”他横过桌面的手按住她,恰巧也解除了她的慌乱。 苏绮思垂下眼睫,眼眶突然泛红。“你……让我等了好久。” 他歉然的说:“抱歉,我会好好补偿你,好吗?” “以后……你一定要对我很好很好,知道吗?” “遵命。”兜了一圈,他终于得到她,怎么可能不好好珍惜。 “不过我有个条件……我们在一起的事别让公司任何一个人知道。”万一这份恋情无法持久,至少她能图个清静。 冯映然没有追问理由,立刻答应她。 第七章 他总是看着绮思——因为无法靠近,所以他只能远远的看着。 既然她心底已有喜欢的人,他也不想去争取什么,会尊重她的决定,在她需要帮忙时给予帮助,除此之外,他不再亲近她,将她当成是普通同事,也把自己对她的心动一并的锁住。 直到莫柏森返台,他压抑的心情才稍稍得以松懈,因为他一直认定她喜欢的人就是柏森。 所以他相信柏森回来后,他们两个会在一起,他就能更快的遗忘她,没想到结果却恰恰相反,他俩除了公事外没任何交集,于是他的思绪除了工作外仍缭绕在她的身上。 他忘不了她的容颜,更忘不了她迷人的双眸,及足以牵动他的笑容…… 他以为自己能走得出来,就如同以前那样的洒脱转身,不再留恋,毕竟他们连开始都没,要结束更是轻而易举;无奈这些都只是他的妄想,一旦动了心,怎可能说停止就停止呢? 而如果真能说忘就忘,他也不会常常失眠了。 如今他终于不会再失眠——因为她就睡在他的旁边,像个孩子般的侧睡,一手还抓着他的衬衫,彷佛担心他会离开似的。 她就在他身旁,是他伸手能触及到的地方,他终于拥有她了。 他轻轻将她的发丝拨至耳后,因为有她,他的嘴角不自觉的露出满足的笑容。 原来……幸福真的是不用花钱堆砌,不必处心积虑计较,只要喜欢的人能在身边,就是一种幸福。 “我一直以为爸妈在我身边就够了,毕竟如果没有他们,也不会有现在的我,直到遇上你……我总是问着自己‘苏绮思究竟是哪里吸引我’,没错,你确实美丽,也很有才能,但如果仅止于此,那么跟你同样出色的大有人在,为何我会偏偏只为你心动? “后来我才明白,我会受到你吸引的原因是因为你在分析我时总是带着一丝柔软,乍听之下是一针见血,能直接戳中我的痛处,但实际上,你也是在帮我释放我的压抑,你不仅能懂我在想什么,还能让我心甘情愿的对你说出我真正的想法,你彻底的降服我了……” 他的她的额头落下一吻,发现她的脸颊红润。“你醒了?” 苏绮思睁开眼,害羞的回答,“嗯。” 他们在饭店吃完早餐,又在饭店的花园里逛了一会儿才再回房;他们就静静的躺在床上凝望着彼此,彷佛想将这段时间的错过给弥补起来。 “原来你从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喔?”真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大老板,居然让她无以为他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可是你藏得很好。” “不藏好,我会受伤。” 苏绮思立刻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小时候的家暴回忆让他不愿意付出感情,更不会轻易泄漏感觉,以免挨打,所以他总是小心翼翼。 她忍不住为他感到心疼。 冯映然握住她伸过来安慰的手,笑了。“不必……我已经没事,只是小伤口。” 假使真的只是小伤口,他的眼神中就不会藏了那么深的悲伤;她看透却没点破,毕竟每个人都会有不愿说出口的秘密,他若不愿说,她会帮着守密。“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吗?” 他摇摇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还记得刚刚进公司时还曾和薛姊聊过你,那时她提醒我要小心你,我还大言不惭的说根本就不可能,因为我明知你对感情的态度,怎么可能会被你吸引?结果……我的感情和我的理智背道而驰,就好像是我对你说不要去想自由女神,你现在在想什么?” “自由女神。” “没错,就是这样,人往往会不由自主的被最排斥的东西所吸引,愈抗拒愈不能自制;我也一直告诉自己,我跟你根本不可能,因为我们对感情的态度相差太远,偏偏每次看见你就会一直偷看你,会想听你的声音,会想在你面前表现得完美,想更靠近你一些,等我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你的那天,你也用了最冷漠的方式来让我不得不放弃你……” “抱歉,是我不够理智。”他满是歉意。 “其实我也一样,如果那时能鼓起勇气说出口,或许现在情况就会不同了,不过我也不会后悔,因为呢……”她露出灿烂的笑容。“现在的我更成熟了,对我们来说反而更好。” 因为对象是冯映然,所以她的标准也不同,不仅不会逼他非结婚不可,即使将来分手,她相信自己也能带着微笑的祝福他。 “哪里好?” “秘密——以后你就会知道;我们要在这里躺一整天吗?” “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吃蛋糕,这附近有一间蛋糕店非常有名,我们去捧场吧!” “蛋糕是种高热量的食物,如果我们能先消耗掉卡路里后再过去吃,你觉得如何?”他如同贪婪的狼,企图一口吞食她。 爱情之所以令人难以割舍就在于没有的时候不会懂,然而当拥有过后就会贪心的想要更多、更多…… 如今,他就想要更多。 “总经理变得不一样了!” “哦!哪里不一样了?”苏绮思经过薛姊身边时突然听她这么说,吓了一大跳,佯装若无其事的问。 薛姊一面转动原子笔,一面观察正在跟总监说话的冯映然。“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他不一样了!以前他早上也会跟我打招呼,可从没称赞过我,但他今天居然说我这套衣服很漂亮,穿在我身上非常适合,但是——这套衣服我明明穿了很久,他却好像今天才第一次看见。” “可能是总经理每天日理万机,所以才没注意到。”她这女朋友非常称职,很懂得帮他找理由。 薛姊连忙挥挥手,直呼不可能。“以前总经理眼睛多利啊!就连我只是修一下发尾,只剪了一公分,他都会注意到,怎么可能会没注意到我的衣服,或者……我应该说,今天的总经理比较像是恢复正常了,你看,他现在连眼角都在笑,这才是我认识的总经理!” 苏绮思也确实注意到冯映然今天有着不同——他好像是镀了金似的闪闪发亮,吸引着她的目光,让她移不开目光。 仿佛心有灵犀般,冯映然这时也转过头对上她的视线,他浅浅一笑,她的脸蛋立刻红了,连忙别过头。 太幸福会让她减少战斗力,眼看截稿时间在即,她绝不能在这时被美色迷惑。 薛姊发现到总经理的目光就落在苏绮思身上,不禁靠过来悄悄问:“绮思,薛姊平日待你不薄,你老实说,总经理的变化是不是跟你有关?” 不知从何时开始,总经理的笑容变少,整个人也变得格外严肃,本以为只是短暂变化,没想到持续了那么久,久到她都误以为这才是原本的总经理,幸好现在终于恢复了。 苏绮思怔了一下,心想以后一定要避开薛姊,不然迟早会被她看透。“薛姊,今天天气……很好。” “谁问你天气了,我是问你……” “薛姊,不好意思,截稿日快到了,我还有很多事得忙,改天再聊。”她端起咖啡杯火速逃离。 苏绮思每天中午都回到楼顶的空中花园休息,因为这里是她的秘密花园,美好的景色全都属于她,不过今天多了一个人来分享……或者该说曾经有人跟她一起欣赏过这片美景,后来那人离开了,现在又回来了。“你提早回来了?” 本来他们说好今天中午一起吃饭,无奈冯映然要去见客户,只得取消。 “会议进行得很顺利,所以我提早回来,还去买了点心给你。” 苏绮思打开鹅黄色纸盒,里头装着冰淇淋泡芙。“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她一直很想吃,可惜没有时间去排队。 “我就是知道,喜欢的话,周五的下午茶就吃这个。” 听他提起,苏绮思才想到薛姊曾说公司每周五下午茶几乎都是以她的喜好来订购,心头突然一暖,在他的脸颊亲了一下。 “干嘛亲我?” 她嘟嘴。“没有啊!想亲就亲,不行吗?” 冯映然发现她连耳根都红了,不禁搂着她的肩。“你想亲就亲,那我也可以比照办理吗?” “不可以!这是我的特权。”苏绮思用手捂着他的嘴,同时看见表上的时间,急忙起身。“遭了!我得下楼去开会,拜你不许员工加班所赐,现在每一秒钟对我来说都很珍贵。” “因为我不希望你每天都加班。”他非常清楚她为了总编的位置付出很多,为了不让她继续糟蹋身体,只好硬性规定员工不许加班。 原来不许加班的规定也是因为她……苏绮思望着他,俯身给了他一记长吻——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对她的好其实更多……只是她都没察觉。 “butterfly”在电视频道开播了一个《美丽佳人》的节目,收视率非常好,好到派人亲自上门谈合作。 电视台的代表正是谈雪芬! “董事长对这个节目未来两年的企划非常有信心,待会儿我请你吃午饭,我们边吃边谈好吗?”自从派对结束后,他压根没和她联络,后来的联系也是由莫柏森负责,所以她故意争取到能直接与这个老同学谈合作的机会。 “既然是公事,就直接在办公室谈,何必舍近求远?其实这件事你和柏森谈就好,节目的所有运作都由他执行,我从不涉及,找我谈其实并不恰当。”他委婉的拒绝她的美意。 谈雪芬是聪明人,马上就明白他的意思,“你有新对象了吗?” 大学时期她就对冯映然情有独钟,偏偏他从不曾正眼瞧过她;如今重逢,她怎能不把握? “对,我有喜欢的人了。” 谈雪芬听得很不是滋味——以往他从不承认喜欢上谁,因为总是女生倒追他,没想到这次他居然亲口说已有喜欢的人了。“你是认真的?” “确实。”他坦承。 “看来那人一定是把你迷得神魂颠倒,才会让你动心。” 冯映然淡淡一笑,没有解释太多——谈雪芬和他并不熟,他不需要对她说太多。 “既然如此,改天我再和莫先生约时间讨论,就先不打扰总经理了。”