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政事务所》 第44章 孙香旧事 北街城郊护城河已经有了几百年的历史。 只是早在几十年前，护城河的石头就被村民拆了盖房子搞建设。仅剩一条清河绵延流淌，灌溉四方。 如今种地的没了，在河里洗衣服的也没了。从前到了夏天，还会有不少人泡在河里消暑。可是自从河里死了人以后，就再没人敢去河里了。这条河像是带着魔鬼的诅咒，随时准备吞噬鲜活的生命。 河边早已聚了一群人，大家指着河里议论纷纷，脸上神色各异。遇害的是个年轻小伙，大半个身子泡在河里，头朝上，四肢都被折断一般，松松垮垮被河水冲击着，随着水流摇摆，像是长脚的怪鱼。走进来看，他的眼睛瞪得很大，眉头紧缩，看样子死前承受了极大的痛苦。流水冲击着他的身子，河水被血液染红，很快又恢复了清明。 孙连哭嚎着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拖着儿子上了岸，可是任凭他怎么摇怎么晃，孙胜都不会再有任何反应。孙连抱着儿子尸体，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人，有人上前想去劝他，都被他恶狠狠推了开来。 “孙香你这个贱人！我知道你一定在这里，你以前怎么闹，我念在父女一场不跟你计较。可是现在，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让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孙连的吼的莫名其妙，可是人群当中明显有人变了脸色。当中有人低声恐惧道：“她真的回来了......” 所谓的她，应该是孙连所说的孙香吧。 可是孙香是谁，律政不知道。 一群居民里，律政、清泉、旺九作为外来闯入者，与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孙连狐疑看着律政，忽然放下孙胜，抄起一旁的石头就冲了上来，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打死他。为什么他一出现孙胜就出事？说不定他就是孙香附身来讨命。 等到到了律政身前，孙连忽然就被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他惊恐的张大嘴，看着律政不以为意勾起嘴角走上前，听他在自己耳边道：“我是一名侦探，如果有任何需要，我都可以为你服务。前提是，你得付出相应的报酬。” 或许是他的神情太过笃定，也或许他身上那种难以言说的气质让孙连不敢直视。这个人很厉害，孙连想着。那么，说不定他真的可以捉到那个鬼。 “你要是能找到杀害小胜的凶手，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 律政眉头都不动一下，清冷的脸上此刻却像是带着蛊惑，耐心为孙胜解释道：“我不要钱，我要你的一个月的时间。” 孙连不懂什么叫一个月的时间，只是自顾说着：“你要是真能帮我抓到她，别说一个月了，十个月我都给你。” “既然如此，请在协议上签个字，”律政像是凭空变出一份协议，将它递给孙连，等看孙连签完字，律政收好协议微微一笑：“那么，委托正式生效。” 既然接受了委托，律政就开始了调查。死者孙胜男，十八岁，死亡原因失血过多，胳膊、小腿都被大力掰断，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根据证人的口供以及验尸发现，死亡时间大概是两个小时以前。也就是孙连领人围堵清泉、旺九车辆时，孙胜被人残忍杀害并弃尸河边。 旺九跑到清泉旁边，小声咬起了耳朵：“儿子死的这么惨，居然还不报警。清泉，你说这真的是鬼做的吗？” 清泉没摇头也没点头，只看着河水说道：“有时候，人比鬼可怕。” 介于孙连等人都对“孙香”这个名字比较敏感，律政验完尸，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孙香是谁？”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还是孙连咬咬牙，极不情愿的提起了这个人—— 孙连一共弟兄两个，大哥大嫂跟着别人出去挖煤，结果遇到了矿难就再没回来。剩下一个小姑娘就是孙香。爸爸妈妈都没了，只能由作为叔叔的孙连来抚养。孙香比孙胜大五岁，今年是二十三岁。小姑娘长的蛮漂亮，但是从小比较阴郁，成天说说自己能见鬼，满口谎言，没人肯信她。 就在三年前，孙香二十岁的时候，突然爱上了一个外地人，恬不知耻学她妈妈跟着这个外地人私奔了，从此再无音讯...... “够了，如果你再这样满嘴胡话，我们的协议会取消，但是你的佣金我是不会退还的。” 孙连目光闪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嘴硬：“我没说谎啊......” 律政冷笑：“你说孙香跟人私奔下落不明，但又信誓旦旦认定是孙香鬼魂在作怪。你连她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又怎么可以笃定她已经死了呢？” 孙连愣了愣，硬着头皮说了实话：“其实......她没有离开这里。当年她行为不检点，跟人有了孩子又被抛弃，我们劝她打掉孩子重新生活，哪里想到她觉得我们是在害她。当晚穿了一件红裙子半夜上了吊，留下遗言说做鬼也不会放过我们。你也听我说了，她这个人古怪的很，我们开始是不信的，可是后来接二连三有人出事。都是同样的死法，都躺在这条河里，你说不是孙香在作怪还能有谁？” 律政盯着孙连的眼睛，再次开口问道：“孙香死后，你们把她的尸体安置在哪里？” 孙连迟疑了一瞬，跟着面色就有些恐惧，他指指护城河，叹了口气说道：“横死不吉利，不能进祖坟。