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王枭宠:涅槃医妃杀疯了!》 第1章 “表妹,我来送你上路了。” 寒冬腊月,暴雪从天窗落下来。 阴暗冰冷的天牢里,一个形神枯槁的女子蜷缩成一团,身上衣衫破损皮肉外翻,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凝固了。 她像死了一样蜷缩成一团,红肿干涸的眼睛里只剩下浓烈的恨意。 说话的人是她的表姐宋婉晴。 她一身凤袍纤尘不染,脸上原有的风尘气也被华贵的凤冠压了几分,平添了几分傲气。 沈玉抬头打量着她。 片刻,才沉沉开口:“当初跪在我面前,求我我接你入侯府的时候,你不过是个丧家犬。” 沈家养她十四年,她亲自治好了这个女人的宫寒,谁料却养出个白眼狼。 “早知如此,我那药就算是喂了狗,也不会给你吃!” 沈玉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鼓起的肚子上,眼底恨意变得很深。 她待宋婉晴如亲姐妹,宋婉晴却和她心心念念的三皇子搞在了一起,还怀上了他的孩子! 现如今,又害她一家人锒铛入狱! 沈玉悔不当初。 “已经晚了,我的好妹妹。” 宋婉晴闻言一声冷笑,“陛下驾崩,三皇子登基,沈家已经成为替罪羊。今天早上,沈家一众男丁皆被凌迟,血把断头谷的雪都染红了,你还有什么好说!” “你说什么?” 沈玉猛地扑到门口,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和三皇子元宸相恋七年,为了嫁给她,她撕毁与暝阳王战云枭的婚约,与大哥反目成仇,把嫡母气到吐血,从十五岁熬到了二十二岁。 一朝风云巨变,他登基娶了宋婉晴还不够,竟是要把谋害先帝的罪名安到沈家头上? 沈玉双眼血红,嗓音嘶哑:“为什么?为什么是沈家!” “父皇死于中毒,事情总要有人承担,沈家是最好的选择。再说那药的确也是你配的。” 随着这道冷漠的声音传来,元宸走了进来。 他来到宋婉晴身侧站定,低头看向她,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看在你帮朕除掉了暝阳王的份上,朕留下沈家女眷一命,你大姐、你妹妹、你嫡母等上下三十六口,皆充官ji!” “虽比不得侯府荣华富贵,但总比发配北疆冻死的好。” 沈玉浑身发颤,难以相信这就是自己痴恋七年,把一切都交付出去的男人:“元宸,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是不是?我那药,可不是为了让你给你爹下毒的!” 那药,是她配来给他防身的。 现在却成了害她全家的证据。 沈玉恨怒交加地质问他,“你母妃中毒,我解的!你被战云枭针对,是我帮你废掉了他的双腿!你被人指认毒杀太子,我帮你顶罪!你在朝堂上被群臣弹劾,是我父兄为你说话,保你周全!你被人刺杀,我替你挡刀!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战云枭送上断头台了!” 沈玉声嘶力竭,内心的不甘与悔恨像是业火一样焚烧着,一字一句道:“早知如此,我就应该嫁给战云枭,让你们这对狗男女去死!” 男人脸色猛地一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但很快,他就又恢复了冷漠,甚至带着些恨意咬牙切齿地说:“你说得对。” “如果不是你,我的确不是战云枭的对手......可是沈玉,一切都已经晚了。战云枭早就成了个残废,如今又成了个瞎子......” “终究还是朕赢了!” “你说什么?” 沈玉只感觉心脏深处像是被人捅了一刀,疼得难以呼吸。 她记得,那个男人拥有一双漂亮的凤眸,睫毛很长,一对瞳孔如同洒满星辰的深空,看她的时候又像是暗涌的海,总是噙着欲言又止却永远得不到回应的深情。 即便是曾经的她不喜欢,却依旧觉得好看到了极致。 可现在却...... 元宸已经拂袖离去。 沈玉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脑海里却是战云枭的影子挥之不去。 是她眼瞎心盲,才放着和战云枭好好的婚约不要,帮着三皇子去对付他! 要不是七年前她利用战云枭对自己一腔深情把他约出去,让他着了元宸的道残了一双腿,元宸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当初的她对此竟是毫无愧疚之心,满脑子都想着在元宸那里邀功,一心只想成三皇子妃。 甚至就在半月前,战云枭最后一次爬着来给她送信,让她赶紧走时,她都还狠狠地拒绝了他。说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他来管,说她很快就会嫁给三皇子,让他死一边去。 现在再想起这些事情,沈玉悔得想死。 宋婉晴看着她痛不欲生的模样感到快意,忍不住道:“你知道他是怎么瞎的吗?就是你被抓那天,我和陛下就商量着,怎么才能把他彻底废掉。于是,陛下就说,想要放你远走高飞也行,但是他得自己戳瞎双眼。” 沈玉的心在滴血! 宋婉晴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很夸张道,“我们就只是一说,他居然真的照做了,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突然之间,她的笑声停了下来,开始对她拳打脚踢,竭斯底里的大叫,“你凭什么啊!” “你个贱人,凭什么让他这么护着你,为你牺牲啊!都怪你,都怪你他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电光石火之间,沈玉愕然警觉,原来宋婉晴喜欢的人,居然也是战云枭! 门外突然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 “沈玉!” 沈玉心头猛地一跳,循声望去。 隔着一道铁门,就看见战云枭正拖着一双残废的腿,无比狼狈的朝着她爬来。 沈玉的心头仿佛被重重一击,那个曾横扫六合雄姿英发的男人,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之骄子,此时却被她害得如此凄惨! 他双眼上蒙着的白绸已经被血浸透,地上也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门外的守卫用棍子抽打他,用脚踹他的头,把他的尊严践踏在脚下。 他却浑然未决,只是朝着宋婉晴沙哑厉吼:“宋婉晴,有什么事情你冲本王来,快放开她!” 宋婉晴回神,眼底一瞬间的不忍很快变成妒火与恨意。 “给本宫打死他!” 话音未落,一群护卫七手八脚冲向了他。 乱棍之下一片血色,他成了一个血人,却依旧试图靠近她,“沈玉......” 沈玉感觉自己的心都碎了,心理防线彻底崩塌,哭着哀求道,“宋婉晴,不要,求你不要打他了,求你!” “玉儿!” 前方的男人怔住了,嗓音在颤抖。 似乎是没想到沈玉会替他求情,已经失明的双眼朝向她,守卫一脚踹在了他脸上! “不要!” 沈玉崩溃,疯狂地撞击着铁牢。 守卫最后一棍敲在他的头上,他满脸是血的倒了下去,朝着她的方向沙哑道,“玉儿,别哭......” 说完再也撑不住,沉沉砸在了地上! “啊啊啊!”沈玉痛彻心扉,不顾一切的撞向前方,“宋婉晴我要杀了你!” 厚重的铁门被撞开了。 “护驾!” 随着一声大喝,刀光闪过! 沈玉感觉自己的脑袋离开了身体,在空中飞翔。 从这个角度看战云枭,他的身材是那样颀长,肩膀那样宽阔有力,又有安全感......就是这样一个铁骨铮铮的男人,居然被她害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多想还有来生。 如有来生,她定不会辜负他一腔深情,让那些算计她的的人、算计她亲朋之人,血债血偿! 第2章 瀛洲的天一到五六月就雨下个不停,淅淅沥沥没完没了。 雨打着窗户,沈玉躺在床上昏睡不醒。 丫鬟松露匆匆进屋,道,“大夫人回来了,说宫里的御医全都去了暝阳王府,现在匀不出人来,你拿个帕子再给姑娘擦一擦......” “暝阳王还没醒来吗?” 檀香抬头,脸色一片沉重,“暝阳王是王府独苗,现如今为救咱们姑娘重伤,若是醒不过来,别说是给姑娘寻医,王府拆了咱们家都是有的!” 松露眉心紧皱,“是啊,老爷已经去王府赔罪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这柳姨娘好歹也是亲娘,也不知道帮忙找找大夫,整日就知道关心宋姑娘!” 檀香闻言不由有些怨念,“要说咱们姑娘也真是的,放着和暝阳王好好的婚约不好,非要缠着三皇子!要不是她大雨天非要约暝阳王去燕南山,怎会闹到现在这一步!” “你少说两句。” 松露打断了她,“你在这里守着姑娘,我出去看看,能不能请个大夫来......” 起身正打算出门,床上突然传来一声嘶哑的声音。 “水。” 沈玉感觉自己好渴,嗓子都快冒烟了。 她昏昏沉沉睁开了眼睛,只觉得仿佛身坠岩浆,骨蒸潮热。 是发烧的迹象。 可她和战云枭不是已经死了吗? 逐渐清晰的视线里,是熟悉又久远的小菱窗,看上去有些陈旧,窗外传来打雷下雨的声音,让她有些恍惚。 紧接着,耳边传来松露还带着一些稚嫩的声音,“呀!姑娘你醒了?” 沈玉缓缓扭头,看向她。 小姑娘穿了身青绿色襦裙,白白嫩嫩,圆脸,杏仁眼,脸上还带着一丝丝婴儿肥,笑起来很干净。 也就是十三四岁的样子。 “......你掐我一下。” 沈玉看着她有些恍惚,松露是她十六岁那年死的,照宋婉晴当时的说法,说是她在外面遇到了刺客,松露为了保护她,被刺客一剑穿喉。 但从后来宋婉晴的表现来看,松露当时多半是撞见了她什么秘密,被灭了口的。 沈玉眼底沁出一丝泪意。 “姑娘,你怎么哭了?哪里不舒服吗?” 松露见状一愣,赶紧把她扶起了喂了口水喝。 沈玉喝了点水,才感觉稍微回了魂儿,不由拉开衣服,看了眼肩头。 左肩光滑如玉,没有丝毫受伤的痕迹。 可她明明记得,十九岁那年,她为三皇子元宸挡了一刀。那一刀砍得极狠,在她肩头留下了一道狰狞的伤口,一直蔓延到了胸腹。 可现在,却什么也没有。 “姑娘,你......是肩膀疼吗?” 一旁,檀香诧异地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肩膀,“是不是从山上滚下去磕到骨头了?” “从山上滚下去?” 沈玉看着檀香,眼底是更深的茫然。 她是到了地府吗? 怎么不仅见到了死去的松露,还见到了檀香呢? 记忆中,三皇子元宸为了在宫里安插眼线,把檀香送上了太监曹德成的床,被曹德成残虐而死,死得非常凄惨。 想到这里,一股浓烈的歉疚涌上心头,她突然挣扎起来,下床噗通一声,朝着檀香跪下:“檀香,对不起!” 檀香一下被吓坏了! “姑娘,你怎么了?你这是烧糊涂了吗?” 看了眼同样懵的松露,檀香赶紧把她拉了起来:“姑娘,你好不容易才醒来,快上床躺着......” 沈玉还想说什么,猛地瞥见了镜中的自己,一下僵住了。 镜子里的她脸色发红双眼发赤,发烧的迹象非常明显。但更明显的,是那一脸饱满细腻的皮肤,樱唇粉腮,稚气未脱。 尤其是腰间,还挂着一枚雕鸳鸯的白玉。 这一枚白玉,正是笄礼上,元宸私下里送给她的礼物,也是他们海誓山盟的信物。 这个东西,早在他们撕破脸的时候,就被她摔了。 现在,却回到了她身上! 沈玉猛地一个趔趄:“今、今年是元康四十一年吗?” “是啊姑娘,你怎么了?” 檀香有些紧张,赶紧扶着她上床。 沈玉跌坐在床上,心神震颤。 元康四十一年,她刚及笄! 那一年,她为了尽早嫁给三皇子为妃,他说什么她都听。 就在七天前的上午,她答应了三皇子,把战云枭约到燕南山去,哄骗他说,自己有很重要的话跟他说,他要是不来,这辈子就别想再见到她了。 等战云枭到了燕南山,迎接他的,却是一场十面埋伏的刺杀! 可战云枭武功超绝,一般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她为了让三皇子得逞,故意从山上滚了下去! 战云枭为了救她,被毒箭射中双腿。 剧毒无解。 暝阳王府请遍了天下神医,也没能解了那毒,最后他只能永远地困在轮椅之上,一身功力也被消耗殆尽! 而她还不知悔改,竟是在宋婉晴和柳姨娘的怂恿之下,在几天之后老太妃的寿宴上,当众撕毁和战云枭的婚约,导致暝阳王府大怒,开始和沈家水火不容。 从那之后,爹爹和大哥在朝堂上举步维艰。 嫡母也被她气得吐血,一病不起,大姐为了保住沈家,不得已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最后郁郁不得志。 而宋婉晴和柳姨娘却一心站在她这边,说她做得对,三皇子才是最好的归宿云云。 她信以为真,凡事都听她们的,言行无状,没羞没耻地缠着三皇子,最后弄得猪嫌狗弃,沈家也被连累,不得已扶持三皇子上位。 直到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沈玉心神俱颤,猛地抓住檀香的手臂,问:“我昏迷七天,那暝阳王呢?暝阳王怎么样了?” 檀香一愣,回神之后眼神发沉,“姑娘是在问他死了没有吗?” “......” 沈玉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前世她心心念念想要战云枭死,就是傻子都能看出来。 可这一次...... 沈玉希望一切重新来过,恨不得战云枭重伤之事尚未发生。 檀香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调整了下之后,打碎了她最后一丝侥幸。 “说是伤得很重,暝阳王府已经把全城的大夫都请过去了,但还是没有好消息传来......老爷连天往那边跑,老王爷大怒,始终不让进。” “若是暝阳王好不起来,王府的怒火估计不是咱们侯府能够承受的。” 沈玉心头发凉,正想着怎么破局。 这时,门外传来了紫苏有些郁闷的声音,“怎么办呀,宋姑娘非嚷嚷着要见咱们姑娘,拦也拦不住。可是大夫人吩咐了她不回来谁也不让进!” 宋婉晴? 沈玉猛地抬起了头。 第3章 紫苏进屋,在看到沈玉醒来时,一张湿漉漉的脸上登时露出笑意,“姑娘醒了?这可太好了!” 檀香忍不住道,“她这个时候来干什么?要不是她和柳姨娘挑拨离间,咱们姑娘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沈玉闻言苦笑。 几个丫鬟都看得比她明白,知道宋婉晴和柳姨娘没安好心,偏生她自己总觉得柳姨娘是她亲娘,宋婉晴又是她亲表姐。 尤其住进沈家之后,宋婉晴更是处处帮她,让她对她越发信任。 只是她忽略了一点。 她的帮,不是往好了帮,是把她往地狱推。 那时候,她和柳姨娘两人,没事就在她耳边说战云枭的不好,对比之下三皇子又是如何的好。 时间长了,她便越发痴迷三皇子,厌恶战云枭。 如果没有意外,她这次冒雨前来,应该就是来推波助澜,想让她和暝阳王府彻底撕破脸,逼迫沈家只能站在三皇子那边的。 想到这里,沈玉不由眯了眯眼。 这时,宋婉晴进来了。 她穿了一身粉色罗裙、簪了蝴蝶步摇。明明是很少女的装束,但是穿戴在她身上,却有种烟行媚视的感觉,竟是和柳姨娘一脉相承。 沈玉有些愣神,姨娘和外甥竟是如此神似,甚至比她这个亲生女儿还要像吗? 尚未回神,宋婉晴已经快步上前牵住她的手,道:“表妹可算是醒了,这几日可急死姐姐了,偏生大夫人下了令不让进来,快让表姐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她扶着沈玉的肩膀,上下检查。 沈玉定定地看着她,许久才淡淡说了句,“表姐进侯府也七八年了吧?” 那年三月,宋婉晴的娘病死。 他爹是个赌鬼,欠钱不还,最后被人活生生打死在赌坊当中。 柳姨娘怜惜她没了爹娘,便想把她接入侯府。 怎奈大夫人不同意。 没办法,柳姨娘便让她去求大夫人。 大夫人顾氏出身太傅府,出了名的娴雅淑德。她虽然不是大夫人亲生的,但大夫人对她和对大姐并无区别,只是因着她有些严厉,沈玉有些不喜欢她。 她是不想去求的。 直到宋婉晴跪在她眼前,用一双水蒙蒙的眼睛看着她,哭着求道:“表妹,我就你和柳姨娘两个亲人了,求求你帮帮我吧,我真的不知道要去哪里了。我听姨娘说过,大夫人对你虽然严厉,但也视若己出......你若是去求她,她定能应允!” 沈玉见她哭得可怜,便去求了大夫人。 那日也像是今天一样,下着雨。 她跪在大夫人的院门外,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大夫人就急匆匆冲了出来,一把把她捞起来,拿披风裹着进了屋,凝眉问她,“她值得你糟践自己的身子?” 当时的她斩钉截铁的说,“值得。” 在她眼中,大夫人是外人。 宋婉晴是表姐,比大夫人和大姐亲。 大夫人眼睛里有受伤的色彩,但是也没多说什么。 就那样,宋婉晴进了侯府。 她把自己的院子让给了宋婉晴,柳姨娘又软磨硬泡,让爹爹沈缙同意按照年龄论资排辈,宋婉晴成了沈家二小姐,而她沈玉这个名副其实的二小姐最后成了三小姐。 “是啊,一年多了。” 宋婉晴撩了一下头发,看向沈玉。 却见她正定定地打量着自己,那双单纯无辜的杏仁眼,此时看上去却幽若寒潭,竟让她产生一种不得不低头躲闪的冲动。 她一瞬间有些错愕。 沈玉把手从她掌心抽出来,睨了她一眼:“表姐找我还有事?” 宋婉晴回神,赶紧进入正题,道:“你这一醒来,表姐也就放心了。只不过那暝阳王府可真不是人!像是他们这种仗势欺人的,你要是真的嫁过去,可有你好受的!” “怎么了?” 沈玉眯了眯眼,抬头不动声色看向她。 只听宋婉晴添油加醋道:“这不姨父过去看暝阳王了吗,可王府的人却不让进去,这不是故意羞辱姨父么!再说你也受了伤,也不见暝阳王府问候,反倒是三皇子忙前忙后,又是找大夫,又是送草药的!” “依我看,你嫁给战云枭,还不如嫁给三皇子呢!” 沈玉原本就在她和柳氏的耳濡目染之下很讨厌战云枭,又爱慕三皇子。前世一听这话,更是对暝阳王府无比厌烦。 在得知战云枭中毒无解,往后只能坐在轮椅上时,内心不仅没有丝毫歉意,还放出话去,说他这是活该,谁让他缠着自己不放,更口不提自己约他出去的事情。 不仅如此,还恬不知耻地跑去找三皇子邀功,被人嘲笑怎么不摔死。 大夫人要带她去王府道歉。 可她却出言顶撞大夫人,把她气得吐血。 而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其实这天晚上,就在她恨不得战云枭去死时,宋婉晴却偷偷溜出去,给战云枭送药去了。 想到这里,沈玉眼底不由闪过一道寒光。 宋婉晴以为她被气到了,趁热打铁道,“依我看,既然他暝阳王府不仁不义,那咱们也不必给他们面子,我要是你,就在十天后老太妃大寿时,当众撕了和暝阳王的婚书,免得他老是纠缠你!” 前世,沈玉听了她这话。 跟个傻子一样,真的那么做了,惹得暝阳王府颜面无存,老王爷大怒要当场杀了她,就连皇上都没阻拦。 要不是战云枭替她求饶,她早就一命呜呼了! 沈玉抬头,看着宋婉晴期待的眼神,突然一个巴掌甩在了她脸上! 只听“啪”一声,宋婉晴猛地捂住半张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她,“表妹,你——” 沈玉的手微微颤抖,开口嗓音沙哑却决绝:“我希望你记住自己的身份,我和战云枭怎样,又和三皇子怎样,都还轮不到一个外人说三道四!” 宋婉晴愕然,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你说我是外人?” 从她进了侯府,沈玉就一直把她当亲姐姐,什么都让着她,什么都听她的,这还是第一次说她是个外人,直接动了手! 不等她回神,沈玉已经下了逐客令,“紫苏,送客。” “宋姑娘请。” 紫苏上前,把宋婉晴拉了出去。 见人走了,檀香忍不住高兴道,“姑娘打得好!说得也好!以奴婢看,那宋姑娘就是个坏的!三皇子与孙尚书的嫡孙女早有婚约,而姑娘与暝阳王又是娃娃亲。照着她这个做法,到头来还不得闹出笑话?” 沈玉没说话。 前世就连几个丫鬟都看得明白的事情,她愣是被猪油蒙了心,最后不但害了整个沈家,这四个丫鬟也都因此搭上了性命。 想来真是悔不当初。 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把战云枭的腿救回来。 这样,一切才有回转之地。 她起身穿好衣服,草草收拾了一下,道,“你们留在这里,若母亲问起,便告诉她一声,我去给暝阳王求医了!” 说完,便拿着伞出了门。 松露追上来,惊喜道,“姑娘总算在乎暝阳王了......只是眼下大雨,你又发着高烧,城里的大夫也都被老王爷找去了,你就算去了,也找不到人。” 沈玉正想说什么,突然月桂从大门口冲了起来,“不好了,暝阳王重伤昏迷不醒,老王爷放话,要让咱们沈家在京城混不下去!” 第4章 沈玉一怔,冰冷的雨水从头上浇了下来。 檀香赶紧把伞撑起来,劝说道:“姑娘,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吧,事到如今奴婢知道你想要弥补,可是已经没办法了呀!” 松露道:“是啊,以暝阳王府的实力,肯定把所有的大夫都叫走了,你又能找谁去呢?还是让老侯爷和大公子他们处理吧。” “还有一个人。” 沈玉摇头,推开了两个丫鬟,“只是此人性情古怪,我若想请他出山,必定不能暴露他,也不能带人前去......你们等母亲回来,我去去就回。” 说完,直奔马厩。 从马厩牵出一匹马之后,顾不上身体不舒服,从后门直接冲了出去。 惊雷阵阵,大雨瓢泼。 天气非常的冷,沈玉在马背上一个接着一个打寒颤,只觉得头痛欲裂。 但愿能撑到雪叟答应吧。 身下烈马狂奔,沈玉在上面颠簸着,一人一马直奔青柳巷,又不由想到前世的事情。 她和雪叟是在燕南山采药的时候认识的。 当时雪叟身边的小石头身患疟疾,疟疾是急症,雪叟上山寻药,正巧被她遇上结伴而行,得知他急用药之后,她便把自己背篓里的药送给了他。 那药珍贵,虽止疟疾立竿见影,但是一药难求,即便是在盛产草药的燕南山也很少见,雪叟对此十分感激,便说往后可来青柳巷学医,他愿意传授她岐黄之术。 沈玉从小对草药感兴趣。 闻言当即答应下来,拜他为师。 雪叟的医术,登峰造极。 对她也毫无保留。 可惜前世她学了一身本事,却没有治病救人,反倒是在三皇子元宸的哄骗之下,给他调制了不少剧毒,也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 在得知战云枭双腿无药可医之后,她也不曾看过他的腿,反倒是给宋婉晴治好了宫寒,让她怀上了三皇子的孩子。 一股钻心的疼,夹杂着悔恨涌上心头。 沈玉双眼干涩,拍了下身下的马儿。 马儿加速冲进了雨幕。 两刻钟之后,沈玉翻身下马,牵着马儿走进了一条幽深、脏乱的小巷子,往深处走去。 这里是全京城最为脏乱差的地方,很少有人来,一般都是无家可归的叫花子们聚集在这里老破旧的荒废屋子里。 沈玉牵着白马进去,和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巷子的最深处,一间屋檐下,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骑在门槛上,手上正摆弄着半颗柴胡,见她过来顿时一愣,“沈姑娘,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 说着,哒哒哒跑过来。 沈玉伸手摸摸他的头,嗓音沙哑,“雪叟呢?” “在里面睡觉呢,臭老头脾气坏的很,都不让我进去打扰......”小石头一脸怨念,问,“你来找他?我估计他不会见的,那老头脾气你清楚。” 沈玉当然清楚。 她哽咽了一下,说,“你只管去通报,就说我想请他出山,去看看暝阳王的腿。” 沈玉说着,跪在了大门外。 地上都是石子儿。 一跪下去,膝盖就传来钻心的疼。 沈玉脸上一片濡湿,一时分不清楚是眼泪还是雨水,脑海里闪过前世战云枭就拖着疼痛不堪的那双腿,为她鞍前马后那么多年...... 今天自己刚跪下,便觉得痛苦难忍。 人与人的悲欢,果然并不相通......想来前世的她,是何等的冷血残酷,又自私自利! 沈玉深吸了一口气,跪得笔直了一些。 这一世,是她欠他的。 小石子拗不过她,转身进屋大喊,“老头老头,沈姑娘来找你了,跪在门外求你去救暝阳王呢!” 屋里什么动静都没有。 沈玉知道雪叟能听见。 但能不能答应,就不好说了,这老头脾气怪得很,而且他们之前早就约法三章:她不能带外人来这里;不能把他会医的事情告诉别人;不能让他卷入京城权贵的是非圈当中。 今天,她打破了约定。 暝阳王府显赫,何止权贵? 她还要带着他去给暝阳王治病,那自然也要暴露他会医的事儿。 沈玉做好准备,迎接他的怒火。 果然很快,小石子出来歉意道,“老头说,让你滚!” 说完,直接把大门关上了! 这在沈玉意料之中,她只能高声道,“师父,违背我们的约定是我不对,你想要怎么惩罚我都行,但是请你一定要救救他,他对我来说真的太重要了!” 里面没人回答。 雨哗啦啦下着,时间一点一点煎熬,一直到了午后。 巷口一辆马车停了下来,从里面下来一个锦衣公子,手上举着一把油纸伞,脚步从容地往这边走了过来。 沈玉听到脚步声,扭头看向他,心头突然窜起一缕骇然—— 三皇子元宸! 青柳巷如此偏僻,她又是绕道而来,就连家里的丫鬟都不曾告诉,他怎么知道她在这儿?还是说,他知道雪叟...... 沈玉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而那人已经走到了跟前。 油纸伞遮了雨幕,下方出现一张丰神俊朗、温润如玉的脸庞,就连说话都透着一股温柔,“你伤成这样,怎么不好好调养,反倒来了这里?” “......”沈玉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脑海里只有震惊,和前世这人冷漠无比把她全家送上死路的模样。 元宸看着她脸色发白的样子,从怀里掏出一块温热的甜糕递给她,“吃一点吧。” 又道,“你做得对,这样才不会让战云枭怀疑你是故意的,以他对你的感情,可能还会因此感激涕零,往后更听你的话。” “但做做样子就罢了,莫要伤到自己......早些回去吧,莫要让本殿担忧。” 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把伞递给她,自己冒雨转身离开。 若是前世,沈玉定觉得眼前此人温柔入骨。 此时看来,却只觉得有些恶心反胃。 他这一番话,无非就是想要她利用战云枭的感情,往后继续拿捏算计他罢了。 沈玉心口发颤,看向掌心那把油纸伞,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猛地丢了出去! 转眼暮色降临。 高烧再起,她终是撑不住,轰然倒地。 再醒来时,眼前光线昏暝,小石头坐在她身边,正拿着一块湿布压在她额头上,地上的火堆边上,雪叟正在吧嗒吧嗒抽着一管子老旱烟。 见她醒来,他又猛抽了两下。 之后,这才道,“你想让我出面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这条件,可能会搭上你的命,你要想清楚再说。” 沈玉抬头看向他。 烛光里,雪叟那张枯瘦的脸像是从山海经里走出来一样,眼神明明灭灭,竟似藏着一片尸骨遍野的刀山火海,令人心悸。 沈玉一瞬间有些害怕。 但很快便道,“我答应。” 第5章 在雪叟开口之前,沈玉是没想到他的提的条件到底能有多可怕的。 他抬起头来,深陷的眼睛看着她。 好一阵子,才收回目光,拿出一粒黑色的药丸递给小石头,“给她吃吧。” 说着,看向沈玉,“在谈条件之前,你需要先把这个吃下去。一旦你事后反悔,做出有害于我的事情,我就会断了你的解药。解药三个月拿一次,无法根治,你自己想清楚。” 小石头端着水上前来,看向沈玉,“要不......算了吧?反正你也你不喜欢那个男人。” 沈玉盯着他手心里黑漆漆的药丸子,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很多事情。 她以前似乎......真的不喜欢。 又或者,是柳姨娘和宋婉晴让她认为自己不喜欢。 但是现在...... 沈玉抬手,拿起了那颗药吞了下去。 抬头看向雪叟,“师父,现在你可以说了。”时间不等人,她没空在这里多逗留。 雪叟深深地看着她,“倒是没想到,你是这个性子......也很好。” 他眼中有一种情绪,很沉,如同深海一般翻滚得厉害,但是沈玉没看懂。 只听他道,“今天我答应你去救战家那小子,你须替我做的事情是,让元氏皇族灰飞烟灭!” “什么!” 沈玉大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 三皇子元宸虽然是个王八蛋,但是元氏皇族这些年也算是治国有道,现在的皇帝又以仁爱著称...... 雪叟没解释。 凝眉盯着地上的柴火好一阵子,才说了四个字:“血海深仇。” 顿了顿,又道,“要么,你就离战家那小子远远地,要么,你就得去做这件事情。选择权在你手上......” 沈玉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只听他道,“至于为什么,只要你顺着现在选的这条路往前走,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就是你的命运。” 沈玉肃然。 想了想之后,最终还是咬牙道:“我答应。” 雪叟有些震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沈玉抬眼看向他,“从今往后,我便是那叛逆的奸贼,篡权的邪佞,身家性命,生死都在一线之间!” 她攥紧了拳。 前世她一心想嫁入皇族,最后不也落得个满门覆灭么? 半刻钟之后,雪叟跟着她离开了青柳巷。 雨还在下着,夜风袭来冷入骨髓,沈玉看着皇宫的方向,明白从此之后她和元氏皇族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豁出去了。 于是,扭头看向雪叟,“师父,只要你能出面保住他的腿,我肯定会帮你。” 雪叟给她下了毒。 而她还不想死。 她有家人要守护,有前世的遗憾要弥补,有血仇要报,也有想要真心实意珍惜的人。 夜色里,雪叟深深看了他一眼,说,“如果你听话,我也不只会给你下毒。我会传你鬼门十三针和灵龟八法。等你学成,天下杏林唯你独尊。” 沈玉诧异地看向他。 前世她也是跟着雪叟学医。 学成之后,医术在京城也算是佼佼者,但却没听说过雪叟还会这个,不由惊道,“这不是两种针法不已经失传已久了么?” 前世,雪叟竟是留了一手。 也难怪。 雪叟和元家有血海深仇,可她却心心念念要嫁给三皇子为妃。雪叟没杀了她已经是仁慈,又怎会把压箱底的医术真的传授给她呢? 想到前世自己干的蠢事,沈玉至今无颜以对。 雨幕里传来雪叟苍老却又透着一丝丝孤傲的冷哼声,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是看着沈玉的眼神当中,藏了一丝丝审视。 沈玉倒也能理解,毕竟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她讨厌战云枭,爱慕三皇子。现在她一反常态,反倒不顾一切要去救战云枭,难免叫人震惊。 想到三皇子,她不由问了句,“师父,您住在这里,还有旁人知道吗?今天下午,三皇子来过一次......但是,我走的时候十分小心,并没有透露行踪给他。” “我不确定今天是碰巧,还是他原本就是来找你的......” “你说元宸?” 雪叟瞳孔一缩,眼底有一抹杀意闪过。 沈玉骇然警觉,雪叟竟然是会武的,那杀伐之气做不得假。 她点了点头,“他多半觉察了您,如果您老人家和元家果真有血仇,怕是青柳巷从此不安全了。” “他还奈何我不得!” 雪叟的嗓音骤然变得冷沉,竟有种金戈铁马的感觉。 沈玉不知道自己卷入了什么样的一个可怕漩涡,只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子时左右,两人到了暝阳王府门外。 阴暗的光线里,前方一道人影在门前走来走去,急得团团转,时不时掩唇咳嗽,咳得很是厉害。 沈玉一看到这人胖胖的身影,眼泪一瞬间涌出来。 都是她干的好事! 让爹爹暴雨中盘桓在暝阳王府的大门口,淋坏了身子! “爹爹。” 沈玉下马,嗓子涩得厉害,扑通一声跪地,“女儿不孝,愧对爹爹养育之恩。” 沈缙扭头一看是她,眼里顿时露出一抹惊喜,“玉儿,你醒了?” 回神后,才沉这一张脸,道,“醒了不好好在家待着,跑来这里干什么!还嫌不够乱吗!” 沈玉从他的眼神转换之间,感受到浓烈的关爱和失望,哽咽着道,“爹爹,女儿自知有错,因此带了个大夫来给暝阳王疗伤,希望能有所弥补。” 沈缙扭头看向雪叟,“你说的是这老翁?” “正是,他是归隐的神医,医术出神入化,只要能进这扇大门,暝阳王必定有救!”沈玉解释之后,上前对门口的守卫道,“劳烦通报一声,就说沈家找了个隐世名医......” “就他?” 话没说完,守卫就一脸不屑地看向雪叟,“找来一个叫花子糊弄谁呢?我告诉你沈三小姐,这件事情我暝阳王府和你们没完,现在我就杀了他拎着他的人头进去,让老王爷看看这是何方神圣,看看到底是谁想要害我家王爷!” 话音未落,一剑刺向雪叟! 雪叟不闪不避,竟是抬头看着暝阳王府的门匾,眼底一片复杂神色,像是忘了自己会武功这事儿! 剑刃直逼雪叟心窝。 沈玉大惊失色,先一步扑上前去,猛地挡在了雪叟面前,剑刃一下没入她肩头! 沈玉一声闷哼,咬牙道:“你现在杀了我试试!看你家王爷会更难受还是会感到痛快!” 说完感觉自己无比卑劣。 她再一次利用了战云枭对她的感情。 但也只有这话管用了。 那守卫一听果然面色一变,拔剑转身进去通报。 第6章 沈玉捂住肩头的伤口,一声不吭地盯着大门口。 血很快染红了衣服,她死死咬牙撑着。 时间一点点煎熬。 整整一刻钟,里面都没人出来,厚重的大门从里面反锁着,没有丝毫动静。 沈缙看着自己的女儿,原本失望的情绪逐渐转化成浓烈的心疼,见她好不容易醒来又要遭这个罪,一时不忍道:“你回去吧,我和这位老先生在这里等着,你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不如回家休息......咳咳咳——” 他说着一阵猛烈地咳嗽,仿佛把肺都要咳出来了。 沈玉扭头看向他,心头的愧疚像是潮水一样涌上来,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 即便是她闯下这么大的祸端,爹爹也舍不得怨怼她,还在关心她的身体。哪怕自己是柳姨娘给他下药,算计他生下的庶女,他也从未对她有过半点嫌弃。 就是这样一个端方君子,到头来竟是被她害得...... 沈玉眼底一片泪意,有千言万语梗在喉头,说不出口。 一旁雪叟看了看沈缙,又看了看她,道:“王府未必让你进去,你又何必受这个罪?” 沈玉回神摇头,“事情因我而起,我理应负责到底。见不到他,我是不会回去的。” “可是雨下得越来越大了......” 耳畔雪叟的声音有些模糊,她脑海里,又浮现出前世战云枭拖着一双血肉模糊的腿,爬了足足十里路来找她,让她赶紧离开京城,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的画面。 那天下着暴雪,地上的雪积了半尺深。 就在那样恶劣的天气里,她还把他拦在大门外,足足一个时辰才出去,无比厌恶地让他滚。 那个时候啊...... 沈玉心里又悔又疼,眼泪在暴雨中无声落下。 恍惚间,门口传来一声响动。 出来一个年近二十,儒雅斯文的男子。他皮肤白皙、长相干净,眼神明澈,但眼窝却有一大片淤青。 许是熬得久了,他看上去十分憔悴,原本就有些单薄的身子看上去更加瘦削,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正是她二哥沈洛。 沈洛是大夫人与他爹的第二子,生性温柔、细心、也很有耐心。从小跟随太医院院正学医,十七岁那年进了太医院。 如今暝阳王重伤昏迷,他理应在这里。 不用想,他脸上的伤多半是白七打的,是替她挨的。 沈玉看着他,内心的悔恨越发浓郁。 沈洛是她的医术启蒙老师,对她这个妹妹更是温柔备至,每次从太医院回来,都会带一些宫里特有的小点心给她吃,自己都舍不得。 回家但凡有空,都会教她识草药、断脉象、看舌象。 只要她有所求,他就没拒绝过。 就是这样好的一个人,前世居然被她害得断了脊骨,年纪轻轻却只能卧床爬行,得靠着几个太监抬来抬去,后面几年受尽了白眼。 即便是这样,也没能躲开三皇子的算计。 就在七年后的冬天,三皇子拿着她配的药给皇上下毒,却把罪名栽赃到了他头上! 最后,沈洛和大哥、爹爹一起被凌迟处死。 足足三千多刀剐在他身上,单薄如他,又是如何撑住的? 沈玉看着他浑身颤抖,一声“二哥”开口,撕心裂肺。 沈洛看向她,叹了口气。 “白七说你来了,我还有些惊讶。”说着,赶紧摘下身上的雨披给她,“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和父亲。” 即便是被害成这样,在他眼里她还是那个需要呵护的妹妹。 但这一次,沈玉不能逃。 她摇摇头,“暝阳王重伤,我是罪魁祸首,怎能躲在爹爹和二哥身后,让暝阳王府的怒火都落在你们头上呢?我不走。” 又问,“王爷怎么样了?” 沈洛有些错愕,这可不像是之前的沈玉,之前她什么时候关心过暝阳王了? 但见沈缙也眼巴巴看着自己,便赶忙言归正传,道:“其他御医还在会诊,但是结果大抵不会变,就算是暝阳王醒过来,腿肯定也保不住了,一身功力多半要彻底溃散,从此便是废人一个。” 沈缙闻言一个趔趄。 暝阳王战云枭,可是暝阳王府独子! 要是成了废人,那暝阳王府谁来继承?手上三十万大军又该何去何从? 那不就等于暝阳王府要衰败了? 到时候,暝阳王府的怒火还不得把侯府湮灭? 这是沈玉早知道的,但此时听他说出来,却还是感觉如同晴天霹雳。 前世她是有多愚蠢有多自私,才为了所谓的爱情奔向三皇子,把侯府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沈玉脸色惨白。 沈洛看着她叹了口气,道:“老王爷因此气得吐血,长公主说要把你挫骨扬灰......” 说着,又看了眼雪叟,“以老翁这身打扮,长公主绝不会让他进去,你守在这里,只是自取其辱......” 话是对沈玉说的。 沈玉何尝不知? 可她已经没了退路,只得咬牙道,“她就算是再讨厌我,等太医没辙了,哪怕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也得让雪叟进去试试!” “二哥,你再进去通报一下吧,王爷身上的毒如果十天之内没解,往后便毒入经脉骨髓,再无解开的可能!” 沈玉心焦如焚,不由拉住沈洛的袖子,求他。 沈洛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知道他中了什么毒?” 太医都没看出来。 沈玉面色一僵,道,“不知,但......想进去看看!” 战云枭中的是蛊毒。 前世她也是在好几年之后才从元宸口中听说的,而且大齐无人会蛊,那是南楚九黎一些人的邪门手段,要真说她知道,怕是要惹出大乱子。 沈玉自然不敢说。 只是看了眼雪叟道,“若是雪叟看了,还是不能好转,我愿意以命抵命!” 沈洛诧异地打量她,只觉得她这一觉醒来像是变了个人。 但事出紧急,他也空没多想,只好叹了一声,“你这又是何苦......” 但沈家的确急需和王府缓和关系,也是真的希望战云枭能早日好起来,毕竟两家是世交,之前关系也不是一般的好,只是在沈玉闹着要悔婚之后才生了嫌隙...... 一念及此,道,“我再进去看看。” 又是漫长的等待。 沈玉知道二哥这次进去,肯定又少不了长公主一番为难。 那长公主正是暝阳王的生母,但同时也是皇上的亲妹妹,是出了名的难缠。王府傲慢的名声,基本上她贡献了九分。 作为当朝大公主,就是对丈夫和亲儿子都没多少好脸色,别说是沈家人了。 沈玉担心二哥,却又别无选择。 正急地团团转,冷不丁却瞥见街角一道熟悉的身影掠过,匆匆往王府侧门去了。 幽微雨幕里,那人虽穿了一件宽大的黑色雨披,还戴着帽子,但从背影也不难看出正是她那个好表姐宋婉晴! 第7章 "你认识?” 雪叟注意到她的异样,问了一声。 沈玉回神,轻轻摇头,“不认识,只是好奇......”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但很多事情,又不由涌了上来。 前世她讨厌战云枭,可战云枭却对她一腔偏执纠缠不休,还调查他出征那几年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弄得她十分恼火,根本不愿意看到他。 于是,在三皇子需要她透露消息给战云枭,或者有别的事情非说不可的时候,宋婉晴就会自告奋勇替她和战云枭传话。 那时候,她感觉宋婉晴对自己真好。 简直跟亲姐姐没两样。 即便是后来知道她在这天夜里来给战云枭送药时,她都还相信了她那一番说辞。 说什么送药是假,替她打探消息是真。 那会儿她听说暝阳王府要让沈家在京城混不下去时,的确也是有些害怕的。宋婉晴假意安慰她,她还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直到临死时,宋婉晴那一顿拳打脚踢,和眼睛里掩饰不住的妒火才让她明白,宋婉晴从一开始就是喜欢战云枭,想接近他的。 只可惜...... 呵! 沈玉收回目光,眼底泛起一抹冷意。 这时,前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出来一个一身青衣、怀抱长剑的英俊男子。 “白七,王爷怎样了?能让我们进去吗?” 沈缙见状踉跄上前,赶忙问道。 堂堂一个侯爷兼礼部尚书,虽然比不得王府尊贵,却也是开国元勋的儿子,此时却得跟一个侍卫低三下气,都是拜沈玉所赐。 白七也是一脸怒容,往日的友好如今半分不剩,只剩下内敛的恨意,沉沉道,“侯爷身为礼部尚书,却教导出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儿,把我们家王爷害成这个样子,还敢堵在门口添乱,倒真是叫人开了眼界!” “一人做事一人当,跟我爹没关系!” 沈玉一步上前,挡在了沈缙面前,抬眼看向白七,嗓音沙哑颤抖,“是我对不起你和你们家王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白七一愣,看向沈玉。 盯着她打量了好长时间,似乎在确定眼前这个摇摇欲坠却又铁骨铮铮、眼睛里还噙着浓烈愧疚的女人到底还是不是之前的沈玉。 他刚刚说话不好听是真。 但这么多年来,哪次不是沈玉先对自家王爷恶语相向,像嫌弃苍蝇那样嫌弃他们主仆二人? 以前的沈玉,真的是轻浮又讨人厌。 但是此时...... 白七的眼神变得复杂,盯着她好一阵子,才问道,“七天前燕南山,你传信让我们王爷过去,是有什么话要说?” “......” 沈玉一噎。 不等她说话,白七就冷笑一声:“还是说,约他出去,原本就是你和什么人商量好了故意的?” 战云枭少年将军,横扫六合的男人。 他的贴身侍卫自然不会傻。 她的伎俩,他们一眼就看穿了。 可怜她前世还觉得自己一切做得天衣无缝,生生忽略了那个男人一直在忍让、包容着她。 可是,为什么? 是什么让他非她不可? 前世宋婉晴说,战云枭缠着自己,无非就是拉不下面子,不想被一个区区的侯府庶女嫌弃退婚,一旦他找回场子,必定会把她抛弃,挫骨扬灰。 所以,她一定不能嫁给他。 可是一场生死浩劫,让她大彻大悟,以战云枭的性格和身份,绝对犯不着那样找回颜面,直接把她弄死就完了。 此时,她看着白七,这个疑问又更深了几分。 与此同时涌上来的,还有对眼前这个人的歉疚。 前世,她一心作死,得罪了很多人。 战云枭放心不下她,就让白七暗中保护。 三皇子怕白七发现他们的阴谋,就安排刺客,让她把白七引到偏僻的小巷子里,再利用他对她的信任除掉他。 白七不知。 刺客扑向她时,白七以为她是真的遇刺了,不得不出来保护她。 就在白七背对着她,替她挡住刺客的攻击时,她拿出一把匕首,猛地刺进了白七的后心! 看着白七无比痛苦地倒在地上,她浑身都在颤抖,一股恐惧和不忍涌上心头,三皇子却从背后抱住她,说,“若不这样,让战云枭发现了他的尸体,便知道是你杀了他,往后便再也不会信任你了。玉儿,为了我们的未来,不能却心软。” 等她回过神时,三皇子已经握着她的手,打开了装着化尸水的瓶子,倒在了白七身上! 她至今都不能忘记,当时白七看她的那个眼神。 错愕,控诉,不可置信,仿佛要把她的灵魂击穿一般。 此时重逢,沈玉只觉得不敢面对他的眼睛。 她喉头哽了哽,嗓音颤抖道,“我那天的确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们王爷说,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私事儿,我还是亲自跟他说吧。” 白七微微皱眉。 今晚的沈玉和以前不一样,她说话没以前那么咋咋呼呼躲躲闪闪,而是尽量直视着他,眼底有无穷歉疚,但却依然不闪不避,仿佛有种傲骨逐渐生成。 那眼中,竟还藏着一丝丝只在自家王爷脸上才见过的威严和冷肃,让他想要屈服。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 沈玉没时间和他耗,压了心头翻滚的愧疚,直截了当道,“事已至此覆水难收,但我请的人是隐世神医,比里面那群太医肯定强出千百倍。” “你与其在这里质问我,不如先放我们进去,让你家王爷醒来再说。” “若他不行呢?”白七回神,凝眉看向雪叟。 他当然希望王爷赶紧醒来。 可是,眼前这个花言巧语惯了的女人,和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叫花子,真的可信吗? 白七拿不准。 沈玉说,“如果没用,你放这位老伯离开。至于我,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白七没忍住冷笑一声,眼底却有些泛酸。 之前都是自家王爷这么护着沈玉这个小白眼狼,这小白眼狼眼睛里却只有三皇子,搞得人尽皆知。 要不是人活生生就在眼前,那张脸也是独一无二的好看,白七都怀疑自己认错人了。 白七回神,看向她,“不是我不让你进去,只是你带来的这个人,我觉得他不行......” “嗖!” 还没说完,两道银芒闪过。 下一刻,他整个人被定在原地不得动弹,只有双耳和眼皮疯狂颤抖,根本停不下来! 白七大惊失色,赶忙道,“快解开快解开!我放你们进去,但是长公主什么脾性你们知道吧?能不能承受住她的怒火,看你们自己造化!” 倒不是他害怕,而是他从这人施针的手法上,看到了希望! 但还是威胁道:“若王爷醒不来,你们就留在王府给他陪葬吧!” 雪叟深深看了他一眼,收了银针走进大门。 沈玉和沈缙赶忙跟上去。 白七看着沈玉的背影,眼底涌出浓烈的不解。不明白她这一出又是为哪般,更不明白王府寻遍名医怎么都没找到这老头? 院内小路,沈缙千叮咛万嘱咐,“长公主出身皇家,又是皇上唯一的亲妹妹,性子难免高傲蛮横了一些,十分难以相处......一会儿,你躲在爹爹和你二哥背后,莫要说话。” 说话间,前方小院门口,已经出来了两个人。 一个是打着伞的丫鬟。 另一个,是一身宫装、雍容异常却脸色铁青的长公主。 第8章 “微臣见过长公主!”沈缙赶忙上前,“敢问王爷......” 长公主没理会他,扭头看向沈玉,眼睛里一片暗沉,恨怒几乎收敛不住,“你还来做什么?!” “臣女见过公主......” 沈玉话没说完,长公主突然抬手,猛地一个耳光狠狠甩在了她脸上,“你还知道你是臣?谁给你的胆子算计我儿?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她本就不喜欢沈玉。 要不是碍着沈家和战家的婚约是两家老一辈订下的,又有先皇作证,她早就退了这门亲事! 如今战云枭被沈玉约去燕南山,最后回来却是身中毒箭昏迷不醒,长公主的耐心已经消磨殆尽,现在再看沈玉,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沈玉挨了结结实实一个巴掌,原本就因为发烧而混沌的脑袋,疼得更厉害了。 一阵一阵眩晕袭来。 但她明白,错在自己。 “对不起。” 她喉头哽了一下,规规矩矩道了歉,这才抬头看向她。 夜色里,长公主面色威严如铁。 这是在皇家长期耳濡目染的结果,再加上先皇在世时对她万般宠爱,如今皇上又只有她这一个亲妹妹,自然捧得很高......长久下来,积威越发压人。 与长公主不喜欢她一样,她也不喜欢长公主。 尤其是前世的时候,一想到给这个女人当儿媳妇,沈玉就有一种发自灵魂的震颤,恨不得躲到十万八千里去。 要说她不喜欢战云枭,有柳姨娘和宋婉晴六分功劳,那起码也有眼前这位四分功劳。 谁愿意头顶上压着这么一个婆婆呢? 前世的沈玉很不喜欢她,两人后来更是闹得水火不容。 在老太妃的寿宴上,她不知轻重当众撕毁了和战云枭的婚约,让暝阳王府颜面扫地;而长公主也当众叫她的丫鬟扇她了几十个耳光,让她从此无法抬头做人,于是更恨不得这个女人去死。 现在的沈玉,其实也不喜欢这样的人。 但是,她欠战云枭的,今天也算是自取其辱。 沈玉喉咙腥甜,但还是看着她,坚持道,“长公主可以骂我,打我,但是眼下还是先叫人进去,唤醒王爷最重要!” “本公主做事,用你来教?” 长公主闻言大怒,直呼其名:“要是枭儿醒不过来,我就把你千刀万剐!你和沈缙沈洛三人,今天谁也别想活着离开王府!” 话音未落,哗啦一声! 十几个王府暗卫出现,把沈玉和沈缙几人团团围住。 沈缙下意识把沈玉挡在了身后,“长公主,玉儿是不懂事,但她也不是故意的!她自己也才刚醒来还没好呢,就冒雨去给王爷找大夫了,您要是有什么怒火,往本侯身上撒!” 沈玉回神心如刀绞。 沈缙算不上伟岸,他在京城群臣当中,个头不算高,是个圆润的胖子,平常也不见丝毫锋芒,可今天为了保护她,却拼死挡在蛮横无礼的长公主面前。 她有一个这样好的爹,前世却从未珍惜。 “爹,这不关你的事......” 沈玉嗓音微颤,摇头拉住了他。 结果没等她说话,长公主已然大怒,“沈缙,我儿昏迷不醒,你是带着你女儿来显摆父慈女孝了吧?今天我就成全你们!” 刷一声,长公主拔剑。 剑刃直指沈玉。 正要动手,她的丫鬟玉竹匆匆跑了出来,低声道,“长公主,出事了!王爷突然气息不稳,呼吸不上来,院正大人说怕是要不行了!” “你说什么?” 长公主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白七大惊,赶忙把雪叟往前一推,“这位老翁,你快进去看看王爷!” 雪叟的施针之术是他见过的,但是长公主没见过,又是沈玉带来的人,更是一万个不相信,她猛地一声沙哑厉喝,“站住!” 下一秒,剑刃直指雪叟,“你是何人派来谋害我儿的!” 沈玉大惊,正要说话,却在看到雪叟时愣住了。 夜色里,雪叟的眼神像是从长公主脸上看到了另一人,那眼底明明灭灭,情绪复杂到叫人难以理解。 沈玉猛地想到:雪叟和元氏皇族有血仇! 而长公主,是皇上的亲妹妹元和! 也是他要杀的人! 一瞬间,只觉得剑拔弩张。 沈玉的神经紧绷起来,她只顾着给战云枭解毒,却忘了他娘是公主,现在怎么办? 就在她以为雪叟要做什么的时候,他的眼神却又逐渐平静了下来,变成难以琢磨的混沌,淡扫了眼长公主,冷漠道:“看来长公主并不想让他醒。” 长公主猛地一怔,只听他又道,“也可以理解,毕竟当年长公主嫁给战陨天,也并没有很情愿,生下这个孩子,是你的耻辱吧?” 长公主一个趔趄。 “你到底是谁?” 那时候的事情,知道的和敢提的人,已经不多了。 沈玉愕然,脑海里电光石火闪过什么,但又在下一秒消失不见,再也没捕捉到。 长公主不喜欢战云枭的爹战陨天,甚至不欢迎战云枭的出生,所以战云枭和他这位娘的关系也不怎么样...... 不,不对。 刚刚闪过去的,不是这个信息。 只能说是有关联。 沈玉眉心紧皱,太阳穴一阵钻心地疼,似有什么要冲出脑海,最终却以失败告终。 短暂的僵持当中,气氛变得越发危险和紧绷。 白七急得团团转,赶忙道,“长公主,左右没办法了,太医们也是干着急,就让这位老翁看看又何妨?再说沈家父女都在这儿,若他们真的敢图谋不轨,岂不是要搭上性命?” 说着,又狠狠白了沈玉一眼,“谅他们也不敢!” 沈玉明白那个眼神。 在白七的眼中,她自然是时时刻刻都想害死他家王爷,之前的她从未掩饰,白七也心知肚明。 只是眼下实在是没办法。 沈玉抬头看向长公主,“是啊长公主殿下,我们都在这里了,您又在怕什么呢?” 长公主双拳紧握,盯着她好一阵子,这才咬牙指着雪叟,“让他进去,但是你不行!但凡他敢有半分歹意,本公主今天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沈玉松了口气。 雪叟深深看了眼她,眼神从长公主脸上扫过,举步走进了战云枭的辞风院。 而下一秒,长公主身上的威压就全碾到了沈玉身上,厉喝一声:“跪下!” 第9章 沈玉看了她一眼,没有抗拒,跪在了辞风院大门外。 长公主还不解气,指着沈缙,和院内走出来的沈洛,“你们也一样!” 沈缙苦不堪言,但也不得不跪下。 沈洛二话没说,出来跪在了沈玉边上。 长公主盯着眼前这三人,胸口的憋闷怎么都压不下去,有种想要杀人见血才能解恨的感觉,最后还是玉竹劝慰道,“长公主,老王爷都病倒了,您要是再倒下,王爷又没醒来......王府可怎么办啊?” “夜已经很深了,您要是睡不着,就进去眯一会儿也行......外面风大,可别着了风寒。” 长公主浑身发抖,狠狠地剜了沈家三人一眼,对四周的暗卫道,“给本公主盯紧了,他们谁也不许起来!” 沈缙闻言,赶忙上前一步,求道:“长公主,你惩罚我和洛儿没问题,但是玉儿本就受了伤,又是昏迷了许多天才刚刚醒来,再加上刚刚又被白七刺了一剑,伤口一直在出血......再这样跪下去,怕是要跪出人命。” “您就网开一面,让她先休息一下吧。” 长公主不为所动,当即冷冷道,“本公主的儿子都还没醒来,她凭什么就要休息?” 沈洛闻言蹙眉,道,“我替她来跪!长公主需要她跪多久,我替她加跪多久。” 长公主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沈玉心头发酸发胀,见她怒火又要上来,便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愿意跪到死......长公主请回吧。” “那你就跪到死!” 长公主咬牙切齿,无比厌恶地剜了她一眼。 玉竹闻言有些担忧地提醒道,“长公主,毕竟她是王爷心坎儿上的人,您让她这么跪着,万一王爷醒来看到,怕是又要与您生了嫌隙......” 长公主闻言攥紧双拳,一张本就不苟言笑的脸紧绷起来,怒道,“他与我之间的嫌隙还少吗!” 玉竹不敢多言,低下头扶住她。 长公主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转身扶着玉竹的手进了院子,浑身微微颤抖,但后背却挺得笔直。 沈玉抬头看着她的背影。 夜色里,她身上绣鸾凤的黑色披风显得十分阴沉,透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就仿佛压在她头上的元氏皇族一样。 她脑海里是雪叟那句话:“我要让元氏皇族灰飞烟灭!” 长公主元和是战云枭的娘。 往后,她和她又要如何相处? 处境如此艰难,加上大雨瓢泼暴风又起,沈玉单薄的身子在夜雨中摇摇欲坠,寒热往来痛苦难忍。 沈洛伸手摸她的头,惊得失了声,“额头这么烫,你还来凑什么热闹啊!” 说着,赶忙从怀里拿出一颗药丸子喂给她吃。 沈玉吃了药,抬头看向他。 夜色里,沈洛的眼中满是担忧,眼眶通红。 “二哥。” 她开口,嗓音沙哑,忍了哭腔道,“二哥,我命硬,会好起来的。雪叟进去了,暝阳王应该很快就能醒来......” “你呀!” 沈洛看着她的样子,再多的怨言也说不出口,怕她当场昏迷过去,便把肩膀借给她,“你靠着二哥一会儿......话又说回来,那老翁你从哪里找来的?” “在燕南山采药认识的。” 沈玉没多说,但说的也是真的,“他医术很好的,只是一般不出手。” “别说了,你休息一会儿。” 沈洛心生不忍,伸手环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得安稳一些。 沈玉窝在他怀里,眼泪禁不住湿了眼眶。 背后的人脊梁还是挺直的,还能为她遮风挡雨,不像是前世那样,被她这个白眼狼害得那么惨......嗓子里突然一阵发痒。 她猛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咳——” 怎么都停不下来。 沈洛伸手拍她的后背,却无济于事,一时间眉头紧皱,“这下好了,困在此处你想休息吃药都没得法子。” “二哥,我没事。” 沈玉安慰他,却也实实在在感觉到自己快撑不住了,胸闷一阵比一阵严重。 这时,白七从院内走出来,把一把伞丢了过来,没好气道:“要不是看在王爷的面子,就让你死了算了。” 沈玉苦笑,正要伸手接伞说声谢谢,结果刚一张嘴,喉头就传来一股腥甜,猛地一口血喷了出去! 眼前一片血色,沈玉脑袋晕得越发厉害,再看白七,已经成了一团黑青色的影子,脸都找不到在哪儿。 沈洛大惊失色,赶忙道,“白七,你应该知道王爷多在乎玉儿吧?你难道眼睁睁看着她死?” 白七一噎,想要怼几句。 但看沈玉的样子,再一想自家王爷对她心怀执念,只好沉着脸转身进屋,去找长公主。 “长公主殿下,沈三小姐突然吐血,看起来要撑不住了,要不还是叫进屋来,让太医给她看看吧?” 白七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长公主不喜欢王爷,连带着也不喜欢他这个侍卫,一言不合惩罚是常有的事情,若不是他和王爷一起长大,想着王爷最在乎沈三小姐,否则他是绝对不会来触这个霉头的。 长公主正打算闭目养神一会儿,闻言气不打一处来,狠沉道:“她就应该去死!枭儿的命不是她能赔得起的!” “要不是她,枭儿堂堂一个手握重兵的王爷,战场上让西秦铁骑闻风丧胆的战神,又怎会走到这一步!” “这一切,都是她那个妖女害的!” 长公主的怒火无处发泄,狠狠的攥着身上的毯子,咬牙切齿,“若不是她,枭儿也不至于如此怨恨我这个做娘的!” 枭儿出生的时候,她的确是不喜欢枭儿的。 但是到底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看着他一点点的长大,偶尔她也会生出一丝丝母爱来,当别人夸赞他有勇有谋,战无不胜时,她也会露出骄傲的表情。 现如今她自己也已经分不清自己和这个儿子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牵绊了。 只觉得恨极了沈玉。 白七不知道怎么说服她。 这个时候,玉竹匆匆走了进来,面露喜色道,“长公主殿下,王爷醒了!” “枭儿醒了?”长公主胸腔里的怒火在这一刻被冲散,她急忙下地穿鞋。 玉竹看着她,面色变得有些为难,小声道,“只是,王爷一睁眼,问的就是沈三小姐......” 第10章 “轰隆——咔嚓!” 一道惊雷,突然劈断了旁边的大树,树干砸下来,将沈玉从昏沉中惊醒,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沙哑道,“二哥,几时了?” 双腿已经跪到麻木,不知道已经过去多久。 沈洛沉沉道,“快寅时了。” 沈玉扭转酸痛肿胀的脖子,看向辞风院内,心头沉甸甸的。 前世,众太医会诊,最后依旧束手无策。 最后,还是二哥没办法,才以命担保,用了虎狼之药唤醒了战云枭,但战云枭醒来时,也已经是第九天了。 二哥因此名声大噪,成了太医院最有才华最年轻的名医,但同时也遭到了各方排挤,最后被她牵连,反倒加速了他坠落的速度, 想到这里,沈玉满怀愧疚。 只不过,雪叟的医术应该远在二哥之上,就不知道王爷什么时候醒来? 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他醒来? 一旁,沈缙皱眉看着自己的小女儿。 她这个样子,又像是在乎极了战云枭,可她之前不是天天嚷着要退婚,甚至还把屋里的东西都打砸了么? 现在又...... 想问她是否回心转意,又觉得时机不对。 这时,白七匆匆走了出来,目光落在沈玉脸上,变得异常复杂,道:“王爷说要见你。” 他的心里闷得难受。 眼前这个女人年纪不大却心肠歹毒,又对自家王爷讨厌到了骨子里,偏偏王爷自己却放不下,昏睡七天好不容易睁眼捡回一条命,第一句话不是找沈家算账,居然是想见她? 她有什么好? 沈玉明白白七这个眼神。 除了战云枭对她一腔执念之外,其余人都觉得她给战云枭提鞋都是不配的,她自己也搞不懂战云枭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只是,现在他醒了! 沈玉眼眶一热,眼泪不由涌了出来,身体里仿佛又被注入了些许力量,忙问,“他怎么样?雪叟怎么说的?” 说着,挣扎着就要起身。 眼前突然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终究她的身体,也要被熬垮了。 眩晕当中,她努力咬了咬舌头,等稳住身子,才看到沈洛扶着她眉心紧皱,“既然他醒了,你就回去休息吧。” 说着,看向白七。 白七眉心微微一皱,看了眼辞风院,“怕是长公主不允。” “我没事,我想见他。” 沈玉截断了两人,内心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迫切,想看到他!看到他还没瞎的样子,看到他还活着的样子! 沈洛和白七两人都有些错愕。 沈缙叹了口气,道,“既如此,便先进屋去吧,看情况再说。” 沈玉强撑着进了辞风院,心跳得像是要从胸膛里冲出来一样,一脚深一脚浅迫不及待。 白七翻白眼,没好气道:“沈三姑娘又何必惺惺作态,还是慢点走吧,万一伤到了自己,王爷还得怪我照顾不周。” 沈玉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好心,只是以之前她对他们主仆两人的态度,白七很难好好说话。 很快到了屋檐下。 门开着。 里面烛光昏黄。 长公主就那样四平八稳坐在正前方的八仙椅上,手上捏着一串佛珠,眼睛里隐藏的杀意却沉沉浮浮,一双瞳孔紧盯着她。 要是之前她是暴怒的,那现在的她就是暴风雨之前压抑的宁静,下一次来临只会更加凶猛可怕。 沈玉知道她恨她。 恨不得她死。 因为她对战云枭的嫌弃、侮辱和算计。 也因为战云枭总是维护她,为了她总是驳长公主的面子,让长公主下不来台,觉得儿子被她蛊惑抢走了,和她这个当娘的越来越不亲。 前世,长公主也是三番四次想要对她下手。 什么一丈红、五十大板、当场拔剑、掌掴一百这样的命令都下过,但每次都被战云枭阻止。而她自己,则因为长公主的蛮横越发讨厌王府,当战云枭帮忙的时候,更觉得他是惺惺作态,和他娘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恶心得很。 现在,才隐约明白过来。 这对母子原本就不和,长公主连战云枭都不待见,又怎么会待见战云枭喜欢的她呢? 不过长公主的态度不重要,毕竟往后她是和战云枭一起生活。 只要战云枭对自己好,就够了。 沈玉回神,朝着长公主行礼,“请问长公主,臣女可以进来了吗?” 长公主闻言,猛地双拳紧握,脸颊气得颤抖。 玉竹见状,赶忙道,“进来吧,王爷正等你呢。” 如果不是战云枭太在乎沈玉,长公主恨不得杀了她,还进来? 沈玉知道长公主的心情,她出言问询不过是出于礼数,也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要是没行礼,长公主又会找到机会,将她羞辱惩罚一番。 沈玉深吸了一口气,一脚跨进战云枭的寝室。 屋里一群太医正在叽叽喳喳,低低讨论着他的伤情,表情颇为复杂。 这些人沈玉都是认识的。 也能看得懂他们眼中隐忍的复杂情绪。 太医院也是一个小江湖,里面的势力鱼龙混杂,看起来都是为皇族办差,但实际上里面有皇上的人、后妃的人、各家皇子的人,还有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 自然,有人希望暝阳王醒来,也有人不希望。 那不希望的,看到他醒来当然不高兴,只是不敢直接表达,就藏在内心最阴暗的地方。希望他醒来的,脸上有看到他醒来的高兴,也要被一个叫花子抢了风头的不满,人间百态,今晚都在这间屋子里。 前世的沈玉看不透这朝中尔虞我诈,只想嫁给三皇子为妃,他说什么她就相信什么,就做什么。 如今一眼看过去,却是心知肚明。 她的目光从这些人脸上粗略扫过,急匆匆看向床。 雪叟正坐在边上施针,表情严肃却也从容,有种波澜不惊的感觉。 暝阳王脸色白得像是纸一样,身体平躺着,脸却朝着门口,在看到她之后,眼睛里涌现出极度复杂的神情,把沈玉的脚步一下定在了原地。 第11章 这个眼神,沈玉前世见过很多次。 但却从不曾仔细打量过他。 此时看着他,才发现他即使是躺着,身材也比同龄人高大矫健很多,只是露在外面的半截双腿上缠着纱布,上面渗出一大片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 那两箭,一支射在他的后膝盖,一支射在大腿,现如今都被雪叟拔了出来,丢在旁边的桌子上,带着血和肉。 可他却浑然未决,只是盯着她看。 就仿佛,那两支带着倒钩的箭头,不是从他身体里生生挖出来的。 沈玉眼尾的余光扫过那带血的箭头,眼珠颤了颤,强提勇气迎上他的眼神。 大齐人杰地灵,瀛洲城的美男子数不胜数,斯文俊雅的有,温煦和美的有,威猛健硕的有,禁欲矜持也不少。 可与他相比,终究是差了点意思。 他是那种浓墨重彩的俊美,脸庞的轮廓就像是拿刀雕出来的,五官是一种极其张扬、又极其冷硬精美。但凡他出场,旁人都只能成为陪衬。 尤其是那一双眼,更是深邃无比,宛如星野。 时隔一世,沈玉再看到这双眼睛,不由泪如雨下。 “王爷,你......找我?” 她缓缓上前,整个人在颤抖。 心疼、愧疚、夹杂着悔不当初,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前世的事情一股脑涌上来,她想道歉、想说自己已经不爱三皇子了,想说会好好珍惜他,到最后却一句都没说出口。 床上的男人从她进门就看着她,看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才扫了眼前头,道:“你们都出去,本王和她有话说。” 他的嗓音沙哑、低沉。 明明没什么表情,但给人一种不可忤逆的压迫感,就连长公主都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起身离开了房间。 沈缙和一众御医,也都退了出去。 “你也暂时出去。” 战云枭看向雪叟。 雪叟的目光缓缓从银针上转移到他脸上,像是失了神一样。打量他许久,这才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房间,顺手带上了门。 屋里只剩下沈玉和他。 风被合上的门卷进来,吹得蜡烛摇晃了一下。 沈玉看着他,莫名的,心脏紧绷了起来,有些紧张,“你......想跟我说什么?” 许是心头沉了太多愧疚,她说话的语气变得很软。 床上的人微微错愕了一下,眼底浮现出一丝丝疑惑,随后眉心微微皱起,似在思索自己是否看错了人。 之前的沈玉,对他厌烦至极,哪次见面不是恶言伤人,大呼小叫,比对待街上的叫花子还不如? 很长一段时间,他心里都在想,她大抵是想要他死,才会开心吧? 刚刚叫她进来,不过就是内心执念作祟,想要见她一面,确定她是否真的还活着。再就是想问问...... 看了她好一会儿,他才沙哑道,“你过来。” 沈玉走上前去,蹲在他的床边,和他面对面,想要伸手去抚摸那眉眼,手抬起来却又生生忍住,问道:“你感觉怎么样了?” 她压着眼泪,但嗓音却止不住地颤抖。 他眼底的诧异更深了。 她难道不该说,“你怎么还没死”吗? 但那双杏仁眼当中,担忧却是真真切切,还夹杂着一股浓烈的愧疚,真是叫他大开了眼界,仿佛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醒来,怎么跟变了个人一样? 男人微微凝眉,最后看着她问道:“沈玉,那日你约我去燕南山,想跟我说什么?” 沈玉看向他,见他的眼底幽深似海,许多情绪百转千回沉沉浮浮,她便明白,他什么都知道,只是等在这里,想看看她怎么说。 前世,她把他当傻子,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可现在却觉得自己当时真是愚蠢得过分,他不满二十就能位极人臣,又怎么会连她那点儿小伎俩都看不懂? 可笑她居然以为自己把他玩得团团转,觉得他真的如柳姨娘和宋婉晴说得那样,是个只会打仗的粗野之人,一心一意直奔那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又儒雅风流的三皇子。 前世,眼瞎的人不是他。 是她。 是她害人害己,最后还连累他失去了双腿、武功、双眼、最后被人踩着脑袋活生生打死! 想到前世自己伤害他那些事情,沈玉不知不觉握住了他放在枕边的手,哽咽道,“那日,我想告诉你说,等这个夏天过去,秋高气爽没那么多雨水了,我就嫁给你,再也不去外面野了。” 也算是赴你那一场,八月十五团聚的约。 眼泪湿了一脸。 她紧紧攥着他的手,是失而复得之后,再也舍不得松开的紧张。 男人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到手上,又从手上移到脸上,脑海里把她那一番话滚了一遍又一遍,眼圈泛起了一丝丝红,却又很快隐忍不见。 很长一段时间,屋里谁也没再说话。 沈玉看着他,他看着沈玉紧握着他的那双手,仿佛失了神。 沈玉回神,想到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无地自容。 战云枭十二岁入军营,十四岁出征,十六岁班师回朝封王,第一时间连皇上都没去见家都没回,就风尘仆仆冲到侯府来看她,迎接他的却是她的冷言相向。 那年她八岁。 小小年纪,却已经被柳姨娘教唆得不成样子不知轻重,不仅没有好好和他说话,反而朝着他吐了一口唾沫,让他滚远一点,说自己就算是嫁给一头猪,也不会嫁给一个军旅出身,只会打仗的粗鄙之人。 那天正是八月十五。 傍晚的夕阳照在他身上,他身披战甲雄姿英发,星月兼程赶了几百里路,只想在中秋之前和她团圆。 那满腔热血,就这样被浇了一盆冷水下去。 直到此时,她都还记得他当时那个眼神。 错愕,不解,受伤,仔仔细细打量她,一再确认,仿佛认错了人。 “我不想看到你,你听明白了没有啊?听明白了就滚!” 见他不走,她不耐烦的大喊。 之后,便关上大门跑回了自己的院子,柳姨娘在她耳边帮腔,说,“你父亲怎么会给你订下那样的婚约啊,他就跟个傻子一样,你让他滚他都一动不动的!还是三皇子好,温润如玉,从来不这样莽莽撞撞往侯府跑!” 说的次数多了,她便越发觉得三皇子好,越发厌恶战云枭。 后来,他又找过她很多次。 她的态度一次比一次恶劣,到最后口出恶言,让他去死。 就连这次他重伤,都是她和三皇子联合算计的。 现在,她跟他说要嫁给他,别说是他,就是傻子都不会相信。 沈玉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膝盖,转移话题,“雪叟的医术很好,你应该......” 很快就能好起来。 话说到一半,一抹温热贴了上来,男人粗粝的指轻轻扫过她眉眼,嗓音低沉而温柔:“别哭,本王没事。” 沈玉浑身一颤。 前世,他临死之前最后一刻,就是让她别哭。 一抬眼,便迎上他温柔至极的眼神。 可这一次离得太近了,沈玉却明明白白看到,他虽然看着她,但那眼神却又像是穿透了她,从她背后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那眼神是没有焦距的,仿佛陷入了什么回忆当中。 沈玉不解,正要问什么,门突然响了。 紧接着,传来雪叟的声音,“要换针了,有什么重要的话等好了再说......” 沈玉回神,赶忙起身看向雪叟,一句“师父”到了嘴边,变成了“老伯”,紧张道:“王爷怎么样了?他的腿......还能治好吗?” 第12章 雪叟闻言深深吸了口气,又沉沉吐出去,这才道,“他中的是蛊,这蛊不仅携带剧毒,还吞噬内力。我暂时用银针把蛊虫封在了腿上,把他的内力转移到了上半身。” “蛊?” 战云枭闻言眉心一皱,抬头看向雪叟。 一瞬间,眼底暗芒迫人。 雪叟看着他,似乎又想起了谁,恍了下神才道:“王爷不用怀疑,正是九黎的蛊。” 九黎不在大齐,而在南边的大楚。 就连沈玉都没想到,三皇子这一次算计,居然有邻国的势力参与其中,前世她知道战云枭中的是蛊时,也已经是很多年之后了。 现在想想只觉得恐怖。 但这一次...... “那老伯,你能除了这蛊吗?”她急得抓住雪叟的袖子,眼睛里是想要扭转局面的迫切。 战云枭看着她,眉心紧皱,像是要把她看透一样。 他很想问一句,她不是最期待的就是他去死吗?现在他落到如此地步,她难道不该开心才对? 还是说,她又在耍什么小花招? 沈玉能感觉到他的眼神,却已经顾不上了。 前世,战云枭受蛊虫所累,不仅双腿残废,这蛊虫更是吞噬光了他一身内力,让这个京城武力第一的男人,直接沦为手无缚鸡之力的残废。 一个残废,自然是不能带兵的。 皇上顺理成章,削了他的兵权。 没有了兵权的王府,面对虎视眈眈的三皇子,自然不是对手。 到最后暝阳王府覆灭,其实都是从战云枭中蛊开始! 这一世,她绝不能让悲剧重演! 沈玉急切地看着雪叟。 雪叟却摇了摇头,“我的内力可以摧毁这只蛊虫,但同时也会摧毁王爷的经脉,如此一来便是内力全失,双腿残废。下蛊之人,恐怕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沈玉犹如当头一棒。 所以,即便是重来一次,还是覆水难收么? 又想到前世战云枭腿残之后受得那些罪,沈玉只觉得悔恨难当无法承受,不由眼前一黑。 “沈玉!” 在即将跌倒时,床上的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沈玉一阵天旋地转,倒在了床上。 压到了他的腿,赶紧爬起来,“对不起......” 定了定神才发现,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深深地看着自己。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沈玉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去,捂着脸泣不成声。 都怪她! 都怪她眼瞎心盲,被柳姨娘和宋婉晴怂恿,被三皇子算计却不自知,反倒害了真正对自己好的人! 原以为这一世雪叟可以扭转全局,结果却还是束手无策,她该怎么办? 一瞬间的茫然绝望涌来,她的情绪彻底崩溃,整个人坐在床边抖成一团,却还死死压着抽泣声。 床上的男人看着她,手指轻轻抖了抖。 他最见不得她哭的样子。 一丝钻心的疼,从胸腔里涌出来爬上四肢百骸,他终是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沙哑道,“没事的......” “就算是治不好,也没事。” 他的嗓音分明是温柔的,是在安慰她。 可听在她耳中,却是撕心裂肺的疼。 沈玉无法像是以前那样,只要他说没事她就真的认为他是铁打的,不知道疼也不知道伤心难过,又欢天喜地去干别的事情了。 现在只觉得自己万死难辞其咎。 想了想之后,强忍了泪意,低头看向他,认真道,“我明日便前往九黎,给你寻能解蛊毒之人。” 战云枭眼底看着她,眼底的困惑更深。 “沈玉。” 好久,他说:“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沈玉噎住,想说自己已经不讨厌了,只希望他好起来,但话到嘴边又想到自己的恶劣行径,想来说出来的话也没什么可信度,便道,“人总会变的。” 战云枭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雪叟看着两人很长一段时间,似乎确定了什么,这才道,“虽然这蛊虫无法摧毁,但我可以把它封在下半身,也可以遏制住它的毒性。” “但这样一来,往后王爷的双腿怕是不良于行,只能坐在轮椅上生活了。好处就是,你的武功还可以保留下来,内力也会应为更加集中,攻击更为凌厉。” “那便如老伯所言。” 战云枭当即点头,仿佛决定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个什么物件儿。 他少年英雄,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 唯独对沈玉,存了一腔温柔执念,到最后却弄得遍体鳞伤。 沈玉只觉得自己身怀重宝,却从不知珍惜。 雪叟看向她,又道,“你也不必去九黎,能下此蛊之人,必定是九黎高手,数不过一个巴掌来,再说那九黎排外,你去了只会平白丢掉性命。 且下蛊之人目的就是要毁掉他的身体和功力,就算是有解蛊之法,最多也就是保住性命。” “真的没办法了吗?” 沈玉浑身颤抖,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前世的画面,难以接受那样的结局。 这时,门外的长公主听到雪叟的声音急怒攻心,冲进来就给沈玉一个巴掌,“你把我儿害成这样,怎敢在这里惺惺作态!” 沈玉本就虚弱,这下子完全支撑不住,整个人转了两圈当场栽倒在地。 “母妃!”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冷沉低喝! 长公主回神,看向床上的人。 母子两人四目相对,火花四射。 长公主气得颤抖,“你、你、你都这个样子了,还向着这个妖女说话!” 床上的人却只是垂眸,看着趴在地上的沈玉,片刻沉沉说了一句,“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 长公主只觉得心口憋闷,浑身发抖。 沈玉昏昏沉沉,想要抬头说话,不料喉头一甜,又是一口血喷了出去! “老伯!” 战云枭猛地坐起来,一双眼霎时寒芒四射,“救她!” 雪叟深深看了他一眼,蹲下来,把沈玉扶起来,挪到软榻上躺着。 昏黄烛光中,远处他的脸变得模糊,但眼底的紧张却如影随形笼罩在她身上,逼得沈玉眼泪止不住涌了出来。 被毒箭射中的时候,是他把她护在怀里;雪叟拔箭的时候,他眼睛都没眨一下;听到自己的腿治不好的时候,他冷静地说没事。现在,她只是被打了一个巴掌,他就紧张地坐了起来。 她知道他怨她,恨她。 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一次次护着他。 是她对不起他。 是她配不上他。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活该,她应该承受的! 泪光中,沈玉看向已经变成一团灰色的雪叟,眼睛里沁出一丝丝执念,“老伯,但凡有任何办法,只要你说,我都会不顾一切去做。要是没有,我就自己去找。” 终究,他对她的那一腔执念,变成了她对他的。 雪叟沉沉叹了口气,没说话。 三根银针下去,沈玉混沌的脑袋清醒了几分,门外玉竹匆匆走了进来,眼神复杂又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沈玉一怔,正想问怎么了。 却见她收回视线,看向脸色铁青的长公主,低低道,“沈家二姑娘在侧门求见,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了,说是来给王爷送药的。” 第13章 长公主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冷哼一声,看向了沈玉。 那眼中的讽刺,沈玉看得懂。 前世她一心惦记三皇子,并不知道这天晚上长公主是怎么对对待宋婉晴的。 但是现在,她也在这里,长公主却露出这样意味深长的冷笑,不是在嘲笑她们姐妹两人的丑态是什么? 这时,沈缙进屋,赶忙道:“长公主,臣教女无方......” 长公主却先一步截断他,扫了眼沈玉戏谑道:“既然沈家姐妹都那么好意,不让进门倒显得本公主刻薄了......沈侯爷和沈太医进来坐吧。” 说着,扫了眼里面的位置。 那两把椅子,正好被墙壁挡住。 两人无奈,只得进门坐下,等着宋婉晴进来造幺。 沈玉的目光从长公主脸上掠过,猛然意识到:长公主并不只有傲慢,还有皇家后宫磨练出来的算计和狠辣。 她怕是看清了宋婉晴不安分,所以才放进来,让她们姐妹相争,丑态毕露。 沈玉的眉心皱了皱。 战云枭歪了歪头,细细打量着她,琢磨着她哪怕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单看相貌,眼前的女子杏眼粉腮,肤若凝脂,虽然尚未长开,但已然显出与众不同的倾城之色。 只是,之前的她总缺了点风骨,平白折损了这份气度。 但现在的她却不一样了。 虽然看起来眉心紧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但那双杏眼当中,却透出前所未有的睿智和锋芒,竟像是已经看透了一切。 身上的刁蛮轻浮一扫而空,像是换了个芯子,让他忍不住好奇。 还有点费解。 他本想让宋婉晴滚回去的。 但此刻看着她,却又生了一些小心思,所以也没拦着。 沈玉顾不上琢磨他的心情,反倒很好奇宋婉晴过来究竟想干什么。 门外传来玉竹的声音,“宋姑娘到了。” 沈玉抬头看去。 就见宋婉晴莲步轻摇,正低着头朝着这边走来,整个人看上去扭扭捏捏的,有种故作姿态的别扭。 和白天花里胡哨的打扮不一样,她今晚一身纯白衣裙,明明披着雨披,却还是故意淋湿了半截身子,看上去狼狈又惹人怜爱。 用的料子,却是柳姨娘始终舍不得拿出来的那匹缙云。 头上戴着的那支白玉海棠簪,亦是柳姨娘最为珍爱的。之前她说过喜欢,但柳姨娘没舍得给,今晚竟是拿出来,给宋婉晴撑门面! 倒是真舍得! 沈玉心头仿佛被针扎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但紧接着就意识到:柳姨娘恐怕是希望宋婉晴攀上战云枭! 这就让她有些不解了。 她是柳姨娘的亲生女儿,柳姨娘总是在她面前嫌弃战云枭不好,却又支持宋婉晴来追求战云枭......这事儿怎么看都很是诡异。 沈玉难免有些困惑。 而这时,宋婉晴已经来到了门口,隔着一道门槛给长公主款款跪下,一改之前在侯府的尖细嗓音,娇软道: “臣女见过长公主殿下。都是妹妹不懂事,连累王爷受了重伤......臣女听闻王爷昏迷不醒,甚是忧心。正巧臣女在民间时收了个偏方,对昏迷之人最是有效。” “臣女替妹妹感到愧疚,又担忧王爷安危,便连夜熬了药送过来,希望能帮到王爷,还望长公主殿下莫要嫌弃。” 沈玉听着她这话,一双手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攥紧衣襟。 她原以为自己前世和宋婉晴情同姐妹,对她已经足够了解。现在看来却是低估了她的无耻,不由气得身子有些微微颤抖。 屋里没人说话,低气压沉了下来。 长公主感到冒犯,沈缙和沈洛两人更是气得脸色铁青,唯有战云枭一动不动盯着沈玉,反倒因为她的反应有一丝丝意动。 沈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转移视线扫了眼长公主。 长公主眼中的讽刺则越发浓郁了一些,一副看戏的姿态,似乎在等她说话。 沈玉心下冷笑一声,也没吱声。 宋婉晴扭扭捏捏说完了一番自认为十分得体的话,等了半天没人搭理之后,不由有些紧张煎熬起来。 就在她几乎忍不住想要再次开口打破僵局的时候,长公主才有些诧异地扫了眼沈玉,似乎没想到以她刁蛮无礼的性子会这么冷静。 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便自己接上宋婉晴的梗,脸上变戏法似的露出一抹温柔,道:“你三妹作为我儿未婚妻,都不见得多担心我儿,你倒是有心了,居然为了我儿在门口等了两个多时辰,倒叫本公主有些感动。” 沈玉:“......” 她倒也无话可说。 倒是宋婉晴得了“嘉奖”受宠若惊,赶忙道,“都是臣女应该的......” 长公主循循善诱,嗓音又温柔几分:“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跟本公主和我儿说?我儿已经醒了,你在这里说,他也能听见。” 话是对宋婉晴说的,眼尾余光却扫了眼沈玉,仿佛在说:你看不上我儿子自然有别人瞧得上。 沈玉皱眉,不由看了眼战云枭。 战云枭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见她看过来居然也没躲,反倒盯得更紧了。 “......” 沈玉脸上莫名一烫。 只听宋婉晴紧张又热切地道:“臣、臣女这次前来,一来是替妹妹给长公主和王爷道歉。二、二来,的确是有话要跟长公主和王爷说。” 沈玉也是前世痴恋过三皇子的人,也曾这样战战兢兢去见三皇子的母妃静妃娘娘,自然明白宋婉晴这个样子,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 长公主唯恐天下不乱,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哦?那你的第二件事情是什么?” 那个眼神和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好相处呢! 但如果宋婉晴看她的眼神,就能发现那眼中笑意不达眼底,全是居高临下的嘲讽和戏弄。 她迫切颤抖着,热情抑制不住从话语间涌出来,“臣、臣女想跟长公主说的是战家和沈家的婚约。” “当年,战家和沈家订下婚约,沈、沈家老祖宗也说了,未来沈家孙女,必有一人嫁于战家孙儿,但并未点明是哪个孙女儿,哪个孙儿。” “......” 沈玉听到这话,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的眼底不由沁出一抹寒意。 宋婉晴试探了一句,便停下来。 等了一会儿,见没人打断,便大胆起来,自信道:“若非当初王爷瞧上了妹妹,那婚约也未必就是妹妹的。若妹妹喜欢王爷也就罢了,臣女这个做姐姐的,也愿意成全她。” “但是,妹妹痴恋三皇子,把王爷一腔深情践踏在脚下,害人害己......臣女身为二姐,理应替妹妹受罚。还望长公主做主,让王爷从沈家三姐妹当中,重新选一人当未婚妻吧!” “臣女愿意做牛做马,好好照顾王爷,绝不会像是妹妹那般,把王爷害到这种地步!” 说着,把怀中的坛子放在边上,额头紧贴地面,显得无比虔诚,和之前蛮横无礼的沈玉形成鲜明对比。 沈玉当然知道宋婉晴是故意踩着她。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也不会被这点小伎俩真的激怒,更不会认为眼高于顶的长公主真的就乐意选她给自己当儿媳妇。 再看长公主,果然见她眼底的鄙夷已经变得无比浓烈,一声冷笑几乎憋不住:“是吗,那你起来,和你妹妹商量一下吧。” 就差把“痴人说梦”四个字写在了额头上。 沈玉发现,她眼底的怒火不但没有被压下去,反倒烧得更旺了,不由暗自一笑。 这时,宋婉晴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猛地抬起了头,这才发现屋里不只有长公主,边上不显眼的软塌上还坐着一个人! “沈玉?!” 她一下瞪大眼,失声惊叫:“你、你怎么也在这里?!” 她不是最讨厌战云枭,最喜欢三皇子么? 怎么会冒着大雨来看战云枭? 而且,她现在把战云枭害成这个样子,长公主怎么还会让她进来? 第14章 宋婉晴的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 沈玉一脸寒光地打量着她,这才开口:“你倒是对沈战两家的婚约了解的不少。” 如宋婉晴所言,沈战两家婚约只是约定两家各出一人联姻,只要双方能代表沈家和战家便可。 只是后来,战家只有战云枭一个世子,年少成名迅速封王,变成了大齐历史上最年轻的将军和王爷,这婚约自然而然落在他头上。 至于沈家,当时只有沈馨和沈玉两个女儿。 沈馨是沈侯爷和大夫人顾氏生的嫡长女,蕙质兰心,是京城高门贵女的典范。沈玉是柳姨娘给沈侯爷下药,算计生下来的庶女,又在柳姨娘教导之下,言行无状,粗鄙无礼。 可战云枭却偏偏选择了她。 大家都觉得她走了狗屎运,才得了战王青眼。 可那时候,柳姨娘和宋婉晴已经不知道在她面前嫌弃过战云枭多少次,又有多少次找机会让她和三皇子见面。三皇子又不知设计了多少次偶遇,在她面前演出一个温润君子的形象了。 她的心一颗心,全都扑在了三皇子身上。 所有人都不知道战云枭为什么选择她。 她自己更不知道。 只是他缠得越紧,她就越发厌恶他。尤其是在看到他总是深情脉脉地注视着自己,欲言又止时,感觉到一股由衷的恶心,恨不得他赶紧去死。 柳姨娘和宋婉晴甚至帮她避着战云枭。 好几次战云枭开口,要问什么的时候,都被眼前这个女人和柳姨娘打断。 那时她还以为柳姨娘和宋婉晴是真的在帮自己驱赶苍蝇,现在才发现,她们哪里有什么好心?一切不过都是算计而已! 沈玉心里一片冰凉。 她缓缓起身来,走到门口。 宋婉晴浑身僵直,看着她一步步走到自己跟前,被她眼中的寒意看的有些发怵,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表妹,我......” “啪!” 沈玉伸手,一个巴掌狠狠甩了上去! 屋里众人皆一惊,谁也没想到她二话不说直接动手,就连长公主都愣了一下。 宋婉晴更是瞪大眼睛,也是一万个没想到她居然敢当着长公主的面动手。 她捂住火辣辣的脸,不可置信道,“表妹你——” 话没说完,沈玉抬手,朝着她另一边脸又一个巴掌甩了上去。 这两个耳光打得极狠,宋婉晴的迅速肿了起来,嘴角沁出一丝丝血色,头发散乱地伏在地上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完全难以相信之前那个任她算计,对她言听计从的草包怎么变成了现在这般阴狠难缠的样子! 她背着光站在她前头。 埋在阴影里的眼神幽若寒潭,开口嗓音更像是从地狱里头爬出来的,沉得瘆人,“第一,沈家和战家的婚约,究竟落在谁身上,不是长公主来选儿媳妇,而是王爷选妃!” “沈玉!” 长公主没想到自己被冒犯,脸色登时一变,猛地一巴掌拍在桌上! 正要发作,战云枭看了她一眼。 长公主猛地一噎,双拳攥紧。 宋婉晴听到长公主一声厉喝,原本以为沈玉要倒霉了,结果后面却什么也没等来。 只有沈玉冷沉的声音,一字一句像是冰疙瘩砸在她的心头:“第二,外人称你一声沈二小姐,你别以为真的就是侯府的女儿了。沈家的婚约就算是落在狗身上,也落不到你头上。” 宋婉晴羞臊难当,仰头看着她,眼睛里不由浮现一抹怨毒。 她没想到沈玉在这儿。 更没想到,沈玉居然会当众打她,还说出这么无情的话。 她以前从不这样的。 这个草包从燕南山上滚下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宋婉晴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心头难以抑制地涌上一丝惧怕,眼中怨气更深。 沈玉看在眼里,已经不在乎了。 “第三。” 沈玉开口,身上的气势比外面的夜雨还要冰冷肃沉:“从今往后,沈家没有你这个二小姐!宋姑娘该往哪里去往哪里去,要是再敢不安分,舞到我跟前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宋婉晴浑身震颤,不由低声辩解道:“我去哪里,也轮不到妹妹来......”心下还想着,只要柳姨娘在沈缙面前一哭一闹...... 话没说完,屋里传来一道冷喝! “住嘴!” 宋婉晴惊得三魂出窍,一抬头才发现沈缙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着她满脸怒容道:“侯府养你,却不知你是这种货色!我怜你失了父母无依无靠,你却包藏祸心,试图背刺我的玉儿,夺她婚约?!” 宋婉晴被他吼得一抖,回神才真正感觉到害怕,赶忙装可怜。 “姨父,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侯府养我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会......我只是......再说我爹娘都死了,姨父要是不收留我,我真的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了,等回到家里,我一定跟你解释清楚的,呜呜呜......” 紧接着便蜷缩一团开始掉眼泪。 沈玉第一次看她这种无助悲泣的模样时,确实生了怜悯之心,才跑去求了大夫人。 但是现在内心却只余冷笑:“我沈家养你那是情分,把你赶出去那是本分。这世上的可怜人多了去了,养你何不养一条流浪狗?狗还知道摇尾巴!” 宋婉晴的哭泣戛然而止,抬头愕然看向她。 她不明白,那个她说什么就信什么的蠢货怎么今晚就变成了这个咄咄逼人、说话条理分明的样子? 她不由坤着脖子,往里面看了眼,却见战云枭正津津有味地打量着沈玉,长指不由抚上自己的鼻翼,若有所思。 那眼睛里的情意,是深藏不住的。 只是在看到她的时候迅速凝结,成为万年寒冰,和无尽的厌恶。 宋婉晴心头刺痛,猛地低下了头,生出一丝丝难以抑制的自惭形秽。 转念又对沈玉恨得牙痒痒。 沈玉冷笑一声。 战云枭出了名的对女人绝缘,前世人们都骂她是个刁蛮任性又愚蠢的狐狸精,那显然不在“女人”的范畴。 就这样一个人,对痴恋他的别国公主都不假辞色,何况宋婉晴。 这一声冷笑,毫不掩饰。 宋婉晴屈辱难当,长公主亦是眉心一跳。 回神不由暗骂宋婉晴是个废物,又疑惑沈玉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狠辣干脆的性子。但戏看到这一步,瞅着也有些没劲儿,便打断他们,“够了,你们侯府的事情回自家去解决!” 沈玉扭头看向她,眼底冷笑一闪而逝,道:“那我的好表姐可是送了救命药来,长公主药也不要了吗?” 这戏码,开始的时候她不也很期待么? 怎么不看了? 长公主脸色一黑,两只手猛地攥紧。 正要发作,床边传来了战云枭的低沉冷漠的声音,“跳梁小丑罢了,本王不需要她的药,让她滚!” 宋婉晴心如刀绞,呆呆地跪在门口。 这人除了对沈玉温柔,就没见过他给过谁好脸色,就连京城圈当中,大家也在背后地里说暝阳王那张嘴,和沈三小姐有一拼了。 那沈三小姐,自然就是不知天高地厚,满世界嫌弃他,对他恶语相向的沈玉。 宋婉晴低下头来,死死压住了心头妒火,浑身颤抖。 沈玉扭头扫了眼战云枭。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当中,竟多了几分兴味。 两人对视几秒,沈玉脸上不由一红。 好在她本就高烧,倒也看不出来。 眼神一闪,她看向沈缙,“爹爹,既然王爷醒来了,雪叟已经尽了力,咱们守在这里没什么用,不如先让王爷好好休息,咱们回去再想办法......” 背后男人回神目光落在她肩头,“你的伤......” 沈玉扭头,看到他眼中沉凝的担忧,沙哑道,“无妨,回去上药便是了......伤口也不深。” 想要再说几句关怀的话,又觉得有长公主和宋婉晴在,似乎不合时宜。 只好对沈缙道,“爹爹,我们回去吧。” “微臣告退......” 几人离开,谁也没理会宋婉晴。 宋婉晴赶忙爬起来,像个丧家犬一样跟上去,一直尾随进了侯府,到了屋檐下追上沈玉,“表妹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 沈玉扭头,站在屋檐下回望她:“解释你今晚来,不是来给王爷送药的,也不是来自奔为妻的,而是来替我打探消息的,对吗?” “额......是......” 宋婉晴赶忙点头,这正是她想说的,可现在被沈玉说出来,就觉得哪里不对。 正打算想法子打消沈玉的疑虑,大夫人那边三个丫鬟便已经进来,语气十分不好道,“宋姑娘,大夫人有请!” 话音未落,两人架起宋婉晴就走,另一人对沈玉道,“三姑娘,你好好休息,大夫人说今晚太晚了,她要处理一点事情,明天你醒了来看你。” “表妹,你一定要在大夫人面前替我求求情,不然大夫人会打死我的,我去王府真的只是替你试探的......” 宋婉晴大惊,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盯着沈玉,伸手试图抓她衣服。 沈玉冷笑一声,不着痕迹躲开,转身进了屋。 替她求情? 还不如替狗喊冤! 第15章 片刻之后,沈洛进来帮她处理伤口。 沈玉看着他,又想到前世他被自己牵累,断了脊骨受尽委屈的事情,不由眼眶发红,道:“二哥,对不起啊,是我不懂事,牵累了侯府......” 沈洛一愣,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之后露出了和煦笑意:“傻丫头,胡说什么呢?你今天在王府的表现特别好,让二哥刮目相看!” “只不过,今日看宋姑娘那个样子,恐怕是包藏祸心。” “你和她住的近,往后可一定要多加留意,切莫着了她的道儿。我明日便去和母亲说,既然宋姑娘早就及笄了,便找个人家赶紧嫁出去吧,免得留在家里造幺蛾子。” 前世他说这话时,沈玉为了维护宋婉晴和他翻了脸,后来再也不愿意跟着他学医,两人越来越生疏。直到他被凌迟处死,两人都没能再说上几句话。 沈玉心里愧疚难当。 这一次,她很听话的点了点头,“我听二哥的。” 沈洛闻言不由露出一笑,包好伤口之后,道,“你身体本就虚弱,还要好生休养......王爷那边二哥替你盯着,你早些休息。” “二哥也早点睡。” 沈玉看着他的背影离开,眼眶有些湿润。 沈洛一走,丫鬟月桂便走了进来。 “姑娘,大夫人震怒,叫人把宋姑娘打了二十大板,关进祠堂了!” 她长了一张鹅蛋脸,柳叶眉,在四个丫头当中,看起来最为柔美,脾气也相对好一些。 但这一次还是被气坏了,道:“可真没想到,沈家养她好几年,姑娘你对她那么好,她居然恩将仇报,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情来!” 沈玉打量着她,一双手微微颤抖。 她也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月桂了。 前世,她一意孤行跑去百里外的围场上给三皇子通风报信,谁料却被人截杀,月桂为了保护她,替她挡剑而死。 而随后端着燕窝进来的紫苏,也被柳氏推出去,给宋婉晴当了替罪羊,最后被赏了一丈红,活生生打死在她面前。 她哭得一塌糊涂,最后还被柳氏训了一顿,说她堂堂一个侯府的小姐,怎么能为贱婢流眼泪?若是放在宫里,这样的奴婢便是随手打杀了,也是常有的事情。 又说她这个样子,如何当得起母仪天下的重任? 逐渐在柳氏的洗脑之下,她认为她们死得其所,没过多久,便把这事儿忘了,继续一心一意辅佐三皇子,保护宋婉晴和柳氏。 直到最后沈家覆灭,三皇子和宋婉晴的嘴脸暴露出来,过往这一幕幕浮上心头,她才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 此时再看眼前这两个水灵灵的丫头,沈玉只觉得一股热泪涌上眼眶。 紫苏却以为她是在王府受了委屈,赶忙安慰道:“姑娘,你快睡吧,我们几个就在边上守着,你不要害怕......” 沈玉张了张嘴,终只是点了点头。 很多话在喉咙里滚了好几圈儿也没能说出口,毕竟只有她一个人是重生的,前世那些事情,也只能在她自己心里煎熬。 最后也不知何时睡着的。 又梦到了沈家覆灭,战云枭被活生生打死的场景,最后眼前只剩下一片血色,宋婉晴指着地上的碎肉,笑得格外猖狂,“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父兄的血肉!” 惊醒时,外面还下着雨。 屋檐下传来松露的声音,“宋姑娘被打了板子关了禁闭,柳姨娘心疼得要死,一大早就缠着老爷,要把人放出来......” “可依大夫人的性格,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又岂是老爷劝说几句就能改变的?何况宋姑娘做出那样的事情,老爷还不知道怎么生气呢!” “柳姨娘也真是的,放着自己的亲闺女不管,整日给别人的女儿当娘!” “估摸着,一会儿又要来找咱们家姑娘了!” 沈玉听着外面的说话声,逐渐从噩梦里回过神,想到了柳姨娘。 按理说,柳姨娘是她亲娘。 可奇怪的是,自打宋婉晴进入侯府之后,柳姨娘就借口她还有父亲母亲哥哥姐姐们疼爱,而宋婉晴失去双亲更加可怜,便把几乎所有的母爱都给了宋婉晴。 之前,她住的是和大姐、大哥、二哥同等规格的韶华院。 宋婉晴来了之后,柳姨娘为了安慰宋婉晴,就劝说她把韶华苑让给了宋婉晴,让她则搬到了还没有韶华苑一半儿大小,又偏僻的秋月阁。 当时,大夫人很生气,把她叫去说:“你是侯府堂堂正正的二小姐,怎能把自己的院子让给一个外人?” 她还顶撞大夫人,说:“宋姑娘不是外人,她是我表姐,也是我最亲的人。” 大夫人差点没气死。 可那时候她尚且年幼,又有柳姨娘整日在耳边吹风,这话自然是柳姨娘在她耳边念叨了无数次的结果。 前世在柳姨娘的洗脑之下,她的确也是这么觉得的。 可现在才发现,柳姨娘此举根本不正常! 哪家的亲娘不疼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亲闺女,反倒对别人家的女儿掏心窝,又是关怀备至,又是帮着别人去抢亲闺女的婚事呢? 这事儿往后闲下来,恐怕还得查一查。 正想着,柳姨娘已经咋咋呼呼进了院子,“玉儿呢?玉儿醒来了没有,这都日上三竿了还睡着啊?” 松露闻言生硬道:“柳姨娘可真会说笑,这大雨天的哪来的日上三竿?我们家姑娘昨夜熬得晚,还没醒来......” “你给我让开!” 柳姨娘推开了松露,“哐当”推门进来。 门口冷风倒灌,沈玉心里比身上还冷,扭头看向她,眼神便也凉了下来。 门口的妇人年过四旬风韵犹存,身上满是绫罗绸缎,恨不得把所有的首饰都戴在头上,每样都十分华贵。 可这些穿戴在她身上,却显得花枝招展,一颦一笑尽染风尘,看上去不像个侯府的妾室,更像个春楼花魁。 她生得柳眉凤眼,眼尾上扬,尖尖的下巴像极了宋婉晴,偏生沈玉这个亲闺女却是个圆脸,又是杏眼粉腮,和她一点都不像。 她还老开玩笑,说,“你看看晴儿,长得多像我这个姨娘啊,是继承了你外婆的美貌。倒是玉儿你,随了爹。” 沈缙的确长得圆润。 沈玉前世是从来不曾怀疑的。 可现在却另有感悟。 四目相对,沈玉心里沉沉浮浮,一双眼却幽若寒潭。 柳姨娘大约是第一次见她这个表情,顿时脸上一僵。 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很快便嚷嚷开了,“玉儿,你既然醒了,就赶紧去求求你大夫人吧!她把晴儿关起来了!” “那祠堂阴暗,又是供奉死人的地方,晴儿胆小,肯定吓都吓死了!大夫人还不让我们送吃的,再加上这场暴雨,昨晚又被那个蛇蝎女人下令打了三十大板......这又冷又疼又饿又怕的,万一有个好歹......” 沈玉看着她一张红唇一开一合,突然开口打断了她,“我昏睡七日,也没见姨娘来看望过几次,我被人刺了一剑,姨娘也没问过我的伤怎么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表姐才是你亲生的呢!” 柳姨娘猛地一窒。 但到底心思不在她身上,也没琢磨沈玉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冷淡,很快便像往常一样露出轻描淡写又市侩的笑:“那你不是有你母亲和你父亲他们吗,再说全家人都疼你,不像是晴儿她就只有我这个姨娘一人......” 说着说着,脸上的笑意逐渐僵住,一点点变成了心虚。 因为她发现,沈玉没像是以前一样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嚷嚷着让她别吵,她去求就是了。 而是,正在用一种暗沉、死寂、充满寒意的眼神盯着她,让她无所遁形。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最后,眼神一闪四处乱瞄:“你不想去就算了,好生养着吧,啊......” 说着,转身急匆匆离开了房间,心下却一阵狐疑:“该死的,这小蹄子看人的眼神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可怕了?” 真真是见了鬼! 沈玉琢磨着她刚刚那个表情,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门外又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人没进门声音先传了进来,“玉儿怎么样了?” 沈玉眼眶一热,朝着门口看过去。 第16章 进来的人面容端庄温婉,峨眉淡扫,但眼窝两个深深的黑眼圈,明显是好几个晚上没睡好。再加上她身怀六甲本就虚耗,显得前所未有的憔悴。 但看向她的眼神,却温柔又关切,“玉儿,你感觉怎么样了?” 说着,人已经到了跟前。 正是大夫人顾氏。 沈玉看着她喊了一声“母亲”。 顾氏见状微微一愣。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今天自家这个小女儿唤她的声音没以前那么抗拒和生硬,反倒像是小奶猫一样,有些孺慕之意了。 她的心一下子柔软了下来,赶忙上前来检查她的身子,道:“昨日求不着太医,只好给你找了个铃医回来,没想到你人却自己先跑了......这么大的雨,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 “你二哥说,你被王府的人刺了一剑,伤口疼不疼了?”她伸手去摸她肩头,手指微微颤抖着,很是小心。 沈玉回神心头一颤,握住她的手,哽咽道:“母亲,我没事了,让母亲费心了......” 话没说完,眼泪落了下来。 顾氏出身太傅府,教养极好,上尊老下爱幼。 虽然不喜欢柳姨娘,但对她这个庶女却是一视同仁,甚至就是柳姨娘克扣原本给她的东西的时候,顾氏都还帮她主持公道好几次。 可她却不识好人心,与柳姨娘站在一起,每次都顶撞她,说自己和姨娘之间的事情,用不着她来操心,让她管好自己的三个孩子就好了。 就是在她昏迷之后,也是大夫人挺着一个大肚子,到处寻医。 最后还被她气得吐血,孩子早产,差点搭上一条命。后来又被她连累,还被三皇子送去充了官女支。 顾氏一个高门贵女,一把年纪还得出卖颜色讨好男人,简直比杀了她还要残忍。 往事不堪回首,沈玉泣不成声。 顾氏见她委屈,便以为是在为王府的事情担惊受怕,便俯身抱着她,安抚道:“好了好了不哭了......” “暝阳王已经醒来了,咱们和战家怎么说也是世交,剩下的事情交给你父亲和你两个哥哥。你只管好好养病,等好些了母亲带你过去道个歉,事情也就解决了。” 沈玉伸手环住她脖子,眼泪湿了她的领子,“娘,我听你的。玉儿再也不敢乱来了!” 大夫人猛然一僵。 沈玉是柳姨娘生的,从来和她都不亲,顶撞她也是常有的事儿,以往让她叫一声“母亲”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只是她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这次病了一场,醒来居然直接改口叫她“娘”? 一边,松露赶忙道,“大夫人,我们姑娘病了一场,自然也知道自己错了,大夫人待她好,她心里有数。” 大夫人回神,眼眶一红,抚着怀中小女儿软软的头发,“我们玉儿长大了。” 一句话,什么心酸都不提了。 这时,大姐沈馨端着一碗香喷喷的鸡汤走了过来,“玉儿,快喝点补补身子,昨儿个大哥下朝之后,专门跑去市场上给你买的乌鸡......” 沈玉泪眼模糊地从顾氏怀里出来,看向来人。 她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鹅蛋脸,柳叶眉,月牙眼,把世间所有的温婉都写在脸上,揉进了骨子里。 就是这样温柔的一个人,前世被她牵连,为保住沈家,平衡暝阳王府的怒火,被迫嫁给了齐王当小妾,屈辱数年最后又沦落风尘。 往事不堪回首,沈玉心如刀割。 如今见她韶华正盛,一切尚未发生,不由喜极而泣,“玉儿谢谢阿姐。” 话音未落,人已经坐在了床边,一勺鸡汤送到她嘴边。 沈玉的眼泪啪嗒一声,落在了碗里。 “别哭,哭着吃了胃疼。”她温柔劝慰,像极了顾氏。 沈玉哽咽着喝完了鸡汤,总算有些力气。 顾氏见她好些了,提起昨晚的事儿,“宋丫头昨晚那事儿,我......” “全凭娘做主。”沈玉乖巧道。 顾氏没想到她这么顺从,一愣之后不由欣慰地笑了,道:“那等天晴了,你便搬去娘那边,这边到底阴暗了一些,不宜养身子。” 沈玉依旧点头。 谁真情实意,谁捧杀算计,一目了然。 可惜前世她是猪油蒙了心...... 顾氏和大姐离开之后,沈玉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接下来好几日,都是在养伤。 眨眼间到了六月初一,天终于放晴了。 沈玉起了个大早,在外面呼吸新鲜空气,心里琢磨着战云枭的腿那事儿,不知不觉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个“蛊”字儿。 那晚回来的路上,雪叟说了,战云枭腿上这蛊虫,他用银针也只能封一年。如果一年之内蛊还没拿出来,往后就控制不住了。 一旦等他失了内力,从此无力再统御三十万大军,那一切就是真的覆水难收了。 前世,战云枭的厄运,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这一世,她决不能让悲剧重演。 她得想办法,解了那蛊! 只是以她现在的医术束手无策,九黎那边又没有门路,只能先去雪叟那边学针法。 正想着这个,紫苏端着几个果子走了进来:“大夫人说给你润喉的梨子,新鲜从树上刚摘下来的......对了,宋姑娘今儿个总算被放出来了,但是听说伤还没好,柳姨娘正在风风火火去找大夫呢。” 檀香闻言不由吐槽,“咱们姑娘啊,幸亏有大夫人和老爷,还有哥哥姐姐们疼,要是靠柳姨娘这个亲娘,恐怕都活不到今日。” 沈玉回神,拿了一个梨子吃。 入口甘甜,一口汁水下去,顿觉神清气爽,也就不在乎柳姨娘的偏心眼。 只听紫苏又道,“对了,眼看着王府老太妃的寿宴要到了,怎么说咱们也战家是世交,姑娘和暝阳王有有婚约,躲是躲不了了......” “大夫人那边已经开始张罗着送礼、还有给姑娘准备衣裳首饰,说今年你受了伤,她那边办妥就行,不用姑娘劳累了。” 提到老太妃寿宴,沈玉不由一下子又想到了前世在宋婉晴的怂恿之下干的那桩差点送命的蠢事。 只不过,前世她直到最后,才看清楚宋婉晴的嘴脸。之前对宋婉晴一直深信不疑,更不知道她的阴谋。宋婉晴打着对她好的幌子,怂恿她撕毁婚约时,她就当真撕了。 但现在,恐怕宋婉晴自己也知道,她说什么她都不会再相信了吧? 不过以她的性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以她对宋婉晴和三皇子的了解,这两人多半还会在婚书上做文章。 这一世她想扭转局面,婚书绝对不能出事儿。 沈玉想了想,三两下吞了梨子,起身道,“紫苏,备马,我要出去一趟。” ...... 接下来好几日,沈玉早出晚归,去雪叟那边学习针法,没再见过宋婉晴,也没去王府触霉头。 毕竟以她现在的医术,去找战云枭也只是给他添堵。 至于柳姨娘那边,也不知道是上次被她戳中了要害,还是忙着关心宋婉晴的伤势,总之再也没来看她。 直到老太妃寿宴前一日的晚上,她回到秋月阁正抱着两个烤红薯狼吞虎咽时,松露走进来,面色复杂道:“明天老太妃的寿宴,柳姨娘居然缠着老爷,想让老爷和夫人把宋姑娘也带过去,说是要给长公主赔罪。” “依我看,她们肯定没安好心!” 沈玉一愣,抬眼问:“那父亲答应了吗?” 只听松露道:“老爷怎么可能答应呢!上次宋姑娘做出那种事情之后,老爷就气得不行,前天还因为要取消她二小姐的身份,把柳姨娘气得差点上吊呢!” “要不是人这都吊上了,估计老爷也不会妥协。” 沈玉闻言若有所思。 前世宋婉晴是跟着她一起去的王府。 当时她身在局中看不透,但现在却看的明白。宋婉晴目的是,怂恿她撕毁和战家的婚书,激怒老王爷,借老王爷的手杀了她,再替嫁给战云枭当王妃。 这一世,宋婉晴的目的应该不会改变。 只是,事到如今她打算如何? 沈玉不由问了句,“那听说有人带她去吗?” 紫苏闻言不由嗤笑一声:“现在她猪嫌狗弃,谁会乐意带着她过去?她就死了这条心吧!” 沈玉哼笑一声。 正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 紧接着,柳姨娘走了进来。 不用想,沈玉已经知道她是来干嘛的了。 果然下一秒她就开始装可怜,嚷嚷起来,“玉儿,看在我是你亲娘的份儿上,你就帮帮娘吧!娘知道那晚晴儿做错了事情,娘也训斥过她了,你母亲也惩罚她了,她也付出了代价,到现在身上都还疼着呢。” 第17章 “所以呢?” 沈玉放下吃的,看向她。 柳姨娘见她搭理她,登时停下哭泣,三两步上前,急切道,“玉儿,晴儿已经知道错了,你母亲也说了,要尽快找个人家让她出嫁,以后你也是眼不见为净......但是,她总得先找个人家吧?” 前世今生,沈玉和她相处那么久,她一抬尾巴沈玉就知道她要放什么屁。 果然就听她道,“你母亲催得急,这男女相看的场合又有限,老太妃寿宴正是好时机啊,你只要把她带过去,让她瞧瞧来贺寿的公子哥儿们......” “只是这样?” 沈玉打断了她。 宋婉晴想嫁的人是战云枭,没了战云枭她还可以和前世一样选择三皇子元宸,放着皇家贵胄在眼前,她需要去太妃寿宴找人相看? 但沈玉经历两世,眼睛里一片幽沉,她的心思倒也不是柳姨娘能看透的。 柳姨娘眼神一闪,点头,“只是这样。” “就算是娘最后一次求你了!” 她眼巴巴的看着她,眼眶红红的,看上去十分难过无助。 前世沈玉最见不得她这个样子。 每次她露出这个表情求她,最后肯定都如了愿,可现在再看她这张脸,才骇然警觉这表情正是那春楼女子对付恩客的招儿。 顿时,一阵反胃涌上来。 沈玉差点没吐出来,垂眸道,“你是我亲娘,我肯定是想帮你的。但是,你也知道,暝阳王重伤残废,是被我害的。长公主发了话,要把我挫骨扬灰......不是我不带她去,而是她跟我去了,万一长公主震怒,牵累到她身上......” 沈玉说着,抬头盯着柳姨娘,“姨娘,你也不希望表姐和我一起,被长公主剁成肉酱吧?” 柳姨娘脸色猛地一僵,犹豫了。 沈玉看着她这眉眼之间几度变幻,心头发凉,沁出一丝冷笑,起身道,“天色不早了,姨娘请回吧。我有些累,先睡了。” 说着,直接转身进了屋。 柳姨娘大概也怕宋婉晴被沈玉牵连,愣了一下之后,转身施施然走掉。 几个丫鬟气得脸色铁青。 “姑娘都说了,长公主恨不得把姑娘挫骨扬灰!柳姨娘一个当娘的,居然一点都没为姑娘担心,只在提起宋姑娘的时候,才露出那种表情!”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后娘呢!” 沈玉没说话,嘴唇紧紧抿着。 前世柳姨娘是沈家唯一一个逃出生天的,虽然最后不知道去了哪儿,但是她肯定没被牵连。 为什么? 难道只是宋婉晴对她这个胜似亲娘的姨娘感念在心吗? 沈玉觉得没那么简单。 但光想也是没用的,她强行把乱糟糟的想法丢在了一边,闭眼睡觉。 次日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大夫人已经差人过来,在门口道,“姑娘,夫人让你去她那边,收拾一下要出发了。” 沈玉起来随便收拾了一下,去了大夫的惠心院。 她过去的时候,大夫人正叫丫鬟春花准备衣物首饰,见她进来面露慈爱,道,“快过来,换上衣服看看合不合身......” 沈玉看向桌上。 那衣裙是明亮温暖的秋香色,配了翡翠和白玉发簪,显得青稚又有活力,温暖又不艳俗。 是她喜欢的颜色。 “谢谢母亲,玉儿很喜欢。” 沈玉进去换上衣服出来。 引来沈馨一阵赞叹,“难怪玉儿喜欢这个颜色,这衣服穿上,衬得咱们玉儿就跟那春日里冒出来的胖嘟嘟白嫩嫩的花芽儿,真是讨人喜欢。” 说着,不由伸手捏她的脸。 沈玉脸上有一点点婴儿肥,再加上她皮肤白里透粉,打扮得再娇憨一点儿,便十分惹人怜爱。 大夫人跟着笑,说,“我最喜欢咱们玉儿这张脸,圆圆的,一看是福相,国泰民安。” 沈玉在柳姨娘那里,从未得到过这样的夸赞,难免鼻子微微有些发酸。柳姨娘只会说她圆脸显得太憨,没有女子的风情。 可她一个侯府千金,又不是春楼卖笑的,要什么风情? 失神时,几个丫鬟已经上了早饭。 大夫人道:“暝阳王刚醒来没几日,大难刚过,老太妃这寿宴多半也没什么心思办,大家都得隐忍些......咱们先吃饱了过去,免得到时候应付不来。” 沈玉点头,跟着吃饱了肚子。 虽然今天没带宋婉晴,但不知为何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三皇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一路上,沈玉都没心思说话。 大夫人见她忧心忡忡,不由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宋婉晴。今儿个老太妃寿宴,皇上和各位皇子们都会来,王府的大门肯定守得很严,她没有拜帖肯定进不去。” 沈玉点头,跟着大夫人下车。 虽然有些担心宋婉晴会不会去找三皇子,但又一想以三皇子的身份,也不好堂而皇之把人带进去,这才内心稍安一些。 不过她一进门,难免就迎来了一阵注目礼。 那些人表面上如沐春风,笑着和大夫人打招呼,但眼神却是百转千回,私底下对着她指指点点。 不用想沈玉也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她这些年痴恋三皇子,和战云枭闹退婚的事儿早就人尽皆知,在京城跟个笑话一样。 别人当然是在嘲笑她。 大夫人温热掌心包裹着她的小手,“你也不必在乎她们怎么讲,无论如何你爹爹也是侯爷,他们也就敢在背后地里说闲话!” 沈玉心头涌起一股暖意,跟着大夫人进了宴会花厅。 里面已经来了很多人,见他们到来都把目光投向门口。沈玉也不在乎他们眼中或是鄙夷或是看戏的眼神,跟着大夫人给主人家见了礼,随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人多眼杂,战家的人也没难为她。 沈玉看着高位上很是疲惫、似乎连场面都不太想撑的老太妃和一脸威严的大公主,心下只觉得她们大概恨不得她别来添乱。 至于战云枭的父亲战老王爷,虽在和其他宾客说话时谈笑风生,但在看到她的时候,便立即吹胡子瞪眼。 这里没人待见她。 她扫了一圈儿也没见到战云枭。 也不知道他的伤势怎么样了。 不过前世即使雪叟没来,他也坐着轮椅出席了寿宴。这一世情况应该比前世好一些,如果没有意外一会儿肯定会过来。 其余人沈玉不关心,也没心思联络感情,便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祈愿今天平安过去。 只要今天宋婉晴进不来,那想要再找这种场合搅和她的婚事就难了。 正想着这个,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高喝: “皇上驾到!” 沈玉一惊,忙放下手上的茶杯,随着大家一同跪下高呼万岁,只是心里并不安宁。 请雪叟出山,她要付出的代价是掀翻元氏皇族,往后和眼前这位帝王之间,自然也是不死不休。 就不知道这修罗场从哪一刻来临。 沈玉低头盯着地面。 皇帝的龙袍从她手上扫过去,在背后传来威严一声,“都平身吧。” 沈玉这才跟着大家一起爬起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紧接着,大皇子元丰、二皇子元祐、还有年幼的四皇子元朔全都来了。 唯独不见三皇子元宸。 沈玉微微凝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皇上一番冠冕堂皇的祝贺之词之后,紧接着便是嘘寒问暖,“怎么不见暝阳王?他伤势如何了?” 一提战云枭重伤的事儿,长公主不由狠狠剜了眼沈玉,这才道:“已经好转了,只是不良于行......加上需要休息,便叫他晚一点过来。” 沈玉自是无言以对。 本就是她的错。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车轱辘碾过的声音。 沈玉扭身望去。 只见门外青石板路上,一人端坐于轮椅之上,那轮椅精美绝伦,带着一股与它的主人合二为一的尊贵气息。 而它的主人,即便是困坐于轮椅之上脸色微微发白,也依然压不住浑身上下的凛然之意,甚至眸光比之寻常更加锋锐! 一种独一无二的战场厮杀出来的森然寒意,随着轮椅碾了进来。 那气场竟比高位上的皇帝还冷肃几分! 第18章 “暝阳王来了!” 也不知道谁低呼一声,屋里仿佛一下子被点燃了,“不愧是暝阳王,伤成那样坐上了轮椅,也难掩那一身从金戈铁马中厮杀出来的气势!” “我朝儿郎,与王爷相比皆失色!” 满屋全是夸他的。 沈玉的心也跟着跳。 他残了一双腿,却比之前更迷人了几分......也不知道是她心境转变所致,还是因他一身内力皆凝于上半身的缘故。 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沈玉感觉自己的呼吸快停滞了。 男人的目光扫过众人,在她脸上停了一瞬。 无波澜,却有暗涌。 四目相对,沈玉心头一跳。 回神时,他已经摇着轮椅进屋,朝着高位之上铿锵道:“臣拜见皇上!愿祖母万寿金安!” 他话不多,说完这句没下文了。 皇帝关切地看向他:“暝阳王,你的伤如何了?是否需要朕悬赏天下名医......” “已经无碍,劳皇上挂心。” 说完,兀自归位。 沈玉想着雪叟那事儿,不由多看一眼皇帝。 却见他眼神一闪,一抹微光婉转而逝,仿佛沉入了深海,随后开怀笑起来,“那就好,那就好,哈哈哈!” 沈玉心头闪过一丝明悟。 战云枭少年将军,手握大军,再这样下去,不出几年便是功高震主,再加上与同为开国功臣之后的沈家联姻,那场面想必皇上是不愿看到的。 但如果他成了残废...... 难怪皇帝笑得如此开怀。 少了一个威胁,是得高高兴兴庆祝一番。 前世她一心只顾着儿女情长,爱的也是三皇子恨得也是三皇子。现在才明白,三皇子兴风作浪针对暝阳王府,皇上恐怕心知肚明,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难怪前世她撕毁婚约,战老王爷要杀了她的时候,皇上根本没阻拦。 多半儿,这狗皇帝也想要她死! 一旦她死了,沈战两家彻底决裂,朝中便再也没人能威胁到他的位置! 可怜前世她是个恋爱脑,哪里看得懂这风云变幻? 沈玉眼底不由染上一抹寒意。 正想着这个,话题突然扯到了她身上。 皇帝看向战云枭,道:“朕听闻你最近和沈三姑娘闹得不可开交......” 随后目光落在她脸上,“但今天沈三姑娘也来了,朕便多嘴问一句,沈三姑娘既然已经及笄,那打算何时嫁给暝阳王?” 那眼神,竟似在隐隐期待着什么。 沈玉猛地一惊,抬头便看到战云枭也看着自己,一双眼幽深无比,似乎也在等一个答案。 但他的眼神却给人一种他早有预料,只等着看她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撕毁和他的婚约,辱没他的颜面的感觉。 沈玉心头一窒。 回神后赶忙上前跪下,道,“回禀皇上,等八......” 她本想说,等过了雨季,到了八月中旬秋高气爽,中秋团圆那日,就与他大婚,也算是回报他星月兼程千里奔波,只为和她过个中秋节那情意。 可谁知话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实在抱歉啊,本殿以为一早订下的药肯定够时间调制出来,没想到硬是拖到了现在,还望老太妃和暝阳王莫要怪罪......” 沈玉的话被生生打断,一股不祥的预感猛然窜上心头! 一扭头,便见三皇子元宸风风火火闯了进来,拿出一只小药盒递上去,“侄孙听闻老太妃最近睡得不好,便去求了一方安眠剂,谁料这药配起来费劲儿,竟是耽误了一会儿,还望老太妃见谅!侄孙儿祝老太妃万寿无疆!” “嗯,三皇子有心了。” 老太妃笑了笑,又好像是没笑。 沈玉觉得她那个笑容里压抑着别的东西,但一时半会儿也琢磨不明白。 只是想着,前世三皇子是和其他皇子们一起来的,但这次却偏偏落在后面,难道是她的重生改变了什么? 对,宋婉晴! 时间太短,唯一改变的,就是她对宋婉晴和柳姨娘的态度!那宋婉晴自己没有请帖进不来,多半去找了三皇子! 三皇子来晚,肯定也不是为了这区区的安眠药,而是为了顺理成章把宋婉晴带进来! 那他们是想...... 沈玉心头咯噔一下,警铃大作。 果然下一秒,便见宋婉晴哭哭啼啼闯了进来,惊慌失措四下一扫之后,直接扑倒了她跟前,拉住她就走,“表妹,快走,这事儿千万不能说,不能说啊!” 什么不能说? 沈玉眉心一皱,宋婉晴今天的反应实在奇怪! 又来得太突然,让她毫无准备。 但有一个直觉告诉她她不能走! 沈玉一动没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强行去捋一些线索—— 前世宋婉晴的目的是借刀杀人加抢婚,而三皇子的目的应该是让沈战两家彻底决裂,逼迫沈家只能辅佐他! 因为战家支持的太子元丰,绝不可能倒向他那边!唯一削弱战家和太子元丰的势力的,就是把沈家从联盟当中剥出来! 可沈战两家百年世交荣辱与共,想要割裂谈何容易? 婚约! 还是婚约! 撕毁婚约,就等于撕毁盟约...... 所以他们肯定还要在婚书上做文章! 沈玉骇然,正想着如何应对,前头已经传来皇帝一声怒喝:“何人如此无状!敢大闹老太妃寿宴!” 沈玉抬眸看向他: 三皇子有目的,老皇帝就没有吗? 果然,就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窃喜,虽然不甚明显,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果然,老皇帝也不想看到战家和沈家的联姻继续下去! 再看宋婉晴,她表面上看上去像是被吓坏了,整个人匍匐在地,但眼神却有些得意...... 沈玉忽的明白,今日这场局,宋婉晴不过是个马前卒!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三皇子就是那螳螂,老皇帝才是黄雀! 尚未回神,耳边已经传来宋婉晴哭哭啼啼的声音,“回禀皇上,臣、臣女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呀,实在是......” 说着,猛然将一个手帕塞进她怀里,无比焦急地道:“表妹,快说你也不是故意撕碎和王爷的婚书的,你只是一时在气头上,才说出让王爷去死,死也不会嫁给他这种话的......” 宋婉晴说话的语速特别快,倒豆子一般宣扬出去,根本没给她反应的时间。 随后手故意一拉。 帕子松散,里面的东西顿时撒了一地,竟是被撕成碎片的婚书! 沈玉呆呆地看着那一地碎屑,脑子里嗡一声炸开!宋婉晴居然...... 她猛地扑上去,想要把婚书捡起来。 眼前突然窜出一人,先她一步抢走了那片纸,随后发出惊呼,“这不是沈家和战家的婚书么?!” 霎时,众人哗然。 “什么意思?沈三小姐居然把和暝阳王的婚书给撕了?” “她把王爷害成那样,还敢在老王妃寿宴上撕毁婚书,真是杀人诛心啊!” 一片混乱当中,沈玉看了眼那捡起婚书的人,脑袋里嗡嗡作响! 她是真的没想到,宋婉晴居然会如此丧心病狂! 知道怂恿不了她,便偷了她的婚书,撕成碎片栽赃陷害!众目睽睽之下,战家被如此侮辱,哪怕只是为了面子,也要和沈家撕破脸! 一瞬间,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被推回了前世,她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 战老王爷被气得七窍生烟,当场拔剑直击她要害,“沈家小儿,欺人太甚!今日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与此同时,沈玉在宋婉晴眼中,看到了一股隐忍又极度强烈的快意,牙齿奋力咬住,仿佛恨不得那把剑抓在自己手上亲手刺死她! 第19章 紧接着便听“铛”一声,一粒花生米撞在了剑刃上。剑锋一偏,擦着她的皮肤划过去,传来一丝丝细微的疼,但并不要命。 和前世一样,战云枭出手,拦下了战老王爷。 沈玉缓缓呼吸,定下心神,避着旁人视线,低头看了眼自己刚刚情急之下夺下的一片碎纸。 随后,定下心来! 宋婉晴撕毁的婚书,是假的! 她收好碎纸,扭头看了眼三皇子、宋婉晴和抢夺婚书的孙尚书,眼底沁出一片寒意! 既然他们设下十面埋伏想要剿杀她,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将计就计把他们一个个都套进去,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她慢慢站直身子,把到了嘴边的真相吞回去。 再抬头时,脸上露出了一丝丝恐慌,紧张地跟白七求助:“白、白七,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白七正气她撕毁婚书这事儿,现在根本不想理会她,干脆把脸扭到一边去。 沈玉看向战云枭。 “......” 战云枭脸色沉沉,盯了她半晌,才给了白七一个眼神。 白七拗不过,只好上前,很生硬地道:“帮什么忙!” 眼神都不愿落在她脸上! 宋婉晴见状不由幸灾乐祸,表面上却装出一份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道:“表妹,撕了婚书这么大的事情,白七能帮你什么呢?你还是跪下来,赶紧跟战老王爷道个歉才是正理啊!” 沈玉深深看了她一眼却没说话,只是走过去对白七说了几句什么。 原本很抗拒的白七一听这话,眼神逐渐变得诡异,看着她张了张嘴。 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是看了眼战云枭之后,便飞快离开了。 宋婉晴见状不由有些疑惑,问:“你和白七说了什么?” “你管得着?” 沈玉闻言一声冷笑。 这一幕,又引得旁人嗤之以鼻,“这个沈三姑娘,可真是不知好歹!” 宋婉晴见旁人挤兑她心下窃喜,面上却委屈道:“表妹,不是我非要管你,只是表妹撕毁婚书,真的是太不知轻重了,你快跟老王爷道个歉吧,你看看把老王爷气的!” 说着,看了眼握剑颤抖的战老王爷。 战老王爷回神,扭头震怒地看向战云枭,“枭儿!事到如今你还在维护她!她到底有什么好!” 有什么好? 战云枭表情微微一顿,似是回忆起了什么。 但只是短暂片刻便回神,扭头凝眉看向沈玉,似在等她解释。 沈玉迎上他眼中幽微的受伤,不由心头一颤。 她下意识的张了张口。 话到嘴边,又被生生憋回去。 还不是时候。 今日宋婉晴、孙尚书和三皇子等人,将他们逼到如此境地,若直接说明这婚书是假的,让这些人就这样全身而退,她不甘心! 沈玉攥紧掌心那半片碎纸,深呼吸了口气之后,抬头看向他:“多谢王爷出手相救。” 男人瞳孔轻微地缩了缩,搭在轮椅上的指微抖了一下! “沈三姑娘,你到底有没有心?敢情这么多年,王爷对你的好,在你眼中只值一声谢谢?你以为王爷的心是铁打的,永远都不会痛吗!” 一旁,姜九气不过,眼眶通红地盯着沈玉。 沈玉张了张嘴,很多话梗在喉头。 指甲嵌入掌心,她忍住自己,没理会姜九,也没再看战云枭。 扭头正打算找宋婉晴说话,结果冷不丁却瞧见皇帝眼中一闪而逝的忌惮和阴沉。 沈玉微微一怔。 紧接着,便见皇帝幽沉的目光从她脸上掠过,最后落在战云枭身上,很是生硬地道:“暝阳王这内力,倒是越发地精进了!” 这话听上去像是赞赏。 但仔细一琢磨,却更像是想看他一蹶不振而不成后的咬牙切齿。 沈玉突然警觉:今日想要她死的人,不只有宋婉晴、三皇子和孙尚书,还有皇帝! 第20章 再一想前世今日,皇帝纵容三皇子和孙尚书为所欲为,等沈战两家撕破脸之后,堂而皇之留下一句:“今日暝阳王受了委屈,朕心里甚不是滋味,改日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扭头便是一道圣旨下来,把三皇子的表妹封了公主,赐婚给了战云枭,帮三皇子在暝阳王府埋下了一枚深深的棋子。 要说他不是故意的,谁信? 他怕是早就早就忌惮战云枭威胁皇位,想要除掉他了! 毕竟,战云枭十四岁封王拜将,年纪轻轻便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皇帝年过半百,发间已见霜色。再加上,他的几个儿子虽然都不算是太差,但却没有一个是战云枭的对手。 一旦等他百年,这偌大江山,恐怕要改姓战了! 他当然巴不得战云枭内力全失! 一旦战云枭失了内力,他便可削他兵权。没有了武功和兵权的战云枭,相当于被拔了牙齿的老虎,再难威胁他的皇位。 却没想到,战云枭一出手,武功却是不退反进。 难怪他的表情,跟吃了个苍蝇一样。 而父子两人愿望落空,皇帝不好亲自下场,三皇子便按捺不住了。 他忍不住看向沈玉,想要撬动这一颗最好用的棋子,于是朝着她掩唇轻咳了一声。 这个声音,沈玉化成灰都听得出来! 她抬头,便见三皇子若有若无朝着她看了过来,嘴唇无声而动,“玉儿,只要你和暝阳王划清界限,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那是唇语。 她记得很清楚,从八岁那年遇见三皇子,每次见面,他都会讲几句唇语,和她玩猜谜的游戏。若是她猜中了,他便夸赞她聪明,说整个京城唯有她能读得懂他的唇语,唯有她配得上成为他的王妃。 每次他这么说,她都会觉得自己好荣幸,前世今日,她便是着了他的套。 战老王爷被战云枭拦下之后,这件事本该逐渐平息,她也应该在父亲和大夫人的劝说之下,赶紧道歉息事宁人。 可就因为他这句话,让她脑门一热,便口出狂言,说宁肯死也不愿意被战云枭所救,气得长公主当场大怒,要把她拖出去赏一丈红。 从此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没想到,这一世他居然想故伎重演。 沈玉眼底闪过一道幽微,袖下的十指缓缓攥紧,索性抬头直接看向他,大大方方道:“三殿下看着我干什么?” 前世,他在背后使眼色,呼风唤雨,让她和宋婉晴这两枚棋子为他生为他死,自己则躲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 这一次,她就把他拉下水! 她眼底寒意转瞬即逝,就那样大喇喇的看着他。 那人眉眼依旧,在京城众皇子当中,也是出了名的温润君子。尤其是一双眼睛看向她的时候,会露出一缕温柔至极的情意,水蛭一般缠上来。 很容易叫人沦陷。 京城当中,也不乏有许多女子沦陷于那一双眼当中,和她一样成了他手上的棋子,最后却落得个身首异处。 此时再看他,沈玉很难再被他的皮囊吸引,反倒有些恶心。 她这一开口,直接让他愣在了当场,“你——” 他真的没想到,沈玉居然像个傻子一样直接问出口。 众目睽睽之下,他难道还能跟她表白不成? 可她之前不是只要自己给一个眼神她就会像个花痴扑上来恨不得给他摇尾巴,在扭头咬战云枭几口的么?怎么这次...... 三皇子打量着她,逐渐皱眉。 第21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是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丝丝冷嘲。 三皇子不由一窒! 难道她发现自己在玩弄利用她了不成? 但很快,他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过荒谬。 沈玉痴恋他多年,还有宋婉晴和柳姨娘在背后吹耳边风,加上他这些年的确也没少用心思,就是在前几日燕南山,他三言两语就让她自告奋勇把战云枭约了出来。 最后,更是不顾自己的安危滚下山崖,迫使战云枭去救她,才让他得了逞...... 就这样一个,恨不得把命都给他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对他露出这种表情? 他下意识深呼吸了口气,放松下来朝着她微微一笑,“沈三小姐误会了,本殿只是对你临危不惧的样子感到有些惊讶。” 他既没有承认他和自己的私情,也没有否认。既赞赏了她,也说出了自己的怀疑,听上去更像是一种高明的试探和警告。 说完,竟是扭头看向战云枭,问:“是吧,暝阳王?” 虽然面带笑容,好似只是说了句微不足道的闲话,但听上去却更像是羞辱。 京城谁人不知,暝阳王的未婚妻暗恋三皇子,三人之间关系微妙?但之前都是明争暗斗,今天这么放在明面上,却还是头一次。 她不由歉意地看向战云枭。 若非自己之前做过那么多蠢事,今日怎么着也轮不到三皇子这种人渣辱没他。 战云枭眼底并无波澜,只是对她今日频频回顾感到有些疑惑。但也并未表现出来,只是扫了眼三皇子道:“三皇子对本王的未婚妻,倒是很上心。” 沈玉心头微微一跳。 以前每次听到他这么说,她都像是粘上了脏东西一样,恨不得让他去死。 但现在,却有些迷恋那种踏实的感觉。 她不由轻轻地笑了一下。 而三皇子闻言则是猛地一窒。 战云枭这个人说话嗓音低沉,悦耳,很多时候都没有情绪起伏,可其中蕴含的威慑却总是让人不敢接他的茬。 他没再说什么,而是看了眼还捏在孙尚书手上那一沓碎纸片。 言外之意便是说:婚书都被人撕毁了,王爷还一口一个未婚妻,也不嫌弃寒碜。 这话虽没说出来,但明眼人都看得懂。 沈玉眼中染上些许寒意,低头看了眼宋婉晴,等着她入套。 果然下一秒,宋婉晴替三皇子把他不好开口的话说了出来:“表妹,这种话你怎好直接问三殿下啊!你喜欢三殿下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而且你撕毁和王爷的婚书也是因为想嫁给三殿下啊!” 最后,她面露尴尬之色,似乎在替自己表妹的莽撞行为感到羞愧,道:“三殿下看着你,大、大概也是因为有些难堪吧......” 沈玉瞳孔微微一缩。 她喜欢三皇子这事儿人人皆知,可却也从未在这样的场合公开说过,所以两家面子上还算过得去,长辈们见了也笑着打哈哈,说小孩子不懂事。 可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宣扬开来,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毕竟,就算是战云枭再对她情根深种,暝阳王府也经不住被这般侮辱。别说是让她抛下战云枭嫁给三皇子,就算是今天活着出这道门都别想。 否则战家的脸往哪里搁? 更何况,把这话当众说出来,就算战家愿意让她嫁给三皇子,三皇子敢接吗? 到时候,等待她的,不是被杀就是赐死。 她宋婉晴倒是打得好主意! 第22章 沈玉双拳紧握,盯着这个自己曾真心实意对待过的表姐,直到此时才真切感受到她到底有多恨她,又有多想弄死她! 只不过,她等的就是宋婉晴帮三皇子说话的这一刻! 沈玉心下一声冷笑,盯着宋婉晴缓缓开口:“到底是你难堪还是他难堪?还是你很懂他心里的难堪?还是说,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喜欢谁都是你说了算?又或者说,你是三皇子肚子里的蛔虫,还是他给了你什么暗示?” “你——” 宋婉晴闻言一僵,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她惊愕的看着沈玉,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和烦躁。 换做之前的她,难道不是应该着急表达自己有多深爱着三皇子,又有多厌恶战云枭,赶紧忙着划清界限吗? 怎么反倒揪着她不放了? 宋婉晴拿捏不准,不由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眉心紧皱,紧盯着沈玉。 她这一番话,不就是明里暗里说宋婉晴和他一伙儿的,宋婉晴所做的一切都是他指使的吗?那这事情就严重了。 到底是刚刚宋婉晴说的话是他指使的,还是宋婉晴拿着被撕碎的婚书来捣乱是他指使的? 前者还好,最多就是和战云枭暗斗,但如果被人发现是后者,那恐怕皇上出面都未必能平息沈战两家联合的怒火! 可她脑子里只想着嫁给他、对他言听计从的草包,今日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可怕,发出如此凌厉的反击? 一时间,他心中震颤,不由多加了一些警惕,不敢再随意开口。 宋婉晴得不到指示,只得一咬牙装作一副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样子,含泪假意道歉:“对不起啊表妹,我刚刚......不小心才说漏了嘴......” 说漏了嘴,那不就等于是真的吗? 她可玩得一手好心计! “是吗!” 沈玉一声冷笑,等着她继续往下说,最好把三皇子和她绑得死死的,让他难以脱身。 宋婉晴不知沈玉心中算谋,只知她痴恋三皇子这事儿百口莫辩,开始明着劝说她,暗里却挑拨她和战云枭的关系:“不过喜欢三皇子是你少不更事,以后你一定会控制好对三殿下的感情,和王爷好好生活的对不对?”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多好的姐姐,一心一意劝自己走上歧路的妹妹回头,想要息事宁人。 可什么叫“控制好对三殿下的感情”? 战云枭是什么人? 堂堂的暝阳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战王,若娶个王妃同床异梦,心里还惦记着别的男人,岂不是把王府的脸碾在地上踩? 已经有人笑了,“这沈家姐妹也是够有意思的,她们当自己是谁呢?今日王爷若真咽下这口气,那传出去还不叫人笑死。” 沈玉下意识看了眼战云枭。 他倒也不见太大动静,只是眼神又幽沉了几分,卡在轮椅上的指微微颤抖,干净透明的指甲泛出白色。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何况是他? 沈玉眼底漫过一片寒意,今日他们不仁就别怪她不义。 她把目光从战云枭脸上收回,笑着扫了眼三皇子,而后低头看向宋婉晴,道:“表姐,你的好意我都领了。” 宋婉晴和三皇子皆一愣。 还以为她要着了他们的道儿,可谁知道下一秒她便话锋一转,道:“可与人同床异梦多没意思啊,我还是更喜欢两情相悦......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三殿下,我若想嫁给他,他敢娶吗?” 第23章 “......” 宋婉晴倏地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是真的一万个没想到,沈玉居然会明着把这话说出来! 按照她以前的性子,和她之前无数次教给她的东西,她难道不应该说,自己就算是死都不会喜欢上战云枭,又对三皇子暗中表白一番,说什么:“三殿下乃人中龙凤,儒家雅士的标杆,天下女子谁人不喜欢她?” 可现在,她却问三皇子敢不敢娶她! 三皇子当然不敢娶她! 太祖开国,辅佐大将两名,皆为结拜兄弟。文将沈忠达,武将战长安。功成名就之后,战长安与沈忠达皆封王。战云枭是战长安的孙子,某种程度上说,战云枭和三皇子是地位相当的。 但不同之处在于,三皇子只是给自己播撒了一个儒雅仁爱的君子名声,战云枭却曾率三十万大军横扫西秦铁骑,军功归来封王拜将,功劳威望远在他之上,实权在握,名副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三皇子怎么敢娶他的女人? 他想要的,不过是挑拨离间,利用沈玉的感情罢了。 可是现在...... 她莫名其妙的,怎么直接向三皇子求娶? 不,不是求娶。 这是威胁! 因为她说的是:“就算我想嫁给他,他敢娶吗?” 宋婉晴一时没反应过来该怎么办,最后只能愣愣地看向三皇子。 沈玉也看向了他,眼底噙着幽微冷嘲。 前世,三皇子背地里情话和海誓山盟是说了一箩筐。可她从十五岁及笄,一直等到了二十二岁,成了人人嘲讽老姑娘,他给了她什么? 到头来...... 呵。 沈玉不由一声冷笑。 今日,她倒要看看话摆在明面上,他还怎么口灿莲花! 三皇子本就为她说出这话而无比震惊,此时再看她这个眼神,不得不怀疑她别有用心,霎时脸色黑青一片,再也憋不住了。 他没理会她,而是沉沉看向宋婉晴,声音竟有了些许冷厉和威胁:“沈二小姐,饭可以乱吃,但是话不能乱讲。本殿和沈三小姐清清白白,她是暝阳王的未婚妻,本殿亦与孙家嫡孙将采薇姑娘有青梅之约,你今日信口雌黄,是何道理!” 他哄沈玉是一回事儿,私底下说什么话都不为过,可让他把那话拿到战云枭面前说,却是万万不敢的。 他还不想死! 可让他放弃沈玉这枚棋子,又不甘心。 毕竟,战家铁板一块难以渗透,沈玉这个战云枭的未婚妻,几乎是唯一的突破口。 她不能直接拒绝沈玉,于是只能把怒火撒在宋婉晴身上。 宋婉晴脸色煞白。 她原本以为三皇子会帮她说话,帮她对付沈玉,却没想到三皇子居然翻脸不认人...... 沈玉看着这两人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心道,“这以毒攻毒的感觉就是爽快。” 她有些戏谑地扫了眼三皇子,朝着宋婉晴笑了一声:“听到了吗我的好表姐,信口雌黄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说着,看向对面的孙尚书,“再不,你问问孙尚书,看看他愿不愿意让我压在他孙女儿的头上,我当正妃他孙女儿当侧妃?” 第24章 “......” 孙尚书被突然点名,身子一僵。 怎么莫名其妙,就扯到了他身上?他不由看了眼自己掌心的婚书碎片,心下怀疑自己是不是露了什么破绽,让沈玉怀疑了。 可又一想,沈家三姑娘不是个人人玩弄的傻子么?她有这个脑子? 可看她脸上那个游刃有余的笑意...... 孙尚书掌心收紧,不知怎么回事,竟是觉得自己手上那些婚书碎片有些烫手了。 他缓缓深呼吸了一口气,又沉沉吐了出去,眉心紧皱,但没吭声。 宋婉晴呆若木鸡,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沈玉。 今天的沈玉可真是让她捉摸不透。 她到底想干什么? 就连姜九都看得有点懵,忍不住在战云枭耳边说:“王爷,今儿个的沈三小姐,属下怎么有些看不懂了?” 战云枭没说话,只是一双眼定定地落在她脸上。 少女站在前头,和往常那花里胡哨的样子不太一样,她换了一身秋香色衣裙,纹样简单却精致,把她娇美的脸蛋衬托的像是春日里刚刚萌发的芽苞儿,清新怡人,盈盈透出阳光的明媚。 不多不少,正是韶华明艳的模样。 尤其是那一双杏眼,竟清澈犹如明镜,仿佛谁的心思在她眼中都藏不住。 这份明澈,是以前绝对没有的。 且今日皇上、长公主和诸位皇子们都在,她身处险境依旧可以谈笑风生,从容不迫,一点也看不到之前半点浮躁混乱。 现在他问她婚书的事情,她避而不答,反倒是和宋婉晴撕上了,最后还把三皇子和孙尚书拉下了水...... 她这个反应,的确很反常。 一时间,他也看不透她到底想干什么。 但孙尚书是三皇子一党...... 男人眼底染上一抹深思,稍稍换了个姿势,继续往下看。 但眸中,却难以抑制涌上一丝兴味。 另一边,宋婉晴这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十分尴尬羞耻地看向沈玉,反击道:“表妹,你怎么这么说呢......三皇子都说和你没关系了,你怎么还要和孙家姑娘争个高下......” 言外之意,便是沈玉死皮赖脸缠着三皇子,还想踩着三皇子的未婚妻孙采薇上位。 果然家眷席上,孙尚书的孙女儿孙采薇秀眉微蹙,眼神不善的看向了她。 若换做前世,沈玉肯定被宋婉晴给绕晕了,指哪儿打哪儿,也没少和孙采薇撕。最后闹得特别难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不要脸,对比之下孙采薇是贤良淑德,别说让她压在孙采薇头上当正妃,就是给孙采薇提鞋都不配。 而这一切,都是宋婉晴干的好事! 沈玉瞳孔轻轻缩了缩。 她把目光从孙采薇脸上收回,也没理会宋婉晴的干扰,而是看向孙尚书,微笑开口:“刚刚,我表姐拿出婚书碎片时,孙尚书可是老当益壮跑得飞快,一把就把婚书从我手上夺过去了,这身体可真是叫侄女儿羡慕。” “......”孙尚书嘴角猛地一抽。 沈家这小草包几个意思? 他怎么越发觉得她不怀好意? 第25章 可以她之前干得那些蠢事,好像也做不出什么有脑子的事情...... 孙尚书左右摇摆,竟是不知如何应对才觉妥当,眉心紧皱,半天都没说话。 屋里其他人看看沈玉,又看看孙尚书那个样子,不由也有些发懵:“她自己死到临头,怎么还开始到处拉扯了?现在盯上孙尚书几个意思?” “不过孙尚书刚刚的确......” 跑得快。 一时间,很多人看他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古怪了。 孙尚书是三皇子未来的老丈人。 他对这个事情这么积极,很难叫人不怀疑他是在为三皇子办事儿。 那三皇子,到底是真的不喜欢沈玉,还是刚刚被戳穿了真相才恼羞成怒怼的宋婉晴?实际上他还是喜欢沈玉的,只是不敢明说? 还是说,他想借助沈家和战家的婚约,毁掉沈战两家联盟,削弱太子元丰的力量,孙尚书是在配合这个事情,而沈玉只是他手上的一枚棋子? 这都是有可能的。 不然的话,战家和沈家的婚书,孙尚书那么着急紧张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碎掉的婚书是沈玉和孙尚书自己的呢。 一时间,屋里众人眼神各异。 霎时,孙尚书感觉手上的婚书更烫了。他的手微微一抖,勉强道,“沈三小姐这是哪里话,我刚刚只是太过震惊......” 眼神一闪,打了个马虎眼,“毕竟你缠着三皇子这事儿人尽皆知,三皇子又是我孙女儿的未婚夫,我怕你抢我孙女婿也在情理之中!” “那孙尚书现在可以放心了。” 沈玉闻言,看向三皇子元宸,微微有些讽刺道:“三皇子已经说了,他和我之间清清白白。” 倏地,三皇子眉心一皱。 什么意思? 她这是在跟他赌气?还是真的要和他划清界限了? 而沈玉却没回答他的疑问,只是戏谑地扫了他一眼,便又把目光收回去了。那眼神有些冷,和之前看他时痴迷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 没来由的,三皇子心头咯噔一下。 他想再试探一下她到底几个意思,但碍于人多眼杂,只能生生忍住,一双眼幽幽盯着她。 沈玉对他那点心思早就在前世消耗殆尽,如今见他这么看着自己,只觉得恶心。她一个眼神都没再多给他,便扭头看向孙尚书,道:“只不过,孙尚书怎么就确定碎的一定是我和暝阳王的婚书呢?” “这——” 孙尚书一愣,赶紧看了眼手上的婚书,心下有些拿捏不定—— 原本他也是胜券在握的。 可现在沈玉的反应,却和预想的有些出入,而且事情进行的并不像是他们想象的那么顺利。 难不成说,这婚书...... 就连轮椅上的战云枭,也都不由直起了上半身。身边姜九靠在轮椅边上,也不由摩挲着下巴,“爷,沈三小姐这什么意思?” 战云枭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沈玉。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发现沈玉看着孙尚书的眼神当中,竟含着一丝丝隐晦的冷嘲和寒意,甚至带着一丝丝玩味与俯视。 第26章 俯视? 孙尚书怎么说也是朝中正三品,就算是沈缙见了,也不能用这种眼神看他,何况沈玉一个后宅小丫头...... 蹊跷! 太蹊跷了! 男人若有所思,心头好奇抑制不住。 姜九没等来回答,一低头才发现自家王爷怔怔地看着沈三小姐,仿佛压根没听到他的话。 姜九无语,不由瞥了眼沈玉。 就不知她有什么好,让自家王爷念念不忘......但一眼看过去,却又莫名觉得她似乎真的很不错。即便是在这样的场合之下,她依旧游刃有余,看上去比孙尚书还要从容一些。 真真是见了鬼。 就连其他人也都面色各异,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我没听错吧?她居然怀疑那婚书不是自己的?总不能说是孙尚书看错了吧?” “难怪她面对杀头的事情波澜不惊,任由宋婉晴一直闹腾也不解释,原来搁这这儿等着呢!” “她不是个草包吗,怎么会有这个脑子?如果婚书真的是假的,那宋婉晴......” 一时间,这些人看看宋婉晴,又看看三皇子和孙尚书,就不由生了许多明悟。 如果被撕毁的婚书是假的,那这个假婚书哪来的?又怎么落在了宋婉晴手上?沈玉为什么要撕毁假婚书?宋婉晴又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闹,还故意把三皇子牵扯进去? 还有孙尚书...... 这前前后后很多事情联系起来,人们的眼神就变了。 三皇子原本儒雅的脸上,此时也难免露出一丝丝隐晦的狰狞。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就连一直在看戏的皇上,也都忍不住开了口,盯着沈玉严厉道:“沈三姑娘,你刚刚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先帝懿旨还有人敢造假?!” 他的嗓音很高,又压得很沉,像是天上滚过去的闷雷,明显想给沈玉一个下马威。 “假不假,一查便知。” 沈玉前世见他的次数不多,每次都不敢抬头,一来是害怕他的帝王威压,二来她心仪三皇子,面对他的长辈难免生出怯意,便更加不敢抬头了。 但是现在她却迎面看向他,眼中不惊不惧,只是难免又想到答应了雪叟的事情,眼波流转之间,竟不由多了几分审视和寒意。 至于吓到? 不存在的。 人一旦经历过生死,这世上能吓到她的事情就不多了。 皇帝看着她这个眼神,不由眉心一皱。 他怎么感觉,沈家这个草包小姐看着他的时候,竟有种和他平视的意思? 正打算细看,她却已经低头看向了宋婉晴,“表姐,你说呢?” 宋婉晴猛地一僵,回神慌乱掩饰。 “表妹可不要开这样的玩笑,这可是先帝见证,盖了玉玺的,你不要随便乱说啊,怎么会是假的呢,怎么可能有人造假呢......” 宋婉晴越说越心虚,说到最后浑身颤抖,竟是难以置信地喃喃起来。 “那天晚上我明明亲眼看见,你把婚书从首饰盒下面拿出来,撕成了一片一片的,婚书一直放在那里,怎么会是假的呢!” 第27章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她不住摇头,不断地说服自己。 自打她进入侯府,沈玉对她一直都是毫无保留。那婚书一直放在她的首饰盒下面,沈玉极度嫌弃那婚书,于是连带着首饰盒都被空置了,她再也没用过那个首饰盒。 婚书就是她从那里拿出来的,怎么会是假的呢? 宋婉晴像是失了魂一样,来回把这事儿想了半天才冷静下来,抬头胜券在握道:“表妹,你还是不要狡辩了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只要你老老实实承认错误,皇上和老王爷他们,肯定还会原谅你的!” 她现在很确定,这婚书绝对是真的,沈玉只是在狡辩,她怕被杀,所以一再否认的。 但同时,她不免又有些疑惑: 为什么事到如今,她都提醒沈玉这婚书是从她的首饰盒下面拿出来的,她还一点都不慌呢? 反倒是她自己,越来越心虚了。 她一咬牙,干脆拽住沈玉的衣袖,晃了一下,“表妹,你就不要负隅顽抗了,赶紧道歉吧,啊?” 沈玉看着她不由露出冷笑。 宋婉晴一窒。 正要说什么,沈玉已经笑着扫了眼孙尚书,道:“敢问孙尚书,你看了这么半天可有研究明白婚书是真是假?” 宋婉晴只不过是个小喽啰,孙尚书才是致命的。 沈玉不会被她干扰,只希望她能更自信一点,好让孙尚书和三皇子对她撕毁婚书这事儿深信不疑。 这样,她才好让把三皇子从乌龟壳里拽出来,把他的狼子野心暴露在他爹的眼皮子底下。 孙尚书迎上她这个笑意,一时有些看不懂她想干什么,眼神不由变得复杂,还有一丝丝不安涌上心头。 外界传言,沈家三小姐是个痴恋三皇子的草包,一个柳姨娘和宋婉晴,就能把她拿捏得死死地。 可现在看来却不尽然。 此刻她正微笑着看着自己,那眼睛里一片清明,甚至不像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后宅女子,更像是看透了一切的贤者,就连他这个在朝堂上摸爬滚打许多年的老家伙都要忌惮。 这能是传闻中那样? 只不过,如若这样,她又怎么会听三皇子的话,把战云枭约出去呢? 他不由又看了眼战云枭,眉心紧皱。 十七天前燕南山那场刺杀,的确让战云枭成功坐上了轮椅。可今天大家也看到了,他的内力不退反进,京城群雄恐怕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 总不能说,沈玉表面上是在帮三皇子,实际上也有自己的算计吧? 还是只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正打算再出言试探一下,结果被一直插不上话的沈缙开口截断:“孙尚书,说出真假很难吗?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如果你不肯说,就把婚书交出来自然有人鉴别,自己攥在手上算几个意思!” 事发突然,他没有准备,的确反应慢了一些。但是现在,他也看出了端倪! 是别人合伙要算计他的小女儿,算计沈家! 一时间,沈缙一张圆脸气得通红,愤怒盯住孙尚书,大有一种他如果不把婚书交出来,就和他大干一架的架势。 孙尚书一看他这个表情,压力更大了。 第28章 而且此时门外又走来一人,清冷道:“是啊孙尚书,你拿了婚书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任由事态发展,难道是在等战老王爷震怒,杀了我三妹覆水难收时,你才肯那婚书拿出来不成?” “到了那时,就算婚书是假的,某些人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我说的对不对?” 这人说话,要比沈缙凌厉冷冽许多。 直接让孙尚书额角落下冷汗。 沈玉一扭头,便见一眉目英朗、身形劲拔、一脸正气的年轻将军走了进来。 相比于一般的武将,他显得过于英俊,身上还有一丝丝书卷气。但若比起翰林院的书呆子,他身上却又有一种飒沓寒意,如冷风过境,不愧得一“儒将”美称。 正是她的大哥,御前行走沈辞。 前世,她在宋婉晴的怂恿之下肆意破坏婚约,扰乱朝局,做了很多不利于沈家的事情。 沈辞三番四次劝说她,她不仅不听,还侮辱他区区一个四品行走,不过是皇帝面前一个奴才,就知道回家摆架子。最后把他气得直接和她割袍断义,从此没了她这个妹妹。 可即便是这样,最后沈家覆灭,他还是没能逃出一劫,在凛冬大雪当中被千刀万剐。 现在,又站出来为她说话。 前世今生,许多事情在脑海里翻滚着,沈玉看着他心头滴血,沙哑喊了一声,“大哥。” 男人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只是一掀衣摆,朝着上方的皇帝单膝跪地,“皇上,婚书乃先帝懿旨,真假事关重大。还望皇上明察!” 沈玉眼眶发热,看向皇帝。 皇帝不得不开口,看向孙尚书,“孙尚书,这婚书到底是真是假?” “这——” 孙尚书手一抖,几页碎片掉了下去。 宋婉晴一看他这个样子,不免又犯了紧张,急切道:“孙尚书,这婚书......是真的吧?” 孙尚书下意识看了眼三皇子,隐晦说道:“这婚书用的,的确是御用的帛纸......” 他这话说了一半藏了一半。 但藏的那一半宋婉晴却没听出来。 “我就说肯定是真的!” 她一听这话立即放心下来,抬头看向沈玉,带着哭腔佯装为她担忧,道:“表妹,你快跪下来,跟大家道个歉吧。只要你道歉一切就都还有回旋余地。王爷那么在乎你,他肯定不会计较你这小小的一次任性的,只要你往后不要再惦记三殿下......” 言外之意便是: 即便是沈玉最后真的嫁给了战云枭,心也会在三皇子身上。 看似道歉,实则却是在羞辱战家! 前世沈玉看不懂宋婉晴这一番算计,但现在却是心知肚明。 她眼中不由泛起一抹寒霜,低头看了眼宋婉晴。既然她一心寻不痛快,那便成全她! 她没说话,看着宋婉晴演。 宋婉晴一时间不懂她这什么意思,微微一愣。但很快,便急不可耐看向长公主,假意替沈玉求情。 “长公主殿下,三妹妹是不懂事才撕了婚书,您大人大量便饶了她吧,纵然她之前对三殿下有千般情意,往后也定知晓轻重,不会再肆意妄为。” 竟是想要激怒长公主,借刀杀人! 只不过,今日这一刀,她要让宋婉晴自食其果! 第29章 她看了眼战云枭,眼底露出一抹笑意。 战云枭一愣,回神时,她已经看向了长公主,眼底非但没有半点抱歉,还有些看戏的神采。 “......”男人眼角一跳,神情复杂。 她这是恃宠而骄,笃定他会护着她? 心里憋了些闷气,但不知为何又涌上一丝莫名甘甜,竟是有些想笑,最后生生忍住,面露威严之色。 本就憋了一肚子怒火的长公主见沈玉这个反应,更觉得她仗着自己儿子喜欢她肆意妄为,猖狂无状。 当即忍无可忍,怒道:“什么大人大量,本公主便非要把那欺我辱我之人挫骨扬灰!婚书既是真的,那便将沈玉拖出去,重打八十大板!” 八十大板,就是军中猛将也受不住,别说是沈玉这样的后宅小丫头,等打完必定成了肉酱。 宋婉晴闻言心头不由窃喜,正想欣赏一下沈玉被吓得尿裤子的表情。谁知一抬头,却见她一脸看戏的模样,眼神竟有几分讽刺。 她不由一愣。 都要被活生生打死了她得意个什么劲儿? 不等反应过来,前方长公主已经盯上了她,眼底涌现出一股浓烈至极的厌恶,嗓音更加尖锐几分:“至于你,大闹太妃寿宴,掌掴五十!” “什么?” 宋婉晴这下是彻底懵了,难以相信她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还有长公主眼中那道厌恶......难不成,她是触了她什么禁忌吗? 而下一刻,便已有人上前,拖着她和沈玉往门外走。 宋婉晴大惊,完全不知道自己那句话得罪了她,引得她竟用那种比厌恶沈玉还浓郁的眼神看她,不由大声嚷嚷,“长公主,我是好心啊,我是来帮忙的,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扰乱太妃寿宴的......” 长公主不为所动,眼底嫌恶更甚。 宋婉晴心慌得像是要跳出来一样。五十个耳光下去,又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她今日偷鸡不成蚀把米,往后怎么见人? 她不由求救地看向三皇子和孙尚书。 然而没有人替她说话。 大家眼观鼻鼻观心,仿佛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的脸色逐渐发白,羞臊难当,恨意也潮水一般涌上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沈玉睨了她一眼,眼底染上些许冷嘲。 她虽然也正在被拖出去,眼睛里却不见丝毫慌张,反而暗含一丝丝冷笑。 宋婉晴冷不丁瞧见她这表情不由一僵,脸色难看起来,忍不住道:“表妹也不必幸灾乐祸,掌掴五十怎么也比不上八十大板。表妹撕毁婚书,还是先活着出去,再用这种眼神瞧我吧。” “那可未必。” 沈玉睨了她一眼,凉凉一笑。 什么意思? 宋婉晴一愣,一时没明白她在说什么。 再看沈玉,却见她已经扭头看向屋内。 隔着一道门,战云枭正定定地盯着她,眼底一片复杂幽沉,但细看也能发现隐藏其中的一丝担忧...... 沈玉忽觉自己有些可耻,到底还是恃宠而骄,竟是仗着有他相护在这种时候耀武扬威。 但这种感觉,却又莫名爽快。 战云枭看着她这眸中百转千回,将那丝丝娇纵甜蜜收在眼底,心头难免起了一丝异样,最终只得合了她的意,看向拉着她的丫鬟冷喝一声:“放开她!” 第30章 战场厮杀出来的冷厉,又岂是后宅的小丫鬟能扛得住的?抓着沈玉的两个丫鬟手一抖,赶忙放开她,低着头退到了一边。 沈玉站好,漫不经心整理了一下身上并不凌乱的衣衫,朝着战云枭故伎重演:“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和上次一模一样,一个字儿都没带变的。 “......” 战云枭愕然一噎,嘴角微不可查抽了一下。 但不知为何,又感觉一种奇怪的冷幽默涌上心头,最后......竟是白了她一眼。 沈玉一笑,莫名觉得那一眼白得百转千回,竟让她有些心跳加速。 两人短暂的眉来眼去,落在宋婉晴眼中,让她嫉妒地发狂,盯着沈玉的眼神中,几乎冒出火来。 她不明白,凭什么沈玉做出这样的事情,这样践踏王府的尊严,暝阳王还要护着她? 妒火中烧,她忍不住挣扎起来,朝着抓住她的两个丫鬟大喊一声:“放开我!王爷的话你们没听到吗?” 要是今天沈玉逃过一劫,反倒她被当中掌掴五十,那往后还怎么见人? 沈玉扭头,讽刺的看向她。 宋婉晴一怔,她什么意思? 下一刻,便听战云枭冰冷的声音传来:“本王没说她。” “听见了吗沈二小姐,没说你!” 刚刚被吼的丫鬟一声冷笑,借机狠狠拧了她一把,更粗鲁的把她拖走。宋婉晴疼得龇牙咧嘴,只感觉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个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疼。 沈玉看着她羞臊难当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但也只是一眼之后,便转身进门,再也没给她一个眼神。 宋婉晴气得发疯,一股屈辱难以抑制涌上心头。她死死的盯着沈玉的背影,恨不能把她大卸八块。 可没等这个念头过去,那两个丫鬟已经把她丢在地上摁住,狠狠一个巴掌扇了上来! “你——” 宋婉晴瞪眼,还想说什么。 结果迎接她的,是一个接一个的巴掌,再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这声音听着,可真是悦耳。” 沈玉在门边站定,脸上带着笑,眼底却一片寒霜。 前世她被宋婉晴怂恿陷害,即便最后保住性命,还是没能避免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掌掴,从此声名扫地,在京城贵女圈当中成了一个大大的笑话,谁见了都要踩上几脚。 也正是那时候开始,她被猪嫌狗弃,谁都不想靠近她,让她感觉自己在这个世上只剩下三皇子元宸、李姨娘和宋婉晴三人,从此对他们更加言听计从,彻彻底底沦为了一枚可笑的棋子。 这一次,就让她宋婉晴尝尝这种感觉! 沈玉看着她,眼底一片狠辣。 长公主见状眼皮狠狠跳了跳,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觉得自己原本想要惩罚沈玉,最后却莫名其妙帮了她的忙,反倒打了宋婉晴一顿...... 一念及此,不由黑了脸道:“沈玉,你休要猖狂!” 这一顿耳光,是打在了宋婉晴脸上。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长公主却感觉也打在了她的脸上,让她心里十分不得劲儿。 沈玉早知长公主厌恶她,倒也不在意她说什么,只是转身朝着她,不卑不亢行了个礼,道:“回长公主,等她一会儿回来,我会证明给大家看,我一点儿都不猖狂。在场,猖狂的人大有人在。” 第31章 长公主双拳紧握,狠狠的剜了她一眼,气她还敢出言顶撞,但碍于自家儿子就好这一口,便暂时隐忍不发。 但她也不是傻子,瞪完沈玉之后,便扫了眼三皇子和孙尚书。 朝中夺嫡,三皇子元宸和大皇子元丰风头正盛,两人水火不容。战家支持大皇子元丰,自然就是三皇子元宸的死对头。 三皇子当然不希望沈战两家婚约继续,今日孙尚书着急扑上去夺下沈玉手上的婚书碎片,恐怕就是想要拿捏先机,一口咬死婚书被撕,且是真的。 原本以沈玉的性子,撕了婚书这事儿的确也没什么好争辩的。 可她后来这波澜不惊的表情,却叫她不得不怀疑。 一时间,长公主的眼神又幽深几分,只看得三皇子和孙尚书心里七上八下。 两人心虚,隐约都觉得,沈玉口中那所谓的“猖狂”之人指的就是自己和宋婉晴,可又觉得难以置信。 毕竟,之前的沈玉实在是...... 一时间,两人看她的眼神,不由变得复杂起来。 沈玉前世经历过那样狼狈的场面,如今自然不在乎这点眼神,便落落大方地回敬过去。 反倒是三皇子为了避嫌,不得不转移视线。 孙尚书拿着婚书碎片的手微微一抖,想靠近三皇子商量个对策,但三皇子在皇子席上,他在臣子席上,过去又太过明显,只能自己撑着。 这时,宋婉晴五十个巴掌已经打完,像头死猪一样被拖进来丢在了地上。 一双精心描绘过的眼睛,现在也肿成了一条缝隙,只有恨意和羞臊在缝隙之间涌动着,宛如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一进来,便用刀子一般的眼神紧盯着沈玉。 沈玉轻哼一声,没理会她。 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道低沉、悦耳的嗓音,在叫她的名字。 “沈玉。” “嗯?” 沈玉一抬眸,便看到战云枭正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己,一双眼深不见底。见她回神,沙哑开口:“婚书怎么回事?” 沈玉闻言,看向宋婉晴,“不如表姐替我解释一下?” 宋婉晴一窒,一时没察觉对方在给她下套,诱导她说出覆水难收的话。 她还以为沈玉还是和之前一样蠢笨,居然还指望着她替她解释? 那她就好生替她解释一番! 正巧,借着这个机会,激怒战老王爷和长公主,也让沈玉尝尝挨五十个耳光的感觉! 一念及此,宋婉晴眼神一闪,脸上突然露出惶恐惊惧之色。 随后,往前爬了两步,朝着战云枭一边砰砰磕头,一边连声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表妹她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你不要逼她了!这婚书虽然碎了,但是碎片都还在啊,重新粘起来也是一样的,只要王爷不介意......” 屋里陷入了片刻的死寂,谁也没想到她竟是说出这样一番恬不知耻的话来。 紧接着,引来一阵嗤之以鼻。 “这说的是人话吗?破镜还不能重圆呢!沈家撕了婚书,把王府的面子都撕烂了,还敢说粘起来这话?难道还想让人恶心一辈子?” “我看长公主还是打得轻了,才让她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四周宾客纷纷摇头。 宋婉晴眼中露出一抹得意,她倒要看看,战家还能不能忍受这一番屈辱! 这般想着,狠狠的剜了一眼沈玉。 第32章 沈玉不动声色,低头静静地看着她。 前世直到最后才撕破脸,她竟是不知道她这位好表姐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都被打成了这个样子她还能装白莲花给她泼脏水? 而且这话说的有些水平,竟是让她得逞了! 原本怒火渐消的战老王爷闻言再次震怒:“粘起来?你当我王府的婚约是什么!狗皮膏药吗!” 狗皮膏药这四个字,刺痛了沈玉。 她以前总是这么骂战云枭。 此时从战老王爷嘴里说出来,显得格外讽刺扎心。 她不由看了眼战云枭。 男人眼底一抹隐晦的受伤,像是被针刺了一下。沈玉心头一疼,敛了万般情绪,深深看了眼宋婉晴,“你倒是很会说话。” 宋婉晴一窒,不明白死到临头她为什么还这么镇定? 正要说话,被战老王爷愤怒打断:“既然是狗皮膏药,那今日就算是把皮扒下来也要撕了!来人,给我上!” 沈玉瞳孔一缩。 战云枭是狗皮膏药,那扒的,就是她的皮。 霎时,王府侍卫拔剑,直接指向了她。 宋婉晴心下一喜,只等沈玉死在王府侍卫剑下。然而下一刻,便传来战云枭一声冷喝。 “退下!” 沈玉朝着他一笑,随后戏谑地看向宋婉晴,“看样子表姐高兴地太早了,王爷舍不得杀我怎么办?” “你——” 宋婉晴的妒火一下子涌了上来,盯着她的眼神仿佛淬了毒。 她眼珠一转,垂眸装起了委屈,“我有什么好高兴的,还不是怕你被处罚......若不是你撕了婚书,我也不必挨这一顿打。虽说你的事情我管不着,可是覆巢之下无完卵,若是侯府因婚事之事被牵累,我也躲不了。” “我好心让你给王爷道歉,你却是不知好歹......” “可是表姐,你这空口白牙,说我撕毁婚书,谁信?万一,婚书是被你撕毁的呢?” 沈玉早就不吃她这一套,微笑着看向她。 前头,战云枭见状扫了她一眼,随后沉沉看向宋婉晴,“你口口声声说沈玉撕毁了婚书,可有证据?” 和战老王爷的愤怒暴躁相比,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显得格外低沉悦耳。 宋婉晴听得浑身一软,开口声音发了嗲,不提证据先诉衷肠:“说来这事儿都怪臣女,要不是臣女那晚来王府跟表妹撞上,表妹回去之后也不会大发雷霆,当场撕了婚书......” 顿了顿,她叹了口气,情真意切地演:“她大概,是越发地嫌弃了王爷了吧,都怪臣女让她在王爷面前丢了脸,她才如此不知轻重......” 这话一出口,大家的表情就奇怪起来。 以前,人人皆知沈玉嫌弃战云枭,恨不得让战云枭去死,好直接嫁给三皇子,却不知中间还夹杂着一段表小姐爱而不得的戏码,最后激得沈玉当场撕毁婚书。 故事虽然非常狗血。 但两相对比之下,却显得宋婉晴比沈玉有眼光,而且更懂得心疼战云枭,除了身份之外,好像的确是更适合暝阳王妃这个位置。 就不知,暝阳王会不会念她这点好? 大家都不约而同看向了战云枭。 第33章 沈玉也下意识抬头看向他。 战云枭正打算说话,便感觉到一道细微的目光看向自己,不由微微一愣。 沈三这小白眼狼,现如今也学会吃醋了吗? 但很快,便把这个念头甩出去。 怎么可能呢。 她只会仗着他喜欢她,为所欲为,利用他又陷害他,帮着别人整他...... 他也习惯了。 懒得追究她又在算计什么,直接看向宋婉晴,道:“本王说的是证据。” 那眼底毫无波澜,仿佛没听见宋婉晴之前那一番表白,跟个油盐不进的石头人一样。 沈玉不由一笑。 宋婉晴脸色则是又难看了几分,最后只好咬牙道:“这婚书就是证据。长公主也说了,这婚书用的是御用帛纸,做不得假,也没人敢作假。” “王爷要是怪,就怪臣女吧。若非臣女爱慕王爷已久,又心疼王爷被表妹恶语相向,还害王爷失了双腿,也不会说出那一番话,激得表妹失了智。” “这什么意思?” 一旁气势汹汹的战老王爷反倒被听迷糊了:“你们口口声声那晚,那晚本王昏迷时,到底发生什么了?” 沈玉看着宋婉晴冷笑一声,道:“意思就是,我的好表姐自奔为妻,想要替我嫁给暝阳王,不知战老王爷觉得可还行?” “......” 战老王爷一噎,低头看向地上的宋婉晴。 其余宾客脸色也都有些一言难尽,就连皇帝都皱起了眉。 宋婉晴原本单论长相还是很好看的,但是她骨子里有一股风尘气,端庄不足轻浮有余,加上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和尖下巴,难免显得刻薄又轻佻。 但是此刻,却连那仅剩的一点点好皮囊也看不到了。 她的脸已经肿的比平常大了一圈,上面一片红一片青一片紫全是巴掌印,嘴巴里还有血迹,眼睛挤在一堆肉中间,脑袋上顶着一团乱糟糟的鸡窝,简直比猪还难看。 “就这,想当暝阳王妃?小爷都笑死了!”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笑,直笑得宋婉晴羞臊无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玉抬头看向此人,眼神有些复杂。 这人十七八岁,生得白白嫩嫩,整个人像个刚出锅的馒头,眉眼不算精致,但放在整张脸上也算是十分和谐讨喜,只是身上绫罗绸缎怎么花哨怎么来,弄得就跟财神爷转世似的。 正是孙尚书的嫡孙孙小胖。 也算是京城一朵奇葩。 这小子一不求功名二不读圣贤书,整天花天酒地混吃等死,什么不靠谱干什么。明知道孙家和沈家不对付,还到处扬言自己喜欢侯府大小姐沈馨,娶不到她就去出家为僧。在京城简直像个笑话。 只不过这一世,沈玉却也还留了个心眼儿: 前世,这小子以纠缠大姐之名整日往侯府跑,现在又挖自己亲爹墙角笑话宋婉晴,到底是本性如此还是在掩饰什么? 沈玉不由看向了孙尚书,便见孙尚书扭头,狠狠剜了孙小胖一眼。 但别的也看不出什么来了。 只听有人嘲笑道:“她该不会以为沈侯爷认了她当沈家小姐,她就以为自己真有这么高贵的血脉了吧?” 奇怪的是,孙尚书又剜了说话的人一眼。 “?” 这下子,沈玉就觉得诡异了。 宋婉晴又不是他女儿,她在乎宋婉晴的血脉干什么? 难不成说,宋婉晴的真实身份...... 第34章 沈玉心思一转,低头看向宋婉晴,等着她出洋相,顺便再观察一下孙尚书的反应。 宋婉晴已经崩溃了,在众人的嘲笑之下,整个人变得非常局促,结结巴巴道:“战......战老王爷,我虽然出身低微,可是我对王爷的心是真的啊,我、我......” 话没说完,就听战老王爷笑了一声。 “呵呵。” 他笑得很是奇怪,上下打量着宋婉晴,像是在菜市场看烂菜叶子,道:“你是不是对王府有什么误会?还是你觉得我大齐的姑娘们死光了,才会让你这么个东西进入王府?” 话音未落,大喝一声,“来人呐,给她拿个镜子!” 说完上来个丫鬟,把一张小圆镜递给了宋婉晴,哼笑一声:“宋姑娘,自己照照镜子吧。” “噗嗤——” 这时,孙小胖又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个宋婉晴......”屋里其余人看着这场景也直摇头,“我都替她臊得慌。” 宋婉晴捏着镜子浑身颤抖,一张猪头脸五颜六色的变幻,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她好长一阵子都是呆若木鸡的。 沈玉看着她隐隐一笑。 她这个表姐自己条件不怎么样,但却有种谜一般的自信,在柳姨娘和她那个亲娘的宠溺之下,总觉得自己貌比天仙,就算是出身不好也能迷倒一群世家公子。 进了侯府之后,仗着侯府众人都好相处,更是用尽侯府资源,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觉得自己比这家的姑娘美貌,又比那家的姑娘有风情。 时间长了,自然觉得自己谁都能配得上。 沈玉想到这里,不由看了眼三皇子。 前世三皇子娶了宋婉晴...... 还是说宋婉晴的确也有别的可取之处,只是旁人没看到?只不过不管她到底还有什么过人之处,今天她是躲不过去了。 沈玉看着她,轻轻一笑:“看来战老王爷不乐意呢。倒是叫表姐这一番拳拳之心,全都成了白日梦,真是可怜至极。” “你——” 宋婉晴回神猛地盯住她,眼神像是淬了毒。 要不是沈玉拉扯三皇子、拉扯孙尚书,又非要问战老王爷,她怎么会落到如此难堪的地步? 恨意止不住的涌上来,她黑着脸说:“你也不要得意!战老王爷瞧不上我,难道就瞧得上你了吗?你撕毁婚书,到现在还没解释清楚呢!” 提到婚书,火又烧到了沈玉身上。 沈玉微微一笑,看向宋婉晴:“你口口声声说我撕毁婚书,除了你还有谁看见了吗?” 说话间,隐隐扫了眼三皇子。 今日,宋婉晴想要坐实她撕毁婚书的事情,除非拉旁人下水。 这人选,要一个有一个,拎出来肯定都是三皇子的人。等栽赃陷害、挑拨离间的罪名落在这些人身上,她倒要看看,到时候三皇子还能不能这么气定神闲! 三皇子冷不丁迎上她这一眼,有些捉摸不透。 但为了表达他的对沈玉的“深情”,诱导她和战云枭撕破脸,他还是隐晦地看向宋婉晴,眼神闪烁,“是啊,有证人吗?” 第35章 宋婉晴猛地一僵,不明白三皇子为什么向着沈玉说话。再看沈玉,却见她脸上挂着笑,仿佛在挑衅她。 宋婉晴拳头猛地攥紧,恨不得撕了她那张笑脸。 可沈玉从未撕毁婚书,又哪来的“看到她撕了婚书”的证人? 但眼下众目睽睽,她总要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好眼珠一转干脆拉柳姨娘下水,道:“那天晚上,你回到家气急败坏撕毁婚书的时候,不仅有我在,还有柳姨娘在!” 宋婉晴心里想了一圈儿,觉得柳姨娘绝对会站在她这边,于是直接把话咬死:“是真是假,只要叫柳姨娘过来一问便知!当时我们怎么劝你都没用,你还狠狠打了我一个巴掌!今天既然你这么对我,那我也没什么好替你瞒着的了。” 她说得义正言辞的,好像全是沈玉的错,才把她逼到了这一步。 孙尚书闻言立即帮腔道:“柳姨娘是沈三小姐的亲娘吧?既然宋姑娘说柳姨娘可以作证,那她说的多半就是真的。” 沈玉抬头看向他,见他面色坦然,不由有些疑惑:难道他们确定柳姨娘过来一定会站在宋婉晴这边吗? 那岂不是说,柳姨娘也是三皇子和孙尚书安插在侯府的探子?! 再看三皇子,他紧绷的神经似乎也放松了几分。 沈玉微微皱眉,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感觉柳姨娘虽然身在侯府,一颗心多半已经向着外面了,就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意欲何为。 原本,她诱导宋婉晴拉证人下水,是想要借机除掉三皇子的爪牙,却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柳姨娘。 既然这样,那就看看柳姨娘来了到底怎么说吧。 若她不怀好意,提早拔除也是好的。 沈玉回神看向宋婉晴,道:“你确定那天晚上,柳姨娘来找过我?” 宋婉晴眼中闪过一道细微的心虚,但很快便笃定道:“我和她一起去找的你,你怎么就还睁眼说瞎话呢?” “宋婉晴。” 这时,一直在凝眉看着的大夫人说话了,“那晚,你在我那边挨打,三十大板你忘了?还有胆量在这儿信口雌黄,栽赃陷害!” 沈馨也道:“那天晚上,你在暝阳王府言行无状,被母亲惩罚,下令打了三十大板,丢进了祠堂。柳姨娘一直跪在门外给你求情,鬼谷狼嚎一夜,你们什么时候去的三妹的秋月阁?” “这——” 原本觉得宋婉晴敢拉出柳姨娘,沈玉撕毁婚书的事儿被坐实了的众人,此时又开始迷糊了,“那婚书,到底怎么回事?” 宋婉晴没想到大夫人和沈馨出来作证,一时间被噎得说出话来,但很快便强词夺理:“我那天晚上,是被大夫人惩罚了!但那也是从三妹妹的秋月阁被带走的!并不是一开始就去了大夫人那边。” 孙尚书赶忙说:“你的意思是说,你回去之后,先和柳姨娘一起去找了沈三小姐。” 他说着,看了眼沈玉道:“而那个时候,沈三小姐刚从王府回来,愤怒撕碎了婚书,被你和柳姨娘看到,把碎裂的婚书收了起来。之后,你才被带去打了三十大板?” 第36章 宋婉晴连连点头,“正是如此!” “孙尚书,我们沈家的事情,用不着你来主持公道!”沈缙气得脸色铁青,当场怼上去:“还是说,你就恨不得这婚书被撕碎,毁了沈战两家联姻!” “我只是就事论事......” 孙尚书眼神一闪,又拉孙采薇当挡箭牌,“毕竟,沈家三小姐之前惦记的可是我孙女儿的未婚夫,我给她理清楚婚书的事儿,也好保住我孙儿的婚约不是?再说你可是侯爷,开国元勋的后代,要是你女儿嫁给了三皇子,我孙儿不得屈居之下?” 沈缙瞪眼,没想到他居然跟后宅夫人一般撒泼耍赖! 但他这么一说,反倒叫人不好反驳。 而三皇子也很配合,尴尬地看了他一眼,“孙尚书......咳。”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但要说没说吧,他那个眼神又明明白白在说自己被沈玉缠得很烦恼。 一阵胡搅蛮缠之后,他看向皇帝,道:“父皇,这闹成这个样子也不好看,既然宋姑娘说有证人,那就把证人带来问问,早些结束也好让寿宴继续进行。” 沈玉微微皱眉,不由回溯了一下自己和柳姨娘之前的相处,竟发现柳姨娘偏爱宋婉晴,诋毁战云枭,帮着三皇子说话这事儿,居然从她七岁就开始了! 而她晚熟,七岁之前的事情统统都不记得,便难以推到更早。 这事儿细思极恐,沈玉眉心紧皱。 孙尚书见状道:“沈三小姐,我看你也有些紧张,不如就承认了吧。别到时候把你娘牵扯进来,闹得面子上不好看。你年纪轻轻,犯了错也可以理解......” 沈玉看向他。 他这个时候,倒是像个长辈一样,一脸的语重心长,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他正在劝说她回头是岸一样。 沈玉一下子笑了。 “......”孙尚书一僵,眉心紧皱。 其余人也有些发愣。 不知为何,沈三姑娘刚刚那一笑,竟有秋月映霜,风华万千的感觉。 就连战云枭,也恍了神。 宋婉晴眼中窜起一道嫉妒,凝眉盯着她:“你笑什么?” 沈玉敛了笑,扫了她一眼看向孙尚书,道:“我在笑孙尚书在朝这么多年,居然还天真得像个孩子。看起来不仅是身强体壮,心态也年轻得很。” 众人闻言面色各异:“她这是在嘲讽孙尚书刚刚明里暗里哄她入局吗?” 孙尚书脸色霎时黑青一片。 轮椅上,战云枭一手撑着侧脸,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像是要把她看穿一样,仿佛她皮囊里藏了一只狡猾多变的狐狸精。 宋婉晴一看便又妒火丛生,急不可耐道:“表妹,既然你不肯承认,那就让柳姨娘过来吧。到时候,看你怎么嘴硬!” 皇帝闻言也道:“既然这样,那就让那个柳姨娘过来吧,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 “去把柳姨娘带来!” 沈缙脸色非常难看,扫了眼身后的沈辞。 沈辞起身正要出去,却被皇帝打断:“随便差个人去吧,你就待在这儿,保护朕的安全。” 说着,朝着一旁的太监使了个眼色。 第37章 沈玉见状眉心一皱,目送那太监离开,暗自揣度皇帝的意图。 沈辞的武功虽然比不上战云枭,但也是数一数二。前些日子皇帝遇刺,最近天天把沈辞留在身边保护,生怕不小心被人一剑取了脑袋去。 但今天不同往常。 今天,有战云枭一个绝顶高手在场,就算是什么样的刺客也进不了皇帝的身。 皇帝此举,多半是怕沈辞回去之后给柳姨娘施压,让柳姨娘不敢出来作证。 他这是有多想让她死? 沈玉眼底掠过一抹寒意,再看他的眼神,便单纯只是看着仇人了。 耳边传来大夫人担忧的声音,把她唤回了神,“玉儿,这么长时间了你也不解释,这婚书到底怎么回事?你给娘交个底,好让娘心里有数。” 沈玉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什么,大夫人闻言面色铁青扫了眼宋婉晴。 宋婉晴心头咯噔一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但却又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继续等着。心下祈祷柳姨娘过来之后能机灵一些,别说岔了。 但同样是等,沈玉站在等,她是跪在地上等。率先找事儿的又是她,反倒挨了一顿巴掌,现在狼狈至此,难免引来一阵低低嘲笑。 “要说沈玉不知天高地厚吧,好歹人家真的是侯府的小姐。但这个宋婉晴凭什么啊,要不是侯府收留她,她恐怕早就被卖去春楼了!沈侯爷还让她当了二小姐,跟自家姑娘一样的养着,结果弄出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情来,真真是恶心。” “是啊,这不就是农夫与蛇么,沈侯爷也是可怜。” “可不是,堂堂的礼部尚书,掌管礼仪的,却养了两个如此没教养的女儿,可谓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这种话,原本之前全是说沈玉的。 那时候,在这些人的口中,沈玉可是还不如她一个收养的二小姐的。可谁知到了现在,却是风水轮流转,沈玉居然还比她好了一头? 宋婉晴恶心得要死,双拳紧紧攥着。 一股无名恨意,从沈玉身上蔓延到了在场的其他高门贵女身上,莫名就对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生了一股由衷的怒火和意不平。 凭什么她们就是高高在上? 凭什么她一生下来就在春楼里面,跟着一帮烟花女子讨生活? 沈玉把她的表情收在眼底,嘴角露出一丝丝笑意,下意识看了眼三皇子。 三皇子看着她,眉心紧皱。 以前觉得沈玉就是个草包,一眼过去就看穿了她的魂儿,但是现在却觉得她深不可测,就连那隐隐的笑意,都难以揣摩。 正想要试探一下,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柳姨娘哭天喊地的扑了进来:“哎哟玉儿呀!我就知道你撕了婚书迟早要出事儿,怎么劝也不听,现在可怎么办哟!” 她这一句话,就把沈玉撕毁婚书的事情给坐实了。 毕竟,柳姨娘才是她的亲娘。 虎毒还不食子,谁能想到柳姨娘会为了一个外甥女陷害她这个亲生女儿呢? 第38章 以前沈玉当然也不相信,她觉得无论如何自己都是从柳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柳姨娘辛辛苦苦怀胎十月,说生下她差点搭上一条命。就这样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的孩子呢? 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沈玉压了心头涌上来的刺痛,抿嘴看向这个哭嚎着扑进来的女人。 她身上穿的比大夫人还要花哨,只是全无半点大夫人的端庄仪态。进门之后,便哭天抢地,眼神躲闪。虽然一个劲儿在为她担忧,但却从不曾正视她的眼睛,眼神飘忽着,从她脸上一闪便迅速躲开了。 沈玉自己没做过的事情,当然知道柳姨娘说这话心虚。 “姨娘,你把刚刚的话重复一遍。” 低头看着这个跪趴在地上的女人,沈玉语调平缓,但嗓音难以抑制有些微颤。 她虽然怀疑柳姨娘,但是这么多年的感情却是真的。柳姨娘今天站在宋婉晴那边背刺她,她的心里怎能不难过? 再看边上的宋婉晴,她那被挤成一条缝隙的眼睛里,隐隐露出来的除了咬牙切齿,还有深深的得意。 她们原本就是一伙儿的。 经历过一世,沈玉看得懂。 她只想确定一下,柳姨娘是不是真的想要她死。 柳姨娘不敢看她的眼睛,心里咒骂着这小蹄子如今怎么这么难缠,竟是把事情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还把她拉下了水。 但对宋婉晴,她终究是不忍的。 进门一看到她被打成那样的脸,她的心里就像是刀割一样,不由又恨起了沈玉。虽不敢看她的眼神,但还是斩钉截铁地说:“玉儿,知错就要改。是娘对你失了教养,才让你如此任性地撕了婚书,千错万错,都是娘的错!” 她说着,挤出两滴泪来,朝着前方的皇帝和长公主、战老王爷等人砰砰磕头:“是臣妇教女无方,才让玉儿养成了这等刁蛮的性子,不知轻重撕毁了婚书,老王爷和长公主要是惩罚的话,就惩罚臣妇吧!” 如果不看她四处躲闪的眼神,谁都会相信柳姨娘是一个一心为女儿求情的好母亲,而沈玉则是那屡教不改的逆女,把柳姨娘害到了这种地步,大庭广众之下求情告罪,让人笑话。 但柳氏只是一个侯府的小妾,寻常没资格在公众场合露面。在场这些人,对柳氏其实都不熟悉,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因此,也没留意到她飘忽不定无处安放的眼神,而是选择了相信她的话。 “看来真的是沈三小姐撕了婚书,居然还狡辩这么久......以前只是听说她任性无礼,现在看起来居然还满口谎言!” 就连长公主脸上都黑青一片,盯着沈玉怒道:“沈玉!你娘都出来作证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沈玉看了眼长公主,没说话。 扭头,再次看向柳氏,沉声问道:“姨娘,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你那天晚上,真的来了秋月阁,也真的看到我撕毁婚书了吗?” 第39章 屋里气氛沉沉的,四周传来低低的议论声。 “虽然沈三小姐不成器,上不得台面。但亲娘都不维护,做人做到这个份儿上,的确也叫人唏嘘。” 沈玉听着这些话,心口发疼,发颤。 柳氏是她亲娘,却坐实了她撕毁婚书的罪名,她难道不知道撕毁先帝懿旨是要被处死的吗?还是她根本就不在乎,她只在乎宋婉晴? 宋婉晴现在虽然被打成了猪头,但是沈玉脑海里还是难免浮现出她那张充满着风尘气的脸,眉眼轮廓,一颦一笑,竟是点点和柳氏完全重叠。 要说是亲生的,都没人怀疑。 沈玉喉头哽了哽:“姨娘,我就想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玉儿!” 大夫人瞧着心疼,拉了拉她的手,轻唤一声。 沈玉一动不动盯着柳氏。 前世是她蠢,总以为柳氏心疼宋婉晴只是一种怜悯和同情,她心里真正爱的,肯定还是她这个女儿。此时才真真切切意识到,柳氏的心里,压根就没她这个人。 现在,她只想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柳氏被连问两声,躲闪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丝聚焦,抬头落在她脸上。 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她的目光微微闪了闪,却让沈玉感觉柳姨娘其实离自己很疏远、很陌生。并没有所谓的骨肉亲情,反倒像一个老巫婆想到了自己在年轻的时候,因为某种原因从路边捡来了一条并不爱的狗。 