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谈制作人客气了。” 谈雪芬临走前又转头问:“我想问,你为什么不曾喜欢过我?”她实在很想弄清楚原因,她自认条件不输人,为何不曾受他青睐? “因为你玩不起爱情游戏,你值得更好的男人去保护。” “你说话还是这么甜,这么懂得讨人欢心。”谈雪芬不禁自嘲的一笑,她怎会忘记像他这样的男人是不会说实话的。 “雪芬,我说的是实话,你应该清楚我大学时是怎样的人,你曾看过我对哪个人动过真感情吗?” 谈雪芬苦笑——确实不曾,那时的冯映然花心又无情,来者不拒,却也不曾挽留过任何一个想离开他的人;他总是恣意又妄为,从未考虑过他人的感受。 “你玩不起这种感情游戏,如果我真找上你,只会毁了你。” “我还记得你曾说过这辈子都不想结婚,你会为她而改变初衷吗?” “这是我自己的事,没必要说给别人听!”会或是不会,都是他的决定。 “说得也是,我太多事了,我可以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问吧!” “为什么你会喜欢她?” 冯映然还没开口已先露出一抹笑容,那是谈雪芬与他同班四年来从没见过的笑容,或许有一次吧……就在毕业典礼,他的父母捧着花来观礼时,他现在的笑容很像那天的他——幸福又满足。 谈雪芬没再追问,转身离开。 有些事问得太清楚只会伤人,这样就够了,她对他的感情到此为止,让他们的交集永远停留在过去的那四年里…… “你会不会觉得……我们这样很像是在偷情?”苏绮思在他背后搂着他。 “会吗?”冯映然一面煮咖喱,一面揉着她的手。 “不像吗?”她透过开放式的厨房往客厅看。 因为他们各自有个家——她是孝女,在没结婚前是不能搬出去的;他是孝子,即使结婚后也会住在家里,所以他们只好约在外面,就连假日也一样,与其让认识的人当电灯泡,不如去外面约会,不过每天都往外跑也会累,因此他们决定租间套房,以便有更多独处空间,也不会累得半死。 平常时,他们会约周三与周五来到这里,有时她下厨,有时换他掌厨;假日他们也泡在这里,无论做什么都好,两人就是想在一起,一刻也不愿分开,所以她觉得很像是在偷情。 套房里的设计完全依照她的喜好,她一直梦想有间开放式的厨房,有个很大的电视,和一张刚好够两人坐的沙发。 这件套房完全符合她的期望,是他们的窝——秘密的窝。 除了这个秘密的窝意外,她与他的关系也是个秘密——白天,他是她的上司;夜晚,她是他的情妇,他们努力扮好各自的角色,不曾出错,因此至今公司里没有半个人察觉他们的关系,他们的保密功夫做得很好。 “像吗?”他反问,然后自问自答。“确实有点像。” “那……你就是我的情夫了。”真好,还没结婚就先有个情夫。 “我的情妇,咖喱好了,你可以去坐着等吃饭。” “遵命,我的情夫。”没一会工夫,两个盘子上桌——白色的米饭上淋着金黄色的咖喱,咖喱中有鸡肉、红萝卜及马铃薯,一旁还以绿花椰菜当作点缀,令人食指大动。 “色香味俱全不是比较美味吗?”受到母亲的影响,对吃,他十分讲究。 苏绮思听得出他是在损她前天煮的炸酱面一点都不美观。“情夫先生,炸酱面本来就是黑的,我在上头洒上小黄瓜和胡萝卜丝,已经尽量美化了,你怎么这么爱计较?” “我不是计较炸酱面,唉……你明知我不爱吃西红柿,前天的蛋花汤为什么还有西红柿的味道?” 哦,原来是为了一颗小小的西红柿在闹别扭啊! 为了抓住他的胃,她还打电话询问他母亲有关他喜欢及不喜欢的食物,没想到在食物上他们一点默契都没有—— 她喜欢西红柿,他最恨西红柿;他爱吃苦瓜,她却恨死了苦瓜;她喜欢南瓜,他对南瓜非常反感;她爱虾子,偏偏他对虾子过敏。 为了他,她可以从此不再去海产店,但西红柿是如此营养又美味的食物,当然得多吃,所以她偷偷在汤里放了一颗西红柿,等上桌时才捞出,可惜他的鼻子太灵,还是被他发现。 “映然,你别生气,我是为你好啊!”伯母有交代,如果被发现,承认后再深深一感叹,就能令他弃械投降。 冯映然吸一口气,无奈的问:“你又去问我妈了吧?” “呵呵。”她以笑声带过。“咖喱好香,我肚子好饿喔!” 冯映然拿她没辙。“快吃。” 苏绮思又问:“映然,我们明天去看电影好不好?”伯母还建议,叹息后下一步立刻转移话题,这样就能平安脱身。 “好。” 呼,她平安罗! “但西红柿的帐,我们改天再算。”他补了这句话。 ……失败。 “那我们这样算不算是幽会?”苏绮思一边帮他洗头一边问。 “应该是吧!”他舒服的躺着让她伺候。 白天他们各自忙各自的事,纵使有交集也是为了公事;只有晚上,回到这里才能真正享受她的温柔。 “那……一般来说,情夫都会对情妇很好,你怎么没送我礼物?”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她仰头思索,好半天才回答,“我想要冰淇淋泡芙,就是你上次卖给我吃的那间,真的好好吃喔!” “你已经吃了两个月还不腻啊?”公司其他同事都向他抗议了。 “不会腻啊!我这个人很忠诚,对美食绝对会忠心到底,除非有不可抗力的因素。” “比如?” “关门倒店。” 对一间订单已经排到半年之后的蛋糕店来说,她非常确定暂时没有倒店的可能。 “除了泡芙,你还想要什么?”他这个情夫绝对大方,只要她喜欢的,他一定会送她。 “我想一想……”她边帮他洗头边思考,过了好久又想到。“我好久没吃提拉米苏了。” “除了提拉米苏呢?”这个情妇实在太不懂得替自己争取利益了。 “啧,我想到了……可是你不会想知道。” 看来她有想到食物以外的东西了。“你说说看。” “真的吗?”她仿佛是想确认的又问了一遍。 “嗯,你说。”他会尽力满足她。 “我想吃臭豆腐。” “……” 苏绮思一早就处于非常愉快的心情,因为冯映然终于答应带她去深坑。 他也不是讨厌臭豆腐,事实上,他很喜欢吃,只是觉得吃完会很麻烦,尤其是每次女友吃完臭豆腐最爱亲他的嘴。 臭豆腐是种很奇怪的食物,吃的时候不觉得臭,但如果是旁观者就不一定能忍受它的味道。 “我可以买臭豆腐回来请同事吗?” “不可以!我不想弄得整间公司都是臭豆腐的味道。”他有一点洁癖。 因为她得过且过的态度看在他的眼里统统不及格,所以套房里的清洁工作都包在他身上,她也乐得轻松。 “可是伯父、伯母也很爱吃耶……”她愈来愈清楚该怎么对付他。 “好吧!但别买太多,尤其不能买给同事,知道吗?” “遵命,情夫先生。” 冯映然实在拿她没办法。“绮思,你行行好,别再叫我情夫了,你上次在楼梯间叫我,刚好被管理员听见,现在每次经过他面前,他看我的眼神就很奇怪。” “那以后你在公司也不能叫我起司小姐。”跟他讲条件。 “起司小姐很可爱啊!” “楼下的总机妹妹还以为我在卖起司,哪有可爱!” “可是起司小姐只有我能叫,我很喜欢。”他从她身后抱住她的腰,亲吻她的脸颊。 他的声音令她酥麻,亲吻令她着迷,害她差点就上了他的当。“那……情夫也是只有我能叫啊!”坚决不退让。 “好吧!以后只有私底下,我们才能这样互喊,你觉得如何?”他是真的觉得起司小姐这个称呼很可爱,舍不得改。 “成交!” 他在她的唇上印了一吻。“很高兴达成协定,我的起司小姐!” 没一会儿后,他们准备出门,冯映然的手机却响起。“是我妈打来的,等一下,喂?”原本愉快的神情在接到这通电话后的瞬间变为冷肃,口气也转硬。“这件事跟我无关!妈,我要出门了,回来再打电话给你。”切断电话后立刻关机。 苏绮思从没见过冯映然的脸色这么难看过,她直觉有事发生了,但她清楚现下不能问,一问他肯定会爆发——连他的母亲都无法让他妥协,她不认为自己有这本事。“妈说什么?” “她叫我们晚上回去吃饭,走吧!” “嗯。”苏绮思听话的跟着他搭电梯下楼。 每回搭电梯,只要冯映然在,一定会握住她的手让她安心,可这回他却忘了,足见刚才那通电话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而直到他的母亲打手机给她,她才得知原来是映然的亲生父亲希望他能去医院看他。 “映然,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先试探的问。 冯映然仿佛也回过神,发现到她的存在。“没事。” “真的没事吗?” “嗯。”他冷冷的扔出这个字。 苏绮思往车窗外面看了一眼,再转过头,叹了一口气,“如果你没事,我们怎会快到新竹了?” 冯映然这才察觉自己竟把车子开上了高速公路。“你怎么没提醒我?” “你一直在发呆,就连伯母打电话给我,你都没发现,看得出来你受的影响有多大,我才想说让你静一静也好……伯母刚才都跟我说了,你父亲病得很严重。” “不关我的事。”他淡淡的说。 “映然,别再自欺欺人了,其实你很在乎吧?” “我怎么可能会在乎?!他从不在意我的死活,我又何必去在乎他?”他恨恨的说。 “可是……他就快死了,在临死前想见你一面,你去看看其实也无妨。” “我为什么要去看他?” “看他变得有多糟,让他知道你没有他过得多幸福,让他感到后悔莫及,你觉得好不好?”她状似无所谓的问。 冯映然却听出她微微的讽刺,“我不需要去向他证明什么,我的一切都不关他的事。” “如今你这么幸福其实也要谢谢他,没有他也不会有现在的你……所以,去看看他吧!至少别让自己留下遗憾。” “他从来不是我的遗憾。”冯映然是这么说,但在下一个交流道他却没下去,反而继续往南行驶。 她总能说中他的心事,或许……他是真的不想留下遗憾。 第八章 车子一路开到高雄市的医院。 苏绮思陪着冯映然来到病房外,那里只有两个人。 “请问你是?” 冯映然其实也不认得眼前这对男女——他离开时才五岁,能记住的事有限,是母亲告诉他还有大伯和姑姑的。 “冯映然。”他摘下墨镜,报上自己的名字。 “映、映然,你是映然啊?!没想到长这么大了。”他的大伯感慨的说。 他的姑姑露出不敢置信的脸色,“你真的是映然?” 冯映然并未回答,只是冷着脸问:“医生说他还有几天?” 他的姑姑本想骂他,但大伯却阻止了她,“医生说他这几天就会走了,如果他知道你肯来看他,一定会很高兴,不过……他从今早已陷入昏迷,恐怕已不能跟你说话了。” 冯映然也没打算要跟自己的父亲说话。 “要我陪你进去吗?” “不用,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出来。” 苏绮思拉住他的手,小声的说:“别让自己后悔。” 冯映然轻轻点头后,走进病房。 “你是映然的太太吗?”大伯好奇的问。 “我是他的女朋友,蔽姓苏。不好意思,映然的心情一时还没调整过来。” “见自己的爸爸有什么好调整心情的,他们都快三十年没见了。”姑姑没好气的说。 “你别乱说话!”大伯看了她一眼。“我们从没照顾过映然,凭什么要他来看他的父亲?是我们冯家欠映然,不是映然欠我们!” “你以为我愿意放弃映然吗?他也是我的亲侄子,如果不是我的经济不许可,我怎会把他让给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姑姑红着眼眶辩解着。 苏绮思见状,连忙上前安慰她。“其实事情的对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要让大家都留下遗憾。” “没错,苏小姐说得没错,不要让大家留下遗憾。”大伯揩了揩眼角,坐了下来。 世上没有后悔药,一旦错过就一辈子是遗憾,难以挽回。 她相信如今的映然,会做出对的事。 “滴、滴、滴……” 耳边听见的是仪器的声响,代表躺在病床上的人还有一口气在,冯映然走入病房后没有立刻上前,而是站在门边冷冷的注视着病床上的人。 那人一动也不动,只能靠呼吸器来维持生命,果真没剩下几天了。 记忆中,他对这人的印象已经非常薄弱,弱到有时做梦时,这个人的五官也已模糊,几乎快想不起他的长相,然尔这人却是曾经带给他莫大伤痛的亲人。 绮思说他能有现在的一切还得感谢他……感谢?! 是感谢这人的凌虐、施暴,才让他有了如今的成就吗? 还是该感谢这人让他永远忘不了童年的痛苦,甚至走不出伤痛吗? 真要感谢的话,他最感谢的就是这人决定遗弃他,如果不是这人的放弃,或许他早就不在这世上,或是已经走上另一条路。 这人终于快要死了吗? 当然是了,不然他岂会站在这里! 冯映然等到心情平静下来后才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终于看见阔别二十八年没见的男人——他的父亲。 父亲的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看来甚至比大伯还要苍老——自他有印象开始,父亲是烟酒不离,再加上岁月无情,如今能躲在这里已是万幸,因为他曾猜想过父亲说不定已死于酒精中毒或是意外身亡呢! 大伯说父亲昏迷了,即不能说话,也不知能不能听到他的声音,那么他也没开口的必要。 这样也好,因为他确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们就只剩下最后的血缘关系而已,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在他心底,父亲的身分早已让他人取而代之。 我要说什么呢? 无论我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已发生的事实不是吗?既然如此,我还需要说什么吗?为什么你临死前才想要见我?是想赎罪,还是想忏悔?或是要上演一场父子团聚的戏吗? “对我来说,你什么人都不是!”最后他淡淡的开口,然后转身离开病房。 房间里的仪器继续滴滴滴的作响—— 离开医院后,冯映然带着苏绮思来到附近一间饭店,期间他始终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他静静的远眺窗外的街景,思绪停滞在一个点上——一个曾让他噩梦连连的痛苦之中,难以脱身。 “映然,你应该累了,什么都别想,先睡一下好吗?”苏绮思洗完澡出来,握住他的手,将他带回到床上,细心帮他脱鞋、脱袜,然后关灯侧躲在他身边,“你今天做得很好了,所以不要再乱想,先好好睡一觉。” 过一会儿,她听见他干净而低沉的嗓音响起—— “你觉得一个五岁的孩子能有什么恶毒的念头?”他的声音很慢,如同淙淙流水般缓缓流动。“我甚至连希望他死的念头都没有,因为我还不懂什么是死,那时无论我做什么,换来的都是一顿毒打,我没有自保的能力,甚至连哭都不敢哭出声,只能任由眼泪无止境的流,如果那时我知道怎么死或许……可惜我什么都不懂,就只好忍耐,不断的忍耐,直到这一切结束为止。” “刚才我进去看他,真有股冲动想拔掉仪器……等我长大后,我开始懂得生死,于是我没有一天不希望他能早点死掉,这样我才能从噩梦中挣脱,我是真的希望他早点死去!他为什么不早点去死?为什么还要我来看他?难道他还奢望我能原谅他吗?!不——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他要死就去死,我是不会替他掉一滴泪的!” “映然,你别这样,别说让自己后悔的话。” 冯映然突然从床上翻坐起身,“你根本就不了解!” “你尽管恨他,但不要让他的死牵扯上你,这一点都不值得!”她柔声的说,并上前紧抱住他,“映然,他已无法伤害你了,现在的你过得很好,很幸福,你应该要告诉他这些,让他后悔放弃你!” “不……”他冷冷一笑,“他不可能后悔,因为他曾想杀了我……他的双手掐着我的脖子,我无法呼吸……我很痛苦的看着他,希望他住手,但是他没有……他没有停手,幸好有人按门铃,不然我早死了……他从不后悔放弃我,因为他根本就不想要我!” 每次回忆起这件事,他就全身冰冷僵直,无法动弹,好像真的被人掐住似的无法呼吸! 苏绮思没想到会听到如此心痛的事实,于是她用尽全力牢牢的抱紧他。“映然,我要你!伯父、伯母也需要你,你还有我们,我们会永远陪伴着你,不会伤害你!” “你看着我,我就在这里,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无论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你,绝不离开……映然,相信我好吗?”背后感到一阵凉意,苏绮思知道他哭了。 “绮思……我明知他对我造成很大的伤害,为什么我还是不能彻底的忘记他?” “因为他是你的父亲。” “你说……我会不会以后也跟他做同样的事?” “当然不会!你跟他不同,你是这么的体贴、孝顺,你绝不会跟他一样,相信我!”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你就是你,是独一无二的,你对我这么温柔,对伯父、伯母这么照顾,你是最棒的,谁都比不上你……” “我还是无法原谅他……”他的身体终于缓缓地放松下来。 “没关系,等你想原谅他的时候再原谅。”她明白这种事唯有当事人想通才能走出来,所以她不会逼迫他做他不想做的事——感情的伤需要长时间才能复原。 苏绮思搂着他,没过一会儿,他终于靠在她身上入睡了。 看着他,她很心疼他如今憔悴的模样,抚摸他的头发,扯下被子盖在他身上,慢慢的,他微皱的眉心终于松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苏绮思也快有睡意时,手机突然响起,她看了一眼手机,凌晨一点,心头顿时窜上不好的预感,立刻接起电话。 打来的是他的大伯,果真不是好消息! 她叹了口气,叫醒了冯映然。“映然,醒醒,医院……发出病危通知。” 本来以为还有几天,结果当天晚上,冯世文就走了。 冯映然没有哭,只是静静的看着过世的父亲。 丧礼很简单,由于冯世文生前没什么朋友,只有几个亲戚到场,而映然则是始终默默不语。 苏绮思陪着他直到丧礼结束,他的大伯给了他一封信,“这是你爸给我的,他说如果他没能亲口对你说,再把这封信交给你。” 苏绮思很清楚他应该想一个人看信,便找了一个借口离开,没想到冯映然却一把拉住她,然后拆开信,信上就只有短短的几个字—— “爸爸对不起你,希望你幸福。” 没有祈求原谅,就只有深深的歉意。 “为什么……总要到最后才明白之前做错了什么。”浓浓的恨意因为父亲的离开而无处宣泄,一时间全堆积在胸口,让他难以喘息。 “因为我们不是圣人,往往会做错事,但有时想道歉又错过时机,就会更难以说出口了。” “我该原谅他吗?”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慢慢来吧!也许将来有一天你会释怀的。” 将来吗?或许吧……“绮思,你会一直陪着我对吧?” “会,我会一直陪着你。”她作出承诺,并紧紧的抱住他。 两年后—— 他们从偷情的情况豪迈到半同居——每周两次固定的碰面,原本碰面后还会各自回家,后来他们懒了,累了,干脆就住在套房,到最后,两人的东西愈堆愈多,直到有一天不是固定碰面的日子,他们却前后来到套房,于是便开始了他们半同居的日子。 之所以算是半同居是因为,偶尔他们还是会回到各自的家。 今天是周一,闹钟响起,这礼拜轮到冯映然起来做早餐。 他睡眼惺松的下床,四十分钟后容光焕发的进来叫醒她。“起司小姐,该起床了。” 他亲吻着她的裸背,“不行,你得起来,我已经煮好早餐,你不吃就是不给我面子,那我明天就不煮了。” 他们同居的时候,没有硬性规定什么,不过这个家里所有事几乎都由冯映然一手包办,从清扫到下厨,只要苏绮思没时间,他就会帮忙。 “好了,好了,我醒了……” 冯映然满意的给了她一个吻。 两年了,没想到他竟能跟一个女人相处两年,甚至还同居,连他自己都没想过,不过他非常珍惜与苏绮思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即便看她一整天也不会觉得腻。 “怎么一直看着我?” 冯映然没有说话,只是又是给她一记几乎让她无法呼吸的长吻。 “宝贝,七点了,你真的该起床了。”他真的好喜欢这个女人,只要能抱紧她,他就别无所求了。 “七点?!你怎么这么晚才叫我!今天,‘独特魅力’新总编要来,我不可以迟到啊……”苏绮思一面嚷着,一面冲进浴室。 浴室门一关,她马上往镜前一站,镜子里的她脸色红润。 