我们听说护城河里有龙气可以镇鬼，就把她的尸体沉进了河里......” 律政往前走了走，说想把孙香的尸体捞上来看看。孙连连忙摇摇头，见律政不说话，犹豫了许久，才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颤着声音道：“死第二个人的时候，我们就下水捞了想烧了。可是那时我们才发现，孙香的尸体，不见了。” 45.他们的话 三年前的一个深夜，女孩身穿红裙上吊自杀。死后尸体被沉河底，紧接着就接二连三发生命案。就在大家怀疑此事与她有关再去捞尸之时才发现，她的尸体早已离奇消失。 “你相信他们说的话吗？”清泉站在这个积满灰的房间里，想象曾经有个女孩在这起居的画面。 屋子锁了三年，孙香的东西要么被扔要么被烧，好像她这个人一样，没能留下丁点痕迹。律政无法知道这个女孩子长得什么样子，又是一个什么性格。他不知道孙香在这个屋子里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他能感受到一股怨气，虽算不是十分明显，但总还是存在的。 “我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事实就是事实，不会因为谁的话有任何的改变。”律政随手用食指划了一下桌子，拇指对捻，看着指肚上的灰不知在想什么。 旺九一进这间屋子皮毛就竖了起来，即便现在气温越来越高，但是在这里面，旺九还是感觉自己走进了冰窟。哪怕他有皮毛护体，还是阴冷刺骨。想到之前的所见所闻，旺九忍不住大胆做了个推测：“你们说，那个孙香会不会根本没死。因为某件事，她痛恨镇子上的人，所以潜伏起来报复他们啊。” 清泉盼头，两只小手背在身后，一副小大人模样：“你为什么会有这种猜测？” 旺九一听他问来了劲，想在神灵面前露一手，于是轻轻晃了晃脑袋，煞有其事分析道：“你看啊，他们说把孙香沉进了护城河，但是河里却没有尸骨。这里水流平稳，下游没有尸体，而孙连胜自己也说了，说不定是孙香在装神弄鬼。我觉得弄鬼的可能性不大，孙香很可能根本就没死，只是故意吓唬报复他们。” “好。”清泉鼓着腮帮子，总会觉得要改给这位脑洞开阔的朋友一些鼓励，于是拍了拍小手。旺九得意扬起下巴，然后就听清泉说道：“我真的觉得旺哥说的挺好，但是吧，孙香是真的去世了......” “你怎么知道？” 清泉难得肃了一张小脸，直视旺九的眼睛说道：“别忘了，我是神灵。” 清泉可以感知人的存在与否，却没有感觉到所谓的魂灵。律政转遍了房里每个角落，走到边的时候，发现墙上有些痕迹，不是墙皮掉灰，倒像是什么人用手抓了一般。 ** 出了孙香房间走在路上，沿途分别问了孙香的事情。可是这里的居民要么语焉不详、闪烁其词，要么就干脆摆手极不耐烦，还有小孩在旁边，不知道从小听了什么故事，一听孙香的名字就咧着嘴巴嚎啕大哭。从他们零碎的只言片语中，律政拼凑了这样一个孙香—— 长的很漂亮，行为不检点，性格恶劣，心思狠毒。 这样的孙香，即便是死了，也不愿意孤独的死去。她要所有人陪葬，她要把所有人都拉进她的深渊。 律政没有太多耐心去听一群中年妇女编排孙香穿衣如何暴露，行为如何不检点。他只是想知道，他们嘴里那个，**孙香又对她始乱终弃的男人是谁。 可是让人意外的是，没人知道那个男人是谁。或者可以说，每个人说的都不一样。 有说男人是个商人，有钱，所以孙香飞蛾扑火；有说他男人是个花花公子，顶着一张漂亮的脸，专门诱骗孙香这种不自爱的小姑娘；还有人说，那不是人是魔鬼，**人犯罪。 他们说了很多，可是都不对。 就连旺九都忍不住吐槽，这群人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明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偏要抢着去编纂这么一个人出来。清泉盯着他们的眼睛，虽然他的神力已然不够听到他们的心里话，但是神灵的直觉还是让他清楚地意识到，所有人都在撒谎—— 除了一个傻子。 这个傻子就是旺九跟清泉路过镇子时看到的那个被群殴的傻子。他的头发纠结成绺，身上的衣服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很脏很乱。他蹲在街角，低头看着地，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没多久，有人端着剩汤剩饭出来，傻子一蹦老高，嘴里喊着什么，佝偻着身形跑上前，正要伸手就被呵斥住了。端饭出来的女人嫌弃的与这个傻子保持着距离，把泔水一样的剩饭倒在了傻子的破碗里。跟着就端着自己的碗，头也不回进了家门。 傻子蹲在地上，端起破碗用手抓饭。也许是碗太破，也许是傻子没端稳，那个盛满剩饭的破万不知道为何开始露汤，傻子手忙脚乱捂住碗底，一不小心没拿住，破碗在他手上颠了两颠就掉在了地上，滚到了律政一行人面前。 傻子嗷嚎着冲上前，抱起来了自己的碎碗，从地上抓了食物就要往嘴里送。就在那些沾了沙土的食物要进嘴时，律政及时出手拦住了他。 ** 律政还是带着傻子他们找了个吃饭的地方，小镇不大，能吃饭的地方也就那家沙县小吃加盟店。 律政跟清泉并不需要食物补给，但是清泉总觉得自己应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于是点了一份葱花飘香拌面。旺九则是要了两个鸡腿，它说要跟傻子分享快乐。傻子不知道什么是快乐，他只是一直在埋头吃饭，嘴里塞的满满的，杂乱的长胡子上也沾了不是东西。 期间律政也问他知不知道孙香，傻子却只管吃。就在律政已经放弃问题的时候，傻子却突然抬头看着律政，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只是粗着嗓子含糊不清道：“孙妹妹......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