至于这条狗的用处...... 自然就是,抱着她来侯府,告诉侯府的人她生下了沈侯爷的女儿,让他负责。 沈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阴谋论的想法,但柳姨娘给她的这个眼神就是这样的。 沈玉心头刺刺发疼。 柳姨娘回神目光又开始飘忽不定,道:“玉儿,你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呢!那晚你被王府侍卫所伤,姨娘听说之后可是担心得不行,你一回来,我和晴儿马上就来看你了啊!” 说着,委屈抹泪:“谁料最后,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等我们进来的时候,那婚书已经成了好几片,你还在撕,气头上怎么拦都拦不住,才酿成如此大祸,都怪我这个做娘的......” 她哭得越来越逼真,沈玉的心里却越来越荒凉。 明明六月的天,艳阳高照,她怎么就感觉连骨头都是冷的呢? 她拉了拉衣袖,恍惚看了眼门外。 外面阳光普照,白杨树的叶子翻动着光涛,盈盈闪闪,一副盛夏如火的模样。 前世的沈玉总觉得,侯府大夫人当家,自己和柳姨娘、宋婉晴三人就像是来要饭的,寄人篱下难免遭人压制。 于是,她和柳姨娘、宋婉晴三人抱团,拒绝大夫人和哥哥姐姐的好意,自顾自怜地认为,只要她们三个团结一心,聚在一起便是一家人。 此时,她却听到了这个家破碎的声音,她没有家了。 虽然知道大夫人和爹爹,哥哥姐姐都是极疼自己的,但和亲娘总是有些不一样。尤其还是柳姨娘站在宋婉晴那边,背刺她,把她往绝路上推的时候。 今天她没哭,是因为前世更深的痛都尝过了,也知道人在绝境哭是最没用的。 只是片刻的恍神之后,她缓缓扭头,看着柳姨娘深吸了一口气,说:“柳姨娘,一会儿,不要为刚刚说过的话后悔。” 第40章 再抬头时,眼里受伤已然不见分毫。 既然走到这一步,那就别怪她狠心连她一起对付! 柳姨娘被她这话说得心里发虚,撇着嘴嘀咕了一句:“我有什么后悔的,唯一后悔的,便是没教导好你......” 居然还在演。 沈玉眼尾余光扫了她一眼,那一丝丝心痛最终化为讽刺,抬头看向长公主:“长公主殿下,既然我姨娘出来作证,那我想问一句,撕毁婚书该当何罪?” 此言一出,屋里众人也有些回不过神。 “她这是什么意思?之前长公主不是说了吗,这婚书虽然是沈战两家订下来的,但是盖了先皇玉玺,那便是圣旨。撕毁圣旨,当然是要死的啊!” “好奇怪,她看长公主的眼神,好像这话并不是替她问的。” 众人不由看向战云枭。 毕竟,战云枭才是婚书的另一方。 具体要怎么办,还得看他怎么说。 战云枭又换了个姿势,斜倚在轮椅上定定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一个什么奇怪的人,让他欲罢不能。他并没有回答这些人的疑问。 只是很困惑沈玉的变化。 他脑海里其实是有个隐约的念头的,觉得沈玉之所以这么从容,应该是提前未雨绸缪有所准备,只是被柳姨娘这话给伤到了,才露出刚刚这个表情。 只是,以她之前的性子...... 未雨绸缪? 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不知不觉之间,他沉沉吸了一口气,继续往下看。至少目前的情况,还用不着他开口。 不仅是他,长公主的脸色也有些发沉,盯着沈玉片刻,才一咬牙道:“撕毁婚书,当诛!” “沈玉,还有什么遗言你可以提前说了,就算是本公主今日看在我儿钟情你一场的面子上,给你一刻钟的时间!” 她说完,下意识看了眼战云枭。 战云枭凝眉,话到嘴边压了下去,想看沈玉怎么应对。 沈玉把目光从长公主脸上收回,第一个拿宋婉晴开刀,撕了她多年伪装的假面,“宋婉晴,你入侯府那日,正是三月,春寒料峭,一场倒春雪埋了半尺深,你跪在大街上求我,让我去求母亲,把你接入侯府。” 她眼中的受伤已经彻底消失,只剩下古井无波的冷意,嗓音不急不缓,明明只是陈述这件事情,却叫人莫名感觉危险。 “你说,你爹是个酒鬼赌徒,欠钱不还要把你送出去抵债,你不肯他就殴打你。幸好他最后,被追债的打死了。而你娘......” 沈玉说到这里,宋婉晴嘶声尖叫,“沈玉,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些事情,都是她不堪回首的过去。 成为侯府二小姐之后,她整天穿金戴银,附庸风雅,打着侯府的名号在外面结交贵女,勾搭各家公子,假装自己原本就是侯府小姐。 时间一长,她也信了。 再加上有沈玉这个愚蠢的侯府三小姐陪衬,姐妹两人出去,人们也确实忽略了她的身份和那一丝丝压不住的风尘气息,比起沈玉更喜欢她一些,而她也在外人面前装的对沈玉关怀备至,又一再为她说话,在有限的圈子里,也算是搏了个好名声。 可现在,沈玉却掀开了她的遮羞布! 还是在老太妃的寿宴上,当着全京城权贵的面! 往后让她怎么做人? 第41章 头顶传来沈玉凉凉的声音,音调不高,却足以让全场安静下来听她说话。 她说:“我这是在告诉你你到底是谁,免得你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到哪里都可以兴风作浪!” “你娘,是柳家村的花魁。她死于花柳病,你跟着她在春楼长大。你爹死后,你孤苦无依。柳姨娘怜惜你小小年纪就要去卖身,这才央求我,让我去求母亲收留你,在侯府有个落脚之地。” “......” 宋婉晴听着这话如遭雷击,整个人只觉得脑袋嗡嗡响,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嫖客和花魁的女儿,在这非富即贵的京城,能有什么好出路?! 沈玉这个该死的贱人,她这是要毁了她! 其他人也不傻。 “这个沈三姑娘有点东西啊,这都死到临头了,还能这么冷静地拉宋婉晴当垫背......宋婉晴这下是完了,现在人人都知道她这种出身,谁还敢和她有瓜葛啊?前些日子,我还听说侯府正打算给她找一门好亲事呢,这谁敢娶?” “不过这个姓宋的也真是的,她活该被报复!” 宋婉晴听着这些话,差点崩溃。 “沈玉,你自己做错了事情,一定要最后拉上我垫背吗!”她反应过来立即装可怜,眼睛里全是不甘心,和我见犹怜的泪意。 只是,之前被长公主的丫鬟打得太狠,这“我见犹怜”就在那张猪头脸上表达的不那么准确了。 柳姨娘闻言,狠狠地瞪了沈玉一眼:“现在说的是婚书的事情,你提这个做什么!还不快跟长公主道歉!” “柳姨娘急什么?” 沈玉扫了她一眼,眼底沁出凉薄冷嘲,“你今天来给表姐作证,不就是想要我死么?长公主说撕毁圣旨当诛,你应该听见了吧?你听过哪家的死囚犯靠求情能活下来的?” 柳姨娘猛地一噎,脸色发白:“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 “呵!” 沈玉一声冷笑,打断了她。 “这是我和表姐之间的事情。再说长公主也说了,给我一刻钟说遗言,我想柳姨娘不会打断吧?” 柳姨娘猛地一僵,她当然不敢。 可是再这么说下去,宋婉晴往后怎么办?还能有什么出路? 沈玉看着她那恨得牙痒痒的表情,心头又冷了几分。 既然柳氏那么在乎,那她就彻底毁了她最在乎的东西! 沈玉眼底一片寒霜,盯着宋婉晴,把她的丑事一桩一桩扒出来:“两年前,暝阳王凯旋归来,表姐跟我说,你打郊外回来遇上了他,说他强抢村妇,还把你当成村姑轻薄于你。” “三日后,你又说,怕因为自己,连累我被王府怪罪,你前前来王府道歉,却被打了出去。你说他蛮横无理,你说谁嫁给他谁倒霉......” “这些,我都信了。” 沈玉脸上露处一丝丝冷笑:“但我没想到,十七天前暝阳王重伤昏迷,你竟在深夜暴雨中等了足足两个时辰,进来却跟长公主说,你想替我赔罪嫁给他,定不会像我一样辜负他,会好好照顾他一辈子。” “敢问表姐,那日你是菩萨附身了,还是被厉鬼夺舍了?” 第42章 “......” 宋婉晴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但一时又不知如何辩解,只顾着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可再怎么狡辩,也没用了。 因为傻子都看得出来,宋婉晴眼睛里的妒火,以及她明里暗里想要沈玉受到惩罚的心思。 “这沈家,可真是养了个白眼狼啊,不但被这个表小姐引来祸端,还连累自己女儿。” “我听说宋婉晴入侯府的时候,沈三姑娘才七八岁吧。那时候她好像没什么坏名声传出来,倒是后来......” “我看多半是这个姓宋的怂恿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宋婉晴回神大叫,不顾形象道:“都是她胡说八道的,她自己撕了婚书,还想把错推到我身上!我是出身卑微,但那是我能选择的吗?我出身卑微也改变不了你厌恶暝阳王,撕毁婚书,和痴恋三皇子,想嫁给三皇子为妃的事实!” 说着,竟是猛地抬头,看向长公主:“长公主殿下,一刻钟到了!” 沈玉,你的遗言该说完了。 她说完,扭头狠狠的盯着沈玉,眼底恨毒再不掩饰,还隐隐露出一种报复地快感来。 “沈玉,确实有一刻钟了。” 长公主深深看向她:“你撕毁婚书,是为不守约定,辱我门楣;你毁坏圣旨,乃是对先帝大不敬。今日皇上在场,我判你死罪,赏一丈红,你是服不服!” “我的天,一丈红......”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宋婉晴压低声音,恶狠狠道,“活该你,居然还想拉我下水!” “是啊,一刻钟到了。” 也是时候找正主算账了! 沈玉呵呵一笑,没理会宋婉晴,而是看向孙尚书:“孙尚书,是时候把婚书给大家都看看了吧?我都要被活生生打死了,这关键证据却握在你一个既不是当事人,又不能做出判决的人手上,是不是哪里不对?” 孙尚书突然被点名,猛地一怔,“这——” 看看皇帝又看看三皇子,再看看长公主和战老王爷,一时间有些懵。 沈缙见状立即帮忙,紧盯着孙尚书,道:“孙尚书,你为什么不把婚书交出来!难道你手上那婚书是假的?!” “皇上,臣请求验婚书真伪!” 沈辞铿锵一掀衣摆铿锵跪地! “是啊,就算是要死人,事关沈战两家,那也是要把证据明明白白摆出来的。” 有人跟着附和。 这时,大皇子元丰上前一步,拱手道:“父皇,儿臣亦认为,该将婚书交由主审文书真伪的宋大人来审查,毕竟牵涉一条人命,还是侯府的女儿,事关重大。” “宋大人,你去看看。” 皇帝明面儿上,还是要一碗水端平。 被点名的宋怀志上前,朝着孙尚书,“孙尚书,还请把婚书给我。” 孙尚书见出面的人是宋怀志,顿时心下一喜,两人交换眼神之后,把婚书递给了宋怀志。 沈玉见两人眉来眼去,不由皱起眉。 本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反倒眼底掠过一道狠意。 宋怀志看了她一眼,被她这个眼神惊了一下,但终还是没放在心上,只是装模作样的把婚书放在桌上,一点点拼凑起来。 第43章 拼凑起来的帛纸上面呈现出了婚书完整的内容。 所有人都坤着脖子,看了过去。 孙尚书装模作样问了句,“宋大人,不知这婚书是真是假?” 宋怀志摸着花白的胡须,研究了好一阵子,道:“这婚书,内容上确实没问题的,笔迹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纸张的确是御用的,应该很难造假......” “皇上,这婚书肯定是真的啊!” 宋婉晴闻言,哭天抢地道:“臣女敢用性命担保,这婚书就是表妹撕碎的那一张,从她的梳妆盒下面拿出来的,她的婚书一直就放在那里,不仅柳姨娘,她那四个丫鬟也知道的!” “这么说,婚书真的?”孙尚书微笑着看向了沈玉,“沈三姑娘,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沈玉闻言,看向宋怀志,“宋大人确定这婚书是真的?” 不知为什么,宋怀志总觉得她这个眼神,似乎是在暗示什么,又像是一种警告。 但转念,他就把这一丝丝忌惮抛诸脑后,看了眼皇帝之后,顺着他的意思道:“皇上,臣以为,这婚书多半儿是真的......” 沈玉早知这人是个墙头草,最擅长揣度皇帝心思。 这回答倒也在她意料之中。 只不过...... “呵。” 宋怀志还想说什么,便听得背后传来一声冷笑。 一扭头,却见沈玉站在不远处,目光落在他脸上,那双清澈见底的杏仁眼当中,竟是噙着几分嘲讽之色。 见他转过来,开口道:“宋大人今年六十有二,距离古稀还有八年,却不想已经糊涂了。” 宋远志脸色变得难看,“沈三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表妹,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敢辱骂宋大人?”宋婉晴见状帮腔,心里却是恨得牙痒痒,不明白沈玉为什么还能扑棱这么久。 “沈三姑娘对宋大人的鉴定有意见?” 前头,皇帝凝眉盯着她,“我朝大部分文书,可都是经了宋大人的手。” 意思无非就是说,宋远志的鉴定不容置疑。 他是铁了心想要拆散沈家和战家的盟约。 也是给沈玉下马威。 毕竟,沈玉只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后宅小丫头,而他是身在皇位十几年的帝王,两相对比之下,沈玉的确不是对手。 但沈玉经历过前世,历史巨变人情冷暖,她都尝了个遍。如今迎上他这眼神,倒也觉得稀松平常,眼睛都没眨一下:“可宋大人去忽略了一件事情,这好像并没有体现出他在这个位置上的专业负责。” 既然他想踩着她的脑袋讨好皇帝,那就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 沈玉眼中一片寒意。 “你敢质疑我尸位素餐!” 宋怀志闻言大怒! 其他人也是一慌,凝眉盯着沈玉,“沈三小姐这下撞在了铁板上,皇上都相信宋大人......” 沈缙也被吓一跳,赶忙赔罪,“宋大人息怒,小女不是这个意思,她年少不知轻重,措辞不当还请......” 宋怀志正打算找个台阶下。 结果沈玉却出言打断,道:“父亲说的没有错,我年少轻狂,但胜在眼神还好。我的确在说宋大人尸位素餐。” 第44章 “这——” 众人哗然。 宋远志七窍生烟,皇帝脸色更是黑青一片。 “沈三小姐,有些话不能乱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就连原本都向着她的大皇子元丰,都皱起了眉,敲打她一番。 沈玉却完全不惧,眼底一片坦荡,道:“回禀大皇子,臣女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首先,宋大人拼凑起来的婚书,上面缺了一角,而且还是最重要的标志。如果这一点都没能发现,那宋大人又是如何审批那些文书的呢?难道只看文字不看印章?” 宋怀志猛地一僵,低头看向婚书。 那婚书内容的确是完整的。 但是,少了一角! 那一角,他之前的确也没有留意,因为东西是从孙尚书手上接过来的,所有人包括他,都先入为主的认为所有的碎片都在孙尚书手上。 即便是少了一点点,在看完完整的文字约定之后,便也已经忽略了。 可谁知沈玉却抓住这点不放! 而且,她所在的那个位置,怎么看到桌上的婚书少了一角的? 宋怀志眉心一皱,突然感觉自己小瞧了这个小姑娘。 而这时,孙尚书已经按捺不住,道:“婚书虽然少了一角,但只要能证明是真的就可以了。” 左右,沈玉说一千道一万,也都是个死。 宋婉晴闻言,嘲讽地看了沈玉一眼,就看她还能跳窜多久。 宋怀志则扭头扫了眼孙尚书,眼神复杂。 缺了这一角,好像还真不行。 孙尚书一愣。 不等反应过来,沈玉已经笑着看向了他:“孙尚书恐怕高兴早了。缺了这一角,还真的不能证明婚书就是真的。” 孙尚书脸色黑青,深深看了他一眼,问宋怀志,“宋大人,敢问这缺的一角......” 心里却是一万个郁闷。 宋婉晴刚把婚书碎片塞进沈玉怀中,就被他一把抢走了,就连那包着碎片的手帕都在他手上,怎么可能还会少了一角? 除非是宋婉晴弄丢了那一角! 一念及此,不由又狠狠地剜了一眼宋婉晴。 宋婉晴也一脸懵,完全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因为她拿着婚书过来的时候,婚书也是完整的。那婚书,她自己亲手撕碎,又亲自包起来的,怎么可能会少了一角? 前头,皇上也眉心紧皱:“宋大人,少了哪里?” 宋怀志脸色难看,一时间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沈玉看着他这个样子,再联想前世皇帝指哪儿他就打哪儿那种种事件,便知道宋怀志最后肯定还得向着皇上说话。 便干脆截断了他,道:“长公主说,婚书盖了先皇的玉玺。敢问宋大人,玉玺印去哪儿了?你不能只是凭借内容相同,用的又是御用金箔纸,便判定这婚书是真的吧?” “首先,御用金箔纸并不罕见,至少从宋大人这里经手的就有不少。且宫里很多人也都能接触。除此之外,还有造纸的人也能存有大量的金箔纸。” “其次,婚书的内容知道的人也不少,起码宋大人自己就是知道的一字不差,不然你又是如何判定内容是真对吧?” “如此一来,没有了玉玺印的婚书,造假岂不是很简单?” “这——” 宋怀志说不出话来,只能道:“这份婚书,的确是少了先皇玉印。” 第45章 “......”孙尚书和三皇子猛地一噎,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 孙尚书也很郁闷。 之前碎片在他手上,他也不好当众拼凑,于是只是捏着,也没留意那玉玺印到底在不在,只顾着让沈玉承认撕毁婚书这事儿了...... 所以,玉玺印去哪儿了? 孙尚书看向了宋婉晴,道:“这婚书怎么少了一角?” 宋婉晴愕然,没想到最后这事儿居然问罪问到了自己头上,慌张道:“这我也不知道呀,我过来的时候,分明是完整的......也有可能,是那晚被她撕了之后,我和柳姨娘没捡全吧。” 拿不准到底是不是丢在了路上,她索性眼珠子一转,推在了沈玉头上。 “你确定是我弄丢了那一角?” 沈玉看向她,眼底带着一丝丝戏谑。 “不是你是谁!” 宋婉晴一口咬定,“我肯定是不敢把玉玺印弄丢的,全天下只有你敢撕毁婚书,你就不要狡辩了!肯定是你那天晚上把玉玺印撕下来丢掉了,谁知道是不是丢在了窗外......” “那天晚上暴雨,若玉玺印真的被丢出去了,那必然早就被泡烂了,怕是寻不回来。”孙尚书闻言,道。 言下之意,就算没有玉玺印,沈玉也别想否认撕了婚书这事儿。 “孙尚书还真信任我的好表姐。” 沈玉讽刺一笑,摊开了掌心,“你们一个个言之凿凿,不妨看看这个是什么。” 孙尚书脸色一黑,但也不由看向她掌心。 其余人也都看了过去,却见半片帛纸躺在沈玉掌心,虽然有些皱巴巴的,但明显没有被水泡过的痕迹,上面玉玺印记也非常清晰。 “这是玉玺印!” 姜九看了眼战云枭。 战云枭面色沉沉扫了眼宋婉晴,宋婉晴猛地一僵,脸色煞白。 她不明白,那半片玉玺印,怎么落到了沈玉手上? 沈玉把她的表情收在眼底,笑着看向孙尚书:“孙尚书当时跑得的确够快,甚至不顾男女授受不亲,直接就从我怀里抢走了婚书。我一时震惊,下意识就以为那是什么了不得的至宝,赶紧捏紧了手上一片,说来还要多谢孙尚书,不然今日侄女儿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孙尚书:“......” 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当时他着急把婚书拿到手上,的确有些......但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婚书上,那会儿也就没在意他那点儿失礼之处,却不想现在被沈玉当众拿出来说。 什么感谢? 分明就是讽刺,暗指他是故意的,要栽赃陷害她! 这个女人...... 再看沈玉,孙尚书只觉得以前真是低估了她,一时间眉心紧皱。 这时,大夫人扭头,一个耳光狠狠甩在了宋婉晴脸上:“吃里扒外的东西,竟敢污蔑玉儿撕了婚书,丢在了雨幕中!” 宋婉晴被打得转了个圈儿,满嘴是血。 回神后,眼中恨意犹如毒蛇,咬牙道:“我也是不知道那一角去哪儿,就猜测被她丢了出去,这又不能掩饰她撕了婚书的事实,大夫人又何必揪着这个不放......” 大夫人脸色难看。 沈玉见状心生怒意,低头看着宋婉晴,沉声道:“宋婉晴,如果这婚书是假的呢?” 第46章 “你说什么?” 宋婉晴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她,“假的?这怎么可能呢!” 好几个念头从脑海里炸过去,宋婉晴有些急了:“沈玉,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你自己手上拿着的就是玉玺印,这玉玺印怎么会是假的!” 沈玉笑了一声,“你没见过玉玺,又怎会知道我手上这张是真是假?” “......” 宋婉晴一噎。 以她的身份,的确不可能见过真正的玉玺。虽说以前见过沈玉的婚书,但当时只顾着看上面写了什么,却也是没留意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印章的。 她不由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眉心紧皱,看向宋怀志:“宋大人,麻烦你鉴别一下,沈玉手上那玉玺印是真是假。” 宋怀志上前,从沈玉手上拿过那片金箔纸,面色微微一变。随后,看向皇帝:“这个恐怕还得皇......” 沈玉心头咯噔一下。 宋怀志这老东西,恐怕早就知道皇帝想要她死,所以打算借机要她的命! 这东西一旦落在皇帝手上,那还不是他说真就是真,他说假的就是假的? 她当即截断了宋怀志,“宋大人,这婚书是沈家和战家的东西,暝阳王才是真正的当事人,你为何不把婚书给他看看?只要对比一下和他手上的是否一样,不就清楚了?” “啊这——” 宋怀志话说到一般被她凌厉打断,不由怀疑她是否已经开始怀疑他,一时间有些游移不定。 这时,对面席上传来淡淡一声:“本王看看。” 不等宋怀志回神,战云枭长指轻轻一抬,宋怀志手上那纸片便一下子飘到了他指尖。 宋怀志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不禁有种不好的预感。 沈玉松了口气,有些感激的看向战云枭。 战云枭清冷的目光落在纸片上,再开口时,嗓音似乎变得轻快了几分,道:“这的确不是玉玺印,虽然很像。玉玺印上刻真龙,龙眼有个‘元’字。这个上面没有。” 说完再看沈玉的眼神,便多了几分审视和探究。 沈玉只感觉,自己要被他看透了。 她眼神一闪,扭头看向宋怀志。 宋怀志脸色煞白,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不安。 再看宋婉晴,她正呆呆地看着战云枭,眼睛里满是嫉妒和受伤,还夹杂着浓烈的迷惑,似乎不敢相信玉玺印是假的。 沈玉冷冷一笑,抬头对宋怀志道:“宋大人手上过了那么多文书,玉玺印没见过一千也见过八百次,这都没看出来,是不是眼神已经不行了?” 宋怀志原本只想揣测圣意,当皇帝杀沈玉、离间沈战两家平衡朝局的那把刀,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竟在阴沟里翻了船。 “这......这......” 眼神一闪正要找个由头。 结果战云枭看向了他,道:“宋大人这眼神的确不行,应该告老还乡了。这玉玺印没认出来,就连纸张也没看出端倪。” “这纸张,虽然也是御用,但却是三月前新出产的。而本王与沈玉的婚书,乃是三十年前的东西。就算是保存良好,也难免泛黄,和新品还是有些差别。” 说完,意味深长看了眼沈玉。 第47章 此时她看上去虽然有点懵,应该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 但很快,她这一丝丝愣神便散了,一双杏仁眼变得清透摄人,整个人并不惊慌。不像是别人在算计她,反倒像是她在算计别人。 这简直就像是整个人被换了个芯子一样,太奇怪了。 便见她已经扭头看向皇帝,对宋怀志说:“宋大人这个眼神,真的能办好皇上交给你的差事吗?” 宋怀志脸色难看至极,没想到她这般睚眦必报,甚至当场就报! 她这样看着皇上说话,不就是想借着皇上的手报复他吗?虽然皇上可能对他的心思心知肚明,知道他的忠心不二。可现在是众目睽睽之下...... 他不由扭头,有些紧张地看向了皇帝,“皇上,臣......” 皇帝脸上黑青一片,只是盯着沈玉。 她虽然没说话,但却明明白白给他一种如若他继续用宋怀志这样的瞎子,就等于他也是个昏君的感觉。 大庭广众,他堂堂一个帝王,怎能给人留下如此话柄? 他瞳孔缩了缩,扭头看向宋怀志,沉沉道:“看样子,宋大人是真的老眼昏花了。既如此,明日便告老还乡吧,不必来上朝了!” 宋怀志:“......” 一口气梗在喉头不上不下无处发泄难以纾解,最后只能不甘俯首道:“臣愧对圣上厚爱,明日便......归田园!” 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抬起头来,再看沈玉,只觉得她如洪水猛兽,比在宫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太后还要可怕。 一旁,孙尚书和三皇子交换了眼神,各归各位再也没说话,只是看着沈玉的目光变得非常复杂。 沈玉脸上不见波澜,只是淡淡收了眼神,低头看向宋婉晴。 宋婉晴呆若木鸡,一张打肿的脸仿佛变成了石雕,看着沈玉的眼神像是见了鬼,有些精神失常地喃喃起来:“怎么会呢,怎么会是假的呢!” “这不可能!” 四周众人大开眼界,唏嘘道:“没想到闹了半天,婚书竟然是个假的,反倒有些人......” 这有些人,说的当然是宋怀志、孙尚书和三皇子等人。 开始一个个都那么着急想要给沈玉定死罪,现在非但没有得逞,还露了自己的狼子野心。 尤其是宋怀志,小人嘴脸一心想揣摩皇上的心思,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堂堂一个前朝老臣,最后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弄得丢了官,直接告老还乡了! 沈玉对宋怀志这个人其实没多大仇多大怨,只知道他是个墙头草,最会揣摩自己上头那位的心思。 可千不该万不该,今天不该踩着她的脑袋往上爬。 她已经不是前世那个任人玩弄的傻子,今天自己撞上来的,谁也别讨到好。 她没再理会宋怀志,而是看着宋婉晴,继续给柳氏、三皇子、孙尚书等人下套,道:“从你进入侯府,我把你当至亲,你说什么我信什么。可是你呢?十七天前那个晚上,你干了什么?” 宋婉晴紧盯着她,恨得发抖。 她的名声已经毁了,现在想和沈玉同归于尽的心思都有。 可她身边的柳姨娘却不知,还想着保全她的名声,竟是拽着沈玉急切道:“玉儿,你不要胡说!家丑不可外扬,你这样乱说话,会毁了晴儿的!有什么想不开的,回去再说!” 最后,她的嗓音居然变得严厉起来。 第48章 沈玉看着她,心里刺刺地闪过一个念头:这便是所谓亲娘的威严么? 原来柳姨娘对她,竟也只剩下这点威严了。 一瞬间的心痛之后,她敛了情绪,沉沉看向宋婉晴,道:“她姓宋,我姓沈。哪来的家丑?” 宋婉晴面色一变,想到自己即将失去侯府二姑娘的身份,一股不甘再次涌上心头。 直到现在,沈玉才看清楚这个女人有多贪婪。 她竟然还幻想着,在害了她之后,继续享受侯府小姐的待遇,让柳姨娘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吗? 一念及此,她不由看了眼三皇子。 前世,这两人背着她苟且,宋婉晴还怀上了他的孩子,最后被扶上皇后的位置......既然如此情深义厚,不成全他们倒是她过分了! 沈玉眼底闪过一道寒光。 落在三皇子的眼中,他的眉心微微皱了起来,总觉得她变得难以琢磨,却又想不明白为什么,于是开口问道:“敢问沈三小姐,宋二姑娘既然说这婚书是从你首饰盒里拿出来的,那为何又是假的?若是假的,那真的又去哪儿了?” 沈玉闻言,低头看向宋婉晴。 宋婉晴眼神一闪,立马帮腔道:“表妹,真的该不会早就被你烧掉了吧?如若不然,你放个假婚书在首饰盒下面干什么?” 柳姨娘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嚎啕大哭,“造孽啊,我就知道迟早要出问题......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这样惩罚我!” 四下众人哗然,“难不成说,这真的婚书早就被沈三姑娘焚毁,柳姨娘怕出事儿,才找人复制了一份假婚书?” “这也太离谱了吧,什么时候的事情?”姜九看了看沈玉,又看看自家主子,“这沈三姑娘真的把婚书早就烧了?” 男人原本舒展的眉心此时又微微皱起,抬眼看向沈玉:“柳姨娘说你烧了婚书,你怎么说?” 按照以往沈玉的性子,他是会相信她烧了婚书的。 毕竟,那时候她恨不得他死,何况区区一纸婚书? 只不过,今天这事儿放在明面上说,那就不只是他们两个的事情,还涉及到王府的颜面,和先帝的尊严。 再加上皇上和三皇子从中作梗...... 男人双眸犹如深海,但看着眼前的沈玉,不知为何心头又莫名多出一丝丝期待。毕竟,她已经变了不是吗? 虽然这个变化,暂时还看不出好坏。 “王爷先别着急,我这个人虽然没脑子,但好歹尊老爱幼,还是让柳姨娘先说吧,免得旁人又说我忤逆亲娘。” 沈玉看了他一眼,低头看向柳姨娘,“既然姨娘说我把真婚书烧毁了,那不妨把真相说出来,我什么时候、在哪儿烧了真的婚书,而这份假婚书又是从哪里来的?” 战云枭嘴角一抽,其余人也面色诡异。 “她好像并不紧张。” “不自己解释,反倒让站在宋婉晴那边的柳氏说话,这到底什么情况?” “这个沈三姑娘不简单!不简单啊!” 连早就不耐烦的长公主也不由多看了沈玉几眼。 柳姨娘本就是信口雌黄,现在被问到了明面上,又一听这四下的议论声,顿时有些紧张。 第49章 她一紧张,眼神四处乱瞄的毛病就又出现了,整个人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转,开始胡说八道:“真、真婚书当然是王爷班师回朝那日被你烧了的,你那时候一心想嫁给三皇子,偏偏王爷赶来说和你有婚书,非你不娶,你一生气就......” 说到最后,又哭起来,“早知如此,我就早早把这事儿告诉侯爷了,谁知最后闹出这么大祸端来。” 沈玉看着她演,截断她的哭声循循善诱:“这么说来,我撕毁婚书之后,你为了包庇我,没敢告诉我爹。然后这份假婚书是你弄出来放在我首饰盒的对吗?” 她原本没打算对柳姨娘出手。 毕竟她是自己亲娘。 可没想到柳姨娘完全站在宋婉晴那边,就算是说谎也要把她往死路上逼。 事到如今,她也没必要再手下留情,倒要看看柳氏能为维护宋婉晴做到何等地步! 沈玉眼中一片寒意。 而柳姨娘则明显一愣。 她没想到沈玉居然顺着她的话说,把这些莫须有的事情弄得跟真的一样。但现在她也只能继续往下编,看了眼三皇子之后眼神一闪,道:“对,要不是为了你,我何苦花光了仅有的一点私房钱,给你弄出这么一张假婚书啊!” 总之,就是要坐实沈玉毁婚书,辱没暝阳王府,不敬先帝的罪名。 沈玉听得冷笑了一声,抬头看向长公主:“敢问长公主,制作假婚书,伪造玉玺印,该当何罪?!” 长公主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神落在柳氏脸上,鬼使神差配合了她,道:“当杖责五十,发配边疆。” “什么!” 柳氏没想到自己一番话居然摊上这么大的罪名,顿时大惊,一屁股瘫坐在地,“怎、怎么还要杖责,还要发配边疆呢??” “不然呢?” 沈玉哼笑一声,看向她:“姨娘不愧是我亲娘,爱我良深,为我居然担下这么重的罪名......五十大板,就是军中儿郎也未必能撑得住,若是姨娘挨了,恐怕得把尸首送往边疆。” “......” 众人闻言皆无语。 听到现在,就算是傻子也明白了,无论婚书还在不在,宋婉晴和柳姨娘都是在栽赃陷害沈玉。而沈玉,似乎早就看透了她们的伎俩,就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一时间,大家看她的眼神,难免都带了一丝丝陌生。 孙小胖儿把自己在桌边蜷成一个球,不可置信道:“这还是沈三姑娘吗?以前可是被人卖了就知道帮人数钱哎,现在学会算计人了?难道她之前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其他人扫了他一眼,谁也不理会他。 如果说京城沈玉第一不靠谱,他就是第二不靠谱。 但他这话,却入了很多人的心。 要说眼前这个身处绝境还能游刃有余,三言两语让宋怀志告老还乡的小丫头是之前那草包,谁信? 就连原本怒火中烧的战老王爷,这会儿都已经坐下来看着沈玉,一下一下捋着自己的胡子,都快把下巴撸秃了。 而长公主刚刚有意无意配合她那一句,便也已经说明了问题—— 沈玉若不死,今日之后,在场所有人,都要高看她一眼。 唯有柳姨娘和宋婉晴,如遭雷击。 柳姨娘把她那话在脑海里转了好几圈,才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顿时一阵鬼哭狼嚎:“玉儿,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快替姨娘求求情,姨娘当时也是为你好才......” 第50章 说着,竟然看向战云枭:“王爷,您对玉儿最为中意,我是她娘,您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被打死吧?” “这个柳氏真的是......” 一群人看得直摇头。 战云枭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沈玉,他开始好奇她打算怎么破这个局了。 沈玉看向柳姨娘,眼底终只剩凉薄:“姨娘,你难道忘了自己刚刚说我讨厌极了王爷,所以才烧毁婚书的吗?我都把婚书烧毁了,那可是死罪。很快,我就要被处死了。王爷连我都不会放过,你怎么还想着他会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你呢?” “......” 柳姨娘呆若木鸡,眼泪挂在她那张哭花了的脸上,仿佛凝固了。 战云枭没忍住嘴角微微一勾,虽然不明显,但显然想笑。 姜九唏嘘道:“真没想到,这沈三姑娘居然还是个妙人儿!” 妙不妙柳姨娘不知道,她现在只知道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一时间六神无主,又爬向沈缙:“老爷,求您了,求您给我和晴儿求求情吧!” 这一次,沈缙却没了那么好的耐心,闻言直接一巴掌扇过去,“你给我闭嘴!虎毒尚且不食子,你为一个外人,不惜栽赃陷害自己的女儿,你还有脸求情!” 柳姨娘被一巴掌打得趴在地上,半天都没爬起来。 宋婉晴扑向她,猛地扭头看向沈玉,“沈玉,你就眼睁睁看着柳姨娘被处罚吗,她可是你亲娘!十月怀胎,差点搭上一条命才把你生下来的!” “是啊,她是你娘。” 三皇子叹了一声,幽幽看向沈玉,“若婚书是你烧毁的,你娘也是为了你好......” 沈玉抬头,便见他故伎重演,再次用唇语道:“玉儿,事到如今,你逃也逃不过,便认了吧,我会向父皇求情的。” 沈玉不由一声冷笑。 跟皇帝求情?他怕不是在说笑话! 她是连接沈战两家的纽带,只要她一死,沈家和战家反目成仇,便再也难以对他的皇位形成威胁了! 先不说三皇子到时候是否会求情,即便是会,皇帝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到时候等她的,那才是真正的死局! 沈玉瞥了他一眼,仿佛没看到他的唇语,道:“是啊,是我娘。” “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毕竟现在这么多人都看着,大家想要的是证据对吧?要是求情有用,我还用在这里的顶着死罪这么久?” “......” 三皇子猛地一噎,眼神更深了。 要是求情有用,沈玉也不至于一次次被逼到绝境了,现在让一个原本就要死的人去求情,跟笑话有什么两样? 三皇子沉沉吸了一口气,只能咬牙静观其变。 可惜了两枚棋子。 只不过,只折两颗棋子怎么够呢? 沈玉心下冷笑,低头看向柳姨娘,继续给她下套,“姨娘,你想让我求情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总要告诉我,这假婚书,是你找谁做的吧?此人胆大包天,竟敢伪造先帝印章......说不定,你只是被他利用了,人家本就别有用心呢。” 第51章 三皇子听着这话,只觉得心下不安。 但具体哪里有问题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只能静观其变。 可柳姨娘人脉有限,原本就是说谎,又哪里找这么个人去? 于是,忍不住就看了眼孙尚书。 沈玉见状一愣:柳姨娘和孙尚书之间,难道真的还有什么吗? 孙尚书本想眼神暗示柳姨娘,猝不及防却迎上沈玉的目光,登时一僵没了别的反应,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看到柳姨娘。 柳姨娘心下一凉,时间不等人,她只能供出一个人,道:“这、这假婚书,是四海书房的温四海制作的。” 沈玉一笑,抬头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双拳猛地一攥,又不着痕迹松开,只是脸上表情再也不似之前那样轻松了。 温四海可不是一般人。 这个人虽然只是一个书房掌柜,玩字画修复与装裱的,实际上却是三皇子的幕僚。前世三皇子没少用他伪造各种文书账本陷害忠良,最后甚至伪造圣旨。 前世,三皇子登基,有她一份功劳。 当然,也有温四海一份功劳。 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开始,温四海的作用还没发挥出来,就被柳姨娘拖下水,她倒要看看三皇子还有什么戏唱! 众人看戏到现在,表情就都有些凝重起来。 因为气氛明显非同寻常了,而战云枭也不是善茬,闻言看向皇帝,道:“皇上,若京城真有这么一个人,恐怕留不得。今日他敢造假先帝懿旨,谁能保证明日他不会造假陛下圣旨?” 沈辞也道:“是啊皇上,很多人都不曾见过玉玺细节,他造假到这个程度足以以假乱真,就连宋大人都没看出来......万一此人心怀不轨,必为心腹大患!”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战云枭和沈辞都感觉,今天沈玉是想整人。 先栽跟头的是宋婉晴,被掌掴五十。 紧接着孙尚书,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 然后宋怀志直接被革了职,现在落在柳姨娘......不,是温四海头上。 两人虽然都不知道这个温四海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但凭本心,都选择了站在沈玉这边,推波助澜。 这就是无私的保护和信任。 沈玉的目光扫过两人,眼眶微红。 但很快,那一抹红晕便消失不见,毕竟这里不是煽情的地方。 只不过,还是落在了一直看着她的战云枭眼中。 男人微微一愣:沈三白眼狼刚刚是感动,要哭了吗? 只不过她这张脸,可真是六月天孩儿脸,眼尾那一丝丝发红转瞬即逝,又变成了从容自在的模样,倒是叫人琢磨不透。 而皇帝眼神几经流转之后,终下了命令,对沈辞道:“你去,把那个温四海带来,朕倒要看看他还有多少能耐!” “是!” 沈辞领命,看了眼沈玉之后,转身离开。 皇帝本就多疑,加上上次遇刺,现在又遇到个可以造假圣旨的,猜忌心又涌了上来,直接对长公主道:“这样的场面也不适合老太妃,你先扶她回去休息吧,赶明儿朕给她补一场,再好好热闹一下。” “好。” 长公主深深看了眼沈玉,扶着昏昏欲睡的老太妃离开。 这下子,走了老寿星,屋里彻底变成了修罗场。 皇帝看向沈玉,问道:“既然这婚书是假的,那真的可是已经被你任性烧毁?” “是,闹了这么长时间了,真婚书到底在哪儿?沈三姑娘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就是说不出婚书的下落,难道想要蒙混过关?!” 第52章 孙尚书其实也感觉到了危险。 虽然不确定沈玉是不是故意的,但明显这个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急了,沈玉反倒不着急了。 她低头看向宋婉晴,假意要开口解释,“真的婚书......” 宋婉晴生怕她会绝地逢生,当场打断了她,“沈玉,你又想说什么慌?我看你就是想要害死柳姨娘!” 柳姨娘回神赶忙帮腔:“玉儿,我知晓你从小都和大夫人亲近,嫌弃我这个做娘的出身卑微......可好歹你也是从我腹中爬出来的,你怎能如此对待我?” 孙尚书闻言看向沈玉:“沈三小姐好像并不在乎你娘的死活。” 三言两语,沈玉变成了那个攀附权贵、嫌弃亲娘、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沈玉一听笑了,当场朝着孙尚书一跪,无比虔诚道:“侄女儿求尚书救我娘一命!若尚书大人能求得皇上不追究我娘今日之失,臣女愿意认尚书大人为义父,从此当牛做马!” “......” 原本觉得她没戏唱了的众人当场被噎住,一时间看她的眼神就跟见了鬼一般。 “孙小胖儿说得没错哇,这沈三姑娘有点意思......要不,孙尚书,你就认了她当义女吧,这样救下柳氏,不仅全了沈三姑娘的孝心,还能给你落得个仁善的美名。” 一旁,大夫人的父亲顾太傅不由一笑。 孙尚书脸色黑青一片。 他是真的没想到沈玉不按常理出牌,居然这么能屈能伸,当场就朝着他跪下,竟是当着沈缙的面说要认他当义父...... 这么豁得出去,你能再说她不孝敬亲娘吗? 可现在怎么办? 片刻沉寂之后,沈玉抬头,看向一脸猪肝色的孙尚书,反过来给他设套试探:“我看尚书大人对我娘也十分关切,怎么现在反倒不吱声了?” 孙尚书:“......” 什么叫他对她娘十分关切? “沈三姑娘莫要乱说,你娘乃侯府的妾,于侯府而言,我是外男,何谈关切!”他怀疑沈玉这话是在给他挖坑跳,但她真的有这个脑子吗? 他下意识看了眼战云枭。 却见那从来对什么都漠然视之,似乎什么都难以让他提起兴致的战王,此时却津津有味地看着沈玉,就连他看过来都没有注意到。 一时间,眉头皱得更紧了。 战云枭原本就难以对付,他和三皇子迫不得已才选沈玉这个草包当突破点。 但现在,沈玉突然像是转了魂儿,整个人变得非常难缠。再看战云枭这个眼神,恐怕婚书被毁,也难以改变他对沈玉一腔痴情。 若沈玉再来个回心转意,恐怕真的要麻烦了。 他不由看了眼三皇子。 三皇子被他看得心烦意乱。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今天沈玉问他敢不敢娶她,他为了避嫌拒绝之后,往后便再难抓住她了。 最后,他只能打个哈哈:“柳氏这件事情,不是谁求情便能解决。得看她做了什么,又做错了多少。” 但心里却已经恨不得把柳氏捏死。 温四海是他的暗棋,比柳氏重要千万倍!现在,却被愚蠢的柳氏牵扯出来,弄不好今天就得丢了命!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皇上,温四海带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微胖的男人被丢在了地上,紧接着沈辞走了进来。 第53章 这人个头不算高,穿了一身青衫,文质彬彬当中夹杂着一点铜臭气,倒是显得十分特别。 只是,此时他被丢在地上,显得一脸懵,四下看了又看,最后目光落在三皇子脸上。 沈玉也没说话,只是循着他的眼神,看向了三皇子。 据她所知,这个人是三皇子另一个幕僚从江南找来的。他在京城开的四海书房也是三皇子找人出资,暗地里算是三皇子的产业。 前世,这人一直藏在四海书房当中,直到最后三皇子找他伪造圣旨,又毒杀皇帝,他才真正浮出水面。至于后来有没有被三皇子杀人灭口,沈玉就不知道了。 但是这一次...... 沈玉眯了眯眼,就不知他看向三皇子这一眼,有没有引起皇帝的忌惮。 三皇子脸色难看至极,当场大喝一声:“见了皇上还不行礼,盯着本殿做什么!” 是提醒,也是威胁。 沈玉扫了眼皇帝。 果然见皇帝眼底闪过一道晦暗,深深看了眼三皇子之后,才看向温四海。 沈玉便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皇帝最爱猜忌,若非猜忌也不会看着三皇子离间沈战两家。但比起沈战两家明明白白的权势,皇帝最忌讳的,绝对是伪造圣旨这种阴招。 刚刚温四海谁都不看,进来就看向三皇子,眼神明显是在征求三皇子的意见。 最后虽然被三皇子一声厉喝打断了,但皇帝身在龙椅上那么多年,天天就看着这些臣子们在下面那点儿小动作,又怎么会没看出来? 三皇子把这么一个人留在身边,想干什么? 傻子都能想得到! 皇帝的眼神一瞬间暗沉无比,仿佛刚从地狱里爬出来一般,看向温四海的眼神充满了杀意和戾气。 温四海没有伪造婚书,沈辞也不会告诉他,现在他莫名其妙被拉到这儿来,原本就十分迷惑,再看皇帝这个眼神,顿时更加迷糊,惊慌道:“草、草民拜见皇上,不知草民犯了何事,皇上要拿草民问罪?” 人这么多,这儿是暝阳王府的寿宴。 这种场面,就算有事儿肯定也是突发状况,就算是他有十个脑袋,也想不出来。 皇帝猛地一拍桌面,厉声道:“温四海!朕问你,柳氏手上那份假婚书,可是你伪造的?” “啊?” 温四海彻底愣住,不由看向柳姨娘,“柳氏,什么假婚书?” 柳姨娘着急脱罪,才不管他的死活,当场拿出泼妇的架势来:“温四海!你居然不承认!明明是你说,你可以帮忙伪造一份婚书,避免我被老爷怪罪的!若不是你,我定早早把这事儿告诉了老爷!” “温四海,你和柳氏什么关系?” 沈缙闻言,扭头看向温四海,脸色十分难看。 虽然柳姨娘说温四海伪造婚书这事儿是假的,但是柳姨娘为什么这么笃定地栽赃温四海? 温四海整个人愣住,“侯爷,草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啊!” 柳姨娘闻言,突然掩面哭起来,“你竟然矢口否认!这么多年,我与妹妹相互问候,写的书信都是你代笔。那日我原本心下惶恐,想要去皇宫门口等老爷下朝的,若不是路过你门口,你说你有办法,我也不会......” 第54章 柳氏是没下限的,她说的惟妙惟肖,最后竟是道:“我也不会背叛老爷,答应了你那无礼的要求,让你占了便宜去!” 霎时,全屋哗然。 “我的天,柳氏居然给沈侯爷戴了绿帽子。”谁也没想到,原本来参加老太妃的寿礼,最后竟是看了沈家一出大戏。 沈缙心里郁闷,但他知晓柳姨娘惯会撒泼耍赖,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于是也没理会她,只是看着温四海,道:“温四海,我给你一次说明白的机会!” 温四海简直有口难言:“不是的侯爷,不是柳氏说的那样。别说是伪造婚书,就是之前那几封信,也都是书房的小厮代写的,并不是草民啊!” “你的意思是说,婚书不是你做的?” 三皇子还想抢救一下。 毕竟,温四海对他而言太重要了,比柳姨娘和宋婉晴重要得多。 可是柳姨娘又怎么会甘心自己白白送死? 不等温四海说话,柳姨娘便已经大闹起来,哭天抢地道:“温四海,你怎好意思说那种话!那日在你书房的软榻上,你可不是这般嘴脸......” “够了!” 高位的皇帝已经被彻底激怒,“来人啊,把他给朕押入天牢,没有朕的懿旨谁也不许见!” 三皇子还想说什么,没等出口,便听皇帝又补充了一句:“没有朕亲笔懿旨和朕的手印,谁也不许探监!” 这话虽然没什么用,但是傻子也能听得明白,皇帝对温四海的忌惮非同一般,并且开始怀疑他们这些人当中,有人心怀不轨了。 谁知道,这京城有没有藏着另一个温四海?弄出一道假圣旨来,打着他的名义跑去天牢兴风作浪? 三皇子不是傻子,闻言只好闭嘴。 温四海都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便已经被人拖了出去。 屋里气氛变得十分严肃。 因为谁都看得出来,婚书造假这事儿,触到了皇帝的逆鳞。 他生气了。 三皇子深深地看向了沈玉。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诡异的直觉,温四海是被人故意陷害,一步步引到这境地的。 这个人,难道是沈玉吗? 直觉告诉他是的,可是之前的经验告诉他,不可能是沈玉。 但总不会是柳姨娘吧? 柳姨娘为了宋婉晴牺牲了他的棋? 三皇子眉心紧皱,看向了柳姨娘,突然觉得她留不得了,道:“温四海罪不可赦,柳氏好像也并不清白。” 柳姨娘张嘴想要辩解,却见他看了眼宋婉晴。 霎时,到了嘴边的话只能吞回去,咬牙道:“是,臣妇有错,错不该纵容玉儿烧毁婚书,更不该被温四海这个骗子拿捏,落到今日这一步,是臣妇咎由自取。” 沈玉低头看着她,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柳氏妥协了。 她那样爱撒泼的性子,刚刚应该和三皇子撕破脸才对,但是三皇子看了眼宋婉晴她就妥协了!她是愿意为了宋婉晴去死的,这得是什么样的姨娘? 比亲娘还亲的姨娘。 再对比这两人的脸,沈玉突然产生一个细思极恐的念头:难道宋婉晴是柳氏亲生的?又和孙尚书有关? 不然这说不通。 沈玉不由看向孙尚书,却见他也面色复杂地看向了自己,言语之间多少有些狗急跳墙的意思:“这虽然说是沈家的家务事,但也涉及到了圣旨,前因后果还是要弄清楚,再下定论,沈三姑娘还是解释一下,你烧毁先帝懿旨那事儿吧。” 第55章 他话说得很微妙,没说是婚书,只说是圣旨。 这样,旁人就不好挑毛病。 婚书是沈家和战家的事情,可以自行解决。但是圣旨是先帝的威严,是皇权。今天必须要说明白。就算是沈玉,也难以从这话当中挑出毛病。 “这下麻烦了,就不知道沈三小姐怎么解释。” 姜九皱眉,在战云枭身侧低低道:“孙尚书看样子是揪住了这个事情,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若真让他们得逞了,对沈家如何倒是其次,对咱们王府必然也是不利的。” 沈战两家两败俱伤,获利的是三皇子和皇帝。 这个事情折腾一个多时辰了,傻子都能看出来其中不简单,就连孙小胖儿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别说是战云枭。 战云枭心里跟明镜似的。 换作往常,他早就开口阻止了这场闹剧。但是今天,他想看看沈玉怎么应对这个事情。 “再等等。” 他的声音很轻,下意识看了眼门外。 直到现在白七都还没回来,沈玉叫他干什么去了? 战云枭突然觉得,今天这个局开始的确是三皇子、孙尚书和宋婉晴的主场,但是从白七出去那一刻,可能这猫和老鼠的身份就对调过来了! 就不知道沈玉还有什么后招。 一时间,竟是看得入了神。 沈玉脸上倒是不见波澜,只是看着孙尚书的眼神有些许嘲弄,道:“孙尚书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来,那看来有些事情,我是得跟柳姨娘和宋婉晴说清楚了。” 她说着,眼神有意无意扫过三皇子。 既然他和孙尚书揪着她不放,那她也就回敬他一招!虽然直接对付他现在还不切实际,但扳倒他两颗棋子,还是没太大难度。 三皇子冷不丁瞧见她这个表情,不禁眉心一皱。 孙尚书其实心里也有些拿捏不准,道:“我问的是圣旨的事情,和柳氏与宋姑娘有什么干系?” “孙尚书着急什么?” 沈玉讽刺的扫了他一眼,低头看向柳姨娘,“姨娘,你说我烧了婚书对吗?” 柳姨娘怔怔点头,眼神虽然有些躲闪,但也没改口。 左右沈玉把假婚书拿出来了,那真的肯定早没了。要不然的话,她把假的放在首饰盒底下干什么?难道不是因为真的没了,怕被处罚才做了个假的糊弄人的吗! 柳姨娘对自己这个想法深信不疑,料沈玉也拿不出别的证据来。 宋婉晴也道:“表妹,事到如今,温四海都被下了天牢,你还是好好承认了吧,就是说破了天,你也拿不出真的婚书来。” 孙尚书也道:“是啊沈三小姐,你还是赶紧把事情解释清楚吧,毕竟这么多人呢,也不能一直陪你在这儿耗着,对不对?” 说着,看了一眼皇帝,道:“皇上可是日理万机,耽搁不了太久的。” 皇帝闻言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他也想毁了沈战两家的婚事,在这个事情上和三皇子一党目的一致,于是也就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孙尚书的催促。 事到如今,也算是时机成熟。 沈玉不再遮掩,抬头便冷笑着看向孙尚书,直接反问道:“可要是这真婚书还在,我既没有把它撕掉,也没有把它烧掉,那以孙尚书的意思,到时候柳姨娘和宋婉晴这两个人又该如何处置?” 第56章 “你的意思是婚书还在?” 孙尚书闻言几乎失了神,若真的婚书还在,为什么沈玉把假的放在梳妆盒? 这件事情不能细想。 别说沈玉之前是个草包,脑子不太好使,就算她和她大姐一样聪慧,也做不到未雨绸缪,提前准备一份假婚书放在首饰盒里给人下套吧? 她什么时候识破了柳姨娘和宋婉晴的? 孙尚书越想越害怕,不由看向柳姨娘和宋婉晴,问:“你们怎么说?” 柳姨娘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这不可能,真的婚书绝不可能还在的......” 说着,干脆把之前的话一口咬死:“我亲眼看到她烧了婚书的,真的不可能还在!” 若说还在,那她之前那些话,不都成了谎言? 皇上还在前头坐着,她当着皇帝的面说谎,那不是欺君之罪么? 柳姨娘冷汗直冒,但绝不改口。 宋婉晴也道:“真的婚书肯定早没了,她现在不过就是在拖延时间。” “我问的是,如果真的婚书在,她们两人该如何。”沈玉脸上带着笑,根本没理会柳姨娘和宋婉晴,而是一直盯着孙尚书。 孙尚书避无可避,只能扭头看向皇帝:“皇上,这——” 皇帝脸色难看至极,充满了审视和探究的眼神扫过沈玉,不耐烦道:“若真的婚书还在,那宋婉晴与柳氏涉嫌栽赃陷害......” 不过他很快话锋一转,道:“不过这只是侯府的事情,还是回家说去吧。自己的妾室陷害自己的女儿,沈侯爷自己处理,朕就不掺和了。” 柳姨娘和宋婉晴闻言脸色发白。 事到如今,她们两人陷害沈玉这事儿已经板上钉钉,等回去之后肯定有她们好看的! 宋婉晴闻言不甘心,打算反将一军,看向孙尚书:“那若没有这真的呢?” 孙尚书看了眼皇帝,配合道:“若这真的婚书的确被沈三小姐烧毁了,那自然照着之前的办法,毁圣旨者,诛!” “沈玉,你口口声声说你没撕毁婚书,也没烧毁婚书,那你倒是把真的拿出来啊!”宋婉晴又把之前沈玉对战云枭的态度,以及和她们生活的细节捋了一遍,之后百分百确定沈玉肯定在说谎,那真的婚书早没了。 既然已经撕破脸,她干脆都懒得装了。 “宋姑娘说的没错,沈三小姐不能光靠嘴上说,拿出真的婚书,才能证明你说的话。如果拿不出来......” 孙尚书立即帮腔,咄咄逼人。 沈玉眼底染上一抹寒光,紧盯着他反问道:“若我拿出了真的婚书,孙尚书今日步步紧逼又当如何?” 孙尚书猛地一僵,凝眉盯着她,“你想如何?” 他是一万个没想到,沈玉居然会质问他一个吏部尚书! 可众目睽睽之下,他既然已经盯着沈玉不放,若不敢直面她的问题,又难免被人诟病,再说沈缙肯定也不同意。 现在,他不得不面对沈玉的问题。 他严肃了起来,沈玉却轻拿轻放,反倒把他当成了个笑话耍了一番道:“若我真的拿出婚书,孙尚书便当着大家的面给我道个歉,也不必掌掴五十,一个巴掌就行。” 霎时,孙尚书一张脸成了黑炭。 第57章 今日要是沈玉真的拿出婚书,这么多人作证,他道歉也就罢了,要再打自己一巴掌,往后还怎么做人? 其他人也是面色诡异。 就连白小胖儿都笑不出来了,一双眼睛定定地盯着沈玉,完全不能相信眼前这个和之前与他一起臭名昭著的沈三姑娘是同一个人。 姜九也不由唏嘘:“沈三姑娘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腹黑的主儿,这宋大人已经折在了她手上,要是孙尚书再被她逼得众目睽睽之下自扇耳光,那她往后可要名留青史了!” “也算是个人才。” 战云枭睨了他一眼,再看沈玉的眼神,难免变成更深的探究。 那宋怀志和孙尚书,都是从先帝时期一步步摸爬滚打过来的老臣。朝堂上那么多对头也没能扳倒这两人,想不到今日阴沟翻船,竟是栽在一个小丫头身上...... 不得不说,沈三姑娘这绝地逢生的战绩,也够吹一辈子了。 男人心下唏嘘,愈发地期待白七回来了。 他看了眼门口之后,目光落在了孙尚书脸上。 屋里现在诡异的安静,孙尚书眼睛眯成一条缝隙,盯着沈玉好久都没说话。 那眼神,夹杂着老气横秋的压制,还有一些威胁,似乎想让她自己把话收回去。 可沈玉却像是油盐不进,任凭他的眼神像是刀子来针尖去,反倒笑起来,“孙尚书喊打喊杀都两个时辰了,怎么轮到自己,一个巴掌都不想挨?” 她今日,要的就是他颜面扫地! 一旦威信不在,那下面想要上位的人多了去了,他这个吏部尚书,一点点也就做到头了。 这一招虽然看起来轻飘飘的,其实却极狠。 就连沈缙都嘴角一抽。 孙尚书的年纪比他都要大一些,早年间是跟着先帝打天下的,和故去的战长安、沈忠达是一个辈分。就是他见了孙尚书,也都要给三分薄面。 可他家三丫头,却直接盯着孙尚书,想要人一个巴掌,这胆量跟谁学来的? 但孙尚书待在吏部尚书的位置上,也没少打压沈家和大皇子一党。这种时候,他当然选择帮腔,道:“孙尚书该不会连一个小姑娘的魄力都没有吧?” “......” 孙尚书退无可退,只能咬牙道:“那就如沈三姑娘所言,若你拿不出婚书,我给你道歉,打一巴掌!怪我多嘴!” “那就好。”沈玉一笑,扭头扫了眼四周,道:“既然孙尚书豪气干云,把话都放这个儿了,不如在场大家,都替我做个见证吧,可别到时候翻脸不认。” 众人面面相觑,皆无语。 顾太傅笑了一声,道:“我觉得孙尚书不至于那么不要脸,他肯定会说到做到。” 孙尚书一张脸涨成紫青色,心头怒火涌了上来,竟是盯着沈缙,“沈缙!你就是这样教育女儿的?” 沈缙皮笑肉不笑,道:“我觉得挺好。” “......” 孙尚书一拳打在棉花上,气血上涌。 最后,满目阴寒的盯住沈玉,“既然这样,那沈三姑娘就把婚书拿出来吧!也好让大家开开眼!” 沈玉双手一摊,看着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戏谑,“已经去拿了啊,孙尚书没看见吗?” 第58章 “你说什么?!” 不等孙尚书反应过来,宋婉晴已经一声尖叫,“你什么时候去拿婚书的?!” 不,不对! 婚书不已经被她撕了吗? 怎么还会有婚书? 宋婉晴心头突然涌上一股不安,紧盯着沈玉,淬毒的眼神像是要把她戳个窟窿似的。 沈玉冷笑一声,道:“你猜。” 宋婉晴脸色难看,浑身颤抖着,又把事情捋了一遍,这才说服自己,沈玉不可能还有后招。 沈玉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戏谑,“说来还得感谢你。那天晚上,若不是你跑来和长公主诉衷情,拿着婚书说事儿,想要自己嫁给王爷,我还不知道有些人正在打婚书的主意呢。” 霎时,宋婉晴脸色一僵,“你什么意思?” 其余人也都看向了沈玉,孙尚书更是浑身颤抖,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难不成,他今天真的要...... 沈玉戏谑地扫了他一眼,看向宋婉晴,道:“原本,我只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安,这才把假婚书放在了首饰盒当中,想以防万一,也没想着你会来这一出。” “毕竟,今日王府老太妃寿宴,皇上也要来,大门口必定要严防死守,你手上没有请帖,应当是进不来的。” 沈玉说到这里,突然看向三皇子,话锋一转道:“三殿下不愧是京城有名的儒雅君子,竟有着一颗菩萨心肠,居然都不嫌弃我表姐蒲柳之姿,就堂而皇之把她给带进来了。” 三皇子没想到突然扯到自己,脸上猛地一僵,等意识到暴露了什么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否认的时机,只能脸色难看道: “本殿也不知道要出这事儿,她说是有急事儿想要找你,人命关天,我还以为府上出了大事儿,既然事关人命,我也不能坐视不管。” “看吧,三皇子是菩萨。” 沈玉也没反驳他,只是看向宋婉晴冷冷一笑:“可是表姐,你也太不懂事了,怎么能辜负三皇子的菩萨心肠,这人命关天不是来救人的,而是来害人的呢?” “......”三皇子双拳紧握。 她明明在夸他,可听上去却明明白白在说是他故意把宋婉晴放了进来,想要设计毁了沈战两家的婚约的! 今天这事儿,算是摆到了台面上。 往后,以战云枭的性格,肯定得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一时间,脸色像是吃了个苍蝇一样,再也绷不住那所谓的儒雅温煦了。 战云枭扫了他一眼,随后眼神落在沈玉脸上,眼底不解更为浓烈。 在感情这件事情上,他算不上聪明,甚至还有点愚笨。只不过,就算他是个傻子,也是能看出来之前沈玉是真心实意喜欢三皇子,厌恶他的。 可现在,情况却变得很奇怪了。 沈玉好像突然和三皇子彻底闹掰了? 可是,人的感情总不会随意转变吧?就在十七天前,她还帮着三皇子算计自己,如今得逞了,怎么反倒...... 他很好奇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不过,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外人倒也看不出什么。 而宋婉晴整个人都被气得发抖,咬着牙问沈玉:“那你一开始为什么不反驳说着婚书是假的?只要你那时候解释清楚,就不用拖到现在!” 害她白白挨了一顿打,声名扫地! 沈玉闻言一笑,眼底染上几分讽刺:“我解释了啊,可你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啊,一次次的打断我,我能怎么办呢?” 第59章 宋婉晴猛地一噎,猪头脸气得又肿了一圈儿。之前她生怕沈玉能脱身,一心只想激怒战老王爷和长公主让她死。 却没想到她居然撑到了现在,反倒让她和柳姨娘陷入了绝境! 宋婉晴恨得发狂,事到如今只能死死盯着她,道:“所以,在孙尚书拿走假婚书那一刻,你就意识到了一切,对吗?” 她哪来的那么深的城府? 宋婉晴看着她的眼神,像是见了鬼一样。 沈玉面露微笑,戏谑扫了眼孙尚书:“说到这里,我真的得感谢孙尚书。你扑进来的那一瞬间,我以为你是真的把我婚书撕了,的确被吓一跳。倒是孙尚书不顾身份,不顾男女之别扑向我,从我怀里抢夺婚书那一刻惊醒了我。” “我这一个紧张,就赶紧也抢了一片。” “毕竟,人是有本能的对不对?看到旁人抢得上头,便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自己也想要......” “......” 屋里众人皆无语,孙尚书一张老脸一阵青一阵白。 他哪里听不出来沈玉的冷嘲热讽? 但现在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只能受着,谁让他之前第一个扑上去,从人怀里抢走婚书碎片的? 但不只是他,其他人也都敏锐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可能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而是真正留了一手。 就连皇帝看她的眼神,都微微变了,沉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预料到有人要对婚书下手,所以提前留一手,故意演戏给柳姨娘看,让柳姨娘以为你烧了婚书,不得已跑去找温四海做了一份假的。你也没吭声,将计就计就放在了首饰盒?” 沈玉闻言,深深看了眼柳姨娘,说:“是。” 柳姨娘猛地一噎,本能地想要戳穿她,但很快就想到:若她敢说她没看到沈玉烧毁婚书,那之前便是欺君之罪,要杀头! 于是,只能死死忍住,任由沈玉胡说。 皇帝沉沉扫了眼柳姨娘,又问沈玉:“那真的婚书在何处?” 沈玉道:“放在安全的地方,已经让白七去拿了。” “!” 众人闻言皆是脸色一变,再看她的眼神,便如同见了鬼。 在战云枭拦下战老王爷那一刻,沈玉就请白七帮忙,白七听了她的悄悄话脸色巨变,立即就走了。 这事儿原本是很明显的,可是放在那个时机之下,他们这些人却只顾着嘲讽她没脸没皮,撕毁婚书大闹老太妃寿宴,还有脸求助暝阳王的侍卫,谁料,她竟是运筹帷幄,生生忍了这口气没解释,一步步循循善诱设下圈套,把宋婉晴、柳氏、孙尚书、宋怀志、温四海和三皇子统统拉下了水! 这得是多深的城府多可怕的胆魄? 往后,谁还敢说沈家三姑娘胸大无脑? 一时间,整个屋里的气氛都变了。 战云枭换了个姿势,眼中异彩连连。 皇帝的眼神更是幽沉一片,恨不得把她戳个窟窿出来。 再看三皇子,整个人身形紧绷着,再也不复之前从容,反倒有种忧心忡忡的感觉,而孙尚书浑身颤抖,显然已经恼羞成怒。 倒是顾太傅插了一句嘴,道:“沈家这三姑娘,倒是有几分他祖父的风骨了。” 霎时,众人面色各异。 沈玉的祖父沈忠达,可是先帝身边第一谋臣,虽然不会武功,但先帝能建国,十分当中八分妙计都出自沈忠达之口。 他是一个传奇。 在场众人就算是和沈家不对付的,也绝不会否定这个事实。 沈缙闻言,亦高兴道:“玉儿前些年只是年少不更事,现在长大了,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三皇子听得心里不舒服,不由扭头看向战云枭,阴阳怪气道:“沈三小姐今日的确叫人刮目相看,就不知道王爷这些年知不知道沈三小姐对你恶言相向时还藏着这一面?” 第60章 那声音居然有些酸溜溜的,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反倒是听在旁人耳中,看他的眼神不禁变得奇怪了起来。 战云枭也不是善茬,道:“三皇子这些年天天往侯府跑,不是看得很清楚么?” 霎时,三皇子脸色一白。 回神之后,打了个哈哈,“王爷玩笑了......”本想着说自己去侯府是找沈洛求药的,但话到嘴边却又停了下来。 随后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沈玉。 之前,沈玉的确只是他手上的一步棋,用完就可以扔了。但是现在,该扔了这颗废棋的时候,他却有些舍不得了。 以她今天这个战斗力,恐怕会成为第二个可以匡扶社稷的沈忠达,若能辅佐他...... 一时间,竟是动了真意。 倒是战老王爷听大家说起沈忠达,不免有些下不来台,冷哼一声道:“先把婚书找回来也不迟!” 沈忠达和他的父亲战长安是拜把子兄弟,两人一起长大一起跟随先帝征战,共同创建了今天的大齐。两家之前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他自己小时候,也没少跟在沈忠达身边撒泼耍赖,缠着他学这学那的。 老一辈的感情,是很深厚的。 只是后来被沈玉一顿胡闹...... 这事儿说起来令人唏嘘,但他这么一说,便也有三皇子一党的人道:“是啊,拿不出婚书来,还是一个死。” “你怎么就知道拿不出来?” 沈玉睨了那人一眼。 那人倏地闭上了嘴巴,但眼中对她的厌烦却是真的。 这样的眼神沈玉见得多了,倒也无所谓。 其实其他人也都持观望态度,毕竟她之前名声不太好,说的话很多人还是不相信。就算是今天让他们有所改观,但也有限。 大夫人也不由有些紧张,在她耳边低声问道,“玉儿,婚书应该没事吧?” 沈玉点头,“应该没事。” 她把婚书放在屋梁上,一般人不会想到,就是柳姨娘和宋婉晴也得踩着桌子上去才能看到。以她之前对她们言听计从的做法,她们不会想到那么多。 大夫人长出一口气,白了眼柳姨娘和宋婉晴,又剜了一眼沈缙。 沈缙浑身一僵,又哪里不知道大夫人怪他太心软,一次次在柳姨娘的哭求之下妥协?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用。 只能等婚书先来。 不多时,外面传来了一阵紧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白七走了进来。 不等他说话,孙尚书就着急道:“白七侍卫,婚书拿到了吗?”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沈玉也转过身去,正想问什么,却见白七眉心紧皱,似乎遇上了什么麻烦。 沈玉一愣,难道婚书真出问题了? 柳姨娘眼珠一转,立即道:“婚书没找到吧?我就说嘛,明明被她烧了,怎么可能找得着!” “婚书呢?” 战老王爷也站了起来。 四下传来一阵唏嘘声,“看白七侍卫的表情,婚书多半没找到......真没想到,事情到了这一步,沈三姑娘居然还是满口谎言,连王爷的侍卫都骗!” 众人又都看向了战云枭。 战云枭凝眉,目光定定落在沈玉脸上,眼底一片幽深复杂。 而白七则快步走向了他! 第61章 沈玉眉心紧皱,脑海里快速过滤着一些事情。 白七脸色难么差,肯定遇上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但他也没回答任何人的问题,而是直接走向了战云枭,那婚书...... 这时,白七在战云枭耳边说了什么。 肉眼可见,战云枭眼底涌上一丝怒意,本就冷硬的五官更加冷厉了几分。 “看来真的没找到婚书......就不知道白七侍卫遇见了什么,竟是引得王爷有些生气了。不得不说,这个沈三小姐真是......” 一群人纷纷摇头。 “沈玉,如今婚书没找到,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宋婉晴回神,立即声色俱厉地盯住沈玉,“你还要往我和柳姨娘身上泼脏水吗?” 柳姨娘见状赶忙帮腔,“是啊玉儿,你就别嘴硬了,婚书已经没了,你就算是说出个花儿来,也拿不出婚书......一次次这样玩弄王爷的感情,只会让战老王爷更生气啊!” 紧接着,孙尚书摇头晃脑,得意地笑了一声,捋了捋自己并无半根毛的下巴,道:“看样子,沈三小姐是等不来我的道歉了。” 之前,沈玉让他道歉,自打一个巴掌,这事儿可谓让他颜面尽失。 但是现在婚书没找到,被打脸的就是沈玉了。 不只是打脸,还得搭上一条命! 大夫人和沈缙也急了,“玉儿,婚书......” 沈玉掐了掐掌心,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抬眼看向白七:“白七,婚书找到了吗?” 白七看了她一眼,却没回答她,正急急在战云枭耳边说着什么,语速很快,但却听不清晰。 三皇子见状笑了起来,道:“看样子今日只是一个闹剧......” 说着,看向皇帝:“父皇,时间不早了,要不您做主,让这闹剧结束了吧,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 皇帝沉沉看了他一眼,眼神幽深似海。 温四海一进来就盯着三皇子看,这件事情让他意识到,他这个表面温润实则喜欢算计的三儿子,可能藏着一个不太安分的主意。 只是,眼下并无证据,加上要一直对付战家沈家...... 好久之后,他才深吸一口气,把目光从三皇子脸上移开,道:“既然婚书没找到......” 宋婉晴和柳姨娘眼中露出了笑意,孙尚书也跟着笑了。战老王爷气得发抖,沈缙赶忙往前一步,打算替沈玉求情。 沈玉的掌心里,也不由沁出了冷汗。 若今日婚书真的找不到,就算是不死恐怕也得脱层皮。 千钧一发之际,战云枭开口了。 “婚书在本王这里。” “这——” 皇帝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面色复杂地看向战云枭,沈玉也看了过去。 便见他缓缓抬手,从信封里抽出一张纸,在众人面前展开,道:“这份,便是沈三姑娘的婚书,白七从她闺房的屋梁上取下来的。只是在去拿婚书的过程中,遇到有人偷袭,所以才与本王多说了几句。” 沈玉一颗心刚放松下来,闻言又是眉心一皱。 白七遇到了偷袭? 是谁的人? 难道还有人猜到了婚书的位置不成? 沈玉下意识扫了眼四周,除了安王在低头喝茶之外,其余人脸上都是诧异的表情。但安王是个闲人,从来没和任何人撕破脸...... 一时间,沈玉也拿捏不准这背后到底是谁。 而且现在也琢磨这个的时候,她扭头直接看向孙尚书:“孙尚书,是不是该轮到你兑现诺言了?” 霎时,满屋哗然,“还真让孙尚书给她道歉,自扇巴掌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脸色古怪地看向了孙尚书。 第62章 孙尚书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刚刚得意的表情此时全都凝固在脸上,死死盯着沈玉说不出话来。 沈玉面不改色,就那样微笑看着他,眼神都没闪一下。 两人一时僵持不下。 三皇子见状看向战云枭,道:“王爷,你手上的婚书,是你自己的那份,还是沈三小姐那一份?” 孙尚书倏地回神,扭头看向战云枭,道:“王爷,您可不要包庇沈三小姐,虽然在场众人都知晓您喜欢沈三小姐,但是今天这事儿关乎先帝威严......” 他显然不相信战云枭手上的婚书是她的。 以战云枭对她的维护,其他人也都相信了三皇子和孙尚书的说法,纷纷看向战云枭。 沈玉也凝眉看向他。 她现在也不确定他手上那份到底是她的还是他为了帮自己度过难关,拿出了他那一份。 只不过以战云枭的性子,遇上这样无力的质问和暗中威胁...... 面对质问,战云枭先是微微一愣。 他似乎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问题。 但随后,便是隔空一个巴掌扇在了孙尚书脸上! 只听“啪”一声! 孙尚书整个人转了一圈儿,滚出去两颗门牙,这才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堪堪停下来,惊得屋里众人鸦雀无声,就连皇帝都猛地直起了身子,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 这时,死寂的大厅里,才传来男人冰冷至极的肃杀嗓音:“你敢质疑本王?” 孙尚书双腿战战,看着地上带血的牙齿眼珠子都在颤抖,“我、我只是合理怀疑......” “啪!” 话音未落,又是一个巴掌! 孙尚书一口血喷出去,趴在了地上,不说话了。 这两个耳光,不仅扇在了孙尚书脸上,还扇在了在场质疑婚书的所有人的脸上,大家表情各异,一时间都正了色,不敢轻易开口。 三皇子一脸猪肝色,只觉得脸上发烫。 沈玉缓缓深呼吸,在看眼前那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心头一股仰慕油然而生。 何为英雄气概? 这就是。 可笑她前世眼瞎心盲,居然看上三皇子那个龌龊的玩意。 那一丝丝情丝并未掩饰。 撞在男人眼中,让他原本肃杀的眼神不由微微一颤。 但很快,屋里便传来他铿锵如铁的声音,道:“在场是否还有人想看看本王那份婚书?” “......” 别人不知道,但沈玉确定,皇帝、三皇子和孙尚书一党的人,绝对是想看的。 只是,经由孙尚书挨了两个耳光这事儿,这些人就算想看,也不敢太莽撞地说出来了。 倒是皇帝面色沉沉,道:“既然沈三姑娘的婚书没被毁掉,那便不存在冒犯先皇一事。婚约原本是沈战两家的事情,只要双方认可,旁人倒也没什么好看的。” 这话,也算是找了个台阶下。 沈玉从他眼中窥见一丝丝不耐烦,心下恍然。 今天他来,原本就是冲着离间沈战两家去的,现在这个结局,眼看着是不会达到目标了,他当然没心情在这里逗留下去。 息事宁人赶紧回宫去处理温四海的事情,再商量接下来怎么对付日渐强大的暝阳王府才是他现在真正着急的事情。 只不过,沈玉没打算就这么放过有些人。 她低头看向孙尚书,“既然婚书我拿出来了,那孙尚书该不会想要食言而肥吧?” 孙尚书猛地抬头,死死盯着她。 “要不,算了吧?” 沈缙见状,不由拽了拽她的袖子,“毕竟孙尚书上了年纪,你是晚辈......” 而且已经被战云枭打了一顿,颜面尽失。 要是再咄咄逼人,就闹得不好看了。 但沈玉却定定地盯着孙尚书,道:“那哪能算了呢,我要是算了,岂不是让旁人误会孙尚书是个言而无信之人?” 第63章 别说是其他人,就是沈缙这个亲爹,一听这话也都不由嘴角一抽。 这不是明摆着说,孙尚书只有给她道了歉,当众给自己一个耳光,才算是言而有信? 一时间,屋里众人看她的眼神,都变得十分晦涩。 只以为战王难缠,没想到沈三姑娘也是个油盐不进的。 今日孙尚书,恐怕真的要栽大跟头了。 孙尚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既不想当那个言而无信的人,又不想打自己耳光,一时间怒火攻心,最后竟是死死盯着沈玉,吐出一句:“沈家小儿,你欺人太甚!” 沈玉面不改色:“所以孙尚书这一巴掌,是自己来还是我亲自动手?” 他栽赃陷害她的时候,可没想过是否欺人太甚。 沈玉想到前世被他们这伙人算计,最后家破人亡,战云枭落得个惨死收场,眼睛里不由沁出一股戾气。 孙尚书看在眼里,只觉得心头一震。 最后,还是皇帝给他找了个台阶下,对身边的太监道:“你去,替孙尚书打了这一个巴掌吧。” 被皇帝的人打耳光,总比自己打,比沈玉打好看一些。 孙尚书只能咬牙认了。 那太监上前,给了孙尚书一个巴掌,不轻不重,提点道:“也算是让孙尚书长个记性,往后说话小心一些。” “谢公公告诫!” 孙尚书扭头谢过,心里却把沈玉骂了个狗血喷头,沈家十八代祖宗都被翻出来。 但没骂到沈玉耳朵里,她也不放在心上,只是盯着他道:“既然耳光皇上打了,臣女也就不计较了。只不过,柳姨娘和宋婉晴两人伪造圣旨,栽赃陷害......之前,孙尚书说要怎么处置来着?” 孙尚书没想到他挨了一个耳光沈玉还不肯放过他,登时转身,满目恨怒地盯住她:“沈家自己的事情,沈三姑娘想如何便如何,找不到本官头上来!” 沈玉闻言一笑,“那我就放心了。” “......” 孙尚书猛地一僵,她什么意思? 难道她还担心他会干涉沈家对柳姨娘和宋婉晴的处置不成? 不,不对! 她暗指的是,他就是柳姨娘和宋婉晴背后的人! 所以,她现在想处置他的棋子,是在给他打招呼! 欺人太甚! 孙尚书细思极恐,气得发抖却无可发泄。 好死不死的,柳姨娘却眼含控诉地看着他,似乎在埋怨他没有为她说话。 孙尚书脸色一黑,下意识扭头。 再看三皇子,他也已经看向了窗外,好像剩下的事情都和他无关了。 沈玉闻言一笑,看向柳姨娘受伤的脸,道:“柳姨娘,虎毒不食子,你为何如此待我?” 柳姨娘回神,眼神躲闪起来,“玉儿,你胡说什么呢,姨娘只是关心则乱,关心则乱......”说着,居然哭了起来,“你也知道姨娘从乡下来的,没见过大世面,遇上这样的事儿难免六神无主......” “娘真的不是要故意害你的啊!” “玉儿,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还是你聪明,早早地把婚书收起来,不然的话今日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见被孙尚书舍弃,柳氏求助无门,竟是又开始打感情牌,掩面哭泣:“想当初娘生你的时候,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最后还是你表姐找来了大夫......” 第64章 沈玉打断了她,“你生我那年,表姐才一岁半。” 她对柳氏可真是失望至极。 到这种时候,她还在为宋婉晴找补,真是难为她了。 旁边有人笑出声来,“这个柳氏也真是的,明明婚书好好地,她非要说是被烧了。之前说的那些话,听起来像是在替沈三姑娘求情,实际上却坐实了沈三姑娘的罪名。” “如今婚书找了回来,她却开始装可怜,现在还说当年难产是一个一岁半的孩子帮她找大夫,难不成宋家姑娘是神童,一岁半就可以当大人使唤了?果真是自古春楼出奇才啊!” 事到如今,就算是傻子也看出来,柳姨娘是站在宋婉晴那边了。 柳姨娘被戳破心思,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她最后盯着沈玉,叫她的名字:“沈玉,我就问你一句,你真的想要娘死吗?” 她收敛了所有的表情,就那样阴沉沉看着她。 沈玉才知道,她不仅心是偏的,还是阴狠冷漠的。她要是真的逼死了柳氏,往后在这京城,也便是个不仁不义之人,再无立足之地了。 柳姨娘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她在威胁她,想和她鱼死网破。 沈玉眯了眯眼,看向她,“姨娘在说什么呢,是我把婚书藏起来,反而骗你我烧了婚书,姨娘只是爱女心切,我怎么会想让姨娘死呢?” 话锋一转,她看向宋婉晴,“但是,姨娘想任由表姐陷害自己的亲生女儿吗?” 柳姨娘猛地一窒。 她没想到,沈玉这个草包居然没上她的当,反过来用她对付她的方法,将了她一军! 如果今日,她执意站在宋婉晴这边,那她陷害女儿的事情同样也会被人不齿。甚至不止如此,还会有人怀疑为什么她会对自己的女儿不管不顾,反倒一心一意护着宋婉晴! 若最后事情败露,她和宋婉晴都只有死路一条! 柳氏眼神一闪,最后只能咬牙道,“你表姐陷害你的事情,姨娘当然也会好好教训她,但她毕竟是个孩子,而且十天前刚被大夫人打过三十大板,玉儿你向来心软,便饶了她吧。” “就算是娘求你了。” 她放软了语气,眼底染上一抹暗淡,道,“她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娘死的早,爹又是个不中用的。眼下被你这么一闹,往后也很难找到好亲事......往后,姨娘会好生看管她的。” 沈玉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憋得难受。 这就是她的亲娘。 千方百计护着宋婉晴的亲娘。 “玉儿,算了吧,回去再说。” 一旁,大夫人叹了口气,温热掌心牵住她的手。 “那就先回去吧。” 沈玉眯了眯眼,深深地看了眼宋婉晴,宋婉晴下意识看了眼三皇子,多半也想赶紧出去和三皇子商量。 沈玉心下一声冷笑。 这时,前头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叫她的名字。 “沈玉。” 沈玉抬头,便见战云枭正静静地看着她,眼睛里好似有暗涌翻滚,仿佛想问什么。 见她看向自己,他嘴唇动了动,这才开口:“你既然不喜本王,时刻想着与本王退婚,又为何藏了这婚书?” 他抬起手,举起了那一纸婚书,“还是说,今日便当是交还本王,你不想要了?” 第65章 屋里明明几十号人,可沈玉却感觉四周是空的,只有他静静地看着自己,只有他的声音在自己脑海里回荡着。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眼底沁出一丝泪意,开口竟是有些哽咽,道:“只是刚刚一时忘了,这婚书从我出生时就跟在我身边,像是我的护身符一样,我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王爷还是把它还给我吧。” 怎么会不想要呢? 前世她眼瞎心盲,看不到他眼中的情意,感受不到他的疼痛,伤害了他那么多。 到最后,众叛亲离,只有一个他拖着重伤的身躯还在为她奔波。 这样的情意,她三生三世都还不清。 这一次,她再也不想伤他的心了。 沈玉转身,走向了他。 男人坐在轮椅上,举着婚书的手臂忘了收回去,怔怔看着那朝着自己走来的女子,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 脑海里,把她那话滚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才一个字一个字确认下来。 没有错,她说从小那婚书就在她身边,像是她的护身符一样,她已经不能没有它了! 她想要回去! 他的心头微颤,睫毛也跟着颤了一下,强自定下心神,看向她:“沈玉,你知道拿回婚书,意味着什么吗?” 他的嗓音是沙哑的,沉积的情绪都在喉头,是经年累积的酸涩和受伤,也是此时此刻的震颤,就连他那只拿惯了武器的手,也都在微微颤抖。 仿佛那一纸婚书,便有千斤之重。 他是不擅表达的人,沈玉前世看他这个样子总没有太多的耐心,更懒得琢磨他那细微的变化当中究竟深藏了多少感情。 此时却只觉得心疼。 她喉咙滚了滚,抬眼看向他,嗓音也微微有些哑,话语却是清晰的:“知道。” 说着,伸手把婚书从他手上拿了下来,叠好收起来,道:“十天前那个晚上,我说的话......此生都算数。” 说完,朝着他微微福身。 男人伸手,大掌握住了她的手臂,下意识就想扶住她。 却又在想到她之前厌恶至极的眼神时,手上微微一抖,但很快便迎来她抬眸一笑,“谢王爷。” 她笑起来,嘴角会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如同白玉石上凝了两汪清泉,突然被光照得潋滟,一下子晃花了他的眼。 他微微愣了一瞬。 沈玉抬眸,便看到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似乎又从她脸上看到了别的谁。 她不由一愣,问:“王爷想到了什么?” 男人回神看向她,眼神变得温和,嗓音也柔和下来,道:“都过去了,不提了。” 沈玉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多问,便笑了笑退下。 这时,高位上传来皇帝晦涩的声音:“看样子沈三姑娘还是个至情至性之人,之前暝阳王身强体壮的时候嫌弃他,现如今他坐在了轮椅上,反倒开始怜惜他了。” 沈玉一扭头,便见他正一脸审视地盯着她,分明就是试探。再看三皇子,也面色复杂地盯着她,恨不能把她戳出个窟窿来。 第66章 沈玉知道,眼前这个结局是这父子两人不想看到的。但她此生只想护住家人挚爱,旁人的想法已经不重要。 不过这番真情实意,也没必要对敌人讲。 于是,含沙射影道:“以前是臣女不懂事,今日见识了婚书掀起的波澜,才知道这世间险恶,凡事还是要守规矩,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便阴沟里翻了船。” “我怀疑她在骂人。” 白七听得嘴角一抽,看向战云枭。 战云枭睨了他一眼,看向沈玉,总觉得她这几天变化好大。不过以她今天的行事风格来看,这话听上去的确是在骂人。 再看皇帝、三皇子和孙尚书、宋大人等人,果然见他们一个个脸色难看,跟吃了个苍蝇一样。 今天谁算计谁,谁又偷鸡不成蚀把米,清清楚楚。 但沈玉这骂人的话也没直说,又不能怼回去。 几人只能憋着。 皇帝脸色铁青,眯了眯眼道:“那既如此,剩下的事情你们两家处理就行了。朕宫里还有事,便先走了。” 再留在这儿,也只是碍眼。 他说完直接起身,看了眼沈辞,“你家里出了这么大事儿,加上最近你日夜跟在朕身边,也有些日子没回去,今日便回去看看吧。” “是!” 沈辞送他出去,其余人也都起身,“恭送皇上!” 沈玉随着众人行了个礼,目送皇帝出门,其实心里门儿清:他现在急匆匆离开,又把沈辞留在这里,恐怕不是体恤沈辞好些天没回家,而是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情,不想要沈辞知道吧? 她觉得自己重生之后,阴谋论了很多。 皇帝一走,老太妃这个寿星也早不见了,众人聚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情,随后纷纷告辞。 因为都是相熟的人,沈缙也难免要和大家打招呼告别,沈玉自然跟在身边。 孙尚书和宋大人出门时,看她的眼神像是看毒蛇一般。 沈玉也无所谓,左右一开始都是对她心怀杀意之人,既然一定要厮杀起来,迟早没有区别。今天得罪了他们,她也并不后悔。 而三皇子在和她擦身而过时,竟把一张字条塞进了她手中,又给了她一个受伤的眼神。 沈玉不动声色捏着字条。 前世每次他牺牲掉她时,都会找个机会塞给她一张纸,一边表达自己的歉疚之情,一边约见她,还总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受伤的反而是他自己一样。 前世每次看到他这个表情,沈玉都会理解他的难处,跑去和他相见。 等见到了人,又被他一番温言软语海誓山盟迷惑,下一次还帮他,只希望他能早日从这种“进退维谷”当中脱困,然后保护她不再被人所伤。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沈玉看着她,心下一声冷笑,但面上表现和前世没多大变化。 三皇子看了她好几眼,这才放心离开。 紧接着,沈玉就看到柳姨娘和宋婉晴有些跃跃欲试,似乎想跟着三皇子出去。 沈玉决定成全她们,便对沈缙道:“爹爹,这边也没什么事儿了,不如就让柳姨娘和宋表姐先走吧。” 第67章 “还不快滚!” 沈缙今日憋了一肚子怒火,闻言直接朝着柳姨娘一声低喝。 柳姨娘眼中窜起一瞬间的咬牙切齿,但很快便拉着宋婉晴急匆匆走掉。 沈缙目送两人离开,扭头看向沈玉,“你故意让她们走?” 沈玉正要说话,远处长公主带着玉竹走了过来。 她显然已经知道了这边发生的情况,正目光复杂得看着她。 沈玉倒也坦然,福身道:“玉儿见过长公主。” “哼。” 长公主打量着她,哼了一声,“本公主倒是低估了你。” 本是讽刺,结果沈玉来了句:“长公主谬赞!” 长公主:“......” 沈缙也有些无语,以前他这个女儿到处惹是生非,说话做事就跟不过脑子一样。自打上次从燕南山滚下去捡回来一条命,她不但脑子回来了,还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本想着赶紧跟长公主告罪,结果没想到长公主冷哼一声,道:“牙尖嘴利!” 最后也没多说什么,便带着玉竹走进了屋。 她竟然没生气? 沈缙见鬼了一样看了眼长公主,之后对沈玉道:“这边剩下的事儿,爹留下来和战老王爷说说,你和你母亲先回家去吧。我已经叫你大哥赶回去了,看看秋月阁到底怎么回事,怎会闯入刺客进去!” “婚书都被你藏了起来,还被人盯上了。万一白七晚去一步,今天就出大事了,这事儿得好好查一查。” 沈玉闻言点点头,“那我跟王爷告个别。” 沈缙嗯了一声,“进去跟人好好说......王爷的腿虽然治不好了,但是......” “没事的。” 沈玉摇摇头,朝他勉强笑了笑。 她心疼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嫌弃? 沈缙看着她这个表情有些错愕,随后便露出欣慰之色,转身进去找战老王爷。 而沈玉则去找战云枭。 他此时摇着轮椅出来,正坐在院中一颗梧桐树下方,斑驳光影落在他身上,把他那种华贵无匹的美一下子衬托了出来,整个人仿佛一幅画。 沈玉的目光落在他宽阔的后背和瀑布般倾泻而下的长发上,心也跟着发丝上流转的光晕颤了颤。 突然之间,她感谢前世遇到的一切。 若非上天给了她一记重击,她还会像是之前一样,放着这样一个魅力四射的男人不要,被那些魑魅魍魉哄得团团转。 她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 男人听到脚步声转动轮椅看过来,在看在面前亭亭玉立的人时,眼底先是涌上喜悦,随后又成狐疑,道:“找本王有事?” 自打他打仗回来,沈玉还是第一次主动找他。 以前都是他找她,每次被她骂得灰头土脸回来。 现在倒是风水轮流转。 真真是奇怪。 沈玉自知之前对他不好,现在主动找上来难免也有些奇怪,脸上不禁泛起一丝丝尴尬,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要回去了,所以过来看看你......你......” 目光落在他腿上,迟疑着问:“你的腿怎么样了?” 已经是夕阳西下。 玫瑰色的光晕落在她的衣服上,把那一身秋香色染成了更加绚烂的颜色,她略带羞涩与歉意的脸更像是蒙上了一层金沙,美好得令人不舍移开视线。 第68章 男人看得有些失神,眼中情意如春水透过冰层,显得潋滟起来。 时间仿佛停滞了,他缓缓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腿,之后柔声道:“已经没大碍了。” 带着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他一时不明白她是在问什么。是他有没有残废往后不能走路?还是他疼不疼?或者其他的感觉? 很快便又本能地想甩开这不切实际的念头。 但这时候,沈玉走向了他,在他眼前蹲下来,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水鹿一般的眼抬头看向他,认真道:“我知道你肯定很疼,但是......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也许是因为她今天太过美好温柔。 也许,是因为她的好态度纵容了他,鬼使神差的,他忍不住问了一句,“若本王从此只能在轮椅上行走,再也无法站起来,你......说的话还算吗?” 说完一双眼定定地看着她,微微发颤却又执着。 沈玉感觉他是想躲闪的。 之前她对他太过恶劣,实在没在感情上给过他任何信心。但他终究还是坚持住了,想要一个答案,于是就这样定定地盯着她看。 她心里有些疼,哽咽了一下,坚定道:“会。” 明明是很轻的一个字,砸在男人心头却如同陨石,一切都被逆转了! 他的手微微颤抖,尝试着握住她的。 她没有抗拒。 他的手又大又长,掌心有力、温暖又坚定,有种强烈的安全感顺着皮肤爬上了她的四肢百骸,让她的内心安定下来。 她脸上浮现出一丝丝红晕,顾左右而言他,“咳,那个,我还有一件事情找你。” “你说。” 男人猛地回神,缓缓松开了她的手。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亲密。 上一次他重伤刚醒来的时候,她也这么握过他的手,但那个时候他痛苦难当,加上原本就是她害得,见她那种反常的行为只觉得困惑和审视,又加心里受伤,自是没了别的心思。 可今日她如此美好,脸上又带着罕见的娇羞,像是这夏日傍晚的晚霞一样,让他动容。 “咳。” 男人轻咳一声,把手放回轮椅上。 只是指却不由轻轻摩挲,难以抑制回味她指尖的柔软和温热。 沈玉的脸更红了一些,但她今天的确还有事情找他,于是正色道:“是关于柳姨娘和宋婉晴的,我怀疑她们两人和孙尚书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可能......” 她微微犹豫了一下。 只有,处于对他的信任,还是说了出来,道:“可能,宋婉晴是柳姨娘亲生的,但我没有证据,你能帮我查一下吗?” 说完抬起头来。 一时间,她也说不上是真的需要求他帮忙才能做成这件事情,还是只是想找个借口,主动走进他。 战云枭也感觉很是困惑。 理智让他差点脱口问她,她大哥不是御前伺候的吗?以侯府的人脉,应该也能查到。 但感情却让他心头发热,他点了点头,“可以。” 沈玉点点头,“那就谢谢王爷了。” 战云枭正要说什么,白七快步走了过来,似是有急事儿要说,唤了一声“王爷”,又在看到沈玉的时候戛然而止,面色变得奇怪。 第69章 “那我先回去了。” 沈玉见他们有事儿要谈,就没再打扰。 白七一边看着她的背影,一边上前走到战云枭跟前,诧异道:“王爷,你有没有发现,沈三姑娘好像是变了个人啊?她主动来找你的?” 战云枭没说话。 她的确像是变了个人。 要换做以前,她今天没把婚书撕毁,肯定会咋咋呼呼跑来跟他大呼小叫,放下狠话说就算是死也不会嫁给他。 但她刚刚...... 战云枭想到她刚刚说的那些话,以及脸上露出的些微羞涩,心头不由微微一跳,回神问白七,“刺客什么人?” 白七摇头,“属下过来便是说这个事情,这个东西是我从刺客身上拽下来的,但是属下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标志。” 他说着,拿出一块木牌递给战云枭。 战云枭看完之后若有所思,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既然有人闯入她闺房,那就证明她现在不安全......婚书倒是其次,但她不能出事。这样,从今天开始,你跟在她身边,暗中保护她的安全。” 白七闻言震惊:“可是王爷,她会同意吗?” 战云枭一噎。 以前每次见到他和白七,沈玉都会无比嫌恶地让他们滚,说他们太恶心,像个苍蝇一样没完没了。 别说他把白七派去保护她了。 可这两次见面她的变化,却又让他想要试一试,而且也是真的放心不下。 于是,道:“试一试吧。” 白七憋了一肚子的话,但看到自家王爷这个表情,又想到他这么多年心心念念也就那一人,只好点头,道:“行,那属下尽快收拾过去。” “只不过,沈三姑娘今天的反应实在是太过反常。之前她凡事都听柳姨娘和宋婉晴的,但今天却和她们翻了脸。之前她说话从不过脑子,今天孙尚书和宋大人都栽在了她手上......” “这是好事儿也是坏事儿。” “好事儿是,她好像变好了。” “但坏处就是,以后孙家和宋家的人,恐怕恨不得要她死,沈三姑娘的处境,怕是要更加危险了。” 白七看着战云枭,等待他的回应。 男人缓缓转动轮椅,扭头看向皇宫的方向。 沉吟片刻,才道:“只要本王内力尚在,他们便翻不起什么浪花。你且去吧,有事及时通知......另外,叫姜九来一趟。” “好。” 白七点点头。 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什么,扭身看向他,“对了王爷,小郡主传来消息,说她已经在满马不停蹄地往回来赶了,估摸着不日就会到达瀛洲。” 说到这里,白七的表情有些复杂。 王府小郡主战红绡并非是战云枭的亲妹妹,而是他的师妹。但她父兄皆死于当年那场鏖战,又对战云枭有恩,这才被他认了义妹。 问题就在这个“义”字上。 没有血缘关系,又对王爷崇拜维护至极,多半也有仰慕的心思。以前沈玉不想嫁给战云枭时还好说,如今两个女人聚在一起,一个是多年的执念,一个是难还的恩情,手心手背都是肉,白七都难以想象接下来会是一个什么场景。 第70章 这件事情,战云枭也没多说什么。 白七也不好多问,只能忧心忡忡离开王府,追着沈玉前去。 沈玉回到侯府的时候,松露正一脸紧张在大门口等着,一见到她便急匆匆迎了上来,脸色凝重地道:“姑娘,出事了!” 沈玉心里有些准备,倒也没有太过惊讶,问:“有人闯入秋月阁?” 松露跟着她进门,嗓音压得低低的:“这不是刚下过雨么,咱们院子里又阴冷潮湿,奴婢几人就想着,把屋里的东西到外面去晒一下,谁料竟然被人趁虚而入......” “当时,檀香回屋抱被子撞个正着,若非白七侍卫遇上,檀香恐怕......” 松露眼中满是后怕,“月桂已经去找大夫了,檀香的伤口奴婢包扎了一下,但是包扎的不好......” “我去看看。” 沈玉脸上一片凝重,心下琢磨着,自己身边四个丫鬟,是不是该多些自保能力了? 松露、檀香、月桂和紫苏四个丫头,都是大夫人顾氏给她安排的。 但顾氏是书香世家的出身的女子,对武功一窍不通,寻丫鬟也更多放在人品性情和琴棋书画上面,她身边一个会武功的都没有。 若是遇上危险,恐怕要吃亏。 前世,四个丫鬟全都死于非命。 这一世不能重蹈覆辙。 沈玉想着这个事情,一路小跑回了秋月阁。 进屋一看,便见屋里一片狼藉,打斗过的痕迹仍然在,尤其是她的梳妆柜被破坏得更加严重,铜镜碎了一地,首饰到处都是。 之前装过假婚书的首饰盒更是打开的,就连最底层的锦缎都被撕了。 对方很明显,是冲着她的婚书来的。 而且,也很清楚婚书一直放在她的梳妆盒里。这个人要么对她特别了解,是她身边信任的人。要么,和柳姨娘或者宋婉晴肯定有关联! 沈玉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 耳边传来松露的声音,“白七侍卫说,让我们先别收拾,这样姑娘回来看了现场才好心中有数。” 沈玉点头,“白七是个靠谱的。” 松露一愣,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以前姑娘可是没少在她们几个面前骂白七主两人,而且每次都还骂得非常难听,这次居然不但没骂人,反倒夸赞白七靠谱? 松露回神心头不由有些欢喜:这是不是代表着,姑娘对暝阳王的印象好多了? 沈玉顾不上这个,问:“檀香呢?” 这时,檀香从隔间走了出来,脸色苍白,手臂上缠着厚厚一层布料,肩头也受了伤,血迹从布料下面渗了出来。 “姑娘。” 她听上去十分虚弱。 沈玉心中一颤,赶忙上前把她扶着坐好,“你别动,我给你包扎伤口......松露啊,你去一趟二哥那边,跟他的丫鬟说我要用一下他的药箱,处理外伤用的。” 她虽然跟着沈洛学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身边备的药都是头疼脑热的,没有处理外伤的。 松露闻言赶忙跑出去。 沈玉看着檀香有些心疼,“可有看到那刺客的长相?” 第71章 沈玉回想着当时白七说遇上刺客那事儿时寿宴上众人的反应,不知为何又想到了安王。 要说安王,在京城也算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他是先皇和徐太妃的儿子,娘胎里带着病来,从小右手麻痹无力,拿不住任何东西。身有残疾,自然也就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 反倒是在后来的夺嫡之战当中,安全存活下来...... 后来,此人醉心于玩乐,每日不是遛鸟就是斗鸡,再不就去迎春楼里面喝花酒。如此反倒让皇帝对他很是放心,一直苟活到了现在。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京城众贵胄当中,他算是半个透明人。 而前世她和这个人从未有过正面交集,更没有听三皇子说过,也不知道三皇子登基之后,又是怎么对待他的。 可今天在寿宴上,白七说在秋月阁遇到刺客的时候,其余人脸上都是震惊和猜疑,只有安王正在低头喝茶—— 就不知他是真的在喝茶对沈战两家的婚事并不关心,还是在躲避什么? 沈玉若有所思。 只听檀香道:“因为他穿了一身特别宽大的衣裳,鼓鼓囊囊的,又蒙着面,奴婢也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只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就是他的眼睛看上去好像有点娘娘腔,奴婢也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感觉......” 沈玉闻言,起身走出门外。 外面刚下过雨几天,地面还有些潮湿,她循着地上重叠的脚印一点点看过去,最后回来道:“是个女人。” “啊?” 檀香震惊,回神后又恍然道:“我说呢,他怎么穿成那个样子......她应该是故意假扮男人,所以才在底下垫了很多衣服,显得身材看上去特别奇怪。” 这时,松露回来了。 “姑娘,药箱拿来了。” 沈玉接过药箱,开始给檀香包扎伤口。 檀香伤的很重。 手臂上的伤深可见骨,肩头更是差点刺穿肩胛骨,一掀开布料便见血流如注。 沈玉眉心紧皱,立即拿出银针封死了她伤口附近的穴位,这才堪堪止血,红着眼眶道:“你忍一忍,我尽量快一点。” 檀香嘴巴里咬着被角,含泪点头。 沈玉看着她惨白的小脸,心疼得要死。 难免又想到前世她死在宋婉晴手上,等她见到尸体的时候,发现她被人狠狠捅了好十几刀,肠子都流出来了,可致命伤却是最后下的刀。 宋婉晴和三皇子那一对狗男女,当初明显是虐杀了她! 那时候,她该有多疼? 可恨她前世猪油蒙了心,一心向着三皇子和宋婉晴...... 沈玉眼中不由沁出泪水。 原本强忍着不哭的檀香一看她落泪,顿时哇一声哭出来,“姑娘你别哭,你一哭奴婢就忍不住了......” 沈玉心如刀绞。 这几个丫头虽然跟在她身边照顾她很多年了,可她们也不过是勉强及笄的小丫头,檀香最小,今年才十四。 前世居然受了那样的苦! 现如今又伤成这样...... 沈玉心头的戾气一下涌了上来,“你等着,迟早我给你报了这个仇,我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七一进门,便被她这股戾气给震住了! 第72章 以前的沈玉咋咋呼呼,每次都朝着他和战云枭大呼小叫的,但是终究也不过是个炸毛的小丫头,除了话难听伤人心之外,倒也没什么杀伤力。 但是今天的她不一样。 此时,白七甚至从她身上感觉到了那种,仿佛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煞气。 怎么会这样呢? 他家王爷身上有煞气他能理解,毕竟王爷从小征战,本就是金戈铁马当中杀出来的。但是沈玉一个小姑娘,做过的最为离谱的事情,也不过就是舍弃他家王爷,一心奔着三皇子去。 她身上怎么会有杀气? 白七一时愣住。 倒是原本疼得眼泪汪汪的檀香回神惊叫一声,“快出去!” “啊对不起!” 白七这才回神,慌忙退出去。 原本没注意的,结果一出去脑海里盘桓着檀香那一声羞恼惊叫,竟是一片活色生香的画面冒了出来,怎么甩都甩不掉,像是印在了脑海里。 一下子,他的脸也有些红了。 他进来的时候,是不知道檀香在里面上药的,进去又被沈玉吓一跳,虽然眼睛看着人上药,但是脑子里却不是这个事情,原本没反应的。 但是现在那股尴尬却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涌了上来。 他站在屋檐下,挠挠耳朵。 耳朵烫得厉害,逐渐便红了。 屋里,沈玉安抚檀香,道:“屋里都是自己人,也没关系的。生死伤病面前,那些都不重要,白七也不是故意的。” 檀香苍白的小脸露出一丝病态的红,点了点头。 转念,便又忍不住道:“姑娘重伤醒来之后,仿佛变了个人。” 沈玉一怔,随后心头涌起歉意,“以前是我不好。” 以前,她全心全意都向着宋婉晴和柳姨娘,嫌弃这四个丫头都是大夫人顾氏派来的,对她们颐指气使,最后更是任由三皇子和宋婉晴拿她们当棋子送出去的送出去,害死的害死。 上辈子她不是人。 沈玉悔得心里发疼。 檀香却是露出一个苍白的笑,道:“姑娘那时年纪小,现在这不好多了吗?” 沈玉失笑,“你一个比我还小的,还敢说我年纪小?” 心里越发觉得自己之前不懂事。 苛待了她们几个。 门外,白七听着里面的对话心情复杂,眼神怪异。 明明天快黑了,可他总感觉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 沈三姑娘如今居然还有这个自觉。 不仅如此,更有心思帮着丫鬟包扎伤口,那心肠可真是比之前好了千倍万倍—— 如果没装的话。 等里面包扎好了,白七这才进门。 他看着沈玉,忍不住试探道:“沈三姑娘,我今天来,是领了王爷的命令,往后跟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说完就静静地盯着她,等着她的反应。 脑海里,已经提前浮现出她炸毛厌恶的模样:“恶心不恶心啊,谁要他的保护了?给我要多远滚多远,狗皮膏药一样,烦死了!你再不走,我就下毒毒死你!” 他对她骂人的那些话,厌恶的眼神,早就已经习惯了,今天就算她发作他也无所谓,大不了以后就暗中保护,不在她眼前现就行,谁让王爷喜欢她呢? 第73章 白七做好了心理准备,像块滚刀肉一样看着她等着挨骂。 沈玉扭头看向了他。 在看到他的表情时,不由苦笑,道:“那往后便麻烦你了。” 白七一愣,沈三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沈玉看着他,内心其实很是歉疚的。 前世白七好心保护她,她听信三皇子和柳氏的话,却把他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最后还和三皇子一起设计害了他。 至今,她都还记得白七当时盯着她的那种不可置信的眼神。 沈玉想到这里,身子不由一个趔趄。 “你怎么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白七被吓一跳,他感觉自己多半是被自家王爷对沈三姑娘那点心思传染了,不然明明在怀疑她故意演戏,怎么还会担心她? 等回神时,他已经伸手扶住了她。 沈玉心里像是刀扎一样,但这些也都没法对白七说,只能摇摇头,道:“我正好有一点事情,你帮我办一下。再有就是,你明着跟我可能会影响到一些人出现,就躲在暗中吧。” 白七看着她,眼神复杂,“你是说三皇子?” 沈玉一愣,回神后点点头,“我和他之间,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 有些东西一言半句说不清楚,沈玉也没有否认,只是话锋一转问道:“对了,你来取婚书时,可有看到那个刺客的长相?” 白七一愣,回神道,“我着急夺婚书,一时间没留意。但奇怪的是,我好像对他......有一种熟悉感。只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了。” “是男是女?” 沈玉追问。 白七摇摇头,“没留意......但看起来应该是个男的,就是有些奇怪。” 沈玉闻言若有所思。 白七没看出来,檀香也看了个一知半解,要不是她去查了脚印,她也会认为是个男的。 只是,如果是女人的话...... 谁想毁了她的婚书? 好像除了三皇子一党和宋婉晴之外,也只能是喜欢战云枭的人。 沈玉前世对战云枭漠不关心,对和他相关的事情也知之甚少,现在反倒没有头绪。 这事儿只能暂且搁置。 白七看着她忧心忡忡的样子,问:“你是想让我帮忙查刺客?” 沈玉轻轻摇头:“刺客是冲着婚书来的,短期内不会再来了。婚书我也会收好,不会轻易让人拿了去。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情,你帮我查一下安王,看看他这前后几日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安王?” 白七一惊,“你查他干什么?” 安王只不过是个闲散王爷,沈玉今天刚刚得罪了宋怀志和孙尚书,现在又盯上安王,他可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沈玉想了想,道:“要不,你去请教一下你家王爷,若他同意,你便去查?” “......” 白七一愣,最后表情古怪道:“行。” “那麻烦了。” 沈玉朝着他勉强笑了笑。 她实在是太对不起这个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和他相处,才能显得自然又能弥补前世的过错。 白七被她这个样子弄得反倒不适应,逃一般的走了。 人刚出去,大夫人那边的丫鬟就过来,道:“三姑娘,大夫人与大公子叫你过去一趟,说要商量一下如何处置柳姨娘和宋姑娘。” 第74章 “人回来了?” 沈玉扭身,问了一句。 绿萝摇头:“人还没有回来,不过刺客的事情,大公子那边已经查了,是宋姑娘的丫鬟连翘放进来的,人现在正在大夫人那边呢。” 沈玉闻言脸色有些难看。 她是没想到,这刺客居然还和宋婉晴有关系。 只不过这么一来就有些说不通了。 宋婉晴既然已经从她的首饰盒拿走了婚书,并认为是真的,就不可能吩咐连翘再来找婚书。 那连翘做的这件事情,宋婉晴肯定不知道。而且连翘也不知道宋婉晴拿走了婚书,那么连翘这是在为谁办事儿? 沈玉出门,站在屋檐下扫了眼侯府,有些心惊。 前世她一心只惦记三皇子,没怎么注意府上的动静。现在才发现,侯府恐怕早就成了筛子,谁都往里面安插人。 外面暮色已经降临,沉沉地压在沈玉心头。 这时,紫苏和月桂回来了。 沈玉吩咐她们两人照顾好檀香,便带着松露前往大夫人的惠心院。 松露跟在身后生气道:“真没想到宋姑娘居然是那样的人,以前总是在姑娘跟前说王爷有多不好不好,还以为她怎么讨厌王爷呢,原来弄来弄去,最后是想自己嫁给王爷!” “幸好姑娘看清楚了她的嘴脸,回心转意不再嫌弃王爷了!照奴婢说,三皇子那里比得上王爷?王爷可是刀山火海打出来的威名,他三皇子做了什么?除了在京城装道貌岸然之外,他什么都没做。” “我看他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就感觉是装的!毕竟都是皇家的子嗣,谁的心真的就那么干净了......姑娘往后,还是要离三皇子远一些。” 沈玉听着这话,道:“你说的对。” 原本叽叽喳喳的松露一下子愣住了,“姑娘,奴婢......只是有些生气,是不是多嘴了?” 以前她可不敢说这么多话,因为每次一提三皇子不好,沈玉都会像是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生气的时候还会打她一巴掌,或者让她去院外跪着去。 今日见她护着婚书,她这才多说了几句。 但现在她家姑娘的反应,却更让她觉得错愕了—— 她什么时候说过别人做得对? 之前可是没礼搅三分,说不过去别人就动手,不能动手就负气离开,在背后地里和柳姨娘宋姑娘一起骂。 今天,她居然...... 沈玉一扭头便瞧见她有些错愕还有些紧张的眼神,心里只觉得一阵羞愧,道:“以后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我虽然是主仆,但一同长大,说这话自然是在为我打抱不平。” 松露闻言眼眶一红,“姑娘,你现在真好。” 沈玉心头微微一颤。 那是因为她之前太不是个东西了。 往后不会再那样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惠心院。 沈玉一进去,便看到宋婉晴的丫鬟连翘跪在院子里瑟瑟发抖,屋檐下沈辞俊朗的脸上一片阴沉,在看到她之后,问:“檀香怎么样了?” “伤口包扎了,怕是要养一阵子。” 一提这个,沈玉心头的怒火就压制不住,抬脚走到连翘跟前,杀意便涌了上来。 第75章 “刺客你放进来的?” 天已经黑了,夜风拂面本该是舒爽的,但听到这个声音,连翘却觉得浑身发寒。 都没看沈玉的脸,她就感觉到她变了。 以前她总是像个傻子一样跑来柳姨娘和宋婉晴住的韶华苑,然后唧唧喳喳把什么都告诉柳姨娘和宋婉晴,对她要比松露那几个丫鬟好,说话总是和和气气的,但又半天都说不到点子上,让她很烦。 这一次她不烦了。 她说话言简意赅,很容易听懂。 可是,她性子也变了。 短短几个字的声音,听上去却给人一种可怕的压迫感,竟然有一种老爷身上偶尔才有的威严,甚至比老爷还要可怕一些。 连翘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缓缓抬起头看向她,嘴唇动了又动,不知道该怎么说。 夜色里,刚及笄的少女站在她面前,明明还有些婴儿肥的脸上,却蕴含着一种威仪。她的眼神一撞上她那双眼,便触电般撤了回来。 心下只剩狐疑:她成了这个样子? 以前宋婉晴跟她说的时候她还不相信,现在却...... 只是一个眼神就让她害怕。 连翘心下琢磨着,怎么才能把这事儿糊弄过去,而且不只是沈玉这里需要交待,宋婉晴那边也要找个由头...... 但如今的沈玉却并没有这个耐心,见她不开口,直接对沈辞道:“既然她不肯说,那就打杀了吧。左右不过一个丫鬟,吃里扒外要不得。死了正好换新的。” “......” 沈辞嘴角一抽,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白天他就觉得自己这个妹妹开始与众不同,现在一看她说话这个样子,眼神当中居然噙着一股戾气,沉得有些可怕。 竟不像是在吓唬连翘,反像是真的。 这可不像她。 沈辞若有所思,连翘闻言则猛地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她站在沈辞身侧,只能够到沈辞的肩膀,看上去娇小又软糯,那一双眼睛却犹如漆黑的夜色,叫人看不见底。 那种戾气,她只从战云枭眼睛里看见过。 还是上次跟着宋婉晴去暝阳王府的时候......那次虽然被丢了出来,但她的确也看清楚了暝阳王战云枭的脸,那样的华丽贵气,仿佛他才是真正的皇家贵胄。 根本不是三皇子可以相提并论的...... 连翘恍惚了一瞬,便见沈辞将淡淡的目光从沈玉脸上收回,看向她冷漠丢下一句:“那便打杀了吧。” 沈家大公子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场,看着比寻常的武将要儒雅一些,实则心狠手辣,说这话时眼睛都没眨一下,仿佛要打死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秋后的蚂蚱。 霎时,两个丫鬟上前来,把她摁在了地上。 然后沈辞的侍卫当归上前来,不由分说一棍子打了上去! 连翘猛地一个踉跄,疼得惨叫起来。 那一棍子打得极狠,她当场就爬不起来,只觉得脊骨像是断了一样! 这时,才意识到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严重多了,慌忙求饶:“大公子饶命,三姑娘饶命啊!我说,我什么都说!” 第76章 沈辞摆摆手,让当归停下。 连翘趴在地上,再也不敢隐瞒,因为她发现,自己要是不说今晚真的可能被活生生打死。不管是沈辞还是沈玉,面上都是一片肃冷,没有丝毫要手下留情的意思。 她颤抖着低下头,道:“刺客是奴婢放进来的,但奴婢只知道他叫江、江公子。别的一概不知。” “江公子?” 沈玉微微皱眉,“你怎么认识的他?为何帮他?” “有疑问?”沈辞见她这个表情,侧头在耳边轻轻问了一句。 沈玉低低道:“刺客是个女的,女扮男装,但是女性特征还是比较明显。” 沈辞恍然。 只听连翘哭着道:“三天前,奴婢的娘病了,没钱抓药。奴婢求了宋姑娘和柳姨娘,被拒绝了。正走投无路时,江公子帮奴婢付了药钱,奴婢、奴婢就......” “在哪儿付的钱?” 沈玉追问。 连翘道:“济、济世堂。” 沈玉一愣,济世堂是三皇子地盘,这个江公子出现的那么巧,难道是三皇子的人?还是误打误撞,正巧进了济世堂? 一时间难以判断,边听沈辞道:“在济世堂是你与江公子第一次见面吗?你怎么知道他姓江?” 连翘瑟瑟发抖地点头:“是第一次见面,姓江是他自己说的。第二次见面,便是在侯府的侧门口了,他也没说要去秋月阁,只是说要去找个人,不想惊动侯府其他人......” “奴婢就问他,要找的是谁。” “他怎么说?” 沈玉问。 连翘道:“他、他说就找一个下人,很多年没见了,远远看一眼就走。奴婢相信了,可是没想到......” 连翘说着,哭了起来,砰砰磕头:“大公子,三姑娘,奴婢知道的就这么多了,真的什么都说了。求求你们,饶了奴婢吧!” 刚刚当归那一下打得很,沈玉倒也不怕她说话,便对沈辞道:“大哥,我们进去说。” 沈辞点点头,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深沉,问,“怎么突然想嫁给战云枭了?你以前不是很讨厌他,恨不得他去死么?” 他的疑问直到现在才说出来。 沈玉面露愧疚,道:“可能,就是摔下燕南山差点死了,开窍了。” 沈辞一愣,回神之后一只大手不经意间放在她脑壳上,道:“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往后和他好好过吧......不出意外,王府很快便会来提亲。” 他的嗓音虽然听不出太大波澜,但是柔和的。 沈玉心里微微发颤,想着自己前世不听他劝告,害人害己之事,便点点头道:“都听大哥的。” 沈辞脚下一顿,这下是真的有些意外。 再看沈玉,烛光里她的脸圆圆嫩嫩的,一双眼像是雨水洗过的星子,清澈透亮。 竟是有些可人。 沈辞没忍住笑了一下。 沈玉也跟着笑了笑,一直没勇气说的话突然像是找到了出口,道:“谢谢大哥一直以来的照顾,之前没听大哥的话,是我不懂事。希望大哥不要往心里去,往后凡事我都会和大哥商量的。” 第77章 沈辞一愣,点头道:“那你有什么需要的,跟大哥说。” “嗯。” 沈玉重重点头。 前世,她和大哥反目成仇,最后沈家家破人亡。这一世,她要和他一起,守护好沈家。 这时,大夫人从隔间走了出来。 沈玉上前,“娘。” “柳氏和她那个外甥女还没回来?”大夫人心里厌烦这两个,现在干脆连名字都懒得提,脸色很不好看。 沈玉点点头,道:“多半是去找三皇子或者孙尚书了,但肯定不会在外面过夜......” 大夫人气得不行,冲着门外道:“来人,去把她们给我堵回来!吃里扒外的东西,今天非要扒了她们的皮!” 沈玉见状赶忙拦住,“娘,你先别着急。今日三皇子和孙尚书在王府吃了亏,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他们在暗处咱们在明处,如果直接过去堵人,他们就肯定清楚咱们是要跟他们对着干了。还是先让柳姨娘和宋婉晴去稳一稳吧,咱们从长计议。” 这一番话的,不仅是大夫人侧目,就连沈辞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异样:“三妹今日在王府,是故意打压三皇子一党?” 只不过,她什么时候关心起了朝堂上的事情? 而且在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根本不像是才关心,反而像是已经在尔虞我诈当中摸爬滚打了许多年? 要不是从小一起长大,那张脸一点变化都没有,沈辞都觉得沈玉是被人冒充了。 沈玉比他们多经历了一世,自然不会像是前世那样,真的就做个懵懂无知的后宅小姑娘,被人玩得团团转。 她见识过卑劣的人性,如今自然也换了性子。 想着往后很多事情都要家里人一起商量,便道:“上次燕南山那事儿之后,我便想通了。三皇子不过就是拿暝阳王府没办法,想要把我当突破点去拿捏暝阳王。” “可沈战两家能屹立不倒,除了赫赫功劳之外,还有两家牢固的联盟。若我再任性妄为下去,等沈家和战家决裂,那便是真的如了皇上和三皇子的意。等到时候,狡兔死走狗烹。现如今太平盛世,皇上不会想着朝中多几个能人,只会想着少几个威胁到皇位的权臣。” “我不会再上当了。” 沈辞打量着她这个妹妹,只觉得她这么多年不太好使的脑袋好像一个之间开了窍,看事情看得居然比一些混迹在朝堂上的人还要透彻。 只是,她变得这么突然,让他有些适应不过来。 他抬手摸了摸鼻翼,迟疑道:“你这话说的没错,只不过柳姨娘和宋婉晴和三皇子府、孙尚书有关系的事情,你什么时候察觉的?” 总不能说,是她重伤醒来之后吧? 沈玉也知道自己的变化太突然,很容易让人怀疑不理解。 可是她也没办法。 她重生的那个时间,正是前世沈战两家决裂、所有的事情往坏的方向发展的节点,她要是不立即拿出行动,便是覆水难收了。 现如今,也只能仰仗家人对自己的信任,道:“我之前也没被蒙在鼓里,只是后来听到了柳姨娘和宋婉晴说悄悄话......” 为了让一切顺理成章,她说了谎。 “其实前几天,我虽然昏迷着,但意识是不是是有的,她们可能以为我神志不清,于是便没注意吧。” 沈辞点了点头,表情却凝重了几分:“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咱们就要小心了。” 沈玉正要说话,外面传来了松露的声音,“姑娘,柳姨娘和宋姑娘回来了!” 第78章 大夫人看向沈玉,眼神有些复杂,道:“玉儿,柳姨娘与宋婉晴包藏祸心......我知道你很在乎她们,但这么下去不行了。” 沈玉点点头,“娘,我知道轻重。” 大夫人点点头,脸色铁青地对门外道:“把她们带过来!” 当归应了一声,带了两个人过去。 大夫人叫丫鬟准备了一点吃食,放在桌上,“玉儿,你先垫一下肚子,今晚恐怕没法子好好吃饭了。” 沈玉点点头,“娘也吃一点。” 她也没矫情,拿起一块点心直接塞进嘴巴里,看得大夫人又是一愣。 以前她对沈玉也很好。 每次来都给她零嘴吃。 小的时候,这个小丫头粉粉糯糯又讨人喜欢,她总忍不住要疼她。她也不抗拒她这个嫡母,有什么吃什么,和她的三个孩子玩得很开心。 但是后来,逐渐的就变了。 也不知具体从哪个时间开始,她就再也不碰她这边的吃食,仿佛她总要害她似的。 但现在,她拿起那块糕点时,却又没有丝毫芥蒂,和小时候一样...... 忽的,她又想到今天早上。早上忙着应付去寿宴的事情她没怎么留意,这会儿才想到,今早她也是这样毫无防备之心的吃东西的。 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七八年前。 真好。 大夫人眼眶微微一红,不由多看了她几眼,道:“说来也奇怪,柳氏算计侯爷才生下了你。我理应厌恶你才对,可打第一次看到你,那么软软糯糯的一个,我就觉得很对眼缘,喜欢得不得了。” 沈玉一愣,忽的想起什么来,问道:“娘,你能跟我说说,当初柳姨娘带我来找父亲的事儿吗?” 很奇怪,从小她就觉得自己不像柳姨娘。 每次柳姨娘总说她长得像父亲,她是相信的。可是现在却有另一番感悟。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根本不是柳姨娘生的? 不然的话,柳姨娘为什么这么对她? 沈玉缓缓咽下一口点心,心里感觉闷闷地难受。 大夫人想到那时候的事情,脸色当然也不是太好看,道:“你来侯府的时候,其实已经快一岁大了。那天雪下得很大,你祖母刚过完寿,这人都还没走完呢,柳氏就抱着你跪在大门口......” “你爹一世英名,就那时候毁了。” “我当时都气死了,根本没想到你爹那样一个人,怎么就冒出一个外室来!谁知最后弄来弄去,竟是你爹那次出去办差时,被柳氏给算计了!” “但能怎么样呢,孩子都那么大了,口口声声说是你爹的,你爹又是个不会说谎的人,想着自己和柳氏发生了那事儿,一咬牙便认了。” 大夫人原本很生气的脸,在看到她之后却又笑了,脸上露出一些慈爱,道:“但你是很招人疼的,那天冻得染了风寒,一直咳嗽。但是抱在怀里的时候,却会笑。笑起来嘴角两个小梨涡,一下子就把我的心给戳中了。” “你爹是刚正不阿的人,他也不是自己胡来才招来的柳氏,我瞧着孩子招人稀罕,就把柳氏放了进来。” 沈玉不由问了一句,“那没有滴血验亲吗?” 第79章 大夫人整个人都愣了一下,诧异地看着她,半天才倒吸一口凉气:“玉儿,你该不会怀疑......” 她都不敢说下去了。 这小丫头脑子里怎么想的? 沈玉琢磨这个事情有几天了,心里倒也没有太大冲击,琢磨道:“我就是有这么个怀疑,不然......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对宋婉晴比对我还好。” 大夫人眉心一皱,“这话倒是真的,你看看她今天那个嘴脸!” 两人说话时,沈辞一直看着沈玉。 他也怀疑过这一点,只是一直没说,就是害怕伤害她,却不想现在从她自己口中说出来...... 她到底有没有想过,如果她不是柳姨娘亲生的,那她就不是沈家的女儿,她该怎么办? 但沈玉确实没想这个。 沈家的人相处久了她也算是了解,沈缙是个老实人,刚正负责。大夫人又是个尊老爱幼的,她是柳氏的女儿她都能好生照料,不是柳氏生的她估计更喜欢。 至于沈辞、沈馨和沈洛三人,更没那个小心思。 沈玉想了想,道:“这个事情,我托王爷那边去查了。到时候看看吧,早做打算也好防止以后出事儿。” 大夫人看着她,眼神古怪。 “玉儿,你好像很担心什么事情。” 她怎么小小年纪,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前世家破人亡,沈玉能不担心吗? 不过这一世一切尚未发生...... 沈玉看向黑漆漆的门外,眼底涌上一丝丝阴沉,道:“如今皇上年迈,身体又不大好。几个皇子们蠢蠢欲动,最后肯定只有一个能登上皇位。皇家无情,除了赢的那个,剩下都要被淘汰掉。我们身在其中,肯定也是躲不过的。” 大夫人听得眼神肃穆,这是朝堂上的事情,她从不过问,就算是了解也不多。 倒是沈辞多看了沈玉几眼,道:“这话倒是没错,今天寿宴上就能看出苗头。柳氏和宋婉晴若真的和孙尚书、三皇子一党有关系,那是得好好查一查。” 这时,当归带人押着柳姨娘和宋婉晴进来了。 沈玉隔着一道门,看着她们两人踉跄过来,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都是曾经她以为最亲、最信任、最维护的人。 今天居然在寿宴上那么陷害她! 一瞬间的复杂过后,眼中只剩下一片寒意。 柳姨娘看到她原本想要打个哈哈,却在迎上她这个眼神时猛地一窒,“玉儿......” “姨娘从王府出来的时候太阳还没下山,现在天黑已经快一个时辰了。这么长时间,你去哪儿了?” 沈玉坐在桌边,虽然年纪还小,但不知怎么回事,柳姨娘总觉得那她张奶呼呼的脸下面,藏着一个令她畏惧的灵魂。 她的脸色又难看几分,躲闪道:“那个,晴儿不是受伤了么,我出来之后,便带着她去了一趟诊所,这一耽搁就晚了一点......” 话锋一转突然压制她,“玉儿,你怎么跟姨娘说话呢?现在姨娘去看个病,都还得提前跟你汇报不成?我是你娘,你这个孩子......” 第80章 柳姨娘惯用这一套,之前每次沈玉话到嘴边都被堵回去,反倒觉得自己伤了她的心,还得安慰讨好她好一阵子。 但是这一次,沈玉却截断了她。 “你是我娘吗?” 她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但就是很冷。 柳姨娘赶回来原本出了一层薄薄汗,这会儿却觉得后背发凉,竟打了个寒颤。 隔着一道门,那个小姑娘坐在大夫人身边,脸上没有岁月的痕迹,但却偏偏给她一种上位者的沧桑沉稳感。 她胡搅蛮缠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好几圈,最后吞下去,眼神躲闪道:“你这孩子,问的什么话?我不是你娘难道你是墙角蹦出来的?” “那你为什么要在暝阳王府陷害我?” 沈玉紧盯着她,“如果你是这样的娘,今日我不介意和你恩断义绝。实在不行,改日让父亲安排一下滴血验亲。” “你——” 柳姨娘猛地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难道是大夫人顾氏从中撺掇? 可她之前不是从来不听大夫人的吗? 柳氏不由皱眉看向大夫人,大夫人脸上黑青一片,是惯有的严肃和怒意,并不见丁点得意之色。 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这么久,柳姨娘是虽然嘴上骂大夫人各种不好,暗中却也没少嘲笑大夫人一板一眼,被太傅养得不像是个活人,倒像是个精心打磨的模具。 她这个表情,就证明她没有撺掇沈玉。 可是沈玉...... 柳氏的目光回落在她脸上,最后又迅速闪开四处乱瞄,囫囵道:“那今日我也是没办法,你也知道你外婆死的早,家里就只剩下我和你姨母两人相依为命!你姨母临死把她的女儿托付给我,我总不能眼睁睁看她死!” “你和她不一样,你父亲和你嫡母都在为你求情,还有大公子......就连顾太傅和大皇子也在为你说话!” 沈玉一声冷笑,“你和宋婉晴不也有三皇子和孙尚书说话么?” “......” 柳氏猛地一噎。 沈玉讽刺地看着她,“怎么,人家在寿宴上帮了你们那么大的忙,你们出来就只顾着去诊所,没去感谢人家一下?” “姨娘,你总说我要知恩图报,之前三皇子帮过我,我就应该对他感恩戴德。那你呢?你去感谢人家了吗?” 她第一次和三皇子相遇,也是在燕南山采药的时候。 那天她正打算摘一颗灵芝,突然就被人推了一下。 前面有半截悬崖,不高也不低。若是摔下去,就算是不死也能落得个残废。恰逢三皇子路过,一把接住了她。当时她惊魂未定,把他当成救命恩人。 这也是她喜欢上三皇子的开始。 可后来一琢磨,却不是这么回事。 她去燕南山,是因为从小偏爱草药,想学神农尝百草,亲自去山上见识一番。 再加上山上的草药的确比较好,而柳姨娘身体不好需要调养。柳姨娘又总是神神叨叨,说侯府有人要害她,谁开的药她都不吃。 不得已,她才亲自采药,给她配方熬药的。 第81章 可三皇子去是为了什么? 燕南山距离此处有一个时辰,又不是去别的地方的必经之路。且那日有人把她推下悬崖,她虽然没看见人,但想想也能想明白。 毕竟,她那天去燕南山的事情,只有柳姨娘知道。而且,柳姨娘那日是同去的。 沈玉看向她,一双眼恨不得把她那层皮戳透,好看清楚这层皮囊之下究竟有一颗怎样恶毒的心肠,才狠下心把女儿推下悬崖,给三皇子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柳姨娘心虚,不由狡辩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三皇子和孙尚书什么时候给我们说话了,说不定人家是为了自己呢,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再说孙家和侯府不对付我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会和他......” “我没说你和他,而是说他帮你说话。” 沈玉截断了她,紧盯着她的脸。 柳姨娘猛地一噎,眼睛里似乎有什么别样的东西闪过,沈玉更加确定,柳姨娘和孙尚书之间,绝对有事情! 柳姨娘回神,紧盯着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想问一问。” 沈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也说了,就连嫡母非亲生都帮我说话,你这个亲娘却向着外人,你自己想一想。” 沈玉暂时没打算直接对付柳姨娘。 她就是一枚棋子,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留着她比处理掉她更好,这样还能顺着她这条线看一看三皇子和孙尚书接下来到底会做什么。 她现在只想打草惊蛇。 只要柳姨娘和宋婉晴慌了,那三皇子和孙尚书那边也就露出马脚了。 到时候,有的是人收拾她! 柳姨娘看着她,琢磨不透她那话。 她让她想什么? 但是心里那种不安却是越来越强烈,难不成她背后那些事儿,都被她发觉了?还是被侯爷和大夫人察觉了? 柳姨娘不由打了个寒颤。 沈玉看了眼宋婉晴,说,“这件事情,等姨娘想好了,我们才能谈宋表姐的去留问题。” “我可以离开侯府!” 宋婉晴闻言,立即回答。 她被摁住跪在地上,看着屋里大夫人、沈辞和沈玉三堂会审,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突然害怕起来。 沈玉却是一声冷笑。 她放下手上的茶盏,整理了下并不凌乱的衣衫,这才抬眼看向她,“你恐怕想多了。今日你吃里扒外,做出栽赃陷害这样的事情,你以为你想走就能走?” “你什么意思?” 宋婉晴一僵,眉心紧皱地盯着她,眼底恨意几乎掩藏不住。 “做错事情,首先就受到惩罚。” 沈玉冷冷一笑,扭头看向大夫人,“娘,我可以自己处理这件事情吗?” 地上,柳姨娘突然如遭雷击! 她叫她“姨娘”却叫大夫人“娘”? 这从什么时候变了的? 再加上她之前嚷嚷让沈缙回来滴血验亲,顿时心下一慌,六神无主。 大夫人也不是傻子,一看她这前后的表情,便明白沈玉的猜测起码八分是真,于是沉沉道:“可以。” 柳姨娘如坠冰窖,但还是在第一时间护住了宋婉晴,紧盯着沈玉,“你想干什么?” 第82章 “首先说你自己。” 沈玉见状瞳孔微微缩了缩,心疼得早就麻木了,只不过既然她护着宋婉晴,那就先从她开始,“你身为侯府的妾,却与温四海勾搭成奸,此乃七出之罪,侯府可以把你赶出去!” 她本是试探柳姨娘。 毕竟今日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自己和温四海有染这事儿也是板上钉钉,被赶出侯府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她说出来就该心中有数。 可她的反应却不像是有所准备的。 一听沈玉这话,她一下急了,“你说什么?你要把我赶出去?我可是亲娘!” “是我,要把你赶出去!” 大夫人打断了她的话,“柳氏,你平日里不好好教导孩子,尽怂恿她的干些不靠谱的事情,有这样当亲娘的吗!” “我不仅要把你赶出去,还要赏你三十大板!” 大夫人见她一次次用亲娘的名义压制沈玉,顿时拍桌子大怒! 柳氏心头咯噔一下! 大夫人顾氏是当家主母,而她只不过是侯府的一个妾,今日又传出和温四海有染,顾氏把她活生生打死都没人说不对。 沈玉看着她变幻不定的脸色,来了句,“当归,把她拖下去,三十大板。” “沈玉,你这个逆女!” 柳氏大叫,恨不能扑上来撕了她,“像你这样的,生下来就应该被掐死!” 她忍不住恶言相向。 沈玉琢磨着她这话,越发觉得不对劲儿。 当归上前来,拽着柳氏的后领子就走,转瞬几个老嬷嬷把她摁在了地上,一板子拍了下去! 眼看着板子落在后背上了,柳氏突然大喊一声:“我怀了侯爷的孩子,我看谁敢打我!” “这——” 几个嬷嬷怔住,只能看向屋里。 屋里,大夫人顾氏眉心紧皱,脸色难看至极。 沈缙虽然不喜欢柳氏,但是柳氏进了侯府他也没苛待,每月是有两晚睡在柳氏那里的,就不知道这孩子是温四海的还是侯爷的? 但不论如何,眼下无法判断,她也只能摆手让那几个嬷嬷下去。 柳氏劫后余生,爬起来咬牙切齿,盯着大夫人:“顾氏,今日你就算是想弄死我,也得看老爷同不同意!” 虎毒不食子,若她真的怀了沈缙的孩子,以沈缙负责的态度,肯定会好生照看她,让她把孩子生下来,至于温四海的事情,最多也就是往后不去她的院中寻恶心罢了。 只是,“你也不要高兴太早!” 大夫人冷哼一声,凝眉盯着她的肚子,“等孩子生下来滴血验亲,是不是侯爷的还两说!” 柳氏脸色难看至极,竟是仗着肚子里的孩子,挑衅大夫人,“那也先得等生下来不是?所以大夫人这些日子还是忍一忍吧!” 说着,竟然直接看向脚下的宋婉晴,“在这个侯府,如今我是谁也信不过。我怀着侯爷的子嗣,总需要一个人照顾吧?我要她留下照顾我!” 这是一次想保两? 沈玉眯眼,紧盯着柳氏,总算真真切切看清楚她这卑劣嘴脸。 她冷笑一声,看向了宋婉晴,道:“既然姨娘这么舍不得,那就让她留下来当丫鬟吧,丫鬟才是伺候人的主儿。” 第83章 “你说什么?” 宋婉晴顿时如踩了尾巴的猫,尖着嗓子大叫,“沈玉,你想让我当丫鬟?” 自从入了侯府,她就是侯府二小姐,吃穿用度一样都没比沈馨和沈玉少,有时候还压在沈玉头上,更有四个丫鬟可以使唤,在家颐指气使,在外面得意忘形。 这种日子习惯了,现在却让她当丫鬟? 她根本接受不了! 宋婉晴盯着沈玉,恨得眼珠发抖。 沈玉见惯了各种魑魅魍魉,也不把她这点恨意放在心上,只是淡淡地道:“不是我想让你当丫鬟,是你只配当个丫鬟。” “若不是看在柳姨娘的肚子里孩子的份上,以你的身份,给我侯府的丫鬟提鞋都不配。你要是想留下来,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 一起生活那么久,沈玉就怎会不知道宋婉晴最得意的是什么?最在意的又是什么? 她出身卑微,于是一门心思往上爬。 稍微有点起色,就恨不得把自己装成真正的高门贵女,这么多年捧下来,她已经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 很多时候,甚至会一遍一遍强调这个事情。 还跟柳姨娘商量过,让柳姨娘求沈缙把她入了沈家族谱,干脆改名叫沈晚晴。 就这样一个人,现在从沈家二小姐的位置上,一下子沦落为只能伺候别人的丫鬟,她怎么可能会甘心? 况且,她对自己的丫鬟并不好。 以前仗着自己是沈家二小姐,对几个丫鬟非打即骂。沈玉对松露等人不好,就是跟她学的。 她动辄挂在嘴上的话便是:“像这种做下人的,都是天生的贱皮子。你每天用鞭子抽她,她才知道自己是谁。你要是惯着她们,她们一准骑到你头上来!” 现如今,她却要和这些“贱皮子”一模一样,和她们同吃同住,忍受主人家的鞭子,她怎么可能受得了? 再说之前,她仗着自己侯府二小姐的身份,到处出风头。京城但凡有个这宴那宴的,都要去掺一脚。也喜欢在各家小姐面前现。 沈玉想到很多时候,都是她在柳姨娘和宋婉晴有意无意的怂恿之下干一些不靠谱的事情,引得各家闺秀暗中嘲笑。 而每当这种时候,宋婉晴总会摆出一副大姐姐的姿态说她年纪还小不懂事,希望别人都不要再议论她了云云。而别人就会说,她沈玉一个正儿八经的侯府小姐,还比不上她这个收养的。 两相对比,宋婉晴反倒变得有礼有节。 而她沈玉则没教养,不知天高地厚,讨人嫌。 事后还会安慰她,说那些贵女们自以为是,才是真正傲慢又没教养的,若是没有他们的父兄在背后撑腰,她们算个什么东西,送出去春楼都选不上。 以前,她先是被贵女们嘲笑,自然心存恨意。每次宋婉晴这么说,她都深以为然。 可现在,却发现真正仇恨那些贵女们的人是宋婉晴,她不仅仇恨那些人,还仇恨她。因为她作为侯府的小姐,也和那些贵女们是一体的。 可笑她前世对宋婉晴深信不疑,竟没察觉她其实一直是踩在自己的头上显摆自己有教养。 每次出门拉上她一起,也不过是为了给她当陪衬罢了。 现在,她都敢肖想暝阳王了! 既然这般自信,那她就把她打回原形,让她撒泡尿照照镜子,看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第84章 沈玉眼底噙着令人心悸的冷笑。 宋婉晴紧盯着她,恨得牙痒痒,“沈玉,我与你姐妹一场......” “你不配。” 沈玉截断了她,扭头看向大夫人,“娘,还得麻烦你吩咐下去,从今往后宋婉晴便是府上的丫鬟,平常负责打扫后院与茅房,照顾柳姨娘。府上再有人敢把她当成二小姐,谁就滚出侯府去!” 大夫人看着她,有些错愕。 以前宋婉晴在府上也没少造幺蛾子,前几年还干过偷鸡摸狗的事情,偷府上各种贵重物品拿去买卖,甚至试图爬上沈辞和沈洛的床这种肮脏事儿。 但每次她要惩罚宋婉晴的时候,沈玉都会站在宋婉晴那边,替她找借口,死活不肯相信宋婉晴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即便是后来摆出宋婉晴偷东西的证据,她也会辩解说宋婉晴之所以那样,不过是因为没见过好东西,以后见得多了自然就不会了。 还主动把自己的东西让给宋婉晴,好让她见世面,吃好的用好的,不再干那偷偷摸摸的事儿。 可现在,她出手惩治宋婉晴,竟是比她还要狠? 大夫人难以想象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此举正合她意,她早就想处置宋婉晴了! 于是,直接吩咐大丫鬟绿萝,道:“你去,把玉儿刚刚这话知会到每个人!” “是!” 绿萝也很开心,狠狠的剜了宋婉晴和柳姨娘一眼,转身脚步轻快地走掉了! 宋婉晴浑身颤抖,盯着沈玉的眼里像是淬了毒,“沈玉,你就那么恨我?” “恨?” 沈玉一声冷笑,随后眸光冷淡下来,“以前的确是恨的,但是现在......” “呵。”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得上我的恨?” 宋婉晴才发觉,她的眼中竟是一片冷漠和苍凉,看她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跳梁小丑,哪里还有什么恨意可言? 恨,也是要势均力敌的。 沈玉觉得自己前世错的离谱。 放着沈馨那么好的姐姐不去亲近,反倒跟一个下三滥的春楼女子纠缠不清,到最后害人害己。 这一世,谈姐妹交朋友,还是要擦亮眼睛才行。 宋婉晴知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不由拽了拽柳姨娘的袖子。 柳姨娘看向沈玉,沉声道,“我现在怀着身子,身边离不开她。打扫后院和茅房的事情,就让别人去做吧,以前又不是没有丫鬟。” 她拳头紧紧攥着,指甲钳在掌心双手颤抖,只是盯着沈玉的眼神不再像是之前那样敷衍糊弄,反倒带了一丝丝阴郁的审视。 仿佛她不再是她的女儿,而是敌人。 沈玉难得见她这般严肃的样子,才明白她不是没勇气直接面对一件事情,只是因为想保护的人不是她,不愿意为了她坚定强势罢了。 沈玉回神冷冷一笑,“既然柳姨娘需要人,我想娘并不介意让绿萝姑娘过去照看她。” “你——” 不等大夫人说话,柳氏猛地瞪大眼睛,打断了她,“不必了!” 开什么玩笑? 她院子里不干净,若让大夫人安插人进去,那还了得? “既如此,那就按照原先的安排吧,看起来柳姨娘并不需要别人伺候。” 沈玉瞅着她一声冷笑。 柳姨娘才发现,自己竟是不知从何时开始,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第85章 “姨母。” 宋婉晴委屈地拽住了她的袖子,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她突然发现柳氏的怀孕居然是好使的,于是装可怜道:“实在不行,就算了吧。左右我出身卑微,又死了爹娘......” “晴儿!” 柳姨娘闻言潸然泪下,嗓音颤抖道,“晴儿,莫要妄自菲薄,你在姨母心里,永远都是最好的!” 说着,扭头看向大夫人,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顾氏,要么晴儿留在我身边,只管伺候我!要么,我今日就一头撞死在这里,我倒要看看,这事儿传出去你能落什么好!” 大夫人被气得颤抖。 若柳氏没有怀孕,今日她就是把她打杀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现在却不行。 现在柳氏要是死在这里,传出去便是她善妒,苛待侯爷的子嗣,往后要怎么做人? 沈玉见状,挡在了大夫人面前,看向柳氏:“柳姨娘,宋婉晴的事情,今晚我说了算。你缠着娘也没有用。今天晚上,这个打扫茅房的丫鬟我非让她当定了!” “你要是不服气,现在就去外面说。就说我目无尊长,顶撞你这个姨娘。又不爱惜手足,辱没姓宋的那一张脸面!落不落的好,我不在乎!” 她缓缓站起来,走到了门口。 柳姨娘抬头盯着她,眼珠子狠狠颤了颤。 这个小贱人,她是吃错药了才要维护顾氏的吗? 回神之后,她突然尖叫起来,“哎呀要死了!女大欺娘啊!这日子我没法过了,让我死!” 说着,竟是朝着旁边的石柱撞了上去! “柳氏!” 大夫人大惊,下意识就要去拦着她。 两个丫鬟赶紧冲上去,却被沈玉拦住了,“都别管,让她撞!” 她在柳姨娘身边这么多年,柳姨娘有多怕疼怕死她比谁都清楚。每天一哭二闹三上吊,也就只有父亲良善肯相信她真的上吊。 换之前,她也是无比的心疼她。 尤其是每次她说生她的时候九死一生,她心里就觉得无比歉疚,欠了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只想对她好。 可现在再看这个女人,沈玉的心就突然冷硬起来。 前世她一心维护宋婉晴,没把柳氏激到这份儿上,便没见过她为了宋婉晴要死要活,撒泼打滚的样子。 今日一见,才觉得自己这些年一片苦心喂了狗,有一种直觉告诉她,宋婉晴绝对是柳氏亲生的,至于她是从哪来的,就不好说了。 被沈玉这么一拦,大夫人和几个丫鬟都不由错愕了一下。 等回神原以为已经来不及拉住柳氏,要一尸两命了。 结果没想到,一扭头发现柳氏停在那雕狮子的石柱跟前,正面色阴沉无比,咬牙切齿的盯着沈玉,像是要把沈玉吞了似的。 “她竟没撞!” 院中几个丫鬟都愣住了,“敢情她之前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是假的?!” 大夫人亦气得发抖。 以前柳氏每次提出不合理的要求,沈缙但凡不答应,她便闹着要死。沈缙和她看在沈玉的面儿上,怕她没了娘更往歪路上去,最后总是妥协。 现在看来,竟是生生被人愚弄十几年! 第86章 “柳氏,你愚弄侯爷多年,这一次未必好使了!”最后,大夫人盯着她,沉沉丢下这一句。 到底,柳氏肚子里那个孩子,让她没法子动手了。就算是心里再生气,也只能忍着。 柳氏眼皮子狠狠跳了跳,眼看着已经撕破脸,干脆毫不掩饰顶撞道:“那就等老爷回来再说。” 说完,深深看向沈玉。 暮色已经很深了,那刚满十五岁的小姑娘站在屋檐下,身上披着浅淡的星光,一双杏仁眼深不见底,像是两口古井,令人心生寒意。 柳氏看不明白,为什么她自打燕南山受伤苏醒之后,就变成了这等冷心冷肠的模样? 以前她从不这样的。 犹记得她撒泼耍赖,为了让沈缙答应她把晴儿封为侯府二小姐上吊自杀的时候,她被吓得哭成了一个泪人儿,抱着她的腿一再求她,“姨娘,求求你不要死!只要你不上吊,我去求爹爹,去求母亲!我一定让表姐成为沈二小姐,让她当我亲姐姐!” 她哭着跑去找大夫人,找沈缙。 小小的人儿,跪在寒冬腊月里,冻得发了烧,直咳嗽,养了半个月才见好。 哪怕是在睡梦中,都念着,“娘,求你不要死。” 可是现在,她口中的娘变成了大夫人。 刚刚,她想要撞柱而死,就连大夫人顾氏都吓坏了,想要拦住她。 可就是之前这个,一心一意只想着留住她这个亲娘的小女儿,她开口说,“让她撞!” 她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柳氏不能理解,却在想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心头还是仿佛被人敲了一记闷锤—— 她原以为,对这个小姑娘只有利用之心。 此时才发现,原来棋子反噬,她也会感觉到疼。 只是这疼当中,不由多了几分恨与怒。 “沈玉。” 她盯着沈玉,眼神像是淬了毒的蛇,所有撒泼的情绪好像都消失了,只是阴沉沉的看着她,“我生你养你,事到如今你这么对我?” 沈玉看着她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是恍惚的。 前世她被抓,柳姨娘来看过她一次。 那天她说,“玉儿,你打小懂事......这一次,三殿下选了晴儿,你也不要往心里去。晴儿是你表姐,与你比亲姐妹还要亲,不管是你当皇后,还是晴儿当皇后,姨娘都是很高兴的。” “你且忍一忍吧,只要等战云枭一死,三殿下肯定会放你出来的。” 那天,她盯着她问,“那要是战云枭不死呢?那要是他不喜欢我,不管我了呢?” 柳姨娘沉默一小片刻,眼神变得非常冷,最后抬眼看着她说,他要是不管你了......那就说不好了。这样吧,你给战云枭送个信出去,务必让他来。” 说完,就走了。 她趴在天牢的囚笼后,握着铁柱子质问她,“娘,我是你亲女儿,这么多年我什么都满足你,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照做,但是三皇子的事情......你怎么这样对我?你都不替我求情吗?为什么会变成表姐?” 柳氏在很远的地方停下脚步,扭头看了她好久,最后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表姐也养在我身边许多年,我也希望她好。至于你......看命吧。” 第87章 那时候,她众叛亲离。 身边仅有的亲人,便是柳氏、宋婉晴和三皇子。 可三皇子选择了和宋婉晴在一起,柳氏选择了祝福他们,只有她被舍弃,看命吧。 命就是,后来三皇子和宋婉晴把谋害先帝的罪名扣在了她头上,她死得凄惨,还连累了战云枭,不仅戳瞎了眼睛,还被人活生生打死! 现在,柳氏居然问她为什么这么对她? “呵。” 沈玉想到这里,突然垂眸一笑。 柳氏眉心紧皱,见了鬼一般盯着她,便见她缓缓抬头,看向她,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母亲也养我多年,对我还比你对我好。这些年来,我一直站在你这边,也算是全了你生我养我的恩情。从今往后,我是该好好孝敬一下母亲。至于你......” 沈玉的目光落在宋婉晴脸上,笑着道:“你不还有表姐么?你待她比亲生女儿还要好,但凡她知晓知恩图报,往后也定会寻得高门良婿,让你风光得意,这也正是你想的,不是么?” 院中众人闻言目瞪口呆,不可思议的看着沈玉。 就连大夫人和沈辞都面露震惊。 谁也没想到,沈玉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大夫人回神几乎想要落泪。 她这些年对沈玉是真的好,可是这个小丫头死活不领情,还老觉得她要害了她似的,但凡她说柳姨娘和宋婉晴半点不好,她都要顶撞她。 现在居然说要好好孝敬她? 大夫人看向她,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柳氏就更加难以置信。 “这话,是谁教你这么说的?”她错愕地看着沈玉,不敢相信要是没人从中挑拨,她能说出这样一番阴阳怪气的话来。 什么叫她还有晴儿? 她是有晴儿,但是...... 柳氏憋了一肚子的郁闷撒不出去,但这郁闷当中,却又掺杂了一些别的情绪,紧张、心虚,还有恐惧。 今天种种事情,都告诉她一件事情: 沈玉可能发现了她的什么秘密! 可她藏了这么多年,怎么就突然暴露了呢? 柳氏眉心紧皱,眼神像是刀子一般落在沈玉脸上,恨不能把她戳出两个窟窿来。 沈玉面无波澜,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没人教我,我就是这么想的。姨娘现在明白了吧?从今往后,你一哭二闹三上吊也好,割腕撞柱也好,我都不会再为你来求爹娘,也不会再为你调理身体,亲自去燕南山找药。” 说着,看向宋婉晴,“往后,这些事情,都由表姐来做吧。姨娘把她当成掌心里的宝,她理应好好照顾姨娘。” “这些不用你说!” 宋婉晴凝眉瞪着她,“我自会照顾好姨娘!” “来人,掌嘴!” 沈玉看着她一声冷笑,“区区一个奴婢,也敢在主人家面前自称‘我’,用这种语气说话?” “你——” 宋婉晴瞪大眼睛,她之前什么话没对沈玉说过?以前仗着自己受柳姨娘宠爱,加上又是表姐,也没少训斥沈玉。 可现在,她只是反击了一句,她就要...... 又想到那句“区区一个奴婢”,宋婉晴就恨得眼珠子都快蹦出来。 第88章 正待反驳,松露已经三两步上前,狠狠一个巴掌甩在了她脸上! 宋婉晴原本就被打成猪头的脸,顿时变得又红又肿,皮肤都快破了。 “沈玉,你到底想干什么!” 柳氏见状大怒,扭头恶狠狠盯着沈玉。 沈玉哼了一声,“我是侯府的主子,教训一个奴婢,柳姨娘有意见?再说你,你自己院中的奴婢自己不知调教,那就只好我来替你调教了!” “......” 柳姨娘气得要死。 她把这一茬忘了,宋婉晴今晚已经变成了韶华苑的奴婢,往后再也不是沈家二小姐,更不是什么表小姐了。 因为她只是一个妾。 妾室亲戚的女儿,怎么可能和侯府的女儿相提并论呢? 今日,宋婉晴要是再敢顶撞这院中的谁,被活生生打死也没处说理去! 她只能低头安慰宋婉晴,“晴儿,你且忍一忍,形势不由人......” 她嗓音压得很低,毕竟在大夫人面前也拉不下这个脸面。之后深吸一口气,对宋婉晴道:“晴儿,你且起来,先回韶华苑去。姨娘一会儿去看你。” “嗯。” 宋婉晴点点头,扭头咬牙对连翘道,“还不快走!” 她现在,还不知道连翘犯了什么事儿,以为是大夫人和沈玉为了拿捏她,才把连翘叫了过来。 但连翘哪里敢走? 她面色煞白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你先走吧,不用管奴婢了。” 说完,便低了头。 宋婉晴气得不行,想呵斥几句,但见沈玉今晚油盐不进,柳氏好像也讨不到好,自己犯不着在这里找屈辱,只好转身离开。 现在走掉她心里原本就不痛快,结果还没走到门口,背后就传来了一声冷笑:“我让你走了么?” “沈玉!” 柳氏闻言被气得七窍生烟,忍不住就想上前给沈玉一个巴掌。 结果刚一个耳光甩上去,就被一人突然出来,一把握住了手腕! “柳氏,沈三姑娘乃我家王爷的未婚妻,未来的暝阳王妃。你算个什么东西,就敢对她动手?” 屋檐下,白七的声音冷沉如水,虽然不高,但却带着一股致命的威胁。 他一把甩开了柳氏。 柳氏踉跄几步堪堪站稳,抬头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白、白七?怎么是你?” “你怎么会跟着她?” “她怎么会让你跟着她!” 她看看沈玉,再看看白七,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就连大夫人和沈辞,在看到白七那一瞬间,都被惊到了。 他打哪儿冒出来的? 会隐身术不成? 白七的确是会一些藏匿能力的,他是隐族的后代。正因为如此,前世战云枭才让白七保护沈玉,藏在暗处。加上他的武功,足以保证沈玉的安全。 可惜...... 沈玉看了眼他,一股浓烈的歉疚和后悔涌上心头。 以白七的武功,只要别人不拖后腿,他很难陷入绝境。前世,他是死在了对她人性之恶的低估上,把后背交给了她,所以才被她背刺...... 死得那般惨烈。 她是有罪的。 沈玉闭了闭眼,她这一世,是来复仇的,也是来赎罪的。 她深吸了口气,直截了当道:“从今往后,白七便是我的侍卫。” 第89章 “......” 院中几人面面相觑。 大夫人和沈辞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柳氏则直接惊得叫了起来,“你真的要打算嫁给暝阳王了?” 她的嗓音是颤抖的。 换做之前,沈玉会觉得,柳氏这么激动是怕她嫁给暝阳王那个“粗鄙蛮横”之人受了委屈,还会好好劝慰柳氏一阵。 但现在,却清楚的明白,柳氏不过是想要让宋婉晴替她嫁过去罢了。 沈玉闻言看了眼被堵在门口出不去的宋婉晴,道:“我和他从小便有婚约,嫁给他名正言顺。倒是姨娘之前三番四次在我面前说三皇子多好多好,却不成想他不过是个孬种。今日老太妃寿宴,我问他敢不敢娶我,他连说一声‘敢’都不肯。“ “这样的良人,我便不和表姐争了,姨娘难道不高兴么?” 柳姨娘:“......” 她高兴什么? 战云枭才是手握重兵,权倾天下的男人! 若不是她被孙尚书和三皇子拿捏着,又怎会编排战云枭的不好? 沈玉一看她这表情,便知道她这么多年藏了私心,一方面是让她厌恶战云枭缠上三皇子好把战云枭留给宋婉晴去替嫁。 另一方面,她既然看得起的人是战云枭,那对三皇子必定低看一眼。但她还是选择了一直吹嘘三皇子,并帮三皇子和孙尚书做事儿...... 那他们之间,必定不清白。 沈玉原本只是试探,现在却已经确定下来。 她冷冷一笑,没再理会柳姨娘,而是看向宋婉晴,“今天暝阳王府那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你该不会以为,你想陷害我就陷害我,一点代价都不需要付出吧?” 宋婉晴脸色煞白,死死盯着她浑身颤抖,“你想怎么样?” 栽赃陷害的时候,她的靠山是柳姨娘。 这些年,无论她犯了什么错,只要柳姨娘一寻死觅活,沈缙必然会妥协,大夫人只能偃旗息鼓。 但没想到后开局面失控,把柳姨娘拉下了水。柳姨娘又被迫牵扯出一个温四海来,反倒犯了七出之罪。就算是沈缙再好说话,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妾给他戴绿帽子? 还把这件事情众目睽睽之下宣扬出去? 现如今,柳氏只能靠着肚子里莫须有的孩子活下去,她就更没了依仗。 一想到自己堂堂一个侯府二小姐,往后得像个奴婢一样在她跟前鞍前马后,她就恨不得把她扒皮吃肉。 换做之前她这个眼神的确可能吓到沈玉。 但前世她经历过那样的苦难,如今这点又算什么? 她冷笑一声,道:“我本来想赏你几十个耳光,问问你要不要脸的。但是今日侯府已经打过了,那就换鞭刑吧。” “绿萝,准备鞭刑。” 大夫人扫了眼绿萝,她早就想打宋婉晴了。 绿萝也是手痒,不一会儿就取来一根马鞭,“你们几个,把她给我绑在那个树上!” 霎时,几个丫鬟上前,把宋婉晴五花大绑在了大槐树上。 一鞭子下去,宋婉晴皮开肉绽,顿时惊声惨叫,“姨娘,救我!” “还不住手!” 柳姨娘大惊,不由分说扑上去,抱住了宋婉晴。 第90章 “这——” 绿萝一愣,下一鞭子不知道往哪里打。 “打!” 屋檐下,传来沈玉一声低喝,“既然柳姨娘不在乎侯府的子嗣,执意要维护外人,那这样的血脉我沈家也没必要要了!” 原本还在犹豫的大夫人亦点头:“柳氏,这可不是我与玉儿想要拿掉你的孩子,是你自己找死。今日鞭刑的是宋婉晴,你既然想替她挨打,那就受着!” 绿萝闻言,一鞭子毫不留情甩了上去! “啊!” 柳氏一声惨叫撕裂夜空,浑身都抖了起来,不由仰天长嚎,“老爷!老爷你快回来啊,你再不回来,你的骨肉就要被这个毒妇活生生打死在肚子里了!” “啪!啪!啪!” 绿萝才不管她嗷嗷叫,又是连着几鞭子上去! 柳氏后背薄薄的衣衫裂开,血涌了出来,院子里传来淡淡的血腥味,就连大夫人都有些迟疑,低低道,“玉儿,会不会有些过了?毕竟,她腹中是你爹的骨肉。” “她到现在还护着宋婉晴,是她自找的。” 沈玉面如寒铁,眼神幽沉地盯着柳氏,最后一丝丝念想被打碎。 前世,在她和宋婉晴的怂恿之下,她也撕毁婚书,死到临头还不肯罢休口出狂言,把整个侯府拉下水。 回家之后,爹爹气得不行,也打了她两鞭子。 当时,柳姨娘就只是跪在地上抹眼泪,整个人像是一个柔弱可欺的软包子。事后还跟她说,“你爹也真是心狠,自己的骨肉怎么就下得去手,你看着打得多重......也是怪姨娘没用,出身卑微,竟是护不住你。” 可现在呢? 宋婉晴只挨了一下,柳氏就不顾性命地扑了上去,把她紧紧地保护在怀中,后面十几下都是她生生挨了! 她不是没有母爱。 是对象不是她而已。 沈玉的目光落在她后背的血痕上,眼底一丝戾气涌了上来,嗓音沉得吓人,“柳氏。”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叫他。 不是“娘”,不是“姨娘”,也不是“柳姨娘”。 就是柳氏。 柳氏被这两个字听得心头咯噔一下,绿萝的鞭子也暂时停了下来。 只听沈玉道:“既然你愿意为了宋婉晴豁出命去,那应当不怕自己承担自己的罪责。你既如此有骨气,那不妨就一起罚了。” “今日,你在暝阳王府谎话连篇,陷害于我,差点把整个侯府拉下水。这么的大罪责,我想即便是父亲回来,也不会责怪我惩罚你。” “来人呐,把柳氏拉开,她和宋婉晴......一人三十鞭!” 院中众人怔怔地看着她。 那个小小的少女,短短十几年做过的最离谱的事情,唯有嫌弃战云枭迷恋三皇子,再就是放下侯府千金的架子,跑去偏远的燕南山为柳姨娘寻药。 但到底,她也才十五岁啊! 可不知为何,此时一眼看上去,却发现她像是从尸山火海当中爬出来的,竟是沾染了一身血煞,令人脊背生寒。 柳氏从宋婉晴身上扭头,看向她时,眼中是更深的费解,“沈玉,你怎么那么狠的心?我养你这么大,你居然恨不得让我死?!” 第91章 沈玉原本想和她争辩一下的,但话到嘴边又发现失了这份心境,最后竟是生硬道:“是。” 柳氏不爱她。 纵然她质问、控诉多少次,她都会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说明她的选择是合理的,说明宋婉晴更值得同情,而她不值得。 不会有结果的事情,争辩有什么用呢。 心里是疼的。 沈玉的指甲攥进掌心,微微刺痛。 却及不上她心里的疼。 她直愣愣看着柳氏,没躲没闪,看得久了居然发现心真的冷了,硬了。 “打!” 一声令下,嗓音虽然带着少女独有的婉转和悦耳,但终也多了杀意和寒凉,以及两世积攒下来的威慑。 看得身侧白七都愣住了。 有那么一瞬,他竟是在她的身上,看到他家王爷的影子。 绿萝一咬牙,叫人把柳氏从宋婉晴身上扒拉下来,绑在了另一处! 紧接着,便是鞭笞的声音。 和宋婉晴与柳氏的惨叫声。 血腥味随着晚风,逐渐在院中弥漫开来,宋婉晴和柳氏的惨叫声再也没有之间那样响亮,两人披头散发浑身是伤,看着沈玉的眼中,终多了许多难以言喻的畏惧。 沈辞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玉。 怪事儿,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怎么变得这么彻底? 那眼中的杀意,居然比他还要浓烈几分。 什么情况? 白七也是一个样子,大夫人甚至都有些发怵,都不可思议地看着沈玉。 沈玉能感觉到他们的目光。 不过不重要了。 这一世,她想要的只是一个结局:那就是保护身边这些人都有一个和美的未来,让那些魑魅魍魉都下地狱去! 等三十鞭打完的时候,柳氏和宋婉晴已经瘫软成一团。 一从树上解下来,便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柳氏双手强撑着直起上半生,死死盯着大夫人,“顾氏,你今日挑拨玉儿胡作非为,对我这个亲娘下杀手!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大夫人着实很冤枉。 沈玉要对付柳氏和宋婉晴,她可没撺掇。 只不过终究是她应允了的,现在也不好摘出去,于是道:“那是你咎由自取。要报应......” 沈玉截断了她,“要打你是我的事情,让报应都冲我来!” “......!” 那一张小脸上,竟有种令人心悸的铁血。 大夫人一怔,扭头错愕地看着她。 她真的变了。 变得彻底,变得令人惊惧,但又有种铁骨铮铮的感觉,仿佛任凭狂风暴雨,她自岿然不动! 恍恍惚惚的,竟是生出一丝丝由衷的敬畏。 回神之后,更觉诡异。 她一个长辈,怎会对晚辈生出这种敬畏之心? 再看柳氏,看着沈玉的表情更像是见了鬼,最后只能咬牙切齿,道:“若因为这事儿,我的儿子掉了,看老爷如何收拾你!” “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儿子?” 沈玉一声冷笑。 柳氏眼神一闪,随后笃定道:“我找济世堂的齐大夫看过了,是生男的脉象!你要是不服气,就把人叫来问上一问!” “济世堂齐大夫?” 大夫人眉心一皱,低低道,“那恐怕多半是真的,这么多年没见他看走眼过......” 第92章 济世堂齐大夫,在京城声名赫赫,除了太医院院正,没人是他的对手。尤其是擅长妇孺杂病,看喜脉一件一个准,据说还有转胎的能力,在京城各家很受欢迎。 毕竟,京城各家非富即贵,谁家不想多生几个大胖小子继承家业呢? 前世这人医术传得神乎其神,沈玉的确也曾崇拜过。 但是后来,同为三皇子一党,便也明白了他的猫腻。 这生男生女,从脉象上来讲,得太阴为男,得太阳为女。虽说号脉的人得有些本事,但也不是非常难的事情,只是为贵妇号脉,需要牵着一根丝线。这样便很容易不准确。 这个齐大夫的邪门之处在于,他能隔着这条丝线,能断人腹中胎儿是男是女。 这是凭借内力做到的。 寻常京城大夫,大都潜心钻研医术,没时间练武,更别提内力。但是齐大夫是个练武之人。因此,也就成了京城杏林的例外。 但三皇子之所以拉拢留着他,却并非为了这个。 而是,他总是能配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药,达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沈玉看着柳氏这个肚子,心里已经多了八分猜测,小声对大夫人道:“这孩子有没有两说,齐大夫也没人说得那么神。” “那要不,找个别的大夫给她瞧瞧?” 大夫人问。 沈玉轻轻摇头,“她既然言之凿凿,又出去了一个下午,必定是早有准备。就算是咱们找大夫来,脉象肯定是喜脉。” “娘也不必心急,这孩子有没有,等生的时候就知道了。”怀胎十月,柳姨娘恐怕要争的,就是这几个月时间。 “如果她腹中没有胎儿,那等这次风波过去,肯定还有一场小产的戏码,多半还得栽赃在你我身上。若真的有这个胎儿,是谁的还不好说。” 沈玉对柳姨娘没信心。 她感觉柳氏肚子里就算是有孩子,多半也不是沈缙的。 大夫人闻言点点头,抬头看向柳氏,道:“若是孩子掉了,老爷惩罚我那是我的事情,自不必柳姨娘来操心。” 柳氏见大夫人和沈玉都油盐不进,一时间没了办法。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绿萝惊道:“老爷回来了!” 柳姨娘闻言眼珠一转,赶忙哭嚎起来,“老爷,你快救救妾身吧!妾身都已经说怀上您的儿子了,大夫人却还不肯放过妾身,生生打了妾身三十鞭,恨不能让妾身一尸两命!” “妾身命贱,死了便是死了!” “可是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求老爷替妾室做主啊!” 一阵哀嚎声中,沈缙走了进来。 他最近因为沈战两家的事情,被搞得焦头烂额,今天下午又在那边几个时辰,虽说是在寿宴上,别提吃一口菜,便是滴水也未沾。 此时一进门便听得柳氏一阵嗷嗷叫,不由一阵头疼,“吵什么吵,都给我闭嘴!” 话音未落,柳氏挣扎着扑了上去,抱住他的腿哭得我见犹怜,“老爷,妾身不能闭嘴!妾身要是真的闭了嘴,就被大夫人活生生打死了!妾身知晓你生妾身的气,但是咱们的儿子是无辜的!” 第93章 本以为以沈缙的性子,他肯定会看在儿子的面子上饶了她,并且训斥大夫人一顿。 毕竟,上一次就算是她算计沈缙给他下了药才发生关系,又在没有人证的情况下,她抱着沈玉来侯府的时候,沈缙还是认了。 她这些年一直拿捏沈缙这个性子,次次都能得逞。 想着,这一次肯定也能行。 结果人刚扑上去,就被沈缙一脚踹开,怒道:“柳氏!你还有脸说!当年你算计于我,我看在玉儿面子上都不与你计较!” “这些年来,你在侯府吃穿用度,都没比大夫人差多少!更是将你娘家的外甥女儿接来侯府,顶着侯府二小姐的名头吃香喝辣!可你呢?” “你们两人不但陷害我玉儿,还与温四海勾结成奸!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敢说怀着本侯的儿子?我都嫌你这水性杨花的东西恶心!” 说完,没再理会他,直接进了屋。 柳姨娘愕然原地,怔怔地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这才后知后觉还有温四海这一茬!她倒是光顾着和沈玉、大夫人斗智斗勇,忘了这个事情! 这下子,怎么办? 心下一慌之后,赶忙哭着往前爬,一边爬一边道,“老爷,事情不是那样的,你听妾身说!” “那温四海,妾身只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妾身和他并没有那种关系的。自打进了侯府,妾身一颗心都在老爷身上,从未有过半点非分之想,还请老爷明鉴啊!” 柳氏一边说一边哭。 她那张脸长得算是漂亮,还带着一些媚,梨花带雨的模样的确很惹男人疼。再加上早年间在春楼,对拿捏男人哪点心思更是琢磨地透透的,哪怕是哭的时候,眼角眉梢也是风情。 她不断给沈缙使眼色。 以前沈玉虽然不喜欢她这个样子,但怜惜她从小生活在那样的地方,生活艰难,也难免要学些本事讨好人,便越发觉得她可怜,总想照顾她,也很顺从她。 但现在看着,却有些恶心。 她往边上走了一步,直接挡住了柳氏看沈缙的视线,幽沉目光落在她脸上,道:“所以,你在暝阳王府当着皇上的面说谎,犯了欺君之罪?!” “既如此,那侯府便该大义灭亲,把你送去皇上那边,以欺君罔上之罪凌迟处死!” 霎时,柳氏脸色煞白。 刚刚坐下喝了一口水的沈缙也呆了呆,有些无语地看着自家小女儿那尚带一些软糯的背影:这小丫头是怕他对柳氏又生怜悯之心,居然直接挡住了他不让看? 还把柳氏的话,统统给堵了回去? 怪事! 怪事啊! 她怎么突然变化这么大呢? 沈缙想着今日下午战老王爷、长公主还有暝阳王说起她的那些话,眼神不由变得越发古怪。 而门外,柳氏见沈玉油盐不进,总想把她往死路上逼,只能咬牙问沈缙,“老爷!你就算是不管臣妾,难道也不管臣妾肚子里的孩子了吗!” “什么时候的事情?” 沈缙缓过一口气来,把茶盏往桌上一搁,心下直叫倒霉。 第94章 柳姨娘闻言,赶忙道:“上个月!就上个月的事情!” “那你怎么不早说!” 沈缙气不打一处来,他这些年虽然也去柳姨娘的房里,但是做那事的次数却极少。上个月之所以那样,是因为那天晚上柳氏正好过生辰,她千缠万磨,他也不好拒绝。 可当初也是想着,毕竟是自己的女人,做了也就做了,并不是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 可谁知道,柳姨娘竟是不安分到了这种程度,纵容她那个外甥女儿闹到了暝阳王府的寿宴上! 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柳氏给他戴了绿帽子。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一个孩子来...... 沈缙起身出门,再次看向柳姨娘的表情,就变得一言难尽、充满怀疑了。 柳姨娘看见他也是一阵心虚,支支吾吾道:“这、这不怀着身子前三月容易出事儿么,妾身就想着先藏一藏,免得被人害没了......” “柳氏!你什么意思!” 大夫人气得七窍生烟,整个侯府就她和柳氏两个女人,谁要害她不是一目了然? 柳氏这个时候,居然还给她扣屎盆子! 柳氏低着头,支支吾吾道,“妾身也没说你......再说妾身小心点,总没错的吧。毕竟这么多年,妾身也想给侯爷生个儿子。” “再说那温四海的事情,妾身和他根本没那一档子事儿。可是在暝阳王府,事情已经闹到那种程度了,妾身这一着急,才胡乱攀咬的。你们要是非要说妾身欺君罔上,那若圣上知道了,怪罪的也不只是妾身一人,侯府都要受到牵累......” 她嗓音细软,听上去柔柔弱弱的,像是在撒娇,但这话里话外,却都是藏着刺儿的。 大夫人脸色铁青。 沈缙眉心紧皱,最后盯着柳氏说了句:“无论你和温四海有没有奸情,但既然已经有了孩子,那就等生下来再说吧。若是本侯的,本侯自然不会苛待了自己的子嗣!” “但若不是......” 他的脸色沉了下去,“那该怎样,便怎样吧。” 柳氏闻言一个趔趄。 什么叫该怎样便怎样? 与人通奸,可是要活生生的打死的,再不就要浸猪笼的! 不过这都是后话,柳氏虽然害怕,但想着往后还有回转余地,也并未真的放在心上。 她抬起头,面色委屈的看向沈缙,“那侯爷,今日沈玉纵奴行凶,对亲娘大打出手,这事儿你就这样算了吗?” “这要是传出去,叫外人怎么看侯府的家教?” “况且,您是礼部尚书,旁人正愁找不到机会拿捏您呢!这事儿就算是妾身和晴儿不说......院中这么多人,谁知道哪个人的嘴巴没把门......” 她含沙射影,院中一众奴婢侍卫都不由跪下,“侯爷,今日之事奴婢等人绝不外传!” 但沈玉却明白,柳氏是在威胁沈缙。 这事儿,就算是侯府所有人都闭上嘴巴,她肯定也会宣扬出去。 她上前一步,低头叫她的名字。 “柳氏。” 柳氏眉心紧皱,双眼淬毒地盯着她,“你又要说什么?!” 沈玉开口,说:“我决定帮帮你。” 第95章 她扭头,对白七道:“麻烦你贴张告示出去,就是沈三姑娘今日以下犯上,因亲娘誓死维护宋婉晴而雷霆大怒,把她打了三十鞭,皮开肉绽......沈三姑娘此等行径猪狗不如,理应下地狱。” 白七迎上她的眼神,只觉得那眼中一股狠意令人心惊。 “那个,倒也不必这样说自己,是她们有错在先......”许是她说自己说得太狠,白七都觉得有些过分,便帮她找补了一下。 等话说完了,才意识到自己竟是帮着沈三姑娘说话了? 一时间,喉咙滚了滚,不知如何自处。 “你只管去办。” 沈玉没多说,“告示贴好了,我按手印。” 说完,低头看向柳氏,“柳氏,你还有什么能威胁侯府的,一并说出来。看在我们母女一场的份儿上,我都满足你。” 柳氏盯着她呆若木鸡。 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那家姑娘未出阁之前不怕损了自己的名声? 她倒是好,现在反倒破罐子破摔! 柳氏无可奈何,最后只能盯着沈缙,道:“侯爷,你真的不管三姑娘的死活了吗?她还要嫁人的,若是照着这么个胡闹法,往后还怎么做人!” 沈缙其实是想拦着沈玉的。 但沈玉打断了柳氏,“柳氏,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我成全你难道不好?” “......” 柳氏猛地一噎,说不出话来。 沈缙最后道,“既然怀上了,打也打了,那便回去吧,也别老盯着玉儿。玉儿的事情,往后你不要管!” 沈缙就算是个瞎子,也看出来今天暝阳王府那一处怎么回事了。 他现在对柳氏是失望至极。 柳氏也知道,自己说破了天都不会有用了。 从今往后,之前那个一心一意护着她的沈玉再也不会在乎她的死活,沈缙也绝不会再被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就弄得心软。 她只能扭头,盯着跪在边上的连翘道:“扶我与晴儿回去!” 连翘浑身发抖,抬头看向沈玉,“三姑娘......” “你看着她做什么!我叫你扶我和晴儿回去!”柳氏一见气得差点吐血,拿捏不住沈玉、大夫人和沈缙,当场就对连翘发了火。 沈玉冷笑一声,打断了她,“你恐怕不知道,她今日下午把刺客放进府上来,将我的秋月阁翻了个底朝天,满世界的在找婚书!” “什么?” 柳氏一愣,低头不可思议地看向连翘。 就连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宋婉晴也都抬头,满脸震惊,“你——” 盯着连翘,竟是说不出话来。 连翘深深埋下头,知道沈玉今日这一番话之后,自己再也不会被柳氏和宋婉晴信任,干脆朝着沈玉磕头,道:“三姑娘,事已至此,奴婢只有一个请求。奴婢想离开韶华苑,哪怕只是在姑娘的院中打杂也可以。再不济......去后院喂马砍柴也行。” “贱婢,你居然敢背叛我!” 原本就怀疑她已然不忠的宋婉晴一听她宁肯去沈玉的秋月阁打杂都不愿意再回到韶华苑当她的贴身丫鬟,不由一阵怒火攻心。 第96章 但现在她也只是个丫鬟。 连翘之前原本就被她打压,对她丝毫没有好感。 如今已经撕破脸,更是面子功夫都懒得做,当场扭头道:“宋姑娘又好到哪里去,如今也不过是个贱婢......往后还是莫要一口一个贱婢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格外有自知之明!” “噗!” 宋婉晴气地一口血喷出去,昏倒在地。 “晴儿!” 柳氏心如刀绞,恶狠狠瞪了沈玉一眼之后,扑向了宋婉晴。 沈玉眨了眨眼,感觉鼻子酸酸的,但那一丝丝泪意终还是被压了下去。 纵然她再想要,那属于亲生母亲的宠爱,她这辈子是不可能得到了的。 她仰起头看了看天空,沉沉道:“松露,叫两个人把她们送回去,剩下的事情明日再说。” “是,姑娘。” 松露立即喊了几个丫鬟,把柳氏和宋婉晴像是拖死狗一般拖走。 柳氏泣血般盯着沈缙,“侯爷!你就任由她们这般待我吗?” 沈缙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直到出了门,柳氏才后知后觉:沈玉刚刚话里说,剩下的事情明日再说......那剩下的,又是什么? 不知为何,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但送她们回去的丫鬟是松露和大夫人惠心院的人,很多话都不方便说,她只能选择闭嘴,恨不能立即回到自己的韶华苑去。 这一边,沈玉目送柳氏离开,看向大夫人和沈缙:“爹,娘,柳氏和宋婉晴的事情,女儿想要亲自处理,还望爹娘准许。” 她说着,转身跪在了地上。 前世种种,她欠他们太多,一辈子都还不清。 只是那些事情已经无法再说出口,这一世......无论什么样的罪名,她都背!就算是刀山火海,万人唾骂,她也要护住这些真心爱自己、保护自己的人。 沈缙低头,看着地上那小小一团,心头不由一酸,伸手把人拉起来,道:“柳氏的事情牵涉甚广,你一个小姑娘,如何处理?这事儿,还是要我和你大哥、你母亲从长计议。” 沈玉站起来,道:“柳氏背后是孙尚书和三皇子,这件事情我正想和爹爹说。” 沈缙一僵,不由看了眼沈辞。 沈辞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玉,道:“既然玉儿好不容易想为侯府做点什么,那就进来一起说吧。” 说着,看向白七,“你要一起么?” 白七赶忙道,“不,不了!既然沈大公子在这里,那三姑娘理应安全!属下正好有些事情,回去和王爷商议一下,便先告辞了!” “那......慢走。” 沈辞目送他离开,这才扭头看向沈玉,“把白七留在身边,你怎么想的?” 自己这个有可能八竿子打不着的妹妹,今天真的是太反常了,整个人就仿佛换了个魂儿。 他歪头凝眉盯着她,差点脱口而出:沈玉是不是已经死了,你是谁? 但终究,没说出口。 若是沈玉死了换了人的话,也不应当和他们一家人相处的如此融洽。 沈缙也看着沈玉,一脸忧心地道:“白七留在你身边,安全倒是能保证了。只不过,如此一来你便再也不能像是以前一样去找三皇子了,否则的话......” 第97章 沈玉闻言非常尴尬,赶忙摇头,“爹,我......和三皇子以后不会有什么瓜葛了。就算是有,那也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也没什么是白七不能知道的。” 沈缙闻言有些错愕,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你做得到?”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自己这个小女儿从七八岁开始,就天天不知羞耻地嚷嚷着心悦于三皇子,这都又过去七八年了,哪能说断了就断了? 沈玉难堪至极,但还是道:“以前是玉儿不懂事,很多话都是听柳氏和宋婉晴的。她们在我耳边说的久了,我便以为暝阳王真的不如三皇子,以为自己心里的人是三皇子。” “但现在玉儿长大了,也有自己的判断。我对三皇子那不是爱恋,只是柳氏和宋婉晴给我的错觉。而对暝阳王......” 沈玉迟疑片刻,终是红了脸,垂眸道:“他是英雄,又护我如珍宝。我理应敬他爱他,与他琴瑟和鸣。” 这一番话,说的屋里三人皆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大夫人欣慰地叹了一声,“我们玉儿长大了。” 又道,“不过暝阳王虽然好,但是长公主却不是省油的灯。如今你已经及笄,如果战老王爷那边没问题的话,应该很快便要出嫁了。这些年你跟着柳氏,很多东西都没有学......” “明日,便听娘的话,随着你大姐一同前往秀华堂,琴棋书画礼仪,都是要学一些的。” “在自家倒是其次,但若到了暝阳王府,长公主为难你,身边又没有我们护着,便是难过了。” 这些话,其实之前大夫人没少说。 每次说就被沈玉顶嘴,说她看上的是三皇子,三皇子文质彬彬,静妃娘娘又仁爱和善,绝不可能为难她。 但这一次,沈玉认真点头,“明日我便随大姐过去。不过今晚大姐应该又被先生留下了吧?” 大夫人点头,“近日文先生身子骨不太好,你大姐得帮着审阅学生们交上去的功课,多半今夜又要住在书院了!” 沈玉微微一笑,“那我明日过去,帮她带些吃食。” “好孩子。”大夫人喜笑颜开。 难得见沈玉和自己的女儿亲近,不由拉着她的手进屋坐下,“一会儿吃完饭,再谈事情吧。” “正好,我也快饿死了!” 沈缙闻言赶忙招呼饭菜,他都饿了一天了。 丫鬟们上了晚饭,屋里四人一阵狼吞虎咽之后,放下碗筷这才说起王府那边的事儿。 “关于玉儿的婚事,战家那边现在是何态度?”大夫人担忧地看了眼沈玉,“虽然玉儿今日对暝阳王还算好,但长公主和战老王爷都不是好相与的......” 婚书的事儿,搅了老太妃的寿宴不说,还让战家在众目睽睽之下颜面扫地,就算是战云枭偏爱沈玉不计较,战老王爷和长公主这一关怕是难过。 沈玉其实也有些紧张。 战云枭喜欢她她是知道的,前世她恶劣至此,他到死都还在惦念她。 但战老王爷和长公主,可就没那么迁就她了! “爹爹,下午战老王爷是不是朝你发脾气了?”沈玉看向沈缙憔悴的圆脸,心中歉疚至极。 第98章 前世,自己当众撕了婚书,战老王爷大怒,饶是最后战云枭出面保住她一条命,还是连累父兄跪在暝阳王府门外三天三夜。 即便这样,战老王爷和长公主也没能消气。 从那之后,战老王爷和长公主干脆把沈家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联合一众朝臣在朝堂上打压沈家,要把沈家赶出京城。 沈家举步维艰,德艺双馨的大姐,为保住沈家迫不得已嫁给了皇上的亲弟弟老齐王当妾,蹉跎一生。 沈玉如今再想起这些事情,都还觉得悔恨难当。 她看着沈缙,嗓音几乎是哽咽的,“是玉儿不好,连累爹爹受苦了。” “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沈缙叹了口气,“战老王爷自然是生气的,但是不管怎么生气,也要顾及两家的利益。再说婚书还在,三皇子和孙尚书又闹了这一通,便是傻子也看得明白皇上和三皇子都想拆了这桩婚事,一点点削弱沈战两家的实力。” “因此,他也只是发了一通无名火,最后偃旗息鼓了。” “那长公主那边呢?” 沈玉担心的还不是战老王爷。 战老王爷脾气不好,混不吝,发起火来六亲不认。但是怎么说都是和沈缙一同长大的,两人之间有交情。 可长公主就不一样了。 她姓元,在宫里长大,是皇上的亲妹妹。 元家对付沈家和战家,那长公主站哪边? 这一点,沈玉可说不准。 按理说,长公主应该站在儿子这边,毕竟亲生骨肉,要比哥哥亲。可是长公主和战老王爷的关系好像并不好,而且和战云枭的关系也不怎么样...... 沈玉想到这里有些头疼。 前世她一心惦记三皇子,对战云枭的关注仅限于怎么利用他对自己的感情算计他,更多的一概不知,别提对一个本就很讨厌她,和她水火不容的长公主了。 现在,可谓是两眼一抹黑。 而沈缙说到长公主,也沉默了下来。 倒是沈辞道:“长公主在宫里长大,见惯了后宫和朝堂上那些尔虞我诈,她肯定看得出来皇上恨不得暝阳王残了。若她站在暝阳王这边,理应息事宁人,让暝阳王赶紧把玉儿娶回家。” “但若她站在皇上那边,这事儿便是难办了。” 大夫人闻言眉心紧皱,道:“那今日长公主怎么说?她到底站在哪边?” 沈缙回神摇摇头,说出了一桩陈年旧事。 “长公主嫁给战老王爷,原本便是心不甘情不愿。他们两人之间隔着血仇,长公主记恨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战老王爷往左边走,她便偏要往右边去,这些年一直是这样。” 沈玉闻言震惊,“他们怎么会有血仇?这怎么回事?” 难怪,她之前听人闲言碎语,说战云枭出生之后,长公主曾数次差点对他下杀手,对这个儿子更是厌恶至极,母子两人感情势同水火。 那时候她厌恶战云枭,心里幸灾乐祸,恨不得这是真的。 此时一听沈缙这话,却觉得心如刀绞。 战云枭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一个是母亲长公主,一个是心心念念的她。 可这两个女人,却都厌他如苍蝇,恨他如蛇蝎,他这一生该有多难过? 第99章 沈缙示意沈辞关上了门。 沈玉见状心里越发沉闷疼痛,沈缙越保密,越不敢往外传,便证明真相越恶劣。 等确保外面没人听墙脚之后,沈缙才道:“当年,长公主与太医谢长留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原本都已经要谈婚论嫁了,结果却被战老王爷看上,跟先帝求旨赐婚。” 沈玉一听这个名字福至心灵,“长公主封号‘长留’,那和这个谢长留有关系吗?” 沈缙点点头,“有关系,你先听我慢慢说。” “战老王爷求婚之后,长公主跪在暴雨中求皇上撤销婚约,皇上以战老太爷刚刚过世为由拒绝了她,不由分说把她嫁给了战老王爷......” “也就是说,长公主就是先皇手上一颗安抚战老王爷的棋子?” 沈玉突然明白了什么。 帝王眼中无亲情。 纵然外人都觉得长公主得先皇宠爱,皇上护佑,因此至尊无上,傲慢难相处,但也改变不了她要为父兄的皇权牺牲的命运。 “那是不是说,长公主恨战老王爷,是因为战老王爷那求婚拆散了她和谢长留?” 大夫人问道。 “不止如此。”沈缙摇头,“长公主被迫嫁给战老王爷,以她烈马般的性子,那是死活不肯跟战老王爷同房的。” 他说着,看了眼沈玉,“那时候,长公主嫌弃战老王爷,和之前玉儿嫌弃暝阳王没两样。” “......” 沈玉猛地一噎。 她嫌弃战云枭时,那是恨不得他出门被车撞死的。 就这样两个人,强行绑在一起,肯定没好下场。 然而可怕的还在后头。 只听沈缙道:“若是这样也就罢了。但战老王爷是个混不吝,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又哪能一直被这样嫌弃呢?这嫌弃得久了,便也容不得这谢长留了。” “除夕宫宴上,战老王爷借机撒了酒疯,明里暗里说谢长留影响了自己和长公主的感情,长公主至今不肯跟他同房。” “这事儿之后没过两个时辰,谢长留就被迫去跟长公主道别,说自己早就不留恋这人间情爱,也不在乎这人世繁华,想要出家静修了。” “那长公主同意了吗?”沈玉忙问。 沈缙摇头,“这道别只是写了一封信,面儿都没见上的。” “大年初三,长公主急匆匆去了桃花寺找他。结果人没找到,却找到一具被毒死的尸体,在冰天雪地里冻得硬邦邦,地上躺着的还是宫里赐下的黄金酒樽。” “我的天......” 大夫人唏嘘,“那长公主岂不是难过死了?” 沈玉突然失了神。 她想到了前世战云枭死的那一刻。 那一刻,她的心情应该和长公主是相似的吧?就是你刚刚想要去珍惜一个人,便和他阴阳两隔,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长公主和战老王爷,便是这样结下了解不开的梁子?”沈玉再开口时,有些哽咽颤抖。 沈缙闭了闭眼,“战老王爷和他儿子比起来,这方面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个混球非但没有懊悔之心,反而变本加厉,以为谢长留死了,便可以和长公主圆房了!” 第100章 “那夜,长公主死了挚爱心痛欲绝,战老王爷也为她去找谢长留心生怒火,喝了点酒。回去之后,借着酒劲儿便强行圆了房。” “......” 沈缙这一番话,把沈玉和大夫人听得愣住了。 “这战老王爷不是人!” 大夫人忍不住说了一句,“那暝阳王便是在那一晚怀上的吧?难怪那时候长公主老想打掉孩子,我还以为她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不适合把孩子生下来......” “现在想来,长公主心里怕是深深恨着那孩子的。”那是对她屈辱人生的见证。 只要战云枭在她肚子里,出生,活下来一天,便恶心她一天,让她一遍遍在不堪回首的过往里面沉浮,生不如死。 沈玉听得眼泪差点落了下来。 她同情长公主。 也心疼战云枭。 战云枭是无辜的,他只是一个孩子,却一出生便要经受母亲的厌恶,那么幼小的他是如何承受的? 只听沈缙叹息道:“要只是这样,那也还行。但是长公主被侮辱之后,高傲执着的性子让她越发的恨战老王爷,后来战老王爷试图霸王硬上弓,长公主直接拔剑要同归于尽。” “许是话说得太狠,事儿又做得太绝。战老王爷一怒之下,干脆去外面春楼找姑娘,隔三差五当着长公主的面,堂而皇之带回家......” “最后先皇给长公主赐封号‘长留’,说是为了安慰她,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在扎长公主的心?同时还辱没了战老王爷的面子?” “如此一来,这两人天天在家喊打喊杀,没有一天消停过......” “......” 沈玉突然明白长公主为什么那么厌恶宋婉晴了。因为她一看到宋婉晴,便会想到那些被战老王爷带回家的女人! 大夫人忍不住道:“那我玉儿嫁过去,遇上这两个老人,还不得被欺负死?你这么一说,我也不想让玉儿嫁了!” 沈玉心下一暖,无奈苦笑道:“这事儿牵涉好几方利益,不是咱们不愿意就能不嫁的。若我真的不嫁了,以长公主和战老王爷这性子,肯定让咱们侯府吃不了兜着走。” “那战老王爷的性子,肯定做得出。” 沈缙叹了口气,看向沈玉,“原本你大姐是愿意嫁的,怎奈暝阳王点名只要你。” “我知道。” 沈玉深吸了口气,“他从小生在这样的家庭,表面上风生水起无人敢惹,实际上心里定也是吃了黄连一般苦......长公主与战老王爷即便是再难缠,那也只是长辈。日子还是我和暝阳王一起过,他待我好,护着我便够了。” 沈缙点点头,“你能想开,也是好的。” 沈玉便把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今日皇上在上面看戏,怕是巴不得咱们两家毁了婚书,激怒战老王爷,和咱们沈家斗个两败俱伤。三皇子想入主东宫,肯定也把我们两家当成是眼中钉肉中刺......” “玉儿也看明白了,沈家和战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我绝不会让三皇子得逞,毁了我们两家人。” 沈玉眯了眯眼,眼底染上一抹寒光,“不过今日宴会上,温四海一进来就盯着三皇子看,以皇上的多疑,多半已经抓住了他的狐狸尾巴。往后三皇子再想兴风作浪,就得收敛着一点。” 第101章 “若皇上知晓三皇子有不轨之心,便不会再纵容他对付战家和沈家。毕竟战家和沈家就算是威胁皇位,也只是减少他的话语权。” “但若换成他自己的儿子,则有可能杀了他这个爹,自己做皇帝。” 沈缙闻言不由对她刮目相看。 “你这小小年纪,竟是对朝堂上的事情有如此见地,若是个男儿,如今浪子回头金不换,也能考取个功名,给你祖父长脸了!” 又想到今日宴会上,有人说沈玉身上有她祖父沈忠达的风骨,不由又赞许几分。 沈玉自知有如今这个见地,是付出了前世和生命的代价,也没什么好骄傲的,只是道:“不论怎么说,我都是在侯府长大,侯府便是我的家。哪怕我是一个女子,也要护住这一方天地。” “覆巢之下无完卵......爹爹,往后玉儿行事,会小心谨慎。也会与大哥、二哥一起,好好守护沈家的。” 沈缙听得眼泪差点没落下来,“今日有你这一番话,这几日受的气都值了!” 沈玉闻言,问道:“那,今日长公主是怎么说的?” “刚被你母亲一打岔,差点忘了。” 沈缙揉了揉额头,道:“长公主什么都没说,她估计也在左右摇摆纠结。我说她和战老王爷这个婚事,就是要你心中有数。” “这长公主,若是在儿子逐渐长大的过程中,对儿子的爱意压过了对战老王爷的恨意,和对父兄的情意,那便会好生待你,支持这桩婚事。” “若没有,那她......” 