她其实也不想脸红——他们已经在一起两年了,任谁都没想过他们能在一起这么久,至少她就没想过…… 这份恋情从一开始她就不敢抱希望,只能尽可能的陪着他,直到他不再需要她为止。 要是让老爸知道她这么没骨气,不骂死她才怪! 不过谁教这是爱情呢……爱得深的本就会比较容易受伤,即便未来他们分开,她也不会后悔,毕竟这是她的选择——因为她深深的爱着他。 “对了,这周六我要回家,我表妹要结婚。”穿戴整齐后,她走出房间时交代着。 “我陪你去参加婚礼。”冯映然说得很轻松。 苏绮思却差点喷出喝下的牛奶,“你、你要陪我回去?!” “对啊!我要陪你回去。”这只是小事,值得她如此的大惊小怪吗? “你应该知道是婚礼吧?”她小心翼翼的问。 “嗯,你刚刚有说是婚礼,我听得很清楚。”他们交往这么久,她和他的爸妈交情都比他这儿子还深了,他却还没去见过她的父母,总觉得有点怪。 “因为是婚礼,所以会有一堆亲朋好友,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你,肯定会围在你身边问东问西的,我是要去帮忙,不可能一直待在你身边,你确定你能独自应付那种情况吗?”她好希望他能就此打住。 事实上,她也没想过要带冯映然回去面见父母——不一定会有结果的恋情,她能接受,但她那观念非常传统的老爸肯定是不能接受! 所以为了节省麻烦,父母至今还不知道她有男朋友——当初要搬出来,她是以大哥结婚,家里变得太小,加上公司又忙的借口才能顺利跟冯映然半同居,不然对她老爸来说,还没嫁出的女儿就是得乖乖的住在家里。 如今突然说男友也会去参加婚礼,她肯定会被严刑逼供的! 冯映然顿了一下,想了一下一堆人围在他身边的画面……“我考虑一下好了,不过我身为你的男朋友,不陪你去,你爸妈应该也会说话吧?” 苏绮思思绪一转,立刻回答,“当然不会,他们知道你很忙,绝对不会介意的,再说我记得你这周六不是要去参加同学会吗?都是好几年没见的老同学,我觉得你应该去。” 她还不敢告诉冯映然,她的爸妈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有男朋友。 “我再想想。”两边他都很想去,所以他需要一个折衷的办法。 “婚礼很无聊,吃吃喝喝而已,你一定会后悔过来。”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因为是婚礼,所以会有很多人问我怎么还不赶快结婚?要不是我很疼这个表妹,本来还不想不去呢!”她故意说得很不在乎。 “绮思,你也想结婚吗?” 呃,怎么转到她最不想回答的问题上?“这……我还没三十,所以还没想到过这件事,加上我现在的工作很忙,肯定也没有时间结婚,再说结婚很麻烦,程序又很复杂……” 她一面说,一面假装认真吃早餐,又偷偷观察他的表情,见他没再追问的打算才终于放下心来。 “我去参加同学会好了。” 太好了,正中下怀,但苏绮思也有一点点的失落…… 她其实想让男友看见幸福的婚礼,让他不要那么排斥,毕竟她还是非常向往婚姻的,无奈……罢了,一切就只能顺其自然。 为了不让公司的同事发现,他们向来各自开车上班,还故意错开时间。 今天是周一,是“独特魅力”新的总编贺维亚正式上任的日子,正巧冯映然和莫柏森要去客户那里开会,于是中午由她请新总编吃饭。 苏绮思非常意外居然会遇见昔日的学长。 “学长,你什么时候回来台湾的?”贺维亚不仅是她的学长,也是她曾暗恋的物件。 她在情窦初开时,还曾写过情书给学长,原本不敢有期待,但学长还是有回信,说她情书写得言情并茂,只可惜他已有情人了,后来他们反而变成很好的朋友。 “上个月,是柏森介绍我进来的,没想到这么巧会遇上你,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不错啊!这里的工作环境很不错,你一定会喜欢。” “有男朋友了吗?”他忽然转移话题。 “有。”对学长,她从不说谎,因为学长都肯把他最大的秘密告诉她,她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事? “唉!你终于变心了。”贺维亚的口吻带着一丝的遗憾。 苏绮思明白终究他是在开玩笑,顺着他演下去,“唉,谁教你离开台湾这么久,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回来。” “绮思……”贺维亚轻唤她的名,并握住她的手,“你该知道我的心情。” “学长,我……”苏绮思演上瘾了,哪知“含情脉脉”的眼睛却捕捉到一抹不该出现在面前的身影,吓得她立刻抽回手,望着来人,“总,总经理?!” “总经理不是去开会吗?”相较于苏绮思的惊恐,贺维亚是气定神闲,仿佛刚才没发生任何事的从容模样。 冯映然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坐在她身旁,桌面下的手牢牢抓住她不放。 苏绮思顿时冷汗直流,呜呜,她死定了! “会议提前结束,我想今天是你第一天来公司,我没在场总是不好意思,不过我相信绮思应该会妥善照顾你的。” “这是应该的。”苏绮思一动也不动,除了微笑还是只能微笑—因为不笑,她怕自己的脸色会很难看。 “我听柏森说,贺总编是绮思的学长是吗?” “是啊!绮思在学校一直是万人迷,连我也拜倒在她的裙下。” 拜倒?!学长,你不要乱说话啊…… 苏绮思皮笑肉不笑的反驳,“学长,我太夸张了,根本没那回事,而且我一直很低调,校园里没几个人认识我。” 贺维亚朗朗一笑,毫不知情的拆她的台,“绮思,你真是太谦虚了,我记得还有别校的男生追到我们学校来不是吗?如果不是因为早知道一毕竟就要出国,我一定接受你的告白。” “告白?!”冯映然慢慢咀嚼着这两个字的意思,转头一笑,“没想到绮思也有那段年少轻狂的日子,贺总编当时没接受绮思真是太可惜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现在我回来了,相信我们的缘分还没断是不是?绮思。” 苏绮思都快要哭了,不要再害她了啦! “绮思,贺总编在问你,怎么不回答?”他也等着她的答案。 呜呜,她的右手好痛,她深吸一口气,决定自清,免得死得更难看,“学长,我已有男朋友了,而且我很爱他,所以我跟你是不可能了。” 右手终于得到释放,苏绮思总算逃过一劫,并决定今天要回自己家避难,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回家逃难,就已被逮到—— 下午茶时间,某人在空中花园等候多时,苏绮思想逃也来不及。 她心想,好吧!要死就快点死一死,于是她咬牙走上前,在冯映然还没开口审问前,她就统统招了—— “没错,我曾经喜欢过学长,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难道你还要为这件事生气吗?” “我有那么小气吗?”他反问。 谁知道……苏绮思真想说,不过知道说出口不会有好下场便乖乖吞回去,“那你是在生什么气?” “你真的不知道?” 苏绮思耸肩摇头——她还真不知道呢! “为什么你要让他握住你的手?难道你不晓得他还喜欢你吗?” 学长……喜欢她?!苏绮思非常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他喜欢我?!拜托!学长如果喜欢我,当初就不会拒绝我了。” “他不是说了要出国。”他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漏。 “那是学长的借口,那时候他早就有喜欢的人,即便他们后来分手,他也不可能喜欢我,因为……”她差点说出学长的秘密,幸好及时打住。 “因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根本就不是学长喜欢的类型,刚才了只是在跟我开玩笑,我们早就是很好的朋友了。”中午一回到办公室,她马上跟学长热线半小时,当学长知道冯映然是她男朋友后,便承诺还会再有下次了。 冯映然看着她,眉心上的怀疑始终存在。 苏绮思叹口气,上前抱住他,“映然,我喜欢谁,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我都已经说了这么多,如果你还要继续怀疑,那我走好了……” 她松开手的瞬间,一股强悍的力量将她扣住。 “不许走!”他清楚自己在嫉妒,如果贺维亚只是革命队伍,他还不会有那么强烈的防备心,但那人是绮思的学长,他们曾有过相同的记忆,令他很不安。 苏绮思浅浅一笑,笑得窝在他的怀里。 “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 “学长跟我是真的不可能,相信我好吗?”她抬起头,笑意盈盈。 “好,我相信你。” 第九章 星期六一大早,苏家人就去饭店帮忙,苏家兄妹们各司其职,她的工作是负责收钱。 她深深觉得结婚果然不是两个人的事,根本是一堆人的事,尤其是有血丝关系的人,若不是表妹结婚,她今天应该可以在家里好好休息。 约莫十一点半,开始有人到场,苏绮思一会儿帮忙递喜饼,一会儿要忙着收红包,好不容易等到新郎,她这才坐下把收到的红包算清楚——愈早算完,她就愈早能吃饭,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吃,她快饿死了。 “表姐、表姐。” 苏绮思头也不抬的说,“我正在算钱,不要吵我!” “可是还有一位客人……”而且长得好帅喔!不知道是姐姐那边,还是姐夫那边的朋友?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苏绮思一抬头,问题还没问完,登时呆住了,“你不是去参加同学会吗?” “后来我想还是过来了,我想我有办法应付你说的那种情况。”他把红包交给她,笑睇着她胸口的春光,“虽然你穿这样很好看,但我不喜欢别的男人看到。”迳自伸手将她胸前的扣子扣上。 