沈缙摇摇头,“就不好说了。” “往后她若要单独见你,你一定要千万个小心,切莫着了她的道儿。” “皇家之人最是心狠,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沈缙千叮咛万嘱咐。 沈玉点头一一应下,又和他们聊了一会儿,沈缙见她头脑清晰,思维灵敏,每句话都能说到点子上,便对她生了信心,最后答应下来: “柳氏和宋婉晴的事情,可以交给你来处理。如果有拿不准的地方,就跟你母亲商量。” 沈玉点点头,“那时间不早,爹娘早点睡,女儿便先回去了。” “我送三妹。” 沈辞起身,跟着她一起出门。 夜色浓稠似水,沈玉走在他身侧,出门之后才问道:“大哥是有话跟我说吧?” 她停下来,扭身看向他。 面前的男人儒雅当中带着几分英气,样貌极好,一双眼犹如鹰隼,寻常虽然收敛,但看人的时候却敏锐无比,却仿佛能穿透灵魂。 此时,他便如此看着她。 看了好一阵子才开口,“你今日怀疑自己非柳氏亲生,想要和她滴血验亲,想过这件事情的后果吗?” 沈玉抬头看向他,等他说下去。 沈辞一眼看进那双瞳孔,竟觉得那里面幽深似海叫人琢磨不透。 于是,又试探道:“若你不是柳氏亲生,那便不再是侯府千金,你和暝阳王的婚事将会作废,你再也不必承受这份压力,尽可以奔向心之所爱......” “这件事情,你拜托给暝阳王去查,是不是报着这个心思?” “只要他查到你不是柳氏亲生的,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拒绝和他成婚,让他只能选大姐?” 第102章 他的声音虽然很轻,语速也不快,但却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和审视感。 沈玉倒是没被他吓到,只是愣了一下。 不过转念便也恍然。 自己这几天变化太大,身边的人都适应不过来,感到奇怪胡思乱想也是正常的。 她回神后笑了一下,抬眼看向他,道:“大哥其实早就猜测我不是柳氏亲生的,但这么多年都没直接说,那证明在大哥心里,我是不是柳氏的亲生的,都不影响我是你幺妹。” 沈辞瞳孔轻轻一缩。 面前的人脸上带着笑,柔和又有一些无奈,让人实在是很难真正去猜忌她。 “但是战家在乎。” 他静静地看着她,“再说,难道你不想脱困吗?没道理说战云枭活蹦乱跳的时候你嫌弃他,现在瘫在了轮椅上,你却非要嫁给他,突然就回心转意了。” “这话,没有人相信的。” “父亲和母亲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凡战云枭能选大姐,他们都不会相信你的鬼话。” “现在,不过是希望你别再造幺蛾子,能稍微消停一点点,他们就谢天谢地了。” 他故意把话说得稍稍重了一点点。 毕竟,柳氏和宋婉晴和三皇子、孙尚书有染这事儿,已经是板上钉钉。沈玉在这两人身边这么久,之前又是那样的性子,除非换了个魂儿,否则怎么可能一下子改变这么多呢? 沈玉知道这事儿难解释。 她想了想,只能道:“大哥也说了,暝阳王非我不可。不管我是不是沈家的女儿,他都非我不可。而且我假如不是柳氏亲生,那便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大哥难道会眼睁睁看着我流落在外不成?” “只要沈家认我这个女儿,暝阳王也认我这个沈家姑娘,婚约的事情,怎么着也轮不到大姐身上。” “你倒是自信!” 沈辞没忍住,轻轻哼笑了一声,“也就是仗着父亲和母亲心软,暝阳王又一根筋,你才这般胡作非为。” “大哥对我也好。” 沈玉笑着买了个乖。 沈辞:“......” 沈玉见他面色稍稍柔和下来,又道:“至于我想嫁暝阳王这事儿,大哥还真的说对了。那日在燕南山生死一线,若不是战云枭出手相救,我便已经死了。” “而三皇子虽然口口声声说着非我不可,那日叫弓箭手下手的时候,可从未想过投鼠忌器,若非战云枭帮我挡了那两箭......” 沈玉眼底涌上一片杀意。 顿了顿,道:“患难见真情,况且他救我一命,如今变成了残疾......我自应当好好照顾他,设法为他治好腿疾。” 沈辞听到这里,心头不由也有些沉重,“那日雪叟说,他的腿疾没救了。里面是蛊虫,咱们大齐又没人懂这个。大楚九黎离咱们千里迢迢,又危险至极,不说去不了人,就算是去了,也未必能找到可以解蛊之人。” “我可以的。” 沈玉攥紧拳头,眼神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坚定,“我正跟着雪叟学医,但医术没有尽头,我一定可以超过雪叟。他说不可以的事情,未必我也不可以。” 第103章 沈辞看着她的样子不似作假,只好点点头,“你跟着他学医,确实比之前追着三皇子靠谱。柳氏和宋婉晴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拿了我的,自然要还回来。” 沈玉的嗓音阴沉如水,“韶华苑岂是区区一个妾室和奴婢能住的!明日我便让他们搬出去。她们在这里过得不舒服了,自然会寻别的出路。” “我想看看,柳氏和宋婉晴去找孙尚书和三皇子的时候会发生什么。顺藤摸瓜,就能查到他们之间的关系。” “沈家和战家一体,战家支持的是大皇子元丰,等我一嫁给暝阳王,三皇子就是咱们的死对头。咱们要未雨绸缪,提早准备。” 沈辞此时看她,又感觉她已经看透了朝中大事,眼神中透着睿智的光。 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一个花痴一般追了三皇子七八年的少女脸上,真是咄咄怪事。 沈辞有时候感觉,她的话是有理有据可以相信的。 有时候又觉得,现在的她过于不可思议。 沈玉知道这是自己之前胡闹留下来的后遗症,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便也不再执着,只是道:“既然大哥送我回屋,那我正巧有一件事情要提醒大哥。” “提醒?” 沈辞有些错愕,以她之前做的那些事情,难道不该是他提醒她吗? 他有什么做的不好,需要她提醒的? 沈玉一看他这个眼神,便知道他误会了,笑着摇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的是温四海和济世堂。” 沈辞闻言眉心一皱,“温四海的事情,我正想问你来着。今天你是故意把他拉下水的?” 沈玉点点头,“这个人深藏不露,是三皇子的人。三皇子心怀不愧,想留着这个人往后伪造文书、圣旨。” 沈辞听得满心惊骇。 三皇子狼子野心他早有猜测,但真正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沈玉琢磨着,道:“温四海这个人是个能人,用好了的确能帮上大忙。但是用不好便是剑走偏锋,容易阴沟里翻船。” “你想留他?” 沈辞本就聪慧,一眼便看透了沈玉的心思。 沈玉点点头,“既然是能人,那掌握在自己手上,总比掌握在旁人手上要强......今日皇上急匆匆回宫,多半也是处理温四海的事情去了。他支开了你,便是不想让你插手这事儿。” “一来,若你见了温四海,问出他背后是三皇子,对三皇子肯定不利。而皇上虽然因为温四海忌惮三皇子,却也为了平衡朝局不会对三皇子出手太狠。” “二来,这样的人难道皇上就不想要吗?” 沈玉抬头看向他。 那幽深、危险的眼神让沈辞心头咯噔一下,不禁脱口而出,“你是说......” 沈玉点头,低低把那话说了出来,“皇上现在最忌惮的是战家和咱们沈家的联盟,但苦于没有把柄。若温四海在他手上,那人为制造出一些沈战两家犯罪的证据,便是轻而易举了!” 夏夜的软风正好适宜,此时吹在沈辞身上,却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第104章 他回神深深看着沈玉,嗓音有些低沉沙哑,“三妹说的事情,令人如芒刺在背。只不过,大哥现在看着你,一时间不知你到底是三妹、还是三弟了。” 大齐男主外女主内。 寻常女子都在后宅,对朝堂上的事情一窍不通。 唯有男子可以参加科举求得功名,谈论国事家事天下事。眼前的沈玉对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倪倪而谈,见地一针见血。这样的灵魂出现在眼前这副娇软的皮囊里,本就很诡异。 且,之前沈玉昏睡七日,大夫也说她醒不来了。去庙里求了签,签文令人毛骨悚然,说什么七日之期,魂兮归兮,非其人兮。 现在他怀疑,这身体里,恐怕已经是一个男人。 沈玉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懂自己大哥有这个脑回路,抬头愕然,“大哥这话怎么说?” 沈玉却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也没什么。三妹说得对,温四海的事情,我会谨慎地查一查。” 沈玉也没琢磨太多,点头,“这事儿,我也拜托了暝阳王,我想见温四海一面。” “那......三妹努力。” 大门口,沈辞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多少有点儿勾肩搭背的意思,“以后没事多找大哥,我们多聊聊,有空带你出去城里酒楼茶社转转。” 沈玉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 他是不是......真的把她当男的了? 还没回神,沈辞已经转身要走了,“早点休息吧,剩下的事儿明天再说。” “......” 沈玉云里雾里,盯了他的背影半天,忽的想起什么,赶忙道,“你等等,我还有件事儿。” 沈辞顿住脚步。 沈玉赶忙追上去,都,“对了,明天琢磨着家里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便没时间去秀华堂。大哥回朝的路上顺路去看一看大姐,若有人骚扰她,给他点颜色看看。” “骚扰大姐?” 沈辞一愣,眉心皱起,“秀华堂还有人骚扰大姐?是那孙家小胖子?” “不是,孙家小胖子不足为虑。” 沈玉想到前世老齐王总是跑去秀华堂,用色眯眯的眼神看着她的样子,以及后来在沈家落魄时,老齐王威胁大姐嫁给他当妾这事儿,不由心里有些愤怒。 想了想后,道:“上次我去秀华堂,见老齐王躲在屏风后,色眯眯盯着大姐看。老齐王什么人大哥也知道......我就怕大姐吃了亏。不过老齐王身份非同寻常,大哥若想对付他,得细细谋算,莫要留下把柄。”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沈辞又是轻轻一哼,看她的眼神越发奇怪了。 沈玉揉了揉眉心,也懒得再解释,干脆道:“我说完了,大哥请回吧。” “......” 沈辞幽幽看了她一眼,眼神十分诡异。 若她身体里现在是一个男人的魂儿,却想嫁给暝阳王,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怪癖? 一念及此,竟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心道,还好她盯上的,不是自己。 之后,沈玉就看着沈辞带着一种奇怪的眼神走了。 “大哥怎么了?” 沈辞迷迷糊糊回屋,几个丫鬟立即迎了上来,惊喜道:“姑娘,大公子送你回来的?太阳打西边出来啦,他之前最看不上姑娘了!” 第105章 “你困了便赶紧睡,这说的叫什么话?” 沈玉开玩笑般扫了眼冲她笑盈盈的紫苏。 紫苏吐了吐舌,“不过没关系,往后侯府所有人都喜欢姑娘。” 沈玉笑而不语,进屋又检查了檀香的伤势,见伤口没再出血便放心下来。叫其他三个丫鬟回去守着她之后,才独自一人坐在桌边,打开了三皇子今日塞给她的那张字条。 上面的内容和前世一模一样。 “玉儿,今日在王府拒绝你,实在是迫不得已。但我不知真的要拒绝你的意思,我的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人。可现如今,战云枭缠得紧,他身上又有军功,若是我正面与他争起来,父皇必定问了稳住他把你强行嫁过去。” “一旦父皇下了旨,便再无回旋余地。你且再给我一点时间,我答应你,迟早有一天。我一定会把你娶回家,让谁也不敢再惦记。” “今日柳姨娘和宋婉晴的事情,也是我没想到的,莫名其妙把我们拉下水......害你在王府差点出事儿,我心里很难过,我们能不能在燕春楼见一面?就明天可以吗?” “我真的很想你,见你和战云枭眉来眼去,心里很难受,却又不得不隐忍......” “玉儿,你肯定舍不得我为你如此煎熬的吧?我相信,只要我们一起努力,有朝一日肯定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 “明天上午,我在燕春楼三层等你,可好?” 前世,沈玉看到这张纸条,心里难过极了,抱着被子趴在床上哭得死去活来,觉得自己和三皇子两人完全都被战云枭压制、欺辱,没有自由,被棒打鸳鸯。 又觉得三皇子如此温柔,和战云枭相比简直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现在,再看到这些话,却涌上一股反胃。 寻常男儿,哪个不是尊老爱幼顶天立地,以保护自己的亲人爱人为己任?哪里像是他,动辄就做出这幅弱小无助,又被深深压迫的嘴脸? 也就是前世她太过单纯愚蠢,才信了他这一番鬼话。 沈玉捏着纸条,盯着这上面那些话,手指微微颤抖,压抑的恨怒在眼中涌动。 今时不同往日,她看得很清楚。 三皇子今天除了没胆量在战云枭面前承认和她的私情之外,还有一个主要的目的:就是让她和战云枭纠缠不清。只有战云枭缠着她,他才好利用她拿捏战云枭,对付他,扳倒他。 这一世...... 她从过往的回忆中回过神来,缓缓深呼吸了一口气,把纸条靠近蜡烛烧掉,熄灯抹黑上了床。 外面,突然传来松露的声音,“姑娘,柳姨娘的丫鬟莲芝刚刚过来问,说是傍晚的时候,三皇子传话过来,约您明日想见。您......见是不见?” 沈玉在黑暗里睁开眼。 前世没这一出。 看样子,今天在王府的反应,是让元宸心里没谱了。 她冷冷一笑,道:“见。” 怎么能不见呢?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前世他那样对她,今生不好好算账,怎么对得起老天再给她一次机会? 只是,柳氏这个时候还惦记着三皇子,她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 第106章 这时,隔壁院子里,传来宋婉晴杀猪一般的惨叫声,“轻一点,轻一点会死吗!啊!” 沈玉回神,问了一句,“大夫来了?” 松露在窗口答:“是,请来的是济世堂的齐大夫,莲芝亲自去请的。奴婢觉着,她说三皇子傍晚递话过来可能是假,多半是刚刚出去的时候,在济世堂遇上了。” 沈玉也这么认为。 只不过三皇子这么晚去济世堂本就很奇怪。 要么,便是他下午一直在济世堂,帮着柳氏和宋婉晴处理事情,出谋划策。那若这样的话,柳氏肚子里的孩子多半是假的,应该是齐大夫给她吃了什么药,改了脉象。 那他一直等在济世堂,恐怕就是为了打听消息,等莲芝过去告诉他侯府这边的情况。 那么,自己今晚打了宋婉晴和柳氏的事情,肯定已经传到他耳朵里去了。 那明天见面...... 沈玉眼底露出一丝冷笑,只听外面松露道:“姑娘,要不要盯着韶华苑那边?” “不用,回去睡吧。” 沈玉回神,翻了个身。 明天,还有她们哭的时候! - 隔壁韶华苑。 齐大夫人带了两个侍女,正在给柳氏和宋婉晴处理伤口、上药,嗓音压得很低,眉心紧皱,“这都是沈三姑娘叫人打的?” 他之前见过沈玉好几次。 但那时候的沈玉,每天跟在柳氏和宋婉晴背后,基本上柳氏和宋婉晴说什么便是什么,她没什么主见,就知道缠着三皇子,到处骂战云枭。 正因为她听话、愚蠢,他一度以为,她是个很安全的棋子。 可没想到...... 齐大夫看着柳氏和宋晚晴身上的伤口,感觉不可思议。 三十鞭,这么狠。 别说是一个刚刚及笄的后宅小姑娘,就是大夫人顾氏,也都未必敢下这么重的手...... 他忍不住皱眉,“你是不是没给她和顾氏说自己怀孕的事情?” 不然的话,怎么说也是沈缙的子嗣,侯府的后代。 怎么就打成了这样呢? 柳氏疼得龇牙咧嘴,听见这话更是咬牙切齿,“什么没说!我什么都说了,可有什么用呢!那个小贱人,就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恨不能把我们活生生打死!” “这怎么会这样呢......” 齐大夫狐疑不定,“今日三皇子说她在王府的表现和以往不同,我还以为就只是因为三皇子拒绝娶她在生闷气,现在看起来,这闷气是不是有点生得太大了?” “谁知道呢!” 柳氏气得不行,趴在床上冷汗哗哗往下掉。 宋婉晴更是一脸的泪痕,问齐大夫,“我这身上的伤,还能治好吗?” 要是身上留下这么多伤疤,往后怎么嫁人? 虽说眼下嫁给战云枭似乎已经没了可能,但......她还是不甘心! 在侯府这么多年,眼看着就要出人头地了,就这么跌落下去,成为区区一个丫鬟,她怎么忍得了?! 宋婉晴伸手,不由拽住齐大夫的袖子,“齐大夫,你会帮我的对吗?” 齐大夫低头,看见她的眼睛里满是执念。 第107章 他沉吟片刻,道:“治是能治好,就是要受点罪,也比较麻烦。” 今天这一顿鞭子打得是真的狠,宋婉晴和柳氏都是皮开肉绽,这样的伤疤怎么可能轻易就好,还不留疤痕呢? 齐大夫很难想象这是沈玉那个软包子能做出来的事情。 他看着柳氏和宋婉晴,道:“只不过,照着你们这个说法,那沈三姑娘多半是被彻底激怒了。但三皇子的意思你们也明白,他还用得上沈三姑娘这个人,该服软的时候还得要服软,就近观察,看看她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就近观察?去找打吗!” 柳氏气不打一处来,“再说我们这个样子,明天也是不能走......左右三皇子传话过来,明天在燕春楼见她,等见了面她怎么回事,三皇子自然就知晓了,也用不着我们去试探!” 齐大夫被她呛得心里不舒服,道:“我只是替三皇子传话,具体要不要去做,怎么做,那就看你们自己的选择。” 柳氏抬头,发现他眼神很冷。 回神,登时心头咯噔一下,意识到了他在威胁她。 她的脸色变得煞白,沉声道:“那也得等我们养一养伤......”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齐大夫转身问,“秋月阁那边怎么说?” 进来的人,正是柳氏的丫鬟莲芝,道:“三姑娘说见。” 齐大夫松了口气,看向柳氏和宋婉晴,道:“那看来,她心里的人还是三皇子,今日对你们动手,不过是因为你们栽赃陷害她,惹恼了她罢了。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是她,原本就没大没小的。” “但凡有些分寸,之前也不会做出到处辱骂暝阳王,倒追三皇子的事情了。”他的脸上不由露出笑意,“今日她不过是气坏了才打了你们,来日好好哄一哄,便好了。” “至于顾氏和沈大公子,你们二人本就不受他们待见,他们借着沈三姑娘的手打你们,也是正常的。“ 柳氏闻言心里闷得慌,但还是脸色一正,道:“你的意思是说,她今天不过就是发泄脾气,其实并没有发现我们背后的端倪?” 齐大夫闻言一笑,胸有成竹道:“你们的事情,就连大公子这个京城公认的聪明人也都没发觉,她怎么可能察觉?” “虽说今日在暝阳王府出了点岔子,但据我猜测,也不过就是巧合。以她那个脑子,想不出那么多弯弯绕。” 柳氏看了他一眼,心下还是不安。 他是没见过沈玉那个样子,才敢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要是真的见了,便不会这么认为。 就连三皇子都明显有些慌了,沈玉怎么可能还是之前的沈玉? 柳氏皱着眉,最后沉声道:“这一关暂时算是过去了,但是你也很清楚,这孩子的事情瞒不了多久,就算是你能让我的肚子一直大下去,但总不能拖到十个月之后吧?” “我的时间不多,你跟三皇子说,最多七个月。七个月之后,我就要离开侯府。” 她想着今天沈玉那个样子,不知为何有些心惊胆战。 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第108章 齐大夫走的时候,留下一句话:“这事儿我会替你问,但下次见面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我也不能总是来侯府,很容易叫人怀疑。” “你有事情,差丫鬟前来抓药吧。” “行。” 柳氏咬牙应下。 齐大夫人带着两个侍女离开,在路过秋月阁的时候,往那边看了眼一眼,恍若自语,“你说,人真的会在一夜之间变成另一个人吗?” 没人回答他。 两个侍女低着头。 他回神之后,加快了脚步。 屋里,宋婉晴在不断地哭,“姨娘,要是沈玉她真的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们该怎么办啊?而且我身上这个伤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好,明日便要下地干活......” “我可怜的晴儿。” 柳姨娘哽咽着,挪到她跟前,把她抱在怀里,眼泪滴落落在她发间,“明日我会跟那些丫鬟说,让她们替你去做。姨娘这里还有些私房钱,那些贱婢见钱眼开,不怕她们不听话。” “等你好了,姨娘设法把你送出去。” “姨娘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会给你谋个好前程,让隔壁那个贱蹄子这辈子都赶不上你!” “还是姨娘待我好......” 宋婉晴依偎在她怀中,“要是没有姨娘,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怎么会呢,姨娘会永远陪着你的。” 屋里的话音渐渐地弱了下去。 夜色沉沉,不知不觉之间到了天亮。 沈玉从噩梦中惊醒,坐在床上看着外面逐渐亮起的天色,又想到前世很多事情。 松露从门外进来,道:“姑娘难得气这么早......大夫人一大早准备好了姑娘去秀华堂的衣服,刚拆绿萝送进来。” “你去跟绿萝说,替我谢谢娘。” 沈玉回神下床洗漱,抱着衣服进来。 都是上好的料子,不张扬却显得贵气内敛,顾氏的眼光是柳氏远远不能相比的。 前世,若是她肯听顾氏的话,就算是最后比不上大姐那般受人爱戴,也绝不会落得个猪嫌狗弃。 只是往事不可追。 只有未来可期。 沈玉换好衣服,草草吃了点饭,问,“昨晚齐大夫什么时候回去的?” “快子时了。” 松露答,“那会儿檀香口渴,正喊着要喝水,奴婢起来给她倒水的时候,听到莲芝送齐大夫出来,齐大夫后来好像隐约说了句,说人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变成另一个人呢。” “大概,说的是姑娘你。” 松露抬头看向她,“齐大夫这么说,必定是柳氏和宋婉晴在齐大夫跟前说了什么。但柳氏怎么会把这些事情跟他说呢?奴婢觉得好奇怪。” “没什么奇怪的,他们本就是一伙儿的。” 沈玉看着铜镜,戴上一根白玉簪子,道,“你们几个往后也留心点,那齐大夫不是什么好人......我今天要出去一趟,回来之后给你们带点东西,现在外面有人虎视眈眈盯着咱们,你们几个也不能没有自保的手段。” 她的语速是平缓的。 但是听在松露耳中,却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松露迟疑片刻,道:“姑娘今天是要去见三皇子?” 第109章 “不全是。” 沈玉戴好簪子起身来,问,“柳氏那边怎么样了?” 松露答:“昨夜折腾了一夜,说是疼得睡不着,院子里全是咒骂的姑娘的声音,这一大早的,几个丫鬟正在烟熏火燎的熬药呢!” “柳氏给了那几个丫鬟银两,让她们帮着把宋婉晴那份活儿干了。现如今,宋婉晴正在柳氏的屋里,养伤呢。” 沈玉闻言眯了眯眼,“这柳氏倒是真的疼宋婉晴。” “......” 松露看着她这个表情,不敢说话。 要说沈玉心里不疼,不难受也是假的,毕竟她也不是圣人,谁人不想要娘亲疼爱? 可求不得的东西,再想要又能怎样呢? 她缓缓深呼吸了一口气,把心头那一丝丝憋闷吐出去,沉沉道:“你通知下去,就说我说了,柳氏区区一个妾室,现如今身子还不干净,住在韶华苑怕是会脏了韶华苑。宋婉晴更是一个奴婢,往后进韶华苑大门的资格都没有,让她们马上搬到后面的西风院去!” 松露本能地一愣,“那西风院年久失修,现如今里面恐怕难以住人......” 但转念回神便笑起来:“不过姑娘做得对!要奴婢说,当初咱们就不应该把韶华苑让给她们!这韶华苑可是给侯府的女儿的,她宋婉晴凭什么?再说柳姨娘,丢下自己的亲闺女不管,反倒是带着外甥吃好的住好的,真是叫人费解!” 沈玉心下冷冷一笑。 也许,她根本不是柳氏亲生的,宋婉晴才是呢? 就看暝阳王那边,能查出什么来。 “你且去办吧,至于那几个丫鬟,若不想去西风院,便主动请辞。若愿意留下来的,便在别的院子里寻个差事。若不想的,多发两个月的月银,遣散就算了。” 她倒要看看,有谁还乐意跟着柳氏去那鸟不拉屎的西风院。 谁留下,谁就是三皇子塞进来的人! 沈玉看着隔壁的院墙,眯了眯眼。 这前头的韶华苑是二层小阁楼,建的十分精美。当初大夫人顾氏做主,把这院子给了她,说就算自己不喜欢柳氏,也绝不会亏待了孩子。 她觉得大夫人挺好的。 可柳氏却跟她说,大夫人那是怕人说闲话,想要保持高门贵女的典范,所以才装样子呢,心里指不定怎么恨她们娘儿两。 时间久了,在她的添油加醋之下,她也信了。 逐渐的,对顾氏多了许多敌意。 后来宋婉晴进了府上,柳氏说宋婉晴长这么大都没享过福。说小时候她娘要接客,是不能带着她的。所以,宋婉晴小的时候,只能被关在见不得光的地方,特别可怜。 又说韶华苑阳光好,让宋婉晴晒晒太阳。 那时候,她还有些不解地问她,“可是姨娘,玉儿也想晒太阳。玉儿不可以和表姐一起住在韶华苑晒太阳吗?” 柳氏说:“你是侯府的小姐,姨娘只是侯府的妾室,晴儿更是个寄人篱下的外人,你若是与我们住在一起,难免要惹人闲话,对你以后出嫁不好。你听娘的话,娘都是为你好。” 第110章 “乖,听娘的话。” “你住在秋月阁,秋月阁晒不上太阳,旁人只会以为顾氏苛待你,觉得你可怜,更加怜悯你。这样,你才有机会得那些贵人青睐。等你嫁了好人家,就不用再受这个气了。” 这些话,从沈玉脑海中滑过。 前世的变成了灰白色,像是死掉的疤痕梗在心口。今生的犹在耳边,仿佛昨天才刚刚说过。 上辈子的沈玉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对人心险恶毫无所知,尤其是对柳氏这个亲娘没有半点防备之心,她一说,她就信了。 不仅把最好的东西拱手让人,还养成了可怜兮兮讨好人的性子,一身刺儿全都给了对自己最好的战云枭。 现如今再琢磨这些话,只觉得其心可诛。 柳氏,从一开始便是对她没感情的。 她在乎的,只有宋婉晴。 可宋婉晴比她大一岁多,沈缙遇见她的时候,宋婉晴已经一岁半了,她自然不能抱着宋婉晴来侯府,说那是沈缙的女儿。 所以,才有了她。 她不过是柳氏为了进入侯府从哪儿弄来的一枚棋子,所以从头到尾,她说的那些话都是有目的的,把她培养成一个给宋婉晴铺路的工具人。 这些都是沈玉的猜测。 但她感觉这就是真相。 既然她们不仁,那就别怪她不义。 沈玉抬头,看向隔壁院中伸过来的花树枝条,眼中几分朦胧泪意终凝结成冰。 隔壁,传来了松露的声音:“我家姑娘有令,柳氏一介妾室、宋婉晴一个奴婢,没有资格住在韶华苑。给你们半个时辰,马上从这里搬出去!” “若一个时辰之后还没搬走,那就别怪我们把你们丢出去!” “你说什么?” 柳氏破这嗓子大喊,“侯府什么时候是她说了算?凭什么她让我搬出去就搬出去?我还怀着侯爷的儿子呢!” 说着,示意丫鬟立马去找沈缙。 莲芝闻言脸色一变,快步出门。 松露上前一步,拦住了她,冷笑:“真不巧,昨晚侯爷答应了我家姑娘,从今往后,柳姨娘和宋姑娘的事儿,全都听我家姑娘安排!” “今日谁敢忤逆我家姑娘,就等着挨板子吧!” 霎时,莲芝面色一变,扭头看向柳氏。 柳氏心头哇凉,不明白沈缙为什么把后院交给了一个刚出阁的小姑娘,竟让她为所欲为? 但韶华苑仅次于大夫人的惠心院,和大小姐沈馨住的兰馨苑规格相当,无论是地理位置、光照条件,还是里面的装潢陈设,都远远不是其他院子能比的! 就是大公子和二公子的院落,也都要差一点。 她带着宋婉晴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这日光倾城、花开满园的地方,如今要搬出去,搬去哪儿? 她怎么甘心! 她眼皮子狠狠跳了跳,紧盯着松露,“她想让我们搬去哪里?” 松露闻言一声冷笑,扫了眼后院方向,“我家姑娘说,以柳姨娘和宋姑娘现如今的身份、地位,只有西风院合适。” “你说什么!” 不等柳氏说话,宋婉晴先激动了起来,尖锐道:“她想要我们搬去西风院?!” 第111章 西风院荒废已久,后面是山林、马厩、府上打杂的粗人住的地方。前方祠堂,建了三层高。里面供奉了沈家历代祖先。不仅阴森森的,还挡住了光线。 如此一来,西风院那是一年四季半点太阳光都透不进去,潮湿阴暗。 到了现在这样的六月天,发霉的气味都能从院子里飘出来。 那两扇大门上,早已锈迹斑斑。 周围都长了苔藓。 那个地方,据说是侯府老太爷的一个妾室住的院子,后来那个妾吊死在了里面,从此就荒废了下来,这么多年再也没人进去过。 寻常,都是一把大铁锁所在门口,也没人进去。 现在,沈玉居然让她们搬去那种地方! 宋婉晴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当场道:“姨娘,我不想去那种地方!” 柳氏安抚地拉住她的手。 正要说话,松露笑了,“你区区一个奴婢,谁给你的挑住处的自由?今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她说着,看了眼门外。 门外走进来一个青衣侍卫,怀里抱着一柄剑,往那里一站像个柱子一样。 他也不说话,只是看了眼松露。 那个眼神给柳氏和宋婉晴一个感觉:但凡松露开口,他手上那把剑便会朝着她们两人刺过来! 柳氏的脸色霎时变得无比难看,“大公子把他的侍卫留给了三姑娘?” 沈辞之前,不是最讨厌沈玉的吗? 今天这是怎么了? 居然把当归留给了她? 隔着一道墙,沈玉也微微一愣。 她也没想到当归居然一大早来了后院给她助阵......难道真的是大哥临走之前吩咐过的? 想到昨晚沈辞看她的眼神,沈玉眼中不由染上一丝丝怪异。 只听松露道:“你没有看错,二位要是身上不想再多几道伤口,那便继续拖延吧。” 柳氏凝眉,面色发沉。 沈辞把侍卫都留下了,这就证明沈玉的做法是沈缙和沈辞都认可的。 现在,是求谁都没用了。 可要她搬去西风院...... 只是一想,柳氏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最后,只能沉沉看向松露,道:“我要见三姑娘。” 松露哼了一声:“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家姑娘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柳姨娘应该明白,我们家姑娘是侯府的小姐,是主子。你只是一个妾,说难听一点,你和宋姑娘都是奴婢。” “你想见她,免了吧。” 柳氏气得发抖,“我是她娘!” 她破着嗓子大喊一声,嗓音颤抖着,听得出来很愤怒。 沈玉琢磨着“娘”这个字儿,眼神几经变幻,最后变成一声冷笑。 她举步,朝着隔壁走了过去。 她倒要看看,柳氏今天还能跟她说出什么花儿来! 松露见她走进来,扭头道:“姑娘。” 当归也朝着她拱了拱手。 沈玉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隔着一道窗看向里面的柳氏,“我以为,你在暝阳王府拼死也要把毁掉婚书的罪名安在我身上时,便已料到今日的下场了。” 柳氏眼尾狠狠一跳,紧盯着她。 少女站在一树白色的木绣球下面,身穿月白衣衫,头上只一根白玉簪挽了发,整个人清丽脱俗,再配上那副表情,竟有种天仙贵胄款款而来,无情俯视凡俗的冷漠贵气。 第112章 柳氏不明白,她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再说,之前她借着自己是亲娘的身份,凡事都要压制她几分,基本上沈玉都是听她的。现在撕破了脸,却要她反过来被她冷嘲热讽,还得求着她,她怎么拉得下这张脸面? 可一想到西风院那个惨状...... 柳氏嘴唇动了动,最后憋出一句话来:“娘生你养你这么多年,你做过那么多的错事,娘都不曾惩罚过。如今,娘只是做错了一件,你便要这样对待我吗?” 说到委屈处,挤了两串眼泪出来。 沈玉看着她那张熟悉的脸,若不想她是真正是想害了她的,也难免会有些心疼。 可一想她前前后后这两辈子做过的事情,心便冷了下来,道:“柳氏,今天你就算是说破了天,把我说成一个十恶不赦的不孝女,这西风院你也是去定了。” “当初,韶华苑让给你们,本就是你们不该得的。你们在这里享受了十几年,不但不知感恩,还反咬一口。我养条狗,她还知道朝我摇尾巴呢。” “你居然把你的亲娘当成狗?” 宋婉晴闻言,三分震惊七分故意地大声嚷嚷。 “来人,掌嘴!” 沈玉只是一声冷笑。 松露三两步进屋,一把拽住人,扬手就是一个巴掌,“谁给你的胆量这么和我家姑娘说话的!” 宋婉晴身上有伤,根本没躲开。 柳氏反应过来的时候,宋婉晴原本消下去的侧脸又肿了起来。 前头传来沈玉的声音,“两位要是以后还不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我见一次打一次。我倒要看看,你们的骨头有多硬。” “从现在开始,半个时辰。” “如果半个时辰之后还没搬走,统统给我扔过去!”沈玉声如寒铁,看向院中几个丫鬟,“至于你们几个,愿意跟过去的便跟。若不愿意的,可以在府上寻个其他的差事。不愿意留在侯府的,去账房领两个月的月银,散了吧。” 话音未落,连翘便赶忙跪地,道:“奴婢愿意去后院喂马!” 只有,又几个丫鬟跪下来,“奴婢愿意听从三姑娘安排。只要不去西风院,去哪里都好。” “奴婢也是。” “奴婢也是!” 一转眼,柳氏这边的丫鬟只剩下一个莲芝,站在屋檐下眉心紧皱。 宋婉晴身边的丫鬟只有夏荷,一张脸也像是苦瓜一样,浑身微微颤抖着,但自始至终也都没有说离开。 沈玉回想了一下这两人和柳氏、宋婉晴之前的相处,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柳氏和宋婉晴之前生活在柳家村,到了晚上便去镇子上的春楼,白天回村里睡大觉。过的日子比猪狗还不如。 来了侯府,好不容易做了一会人上人,便是变本加厉把之前旁人用在她们身上那一套,全都用在了侯府的下人身上,态度十分恶劣,对这几个丫鬟非打即骂,每次开口话说得还无比难听。 唯独对莲芝、夏荷两人另眼相看,很少差她们干粗活,也从来没有大声呵斥过。 以前沈玉没留意。 现在只剩下这两个,才发现“莲芝”、“夏荷”这两个丫鬟,就是名字都类似。 第113章 侯府其他的丫鬟名字用的都是中草药或者香料名,唯独这两人是个例外。 这只能说明,她们原本便不是侯府的丫鬟。 沈玉眯了眯眼,看向莲芝,“你什么时候进的侯府?” 莲芝眉心紧皱,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答:“奴婢是柳姨娘进府那年来的。当时侯府添了人丁,缺使唤的人,便把奴婢招进来了。” “你呢?” 沈玉扫了眼夏荷。 夏荷看了眼莲芝,说,“奴婢与莲芝一同进来的。” 沈玉恍然,冷冷睨了两人一眼,道:“既然你们选择了留下,那便好好伺候柳氏和宋婉晴吧。” 莲芝夏荷:“......” 她们走不了,去别的地方也发挥不了作用,只能留在柳氏和宋婉晴身边。但以柳氏和宋婉晴现在这个状态,她们也不知道留下来能有什么用,上头的人又没给指示,现在只能暂时这样。 但一想到西风院,两人不免脸色就变得难看。 沈玉眼尾余光从两人脸上掠过,她倒要看看,在西风院这两人能留多久。 反应过来的柳氏一看这状况急了,“沈玉!我肚子里还怀着侯爷的孩子,你现在这么对我,把我的丫鬟们都支走,谁来照顾我?我的孩子掉了怎么办!” 沈玉面上毫无波澜,抬头扫了眼莲芝、夏荷和宋婉晴三人,道:“不还有三个丫鬟么?惠心院那边是当家主母,身边也只有四个丫鬟。你区区一个妾,给你一个丫鬟都抬举你了!如今你身边留下三个,你怎么还不知足?” “再说,你不还有表姐照顾么,难道她不够贴心?要我说,你身边其实谁也用不着,只有表姐是你放心的,贴心的。” “既然这样......” 她话锋一转,看向了宋婉晴:“那柳氏肚子里的孩子,便交给你来照顾了。但凡这个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就拿你的命来换!” “不是,这管我什么事?” 宋婉晴一下子急了,双眼淬毒般盯着沈玉,恨不能把她扒皮吃肉。 柳氏肚子里根本就没孩子,难道她还能无中生有? 宋婉晴眉头拧得紧紧地,不知为何总有一种沈玉已经完全看透了她们的感觉。 柳氏听了这话,也是表情一僵。 眼睛里情绪转了好几个弯儿之后,这才沉沉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的孩子我自己会负责,用不着晴儿。” 沈玉当场笑了,“那就好。” 她扫了眼院中众人,“大家都听见了吧?柳氏的孩子柳氏自己负责,往后无论发生什么,都怨不得旁人。” “你——” 柳氏气结,她没想到沈玉在这儿等着她。 她还想着找个机会,栽赃陷害顾氏呢,到时候肚子里的孩子自然就没了,也算是一举两得。 可现在...... 一个念头还没过去,便听沈玉道:“总今往后,柳氏的任务便是在西风院养胎。若胆敢跑出去,弄掉了肚子里的孩子,那之前与温四海苟且之事,便该怎样怎样吧。” 说完,再也没看柳氏一眼,转身离开。 背后,柳氏双拳紧握,满怀恨意地盯着她,眼睛里早就没有半分情意。 第114章 “姑娘,你这样对柳氏,万一......” 屋里,紫苏迎了出来,有些担忧,“万一她真的是你的亲娘呢?到时候,我怕姑娘会心里难过。” 沈玉袖下的手微微一抖,但很快道:“不难过。” 怎能不难过呢? 只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前世宋婉晴和柳氏帮着三皇子,最后害死了她和战云枭,又毁了整个沈家。 是柳氏先站在了她的敌对一方,是她先选择的。她就算是难过有什么用? 太阳已经上来了。 沈玉仰起头,缓缓深呼吸,又把内心的情绪一点点吐出去,道:“你去帮松露吧,弄好了帮我把马牵过来。” “好。” 紫苏看着她的样子,难免有些心疼。 但好像,安慰的话又如同隔靴搔痒。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打姑娘醒来之后,她的眼睛里总是沉着一种特别幽深,特别沉重的情绪,就好像她已经是个活了几十年的老太太,岁月在她心里留下了很多很多,而她们几个丫鬟,反倒只是十几岁的小姑娘。 每次,她都是想要安慰的。 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自己那些话太轻了,根本无法拂去姑娘眼中的阴云。 最后只能作罢。 沈玉一个人坐在院中的石桌边上。 秋月阁的太阳都被韶华苑的阁楼挡住了,只有抬起头的时候,才能看到旭日的光辉从韶华苑的阁楼顶部划过去,落在秋月阁的屋顶上。 院中,唯有在夕照下来的时候,才能看到一点点微弱的光。 前两天刚刚醒过来,需要多晒太阳,她便不得不去后院南边的角落里...... 大夏天的,沈玉坐在这样的阴影里,感觉有些冷。 月桂端来了早饭。 她草草吃了一点,隔壁柳氏和送温情的咒骂声不断,但终究两人伤的重,加上当归会武功在那边镇着,不出半个时辰,就听不见两人的声音了。 紧接着,便是东西哐当哐当的声音。 沈玉吩咐人把里面的东西全都丢出去,该擦洗清理的地方全都清理干净,这才回望了一眼秋月阁,道:“午后备点东西,搬进去吧。” 又回去检查了月桂的伤口,换过药之后,出门对当归道:“今天谢谢你了,也替我谢谢大哥。” 当归看着她,脸色有些奇怪,道:“应该的,不过姑娘和柳氏之间......怎么突然就闹翻了?” “可能原本人的感情就是这样的吧,说没就没了。”沈玉干巴巴笑了一下,“也有可能,我原本就是冷心冷肠,翻脸不认人的性子吧。” “怎么会呢......” 当归只能干笑,最后道:“那这边没事儿的话,我便回去了。” 沈玉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然而不等沈玉出门,大夫人顾氏那边,便已经差绿萝送来了新的被褥、茶具,各种东西,还有一些花草,应有尽有搬进了韶华苑。 绿萝脸上简直像是放着光,开心道:“夫人听说你回到了韶华苑可高兴了,这下子能照到太阳了。姑娘还是长身体的时候,没有太阳可不行,以前欠缺了,往后要好好晒一晒。” “替我谢谢娘,明早我过去请安。” 沈玉冷凉的心底,又温热了几分。 让松露几人把东西摆放好之后,便独自一人骑马离开了侯府,前往燕春楼去见三皇子。 第115章 燕春楼就在济世堂的对面,位于南街闹市,也是三皇子经常混迹的地方。但因为这边吃喝玩乐的地方比较多,京城各家贵公子也都常在这里聚会。 前世,三皇子每次在这里和手下的人密谋,但凡被人逮到,便说是来燕春楼听曲儿的,说自己喜欢燕春楼曲意姑娘的琵琶。 堂堂一个皇子,喜欢一个淸倌儿弹曲儿,实在是无伤大雅的事情。 前世,沈玉每次来这里,都是先去找曲意姑娘,然后在曲意那里等三皇子来。 有时候,也能遇上三皇子先到。 甚至还撞破了三皇子抱着曲意姑娘拥吻的场面,那天她也被气坏了,直接在燕春楼闹起来,打了曲意一巴掌,又抓花了她的脸。 三皇子让济世堂的齐大夫给她看伤,又在曲意的房间里,跪在地上请求她的原谅,说他对曲意只是逢场作戏,没办法的事情。等有朝一日扳倒了战云枭和大皇子,入主东宫登上皇位,到了那时,便不必被人牵制,只会宠爱她一人。 堂堂一个皇子,膝盖那么金贵,居然跪在她面前。 她一下子就心软了。 从那之后,便也忍了他和那曲意姑娘苟且,只等有一天他登基为帝,不再被一起戏子拿捏......甚至还为了让曲意死心塌地帮三皇子,她没少给曲意银子,忍着嫉妒讨好曲意。 现在想来...... 沈玉在济世堂外面跳下马,仰头看着三层的燕春楼,被前世自己的卑微和愚蠢弄得无比难堪。再看那高耸的飞檐,和檐下半遮面的琵琶女,只觉得过往皆云烟,便再也不放在眼里了。 她是堂堂的侯府千金,何至于对一个戏子低声下气委曲求全?! 沈玉眯了眯眼,把缰绳递给迎面出来的小二,举步走进了燕春楼。 片刻之后,便出现在了三层露台上。 端坐在前头的琵琶女扭头,在看到她的样子时,猛地眉心一皱:“你怎么就这么来了?脸上也不遮挡一下?!” 言语之间,带着浓烈的训斥。 沈玉盯着她,琢磨着话的意思和语气,想到前世自己对这么个人低声下气,任凭摆布,便觉得蠢不可言。 片刻之后,她冷冷笑了,“燕春楼的奴婢现在都这么没大没小,敢对侯府的千金指手画脚了?谁给你的胆子!” 话到末尾,一声冷呵! 曲意猛地一怔,不可思议的盯着她。 少女负手而立,粉嫩的脸上还带着一丝丝婴儿肥,明明还是一只尚未长开的雏鸟儿,但一双眼却锐如鹰隼,沉如深海,竟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再加上这一身简单内敛的装扮,让她看上去贵气又沉稳,竟是令人挑衅不得。 曲意回神眉心紧皱,“听说你变了,没想到变得这么彻底。” “奴婢见过沈三姑娘。” 她抱着琵琶起身,垂眸福了福身,“奴婢是没胆量顶撞沈三姑娘。只不过三姑娘这么堂而皇之的过来,怕是对三皇子不利。” “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何时轮得到你一个戏子说话!”沈玉一声冷笑截断了她,“还是说,他留下话来,说我与他之间,实在是见不得光?!” 第116章 曲意瞳孔猛地一缩,虽然有些怯意,但还是道:“见不见得光沈三姑娘心里清楚,你要是真是为了三皇子好,便老老实实......” “啪!” 沈玉一个巴掌打了上去。 这一巴掌打得不算疼,曲意话音倏地止住,抬头看向她,本想着争锋相对,结果却在她脸上看到了一丝丝笑意。 那笑意不像是愤怒生气,更像是一种戏弄和藐视,属于食物链高层对底层明晃晃的打压,仿佛肆无忌惮告诉她一件事:本姑娘今日就打了你,你能如何? 那眼神是放肆的、戏谑的、甚至带着一点点纨绔和不羁的。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却给了人一种绝对的压迫,和不可逾越的阶层感。 她笑着问自己,“怎么,不服气?” 曲意脸色铁青,抱着琵琶的双手颤抖着,只得咬牙道:“沈三姑娘是侯府的小姐,奴婢不过是个卖艺的,不敢不服气。” “知道就好。” 沈玉脸上笑笑的睨了她一眼,转身没再理会她,只是丢下一句话:“一刻钟之内他要是还没到,我就走了。往后,也不必约了。” 说完,直接朝着二层吃饭的地方去。 背后,曲意盯着她,眉头拧得越来越紧,赶紧抱着琵琶去了自己房间。 韵水阁。 三皇子元宸正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见她进来掀睫问了句:“来了吗?” 曲意脸色有些难看,上前娇嗔道:“来是来了,可是今时不同往日!那沈三姑娘今儿个拿架子,不仅不听劝阻,脸上一点都没遮掩便过来了,且还打了人家一个巴掌,三殿下可要好好好好疼人家。” 说着,放下琵琶蹲在软塌边上,撅起了嘴巴。 这一招她用得次数多了,每次都能奏效,三皇子喜欢她撒娇,见状总能把她搂在怀里疼惜一番,然后再去处理别的事情。 可今天却失算了。 元宸闻言直起身,微微皱眉,“她打了你?” 注意力明显不在她被打的脸上,而是在那打人的人身上。 曲意闻言心头不由窜起一股妒意,添油加醋道:“不仅打了呢,还放话说三殿下要是有种,便来下面的大厅找她。若是没种就算了,往后要多远滚多远......” “啪!” 她说到这里,好像才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轻飘飘打了自己一下,“都怪奴这张嘴......” 元宸瞳孔一缩,“她当真这么说的?” 嗓音都变了调。 曲意闻言心下一乐,“可不就是这么说的?她还说,只给三殿下一刻钟的时间。” “......” 元宸沉默了下来。 她来了,却是这个态度,真是令人捉摸不透......且昨夜她叫人打了柳氏和宋婉晴。宋婉晴也就罢了,柳氏可是她娘,她这是...... 而就在元宸摇摆不停拿捏不准时,乔装打扮的姜九面色古怪地进了对面另一间房,对里面的人道:“王爷,沈三姑娘来了,在二楼的大厅里,估摸着是来见三皇子的。” 他的声音有些发沉,“咱们......要不要下去提醒她一下?毕竟她身上还有婚约,这个样子......” 第117章 轮椅上,男人微微蹙眉。 片刻,才开口道:“无妨,且看看吧。” 他的声音本就是低沉醇厚的,此时听上去带着一丝丝沙哑,没来由叫人心头一颤。 姜九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沈三姑娘性子真是没溜儿,她这般在三皇子和您之间左右摇摆......要不,准备聘礼的事情,暂时停一下吧。” “这万一聘礼到了大门口,她又当场变卦......” “不必。” 男人截断了他,眼尾余光轻轻扫过他脸上,明明不显锋芒,姜九却不由一窒,到了喉咙口的话再也没说出来。 前头传来滚轮转动的轻微声响,等他回神时,战云枭已经转动轮椅,往屏风边上移了过去。 清瘦却有力的骨节搭在黑色的滚轮上,显得格外白皙,但姜九却知道,那双手可以轻易举起千斤之石,也能轻易拧断任何一个人的脖子。 他没再说话,只是静立一旁。 燕春楼的楼梯是在中间呈旋转状的,下方是大大的舞台,供戏子们表演弹唱。四周是客座,给客人们吃喝玩乐。 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战云枭的目光正好落在对面的客座席上。 沈玉坐在靠着窗户的位置,要了两份小菜,一壶清酒,慢慢地吃。 她今天不像是之前那样,穿得花里胡哨的,又在来燕春楼见三皇子的时候,戴上大大的帷帽把脸都遮住。而是穿了一身月牙白的简单外裙,用料却是上等的云锦,有一层淡淡的暗光流转。 头饰也简单。 唯有一支白玉簪子。 当他的目光落在簪子上时,不由手微微一抖,目光有些直了。 “爷,您怎么了?” 姜九感觉到身周气场不对,赶忙问了一句。 “没。” 便又听他嗓音清越了几分,仿佛看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 姜九循着他的目光看下去,也只看到了沈三姑娘,不由一声叹息。 楼下,沈玉嘴巴里回转着一口清酒,口感很是特别。 前世她从不喝酒。 元宸跟她说,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那是男人们的事情,女子那样做显得不成体统,不适合当一个当家主母。又说,若非迫不得已,他也不会喝酒,喝酒误事儿。 有一次,她被三皇子牺牲,哭得很伤心。 战云枭过来,递给她一杯酒,说,“难过就喝一点点,喝一点点就放得开了,哭出来便好了。” “滚!要你管!” 她一把就打掉了他的酒杯,那酒洒了他一身,她理都没理,丢下一句“恶心粗鄙”之后便跑了。 现如今这酒在喉间回转,味道算不上特别好,但其中深意却令她回味无穷。 半刻钟时间转眼过去,她喝掉了最后一口酒,打算起身下楼。 这个时候,楼梯上终于传来一阵紧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三两步上前,一把拉住了她,唤她的名字:“玉儿!” 嗓音是微微发颤的,仿佛饱含了无限的情意和思念。听在沈玉耳中,刚刚喝下去的酒却有要吐出来的迹象,她的瞳孔微微缩了缩。 只听背后传来男人微微有些无奈的责怪叹息声,“又闹脾气了?这大庭广众之下,居然脸都不遮一下便过来?” 第118章 沈玉看着窗外明晃晃的太阳,仿佛看到前世的自己从下方熙熙攘攘的路上走过来,用一个大大的帷帽遮着脸,鬼鬼祟祟往燕春楼过来。 突然之间,拐角一匹马冲出来,惊了四周的行人。 她慌忙躲闪,帷帽不知被谁一把拽掉。 等她回神的时候,便露出昨日在王府被五十个耳光扇得红肿不堪的脸,顿时引来一阵嘲笑和指指点点: “这不是沈三姑娘吗!昨日听说她被打得可惨了,没想到是真的啊!人不要脸真是天下无敌啊,她这个样子怎么敢出来的?” “刚刚我看到三皇子在燕春楼,她这急匆匆过来,该不会又是来找三皇子的吧?狗皮膏药一样,真的是恶心透了!” “三皇子真是倒霉,遇上这么个没脸没皮的。” 她站在蜂窝一般的人群中,抬头看向他时,他正站在露台上,身边的人是曲意。 曲意脸上带着笑,虽然不明显但眼神她至今记的很清楚,就像在看一个小丑。 三皇子眉心紧皱,似乎在埋怨她连个帷帽都没戴好,惹来一顿嘲笑。仿佛别人对她的嘲笑,最后也让他脸上没光一般。 更不曾出来解释一句。 等她磕磕绊绊到了楼上,找到他的时候,他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像是施舍一样对她说:“既然沈三姑娘这般执着,那便进来说吧。” 那眼神,又给人看客们一种他很温柔和煦,得照顾她这个女儿家的脸面、却又十分无奈且无语的感觉,成功把所有的攻击都转移到了她身上。 而他,只不过是一个迫于无奈,被她堵得实在是躲不过去,又不忍看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嘲笑的君子。 进屋之后,这才假意抱住她,一边亲吻一边拿出宫里带来的玉露膏给她脸上擦,“这长公主也真是的,怎么就叫人打成这样了呢?看得我心都要碎了。昨夜惦记你一晚上没合眼,今日总算见到了。” 又是一阵温言软语,说自己是如何的无奈,进退维谷没办法,让她受了苦。又明里暗里,把错都归结在战云枭身上。 仿佛只要这个世界上没有战云枭,他和她就会成为神仙眷侣。 她就不会受苦,不会再被人嘲笑,而他也会大大方方和她在一起,和她琴瑟和鸣,生儿育女。 前世,这些鬼话她都相信了。 此时再听他用那种语气,责怪她没戴帷帽,沈玉当场笑了出来。 她抬手,像是沾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把手臂从他掌心抽出来,这才优雅转身,撤开一米的距离,看向了他。 这一次她没易容,反倒是三皇子化了装,身上穿着一见颇为普通的锦袍,嘴边也贴了两撮胡子,眉毛头发也都被修饰过,和他平常的样子大相径庭。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粗糙的江湖浪客。 沈玉眼神一转,眉目不善地看向他,黑着脸道:“你是何人?胆敢大庭广众之下调戏良家女子?!” 他既要装,那她就装作不认识! 她倒要看看,接下来他是走是留,还打算怎样哄骗她! 第119章 三皇子没想到她这个反应,猛地嘴角一抽。 而她嗓门还不小,顿时吸引了四周一众看客,都往这边看了过来,三三两两议论起来。 “这人瞎了吧,那沈三姑娘虽然长了一张神仙般的脸,可是不干人事儿啊!这人来京城,也不打听打听,就敢凑上去,啧啧啧!” “以前都是沈三姑娘跑来燕春楼堵三皇子,今日风水轮流转,居然还有人在这儿堵沈三姑娘?” “但是不得不说,沈三姑娘今天这身打扮不错,贵气,又不张扬。难怪会招蜂引蝶。” “只不过,沈三姑娘虽然没多少教养,在京城混得像个笑话,但也仅限于在皇亲国戚、高门大户当中。这区区一个江湖浪子,也想攀人家沈侯府的门槛,他当开国元勋的后代是是市井百姓啊?”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四周嘲笑声,全都涌向了三皇子。 楼上,姜九都看呆了,“爷,这三皇子弄成这样,真的很难认出来吗?” 熟悉的人,一看背影就看出来了。 而且,沈玉在京城,除了自家爷就是和三皇子纠缠不清,而且三皇子刚刚那一番话,虽然声音不高,但只听语气看表情,便知晓是熟人,还是有特殊关系的那种。 以沈玉对三皇子多年的痴迷,心上人拉住自己都认不出来,闹出这一场笑话,简直是惊掉他的下巴。 再看战云枭,却是若有所思。 他一手搭在轮椅上,一手优雅抚摸着自己的鼻翼,正歪头看得津津有味,眼底难得浮现出一丝丝兴味之色。 姜九觉得,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他家爷微微勾起的唇角,竟像是有那么一丝丝笑意? 战云枭也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出。 刚开始,他的确认为沈玉是来找三皇子的联络感情的,但之前她在王府对他说过的那些话,牵着他的手时,眼中珍重的模样又挥之不去,再加上她今天出门,戴着他很久之前托大夫人送给她那支白玉簪子,才让他忍不住想要看看她今天会是什么反应。 没想到,这么有趣。 窗外软风袭来,总算吹进了他的心,夏天到了。 楼下,三皇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站在一片闹哄哄的人群中,不可思议地盯着沈玉,难以判断她脸上的陌生和愤怒几分真几分假。 但以前都是沈玉追他,旁人嘲笑的都是沈玉,他越发容忍她,在众人的眼中便越发有翩翩君子温润如玉的感觉,也会觉得他性情仁爱温和...... 这些,原本都是为登上皇位铺路的。 可今天,事情却倒着来了。 沈玉没带帷帽,没再鬼鬼祟祟遮遮掩掩,反倒弄得他想见她,便不得不遮遮掩掩。结果却成了这个样子! 旁人嘲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心里没数。却觉得沈玉和天上的神仙一般好看,又是开国元勋沈忠达的后代,尊贵难以高攀。 岂有此理! 三皇子气得发抖,脸上表情逐渐龟裂。 但眼下,沈玉这个棋子失控,他一时间难以判断她背后有高人指点,还是她突然怎么了。为了避免更大的麻烦,他却不得不和她好生商量,还不能拂袖走人! 第120章 “玉儿,别闹了。” 他再次伸手,压低声音道:“有话上去说,这儿这么多人......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气,但是......” “有什么事情,不能是在这里说的?” 沈玉一声冷笑,打断了他,“还是说,你连你是谁都不敢告诉我?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你却叫我上去说,你什么意思?毁我名节?” 她一把甩开了他。 前世,让他藏着掖着那么多年,到头来神不知鬼不觉和宋婉晴在一起,让她去当替罪羊!现在,还想来这一套? 他做梦! 三皇子脸色难看至极。 他以前是皇家贵胄,来这里除了和他身份地位差不多那几位,其余人都不会太敢盯着他看。现在他化了装,很多人根本认不出来。 一看他这个样子,也难免有人看向他,道:“这位公子,你这样便是不对了。你知道沈家三姑娘什么身份吗?虽说她现如今和战家闹得很不愉快,但怎么说她也是暝阳王的未婚妻,这婚旨可是先皇盖章的!“ “今日,你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约她去楼上,你是在打暝阳王府的脸?我劝你不要多事,免得掉了脑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暝阳王的女人都敢纠缠,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大概是活腻味了吧。” 有人嗤笑。 元宸脸都绿了,他凝眉盯着沈玉,一时间琢磨不透她到底什么意思? 是真的没认出他,还是故意的? 就算是看不出他是谁,那他的声音...... 哦对了,他为了伪装,声音也变换了一下,现在说话和以前是有点不同...... 元宸揉了揉眉心,想凑到她跟前告诉她,自己就是她要等的人。 心下暗骂她太蠢。 沈玉看着他试图靠近,不着痕迹往后一撤,“你干嘛?” 元宸:“......” “这下有些意思了。” 楼上,姜九不由笑起来,“三皇子这辈子估计都没这么难堪过,我倒要看看他现在是要说自己是元宸呢,还是打算怎么办?” 说着,看了眼自家主子,“爷,你说着沈三姑娘,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认得啊?” “你问题很多?” 男人被打扰,白了他一眼。 姜九倏地闭嘴,却见自家爷眼底异彩连连,完全不是之前肃然冷沉模样,心下了然。 这沈三姑娘是当真换了个性子,在玩儿三皇子呢! 那就更好看了! 主仆两人一瞬不瞬盯着下面看。 元宸僵持原地不上不下。 他想转身就走,可是沈玉失控这事儿又可能牵扯出一些致命的东西来,他现在不确定,万一走了出了事儿...... 可要是不走吧,她一副完全认不出他来,还不让他靠近说悄悄话的样子,难不成他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是元宸? 那不就暴露了他是和沈玉暗度陈仓给战云枭戴绿帽子,并不只是沈玉这些年来一厢情愿,死乞白赖纠缠他的了吗? 之前沈玉纠缠他,他还能装得很无奈,一副自己也没办法,是受害者的样子。 可若自己主动去纠缠沈玉...... 那战云枭恐怕就有了直接对付他的十足理由! 第121章 若战云枭失了武功倒也罢了,他总不能为了争风吃醋动兵,若真的动兵正好皇上可以借着这个由头收了他兵权。 可坏就坏在,那日他虽然中了毒箭,但也只是双腿不能行走,内力反倒更加精深,引得朝堂上不少人觉得他更加的前途无量。 若两人真的撕破脸...... 元宸不敢想。 他深吸一口气,最终抬头扫了眼楼上。 紧接着,曲意飞快下楼,睨了他一眼,一副他绝不可能是元宸,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恩客的样子,道,“哎哟,我让你叫沈三姑娘上来一趟,你怎么磨蹭了这么久?” 说着,赶紧给沈玉使眼色。 沈玉今日既然来了,又怎会任由他们敷衍过去? 在曲意上前拉她的时候,她当即一个巴掌甩在了曲意脸上,“你算个老几?想叫我上去就叫我上去?你别以为三皇子来你这儿听了几声曲儿,就把自己当个东西!” 这一巴掌,可不必露台上那一巴掌,直接把曲意打得转了个圈儿,捂脸抬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似乎难以相信她竟然会当着三皇子的面动手。 沈玉怎么可能不敢? 今日她来,便是要给元宸一个教训! 元宸也没想到她突然出手如此狠辣,但一回想又觉得这也符合莲芝说的,她的确像是变了个人,心狠手辣。 现在这个地方,不适合见面。 他最终决定,再找机会。 “算了,既然沈三姑娘不想见,那便先回去吧。”他看了眼曲意,想要一起上楼。 可这个时候,背后却传来一句:“站住!” 三皇子凝眉,转身看向她,“沈三姑娘又想见了?” 心里却憋了一肚子怒火。 她哪里来的胆量这么跟他说话? 沈玉上前,挡在了他面前,“本姑娘岂是你想见便见,想走便要走的?你众目睽睽之下拉拉扯扯,现在想要抽身而退,当本姑娘吃素的!” “对,好歹应该道个歉,毕竟这事儿传到暝阳王府不好听,这位公子还是解释清楚吧。” 人群中,有人附和了一声。 沈玉往那边一瞅,见是太傅府上大表哥,不禁心下一暖。但转瞬便也有些担忧。 元宸藏的深,睚眦必报。 往后若是狗急跳墙,怕是要对顾家不利。 只不过,眼下这个情况,也只能是迎难而上,退不得。 她盈盈看向三皇子,将手上的荷包晃了晃,“今天,你若是给我跪下道歉,就别想离开这里!我这荷包里,装得可是剧毒。天底下,除了我之外谁也别想解开,咱们今天就这么耗着!” “我倒要看看,谁耗得过谁!” “沈三姑娘这痴缠三皇子的泼辣劲儿,又上来了。这下恐怕难以善了。”不明所以的人唏嘘一声,津津有味地看戏。 他们原本便是来这里消遣的。 台上淸倌儿唱的曲儿,肯定没这好看。 元宸怒火中烧,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结果下一秒便传来她的笑声,“生气好啊,我这个药就是有个好处,但凡遇上脾气差的,药效加倍!” 第122章 下一秒,果然感觉呼吸不畅双腿发软,差点站不稳,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从喉咙里涌上来...... 元宸面色大变,赶紧扶住了楼梯,凝眉盯着沈玉:“你到底想要如何?” “跪下道歉。” 沈玉居高临下的盯着他,对他威胁的眼神视若罔闻,俨然一个京城小霸王的嚣张模样。 她倒要看看他是打算忍辱下跪,还是拿出他的身份来! 元宸盯着他,浑身颤抖。 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因为毒药发挥了作用。 沈玉看着他一副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的样子,心下冷笑。 四周传来起哄声,“要不就跪下道个歉吧,你区区一个草民,人家是侯府的千金,跪下也不吃亏。再说你有错在先,现在还不是暝阳王来找你,只是沈家三姑娘。若换做暝阳王来,就不是跪下道歉这么简单了。” “是啊,还硬扛着,你当你是三皇子呢?” 有人嗤笑一声。 元宸气得想吐血。 他真想一把掀开脸上化的妆,让这些眼瞎的玩意儿看清楚他到底是谁。 可理智告诉他这样不行。 曲意见状,只能咬牙跪在沈玉面前,屈辱道:“沈三姑娘,奴的客人冒犯了你是他的不对,奴在这里给您磕头赔罪了!他也是无心的,您大人大量,便放过他吧。” 她低着头,沈玉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但前世她见过她的嘴脸,现在指不定怎么恨着她,又怎么窃喜她和元宸终于闹翻了呢。 现在跪下,不过就是为了维护元宸,再在他面前表现一番,显得自己比她善解人意,更加靠得住。 一念及此,沈玉一声冷笑:“既然你的客人,那便一起跪着吧。今天他要是不磕头道歉,我就让他死在这儿!” 曲意面色一变,竟是脱口而出:“你敢!” 沈玉脸上露出笑意,盈盈打量着她,“我为何不敢?我是暝阳王的女人,沈侯府的小姐。身上背的是先帝的婚旨。他却上来便是动手动脚,还不肯道歉,那岂不是故意挑衅先帝的威严?” “我今日毒死了他,也不过是为民除害罢了。这事儿要是闹到皇上那边去,指不定还得来个凌迟处死!” 曲意脸上一僵,不由看向元宸。 皇宫贵胄之间的那些事情,她虽然想要揣度,但终究见识少拿捏不准。 元宸眉头拧得跟抹布似的,脸色越来越差,逐渐体力不支,嘴角溢出一丝血色。 楼上,姜九啧啧称奇,“这沈三姑娘哪来的毒药?以前不是最喜欢三皇子了嘛,这下手够狠的啊,居然开始吐血了?” 战云枭脑海里,回转的却是她那句:“我是暝阳王的女人......” 明明普普通通的几个字,却每个都像是一把小锤子,敲得他心头咚咚作响。 他没说话,只是目光依旧静静落在楼梯上那小姑娘身上,眼底染上微不可查的宠溺。 “还有十息。” 楼梯上,沈玉看着三皇子元宸,开始数数:“十、九、八......” “噗——” 元宸猛地一口血喷出去,整个人趴在了楼梯上。 紧接着,曲意大惊失色,猛地扑上去扶住他,“三殿下,你怎么了?!” 第123章 “她刚刚叫什么?” 霎时,众人哗然。 沈玉打量着这两人,眼底眉梢皆是婉转凉笑。 那曲意,话说完了才仿佛后知后觉暴露了三皇子的身份,看上去脸色煞白。但实际上却是故意的,毕竟比起自己今日的为难,她“关心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虽然有些冒失,但不也正证明了她更加在乎三皇子,更爱他吗? 前世自己堂堂一个侯府千金,却和一个戏子你来我往,争得你死我活,还每次都被三皇子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过去。 现在想来真是愚蠢又可笑。 三皇子元宸那种人,有什么好争的? 而元宸显然也没想到曲意突然喊出他的身份,霎时扭头盯着她,浑身僵住。 “对不起三殿下,奴是看您吐血,实在是太担心您了!” 曲意浑身一抖,赶忙跪下,泣不成声。 那浑身颤成一团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 沈玉见状一声凉笑:“原来是三皇子啊?那真是失敬了。” 她的嗓音原本很有辨识度,尤其是拖着这样一个悠然高亢的调子,更是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众人哗然,一时间如见鬼了般看着这边。 且小声议论起来,“我的天,难道沈三姑娘之前不是单恋三皇子,三皇子对她真的有那种心思吗?这刚刚一口一个玉儿的......” “是啊,之前遇见暝阳王,叫沈三姑娘的时候都是叫大名,这一口一个玉儿的,实在不像是很清白。那之前岂不是郎有情妾有意?” “三皇子还乔装打扮,非要拉住人家......” “我听说,昨日在暝阳王府,有人拿婚书造幺蛾子,沈三姑娘好像明确表态,会收好婚书,嫁给暝阳王了。而且,刚刚也说了,自己是暝阳王的女人。三皇子乔装打扮来找她,难道是因为这个?” “这岂不是暝阳王和三皇子一起争沈三姑娘?” “什么叫一起争啊,人暝阳王是名正言顺的婚约,且光明正大。不像是有些人,之前沈三姑娘来找他,他都是一副被追堵很无奈的模样,仿佛不胜其烦,叫旁人误会沈三姑娘死皮赖脸缠着他,脏水全泼沈三姑娘一个人身上了,他一个大男人,放个屁了没?” “是啊,今天明明想和人家说话,却不肯真面目示人,直到下了毒,出了事儿,还是一个戏子喊出来的!” “他原来是这种人......” 反正人多眼杂,也不怕三皇子能给他们抓起来,四周的议论声逐渐肆无忌惮。 “妙啊,这下三皇子狐狸的皮都被撕了,看他怎么装!”姜九看得双眼放光,“爷,以前属下还不信,但是现在,属下觉得还是您眼光好!” 战云枭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 他眼光什么时候差过? 只不过是那小白眼狼后来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变了卦罢了。 下方,小白眼狼沈玉对此一无所知,她笑着拿出一粒解药递过去,“早说嘛,若早知道是你,我也不会下毒了。只不过,三皇子有话直说嘛,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何必遮遮掩掩呢?” 第124章 何必遮遮掩掩? 难道她不知道吗! 三皇子凝眉盯着她,气血上涌。 如果还有力气,他真的很想给这个女人狠狠几个耳光,把她踩在脚下碾碎她那张脸,看她还怎么笑得出来! 可现在,身体要紧。 他接过药丸吃下去,好不容易缓上来一口气,顾左右而言他,“我今天是有别的事情要办,所以才易了容。正巧遇上沈三姑娘......” “哦,那三殿下有什么要和我说的?有话就说,为何又要拉拉扯扯?” 沈玉今天就没打算放过他,“昨日,你不也在暝阳王府明说了吗,你我之间清清白白,你有尚书府孙采薇为未婚妻,我是暝阳王的未婚妻。” “男女授受不亲,三殿下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一口一个玉儿的唤,还想拉我去屋里,莫不是想要毁了我的名声?!” 话音未落,又引来一阵议论声。 “这个三皇子......该不会一直在玩儿沈三姑娘吧?私底下找机会勾搭她,到了明面儿上却不敢承认。多半是昨日着急和人撇清关系,才让沈三姑娘生了气,也算是看清楚了这人嘴脸。” “嗨,谁让皇上至今没立太子,暝阳王府的意见又举足轻重呢!” 这些人常年混迹此处,多半也是京城各家的幕僚,很多事情一看便知。 沈玉今日前来,坐在大厅这边,要撕的就是三皇子这张虚伪的脸! 三皇子听着这议论纷纷,心里恨得牙痒痒。 他苦心经营一场,今日算是毁了大半。 虽说只是男女情爱之事无伤大雅,可人言可畏,只要别人稍加修饰,传到他那位多疑的父皇耳中去,再加上一个温四海的事情,可真够他吃一壶的! 而且,现如今沈家和战家,似乎又要绑在一起了! 他是恨不得沈玉去死的。 可是一想到沈玉若是真的嫁给战云枭,那太子之位一定是元丰的,便和他再无瓜葛。 一时间,只能隐忍赔笑,伸手试图去拉沈玉,“玉儿,你听我说。昨天本殿那么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是老太妃的寿宴,万一我与暝阳王相争,气坏了老太妃......” “我是皇子,最多就是被父皇关禁闭。可你不一样,你若是伤着了老太妃,到时候肯定要偿命。你追随我这么多年,我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受伤......” “今天你给我下毒,我也就不计较了。你也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两人一上一下两个台阶,他的声音微微压着,这番话说的明显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咬牙说了出来。 只不过,说法依旧很是微妙。 进一步,表达了他对自己的关爱之情,一切都是为了她好。退一步,还是之前那个说法:他原本对沈玉是没感情的,可沈玉追求他追得太久了,便日久生情,至少也生了不忍之意,用来体现他的心软善良和仁爱。 前世每次遇上这种事情,他都这么说,她单纯无知,捉摸不透这背后深意,每次都相信,然后一次次被伤害,直到最后把命搭进去。 第125章 现在,再听他说这些话,只觉得一股反胃涌上心头。 沈玉站在台阶上,低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一抹嗤笑:“怎么,三皇子这么在乎我生不生你气,难不成还想白嫖,一边不想负责,一边又纠缠不清。感情和名声你都要了,却毁了我的婚,又毁了我的名誉?” “那你对我,可真是好啊!” 她当场拆穿他,“我觉得你今天还是把话说清楚。” “你若敢娶我,那三日之内便下聘礼。你若不敢,那就要多远滚多远,别弄得一副慈悲心肠的模样!若照着你这么说,那多亏天下看上你的女子没几个,不然的话以三殿下的菩萨心肠,还不得普渡全天下女子,也不怕被累死!” “......” 场中鸦雀无声。 不仅三皇子元宸脸绿了,其余人也都惊呆了,完全没想到她会把话说得这么绝。 就连战云枭嘴角都微微一抽,只听姜九回神唏嘘道:“我的天,以前她每次咋咋呼呼骂人的时候便知她嘴毒。今日一见,才发觉以前那都是小孩子过家家,这才是杀手锏啊!” 战云枭微微垂眸,长睫在瞳孔投下一圈儿影子。 之前沈玉烦他,骂他,那是泼妇骂街的骂。虽然难听,伤人,但终究不是真刀实枪。只要他不在乎她,便也伤不到了。 但今天她对三皇子,却是刀刀致命。 脏话没多少,可字字句句之间,却都是把三皇子逼到了两难境地,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而无论怎么选,他都要从自己身上割下一层肉。 若选娶沈玉,他必将和战家为敌不死不休,以现在的情况,元宸还不敢对抗战家。除非他没了武功,也没了兵权。 沈家虽然也是开国元勋的后代,但沈家是文臣。自古以来,文臣一怒从来比不上武将铁血,再加上他身上有军功,而沈辞只是御前行走,平常都不上早朝。 沈家和战家,也就是名上不相上下是,实际影响力早就是天差地别。哪怕是沈家因为沈玉站在了三皇子那边,也绝不是战家的对手。 他对这一点有信心,以三皇子城府深,自然也看得清楚。 但若三皇子拒绝了沈玉,那就意味着沈家和战家的联盟更加稳固,两家共同支持太子元丰,三皇子想要入主东宫,乃至登上皇位,希望便为零了。 就看三皇子打算怎么选。 战云枭的目光透过薄纱般的屏风,落在了三皇子脸上。 三皇子吃了药身体正在逐渐恢复,但是脸色却比之前更加难看了,最后竟是哑着嗓子看着沈玉,艰涩道:“玉儿,你非要这般逼我吗?” 仿佛一个被负心人伤透了的可怜人。 “真无耻,居然玩这一套。” 姜九忍不住吐槽,“沈三姑娘最后该不会心软了吧?” 在这个年代,男人是不会向女子低头的。 一旦低头装可怜,女子很难抵挡。 前世沈玉就被他用这一招拿捏得死死地,一心一意为他谋划。 但现在,这一套却不管用了。 她脸上非但没有半点心疼,反而还笑了起来。 第126章 “三皇子这话说的可有意思,什么叫我逼你?女子及笄,出嫁在即,我想要嫁人理所应当。再说了,三皇子若是不想娶我,难道还做不到离我远点吗?还是说,三皇子只想与我藕断丝连瓜田李下,既不想娶我,也不想放手?” “这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不好吧?” 沈玉这一番话,也让看戏的人一阵侧目。 “看起来,这三皇子对沈三姑娘的确是这么个心思,果然是帝王家无情啊,怕是真情见少,利用居多。” “是啊,我听说暝阳王重伤,便是为了救沈三姑娘。若是拿捏了沈三姑娘的感情......” 后面的话,大家交换了眼神都没说,但意思心里也都明白了。 “真没想到,人不可貌相。” 有人唏嘘了一句,道:“我今早进来的时候,看到姜九推着暝阳王,从后街那边过去了,就不知道是上了楼,还是回去了。” 说着,往楼上看了眼。 这话声音不小,直接让三皇子脚下一个趔趄。 沈玉也没想到战云枭在楼上,那岂不是自己在下面做的事情,都被他看到了? 又想到前世,自己像个傻子一样来找三皇子,事情闹得那么大,他在三层看着她为三皇子痴,为三皇子狂,又该是何等的扎心? 一念及此,她看向三皇子的眼神,便越发不友善了,“三皇子看起来已经做好了决定。那既然这样,往后便要多远滚多远。今天我就把昨天在暝阳王府那话还给你,从今往后你我之间清清白白,麻烦以后三皇子听到这话,还是屈尊降贵出去解释两句,别跟个哑巴一样,仿佛我沈玉非你不可!” 沈玉丢下一句话,侧身下楼。 元宸凝眉盯着她,发现她紧贴着楼梯走,连衣摆都不愿意沾他一下,眉心皱得越发厉害。 原本,他刚刚想说,给他一些时间,他会想办法去提亲的。 可是突然有人说,战云枭在楼上。 以战云枭的武功,若是动起手来...... 他不敢冒这个险。 只是,沈玉这个草包,怎么突然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三皇子百思不得其解,也不好追上去,只好给自己的侍卫使了个眼色,让她跟上沈玉,看看她接下来要去哪儿,又是怎么回事。 自己则被曲意扶着上楼。 刚上去,正对着便看到战云枭的轮椅停在屏风旁边,他正静静看着自己,面上古井无波,但那个眼神却让他心头陡然一窒。 “不知暝阳王在此......” 他只能干巴巴赔笑,“我是有事要与沈玉说,主要还是要解释清楚我们之间没关系......还望王爷不要误会。” 四目相对,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心里七上八下,而对方却像是一个俯视人间的神邸,看着他的眼神冷漠又深邃,仿佛只需要一根手指,便能要了他的命。 三皇子说完,等不到他的回应,双腿开始发抖。 至于曲意,早跪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战云枭才扭头,在姜九耳边说了句什么。 之后,姜九上前,在三皇子耳边也说了句什么,三皇子瞬间脸色大变。 第127章 之后,便是轮椅压轧地面的声音,缓慢有力,仿佛千军万马碾压而过,碾得三皇子心脏都在颤抖。 他怔怔看着那人滚动轮椅离开,明明坐在轮椅上,却给人一种顶天立地坚不可摧的锋锐与肃杀。 全程,他都没跟他说半个字。 直到他消失在视线中,曲意才爬起来,骇然问道:“殿下,姜九刚刚说什么了?” 她发现,三皇子的脸色白的像纸,全无血色,仿佛被人抽了魂儿一样。 耳边传来曲意的声音,三皇子回神,这才恍惚咬牙,道:“他说,从今往后,东宫、皇位,本殿都别想,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吧。” 曲意猛地一僵。 半天才回神,“那意思是,暝阳王府要和殿下撕破脸了?” 元宸闻言,脸色又白了几分。 以前,谁都知道他和暝阳王不对付,暝阳王选择支持大皇子元丰,他想要皇位便必然站在对立面上。但无论如何,两家至少表面上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只是在暗中相互算计。 可是现在...... 恐怕战云枭从此之后,便会在明面上全方位打压他! 他的父皇一共生了五个皇子,除了五皇子才四岁、四皇子只有八岁之外,剩下的他、大皇子元丰、二皇子元祐三人,都虎视眈眈想要入主东宫,暗中夺嫡也有些时日了。 战家支持的大皇子元丰,乃是皇后拓跋氏的儿子,幸而皇上不喜欢拓跋氏,连带着也讨厌元丰,这才给了他和二皇子元祐相争的机会。 可二皇子元祐,又是皇上最宠爱的孟贵妃所生,深得父皇宠爱。他想和元祐争本就艰难,这才想起了离间沈战两家,想拉拢沈家和大皇子、二皇子对抗的心思。 原本一切都算顺利。 甚至,都让他在燕南山得逞,成功让战云枭重伤昏迷,还中了蛊。 只等他武功全失...... 可谁知道,他不但武功还在,居然还精进了许多! 三皇子一下想了很多,随后沉沉道:“你在这里盯着消息,本殿要出去一趟!” 曲意赶忙拉住他,“殿下要去寻沈玉吗?” 她好恨自己出身不好,配不上眼前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和沈玉你来我往! 嫉妒心作祟,她不由道:“可是她已经那样对您了,您又何必热脸贴她冷屁股......” “我必须去!” 三皇子深吸一口气,“现如今只能铤而走险!” ...... “阿嚏!” 沈玉在外面街上狠狠的打了个喷嚏,不明白自己莫名其妙怎么就有点风寒了。 一抬头,便见露台上战云枭正静静看着她。 他穿了一身暗紫色王袍,上面星星点点有银芒闪烁,在阳光下显得华贵逼人。再加上原本就高大挺拔的身形,便只是坐着也比别人多出几分浩然霸气,恍若顶天立地。 见她看上来,他开口唤了一声,“沈玉。” “嗯。” 沈玉点头,朝着他笑,“王爷有话要说?” 战云枭朝着她看下去,见她那张圆润的小脸被太阳照得犹如白玉盘,一双杏眼恍若星子,清澈透亮,又十分可人。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沈玉一晃,眼花了。 第128章 前世沈玉先入为主厌弃战云枭,自是没什么心情,也从来没仔细看过他。 如今细细打量,才发现这人俊美犹如天神,五官轮廓皆贵不可言,即便是坐在轮椅上,一双大长腿依旧令人心惊,竟美得毫无瑕疵。 大气,又无比华丽。 她回神不由也笑了一下,“乍一看王爷,还以为是从古神话当中走出来的......你要说什么,便说吧。我今天还有别的事儿要忙,改日再去看你。” 沈玉看着他那双腿,心里刺刺地发疼。 现在当务之急,便是要把他腿上的蛊虫取出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露台上,战云枭微微一愣。 说他是从古神话中走出来的,是说他好看么?真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念头虽然嗤之以鼻,但心里却不由自主涌上一股暖意,连带着嘴角也微微上扬,道:“三天之后,你家见。” 沈玉一愣,歪头打量着他。 却见他面上看似虽无波澜,但搭在轮椅上的手却紧扣着,好像有些紧张了? 再看眼神,多的是试探和不确定。 沈玉回神恍然,她给他可信度原本就不高,哪怕是现在变了,他的内心还是没有信心。 她回神笑了笑,道:“好啊,那我三天后便不去秀华堂了,在府上等着王爷。” “你要去秀华堂了?” 男人闻言有些惊讶。 之前她不是死活都不肯去的么? 沈玉有些尴尬,之前那是受柳氏和宋婉晴撺掇,一门心思都去缠着三皇子了,哪有时间去秀华堂学习? 但是现在,她得乘着还有点时间,该学的都要好好学。 于是点头,“是啊,今天有事儿,明日便去。不过只是上午去。” 下午,她要跟雪叟学针法,还得研究一下怎么治好他的腿。 男人闻言点头,没多说什么。 “那我先走了。” 沈玉朝着他笑笑,绕道去青柳巷。 战云枭静静看着她的背影,眼睛都没眨一下,恍恍惚惚仿佛又听见一个奶呼呼的声音在耳边说:“那我先走啦,明日再来看你哦。” 恍惚时,听见姜九唏嘘道:“这沈三姑娘突然变得不错啊,居然还学会对咱们笑了。只不过,三皇子的人好像跟着她,应该还没死心。” 战云枭回神,道:“推我过去。” 姜九一愣,推着他的轮椅转身,往密道走去,又道:“不过白七也藏在暗处,应该问题不大。” 战云枭没说话,又想到昨晚白七来找他,说沈玉想要去查安王这事儿,不由困惑道:“姜九,你说一个后宅小姑娘,像是沈三姑娘这般大的,有没有可能对朝堂之事了如指掌?” “那怎么可能呢!” 姜九当场否定,“我们不说旁人,便说长公主吧。长公主从小在宫里长大的,耳濡目染之下理应是最了解朝堂的女子了吧?可最后还不是......”被父兄算计,成了安抚战老王爷的棋子。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随后便是跪倒在地,“属下出言不逊,请王爷责罚。” 一抬头,却见男人若有所思,注意力好像压根不在这儿。 如果她不是沈玉,那她又是谁? 是她,还是他? 一瞬间,便见他脸色古怪起来。 第129章 姜九回神,有些不确定地唏嘘了一声,“只不过,这沈三姑娘自打燕南山遇刺之后,便真的像是突然之间开窍了,是有些诡异。” 战云枭心里怪怪的。 沈玉到底怎么了,或许还需多试探。 一念及此,道:“三天后去侯府的事情,尽快准备吧。” - 因为主街熙熙攘攘到处都是人,沈玉并没有骑马,而是牵着马儿往前走。 到了青柳巷外面的偏僻处,又被三皇子的马车堵住。 这辆黑色的马车,沈玉无比熟悉。 前世,她不知道多少次,追着这辆马车到处跑,又不知多少次眼巴巴盼着它来。但现在看着,却仿佛像个黑色的牢笼,不过是三皇子为她准备的囚车罢了。 沈玉停下脚步,眯了眯眼。 “话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三殿下又堵在我前面,这是什么道理?” 她下意识看了眼青柳巷深处。 前世,她一直以为这里是隐蔽且安全的,现在看来却不然。不仅她这个侯府千金和青柳巷有关系,就是三皇子这个皇家贵胄,也一次次驱车往这边来。 为什么? 因着这个疑问,沈玉的语气没有在酒楼时那么差。 “咳咳。” 三皇子咳嗽两声下车来,目光复杂地看向她,眼底是满满的受伤,“玉儿,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知晓你曾对我有情有义,可是我也不是心里没有你啊!” “可生在皇家,我能怎么办呢?” 他说着上前,试图去拉沈玉的手。 沈玉不着痕迹地躲开,“三殿下既不能娶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害得我被千人嘲笑万人唾骂?” 她垂下眸,敛了眼中恨意,道:“何况,在老太妃的寿宴上,柳氏和宋婉晴分明是要将我置于死地。你非但没有帮我,还与我划清界限,又帮着柳氏和宋婉晴说话......” “事到如今,什么骨肉亲情,郎情妾意......我都不在乎了,不过是骗人的幌子罢了!” 说完,负气便走。 不出意外,三皇子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强迫她转身看向自己,“玉儿,你听我说!” 和前世一样,他正满目深情地看着她,道:“玉儿,寿宴上的事情事出紧急,我也没想到宋婉晴会做出那样的事情!而且我是在保护你啊!” “保护?” 沈玉一声冷笑,抬眼看向他那张脸。 那张脸算得上是丰神俊朗,尤其是在装出一片深情的时候,实在是令人难以分辩真假。 可前世血的教训在前头,这次她绝不会信了他的邪,闻言一声冷嘲,“那三皇子倒是说说,你是如何保护我的?” 元宸握着她的手臂,手指微微颤抖。 若不是他还用得着这枚棋子,他现在就一把捏死她! 但一想刚刚战云枭的威胁...... 现如今,唯有把沈玉紧紧抓在手上,战云枭才会投鼠忌器! 他看着沈玉的眼神,仿佛一根救命稻草,又仿佛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让他恨不得杀了她。 眼中百转千回,最后竟是咬牙道:“我答应你,三天之后,去你家提亲。” 话音未落,竟是猛地把沈玉往他跟前一扯,便要试图吻上去! 第130章 “啪!” 沈玉抬手,给了他一个巴掌,一把拿下手上玉簪,抵在他的脖子上,“元宸,你若要提亲,便先去提亲再说别的事!现在空口白牙,就想要占我便宜,是何居心!” 前世他这样的时候,她总以为他是情难自禁,是求而不得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要她。 现在,却明明白白看得出来: 他这是想要生米煮成熟饭,等到时候去提亲,便可以堂而皇之地说他和她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等到了那个时候,她是百口莫辩。 战家就算是再宽宏大量,也绝不会忍受她给战云枭戴绿帽子。 到时候,便是战家退婚,她嫁给眼前这个禽兽,把沈家绑在三皇子的战车上,从此和战家不死不休,成为三皇子登基的垫脚石! 他想得美! 沈玉眼底染上寒光,嗓音沉得可怕,“元宸,你今日再敢动手动脚,我便杀了你!左右,我的命不值钱,区区一个侯府庶女而已!但是你,往后便别说是皇位,就是东宫的门槛儿都别想摸到!” 元宸脸色难看至极。 之前,都是沈玉想要和他亲密,每次他都是若即若离,既不让她得到,又不让她放弃。惹得她挠心挠肺的,一门心思扑在他身上为他所用。 可现在,他主动去吻她,居然被她拒绝了! 还说出这般威胁他的话! 但眼下这等局面,他也不好真的撕破脸,只能抬手,道:“行行,你先把簪子放下,咱们有话好说,我不碰你你看行不行?” 沈玉收了簪子,捏在掌心。 簪子是战云枭凯旋归来时送给她的,当时她没要,最后被大夫人收了起来。今早大夫人送过来,大概也是存了试探她的心思。 只不过,这一世她的感情没什么好试探的,她便戴上了。 此时握在掌心,便想到战云枭前世哪怕是死都还护着她的种种,只觉得心里又沉又酸又有安全感。 又想到暗中保护的白七,她的情绪莫名稳定了下来。 她缓缓深呼吸,抬眼看向三皇子:“三皇子有话不妨直说。” 元宸见她这个样子,心里越发不安。 但时机不对,他也只能咬牙道:“三天之后,我会去你家提亲。我知道你昨天差点丢了命,对谁都不信任。但是我心里的人是你,你是知道的。我会让你看到我为你的付出。” “昨日,我是说了,我与孙采薇有婚约。但我也没说我的心上人就是她。生在这样的世道,大多数人的婚姻都不受自己的控制,我身为三皇子也是一样,上头有母妃、有父皇。孙采薇是他们为我定下的亲事,我虽然不能抗拒,但也能选择把心留给你。” “玉儿,你能明白本殿一番苦心吗?” “现如今这种种身不由己,都是因为我们都还不够强大,要受制于人啊!” 说着,他忍不住靠近她,殷切道:“玉儿,所以你要帮我啊!等我入主东宫,当上了皇帝,往后无论是战家、还是父皇、母妃,都左右不了我的感情,我真的......恨不得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 第131章 换做以往,沈玉听到这样一番话,肯定要感动得哭了,一门心思想帮他上位,奔着他口中那世上最好的一切去。 可此时此刻,心里却只剩下讽刺。 她无声冷笑,而后抬眸看向他,眼神显得格外真诚,“可若我想要的,是元家的江山呢?” “三殿下也会给我吗?” 前世,这话她是万万不敢说的。 但是此时,她却定定盯住他的眉眼,这话说得格外认真。 三皇子一愣,随后叹了口气,迁就她道:“你若想要,别说是江山。便是本殿的命,也愿意给你。” 沈玉仰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 过往如同云烟涌上心头,最后的最后,她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 可笑,可悲,可叹! 她嘴角轻轻一勾,露出微不可查的笑意,但却不达眼底,“好啊,那三皇子这话,我算是记住了。” 元宸凝眉。 理智告诉他她这话多半是在闹脾气,所以说得没轻没重。可直觉却又一再提醒他:她好像是认真的! 可就连沈缙、沈辞这样身在朝中的臣子,也都不敢说这样的话,她区区一个后宅小丫头,说想要江山这不是闹着玩么? 一念及此,他勉强笑了笑,试着安慰她,“现在,不生我气了?” 沈玉低头看向他,“既然三皇子对我是认真的,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如果你帮了,我就答应你。且,在三天之后你来提亲时,答应嫁给你。” “你说。” 元宸心下一松,心道:总算哄好了。 沈玉看着他放松下来的样子,道:“我想见温四海。我父亲和我母亲把柳氏的事情交给我去办,温四海是柳氏给我父亲戴绿帽子的重要当事人,我想问问他是否知道我的身世。我怀疑我不是柳氏亲生的......” “可现在他人在天牢里面,我是见不到的。” “只要三皇子帮我,安排我和温四海见一面,我就原谅你。” 她的目光定定落在他脸上,看起来像是小姑娘在赌气撒娇,实则字字句句皆刀锋。 三皇子眉头一下紧皱起来。 “温四海不能见,换个要求。”他说。 皇上现在紧盯着温四海,本就已经怀疑到他头上了。现如今他若是再去找温四海,肯定马上就会被发现。 到时候,后果才真是不堪设想。 这事儿,他没法答应沈玉。 沈玉又何尝不知? 她心里,自然也是绝没想着要嫁给他,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之身的报复罢了。 她闻言直接转身,“既然三皇子虚情假意,这不行那也不行,那咱们之间,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完转身便走。 三皇子心下一着急,一把拉住了他,赶忙道:“玉儿,你无非便是执着柳氏是否是你亲娘。这其实并不重要。若柳氏对你不好,只要你嫁给本殿,我母妃也会把你当成亲生女儿。左右你只想着要一个娘,难不成我母妃还比不上区区一个柳氏?” “再说天牢到处都是罪犯、死人,你一个小姑娘,去那种地方也不好。” “待三日之后,我带你去见我母妃如何?” 第132章 三皇子的母妃是四妃之一的静妃,前世她第一次见这个女人时,她坐在贵妃榻上斜眼看她,仿佛在菜市上看大白菜,眼睛里是浓浓的看不起。 但还是屈尊降贵,拉起她的手,说只要她好好辅佐三皇子,往后便不会亏待了她。 那时候,沈玉一心想嫁给三皇子,内心自卑,原本就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在见他的生母静妃时,便越发紧张害怕,自己首先就在一个十分卑微的位置上,任由拿捏了。 经历了那么多,现如今居然还听到这种话! 沈玉心里是浓浓的讽刺,道:“三皇子还是先帮我见到温四海再说吧,我也没那么需要一个娘,只是想知道真相罢了。” 前世被静妃踩着。 如今她若再自己凑上去,伸脸给人打,那才叫真的不长记性。 元宸没想到她油盐不进,最后只能道:“那我试试,但是能不能见到,便是两说了。毕竟父皇最近盯得太紧,且已经下令,没有他懿旨谁也不能见了。” 沈玉原本就没想着他能真的去见温四海,于是话锋一转,问道:“你今天来青柳巷,是去见雪叟的?” 三皇子一噎,“我是来专程追你的。只是没想到你和雪叟竟然有关系......” 沈玉抬头,见他看自己的眼神复杂又充满探究,便知道他也是在试探自己和雪叟之间的关系。 事情已经瞒不住,沈玉干脆道:“雪叟是我师父,你如果想要我帮你,你最好离雪叟远点。” 说完,紧盯着他的反应。 元宸闻言大喜,“那还不简单?只要你肯帮我,我还来这青柳巷干什么?虽说雪叟医术确实很好,可和你比起来,那也是微不足道的。” 他的眼中再次涌上深情,“玉儿,你就原谅我吧,无论是提亲,还是温四海的事情,我都会照你说的去办的。你能感受到我的心吗?” 沈玉有些想吐,道,“等你做到了,我便感受到了。既然你不是来找雪叟的,那请回吧。” 说完,直接牵着马往里面走。 元宸深吸一口气,突然问道:“战云枭那个腿......雪叟怎么说?” 沈玉背影微微一僵,顿住脚步。 扭头看向他,道:“治不好了,三皇子满意了吗?” 元宸心头先是狂喜,随后又猛地沉了下去,补充了一句,“那他的武功呢?武功会一直在吗?” 沈玉眼底杀意一闪而逝,面上却波澜不惊,道:“会在的啊,可能是你的毒不行吧,那提供毒药的人是不是个骗子?明明说了会让他变成一个废物,如今内力却不退反进......” 前世,藏在三皇子背后的这个人,她始终都不知道是谁。三皇子也从未告诉她此人会蛊,而不是毒。 这个人现在毫无头绪,沈玉想要试试离间计,看能不能引发三皇子猜疑,把这个人给暴露出来,“若非如此,我也不必走到现在这一步,不是么?!” 一声冷笑,再无回头。 身后,元宸眉心紧皱。 难不成,沈玉是在埋怨他是个废物,没能毁掉战云枭,所以才...... 这么一想,便顺理成章了。 难怪她之前一心痴缠自己,现在变成这样......上了马车之后,他忍不住对自己的侍卫道:“去一趟北城。” 第133章 沈玉目送他的马车离开,对暗处道:“白七,跟上他,看看他去找谁了。” 白七现身出来,面色诡异:“姑娘是在查给王爷下蛊之人?” 刚刚她和三皇子纠缠,他就在暗中躲着,可谓是把所有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原本见她变成这个样子就感觉很是诡异,现在听她这话,发现她竟是先用离间计套路三皇子,又安排他去尾随盯梢,竟是城府深得可怕。 这还是之前那个沈玉吗? 白七看着她,像是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沈玉也顾不上这个,催促道:“快去!” 她知道自己的变化会让身边的人难以适应,可这个事情原本就难以解释,再加上她也没那么多时间去解释,便只好任由这样了。 况且,以她之前的尿性,就算是解释了,别人也不相信。 白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面色古怪地走了。 沈玉深吸一口气,牵着白马进了青柳巷最深处。 “沈玉姐姐,你来了!” 小石头一看到她便冲过来,脸上满是亲热的笑。 沈玉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吃食给他,问,“师父呢?” “正等你呢!” 小石子抱着好吃的,跟在屁股后面走了两步停下来,“他说你来了就让我一边儿玩去,不让我进去。我就不去了。” “嗯,那你在门口玩,顺便看看有没有陌生面孔盯着咱们这边。” 沈玉点点头,叮嘱了一句进门。 “学聪明了。可惜藏不住了,也没必要了。”屋里传来雪叟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 沈玉透过斑驳的窗口,看到他苍瘦的脸,那脸上的骨骼仿佛是一副古老的画,大致只有在噩梦中才会见到,非神即是魔鬼。 可沈玉知道,雪叟是善良的。 不然也不会收留小石子,为一个小叫花子去寻药治病。 有一种直觉告诉她,雪叟这张脸,原本就藏着他的故事。 若他和元氏皇族真的有血仇,那他必定是通缉榜上一等一的罪犯,外面到处都是他的画像,他不可能藏在青柳巷。 既然他来了,还藏了许多年,便只能证明他这张脸早就不是原先那一张了。 且刚刚她也试探了三皇子,三皇子并不知道雪叟的身份,只是觉得他医术好罢了。 沈玉心事重重进屋,“师父。” “过来。” 雪叟指了指桌上,“是时候传你鬼门十三针了,只不过鬼门十三针若是想学好,多少也是要有点内力的,我已经老了,留着这么多内力也用不着,今天便传你一小部分,你先适应一下。” 沈玉惊住,“学鬼门十三针还得有内力?” 她从小别说是练武,便是诗文都没好好学,现在哪来的内力? 何况如今已经及笄,筋脉骨骼都长死了,如何练武? 倒不是她打退堂鼓,实在是太过艰难。 只听雪叟道:“鬼门十三针当然普通人也可以学。但是功效也仅能发挥三分。你想要发挥十分,给战云枭施针的话,没有内力是绝对不行的,你控制不住那条虫子。” 第134章 沈玉明白了。 蛊虫是被附着了内力的银针封死的,只不过,“那用他自己的内力,不行吗?” “你倒是会举一反三,但的确不行。”雪叟睨了她一眼,拿起桌上的银针,朝着对面的人偶唰唰几下飞过去,“每个人的内力都是不一样的,他的内力在他体内流畅无阻,那蛊虫在里面便如鱼得水,你听过水能挡住鱼的吗?” “那意思是,假设是别人的内力,便会和他自己的内力产生排斥,变成不一样的水。这蛊虫遇到不一样的水,因为性状不同便会被阻拦,对吗?” 沈玉坐下来,问。 “你是真的聪明......”雪叟抬眼看向她,似乎不太明白这么聪慧的一个她,之前怎么会就追着三皇子不放。 沈玉想到之前,便也觉得自己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全被柳氏、宋婉晴和元宸给蒙蔽了。 “既然你聪慧至此,那便也不枉我栽培一番。你且在地上盘膝坐下来吧,我今天先帮你通筋骨,融入少量的内力先看几天。” 雪叟说着,朝着门口一挥。 砰一声,门便合上了。 沈玉骇然发觉,他的内力居然不在战云枭之下! 回神时,他已经准备好了。 沈玉忙照着他说的,在蒲团上坐下来...... 之后的过程疼痛难忍,沈玉只觉得浑身经脉随时都在被撕裂的边缘。 雪叟道:“实在不行,便放弃吧。” 沈玉摇头,“我可以。” 她要治好战云枭的腿,不仅要学好鬼门十三针,还要比雪叟更加厉害才行! 冷汗一滴滴从她脸上落下,但她却吭都没吭一声,只是道:“可是,若你将内力给了我,那你怎么办?” “我不会一次性都给你,给你你也承受不住。”雪叟倒是平静,“你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我给你下的毒也会拓宽你的经脉,让你在一年之内达到能容纳我全部内力的程度。但你若是反其道而行之,我就会断了你的解药。” 沈玉闻言苦笑,“你放心吧师父,就算是你与那元氏皇族没有仇,我和他们也是不死不休!” 沈玉眼底有泪。 在那天见到皇帝之前,她的确觉得把元宸一个人的过错推到元氏皇族身上有些牵连太广,但那次见了他那般嘴脸,便明白元宸背后若是没他纵容,又怎会得逞? 不过最后养虎为患被反噬,才死不瞑目罢了。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概一个时辰,已经是午后了。 沈玉没地方换衣服,只能就着门外的水随便洗了一下脏兮兮的头发,在院子里晾着。见雪叟出来,便把婚书拿出来,递给他道:“师父,这个东西我暂时护不住,想把它交个你来保管,你能帮我看着吗?” 和男人一样在外行走的时候,沈玉才发觉一身武功到底有多重要,又觉得女眷们在后院实在是失去了太多,最重要的依然抵不过独当一面的能力。 她很感恩雪叟愿意把内力送给她,即便他也是有目的的。 沈玉跪下来,双手捧着婚书递到他面前,“这婚书事关重大,也关系到咱们的成败,还望师父帮我。” 第135章 婚书不止是婚书,还是沈家和战家的盟约。婚书丢失,损毁,代表着沈家和战家撕破脸。在如今这个朝局之下,一旦两家决裂,那便是下坡路的开始。 总有一日,会像是前世那样分崩离析,最后两家都是家破人亡。 原本,沈玉觉得只要自己不破坏婚书就可以了。 可那天白七去取婚书时遇刺,却让沈玉警觉:就算是她不会撕毁婚书,也有的是人想要毁掉它。侯府当中,又不知被人安插进去多少像是柳氏、宋婉晴、莲芝这样的探子。 就算是没有,沈家也是文臣之家,里面护卫不多,万一再遇上下一个江公子,恐怕不但要搭上人命,还得丢了婚书。 这东西又不能还给战云枭,现如今妥帖之处,好像也只有雪叟这里了。 一来,雪叟这里一般人想不到。 二来,雪叟武功超绝,想要从他身上拿走一样东西,不容易。 雪叟在院中石凳上坐下来,看着少女白皙的掌心里躺着的那张纸,眼中翻起阵阵暗涌。 许久,才接过婚书,突然道:“二十三年了!” “什么?” 沈玉一愣,抬头看向他。 这才发现雪叟眼中好似沉着尸山血海,目光却静静落在那婚书上,枯瘦却有力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仿佛老树的根。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玉突然警觉:雪叟可能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封婚书! 雪叟回神,叹了口气,“没什么。婚书放我这儿吧。” 说着,他把婚书收了起来。 “谢谢师父。” 沈玉放下心来。 雪叟伸手把她拉起来,认真地看向她,“你既叫我一声师父,那我便是你的长辈,也谈不上交易不交易的,你也不必总是下跪。” 沈玉眼底沁出一丝丝泪意,垂眸道:“师父,我下跪不是因为您压着我,而是我......心怀愧疚,也许跪着,能让我好受一些。” 前世,雪叟教她医术,她却拿着他给的本事助纣为虐,最后和雪叟闹翻,雪叟离开京城,都没留下只言片语。 想来那个时候,他是失望透顶了吧。 “你这个孩子,明明年纪不大,却看着少年老成......”雪叟叹了一声,以为她是在燕南山重伤之后收了心,道:“也是,人都是在生死关头一夜变化的。” 沈玉感觉他说的是他自己。 又想到战云枭的腿,不禁不甘心道:“师父,你医术这么好,怎么可能对他的腿一点办法都没有呢?但凡有一点点希望,还请你告诉我好吗?” 雪叟看向她,定定地,许久没说话。 但沈玉就觉得,他肯定还有办法。 只是,难以启齿。 “师父,你说吧。我真的很想很想治好他,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沈玉想到今天看到他坐在轮椅上的样子,那样修长有力的一双腿,若是能重新站起来,便是这世上绝世无双的男儿吧? 若是治不好,她这辈子又如何面对? 雪叟看着她,好久好久之后,点了一锅子老旱烟,狠狠砸吧一口,这才道:“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 第136章 “这蛊,是人血养大的。若有人的血,能做到和那养蛊人身上的血一样,便也是可以让它主动爬出来的。不过,这养蛊人的血当中蕴含了上百种剧毒,剂量也不好确定,想要毒溶于血,却不伤根基,需要时间,也痛苦煎熬。” 雪叟看着她,摇摇头,“这法子,没人会愿意用。” “我愿意!” 沈玉听他说完这番话,便知道想用这法子,得自己吃尽苦头,变成一个毒人。 可战云枭的腿是她害的。 前世今生,两次都是一样的结局,她不甘心!哪怕是铤而走险,她也要试一试! 雪叟脸色微微一变,放下旱烟看向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的眼中有惊讶,“你之前喜欢的人是三皇子,如今就算是想明白你和战云枭之间婚书的利害关系,也不必如此。” “不只是利害关系。” 沈玉摇头,“这是我欠他的。” “我也心甘情愿。”她抬起头来,看向雪叟,“师父,有些因果是要自己去还的,还不清我心里也不安。你就成全了我吧。” 雪叟闻言,深深叹了口气。 “暝阳王那个腿,若不是为了你,的确沦落不到现在这个状态。你若执意坚持,我便也不拦着了。只不过,选了之后就不要后悔,无论结局如何。” “不会了。” 沈玉垂眸,身子微微颤抖。 悔不当初的苦果,她尝过。 也许身上的苦,能抵消掉心里的苦。 雪叟闻言,把一本泛黄的册子递给她,“这是毒经,你细细看吧。不过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你看要不要跟暝阳王商量一下......” 沈玉摇头,“不必了,这件事情还请师父为我保密。” 以战云枭的性格,若是知道她以身伺毒,只为了把他身上的蛊虫引出来,恐怕拼死都不愿意。 雪叟见她坚持,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你自己想清楚。” “我想清楚了。” 她想了两辈子,如今对自己所做的事情,再也清楚不过,“凡事都有因果,这就是我的因果。” “这话说得好。” 雪叟点点头,“凡事,都会有个因果,也应该有个因果。” 沈玉抬头,见他看着皇宫的方向,更像是在说他自己的事情。 她不由问道:“师父,你和元氏皇族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雪叟回神看向她,片刻之后,道:“你顺着这条路往前走,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所有的真相。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会明白这是你的宿命,根本不需要我告诉你。” 沈玉想起来了。 雪叟第一次说这事儿的时候,就说这是她的宿命。 只是她的宿命...... 沈玉看向皇宫那边,想到前世种种深吸了口气,“也对,这就是我的宿命。” 注定了的,她想护住战家和沈家,就要和元氏皇族为敌。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沈玉才从雪叟这里离开。 紧接着夜幕中,一辆马车停在后门,很快便是轮椅压轧的声音。 “你来了?” 雪叟扭头,看着夜幕里的男人,眼神极度复杂。 第137章 夜色里,年轻的将军坐在轮椅上,浑身上下透出肃然冷沉的气场,偏生模样生得俊美、华丽、是与生俱来的贵胄之气。 若是这一双腿没有残疾,又该是怎样耀眼的儿郎? 雪叟眼中闪过一丝丝恍惚,似是想起了久远的过去。 仿佛在他的记忆当中,也曾藏着这样一个人,鲜衣怒马、雄姿英发。 许是掺杂了太多过往,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在夜风中听上去,像是在锯木头。 战云枭把轮椅停在院中的大槐树下方,看向桌上两盏茶杯,轻声问:“她刚走?” “嗯。” 雪叟点头,有些话到了嘴边,想到沈玉的叮嘱,又只好咽下去。之后看向战云枭,最后变成一句:“她是个好姑娘。以前年少无知,可能做过一些错事,但现在她已经变好了,还请王爷善待她。” 战云枭点点头,“她一直都是个好姑娘。” “......” 雪叟眼神怪异地睨了他一眼:他确定? 战云枭面不改色,问:“她来,除了学医之外,还有别的事情吗?” 雪叟闻言,掏出婚书递给他,“她把这个交给我保管,怕护不住。” 战云枭愣了一下接过婚书,便听雪叟道:“她想嫁给你,还一心一意想要治好你的腿,说这是她的因果。” 战云枭心头一震,抬头看向他。 却见雪叟一双眼恍若深空,幽然不见底,但眼底的希望是殷切的。 他捏着婚书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片刻之后,问:“那我的腿,还有救吗?” 雪叟摇头,“至少我没有办法。” 战云枭闻言,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沉默许久之后,道:“也无妨。” 雪叟打量着他的脸,发现他眼中竟是毫无恨意,不由脱口问道:“天下女子大半都想嫁给王爷,瀛洲的高门贵女更是任由王爷挑选。老朽不明白,王爷为何就非沈三姑娘不可?” 这是所有人都不理解的事情。 战云枭自己也从来没说过。 他低头看着婚书,似是想了好长一阵子,想着想着逐渐失了神。 半天之后,才说:“可能,便是命数。” 雪叟一愣,又似回想起什么,叹了一声,“是啊,命数。” “本该如此的。” ...... 沈玉骑着马,出了青柳巷。 本想着赶紧回家的,结果却在拐入下一个巷道的时候,被人堵在了前头。 “你就是沈玉?” 对方穿着一身七彩羽衣,编了一脑门的小编之,看上去花里胡哨又古灵精怪,还有点离经叛道,看向她的眼神却充满了不屑、排斥、和敌意。 她手上拿着一根鞭子,甩在地上啪啪响,无形中形成一种威胁,明显是来找麻烦的。 沈玉拉住了马,蹙眉看向她,“是我,你又是谁?找我何事?” 沈玉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个人。 很多事情,自打她重生变了性子之后,都产生了蝴蝶效应,逐渐冒出一些前世她没见过的人,和没经历过的事情。 沈玉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对方却显得有些无礼,她没回答自己是谁,只是执着逼问:“是你约王爷去的燕南山?” 第138章 就算是沈玉再迟钝,也明白眼前这女子是因为战云枭受伤,来找她麻烦的。 但一人做事一人当,她点了点头,“是我。” “你倒是敢承认!” 对方咬牙切齿,突然凤眼一缩,手上鞭子直接挥了上来,“既然是你害王爷受伤,失去了两条腿,那今天晚上,我就把你的腿也留下来!” 一阵鞭风袭来,马儿受惊,顿时发出一声嘶鸣人立而起! 沈玉也随之被掀起来,从马背上滚落。 对方那一鞭子直接落在了马身上,马儿狂怒横冲了出去! “废物!” 那女子却还不肯罢休,咄咄逼人走向她,“像是你这样的废物,真不知道王爷看上你什么!今天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她手上的鞭子又扬了起来! 沈玉瞳孔一缩,下意识一把毒药洒了出去,“我不管你是谁,又为何而来!但我和战云枭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你——” 那女子话到嘴边,突然一噎,猛地顿住脚步,“你给我下毒?化功散?!” 她的眼睛里一片震惊,不可思议的盯着沈玉,“你会毒?” 沈玉也很惊讶,她也没想到对方中毒瞬间便分辩出了毒药种类,显然眼前这个女人不是会毒便会医术! 那她这身打扮,来瀛洲干什么? 又站在战云枭那边,那...... 电光石火之间,沈玉突然明白过来:她可能是来给战云枭解毒的! 她皱了皱眉,从地上爬起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衫,看向她,“你是来给暝阳王治腿的?” 女子眉心紧皱,手里紧紧攥着鞭子,想打人却没了力气,只能咬牙切齿道:“若不是你,他怎么会中别人圈套!都是你这个扫把星,才把他害成了这个样子!如若不然,又何必要我千里迢迢走这一遭!” “所以你看出什么来了?” 沈玉盯着她,暂时忽略了她的话,“你给他看过了吗?他的腿怎么回事?” 但凡能治好战云枭,她愿意给任何人低头。 哪怕是眼前这个,一上来就想要毁了她的女人。 对方闻言凝眉,“你自己害的他,难道不知道他中了什么毒吗?” 沈玉闻言,眼中染上一抹失望。 这女人没看出来战云枭中蛊,病因都不知道,又如何治疗呢? 于是,便也没了耐心,道:“我不管你是他什么人,但我和他的事情,轮不到旁人置喙。至于他的腿我会治好,你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免得到时候大家脸上都难看。” “你说什么?” 那女子似乎没想到沈玉态度这么差,当场冷笑一声,“你该不会在讲笑话吧?大名鼎鼎的京城三废之首,居然扬言要治好王爷的腿?我真的要被笑死了!” 沈玉沉默了片刻。 京城三废之首? 她想起来了。 她不学无术,一心痴恋三皇子,琴棋诗画一样不通,也不讲理,自然是废的。那排名第二的,便是孙小胖儿。至于第三,天生病弱,走一步咳三声,正是那东临的质子姜七夜。 第139章 只不过,现如今这京城三废,可能都不是别人看到的那样。 她重生一世,自然不会如前世那般重蹈覆辙。而那孙小胖儿,前世她以为他和她一样都是花痴,只不过她痴恋的是三皇子,孙小胖喜欢的是她姐姐沈馨。但现在她却不这么看。 至于具体什么情况,还要仔细观察。 而姜七夜更是深藏不露,表面上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实则内力深厚,十步杀一人绝对没问题。前世他在瀛洲藏拙,一朝归去便是风云化龙,短短半年当中以铁血手段登上了东临皇位,人称玉修罗。 又能是什么善茬? 沈玉回神一声冷笑,抬头看向那女子,道:“你说的没错,我是京城三废之首。但那又如何?我与战云枭的婚约你也毁不掉,他的心你也抢不走。你信不信,如果我说我想治他的腿,他一定要你靠边站?” “......!” 女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脸红脖子粗憋出一句,“你无耻!” “你才知道啊?” 沈玉皮笑肉不笑,“你连我下的毒都解不开,只能在这里大呼小叫,岂不是代表你可以取而代之成为新的京城四废之首?” 说完,直接拍拍她肩膀,追上马儿策马而去。 女子气得在背后大喊:“沈玉,你给我等着!明天我要在秀华堂挑战你!你若是不敢,从今往后便离王爷远点!” 沈玉不以为意,策马回家。 冷不丁的,背后传来一声:“公子,你怎么放她走了啊?” 公子? 猛地福至心灵,沈玉一把拉住的缰绳,扭头看向巷子里面。 明明是个女子,丫鬟却叫她公子...... 昨日秋月阁的刺客也是女子,但连翘却说她叫“江公子”。 莫非是同一人? 沈玉蹙了蹙眉,下意识打马往回走。 走了两步突然想起,她说明日要在秀华堂挑战她,便调转马头,往家里去。 她既然是为战云枭而来的,那往后见面的机会,应该会不少。 只是,这女子想要毁掉婚书,战云枭知道吗? 沈玉一路上绞尽脑汁,也没从前世的记忆当中找出这么一个人来。 不过前世她一心扑在三皇子身上,对战云枭除了利用之外从不关注,又怎会了解他身边还有什么人? 看来,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沈玉叹了口气,加快速度。 入了夜市,这才下马穿过人群。 本想着顺路看看能不能买点吃的带回去,结果刚走两步,便见前方一群人围观什么,竟是把路给堵死了。 紧接着,里面传来一连串的咳嗽声,“咳咳,咳咳咳,实在不是我有意冲撞世子,世子大人大量,便不要与我计较了,咳咳咳......” 这个声音...... 沈玉一下子想起什么,眼底窜起一道怪异。 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她推开人群挤了进去,“让一让,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到了里面,一抬眼便看到两辆马车撞在路中央,白色那辆本就轻便,已经撞得不成样子。而暗金色那辆重若盔甲完好无损,但它的主人却在咄咄逼人,将一白衣少年堵在路上不肯让人家走。 第140章 “什么大人大量,这谁的地盘你心里没点数吗?什么玩意儿也敢撞老子的车,给老子跪下磕头,否则今天别想善了!” 说话的人满脸横肉,一身的珠光宝气,嚷嚷起来唾沫星子乱溅,显得十分蛮横。 正是安王府的世子元枳。 而被他堵在前头的少年,正是那京城三废吊车尾的东临质子姜七夜。 他的马车翻了,他也从车上滚了下来,蹭得浑身是伤,星星点点的血染红了雪白的衣,仿佛病弱枝头开满了红梅花。 再看他那眼神,显得可怜又无助。 脸色白皙,手腕清瘦,整个人看上去弱不禁风,仿佛一不小心便羽化登仙了。 他低着头,正连番地道歉。 沈玉看着这一幕,想到了安王世子的死。 也就是这一幕之后过去大概十几天吧,安王世子从春楼出来,突然发疯,居然拎刀把自己砍了几十刀,浑身流血而死! 死状无比凄惨不说,最后还被野狗吞食了身体,最后成为一桩悬案。 现在想来,便是今日这事儿结下的冤孽。 沈玉想了想,上前道,“两位好久不见啊,我正赶着回家,不妨便给我个面子,今日这事儿算了?” 她不学好,在京城名声不好。 姜七夜既然能和她并称京城三废,那肯定也没比她高贵,至少在旁人眼中是这样。而安王府在京城贵胄当中,算是透明的。安王有钱有闲没有权,安王世子吃喝玩乐样样精通,没事就在街上欺男霸女找乐子。 三人都是半斤八两。 所以沈玉一开口,安王世子倒也真的打量了她一番,“嗨哟,你这么晚了打哪儿回来的?这身衣服有点意思啊,你以前不是花里胡哨的吗?怎么变了个人儿似的?” 沈玉有些尴尬,“这不,吃一堑长一智。世子今晚怎么这么大火气?你跟他一个病秧子计较什么,可别一不小心闹出人命来,咱犯不着。” 安王世子一愣,不由看了眼姜七夜。 姜七夜怎么说也是个质子,东临的皇子......虽然他身娇体弱好欺负,但欺负得狠了,死了也不行。 到时候,安王府吃不了兜着走。 他刚刚被人怂恿,也就是在气头上...... 一念及此,便也就坡下驴,“说的是,咱和一个病秧子计较什么,走了走了!” “世子慢走。” 沈玉拱手。 目送人离开,这才扭头看向靠在车辕上摇摇欲坠的姜七夜,“你看你,招惹谁不好招惹他?我看你马车也坏了,干脆顺道带你回去吧。” “多谢......沈三姑娘解围。” 姜七夜抬头,看着夜色里女子明媚的脸,虚弱的眼底诧异一闪而逝,便又成了眼看着要咽气的模样。 沈玉直翻白眼。 装。 你就装吧。 “那我扶你上马?”沈玉倒也没戳破他,甚至有些好心地把马牵到他跟前来。 “......好。”姜七夜点头,也就扶着沈玉的肩膀,上了马。 上去之后,这才仿佛后知后觉,问:“男女授受不亲,我上来了,沈三姑娘怎么办?” 沈玉抬眸打量他,分明见那眼中闪过一道促狭。 好好一个人儿,心居然是黑的。 第141章 但她重生一世,想要扭转局面,不但要和有些撕破脸,还得尽量拉拢靠得住的盟友,便屈尊降贵道:“小意思,我牵着马就成,反正这里人太多,熙熙攘攘的也不好骑马。” “那便......麻烦沈三姑娘了。” 姜七夜假装迟疑了一下,便心安理得趴在马背上,整个人昏昏欲睡。 沈玉也没打扰他,一路牵着马去了外事馆。 “我就不过去了,那边全是眼线,你自己回吧。”她在树林子里停下马,把人从马背上扶下来,塞给他一盒药,“治外伤的,你回去自己涂着点儿。” “多谢沈三姑娘。” 男人站在杨树林里,伸出的手显得格外白皙、修长,却透出一股子孱弱,仿佛风一吹就跑了。 沈玉却知晓,这人身体这样,并非是因为病弱,而是因为修炼寒性内力所致,别看他一副病怏怏的,若是动起手来,可能十个安王世子都不是对手。 她笑了一下,“顺道而已,谢什么。” 人脉是要先铺的,至于用不用,得看往后。 沈玉没那么急功近利。 对方却有顺杆子往上爬的意思,道:“若沈三姑娘明日去秀华堂,也愿意学琴的话,我到是可以教你。” “那一言为定。”沈玉赶忙赔笑。 “那明天见。” 对方这才留下一句,一步三咳地踉跄着回去了。 沈玉摇摇头,这才拍拍马儿,“走吧,咱们回家。” 一人一马到侯府时,星子都冒了上来。 沈玉肚子饿得咕咕叫,回家又不好折腾旁人,最后还是白七突然冒出来,递给她一只烧鸡,“光顾着当和事佬,饭都不吃。” 他低头看着沈玉,眼睛里满是诧异和好奇。 现在的沈玉,和以前的真的是差别太大了。 换做以往,她只会嫌弃安王世子又胖又蠢上不得台面,又嫌弃姜七夜病歪歪的惹人嫌。 可今天,人群中都已经有人怂恿安王世子动手,安王世子其实已经下不来台了,眼看着就要对姜七夜大打出手,却被她三言两语挑破关键熄了火。 再说她好歹也是个侯府千金,姜七夜虽说是皇子,但到底是东临质子,寄人篱下。她完全犯不着屈尊降贵,给人当了马童。 沈玉闻言笑笑,道:“人都有个难处嘛,那东临质子在瀛洲也怪可怜的,人人都想踩他一脚。可人生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未来怎样呢?” “所以你在拉拢他?” 白七脸色越发诡异,“王爷答应让我帮你调查安王府了,但你在路上却安抚了安王世子,让他避免伤害姜七夜,又算是在保护他,这很矛盾吧?” 沈玉啃着烧鸡囫囵道:“我只是看不惯有些兴风作浪的人......再说我让你调查安王,这不还没证据嘛,等有了证据再找他们算账也不迟。万一误会了人家就不好了。” 白七脱口而出想说她还知道误会别人不好,但话到嘴边却又莫名咽了下去,正色道:“我今日跟着三皇子过去,他去了北城一家四合院。那里面住着的是一个老头,口音像是从南楚过来的。” “南楚?九黎吗?” 沈玉把口中的食物囫囵吞下去,扭身激动地盯住他,“他们可有说起蛊虫的解法?” 第142章 白七看着她一脸紧张的样子,一时间心情复杂。之前把战云枭害成这样的人是她,现在着急治好他的人也是她。 虽然他也希望自家王爷早日好起来,可真相却不允许。他摇头叹息道:“说这事儿了,但是那人也说此蛊无解。养蛊本就是为了给敌人用的,哪里需要解蛊的方法?” 沈玉心头一沉,刚起来的希望又被打碎了。 白七看着她,问:“那个养蛊的,你打算怎么处理?若是现在直接抓起来,恐怕会打草惊蛇。若是......” “抓!” 沈玉斩钉截铁,“只不过,人不能带到侯府来。西街有个院子,我一会儿把钥匙拿给你,你把他带过去。安排妥当之后,找我。” 白七点点头,看着她的眼神再次变化。 他原本还担心她胡乱行事,把人弄到侯府来,到时候再被人抓住把柄,参沈缙一个纵女行凶的罪名,反倒害了自己。 没想到她考虑得很周全,倒是让他越发怀疑她还是不是之前的沈玉。 沈玉没空想这么多,她现在还是想见到那个养蛊的人,那样就算是找不出解蛊的方法,至少也能得到一些启示,帮她尽快拿出这个蛊虫。 “那属下这就去办。” 白七看了她一会儿,趁着夜色离开。 沈玉这才后知后觉,两人已经走到了秋月阁外面。 秋月阁大门已经被锁上了,看得沈玉有些愣神。 半天才回神,自己今早着人把东西全都搬去了韶华苑,现在她回来应该去韶华苑,而不是秋月阁。 “瞧我这记性。” 她揉揉眉心叹了一声,转身去隔壁。 松露第一时间迎了上来,着急道,“姑娘,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啊?都快急死奴婢了,想出去找又不知道你去哪儿了!下次出门还是带上奴婢吧,好歹两个人有个照应。” “我没事的,这不白七跟着吗?” 沈玉没打算带上她们,她不想再把她们当牺牲品了,往后还是尽量不要拉下水。 元宸这个人没下限,万一拿捏不住她,多半会对她身边的下手。 想着这个,沈玉拿出白天从雪叟那里带过来的药递给松露,“这个你分成四份,你们四个一人一份。若是遇上危险,只管撒出去就行。红色的瓶子里是解药,你们留着自己吃。” 松露接过药瓶愣了一下,“姑娘今天出去,是配毒去了?” “......嗯。” 沈玉点点头,没多说。 松露跟着进屋,“那三皇子呢?三皇子那边怎么说?” “说是三天之后,来侯府提亲。” 沈玉一声冷笑,“但前提是,他得安排我去见我温四海。” 松露心下一惊,“可要是他做到了呢?他万一真的让你见到了温四海,那怎么办?” 沈玉觉得没这个可能。 温四海现在在皇上手上,以三皇子谨慎的性子,肯定不会在皇帝正怀疑他的时候触霉头。只不过就算是他做到了安排她去见温四海,那她也不会嫁给三皇子。 “三日之后,暝阳王也来。” 沈玉进屋洗漱,说这话时,嗓音又温柔了几分。 第143章 松露都被惊呆了。 “暝阳王三天之后,也来提亲?”她不可思议的看着沈玉,“若是那样的话,两人撞上还不得打起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咱们侯府吃不消啊!” “放心吧,三皇子没那个胆。” 沈玉擦干了脸上床,“你们也别担心了,我心里有数。对了,檀香的伤口怎么样了?” 松露叹了口气,“差点忘了,上午你刚刚走,白七便来过一趟,从王府带来了金疮药给檀香,已经用上了。奴婢包扎伤口的时候,发现没有再出血,只要不感染,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 沈玉微微一愣,“白七给檀香送药?” 她突然想到前世。 前世到了后面,檀香许多次都帮着白七,在她耳边说:三皇子不是好东西,还是离他远一点。白七捎话过来,说战云枭想念她茶饭不思。 那时候她听见“战云枭”、“白七”这几个字就觉得恶心,恨不得缝上檀香那张嘴,最后檀香被宋婉晴和三皇子灭口时,她虽然觉得难过,但也感觉从此耳边清净了。 现在再琢磨这事儿,才隐约感觉到,前世到了后面,檀香多半是喜欢上了白七,而白七也对檀香有意思。 沈玉回神笑了一下,“白七对檀香倒是挺好......行了,你快回去睡吧,我今天折腾一天也累了,直接睡了。” 草草收拾了一下,她上了床。 松露关好门出去。 沈玉躺在床上,看着屋里的摆设有些出神。 好多年了,这里原本该是她长大的地方,里面的东西都是顶顶好的。可这么多年却被柳氏和宋婉晴霸占...... 柳氏若真的是她亲娘,又怎会自己带着外甥女在这儿享福,把她一个人丢在阴森森的秋月阁呢? 沈玉翻了个身,脑海里一团乱麻,又想到战云枭身上的蛊,怎么都睡不着。 干脆起来点了灯,看雪叟给她的那本册子。 册子是讲如何饲蛊、如何养毒的。 她若是选了雪叟那个法子,便得赶紧照着这上面的方法以身试毒,去尝试牵引那蛊虫了。 毕竟,战云枭只有一年的时间。 时间不等人。 ...... 幽深夜色里,一辆马车从侯府门口路过,微微停顿了一下。车里的人掀开车帘,看着这边好一阵子,这才道:“回吧。” 正是从雪叟那边回去的战云枭。 马车往暝阳王府去,一个小厮却匆匆忙忙迎了过来,面色紧张地道:“爷,今天下午,属下没能跟住小郡主,她去找沈三姑娘的麻烦了......属下也是听她回来之后说沈三姑娘给她下毒,这才反应过来的。还请王爷责罚!” 谁都知道,沈家三姑娘是王爷求而不得的人,是掌心里的宝,心间的痣。 而那王府的小郡主,虽然不是真郡主,但也是王爷十分在乎的人。 现在这两个人打起来,手心手背都是肉,受罚的可不就是他这个透明人? 果然话音未落,前头传来男人低沉微怒的嗓音:“沈玉怎么样?” “属下不知!” 小厮吓得发抖,“小郡主没说,但是她是带着鞭子去的,沈三姑娘不会武......” “去侯府!” 一道冷沉无比的嗓音截断了他,带着令人心悸担忧。 不等他反应过来,马车已经掉转头,往侯府正门来了。 第144章 侯府门卫大惊,赶忙迎上前:“王爷夜半过来,可有急事儿?” “沈三姑娘回来了吗?” 战云枭掀开车帘,夜色里的脸俊美如铸,随口说话却不怒自威。 门卫摸不着头脑,紧张点头:“回、回来了。” 第一反应,便是担心沈玉又得罪了战云枭,被人找上了门。于是,试探着问道:“要、要不草民去叫侯爷起来?” “不必了,我只是进去看看。” 战云枭示意姜九把自己的轮椅拿出来。 随后,手掌猛地往车上一拍,整个人轻飘飘冲出车内,稳稳当当落在了轮椅上。 门卫不敢怠慢,赶忙打开大门。 “要不,草民还是去告诉侯爷一声......”他有些拿捏不准,生怕出事儿。 战云枭抬手,“不必惊扰旁人。” 说着,摇着轮椅往秋月阁方向去。 门卫赶紧追上去,“王爷,在这边儿!今儿个早上,三姑娘把柳氏和宋姑娘赶去了西风院,现在她自己住韶华苑呢。” 一边说,一边观察战云枭的表情。 战云枭微微一愣,回神后,说了句:“本该如此。” 门卫这才松了口气,“那要不,草民去叫三姑娘起来,迎接您?” “你下去吧。” 战云枭不厌其烦。 门卫得了话,赶忙退下。 没人吵吵,古色古香的院落在星光下变得越发幽深,他把轮椅停在岔道口,看着韶华苑亮起的灯光心事重重。 这么晚了,她怎么还没睡? 姜九也觉得有些奇怪:“看那门卫的反应,她应该不像是受了伤的。只是都这么晚了,她在挑灯干什么?” 战云枭也有些好奇,很想过去看看。 这时,韶华苑的丫鬟被惊醒。 松露披上衣服出来,一看前头停着轮椅,再看上面的人顿时吓得双腿一软赶忙跪倒在地:“奴婢拜见王爷,不知王爷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这暝阳王来侯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每次都被自家姑娘轰出去,可谓十分难堪,每次都得劳烦老爷过来,对明阳王安抚一番。 但这深更半夜悄咪来的,还是头一遭。 松露难免紧张,下意识往自家姑娘的阁楼看了眼。 战云枭的目光落在那明亮的窗口,心跳得有些快,但面上却看不出什么,只是问道:“她今日出去,可有受伤?” 松露一愣,“没有吧,回来见她好好地,也没说受伤的事儿......” 男人点点头,“那就好。” “那......要不我请姑娘下来?”松露试探着问,敢情他拖着一双不方便的腿,这么晚过来,便只是为了关心姑娘有没有受伤? 松露难免有些心软,想着至少,让沈玉看他一眼。也算是全了他的相思之情。 男人闻言却显得隐忍,垂眸想了片刻,道:“不必了。” 万一,又惹来一番嫌弃...... 正想着,阁楼的窗户开了。 灯光下露出一张脸,朝着他笑,“既然来了,上来喝杯茶?” 夜色微凉,一切好像都被定格住了。 男人仰头,静静看着那张微笑的脸,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七年了。 这是七年以来,他第一次被她邀请,去她的闺房喝杯茶。 第145章 之前,别说是喝杯茶,就是来侯府一趟,别去她的院外打扰,都要被她嫌弃咒骂一番。 “你......确定?” 男人回神开口,嗓音微微发颤,眼神似乎依旧不敢相信。 沈玉朝着他一笑,转身开门下楼,来到了他跟前,“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战云枭看着她,心跳更加的快了。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她正朝自己笑着,那嗓音真真切切,的确不是在辱骂他,反倒像是有些开心。 “我......听说你遇上了一点点麻烦,便来看看......”倏地,他突然有些躲闪,红了耳迹。 沈玉第一次看见他这个样子,不由心头一跳。 原来令人闻风丧胆的少年郎,权倾朝野的暝阳王,居然也有这样腼腆的一面。 她的心一下子柔软下来,从姜九手上接过轮椅,道,“我推你上去,正好看看你的腿。” “......好。” 夜风中,男人嗓音微微沙哑,手指紧紧扣住轮椅的扶手。风很凉,他的脸却很烫,身上很热,还有点不知所措。 沈玉第一次离他这么近,还是在无人的夜里,推着他去自己的闺房,难免也有些心猿意马。 两人都怪怪的,气氛一下子便诡异起来。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只听见轮椅滚动的声响。 跨过了门槛,才传来男人一句,“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沈玉低头,便见他的脸在烛光里竟然有点红,显得整个人越发的华美、矜贵,令人炫目。 也因着一些别的情愫,显得可爱。 沈玉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冒出这样的形容词,只感觉自己的心跳也絮乱几分,又想到前世他为了自己沦落到那般地步,不由心头一颤。 “我觉得没什么不好。” 她推着他在桌边坐下,给他沏了一杯茶,蹲在他身侧星子般的眼眸看向他:“过了这个夏天,我们便要成亲了。再说你我婚约在先,就算是提前亲近一些,也无伤大雅。” 男人垂眸看着她,目光落在她搭在他腿上那只手上面,一股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口,开口有些沙哑,“你当真愿意嫁给我?” 他似是还不确定。 沈玉点点头,看向他的眼神是真挚的,“我愿意。” “可我的腿......” 战云枭叹了一声,“今天下午,雪叟说,这双腿可能没救了。我......” 沈玉抬手,按住了他的唇,“战云枭,哪怕你的腿再也站不起来了,我也愿意嫁给你。若真的什么办法都行不通,那往后我就是你的腿。” 她的眼里不由沁出一丝泪意。 她欠着他的,太多了。 大约是情难自禁,男人无声地拥住了她,大掌在她后脑轻轻摩挲,头顶传来他斩钉截铁的声音,低沉又充满安全感:“纵然本王没了这双腿,只要你愿意,我便也能为你撑起一片天,任这风吹雨打。” “嗯。” 沈玉趴在他大腿上,没忍住落了泪。 这样好的一个人,前世居然被她辜负,害成了那个样子! 她哽咽了一下,将眼泪擦掉,“我帮你看看腿吧......虽然目前我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但是慢慢琢磨,总也能想到一些法子。” 说着,便去掀他的衣摆。 第146章 男人的手倏地压住她的,眼底窜起一道羞意,“要不......算了吧?” 沈玉一愣,半晌才回神,“没关系的,反正以后都要看......” 话说完她发现自己脸皮挺厚的。 反倒是战云枭,看上去有点尴尬,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眼神稍微躲闪了一下,囫囵吐出一个字,“嗯......” 之后,缓缓移开了他的手。 沈玉感觉,他的指微微颤了一下。 原来内敛如他,竟是如此敏感的人。 都说敏感的人是造物主给了他们的宠儿一对旁人没有的触角,让他们更容易感知这个世界的点点滴滴,体验到更多常人难以体会的东西。 可付出的代价是,他们也更容易受伤、难过。沈玉难以想象,自己前世今生那些厌弃、欺骗、陷害到底给他带来了多少疼痛和伤害。 她简直不是人。 悔恨与缓缓生出的爱意纠缠着,她手指颤抖着掀开他的衣摆,把他的长裤卷上去,在看到那双笔直、遒劲有力的大长腿时,也不禁红了脸。 这样的画面,总容易叫人想到一些旖旎的事情。 男人有些尴尬,扭头看向窗外。 但侧脸和耳迹是红的。 微风从窗口进来,吹在沈玉的脸上也烫烫的,她红着脸道:“有些疼,你稍微忍一下......” 这话又很奇怪。 男人眼底不由窜起一道怪异,目光落在她展开的银针上。 沈玉拿了银针,照着雪叟说的方法,扎进他的足三里,细细感知里面的动静。 男人没说话,就这样静静的任由时间过去。 治腿是其次,但光是这样和她呆着,对他而言便已经是莫大的奢侈。 但低头,却见她的眼神是专注的。 似乎真的在寻找给他引出蛊虫的方法。 蛊虫是没反应的。 沈玉拔了针,“你稍等一下。” 她起身进了隔间,扎破自己的手指,用药做引子,让血附着在银针表面。 片刻之后出来,又一针扎进了他足三里。 突然之间,他说,“蛊虫动了!” 沈玉心下一喜,赶忙抬头问,“是不是想要往银针这边爬?” 战云枭点头,“应该是的,但不知为何又停了下来。” “动了就行。” 沈玉知道这事儿艰难,但只要是动了,便证明她的方向没有错。今天只有她的血和一味药,这药还是临时涂抹上去的,等往后她的血融合了药,一点点总能试出来! 无论如何,这事儿都给了她希望。 这时,白七回来了! “三姑娘......” 话刚出口,便见自家王爷也在,而且衣摆掀开,裤子都被卷到了大腿根部,沈玉的手游走在他腿上...... 这画面一下子让白七直了眼! 战云枭也有些难堪,不明白自己堂堂正正一个什么风浪都见过的人,为何竟莫名生出一股偷情被抓包的尴尬,不由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说!” 白七回神,脸色诡异地看向沈玉,“沈三姑娘,人已经抓了,也照着你的吩咐,关好了。” “什么人?” 战云枭没忍住,问了句。 之后,便又怕被嫌弃他管得多,立即道:“算了,不问了。” 第147章 沈玉想了想,说,“是给你下蛊的人。我今天让白七尾随了三皇子,找到了这个人。我想看看能不能审出取蛊的方法来。” 这事儿,自是没什么好隐瞒的。 战云枭闻言心中一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你真的打算治好我的腿?” 沈玉点点头,“我知道你现在还不是特别相信我,但是我会做给你看的。” 男人心头一暖,一时间面对这样的沈玉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神一闪看向了窗外,“治好了我的腿,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吗?” 他的心情有些矛盾。 沈玉看着他的样子觉得有些心疼。 在外,他是叱咤风云的将军,是权倾朝野的战王。在面对感情的时候,却又如此没有安全感。 又想到他小时候被亲生父母当皮球踢来踢去,母亲甚至把他当仇人。长大之后,她又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 沈玉看向他搭在扶手上的手臂,拉过来牵在掌心,斩钉截铁道:“会。” 战云枭扭头看向她。 她抬眼迎上他的眼神,“除非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都会留在你身边,和你一起面对所有的事情。” 那样坚定的眼神,战云枭第一次见。 他这短短半生,无论是父母亲人还是爱人,永远都是厌弃、排斥他的。他都已经习惯了,突然遇上她这么说,他的手微微发抖,竟不知如何回答她。 沈玉知道这事儿还需要时间。 于是也没多说,话锋一转道:“如果王爷肯信任我的话,就把这个人交给我来处理,你别插手好不好?” 她怕这反贼会说出雪叟一样的话,若战云枭知晓她要以身饲毒才能引出这蛊虫,他多半不会答应。 战云枭不知她什么意思,但这些年来但凡她有丁点儿要求,除了让他滚之外,他都应了。 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他点了点头,“好。” 沈玉朝着他笑了笑,“那时间不早,王爷......要今晚留宿吗?留宿的话,我把床让给你。” 沈玉看了眼桌下的书卷,生怕被他发现了。 战云枭闻言耳迹一红,轻咳一声道:“不了......后天吧。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后天我来提亲。” 沈玉见他有些紧张,便点头道:“那我后天在侯府等你。” “嗯,”男人点头,心跳有些快,最后问了句,“你今天出去,可有被人伤到?” “遇到了一个小毛贼,不过没关系,伤的不是我。”沈玉说这话时,紧盯着他,“王爷应该认识那个小毛贼吧?” 不然的话,他不会深夜赶来看她。 战云枭抬眸看她,觉得她聪明是尽有的,只是不知为何前几年...... 罢了,他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里甩出去,有些抱歉地解释道:“她......是我母妃认的义女,家里与我也有些恩情,这些年得了母妃宠爱,性子有些娇纵。又与我同在一个师父门下习武,因此算是师妹。若她冒犯了你,我替她跟你道歉。往后,会好好约束的。” 他的话说得温柔,沈玉却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薄怒和歉意。 第148章 虽说她和战云枭之间的事情,不关那小毛贼什么事儿。只不过,他的腿变成这样,的确是她害的,她的确也很难做到理直气壮。 于是,笑了一声,“也没关系,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王爷不必往心里去。” 难得她大度,惹得战云枭不禁侧目。 但转念便又觉得,她是不是连吃醋都不会? 于是,心下难免有又一些郁闷,最后道:“怕是我母妃做主,要把她嫁给我,你也不会往心里去。” “......”这说的什么话? 沈玉愕然,回神后道:“那可不行,你若娶我,便不可纳妾。” 她凭着本心说话,本以为他会生气,结果却见他嘴角露出一丝丝笑意。见她看过来,竟是扭头掩饰过去,留下一句:“那,时间不早,本王便先回去了。” 说着,竟自己转动轮椅,往门口去了。 沈玉先是一愣,回神后摇头微笑。 这男人...... “我送送你。” 她笑着跟出去,正打算推他下楼,结果前方轮椅一转腾空而起,等她回神时,已经稳稳地落在了院中,唯有那道潇洒之极的身影好似依旧定格在半空中,惹得她半晌都没能回神。 楼下传来男人微微有些清越的嗓音:“回去吧,后天见。” 沈玉看向他,从他看中清晰捕捉到那一丝丝压抑、隐忍的渴望和迫不及待,烫得她心头一颤。 之后,姜九推着他离开了。 沈玉目送他的背影远去,许久都没回神。 白七有些诧异地打量着她,片刻之后忍不住推了推,“别看了,人都走了。” 眼前这沈三姑娘看他家王爷,简直一眼都嫌多。现在人都走了,她还在痴痴往那边望,简直是咄咄怪事。 沈玉回神脸上一红,“只是在想事情......” 白七无语,想事情你脸红? 但怎么说也是好事儿,他家王爷一腔痴情总算是有了着落,便也没戳破她,道:“那姑娘先休息,南楚那人明天再说......” “不,就现在。” 沈玉原本就睡不着,现在好不容易抓到了人,有了一丝丝希望,又怎么可能会放过? 白七有些无奈,“可是此处距离西城很远,夜里也不好去牵马......” 深更半夜的,她好歹是侯府的千金,哪能到处乱跑? 沈玉闻言朝着他眨眨眼,“你轻功带我啊!” 白七:“......” 之前她见了他,就跟见了苍蝇一样,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现在居然主动要求他带出去? 他忍不住四下一瞅,“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滚,深更半夜哪来的太阳......赶紧走。”沈玉知道他在揶揄自己,尴尬白了他一眼。 白七一笑,一把拉起她的手臂,“走就走。” 沈玉只觉得脚下一阵腾云驾雾,赶紧紧紧拉住他的手臂,又想着白天雪叟传给她一些内力,便忍不住道,“白七,你这轻功教给我好不好啊?你要是肯,我可以叫你一声小师父的。” “我又不是出家人......” 白七下意识皮了一句,说完才发现,自己什么时候和沈三姑娘说话这般放松亲近了? 扭头一看,发现她正双眼亮晶晶看着他,叫人拒绝不得。 第149章 沈玉前世吃过亏,今生要办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且都危险重重,自然恨不得把能学会的都学会,别说是叫小师父。只要白七肯把轻功和隐匿的能力传给她,她叫他爷爷都肯。 那双眼中,当然是满满的诚意和求知若渴。 白七眼神一闪,突然就明白自家王爷这些年执着什么了。 沈三姑娘不做人的时候的确可恶。 可当她开始做人了,那就完全往相反的方向去,可爱又可敬,你真的很难拒绝她。 于是,白七点点头,“我先带你走,你仔细感觉四周空气和风的流动......人力终究是有限的,无论修的是什么,最后还是都要借助自然的力量。当你和这股力量融为一体,那便是扶摇直上九万里。” 沈玉点点头,照着他说的做。 很快白七就发现,她身上似乎有轻微的内力在涌动,不由震惊道:“你怎么有内力?!” 而且,她似乎隐约已经摸到了门道! 这简直太可怕! 沈玉认真地说,“这不是我的内力,是我欠着别人的人情,往后要用命去还的。” 她接受了雪叟的内力,那便是等于同时接收了他身上遗留下来的恩怨因果,还有腥风血雨。 白七听得云里雾里,但有些事情也不好多问,只好到此为止。 两人走了大概半个时辰,这才到了西城那座偏僻的小院。 “你在侯府有韶华苑,什么时候跑来这里,买了个院子?” 白七看着这破败的地方,是有些好奇的。 沈玉叹了口气,“我怕说出来被你打。” “......” 白七:“我不打。” 也不敢。 沈玉落在门外,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实不相瞒,这院子,是之前三皇子约我见面的地方。今天这人失踪,他肯定在翻天的找,藏在这里算是灯下黑,他想不到。” “......”白七的确想打她。 但看她这么坦诚,又无话可说,最后道:“那往后呢?” “先问完了再说。”沈玉还顾不上以后的事情,她只想先问问这个人,有没有解开战云枭腿上蛊虫的方法。 白七点头,也觉得这个事情最重要。 两人进了院子,反锁了门,进了厢房。 厢房里一片漆黑,白七点了灯,沈玉才看到那被五花大绑在柱子上的人。 这是一个老头,看上去大概五十多岁,面容苍老枯槁、皮肤呈现病态的黑紫色,像极了中毒的症状。他的头发不剩几根,像是杂草一样在脑门上东倒西歪。 沈玉看到他时,一下子皱起了眉。 “是你?” 这个人她之前见过,有一次三皇子和她相约去酒楼,这个人就坐在燕春楼对面的街角,端着个破碗在乞讨。 当时她善心大发,丢了一些碎银子给他。 他的眼神居然有些嫌弃。 当时她不明白一个叫花子哪来的勇气嫌弃银子,现在这个疑问没有了。 他蹲在那里,多半不是乞讨的。 乞讨只是一个幌子,而那个位置正对着的,是战云枭今天出现过的那个露台。 也许,他一开始的目标,便是战云枭! 而对方看到她,也是一脸震惊,“怎么会是你!” 第150章 “你不是和三皇子一起的吗?你为什么要抓我?”老头瞪大眼睛盯着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等眼神回落在白七脸上时,突然明白了什么。 白七也想知道沈玉怎么解释。 沈玉冷笑一声,“是啊,我之前和他是一起的。但是现在,我不想玩了,倒是想反过来玩玩他。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白七:“......” 他怎么从沈三姑娘身上看到了一股邪性? 沈玉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这性子多少有些变化,至少是比之前心狠手辣了。 那老头闻言心惊,脸色沉了下来,“你抓了我也没用,战云枭腿上那蛊虫我也没办法,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只是没想到,三皇子谋算许久,竟是被你背刺一刀!” “是啊,没想到吧?” 沈玉眼底带着一丝丝嘲讽,“在你们眼中,我就是一个指哪儿打哪儿,随便糊弄一下就能哄好的蠢货。” “但是今天,有没有办法不是你说了算。” 沈玉扭头看向白七,“你去门外守着,我来审他。” 白七脸色更诡异了,“你确定......不需要帮忙吗?” 沈玉点头,正色道:“不仅不需要帮忙,我还要你对今天的事情保密。战云枭既然把你送给了我,那从此往后你便是我的侍卫。今天无论你听到了什么,都不可以告诉他半个字,明白了吗?” 白七本能的想要抗拒。 但迎上她的眼神,却又莫名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她那个眼神给他的感觉,竟是像极了自家王爷,有种令人难以忤逆的压迫和严肃,不怒自威。 一个人的性格改变也就罢了,可就连身上的气场都变得像个在高位上生活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人,这是不是太奇怪了? 白七深深看了她一眼,退了出去。 他现在怀疑,沈玉可能已经不是之前的沈玉了。 可这话没头没绪的,也很难说出口。 时间紧迫,沈玉也顾不上他们怎么看自己了,因为她就是她,就算是别人再怎么怀疑,也绝对找不到任何破绽。 坐下来,把银针在桌上展开,看向那老头,“姓名。” 淡淡的两个字,仿佛只是例行公事,她是提审的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犯人。 这本该是寻常态度,可放在咋咋呼呼没头没脑的沈三姑娘身上,变显得诡异可怖了。 老头眉心紧皱,“这对你没意义。” “啊!” 话音未落便是一声惨叫,沈玉手上的银针已经精准扎进他的眼球,前方传来少女甜美却瘆人的笑声,“怎么会没意义呢?实不相瞒,我最近正在学医,正缺一个练手的......下手不准,您多担待。” 门口的白七:“......”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那老头一声惨叫便知道,没什么好事儿。 再听沈三姑娘那嗓音...... 多邪门啊! 血从那老头眼睛里涌出来,他下意识想要捂住眼睛,却挣扎不开,只能用另一只眼恶狠狠盯着沈玉。 沈玉一笑,又拿了一根银针,“再问一遍,姓名。” 第151章 老头不想回答,但看到她手上那翻着寒光的银针,只好咬牙道:“宴尺!” “糟蹋了一个好名字。” 沈玉一声冷笑,“老家哪儿的?” 宴尺眉心一皱,正想着扯谎,被她识破,“你最好老实说话,否则的话,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南楚。”老头再次妥协,心里把三皇子骂了个狗血喷头:不是说沈家三姑娘只是一个草包吗?这叫草包? “九黎来的?” 前头传来沈玉的声音,言简意赅。 宴尺摇头,“不是,我只是救了一个九黎的人,便得了这只蛊。原本是用来防身的......后来的事情,沈三姑娘不是清楚吗!” 他说着,仅剩的一只眼睛里,不由沁出一丝冷笑,“事情是你和三皇子谋划的,现在跑来问我,不觉得......” “啊!” 瞬间三根银针入命脉,宴尺整个人都扭曲起来,差点疼得灵魂出窍。 回神再看沈玉,她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目寒光地走向他,“你说的没错,事情是我和三皇子做的。但我这个人,既然对战云枭下得去手,也便对别人下得去手!宴尺,今日你要说不出那蛊如何解,我能把你的皮活生生扒下来,再把你的内脏一样一样掏出来,明日便送到三皇子府上去,给他开开荤!” 她的嗓音算不上高。 但宴尺感觉,自己刚刚那一番话,是彻底激怒了她,她那双杏眼当中,竟是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仿佛但凡他敢再说错一个字,她便能把刚刚那些话变成现实。 门外的白七更是恨不得直接推门进来,看看沈玉怎么了。 他不敢相信这是沈玉。 以前的沈玉花痴、蛮横、但很单纯,也懦弱胆小,除了会冲着他们主仆几人撒气之外,对别人都是讨好的。 可现在的沈玉...... 她身上不仅会偶尔流露出那种身居高位的威严,且思路清晰,能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不仅如此,还心狠手辣。 尤其是,记忆中的沈三姑娘就是一只鸡都没杀过,现在却说要把一个人扒了挖了内脏给三皇子加餐这种话...... 白七只觉得浑身紧绷,连他都感觉害怕了。 宴尺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沈玉就在他对面,昏黄灯光照在她脸上,少女的脸还带着一丝丝婴儿肥,但表情却像是地狱血海中爬出来的修罗,令人胆寒。 宴尺盯着她,瞳孔发颤。 沈玉脑海里,滚着他刚刚说的那些话。 是,事情是她和三皇子谋划的,害了战云枭,让他残了一双腿!可正是这一番愚蠢的作为,让她对他的愧疚和亏欠越发深厚,每次想起就像是万箭穿心一样难受! 这伤口,此时此刻又被血淋淋掀开。 她恨! 恨柳氏、宋婉晴和三皇子玩弄算计她,更恨自己愚蠢无知,才伤害了对自己最好,最重要的人! 这恨意,变成了她手上的尖刀。 就在宴尺还在想怎么回答时,她手上的匕首已经插进了他的血肉,避开要害狠狠转了一个圈儿! “啊!” 宴尺的惨叫声,几乎掀破房顶。 白七扭头看向门口,一阵毛骨悚然。 里面传来少女嗜血的温柔嗓音,“你是不是很羡慕他残了双腿的模样?今天晚上,我来成全你!” 第152章 “住手!住手!我来说!” 宴尺被她眼中的杀意吓到了,回神之后冒着冷汗大喊,浑身抖如糠筛。 “蛊虫怎么引出来?” 沈玉没什么耐心,带血的匕首落在他的大腿根部,似乎随时都能下手。 宴尺吓得差点失禁,上气不接下气道:“你先不要动手,我虽然不知道这蛊怎么解开,但是我身上还有半瓶养蛊之人的血!只要用同样的血,便可以把蛊虫引出来!那蛊虫,便是喝这血长大的!” “拿出来。” 沈玉一刀断了他左手上的麻绳。 宴尺赶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她,“就是这个东西,但是这些血远远不够......” 沈玉闻言,看向他的伤口。 宴尺吓得三魂出窍,赶忙道:“我的血肯定不行,我又不是养蛊之人......这蛊乃是混有一百零八种毒药的血养出来的,除非有人也有一模一样的血,让战云枭的伤口浸泡在大量这样的血液中,否则那蛊虫是不会被吸引的!” 这个结果,和从雪叟那里得到的差不多。 沈玉说不上失望,只能说是自己欠他的,老天有报应。 “哪一百零八种毒药?” 她沉沉看向宴尺。 宴尺喉咙滚了滚,结结巴巴道:“清、清单在我房、房间的床底下。但是我告诉你,这一百零八种毒,可不是谁都能承受的,九黎饲蛊之人,往往在炼药的时候,九死一生!” “这便用不着你管了。” 沈玉朝着门外,“白七,去找清单。” “......是。” 白七回答她的声音,都变调了。 转身正要走,屋里又传来一句:“记住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白七脊背一寒,最后只得应了一声,“是。” 之后,便离开了。 “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你可以放了我了吧?”宴尺看着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是一刻都不想跟她呆在一个房间了。 沈玉回神,看向他那两条腿。 看了好久,看的宴尺几乎尿失禁了,她才幽幽然开口,道:“你说得对。燕南山那事儿,是我和三皇子商量好,给战云枭设下的埋伏。” “但是,有一点是我不知道的。那就是你。” “我以为三皇子要给他下毒,但却没想到是蛊。这蛊,还是冲着要他的命去的。燕南山那天,我为了帮三皇子,从悬崖上滚下去,也算是为了他豁出了性命。” “可三皇子的弓箭手,射箭的时候根本没考虑到我,他们恨不得让我和战云枭一起死。只有战云枭不顾自己的性命去救我。” “若不是我,他的腿不会受伤。” “而你......” 沈玉看向他,笑了一声,“没有办法,我不能自杀谢罪,就只能让你受这个罪了。” “你想干什么!” 宴尺整个人浑身紧绷,恐惧地看向了她。 “把你欠他的,还给他。” 匕首落在他的大腿根部,她的嗓音堪称温柔。 话音未落,便是宴尺一声惨叫。 等半个时辰之后白七进屋时,便看到宴尺已经没了四肢,只剩下半个身材像个柱子一样立在墙角,伤口已经止了血。 沈玉正坐在桌边,细细擦拭着她的匕首。 第153章 手帕上面全是血,那匕首却是寒光发亮,衬得她的脸上也带着一丝丝寒意,令人心惊。 白七说话的声音都不由压了下来,“姑娘,东西找到了。” 第一次,他看着眼前的少女,生了一丝丝惧意。 不是因为她虐了宴尺,而是因为她做完这样的事情之后面不改色,眼睛里仿佛蒙着一层难以融化的寒霜。 若非见惯了生死,怎么会这样? 沈玉没心情管他怎么想,接过清单看了眼,道:“回去之后誊抄一份留给我,另一份你拿着去收集药材,尽量找品质好的手,不要让任何人发现。明白了吗?” 白七到了嘴边的话不知为何没说出口,最后只能点点头,“好。” 又看向宴尺,“这个人怎么处理?” 沈玉看向地上那血淋淋的四肢,眼中嗜血之色一闪而逝,道:“既然你隐藏的功夫好,那便把这这些残肢送去三皇子,算是我给他送的第一份大礼。” “......”白七猛地一抖。 这是不是太狠了一些? 只听沈玉道,“至于这个人,先留着吧,也许有用呢。” “那肯定不能留在这里了。”白七闻言道。 “不,就留在这里。” 沈玉看向对面厢房,道:“厢房下面有个密室,塞进去就可以了。” 她很好奇,三皇子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个人。 前世到了后期,三皇子每次见她都跟做贼似的,要么就是推脱不见,要么就是宋婉晴送信过来,最后好不容易肯见了,便约在那个密室里。 可她等到的人,却不是他。 而是他派来的抓她的人。 她一进门,便被人套上麻袋,打晕在地。 等醒来时,人已经在天牢了。 沈玉想到这些事情,眼底恨意终化为无穷无尽的寒霜,收了匕首出了门。 白七默默地在背后处理尾巴。 等弄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在去三皇子府上。”白七看着她,“明日还有事儿,你不能再熬下去了。” “我在这里待会儿,你先去三皇子府上,回来再带我回去。” 沈玉暂时先不想回家,她身上的戾气太重了,且觉得有一些冷,于是吩咐道:“你回来的路上,去夜市那边,帮我带一份热汤面吧。” “......好。” ...... 三皇子府。 温香软玉的被窝里,三皇子在大丫鬟的身上折腾了很长时间,依旧没能进去,气恼地把她一脚踹下了床,躺在床板上身体颤抖,双拳紧握,恨得要死。 不行。 男人不能说着两个字,尤其是皇子。若是生育能力跟不上,基本上也就失去了继承皇位的机会。 但是偏偏他就是不行。 最近几日,沈玉变化太大,已经成了一枚根本掌控不住的棋子。 府上的幕僚和宫里的静妃都在劝说他,让他找个机会生米煮成熟饭。 他今天也生了这个念头。 可是,沈玉是学医的。 一旦遇上这样的他...... 三皇子狠狠闭了闭眼,一拳砸在床上,许久心情都难以平静。 这病,他不能说,也不敢找人治。 一旦传出去,那些支持他的人,肯定都会倒向别人。 就算是要治,也只能等登基之后。 正想着这个,外面突然传来“砰”一声! 第154章 “什么声音!” 三皇子气不打一处来。 紧接着,传来的尖叫声,“啊!血!血!” 三皇子大惊,爬起来披衣服冲出门去,“在哪儿血?” 话刚出口,便在目光落在院中的东西上面时,浑身僵硬,脸色变得煞白。 星光清冷,空气里是淡淡的血腥味。 地上躺着两条血淋淋的腿,两只胳膊。伤口还是新鲜的,血管里涌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 三皇子浑身颤抖,回神大喊一声,“快来人呐!” 紧接着涌进来一群人,他的侍卫快步上前,“王爷,怎么了?” “查!马上去给本殿查是谁干的!”三皇子破着嗓子大喊,把一度的儒雅从容丢了七八分。 一个侍卫上前,皱起了眉,“殿下,这身上的衣服......怎么看起来像是宴尺的?” “什么?” 三皇子心头咯噔一下,猛地一个趔趄。 定睛一看,那衣服不正是宴尺的么? “有人杀了宴尺,还把四肢丢还给本殿,是几个意思!”话音未落,便飚出一句:“是战云枭!肯定是战云枭!他发现了!” 他身子一晃,差点没栽倒在地。 侍卫上前扶了一把,他才堪堪站稳,“上午本殿刚见过宴尺,下午宴尺便失踪了。这才找了一个时辰,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战云枭要反击了!” 他如同惊弓之鸟,眼神都有些恍惚。 “殿下,未必是暝阳王,他的性子应该不会是这样的作风......”侍卫闻言,提醒了他一句。 三皇子这才回神,“你说得对,这不是战云枭的作风,到底是谁,在威胁本殿!” “发现了一张纸条!” 突然,另一个侍卫拿着一片带血的纸片上前来,面色诡异,“说、说是送给您的第一份礼物。” 三皇子接过纸张,看不出任何眉目,“这是拓印版的宋体,根本看不出来是谁的字迹!” “查!” “马上去给本殿查!” 一众人散开,又听他大喊,“把这些东西给本殿处理掉,马上!” 一群人手忙脚乱地把残肢断体弄出去,又点上熏香,没了院中那股血腥味,三皇子才缓缓平静下来。 他手上不是没有沾过血,死过人。 只是,至今为止都还没有人这么对他! 简直是胆大包天,岂有此理! 可一时间,他根本想不起来,除了战云枭还会有谁...... 良久之后,他对道:“你去,请范先生过来。” 这事儿,他得好好合计一下了。 暗中,白七冷笑一声,离开了三皇子府,赶回去找沈玉。 又在半路折返,回了一趟王府,对门口的人说了几句什么之后,这才飞速赶往北城。 紧接着,有人出现在了战云枭的窗外,低低道:“爷,白七那边传来消息,说沈三姑娘砍了那下蛊之人的四肢,血淋淋丢进了三皇子院中,三皇子现在正如惊弓之鸟,喊了幕僚去商议......” 本来有些睡意的战云枭猛地惊醒,“她自己动的手?” 怎么会呢! 细想这么多年沈玉的种种表现,咋咋呼呼是十分有余,但心狠手辣是半点没有的,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只听窗口侍卫道:“白七侍卫怀疑,她早就不是之前的沈三姑娘了,王爷和她的婚事,恐怕得仔细斟酌。” 第155章 “万一......” “属下是说万一,她上次昏迷,被什么人附身了,或者什么人借尸还魂,恐怕......” 窗外的声音不算清晰,却在战云枭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也发现了沈玉的异常。 先不说对他的态度,便是对柳氏、对三皇子的态度,也都令人费解。柳氏无论怎么说,也都是她娘,虽然她现在在怀疑不是亲生的,但这不还没有确凿证据么?昨夜打的,是不是太狠了? 还有三皇子。 沈玉痴恋三皇子,可是足足七八年的。 七八年的感觉,怎么就说没就没了? 如今更仿佛是有着血海深仇。 尤其是,今晚的事情假如是真的,她真的亲自动手砍掉了那下蛊之人的四肢,那她可能就真的不是原来的沈玉了。 如此心狠手辣,又对朝堂上的事情了如指掌,怎么看也不是个女子。 只是...... 一瞬间,这些怀疑又全都没了。 他回神凉凉一笑,道:“聘礼照常准备,她就是沈玉。” 这世上,除了曾经那一人,还会有谁在乎他的死活?还会有谁,因为伤了他而化身恶魔,去报复三皇子呢? 窗外的人愣了一下,之后点头,“是。” 人走后,战云枭却再也没睡着。 他想到了很多事情,小时候的事情......突然之间,就迫切的想见到她,想看看她那双为了他杀过人的手,又是何等的迷人。 这一夜血腥,突然像是一场爆发的岩浆,将他这么多年冰封的内心点燃了。 ...... 沈玉在城西的小院子里坐了一会儿,不知为何就想到前世战云枭暗中调查他离开那几年她的过往的事儿,突然警觉: 自己是不是遗忘了什么? 柳氏总说她生的愚钝,记事儿比旁人都要晚,别的孩子能记得四五岁的事情,有的甚至能记起三四岁的事儿,偏偏她,七八岁之前概不记得,仿佛脑袋没开化似的。 到底是没开化,还是别的原因? 恐怕得好好查一查。 这时,白七回来了。 “三皇子什么反应?”沈玉回神,看向门口。 白七脸色诡异,“三皇子大惊失色,叫人去查谁干的,又叫了范先生过去,应该是要商议怎么办。前有温四海被皇上抓进天牢,后有宴尺出事儿,三皇子最近,恐怕要坐卧不宁了。” 他的目光静静落在沈玉身上,语气带着一丝丝谨慎和沉重。 如果她不是沈玉,她是谁? 白七感觉,应该是有一个别人的灵魂,在她身体里复苏了。 可这个世上,还会有谁如此关心自家王爷,又在最近刚刚死去,在她身上借尸还魂呢? 白七在回来的路上,把周围的人全都想了一遍,也都没找出这么一个人来。 这本就是个死局。 沈玉心知肚明,也因此肆无忌惮。 只是起身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我们回去吧。” “好。” 两人回去的路上,沈玉突然问,“白七,有个事儿我想问一下,很小的时候,我和你家王爷关系好吗?还是也像是前几年那样,相看两相厌?” 第156章 白七有些无语。 什么叫相看两相厌? 分明是自家王爷一厢情愿,她单方面的厌弃他罢了。但既然她这么问,两家又已经打算和好了,再加上他现在怀疑她的身份,也存心试探,便反问道:“沈三姑娘不记得了?” 沈玉摇摇头,“是啊,不记得了。大概七岁半之前吧,发生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柳氏经常说我记事儿晚,是太笨了。” “......”白七嘴角一抽,又问,“那七岁半到现在的事儿,沈三姑娘又全记得吗?” 沈玉抬眸看了他一眼,也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道:“那自然是全记得的,你想问什么,随你。” 白七一时间又拿捏不准。 若她记得这段时间的事情,便又不可能是别人借尸还魂。 沉吟片刻,道:“王爷是在你七岁那年去的军营,道别时你一直送他送到了城外驿站依旧依依不舍,哭得特别伤心,生怕他最后死在战场上......王爷跟你保证,若有朝一日凯旋归来,必定第一个去见你。” 沈玉浑身一震。 这事儿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难怪战云枭打完仗回京,连宫里都没去,家也没回,第一时间就冲到了侯府大门口,兴高采烈地来找她! 可那时候的她,已经对过往都不记得了。 她喜欢上了三皇子,又听柳氏和宋婉晴说,他是个军营里出来的粗鄙之人,甚至在进城之前还想对宋婉晴用强,以至于她对他厌恶至极。 一见面,便一盆冷水泼上去,让他滚,嫌弃他恶心。 原来竟是她爽了约。 沈玉闭了闭眼,心中一股抽痛缓缓爬遍四肢百骸。 许久之后,沙哑着嗓子沉沉道:“下次你回去,替我跟你家王爷说声对不起。” 白七愕然看向她。 对不起? 这话从沈三姑娘口中说出来,简直等于天要下红雨了! 便见她抬眸,认真地看向他,“那时候的事情,我真的都不记得了。” 白七一噎,“就说......你怎么仿佛变了个人。” 沈玉长叹了一口气。 许久,才道:“你有空,多跟我讲讲那时候的事儿吧。” 白七汗颜,“可属下知道的也并不多,那时候你们年少,王爷每次去找你玩,或者你每次找王爷玩,都会把属下和姜九赶到一边去,说是要讲悄悄话......” “......”本来很难受的沈玉猛然噎住。 那么小,她和战云枭之间,还有悄悄话要讲,到了要把侍卫都支开的地步? 一时间,不禁脸上发烫。 但同时也明白过来,战云枭那一腔执念从何而来。 到底,前世是她负了他! 沈玉垂眸哽咽,像个迷路了的孩子,突然显得格外难过无助。 回侯府之后,便直接爬床上蜷成一团。 白七得了她的允许,便光明正大回了王府,直接到暝阳王书房。 天已经快亮了,暝阳王正在收拾去早朝,一见白七进来,便抬眼问了句,“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白七竟发现,他的嗓音要比往常轻快一些,似乎心情还不错? 愣了一下,才回了句,“沈三姑娘让属下过来,替她跟您说声对不起。” 男人正在系盘扣的修长手指一顿,抬眸看向了他。 第157章 对不起? 那可真是变了性子。 只不过,她上次不是已经说过对不起了么?所以,“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说对不起?” 他看向白七,眼底隐隐竟是有些期待。 白七看着他,面色古怪,道:“她说,自己不记得七岁半之前的事情......属下试探过,她好像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王爷是不是早就发现了其中异常,才让人去查您离开那几年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战云枭闻言沉下脸来,“她天生聪慧,若非发生了什么事情,绝不可能七岁半才记事儿。这事儿,你吩咐下去继续查吧,要快。” 白七点头,“只不过,这样便更加说不通了。按理说,七岁半之后,她不记得您和她之间的事情,那所有的事情都是柳氏和宋婉晴说了算,别说是琴棋书画,便是做人的道理也没学到几分。可从属下的观察来看,她对朝堂上的事情了如指掌。这不可能是一个闺阁女子能做到的事情......” “别人做不到,不代表她不可以。” 战云枭打断了他。 昨夜他苦思冥想一夜,想到这些年来自己经历的种种,再一想近期对自己稍微有点关心的人,都没出任何岔子,便可以确定,沈玉依旧是之前的沈玉了。 只是,这中间有些误会。 白七见他眼中神色坚定,便知晓自己多说什么都没用,可心里总感觉怪怪的,便仗着和他一起长大,开了个玩笑,说:“可若是她真的换了个魂儿,里面是个男子,那王爷还要娶她吗?” 战云枭扭头,突然白了他一眼。 白七脖子一缩,片刻之后便听他道:“我在乎的只是她这个人而已,与男女无关。” 白七仔细看他时,见他眼中又露出回忆之色。 想来那过往支开了他们说的悄悄话并不简单,可能早就超过了男女之间的过家家。 白七心里好奇,但战云枭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开口了。 只是吩咐道:“以后你尽量不要离开她身边,三皇子如今掌控不了她,迟早狗急跳墙。她比以前更危险了。” “另外,你走之前,叫战红绡过来一趟。”他的眼中噙着寒意。 白七便知道,战红绡要遭殃了。 这么多年,无论沈玉对自己王爷态度有多差,他都是不允许旁人冒犯她分毫的。哪怕是战红绡,这个名义上的王妹。 白七找到战红绡的时候,战红绡已经打扮妥当,打算去秀华堂了,“今天去秀华堂,我一定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证明,我才是最适合给王爷治病、陪伴他的人!她沈玉,就是个废物!” “废物!” 她气得,一脚把鞋子踹出了门口。 白七侧身躲开,看向她,“王爷叫你过去一趟。” 刚刚还嚣张跋扈的战红绡闻言顿时一阵紧张,“师兄找我何事?” “你做过什么,你自己清楚。”白七之前讨厌沈玉的恶劣性情,但对战红绡这种仗势欺人,总是打着王爷的名义到处耀武扬威的也没多少好感。 因此,眼神是冷的。 战红绡见状也难免语气变得生硬,“你现在跟着沈玉那个废物,反倒对付起我来了?是不是你告诉王爷我在青柳巷外面堵她的!” 第158章 白七本就心情不算好,看她这个样子,当即脸色也变得不大好看,沉沉道:“昨天下午,你堵在那里的时候,王爷便在青柳巷,还需要我告诉吗?” 战红绡猛地一噎,瞳孔缩了缩,没再说什么。 白七丢下一句,“话我带到了,你爱去不去。” 说完,便离开了战红绡的院子,去找沈玉。 沈玉夜里睡得不多,白天又要去秀华堂,正坐在梳妆台前面打瞌睡,任由松露在她头上摆弄,“姑娘,你昨晚是不是又背着奴婢偷偷溜出去了?这要是让老爷和夫人知道了,还不得被气死?再说外面那么不安全,你一个姑娘家,白天不带人四处跑就罢了,怎么晚上也敢去?” 前世沈玉听到这种话,会嫌烦。 更因为此,觉得松露奴大欺主,变着法子折磨她。 现在听着,却只觉得心里暖。 “这不白七跟着吗,白七的武功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我也不是软柿子,我不还有毒嘛......你先别说话,让我打个盹儿,就一会儿。时间到了叫我。” 松露无语,还想说什么,但见她实在困得不行,又不免有些心疼,给她披了件衣服。 左右自家姑娘长得好看,不戴那么多首饰也显得清丽动人,干脆别折腾了。 白七过来的时候,就见那沈三姑娘像只猫一样蜷成一团,趴在梳妆桌上睡得正香,一眼看过去侧脸奶呼呼的,像个刚出锅的糯米糍。 “......” 一时间,竟是难以把她和昨晚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松露把他推了出去,“嘘!让她睡一会儿。” 白七只得小声问,“檀香呢,好些了吗?” “刚起来,在窗边坐着呢,你想去看就去。”松露眨眨眼,对自己小姐妹那点儿小心思了如指掌,自然也愿意成人之美。 白七脸上一红,“不了,我带了药过来。” 把药递给松露,但眼神还是不由自主往那边瞄了一眼。 松露抿嘴一笑,拿着药去找檀香。 沈玉其实并没有睡实,隐约听见外面的说话声,一股暖融融的感觉涌上心头。 生活本该就是这样子的。 可惜前世她被人利用,腥风血雨尔虞我诈那么多年,平静的好日子愣是一天都没享受过。 想起来真是觉得不甘心。 情绪一上来,便睡不着了。 她起身捏了个冷水帕子,拍拍脸便出门,道:“一会儿便去秀华堂......你们准备吃点吧,我先去母亲那边,回来就走。” 丢下一句话,便往大夫人的惠心院那边去了。 惠心院那边,大夫人正在孩子们准备夏衣的布料,见她进来赶忙道,“玉儿,你来得正好,瞧瞧这身料子喜欢吗?” “娘挑的,都是上好的料子,玉儿都喜欢。”沈玉进屋笑了笑,问,“娘,昨晚阿姐还是没回来吗?” 大夫人闻言叹了一声,“可不是,唯有半夏回来一趟,带了些吃食和衣物过去,这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总是在秀华堂也不是个办法,但长者所求,又不好拒绝。” 沈玉闻言眉心一皱,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 第159章 但这事儿给大夫人说了也是让她白担心一场,她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之前,她也一直以为,是大姐太过优秀,学识和文先生不相上下,所以文先生才把她当成最得意的学生,在秀华堂专门留了一间房,让她留在秀华堂帮他审批其他学生的功课。 前世,她对沈馨嫉妒又嫌弃。 嫉妒的是她能被人如此吹捧。 嫌弃的是,一个女子只知道读书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像她那样,早早攀上三皇子。 现在想来,觉得自己愚蠢又可笑,居然听信柳氏和宋婉晴这种瞎话,还很骄傲。 如今冷静下来,便也看清楚了其中的门道。 大姐沈馨再优秀,又怎么可能比得上那些世家的少爷公子们?女子本就不许谈论朝堂之事,大姐会的都是琴棋书画和一些诗文,寻常给女眷们指点一二倒是无伤大雅,可若是给那些世家公子们审批功课,便显得捉襟见肘了。 而文先生与老齐王交好。 沈玉记得,自己很多次在秀华堂外面看见老齐王,当时没当回事。 直到有一天,沈家落了难,老齐王堂而皇之来侯府提亲,年逾五十的他居然恬不知耻想要纳沈馨为妾,还扬言自己在秀华堂的时候早就看上了她云云,败坏沈馨的名声。 如今文先生此举,看起来倒像是在为老齐王大开方便之门。 沈玉不由攥紧了拳头,和大夫人又聊了几句之后,带上大夫人给她的吃食便离开了惠心院。 之后,带着白七、松露两人去了秀华堂。 “沈三姑娘怎么突然想起要去秀华堂了?你以前不是嗤之以鼻的吗?” 白七看着她性情大变,跟在身边是越来越好奇,难免事事都想试探一番。 “那是我以前不懂事。” 沈玉苦笑一声。 京城学府华庭院,分为广文馆和秀华堂。 广文馆培养文官,秀华堂专供贵女学习。虽然偏重不太一样,但是老师却是一样的,也只是简简单单将华庭院分成南北二院,中间甚至一道墙都没有。 华庭院的老师,除了文先生之外,还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大儒、奇人异士,几乎整个大齐的能人都聚集在这里,瀛洲各家子弟,哪个不想入秀华堂? 便是当朝几个皇子,也都在这里学习过数年之久。 战云枭自己,虽然早就入了军,现如今又要早朝,但偶尔有空,也还是会去华庭院坐坐。 就这样一个地方,她哪来的底气嗤之以鼻? 这么一想,便感觉一直撺掇她远离秀华堂的柳氏和三皇子更加其心可诛。 他们不让她去,恐怕是怕她遇上高人指点,突然醒悟不受掌控! 一念及此,沈玉眼底染上一抹寒意。 便听耳边松露道:“姑娘,您以前不喜欢秀华堂的人,也没少得罪她们,她们也瞧不上您。尤其是三皇子的未婚妻孙采薇也在,且她身边也笼络了一群贵女公子的,今儿个贸然过去,恐怕会引人嘲笑,你要看开一点......” 沈玉闻言,想到昨日那梳着一头麻花辫的女子放话说,今天要在秀华堂挑战她的事情,不由看向白七,问了句,“对了,你家王爷那个......义妹,她叫什么名字?” 白七猛地一噎,扭头诧异地看向她,“你......今天真打算跟她比医术?其实大可不必的,王爷对你的心思你知道,今早她已经受过惩罚了。” 话说完,便见沈玉拿出一根鞭子,道,“就算是我肯善罢甘休,恐怕人家也不乐意。” 第160章 白七猛地噎住。 他怎么忘了,那战红绡的鞭子昨日被沈玉下毒夺走,现在当成战利品握在手上呢! 以战红绡的性格,怎么可能让她拿着自己的鞭子在众人面前出现?那不是在明晃晃打她脸么? 白七打量着沈玉,见她脸上平静无波,却总感觉她看似无奈的外表之下,藏了一颗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腹黑的心。 她怕是在等战红绡来找麻烦? “她叫战红绡。” 白七回答她的问题,嗓音显得怪怪的。 自家王爷这心上人还没娶进门,后院倒是已经烧起来了。 就不知今天又要掀起什么风波。 沈玉倒也没说什么,默默地上了马车。 秀华堂离沈侯府不远。 沈玉昨晚折腾一夜,到了车上又是昏昏欲睡。结果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前头便传来松露一声,“奴婢拜见三殿下。” 沈玉睁眼,四下一扫,见白七已经隐藏不见,便看向了前方来人。 这里是往秀华堂去的一处窄道,寻常没人什么人。 三皇子元宸正堵在车子前头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格外复杂。见她睁眼之后,问,“昨晚没谁好吗?怎么看起来有些憔悴?” “是啊,没睡好,做噩梦了。” 沈玉回神直起身看向他,“三皇子看起来脸色也不太好,黑眼圈那么重,昨夜也做噩梦了?” 三皇子猛地一噎。 他来,原本便是来试探她的。 可沈玉这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是真的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再说昨晚发生那样的事情,比噩梦还可怕,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凝眉盯着沈玉,沉吟片刻才话锋一转,道:“昨天晚上,本殿一直在想着提亲的事情。明天我会去侯府找你,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嫁给战云枭那个双腿残废的病秧子受苦。” 他说着,眼底露出不忍,上前一步试图去拉她的手,“玉儿,如今形势对本殿不利,但本殿对你的心从未改变,明天本王前去提亲,请你一定要答应本殿。” “若真的入了暝阳王府,你要再想出来,便不容易了。先不说战云枭已经残了,无药可医。便说战老王爷,也是常年混迹春楼瓦舍的浪子,我那个姑姑更是傲慢难缠,原本就不喜欢你,若抬头不见低头见,定会时时刻刻都不让你好过。” 沈玉不着痕迹的躲开了他的手,“可是那日燕南山,我为了帮你滚下山崖,你的弓箭手对战云枭出手时,也并未投鼠忌器。若他不为我挡着,现在变成残废的人,就是我。” 她抬眼看向他,眼神是委屈的,心里却是寒霜一片,只剩下冷嘲。 三皇子见状越发觉得她只是受了委屈所以闹脾气,赶忙道:“怎么会呢,其实那天本殿便在山崖下方等着,如果你真的掉下来,我便会如几年前那样,在下面接住你。绝不会让你受半点伤害。” “可我还是昏迷了七日。” 沈玉看着他这张脸,恨不得一拳头砸上去,“不论如何,我现在不太相信你。你想要我答应嫁给你,你得先让我见温四海。不然,你空口说白话,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想娶我?” 第161章 元宸脸色变得无比难看,盯着她好长一阵子,最后只能咬牙道:“我想想办法,但是你总得给我时间。天牢那边父皇严防死守,想要打通关节得看时机......无论如何,明天我去提亲,你记得务必答应我。” 沈玉早知道他这个答案,看着他凉凉一笑,把门帘放了下来,道,“松露,走吧。” “三皇子麻烦让一让。” 松露看向元宸。 元宸紧盯着马车,脚下像是灌了铅一般,但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最后只得让开让她们过去。 走得远了,松露才问,“姑娘,他今天来几个意思啊?” “意思就是,温四海的事儿他办不了,但还想让我答应他。”马车里,沈玉半闭着眼睛,嗓音凉凉的,噙着一丝丝讽刺。 怕是昨晚宴尺那事儿,让他开始越发地坐立不安了。 背后,三皇子站在大太阳底下,好一阵子都没回过神。 温四海的事情让皇帝对他产生了猜忌,让他和孙尚书现在都不敢轻举妄动。可偏偏沈玉提出要见温四海......而昨夜又出了宴尺那事儿,证明有人在背后盯上他了! 这种情况下,要再去见温四海,那不是找死吗? 他甚至怀疑,沈玉是不是故意的? 三皇子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只好转身,去了一趟济世堂,让齐大夫借着去给柳氏和宋婉晴看病的借口,去侯府打听一下沈玉到底怎么回事。 之后,这才去了华庭院。 无论如何,沈玉是他不能放手的。 就算是以前能放手,现在也绝对不能了。 一旦沈玉站在战云枭那边,才叫真正的没了回转的余地! 但是要见温四海这个事情,他怎么解决? 绞尽脑汁想了一路,最后还是剑走偏锋,生了邪念...... ...... 秀华堂外面,沈玉眼皮子微微一跳,心头多少有些不安。 三皇子狗急跳墙是预料之中的,只是他会怎么做却没有头绪,毕竟随着她态度的改变,很多事情也跟着变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松露去把马车安顿好,这才进了秀华堂。 刚进门,沈馨就迎了过来,三两步上前拉起她的手,“大哥昨天来,说你今天过来,我还惊讶呢。没想到你真的来了,往后便与我一起,太好了!” “原本打算昨天来的,被柳氏的事儿绊住了。”沈玉朝着她笑了笑,“这是娘带给你的吃的,还有点儿时间,咱们慢慢说。” “嗯,我们进去。” 沈馨高高兴兴拉着她去了自己的房间,路上难免引一些来得早的学生侧目,“沈三姑娘居然来了秀华堂,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旁人都是从七八岁来秀华堂学习,如今她及笄了才想起这事儿,是来搞笑话的吗?” “功课做好了没?便在这里嚼舌根!”沈馨闻言脸色一冷,看向那几人。 沈玉扭头,便在长廊边看到几个少男少女,三皇子的未婚妻孙采薇赫然其列,正被众星拱月一般围在中间。 见她看过来,眼底竟是露出一丝丝嘲弄和冷意,还有几分审视。 第162章 沈玉微微一怔,随后便明白了。 孙采薇对她有敌意,当然是因为三皇子,还有孙家和沈家不对付,她又在老太妃寿宴上,让孙尚书丢了脸的事儿。 至于嘲弄,那当然是嘲笑她这个京城三废之首不学无术了。 沈玉回神一笑,“算了,先进屋吧。” 说着,便拉着沈馨进门。 就算是她不学无术,那也是比她们多活了一世的人,如今要是真的还把一群小丫头的小伎俩放在心上,那才真是白活了一场。 见沈馨面上还是有不忿之色,便安慰道:“大姐倒也不必往心里去,比起朝堂上那些人,这些女眷们掀不起什么风浪......既然想说,那就让她们多说几句吧,左右我也不放在心上。” 沈馨看着她,叹了口气,“你倒是难得好脾气......不过咱也不必气馁,你打小聪慧,往后勤学一些,很快便能追上她们。” 沈玉闻言笑笑,看了眼窗边桌上成堆的宣纸,问,“文先生最近都把学员的功课交给你吗?” “是啊,说是他最近眼睛不太好,看不得太多字......”沈馨叹了口气,“好些日子了,真想回家住,毕竟到了晚上,这里全都是外男,女子们全都回家去了。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很是不方便,夜里还一些害怕。” 忽的,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道:“对了,昨天大哥来,说让我留意齐王,是你说的?” 沈玉点点头,走到窗口看向对面的亭台楼阁,“齐王常来那边住,但是我听说这个人不检点,仗着自己是皇上的亲弟弟,专门辱没良家女子,败坏了对方名声之后,便要纳妾。” 她怕沈馨不往心里去,便扭头看向她,认真道,“我听说,他好像盯上了你。” 沈馨闻言面色大变,手上的吃的差点的掉地上,“这怎会呢?他的年纪,都和父亲一般大!” “嘘!” 沈玉赶紧压住她的嘴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所以无论如何,咱都得想个办法,夜里绝不能住这儿了。” 沈馨点点头,脸色有些发白,后知后觉道,“我说每次我坐着这儿,他怎么都在对面凉亭里喝茶......” 沈玉一看她这表情,便知道她也察觉出不妥了,只是她本性善良,不愿意把人往坏的方向去想罢了。 沈玉想了想,道,“这样吧,今天下午我想个法子,咱们晚上一同回家。” 沈馨连忙点头,“这事儿还多亏你提点,不然我一直蒙在鼓里,长期下去也太危险了!” 两人说了一小会儿话,早课的时间快到了,沈玉跟着沈馨一同往课堂上去。 文先生还没来。 学员们嫌屋里太闷,都在门口的花厅下面纳凉,一看沈玉过来,顿时议论纷纷,“我的天,她今天来秀华堂,难不成真的是打算和战小郡主比医术吧?我怎么不知道她还会这个?” “就是,大字儿恐怕都没认齐全吧,随便给她写几个草药名,她念得出来吗?” 有人一声大笑。 沈玉看过去,却见是孙家旁支的庶子,说话间还看了眼孙采薇,便明白他是在帮着孙采薇说话,想踩着她的脑袋,巴结孙家嫡女谋利了。 第163章 孙采薇见状,虽然白了他一眼,但面上却露出微笑,假意道:“别乱说话,先生教导我们,便是个木头,也莫要嘲笑人家。倒显得咱们也是个不开窍的木头。” 谁又听不明白,她这是在说自己和沈玉不是一路人,嘲笑她显得掉份儿么? 旁边立马有人捧臭脚,“还是孙姑娘高见!” 这捧一踩一的戏码,沈玉前世见多了,每次都是她灰头土脸,最后衬得孙采薇宛如那天上的仙女,名利双收。 不过现在么...... 沈玉一笑,抬头四下一扫,“说的是呀,仙女就该待在天上把嘴巴闭上好显得一番仙风道骨,明明下了凡一脚踏进了茅房,却还非说哪怕是撒尿也仙气飘飘!” “真是,开了眼了!” 一旁,安王世子元枳闻言,也是囫囵一声笑,“说得好呀,也没比咱们高贵多少嘛,不也来这华庭院?那么高贵怎么不上天堂啊!” 沈玉扭头看过去,却见他眼底投来一丝丝感激。 沈玉便恍然,是她昨晚三言两语化了他和姜七夜之间那矛盾,他回过味儿来了! 只不过,被他这么一挑明,孙采薇脸上便难看了吧? 沈玉一扭头,果然见孙采薇一张俏脸变得通红,紧盯着她浑身颤抖。 沈玉朝着她一笑,“孙姑娘抖什么?我和安王世子说的是神仙,没说你......” 元枳闻言又是一笑,“是啊,我们说的是神仙,孙姑娘那么生气做什么,莫不是以为自己是仙女? 孙采薇:“你——” 孙采薇气得发抖。 原本她想打压一下沈玉,以她自己这么多年在华庭院累积的人脉,压制沈玉这样一个人见人厌的草包绰绰有余,谁知道沈玉牙尖嘴利不说,安王世子居然还掺一脚! 而安王世子是个浑的...... 这人不好得罪。 于是,只能闭嘴,扭头看向背后曲径,似在等救兵。 沈玉一想便也明白了过来。 战红绡昨晚信誓旦旦要在秀华堂挑战她,为的便是打败她之后给众人嘲笑,彻底让她颜面无存。既然这样,她肯定早早把这事儿宣扬出去了。 那孙采薇,自然早知道这事儿,所以才赶着来看笑话的。 果然下一刻,便见战红绡气冲冲从那边走来,一看到她便嚷嚷开来:“沈玉,你个废物那样待王爷,怎么还有脸去找他告状?” 沈玉突然想到,白七说战云枭已经惩罚过战红绡了。 难怪她一脸气急败坏。 而孙采薇见状,这才往沈玉这边看了眼,不咸不淡反击道:“我便不是仙女,也绝比不得有些人,一边放着和战家的婚书,一边便又行挑拨离间之事......” 沈玉目光从两人脸上扫过,生了一丝丝明悟。 难不成说,战红绡和孙采薇是一伙儿的? 临时搭伙欺负她,还是背地里...... 只不过,既然她们联手对付她,那就别怪她下手不留情面。 正巧,她也想试试战红绡! 她没再理会孙采薇,而是朝着战红绡一笑,道:“我说江公子,我要是去告状,就顺便把这个东西一并交还给他了!现在还在我手上,那不就证明我还在等着你把她赢回去吗!” 第164章 不等战红绡反应,从从袖间抽出一根黑金色皮鞭,往前猛地一甩! 只听“啪”一声,战红绡脸都绿了,“你敢羞辱我?” 她真的没想到,沈玉居然大庭广众之下,把她的鞭子拿了出来!这不就是在告诉大家,她去找这个废物麻烦,却还没能成功,反倒把自己的武器让人夺了吗? 只觉得她这不轻不重一鞭子不是打在地面上,而是狠狠抽在了她脸上! 战红绡气得脸红脖子粗,恶狠狠的盯着沈玉,恨不能把鞭子夺回来。 可沈玉却只是看着她微笑着,眼中是勘破一切的明澈和讽刺。 战红绡猛地一窒! 随后才意识到自己入了她的套,刚刚只顾着争一时意气,注意力都在那鞭子上,竟是应了她那一声“江公子”! 再想反驳,却已经失了先机。 现在要是再否认她不是江公子,只会越描越黑,只能默认下来! 一时间,战红绡脸色煞白。 再看沈玉时,不由便感觉到一丝丝危险,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吞回去,眼神变得极其复杂谨慎起来。 还有些忧心忡忡: 她男装身份叫“江公子”这事儿只有她自己和少数人知道。若是传到战云枭耳朵里去,又得知她打着回来给他看腿的幌子,试图抢夺沈玉的婚书,那还了得? 战红绡心里百转千回。 沈玉看着她这个表情,便已经百分百确认,战红绡便是连翘口中那位“江公子”,就不知道她去抢夺婚书的事儿,战云枭知不知道? 又想到安王,于是扭头朝着安王世子元枳微微一笑,随口问了句,“枳世子,你认识江公子吗?” 元枳一愣,扭头看向她时,有些诧异,“什么江公子?” 但很快,便又似警觉什么,眼神一闪含糊道:“你说的是江家啊,早就没来往啦!” 沈玉一笑,也没追问。 从他的反应来看,安王的确是和姓江的有些联系,只是哪个江家?又是什么联系?和战红绡又什么关系? 战红绡想要夺走婚书,只是为了拆散她和战云枭,自己嫁给他呢?还是另有目的? 一瞬间,沈玉脑海里闪过很多事情。 而战红绡也很长时间没吭声,就这样和沈玉对峙着,尤其是在沈玉问元枳这话时,脸色显得越发难看。 一旁,孙采薇看着她这个反应,不由微微皱眉,疑惑道:“战小郡主,你怎么了?那江公子又是何人?” 原本,还指望战红绡和沈玉撕破脸,干脆让沈战两家水火不容。谁料战红绡只是吼了一声之后便偃旗息鼓,实在是让她失望! 沈玉琢磨着她这个表情,若有所思。 从孙采薇的反应来看,她是不知道“江公子”的,那么战红绡和孙家、三皇子一党其实没关系?还是,这件事情只有孙采薇不知道? 而原本和她一伙儿的战红绡,此时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竟是手肘一顶挥开了她,烦躁道,“哪来的这么多问题,一边儿去!” 孙采薇一个趔趄,脸色顿时黑青一片。 第165章 但暝阳王府的人,她可不想得罪。 最后,再看沈玉和战红绡两人,就恨不得让她们两个撕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自己脸上才有面子。 沈玉看着两人眉来眼去,决定直入主题。 她的目光落在战红绡脸上,手上鞭子一下一下轻甩着,眼神却变得让战红绡有些不安,“你想比医术我也没意见,赢了我你就可以把这个鞭子拿回去。若是输了......” 她一声冷笑,低头看着那鞭子,“那这个,便是我的战利品了。从今往后,这鞭子指哪儿打哪儿,无论我打了谁,最后都算在战小郡主身上!” “你——” 战红绡气得瞪眼,她倒也不是输不起一个鞭子,可是后半句那叫什么话? “你怎么这么无耻!” 她气得脸色有些发白,还有很多话不敢说。 她怕说出来激怒了沈玉,把她是江公子、又试图去毁坏婚书这事儿抖出去,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这忌惮模样,落在沈玉眼中,她便心中有数了。 “我一直都这么无耻,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她名声这些年早就坏透了,才不在乎战红绡怎么说她,只是抬头紧盯着她道,“再不,鞭子还给你也行,但是你得签下文书,从此往后,不能对暝阳王有任何非分之想!” “谁有非分之想啦!” 战红绡顿时脸红脖子粗,但越是这样,众人便也更加确定:今天这战家小郡主和沈家三姑娘之间争锋相对,竟是为了争暝阳王的! 一时间,竟是激起一阵议论纷纷,“没想到了,沈三姑娘这一次来,居然是为了和战小郡主争暝阳王的,这是天要下红雨了?” “可不是,她以前不是缠着三皇子的吗?” 元枳坐在这闹哄哄的人群中,又想到昨晚沈玉三言两语熄了他被人拱起来的火那事儿,只觉得沈玉深不可测,不由试探道:“是啊沈三姑娘,以前暝阳王全须全尾的时候,你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现如今他瘸了,你却眼巴巴贴上去,这我就不理解了!” 沈玉扭头,便见他正一脸津津有味地看着自己。 她回想了下安王那日在老太妃寿宴上的反应,随口答了句,“我慕残,不成吗?” “......”这是人话? 元枳噎得说不出话来,试探沈玉半天,反倒把自己试探迷糊了。 前头,战红绡回神,咬牙恶狠狠盯着沈玉,一个字一个字道:“但要是你输了呢?!” “是啊,若是沈三姑娘输了呢?总不能赢了什么好事儿都占全了,连王爷义妹都不许靠近王爷,输了却什么都不乐意付出吧?” 说话的是孙采薇,她盯着沈玉,咄咄逼人。 样子看起来有些可笑,有种东施效颦的感觉。果然下一秒,人群中便传来一声轻笑,“孙大姑娘这是想到暝阳王寿宴上,沈三姑娘逼着孙尚书扇耳光那事儿了吧?但看起来可并不坦荡。” “毕竟当时,是孙尚书自找的。” “而现在,是沈三姑娘和战家郡主争锋,根本没你什么事儿......你怎么还咄咄逼人往上凑啊,难不成说,孙家多管闲事是家风?” 第166章 说话间,林荫道之间走来一个少年,紫衣青衫,眉眼之间带着几分风流,正是太傅府大公子顾流风,也是大姐沈馨的亲表兄。 这话,顿时说的孙采薇无地自容。 倒是沈馨上前,微微行了个礼,“表兄。” 沈玉也跟着行礼,“玉儿见过表兄。” “哟,第一次叫表兄啊,不错不错。”顾流风打量着她一笑,上前压低声音,问,“哎,你真的要和战家小郡主比医术啊?她师从平谷六君子之一的风朝阳,可不是轻易能赢的!” “风朝阳?” 沈玉一愣,她知道这个人。 战云枭有六个师父,风朝阳便是其中之一。他自己也说了,战红绡是他师妹。这风朝阳的医术的确名满天下,只不过...... 沈玉心思辗转,她不认为雪叟比任何人差。 毕竟,风朝阳也不会鬼医十三针和灵龟八法。 她在想这个事情,对面战红绡却以为她听了她师父名讳怕了,当场嘲笑一声,“你要是怕了就直说!本郡主还能留你三分薄面,让你往后离暝阳王府的大门要多远滚多远,再也别来恶心我师兄了!” 她把“师兄”两个字咬得很重。 沈玉明白,她在显摆自己和战云枭之间“特殊”的亲密关系。但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她已经不会把这种小伎俩放在眼中了,于是便道:“你先赢了我再说。” 沈馨闻言有些忧心,“早课时间要到了,不妨先等早课结束吧。” 她心里不确定,怕沈玉输。 正打算找个机会,让自己的丫鬟去太医院给沈洛传个话,看能不能帮上忙。 这时,文先生和老齐王并肩走了过来。 老齐王目光落在沈馨脸上,眼底贪婪一闪而逝,随后装出一副温和长辈的姿态,道:“沈大姑娘,你这话本王便不同意了,这比试也可以是早课,不仅比试的双方可以在比试当中有所进步,就连观战的人,也都能学到课堂上学不到的知识......” 说着,看向文先生,“你说对吧?” 文先生目光在他和沈馨脸上流转一圈儿,笑着道,“齐王说得没错,今日早课便用比试代替吧,正好,着人去广文馆那边,请几位前来授课的太医过来评判。” 话刚说完,齐王已经一个眼神,差身边的侍卫往广文馆那边去了。 沈玉看向那边,微微皱眉。 耳边传来沈馨有些紧张的声音,“玉儿,你能看懂老齐王和文先生这什么意思吗?我怎么感觉他们两人有备而来,在唱双簧?” 今天竟由沈玉这么一提醒,她现在再看齐王,便多了三分警惕。 沈玉当然知道,老齐王不怀好意。 她眼底寒意一闪而逝,低低在沈馨耳边道,“老齐王是皇上的弟弟,他今日此举,无非就是想激我和战红绡撕破脸,最好让战红绡赢了,这样我便需要遵守赌约,离暝阳王府远远的。” “到时候,等沈战两家撕破脸,三皇子便可趁虚而入,他还能去皇上面前邀功,说自己四两拔千斤离间了沈家和战家,皇上自然得记他一功!” 沈馨闻言面色一变,“那岂不是说,他现在差人去广文馆,找来的人必定会判你输?” 第167章 “那当然。” 沈玉一声冷笑,面色有些发沉,道:“我来的路上遇上了三皇子,他拉拢不成,怕是会想后招。在离间沈战两家上面,老齐王、皇上和三皇子目标是一致的,如果我没猜错,一会儿老齐王请来的人当中,多半有三皇子......” “......”沈馨闻言面色微变,当场便道,“你在这里撑一撑,我去找父亲和大哥二哥过来,绝不能让他们这般为所欲为!” 说着,看向顾流风,“还请表兄帮忙,照顾一下三妹。” 顾流风的目光,却一瞬不瞬落在沈玉脸上,点点头之后,看着沈玉说了句,“你好像胜券在握。” 沈玉回神眯了眯眼,拉住沈馨,眼底漫过一片寒霜,“阿姐不用担心,我有办法。” 前世她为了帮三皇子,虽说惹来雪叟失望没能习得灵龟八法和鬼门十三针,但她也没少钻研医术,到了后面几年,医术成就远在沈洛这个太医院第一年轻天才之上。 又岂是区区一个战红绡可以对付的? 原本很担心的沈馨,一看她这个表情,再想到她在暝阳王府游刃有余的模样,便也渐渐定下心来。 顾流风打量着她,眉目流转。 另一边,文先生见沈玉和沈馨两人窃窃私语,都不理会老齐王,也让老齐王色眯眯的眼神无处安放,于是企图找话说,同时给沈玉挖坑,道:“当然,看在沈三姑娘今天第一天来学堂的份儿上,咱们也允许她主动认输。” 说着,看向战红绡,“对吧,战小郡主?” 战红绡瞳孔一缩,紧盯着沈玉,“对,你可以认输!” 但又想到昨天自己莫名其妙被下毒,心里其实有些紧张,不禁攥紧了拳头。 来京城之前,她是真的没想到,沈玉一起草包,居然会连着反将她两军。现在自己小辫子捏在对方手上,难免便有些色厉内荏。 反倒是孙采薇道,“是啊,要是比不过,便还不如认输呢!免得浪费大家早课的时间!” “孙家姑娘说得对!” 立即,便有三皇子一党的人附和她。 “文先生和战小郡主这是欺负人吧?我沈玉又不是输不起,为什么要认输呢?”沈玉闻言一笑,目光扫过孙采薇和四周众人,道,“再说了,这么多人想看我的笑话,我要是不表演一下,岂不是让大家扫兴?” “今儿个,便权当是第一次见面,讨大家一笑了。” 说着,居然还认认真真拱了拱手。 这话多半是讽刺,但大多数人听了,却全信了,“这个沈三姑娘脸皮确实很厚啊,这话都能说得出口,可真是叫我辈汗颜!行吧,那大家就看个乐子,文先生,你也别劝了,就当让学生们放假开心一天。” 说话的,是老齐王的儿子元隋。 沈玉一笑,权当没听见他的冷嘲热讽。 老齐王父子自然向着皇帝,都是恨不得她死的敌人,这种人的话根本没必要放在心上。 这时,便听孙采薇传来娇柔一声,“三殿下带着太医们过来了!” 沈玉闻言,扭头看向广文馆那边。 果然,便见三皇子带着一群人,从那边走了过来。 第168章 “玉儿说的果然没错!” 沈馨猛地一僵,眉心紧皱地盯着那边,本以为今天只是沈玉入学的好日子,谁料竟是修罗场! 只是,“那几个太医,以前好像很少在华庭院露面,有些面生......” 说着,看向顾流风,“表兄,你认得吗?” 顾流风轻轻摇头,“不是很少露面,应该是第一次......” 宫里的太医不少,又很少出来,他也不认识。 两人正担忧时,却听沈玉道,“左边那位,是陈太医,中间的是王太医,右边的是路太医。这三人全是三皇子一党的人。” 他们今天,铁了心了便是要她输! 沈玉面露寒光。 “那你打算怎么办?” 顾流风闻言,不禁多看了她一眼,心下狐疑:她一个后宅小姑娘,又从未进过宫,又怎么认识那么多太医?何况这些人,就连沈馨都不认识,证明他们也从未去过侯府...... 顾流风看着她的眼神,恨不得把她穿透一般。 沈玉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眼神,倒也没解释什么,只是嘀咕了一句,“来得好啊,正巧我也想找他们......” “???” 顾流风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回忆之色不由一愣,正想问她和这几位之间有什么过节,却见三皇子往这边看了过来,话到嘴边便又憋回去,最后只剩下一句,“三皇子盯着你......” 沈玉没说话,只是眼尾余光从元宸脸上扫过,扭头看向战红绡,“你想怎么比?” 战红绡看了眼那几个太医,道,“既然来了评判老师,那便让老师们出题,谁答得好,谁便是赢了!” 说完,有些得意地看了眼文先生,显然很确定这几位太医都会向着她。 就不知道这自信的来源是什么? 沈玉若有所思,便见文先生眼神一闪,随后笑道,“战小郡主这个主意不错。” 沈馨扫了眼那几位太医,眉心紧皱,“那岂不是说,胜负全凭那几个太医说了算?” 她又紧张了起来。 沈玉闻言,看了眼文先生,目光落在战红绡脸上,利用了她眼高于顶的傲慢,故意刺激她道,“纸上谈兵有什么意思,不妨来点真本事。不然这么多人看戏,看得也没意思不是吗?就不知道,战小郡主敢还是不敢?” “比就比,你以为我怕了你不成!”战红绡被她这话说得来气,当场对自己的侍卫道:“你们,去一趟济世堂,带几个病人过来!我倒要看看,她能有什么真本事!” 三言两语,直接把几个太医给排除了。 “病人可不敢。” 三皇子不甘心,一心想要左右胜负,便意味深长地睨了眼沈玉,道:“毕竟两位皆没有挂牌行医,直接对病人出手太危险。不如这样吧,前些日子本王王府正好有一批马病了,劳烦两位姑娘给瞧一瞧。” 文先生闻言点头,看向战红绡,“不知战小郡主以为如何?” 战红绡在气头上,当场道,“随便!” 这时,反倒是三皇子看向了沈玉,眼神复杂道,“沈三姑娘,你觉得呢?” 第169章 他难得用这种情意绵绵的语调说话,显得仿佛他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一样,顿时激得战红绡俏脸青白,狠狠剜了沈玉一眼,“招蜂引蝶、水性杨花!就不知道王爷怎么会看上你这种的!” 沈玉瞳孔轻轻缩了缩,看向三皇子,“怎么哪儿都有三殿下?沈家和暝阳王府的事儿,就算是有人要当那个评判之人,怎么着也该是皇上,以你的身份,似乎还差点意思!” 倏地,三皇子脸色铁青。 他真的没想到,沈玉居然直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打他脸! 看热闹的众人亦是面面相觑,“我的天,沈家三姑娘这是疯了吧,她怎么跟三皇子说话的?” 再一想昨天大闹燕春楼那事儿,嘴上嘲笑的是沈玉,眼神看的却是三皇子,只觉得三皇子这人实在不是个东西,明明对沈玉有意思,却装作被沈玉缠得无可奈何的模样,恶心得很。 眼神微妙流转之间,三皇子明显得感觉到了局势开始对自己不利,不由眉心紧皱,道:“沈三姑娘误会了,本殿只是看个热闹。” “那就把嘴巴闭上好好看着。” 沈玉没给好脸色,看了他一眼之后,直接对战红绡道:“挑战是你提出来的,你自己划个道儿!免得什么人都插一脚!” 战红绡似也是意识到了什么,皱眉看了眼三皇子之后,道,“既然这样的话,那就这么比吧。去带两只兔子来,我们各自给兔子下毒,对方解。解了对方的毒叛赢,若都解了毒,便是平手,重新再来。直到分出胜负为止。” “那便如此。” 沈玉意味深长扫了眼三皇子背后那几个太医,却见三人皆看向了三皇子,显然没想到自己被三皇子叫过来,最后竟是无用武之地。 三皇子垂落在身侧的双手微微颤抖,只是盯着沈玉目光复杂,最后扭头,在陈太医耳边低低说了句什么。 陈太医眼神微微一变,在看了眼沈玉之后转身快步离开,似乎走得很急。 沈玉眼皮一跳,心里琢磨了一下,道,“我去趟茅房。” 然后,转身便走。 孙家庶子见状,道,“我说沈三姑娘,你该不会是被吓得尿裤子了吧?要是不敢,便干脆认输,这么强撑着有什么意思呢!” 战红绡闻言,也不禁在背后嘲笑起来,“沈玉,你别不是要跑吧!若是不敢比,便认输算了!” 沈玉扭头看向她,手上鞭子扬了扬,没说话。 战红绡脸色猛地变得难看,又想到那一声“江公子”,没敢再说话,最后反而白了孙家庶子一眼,“战家和沈家的事情,轮不到什么阿猫阿狗都插嘴!” 沈玉在前头一笑,头也没回绕道去屋后。 到了没人处,这才把白七叫出来,低低吩咐道:“你去,跟着陈太医,看看他去干什么了。” “......好。” 白七点头,不由多问一句,“这边你当真可以应付?” 沈玉点头,“去吧。” 说完,也没去茅厕,便回到了学堂门口。 众人见她回来,唏嘘,“真没跑啊!” 沈玉往过去一看,却见老齐王站在沈馨对面,正低低说着什么。 他不断往前靠,沈馨不断往后躲,躲着躲着几乎要从花园边上栽下去了! 第170章 她不由眉心一皱,上前直接站在了沈馨面前,道,“阿姐,我有点渴......” “我去给你拿点水。” 沈馨如蒙大赦,朝着老齐王礼貌一笑,转身赶紧离开。 老齐王看着沈玉,微微眯了眯眼。 沈玉咧嘴一笑,皮笑肉不笑。 这事儿最后不了了之,战红绡的侍卫已经拎了七八只兔子和许多药材来,战红绡急不可耐道:“沈玉,开始了!” 沈玉没再理会老齐王,上前拎出一只兔子,拿了一粒药丸喂给它。 战红绡也照做。 之后,两人交换了兔子。 三皇子身侧的王太医见状,坤着脖子看向战红绡,“战小郡主,这沈三姑娘下的是什么毒啊?” 谁也没把沈玉的医术放在心上,反倒是战红绡是风朝阳的徒弟,大家都要高看一眼。 当然在场大部分人都是三皇子一党,要么便是老齐王这种的,自然都希望战红绡能赢,把沈玉从暝阳王身边挤走。 原本以为沈玉是个半吊子废物,战红绡师出名门,看出沈玉下的毒应该很容易。 谁料战红绡拎着兔子,竟是眉心紧皱。 沈玉下的毒,她没见过,一时间自然是回答不上来,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但大家也都没觉得沈玉会赢,甚至都没人问她一句,而孙家庶子直接上前一步,道:“只是比试多没意思啊,不然我们大家下个注?左右都是看个乐子嘛!” “这个好!也算是讨个彩头!” 三皇子闻言立即接话,“本殿用这个玉佩,押战小郡主赢!” 沈玉朝着他看去,却见他拿出了一块鸳鸯佩,竟是和之前送她的那块一模一样,似乎在提醒她什么。 但押的人,却是战红绡。 沈玉心思辗转之间,便明白他这是想引她吃醋,等比试结束之后主动去找他。 一念及此,心头便是一声冷笑。 她扭头,低低朝着沈馨道,“阿姐,押我赢。” 沈馨眼神一亮,看了眼她手上那只兔子,赶忙道,“我押我三妹赢!” 说着,把身上的家当全拿了出来。 但很快,其他人全都押了战红绡,沈玉这边,唯有沈馨和顾流风,顾流风忍不住道,“我说三表妹,你可给力一点,别叫哥哥我输得裤子都不剩。” 其余人也不由大笑,“我说沈大姑娘啊,你好好的跟着沈玉胡闹什么啊,一会儿可别输得裙子都得留在这儿,那得多没面子啊!” 老齐王也意味深长看向沈馨,“是啊沈大姑娘。” 那眼神黏腻恶心,看得沈馨顿时面色一白。 沈玉不着痕迹往前走了两步,道,“人真是一种奇妙的生物,诸位一边希望我输,一边又担心我输,不知道的还以为中了什么邪,得请个阴阳先生给看看了呢!” “我怀疑你在骂他们脑子有病!” 顾流风见状一声笑! 霎时,前头众人脸色难看。 便听孙采薇道,“顾家公子和沈三姑娘倒也不必得意,看看多少人押了战小郡主赢,再看看多少人押了沈三姑娘赢,便知晓谁才是真正猪嫌狗弃!” 三皇子闻言看向沈玉,努力朝着她传递心思:玉儿,只要你一句话,我便可以押你赢。 然而话音未落,前头便传来一声低沉嗓音,“本王,押沈玉赢!” 第171章 铿锵之声,带着金戈铁马的肃杀,从对面竹林碾压而来,瞬间引得四周鸦雀无声。 沈玉一抬头,便见一玄衣男子操控轮椅缓缓而来,嗓音虽然不见波澜,却难掩身上那寒霜般的气息,令暑热都压下三分。 学堂门口安静了下来。 众人先是一愣,回神赶忙行礼,“拜见暝阳王......” 不仅是表情收敛,便是嗓音都怯懦三分。 这便是战王威压! 沈玉心头一跳,回神也跟着行了个礼,道:““见过王爷。” 战云枭看了她一眼,示意姜九把自己的剑拿过去,道,“本王的剑,押沈玉赢!” “师兄!” 战红绡气得红了眼睛,当场跺脚,脸上委屈至极道:“师兄,这把剑你平日里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我想摸一下都不行,你现在居然......” 沈玉看向那把剑。 那是不是寻常的剑,是战云枭征战天下,打下赫赫威名的剑! 是他的荣耀,也是他的依仗。 若她输了,这两样便都没了。 今天,她必须赢! 不仅要赢,还得赢得快狠准,才不负他这一腔信任,与战王荣耀! 沈玉肃然变色,看向战红绡,“解毒吧。” 四周这时才传来看客们回神后的唏嘘声,“暝阳王居然把自己的武器押了沈玉赢,她凭什么啊!” 沈玉配不上战云枭,全瀛洲的人都这么认为。 沈玉早就习惯了,也无所谓。 但今天,她要证明自己配得上他、也配得上他的情深! 便听三皇子阴阳怪气道,“暝阳王对沈三姑娘,倒是下得去血本。” 他的嗓音是微微颤抖,明明愤怒与不甘已经憋到了极致,却还是极力保持体面。 战云枭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直接把他当个屁给放了,只是目光静静落在沈玉脸上。 三皇子脸色越发难看,反而看向沈玉,道,“就不知道,沈三姑娘愿不愿意为王爷赢了这一局。” 那语气,又像是在说,沈玉的心在他身上,战云枭就是个笑话。 沈玉不由抬头看向战云枭。 却见男人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仿佛眼中再无他人,但微颤的眼神还是暴露了他的不确定。 他和三皇子,都在打拉锯战。 胜负掌握在她手上,可是三皇子赢了太多次了,而他一次都没赢过...... 一抹细微的疼,从沈玉心口爬过去,她直接把兔子放在桌上,都没看桌上的草药一眼,当场拿出银针刷刷三针下去! 兔子一口黑血连带着黑黄色的药汁吐出来,然后晃悠悠站了起来。 沈玉扭头,看向尚未回神的众人,道,“战小郡主此方,由夹竹桃、砒霜、乌头、毒箭树、雪上一枝蒿等,总共十一味药材配置而成,若此毒用于人,三天毙命。若用于兔子,撑不住一个时辰。” “毒已解,不知战小郡主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是沈玉第一次,露出如此凌厉的锋芒! 如同战云枭手上那柄剑,竟是势不可挡! 战红绡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她手上的兔子还在昏迷着,她拎着兔子怔怔看着沈玉,嘴巴张了又张。 第172章 沈玉不仅让那只兔子起来走路了,还说出了她的毒药配方,她怎么做到的?! 看戏的人就算是再不想承认,一看战红绡那个表情,也不得不信,一瞬间不禁皱起没有,再看沈玉不由眼神复杂。 沈玉,京城三废之首,草包、不要脸、蛮横无理,不知天高地厚......这些标签永远都在贴在她身上,随便他们任何一个人上去,都可以踩两脚。 可现在呢? 那气度,那针法,那不容置疑的嗓音,和坚定无畏的眼神,整个人势不可挡,哪里有半点之前的颓废模样? 尤其是,当她锋芒显露时,那种无形的压力竟是让他们肃然不敢说笑,真是见了鬼! 一时间,众人看她的眼神,不禁变得复杂起来。 脸上火辣辣的,竟是仿佛被人当场扇了一巴掌! 一时间,学堂门口鸦雀无声。 倒是三皇子身边的王太医便有些不甘心,急着在先皇子面前显摆,便看向沈玉,道,“沈三姑娘,你该不会是信口胡说吧?你就算是解了毒,那用的也是银针逼毒的方式,又不是配置解药。你怎么知晓毒方是什么?” “是啊,你怎么知道毒方是什么?” 孙采薇当场配合,看着沈玉眼神一闪计上心来,道:“沈三姑娘该不会作弊,与战小郡主一起,逗大家开心吧?” 三言两语,便成了她和战红绡故意演戏,让暝阳王下注,坑其他人的钱了。 左右,都不肯承认沈玉医术好。 沈玉闻言一声冷笑,轻飘飘扫了眼孙采薇,“你不可以,并不代表别人不可以。孙姑娘恐怕是在天上呆的久了,只能看到天上悬浮的云彩,看不到这地上千罗万象!” “你——” 孙采薇脸色一黑。 她怎会听不出来,沈玉在嘲笑她是个井底之蛙? 只是,这话说得漂亮,是那个不学无术的沈家草包能想出来的吗? 沈玉没理会她,扭头看向王太医,“王太医身为长者,没有证据就妄加论断,难怪一把年纪了,在太医院混得还比不上我二哥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医到极致,识毒辨药是基础,何况战小郡主的毒刚下,且剂量太重,都没等兔子中毒便已经肠胃出血,这血药味如此浓郁,王太医若是闻不出来,那才叫笑话。” 一番话,反倒是弄的王太医有些无地自容。 他的医术不如沈洛,太医院人人皆知。 可沈玉是谁啊? 名震瀛洲的草包废物,她哪来的医术? 王太医还不甘心,“那敢问,沈三姑娘的医术从何处习得?这么多年,又是去干什么了?怎从不见治病救人?” “是啊,若她真的懂医术,我就不相信她之前任由旁人辱没,却还不出来显摆一番!”孙家庶子顿时帮腔。 “沈三姑娘啊,你这藏得够深!” 安王世子元枳闻言,也诧异地看着沈玉。 原先,他以为自己和沈玉是一路人,烂泥扶不上墙,不知礼仪教养为何物,仗着身世到处惹笑话。 现在再看眼前的沈玉,却又觉得两人之间隔着天涯,就是他跑断腿,也是够不到人家衣襟的。 第173章 沈玉现在给人的,便是这种感觉。 以前,大家都踩着她的脑门,冷嘲热讽寻乐子。 如今再看她,只觉得活生生见了鬼,这个落差难以接受不说,再一想之前对她嘲讽那些话,更觉得像是一记回旋镖,扎在了自己身上,还怪羞耻的。 所以,谁也不相信她是真的会医术,更相信她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就看沈玉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沈玉知晓他们的为难,但只是见招拆招多没意思?总要打个有来有往不是? 她一声冷笑,扭头直接看向三皇子,干脆试探道:“三殿下,不妨你来告诉王太医,我的医术从何而来?又为何从不治病救人?” 昨天,她才说过自己是跟着雪叟学医的。 三皇子对雪叟到底有没有别的心思,就看他现在打算怎么解释了。 元宸没想到最后扯到他头上,顿时瞳孔一缩:沈玉她什么意思? 但他还想着把她从战云枭手上夺回来,迟疑了一下,便道:“诸位也不必奇怪,毕竟她是沈洛的妹妹......至于治病救人,毕竟她才刚及笄......” 却并未说出雪叟。 沈玉心下一沉:三皇子在藏什么? 他肯定在藏着什么,不想让人知道雪叟。这个事情,恐怕还得细细查。 一念闪过,沈玉笑着看向王太医,“王太医还有什么疑问,不妨问问三皇子?” 以毒攻毒,感觉真好! 她倒要看看,元宸还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王太医猛地一噎,根本没想到她用三皇子堵自己的嘴巴,最后只得羞臊着一张脸道:“若是沈三姑娘从小跟着沈太医学医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说着,讳莫如深地看了眼战红绡,道:“战小郡主,你怎么说?沈三姑娘那只兔子身上的毒,你可能解?” 甚至还好心提醒道:“既然她可以不用配药,直接用银针逼毒,你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只要你把毒逼出来,便是平手。” 话说了这么多,他可真是希望战红绡赢! 沈玉一声冷笑,看向战红绡,“战小郡主,快解毒啊,你看把人家王太医给着急的,还有那么多人给你下注呢。你要是输了,输的可是他们的脸面!” 一句话扫射全场,除了战云枭、顾流风和沈馨、元枳四人之外,剩下的人脸上全都变得很难看,不禁催促战红绡,道:“战小郡主,你不解毒在等什么!” 被沈玉一个废物嘲笑,他们咽不下这口气。 战红绡直接被架在火上烤。 来得时候,本来幻想着自己医术碾压沈玉,让沈玉无地自容,乖乖从战云枭身边滚开。可没想到沈玉的反应如此迅速,竟是当场就解了她下的毒,而诡异的是,她真的做不到像是沈玉那样,只是凭借嗅觉,便能判断出她下了什么毒。 至于针法,就算是她能做到把毒药逼出来,也绝对做不到像是沈玉那样,只用三根银针,在极短的时间当中解决这事,若真的拖到傍晚......那还不够丢脸的! 第174章 但若让她认输,却又不甘心。 毕竟,认输之后,她得答应沈玉的要求,离战云枭远点。 一时间,竟是憋得俏脸紫红,像个河豚似的。 王太医怂恿不成,不由叹了口气,无奈地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眉心紧皱,眼看着一计失败,不由握紧拳头。 正想着如何破局,不料沈玉反将一军,直接盯上了他身侧的王太医,道:“见王太医刚刚言之凿凿的样子,不妨我让你们一招,你帮战小郡主解了那毒,这一回合便是平手?” 霎时,众人唏嘘,“这是不是太狂妄了?” 就连姜九,都不禁看向战云枭,“爷,沈三姑娘怎么越来越不像她了?她何时对自己的医术如此自信了?这王太医怎么说,也是皇上身边伺候的......” 战云枭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沈玉会医术这事儿她知道,因为她经常去燕南山采药,给柳氏和宋婉晴调养身子。但他没想到,她的医术竟然能惊艳到如此程度。 刚刚那针法,真的是无比精妙。 一看战红绡和王太医的眼神,便知道这两人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一时间,不禁又想到她说,要为他治好腿,若治不好,她便是自己的双腿这话,不由心口一股暖意涌上来。 于是,看向王太医,道:“不如,王太医和路太医一起上吧,怎么说两位也是太医院的老人,没道理比不过一个小姑娘。” 王太医:“......” 路太医:“......” 暝阳王这是几个意思? 他对沈玉的医术如此自信? 可就算是这样,拉他们下水没必要吧...... 一个念头还没过去,便传来沈玉微笑的声音,“两位当然可以一起上,不过若是输了的话,也应该和战小郡主一起承担后果,不妨就效仿宋大人,与他一般告老还乡吧,免得误了宫里贵人们的身体!” 说着,戏谑看了眼三皇子。 前世,这几人没少帮着三皇子在后宫兴风作浪,最后还栽赃在沈洛和她身上! 今天,三皇子敢把他们弄出来,她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这话,只是让三皇子心头咯噔一下! 暝阳王府的寿宴上,他失了宋大人这个助力。虽说宋怀志效忠的是皇上,但是在除掉暝阳王这个目的上,他和皇上的意思是一致的,那宋怀志便是自己人。 再加上一个温四海,至今他都还没见到面,甚至连关在了哪个房间里都没打听到,眼看着是没救了。 而他自己和孙尚书,也因此引得皇上怀疑。 昨天早朝的时候,皇上就对他们敲打一番,原本交给孙尚书去办的差事,最后也交给了旁人。但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和孙尚书还不敢争抢,只能憋着。 要是今天,再没了王太医和路太医,那往后在他在宫里办事儿,便是举步维艰了! 三皇子盯着沈玉,脸色阴沉一片,不得不开口,道:“沈玉,你和战小郡主的比试,何必将两位太医拉下水呢?两位太医是来给广文堂的学子们授课的,可不能陪你胡闹。他们回去,还有更加重要的差事要办。” 说着,一个眼神递给路太医和王太医,示意他们赶紧找借口走。 第175章 路太医和王太医也是瑟瑟发抖,闻言赶忙整理措辞道:“三殿下说得对,今日皇后娘娘凤体不适,我等还要进宫侍奉,可没时间......” 说完便扭头要走。 沈玉一听这话顿时冷笑。 前世,三皇子怂恿这人给皇后下毒,最后事情败露,扭头就把紫苏推出去顶罪。现如今,他说要去给皇后治病? 她上前一步,打断了这两人的话,道:“我听说,皇后娘娘请了江湖名医隋袖前来医治,隋袖三日前刚刚到,现在还没走吧?路太医刚刚这话,是想说自己的医术比隋袖还要好,所以皇后娘娘离开二位不行?” “......” 路太医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不禁看向三皇子,皱眉低低道,“她怎么知道隋袖来了?” 三皇子眉头拧成一团,问他他问谁去? 下意识看了眼战云枭:难道是他跟沈玉说的? 但见战云枭眼中,似乎也露出一丝丝惊讶,便越发疑惑了。 这个沈玉...... 他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正想着怎么把这个事情糊弄过去,战云枭开口了,道:“皇后那边有人照看,便不劳两位太医了。两位太医若是不想参与这事儿,那刚刚就不应该质疑沈玉。既然质疑了,人家一个晚辈提出的比试都不敢接,难免丢太医院的脸!” 男人语速不急不缓,但每个字都不容忤逆。 一眼看过去,王太医和路太医两人都像是被定住了,脚都不敢再挪动一下。 沈玉见状,微微地笑了。 战云枭少年枭雄,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功勋,手上自然沾满了血。 这样的人开口,那威慑力便绝不是三皇子这种能比的。现在有他帮忙,王太医和路太医两人,今天便别想走了! 再看三皇子,果然脸色铁青。 他不敢跟战云枭正面对着干,只能只能咬牙道,“那,两位过去试试?” “那......试试?” 路太医和王太医走也走不掉,只能孤注一掷。 两人对视一眼,相互鼓励了一下对方:沈玉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小丫头片子,又能厉害到哪里去?他们二人合力,打个平手多半没问题。 一念及此,便上前来。 “战小郡主,能否把你手上那只兔子交给我们?”王太医看着战红绡,内心是恨不得这个刁蛮的小郡主恼羞成怒拒绝的,这样他们就根本不必比,也不必承担风险了。 战红绡心里虽然憋屈,恨不得上去把沈玉给打一顿。但想到之前沈玉喊她那一声“江公子”又觉得脊背发凉,最后看了眼沈玉之后,竟是眉心紧皱着,闷闷把兔子递了过去。 左右,如果王太医和路太医输了,便证明她解不了这兔子的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就连宫里的太医都解不开,怎么说也对她没坏处。 若真的给他们解开了,也能替她扳回一局。 一时间,战红绡看着这王太医的目光,竟是多了几分期许。 王太医:“......” 他不得不伸手捏住那兔子耳朵,只觉得这兔耳朵无比烫手,最后勉强道,“那,路太医,咱们开始。” 第176章 “慢着。” 这时,沈玉却打断了他。 她往前走了两步,看向这两人,“在开始之前,我想确认一件事情。” 她看了眼战红绡,眼底冷笑一闪而逝,道:“二位这比试,可是替战小郡主接下的。如果二位输了,别忘了去跟陛下请辞。若没有,我会想办法让我父兄帮忙,请二位离开太医院。” “!”王太医猛地一僵。 路太医也是眉心紧皱。 两人回神看向沈玉,正巧迎上她眼中一片寒光,只听她道,“人人皆知我沈三是个废物草包,这些年来诸位骂也骂够了,乐子也寻得差不多了,从今往后,我打算给大家吃点不一样的,免得一样东西吃腻了。” 她的嗓音不高不低,偏偏咬字清晰,每个字都透出一股冷锋般的穿透力,叫面前两人直接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话说到了明面上,众人皆确定下来,“这个沈玉,怕不是在报复这两人刚刚莫名其妙掺一脚?前些天听说她燕南山重伤醒来之后便像是变了个人,我还不相信呢,现在看起来......” 许多人不禁看了眼战云枭。 她身上这个气场,和战云枭实在是太过相似了! 但战云枭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旁人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又看向三皇子元宸。 元宸听着这些议论声双拳紧握,两只手臂都在微微颤抖着,面上的儒雅已经难以保持。 今日他带着这几个太医过来,本来就是为了让沈玉输,然后和战家再次产生矛盾,给他找机会控制她的。 可谁知道,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沈玉出尽风头,而战云枭又把自己的封疆剑押给了沈玉,沈玉锋芒毕露的模样,又像极了在为战云枭争气...... 他们两人眉来眼去,弄到最后,仿佛只有他一个人是小丑,算计人不成,反倒搭进去两个得用的太医! 怎么想,都觉得不甘心! 憋屈! 可众目睽睽之下,他总不能说这两个太医是自己的人。再加上战云枭在后推波助澜,他也只能隐忍,唯一希望的,便是王太医和路太医能赢。 他不由深深看了眼王太医和路太医。 两人迎上这个眼神,皆是有些发怵。 就算是他们真的能解了这兔子的毒,那也只是一个平手,以沈玉表现出来的实力来看,下一局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三皇子这厚望,他们恐怕要辜负了! 正心思不宁时,前头传来沈玉的声音,“二位开始吧。” 说完,她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端起沈馨刚刚送上来的那杯茶,慢慢品了起来! 光是气场上,路太医和王太医首先输了。 两人心情不佳,但时间不等人,也只能赶紧给兔子放血,试图辨明那兔子到底中了什么毒,好给兔子配药。 但两人这手法,首先就差了一截。 人群中不禁传来唏嘘声,“完了完了,这下输定了!照着他们这个速度下去,兔子死了估计他们还没配好药,我的钱包啊!” 安阳王世子元枳直接笑了起来,“哈哈哈,幸亏我押了沈玉赢了!” 路太医和王太医脸上,不禁落下冷汗。 第177章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最后路太医直起身,试探着看向沈玉,“沈三姑娘这毒药,是由毒蝎、蛇蜕、蝉衣......” 逐渐的,报出大概二十几种毒药,还在继续往下说,“还有乌头,附子......” 眼神却一眼一眼,往沈玉这边看。 似乎在确定对不对。 沈玉抬头,看向两人,最后开口,“路太医是在报药吧?那是新入门的药童才干的事情。” “噗——” 元枳毫无形象的爆笑了出来,道,“我说路太医啊,你干脆别念了,赶紧配解药吧,兔子都要死了!” 路太医一低头,发现兔子已经七窍流血。 霎时,路太医和王太医两人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 兔子死了,他们输了! 沈玉看了眼挂在屋檐下的沙漏,道,“两位用了半个时辰,既没能看出我下了什么毒,也没能保住兔子的命。认赌服输吧。” “沈三姑娘,这——” 这下子,路太医和王太医不乐意了,开始胡搅蛮缠:“这种比试本就是你们学员之间的小打小闹,若我们参与进来,陛下不允许的。再说我们是给宫里当差的,这要不要告老还乡,还得皇上......” 话音未落,被战云枭打断。 他看了眼沈玉,随后目光落在两人脸上,薄唇轻启一锤定音,“此事,本王会禀报皇上。两位既然参加比试,便该认赌服输。如若不能,那便是撒泼耍赖。陛下身边伺候的人,怎能是如此言而无信的泼皮?说出去,免不了叫百姓误会!” 这误会什么,还用说吗? 臣子是泼皮,皇帝能是什么可信的人吗? 霎时,路太医和王太医脸色煞白,看着他不知如何是是好,只能求救般看向元宸。 元宸一脸僵硬。 事到如今他也没办法。 他在京城立足,靠的是长久经营出来的儒雅温煦的形象,而战云枭靠的是拳头,是手上的封疆剑! 这根本不是同一个级别的。 只是,他向来知道战云枭难缠,但是沈玉......沈玉怎么也变成这个样子了? 若不是她咄咄逼人,怎么可能把他逼迫到这种地步? 一时间,他盯着沈玉的眼神像是要把她戳个窟窿一般,看着看着心头不禁涌起一股怨怒:她难道不知道,路太医和王太医对他很重要吗?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直觉告诉他,沈玉的心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可一想到这么多年来,她总是屁颠颠跟着自己跑,心心念念只想嫁给他的样子,他就觉得一股浓浓的不甘心涌上来,竟是恨不得立即扑上去占有她,让她知道自己应该听谁的话! 心绪起伏之间,他脸上的儒雅面具,终是龟裂了! 沈玉冷不丁迎上他这个眼神,有些想吐。 她喝了口茶,这才开口,道:“还有人想要替战小郡主比试吗?” 嗓音平缓、镇静,竟仿佛完全没把路太医和王太医放在心上,只是道,“还是老样子,本姑娘来者不拒。只要输了的人,跟王太医、路太医一样,替战小郡主承担后果便可。” 第178章 “......” 四周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吱声了。 傻子都看得出来,今天沈玉是借题发挥,想要整人呢! 还有战云枭在背后撑腰,谁没事上去找抽? 一时间,很多人不仅没有上前,还往后退了退,生怕波及到自己。 沈玉戏谑扫过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孙采薇脸上,“孙大姑娘不是一直在帮战小郡主说话吗,怎么现在不吭声了?” 霎时,孙采薇脸上一僵! 她真的没想到,沈玉居然最后挑衅到了她身上! 几乎是本能,她脱口而出便要讽刺。 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得不咽了回去,只得道,“你和战小郡主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恰巧遇上罢了。” 这眼神一闪,便是认了怂。 沈玉闻言哼笑一声,“孙大姑娘这墙头草当得,都快赶上宋大人了。” 孙采薇脸色难看至极,想要反驳却怕自己真的被拉下水,一时间看着沈玉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 以前,沈玉是个草包。 每次她们两个同时出现,沈玉都像个傻子一样,衬得她知书达理又有才情。但是今天,沈玉和战红绡比的是医术,而且还赢了战红绡! 偏偏,她自己对医术一无所知! 现在被她挑衅,她却只能一退再退! 一股不甘和妒忌突然涌上心头,让她眉心越拧越紧,最后竟是露出一抹恨意来。 沈玉见她原形毕露,不禁一声冷笑。 一时间,竟是再也无人接她的茬。 最后,文先生只好打了个哈哈,扭头看向暝阳王,道:“那......战小郡主和沈三姑娘今日这比试结果,王爷怎么说?” 沈玉闻言看向他,瞳孔微微缩了缩。 这个文先生...... 也不是个善茬。 她和战红绡,一个是战云枭的未婚妻,一个是他的义妹。无论战云枭今日选择谁,都会得罪其中一个,这文先生三言两语,便把矛头对准了战云枭,看来不是三皇子的人,便是老齐王的人! 就不知道战云枭会怎么选。 一时间,她和战红绡两人,都看向了战云枭。 战云枭缓缓抬眸,看了文先生好几秒。 文先生脸上的冷汗瞬间滚落下来,双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 直到他出了丑,战云枭的目光才从他脸上移开,看向战红绡,道:“你怎么说?” 那嗓音,竟是听不出任何情绪。 战红绡在外面横行霸道,但是在战云枭面前,却不敢直面他的眼神,当场就低下了头。 她的心里是不服气的。 但是沈玉的针法她自认不是对手,就算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也不会在解毒上面快过沈玉。再加上,她还有把柄落在沈玉手上,也不敢胡搅蛮缠激怒她。 最后,只能咬牙道,“是我输了。” 说着,眼眶发红,小声嘀咕了道:“但是,我不想离开师兄,我来瀛洲,本就是为了师兄来的,我们相识那么久,我......” 说着,眼泪涌了出来,想用装可怜这一招,让战云枭做主取消赌局的筹码。 若战云枭心软,她还能扳回一局。 毕竟,她想争的,也不过是在战云枭心里的地位而已。 第179章 沈玉多活了一世,自然看得懂她这点小心思。 于是,看向了战云枭。 战云枭的目光落在战红绡脸上,瞳孔变得幽深。但也只是一瞬之后,便扭头看向了沈玉,表情逐渐微妙。 自始至终,他都没开口。 可沈玉就觉得,那双眼仿佛在说:是你提出条件,若她输了,便要远离本王吗? 沈玉突然就红了脸。 前世今生,这是第一次,她为了战云枭和另外一个女人争,还被他明明白白抓了包,成了那个见证人! 男人目光落在她红宝石般的耳垂上,眼底终掠过一丝丝微笑,扭头看向战红绡,道:“愿赌服输。是你自己提的比试,结果自己承担。从今往后,若本王在府,你不得入王府。若本王在外,你避嫌!” “师兄!” 战红绡浑身颤抖,双拳紧紧攥着,脚下一步都挪不动,眼泪哗啦啦滚落下来! 这次,倒是真情实意。 但战云枭不为所动。 孙采薇见状眼神一闪,这时又冒了出来。 她不敢针对战云枭,却不介意道德绑架沈玉,道:“沈玉,战小郡主和王爷情同手足已经这么多年了,你现在却咄咄逼人,想要活生生拆散他们,这样恐怕不太好吧?本来也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何不坐下来好生商量,非要弄到这种地步呢?” 话说的,仿佛沈玉不答应放过战红绡,便是个蛇蝎毒妇一般。 前世沈玉最怕这个。 不过现在么,只要她没有道德,道德就绑架不了她。 她看向孙采薇,冷笑一声,“孙家姑娘这话说的,好像挑战是我提出来的一样。当初比试没开始之前,你怎么不对战小郡主说,她是王爷的义妹,我是王爷的未婚妻。往后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要伤了和气,不妨就别比了呢?” “可那时,你怎么说的来着?” 沈玉话音未落,一旁松露便接上她的话,学着孙采薇当初的模样和语气,惟妙惟肖说:“当时啊,孙家姑娘可是咄咄逼人呢,说什么‘若是沈三姑娘输了呢?总不能赢了什么好事儿都占全了,连王爷义妹都不许靠近王爷,输了却什么都不乐意付出吧?’” “怎么着?现在轮到我家姑娘赢了,你就帮着耍赖啦?”松露一声冷笑,直接反唇相讥,“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霎时,孙采薇脸色难看至极。 她忙着想要沈玉为难,却不想忘了自己之前说过这话,还当着众人的面...... 现在反倒被一个丫鬟怼! 她脸上挂不住,一张俏脸一阵青一阵紫,嘀咕了一句,“那还不是沈三姑娘步步紧逼在先......” “你要把我笑死了。” 沈玉闻言直接一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看向三皇子,“三殿下这个未婚妻很有趣啊,该不会以为自己已经母仪天下了吧,沈侯府和战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她来叽叽歪歪了?我今天就问三皇子一句,如果你这位未婚妻不凑上来,我什么时候逼她了?” 第180章 霎时,三皇子面色一变,狠狠剜了一眼孙采薇,“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上!” “......”孙采薇委屈至极,攥着拳头浑身颤抖。 再看沈玉的眼神,如同淬了毒。 她几个意思?母仪天下这种字眼儿,也是能乱用的吗?到底是在故意暗示元宸图谋不轨还是只是因为她识字不明? 一时间,竟是眉心紧皱。 沈玉当然是故意的,这其中利害,自然是说给元宸听。她说完便看着元宸,眼神玩味。 元宸浑身紧绷着,目光从她脸上扫过,最后落在战云枭连上,似乎在琢磨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从什么时候开始,沈玉明里暗里针对他,开始帮着战云枭了? 他不理解! 而战云枭则看了眼战红绡。 战红绡面色一变,也意识到自己被人当枪使了,顿时也狠狠白了孙采薇一眼,“孙采薇,以后离我远点!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管!” 说完,气呼呼跑掉了。 孙采薇脸上难看至极,继续留在这里,也只是丢人现眼。最后只好朝着三皇子和战云枭福了福身,“既然今日不上早课,那......臣女便先告退了。” 说完,恨不得立马从这个让她丢尽了脸面的地方消失干净。 谁料刚走两步,背后便传来沈玉一声冷笑,道:“怎么,认赌不服输啊?孙姑娘就算是要走,也得把赌资留下。” “你——” 孙采薇扭头,盯着她咬牙切齿。 沈玉歪了歪头,权当没看到她刀子一般的眼神,“瞪我干嘛?我只是让你留下赌资,又不是要你的命。再说,这不是你们孙家的人先押注的吗?怎么,现在不认了?” 元枳闻言大笑起来,道,“是啊孙姑娘,赌资留下嘛!本世子好不容易赢一次,你尚书府又不缺钱,赖着没意思吧?” “......”孙采薇气得发抖,最后只能叫身边的人按照赔率留下银钱,这才带人离开。 “赚大发咯!” 元枳一笑,拿了自己的那一份,起身摇摇晃晃走掉了。 临走之前,还意味深长看了眼沈玉,“谢了哈沈三姑娘,今日酒钱有了!” 战云枭睨了他一眼。 元枳干巴巴一笑,赶忙跑掉。 姜九低低在战云枭耳边说了几句,“昨天晚上,沈三姑娘回去的时候,遇上元枳和姜七夜......” 战云枭闻言若有所思,看向沈玉的眼神变得充满探究。 沈玉被他看得心虚,不由眼神一闪。 冷不丁,却见元宸正面色复杂的盯着自己,仿佛忘了周围还有别人。直到撞上她的眼神,这才回神。 刚刚他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会儿待在这里脸上自然也不好看,再看沈玉那个表情,很明显想要和她好好说话不可能。 最后,便想着临走时拉上战云枭一起,免得他留下来和沈玉培养感情,于是便道:“这边已经没事了,暝阳王要一起回吗?正巧,本殿有些事情,得了父皇的准允,要请教王爷一下。” 战云枭看了眼沈玉,摇着轮椅转身离开,却丢下一句,“剑送你了。” 第181章 “?” 沈玉一愣,不等回神他已经走远。 等反应过来时,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刚刚押她赢的那把封疆剑! 他居然要把剑送给她? 沈玉有些不可置信,远远说了句,“可是,剑给我你用什么?” 远处轮椅微微一顿,传来男人低沉悦耳的嗓音,撩拨心绪,“本王用不着了。” 之后,再没回头。 唯有三皇子元宸转身,眉心紧皱着看了她一眼,眼底满是不安与疑惑。 沈玉没理会他,上前从桌上拿起了那把剑。 剑鞘是黑金色的,上刻“封疆”二字,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剑柄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让沈玉有那么一瞬间恍惚。 耳边传来顾流风略带探究的轻笑声,“三表妹看着这把剑好像心事重重?” 沈玉回神轻轻摇头,“只是感到意外。” 顾流风一笑道,“我也有些意外。这剑可不寻常,听说是先天玄铁所铸,耗费了铸剑师三十年心血,弥留之际才送给暝阳王的。暝阳王这些年时常将剑带在身边,旁人摸一下都不肯的。” 却送给了沈玉。 沈玉闻言心头微微发颤,莫名感到一种受宠若惊,便道,“那我可得好好保存。” 说着,直接把剑抱在怀中。 顾流风一笑,“若不是三表妹这张脸并无变化,我还以为是换了个人,竟知晓珍惜暝阳王一番心意了......不过,你今天究竟给那只兔子下了什么毒?” 沈玉轻轻摇头,“不是毒,不过是普通的食物,药理相克。又是给体型小了很多倍的兔子吃,所以无法承受罢了。” 沈玉朝着他笑了笑,还想再说什么,结果冷不丁却见老齐王黏腻的眼神时有时无落在沈馨脸上,仿佛沈馨身上没穿衣服似的。 一股恶心涌上心头,沈玉眉心紧皱,便上前低低在沈馨耳边说了句什么。 沈馨轻轻点头。 两人又聊了片刻,随后沈馨突然蹲下身子,虚弱道,“玉、玉儿,我胃痛!” “大表妹,你怎么突然就胃疼?早上吃坏肚子了吗?” 一边顾流风没反应过来,丢下一桌子的银钱、玉器等,赶忙上前来帮着把人扶住,着急道,“三表妹,你快给大表妹看看!” 沈玉上前把了下脉,看向文先生,“先生,我长姐胃痛有些日子了,今日突然发作,看起来很严重。我先送她回家?顺便请两日假?” 文先生闻言,果然看了眼老齐王。 老齐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上前试图去扶沈馨,“唉你这个丫头,怎么就好端端胃疼了呢......” 沈玉一阵反胃,不着痕迹侧身挡住了他。 若是一次是偶然,但连着两三次沈玉挡在他和沈馨中间,就算是老齐王蠢笨,也意识到自己的心思暴露了。 一时间,不禁脸上有些挂不住。 但他还不肯放弃,一只手在空中僵了僵,最后尴尬收回,道:“既然胃痛严重,便先去本王那边休息一下吧,正巧本王身边的大夫在那边,也好......” 沈玉毫不客气打断了他,“齐王好意我们姐妹心领了,不过我便是大夫,倒也不需要旁人来看。且老齐王的大夫必定是男丁,我长姐尚未出阁,怕是不方便。” 第182章 沈玉说着,扭头看向文先生,“你说呢,文先生?” 文先生最后只得打个哈哈,道,“那行,行!你们姐妹两便先回吧......” 又意味深长叮嘱一句,“不过沈大姑娘啊,你还得早些回来,在这边住下来也好帮我......” “文先生!” 沈玉截断了他,“长姐胃痛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她常住在这里一个人,要是晚上出点什么差错怕不是先生能担得起的,好歹长姐也是沈侯府上的嫡长女!” 这话说得,便毫不客气了。 大齐的侯爷有四位,但唯独沈侯不一样。 沈家是开国元勋的后代,虽说这些年有些衰败,但无论是名望还是影响力,都和暝阳王府属于同级,便是当朝丞相见了,也要卖三分薄面。 何况区区一个文先生? 文先生面色一变,最后也只能放行,道,“那便先回,先回。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 沈玉行了一礼,扶着沈馨便走。 等人走得远了,老齐王才眯眼盯着这边姐妹两人的背影,嘀咕道,“这个沈三姑娘,如今看着怎么有些邪门?以前她好像不是这样的吧?” 文先生点头,“我之前也见过她两次,每次都是一副骄狂模样,没什么脑子。但是今天......” 他深吸了口气,“是有些奇怪。” 又道,“齐王的心思我明白,只是那沈大姑娘今日胃痛,脸色看起来实在是不好。那沈三姑娘又咄咄逼人,恐怕还得拖些时日。” “可惜了......” 齐王目送人离开,有些遗憾,“既如此,这几日本王便也不过来了,等她什么时候能住过来了,你再通知本王。正巧,本王要进宫一趟......” ...... 门外,松露牵马过来。 沈玉和沈馨的丫鬟半夏一起,把沈馨扶上了马车,随后赶紧拔了银针。 沈馨的脸色迅速好转,长呼一口气,“总算可以回家了,今天多亏了玉儿!” 顾流风看得目瞪口呆,“你们使诈?” 沈玉看了眼秀华堂那边,沉声道,“老齐王盯上大姐了。” “......”顾流风脸色瞬间一变,“难怪!那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以老齐王的性子,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这些年被他盯上的人,就没有能成功逃脱的......” “表兄先回,这事儿我们回去和父兄商量一下,有消息自然会传话过去。”沈玉见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和顾流风告别。 顾流风心事重重,也赶紧回去和自家父亲商议。 松露和半夏两人则赶着马车离开秀华堂。 然而马车没出巷口,便又遇上了孙家小胖子孙梓。 这小子一看到沈馨的马车,便像一颗圆球一般滚了上来,抱在怀里的一束花也跟着他的身子抖,看起来好不滑稽,但眼神却显得格外真诚痴迷,“沈三沈三你停车,我是来找你大姐的,把这束花送给她就走。” 他这么大一个人挡在前面,马车也过不去。 再加上好歹是尚书府的孙子,松露也不敢冲撞,最后只能扭头看向沈玉。 第183章 沈玉示意她停车,探究的目光落在孙家小胖脸上,道,“你找我大姐,便只为了送这一束花?” 这小子,天天往侯府跑,不是送花就是送吃的,再就是送书画,送这送那。虽说都不算什么太珍贵的东西,但加起来也是不小一笔银子。 就不知道这事儿孙尚书怎么看? 许是前世被人算计有了后遗症,沈玉不由揣测他是否别有用心。 孙小胖迎上她的眼神一声憨笑,面露尴尬之色,“花虽然不如金银玉器珍贵,但是韶华正好,刚配得上沈大姑娘啊!你便莫要嫌弃我,让我把这花儿送给她吧!” 眼巴巴的,竟是有些央求的意思。 沈玉打量着他片刻,没说话。 最后,孙小胖扛不住,道,“我知道因为我爹的事情你讨厌我,但是我说沈三姑娘,我爹是我爹,我是我,我是我啊!咱能不能不要连坐的?不然我也太冤枉啦!” 沈玉笑了一声,“前些日子,我让你爹丢尽了脸面,今天又让你大姐颜面全无,你难道不想替他们找回场子?” “......”孙小胖猛地一噎。 随后看着她,叹了口气,“我是很意外。但是,那是你和我爹、我姐之间的事情......” 突然话锋一转,“哎哎,你这个人怎么和我爹一样啊!我爹训我不要来找你姐,你也拦着我不让我找你姐......你们撕你们的,管我们什么事情啊!再说要是我能选择自己的出身,我还不乐意生在瀛洲呢!” 他似乎有些着急了,干脆把花儿往半夏怀里一塞,“不让见便不让见吧,花总没做错吧,替我送给她!” “这——” 半夏愕然,不禁看向沈玉,抱着那花儿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既然孙家公子真心实意,那便收下吧。”沈玉眼神一闪,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道,“大姐今日身体不适,你想见她改日吧。” “......行,改日就改日!” 孙小胖儿似是看透了她故意为难,咬牙不甘退到路边,但还是朝着车子喊了一声,“沈大姑娘啊,醉心湖的莲池开了,什么时候约你去看啊?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喊上沈三一起啊!” 沈馨:“......” 孙小胖儿死缠烂打,已经四五年了。 她早已无话可说。 沈玉知晓沈馨心里有人,而那人身份敏感,便安抚了她几句,道,“阿姐若是不喜欢,倒也不必放在心上。我会替你挡着他的。就不知阿姐喜欢什么样的人?” 这话本是开玩笑加试探,谁料沈馨脸上一红,竟是不好意思搪塞过去,“玉儿可别乱说,咱们女儿家的婚事,还的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眼神明显若有所思。 还带着一丝丝无奈和绝望。 有些人,爱上了便是永生永世的求不得。 沈馨清楚。 沈玉见状,不由看了眼外事馆那边,脑海里浮现出姜七夜那病歪歪的神仙模样。 她这位大姐藏在心里的人可不简单,想要成全她的感情,恐怕不只是费事儿,还得冒掉脑袋的风险。 第184章 前世沈玉知晓这事儿,也已经是两年之后,大姐被迫嫁给老齐王,而她的心上人也已经回到东临君临天下时了。 那时,一切都已经覆水难收。 而大姐从小最知礼义廉耻,自然不会提前去跟姜七夜表明心迹。因此直到最后,姜七夜登上了皇位,也不知远在北齐还有一个女子曾把他放在心上那么多年。 沈玉想着这些事情,很难想象当年的沈馨是怎样一边爱慕着姜七夜那等恣意狂邪的少年皇帝,又一边在老齐王年过半百的后宅里面蹉跎岁月的。 她下意识牵住了沈馨的手,突然说了句,“过几日我约了姜七夜去泛舟,大姐一起?” “啊?” 沈馨愕然,“你怎么约了他?” 但微红的脸颊,已经把少女情丝暴露无遗。 沈玉抿唇笑,“我那日替他解围,他答应做我琴曲老师。只是我们孤男寡女不合适,因此等二哥休假后,便与大姐、二哥一同相约,就不知道大姐去不去?” “......去。” 沈馨眼底是难以抑制的欢喜,但从小受到的教育却让她不得不隐忍,愣生生憋红了一张脸。 沈玉笑着打趣她,“大姐,你怎么脸红了?” “没有,可能是热的......” 她红着脸躲闪。 沈玉不由失笑,低低在她耳边说了一句,“阿姐,只要你承认喜欢姜七夜,我就在父亲和母亲那边帮你说话,让他们莫要那么快帮你定下婚事。” “啊要死!” 沈馨没想到被她戳破心思,不轻不重拧了她一下,随后赶紧按住她的嘴巴,“这话可不兴乱说,他是东临的质子,我是北齐的......” “那又如何?” 沈玉笑着截断她,“那姜七夜,生得面如冠玉,仙姿飘然。又是东临的皇子,身份尊贵,一颦一笑之间皆是风流......那样的男儿,若没有暝阳王在前,玉儿都是喜欢的。阿姐喜欢也不奇怪。” “再说,依我看,他能在京城安然无恙这么久,定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说不定往后东临的皇位,便是他的了!” “况且,以大姐的容貌和气度,要说母仪天下都不为过。可如今北齐诸位皇子都很一般,即便是太子元丰,也总是差点意思......” “......玉儿!” 沈馨只感觉无所遁形,不禁嗔了她一眼,示意她赶紧闭嘴。 沈玉却闹了起来,低低道,“阿姐,你要是承认,我就帮你。你要是不承认,错过这个村儿,便没这个店了!你可要想清楚,那东临质子身份特殊,你要想和他终成眷属,怎么着也得暝阳王松口......” “......” 沈馨尴尬得不行。 但想要拒绝的话,却是万万说不出口。 她对姜七夜是一见倾心,在她看来,北齐的几位皇子多少都沾了太多世俗的气息,显得古板无趣,再加上他们擅长尔虞我诈,手腕和魄力却是不足。 而姜七夜...... 沈馨一时间有些失神。 沈玉便低低一笑,“阿姐不说话,我便当是默认了。” “你这小小年纪,从哪里学来这般邪性?”沈馨红着脸嗔她一眼,“若是男儿身,就你这个模样,不知又害多少小姑娘得了相思病!” 姐妹两人正说着话,白七回来了! “姑娘,有要事!” 他的嗓音沉得可怕,但话却只说了一半。 第185章 沈玉心头一跳,第一时间就想问怎么了,但又一想陈太医这事儿让沈馨知道了也只是干着急,还不如不告诉她。 于是,便隐忍下来,只是沉声道,“松露,马车快一点,先回侯府!” 许是她嗓音有些沉,还是惊动了沈馨,让她紧张问道,“玉儿,怎么了?” 沈玉轻轻摇头,朝着她露出一笑,“没什么大事儿,我先送你回去。” “玉儿,你要是真的有事,可别瞒着阿姐!阿姐就算是帮不上什么忙,也会回去和父亲和母亲说,大家都会想办法的,可千万别一个人撑着出岔子。” 沈馨还是不放心。 沈玉看着她的眼神,心下微微一暖。 于是脸上绽开笑意,道,“阿姐误会了,我们只是一会儿去给王爷买点草药回来配......毕竟,王爷的腿是被我害成那样的,我心里也过意不去,还是要出点力气。” 她脸上的笑容太逼真,沈馨歪头打量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又想着暝阳王的腿伤的确不算小事儿,便相信了她说的,道:“那你早些回来。” 她原本还想问什么的,但一想白七跟着她,这才放心下来。 沈玉点头应下,看着她进了大门,这才快步走回到了马车,低低问道,“陈太医去干什么了?” 白七没现身,只有声音传来,在中午闷热的空气里,听起来越发沉闷,道,“如果没有意外,三皇子可能还会约见你一次。陈太医回去之后,去了一趟济世堂,我叫人去打听了一下,他买的......是调制媚药的方子!” 沈玉十指猛地攥紧。 白七担忧道,“姑娘,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若他约你,你是见还是不见?” 沈玉正要说话,前头突然走来一个要饭的,朝着沈玉道,“沈三姑娘,有人捎给你一封信。” 沈玉瞳孔缩了缩。 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谢了。” 沈玉塞给他几个碎银子,接过信封。 等人走后把信撕开,看完一声冷笑。 “说什么了?” 白七问。 沈玉哼了一声,“他可真是耐不住寂寞,这才过去多久,便送信过来......既然这样,你帮我一个忙吧。” 她突然压低声音,说了几句什么。 白七脸色古怪,“三皇子约你过去,你当真要赴约?” “你只管去做......我在这里等你回来,下午我们出去买药,顺路一起吃饭。你可以乔装一下。”沈玉心里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白七深深看了她一眼,“属下这便去办。” 沈玉点点头,把马车赶去巷子里,找了个无人处靠着闭目养神。 元宸约她今晚在燕春楼见面,说是会带温四海过去和她见面。可是他打发陈太医去配媚药,这目的就不言而喻了。 恐怕,到时候她过去,见到的不是温四海,而是别的什么! 沈玉一声冷笑,翻了个身。 既然他脸都不要了,那她今晚,索性就送他第二份大礼,让他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186章 此时。 三皇子的马车正停在济世堂的后门。 人在后院当中,正和齐大夫、陈太医说话。 “这药,万无一失吧?” 他手上捏着一个白玉瓶子,如果细看就会发现,那瓶子是女眷用的。 齐大夫闻言笑起来,“三殿下请放心,草民别的不行,要说这生养方面的配药,草民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今天晚上,三殿下只要提前把这些药水洒在屋里,就算那沈玉是个石头人,进去了也能风情万种,任凭三殿下施为。” 元宸捏着药瓶子,却有些难以启齿。 就算是沈玉风情万种,脱光了衣服躺在他面前,恐怕他也很难生米煮成熟饭。若不是被逼到这一步,他绝不会选择自己去冒险的。 万一被人发现他那方面不行,便更糟糕了。 到时候,都别说战云枭针对他,便是朝堂上那些原本站在他这边的人,包括眼前的齐大夫和陈太医,恐怕都要弃他而去,另择明主。 一个无法生养的皇子,是注定了皇位无缘的。 元宸握着药瓶子,心下几经辗转之后,抬头问了句,“她的意识会清醒吗?” 陈太医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三殿下是希望她清醒还是不清醒?” 说着,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还以为他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元宸突然有些烦他这种事事看他眼色顺着他说的感觉,烦躁道,“最好能神志不清!” 陈太医闻言一笑,“这没问题,没问题。这个方子吸进去,保准让她连自己是谁都不认识......”说话间,表情猥琐起来。 元宸明显不耐。 陈太医的笑,最后僵在脸上。 元宸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收了瓶子之后,便问齐大夫,“你今天去柳氏那边拿这个瓶子时,没被什么人抓住把柄吧?” 齐大夫摇头,“这瓶子时宋婉晴老早从沈玉那边顺过来的,她今天直接给了我,没什么人知道的。这一点殿下请放心。” 元宸点点头,这才问道,“柳氏和宋婉晴怎么说?” 齐大夫闻言脸色有些难看,道,“宋婉晴肯定不甘心,也不想在侯府继续待下去。但是不在侯府的话,她在外面的生活就没办法保障,所以一直要我跟三殿下带话,说想要您帮忙,把她弄出去。” “至于柳氏,也是同样的想法。” “宋婉晴不在侯府,她肯定也不想在。而且沈玉已经怀疑自己不是柳氏亲生的了,柳氏也是如热锅上的蚂蚁。现在,就只是仗着那腹中胎儿......但那胎儿的事情,三殿下是知晓的,瞒不了多久。” “这两个人,留在侯府是个隐患。” “但若是弄出来,又怕旁人顺藤摸瓜查到咱们身上,实在是棘手。” 元宸听得一个脑袋两个大,道,“改天你去安抚她们一下吧,这事儿若本殿再想想......若今晚的事儿成了,她们也就没留下的必要了。” 他眼中闪过一道寒意,“本殿最近心里总有些不安......罢了,先看今晚吧。” 说着,便起身离开。 出门之后,见那叫花子在门口,便问,“信送到了吗?” 第187章 “送到了,贵人的赏钱呢?”叫花子腆着脸,伸出手。 元宸想踹死他,最终还是忍住,递给他几两碎银子,问,“她什么反应?” 因着他易了容,那叫花子也没认出他是谁,回想了一下,道,“倒也没多大反应,只是给了小的几两碎银子,说了声谢谢。然后就赶着马车出去了,什么人也没带,至于去了哪儿,小人就不清楚了!” 元宸闻言不禁心下一喜。 按理说,现在正是吃中午饭的时间,沈玉应该回家吃过饭再出来。但她到了家门口却连门都没进去就出来,可见是藏着和他约见的事儿不想让旁人知晓! 那多半,她今晚会准时出现! 一念及此,便又赏了那叫花子几两碎银子,随后快步上了马车,对孟江道:“去燕春楼!” “是!” 孟江亦是心下一喜,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 ...... 沈侯府的后巷子里是安全的,沈玉靠在车上,直接睡了一觉,总算补足了夜里亏欠的睡眠。 到了午后,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夹子音,听起来怪怪的,“姑娘,属下回来了!你吃饭了吗?” 沈玉一把掀起车帘,在看到面前的人时嘴角狠狠一抽,“白七?” “是属下!” 白七朝着她咧嘴一笑,模样十分诡异...... 他穿了一身烟青色的裙子,看起来身段都还不错,就是太过高挑。加上一头长发梳得随性,竟像是个混江湖的侠女。 沈玉有些眼花,“我只是让你乔装打扮一下,只要让人认不出来,别打草惊蛇就行,没想到你这么放得开......” 白七脑袋一歪,说,“属下小时候,我娘是拿我当闺女养的......” 沈玉无言以对。 这事儿她听说过。 据说白七他娘一直想要个闺女,怎奈自己生白七的时候伤了身子,后来无法再孕,便偶尔拿白七折腾...... 不过这小子,打扮起来倒也挺好看的。 “那走吧。” 沈玉一笑,“让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大中午给我赶车,我有点不好意思......一会儿你想去哪里吃,地方随便选,我请客。” “既然姑娘这么大方,属下便不客气了!那就燕春楼对面的听雨楼啊!”白七道。 “行。” 沈玉点点头。 听雨楼是暝阳王府的地盘,这事儿她也是前世后来才知道的,现在应该很多人都不清楚背后的主子是谁,上个月见三皇子的时候,他还说想拉拢一下听雨楼背后的人。 现在想来,着实有些可笑。 一念及此,不由问了句,“对了,王爷怎么说?” 毕竟她求的事情,有点......上不得台面。 沈玉脸上不禁有些尴尬。 白七的眼神也怪怪的,回望了她一眼,才说,“王爷说,可。” 沈玉脸上一红,轻咳一声看向别处,把别扭掩饰过去。 白七又看了她一眼,眼神越发的古怪了。 其实他家王爷不止说了这个字。 还说,“沈三这是又在玩什么小把戏?” 刚打完他两条腿的主意,现如今居然盯上了他第三条腿? 第188章 要不是看在自家王爷内力又有精进,加上沈玉最近变得的确叫人有些放心,不然的话,他都要劝阻王爷一声:“千万别重蹈覆辙,发生上次在燕南山那样的事儿。” 不过,假如沈玉真的没算计他家王爷的话...... 白七一个念头闪过,随后又兀自摇头:不,她还是在算计。只是这次,是男女之间那些一言难尽的算计......突然想起什么,不禁又问了句,“对了姑娘,你上次说你慕残......” 该不会是真的吧?!!! 沈玉冷不丁听到这一句,不禁嘴角一抽,“我就那么一说......”这才意识到,自己今天跟暝阳王约的事儿,好像和三皇子算计她的差不离...... 总之,今晚不是她和战云枭生米煮成熟饭,便是三皇子和别人生米煮成熟饭! 沈玉反应过来,突然有些不自在。 难怪白七反应这么奇怪...... 马车已经停在了听雨楼门口,和白七一下车的沈玉,刚好落在刚刚上了燕春楼的元宸眼中,他的眼神一下亮了起来! “她来了。” 一旁,曲意盯着下方双拳紧握,一抹妒意在眼中敛藏不住。 元宸没留意到她的表情,点头,“但是她身边那个女的是谁?怎么之前从来没见过?” “奴也不曾见过。”曲意垂眸,忍不住又问了句,“三殿下,你今晚真的要......” 她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奴的意思是说,这么做风险很大。她是暝阳王的未婚妻,若是真的与您发生了那样的关系,还闹得人尽皆知,那咱们不就和暝阳王府彻底撕破脸了吗?万一暝阳王震怒......” “顾不上了。” 元宸闭了闭眼,缓缓深吸了口气,这才道,“若她嫁给了暝阳王,沈家和战家彻底绑在一起,那才叫一点希望都没有。但若今晚本殿能活下来,那往后沈家便是本殿的靠山。沈家虽然不如战家,但沈家也没有战家那样叫父皇忌惮。” “等到时候,沈家和孙家都站在本殿这边,父皇又想要除掉战云枭......三方势力打压,便是暝阳王府也撑不住。”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把沈玉捏在手上! 曲意不甘心,却也只能闭嘴,道,“那奴去安排......” “嗯。” 元宸点点头,叮嘱了一句,“要确保万无一失......” 只顾着自己谋划,却忽视了曲意眼中的委屈和不甘。 - 对面楼上,沈玉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和白七要了一桌子菜。 白七也不客气,笑着说,“今天让姑娘破费了。” 沈玉正想说话,结果隔壁桌上传来一声轻笑,“沈三姑娘这一桌,今日本公子请了!” 沈玉一扭头,便见隔壁桌上坐着个身穿银灰色圆领袍的年轻公子,正朝着她笑。 沈玉认出他来,道:“无功不受禄,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叫东方公子请客呢,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话的,正是玄医阁的少东家东方奇。 复姓在北齐是不少的,但都集中在边境,京城反倒不多,东方就更加罕见。 但东方家的玄医阁,却和三皇子的济世堂旗鼓相当,在京城赫赫有名。 沈玉眼神一闪,想到之前玄医阁和自己并无瓜葛,今天它家少东家突然请客...... 第189章 却听东方奇一声朗笑,道,“今日在秀华堂我虽然离得远,但见沈三姑娘针法玄妙,想必医术也不差。因此,想借着这一桌,请沈三姑娘有空来我们玄医阁坐诊,还望姑娘赏个脸。” 沈玉一听就笑了,“你难道没听过我之前的名声吗?你还敢请?小心给你玄医阁的招牌砸了!” 东方奇一笑,“今日看来,那不都是旁人有眼不识泰山吗?本公子是真心的,还望姑娘成全。” 沈玉想了想,道,“容我想想。” “那我等姑娘好消息。” 东方奇遥遥举杯。 转眼的功夫,这楼上的情况,便已经传到了对面去。 本来闭目养神的元宸猛然坐起来,皱眉道,“你说什么?东方奇居然请沈玉去坐诊?” 沈玉的医术他是了解一些的。 但去坐诊...... 东方奇是不是高看她了? 探子表情复杂,点头,“属下听得真真切切,虽然沈三姑娘说要想想,但看她的表情,应该是要答应了......” “不!” 元宸打断了他,“绝对不行!” 之后,又道,“你马上去下去找齐大夫,让他也去请沈玉,到济世堂坐诊!” 昨晚,他刚刚得到消息,玄医阁背后的人,是大皇子元丰! 若沈玉入了玄医阁,对济世堂肯定是个不小的打击。 而且元丰什么意思? 他这是在借助东方奇的手,拉拢沈玉吗? 三皇子辗转反侧,越发觉得自己可能低估了沈玉,她除了是沈家的女儿之外,身上肯定还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吸引着别人。 医术? 他不禁,又看了眼自己的小腹。 若生米煮成熟饭,设法让她嫁给自己,她能不能治好自己的病? 三皇子心念一动,完全没了睡意,直接道,“你别去了,这事儿本殿亲自去跟齐大夫说,你让他过来一趟。” ...... 另一边,沈玉饭后又要了一壶茶,正坐在窗边和东方奇、白七三人闲聊。打算等太阳没那么毒了,再出去采药。 结果不多时,便见济世堂的齐大夫带着三四个人,抬着大包小包上了楼,一看到她便露出一副大惊小怪的表情,“哎哟,可算是找到沈三姑娘了......上午刚刚去过你们家,没想到你竟是去了秀华堂!” “找我做什么?” 沈玉瞄了他一眼,一声冷笑。 不用想,她也知道齐大夫去沈家,无非就是借着给柳氏和宋婉晴治伤,替三皇子打探她的消息罢了。 只不过,这个老头子以前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一丝丝浅淡的嫌弃和审视,今天却笑得跟个哈巴狗一样...... 沈玉心念一转,看了眼对面的燕春楼,又看了看身边的东方奇,也就明白了。 果然,便听齐大夫道:“哎哟,找你可是有很重要的事儿啊!这不,我们济世堂正巧缺个女大夫坐诊,原本就想着请沈三姑娘过来。今日听说你在秀华堂还赢了战小郡主,老朽这颗心啊,便按捺不住了!” 齐大夫一张脸都笑僵了,指着身后大大小小的礼盒,“今天正好你在济世堂边上吃饭,老朽便取个巧,干脆请三姑娘下去瞧瞧。” 第190章 “这一点儿小心意,还望三姑娘不要拒绝啊。”他说着,示意人将礼盒送上来,在桌上一一打开。 顿时,把四下照得珠光宝气。 什么夜明珠、东海珊瑚、翡翠、玉镯等,还躺了一颗百年人参。 四周看客们顿时唏嘘,“齐大夫这挺下得去本钱的啊,沈三姑娘的医术,真的那么好吗?这么厚的礼,你去玄医阁挖墙脚,把玄医阁镇店的赵大夫请过来也够了啊!” 说着看了眼东方奇,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架势。 齐大夫闻言打了个哈哈,说,“那不能够的,就算是赵大夫厉害,但也已经老了。但是沈三姑娘不一样,正是花骨朵儿一样的年纪,如今又是少年天才,往后必然不可限量,不可限量!” 他接了三皇子的活儿,这马屁拍得是越来越响亮,便是傻子也都能看出来,这背后事情不简单了。 所谓过犹不及,沈玉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她扫了眼那桌上的东西,一笑,“要不是今日见到这么多好东西,我还不知道,我在齐大夫心中,居然值这么多财宝呢!” 这话听上去,仿佛很友好。 仔细一琢磨,便发现暗含几分冷嘲。 一旁,东方奇也道,“我说齐大夫,你这几个意思啊?我刚刚请沈三姑娘去玄医阁,你便过来挖墙脚,是明摆着要和我们玄医阁打擂台是吧?” “嗨我说东方公子,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像是沈三姑娘这样的名医,谁挖到算谁本事呗,她和你玄医阁又不是什么血缘关系,还切不断啦?” 齐大夫说着看向沈玉,道,“这只是一点小小的见面礼,只要沈三姑娘肯答应,什么要求都随你提。哪怕这玄医阁你来当家,老朽也愿意退位让贤。” “......” 东方奇直接无语,“你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叫小侄佩服!” “嗐,什么睁眼说瞎话,只要沈三姑娘吭一声,老朽立马把济世堂送给她!”齐大夫挤了挤眼睛,尾音是有些发颤的。 他当然不乐意把济世堂拱手让人。 更不想让沈玉来坐诊。 可是三皇子吩咐下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沈玉去了玄医阁......都怪玄医阁这个东方奇,好端端请什么女大夫,害他破费一场! 他都恨不能给他一眼皮子夹死! 沈玉端详他这表情,片刻之后笑了,“礼物确实很丰厚,济世堂的当家的好像也有点意思。” “是是,三姑娘说得对。” 齐大夫赶忙附和,还以为她要答应了。 结果沈玉也只是睨了他一眼,冷然一笑,却再也没看桌上那些宝物半眼,话锋一转道,“但很不巧啊,我和济世堂八字犯冲。” “听到了吧齐大夫?” 东方奇一笑,“沈三姑娘和你们济世堂没缘分。” 这时,又一群人上前来,抬着五个大箱子往地上一放,道,“少东家,礼物带来了!” 东方奇见状,朝着齐大夫一笑,“不就是一点金银财宝么,仿佛玄医阁出不起似的。” 第191章 说着,直接示意人打开箱子,将其中一只小盒子递给沈玉,“沈三姑娘,这是我父亲早年间下海偶得的一块凝魂玉,据说可以让人想起前世的记忆,十分神奇。我听闻沈三姑娘不记得七岁之前的事情,那这个东西可能能帮上忙。” “好东西啊。” 沈玉笑着,接过那块蓝色的玉石。 那是一种晴空一般的微蓝,透出些微气泡,看起来十分梦幻。但盯它一小会儿,便发现心会跟着静下来。 只是,关于她的记忆这事儿...... 东方奇是不是消息太灵通了? 不过他是大皇子的人...... 心念翻转之间,沈玉一笑,收下了这玉,看着齐大夫道,“抱歉了哈齐大夫,我觉得比起你送的夜明珠之类的,我还是更喜欢这块玉。且东方公子比你先来一步,我也已经吃了他的宴......” “所以,这些东西齐大夫还是收回去吧。” 沈玉丢下一句话,一个眼神都没再给齐大夫。 齐大夫一下子急了,“可是我可以把济世堂给你啊!到时候,整个济世堂都是你的!” “齐大夫。” 沈玉叫了他一声。 “啊?沈三姑娘你想说什么只管说,我会......”齐大夫还以为,她要讨价还价。 结果见她只是看着他,问了一句,“你相信天上会掉下来一个大馅儿饼,砸中你吗?” “啊?” 齐大夫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便听沈玉道,“天上掉馅儿饼的事情,我是没见过。但我见过天打雷劈。我怕去了济世堂,老天爷劈你的时候,连累到了我。” “七七,我们走!” 沈玉说完起身,看了眼白七之后,直接下楼。 身后的“七七”:“......” 深呼吸,他只好认了这离谱的昵称,跟着下楼。 齐大夫愕然看着沈玉的背影,她什么意思! 只听她头也不回说了句,“东方公子,每月初一十五,我去玄医阁!” “好唻,那本公子便在玄医阁等着姑娘啦!”东方奇挑衅地看了眼齐大夫,“听到了没,沈三姑娘怕你被雷劈的时候连累到她,以后这种东西还是少带在身上,万一下雨天导电就麻烦了。” 说着,扫了眼地上的金银之物。 东方奇是大皇子元丰的人,齐大夫是三皇子元宸的人,原本就不对付。再加上玄医阁和济世堂对立也有上百年了,等沈玉一走,直接撕破脸。 齐大夫闻言眼皮狠狠跳了跳,脸色变得难看至极,但眼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三皇子还等着他回话呢! “带上东西,走!” 他一脸晦气地看了眼地上的礼物,简直感觉老脸都丢光了。 丢下一句话之后,谁也没再理会,拂袖而去。 “那沈玉油盐不进,现在怎么办?” 下属跟着出去,眉心紧皱。 “你问我我问谁去!”齐大夫气急败坏,“把东西都抬回去,我去一趟燕春楼!” 燕春楼。 元宸见沈玉出来,又见齐大夫把抬进去的礼物全都原封不动抬回去,便明白齐大夫已经失败,不由脸色铁青双拳紧握。 “她果然变了!” 元宸脸色难看至极,缓缓攥紧拳头,“今天晚上,要保证万无一失!” 第192章 丢给曲意一句话之后,元宸转身隐入房间。 下方街道上,白七赶着马车,往药材市场去,问,“姑娘,那济世堂给的礼物如此丰厚,为何你还是答应了东方奇?” 刚刚他都捏了一把汗,以为沈玉要进济世堂了。 谁料最后,她也只是拿了东方奇一块玉石,还把齐大夫一顿冷嘲热讽就走了。 沈玉看了他一眼,知他这话困惑和试探各占一半,却也没有隐瞒,解释道:“齐大夫的济世堂,是三皇子的产业。齐大夫又是出了名的抠搜,如果没有三皇子的授意,他做不出今天这事儿来。” 白七心下一惊。 她竟知道这么多隐秘之事? “那东方奇呢?” 他不由又问了一句。 沈玉闻言一笑,“我知道你在试探我,但也没关系。东方奇是大皇子一党,如今沈战两家支持大皇子元丰,我选东方奇理所应当。” 说着,垂眸看向那块玉,叹了口气,“再者,东方奇贴心,不是吗?” 白七闻言,不由有些心虚。 于是,赶忙打了个哈哈,“是啊,他是挺贴心的。” 沈玉一看他这个表情,便知这玉多半来自暝阳王府,东方奇那番话不过是个托词罢了。 于是,笑着道,“那回来顺路,便打一条链子配这玉吧,往后戴在身上。” “好!” 白七立即回应。 两人去药市买了很多药材,大部分都是毒,为了避免引人怀疑,也买了一些常用的药草,直到入夜之后,这才拉了满满三个大箱子,往侯府去。 路过燕春楼下方时,楼上果然传来曲意的清唱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是她和三皇子之间的约见信号。 以前她觉得浪漫无比,如今听起来却觉得恶心,再一想今晚三皇子那算计,更觉得一阵阵恶寒。 她叫白七把车子停下来,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句什么。 随后,她跳下马车,而白七赶着马车消失在了借口。 “她要上来!” 燕春楼上,传来三皇子的侍卫孟江惊喜的叫声,“殿下,要成了!要成了!” 元宸闻言猛地坐起,掀开窗帘往下方看去。 霓虹之中,夜色喧哗。 沈玉站在街道上,抬眼望着燕春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并没有急着上来,而是等了白七一会儿。 “姑娘,准备好了。” 直到白七的声音出现在耳边,沈玉才举步,往燕春楼后门去。 元宸看着她消失在门口,深呼吸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吩咐侍卫孟江,道:“等她中了药,回来通知本殿。” 孟江点头,“属下这便盯着去!” 沈玉之前来过这里很多次,她轻车熟路上了三层,白七藏在暗中,所以看上去只有她一人。 楼上,曲意站在回廊下,看到她便是眼神一闪,快步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道,“沈三姑娘,你要见的人在屋里......” “殿下为了你,可是费了好大的周章!你赶紧进去,有话快点问吧,问完了今晚还得送回去,天牢那边撑不住多久的。” 第193章 她戏演得逼真,若不是沈玉重生一次,还真的很难发现这其中有诈。 只不过,现在沈玉确定,以元宸谨慎的性格,他是绝对不可能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去天牢把温四海弄出来的。他若是下得去那个狠心,前世便不会在这张伪善的皮囊之下,藏那么久了! 她心下冷笑一声,道,“那便谢谢三殿下了。” 说完,快步往楼上走去。 仿佛着急见温四海,一点破绽都没露。 曲意见状心下一喜,赶忙跟上去,“谢谢你还是亲自去跟三殿下说吧,他最近可是被你伤透了心。” 只是想到一会儿沈玉进去之后要发生的事情,不禁脸色有些难看,眼中嫉妒压抑不住。 连带着,嗓音也有些怪怪的。 沈玉眼尾的余光扫过她,把她的表情收在眼中,眼底掠过细微笑意。 “你笑什么?” 曲意皱眉,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等回神时,沈玉已经一把把她拽进了隔壁一个空房间,反手锁了门,一把匕首抵在了她心口。 幽微光线里,她的脸上露出笑意,“曲意,今晚根本没什么温四海,只有媚药和三殿下在隔壁等着我吧?” “你——” 曲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怎么什么都知道了? 她下意识想喊出声,却被沈玉打断,“你最好声音小点,不然下一秒我就割断你脖子,然后去报官,说你哄我去你房间,却给我下药。到时候,你死了都没人给你做主!” 曲意话到了嘴边,只好憋回去。 最后,只挤出一句,“你到底想干什么?” 甚至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自己一个激动,沈玉就割断了她脖子。 “成全你啊。” 沈玉闻言一笑,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你难道不想今晚爬上三皇子床的人是你吗?” “你什么意思!” 曲意浑身一紧,猛地抬头盯着她,心口颤抖。但难以掩饰她眼中不由自主涌出来的激动。 沈玉见状哼笑一声,“装傻就没意思了。这样吧,一会儿我把你扒光了丢回你房间塞上你嘴巴,等三皇子进去之后黑灯瞎火,反正你也张不开嘴,不妨就顺势做了他的女人,如何?” “......” 曲意不吭声,但明显心动了。 沈玉见状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会儿肯定还安排了很多人抓奸吧?等到了那个时候,三皇子众目睽睽之下要了你的身子,哪怕只是为了博个好名声,也能把你带回府上,踏实安顿下来。” 曲意听着这些话,浑身冰凉。 她真的没想到,沈玉已经看透了他们所有的安排,还看透了她藏着不敢说的小心思! 一时间,再看沈玉的眼神,仿佛见了鬼! “想?还是不想?” 沈玉打量着她,笑意微凉,却暗含杀意,“我时间有限,要三皇子还是死?你选一个?” 屋里没点灯,窗外灯笼昏黄的光线透过纱帘落在沈玉脸上,让她原本娇憨的小圆脸看上去带着一丝丝邪意和煞气,令人心悸。 连带着,嗓音都显得十分危险,又蛊惑人心。 第194章 曲意心思翻转,最后咬牙道,“那随便你。” 说完,直接双眼一闭。 沈玉嘴角翘起一抹冷笑,“什么叫随便我?明明是你自己想要。每次看着本姑娘,都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来,说声想要,我就成全你!” 她伸手,拍了拍曲意的脸庞。 轻微的“啪啪”两声响起,曲意莫名红了脸,门外隐藏的白七也感觉脸上发烫,扭头看向了别处。 这个沈玉...... 曲意屈辱无比,最后只得咬牙红着脸道,“奴......想要。” “想要什么?” 沈玉面上带着笑,眸子里却噙着煞气。 冰凉的匕首抵在脖子上,曲意说,“奴想要爬上三皇子的床......” “很好。” 沈玉伸手,猛地一把扯掉了身上薄如蝉翼的衣裙,朝着白七低喊了一声,“七七,交给你了!” 说着,让开门。 一阵凉风袭来,曲意猛地护住了胸口,差点惊叫出声。见门口进来一个“姑娘”,便没再尖叫,索性双眼一闭。 白七一看这阵仗,不禁嘴角狠狠一抽! 最后,只能一把扯了窗帘,垫着手拎起曲意,直接丢进了隔壁。 动作快如闪电,而曲意所在的房间又因为三皇子经常来而十分幽闭,竟是无一人看到。 白七出来,看向沈玉,“姑娘,该你了。三皇子不在房间,应该是在等时机成熟再来。” 沈玉眯了眯眼,看向白七,“你去楼下接着我。” 白七点头,飞速离开。 沈玉吃了颗解药,这才大大方方走进了曲意的房间。 一进门,便是一股幽香袭来。 紧接着,便传来曲意有些不耐的哼唧声,可见这媚药有多可怕。 沈玉眯了眯眼,没理会她,推开窗户爬过去,从外面合上窗户之后,直接从窗台上跳了下去! 白七一把接住了她,但还是倒吸一口凉气,“你直接就跳了?万一我还没下来,接不住......”这怎么这么大胆子? 沈玉落地站定,笑着睨了他一眼,道,“我相信你的身手和速度。” 白七;“......” 两人转过暗巷,往燕春楼另一侧去,随后绕进路边一个小房子,顺着暗道再次上了燕春楼。 幽静的密道里,白七嗓音很是古怪,“姑娘,按理说,你直接把曲意丢进去,自己转身走了就可以,为何非要绕上去见我家王爷呢?” 他扭头,看着沈玉的侧脸。 心下难免琢磨着:这沈三姑娘是不是真的被谁附身了?不然的话,为何深更半夜总想着睡了他家王爷呢?还是说,她真的慕残,以前王爷全须全尾她不在乎,现在王爷瘸了两条腿,她反倒心心念念想要和他睡? 沈玉脑海里全是算谋,冷不丁一见他这个眼神,不禁给他一个暴栗,“想什么呢你!” “我这样做,不过是想要反将一军收拾那三皇子罢了!就兴他算计我,不许我算计他的?如果我没猜错,我今晚来燕春楼见他的消息,现在已经人尽皆知了。” “如果我直接走了,虽然不能让他如愿和我发生那种关系。但依旧可以坏我名声,因为没有人可以出来作证说我没去燕春楼,就算是有人作证,也没几个人会相信。” 沈玉眼底窜起一道寒光,“但若是我在燕春楼,见的却不是他呢?” 第195章 “......” 白七看着她,突然打了个寒颤。 她这不仅是要跳出三皇子设下的圈套,还要将计就计,扇三皇子一个巴掌! “所以,你从后窗跳下去,就是算准了三皇子会派人盯着那边,确定你进了屋,且没出来?等到时候,他们就可以言之凿凿咬定屋里的人一定是你?等到了一切覆水难收时,你再......” 白七突然之间,就把她零碎的安排都想明白了。 但很快,便又惊了,“可是,你怎么知道王爷在燕春楼的房间有个密道?” 沈玉闻言一笑,朝着他眨眨眼,“你猜!” 白七:“......” 他猜的话,就猜是沈玉换了芯子。 可是他家王爷不相信。 两人说话间,已经出了密道。 外面正是曲意房间的对面,中间隔着两道盘旋状楼梯,和下陷的二层大厅。 隔着一道屏风,沈玉站定。 片刻之后,便见三皇子从南露台出来,绕过回廊往曲意房间走去。 只是他的两只手不知为何,总若有若无放在小腹的位置,看上去像是憋尿憋急了一样。 就还怪恶心的。 沈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一抖。 白七看得颇为困惑,“你既然那么恶心他,之前怎么还追着他跑?”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听说过没?”沈玉翻了个白眼,她知道自己之前眼瞎,但能不能不要总是提这个啊! 白七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想笑。 这时,三皇子已经推开门进了屋。 紧接着,他的侍卫孟江飞快下了二层,应该是去找什么人去了。 沈玉见状一声冷笑,双手环胸静等看戏。 对面房间,三皇子进屋其实有些紧张。 他下面那个玩意儿,已经在侍女春华身上折腾了好些年,但也不见起色,一次成功的都没有。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曲意眼中怨言与日俱增却只能冷落。 这一次,若非局势真的逼到这一步,他是决计不会出此下策,直接打算睡沈玉的。 只不过,又想到齐大夫和陈太医言之凿凿保证过,中了这药之后,女方完全神志不清,他便放心了下来。 屋里一片漆黑。 他是刻意叫人拿走了蜡烛、灯笼、夜明珠等一切可以照明的东西的。万一一个不小心,有人看到他硬不起来,那就遭殃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传来女子的娇喘声,声声入耳急不可耐,像只妖精一样藏在黑暗里,勾人心魄。 他虽然武器不行,但是心还是热的。 一瞬间,一股邪火便涌了上来,他急不可耐地撕掉了身上的衣服,三两步上前把床上的人压在了被窝里,猴急道,“玉儿,本殿来了!” 入手滑腻,衣服都脱了。 他心头一热,心道,“这药果然好用!” 没了阻碍,虽然不能真刀实枪上,但还是能玩点儿别的花样儿...... 等到时候抓奸的人一来,大计便成! 三皇子一颗心,猛然热烈起来。 很快,屋里的声音变得不堪入耳, 三皇子手脚并用,尽量玩得逼真,心思逐渐的,却从身下女人的身上,转移到了朝局—— 第196章 今晚之后,沈玉作为战云枭的未婚妻却给他下药爬上了他的床,此等奇耻大辱战云枭必定不能忍!但他怎么说也是皇子,战云枭也不敢把他给杀了! 只要今晚安全度过,那明天开始,沈家就会和战家彻底撕破脸!等沈玉嫁给他,成了三皇子妃,那沈家就会不遗余力的帮他上位。 到时候,他身后便有孙尚书、老齐王、和沈家。等到了那个时候,这朝中还有谁是他的对手? 且,到时候沈玉、雪叟都会成为他的人。 说不定,能给他这毛病治好呢 这么一想,他不由亢奋起来,手上更加卖力。 对面男欢女爱的声音不绝于耳,虽然听起来有些奇怪,但沈玉一个两世为人的雏儿,也听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反倒是白七看着她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一阵无语,“三姑娘,你打算听到什么时候?” “等人来。” 沈玉回神,有点脸红地回了他一声。 白七面色诡异地看了她一眼,“你想看三皇子喊人来抓奸,结果发现自己睡了曲意?” “不止呢,我想知道他找了谁。” 沈玉对三皇子和曲意怎么样没兴趣,今天等的是他要找的人。 白七恍然,再看她的眼神,狐疑又深了几分:她步步为谋,这谋的可不像是一桩良缘,更像是朝堂天下! 北齐有这样的女子吗? 沈玉也知道自己被人怀疑是男人附身了,但这事儿没证据,他们爱怎么怀疑怎么怀疑,她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让那些算计她的人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正说话间,楼下传来了脚步声,“三殿下在楼上吧?我这上好的百年佳酿,可只剩下这最后一坛了,便宜了这小子!” “在楼上的吧,孟江刚刚不是说了,他在这里等咱们一下午了。” “走走走,快上去!” “今儿个晚上,咱们要几个小菜,在叫曲意姑娘弹一支小曲儿,这美酒佳肴,人间一大乐事啊!” 竟是老齐王、安王,还有孙尚书! 原本还嘻嘻哈哈的白七一听面色微变,“竟是三条大鱼!老齐王向着三皇子也就罢了,真没想到还有安王!” 沈玉若有所思,眯了眯眼道,“走。” 接下来的戏,没什么好看了。 说完,转身便走向屏风后面的房间。 屋里,夜明珠的微光笼罩着,里面的陈设虽然不多却样样精致,淡淡的茶香袭来。 沈玉推门进去,便见战云枭斜倚在床上,许是天晴好几日,那阵子湿寒过去了,他今天穿得不多,大氅也没带,就只有一身薄薄紫衣,彻底将精壮健美的身躯展现在眼前。 尤其是,这样朦胧的光线下,他本就精美的五官显得越发深邃迷人。 一双深海似的眼看过来,更似夺人心魄。 沈玉被他看得心头一跳,虽然在努力保持镇定,一遍遍告诉自己不是馋他的身子,只是来配合演戏坑三皇子。 可四目相对时,她的脸却不由自主的红了。 “咳,那个,谢谢你能来啊,我......”原本很流利的话,到了嘴边稀碎。 沈玉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第197章 男人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只是眼底细微流转的光彩昭示着他的心情和并不平静的内心。 沈玉站在门口尴尬至极,眼神闪烁,顾左右而言他,“那个,三皇子那边,和曲意已经那啥上了,来的人是孙尚书、老齐王、还有安王......” 她是岔开话题。 可男人并不接茬,只是细细看着她,仿佛她脸上有花儿一样。而且那个眼神总给她一种欲言又止,又情意绵绵的感觉。 还有点儿,仿佛被人强了,对方还努力找借口的意思。 “......”沈玉话音戛然而止。 她说不出来了。 的确,是她约了他来,陪她......嗯...... 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脚趾抠着地面,“这个事情,虽说......嗯,不靠谱了一点。不过呢......” 男人见她扭扭捏捏,大概是忍不下去了,这才开口说了句,“你约本王来,是想要本王配合你的。可本王双腿不太方便,便只能劳烦你自己来了。” 他的嗓音低沉、醇厚。 尤其是这样温柔说话的时候,还带着一点点兴味和勾魂,总像是在暗示什么。 沈玉猛地抬头看向他。 他斜倚在床上的模样带着几分懒散,有种任君采撷的意思。 沈玉到了嘴边的话,鬼使神差变成了,“那、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举步走了上去。 不客气? 男人微微挑眉,他倒要看看她怎么个不客气法。 沈玉其实有些羞怯的,她暗恋三皇子时日虽多,但是实质性关系一点都没进展,对男女之事还停留在治病那上面,现在突然要和他那样,难免有些手足无措。 但时间不等人。 外面突然闹开了! “哎哟我的天,三殿下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了一起喝酒的吗,怎么还和女人......沈三姑娘啊?你怎么深更半夜混进了曲意的房间,还把三皇子堵在了里头?” “这么浓的药味儿,这是给三皇子下了药啊!” 外面齐王一阵大惊小怪,一下子把二层大厅里面听曲儿喝酒的人全都引了上来,四下里一下子沸腾起来。 “我的天啊,怎么会这样?沈玉居然跑来燕春楼给三皇子下了药?她怎么这般不知廉耻?” “就是啊,上次她在这里把话说成那个样子,原来真的在和三皇子闹脾气,欲擒故纵呢!你看看这,京城哪家的姑娘像是她这样不要脸?给人下药也就罢了,还占了一个戏子的房间......” “众目睽睽发生这种事情,沈战两家的婚事恐怕要泡汤了!明阳王真的是倒霉死了,怎么会遇上这么一个女人啊!”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这些人都没看里面的人是谁,便已经议论上了,明显就是提前安排好的。 沈玉眼底窜起一道寒光。 若今日她真的着了三皇子的道儿,从此恐怕万劫不复! 只可惜...... 突然之间,屋里的空气有些冷沉,将沈玉惊回神来。 一抬头,便迎上男人微怒的脸。 只听他道,“过来。” 沈玉回神走上前去,“王爷......” 话音未落,他伸手,一把将她拉进了怀中! 第198章 沈玉身量小,一下子就被他笼在怀中,等回神时,本能已经让她下意识环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窝在了他怀里,抬眼看着他。 男人的脸近在咫尺,侬艳幽深的眼神像是要把她吞噬,但嗓音还是隐忍的,“你想如何,便如何吧。” 沈玉一下子红了脸,“王爷,我......” 心跳得那么快,她希望是他啊! 可是,他被拒绝那么多次,又怎会有勇气吻她呢? 沈玉心下一叹,忍着羞涩靠近他,柔软的唇贴上了他的。 鼻息交融,男人微微一僵,似乎确定了她是认真的,这才变被动为主动,大掌捧住她的后脑,吻了上来! 这一个吻不知等了多久。 许是想念太久,一旦开始便失了控,男人恨不得把怀中的人嵌入自己的骨肉。 沈玉有些喘不过气来,抬眼看他眉眼,伸手轻轻抚上去,莫名就落下泪来。 那是多漂亮的一双眼? 前世却被她害成了一个瞎子! 她突然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痴缠上去,情到深处水到渠成。 迷迷糊糊的,听见他说,“玉儿,可以吗?” 沈玉脑袋有些空白,“嗯”了一声。 男人温柔的手掌把她的衣裙轻轻从肩头拉了下去,滚烫的吻落在她肩上,。 沈玉嘤咛一声。 微光里,少女尚带着几分婴儿肥的脸染上红晕,娇憨迷人,是倾城之色。 他如待珍宝,不敢过于冒犯。 正想着适可而止,她却伸手解了他的腰带,将他外袍拉下,一双小手抚上了他宽阔的后背,热泪湿了他胸膛。 “玉儿,你怎么哭了?” 他心下一惊,赶忙道,“若是不愿,也不要强求......” “不是的......”沈玉抬手,轻轻按住了他的唇,“只恨太晚,已然酿成大错。” 男人猛地一僵,垂眸看着她。 片刻,伸手抚去她眼角泪水,沙哑道,“不晚,一切刚刚开始。” 屋里不知是谁失了魂,玉影交缠。 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整个二层的人、街上的行人全都被惊动,纷纷上来看热闹,楼下也围了上百人,喧嚣一片。 所有人都在骂沈玉。 就连沈侯府的人都被惊动,大夫人在沈馨的帮扶之下,踉跄着走上来,脸色煞白,“怎么会这样呢,玉儿她......” 沈缙也赶了过来。 一看这个阵仗,当场瞪眼,“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们口口声声我家三姑娘在这儿,谁看到她过来了吗?你们亲眼见到人了!” 三皇子的房间门虽然是开的,但有孟江守在门外,又有老齐王、孙尚书和安王在门口,其余人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传来女子不甚清晰的呓语声,媚得跟只妖精一样。 沈缙眼皮子狠狠跳了跳,现在只能祈祷里面的人不是沈玉。 若真的是,那从今往后要出大事了! 但他话音刚落,便被孙尚书一声嘲笑,“沈侯爷还是把事情弄清楚再说!你家三姑娘是众目睽睽之下进来的,也有人亲眼看到她进了曲意的房间,不是她是谁!” 他一脸的胜券在握。 沈缙脸色难看,四下一扫,“谁看见她进去了!” 第199章 “沈侯爷,我亲眼所见!” 沈缙也没想到,站出来的人居然是三皇子的近侍孟江! 他言之凿凿,道,“我原以为,她进去只是为了堵我家王爷诉衷肠,可万万没想到,她竟是给屋里下了药,王爷一回去便着了道儿!这件事情,既然沈侯爷来了,还是给我家三殿下一个交代吧!” 说着,往男扮女装的白七身上一指,“不信你问她,就是她跟着沈三姑娘一起过来的!” 沈缙一扭头,便看到了一个个头高挑得出奇的美人,“她”正被两个人抓着挣脱不开,一脸不甘地盯着这边,一副被抓包的姿态。 那抓到“她”的,不用想也是三皇子府的人。 “她”脸上的不甘,直接让沈缙心头凉了半截,他不由沉声问道,“你和沈玉一起来的?你又是谁?” 白七心下想着沈玉的安排,见人还没到齐,便演戏道,“奴婢确实是和三姑娘一起来的......奴婢是她今天中午新买的丫鬟。” 说着,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她是来见三皇子的?” 沈缙气得发抖,不敢相信。 白七看了眼窗外,一边等人一边糊弄,“她、她是来了。但、但奴婢答应了她,绝不会说出去的,就是沈侯爷你来了,也不行。” 老齐王闻言顿时一声笑,“这个丫鬟是不是个傻的啊,这人被堵在里面了,只等三皇子的药效过去,人一出来便是真相大白。你还能替她藏多久?” 说着,看向沈缙,“我看你也别争辩了,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怎么说大家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事儿闹开了也不好看。” “嗯,确实是这样。” 安王也摸了摸无须的下巴,说,“若真是这样,就看战家的意思吧。若暝阳王能咽下这口气,沈三姑娘嫁给三皇子也就罢了。若咽不下,那恐怕这怒火得侯府自己承受了。” 说着,看了眼孙尚书,“毕竟,这三殿下也是受害人不是么?” 孙尚书闻言赶忙附和,“可不是!就是可怜了我那孙儿,从今往后脑袋上顶着沈三姑娘这种没脸没皮的,往后怎么过!” 紧接着,孙采薇带着两个丫鬟,急匆匆上了楼,她的丫鬟一上来就喊了一声,“沈玉在哪里!奴婢要撕烂她的脸,反正她也不要!” 紧接着,楼下传来长公主的声音,“我倒要看看,沈家这次怎么解释!” 白七冷汗直冒,心道人总算到齐了。 于是,辩解了一句,“我说孙姑娘,你也不管好自己的奴婢,上来就咋咋呼呼的。我们家姑娘去了谁的房间,又是约了谁,你看见了吗?就敢泼脏水!” “???” 沈缙一听这话,顿时感觉到了一丝丝微妙。 难不成,事情有变? “既然这样,那便让三皇子出来说话吧!”沈缙凝眉看向对面的房间,“这捉奸成双,现在既不见三皇子,也不见我家三姑娘,你们便口口声声说我家三姑娘给三皇子下了药,难不成你们亲眼看到她下药,又亲眼看到三皇子中了药,上了她的床?!” 话音未落便传来长公主一声怒喝:“马上让元宸和沈玉给我出来!今日这事儿弄不明白,谁也别想走!” 第200章 霎时,有人上前,给长公主搬来椅子,长公主坐下来。 偌大一个燕春楼,瞬间变成了大型抓奸现场,三堂会审。 白七看着这个场面冷汗直冒:就不知道沈玉提前有没有想到这场面?若她早有预料,那得是多大一颗心,才能不动声色反将一军? 不过,想到屋里的人不是沈玉,他就难免起了看戏的心思。 于是,看了眼长公主之后,小声辩解道,“长公主殿下,奴婢可以给我家姑娘作证,她真的不是来见三皇子的。” “大半夜跑来燕春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长公主正在气头上,狠狠白了“她”一眼,把“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沈缙面红耳赤,大姑娘家家深夜来燕春楼,的确上不得台面。 只不过...... 事情总要处理,他直接看向老齐王、孙尚书和安王,道,“既然这样,那让三皇子出来,把话说清楚吧。差个人去对面齐大夫那边开解药,也是一会儿的事情。” 孙尚书和老齐王交换眼神。 安王打了哈哈,说,“已经去拿解药了,且等一会儿,等一会儿吧。” “那就先把嘴巴闭上!” 沈缙气不打一处来,横扫四周一眼,不怒自威,“今日若那三皇子屋里的人不是我家三姑娘,在场有一个是一个,一个也别想跑!” “那若是呢?” 孙尚书立即反唇相讥,“沈玉什么人大家都清楚,恐怕只有你这个当爹的,不相信她能干出这种事情吧?” “如果是,我沈家任凭皇上处置!”沈缙脑子还是好使的,如果真的那样的话,战云枭的未婚妻上了三皇子的床,这事儿只能皇帝出来主持公道才能维持平衡,不然落在战家手上沈家肯定无回旋余地。 就算是两家关系再好,也架不住被这么打脸。 到时候,多半是你死我活。 便听长公主怒道,“沈缙,今日若里面的人真是沈玉,本公主要她死在我面前,你没有意见吧?” 不等沈缙说话,便是咄咄逼人,“本公主相信,皇兄也不会有意见!” 沈缙没法接这个茬。 接了,就等于是让沈玉死。 他虽然生气,但毕竟骨肉血亲,他怎么舍得下? 白七见他憋屈,便帮着说了句,“长公主殿下,我家姑娘真的不是来找三皇子的,求求你们相信奴婢吧。” “你算个什么东西!” 长公主大怒,当场道,“沈玉是个什么东西!她的丫鬟,又能好到哪里去!” 白七眉心一皱,本来唯唯诺诺的“她”,干脆直起了身子,看起戏来。 长公主一愣,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但她没抓住。正好这时,安王的侍卫跑了上来,道,“药!解药!” 安王接过解药,从窗户里塞进去,道:“三皇子啊,吃吧。吃完了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对面窗户上,只听孙采薇掩面哭泣道,“真没想到,沈三姑娘居然是这样的人......以她的身份,便是明明白白想嫁给三皇子,骑在我头上,我也是说不出半个不字的,却非要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第201章 “是啊,堂堂侯府的小姐,真没品!” 四周不断有人附和,“要是真的让她用这种方式嫁给三皇子,骑在孙姑娘头上,那孙姑娘才真的叫倒霉。” 白七深深看了眼孙采薇,道,“孙姑娘今天上午,在秀华堂找抽,脸还不够疼?” 孙采薇眼神一闪,总觉得这个丫鬟表情有些凌厉,但也没多想,道,“今日秀华堂,她的医术的确是惊讶到我了。可是医术也要用在正路上,而不是用这种下流的手段来算计旁人。” “这样的人,没有医术还好。有了医术才是真的祸害。” “孙姑娘说得对,心里坏的人,能力越大坏事儿做得越是得心应手。” 孙采薇话音刚落,便有人附和起来,“这种人就应该被逐出杏林,她不配做一个大夫!” 白七眉心紧皱。 他总算明白沈玉那句“他想要的不仅是我背后的沈家,还想要我和雪叟的医术为他一人所用”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他不由一声冷笑,“孙姑娘这话言之凿凿,那假如屋里的人不是我家姑娘呢?今日诸位泼的脏水,又当如何?” “是啊,又当如何?” 沈缙不由赞赏地看了“她”一眼,道,“一会儿,若屋里的人不是我家三姑娘,在场诸位总要有个交代吧?我家姑娘尚未出阁,可经不住诸位这般诋毁!” 说着,直接对沈馨道,“今日在场,有一个是一个,全都给我记下来!” “是,爹爹。” 沈馨脸色铁青,低头把在场的人一个个全都记下来。 霎时,四周众人脸色难看。 但一想自己一方胜券在握,便也放松下来,老齐王直接盯上了沈馨,道,“这沈家大姑娘倒是不错,无论是姿色还是才情都是上佳,若今日里面的人不是三姑娘,本王随沈侯处置。若是三姑娘,不妨便把大姑娘委身于本王做妾,以本王的身份,也不会辱没了她!” “老齐王!” “你休想!”沈缙气得浑身发抖。 老齐王一把年纪,居然惦记他未出阁的女儿?中午回去大夫人和沈馨说起这事儿,他还觉得沈玉是不是想多了了。没想到老齐王比沈玉说的还恶心,居然堂而皇之把这话说出来! 老齐王闻言打了个哈哈,“这不,也是被沈三姑娘的丫鬟逼的么,既然是打赌,那就赌个大一点的。” 白七眉心紧皱,道,“那这样吧,若今日三皇子屋里的人是我家姑娘,我这条命随便你们怎么样。若不是,老齐王信口雌黄,也不必做别的,只需要把那两颗门牙敲下来,长个记性如何?” “大胆!谁允许你这么和我家王爷说话的!”白七话音未落,老齐王的侍卫便拔剑,指向了白七。 沈缙先一步挡在白七面前,“就算是要罚,我沈家的丫鬟也轮不到旁人处罚!再说了,齐王不也说了么,既然要赌,就赌个大点的!” “咳咳!” 这时,窗口传来一声咳嗽。 紧接着,三皇子披衣服走了出来,“这、这么晚了,惊扰各位了......” “三殿下,是沈玉给你下了药吧?” 门外,顿时一群人涌了上去! 第202章 元宸脚步虚浮的走出来,有气无力扶住门框,仿佛真的被媚药折腾得狠了,开口更是无比尴尬与颓丧,道:“不好意思,本殿的事情,惊扰诸位了......咳咳,咳咳咳。” 咳了好几声,这才看向沈缙,“沈侯,你家三姑娘......” 他话只说了一半,仿佛害怕全说出来,会让沈缙面子上过不去一样。 顿时,孙尚书盯住沈缙,“沈侯爷,你还有什么话说!现在三殿下出来作证,就是你家三姑娘给他下了药!” “是啊,若不是他被下药,也不至于让我一个当王叔的,在这儿干等这么久。”老齐王闻言帮腔,掂了掂手上的酒坛子,道,“可惜了我这一坛老酒!” “这个沈玉,真的是疯了!” 四周众人唏嘘,知情的和不知情的一起吵吵嚷嚷起来。 长公主气得浑身颤抖脸色铁青,“沈缙!今日你要是不给本公主一个说法,别怪本公主翻脸不认人!” 说着,直叫朝门外大喊一声,“来人,给本公主把燕春楼围了!” 暝阳王府的脸,经不住这么一次次的被打! 霎时,王府的府兵把燕春楼围了个水泄不通,安王提议道:“事情闹得这么大,还是先差人进宫禀报皇上吧,你们三方这么打起来,也不是个事情。” 说着,叫自己的侍卫拿了玉佩,赶紧冲出去。 长公主震怒道,“就算是皇兄亲自来,今天沈家都别想善终!” 沈缙一个脑袋两个大,不禁看了眼白七。 白七作为沈玉临时买的丫鬟,开口道,“我家姑娘真的不是来找三皇子的,三皇子还是谨慎说话,免得污了我家姑娘清名,毕竟我家姑娘是暝阳王的未婚妻,三皇子还是确定好了再开口。” 元宸闻言,看了眼身边的侍卫孟江。 孟江眼中一片笃定。 元宸便心中大定,道,“这位姑娘,本殿从未见过你,你肯定是沈三姑娘新买的丫鬟吧?你对她可能不太了解,她每次来燕春楼找本殿,都说自己不是来找本殿的......” “这么说来,你确定屋里的人是我家姑娘?”白七一声冷笑,直接打断了他。 元宸点头,“本殿刚进去的时候,的确被药弄糊涂了,不知道屋里是谁。但是刚刚吃了药,便清醒了。里面的人的确是沈三姑娘。” 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只瓷白小瓶,展开在掌心,道,“咳,咳咳!这个瓶子,之前常戴在沈三姑娘身上,上面有个‘沈’字,还有她生辰的小兔子纹样,你们闻一闻便知道了,现在里面全是药味,本殿也是......” 他说着,露出一脸尴尬之色,扭头看向长公主,“姑姑,这件事情,是侄儿对不住表兄,可侄儿也是受害人,若非被下了药,侄儿也是万万不敢的,咳咳,咳咳咳......” 他竟是露出一脸的无辜。 长公主气得差点吐血,扭头看向沈缙,“沈缙,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孙尚书也道,“沈缙,别狡辩了。众目睽睽之下,你都不嫌丢人!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吧,事情总要解决。不然,等暝阳王过来,以他的性格,还有你好受的!” 第203章 他眼巴巴看着沈缙,希望从他口中说出和战家取消婚约,让沈玉嫁给三皇子的话。 这样,就算是战家有怒火,那也是发泄在沈家身上,和他们孙家没什么瓜葛。 他的算盘珠子,都快溅到沈缙脸上了。 沈缙又何尝不知? 但他却并没有如孙尚书的愿,而是道:“三皇子口口声声说屋里的人是我家三姑娘,那你让她出来!光凭一个小瓶子就想定生死,谁知道是什么下三滥的人从侯府偷出来的呢!” 直到现在都没看到沈玉,沈缙有些不甘心就这样认罪。 而且宋婉晴之前偷鸡摸狗的毛病他也不是不知道,这会儿只后悔上次没直接给她赶出去。 “是啊,直到现在为止,都是你们空口白牙,我家玉儿呢?!”大夫人扶着高耸的腹部,气得脸色有些发白,“拿一个瓶子能说明什么!你让她出来!我倒要问问是不是她下的药!“ 元宸闻言演出一副难堪的样子,道,“她......现在的状态不太适合见人,本殿不让她出来,是想给她留点体面......” 白七打断他,“三皇子,你贵为皇嗣,奴婢本不想与你争辩。却不想你睁眼说瞎话!既然你一副为我家姑娘好的嘴脸,那今日咱们就打个赌,你是敢也不敢?!” “赌什么?” 元宸皱眉,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丫鬟”,想不通“她”哪来的熊心豹子胆,对他说这种话? 可众目睽睽之下,他要维护自己儒雅随和的表象,只能压了脾气问他。 白七道,“若屋里的人不是我家姑娘,三殿下辱没我家姑娘名声,理应写下道歉书,按上手印全城张贴!” “那若是,屋里的人就是沈三姑娘呢?”元宸算计那么久,又见孟江一副自信的模样,对结果还是确定的,当即反逼白七。 白七道,“奴婢这条命,随你怎样!” 三皇子闻言,道,“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那既然这样,本殿也不必留这半分薄面了,就叫沈三姑娘出来,让你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扭头问孟江,“曲意呢?你去把她找回来,让她帮沈三姑娘洗漱一下再出来。” “三皇子好人品啊,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在顾及沈三姑娘的脸面......她凭什么啊!” 四周顿时一阵唏嘘,都替元宸不值。 真情假意不清楚,反正现在就是把脏水全往沈玉身上泼。 元宸眼观鼻鼻观心,难免有些窃喜。 孟江闻言,一脸自信去找曲意。 结果等了好一阵子,也不见他来,白七有些想笑,看着三皇子道,“三殿下,这曲意呢?你要是不想要里面的人出来,就直说吧。孟江出去都多久了?燕春楼就这么大,一个唱曲儿的都找不到?” 元宸闻言微微皱眉,他也很困惑,孟江为何去了这么久? 正打算说什么,便见孟江匆匆跑上楼,来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元宸闻言,面色微凝,眼底露出一丝丝不解。 “孟江,人呢?” 齐王也一阵诧异,看着他道,“让你去找曲意了,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 第204章 孟江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便听对面传来白七一声冷笑,“该不会是找不到曲意了吧?还是说,和你们殿下一度春宵的,实际上是个戏子?却还想栽赃到我家姑娘头上?” 白七看得一阵爽快,心下直道沈玉妙计! 元宸闻言心下咯噔一下! 他不由看了眼身后的窗户,一股不安袭上心头! 是了! 今天晚上,屋里的人没说一句话一个字,只有热情似火的痴缠,仿佛恨不得把他吞掉一样,孟浪程度简直...... 她到底是不是沈玉? 沈缙一看他这个状态,立即道,“三皇子,把屋里的人叫出来吧!左右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沈家的女儿自己都不怕丢人现眼,三皇子遮遮掩掩有什么用?” “何况现在这么多人围着看,不说明日一早传遍瀛洲,便是十天之内传遍大齐,传到隔壁的大楚、大秦、东临去,也是有可能的!” “你现在藏着掖着,倒显得别有用心!” “是啊三殿下,你还是让沈玉出来吧!像是她这种不要脸的,就应该被千万人唾骂,你保护她干什么!”不明真相的群众开始看热闹不嫌事大。 元宸却没了进屋的底气。 沈玉那个“丫鬟”刚刚的话,让他突然心里没底! 万一,里面的人不是沈玉呢? 正挪不动脚步,便对面那丫鬟一声冷笑,“既然大家都想看屋里的人是谁,三皇子又很怜香惜玉的话,那奴婢便成全了大家吧!” 什么意思? 元宸猛地扭头。 只见前头一道人影闪过,不等他回神,那“丫鬟”已经撞门而入! 紧接着,屋里一个女人被丢了出来! 那女子鹅蛋脸,体貌娇柔,身上的青青紫紫全是痕迹,披头散发栽倒在地......就是眼瞎的,也能一眼看出那根本不是沈玉! “啊这——” “阵仗这么大,该不会是个乌龙吧?那这就有意思了,外面满世界在传沈玉给三皇子下药要爬上他的床,现在却拎出来一个戏子,那沈玉名声损毁,找谁说理去?” 一下子,四下哗然。 就连端坐在不远处的长公主,也都愣了一愣,其他的当事人更是呆若木鸡,一时间忘了反应。 “曲意?!!!” 最先反应过来的居然是孟江,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衣不蔽体的曲意,心头突然咯噔一下,惊叫一声:“你怎么在屋里?!” 告诉三皇子屋里的人是沈玉的,可是他! 现在,屋里的人变成了曲意,那他的下场...... 他不由看向三皇子,心头震颤。 三皇子在看到地上的人时,浑身的血都僵住了! 怎么会是曲意? 他设下这么大一个局,又让这么多人来抓奸,最后居然抓到他和一个燕春楼的戏子在这里鸳鸯戏水?他还那么卖力的在屋里侍候她那么久...... 一瞬间,一股恶寒顺着脊骨爬上来,连带着屈辱、尴尬、羞臊与愤怒一股脑儿涌上心头,竟是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紧接着,便是四周一片喧嚣。 “怎么是曲意?” “不是说是沈三姑娘给三殿下下药吗?怎么变成了曲意?若只是一个戏子的话,为何这脏水会泼在沈三姑娘身上?” 第205章 “我的天,这到底是哪里传出去的......” 不明真相的人一阵唏嘘,再看三皇子的眼神,就变得十分恶心了,“那传话的人那么说,字字句句全是在替三皇子打抱不平,那话谁传出去的,不很清楚吗......” 而被三皇子找来添油加醋的人,这会儿则全都闭上了嘴巴,一个个表情十分精彩,不知说什么好了,只得脸色难看的看着长公主和沈缙。 今天,他们造谣沈玉,给沈家和战家泼脏水,一会儿还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心思回转之间,不由恨上了元宸。 若不是他,自己等人怎么会陷入如此险境! 四周的目光刀子一样射来,元宸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尚未回神,沈缙已经上前,狠狠一巴掌甩在了他脸上,“元宸!之前你三番四次,让我家玉儿背锅!我念你是皇子,让你三分!可是今晚,你做的事情实在太不是个东西!这一个耳光,便是你父皇在场,我也要替玉儿扇上去!纵我沈家因此被诛九族,今日我都要跟你要个说法!” 他放下心来的同时,怒火完完全全被激了上来! 元宸猝不及防被一个巴掌,这些年来精心经营的脸面荡然无存,抬头再看沈缙,眼中多多少少露出一丝恨毒。 但现在他失礼在先,还不能真的和沈缙对着干,只能把气洒在孟江身上,“都是你干的好事!” 话音未落,一脚就朝着跪地的孟江脸上踹上去! 孟江被踹到左眼,顿时发出一声惨叫,捂住了流血的眼睛,栽倒在地,尖叫道,“殿下,属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我是切切实实看到沈三姑娘进去了,怎么就变成了曲意了呢......” 曲意被点名,顿时吓得瑟瑟发抖,蜷缩在角落里不敢吱声。 老齐王见状眉心紧皱,扭头看向白七,“现在屋里出来的虽然是曲意,但是事情尚且不清晰。有人亲眼看见沈三姑娘进了燕春楼,而你作为她的丫鬟又在这里,那证明她肯定就在燕春楼。” “曲意区区一个戏子,给三皇子下药肯定没这个胆量。而沈三姑娘的毒术,今日本王在秀华堂可是亲眼所见。万一,这便是沈玉给三皇子设下的圈套,也尚未可知。” 孙采薇闻言,也赶忙道,“是啊是啊,沈玉在哪里?这事儿闹得这么大,沈玉无论如何也都要出来,把事情说清楚!万一,她今天根本不是和谁约在这里,就是来算计三殿下的呢!” 她现在也恶心得想吐。 自己的未婚夫,众目睽睽之下睡了一个戏子,还把事情闹得这么大,简直把她的脸都丢光了! 这还不如今晚屋里的人是沈玉。 怎么说沈玉也是侯府的千金,沈侯府比孙家门槛还要高许多,她忍了这屈辱也就罢了,大不了往后除掉沈玉。 可现在,却得跟一个戏子纠缠,真真是恶心透了! 一时间,脸上竟像是吃了个苍蝇一样,现在只想孤注一掷,为了自己和三皇子的未来谋划,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沈玉逃脱。 于是,添油加醋道:“且今日秀华堂,大家也看到了,她下的药就是战小郡主都解不开。况且前些日子,老太妃寿宴上,她也亲自问过三殿下敢不敢娶她,谁知被三殿下拒绝之后,有没有怀恨在心......” 第206章 孙采薇明里暗里,都是在暗示沈玉有下药的能力,也有下药的动机。 白七看了她一眼,当场冷笑。 下午沈玉跟他说这些的时候,他还觉得她实在是善于脑补,把人心想得也太坏了。现在才发现,这些人的恶心程度,比她说的有过之无不及! 他当即扭头,看向对面一个房间,道,“我家姑娘在那间屋里,她的确是约了人过来。诸位要是有胆,便自己去看吧!反正奴婢还想好好活着!” “那边?” 老齐王往屏风那边一看,微微愣住,“那边那间屋子,不是常年空置的吗?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那屋里之前死过不少人,早就没人订了啊!” 安王道,“没错,那屋里之前住过的一家人被人一夜屠杀,死得相当凄惨,早就没人住了。” 其余人也跟着附和。 孙尚书盯着沈缙,冷笑道,“沈侯爷,我看你们还是别狡辩了。那间屋里,就是你那大儿子也未必敢住,别说是沈玉了!难不成她无法无天,鬼都不怕了?和人约在这种地方苟且吗?” “三位果然是臭味相投!”沈缙气得胡子发抖,“你们看都没看,便在这里信口雌黄!” 白七道,“是啊,几位既然不相信,过去一看便知。还是说,诸位挪不动脚步,实则是做贼心虚,怕鬼缠上来,要了你们的命!” 大夫人顾氏道,“你们之前言之凿凿,说我家三姑娘和三皇子在一起,可结果呢?” 她看了眼地上的曲意,“就这么个玩意,也敢跟我家玉儿相提并论!” “现在让你们去看,你们又在胡搅蛮缠!还是你们原本就包藏祸心,只想离间我沈家和战家?”大夫人脸色铁青,扭头看向长公主,“长公主,只要打开那扇门,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行了!给本公主打开那扇门!” 长公主看着这闹哄哄的场面,狠狠白了眼顾氏,最终盯上三皇子,直接指着他,“元宸!你去看!” 元宸眉心紧皱,他一时间不知道他这位姑姑什么意思,但又一想沈玉这些年缠着他,除了他还能约谁? 有可能,她只是在下完药之后,便躲在那间屋里。 他低头看了眼曲意,眼珠子咕噜一转,道,“那本殿去看看,也正好问问她,为何闯入曲意的屋里给本殿下药。” “就是,怎么说她也是罪魁祸首,应该把人抓出来!”孙尚书说着,看了眼孟江。 孟江捂着眼睛,信誓旦旦道,“是她!属下看得一点都没错,的确是她进了曲意的房间之后,三殿下便中了药!” “三皇子,请!” 沈缙气得嗓子疼,直接朝着元宸行了个礼,截断这群人狗吠,“对面房间亮着灯,也不是你们说的那般完全没人住!各位还是过去,看个明白吧!” 元宸被架在火上烤,也不得不上前。 但他心里还是侥幸的,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把沈玉拉下水......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举步来到对面门口。 里面没什么太大的动静,他听了一小会儿,无法判断屋里到底是什么。 最后,上前去推门。 第207章 门没锁,一推就开了。 身后一群人呼啦一下,也都涌了上去,纷纷伸长脖子,往屋里看去。 元宸一脚跨进了门槛,唤了一声,“沈玉......”正琢磨着如何把她脏水泼到她身上,目之所及却让他话音戛然而止,猛地瞪大了眼睛! 沈玉的确在床上。 她小鸟依人一般靠在一个高大男人的怀中,那男人低着头,正捧着她的脸亲吻。 让他震惊欲绝的,不是这个画面。 而是画面里的男人! “怎么会是......”元宸如坠冰窖,整个人都趔趄了一下! 外面好死不死传来齐王的催促声,“三皇子,里面的人可是沈玉和某个野男人?” “不......”三皇子打了结巴。 一句话尚未出口,里面的男人抬起头,仿佛一只被打扰的兽王,眼底杀意弥漫而来,“元宸,你找死!” 与此同时而来的,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肃杀和凌冽寒意,狂风骤雨一般碾压过来! 元宸只觉得呼吸一窒。 不等反应过来,便被一股泰山般的力量狠狠撞在胸口! “噗——” 下一刻,他双眼突出,一口血猛地喷出去,身子悬空倒飞回去,撞翻了背后的老齐王、孙尚书和安王等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在飞出去的瞬间,隐约看到沈玉从那男人怀中抬眸,朝着他笑了一下。 那一笑倾国倾城,又森冷异常。 不像是平常那个沈玉,倒像是被这凶杀屋里的某只厉鬼附身,缠上了他! 只听“砰”一声! 他砸在柱子上,而后缓缓滑落,不由自主跪趴在地上。 脑袋里昏昏沉沉的,五脏六腑仿佛被挤成了一团,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怎么会是暝阳王?”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上次在这里约见沈玉,便遇上暝阳王坐在屏风后面。可沈玉和战云枭从来不对付,这么多年了......惯性使然,他压根没往那边想,只觉得沈玉就算是和战云枭关系缓和,也不可能和他在这种地方约见...... 乱糟糟的念头,在脑海里成了一团解不开的麻团,唯有直觉告诉他,他被沈玉算计了! 但一回神,又觉得不可能。 沈玉,一个草包而已...... “噗——” 又是一口血涌出来,截断了他的想法。 “三殿下!” 背后,传来曲意一声惊叫! 孙采薇也僵住了,呆呆看着前头人仰马翻,脸上的表情已经凝固,喃喃,“怎、怎么会这样呢?何人胆敢伤三皇子......” 一旁老齐王和孙尚书等人也伤得不轻,孙尚书崴了脚趴在地上站不起来,老齐王手上的酒坛子已经碎裂,刮破了他半截手臂,血从上臂涌出来,染红了他的王袍,他回神惊骇喊了一声,“怎会是暝阳王?!” “枭儿?!”长公主也愣住了! 战云枭怎会和沈玉约在这种地方? 回神后狠狠瞪了白七一眼,“你怎么不早说!” 三皇子一党众人,也无比愤恨地看着“她”。 若早知道沈玉去见的人是暝阳王,便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也绝不敢在这里兴风作浪。 现在怎么办? 脏水也泼了,骂也骂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事情闹得这么大,如何收场? 第208章 白七一看他们表情精彩,心下不由暗笑,只觉得沈玉这个小姑娘看起来软软糯糯,下手却是狠辣无比。 心下窃喜,嗓音便也轻快几分,无辜道:“我说了,我答应了我家姑娘,不跟别人讲的。可是我也说了,我家姑娘不是来找三皇子的,是三皇子非要往上贴,还污蔑我家姑娘给他下药,仿佛我家姑娘非他不可一样,也不自己照照镜子!” 说着,嫌弃地看了眼元宸。 众人嘴角一抽,这才想到这“丫鬟”的确是一直在辩解,只是他们相信三皇子孙尚书等人,没听她的。 现在,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噗——” 元宸羞怒攻心,又是一口血喷出去,双眼血红的瞪着白七。 他现在有一种感觉,沈玉这个“丫鬟”就是故意的!“她”在这里说一半藏一半,就是在等人全都聚齐了,他和孙尚书、老齐王等人都把话说死了,再也无法脱身时,才把真相说出来,让他们自食其果! 这一招似曾相识! 三皇子突然想到,上次在暝阳王府那次,区区一个婚书的事情,沈玉也是藏着好长时间,等宋婉晴、柳氏、宋大人和孙尚书把话说死,她才拿出婚书来反将一军! 一种被人反算计的羞耻和愤恨不由涌上心头,元宸抬头,再看对面那间屋子,浑身颤抖。 这时,里面传来轮椅压轧地面的声音,夹杂着金戈铁马的肃杀碾压而来。 紧接着,沈玉推着战云枭走了出来。 微光之下,战云枭一身薄薄的紫袍领口松松垮垮搭在肩膀上,露出半片蜜色的胸膛,头上的簪子也早就拿了下来,一头乌发瀑布般倾斜而下,只是精美至极的五官轮廓显得深邃骇人,犹如从炼狱杀出来的修罗! 迷人,却危险至极! 杀意无形中弥漫开来,外面众人吓得双腿一抖,纷纷骇然跪地,“拜见暝阳王!” 之前那些人跟着三皇子等人帮腔的,这会儿瑟瑟发抖,吓得当场就尿了裤子! 就连三皇子都被战云枭一巴掌拍飞了,何况是他们这些造谣的?就算是被人当场杀了,也是死有余辜! 一时间,恨不得仰天大喊一声,“三皇子害我!” 前方,三皇子跪趴在地上,目光从战云枭脸上缓缓移到沈玉脸上,眼中满是复杂和不可置信。 沈玉追着他好些年了。 每次见他,都是一副痴迷无比,却又自卑懦弱的模样。 可今天他站在战云枭身侧,脸上带着戏谑的微笑看着他的时候,却给他一种她才是那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人,而他不过是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跳梁小丑,给她提鞋都不配的感觉! 尤其是,她的头发是微微有些凌乱的,嘴唇红润饱满,微微透亮,明显是被溺爱过的痕迹! 一股妒火和酸意,不由自主涌上了他的心头,三皇子恨得发抖,那眼中早已没有了之前的儒雅半分。 沈玉打量着他像条死狗一样的模样,脸上笑容变得灿烂,悠悠然开口,“三皇子莫不是有什么臆想症,成日里就想着我如何迷恋你,如何给你下药,又如何恨不得爬上你得床了?” 第209章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除了曲意这种小玩意儿,京城哪个贵女会幻想着和你有什么关系?七七啊,快去给三皇子拿个镜子!” “噗——” 沈玉话音一落,白七没忍住笑了起来。 这一招前阵子不刚刚对付过宋婉晴吗? 居然落在了三皇子头上! 他立即拿了个镜子,上前丢在三皇子面前,“三殿下,镜子收好!” “是啊,镜子收好!”沈缙一看到沈玉和战云枭出来,一颗心是完全放了下来,再看三皇子,只觉得这人恶心无比。 “咳咳——” 元宸盯着那被丢在地上的镜子,浑身发颤,又咳出几口血来。 从小到大,他都是高高在上的皇子。 人们巴结他,跪舔他。 沈玉也把他当成神仙一般的存在,一见到他眼神就恨不得一直黏在他身上,时间久了他觉得自己的确高高在上...... 但是现在,此时此刻。 他对面的人是战云枭! 这个男人和他同一年出生,还比他小两个月。可是在他还在宫里跟着太傅学四书五经的时候,这个男人便已经率军出征,战场杀敌了! 在他还跟着教习学习骑马射箭的时候,他已经凯旋归来,少年英雄雄姿英发,成为整个大齐最耀眼、最年轻的王了! 如今,哪怕他残了腿,想要拍死他,也和捏死一直蚂蚁没有区别! 此时,他端坐在轮椅之上,只是一双眼看着他,就让他如坠冰窖,如同被人扼住了命运的咽喉喘不上气来! 沈玉就站在他背后! 仿佛她站在这个男人肩头的云端也显得熠熠生辉,衬得他反倒像块地上的泥巴! 他不甘心! 一股恐怖的妒火涌上心头,他抬头,凝眉盯着沈玉,“沈玉,分明是你约本殿过来,到头来却算计这一场......” 今日这事儿,他挖坑在先却埋了自己,只能把一切栽赃到沈玉头上,把自己变成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受害者,这事儿才能善了! 按照他对沈玉的了解,自己送过去的那封信,沈玉多半已经烧了! 他现在,赌的就是沈玉拿不出证据! 而他,却能拿出沈玉给他下药的瓶子,这瓶子很多人都见过,她抵赖不过去。 却不知,现在的沈玉早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沈玉。 她闻言一笑,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抬指弹了弹,当着众人的面展开,道:“三殿下,麻烦你睁大眼睛看清楚到底是谁约了谁,而谁没上当。我相信,在场众人,认得出三皇子的笔迹的人应当不少。” 霎时,元宸愕然,盯着她不可置信道,“你——” “没想到吧?” 沈玉一声冷笑,“你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把信烧毁,等的便是此刻栽赃,让我百口莫辩对吧?可惜,让你失望了。三皇子的墨迹珍贵,就算是卖到边关去,那也是值百两银子的,我怎么会随意烧毁呢?” “......” 众人闻言嘴角直抽抽。 他们当中不乏有人玩字画,能上台面的字画都是五百两起银子起步。若送给沈侯爷这种家庭的,怎么着也得五百两黄金起步。 三皇子的信,只值一百两银子,沈玉这话到底是在夸他字儿写得好,还是在骂他不值钱? 沈缙也跟着笑了一声,看向元宸,“三皇子,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第210章 大夫人也凝眉道,“以前,你口口声声说我们家玉儿缠着你,弄得人尽皆知!现在看来,都是你一直在纠缠玉儿,还哄骗她烧了书信!今日,你要是不把话说清楚,别想蒙混过关!” 就连长公主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元宸,沈玉是你表弟的未婚妻,你却写信约见她,是几个意思!” 元宸浑身发抖,一时间都顾不上他们的质问。 因为那封信的内容,要命的不是他约沈玉,而是温四海啊! 他赶忙给孟江使了个眼色。 孟江回神,突然整个人暴起朝着沈玉扑了上去,试图夺走沈玉手上的信纸。 “想抢啊?” 沈玉一声冷笑,干脆躲在了战云枭身后。 只见战云枭一扬手,孟江便如一个炮弹一样,直接从对面窗口砸了出去! 霎时,整个大厅死寂。 男人抬眸,幽沉目光落在元宸脸上,“既然三皇子一心寻死的话,那本王便成全你。” 说着,看了眼白七,“把那封信念给他听!” “是!” 白七心下一喜,上前从沈玉手上拿过那张信纸,摇头晃脑念起来,“玉儿,我知你恼我恨我,以前是本殿不好,被多方牵扯,未能在老太妃的寿宴上正面回应你。但是今晚,本殿会让你看到本殿的真心。” “我的天,这——” 霎时,众人哗然,不可思议得看着三皇子,“这信他写的?这不就是约沈三姑娘来,然后设计玷污她的清白,让沈三姑娘不得不嫁给他么?他怎么这样啊!” 元宸浑身震颤,死死盯着沈玉! 沈玉斜倚在战云枭的轮椅上,一手搭在他肩头,看着他戏谑地笑。 他们看起来郎才女貌,只有他看上去像个傻子。 他恨不得杀了战云枭和沈玉,让他们一起去下地狱。可是自己的武功不够,在场众人当中,更没有人可以制服战云枭。 元宸心里六神无主,只得看向孙尚书。 孙尚书迎上他的目光心下一窒,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他是元宸的老丈人,自然向着他。可是眼前的战云枭可不是他能应付的。 这一次,和上次在老太妃寿宴上可不一样。 上次有皇上在,宋婉晴先撕了婚书,他笃定婚书已经没了,才敢兴风作浪。 可现在,他们算计沈玉失败,沈玉和战云枭一起出来,局面已经无法逆转。 一时间,只能眼睁睁看着白七把那信上的内容念出来,“我知你想见温四海,也着急弄清楚自己的身世......这件事情虽然很难,但为了你,哪怕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本殿还是会好好去办的。” “怎么扯到了温四海?” 就连安王都是一惊,猛地看向了老齐王。 老齐王眉心紧皱,再看元宸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深思与凝重。 “噗——” 元宸一口血喷出去,双目血红地盯着白七,“你、你不要胡说八道......” 沈玉闻言一笑,“三皇子殿下真是可笑,这胡说八道的不是你吗?信是你写的,是你说把温四海从天牢弄了出来,才约我出来相见的。现在,怎么反倒是我家七七胡说八道了?” 第211章 元宸盯着她言笑晏晏那张脸,浑身颤抖。 就算他再高傲自大,此时也可以确定下来,沈玉的心早不在他身上了,从暝阳王府老太妃寿宴开始,她就一直在和他对着干!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故意的! 可是,为什么? 他不能理解,想不通到底哪里出了岔子。 沈玉也不会跟他解释,只是道:“温四海可是伪造先帝懿旨被抓进天牢的,纵然我再想知道我的生母到底是谁,也绝不会指望三皇子将他从天牢弄出来。再说,我是柳氏从柳家村带出来的,想要知道身世,去审问柳氏不就行了?” “三皇子,你该不会以为,你编造个谎言,便可以把我弄到曲意的房间,栽赃陷害了吧?” 沈玉一声冷笑,像是看一条阴沟里的蛆虫一般,目光从他脸上讽刺掠过,之后便落在了老齐王手上,“还有老齐王,你手上拿着的那个瓶子,是我故意让宋婉晴顺走的。但无论这个瓶子是我的,还是宋婉晴的,我就想问一下,这个东西怎么出现在了你手上的?” 老齐王是皇帝的亲弟弟。 平常,她是没资格去质问他的。 但是今天晚上不一样。 今天晚上,他掺和进了这么大的事情当中,涉及战家、沈家、三皇子还有温四海,再加上站在战云枭的背后,她便无所畏惧了,一双杏眼盯着老齐王,竟是寒芒毕露。 老齐王捏着那只瓶子,心思辗转数次,最终只好放弃了三皇子,道,“这个东西,只是本王在屋里捡到的,三皇子说是你的,仅此而已!” 话音未落,三皇子便慌了,“齐王叔!” 他猛地扭头,双目泣血地看着老齐王,没想到他开始撂挑子不管。 齐王闻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和沈三姑娘的事情是小事,但是温四海这事儿......你还是回去亲自跟你父皇解释吧。” 他的嗓音变得极冷。 沈玉眼底掠过一抹笑意,看向三皇子,“三皇子,敢问这瓶子哪里来的?我今晚上了燕春楼,便进了暝阳王的房间。那么,是谁把这只瓶子送到了你房间,让你给我泼脏水?” 三皇子抬头,咬牙切齿地盯着她。 她站在战云枭身侧,仿佛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而他刚刚被战云枭重伤,狼狈趴在地上,只能仰望她! 他和沈玉之间,何曾是这等模样! 从来,都是她眼巴巴的倒贴上来,他高兴了便赏根骨头给她,不高兴了便吊着。 可现在...... 他说不出话来,眉心紧皱。 大夫人顾氏见状,当场扭头,道,“来人,去给我把宋婉晴和柳氏带过来!今天这个事情,弄不清楚谁也别想蒙混过关!” 身后侯府的侍卫飞快离开。 老齐王眉心紧皱,已经想着抽身而退了,道:“既然是一场误会,那便不关本王的事情,本王还有事儿要进宫,便先告辞了。” 说着便要走。 沈玉上前一步,拦住了他。 “齐王刚过五十,便已经如此健忘了吗?”她今天撒了网,钓到的鱼一条都别想全须全尾离开。 第212章 “我虽然刚刚在房间里,可也听得清清楚楚,你言之凿凿造谣我与三皇子苟且,还要将我家长姐纳为妾室!如今脏水泼脏完了,便想抽身而退?!” 哪有这样的好事儿! 沈玉站在楼梯口,面露寒光,丁点儿没有要让开的样子,“先不说别的,你和我父亲同辈,府上正妃一名,侧妃两名,夫人数十,妾室数十!” “我侯府如今虽然落魄,但我祖父好歹也是跟着先皇打天下的人物!我长姐乃京城贵女典范,在秀华堂顶半个先生!以她的身份,老齐王居然敢口出狂言想要将她纳为妾室,是辱我沈家没人了吗!” 这话凌厉无比,如刀锋出鞘! 整个燕春楼不知何时变得鸦雀无声,众人都有一种直觉,今天在场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个小小的女子算计一锅乱炖! 她以身为饵,今天钓到的这些人,估计一个也跑不了了! 毕竟,她连老齐王都敢拦住、质问! 就连沈缙都被吓一跳,低低道,“孩子,那是老齐王......” 沈玉眯眼一声冷笑,“没有错,他是老齐王,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可当年祖父跟随先皇打天下时,那也是为了我大齐千秋万代,百姓安康!可不是为了给元、沈、战三家耀武扬威,鱼肉百姓、玩弄权柄、欺凌妇孺的!” “便是今日皇上在这里,我也要问一句,但凡元氏血脉,便可以为所欲为为,辱没功臣之后,想给谁泼脏水,便给谁泼脏水了吗!” 沈缙闻言,干脆也不劝说了。 反而扭头看向老齐王,道,“老齐王,我家三姑娘说的也没错,刚刚你仗势欺人,盯上我家都可以当你女儿的大姑娘,这事儿......我沈缙,与你齐王府从此再无话可说!” 老齐王眉心紧皱,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当时精虫上脑那一番话,如今酿成如此大错。 这事儿,若不闹大,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当然一般人都会顾及他的身份,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要么把家里的女儿送到他府上去,要么往后干脆不提这事儿,就当是翻篇了。 可没想到沈玉是个愣头青...... 沈缙也跟着犯轴。 这下子,事情有些麻烦了。 若真的闹到皇上跟前去,就算皇上再向着他,也得为了稳定朝局、安抚民心敲打他一番。 齐王盯着沈玉,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 可战云枭在场,没人能在武力上压制这个人,现在他站在沈玉这边...... 齐王深吸一口气,只能压下心头怒火,沉沉道,“那沈三姑娘想要如何?” 说着,又对沈缙道,“刚刚本王不过是打个赌罢了,大家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能说一个玩笑都不能开......” “这是玩笑吗!” 沈缙冷哼一声,“给未出阁的女子泼脏水,这时要同时毁我两个姑娘的前程!” 老齐王没想到他油盐不进,只得皱眉看向沈玉,“那你想如何?” 不是他真的在乎沈玉的意见,而是沈玉背后的人,是战云枭! 哪怕他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也绝对是此时此刻,整个燕春楼的主宰。 第213章 战云枭就坐在沈玉背后,神情幽沉、但姿态慵懒地看着她,虽然不说话,却像个纵容自己孩子的家长一样,任沈玉自由发挥,他只负责善后。 沈玉站在他前头,被一股强大的安全感包围着。 她盯着老齐王,丝毫不惧,毫不客气地道:“看来老齐王的记性是真的不太好。之前,我们家七七可是赌上了自己一条命,才换来老齐王敲掉门牙这一个条件。” “今日我是晚辈,也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老齐王今日信口雌黄,给我泼脏水,辱没我家阿姐,这门牙长在嘴里,的确一点用都没有。” “既如此,哪怕是为了维护元氏皇族的威严,也应该说到做到!” “今晚,老齐王若不自己动手,那我与父兄......”说着,看了眼身后的战云枭,道,“与暝阳王,也只能一起进宫,跟皇上讨个说法了!” 之前喧嚣的燕春楼死寂。 原以为今天只是一个吃瓜看戏的闹剧,谁知最后变成了烽火硝烟,一个不小心便要掉脑袋的事情。 沈家、战家同时逼宫,这是多可怕的事情? 大齐开国,可是沈家、战家、元家一起打下来的天下。虽然元家最后当了皇帝,但是若是沈家和战家都不认他这个皇族,那大齐必将天翻地覆! 容纳了一百多人的燕春楼,落针可闻。 只有人们隐忍的呼吸声。 老齐王作恶多年,今日终是阴沟里翻船,仿佛被架在火上烤,一双瞳孔紧缩着,死死盯着沈玉,嗓音沉得可怕,“沈三姑娘,你把刚刚这话,再说一遍?”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话,也是提醒沈缙赶紧退一步海阔天空。 可沈玉不退反进,竟是朝着他走了一步,紧盯着他,“老齐王,我希望你说到做到!陛下说话,必一言九鼎,如此才得百姓信服!你是当今大齐资历最老的王爷,又与陛下一母同胞!今日我斗胆,就问你一句,强娶我阿姐,辱没功臣后代,这难道是陛下的意思吗!” 一声厉喝,竟是震得整个燕春楼都抖了三抖。 人们的表情越来越沉,开始担心自己的结局,紧张又焦躁地低低议论起来,“出大事了,这个沈玉简直像是换了个人!这根本不像是一个后宅女子,今晚三皇子和老齐王螳螂捕蝉,却不想那蝉才是背后黄雀......” “是啊,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沈家退一步,便可以当成没发生。可沈玉这个态度,明显是摆了一道龙门阵!若今日齐王不服输,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往后怕是要损了陛下的威信。” “这个老齐王也真的是......他大儿子都比沈家姑娘大十几岁吧?他怎么好意思的啊!” “为人就这样,这些年不过仗着是陛下的亲兄弟......” 被吸引过来看戏的,不只有三皇子和老齐王的人,还有其他的百姓,以及后来听说这事儿之后过来的战家、沈家下面的人。 时间拖得越久,这件事情的影响便是越恶劣,也对齐王和皇上越不利。 齐王双拳紧握,手臂上的血一滴滴往下落,最终只得扭头看向战云枭,“暝阳王,你说句话。” 第214章 他跋扈多年,只是仗着是皇帝的亲弟弟满足私欲,而皇帝之所以纵容他,也是因为他是皇帝手上很好用的一步棋。 这一点他和皇帝都是心知肚明,他一点也不傻。 今天,他这一出为的是皇帝,主要目的是为了离间沈战两家,废了婚约。看上沈馨一方面是精虫上脑,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更好的拿捏沈家—— 一旦沈玉嫁给三皇子、沈馨嫁给他,那沈家就会被迫站在战家的对立面上,又不能为了沈玉全力支持三皇子,还得考虑沈馨站在他这边。 站在他这边,便是站在皇上这边。 如此,朝局就彻底平衡了。 沈家任由拿捏。 可现在他失败了,沈玉堵着他不让走,而且说的话字字刀锋,当她扯出他辱没功臣,损伤元氏皇族威信的时候,他就知道今日不是闹剧,是一场比朝堂上还要风云诡谲的争锋。 沈玉是战云枭手上那把剑。 想要让她闭嘴,还得问战云枭的意思。 于是,他略过沈玉,直接看向战云枭,打算和他谈条件。 他可以退一步,但绝不可能敲掉自己的牙齿。 沈玉想要的,当然也不是他那恶心人的牙齿,她闻言不由看了眼战云枭。 两人眼波流转,战云枭心下一笑。 但面上依然寒冰一片,抬眸睨了眼齐王后,道,“既然老齐王想要本王说话,那本王便说一说。” “老齐王在不确定屋里的人是谁的情况下,信口雌黄,辱本王未婚妻清誉,且传得沸沸扬扬。足见老齐王不能明辨是非,且口无遮拦造谣生事。此其一。” “老齐王年过半百,哪怕你是皇家贵胄,想要纳妾也只能娶朝中五品以下官员的女儿。但你却盯上沈侯嫡长女,出言辱没......我战家与沈家一样,都是陪着先帝打江山的,闻此言难免兔死狐悲,甚觉悲哀。此其二。” 老齐王脸色越发难看,他没想到战云枭非但没有谈条件,反而还把战家和沈家绑在了一起。 他不禁凝眉,只得求助长公主,“长公主,你看......你也知道,皇兄我没那个意思的......” 长公主是他和皇帝的亲妹妹。 他希望长公主帮自己说话。 此言一出,四周众人全都看向长公主,“长公主肯定想要息事宁人,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 沈玉也扭头看向长公主,一下子想起很多事情,就不知道她会选择站在哪边? 长公主脸色难看至极,她盯着老齐王,半天都没说话,仿佛忽略了在场所有人,又仿佛陷入了很深很深的过往当中,浑身都跟着颤抖起来。 那个眼神竟是让沈玉感觉到了一种深入骨髓却无法言说的痛! 沈玉心头一颤,突然笑了一声。 “呵呵。” 很轻的一声,打破了僵局。 “沈玉笑什么?!”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她脸上。 长公主复杂的目光,也落在了她脸上。 这为数不多的两次见面,沈玉给她的冲击太大了,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该应什么心情来看这个小姑娘。 第215章 只听沈玉道,“我说老齐王,你敢更不要脸一点吗?你把事情做绝的时候,可没想过长公主是你妹妹。若你想过,也就不会满世界的抹黑战家。现如今走投无路,却想道德绑架她,强迫她在兄长和儿子之间选一个?” 一言既出,四下哗然。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齐王的意思,但谁也没想到沈玉居然会直接把他的龌龊心思挑明。 一下子,老齐王一张脸变成了猪肝色。 而长公主心头,却仿佛被什么重重锤击了一下,突然脸色发白,捂着胸口浑身微颤,狠狠闭上了眼睛。 钻心的疼、沉积已久的疼,还有一股怎么都憋不住的泪意涌上心头,她猛地转过头去,再也没理会任何人。 有些恨沈玉撕破她的伤疤。 更恨的是,这见鬼的身世、万众瞩目又无人放在心上的一生! 老齐王见自己最后的希望破灭,只得盯着沈玉,“你想如何?” “不如何!” 沈玉正色,看了眼战云枭之后,道:“如暝阳王所言,老齐王的行为很容易让臣子们和百姓们产生误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上辱功臣、轻百姓!我今天只有一个要求。” 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她一字一句,道:“老齐王若不想敲掉自己的门牙,那便去跟陛下请辞,回到你自己的封地去!免得我姐妹二人见到你,便觉得恶心。更免得这瀛洲城的姑娘们出个门,还的蒙着脸走路!” 老齐王闻言浑身一震,看向战云枭,“暝阳王也这么认为吗?” 战云枭道,“老齐王应该问问,你那些妾室、外室、以及被你强占的女子们的家中长辈如何认为!” “......” 老齐王脸色煞白,便知晓今日躲不过去了。 最后,只得妥协,“本王现在便进宫,跟皇兄请罪!如此,可以走了吗?” “当然可以走。” 沈玉一声冷笑,让开了路,“但如果一个月当中,老齐王还在这瀛洲的大街上晃荡,那便别怪我家父兄与暝阳王、带着那些被老齐王玷污过的良家女子的父兄一起进宫敲登闻鼓,问皇上要一个公道!” 老齐王猛地一个趔趄,扭头淬毒般的眼神盯着沈玉。 沈玉面不改色,虽然身材娇小,却仿佛顶天立地! 老齐王看了他好一阵子,这才沉沉离开。 走了一个老齐王,轮到了安王。 安王一看这阵仗,当场上来告罪,“沈三姑娘,我今日前来喝酒,人云亦云辱没了三姑娘的名声,今日当着大家的面,跟三姑娘道个歉。还望三姑娘看在枳儿的面子上,便放了本王这一次。改日,本王再来登门道歉。” 瀛洲繁华,他可不想直接去那毛都不长一根的封地去。 沈玉闻言一笑,“安王叔这话说的......不过也对,我与枳世子也算是有点交情,既然话说到这份儿上,那便请吧。” 这个人,她还想再观察一下,看看他背后还藏着什么猫腻。 安王如蒙大赦,飞一般的溜了。 沈玉低头,看向趴在地上浑浑噩噩的三皇子元宸,冷若寒冰道:“三殿下,该你了。” 元宸呆呆地看着她,双手撑着地面颤抖着,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第216章 今晚的沈玉,不像是他认识的沈玉。 她更像是一个先知,一个挥斥方遒的王者,掌控一切,又锋芒毕露。那指点江山的模样,根本不像是一个在后宅养了十五年的少女,反而像是一个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权臣! 凌厉、可怕、狠辣! 当老齐王在她的言语引导之下,不得不服软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把她当成以前那个花痴对待了! 他双手颤抖着,强撑着抬起头看向她,“沈玉,事到如今,我就想问一句,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那个一心黏在他身上,恨不得把命都给他的小姑娘,怎么就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她下手快狠准,毫不留情! 这短短半月的时间,就让他失去了温四海、宋怀志、柳氏、宋婉晴、王太医、路太医......如今,便是老齐王都栽在了她手上!再加上一个生死不明的宴尺,不知道是不是她干的? 他到底哪里得罪了她? 他盯着沈玉,满心不甘。 沈玉居高临下打量着他,嗓音沉了下去,“元宸,我快满八岁那年,柳氏说自己身体不好,又信不过我母亲,于是带我去燕南山采药,又将我推下山崖。” “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生死之际,是你在悬崖下方接住了我。” 她的嗓音沙哑,低沉,却再无丝毫感情,“我曾以为,那推我下去的人,可能是某个贪玩的孩子。我曾以为,你是上天派来救我的神仙。你教我唇语,告诉我只有我配学,配成为你的皇子妃。” 女子清淡、却并无太对感情的声音缓缓传来,敲击在众人耳中,所有人才一点点看清楚沈玉痴恋三皇子这事儿的真相。 “我的天,原来还有这一出,我说沈玉怎么之前跟个傻子一样,到处追着三皇子跑......可若三皇子也那么说的话,那他这些年,岂不就是一直在玩弄沈玉?” “还有柳氏,竟是她把沈玉推了下去!” “难怪沈玉怀疑她不是亲生的!” “可是燕南山偏远,三皇子去那地方干什么,还那么巧便接住了她?” 四周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传来,元宸浑身颤抖。 沈玉低头看着他,“你三天一封情书,五天一封信,山盟海誓,风花雪月。缠着我,吊着我,却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摆出一副无辜且无奈的模样,你现在问我为什么?”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呢!” 众人:“......” 元宸颜面扫地,今晚已经无所遁形,只是趴在地上浑身颤抖,两只手上青筋暴起,恨不得扑上去杀了沈玉。 毁了! 什么都毁了! 他花了十几年,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在今天晚上被毁了! 这些年来,皇帝是知道沈玉缠着他的,为了离间沈战两家,甚至暗示他说,“若沈家三姑娘实在是纠缠不休,那你倒也不必太拒绝她,到底是个小姑娘,沈侯府上的丫头,对咱们元家有功,咱们也不能太过分......” 可若不是沈玉缠着他,是他故意设计沈玉,纠缠着沈玉呢? 第217章 那就完全是两个性质了! 皇上虽然上了年纪,但说到底也不过才勉强五十。若中间没个大病大灾的,在那龙椅上再熬个十几年没什么问题。 这种时候,最忌讳的便是有人盯着他屁股底下那个位置! 可现在,却在沈玉的一步步背刺之下,他暴露了温四海! 原本皇上便已经生了猜忌,要是再传出去他算计沈玉,试图掌控沈家,那还了得? 元宸盯着沈玉,简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可沈玉的目的并不仅仅在此,她突然话锋一转,道,“三皇子,自打见了你那次我就失忆了,忘记了之前发生过的所有事情,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什么?” 沈缙一惊,腾一声上前来,“玉儿,这事儿你怎么从未跟我们说过?” 就连战云枭,看先沈玉的眼神都充满了心痛和怜惜,嗓音变得无比可怕,“你失忆,是从他救下你那次开始?” 他的嗓音不算高,却犹如泰山压顶,让人喘不过气来。 沈玉上前,在元宸面前蹲下来,问,“元宸,那日我醒来的时候,柳氏说是你带了药过来,才让我醒来的。那药,是什么药?” “什么样的药,会让我记忆全失!” 她那张圆脸近在眼前,以至于他都能清晰看到她被战云枭宠爱过的痕迹。 她的甚至带着一丝丝温柔,听在他耳中却冰寒沁骨,毫无感情。 元宸眉心紧皱,还想强行挽尊,“沈玉,这些都是你臆想的!我承认今天晚上,是我弄错了一些事情。但是,那也是因为我被人下药了!” “呵。 沈玉见他还不肯承认,凉笑一声直起了身子,道,“既然三殿下不承认,那今天趁着大家都在,咱们就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吧!” “我倒要看一看,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 她刚刚逼问元宸,本就是为了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试探是不是他给她下了药,才让她失忆的。元宸那闪烁的眼神,和后面的强词夺理,已经让她彻底确定:她的猜测并没有错。 那现在...... 沈玉眯了眯眼,眸中一片寒光,道,“七七,你去看看柳氏和宋婉晴带来了没。” “好。” 白七已经对她“七七”这个称呼麻木了,应了一声便走。 沈玉扭头看向孙尚书和孙采薇,“孙尚书这每次都很巧啊,只要有人陷害我,你就掺和一脚。今晚还带着孙女儿一起来......我沈玉在瀛洲城声名扫地,来燕春楼约人也就算了,怎么孙家姑娘这样的大家闺秀,还半夜往燕春楼来呢?” 孙采薇来,当然是来抓奸、造幺蛾子的。 从门第上讲,她比不上沈玉。 今晚若是元宸得逞,那沈玉最后必定嫁给元宸,到时候正妃的位置就没她什么事儿了。等她进了三皇子府,只能屈居沈玉之下。 她怎么甘心? 所以她进来带人来闹,闹到所有人都开始同情她,帮着她说话。又唾弃沈玉,觉得她应该为今晚的闹剧负责。 那样,她就能把沈玉踩在脚下—— 沈玉虽然出身好,可是只是一个庶女不说,还言行不检点,怎么能当皇子府的当家女主人呢? 到时候,便是沈玉进了府,也只能是个名义上的王妃。一切,还得她这个知书达理、又精通管理的尚书府嫡孙女说了算! 可她没想到,元宸竟然被沈玉反将一军! 如今,反倒她成了个笑话! 第218章 孙采薇张了张嘴,想要辩驳什么。 但一想到刚刚暝阳王震怒,三皇子半死不活,老齐王也受着伤栽了一个大跟头,便不敢反驳,只得咬牙咽下这口气,看了眼孙尚书。 孙尚书眉心紧皱,他没上次那么爱说话了。 从战云枭出来之后,他就变得非常谨慎,眼珠子咕噜噜转,似乎在想着解决之道。 被沈玉逼问之后,这才深深看了眼元宸之后,道:“沈三姑娘,今天没弄清楚状况,便让你蒙了冤,这个事情,我给你道个歉。但怎么说,这事儿也是个误会,你划个道儿,让这事儿过去吧。” 不能真的在这里审柳氏和宋婉晴。 孙尚书下意识的握紧了手,冷汗缓缓从额头滚落。 沈玉看着他一脑门的冷汗,想着他和柳氏、宋婉晴之间的事儿,道,“道歉有用的话,还要法律干什么?” 沈缙闻言,道,“玉儿说得对,今日这事儿,无论如何也要查个水落石出!要不然得话,都还以为我们沈家好欺负!” 孙尚书闻言眉心紧皱,打了个哈哈,“那查便查吧,左右也不是我孙家的人下药......” 然而话音未落,便传来沈缙一声冷笑,“可若是你孙家的人造谣,满世界造谣我家玉儿,恨不得全瀛洲都知道呢?” 说着,冲楼下使了个眼色! 孙尚书一时间没看懂他这个眼神,等回神的事后,当归已经拎着一个中年男人上楼,砰一声丢在了孙尚书面前。 霎时,众人哗然,“我的天,这不是孙家的管家的吗?他怎么落到了沈侯府的人手上?” “刚刚沈侯说了什么?这不明摆着嘛!” “真没想到,堂堂一个吏部尚书,竟是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一个小姑娘!我看三皇子一党是疯了吧,真的为了离间沈家和战家无所不用其极!” 一片议论声中,孙尚书脸色变得很差。 但他的反应还是比其他人、甚至三皇子都要镇定很多,只是一瞬间的紧张之后,便低头给了那管家一个眼神,之后看向沈缙,“沈侯,你抓了我尚书府的管家,是几个意思?” “把他嘴里的东西拿掉!” 沈缙愤怒地踹了一脚地上那人。 当归扯开了他嘴巴里的破布,他立即嗷嗷叫起来,“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何要抓我啊,我只是去夜市那边喝个酒,就被人不由分说抓了过来......” “孙管家。” 一道清冷的嗓音,突然打断了他。 这个声音虽然不高,但清澈、悦耳,很有穿透力。最可怕的是,还噙着一丝丝瘆人的寒意。 孙管家猛地一僵,扭头看时,却见沈玉正凉凉打量着自己,一双杏眼有深似海,似要将他穿透一般,“你嚎叫没有用,如果是你传播我约见三皇子的事儿,那么出门一问,知道的人有一大堆......” “左右我沈玉已经声名扫地,我也不介意这案子就把全城的百姓都叫来,让那些知道我今晚来了燕春楼的人,都上来作证,看看这些话到底是从谁嘴巴里说出去的。” 一下子,孙管家僵住了。 他愣了一下,然后看向孙尚书。 如果沈玉真的打算不顾自己的名声这么做的话,那能作证的人可太多了,就算是他现在舌灿莲花,也没什么用。 第219章 “沈侯府就是不一样,和暝阳王有婚约便可以为所欲为......换做寻常女子,早就担心自己嫁不出去了。” 孙尚书稍微一愣之后,顾左右而言他,但明里暗里却都在挑战战云枭的威严,“倒是沈三姑娘有暝阳王一腔痴情溺爱,才可以活得如此肆意,完全不在乎旁人怎么说自己,怎么说暝阳王。” 说着,还看了眼长公主,希望她能开口,打消了沈玉今天打算当中审理孙家管家和柳氏、宋婉晴的心思。 可谁知道,长公主看了他片刻之后,竟是冷冷一笑,道:“名声有什么用?谁还不知道这世上人人都是戏子?三皇子不是出了名的儒雅贤明吗?今日也不过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你孙尚书这层皮之下,谁知道又是什么东西?” 孙尚书脸色猛地变得难看:长公主今晚疯了? 沈玉也很意外。 扭头,便见长公主微微垂着眼帘,正抬手整理着自己并不凌乱的衣襟,眼神与嗓音都被一股讽刺和悲凉笼罩着,“便是本公主这金缕衣之下,也不过一具苟且的皮囊!谁还在乎旁人的嘴!” 许是被她这股情绪感染,整个燕春楼里面,都被一股幽静伤感的气息笼罩着。 沈玉若有所思,忽而便想到当年大雪中,眼前这位尊贵的公主跌跌撞撞爬上苍莽山,冲进桃花寺,却看到自己心头挚爱横死时,对这个世界是何等的失望与愤恨? 回眸时,沈玉不禁看了眼战云枭。 苍天怜悯,让她重活一次。 “王爷待我好,我自当放在心上。但是长公主说得对,人生一世也没多少人真是谁的谁。只要我父兄母亲、长姐亲眷、夫君子女不在乎我什么名声,旁人一张嘴又算个什么玩意!” 大厅里,女子的声音铿锵、清越。 仿佛要将这天都掀了! 她看向孙家管家,“当归既然抓了你来,必然也控制了证人。今天晚上,你要是主动承认是你干的,说明缘由签字画押,你造谣这事儿便算是了了。” “若你不肯......” 沈玉扭头,看了眼战云枭。 意思很明显。 孙管家抬眸看向那斜倚在轮椅上的男人,浑身的血便凝固了。 三皇子都差点死在他手上,何况他区区一个管家? 如今他手握重兵,在大齐民心所向,便是皇上对他恨得牙痒痒,也不敢直接和他对着干。 这事儿闹开来,恐怕皇上出面也还是一样的结局。 最后,他只得颓丧地看了眼孙尚书,低头道:“我认!” 孙尚书脸色猛地一白,差点当场失态! 他猛呵一声,“孙驰!” “大哥,是我做错了事情,我认......都怪我心术不正,这事儿怨不着大哥。”孙驰抬头看向他,眼眶一片通红,轻轻摇头,示意孙尚书不要再说了,“若非我口无遮拦,也绝不会让大哥落到如此艰难的地步。” “事到如今,大哥也不必为我说话,替我背锅了。”说着,朝着孙尚书重重一磕脑袋! 算是将全家老小,都托付给了他。 孙尚书目眦欲裂地看向沈玉,“沈玉,你满意了吗?” 都怪沈玉! 把孙家逼迫到如此程度,让他一母同胞的弟弟为了护着孙家、护着他这个哥哥,一力承担了所有罪名! 第220章 沈玉闻言就笑了,“孙尚书这话好笑,什么叫我满意了?被造谣的人是我,被泼脏水的人是我,被污蔑给三皇子下药的人也是我,现在你反过来问我满意了吗,倒像是我自己跑去满大街宣扬自己的丑事儿,反倒让孙管家替我背了黑锅一样。” “谁的锅谁自己背哈,不是推到别人头上,就可以掩饰自己的自私和懦弱。” 她抬起头来,目光定定落在孙尚书脸上,刀锋般扎进他的双眼:“孙尚书,孙管家是替谁背锅的、牺牲的,你我心里都有数。今天他死了,夜半鬼敲门的时候,也敲不到我头上。” “我若是你,就问问我到底做了什么,才让身边人一个接一个的出事!” 说到这里,她的眼眶一片猩红,某种似闪过血海般的过往,嗓音发颤。 那是一股浓烈的悔恨和愧疚。 还有深深地自责。 孙尚书猛地一窒,脸上再也挂不住,“沈玉,我不需要你教我做人!” “不,命运和因果,会教每个人做人!” 沈玉截断了他,再没有理会,只是问孙管家,“孙管家,我问你答。” 说着,对站在身后的姜九道,“你记。” 姜九点头,迅速拿出笔墨,准备好。 今晚的沈玉,让他折服。 这可能不只是他的感觉,是在场很多人的感觉。 “是你到处散播我给三皇子下药的事情的?”沈玉看着孙管家。 “是。” 孙管家的嗓音沙哑,肩膀微微颤抖。 明明刚刚决定牺牲自己保全孙家的时候是心甘情愿大义凛然的。可是此刻,脑海里却只剩下沈玉那句话,一遍一遍滚过去,竟让他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和凄凉。 他愿意背锅是一回事儿。 可是骨肉至亲,答应让他背锅,又是另一回事情。 人的心便是这样微妙。 沈玉又问:“你怎么知道我给三皇子下了药?” 孙管家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说,“是孟江告诉我的。” 孟江大惊,“孙管家,你胡说八道什么!” 孙管家扭头,紧盯着他,竟像是有些恨意,一字一顿道:“孟江,要不是你言之凿凿,说沈三姑娘进了曲意的房间再没出来,三皇子进去之后便中了药,我也不会出去说,事情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的语速很慢。 沈玉知道他在暗示孟江:让孟江把一切承担下来,给三皇子留一条后路。 孟江浑身发抖,他还不想死。 于是盯着孙管家,眼珠子瞪得大大的。 沈玉看得出来他的挣扎,道:“这么说来,三皇子的近侍和孙家的管家还挺像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父子。不然怎么只凭臆造便闹出这么大一桩事情,把战家、沈家、孙家、齐王府、安王府的人全都给聚齐了呢?” “好厉害啊,我以为能有这么大能量的,唯有陛下!” “!” “这个沈三!” 刹那间,在场众人嘴角都狠狠抽了抽,“这话说得,这不明摆着在说三皇子和孙尚书图谋不轨吗!” 今晚这么一闹,三皇子的狼子野心,孙家的推波助澜,整个瀛洲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傻子也都看明白了。 “这事儿要是传到宫里,三皇子府......难了!” 议论纷纷当中,孙尚书的脸色煞白如纸。 他突然就想速战速决了! 再这么下去,以沈玉如此凌厉的攻势,得把整个三皇子府和尚书府拉下去! 第221章 突然之间,他拔剑一剑砍向了孙管家的脖子! “大哥——” 孙管家瞪大眼睛,都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身首异处。 一颗头颅滚过来,停在了沈玉脚下。 孙尚书双眼血红,死死地盯着沈玉,“沈三姑娘,这个交代,够吗!” “玉儿!” 沈缙吓一跳,瞬间想去护着沈玉,怕沈玉被这血腥的场景吓坏。 结果一抬眼,便见她只是凉凉地扫了眼地上的人头,在抬头时,眼睛里却只剩下一片讽刺,“孙尚书不愧是当年跟着战家祖父混过的人,手起刀落,丁点儿也不含糊。” “只不过,战家祖父的手上,沾得可都是敌人的鲜血,剑下砍得那都是十恶不赦之人的头颅。倒是孙尚书,一剑下去,没了的却是骨肉血亲的脑袋!” 这话字字诛心。 本以为孙尚书会震怒发疯,但令沈玉意外的是,孙尚书闻言竟是脸色一变,目光猛地镇定下来! 之后再看她时,却是眉心紧皱,似乎从她身上看到了别的什么,沉声问道:“沈玉,你什么意思?” 他的嗓音居然一下子变得无比平静,犹如惊弓之鸟。 虽然尽量掩饰着,却还是被沈玉捕捉到了! 怪事儿! 沈玉微微一愣,回神之后反将一军,“孙尚书以为我是什么意思?” 此时的沈玉还不知道,她刚刚无意间这一句,触及到了一桩和她,和战云枭,和雪叟都有关的惊天秘案! 迎上她的眼神,孙尚书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最后晦涩道:“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沈三姑娘很是伶牙俐齿。” 说着,扫了眼战云枭、沈缙。 最后,才把目光落在长公主脸上。 许是他看长公主看得时间太长,沈玉也不由看向了长公主。 长公主的反应很奇怪。 她双唇紧紧抿着,那张雍容华贵的脸上,肌肉紧绷,浑身隐忍颤抖,双拳仅仅攥住,死死盯着孙尚书,像是恨不得扑上去把他掐死一样! 沈玉突然想到,上次父亲说,先皇之所以把长公主嫁给战老王爷,便是因为那时候战家祖父战死,战老王爷正需要安抚...... 可是,这事儿和孙尚书有什么关系? 沈玉琢磨不透,只听孙尚书回神,道,“现在,我孙家的人,可以走了吗!” 沈玉回神,看向孙尚书,一笑,“孙尚书痛失手足,我们要是再不放你走,那岂不是过分了?再说了,小女子区区的名誉,怎么能比得上一条人命呢?” “孙尚书还是先回家,办丧事吧。” 她看上去,又是无比好说话的模样。 只是再也无人敢随意接她的茬儿,生怕一不小心丢了小命儿。 “走!” 孙尚书深深看了眼孟江,然后对孙采薇厉喝一声。 孙采薇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起来,路过楼梯口一片血腥时,不禁吓得尿了裤子,双腿发软再也走不动路了! 死的人,是孙家的管家,她的亲叔叔。 是她爹亲自杀的,脖子上血肉外翻,看上去无比恐怖,她不由一声刺耳的尖叫,随后便昏迷了过去! “这么一看,孙家姑娘比起沈三姑娘,差远了。” “是啊,沈三姑娘可真的是......” 众人唏嘘,再看沈玉,只觉得她虽然体格娇小,但那一身风骨却犹如玉剑冰峰,顶天立地! 全瀛洲,唯有沈三,配得上暝阳王! 三皇子盯着前头这一对男女,嫉妒痛恨到灵魂都快扭曲了!! 第222章 沈玉! 沈玉! 这么好的沈玉,为什么就不是他的! 为什么,就不能是他的! 明明这么多年,她都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走的,怎么现在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突然之间,他心头咯噔一下! 药! 难不成,之前给她下的失忆药,被她解了不成?她是不是已经记起了和战云枭之间的一切,所以才开始对付他的? 现在,老齐王栽了跟头,安王走了。 孙尚书也带着孙采薇走了,已经只剩下他一个,只等柳氏和宋婉晴过来,沈玉的矛头便会立即转移到他身上!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安王派去宫里的人赶紧先把皇上请出来,暂时把他从战云枭的手上带走。再就是,希望孙尚书脱身之后,赶紧替他谋划,寻个破局的法子出来! 正想着这个,楼下传来一阵脚步身,“姑娘,宋婉晴和柳氏带来了!” 正是白七。 身后,还跟着当归和其他几个侍卫。 紧接着,柳氏和宋婉晴就被丢在了三皇子面前,两人顿时瞪大眼睛,“三、三殿下......” 怎么回事? 三皇子怎么伤得那么重,吐了那么多血? 柳氏一抬头迎上三皇子,便吓得惊叫出声,再一看自己,身下也是一滩血! 虽然不知道是谁的,却把她吓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哭着便扑向了沈缙,“老爷!老爷,到底是为什么啊!妾身这好好的在西风院养胎呢,怎么就突然被带到这种地方来了呀!” 她把“养胎”两个字,咬得很重。 就是在提醒沈缙,她肚子里还怀着沈家的骨肉。 沈缙看着她,最后一丝怜惜也都被她消磨殆尽,只是看了眼之后,便沉沉对当归道,“把她拉开。” 当归上前,就把她从后领子上拎起来,离开了沈缙。 丢到地上时,又到了沈玉脚下。 柳氏先是一怔,随后便凝眉道,“玉儿,又是你挑拨离间,让老爷......” “啪!” 沈玉一个耳光,狠狠甩在了她脸上,“你和孙尚书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的是一模一样。早知如此,你怎么不直接嫁给他,跑到侯府来做什么!” 柳氏被一个巴掌打懵了。 更让她心惊胆战的是沈玉说的话。 她怎么知道她和孙尚书...... 然而她不知道,沈玉这话也只是试探,却不想她反应这么大。 沈玉微微凝眉:难不成,柳氏和孙尚书之间...... 这事儿,恐怕还真的得深查一下了。 “柳氏,我问你,今天济世堂的齐大夫去西风院找你干什么?”趁着柳氏失神,沈玉出其不意,直接逼问。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面色各异,“怎么还扯上济世堂了?” 便见沈玉扭头,低低对着白七说了句什么。 白七点点头,转身离开。 元宸见状心中猛地一紧,正要说什么,却被六神无主的柳氏抢了先,“他只是来给我和晚晴看伤啊!总不能说我们被打成这样,还不让治的吧?至于他又做了什么,那就不是我们能知道的了。” 她眼神一闪,看着三皇子那个样子,顿时打算把自己摘出去。 第223章 沈玉拿出一只瓶子给她看,面色微寒,“这个东西,上次你们搬家的时候,是宋婉晴从我房间顺走的。当时当归就看见了,我没理会,便是就想看看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但是今天,这个东西却出现在了三皇子的手上,你们能解释一下,这是为什么吗?” “没有的事,我们怎么会......”柳氏这才意识到,自己和宋婉晴今晚被拎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是事发突然,齐大夫当时又说了万无一失,绝对扯不到她和宋婉晴头上去,她们两人这么晚了还没睡,就等着这边好消息传来呢! 谁知却是这么个结局! 好消息是半点没,却被拎过来对质,她哪知道怎么回答? 怎么回答才对自己有利? 柳氏看了眼宋婉晴,稀里糊涂就要保护她,“再说这个东西,晴儿也只是喜欢它的样子,反正也只是一个小玩意儿,你都有那么多好东西了,还计较这个做什么!” 说着,挡在宋婉晴前头,盯着沈玉眼神闪烁,道,“那......在三皇子手上,说不定也只是齐大夫顺走的呢!但他一个大男人,顺女儿家的东西做什么!” 三言两语之间,全都推到了齐大夫头上。 看戏的人都看傻眼儿了,“今晚这事儿,非同寻常!非同寻常啊!给三皇子下药的瓶子,虽说是沈玉的,但实际上却在宋婉晴手上。三皇子的解药,是孙尚书差人去济世堂拿的,当时觉得没问题,但是现在想来却很奇怪。” “是啊,当时在场所有人、包括孙尚书和老齐王,应该都不知道三皇子种的到底是什么媚药。况且,若真的是沈玉下的药,那就连战小郡主都应付不了她,齐大夫又怎么可能看都不过来看一眼,随便开个方子就直接给解了了呢?” “总不能说,齐大夫比宫里的御医还厉害,可以未卜先知吧?” “可不是,今天上午秀华堂,王太医和路太医一起出手,也都不是沈玉的对手。” 四周闹哄哄的,事情的真相却逐渐浮出水面。 沈玉冷笑着看了眼元宸,对姜九道:“麻烦你去一趟对面济世堂,让齐大夫过来一下。” 姜九点头离开。 沈玉低头,目光会落在元宸脸上,“三殿下,我听说今天你去了两次济世堂?” “你——” 元宸一个脑袋两个大,死死盯着她,下意识否认,“本殿从秀华堂出来,便来了燕春楼,等了齐王叔等人一下午!这一点,曲意可以作证!” 他说着,看了眼曲意。 那眼神是无比复杂的。 曲意办砸了事情,让他被沈玉反将一军跌落尘泥,但是现在,他却还需要曲意的证据! 曲意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她在沈玉的威逼之下答应她的时候,以为今天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抓奸现场,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三皇子震怒,打她两个巴掌。 可是没想到,今晚死了人! 死的还是礼部尚书府上的管家、孙尚书的亲弟弟! 就连三皇子自己,也被战云枭所伤,趴在地上直到现在都没能起来! 第224章 现在怎么办? 曲意浑身发抖,最后只得选择了对自己有利的,道:“三、三殿下的确一直在燕春楼。” 她今晚睡了三皇子,害得三皇子声名扫地,若是三皇子不保她,那皇上和静妃娘娘肯定会要了她的命! 她说完便低着头,不敢看沈玉的眼睛。 沈玉闻言轻笑一声,“看来三殿下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元宸眉心紧皱,他今天的确去过两次济世堂,第二次去易了容,但是第一次没有。万一第一次过去有人看见...... 便听沈玉道,“那便等证人来吧。” 元宸脸色难看至极,他不禁看向战云枭,道,“暝阳王,今晚本殿重伤,若是真的死在这里,便是你暝阳王府,也要脱层皮。” 好歹他是皇子。 他的父皇就算是不在乎他,也好考虑自己的权威! 一直没说话的战云枭这才掀睫看向他。 本以为他会劝说沈玉适可而止,结果他看了片刻之后,笑了一声,道:“让你死?你不觉得太便宜了吗?” 倏地,元宸脸色煞白。 这是他第一次见战云枭笑,可那种危险却非但没降,反而还成倍增加了! 便听沈玉也笑了一声,道,“三皇子说笑了,你可是皇嗣,我和王爷怎么会让你死呢?今天晚上,便是你想要自杀,也不成。” 让他死? 他的想得美! 沈玉想到前世种种,眼中一片寒意。 元宸觉得,自打沈玉在燕南山昏迷苏醒之后,她对他便从爱意变成了恨意,可他始终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难道,只是因为她记忆恢复了吗? 他不由看向柳氏。 柳氏一僵,正不明所以,便听楼下姜九道,“齐大夫跑了!” “跑了?” 沈缙闻言眉头一皱,“这个王八蛋,果然是做贼心虚!” 元宸却莫名松了口气,道,“今晚本殿也是受害者,若非中了药,也绝不会叫人钻了空子!” 言外之意,便是齐大夫算计他。 但姜九话还没说完,闻言便有些尴尬地看向他,道,“齐大夫虽然跑了,但是他的侍妾却可以作证。” 元宸心头咯噔一下,便见楼梯上上来一个美艳女子,上前便朝着长公主、战云枭和沈缙等人福了福身,道,“妾身可以作证,今日三殿下的确来过济世堂两次,一次是中午,一次是午后。” 元宸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 齐大夫这妾室,嫁得心不甘情不愿,是他给齐大夫撑腰,这女子才迫不得已屈从的。 现如今,竟是落井下石! 沈玉讽刺地看了眼元宸,问那女子,“第一次和谁一起?第二次又和谁一起?” 那女子道:“第一次,是与侍卫孟江一起来,见了齐大夫,还有陈太医。陈太医是先来的,过了好一阵子,三皇子才来。” “胭脂!”突然之间,元宸盯着她,厉喝一声。 “三殿下威胁妾身也没用,妾身只是实话实说,”那叫胭脂的女子看了他一眼,眼中恨意一闪而逝,随后道:“陈太医是从秀华堂过来的,与齐大夫一起配了媚药。三皇子中午来了之后,便带走了这份药!” 第225章 胭脂的供词,直接让四周众人炸了锅! “我的天,媚药是三皇子叫陈太医和齐大夫配置的,他拿过来打算给谁下?” “那还用说吗,他约了沈玉,自然是打算给沈玉下。谁料沈玉金蝉脱壳,反倒让曲意和他自己中了招,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怎么这样子......” “以前大家不还夸赞他温文尔雅又才高八斗,有大儒风范吗!这是哪门子大儒?” “......” 沈玉听着这些闹哄哄的声音,没说话。 今天的元宸已经翻不起什么浪花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 等吵吵闹闹的声音下去差不多了,她才看向元宸,道:“你可能不知道,在陈太医离开的时候,我便已经叫人盯着陈太医了。他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我都有人证。” “三皇子,你还要浪费大家的时间吗?” 沈玉垂眸,看着这个丧家犬一样的男人,心头那股恶气终于去了一半,“我现在只问你一件事情。八年前燕南山,你是不是和柳氏串通好了,柳氏将我推下山崖,给你创造英雄救美的机会,等我昏迷之后你们给我下了药?” “元宸,你其心可诛!” 沈缙一想起这个事情,便气得发抖。 话没说完,一脚便踹在了柳氏的肚子上,“柳氏,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你连玉儿都害,还有什么资格生儿育女!” “哎哟我的肚子!” 柳氏一声惨叫,脸上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但要她承认把沈玉推下山崖却没这个勇气。 可一看三皇子现在那个怂样,却又指望不得。 最后,干脆一咬牙,把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可是老爷,这事儿你也不能怪妾身呀!妾身只是一个妾,哪有能耐忤逆三皇子?三皇子盯上了咱们家玉儿,妾身能怎么办啊!” 反正说都说了,她直接添油加醋,道,“当时三皇子威胁妾身,说如果妾身不答应他,他就干脆杀了玉儿和大小姐,让沈家没有姑娘可以嫁给暝阳王府!” “柳氏!” 三皇子目眦欲裂,竟是不顾一切,猛地扑向了柳氏! 柳氏猝不及防,整个人压倒在地,被三皇子骑在身上死死掐住了脖子,“柳氏!本殿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本殿!” “救、救命......” 柳氏瞪大眼睛,喘不上气来,翻着一双死鱼眼看向沈玉。 沈玉给了白七一个眼神,白七上前拉开了三皇子,三皇子还不甘心地蹬着双脚,“柳氏,本殿要杀了你!杀了你!” 柳氏穿过一口气儿来,干脆跑到战云枭脚下,“暝阳王,妾身说得句句是真啊,只要你能保妾身一条命,妾身便告诉你沈玉的真实身世!” 战云枭垂眸看向她,凤眸幽深似海,开口有些凉薄,“你倒是聪明得很。知道三皇子和沈家都不会放过去,便来寻本王。” “王爷救我!我知道很多事情,我知道他们很多很多事情,包括半月前您在燕南山受伤......” 第226章 突然之间,窗口传来“咻”一声! 柳氏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被一支箭从后背射中! 她张大嘴巴瞪大眼睛,整个人都被恐惧撅住了心脏,喃喃了一句,“要死、死了......” 在倒下之前,竟是看了眼趴在地上的宋婉晴,泪流满面,“我可怜的晴儿......” 之后,便闭上了眼睛。 元宸见状长呼了一口气,总算暂时放松下来。 若是叫柳氏把什么都说出来,那真的要出大事! “既然人已经死了,本殿便也不计较她信口雌黄......”他竟是看向沈玉,“沈玉,你也是个聪明人,柳氏什么样我想你很清楚,她可是会为了自己不择手段,给任何人都可以泼脏水的......” 沈玉蹲下来,七根银针封死了柳氏的血脉,看向元宸,眼神阴沉,“三皇子想多了,这箭偏了一寸,柳氏并没有死。不如你派个人出去,给外面的刺客带个话,下次出来丢人现眼之前先练练箭术。” “......”元宸猛地一僵,不可思议地看着沈玉,眉心紧皱:“沈玉,柳氏心里都是宋婉晴,她根本就恨不得你死,你为何救她?” 沈玉闻言一笑,“三皇子可真是明知故问。” 元宸紧盯着她,眉心紧皱。 柳氏若是被救活了,那他和孙尚书那些事儿......他简直不敢想! 可现在,又没有别的办法。 他只能期待皇上赶紧过来。 沈玉知道他在等什么,今天这事儿到今天也就算是结束了,不仅三皇子在等皇帝,她也在等。 她扭头,下意识看了眼楼下。 楼下还是安静的,证明宫里的人现在还没到。回神时,却冷不丁看到宋婉晴正正呆呆地看着柳氏,眼睛里一片空白。 沈玉还以为她是悲痛欲绝,所以才这幅表情的。毕竟,柳氏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可她没想到的是,宋婉晴在迎上她的目光之后回神突然发疯,“沈玉!我真的不是要故意伤害你的,我年龄还小,肯定什么都听柳姨娘的啊!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儿上,你就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好?” 她竟是上前,拉住了她的袖子,眼巴巴的看着她,把一切都推在了柳氏身上! 沈玉看了她一会儿,脑海里挥之不去柳氏刚刚闭眼前那两行眼泪,突然抬手给了宋婉晴一个巴掌,“你真不是个东西!” 柳氏不爱她是真的。 可为了宋婉晴,柳氏却是可以连命都不要的。可宋婉晴呢? 柳氏命悬一线,她居然丝毫都不担心,像死了一个陌生人一样,把一切罪过全都推在了柳氏身上! 她可真是...... 沈玉闭了闭眼,对姜九道,“把她控制起来。” 之后,快速给柳氏拔箭、包扎伤口,止血。 众人骇然发现,她动手的速度快如闪电,竟像是操作过一万遍,完全不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夫! 而且更诡异的是,自打她银针下去之后,柳氏伤口的血便一滴都没再流出来,就连拇指粗一根铁箭被拔出来时,都没有出血! “你的医术......” 元宸盯着她,简直像是看到了一个陌生人。 第227章 但与此同时,一股浓烈的不甘又涌上心头,焦灼着他的内心。 早知如此,他就该在沈玉很小的时候,便将她占有!若有她的辅佐,何愁大事不成! 可惜,他这些年一心只想着利用战云枭对她的感情,把她当成一个白痴草包对待,压根就没起真意。 这一个错过,才叫真正的悔不当初! 他的目光凝在沈玉身上,久久无法移开。 沈玉能感觉到他的注视,却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是给柳氏喂了一颗药,然后扭身看向宋婉晴,“宋婉晴,我不会要你的命,但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宋婉晴浑身颤抖,下意识又看向柳氏,希望她还能爬起来,像是往常那样保护自己。 可是柳氏倒在地上双眼紧闭,就好像再也不会醒来了。 没有办法,她不禁看向三皇子,“三、三殿下,求求您,求求您帮我说句话吧。你知道的,那瓶子也不是我主动给齐大夫的啊,是他说您看上了那个瓶子,我才给他的啊!” 她的眼神有些闪烁。 说的话很矛盾,却恰到好处。 “这个宋婉晴,她到底是在求三皇子帮忙,还是在指认是三皇子自导自演想给沈玉下药,反倒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呢?” 很多看客都不懂。 可沈玉却看得明白:宋婉晴是在威胁三皇子,左右他们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今天三皇子要是不捞她一把,她就把知道的事情全都捅出去! 沈玉闻言微微一笑,添了把火上去,“三皇子,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宋婉晴可是说了,那瓶子是齐大夫替你要的,你却说我用那瓶子给你下药......那敢问,今天早上你让齐大夫去我家拿这个瓶子,什么目的?” 什么目的,已经不用多想。 傻子都看得出来,“三皇子,你要那个瓶子,是不是就是为了用那玩意儿在给沈玉下药之后,在栽赃给沈玉,说是她给你下药?” 元宸当场便是一个趔趄,最后只得看向宋婉晴,眼神阴郁道,“宋婉晴,我是让齐大夫去过你们家。但是你我之间,你心里没数吗?我答应过你,等过两年王妃进了府,便纳你为妾。” “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猴急。” 没有办法,他现在只能给自己问宋婉晴要瓶子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我叫齐大夫拿的,是我上次送给你的那个青花瓷瓶,你上次说那暖宫丸还剩几颗,我便想着拿给母妃用。” “可谁知道,你竟是......” 他看着宋婉晴一阵摇头。 宋婉晴眼睛骨碌一转,琢磨着他这话。 沈玉见状笑着看向元宸,道,“这么说来,三皇子这些年一边给我写信,一边却与宋婉晴暗度陈仓,早就已经私定终身?” 如今局面千疮百孔,她倒要看看他怎么拆东墙补西墙。 沈玉好整以暇。 元宸却是猛地一窒! 他着急稳住宋婉晴,撇清给她下药的事情,结果却一头栽进了另一个圈套! 霎时,四周众人嗤之以鼻,“这个三皇子,可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说什么翩翩君子,大儒风范!依我看,根本就是个满嘴谎言的骗子!” 第228章 “是啊,这一面给沈玉写信,一面又答应将宋婉晴纳妾,现在还闹出沈玉给他下药这事儿......我琢磨着,他这无论是对沈玉,还是对宋婉晴都不是真情实意,而是另有所图呢?” “也太奇怪了。” “是挺奇怪的。”沈玉冷哼一声,“今天上午,你在秀华堂拿那枚鸳鸯佩下注,给战小郡主加油。我还不明白为何你在我及笄那日,将鸳鸯佩的一半送与我,山盟海誓非我不可,扭头便将鸳鸯佩另一半押给了战红绡!” “现在,我算是搞明白了。” 沈玉一声冷笑,“原来三皇子这脚踏两条船,拿捏女儿家的心思,早就做得轻车熟路,老手了!” 她说着,拿出那枚鸳鸯佩,“砰”一声摔在了元宸面前,“玉佩还给你,我嫌脏!” “我的天......” 围观的人已经看傻了,“居然还有这一出,这图什么啊?” “图的,当然是脚踏好几条船,让孙家、沈家,都为他忙前忙后呗!” “这么一想,那宋婉晴和柳氏在老太妃寿宴上撕毁婚书栽赃给沈玉,岂不是......” 此事细思极恐,有点脑子的人都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唏嘘道,“难怪,当时沈玉盯着孙尚书和三皇子不放,看来人家早就有所觉察了。” “这个沈三姑娘,了不得!” 就连战云枭和长公主,看向沈玉的眼神,都变了好几变。那日在老太妃寿宴上,若非她早有准备,定是必死无疑! 战云枭眼底窜起一道戾气,再看元宸,一股煞气便不由涌了上来。 但见沈玉胜券在握,便也没说话。 只是,目光定定落在那前方忙碌的女子身上,仿佛眼中只她一人,其他人都是空气。 一片喧嚣当中,元宸已经无所遁形,最后只得咬牙道:“婚书的事情本殿并不知情!至于宋婉晴......是本殿眼瞎,所以才上了她的当!但是,既然本殿与她已经有了那层关系,今晚收了她便是!” 他的话说的扭曲矛盾。 但也是不得不这么说了。 一方面,不能承认自己怂恿宋婉晴和柳氏陷害沈玉,试图离间沈战两家。这事儿罪名太大,无论如何也都是不能承认的。 但是还要稳住宋婉晴。 他又故伎重演,朝着宋婉晴唇语道:“宋婉晴,今晚唯有跟着本殿回去,你才有活路。要是识相的话,就给我闭嘴。” 说着,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柳氏。 他也不是想收了宋婉晴。 一方面是为了赌上她的嘴巴,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拿捏柳氏。 万一柳氏真的被沈玉救活了,那她知道他和孙尚书之间那么多秘密......唯有把她最在乎的宋婉晴捏在手上,柳氏才能守口如瓶! 等到了后面,再找时机除掉这一对母女...... 元宸稍微冷静下来,心里盘算起来,看向沈玉,道,“本殿心悦你是真,但也知道我们之间不可能,所以才总是避着你,但又忍不住相思之情......那些书信,都是本殿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唐突了。” 第229章 “至于宋婉晴,是她算计本殿在先,本殿不是故意和她......”他竟是露出一副受害者的表情,“说起来,本殿不是第一次中药了。” 他嘴上说着这话,眼神却不由自主落在战云枭的脸上,浑身发颤。 唯恐战云枭震怒,一巴掌拍上来自己便是一命呜呼。 可他看了好一阵子,却发现战云枭根本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注意力也绝不在他身上。而是一双凤眸定定落在沈玉身上,沈玉走到哪里,他的眼神就追随到哪里。 那脸上虽然并无表情,但眼底眉梢,皆是纵容宠溺。 仿佛沈玉不是一个成年女子,只是自家顽皮的小女孩。他任由她闹,任由她笑,一言不发。但若是谁胆敢伤害她,便立即是雷霆震怒。 莫名其妙的,元宸心里竟是涌上一股妒意。 他沈玉,凭什么要得到战云枭这般护佑?! 再看沈玉,她也已然不再是那个让他厌弃、利用,从来不当人看的侯府庶女。 而是惊才艳艳,正像是一个女王一样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一双杏眼里满是讽刺:“三殿下的意思是说,是宋婉晴给你下过一次药,让你和她生米煮成了熟饭。而你菩萨附体,不仅答应要纳她为妾,还为她寻来了暖宫丸,治疗不孕之症,想让她为你生个孩子?” “......!” 元宸恍若被天雷劈了一道,“沈玉,你——” 今天晚上,她巧舌如簧,总能找到清奇的角度,让他哑口无言,名誉扫地。 沈玉一笑,“三殿下可真是怜香惜玉的典范......