小表妹看到这一幕,顿时红了脸,偷偷问,“表姐,他是谁啊?” 苏绮思支支吾吾了半天,既不想在小表妹面前说实话,也不想在男友面前说谎,因此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冯映然见状,立刻回答,“我是你表姐的男朋友。” 什么?!表姐有男朋友了!真是惊天动地的消息,她要赶快去昭告所有人,于是小表妹马上消失在他们面前。 苏绮思则是想阻止都来不及! “为什么她好像第一次听见你有男朋友的样子?”他淡淡的问。 “呃……因为我也不会到处去说啊!”她脸色铁青地回答,“映然,我看你还是先走比较好,不然我那些亲朋好友很快就会围到你的身边了。”她还在做最后的奋力一博。 冯映然注意到她的神色有异,非常确定她有事瞒着他,“我刚才不是说了,我有办法应付。” 她仍苦口婆心的继续劝道:“映然,我觉得你还是……” “谁是我女儿的男朋友?”苏爸踩着重重的脚步走来,后头跟着一排好奇的亲朋好友——婚宴可以等会儿再吃,这边应该比较有趣。 是老爸……完蛋,东窗事发了——苏绮思一手捂着脸,神情显得很悲壮! “你是伯父吗?我是冯映然,是绮思的男朋友。”冯映然看着杀气腾腾的中年男人走过来,不疾不徐的自我介绍。 “绮绮,你什么时候交男朋友了,怎么都没跟我们说?”苏家长子推了推眼镜问。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大哥! “我和绮思已经交往两年了。”冯映然微笑,神情没有半点不悦。 冯映然此话一出,当下如同炸弹爆炸般炸傻了一群人,所有人的目光一迳看向女主角,笑着等她解释。 “我、我……”女主角我了半天,还是说不出什么来,只好傻笑。 无奈再甜的笑容也不会让她过关! 唉!难怪会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当初隐瞒,现在事情爆发,她终于吃到苦头了 她只好先让大哥陪着冯映然,免得被那票亲朋好友给夹攻,自己才能无后顾之忧的去接受父母的审问。 “你交男朋友都两年了,怎么没跟家里人说?”苏爸首先开炮。 苏妈接着指责,“是啊!绮绮,你这样太不应该了,再怎么说交男朋友也是件大事,你该跟家人说一声,这样你那些叔叔、婶婶也不用成天帮你物色适合的对象!” “我也没想到会跟他在一起这么久啊!” “男朋友可以交了就随便扔的吗?”苏爸又骂,“女孩子怎么可以玩弄感情?!” “爸,不是这样的好吗?我们都还年轻,感情的事又很难说,万一今天跟你们说我们在一起,下个月却说我们分手了,那样你们不担心才怪!” 苏妈点点头,“嗯,你这样说也没错,但是过了一年后总该说吧?我看冯先生人品不错,条件也很好,要是知道你有一个这样出色的男朋友,我们都会替你高兴的。” 唉!她就是怕家人现在都替她高兴,事后若以分手收场,到时她的耳根恐怕会无法清静。 “你们都交往两年了,有没有讨论过什么时候结婚?”苏爸冷静后挑重点询问。 “对啊!你大哥、大嫂交往一年就结婚了,你们呢?”苏妈也眼着关心。 她就是不想面对这个问题……她根本不想去问冯映然,万一他说出口的答案是否定的,岂不是自讨没趣吗? “大哥是大哥,我是我,结婚是很严肃的事,怎么可以草草决定?” “你是说你大哥的婚事,我们是替他草草决定的吗?”苏爸又不高兴了,脾气立刻冲上来。 苏绮思内心不禁叫苦连天——明明是来喝喜酒的,她连一口饭都没吃就被拖进休息室里审问;她现在若不给个满意的答复,只怕不只没东西吃,还得面对更多人的拷问。 “爸,我没这个意思,只是大哥和大嫂念书时就认识,虽然真正交往只有一年,但他们已认识四年了,当然可以结婚;可是我和映然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是你上司,你们认识也有好几年了,现在又交往两年,我也觉得时机成熟可以结婚了,绮绮,女孩子要生孩子,超过三十岁就很危险。”苏妈语重心长的对女儿说教。 她当然知道,只是男主角没这意思,她要去哪里找新郎? “如果你不好意思问,我帮你去问!”苏爸决定亲自出马。 苏绮思连忙阻止。“爸!不用了,我自己问比较好,你们和映然又还不熟,如果贸然去问,说不定他会觉得你们是在逼他。” 苏爸拍了一下桌子。“就算是逼又如何?难道我女儿配不上他吗?” “好了、好了!”苏妈赶紧安抚丈夫。“你这么冲动只会坏事,你先出去吃饭。”直到丈夫离开,她才问女儿。“绮绮,妈问你,你是不是跟你上司同居了?” 苏绮思轻轻的点了头。 “唉!你别怪妈的思想老旧,可是女孩子还是要懂得自保,你现在就跟他同居,没名没分的,将来他随时都可以说要分手的。”苏妈非常担心女儿吃亏。 “妈……我跟他不一定会结婚!”她终于老实说了。 “为什么?” “因为他不相信婚姻,所以我才迟迟不敢告诉你,这事你也别跟爸说,我怕他会气死!”老爸有高血压,她才会不想让他操心。 苏妈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敢跟你爸说,你爸观念那么传统,你们都同居了还不结婚,他不上门找人理论才怪!妈觉得既然你们不会结婚,还是分手吧!你是女孩子,终究要走入家庭;男人无论年纪多大,只要有钱还是可以娶到老婆,可是我们就不同了,如果到了无法生孩子的年龄更难找到一个愿意接受自己的男人,你要考虑清楚啊!” 苏绮思拍了拍母亲的手,以笑容示意母亲放心。“其实现在的观念很开放了,女人即使不结婚也没什么。” “你的意思是不会离开他了?”知女莫若母。 “妈……我很爱他。”两年了,从最初的不敢期待到现在她依然没太大的期盼,虽然映然真的对她很好,从未对她大小声,凡事也让着她,甚至为了她,假日还会陪她出门;尽管他不曾允诺会给她婚姻,但他们如今的生活也不跟一般的夫妻没两样吗? 她已经感到相当满足了。 这个男人真的对她很好,她很爱他。 “你明明很聪明,怎么会在感情上傻了?如果过了五年、十年,他才决定结婚,而你那时候已不能生孩子,你有想过该怎么办吗?”苏妈忍不住问。 苏绮思垂下眼帘,苦涩的笑。“如果真是如此,也只好认了啊!” “你真的决定要这样吗?” “妈,你放心,你女儿很聪明,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更何况映然对我也很好,我相信他不会那样对我的。” “唉!这种事可别说得太早,我也不知能帮你瞒多久,再过几年你们还没结婚,你老爸肯定会生气的。”女儿没有男友,她焦急;现在有了男友,她也担心,唉! “船到桥头自然直罗!”苏绮思抿唇一笑,无奈的说。 她和他的未来究竟会如何,一切都只能顺其自然,既然不可期待,她也不想去操心。 在表妹的婚宴上,冯映然始终很安静,但苏绮思明白这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回到家她就惨了! 虽然她已有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冯映然的反弹这么大——在回去的路上他一个字都不说,送她到楼下后只要她下车。 “你不上楼吗?”她不解的问。 “我答应我爸妈要回去吃饭。” 苏绮思差点就想脱口问:那我呢? 她很清楚现在的他肯定是很生气,但他什么都不说的样子更令她难受。“映然,我知道你在生气,但请听我解释,我不说的理由是因为你不想要婚姻,而我爸妈很传统,如果我们交往久了却没结婚的打算,他们万一问起,那时才说他们会生气,你也会很为难,所以我才没说。” 她夹在中间,只能尽可能寻求最好的方式,虽然明知道这不是最好的方式,但她已隐瞒了,只能继续错下去。 冯映然视线笔直的望着前方,冷冷的说:“说完的话就下车!” “映然,我拜托你别这样,我也很为难……” “这有什么好为难的?结不结婚跟我是不是你男朋友有什么冲突?如果你在乎我,就该说实话,而不是掩饰我的存在,这种做法恕我无法认同。”冯映然紧握着方向盘,心中不知不觉浮现出幼年时期所受到的伤害。 他的亲生父母除了折磨他以外,还会故意当他不存在,对他视若无睹,那种被人不在乎的痛至今仍残留在他心底,难以抹灭。 如今,他不在乎的人,无论他们做什么都不能伤害到他,但若是他重视的人,他的要求会更严格——因为他不会有任何防备,他会完全信任,这也是为何在知道这件事后他的反弹会如此强烈的原因! 或许对别人来说是件小事,对他却是一种彻底的否定! 他特别在乎绮思,结果她却背叛了他的信任。 “我说了实话,结果我们没结婚,我爸一定会给你压力的。”为什么他就不能体谅她的难处?她只是希望大家都轻松。 “即使有压力也是我的事,你不要找这种借口来搪塞。” “我不是找借口,我只是希望有个最好的办法能让所有人都不要担心,万一将来我们分手……” 冯映然不悦的打断她,质问道:“为什么你开口闭口就提到分手,你是想跟我分手吗?” “我没这个意思……” “你知道我生气的是哪一点吗?是你对我的隐瞒!我们已经互相承诺过会对彼此坦诚,但你做了什么?即使你有多正当的理由,都不足以让这件事合理化,其实你最重视的是你自己,你不想解释太多,所以干脆抹去我的存在! “绮思,你真正想保护的人是你,所以你可以欺骗所有在乎你的人,包括你的爸妈。”这样的隐瞒确实是小事,但看在他们的眼里却有很不同的意义,他是真的难以接受! “映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我们暂时冷静几天,因为我不希望又说错话来伤害你。”他确实需要一点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很爱绮思,可是她的行为却让他又想起过去的痛,他需要一点时间沉淀。 “映然……” 冯映然终于看着她了,但他的眼神却非常的冷淡。 他冰冷的态度仿佛一把利刃,狠狠的划开她的心脏。 她懂了,没再多说一个字就下车,而他的车也很快就驶出她的视线范围。 苏绮思不禁摇了头,一手按着肚子缓缓拿出钥匙想开门,无奈整天都未进食已让她的身体再也撑不住,缓缓的蹲在地上,同时泪水也无助的落下。 