那我可要恭喜表姐了。” 她说着看了眼宋婉晴。 宋婉晴浑身颤抖,死死地盯着她。 恭喜什么?! 她喜欢的人是战云枭,她和三皇子之间根本还没发生那事儿! 要不是沈玉从中作梗,她根本不会不清不楚和三皇子扯在一起,现在还要沦为他的妾室!可她真的搞明白,为什么沈玉之前那么喜欢三皇子,一夜之间却变了卦? 难不成,真的是她记忆恢复了吗? 宋婉晴不禁打了个寒颤。 而怕什么来什么,沈玉扫了她一眼,说,“但这些事情,都与我无关。今天晚上,我只想知道是谁在给蓄意给我泼脏水,七年前,又是谁给我下了药。” 说着,看了眼柳氏,道,“柳氏虽然昏迷,但我敢保证,不出一刻钟,她必定醒来!” 元宸闻言顿时浑身一抖,恨不得亲自去杀了柳氏。 可这本能反应落在旁人眼中,那些看戏的人便明白过来:这前后两次,下药的人都是三皇子。两次都是为了算计沈玉,控制沈家,离间战家! 而原本帮着三皇子说话的人,见局势已经无法逆转,也开始落井下石,道,“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保证,今天在外面到处吆喝着说沈三姑娘给三皇子下药的人,除了孙家的管家之外,还有三皇子府的侍卫孟江!” “我也可以作证!” “我也可以!” “你!你们——” 三皇子扭头,看着自己找来的这些人,瞪大眼睛,完全没想到他们倒戈相向! “三殿下,你这般抹黑我,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沈玉蹲下来,和他面对面。 第230章 元宸紧盯着她,恨不得掐断她的脖子,手上青筋暴起,伏地颤抖。 可战云枭在前面看着,他不敢。 只能任由沈玉逼问,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沈玉冷笑一声,起身道,“你可以不告诉我半年前的真相,也可以把宋婉晴拿捏在手上。但是我告诉你,我会把一切都查清楚,让你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说完,没再理会元宸,回到了战云枭身边。 这时,暝阳王府的人已经把外面散布流言的都都抓了起来,浩浩荡荡押上来十几个! 元宸一看脸都绿了! 这些人,可都是他安插在京城各处,打探消息用的!现在,基本上被端了一半儿! 而其中有些人,根本没参与今天的事情! 他不禁看了眼战云枭! 他这是在借机发挥,报复他! 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说是这些人是他的,只能任由姜九给他们定罪,“王爷,这些人都是属下叫人从街上抓来的!今天中午开始,他们就已经在人群中散播沈三姑娘如何暗恋三皇子,打算给她下药的事情了!” “他们提前两个时辰散播消息,这背后必定有人指使!且,指使他们的人,肯定是今天晚上下药的人。”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我的天,晚上才发生的事情,中午就开始造谣,这中间要说没有人推波助澜,故意设计沈三姑娘,怎么可能?” “就不知道暝阳王会怎么处置这些人!” 所有人都看向了战云枭。 沈玉也看着他,眼神透出一丝丝怪异,便见他懒散掀睫,淡扫了眼那些人,随口吐出一个字:“杀!” “是!” 话音未落,姜九手起刀落,一人脑袋已经滚落在地。 霎时,其他人胆寒扑通跪地,其中一人惊恐欲绝,不禁大喊一声:“三皇子救我!” “啊这——” 看客骇然,“莫不是说,这些人背后真是三皇子?” “今晚这事儿,不能善了了!” 整个燕春楼肃沉下去。 战云枭抬手,示意姜九暂停,看向元宸,“三皇子,你怎么说?” 元宸冷汗不断从脸上滚落,连忙否认,“这人胡说八道,暝阳王莫要听信啊!他肯定是受人挑拨,想要你我之间撕个你死我活,让某些人渔翁得利!” 暝阳王是大皇子元丰一党,三皇子若是和他撕个你死我活,那得利的,必定是二皇子元祐。 二皇子元祐仗着自己是皇上和孟贵妃所生,阴郁乖戾为所欲为,也不是什么好鸟。 偏生背后势力不小。 元宸这话,不仅是祸水东引,也在提醒战云枭小心黄雀在后,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谁料战云枭闻言,竟是抬手一招,姜九手上的佩剑便已脱手而出,“哐当”一声砸在了三皇子面前,“既然如此,那便去亲自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本王便信你!” 威严嗓音,犹如泰山压顶。 三皇子张了张嘴,最后只得咬牙,竭尽全力握住那剑柄,强撑着爬起来看向那刚刚朝着他喊救命的人! 第231章 那人迎上他地狱般幽暗的眼神,张了张嘴,喃喃,“三、三殿下......” 他的眼珠子都在颤抖,看着元宸的表情委屈又失望,还充满着浓浓的不甘,不住摇头。 仿佛一只惊恐欲绝、走投无路的兽。 三皇子迎上他的眼神,心中恨、怒、痛交织着。但这些情绪,却很快被对自己叵测未来的担忧淹没! 现在最好的方式,当然是杀人灭口! 他闭眼,猛地举起长剑,狠狠刺进了那人的心窝! 那人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到死都没有瞑目。 三皇子猛地拔剑,那人轰然倒地。 血溅了三皇子一脸,他颤抖着看着剑刃上的血迹,杀红了眼。 扭头,一剑一个。 不多时,十几个造谣者全都死在了他的剑下,他浑身是血瘫软在地,盯着战云枭,“暝阳王,这下子,你满意了吗?” 让他亲手杀了他的下属,让其余追随他的人心寒!这便是战云枭的本意! 他知道。 他都知道! 可是他却不得不照办! 不然的话,一旦这些人被严刑逼供,把他做过的那些丑事揭发出来,便更难收场! 他死死的盯着战云枭,目眦欲裂。 相比于他,战云枭却显得懒散,甚至有些无趣,道:“尚可。” 萧元辰双拳紧握,浑身颤抖。 直到这时,他苦苦等待的皇帝才姗姗来迟,外面传来一声公鸭嗓的高喊:“皇上驾到!” 霎时,两层的人全都跪倒在地,除了战云枭端坐轮椅之外。 沈玉也是想行礼的,毕竟她现在只是侯府的庶女,不能和皇帝正面对着干。 可在她屈膝的瞬间,却被战云枭一把拉住,生生站了起来,“你与本王一体,本王不必跪,你也不必。” 这话声音不小,正好落在一脚踏进大门的皇帝耳中。 皇帝进门,扫了眼眼前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之后,抬头看向二层旋梯口的战云枭。 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天下也唯有这一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此时,他斜倚在轮椅上,衣领微微有些松散,倒是和往常不一样的懒散暧昧。只是那一双眼却显得更加幽陈,仿佛无尽深空要把一切吞噬。 他居高临下打量着他,只是不咸不淡说了声,“臣,见过皇上。” 沈玉也跟着福了福身,“臣女见过皇上。” 皇帝眉心紧皱,一股怒意袭上心头,但在扫过全场之后,狠狠压了下去。 他没说话,快步上楼,等到了与战云枭齐平,这才感觉那股压迫力小了一些。 太监曹德成赶忙去给他搬来椅子,“皇上,您请坐。” 沈玉看向这个太监。 他身材圆润,眼神特别机灵,不断在每个人的脸上快速移动,脸上却能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丝谄媚,又仿佛他的注意力始终都在伺候好皇帝身上。 单从表面上看,这个人圆滑伶俐,是个好奴才。 可实际上,他却是个变态! 最喜欢玩弄少女娈童。 前世,三皇子为了篡位拉拢他,把她的丫鬟松露送给了这个老太监。松露活生生被他虐死在床上,死的时候身上没有丁点儿好处,至今她都忘不了那个场面! 第232章 沈玉双拳不由双拳紧握。 而曹德成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愣了一下问道,“不知沈三姑娘为何这么看着杂家?” 便是战云枭,都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沈玉回神,道:“第一次见公公,觉得甚是眼熟,却忘了哪里见过。” 上次老太妃寿宴上,来的是另一个太监。 而上次见他,自然是眼前的老皇帝驾崩,他儿子元宸登基时。 就是这个老东西,带人把她从西城那个小密室里带走,塞进了天牢给宋婉晴虐! 她身上好多伤口,鞭伤、针伤、烫伤,全是这个老变态留下的! 如今仇人见面,自然是分外眼红。 沈玉指甲嵌入了掌心,疼痛提醒她清醒,她把目光从曹德成的脸上移开,看向了战云枭。 战云枭没看她,却很自然的伸手,环住了她的腰。 温热大掌贴在腰间,一下子安全感上来了。 沈玉缓缓深呼吸,将心头戾气压下去许多,便听皇帝看着乱七八糟的场面,沉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都闹到燕春楼来了?你们这些孩子,也都老大不小了,瞧瞧这都干的什么事情!” 他一开口,便想着息事宁人。 战云枭、三皇子、沈玉...... 这些人,统统都成了孩子。 小孩子打闹,是做不得数的。 沈玉听得懂他的意思,当场道:“回禀陛下,我们都不小了。暝阳王今年二十有二,曾沙场征战守护家国,如今更是我朝顶梁柱。三殿下比他还要大一点,至于臣女,也已经及笄,眼看着便要嫁人了。” “今日,并非是小孩子在过家家,而是有人要毁了臣女的名誉,让沈家与战家脸上蒙羞,更是要毁了臣女一辈子!” 说着,直接道,“现如今,事情已经明了,唯有齐大夫一人在逃。但暝阳王也已经派人前去抓捕,相信很快便会有结果。” “还请皇上为臣女主持公道!” 沈玉知道皇帝肯定会设法保全三皇子。 但要是三皇子一点皮也不脱,却是不可能的。 皇帝闻言眉心紧皱,他并不会把沈玉放在心上,而是看向战云枭,“暝阳王怎么说?” 甚至,也都没理会坐在一边的长公主。 在场,只有暝阳王战功赫赫,深受百姓爱戴,又武功高强,一个处理不好,便要引来祸端。于是提前道:“朕上楼时,看到死了很多人,想必该杀的人,都已经杀了。” 便是暗示战云枭适可而止。 但战云枭却睨了眼沈玉,眼底宠溺一闪而逝,道:“沈玉的意思,便是本王的意思。” 皇帝闻言脸色不禁变得难看。 但战云枭都已经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看向沈玉,凝眉问道,“沈玉,今日此事,你想如何处理?沈家满门忠烈,这些年来为了我大齐兢兢业业劳苦功高,朕相信你作为沈家的晚辈,会继承你祖父遗风。” 意思就是,让她以大局为重,息事宁人。 这些话,沈玉前世可能会听不懂。 但是现在却是心知肚明,顿时闻言一笑,道:“那是自然。” 只不过话锋一转,便道:“祖父陪着先皇开疆拓土,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他的威名不允许亵渎,作为他的后人,臣女不然叫人辱我清誉!” 第233章 老皇帝嘴角一抽,完全没想到她反着理解,不禁嗓音沉了下去,“你想如何?” 帝王威压下来,一般人都已经吓得不敢抬头了,他也是故意吓唬沈玉,希望她少说两句。 可沈玉与他元家本就有仇,又怎会顺着他的意思来? 况且,沈缙和战云枭都在,她怕什么? 沈玉抬头看向他,道:“现如今,造谣的人虽然抓的抓了死的死了。可是,这罪魁祸首却还逍遥法外。下药之人到底是谁?药又是谁配置的?这背后的人,又是为何下药,这一切,臣女都希望陛下明察,能给沈家和战家一个交待!” 元宸闻言顿时脸色发白,他没想到都把他逼到这一步了,她还咄咄逼人,不肯放过。 这前后要查下来,他必定又得脱一层皮。 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想到老齐王进宫,说他被三皇子套路牵连,被沈玉和战云枭反将一军,必须在一个月当中请辞去封地的事儿,心里怒火熊熊燃烧。 药是三皇子下的。 老齐王已经跟他说了,并说他下药的目的,是为了让沈玉身败名裂,这样便会激怒战家。沈家和战家必然决裂。 这话,他信了一半,保留一半。 毕竟温四海...... 还有,若三皇子真的得逞,那沈玉必得嫁给他。这样,三皇子背后就是沈家。再加上一个温四海......三皇子想干什么? 可若是三皇子就此一蹶不振,大皇子一党有沈家和战家支持,必将势不可挡...... 也是不行的。 皇帝沉沉哼了一声,最后看向沈玉,“你觉得,下药之人是谁?” 他已经懒得查了,只想要一个适度的结局。 沈玉又不傻,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 她自然是不会去碰触他的底线,于是道,“这下药之人,自然是和齐大夫有关。因为下药的瓶子,是齐大夫从宋婉晴手上拿走的。等齐大夫来了,必定有结果。” 说着,她话锋一转,道,“只不过,据我所知,陈太医从秀华堂出去之后,便去找了齐大夫,一直在济世堂待到了午后才离开。而谣言也便是从他回宫开始往外传的。那时候,臣女还在对面的听雨楼上吃饭,随后又去采药,直到夜幕降临,这才来燕春楼找暝阳王。” “因此,臣女认为,这造谣、下药之人,除了齐大夫之外,陈太医也脱不开干系。” 沈玉说完,扫了眼元宸。 果然,便见元宸用杀人般的眼神盯着她,浑身发颤。 他真的没想到,到最后,她还是盯上了陈太医! 这个女人! 她什么时候这般睚眦必报了? 沈玉见状一笑,又道,“原本,我的确也以为三殿下是被人陷害的,误会了什么。可奇怪的是,那曲意屋里黑灯瞎火,理应什么也看不见。可三殿下出来,便言之凿凿说里面的人是我,是我给他下了药。” “按理说,他那时候尚未见到老齐王和孙尚书等人,也没人告诉他外面的传言,他怎么就知道那连脸都看不清楚的女人是我呢?出来便与老齐王、孙尚书等人一起寻我的丫鬟兴师问罪......” 第234章 沈玉眼底寒芒一闪而逝,“更离奇的是,这谣言的源头,竟不是别人。而是孙尚书府上的管家......这么看来,三殿下这个老丈人似乎也没那么清白。” “陛下,您觉得呢?” 沈玉看向皇帝,事情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看戏的人看得也很明白。 她倒要看看,皇帝如何息事宁人。 皇帝恨不得一眼皮子夹死她,闻言扭头看向三皇子,脸色黑如锅底,瞳孔紧锁着,像是两把刀子射向他,“你怎么说!” 元宸瑟瑟发抖,他最担心的是皇帝的猜忌,别的倒还好,于是低头把自己摘干净,道:“儿臣被人下药,神志不清。只听外面有人说沈玉给我下药,儿臣思来想去,好像这些年唯独和沈家姐妹纠缠不清,便以为真的是她。” “再加上那下药用的瓶子,的确在沈玉手上见过,儿臣便着了道!” 说着,眼眶发红道:“父皇!儿臣也是受害人啊!” 他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小孩模样,试图激起他的父爱,“况且,儿臣做错的事情,已经受到惩罚了。” 说着,咳嗽了两声,嘴巴里全是血。 是战云枭打的! 这事儿,皇帝也从老齐王口中知道了。 他也有意留着三皇子牵制大皇子一党,于是看了眼战云枭,道,“那便把陈太医带来。” 战云枭没说话,仿佛他只是一个看客。 可谁都知道,局势全盘掌握在他手上,旁人不过是看他脸色行事,就连皇上也都不得不忌惮。揣摩,权衡三思。 沈玉站在他身侧满满的都是安全感。 而陈太医过来需要一些时间,皇帝便说出了这一路上想好的处理办法,道:“既然三皇子和宋婉晴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便择日纳妾吧。至于这个戏子......” 他扫了眼曲意,怒意上来了,“药是在你房间下的,你肯定脱不开干系!何况你中了药,也不出声便在屋里待着,只等三皇子进去,不是故意的是什么?既如此,朕便赐你死刑!” 皇帝也不傻,虽然事情他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但是这各方说辞联系在一起,他便也就明白了,这曲意是三皇子的人,恐怕是下药的那个。只是最后和三皇子苟且之人也变成了她,那不是她故意的,便是被人反将一军算计了。 但不论是哪一种,她都不清白。 而她身份低微,今晚又必须死几个人,自然而然就被皇帝选中了。 曲意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但她进三皇子府的幻想破灭,还被皇上震怒当成替罪羊,顿时吓得六神无主,也顾不上谁了,干脆道:“皇上明鉴啊,这药真的不是奴要下的,是......” 元宸一看她这个样子大惊,赶忙大喝一声,“曲意!” “殿下,奴不想死,不想死!” 曲意疯狂摇头,“明明是......” 元宸再次打断了她,看向皇帝,道:“父皇,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曲意不过是个身世可怜的戏子,唱曲儿谋生的。她晚上回去休息,也不知道屋里被人下了药......儿臣既玷污了她的清白,理当将她与宋婉晴一起,纳为妾室。” 第235章 “儿臣有错,一人做事一人当。” 他说的大义凛然的,但是这一次却没几个人相信了。 毕竟,再不给曲意一点好处,万一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沈玉也是见好就收,笑了一声道:“三皇子不愧是菩萨心肠。” 但那笑意是冷的,其中讽刺谁都听得出来。 三皇子脸色黑如锅底,只得看向皇帝,哀求道:“还请父皇成全!” 皇帝一看他这个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曲意背后,必然还藏着他什么秘密。 只不过,皇帝也怕曲意说出一些覆水难收的事情,毕竟在场除了他还有沈缙和战云枭。几经思考之后,道:“既然你不予追究,那便如此吧。” 说着,看向沈玉,“沈三姑娘觉得呢?” 沈玉一笑,“三殿下仁爱,臣女自然不能反对他的义举。” 皇子妃尚未迎娶,府上先多了两个上不得台面的妾,而且都是各怀心机,这对三皇子和孙采薇来说,都是好事儿。 这种好事儿,她应该成全。 皇帝打量着她,脸色阴沉如水,最后看向沈缙,“沈侯可有话要说?” 但眼神,便是巴不得他没话说。 沈缙脸色发沉,这一次却是丁点儿面子不给,直接道:“臣要求很简单,孙尚书要给我沈家当众道歉!毕竟,是他弟弟为老不尊,辱我门楣!” “老齐王一个月之内,必须离开京城!我长女年方十七,便是比他的孙儿还要小一岁,他竟是众目睽睽之下,想要纳为妾室!此等奇耻大辱,我沈家与他势不两立!” 皇帝身子猛地一抖。 孙尚书那边倒还好,左右也只是损失一个管家,道个歉罢了。又是三皇子一党的,爱损失不损失的,伤的也不是他的颜面。 可是老齐王...... 老齐王是他的亲弟弟,这些年来在朝中帮着他做了很多事情,算是他左膀右臂,也是他放在京城的一只眼睛。 沈缙这话,无异于要剜掉他的眼睛! 他不愿意,于是凝眉道:“老齐王此举的确不妥,只不过也是随口一个玩笑,朕会敲打他,但若是去封地......” 过分了。 原以为以沈缙的性子,会妥协。 可没想到,沈缙这一次油盐不进,直接道:“陛下,老齐王不是三岁小儿!他如今五十多了,都到了不惑的年纪,难道不知道这样的玩笑开不得?有了他这话,往后我的女儿如何嫁人?但凡再找夫婿,都得矮对方一头!” “人家会想,她是齐王看上的一个小妾!” “皇上,这瀛洲,有我沈家,便无齐王府!有齐王府,便无我沈家!若皇上不肯,那一个月之内,我沈家离开瀛洲!” 这话说得好像是退一步海阔天空,但实际上却是雷霆反击! 沈家离开瀛洲,原因还是因为元家欺人太甚!老齐王做的事情,在百姓的眼中便是他这个做皇帝的亲哥怂恿。 而沈家乃开国元勋的后代,在北齐威名赫赫,深受百姓爱戴。 若沈家离开瀛洲,必将引来天下动荡,民心不安,战乱四起! 绝不可以! 皇帝凝眉盯着他,双拳紧握,沉沉道,“事情不至于到这种你死我活的地步,想你我两家当年也是过命的交情......” 第236章 他试图打感情牌,却被沈玉打断,“可是陛下,过命的交情都能对晚辈说出这样的话,这岂不是明知不可欺而欺之,其心可诛么!” 皇帝猛地抬眼,盯住了她! 他说话,除了战云枭这个手握重兵的权臣之外,从来没有人敢打断! 沈玉! 她是第二个! 沈玉迎上他的怒火,却是不惊不惧,就那样大大方方看着他,“陛下,臣女举个例子,若我父亲某日进宫,看上了陛下刚刚及笄的明玉公主,口出狂言,便不说纳妾,只说是娶来当平妻,陛下乐意吗?” “若陛下乐意,老齐王这话我沈家当然不放在心上!若陛下不乐意,那又何以和稀泥呢!” 她的嗓音竟是有些凌厉,如同她腰间那把封疆的锋芒。 “荒唐!” 皇帝大怒,猛地一拍桌子,震得在场众人心脏都差点冲出来,但却在看到沈玉腰间那封疆剑时,再也没憋出半个字,只将自己气得浑身颤抖,胸膛起伏! 如今的沈家,不仅仅是沈家。 如今的沈玉,也不仅仅是沈三姑娘。 她是战云枭的未婚妻,手上拿着封疆剑,那是战云枭的英雄勋章,也是赫赫威名! 最后,他只能隐忍道:“老齐王此事的确不妥,下月便让他离开京城!” 说着,狠狠剜了一眼三皇子。 若不是他马失前蹄,绝不会让沈玉从他身上也割下一块肉来! 元宸的感觉很奇怪。 老齐王不得翻身,让他心里反而平衡了一点点,总比只有他一个人倒霉要好很多。 而且皇上见识了沈家的强势,以后也会更加忌惮,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沈战两家身上,这样便能给他换来喘息的机会。 皇帝看着他的样子,恨不能一脚把他踹出去,但他也清楚的知道,今天晚上他要是不保三皇子,以战云枭的性情肯定会让三皇子死无葬身之地,那样朝局平衡就打破了,对他是最为不利的。 皇帝忍了这股怒火,看向沈玉,“你还有什么要求?” 沈玉道:“之前,三皇子言之凿凿,说屋里的人若不是臣女,便写下致歉信,全城张贴。他应该可以说到做到吧?” 元宸猛地一僵,这话是那个叫“七七”的丫鬟说的。 可是他跟那个丫鬟打赌了,那自然就等于是他说的。闹了这么久,他都忘了这事儿,谁料却被沈玉再次翻出来! 可和“七七”打赌的时候,他是胜券在握的。 那时候,自然是说什么都不重要。现在输了,想要他去兑现承诺,却又是另一回事儿。 若他真的照做了,那往后瀛洲还有谁会信他?一个信口雌黄,给人家未出阁的女儿家泼脏水的男人,就是放在普通人当中也是上不得台面,还有多少人会希望把他扶上皇位? 可若是不答应...... 元宸犹豫不决。 皇帝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战云枭,便见战云枭的目光落在元宸脸上,一双凤眸当中满是杀意! 现如今,并无退路。 若不答应,战云枭和沈玉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第237章 沈家还好,文臣而已,就算是闹得再狠,也有回旋余地。 可战云枭是武将,手握重兵不说,武功在瀛洲无人降服。若他真的犯了浑翻脸不认人,恐怕到时候谁也没办法! 皇帝最后,只能舍弃三皇子,沉沉道,“既然是你自己说出的话,那便应该承担结果。明天一早,便将道歉信张贴出去吧。” 元宸双拳紧握,但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只能咬牙道:“儿臣遵旨。” 说完下意识看了眼门外,忧心忡忡。 “三殿下这个样子,是在担心什么?”沈玉见状一声冷笑,“那齐大夫傍晚还在,就算是要跑,也跑不了多远。如果没有意外应该很快就会被抓回来。只不过,就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像是对待柳氏这样,赏他一箭,直接灭了口?” 元宸闻言脸色难看至极。 他担心的便是这个。 万一孙尚书安排的刺客失了手...... 然而齐大夫还没找到,曹德成便已经将陈太医从被窝里拎出来,丢在了燕春楼的地板上,“回陛下,陈太医带来了。” 陈太医四下一扫瑟瑟发抖,跪地当场哀嚎起来,“皇上明鉴!皇上明鉴啊!这事儿微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眼尾余光,还偷偷看了眼沈玉。 他真的没想到,这个草包居然不仅在秀华堂算计了王太医和路太医,还在这里给他摆了一道! 就在今天傍晚回去,得知王太医和路太医已经无法在太医院待下去时,他还在庆幸自己被三皇子打发出去配药了,没被牵连。 可现在看来,这哪里是没牵连? 说不准,还是掉脑袋的事儿! 他嘴上喊着冤枉,实则已经六神无主。 皇帝看着他的脸色阴沉如水,问,“今天你从秀华堂出来,便去了济世堂?” 陈太医抬头,正想着要怎么说。 结果皇帝没等他说话,便已经是下一个问题,“你去济世堂干什么?还有什么是太医院不能解决的!” 一声厉喝,吓得他浑身都抖了三抖。 沈玉看得清楚,皇帝是打算拿陈太医当替罪羊,牺牲他保全三皇子了。 只不过,陈太医是三皇子的人...... 无论怎么处置,左右都是她赢了。 陈太医说不出话,扭头看向三皇子,但看了一眼就觉得不妥,最后只得咬牙道:“微臣去找了齐大夫......想给沈三姑娘下药。” 他怕得要死,可在宫里这么多年,也看得出来事到如今只能牺牲他保家人。但凡他敢说实话把三皇子说出去,陈家全家定要灭门。 “既然你承认了,那......” 皇帝摆摆手,打算快刀斩乱麻。 沈玉却截断了他,道:“陈太医,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害我?上午你跟着三皇子来的秀华堂,为何最后又要给他下药?且下午三皇子也去了济世堂,难不成说你和他商量好了,一起下药?恕我愚笨,开始看不懂了!” 陈太医张了张嘴,伸长脖子瞪着她说不出话来,仿佛一直被人扼住咽喉拎起来的鸭子。 第238章 皇帝看她的眼神,更像是要杀了她。 沈玉站在战云枭身侧,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陈太医还是把话说明白。你和齐大夫究竟说了什么,你是否见到了三皇子?你们又说了什么?” “陈太医,为什么?” 皇帝眉心紧皱,低头沉沉盯着他,给他一个眼神暗示。 陈太医心下苦恼,只得道:“臣去找齐大夫,只是想要确定三殿下和沈三姑娘下午到底来不来燕春楼。臣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因为......” 他看了眼三皇子,最后咬了咬牙,道:“因为三殿下曾试图轻薄臣的幼女!臣气不过,便想着报复他,让他声名扫地!” “元宸,你怎么说?” 皇帝闭了闭眼,感觉糟心极了。 他知道陈太医在说谎,可是现在总要把这个谎圆回来,才能在战云枭和沈玉那边蒙混过关。 元宸凝眉,最后只得看了眼陈太医,顺着他说,“儿臣也是一时糊涂见色起意才......” 这样下去,命是保住了。 可是,左膀右臂被一个个砍掉,好好一个儒雅风流的皇子,愣是变成了个四处播种的下三滥。 元宸都不知道,往后自己这名誉,还要怎么挽回来? 倒是沈玉,踩着他的脑袋,接连两次雷霆手段,反倒让她一个人见人嫌的草包变成了当朝最配得上战云枭的女子! 四周其他人虽然因为皇帝在跪在地上不敢说话,但是他们看他的眼神,已经变得和看老齐王那个老色痞没两样。 元宸简直气得想要吐血。 但也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最后,皇帝道:“陈太医动机明显,便是背后算计下药之人。来人呐,把他拖出去砍了!” 曹德成立即上前,把人拖了出去。 陈太医瞪大眼睛,整个人像颗烂白菜一样,两只腿拖在地上走。 快到大门口时,沈玉看着他,突然说了一声,“陈太医,你死得甘心吗?” 陈太医张大嘴巴,看着她的表情突然又如看到了浑水猛兽,一股悔意涌上心头! 错了! 全错了! 今早他听了三皇子的话,算计沈玉的时候,还和齐大夫两人洋洋自得,觉得沈玉不过就是个不谙世事、满脑子儿女情长的草包,算计了也就算计了。 可现在,才真正切切感觉到她的可怕。 他踢到铁板了! 而且,只是那一个眼神,便让他明白:沈玉知道他是三皇子的替罪羊,但是没明说。也就是说今天晚上的结局全都在她意料当中,不多不少。 她说这话,不过是在敲打三皇子、引人猜忌,让这看似风平浪静了好几年的京城,从此暗流涌动! 也在向在场所有人宣示:她沈玉,不是好惹的!不管那些后宅夫人,还是前朝将相,往后只要栽到她手上,都得脱层皮! 陈太医恍惚着,消失在了门口。 紧接着,曹德成拎着他的人头进来,直接递给沈玉,“沈三姑娘,你可还满意?” 本意是想要吓死她。 可谁知她也只是眯了眯眼,随后竟是伸手抚上了陈太医瞪大的双眼,凉凉丢下一句,“果然人命如草芥,可惜了!” 第239章 沈玉说完,抽出手帕擦了擦沾血的手指,丢在一边,这才看向曹德成:“怎么着?还不拿走,是想要的本姑娘今晚抱着这颗脑袋睡不成?!” 霎时,众人哗然! 曹德成眼皮猛地一跳,不可思议地盯着她! 危险、邪佞! 他竟是从她脸上,看到了这种东西! 那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根本就没把人命放在眼底,甚至让他产生一种错觉:哪怕是让她亲自去杀了陈太医,那也只是手起刀落,并不会眨一下眼睛。 而同样震颤的,还有三皇子元宸! 上次,宴尺的四肢被丢在他的院子里时,他以为差点以为那是战云枭做的。后来觉得不像是战云枭的风格,可现在看起来,却更像是沈玉的手段!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呢! 她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的脑海里,还是沈玉看到他第一次射杀麋鹿,麋鹿流着血落泪时,她颤抖害怕的表情。 这才过去多久? 怎么短短一个月,她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元宸呆呆地盯着她,眼珠子都忘了转动。 而皇帝更是眉心紧皱,盯着那少女失了神。 上次老太妃寿宴上,别人夸她有沈忠达遗风,他还觉得夸大了。此时才发现,这个女人的心狠手辣,算谋心机,可能还在沈忠达之上! 又是一个和战云枭一样难缠的人,从瀛洲冒了出来! 幸好只是一个女子! 皇帝眼皮颤了颤,但转念更加心焦:可怕的也是她是个女子!是女子,便可以和战云枭结成夫妻!这样可怕的两个人凑在一起,加上背后树大根深的沈战两家,他这江山,这龙椅...... 一瞬间,皇帝有些坐立不安,不由看向战云枭。 却见他眼中并无波澜,好像已经司空见惯,只是眼底眉梢,却噙着一丝丝亮光,似欣赏又似纵容,总之情深艳艳,眼底竟无其他任何人。 他又扫了眼沈缙和大夫人。 却见夫妻两人也是面露震惊,不像是藏拙的模样。 那便是沈玉自己藏拙,扮猪吃老虎! 皇帝的眼神,不禁又幽沉几分。 只觉得,沈玉此人,留不得了。 沈玉隐约感觉到那一丝丝杀意,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她之前答应了雪叟,要帮他复仇的。 本就是敌人,无所谓了。 最后,几乎凝滞的气氛,被前来回禀的姜九打断,他拎着齐大夫的尸体过来,面色肃然道:“齐大夫找到了,但死于中箭。箭有毒,已经没救了。” 沈玉闻言上前,拔箭看了眼,冷笑,“倒是和射杀柳氏的一模一样。” “有意思。” 说完,看向三皇子,“三殿下,陈太医这个罪魁祸首都死了,你觉得会是谁还在背后兴风作浪,杀人灭口呢?他又在保护谁?” 元宸眉心紧皱,她这话跟说他才是幕后凶手有什么区别? 皇帝看着沈玉咄咄逼人,战云枭稳如泰山,再看自家儿子狼狈趴在地上那模样,一阵晦气不由涌上心头,沉沉道,“此事,交给大内侍卫去查!朝局复杂,外面的,朕一个都信不过!” 最后一句,彻底堵死了所有人反驳的嘴。 这时,柳氏醒来了! 第240章 “晴儿!” 她睁眼第一个,找的还是宋婉晴,仿佛救了她的沈玉是不存在的。 在看到角落里的宋婉晴之后,便又落下泪来,“我的晴儿!” 宋婉晴之前被沈玉打了一巴掌,这会儿再看到柳氏,难免表情有些奇怪,但很快便回神扑上去,“姨娘!姨娘!你可算是醒了!” 就算是她是个白眼狼,也知道这世上只有柳氏一个人是把她放在心上,毫无芥蒂地保护着她的。 柳氏抱着宋婉晴,嚎啕大哭。 沈缙皱眉,厉喝一声,“哭什么哭!皇上在这里还不行礼!” 柳氏被吼得一个激灵,慌不迭四下一扫,这才看到前头脸色铁青的皇帝,赶忙跪地道:“妾身拜见皇上......” 可是,皇帝都来了,她昏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救了她?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柳氏一脸懵,便听沈缙道:“柳氏,你一睁眼便是宋婉晴,枉我玉儿救你一场!” 柳氏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沈玉。 沈玉救了她? 沈玉是救了她,但是此刻打量她,眼底却是并无半点波澜,相反冷得可怕。 柳氏恍然警觉,沈玉救她,不是因为把她当成了娘。 是还有用。 眼珠子转了转,她干脆指着元宸:“三殿下,八年前那事儿,是你威胁我......” 元宸生怕她说出对自己不利的,立即打断了她,道:“本殿已经答应娶了宋婉晴!” 倏然,柳氏闭上了嘴巴。 若宋婉晴进了三皇子府,那后半生便得仰仗三皇子,有些话她是不能说了。 沈玉不强求,见状笑了一声,道:“八年前给我治病的太医,好像正是陈太医。” 元宸闻言心头咯噔一下,她又想说什么? 结果沈玉道:“不过他已经死了,这事儿我也就不追究了。只不过有些事情我还是很困惑,俗话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那时候陈太医可是唯三皇子马首是瞻,三皇子怎么忍心就对人家的幺女下手了呢?” “......”元宸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那陈太医家的幺女虽然长得还可以,但是现如今才七岁。 他对那么小的小女孩下手,是要多么禽兽不如? 正想着怎么说,结果沈玉笑了一声,道:“罢了,左右是人家的事情,我也管不着。三皇子还要记着明天写道歉信,再择日娶走表姐便好。” 说着,看向皇帝:“皇上,剩下的事情都是家务事,夜已深,便不麻烦皇上了。” 柳氏醒来,她只是想告诉三皇子,他捏着宋婉晴,那她必然也握着柳氏。他若是敢轻举妄动,便别怪她心狠手辣。 两人各执一棋,但三皇子却是输得一塌糊涂。 元宸以为今天的厄运终于到了尽头,精疲力尽的他长长舒了口气。 可这个时候,沈玉却突然拿出一张纸,上前双手呈上,道:“陛下,这是三皇子今天中午约臣女时给我写的信。因为涉及到温四海,臣女也不好藏着掖着,这封信便交还给皇上了。” 第241章 皇帝闻言眉心紧皱,“三皇子约你?” “正是。” 沈玉睨了眼元宸,便见元宸脸色煞白。 她心下一声冷笑,回头对皇帝道:“他约了我,但那时候,我已经与暝阳王约好今晚一起去看花灯......原以为我不赴约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谁料竟是碰上这么一出,反倒误了我们去看花灯。” 皇帝闻言,示意曹德成把东西呈上来。 曹德成上前,从沈玉手上接过信封,递给了皇帝。 皇帝打开信封,还没来得及看,三皇子已经急了,“父皇你听儿臣解释!儿臣这么写,不过就是想和沈玉见一面,怕她不来罢了。儿臣对温四海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而且儿臣也只是......骗她的。” 这么难堪的事情,他藏着掖着都来不及,现在却不得已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自毁名声,“儿臣想和暝阳王争一争,想娶她为妃,所以才想提前见她一面,说点好听的,哄她开心。” “因为柳氏的事情,她最近在怀疑自己的身世,温四海可能知晓真相......” 说着,猛地抬起头来,“可是父皇,儿臣保证,绝不曾去天牢找过温四海啊!” 皇帝还没看完书信,便听得他这一阵嚷嚷,顿时气得把边上的茶盏扫了出去,“荒唐!你堂堂一个皇子,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把朕的脸都丢尽了!” “哐当”一声! 茶盏撞在元宸脑门上,砸出一脸血。 落在地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响动,所有人吓得大气不敢喘,元宸低着头,沾满血的额头贴在地面上,“儿臣知错了,是儿臣烂泥扶不上墙,让父皇丢脸了!” 他哭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企图引起皇帝的恻隐父爱。 皇帝捏着那封信,手都在颤抖。 他不是傻子。 温四海在老太妃寿宴上,刚进来就看着三皇子,询问他的意见。三皇子写信,又说要带沈玉去见温四海。 虽然这人没见着,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温四海肯定是三皇子的人,还和柳氏、宋婉晴纠缠不清。不然的话,沈玉不可能盯上温四海。 沈玉没盯上温四海,三皇子也不会确定沈玉看到这信,一定会去见他! 皇帝脑海里,已经还原了事情的真相。 那真相可真叫他寝食难安! 自己的儿子,竟然想要篡位! 而更让他细思极恐的是,沈玉居然看透了这一切,她表面上把真相藏着不说,但却旁敲侧击,把蒙在上面那层皮一点点都撕破了给所有人看! 三皇子没有回转余地。 他也没有! 第一次,他有了一种被人玩弄于鼓掌当中,成了别人手上的棋的感觉! 一个怒意,突然涌上他的心头。 他紧紧攥着那封信,微缩的瞳孔死死的盯住沈玉。 沈玉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但她就那样看着,面不改色,仿佛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让皇帝不禁想起了她的祖父沈忠达。 但转念便又意识到:不是沈忠达! 沈忠达人如其名,虽然机敏多谋,但性情中正,行事虽然环环相扣,但还有迹可循。 不像是沈玉,她毫无章法,出人意料,却又一切皆在掌控之中,仿佛她是那高高在上的天神,早就将一切窥透,只等着他们这些蠢货自投罗网,被她玩得团团转! 怎么会这样? 第242章 皇帝看了她一会儿,反倒自己神经紧绷,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沈玉,不能留了! 绝不能让她嫁给战云枭! 否则,这两人双剑合璧,天下将再无敌手! 最后,竟是无暇顾及三皇子的事情,只草草下令将在场看戏之人统统先下大牢。 又丢下一句话:接下来半个月,三皇子不得早朝,留在府上好好反省,同时处理宋婉晴和曲意的烂摊子,什么时候处理好了,让他满意了,什么时候再说上朝的事儿! 之后,便带着曹德成匆匆离去! 随后,沈家和战家的人一起离开。 沈玉推着战云枭下楼,三皇子看着两人交叠的衣摆,突然喷出一口血来,咬牙沉沉道:“沈玉,本殿与你势不两立!” 声音压得很低,不敢声张。 沈玉头也没回,消失在燕春楼大门口。 外面星子满天,夜已经很深了。 凉丝丝的风穿过长街,打在众人的脸上,大家情绪都有些微妙诡异。 许是今晚的事情压抑得久了,谁也没上马车,就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慢慢走。 沈缙在跟长公主赔笑脸,“长公主殿下,你今晚也看到了,听到了。我们玉儿之前犯浑,那是被人算计了失忆了。如今也算是在一点点弥补,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了她吧。” 长公主看着战云枭背后的沈玉,脑海里满是她今晚反败为胜,扭转乾坤的铁血干练模样,心下不得不承认她很优秀,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突然之间,又想到孙尚书逼迫她时,沈玉站出来为她说的话,心中一丝丝久违的酸痛突然涌上心头,牵得她指尖都抽了抽。 最后,只好脸色别扭的说了句,“好名坏声都是她自己的,只要不欺到本宫主自己头上,关我什么事!” 干脆撂挑子,事不关己。 沈缙冷汗,赶忙又问,“那,两个孩子的婚事......” 毕竟,说好了明天战云枭来提亲的。 “先帝圣旨,问本公主做什么!”长公主没好气回怼了一句,觉得这风吹着也不解压了,顿时冷哼一声,“玉竹,咱们坐车回去!” 玉竹赶忙扶着她,爬上了华贵的马车。 马车咕噜噜离开,沈缙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长叹一口气,“虽然说话不好听,但好歹不是喊打喊杀了。” 说着,扭头看向战云枭,“王爷,明日......” “明天本王来提亲。” 战云枭说着,却是看向沈玉,“明天可别让本王吃闭门羹。” 沈玉抿嘴一笑,“不仅开着大门,还给你把墙拆了,让你像螃蟹那样,横着进来!” “噗嗤——” 白七没忍住,当场笑起来。 战云枭嘴角一抽,“倒也不必。” 这女人...... 她的性子可真是天差地别。 不仅不像是之前那样蛮横不讲理又蠢笨,甚至还变得有些洒脱随性,就仿佛那脱缰的野马,明明不成样子,却让人不自觉被她牵引,也想跟着她去那万里疆场上肆意驰骋。 沈缙与大夫人听着两人有说有笑,总算放下心来。 “王爷,三媒六聘的,都是小事情。这婚事,咱们何时办呀?琢磨个好日子,尽早准备。”沈缙看着战云枭,眼神都是发光的,不能更满意。 第243章 战云枭闻言,却是看向沈玉,“你觉得呢?” 沈玉想了想,道,“那便八月十五吧。” 战云枭心头一颤,轻轻“嗯”了一声,只是嗓音显得柔和醇厚。 隐隐的,竟像是一只被摸顺了毛的猫,冷中带了一点点甜。 沈玉推着他走得很慢。 对于战云枭,她心里是有歉意的。 前世今生,还都还不清的人情。 还有逐渐生起的心动与爱意......脑海里,竟是不由自主想出嫁的场景。 两人背后的马车上,宋婉晴看着前方这一对剪影,眼中的妒火掩饰不住,“姨娘,晴儿也心悦暝阳王。” 柳姨娘受了重伤,所以才有机会坐马车,这会儿正躺着,进气少出气多,闻言费力的看向车门外,目光落在沈玉背影上,看着看着有些恍惚了,“被那算命的,说中了啊!” “什么?” 宋婉晴没听明白,扭头诧异地看向她。 好久,才传来柳氏断断续续的声音,“我买她的那一年,回家路上遇上个道士。那道士说了句奇奇怪怪的话。” “说了什么?” 宋婉晴皱眉,没什么心思听这个,但眼下除了柳氏也没什么人愿意理会她,于是耐着性子问。 柳氏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八个字:“雏凤浴火,贵不可言!” “什么意思?” 宋婉晴脸色难看,这话神神叨叨的,她虽然听不明白,却明显感觉很厉害很玄乎,仿佛那沈玉是多么高高在上,和她不是一路人一样。 柳氏回神眼神颤了颤,摇头,“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只是那道士叮嘱我说,让我善待她。否则,这因果报应,不是我能承受的。” “可惜了......” 柳氏在得知沈玉救了她之后,内心还是有一丝丝波澜的。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眼底溢出一丝丝泪意,颤抖着抬起手,抚上宋婉晴的脸,“晴儿,我们斗不过她了!姨娘这一辈子,和天斗和地斗,和权贵斗和命运斗,最后也不过是别人手上一只牵线木偶而已。” “不是在这个人的手上,便是在那个人的手上。” “你若入了三皇子府,便老实做人,规矩当一个妾室吧。等有机会,有个一儿半女,日子虽然不会怎么荣华富贵,总也比之前我们没来京城之前强。” “至于暝阳王......你攀不上了。” 柳氏摇头,深深闭眼,眼睛里溢出两行泪水,似是绝望了,“姨娘这条命,指不定什么时候,便去了。” 宋婉晴看着她的样子,讨厌极了她的丧气话,“姨娘,你今晚怎么回事?怎么总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是不是沈玉救了你,你又觉得她比我好了?” 她生起气来,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柳氏缓缓睁眼,看着她好一会儿,拉住她的手,“晴儿,你没听到姨娘刚刚说什么吗?” “你刚刚说,让我认命!我偏不!” 宋婉晴很生气的甩开了她。 柳氏悲痛摇头,“不是这一句。我说,沈玉是我买回来的。而你......” 第244章 她看着宋婉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而你,才是我的女儿啊!” 宋婉晴整个人僵住了,“你说什么?” 柳氏哽咽起来,“你是姨娘亲生的女儿,那沈玉只是个外人!姨娘怎会觉得她好,向着她呢?只是事到如今,那沈玉性情大变,又有侯爷和暝阳王撑腰,今晚便是三皇子和孙尚书都栽了跟头,咱们已经不是她的对手了!” 柳氏看了眼前方,压低声音,苦口婆心道:“晴儿,娘纵然是死,也都要为你做一些事情!你且等着吧,你不会永远都只是一个妾!” 宋婉晴闻言,眼中有涌出一丝丝希望,点头道,“还是姨娘待我好。” 柳氏没说话,只是抬眼看了眼外面的月色,不知为何觉得那月色清凉如水,透过瞳孔渗入身体,竟是仿佛整个人被大雨淋透,透心的凉。 她这一生,终是谁也靠不住。 一下子,脑海里不禁又浮现出孙尚书那张无须的脸,和夹带着威逼利诱,又猥琐的字字句句。 后来,又缓缓随着一阵眩晕,散了。 ...... 沈玉推着战云枭,一直走到了岔道口,这才停下来,“今天,多亏王爷配合。不然的话,我一个人肯定很难脱困。” 夜风中,她的嗓音带着一丝丝的甜。 男人抬眼看向她,看了她好一会儿,不禁又想到晚上痴缠,耳迹一点点泛红。 最后,轻声说了句,“明天,在侯府等我。” 一向冰冷的嗓音,听上去竟有些炽烈,仿佛岩浆涌过。 沈玉不禁红了脸,“嗯,那你早点来。” 男人点点头,“回去早点睡吧。” 两家道别之后,沈玉目送战云枭离开,这才往侯府那边去。 却不知,就在她转身的瞬间,远处的轮椅却转过来,一直看着她消失在了街口,这才回去。 走了战家的人,沈缙这才来得及教训自家闺女,“你说你,遇上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知道跟爹娘说,便自己一个人去了?这要是出点岔子,你叫我和你娘如何是好?” 虽说是训斥,却也听不出威严,隐隐还带着一丝丝骄傲。 沈玉心下涌起一道暖意,软糯道:“爹爹,女儿心里有数嘛,何况还有暝阳王帮忙,七七武功高强,又能保护我......” “只是没想到,元宸这般丧心病狂,居然从中午就开始造谣,把话传到你和母亲耳中去了!” 沈玉原本以为,元宸也就是找一些位高权重的人,加上一群百姓来见证她是如何给他下药,死缠烂打,又强迫他生米煮成熟饭的。 却不想他玩得这么大,直接把沈家、战家、孙家,老齐王、安王,甚至是皇帝都招来了。 只不过,玩得越大栽的跟头也越大,今日这结局,可谓是他咎由自取。 沈缙闻言凝眉,琢磨道,“今日便是任谁也想不到三皇子会栽这么大一个跟头。只不过,皇上虽然忌惮他,但为了朝中制衡还是会留下他兴风作浪。” “今日你让他颜面扫地,多年谋算功亏一篑,他肯定记恨在心。往后出门,可得小心。” 沈玉点头,正要说话,身后突然传来“咻”一声! “小心!” 紧接着,白七一声大喝! 第245章 沈玉被他猛地一拽,整个人滚倒在地,只听“锵”一声! 电光石火闪过,白七一剑斩断了羽箭,面色肃然看向箭射来的方向,杀意凛然。 沈玉回神爬起来,“他可真是耐不住寂寞。” 夜风中,她的嗓音冰寒如铁,沉沉丢下几个字,“七七!今天晚上,南城冰心茶馆,给本姑娘一锅端了!” “什么?”白七扭头,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姑娘怎会盯上了冰心茶馆?” 对方一击不成,在京城不好再下手,白七也稍微松懈下来,诧异地看着沈玉。 沈玉脸色阴沉如水,眯眼道:“冰心茶馆,上到老板,下到伙计,都是三皇子和孙尚书培养的杀手。今天晚上刺杀柳氏和我的人,百分百从冰心茶馆出来!” “既然他们不肯安生,那我就打到他们安生为止!” 夜色里,少女的嗓音一片肃杀,惊得白七张了张嘴,半晌都没说出话。 好久,才道:“属下先护送你和侯爷回去......” 直到这时,沈缙和大夫人才反应过来,忙问,“玉儿,你没事吧?” 练武之人的反应要比寻常人快很多,沈缙是文臣,大夫人还怀着孩子,反应比较迟钝。至于沈馨,更是典型的大家闺秀,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情,难免脸色发白。 倒是沈玉,经历过前世的腥风血雨,如今已经铁骨铮铮,身形虽然娇小,但立于星光之下,也有种顶天立地的威仪,道:“没事,我们先回去。” 经历了这一遭,大家都不敢再逗留,纷纷上了马车,赶紧赶往侯府。 马车突然走得很快,柳氏被晃醒来,便见宋婉晴满眼恨意又不甘的盯着前方,不禁一愣,“晴儿,你怎么了?” “那个沈玉,怎么那么好命!这都不死!”她紧紧地攥着拳头,“沈玉那个新来的丫鬟,武功怎么那么好?怎么什么人都愿意跟着她,她凭什么啊!” 说着,竟是怨怼起柳氏来,“姨娘,既然她是被买来的,你当年为何不说我是侯府亲生的,她才是姨母的孩子呢?那些人愿意护着她,跟着她,还不是因为她是侯府的女儿!” 她嫉妒地眼睛都红了,“若我是侯府的女儿,哪怕只是一个庶女,也绝不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更不必在柳家村跟着姨母生活那么多年,受尽委屈!如今来到京城,还被人瞧不起。” 柳氏被她说得,心口像是刀扎一样疼,落下泪来,“晴儿,姨娘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姨娘也已经尽力了。姨娘又何尝不想带你去侯府?” “那是因为不能啊!” “娘生下你时,那沈侯爷还没来过柳家村,那么多人都知道你在柳家村长了一年沈侯爷才来当差。若带着你回去,肯定很快便被戳穿了!” “娘是不得已,才买了沈玉啊!” 沈玉下车,原本是想去看看柳氏的伤口的,毕竟她还想留着柳氏,顺藤摸瓜去查一些事情。 不料刚过来,便听见这一句。 顿时一愣: 柳氏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不得已,才买了她? 到底,是“买”,还是“卖”? 第246章 沈玉一把掀开车帘,看向柳氏,“你刚刚说什么?” 柳氏没想到她突然出现,猛地一惊瞪大眼睛,含糊了一句,“你说得是哪句?” 迎上她的眼神,冷汗不禁冒了出来。 沈玉什么时候来的? 又来了多久? 听到了多少? 她怎么走路没声儿的? 柳氏心头冒出好几个念头,眼神落在门口那脸有些婴儿肥的少女身上,打量着打量着,便生了一丝丝卑微。 她身上有一股子贵气,虽然是她买来的,但明显像是凤凰落难,才和她们这些野鸡混迹在一起。小时候还不明显,这随着一天天长大,尤其是在燕南山经历大难之后,便是一天一个样儿。 现在看上去,竟像是那九天之上下来的神女,令她和宋婉晴自惭形秽了。 沈玉也发现今晚的柳氏和往常不同,果然人经历了生死之后,总会有些变化。 她紧盯着她,问了句,“最后那一句。” 柳氏心下一松,赶忙打了个哈哈,道,“玉儿,这事儿你就别和姨娘计较了,今晚姨娘在燕春楼出卖你,实在是迫不得已啊!姨娘也有难处的!” 她明显在敷衍,但说到自己有难处的时候,眼泪却不由自主涌了出来,竟是显得绝望又悲伤。 沈玉张了张嘴。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问问她的难处是什么。 但最后,这一念的善意又烟消云散,被她和宋婉晴无尽的算计冲击得无影无踪。 “我来看看你的伤口。” 她回神,检查柳氏的伤之后,丢下药给宋婉晴,“你要还是个人,记得给她换药。早晚各一次。” 说完,便转身离开。 只是心下总觉得,柳氏最后那句话,肯定不是她解释的那个意思。 到了大门口,她随口问了句白七,“七七,柳家村那事儿,查出什么眉目来没?” 白七回神,道:“属下回来的时候,顺路去找王爷问问......这事儿另有人负责,我还不知道。” 沈玉点点头,“今晚辛苦你了。那些人不是善茬,这些药你带上吧。” 沈玉拿出一个药瓶,“中毒者,功力尽散。” 白七接过药瓶,眼神有些凝重,“今天晚上去做这件事情,会不会太明显了?” “就今晚!” 沈玉眼底一片血光,“我要他们知道,这世上谁可以碰,谁不可以!” 那是前世的血仇,今天的新怨。 这一世,她沈玉便是手上沾满鲜血,也要守护好前世失去的一切,让所有挡在她路上的人,统统下地狱! 白七点点头,拿着药瓶离开了。 沈玉转身走向门口。 大夫人、沈缙、沈馨三人在那边等着她,见到人之后,大夫人拉住她的手,道,“这么晚了,你把她打发出去做什么?她新来的丫鬟,对京城不熟悉,万一出点事儿,便不好了。” 沈玉打了个哈哈,“娘,你别担心。我只是忘了把今天从雪叟那里带来的药给暝阳王,所以让他去送一下。” 大夫人这才点头,“嗯,那也还行。” 沈玉扶着她进屋,“娘今晚在燕春楼受了气,肚子可还舒服?一会儿进去,玉儿给你瞧一瞧?” 第247章 “确实有一点点疼,那你给看看。”大夫人闻言,脸上露出笑,“娘也想与你说说话。” 沈玉点点头,“那今晚我和娘一起睡。” 大夫人脸上露出笑意,看向沈缙,“今晚,你去睡书房。” 沈缙:“......” 但难得看到沈玉和顾氏亲近,便也妥协了,道:“也好。” 沈玉笑着道,“爹爹,就借娘一晚。” “你这个孩子!”沈缙闹了个大红脸,他家这个三姑娘性子可真是不靠谱。 之前追着三皇子满世界跑,如今跟个小疯子一样满世界喊打喊杀,谁都敢算计。说起话来也是没大没小,却偏生叫人生不起气来,倒有几分寻常女子没有的灵性。 沈馨闻言,便笑道,“咱家玉儿便跟那花果山刚跑出来小皮猴儿一样,我到是喜欢她这活灵活现的样子,不像是我们,仿佛装在了套子里。” “阿姐也是顶顶好的,玉儿还想跟着阿姐学,可惜学不来了。” 沈玉朝着她笑了笑。 要是没有那些血海深仇,没有和雪叟之间的约定,没有沈战两家连接在她身上的利益纠葛,她也是愿意跟沈馨好好学的。 只可惜,现如今这个局面,她恐怕得握紧手上这把封疆剑,才能披荆斩棘! 几人进了屋,沈玉给顾氏把了脉,又开了保胎的方子,道,“母亲有些体寒,还是调养一阵子,过些日子才好生。我的开的方子都不伤胎儿,母亲可以放心服用。” 她其实是很歉疚的。 顾氏这体寒,有她几分功劳。 前些日子,她从燕南山滚下去,昏迷不醒七天。七天连着暴雨,沈缙和沈洛被困在暝阳王府、沈辞在宫里出不来,沈馨又人微言轻,最后只得大夫人出面,到处为她寻医。 这一番操劳,加上冷雨侵蚀,便体寒了。 前世顾氏因此在生孩子的时候九死一生,最后落下病根,整个人飞快苍老,浑身是病。沈玉想起来便觉得心如刀割。 这一次,自然是不能再重蹈覆辙。 安顿好之后,母女三人一起躺下,这才说起今日秀华堂、燕春楼的事情。 沈馨有些害羞地问沈玉,“玉儿,你今晚在燕春楼和暝阳王......到哪一步了?” 沈玉闻言也不禁脸上一红,囫囵了句,“就,正常那一步。” “这丫头,她还害羞了!” 顾氏闻言笑起来,道,“不过明日暝阳王便来提亲,婚期也算是订下了。照着长公主今日的反应,多半是不会再反对这门婚事。” “她虽然看你不顺眼,但终究比之前好多了。这算是好事儿。” 沈玉闻言微微叹了口气,“我总觉得,她......心里其实也很苦的吧。那老齐王怎么说也是她的亲弟弟,你看看今晚他什么嘴脸!” “是啊,女人这一辈子,最怕的就是被亲人挚爱逼迫,非要在两者之间选一个。偏生先皇、皇上、老齐王逼着她,不止选了一次。” 顾氏闻言也是一阵叹息,“今晚你替她挡了刀,她估计还是放在心上的。” 第248章 “等你嫁进去王府,估计会好一些。” 顾氏轻轻地叹着,“但不论如何,也比不上在家里......不过两家离得近,只要勤快走动,你爹和娘,还有你两个哥哥,都会给你撑腰的。” “你也不要太紧张。” “况且还有王爷护着你......” 顾氏的叮嘱有点没完没了的意思,仿佛明天沈玉就要离开侯府,马上嫁出去一样。 沈玉静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白日里的凌厉锋芒便一点点敛藏起来,一颗心变得柔软。 这样的絮叨,这样的关爱,她前世一次都没感觉到。 柳氏也从未给过她。 不禁又想到柳氏今天在马车上糊弄过去的那句话,转身抱住顾氏,“娘,如果我不是柳氏生的,也不是爹爹的骨肉,你和爹爹还会这般爱我吗?” 顾氏一愣,随后抱了抱她,“你这个孩子......我与你爹疼你,从不因为是谁的骨肉。那柳氏是不是你娘早就不重要,你在侯府长大,便是侯府的姑娘,不论和沈家有没有血缘关系。” “嗯......” 沈玉贴着她闭眼,泪湿了眼眶。 其实对于自己的身世,她已经有了猜测。 只是什么样的父母,会狠心到把女儿卖了,卖给柳氏这样一个烟花女子呢? 梦里她追着柳氏跑,“阿娘,阿娘......” 柳氏狠狠剜了她一眼,一脚把她从燕南山上踹了下去,“沈玉,你夺我晴儿姻缘,害她到如此地步,怎敢叫我娘?” 惊醒时正是凌晨。 顾氏和沈馨睡得正香,她没惊动,只是小心起床,来到了院子里。 外面晨光空濛,白七翻墙进来,浑身的肃杀血腥味道,肃然道:“姑娘,事情已经办妥。” 沈玉点点头,“总共多少人?” 白七道,“二十一个。” 沈玉点点头,“还有四个漏网之鱼,再说吧。” 白七见她眼中阴云密布,不禁有种错觉,仿佛看到了当年战场上的暝阳王。 短暂的恍惚之后,这才回神,道,“今日姑娘还会出去吗?王爷说,柳氏的事儿,他亲自告诉你。” 沈玉点点头,“今天不出去,我等他来。” 白七的脸上,一下子有笑容绽放开来。 沈玉也微微一笑,“看给你高兴的......对了,一会儿我去琢磨昨天买来的那些药草,你去看看檀香吧,顺便给她把药带过去。” 前世白七和檀香都死得惨。 今生她有意成全他们,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白七似是看出了她的意思,耳迹不禁一红,却没拒绝,道,“那属下告退。” 走了两步,又叮嘱了一句,“姑娘,你知道的,王爷最在乎的还是你。万事要量力而行,若是伤了自己,王爷心里肯定比他残了双腿失了内力还要难过。” 沈玉点点头,“我心里有数。” 白七又看了她一眼,这才离开。 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保住战云枭的腿都是必须要做的事情。沈战两家看似风头无双,但实际上全仗着战云枭的军功、手上的兵权和无人出其右的武功。 若没了战云枭,什么功臣之后,什么荣华富贵,便都成了纸老虎,一戳就破。 第249章 沈玉回到了后院,去研究《毒经》,试药。 因为今天要见战云枭,所以先从毒性较小的草药开始,以免自己中毒迹象太严重,让他看出端倪。 等她从后院出来的时候,整个侯府已经是张灯结彩,丫鬟婆子们到处忙活,见了她便笑,“恭喜三姑娘啊,恭喜恭喜!” 连带着,沈玉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正打算往顾氏的安和苑去,便见宋婉晴阴测测站在拐角处,似乎在等着她。 沈玉一愣,走上前去。 宋婉晴拦在了她的路上,眉心微微皱着,神情复杂,“沈玉,你当真要嫁给战云枭?” 她的嗓音微微颤抖,眼中不甘十分明显。 “怎么,三皇子的妾现在也能管到暝阳王头上去了?”沈玉一声冷笑。 和前世不不一样,两人的争锋已经摆在了明面上,宋婉晴并不遮掩,眯了眯眼道,“你要嫁便嫁吧。只不过,若往后变成寡妇,也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她说完就走。 沈玉瞳孔微微一缩,紧盯着她,“你什么意思?” 宋婉晴扭头,看了她一会儿,露出一丝丝冷笑,“没什么意思,我就是信口胡说罢了。只不过,战云枭的眼里除了你什么也看不到,也理应是你陪他一起死。” 沈玉凝眉盯着她,若有所思。 她和战云枭这两次反击太过强势,不仅是三皇子和皇上忌惮,恐怕就是大皇子、二皇子心里都不会很好受。 毕竟,但凡皇族,都不希望臣强君弱。 想要改变这种局面,只需要擒贼擒王,毁掉她和战云枭就够了。 沈玉明白,但却不明白宋婉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玉心事重重去了大夫人那边,结果在路过安和苑大门口时,突然看到连翘鬼鬼祟祟躲在假山后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你在这里干什么?” 沈玉上前,问了一句。 连翘四下一扫,见没人之后,这才偷摸拿出一块木牌,递给沈玉,“三姑娘,你看看这个!昨天夜里,有人闯入了咱们侯府,大概是去找了柳姨娘。但是,从马厩那边翻墙出去的时候,把这个落下了!奴婢起夜去喂马,刚好撞个正着!” 她的眼睛里满是谄媚之色,希望能将功补过。 沈玉拿起那木牌,看了好一会儿之后,道,“明天开始,享二等丫鬟待遇。” “多谢三姑娘!多谢三姑娘!” 连翘大喜,连连道谢。 “去吧。” 沈玉摆摆手,收了那木牌。 这牌子上的图案她不认识,不过刚刚宋婉晴那一番话,她却理解了三分。 应该是昨晚来找柳氏的人,告诉了柳氏和宋婉晴什么秘密,所以才让宋婉晴说出了那样一番话。 就不知道是什么。 沈玉心头有些发沉,看向三皇子府的方向。 这木牌背后的人,是三皇子还是孙尚书?又或是别人? 如果她没猜错,那冰心茶馆的事儿,应该已经传到了三皇子那边去。 就不知道元宸什么反应。 三皇子府。 元宸躺在床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越想越觉得昨晚的事情不对劲儿。 第250章 最后,看向地上的人,问,“我问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中药的人变成了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曲意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哭得我见犹怜,“殿下,真的不是妾身的错!是那沈玉,拿刀子抵着我,强行把药给妾身喂下去的!” “妾身中了药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索性一股脑儿,把错全都推到了沈玉头上,“殿下,是那沈玉不可信啊!妾身怀疑,自打燕南山那事儿之后,她便一直在怀疑你算计你,她的记忆肯定已经恢复了!” 元宸盯着她黑漆漆的脑壳,咬牙切齿,“沈玉......” 回神后,问,“江城回来了吗?” 门口传来侍卫韩束的声音,“黎明时便回来了,属下见殿下刚刚睡着,便没叫他打扰。现在要叫进来吗?” “让他进来。” 元宸双拳紧握,眼睛里窜起一道阴毒。 等人进来之后,直截了当道,“柳氏交代了吗?” 来人一身夜行衣,摘下面巾之后,露出一张国字脸,细看便会发现,正是冰心客栈的二当家。 说着看向元宸,面色复杂道:“但是她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元宸脸色难看至极,“事到如今她还敢提条件!” 江城凝眉,低头承受着他的怒火,道,“如果我们不答应,柳氏说她宁肯带着宋婉晴一起去死,也绝不会把帮着殿下去联系那人。” 顿了顿,这才劝说道,“殿下,事到如今咱们已经彻底失去了优势,别说是和大皇子争,便是和二皇子、四皇子争也没多大胜算。” “有些事情,还是要尽快办。” “若等二皇子、四皇子回过神来见缝插针,趁着咱们势弱时挖墙脚,那便麻烦了。” 元宸这才冷静一些,“是,是不能给他们机会!本殿要告诉他们,便是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 说着,问他,“柳氏什么条件?” 江城凑近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之后,这才道,“属下觉得这事儿可以答应,毕竟您已经要收了宋婉晴了,也不怕多给她一个身份。到时候,反过来也能拿捏孙尚书,毕竟......孙采薇尚未嫁过来不是么?万一他反悔......” 江城眼中闪过一道阴狠。 三皇子被这话激得一个寒颤,眯了眯眼道,“你说得对,是需要想个法子,拿捏一下孙尚书了!” “这事儿,本殿会尽快去办。” 元宸说着,眼底露出一丝丝期待,“对了,昨晚刺杀沈玉失败,出手的可是暝阳王的人?” 江城摇头,“不是,是那个叫七七的婢女。她的武功出神入化,反应极快!有这个人在沈玉身边,咱们不好得手。” 元宸眉心紧皱,“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个人......”又忍不住问道,“对了,柳氏昨晚可有说,沈玉是她从哪里买来的?她的亲生父母又是何人?” 若能找到,或许还可以破局。 元宸想着这几次沈玉身上那凌厉锋芒,后怕的同时还有些贪婪。 像是她这样锋利的一把剑,若是能为自己所用,那岂不是所向披靡? 第251章 但江城却摇了摇头,“柳氏说,孩子是她从人牙子手上买来的,人牙子是南方的口音,但是孩子是从哪儿来的,并不清楚。” 元宸脸色难看,但还是道,“吩咐下去,去找那个人牙子。另外,告诉柳氏她的条件我答应了,让她尽快去联系那个人,一旦找到,本殿保证她和宋婉晴往后荣华富贵!” “是!” 江城点头,“属下今天便关门歇业,将人手全都撒出去!” 说完转身便走。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道急促的嗓音,“殿下,门口来了个女人,说要见二当家的!看起来很着急,好像是出事了!” 江城一僵,扭头看向元宸。 元宸心头窜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道:“让她进来!” 江城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等人进来之后,赶忙问道,“云袖,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 那叫云袖的女子一看到他,当场便哭了出来,“死了!全都死了!” “你在说什么,谁死了?” 江城扶住红袖,疑惑夹杂着不安涌上心头,便听红袖哭着道,“除了你、我,还有其他三个姐妹,其余人全都死了!昨天晚上,有人闯入了冰心客栈,下毒屠杀!” “属下凌晨回去的时候,客栈里面血流成河,对方出手狠辣,一击毙命,根本不像是与咱们起了冲突,反倒是来寻仇的!” “二当家,现在该怎么办啊!” “姐妹们都是六神无主,等着您拿个主意呢!” “......” 江城一个踉跄,眼前的视线都跟着晃了晃,一阵眩晕袭来,他嗓音颤抖着,“怎么会这样?自打我们进京以来,手上的人命并不多,而且也都成了悬案,没人知道是咱们干的。” “在外人眼中,咱们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客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倒是云袖狐疑问了句,“会不会,是因为昨晚刺杀柳氏和沈玉?” 江城心头猛地一窒,下意识扭头看向三皇子。 元宸浑身紧绷着,盯着天花板似乎忘记了呼吸,过去好长一阵子,才挣扎起来,道,“若不是她,又会是谁?若是她,她怎会知道本冰心客栈和本殿的关系......” 这时,孙尚书一阵风一般冲了进来,“三殿下,暝阳王府今天浩浩荡荡,去沈家提亲了!冰心客栈的事情昨夜臣已经听说......现在敌在暗我在明,你听臣说......” 元宸听完眯了眯眼,强撑着爬起来,“来人,给本殿洗漱,本殿要去沈家提亲!” 曲意闻言瞪大眼睛,“殿下,那宋婉晴不过是区区一个妾室,您为何要大动干戈......” “滚!” 元宸心思根本不在这个上面,嫌弃她烦一脚踹开她,快步往书房走去! 孙尚书紧随其后,“殿下,今日过去,你一定要装作若无其事,一心都在儿女情长上面,千万不能露出分毫!” “你一定要牢牢记住咱们的目的!” “本殿知道!” 三皇子恨得牙痒痒,但还是努力深呼吸好几次,将戾气压几分,叫人收拾聘礼...... 敌在暗他在明,今天是个好机会,他倒要看看沈玉藏着什么狐狸尾巴! 第252章 沈玉试完了毒,回到顾氏那边用早饭,胃口不是很好,吃东西的时候感觉胸口隐隐作痛。这才只是第一次试毒,中毒症状便如此严重。 往后再做这种事情,恐怕不能留在侯府,得找一个隐蔽的地方了。 不然万一被人发现...... 耳边传来顾氏温柔的声音,“玉儿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样子?你父亲带话过来,说他正和暝阳王一起,等下了早朝,暝阳王便过来提亲。” “昨夜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今天朝堂上多半不安稳,估计得等到午后。正巧你阿姐今天告假不去秀华堂,让她帮你梳妆,打扮一下。” “倒让那些人瞧瞧,我们玉儿和暝阳王,是何等的郎才女貌。” 顾氏脸上满是笑,“看起来,我们玉儿要在你阿姐之前出嫁啦!” 说着,看向沈馨,“你妹妹都要嫁人了,改日芙蓉宴上,也让人给你说道说道,寻个如意郎君。” 沈馨闻言欲言又止。 沈玉道,“母亲,我的婚事是没办法了,三皇子和皇上那边逼得紧,三番四次想要离间我们两家。只有我尽快嫁过去,才能稳住局面。但是阿姐的夫婿,还是得好好选一选。” “以阿姐的才情样貌,别说是入那皇子府为妃,便是当皇后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大皇子元丰虽然有我们两家支持,可是陛下不喜欢皇后拓跋氏,连带着也不喜欢大皇子。大皇子混了这么多年,即便是有我们两家支持,也依旧没能入主东宫。” “如今,更是郁郁不得志,便是送上了皇位,也未必能撑得起这大齐江山。他配不上长姐。” 顾氏闻言叹了口气,“是啊,大皇子便是登上了皇位,恐怕也力有不逮。馨儿若是嫁给他,难免憋屈。只是,三皇子天生反骨,便只剩下二皇子与四皇子。” “可四皇子年纪太小,如今也才八岁。馨儿等不了,只能考虑二皇子。你父亲说,前些日子孟贵妃暗示他,让我带着馨儿进宫相看,多半是想给二皇子元祐纳妃。” “我这还没下定决心,唉!” 顾氏说着,看向沈馨,“馨儿,你觉得二皇子元祐如何?” 沈馨一阵紧张,心里无数个抗拒,但是受到的教育还是让她妥协道,“女儿的婚事,全凭父母做主。父亲和母亲觉得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 沈玉一阵无奈,从桌下拉住她的手,捏了下。 沈馨吃痛,扭头看向她正要说话,便见她看着顾氏,摇头道,“母亲,女儿觉得二皇子不行。二皇子虽说是皇上与孟贵妃所生,深得皇上宠爱,登基的可能性最大。可是他这个人秉性有问题。” “这——” 顾氏一愣,“这难道元祐也有见不得人的一面?” 沈玉点头,“此人从小深得陛下宠爱,母亲又是最得宠的贵妃,纵容之下乖张残忍。小时候便曾虐死无数猫狗,这样的人便是当了皇帝,也是一个暴君。” 顾氏倒吸一口凉气,“玉儿,这些你都是从何而知?娘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第253章 沈玉找了个借口,道,“暝阳王跟我说的。” “......”顾氏张了张嘴,不得不信,“那孟贵妃之约,如何躲?” 沈玉想了想,道,“阿娘,女儿有个建议,不知该说不该说?” “你且说!咱们一家人,哪有什么该不该的?”顾氏最近见识了沈玉的厉害,现在只希望她能想个好办法。 沈玉看了眼沈馨,道:“现如今,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夺嫡未见分晓。大皇子虽然力有不逮,但背后有沈战两家。二皇子深得皇上宠爱,背后更有丞相府撑腰。三皇子这几次虽然栽了跟头,但是此人城府极深,背后还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还有一争的机会。” “这种情况下,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但无论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肯定都想娶阿姐。咱们若是提前站队,成了失败一方,往后大姐日子就难过了。不妨先让阿姐金蝉脱壳......” “那该怎么做?” 沈馨这么一听,也不由生了反抗之心,皇帝这几个皇子,她是一个都看不上。 “阿姐先别着急,你听我慢慢说。”沈玉眼底闪过一抹笑,给沈馨闹了个大红脸,“阿姐若是舍得下,改日便放出消息,说得了重疾,去乡下养着了。到时候,我给你想想办法,改头换面先藏两年。等时机成熟......” 只要再藏一段时间,姜七夜就要回去了。 这段时间,正好也可以让他们培养感情,沈玉就想着,以后每次去寻姜七夜学琴,都把沈馨带上。 不等大夫人说话,沈馨已经高兴道,“这是个好主意,接下来也不必去秀华堂了,免得那老齐王又盯上我,毕竟他离开京城还得要一个月!” “母亲觉得呢?” 沈玉看向顾氏。 顾氏点点头,“眼下也只能这般,只是这易容......当真不会被瞧出来吗?” 沈玉点点头,“这个娘放心,我有办法。” 顾氏这才松了口气,道,“那正巧,今日借着暝阳王提亲,便让这个消息送出去,也好回绝了孟贵妃的邀约。只是此事,恐怕还要我亲自进宫一趟。” “母亲,女儿跟你去。” 沈玉自告奋勇,“万一有什么不好回旋的地方,女儿也可以帮帮忙。” “你最是激灵,又有暝阳王封疆剑护身,如此甚好!” 母女三人就此说定,皆大欢喜。 等顾氏出去准备接待暝阳王府相关事宜的时候,沈馨便拉着沈玉,“玉儿,你这张小嘴可真是能说!三言两语,便将母亲说动了!” 高兴之余,不禁叹息,“只不过,姜七夜困在北齐,也不知道何时能回去。即便回到故乡也是人生地不熟,阿姐虽心悦他,这往后便也是腥风血雨。” “阿姐怕吗?” 沈玉看向她,见她脸上虽然担忧,但眼神却是坚定的,便明白过来,道,“阿姐若下定了决心,那往后的腥风血雨,玉儿替你扛!姜七夜若想回去,玉儿替他谋,阿姐若要远嫁,玉儿送你过去,让你一路平安,任谁也不能欺辱!” 第254章 “再说那姜七夜,玉儿觉得他不会毫无准备,阿姐眼光好,看上的人也非池中鱼,你还是要相信他,放宽心。现在最重要的是,是怎么让他知道,我家阿姐已经对他朝思暮想啦!” “哎呀你这个丫头,找打!” 沈馨大羞,红着脸追着她跑。 两人嘻嘻哈哈跑出去,到了门口,沈玉蓦地顿住了脚步!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下子冲破了桎梏,涌上她脑海! 脑海里传来沈馨年幼时还带着一点点奶气的声音,“玉儿慢点跑,小心摔倒了!不追了不追了,阿姐追不上了,我们玉儿太厉害啦!” “那我赢了哦,阿姐答应明天带我去放风筝!” “好好好,放风筝,你喜欢什么样的阿姐都带你去!” “辞儿啊,明天出去玩你带着她们,别让走丢了!” “阿娘,我也去!” 大哥、二哥、阿姐,还有顾氏的声音,仿佛阳关浸透的陈旧岁月,一下子从脑海中涌了上来! 三岁半、四岁......直到八岁,所有人的一切一切,都在这个时候破土而出。 沈玉呆呆地站在大门口,泪水湿了眼眶,好久都回不过神。 原来她和顾氏、和阿姐与两个兄长,曾经那么好啊!可后来她做的那些事情...... 耳边传来沈馨有些紧张的声音,“玉儿,你怎么突然哭了?” 沈玉回神,抽噎了一下,看向她,“阿姐,这些年......我跟着柳氏宋婉晴,肯定让你和阿娘他们,伤透了心吧?” 沈馨一愣,抬手擦她的眼泪,“怎么会呢,我和阿娘就只是担心,你被柳氏带着,这性子收不回来走上歧途。不过现在好了,你这几次都做的特别特别好,阿姐都非常羡慕。” 说着,伸手拍她的后背。 沈玉没忍住,扑上前把她抱在怀里,眼泪滴在她肩头,“阿姐,就刚刚......刚刚你追着我出来,我一下子就想起了小时候很多事情,想到那时候我总是嚷嚷着要玩这个要玩那个,每次都喊你和二哥打赌,要是我赢了就带我出去玩。” “你和二哥每次都故意认输,阿娘放心不下,便只好让大哥带着我们,满京城的去晃......” 死去的记忆突然袭击,沈馨也红了眼眶,落下泪来,“是啊,那时候我们可开心了。这一转眼,都这么大了,你都要嫁人了,而我......” 她喜欢上了东临的质子。 若不顺利,人头落地。 若顺利,远嫁他乡,等到了那个时候,再见面,再一起说说笑笑的时间,便是不多了。 “但好在,你把什么都想起来啦。”沈馨松开她,给她擦眼泪,哽咽着,“我们也不知道你是被人下药失忆了,这些年,住在秋月阁委屈你了。” 沈玉轻轻摇头,“不委屈,一切都是因果,住过了秋月阁,才知道有些事情多宝贵。” 前世种种袭来,沈玉拉着她回屋,“走,我给阿姐易容去!” 沈馨点点头,她迫不及待想从众人视线中消失。 然而进屋之后,沈玉还没来得及调好药膏,外面便传来松露慌慌张张的声音,“姑娘,不好了!那三皇子带着聘礼来提亲了,可是暝阳王还没到!怎么办呀?” 第255章 紧接着,顾氏走了进来,“这个三皇子,昨晚都那个样子了,怎么还来提亲?难不成说,这宋婉晴和柳氏背后的势力真的非同寻常,所以三皇子纳个妾,还弄得这么大张旗鼓的?” 沈玉闻言若有所思。 以她对元宸的了解,若是纳妾,他是绝不会这样的。反倒是上次他们约定好了,今天他也来提亲...... 只不过经历了昨晚燕春楼那事儿,加上冰心客栈被血洗,三皇子肯定绝不会再想娶她,前来一探究竟恐怕才是真的。 沈玉回神,道,“阿娘,三皇子府上的人怎么说?” “不清楚,你爹还没回来,我也摸不着三皇子到底什么意思,只听门卫前来通报,说是三皇子带着聘礼来提亲,具体情况不知道。” 顾氏急的团团转,“我已经打发当归去皇宫门口等着你爹了。现在只能等你爹和暝阳王回来......” 说着,看向沈玉,“玉儿,你觉得,这个三皇子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我怎么觉得怪怪的呢?” 沈玉正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绿萝的声音,“夫人,宋婉晴求见。说是三皇子来给她提亲了,她要在安和苑这边等。还有柳姨娘也跟着过来了,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跟显摆一样。” “这个柳氏!” 顾氏气得脸色铁青,“就算是三皇子来提亲,她们也休想进我安和苑!” 正要着人把她们给打出去,沈玉抬手拉住了她,“母亲,让她们进来,我想听听她们要说什么,说不定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顾氏一愣,扭头看向沈玉。 见那小姑娘虽然稚嫩,但眼中锋芒却像极了暝阳王,经给人一种刀锋般难以摧折的睿智。 顾氏心下突然安定下来,道,“让她们进来吧。” “是。” 绿萝应声离开。 片刻之后,柳氏带着宋婉晴走了进来。 柳氏换上了她那一身最昂贵的衣服,因为伤口还没好,所以被两个丫鬟扶着,额头上有冷汗一滴滴落下来,但即便是这样,她还是陪着宋婉晴过来了。 宋婉晴也打扮了一番,压箱底的珠宝全都拿出来戴在头上,整个人看上去花枝招展...... 但到底有一些廉价。 不像是前世她当上了皇后,身穿凤袍,头戴五尾凤冠的模样,还能压下去她脸上的风尘气。 这会儿瞧着,倒是有几分艳俗。 沈玉心思回转之间,看向柳氏,“倒是消息很灵通,昨晚便知道了吧?” 柳氏十分虚弱,眼神一闪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又道:“但三皇子来提亲,晴儿父母双亡,只剩下我这一个亲人。我理应在这里......”说着,看向顾氏,“大夫人应当不会连这点儿肚量都没有吧?” 顾氏眉心紧皱,这个柳氏说话真是不中听。 沈玉闻言凉凉一笑,示意绿萝给她一个凳子坐下,道,“那是自然,三皇子不愧是三皇子,纳妾都弄这么大排面......” 说着,脸上一笑看向宋婉晴,引她显摆,“三皇子对你挺好啊,倒是叫我有些羡慕。” 第256章 宋婉晴闻言不禁有些骄傲,扬起下巴道,“虽然只是一个妾,但这下聘的礼数,不也是正妃的排面么?往后便是到了三皇子府,有了今日的排场,我也不会比王妃差多少!倒是叫妹妹有些失望了呢!” 沈玉闻言微微眯眼,“可你终究只是一个风尘女子,离开了侯府你什么都不是,而孙采薇是尚书府的嫡女......”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谁家的小姐呢!”宋婉晴迎上她那个眼神,被她眼中的不屑和讽刺激怒,脱口而出!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 但很快,便又放松下来,反倒高傲起来,“我敢保证,往后便是孙采薇,见了我也得乖乖服软!” “人家可是正妃,背后又有孙家撑腰,你该不会以为你嫁给三皇子之后,侯府会为你撑腰吧?”沈玉倒也不把她的耀武扬威放在心上,只是紧盯着她,循循善诱。 宋婉晴不屑道:“不撑腰就不撑腰,谁稀罕似的!我自然有的是人撑腰,又不只是她孙采薇背后有尚书府......” 她白了沈玉一眼。 沈玉闻言眼神一闪,嘴角露出一丝丝笑容,“那倒要恭喜表姐了。” 顾氏看得有点懵,低低在沈玉耳边问,“玉儿,你瞧出什么了?” 她好喜欢看沈玉刚刚那一笑,带着一点点邪,透出一丝丝冷魅,便是她已经上了岁数,却还是心头一颤,忍不住想:这丫头若生得是个男儿,就光刚刚那一笑,便不知能勾走多少怀春少女的魂儿。 沈玉微微侧头,在顾氏耳边道,“如果我没猜错,宋婉晴应该是柳氏和孙尚书的女儿。因此,孙采薇见了宋婉晴,应该要叫一声姑姑。宋婉晴之所以这般嚣张,便是打算离了侯府,便仰仗孙家。” 顾氏闻言倒吸一口凉气,“难怪她说,又不只是孙采薇背后有孙家!那昨天晚上,柳氏和宋婉晴是得到了孙家的保证,所以三皇子才找她提亲,用上了正妃的排面?” 沈玉却又摇头,“她还不够格,就算是她是孙尚书的女儿,也抵不过孙采薇生母是朝中三品大员的女儿,祖母是永安侯的女儿的积威。” “只不过,若是孙家认下了宋婉晴,宋婉晴又嫁给了三皇子,那很有可能,孙采薇不嫁了。毕竟,三皇子现在处境堪忧,孙家未必舍得孙采薇这个嫡孙,多半也要和长姐一样,躲一躲再看情况。” 沈玉一番话,说的顾氏想了半天,叹息道,“这朝中诡谲,当真不是谁都能勘破的......倒是玉儿你,好似天生有这慧根。” 沈玉闻言苦笑。 她哪里有什么慧根? 不过是吃一堑长一智,前世跟头栽大了,这一次看事情更全面,更谨慎,丝毫不敢懈怠罢了。 便听顾氏又道,“这宋婉晴倒是祸害遗千年,谁成想她居然还和孙家有关系!” 沈玉闻言低低道,“不过三皇子此次来,多半是来试探咱们的,未必就是来迎娶宋婉晴。他今天怎么说,得看咱们什么反应。如果咱们步步紧逼,他找不到由头,才会拿宋婉晴当挡箭牌,顺水推舟把聘礼给她。” 第257章 顾氏一愣,“你的意思是说,给宋婉晴下聘是他最后的退路?他不一定选?” 沈玉正想说,她想成全三皇子。 结果柳氏等不及了,打断了她看向顾氏,道:“大夫人,三皇子来寻我家晴儿提亲,你为何把人堵在大门口,不让进?” 她还以为顾氏要为难,不让宋婉晴好好嫁过去。 顾氏其实心里拿不准,生怕家里没男人,被三皇子府的人套路欺负了去,所以才把人晾着的,却不想居然被逼问到了头上。 沈玉见状瞄了她一眼,道,“三皇子既然诚意满满,我想也绝不会在意在外面多等一会儿。毕竟,这下聘和出嫁的时候,男方在外面等得越久,便越显得新娘子高贵,备受重视,不是么?” “你难道不想要让表姐显得更加受三皇子厚爱?”沈玉反将一军,憋得柳氏和宋婉晴说不出话来。 只不过,宋婉晴得了三皇子那边传话的保证,这会儿自然是胜券在握,“等就等!妹妹看不上三皇子,负了三皇子一腔真心,如今这好事儿落在姐姐头上,还得多谢妹妹成全。” 说着,竟是道,“倒是妹妹那未婚夫,虽然是个王爷,权柄在握。可毕竟是瘸了一双腿,便不知道姐姐能忍他到几时。” 她说这话时,多少带着一点点咬牙切齿。 沈玉眯了眯眼,眼底终是染上寒意,“宋婉晴,今日三皇子来,若不是来娶你的呢?” “不可能!” 宋婉晴顿时反驳,“若他不是来娶我的,我今天便当着他的面吊死!” 这一哭二闹三上吊,她倒是从柳氏身上学了个十成。 沈玉一声冷笑,看向门外,道:“让三皇子进来。” 宋婉晴心下一喜,扭头迫不及待看向门外,脸上不禁有些春风得意。那三皇子虽然昨晚栽了跟头,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嫁给他也能求个荣华富贵。 再加上,还有柳氏从中帮衬! 等他们下次谋的事儿成了,战云枭一死,沈玉的好日子也就到了头,战家沈家都将不足为虑,到时候还是她压沈玉一头。 又想到昨夜柳氏说的一些话,她仿佛已经看到沈战两家落魄,孙家扶着三皇子登上皇位,她可以母仪天下的场景了。 只不过,在偶尔想到战云枭的时候,内心还是有一丝丝不甘。 但战云枭看不上她,非要选择沈玉,也怪不得她真心实意倒向三皇子...... 一念及此,宋婉晴的心热切了起来。 沈玉看着她翘首以盼的模样,心下琢磨着这背后的弯弯绕,没多大反应。 倒是顾氏有些担心,“玉儿,万一三皇子进来为难,咱们孤儿寡母的......” “放心吧娘,我心里有数。”沈玉回神,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你只管好好养胎,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动气。剩下的事情,有我在。” 顾氏轻轻点头,又催促绿萝一次,“你快再去看看,若见了侯爷,让他务必要快!” 绿萝前脚刚走,外面三皇子便走了进来,不仅如此,还带着皇帝身边的乔公公。 第258章 沈玉瞳孔倏地缩了缩! 这乔公公是曹德成的徒弟,按理说现在三皇子尚未收买曹德成,那乔公公跟着他过来,到底是替皇帝打探情况的,还是他先被三皇子收买,出来他撑腰,借着皇上的威风敲打沈家的? 心思电转之间,三皇子便已经到了门口。 他今天穿了一身银白色的皇子锦服,把身材衬托得玉树临风的,脸上依旧带着以前那种温煦的笑,只是细看就会发现眉宇之间的阴沉和虚空,以及试探与深究。 “三殿下!” 宋婉晴嗲着嗓子,朝着他故作姿态地福了福身。可是因为她之前冒雨去跟暝阳王表白,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现在再对三皇子送秋波便显得讽刺,也成功让元宸皱了皱眉。 他根本顾不上理会她! 昨夜冰心客栈一夜被血洗,虽然已经上报京兆尹衙门去查,但是对方杀人手法诡异,最后又一把火烧了冰心客栈,导致尸体被烧得扭曲变形,体内毒药也被破坏、蒸发干净。 刚刚送来的消息说,仵作无法判断下毒、杀人、放火之人的信息,现在只能暂时搁置。 可他损失惨重! 这些人,可是他和孙尚书花了大力气,从江湖上招揽来的,撒出去多少银子不说,便是时间和精力,也都搭进去好几年,却在一夜之间几乎全军覆没! 多可怕! 依旧不像是战云枭的手笔! 毕竟,战云枭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出招都是明着来,招招毙命。可最近这两次,不管是宴尺,还是冰心客栈,都是心狠手辣的阴招,一招毙命,毫无回旋余地! 而昨晚,沈玉看着陈太医的脑袋,内心竟是毫无波澜,还敢伸手去摸。 有没有可能,这一切都是她干的? 元宸心思百转千回,想着孙尚书的叮嘱,强压了这些心绪,上前一步看向大夫人,“侯夫人,本殿今天,是来提亲的。” “三皇子请坐。” 顾氏起身,该有的礼数都行周全,把位置让给了他。 三皇子深吸一口气,进屋坐下,正要看向沈玉,宋婉晴便迫不及待上前,盈盈道,“妾身何德何能,居然的得三皇子如此厚爱,用了正妃的礼数来下聘......” 那嗓音娇滴滴的,说话间还扫了眼沈玉,别提多得意了。 便是柳氏都道,“是啊,你看三殿下对我们晴儿多好,我们晴儿是有福之人,不像是有些人,谁沾染了谁倒霉!” 说着,还剜了沈玉一眼。 这话,当然是说给元宸听的。 毕竟元宸在沈玉手上吃了瘪,她今天帮着挤兑沈玉,元宸听了肯定也高兴。 沈玉看着这母女两人眉来眼去,亦笑看了三皇子一声,“是啊,三殿下对表姐多好啊,表姐可要好好珍惜,毕竟错过这村儿,便没了这店了!” 前世,他们苟且骗她,算计她,最后双双登上至尊之位! 这一世,她当然要成全他们,好让他们一起下地狱! 只是她脸上,却只是恬淡笑意,任那乔公公盯着看了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三皇子面露尴尬,看向她,道,“沈玉,虽然昨晚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是今天,本殿是来找你的......” 第259章 一下子,宋婉晴的脸绿了! “三、三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宋婉晴心都跟着颤了起来,又想到刚刚自己在沈玉跟前显摆的话,顿时脸颊发烫。 沈玉讽刺睨了她一眼,扭头看向元宸,“是啊三皇子,你这什么意思?” 以元宸的性格,怎么可能大张旗鼓来迎一个妾呢? 他今天来,恐怕一为试探,二为挽回颜面。 试探的,当然是她这个人,为何变成了现在这样子,冰心客栈和宴尺的事情,又是否和她有关。 至于挽回颜面,无非就是借着昨夜的算计,索性统统承认下来,表现出一副对她情深似海不能自已,却又夹在道德的缝隙当中,左右为难的戏码。 这样,在那众人眼中,他也不过就是犯了个小错,在儿女情长上面耽搁了一下罢了。 等浪子回头,还是一个好皇子。 而她,却要成为引得暝阳王与三皇子不顾一切的妖女祸水。 沈玉前世一心为了这个男人,现在实在是太了解他了,一看他这个嘴脸,便知道他要干什么。 只是,面上却什么也没表现出来,给他机会演。 也不介意,用这个机会,让柳氏和宋婉晴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元宸看着她微笑的眉眼,就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觉得她这个人城府似海一般深,便越发怀疑昨夜那事儿和她有关,便进一步道,“沈玉,本殿今天来,一来是给你道歉的,二是寻你提亲的。” “我知道你心中恨我,但是有些事情咱们之间有误会。若说不清楚,便这样结了仇,本殿怕是一辈子寝食难安。” “还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本殿解释可好?”他看着沈玉,露出一副无比虔诚的嘴脸,眼神显得十分无辜。 仿佛他说的是真的似的。 沈玉佩服他调整心态的能力,昨晚都那样了今天还能真情实意的演,于是顺着他的话道:“既然三皇子都来了,我也不想破坏今天的好日子......你有什么话,想说便说吧。” 说着,看向宋婉晴,“便不知道表姐听了这些话,会不会不高兴?” 宋婉晴原本便是妒火中烧,这会儿听她这么一说,更是浑身颤抖,看向元宸,“三皇子,你明明答应了我......” 元宸沉沉看向她,“本殿只是答应了你,纳你为妾!你见过谁家用正妻的排场,来给妾下聘的么!” 宋婉晴心中不甘,还想争辩。 结果乔公公看向了她,道,“宋姑娘,你还是谨言慎行。你这个样子,若是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别说是当妾了,便是赐你一丈红,都是轻的!” 霎时,宋婉晴脸色苍白一片。 沈玉心下了然,原来乔公公,是出来狐假虎威,平衡局面,稳定宋婉晴和柳氏的。 只不过,她也不介意给元宸挖点坑,让他后院的火烧得旺一些。 于是,朝着宋婉晴一笑,道,“看来,表姐失算了呢。三皇子不是来给你下聘的,而是给我。你说气不气?” 第260章 宋婉晴气得发疯,但一想到乔公公刚刚那话,便又不敢回怼,只能咬牙死死忍住,道,“可是妹妹不也要嫁给暝阳王了么,与三殿下又有什么关系?” 沈玉闻言一笑,“我是没关系,不过表姐这辈子,恐怕也都等不到所谓的正妻之礼了。” 闹吧。 只要宋婉晴闹起来,孙尚书那边一定会有动静!只要他们动起来,她就好出手了! 宋婉晴不知她的目的,气得眼泪都落了下来,“既然不是来给我下聘的,干嘛还要说?都是在玩弄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一扭头竟是捂脸哭着跑了出去。 柳氏见状赶忙道,“哎哟晴儿,可不能想不开啊!” 说着,扭头看向了元宸,“三皇子,别忘了你说过什么!” 之后,便让莲芝扶着,着急忙慌去追宋婉晴了。 沈玉看着她的背影和后背上渗出来的血迹,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虽然从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柳氏不是她亲娘。但从柳氏对宋婉晴的点点滴滴上,也能看出来什么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只是,她的亲生爹娘呢? 为何就让她流落在外...... 当年,她是被人牙子拐了,还是被他们卖了?才沦落到柳氏手上,成为绑架沈缙的一颗棋子的?这么多年,他们可有找过她? 短暂的失神中,听元宸唤了她一声,“玉儿,你在想什么?” 沈玉回神缓缓深吸了口气,看向他,“三皇子想说什么,我听着。” 元宸看着她,心情很是复杂。 但是来的路上,他已经把说辞演练了好几遍,现在说出来也不难,于是开口道,“先说八年前的事情。我知道你记忆恢复之后,肯定会恨我,可是那时候,我年少轻狂,又控制不住自己犯下大错......” 他说着,叹了口气,似乎在为那时候的莽撞也叹息,垂眸道,“本殿第一次见你,你追着战云枭跑,眼睛里全是他。眼神亮晶晶的,像个软白软白的小包子,特别可爱。可是本殿不一样,母妃对我管得很严,加上孙采薇每次见面,都是一副木头人的模样,本殿就好羡慕战云枭......” “也好想有个小姑娘,那样追着我,眼睛里只有我。这朝思暮想,过了两年。最后,战云枭走了。” “那一年,南楚攻势猛烈,朝中死了好几个老将。他那么小,我以为他肯定要死在战场上了,所以才......” 说着,竟是抬眼满目深情地看向沈玉,“沈玉,我承认我的手段很脏,我威胁了柳氏,也给你下了药,可是我对你的情意是真的。这些年来,一直都是真的!” “可是我没想到,战云枭他回来了!” 他眼中几乎沁出泪意,情绪激动起来,把自己演的都差点信了,“他少年封王,父皇母妃都告诫我,要我谨慎行事,万万不可再招惹你!” “是我懦弱,不敢与战云枭争锋,才一直没有给你一个答案,一步步走到今天......但是玉儿,这一次本殿愿意为了你,豁出去一切!” 说着,试图去牵她的手,“玉儿,你还会再给本殿一次机会吗?” 第261章 沈玉不着痕迹挪开手,端起了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才道,“所以,三殿下打算今天跟我提亲?” 元宸手伸到一般,尴尬拿回。 目光却是定定落在她脸上,道,“不管你答不答应,本殿都想试一次。不然本殿这辈子可能都难以安心。” 他说着,无比诚恳道,“本殿一大早便已经写了道歉信,拿出去张贴好了。今天本殿跟你说的话句句为真。你和战云枭以前是好,但是他离开这些年,陪伴在你身边的却是本殿,人心都是会变的,他娶你或许为了各种目的,可是本殿不是。” “本殿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你,所以才......”他竟是伸手,打了自己一个巴掌,道,“本殿知道自己的手段不光彩,只怪本殿能力不足,难以与战云枭正面争锋......” “但若能被玉儿理解,一切便也都值了。” 这话说得黏腻,听得顾氏和沈馨都捏了一把汗。 顾氏不由道,“三殿下,不说别的,你和孙采薇还有婚约,我们玉儿不受这个气。” “若沈玉肯嫁本殿,本殿立即去和孙采薇退婚!”元宸立马打包票,堵得顾氏说不出话。 沈玉面带微笑,看了眼门口女装的白七,给了“她”一个眼神。 白七眼底露出一抹笑意,转身离开。 元宸昨天吃亏在那丫鬟身上,见她走了不禁皱眉,问沈玉,“那个叫七七的丫鬟,干什么去了?” 沈玉道,“三皇子说的如此情真意切,我想让她去外面看看,三皇子的道歉信到底写了什么。” 元宸松了口气,给了乔公公一个眼神,故意问道,“乔公公,致歉这事儿,本殿托了京兆府尹作证,这个时间应该办妥了吧?” 乔公公闻言却是一叹,“办是办了,毕竟三殿下的事情重要,耽搁不得。不过他今日还有一桩要案,正忙得焦头烂额,时间肯定也不多,办得沈三姑娘满不满意,便说不好了。” 说话间,两人都看向了沈玉。 沈玉心下一笑:这才是重头戏不是? 她不动声色抬头,问了句,“要案?还有什么案子,能比昨晚燕春楼那事儿更重要?赵孟肖这个京兆府尹是不是不想干了!” 乔公公和元宸瞧着她眼中渐生怒意,好似是被怠慢了。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心下狐疑:难道猜错了?那冰心客栈的事儿,和沈玉无关? 元宸心里拿捏不准,看向她道,“你怕是没听说,昨夜冰心客栈被血洗,死了二三十人,客栈被烧成灰烬,那出手之人狠辣血腥,连夜惊动了皇上,皇上震怒,正着京兆府尹查这事儿呢!若是三日之内没结果,恐怕很快要转到大理寺去了。” 顾氏闻言倒抽一口凉气,“冰心客栈这是得罪了什么人?居然......” “我的天,这京城是好多年没出过这等凶案了,也不知道何人如此丧心病狂......” 元宸没理会她,目光直勾勾落在她脸上,“听说,昨夜你回来的路上也遇刺了?可有查到凶手何人?” 第262章 纵然顾氏是个傻子,这会儿也明白了过来,不等沈玉说话,回怼一句,“三皇子这话说的!昨夜大家回来都快凌晨了,玉儿前些日子燕南山重伤,身体都还没养好,回来直接就躺下了。” “侯爷第二天还得上朝,哪里顾得上去查?三皇子当我们家侯爷三头六臂呢!居然还问到玉儿头上!” “三皇子也不必旁敲侧击,昨夜侯爷回来,压根没顾上这事儿!玉儿昨晚和我睡的,这刚起来吃个饭,便被三殿下堵在这儿了!” “你提亲便提亲,我沈家也不会给你赶出去!但是你若纠缠这些有的没的,把我们沈家往那火坑里推,便别怪我们翻脸无情。” 元宸有些愣神。 他没想到顾氏居然直接戳破了他,现在否认吧,显得虚伪。认下吧,又不能。 一时间,便难免有些尴尬。 沈玉见状一笑,看了眼顾氏道,“娘,你误会三皇子了。照三皇子的意思,那冰心客栈死了那么多人,下手的不是江洋大盗,便是去冰心客栈寻仇的。依我看,那冰心客栈必然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若非至宝,不会被江洋大盗盯上。若非曾做过十恶不赦的事情,又怎会被人一夜血屠?我到是很好奇,这对冰心客栈动手的人,作案动机是什么!” 说着,看向三皇子和乔公公,道,“那这事儿,可得好好查一查,说不定能扯出什么有意思的事儿,我到是乐意看个热闹。” 便是来之前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元宸脸色还是不禁有些难看。 那冰心客栈当然不能深查,再查下去,指定查到他头上,若前些年死去的那三个五品大员的事儿被翻案,爆出幕后黑手是他,那他这个三皇子,可真是做到头了。 那乔公公看着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沈玉到底什么情况。 沈玉扫了眼元宸这个表情,心下暗笑,又添了一把火,道,“这京城如今也太不安全了,等爹爹回来,一定要好好求求他,让他在皇上面前多多谏言,好好查查这事儿。不行的话,便三司会审,让那凶手插翅难飞!” 元宸原本是来试探她是不是凶手的,可是没想到说到最后,听她这一番话,弄得反倒好像他才是应该被抓起来的那个,顿时心里不上不下,眉心紧皱。 乔公公只得打了个哈哈,说,“对对对,这个事情,杂家进宫也会好好劝说皇上,让皇上着人好好查一查。只不过最近,沈三姑娘出门也要注意安全,像是青柳巷那种地方,便少去为妙。” 沈玉闻言瞳孔微微一缩,雪叟住在青柳巷这事儿,乔公公都知道了,那便距离皇帝知道不远了。 再一想之前秀华堂那边,三皇子藏着掖着雪叟的事情......那三皇子这伙人,到底知道雪叟多少事儿?又意欲何为? 这话着实让沈玉心头一沉,但她前世经历过那样的腥风血雨,如今早就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于是道:“我家七七武功出神入化,一般人还奈何不了本姑娘。若某些不长眼的再敢来,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话锋一转,突然看向乔公公,“不过乔公公怎知道我经常去青柳巷?青柳巷那种地方,乔公公也去不成?” 第263章 乔公公眼神一闪,道:“这不,皇后娘娘病得久了,便请了江湖毒医隋袖来看嘛?但是隋袖点名说,她要一个人出手相助才能施针,这找来找去,便找到了雪叟身上。” 说着,试探道,“听说,雪叟是三姑娘的师父?” 沈玉点头,“是我师父。” 只是,她没想到雪叟居然被隋袖给盯上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那我师父答应进宫了吗?”沈玉不禁多问一句。 乔公公道,“今早刚刚差人去请,进没进宫杂家就不清楚了。倒是真没想到啊,沈三姑娘这些年看似不着调,竟是跟着世外高手学医,可真是真人不露相。” 这话里头,试探藏得很深,也很微妙。 沈玉闻言凉凉一笑,皮球踢给元宸,“哪里是真人不露相啊,还不是多亏三皇子给我下了药,让我整日追着他到处闹笑话,光顾着给人寻乐子了。” 反正他们双方拿捏试探她,她也乐意借力打力,让他们自己消耗。 乔公公被堵得说不出话,只能打个哈哈,最后问了句,“那三殿下今日提亲,三姑娘的意思是?” 沈玉闻言一笑,“乔公公是希望我答应他呢,还是不希望呢?” 说完目光笑笑地落在他脸上,“公公若今日代表皇上来,那应当知晓,我与战云枭之间的婚约,乃是先皇圣旨。既然是先皇圣旨,那便是当今陛下都要遵循。公公该不会天真地觉得,我真的可以嫁给三殿下吧?” 乔公公没想到她脸上笑嘻嘻,说话却这么凌厉,但话逼到这儿,他也只能道,“先皇圣旨,那的确是难以忤逆。” 沈玉闻言一笑,“不说先皇圣旨,便是先皇他老人家地下有灵,愿意成全了我与三皇子,那孙家能同意吗?三皇子可还有个未婚妻,我可不想让人觉得,我仗着侯府的势,欺负了人家尚书府的嫡孙。要是孙家小姐再找上门来,那便是更加晦气了。” “这个你放心,只要你愿意,孙家不会有任何问题,”三皇子这主意,原本便是孙尚书出的,自然对尚书府放心至极。 可谁知话没说完,顾氏的丫鬟绿萝便匆匆进来,道,“夫人,出事了!孙家小姐堵在咱们家门口,一哭二闹三上吊,说既然三皇子不把她当人看,便干脆不嫁了!从今往后,与三皇子恩断义绝!” 沈玉闻言扭头看向元宸,眼含笑意,“这打脸来的就像龙卷风,三殿下来我家之前,也不提前和未婚妻商量好。怎么说今天也是我大喜的日子,被这么一闹,可真是不好看。” 元宸脸色难看至极! 孙尚书不是说,一切万无一失吗? 孙采薇怎么闹过来了?还说出这种没轻没重的话? “抱歉,我去看看什么情况......”元宸起身,只得往门外去。他来之前,根本没做好应付孙采薇的准备,现在突发状况,他也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对自己最有利。 但本质上,今天他是来试探沈玉的。 沈家的支持他得到的几率微乎其微,但是孙家他不能失去。 一念及此,匆匆往门口去。 沈玉起身,站在屋檐下笑了一声,“看来三皇子刚刚那些话,都是在跟我开玩笑呢。既然是玩笑,那便带着聘礼回去吧。” 元宸扭身看向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她话没说完。 第264章 果然下一秒,便见她脸色冷了下来,“但是走之前,麻烦三皇子和孙家小姐在我家门前道个歉,毕竟我家不是菜市场,什么人来了什么人走了,都可以随心所欲!” 元宸瞳孔轻轻缩了缩,看着她好一会儿,说了声“抱歉”。 之后,快步走向门外。 沈玉跟着出去,顾氏和沈馨也一起。 顾氏小声问,“这个三皇子,自己屁股都不擦干净,便来我侯府兴风作浪,真不知道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他不过是来试探的,只不过我也不是吃素的。”沈玉眼底掠过一丝丝冷笑,“他今天那样对宋婉晴,宋婉晴怎会善罢甘休?只要有人在她耳边稍微煽风点火......” 沈馨闻言眼神一亮,“你让七七出去,该不会是......” 沈玉点头,“我只不过是让七七把这边发生的一切,以及三皇子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转述给了宋婉晴罢了。宋婉晴自己拦不住三皇子,自然会去拉上孙采薇当抢使。” “从昨晚到现在,时间这么紧。尤其是冰心客栈死了人才不过一个多时辰,这么短的时间当中,孙尚书肯定来不及和孙采薇商量。” “孙采薇被蒙在鼓里,还以为三皇子真的是来找我提亲的。” “还是玉儿思虑周全,这要换成是姐姐,肯定不知道如何是好。”沈馨不禁有些唏嘘,“难怪上次大哥说,若你是个男儿身,定能建功立业。” 沈玉想到上次沈辞送她回去,和她勾肩搭背那事儿,不禁有些尴尬。 大哥估计是当她这个做妹妹的已经死了,身体里换了个男人,所以才兄弟情深了一把。 顾氏唏嘘道:“是啊,玉儿这个脑袋,现在可真是太好使了。我沈家有了你大哥二哥和玉儿,往后几十年,便是稳了。” 说着,笑着道,“走,门口看热闹去。” 沈玉一笑,母女三人一同出去。 前面元宸心里不安,走得很快,等到门口的时候,孙采薇已经气得把婚书撕成了碎片,举着手对天发誓,“我孙采薇发誓,从此和三皇子恩断义绝,便是进庙里去当尼姑,也绝不再嫁给他!” “采薇!” 元宸心头咯噔一下,三步并两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扯过来正面对着自己,“你胡闹什么!” 元宸盯着她,气得颤抖。 心下大骂孙尚书办事不靠谱,居然给他留下这么大一个隐患,但他大张旗鼓来提亲,孙采薇又嚷嚷着过来,已经在侯府门口吸引了一大群看客,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发火,只憋得眉心紧皱。 孙采薇一看他这个表情,更是委屈上涌,一把甩开他的手,盯着他眼中满是控诉,“我胡闹?!三皇子,你与我是打小的婚约,今日却来给沈玉提亲!说什么只要她肯嫁给你,便与我退婚!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这样践踏我的脸面,还说我胡闹?” 孙采薇整个人都在颤抖,“三皇子,你到底有没有拿我当个人?” 元宸闻言,突然明白了什么! 第265章 只要沈玉嫁给他,他便可以和孙采薇退婚那话,他说的时候只有顾氏、沈馨、沈玉、乔公公、丫鬟七七、绿萝和半夏在。 而中途出去的,只有那个叫七七的! 肯定是她干的! 是沈玉让她去做的! 元宸心头咯噔一下,不由又扭头看了眼身后,脸色难看至极。 他竟是又被沈玉摆了一道! 后面,沈玉款款从花园中的小路上走来,紫阳花雪白的花瓣衬着她的脸,她人比花娇,却又娇得与众不同,举手投足之间,竟透出寻常女儿家没有的从容潇洒肆意。 说笑之间,脸上仿佛蒙着光,叫人移不开眼睛。 可看向他的眼神当中,却多少噙着一丝丝凉薄戏谑,仿佛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一瞬间,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她的元宸,竟又觉得自己什么也没看到,她如那云那月,那雪那雾,总是在不经意间变幻了模样,让他怎么也抓不住,反倒把自己迷失在了其中。 而孙采薇一看他怔怔地盯着沈玉,顿时气得一把推开他跑了出去!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孙采薇已经冲出了人群! “还不去追!” 元宸七窍生烟,朝着侍卫韩束厉喝一声! 韩束赶忙追了上去。 元宸扭头,复杂的眼神落在沈玉脸上,正想着如何脱身。 可谁知沈玉迎上他的表情,却笑了起来,循循善诱道:“这下,我那表姐高兴了。没了孙采薇,她便可以当正妃了。三殿下这聘礼都抬来了,要不便给了我表姐吧。否则今日赔了夫人又折兵,多不划算啊!” 说着,眼尾余光扫了眼右侧花园边上的屏风。 花园那边,宋婉晴表情一僵,没想到沈玉突然说出这一番话来,仿佛是在帮她...... 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又忍不住被她描绘的事情吸引:若是没了孙采薇,三皇子娶她进门,让她当正妃,再回到孙家...... 那往后的日子,可不就是一步登天吗? 宋婉晴眼中,不禁热切起来。 甚至恨不得扑过去,给沈玉帮腔。 元宸凝眉盯着沈玉,想从她脸上看出破绽来,却见她笑得无懈可击,仿佛真的是在给他出主意,“今天早上,我表姐说她身世不凡,说不定也是这京城某家遗落在外的贵女。三皇子今日娶了她,万一她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与孙家相当或者比孙家更厉害,那三皇子岂不是等于捡了个宝?” 四周众人哗然,“我的天,这宋婉晴难道是瀛洲人?可那柳氏姐妹两人不是风尘女子吗?又是哪家贵人,上了青柳巷戏子的床?” 最近事情太多,桩桩都是大事儿,大家都八卦都吃撑了。 可元宸的脸上却没有那么轻松。 沈玉这话,声音虽然好听,但敲打在他心口,却让他警钟大作: 沈玉是不是,早就知道宋婉晴是孙尚书的女儿了? 若知道,那以她现在的性子,必定已有后招。 可他却看不透她到底想干什么。 正想着这个,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喊,“暝阳王来提亲了!大家快来看啊,暝阳王来提亲了,好多好多聘礼,我还是头一次见这么丰厚的聘礼呢!” 所有人都热热闹闹涌了上去,一片喧嚣之中,元宸猛地攥紧了拳头: 战云枭来了,他没时间了! 第266章 他之所以一大早就过来,就是算准了战云枭和沈缙得去早朝,沈家只剩下顾氏、沈馨和沈玉两个,母女三人好算计。 可谁成想,一个沈玉,三言两语之间,就给他挖了一个大坑。 他非但什么都没试探出来,反倒让孙采薇和他撕毁了婚书!现在他势微,若是孙采薇不嫁他,孙家借机不再支持他,那对他而言是致命的。 而沈玉肯定不会嫁给他。 他也不敢和战云枭争。 怎么办? 沈家抓不住,只能死死抓住孙家! 宋婉晴虽说不是正房夫人所出,是孙尚书和柳氏的女儿。但怎么说也说孙家的血脉,而且孙尚书惧内,最怕孙老夫人知道这个事情,只要宋婉晴在他手上,他也算是拿捏住了孙尚书的七寸,不怕孙尚书不支持他...... 一念及此,最后竟是发现,他只能顺着沈玉给他安排好的路往前走! 最后,只得咬牙道:“既然沈三姑娘这么说,那本殿便恭敬不如从命,今日这聘礼,便送于宋姑娘了!改日,以侧妃之礼,迎宋姑娘过府!” 沈玉闻言一声冷笑,“那恭喜三殿下了。” “只不过,我也算是明白了,三殿下的海誓山盟,听听也就算了,当不得真。既然已经知晓三殿下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懒得与你这种人一般见识,今日这道歉便算了,也算是成全了你与我表姐一桩喜事儿!” 他想要用“深情”挽回颜面,那她就把他的脸踩在泥坑里! 霎时,四下一片议论纷纷。 “这个三皇子,可真是笑死个人。” “之前说是沈玉算计他,缠着他。后来才发现是他缠着沈玉。昨天算计不成和沈玉撕破脸,今天又大张旗鼓来提亲,说什么只要沈玉愿意嫁给他,便与孙采薇退婚。可这孙采薇退婚了,暝阳王一来他又怂了,不敢说自己喜欢沈玉,一扭头便要娶宋婉晴。” “就这种人,若是登上皇位,还不得朝令夕改,天天折腾老百姓?” “往后咱大齐完喽!” “......” 元宸脸色铁青一片,但法不责众,他做错事情在先,而且本就引来皇帝忌惮...... 种种束缚之下,也只能忍了这些人。 只是再看沈玉的眼神,便不禁有了更深的杀意,她绝对是故意的! 沈玉昨夜便遭受一次刺杀,再加上与他本就不死不休,倒也完全不放在心上,只是笑着道,“三皇子既然如此厚的聘礼给我表姐,不进去看看吗?我表姐可是一大早便等着你,等得黄花菜都凉了。” 元宸闻言胸膛起伏,一股怒火憋得不上不下,偏生沈玉就想气死他,道,“可惜了,刚刚表姐来找你的时候,你还说她只是一个妾,配不上这么大的排面,把人直接给气哭了。” “......” 四周众人完全无语,最后只剩下鄙夷一句,“这个三皇子,可真是把皇族的脸,都丢尽了!” “如此儿戏,如何成大器!” 有一些读书人当场嗤之以鼻,扭头甩袖便走了。 元宸站在大门口浑身颤抖,只感觉仿佛在被舆论凌迟。 可偏偏前面是沈侯府,背后又是暝阳王府,让他不得发作。 憋得快吐血时,后面街上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好不热闹。 第267章 元宸只感觉,整个人都没着一股喜庆洪流淹没,今天战云枭才是主场,他不过就是个跳梁小丑,自己送上门给人看笑话的罢了! 沈玉戏谑扫了他一眼,举步走下台阶,径直往前方迎过去。 便见前头街上十里红妆,战云枭骑着高头大马,一身玄色王袍衬得他犹如天神,只是一眼便让正前方的元宸和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变成了背景,天下只他一人惊艳绝伦。 沈玉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呼吸急促起来,她才知道自己对眼前这人早就芳心暗许,只是前世被那魑魅魍魉迷了眼。 元宸一看她这个反应,再看那远处端坐在马上的男人,不禁双拳紧握。 那战云枭即便是残了,废了,骑在马上依旧还是霸气凌然的战神! 而他,如今却成了一个笑话! 更可怕的是,战云枭这一过来,四周看戏的百姓,竟都纷纷跪地,不敢再胡说八道。 而正是这些人,刚刚还在对他指手画脚,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两相对比,他已经彻底输了! 眨眼的功夫,那车马已经到了眼前,战云枭居高临下,目光落在了他脸上,“三皇子也在?” 嗓音虽然很轻,但是与生俱来的威压却犹如泰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更在尾音处,夹杂一丝丝鄙夷与讽刺,让他无地自容。 元宸攥紧拳头,一张脸憋成紫青色,最后只得咬牙妥协,道:“来给宋姑娘提亲。” 霎时,四下哗然。 全是对他的嗤笑声,“笑死了,前脚还跟沈三姑娘表衷情,一看到暝阳王立马改口,变成了宋姑娘!” 元宸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而战云枭闻言则是道,“那恭喜三皇子了。” 说是恭喜,更像是讽刺和嘲笑。 元宸气得颤抖,却不敢反驳,只能干巴巴赔笑。 而当他朝着战云枭笑的时候,对方却把他当个屁给放了。 好似刚刚那句话,只是随口一说。 之后,便以一个无比潇洒的姿势翻身下马,稳稳落在了轮椅上,看向沈玉,“玉儿,本王今日来,是提亲的。” 他没再理会元宸,可元宸的注意力,却不由自主被这句话吸引,看向了沈玉。 上次战云枭满怀热情的来,被沈玉扫地出门,别提多狼狈了。他站在远处偷着笑,嘲笑战云枭丢了面子,今日风水轮流转,那个丢人现眼的却变成了他! 反倒是战云枭,沈玉在听到他这话之后,便快步走下台阶,上前直接牵住了他的手,眼眶微微发红,颇有些急切得道:“当年望月亭一别,我忘记了很多事情,也爽了你我之间的约。今日你还能来,我很感动。” 元宸闻言,心头当场咯噔一下! 沈玉她,果然记起了和战云枭之间的一切。 再看战云枭,便见他看着她微微湿润的眼眶,抬起另一只手抚上她眉眼,嗓音有些沙哑,难掩心疼:“这些年,让你受苦了。也怪我当年离开瀛洲,让你一个人身陷困境,不得解脱。” 第268章 沈玉没忍住,上前一步扑进了他怀中。 男人紧拥着她,大掌将她捧在怀中,如待珍宝。 仿佛他元宸只是一个讨人嫌的乌鸦,站在这里更显得突兀难堪。 四周不禁有人唏嘘,“可惜了,若非某些人存心陷害,让沈三姑娘失忆,暝阳王也不至于这些年被屡次拒绝,伤了心。好在如今皆大欢喜......” “是啊,暝阳王少年英雄,沈三姑娘不让须眉,有当年沈家祖父的遗风,可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两相对比,三皇子和宋婉晴,便是完全上不得台面。 宋婉晴躲在大门内侧,先是失望,后又听三皇子改口,说是来娶她的,心里才好受一些。 可现在看战云枭拥着沈玉,铁骨柔情模样,一股妒火却还是忍不住袭上心头,竟是觉得三皇子那所谓的正妃之礼也不过尔尔。 一时间,两人皆是脸上无光。 随行而来的沈缙四下一扫,脸上露出笑意来,道,“既然暝阳王与三皇子都是来提亲的,那不如都先进屋?进屋再说?” “云枭,我们进去!” 沈玉从战云枭怀中脱身,转到他背后推着轮椅,叫了他的名字。 男人心头仿佛被春雨洒落,一瞬间万物复苏,扭头看向她,嗓音有些沙哑,“上次这样叫我,还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了。” 沈玉一笑,低头在他耳边道,“上次可不是这么叫的,上次是云枭哥哥。” 说着,脸红了。 “呵呵——” 不苟言笑的男人,没忍住胸膛震笑,冷肃的面容也仿佛被蒙了一层光,看傻了一众人。 沈玉脸上也浮现一丝丝娇羞,推着他进门,只听男人问道,“那再叫一声?” “云枭哥哥。” 沈玉从善如流,儿时的记忆潮水般涌上来,一双手又将轮椅握紧了一些,那因为中毒而从胸口发出的阵痛,似乎也不那么难受了。 三皇子站在门外,看着两人言笑晏晏进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云枭哥哥? 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这么好了? 虽然不甘心,但这一瞬间,他无比确定,沈玉的记忆肯定全部恢复了! 不仅如此,她和战云枭重归旧好,你侬我侬,必然也恨极了他从中作梗。从今往后,恐怕她会和战云枭联手,把他死里整了! 有一种直觉告诉他,温四海、宴尺、冰心客栈,百分百便是沈玉的手笔! 可理智又让他感到迷茫不解: 沈玉就算是恢复了记忆,那也不过是八岁之前的记忆而已。那么小的孩子,能有多少智计? 何况这么多年追着他跑,成天跟个傻子一样,怎么可能知道他那么多事情,一击必中的? 细思极恐,两相拉扯之下,竟是又看不明白了。 转眼的功夫,战云枭和沈玉已经没了人影儿。 宋婉晴心里委屈,但还是想要点面子,于是上前试图去拉他的手,“三殿下,我们也进去吧?” 沈缙也看向他,“三殿下,里面请。” 仿佛昨夜的事情,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第269章 元宸回神脸色难看至极,道,“聘礼已经送到了,又是父皇的意思,也没什么好谈的。本殿还有事情,便先不进去了。” 说完,甩开宋婉晴,扭头便走。 宋婉晴脸色难看地站在大门口,被四周的嘲笑声淹没。 “这个宋婉晴心里可真是一点数都没有,当真以为三皇子是来娶她的啊?不过是不敢和暝阳王对着干,退一步罢了。” “正常正常,反正男女双方,都是照过镜子的人嘛!” 宋婉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像是开了染坊。 沈缙也完全没理会她,只是高喊一声,“来人呐,将聘礼全都抬进去!” 他现在可是高兴得很! 三皇子娶不娶宋婉晴他不在乎,但宋婉晴在侯府长大,这些聘礼抬进去,那便是侯府的。若她宋婉晴想拿回去,那便得被送回柳家村。让三皇子从柳家村娶一个风尘女子回府,才是真的叫难看。 所以,宋婉晴和三皇子便是不乐意,也得把这些聘礼给沈家留下。 沈家虽说也不差这点钱财,但是花敌人的银子,那就是要爽快一些。 沈缙一脸的喜笑颜开,直接切招呼战云枭了。 宋婉晴看着一抬一抬的金银财宝送进侯府的库房,恨不得扑上去全都抢过来,眼睛都看红了。 可当她看到暝阳王府的聘礼时,又发现三皇子是真的上不得台面,那所谓的正妃之礼,竟还没有暝阳王府给沈玉的十分之一! 四周众人看着结着红绸的箱子一个个抬进侯府,也不禁唏嘘感叹,“老天爷,暝阳王是真的爱沈三姑娘,这聘礼......便是皇后娘娘进宫,也没这个排场啊!这沈三姑娘往后是要享福了,真是羡慕死个人!” “是啊是啊,而且他们两人大小青梅竹马,若没有三皇子横插一脚,才是更加羡煞旁人啊!” 宋婉晴完全听不下去了! 她气得跺跺脚,转身便跑进了西风院,嚷嚷起来,“姨娘!那明明都是我的聘礼,凭什么全都送进侯府的库房啊!而且和战云枭比起来,三皇子算个什么东西!” “姨娘!我不甘心!” 柳氏也不甘心,但又能如何? 她只能抓住宋婉晴的手,安抚道,“晴儿,人和人不同。那沈玉,现如今是沈家三姑娘,和战云枭青梅竹马......最主要的是,战云枭一开始就看上了她啊!便是连大姑娘沈馨,也都得让路,何况是咱们?” 柳氏因为重伤,又为宋婉晴折腾好几次,这会儿只感觉喘气都很困难,眼睛里沁出泪意,“晴儿,这什么都是可以谋的,唯独人心......那暝阳王再好,心里也只有沈玉一人。你便是再喜欢他,也是没用啊!” “我不管!” 宋婉晴心里妒得发狂,恨不能自己也能上去喊一声“云枭哥哥”,也能被他宠爱,十倍大礼下聘,风风光光嫁人,被那天神一般的男人捧在心尖儿上,成这世上最耀眼的女子。 可现在,那个人变成了沈玉! 变成了,她一直看不上,嗤之以鼻,并欺辱践踏的沈玉! 她怎么可能甘心! 第270章 宋婉晴浑身颤抖,眼神已然扭曲。 柳氏看着她,一股从未有过的疲倦涌上心头,“晴儿,娘......终究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风尘女子,能力有限。” 她逆转不了这乾坤。 走到今天,也已经竭尽全力了,“娘活不了多久了,能为你做的,也不多了。唯有孙尚书,我们尚且可以拿捏,这是你唯一可以抓住的机会......切莫任性。” 宋婉晴看着她有气无力的样子,突然有些恨她—— 自己,为什么要被柳氏生出来? 但凡她的母亲是顾氏、是孙采薇的祖母孙老夫人,或孙采薇的娘...... 见柳氏这边寻不到安慰,她丢下柳氏转身出了门。 柳氏听着她的脚步声离开,突然抱着被子蒙头大哭,哭得肝肠寸断...... ...... 安和苑。 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沈侯爷一脸的笑意,打量着自家女婿合不拢嘴,“到底是从小订下的娃娃亲啊,这站在一起,模样瞅着便是一模一样,天生的夫妻。今天聘礼也下了,便赶紧安排大婚的事情吧。” “眼看着快七月了,这八月十五也就是一个多月的时间......咱们沈战两家的婚事,可要办得热热闹闹,欢欢喜喜。” “王爷今天带来这么多聘礼,咱们家嫁妆也是一样都不会少的,我们玉儿就要风风光光出嫁,做那瀛洲最耀眼的新娘子。” 战云枭陪着笑,“岳父大人说得对。” 沈玉被沈侯爷这一番话说的,眼泪没忍住掉了下来,憋了半晌竟是“哇”一声哭了! 众人先是吓一跳,随后都大笑起来,顾氏道,“玉儿,瞧你羞不羞,都要出嫁的人了,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沈玉红着脸哽咽,“爹娘待我这么好,我以前却不听话......” “都怪那些魑魅魍魉!”沈缙一听吹胡子瞪眼,大掌往她脑门上一揉,“好了,别哭。咱们好日子还在后头,往后一个个收拾他们!” 说着,又叮嘱战云枭,“玉儿后半辈子便托付给王爷了,王爷可要善待她!这孩子之前被柳氏哄骗,吃了不少苦。进了王府,可不能亏待她。” 战云枭好似没了脾气,连连称是,“岳父大人放心。” 他心尖儿上的人,自然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 沈缙一脸的笑,顾氏叫人摆了一大桌子美酒佳肴,一家人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沈缙突然叹了口气,拍拍沈玉的肩膀,十分认真地红着眼睛道:“玉儿,你虽不是我亲生,但你得记住,老子永远是你爹!” 竟是真醉了! 雅正如他,居然自称一声“老子”。 也让沈玉真真切切明白,沈缙早就知道她不是自己亲生的,却还愿意给她一腔父爱...... 一下子,眼泪又滚了下来。 多么好的一家人! 前世她却不懂事,被柳氏和宋婉晴怂恿,被三皇子哄骗,把他们推下了火坑! 沈玉愧疚难当,眼泪哗哗往下流,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爹,爹!玉儿记住了,玉儿会永远记住,您永远都是玉儿的爹爹,母亲永远都是玉儿的娘!阿姐和哥哥们,也永远都是玉儿的骨肉手足!” 第271章 这一世,她要为自己、为这些全心全意,把她放在心上的亲人,挚爱活着! 谁也不能再伤他们分毫! 顾氏拍了沈缙肩头一巴掌,“喝醉了便去睡,别惹孩子掉眼泪,你看给孩子哭得!这大好的日子,要笑才吉利!” 说着,直接拉走沈缙,“走走走,送你回去躺着去。” 说着,朝着战云枭道,“王爷,快哄哄我们家玉儿。” 说完,扶着沈缙,带着沈馨直接走了! 眨眼,屋里只剩下战云枭和沈玉。 半个时辰之前还锋芒毕露的小女人,这会儿哭成了一只小花猫儿,长长的睫毛乱七八糟挂满了泪珠,倾城之色之间,竟是带了些潦草。 男人看着她,不禁笑出声来,“让云枭哥哥抱抱,便不哭了。” 这么多年过去,一朝恢复记忆,她哭起来,竟是和小时候没两样。 男人心头熨帖,伸手把人拉进怀中,眼神便珍重起来,捧起她小脸吻她的眼,“玉儿。” 终于不是之前那样,连名带姓的喊。 沈玉抽噎着,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将他抱得死死地,“对不起。” 糯糯的的嗓音,带着一点点委屈,像一只终于找到了家的流浪小猫咪,“其实我知道,那块蓝色的玉是你让东方奇送给我的。今天早上,阿姐追着我从院子里跑出去,我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低头一看那玉上面的蓝色已经褪去了大半。” “都是我不好,才让云枭哥哥不敢亲自给我送礼物,还得借别人的手。” “傻玉儿!” 男人拥着她,听她这抽抽搭搭的甜糯嗓音,一颗心都融化了。 这软糖一般的模样,独属于他。 他知道的。 这才说起之前的事情,“那天你送我离开瀛洲,说过的话我从来都没有忘记,也相信总有一天,你肯定能想起来。” 此时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就在怀中,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值得,他脸上难得露出笑容,满足又温柔,便是残了一双腿,也毫不在乎。 沈玉抽搭了一下鼻子,原本快止住的泪水,这会儿又决堤了,“云枭哥哥真傻。” 前世,她就始终没想起来。 直到最后,害得他残了腿,失了武功,瞎了眼,本在云端的人跌落尘泥,被人活生生打死在她面前! 若那时候,他还惦记着当年长亭送别,她说的那些话,心里该是怎样的痛? 而这一切,都怪宋婉晴、柳氏、三皇子和孙尚书等人! 把怀中的人抱得更紧,沈玉深吸了口气,道,“云枭哥哥,我会让那些算计我们的人,血债血偿!” “所以,昨夜冰心客栈,又是玉儿的手笔?”男人修长的指温柔抚过她眉眼,“不知何时,我们家的小糯米团子,已经变成了杀伐果断的女英雄。” 年少初遇时,他九岁,她只有三岁。 头上扎着两个软软的小丸子,毛发还没长好,又细又软黄黄的卷卷的,露出两只小松鼠似的圆脸蛋,肉嘟嘟的小手拿着一颗桑葚往嘴巴里塞,小嘴小脸被染得像个小花猫。 真的是又奶、又软,又白又香甜。 他一下子就被她吸引了。 第272章 她好像也玩儿累了,张开短短的小手臂朝着他糯糯说“哥哥抱”的时候,他情不自禁便把人抱在了怀中,软得像个糯米团子。 在被厌弃的童年,她用小胖手摸他的头,奶呼呼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又一口,“云枭哥哥,你笑一笑,笑一笑嘛。玉儿亲你一口就不疼了!没关系哦,你爹娘不喜欢你,但是玉儿喜欢啊!玉儿最喜欢云枭哥哥了!” 他看着那小团子,想到了两家的婚约。 那时候就在想,世上只有这一人喜欢他,在乎他疼不疼。 等她长大了,他一定要娶她,爱她,护她,与她白首偕老,绝不会重蹈父母那一辈的覆辙...... 谁知后来变故,这中间好几年,沈玉都是追着三皇子跑,恨不得让他死。 他心里也痛,也难过,可就是有一个执念。他放不下她,想着只要他坚持下去,总有一天她能想起自己...... 这几年的日日夜夜,他每天都过得很艰难。 好在,现如今他的小姑娘,又回来了! “玉儿,你喜欢什么样的嫁衣?什么样的首饰?什么样的胭脂?什么样的......”一股脑儿的问题涌出来,把沈玉给逗笑了。 她拿出他送的那块玉,“这个,便是无价之宝。” 又指了指头上的簪子,“还有这个。”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你若喜欢,改日再给你重新做一个......这个当年手拙,做得寒酸了。” “那说定了。” 沈玉并不拒绝,难得两人独处,便依偎在一起看着门外盛开的白色木绣球。 这边是欢欢喜喜了,元宸那边却是鸡飞狗跳,他都没顾得上回府,便直奔孙家。 尚书府。 孙采薇把屋里的东西都砸了,孙小胖拦不住,只好跑去找孙老夫人,“祖母,你快去看看我姐,她发疯了,不仅撕了和三皇子的婚书,还把屋里的东西全砸了,说不想活了!” 孙老夫人大惊,“你说什么?她把婚书撕了?” 下手坐着的孙尚书也愕然起身,自己一方算计沈玉撕婚书不成,反倒自己的孙女撕掉了三皇子的婚书? 何其讽刺! 孙尚书看着孙小胖儿,眼神惊惧,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孙小胖儿脖子一缩,“祖父你看着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叫她去撕的!现在不仅撕了婚书,还是跑去沈家大门口撕的!也怪不得我姐,毕竟三皇子都说,只要沈三肯嫁给他,便和我姐退婚呢!” 孙老夫人脸色难看,看向孙尚书,“你没跟采薇说?” 孙尚书按住眉心,“哪里顾得上?这冰心客栈昨晚被血洗,深更半夜的,我一个当爷爷的,又不能冲进她房间去......本想着一会儿让她娘跟她说,谁知道......” 话锋一转,脸色冷了下来,“谁告诉她这个消息的?” “这我哪儿知道?” 孙小胖耸耸肩,“反正话我带到了,别的我不管了!我还要去约沈大姑娘出来玩......” 说完就跑了。 “这野小子!”孙老夫人气得瞪眼,也没辙。 孙尚书眼珠子转了转,道,“也是好事儿。” 孙老夫人回神,亦沉沉叹了口气,道,“撕了也好,三皇子现如今这个样子,眼看着是烂泥扶不上墙了。采薇和他退婚,咱们也算是有了退路......”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禀报声,“老爷,三皇子求见!” 第273章 孙尚书一愣,和孙老夫人对视一眼,道,“这个时候来,恐怕是想说婚书的事情......眼下也不能彻底断了联系,万一他狗急跳墙,怕是有些麻烦。” 孙老夫人眉心紧皱,“先稳着一点吧。” 说着,叫人把元宸请了进来。 元宸进屋,脸色难看,都没理会孙老夫人这个姑姑,直接盯着孙尚书怒道:“你今早没跟孙采薇说?” 孙尚书被兴师问罪,难免有些不满,但怎么说三皇子是皇族,他这个当姑父的只能算是臣,也不好出言顶撞,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事出紧急,我没想到她会这么早知道......” 不过孙采薇去闹这事儿,也让他很生气,很快便怒道:“但这一大早的,消息便传到她耳中,必定有人兴风作浪!若叫我抓住,把他挫骨扬灰!” 元宸眉心紧皱,暂时顾不上谁在捣鬼,道:“这件事情本殿会查,但是婚书的事情......本殿要见孙采薇。” 失去了沈家,他不能再失去孙家的支持。 孙尚书心中几经辗转,之后对对门外道,“去,叫采薇过来一趟。” 但也没多说,仿佛默认了孙采薇撕毁婚书这事儿,没提如何弥补。 元宸便知道,孙家果然不愿意继续和他绑定关系。不然的话,孙尚书肯定会说婚约还是婚约,即便是没了婚书也没关系,毕竟孙采薇只是气头上。 可是,这些话他都没说。 元宸心下有数,但也没撕破脸,便等着孙采薇来。 孙采薇过来气得脸色煞白,先他一步发了火:“三皇子,事已至此,你还来找我做什么?去找你的沈玉啊!” 心高气傲如她,加上前几次被沈玉打压没脸,现在自己的未婚夫又缠着沈玉,说要和她退婚,她根本咽不下这口气。 盯着元宸的眼神,仿佛盯着仇人一般。 元宸眉心紧皱,耐着性子去哄她:“采薇,你听我说,我今天去找沈玉,不是真的去找她。我和你爷爷商量好了,只是去试探一下......” “你们试探你们的,为什么要牺牲我?”孙采薇眼底含泪,“这件事情别说了,再说我就死给你们看!” 她盯着孙尚书,眼睛一片通红。 之后,转身便走。 孙尚书没拦着,只是叹了一声,“唉你看这个孩子......” 元宸越发的肯定,他和孙采薇是没什么可能了,只能指望宋婉晴,于是道,“既然采薇觉得丢脸,那便算了吧。” “只不过,宋婉晴那边的事情,孙尚书还是要早点办,毕竟柳氏现在在沈玉手上,万一她等不及了反咬一口,你我两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说着,还看了眼孙老夫人。 眼中威胁不言而喻。 孙尚书霎时脸色变得无比难看,瞳孔一缩紧盯着元宸,“三皇子。” 三个字,几乎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因为宋婉晴和柳氏的事情,孙老夫人还不知道。 之前他们说这个事情,都是藏在暗处。但现在,元宸却直接摆在了明面上,当着孙老夫人的面说,不是威胁他是什么? 第274章 元宸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怕的,就直勾勾看着他,颇有种孤注一掷的意思。 他的母妃孙静怡虽然也出自孙家,但却不是嫡系,而是父母双亡的旁支。 孙家很容易和他割裂关系,转而支持别人。 但是,他手上还有宋婉晴! 还有孙尚书这些年做过的那些,和宋婉晴、柳氏有关的丑事儿! 孙尚书见他油盐不进,眼珠不禁狠狠颤了颤,最后只得妥协,含糊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三殿下放心吧,很快我便会去沈家,认宋婉晴为义女。” 他把“义女”两个字咬得特别重,两人之间明显生了嫌隙。 孙老夫人闻言眉心紧皱,“宋婉晴算个什么东西,也有资格成为我尚书府的义女!” 只是成为义女,便让她如此抗拒。 若真的知道宋婉晴是他的私生女,孙家后院恐怕......偏生孙老夫人知道很多他的秘密,且她的身份实在是让他头疼。 孙尚书只能赔笑安抚道,“只是走的一步棋罢了,夫人不必放在心上,等用完了丢掉便是了。” 说着,拉着三皇子往门外去,“我们出去说......” 一出门,便怒道,“三殿下,我辅佐你这么多年,你就这么对我?你明知道夫人善妒,你还敢在她面前说!若是她闹起来,传到了皇上那边去,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吗!” 元宸闻言装作失误,告罪道,“尚书大人息怒,本殿也是被逼急了,这一时便没多想......” 话锋一转又强调道:“不过宋婉晴的事情,还得尽快解决。” “如今那沈玉恢复记忆,和战云枭郎情妾意,今日走这一趟,我敢确定温四海、宴尺、冰心客栈的事情全都是她的手笔,若不能赶紧把宋婉晴抓在手上,柳氏被她控制说出一些不该说的,便是麻烦了!” 孙尚书原本的怒意,被这番话转移了注意力,凝眉道:“这倒是真的麻烦。” “若沈玉真的变成这个样子,那她这些年必定在藏拙。” “你一直以为自己在利用她,现在看来她也在利用你,表面上追着你满世界跑,实际上却在观察我们,要不然的话,她不会盯上温四海、宴尺,齐大夫、陈太医等人,更不会注意到冰心客栈!” 孙尚书想着这些,只觉得后背发凉,“她知道这么多事情,背后肯定不简单。” “这个女人,恐怕比当年的沈忠达都还要可怕,一个不小心,咱们恐怕都得栽在她手上!”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里窜起一道讳莫如深,仿佛被碰触到了什么禁忌。 最后,竟是不等元宸再劝说什么,便道,“若她真的在藏拙,那我们想刺杀柳氏和宋婉晴恐怕很难做到,万一再钻进她的圈套,恐怕要惹出大麻烦。” “这样吧,我今天下午便去沈家说明情况,认宋婉晴为义女,让她从孙家嫁过去!” 元宸听完心满意足,道:“那就麻烦姑父了。” 说完,便离开了尚书府。 孙尚书气得一脚踹在树桩上,“这一声姑父,实在是恶心!” 第275章 不仅要被孙老夫人拿捏,还要被她侄子拿捏! 但想到沈玉那边,又是一阵后怕,顾不上三皇子和孙老夫人这些糟心事,转身便进了书房...... 与此同时,街道的拐角处,姜九也转身往侯府去。 沈玉正在韶华苑当中给战云枭试药扎针,姜九便翻墙进来,道,“王爷,三皇子去了尚书府,刚刚出来。” “孙采薇回去一哭二闹三上吊,好像也没被哄回来,三皇子走后孙尚书很生气,但是三皇子脚步却有些轻快,应该是达到了目的。” “但双方商量了什么,属下离得太远,没听到。” 沈玉闻言,笑了一声,“还能商量什么?” “三皇子不想放弃孙家这个左膀右臂,自然无论如何都要和孙家绑在一条站船上。” “但是孙采薇这些天和我争锋相对,原本就被我压着打,现在突然传出去如果我肯嫁,三皇子就和她退婚,以她的高傲肯定难以接受,再加上还有个宋婉晴和曲意恶心人,孙采薇怕是死,都不会再想着嫁给三皇子了。” “至于孙尚书,眼看着三皇子一步步倒霉,肯定也已经生了退意。毕竟三皇子不成,他还能选择二皇子,四皇子。犯不着一棵树上吊死。” “毕竟,那静妃也不是他亲生的,换个人一样。所以,也就顺水推舟,直接不让孙采薇嫁了。” “这三皇子肯定不答应了,狗急跳墙只好拿宋婉晴来威胁。那孙老夫人是个醋坛子,出了名的善妒,当年因为孙尚书纳妾闹得鸡犬不宁,差点害孙尚书被贬官。要是知道孙尚书还有个私生女在外面,那还了得?” “再加上她是宫里的人,一不小心闹到皇上跟前,孙尚书和三皇子恐怕得倒大霉。” “三皇子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怎会放过这一点?” “你看着吧,不出三日,孙尚书肯定找上门来,寻个由头认宋婉晴为义女。三皇子很快,便会堂二皇子用正妃之礼迎娶宋婉晴。” 沈玉一席话,给姜九说愣住了,“沈三姑娘真乃神人也,我怎么没想到?那接下来怎么办?咱们就等着孙尚书找上门来?” 沈玉闻言一笑,“那怎么能行呢?” 她说着,扭头朝着白七道,“七七啊,去,告诉宋婉晴一声,就说孙老夫人知道她是孙尚书的私生女了,正要将她杀人灭口呢!” 白七闻言脸色诡异,“姑娘的意思是?” “给他们添一把火。”沈玉脸上带笑,“孙尚书想蒙混过关,我偏偏不让他如愿!” 白七嘴角一抽,转身走了。 战云枭看得津津有味,“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沈玉眨眨眼,“那一会儿,一起去看戏?” “嗯。” 男人点点头,眼睛里满是宠溺和纵容。 几年过去,他的小姑娘已经变成个鬼灵精了。既如此,他也便陪着她疯一场! 这边,沈缙和大夫人等人,好不容易见两个孩子破镜重圆,一点都不敢来打扰,恨不得他们赶紧生米做成熟饭。 甚至于,就连府上的丫鬟下人,也都给弄去后院了。 沈玉推着战云枭出去的时候,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鸟语花香。 刚从大门口出去,便看到宋婉晴扶着柳氏从侧门鬼鬼祟祟出去,爬上了一辆临时租来的马车。 第276章 很快白七过来,道,“姑娘,办妥了。” “宋婉晴果然耐不住寂寞。” 沈玉看着马车消失在侧门口,眼神有些复杂,“只不过,柳氏昨晚挨了一箭,虽说不是要害,但是这么折腾下去,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她对宋婉晴,是真的好。 不像是自己的父母...... 似乎感觉到她的悲伤,前方的男人伸手过来,大掌包裹住了她的,道:“入了暝阳王府,王府便是你的家。” 沈玉低头看向他,心下一暖。 是啊,他是天底下对她最好的男儿,何况还有沈家,养父和养母都那么好,还有疼爱她的哥哥姐姐,很快又有可爱的妹妹出生。 她点点头,问,“柳氏那边......” 男人握紧了她的手,这才道,“你是柳氏从人牙子手上买回来的拿捏沈侯爷的,现在只知道那人牙子是从南边来的。但是柳家村的人都说从那之后再也没见过那人牙子,便没消息了。” “不过我会叫人继续查一下去。” 他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心疼。 沈玉想到前世他双眼流血的模样,心口震痛,抬手抚上他眉眼,“找到了好,找不到也好。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云枭哥哥说得对,入了王府,我便是王府的人,有云枭哥哥在的地方,便是我的家。” 男人寒霜般的眸中,不禁涌出一丝丝甜意,“玉儿还记得望仙楼吗?” 沈玉点点头,“我最喜欢他家的茶果子,母亲担心我蛀牙不让吃,我就缠着云枭哥哥带我去,每次只能吃一个。” “今天带你去。” 回忆起儿时时光,男人眼中不禁染上笑意,“正好在尚书府对面,方便看戏。” 沈玉扶着他上了马车。 宋婉晴和柳氏的马车在前头,由于距离很远,两人并没有发现沈玉和战云枭, 马车里,宋婉晴急得上火,“姨娘,你说今天咱们去尚书府,孙尚书会认吗?如果他不认,咱们该怎么办啊!” 柳姨娘一脸憔悴,看上去进气多出气少,说话的样子仿佛用尽了全力,“今日,他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三皇子不是有求于咱们吗?他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得付出代价。他姓孙的要是敢不认,我就把他做的那些好事儿,全都捅出去!” 但她看宋婉晴的眼神,已经没多少神采了。 人只有在最痛苦绝望的时候,才能真切感觉到这世间的人情冷暖。 她现在身上很疼,喘不上气来,冷汗一波一波往外冒。 但是,从昨晚到现在,她拼尽全力去疼爱的女儿,却从来没问过她的伤口疼不疼,难受不难受,只顾着给自己谋前程,扯着她到处跑。 她是愿意的。 毕竟那是她这一生唯一的骨肉。 可是心里,也难免感到悲凉难过。 宋婉晴双手扒着马车的窗户,往尚书府那边瞧,听见柳氏的话又有了希望,并没有注意到柳氏的表情,满心都是摇身一变成为尚书府千金的憧憬。 柳氏沉沉闭上了眼睛。 不知为何,稀里糊涂的时候,竟是又想起沈玉。 第277章 这些年来,只要她一在她面前装可怜,说自己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她就会跑去燕南山给她采药,亲自熬汤,嘘寒问暖。 上次她吃坏了,胃疼了一夜。 沈玉就在她床边守了一夜,她心疼宋婉晴,让宋婉晴在身边睡着,却没把趴在床边的沈玉当回事儿。 现在想起来,竟是有种扎心的疼。 谁对她真心实意,谁才是真正在乎她,其实早有端倪,可惜她被亲情蒙了眼,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不后悔。 毕竟,宋婉晴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骨肉。只是感觉心里疼,疼得想哭。 沈玉和战云枭绕道走,马车走得快,提前上了对面的望仙楼,要了爱吃的果子茶,在窗边坐下来。 一壶茶刚刚下去少半儿,便见柳氏的马车停在了尚书府门口,宋婉晴扶着柳氏下车来,朝着门口道,“我是宋婉晴,是来找我爹的!麻烦进去通报一声!” 嗓门扯得很高,别说是街上的行人,便是望仙楼这边的客人都听到了,纷纷跑去窗口,“我的天,这不是沈侯府上的表小姐吗?怎么跑到尚书府来找爹了?” “还真是啊!居然还有柳氏......” “哎,这情景好熟悉,不知道大家还有没有印象,十几年前柳氏抱着沈三姑娘,堵在沈侯爷府上时,便是这个场面吗?” “是啊,怎么不记得?当时侯府老太太的寿宴,大半个京城的人都去了,那么多人看着,柳氏闹得那么难看,谁能忘了那事儿?” “真没想到啊,今天居然带着宋婉晴,堵在了孙尚书门口,这个柳氏有点东西。” 议论纷纷当中,沈玉站在贵宾包厢的窗口,眯眼看着下方,道,“如果宋婉晴真的是孙尚书的女儿,那当年柳氏来找我爹,孙尚书多半是幕后推手,又在前面看笑话。” “今天风水轮流转,我倒要看看他能比我爹体面到哪里去!” 尚书府。 午饭刚刚端上桌,孙尚书正琢磨着,“午后我去一趟沈家,带上朴道人。就说朴道人算了卦,说宋婉晴与夫人有缘,便想认她当义女......” 说着,看向孙老夫人,“夫人,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是现如今也是没办法。三皇子这个样子,采薇是不能嫁了,那宋婉晴便是替咱们采薇挡刀的,进一步咱们可以利用他攀附三皇子,退一步也可以撇清关系换个人辅佐。” “为了咱们孙家,还要劳烦夫人走一遭。”孙尚书说着,朝着孙老夫人举起酒杯。 孙老夫人脸上虽然不太好看,但是见他嘴巴甜,便也哼笑一声,“看在夫君的面子上,那我便去一趟!” “还是夫人最好。” 孙尚书松了口气,又拍了几句马屁。 孙老夫人善妒,加上又是皇上仅剩的两个妹妹之一,作为当朝二公主自然没比暝阳王府的长公主好相处到哪里去。 而且比起长公主,她还要更受皇帝重视一些。 毕竟,长公主和皇族之间如今还隔着一个战家,而孙家却没那么让皇上忌惮。为了显露他对手足的厚爱,皇帝常纵容孙老夫人。 万一孙老夫人闹起来,后院起了火,皇上肯定会找他的麻烦,到时候若是暴露了一些事情,就麻烦了。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敢堂而皇之说宋婉晴是他的私生女,只想着敷衍过去,找个合适的机会除掉柳氏,这事儿便是安全了。 可谁知道,这一口气才刚刚歇下来,护卫孙匿便冲了进来,“老爷,出大事了!” 第278章 “柳氏带着宋婉晴,堵在咱们大门口,说是要找爹!现如今,门口已经吸引了许多人过来,围着看笑话,属下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说着,看向孙老夫人,一脸的讳莫如深。 孙匿不是孙家的人,是早年跟着孙尚书在战场下来的兵,已经上了年纪了。 这些年,深得孙尚书信任,一直跟在身边。 自然知道孙尚书很多事情。 也知道,今天这事儿闹到尚书府,恐怕要后院起火。 孙尚书原本就怕这个,一听这话手上一抖,筷子便掉落在地。 等回神时,孙老夫人已经发现了异常,顿时横眉立眼一拍桌子道:“你把话说清楚!我孙家认义女,怎么她们就先知道了?莫不是你们已经提前商量好了,却弄出这么一桌子,来糊弄本公主?” 她把自己的身份,又挂在了嘴边上,盯着孙尚书手上那根沾满泥土的筷子,眼睛里满是审视,直呼其名,“孙恒!你心虚成这个样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孙尚书眼皮子一跳,但反应还算快,赶忙给孙匿使了个眼色,道,“夫人先息怒,这事儿的确有些一点瞒着你,但我这也不是故意的,这宋婉晴......” 迟疑了一下,他只好道,“是柳氏和孙匿的女儿。” 孙匿:“......” 这从何说起? 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厚着脸皮顶上,跪地道:“夫人息怒,是属下当年一时犯浑,找了柳氏的道儿,这才有了宋婉晴。” “那你为何不早说!” 孙老夫人打量着两人,眼睛里满是狐疑,“不对,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说着,虎虎生风往门外走,直接杀了出去:“若让本公发现你们欺骗我,别怪我进宫告诉皇兄!” 孙尚书冷汗直冒,赶紧拉着孙匿出去,小声叮嘱,“一会儿,你替我顶一下,这事儿千万不能闹大,不然要出大事儿......” ...... 沈玉正在吃茶,便见孙老夫人威风凛凛冲了出来,脸色难看地看向宋婉晴和柳氏,一声厉喝! “何人敢在我尚书府门前喧哗?” “不想活了!” 她一出来,四下便议论开了。 “孙老夫人可是出了名的母老虎,又善妒。孙尚书只有一个妾室,还是孙老夫人从宫里带出来的宫女,于其说是伺候孙尚书的,还不如说是监视他的。” “今天这事儿要是闹开了,有好戏看!” “就不知道,这柳氏找的人是不是孙尚书。” 原本远处的行人,也都被吸引了过来,把尚书府大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孙老夫人脸色更难看了。 白七一看这场面,忍不住好奇道:“柳氏这也够豁得出去的,就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孙尚书会不会承认。” 沈玉满眼的好整以暇,“那要看柳氏拿捏了孙尚书多少事情。” 她脸上一笑,扫了眼白七,“七七,去适当添把火,咱来看戏就得看精彩的!” 白七一看她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不禁嘴角一抽。 第279章 但孙家吃瘪,他是乐意看到的。 于是,心甘情愿照着她的安排去跑腿儿去了。 沈玉又添了茶,靠窗坐下来翘起了二郎腿,津津有味往下看,还扒拉战云枭,“快看,今天这戏码,可比戏班子有意思多了。” 男人往下瞄了一眼,但很快眼神便又落在了她脸上。 战云枭的眼神,则更多都是在她脸上。 那下面的事情虽然精彩,但终究比不过她在心里的耀眼,再加上这么多年都没好好相处,自然是十分珍惜这短暂的时光。 再他看来,眼前这小女人一颦一笑,才真是动人至极。 沈玉被他看得有点脸红。 正打算说什么,便听楼下柳姨娘道:“回禀夫人,我是来找孙尚书的。夫人有所不知,晴儿是我与孙尚书的女儿,夫人若是不相信,可以当着大家的面儿,滴血认亲!” 沈玉看向下方,不禁有些唏嘘,“她为了宋婉晴,可真是豁得出去!” 柳氏不知自己在她的圈套里,只以为已经被逼到了绝路。 她连着咳嗽了好几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儿,但还是尽量拔高嗓音,道:“若非我今日走投无路,活不了多久了,晴儿无所依靠,我也不会今日来寻夫人的晦气。” “可晴儿终究是孙尚书的骨肉,我这个当娘的快死了,他也应该负起当爹的责任!” 霎时,众人哗然,“我的天,竟然是孙尚书的私生女!这真的假的啊?” 看戏的人眼珠子都快惊掉了,“这个柳氏什么人啊,生了个大女儿是孙尚书的私生女,生的二姑娘又是沈侯府的千金......” “虽然不可思议,但她既然敢说滴血认亲,多半是真的。毕竟孙老夫人不是好惹的,柳氏在京城这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 “但沈三姑娘么,是不是她生的都说不准呢,你没看柳氏把她往死里整,拼了命护着宋婉晴......” “说的也是。” 一片闹哄哄当中,孙老夫人脸色铁青。 孙尚书一出门就听见柳氏这一番话,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孙老夫人一巴掌扇在脸上,“孙恒!你做的好事!” “咳!” 沈玉没忍住一声笑,“这一巴掌深合我心。” 身侧男人眉梢一挑,“看起来,往后云枭哥哥得为了我们玉儿守身如玉了,不然的话......” 沈玉扭头,便见他眉眼含笑,明显是在逗她玩儿。 一股甜意涌上心头,她扬眉一笑,“那当然,不然的话,我吃起醋来,可比孙老夫人可怕多了!” 两人眉来眼去间,便听孙尚书捂脸一声厉喝,“柳氏,你敢信口雌黄?分明你与孙匿生的,竟敢攀扯本官!” 沈玉一扭头,便见他正疯狂给柳氏使眼色。 柳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孙匿,有点懵。 眼看着要露出狐狸尾巴了,孙匿冷汗直冒,赶忙朝着孙老夫人跪倒在地,开始信口胡编:“夫人,都是属下的错,是属下当年去柳家村查案时,与柳氏有了一段露水情缘!” 说着,扭头看向柳氏,眼含威胁道:“柳氏,你来寻我我认,但是你不要敢攀扯尚书大人,小心人头不保!” 第280章 柳氏可能是身体不太好。 遇上孙匿突然冒出来,她有些恍惚,似乎还没想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姨娘!” 宋婉晴一看她这个样子,不禁慌了起来。 孙尚书的女儿和孙匿的女儿,可是天差地别。 一个是尚书府的千金小姐,一个尚书府下人的女儿,说到底还是一个奴婢,上不得台面。 她怎么甘心? “姨娘,你快拿出证据啊!”她急得快哭了,没忍住推了柳氏一把! 柳氏身体是真的不好,尤其是在这样的大太阳底下,整个人都是摇摇欲坠,身上冒着冷汗,心里却一片拔凉。 她几乎有些机械地道,“孙匿,你想要替孙尚书顶包,也不做好功课!孙尚书大腿上,有一块青色的痣,我晴儿也有!你要说晴儿是你的女儿,那现在就把裤子卷起来,也让大家看看你有还是没有!” 她虽然虚弱,但这反击却无比凌厉,仿佛回光返照! 孙匿憋得说不出话来。 谁也没想到柳氏还有这一招。 只听“啪”一声,孙老夫人又是一个耳光甩在了孙尚书脸上,“孙恒,你这个王八蛋!” 四周一片哗然。 “看样子,这个宋婉晴真是孙尚书的女儿。他腿上肯定有青色的痣,不然的话,孙老夫人不会又给他一巴掌!就不知道此事如何收场。” 孙尚书脸上难看至极。 他也没想到,柳氏大庭广众之下,居然说出这种私密的事情,正想着怎么反驳,只听人群中传来一句,“孙尚书,想要证明你的清白还不简单!你把裤子脱了嘛,让大家看看你腿上到底有没有柳氏说得那颗痣!” 沈玉猛地一笑,“这白七也有点意思。” 她让他下去加把火,没想到这火这么猛。 让当朝礼部尚书脱了裤子,往后脸还望哪儿搁?下面那些人,谁还听他颐指气使啊! 霎时,四下皆是笑,“是啊孙尚书,想证明清白很简单啊,只要对比一下那颗痣。” 孙尚书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这事儿躲不过去,只得看向柳氏,“你想如何?” “我的天,居然承认了!” 四周一片唏嘘声,有人冷笑,“不承认能行吗,你看柳氏那个样子,说不定还捏着孙尚书什么把柄呢,要是一股脑儿全倒出来,那才叫好看。” 孙尚书一听这个声音,眉心紧皱。 他不由抬头循声看过去,却发现那边熙熙攘攘众生相,一时间竟是难以分辨到底是谁在说话。 再一看自己看过去之后,那些人也下意识往身后一扫,便明白那兴风作浪之人已经走了! 他气得双拳紧握,只听柳氏道:“我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是希望孙尚书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让晴儿认祖归宗,以尚书府大小姐的身份,风光出嫁!” 她说着,抬头看向孙尚书,“孙尚书,我快要死了,往后如何我也看不到。我要你对天发誓,以后会对晴儿好,绝不委屈她!” “宋婉晴果真是她亲生的啊,亲生的和买来的,就是不一样。”沈玉看着她,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尚未回神便被人一拉,跌坐在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中。 第281章 男人的拥抱冲散了心头一丝丝不适,沈玉也不害羞,便顺势在他怀里找了个窝,像只猫儿一样安稳靠着,问,“腿疼不疼?” “不疼。” 只是麻木没感觉了,再也体会不到心爱之人坐在怀里是什么感觉。好在上半身还是正常的,可以让他拥抱她。 沈玉有些心疼,轻声道,“我会治好你的。” “我相信。” 其实,沈玉今早施针的时候,蛊虫又动了。 虽然不明显,却也证明她找到了方向。 沈玉缓缓深呼吸,道,“我最近,要在青柳巷住一段时间,雪叟教我鬼门十三针,不能被人打扰......可能,不能时常陪着你了。” 她得尽快试药,耽搁不得了。 侯府不适合,只能去青柳巷。 男人轻轻点头,“我会去看你。但青柳巷不安全......” 沈玉打断了他,“云枭哥哥要相信雪叟的武功和毒术。” 战云枭还想说什么,抬眼却迎上那小丫头撒娇的眼神,只得道,“那让白七寸步不离跟着你。” 沈玉点点头,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短暂的插曲过去,下方传来孙老夫人怒极的声音,“你想都不要想!想进我孙家的大门,也不看看你配吗!” 沈玉看向她,见她面色铁青,怒发冲冠,明显已经被冲昏了头脑。 “我是不配。” 柳氏难得变得刚强,她朝着孙老夫人眯了眯眼,而后看向孙尚书,“所以我也没说我要进尚书府。我既然已经嫁给了沈侯爷,便是死也会死在沈家。但晴儿是孙家的血脉,她留在沈家不合适。” 这话听起来没太大问题,却让孙尚书浑身一抖。 柳氏留在沈家,意味着留在沈玉身边。 一旦他做不到她的条件,委屈了宋婉晴,她就可能把他和三皇子那些事情捅出去! 到时候...... 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他和三皇子接下来要找的人,柳氏也还没给线索...... 两害相衡取其轻,他只能扭头看向孙老夫人,“夫人,我们先进屋说!” 说着,不由分说把孙老夫人拉进了大门,孙老夫人挣扎不休,“孙恒!你放肆!你再不放开我,我进宫告诉皇兄......” “夫人!” 孙恒把人扯到里面,面色沉了下去,“夫人!你冷静一点!那柳氏,捏着我孙家与三皇子的把柄!” “我管你们什么把柄!” 孙老夫人气得脸红脖子粗,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对他又抓又打,“你们自己做的孽,你们自己想着解决!想要外面那两个玩意儿进门,想都不要想!有我没她们!” 她是真的被气得狠了。 原以为真的只是认个义女,没想到这背后还藏着脏事儿,试图在她面前蒙混过关,把她当个傻子耍着玩! 她盯着孙尚书,眼珠子颤抖,“孙恒,这件事情没得商量,把那女的赶出去什么后果,你自己做的孽,你自己承担!” 说完,扭身便走。 孙尚书急了,一把拽住她,脱口而出,“夫人!便是我孙家被诛九族,连累到了孩子们,你也不在意吗!” “你说什么?” 这下子,轮到孙老夫人愣住了。 她扭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孙尚书,“把一个下三滥赶出去,要连累孙家灭九族?!” 第282章 孙尚书朝着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远处,沈玉歪头看着那院中的情形,微微眯眼,“你说,孙尚书跪在地上这会儿,在跟孙夫人说什么?” 战云枭闻言,侧目看向她,“玉儿觉得呢?” “柳氏捏着的把柄。” 沈玉收回目光,看向楼下的柳氏,“我怀疑,柳氏进京本身便不简单。如果宋婉晴是孙尚书的女儿,她进京只需要去找孙尚书,为何要买下我来绑架我爹,非要做那沈侯府的妾呢?” “尤其最近,我观察柳氏的反应,她有种莫名的悲戚在身上,好像是对命运绝望了。可实际上,作为一个柳家村的烟花女,她能成为侯府的妾,在韶华苑住了那么久,已经是从地狱上了天堂,一般人都应该满足。” “可是她不一样。” “她给我的感觉,就仿佛这些年住在韶华苑也很难过,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风光。” “可我我爹和我娘都是很好的人,这些年也从未亏待她。那是什么让她在心里藏了那么多苦水呢?” 沈玉的心情,其实也是复杂的。 毕竟,她曾真情实意的,将下面这个女人当成是亲生的母亲。 如今撕破脸,看她这样挣扎,她心里也说不上来什么滋味,总之并没有多么畅快。 耳边男人闻言若有所思,道,“照你这么说,柳氏去沈家,应该便是孙尚书的手笔。她和孙尚书这些年来,应该一直保持着一种秘密联系,她就像是孙尚书伸进沈家的一只触手......” “若真的像你担心的那样,那从柳氏进京,三皇子和孙尚书便已经算计沈家了!” 算计沈家,也便是算计战家! 那就可以解释,柳氏和宋婉晴为什么撮合她和三皇子,为什么怂恿沈玉撕毁和战家的婚书了! 这原本,便是孙尚书和三皇子的目的! 沈玉眼底渗出一抹寒意,“看来,柳氏的事情,得好好查查了。” “这件事情,我去。” 战云枭自告奋勇,“最近你要收敛一下,他们肯定盯上你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 他把人抱得紧紧的,生怕她会没了。 沈玉理解他的心情,微笑点头,但心里却不这么想。 怎么能呢? 前世她便对不起他,这一次她必定要和他同舟共济,一起面对。 两人说话的空挡,孙老夫人脸色铁青地跟着孙尚书出来,沉沉看向了柳氏:“你想要让她进府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四下哗然! “我的天,孙老夫人居然答应了,这柳氏怕不是捏着孙尚书什么把柄,了不得啊!” 再看孙尚书,便见他半边脸肿的猪蹄子似的,显然是被打的! 但无论如何,孙老夫人都被他说服了。 越是这样,越证明柳氏背后的事情不简单。 柳氏闻言稍微松了口气,抬头看向孙老夫人,“什么条件?” 而宋婉晴已经面露喜色,脸上的兴奋掩饰不住,竟是身后撩了下自己的头发,仿佛连跪在那里都变得高贵了起来。 柳氏看着她高兴的样子,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只听孙老夫人道:“条件便是,你女儿想要荣华富贵,那你就得死!” 第283章 柳氏一个趔趄,眉心紧皱。 她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可却没准备好现在就去死。她不由得看向了宋婉晴。 宋婉晴正在眼巴巴看着她,眼睛里带着愁苦,但是更多的是希望。 她想成为尚书府千金小姐。 柳氏心里刺刺地疼,看了她一会儿之后,低头没说话。 她要好好想一想。 头顶,孙老夫人已经不耐烦,“柳氏,不要忘了,你总有一天会死。” 意思很明显。 她现在可以拿捏孙尚书。 但是,她能陪宋婉晴一辈子吗? 不能。 等她死了,宋婉晴的下场...... 柳氏心头咯噔一下,最后只得咬牙,抬头道,“你想让我怎么死?” “来人呐,柳氏算计当朝尚书,给他下药怀上子嗣威胁,其心可诛,将她拖下去,赏一丈红!” 孙老夫人在气头上,加上众目睽睽之下抹不下面子,更想要杀人灭口一举三得,当场便下了命令! 霎时,尚书府的侍卫扑向了柳氏。 “晴儿......” 柳氏扭头,最后看了眼宋婉晴,眼底浑浊的泪水夺眶而出,胸口的伤被撕裂,血又流了出来。 “姨娘!” 宋婉晴往前扑了两步,但很快便停下来,低下头不去看她。 柳氏看着她,一瞬间犹如被万箭穿心。 孙尚书见状,也稍稍松了口气。 宋婉晴拿捏住了,肉眼看得出来,她贪图富贵,不顾亲情。只要把她捧起来,往后还是一枚好棋子。又能换来柳氏一死,以绝后患,值了! 孙老夫人脸色却并不好看,她之所以妥协,无非就是担心自己的子孙被牵连,不得不答应把宋婉晴弄进府去! 可是,柳氏必须死! 她的眼中窜起一道狠辣。 以柳氏现在的身体,只需要几个板子下去,便会一命呜呼...... 夫妻两人刚放下心来,结果人群中传来清冷一声厉喝,“我看谁敢!” 女子嗓音不高,却有种金戈铁马般的肃杀,竟是压下了街头喧嚣,让四周一片死寂。 众人扭头看去,惊讶地张大眼睛,“沈三姑娘!” 她话音未落,身边那叫“七七”的丫鬟已经上前,一脚踹开了抓着柳氏的尚书府下人,把柳氏带到了沈玉面前。 孙尚书看着这一幕,瞳孔狠狠缩了缩! 电光石火之间,突然意识到,柳氏今天出现不正常! 原本,上次差人带话过去,三天之内给柳氏答复,认宋婉晴为义女!可是,这才过去半天,柳氏便急不可耐,哪怕是豁出去自己的性命,也要把宋婉晴送进尚书府! 为什么?! 除了沈玉从中捣鬼,他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孙老夫人更是眉心紧皱,她早听说沈家三姑娘性情大变如今像个刺猬一样,见谁扎谁。 可没想到今日一见,那一言一行一颦一笑竟是让她恍惚! 沈忠达! 不,比沈忠达身上的气势要凌厉很多,竟像是刀锋一样,有种无往不利的气势! 孙老夫人拧紧眉心,盯着她,“这是我孙家的事情,轮不到沈家来管!沈侯爷可真是教女有方,怎么会教出你这么个......” 本想着用自己公主的身份压她一头。 可谁知道,沈玉一声冷笑,缓缓举起了手上的剑! 第284章 “沈三姑娘手上,那是暝阳王的封疆剑!” 霎时,看热闹的人表情都变得肃穆起来。 这便是暝阳王的威仪。 即便是他没亲自来,只是一个信物,便足以震慑全场,让别人不敢造次。 孙老夫人的表情变得紧绷,凝重起来。 沈玉收起剑,这才微微一笑,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孙老夫人本事不大,积威倒是不小。动辄就扯上我父亲,也不见得有什么修养。且说话也不过脑子,那柳氏是我沈家的妾室,你想打就打,想杀就杀,谁给你的胆子!” 说到最后,竟是一声厉喝! 一瞬间,众人色变。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麻烦了!”看得懂的人都纷纷后撤,生怕自己被牵累。 孙老夫人也没想到,沈玉会凌厉致此,但她就连孙尚书都敢打,母老虎声名在外,又怎会给沈玉一个小丫头低头? 闻言,不禁拿出二公主的威严,道,“我是当朝公主,处理一个水性杨花的妾室,还是......” “妾那是侯府的妾,不是你孙家的妾!”沈玉截断了她,“便是皇上,也不会管臣子管到人家的后宅来!况且,柳氏只是睡了你男人而已,又没有危害家国天下,我大齐哪一条律法规定了她要活生生打死?” 说着,一声冷笑,“倒是民间约定俗成,男女通奸,可是要浸猪笼的。” “便不知道,孙老夫人舍不舍得你的丈夫!” “......” 四周鸦雀无声,看客们都目瞪口呆地盯着沈玉。 孙尚书是先帝时一步步摸爬滚打上来的臣,如今已是吏部尚书,又是二公主的驸马,这么多年来谁敢这么跟他说话? 再说二公主,飞扬跋扈人尽皆知,孙尚书的脸都敢打,今天却被一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怼得哑口无言。 这沈家和孙家,怕是要彻底撕破脸,面子功夫都不做了! 孙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几乎失了理智,“来人,把这个黄毛丫头给我抓起来!我倒要看看......” 尚书府的府兵冲了过来。 然而还没到沈玉跟前,前方花雨袭来,一片无声无息的光影扫过,十几个府兵便倒飞回去,撞在对面墙上滑落下来,再无声息。 从头到尾,没发出一丝丝声响。 就连空气仿佛都是凝滞的。 死寂的街道上,这才传来轮椅压轧地面的声音,缓慢、清晰,却又如同神邸降临,叫人心惊胆战。 众人扭头看去,随后轰然跪倒在地,“拜见暝阳王!” 街上黑压压一片,中间被让出的路上,战云枭滚着轮椅缓缓前行,却犹如神座降临。 直到轮椅停下来,才传来男人冷漠无情的铁血嗓音,“二公主如今这积威,赶得上老齐王了。” 短短一句,孙老夫人冷汗便落了下来。 面前的男人看似没有任何动作,但实际上这一眼看过来,身上那股无形的压迫死死缠上了她! 孙老夫人仿佛被一只巨手扼住了脖子,突然喘不上气来,张大嘴巴胸膛颤抖,一张脸逐渐苍白。 第285章 孙尚书回神大惊,慌忙跪地,“暝阳王息怒,莫要和后宅妇人一般见识!” 再这样下去,他丝毫不怀疑,战云枭会把孙老夫人活生生憋死! 最可怕的是,他只是威压。 并没有动手。 要真的死了,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多人作证,便是皇上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孙尚书冷汗直冒,无法理解战云枭的内力怎么会强横到了如此地步,竟可以隔空伤人! 可孙老夫人刚刚那么对沈玉,触及了他的底线,他怎么可能就这样善罢甘休? “后宅妇人?” 男人冷冷一笑,“尚书大人这话可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若她只是后宅妇人,那尚书大人脸上这伤,何人所为?” 孙尚书肿着半张脸,现在不得以跪在地上,一听这话显得更加狼狈,一时间憋得脸色涨红,仿佛一坨烂猪肝。 但却不得不妥协,道,“二公主无状,口不择言......但终究她也在后院呆的久了,不知这天高地厚。臣替她给王爷道歉了,还请王爷息怒。” 身后百姓唏嘘,“果然还是拳头好用啊,便是孙尚书也得服软。” 战云枭闻言,看了眼沈玉。 孙尚书没办法,只得咬牙对沈玉道:“沈三姑娘,麻烦你劝劝王爷,这事儿......是我和夫人不对。一会儿,柳氏你带走便是。” “孙尚书何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沈玉见状微微一笑,“是怕孙老夫人出了事儿,皇上震怒,查下来查出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吗?柳氏区区一个风尘女子,怎么就劳两位高高在上的人物拉下脸面,众目睽睽之下喊打喊杀了呢?可真是一点都不体面。” “想当年,柳氏找上我家大门的时候,我爹可是二话不说,就把人接回去了。” “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嘛!” 说着,看向孙老夫人,“孙老夫人也是奇怪,口口声声柳氏算计孙尚书,可据我所知,当年孙尚书去柳家村治理河道时,柳氏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还是村里出来的。” “而那时候,孙尚书已经是工部侍郎,柳氏算计他?如何算计的?凡事都要讲究证据。人柳氏算计我爹,来我家的时候就明明白白说了,给我爹下了药。可柳氏并没有说给孙尚书下药吧?” 这件事情,沈玉既然推波助澜,便有自己的目的。 又怎会只是带走柳氏那么简单? 孙尚书闻言瞳孔狠狠一缩,“沈三姑娘,你先让王爷放开夫人......” 那孙老夫人已经两腿打颤,软倒在地进气多出气少了。 沈玉却不以为然,“尚书大人可真会睁眼说瞎话,王爷在我这里,距离你家夫人三丈多远,他碰都没碰她,谈何放开?” “耀武扬威习惯了,被人落了面子便寻死觅活,尚书府的家风,可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动辄便骂她爹,便别怪她以牙还牙! 事已至此,孙尚书便知道,今日没法善了。 他只能看向沈玉,“那你想要如何?” 沈玉不松口,战云枭是不会放过孙老夫人的。 孙老夫人若是死了,皇上查下来,必定要被战云枭利用,万一查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第286章 现在是,他不想妥协也得妥协,哪怕是打肿了脸,也要先息事宁人。 沈玉看着他咬牙切齿却还不得隐忍的样子,突然想起宋婉晴之前那话,说她嫁给战云枭会守寡......多半,他们要对战云枭下手了。 沈玉想了想,道,“也简单。” “第一,当孙老夫人给我父亲道歉。” “......”孙尚书眉心紧皱,看了眼已经快要翻白眼的孙老夫人,道,“可以。” “第二,柳氏我带走。但如果她死了,算在孙家头上。”沈玉低头看了眼柳氏,喂给她一颗药吃,“如果她死了,我保证孙家必定要死一个人。这个人是谁,看我心情。” “这个不行!” 孙尚书当场摇头,“若是柳氏被你杀了......” 沈玉一笑,“若是被我杀了,你可以拿出我杀了她的证据。相反的,但如果是他杀,那便算在孙家头上。” 孙尚书眉心紧皱,似乎在想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沈玉知道这事儿他不会答应,于是退一步,道,“当然,我不会对你、你儿子,你孙子这些人动手。这一点,孙尚书请放心。” 有了前面的步步紧逼,现在后退一步,孙尚书就觉得好接受多了,赶紧点头,“可以。” 剩下的人,都没有孙老夫人重要! 沈玉达到目的,扫了眼那孙匿之后,笑着道,“我没有其他的要求了,让孙老夫人别装了,起来给我父亲道歉吧。” 孙老夫人气得想死,但是刚刚生死危机也让她无比后怕,生怕再来一次。 喘匀了气儿之后,只得沉着脸,道,“刚刚是我口不择言,还望沈侯爷莫要放在心上。” 沈玉冷冷一笑,这原本便不重要。 重要的是第二个条件。 她睨了眼对面那两人,没再管他们,而是看向了宋婉晴,“我现在应该叫你宋姑娘,还是孙姑娘?” 宋婉晴看着她和战云枭站在一起,又想到战云枭刚刚护着她的模样,心里嫉妒一股一股往上涌,脸色漆黑的盯着沈玉,最后咬牙道,“从今往后,我便是孙家大小姐,与你之间,再无任何关系。” “很好。” 沈玉看了眼柳氏,“那柳氏呢?” “她为你拼了命,你不打算好好照顾她吗?”沈玉紧盯着这个女人,此时此刻才发现她根本没有心,就是个自私自利的玩意儿。 宋婉晴看向柳氏,看了好一阵子,最后也只是垂眸道,“姨娘是沈家的妾,我是孙家的千金......从今往后,便......井水不犯河水!” “好一个井水不犯河水!” 沈玉眼中一寒,低头看向柳氏,“你怎么说?” 柳氏像是被人抽了魂儿,瘫坐在地上任由胸口的血渗出来,好久好久才回神,将嘴巴里那已经化了的药丸子吞下去,看向宋婉晴,涌出两行浑浊泪水,“晴儿,往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了。” 说完,竟是转身踉跄着,跌跌撞撞往沈家去。 她知道那是绝路。 却是如今唯一的去处。 泪水模糊了视线,恍恍惚惚竟是想起年少的时候,对心仪的少年天真的许诺,“等我娘攒够了银子,我们赎了身,便与你粗茶淡饭,一生白头!” 第287章 可惜后来,娘死了。 她拼命攒下的银子,也被妈妈桑夺走了,那天晚上被迫去见了京城来得达官贵人,说好只是唱曲儿,最后却被灌醉了酒,失了身,怀了孩子...... 从此这命运啊...... 她走着走着,一脑门栽倒在地,再也没爬起来。 沈玉看着她的背影眉心紧皱,示意白七,“送她回去。” 白七点点头,带着柳氏离开。 沈玉扭头,深深看了眼宋婉晴,什么也没说,之后推着战云枭离开。 人情冷暖,不过如此啊! 幸好,自己还有沈家,有眼前人。 等他们转身,四周便是一片骂声,“这个宋婉晴真的不是个东西啊!柳氏为了她,可是命都豁出去了!你听听她刚刚说得什么话?什么叫井水不犯河水? “和她比起来,沈三简直就是天上的神仙!” “是啊,以前大家都还说沈三不靠谱,可沈三要不是被他们下药祸害,还不知道是多么的耀眼!她给沈三姑娘舔鞋都不配!” “啊呸!” “还尚书府大小姐!”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 看客们嗤之以鼻,四下散了。 宋婉晴跪在地上,恨得发抖,感觉仿佛被全世界遗弃,最后只能死死抱住尚书府这颗大树,转身乖巧道:“女儿拜见父亲、母亲!” “谁是你母亲!” 孙老夫人今天受辱,又差点死掉,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尽了脸面,闻言当场一声冷笑,恨不得一脚踹她脸上,“往后这府上,有我没你!听到了吗!” “若敢在本公主跟前现,别怪本公主不客气!” 撂下一句话,转身愤然回屋。 宋婉晴被劈头盖脸一顿吼,羞臊难当,眼泪不禁落了下来,“父亲,母亲嫌弃我,你总不会也嫌弃我吧?你明明答应过我,要带我回尚书府的!” 孙尚书气得发抖,沉沉道,“你随我来。” 然后,便转身进了大门。 宋婉晴赶忙爬起来,跟着进去。 结果刚进门,便被孙尚书扭头,一个耳光狠狠甩在了她的脸上,“贱人!我是答应过你,三天之内认你当义女!可你呢!你带着柳氏,居然跑来威胁我!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他今天在孙老夫人、战云枭身上受的气,这会儿全都洒在了宋婉晴身上,不仅仅连着扇了她好几个巴掌,还踹了她两脚这才解气。 宋婉晴蜷缩在角落里浑身是伤,这才意识到还是在侯府过得滋润,可也已经没了回头路。 一股恨意不禁涌上心口。 都怪沈玉! 若不是她,自己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宋婉晴爬起来,指甲嵌入掌心,战战兢兢看向孙尚书,“父亲,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若是解气了,不妨听女儿说一句。女儿今日过来,也是逼不得已。因为,孙老夫人要对女儿下手了,女儿没办法才来的!” “你说什么?” 孙尚书转身,“谁要对你下手了?” “是母亲,孙老夫人。”宋婉晴哽咽了一下,“女儿也是意外得了消息,才不得已提前来的,若我与柳姨娘被孙老夫人派人杀害,那三皇子要找的人,便永远寻不到了!” 第288章 宋婉晴很聪明,一边装可怜一边威胁他,“那人只有柳姨娘认识,我也只是见过两面......” 孙尚书看着她,眼神复杂。 那就是意味着,柳氏可以联系到那个人,实在不行退而求其次,宋婉晴也可以帮忙找一找。若是这两人都死了,那他们谋划的事情,便没法弄下去了。 尤其是,战云枭的内力已经强悍到了如此可怕的程度,若不用非常手段,恐怕难以伤他分毫! 最后,沉沉道,“你说夫人要杀你,从哪儿听说的?” 宋婉晴道:“是莲芝听人说的,话是从夫人的丫鬟口中传出来的。” 说着,看了眼孙尚书。 见他似乎没生气,便小声挑拨道,“可是,无论怎么说,您才是一家之主,孙家的事情,都应该是您说了算......” 这话,简直说到了孙尚书的心坎儿上。 他深吸了口气,说,“你且起来吧,一会儿我叫人给你安排住处。既然住进来了,那便是孙家的小姐,爹不会亏待你的。” “多谢爹爹。” 宋婉晴心下一喜,便知道自己成功了。 等孙尚书走后,眼神阴沉地往侯府方向看了眼,“沈玉,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沈玉回去的路上,一直在琢磨宋婉晴那话,有些心事重重。 “云枭哥哥,你说,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对付我们?你今天展现出来的实力,应该让孙家、三皇子、甚至皇上都无比忌惮了。万一他们三方联合......” 男人抬头,看着她忧心忡忡的模样,“在担心我?”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仿佛前方腥风血雨都不重要了。 沈玉看着他表情有些无奈,“我是认真的。宋婉晴前几天说,如果我嫁给你,会守寡。这意味着,他们要对你下手了,而且已经想好了对策。” “我打算,回去马上审柳氏。” 沈玉等不了。 前世她被人算计,失去了一切,最重要的人。 这一次,她失去不起。 战云枭点点头,“审她也行。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也不要太担心。反倒是咱们的婚期将近,最近要准备很多东西,你我一起。” 沈玉却没太多时间,只得道,“我想要云枭哥哥给我准备。” 她俯身,贴在他耳边撒了个娇,“这么多年了,我都没能感受到云枭哥哥的爱意,所以婚前的东西,我想要云枭哥哥亲力亲为。” 男人被取悦,脸上顿时露出笑意,“好。” 那样宠溺的眼神,看得沈玉有些失神。 她没忍住,捧起他的脸,在他眼睛上轻轻吻了一下,说不出的珍重,“那我等着那一天。” 她和他,是要长长久久一辈子的。 不争朝夕。 眼下最重要的,是试毒。 得赶紧找出解决那蛊虫的办法,虽然雪叟施针会让他的内力更加强大、凝练.但是有一个副作用:长期积累下去,会撑爆上半身,最后还是一个死。 这是上次去找雪叟时她才知道的,却不敢告诉战云枭。 她要在危险来临之前,除掉那只蛊虫! 第289章 沈玉送战云枭回去,见他进门才走。 却不知,她刚走,男人便又出来,站在门口看着她消失在街角,这才自己摇着轮椅转身回去。 因着今天战云枭提亲,整个侯府都是喜气洋洋。没到晚上,顾氏便已经吩咐下去,让库房的人去采办各种大婚的东西,完全用不着沈玉来操心。 沈玉去了一趟安和苑,跟顾氏打过招呼之后,便匆匆去了西风院。 西风院门口,只有莲芝一个人守着,在看到她时低着头不敢看她。 白七跟着她进屋,道,“昏迷过去之后,就再也没醒来。也不知道是昨晚那一箭伤得太严重了,还是怎么回事......她的眼睛闭得死死的,看上去更像是不愿意醒来了。” 沈玉进屋,看向床上的柳氏。 她像是死了一样,胸膛的起伏几乎看不见,血迹渗透了衣服,透出一片暗红色。 沈玉看着她,心情复杂,“你去审一下那个莲芝我,我给她换药,一会儿过来。” “好。” 白七点头,出了门。 沈玉剪开柳氏身上的衣服,检查她的伤口,清理之后,抹上了止血愈合的药,重新包好。 再给她把脉,竟发现那脉率无序,脉形散乱,如屋漏残滴,良久一滴。 是典型的漏脉,代表脾胃、肾阳衰退,心神涣散,乃将死之兆! 可细查她身上的伤,却又没那么严重。 怪事儿。 沈玉深吸一口气,不由想到白七说的:柳氏恐怕是不想活了。 那便是伤了心。 只是她还有事情要问柳氏......沈玉想了想,拿出银针给她扎了三针,过了一刻钟之后,这才从屋里出来,看向院中。 院中,莲芝跪在地上,身子微微发抖。 白七扭头,道,“她什么都不肯说,就一直这样抖着。” 沈玉走过去,看低头看向莲芝,“柳氏快要死了,她已经没了活下去的心劲儿。等她一死,你猜猜你会是什么下场?” 她的嗓音听不出波澜,却带着一股子毫无感情的狠辣,令人心惊胆战。 莲芝浑身透凉,嘴唇颤抖。 抬头看她时,便见她好似说着昨天吃了什么饭,随口道,“你知道宴尺怎么死的吗?” 顿时,莲芝一个哆嗦,脸色煞白。 “看来你知道,”沈玉看着她,微微一笑,“你可以什么都不说,但我可以让你去陪他。” 莲芝瞪大眼睛,恐惧彻底撅住了她的心脏,她虽然没见过宴尺的死相,但是听三皇子那边的人说过,宴尺的四肢都被砍断,送到了三皇子府上去! 那样的结局,她不敢想象。 莲芝肝胆俱裂,回神当场哭出来,“三姑娘饶命,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 白七看着她的样子,直翻白眼。 看来还是沈玉这招好用。 敬酒不吃吃罚酒。 只是,沈三姑娘这变化,真是难以置信啊! 沈玉早就对这样的眼神习惯了,她伸手拉了个椅子在石桌边上坐下,看向地上抖成一团的人,“见过这个东西么?” 莲芝抬头,见她手上拿着一块木牌。 不等她说话,反倒是白七先惊了,“姑娘,这是你从哪里弄来的?属下见过!” 沈玉一愣,扭头看向他,“你见过?” 这木牌,是连翘给她的那一块。 第290章 白七脸色有些凝重,也很复杂。 踟蹰半晌,这才支支吾吾道,“姑娘还记得老太妃寿宴那日吧?你让我来拿婚书,我从那刺客腰间,便拽下这么个东西。后来给了王爷,但王爷也不认识,这些天也没查出个眉目来。” 沈玉看着他的样子,若有所思,“但是,这人究竟是谁,你有猜测的对吧?” 白七点头,“是战红绡。” 沈玉一笑,“我早知道是她,但是这个木牌......” 她看向莲芝,“它代表了什么?” 莲芝一眼一眼看着那木牌,心里害怕不敢说,可一看沈玉的眼神,觉得沈玉更可怕。 最后,只得道,“这个木牌,是天子教的教徽。” “天子教?” 沈玉凝眉。 前世她听说过这个东西,据说是一群前朝余孽凑在一起形成的组织,教规严密,神龙见首不见尾。 却不想,这一世居然这么早掺和了进来。 恍惚间,便听白七问道,“天子教是什么?” 莲芝张了张嘴,“奴婢不知,只是听过,好像是个杀手组织吧。” 沈玉回神,道,“没那么简单,他们是我们真正的敌人。” 白七一惊,“姑娘为何这么说?” 沈玉道,“战家和沈家祖父,跟着先皇推翻前朝打下江山,自然是将前朝那些权贵们得罪得死死地。如今这些人凑在一起,当然恨不得沈、战、元三家灭绝。” 白七倒吸一口凉气,“柳氏居然和前朝余孽有关系?她怎么敢的啊!” 惊诧之余,想到战红绡,不禁眉心紧皱。 她怎么会和前朝余孽搅在了一起? 沈玉看向莲芝,“柳氏和他们什么关系?昨天夜里,谁来找的柳氏?来干什么?” 她原本没那么着急的,想着放长线钓大鱼。 但是今早宋婉晴那些话,加上今天战云枭显露出来的实力容易叫人狗急跳墙,她没时间了。 现在,只能先查清楚宋婉晴那话背后,到底代表了什么。 莲芝知道的却是不多,道,“奴婢只知道,那个人来告诉柳姨娘和宋姑娘,说尚书府很快便会认宋姑娘当义女,让柳姨娘答应他们的条件。但条件是什么奴婢就不知道了,他们后来说话声音很低,奴婢没听到。” 沈玉闻言若有所思,“柳氏能做的事情,宋婉晴能做到吗?” 莲芝轻轻摇头,“奴婢不知。” 但见沈玉面色不善,又赶忙补充一句,“但是奴婢隐约听见,好像是孙尚书和三皇子让柳氏姨娘找一个什么人。” 什么人? 不用想,对付她和战云枭的人。 关键是,这个人是谁? 做什么的? “他们找这个人干什么?”沈玉想了想,追问。 莲芝摇头,“奴婢不知,但是人走了之后,宋姑娘就说暝阳王必死无疑,神仙都救不回来。想来,多半是对付暝阳王的吧。” 说着,赶忙抬头,道,“三姑娘,我可是什么都说了,求您大人大量,饶了奴婢一命吧!奴婢和柳姨娘一样,都是被逼的!都是被逼的啊!” 她说着,眼泪突然滚滚而下。 沈玉看了眼屋内,“被逼的?谁在逼迫她?” 第291章 莲芝趴在地上哭,“柳姨娘是被孙尚书逼的啊!她做的这一切,也都是迫不得已!姑娘,她也是个可怜人,你就救她一命吧。至于奴婢......” “三姑娘若是不肯放过,便给奴婢一个痛快吧!奴婢这些年,也不想活了!若不是胆小不敢自杀,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她突然泣不成声。 这样的表情,沈玉在柳氏脸上看到过。 柳氏年纪大了,还算隐忍。 但是莲芝就很崩溃,哭得毫无掩饰。 沈玉琢磨着柳氏未必能醒来,便叫莲芝继续说,“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或许我还能饶你一命,放你远走高飞。” “真的?” 莲芝猛地抬头,满脸泪痕地看向她,“三姑娘当真愿意放过奴婢?” 沈玉点头,“左右你也不过是个小喽啰而已,你先说。” 莲芝稍稍放松下来,这才道,“三姑娘也知道,奴婢是柳姨娘进府之后,以信不过大夫人为由,从外面买回来的。” “但这只是表面现象,实际上,奴婢是孙尚书亲自调教出来的。在他手上,奴婢这样的人很多,分散在各处。若非奴婢的家人都捏在孙家手上,奴婢也不会助纣为虐。” 这一点沈玉有印象。 前世她就知道,孙尚书和三皇子不仅笼络了江湖上很多人,还暗中培养了一批女间,送去各家当暗桩。 “说说柳氏吧。” 沈玉对她说的不是很感兴趣,“你对柳氏知道多少?” “奴婢只知道,柳姨娘年轻的时候,其实心里有人的。但是后来,永定河决堤,孙尚书去了柳家村治水......那时候,他还是工部侍郎吧......” “反正就是那一次,孙尚书看上了她,把她灌醉强要了她的身子,最后又拿宋姑娘当威胁,让她来侯府算计沈侯爷的。” 沈玉扭头看向屋里。 床上柳氏静静地躺着,像个死人一样,仿佛对外界的一切再也没有了半分兴趣。 她不想醒来。 这世间凶险,她也不过是别人手上的一颗棋,要么死,要么妥协。可她没办法选择死,因为她生了宋婉晴。 作为一个母亲,柳氏是合格的,拼尽全力的。 沈玉甚至一时间难以分辨这个人到底是好是坏......也许,人原本就不能用好坏来判断。好久她才回神,看向莲芝,“说说孙尚书和三皇子,最近在谋划什么?” 柳氏的事情,她顾不上了。 自己和她的命运诸多纠葛,原本就很复杂,走一步看一步,最重要的,还是要先弄清楚敌人的反击。 莲芝知道的却并不多,只是道,“奴婢只是听说,他们要找的人也和前朝有关,再就是想要您和暝阳王死,其他的奴婢真的不知情。” 沈玉点点头,也没再问什么,只是道,“你起来吧,照顾好柳氏。” 说完,带着白七离开西风院,道,“这事儿,你去跟你家王爷商量一下,前朝末乱象纷生,什么妖魔鬼怪都有。你问问他有没有什么线索,另外我要去见一见战红绡,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第292章 白七道,“上次你和她打赌之后,王爷就让她出去住了。她在南街有个小院子,人应该在那边,还没走。” 沈玉点点头,“行,你去吧。问清楚了下午到雪叟那儿找我,我去一趟安和苑。” “好。” 白七点头离开。 莲芝交代的事情,他也必须要马上告诉战云枭。 已经是午后了。 沈玉深吸一口气,感觉肚子有点饿。 到了安和苑便赶紧找吃的,“娘,你这里有什么能吃的,给我吃一口。” 不等顾氏说话,她已经抱着桌上的点心盒子狼吞虎咽,惹得顾氏不禁笑起来,“你这个孩子,慢点吃,又没人抢你的......绿萝啊,快给老三一口水喝。” 不等绿萝进来,沈馨已经亲自帮她倒一杯,“你怎么饿成这样了?中午没吃?” 还以为她和暝阳王一起,吃了呢。 沈玉吃是吃了,但是脑子里想事情多,就容易饿。而且中午吃到一半,为了救柳氏被打断了。 于是含糊解释了一下,这才道,“下午我还得去找师父练针法......那针法特别难,我后半年估计每个下午都得去了,有时候还回不来。” “如果哪天没回来,多半便是在师父那边住下了,娘和阿姐莫要担心。” 沈玉提前给两人打了个预防针。 顾氏闻言叹了口气,“你学医娘不拦着,可是雪叟那边有地方住吗?你一个小姑娘,住在那种地方,多受罪?” “也没关系嘛,大不了我买点好东西带过去。”沈玉糯糯赔笑,显得十分乖巧可信,“再说王爷叫白七跟着,肯定不会让我受罪的。” 顾氏想到战云枭,这才稍微放松下来,道,“那娘也帮你准备一点东西,下次白七过来的时候,给你送过去。” “谢谢娘。” 沈玉心里暖融融的,沈家人对她是真的好。 她也不在乎那些虚礼,把盒子里的点心一个接一个塞进嘴巴里,含糊道,“今天下午也要去师父那边,趁着还有点儿时间,有点事情找父亲......父亲在吗?” 她吃得满嘴巴都是点心碎屑,惹的顾氏不由失笑,“你爹在书房,你有事儿去说吧。” “谢谢娘。” 沈玉起来,拍怕沈馨的肩膀,“一会儿来给你易容。” 说完,一阵风似的走了。 沈馨失笑,“三妹妹这个样子,若是个儿郎,可真是迷死个人。也不知道她亲生的娘亲是个什么样的人,竟是传了这样洒脱的性子。” “说这个做什么,管她是什么样的人,都让玉儿流落在外......左右我们家长大的,往后便是我沈家的姑娘。”顾氏还不乐意了。 沈馨偷着笑,“娘都开始护犊子了。” 这边母女两人笑嘻嘻,尚书府的事儿还没传过来。 沈玉进了沈缙的房间,看着案边的人唤了一声,“爹爹。” 沈缙抬头放下手上的东西,惊讶道,“玉儿?你怎么来了?爹正在给你和云枭看黄历呢,八月十五虽然是个好日子,但也要选对时辰。” 沈玉一笑,“辛苦爹爹了。” 一边上前给他按着肩膀,一边道,“玉儿今天来找爹爹,是想问一下天子教的事情。” “天子教?你怎么知道这个东西?”沈缙一惊,扭头诧异地看向她。 第293章 别家姑娘待字闺中,关心的都是琴棋书画,刺绣女红。他家这个倒好,满世界喊打喊杀,怎么还扯上前朝的事儿了? 沈玉把这前前后后的事儿和都和他说了一遍,道,“就是想问问爹爹,最近朝堂上有没有什么风吹草动。天子教的人敢堂而皇之来瀛洲兴风作浪,肯定有人在前面打掩护,谋划着什么大事儿。” 沈缙闻言皱眉,想了想道,“还真有些动静。今天上午,钦天监来了人,说天降异象,有灾星降临,人间必将迎来大难。孙尚书还说,朝中有暝阳王这样的战将,无论什么事情,想必都会迎刃而解。” “当时觉得,只是拍马屁阴阳怪气。” “你这么一说,倒像是意有所指。” “那以爹爹的判断,接下来他们要做什么?”沈玉来,便是商量这事儿的。 沈缙凝眉道,“这天下大难,一为天灾,二为战争。这天灾,无非就是干旱、水患、瘟疫。至于战争......我北齐与南楚连年战争,在上次暝阳王大败楚国之后,这才稍微消停一些。” “只不过,如今暝阳王腿疾的事情,定已经传到了那边。南楚蠢蠢欲动也尚未可知,再加上西秦铁骑......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沈玉闻言心情复杂。 她想了想之后,道,“这事儿,我已经叫白七传话给王爷了,等有了消息我再来找爹爹一趟。今天审问了柳氏那事儿,才知道从一开始便是孙尚书的算计。” “只不过,那时候我刚刚出生,十几年前我们和孙家就有如此夙愿吗?毕竟,那时候三皇子太小了,无法谋事。” 沈玉原本想问,沈家、战家和孙家是不是祖上有仇,所以孙尚书才不遗余力算计沈家,不惜花费十几年埋下柳氏、她和宋婉晴三枚棋子。 却不想沈缙竟是摇头,道,“这件事情很是蹊跷,若那个莲芝没有说谎,我一时半会儿也不懂孙尚书的动机。毕竟那个时候,三皇子也才六七岁,皇上正值壮年,远不到夺嫡的程度。” “相反的,孙家和我沈家、战家曾经还是关系不错的。那孙尚书比我大了二十岁,当年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已经跟在云枭的爷爷身边随军,后来成了副将,与你祖父关系也不错。” 话到此处,不禁唏嘘,“却不想,十多年前他一把年纪,居然在柳家村强要了柳氏一个十几岁的黄花大闺女。