她确实错了,但她也是希望所有人都不必面对压力,为何他就不能试着原谅她? 胃痛,她的心更痛。 几天了? 大概有五天了吧!她心想,他跟她已有整整五天没说话! 她相信尽管如此,对冯映然肯定也没影响,因为白天上班,他们分别在楼上、楼下,一整天没说话也很正常。 中午的空中花园又剩下她一个人。 老爸在气头上,她暂时不能回家,只好待在套房独自品尝寂寞。 寂寞……她已好久没这种感觉了——以前一个人时不觉寂寞,只有在那年为了总编的位置努力时才有体会,她记得那时就已喜欢上冯映然,是因为喜欢他才会觉得寂寞。 少了他,最近又忙于工作,没人提醒她该吃饭,以致胃痛又犯了。 其他同事发现到她的异状,都会关心的问一下,但她就是不肯在他面前示弱,所以遇见他总会刻意挺直腰背,结果这一赌气,病情就更加重了。 不到中午,她的胃又疼了。 正巧走入茶水间的贺维亚发现她靠着墙壁,双手捧着肚子的模样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胃又疼了?” “嗯,一会儿就没事了。” “真的会没事吗?这礼拜我看你疼了七、八次,每次你都说一会儿就没事。” 苏绮思笑得很苦,不知该怎么解释——感情是她的私事,她不愿麻烦学长听她诉苦。 “这牌子的胃药效果还不错,你先吃,如果再不舒服,下午我带你去医院。” “谢谢。”苏绮思立刻吞了药。 “你跟他出了什么事?他怎么没好好的照顾你?” “没有,只是一点小事……”她淡淡的说,垂下眼帘欲遮住自己的无奈。 “一点小事就弄得胃痛,如果是大事岂不是要送医院了?”贺维亚摇摇头。 “你也真是的,无论如何总要顾着身体,你倒下了也是自己吃亏。” “我晓得。”她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只是依赖已成为一种习惯,如今少了他,她就忘了以前一个人时是什么情形。“可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他完全不跟我说话!” “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和他的事,我没有告诉我爸妈,他知道后很生气。” “你们交往那么久,你的父母还不知道,他会生气是当然的,你有向他解释理由吗?” “有,我说了……但他更不高兴,他认为那些都不是理由……我知道我有做错的部分,但也是因为考虑到他——他不想结婚,而我爸很传统,如果知道我和他交往却没打算结婚,一定会很生气,所以我才……”一想起那天的情景,她的泪水就忍不住滑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不想他为难。” 贺维亚上前抱住她,拍拍她的背安抚道:“不如这样,你去找他的父母,毕竟是自己的父母,他总不能连父母的话都不听吧?” 苏绮思眨了眨眼,近乎绝望的问:“你觉得这样做好吗?” “总比你一个人在这里胃痛来得好。” 她轻轻点头。“好,我试试看。” 无论用什么方法,只要能让冯映然原谅她,她都愿意尝试。 冯映然今天比较晚下班,回到家时已经九点多,他没想到父母还坐在客厅。“爸、妈,你们还没上楼?” 许秀凤看了丈夫一眼,“嗯,我们在等你,刚才绮思有来过,她等你到刚刚才离开;你这礼拜天天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他冷冷的回答,准备上楼。 陈大树立刻喊住他。“小映,等等,我们还没说完,你急着上去做什么?绮思跟我说了一些,即使她做错也是情有可原,她都向你解释过了,你身为男人就该大器点,不要那么爱计较。” “我没计较,是她的做法从头到尾都错了,我无法认同!” “小映,你这样说绮思,那你就没做错吗?” “这是我跟她的事,你们别插手。” “是,没错,绮思没跟她父母说你们已交往两年是很不应该,但你也该站在她的立场想想,从小我们就知道你不打算结婚,我们是你的父母,自然会包容你,但绮思的爸妈难道可以任由宝贝女儿一辈子不结婚吗? “做父母的有哪个不希望看见子女有幸福美满的婚姻?你不结,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要跟你一样;绮思不说绝对是有她的考虑,你该试着去体谅。”许秀凤也非常不能谅解儿子如此固执的观念。 “我说过了,结婚和男、女朋友这件事没关系,她一开始就不该隐瞒!” “小映,我知道绮思的做法必定是伤害到你,但没有人不曾做过错事,她已经知道错了,你就不能原谅她吗?” 冯映然沉默不语。 “女孩子就是要用哄的,有时候脑筋不要那么固执。”陈大树继续劝说。 “我知道婚姻一直是你的禁忌,你不喜欢谈,所以我们也就不曾谈过;今天正好,我也想问问你,你和绮思交往两年了,你有娶她的打算吗?” “妈,你也要逼我吗?” “我这样算是逼你吗?我只是问你而已;绮思毕竟是女孩子,如果你不想娶她,我赞成你们分手,别耽误了大家。”许秀凤不禁说出重话。 “老婆!”陈大树很诧异妻子会把话说得这么直。 “对,你没听错,既然你不懂得珍惜绮思,那就放手,别再折磨她了!” “好,我会跟她分手!”冯映然脱口而出。 “小映,你——”老婆说重话已经很不可思议,没想到连儿子也这么说,陈大树一时愕然,不知该如何收拾善后。 “我先上楼了,你们早点睡。”冯映然说完,迳自上楼。 许秀凤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陈大树也是脸色凝重。 这时,苏绮思自厨房走了出来。“伯父、伯母……” 原本是想藉助伯父、伯母来软化冯映然的心,最后再由她出面好好解释,没想到她因此而听到他无情的话语。 “绮思,刚才小映是头壳坏掉才会乱说话,他是在说气话,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他们好意替小俩口解决纷争,没想到现在愈弄愈糟,万一他们真分手了,他抱孙子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许秀凤见苏绮思的眼眶泛红,一时也怒火窜升。“绮思,刚才伯母说的不是气话!你是女孩子,一定要懂得替自己打算,我对我那个儿子已经束手无策了,如果你真的要跟他分手,我也不会阻止!” “老婆!”他还没安慰好,妻子又燃起另一处的火,他都快哭了。 “我说的是实话,你不先懂得爱自己,人又怎么可能去爱你?他那种固执的态度,连我都看不下去了!”她气到真想拿榔头来敲开儿子的脑袋,看着里面是不是装了石头! “老婆,所有人都是劝合不劝离……” “万一将来绮思受了委屈,你要负责吗?”许秀凤反问丈夫。 陈大树被问得无言。 “伯父、伯母,谢谢你们,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们。”听见冯映然说分手,她毫无心理准备,胸口顿时像是被车子辗过似的,再无知觉了。 现在她只想好好睡觉,什么都不想…… 第十章 他说——好,他会跟她分手!为什么他能轻易说出决裂的话?!即使是气恼的话,他也不该那样脱口而出,难道在他心中,她真的连一点地位都没有吗? 所以他才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吗? 她很清楚他过去的伤痛,所以不曾给过他压力;父母再焦急她会嫁不出去,她独自扛下,就是不希望让他为难,难道这样做错了吧? 倘若真有错,为何他不能试着体会她的感受? 她有个如此出色的男友,怎么可能不想跟家人分享,她怎么可能不想…… 她一点都不想哭,无奈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淌;她的心就像破了一个洞似的,两年的感情本以为够稳固了,没想到居然不攻自破,一点小事就能让七百多个日子的付出化成乌有! 止不住的痛令她的眼泪不自觉的涌出,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痛楚以及泪水统统往肚里吞。 你不先懂得爱自己,别人又怎么可能爱你…… 因为爱他,她已习惯有他,日子一久,她也忘了最初的潇洒,这份爱情她始终爱得战战兢兢,深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失去,结果……她如此小心呵护,最后还是没有了…… 既然如此,为何不试着放弃呢? 她不是不懂得替自己打算,只是心底仍有期盼——说不定有一天他会向她求婚,即使这个梦想很渺茫,她仍怀有一丝丝的……希冀! 无奈,一切都结束了。 或许他们应该暂时冷静的分开,等一阵子后可能雨过天晴,他们又能继续在一起……但这种驼鸟式的自欺欺人却掩饰不了已发生的事实,她又能骗自己到几时? 不愿去正视的问题,永远都存在—— 他心底的伤始终无法碰触,也难以抚慰,原来自始至终,她都踏不进他伤痕累累的心底;他壁垒式的城墙从未倾倒,她却以为他愿意让她接近,结果证实是她误会了——他跟她之间仍有一道跨不过去的隔阂! 即使她想爱他,他也不愿接受—— 他说他会跟她分手! 不该轻易说出口的话他却说了,倘若他在乎她,就不会这么说;倘若他心中有一点点她的位置,他就会懂得该怎么做,然而两年的感情仍是徒劳无功,难道她对他的情意真的毫无重要性吗? 她如此保护、珍惜这段感情,为何仍得不到他的信任? 她自知做错,她是不该隐瞒这段感情,只是再多的歉意也不能填补他曾受伤的心,无论她有多爱他,还是刺到了他最痛的一处。 再回想这两年的点滴,她没有一丝委屈,堆叠在心底的是他无尽的付出及呵疼,他对她是真的很好很好……好到即使不结婚也不会影响他们的关系,她是真的这么想。 可惜啊……他仍将她给排拒在外! 一条禁止的红线就在他们之间,抹不去,她只能隔线望着他。 假使这是他期望的结果,那就这样吧……苏绮思对着镜子,将粉红色的口红涂上略显苍白的嘴唇,抿一抿,浅浅一笑。 很好,镜子里的她才是最初的苏绮思。 既然无法继续往前走,那么她该试着学习遗忘和……割舍。 