真是人不可貌相。” 提到柳氏,沈缙也是一言难尽。 毕竟这么多年了。 沈玉闻言若有所思,“既然这样,那孙家和我们两家,最后怎么就撕破脸了呢?总不能说,只是因为他支持三皇子吧?” 沈缙轻轻摇头,“他支持三皇子也说得过去,毕竟静妃娘娘也是孙家的人,三皇子和孙家也是剪不断的关系,便是孙采薇不嫁给三皇子,孙家也很难撇清关系。” “除非他真的拿出什么大筹码,最后倒向二皇子或者四皇子,再把孙采薇嫁过去。否则的话,他还是三皇子一党。” 第294章 沈玉点点头,“说的也是,不到迫不得已,他应该不会选择重新站队。” 两人聊了一会儿,沈玉出了门。 要问的事情没问清楚,反倒让她感到更加困惑了。 她不明白,是什么让孙尚书那么早开始,就算计原本关系还很好的沈家和战家? 右眼皮一直跳着,跳得沈玉心烦意乱。 现在,只能等战云枭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传来。 可战云枭和她一样,纵然聪明绝顶,也难以看透他们还没出生之前的事情。 恐怕还得下大力气去查。 看着还有点时间,沈玉过去给沈馨易容。 事成之后,又吩咐人把消息传出去,一辆空马车大张旗鼓离开京城,等她去青柳巷的时候,沈馨病重,去乡下养着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 沈玉身边,莫名其妙就多了一个名叫“兰亭”、清雅俊秀的侍卫。 看上去,别提多玉树临风、惹人注目了。 但去青柳巷时,沈玉没带她。 她试药的事情,除了白七、雪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尤其是沈馨心软,若是知道了必定心痛。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只好瞒着。 连着好几天的晴天大太阳,把青柳巷的石板路晒得滚烫烫的。她过去的时候,雪叟和小石头正在晒草药。 小石子见她过来开心极了,“沈玉姐姐,你又来啦?” 沈玉伸手摸摸他的头,看向雪叟,“师父,我有事儿要跟你说。” “进来吧。” 雪叟看了她一眼,放下草药让小石子看着,举步进了屋。 沈玉跟着进去,合上门有些紧张地道,“师父,今早乔公公来侯府,说你被隋袖牵连,要进宫为皇后治病?” 雪叟微微一愣,却没太大反应。 只是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只不过施针这个事情,我不方便。便推荐了你去。很快,宫里应该会来人找你。” 沈玉迎上他的眼神,总感觉那眼中像是藏着一面海,刀山火海,尸骨无存的地狱之海。 她微微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回神,意识到了什么,“师父认识隋袖?隋袖是来帮你的?让我有机会进宫?你是在把我往前面推?” 她的语速很快,追着他转进隔间,“师父打算对元氏皇族下手了吗?” 雪叟停下来。 沈玉也猛然顿住了脚步,她有些紧张,但眼神却很无畏,转眼间便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雪叟看了她一会儿,道,“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冷静很多。” 沈玉:“......” 那是因为她早有准备,经历过了太多的事情,是时候该冷静了。 她缓缓深呼吸了一口气,问:“那师父的意思是?” 雪叟看向窗外,嗓音变得有些缥缈,“先不怎么样,我不过是给你铺路罢了。你是个女孩子,和男人不一样,很多事情办起来要难一些,除非你身上有着旁人、哪怕是男人都没有的能力,叫人不得不重视、敬畏、刮目相看。” “皇后康复的那一日,便是你名扬天下之时。” 沈玉跪地,“多谢师父!” 雪叟转身拉起她,“你我,不只是师徒。” 第295章 后面的话欲言又止,没再说出口。 沈玉感觉,他背后藏着的大事儿还没到告诉她的时候,大概是怕她乱了阵脚。 “先学针法吧。” 雪叟打开银针,走向对面的人偶,“不过你今天来行色匆匆,应该是有话要问我。” 沈玉点头,“师父料事如神,我今天的确心有困惑。” 把柳氏和孙尚书、天子教的事情跟雪叟说了一下,沈玉才问道,“我想听听师父的看法。以师父的年纪,又和元氏皇族有仇,那应该会看得比我父亲、战老王爷透彻一些。” 话说完,才发现雪叟定定地站在前头,整个人像是变成了一桩木雕,唯有枯瘦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他的手很特别,青筋鼓起,盘根错节,像是老树的枯枝一样,唯有指关节显得粗大,让他看上去仿佛从神话志怪本子里走出来的似的。 沈玉不由想到,他在改头换面,削去一身骨肉时,是怎样的锥心刺骨? 她心头微微抖了抖,鬼使神差上前一步,小心拉住了他的手。 雪叟比沈缙年纪大很多,应该算得上是爷爷了。 因此,便没了忌讳。 小姑娘柔软的小手,让雪叟一愣,他才缓缓回神,沉闷而压抑地呼吸了一口气,道:“沈家、战家、和孙家的事情,时机成熟了我会告诉你,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是你要记住一点,大齐有孙元两家没沈战两家,有沈战两家没有孙元两家!” “孙家看似不如沈战两家强,但是背后水深,远远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简单。孙尚书和孙家,不过是那海面上伸出来的冰山一角,海面下面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 “天子教,便是其中之一!” “天子教在前朝末年便有了,彼时姜氏皇族分崩离析,别说是大齐各地纷争不断,便是姜家内部也是分成了好几派。” “只不过,其余的都在明面上,也都在太祖皇帝登基之后,被消灭干净。唯独姜氏四皇子一族,销声匿迹。” “这便是后来的天子教?” “那他为什么可以逃脱呢?”沈玉第一次听说前朝的事情,感到震惊。 雪叟道,“因为,四皇子从小不受姜氏皇帝喜欢,被幽禁在佛子山的天子庙。而北齐太祖登基之后,叫人去剿四皇子,那四皇子却已经逃之夭夭,再无踪迹。 “后来,太子皇帝将佛子山改名成了九龙山,天子庙也因此被拆除。从此,便无人知道这天子教了。” “再加上,四皇子手上原本便无权,太祖皇帝登基之后又难免自傲,所以便纵虎归山......” 这件事情沈玉明白了过来,可是又有别的事情不明白了,“那既然这样的话,孙尚书是跟着战老将军征战的,理应杀过前朝不少人,和天子教是仇人才对,现在怎么又......” “利益使然罢了。” 雪叟眼底一片冷嘲,“再说谁又知道,孙尚书是不是原本就是天子教的人呢?” “......” 沈玉惊得瞪大眼睛,“那他是天子教的一枚棋?若这样的话,他为何支持三皇子?” “那不还是在帮元家守天下吗?” 电光石火之间,沈玉突然想到一件无比可怕的事情,“对了,静妃!” 第296章 “静妃娘娘虽然是孙家的女儿,可是却不是孙尚书的亲妹妹,而是旁支庶女!她的生父生母据说已经死了,后来才被孙家接回来,嫁给了皇上!” “如果,静妃娘娘的身世和那天子教有关系,那一切就都可以说得通了!” 沈玉心中震惊,所有的事情变得清明,道:“孙尚书扶着三皇子上位,便等于替天子教夺权!且那三皇子长得像静妃,和皇上并没有相似点,到底是不是皇上所生,谁知道呢?!” 沈玉说完,便见雪叟扭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道:“你果然比仲达还要聪明一些。” 沈玉心里被轻轻碰触了一下。 第一次,雪叟叫她祖父“仲达”,没有姓,只有名,神情充满怀念。 似是回忆起了故友。 “你......认识祖父?” 沈玉吞了吞口水,有种头顶阴云密布,仿佛陷入了一个深井漩涡的感觉。 在雪叟开口说话之前,她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尽管她不是沈家的女儿,但是,沈家、战家、一切,全都落在了她头上,她成这个漩涡的核心,所有的一切都绕着她转,真相也要围绕着她一点点掀开! 沈玉喉头滚了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便见雪叟轻轻点头,道:“总有一日,你会知道真相。” 什么的真相? 沈玉抬头看向他,却见他扭头看向了窗外,便知道他不会再说了。 听他又道,“天子教冒出来,也没什么稀奇的。那战红绡既然叫‘江公子’,便必定是姜家的后代。这个事情,我会与暝阳王说,免得你夹在中间,不好做人。” 沈玉回神道:“原本,我打算晚上去会一会她的。” 雪叟道:“你要想去,试试也可。” 沈玉点头,之后便开始练习针法,试毒。 雪叟在一边守着,时不时给她扎针缓解痛苦。 到了傍晚,门外传来白七的声音,“姑娘,属下回来了。” 沈玉从屋里狼狈走出,“王爷怎么说?” 白七见她脸色苍白无比,不禁大惊失色,“姑娘,你没事吧?” 沈玉摇摇头,“没有,王爷怎么说?” 白七上前扶住她,脸上满是担忧,“王爷说,天子教的事情,他最近正在查。但是没想到战红绡和这事儿有关系。” “另外就是,钦天监的人疑似三皇子一党,今天早上说是灾星降临,应该会往姑娘身上引,让你做好心理准备,但不要往心里去,这件事情王爷会处理。” “至于战红绡......” “他打算先留着一段时间,观察看看。既然有人把她送到王爷身边来,必定是有所谋划。” “姑娘也是知道的,王爷之所以留下她,主要是因为她的父兄为了救王爷而死。不过现在看来,那件事情恐怕领有猫腻,还的仔细去查一下。” “只是姑娘,你这身体......” 白七低头看着她,“我先扶着你躺下吧,这样下去不行。” 沈玉摆摆手,“没大碍,刚吃了解药,一会儿就会好很多,让我出去透透气。” 第297章 白七眼泪都快下来了,赶紧扶着她在院中石凳上坐下,叹了口气,“真的没办法让属下来试毒吗?我担心你这样下去,身体迟早要撑不住。” 沈玉轻轻摇头,“不行,光有血没用,得配合针法。且今日师父验血,发现那下蛊之人是个女人,女人的血和她最为贴合。找旁人我也不放心。” 一个不小心叫敌人乘虚而入,便会害了战云枭,到那时候才叫真正覆水难收。 “你也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沈玉虽然难受,但却并没有惧怕,她相信上天给与多少磨难,便会给多少启示。 小石头端来了清粥小菜,沈玉吃了一点,这才好了一些。 雪叟又给她施了针,见她脸色好看许多,安慰了一句,道:“最多一年,你若熬过去,往后便也是百毒不侵,上天不会只从你身上拿走东西。” “我明白的,师父。” 沈玉点点头,她总觉得,雪叟一言一行当中,总是透出一丝丝启示,牵引着她的心一点点走出前世的阴霾、仇恨,开始新的路。 她缓缓深吸了一口气,让傍晚的芳香充满胸腔,这才看着满天星子起身,道:“我去会会战红绡。” 那眼中,已经不见丝毫倦态。 重生这段时间,她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若不是前世撞南墙,又怎会有今日的她锋芒毕露,有那胆魄对抗朝野,更有野心谋那天下呢? 她感谢命运,醍醐灌顶,让她看清楚了真相,可看清楚了自己的路。 沈玉出门,看了眼远处的皇宫。 总有一日,她要让着元氏皇族灰飞烟灭,自己站在这权力的最巅峰! “七七,给我带路。” 回神之后,她看了眼白七。 白七总觉得,她是切切实实发生了蜕变,就像是那凤凰浴火一般,如今有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雄心。 一时间,竟是不自觉遵从她的命令,“姑娘随我来。” 沈玉点头,跟着他去了南街,在一家小院子门口停下来。 沈玉示意白七藏起来,这才敲响了门。 出来开门的,是个四十多所的老嬷嬷,面容有些刻薄。 在看到沈玉时,脸色更加难看,薄薄的嘴唇生硬挤出两个字:“找谁?” 沈玉总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带着一股压抑的敌意。 她若有所思,问了句,“战红绡在吗?” 那嬷嬷微微蹙眉,大概是想着要不要说。 但院中人听到动静,不等她开口说话,便已经气呼呼道:“沈玉,你把我和师兄害成这样,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沈玉推开嬷嬷,便见战红绡坐在桌边,正怒气冲冲盯着自己。 沈玉走了进去。 “我有事情跟你说,让她出去。” 她扫了眼那个嬷嬷,打量着战红绡,心下琢磨着:天子教谋算的事情,战红绡到底知道多少?她是主谋之一,还是一颗懵懂、尚未启用的棋子? 战红绡闻言一声冷笑,“沈玉,这里不是沈家,也不是暝阳王府,我凭什么听你的!” 第298章 沈玉倒也没太在乎她的态度,只把眼尾余光落在那嬷嬷脸上,却见嬷嬷眼中闪过一道细微的讳莫如深,便明白战红绡虽然知道一些事情,但肯定知道的没有那个嬷嬷多。 沈玉一笑,“你不愿意就算了。” 说完转身便走,大不了找个机会,抓了那个嬷嬷便是了。 谁料刚走两步,战红绡又不乐意了,一把扯住她,胸中闷怒压制不住,“沈玉!你给我站住!你想来就来,想走便走啊!” 沈玉顿住脚步,扭头看向她,“所以,你想如何?” “我有话要问你!” 战红绡气鼓鼓地说着,对那嬷嬷道,“你出去!” 那嬷嬷闻言,深深看了眼沈玉。 之后,退出了大门。 战红绡这才看向沈玉,眉心紧皱,“你来找我干什么?师兄都不让我见他了,我也离他远远地,你还不满意吗?” 沈玉看着她,见她确实没多少心机。 于是,坐下来道,“打赌的事情,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可怪不得我。事到如今,我就想问你一句,你还想不想见到你师兄?” “哼!” 战红绡气得鼓起腮帮子,“你会那么好心?再说我师兄一言九鼎,他都说出口的话,怎么可能会改变?你现在问这个话,是故意来羞辱我的吧!” “如果你跟着我,那不就能见到你师兄了吗?我很快便会嫁给他。只不过,你如果要跟着我的话,只能当我的下属。” 沈玉语速很慢,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脸上。 如果她知道自己的使命,必定会答应她。 只有有机会接近她和战云枭,她才能得手。 理应不会在乎身份。 但战红绡的反应比较奇怪,她先是一愣,最后竟是气得不行,“沈玉!你欺人太甚!我虽然想天天见到我师兄,但谁要当你的下属啊!” “你想都不要想!” 她几乎大吼了出来,“我才不会上你的当,让我跟着你,天天看你们给我秀恩爱!” “沈玉,你给我滚!” 她指着沈玉,脸都白了。 沈玉看着她一笑,仿佛没感觉到她的怒火,道:“夜黑风高,我一个人来,没有武功,你不想杀了我吗?你杀了我,就没人再能阻止你见他了。” 那嗓音带着一丝丝诱惑。 听得战红绡恍惚了一瞬,回神没好气道,“你以为我不想啊!” 战红绡气得发抖,“可你要是死了,师兄也活不下去了。我只需要你讨厌他,让他失望,这样他的心才会在我身上。”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眼眶通红,有些要哭了的架势。 以为是个心机沉重的前朝公主,不想只是个单纯的小丫头。沈玉若有所思,想了想之后突然袭击,道:“上次,你去我家盗取婚书,谁让你去的?” “是安......” 突然之间又改口,闷声道:“我自己去的。” 沈玉却已经听出了端倪,笑着看向她,“是安王对吧?” “......” 战红绡隐瞒不过,嘟囔了一句,“你问这个干什么!那婚书不是被你藏得好好地吗!要不是安王叔说若不是那婚书,师兄也不是非你不可,我才不会去呢!” 第299章 沈玉突然就明白,那天为什么安王表现得那么与众不同了。 他在藏拙。 可惜过了。 沈玉眯了眯眼,“你有没有想过,婚书如果没了,沈家和战家就会撕破脸,沈家支持三皇子,战家支持太子,两家大战渔翁得利。” “若我不让师父去给战云枭缓解病情,他的内力很快就会消失,皇上便会趁机收回他的兵权,到时候等着他的,只有一个死?” “你想看他死吗?” 沈玉的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 “......” 战红绡猛地噎住,盯着她半晌之后,眼神闪烁道:“你胡说八道,哪有那么严重!” 但却明显有些后怕了。 “有没有那么严重,你自己好好想。”沈玉起身,“我言尽于此,剩下的事情便看战小郡主怎么做了。那是你的命运,我管不着。” 沈玉起身,举步出门, 战红绡回神追上去,到了门口拉住她,难堪问到,“师兄他......他怎么样了?” “你说的是哪方面?” 沈玉看向她时,她倏地收回了自己的爪子,“腿。” “很好。” 沈玉微微一笑,“我师父医术超绝,不出两年,他必定可以重新站起来。战小郡主不必担心。” 说完,不再停留直接离开。 战红绡盯着她的背影双拳紧握,一股心痛涌上来,让她身体微微颤抖,咬牙切齿,“要不是怕师兄伤心,我可真想杀了她!” “王八蛋!她凭什么啊!” 战红绡气得泪珠子乱飞。 那嬷嬷上前来,敛眉劝说道:“郡主,奴其实有些想法。既然她说你可以给她当下属,你不妨答应她。那样,往后再见王爷,不也就不方便了吗?” “而且,你跟着她,有沈战两家的婚约在,你也更容易接近王爷。时间久了,说不定便会日久生情。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嬷嬷循循善诱,战红绡却气得要死,“你不会说话便把嘴巴闭上!我堂堂一个郡主,怎么可能给她当奴婢使唤!” “她在做梦!” 之后,屋里便安静了下来。 而那嬷嬷则道,“既然郡主不愿,那老奴告退。” 战红绡气得大喝一声,“都给我滚!” 说着,转身进屋“砰”一声甩上了门! 那声音,便连外面的沈玉都听到了。 大门外,角落里。 沈玉停下来,没再走。 白七有些懵,“姑娘,你还在等什么?” “等人出来。” 沈玉看着大门口那边,道:“从战红绡的反应来看,即便她是别人埋下的一枚棋子,多半也还没启用。而那个嬷嬷看似是在照顾侍奉她,实际上却也在监视她,引导她。” “战红绡可能只是一个幌子,那个嬷嬷才是关键。我猜她一会儿肯定会出来,要么去给安王通风报信,要么去见她的同党,我们一会儿跟上她。” 白七正想问她为何确定那个嬷嬷一定会出来,结果还没开口,便听那边“吱呀”一声,那嬷嬷走了出来,鬼鬼祟祟四下一扫之后,匆匆往巷子另一侧去。 第300章 “还真让姑娘说中了!” 白七无话可说,只得带着沈玉,两人一起追过去。 沈玉静下心来,努力感知那种在空中的感觉,颇为羡慕地道,“七七,你继续教我。” 白七扭头见她眼巴巴看着自己,不仅人畜无害,还有种可怜巴巴的模样,不禁有些无语,“姑娘现在不仅学会给王爷撒娇,还学会用这一招对付属下了。” 沈玉也不否认,“那你答不答应?” 白七汗颜,“就算是我答应,你也过了学的年纪,我们隐族的功法,都是从三岁开始练习的,那时候人心最纯净,也最容易感知驾驭天地间的力量。” “但姑娘已经十五了,有没有那个悟性,属下便不好说了。” “你教我,试试嘛。” 沈玉眨眨眼,“我说过的,我可以当你是我师父。” “姑娘倒是不耻下问,可属下却没这个胆子。”白七一笑,“我告诉你心法,你跟着试试。” 沈玉一乐,老老实实听。 转眼的功夫,到了安王府门外。 那嬷嬷来到了后门,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递给门卫。 白七带着沈玉藏在暗处,倒吸一口凉气,“那不就是天子教那个木牌吗?” “我的天,安王这些年藏得真够深的啊,居然和前朝余孽有关系!”说着看向沈玉,她倒是无比敏锐,敏锐到让人怀疑她换了个人。 沈玉已经被这样的眼神看习惯了。 她破罐破摔,也不管他怎么想自己,只管盯着眼前的事情,道,“我在这儿躲着,你藏匿功夫好,进去听听他们说什么。” 白七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脚下一点消失在了月色里,竟是毫无踪迹! 沈玉看得目瞪口呆,“这什么神奇的能力?”眼底不禁有些羡慕。 若她能学会,还愁这世上有什么事情做不成? 不过这也只能想想。 前世她就听说过,这是隐族的血脉天赋,外人是学不来了。 他们天生就有这个能力。 她叹了一声,换个舒服一些的姿势,靠着墙角坐下来,闭上眼睛进行短暂的休息。 不多时,那嬷嬷先出来了。 紧接着,白七上前来,低低道,“姑娘,我们回去吧。” 沈玉睁眼点头,两人到了安全处,白七才道,“那嬷嬷把你去找过战红绡,安王暗示战红绡偷婚书的事儿告诉了安王,安王让她暂时不要有任何动作,也别怂恿战红绡来找你当属下。” “他应该是感觉到了危险,想要藏一阵子了。这个安王,难怪能活到现在,可真是耐得住性子!”白七一阵唏嘘。 沈玉若有所思,道:“但他既然按捺得住,那就证明接下来三皇子孙尚书谋算的事情,和安王不在一条线。” “我们也可以暂时放下安王这边,只管盯着孙尚书和三皇子就行了。” 白七点点头,“真没想到,这安王府居然......” “我们去看看你家王爷吧。” 沈玉突然打断他,看了眼天上的月亮。 上弦月,还没完满,距离婚期四五十天,她的心却有些热切,明明白天刚刚见过,但晚上却还想看一眼。 白七有些惊讶,“可是已经快子时了。” 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这么过去合适吗?又一想上次她约王爷在燕春楼演那出戏,便很难不怀疑她在馋他家王爷的身子? 第301章 白七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古怪。 “没关系,我们过去吧。” 沈玉顾不上那些了,她心里的不安压不下去,根本没办法就这样回到侯府去。 白七细看她,才发现她眼中满是担忧,这明显是在害怕。 这种表情,他在自家王爷的眼睛里见得多了,次次都是担心沈玉出事儿。 头一次从沈玉脸上看到,觉得稀奇,又觉得难过。明明好好的一对儿人,愣是被人害到这种地步。 “唉!” 白七叹了一声,道,“那走吧。” 清冷月色里,沈玉跟着白七,来到了暝阳王府。 她前几次来暝阳王府都遇上了事儿,没细看,甚至连布局也没弄清楚。 但是这一次,跟在白七站在高处,却是将北边长公主的昭和苑、东边战云枭的凌烟阁,和旁边的拂云阙看了个清清楚楚。 府上还有其他的亭台楼阁,但都不比昭和苑恢宏奢华,也不比凌云阁霸气凌厉,更不比拂云阙出尘惬意。 幽微月色里,沈玉一眼就喜欢上了那拂云阙,问白七,“七七,那拂云阙住的何人?” 她对王府其实并不熟悉。 白七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怪异,道,“王爷说,心有佳人,如天光之明澈,若长风之洒脱。笑如群星荟萃,嗔若羞云挽月,举手投足皆有仙姿。这拂云阙,便是修给那人住的!” 他说了这么多,文绉绉的,把那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不说名讳却别有意味看着她,眼神难免揶揄,看得沈玉不由红了脸。 “咳,那佳人好福气。” 夜风袭来,脸上烫烫的,沈玉一声轻咳,为免尴尬挽了下头发。 白七见状别有深意地笑,“可惜啊,空置许久了,终于要迎来了它的主人。” 沈玉说不出话,随着他的力道落在院中,心头却有一股甜蜜情不自禁涌上心头。 这一次,她不会松开战云枭的手。 沈玉看了脖子上挂着的玉,那海一般的蔚蓝已经褪尽,只是散发出月色似的微光。 仿佛他高兴时看她的眼。 “谁?!” 屋里传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丝睡意。 但也绝对警觉,仿佛随时都可以扑杀的雄狮,危险却叫人着迷。 白七朝着里面,嗓音古怪地道:“王爷,沈三姑娘来看你了。” 屋里安静了一小会儿,随后传来男人一声低笑,“我们玉儿也学会深夜爬墙了。” 紧接着,门被打开了。 沈玉举步进屋,看向里侧的人,脸上微微发红,“你......睡了?” 床上活色生香,她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六月暑热盛,他身上只有一片薄薄的丝绸被子,若有若无,一眼看过去仿佛世间美好皆在眼前。 沈玉脸上发烫,目光却难以移开。 月色从明窗照进来,寸寸照亮他一头泼墨似的发,精致绝伦的深邃五官和蜜色的胸膛,从柔润的丝绸上滑过,露出半截笔直、健美的大长腿。 他微笑着,扭头看她,嗓音有一些懒散,“玉儿深更半夜来,倒是叫云枭哥哥有些意外。” 第302章 他一脸任君采撷的模样,看她的眼神更像是一种邀约。 沈玉的脸便一点点红成了虾子,复杂情绪作怪,亦是比之前多了几分放肆,眼神热切起来,道:“云枭哥哥不穿衣服便敢让玉儿进来,没听说玉儿不讲礼义廉耻,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她关了门,来到床边坐下。 细看他眉眼,竟有些着迷。 男人轻声地笑,“那你想做什么?” 那笑是低低从胸膛里发出来的,由内而外,磁性迷人。 沈玉禁不住撩拨,伸手牵住他的手,“有贼心没贼胆,还是得等大婚后。” 心却跳得越来越快,终怕再说下去擦枪走火,显得自己有些变态,只好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我就是来看看你,还有一点点事情,和你聊聊。” 战云枭点头,目光辗转落在小女人红透的俏脸上,往里面挪了一些,笑得意味深长,尾音撩人,“那躺着说,左右也没旁人。” 沈玉也不推辞,靠在了他身边。 心跳得很快,身体却有些疲累,道:“安王背后,是天子教。只是还未显山露水。云枭哥哥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三皇子与孙尚书多半不会再寻杀手之类对付你。” “但是我担心,他们用阴招。” “就比方这蛊虫。” 她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腿,眼睛里满是珍爱与愧疚,“我......有一点点害怕。” 男人伸手拥住她,正色道:“在害怕什么?有我。” “怕失去你。” 沈玉用脸贴着他的胸膛,心中所想没有保留,一颗炽热的心双手捧上,“我受人算计,已经失去了你很多年。人生苦短,少一年便是一年,我多希望我们可以安安稳稳,一辈子到老,再也不要分开。” 她转身,紧紧地抱住了他。 “钦天监那事儿,我总觉得不只是针对我的,毕竟我只是个女子,在这样的朝堂上微不足道。而你才是真正的威胁。” “云枭哥哥,你......” “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夜色渐浓,她抱着他,沉沉地睡了。 只是那担忧和叮嘱,却像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祈愿,经久不绝。 那人翻了个身,把身上的被子给她盖上,连人带着被子抱在怀中,对窗外:“天子教那边,可有消息?” 窗外是姜九的声音,“云州异变......” 沈玉折腾一天半夜,加上白天试过毒,到了安全的地方,睡得太沉,没听见。 耳边男人低低说了句,“不要跟她说......告诉沈家一声,便说人在我这,让他们不要担心。” 又道:“钦天监那边,是时候给他们一点教训了!” 之后,便是白七的应答声。 ...... 沈玉次日醒来,脸红心跳。 入眼一片阳光,竟是已经日上三竿了,而她趴在他身上,口水都流在了他胸膛,别提多尴尬了。 “咳咳,那个......” 红着脸赶忙爬起来,整理了下衣裳,显得手足无措。 男人眼底却像是盛满星光,笑起来倾世绝色,“在云枭哥哥身上,睡得可还舒坦?” 这话,这眼神,这笑,这语调,一下让空气都变得暧昧起来。 第303章 沈玉红着脸,眼神闪烁,“那个,挺、挺好的。” 男人看着她羞涩的样子,眼含微笑。 外面传来白七的声音,“姑娘,松露来找你了,说是宫里有人去了你家,大夫人让你赶紧回去。” 沈玉突然想到雪叟说给她铺路,让她进宫的事情,只得和战云枭告别,“那我先走了,你今天错过了早朝,要不要去看看?” “早朝有什么好去的,难得玉儿主动。”男人笑着,双手撑着身子起来一些,解下自己衣服上的一块黑色令牌递给她,“进宫带上这个,以防万一。” 沈玉没拒绝,点点头,“谢谢云枭哥哥。” “去吧。” 男人眉眼温柔,歪头打量着她。 这小姑娘一口一个“云枭哥哥”,叫得他一颗心都化了。 又一想婚期将近,不禁心如鼓擂。 沈玉看着他,其实也有些舍不得。 但时间不等人,她也只能告辞。 把令牌好生收起来之后,便带着白七匆匆离开了凌烟阁,直奔大门口去。 谁料走到一半,竟是遇上长公主从岔道口过来。 狭路相逢,沈玉只得上前福身道:“玉儿见过长公主,长公主万安。” 长公主上下打量着她,“沈三姑娘身上这衣服,可不怎么平整。” 沈玉哪里不知道她是在讽刺她深更半夜来找战云枭,弄成这般狼狈模样? 但重生一世,旁人的眼光她已经不在乎,她只想握住自己仅有的,于是淡淡回了句,“不平整便不平整吧,左右只是个遮掩,连皮囊都算不上......长公主若无事,玉儿便先告退了。” 说着,侧身从她身边离开。 她的衣衫虽不平整,可这洒脱的性子,却抚平了她灵魂的褶皱,叫人心生敬意。 长公主扭头看着她,鬼使神差叫了一声: “沈玉!” 沈玉扭头,看向长公主,“长公主还有话要说?” 长公主张了张嘴,最后冷哼一声,“进了宫就别逞强,那皇后娘娘的病可不是谁都能治好的,到时候万一出点岔子,你吃不了兜着走。” 沈玉眉梢一挑。 她这是在关心自己? 便见长公主眼神一闪,道,“本公主不是担心你,是担心你不知天高地厚,连累我儿子!” 沈玉一笑,“玉儿记住了。” 长公主一看她那张笑脸,不禁脸上一僵,正打算瞪眼,沈玉却已经转身,往大门口去了。 长公主心里有些不上不下,扭头问玉竹,“本公主刚刚,是不是对那丫头太过和蔼了?” 玉竹一笑,“外人不知,但奴婢却知道,公主的心从来都不硬。” “胡说八道!” 长公主却是大怒,甩袖离去。 心不硬么? 早死了! 沈玉出了门,对白七道,“长公主这一生,其实也挺苦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心里就算是委屈也没办法说,只能自己憋着假装不存在。” 白七闻言脸色古怪,“姑娘这自打燕南山后一觉醒来,倒是良善不少。” 换做以前的沈玉,是万万没有这般大度,能推己及人的。 沈玉白了他一眼,“你那什么眼神?我还就不能良善了?” 第304章 白七失笑,“属下只是觉得好奇,更不能理解,姑娘为何对三皇子一党了解那么多。难不成,之前你在三皇子身边,也是藏了一手?” 沈玉迎上他试探的眼神只能装傻,道,“那你以为我失忆了只剩下傻了啊?” 实际上,眼神却有些闪烁。 失忆之后,她被柳氏和宋婉晴欺骗,又被三皇子诱哄,是真的傻。 只是前世种种,也像是长公主心中那些不可言说一样,她亦无人诉说。 于是,话锋一转问松露,“宫里来的是谁?” “是曹公公。” 松露有些紧张地看向她,“姑娘,宫里让你去给皇后娘娘治病,该不会是个圈套吧?毕竟,你会医术这事儿,也才传出去没几天啊,皇后凤体矜贵,若是出了岔子,怕是要掉脑袋。” 沈玉听到“曹公公”三个字,不禁停下来,多看了松露几眼。 松露这丫头向来稳重妥帖,身上有种温婉的风情,很容易让人想到母性这个词儿。 那曹德成从小被母亲抛弃,一方面恨极了这样的女人,另一方面又渴望得到她们的温柔。矛盾心态之下,成了一个死变态。 前世,曹德成第一次见松露,便盯上了。 后来,更是三番四次暗示三皇子,只要把松露送到他床上来,一切都好说。 后来,松露死得那么惨...... 沈玉眨了下眼睛,瞳孔里沁出一丝丝血色,道,“松露啊,我最近喜欢紫色云锦,你去一趟云绣庄,帮我买点布匹带回来。” 说着,塞给了她一张银票。 松露不疑有他,点点头,“奴婢这就去。” 沈玉看着走向另一侧街道,没忍住又问了句,“今天曹德成来,可有盯着你看?” 松露闻言顿时有些难堪,道,“姑娘这么一说,我便想起来了。那个太监瞧奴婢的眼神,真真是恶心极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在跟大夫人说话,却一直盯着奴婢看。” “我知道了,去吧。” 沈玉拳头攥了攥,深呼吸。 松露懵了一瞬,歪头想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拿着银票走了。 等松露离开之后,沈玉眼睛里已经一片寒意,看得白七都有些发怵。 他不由问道:“姑娘支开她,便是怕她被曹公公盯上?” 他真的是越来越好奇了。 沈玉怎么什么人她都了解? 沈玉看了他一眼,倒也没隐瞒,道,“曹德成表面上圆滑谄媚,实际上却是个变态。他最喜欢的便是松露这一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让她不要知道这老杂种的龌龊心思为妙。” 白七津津有味看着她,“姑娘很了解曹德成?” 曹德成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暗地里那些事情,知道的人可不多。 毕竟面子上,曹德成代表了皇帝的颜面,不会做得太过分。所以在很多人眼中,他不过是个做事圆滑、周全,很会说话,深得皇上信任的太监总管而已。 可沈玉一个后宅小姑娘,都没见过他几次,便看透了他的龌龊心思。 她难道是先知吗? 第305章 但这样的问题,沈玉却不会回答他,只是道,“之前听三皇子说的,三皇子之前想把松露送给曹德成。” 白七半信半疑,却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了。 两人到了侯府,沈玉刚进门,便被沈馨拉着进去,“玉儿,你昨晚该不会和暝阳王,那啥了吧?白七半夜说你在王府,我们都惊呆了!” 那个眼神,别提多好奇多暧昧了! 沈玉汗颜,看了眼她抓着自己的手,“我说兰亭公子,你再这样拉着我,小心暝阳王知道了揍你!” 她眼神笑笑的,弄得沈馨一个大红脸。 之后赶紧松开她,跟白七道,“七七侍卫,你不要误会,我和你一样,都是姑娘的属下,往后还请多照应。” 白七知道她是沈馨,便回了一礼,“见过兰亭公子。” 沈馨一愣,正要说什么,身后便传来一道公鸭嗓,“沈三姑娘可算是回来了,叫杂家好等!” 扭头一看,正是曹德成。 沈玉掩了面上情绪,不咸不淡道,“见过曹公公,不知曹公公找我,所谓何事?” 曹德成上下打量她,眼神晦暗莫名,道:“杂家找你,是去给皇后娘娘看病的。只不过,不是你那个叫松露的丫鬟去找你了吗?怎么就三姑娘自己回来了?” 沈玉这一款,不是他的菜。 他也不敢动。 但是松露一个丫鬟...... 沈玉十指缓缓攥紧,但面上却波澜不惊,道,“皇后娘娘也让松露进宫去?” 曹德成一噎,“那倒是没有,只是杂家觉得,那个丫鬟有点意思,再说你进宫,不得有人跟着服侍么,这样也方便一些。” 沈玉却没理会他后半句,而是接着前半句道,“是很有意思,非常胆大,就在半月前,还一脚踹爆了一个登徒子的裤裆,把人丢进了茅坑里。” 曹德成脸上有些难堪。 一时间,他分辩不清楚沈玉说的是真的,还是看透了他的龌龊心思,在拐着弯儿骂他。 最后,干笑了一声,心虚道:“是吗,那的确很胆大。” 沈玉直接翻白眼。 曹德成四下扫了半天,没见到松露回来,只好言归正传,道,“那既然三姑娘回来了,便赶紧进宫吧,皇后娘娘和鬼医都在等着你。” “公公先回,我一会儿进宫去,手上的银针和药材都需要处理一下,需要点时间。”沈玉拒绝了和他一起进宫。 曹德成看了眼太阳,觉得时间也不早了,于是道,“那三姑娘后面来,杂家的确还有事情要忙,先回禀去了。” “公公请。” 沈玉象征性行了个礼。 曹德成一甩拂尘,离开了侯府。 沈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微微眯了眯眼之后,快步走向安和苑,问:“父亲早朝去了吧?” 沈馨点头,“一大早便走了,说是皇上最近心神不宁,钦天监有人兴风作浪。大哥又好些天没回来了了,皇上夜夜做噩梦,说有人要害他,大哥只能寸步不离的守着。” 沈玉闻言眉心紧皱。 孙尚书和三皇子这一招够毒。 第306章 而且,她还很担心沈辞。 一旦钦天监松口,说她是灾星。那沈辞这个灾星的哥哥,放在皇上身边必然也就不安全了。到时候,怕是沈辞要出事儿。 沈玉心事重重进了屋。 顾氏便迎了上来,道:“玉儿,衣服都给你准备好了,快换上,咱们进宫去。” 沈玉点点头,跟着进屋去梳洗换衣服,问顾氏,“娘,曹公公刚刚跟你怎么说的?” “倒是没说二皇子和孟贵妃的事情,只是说皇上下令,让你进宫帮着隋袖,给皇后娘娘施针。但是我不放心你,所以和你一起进宫。” 顾氏也换了衣服,只是肚子看起来很大了。 沈玉有些担心她,“阿娘身怀六甲......孟贵妃那边非去不可吗?要不算了吧,我替阿娘过去。” 万一进了宫,再有个好歹,她要自责死了。 毕竟,顾氏胎像不稳,全都是拜她前些日子燕南山作死那一趟折腾的,这才养了没几天。 顾氏闻言,却是叹了口气,“玉儿疼阿娘阿娘都明白,可是那孟贵妃深受宠爱,是你的长辈。不说别的,便只是这长幼关系,都会压着你一些。” “阿娘这几日吃了你的方子,舒服多了。走吧,我们一起进宫去。左右还在早朝时间,你爹还在金銮殿那边,料他们也不敢过于放肆。” 沈玉拗不过,便点点头。 一会儿收拾妥当之后,母女两人带着丫鬟绿萝、男扮女装的白七进了宫。 大门口有人接应,一切倒也顺利。 一转眼的功夫,便到了皇后的中宫凤栖宫。 盛夏时节,这里花团锦簇,绿树成荫,古色古香的恢宏宫殿掩映其间,看的沈玉有些恍惚,耳边仿佛传来宋婉晴得意洋洋的声音。 “如今我已经是当朝皇后,住进了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凤栖宫......想到当年我跪在妹妹面前,求着妹妹接我入侯府。” “一转眼,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没想到如今这凤栖宫竟成了我的寝殿。反倒是妹妹像个丧家犬一样,跪在我面前求我放了你的父兄亲人。” “可是斩草除根,你以为我会放过他们吗?” “咯咯咯——” 那笑声恍若隔世,却又好似从这林木之间、宫阙之间,四面八方传来,让沈玉不禁红了眼,攥紧了拳头。 而这凤栖宫换主子,便也是从这一年的秋天开始。 三皇子联合太医院,给皇后下毒,皇后慢性中毒多年,被人发现之后,静妃又怂恿宫里的丫鬟,栽赃给二哥沈洛。 这一招一举三得,不但扳倒了皇后,住进了凤栖宫,还把太子一党的沈洛从太医院挤出去,推着三皇子元宸逐渐成为众望所归。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沈家一点点衰微,不再被皇帝信任。 如今,元家的信任她是不需要了。 但是,这元氏皇族,有一个是一个,但凡敢算计她亲朋,她必定让他们血债血偿! 沈玉缓缓深呼吸,在凤栖宫的人出来之前,调整好了情绪,扭头扫了一眼静妃的凤仪宫那边。 她给皇后下毒,如今听说她和隋袖要施针,必定担心东窗事发前来试探。 第307章 今天,她就让她自食其果! 沈玉眯了眯眼,一股戾气涌上心头。 这时,皇后身边的一等宫女素心走了出来,盈盈福身,道,“奴婢见过侯夫人,沈三姑娘。二位里面请,皇后娘娘与鬼医等了好久了。” 因着沈家支持太子,也算是皇后一脉的人,因此素心说话格外客气。 “玉儿,我们走。” 顾氏伸手拉住她,温厚的手掌将沈玉唤回神。 她点了点头,随着顾氏进了门。 这是她第一次来皇后这里。 前世她很少进宫,偶尔来一次也是偷摸去见静妃,对凤栖宫这边却是不熟悉,只记得皇后苏落烟是个病秧子,多数时候都是躺在床上起不来,在宫里毫无存在感。 进屋一看才发现,那苏落烟虽然脸色憔悴气血衰微,但却面容恬静,看人的眼神也透出些许温婉,身上的的确确有种母仪天下的慈悲。 见了顾氏便笑,“劳烦夫人了,怀着身子还要走一遭。素心,快,请夫人坐下。” 都没等顾氏行礼,她便先开了口。 沈玉回神,难免多了几分敬重,规矩行礼道:“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嗯,多好一个小姑娘,真没想到啊,你竟是雪老的徒儿!” 苏落烟点头,看了眼下手窗边坐着的女人,道,“若不是鬼医引荐,还不知道你这么小,便学了如此精妙的针法。” “娘娘谬赞,玉儿只知皮毛,一切还得看鬼医。”说着,看向窗口那女子。 那女子年过四十竟是风韵犹存,举手投足之间透出一股极其随性洒脱的江湖儿女气,眉眼之间灵动凌厉,还带着一丝丝邪气。 看到她之后,便是一笑,“你就是雪老头的小徒弟?” 她虽然有些年纪了,但那嗓音却仍像是清脆的铃铛一样,不含任何杂质,却又难掩嚣张。可偏生这嚣张叫人心向往之,一点都不觉得反感,不知不觉便被她吸引。 沈玉拱手行礼,“见过鬼医。” 不难确定,隋袖是雪叟的人,虽然不知道两人具体什么关系,但是雪叟既然安排隋袖来给她铺路,那便一定是信得过的。 一番客套之后,皇后看向隋袖,道,“鬼医,现在沈三姑娘来了,便可以施针了吧?” 隋袖点点头,“请娘娘躺好。” 素心上前,赶忙扶着皇后躺好。 隋袖却看向沈玉,道,“娘娘病入脏腑,阴寒阳衰,我身上功力又是阴寒属性,所以要你来施针。鬼医十三针压邪脉,助阳气,滋阴血,会吗?” 沈玉点点头,“可以试试。” 皇后闻言大喜,“三姑娘真是叫本宫刮目相看,这么小的年纪,竟会如此玄妙的针法,本宫算是捡到宝了!” 沈玉正要说话,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声。 “姐姐病情如何了?听说今日请来了沈家三姑娘,倒是叫人惊奇。但皇上那边吩咐了,说虽然雪叟推荐了沈家三姑娘,但三姑娘毕竟年纪小......” 这声音便是化成灰,沈玉也是听得出来的。 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扭头看向门口。 第308章 便见一华服女子走了进来,脸上红光满面,光是气势就稳压了苏落烟一头,道:“皇上放心不下,便叫妹妹带了唐太医来,以防万一。” 说着,看了眼床上的苏落烟。 但很快,目光便转移到了沈玉身上,眼底窜起一道隐晦怒意。 沈玉迎上她的目光,一股戾气从心头骤然腾起,又在无形中压了下去,微微福身,道:“臣女见过静妃娘娘。” 说着,目光一瞬不瞬落在静妃脸上。 前世沈玉见过这个女人好几次。 次次都被她恩威并施连哄带吓,弄得她是又害怕她,又想要巴结她,最后把自己命都搭进去了,也不过是他们母子手上一枚棋。 如今仇人见面,自然是分外眼红。 只不过,她也已经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等抬头看她时,那一丝丝戾气已然消散无踪,叫人难以琢磨。 孙静怡初看她,感觉她似乎对自己有敌意。 但细看时,却发现她只是眉眼有些凌厉,似乎对谁都这样,眼底却是再也难以窥探分毫,恍若深不见底。 反倒是想到三皇子和孙尚书数次栽在她手上,自己心头的怒火先涌了上来。 她不禁想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于是话锋一转沉沉道:“只是,皇后病重多年,你一个黄毛丫头便敢来治,若是治坏了这后果你可能承担?” 沈玉眯了眯眼当场反击,“臣女进宫,乃是皇上请来的。至于治不治得好,那不是臣女能保证的。毕竟,也不是臣女毛遂自荐,拍胸脯保证一定可以治好对吧?” “静妃娘娘刚一进来,便给臣女一个下马威,倒是叫臣女不敢治了。” 说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嘴角一勾笑道,“便不知道,若是吓坏了臣女,不敢给皇后娘娘下针了,耽搁了皇后的病情,这后果又可是静妃娘娘能够承担?” 原本打算帮沈玉说话的皇后和顾氏听得目瞪口呆,再一看静妃,果然见她脸绿了! 这么多年仗着生了三皇子在宫里耀武扬威,又有协理六宫之权,谁敢这么跟她说话? 静妃心头腾起一股怒火。 她盯着沈玉看了好一阵子,这才冷哼一声,“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眼底杀意一闪而逝,竟是扭头低低对身侧的宫女说了句,“去,通知......” 她后半句嗓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到。 可她忽略了一点,三皇子元宸曾为了更好的控制沈玉,把唇语教给了她! 沈玉一看她这个嘴型,便明白了她说的话:去,通知太医院,若这边查出来中毒,便设法推到沈洛头上! 沈玉瞳孔一下缩了起来! 前世,便是查出皇后中毒,静妃联合唐太医、陈太医、王太医和路太医等人,栽赃给了沈洛,害得沈洛被打断脊骨,后面几年瘫痪在床,被人践踏! 这一次,她还敢故伎重演! 既然她这么着急,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臣女牙尖嘴利,倒也比不上静妃娘娘积威压人!” 第309章 一股戾气涌上心头,沈玉直起身子反唇相讥,直接道:“既然静妃娘娘怀疑臣女的医术,那今日臣女就让娘娘好好见识见识!” 就怕她要吃不了兜着走! 话音未落便给皇后探脉。 不等静妃反应过来,突然袭击,道:“皇后娘娘身中剧毒,下毒之人心狠手辣又擅长算计,已经给娘娘连续下药十多年......” 话锋一转直接看向静妃,道,“这些年,臣女听闻后宫由静妃娘娘与孟贵妃一同治理,难道没发现任何端倪吗?” 一下子,满屋死寂。 静妃脸色瞬间僵住。 她真的没想到,自己还没安排妥当,沈玉不仅查出了皇后中毒,还直接问到她头上来了! 可太医院那边安排需要时间...... 静妃难免有些担忧,一时间皱着眉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妥当,她不禁看了眼皇后。 还以为是皇后发现了端倪。 结果发现,皇后也一脸惊讶,明显不知道自己中毒,竟是沈玉突然袭击! 静妃凝眉,不禁想到三皇子前几次在宫外被她算计,一时间越发谨慎了些。 便是顾氏,也都捏了把汗,赶紧拉过沈玉,低低道:“玉儿,你的诊断......”不说真假,便是真的,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直接说出来啊! 这孩子,终究太过年轻! 沈玉低低在她耳边道,“娘,你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几人眉来眼去之间,皇后反应过来,再看静妃的眼神,便阴沉下来。 之后,看向隋袖,道:“鬼医,你一直没说本宫得了什么病,莫非真的是中了毒?” 隋袖虚虚看了眼沈玉,随后一笑,“我不说,原本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却不想这小丫头医术超群,只是探脉三分便看了出来,还问了出来。” 皇后闻言大怒,一下从床上起来,盯住静妃,“小姑娘虽然莽撞,但说的也没错!” “自打本宫病了之后,便是你与孟贵妃协理后宫!陛下每每夸你与孟贵妃治理有方,可就是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有人一直给本宫下毒,你们却毫无觉察!” “今日这事,必须给本宫一个交代!” 静妃被打个措手不及,脸色黑青一片。 她现在分不清楚究竟是皇后、隋袖和沈玉早就商量好了联合起来整她,还是沈玉兴风作浪,挑起了这件事情! 但无论如何,这事儿也都不能承认。 心思辗转之间,她脸上露出委屈之色,“姐姐倒是冤枉妹妹了!这么多年来,妹妹和孟姐姐治理后宫兢兢业业,姐妹们也都和谐相处,便陛下见了,也都要夸赞一声。” “再说,妹妹这些年在宫里,对谁不是客客气气忍让度日?便是前些日子,那萧才人欺负到头上,也没有与她一般计较!若这下毒之事妹妹知晓,又怎会坐视不理?” “可是这些年,别说是妹妹,便是孟贵妃也没发现有人给姐姐下药。这莫须有的事情,姐姐不能只听鬼医和沈三姑娘一面之词,便要问妹妹的罪。” 第310章 静妃说着,赶忙给窗外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的丫鬟去给孟贵妃传话。 她们两人联合,不怕压不住皇后。 皇后也不是傻子,当场大怒,“你是在怀疑陛下的决定?鬼医可是陛下请来的,沈三姑娘也是曹公公奉了陛下的命令,才从宫外请进来的!” “今日这事儿,若是不能查个清楚,本宫绝不善罢甘休!” 说着,竟是厉喝一声,“来人,请皇上过来!” “是!” 大丫鬟素心飞快跑了。 一下子,梧桐殿里剑拔弩张。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沈玉眼尾余光扫了眼窗外,突然看向静妃,脸上露出笑意,甚至有些无辜地道:“静妃娘娘也不必生气,人无完人,便是娘娘与孟贵妃竭尽全力,也未必面面俱到,少不了兴风作浪之人。” “皇上请臣女与鬼医进宫,主要目的是治好皇后娘娘。中宫有力,阴阳调和,前朝才能安稳,国运才能好。” “一会儿,皇上过来了,也只是查清楚是何人下毒而已,和娘娘与孟贵妃没关系......再说,那人敢谋害皇后娘娘,未必就不敢谋害贵妃娘娘和您,还是先把人找出来,永绝后患为好。” 静妃盯着她那张脸,气的简直想死。 可这话有一点毛病都没有,听上去还大义凛然的,叫她无法反驳。 一时间,她甚至都不明白沈玉为什么突然要说这话! 而这时,刚走到孟贵妃突然停下了脚步! 沈玉这话启迪了她,让原本打算进屋帮着静妃打压皇后,先扳倒大皇子元丰的她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她眼珠一转笑着走了进来,看向静妃道:“沈三姑娘说的没错,若真的有人敢给皇后姐姐下毒,那咱们可要小心。万一有一天,咱也中招了,可如何是好?” 静妃凝眉看向她,脸色难看至极。 什么意思? 这么多年以来,都是她和孟贵妃联合打压皇后,现在事情到了跟前她想抽身而退保持中立? 孟贵妃却像是没看到她的注视一样,脸上依旧挂着笑,干脆看向了别处。 沈玉见状,便知道下毒这事儿孟贵妃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静妃兴风作浪,自己却并没有脏了手。 那现在,便是落井下石最好的时机! 而她刚刚这这一番话声音不低,也是看到孟贵妃过来才说的,要的就是让孟贵妃生出私心,把静妃先孤立起来。 现在看来,她成功了。 沈玉嘴角一勾,看向静妃:“臣女觉得贵妃娘娘说得没错,静妃娘娘觉得呢?” 静妃双拳紧握,气的想死。 竟是盯着她,半天都没吱声。 但话说到这份儿,她要是不让查,那岂不就是等于下毒的人是她,她心虚了么! 最后,只得干巴巴一笑,掩饰过去道,“沈三姑娘说的也没错,那就查吧。” 但心里却已经有些慌了! 沈玉反击太快,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她毫无准备,今天恐怕一不小心便得栽跟头,于是只能给丫鬟若水一个眼神,示意她赶紧出去催一下太医院那边,好让他们有个准备。 第311章 若水也是心惊胆寒,赶忙找个借口,道:“娘娘,奴婢突然想起熬在锅子上的药忘了端下来,先回去一趟。” “那赶紧去吧。” 静妃象征性的说了句,这才扭头干巴巴朝着众人一笑,此地无银三百两道:“最近身子有些不爽利,宫里日日都在熬药,倒是叫大家见笑了。” 沈玉心下冷笑,当场道,“既然这样,不如叫鬼医给娘娘把把脉,看看到底怎么了?” 静妃脸上一僵,最后只好看向唐太医,“唐太医给本宫开了方子,便不劳鬼医了。” 沈玉接上她的话,道,“看来唐太医的医术深得静妃娘娘信任,应该比鬼医都要厉害。” 唐太医嘴角一抽,一时间不知道她这话几个意思,只觉得不像是恭维反倒像是讽刺。 不等他反应过来,沈玉便已经看向他,突然问道:“那唐太医以前给皇后娘娘把过脉吗?” 像是随口一问,但眼底却染上寒意。 这唐太医,便是给皇后下药之人! 前世,这老不死的信口雌黄,栽赃给了沈洛,把沈洛害得那么惨! 这一次,他还敢跟着静妃送上门来,就别怪她心狠手辣,直接送他上西天。 唐太医迎上她的眼神,脸色有些难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沈玉在有意针对他,却又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得罪的。 总不能说,他打算给沈洛栽赃这事儿,她能未卜先知吧? 唐太医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 但沈玉这个问题,依旧让他很难回答。 他想说没有,可是皇后只是中了毒,又不是傻子,他来没来过,皇后自然知道。 凤栖宫的人也都看见过。 于是,只得硬着头皮,道,“来过许多次,只是医术不精,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这样啊,那你的医术的确不精。” 沈玉闻言一声冷笑,嗓音凌厉起来,“既然医术不精,不在太医院苟着,还敢现到鬼医面前来,说什么我和鬼医一面之词,你能拿出两面之词吗?” 一面之词那话,是静妃说的。 沈玉却没直接怼静妃,毕竟她是皇帝的正妃。 只不过区区一个唐太医,她便不放在心上了, 怎么说,她都是侯府的小姐,虽说只是一个庶女,可是顾氏陪着她来了,这就证明在沈家她的身份和嫡女是没两样的。 沈侯府的千金,岂是他一个太医可以顶撞的? 何况唐太医本就是那下毒之人,也不清白。 唐太医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却不得不隐忍。 静妃气得脸色煞白,死死盯着沈玉,恨不能把她戳出两个窟窿来! 她借着唐太医往她脸上扇巴掌,谁给她的胆子? 正想着如何破局,便听皇后反应过来一声厉喝,“来人,把所有负责本宫膳食、衣物与妆容的人,全都给本宫带过来!我倒要看看,是谁在兴风作浪!” 门外几个太监走了出去。 静妃双拳紧握,脸上有点绷不住,于是也给自己的丫鬟使眼色,让他们去通知支持自己的人。 沈玉见状微微一笑。 她爹沈缙在朝堂上,孙尚书必定也在金銮殿那边,到时候全叫过来,那才叫热闹。 突然,顾氏轻轻拽了下她的袖子。 第312章 沈玉扭头,便见顾氏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己。 她俯首,低低在顾氏耳边低低说了几句什么。 顾氏闻言瞪大眼睛,下意识看了眼皇后和静妃,很多话也不好明说,只是忧心忡忡问了句,“有把握吗?” 沈玉轻轻一笑,“玉儿今天,原本就不是给皇后娘娘施针那么简单,此事我们若不先发制人,很快便会被栽赃给二哥。” 顾氏抬眸,见她眼底敛着一片寒光,便知道她必然掌握了什么证据。 一时间,再看静妃和唐太医,不禁攥了攥拳。 沈玉低低安慰她,“娘也不要担心,只管看戏便好,剩下的事情交给玉儿......莫要动了胎气。” 母女两人正说话时,外面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曹德成高喊道:“皇上驾到!” 所有人转身,纷纷行礼,“拜见皇上!” 沈玉也没例外,样子功夫做足,眼尾余光看皇帝,才发现他比上次见憔悴许多,顶着一对深深的黑眼圈,双眼布满红血丝,明显是没睡好,上火了。 又想到钦天监那事儿...... 皇帝就算真的担忧,恐怕也乐意借着钦天监这把火,除了她和战云枭。 一念及此,沈玉心下一声冷笑。 在皇帝的目光扫过她时,她已经收敛了心神,任凭皇帝盯了好几秒,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只好作罢。 随后进来的,便是大皇子元丰、沈缙、孙尚书。 元丰是皇后的子嗣,凤栖宫这边出事他过来理所当然。只不过他看上去面容谨慎,似乎对这事儿心里完全没谱。 至于沈缙,则是得知沈玉和顾氏进宫,才跟着过来的,一进门便用目光询问沈玉,见沈玉面容笃定,这才稍微放心一些。 唯有孙尚书,在看到沈玉时不由脸色难看,又一看静妃那个表情,难免忧心忡忡。 转眼的功夫,皇帝已经落座,目光沉沉扫过众人,“都起来吧。” 沈玉起身,这才看到沈辞站在门口,正用复杂探究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在问:三妹妹又搞幺蛾子了? 但那眼中却没有责备,反倒有一丝丝兴味。 沈玉朝着他微微一笑,倒也没说什么。 两人眉来眼去之间,皇帝已经发话,情绪不佳地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说病了吗?怎么突然扯到中毒?”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只是看了皇后一眼,但却没有多少关心,有的只是厌烦。 皇后没了支撑难免心下紧张,下意识看了眼沈玉和沈缙。 沈缙有点懵,事发突然他只能过来帮忙,但不知沈玉接下来打算如何。 皇后一时也看不出什么来,而沈玉年纪小,她也没多想,最后只得自己硬着头皮,道,“皇上,臣妾病了这么久,那不都是太医院这些人说的么!这么多年,后宫掌握在孟贵妃和静妃手上,臣妾不过是个摆设,还不是旁人想怎么说,便是怎么说!” 她的嗓音微微有些颤抖,脸色都白了几分,“直到今日,若不是鬼医与沈三姑娘把脉,臣妾都不知自己中了毒!” 第313章 “这事儿,还请陛下给替臣妾做主!” 说着眼泪落了下来。 她和皇帝之间,原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联姻才走到一起的。 皇帝原本就不喜欢她,生下大皇子元丰之后,她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皇帝别说来看望,便是每个月非来不可那两晚,也是能拖延多晚便是多晚,来了倒头就睡,权当她不存在。 如今她被人下毒,落到这地步,也是眼前人纵容宠妃的缘故。 一念及此,不由满心的委屈难过。 皇帝看她的样子就有些厌烦,但众目睽睽之下还得隐忍,倒是沈玉插了句嘴,“苏大将军镇守西关,若知道皇后娘娘被人下毒,不知要多心寒。” 她的嗓音不高,却一下子让气氛紧绷起来。 静妃猛然看向她,瞳孔狠狠缩了缩。 皇帝也深深皱眉,甚至没回答皇后的话便看向了沈玉,眼底杀意深深敛藏。 沈玉死猪不怕开水烫,左右都是敌人,谁还在乎谁想杀谁? 她心下冷笑一声,像是没看到皇帝的眼神,继续道,“皇后娘娘就是中了毒,如果陛下不相信,臣女和鬼医都能证明给皇上看!” 皇帝不由看向隋袖。 难不成说,苏落烟真的中毒了? 他虽然不喜欢苏落烟,可如果她真的中毒多年,这事儿传到她父兄耳中去,西边边境恐怕要出事儿! 隋袖理了理并不凌乱的衣袖,好整以暇道,“皇后娘娘的确是中毒,我没说,便是怕打草惊蛇。不想沈三姑娘小小年纪,把脉便发现了。” “事到如今,皇上还是好好查一查吧,毕竟敢给皇后下药的人,多半也有胆量给皇上下药。” 这话看似随口一说,却让皇帝面皮猛地一紧! 他蓦地,看向了静妃! 前阵子,三皇子勾结温四海一个可以伪造圣旨的人,又老早试图控制沈侯府,还和孙尚书纠缠不清...... 这狼子野心傻子也都能看出来。 而静妃,是三皇子的母妃。 她会干净吗? 他隔三差五宿在静妃寝宫,如今身体每况愈下,和静妃有没有关系? 皇帝本就多疑,这会儿更是草木皆兵。 静妃被他看得心虚,不禁变了脸色,辩解道,“皇上,这事儿......臣妾也是刚刚知晓。若姐姐真是中了毒,那此人藏的深,竟是瞒过了我和孟姐姐的眼,是要好好查一查。” 把自己摘干净的同时,还把孟贵妃拉下水。 孟贵妃却是一笑,道,“静妃妹妹可别扯上我,你我虽然协理六宫,但人人都知晓我与皇后娘娘水火不容,因此陛下下令,我管下位嫔妃,姐姐你负责这边。” 静妃霎时脸色变得难看。 皇帝听得心烦意乱,脸色又难看几分。 大皇子元丰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赶忙上前一步,跪地道:“父皇,儿臣建议封锁皇宫,彻查此事!鬼医说的没错,若此人真的胆敢给母后下毒,那必然也敢给父皇下毒!” 沈缙见状亦道,“大殿下说的有理,臣附议!” 只剩下孙尚书一人。 最后,不得不硬着头皮表态。 “臣附议。” 但是看沈玉的眼神,却恨不得将她戳两个窟窿出来。 第314章 沈玉微微一笑,仿佛没看到他的眼神,趁着所有人都没回过神,扭头突然问皇后,“皇后娘娘,敢问你病了多年,可有寻二哥看过?” “你是说沈洛沈太医?” 皇后一愣,一时间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沈玉点点头,“我二哥可有给你看过?” 皇后想了想,道,“沈太医未曾看过。前些日子,原本想叫沈太医过来,结果暝阳王重伤,沈太医过去守着,没办法只得托人请了鬼医过来。” 沈玉扭头,看向唐太医,“唐太医是太医院院正,可有安排我二哥给皇后娘娘抓药?” 唐太医被突然袭击,不明所以。 但眼下事关重大,他下意识就想撇清关系,道,“他负责的是丽妃与四殿下、还有陛下那边,又怎会给皇后娘娘开药?” “那就好。” 沈玉深深看了他一眼,微笑。 唐太医一僵,心下拿捏不准,下意识便看了眼静妃,却见静妃脸色难看,狠狠剜了一眼! 唐太医回神脸色难看,突然意识到自己堵死了自己的退路! 可话已经说出去,覆水难收! 一瞬间,脸色煞白冷汗冒出来。 静妃见状气得要死。 之前给皇后下药,原本就想着如果东窗事发,是栽赃给沈洛的。 可是现在皇后和唐太医都说沈洛从未参与这事儿,还怎么栽赃? 她可真是被唐太医蠢死! 一时间,不由又深深看了眼沈玉。 她提前问皇后和唐太医这些话,难道是早有防范? 可她才十五岁,刚刚及笄,没进宫几次,之前去的还是她的寝宫,每次都在巴结讨好她,她也一直在给她洗脑。 她怎么可能知道宫里这些事情?! 沈玉迎上她的眼神面不改色,反正她重生这事儿,旁人只能胡乱猜测,又没什么证据。 她虚虚扫过静妃和唐太医,看了眼皇帝,道,“给皇后娘娘下毒十余年,这人可真是深不可测,就不知道还有没有给别人下慢性毒?” 皇帝心下本就惊疑不安,闻言更是心头一颤! 他这几年身体也是每况愈下! 一念及此怒火涌了上来,直接看向门口的沈辞,沉沉道:“传令下去,封锁皇宫,查!” 苏落烟的死活他不在乎,可万一惹怒了苏将军......再说万一这人也给他下了毒呢? 皇帝生生一个激灵。 沈玉算准了他猜忌心重,闻言嘴角微微一勾,淡扫了眼静妃。 静妃双手绞着帕子,明显快撑不住了。 沈玉不由一笑。 这微妙表情落在沈辞眼中,他不由嘴角一抽,转身去配合搞事。 见沈辞离家,皇帝这才看向少隋袖,“鬼医,皇后娘娘中了何种毒药?又是何时被下的药?” 隋袖一笑,道,“这药说起来也有些意思,竟是九黎秘药四穗子!” “四穗子?” 皇帝闻言一愣,“这是什么药?” 其实可怕的不是药,而是“九黎秘药”四个字! 他脸上看似好奇,实则心里早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隋袖道,“四穗子,便是九黎迷雾深渊独有的几种毒草,全都是穗生花,四种毒草组合在一起配出的毒药,便叫四穗子。这种草药唯有迷雾深渊那种气候条件下才能生长出来,这下毒的人可不简单啊!” 沈玉闻言眉心紧皱。 战云枭的蛊虫,也来自九黎。 第315章 那这宫里,或者三皇子,或者孙尚书身边,必定有九黎来的人。 是宴尺? 还有另有其人? 看来,她得抽时间再去找一趟宴尺了。 只不过,隋袖这话必然会让皇帝心生猜忌,一会儿无论静妃推谁出来顶罪,最后肯定会让皇帝震怒,杀之后快。也会让皇帝更加怀疑静妃和三皇子一党的用心。 毕竟九黎在南楚,一般人进不去,也不会和九黎产生什么瓜葛。可现在,九黎的毒却进了北齐的皇宫,要说没人和南楚勾结,谁信? 和敌国勾结,得是多大的狼子野心? 皇帝不可能容忍。 沈玉不禁看了眼静妃,便见她的脸色果然苍白了几分。 大皇子元丰找到机会,道:“父皇,九黎地界毒虫横行,奇人异士多,且个个行事狠辣毫无章法。这些年来,外界皆传来深入九黎十死无生。可我们远在北齐,宫里却有人与九黎之人勾结,必定包藏祸心!” 说着,一掀衣摆当场跪下,“儿臣恳请父皇彻查!最好能将那与九黎勾结之人,一网打尽!” “嗯,是得查一查了。” 皇帝脸色难看至极。 南楚和北齐鏖战多年,若不是战云枭当年出征,说不定南楚都已经挥军北上,直逼瀛洲了。 皇帝恨南楚,比恨战云枭还要多。 和南楚勾结,罪不可赦! 皇帝扭头,“来人,突袭太医院,将负责给皇后诊断、开药的人全都带过来,严刑逼供!” 说着,直接吩咐下去,“这事儿,交给沈洛去负责!” 一直没说话琢磨着什么的孙尚书闻言大惊,赶忙道,“陛下不可!谁都知道,沈家支持大皇子,与三殿下水火不容!若是让沈二公子去查,恐怕会栽赃陷害啊!” “孙尚书,你空口白牙,便栽赃罪名于我儿,什么意思!” 沈缙大怒,两人吵了起来。 沈玉见状,道,“孙尚书说的也有道理,既然你有这个担心......” 孙尚书一愣,紧盯着她,不知道她又要做什么。 等回神时,沈玉已经扭头,朝着皇帝道,“皇上,臣女有个意见,还是让我二哥避嫌,让曹公公去查吧。曹公公是陛下身边的人,理应不偏不倚,尊重真相。” 说着,扭头看向唐太医,“唐院正,你说呢?” 唐太医猛地一僵,眯眼盯着她眼神复杂,嘴上含糊了一句,“曹公公乃陛下身边的人,理应最为合适......” 这话他也没法接。 可是,沈玉为什么让曹德成过去? 便是连沈缙都感到奇怪。 可众目睽睽之下,却也不好问,只能静观其变。 倒是皇帝思想片刻之后点点头,“沈三姑娘说的也对......” 还是自己的人更靠谱。 说着,朝着门外道,“曹德成,你去!” 曹德成在门口有些诧异地看了眼沈玉,却见沈玉朝着他一笑。他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去办这事儿了。 但走在路上的时候,不禁又想到了松露。 沈玉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目送他背影离开心下一声冷笑。让曹德成去,她不过是利用了他的小心思。 刚刚她这话,必定会让曹德成觉得她是想要巴结他的。那这样一来,让松露进宫陪他,便又可能了。曹德成当然会卖沈玉一个面子,把沈洛摘出来。 第316章 剩下的,那就只能是静妃和孟贵妃的人。 沈家和三皇子不对付,这事儿他不是不知道。 那这一巴掌该往谁的脸上扇,曹德成那么圆滑精明的人,肯定很清楚。 只可惜,他的聪明只是小聪明。 他若还敢惦记松露,别怪她连他一起收拾! 沈玉心下一声冷笑。 这时,沈辞已经回来了,进屋禀报:“回禀陛下,已经封锁宫禁,任何人不得离开。” 皇帝点点头,“你再去一趟御膳房,把负责皇后膳食的人带过来......” 说到一半,话锋一转,“不,全都带来,严审!” 他下意识摸了摸灼痛的眼睛。 这一两年,他自感身体也不太好,莫不是有人兴风作浪? 沈玉细细打量他这个表情,突然插了句嘴,“陛下,臣女看您龙体欠安,要不也给您把个脉?” 皇帝的毛病她心知肚明。 因为都是三皇子和静妃的把戏。 原本,因着雪叟的关系,再加上皇帝忌惮沈家和战家,她也乐得看皇帝被他儿子算计。但是现在,她想利用一下。 皇帝先是一愣,随后看了眼隋袖。 隋袖来之后,他忙于朝政没顾上想自己,也没让隋袖把过脉。再加上隋袖是苏将军千里迢迢托人给皇后请来的,他懒得关心皇后,也就没怎么把隋袖放在心上。 现在沈玉这么一提醒,突然感觉有这个必要。 但他不信任沈玉。 于是,看向隋袖,“那鬼医帮朕看看?” 隋袖闻言一笑,“好。” 皇帝把手递给她,同时眼尾余光却落在沈玉脸上,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可看了半天,却见沈玉面色坦然,眼神纯净,似乎完全没有算计心机,只是简单的问了他一句。 她会那么好心? 皇帝有些不解,却听隋袖道,“皇上这个身体......嗯,其实也不正常。但是这不像是药物所伤,反倒是长期用了什么影响睡眠和神志的东西。” 说着,问道,“不知陛下可有过在某个地方某个时候睡得特别香特别沉,又在其他时候辗转难眠,脑子里全是念头,怎么睡都睡不着只能干熬着的情况?” 沈玉闻言,微笑看向静妃。 静妃攥着手里的帕子,帕子上绣着的芍药已经皱成一团,隐隐有了汗渍潮意。 再看皇帝,他正低着头深深凝眉。 半晌,起身道,“你随朕来。” 说着,往空无一人的偏殿走去。 隋袖从沈玉身旁经过,嘴角轻轻勾了一下,沈玉垂眸微微一笑,两人擦肩而过。 隋袖是雪叟派来的人。 沈玉之所以敢这么做,便是确定她会配合自己。 皇帝带着隋袖进了偏殿,这才沉沉问道,“你说的症状,朕的确有。你且仔细说说,是什么造成了朕这种症状?” 隋袖道,“一般情况下,不是陛下在某个时间吃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吸入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比方说,有人在饭菜里下了可以让陛下镇定昏睡几个时辰,却伤及陛下心神的药。再比方说,熏香。如果某个地方点特殊的熏香,也会让陛下酣睡。” 第317章 “但这种酣睡并不是让陛下睡得香,而是一种中毒昏迷。在昏迷的过程中,毒性会损伤陛下的大脑、心神。等陛下醒来,毒性随着呼吸散掉,查不出来。” “可损伤已经留下了。” “这便也是陛下一旦离开这个环境,便越来越难以安眠的原因,因为中毒昏睡也会上瘾。” “......” 隋袖越多说一句,皇帝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到最后拳头攥紧,手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外面正殿当中。 皇帝不在,沈缙这才来得及和沈玉说上话,父女两人低低咬耳朵,“玉儿,你这是搞什么?” 沈玉凑近他耳边,轻声道,“静妃寝宫的熏香有问题。” 沈缙心头一惊,“你今天要对付静妃?” 沈玉缓缓深呼吸,嗓音有些发沉,“不是我要对付他们。而是再不下手,他们就要对我们下手了。皇后中毒请了隋袖前来,静妃那边肯定已经急了。” “他们肯定会防患于未然,想好皇后中毒这事儿暴露之后让谁去顶包,静妃不会放过二哥。” 沈缙闻言出了一身冷汗,“所以你才提前把你二哥摘了出去?打了唐院正一个措手不及?难怪静妃听了那话脸色那么难看!” “是这样的......” 父女两人说话间,皇帝已经面色阴沉地走了出来,深深看了眼静妃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孙尚书见沈玉父女两人咬耳朵,又见皇上这个反应,不禁心头咯噔一下,赶忙问道,“鬼医,陛下龙体如何?” 鬼医没说话,看向皇帝。 皇帝眼底晦涩一闪而逝,却没回答孙尚书的话,反而扭头看向皇后,“这些年,一般都是何人服侍你服药?” 孙尚书被晾在那儿,心里七上八下。 只得凑近静妃,“尾巴处理干净了吗?” 静妃脸色难看,但还是点点头,“陛下上次来已经是五天前的事儿了,那味道早散了。” “东西放好了吧?” 孙尚书又问。 静妃又点头,“那地方没人想得到。” 孙尚书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牺牲两个小喽啰了。 而这个时候,沈辞回来了! “皇上,御膳房的人都带来了,所有房间、食材、住处也都搜查过了!” 皇帝点点头,问,“可有搜出药?” 沈辞摇头,“御膳房应该是干净的,什么都没搜出来。” 皇帝眉心紧皱,想了想,道,“别处也搜一搜,皇宫内外,除了朕的御书房,一个地方都别放过。” 沈辞点头,转身出门。 沈玉抬脚绊了他一下! 沈辞没注意,差点一个趔趄绊倒在地,往前踉跄好几步,嘴角一抽扭头看向沈玉。 沈玉上前扶住他,抱怨道,“哥,你踩我裙角啦!” 沈辞:“......” 明明是她抬脚,绊得他! 这个女......男人? 沈辞眉心跳了跳,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道,“是大哥不小心,没踩坏吧?” 说着,低头看了眼她裙角。 “踩坏也没关系,反正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给我买新的!”沈玉撒了个娇,末尾突然压低声音,说了句,“凤仪宫窗口,有一盆细叶杜鹃,盆土里有药。” 第318章 沈辞蓦然瞪大眼睛,又缓缓压下震惊,笑了声,“你想要新裙子直说。” 说完,丢下沈玉出了门。 沈玉眨眨眼,扭头看向顾氏,“娘,大哥答应给我买新裙子。” 顾氏叹了一声,“你这孩子,皇上还在呢,别胡闹。” 沈玉吐吐舌,人畜无害。 静妃见状盯着她,道,“沈三姑娘倒是能屈能伸,头一次知道你们兄妹关系这么好。” 她有些不安,眼皮子一直跳。 可再三回想,也觉得沈玉不可能拿捏全局,毕竟她对宫里完全不熟悉。 沈玉闻言回了句,道,“静妃娘娘一颗心都在三殿下身上,理应知道臣女被三殿下下药,满世界追着三殿下疯跑,人人都知道臣女是个花痴是个傻子。” “这些年来,自然也愧对兄长。” “如今眼看要出嫁了,再不见缝插针和兄长说话,恐怕没多少机会了。” 这话说得冷淡,怼得静妃说不出话来。 倒是孟贵妃闻言一笑,道,“静妃姐姐还是先关心一下皇后娘娘中毒的事儿,毕竟如今沈三姑娘已经和三殿下无缘,你盯着她做什么?” 大皇子不得皇帝喜爱,三皇子风头正盛,孟贵妃才隐忍一些。但如今三皇子名誉扫地,她便也不介意趁机让二皇子出风头。 自然,和静妃相处的,便没那么融洽了。 静妃气得发抖,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三皇子最近连番被沈玉算计,一个跟头连着一个跟头的栽。今天就连大皇子都来了,三皇子却被下令在府上反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猜忌他了! 本来今天,她听闻沈玉进宫,是想找机会修理她的。 可谁知道,自己还没来得及动手,却被沈玉反将一军...... 之前三皇子说她像是变了个人时,静妃还不太相信。现在才感觉到这个小姑娘的可怕! 正想着如何反击孟贵妃,谁料刚出去没多久的沈辞居然匆匆进屋,直接一掀衣摆单膝跪地:“回禀陛下,发现一瓶熏香,臣看不出所以然来,但藏在花土里面着实可疑,臣便带了过来!” 静妃闻言顿时心头咯噔一下! 猛地扭头,却见沈辞手上,赫然躺着她埋在花盆中那只胭脂红瓷瓶! 静妃被打个措手不及,当场一个趔趄! 孟贵妃见状眼神一闪,上前假意扶了她一把,脸上却带着诧异,“静妃妹妹这是怎么了?” 她一打岔,顿时将皇帝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皇帝看了看沈辞上那瓷瓶,再看静妃煞白的脸色,瞳孔不禁狠狠跳了跳! 身在皇位这么久,察言观色他最拿手。 静妃这个反应...... 静妃本就心慌,见皇帝看过来更是冷汗直冒,含糊了孟贵妃一句,道,“只是近日有点中风,腿抽筋而已。” “那妹妹可要注意身体,万一像是皇后娘娘那样,一蹶不振可如何是好?” 孟贵妃娇笑。 硝烟无声起,虽有妃子笑,但帝王猜忌已经席卷全场,皇帝眼神又幽暗几分。 沈玉把众人的表情收在眼中,有些惊讶地道,“这种胭脂瓷最难上色,便是前些日子长公主殿下想要一个,也没能寻到......大哥,这东西你从哪儿找到的?” 第319章 沈辞嘴角轻轻一抽,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她这演戏的水准,可谓是出神入化。 正待说话,便听孟贵妃笑着插嘴,道:“是啊,这个可不好找,早年间本妃也想要一个,国库都没寻到,沈将军从哪儿找到的?” 说着,看向皇帝,“皇上,这种稀有的瓶子,恐怕是从外邦来的吧?” 大齐流行青花瓷,瓷器很少有艳丽的颜色,相反的只有南楚,才有这种五颜六色的瓷器。 可这些年北齐南楚水火不容,便是商贾也停了走动,又哪来南楚的胭脂瓷? 皇帝盯着沈辞手中那瓶子,脸色越来越难看,沉声道:“这东西从何而来?” 沈辞正色道:“回禀陛下,是从静妃娘娘凤仪宫窗口的细叶海棠盆土里找到的!” 静妃脸色煞白肝胆俱裂! 她的注意力还在给皇后下毒这事儿上,那是太医院的事情,和自己寝宫无关。 可谁知道,太医院那边还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是让沈辞从她的凤仪宫把她给皇帝下的熏香找了出来! 现在毫无防备,只能先矢口否认! 于是,不等皇帝说话,便开口反驳道:“你胡说八道,本宫寝宫怎么会藏着那种东西!” 说着,赶紧转身朝着皇帝跪下,喊得比窦娥还冤:“皇上明察,这事儿臣妾完全不知道啊!再说众所周知,沈家最近和我宸儿不对付,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栽赃陷害!” 可谁知,她这个反应,本就是在沈玉预料当中。 让沈辞先拿凤仪宫下手,为的就是让她没有防备,胡言乱语把自己套进去。 而沈辞天生聪慧,瀛洲有名。 从沈玉绊他那一脚开始,便明白了她的打算,因此早有防备,闻言直接冷笑一声,道:“贵妃娘娘说话还是要谨慎。能查出这个东西,还得多亏了娘娘养的那只黑猫。” 静妃一僵,扭头看向他。 他什么意思? 沈辞凉凉看了她一眼,眼中带了些许讽刺,道:“当时臣带人搜完凤仪宫原本打算走了,谁料惊了静妃娘娘爱不释手那只黑猫,黑猫从窗口跳出来,便打翻了那盆细叶海棠。” “人人都知道静妃娘娘偏爱细叶海棠,臣自然不敢损坏,便赶紧叫人扶起来种好。可谁知却从里面发现了这个东西。” “负责清查的人虽然是臣,但扶起这细叶海棠的人,却是齐公公。瓷瓶也是齐公公发现的,当时众目睽睽,起码有十几个人看到。” “现如今静妃娘娘开口便说臣栽赃陷害,是在心虚什么?” 静妃猛地一僵:怎么是齐公公? 皇帝一看她这个表情,脸色越发难看,“叫齐公公进来。” 片刻之后,齐公公进屋,跪地道,“回禀陛下,这瓷瓶的确是奴才发现的,奴才初衷也只是想把花儿挽救回来......毕竟,不小心打翻了屋里的花瓶,惊了黑猫是奴才的错。” “原本,还想着事情结束之后,去寻静妃娘娘道个歉。谁知却从盆土里面寻到了这个东西!” “你还有什么话说!”皇帝脸色黑青一片,死死盯着静妃。 第320章 静妃浑身一抖,不禁看了眼齐公公。 那齐公公,可是替皇上挡过剑的,跟着皇上快十年了,虽然资历比不上曹德成,但信任却一点不少。 现在,齐公公出来指认她,她还能怎么说? 最后,只得道,“皇上,臣妾也不知道宫里有这个东西啊,而且臣妾虽然爱花,但却不是那种花的人,又怎会知道盆土当中有这个啊!” 现在,只能牺牲掉那个花奴! 一念及此,静妃眼中窜起一道狠辣,但很快便泪流满面,委屈至极道:“还请皇上明察!” 孙尚书这才反应过来,赶忙上前跪地道:“皇上,静妃娘娘说得对!凤仪宫是有专门养花的人,娘娘不必亲力亲为啊!如今这盆土里面搜出东西,指不定是什么人想要栽赃陷害呢!” 沈玉等他们鬼哭狼嚎差不多了,轻笑一声,“孙尚书和静妃娘娘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什么意思? 孙尚书之前在沈玉面前吃亏太多次,如今一听她说话就本能地有种不祥之感,闻言顿时盯住她,恨不能将她戳出两窟窿。 沈玉却仿佛没看到他的眼神,笑道,“首先,我大哥说,他只是觉得蹊跷,才把这个瓶子送了过来。他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这瓶子看上去这么精致,也许里面装的只是胭脂水粉之类的,某个丫鬟藏来偷着抹的也不好说,只是无伤大雅的东西,娘娘这么害怕做什么?” “孙尚书和娘娘反应这么大,鬼哭狼嚎的,叫人不得不怀疑,两位是知道里面藏了什么东西的。既然这样,不如解释一下,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一下子,静妃和孙尚书僵住了! 他们都着了她的道儿! 再看皇帝,果然发现他脸色已经黑青一片,眼神如刀! 孙尚书冷汗直冒,张了张嘴无从解释,最后只得道,“臣也是关心则乱。” 静妃也只能道,“臣妾也是一时紧张,还以为沈将军想把给皇后娘娘下毒的事儿栽赃给臣妾,臣妾才口不择言。那瓶子臣妾没见过,只是听到凤仪宫三个字才反驳的,臣妾怎么可能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呢?” “不知道的话,那就查一查嘛。” 沈玉哼笑一声,看向皇帝,“皇上,要不,臣女和鬼医、唐太医三人一起查?也免得旁人说谁心下偏私。” 皇帝看向她,有种深深被她拿捏的不舒服。 可鬼医说了,他也是中毒! 总归还是自己小命儿重要,最后咬牙妥协,“鬼医去查!” 唐太医跟着静妃来的,他信不过。 沈玉是他想除掉的,而且他特别讨厌这个小姑娘,所以更加信不过。 唯有鬼医常年隐居闲云野鹤,虽然没有规矩,但也没有立场。 这般想着,便看向隋袖。 隋袖上前,从沈辞手中接过那瓶子,闻了闻,之后歪头看向静妃,也不说话只是笑。 静妃被她看得毛骨悚然,恨不得完了她一双眼珠子,但隋袖奉命查她,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道,“鬼医这么看着本妃干什么?” 第321章 隋袖嘴角一勾,道,“觉得静妃娘娘让人看不透。” 静妃猛地一僵。 不等回神,隋袖已经转身,看向皇帝,“香妃蛊。” 她只说了三个字! “砰”一声! 皇帝突然震怒,猛地将手边的东西扫了出去,溅了一地! 皇后被吓一跳,“香妃蛊是什么?” 她是一脸懵,还以为是给她下的药,结果皇帝震怒,竟是起身不由分说一脚揣在了静妃心窝,“毒妇!” 静妃都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踹到在地。 这还没完,皇帝还一把抓起那个瓷瓶子,狠狠砸在了她脸上,“朕以为在你凤仪宫能睡得安稳,你倒好!香妃蛊?与九黎邪祟勾结,给朕的熏香下毒!你还敢说你不知情?” “朕每次去,都是你亲自点的熏香,这味道,你以为朕闻不出来吗!” 劈头盖脸一顿骂之后,又连着一阵拳打脚踢! 静妃毫无还手之力,被逼迫到了角落里,抱头呜咽。 孙尚书浑身僵硬,看着这场面心头拔凉! 完了! 全完了! 继三皇子之后,静妃这边也出大事儿了! 三皇子一党...... 他皱了皱眉,看向静妃,“静妃娘娘,这事儿你如何解释?” 心念一转便已萌生退意,打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起码,今天这事儿,不能再牵连到尚书府了。 静妃被打得浑身疼,嘴角一片血迹,额头上血汩汩涌出来,睁眼看向孙尚书,绝望更甚! 原本,孙尚书该帮她的! 可是现在他却一副才知情的模样,明显是要舍弃她了! 静妃只觉得浑身拔凉! 原本想要的辩解之词,也因为皇帝这一番话,再无反驳的可能。 这熏香罕见,这么多年一直没人发觉,她早就放心了。可没想到来了一个隋袖和沈玉...... 再看这两人,静妃只觉得恨得发狂。 可事到如今也没办法,只能咬牙死死撑着。 皇帝发泄一通,呼哧呼哧喘气半天,这才缓缓平复下来,沉沉道:“静妃给朕下毒,其心可诛!即日起,软禁凤仪宫,没有朕的命令,哪里都不许去!协理六宫之责,暂时交给丽妃。等皇后痊愈之后,一并移交皇后!” 他坐下来,甚至没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 说完,便看向孙尚书,“你孙家,可真是教女有方!” 孙尚书脊背发麻,只能跪地,“是臣的错,请皇上恕罪。但熏香这事儿,臣是一点都不知情。” 静妃闻言双拳紧握。 可她不敢反驳。 一旦撕破脸,万一孙尚书彻底舍弃她和三皇子,那才是真正的绝路。 眼下只是软禁,总还有办法...... 正想着这个,冷不丁却见沈玉居高临下,竟是眼神冷漠地看着她,眼底微不可查一道讽刺。仿佛在看什么跳梁小丑! 静妃心头咯噔一下! 难不成说,今日一切都是沈玉算计...... 一个念头还没过去,便见曹公公进来,道:“皇上,太医院那边查清楚了!奴才带来了证人!” 说着,竟是看了静妃一眼。 先是一愣,随后又看了眼沈玉,心下恍然。 电光石火之间一阵后怕:幸亏自己没向着静妃和三皇子在太医院栽赃沈洛,不然的话,今日怕是要被牵累! 第322章 静妃看着曹公公双拳紧握,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因为曹公公带来的两个人,都是自己这边的。而且曹公公直说“证人”,是什么意思? 倒戈相向了? 这时,皇帝扭头看向曹公公,“你说他们是证人?” 因着刚刚静妃熏香下毒这事儿,让皇帝的脸色一片阴沉,仿佛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便是曹公公自己,都被吓一跳,赶忙正色道:“回禀陛下,这罪魁祸首,便是跟随静妃娘娘一起来给皇后诊治,试图阻止沈三姑娘和鬼医的唐太医!” “奴才带来的这两人,正是在唐太医威逼利诱之下,不得不帮忙打掩护的。” “又是你!” 皇帝现在听到“静妃”两个字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气不过又抓起茶盏朝着静妃砸了过去! 静妃吓得一声尖叫,赶忙抱住脑袋。 茶盏撞在她手肘,传来钻心的疼,茶水泼了她一身。 可这事儿她不能认,只能忍着疼辩解道,“皇上,不是臣妾!这个事情臣妾真的不知情,请皇上明察啊!” “明察个屁!” 皇帝气得爆粗口,懒得理会她,直接看向唐太医。 唐太医双腿一软,当场便跪倒在地,“皇上,微臣......微臣......” 这时,被沈玉这雷霆反击弄得失神的大皇子元丰才反应过来,看向唐太医道:“唐太医,我母后与你无冤无仇,你唐家又无人在宫里。按理说,你没有给母后下毒的动机。你若是说出幕后凶手是谁,就算是不能保全自己,还能保全家眷。” 唐太医一个哆嗦,不由小心看了眼孙尚书。 这虽然只是微妙一眼,原本以为没人会在意,结果却被沈玉抓住机会,诧异道,“唐太医,大皇子问你话呢,你盯着孙尚书做什么?” “你——” 孙尚书猛地瞪眼,双眼血红地盯着沈玉,恨不得把她掐死。 沈玉面无表情,刀枪不入。 孙尚书没辙,最后竟是踹了唐太医一脚,“说!是何人幕后指使你,给皇后下毒,又想栽赃给本官!” 唐太医浑身一抖,便明白今天孙家不会保自己。 而静妃...... 给皇上下毒这一条,往后就注定了她绝不会再受宠。 三皇子最近在宫外,又被沈玉暴击,如今不能早朝,等于暂时剥离朝政...... 这么下去,三皇子一党要完蛋。 一念及此,为了自己的家人,干脆老实交代,道,“臣也是没办法!二十年前,臣家妹被老齐王盯上,臣只好求助于静妃娘娘。静妃娘娘提出条件,要臣帮忙对付皇后!” “!” 一开口,全场眼皮子都跳了跳! 唯有沈玉想笑。 唐太医也是脑子不好使的,居然把老齐王拉下水,皇帝这下子,恐怕要气死。 但是眼下,老齐王要离开京城回封地那事儿已经板上钉钉,皇帝虽然生气却也无关痛痒,只是恨不得咬死唐太医,道,“所以,你就给皇后下毒?” 唐太医把脑袋埋在地板上,不敢看他的眼睛,闭眼交待:“彼时,皇后娘娘刚刚生下大皇子身体虚弱,陛下下令让臣调养......” 第323章 “朕让你调养!没让你下毒!” 皇帝大怒,“来人,把这个信口雌黄的,给朕拖出去,五马分尸!” 话音未落进来两个禁军,当场就给唐太医拖了出去! 皇帝扭头,看向了静妃,“看来,软禁凤仪宫,委屈你了!” 静妃瞪大眼睛,最后只得拿出三皇子和五公主来为自己增加筹码,“皇上,臣妾怎么说,也是给你生了三皇子和五公主的,五公主还那么小,你不看佛面看僧面......” “三皇子?”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皇帝更来气,索性都不装了,直接怒喝一声,“你还好意思提三皇子!他最近做的都是什么事情,你不知道吗!” “来人,将静妃打入冷宫!任何人不得探望!” “......” 两个禁军进来,又把静妃拖走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孟贵妃往对面的沙漏看了眼,发现从她进来到现在,过去还不到一个时辰。而那在宫里和她、和皇后斗了个你死我活,嚣张跋扈这么多年的静妃,已经从当朝一品正妃,沦为冷宫弃妇。 连带着,她安插在太医院的唐太医也被五马分尸了! 沈玉! 这个沈玉! 再看沈玉,不禁心头震颤,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若她没被战云枭盯上,嫁给她的二皇子该多好啊!若战家和沈家支持二皇子...... 一瞬间,竟是不由眼红。 有这样一个女人辅佐,别说是她的二皇子本就被皇上偏爱,便是一头猪,也能扶摇而上,坐在那皇位之上了! 可惜了! 但转念,便又生了拉拢之心! 对,沈馨! 一定要让二皇子娶到沈馨! 转瞬之间,孟贵妃已经有了决定。 反应过来的皇后也深深看了眼沈玉,心中震撼莫名,回神朝着皇帝道,“臣妾谢皇上主持公道。” 皇帝憋着一肚子怒火,看到她病怏怏的模样也一阵厌烦,但一方面要看苏将军的面子,另一方面也不好在沈家人面前做得太过分,只好道:“这些年,是朕忙于朝政,没顾上后宫,让皇后受委屈了。” 草率安抚一番之后,直接看向沈缙、孙尚书二人:“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臣告退!” 沈缙看了眼沈玉和顾氏,直接就走。 孙尚书也只能赶紧离开。 “朕有些头晕,你扶着朕过去休息一会儿......”皇帝看向孟贵妃,之后又吩咐隋袖,“朕身上这毒,鬼医可能治?” 隋袖轻轻摇头,“皇上伤了神经,这不是草民擅长的。倒是沈三姑娘学会了灵龟八法,她可以为皇上调养。” “灵龟八法?” 皇帝扭身,不禁看向沈玉,“你比鬼医医术好?” 他的瞳孔紧紧缩着,想杀沈玉,却又不能。 隋袖抢先一步道:“不是她比草民医术好,是她针灸厉害。沈三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是雪叟最得意的弟子。雪叟的鬼门十三针与灵龟八法不外传,天下唯有沈三姑娘一人会。” “那雪叟呢?” 皇帝目光从沈玉脸上离开,看向隋袖。 他宁肯控制雪叟,也绝不会要沈玉给他治病! 第324章 隋袖却又摇头,“雪叟老了,头部筋脉复杂,一个不小心,恐伤龙体。上次草民见雪叟,雪叟醉了酒,便念叨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己针术远不如沈三姑娘了。” 皇帝气得发抖。 如果这样,他还真的不能让雪叟给他下针。 毕竟在脑袋上,一针下去,万一从此醒不来了呢? 沈玉更是不行,最后只得道:“那这事儿再说吧,朕这几日有些忙......” 说着,看向沈玉,“你先配合鬼医,给皇后调养吧。” “臣女遵命。” 沈玉点点头,恭送皇帝出去。 沈辞深深看了眼她,不得已也跟着离开,但心里却有些痒痒,恨不得把沈玉拉去角落里,好好和她聊一聊,便是聊它个三天三夜也不满足! 人人皆夸赞他绝顶聪明。 可他却觉得,自己这个三妹妹一点都不差,而且仿佛未卜先知,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不仅好奇她正在做的事情,还好奇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她是谁,之前有什么样的故事,往后又打算如何。 沈玉被他这一眼看得毛毛的,但也只是一笑。 反正他脱不开身。 转眼,屋里只剩下皇后、大皇子、顾氏、沈玉、隋袖五个人。 大皇子元丰转身,朝着沈玉拱手,“今日多亏了沈三姑娘,沈三姑娘聪慧无双又医术超群,能帮母后,实在是本殿的荣幸。” 就差明晃晃示好了。 这样的助力谁不想要? 他和皇后在宫里和静妃、三皇子母子斗了二十年了,可结局呢? 皇后中毒二十年,他被排挤皇帝假装看不到。 静妃和三皇子风生水起。 可落到沈玉手上,三皇子也是短短二十天成了个笑话,静妃更是不到两个时辰被打入冷宫! 什么叫雷霆之势? 这便是! 元丰都有些羡慕战云枭了。 这得是什么样的眼光,居然一眼看上沈三? 但转念又多少有一点点不太舒服。 沈玉是很厉害,可却是战云枭的王妃。往后沈家和战家联合,就算是把他送上了皇位,他也得看这两家的脸色,这日子怎么说,也都是不好过了。 只不过,这些都没从他脸上流露出来。 沈玉倒也不在意他怎么想,只是回了一礼,道,“殿下客气了,都是臣女应该的。” 什么应该的,她只是为了自己,为了沈家和战家罢了。 至于元氏皇族...... 沈玉想到自己体内的毒,便知早就没有别的路,而且雪叟认识她祖父,更认识战云枭的祖父,每次看他的表情,便隐隐又觉得,雪叟的仇,也许真的是她的宿命。 虽然她还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但也有些预感。 但同样的,这些她也都没表现出来。 元丰看着她的模样,露出一丝笑意,道,“那母后的身体,便麻烦你了。本殿还有些事情,便先走一步。” 静妃刚刚栽了大跟头,现在正是反击的时候。 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沈玉福了福身,送他出去。 “那,开始给娘娘施针?”她转身,看了眼鬼医和皇后,询问道。 “那便麻烦沈三姑娘了。”皇后看着她,心下只有一个念头:幸亏此女是友非敌! 第325章 沈玉准备好,配合隋袖给皇后施针。 顾氏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脸上情不自禁挂着姨母笑,越看这小丫头越有本事,闪闪发光。 只是过刚易折。 又难免有些担心被报复。 沈玉倒是没多想,她知道今天自己还出不了宫,毕竟打狗到绝路,狗急了自然会跳墙。 静妃虽然被打入冷宫,可她这些年在宫里协理后宫,积威之下,不知道收罗了多少人。还有一些利益相关的,肯定会报复她。 就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等着她。 但她无所畏惧。 倒是孟贵妃那边,今天之后恐怕缠上大姐了,若二皇子执意要娶沈馨,恐怕有些麻烦。 此时,孟贵妃正带着丫鬟秋香、秋意、秋华、秋瑾四人,在御花园路上往回走。 “真是没想到,静妃耀武扬威那么多年,一朝居然栽到了臭水沟里,被个黄毛丫头弄进了冷宫去!这对娘娘而言,可真是一个大好事儿!” 秋华笑得得意,眼巴巴看着孟贵妃拍马屁。 孟贵妃睨了她一眼,“哼,你以为有那么简单?那三皇子在宫外被她玩儿的团团转,静妃今日过去找她,多半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这宫里怎么说,都是皇家的地盘。若是一般人,便是长公主这种从皇家出去,又经常进宫的,也不知这背后那些事情,更别说静妃藏在花盆里的熏香了!” “可那沈玉却一击必中,沈辞一过去就找到了熏香......” 秋瑾闻言皱眉道,“奴婢也觉得蹊跷,难不成说,沈大公子跟在陛下身边,早就借助职务之便,发现了静妃藏的熏香?” “不可能。沈辞是御前行走,不会来后宫。”孟贵妃摇头,“我看是沈玉。” “沈玉之前追着三皇子到处跑,所有人都在嘲讽她,辱骂她,本宫也是当了真,还以为这个沈三姑娘如何上不得台面。” “如今看来,却是扮猪吃老虎。” “那三皇子和静妃以为自己在利用她算计她,却不知人家也盯上了他们。那熏香便是本宫天天盯着凤仪宫,也都没发现半点蛛丝马迹。若不是静妃和三皇子以为沈玉是个傻子,忘了防备怎会被她发觉?” “娘娘是说,那熏香不是沈大公子发现的?”秋意震惊。 孟贵妃哼笑一声,“当初,沈辞踩到了沈玉的裙角,绊倒了一下,兄妹两人打趣儿,我还以为他们没大没小,连皇上都不顾及。可现在想来,应该是沈玉故意绊倒了沈辞,凑上前去告诉了他那熏香的位置!” “要不然,沈辞一个武功高强的御前行走,怎么会好端端就踩到人家小姑娘的衣摆,还弄到把自己绊倒的地步!” 几个丫鬟一听,都惊了,“那岂不是说,今天静妃完全是被沈玉一个人算计了?” “那她该是多可怕啊!” 几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孟贵妃深吸一口气,扭头看了眼凤栖宫,道,“秋意,你去那边等着,等沈玉出来了,就说我请她过来给我把个脉,把顾氏也叫上。” 又道,“秋华,你出宫一趟,让祐儿马上进宫!” 第326章 施针只有半个时辰,转眼便快中午了。 但是皇后施针之后昏睡,便没有办法用膳,也不会专门给顾氏和沈玉准备。两人肚子饿得咕咕叫,便把剩下的事情丢给隋袖,自己告辞离开。 临走时,沈玉朝着隋袖福了福身,“今日多谢前辈。” 隋袖一笑,“好伶俐的一个小丫头,改日吧。等我出宫之后你请我吃饭。” 沈玉闻言,露出甜甜的笑,“那一言为定,我等着前辈。” “嗯,去吧。” 隋袖也没多说,目送她和顾氏离开。 走得远了,顾氏才松了口气,道,“玉儿,你今天可是吓死娘了,你怎么就知道那静妃要陷害你二哥?还知道她背后地里给皇上和皇后下毒的事情?” 她可真是憋了一肚子的好奇。 沈玉正要说话,迎面却看到一个宫装丫鬟走来,便轻声道,“回去的路上跟娘说......孟贵妃身边的丫鬟过来了,怕是要跟咱们说阿姐的事情。一会儿,母亲一口咬定,阿姐除了胃病还有天花,不得已才送去庄子上了。千万不能露出破绽。” 顾氏轻轻点头,“就怕她不肯善罢甘休,若是撺掇皇上先赐婚,便是麻烦了。” 沈玉眉心微皱。 这时,那宫女已经上前道,“奴婢见过夫人、沈三姑娘。我家娘娘在锦绣宫备了宴,请两位过去一趟。” “好。” 顾氏点点头,拉着沈玉过去。 她多少有一点点紧张。 沈玉捏着她手的力道重了一点点,走路脊背挺直,胜似闲庭信步。 顾氏看着她这个样子,心头莫名又定了下来,竟是紧紧反握她的手,母女两人仿佛形成了坚定的战线。 又觉得自家三姑娘真是铁骨铮铮,若是个男儿必定也能如暝阳王一样,进可朝堂争锋,退可征战天下。 但是个女儿,也有好处。 至少可以陪在她身边,做个贴心小棉袄。 顾氏便又笑了。 等到了锦绣宫门口的时候,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别的情绪。 孟贵妃不愧是皇帝宠妃。 她的锦绣宫不比皇后的凤栖宫差,里面富丽堂皇,新鲜的玩意儿还要更多一些。 沈玉心下琢磨着她的心思,进屋行礼,道,“臣女见过贵妃娘娘。” 顾氏也问候了一句。 孟贵妃笑眯眯打量着两人,见状赶紧从餐桌背后转过来,拉起顾氏的手,招呼道,“快这边坐。皇后那边折腾得久了,便想着你们没用午膳,这便准备了一桌,也不知道合不合口味。” “娘娘盛情,臣妇感激不尽。” 顾氏道谢,倒也没多说什么。 孟贵妃脸上挂着笑,显得十分娇美雍容,扭头看向沈玉,“沈三姑娘喜欢什么菜?” “臣女都可以。” 沈玉对吃的不挑剔,只要健康干净就行。 正说话时,门口传来一声笑,“母妃叫本殿过来,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原来是沈侯夫人与沈三姑娘来了。” 嘴上虽然问顾氏的好,目光却第一时间落在沈玉脸上,“百闻不如一见,沈三姑娘与之前相比可真是焕然一新!” 第327章 沈玉扭头看向来人。 门口进来的人一身湛蓝色圆领袍,显得非常明艳,俊眉朗目之间,多少带着一点点骚包,眼神流光溢彩,但仔细看时,却能发现那眼底深处的一丝丝阴郁。 正是二皇子元祐。 前世,大皇子元丰被三皇子设计一把火烧死之后,元祐试图和三皇子一争高下,结果却扰乱了皇帝的计划,让皇帝好一顿训斥,幽禁谭照寺半年。 他不服,勾结叛贼作乱,却被三皇子抓住把柄,以叛国罪论处。可三皇子在他手上也没讨到好,要不是她替三皇子挡了一刀,三皇子必死无疑,说不定他就真的登上了皇位。 沈玉想到当初,那横贯前胸的致命一刀,仿佛心头又被人拿刀子狠狠划过,袖下双手不禁攥了攥。 如今那一刀,她迟早还给三皇子。 也还给眼前这人! 但面上,却是一片笑意,道,“臣女见过二殿下......之前是臣女不懂事,叫人耍着玩,让二殿下见笑了。” 抬眼却是一片坦荡。 二皇子迎上她的眼神微微一愣,再看她如今这精气神儿之下,那张脸更是倾城绝色,眼中也不由闪过一丝惊艳,“看来三弟真是没远见,我若是他,绝不会欺辱姑娘分毫。” “如三姑娘这般,理应当做亲朋,亲之敬之。” “二殿下谬赞,臣女当不起。” 沈玉闻言心下冷笑。 亲她敬她? 明知她是沈家的千金,沈家支持的大皇子,他一个虎视眈眈盯着东宫的,对着敌人说要亲近尊重,猪才会当真。 元祐这话当然只是试探。 见了沈玉的反应,自然知道沈玉今非昔比,再加上与战家有婚约,便也不再纠缠。毕竟,三皇子一党虽然栽了跟头,但还没完蛋不是? 他最多见缝插针,凑个热闹。 暂时不会出风头。 于是,坐下后便看向顾氏,“夫人今日进宫,怎么没带沈大姑娘?本殿还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她呢!之前在秀华堂一见,便为大姑娘的才华倾倒,早就想要再见一面,却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这话,便是明明白白说,自己心悦沈馨,试探顾氏的口风了。 顾氏闻言,桌下的手狠狠拧了自己大腿一把,眼泪瞬间落下来,“二殿下不提还好,一提这个......” 话都说不出来,当场便哭了。 一下子,孟贵妃和元祐都愣住了。 孟贵妃诧异道,“夫人,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 顾氏哭得更厉害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嘴上说着不提,眼泪却哗啦啦往下掉。 沈玉心下暗笑:她这是把自己掐得多疼,才哭成这个样子? 但还是摆出一副愁苦模样,道,“贵妃娘娘与二殿下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我阿姐身体不舒服,开始还以为只是胃痛,谁料回家却发现得了天花,这没办法,已经送去了乡下庄子上养着,算算时间应该快到目的地了。” 说着,眼眶亦是红了。 孟贵妃大惊,“这......怎么如此突然?” 元祐亦是变色,“怎么好端端的,便得了天花呢?” 第328章 这话顾氏也答不上来,干脆直接交给沈玉,于是只顾着抹眼泪。 沈玉道,“也不清楚,原本阿姐是文先生留着,住在秀华堂的。可是没想到,那天晚上回去,我一查便查到了天花。大齐令有规定,凡得疫病着,不得留在瀛洲。” “没法子,便将人送出去了。” 沈玉也跟着落下泪来,“且还不只是天花,她身上长成片的红疹,不出一夜便成了紫青色,便是我与师父,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元祐:“......” 原本是想着先来探口风,找个时间让皇上赐婚的,可谁知道竟是一病不起...... 而孟贵妃则有些被吓到了,“若是这样的话,那秀华堂是不是还有人得了?这可了不得!” 说着,赶忙叮嘱元祐,“最近你可别广文馆了,那广文馆距离秀华堂只有一墙之隔,虽然现在还没传出来,谁知道干净不干净!” 沈玉连连点头,“这事儿要不是娘娘和殿下问起,我们也不敢声张。万一有人趁机作乱,到时候沈家也是承担不起罪责。” “是这样的。” 孟贵妃点头,沉沉叹了口气,“你这么一说,倒是叫本宫想起了一些事情。” “前朝末年,也是这样一场瘟疫,死了好多人,最后不得已把患者集中到一座城池,烧了一座城这事儿才压下去。” “也是因为这,民怨沸腾,百姓揭竿而起......” 沈玉心下冷笑,但眼底却是一片骇然,“那、那这事儿要事先禀报皇上吗?” 顾氏道,“你父亲正在拟折子呢,估摸着不出三日,便会送到皇上跟前。也不知道是何人作怪......” 孟贵妃眼底一片凝重,“今日查出静妃给陛下下的熏香从九黎来。给皇后下的药,也从九黎来......” “九黎之人,最擅长这个。” “前朝时,又和朝中一些人勾结兴风作浪,前朝便是这个亡的......” “这事儿,咱们暂时还是不要掺和。” 沈玉听着这些话,便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无论接下来三皇子和孙尚书的反击是什么,她都要未雨绸缪,埋下一丝丝疑窦,好到时候获取一线生机! 最后,只听元祐叹了一声,道,“可惜了沈大姑娘了。” 但他该是不甘心,道,“但即便如此,本殿心仪沈大姑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这样吧,改日请父皇下旨,将她赐婚于本殿。便是这病治不好,本殿也愿意让她入皇陵!” 说着,竟是一掀衣摆朝着顾氏一跪,道,“今日,便当着母妃的面,跟夫人立下誓言。还请夫人成全本殿一片拳拳之心。实不相瞒,本殿倾慕大姑娘,如暝阳王偏爱三姑娘!” 说着,竟是眼眶一红,“从此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顾氏都惊呆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他还这个样子给谁看? 最后,只得抹着眼泪道,“二殿下一片痴心,臣妇听了是万分感动,可惜我那女儿没有这个福气......” 没办法,又掐了自己一把,哭得是停不下来。 沈玉起来拉起元祐,“阿姐若知晓殿下一片痴心,便是死也瞑目了。” 话没说完,就是“哇”一声嚎啕大哭! 第329章 母女两人抱头痛哭,搞得孟贵妃挺不知所措的,最后好话说了半天,这才把人安抚下来。 沈玉抽抽搭搭说,“只要二殿下不嫌弃阿姐,那便随了二殿下的意思吧。” 顾氏也点点头,“倒是我馨儿的福气。” 心下却是直翻白眼。 福气个屁! 她闺女好得很,吃嘛嘛香! 倒是活生生被这些人逼得装死,真是叫人气愤。 总之这事儿到此为止,人都这样了,孟贵妃也不好多说,最后拔下头上的一支凤尾步摇送给沈玉,“初见你便觉得七窍玲珑心,甚是喜欢。这个便当时本宫的见面礼,往后多多进宫,多走动。” 说着,看了眼偏殿内,道,“正巧,六公主过一两年也需要个人教导,本宫瞧着沈三姑娘很好,往后便让她跟着你学医。还望三姑娘莫要推辞。” 沈玉嘴角一抽。 这母子两人为了拿捏她,可真是能下本钱,就连才三岁六公主都不放过。 她收下簪子笑了一声,道,“娘娘青眼,玉儿不敢推辞。不过玉儿很快便要嫁给暝阳王,恐怕万事得听王爷安排。” “教导六公主的事儿,还是等六公主长大一些再说吧。” 这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沈玉才拉着顾氏从锦绣宫逃出来。 顾氏哭得眼睛都疼了,出门低低吐槽,“这二皇子是疯了,咱们都把馨儿说得那么惨了,他都不肯放过!若是他真的跟皇上求了旨,到时候怕是麻烦。” 沈玉眯了眯眼,安抚她道,“娘也不必太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说得看二皇子撑不撑得住一两年,有没有那个命。” 顾氏见她眼中有寒意,惊的瞪大眼睛,“玉儿,你该不会连孟贵妃二皇子都要对付吧?” 这小丫头是疯了? 她难道打算掀翻元氏皇子,自己上去当女帝不成? 沈玉扫了眼这深宫,道,“那孟贵妃和二皇子如今盯上咱们,无非就是看三皇子最近栽了跟头想要取而代之。等三皇子再出点事,他肯定按捺不住,到时候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顾氏张了张嘴,嘴巴有些发干,“这东宫夺嫡真是可怕,幸亏咱们不是生在皇家。” 沈玉看向远处风起云涌的天空,道,“咱们不在皇家,却也被裹挟着难以逃脱。何况大哥在皇上身边,二哥又在太医院,全都是很容易被牵累的职位......” 说着话锋一转,“不过阿娘也不必太担心,凡事都有玉儿。” 顾氏看向她,竟从她眼中看到一丝丝不属于一个刚及笄的女儿家的严肃与镇定,以及铁血杀伐,只听她道:“我是沈家长大的姑娘,自会护着阿娘阿爹,和哥哥姐姐们。” 顾氏闻言眼眶一红,拉着她的手哽咽,“可你也不过是个孩子。” 正说话间,岔道口走来一个老太监,道,“奴才见过沈侯夫、沈三姑娘。沈三姑娘,丽妃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顾氏闻言皱眉。 怎么就还没完没了了? 扭头看向沈玉,正要说什么,却见沈玉目光定定落在那太监脸上,似有所思。 第330章 一时间话到了嘴边,竟也没能开口。 那太监长得有些奇怪。 头发已经掉得差不多了,稀稀疏疏随风飘扬,但却面容白净阴柔,下巴上没有丝毫胡须,像极了一个娘娘腔。 静妃身边的四公公! 沈玉脑海里,一下子冒出这个人来! 这人她这辈子没见过,但前世却有幸遇见过几次。此人藏得很深,平常极少路面,但唯一遇见那一次,却也让她发现了这个老太监的不同寻常。 他非但武功超绝,还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算是静妃在宫里最大的底牌。 前世这人一直藏到了最后,三皇子夺位时他才冒出来,现在却这么早就来对付他...... 看来,静妃一党是真的被逼急了。 只不过,既然他们送上门来,那她也就借机做做文章,免得辜负他们一番好意。 沈玉心下一声冷笑,回神扭头看向顾氏,拍拍她的手,安抚道:“阿娘,你带着绿萝先回,我随这位公公去去就来。” 顾氏担心她,道:“娘与你一同过去。” 不等沈玉说话,四公公便道:“夫人,丽妃娘娘只请了沈三姑娘一人,不包括您。” 表情虽然客气,但是话却不怎么好听,说完便低下头,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顾氏气得皱眉,但却无可奈何。 毕竟,宫里的都是主子。 沈家再显赫,也只是臣子。 君命不可违。 “玉儿......”扭头看向沈玉,顾氏心下不安,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 沈玉安抚她道:“阿娘放心,丽妃娘娘大人大量,便是玉儿不懂事冒犯了她,想必也不会跟我一个小辈见识。何况我是暝阳王的未婚妻,也不是谁都能欺到我头上来。” 她腰间还挂着封疆剑。 进宫虽说不能带武器,可封疆例外。 毕竟,若是没有这把剑,大齐的江山早就被南楚、西秦两家鲸吞,哪有如今元家的江山! 只要这把剑在她身上,今天他们想动她,也得掂量掂量。况且,进宫之前,战云枭给了她随身令牌,至今都还挂在她脖子上,藏在衣服下面,没拿出来用呢! 顾氏不知她身上有令牌,但也明白封疆的威力,闻言这才点点头。但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道:“那阿娘在宫外等你。” 说着,看了眼那四公公。 也算是一个警告。 四公公眼神一闪,但微不可查。 顾氏没留意到,却落在沈玉的眼中。 沈玉心下哼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朝着顾氏点点头,道,“那玉儿先过去。” 说完,转身跟着四公公离开。 走到岔路口,四公公顿住脚步,问她,“沈三姑娘以前来过宫里没有?” 沈玉看着前方的岔道,眼底窜起一丝丝冷笑,但很快便收敛不见,道:“不曾,这是第一次。请问公公,丽妃娘娘住在哪边?又是为何找我?” 他去的,根本不是丽水宫的方向! 沈玉不知静妃后手是什么,心里也是十分谨慎。又是面对四公公,更是丝毫不敢大意,袖下的手紧握着药瓶,打算一旦有危险便先下手为强! 第331章 四公公闻言看了她一眼。 见她似确实不知之后,这才选了往西北角的方向,道,“娘娘今日在那边学射箭,听闻沈三姑娘是暝阳王的未婚妻,便想着与你聊聊,说不定对箭法精进有些好处。” “可我并不会射箭。” 沈玉不动声色,心里却骂了一声。 射个屁! 那西北角是皇宫秘牢,关押的除了皇帝亲自叫人抓起来的罪犯之外,还有用来守牢用的猛兽。 今天叫她过去,恐怕是想要了她的命! 沈玉眼中窜起一道寒光,便听四公公道,“没关系,沈三姑娘便是不会,那也是见过暝阳王射箭的。娘娘也只是想寻个人说说话罢了......” 说着,扭头看了眼沈玉,“沈三姑娘应该听说过吧?丽妃娘娘是从西边嫁过来的胡人,在这宫里也没几个人能说上话。” “再加上四皇子那病,她便更不喜欢与人说话了,难得想见你......” 说着,话锋一转循循善诱,道:“四皇子胎里带的痹症,沈三姑娘应该听说过吧?娘娘也是找个由头,想让姑娘帮忙瞧瞧。” 若是前世,沈玉听了这话便信了。 甚至还会有点受宠若惊。 毕竟,丽妃谁都不乐意打交道,却偏偏对她青眼有加,请她给四皇子治病也是认可她的医术,换谁都要得意几分。 可现在听了却只是凉凉一笑,道:“这样啊,那我可太荣幸了。” 四公公又看了她一眼,道,“那三姑娘随我来,走快些。” 沈玉加快了脚步,步子迈得很大。 隐隐的,衣摆翻飞竟是带着一丝丝狂。 看在四公公眼中,便以为她是在宫里被人连番请去治病,捧得有些飘了。一念及此,眼底不禁露出一丝丝鄙夷与不屑,径直往秘牢那边去。 沈玉跟着他,一声不吭。 走出去好长一段路,前方宫墙变得错综复杂,四公公扭头朝着她一笑,突然消失在了墙角。 等她过去的时候,已然空无一人。 猛地一回头,却听身后传来“轰隆隆”一声巨响,地上石墙居然异动起来,将她的后路堵死! 紧接着,前方一道石壁亦动了起来,随后露出墙里面的场景! 铜墙铁壁上,竟是八条铁链延展而出,寸许的玄铁钩穿透一红衣男子四肢与琵琶骨,将他牢牢固定在院中石台之上! 血浸透了他的衣衫,石台上血迹早就凝固,风声似乎消失了,只有淡淡的血腥味漂浮在空气中,一股从未有过的危险撅住了沈玉的心脏! 沈玉蓦地抬头,便见那男子披头散发,长发挡住了面容,让他整个人看上去仿若恶鬼! 这是谁? 得多高的武功,才被像是困猛兽一般困在这里?! 沈玉心头震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大约是听到动静,枯草般的发间传来他一声低笑,鬼魅邪肆,夹着一丝丝嗜血的妖异,“又来了?” “你说的谁?” 沈玉扭头,看了眼身后暗影处,便听白七低低说了句,“姑娘,我在。” 她心下稍稍安定,抬头看向那人。 第332章 那人冷不丁听到陌生的声音,缓缓抬起了头,一双极其妖异勾人的凤眼看向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嘴角轻轻一舔,露出一丝丝馋意,笑了,“谁家的小姑娘中了招,又来给本公子当血食了?” 魔魅嗓音,过分明亮锋锐的目光,夹杂着一股邪异,令人头皮发麻。 沈玉骇然,这才发现他脚下四周躺着的人骨! 这人居然靠吃人活着! 沈玉心神震颤,强行定下心神。 “你是谁?” 抬眸看向他,电光石火之间,心下有了新的盘算,打算和他谈谈。 那人似乎没想到她不但没害怕,还能冷静问他的名字,不由微微一愣。 打量她片刻,幽幽笑起来,“小姑娘,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等你死了,绝不会想知道是谁生吞了你!” 他的瞳孔变得血红,仿佛猛兽嗅到了血腥味,笑声像是从暗夜深处传来的魔音,邪魅勾魂,却也危险到了极致,令人脊背发麻。 沈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紧盯着他,瞳孔轻轻缩了缩,道,“上天有德,人类大多怀有慈悲心。你又不是从小吃人肉长大的,如今难道也习惯了吗?你若肯告诉我你是谁,或许我能放你出去也说不定!” 今天,她要让静妃吃不了兜着走! 只要这个男人肯配合...... 沈玉眼中窜起一道寒光,抬头看向他,循循善诱,“如果你配合,我不仅可以放了你,还能给你疗伤药,帮你离开瀛洲。” “机会只有这一次,你抓不住,便没了。” 说着,低头扫了眼地上的骨头,“那人血,也没那么好喝吧?” 男人打量着她,见她从开始的震惊紧张,变成现在冷静从容的模样,不禁微微一愣。 片刻之后,他眼中血腥收敛,沉沉看向她,“本公子被关在这里三年,第一次见有人不怕我,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只不过,这里斗转星移,乃是阵法。” “你若不懂破阵之法,没有绝世轻功,是绝无可能从这里离开的,别说是放本公子出去了!” 他邪魅的嗓音变得冷淡,恍若那深埋地下的猛兽,突然狂暴散去,只剩下无尽苍凉。 沈玉四下扫了眼,“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那绝顶的轻功呢?” 她是不会。 可白七会。 白七是隐族的人,苍天眷顾,世上没有人的轻功能超过他们。 这高墙,困不住他们! 那人闻言终于正色,“你带了人来。” 他的嗓音是笃定的,一双眼紧盯着沈玉,“你和别人不一样,你不是他们送进来给本公子吊命的,你是来和他们作对的?” “公子说对了!” 沈玉一声寒笑,“合则两利,不如你我合作,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这个男人脸上邪魅褪尽,只剩下肃然神色时,她突然感觉这人有几分熟悉! 沈玉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落在男人眼中,便显得有趣,亦生了兴味。 他看了她好一阵子,突然仰头长笑,“哈哈哈哈——” 第333章 笑够了,猛地低头,“好哇,那你先放开本公子,本公子便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咱们再好好谈一谈合作的事情!” 沈玉闻言皱眉,不动声色道:“你先说,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男人微微蹙眉。 沈玉便又道,“你也可以不说,但如果你不说的话,我就会用银针封死你的血脉,让你出去变成一个废人。” “你——” 男人被气笑,“你还是第一个敢这么威胁本公子的女人。” 沈玉歪歪头,“我还敢下手。” “不信你试试。” 说话间,那银针已经出现在了她手上,被她玩儿出花儿来,“我想放你出去,不过是有缘罢了,也想祸害一下这皇宫。但你若是不配合......”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强烈的冲动,想在宫外再见这人一面! 但这心思,她却并未表现出来。 只是将银针刷刷几下夹在指间,仿佛下一妙便要七针齐发! “......等等!” 男人见她要动手,赶忙道,“等等等,小姑娘人小脾气大!” 沈玉停手,眯眼盯住他,“我时间不多,耐心也有限。” 男人一双邪异的凤眸眯眼盯着她,好一阵子才妥协,咬牙道,“本公子姓慕容,名修!” “为何被关在这里?” 沈玉没琢磨出他的身份,前世她对宫里的事情,尤其是和皇帝有关的都不是很清楚,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但是奇怪的是,每当这个男人用这种眼神看着她的时候,那种熟悉感就变得特别强烈。 那种想先把他弄出去的冲动,便又加深几分。 男人依旧打量着她,瞳孔微微缩着,突然咧嘴一笑,“你想知道的这么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招婿呢!” 嘴角一勾,一股邪痞涌上来,“怎么,等本公子出去之后,姑娘便要收了本公子暖床不成?” 沈玉眯眼,眼底漫过一层寒意,“你想多了,我已经有男人了。你要再敢胡说八道,就在这里待着吧!” 说完,转身作势便要离开。 “等等等等!” 男人又赶忙挽留,道,“实话告诉你,我是来刺杀皇帝,才被关在这里的!” 沈玉脚下一僵,随后便笑了,扭头看向他,三年前皇上遇刺你干的?” 男人歪歪头,算是默认了。 沈玉打量他良久,突然抬手一根银针飞出,没入他命门穴,“我可以放了你,但是你记住了,若敢伤害我至亲挚爱,不出三月,你必将变成一个啃食自己血肉、自残而死的疯子!也必将发狂,杀死每一个你在乎的人!” 命门穴一阵刺痛之后,仿佛有什么东西楔入了脑海。 男人眼神一暗,“你对我做了什么?” 沈玉嘴角一勾,“只是为了安全罢了,只要你不触及我底线,自会安全无恙,还会让你身上的伤尽快恢复!” 话音未落,吩咐白七,“七七,放了他!” 白七现身出来,看她的眼神有些骇然,这才道,“姑娘,他是大楚宣王府的世子!” 若是放了,便等于通敌! 第334章 沈玉闻言转身,朝着他眨眨眼,“你想保护元氏皇族和静妃吗?” 白七一愣,说不出话来。 战家和元家,有些不能说的秘密。 和皇帝恨不得战家的人去死一样,战家也绝不会在乎元家死了谁。只是,有些事情不能说出来,说出来便是战乱四起,危害百姓。 沈玉嘴角一勾,“那就对了,去!放了他!” 她此生仇敌,排第一的当属元氏皇族与静妃一党,管他什么大楚宣王府,谁家世子! 白七深深看了她一眼,拔剑上前,咔咔两下斩断了慕容修背后的铁链子,慕容修落地狼狈趴在地上,抬眸看白七的眼神噙着危险与震惊,“你是隐族的人?!” 白七没说话。 沈玉看向慕容修,“你我合作一件事情,我叫人送你出城。” “说!” 男人单手撑地起身,目光熠熠盯着她。 那妖异的眼神,似要将她吞了似的。 沈玉既然敢放他,便有本事拿捏他,也不在意他怎么看自己,只是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什么。 男人眼底冒出一缕震惊,随后大笑,“有趣!有趣极了!哈哈哈哈......” “既然志同道合,那本公子答应你又何妨!” 这时,突然传来白七的声音,“姑娘,有人来了!” 紧接着,便隐隐听到密集的脚步声往这边赶来! 沈玉瞳孔一缩,看了眼门外。 来干什么的? 把她引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抓个现行,说她通敌的么?她要是不做给他们看,倒是叫他们失望了! 沈玉眼底窜起一道戾气,扭头看了眼慕容修,道,“分头行动!” 说着,丢给了他一颗药丸子,“疗伤的!” “谢了!” 慕容修一把抓过药丸子丢嘴巴里,“江湖再见,请你喝酒!” “一言为定!三日之后龙吟客栈!” 沈玉一笑,扭头对白七道,“七七,我们走!” 白七一把抓起她,闪身离开了此处。 一出去,便见那边许多人涌了过来,大多都是禁军,但带队的不是沈辞,而是另一个御前行走崔进! “怎么办?现在往哪儿去?” 白七一时眉心紧皱,“前面都被堵死了,如果出宫的话,肯定会被发现!” “去丽妃寝宫!” 沈玉眯了眯眼,这是她早就计划好的事情,因此并不慌张。 白七一愣,但时间紧急,他也顾不上想太多,带着她迅速扑向丽水宫。 身后传来喧嚣声,“快,将那边包围起来!一只苍蝇都别想逃出去!我倒要看看,是何人通敌!” 沈玉闻言眼底窜起一道寒意,冷笑一声随着白七翻墙进了丽水宫,绕后门直奔寝殿! 寝殿里,丽妃正在教四皇子读书。 见屏风后突然走出一人,顿时惊得瞪大眼睛,第一时间护住了四皇子,道:“你是谁?为何闯入本宫寝殿?” 眼前的少女一身紫衣,面如满月,一双眼犹如星河沉浮,竟有种让她心悸的戾气在身上涌动着,只是在看向她的时候眼底露出些许笑意,道:“娘娘不必惊讶,我是沈玉。” 第335章 “你......沈三姑娘?” 丽妃眼神一下古怪起来,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吞了回去。 因为,正是沈玉今天废了静妃,所以才让一半协理六宫的权力落在了她身上! 这可是她宫斗了半辈子,都没能做到的事情。 一念及此,脸上立即露出笑意,道,“沈三姑娘怎么过来了?快,这边坐。” “请娘娘帮一个忙。” 沈玉上前坐下,也并不客气,只是看着八岁的四皇子,道,“娘娘若是帮了,四皇子殿下的痹症,不出半月便也好了。” 四皇子打小左手麻痹,这些年太医院调理了很久也不见起色,前阵子唐太医过来,还说再这样下去,左半身必定瘫痪。 丽妃为了这个,愁得睡不着觉。 四皇子虽然才八岁,但到底是皇家的孩子,早早便懂了宫里那些尔虞我诈,不等丽妃说话,当场上前,竟是单膝一跪,道,“还请沈家三姐姐救治!” “四皇子客气了。” 沈玉伸手把他拉起来,“四皇子听到外面喊打喊杀的声音了吧?” 四皇子元朔点头,“与姐姐有关?” 人小鬼大,嘴巴却是甜的很。 沈玉轻轻点头,“今天下午,就在我要出宫的时候,有个太监说丽妃娘娘找我,却将我带去了秘牢那边,我好不容易才逃过来。” 说到这里,她歪头打量着元朔。 元朔很聪明,立即便明白了,“是有人想要你死?还想拉母妃下水?” 沈玉轻轻点头,“所以,你知道怎么做了吗?” 元朔扭头看向丽妃,“母妃,儿臣想让沈三姐姐给我用针。” 丽妃这才回神,凝眉道,“定是静妃余党,想要害本宫!” 说着,道,“沈三姑娘请!” 沈玉一笑,没多说什么,扭头给了窗外一个眼神,白七迅速离开,直扑宫外去找顾氏。 元朔躺到床上,沈玉坐下来给他施针。 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丽妃多多少少有些紧张,但毕竟是在宫里混出来的,很快便冷静下来,低低道,“沈三姑娘,朔儿这个手臂,到底是怎么回事?” 脑海里百转千回,便已然明白拉拢沈家对她有好处。 沈玉一针扎进四皇子后颈,道,“只是颈椎压迫而已,多扎几次就好了。” 看她轻描淡写,丽妃不禁笑起来,“沈三姑娘针术超群,便是太医院都没辙的事情,到了你这里竟是如此简单,一眼便看出来了。” 沈玉哪里是看出来的? 那四皇子前世便是这个毛病,她前世便知道了。 所以,才来了丽妃这边。 也算是拿个筹码。 此时,崔进已经带人冲进了关押慕容修的院子,进去一看大惊失色,“不好,慕容修逃了!快追!” 众人骇然,扭头便追出去。 崔进观察着四周,震撼莫名,“玄铁锁链被一剑砍断,这得是多深厚的内力?宫里有此实力的......” 扭头看向冷宫方向,竟是心头咯噔一下! 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他赶忙离开此处,正想着去冷宫问问怎么回事,结果头顶传来一声张狂大笑,“酥酥,等本公子带你远走高飞!” 第336章 说完,一道红衣飘过,竟是流星赶月般翻出宫墙! 崔进人都看傻了,“这怎么可能!慕容修在秘牢关了足足三年,他的功力怎么还是如此强横?轻功竟是丝毫未损!” 而事实却不是这样。 慕容修吞下沈玉给他的药丸子,才发现这东西不是寻常疗伤药,不仅让他伤口没再出血,还与她钉在他脑袋里那根银针相互作用,一下子把他的内力激发到了极致!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慕容修翻墙出去直扑和沈玉约定好的龙吟客栈。 冷宫当中,披头散发的静妃听见他刚刚那一声大笑,猛地起身一把握住门框,惊道:“怎会这样!他怎么出来了?怎么叫萧......”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寒意直袭后背! “奴婢去瞧瞧,可有消息传来!”丫鬟若水吓得脸色发白,扭头便冲向了冷宫角落,拨开一片茂密的爬山虎,顺着拳头大的孔洞往外面看去。 外面一个小太监飞快过来,脸色煞白,“若水姑娘,不好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崔将军过去没见着沈三姑娘,反而是那慕容修跑了!” “怎么会这样?不是让四公公带她过去的吗!” “四公公带人过去了啊,而且阵都起了,理应说她不可能出来......” 正说着话,崔进过来了。 “娘娘呢?” 他眉心紧皱,直接翻墙落在了院子里。 看到静妃瘫坐在门口瞪着眼睛之后,问,“小四子在哪里?” 静妃摇头,赶紧否认,“不知道啊,本宫今日还没见到他......” 崔进浑身发凉,“娘娘可知道,放走慕容修那人用的是快剑,砍断了玄铁锁链?那玄铁锁链,整个皇宫当中,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到一剑斩断,便是我与沈辞都不行!” 那一个人,便是小四子。 小四子,是跟着静妃进宫的太监,这些年来一直守护在静妃身边,静妃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多亏了小四子! 可现在,小四子不在场,慕容修却逃了! 若皇上查下来,查到小四子头上...... 崔进简直不敢想。 静妃也犹如晴天霹雳,不可置信的摇着头,“不可能是小四子,绝不可能是他!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小四子怎么可能回放了慕容修?! 静妃脸色煞白,脑子里一片浆糊,只顾着摇头。 “末将再去看看。” 崔进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快步离开。 静妃浑身震颤,喃喃,“慕容修不仅逃走了,还叫了她的名字,怎么办,怎么办啊!若水你告诉本宫怎么办......” 静妃已经彻底慌了。 虽然说,慕容修叫的只是萧才人的小名,可若万一查到她身上...... 可她无论如何,也都想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说好了的,小四子以丽妃的名义,将沈玉哄到秘牢那边困住,然后崔进再去抓人,这样沈玉便是通敌的罪名...... 可谁知道,沈玉居然凭空消失了! 反倒是慕容修跑了! 慕容修身上的玄铁链那么粗,别说沈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便是崔进都不可能断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337章 而且小四子呢? 小四子那么高的武功,怎么可能就让沈玉给逃了呢! 静妃突然开始,有些不信任身边的人了...... 此时,曹德成像个皮球一样,冲进了御书房,“皇上不好了,慕容修逃了!” “你说什么!” 皇帝惊得三魂出窍,腾一声便从龙案后方站了起来,大喝一声:“谁把他放走的!” 曹德成冷汗直冒,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不清楚。禀报的人说是沈三姑娘去了那边,可刚刚慕容修却说要带酥、酥酥远走高飞!” “沈三?酥酥?!” 皇帝双眼猩红,几乎从牙缝里咀嚼出这几个字,“来人!给朕把沈玉和萧才人带来!” 那酥酥,正是萧才人的小名! 皇帝最近正在宠爱萧才人,上午静妃还在皇后那边立牌坊,说萧才人没大没小顶撞她,她都不曾怪罪,但实际上傻子都看得出来,萧才人是静妃的人。 这点皇帝心知肚明,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没想到,如今慕容修逃走,却喊了萧才人的名字! 那么,到底是谁放走了慕容修?萧才人又是谁的人?又是为何进的宫?这事儿,静妃又知道多少?参与了多少? 一个一个的问题涌上来。 皇帝浑身发凉,抬头看向门口的沈辞,嗓音阴郁,“沈辞,你怎么说?” 要不是沈辞最近保护他尽心竭力,他都怀疑他是不是也想杀了他。 沈辞知道他问的实际上是沈玉,便上前拱手道,“陛下,家妹从未习武,那慕容修身上的铁索,便是属下与崔将军合力,也是打不开的。这一点陛下心里有数。” 皇帝闻言冷静下来,“是啊,不可能是沈玉。” 便是沈玉从小练武,也不可能比沈辞还强。 “要不,末将去看看?” 沈辞担心沈玉,想抽身去找人。 皇帝却摇头,“不,你就在此处,守着朕!” 那慕容修武功高强,出招无比刁钻,三年前要不是被战云枭一箭射中,慕容修就要了他的命。 现在,哪里敢让沈辞走? 沈辞心下担忧,但也只能干等着。 又一想自己那三妹最近出招凌厉、心狠手辣,也不是个好惹的,便放心几分。 但心里憋闷良久,竟突然窜起一个念头,想要等下次休沐时,与她出去喝两杯,一醉方休! 这么一想,心里有了期待,又畅快几分。 他是畅快了,皇帝却是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起身在龙案前头走来走去,一圈一圈的转,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执念: 到底是谁,要害朕! 还有沈玉! 沈玉最近,是不是在各种事情当中,出现的次数太多了? 一念及此,又不禁猛地扭头,看向沈辞。 沈辞眼观鼻鼻观心,这事儿跟他可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还想去找沈玉问问呢! 他不由看向门外: 沈玉现在在哪里? 一时间,竟是有些担心。 此时,丽水宫。 沈玉正在给四皇子施针。 丽妃坐在一边捏了一把汗,忍不住问道:“沈三姑娘,酥酥是谁?” 第338章 她的目光落在沈玉脸上,见她眼神平静,面容恬淡,仿佛外面的闹剧和她无关,便难免生出几分敬畏与不可思议。 直觉告诉她,今天要出大事儿了! 而这个事情,必定和“酥酥”有关! 只是,酥酥是谁? 丽妃在宫里,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难免也就生了好奇心。 “既然在宫里说,那必然是宫里的人。只是娘娘都不知,我又如何得知?”沈玉抬眸一笑,眼底看不出丝毫破绽。 倒是四皇子道,“母妃,儿臣曾听闻,那酥酥是萧才人的小名。” “萧才人?” 丽妃瞪大眼睛,“是凤仪宫那个萧才人?” 她都震惊了,“那不是静妃的人吗?慕容修怎么会叫她的小名......” 沈玉闻言不禁看了眼三皇子。 这小子一脸无辜懵懂,可是能知道酥酥是萧才人,能是一盏省油的灯吗? 四皇子被她看得有点无所遁形,下意识就想辩解一下,话到嘴边还没出口,外面便传来曹德成的声音,“丽妃娘娘在吗?” 丽妃一僵,深呼吸一口气,看了眼沈玉之后出门,道,“曹公公来了?外面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闹得这么凶?都吵得朔儿没法扎针!” 曹德成见状一僵,“四皇子在扎针?” 说着,往里面看了眼。 丽妃道,“听闻沈三姑娘针法厉害,本宫便请了她来试一试。结果朔儿刚刚昏昏欲睡,便被吵醒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曹德成闻言走了进来。 一进门,便见四皇子躺在床上,沈玉正坐在边上专心致志的施针,似乎根本打扰不得。 于是,退出去小声问丽妃,“娘娘,沈三姑娘何时来的?” 丽妃道,“中午......” 说着,叫了声侧门边上的小太监,“小德子!” 之后,对曹公公道,“便是着小德子叫人过来的。” 小德子上前,赶忙道,“奴才见过曹公公。” 曹德成打量着他,问,“你何时、何地请沈三姑娘过来的?可是一路陪同?还有何人作证?” 小德子道,“奴才是从锦绣宫门口请沈三姑娘过来的,当时还有沈侯夫人顾氏与丫鬟绿萝在场。奴才一路领着沈三姑娘过来,到了丽水宫。” 曹德成扭头,看了眼锦绣宫的方向。 思忖半晌之后,转身离开。 回到御书房,禀报给皇帝,道:“若小德子和丽妃娘娘没说谎,那沈三姑娘的确不曾去过秘牢那边。她正在给四皇子施针,看不出任何异常。” “那是何人说秘牢有动静的!” 皇帝脸色难看。 曹德成道,“暂时还不清楚,是突然听到那边有人大喊一声,崔将军才带人过去的!” 沈辞闻言,上前一步道,“陛下,会不会是故意的?秘牢那边嵌套连环八卦阵,不懂阵法的人进去就是个迷宫,外人想要救走慕容修也是徒劳,会不会有人故意引导崔将军过去打开阵法,放出慕容修的?” 他低着头,但是眼底却噙着一丝丝兴味。 他有一种直觉,沈玉肯定被人算计了,但是她反将一军,如今又把别人玩儿了! 第339章 弄得他也心痒痒,想要配合她玩一场! 那崔进是孙尚书变着法子塞进来的人,他也不介意让他栽个跟头! 皇帝闻言顿时脸色难看,“你是说,有人故意放出风声,让崔进过去打开了秘牢的阵法,这人才潜入秘牢斩断了慕容修身上的铁索,把慕容修放了出去?” “有这个可能。” 沈辞点头,“秘牢除了阵法,宫墙也比城墙高。便是末将与崔进的轻功,也是进不去的。除非有人从门口进去......而阵法的秘钥,知道的人只有陛下、崔进与臣。” “臣在陛下身边寸步不离,陛下也没出去。唯一能打开密钥的,便唯有崔进了。”沈辞不动声色,给崔进挖坑。 “查!” 皇帝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怒喝一声对曹公公道,“你去,把那兴风作浪之人,给朕揪出来!” 又低骂一声,“崔进这个蠢货!” 沈辞憋笑,面上不显露分毫。 曹德成马不停蹄出了御书房。 沈辞站在御书房门口,看向远处的丽水宫,眼底闪过细微的兴味。 沈玉最近的反应,可真是叫他刮目相看。 要说她骨子里是个后宅小姑娘,打死他都是不会相信的,就不知道他一个男人,钻进小姑娘的身体当中,与一群女眷混在一起是个什么感觉? 不免又好奇他的身份。 究竟是谁死了,钻进了她的身体? 这个事情,他闲暇时已经想过很多次了,但始终没有头绪。 一念及此,不禁心急火燎,恨不得寻个借口,找皇上告假出去,把她灌醉了问个一清二楚。 总之,在他心目中,那个三妹已经死了。 如今这个“兄弟”深得他心,把他挠得心痒痒,让他总想着要去一探究竟。 背后,皇帝看着他的侧影,问道,“沈辞,你觉得今天外面这到底怎么回事?” 沈辞回神,一听他这个嗓音,便知他在试探,于是不动声色道:“三妹今日进宫,查到了皇后与陛下中毒之事,宫里有的人是人想要她死。但她怎么说也是侯府的千金,想要她死罪名不好找。” 皇帝凝眉,紧盯着他,“你的意思是说,这背后的人想把慕容修逃脱之事栽赃给她?” 沈辞道,“这只是臣的猜测,具体情况还要先找到当事人,问过才知道。” 皇帝看了他好一会儿,见他脸上表情如如不动,竟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片刻,才听他又道,“只不过,三妹从未练武,更不可能破阵,这一点只要是瀛洲人都知道。就算是有人想把她引过去,光靠她一个人也是难以栽赃的。这背后,必定有人兴风作浪,主动开了阵,想放她进去。” “那她为何没进去?”皇帝紧紧逼问。 沈辞抬眸道,“臣的三妹虽然不会武功,但脑子却是一顶一的好用,便是臣见了也要甘拜下风。她虽然对宫里不熟悉,但是丽水宫在哪里她心里还是大致有数。” “毕竟,丽妃乃四妃之一,理应住在后宫,而不是被安排在西边后山那种地方。她想脱身,有的是办法。” 第340章 沈辞抬头,看向皇帝,“皇上,此事,须彻查!” 皇帝看着他眉心越拧越紧。 最后,对门口的小太监道,“叫丽妃、四皇子、沈三姑娘过来一趟。” “是!” 小太监立即转身离开。 沈玉最后一针刚刚收起,门外便传来了催命声,“丽妃娘娘,皇上请您和四皇子、沈三姑娘一起过去。” 丽妃闻言,凝眉看向沈玉,“你有没有把握?” 沈玉闻言凉凉一笑,“娘娘放心,我心里有数。只要娘娘和四殿下照着我的意思说,定能保证两位安然无恙!” 丽妃这才松了口气,扶着四皇子起来,问,“朔儿,你感觉如何?” 元朔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臂,惊喜道,“母妃!有反应!里面麻麻的,酥酥的,像是有小虫子窜来窜去!还有一丝丝热热的气流!” 丽妃大喜,“多谢沈三姑娘了!” 这半年来,四皇子那半截手臂,可是狠狠拧一把都感觉不到疼的! 现在,居然自己有反应了! 这沈玉的医术,真的是惊为天人! 丽妃一高兴,便也没那么紧张了,只是看着沈玉的眼神,便如同捡了宝。 “娘娘客气了。” 沈玉笑了笑,举步出了门。 三人一同随着小太监,往御书房方向去,四皇子轻轻在她耳边说,“沈姐姐,朔儿知晓怎么说,你不要担心。” 沈玉看了他一眼,微笑。 小小年纪,便学会了拉拢人。 皇帝的儿子,果然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进到御书房时,便见沈辞正盯着自己看,面上虽然无太多表情,但眼底却隐隐流露出一丝细碎探究,仿佛要将她看出了窟窿似的。 沈玉无所遁形,但也油盐不进,仿佛没看到他的眼神,进屋跪地,“臣女拜见皇上。” 紧接着,丽妃和四皇子一起行礼。 皇帝没理会丽妃和四皇子,只是盯着沈玉,“从皇后寝宫出去之后,你去了哪里?” 沈玉道:“刚从凤栖宫出来,便被孟贵妃的丫鬟叫过去一起用午膳,贵妃娘娘说最近有些体寒,叫臣女开了方子。二殿下又与臣女、臣女的母亲说了心悦我家阿姐的事儿,可惜阿姐最近去了乡下,便只好作罢。” 皇帝给了小太监一个眼神,让他去问孟贵妃,顺便把顾氏和她的丫鬟叫来。 沈玉看在眼里,面不改色。 皇帝又问,“之后呢?” 沈玉道:“之后,臣女随着母亲出来,正打算回宫,便有一个太监过来,说是丽妃娘娘请我过去。便带臣女往西边一直走,说绕过宫墙便是丽水宫。” “你去了?” 皇帝闻言,身子一下紧绷起来,紧盯着她。 就连沈辞都是眉心紧皱,为沈玉捏了一把汗! 她被人这般算计,又是如何脱困的? 细看,却发现她脸上不见波澜,只是道,“臣女开始相信了他,但跟着他走到一半觉得迷糊,因为臣女发现越往那边越是荒凉,丽妃娘娘乃四妃之一,又怎会住在那种地方?” “但那公公却说,丽妃娘娘是在那边射箭,叫臣女自己过去,说自己有事先走了。” 第341章 “臣女半信半疑,又听见了兽吼声,于是踟蹰不前,便在泗水亭磨蹭了一阵子。片刻之后,娘娘身边的小德子追来了,说自己刚刚去凤仪宫那边寻臣女,结果发现臣女往西边去了,便赶忙追上来。” “臣女这便随着小德子一起,去了丽水宫。” “之后,便给四皇子殿下施针,直到现在。”沈玉抬头看向皇帝,“皇上问臣女这些,可是因为外面喧闹之事?” 皇帝盯着她,眼神发沉。 他没回答沈玉的话,而是看向丽妃,“是你叫小德子去找她的?” 丽妃点头,“是。臣妾原本便想找她的,叫小德子去过凤栖宫一趟,结果她已经走了,说是去了凤仪宫。没办法,臣妾又让小德子去凤仪宫外面守着。” “小德子去了趟茅坑的功夫,沈三姑娘便不见了。问了御花园的花奴,才知晓她是被人误导,往西边去了。” “小德子追到了泗水亭,这才追上她。” “之后,便带回了丽水宫。” 皇帝闻言看向四皇子,“是你想要她给你施针?” 四皇子年纪小,圆圆的脸上一双眼睛还有些懵懂,与刚刚和沈玉说话时又有区别,道,“回禀父皇,儿臣手臂发麻时日已久,太医院众人都说治好无望,过不了几个月便会半身不遂......” 说着,眼泪竟是豆子般掉下来,“儿臣不想变成一个废物整天惹父皇厌烦,所以听闻沈三姑娘进宫之后,便央求母妃,让小德子去蹲着等。” 一张小脸布满泪痕,别提多委屈了。 沈玉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这小子演技都能跟她一决高下了! 皇帝闻言,沉沉呼吸了一口气,像是放松了下来,又像是更憋闷了。 若这事儿和沈玉无关,那最好不过。 可若是,在场这些人,全都帮着沈玉说话呢? 皇帝眉心紧皱,最后问了句,“今日施针,可有效果?” 元朔抽搭着鼻子,道,“回禀父皇,儿臣左臂已经有感觉了,估摸着再来几次,应该就会好起来!” 皇帝闻言,不禁看向沈玉,“沈三姑娘的医术,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他现在心情矛盾。 沈玉医术这么好,如果让她给自己施针,那是不是很快就会让他生龙活虎?可若是她心怀不轨...... 一时间,内心焦灼不下。 这时,顾氏和绿萝两人进来了,“臣妇拜见皇上!” 皇帝回神看向他,“顾氏,你从贵妃那边出来,沈三姑娘便被人叫走了吗?” 顾氏点头,“正是。” “你可记得那人长什么样?” “臣妇没细看,但是那人须发稀疏,看起来有些怪,像是很老了,又像是很年轻。臣妇也说不清楚,只记得他穿的是太监的服饰,应该是一个二等公公。” 沈辞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又看了看沈玉。 她是怎么做到和他母亲对好口供的? 沈玉既然设下圈套想要整人,必然提前有安排,白七出去便是去找顾氏了。顾氏回来,自然是照着她的安排说,滴水不漏。 第342章 沈辞的注视,她没回眼神。 但也能感觉到,沈辞应该猜到她要整的人是谁了。 而顾氏话音未落,首先惊讶的便是四皇子元朔,“沈侯夫人说的人,好像是四公公。四公公习武,剑走偏锋,所以看起来娘里娘气的,显得年轻。但他实际上却已经上了年纪,所以头发不多。” 沈玉看向元朔。 却见他含泪的眼底露出一丝丝稚嫩疑惑,“但是四公公为什么要骗沈玉姐姐啊?” “朔儿!” 丽妃见状,低低呵斥他一声。 大家的反应都很微妙,且恰到好处。 皇帝听着这些话,再看他们各自的反应,脸色难看至极,一双嘴唇紧紧抿住。 许久,才道,“沈辞,你去把四公公叫来。” 沈辞上前有些迟疑,“陛下,怕是除了暝阳王,无人能把四公公带来!” 眼尾余光却暗自看了眼沈玉。 她要对付的,是四公公? 为什么? 沈玉不动声色,道,“陛下若想抓人,也不是没办法。”说着,拿出一直白色小瓶子递给沈辞,“兄长拿着这个去,任他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也撑不了几个呼吸!” 沈辞一把接过瓷瓶,看向皇帝。 皇帝盯着那个小瓶子,有些失神,“去吧。”这个东西,若是用在战云枭身上...... 沈玉看着他的眼神,便知道他心中所想,心下冷冷一笑,再生一计。 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曹公公拎着一个太监的后脖子走了进来,砰一声丢地上,“皇上,没抓到那兴风作浪之人,却找到一个目击证人!” 沈玉低头看向那太监,心下一怔! 前世,战云枭曾叫这个人给她送过信! 他是战云枭安插在宫里的暗桩,今天居然为了她动了! 那战云枭自己人呢? 沈玉下意识往门外一看,却见角落里光影一晃,是白七回来了藏在了暗处! 一丝丝酸胀伴随着暖意袭来,她缓缓深呼吸,心下又自信几分,便见皇帝盯着那太监,问,“你是御花园的饲花人?” “回禀陛下,奴才正是饲花人。今天午后,奴才亲眼看到沈三姑娘跟着四公公走向了西边,但走了几步四公公消失了,沈三姑娘迷茫四处打转,后来被小德子带走了!” 那太监低头作答。 “你最后一次看到四公公和沈三姑娘是在哪里?”皇帝凝眉盯着他,问得很仔细。 沈玉捏了一把汗,却听那太监道,“泗水亭。” 沈玉一下子放松下来。 白七办事就是妥帖,便是连细节都安排好了。 皇帝没再说什么,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坐在原地许久都没动静! 好一阵子之后,才突然抓起桌上的砚台,狠狠砸在了墙上,怒火迸发:“来人!给朕把静妃和萧才人带来!” 曹德成又马不停蹄去办。 沈玉眼观鼻比关心,心下沁出瘆人的冷笑,这就是胆敢算计她的下场! 片刻之后,静妃和萧才人被丢在了地上。 萧才人原本就慕容修那一声“酥酥”吓傻了,现在被抓来问罪,当场便是大哭,嗷嗷喊冤。 第343章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臣妾也不知道那人为何要喊臣妾的小名,臣妾和他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臣妾今天一整天都在凤仪宫,哪里都没去的!” “哪里都没去?”皇帝盯着眼眼神晦暗,翻滚着肆意怒火,“你跟着朕说,你的小名唯有你知、朕知,你死去的父母知!如今呢!” “你哪里都没去,他怎么知道的!” 皇帝一声厉喝! 他之前差点死在慕容修手上,如今慕容修逃离,却喊着要带萧才人远走高飞! 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去! “萧才人!” 他盯着她,如同索命的厉鬼,“怕不是你原本便是南楚的奸细,故意隐藏在朕的皇宫当中,和他里应外合的吧!” “朕遇刺那日,正是你陪在朕的身侧!若不是你,朕绝不会陷入险境!” 萧才人被吓得脸色煞白,连连摇头,嘴唇打颤,“没有的,皇上您听臣妾说,臣妾真的没有的,真的没有,那刺杀臣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二而且臣妾也替陛下挡了啊!” “挡了?” 皇帝闻言一声冷笑,“要不是你故作姿态那一下,朕这些年怎么会宠爱你!” 萧才人张张嘴,盯着他说不出话来。 顾氏见状,小心看了眼沈玉。 她怎么还把萧才人扯进去了? 沈玉不动声色,看着萧才人的惨状,心下却如覆寒冰,隐隐回想起前世一些事情。 “沈三姑娘,娘娘的意思你也明白,你若想要嫁给三皇子,就替他做一件事情吧。只要把这个东西,放在战云枭的饭菜里......” 见她犹豫不决,这个女人便朝着她抿唇一笑,“你若不做,也有的人是做。” 后来,战云枭中了毒。 怎么醒来的她不知道,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是萧才人下的毒! 后来遇见,萧才人朝着她显摆,“你想巴结静妃娘娘,就该听我的话。人人皆知,我与娘娘水火不容。但没人知道,我才是她的亲信!” “我进宫,便是为了娘娘!” 过往一帧一帧闪过,沈玉眨眨眼,压了心头汹涌的情绪。 她隐隐有一个直觉: 萧才人和莲芝一样,应该都是孙尚书和三皇子训练出来,给他们铺路的,既然这样,那便一起除了吧! 低头再看跪在脚下的女人,突然说了句,“萧才人身上的味道,怎么有些熟悉?” “什么味道?”皇帝闻言犹如惊弓之鸟,一下子就想到了那香妃蛊,猛地抬头盯住沈玉! 沈玉心下一笑,不动声色道,“萧才人身上的味道,像极了给我指路去西边的那个太监身上的味道,这个味道......又和静妃娘娘身上的香薰有点儿重叠。” 御书房死寂,原本起身逼近萧才人的皇帝,瞬间往后退了好几步,盯着沈玉问,“到底是什么?” 沈玉蹲下来,抬手捏起萧才人的脸,嗅了嗅,“曼陀罗,苦艾草,迷幻鼠尾草......” 本就好听的嗓音,此时更显得迷人。 却带着致命危险,让萧才人浑身的血一点点凝固了。 不等她说完,皇帝已经大惊,锐声道:“那曼陀罗不是致幻的吗!” 第344章 再看萧才人,发现她脸色煞白,连喊冤都忘记了!皇帝一看她这个样子,不得不相信沈玉的话,眼底不禁涌出杀意。 沈玉起身一笑,“陛下说的没错,这几样都是致幻的。” 说着,扭头看向静妃,“静妃娘娘协理六宫,这种东西不但不禁止,还大张旗鼓自己用,又让自己宫里的下位嫔妃用......四公公也用,为何?” 当然是为了方便控制迷惑别人! 静妃眼皮子狠狠一跳,抬头再看这个小丫头,恨不得爬过去活生生掐死她! 原本,她以为今天入了冷宫便是极致! 甚至,还想反击让沈玉万劫不复! 却没想到,算计沈玉不成,竟是又被她带坑里,如今把她和四公公、萧才人的关系给挖了出来! 一时间,盯着沈玉的眼神,仿佛淬了毒。 皇帝一看她这个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气得哐一声,把桌上的花瓶朝着静妃砸了过来,“毒妇!你当年进宫带着四公公,说若不是他养大你,你便早就死在了乱葬岗!朕怜你疼你,才同意让他留在你身边!可你呢!” “你是怎么对待朕的!” 皇帝怒火中烧,对着她一顿拳打脚踢,“你是不是早就和南楚的人勾结好了,只等着慕容修将朕一剑刺死,便可以让你儿子登基了!” 沈玉见状,微微后撤了两步,任由皇帝发疯,“还有萧才人!” “萧才人曾冒犯朕,朕原本打算将她赐死的!可你说,那日是你母亲忌日,不宜杀生。你苦苦哀求,朕才让萧才人进宫,留在了你的凤仪宫!” “朕以为你有一颗良善之心,却不知你才是真的蛇蝎毒妇!” 皇帝眼珠子发颤,又想到三皇子给沈玉下药,试图控制沈家那事儿,越发的忌惮愤怒起来,“孙静怡!今天朕便送你和你那个奴才一起上西天!” 静妃被打得披头散发,脸上青一片紫一片,眼睛都肿得快看不见了,却还嘶哑辩解道,“皇上冤枉臣妾了,臣妾真的不知道四公公去找沈玉,皇上忘了,臣妾可是在冷宫啊,便是想找人报复,也做不到的。” “你做不到,萧才人呢!” 皇帝一声冷笑,看向萧才人,“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朕饶你一命!” 萧才人浑身发抖,看看静妃又看看皇帝,张了张嘴不知如何选择。 不料却被四皇子插了句嘴,“父、父皇,儿臣之、之前见到一桩可怕的事情,当时也没太看清楚,所、所以不敢确定,不知当不当说?” “说!”皇帝在气头上,语气当然不好。 沈玉看向元朔。 这小子个头不高,有点先天不良的意思,尤其是哭唧唧的时候,仿佛一条可怜的小狗,惹人怜惜,却不想心竟是黑的! 沈玉看着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幽光,几乎能猜到他要说什么了,不禁心下一笑。 今天,可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就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果然,便听那小子支支吾吾道,“儿、儿臣去年的时候,不是病了一场么!夜里拉肚子,总往外面跑。有一天月夜,儿臣去如厕,便见到御花园的树下有个人站着如厕。” 第345章 “儿臣当时以为眼花了,心下想着,宫里除了父皇和禁军,怎会还有男眷呢!仔细一看,觉得那身影有些熟悉,像是四公公。可四公公是个太监,又是静妃娘娘身边的人,儿臣便、便没敢说。” 四皇子说到这里,怯怯懦懦低下了头,似乎还有些羞涩,毕竟这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沈玉看着他这演戏逼真的样子,甚至在想前世萧元辰登基之后,最后到底有没有坐稳皇位? 毕竟,还有个扮猪吃老虎的四皇子! 现在这话说出来,岂不是就是把静妃往死里整么? 沈玉心下一笑,扭头看向静妃,推波助澜一句,道,“四公公不是一个太监吗?怎么能站着如厕呢?” 静妃呆若木鸡,整个人像是被人点了命门穴,脸色白得像纸。 前头乔公公心下一慌,冷汗当即从脑门上冒出来,惊叫一声,“四、四公公居然是个假太监?!” 这可是要杀头的罪名! 一个假太监,混迹在皇帝的后宫当中,还在伺候四妃之一的静妃,这还了得! 不说三皇子,那五公主的身世...... 便值得怀疑了吧? 还有他之前居然收了静妃的好处,安排四公公去给那慕容修送吃的...... 乔公公双腿颤抖,差点没当场给皇帝跪下认错。 再看皇帝,果然见他眼皮子狂跳,整个人几乎陷入狂暴! “静妃,好得很!” “你好得很!” 咬牙切齿说了两句之后,沉沉下令,“请暝阳王进宫,不惜一切代价,活捉四公公!朕倒要看看,他到底是真是假!” 一时间,竟是连忌惮战云枭都顾不上了! 这下子,静妃是真的完了! 沈玉垂眸,看了眼身侧的元朔。 这小子一脸无辜,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全场就数他委屈了,也不知道在委屈个什么劲儿。 大概是感觉到她的注视,这才稍微收敛了一下,干脆低下头去,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多会装啊! 沈玉心下哼笑一声,扭头看了眼静妃。 静妃脸色煞白,浑身僵直,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一样,满脸都写着绝望,嘴唇颤抖着,却不知要说什么,说什么才能解了眼下的困局。 沈玉看着她现在这个样子,往后的确也是没什么大涌了,不如拿来做一做文章。 于是看向皇帝,道,““皇上,臣女斗胆。听人说,静妃娘娘是孙家旁支的女儿,后来才被孙尚书接回来。那照着刚刚陛下所言,四公公应该是随着静妃娘娘一起来的京城,就不知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孙尚书可有考察过?” 皇帝闻言拳头猛地攥紧! 是了! 静妃是孙尚书送到他身边来的,既然是孙家旁支,那孙尚书应该很清楚静妃进宫之前的一切吧?那四公公呢? 四公公到底是不是孙尚书安插进来的? 一念及此,竟是生生打了个寒颤! 只不过,这话若是旁人说出来他也就完全信了,可从沈玉口中说出...... 他眯了眯眼,抬眼看向她。 第346章 她什么意思? 是想拉尚书府下水? 他也想问问孙尚书,到底怎么回事儿! 可若今天真的查出孙尚书有问题,那沈家和战家往后便再无掣肘,威胁皇权...... 一时间,竟是进退两难,忽觉自己堂堂一个皇帝,在宫中竟是无人可用,众叛亲离! 再看“罪魁祸首”的沈玉,眼神便不由暗沉几分,几乎带了些许杀意。 不过这话沈玉故意说出来的,又何尝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她正面迎上皇帝的目光,面不改色道:“臣女并非怀疑孙尚书,而是担心孙尚书被人利用......毕竟,慕容修之前可是差点伤了陛下。” “且一个月前,皇上在宫里也遭遇了刺杀,至今都没找到凶手......若不查清楚,万一还有人藏在宫中,恐怕于陛下龙体不利!” 皇帝闻言眼皮子狠狠一抖! 是啊,若还有人藏在宫里呢? 还有四公公,武功那么高,跟着静妃进宫这么多年,还是个假男人......他又想干什么? 再加上静妃给他下香妃蛊,若他慢性死亡,在静妃身上致幻药的作用下,临终之前多半要把皇位传给三皇子! 可三皇子...... 一瞬间,皇帝不由又想到四公公这个假太监藏在静妃寝宫二十多年...... 突然之间,一股恶心伴随着细思极恐涌上心头,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若三皇子是四公公和静妃的儿子,那三皇子若是登上皇位,岂不是元家的江山易主,那四公公反倒成了太上皇?!!! 皇帝不禁一个趔趄,眼前直冒黑星。 扶着龙案,半晌才堪堪站稳,却还是感到犹如晴天霹雳,劈得他脑仁嗡嗡作响! 他缓了好一阵子,这才晦暗莫名地看着沈玉,沉沉道,“你的说法,朕会好好考虑。” 这件事情,他得好好想想。 孙尚书不可信,沈玉也不可信。 沈玉倒也不觉得失望。 她只是埋一颗种子罢了,只要皇帝开始猜忌孙尚书,那这颗种子往后自然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长大,不需要再多做什么。 这时,门外传来轮椅压轧地面的声音,吸引了屋里众人的注意力,门口传来一声:“拜见暝阳王......陛下在里面等您。” 沈玉心头一颤,扭头看向了门外。 大门口,男人一身银紫色大氅裹着伟岸身躯,让他看起来尊贵异常。 明明失了双腿,只能靠着轮椅行走,可他身上那股冷肃压迫的气场却让轮椅看起来犹如神座,气势足以碾压在场所有人。 便是皇帝,也都要逊色几分! 屋里众人大气儿都不敢出,比刚刚帝王震怒时还要谨小慎微几分。 只是这风骨、这威仪、这气场,便让沈玉心头激跳,一股欢喜遍袭全身。 “王爷。” 外人面前,她稍微隐忍了一下。 但嗓音听上去还是有些激动颤抖,快步上前扶住了他的轮椅。 男人看了她一眼。 虽然表情不甚明显,但那微妙眼神,却明明白白写着宠溺。 本就忌惮他的皇帝,此时一看两家婚约似乎已经板上钉钉再无分割的可能,不禁脸色有些难看,复杂目光落在战云枭身上,心在琢磨着,今天这事他到底知不知道? 第347章 但战云枭却仿佛没看到他的眼神,只是看着沈玉,道:“说好一起用午膳,你食言了。” 沈玉先是一怔。 她什么时候答应他一起用午膳了? 但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笑着卖了个乖,在他耳边喃喃撒娇,道,“对不起嘛,我也不是故意的。宫里突然很多人找我,脱不开身,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那嗓音,多多少少是沾了一点点委屈的。 男人眉心微微一皱,眼神沉下去,“有人欺负你?” 他进门不问皇帝安,只问她可好。 嗓音虽不高,却叫所有人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紧张。 沈玉原本就难缠,再加上一个战云枭撑腰,今天在场的人,恐怕有一个是一个,都得栽大跟头! 可如今这场面,受伤的好像不是沈玉吧? 这屋里谁跪着,谁站着,谁狼狈,谁意气风发一目了然,战云枭不可能看不见,可他却还是一进门便表明自己站在沈玉这边! 大家都是宫里摸爬滚打过的人精,又怎会不知道他这是威胁震慑? 一时间,大家的呼吸都沉了下去。 静妃和萧才人人在低谷无枝可依,此时再看沈玉有战云枭站在背后无条件支持,不禁嫉妒地眼眶发红! 她怎么那么好的命,竟得战王独宠! 便是连皇帝的脸色,都凝重了几分,看了眼沈玉后道:“只有沈三姑娘欺负旁人,谁敢欺负她?” “那就好。” 战云枭看了他一眼,嗓音轻淡。 轮椅大喇喇停在了下方,他脸上丝毫没有为人臣的自觉,仿佛在自家堂屋里。 皇帝那九五之尊的气场,便被削弱了下去。 一时间,多少有点没存在感。 皇帝不由憋了一肚子怒火,想要发泄却没底气,最后只能生生忍着,只恨自己除了他现在无人可用,不得不低头。 本着快刀斩乱麻的心态,他直奔主题,看着战云枭道,“慕容修逃了!” 按理说,慕容修三年前伤在战云枭手上,两人算是不死不休。如今慕容修逃脱,战云枭应该最愤怒,第一个去把他追回来才对。 可他的恐惧,却不是战云枭的恐惧。 慕容修虽然厉害,但在战云枭眼中也不过一个平平无奇的对手,他不会因为他逃了心里就会有所波动,只是淡淡问了句:“出宫了?” 皇帝见状眉心紧皱,道:“已经出宫了,朕很是困惑。他在秘牢关了三年,一直重伤状态,怎么可能武功丝毫未损?” 目光定定落在战云枭脸上,心下却起了一串念头:战云枭在燕南山重伤,一觉醒来也是武功不退反进,这一切到底和沈玉有没有关系? 还有沈玉最近是不是在各大事件当中,出现的频率太高了? 一时间,眼尾余光便不由落在沈玉脸上。 沈玉知道他在怀疑她。 但没有证据,又能把她怎么样呢? 再怎么说,她也是沈侯府上的千金,暝阳王的未婚妻。只要没有犯下板上钉钉的大罪,他也只能玩阴招,明面上不敢放个屁。 战云枭离得近,听见了她这一声轻哼。 第348章 那一声哼得傲娇、张狂、又有些可爱。 男人心下一动,便情不自禁如了她的意,推波助澜道:“一个人的武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涨,便是本王都不行。本王内力大涨,不过是之前藏拙,如今不想藏着了,想给那些魑魅魍魉一点颜色看罢了。” 皇帝闻言猛地一噎。 这魑魅魍魉有他一份? 毕竟三皇子算计战云枭,他是知道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恨不得战云枭直接死在燕南山的。 现如今战云枭说着话...... 正怀疑他意有所指,却听他也只是轻描淡写过去,话锋转移到慕容修身上,问:“慕容修被抓起来之后,陛下可有去看过?” 皇帝凝眉,“不曾。” 战云枭道,“今天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那皇宫必定已经被人渗透成了筛子。这三年来,他关在里面到底什么情况,本王不知,陛下也不知。唯有那每日送饭的人知。” 皇帝闻言脸色难看。 慕容修是个练武奇才,加上手段狠辣出招诡谲难以预料,在三年前被这个人刺杀差点得手之后,他一听到慕容修这三个字都有些发怵,别说是自己去看他了。 那这些年,慕容修到底接触了一些什么人? 他不由看向乔公公。 乔公公浑身一抖,吓得当场跪下,道,“陛下,这些年来,给慕容修送饭的,是......是四公公。” 皇帝闻言大怒,一拍桌子,“谁叫他去的!你怎么不早说!” 沈玉见状若有所思。 前几日她便怀疑乔公公被三皇子一党收买了,现在看来十有八九。 从他的反应来看,就算是四公公平常负责给慕容修送饭,那他肯定也脱不开干系。只是,现如今四公公已经败露,他不过是想把所有过错都推到四公公身上,保全自己罢了。 沈玉一声冷笑,看了眼战云枭,眼底闪过一丝丝央求,仿佛撒娇。 战云枭眼神微微一闪。 她这一恢复记忆,还学会来这招了? 心下觉得好笑,但终还是遂了她的愿,道:“给慕容修送饭的事情,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是乔公公在负责吧?为何成了四公公?四公公可是凤仪宫的人,什么时候可以插手秘牢的事情了?” 皇帝闻言,瞳孔狠狠缩了缩,扭头再看乔公公,便多了几分猜忌。 乔公公冷汗直冒,砰砰磕头道,“陛下息怒,那慕容修武功高强,生吃活人,死了好几个送饭的太监之后,奴才也是没办法,才叫了四公公去的!陛下也知晓,整个皇宫最数四公公武功高强!” “奴才也是没办法的啊!” 额头贴在地面上,已经不敢再抬头。 “为何不跟朕禀报?” 皇帝盯着他的脑门,眼神一片漆黑,“四公公是凤仪宫的人,朕何时允许凤仪宫的人去负责秘牢的事情了!” 话音未落,气得一脚把乔公公踹了出去,“朕养你这种狗奴才何用!” 乔公公坐在地上直冒冷汗,瑟瑟发抖,“是奴才的失职,请陛下责罚。” 第349章 “慕容修被铁索穿骨,若想要毫无损耗,维持功力不变,必然是每日有人送上好的疗伤药,补充气血,甚至还给他提供了修行内力的机会。” 战云枭扫了他一眼,淡淡开口,“去查一下关押他的地方,看看石柱有没有被移动的痕迹。” “你去!” 皇帝气得眼皮子直跳,对门口的曹德成道。 曹德成冷汗涔涔去了秘牢。 皇帝这才看向战云枭,忧心忡忡地问道,“如今慕容修逃脱,暝阳王以为该当如何?以他如今的功力,恐怕整个瀛洲唯有你能降服他!” 他本不愿意跟战云枭低头的。 可他怕死。 万一慕容修卷土重来...... 他简直不敢想,现在只盼着战云枭能出马,先把慕容修和四公公抓起来,更后悔自己当初存了私心,没将那慕容修当场斩首! 可谁知战云枭听了这话竟也没多大反应,竟只是看了眼身边的沈玉,道,“以他的轻功,既然已经蛟龙脱困,便是本王也抓不到。毕竟,本王双腿残疾,轻功大打折扣。” 竟是为了成全沈玉干脆撂了挑子。 “......” 皇帝闻言猛地一噎,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之前忌惮战云枭,纵容三皇子胡作非为,如今却发现三皇子可能并非他的骨肉,却伤了朝中砥柱,反倒让慕容修纵虎归山! 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沈玉看他脸上这百转千回,不禁心下憋笑,低头看了眼轮椅上的男人。 男人假装没看到她的眼神,心下却有些痒痒的,想看她笑的样子。 两人眉来眼去时,曹德成满头大汗跑了进来,道,“回禀陛下,秘牢石柱有常年挪动磨损的痕迹!” 皇帝闻言一个趔趄。 沈玉闻言有些惊讶,这倒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难不成宫里真的有人勾结慕容修? 她不禁看了眼战云枭。 刚刚,可是他提出来叫人去查石柱的...... 却听他道,“秘牢石柱是阵法的一部分,按理说是不应该被挪动的,如此慕容修就能始终被吊在半空中只留一口气。” “可如果被人转动阵法,移动了石柱,那慕容修就可以下来坐在地上,要么打坐要么修炼,完全不受影响......” 那么,谁在做这个事情? 四公公! 除了他没人能做到这个! 皇帝闻言目眦欲裂,双目猩红地看向了静妃,“好,好得很!” 他的嗓音变得嘶哑,明显是被气得狠了,“既然你与他狼狈为奸,那朕便要看看,你们到底有多情比金坚!” “来人,将静妃穿琵琶骨,挂在宫墙上!” “朕倒要看看,那个狗奴才还能不能坐得住!” 他气得浑身发抖,“和南楚宣王府的世子勾结,谁给你们的狗胆!朕今日要将你们挫骨扬灰!” 静妃吓得发抖,回神下意识便尖叫一声,“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真的没有和四公公......” 话到此处,突然说不下去了! “没有什么?” 皇帝一脸阴鸷,“孙静怡!事到如今你还敢喊冤!你是没有和那个狗太监暗中苟且,还是没有设计放走慕容修!又是没给朕下毒!” 第350章 静妃原本想辩解的,甚至想说自己生下了五公主和三皇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让他念在往日情分上...... 可皇帝这话,却让她绝望了! 是啊,她给皇帝下香妃蛊! 皇帝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况且他已经在怀疑三皇子和五公主的血脉,那她这话说出来,岂不是更加激怒他? 话到嘴边只得硬生生吞回去,绝望之际不禁扭头看向把她推到这一步的沈玉,恨不得将她扒皮吃肉。 却不想沈玉竟是直接看着她讽刺一笑,道:“静妃娘娘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是臣女给你和四公公拉皮条了,还是臣女放走了慕容修?又或者,是臣女给了你香妃蛊,让你给皇上下毒了?” “瞧你这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在尚未出生之前,便给你托梦了,指挥着你去做了这一切呢!” 沈玉可才十五岁。 静妃却进宫快三十年了,这些事情怎么可能和沈玉有关系? 一切,不过都是她自作自受罢了! “你——” 静妃瞪着她说不出话,最后生生恨得一口黑血呛出去! “把她给朕拖出去!别脏了朕的地板!” 皇帝现在看她就觉得恶心,话音未落几个太监上前,将静妃拖出了御书房,紧接着门外便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啊!” 那一声撕裂云霄,震得人耳朵发疼,灵魂打颤,屋里众人除了战云枭和皇帝之外皆是脸色惨白。 唯独沈玉面容冷漠,好似那超脱了人间的佛与魔,眼神似穿透苍穹,投入了另一个时空。 铁索穿透琵琶骨,这一招前世是他们用在她身上的,如今不过是风水轮流转罢了。 皇帝冷不丁看到她那个表情,心头莫名一窒。 这个沈玉,不正常! 她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怎么会如此冷静,甚至漠然? 要说战云枭冷漠,那是因为他手上沾满了血,早就在战场上磨练出来了。可沈玉一个深闺少女,怎么也像是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 一瞬间,竟是忌惮莫名。 隐隐的,心下生出一丝丝凝重,仿佛那少女已经站在与他对等的位置上,可弹指风云,可袖手天下,举手投足之间,隐隐竟是有了王者之气。 “......” 皇帝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突然又想到过往一些事,眼神幽沉下去。 是了,这瀛洲,有元孙两家,没沈战两家! 可如今,沈战两家铁板一块,孙家和他元家,却...... 正想着这个,屋外突然传来静妃一声惨绝人寰的诅咒,“沈玉,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皇帝被惊得回了神,不禁去观察沈玉的反应。 沈玉缓缓扭头,隔着一道门看着浑身是血的静妃,嗓音淡漠,只说了五个字,“天道有轮回。” 静妃扭曲的面容突然僵硬,瞳孔狠狠颤了颤,盯着沈玉突然问了一声,“为什么?” 她的眼神让她心悸。 就仿佛她曾经做过那十恶不赦的事情,如今只是报应到了头上罢了! 而眼前的少女,便是那个裁决者! 第351章 为什么? 她不明白。 难道只是因为三皇子给她下过药,让这几年失忆了吗?还是因为战云枭的腿......可这个也怪罪不到她身上...... 静妃盯着她,死不瞑目。 沈玉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脑海里一帧一帧闪过她前世的雍容威严、后来的狗急跳墙,如今的一地狼藉,到眼前便只剩下一声冷笑。 “不为什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娘娘若是不撞到我脸上来,试图踩着我的脑袋兴风作浪,我也犯不着多此一举,把娘娘的底裤都扒下来。” 静妃瞳孔狠狠颤了颤。 她没想到,沈玉居然敢当着皇帝的面,把这些话直截了当说出来! 光是这一点,她就输的彻底。 便是背后的皇帝,也都是眉心紧皱,只听她道,“我这次进宫,不过是奉旨给皇后娘娘施针。静妃娘娘却非说我医术不精,治坏了皇后娘娘承担不起。” “我确实承担不起。” 她脸上露出淡漠笑意,“但也很好奇,身在高位的静妃娘娘又有多强大,能承担得起多少事。” “如今看来,娘娘也不过是只落汤鸡,并不能在绝境振翅入云峰,更没有那身在刀山火海还从容赴死的勇气!” “呵。” 一声轻笑,透着狂邪冷漠,还有令人心悸的狠辣。仿佛今天这一场,只是她一个恶作剧,一个玩笑而已。 众人眼皮子皆是一抖! 她可真是和战云枭天生一对! 便是那说话的语气,那一颦一笑,都宛如双生! 御书房死寂,静妃被拖走了。 自始至终,盯着沈玉的眼神都仿佛见了鬼。 沈玉却面不改色送她离开,脊背挺直,仿佛她才是这个后宫唯一的王。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皇帝盯着她的背影,觉得沈玉这话是对他说的,并不是对静妃说的。 她是在告诉他,别在背后玩阴谋诡计,小心撞到她头上,难以收场。 一念及此,不禁狠狠攥紧了拳头。 沈玉感觉到他的注视,扭头看向他,目光直直撞进他眼底,问:“皇上,臣女往后,还能来给皇后娘娘与四皇子施针了吗?” 皇帝瞳孔狠狠颤了颤,她这话中有话,明晃晃就是告诉他:若下次再遇上不长眼的,她可不会顾及什么脸面,会让皇宫再次鸡飞狗跳! 可若他不答应,便是代表他怂了! 帝王之尊,怎么能怯懦呢? 不能! 看似平静的对话实则硝烟四起,皇帝咬牙沉沉道,“自然!” “臣女谢陛下信任。” 沈玉微微俯首,笑意不达眼底。 这时,外面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毒妇静妃,给陛下下毒,与南楚勾结,罪无可赦!今悬于宫墙之上,至死方休!以儆效尤!” 是一招引蛇出洞。 沈玉扭身看过去,便不知道四公公会不会为了静妃出来。 还有孙尚书府,也该得到消息了吧? 一时间,竟是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生了一丝丝期待。 身后传来皇帝的声音,“暝阳王,一会儿若那狗太监出现,还请你将他绳之以法!” 第352章 “臣遵命。” 战云枭看了眼沈玉,“推我出去。” 沈玉轻轻点头,推着轮椅出了御书房,其余人皆跟在身后,皇帝出门时,狠狠踹了一脚萧才人,“一会儿再收拾你!” 萧才人见静妃那个下场,早就吓得大小便失禁,被踹了一脚连疼都没感觉到,只剩下恐惧撅住心头。 外面宫墙上,静妃被悬挂在铁索上面晃荡,披头散发的模样像极了刚刚离开的慕容修。 可慕容修挂在那里三年,却还是邪气凛然。 静妃却犹如一条丧家犬,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沈玉打量着她,生了一瞬恍惚。 回神后低头问战云枭,“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慕容修?有一种熟悉感,却死活记不起来了。” “熟悉?” 男人闻言有些诧异,低声道:“按理说,你没见过他。他是三年前被关起来的,而且是在行宫抓的人,没进城......” 而那个时候,沈玉才十二岁,正追着三皇子满瀛洲的跑,怎么可能和慕容修有交集? 只是这话,战云枭没说。 便是这些年,她曾那样肆无忌惮伤害过她的心,他依旧还是舍不得伤害她分毫。 沈玉闻言若有所思,“那就怪了。” 战云枭抬眸看了她一眼,“你是因为这个,才把他弄出去的?” 眼底眉梢多多少少是有一些醋意的。 沈玉敏感地感觉到他的情绪,为免他误会便也不再隐瞒,认真道,“我想再见他一面。” 见战云枭有些疑惑,便解释道,“我有种直觉,下次见面他一定能解答我的一些疑惑。” 尤其是,在知道慕容修是南楚宣王府世子之后,她便想好要和他做一笔交易......沈玉不由低头,看了眼战云枭的双腿。 这腿,耽搁不得了。 慕容修是南楚宣王府的世子,以他的武功去一趟九黎,一有地位压制,二有实力傍身,要比从北齐这边去人方便得多。 只是这想法,沈玉没跟战云枭说。 正想着这个,耳边突然传来“咻”一声! 一抬头,便见前方一道寒芒闪过,紧接着电光石火之间,战云枭一拍轮椅腾空而起,她腰间的封疆剑已经脱鞘而出! 寒芒闪过,只听一声闷哼传来! “南边,五十四米,追!” 头顶男人一声低喝,等回神时,他已经回落轮椅之上,一旁姜九拔剑冲了出去! 沈玉扭头看去,却见沈辞拎着四公公从那边走来,朝着战云枭一笑,“多谢王爷一臂之力!” 说着,将封疆丢了过来。 战云枭一把握在手上,递给了沈玉。 沈玉小心收好,回神之后低低在他耳边笑,“云枭哥哥好厉害。” 突如其来的情话,让男人耳迹一红,眼神古怪地睨了她一眼。 沈玉到底有些羞涩,赶紧看向前头。 便见沈辞“砰”一声将四公公丢在皇帝脚下,道:“皇上,人抓到了!” 皇帝本能后退好几步,生怕四公公暴起伤了他。 沈玉看着他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丝微不可查的鄙夷。 帝王之尊,怯懦至此,他怎么配! 第353章 而沈辞也是一愣,回神后看向他,道,“皇上,他已经中了化功散,伤害不到您了。” 皇帝这才稍稍安稳,低头看向那太监,咒骂一声,“狗奴才!” “来人,给朕把他裤子扒了!” 霎时,几个太监上去,将那人按在了地上。 沈玉凝眉盯着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正想靠近一些看看,却被战云枭拉进了怀中,伸手蒙上她的眼,无奈叹道:“往哪儿看呢?” 沈玉回神脸上一红,尴尬道,“咳。没......” 可那太监的模样,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不对! 突然,她惊愕低呼一声,“他不是四公公!” 战云枭一僵,低头看向她,正要问什么,便听曹德成一声惊叫,“他果然是个假太监!真男人!” “把他给朕剁碎了喂狗!” 皇帝头顶绿油油,当场拔剑刺在了那人裤裆里! “嗷——” 一声惨叫直冲云霄,等其他人上前时,那太监已经倒地死去,口吐黑血。 “皇上,他好像服毒自杀了!” 曹德成一惊,扭头看向皇帝。 “把他的尸体挂出去,与那毒妇一起,鞭尸三日!”皇帝不解气,一想到这个人和他宠爱的妃子每天在凤仪宫的贵妃榻上做那种事情,一股怒火便无处发泄。 于是,抬头看向静妃,“好一个郎情妾意霸王别姬啊!怎么着,是要在朕面前殉情吗!” 静妃心头滴血,看着被拖出去的那太监的尸体,眼底满是痛苦。 那种痛苦沈玉看得懂。 曾经,三皇子背叛她时,她就是那个表情。 静妃多半也是没想到,四公公不但没来救她,反而是来将她灭口的。 只是,她可能不知道,这来灭口的人,并不是四公公。那四公公,恐怕早已金蝉脱壳,丢下她跑了! 若她知道真相,又是什么心境? 沈玉凉凉一笑,看着静妃被放下来拖去宫门口......便不知道,孙尚书与三皇子看见这一幕,又作何感想? 她有些期待了。 等静妃被带走之后,皇帝的怒火这才稍微消散一些,扭头看向了瘫成一团的萧才人,眼神晦涩一闪沉沉道,“打入秘牢,严刑逼供!” “是!” 乔公公几乎一个激灵,拖着萧才人便走了。 皇帝看着御书房外一片血腥狼藉,没心思再掰扯这事儿,把所有人打发走,只留下沈辞一人。 紧接着,御书房大门便沉沉闭上,上百禁军涌来,守在了四周。 隔着一道门,顾氏站在火辣辣的太阳下面,这才一点点暖回身子,喃喃道,“真没想到啊,静妃居然就这样倒了。” “是啊,荣宠二十年,一朝入地狱,连个喘息都没有。”丽妃也看着宫门口的方向有些恍惚,后怕道,“真真是,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 被四皇子拽了下袖子之后,这才回神。 扭头不好意思地看向沈玉,“沈三姑娘,我不是在说你......” 沈玉微微一笑,没说话。 说她也无所谓,反正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丽妃看着她,却生出一丝丝隐晦的忌惮,反倒是四皇子拉了拉沈玉的袖子,眼巴巴道,“沈玉姐姐,你下次何时进宫给我施针?你若不想来,我也是可以出去找你的。” 第354章 沈玉低头,便见这小子双眼无辜,正巴巴的看着自己,一脸的人畜无害。 可无害吗? 沈玉有些失神,倒是战云枭看了她一眼,道,“四皇子的左臂可有好些?” 四皇子乖巧至极道,“已经有感觉了,沈玉姐姐的针法很厉害。谢谢暝阳王哥哥关心。” 这话说得甜腻,无辜。 叫人很难冷言相对。 沈玉又不禁多看了他一眼,笑,“四皇子的嘴巴很甜。” 四皇子闻言眼神一闪,露出一丝丝委屈,低头道,“朔儿打小病弱,常遭人嫌弃鄙夷,唯独沈玉姐姐与暝阳王哥哥看朔儿眼神与看常人无异,朔儿心里感动。” “既然有用,那便禀报你父皇之后,再行决定要进宫施针,还是出宫找她吧。” 战云枭看了他一眼,道,“没有圣旨,本王不会让她进宫。” 沈玉心下一暖,知道他是在保护她。 四皇子矜贵,皇帝虽然不喜欢,可怎么说也是个皇子,若是真的出了事儿,皇帝肯定不介意借题发挥,打压沈家一番。 “既然没什么事情了,那我们也先回了。” 沈玉无心逗留,便推着战云枭告辞。 绿萝扶着顾氏,白七在背后暗中尾随,姜九堂而皇之跟在身后,一众人出了宫。 路上没了旁人,顾氏这才长呼一口气,“今天可真是吓死娘啊,玉儿啊,你这个胆子真是太大了,往后可不能这样了!一定要与你爹、暝阳王好生商量之后,再出手!” “今天七七出来找我时,我心都快跳出来了!” 顾氏一脸后怕。 沈玉有些歉意,安抚道,“娘,玉儿已经长大了,虽然不能如云枭哥哥一样帅军出征保护家园,但是保护咱们这个小小的家,还是可以的。” 顾氏不由叹息,“你这孩子!” 放松下来,这才忍不住问道,“不过,你怎么就知道静妃给皇后和皇上下毒,还要栽赃给你二哥的?” 沈玉被盯得无所遁形,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之前,三皇子和人说话,被我偷听到了。” “原来是这样。”顾氏一阵后怕,“好在今天静妃终于倒了,不然往后恐怕还的算计咱们家。” 沈玉却没顾氏想得那么简单。 静妃是倒了,可一个能被灭口的妃子,又能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她恐怕也只是一枚棋子,只是比萧才人和莲芝高贵一些罢了。 那真正重要的,恐怕还是今天逃脱的四公公。 沈玉想着这些,有些心不在焉。 战云枭静静看着她,琢磨着她的小心思,等把顾氏送上了马车,这才抬手狠狠刮了下她的鼻子,“胆大包天啊,一声不吭自己就上了,你当本王是摆设不成?!” 男人的紧张担忧,这一刻才暴露无遗。 沈玉抽了抽鼻子,环住他脖子,半个身子都趴在他身上,“可我赢了,不是吗?” 眨眨眼又撒娇道,“云枭哥哥自己说,玉儿厉害吗?人人都说玉儿配不上你,那怎么能行呢?我要告诉所有人,我不仅配得上你,还是这世上最适合你的人。” 第355章 战云枭也看向了她。 温言软语,谁能顶得住? 况且,还是那从小心心念念的人。 男人再多的训斥,也都化成了一潭春水,叹了一声宠溺道,“可真是拿你没办法,但你若真喜欢那刀山火海的厮杀,本王也愿意陪你疯一场!” “云枭哥哥最好了。” 沈玉的脸贴着他的,蹭了蹭。 此时收敛爪牙,反倒像是一只粘人的小猫咪,惹得男人不禁露出微笑。 马车里,顾氏往下看了眼。 见一对小儿女痴缠着,那刚刚还一脸肃穆,如神如魔的暝阳王,这会儿脸上满是宠溺笑意,不由个跟着轻笑起来,“这两孩子!” “这下子,夫人再也不用担心三姑娘的后半辈子啦,有暝阳王疼着,定是顺风顺水!”绿萝也跟着笑,两人拉了帘子,假装没看到。 沈玉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干脆把下巴搭在他肩头,喃喃,“我放走了慕容修,你不怪我?” “怪。” 男人低笑,却是一个吻落在她眉心,“所以等成亲之后,便要好好惩罚你,叫你不敢再随便寻别的男人谈这交易,那合作的。” 沈玉脸上一红,突然回了他一个吻! 虽是蜻蜓点水,却落在了他唇瓣,一下子让男人怔住了。 这是第一次。 她主动吻他! 虽然之前很小的时候,奶呼呼的她经常亲吻他,软软糯糯抱在怀里像个小团子,但那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不似现在这般叫人脸红心跳! 男人回神叹了一声,“八月十五,我快等不及了。” 沈玉眯眼笑,“再等一等,必须要等一等。” 一瞬间,眼底竟沁出一丝丝泪意,环着他的脖子,道,“我恨不得便这样与你卿卿我我,一直到了八十岁才大婚,一起生一起死,那样婚后便再无不圆满。” 静妃倒了。 可她的心里却没有放松,反倒是比之前更加紧张了。 宋婉晴那话始终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今天被她这么一刺激,孙尚书、四公公、三皇子等人必定要狗急跳墙! 那担忧落在男人眼中,让他不禁心疼,伸手揉揉她的脑壳,笑,“那怎么能行呢?若真的等到了八十岁,云枭哥哥可连跟玉儿生孩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耳边低低地笑,带着一丝丝暧昧。 沈玉红了脸,朝着他眨眨眼,“那我也没说不能生孩子啊!” 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躲他背后去了。 男人低低地笑,那笑意像是从胸膛里一点点溢出来,透着勾人的磁性。 沈玉推着他往前走,心情逐渐放松下来。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她相信没有什么坎儿他们两个人迈不出去。 大街上人熙熙攘攘的,沈玉看着他们,心生羡慕。但这年头也只是一瞬便过去了。 她吃过手无权柄的苦。 如今绝不会想着再退回去,她要那元家的皇位! 突然,人群分开,旁边传来一道唏嘘,“我的天,这不是孙尚书吗?他这光着膀子背着荆条,是要去干什么?今天发生什么事儿了?” 第356章 百姓们没反应过来。 沈玉却瞬间了然,抬头看向那孙尚书,脸上露出笑意,“哟,孙尚书之前还说我爹教女无方,养出来我这样一个丢人现眼的,那孙尚书现在这该穿的也不穿,弄成这样招摇过市,是哪个教的啊?” 顿时有人一笑,“这个沈三姑娘,可真是睚眦必报啊!” 孙尚书脸色难看异常,一双眼死死盯着她,恨不能把她戳两窟窿出来。 沈玉浑不在意,道,“不过孙尚书还是厉害啊,给陛下送女人进去,这还顺带塞了个男人。便不知道,那三皇子到底是谁的子嗣啊?孙尚书自己知道吗?” “沈玉!” 孙尚书再也忍不住,猛呵一声! “叫我做什么?” 沈玉面带微笑,“我不过是嘲笑你两声罢了,你还是回去好好跟皇上解释吧,这又是给皇后下毒,又是给皇上下药的,静妃娘娘可是能耐得很,这么一比,还是孙家家教好啊,我爹当然要甘拜下风......” 说着,只是一拱手,“失敬失敬!” “......” 四下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先不说这信息量有多少,就那沈玉身上多多少少带得那股子狂邪,恐怕整个瀛洲就只有战云枭能压住。 她要上天去! 对孙尚书都敢冷嘲热讽。 沈玉也并非就好这个口舌之争,她现在心里不安,其实就想要激怒孙尚书,看看他能不能露出马脚。 如果实在不行,她就只能夜半抹黑去孙家,找宋婉晴问个清楚了。 原本,也是不需要宋婉晴的。 可是柳氏迟迟不肯醒来...... 孙尚书盯着她,都忘了往前走,眼底的杀意压制不住,最后说了句,“沈玉,你休要猖狂,这天下大着呢!” 说完,背着荆条往宫门口走去。 沈玉眯眼,“有多大?是不是大到孙尚书的心胸都装不下,大到我北齐的疆域囊括不住,跑去那南楚了?!” 孙尚书背影猛地僵住,扭头看向她。 沈玉瞳孔微微一缩,凌厉目光直勾勾撞进他眼底,“今天我就明说了,我沈玉,和你孙家势不两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沈玉,你——” 孙尚书眼皮子狠狠跳了跳,但在看向战云枭时,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扭头对身边的孙匿低低说了句什么,孙匿飞快离开。 沈玉立即道,“跟上去!” 隐匿的白七迅速消失。 沈玉斜睨了眼孙尚书,没再理会他,推着战云枭离开。 走得远了,听男人一笑,“我们家玉儿这性子,如今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沈玉弯腰在他耳边低笑,“有多有意思?云枭哥哥不觉得玉儿无法无天,太过野蛮了吗?” “本王喜欢!” 男人短短四个字,如同一道暖流涌入她的心,便听他道,“玉儿,这几天我可能需要出去一趟,你在家好好准备我们的婚礼,可不能像是现在这样了,不然我不在,沈侯爷护不住你。” 沈玉停下来,歪头看着他,“你要去哪里?” 男人迟疑片刻,前方腥风血雨尽数敛藏,只是笑着道,“去军营......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绝不会错过我们的大婚的。” 第357章 沈玉眨眨眼,看着他,“没骗我?” 男人点头,“骗你本王是小狗。” 沈玉眼底眉梢的笑,像是阳光一样点点漾开,最后噗嗤一声笑了,“行吧,那我等你回来。” 小时候,她总是伸着半截粉嫩嫩的小指头,朝着战云枭伸出去要求拉钩,每次都是无比真诚道,“谁骗人谁是小狗。” 这男人...... 感慨时,便听他沙哑道,“只希望回来时,玉儿可别像是之前那样,翻脸不认人。” 沈玉心头微微一颤,道,“放心吧,那样的事情绝不会再出现了。” 男人脸上露出笑意,靠在轮椅上任由她推着,慢慢悠悠穿过人群与街道,心下缓缓升起一道感叹:阳光真是太暖了,让他想要沉溺在这光影、这熙熙攘攘的人间,一醉不醒。 顾氏的马车已经不知所踪。 沈玉直接去了暝阳王府,到了门口迎上刚刚赶回来的白七,问,“孙匿去做什么了?” 白七道,“去找了宋婉晴,让宋婉晴找一个人。” “但是后来他们进了屋,属下也没法跟着进去,里面的声音没听清......”白七说着,看向战云枭,“属下建议,派人跟着宋婉晴和孙匿,或者盯着三皇子,必有结果。” 战云枭点头,“叫姜九带人去。” 白七点点头,转身离开。 沈玉进屋,又陪着战云枭待了一会儿,到了傍晚快走时,忍不住道,“我再给你试试那个蛊虫吧。” 她一大早吃了药,现在药效彻底发挥,已经融入了她的血肉,她心里火急火燎的,想要知道自己有没有走对方向。 战云枭不知这背后的故事,但看她眉眼却不禁心疼,“不着急,等我回来吧。你这两天脸上看上去气色不太好,还是要好好休息,养的白白胖胖,才好做那最美的新娘子。” 沈玉压了心虚,蹲在他腿边仰头看着他眨眨眼,“云枭哥哥嫌弃我了吗?” 男人失笑,“你觉得会吗?” “不会。” 沈玉脸上露出笑意,“那就试试嘛,等你走了,我再好好休息。只不过,你这次去多久?要快去快回,毕竟大婚当前,我还想和你一起准备很多东西。” 她捏了一把汗。 他的时间并不多,耽搁不起。 男人低头看着她,原本决定的一个月到了喉咙变成了半个月,最后开口又成了“十天”。 沈玉点点头,“那十天后,我在望月亭等你。” “在家等就行。”男人舍不得,大手轻轻揉着她的头。 “那不行,我想早点见到你。” 沈玉摇头,她已经错过了他很多年。 别时情更深,沈玉抱着他的腿,拿脸一下一下蹭着,很多话其实说不出口。 好在,用针的时候,那蛊虫又动了! 而且,这一次比上次要激烈一些,不过最后被雪叟的银针封死,又退了回去。 沈玉心中狂喜。 这证明,她从宴尺手上得到的那本《毒经》,是绝对有用的! 现在要做的,只是快速试药,只等那些毒药统统融入她的血脉,那战云枭的腿便有救了! 这时,门外传来姜九的声音,“王爷,宫里传出消息了。” 第358章 沈玉一愣,直起身。 “说。”战云枭看了眼窗口,不着痕迹将裤腿放了下去。 姜九脸上一红,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沈玉,道,“孙尚书负荆请罪,皇上大怒,叫人将他狠狠抽了三十鞭,但这动手的人......” 沈玉一看他这个表情,便明白了,“是大哥吧?” 姜九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沈玉瞳孔轻轻缩了缩,便听战云枭道,“皇上此举,恐怕是想要沈家和孙家厮杀......他原本是信任孙家的,但是静妃的事情让他拿捏不准,所以他和我们一样都在刺激孙家,想要看看孙家到底想干什么。” 沈玉低头看他时,他正满目忧心地打量着她,道,“玉儿,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务必要带好本王的令牌,白七也要寸步不离的跟在你身边。” 沈玉点点头,将腰间的封疆剑接下来,放在他怀里,“这个你带走,我要你好好回来。” 他们两人现在都不安全。 又道,“你什么时候走?我给你送些药过来,以防万一。” 她得马上去雪叟那边一趟。 男人迟疑片刻,道,“明天下午走,不过封疆给你留下,我还有别的佩剑。” “好,那我去配药。”沈玉心中不舍,但也没空耽搁,竟是捧起他的脸,在他眉心映下一吻之后,转身头也不回离开。 男人看着她的背影,衣摆翻飞的模样,缓缓深呼吸,道,“通知苏小将军,先在云州外围扎营,等本王过去。” 姜九点头,忍不住又问,“爷,你把去云州的事儿,告诉沈三姑娘了吗?” 战云枭摇头,“云州太过危险,还是别让她知道的好。明天下午她送我,改变原定路线,我们从望月亭绕道走。” 他也想争分夺秒,多和她聚一聚。 “好。 姜九点头离开,心里一片沉重。 王爷此去危机重重,又残了双腿,行动都没以前方便,但愿不要出什么事情。 沈玉一路上也在想这个事情。 前世,战云枭这个时间也出去过一次,是去了西边军营整顿军情去了,据说军中有人作乱。不过那事情解决的快,前后半个月也就回来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没怀疑。 于是,急匆匆赶往青柳巷。 谁料走到一半,却见三皇子乔装打扮,从燕春楼上走了下来。 “这个时候,他去干什么了?” 沈玉有些诧异,想要跟上去,又一想还是先给战云枭配药重要,便没再理会。 她过去的时候,雪叟把草药晾了一院子,桌上还包了一大堆小瓶子,见她过来,道,“你回来了?” “师父,你这是......”沈玉四下一扫,诧异道,“你怎么突然弄了这么多药?这是给谁用的?” “给暝阳王,你来配。” 雪叟抬头看向她,“你见过他了吧?” 沈玉一愣,“你知道他要出远门?很危险吗?怎么准备这么多药?” 雪叟闻言深深吸了口气,看向天边滚滚的浓云,道,“你比仲达手段更加凌厉,今天这一刀砍下去,孙尚书一党和他背后的人都疼了。准备吧,以防万一。” 第359章 沈玉看着他这个样子,莫名有些沉重,道,“师父知道四公公这个人吗?” “四公公?” 雪叟瞳孔猛地一缩,“你今天宫里见到他了?” 沈玉点点头,“他今天哄我去秘牢,我见到了慕容修,应该是想要设计我给我栽赃一个通敌的罪名,但我反将一军......他舍了个替身,被皇上砍死了。自己应该已经离开了皇宫。” “此人深不可测,我怀疑三皇子是他的儿子。” 沈玉其实已经有了猜测,她只需要确定一下。 雪叟闻言,道,“那应该是四皇子。” 沈玉一愣,便听他重复一遍,道,“是前朝姜氏四皇子。我大齐,元氏建国不过四十年,那四皇子如今也就是五十来岁,和皇上差不多的年纪。” “这么看来,孙家扶三皇子上位,便可以解释了。”雪叟瞳孔缩了缩,“这帮人不好对付,他们的暗桩到处都是,便是连军营这种地方都被渗透了,接下来你千万要小心。” 沈玉看着他,想问他和元家的仇,是不是和这帮人有关系。 但看向他时,却觉得又不该多问。 那张脸,每一寸皮肤,都是隐藏的伤疤。 她不应该随随便便就先开别人蚀骨的伤痕,于是点头,“师父放心,我心里有数。” 雪叟点点头,扭头看向她,“我觉得你走得,肯定要比仲达走得远。我原本打算,让隋袖帮你先立一个神医的威名,这样好在瀛洲行走。可没想到,你第一次进宫,便打了他们的七寸。” 沈玉闻言心情复杂。 雪叟不知道,那原本就是她的路。 前世的血仇,如今当然是要以雷霆之势去解决,只要能弄死一个,她绝不会拖泥带水。 “我过来......也是要为王爷准备一些药带上。”沈玉言归正传,“另外,师父可了解慕容修?” 雪叟扭头,便看透了她,“你留着他,是想要和他交换九黎蛊虫的消息?” 沈玉点点头,“我想多条路。” “也行。” 雪叟沉默了片刻,道,“慕容修三年前被抓,其实并不是来刺杀皇帝的。而是来寻人的。” “什么?” 沈玉一僵,“不是说因为刺杀皇上,被王爷射了一箭所以才......” 雪叟摇头,“那一箭,王爷射的不是他,他是故意中箭的。当时,刺杀皇帝的另有其人,王爷赶过去,也是对付那群人去的。只是慕容修自己冒了出来,又表现得极其嚣张,激怒了皇上皇上便以为他真的是刺客,把他抓了起来。” 沈玉目瞪口呆,“他不是南楚宣王府的世子吗?他找谁的?” 雪叟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但据说那人后背有雏凤纹。” 雏凤纹? 那什么东西? 沈玉没听说过,最后只得道,“等王爷离开之后,我打算去见见他。” 雪叟没阻拦。 沈玉在这边一直忙到了星子漫天,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回走。 走到燕春楼附近,前头突然传来一声口哨! 沈玉抬头一看,却见燕春楼后面的树干上正斜依着一红衣男子,手上白玉骨扇一扇,眉目之间风情流转,一眼看过来,竟像是一只勾魂的狐狸精。 第360章 不是慕容修是谁?! 见她看过来,男人嘴角一勾,“嗨!上来聊聊。” 沈玉嘴角一抽。 他刚从宫里逃出来,不好好躲着这么招摇过市,是找死啊! 四下一扫,长街熙熙攘攘,倒也没人注意到他。沈玉皱眉,朝着他比划了个手势:累了,明天晚上,龙吟客栈! “真是无情。” 男人风流一笑,那眼中百转千回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沈玉有些头疼,这人是她唯一能找到的南楚有权有势、有机会接近九黎蛊毒的人,可是他真的不是个正常人。 没理会他,沈玉加快脚步,匆匆回了侯府。 到门口时,当归正等着她,“三姑娘,老爷和大公子都在里面等你呢。” “大哥回来了?” 沈玉一愣,扭头诧异地看了眼皇宫那边。 当归点点头,“刚回来,一身的血腥......哎总之你赶紧进去吧,他们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沈玉点点头,丢下一句话,“给我去拿点吃的喝的,我快饿死了。” 说着,风风火火便往安和苑去了。 当归摇头失笑,“难怪大公子怀疑三姑娘早就不是三姑娘了......” 这雷厉风行又不拘一格的性子,哪里像个后宅养出来的娇娇女? 说他是个世家公子都没人信。 更像是武将之家养出来的浑小子。 然而沈玉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她只知道,想要掀翻元氏皇族,保住亲朋挚爱,她要拿出来的是真正的实力,靠着后宅那一套琴棋书画贤良淑德,只有等死的份儿! 一口气冲到安和苑,沈玉气喘吁吁,“爹,大哥,你们找我?” “去哪儿了只是?” 沈辞跨步出来,一伸手便扶住了她,给她拽进屋,“这一天咋咋呼呼的,你不知道累,不知道饿的啊?” “知道啊。” 沈玉啥也顾不上,端起桌上茶水便吨吨吨喝了。 沈辞嘴角一抽,“那是我喝过的。” “都是一样的水。” 沈玉擦了嘴巴,坐下来道,“说吧,什么事儿?” “......” 沈缙和沈辞父子两人皆有些无语,沈缙感觉自己可能养了个假小子,而不是小姑娘。 半晌才道,“孙尚书负荆请罪,皇上却叫你大哥动手。孙尚书皮开肉绽,如今算是和沈家这梁子彻底结下了......今天这事儿,捅破天的是你,爹想先听听你怎么想的?” 沈玉瘫坐在桌边,扭头朝着沈辞眨眨眼,“大哥聪明绝顶,你先说。” 沈辞眼底窜起一道诡异,“我只想知道,你是如何知晓静妃、三皇子、四公公的事儿的?” 今天种种,这小妞儿像是上帝一样掌控全局,所有人都被她玩儿得团团转,现在她说他聪明绝顶? 沈辞紧盯着她,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和宫里某个谁互换了灵魂,所以才知道这么多事情的? 那她到底是谁? 他那个拎不起的三妹,又去哪儿了? 沈玉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不禁摆烂笑道,“那不还是因为我之前缠着三皇子时犯蠢,让他们没了防备,说了许多不该说的嘛!” 怕沈辞纠缠她,又赶忙问,“对了,四公公和慕容修还没抓到呢,皇上怎么敢放你回来的?” 第361章 沈辞面色古怪得看着她,“比起四公公和慕容修,你也不良善。皇上现在全天下最忌惮的人,不是慕容修和四公公,是你和暝阳王。我是你哥,暝阳王的小舅子,你觉得他还会信任我吗?” “......”沈玉无言以对,挠挠头,“咳,对不起啊大哥。” 沈辞轻哼了一声,问,“接下来什么打算?” 沈缙也点点头,“发生了的事情都不要紧,我们等你回来,便是问问下一步你想干什么。” 父子两人皆有些无语。 这短短二十天,他们基本上都没回过神,一扭头才发现这小姑娘已经把三皇子一党逼到了绝路,恐怕要狗急跳墙了。 于是道,“你先填填肚子吧,等吃饱了再说。” 这时,当归端着一盘子红烧猪脚进来,“姑娘,大夫人吩咐厨房给你留的,你快吃点吧。” “谢了。” 沈玉饿得不行,问,“爹,大哥,你们吃过了吗?” “吃了,就你这么晚回家。” 沈辞盯着她,有些按捺不住,“边吃边说。” 沈玉啃着猪脚,道,“明天下午暝阳王要去军营了,我先送他出去。之后,我要去师父那边学医,至于爹和大哥这边,只要不被人抓住把柄便可以了。” 话锋一转,问,“温四海有消息吗?” 沈辞道,“还在天牢里,事情是曹德成办的,皇上那边严防死守......不过因为秘牢出事,他现在不放心把人关在秘牢里,于是将萧才人也送去了天牢,应该是温四海关在一起。” 沈玉闻言眼神一亮,“那我们有机会了!” “可是没人。” 沈辞嘴上否定,眼神却一瞬不瞬落在她脸上,熠熠生辉,“天牢九重,温四海和萧才人肯定在最里面,我们想要闯进去,几乎没可能。还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我有人选。”沈玉脑海里一道红影一闪而逝,“而且萧才人现在活着,着急的不是我们,而是四公公和孙尚书。我们只需要守株待兔,借力而为。等他们打开了天牢,我们再顺进去便成。” 沈辞轻轻点头,“你说的没错,但是这前去当黄雀的人,至少得打得过四公公,你哥我可不行。你该不会,是想让慕容修出手吧?” “试试看。” 沈玉琢磨着,他这一遭不是来找人的吗? 可他终究是南楚人,在北齐人人喊打,找人谈何容易?但是她是瀛洲本地人,如果她答应帮他找人,慕容修未必就不会答应她的要求。 况且,慕容修体内,还有她的银针。 旁人取不出来,也要仰仗她。 沈玉有八分把握,于是道,“大哥只需要留意天牢那边的动静便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沈缙看着她道,“温四海有那么重要?咱们必须要把他弄出来吗?” 沈玉道,“就算是弄不出来,也绝对不能落在别人手上。皇上忌惮我们,万一温四海成了他手上的棋子,那我们就危险了。” 温四海这个人,发挥作用只需要一个契机,大意不得。 沈玉琢磨着,道,“如果我能能劫到温四海,不但可以杜绝危险,往后做事也是事半功倍。” “你的野心太大了。” 沈辞双手环胸,靠在门口定定盯着她,“三皇子拿捏这个人,是要去篡位的。你呢?” “你什么目的?” 第362章 沈玉抬眼看向他,脑海里闪过宋婉晴那恍若隔世的冷笑声:“陛下驾崩,三皇子登基,沈家已经成了替罪羊。今天早上,沈家一众男丁劫被凌迟,血把断头谷的雪都染红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又听见元辰冷漠凉薄的嗓音,“看在你帮朕除掉了暝阳王的份上,朕留沈家女眷一命,你大姐、你妹妹,你嫡母等上下三十六口,皆充官ji!” 喉头一梗,嘴里的猪脚也不香了。 沈玉回神,放下啃到一半的猪脚,道,“也没什么目的,只是不想自己最后落得个孤苦伶仃的下场罢了。” “皇帝几个儿子争夺皇位,那都是他们自己家的事情。无论是谁登基,沈家和战家都难逃被他们忌惮、排斥的命运。” “但凡他们找到机会,必会让我们万劫不复。” “我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 “阻止厄运最好的办法,便是提前下手,切断源头。” 她低头擦了擦手,嗓音有些沙哑,眼底一片邪佞,“三皇子兴风作浪,原本皇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他不好出面,便纵容三皇子打压我们两家。” “如今,三皇子出了事,他只会更加忌惮我们。” 沈玉说着这些话,逐渐仿佛没了感情,只剩下狠辣,“我想做的,不过是让所有人都不敢随便对我沈家、战家下手罢了!” 屋里沉默了下来、 沈缙和沈辞两人皆面色凝重。 沈玉说的这些,他们都明白。 这么多年了,皇帝忌惮沈战两家,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甚至从先帝建制开始,局面便已经形成了。 可这也是一个死局。 两家都本着皇帝不出手,他们便不反抗的心思。毕竟君为臣纲...... 可此时被沈玉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再加上战云枭残疾和柳氏老早就被安插进侯府这两件事情,便是性子温吞的沈缙,也不由要为家族的未来考虑。 片刻之后,他叹了口气,道,“玉儿说的对,只是这事儿咱们要商量着来,切不可莽撞。我听你娘说,你今天跟孟贵妃说你阿姐得了疫病?” 沈玉点头,“二皇子盯上了阿姐,可二皇子明显不是个当仁君的料。他娶阿姐,也不过是为自己夺嫡增加筹码。” “阿姐那么好的姑娘,我不想她成为棋子。” 沈辞盯着她,问,“那你有什么打算?她比你大两岁,熬不了多少年。” “这个问题,大哥能留在三个月之后再问我吗?”沈玉相信,三个月之后,定有结局! 那姜七夜也不是省油的灯,如今瀛洲乱局已起,姜七夜又怎么可能甘心一直当一个质子呢? 先不论他是未来的东临帝,只凭借沈馨暗恋他多年这一条,便是值得努力的。 沈辞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也行吧。” 又道,“温四海的事情,我再去打听一下,一旦有动静告诉你。” 沈玉点点头,“打听不到也没关系,主要还是安全,别的都不值得。” 沈辞闻言一笑,突然问道,“晚上有时间吗?” 第363章 沈玉一愣,看了眼沙漏,“有一点,大哥......有事儿找我?” 沈缙闻言白了沈辞一眼,“大晚上的,你当哥的不好好睡觉,打扰人小姑娘睡觉干什么!给我老老实实去睡觉!” 沈玉不是他家亲生的,这一点他早知道了。 那这样,便和沈辞没有血缘关系。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凑在一起,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再说沈玉这个小丫头,最近越来越耀眼,而自家儿子看着正人君子,实则心里是个野的。 可别弄出什么幺蛾子。 沈辞闻言规矩一笑,“父亲教训的是,不过时间不早了,三妹那边有些距离,我送她过去,明天再说。” “那去吧。” 沈缙闻言,有些心疼地看了眼沈玉,道,“多睡一会儿,你看你这几天熬的,都有黑眼圈了。有事情要跟爹说,别一个人就傻乎乎冲上去了,知道吗?” 看似严肃的一番话,却差点把沈玉的眼泪给逼出来,“爹,女儿知道了。” “去吧。” 沈缙笑了笑。 沈玉眨眨眼,把要涌出来的眼泪憋回去,看了眼沈辞,“那大哥送我?” 沈辞一笑,跟着她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安和苑,到了外面的小路上,沈辞突然走上前来,一直手臂直接搭在她肩头,“喝一杯?” 沈玉一僵,但很快放松下来,下意识看了眼肩头那只手,“你想套话?” “......”沈辞被戳破,含糊了一句,“没有,只不过是宫里憋久了,好不容易回家,也找不到人放松,总不能去找爹喝酒吧?他肯定先抽我一顿。” 沈玉若有所思,笑,“那行吧,我陪你。” 沈辞心下一乐,低头看了眼她,心道,“我倒要看看,你这皮囊里到底藏了谁!” 走着走着,又问了句,“你觉得暝阳王如何?” 沈玉有些懵,“挺好啊,大哥问的是哪方面?” 沈辞眨眨眼,说,“我是说,他与......你阿姐比起来如何?” “啥?” 沈玉当场无语,这才明白他是想知道自己这具身体里,到底是个男人还是女人。 回神失笑,“哥,你是不是想象力太丰富了?我只是恢复记忆了,而不是换了个人。我与暝阳王青梅竹马,与阿姐和你一起长大,你想什么呢!” 沈辞却是不信。 恢复记忆,就能变得生死不放在眼中,一脸的狂邪满腹心机吗? 沈玉也知道他怀疑自己不是没理由,可这理由是能说的吗? 她突然转身,认真看向他,“哥,我说一个事情,你信吗?” “你说。” 两人近在咫尺,沈辞低头,便看见一张格外认真的小脸抬头看着自己,缓缓道,“其实,我是重生的。也就是说,我已经活了一辈子了,所以我知道很多事情,你信不信?” 月色下,那眼神亮得摄人。 沈辞想说不信,迎上她那双眼却又说不出口,最后憋出一个字,“信。” “......”沈玉又觉得他没相信,只是怕伤害到她罢了。 具体这种感觉哪来的,她也说不清楚。 沈辞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突然很多问题到了嘴边,却又问不出口了。 回神时,才发现已经到了韶华苑门口。 沈玉回神,朝着他一笑,“里面请。” 第364章 沈辞脚下微微迟疑,随后跟了进去。 “你当真要陪我?”他到了门口,似乎又有些不忍,“要不算了,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沈玉回望他,轻轻一笑,“大哥不是说在宫里憋得久了吗?进来吧,我正好也想喝点,喝完了好好睡一觉。” 说着,吩咐松露,“去,温一壶酒来。” 松露看着沈辞跟进来,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震惊极了。 “愣着做什么,快去。” 沈辞进屋坐下,扫了眼屋里,道,“你这里有点意思。” 他第一次进女子的闺房,情绪十分微妙。 要不是怀疑她骨子里是个男的,他不可能跟进来哄她喝酒。可当跟进来时,却又发现好像不只是因为怀疑她,更多的情思,却是不能多想了。 沈玉扫了眼四周,道,“我刚住进来没多久,这屋里的东西,倒还不如兄长亲切。” 沈辞眉梢一挑,看了她一眼。 兄长...... 她倒是乖巧得很。 松露温酒送上来,又端来一点下酒菜放在了桌上。 沈玉和沈辞两人隔着一道桌子跪坐在地,推杯换盏之间,都有了几分醉意。 沈辞见她眉眼朦胧,便抬指轻轻戳了下她脸颊,“喂,知道我是谁了吗?” 沈玉失笑。 为防止这家伙套路她,她早就偷摸吃了药,这会儿看似上了头,但意识还是清醒的。 不过为了配合他,她还是迷糊问了句,“你......是大哥?” 沈辞一乐,又倒了一杯给她,柔声哄着,“再来一杯?” 沈玉抬手,接过来喝了,道,“干杯!” “干杯!”沈辞一脸笑,又哄着她喝了两三杯,又问,“我是谁??” 沈玉迷茫盯着他半天,“你是谁?你怎么在我屋里?” 沈辞一乐,心道,“终于醉了。” 于是,从桌子一侧绕过来,来到她身边,温言软语,“我是你兄长,叫哥哥。” “哥哥。” “嗯,真乖。”男人得逞,嘴角微微上扬,循循善诱,“你叫什么名字?” 沈玉心下失笑。 这个人,平常看起来规规矩矩一身正气,私底下怎么这个样子! 于是,配合道,“我叫沈玉,沈家三姑娘,就是我!” 沈辞一愣,回神追问,“你就没有别的名字吗?” 沈玉想了想,说,“别人还叫我沈三。” “......” 沈辞歪头,打量着她的脸。 难道,这妞儿真的还是他那个蠢哒哒的三妹? 这不可能! 他摇摇头,凑近她小声问,“那你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 声音浅浅的,像是小孩子在说悄悄话。 说实在的沈玉有点想哭,再加上喝了酒的有些情绪上来了,眼泪说流就流,“我喜欢暝阳王,喜欢爹爹,喜欢娘亲,喜欢阿姐,喜欢大哥二哥,也喜欢鸾儿。” 前面听得沈辞有些欢喜,不由也红了眼眶,但到了后面却迷茫了,“鸾儿是谁?” 沈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看来这药,也不是很好用啊! 她叹了一声,道,“前几日,我路过庙里,顺便求了一卦,那方丈说,鸾儿这个名字好,我便求来给阿妹的。” 脑海里,却是阖家下大牢时,鸾儿撕心裂肺的哭声,和满眼的惊惧。 那时,鸾儿才七岁。 第365章 沈玉低下头,情不自禁落下泪来。 那是她欠着鸾儿,欠着沈家的。这辈子,无论如何也要守护好这一家人。 她趴在桌上,泪水打湿了桌面。 沈辞抬手,迟疑了下后,把她从额头上托起来,掌心感觉到一片濡湿,不禁道,“沈三,你怎么哭了?” 她不仅没停,反倒哭得更凶了。 抬头泪眼朦胧,连着眼前人也模糊了几分,恍若隔世。 她看着他喃喃道,“哥,对不起啊!” “......” 沈辞一僵,抬手揉了她脸一把,那泪水没擦干净,反倒糊了一脸。沈辞有些无奈,他这是怎么惹她了?哭成这样? 这怎么看,骨子里也不像是个男人。 谁家男子汉动不动哭成这个模样? 沈辞一个哆嗦,眼神一转问,“为什么说对不起?你做了什么了?” 这个小丫头,现在可是太奇怪了。 沈玉闻言垂眸,抽抽搭搭好一会儿,这才低低道,“都怪我,着了三皇子的道,才害了全家人。” 她似乎真的醉了,压抑在狠辣从容皮囊下的脆弱与疼痛再也抑制不住。 她泣不成声,“都是我,才害得你和爹爹他们被凌迟处死,让娘和阿姐,还有鸾儿他们受罪,还害了云枭哥哥......” 后面便是一声痛哭,魂儿都像是被抽出来了。 沈辞听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胡话,但还是被她哭得心里难受,伸手把人往怀中一揽,在肩头笨拙拍着哄,“好了好了别哭了,爹和娘、我和你二哥,大姐还有......鸾儿,都很好,你也很好。” “真的吗?” 怀中的人却似乎已经被累坏了,喃喃问了句闭上了眼睛,只是眼泪依旧止不住往下流。 “真的。” 沈辞低头看向她,见那小姑娘小脸圆圆,脸上的婴儿肥尚未褪尽,心下不禁有些怜惜。 原本想把人抱去床上的,却又感觉不妥。 于是,便端坐在蒲团上,端起桌上的酒慢慢的喝,脑海里她的话却是挥之不去。 怎么会这样呢? 在她的记忆中,居然他和父亲、二弟都已经被凌迟处死,家中女眷也不得善终......三皇子...... 可三皇子眼下,不已经快要倒了吗? 屋里静静地,烛光摇曳着。 片刻之后,当归出现在门口,低声道,“公子,已经子时了,再不走老爷该让你面壁自省了。” 低头见沈玉在靠在他胸口睡得真沉,不由脸色一变。 再看沈辞,竟是眉心紧皱,似乎在想事情,眼底并无其他异样神色。他端坐蒲团的样子,竟真的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兄长,只是借个肩膀给幺妹一靠罢了。 当归突然自惭形秽。 他在乱想什么! 片刻之后,沈辞才回神,道,“你去,找木老头过来一样,我有事情要问问他。” 当归一愣,诧异道,“公子,咱家......被邪祟入侵了吗?怎么突然找木道长?” 沈辞低头,看着怀中脸上泪痕斑驳的小姑娘,道,“我想问问玉儿到底怎么回事,她看上去......不太正常。” 第366章 当归脸色古怪,不明所以地道,“那属下去找......” 沈玉醒来时天蒙蒙亮。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似乎被什么人宽恕了似的,心头也轻松了不少。 就是脖子疼,像是落枕了。 正琢磨着怎么回事,结果一抬头便迎上她家兄长端坐如弥勒的俊脸! 感受到怀中女人的动静,那八风不动的君子这才睁眼,低头看了她一眼,“醒了?” 沈玉回神大囧,四下一看红了脸,“大哥......昨晚没回去?” “有的人将我当枕头,如何回去?” 男人笑了一声,抬手揉揉自己早就没了知觉的肩头,“你这酒品可不是很好啊,就不应该给你喝酒。” “是吧?” 沈玉笑嘻嘻,“那大哥下次,可别想着灌醉我了。我若是喝醉了,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是谁。” 昨晚她是吃了药的。 意识是清醒的,可这酒精作怪,那情绪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了,便随口解释道,“前些日子掉下燕南山,我一直醒不来,梦里循环着沈家被灭门、暝阳王惨死的场景,挥之不去。” 沈辞看向她,表情有些复杂。 他现在竟有些相信她是存有前世的记忆了,不然昨晚哭得那么惊心动魄的,那得是多好的演技啊? 而且睡梦里,眼泪都一直哗哗往下掉。 看了她好一阵子,道,“我叫了木道人来看,防止你......中了邪。” 沈玉:“......” 无语凝噎之余道,“那谢谢大哥关心。” 沈辞见她也不拒绝,又是一阵狐疑,难不成她真的还是之前那个三妹妹,却意外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所以才变成了这样? 简直匪夷所思! 但她已经醒来了,自己原本就逗留一夜,再留在这里边不合适,于是道,“你洗漱收拾一下吧,我先回去了。” “嗯。” 沈玉看着他微微被压得发皱的衣服,脸上有些窘迫,“昨晚......谢谢大哥啊。你什么时候进宫?” 沈辞扭身看向她,“还有事儿?” 沈玉想了想,道,“退一步海阔天空。” 沈辞看了她好一会儿,点头,“知道。” 说完,离开了韶华苑。 松露赶忙迎上来,拉着沈玉的胳膊,“老天爷,大公子居然在这儿过夜了,这要是传出去......” “你不传不就行了?” 沈玉白了她一眼,问,“檀香伤势如何了?” 松露吐吐舌,道,“好多了,白七来看过好几次呢,见缝插针那种,还不肯承认,硬说是姑娘让来的,嘻嘻。” 沈玉失笑,“的确是我让他来的,不然他也没机会。” 又道,“今天我有事要出去,你最近不要去外面乱晃,便安心留在韶华苑,剩下的事情交给紫苏和月桂。” 松露闻言愣住,“为什么啊姑娘?是不是奴婢刚刚说错话了?大公子的事情,奴婢不会乱说的......” 沈玉睨了她一眼,“你胡说什么呢,我让你留在韶华苑,是因为你被曹公公盯上了。最近多事之秋,能躲一天是一天。” 松露闻言浑身僵住,倒吸一口凉气,“难怪上次姑娘打法奴婢去买布,奴婢还想着,姑娘这不是刚刚做了好多新衣服吗,怎么又......” 第367章 松露浑身一个激灵,“可他是皇上身边的人,若他想要奴婢进宫......” 沈玉道,“他没这个胆。” “我让你躲着,主要是因为最近事情太多了,万一被缠上,可能照顾不到。”说着,看向松露,道,“你今年才十四,等及笄之后,咱们有的是时间寻一门好亲事。” 想到松露前世惨死在曹德成手上,沈玉难免愧疚心疼,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道,“我沈玉的丫鬟,也是要堂堂正正的男儿郎三媒六聘,进门当那正房夫人的。他曹德成算个什么东西!” “姑娘!” 松露被她说得眼眶一红,冲动上前抱住她,“奴婢愿意一辈子都陪着姑娘!” “说什么胡话呢,大好的年华就该好好活着,别成日里就想着伺候人。”沈玉拍拍她肩膀,“放心吧,你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我保证,明年你及笄,定有那好儿郎前来寻亲!” “真的假的?” 松露心里还是高兴的,毕竟谁不想好好生活呢? “真的。”沈玉眨眨眼,“等你们几个出嫁了,便等于我也多了几个亲戚姐妹。” “姑娘,你现在真的是太好了!” 松露感动涕零,差点又扑上来。 沈玉赶紧打住,“等等等,让我先洗漱,我今天特别特别忙......” “那我去给姑娘准备吃的!” 松露欢天喜地的走了。 沈玉看见她脸上洋溢的笑容,自己心里也跟着晴朗起来。 这一世,别说是侯府这一大家子人,便是侯府的一只鸡,别人也都休想践踏! 洗漱完之后,她又去了趟夕照阁。 莲芝见了她赶忙上前跪下,“三姑娘。” “柳氏如何了?” 沈玉看向屋里,心头有些发沉。若柳氏不肯醒来,那她就要尽快去找到宋婉晴,这样才好顺藤摸瓜,找到孙尚书和三皇子要找的人。 莲芝道,“一直不肯醒来,喂了药也一样。” 她踟蹰着,小心看了眼沈玉,这才抿了抿嘴道,“今、今天上午,曲意姑娘乔装打扮来过一次,问你柳氏有没有跟您说什么,奴婢说柳氏一直昏睡,她就走了。” 说着,紧张道,“姑娘,奴婢说的都是实话!” 沈玉瞳孔微微缩了缩,进屋给柳氏把脉,问,“可有宋婉晴的消息?” 莲芝稍微松了口气,道,“曲意姑娘说,没在三皇子府那边见过宋姑娘,估计是一直在孙尚书那边,三日之后,三皇子便要娶她了。” 沈玉若有所思,照着宋婉晴的性子,应该还没有给孙尚书提供消息。只要在大婚之前抓到人...... “照顾好柳氏。” 沈玉起身丢下一句话,举步出门。 柳氏的脉象像是丢了魂,要不是还有呼吸在,要说她离开了这个世界也是没人怀疑的。 沈玉不禁好奇,她身上到底经历了什么,让她对人间竟然毫无眷恋。 从这里出去,沈玉去了一趟韶华苑后院,又试了一味草药,缓到日上三竿之后,这才出了门。 白七跟在她身后,“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 沈玉想了想,道,“我去雪叟那边,你去一趟尚书府,如果见到宋婉晴,把她给我带过来,我有话要问她。” 第368章 白七看了眼尚书府那边,问,“姑娘,他们找的这个人,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主要是,王爷吩咐了他,让他寸步不离的跟着沈玉,怕她出事儿。 沈玉看了他一眼,道,“很重要。如果不重要,孙尚书和三皇子不会对柳氏和宋婉晴妥协。只有我们知道这个人是做什么的,才能提前防备。” 沈玉最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你去吧,我今天哪里都不去,就找一下雪叟,然后去送王爷去望月亭。” 白七点点头,“那你路上小心一些。” 沈玉嗯了一声,转身去青柳巷。 到了拐角处,突然有人在背后喊了一声,“沈三姑娘!” 沈玉一扭头,便见前方黄帆一闪,遮住了她的视线! 紧接着,侧面冲出来两人,直接给她套上麻袋,将她往另一条岔道拖出去。 沈玉心下大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们是何人!为何抓我!” 话音未落,捏碎了袖中的东西。 外面传来一声冷哼,“你挡了别人的道儿了,心里没点数?今天便是你的死期!” 说着,吩咐另一人道,“通知主上,我们得手了!” “好!” 一阵脚步声离开。 沈玉被扛在了肩头,四周空气阴冷下来,应该是进入了密道还是什么的,她等着药效发挥作用,问,“你们要带我去哪里?你们口中的主上是谁?” 沈玉已经猜到了,这人多半是四公公。 但那人却很谨慎,闻言嗤笑一声,“死到临头还问这么多,等到了地方,定将你千刀万剐!” “是吗?”沈玉一声冷笑,“你是不是觉得,你用一个麻袋套着我,我就任人宰割了?” “哎哟,那你还能......” 那人阴阳怪气,突然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趔趄,话锋一转,“我这头怎么这么晕呢......” 话音未落,“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沈玉跟着栽倒在地。 她努力抽出腰间的封疆剑,将麻袋割了个窟窿,从里面爬出来。 四周一片漆黑,地上一支火把躺着。 借着微弱光线,沈玉看清楚了地上那人,是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手臂上纹着一个奇怪的黑色纹路,像是什么图腾。 他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瞪大眼睛盯着她,“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沈玉拿起火把,蹲下来朝着他一笑,“毒啊,如果没有解药,不出半个时辰,你五脏六腑都会一点点腐烂,但是这种腐烂会非常慢,一直持续到十天之后,你才能死亡。” “你——” 那人红着眼睛瞪着她,“不可能!谁没事身上带着那种剧毒,这最多就是个化功散蒙汗药!” “那你试试。” 沈玉好整以暇,“旁人出门自然不带,但是你也不想想,我最近整残了三皇子,废了静妃,弄得孙尚书狗急跳墙,四公公都金蝉脱壳了......”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丝笑意,甚至有些温柔和甜意,“你该不会以为,我得罪了这么多人还敢出来,是因为胆大吧?” 第369章 男人:“......” 他无话可说,索性装死,道,“就算是你给我下了毒,你也出不去的。这里只有我知道出口,你就在这儿,给我陪葬吧。” 沈玉四下一看,眯眼道,“这是九龙城吧?” 这个地方她没来过,但是两边的壁画却很熟悉,前世她在三皇子手上见过。 “九龙城是四通八达的地下密道,听说里面还藏着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是没几个人知道。”她说着,低头看向那男人,“可你终究还是低估了我。” 沈玉一声冷笑,“现在轮到我来威胁你,要么,我从西边那条路过去,拿了你们库存的炸药混到南边去,把你们的老窝一锅端了!要么,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或许我们还有合作的余地。” 沈玉不确定记忆中的东西有没有变化,更不确定当初自己看到的那张图和具体情况是否有出入,现在只是试探。 她主要想知道的是,这地方的出口和入口到底在哪儿。 因为当时看到的那张图,是没有出入口的,只有中间部分,且里面机关重重,一不小心便要葬身此处。 若这人不肯说出入口,她自己出去必定九死一生。 沈玉不由浑身紧绷,与此同时也意识到:她刚刚从青柳巷边上的巷子里被带过来,就证明肯定有一个入口在那边......难怪三皇子常来青柳巷,竟是和天子教的人在这里接头! 一念及此,心头不禁掀起惊涛骇浪。 而地上那人同样也被她吓到了,果然瞪大眼睛,盯着她不可思议道,“你、你、你居然知道地下九龙城!你到底是谁!” “我不是沈三姑娘吗?”沈玉眯眼打量他,觉得很奇怪。 那人却疯狂摇头,“这不可能,你肯定还有别的身份!这里的一切,除了我家主上和少数人,根本不知道,何况是沈家的人!” “那你猜猜我是谁?” 沈玉见状,顺着他的意思笑,“说不定猜中了,我就会放你走。” 她笑得有些邪肆,看上去真的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那人惊住了,盯着她片刻,道,“你是左护法!你叛变了!你是别人安插进来的探子!” “左护法?那是什么?” 沈玉脸上带着笑,有那么一丝丝嗜血,让对方更加确定了她的身份,道,“你在天子教是女扮男装,用了假名字!你根本就不是江隐!你是沈玉!” “江隐?” 沈玉琢磨着这个名字,忽而一笑,“可惜,这个秘密除了你,没人知道了。” “你说的没有错,我身上也没那么毒的毒药,但是......”她的眼底沁出浓烈杀意,当场拔剑刺向他胸口,“你的死期,到了!” 男人瞪大眼睛,“你、你——” “呵。” 沈玉邪肆一笑,收了封疆拿起火把转身,循着来时的路去找出口。 ...... 与此同时,城外断雪崖。 一个大汉马不停蹄冲上去,对着山巅悬崖边上的人欣喜道,“回禀主上,那沈玉已经被抓了,老六正在回来的路上,叫属下先行通报主上一声!” 第370章 “抓了?” 男人身穿黑红色袍子,背对着他站着,嗓音虽然不高,却有种嗜血的杀意,咬牙切齿,“真没想到啊,本尊图谋几十年,事到如今居然毁在一个小姑娘手上......” “去!” “告诉暝阳王,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他不来,就准备那小贱人收尸吧!” “是!” 壮汉应了一声,飞快离开。 ......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王府,战云枭摇着轮椅从书房出来,看了眼天色,不知为何有些不安。 姜九上前拱手,“禀王爷,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只是沈三姑娘还没过来,要等吗?” 男人迟疑了片刻,道,“再等等。” 时间一点点过去,沈玉没来,倒是白七进来了,见战云枭一个人坐在屋檐下,不禁一愣,“王爷,沈三姑娘她没来吗?” 男人闻言心下一紧,“你不是跟着她吗?她人呢?” 白七闻言有些心虚,道,“出门的时候,沈三姑娘去找雪叟拿药了,让属下去盯宋婉晴,说一会儿在王府见,属下以为她过来了......” 战云枭闻言心头咯噔一下,俊脸顿时漆黑一片:“本王之前跟你怎么说的?” 白七扑通一声跪地,浑身发抖,道,“属下自己去领罚......” 下一秒便被男人打断,“先去青柳巷!” 话音未落,人已经摇着轮椅往大门外去了。 白七赶紧起来追上去,“属下用轻功过去!您在这里等消息就好。” 说完闪身消失不见。 背后,男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紧张,一双手紧紧攥着轮椅,“姜九,你也过去,本王一会儿就来。”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又道,“对了,叫暗卫准备......” 话音未落,门口突然冲进来一道人影,上前跪地,肃然道:“王爷,出事了!” “怎么了!” 轮椅猛地停住,连带着男人的呼吸都停滞下来,紧盯着跪在地上的人。 门卫浑身颤抖,“刚刚有人送来消息,让您一个人去断雪崖!若一个时辰之后还没见到王爷,便、便......” “说!” 男人一声厉喝,那人脱口而出,带着哭腔道,“便只能给沈三姑娘收尸了!” “!” 轮椅上的人猛地僵住。 只听咔嚓一声,指间扶手碎成齑粉。再开口时,嗓音已经沉如寒铁,“本王去一趟断雪崖,叫暗卫准备好随时接应,但不要打草惊蛇,在本王下令之前,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 说完,直接吩咐下去,“姜九,备车!” 姜九闻言眉心紧皱,“王爷不可,这样太过危险!既然他们抓了沈三姑娘传话过来,那必定是早就布下天罗地网,只等着您自己钻进去呢!” 战云枭又何尝不知? 可他别无选择。 “备车。” 薄薄的唇间吐出两个字,决然无法忤逆。 姜九还想说什么,一抬头迎上男人肃杀嗜血的瞳孔,到了嘴边的话又吞回去。 片刻之后。 姜九赶着马车,一路狂奔前往断雪崖。 车上男人双拳紧握青筋暴起,眼底一片幽沉,满心满脑子只剩下心尖儿上那一人,连着说了好几次,“快点!” “啪!” 姜九一鞭子,又狠狠抽在了马屁股上,马儿嘶鸣一声狂奔出城。 到了山脚下,车子没路走了! 第371章 战云枭只能下车,往山上看了眼,对姜九道:“你回去吧!” 姜九看着他无法站起来的双腿扑通一声跪下,“王爷,断雪崖南边万丈悬崖,北边山体陡峭,一不小心便会滚落下来,如今您双腿不便,别说前方还有埋伏,便是没有也很难自己上山啊!” “况且封疆又不在你手上,对方手上还捏着三姑娘,这明明白白,便是诱您去送命!” 姜九抬头双目发红,眼泪都快落下来了,“王爷,咱们还是等暗卫过来再上去吧!” “否则的话,便是您内功超绝,也抵不住在如此险境被人威胁拿捏!” 此去,凶多吉少。 姜九整个人吓得颤抖,生怕战云枭为了沈玉失去理智。 战云枭闻言,看了眼前方。 前方崇山峻岭异常陡峭,他现在双腿不便,便是借助轻功上去,也都需要很长时间。等到了山顶,他的内力也会消耗一空。 到时候,便是九死一生。 他的理智是在的,可是想到沈玉在上面,便是前方刀山火海,他也必须要去闯! “你回去,带暗卫来接应......另外,通知阿奴,钦天监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他的眼中一片寒意,既然敢对他最在乎的人出手,那就别怪他铁血手段,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姜九闻言骇然,还想再劝说两句,但话到嘴边迎上他的眼神,又不得不吞回去。 “属下这就去!” 姜九转身离开。 战云枭用手在树上借力,腾挪之间往山上而去,封疆不在,双腿残疾,严重影响了他的战斗力。 可无论多难,只要沈玉在前头...... ...... 地下密道。 沈玉手上举着火把,闭上了眼睛。 她找了好一阵子没发现出口之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一切交给直觉。 这里既然没有瘴气,那便证明有通风口。 只要找到通风口,一切便都好说了! 片刻之后,她顺着一条岔道口走了出去。路是她熟悉的,只需要照着记忆中的地图,小心避开陷阱便可以。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微微地空气流动,竟从城外方向而来! “难不成,这条路通往城外?”沈玉微微凝眉,但也没有犹豫的时间,飞快走向出口,“早知这样,今早不试药了!” 原本计划好,药效发挥到极致时,她正好在雪叟那边,雪叟帮她施针,便能压下毒性,让她坚持到去送战云枭离开。 可现在,体内的毒全面爆发了。 她浑身难受,胃痛、腹痛,夹杂着一阵阵的冷汗袭来,让她每走一步都十分痛苦! 正难受时,前头隐隐传来一阵说话声。 沈玉一闪,赶忙贴在墙缝里,熄灭了火把。四周漆黑,隐藏了她的身形。 很快便见另一簇火光从岔道出现,紧接着走来两个人,竟是孙尚书的长子孙铮和一个面带白纱的......女子。 只听孙铮道,“一旦沈玉被抓,战云枭必定会大乱阵脚孤身一人闯断雪崖,等到了那个时候咱们一收网,那权倾朝野的暝阳王,也就只能陨落了!” 第372章 沈玉心头咯噔一下,正担心战云枭,便听那孙铮冷笑一声,道:“那女人终究太过自负,以为自己什么都可以应付!” “殊不知,离开了战云枭的庇护,她什么东西都不是!” 他听上去有些开心,还有种咬牙切齿的意思。 沈玉能理解,毕竟他堂姑姑现在被挂在宫墙上半死不活,他爹昨天也被沈辞抽了三十鞭,孙家这些人恨她,情理当中。 只不过拿她来算计战云枭...... 事不过三,她是不是给他们脸了? 沈玉眯了眯眼,缓慢调整呼吸,继续听他们说下去,却没想到他身边那“女子”开口,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道,“本公子倒是很好奇那位沈三姑娘,能让主上栽这么大一个跟头!” 他的嗓音里,带着一丝丝微笑。 孙铮闻言拍了个马屁,道,“和左护法比起来,她又能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孙大公子过誉了。” 说话的声音逐渐远去。 沈玉从墙缝里出来,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江隐?竟然是个不男不女的?难怪那大汉怀疑江隐是我女扮男装......” 沈玉回神一声冷笑,“既然这样,那就不如好好利用一番,让你们知道算计我的下场!” 确定四周没别人之后,沈玉这才摸出个火折子重新点燃火把,模仿那江隐在墙壁上做的记号,边走边往墙壁上也做了几个,继续顺着空气流动的方向走去。 之后,没再遇见任何人。 但地上却看到了不少脚印,也证明她走的路没太大问题,于是循着这些脚印直奔出口。 而就在她走出去没多久,那躺在地上被她刺了一剑的壮汉缓过神,不禁大笑一声,“没刺中要害?老子还活着!” “好啊,你给我等着!” 一股恨意涌上心头,壮汉爬起来,踉跄着离开,一边走还一边碎碎念,“好一个江隐,在主上面前兴风作浪,排挤我们右护法,没想到却是个奸细!我要赶紧把这事儿告诉右护法!” “揪出这么大一个奸细,定是大功一件!等右护法大权在握,必定要重用老子!老子今天这一剑,挨得值了!” 他扶着墙壁,匆匆忙忙赶往议事大殿。 这条路前半段和沈玉走的是重叠的,所以走了一会儿,他就看到了沈玉留下的记号,不禁皱眉,“怪事儿,左护法怎么也去城外了?他今天不是答应了主上要和孙家大公子去找钦天监的人在丞相府议事的吗?他怎么往那头去了?” 但很快便一拍脑门,“你看我这个记性,那沈玉就是她,她恐怕是去找尊上了......” 一念及此,大惊,“不好!” “尊上有难!” 他不由加快了脚步,打算去找右护法,一起去救驾。人心有余力不足,他先是中毒又受伤,出血太多走了一段路便撑不住,再次晕倒在地。 过了一会儿,才被人抬走...... ......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沈玉停了下来。 因为她发现,前面没路了! 第373章 洞口被铁栅栏挡着,往外面看下去,竟是万丈悬崖深不见底,而那空气有一部分竟是从头顶上透进来的! 一抬头,便见上面零星打下来的光线,还有一个类似于巨型吊篮的东西挂在上面。 “奇怪,难道这个东西有机关,下面的人能吊上去吗?”沈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上前研究那吊篮,琢磨半晌无果之后,便去检查四周的岩壁。 片刻之后,找到玄机,“这一路走来,天子教的标识都是嵌入式浮雕,唯独这个凸出来......” 一念及此,她爬上了那吊篮。 然后,抓着吊篮上面的铁索,努力够到了岩壁上的那个标识,用力按住了下去! 下一刻,只听“哗啦”一声! 岩壁里面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吊篮急速上升,竟是有种直冲云霄的感觉! 沈玉大惊,“这哪里?怎么会这么高?” 失重的感觉让她不禁吐了起来,因为中了毒,吐出的血是黑色的。 考虑到可能的危险,她吞了个自带的解药吃下去压制了一下毒性,虽然解药不对症,但还是让她稍微好受了一点点。 这才发现,那吊篮停在洞口,她站起来便能看到四周的景象。 沈玉从吊篮里爬出来,四下一扫,才发现外面是茂密的树林,一侧崇山峻岭,另一侧却是万丈深渊! “这个地方......” 沈玉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断雪崖?” 正打算找找下山的路,前方一阵风袭来,隐约传来半截断断续续的声音,道,“战云枭上来了吗?” 沈玉脸色一变,便听前方传来一道禀报声,道,“已经上来了。” “他自己一个人?”男人的声音夹杂着些许兴奋,似一匹择人而噬的狼。 那属下闻言道,“一个人。” “原本有个侍卫驱车带着过来的,但到了山下便下了车,那侍卫也离开了。幸亏咱们让他一个人上来,不然以他的轻功,便是我们十面埋伏,也未必能制服。真是难以想象,他双腿残废了,行进速度却依旧不慢。” “......毕竟,他是战长安的孙子。”这个声音一声轻叹当中,带着嗜血的恨意,很快便下令,“准备吧,便是他是那大罗神仙,今天也要把命留在这里!” 又道,“三皇子那个废物,这么多年拿捏着他的七寸,却生生被一个黄毛丫头给坏了事儿!好在,那沈玉足够自大,今天居然敢一个人出门......既如此,便一网打尽吧!” 沈玉闻言眼底窜起一道寒光。 战云枭双腿如今没有知觉,这么陡峭的山上,肯定也不能坐轮椅,那腾挪上山只能靠双手攀缘,借助内力前进,可是没了双腿的支撑,多的是悬崖峭壁,他...... 再若如了这些人的圈套,那便是十死无生! 不行! 她必须要想办法,阻止他上来! 沈玉四下一扫,盘算着他上山的时间,随后重新回到了那洞口。 打开机关之后,飞速下落。 之后,绕路往南边通道走去! 算计她挚爱,那她就给他们老窝端了! 沈玉顾不上多想,一路狂奔,眼底满是凌冽杀意! 第374章 战云枭也看向了她。 温言软语,谁能顶得住? 况且,还是那从小心心念念的人。 男人再多的训斥,也都化成了一潭春水,叹了一声宠溺道,“可真是拿你没办法,但你若真喜欢那刀山火海的厮杀,本王也愿意陪你疯一场!” “云枭哥哥最好了。” 沈玉的脸贴着他的,蹭了蹭。 此时收敛爪牙,反倒像是一只粘人的小猫咪,惹得男人不禁露出微笑。 马车里,顾氏往下看了眼。 见一对小儿女痴缠着,那刚刚还一脸肃穆,如神如魔的暝阳王,这会儿脸上满是宠溺笑意,不由个跟着轻笑起来,“这两孩子!” “这下子,夫人再也不用担心三姑娘的后半辈子啦,有暝阳王疼着,定是顺风顺水!”绿萝也跟着笑,两人拉了帘子,假装没看到。 沈玉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干脆把下巴搭在他肩头,喃喃,“我放走了慕容修,你不怪我?” “怪。” 男人低笑,却是一个吻落在她眉心,“所以等成亲之后,便要好好惩罚你,叫你不敢再随便寻别的男人谈这交易,那合作的。” 沈玉脸上一红,突然回了他一个吻! 虽是蜻蜓点水,却落在了他唇瓣,一下子让男人怔住了。 这是第一次。 她主动吻他! 虽然之前很小的时候,奶呼呼的她经常亲吻他,软软糯糯抱在怀里像个小团子,但那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不似现在这般叫人脸红心跳! 男人回神叹了一声,“八月十五,我快等不及了。” 沈玉眯眼笑,“再等一等,必须要等一等。” 一瞬间,眼底竟沁出一丝丝泪意,环着他的脖子,道,“我恨不得便这样与你卿卿我我,一直到了八十岁才大婚,一起生一起死,那样婚后便再无不圆满。” 静妃倒了。 可她的心里却没有放松,反倒是比之前更加紧张了。 宋婉晴那话始终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今天被她这么一刺激,孙尚书、四公公、三皇子等人必定要狗急跳墙! 那担忧落在男人眼中,让他不禁心疼,伸手揉揉她的脑壳,笑,“那怎么能行呢?若真的等到了八十岁,云枭哥哥可连跟玉儿生孩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耳边低低地笑,带着一丝丝暧昧。 沈玉红了脸,朝着他眨眨眼,“那我也没说不能生孩子啊!” 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躲他背后去了。 男人低低地笑,那笑意像是从胸膛里一点点溢出来,透着勾人的磁性。 沈玉推着他往前走,心情逐渐放松下来。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她相信没有什么坎儿他们两个人迈不出去。 大街上人熙熙攘攘的,沈玉看着他们,心生羡慕。但这年头也只是一瞬便过去了。 她吃过手无权柄的苦。 如今绝不会想着再退回去,她要那元家的皇位! 突然,人群分开,旁边传来一道唏嘘,“我的天,这不是孙尚书吗?他这光着膀子背着荆条,是要去干什么?今天发生什么事儿了?” 第375章 密密麻麻的箭矢兜头罩下,前方男人却是不屈不挠,拔剑砍断迎面而来的箭矢,朝着山顶大喝一声,“交出沈玉,本王任由你们处置!” 沈玉...... 飞扑下来的姜越寒听到这两个字,突然心头咯噔一下! 是啊,沈玉呢? 之前来禀报说已经得手抓到人之后,他的确也在等沈玉被押上来。 原本连绳索都准备好了,只等沈玉被带来,就把她挂在那悬崖边的歪脖子树上,一旦战云枭冲上来,他就一剑砍断那绳索,让沈玉坠下悬崖。 以战云枭对她的执念,甚至都无需他再做什么,战云枭就会自己跳下去。 可是这些安排,都在看到战云枭一个人往山上爬那一刻,被他忘了! 战云枭来了,他就默认沈玉已经被抓了! 可现在...... 沈玉呢? 正想着这个,脚下突然又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紧接着,地面塌陷了下去! 一瞬间地动山摇,溅起的尘雾腾起一朵巨大的蘑菇云,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 姜越寒大惊,咒骂了一声之后飞速后撤,落在安全的地方,却短暂失去了视野。 这下子,他是真的犹豫了! 因为有人在他老窝搞事情,而且这个人还不知道适可而止,专门挑选重要的地方炸......她是不是沈玉?!!! 这个想法非常荒谬。 可一想到三皇子和静妃之前被她逼到如此地步,自己也不得已金蝉脱壳离开皇宫,便又觉得毛骨悚然! 这时,四周传来反应过来的弓箭手着急的嚷嚷声,“尊上,什么都看不见了啊,怎么办!” 山路险峻,一个不小心便会滚下去。 一时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山下,战云枭看着这山上腾起的云雾,心下也有些错愕,直觉告诉他是沈玉搞的鬼,可内心的担忧又让他难以后退。 “沈玉,你在哪儿?” 男人心焦如焚,但可以确定的是,沈玉现在并不在这山上,她在地下! 一念及此,他转身下山。 得马上和暗卫接头,派人出去寻找入口接应她!若在地下放炸药的人真的是她,那地下多半星罗棋布,是敌人老巢! 她没有武功,身上带的毒有限,太危险了! ...... 地下。 沈玉在不断倾塌的通道里狂奔,最怕的事情不是突然遇上人,而是再这样爆炸下去,把通往外面的路不小心堵死了! 那样,今天便是她的绝命之路! 可她已经顾不上了,无论如何,也绝对不能让战云枭上山! 若是上山,十死无生! 她已经害死过他一次,这一次绝对不能! 她全身神经紧绷,眼睛都不眨一下,早已忘却了自己的生死,便连身上的毒也都忽略不计。 她身上,还背着一大捆炸药! 四周有细碎的声音通过通道传来,“不好了,快去炸药库看看怎么回事!这样的连环爆炸,肯定是有人打开了炸药库!” “严防死守!绝不能再让人闯入!” “查!” “看看到底是谁在兴风作浪!” “......” 第376章 沈玉小心躲开这些人,凭借直觉判断山上的位置,在一个地方又投放了炸药,点燃之后狂奔出去! 身后“轰隆”一声剧烈爆炸,差点将她掀飞出去! 沈玉栽了个跟头,爬起来顾不上膝盖上的血,继续前行。 人群从侧面的岔道涌了过来,头顶隐约传来一个老男人的咒骂声,“沈玉!若叫我抓到你,定将你碎尸万段,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是山巅上那个和尚! 沈玉心下一松,这下子,多半他不会再去找战云枭了! 但是,她却危险了。 她停下来,稍微想了想之后,一把拔掉簪子将头发弄乱,脱掉了外面的裙子丢进后面正在倾塌的通道里,紧了紧束胸之后穿中衣,把剩下的炸药也丢了,朝着人多的地方走去。 袖筒里的药紧握着。 如今,在找到新的出口之前,她能用的也只有江隐这条线了! 沈玉深呼吸,抹了一把地上的泥土把脸、身上都搓了一遍,瞬间看起来像是一个刚从土坑里爬出的倒霉鬼。 随后,她调整了一下嗓音,嘶哑喊道,“来人呐!快来人呐,我看到背炸药那个人了!” 霎时,一男一女从前方冲了过来,在看到她时一愣,“你怎么......” “快,那边!那个放置炸药的人往西边去了,他肯定是还想拿炸药,快追啊!” 她一脸着急地指着另一条路,嗓音沙哑至极,根本听不出来是男是女! “王八蛋!” 后面涌过来的人扭头,便朝着她指的方向冲了出去。 前头那一男一女也要走,却被沈玉拽了一下,“帮、帮帮我!” 她弯着腰,看上去无比难受,道,“刚刚,那人给我下了毒......” “什么?” 正前方那女的一愣,“他还会下毒?” “噗——” 沈玉毒发是认真的,但刚刚吞了解药也是真的,现在正在排毒,一口黑血当场喷了出去! 那女人一惊,“你真的中了毒?” 沈玉抬头,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朝着她一笑,“真的啊。” 那女子觉得哪里不对,猛地瞪大眼睛,迟疑道:“你......你中了毒,还笑什么?” 说着,下意识就往后退,手按在了腰间的短剑上。 背后那男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好,她就是那个入侵者!” “快,杀了她!” “晚了!” 沈玉一声冷笑,直起了身子。 那两人刚打算拔剑动手,却发现自己腕上无力,别说是杀人便是剑都拿不起来,顿时惊得瞪大眼睛,软软倒在了她脚下。 沈玉三两下扒下那女子身上的衣服换上,并她身上拿走天子教的信物。走了两步,又把男人身上的信物也带走。 不多时,后面又传来“轰隆”一声! 一块巨大的岩石倾塌下来,彻底堵死了这条路,连带着刚刚那一对男女也被困在了里面,沈玉暂时代替了那个女人的身份,短时间内不用担心被人戳穿。 她有些担心战云枭,想了想之后,换另一条路冲向那吊篮所在的位置。 眼看着要到了,便见那黑袍男子从上面一跃而下,见到她之后厉喝一声,“下面怎么回事?!!!” “谁干的!” 第377章 邓瑶想着心事,对于林北的话,并没有听清,反而是忽然一惊。 因为低着头,差点撞上走进来的两人。 "对不起,对不起......" 邓瑶赶紧抬头,一脸歉然。 同时,双眼还有些红红的。 只是。在抬头之后,邓瑶便有些愣住了。 "是你......?" 邓瑶惊讶出声。 "是我。"林北点头,"怎么被阿猫阿狗随意的说了两句,你就放弃了呢?" "既然你都已经打过电话,通知你来入职了,至少,也该求证一番,不然,有些机会,可就错过了。" 林北说道。 "我......"邓瑶眼睛还是有点红红的。 这个时候,她恨不得赶紧离开这里,免得再被人羞辱。甚至被保安赶走,她又哪里还会想着,去求证一番。 不过,好像他说的。是有道理啊! "走吧,我们一起上去见周正。" 林北说道。 然后,便是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朱雀对邓瑶笑了笑,"走吧,是真是假,去一趟你就知道啦。" 见朱雀这个英姿飒爽的漂亮女生,也这么说,邓瑶深吸一口气,便是又跟在朱雀的身边,跟在林北的身后,朝里面走去。 没错。 至少,应该求证一番再说。 而不是被童雅这么一说。便放弃了。 有些机会,错过了,就真的没有了。 只是。 就在这时,童雅却是拦在了林北的身前。 "你谁啊?" "万海集团,是你说去就去的吗?" "还有她,我们人事部门,可没接到通知,有这么一个女的,要来入职......" 童雅冷声说道。 "你没接到通知,那只能说明你的级别太低,没有资格。" 林北淡淡说道。 "让开。" 这样的小杂鱼,并不值得林北去计较,太掉身价。 "让我让开?你特么谁啊?" 童雅被林北这句话,直接惹的炸毛了。 林北这一行人,身上都是没有工牌,绝对不是万海集团的员工,而万海集团的高层,如今都在跟总经理一起开会,高层里面也更没有林北这么一号人,再加上。既然林北是跟童雅这种小服务员混在一起的,在童雅看来,自然不会是什么大人物,童雅没有半点客气所言。 林北面露不耐之色。目光陡然变得犀利起来。 看的童雅,浑身情不自禁的一颤。 仿佛,面对的是一尊来自远古的洪荒巨兽一般,眼神,摄人心魄。 高傲的童雅,这一刻,竟然有些不敢直视林北。 但很快,童雅便是反应了过来,她有什么好怕的。 不过,终究是没有再像之前那么嚣张了。 但还是有些讥讽的说道,"万海集团,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如果不是来面试的,也不是万海集团的员工,那至少要有预约,才能进去。你们有预约吗?约的谁?" 而这个时候,在一楼大厅之中的前台行政人员,见状不对,也是走了过来。 不过,相比童雅,则是客气的多,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这位先生,您好,如果要拜访我们公司的话,是要有预约才行的呢,请问,您有预约吗?我可以帮您通知......" 闻言,林北微微皱眉,但还是说道,"我约了你们总经理周正,你可以联系一下他。" "好的,先生,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前台小姐姐礼貌问道。 "林北。" 林北淡淡道。 "好的,先生。请稍等。" 前台小姐姐再次说道。 然后,回到前台,查看今天总经理的预约记录。 不过。 片刻后。 前台小姐姐却是说道,"先生。真是很抱歉,今天总经理的预约记录上面,并没有您呢,请问,您是怎么预约的呢?" 闻言。 林北还未回答。 童雅则是当即冷笑了出来。 "这还看不出来吗?他就是个骗子,还预约总经理?真是搞笑......" "我看他们,根本就是想要混进我们公司里面,搞不好。就是想上去偷东西啊,甚至窃取我们公司的什么机密呢?" "我看,还是得喊保安,将他们都给轰出去......" 说着。童雅便是要招呼保安过来。 对于刚刚林北的眼神吓到了她,还讥讽她级别太低,没有资格的事情,童雅耿耿于怀。 我倒是要看看。是谁没有资格? 我才是万海集团的工作人员,是商务区的精英人士。 然, 就在此时,电梯的方向。忽然是传来"叮"的一声。 电梯门,打开! 而后,一个身着正装,看起来精神抖擞的中年人。立马是迈着步子,跑了过来。 "周总好。" 此时,前台小姐姐看到来人后,立马便是出声叫道。 童雅一惊。 周总? 哪个周总? 好像。公司的高层,就只有总经理姓周吧? 当即,童雅便是回头看去。 只见,总经理几乎是小跑着,跑了过来。 然后,跑到林北的面前,脸上带笑,"林帅,抱歉抱歉,我刚刚才看到小姐的留言,这就赶紧下来了,有些怠慢,还请林帅见谅。" 此言一出。 再加上周正恭敬的态度。 顿时,童雅惊呆了。 第378章 “云枭哥哥!” 沈玉一看他浑身是血的样子,心都碎了。 三下两下赶过去,赶紧把他扶起来,“都怪我不好,我就不应该让白七离开!” 把人抱在怀中,眼泪已经落了下来,“对不起,又害你受了伤......” 男人叹了一声,紧紧把人拥在怀中,失而复得的紧张让他越抱越紧,沙哑道,“不怪你。我们玉儿已经非常非常厉害了,这一次是玉儿救了云枭哥哥,云枭哥哥为你骄傲。” 情不自禁,他捧住了她的脸,一个吻落下。 四周的声音都仿佛消失了,沈玉环住他脖子,忘情地回应,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刚刚,在地下的时候,她差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以为自己要再一次害死他了! 终究是她太过自负,所以才导致了今天的恶果...... 一吻之后,她赶忙检查他的伤口,“我给你包扎一下......” “皮外伤而已,你脸色看起来好差,还是先休息一下,等暗卫到了我们便回去。”男人任由她上上下下将自己一顿检查,知晓唯有确定他并未重伤她才能安心。 沈玉检查了一遍,发现确实只是皮外伤之后,这才松了口气给他上了点金疮药,道,“我们在这里躲一躲吧,他们多半不会再来了,现在应该在忙着内讧。” “玉儿,你睡一会儿。” 男人有很多话想问,但看她小脸苍白,嘴角还有血迹,便心疼得不行,抱着她安抚了一句,“睡吧,暗卫很快便来了。” 沈玉的确也是撑不住了,抬头看了他一眼之后,便沉沉闭上了眼睛。 男人低头,用指腹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尘土和血迹,眼底寒意逐渐浓郁,“看来,还是本王太过仁慈,才让什么妖魔鬼怪,都胆敢对你下手!” 说着,抬眸深深看了眼钦天监的方向。 随后,小心包扎好她满是血污的膝盖,抱在怀里如待珍宝。 今日伤她之人,理应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白七回来事,便见他家主子正抱着沈玉,眼底满是嗜血杀意,仿佛刚从修罗场爬出来似的,不禁心下一窒当场跪地:“王爷,人都到齐了!” “搜!” 男人一声令下,“天子教余孽在地下,但凡找到出口,不必进去,直接放火!另,通知第十八军团,封锁方圆二十里!通知沈辞,给本王封锁青柳巷周围十里范围!但凡从莫名其妙的角落里冒出来的,一概抓捕!” “是!” 暗卫首领骇然,飞快离去。 男人眼底一片寒意,看向钦天监方向,“那边动手了吗?” 白七点头,“小五已经带人过去了,只等时机成熟......只是,三姑娘被绑架,您为何要对钦天监出手?他们最近也只是在暗示皇上灾星降临的事儿,但还没施展开拳脚......” 这可不是自家王爷做事的风格。 战云枭闻言,低头看向怀中沉睡的小女人,眼含深情嗓音沙哑,“本王......失去不起了。他们没明说,也不过是因为本王还在瀛洲罢了。如今云州有人兴风作浪,本王怀疑便是调虎离山之计。” “一旦等本王离开瀛洲,他们定会对玉儿下手。”那眼中幽沉,竟是夹了几分偏执,“本王离开之前,必须要铲除钦天监!” 第379章 白七骇然抬眸,便见男人眼底肃杀犹如惊涛骇浪,“况且钦天监的目的何至于此?” “第一步,把灾星的罪名扣在玉儿头上,除掉玉儿。玉儿若出事,沈战两家和元家必定反目成仇。曾经桃园三结义,如今变成这幅局面,钦天监便又可以说,是皇上无德,招致灾祸,引发内乱......” 白七大惊,“王爷的意思是说,钦天监背后的人是天子教,目的和三皇子一样,不仅要除掉沈战两家,还想要灭了元氏皇族?” “不然你以为呢?” 男人白了他一眼,“孙家两个儿子,可没少往钦天监跑!” 白七倒吸一口凉气,扭头看向钦天监那边。 那处黑色的高塔看上去威严、神秘,又透出一股不祥的气息。 里面,大批的巫祝在念诵,祭坛上香烟袅袅,钦天监监正一身紫袍,正在和一个青衣男子说话。 “云州事关重大,对于暝阳王府而言不可缺失。此番暝阳王出城,沈玉又落在主上手中......若主上得手,那从此往后元氏皇族不足为虑。若不能,还有云州嘛,咱们步步为局,战云枭残了双腿,便是他有三头六臂,也逃不过这连环套。” 他脸上带着笑意,同样远眺断雪崖的方向,眼看对面云山雾罩,只以为是盛夏云雾,根本没放在心上。 身侧,那青衣男子点头,但脸色却不是很好看,道,“若是没有昨日那事儿,咱们的大业可要容易许多。只要熬死了皇帝,让他写下诏书,那皇位便是三皇子的。” “是三皇子的,也就是主上的,一切名正言顺。” “可现在,却是路漫漫其修远兮,想要再培养一个皇子出来已经是来不及了。”他眉心紧皱,“只希望,今天主上那边能一举得手,先把沈玉和战云枭这两个罪魁祸首除了......” “如若不能,便只能等战云枭离开之后,将那祸国殃民的煞星之名安在沈玉头上,裹挟民意,把她绑上这祭坛,一把火送上西天!” “沈玉一死,战云枭一人必定难解云州之危......”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下方突然传来“轰隆”一声! 紧接着,高塔倾塌! “怎么了这是!” 塔顶两人大惊,没回神便已经坠落下去,紧接着下方一把大火直冲云霄,那火势就跟通天似的,眨眼间便将整个钦天监吞没! “这、这是有人纵火!” 钦天监监正瞪大眼睛,便是个傻子也都明白,是有人对自己下手了,“可是,我还什么都没做啊!” 火光之外,传来无比冷漠的声音,“我们家王爷说了,想动他的人,得先问问阎王同不同意。” “啊!” 一声惨叫直冲云霄。 那监正都没来得及回味他这话什么意思,便已经被烈火吞没,临死才意识到,自己的计划早就被战云枭识破了,只是他静待不发而已。 今日沈玉遇难,他怕是疯了! 所以,先下手为强,雷霆之势打了一场反击战,当场给他送上了西天! 第380章 不,不只是他。 整个钦天监都没了! 还有...... 他缓缓扭头,想看一眼身边惨叫的人,却发现眼睛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最后,只是喃喃了一句,“二、二公子......” 与此同时,尚书府。 孙尚书昨天挨了一顿板子,正趴在院中阴凉下面养伤,一看钦天监那边大火冲天,顿时垂死病中惊坐起,大叫一声,“骄儿!!!” 缓过神,顾不上伤口大喝道,“快!快去钦天监看看怎么回事!” 他的骄儿,今天去了钦天监! 盯着远处火光,他浑身僵硬血液倒流,心中已经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火这么大,他家老二多半是要没了! “谁干的!” “到底是谁干的啊!” 孙尚书悲痛欲绝,整个人从摇椅上坠落下来,捶地痛哭! 孙夫人反应过来,一个巴掌甩在他脸上,“都是你干的好事!要不是你,骄儿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打完了亦是嚎啕大哭,“我的骄儿!我可怜的骄儿啊!” 孙尚书回神,爬上去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你不要声张,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咱们一个也别想幸免!从今往后,若有人问起,便说骄儿出去游学了!” “王八蛋......” 孙夫人一口狠狠咬在他手上,血一瞬间便涌了出来,孙尚书死死撑着没松手,神情紧绷地道,“不要叫,小心隔墙有耳,万一战云枭的人在外面盯着咱们......” 一时间,如同惊弓之鸟。 与此同时,战云枭在断雪崖下打了个喷嚏,问,“孙骄死了吧?” 那声音甚至听不出波澜,就跟问“你饭吃了吗”一个样。 战王一怒,令人胆寒。 那便是自己人,也都怯三分。 “禀王爷,钦天监全员,一个不留!” 暗卫首领跪在地上,一张黑色的面具遮住了他的脸,面对主子威压不敢抬头,只是小声道:“只不过,如此一来,恐怕惹得皇上忌惮。” “他哪天不忌惮?” 男人眼底一片肃杀,冷笑一声,“三皇子和孙尚书兴风作浪,他就是背后推波助澜的那个人,如今不过是自食其果罢了。” 他看了眼背后,道,“打开车门。” 小五起身,赶忙打开刚刚赶来的马车,战云枭抬手往地下一拍,身形拔地而起,便抱着沈玉进了马车,沉沉丢下一句,“一旦抓到天子教的人,杀!” 之后,车门关上。 马车往城里去。 “给我搜!”小五一声厉喝,五百暗卫全都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沈辞得到消息,大步走进御书房,单膝跪地,“陛下!臣得到消息,有天子教余孽在城西活动,臣请求带人搜查!” “你说什么?” 皇帝刚刚从午睡中醒来,还有些惺忪,半天反应过来大惊,“你是说前朝余孽冒出来了?” 沈辞点头,“臣怀疑那四公公便是姜氏皇族四皇子姜越寒!昨天臣的三妹得罪了他,他狗急跳墙,绑架了三妹!臣请求出宫搜查!” 地上,少年将军铿锵的嗓音当中,难掩焦急。 第381章 皇帝瞳孔狠狠地颤了颤,他恨不得沈玉死在前朝余孽手上,那样沈家和战家就等于自然分割了。可若是他不让沈辞出去,那沈玉一死,沈家和战家第一个恨的便是他这个皇帝...... 左右思忖之下,道,“那你去吧,务必要抓到贼人!” “是!” 沈辞起身,转身风一般离开。 皇帝镇定下来凝眉,嘀咕了句,“若是沈辞去得晚了,那沈玉已死,便好了!” 如此,沈战两家一致对外,与那天子教撕个你死我活,便是元氏皇族得利! 然而一个念头还未过去,便见曹公公连滚带爬冲了进来,“陛下,不好了!钦天监传出爆炸声,随后起火了!” “你说什么?!!!” 皇帝大惊,腾一下站起来,快步走向御书房外面,“怎么钦天监又出事了!” 昨天晚上,他才刚刚和钦天监监正商量过,一旦等战云枭离开瀛洲,便说沈玉是那灾星,若是留着她必定给瀛洲百姓带来灾难,以此引导民意将她当成妖女绑上祭坛,一把火送上西天...... 到时候,便是沈侯也拗不过百姓请愿,只能乖乖把人交出来。 一切策划得非常完美,可谁成想,今天战云枭前脚刚走,钦天监就出事了! 不,不对...... 他猛地扭头,问曹德成,“战云枭走了吗?” 曹德成一愣,“按理说已经出了城,只不过眼下沈玉出事儿,他有没有被耽搁,便不好说了......” 皇帝心头猛地一窒,回神后问道,“云州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可有消息传来?” 昨晚,钦天监监正只说是夜观天象,云州要乱一阵子,战云枭不得不走。当他问他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事,那监正却说,要今晚观察过天象才能确定。 此时此刻,他才感觉到事情的非同寻常! 钦天监要对付沈玉,钦天监就被一把火送上了西天!那这把火若是战云枭点的,那战云枭岂不是已经知道了云州有事,且钦天监有这个阴谋? 战云枭都知道云州出了事,今早早朝以整顿军营为借口请旨出城,钦天监却告诉他今晚才能看到真相...... 那岂不是说,云州乱局、沈玉是灾星,这一切都是钦天监主导被战云枭识破,唯独他被蒙在鼓里任由他们糊弄着玩? “好一个钦天监!” 皇帝心下警觉自己被人当枪使,顿时惊怒交加! 震怒之余,不禁心惊胆战! 战云枭识破了钦天监的阴谋,那岂不是等于也看透了他在暗中推波助澜? 若今日沈玉死了,他翻脸找他算账,又该如何? 皇帝看着钦天监熊熊燃烧的大火,一时间竟不知道该痛快还是该惊恐,回神赶忙对曹公公道,“你,快去一趟知会京兆尹衙门和巡防营,马上去找沈玉,一刻都不要停!” 曹公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皇上,咱们找到她是要......” 杀还是留? 皇帝看他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踹了一脚道,“去帮着找人!若真的找不到,战云枭也不会再把账算到朕头上!若沈玉死了,朕恐怕......” 第382章 扭头一看那金銮殿,忽觉自己屁股下的龙椅不那么稳当了。 战云枭为了沈玉什么都做得出来,瀛洲何人不知? 皇帝忽觉后脊背发凉,又忍不住道,“你过去,务必说是朕的口谕,便是掘地三尺,也定要找到沈玉,将那绑架之人挫骨扬灰!” 曹德成回神,飞快离开。 没过半个时辰,全城突然戒严了。 城外小路上,沈玉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看到战云枭,不禁伸手摸摸他的脸,“云枭哥哥,耽误你行程了。云州那边,事情要紧吗?” 她有些抱歉,恨自己不会武功,毒药发挥作用太慢,被人带进了密道。 这才让战云枭受了伤。 可这点皮外伤,对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男人而言,却并不放在心上,何况还是为了救她?他甚至有些责怪自己,没能保护好她。 “云州的事情......你不要担心,不要紧。” 他低头,拿过边上的水壶,喂她喝了一点,“你身体看上去很是虚弱,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这一路上,沈玉脸色苍白,神情萎靡,昏睡的样子让他心里紧张,早已去找大夫了。 沈玉心虚,只好道,“出门忘了带解药,给别人下毒的时候,自己也中毒了。” 实际上,这药她压根就没想着解。 是要靠自己的身体扛过去,才能让毒融入血脉,一点点去牵动那蛊虫的! 可这个事情,千万不能让他知道! 沈玉心下紧张,生怕白七说漏了嘴,不由问了句,“白七呢?” 战云枭道,“去找你大哥了。” 见沈玉不解,便解释道,“你在京城被绑架,证明青柳巷附近有天子教的人,让他先去封锁一下......” 说着,催促外面一声,“快点进城,先去玄医阁!” 也没问解药的事情。 以她的智商,若有解药早吃了,不至于拖到现在,还是要尽快去药铺才行。 沈玉却也不敢去玄医阁。 一旦过去,东方奇肯定会发觉她身上还有其他毒素,若强行给她吃药,恐怕这阵子吃的药都前功尽弃了! 于是,赶忙道,“我可以用银针解毒的,不用过去了!你先叫人把车子停下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沈玉慌忙挣扎起身,拿出银针给自己扎了两下,放出一点点毒血蒙混过关,着急道,“我今天在地底下,突然想到之前见过地下密道的地图,你先让人停车,我把地图画下来,说不定你能发现出入口在哪里!” 战云枭观察她片刻,迟疑道,“真不需要吃解药?” 东方奇的医术不如她,这一点他倒是没什么好坚持的。 沈玉点点头,“过一会儿就好了。” 四下一扫,问,“你这儿有纸笔吗?” 男人示意外面停车,从后面暗格里拿出纸笔,“本王给你研磨。” 沈玉一笑,心里莫名生了一丝丝甜,“别人都有红袖添香,我这个算什么?” 男人迎上她眼中那一丝丝情意,嘴角不禁微微勾起,“你喜欢这个?” 第383章 “嗯。” 沈玉点点头,“只要和你在一起,我都喜欢。” 她笑起来,那脸上的欢喜是隐藏不住的,男人不由跟着心下一暖,但紧随而来的便是后怕,不禁叮嘱道,“往后可不能再只身涉险。” “嗯。” 沈玉认真应下,这一次她吸取教训了,往后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让白七离开自己身边。另外她也要抽空学一下武功,免得下次遇上这样的境况毫无还手之力。 墨研好了,他把笔递过来,打量着她侧脸,“这地下密道的图,你从哪儿知道的?” 她是不是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三皇子真有那么蠢,在这些年泄露了那么多信息给她? 沈玉知道他的怀疑,却也不好解释,只得糊弄过去,道,“上次,三皇子带我进宫去见静妃,当时静妃不在,三皇子又突然被皇上叫走了,我在静妃寝宫便看到了这个,当时没注意,今天被人绑架下去,才发现里面的密道和图纸上是重叠的。” 男人闻言半信半疑,只盯着她的侧脸看。 沈玉无所遁形,只得硬着头皮尽快把图纸画下来塞给他,“你看看,我看到的只有这点,除了山顶那个和青柳巷旁边的入口之外,我看不出来还有哪里可以出入。” 战云枭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接过她手上的图纸研究起来,片刻之后用笔在地图上画了九个黑点,递出门外,道,“照着本王标记的地方,让暗卫去堵!” 门外的人接过图纸飞快离开。 马车暂时停了下来,沈玉看向身侧的男人,眼底满是好奇,“你怎么看出来的?” “也很简单,你画的这个图纸,和当年天子庙的布局一模一样。那天子庙虽说很多年前就被拆了,但本王府上却正好有残留的设计图纸,刚好和你这个对上。” “......” 这回答可真是让沈玉有些无语,“那你早就有图纸了啊......” 她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便听男人一笑,道,“还是玉儿帮了大忙,你要不画出这个,本王是想不到天子庙和九龙城有什么瓜葛的。现在想来,也是本王忽略了。” “那姜氏四皇子从小被幽禁在九龙山天子庙,这地下密道若真的是天子教的据点,叫九龙城便在情理之中。” “只是,这地下密道如此庞杂,看起来不可能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恐怕前朝姜氏一族,还藏着很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比方说,云州乱局...... 可这事儿,他是无论如何也都不敢告诉沈玉了。 云州大乱,他此去九死一生,若沈玉知晓肯定会跟着一通前往,那边水太深,他不敢带她去。 沈玉正要问什么时,他话音却戛然而止,突然凑近在她眉心亲了一下,道,“云枭哥哥走后,你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沈玉触电般一僵,脑海里要问的问题突然被冲散,忘了。 她脸上一红,点点头,“我等你回来大婚。” “好。” 男人伸手,将她拥在怀中,但心里却并不平静。 此去云州,亦是九死一生。 第384章 他真的很担心,自己会不会这一去便再也回不来。 一念及此,便又将怀中的人拥紧了几分。 沈玉觉得他心情有些沉重,不禁问道,“在想什么?心事重重的样子。” 男人敛了心头思绪,歪头看着她,笑,“在想我家玉儿是如何从虎口脱险,又机智拦下我的。” 他将所有腥风血雨尽数敛藏,眼底眉梢似只剩下情意。 一笑更是盛世风华,令人眼花。 沈玉脑海里就不由有些空白,想到年少时两小无猜坐在草地上说些无用的废话,却一说就能说半个下午的场景。 此时,他看自己的眼神,和那时候好像。 唯独不同的是,当年的少年变成了成熟的男人,身上多了一种肃沉稳重又叫人安稳的东西,让她心生悸动。 被他这么一问,她才眨眨眼,道,“对了,有件事儿忘了告诉你,我给他们挖了个坑。现在地下城肯定乱成一锅粥了,等他们反应过来肯定自损八百,再往出来逃又不知道要损耗多少人......” 说起这个,她那张小脸瞬间有了神采。 男人微笑着听她小嘴巴拉巴拉,便歪着头静静地听,面带笑容却心惊胆战,忍不住道,“下次可不能这样了,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可往白七离开你身边,知道了吗?” 嗓音难得有些严肃,生怕下一秒便要失去了她。 沈玉被他抱太紧差点喘不上气,赶忙点头买了个乖,“云枭哥哥,你想勒死我这个总惹麻烦的,再找个省心的娶回家是不是?” 男人回神失笑,手上虽然松开了一些,但脸却贴上了她的,“云枭哥哥残了双腿,若是玉儿都不要了,还会有谁看得上呢?” 沈玉抿嘴一笑,蹭了蹭他的脸。 想嫁给他的人,可多着呢。 战云枭正要说话,门外传来一声催促,“王爷,云州急报,要您马上过去!” 沈玉心下一惊,“云州到底怎么了?” 记忆中,这个时间云州是有些动乱,但前世战云枭过去,也只用了没几天便平息了,可是外面暗卫的声音听上去如此紧迫,事情又好像没那么简单。 战云枭看了眼车外,道,“军中的事情,也没多大问题......只不过时间有些紧,我恐怕没时间进城了。” 这边出事了,云州那边的敌人必定要发疯反扑! 他得立马赶过去,压住云州大局,这边那些兴风作浪的,才能有所忌惮。 可这些话,他却不能告诉沈玉。 生怕她又只身犯险。 沈玉心下有些不安,道,“要不,我陪你去云州吧?” 战云枭无奈,歪头道,“我去军营,军营女子不能进去......沈家没掺和军中的事情,皇上都忌惮至此。若你去了军营,传出去恐怕更加危险。” “再说我不在京城,沈战两家还要靠你,没有你我放心不下。” 沈玉想了想,只好点头,“那你放心去,这边我心里有数,定不会让两家出事。” 男人轻轻点头,“但也要注意安全,有事便让白七传讯给我。” 沈玉应声,没再多问什么。 门外暗卫问,“爷,您现在便要出发吗?” 第385章 “你等等!”沈玉心下不安,赶忙掀起车帘对那暗卫道,“你去一趟青柳巷,雪叟那里有我给王爷准备的药,让他带上再走。” 其中一个暗卫看了眼战云枭一眼。 战云枭点头让他去,又对另一人道,“等九龙城有了消息,马上出发!” 沈玉道,“他们现在应该在内讧,还没顾得上外面......只要处理得当,到时候应该能抓不少人。” 战云枭点点头,“狡兔三窟,今天无论我们抓了多少人,我走之后,你务必要小心。” 沈玉靠在他怀中,心底里一股沉沉的不舍充斥着,却说不出话来。 如她所料,下面地下九龙城的确一片混乱,她埋下的线全都起了该有的作用。 姜越寒回去时最近的路已经坍塌了,他只能绕道。直到现在才冲到议事大殿外面。 刚过去,便见右护法清隆正急匆匆往这边来,一看到他便上前单膝跪地,道:“主上,出大事了!有人闯入炸药库,拿了炸药炸了很多重要的地方,这还不算,刚刚有教众指认,江隐就是沈玉!” “什么?” 姜越寒以为自己听错了,“江隐就是沈玉?你别开玩笑了,这怎么可能呢!” 沈玉区区十五岁,江隐在他身边已经四年了,虽然不男不女的,但总不能说沈玉从十二岁便混进了天子教吧? 那怎么可能! 况且,前些年她中了三皇子的药...... 姜越寒不敢相信。 清隆闻言面露难色,道,“属下也不相信,可是沈玉亲自承认了,之后将抓了他的人杀人灭口,还说从此之后便再也没人知道她的秘密。” “除此之外,属下跟着那指认的人巡查过,出事的通道皆有江隐专用的标记,只是不知道是留给什么人用的。属下现在担心,不仅江隐有问题,天子教当中,还有人和她配合!” “且,上午属下去找江隐的时候,他的侍卫说他昨夜出去还没回来。刚刚属下回来去找他的时候,那侍卫又说他早上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如果属下没猜错的话,沈玉就是江隐,但是她多半有个替身,两人交替出现在地下城,真假难辨。” “现在,城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还不回来,便已经足以说明,她是因为事情暴露,于是和替身一起逃了!” 这噼里啪啦的一番话,直接给姜越寒说懵了,“你是说,沈玉在京城兴风作浪的时候,她的替身就女扮男装在九龙城。沈玉自己在九龙城的时候,她的替身便陪着三皇子装疯卖傻?” 姜越寒直接倒吸一口凉气,“可有确定江隐到底是男是女?!” “属下觉得她就是女人!哪个男人总是戴着面纱呢?整的像个娘娘腔一样......”清隆早就想扳倒江隐,独占姜越寒信任了。 这个时候,当然选择落井下石。 姜越寒沉默了下来。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江隐出现的时间、状态、也生了疑心,“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蛛丝马迹。她来的时候个头偏矮骨骼纤细,又时常戴着面纱......本尊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可她利用了本尊!” 姜越寒说到这里,突然气的不行,“她竟敢拿本尊的过去,来欺骗本尊的感情!” 第386章 清隆闻言立即帮腔,“就是,若不是她说之所以戴着面纱,是因为天生长得像个姑娘,大家都欺负她从小是个娘娘腔,主上也不会心生怜悯,便信了她的!” 姜越寒握着拳头浑身颤抖。 他被幽禁,便是因为从小长相阴柔,好好一个皇子长得跟个姑娘似的,祭司殿的人觉得不吉利,所以才怂恿皇帝,把他幽禁在了九龙山天子庙! 时隔多年,这件事情在心里挥之不去。 见了江隐,便同病相怜。 以至于,江隐小小年纪,便被他偏爱,短短三年从一个小喽啰成为如今的左护法,地位还在清隆之上。也正是一个月之前,她成为左护法时,他才信任地将九龙城全部的地图开放给她,谁知竟是酿成横祸! 姜越寒恨得眼眶发红,“今日这爆炸,那贼人不仅直冲炸药库,炸的地方还处处都是隐秘要害之地!除了你、我与江隐、三皇子和孙尚书,本尊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做到!” 清隆赶忙道,“主上,属下可是一直跟着您,在外面等战云枭!” 姜越寒咬牙切齿,“去,召集教众,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把江隐找回来!我要将她挫骨扬灰!” “是!” 清隆大喜,赶忙带着剩下的人四处去找江隐! 其实,江隐已经回来了。 他好不容易才绕开城中监视,想着赶紧进来通知大家撤离九龙城,因此抄了近道只奔议事大殿,可没想到刚过去便被自己人哗啦围了起来! “江隐!你害九龙城坍塌还敢回来!”清隆大喝一声,拔剑便扑向了他,“受死!” 凌厉剑锋直逼要害,江隐没防备被一剑穿透左肩,回神一巴掌拍向清隆,“你发什么疯!我一大早就便出去了,九龙城的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 说着,看向姜越寒,“主上,外面出大事了,城中戒严、禁军、城防营和京兆尹衙门的人都出动了,沈辞亲自带队,在满世界搜查沈玉呢!我建议咱们提前撤离,这里可能不安全了!” “这里,当然不安全了!” 姜越寒紧盯着他,越看他脸上那面纱越不顺眼,阴笑一声竟是当场拔刀,朝着他扑了过去,“我不知道应该叫你是江隐还是沈玉,你藏得可真够深的!” “沈玉?” 江隐一愣,不明所以拔剑格挡,“主上,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你不需要听懂,我今天只要你的脑袋!”姜越寒招招毙命,怒火全都发泄到了他身上。 清隆大喜,“主上,我来帮你!” 两面夹击,江隐不敌,被姜越寒一刀从眼前扫过去,差点切断鼻梁。 与此同时,清隆一剑穿透了他后心! 江隐脸上白色的面纱落下,露出一张阴柔,但倾国倾城的脸,菲薄的唇溢出血迹,皱眉盯着姜越寒,“主上,你的心......到底还是被沈玉打乱了!开始是非不分了!” 一股泪意涌上来,那双眼竟是清澈无比,仿佛雏鹿的眼睛,“罢了,江隐的命是你救的,死在你手上也是理所当然。只可惜,被狗咬了一口。” 眼尾余光扫过清隆,缓缓倒了下去。 姜越寒盯着他,一股不上不下的感觉涌上来,凝眉道,“去查,他是到底是男是女!” 第387章 身边一人冲上去,三两下撕开江隐的裤子,随后瞪眼结巴,“主、主上!他、他、他是男的啊!” “他不是沈玉!” 清隆心头咯噔一下,当场道,“他是沈玉的替身!” 那检查的老太监却是吓得发抖,整个人跪在地上蜷成一团,“弄错了呀,他不是沈玉,也不是沈玉的替身,他是您的亲生儿子,是咱们一直在找的少主啊!” “什么!” 姜越寒浑身一颤,扑上去一看,整个人踉跄在地! 只见江隐大腿上,一片桃花胎记宛如女子的胭脂,明艳却又刺眼。 那胎记是好看的。 可惜生在了男人腿上! 当年他姜越寒,年少襁褓,只因为长相和这一片桃花胎记,便被幽禁在了天子庙,别说是当个皇子,便是连普通人的自在都没有,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承受这人世间所有的恶意! 他接受不了自己这皮囊,最后堕入空门,试图得到神佛指点,获得宽恕。 也就是在那一年,他尝试接受自己的身体,把自己大大方方展现给旁人看,开始有了女人。 可当这个女人知道他的过往之后,便吓得带着孩子连夜逃走了。 他只记得,那孩子腿上有一朵和他一模一样的桃花胎记。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找他。 却没想到...... 姜越寒看着地上已经血流成河的人,反应过来大喝一声,“快!找大夫!找大夫啊!”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报应,这都是报应,是报应啊!”久违的崩溃袭来,他抱起地上的人,装若癫狂。 失而复得,可怀中的人却再没有睁眼。 九龙城的大夫上前探了脉瑟瑟发抖,“主上,救、救不了了!” 致命伤,是清隆刺的那一剑! “你是故意的!” 姜越寒起身,双眼血红,盯着清隆只说了这一句,不等清隆反应过来,拔剑便刺进了他胸膛。 清隆瞪大眼睛,到底都想不明白沈玉的替身为什么就变成了姜越寒的亲儿子? 连着死了两个一人之下的高位护法,剩下的人噤若寒蝉,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姜越寒看着这些人,嗓音沉得可怕,仿佛从九幽地狱爬出来的,“是谁说,他就是沈玉?” “是他!” 立即有人指向一个壮汉,正是清隆的下属,今早负责去抓沈玉的刘老六! 刘老六已经吓傻了,他原本把这事儿说出来,是打算邀功的。 可没想到,反倒害死了清隆,姜越寒的怒火直接烧到了他头上,“你才是真正的奸细。本尊让你去抓沈玉,你不但没抓到沈玉,还试图帮她栽赃陷害,引我九龙城内讧,连死两人!” “你,该死!” 话音未落,一刀砍下刘老六人头! 四周一片血腥,众人喉头都涩涩的,很是难受,直到半天之后,才有人惊呼一声,“不好,这是烟味!” 姜越寒先是一愣,回神狠狠嗅了嗅,才后知后觉,“他们发现了出口,在外面放火了!快撤!” “那少主的尸体......” 地上的老头颤抖问道。 姜越寒目眦欲裂,一咬牙道,“已经死了带了也无用,走!” 他双眼瞳孔,犹如泣血,“沈玉,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第388章 除了悬崖边上的通风口,所有的出口都被堵死,姜越寒最后只能带着人从万丈悬崖跳下去,坠入奔涌的大江。 战云枭的人已经在下游去拦截了。 等暗卫回去禀报之后,他便只能前往云州。沈玉送他去望月亭,牵着的双手怎么都难以松开,但也知道时间不等人,云州的事情也要马上去处理。 最后,只得匆匆告别。 “里面所有白色的药,都是疗伤药。蓝色的,是一些治病的药。阴阳瓶里面,一半是解药,一半是毒药。包裹里面每样药都有注解,你路上一定要仔细看,封疆你带上,这可是我努力赢来的,你不许弄丢了。” 沈玉红着眼眶,千叮咛万嘱咐,“要写信报平安,我给你写,你也要给我写,一天都不能落下。” “好。” 男人哽咽着,伸手把她紧紧按在胸口。 沈玉挣脱怀抱,道,“别忘了我们的大婚,我准备好凤冠霞帔,等着你回来。” 说完,跳下马车,看向姜九,“王爷便交给你了,怎么带走的,要怎么带回来。” 姜九点头。 马车远去了。 沈玉站在望月亭里面,一股荒凉的气息涌上心头,恍恍惚惚又想起许多年前送他离开那一次,不禁潸然泪下。 扭头时,白七跪在背后,一动不动。 “起来吧,是我的错,不怨你。”沈玉深吸一口气,把他拉了起来,“走,陪我下一趟九龙城!” 白七愕然,“你还要下去?” 沈玉道,“看看有无活口!他们那么多人,姜越寒肯定不会为了那些小喽啰搭上自己的命。四处烟火起,必然有人熏晕在里面。” 白七还在犹豫。 沈玉扭头看向他,“云州动乱,应该和天子教脱不开干系,你我皆不知云州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会发生什么,柳氏不肯醒来,今天你也没找到宋婉晴......我们要是再抓不到人,王爷那边你不担心吗?” 白七倏然起身。 他当然担心! 云州现在本就很乱了,但这也只是调虎离山的把戏,真正的后招还没出场,战云枭此去危机四伏,他比沈玉更清楚! 可他不敢说。 可平心而论,他怎么可能不想为战云枭做点什么呢? “走!” 白七一咬牙,“便是王爷怪罪下来,想要我这条命,我也在所不惜!” 沈玉拍拍他手臂,“他舍不得要你命,何况还有我呢!” 沈玉上前,解开暗卫拴在边上的马缰绳,翻身上马一骑绝尘。 白七赶忙跟上。 烟熏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天黑了。 沈玉到达密道口的时候,外面火已经熄灭,只有若有若无的青烟偶尔冒出几丝,虽然有些呛人,但已经没大碍了。 沈玉给两人各自吃了药,防止烟雾损伤气道,然后猫着腰钻进了洞口。 因为大片坍塌,其实里面畅通无阻的路已经剩下不多,沈玉在里面看到了细密的脚印,道,“他们应该是跳崖了,王爷安排在江水下游的人多吗?” 白七道,“十八军团半数在下面巡逻,不过下面岔道口多,地势复杂,也难免有漏网之鱼......也不好保证这密道里还有没有清醒的人,姑娘还是跟在我后面吧。” 第389章 沈玉没抗拒,老实跟在他身后。 两人果然在密道里遇到好几个跑到一半昏迷过去,但没被带走的教众,白七停下来问她,“姑娘,还有活的,要带走吗?” 沈玉轻轻摇头,“看他身上的衣服,只是普通教众罢了,问不出什么来的......左右火已经不烧了,让他们慢慢醒来吧,出去了自然有人堵着他们。” 说着,给白七指了一条路,道,“你往这边走。” 白七点点头,顺着她指的方向过去。 走了一段,前方开阔起来,坍塌的山石边上,出现了血迹。 白七一惊,下意识把沈玉护在背后,“前面有厮杀过的痕迹。” 沈玉点点头,“这里便是九龙城的议事大殿了,我刚刚拿了毒药,你不要担心,往前走。” 白七点头,举着火把上前。 沈玉正要跟着过去,结果他却突然转身,窘迫地说了句,“别看。” “啊?” 沈玉愣神,“你看到什么了?” 一抬头,才发现火把映照之下,白七的脸红得像是要滴血,不好意思道,“前面有个人,没穿。” “......”沈玉噎了下,轻咳一声掩了尴尬,问,“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白七眼神躲闪,“你等下,我过去遮掩一下再说。” “行吧。” 沈玉其实也无所谓,她是学医的,早在前世就见过不少人的身体。只不过如果没必要,她也没那方面的嗜好,便任由白七过去。 片刻之后,白七道,“好了。” 沈玉上前,在看到地上的人时恍然,“果然,姜越寒回来就动手了。” 白七回神,震惊道,“这个......不男不女的,就是姑娘说的那个江隐?天子教的左护法?” 他真的出奇的年轻,也出奇的漂亮,像是上天开了个玩笑,把女子的阴柔和美好全然安顿在了一具男人的身体上。这样的人,在女人看来是个娘娘腔,不够顶天立地,没人愿意嫁。在男人看来,也是个娘娘腔,被排斥在同类之外。 竟不想,他居然是天子教大名鼎鼎的左护法! 白七一时间心情复杂,面色古怪地看向沈玉,“姑娘该不会原本就是冲着他来的吧?” 沈玉点头,“你说的没错,刚刚那种情况下,最容易受伤的就是他,但是他顶着这样一具皮囊还能混到现在的位置上,便必然不是吃素的,未必就真的死了。” “这个人,才有可能知道更多的信息!” 沈玉上前蹲下来,给他把脉。 白七看着她脸色古怪,“属下刚刚试过,他已经没有脉息了。” 沈玉轻轻摇头,“这叫隐脉。” 白七一惊,“传说中的假死?难道真的存在的吗?” “唯有修炼极阴内力的人,能做到。”沈玉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医术这方面,在京城除了雪叟无人能出其二,功底非常扎实。 她拿出银针,往江隐天灵穴扎了一针之后,道,“走,扛着他回去。” 白七眼皮跳了跳,“可他毕竟是敌人,而且还是一个不好对付的敌人,带回去会不会有危险?” 自家姑娘这个胆子,是不是太大了些? 第390章 沈玉看了眼江隐,轻轻摇头,“没有关系,我用针法封死了他的功力,他就算是醒来也伤不了任何人。” 说着,问白七,“宋婉晴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早上他让白七去找宋婉晴,没想到节外生枝,白七回来之后忙着其他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说宋婉晴的事情,沈玉到现在也不知具体情形。 白七闻言面色有些凝重,“孙家多半也在防着咱们,我过去查了尚书府,宋婉晴根本不在府上,应该是连夜送出去了。实际上,这两天王爷也是叫姜九派人盯着孙家门外的,但是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说着,扫了眼这地下四通八达的道路,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尚书府也有密道?宋婉晴被人从密道送走了?” 沈玉眉心紧皱,“有这个可能。” “这下麻烦了。” 她看了眼江隐,“马上带走他,柳氏不肯醒来,宋婉晴不知所踪,现在只能指望他了!” 白七面色肃然,两人加快了脚步,出去的时候已经是星子满天。 等到了城门口,便见沈辞一身戎装盯着这边,一看沈玉过来,上前便是拍了她脑门一下,“你还知道回来?怎么不长记性,又一个人跑出去了!” 沈玉假装疼,捂着脑门道,“哥,我都这么惨了,你还打我。小心打成了一个傻子,往后尽给你找麻烦!” 沈辞被她气笑了。 但到底心疼她,于是直接单手一拎,就给人从后领子上揪起来,塞进了马车里,“给我老实待着。” 沈玉吐吐舌,终于舒舒服服趴在了马车里。 沈辞看向白七肩头的人,“这谁?” 白七道,“姑娘让我抓来的,是天子教左护法江隐,要带回去审问的。” 沈辞点点头,当场给人五花大绑起来,丢在了马背上,就那样直接驮着走了。 一众人回城。 到了京兆府尹府门外的广场上,沈辞这才跳下马把缰绳丢给当归,道,“你送老三回去,我还有事。” 沈玉从车里冒出一颗脑袋,“大哥要去宫里?” 沈辞扭头,隔着车窗看着她脏兮兮的小圆脸,道,“抓了几十个人,怎么着也要送进宫大部分,不然如何交待?等我回来,再跟你算账!” 竟多少有些咬牙切齿。 沈玉看着他那张鲜活的俊脸,便咧嘴笑,“好!” 多好啊,如今他鲜活在眼前。 夜风袭来,沈玉突然感觉,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沈辞被她笑得没脾气,叹了口气道,“让白七送你回去,今晚哪儿都别去了,好好睡觉。外面的事情,交给我。” 沈玉点点头,“那大哥小心。” 沈辞大步进了京兆尹府。 沈玉看着满城戒严、四周死寂的街道,心下暖洋洋的。 她爱的人和爱他的人,都是这世上最好、最强大的。她只是失踪而已,便惊动了整个京城...... 突然,沈辞快步翻回来,道,“慕容修在你后院!” “什么?” 沈玉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沈辞,“你放他进去的?” 突然之间,感觉自己这位大哥并不像是记忆中那般端方,心里野着呢! 便见男人抬手一拍她肩膀,“欠我一个人情。” 第391章 等沈玉回神时,他已经走了,唯有肩头留下一个大掌的温度。 沈玉看着他长身玉立的背影,鼻子一酸差点落泪。 要多宠爱她的人,才能在她放走慕容修这样的敌国世子的时候,冒着阖府上下被抄家灭门的危险,将她要见的人带回去? 前世的她又是多么愚笨,竟是看不出人心好坏,连累一家人到了如此绝境? 恍恍惚惚的,马车已经上路了。 沈玉脸上痒痒的,一回神才发现早已泪流满面。 一到门口,便见沈缙和顾氏带着女扮男装的沈馨都守在大门口,一个个面色焦急,往这边张望着。 沈玉一看这一幕,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跳下车便扑向了顾氏的怀抱,“娘!” 顾氏抱着她,眼泪当场落下来,“你这孩子,可吓死娘了!” “我回来了,回来了!” 沈玉抬手擦她眼泪,又看向沈缙,“让爹爹和阿姐担心了。” “你回来就好。” 沈馨眼眶通红,抹了把眼泪道,“快进屋吧,今天可受罪了,别在门外待着。” 沈缙扭头看了眼绿萝,道,“快,把吃的端上桌!” 一众人簇拥着沈玉进屋,沈缙问道,“你这浑身是血,伤哪儿了?也不知道疼,跟个皮猴子一样。” 沈玉笑笑,“就磕破了膝盖,别的地方都好的,血是别人的。” 沈缙嘴角一抽,看了眼她那身奇奇怪怪的衣服,“你衣服呢?这谁的?” 整的跟被侯府虐待过似的。 沈玉吐吐舌,道,“这是临时从天子教的人身上扒下来的,我回去就换掉。” 沈缙心惊胆战,“你再敢这样一个人出去,就给你关在韶华苑,干脆把门锁了。” “我以后会乖的。” 沈玉顶着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卖乖,看的沈缙忍不住一笑,“可信了你的邪!” 大家都跟着笑,紧绷的神经总算暂时放松下来。 沈玉一天没吃饭,饿坏了。 进屋脸都没洗,一顿狼吞虎咽,顾氏看得五官都皱成一团,“哎哟慢点吃慢点吃......” 那眼神就跟看到自家七八岁的熊孩子一样。 沈玉吃饱了,这才憨笑,“我去洗洗。” “馨儿,去帮她洗洗,伤口别碰到水。”顾氏招呼沈馨。 沈馨欢天喜地跟着她进了隔壁关上门,叫人准备好热水。 沈玉赶紧钻进去,一条受伤的腿搭在木桶边上,都没顾上说什么,靠着浴桶脑袋一歪便睡着了。 沈馨直叹气,“啧啧啧,这是累成什么样子了......”无奈,便捏了个湿手帕,给人把受伤那只腿擦洗干净,又把她惨兮兮的脸和头发弄干。 沈玉迷迷糊糊的,能感觉到有人动。 可她今天已经累瘫了,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最后,还是绿萝进来,帮着沈馨给她直接挪到了床上。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日上三竿。 浑身想是被马车碾过一样疼,沈玉爬起来龇牙咧嘴,便见松露趴在床边,道,“姑娘你可算醒了,夫人吩咐千万不能吵醒你,奴婢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她笑着吐了吐舌,小声道,“昨晚,大公子往姑娘后院塞了个男人,长得跟妖精似的,他谁啊?” 第392章 沈玉嘴角一抽,“小孩子别多问......我去看看他。”慕容修身份特殊,她下床不禁又叮嘱几句,“此事千万不要声张,便是爹娘也不能告诉,知道吗?” 松露骇然正色,点头道,“奴婢知道,毕竟你与暝阳王眼看着要成亲了,千万不能节外生枝。” 她理解歪了。 但沈玉觉得这个理由也不错,于是没解释,只是问,“七七呢?” 松露道,“在大门外等着呢,这不夫人担心您没睡好,说天塌了也不让吵吵吗?他就被堵在外面进不来了。” 她一脸的笑,“大家都疼姑娘,奴婢心里可高兴了,我们姑娘如今可算是苦尽甘来。” 沈玉收拾了一下,笑着出门,“是啊,这个家真好。” 松露总感觉,自家姑娘说“这个家好”和她说是完全不一样的,她说的时候,总给人一种眼中有故事的感觉。 但这就是她怎么都想不明白的事情了。 沈玉出门,便见顾氏已经准备好了吃的,道,“都是细软好消化的,今天就算是要出门,也得吃饱了再去!” 一副她不好好吃饭,便不许出门的架势。 “都听娘的!” 沈玉笑着,在她边上坐下来,摸摸她高耸的小腹,“再过两个月便要生了,娘想好给妹妹起什么名字了吗?” “你怎么知道就是妹妹?”顾氏一笑,“但这话我爱听,我就喜欢你和馨儿这样的小姑娘,时常在身边还能说上几句话,不像是你大哥二哥,你看看这都多久了,你二哥都没能抽空回家一趟!” “应该快了。” 沈玉安抚她,“总不能我大婚,皇上也不放二哥回来吧?” “那倒是不至于。” 顾氏叹了声,看向自己的肚子,道,“这名字,娘还没来得及想呢。但是你大哥今早说你给她去庙里求了个名字,叫鸾儿。娘听着怪好听的,便和你爹商量着,用这个名字了。” 沈玉眼眶一红,俯首贴在她肚子上,敛了泪意道,“她好像听到了我们在叫她,小腿儿踢人呢。” 鸾儿,阿姐对不起你。 想到前世种种,沈玉心里酸涩得厉害,那时候顾氏被她牵累,身体大不如前,连累到了腹中胎儿,鸾儿生下来时身体并不好,隔三差五在生病。 她这个做姐姐的,一身医术却愣是怕惹的宋婉晴和柳氏不高兴,那么多年也没替她调养过哪怕一次。 鸾儿小小年纪,吃了不少苦。 最后年仅七岁,便充了官ji。 现在想到这些,她感觉自己的心都快碎了,在这尚未成型的小生命面前,根本难以饶恕自己。 许久,才强迫自己压下情绪,起身道,“娘,你这几天感觉身体可有好些?” “好多了,你那方子真好用。”顾氏闻言开心得不行,“我们玉儿真的是这瀛洲最耀眼的姑娘,人好看,医术好,性子好,本事好,什么都好。” 正把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时,门外传来当归的声音,“夫人,宫里来人了!” “宫里?” 顾氏脸色一变,不禁看向沈玉,下意识就把她当成了主心骨。 沈玉拍拍她的手,“娘先吃,我去看看马上回来。” 说着,给了松露一个眼神。 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393章 松露嗖一声,躲到后院去了。 沈玉出了惠心院,便见白七在门口等着,道,“姑娘,那人被我安置在王府了,这边有慕容修,我怕横生枝节。” 沈玉点点头,“一会儿去看。” 主仆两人到了大门口,便见曹德成抱着一把拂尘站在门口往里面张望着,见沈玉出来,旁边跟着的是白七之后,便有些失望,道,“三姑娘没事吧?” 但依旧往里面张望,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沈玉在台阶上站定,看向曹德成,“一群宵小之徒作怪罢了,能有什么事儿呢?曹公公今天来,所谓何事?” 她今天一身紫衣,样式简单大方,往门口一站,比那天上的骄阳都还要耀眼,但眼神看过来,却让曹德成有些莫名得发怵。 于是,干笑一声道,“这不,昨天传出你被人绑架,陛下便差奴才过来瞧瞧,送些补药。” 沈玉示意白七接过盒子,道,“那烦请公公替我谢谢皇上了!” 曹公公赔笑,忍不住问了句,“今儿个,怎没见松露姑娘?” 沈玉闻言不禁有些恶心,道,“这不,我家大姐最近生了病,去乡下了。乡下生活不方便,总得多派几个丫鬟过去,松露便跟着去了乡下。” “这样啊......” 曹德成大失所望,一声叹息道,“若是这样,那奴才便不叨扰了,还得回宫禀报皇上。另外,皇后娘娘那边施针,下次你打算何时过去?” 沈玉道,“五天之后。” 七天一个疗程,她可没想着天天进宫,外面还有很多事儿等着她呢。 曹德成有些不甘心地走了。 沈玉转身回屋,脸色有些难看,进去便吩咐松露,道,“从今天开始,你女扮男装,在后院别出来了吧。” 松露有些心惊,“曹德成又提到奴婢了?” 沈玉点头,“我说你陪着阿姐去乡下了......虽然韶华苑都是自己人,但还是要以防万一......你先回去吧,等我过去找你。” 松露一阵后怕,赶紧回了韶华苑。 沈玉又去了趟顾氏那边,吃完早饭才回到韶华院,进门便见屋檐下一道红影瘫在摇椅上乘凉,别提多惬意了! 不是慕容修又是谁? 沈玉看着他,多少有些咬牙切齿,“慕容世子胆很肥啊,也不怕被人撞见了,连累我侯府诛九族事小,便是怕世子到时候得魂散他乡!” 慕容修单手撑着脑袋,细长的丹凤眼斜斜往上挑着,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那比不上沈三姑娘英雄啊!九龙城的前朝余孽都差点被你一锅端了,我看狗皇帝惹上你这么个煞星,元家的江山也稳不住多久了。” 昨晚他原本等着她回来的。 谁成想一到下午全城戒严,他愣是被沈辞堵在燕春楼,拎着丢进了韶华苑! 可恨的是,因为这女人落在他身上那根银针,他的实力只能发挥出一半,根本不是沈辞的对手。 想着外面不安全,干脆就赖在了韶华苑,原本是想吓唬她来着,结果她一回来竟是波澜不惊,丝毫没有把他这个敌国世子藏家里的丁点儿紧张! 第394章 沈玉进屋坐下来,也没理会他,直接道,“聊聊吧。你帮我去做两件事情,我也给你两个好处。” 男人像是没骨头一样,贴着躺椅转了个身滚进来,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看着她,“说。” 沈玉道,“第一,去天牢,弄两个人出来。当然,这两个人很重要,如果没有意外这几天应该会有人去闯天牢劫狱,你只要钻个空子便可。事成之后,我治好你身上的旧伤。” 慕容修定定地打量着她。 她可真的不像个温柔的女孩子,往那儿一坐八风不动的,便是给她丢龙椅上去,也都是个有威压的皇帝。 看了一会儿,这才笑了一声道,“那你总得告诉我,去捞什么人吧?” 他身上的旧伤很多,有些陈年累积的再拖延下去,恐怕以后要废。 出宫之前,沈玉给他的那个药,他记忆深刻。那么短的时间,让他新伤痊愈,在短期内武功飚到了三倍,直到昨天上午那股劲儿才下去。 若让她治...... 他心动了。 沈玉见他这表情,便知道这事儿算是成了,于是道,“两个人,一个可能知道我的身世下落,一个嘛,就是你口中的酥酥了。” “行吧。” 慕容修点点头,突然眼皮一掀,看着她道,“你不是沈侯府的三姑娘吗?怎么还有身世的问题?” 沈玉掀睫扫了他一眼,说了个半真半假的谎话,道,“我爹是亲爹,娘不是。只是大夫人待我如亲生罢了。” 温四海的事情事关重大,她不会随便告诉任何人。 慕容修也并没有怀疑,只是唏嘘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顾氏可真是好啊。” 垂眸之间,眼底竟是有幽深杀意与沉痛脆弱一闪而逝,等沈玉回神时,他已经恢复正常,道,“你找那萧才人干什么?” 沈玉道,“问一点问题。” 话锋一转,道,“这些都和世子你没什么关系,我们说第二件事情吧。你既然是来北齐找人的,为何当初要主动撞上去被皇帝关起来?难不成,你要找的人在宫里?” 慕容修似是没想到她突然说这个,先是一僵随后问,“战云枭告诉你的?” 他的眼神多少有些复杂。 “你别管谁告诉你的,反正你在北齐也不方便,还不如回家去。这人我帮你找,但是你也要帮我另一件事情。” 沈玉正色看向他,难得表情变得非常严肃,“战云枭双腿残废这件事情,你应该已经听说了。他中的是九黎的蛊。这蛊我虽然能解,但是太痛苦了。” 慕容修眉心一皱,当场懂了,“你让我去九黎,替你找那解蛊的人?你别忘了,我是南楚的世子,南楚与北齐鏖战多年,战云枭可是南楚的死对头,你觉得我会帮你吗?” “你可以不帮忙,但还记得我之前给你天灵穴下的那根针吗?这世上,除了我谁也拔不掉,动则死!便是不动,任由那根针在你穴位里呆着,你也活不过一年。” “大不了,就是最后你下去给战云枭陪葬,去地下再打三百回合罢了。” 沈玉看向他,眼睛里流露出一股骇人的狠辣,一下子让慕容修变了脸色。 第395章 慕容修细长的眸子眯了眯,紧盯着她半晌,见她面不改色之后,笑了一声,“看起来,沈三姑娘的确是个狠角色。” “也还凑合。” 沈玉皮笑肉不笑,道,“合则两利,慕容公子自己看着办。从今往后,左右都是你的命运和战云枭绑定而已,同生共死,你选一个。” 慕容修气的只想吐槽,“和他有婚约的是你,不是我。” 什么叫他跟战云枭同生共死? “没有错,是我和他有婚约。”沈玉一笑,也并不否认,“只不过呢,我想保住他的命,就需要你帮忙。你不帮忙,又是我放出来的,那我就只好让你给他陪葬了,不然我多亏啊。” “......” 慕容修脸色难看,正色道,“你了解九黎吗?就那个地方,即便是我,也未必能进去。”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沈玉看向他,道,“再说我也不是没有目标,下蛊这人即便是在九黎,也肯定是顶端的存在。你是南楚人,又在江湖上混,便是没见过,至少也该听说过。九黎就那么大,左右也就那么几个人......” 说着,道,“我给你个线索吧,到时候我叫人写一封信,你送去九黎高层,就说此人有要事求见,他必定出来。” 慕容修眉心紧皱。 好一阵子,才说,“行吧,那先办第一件事情,你们准备好之前,我就在韶华苑住下了。” 说着,进屋往桌边椅子上一瘫,扭头看向沈玉,“你知道我要找什么人?” 沈玉摇头,问,“你要找的是什么人?” 慕容修沉默下来,似是想起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许久才抬头,道,“我要找的,是我妹妹。” 沈玉闻言一惊,“宣王府的郡主?她怎么会在北齐?你该不会怀疑她进了北齐皇宫吧?” 不然她实在理解不了他为何要主动受伤,被抓进宫里去。 慕容修的答案,更是让她震惊了。 他叹了口气,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妹妹很小就失踪了,后来我明察暗访,发现她失踪的地点静妃曾经出现过,又听闻静妃差不多时间有了五公主,所以我才设法进的宫。” 说着,摇头失望道,“可谁知道,等我见了那五公主,才知她根本不是我妹妹,只是姜越寒和静妃的女儿罢了。” 沈玉隐约明白了一些什么,“姜越寒这些年给你送饭,让你活到现在,你们之间应该也达成了什么协议吧?” 没想到到慕容修闻言,眼中竟是迸射出一丝丝嗜血杀意,道,“自然是有些协议的,便是我将自己的武功传授给他,他放我下来修复身体,恢复功力。原本,他打算在迫不得已需要逼宫的时候再利用我的,没想到你突然闯了进来。” 慕容修轻哼一声,眼底掠过一丝丝冷嘲,“姜越寒算计了一辈子,自以为聪明绝顶,却不想栽在你这么个小丫头手上!” 说着,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你,也没有那么简单吧?” 沈玉有种被他看透的感觉,但很快便一笑,“我简单不简单不重要,重要的是,慕容世子应该明确告诉我你那妹妹的相关消息,我才好帮你找人。” 慕容修看向她,“等你找到了,便是另一个拿捏我的筹码,我说得对不对?” 第396章 沈玉一笑,“你可以这么理解,但我自认为我还是有做人的底线的。她好端端的我也不会真的伤害她,但是你要是在北齐再混下去,皇上肯定下通缉令十面埋伏。” “我这么跟你说吧,云州出了事儿,战云枭走了。现如今,皇帝肯定不敢让你好好回去,因为你是南楚宣王府世子,一旦让南楚皇帝知道你曾经被囚禁在北齐三年多,南楚皇帝肯定以此为借口在边境作乱,你觉得没有我沈家的帮助,你回得去吗?” 沈玉看向他,眼底笑盈盈的。 慕容修微微眯眼,“可你若放走我,你爹和你哥会同意吗?你不要忘了,沈家是北齐开国元勋,你难道不为北齐想?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沈玉闻言,眼底露出一丝丝寒意,随后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慕容修被她笑得有些发怵,一时眉心紧皱,正想问她在笑什么的时候,她脸上笑意突然收敛,眯眼看向他,道,“我沈家的确会保家卫国,可你看,如今这元家,他配吗!” “......” 慕容修看着她的样子,眉梢挑了挑。 沈玉正色,道,“我言尽于此,你自己想。” 说着,起身道,“我还有事,你想清楚了再找......” 话音未落,便听慕容修道,“成交!” 沈玉扭头,看向他,“你确定?” “你觉得我有别的选择吗?”慕容修双手一瘫,“我妹妹后背有一片雏凤纹,我只在她很小的时候见过,现在有没有了我不太清楚。” 他说着,拿起桌上的画了个图样给她,道,“她刚出生的时候,这个纹路是红色的,后来一天比一天淡,我不确定现在现在是不是还能看到。她出生的那日,正是南楚的复活节与清明节重叠的日子,还是子时!” 沈玉倒吸一口凉气,“百年难得一遇的凤凰节子时出生,还带着雏凤纹,这不是天下动荡、雏凤浴火,要改天换日的迹象吗!” “她恐怕......不是走丢的吧?” 这样的孩子,命格太贵,又冲煞帝王,谁敢留她?! 慕容修脸色罕见的难看,“她当然不是走丢的,是被丢弃在了边境深山老林当中,任她自生自灭罢了!我原本是去找她的,结果到最后也只找到一只女婴的鞋子,当时静妃正从那边经过,我以为是静妃带走了她。” 沈玉目瞪口呆,“你是说,十五年前,静妃曾经去过边境?” 慕容修点头,“十五年前,静妃祭祖,但是去的并不是孙家老宅,她去了一趟边境。那时候,天子教在瀛洲还没有站稳脚跟,地下九龙城还是空置的,他们的老巢在边境。” 沈玉听到这里,突然问道,“那三皇子元宸,是不是四公公和静妃的女儿?那时候,四公公已经进宫了吧?静妃为何还要去边境?” 慕容修道,“正因为四公公那时候已经进宫了,不好离开,所以才要让静妃出远门,给他提供合适的机会。天子教就是在那个时候,一点点入了瀛洲的。” 沈玉倒吸一口凉气,“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妹妹有没有可能入了天子教?” 第397章 慕容修摇头,“我之所以答应帮姜越寒,条件之一便是让他帮我找我妹妹。天子教当中,没有她。” 沈玉感觉有些难办,“你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慕容修摇头苦笑,“我那时候,才五岁而已,连自己都是懵懂的,能记得这些已经不容易了,哪里还有别的线索?” 沈玉张了张嘴,也不好多说什么。 毕竟,亲人离散,对谁都一样,是一碰就疼的伤疤,于是干脆道,“这样吧,我尽量帮你去查,九黎那边,你也尽量去查。我与你无冤无仇的,如若彼此都尽力,我也不会真的为难你。” 慕容修闻言一愣,回神笑起来,“看不出来啊,沈三姑娘居然还是个心软之人。” “......” 沈玉一噎,道,“你在这里等着,时机成熟我会通知你。” 说完,转身去后院找柳氏。 云州的事情让她寝食难安,她暂时顾不上别的,就近原则她打算先看看柳氏有没有醒来,实在不行再去找一趟宴尺和江隐。 结果刚过去,便听里面传来一阵疯言疯语,“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是要故意害你的,我是迫不得已,迫不得已啊!我不要去下十八层地狱,不要的,你饶了我,饶了我好不好?” “哎呀呀,这个小孩子好可爱啊,你看看她这么小......晴儿,她才卖五十文哎,咱们把她带回去,给你当妹妹好不好?” “沈侯爷,苍天在上啊,这就是我们的女儿,我要是骗你我就天打雷劈!天打雷劈啊!” “晴儿,你怎么能怎么对娘呢!” “娘好难过,好难过......” “姓孙的你这个狗贼!” “......” 院中一片喧闹,沈玉看了眼门口的莲芝,“柳氏醒了?” 莲芝点头,“醒是醒了,但好像疯了!” 沈玉闻言快步进屋,便见柳氏披头散发跪在屋檐下,正朝着屋檐磕头作揖,“苍天在上,七十二路神仙在上,我有罪,我该死,求你们放了我的晴儿,放了我的晴儿吧!” “......” 沈玉看着这个人,有些无语。 她语无伦次,前后矛盾,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所有的恨意,一瞬间没了支点。 沈玉上前,在她面前蹲下来,拉起她的手,轻声问,“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柳氏抬头,眼神是孩子一般的懵懂,“你是谁?” “你是我的晴儿?” “不,不是的!” 她看到沈玉身上的衣服,突然一声惊叫,“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求你了!求你放了我的孩子好不好!求你不要掐死她!” 说着,竟是涕泪横流,朝着沈玉一阵咚咚磕头! 沈玉凝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 今天,她穿了一身紫色裙装,样式简单却正式,有点像宫装,但比宫装又更简单一些,这衣服才做的,她也是第一次穿。 那柳氏是从这身衣服上,看到了谁? 沈玉想了想,顺着她的话柔声道,“你先别哭,只要你重复一遍我刚刚说的话,我就放了你的晴儿,不掐死她了好不好?” 第398章 “真的吗?” 柳氏停下来,泪眼婆娑地抬头,恐惧地打量着她,半晌说,“娘、娘娘刚刚说,只要我答应你,买了那个小女孩,抱着去找沈侯爷,你就放了我的晴儿!” “哪个小女孩?小女孩的当时在谁手上?” 沈玉心下一个激动,上前一把抓住柳氏。 柳氏却又懵了,“哪个小女孩啊?一个南方人卖的小女孩,一个二十文,二百文就可以买十个,那孩子好便宜啊,可我只是个风尘女子,哪能养得起呢呜呜呜......” 她又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后来,任凭沈玉再怎么问,她也都不记得了。 沈玉深呼吸,看了眼前头的白七,“你去看看,静妃还活着吗。如果没有,找个时间帮我问问,看看静妃当年是不是从边境上带回来了一个小女孩,让柳氏抱来的,又是哪个!” 白七脸色复杂至极。 如果沈玉就是慕容修找的人,那恐怕就麻烦了!她和战云枭,一个是南楚的郡主,一个是北齐的战王,南楚和北齐是死敌,这两家如何结亲? 沈玉也是心情复杂,道,“去吧,先问了再说。” 白七走后,她蹲下来,又道,“本宫在此,你为何还不下跪?!” 柳氏一个激灵,看了她一眼赶忙跪下,“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本宫问你,你可曾记得本宫给你的那个孩子?”沈玉起身,居高临下睥睨着她。 柳氏愣了一下,随后哭了起来,“娘娘你在说什么啊,没有啊娘娘,那孩子是我花了二十文买的,娘娘没给过妾身孩子啊,妾身上哪儿给你去找个孩子?” “你从何人手上买来的孩子?” 沈玉问。 柳氏道,“从一个江南人手上,他有好多孩子,每个都好便宜,一个只要二十文啊,二百文就能买十个......” 她又开始了车轱辘话。 沈玉:“......”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问,“你为何这么怕本宫?” 柳氏哭,“因为如果我不听话,娘娘就要杀了我的晴儿和那个孩子,求娘娘不要杀我的晴儿,也不要杀那个孩子,我现在就抱她回京去找沈侯爷!” 说着,竟是爬起来进屋,四下一阵翻找,“孩子呢?孩子怎么不见了?我二十文买的孩子呢?”又往门外看,“晴儿,你看见妹妹没?要是爬出去就糟了,她还那么小,活不下去的!” 突然之间,她扑向沈玉,抱着她的双腿悲伤哀求,“娘娘,求你不要杀她们,她们还那么小,只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啊!” 沈玉看着她的眼神,眼眶莫名一红。 她说“妹妹”那两个字的时候,眼神居然是柔软的。那泣血的祈求中,不仅在求静妃放了宋婉晴,也在求静妃不要掐死她。 一时间,喉头哽得难受。 沈玉猛地转身,丢下一句话,“好好照顾她!” 之后,便头也不回离开。 柳氏是恨不得她死的。 柳氏也是爱过她的。 只是那爱,在颠簸的命运当中寸寸成灰,她连自己都不要了。 她疯了。 第399章 沈玉一口气走出去好远,等回神时,发现自己竟是到了韶华苑后院,松露诧异地看着她,“姑娘,你眼眶怎么那么红?” 沈玉深呼吸,压了心头的难受,道,“你去跟库房说一声,把柳氏的夕照阁,稍微修整一下吧,往后......该给她的都给她,就按照侯府妾室规格......” 松露不解,“可是柳姨娘曾经那样对您......” “罢了,求个心安。”沈玉闭了闭眼,她终是有弱点的,“可能我还是自私的吧,生怕她曾经微小的养育之恩让自己余生不能舒坦......” 松露见她难过,便不敢多说,赶忙道,“奴婢马上去办。” 沈玉深呼吸,在院子里坐下来,一边试毒一边等白七回来。 夏日的太阳滚烫烫落在后背上,她的心又乱又冷,一种无名的恐惧撅住心脏:如果她真的是慕容修要找的那个人,又该如何是好? 她要装傻,继续以沈三姑娘的身份留在这里,还是要回到自己原本的家庭去,面对那一切? 好在,白七带来了一个坏消息,也是一个好消息。 “姑娘,静妃快咽气了,她说她......去过边境,但是那是陪着四公公去的,并没有见到什么小孩子。想来,你原本就是柳氏随便买回来的一个孩子,跟静妃和慕容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呢?” 白七说着,问到,“你应该也没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印记吧?” 沈玉摇头。 如果有,就算是她看不见,她几个丫鬟早发现了,顾氏也不可能没看到,毕竟小时候她经常去顾氏那里玩。 而柳氏是在柳家村买得她,并不是从边境上带回来的。 她的心一下子又放回了肚子里。 白七看着她的样子,鬼使神差说了句,“我觉得慕容修的事情,咱们还是少参与为好,毕竟他是南楚人,万一弄出点事情来,不好收场。” 沈玉想点头,但想到战云枭的腿,又放弃了,道,“明年再说吧。” 白七突然说不出话。 是啊,战云枭只有一年的时间,如果她试药不成功,最后得靠慕容修,多一条关系便是一条活路。 沈玉知道白七的担心,便也没多说,道,“不过我们可能白担心了,如果我真的是慕容修要找的人,他不可能认不出来。毕竟,就算是他妹妹长得不像是他和她爹,怎么着也该像他娘吧?他娘是生他妹妹难产死的,那会儿他五岁了,怎么着也会记得娘的样子。” 白七闻言放松下下来,道,“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似乎那突然袭来的危机仿佛一阵龙卷风,消失不见了。 隔着一道墙。 前院里,慕容修躺在树荫下面,仰望着天空中的云失神。 他没见过他娘的样子。 在他的记忆中,母亲的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伤疤,据说是当年害人不成反伤己,被开水烫的。 看着看着,眼眶便一圈一圈红了。 后院的说话声压得很低,他知道沈玉主仆都在防备着他,可实际上他也没那么想回到南楚去,那里也没他的立足之地。 他查过沈玉,知道沈玉不是他妹妹,可奇怪的是,在看到沈玉的时候,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突然翻身,朝着隔壁喊了一声,“沈三,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第400章 沈玉起身,莫名其妙地看向他,便听他喊了一句,说,“去九黎九死一生,让你喊我一声哥,也不过分吧?” “......”沈玉嘴角一抽,感到莫名其妙。 这要求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吗? 最后,道,“行吧,等你要去了,我再叫你。” “小气!” 慕容修撇撇嘴,翻回树干上睡了! 沈玉看了他一会儿,也没再多说什么,试药之后吩咐白七,道,“去看看江隐吧。” 白七点头,备车送她过去。 走到一半,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沈玉一愣,问,“怎么了?” 白七皱眉,道,“好像是老齐王的车队,看样子是要离开京城了。” “......”沈玉按住眉心,“最近事儿太多,我到是把这个给忘了......罢了,绕道走吧。” 老齐王已经是强弩之末,她犯不着和他计较,还是要先弄醒江隐,找到孙尚书和三皇子在找的那个人才是正经。 白七打马掉头,正打算走。 结果却被人呵住,“那不是沈家的马车吗?怎么着,之前暝阳王在的时候不是很凶的吗,现如今暝阳王走了,反倒要做缩头乌龟了?有种你给我下来啊!” “姑娘......” 白七凝眉,脸色难看。 沈玉眼底一寒,道,“停车!” 白七将马车停了下来,调转车头,干脆和老齐王的车队面对面,沈玉掀开车帘,看向了老齐王,“怎么着,丧家犬临走之前还要吠两声?不然没人知道你要滚出瀛洲了对吗?” 她今天心情原本就不太好,再加上老齐王父子着实恶心,开口自然也没什么好话。 刚刚喊话的,是齐王世子元启。 他没想到沈玉说话这么冲,气得当场脸红脖子粗,“沈玉,你恐怕忘了,这大齐是谁的天下!” “谁的天下?” 沈玉微微一笑,四下一扫,“这天下何时不是百姓的天下!” “你——” 元启吹胡子瞪眼,正要说这是元氏的天下,区区屁民算个什么东西,却被老齐王打断,“下去!” 沈玉一笑,“看来还是老齐王知道什么屁能放,什么屁不能放!” 老齐王表情跟吃了翔一样,紧盯着她仿佛要把她戳出个窟窿似的,沉沉丢下一句,“沈玉,你休要猖狂!” 沈玉嘴角一勾,“还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吧,我沈玉猖不猖狂,自有我父兄来管教,用不着老齐王置喙了。老齐王还是管好自己的儿子,怎么一个个看着,脑子都不太好使啊?” “沈玉,你欺人太甚!” 元启被激怒,拔剑便扑了上来。 沈玉嘴角一勾,“七七,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白七一声笑,动都没动一巴掌拍了出去! 元启炮弹一般砸回了老齐王的马车上,发出哐一声巨响,一口血当场喷出去。 四周死寂。 沈玉这才看向老齐王背后的车队和四周跪地的人群,笑了一声,“瞧瞧,多高贵啊!当年祖父跟随先帝打天下的时候,为的可是百姓安康,如今到了屁事都没干的后代这里,便开始耀武扬威,这黑压压一街的人跪着,莫不是在给老齐王送丧啊!死人都没这么大排场!” 第401章 人群中,本就被迫下跪,十分憋屈的百姓不禁有人破防,“噗嗤”一声笑了! “沈三姑娘说得好!” 人群中骤然爆出一句! 老齐王脸色难看至极,他今天去封地,是放不下自己的面子,所以想要排场大一点,显得威仪还在,所以这才一路上让百姓跪着相送。 这儿遇上沈玉,也是因为战云枭走了,所以才想着找个场子回来,谁知道没了战云枭的沈玉依旧是巧舌如簧,三言两语之间把百姓给煽动了起来,这下好了! 反倒让他成了众矢之的! 再这样下去,事情闹大了,百姓的不满最后得落到皇上头上,后果他可承担不起。 现如今弄得骑虎难下,老齐王一张脸不禁黑如锅底,最后只得道,“沈三姑娘又何必挑拨离间,百姓跪本王,不过是出于基本的礼仪......” 沈玉闻言嘴角一勾,“那晚辈便有一事不明。今日老齐王离开,百姓长跪不起。那改日陛下出行,百姓又当如何?” “是啊,又当如何?” 百姓当中,也有人感觉不对劲儿了,“今日咱们跪了老齐王,也就是顶天的礼数了。倒是,陛下出行咱们也只能是这样跪着,那岂不是说,老齐王和陛下是一样的了吗?” “起来!不能跪他!”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大家纷纷起身,干脆站在街边开始看笑话。 老齐王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最后只得狠狠盯着沈玉,道,“沈玉,本王等着,迟早有一天你死在自己这张嘴上!” “那你恐怕等不到了。” 沈玉勾唇一笑,忽的想起什么,道,“老齐王如今已经五十多了,我才十五岁。便是你儿子走了,我恐怕还要多苟活几年。” “你说气不气?” 她往马车上一靠,干脆翘起二郎腿,别提多嚣张了! 齐王世子元启气得不行,指着她鼻子脱口而出,“你不嚣张,等过几日暝阳王没了,看你还有什么戏唱!” “闭嘴!” 老齐王猛地扭头,低喝一声! 元启倏地闭上了嘴巴。 沈玉眯了眯眼,“继续说啊,闭嘴干什么?” 吵了那么长时间,沈玉等的就是这一刻,闻言直接抬手,对白七道,“七七啊,既然齐王世子今天都放了这样的话,那今天咱就是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他今天不把话说明白,别想从这条路上过去!” 白七跳下马车,干脆拔剑挡在了前头,道,“元启世子,麻烦你把话说清楚。你怎么就知道过几天暝阳王就没了?!” 他的脸色难看至极。 开始的时候,他还不太明白沈玉为何要说话那么难听激怒他们,现在才知道她是在故意激他们呢! 四周百姓也听出了端倪,纷纷道,“是啊,暝阳王刚刚离京去了云州,云州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齐王世子怎么就知道他活不了几天了!” 元启此时回神,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六神无主看向老齐王,“父亲,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齐王一个巴掌扇他脸上去! 第402章 “沈玉,陛下下旨让本王去封地,你敢拦路?”他不得不搬出皇上。 沈玉哼笑一声,道,“陛下也说了,暝阳王活不了几日了吗!” “......” 老齐王色变,道,“元启不过就是逞一时口舌之快,沈三姑娘揪着别人的气话咄咄逼人,是不是有些过了?” “什么过了?”沈玉寸步不让,“是我知道你从这里经过,故意拦着不让你走的吗?我不过是去暝阳王府,就遇上老齐王这么大的排场把路都堵住了,仿佛整个京城都是自家后院一样!” “那我也没说什么吧?” “我转身要走了,你们不让走。现在事到如今,狠话都放下了,你告诉我说我太过了?”沈玉紧盯着他,眼底一片寒霜,“今日你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改日暝阳王在云州但凡出了任何事情,我沈玉今日都算在你们头上!” 话音未落,扬手一洒! 一阵药香袭来,沈玉道,“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儿了,要么说清楚。要么毒发身亡!左右我沈玉未婚夫都要死了,我不妨便拉上诸位为他陪葬!” 一股狂邪迎面袭来,竟是无人可撼动。 老齐王当场一个趔趄,周围其他人也都纷纷露出痛苦的表情,捂着胸口脸色紫青,元启吓得瞪大眼睛,盯着沈玉,“青天白日,你敢下毒?” “说还是不说?” 沈玉盯着他,“我毒都下了,你问我敢不敢?” “......” 四周百姓退避三舍,纷纷骇然,“好可怕的沈三!以前一直以为她仗着暝阳王的宠爱才敢张狂,如今才发现,暝阳王不在的日子里,她就是暝阳王!” “是啊,她真的和暝阳王好像!” “夫妻相。” “若没三皇子兴风作浪,他们原本就是幸福的一对。” “便不知道今天这事儿如何收场。” 一片议论声当中,老齐王脸色紫青肿胀,剧痛的肠胃让他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道,“云州匪乱,兵乱,另有天灾人祸!但具体是什么,得看过几日会发生什么,钦天监监正临死前预言,此乱堪比前朝末年!” 他盯着沈玉,咬牙切齿,“沈三,你要有本事,便去逆转那天灾人祸!在这里,给本王下毒算什么!” 沈玉瞳孔一缩,丢了一包解药出去,冷笑,“老齐王知道的很清楚嘛,但愿你屁股擦得真干净!” 说完,冷笑一声道,“七七,我们走!” 白七上车,调转马头,直奔暝阳王府,神经紧绷着,“姑娘,老齐王什么意思?” 沈玉眉心紧皱,“前朝末年,战乱四起,巫蛊横行......如果我没猜错,那匪乱兵乱多半是个幌子,重头戏在后面。” “马上去找江隐,如果他没醒来,我们立即去找宴尺。”沈玉有种不好的预感,上次她和雪叟聊过这个事情,那天灾人祸,排除到最后,也就剩下巫蛊瘟疫。 她开始担心战云枭。 因为对于巫蛊瘟疫,她也是不熟悉的。 前世她并没有遇上这种灾难,但如今天子教和孙尚书、三皇子等人狗急跳墙,便是说不好了! 第403章 沈玉甚至想着,实在不行,她就把三皇子给抓了,下毒逼供! 中午时分,她在王府见到了江隐。 江隐在密室里昏睡,睡容恬静,乍一看上去,像是一只密林里走出来的幼鹿,无辜又纯净。 他身上的伤口在昨天沈玉包扎之后已经开始愈合了,沈玉探查了他的脉息,皱眉道,“一时半会儿醒不来。要醒来起码也要后天。” “有没有办法强行唤醒?” 白七问。 沈玉摇头,“强行唤醒会让他失去记忆,没了记忆对我们而言没用......走吧,去见宴尺。” 沈玉担心战云枭,有点上火。 丢下一句话之后,便去了西城。 路过燕春楼时,听见说书人正在讲段子,说静妃陷害皇后,作乱后宫,所以被皇上挂在宫墙上以儆效尤。却只字没提四公公和尚书府的事情。 沈玉若有所思,突然明白上次见三皇子匆匆来燕春楼是干什么的了。 便听白七道,“四公公的事儿,宫里没声张,听说皇上下令,禁止任何人谈起这事儿,大概是堂堂帝王被戴绿帽子,压不下这股火气。因此,暂时也就没牵累到三皇子头上。” “除了我们和皇上,没人知道三皇子身上没有元家的血脉。” 沈玉一声冷笑,“他倒是会掩耳盗铃。” 走了两步,又道,“不过以三皇子的尿性,事到如今知道自己入主东宫无望,多半要铤而走险了。” “姑娘是说他可能设法刺杀皇上,逼宫吗?”白七有些震惊,禁不住扭头看了她一眼。 沈玉道,“如今王爷去了云州,若云州乱局最后被压下去,王爷顺利回来,那这事儿就没了。若真的让这群瘪三得逞,三皇子肯定第一个反!” “......” 白七听得浑身冒冷汗,踟蹰再三,才道,“王爷走时,吩咐属下不要将匪乱的事儿告诉你,他怕你跟着去,太危险。” 沈玉不太了解云州的匪乱,便问,“这匪乱难道比南楚的大军,西秦的铁骑还厉害吗?” “不一样的。” 白七摇头,“那南楚的大军、西秦的铁骑再厉害,战场上讲究的也只是个排兵布阵。可这云州的匪,却不是一般的匪徒。这些人出身江湖,个个犯下滔天大罪,和朝廷不共戴天不说,大多武功高强,狡诈凶狠,十分难对付。” 白七叹了口气,“云州地势复杂,水路四通八达,四周又有山岭绵延,那些人进可以顺着水路作乱,退可以隐入深山,麻烦着呢。” 沈玉听得攥紧拳头,嘴唇紧抿。 她现在有一种直觉,那群土匪肯定和天子教有勾结,不然的话不可能配合他们在京城作乱。 两人到达西城小院时,已经是傍晚了。 宴尺只剩下半截身子,人不人鬼不鬼,看到沈玉之后,眼睛里露出无比的恐惧。 “孙尚书和三皇子让柳氏帮忙找人,你知道他们找的是谁吗?”沈玉开门见山,“你要说实话,等我确认之后,我就给你来个痛快的!” 只要抓到这个人,就能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第404章 宴尺浑浊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心里是恨她的,可他的确也是不想活了,垂眸道,“是一个假道士,应该有七十岁左右了。前朝瀛洲大疫,便和他有关。多年前,他被人追杀,曾躲在柳家村。” “柳氏大概便是那时候认识他的吧。” 沈玉心头咯噔一下,紧盯着他,“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她真的没想到,在云州等着战云枭的,居然是瘟疫! 只是,宋婉晴在出嫁之前,应该还不会把他的下落告诉三皇子和孙尚书。 便听宴尺道,“我只是听说过他,并不知道他在哪里,据说是在云州一带活动。” “走!” 沈玉顾不上停留,转身便出了门。 白七随后跟上,“姑娘,咱们现在去哪儿?王爷还没到云州,估摸着也要后天了......” 沈玉道,“你马上回王府,给他写一封信,让他防范一下,我先去一趟雪叟那边。” 沈玉翻身上马,直接冲了出去。 马车丢在那里,她嫌弃太慢了。 白七赶紧追上去,等人到了青柳巷之后,他才回王府给战云枭传讯。 天已经黑了。 沈玉进去的时候,雪叟站在窗户边上,里面坐着的竟是隋袖。 沈玉微微一愣,上前行礼,“玉儿见过师父,见过前辈。” “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啊,这是怎么了?”隋袖打量着她,说话的声音懒洋洋的,对她这些天在京城做的事情感到惊讶、兴味。因此看她的眼神,也显得别有深意。 雪叟转身,看向她,“暝阳王走了,要变天了。” 沈玉点头,神经紧绷着,“云州除了匪乱、兵乱之外,还有即将到来的瘟疫!我们要在瘟疫发生之前,抓到这个人,或者想个别的办法,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雪叟眉心一皱,惊道,“瘟疫?!” 一疫山河碎,万里草民尸。 这已是比战争还要可怕的灾难,若是真的蔓延开来,那还了得? 沈玉想了个办法,道,“我是这么想的,现在这个人他们还没找到,我们要去找找也是大海捞针。明天宋婉晴出嫁,她肯定会把人的下落告诉三皇子。等宋婉晴一露面,我们就把人劫走,同时想个办法,把有人要在云州投毒的事情传到宫里去,让皇上去头疼。” 雪叟点点头,“这是个好主意。” 看向沈玉问道,“你继续说。” 沈玉道,“前几日,孟贵妃缠着我家阿姐,要给二皇子说亲。正好那天上午,师父刚刚跟我说过人间大难,也就那么几种,无非战争、水涝、火灾,瘟疫。为了以防万一,我便铺了条线。就说阿姐得了疫病,被送往乡下养着了!” 雪叟闻言,震惊于她的运筹帷幄,“那时候,你就想到了可能有今天?” 沈玉轻轻摇头,“没有完全想到,只是时机刚好......却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但有了那件事情,我们再跟皇上说云州大疫,便显得顺理成章多了,他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雪叟点头,“你说得对,要是没有你大姐那事儿,我们现在直接去说,皇帝定要安我们一个捕风捉影,扰乱民心的罪!但若是沈侯嫡女已然染上了瘟疫,那沈家关心亲人,再去提这个事情,他便无话可说。” 第405章 “不过这个事儿,光沈家去不行。”雪叟看向隋袖,“添香,你得从中帮个忙......” “小事儿,交给我就行了。” 隋袖笑了笑。 添香? 沈玉微微一愣,反应过来才意识到雪叟这一声“添香”是在叫隋袖! 原来她还有另一个名字。 再看两人微妙眼神,沈玉突然觉察到,隋袖和雪叟之间,可能不是朋友那么简单,很可能是恋人! 便不知道,这感情是从何时开始的。 若是在雪叟出事儿之前,那后来见到挚爱变成如今这幅样子,隋袖该是多么心痛?如今她来瀛洲,恐怕也是来复仇的吧?难怪愿意为她铺路...... 一个巨大的漩涡涌了过来,沈玉感觉自己被彻底吞噬,每走一步路,都牵扯到很多人的性命,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出来的危机。 她看了眼外面,嗓音有些发沉,道,“晚上回去我便和父兄商量朝堂这边怎么说,剩下的事情便麻烦前辈了。” 随添香点头,“去吧。” 沈玉点点头,离开了青柳巷。 白七在门外等着,见她出来道,“书信已经送出去了,收到了王爷给你的信。” 沈玉接过来,撕开看完紧握在掌心,道,“走吧。” 白七看她表情有点不对劲儿,不禁问了句,“姑娘,信上说什么了?” “说一切都好,云州那边无大碍,他明天晚上应该能到目的地。”沈玉磨着牙,“你家王爷好样的啊,现在也学会跟我扯谎了!” 白七脖子一缩,“他这是怕姑娘担心。” “回侯府!” 沈玉白了他一眼,又怎能不知战云枭想要保护她那颗心? 只是,今生不同前世,她也早已不是之前那个只知道装可怜,讨三皇子和柳氏等人欢心的傻子,能与他并肩作战,面对所有危险了。 等到侯府时,又是星子满天。 沈玉下车匆匆进了屋,直奔惠心院,见了绿萝便问,“爹和兄长回来了吗?” 绿萝点头,面色也有些凝重,道,“都在里面等着姑娘呢,说是有事儿商量,让奴婢在这儿等你呢。” 沈玉点点头,进了屋。 沈辞没来,来的是沈洛,见了她便道,“大哥今天走不开,让我告假出来一趟。” 说着,将一张纸塞给她,“这时大哥让我给你的,他说你知道该怎么办。” 沈玉点点头,问过沈缙和顾氏安之后,看了眼那纸条。 沈缙看着她不禁笑了一声,“老大他倒是翅膀硬了,现在偷摸和老三的商量着事儿,都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但眼底眉梢,却是满满的欣慰。 沈洛跟着笑,“这证明我们三妹越来越厉害了,就连大哥那种眼高于顶的人都不得不承认。” 沈玉干巴巴笑了笑,道,“大哥说,天牢那边有消息了,今天下午有人拿钱打通路子,如果没意外,今晚就可以行动。” 沈缙点头,看向她,“有把握吗?” 烛光下,他看小姑娘的眼神带着一丝丝遗憾。这么好一个孩子,可惜不是男的。倒也不是他不喜欢女儿,而是女子出门在外备受掣肘,既不能入朝也不能入军,不然以他家玉儿这个资质,往后成就怕是要超越他的父亲。 第406章 如今,虽有谋略才能,却也只能在背后出谋划策,难成功名。 沈玉倒也没留意到他那一闪而逝的叹息,道:“八成。” 又道,“这这事儿我去安排,我今晚回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父亲帮忙!” 沈缙一愣,“你也有事找我?” 沈玉点点头,看了眼身侧的沈馨,道,“前几日,我不是说长姐得了疫病,去乡下养着了吗?” “今天我在街上激怒老齐王,齐王世子大放厥词,说暝阳王活不过几日了。我担心云州的事情,便审了三皇子身边的宴尺,加上师父的判断,我感觉云州接下来要闹大疫,皇上多半已经知道了这事儿。” 沈缙闻言大惊,“若老齐王知道的话,那皇上必定是知道的,但是这个时候他密而不发,那岂不是就想要借助瘟疫,除掉暝阳王,再以兵乱为由,夺了他手上的兵权吗?!” “我的天,若是这样的话,事情麻烦了!”沈洛面色大变,他是医者,知道瘟疫的破坏力有多大,历史上每次大疫,别说是平民百姓死了多少,便是医者也牺牲不少。 顾氏亦是脸色煞白,“皇上他怎能将百姓的命当成儿戏!这疫病要是真的蔓延开来,那还了得?!” 沈馨也被吓坏了。 唯有沈缙,到底是从朝堂上摸爬滚打出来的,一瞬间的震惊之后,便看向沈玉,“这个事情,其实钦天监作乱的时候,你就往瘟疫这边想了吧?” 他看着沈玉,再次唏嘘她不能入朝。 沈玉点点头,“在孟贵妃和二皇子跟前说大姐得了疫病,也是我提前探了个路。所以我想,这个事情明日早朝,父亲能否与二皇子一起提,到时候相互佐证,皇上想要再隐瞒下去,也便没了理由。” “我已经和师父商量好,到时候他会在宫外配合我们,一旦瀛洲也传出疫病的消息,危及自身,我倒要看看皇上还能不能在那龙椅上四平八稳的坐下去!” 沈玉的眼底窜起一道杀意。 皇帝之所以暗中隐瞒,不过就是因为云州距离瀛洲比较远,疫病一时半会儿也传不到瀛洲这边,他才可以稳坐钓鱼台。 但若是瀛洲比云州疫病早出现呢? “三妹这一招,的确是厉害。”沈洛想明白前因后果,不禁发出一声感叹,道,“这件事情,我能帮上什么忙?你只管跟我说。” 沈玉扭头看向他,却见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上次在宫里,多亏了三妹帮我解围,不然我必然要被那唐太医和静妃陷害,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玉心下一酸,想到前世他那几年的悲惨处境,歉意道,“二哥见外了,你我兄妹之间,相互扶持不必说这些。” “三妹说得对。” 沈洛笑,笑起来有几分腼腆。 沈玉看先沈馨,道,“不过眼下这个事情,恐怕得委屈阿姐一阵子了,最近是无论如何,也都不能暴露出自己的身份,恐怕迫不得已还得从此假死。” 沈馨巴不得呢,赶忙道,“没有关系,我躲后院去喂马都成。” 姐妹两人交换眼神,沈馨突然红了脸。 看得顾氏一下子莫名其妙,赶忙说了句,“馨儿,玉儿是你妹妹!” 第407章 沈馨更加莫名其妙,看向母亲抓着自己的手,迷茫点了点头,“是啊,玉儿是我妹妹。” 她没说不是啊。 阿娘这是什么意思? 顾氏一瞬间愣住,“你、你刚刚看她那个眼神......你害羞什么?” “噗嗤——” 沈玉没忍住,掩唇笑了出来,“阿娘,你放一万个心吧,就算是我再野,阿姐也不会把我当成谁家公子的,我与她一同长大,她清楚我是个女人。” 顾氏脸上一红,“你这两个孩子!” 沈馨这才反应过来,她娘竟以为她是喜欢上沈玉......无奈之余,红着脸道,“我自然是喜欢妹妹的,只不过不是娘想的那样。” 身侧,两个大男人脸色尴尬。 这都什么跟什么。 好好说着话,怎么就打了这么个岔......不过还说到这里,沈缙难免有些担忧,“这样的话,往后馨儿的婚事,便难了。” 沈馨神经又紧绷起来。 沈玉见状赶忙道,“爹,你也别担心。阿姐才十七,这元家的江山能撑几年都不好说。再说实在不行,往后咱们找个机会把阿姐认回来,便说是在外面偶然见到,觉得像极了自家长女,便认回来当个义女,只要爹娘疼爱,一样的。” “你看,我一个庶女,仗着爹娘疼,不也混得风生水起吗!” 说着,拍拍自己柔弱的小肩膀。 沈馨赶忙配合,“玉儿说得对,往后还可以认回来,只要我是沈侯府出去的人,不管是亲生的还是义女,都没人敢欺负。” “那也行。” 沈缙叹了口气,“左右,如今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一个小小的插曲过去,沈馨拍了拍胸口放下心来,赶紧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摆弄沈玉的嫁妆去了。 话到了这份儿上,沈玉便也问了句,“爹爹,最近朝中可有姜七夜的消息?” 沈缙一愣,“你是说,那个东临质子?” 沈玉点点头,“正是他。师父夜观天象,发现了一些变动。他今天跟我讲,姜七夜有帝王之相,紫微降临东海......若这个时候,我们能设法将姜七夜送走,必能沾他运势!” 沈馨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一本正经,不禁掩唇轻笑。 沈玉信口胡诌,心里也是尴尬的。 但为了成全阿姐那一番情思,她这脸也不要了。 沈缙闻言有些诧异,“雪叟还会看天象?” “师父会得可多呢。”沈玉点头,心道,不会也得会。 沈缙想了想,捋着飘逸的胡须,道,“要说起这个,最近他消停得很,别说是朝中没传出任何消息,便是外面也没人提起他。你这么一说,我才感觉有些不对,他是不是在暗中酝酿着什么?” 沈玉忙点头,“他若真是那真命天子,那病弱模样必定是装出来的,暗中肯定在谋划。但是不管怎么谋划,这些年也都是在北齐,咱们的眼皮子低下,想要离开还是不容易的。” “女儿有个想法,先说来爹爹不妨一听。”沈玉道,“上次我与他曾有一面之缘,他也答应了教我琴曲,我便借着这个由头,先与他会一会?” 第408章 沈缙想了想,“这样也可,如今乱局,皇上顾不得他。若他真的要走,性格方便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东临的皇子在北齐死伤,也难免引发边境之乱。如今又要起瘟疫,若再添战乱,苦的是百姓。” “南楚与我不共戴天,西秦铁骑也不是好相处的,若在加上东临,北齐岌岌可危,压力都到暝阳王府。咱们是该和东临结个善缘。” 又道,“若他真有能耐,回到东临夺嫡称帝,那更好了。到时候,东临内斗,顾不上和咱们打。” 沈玉点点头,“父亲说的极是。” 手背在后面,朝着沈馨比了个手势。 沈馨抿嘴一笑,低头给她绣嫁妆。 一切商量妥当之后,沈玉回到韶华苑,拿着药去找慕容修。 慕容修还没睡,见她进来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怎么着,不叫哥哥反倒深夜闯进来,是想要睡了本公子不成?若沈三姑娘真的有这个想法,本公子也不介意把这温暖的被窝分享给你,就不知道战云枭乐不乐意?” 沈玉闻言嘴角一抽,“你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直接给你废了!” 说话间,手上银针闪闪发光。 慕容修赶紧求饶,“等等等,我就是开个玩笑罢了!怎么,天牢那边有消息了?” 沈玉点头,手上动作却是没停,一根银针直接没入他骨缝里,道,“就今晚。” 慕容修顿时惊叫一声翻身起来,“哎哎哎,你怎么不讲武德啊!这么小气的吗,一个玩笑都开不得,快把银针拔出来!” “你试试,伤口还疼不疼。” 沈玉没理会他,坐下来兀自倒了杯水喝,顺手抓起桌上坚果往嘴巴里塞了两个。 慕容修嘴角一抽,回神下床活动了一下胫骨,眼神古怪地看向她,“止疼的?” “止疼,催功。毕竟你我无冤无仇的,我不会让你死在里面。你那伤口直接这么出去,稍微一碰就血流不止,没法行动。” 沈玉看了他一眼,不禁佩服他的毅力。 这人嘴上喜欢胡说八道,表情也吊儿郎当的,实际上他自打宫里出来之后,那伤口就只是草草包扎了一下,根本没长好。 但他吭都不吭一声,该怎样还是怎样。 那内心深处,当真是宛如磐石。 沈玉不得不感叹,但凡走到高处的人,不管他们表面上如何,骨子里总是有些常人望尘莫及的东西。 冷不丁便听慕容修道,“你那是个什么眼神?难不成瞧上本公子了?” 沈玉嘴角一抽,白了他一眼,道,“你要是闲得慌,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也行。” 慕容修眯了眯眼,脸上邪痞消失不见,跟着她出了门。走了两步到门口,突然停下来问,“你也过去?我告诉你,我可保护不了你啊!” “我不用你保护,你只要把温四海和萧才人弄出来就成。”沈玉说着看了眼门口,“七七,我们走。” “忘了,你身边有隐族的人。” 慕容修说着,深深看了她一眼。 隐族的人,可不会随便挑主子,便是战云枭送的,人家不乐意战云枭也没办法。 只能证明,沈玉是真的不凡。 外面夜黑风高。 三人抹黑到了天牢外面时,已经有人蠢蠢欲动了,白七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姑娘,我们不能再过去了,前面打算劫狱的有四十多人,不确定四公公在不在里面......” 第409章 沈玉戳了下慕容修,道,“一会儿你跟着闯进去就行,记得到时候把这个东西丢进天牢。” 慕容修扭头一看,发现是个木牌,“这什么东西?” 沈玉低低道,“这是前面这群打算劫狱的人的腰牌,可以为我们打掩护。到时候,便是禁军封城,也只会去找天子教的人,与你我无关。” 慕容修眼神诡异地看了她一眼,“你准备够充分的啊!” 沈玉一笑,没说话。 几人等了片刻,到了换班的时间,十几个狱卒从里面出来,另外一群走了进去。门口的值班守卫也换了一茬,紧接着前方传来低哑一声,“冲!” 话音未落,一群人黑压压冲了过去! “快去!” 沈玉推了慕容修一把。 慕容修无语,扭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她根本没看自己,而是双眼放光地盯着天牢门口。 慕容修嘴角一抽,混在那群人当中,冲了过去,只是低低丢下一句,“你说话算话。” 沈玉点头一笑,示意他别走神。 眨眼的功夫,里面乱了。 白七道,“很快就会惊动后面驻扎的人,我们要撤一撤......” 沈玉点头,任由他带着离开,两人飘落在不远处的屋梁上,躲在暗影当中。 沈玉不由叹了一声,“真没想到啊,白天抓了那么多人,逃走了那么多,京城居然还有这么多天子教的人。” 白七道,“姜越寒谋划了几十年了,别说是京城这点,便是凑齐一支军队,也不是没可能,那云州匪患,说是匪,实际上也是他的人。” 沈玉面色一变,不禁担心战云枭。 这时,外面禁军发现异常,领头的将军大喝一声,“快!有人劫狱,给我杀!” 黑压压一片人涌了过去。 沈玉看得有些后怕,也有些担心慕容修,一双眼不禁死死盯着那边。 慕容修进门就给一个天子教的人怼墙上撞死,三两下换上了他的衣服,浑水摸鱼进去,一路上根本没怎么出力,直到冲到了第七个关卡遇上了暗器,这才出手一把拍飞出去。 随后,天子教的人便涌入深牢,那为首的头领没反应过来,还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兄弟,你这藏得够深啊,内力厉害,刚刚谢了!” “客气。” 慕容修的脸躲在暗影中,根本看不清楚。 那人笑了一下,大喝一声,“给我冲,不管是温四海还是萧才人,都要带走!不能带走就灭口!” 慕容修眯了眯眼,这才往前走了两步,沈玉要活的,他还的负责保护他们,麻烦! 后面暗器陷阱太多,天子教的人死了不少,等进去的时候只剩下十八九个,那首领斩断了天牢的锁链,拎起萧才人和温四海就走。 慕容修不紧不慢跟着,其余人正在和涌进来的禁军打斗,场面一片混乱,四公公并没有来。 “该死的,这天牢外面怎么驻扎了这么多人?”那首领咬牙咒骂一声,指挥慕容修,“你去!” 慕容修翻了个白眼,傲慢病犯了,抬手一巴掌就朝着他脑门拍上去,那人都没反应过来,当场就被拍晕在地! 第410章 温四海和萧才人都没反应过来,便被慕容修一把拎起一个,脚下踩着轻功,从前方打得如火如荼的众人脑门上飘了出去! 因为他身上穿着天子教教众的衣服,后面的人一看双眼发亮,“成了!撤!” 众人不再恋战,冲往大门口。 可谁能是慕容修的对手? 等他们厮杀到门口的时候,仅剩下十一个人,而萧才人和温四海已经不知所踪,之前英武非凡,轻功了得的“兄弟”更不见半分踪影。 “人呢?” 首领一瞪眼,不等反应过来,被禁军团团围住,没办法只能搏命。 远处院落里。 慕容修将温四海和萧才人砰一声丢地上,擦了擦手,“累死爷了,兑现承诺!” 话音未落,朝着沈玉大手一伸。 沈玉一笑,“辛苦了。” 话音未落,手上银针暴雨梨花般闪过,尽数没入他的各大要穴,“看在你不惜受伤把人带回来的份儿上,送你一份大礼!” 慕容修动弹不得,瞪眼大惊,“沈玉!你恩将仇报,不讲信用!” “你再仔细感受一下。” 沈玉一笑,“这灵龟八法可不是谁都有机会享用的!” 慕容修一愣,终于感觉到了体内的变化,赶紧闭目养神。 沈玉低头,看向地上的温四海和萧才人。 两人都没回神,左看看又看看之后,才确定下来,温四海震惊抬头,看向沈玉,“沈三姑娘?你将我捞出来了?” “劫、劫狱?” 他瞪大眼睛,满脸的懵,“为什么啊?!” 他被抓进去得莫名其妙,被捞出来得更莫名其妙,左右都是一个危险。这要是被人察觉再次弄回去,得当场送命。 沈玉拉他起来,道,“先生本就是被误会一场,又是与我有关,我捞你出来,也是理所应当。” “......”温四海半天回不过神,思来想去想到这几天在牢里受的苦,眼泪不禁落了下来,泣不成声道,“多谢姑娘!草民还以为,要死在那天牢里呢!你相信我,和你姨娘真的没有那种关系啊,一点点都是没有的!” 想到自己为何被抓,他有赶紧解释,“草民有妻儿老小,做不出那等事情的啊!” “我知道。” 沈玉正色看向他,道,“柳氏疯了。” “什么?” 温四海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她,“怎么会这样呢?她......” 一时间难免脸色复杂。 最后叹了一声,“到底,也是一个可怜人。” “先生知晓柳氏的故事?”沈玉看着他,温四海和柳氏没有那种男女关系,但不代表没别的关系,沈玉也想问问其他的,看看能不能打探出她身世有关的蛛丝马迹。 温四海佝偻着身子,低头半晌之后,长叹一声,“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柳氏是个可怜人,她来京城并非自己愿意,是被别人威胁的。柳氏一直说宋姑娘是她姐姐的孩子,这话虽然是假的,但她来京城这事儿,的确还是和她姐姐有些关系。” “还请详说。” 沈玉坐下来,示意白七先把萧才人带下去。 第411章 温四海道,“前些年呢,柳氏经常寻我,让我写信给柳家村她姐姐,我才知道了许多事情。那柳氏的姐姐,是被人抓了。不是孙尚书便是三皇子,他们拿捏着柳氏的姐姐,柳氏亲娘死的早,又是长姐带大的,所以只好听人摆布。” 沈玉眼神复杂,“那她姐姐现在还活着吗?” 温四海摇头,“怎么可能呢,只有柳氏以为她还活着罢了,她姐在她进京之前就死了。” “......” 沈玉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看着远处幽邃的夜色,心里冷嗖嗖的,半天才道,“你是三皇子的人,如今为何落井下石?” 她的嗓音有些沉,夹着夜风听上去有些摄人。 温四海闻言顿时气得不行,“我被抓这么多天,三皇子明知我什么事儿都没犯,就是被柳氏胡乱攀咬的,可我给那牢头传信好多次,他都没理会我,进京之前明明说好的,要保我一家安稳,否则的话我教书先生做的好好的,何必趟这浑水!” “现如今,既然沈三姑娘将我弄出来,又叫我一声先生,我便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了!” 沈玉倒也能理解他的郁闷。 毕竟,前世三皇子启用温四海伪造圣旨,那是几年后的事情。现在温四海只是他圈养的一枚暗棋,自然是什么坏事儿都没做呢,只以为自己就是个普通的书房先生,却没想到差点丢了命。 在温四海看来,三皇子把他捞出来只是举手之劳。 但三皇子却没做。 他的眼界,终究还没起来。 沈玉回神看向他,道,“既然如此,那先生往后跟着我,如何?” 温四海一愣,看向她,“姑娘想要我做什么?” 头顶满天星子,外面喊打喊杀,院中的少女负手而立,明明才刚及笄,却有种让他敬畏的气场隐隐压下,让他不得不严肃应对。 沈玉道,“目前还不需要做什么,我把你弄出来,不过是为了避免你被别人利用,做出一些有害的事情。往后具体要做什么,得看别人做了什么。没触及到我的底线,那我就是有底线的人。触到了我的逆鳞,我当然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夜色里她的嗓音很轻,但是那股狠辣让温四海胆寒,最后道,“姑娘救我一命,只要能保我家眷无恙,我这条命自然就是姑娘的。” 沈玉点头,“从此你改名换姓,你自己想个名字吧,温四海这个身份,不能用了。” “草民明白。” 温四海虽然对京城这些事情涉世未深,但是聪明还是有的。如今他等于越狱,不说皇上是否会放过他,便是三皇子和孙尚书那边,必定也是要杀人灭口的。 他想了想,道,“既然姑娘救了我,那我从此,便叫......沈温吧!” “很好。” 沈玉点点头,“屋里有热水,吃的,你自己先进去洗漱吃东西,一会儿我给你易容......你的家眷我已经叫人带走了,抽个合适的时间会让你们见面,他们很安全。” 说完,转身去找萧才人。 突然,温四海叫住了她,“姑娘,你的身世......” 第412章 沈玉顿住脚步,扭头看向他,“你知道我的身世?”这让她有些意外。 温四海轻轻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意外知道了另一件事情和你有关。” “我虽然是个书呆子,但是也懂一点点易学。之前,柳氏曾经说,你小时候一个道人跟她讲,说你命格尊贵,二十二岁有一大劫,若柳氏能帮你渡劫,往后便也泯然众人,等于破了你的根骨。” “若你能应了此劫,便是雏凤浴火,一飞冲天。但柳氏要死。柳氏很怕,有次给她姐姐写信,忍不住哭了起来。” “今晚我看姑娘面相......这劫,多半是已经过了吧?” 温四海站在屋檐下,说话的样子有些谨慎,像是怕被杀人灭口。 沈玉定定地看着他,想到了一些凌乱的东西,她好像隐约记得柳氏曾经念叨过这些......而且...... 她看向温四海,问,“二十二岁?” 温四海点头,“是很奇怪,按理说,姑娘才十五......但草民看命格,却是已经应了劫了。” 沈玉心情复杂。 前世,她死的那一年,便是二十二岁。 温四海这话,可真是另有玄机,叫她不得不信。若照着这么说,柳氏口中那个道人,也必定是世外高人,就不知何方神圣。 正想着这个,便见温四海尴尬一笑,道:“草民学艺不精,让姑娘见笑了。姑娘就当草民胡说,只是往后小心一些,若到了二十二岁,还是要谨慎。另外,你可以找一下朴道人。朴道人是知道你的身世的。” “朴道人?” 沈玉一愣,她第一次听说这个人,“你怎么知道这个人知道我的身世?” “有一次,听三皇子无意间说起......”温四海道,“那朴道人看似道貌岸然,却是个买卖妇孺的渣滓。” 沈玉心下凛然,“多谢先生指点!” 微微鞠了一躬之后,沈玉转身,进了关着萧才人的房间。 身世的事情她暂时顾不上,也不着急。 还有更要紧的事情等着她。 她进屋时,萧才人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低着头完全不敢看她,瑟缩道,“你、你、你要杀就杀,要剐就剐......” 沈玉蹲下来,抬手捏起她的下巴。 天牢几天,她已经折腾得不成人形了,浑身上下布满血痂,是被严刑逼供过的痕迹,比温四海的状态差了太多。 “多好一张脸啊,毁成了这样。”沈玉抚上她脸上的疤痕,笑了笑,“牢里的人,逼供你什么了?今天晚上,你只要老实回答我的问题,等我验证你没说谎之后,我便可以让你改头换面,清清爽爽的出去重新做人,如何?” “......” 萧才人怕得发抖,颤巍巍抬眼看向她,只觉得眼前的少女身上有种令人心悸,却又格外迷人的气场,让她恐惧,又让她着迷向往,不得不跟着她走。 她点了点头,苍白的嘴唇黏在一起,布满血痂。早在御书房中,静妃栽在沈玉手上时,她便知道自己绝不会是这个小姑娘的对手。 此时,俨然已经放弃抵抗。 沈玉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模样轻轻一笑,递给她一杯水,“我就喜欢乖的,喝吧,喝完了好好回答我的话。” 第413章 萧才人捧着杯子喝完了水,“谢、谢谢姑娘。” 沈玉轻轻一笑,“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没关系。只要你回答得好,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恨不得追随我。” “好了,第一个问题。” “三皇子和孙尚书想要柳氏找什么人?”沈玉开门见山,直击要害。 萧才人瑟瑟发抖,低着头道,“具体是什么人我不清楚,只知道是一个毒医,上了年纪了,六七十岁的样子,在云州一带活动。” 沈玉瞳孔一缩,“他们想要这人做什么?” “投毒,放疫!” “......” “如何找到这人?”沈玉腾一声站起来,紧盯着她。 萧才人吓得不敢抬头,但还是道,“三皇子和孙尚书都不知道这人如何联系,他擅长易容,居无定所。又因为是朝廷通缉要犯,这么多年下来最擅长隐匿躲藏,除了信任的人写信邀约,基本没可能找到他。” “所以,静妃和三皇子、孙尚书三人才不得已向柳氏妥协,好让柳氏约这个人出来。” 萧才人说着,抬头小心看向沈玉,“这个事情,其实你只要问柳氏,便可以了。” “......”沈玉眉心紧皱。 柳氏疯了。 要是能问出来,她何至于走这一遭? 那疯病她虽然也能治,但少则半年多则一年,云州的事情迫在眉睫,根本来不及。 虽然希望渺茫,沈玉还是不由问了一句,“宋婉晴呢?宋婉晴能约他出来吗?” 萧才人愣了一下,摇头道,“这个我不确定,那要看那个人在不在乎宋婉晴。柳氏对那人有救命之情,但那也是许多年前的事情,就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在柳氏的面子上,出来见她的女儿......” “......” 沈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转身出门,对白七道,“把萧才人带回王府先关着,我们去做一件事情!” 白七一愣,“要不,属下先送你回去?” 他怕自己走了,沈玉又出事儿。 沈玉看了眼慕容修,道,“放心吧,有他在。如果有危险,我会解开他身上的银针。” 慕容修闻言睁眼,一双桃花眼往她脸上一瞥,“沈三姑娘可真是物尽其用啊,本公子伤成这样,还躲不过被你一通算计。” 沈玉一笑,“我看你也乐在其中嘛!” 慕容修一僵,看她的眼神深邃了一些。 他第一次见这个小姑娘,便讨厌不起来,即便是被她算计,也有种莫名其妙的心甘情愿,就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牵着一条线一样。 说不清楚,却无法忽视。 他一笑,“那自然,沈三姑娘这么厉害,战云枭都念念不忘,本公子想要给你暖床,那也是在情理之中嘛!” “......” 沈玉一根银针过去,干脆让他闭上了嘴。 白七见状,脸色复杂地带着萧才人离开,沈玉有些疲倦,就干脆坐在屋檐下闭目养神。 与此同时,沈辞匆匆进了皇帝寝宫,单膝跪地,道,“陛下,天牢传来消息,温四海和萧才人被天子教的人劫走了!” “什么?!” 皇帝从龙床上惊醒,瞪大眼睛,“你确定是天子教的人?不是下午刚抓了四十多个吗,怎么又冒出来了?” 第414章 沈辞将手上的腰牌送上去,“确实是天子教的,被抓的已经承认了,他们身上都有这种腰牌。据臣推测,天子教姜越寒经营多年,恐怕城中他的爪牙还有成百上千。” “......”御书房死寂。 皇帝惊得睡意全无,“禁军呢?还不封城,给朕去抓!” 沈辞道,“等陛下下旨。” 皇帝噎了噎,看向曹德成,“笔墨伺候!” 半个时辰之后,京城再次戒严了,城卫军、巡防营、京兆尹衙门,联合城内禁军再次将京城封锁得水泄不通,地毯式搜索。 外面闹成一片,三皇子鬼鬼祟祟进了尚书府,进门便问,“尚书大人,外面这是怎么了?怎么又......” 他最近被迫低调,放在外面的很多人都不得已收了回来,现在有点消息不太灵通,话说完了才看见孙尚书脸色难看至极,不禁一怔,“出什么事了吗?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孙尚书端坐在书桌边上,双拳紧握着,道,“骄儿死了!” 四个字,如同晴天霹雳砸在三皇子脑门上,他失声惊叫,“怎么死的?” 孙尚书看看了眼门外,“钦天监爆炸、大火。” “......” 三皇子一个趔趄。 钦天监大火他看到了,可是没想到居然死了人,还是孙骄! 那钦天监监正呢? 便听孙尚书道,“钦天监监正也死了,战云枭雷霆反击,云州那边我们必须要抓紧了。再这样下去,等他回来便是我们的绝路!” 三皇子浑身冰凉,“他怎么知道钦天监......可是钦天监还没动手呢!” “有句话,叫先下手为强!”孙尚书脸色难看至极及,“战云枭这个人,可是比当年的战长安都还难对付啊!” 眼底幽深的恐惧与仇恨涌上来,孙尚书脸色黑青一片,看向三皇子,道,“今天下午,地下九龙城被沈玉炸了。不得不说,战家和沈家的后代,依旧是人中龙凤,不是寻常人可以比拟的。尤其是这个沈玉......” 话到此处,他捂住了脸,狠狠揉搓两把,追悔莫及道,“早知如此,咱们就不应该让柳氏进城,更不应让她带着沈玉进城!这个沈玉,究竟是何方神圣,虽然不是沈家的血脉,却比沈忠达还要可怕!” 原本,让柳氏带着沈玉来,是当棋子用的。 可现在,这棋子逆势而起,竟像是那雏凤浴火,招招狠辣,竟是叫人无从招架! 孙尚书悔得肠子都青了。 可请佛容易送佛难,如今沈家将沈玉宝贝得跟个眼珠子似的,就是想把沈玉赶出京城,也不太可能。何况还有战云枭在...... 最后,孙尚书只能道,“明天一早,娶宋婉晴吧。拖延不得了。刚刚主上送来消息,说今晚便带走温四海和萧才人,若是宋婉晴不肯配合,就只能让温四海模仿柳氏的笔迹,写信给那人送去云州......” “天牢那边,有把握吗?” 三皇子闻言,赶忙问道。 孙尚书道,“提前打点好了,应该很快就会传来消息......” 这是,孙匿进来,高兴道,“老爷!外面全城戒严,皇上下旨让搜捕天子教的人,说是温四海和萧才人越狱了!” “太好了!” 三皇子大喜,顿时一拍膝盖! 第415章 “只要我们利用好温四海这个人,等云州大疫爆发,战云枭的军团必定土崩瓦解!战云枭一死,沈玉一个女人,又能翻出什么浪花来!最好,也让沈玉赶去云州,陪战云枭一起死!” 三皇子倒霉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好消息,忍不住显摆道,“只要温四海出来,一切都好办,你是不知道这个温四海的本事!” 孙尚书也点点头,“等明天吧,明天城中解禁之后,你先娶了宋婉晴,晚上再会温四海......还是要谨慎一些,不能让沈家的人抓住把柄,更不能让皇上有所觉察。” 三皇子点头,两人商量妥当之后,从地下密道分开。 沈玉醒来时,温四海已经收拾妥当,坐在边上等着她,见她睁眼便问,“姑娘,外面现在满城都在搜索草民和萧才人,咱们现在出不去。” “无妨,先易容吧。” 沈玉起身,去隔间拿了点东西。 片刻之后,温四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惊讶异常,“姑娘妙手啊,这便是草民的夫人站在眼前,也绝不会想到是草民回来了!” 温四海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被沈玉易容之后,现在便是个年过六旬的老先生,不光是样貌不一样了,便是气质都有了偏差,书生气少了,倒是多了几分仙风道骨。 “从今往后,你便是这些年来始终游历在外的沈家旁支,沈温。”沈玉看着他道。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温四海转身,赶忙拱手。 沈玉抬手让他坐下,道,“今天晚上,我要你帮我一个忙。孙家正在找一个下疫的人,这个人和柳氏有关系,但柳氏现在疯了,我需要你帮我模仿之前柳氏的家书,写一份信约这个人出来。” “这个好说。” 温四海一笑,“是草民的长项,且柳氏的家书我熟悉,因为之前原本就是我模仿柳氏的字迹写的......柳氏识字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她口述。” 沈玉点点头,“麻烦先生了。” 话锋一转,道,“不过,往后我便称呼你一声四爷爷,切莫露了馅。” 温四海面露尴尬,“倒是让委屈姑娘了,草民当不起......” 沈玉道,“那你还得练练如何心安理得受了这一声‘四爷爷’,不然到时候,死得不光是你,还有沈家也要被连累。” 温四海心下咯噔一下,赶忙道,“姑娘再来一次。” “四爷爷。” 沈玉又叫了他一声。 温四海虽然不习惯,但还是道,“嗯,我们写信吧。” 沈玉憋笑,口述给他听。 等白七回来时,一封信便已经写好了。 沈玉递给他,道,“你叫暗卫的兄弟们去办这件事情,另外得匀出一些人,明天只要宋婉晴露面,立马动手!” 为了保险起见,沈玉决定抢婚! 白七闻言愕然,“书信的事情好办,毕竟在云州的地界上,认识的人不多。但是宋婉晴这边恐怕不好处理,万一被孙家和三皇子的人认出来......” “没办法,云州的事情紧迫,我不敢冒险,只能两手抓。便是有了这封信,宋婉晴那边也不能放过,要避免被孙尚书等人捷足先登。” 第416章 白七点点头,“属下先送姑娘回去再安排。” 沈玉没拒绝,毕竟上次出事儿差点让战云枭入了别人的圈套,她还是要谨慎行事。 白七找来了王府的马车。 一车人上去,温四海、萧才人和慕容修三人坐在背后的暗格里面,沈玉坐在前面,白七赶着车子。 外面虽然戒严,但负责城中心这片的是沈辞,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到了街角,便被沈辞堵在角落里,“你胆很肥啊,人呢?” “在后面。”沈玉吐吐舌,“这不是有兄长配合嘛,我自然就胆子肥了一点......皇上那边,什么反应?” 沈辞看了眼背后,见四处没人之后,道,“他已经相信是天子教带走了温四海和萧才人......问出什么了没?” 沈玉把自己的计划大致说了一下。 沈辞眼神一闪,道,“你这连环套不错,三妹妹有些厉害啊。” “还得仰仗大哥行方便。”沈玉嘴巴甜甜拍马屁,“明天就别封城了,不然三皇子没法娶亲,宋婉晴也出不来啊。” “哼。” 沈辞低笑一声,“你就兴风作浪吧!” 说完,转身离开。 沈玉抿嘴一笑,她从沈辞眼中看到了宠溺、纵容和欣赏。 一股暖意冲散了自己身世不明带来的沮丧,沈玉的嗓音轻快了几分,道,“回府吧。” 因为有慕容修、温四海和萧才人在,所以不好走前门,沈玉从后门进去,先把三人安顿好之后,这才回到自己的韶华苑,招呼紫苏,“准备点热水,我要泡澡。” 紫苏赶忙道,“早就准备好了,姑娘你吃东西吗?奴婢去给你拿。傍晚大小姐便过来一趟,说你可能夜里回来太晚了,叫厨房准备了很多东西,都在炉子上热着呢。” 沈玉心生感动,叮嘱了一句,道,“还是叫兰亭公子吧,多事之秋,别传出去惹麻烦。” 紫苏应下,赶忙去准备。 沈玉进了浴桶。 等紫苏拿着吃的进来时,她已经靠在浴桶里面睡着了。 “哎,这一天又累成这样了......”紫苏叹息,帮着她洗了澡,正要把人弄到床上去,沈玉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我自己来。” 出来吃了点东西之后,问,“松露呢?” 紫苏道,“在后院呢,往后就躲在后面只管晒药......姑娘你快睡吧,这边有奴婢呢,不会出事儿的。” “嗯,明天早点叫我,爹爹早朝之前我得去找他一趟。” 沈玉丢下一句话,爬上床被子一裹便睡了。 次日天没亮便醒来,赶紧带着温四海去找沈缙。 沈缙刚打算去上朝呢,见她带了个老头来,不禁一愣,“这是?” “爹爹,他是温四海,从今往后,便是沈家旁支的四爷爷,便说之前在外游历刚刚回来。他叫沈温。” 温四海上前,朝着沈缙跪下,“草民拜见侯爷。”又赶忙解释,“侯爷,草民和柳氏清清白白,求您息怒啊!她肚子里根本没孩子的,草民没做过那事儿......” “......”沈缙深呼吸,无语。 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在他脾气好,便咬牙切齿说了句,“起来吧,四叔!” “!” 原本打算起身的温四海“扑通”一声又跪下去了! 第417章 当朝侯爷,叫他“叔”,这不是要他老命么! 而且,前面还有柳氏胡说八道那一通。温四海甚至觉得,沈侯爷这一声咬牙切齿,是恨不得把他像是长辈那样,直接送进祖坟里面去的。 沈玉见状一笑,“爹,你这样会把他吓坏的。柳氏和他真的没关系,就是为了保护宋婉晴,胡乱攀扯了一通。” “对对对,三姑娘火眼金睛啊!”温四海差点哭出来。 沈缙也不是小气吧啦的人,哼了一声便道,“既然玉儿把你带回来了,你便在侯府安顿下来吧。注意别说错了话,露出破绽有你好看的。” “谢侯爷!” 温四海如蒙大赦,赶紧爬起来。 沈玉笑着,把自己的安排跟沈缙说了下,道,“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早朝还得麻烦爹爹,瘟疫的事情,务必要让皇上重视起来。” 沈缙点点头,“疼到自己头上,自然就重视了。” 说着,问道,“你那边准备得如何了?除了你长姐之外,我们需要切切实实的人证。” 沈玉道,“今天鬼医会进宫,配合这件事情。宫外很快便会出现相似病例,这一点爹爹不用担心。” “嗯,这样的话,你阿姐确实要消失一段时间了。”沈缙说着,往身后屋里看了眼,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死遁。” 沈玉比较决绝,直接道,“让大哥找一个女尸,我处理一下,便可以伪装成阿姐。如此一来,我们沈家没有别的女儿,便可杜绝被二皇子盯上,等局势稳定下来,再将阿姐认回来。” 沈缙闻言叹了口气,“这原本,以我们侯府的身份,皇子府便是你们姐妹最好的出路,可如今乱局,却反倒成了祸患,只能再等等看了。这件事情就按照你说的办,我进宫之后,会和你大哥通个气儿,你只管弄好外面的事情就好。” 说着,看向她,语重心长道,“出门在外,安全第一,记住了吗?” 沈玉点点头,“放心吧爹爹,我随身带着毒,还有白七跟着呢。” 沈缙点头,时间不早,他收拾了一下赶紧进宫。 沈玉进门,拉着沈馨问道,“阿姐,这条路没有后悔的余地,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如此喜欢姜七夜吗?” 沈馨手上拿着她的嫁衣,目光落在那红艳艳的料子上,郑重点头,“原本这话阿姐不该说的,可是现在只有你我二人,我便也不藏着了。若要心甘情愿的嫁,我非他莫属。” “......行。”沈玉一噎,叹了口气,“我抽空带你去见他。” 沈馨脸上一红,“你还是先忙手上的事儿......阿娘说了,看你一天风风火火在外面跑,指定顾不上自己的嫁衣,你这嫁衣我与阿娘帮你绣了,你注意安全,记得回来报平安。” “谢谢阿姐!” 沈玉眨眨眼,突然附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转身走掉,“那我去忙啦!” 沈馨回神脸上一红,“这个丫头!” 沈玉背着手,脚步轻快离开了惠心院,高高兴兴道,“走啊,今天三皇子和宋婉晴大婚,咱们给他送一份大礼去,毕竟三皇子给宋婉晴的聘礼可是送到了咱侯府的!” 第418章 沈玉叫人去库房挑了一幅画,带着白七往三皇子府去,外面戒严已经结束了,行人都在走动,也有人去三皇子府那边看笑话。 满路议论纷纷。 沈玉坐在侯府的豪华马车里,多少有点儿张扬,引得四周众人纷纷侧目。 “这是沈家的马车,今天三皇子大婚,沈三姑娘也要去吗?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有人比较大胆,干脆喊了一声,“沈三姑娘,你这是要去三皇子府吃席吗?” 沈玉掀开车帘一笑,“是啊,毕竟人家那么多聘礼都是送进了我们家的库房,那孙家小姐也吃了我们家那么多大米,我这不去不合适啊对不对?” “哈哈,是不合适。” 众人心知肚明,赔笑道,“确实,聘礼送到了沈家,那沈家就是半个娘家。” “......” 人群中,三皇子孙尚书一党的人想吐血。 三皇子那么多聘礼塞进了敌人的口袋,如今还要被人威胁娶个上不得台面的,两家脸上都难看,这换谁谁能心平气和? 可事已至此也没办法。 白七看着有的人脸憋成个河豚,不禁低低说了句,“姑娘,你这气死人的本事可是越来越见长,生怕孙尚书和三皇子不把你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啊!如今王爷不在,你不收敛反而还野上了!” 沈玉眼底寒光一闪而逝,“他们急了才容易露出破绽。” “......那倒是。” 白七竟是无话可说。 沈玉问道,“抢婚的事儿,准备的如何了?” 白七道,“属下昨晚叫人在附近搜寻了半夜,都没见到宋婉晴。我估摸着她应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要么就是也改头换面被藏起来了。但今天大婚,她肯定得出来。” “因为不确定她会从哪里冒出来,所以我安排人在三皇子府大门口抢婚......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白七说着有些汗颜。 因为他发现,自打他跟了沈玉之后,做事儿也逐渐离谱。从三皇子大门口抢婚,那等于那鞋底子在三皇子脸上抽,更奇怪。 又道,“温四海的信已经送出去了,我通知王爷的人在那边埋伏,一旦这个人冒出头,咱们便第一时间抓了他!” 说到这里,不禁又佩服沈玉。 她这个小脑瓜子,真的是太好使了。 沈玉点点头,“先去对面酒楼,咱们吃饱喝足了再去,毕竟今天咱们是来搞事情的,婚宴上估计吃不了多少,还是要事先填饱肚子。” “......好。” 白七很是无语,但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去了三皇子府上对面的包子铺。 两人吃得饱饱的,沈玉隔着一道窗户,便看到三皇子人模狗样打扮了起来,正在招呼迎亲的队伍,脸上皮笑肉不笑的。 沈玉看着他这个样子,不禁唏嘘道,“真的很能装啊,明明已经知道自己不是皇上的子嗣,静妃那尸体还在宫墙上挂着呢,却还能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白七闻言,脸色古怪地看向她,“要把静妃的事情宣扬出去吗?” 沈玉轻轻摆手,“别,先让他装一会儿,咱们今天的目的是宋婉晴。事情要一件一件来,皇上没牵连他自然有他的道理,留着他还有用。” 第419章 如果三皇子是个野种这事儿传出去,皇帝那边可就下不来台,到时候必须要下令除掉三皇子一党了。如此,三皇子肯定狗急跳墙。 若云州没出事儿,这边有战云枭压着,他们跳也就跳了。 但现在,云州那边绊住了战云枭,京城空虚,若三皇子和孙尚书兴风作浪,恐怕要引发政变难以收场,最后波及到百姓。 沈玉内心一片清明,她现在要的,便是让孙尚书紧张,三皇子坐立难安,但又抱有一线希望,被她像是牵线人偶一样,溜得团团转。 三皇子这边,自然也看到了对面的沈玉,侍卫韩束在他耳边脸色难看道,“沈玉在对面,刚刚在来的路上,还宣扬说咱们的聘礼是送到了沈家的,所以沈家也是孙姑娘的半个娘家。” “若她今天来捣乱,可如何是好?” 三皇子紧紧攥着马缰绳,眉心紧皱,“战云枭不在,今天大婚那么多人,她只要进了府上,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说起这个,他有些生气,“若不是那宋婉晴拿乔,非要本殿大张旗鼓娶了她她才肯松口,本殿何至于......” “罢了,云州的事情要紧,还是先去迎亲吧。” 三皇子深吸一口气,带着迎亲的队伍往孙家去。 “我们也走!” 沈玉一乐,“这孙家到三皇子府上也就一刻钟的路,很快便回来了。” 说着,带着白七大摇大摆到了三皇子府上门口,和宾客们混在一起,往里头走。 管家想拦也不敢拦,生怕她造幺蛾子,只好收了礼金把人放进去,气得干瞪眼。 沈玉刚进去,便见安王带着安王世子坐在里头,安王世子元枳见状喊了她一声,“沈三,你怎么也来了?” 一句话,直接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来,大家纷纷看向沈玉。 沈玉大大方方过去,道,“这不没办法么?我也不想来啊,但是三皇子这大婚,时间选得妙极。我爹和哥都去早朝了,也没法子过来,可这若是不来吧,我们家也收了那么多聘礼,多不好意思啊?” “没办法,就只好我来了。”说着,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直接在安王边上找了个位置坐下,看向他,“安王叔,你这来得够早的啊!” 安王眼皮子一闪,忽而想到沈玉去找战红绡的事情,不禁有些紧张,肥大的屁股不自在的挪了挪,道,“我这不是一个闲人么,也不用早朝,就来得早。况且这孙家离得近啊,一会儿宴席就开始了。” “也是,也是。”沈玉跟着笑,四下一扫,“也不知道皇上今天会不会来。” “毕竟,是三皇子大婚嘛,排场这么大,又是孙家的女儿......”沈玉说着,看向安王父子两人。 元枳不知所以,道,“那肯定会来啊,不过要等早朝结束吧?就是很奇怪,三皇子大婚也不安排休朝,难不成说,因为静妃下药那事儿,皇上迁怒三皇子了吗?” 沈玉闻言看向安王,却见安王眼神一闪,道,“帝王心海底针啊,枳儿你可别乱说。” 反倒是看向沈玉,道,“三姑娘今天来,怎么没带你阿姐?记得前几日二殿下还说心仪你阿姐,想今天早朝结束过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一睹芳容呢!” 第420章 “她是嫡长女,之前又在秀华堂当过半个女先生,应该更合适才对,怎么派了你来?” 沈玉闻言眉梢一挑,这老东西居然也在试探她? 只不过,他这话倒也说得微妙,不仅起到了挑拨离间的作用,还牵扯到了阿姐生病那事儿。可谓是一举两得。 只不过么...... 沈玉不禁看了眼坐在旁边伸长耳朵往这边听的宁侯爷。那宁侯爷是大皇子元丰的人,若让他知道沈馨有可能嫁给二皇子,那大皇子一党肯定会猜忌沈家...... 那安王的目的是什么? 他又是谁的人? 二皇子还是三皇子的人?还是在扶持年幼的四皇子?又或者,别有用心? 电光石火之间,沈玉一下子过了很多信息,但回神也只是一笑,道,“阿姐乃京城贵女的典范,她的确最适合代表沈家。可如今暝阳王不在,他临走时,吩咐下来让我代表他来一趟三皇子的婚礼送祝福,能代表沈战两家的,可只有我。” 说着,长叹一声脸上露出悲伤,道,“再说我阿姐,早就出城去了,如今在乡下,还不知道是死是活......” 安王一怔,明显有些惊讶,“她真的得了疫病?” 沈玉白了他一眼,“安王叔这话说的,那还能假不成?这也就是在晚辈面前说说,要是当着我爹的面,我爹都能跟你打起来!” 沈玉面带怒容。 安王眼神眼神,赶忙道,“我只是惊讶,惊讶这疫病怎么出现在瀛洲......嗯......” 一时间,竟是出了神。 沈玉眼尾余光扫过他,瞳孔轻轻缩了缩,扭头低低对白七道,“从安王的反应来看,他知道云州即将要起大疫的事情,回去之后,得派人盯着安王府了。” 瀛洲比她想象的要乱很多。 沈玉心头沉甸甸的。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高高一声,“长公主殿下驾到!” 沈玉一愣,诧异地看向白七,“她怎么来了?” 白七也迷茫摇头,“不清楚啊,王爷走后,属下还没见过她......说她前几日去了庙里礼佛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竟是来吃席了......” 说话间,长公主一身华装,雍容冷漠地走了进来,整个人看上去生人勿进,唯有在看到沈玉的时候,说了句,“沈缙倒是真的宠爱你这个庶女!” 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想起了自己。 沈玉起身行礼,“臣女见过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一噎,心里憋着点儿什么,最后红唇动了动,终也没能说出口,去高位上坐着了。 三皇子大婚,因为时间在大清早,再加上静妃出事儿,来的人比较少,一个有分量的都没有,她这一来高高在上,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只不过,她今天多带了一个丫鬟来。 那个丫鬟沈玉不认识,但是白七看见之后,表情便一直不太对,惹得沈玉不禁问了句,“那个绿衣服的丫鬟是谁?之前怎么没见过?” 沈玉发现,那个丫鬟也在小心打量、审视着她,一丝丝无形的敌意涌了过来。 白七看向她,欲言又止,最后提醒一句,“姑娘,我跟你说了,你先得保证不当场发飙......” 第421章 沈玉一愣,点头,“你说。” 白七脸色复杂,道,“那个绿衣女子不是丫鬟,是谢长留的养女。早年先皇逼迫谢长留和长公主断绝关系,便拿捏着长公主骄傲眼睛里容不下沙子这一点,让谢长留说自己已有了妻女。” 沈玉听得瞪大眼睛,一丝丝不好的预感席上心头,道,“你是说,谢长留为了让长公主忘记他,便收养了这个女人,告诉长公主这是他亲生的?” 白七点头,“谢长留死后,这事儿逐渐也就暴露了。长公主得知此事之后,便将这个小姑娘养在了别院里。王爷小的时候,长公主不喜欢王爷,却偏爱这个女的,几乎是当着亲生的养大的。” “只是后来,这个女人大半时候都在桃花寺所以你没见过罢了。” “......”沈玉眯眼,心情复杂。 站在战云枭的立场上,长公主是可恨的。 站在长公主的立场上,好似她又没那么可恨......战家一团乱麻,根本不是她一个外人能够理清楚的。 便听白七道,“麻烦的不是这个,是长公主之前提过,要把她嫁给王爷。若王爷不答应,她便吊死在他面前。现如今,她把人找回来,多半是......” 白七说不下去了。 沈玉明白他为什么提前让她别发飙了。 她不禁看了眼那绿衣女子,却见她正在目光复杂地打量着自己,触及她的目光之后,不但没有躲避,还微微扬了扬了下巴,带了一丝丝挑衅。 沈玉冷笑一声,没说话。 而长公主目光则定定落在沈玉脸上,充满了复杂、审视、两难、还有别的东西! 而这个时候,安王竟然扭头,问了句,“长公主,这小姑娘是谁啊,怎么没见过?生得可真是标致极了。” 长公主看了眼沈玉,眼神复杂嗓音缓慢,道,“她是陛下昨晚册封宁安公主,本公主今天带她出来见见世面。” “宁安公主?” 安王一愣,回神笑了起来,“好美丽的一个小姑娘,也不知道谁家儿郎,往后有福了。” 眼尾余光往沈玉脸上扫了眼,虽微不可查,但别有深意。 沈玉眯了眯眼,低低在白七耳边道,“一会儿出去之后,查查昨天安王可有进过宫。” 白七一愣,下意识看了眼安王,道,“姑娘怀疑这册封公主之事,是安王在皇上面前吹的耳边风,所以皇上才叫长公主将这个女人带回来,插在你和王爷中间?” 沈玉没说话,“你先去查吧。” 便听长公主突然点名,道,“陛下有旨,宁安公主将在半月后,嫁给我家枭儿为侧妃......” 沈玉一抬头,便见她看向自己,问,“沈三姑娘应当没意见吧?” 沈玉心下一声寒笑。 没意见? 让战老王爷弄个侧妃在府上,她这个长公主有没有意见? 但这话,她不好说。 说出去,别人不能把她怎么样,骂的是沈缙和顾氏。偏生沈家这些人,都是她拼了命要保护的。 正要开口,便听安王笑着道,“那哪儿能呢?王爷乃我北齐战神,依旧例,至少也会有一个正妃、两个侧妃、四个夫人......” 第422章 说着,目光落在沈玉脸上。 白七捏了一把汗,生怕沈玉被激怒,做出覆水难收的事情,却听沈玉笑了一声,道,“还的有十二个通房丫鬟......一个宁安公主哪能够啊?” 说着,看向长公主,“真没想到啊,长公主殿下这给儿子找女人,找到了三皇子府上。到底是皇家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自己家,不像是臣女姓沈、王爷姓战,进了皇家总归是要战战兢兢的。” 这话虽然算不上忤逆,但是说的却是毫不客气,“况且,王爷如今去了云州,云州兵乱、匪乱、加上疫病......” 说着,睨了眼那宁安公主,冷笑一声,“区区一个宁安公主,哪里够给王爷陪葬呢?长公主殿下还是得再进宫一次,让皇上这个当舅舅的,多费心。” 长公主闻言脸色难看至极,一拍桌道,“沈玉!” “臣女说错什么了吗?” 沈玉面不改色,眼底寒芒逼近她,“我倒想问一句,暝阳王这个儿子和这位宁安公主之间,长公主打算选谁!” “沈玉!” 长公主怒极,腾一声站了起来。 她原以为,以沈玉最近对她的态度,绝不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说出如此出格的话......今天她带着宁安公主到三皇子府上,便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压着她,好让她不敢乱来,直接承认了宁安公主的存在。 可没想到,沈玉居然如此犀利,直接逼问她怎么选! 虽然问的是宁安公主和她儿子,可在场众人又不是傻子,她更是心知肚明,沈玉是在讽刺她,在战家和元家之间、在自己的亲儿子和娘家之间,她到底是要选择站在战云枭这边,还是要帮着元家拿捏她儿子! 原本,她以为沈玉是体量她的难处的。 可没想到...... 众目睽睽之下,长公主脸色黑青如纸。 沈玉却毫不退让,道,“长公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长公主怒极,直接道,“陛下金口玉言,任何人不得忤逆!你也一样!半月之后,宁安便会先你一步入府,成为枭儿侧妃!” “啪啪啪!” 沈玉抬手,拍得响亮,“没问题啊,正好云州大乱,过些日子我打算去云州帮暝阳王。”