割舍,对所有人都好——这是她最后爱他的方式了。 “分手?!”冯映然望着坐在对面一脸浅浅微笑的苏绮思,不禁加重了这两个字的音量。 她喝了一口咖啡,点点头,以非常理性的口吻回答,“没错,我们分手吧!”她口吻轻松得仿佛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般,没什么大不了的。 “为什么?”他绝对有权利知道为什么——不是愤怒,而是质疑。 “你不想结婚不是吗?” “是为了这个理由吗?”他还在冷处理,没想到她竟比他更快有结果,但他不相信这就是她要的结果。 “也不全然是,我只是觉得夹在中间很为难。我想你已知道我的父母观念十分传统,他们认为女人最后还是得走入家庭……你也晓得,我一直是个乖巧、孝顺的女儿,父母之命怎可违背?所以最好的结果看来就是分手了。”她试着以最平静的口吻说明。 “这真的是你的决定吗?”问话的同时,他想抽根烟,却看见墙上贴着禁止吸烟的标语。 该死的,她居然在讨论这件事时挑了间没有吸烟区的咖啡店。 苏绮思稍稍顿了一下,低头默默望着没剩多少的咖啡。 他一眼就看出她仍在犹豫。“你确定这真的是你要的结果吗?”再次的询问,清楚的表现出他的不满。 “没错,我已经决定了。” “说分手就分手,你以为这是在买卖东西吗?”不能抽烟,加上这件事半点预兆都没,害他整个人感到非常不愉快。 “当然不是,只是……你不是抱持好聚好散的态度吗?难道你希望弄得大家都难堪?” 他果然被她说得无言以对。 见他没反驳,苏绮思又继续问:“所以你可以提分手,而我不行——这是你真正的意思吗?” 冯映然再次哑口无言——他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每次几乎都是因为他倦了、腻了,才会主动提分手;女方提分手的例子少之又少,除非他故意让对方先提。 但这一次,他绝对没期待她提分手,毕竟他确实投注了两年的感情。 “我自认对你问心无愧,所以……你也不该拦阻我去寻找幸福。”她已攻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差不多该结束了吧? “我没办法让你幸福?” “不……我不是说你没办法令我幸福,只是、只是我想要的婚姻你给不了,既然如此,不如趁现在我还没开始抱怨、责怪你之前好聚好散,留个好印象给彼此。”这是她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没错,关于婚姻一直是他不想面对的问题,但也不表示他不曾想过,他只是还没去想而已。 他还有一堆问题想问清楚,但又不想破坏之前的承诺成为一个死缠滥打的男人,既然她提分手,他确实该做到好聚好散,可不知怎地,他就是非常不想跟她分手! 两年的感情,很长……他没想过她竟能这么理智的说分就分。 “你确定不会后悔吗?”他吸了一口气,双眼凛凛的注视她,好像是想看穿她内心真正的想法,因为他很清楚以退为进绝不是她会使出的方式,她向来表里如一。 正因为她说一是一,所以他压根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分手。 “不会。”苏绮思稍微咬了一下唇,尔后才坚定的答复。 望着她严肃的表情,他知道她是铁了心,既然这样,他也没强留的必要了。 好聚好散——一直是他感情上的座右铭。 他一点也不想耽误她的——幸福。 “那……好,你已经想清楚,那我们就到此为止。”可恶!为什么他居然连想抽根烟的权利都没有?这该死的禁烟条款!“你先走,我还想坐一会。” 苏绮思注意到他的神色有异,关心的问:“你还好吧?” “用不着关心我!”他冷冷的回应——既然要斩断感情,当机立断就是最好的方式。 “那好,祝你……幸福。” 他目送苏绮思离开,却在她经过窗前狼狈的回避她的视线——因为他自私的一点都不想祝她幸福! 他不懂为什么她能这么轻易的割舍这两年的感情? 没错,他还在气头上,但即使气恼,他也不曾想过要分手,最多是那一晚对父母说了比较重的气话,但他不曾想过让分手成为事实,如今却是她先提出…… 他烦躁的望着窗外,心头的火气无处可发。 才刚分手,她仍勾着他的心,付出的感情怎么可能说停就停…… 到底多久了,冯映然没认真去算,约略估计大概快一个月了吧——自他们分手后! 后来他再回去他们共同拥有的套房,里头却再也找不到任何与她有关的物品——她收的干干净净,连一根头发都没留下,看得出她的决心。 那他的心情呢?难道她都不曾考虑吗? “总经理?总经理!” 冯映然听见有人喊他,头一抬,看见薛姐。“怎么了?” “我喊你很多次了,你最近怎么老是在失神?这种病会传染吗?” “传染?” “是啊!前阵子是绮思,现在轮到你,下次又是谁?” 冯映然低头填写外出单,状似若无其事的问:“哦!绮思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问她也不说,不过我猜应该是感情上的问题,这阵子她的心情终于好多了,又会笑了,我就放心了;总经理,你的感情也出问题了吗?” “薛姐,我有没有感情问题,你应该比我还清楚不是吗?” 薛姐双手抱胸,狐疑的打量他。“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你早就有对象,只是没让我知道而已,老实说——你和绮思是不是……” 她怀疑好久了,只是女主角的口风太紧,难得有机会会追问男主角,她非常想一探究竟。 “为什么你会猜想我们两个?”他淡淡的笑,试图粉饰太平。 “因为以前你们经常眉来眼去的,而且你对绮思又特别的关注。” “我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他立刻澄清自己的立场。 薛姐挑着眉,表明了不相信。“如果真是一视同仁,为什么楼下的人跟我通风报信,说你最近常常晃到楼下?” “我是去找贺总编讨论事情。” “总经理,跟我通风报信的就是贺总编,他没说你去找他!” “……” 两人顿时大眼瞪小眼。 “薛姐,你要不要干脆跟在我后头,看我到底是去了哪里?”他好气又好笑的问。 “如果总经理让我连厕所也跟的话,我就跟啊!还能顺便运动,不错啊!”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苏绮思上楼来,看见他们聊得正愉快,为了公事还是只好打断他们。“总经理,这是和电视台明年的合约,我们看过确定没问题,总经理可以签约了。” 薛姐看着他们没有交集的视线,连忙开口,“绮思,帮我顾一下柜台好吗?我肚子突然好痛。” “好,薛姐,快去。” 柜台前就只剩下他们两个,苏绮思迳自走进柜台后面。 “最近过得好吗?”她能说放就放,但他做不到。 “还不错,现在下班后我有去上瑜珈课,假日也继续去骑脚踏车,生活过得挺惬意的,你呢?”她一边帮薛姐整理桌面一边问,视线始终没看向冯映然。 冯映然当然懂她是故意逃避他的目光,而会逃避就表示还在乎。“你还在乎我吗?” “总经理,你不是准备要出门吗?” “绮思,你还在乎我吗?”冯映然执意要得到答案。 不巧,柜台上的电话响起,苏绮思想接电话,冯映然却按住她的手。 “你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吗?” 苏绮思叹了一口气,“不是没办法回答,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于已经过去的事,我向来不会回头,因为……没必要!” 如果是以前那个潇洒的苏绮思,绝对会果断的处理所有事,而她只想找回那个从前的自己。 “连感情也是吗?”他的胸口不禁泛起一阵酸意。 苏绮思的视线笔直的望着他,没有一丝退却。“没错,连感情也是。” “我知道了。”说完置身就走。 直到此时,苏绮思的心脏才像是获得释放般猛然跳动着,咚咚咚的声音一声叠着一声,刚才面对冯映然的勇气就像是气球泄了气似的,她整个人无力的坐下,大口大口的换气。 绮思,你还在乎我吗? 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他才来问她这句早该在很久之前就问出口的话?她怎会不在乎他,倘若不在乎,她就用不着伪装自己故作潇洒了。 她当然很在乎他……只是愈在乎就愈无法遗忘他带给自己的伤痛——他的无情令她无法遗忘,也不想再体验一次,因此她决定放弃,统统放弃! 没有期待也就不会受伤,不是吗? 她已不敢再有一丝丝期待了…… 真的……结束了? 他的身边将再也没有她?! 会议结束,合约签妥后,他第一个就想跟她分享这分喜悦。 以往,每晚他都习惯搂着她入睡,听她诉说着一些无聊的小事——她就是有办法连这些小事都能逗他笑;他也喜欢在假日早上与她分享一杯咖啡,然后两人一起整理房子的甜蜜;他更希望她哭泣时是靠着他的胸口,而不是其他人。 他一直不懂得怎么去爱人,连现在的爸妈也是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接受;年幼时所受的伤深深的烙印在他的心底,如今伤好了,但痕迹仍在——他依旧记得遭到抛弃的痛,所以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商场上他会算计,就连感情付出多寡也会计算,不过一旦被他认定便会倾尽所有去付出。 他认定了绮思,对她完全信任,并尽力呵护,一点都舍不得伤害她,因此当她做出让他痛苦的事,他必须先冷静,不然他怕会伤害绮思,无奈的是,他终究让她受伤了! 他自私的只在意着自己的心情,而忘记了她的感受…… 他忘了这两年她是如何的包容他的不安——夜里他作噩梦是经由她的安抚才能继续入睡,无论有多少事,只需她的一个微笑,就能化解他心底的烦躁。 少了绮思,他就不会有这两年的幸福,即便她说谎伤到他也是情有可原——她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他,而他却过分的视而不见,只想保护自己不受伤。 他何尝不是做错了,甚至还是个自私自利的大混帐! 可纵使他是个自私的混球,他也不能放弃绮思,身边再也没有她的温暖,他要的绝不是这样! 不——他一点都不想这样就结束,他还爱着绮思,深深的爱着她…… 冯映然一离开客户的公司,立刻打电话给苏绮思。 他绝不希望这样就结束——他们明明还相爱,为什么说分手就分手?他宁可当个死缠滥打的前男友,也不要为了面子而失去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喂?” 手机传来她温温的声音,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很紧张。“你在哪里?” “电梯里,找我有事吗?” “一个人搭?” “嗯。”她总得习惯一个人的生活。“电梯已很久没出问题,你放心,不过收讯有点不佳,如果你是要跟我讨论公事,要不要等你回到公司……” “不是公事,我要跟你聊我们的事。” 苏绮思停住,等他起头。 “即使你已不在乎我,我还是爱你;我没办法接受分手,就算你觉得我这人说话不算话又死缠滥打,我也不接受分手!绮思,我也错了,错在太自私,可是直到现在,我仍自私的无法忘记你,我也知道你还没忘记我,我们别轻易分手好吗?” 很诧异他竟会低头认错,苏绮思困难的说:“你连说到感情都是那么理智……” “绮思,我是认真的,我求你别分手!” “我知道我做错了,但你让我很受伤你知道吗?第一次,你送我回家,我问你我做错了什么,你冷淡的反应让我好心痛;这一次……你送我回来,给了我同样的冷冽,当你对我无情时,有想过我的感觉吗?” “我也会痛的……我跟你不同,我没办法划分得那么清楚,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你无法容忍欺骗,是我的错,但你即使听了我的解释也不肯体谅我,我已彻底的受伤了!” “我自问处处替你着想,为什么还要承受你的无情?一次、两次……是不是还会有第三次?如果还有第四次,我能继续假装坚强当没这回事吗?没办法……我是真的没办法做到!” “如果是其他人这样对我,我还能一笑置之,但是你对我说,我就无法忍受,我真的会痛啊……” 手机传来她断断续续的啜泣,冯映然感到万分心疼,这才明白原来他一直认定的观念根本就错了。 “抱歉……”他只想保护自己,却伤害了他最爱的人。“我太自以为是,我以为不会伤到你;是我不够体贴,我保证不会再有第三次,请你原谅我。” “我从没想过要逼你结婚,因为我明白你有心结,虽然我很想结婚,也会为了你而忍耐;可是你却能轻易说出要分手,你对你爸妈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或许在你心底,这份感情一点都不重要!” “你对我很重要,我并不是真的想分手,绮思,这辈子我只想娶你。” “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我想娶你!”他再也没如此的确定过,或许这次的分手略嫌莽撞,却也给了他一个彻底思考的机会。 放或不放——他选择了后者。 他不是怕寂寞,不是怕只剩下一个人,而是担心没有人会比他更爱她! “映然,我、我没有要逼你结婚,你不要……”她从没想过要用分手来逼他结婚,她和他在一起是真的很幸福,这样就足够了。 “我是认真的想跟你走一辈子,绮思,让我照顾你好吗?” “映然、我、我……” “我爱你,或许在你眼中我还不及格,但我愿意慢慢学习,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面对他一波波柔情的攻势,苏绮思几乎快哭了,但在这紧要关头时,她却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映然……电梯、电梯好像又停了!”天啊! “什么?!绮思,别怕,我立刻赶回去。”那个该死的电梯。 “我没有怕,因为我知道你就在我身边……”苏绮思紧闭双眼,一手握住冯映然送给她的佛珠,心里只想着他。“映然,我是真的很爱你。” 虽然这时候谈情说爱有点怪,但也只有这件事能让她分心不去注意电梯又故障了。 “我知道。” “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就算你不跟我结婚,我也爱你!” “傻瓜,我当然会跟你结婚,不然哪天你不要我了怎么办?” 苏绮思扑哧一笑。“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我只要你……” “嫁给我好吗?” 她又哭又笑的回答,“好啊!等我离开电梯。”呜呜,救命啊! 冯映然二十分钟内赶回公司,正好维修人员也把电梯修好。 苏绮思二度被困在电梯里而成为大楼的知名人物,而就在所有人纷纷指责大楼管理委员会时,她却在混乱中被人给悄悄带走。 “幸好我们的房子没电梯,不然我就得成天担心你了。”冯映然牢牢的抱住她,大有不愿再放开她的打算。 “你放心,我没事,我一直握着你送我的佛珠。” “只要我不在你身边,我就会担心你。” “我哪会这么不济事!”她对自己可是很有信心的。 “是谁总是忙得忘了吃饭?”他不禁取笑她。 苏绮思尴尬的笑。“也只有一、两次而已……” “一、两次就让你瘦成这样,如果继续下去,你就变成纸片人了。” 她嘟嘴,“才不会……映然,我们不分手了吗?” “我们不只不分手,我们还要结婚了。”他不禁开始期待起来婚后的生活。 “映然,对不起……”她为自己错误的行为慎重道歉。 “我也要说对不起,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要再对彼此隐瞒好不好?” “好。” 冯映然伸手抚摸她的脸庞,目光深情凝视,心底万分庆幸没有失去她。 “绮思,嫁给我。”他再次慎重的求婚。 “你是真的要娶我吗?” “你手里有我家只送给媳妇的佛珠,所以你是嫁定我了。”他俯身亲吻她的唇。 楼梯间只剩下他们重叠的身影—— 尾声 “咦?在哪里呢?到底在哪里呢?”一名小男孩手上拿着一张纸到处寻找,仔细核对着纸上所写的字,却因迟迟找不到而显得垂头丧气。 同时,另一边也有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也拿着一张纸正在找寻。“在哪里?在哪里呢?冯爷爷……你在哪里呢?” 两名小男孩穿着同样的衣服,长得同样的高度,同样都在找寻同一个人。 他们正在比赛——比赛谁先找到,就可以吃掉另一个人的布丁! 对他们来说,他们不关心国家大事,不用烦恼水电费,布丁就是他们的一切,有布丁就是赢家,就是第一名! 经过一番寻找,最后由左边的小男孩找到了。 “欧耶、欧耶!我找到冯爷爷了;爸爸、妈妈,我找到了!”小男孩高兴的指着墙上和自己手中的纸写着同样的名字——冯世文。 另一个小男孩走过来检查,确定是哥哥找到,他懊恼的嘟嘴——明明是他的爷爷,居然是哥哥找到,他的布丁啊…… 这时,走在后头的两名大人相偕走人。 “小树真棒,居然找到冯爷爷了。”苏绮思称赞大儿子,然后摸摸小儿子的头,偷偷对他说:“翔翔别难过,妈妈还是会给你养乐多的。” 冯士翔立刻露出大大的笑脸。 他们将手上的鲜花素果摆好,然后点香祭拜。 小男孩们拿到香,动作一致的弯腰点头,然后偷偷互看一眼,又笑了。 “爸爸,为什么弟弟的爷爷姓冯,为什么我姓陈?”陈小树好奇的问,每天都在叫弟弟的名字却没想过有什么不对,直到今天才发现,他和爷爷同姓,弟弟和冯爷爷同姓! 别人家就只有一个爷爷,他们家却有两个。 冯映然摸摸儿子的头,解释道:“因为你姓陈,弟弟姓冯啊!” 这样算解释吗?陈小树和冯士翔对看一眼,总觉得怪怪的。 苏绮思摇了头,大概也认为丈夫不够有诚意,连忙蹲下来,一手揽着一个说:“其实是这样的,冯爷爷是爸爸的亲爸爸,却是陈爷爷养大了爸爸,所以爸爸有两个爸爸,你们也才会有两个爷爷;然后我们为了公平,就让你们一个跟着陈爷爷姓,一个跟着冯爷爷姓,这样懂了吗?” 嗯,有……听没有懂!他们望着母亲仍是一头雾水。 “没关系,等你们长大就会懂了。”唉! “要长多大才会懂?”陈小树问。 “要像大树一样高才会懂吗?”冯士翔问。 “笨蛋!大树是爷爷,你不可以直接叫爷爷的名字!”陈小树骂。 “可是大树就是大树,我又不是说爷爷!”冯士翔说。 “不管啦!反正你就是不能说大树。”陈小树很坚持。 “那可以说小树吗?”冯士翔又问。 “也不行,因为这是我的名字!”陈小树回道。 “为什么你的名字是小树?”冯士翔又问。 陈小树挺胸叉腰,一脸的骄傲样。“因为这是爷爷取的!” “那我的名字是谁取的?”冯士翔奔去父母面前询问。 “爸爸取的啊!” “我姓冯,陈爷爷喜欢我吗?”冯士翔歪着头,一脸哀怨的问。 冯映然一把抱起小儿子说:“当然,你们两个,爷爷都爱!” “欧耶!欧耶!”冯士翔很开心的举高双手。 陈小树喊,“不可以学我!” “欧耶!欧耶!”冯士翔继续喊。 苏绮思牵着大儿子,一手挽着丈夫,他们四人沐浴在夕阳的柔光下,带着欢笑慢慢的离开。 有够坏 又一个男主角严重脱离设定! 原本是想塑造老爱欺负女主角的坏心老板,可是男主角出场没多久后依然脱离原本的轨道,这样的变化真是始料未及,到底是谁的错呢?!(作者左看右看……) 我一直认为什么样的背景就会造成什么样的人格,所以家庭很重要,家庭不健全,孩子多半会受到影响,至于影响是好、是坏,就得看孩子自己了。 有些家庭状况不好,孩子却不会自暴自弃,懂得力争上游,有的却是甘愿堕落,觉得既然他们能,为什么我不能?反正也没人要我,我就如他们指责那样继续沉沦也没什么不对! 要知道人生是自己的,环境或许会造就背景,但选择权永远在自己身上——你可以选择左,也能选择右,一切都是看个人。 所以我喜欢给笔下的主角们不同的背景设定,更喜欢看他们去改变、去学习,这样我仿佛也能得到勇气。 不敢说能写出什么精辟的励志小说,但还是希望能带给读者朋友正面积极的力量。 我们一起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