说着,看向那宁安公主,“你既然是他即将娶进门的侧妃,那便刀山火海的一起去吧!” “你——” 那躲在长公主身边,装乖乖女的宁安公主顿时气结,秀眉紧蹙盯着她,“沈三姑娘,陛下下旨,我也是不得已,你又何必咄咄逼人......你与我们不一样,可以像是男人那样到处跑。我们却是后宅女子,生来便为相夫教子,哪能与你一样......” “相夫教子?”沈玉笑了,“若他死在云州,你给谁相夫教子?” 说着,看向长公主,“老齐王是长公主亲哥,他昨日可是大放厥词,说暝阳王活不过几日了,让我做好守寡的准备呢!长公主倒是好兴致,忙着给他配阴婚了!” “敢情人死活不重要,陪葬的女人一定要够多是吗?” 第423章 一下子,长公主的脸绿了,“你说什么?” 她没忍住,站了起来。 沈玉讽刺一笑,“怎么,老齐王临走告别,都没告诉你这个亲妹妹,你儿子在云州要面对什么吗?我还以为长公主知道,所以着急配阴婚呢!” 她的怒火是真的涌了上来。 原本以为,虎毒不食子。 可谁知道,这个时候,长公主竟然捣乱,站在了皇帝那边。 她直接把话挑明,“还是说,长公主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就等着我与这位宁安公主撕个你死我活,给你儿子那后院多烧几把火,最好再让沈战两家婚约作废......” “这结局,是你想要的吗?” “......”长公主双拳紧握,浑身颤抖,死死盯着她,“沈玉,你这是在质疑本公主?!” 沈玉冷笑,“我哪儿敢啊,我不是已经答应了吗?别说是一个宁安公主,便是再来十几个,几十个女人,我都能带着她们上战场,去那云州抗疫,我倒要看看夫君在外,谁敢不去!” 这时,四周不明情况的人点头认可,“沈三姑娘说得对,以暝阳王的身份,三妻四妾是应该的。只是这既然进了王府,那就要以沈三姑娘为主,为王爷分忧。若王爷真的在云州有难,那宁安公主也应该前往云州,同甘共苦。” “如此,她才配得上侧妃这个名号。” 长公主眉心紧皱,扭头看向宁安公主,“你愿意吗?” 那宁安公主指甲嵌入掌心,虽然不愿意但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说自己不乐意,那样显得她不配。最后只得道,“思月愿为王爷分忧,与沈三姑娘一通前往云州......” 说着,看向沈玉,“不知沈三姑娘何时出发,只管只会思月一声便可。” “好啊!” 沈玉睨了她一眼,没再理会。 低头,问白七,“她叫谢思月?” 白七在耳边低低道,“是......姑娘怕是不知,长公主小名明月。这谢长留虽然收养了这个女儿,但却是被皇上逼的,因此心不甘情不愿。于是,便在这起名上面做了点文章,隐晦告诉长公主,他心里的人始终是她。” “那这谢长留也有点东西!”沈玉一声冷笑,若这个男人真的是爱长公主,又怎会明知她已经嫁作他人妇,无法再续前缘的情况下,还一次次戳她心窝子,非要让她对自己念念不忘? 沈玉对谢长留最后一点怜悯,也消失殆尽。 他不过和先皇、皇帝、齐王一样在利用长公主,拿捏控制她罢了。唯一不同的,便是先皇和皇帝手上都有权,可以决定长公主的命运。而他谢长留,无权无位,只能拿长公主对他的那点情分做文章了! 白七见她脸色难看,不禁安慰一句,“姑娘,不论长公主如何,旁人又如何,王爷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人......” 沈玉正要说自己知道,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迎亲队伍回来了! “新娘子下轿!” 一声高喊,伴随着鞭炮声响起,掩盖了刚刚院中的剑拔弩张。 沈玉没再理会长公主和那谢思月,看向门外。 便见萧元辰下马,抬脚踹了踹花轿,紧接着娇帘掀开,两个丫鬟上前,将宋婉晴从里面扶了出来。 第424章 “三殿下。” 宋婉晴没盖盖头,将前面的团扇移开一些,看着三皇子的眼神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羞,眼底的兴奋是掩饰不住的。 她,终于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沈玉正好看见她的表情,一时感到诧异。 难不成说,她在孙尚书那儿,竟是不知道宫里已经出事儿,三皇子早就不是原来的三皇子了吗?不过很快便也恍然。 孙尚书只是拿她当个棋子,如今也不过是想要她约那毒医出来散播疫病罢了,又怎会真的告诉她这些? 而就在这时,宋婉晴隔着一道门,也看到了沈玉。 顿时,脸色变得难看。 她怎么在这里? 沈玉眼底掠过细微冷笑。 宋婉晴一愣,正琢磨她什么意思,突然后面传来一阵喧闹声,“猪八戒,抬轿轿,一头矮呀一头高!吓坏了路边小小草,不敢露脸也不敢笑......” 紧接着,一群扮相古怪,带着面具穿着大红喜服的人从后面冲了过来,一边扭一边唱,弄得门口一片混乱。 “这怎么回事?” 旁边安王一愣,伸长脖子往门外看去。 宋婉晴也有些诧异,扭头看向身后。 结果前方红影一闪,一团红绸将她盖住,三两下把她给裹了起来,又传来一阵嬉笑声,“猪八戒心中似火烧,山那么高,水那么绕!走到现在才走到半道!轿中新娘子啊,饿得只把脑门儿敲!” 直到这时,三皇子才反应过来大惊,“你们是什么人!胆敢闹本殿大婚!” 前方鬼脸一笑,咔咔变了好几个表情,挤眉弄眼道:“猪八戒穿着花棉袄,你说好笑不好笑!” 说着,往宋婉晴屁股上一踹,“你个蠢猪还不快点跑!” 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彪形大汉,一把扛起新娘子便跑! 前方唱曲儿那人又做了个鬼脸,扭头便走! 一众人速度奇快,几乎没等猎奇的众人反应过来,便一阵龙卷风似的冲了出去! “不好!新娘子被劫走了!” 侍卫韩束回神大惊。 三皇子这才反应过来,赶忙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把人追回来!” 紧张之下,他都快破音了! 里面众宾客看得目瞪口呆,就连安王都张大了嘴巴,“这、这宋婉晴这样的,也有人抢婚吗?” “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长公主脸色难看,不禁低骂一声! 闹成这样,她只会觉得丢人,当然真正丢人的,是她今天众目睽睽之下,竟是被沈玉给教训了一顿,还无法发作,这会儿一肚子火气上不来下不去。 沈玉闻言睨了眼谢思月,笑,“是啊,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长公主一窒,谢思月一张娇美的俏脸变得难看至极,忍不住眼含泪水,委屈控诉道,“母妃,她在指桑骂槐,说的是我!” 长公主脸色铁青,盯着沈玉的背影。 “母妃?” 沈玉戏谑扫了眼长公主,眼底寒意变成讽刺,长公主眉心紧皱,沈玉却已经收回目光,再也没看她一眼。 长公主突然觉得有些羞臊。 第425章 谢思月是谢长留的义女,如今却叫她母妃,这背后的东西旁人虽然不说,但不代表不存在......只是旁人不会嘲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个沈玉却...... 一瞬间,对沈玉的好感也没了。 沈玉根本不在乎。 她同情过长公主,可当她选择站在元家那边,拿捏战云枭的时候,那一丝丝同情早就没了。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口哨声。 “得手了。” 喧闹之中,白七低低在沈玉耳边说了句。 沈玉起身,笑起来,朝着三皇子道,“我说三殿下,你到底行不行啊!这新娘子都娶到了门口,还被人给抢走了,要换我干脆找一团棉花撞死!” “沈玉!” 元宸闻言,扭头脸色难看地盯着她,恨不能将她挫骨扬灰,“是不是你干的!” 顿时,众人诧异地看向了沈玉。 沈玉却是笑了起来,“你怎么睁眼说瞎话呐,我人好好地来给你和表小姐庆婚,你却说我抢她......我一个女人,抢她回去做什么?她是比暝阳王好看,还是比他厉害,还是能给我生儿子啊?” “你——” 元宸紧盯着她,有些话到了喉咙口,又谨慎地收了回去。 最近连番出大事儿,他终究还是怯了。 沈玉则看着他一笑,道,“七七啊,新娘子虽然跑了,但是咱们好歹也是堂堂的沈侯府,带出来的贺礼没有拿回去的道理,还是拿出来,送给三殿下吧。” 白七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心道,她是不是太能搞事情了? 来的时候,沈玉是抱着一幅画出来的。 白七抽空看了眼,被那画上的东西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原以为宋婉晴得手没了新娘子,便不用再送出去了,谁成想...... 四周众人也脸色古怪,“这新娘子都没了,还要送贺礼?那咱们,是不是也要送?” “人家的宴都吃了,不送说得过去吗?”沈玉扫了眼四周,一笑,“还是送吧,我怕三皇子说我吃白食,没脸没皮的。” 白七无语,她吃白食? 刚刚进来后,便是一口茶都没喝好吗? 但他还是抱起怀中那幅画,上前送给了三皇子,“我们家姑娘与暝阳王一起,恭贺三皇子大婚。” 说着,将画上的红绸打开。 画面露出来,四下死寂,众宾客都张大了嘴巴,回神小声议论起来,“我的天,沈三这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会送这个?” 再看元宸,大家都谨小慎微,不敢多说话了。 便是长公主,也突然之间绷直了身子,而谢思月则瞪大眼睛,震惊道,“她为什么会给三皇子送《狸猫换太子》的画?!” 长公主嘴巴动了动,却说不出话! 为什么? 她也想知道! 宫里静妃和四公公的事情密而不发,全场知道的只有沈玉、元宸和白七,其他人看到这画儿自然莫名其妙,可元宸一看脑子里就觉得炸了! 他竟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当场便是脸色煞白一个趔趄! “三殿下,这画......什么意思啊?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元枳见状,好奇问道。 第426章 沈玉扭头看了眼元枳,便见安王狠狠白了他一眼,元枳脖子一缩,没敢再说话。 沈玉看向安王,“安王叔白他干嘛?枳世子也只是求知心切嘛。” 说着,看向元宸,“枳世子不耻下问呢,三殿下怎么不回答?” 元宸脑子嗡嗡响,仿佛被人敲了一闷棍,最后冷冷丢下一句,“本殿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意思!” 沈玉一笑,“看来我说的不够明显,那就再添几笔!” 话音未落,上前拿起记礼金的笔,在画面上刷刷画了几笔,又写下一串大字,笑,“这下子,三殿下应该明白什么意思了吧?” 众人皆伸长脖子,“三殿下,她又画了什么?” 元宸看着画上的东西,差点双眼一翻当场晕过去! 那画面上,原本是狸猫换太子,最里面的宫殿里面,一个妇人正在佯装生产,外面一个嬷嬷从大门外抱个孩子冲了进去。 可现在,那孩子手上居然抓着一面小棋子,上书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十个大字:“挂羊头卖狗肉,狐假虎威!” 这不就是在说,他三皇子不是元家的血脉,是静妃从宫外带进来的。而他一个假皇子,却还在这里享受着真皇子的待遇,耀武扬威么? 元宸气得想死。 可他同时又怕极了沈玉! 要是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沈玉把静妃和四公公那事儿说出去,他真的就是一点点退路都没有了! 于是,只能死死憋住。 “看来三皇子很喜欢这个贺礼,都高兴地说不出话了。”沈玉看着他戏谑一笑,拍拍他肩膀丢下一句话,“七七,我们走!” 白七跟着走了出去,身上一层鸡皮疙瘩。 惹谁都别惹沈玉,真的。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元宸双手紧握着那幅画,颤抖不已,扭头盯着她的背影,恨不能把她戳出两个窟窿。 半晌回神才大喝一声,“还不快去把王妃找回来!” 其余宾客也不好逗留,纷纷散去。 大门外,沈玉看到了跟着长公主出来的谢思月,但眼神都没给一个,便带着白七走了。 谢思月双拳紧握,指甲深深潜入掌心,垂眸在长公主耳边说,“看样子,沈三姑娘是特别不喜欢思月,往后她是正妃,思月是侧妃,在她手上怕是不好活。” 长公主看向她,见她一副我见犹怜的柔弱模样,怒火一下上来了,“她敢!有本公主在这王府一日,本公主便是王府的主子,她若胆敢欺到你头上来,别怪本公主不客气!” 这话嗓门极大。 沈玉原本走了出去,冷不丁却听见这么一句,干脆顿住脚步翻了回来,快步上前看向长公主,“长公主,我看你干脆带着她去云州,弄死你儿子算了。元家的公主就是不一样,帮着娘家往死里整亲生的!” “云州大疫,陛下密而不发,却让暝阳王独自一人前往,长公主是看不出来,还是哥哥要比儿子亲,所以即便是死你也要埋在元家的祖坟里!” 沈玉几乎是一声厉喝! 这是她第一次正面和长公主吵,两人在街上剑拔弩张。 第427章 四下看客围上来,被白七一声呵退,“滚!” 自家王爷这些年在王府受尽委屈,被这个娘不知道塞了多少苦在心里憋着。这一次,沈玉上去直接怼,他听得爽快! 长公主脸色发白,气得银牙紧咬,抬手便要一巴掌扇在沈玉脸上,“早知如此,我便是死了也不允许你进我战家的大门!” 撕破了脸,沈玉对她也没多少尊重,冷笑一声道,“长公主还是摆正了位置,要当也只能当元家的家,战家的主你做不了!” 那一巴掌,却始终没能落在沈玉脸上。 白七上前,紧握着她的手腕,眼神幽暗,“长公主,我家姑娘的婚约,是先皇圣旨。怎么,长公主为了谢长留,亲爹的圣旨都不顾了吗!” 长公主瞪大眼睛,“放肆!” 白七不为所动。 他今天就放肆了! 沈玉看着长公主,道,“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想要战云枭死?前朝末年,瘟疫横行,死了多少人你心里清楚。如今,你儿子被塞进那种地方,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如果你知道,从今往后,我要当你是个长辈,把沈字倒着写!” “七七,我们走!” 沈玉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白七松开了长公主,跟着她离开。 长公主一股怒火没地儿发泄,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玉竹和谢思月赶紧扶着她上车。 玉竹这才道,“长公主,那沈三姑娘说的话难道是真的吗?皇上是真的知道云州已经要大疫了,所以才让王爷去的吗?他让宁安公主过来,是不是就是为了激怒沈玉,让沈玉和雪叟都拒绝帮助王爷啊?” 沈玉话说得很明白了。 傻子都能说听得清楚。 玉竹听明白了,长公主当然也听明白了,可是她现在堵着一肚子的怒火,根本就没有思考的能力,恨不得杀两个人,再砍死自己! “给本公主闭嘴!” 她咬牙切齿地骂了玉竹一声,谢思月也白了玉竹一眼。 她想嫁给战云枭,是从小就有的心思。 如今,便是和沈玉撕和你死我活,她也是要的。于是小意安抚道,“母妃,思月不会和那沈玉争的,只要她不打压我,我会安守本分,好好替王爷相夫教子,不让他忧心的。” 长公主这才稍微好受了一些,拍拍她的手,“你是个好孩子,母妃打小就是知道的。” 谢思月紧贴着她,“月儿是母妃养大的,母妃是月儿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你放心,母妃会替你做主......” 长公主又想到谢长留,起了些情绪。 谢思月心下一喜,只要她老是提这个,长公主肯定会站在她这边帮她的,暝阳王总不会忤逆自己的母亲...... 回府的路上。 白七见沈玉脸色不太好,道,“姑娘,若你不愿意,王爷肯定会拒绝这门婚事的。” “这恐怕不是我愿不愿意的事情。”沈玉摇头,“事情没那么简单,皇上选择这个时候往王府安插人进来,除了试探之外,可能还有别的目的。” 白七闻言心下一惊,“姑娘的意思是说,一旦王爷拒绝,皇上可能会借题发挥?” 第428章 沈玉琢磨着这个事情,道,“王爷现在云州,按照咱们目前了解的信息,云州匪乱和兵乱会牵制住王爷,只等那个毒医被找到,他们就会投毒下疫,到时候以王爷的身份,肯定要留在云州保护百姓。” “若王爷死在云州,元家众人便是皆大欢喜。若没有,王爷所在的云州发成那么大的灾难,皇上肯定想要问责。但他不会直接激怒王爷。所以,才弄了个不痛不痒的赐婚。” “若王爷拒绝,那就是抗旨。” “皇上便可以借题发挥,说他不够忠心,在云州的事情上面没出全力,这才导致云州大乱,若借此收兵权......” 白七倒吸一口凉气,“姑娘若不说,我还想不到那么远......难怪姑娘今天大怒和长公主吵架!若长公主知道皇上的安排,那她岂不是选择了牺牲王爷保元家的江山?!” 这也是沈玉生气的原因。 她缓缓深吸了口气,道,“除此之外,这个女人放在王府,还能监视王爷。长公主心里的人是谢长留,皇上很清楚,便给谢长留的养女册封公主,把长公主拉拢过去。” “只是,长公主有自己在乎的人,我也有。”沈玉说到这里,眼中窜起寒光,“我不管他是谁是,谁敢打我的人的主意,我都要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白七看向她,撞上她眼中一片嗜血。 那幽森目光,竟犹如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令人胆寒。 两人说话间,到了侯府门口。 沈缙的马车也刚到,下车看到沈玉的车子,干脆停下来等着。 沈玉跳下马车快步走向他,“爹爹,今日早朝如何?” 沈缙和她一起进门,道,“如你所料,开始的时候皇上根本不相信,还吹胡子瞪眼的。但是二皇子帮着说话,说你阿姐得了疫病,早在数日前便被送去乡下、而秀华堂的先生也作证,说馨儿好几日没来学府了,皇上这才无话可说,敷衍着安抚了几句。” “不过快下早朝时,外面京兆尹衙门的人传来消息,说是在秀华堂的学子和青柳巷旁边的文四胡同里也发现怪病,像是瘟疫。” “皇上这才大惊失色,已经召集太医院的人去商量对策,并且严格控制文四胡同和秀华堂了。不出半日,这事儿便会传出去。” 沈玉闻言点头,“这样的话,天子教和孙尚书、三皇子那边再想药投毒下疫,便要谨慎一些了。希望可以争取一些时间。” 沈缙嗯了一声,“不止如此,疫病先从瀛洲开始,便可以避免云州首发,皇上便也没理由再怪罪暝阳王办事不力。” 云州,是暝阳王府的封地。 若瘟疫从那边蔓延开来,到时候他肯定脱不开干系。 沈玉明白这其中的危险,道,“天牢那边的事情,皇上有什么反应吗?” 沈缙摇头,“只字未提。” 沈玉冷冷一笑,“也是,毕竟温四海特殊,若是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争抢。萧才人又知道静妃和三皇子的秘密,皇上既然密而不发,便不想叫人知道他被人戴了绿帽子。” 沈缙点头,“是这个道理,只不过......” 说着,看向沈玉,“你这一大早的,去了三皇子那儿?” 第429章 沈玉点头,“我送了他两幅画,三皇子现在应该被吓坏了,等他回过神,便失了先机。” “什么画?” 沈缙有些诧异。 他这个小女儿,可是一天比一天机灵,那步步为营的小心机,弄得他这个当爹的都应接不暇,眼花缭乱了。 沈玉一笑,道,“一副狸猫换太子,一副挂羊头卖狗肉,狐假虎威!” “......”沈缙一噎,半晌笑了,“你这一招,可不得让他六神无主?今日宾客众多,万一被人看出端倪,他这个三皇子往后可就真的没得做了。” 说着,突然想到什么,忧心道,“对了,还有个事儿。二皇子今早说的,说是昨天傍晚皇上见了长公主,到了深夜长公主便带了个姑娘进宫了,皇上连夜册封宁安公主,说是要给暝阳王娶侧妃!” “玉儿,这个事儿......” 沈缙转身看向她,“玉儿,你放心,如果这个女人真的要进王府,爹第一个不答应!” 他为沈玉感到惋惜。 一个有勇有谋、医术高强,要什么有什么的青年才俊,怎么就偏生是个女儿,不仅只能躲在后宅,还要面对这些糟心事儿。 沈缙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替她觉得不值。 最后,竟是说了句,“便是咱玉儿不嫁了,往后就待在这侯府,爹也能养你一辈子!” 沈玉眼眶一红,忙道,“爹爹,你放心,区区一个谢思月,我还不放在心上。那长公主心里恨着战老王爷,虽然后来也护着暝阳王,可与谢思月相比,她明显更喜欢谢思月。” “如今,她明知道皇上算计暝阳王,却还顺水推舟......在我看来,但凡伤我至亲至爱,皆为仇敌!” 沈缙闻言了一声,“可怜我玉儿,之前可没少替她说话。” 沈玉闻言垂眸一笑,“是女儿太过天真,以为虎毒不食子。以为她便是再讨厌战老王爷,也对自己的亲儿子有怜悯守护之心。这怜悯之心是有的,只是多不过她长公主的脸面,也大不过元氏江山,更抵不过谢长留罢了。” “她有她要守护的,我有我要守护的。” “既然无法和解,那就厮杀。” 沈玉抬头,眼神坚定地看向沈缙,道,“爹爹,女儿已经长大了,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也不会将这些鸡毛蒜皮放在心上,爹爹不用担心。” “好孩子。” 沈缙伸手,温厚的大掌揉揉她的头发,“你放心,便是你嫁给了暝阳王,沈家也永远是你的后盾,侯府永远都是你的家,韶华苑永远都是你的住处!” 沈玉眼眶一红,没忍住上前抱了抱他,“阿爹,玉儿记住了。” 眼泪没忍住,落了下来。 凡女子出嫁,娘家的院子肯定是没有了的,唯有沈家愿意给出嫁的女儿永远留着一处立足之地。 她沈玉何德何能,拥有这样好的一家人! 沈缙拍拍她的后背,道,“别哭,我们进屋吃饭。” 沈玉点点头,擦了眼泪跟着进去。 午饭之后,这才道,“爹爹,过些日子,我可能......得去云州一趟了,我很担心暝阳王。” “你去云州?” 沈缙一惊,不禁道,“云州太乱了,爹不放心你!你去干什么!” 第430章 “以防万一。” 沈玉正色,道,“我虽然抓了温四海和宋婉晴,但也只能起到延缓时间的作用。天子教那边若是无法在云州下疫,肯定会选择别的方法。云州那边没有很好的大夫,王爷又双腿残疾,行动不便......是我害了他,我理应与他同舟共济。” 又道,“京城这边,有师父和鬼医,我能放心一些。” 沈缙闻言眉心紧皱,“可你一个人过去,我和你娘如何放心得下?” 沈玉道,“七七跟着我,他是隐族的人,爹爹应该可以放心了。” 沈缙明显一惊,“隐族的人?!” 顾氏也震惊道,“隐族的人不是只会选择历代帝王辅佐吗?先帝在世时,曾得隐族一人相助,在战场上数次死里逃生。到了现在的皇上这一代,隐族退避,便再也不愿意出山了。” 谁成想,那叫“七七”的丫鬟,居然是隐族的人! 那她家沈玉...... 一时间,沈缙和顾氏看沈玉的眼神都不对了,“这七七,你从哪里找来的?” 沈玉明说了,“他就是白七!” “这——” 沈缙倒吸一口凉气,“上一代隐族选择了先帝,现在却先选择了暝阳王,后选择跟了阿玉......难不成......” 风水轮流转,如今元家不仁,战云枭功高盖主,在民间极有威望,那往后谁说的好? 顾氏回神道,“这下子,馨儿便更不能嫁给二皇子了。” 元家,气数要尽了! 历史上,但凡隐族子弟出山,个个都是追随君王,基本上选谁谁就走到最后。 沈玉原本是不相信这些的,但是温四海口中的那个道人,却颠覆了她的观念。若不是真的有些本事,怎么可能看得出来她死在了二十二岁?温四海要是不通面相,又怎会看出来她已经应了劫? 因着白七的存在,顾氏和沈缙松了口。 沈玉从惠心院出来,急匆匆去找了宋婉晴。 韶华苑后院。 宋婉晴被五花大绑着干瞪眼,一看见沈玉进来,顿时破口大骂,“沈玉!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都已经和沈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我嫁我的人,关你什么事!你为什么要毁了我的婚!” “你不要忘了,我现在可是孙家大小姐!” 她试图拿出尚书府小姐的威仪,来和沈玉对抗。 可沈玉只是一眼看过去,便让她的气势荡然无存。 “孙尚书见了我爹,还的老老实实问一句‘沈侯爷安’。”沈玉冷笑一声,在她对面的椅子上慢条斯理坐了下来,这才掀睫看向她,“过往那些事情,你的确不配我与你斤斤计较。” 话锋一转,道,“但是,有件事情你恐怕还不知道。” “什么?” 宋婉晴凝眉,张牙舞爪的情绪,被她身上沉着的威压压下去,一时脸色难看。 论这份矜贵从容,她永远不如沈玉。 沈玉抬眸看向她,笑,“数日前,静妃娘娘与四公公苟且东窗事发,皇上气得把静妃挂在宫墙上活生生吊死,却为了自己的名声禁止任何人宣扬此事,现在旁人还不知道三皇子身上流淌着前朝余孽的血!” 宋婉晴脸上表情寸寸呆滞,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第431章 回神才是一声惊叫,“你说三皇子不是皇上的骨肉,而是前朝余孽和静妃生的?” 她脸色煞白,浑身的血都凝固了! 沈玉看着她,面露微笑,“所以,我在救你啊,我的好表姐!” “我不信!” 宋婉晴喉咙滚了滚,朝着沈玉摇头,“你说的字,我一个都不相信!你不过就是嫉妒我,不想让我嫁给三皇子罢了!你在报复我,不想让我过好日子!” “呵。” 沈玉一听,低头笑了。 宋婉晴看着她的样子,不禁眉心紧皱。 其实按照她对沈玉的了解,沈玉很少说谎,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多半都是真的,可是这叫她如何接受? 她不过是个风尘女子养出来的底层女子,现如今好不容易攀上了皇子府,结果告诉她这皇子是假的? “沈玉,你说什么我都不信,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口舌了,你赶紧把我放了,不然我爹找不到我,肯定会进宫求皇上出面!” “到时候,我看你怎么交待!” 她眼神闪烁,现在只能搬出孙尚书。 沈玉闻言脸上笑意更浓,看向她道,“那你猜,今天你出嫁,孙尚书为何没来?你那大侄子呢?他怎么也没来?这几天,他们都忙什么去了?” “你什么意思?” 宋婉晴眉心紧皱,虽然沈玉说的话她都不相信,可是一种不好的预感却笼上心头,让她有些不安。 沈玉懒得和她废话,直接道,“静妃和四公公苟且,四公公是孙尚书送进宫的。皇上震怒,孙尚书只能进宫负荆请罪,被我哥抽了三十鞭子,现在还在养伤,你难道没发现,他最近行动不利索,早朝都没上吗?” “......”宋婉晴心头咯噔一下! 这两天,她只见过两次孙尚书,的确每次去他都是趴在床上,弄得她十分不自在。原以为他就是这个样子,却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沈玉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孙家什么都瞒着她,于是脸上笑意更浓,道,“至于你那个大侄子孙骄,他和钦天监勾结,被暝阳王一把火送上了西天。可是,和前朝余孽勾结这种事儿,孙尚书怎么敢声张呢?” “他肯定是说,孙家大公子出远门游历去了吧?” “......” 宋婉晴脸色煞白,抿着嘴说不出话来。 沈玉便知道自己说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前天我被前朝余孽抓去地下密道的事情,我在地下密道见到了孙铮,你说孙家这个尚书,还能做到什么时候呢?” 她勾唇一笑,“有朝一日灭满门,你这个孙家大小姐的脑袋,肯定要交上去。” “你说,我是不是在救你?” “......” 宋婉晴脊背发凉,这么大的信息量,她一时间消化不了。她不相信沈玉,可是孙尚书和孙家众人的反应,却证明沈玉说的是真的! 如果这样的话,孙家和三皇子府,便都不能待下去了! 怎么办? 第一时间,竟是又想到了沈家! 宋婉晴抬头,不由看向沈玉,“你想要我干什么?” 第432章 “孙尚书和三皇子让你找一个人,那个人是谁?你能联系上吗?”沈玉开门见山,“我虽然讨厌你,但你也不过是个小喽啰,如果你能找出那个人,说不定我往后懒得和你计较。” 她是恨宋婉晴的。 毕竟,前世宋婉晴和柳氏联合三皇子,伤她那么深。 可是和解云州之难,保护在乎的人相比,这又不算事儿了。 而且经历这么多事情,她的眼界也上来了。能抓在手上的,才是重要的。 宋婉晴眉心紧皱,见她面色不似作假,道,“他们说的那个人,我并没有见过,我能做的,便是写一封信约他出来,但是他来不来,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但是你要保证,我不被孙尚书和三皇子的事情牵累。”她现在简直想死,好不容易攀上三皇子,成了孙家大小姐,结果三皇子不是皇帝的血脉,这往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样。 “我可以放你离开瀛洲。” 沈玉看向她,“但前提是,你能找到那个人,并且阻止他作恶。” 她没那么容易放过宋婉晴。 除非她做的事情,足够她赎罪。 宋婉晴眉心紧皱,“我试试。” 沈玉点头,示意白七把纸笔给她,让她写信。毕竟,宋婉晴是柳氏的女儿,比温四海要了解那个人多了,写的信也更加容易打动人。 这也是沈玉在有了温四海之后,还要把宋婉晴弄出来的主要原因之一。 宋婉晴捏着笔,琢磨着怎样才能写得声情并茂,好让那人看在柳氏的面子上赴约。最后落笔,说柳氏重病,又因得罪了侯府无人敢医治,自己会偷偷将柳氏送去云州找他,约他务必出来见一面。 写完之后,看向沈玉,“你们打算在哪儿见?” 沈玉看向白七。 云州她不了解。 白七道,“就在四君子街云来客栈见面吧。” 宋婉晴写上去,递给沈玉,“你看看这样行不行?你要说话算话。” 沈玉睨了她一眼,道,“你如果能把人约出来,我当然说话算话。” 说着,道,“柳氏疯了,想见她吗?” 宋婉晴一惊,回神道,“她醒了?” 沈玉打量着她,“难道你不希望她醒来?她可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这么多年来,柳氏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有数。我言尽于此,你去见她吧。” 宋婉晴脸色复杂,点了点头。 她不太想见柳氏。 可事到如今,有些话她没胆量和沈玉说了,因为现在既没有柳氏护着她,也没有孙尚书和三皇子可以仰仗,再闹下去,估计还得搭上一条命。 现在,只能另找机会。 沈玉让她去,她就不得不去。 沈玉示意白七带她去夕照阁,又吩咐当归,“派人盯着夕照阁,但凡进来的人,统统抓住。但凡想要出去的,统统扣留。” 等白七回来之后,她把宋婉晴的信给他,道,“送去给王爷吧,他知道怎么处理。” 之后,便开始研究《毒经》,试了一味药性很烈的毒药,在屋檐下坐下来慢慢引导消化。 正当毒发作时,前方墙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我说沈三,你对自己挺狠啊!这可是剧毒,你当饭吃呢!不说沈侯爷和侯夫人很宝贝你的吗,他们知道你一天在干什么吗?” 第433章 沈玉蓦地睁眼,抬眸看向来人,满目寒光,“谁让你进来的!” 她真的没想到,女子后院,慕容修一个大男人,居然翻墙闯了进来! 沈玉一瞬间有些紧张,手上的银针已经飚了出去,却被男人一躲,银针没入墙缝,男人扭身拔了银针悠悠然上前,打量着她,“我说沈三,你果然在背着大家做见不得人的事情!你这个样子,战云枭知道吗!” “你若敢告诉他,我现在就让你死!” 沈玉脸色难看至极,毒已经捏在了手上,若是战云枭知道她以身试毒,便是死也不会同意的! 可是,她要救他! 沈玉双眼猩红,前世今生她负战云枭良多,这一次若再让他死在她面前,她无法接受! 慕容修凝眉看着她,眼神复杂,“你知不知道,便是九黎,炼成《毒经》的人,也不出三个?你这样下去,十之八九还没找到解蛊的方法,你自己便已经要死了?” “我不在乎。” 沈玉浑身颤抖,眼睛里一片血色,竟是透出些许偏执,威胁道,“慕容修,你若想活着离开北齐,就给我管好自己的嘴巴。” 她的嗓音也在微微颤抖着。 也不知道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中毒身体不适,让她看上去摇摇欲坠。 眼前男人眉心紧皱,眼神变得幽邃复杂,“他就那么重要吗?” “重要。” 沈玉扶着墙壁,盯着墙上自己黑漆漆的影子,有些恍惚,“慕容修,战云枭是我的命,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不要掺和......” 正要说两人不过是各取所需,只要他肯去九黎找那下蛊之人,她必定也会竭尽全力找到他妹妹。 谁知男人突然打断她,道,“九黎,本世子会去一趟!” “但是沈三,如果在我找到人时你已经死了,那战云枭便与我无任何关系!你自己看着办!”莫名其妙的,他突然有些生气。 等沈玉回神时,他已经翻墙走了。 沈玉凝眉,看着那一抹红影离开,有那么一瞬间错觉:慕容修是不是把她当成了他妹妹的替身? 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这也太奇怪了。 她不知道,如她看慕容修有种熟悉感一样,慕容修在看到她时,也会有一种看到了幺妹的错觉。 此时,男人站在隔壁树下面色复杂,眼底噙着一丝丝自嘲,“到底是本世子自作多情,她是柳氏从柳家村带来的,云凰是在边境失踪的,怎会是同一人呢?她的死活,又关本世子何事!” 片刻,又是一声叹息,“到底,还是战云枭比本世子幸运一些,虽爹不疼娘不爱,还有一个傻丫头为他生,为他死!” 一股冷意涌上心头,他抱了抱手臂,脚下一跃躺在了树干上,仰面朝天任由阳光暴晒下来。 便是这大夏天火辣辣的太阳炙烤,也捂不热他那一颗心。 沈玉的目光越过院墙,便看到了那树上的人。 缓缓放松下来,才感觉对方似乎并没有敌意,于是喊了一声,“我刚刚......你不要放在心上。” 很奇怪,看他那个样子,她的心也会跟着疼。 第434章 男人扭头,往这边看了眼,突然哼了一声,“谁放在心上了!” 一转身,便没了踪影。 沈玉愣了一下,“还挺傲娇......” 片刻之后,白七回来了,道,“姑娘,你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好,属下回来的路上,三皇子府和孙尚书府上的人,正在到处寻找宋婉晴,除了咱们的暝阳王府和侯府、苏丞相府、太子、二皇子府之外,其他各处无一幸免。” “估摸着,也是在找温四海和苏才人。” 白七有些担心,看了眼这边之后,问,“他们不会闯侯府吧?” 沈玉眼底一片寒光,道,“他们若敢闯,我就敢让三皇子从此成为丧家犬!” 又问白七,“江隐醒来了吗?” 白七摇头,“还没醒来,但是现在谢思月在王府,我担心不安全,便将他转移在了密室。只不过王爷不在家,姜九又跟着出去了,府上难免会有人兴风作浪,我们还是要小心一些。” 沈玉闻言有些诧异,不由看了眼白七,“你觉得谢思月有可能背刺王爷?” 白七不清楚,只是有些生气地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便是长公主也时常站在元家那边,伤透了王爷的心。” 白七说着不禁有些眼红,“王爷双腿残疾,长公主明明知道是皇上纵容三皇子做的,但好像也只顾着拆你和王爷的婚事,却并没有怎么怨怼皇上,属下问了一下,昨天傍晚,皇上只是口谕,说是希望长公主进宫一趟,她都没犹豫便回去了!” “......”沈玉听得心情复杂,最后只是道,“旁人的事情我管不着了,我只管王爷。” 长公主命运再可怜,关她什么事儿呢? 若她真的在元家的江山和战云枭之间选择了江山,那照样是她的敌人。 至于命运...... 那也是她乐意的! 沈玉有些生气,“这样吧,你叫人盯着孙家和三皇子那边,我去一趟玄医阁。外面打得如火如荼,大皇子躲在背后真的太没担当,他若这个样子,谁愿意辅佐他!” 白七闻言一惊,“姑娘,你......不会要和大皇子撕破脸吧?” 沈玉摇头,“不至于,但是有些丑话,是要说在前头的。” “不然他真的会把自己当个东西!” 沈玉生气的是,孙家和三皇子府对付战云枭这么久,大皇子那边躲在后面安静装死,便是苏丞相府上都是毫无动静,就在那儿坐山观虎斗。 这么一说,白七也很生气,“姑娘说的也没错,他们这往后一龟缩,自己是安全了,却将王爷当棋使唤,九死一生!又不是王爷要夺嫡,要替他受这么多罪!” “属下去安排,等回来了送姑娘过去。” 沈玉点点头,“你去吧。” 等毒药压制差不多之后,沈玉去找了一趟慕容修,“不日我要去云州,你在京城不安全。我给你用针吧,然后找个时间送你离开瀛洲。” 她进去的时候,慕容修正拿着一本书看,闻言委屈巴巴看向她,“这就赶我走?其实我真的可以留下来给你暖床,甚至不介意当个侍卫的。” 他没告诉她,他其实无家可归,早就被宣王府赶出来了。 第435章 他靠在那里,一副不想动的架势。 沈玉有些无语,道,“我要是走了,你在这里很危险,搞不好还得连累沈家。这样,我退一步,再给你扎一针,让你的功力长三成,旧伤痊愈。这样一路上没人能奈何你。九黎的事情,便拜托你了!” 沈玉说着,朝他郑重拱手。 慕容修静静地看着她,好一阵子,这才道,“沈玉,你就不怕我......卷土重来,对付你吗?你不要忘了,我是南楚宣王府的世子,南楚和北齐不共戴天。” 她的眼神居然是认真的,让他有些难以理解。 沈玉抬头,道,“南楚和北齐如何,自然有那些身在高位的人去管,你只想找到你妹妹,我只想救战云枭。” 目光定定投入他眼中,“我说得难道不对吗?” 慕容修看着她眉眼,终于动容,正色看向她,“既然沈三姑娘如此真诚,那我告诉你一件事情。《毒经》就算是你练对了,也解不了战云枭身上的蛊。它依旧需要一个引子。这个东西只有九黎有,便是本世子去了,九死一生也未必寻得到。” “你知道战云枭身上什么蛊?” 沈玉一个激动,“你见过那蛊?你懂蛊吗?” “......” 慕容修一僵,回神之后轻轻摇头,“不懂,但是蛊都这样。” 沈玉觉得他没说实话,可仔细看时,却又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回神一阵失落,哑着嗓子道,“那药引子是什么东西?” “九黎每个炼蛊之人,在出师之后,都会去走一趟生死桥。过去之后,会挑选一种罕见的毒虫作为自己的药引子。从此之后,这个人手上出来的每一种蛊虫,都和这个药引子有关。” “这药引子是什么,要看下蛊的人当初选择了什么毒虫。但不论是什么毒虫,外面都是没有的,都得过生死桥去找。” “你可能没听过,九黎练蛊之人成千上万,能活着走过生死桥的,也就千分之一二。” “生死桥是什么?”沈玉眉心紧皱,原本的希望又被阻断了。 “生死桥,便是架在两座悬崖上的独木桥,过去之后是人迹罕至的雨林,很多人便是过去了独木桥,也会死在雨林里。” 慕容修抬头看向她,“你真的,就非他不可吗?” “......” 沈玉噎得说不出话。 最后,道,“这是我的命。” 慕容修原本还想说什么,见她似乎有些难过,便没说出口,只是点头道,“既然这样,那东西我帮你去找,一样一样匹配,直到匹配到合适的为止。” “到时候,沈三姑娘拿我妹妹来换。” 沈玉抬头时,见他那双桃花眼正眯成一线盯着自己,眼神幽深,“我只认沈三姑娘一个,若你先死了,就让战云枭下去,给你陪葬吧。” 他的嗓音微微有些颤抖,情绪有些激动。 沈玉弄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点点头,“我会好好活下去,保证每次交易我都在场!” 慕容修点头,闷声没再说话,任由沈玉给他施针。 与此同时,孙尚书和三皇子聚在了孙家的书房里面,两个人皆如惊弓之鸟。 孙尚书脸上紧绷着,嘴唇抿成一条笔直的线,道,“刚刚,主上那边传来消息,昨晚劫狱的人只有一个回去,根本没劫到温四海和萧才人!” 三皇子瞪大眼睛,“那人呢?人去哪儿了?” 第436章 “不清楚!” 孙尚书嘴上这么说着,却不由自主想到沈玉,“沈玉今天去了你的婚宴,宋婉晴就被劫持了!谁知道,昨天晚上她有没有叫人去天牢!” “天子教昨晚,可是去了四十个人!” “这些人,被抓的被抓了,死得死了。皇上那边已经知道京城天子教在作乱,若那些人将我们供出去,虽然没有证据,但后果依旧不堪设想!” “唯一回去那人,直说是昨天晚上有个兄弟突然特别厉害,把温四海和萧才人一手一个拎着就先走了,没想到竟是没回天子教。” “我估摸着,不是战云枭的人,便是沈玉的人!” 孙尚书握着拳头,浑身微微颤抖着,“下面,江隐死了,清隆也死了。我也是刚刚才知道,那江隐......是你哥哥,他死在了主上手上!都是沈玉算计的!” “......” 三皇子眼神颤抖,嘴角抽搐,心情十分复杂。 他并不想自己是前朝余孽,也不想和姜越寒扯上什么关系,可现在却不得不承认。更别说,什么哥哥弟弟的,听得叫人烦躁。 可如今这个局面,一步步回想下来,却都和沈玉脱不开干系。 最后,恨意涌上心头,“我想杀了沈玉。不惜一切代价。” 孙尚书看向他,见他眼中一片血红,原本想劝说他冷静的,结果最后被勾起怒火,竟是点了点头,“那个贱人,她是该死!” 想他今年六十多了,筹谋几十年,眼看着要功成名就,最后竟然栽在一个小丫头片子的头上,自己被沈辞打了一顿不说,二儿子还死在了钦天监,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甚至,连个葬礼都不敢办! 他的情绪激动起来,胸膛起伏着,道,“只不过,如今宋婉晴失踪,温四海也不见踪影,云州放疫那事儿,恐怕难办了。” “且刚刚宫里传来消息,说瀛洲突然也出现了患疫病的,还是从离宫里很近的秀华堂、广文馆开始发病。皇上听了惊得不得了,当场就召集了太医院、京兆尹衙门、巡防营等处联合处理。” “恐怕过不了多久,城里就要严查了。” “等到了那个时候,再找温四海、萧才人等人就更不容易了。” “我觉得人在沈家!”三皇子一口咬定,“不如今天晚上......” 一抬手,做了个“杀”的动作! 他现在恨不得沈玉死。 甚至迷信的认为,“只要沈玉死了,一切都好说!” 孙尚书想了想,道,“这样,我去和主上商量一下......” ...... 沈玉扎完针已经是午后,外面传来了热热闹闹的声音,今天正好是乞巧节,晚上有花灯夜会,她答应了沈馨,要带着她去看花灯的。 也算是找个机会,让她和姜七夜见一面。 可此时此刻,又觉得不安全。 慕容修见她忧心忡忡,感觉到体内的功力蹭蹭往上涨,又忍不住道,“在想什么?今天虽然是乞巧节,可是战云枭又不在,没人陪你玩花灯。这样吧,要不你叫声哥哥,哥哥陪你去?” 咄咄怪事儿,他真的见不得这小姑娘露出这幅愁眉苦脸的表情。 第437章 沈玉琢磨着这个事情,最后说,“这样也行,眼下瀛洲有了疫病的事儿已经上报朝廷,不出几日城中肯定要戒严管控,今晚你趁机滚蛋吧,我给你易容,你跟着我去花灯会。从水路走。” “真是无情,我还想再住几天。” 慕容修叹了口气,但也知道若是不提前出去,一旦戒严的时候再想走就难了。 沈玉给他易了个容,“去换衣服吧,从现在开始,你叫六六。” 慕容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抓狂,神特么六六! “你给我,弄个女装?” 他有些咬牙切齿,且觉得辣眼睛。 沈玉往镜子里一瞅,笑,“女装怎么了?我家七七难道不够美啊?再说我一个女的,跟着两个丫鬟很正常,但是跟着个侍卫难免引人怀疑,赶紧去。” 说着,一把把他推进了隔间。 “你赶紧换好了过来,我得去一趟我娘那边。”沈玉丢下一句话,先去找当归。 “姑娘,你找大公子吗?大公子没回来呢。”当归见她过来有些诧异,笑得很腼腆。 沈玉摇头,“来找你的。” “你去一趟无忧阁,告诉他家掌柜,就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却趁银河入东海,玉露亭边撞宝钟!” 当归听得目瞪口呆,“姑娘,这什么意思啊?你让属下去给那无忧阁掌柜吟诗一首,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听起来,好像还是情诗! 沈玉拍拍他肩头,“委屈一下,这诗暗藏玄机,快去!” “......行吧。”当归半信半疑,走了。 沈玉转身去了安和苑,朝着里面笑道,“娘,我阿姐呢?今晚我想带她去看花灯。” 顾氏正在养胎,见她进来便笑,“你阿姐给你绣嫁妆呢,你问问她去不......” 话没说完,沈馨已经起来,“去!” “行吧去吧去吧。” 顾氏不由笑起来,“这些日子,是憋得闷了。这花灯一年看不了几次,你们想去就去。” 说着,吩咐沈玉,“七七一定要带在身边啊,不然就不许去。” 沈玉闻言笑,“那当然,阿娘放心。” 姐妹两人换好衣服,沈馨依旧是兰亭公子的模样,透出一股子清俊绝伦的风姿,叫人看了赏心悦目。 沈玉拉着她出来,小声道,“今晚,我带你去见你的心上人!” 沈馨倏地红了脸,“你约了他来?他答应了吗?” “嘘!小声一点。” 沈玉低低笑道,“你放心吧,我约他肯定来。” 片刻之后,慕容修穿着一身大红裙子走了过来,看得沈馨瞪大眼睛,“玉儿,那谁啊?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女子,她长得......真的妩媚又矜贵!” 沈玉往那边一看,便见慕容修一脸的不情不愿只顾着翻白眼,不由笑道,“是吧,这千娇百媚,当贵妃娘娘的料。” “他叫六六。” “......”慕容修无语,想抬脚踹她,最后又收了回去,朝着沈馨虚虚抱拳,“这位公子幸会。” 有了外人,沈馨也赶忙正色,有模有样道,“在下兰亭,见过......六六姑娘。” 慕容修:“......公子倒是好雅致的名字。” 一旁白七回来,看的目瞪口呆,这就是传说中的另类“颠鸾倒凤”? 给慕容修化装成个女的,给沈馨弄成个男的,他家姑娘可真会! 正想着问她是不是要出发了,结果她凑近道,“你去一趟夕照阁......” 霎时,白七眉梢上扬,“姑娘是担心......” 第438章 “去吧。” 沈玉轻轻一笑,意味深长看了眼尚书府和三皇子府方向,眼神渐寒。 今天他们在外面找了一天没找到人,肯定会怀疑到她头上。但她也不是吃素的,今天晚上,就要看看谁更加棋高一筹! 慕容修打量着她的样子,低低道,“你叫他去夕照阁,是挖坑了吧?” “不然呢?” 沈玉眨眨眼,“只不过,今天晚上我送你出城,路上你也得帮我。毕竟我这样大张旗鼓出去,也很危险不是?” 慕容修轻哼一声,“原来沈三姑娘也是知道危险的。” “六六,你怎么跟你家姑娘说话呢?”沈玉看向他。 慕容修:“......” “是,姑娘!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最后,阴阳怪气憋出一句。 沈玉脸上不禁有了笑。 慕容修跟着笑,回神之后又迅速板起脸。 等了片刻白七回来之后,一众人上了马车,走到去玄医阁和花灯街的岔道口停下来。 “六六,你跟我去趟玄医阁。七七,你带着兰亭公子去对面吃饭喝茶,一会儿我来找你们。”沈玉拉了一把慕容修,慕容修只好从车上溜下来。 白七点点头,带着沈馨去对面茶楼。 沈玉一过去,东方奇就迎了上来,“哟,哪里的风把姑娘吹来了?快!快里面请!” 沈玉笑了一声,直截了当道,“我想见大皇子。” 东方奇一愣,回神正色道,“姑娘,你这......可以去大皇子府上啊,怎么直接到这儿来了?” 他有些心惊,没想到自己是大皇子一党这事儿,在沈玉这里早就心知肚明了。 沈玉兀自进屋上楼,道,“那哪儿能呢,人家躲得好好地,我要是直接去了,那不等于让人家不舒服吗?还是这里比较隐蔽一些,免得叫人知道大皇子其实也在朝中啊!” “......” 东方奇脸色凝重下来,沉吟片刻道,“姑娘稍等,我马上去办。” 之后,便匆匆离开。 沈玉的不满可以说是毫不掩饰,东方奇一看她那个表情,便知道这事儿不是他能和稀泥的,得赶紧去找大皇子。 一刻钟之后,大皇子乔装了一下,坐上了玄医阁的马车,问,“你是说,沈三今天不高兴?” “脸色非常难看。估摸着,皇上纵容三皇子、孙尚书和天子教算计暝阳王这事儿,殿下和丞相府没出面,激怒了她。” 东方奇低低说着,道,“以前沈侯爷性子温吞,沈大公子又被皇上掣肘,困在御前难以走动,沈家便可有可无,而暝阳王通常懒得计较,咱们或许可以躲着,现在沈家......” “看起来,更像是沈三姑娘当家。” “这段时间,她做的那些事情,桩桩件件,咱们都马虎不得。若她动了真怒,倒向旁人,便麻烦了。以暝阳王对她的宠爱,多半战家也要跟着她倒向旁人。” “殿下今日过去,还是要好生安抚一番......” 车子里,大皇子元丰眉心紧皱,“这事儿难......罢了,本殿去探探口风再说吧。” 片刻之后,沈玉在包间里,见到了元丰。 第439章 “臣女见过大皇子。” 沈玉象征性行了个礼,但是脸色并不好看,直截了当道,“我今天来,是想问殿下一个问题。云州的事情,殿下到底知道不知道?孙家和三皇子的事情、天子教的事情,殿下又知不知道?” 元丰没想到她这么直接,一时语塞。 他打量着她坐下来,这才问道,“沈三姑娘怎么突然问起本殿这个了?” 沈玉最烦他这种装疯卖傻,干脆道,“我想大殿下应该心中有数。我时间不多,就直说了吧。这些年来,沈战两家支持你,三皇子背后是孙尚书。二皇子背后有孟家。假如暝阳王死在云州,你觉得你有机会入主东宫吗?” 元丰闻言,眉心紧皱,道,“若没有暝阳王,丞相府未必站在本殿这边。” 心里清楚得很嘛! 沈玉心下一声冷笑,“大殿下这话就对了。皇后娘娘虽然是苏家出来的,但她是苏大将军的女儿,苏大将军和苏丞相同父异母,两人一直不对付。如今不过是看在大殿下胜算最大,所以才保持中立。” “若战云枭死在云州,苏家第一个支持的,便是二皇子!” 元丰点头,“沈三姑娘说得一点都没错。” 沈玉闻言,目光定定落在他脸上,“那你为何还在朝中龟缩不前?是等沈战两家把所有事情都替你做好吗!” “云州的事情,我不相信你不知道!” “孙家、三皇子那边,包括钦天监兴风作浪时,你在哪儿?” 沈玉脸色十分难看,“皇上派暝阳王前往云州,你为何不说话?云州若是真的乱,你明明可以请旨前往,若能平乱大功一件,进可争东宫,退可拉拢民意,可你明知他双腿不方便,却还是让他一个人走了!” “若年少时,你们不曾歃血为盟,这话今日我也就不问你!” 战云枭支持元丰,不仅因为元丰是大皇子。 还因为,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之前沈玉失忆,把那些事情忘了,现在想起来,才觉的元丰此人真的不值得。 提到年少的事情,元丰也有些动容,“是啊,小时候歃血为盟......可是,那时候不只有暝阳王和本殿,还有沈三姑娘你啊!” 他看沈玉的眼神变得迫切,“沈玉,我知你与王爷情谊深厚,可本殿亦将你放在心中......不说王爷在云州铺排多年很难遇上生死危机,便是真的出了事儿,本殿也会不顾一切,护你周全!” 这一番话,直接让沈玉愣住了。 “三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沈玉凝眉盯着他,便听边上慕容修一笑,眼底冷嘲一闪而逝,道,“这意思还不简单吗,大皇子的意思是说,便是战云枭死在了云州,你还可以嫁给大皇子,做皇子妃。” “往后大皇子若是混得好,姑娘你还可以当皇后,怎么着也比暝阳王妃强不是?” “......”沈玉白了他一眼,“六六,这儿没你事儿。” 他这阴阳怪气的。 “那你问问,大皇子是不是这个意思?”慕容修冷笑,心说,“你嫁给这个小肚鸡肠的窝囊废,还不如跟了本世子呢!” “大殿下是这个意思?” 沈玉看向元丰。 第440章 元丰刚刚那话说得的确叫人误会,可沈玉和战云枭纠缠这么多年,印象中元丰虽然怂,经常躲在战云枭背后,但好像还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总不至于想着夺人之妻吧? 可没想到,元丰闻言竟是看了眼慕容修一眼,只是略作迟疑之后,便道,“既然这位叫六六的姑娘把话挑明了,那本殿也就直接说了。” 沈玉眉心紧皱,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 便见元丰往前靠了一点,正色看向她,道,“云州是暝阳王的地盘,本殿去了也是帮不上什么忙。况且他北齐战神,即便是双腿残疾,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会轻易丢了性命。” 说着,嗓音柔软下来,“况且......不只是他一人心里有你,本殿也有。” “这么多年来,本殿之所以隐忍,不过是因为朋友之妻不可欺。但......若暝阳王真的没这个福气,本殿便当仁不让了。” “沈玉,六六姑娘说得对,你嫁给本殿,等本殿入主东宫,你便是太子妃。再进一步,便是皇后。暝阳王能给你的,本殿可以保证一点都不会少,你能不能也给本殿一个机会?” “......” 沈玉盯着眼前这个人,真的惊住了。 她来之前,只想要让元丰在自己去云州之后出点力,帮忙照看一下沈家和战家。 可是没想到,他竟是打算撬墙角的! 她憋了一肚子气,为战云枭觉得不值,可此时却没办法直接动怒。因为现在和大皇子决裂,意味着朝局大乱,一切就更加不好掌控,她更不敢离开京城了! 万一,她走了元丰为了拿捏她,对沈家下手呢? 前世,她已经害了沈家一家人。 这一世,绝不可以! 沈玉盯着眼前这个人,瞳孔轻轻颤了颤,问了句,“什么时候开始的?” 其实她心里有数。 皇家的人,谈不上感情,有的只是算计。谁对他们有利,他们就拉拢谁罢了。 以前追着三皇子到处疯跑的那个沈玉,元丰肯定是嗤之以鼻的。可是现在,她有勇有谋,医术超绝,又是一个女人,最后只管塞进后宅,手上也没兵,可以辅佐他登基却丝毫不会影响到他的皇位。 她显然是比战云枭更好的选择。 这些事情,沈玉其实都能想明白。 可元丰却为了达到目的,说了谎,道,“从你我三人歃血为盟那个时候,本殿就发誓,若取妃非你不可!原本,想等你及笄便去提亲,请父皇下旨的。可没想到,暝阳王提前一步,没等你及笄便选了你履行婚约......” 他说着,露出一丝丝苦笑,“早知如此,本殿便早早表明心意。” 他虚假的演技,叫沈玉仿佛看到元宸。 元宸有时候,就是这样跟她说话的。 曾经她信以为真。 现在却只剩下满心凉薄讽刺,“所以,你就等着他死在云州?好成全你?” 她的嗓音甚至有些许悲凉,“大殿下,你们强取豪夺,当我是什么?是你们的战利品吗?” 第441章 “不是!” 元丰有些着急,身子前倾试图去抓她的手,“本殿只是说,他去了云州是他的职责所在,本殿留守在京城,也有京城的事情要处理。本殿对你的心是真的,我想表达的是,如果他出事儿,我会保护你。” 沈玉不着痕迹躲开了他,道,“也是,大殿下留在京城,也能牵制孙家和三皇子、二皇子。那这样吧,这段时间他不在家,暝阳王府和沈家,便交给大殿下了。我阿姐出了事儿,我也要离开一段时间。” 说着,起身拱手道,“既然大殿下对臣女有保护之心,那臣女的家眷,便交给大殿下了。希望大殿下多多照看,他们每个人对我都很重要,若大殿下能守护他们,臣女感激不尽。” 元丰起身,盯着她,“你要走?” 沈玉看向她,“疫病的事儿,大殿下应该听说了吧?我阿姐......生死不知。我这个做妹妹的,应当去看望她。什么时候回来不清楚。” 元丰还想说什么,又觉得操之过急不妥,便点头保证道,“你放心吧,你走的这段时间,沈家我会竭尽全力照看的。你什么时候走?” 沈玉道,“过两三天吧。” 元丰道,“那今晚应该有时间吧?正好是乞巧节,本殿想约你一起出去看花灯,不知三姑娘能否赏脸?” 沈玉心下泛起一丝丝反胃,但还是隐忍住了,道,“大殿下这样怕是不妥。不论如何,我现在还是暝阳王的未婚妻。若是乞巧节和大殿下去看花灯,传到暝阳王和战老王爷耳中,恐怕对殿下不利。” 元丰心下一窒,强忍了冲动,道,“沈三姑娘姑娘说的有道理。” “只不过,今天本殿也带了个小礼物给你,希望你不要拒绝。” 说着,竟从袖中拿出一支簪子,抬手插在了沈玉发间,“本殿前几日亲手雕的,虽不比暝阳王手艺好,也是本殿一番心意,还请姑娘千万不要拒绝。” “臣女不敢。” 沈玉低头,眼底一片寒光。 “臣女今天还有事,先告退。沈家便拜托大殿下了!”说完告辞。 元丰想拦,往前走了一步,却又生生忍住,道,“沈三姑娘保重。” “自然。” 沈玉扭头,朝着他一笑。 不保重,怎能把元家这些狼心狗肺的小人送上西天呢! 从玄医阁出去,沈玉憋了一肚子怒火。 慕容修抱着手臂跟在身后优哉游哉,“没想到吧,喂了一条白眼狼!你辅佐他,还不如跟本世子浪迹天涯呢,本世子上得了庭堂下得了厨房,武能和战云枭一决高下,文能斗得那些酸腐文人亲娘都不认识,琴棋书画都能陪你玩......” 沈玉无语,“要不,我把你这些话贴一张大纸上,标价给你卖了?我觉得还是银子比较实惠。” “......” 慕容修无语,“真是,不识货啊!” 话锋一转,道,“不过今日难得见你隐忍至此,是打算利用元丰吗?” “算是吧。” 沈玉忍住自己,没丢掉那支簪子,道,“暝阳王在云州,我不放心。可我亲人家眷都在瀛洲,我也不放心。到底是肉体凡胎分身乏术,总要做好平衡,隐忍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第442章 “那元丰的确不太是个东西。”慕容修道。 沈玉笑看了他一眼,“那你呢?” 慕容修一噎,翻了个白眼道,“我又不立那个牌坊。” “那倒也是。” 沈玉深以为然,比起伪君子,她更喜欢真小人。况且到现在,慕容修这个人多少看着还是挺君子的。 片刻之后,沈玉进了对面茶楼。 元丰的侍卫清一也匆匆进了玄医阁,道,“殿下,沈三姑娘去了对面,对面是她的丫鬟七七,还有个小哥,好像是侍卫,就是长得眉清目秀的,像是江南来的。” “沈家原本就是江南人,也正常。” 元丰闻言没多想,起身道,“回去吧,先去一趟丞相府。” 清一追上来,赶忙问,“殿下跟沈三姑娘表明心意了吗?” 元丰闻言,脸色有些复杂,“说是说了,但是她的态度......要说是拒绝吧,好像也没有。要说是应了吧,好像又在拒绝。她收下了本殿的簪子,又将沈家托付给了本殿,应该......还是可以期待一下吧。” 清一闻言心下一喜,“那就等于是答应了。她没拒绝,便也是在考虑若是暝阳王死了她该怎么办。收下殿下的簪子,便证明若是暝阳王死了,她是愿意嫁给殿下的。” “到底天下女子都一样,哪个不想当皇后呢?若当年暝阳王没有指名道姓要她,她也不会是暝阳王的未婚妻。但暝阳王如今双腿残疾,又哪里比得上殿下!” 元丰点头,“若她愿意嫁给本殿,便是没了丞相府的支持,没了暝阳王府,本殿也是乐意的。” 心下期待着,又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毕竟她和暝阳王不一样。暝阳王辅佐本殿登上皇位,到时候他权倾朝野,本殿还要看他脸色。但是沈玉是一个女人,本殿登基她当皇后,后宫不得干政,她最多也就是管管后院。” “沈家没有兵权,到时候都是本殿说了算......到底,对于皇家来说,任何臣子太强,都不是好事儿。以前沈玉是个草包,本殿不得不仰仗战云枭。” “但是现在,沈玉除了手上没兵之外,处处不比战云枭差,本殿到是希望,这一次云州之行,他和天子教的人能两败俱伤。” “最好,死在云州!” 清一闻言眼珠子一转,“那......咱们要不要添把火?” “你是说?” 元丰猛地顿住脚步,眼珠子一下亮起来! 清一哈巴狗似的摇起了尾巴,“战云枭死在谁手上,都是一样的。既然殿下想要沈玉,那不如,就添把火?” “这倒是个好主意!” 元丰心动了。 自打上次,在皇后寝宫看到沈玉算计静妃又狠又准之后,他就对她势在必得。 他甚至忍不住道,“最好,沈馨也死在外面!免得让二皇子盯上!再等战云枭一死,沈玉嫁给本殿,再加上苏老将军助力,那本殿的东宫之位,便是稳了!” 沈馨在对面茶楼打喷嚏,眼看着天黑了,她其实有些紧张,忍不住小声问道,“姜七夜真的会来吗?万一不来怎么办啊?” “应该会来。”沈玉看向窗外。 外事馆那边,无忧客栈的掌柜赵津这才见到姜七夜。 第443章 “殿下,今天......沈三姑娘来寻你,说了一番话叫属下感到毛骨悚然。”赵津这会儿,可真的是冷汗津津,“属下拿捏不准,只好来寻你。” 卧榻上,姜七夜一身月白衣衫,纤瘦的身子显得衣服过于宽松,就这样斜倚着,乍一眼看上去仿佛一片月光从窗口打进来,似要随时散去,令人恍惚。 但赵津却是跪在他面前,头也不敢抬的。 他开口,令人窒息的威压便涌了上来,嗓音却清淡至极,问了句,“说什么了?” 赵津低着头,“沈三姑娘说了一首诗,但是有些怪。前两句是咱们之间的接头暗号,后两句......属下没听懂。” 姜七夜闻言,这才稍稍动容,“什么诗?念来听听。” 但动容,也只是一点点。 只是,眼底寒光起,有些摄人。 赵津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却趁银河入东海,玉露亭边撞宝钟!” 姜七夜瞳孔轻轻缩了缩。 前两句的确他和暗中培养的部下联系的暗号,沈玉怎么知道? 至于后两句,赵津不明白,他却听懂了! 片刻,他起身哼了声,“说在哪儿见了吗?” 赵津递给他一张纸条,“沈三姑娘让属下交给你的,属下没看,时间地点多半在上面。” 姜七夜闻言,伸出两指,轻轻捻起那纸打开看了眼,起身笑了一声,“本殿今晚要出门一趟,备好马车,记得张扬一点!” 那眼底,却是隐约渗出一丝丝寒意。 赵津大惊,“殿下,怕是有危险!” 姜七夜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 赵津一窒,不敢怠慢赶紧吩咐下去,而姜七夜则是回屋,换了一身十分张扬的紫色流云纹蜀锦袍,腰间一根淡金色腰带上去,俨然不知从哪里下凡来的仙阙贵胄...... 唯独,纤弱了些。 却显得整个人过于矜贵华美,精致的仿佛一个精心包装的娃娃。 是夜。 十里荷塘九阕画舫,沈玉包下了最大最豪华的一座,叫了十几个船夫摇着画舫,悠悠然停在河面上,于华灯初上时,见到了前来赴约的姜七夜。 四周全是各种各样的花灯,照得整个夜晚光影摇摇,喧哗中一派人间浮世绘的景象,那人便踏着这样的光影走来,紫衣随风起,衬得整个人炫目无比。 沈馨看得俏脸发红,心头小鹿儿砰砰乱撞,在沈玉耳边结结巴巴,“他、他、他真的,好俊啊!” “......他听见了。” 沈玉有些无语,“阿姐心思全写脸上了。” “不会吧?还这么远呢,我声音很小......”沈馨脸更红了,倏地压住嘴巴。 “......”沈玉低低道,“这小子藏的深,他武功就算是不如暝阳王,也绝对差不了多少,听力自然比正常人好。” 沈馨:“......” 前方细细碎碎的声音传来,原本有些谨慎的姜七夜嘴角不禁轻轻一抽,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沈玉边上那俊秀“公子”身上。 混迹北齐京城十余年,第一次有人红着脸在背后说他长得俊,还是个......男人? 第444章 她沈玉,该不会以为他这个敌国质子性子真的和表面上一般柔弱可欺,能在一个男人身下婉转承欢吧?! 姜七夜心下冷哼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上前打量着沈玉,“沈三姑娘约我出来看花灯?这要是让暝阳王知道了,该把本殿的骨灰留在这里了!” “哪里哪里,我和他报备了的。” 沈玉一笑,隔着袖子抓住他手腕,一把把人拉上来,“这里人多,咱们下河去。” 姜七夜看了她的手一眼,但她也是一瞬便松开,正要说什么,便听沈玉介绍道,“这位,是兰亭公子。这是六六和七七,都是我的丫鬟。这里没外人,殿下不必紧张。” “沈三姑娘诗写得那么好,我能不紧张吗?” 男人轻哼一声,说话间掩唇咳了几声,“江风大,本殿身子骨不太好,还请姑娘见谅。” “快,把披风给七殿下!” 沈玉从善如流,赶紧给沈馨使眼色,心里却道:我可信了你个鬼! 沈馨女扮男装,却还是紧张极了,强撑着让自己冷静,这才拿了个披风上前,道,“七殿下,我......来帮你。” 姜七夜打量着她。 花灯照水色,霓虹当中那“少年”站在他面前,仪态俊雅,端庄之间不失去摇曳飘逸风姿,眉眼端庄秀美,一种沉静婉约,又暗藏些许娇羞的气韵迎面而来...... 瀛洲地界,能有这等风姿的,除了沈家大小姐沈馨之外,难寻第二人! 只一眼,沈馨便被瞧了个透彻。 他嘴角一勾,忽笑,“好啊,那麻烦这位......公子了。” 沈馨俏脸一片胭脂色,到底是心心念念多年的人,虽然第一次正式接触,但朝思暮想那么多个日日夜夜,便是想都想成了心上最熟悉那个。 她伸手,环过他脖子,小心帮他系上披风。 也不知道是个头稍矮一些,还是实在是太过紧张,踮起脚的时候不禁绊了一下。 怕撞他身上不好意思,她赶忙去躲,试图抓住船上的桅杆。 结果还没够到,腰间一只手伸过来,猛地将她带向了他! 一下子,她撞在了他怀中! 万千霓虹里,心上人就在眼前,眉目如画,那碎星般的眼底藏着什么样的惊涛骇浪,唯有她慧眼,多年前便看透了。 此时,她的鼻尖抵着他的唇,他的呼吸缠着她的,她的心跳止不住砰砰加速,呼吸都不顺畅了。 空气一瞬间变得安静,鬼使神差地,她低下了头,想着掩饰不了,又机会难得,干脆一咬牙道,“七殿下,你觉得......我如何?” 夜风习习过,男人在摇摇晃晃的画舫上站地笔直,一手负在后腰,另一手贴着女子的纤腰,鼻尖是淡若幽兰般的馨香,耳朵里是她格外好听的嗓音...... 男人嘴角微微翘起,一股欢愉无声无息漾开,别开脸没让任何人瞧见,缓了两个呼吸之后,恢复平缓,道,“公子说的是哪方面?本殿有些听不懂。” 脑海里,却是三年前那惊鸿一瞥。 第445章 三年前秀华堂,他毒发跌落凝心湖,本想扛到侍卫来寻再说,结果那湖边弹琴的女子见状,竟是毫不犹豫一跃而下。 从那一刻开始,他便发誓,若有朝一日登临至尊,便是用抢的、打的、杀的,他也要把她弄到自己怀里去! 可谁知...... 沈三啊,你可真是送了本殿一份大礼。 男人心头憋闷的很多情绪都在这一刻松散了许多,四下一扫这花灯,这夜色,突然觉得人间至美,心想事成。 老天是厚待他的。 人逢喜事,自然是意气风发。 唯独沈馨在他怀里,撤也不是,不撤也不是。撤吧,他的手按在腰间,又是她朝思暮想的人。不撤吧,又不合礼数。 她没忍住,轻轻动了一下。 结果冷不丁眼尾余光却看到沈玉在角落里冲着她摇头,鼓励她大胆点。 沈馨脸上一红,放弃挣扎干脆道,“我是说,在殿下的眼中,我有没有资格跟在殿下身边?” 男人胸膛震笑,很轻,明显憋着,低头问,“说的是哪种跟?” “......”这个人...... 沈馨脸上滚烫,感觉到他正看着自己,无所遁形,下意识便低了头,“哪种都行......” 一低头,他就正好亲在了她眉心。 那一吻天旋地转,仿佛烟花般在脑海里炸了,沈馨才发现自己心里是个野的,竟觉得自己是那样渴望他。 终究,一国之界,三从四德,伦理规矩,她都只是学了个皮毛,都在此刻烟消云散。 原来爱一个人,真的可以像火一样。 姜七夜比三年前更加迷人。 三年前她把这个男人从水里拖上来,让他靠在自己臂弯那一刻,她就知道此生是他了。却没想到他还能更......撩拨她的心。 她感觉自己的嗓音是恍惚的,“殿下若是愿意,我愿意随殿下去东临。九死一生在所不惜。在这之前,殿下在北齐十几年寄人篱下,免了两国百姓糟战争荼毒。往后余生,我也愿意追随殿下去那异国他乡,修百年好合。” 男人低低地笑,嗓音变得很轻,“公子说的百年好合,不知是北齐和东临百年好合,还是你与我?” “北齐和东临,也是你和我。” “可你是个男子。”他笑,“如何与我百年好合?嗯?” 男人嗓音撩拨心绪,沈馨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要从人间蒸发了,混沌间只觉得耳朵被咬了一下! 一股触电般的感觉冲上脑海,她猛地抬头,眼睛里一片震惊,还有猝不及防窜起的云霞,掩去了她男装的清俊,只剩下女子独有的娇羞,还有情动。 “你——” 一头撞进那人眼神,才发现他双眸潋滟,似乎有星河,眼底唯独倒映一个她,薄唇轻启,却是另一番话,“兰亭公子怕是不知,本殿三年前曾对一女子一见倾心,发誓便是踏破山河,倾覆人间,也要将她抢回家。与公子......怕是不行了。” 那你咬我! 沈馨瞪眼,一瞬间羞怒交加,抬手就去推他! “登徒子!” 第446章 男人憋笑,一把扣住她,将她抵在桅杆上,“那女子有一双温柔臂弯,又为本殿勇敢至极,明明不会水,却还敢凝气凝神,抓着藤蔓跳下水,将本殿拉上了岸。” 辗转的唇,已经碾了上来。 “这、这是我不花钱能看的吗?”屏风后,沈玉目瞪口呆,小心把脖子缩了回去。 她以为自家阿姐一直在单相思呢,想带她来姜七夜面前刷刷存在感。可谁知道这两人相互暗恋,一见面就整一出干柴烈火? “这姜七夜可真不是善茬。” 一旁,慕容修有些无语,看着远天叹了一声,“看起来,东临巨变,也是不远了!” “打个赌吧,不出一年,姜七夜必登帝位!”沈玉伸手,朝着慕容修笑。 慕容修扭头看着她,“你确定?我承认他藏得很深,可是一年是不是太短了?毕竟这么多年,他都在北齐,东临那边没人支持他。” 沈玉也不多说,只是笑,“打个赌吧,如果你赢了,我叫你一声哥,你后半辈子的药我包了,保你长命百岁。你要是输了,你就叫我哥,等南楚和北齐战乱停歇,你干脆跟着我算了。” “切,你想得美!” 男人翻了个白眼,嘴上嗤之以鼻,但也拍了她爪子一下。 沈玉笑了笑,道,“实不相瞒,第一眼见到你,我就觉得要救你,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慕容修一僵,扭头看向她,“很熟悉的感觉?” 巧了,他也有! 沈玉却没看他,只是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水面,“按理说,你是南楚的世子,我留你在身边应该很危险,以我的性子,我会谨慎的。可是并没有,直觉告诉我,你不会伤害我。” “......那是你的错觉。” 慕容修嘴硬。 沈玉也没多说什么,她有些想念战云枭了。 算算时间,这会儿他应该快到云州地界了,也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样的场景,她脸上笑着,心里其实很不安宁。 天下共星辰。 战云枭此时停在云州外面的山林里,他并没有继续前行,沈玉写给他的信,和白七一封接着一封送过去的消息,都让他感觉到了别样的气息。 姜九上前来,道,“爷,纪将军传来消息,就在今天下午,又一批军粮被水匪劫了!咱们要马上进城吗?” 战云枭看着车窗外,表情有些复杂。 若他的腿还是好的,眼下可选择的策略就有很多。可现在只能借助轮椅,只要一出门,目标就太明显了。这样一来,敌在暗他在明,就非常难办。 只不过,他暂时还不想进城。 于是道,“这样,你告诉他,让他先查着,就说我在路上遇刺,暂时下落不明......我们改道,从陈县绕过去,你去前面镇子上换辆马车,普通民用的就好。” 姜九一愣,“若这样的话,咱们得后天才能到云州南城门口。这样,会不会覆水难收?万一纪将军撑不住......” 战云枭不为所动,只是眼底幽暗一闪而逝,道,“让他们乱吧,本王倒要看看,这背后还藏着何人兴风作浪!” 姜九骇然,“王爷是怀疑军中出了奸细?” 第447章 战云枭没多说,只是道,“走吧。” 说着,将一封信塞给窗边的暗卫,“送去给玉儿。” 暗卫飞快离开。 前方镇子上,虽然没有京城和云州那样热闹,但该有的东西还是都有了,战云枭将车帘掀开一条缝隙,看着外面的花灯有些失神,脑海里隐隐冒出奶呼呼一声,“云枭哥哥,我想要那个花灯,你帮我猜灯谜好不好?” 好不好? 好。 他把马车停下来,买了个花灯放车上。 换做之前,他肯定会直接进城,雷霆手段去镇压、什么都不怕。可是今天,他却时时牢记她的叮嘱,怎么来的,就要怎么回去,不能耽误了他们的大婚。 只是,京城传来的消息,让他可能十天之内回不去了。 战云枭深呼吸,在小镇上下榻,易容成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姜九当他儿子,父子两人此次前来,是来云州做买卖的。 其他人全都遣散出去,打探消息的打探消息,只剩下三两人在身边跑腿,轻装绕道前往陈县。 姜九低低问他,“爷,温四海送来的那封信,咱们要送出去吗?” 战云枭轻轻摇头,“温四海出狱,孙尚书和三皇子必有觉察,我们先等一等。不出意外,明天早上玉儿会给我新的消息。” 宋婉晴那封信还没送来。 最主要的是,这信是写了,收信人却没有名字,地点也十分模糊。战云枭决定再等一等,以免打草惊蛇。 姜九在门外,有些话憋在肚子里,最终没有说出口。谢思月进了王府。 这事儿说严重不严重,说不严重也很危险。因为王府当中还有很多重要机密,万一谢思月被人利用......可若说出来,王爷又回不去,旁人压不住长公主,恐怕徒增烦恼。 最后,终咬牙没吭声。 马车星月兼程,往陈县去。 战云枭靠在车上闭目养神,脑海里却忍不住想到沈玉,原本打算今年和她一起过乞巧节的,结果遇上这种事情...... 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她在做什么。 沈玉坐在船舷上,没打扰沈馨和姜七夜两人,里面灯笼摇曳着,暖光打在沈馨微微红肿的嘴唇上,她脸上泛着红晕,有些害羞。 “殿下何时走?” 她问。 姜七夜打量着她,“你随我一起?你父兄同意吗?” 夜风中,他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哑,“远赴他乡,你当真做好准备了吗?本殿是质子,想要离开这一路腥风血雨,我可以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沈馨点头,“这些事情我都想过。父兄皆是温柔的人,只要我心之所向,他们便是不舍,也乐意成全。至于那异国他乡,我既然选择了你,便早早做好了准备,便是腥风血雨,也愿意一起闯。” “只求殿下一件事情。” “若他日,故国倾覆,我沈家有难,殿下务必施以援手,给我沈家一立足之地,我便是感激不尽。” 姜七夜闻言一笑,“若本殿顺利出去,自然乐意成全。” 沈馨面露娇羞,“改日再见,我穿女装。” 第448章 男人却是摇头,“公子这般甚好,我倒是乐意做那个断袖之人。” 言语间,眼底一道幽深肃杀闪过。 再望东天,气吞山河。 他这话,是有私心的。 若回去,免不了被人拿捏、联姻、到时候他府上女子就是没有十个,三四个也绝对会有。沈馨此去孤身一人,靠山唯有他,一个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便只能让她扮男装,常伴左右。 沈馨不知他打算,竟是惊地瞪大一双杏仁眼,俏脸羞红。 她爱的儿郎,居然有这种奇怪的癖好? 想多问一句他是不是真的......偏爱男子。却又觉得不妥,只能暂时忍住。 正要说话,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紧接着有人道,“前方是沈三姑娘吗?能否上前一叙?”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沈玉起身,看向对面船头站着的人,语气很是不好。 画舫里面,沈馨脸色也有些难看。 是孙小胖。 孙小胖缠着她有几年了,但是最近还是第一次遇上,怎么会这么巧? 对面孙小胖儿看着沈玉,脸色复杂,终不复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道,“我只是想问问沈大姑娘的情况,沈三姑娘又何必咄咄逼人?” 沈玉不相信两家都已经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孙小胖不关心自己死去的二叔,和被沈辞抽了一顿鞭子的爷爷,还会在乎沈馨。 她冷冷一笑,道,“前几日,我阿姐便已经因为得了瘟疫被送了出去,今天一大早京城也出了疫病,早上我父亲和二殿下在金銮殿上禀报陛下,难道孙尚书不在场?” “孙小胖,我阿姐如何,这事儿你应该去问你爷爷,而不是来问我。我告诉你,我沈家和你孙家势不两立,今天你我两人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往后离我远点!要再敢在我面前提起阿姐,别怪我不客气!” 沈玉盯着他,眼底满是愤怒与悲伤。 孙小胖儿凝眉,沉声道,“她真的......得了疫病?” “七七,给他点颜色看看!” 沈玉大怒,双眼猩红。 白七会意,拔剑扑向孙小胖,“哪壶不开提哪壶,在我家姑娘伤口上撒盐,找死不成!” “少爷小心!” 孙小旁人身后突然冒出一人,挡在的他面前,接下白七一剑,肩头迅速渗出一片血色。 孙小胖儿跌倒在地,看着白七剑刃上的血,眼底终露出一丝丝怯意。 “我只是关心她,所以问问而已,沈三姑娘何必......”他下令让船撤退,害怕沈玉无法无天,真的要了他的命! 沈玉凝眉盯着他,“既然你来问了,那不妨给你爷爷带句话,便说我沈三也想知道,这瘟疫怎么说来就来!” 孙小胖闻言眉心紧皱,“你什么意思?” “你问错人了。” 白七的剑指向他的脖子,“我家姑娘说了,回去问你爷爷!” 说完,低喝一声,“滚!” 孙家的船缓缓后撤,孙小胖后面冒出一个老头,把他扶起来道,“少爷,沈三如今行事毫无章法,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咱们还是小心一些,安全为上......” 画舫当中,沈馨稍微松了口气。 正想着要不要转身跟姜七夜解释一下,结果下一秒外面传来一声低呼,“不好,那边怎么着火了?好像是沈侯府的方向!” 第449章 沈馨大惊,一把掀开帘子看向外面,“玉......”话到嘴边变成一声,“姑娘,家里起火了,咱们快回去吧!” 一扭头,孙小胖便在对面船上,正好看向这边。 沈馨心下一怵,下一秒便被姜七夜一把拽回去,“小心有诈!” “家里起火了,掉头靠岸!” 沈玉扫了眼不远处的泊口,深深看了眼孙小胖之后,转身进了画舫。 “玉儿,家里怎么突然起火了?我好担心爹娘,咱们赶紧回去!”沈馨急忙上前。 沈玉按住她的手,道,“放心吧,家里人都没事,这一次,我要他三皇子府赔个底朝天!” 她的眼中一片寒光,“倒是我们现在有些危险了,我怀疑孙小胖是来探路的,回去的路上必有埋伏......” “沈三姑娘明知有埋伏,还约本殿前来,是不是太看得起本殿了?”姜七夜斜倚在栏杆上,单薄的身姿看上去风一吹便要散了,但眉眼之间的潋滟却危险幽邃,便是那点点星光也透着邪魅的气息。 沈玉闻言一笑,道,“既然是未来的姐夫,自然也是要多考察考察的。不是么?” “......”姜七夜没否认。 沈玉也算是间接承认了,今天她约他来,便是和沈馨约会的。 但也不止如此。 他看着她,眼神玩味,“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本殿第一次知晓,沈三姑娘是如此的神通广大,不仅知道三皇子那么多事情,便是连本殿都瞒不过三姑娘的眼睛。” “若是今夜,本殿拒绝了你这位兰亭公子,是不是今晚就可以被送下去喂鱼了?” 沈玉闻言一笑,“那哪儿能呢,七殿下身在牢笼,却还能培养出一批令人闻风丧胆的死士为你卖命,又能惹得我家......兰亭公子钟情,怎么着我也要多考虑一下。” 姜七夜闻言哼笑一声,“却不知,这‘却趁银河入东海,玉露亭边撞宝钟’又是何意!” 沈玉看向他,发现他的瞳孔微微缩起,便笑道,“七殿下既然来了,那自然是读懂了我的意思。今夜与我家兰亭公子......私定终身,便也是认可了这一桩婚事。” “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那便不说两家话。七殿下若能护住我的人不受伤害,那本姑娘自然也能将七殿下安全送出北齐。” 夜色里,姜七夜看着她。 那小小的少女个头不算高,气场却不小,眼底张狂更是气吞山河,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叫人信服。 她那后半句的意思,他自是看明白了。 却趁银河入东海,便是趁着今天乞巧节来商议回东临的事情,东海便是东临。 玉露亭边撞宝钟,玉露便是乞巧节的暗喻,也是男女情意风花雪月,更是玉露亭的代称。撞宝钟,便是登龙位,撞钟鸣鼓。 所有的交易,都在里面了。 只是没想到,那所谓的“金风玉露一相逢”,她送来的竟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子,也是他发誓要离开北齐,夺得皇位,拼尽一切要抢回家的女子。 姜七夜看着她,忽觉她很是对自己胃口,道,“沈三姑娘说得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等此间事了,你我详谈。” 沈玉一笑,正要说什么,画舫突然摇晃起来!紧接着,“扑通”一声,有人落水了! 第450章 紧接着,外面乱了! “不好了,水匪!”船夫一声大叫,“下面有人,大家小心一点!” “刺客,冲你来的。”慕容修脸色倏然一变,看了眼沈玉又看了眼姜七夜,“还是冲你来的?” 姜七夜嘴角一抽,冲他来的? 他这些年在北齐可老实得很,外人都以为他软弱可欺,便是一只苍蝇,遇上他都想在他脑袋上拉泡屎,谁会大张旗鼓来这里刺杀他? 显然是冲着沈玉来的。 两人皆看向沈玉,才发现她眼底一片冷静,好似早就在预料之中,只是对白七道,“七七,叫船夫撤退。” 白七点头,大步出门。 “兰亭就交给你照顾了,”沈玉深深看了眼姜七夜,之后看向慕容修,“六六,随我走!” 等白七进来,又道,“你跟着阿姐,在城外望月亭等我。” “姑娘,你去哪儿!”白七心下一慌,沈馨也跟着紧张起来,“姑娘,你不要一个人......” 沈玉轻轻摇头,快步走了出去。 迎面七八个黑衣刺客从水里涌了出来,沈玉扬手一把毒撒过去,几人没冲到沈玉跟前,便落了水。但下一秒,河对岸突然冒出一排弓箭手,密密麻麻的箭矢朝着这边射来,船底下还有人在吭哧吭哧凿着,想要画舫沉没。 沈玉看了眼身后,沈馨着急差点扑上来,被姜七夜一把按住。 沈玉一笑,扭头纵身跃进了河水。 慕容修嘴角一抽,赶忙跟着跳下去。 对面传来一声大喝,“她下水了,河水太急,她很难往上走,我们去下游堵着她!” 水下。 慕容修三两下拍死了几个凿船的刺客,其中两人身受重伤逃离。 “走!” 沈玉没追,看了眼慕容修之后,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跟上来。 对面河岸上,又有人下饺子一般跳了下来,追着他们便游泳了过来。慕容修眉心紧皱,冒出头来说了句,“你要去哪儿?你不会武功,在水里撑不了多久。” 沈玉一扭头,看到他肃然神色竟不像是担心自己,反倒像在担心她,不禁有些诧异。 但时间紧迫,她也顾不上这许多。 回神一个扎猛进了水,飞快往下游去。 慕容修随后跟上,和身后的刺客边打便走,刺客大惊,“她身边的丫鬟怎么这么厉害!” 他们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练家子,但是对上慕容修,简直就像是蚂蚁撼大树,根本不是对手,最后死了好几个人之后,那首领只能咬牙道,“我们上岸,放箭!” 沈玉等得就是这一刻。 等这些人一上去,她嘴角一勾,扭身便往上游去,做了个手势,“这边。” 慕容修皱眉,跟了上去。 他们现在在往回走,他不知道沈玉到底想干什么,但是现在冒头等于找死,他只能听她的,跟着奋力往上游走。 游了很短一段,沈玉突然像条鱼一样,消失在了水里,不见踪迹! “沈玉!”慕容修大惊,正要冒头喊她一声,后领子突然被什么拽了一下! 第451章 水里没有支撑点,慕容修空有一身武功没使出来便被人拽走,等回神要发功时,发现眼前一张小脸在冲着她笑,不远处隐约透出亮光,将她的脸晕得一片暖意。 “......”慕容修嘴角一抽,跟着她爬进了洞。 水草一晃,把洞口又堵上了。 又往上爬了一会儿,水位下去了,山洞里面变得干燥,墙壁上居然还有长明灯,看得慕容修都愣住了,“这哪儿?” 沈玉道,“地下九龙城,我也是意外发现这里有个入口的。” 九龙献珠,这是吐水口。 “走,我们出城!”沈玉没多说,沿着残存的密道快速离开,慕容修赶忙跟上,问,“出口在哪儿?” “去城外。”沈玉记性很好,上次战云枭把所有的出入口点出来,她就都记住了。 今天晚上,她之所以大张旗鼓出来游船,便是引蛇出洞,让那些看不惯她的人动手的,正好带着慕容修从这里金蝉脱壳,不然这一带繁华,加上夜里都有人巡逻,即便是选择走这条路,也很容易叫人怀疑。 但慕容修显然是聪明的,他很快便想到了另一件事情,“你今天出来,打算一箭四雕?” 他真的都惊呆了,“你可真是一块天生算计人的料子!你带着沈馨出来和姜七夜联络感情,又引得那群孙子过来刺杀你,你顺势带着本世子躲进密道去往城外,外面的人搜寻不到你,肯定认为你已经淹死在了里面。” “毕竟这条河河水湍急,朝廷甚至为了避免有人落水设下巡逻岗,用来急救。你没练武,他们肯定以为你下去必死无疑。如果我没猜错,那些人肯定已经去下游水库那边等着打捞尸体了。” “说得头头是道啊。”沈玉睨了他一眼,也并不否认。 脚下走得很急。 慕容修跟上她,眼神复杂,“侯府那边,你还挖了坑,对吗?” “你走之前,叫隐族那个侍卫离开过一次,他就是去挖坑的,对吗?” 密道里光线昏暗,他看着眼前的少女,却觉得她熠熠发光。 沈玉当然在侯府挖了坑。 宋婉晴失踪,温四海和萧才人失踪,孙家和三皇子府全城都搜遍了,没找到人肯定怀疑她,接下来必然会对暝阳王府和侯府下手,她前世吃了那么多亏,这一世心心念念只想保住自己在乎的那几个人,又怎会真的没有防备? 沈玉一声冷笑,没回答慕容修,只是道,“我们去一趟城外庄子上,到时候我再给你用一次针。那边有药,你路上带一点,我给你开几个方子,你出去之后自己抓药,按照方子吃两三个月,身上的旧伤便痊愈了。” 她走得很快,语速也很快,让慕容修感觉自己就像个皮球,她不想玩了就急匆匆想踢开,一瞬间竟是有些不得劲儿,道,“沈三,你我好歹共患难过,你就不打算挽留一下吗?” “留你干嘛?在这儿送死?” 沈玉白了他一眼,眼神肃然道,“你别看今天外面还热热闹闹的,不出三日瀛洲肯定封死,皇帝那么怕死,不会这里留下半个得了疫病的人,也绝不会让瀛洲难民涌入。” “你今天不走,便没机会了。” 第452章 慕容修眨眨眼,看着她半天没说话。 夜深人静时,两人出现在了城外,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风一吹来有些冷。 慕容修有些不舍,于是找借口道,“要不,我捡点柴火,烤烤再走吧。” 沈玉轻轻摇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去对面庄子上,那边有我一个院子。准备妥当之后,你就走吧。” 慕容修没说话,感觉风吹来心里凉飕飕的,两人默然去了庄子上,沈玉开门进了屋。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慕容修四下一扫,道,“你堂堂侯府的女儿,还在这里弄个农庄?” 沈玉道,“临时歇脚的地方。” “前些年,柳氏经常这儿疼那儿疼的,说是药圃的药不好使,我经常去燕南山给她采药。有时候晚了,便回不去,在这里歇一晚。” 她像是在说旁人的故事,但一股凄凉却迎面而来。那些年真情实意的付出,如今都付诸东流。柳氏疯了,往后便看她的命吧。 沈玉不是嗜杀的人,但也绝不会再像是之前那样,把谁都放在心坎儿上去了。 慕容修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和自己一样孤独。 他坐下来,突然说了句,“我妹妹如果还活着的话,也与你这般大了。就不知道是什么性子,又长相如何......” 垂眸,竟是眼圈发红。 沈玉看向他,道,“我会竭尽所能,帮你找到她的。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慕容修抬眼看向她,看了好一阵子,问,“真的不叫声哥吗?” 沈玉:“......” 见她不语,他又自嘲一笑,歪着头道,“你要是叫声哥,我可能去九黎的时候,会拼命一点。” 沈玉:“......” 最后,把一套衣服丢给他,“换衣服去吧。” 慕容修讪笑一声,深呼吸一口气敛了内心的空寂,转身进了隔间。 沈玉也换了一套干燥的衣服。 其实她也不是不能叫声哥。 刚刚,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可当他说“拼命”二字的时候,她又觉得这声“哥”显得不纯粹,还有些谋财害命的意思,最后竟也开不了口。 终究她是希望他活着的。 她希望,战云枭能尽快被治好,也希望慕容修此去九黎一路顺风,能全须全尾地回来,也能有幸让她找回他的妹妹,让他们兄妹重逢。 也不知怎么回事,慕容修出来的时候,她鬼使神差说了句,“你妹妹......其实也是幸运的,还有个哥哥,不顾自己的安危找她。秘牢三年,你也是吃尽了苦头。” “可终究一场空。”慕容修叹了一声,“别化女装了。” 沈玉笑了笑,给他改了个老头子的装束,“得委屈你脏兮兮一阵子了。” 男人垂眸一声苦笑。 他在秘牢三年,身上脏兮兮的,狗都嫌弃。洗澡只能靠老天下雨,身上时常布满血痂,一下雨就把伤口泡烂,疼得叫人窒息。 有时候他在想,如果不是没找到凰儿,他可能早就撑不住了。 屋里烛光摇曳着。 沈玉给他扎了针,一片空寂当中,她终还是开口,叫了一声,“哥,此去江湖路远,愿你我还有重逢之日。那时,我希望你一切都好,我也一切都好。” 第453章 慕容修闻言脊背僵直,浑身紧张,一瞬间一股酸涩涌上心头,竟是压制不住。 最后打了个哈哈,“哈,九黎还难不倒本世子。” 沈玉笑笑,送他走。 一路到了望月亭。 慕容修骑马离开,沈玉穿着一身灰白色上衣长裤,头上饰品一应不见,看上去像个漂亮的村妇,望着远处幽深的山林心事重重。 前天,她在这里送走了战云枭。 今晚,她又送走了慕容修。 山高路远,每一个被她送走的人,前方都是龙潭虎穴,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她把沈家的令牌给了慕容修一枚,方便他一路通关。虽然知道危险,可内心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她应该好好对待这个人,否则的话有她后悔的。 片刻之后,白七急匆匆赶来,上前便跪,“姑娘!你没事儿可太好了,吓死属下了!” “起来。”沈玉扭头看向他,“往后不必这样。京城那边如何了?” 白七起身,道,“侯府大火,潜火衙门的人过去了。事情已经传到了宫里,大公子正带人出来,城内再次戒严了。只不过,大姑娘已经回了家,姜七夜也回到了外事馆。属下照着姑娘的意思,已经将你遇刺身亡的消息传了出去!” 夜色里,白七看着她有些骇然。 自打他跟了沈玉以来,沈玉步步为局,这一环套一环,每次都要出大事儿。 眼下京城这个样子,恐怕一早又要变天了。 白七看着她心情紧张,沈玉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眼底看不出任何波澜,只是问道,“王爷来信了吗?” 唯有嗓音听得出她的思念和紧张。 白七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她,“姑娘,刚到的。” 沈玉打开来,借着望月亭边上的灯笼,看完了信。 除了报平安之外,他一再强调云州那边没什么问题,叫她不要担心。又说起大婚的事儿,让她准备充分一些,说迫不及待想要和她成亲,还很想念她。 再就是,交代她京城王府的暗卫给她用,另外还提到谢思雨的事情,说自己绝不会娶她。 典型的报喜不报忧。 沈玉盯着信封,半晌哼了一声,“我看你家王爷这信往后也不必写了,左右没有一个字儿是可信的。” 白七腆着脸笑,“还是要写的,这样证明王爷还能给你写信,至少报个平安,再说他对你的心是真的。” 沈玉心头一颤。 是啊,能收到信,本身就是好事儿。 她要赶紧处理完京城的事儿,去云州找他! 他双腿残疾,在那样的地方行动不便,她不放心! “七七,我们回去!” 沈玉转身翻身上马,直奔京城。 白七赶忙跟上。 此时,夕照阁被一把火送上了西天,整个侯府都在一片烟雾当中,四周喧哗,潜火衙门三百多人在这里灭火...... 这些,都是起火之后的正常反应! 可是,叫人不安的是,孙尚书和三皇子的人也来了,还有大理寺卿卢德耀也在场! 沈缙看着他眉心紧皱,“就只是后院一个小院子起火而已,怎么还把卢大人给惊动了呢?” 卢德耀是皇上的人! 沈家何德何能,又没有犯下命案,居然还把大理寺卿给招来了! 第454章 卢德耀闻言,往皇宫那边看了眼,道,“这不是皇上关心侯爷么?毕竟,沈三姑娘刚刚才被绑架过一次,弄得暝阳王震怒,一把火都把钦天监送上了西天。” “如今暝阳王出门在外,若是沈三姑娘出了什么事儿,让他无心公务,急匆匆跑回来,那云州岂不是要出大事儿了?那眼下,皇上便只能多照看一下侯府了,还是侯爷有福气啊,生了个闺女却得暝阳王宠爱,便是连陛下都要看重三分。” 话说得冠冕堂皇,沈缙心下却不由冷嗤,哪里不知道皇帝也在怀疑温四海在沈家? 如今夕照阁这一把火,不是孙家和三皇子放的,便是皇上派人放的。 无非就是,两方都怀疑温四海、萧才人和宋婉晴被关在夕照阁,想要杀人灭口,同时叫人来查,若查出尸骨对上号,还能治沈家一个劫狱忤逆的罪! 简直是一举两得! 只是,眼下如何是好? 温四海虽然已经改头换面,现在就在他身后站着,可是宋婉晴、柳氏都在夕照阁当中,搞不好萧才人也在! 现在火烧得这么大,万一人死在里头...... 等一会儿火被扑灭了,从里面挖出尸骨来,那还了得? 沈缙一时间冷汗直冒,不禁扭头问沈馨,“兰亭,玉儿回来了吗?” 沈馨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低低道,“还没有,今天我们在河上遇刺,玉......姑娘跟着那个叫六六的丫鬟跳下河去了,至今没有消息!” 她开始后悔了,早知如此,她今晚就不去了! 一时间愧疚难当,直接道,“我出去找!” “你等等!” 沈缙赶紧拦住她,小声道,“去惠心院躲着,你再也不要出来了。玉儿之前说你得了疫病,万一被人看出来,便是欺君之罪!你带着你......四爷爷回去!” 沈馨一僵,不敢再胡乱走动,只得上前看向温四海,道,“四爷爷,这边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先回去吧。” 温四海吞了吞口水,干巴巴点头,“好好,回去。” 往前走了两步,这才回神想到什么,突然扭转头,上前在沈缙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快步离开。 沈缙闻言一愣,面色复杂地看了眼夕照阁,之后扭头看向卢德耀和孙尚书等人,道,“今天晚上,倒是麻烦诸位了。改日本侯设宴,答谢诸位。” “那倒是不必了!”孙尚书冷哼一声,因为上次被沈辞打了一顿,身体还没完完全恢复,看上去很是憔悴,话音未落便开始搞事情。 “不过我倒是有一事不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之前听说柳氏被沈三姑娘赶去夕照阁了,如今夕照阁大火,到底是柳氏自杀了,还是有人故意放火?” 沈缙闻言一声冷笑,反问道,“这本侯便是不知道了,不如孙尚书给解释一下?” 刚刚温四海的话提醒了他。 沈玉临走之前,是叫人去过一次夕照阁,也找过一次温四海的。既然这样,那就意味着今晚的这一切,沈玉早就想到了! 既如此,他倒要看看孙尚书想干什么! 孙尚书闻言扭头问了句身边的孙匿,“夕照阁的情况,确定对吧?” 第455章 孙匿点头,低低道,“确定,属下已经收到了消息,夕照阁大火时,温四海、萧才人、柳氏,还有宋婉晴都在里面,还有那个叫莲芝的丫鬟,他们都中了迷药,只等火一灭,便可以找到尸体。” “再说咱们还有备用的人,那些人死了也是一样的,反正到时候都烧糊了,仵作那边已经被买通......今天晚上,夕照阁下面能挖出不少尸体。” “到时候,便看他沈家如何解释。” 孙匿一脸自信。 他办事儿,孙尚书放心,扭头看向沈缙,道,“既然侯爷话说到这份儿上了,那我也就斗胆猜测一下!柳氏一个疯婆子,点了火也是有可能的。只不过,即便是她疯了,也是知道疼的,起码应该叫着跑出来。” “还有她的丫鬟也在里面。” “可现在,火都烧了半夜了,好像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吧?是里面没人,还是人被封口根本喊不出来?” “这很难叫人不猜测,是有人想要杀人灭口!”突然,他话锋一转,看向沈缙,“沈侯爷,你这夕照阁,该不会是藏着什么秘密吧?不然的话,怎么旁人都没盯上你和侯夫人的惠心院,反倒盯上了鸟不拉屎额夕照阁呢?” 沈缙脸色难看至极,“那孙尚书觉得,本侯是藏了什么秘密,又被什么人盯上了呢?这事儿本侯也想不明白,不如孙尚书神机妙算,给解释一下?” 孙尚书闻言哼唧一声,摇头晃脑道,“你既然问了,那我也就直说了。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上,天牢被劫,温四海和萧才人失踪,白天三皇子妃又被人劫劫持了,这整个京城搜了一圈儿,也就剩下你这儿了吧?” “好巧不巧的是,那温四海曾经和柳氏有染,给你戴过绿帽子。宋婉晴又是我和柳氏的女儿,也算是给你戴过绿帽子,怎么看这两人都和侯爷有关,侯爷对付他们,还想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沈缙气得浑身发抖,但还是死死忍住了,看向一旁的卢德耀,问,“卢大人觉得呢?” 卢德耀看了眼孙尚书,又看了看三皇子,最后看向沈缙,打了个哈哈,道,“这事情尚未分明,本官也是不知道的。” 话锋一转,站了孙尚书那边,“只不过,孙尚书有一点说的也没错,温四海越狱,唯有沈侯府没查。且他确实只和沈侯爷有过节......” 说着,看向前头忙碌的潜火衙役,道,“具体如何,便等火灭了再说吧。若这废墟里头,只有柳氏和柳氏的丫鬟,那便是侯府自己的事儿,旁人也管不着,孙尚书信口雌黄,便给侯爷道个歉。” “若是里面还有别人的尸体,那侯爷就得解释一下了。毕竟,夕照阁可是你的妾室住的地方,不应该有外人在不是?尤其是有了外男,那还了得?” 还说到这儿,便是傻子也都听得明白。 今晚夕照阁这一把火,不是孙尚书和三皇子叫人放的,便是皇上的放的。退一步,还可以假装关心沈家过来一探究竟,进一步万一歪打正着,那沈家劫狱、私藏重犯,和谋逆有什么区别? 第456章 到时候,等待沈家的,便是抄家灭门。 再加上今晚沈玉一死,这沈家便可以从京城除名了。 这一招何其狠辣,沈缙想想都感觉脊背发寒。 但孙尚书这话说的恶心,沈缙虽然性子温吞,但也不是傻的,就不知道反击。 他直接冷笑一声,说,“孙尚书说的是啊,这要是有了外男还了得!柳氏这个水性杨花的东西,就知道到处找苍蝇,整日嗡嗡嗡的,烦死了!” “若真的有苍蝇,本侯希望这把火烧大点,把那些苍蝇蚊子全都一把火烧了,免得惹人厌烦。” “......” 这话说得不客气,就连卢德耀不由看了眼孙尚书。 要说那柳氏勾搭的外男,恐怕第一个就是孙尚书,沈缙这话不是骂他像个苍蝇一样烦人,恨不得把他都进这火里头? 孙尚书着急定罪名,一时间把这茬给忘了。 闻言顿时脸色难看至极,但之前柳氏和宋婉晴都闹到了尚书府,他最后也是认了的。这事儿再掰扯下去,他也扯不出个花儿来,最后只得咬牙道,“那就看最后能挖出什么来!” 三皇子这时才帮腔,道,“是啊,若这夕照阁没猫腻,又怎么会起火呢?眼下是盛夏,空气潮湿,树木茂盛,想要点火也不容易呢。俗话说苍蝇不定无缝的蛋,说不定这夕照阁还真的藏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沈缙闻言反唇相讥,“世上还有比三皇子更见不得人的吗?本侯说话,你最好把嘴巴闭上!” 因着三皇子的血脉问题,沈缙这次分外强势。 三皇子霎时脸色煞白。 他这次来,原本就已经很隐忍了,没想到刚说一句,沈缙就毫不客气威胁他! 但到底,他那个身世拿不出手。 最后,只能忍气吞声。 孙尚书见状道,“就怕这夕照阁下面挖出来的东西,要让沈侯爷也吃不了兜着走。” “那就不劳孙尚书操心了!” 沈缙脸色难看至极,今天闹到这个程度,孙家变已经是狗急跳墙了。 卢德耀还在旁边煽风点火,看着孙尚书道,“尚书大人言之凿凿,是不是早就发现了什么苗头?” 孙尚书捋了捋胡须,煞有介事道,“实不相瞒,这不我家闺女出嫁被人抢婚了嘛,便着人四处搜查。好巧不巧的,府上的下人意外发现,夕照阁里面有男人出入,身形模样像极了温四海。” 卢德耀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沈缙,“侯爷,这温四海可是陛下亲自下令抓起来的要犯,该不会真的在侯府吧?那侯爷可就是真的糊涂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沈缙心里七上八下的,温四海虽然不在夕照阁,还真的在他的侯府。 而且,刚刚还从众人面前,明目张胆的离开的! 卢德耀打量着他,道,“下官肯定没看到,这不是孙尚书说的吗?我是说,侯爷肯定没问题的,就怕沈三姑娘无法无天啊!” 话锋一转,“对了,怎么没见沈三姑娘?这深更半夜的,她去哪儿了?” 第457章 “怎么着,还不兴我家姑娘出去看花灯?” 沈缙心里担忧不已,沈玉到现在没回来,孙尚书和三皇子明显提前有所准备,他真的怕她在外面遭遇不测。 此时,沈玉已经乔装进了城。 距离侯府不远,就站在对面不远处的楼顶,静静地看着这边的腾腾烟雾,眼底一片寒意。 白七站在她身侧,“姑娘,你在等什么?” 其实他们来了有一阵子了,但是沈玉一直没说回去。 沈玉看了片刻,道,“你找个人去一趟大皇子府,就说我走的时候提前安排的,说如果侯府出事儿,便寻大皇子帮忙。” 她手上,捏着大皇子给她的那根簪子,眼底噙着冷笑。 白七琢磨了一下才回神,“姑娘是想要拉大皇子下水,让他去和孙尚书、三皇子厮杀?” 沈玉没解释,只是道,“去吧,顺便把暗卫抓的人移交给兄长,细节和他沟通一下。” 白七点头离开,眼底一片肃然。 他跟着沈玉其实时间不长,却好像是已经跟随她很久很久了。因为这段时间,真的是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是大事儿,而且件件都和沈玉有关。 因他跟着沈玉,这些事情他也都是参与过的。 此时,只觉得那小小少女站在檐角,竟是犹如神女下凡,有种令人无法忤逆的威严。 仿佛这偌大的京城,瀛洲大地,都在她一手掌控之间。 多可怕。 白七不敢怠慢,照着她的吩咐,将事情一一办妥。 沈玉在屋檐上负手而立,从这个角度过去,正好看清楚夕照阁那边的情况,耀武扬威的孙尚书,兴风作浪的卢德耀。 孙尚书和三皇子来搞事情在她意料当中。 卢德耀在意料之外。 前世记忆中,卢德耀并不是三皇子一党的人,在三皇子登基之后,卢德耀被贬边疆。留了命,又没重用...... 从这一点来看,卢德耀应该是皇上的人。 皇帝居然在这里插了一脚! 沈玉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巍峨的皇宫,眼底染上些许寒意。皇帝也怀疑温四海在侯府。只不过,他们能想到,她就想不到吗? 便先让他们闹一会儿吧,等这把火下去,便可以收网了。 东边的大皇子府上,灯亮了起来。 元丰其实早就醒了,侯府那么大的火,皇上都惊动了......不,确切的说,火没烧起来之前,很多人都知道了。侯府不敢明着搜,难道还不能找借口吗? 人人都知道,这一把火只是个契机。 所有人都想知道温四海、萧才人和宋婉晴在不在侯府。就是他也想知道。原本想着坐山观虎斗的,可是白天面见沈玉的事情却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让他有些摇摆。 就在这时,侍卫清一进屋,道,“殿下,刚刚有人送来消息,说沈三姑娘临走时吩咐了,若侯府有事儿,便来寻殿下帮忙。如今侯府送了消息过来,殿下是去还是不去?” 这个消息,直接让元丰不得不做出选择。 他皱着眉,问,“沈玉不是说,三天后再走吗?这就走了?” 第458章 “来送信的人说,沈三姑娘晚上去看花灯,遇上了刺客,至今未归,生死未卜。那河水流湍急,但凡不会武功的人下去,基本上只能顺流而下。但是好像还有很多刺客追着她,她根本不可能冒头......” 清一不禁看向他,道,“殿下,沈三今晚......该不会要死了吧?” 元丰后背猛地一紧,一下子想到很多事情。 若沈玉死了,那沈家还有拉拢的必要吗? 沈侯爷虽然是开国功臣之后,但手上无兵,也没多大权,比不上丞相府。若不和战家绑定,甚至比不上远在边疆的苏大将军。 沈辞在皇上身边,沈洛在太医院。 这两个人勉强可用,可是眼下沈家和孙尚书已经撕破脸,二皇子坐山观虎斗,沈家除了他好像也没什么人可以选。 就算是他不拉拢,也只能站在他这边。 可若是沈玉还活着...... 若活着,他今天不去...... 不,今天这么大的事情,他去也是应该的不是吗?就算是去了,未必要和谁撕破脸,他其实并不会付出什么。 等沈玉回来,见他亲自过去...... 一念及此,道,“更衣,马上去侯府!” 战云枭不在,这是一个拉拢沈玉最好的时机,他不会放过。若沈玉能站在他这边,恐怕半个朝堂都不是她的对手! 这边的灯,又亮了几盏。 与此同时,白七见到了沈辞。 “玉儿呢?”沈辞一看见他,便黑着脸问,“你不跟着她找我干什么?她人呢?” 白七汗颜,赶忙看了眼沈玉那边,道,“姑娘让我来的,请沈将军随我来,姑娘有事儿需要你配合完成。” 沈辞眉心一皱,这小丫头躲在暗中又想干什么? 但到底,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去。 沈辞叫禁军继续巡逻,跟着白七进了一处院落,在看到里面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时震惊,“这什么人?” “这便是纵火烧夕照阁的人。”白七看向他,“姑娘说将军聪明绝顶,只要见了这些人,也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沈辞眼神熠熠,他当然明白! 只是,这丫头都不知道和他提前商量一下的吗? 莫名的,心头又涌上一丝丝得意,到底他和那丫头心有灵犀,这么一想竟觉得惺惺相惜,比寻常兄妹靠得都要近了。 “行,我知道了。” 一念及此,嗓音轻快几分。 白七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告辞离开。 心下诧异,怪事儿,怎么什么人只要粘上他家姑娘,都变得神神叨叨的? 慕容修是,沈辞居然也这个样子! 自家王爷,更不必说了。 摇摇头,白七回去复命。 沈玉站在屋檐上,居高临下看清楚了下面的一切,太子元丰的马车正往侯府去,她的心情却十分复杂,高兴不起来。 元丰不去,证明这个人不可信。 元丰去了,证明这个人更不可交。 他不去,是他天性自私,只知道让旁人帮他,辅佐他,遇到事情却没担当,根本不配当太子。他去了,证明他还在惦记她。别说朋友妻不可欺,他和战云枭之间,可是年少歃血为盟的交情,这还没功成名就呢,就想着挖墙脚了。 这样的人若是登上皇位,有她和战云枭好日子过吗? 第459章 沈玉表示怀疑。 白七上去时,就看到这样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不禁问道,“姑娘,你在想什么?是发生了什么难以掌控的事儿了吗?” 沈玉回神摇头,道,“我们也下去吧。” 是时候准备收网了! 白七带着她,飘下了屋檐,绕道去侯府后门。 前门元丰带着清一进去,直奔夕照阁。 夕照阁那边,火还没灭下去,一群人撕得火热,孙尚书道,“既然侯爷嘴硬,那就等一会儿火灭了看看吧。若这里除了柳氏和那个丫鬟的尸体之外,还有旁人的,尤其是男人的,那侯爷便进宫去,给陛下解释吧!” 沈缙心里憋屈,正要说话,后面传来一声,“大皇子殿下驾到!” 元丰叫人喊这一声,也是有目的的。 刚进大门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三皇子和孙尚书在里面了,可夕照阁这边具体什么情况他却是不知道的,这一声无非就是提醒沈缙一声,让他过来赶紧给他解释一下。 这边,卢德耀皱眉,“大皇子怎么来了?” 话虽然是这么问的,但大家心知肚明,沈战两家支持大皇子,所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大皇子来肯定是给沈家帮忙的。 只是,叫人诧异地是:大皇子元丰,不一直都是个缩头乌龟么?说得好听一些,便是性子温吞仁慈,弱的不好听,便是一个怂字。 这也是皇上不喜欢他的主要原因之一。 却没想到,今晚沈家起火,他竟然来了。 其实沈缙也有些诧异,闻言没再理会孙尚书和三皇子等人,赶忙迎上去,道,“殿下,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元丰一愣。 沈玉让他来,难道没跟沈缙说? 正好,他眼神一闪干脆道,“这不,暝阳王不在京城,侯爷这里没人帮忙......以前都是侯爷帮扶本殿,现如今沈家有难,本殿也应该出来。你我两家相互扶持,路才好走。” 沈缙第一次见他这么说,不禁愣了一下。 回神这才笑着道,“麻烦殿下了。” “这怎么回事?”元丰看了眼夕照阁这边,眉心紧皱,琢磨着今天这个忙帮到什么程度合适,既能刷一波好感,还能不伤及自身。 沈缙把大概情况说了一下,道,“放火的人肯定不是孙家的,就是三皇子。只不过,我现在也没有证据,倒是真的难办。” “那夕照阁有别人吗?”元丰闻言看向沈缙,眼底的审视深深埋藏。 若温四海真的被藏在夕照阁,别说是皇上,便是他也是生气的。沈家藏着这么个人,想干什么?不过若是沈玉嫁给他,那这人便能为他所用...... 心思辗转之间,一时间目光复杂。 沈缙也不是傻子,便是再支持元丰,也不可能什么都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这些天夕照阁一直是柳氏和她的丫鬟,我也没管过,嫌晦气!” 大皇子点头,举步走了过去。 卢德耀和孙尚书、三皇子三人不得不上前行了个礼,“大殿下也来了?” “嗯,过来看看。”元丰扫了眼孙尚书和三皇子,“倒是没想到,尚书府和沈家闹到这种程度,三弟又和沈三姑娘撕了不止一次,如今居然还来侯府,着实叫本殿不明白。” 第460章 他还不知道静妃给皇帝戴绿帽的事儿,看着三皇子的眼神依旧暗藏忌惮。 此时三皇子元宸再看自己这位兄长,以往的嗤之以鼻和轻视终变成了嫉妒和恨意——凭什么事到如今,他连名正言顺夺嫡的资格都没有了! 甚至,还有些心虚,道,“本殿不过是怀疑我的新婚王妃在那夕照阁,被人一把火烧死了罢了!” 元丰一惊,看向沈缙,“宋婉晴在夕照阁?” “没有的事!” 沈缙吹胡子瞪眼,“三皇子连自己的妃子都管不住,被人抢走也就罢了,还想栽赃陷害我侯府,也不嫌丢人现眼!” 元宸脸色难看至极,是想要开口怼他的,却不敢。因为沈缙是知道他的身份的,万一把沈缙逼急了,说出静妃和四公公苟且那事儿,他这个三皇子就是真的做到头了! 沈缙不说,不过是因为皇帝密而不发,不想叫人知道他头上一片青青大草原罢了。 但若是生死关头...... 他可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卢德耀闻言,道,“诸位先别吵了,吵来吵去各执一词,也吵不出个什么来。不如等这火势灭下去,看看下面到底有几具尸体,再叫仵作验一下,便真相大白。” 说着,吩咐身后的侍卫,“你去,叫仵作过来。” 说着,看向元丰,“孙尚书的意思是,不仅宋婉晴可能在里面,便是温四海和萧才人也在里头。不知大殿下怎么说?” “......”四目相对,元丰一下愣住了! 他真的没想到,孙尚书竟是盯上了温四海! 这下子,麻烦了。 “温四海不是被天子教的人劫走了吗?”元丰皱眉,试探着看向卢德耀。卢德耀是他父皇的人,他来岂不是代表他父皇怀疑沈家劫走了温四海? 一瞬间,元丰心头咯噔一下,有些后悔来蹚浑水了! 沈玉是很重要的。 可是若是让他冒着和沈家勾结,劫走温四海的危险,他觉得过了。 他父皇最忌惮皇子们惦记皇位,他这位三弟便是因为温四海的事儿阴沟里翻船的,如今他可不想凑上去。 他不由看向沈缙,眼底多了几分怨怼,似乎在责怪他给自己惹麻烦。 沈缙有些想骂娘。 便听孙尚书胡搅蛮缠道,“大殿下这可就片面了。谁不知道,前几日沈三姑娘把天子教的人一锅端了,现在还哪有什么天子教的?” 他冷笑一声,“况且,我之所以过来,那也是有人证的!有人可是亲眼看到温四海在夕照阁的!” 就算是没有,只要有男人深更半夜死在夕照阁,一样可以构陷沈家。 安在温四海身上便是了。 元丰眉心紧皱,不说话了。 远处拐角屏风背后,沈玉已经换好了衣服看着这边,身侧是乔装后的白七、温四海、顾氏、沈馨。 “姑娘,你说大殿下......还会帮忙说话吗?”顾氏看着这场面,有些紧张,“若是他不肯帮忙,暝阳王又不在,万一那夕照阁闯进去什么人死了,咱们百口莫辩啊!” 她紧张地冷汗直冒。 沈玉手上捏着元丰送给她那只簪子,眼睛里满是寒光,安抚顾氏道,“火还要一会儿才能灭,先让他们吵吵一会儿吧,重头戏还没来。” 她还没回去! 果然,话音未落门外便有人闯进来,直奔孙尚书那边,“老爷,小少爷回来了!他说他亲眼见到沈三姑娘带着慕容修偷渡,离开了瀛洲!” 第461章 白七闻言骇然,“姑娘,孙小胖落井下石......现在怎么办?” 一瞬间,所有人的神经紧绷起来。 温四海被劫,慕容修逃脱,沈玉离开瀛洲,这三件事情单桩看起来都问题不大,但是加在一起,足够让沈家抄家灭族! 毕竟,但凡和温四海扯上关系,必涉嫌谋逆。又和慕容修勾结,便是叛国!便是沈玉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死的! 沈馨更是气得脸色青白,“这个孙子!他之前追着我跑好几年,就知道他没安好心!昨晚还口口声声,问我安危。现在想想就觉得恶心!” 她有些紧张的拉着沈玉,“玉儿,现在怎么办啊?万一皇上信了......” 温四海也是一脑门冷汗,双腿颤颤看向沈玉,“三姑娘,这、这可如何是好?” “慌什么!” 沈玉瞅了几人一眼,道,“他孙家能想到的,我也能想到。一会儿稳住了,今晚我要让这帮孙子吃不了兜着走!” 顾氏一听她这话,心里稳了,“玉儿提前有安排?” 沈玉点点头,“放心吧娘,莫要动了胎气。”又吩咐温四海,“你去那边睡觉去吧,别在这儿晃悠了,我看遇上事儿你这心理状态不太行,可别露了馅儿。” 温四海一脑门冷汗,赶忙离开。 沈馨还是很紧张,缓缓深呼吸良久,这才看着沈玉有样儿学样儿,慢慢冷静下来,竟也有种翩翩公子沉静如水的感觉。 沈玉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欣慰。 毕竟,她要跟着姜七夜走,到了东临人生地不熟,很多事情都要自己面对,太过柔弱可不好。 这时,夕照阁外面已经剑拔弩张。 孙尚书眼底窜起一道得意,看向来人,“小胖儿真的看清楚了?” 那人点点头,“看清楚了,不只有小少爷,还有好几个人都看到了!” 这是他们提前商量好的。 就算是没看清楚又怎样?左右今天沈玉是大张旗鼓去的夜市,如今又遇上刺杀,那河中水流湍急,他和三皇子问过,沈玉是不会水的。 下去了,只能活生生被淹死! 就算是淹不死,下游还有人埋伏! 总之,她今晚别想回来了。 只要她死了,沈家便是百口莫辩,只要夕照阁这边挖出男人的尸体,再往温四海头上一安,以皇上的猜忌心,沈家便是完了! 孙尚书想到这里,不由心花怒放。 扭头便看向沈缙,“没想到啊,沈三姑娘如此胆大包天,居然还敢放走敌国世子!敢问沈侯爷,这事儿你知情吗?” 三皇子帮腔,说,“慕容修的事情,开始就和沈三姑娘有关系。说不定上次,她原本便是进宫去放走慕容修的呢!” “不然怎么之前慕容修一直都关得好好地,她一进宫就不行了?你说是吧,沈侯爷?” 沈缙脸色铁青,眉心紧皱。 慕容修的事情,要说起来和沈玉也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毕竟温四海是慕容修帮忙弄出来的。 现在,沈玉还没回来。 具体情况到底如何,孙尚书和三皇子到底有没有拿到把柄,他一时也不好说,急得上火。 卢德耀见这事儿有戏,便帮着逼迫道,“沈侯爷,这子不教父之过,沈三姑娘这事儿,你当真不知情?这说不过去吧?她一个后宅小姑娘,若是没人帮忙,怎么可能和慕容修混在一起?” 第462章 元宸也道,“是啊沈侯爷,慕容修逃走,这可不是小事儿。” 大皇子元丰闻言眉心紧皱,他原本是来帮忙的,这会儿却拿捏不准了。 温四海和慕容修两人,都牵涉太大,他一个不小心,若是将自己搭进去,怕是不值得。 一时间,竟是扭头看向沈缙,道,“沈侯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干脆装起了中立不知情。 “这个王八蛋!”这边,白七气得低咒一声,“亏得王爷和侯爷以前那么支持他,竟是丁点儿信任都没有!他不说帮忙说话,居然还跟着孙尚书和卢德耀起哄,逼迫侯爷!” 沈玉闻言冷笑一声,仿佛自语,“我沈家,原本便不需要他的信任。” 敌人罢了。 先不说自己早就答应了雪叟,要掀翻元氏皇皇族。便是如今沈家和战家这个情况,皇帝这几个儿子别看现在都想拉拢,等他们登基哪个不想弄死沈家和战家? 与其最后受制于人...... 沈玉看了眼远处的皇宫,眼底露出一丝丝煞气,低低道,“别说话,先看着。” 白七深呼吸,压下郁闷。 对面,沈缙被气得脸红脖子粗,有些失望地看了眼元丰,之后看向孙尚书,“孙尚书,空口白牙有什么意思,既然是你孙子说的,那就让他过来把话说清楚。” 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沈玉到现在没回来,沈馨回来也说她下了水,沈辞现在已经出去找了,可是到现在音信全无。且那东江水流湍急,他从未听说沈玉会水。 便是那叫六六的丫鬟跟着下去,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毕竟,孙小胖出来落井下石,那便代表孙家和三皇子早就设下埋伏,针对沈玉了! 想着这个,沈缙干脆看向孙尚书,道,“正好,我也想问问,我家闺女被人刺杀掉下江水,孙小胖有没有看到刺客是谁。” 一瞬间,孙尚书脸色有些难看。 但是一想沈玉必死无疑,又直到现在都没出来,便放心下来,道,“我孙儿只是看到她和慕容修在一起,至于刺客......” “我不管他看到了什么,既然孙尚书要把你孙子看到的当成构陷我沈家的证据,那就把人叫过来!” 沈缙虽然被逼到了绝境,但态度还是很强势,直接扭头看向卢德耀,“卢大人,此事事关重大,本侯让证人过来,不过分吧?” “况且,我家三姑娘今晚出去看花灯,遭人刺杀至今未归,而皇上如今被静妃下了剧毒无人能解,皇后娘娘也等着她施针,还有四皇子的痹症......” “我家三姑娘死了,谁得利,谁受损,我想卢大人很清楚。” 卢德耀闻言倏地变色! 是啊,沈玉死了,谁得利? 再看孙尚书,不禁生了一丝丝忌讳,道,“孙尚书,既然孙小胖看到了,便叫人过来吧。今夜本官奉皇上之命过来,需得一碗水端平。无论你们双方各自说什么,都需要提供相应的证人和证据!” 沈家有没有二心目前看不到证据,可是孙家...... 第463章 孙家和三皇子完全不能信,这一点卢德耀还是确定的。 局势出现了微妙的偏移,沈玉看着孙尚书,眼底沁出一丝丝杀意。 白七站在她身侧,都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禁问了句,“姑娘,你这次盯上孙家的谁了?” 孙骄刚死,若是孙家再死一两个,就不知道孙尚书扛不扛得住! 孙尚书有些不安,眼皮子狂跳了几下,可是事到如今也是没了退路,退回去就等于他构陷沈家,沈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还不如拼一把,从沈家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况且,温四海和萧才人、宋婉晴三人实在是太过重要,今天晚上他必须要确定他们是不是在夕照阁,有没有死在夕照阁! 于是,对孙匿道,“你去,叫小胖过来一趟。” 孙匿有些担心,但还是很快离开了。 紧接着,孙尚书看向了沈缙,咄咄逼人道,“我这边证人要来了,那我要求沈侯爷把沈玉交出来,应该没问题吧?你不能空口白牙说你家沈玉没干这事儿,你得让她出来解释清楚!” “不只有慕容修的事儿,还有夕照阁这把火。” “毕竟,这温四海进天牢,多多少少和沈玉有些关系。而且燕春楼那次,沈玉也说了,温四海可能知道她的身世。沈玉劫狱,是有动机的。” “再说慕容修,慕容修逃脱,也和沈玉有关系吧?况且,她放走慕容修我家小胖可是看到了的。温四海被关在夕照阁,也是有人亲眼所见。” “你还是把她交出来,让她解释清楚吧。”孙尚书说着,竟是扭头看向卢德耀,“卢大人,小胖是我孙子,都要过来了,让沈玉出来不过分吧?” 卢德耀看向沈缙,“沈侯爷,此事牵涉你家三姑娘,还是让三姑娘出来说清楚吧。” 说着,竟是看向元丰,“大皇子,你说呢?沈三姑娘说清楚了,才能把解开侯府的嫌疑对不对?不然下官也没法跟皇上交差。” 沈馨为沈缙捏了一把汗,不禁看向沈玉,“玉儿,你说,大皇子会帮我们吗?只要他说你坠河生死未卜,正在打捞,也能拖延一段时间。” “他不会的。” 沈玉眼底一片寒光,在夜色里透出浓稠讽刺,果然见元丰略作思忖之后,点头,“的确,这件事情,还要请沈三姑娘说清楚。” 于是,看向沈缙,“侯爷,便让三姑娘出来吧。” 他想确定一下沈玉是不是活着。 若沈玉活着,他便站沈缙这边。 若沈玉死了,交不出来,那他就只能退一步海阔天空,放弃沈家了。 正好,让沈家和孙家斗个你死我活,这两家削弱下去,他那位父皇肯定会安心,记他一功。 这般想着,干脆装傻充楞。 沈缙心里拔凉,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好心喂了狗,到头来得一落井下石的,一时间气得眼眶都红了,“你们真是杀人诛心!” “本侯都说了,我家玉儿在河上遇刺,如今生死未卜!你们却叫我把人交出来,是什么意思!” 第464章 孙尚书闻言冷笑一声,“那都是你一面之词,谁可以作证吗?上次不也说你家三姑娘被绑架,搞得京城风声鹤唳,结果沈玉转身就炸了天子教的老窝,谁知道现在她又在哪里兴风作浪呢!” 他也想确定沈玉的死讯。 毕竟,只有沈玉死了,他才安心,于是直接道,“侯爷就算是说她遇刺了,那也得把尸体打捞上来,才算是有个证据。” “如今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谁知道她是不是跟着慕容修去了南楚!又从暝阳王身上带走了什么重要的情报!” “你欺人太甚!”沈缙气红了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家玉儿带走了情报!” “这孙尚书胃口够大的。” 这边,白七眼底一片寒光,他没想到孙尚书今晚不只是要对付沈玉,还把战云枭拉下了水。 “现在他胃口越大,一会儿吐出来的就越多。”沈玉眯眼看着那边,脸色沉得像是要滴水。 这时,孙小胖儿被带回来了。 他有些怯懦,看见沈缙之后饶了一大圈儿,才躲到孙尚书背后,结巴道,“爷、爷爷!” “你是亲眼看到沈三和慕容修在一起对吗?!”孙尚书扭头看了眼自家孙子,给他使了个眼色。 孙小胖儿眼神有些闪烁,但迎上他的目光,却变得坚定起来,看向沈缙的目光像是做了什么决定,点头: “孙儿晚上去看花灯,因着上次在秀华堂外面,孙儿约了沈家大小姐,但后来再也没见上面,便想着今天晚上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在夜市上见到她,没想到......” “恶心的东西,少要提起我家大姑娘!” 沈缙原本便不喜欢孙梓,这会儿见他那个样子,一股反胃涌上心头,说话自然没有多好听,“你算个什么东西,便敢惦记我侯府的女儿!” 孙梓第一次被沈缙说得这么难听,脸上自然也没光,最后低头道,“我是配不上她。可是我也没想到,今天晚上沈大姑娘是没见着,却遇上沈三姑娘送那慕容修,试图从水路走。” “还嫌弃我坏了她的事儿,找人撞翻了我的船,要不是身边跟着侍卫打捞上来,我今晚恐怕也难以活着回来了。” “这真是无耻啊!” 沈馨都惊呆了,“明明是他拦路,又惹来刺客,现在居然颠倒黑白......” 沈玉倒也不意外,“便是眼前他对阿姐真有几分心思,孙尚书被大哥鞭笞,孙骄死后,他定也是恨死了我。” “且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花儿来吧。”沈玉半眯着眼,她之前是没想着对孙小胖儿下手的,毕竟长辈之间的事情扯不到他身上,但是现在...... 她也不是菩萨。 又不是下来普度众生的。 另一边,卢德耀已经看向了沈缙,“沈侯爷,孙家这边出了证人,你这边怎么说?” 不等沈缙说话,孙尚书已经冷笑一声,“卢大人这就是为难侯爷了,他家三姑娘早就跟着慕容修远走高飞,哪里还能找出证人?” 第465章 “你——” 沈缙气得双眼通红,却无法反驳。 今晚,只要沈玉能回来,事情就是好办的。可直到现在,沈玉都没露面,他上哪儿找个证人去? 孙尚书见他这个样子,心下更加笃定,便逼近一步,道,“卢大人,既然这样,那不如先将沈侯爷抓起来,照例提审?毕竟,慕容修和温四海都不是小事儿。你觉得呢?” 卢德耀闻言看向元丰,“大殿下觉得呢?” 元丰想了想,看向沈缙,“侯爷,这事儿你解释不清楚,本殿也没办法帮你,你看......” 沈缙抬头,不可置信看向他,“大殿下,连你也怀疑我?” 这么多年,他是辅佐了个白眼狼吗?! 元丰一窒,但很快便道,“不是本殿不帮你,实在是沈三姑娘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没法解释。本殿也是秉公办事儿,若之后沈三姑娘能回来,本殿必然帮着侯爷说话。” 白七都被气笑了,“他可真是无利不起早,一点亏都不想吃啊!” 就这德行,还想撬他家王爷墙角? 便听卢德耀朝着后方说了句,“来人,请沈侯去一趟天牢,将事情说清楚吧。” 霎时,两个大理寺狱史上前,朝着沈缙道,“侯爷请,别叫小的们为难。” 沈缙七窍生烟,“你们敢?本侯乃开国元勋之后,光凭孙家一面之词,便敢让我去大理寺的牢里!” 他低估了元丰的无能自私,也低估了皇帝对他的忌惮,事到如今却是一筹莫展。 因为,沈家是文臣。 文臣遇上这种,除了喊破嗓子之外,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话音未落,几十个衙役便围了上来,紧接着卢德耀道,“沈侯爷,我想你不想让下官叫人将侯府围起来,对吗?” 那样,影响就太大了! 沈缙脸色铁青,他就算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妻儿想,一时间只能委曲求全,最后看向夕照阁那边,沉声道: “孙尚书不是还怀疑夕照阁那边吗?你们这就将本侯抓起来,怎么着?夕照阁那边是想要凭借你们一面之词,背着本侯定罪不成!” 孙尚书闻言,看了眼元丰,“这不还有大皇子看着么?沈侯倒也不必找借口。” 心下却嗤之以鼻。 沈缙不在,元丰算个屁! 卢德耀看向元丰,“大皇子帮沈侯爷看着这边,沈侯爷应当会放心吧?” 这一招挑拨离间无声无息。 元丰能感觉到,但是左右权衡之前,却还是选择了保持中立,道,“侯爷,这边本殿会看着。若夕照阁真的没有旁人的尸体,本殿会为你做主。” 沈缙气结,瞪着他。 若夕照阁没有旁人的尸体,那就是沈家清清白白,还需要谁来做主吗? 真真是恶心透顶! 最后,几乎是十面埋伏,沈缙不得不跟着大理寺的人走。 孙尚书和三皇子对视一眼,眼中露出一丝丝得意,只要沈缙走了,沈家群龙无首,还不是随便他们拿捏? 可就在这个时候,拐角处突然传来一声清呵,“慢着!” 这嗓音虽然不高,但是清澈、坚定。 第466章 萧才人捧着杯子喝完了水,“谢、谢谢姑娘。” 沈玉轻轻一笑,“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没关系。只要你回答得好,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恨不得追随我。” “好了,第一个问题。” “三皇子和孙尚书想要柳氏找什么人?”沈玉开门见山,直击要害。 萧才人瑟瑟发抖,低着头道,“具体是什么人我不清楚,只知道是一个毒医,上了年纪了,六七十岁的样子,在云州一带活动。” 沈玉瞳孔一缩,“他们想要这人做什么?” “投毒,放疫!” “......” “如何找到这人?”沈玉腾一声站起来,紧盯着她。 萧才人吓得不敢抬头,但还是道,“三皇子和孙尚书都不知道这人如何联系,他擅长易容,居无定所。又因为是朝廷通缉要犯,这么多年下来最擅长隐匿躲藏,除了信任的人写信邀约,基本没可能找到他。” “所以,静妃和三皇子、孙尚书三人才不得已向柳氏妥协,好让柳氏约这个人出来。” 萧才人说着,抬头小心看向沈玉,“这个事情,其实你只要问柳氏,便可以了。” “......”沈玉眉心紧皱。 柳氏疯了。 要是能问出来,她何至于走这一遭? 那疯病她虽然也能治,但少则半年多则一年,云州的事情迫在眉睫,根本来不及。 虽然希望渺茫,沈玉还是不由问了一句,“宋婉晴呢?宋婉晴能约他出来吗?” 萧才人愣了一下,摇头道,“这个我不确定,那要看那个人在不在乎宋婉晴。柳氏对那人有救命之情,但那也是许多年前的事情,就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在柳氏的面子上,出来见她的女儿......” “......” 沈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转身出门,对白七道,“把萧才人带回王府先关着,我们去做一件事情!” 白七一愣,“要不,属下先送你回去?” 他怕自己走了,沈玉又出事儿。 沈玉看了眼慕容修,道,“放心吧,有他在。如果有危险,我会解开他身上的银针。” 慕容修闻言睁眼,一双桃花眼往她脸上一瞥,“沈三姑娘可真是物尽其用啊,本公子伤成这样,还躲不过被你一通算计。” 沈玉一笑,“我看你也乐在其中嘛!” 慕容修一僵,看她的眼神深邃了一些。 他第一次见这个小姑娘,便讨厌不起来,即便是被她算计,也有种莫名其妙的心甘情愿,就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牵着一条线一样。 说不清楚,却无法忽视。 他一笑,“那自然,沈三姑娘这么厉害,战云枭都念念不忘,本公子想要给你暖床,那也是在情理之中嘛!” “......” 沈玉一根银针过去,干脆让他闭上了嘴。 白七见状,脸色复杂地带着萧才人离开,沈玉有些疲倦,就干脆坐在屋檐下闭目养神。 与此同时,沈辞匆匆进了皇帝寝宫,单膝跪地,道,“陛下,天牢传来消息,温四海和萧才人被天子教的人劫走了!” “什么?!” 皇帝从龙床上惊醒,瞪大眼睛,“你确定是天子教的人?不是下午刚抓了四十多个吗,怎么又冒出来了?” 第467章 “呵。” 沈玉没忍住,一声冷笑。 笑完了,收回目光看向卢德耀,“卢大人,不如这样吧。若今日孙小胖说的是真,我不再管沈家的事情。若今日孙小胖儿说的是假,这孙子的脑袋便留我这儿了。如何?” 再看孙小胖儿,已然和看死人没两样。 卢德耀现在只能点头,“理应如此。若沈玉真的送走了慕容修,并带着情报投奔南楚,沈家抄家灭门。若孙梓血口喷人,肆意构陷,便罪该万死,当凌迟处死!” 沈玉易了容,卢德耀到现在也没认出来。 “很好。” 沈玉哼笑一声,看向夕照阁那边,道:“再说第二件。孙尚书,你确定温四海、萧才人和宋婉晴被沈玉藏在了夕照阁,只要这把火下去,便能找到尸体,对吗?” 孙尚书十分确定的点头,“我有人证。我确定他们在夕照阁。” 就算是温四海不在里面,等火下去里面至少也能挖出一具和温四海一模一样的男尸,和四具女尸! 他既然敢来,便是做好了充足准备,冲着让沈家万劫不复来的! 孙尚书眼底露出一丝狠意。 沈玉看着他这个眼神,脸色难看得很,冷冷一笑,道,“那就等火灭了,挖吧。” “若挖出来,什么罪名只管朝着沈玉脑门上扣下去,本公子再不干涉。若挖不出来,诸位今天想从这里离开,便要费点力气了。” 说着,瞟了眼孙尚书和三皇子。 三皇子心头咯噔一下,没来由有些不安,不禁小声问孙尚书,“胜券在握吗?” 孙尚书笃定点头,“放心吧,我已经收到了信号,该塞进去的人都塞进去了,且下了迷药,这火一起来,一个都逃不掉。到时候烧成了焦炭面目全非,她沈玉百口莫辩。” 三皇子点头,放松下来。 孙尚书冷笑着看了眼沈玉,道,“这位公子还是不要高兴太早......” 眼底得意掩饰不住。 沈缙看得眉心紧皱,不禁低低道,“公子,今晚这事儿,你有把握吗?温四海肯定不在夕照阁,但是难保孙尚书不会暗地里做文章塞人进去......” 其实他更担心的是,沈玉不是真的在夕照阁藏了什么人? 宋婉晴他是知道的,若还有旁人,那就麻烦了。 可沈玉现在“生死未卜”,她的几个丫鬟也都是一问三不知,他也不能大张旗鼓当着外人的面去查,现在真心七上八下。 沈玉垂眸见他忧心,便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沈缙先是瞪大眼睛,随后缓缓放松下来,一众人等着这边火焰熄灭。 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三殿下!尚书大人!宫里传来消息,皇上下令,让所有人各回各家,不得在外面逗留!从今往后,白天各大路口会有严查,晚上不得出行!” 沈玉闻言嘴角勾起些微冷笑,看向孙尚书,“孙尚书怎么说?” 疫病的事情,皇帝终于还是害怕,坐不住了。果然只有危及自己才会放在心上。 第468章 只不过,孙尚书这局都做到了这份儿上,眼看着就要收网了,他怎么可能甘心回去?于是,转身看向那人,道,“无妨,今夜此事重大,若皇上怪罪下来,本官亲自去跟皇上解释。” 说着,看了眼沈缙。 只要坐实了沈家的罪名,让皇帝知道沈家劫狱带走了温四海,又放走了慕容修,沈家就完了。 皇帝忌惮沈战两家多年,他把这么好的机会送上去,皇帝只会第一时间趁着战云枭不在对沈家下手。 到时候,怎么还会怪罪他呢? 孙尚书胜券在握,眼睛里是势在必得的冷笑,看沈缙的眼神,俨然像是看死人。 沈缙眉心紧皱,今晚的事情他不知全貌,又发生得突然,心下难免紧张。 一扭头,却见沈玉眼底隐笑一闪而逝,不禁微微愣了一下。 沈玉看了眼那边的火势,扭头看向孙尚书,着手挖坑收网,“依孙尚书所言,若是沈玉将温四海和萧才人、宋婉晴三人藏在夕照阁,那又是何人纵火呢?” “总不能说,她自己烧了自己家吧?” 一双星眸定定落在孙尚书脸上,那个眼神让孙尚书产生了一瞬间的熟悉感,猛地僵住了。 这个人...... 他好像哪里见过? 但就连沈缙都没认出来,他又能看出什么? 僵了半天回神,琢磨沈玉这话,觉得不好回答,最后眼神一闪道,“那谁知道呢?沈玉带走萧才人和温四海原本就叫人怀疑,再说整个瀛洲谁不知道沈玉狡猾如狐,但凡被她坑过的人,都没好下场?公子这话,应该去问沈玉才对!” 沈玉闻言低低一笑,“看来真是风水轮流转,不成想前些日子还蠢笨如猪,被三皇子玩儿的团团转,瀛洲人人喊打的沈三,如今居然成了尚书大人眼中的狐狸。” 孙尚书凝眉看向她,总觉得她这声音也不对劲儿,一抬头却迎上她冷下来的神色,道,“不过看起来,孙尚书亏吃得还不是不够多,所以今晚才敢出现在侯府兴风作浪。” “前几次孙尚书和三皇子在她手上栽了好几个大跟头,这次又凑上来,不怕把牙磕掉吗?” 夜色里,她脸上带着一丝丝笑意。 孙尚书凝眉,一股不太好的预感席上心头,低低问三皇子,“你有没有觉得,暝阳王府的这个人,和沈三有点像?” “是有点。” 三皇子数次被沈玉玩得团团转,这会儿都有心里阴影了。 便是沈缙,也都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沈玉微微一笑,看了眼夕照阁那边,“火也差不多下去了,不如孙尚书和三皇子派人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出温四海和萧才人、宋婉晴的尸体。” 孙尚书扭头一看,见火势果然已经下去,便迫不及待道,“孙匿,你快!带人去找!” “是!” 孙匿闻言,抬手一招呼,身后七八人扑了上去,看起来都不像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惹得沈玉一愣冷笑,“尚书府的人就是不一样,一个个的老当益壮啊。” “公子于其在这里打嘴炮,不如替沈家想一想后路。你既然在这里,便是暝阳王留下来照看沈家的吧?若沈家没了,你也不好跟暝阳王交待!” 第469章 孙尚书一脸得意。 “那就不用尚书大人操心了。” 沈玉说着,扭头看向背后装死的元丰,“众所周知,沈家乃大皇子一党。如今,孙尚书咄咄逼人,大皇子殿下难道不说两句吗?” 元丰猛地一僵,五指微微攥紧,回神才松开,终还是选择了作壁上观,道,“看证据吧。若沈家......” 说着,看了眼沈缙,道,“真的和温四海、萧才人、慕容修扯上关系,本殿也是说不上话的。” 沈缙闻言心头拔凉,只觉得这些年一腔付出喂了狗。 沈玉微微一笑,“大殿下好一手金蝉脱壳。” “......”元丰脸色有些难看,闻言问沈缙,“沈三姑娘还没消息吗?” 沈缙觉得奇怪,“我家玉儿有没有消息,和大殿下帮不帮我沈家有什么关系!既然看证据,那就看吧,怎么着,你们咄咄逼人,还想要本侯分身去寻玉儿回来?之前说她遇刺了,难道大殿下没听明白?你若想见,那就出去找啊!” 一股怒火,终于还是涌了上来。 元丰闻言脸色难看至极,他帮不帮沈家,当然和沈玉有关系。 若沈玉活着,他就出手。若沈玉死了,那便不值得他脏了自己的手了。 沈玉看着他这个样子,心下窜起一声冷笑,突然道,“大殿下,听说你今天见了沈玉,还送了定情信物给她,说若暝阳王死在云州,你定会护沈玉周全,还说暝阳王能给沈玉的,你也能给。” “现在看来,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元丰一下子瞪大眼睛,盯着她说不出话来。 沈缙也愣住了,扭头看向元丰,“大殿下,这事儿......你做的?” 四周众人看他的眼神,也都变得十分稀奇。这都还没上位呢,就忙着挖臣子墙角,抢人家未婚妻了?难怪刚刚问沈玉怎么还没回来! 便是孙尚书,闻言都冷嘲一声,“难怪大殿下刚刚问沈三姑娘,原来是看上了人家。那你直接说嘛,你是大皇子,想要娶沈三姑娘为妃,暝阳王是臣,肯定不敢跟你争。” 说着,看向沈缙,“你说是吧沈侯爷?” 大皇子和沈战两家撕起来,这是他没想到的!想不到他和三皇子破坏这么久没成功,人家内部竟然自己分裂了! 有些意思! 孙尚书和三皇子都高兴了起来。 沈玉看向元丰,眼含冷笑,“这么看来,大殿下也不怎么有担当。如今沈家遇上麻烦,你跑得比谁都快。你觉得沈玉若是活着回来,她会怎么看你?暝阳王若回来,又怎么看你?” 元丰眉心紧皱,最后说了句,“你说的那事儿莫须有,本殿从未送过沈玉什么!” 竟是矢口否认! 白七都看傻了,这还能这样? 之前沈玉说元家没有一个好东西的时候,他还觉得沈玉片面了。 今天一见,真是大开眼界。 沈玉眯了眯眼,笑,“没有就好,就怕以后大殿下突然说有过,反倒弄得大家下不来台。” 元丰一噎,突然感觉什么东西永远抓不住了,但电光石火之间,也没抓住到底是什么。 沈玉没再理会他,扭头看向夕照阁,道,“找了这么久了,夕照阁就那么大点,还没找到么?”说着,看向孙尚书,“你带来的这些人,到底行还是不行啊!” 第470章 孙尚书闻言有些气愤,扭头冷喝一声,“孙匿,找到了吗!” 孙匿扭头,瑟瑟发抖,结巴起来,“没、没......属下再找找。废墟之下,找人有点困难。” 他脸色漆黑,一个不安涌上心头。 看在孙尚书和三皇子眼中,不禁也没那么笃定了,扭头再看沈玉,却见她面带微笑,道,“那就慢慢找吧......” 说着,朝着身后的当归道,“当归啊,站着太累了,去给沈侯爷搬个凳子过来,万一孙家的人是些废物,找一晚上还没找到,总不能让侯爷站一夜吧!” “是。”当归虽然没认出她来,但也听得爽快,赶忙走了。 不多时,搬着凳子过来,给沈缙坐下。 沈玉上前捏着沈缙的肩膀,道,“侯爷,今晚这猴戏挺精彩,晚辈给您捏捏肩,咱慢慢看。” 沈缙一脸懵,孙尚书则是脸色难看,朝着孙匿大吼一声,“到底找到了没有!”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来,他等不及了! 沈玉闻言一笑,看向潜衙门的人,“诸位去帮着找一找嘛,你看给尚书府的人累的。” 说着,掏出一叠银票丢过去,“这些钱,就当请兄弟们喝酒了!” 这下子,忙了半夜的潜火衙役们高兴了,“这位公子好仗义!兄弟们,去,给夕照阁翻个底朝天,看看到底有没有尸体在里面!” 一下子,几十号人冲了上去。 孙匿从一片废墟中冒出来,连滚带爬到了孙尚书跟前,紧张道,“里面没人,别说是咱们塞进去的人,便是柳氏的尸体也没找到啊!” 孙尚书僵住,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孙匿浑身颤抖,“会、会不会是沈玉提前有安排?” 若这样,便要出大事儿了! 孙尚书扭头,往沈缙这边看过来,眉心紧皱,“沈缙的样子,不像是提前有安排......” 话没说完,便见沈玉笑了,“孙尚书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在说什么悄悄话呢,说出来大家一起听听嘛,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乐个屁! 孙尚书脸都绿了。 沈缙不禁看了眼身后的“公子”,低低问道,“夕照阁没人?” 沈玉俯首,在他耳边轻声道,“人没有,但是有东西。” 沈缙闻言面色诧异,但只要没有人,今晚孙尚书就拿沈家没辙,于是看向那边,道,“对啊,找了这么半天,理应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偷偷摸摸算什么!” 孙尚书的脸色漆黑一片。 再看三皇子,竟是浑身发抖。 这时,潜火衙门的人过来了,上前道,“这位公子,我们已经将夕照阁下面翻了个底朝天,里面没有任何人的尸体,但找到了这个。” 说着,双手将一样东西捧了上来。 沈缙一看他手上的东西,气得顿时跳了起来,“王八蛋,何人纵火,毁我父亲遗物!” 众人凑上去一看,大惊失色,“这、这怎么可能是、是仲达先生的遗物啊!” “怎么不可能!” 沈缙抬手一巴掌,便扇在了孙匿脸上,“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当年我父亲跟随先皇出征,这个箱子可是常年带在身上!里面的兵法要略,奇门遁甲之术,都是我沈家镇宅的家底!” 第471章 “你个孙子,当年是眼瞎才没看到吗!” “......” 孙匿被一个巴掌扇的转了一圈儿,眼底满是不可思议和惊骇。 孙尚书半天才反应过来,“军师遗物,为何会在夕照阁?” 人呢? 他塞进去的人呢? 现在,人不但没了,还多出来了沈忠达的遗物!这箱子烧得只剩下一个壳子,里面全是纸灰,别说是兵书了,便是一片完整的纸都找不出来,若沈缙不肯善罢甘休闹到皇上那儿去...... 他简直不敢想! 最害怕的是,现在他派出去的人没了,万一被人抓到...... 孙尚书头上,冷汗冒了出来。 便听沈缙大怒道,“来人,给我查!是谁,将我父遗物从祠堂里面偷出来,塞进了夕照阁一把大火送上天的!我父遗物,乃北齐至宝!此人损毁兵书,其心可诛!” 瞬间,府兵将沈家围了起来,里面封死,开始排查。 沈玉看向孙尚书,“孙尚书言之凿凿,人呢?” 孙尚书脸色漆黑一片,此时再看沈玉,突然有种自己被摆了一道的恐慌,“这我怎么知道!” 一念之间,已经决定弃车保帅,扭头便给了孙匿一个耳光,“你不是说你亲眼所见吗!人呢!” 孙匿连着挨了两个耳光,不由一脸懵逼。 但事情是他办的,人是他叫人塞进去的,如今没了踪影坑了孙尚书和三皇子,眼下被堵在沈家出不去,这锅他不得不背,“属下一时眼花......” “既然眼睛不好使,那就剜了吧!” 沈玉抬手,示意白七过去。 话音未落,白七上去一把拎起孙匿,直接戳瞎了他的双眼,拎着就走到了沈玉跟前,道,“公子,这个人怎么处置?” 孙匿双眼两个大窟窿,血哗哗往下流。 沈玉看了眼面色煞白的孙尚书,笑了,“先留着吧,这人眼睛虽然不好使,万一脑子好使,嘴巴好使呢?” “我这个人,最喜欢听别人给我讲故事。这大半夜的,我总要听听这夕照阁背后,是个什么故事吧?” 孙尚书闻言一个趔趄,生怕孙匿出卖自己,凝眉盯住沈玉咬牙道,“这位公子,这是沈家和孙家的事情,你是暝阳王府的人,好像管不着吧?孙匿诋毁侯爷,理应处死。不妨交给我,杀了他以死谢罪!” 第一时间,他就想到了杀人灭口。 “孙尚书怕是忘了,沈玉是我家王爷的未婚妻,你之前可是口口声声污蔑她私藏温四海,送走慕容修的。你现在说和王府没关系,不觉得可笑吗?” 沈玉说着,看向白七,“给我看好了,他要是死了,唯你是问!” “是!” 白七一把拎起孙匿,丢自己背后。 当场点了他穴位,防止他自杀。 孙尚书脸色难看至极。 三皇子也慌了,“眼下如何是好?人没找到......要不,咱们先撤吧?” 说着,直接道,“既然是误会一场,那本殿便先走......” 沈玉闻言一声冷笑,挡在了他面前,“三殿下,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以为侯府是你家后花园?” “你敢拦本殿?” 第472章 三皇子眉心紧皱。 沈玉勾唇,睨了眼元丰,道,“若换做大皇子这样的皇家贵胄,我自然是不敢。但是三皇子你么......几斤几两,你心里有数。” 倏地,三皇子顿住了脚步。 他不敢走了! 扭头再看元丰,生怕自己是个冒牌货这事儿被他知道,一瞬间竟是僵成木雕,只能任由沈玉摆布。 沈玉四下一扫,“今天这个事儿,不弄不清楚,在场众人一个都别想离开。” 众人:“......” “你想如何?” 孙尚书脸色难看至极。 沈玉冷笑一声,道,“孙尚书明知故问,我们事先不已经说好了吗?” 说着,看向卢德耀,“卢大人,之前您怎么说来着?” 卢德耀没想到事情闹到最后竟是这么个结局,半晌才回神,道,“若夕照阁下面没找到温四海、萧才人和宋婉晴的尸体,那孙尚书和三皇子便是构陷忠良,至于如何处置......” 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沈玉看向孙尚书和三皇子,“听明白了吧?两位构陷忠良,那就明早在金銮殿上走一遭吧!” 沈缙回神,立即道,“没有错,明天一早,金銮殿上,本侯倒要问问,我沈家为北齐立下汗马功劳,为何要遭小人算计,背上一个谋逆叛国的罪名!” “那就金銮殿上见!” 孙尚书着急离开,知道算计已经失败,再逗留下去也是浪费之间,说完就想走。 可谁知道,刚迈出一步,便被当归拦下。 沈玉看向他,道,“尚书大人先别着急走啊,这左右也是浪费了半夜了,不如再等一等,看看到底是谁兴风作浪,想要烧了夕照阁呢?” “你就不好奇吗?” 孙尚书顿住脚步,杀人般的眼神看向她,咬牙切齿吐出三个字,“不好奇!” 沈玉却是一笑,道,“可本公子却很好奇,孙尚书见到了那作妖之人是什么表情,怎么办?” 孙尚书猛地一僵,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不等回神,只听沈玉厉喝一声,“来人,给我将那破坏祠堂,火烧夕照阁的歹徒带上来!” 话音未落,沈辞出来了! “沈辞......” 孙尚书一僵,“你不是在外面去找沈玉了吗?” 沈辞闻言,看了眼沈玉,没回答他,话锋一转道,“是在找啊,可惜三妹没找到,反倒抓到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就不知道孙尚书认不认识他们。” 说着,抬手示意把人带上来。 “沈将军,不知你抓到了何人?”元丰见状插了句嘴,又想着帮忙说话了。因为夕照阁下面没人,沈家已经占了上风。 可沈辞在背后看了半天,早就被他那嘴脸恶心透了,这会儿自然是丁点好感都没,理都没理会他,直接看向孙尚书,“面熟吗?” “砰砰砰”几声,十一个人被丢在了眼前,看得孙尚书眼皮子直跳。 这些,都是他派出去来夕照阁纵火的人! 现在有一个是一个,竟是全都落在了沈辞手上!可偏偏,他还收到了行动成功的信号! 第473章 便他是个傻子,这会儿也明白沈家早有预料,恐怕是先抓了这些人,才控制他们放的信号! 这下子,完了! 他算计别人不成,倒被人反将一军! 为今之计,便要先堵上这些人的嘴巴,死无对证......于是,当场对卢德耀道,“卢大人,既然这些人纵火行凶,又毁了军师遗物,便将他们打入天牢,问斩吧!” 卢德耀正要说话,沈玉却笑了起来,“孙尚书这么着急做什么?难道不好奇他们为何火烧夕照阁?” “你——” 孙尚书扭头盯住她,恨不得把她戳两窟窿。 更是不明白,没了战云枭,没了沈玉,暝阳王府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如此难缠的! 沈玉皮笑肉不笑,“我什么?污蔑完了就走,恐怕不合适。再说这些人都还没说话呢,孙尚书就给他们顶了个火烧夕照阁的罪,难不成他们放火的时候,孙尚书趴在墙头看着了?” “啊这——” 卢德耀嘴角一抽,看向孙尚书,突然觉得他有些蠢,眼看大势已去,赶忙落井下石,“对啊,这位公子不说我还没发现,沈将军只是把他们抓了过来,都没说他们做了什么事呢,孙尚书怎么就知道纵火了?” 孙尚书脸色黑青一片,“夕照阁大火,他们被抓了,不是纵火是什么?” 实际上,却心虚得要死。 生怕再拖延下去反倒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沈玉挖了坑,等的就是他,于是示意白七上前,道,“白七啊,把他们的脸露出来,也好让尚书大人瞧瞧这都是何人。” 白七一把扯起了其中一人的头发,看向孙尚书,“孙尚书,熟吗?” 孙尚书自己派出去的人,自然是熟悉的。 可是不等他想好怎么辩驳,一旁便有潜火衙门的人惊呼一声,“这不是尚书府的下人吗?我见过他好几次,有一次还是跟在孙小胖身边的!” 孙尚书闻言,眼皮子狂跳,最后矢口否认,道,“是我尚书府的人没错!可是,谁知道沈大公子从哪里把人抓来,想要栽赃陷害本官呢!” 说着,赶忙给那几人使眼色,“说,你们是在哪里被抓的!” 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 只要他们说沈辞是在外面大街上或者别的地方把他们强行绑来的,今天他还能反将一军。 可是没想到,他眼睛都快挤瞎了,那几人愣是说不出话,一个个垂头丧气,最后干脆低头不看他。 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沈辞看向孙尚书,“孙尚书,这些人可都是我从夕照阁外面抓来的,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孙尚书浑身发抖,三皇子按捺不住,帮着辩解道,“人都在沈将军手上了,还不是任由你怎么说!他们在夕照阁纵火,还有谁看见了吗?沈将军也不能无凭无据便给人定罪!” 说着,看了眼那些低头不语的人,道,“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被严刑拷打过,不得已才这么说的。” “看来孙尚书和三殿下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沈玉闻言讽刺一笑,看向沈辞道,“既然这样,那就把证人带上来吧。” 第474章 沈辞扫了眼身后。 几个禁军过去,又拖着一男四女上前,丢在了众人面前,问,“告诉我,是谁将你们抓起来,塞进了夕照阁的?” “是他!” 为首那个男的当场瞪眼,双眼猩红盯住孙尚书,恨怒交加道,“是他叫人把草民抓起来的!还说什么草民骨相和温四海相似,若是被烧死,一准认不出来!” 直接指着孙尚书破口大骂,“这个王八蛋,还抓了草民八十岁的老母亲!” 说完,扭头直接砰砰朝着沈辞磕头,“沈将军,求求你救救草民的母亲吧!草民被抓时,我儿刚刚割草回来,还没来得及进屋,但是他看到了的!他和隔壁王二麻子都可以作证,草民是被尚书府的人带走的!” 一下子,孙尚书脸绿了,“你胡说八道,竟敢攀扯本官,看本官不把你......” 威胁的话没说完,就被沈玉打断,“孙尚书那么气急败坏干什么,这不是有人证嘛,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说着冷笑一声看向那三个女人,道,“这其余人三人,还没说话呢。” “奴家也是被尚书府抓来的!” 一个女子往前爬了两步,哭得梨花带雨,“奴本是燕春楼的歌姬,这个老东西硬说我长得像是什么萧才人,非要把我抓过来!还有,那燕春楼的妈妈桑和他们都是一伙儿的!我可以作证!” 一想到差点被烧死在夕照阁,她干脆抓住机会抖孙尚书老底,“他们在燕春楼还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交易,很多姐妹都他控制了,暗中签下了契!” “贱人,你敢胡说八道!” 孙尚书大怒,拔剑便冲向了那女子。 沈辞一巴掌拍出去,“孙尚书还是仔细着点伤口,前几日打得还没好吧?” 孙尚书一个趔趄,抬头盯着沈辞眼皮子狠狠抖了抖,眼底一片阴鸷。 沈辞不为所动,“是真是假,明天便去陛下面前好好解释吧。” 说着,看向卢德耀,“卢大人觉得呢?” 卢德耀嘴角一抽,只能道,“对对对,这事儿还是要陛下决断。”说着,问了句,“只是,沈将军是夕照阁起火之后才出来的吧?那这些人......是谁抓的?” “我啊。” 沈玉一声凉笑,戏谑扫过孙尚书和卢德耀,“诸位该不会以为,人是沈将军抓的吧?你说好笑不好笑,平常给侯府送菜的老林头,今天早上突然生病了。” “这人怎么说,也是侯府的老人了,沈家也应该体恤一下不是?谁知过去一查,好家伙,居然被人下了巴豆。我就叫人留意了一下送菜的,没想到啊!这送菜的不仅送菜送粮,还送大活人进来。” 这些事情,是她叫当归盯着的。 因为这几日,慕容修在侯府,她怕被人发现,所以对外来人盯得严了一些,没想到还真的发现了端倪。 只是这事儿她暗中处理了,也没声张。 如今说出来,自是惊了一大片人。 “你——” 沈玉此言一出,卢德耀愕然,“你......住在侯府?” 不说是暝阳王府的人吗? 孙尚书眉心紧皱,也觉得不对劲儿了。 便见沈玉伸手,从脸上缓缓撕下一层面具,又把头上的发冠解下,俨然露出一张女子昳丽面容,从容冷笑: “我当然在侯府啊,难不成卢大人也以为,我连夜去送慕容修走了,还敢偷暝阳王府的东西投靠南楚?” 第475章 一下子,孙尚书和三皇子脸全绿了! 一起绿了的,还有元丰。 “沈三姑娘,你——” 元丰瞪大眼睛,想到沈玉之前在玄医阁让她保护沈家,又在刚刚问他有没有送过她信物之事,不由心下拔凉,脸上却火辣辣的,“本殿不知道......” 想要解释,却迎上沈玉看过来的凉薄眼神,“大殿下对本姑娘的情意,可真是感天动地。” 说着,睨了眼三皇子,“果然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便是没有血缘关系,也是一样的性情。” 三皇子心头猛地咯噔一下,看向元丰。 元丰一时紧张,没留意到沈玉口中那“没血缘关系”几个字,只是脸上像是被人扇了一把巴掌,脸色难看得要命。 沈玉看着他这个样子,觉得恶心,拿出之前那根簪子拍在他胸口,“大殿下收好,下次别送了。” “......” 元丰表情像是吃了个死孩子。 沈玉扭头,满目寒光看向孙小胖儿,“孙梓,你拦我船头,美其名曰寻我长姐,却行刺杀之事,长本事了啊!” 孙小胖脸色惨白,下意识往孙尚书背后退,“不是,我......” “你不觉得自己丢了什么东西吗?” 沈玉一声冷笑,啪一声把一个东西砸他脸上,“我从刺客身上拽下来的,你觉得你的腰牌出现在刺客身上,合理吗?” “孙尚书,你竟买凶刺杀我玉儿?!” 沈缙回神七窍生烟,“来人啊,马上给我备车,我要连夜见皇上!孙家上辱我父亲,下害我女儿!又栽赃我沈家忤逆不忠,这日子没法过了!” 沈家的下人已经出去备车了。 孙尚书脸色难看至极,“夜已经很深了......” 本想着说,明天再去,别打扰皇帝。 这样,夜里他还能做点准备,可没想到下一刻沈玉便已经接上了他的话,道,“爹,你先别着急,孙尚书说的没错,夜已经很深了。陛下最近龙体欠安,咱们还是别打扰他睡觉了。” “栽赃陷害这事儿,我们自己解决。” 沈玉说着,看向了孙小胖,“之前说好了,若他栽赃陷害,今晚他的脑袋留在侯府。我动手?还是孙尚书自己动手?” 孙小胖一张皮球似的圆脸惨白如纸,浑身的哆嗦起来,不由自主拽住孙尚书的袖子,发出惊恐欲绝的求救声,“爷爷......” 孙尚书双拳紧握,护着孙小胖,嘶哑道,“沈玉,你想杀我孙家嫡孙?!” “是啊。” 沈玉迎上他淬毒般的眼神,“怎么,给我泼脏水的时候,孙尚书没想到会把自己的孙子搭进去吧?如果他今晚死了,可是尚书大人的功劳。” 夜色里,女子的嗓音清澈如雪,却令人胆寒,“来人,把孙小胖押过来。” 白七三两步上前,一把拽起孙小胖,丢在了沈玉面前,道,“姑娘,属下替你动手?” 沈玉没说话,一把抽出了他腰间佩剑。 手起剑落,眼睛都没眨一下,孙小胖的人头就滚了出去,点点血迹溅了她一脸。 第476章 四周死寂,一片血腥当中,她丢开手上的剑,细细擦拭着指尖的血,仿佛只是宰了一只鸡。 “......” 只有风吹过的声音,和四周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谁也没想到,沈玉会突然动手。 而且,那眼神,那手法,竟像是手上沾染过千百条人命,即便是卢德耀这种天天和犯人打交道的,见了也都要发怵三分。 沈缙也是木木的,眼睛眨了眨,没反应过来。 他家三姑娘从小养在闺阁,最离谱的事情就是纠缠过三皇子。 如今杀人不眨眼,这认真的吗? 唯有沈辞眼底异彩连连,干脆抱着手臂看戏,一双眼仿佛黏在了沈玉身上,真是万千星辰入眼,唯那一枚胜似天光! 大皇子元丰脸色则有些发白,看着沈玉的眼神十分复杂,眉头都拧成了个川字。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片刻之后,才传来孙尚书撕心裂肺的声音,“沈三!我与你势不两立!” 他的双眼一片猩红,浑身颤抖,恨不得扑上来将沈玉撕碎。 沈玉却是眼皮子都没掀一下,将脏了的手帕丢一边,道,“孙尚书先别着急,还没完呢。” 说着,看向沈缙手上的箱子,道,“我家祖传至宝被毁,兵书与奇门遁甲之术无价。今日孙尚书和三皇子想离开,怕是要出点血。” “你还想怎样!” 孙尚书瞪大眼睛,气得浑身颤抖! 接二连三死了儿子、孙子,他悲痛欲绝,心脏像是被人活生生撕裂。 只听沈玉道,“古籍不可修复,没有手抄本。从此算是没了。无价之宝,拿有形之物来赔......” 说着,扫了眼他和三皇子,“两位今晚,不如凑十万两黄金交上来。若是不能,便留在这儿吧。我话放这儿了,谁来了都不好使,便是搭上我这条命,也要拎着二位的脑袋去祭祖!” “玉儿,这、这样会不会太过了?” 便是沈缙都冒了冷汗,“毕竟,他是当朝尚书......” 沈玉微微侧头,低声道,“父亲不必担心,我另有安排。” 沈缙凝眉,心下十分担忧,但想到她最近做事儿周全,便点了点头。 孙尚书脸红脖子粗,“若我非要走呢!” 十万两黄金,她怎么不去抢! “七七啊,去告诉他这是侯府,不是他的尚书府!”沈玉掀睫睨了他一眼,丢给白七一句话。 白七二话不说,上前就给了孙尚书一个大逼兜! 孙尚书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扶着树干才堪堪站稳。 沈玉看着他,道,“孙尚书怕是对我有些误会,我这个人轻易不生气,一旦生气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好使。管你王公贵族还是平头百姓,命都只有一条,我劝二位想清楚一点再说话。” “噗——” 孙尚书气得,一口血喷出去。 三皇子的脸色也难看至极,但没办法。 今天他们带的人少,就算是多,也不是沈家对手,毕竟沈玉那个丫鬟武功高得可怕,沈玉还会下毒。 还有个沈辞,带着禁军虎视眈眈。 便是卢德耀,也都不由缩了缩脖子,最后竟是眼珠一转,道,“损毁沈家祖父遗物,这事儿的确恶劣。要不,孙尚书和三皇子破财消灾?” 第477章 他可不想把命留在这儿! 孙尚书一见他这样,一口黑血差点喷出来,双眼冒火道,“卢大人,你也希望沈家一手遮天吗!” 卢德耀叹了口气,“这件事情我也没办法,毕竟人死为大,你们烧毁的东西,可是沈家祖父的。沈家祖父,是和先皇拜把子的兄弟,这事儿,怕是闹到皇上那里,也是难办呐!” 他本来就是出来打秋风的。 打得到最好,打不到也犯不着把自己搭进去。 尤其是沈玉...... 他深深看了眼沈玉,眼底忌惮深藏。 孙尚书没办法,低低盯着沈玉,瞳孔颤抖,恨意燃烧。 沈玉眼底却是一片清澈,不为所动,“一个时辰,钱如果没送来,孙尚书和三皇子的脑袋,今晚便也留下吧。” 饶是卢德耀,都倏然色变,“沈三姑娘,孙尚书好歹是朝廷正三品!” 沈玉冷笑一声,“我管他天王老子!若今晚被孙家算计得逞,那我沈家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如今想要大事化了,是不是想得太天真了?” “......” 卢德耀说不出话来。 今晚他跟着来,原本就是想要除掉沈家的。 这样,战家和孙家就基本上平衡了,孙家失去了三皇子,战云枭要是再在云州出事儿,那便在无人威胁皇位。 可是,孙尚书棋差一着,被沈玉装进了套子里。这下子,也没办法了。 于是,看向孙尚书,道,“孙尚书,你是冲着害命来的,人沈三姑娘只是要钱。便和解了吧。” 难道真的要让这女人大开杀戒? 原本,他是想要进宫通报皇帝的,可是沈辞带着禁军在这里堵着,他也是走投无路。 今晚,神仙也救不了他们。 孙尚书眼皮子狠狠跳了跳,咬牙道,“十万两黄金,便是我们两家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来!” “那就不关我的事儿了。”沈玉不为所动,道,“凑不够,就把孙家和三皇子府上值钱的东西全都给我搬过来!” “......”孙尚书气得想死。 卢德耀嘴角一抽,这是不是太狠了? 十万两黄金,便是尚书府和三皇子府,也都要搜刮干净了。孙尚书要是不答应,今夜人头落地。要是答应了,一夜之间倾家荡产! 左右,都是个死局。 他不由看向元丰,“大皇子以为呢?这事儿该如何处理?” 元丰一下子被架在火上烤,只能硬着头皮道,“我看孙尚书还是破财消灾吧。” 说着,看了眼沈玉。 沈玉恶心至极,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直接看了眼孙小胖儿的脑袋,道,“当然,我也不介意拎着孙尚书和你孙子的人头,去祭奠祖父。” 说着,示意白七动手。 白七上前一步,孙尚书神经紧绷到极致,迎上他手上滴血的剑刃终于松口,“我赔你十万!” “早这样不就好了。” 沈玉冷冷一笑,对白七道,“七七啊,拎着这孙子的人头,去三皇子府和孙尚书付收钱吧,实在凑不齐,就给我把他们家门匾摘下来!” “沈三,你欺人太甚!” 孙尚书双眼血红,看着孙小胖的脑袋被白七拎在手上,只觉得心头滴血。 第478章 “我欺人太甚?” 沈玉凉凉一笑,“我若不欺人太甚,死的可就是我沈侯府上下几十口人了。怎么到了孙尚书这儿,死一个就受不了了呢?” “做人,不能这么双标。” “......” 满院死寂,眼睁睁看着白七拎着孙小胖的脑袋出了门。 沈玉扭头,让沈辞抓的那些人签字画押,又把相关人证当场提取,一式两份,一份自己留下,一份给了大理寺卿卢德耀。 “卢大人,我想今晚的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吧?” 卢德耀嘴角一抽,本想说点什么,但是迎上沈玉的眼神,再看到她身上点点血迹,眼皮子一跳点头道,“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孙尚书派人栽赃沈家,火烧夕照阁,打算用这些人冒充温四海、萧才人和宋婉晴,同时刺杀沈三姑娘......” 沈玉跟着笑,道,“谋逆、叛国,可是要诛九族的。” “......” 卢德耀深呼吸,加上一句,“孙家陷害忠良,意图不轨。明日一早,本官会上报陛下。” “那就辛苦大人了。” 沈玉朝着他一笑。 浅淡笑意,无形中的压迫感,叫卢德耀不禁皱眉。 他斟酌着,问了句,“三姑娘既然早有安排,那......原本在夕照阁的柳氏呢?” “啪啪啪!” 沈玉抬手击掌。 当归带着柳氏、莲芝两人走了过来,看向孙尚书,“真不巧啊,柳氏疯了,这几天身体不大好,夕照阁条件艰苦,被我送去清荷园养着了。” “她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 孙尚书盯着她,像是吃了个苍蝇一样。 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的事情,没想到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如今再看柳氏,恨不得当初没见过她。 若不曾拿捏她当棋子算计沈家,事情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一时间,看着柳氏的表情无比复杂。 柳氏却完全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只是再看到地上的尸体时吓得哇哇叫,竟是扭头一把抱住沈玉的双腿,“杀!杀人了!” 沈玉低头看向她,见她双眼明亮,单纯得像个孩子,一时心情复杂,道,“阿婉啊,告诉阿姐,谁欺负你了?” “阿......阿婉......” 柳氏怔忪了一瞬,她的名字叫柳清婉,沈玉是问了温四海才知道的。 风尘女子,草芥一样的存在,竟有一个好听至极的名字。想来她娘给她起这个名字,也是希望她能摆脱那青楼女子的身份,出淤泥不染。 一念未过,便见柳氏突然发疯般扑向了孙尚书,“放了我阿姐,求你放过我阿姐吧!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放了阿姐!” “贱人!你——” 孙尚书大惊,抬脚便踹向了她脑袋! 一股心慌涌上心头,沈玉把柳氏这么弄过来,引导她说这话什么意思? 脚没落在柳氏身上,就被沈辞拦住了。 “孙尚书,她贱不贱,不是你说了算。柳氏,生是我父亲的妾室,死了也要入沈家的祖坟,便是她今天疯了,也轮不到你来动手!” 第479章 说着,抬眼盯住他,“倒是你,柳氏为何见了你跟见了仇人一样,你心里有数吧?” 他看得出来,沈玉没想杀柳氏。 而且,只凭借沈玉那一句,他就能判断出柳氏为何进的侯府! 是孙尚书抓了柳氏她姐! 柳氏母亲早死,是长姐养大的。 沈辞不是不讨厌柳氏,可是对于这样一个人,他甚至都很难用好坏判断她,因为她只是最底层的一只小蚂蚁,命运沉浮当中她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为恶也是为爱,她也有她要守护的人。 孙尚书都惊呆了,“沈辞,你居然为她说话!她为了宋婉晴怎么对沈三的,你......” 沈玉打断了他,“孙尚书倒也不必挑拨离间,一码归一码,我和柳氏的账我自己会算。倒是你......” 话锋一转,她看了眼柳氏道,“柳氏于我,有仇,也有恩。今天孙尚书自己送上门来,她收养我一场,好歹也亲自喂养数年,我便替她讨个公道回来。” 说着,伸手摸摸柳氏的头,“阿婉,你想不想杀了他?” 柳氏泪如雨下,“想!我想为阿姐报仇!” 沈玉把一把刀递给她,“那就去!” “沈三你敢!”孙尚书一下子瞪大眼睛,他倒是不怕柳氏一个连姐姐和养女都分不清楚的疯子,可是沈辞却牵制住了他,让他无法反抗! 柳氏双眼猩红地扑上去,一刀捅进了孙尚书的腹部。 瞬间,血流如注。 柳氏被吓坏,嚎啕大哭,“阿姐!阿姐,呜呜呜......” 她蜷缩成了一团,“阿姐,阿婉害怕,你抱抱我,抱抱我。” 沈玉喉头哽了哽,任由她缠上来,道,“阿婉别哭,阿姐在。” 柳氏像个幼年的孩子一样,躲在了她背后,小心翼翼揪着她衣襟。 四周被一股悲怆的气氛笼罩着。 卢德耀说了句,“沈三姑娘倒叫人敬佩。” 是由衷的,虽然忌惮、猜忌,但是不得不敬佩。 她心狠手辣,却也一腔热血,爱憎分明,更不会欺辱弱小。 沈玉心里其实很复杂。 她恨过柳氏,一度想杀了她。 可柳氏现在这个样子,她又下不了手,脑海里闪过儿时兄长的教导:“哥哥练剑,是为了杀奸邪、斩暴徒的。无论任何时候,我们手上的武器,都不能落在弱者和受害者身上。” 她看向沈辞,眼底歉疚一闪而逝。 长兄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前世她却还与他反目成仇,走上了歧路。 这一次,绝不会了。 沈玉深呼吸,回了卢德耀一句,“卢大人既然能说出这话,那应该也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 卢德耀浑身一僵,内心突然有什么被击碎,瞬间有些许自惭形秽,叹了一声,“本官终没逃脱这个大染缸。” 沈玉笑了笑,没说话。 孙尚书和三皇子都快气死了,卢德耀原本是他们牵线搭桥,弄来给沈家定罪的,结果反倒被沈玉一身风骨折服,简直荒唐! 再看沈缙,那眼神要多得意啊? 看着沈玉、沈辞一对儿女的表情,就差直接炫耀了。 而孙尚书死了孙子,那半截尸首还在地上,一时只恨自己当年怎么没能斩草除根,才留下沈家这祸害! 第480章 沈玉打量着他这个眼神,有些困惑。 孙尚书在后悔,在后悔什么? 而且,他猩红的眼中有种久远的回忆之色,那应该在后悔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是柳氏么? 不知为何,沈玉又想到雪叟,她在雪叟的眼睛里,看到过这种神采。 正琢磨着,大夫人顾氏带着绿萝过来,将一个丫鬟丢在了大家面前,道,“老爷,刚刚抓的,试图抹黑去你书房,审出来,说是孙尚书派的人。” 沈缙闻言脸色铁青,咬牙看着孙尚书,“好得很!” 沈玉低头看向跪地颤抖的那女子,问了句,“什么时候进府的?” 那女子躬身颤抖,道,“十、十天前。” 顾氏叹了口气,道,“前几日,洒扫的宋妈妈病了,缺人用,便买了两个丫鬟回来,谁料竟然......” 沈玉看向顾氏,“她拿了什么?” 顾氏拿出来,递给她。 沈玉一看,一脚就揣在了那女的胸口,“边疆部署图,谁给你的狗胆!” 沈缙一听更是七窍生烟,咬牙盯着孙尚书,“我就说孙尚书怎么一来就言之凿凿,说我家老三拿了军机要件跟着慕容修走了!敢情在这个儿等着呢!” 卢德耀脸色也不好看了。 扭头看向孙尚书,“孙尚书,这事儿,明早我会如实禀报陛下!” 对付沈玉可以,对付沈家问题也不大,但是偷边防图就过分了。 孙尚书现在只能一口咬死,道,“这事儿与我无关!随便一个奴婢出来,就敢污蔑本官,给本官定罪......” 他干脆,也拿出老资历来,“本官虽然比不上战老将军和沈忠达,好歹也是跟随过先帝的,怎会做出这种事情!” 然而话音未落,之前被抓来顶替萧才人那女的便指认他,“就是他!这个姐妹我见过,她和我们是一起的,她的名字叫晴文,是三年前来的,这些年一直负责打探消息,半个月前才离开!” “孙尚书,你还有什么话说?” 沈玉看向他。 孙尚书脸色难看至极,还是不肯承认,“不过是区区一个燕春楼的戏子,便敢攀咬本官......” 沈玉见他不见棺材不掉泪,直接扭头看向沈缙,笑,“虽然孙尚书不承认,但是现在有两个证人了,都提到了燕春楼。我看那燕春楼也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大哥不妨去查一查,把有嫌疑的都抓起来。” “是骡子是马,拉去天牢遛一遛,就都知道了。” “你——” 孙尚书气得眼珠子直跳。 沈辞哼笑一声,“好主意!” 说完转身就走了。 只是看沈玉的眼神有些古怪,这小妮子居然指挥他? 三皇子终于忍不住,小声在孙尚书耳边道,“要不,今晚认栽吧,再这样下去,损失只会越来越大......” 孙尚书憋着一口气咽不下去,但也没办法。 到了黎明时分,外面传来喧嚣声,白七进来了,道,“姑娘,从孙尚书和三皇子府上,拿到将六万两黄金,三大车珠宝古玩,十四车各种值钱物件儿,基本凑够了十万两黄金,还有前朝名剑似水寒,很适合给姑娘防身。” 第481章 沈玉拔剑,只听“唰”一声,剑刃出鞘寒芒似流水,“好东西!” 说着,抬头看向孙尚书和三皇子,“既然赔偿到位,剩下的明天一早,便在那朝堂上和陛下解释去吧。” 说着,抬手示意把两人放了。 孙尚书双眼淬毒地看着她,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三皇子急匆匆把他拉走了。 卢德耀表情诡异,看向沈缙,“那侯爷,时间不早,下官......便也告辞了?” “卢大人请,明天早朝再见。” 沈缙起身,送了送。 到底,他是皇上的人。 沈玉扭身,看了眼孙尚书的背影,道,“你孙子的尸体不带走吗?不的话,我就丢出去喂狗了。” 孙尚书猛地一僵,他着急脱身把这个都忘了。 扭头,杀人般的目光盯着沈玉,示意下属去收尸。 沈玉一笑,目不斜视看过去。 孙尚书瞳孔狠狠颤了颤,没再理会她,转身离开。 只是那怨毒眼神,却仿佛凝固在了视线里。 顾氏有些担心,“玉儿,今晚这一遭,孙家恐怕和咱们不死不休。” “人家自己找上门来的,咱们也是被迫反击。”沈玉回神,扶着顾氏回惠心院,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孙尚书和我们家,应该还有别的仇,这道坎儿,不是我们自己说放下,就能安然无事的。” “是啊!” 顾氏沉沉一叹,“刚刚你表兄过来,说怀疑孙尚书......可能和你爷爷、云枭爷爷的死有关。虽然还没有证据,但是......” 沈玉猛地一僵,“那岂不是说,孙尚书很早之前便和敌国勾结......” 沈战两家的祖父死的蹊跷,但也是为了保护家国战死的,如今孙尚书扯进去...... 沈玉想到雪叟,不禁打了个寒颤。 正说着话,前面看见顾流风迎上来,问,“姑母,三表妹......那边如何了?” “已经没事了,麻烦表兄这么晚走一遭。”沈玉朝着他笑了笑。 三人进屋,沈玉才问,“表兄说孙家和我祖父之间......具体怎么回事?” 顾流风面色复杂,“我也是刚得到的消息,是真是假难以判断。最近二伯母生了,需要个婆子来伺候,家里差人寻,我正好顺路,便帮着看了眼......” “这消息,便是从买卖丫鬟奴婢那条街传开的,百姓们在私下里议论,说战老将军和沈家爷爷出事儿,是因为军中出了奸细,遭人背刺......” 而当时,孙尚书就跟在两人身边。 沈玉闻言浑身冰冷,总算明白雪叟为什么说这瀛洲有元孙两家,没沈战两家。 说掀翻元氏皇族,是她的命运。 这原本就是宿仇。 不顾,外面现在传出的消息,仅仅是针对孙尚书,还没提到皇帝...... 这个事情,皇帝、或者先皇,到底有几分关系? 沈玉拿捏不准,回神道,“这事儿如今只是传言,没有证据便是谣言,表兄切记不要在外面提起,也不要表露出来。” 她看了眼外面,沉沉道,“瀛洲很快要变天了,太傅府那边人丁单薄,还是要以自保为重。” 顾流风正要点头说是,叮嘱她也小心一些,谁料一抬头,看到的却是她满眼杀意。 第482章 敢情只是劝他谨慎,她自己要去大杀四方不成? 顾流风一时无言。 这时,沈缙回来了。 进屋看到沈玉便道,“今晚多亏了玉儿,不然咱们家要出大事儿!只是玉儿,你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吗?怎么就给孙尚书和三皇子算计进去了?” 他是一脸的心有余悸,直到现在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些许。 沈玉给他倒了杯茶,“爹,你先喝点水,缓缓吧。” “你这个丫头。” 沈缙看着她,笑了起来,“今晚虽然紧张,但结果真是大快人心!死了孙子又赔了钱,那老东西今晚必定气死了,一会儿回去还有他好受的,毕竟孙夫人也不是吃素的。” “再说那可是十万两啊,他忙活大半辈子,也就这么多家底子了。” 说着话锋一转,“你爷爷那遗物怎么回事?” 沈玉抿唇笑,“爹爹不打算打我么?那个是爷爷的遗物,被我一把火烧了。” “我信了你就怪了!” 沈缙翻了个白眼,“说,真的去哪儿了?” 沈玉笑着道,“送去爹爹书房了。” “......” 沈缙瞪眼,眼神熠熠盯着她,“所以,你把一个假的空壳子放在夕照阁,就是为了坑钱的?” “嗯。” 沈玉点头,正色道,“三皇子的身份暴露,想要夺嫡再无可能,皇上恨不得杀了他,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以某种方式暴毙了。” “所以,他必定要铤而走险。” “可如果要逼宫,他手上就要有人、有兵、有武器。这些,都需要大量的钱。” “你这是断他们后路?”沈缙砸吧嘴,算是听明白了,“这下子,孙家和三皇子想要有大动作是不容易了,加上明早事情闹到皇上那边,皇上还要敲打一番......” “只是这样,云州就危险了!” 沈玉点头,“所以,我很快就要去云州了,临走之前,我想把麻烦也带走。” “你在为你离开铺路?”沈缙顿时瞪眼,“你当你爹死的吗?我会护不住你们几个小崽子?” 沈玉苦笑,“爹爹英明神武,当然是护得住的。只是玉儿太喜欢这个家了,害怕大家受到一点点伤害。” “这个丫头。” 沈缙被她说的眼眶一红,琢磨着,道,“今晚孙尚书吃了大亏,瀛洲又戒严了,他在这边很难使上力,云州怕是要出大乱子啊,战老王爷是个不靠谱的,我又走不开,你哥被困在皇上身边,暝阳王那边真的是难啊!” 不禁又想到元丰,气不打一处来,“但凡大皇子有定点能耐,也不至于让暝阳王孤军奋战!” 说着,看向沈玉,“玉儿,他今天当真送你簪子?” 沈玉点头,“这也是我要和爹爹说的,咱们沈战两家,和元家恐怕是走不下去了。长公主站在皇上那边,元丰坐山观虎斗撬墙角,二皇子比元丰还要难缠,四皇子年纪太小,也不是省油的灯...... “可能怎么办呢?” 沈玉按住眉心,有些头疼,“总要选择一个辅佐......原本皇位继承立长不立幼,爹选择大皇子也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料大皇子是个白眼狼......” 说着,看向沈玉,“玉儿,你今晚与他撕破脸,我怕他给你和暝阳王穿小鞋。” 第483章 沈玉早想到了,“我今天原本也是试探他到底靠不靠得住。今晚他和我撕破脸,肯定也知道咱们靠不住了,下一步必然赶紧拉拢苏丞相。” “苏丞相二皇子也在拉拢,我们和元丰撕破脸的消息,肯定很快传到二皇子和四皇子那边去,两边也会拉拢我们,同时对付元丰。” 沈玉说到一半,话茬被门外进来的人接上,“所以,三妹是想着,让皇帝的几个皇子打起来,好转移他们落在咱们身上的注意力?” 沈玉抬头,便看到沈辞快步进屋,衣袂翻飞之间有浩然正气迎面袭来,看她的眼神却又熠熠生辉,带着一丝丝别样的探究和肆意。 沈玉想到上次自己靠在他肩头睡着,不禁心下一暖,道,“今晚辛苦大哥了。” “哼。” 男人轻轻一笑,进屋道,“燕春楼那边人已经抓了,全都塞给了卢德耀。人数我清点过,名单也都有,剩下的事情,便叫卢德耀去操心吧。” 话锋一转,看向沈玉,“你今天,带着兰亭出去找了姜七夜?” 坐在角落里给沈玉绣嫁妆的沈馨闻言,顿时俏脸一红,“哥!” 沈辞看向她,眼神复杂且诡异,“藏了多久了?挺深的啊!要不是老三我还不知道呢,之前也没跟哥说一声。” 沈馨:“......” 屋里气氛一下子变得极其诡异。 沈缙眨巴着眼睛,“怎么回事?” 好像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 顾氏也有点懵,“玉儿,你今晚......约了姜七夜看花灯?” 顾流风更是大惊,“那个东临质子?” 一下子,大家都看着沈玉,沈玉挠挠头,“咳,是我约......” “不,是我约的。”沈馨站起来,生怕大家责怪沈玉,赶紧道,“我、我喜欢他,所以才央求玉儿,帮我约了他。” “......什么时候的事情?” 沈辞打量着她,“长本事了啊,天天不吭声儿,一吭声儿就搞大事情,要不是姜七夜护鸡崽子一样护着你回来,我还不知道你和他有关系,更不知你那心上人那么能装啊!” 今晚,这桩桩件件,可真是叫他大开眼界。 沈馨羞红了脸。 回来的路上他们遭遇了刺客,原本担心事情败露的沈馨,发现姜七夜身边突然多了很多人,他戴上面具更仿佛变了个人,出手那叫一个干脆利落,狠辣可怕! 她被护在披风下面,别人连她脑袋都没看到。 就这样,心跳越来越乱。 这会儿回味着,干脆道,“三年前秀华堂,我便喜欢上了他。我知道他非池中物,若能回到东临,必能登大位!且,他亦表态,心悦于我。” 说着,朝着沈缙、顾氏和沈辞一跪,“求爹爹、娘亲,和哥哥成全!” 沈缙还有点懵,看着沈辞,“怎么回事?” 沈辞眼神复杂,道,“今天晚上,姜七夜护送馨儿回来的,我去查了一下,死在他手上的人,不下二十个。他的武功应该在我之上,便是比起暝阳王慕容修,也差不了多少。” “且出招狠辣,诡异刁钻,是个难缠的。” 第484章 沈缙闻言,挠了挠脑壳。 “难办啊。” 伸手拉沈馨起来,道,“这下子,复杂了。老三和慕容修纠缠不清,老大和东临质子一见倾心,我和你娘都是规矩老实的人,到了你们这一代,出啥事儿了?” “......” 屋里大家沉默,沈玉有些想笑。 沈缙就是这样温柔慈爱的一个父亲,从小到大就没责骂过他们,对沈辞和沈洛还比较严厉一点,对几个姑娘,哪怕是当时的宋婉晴,都从未给过坏脸色。 这也是她和沈馨都比较大胆的缘故。 他琢磨了一会儿,看向她,“既然是玉儿约的人,先听听你怎么说吧。” 沈玉道,“找个机会,卖姜七夜一个人情,送他走。我们在东临的人,也可以适当帮帮他。若不能等云州事情结束,阿姐便先留下,我找机会送你走。若能等到云州事情结束,我亲自去送阿姐。” 沈缙看向她,看了好半天。 这才琢磨道,“不对,你不对啊老三!你这是要和元氏皇族决裂,你这是要造反!” 他性子温和,但不代表他傻。 沈玉放走慕容修,又要送走姜七夜,这路都铺到别国去了,要还是个忠君的,怎么可能呢? 沈玉直截了当,道,“瀛洲城,有元孙两家,没沈战两家。这一点,爹和大哥都看得明白,便是我们仁义,元家未必一样。” “今天若没有皇上授意,卢德耀不会冒出来。元丰若不希望暝阳王死,便不会送我簪子,说什么暝阳王可以给的,他也可以给这种话。” 顾流风道,“我爷爷也是这个意思,他怀疑沈家祖父的死,和皇上也有关系。不然的话,孙恒区区一个六品副将,不可能回朝便连升三级。” 沈缙皱起了眉,面色逐渐肃然,“这件事情暂时不提,我们需要去查一查。姜七夜的事情倒是迫在眉睫,我需要找个机会见他一面。” 说着,直接看向沈玉,“这事儿,你来安排。” “好。” 沈玉闻言笑。 沈馨回神,猛地扑进沈缙怀里,“谢谢爹爹!” “......”沈缙手上茶洒了大半,推开她,“多大人了,莽莽撞撞的!那东临离瀛洲上千里,你想过出去的后果吗?” 他板着脸,终究红了眼眶。 “爹爹,女儿知道。”沈馨跪下来,“女儿知道要离家千里,但是女儿也明白自己的心。姜七夜是个有能耐的,元家的皇子们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且他也答应了女儿,若有朝一日北齐容不下沈战两家,便在东临给我们一个家。” “给我起来。” 沈缙喉头哽了哽,看向沈辞,“你最近,物色一些得用的人,留着给馨儿带走。” 沈辞点头,眼含不舍,看了眼沈馨,“说什么时候走了吗?” 沈馨看向沈玉,“这个,得问玉儿。” 沈玉道,“看情况吧,眼下瀛洲戒严不行,我再找姜七夜聊聊,我不相信他在瀛洲多年,这边没留下替身。” “替身?” 沈辞一惊,“你说他......” 第485章 沈玉道,“没替身,他哪来的武功?外事馆可是天天被人盯着,他不可能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练武,他在瀛洲必然还有别的身份,说不定回过东临很多次也不好说......” 说着,看向沈辞,道,“我们不送他走,他也会光明正大的离开,最多就是损失几个死士。那死士护送的,还未必真的是他。” “对于这个人,我们帮不上多少忙,唯一能给的是诚意。阿姐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也是一见钟情。便是咱们不成全,过些年以他的性格,怕有要把人从这边弄走。” “......” 沈辞嘴角一抽,“这个病秧子,藏得够深的!” 沈缙也很无语,不由看了眼自家大女儿,最后竟是说了句,“这小姑娘太优秀也是不行......” “......咳。”沈玉没忍住掩唇笑,天下也就沈缙会这么想。 给沈馨都闹个大红脸,他还很欣慰的模样,最后看向她道,“若这个姜七夜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那的确配得上我家馨儿。” “改日,你问下他什么时候走。” 沈玉点头,“这事儿我临走前问好。” 大家说好了,顾氏才打量着姐妹两人,哼哼道,“好得很啊,你们两个小鬼头,我说之前说起馨儿的婚事的时候,一个个都小嘴巴巴可会说,原来早就有自己的主意了,还瞒着娘!” “那不是怕把娘气坏么。” 沈玉安抚道,“再说当时,我们也都不确定姜七夜有没有心思啊,若那姜七夜没动心,我也是万万不敢送阿姐走的。” “那当真是动心了吗?” 顾氏拦着沈玉问。 沈玉汗颜,脑海里想着画舫里这两人腻腻歪歪的模样,模仿着姜七夜道,“兰亭公子怕是不知,本殿三年前曾对一女子一见倾心,发誓便是踏破山河,倾覆人间,也要将她抢回家。与公子......怕是不行了。” “那女子有一双温柔臂弯,又为本殿勇敢至极,明明不会水,却还敢凝气凝神,抓着藤蔓跳下水,将本殿拉上了岸。” 一下子,满屋人闹了个大红脸。 沈馨遭不住,“啊,你快别说了!” 上前一把,捂住了沈玉的嘴巴,脸红得跟刚煮熟的虾子一般。 顾氏也被弄得一脸红霞,沈缙尴尬轻咳,“花言巧语,没有分寸,咳、咳咳!” 沈辞靠在门边,双手环胸看着自己那女扮男装的三妹,脑海里环绕着她刚刚那些话,甚是无语,道,“以后,少穿男装。” “啊?” 沈玉一愣,扭头诧异地看向他,这关她穿女装什么事儿? 结果背后传来沈缙一句,“免得误了别家小姑娘的姻缘!” “噗嗤——” 顾氏掩唇笑了。 沈玉回神一阵无语,看来大家高兴是真的,都拿她打趣了! 这一闹腾,天都快亮了。 沈玉打着哈欠,“早朝要辛苦爹爹和大哥,我先回去补觉。” “去吧。” 沈缙也忙着去准备,结果沈辞又道,“黎明天黑,我送三妹。” 沈玉抬头看了眼天,黑的那不是黎明前吗? 现在都蒙蒙亮了。 于是笑道,“今天太累了,大哥若是想喝酒,估计我一杯就倒。” 沈辞看着她微笑的模样,心头突然狠狠跳了跳,最后突然停下,道,“罢了,不送了,去吧。” 第486章 沈辞扭头便回去,看得当归一脸懵,“公子,你不是去送三姑娘了吗?” “不去了。” 沈辞转身进屋,揉了揉眉心,“战云枭这小子好命啊,本公子也不是元丰那个王八蛋......” “??” 当归一脑门问号,大公子在说啥? 沈玉是真的累坏了,回屋只是问了句,“宋婉晴那边没事吧?” 白七道,“原本一直在闹的,但是夕照阁起火后,就闭嘴不吭声了。估计是想到孙尚书也想烧死她,知道自己走投无路了。柳氏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姑娘快睡吧。” 这样下去,他都担心她的身体撑不住。 沈玉囫囵应了一声,便睡了。 躺床上,又想到战云枭,问了句,“王爷来信了吗?” 白七道,“封城了,外面的书信送不进来,一会儿属下出去拿。” “嗯。” 屋里,便没声了。 她脑子里,其实还有很多事儿的,只是实在撑不住了。 梦里,又见到了战云枭。 明明走了才几天,却感觉像是半年没见人了,沈玉看到他,一股浓烈的思念就涌上心头,一头扎进他怀里,“你没事吧?我好担心你!” “没事,你看我都好了。” 男人抱着她,转了个圈儿,像是小时候那样。 沈玉回神惊喜道,“云枭哥哥,你的腿能站起来了!真的太好了!” 太好了啊! 猛地,她从睡梦里醒来,喃喃,“太好了!” 脸上痒痒的,一抹才发现是眼泪。 阳光照进窗,暖融融的,是自己的韶华苑,哪里有战云枭的影子?更别提站起来了。 一颗心沉下来,又想到他去了云州龙潭虎穴,原本可以游刃有余的,却因为被她害残了双腿,如今万般不便...... 便是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她赶忙起身,出去找白七,“可有王爷的书信?” 白七摇头,“属下去看过了,说还没有。” 他脸色有些难看,因为按照王爷的性格,必定会一天两封信送进来,早上一封晚上一封,可是今早的没了。 驿站的人说没送来。 一丝丝不安的感觉涌动着,他没表现出来,安慰沈玉道,“可能是太忙......忘了。” 沈玉点头,“云州的事情不好办......我处理下这边的事儿,便过去。最晚后天吧。” 话锋一转,问,“外面封的严重吗?” “要盘查。”白七道,“不过姑娘要是想出去,虽然麻烦也不是不能,属下可以帮你。” 沈玉点点图,“先等宫里的消息。” 中途,她去找了一次宋婉晴。 宋婉晴坐在床边上,凝眉盯着她,眼神幽沉沉的,不复之前的张狂,反而有些坐立不安,道,“沈玉,我愿意陪你去云州。” “你去云州做什么?” 沈玉看向她,其实已经想明白了。 宋婉晴是个自私的人,孙尚书和三皇子火烧夕照阁,她就明白自己在京城活不下去了,这两家也不可能靠得住。 宋婉晴道,“我可以以身做饵,引你们要找的那个人出来。但是你要发誓,事成之后放我活路。” 沈玉答应了。 战云枭的安危,和云州百姓几十万条人命,都比宋婉晴重要。 第487章 快中午的时候,沈玉去了一趟惠心院,见到了刚回来的沈缙。 “孙尚书最近不能早朝了,皇上让他在家里闭门思过,我估摸着,很快他肯定金蝉脱壳去云州,他一走京城能暂时安稳下来,但是云州那边麻烦了。” 他看着眼前不到他肩膀高的小女儿,眼睛里满是担忧,“你这次去,太危险了。” 沈玉早在预料当中,点头道,“危险肯定是有的,但是我身上有毒,也不是谁都能伤到我。晚上我抽空再去见一见姜七夜,和他约个时间。” 沈缙嗯了一声,从身上拿出一个令牌挂在了她脖子上,“玉儿,这个是你祖父留下的,也是我们沈家最后的底牌。你拿着去,或许能帮上忙。” 沈玉看着令牌上镌刻的“仲达”二字,噗通跪地,“女儿定不辱祖父威名!” “好孩子。” 沈缙伸手揉揉她的头,“朝中这边,爹和大哥会稳住,你不要担心。” “嗯。” 沈玉点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当归匆匆走了进来,道,“老爷,宫里来了人,说是请三姑娘进宫一趟,给皇后娘娘施针。马车已经到了大门口......” 沈缙闻言皱眉,“怕是大皇子也在。” “没关系,我去一趟就是......”沈玉眯了眯眼,“他若敢触我霉头,便别怪我不客气。” 沈玉憋了一肚子怒火。 沈缙见状,对当归道,“你去,通知老大一声,就是玉儿进宫了,让他设法照料一些。” 又叮嘱沈玉,“万事小心,一个时辰之后若是还没出来,爹就进宫。” “......好。” 沈玉原本想拒绝的,但迎上他慈爱担忧的眼神,说不出口。 把令牌收好之后,沈玉出了门。 白七随后跟上,道,“属下刚刚去了趟王府,发现王爷的书房有人进去过,我怀疑是谢思月,但是没有证据。” 沈玉想了想,低低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道,“你先去办,办好了再来皇宫找我。” 白七担心她出去遇刺,道,“我先送姑娘进宫。” 沈玉想了想,也没拒绝。 她想练武。 可没时间。 宫里来的是曹德成,看她的眼神十分复杂,但又藏的很深,道,“三姑娘看上去脸色不大好,是身体不适吗?” “那肯定的,天天遇刺也就罢了,昨晚还被几个孙子折腾得一夜没睡,哪能好呢?” 沈玉丢下一句话,直接上了马车。 说得明明不是曹德成,可不知道为什么,曹德成就是有一种自己也被骂的了感觉。 上车憋了半天,又道,“孙尚书的确是太过分了,眼下传出疫病,他不想着如何解决,竟是盯着沈侯府不放。都靠不住啊。” 沈玉道,“是啊,多亏了陛下主持公道。” “......” 曹德成一噎,莫名不知道怎么接了。 昨晚,卢德耀回去禀报皇帝,皇帝辗转反侧,可是一夜都没睡着。 孙尚书的算计让他心惊胆战,沈玉的反击更是让他寝食难安,加上元丰打算撬战云枭墙角拉拢沈玉,弄得皇上感觉风雨飘摇,仿佛人人都盯着自己屁股下那龙椅。 还主持公道? 第488章 现在公道是什么,恐怕皇上自己都不知道,今天带沈玉进宫,虽说是给皇后施针,但还是试探居多。 曹德成想着,眼珠子一转问道,“不过暝阳王不在家,昨晚姑娘去看花灯,是约了何人?” 这恐怕才是重头戏吧? 沈玉心下一声冷笑,道,“实不相瞒,我去那画舫,约的正是姜七夜。公公也知道,我对琴曲一窍不通,可前天却收到挑战,那人非要与我在音律上一决高下,还用暝阳王当筹码。” “姜七夜在瀛洲音律第一,我原本想着去请教一下,谁料却撞上孙小胖,平白糟了刺杀!若非我家七七武功高强,我和姜七夜都得死在哪那里。” “我要是死了也就死了,可姜七夜什么人?” “虽说只是个质子,但怎么说也是东临的皇子,若真的死在瀛洲,怕是边境要生乱事!” 说着,直接道,“这事儿,公公也跟皇上说一说,看看到底哪个不长眼,想挑起两国之战!” “......” 曹公公嘴角一抽,最后讪笑,“这事儿,是该跟皇上说一说......” 他原以为,沈玉会遮遮掩掩。 皇帝今天就是让他试探一下沈家是不是和东临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可没想到沈玉一打开话匣子,就倒豆子一般说出这么多,还一脸气愤的样子。 再加上皇上刚刚把谢思月赐给暝阳王,而那谢思月最拿手的便是琴曲,曹德成第一时间便以为是谢思月挑衅沈玉。 这事儿,反倒没法怀疑了。 因为姜七夜的音律,的确是瀛洲第一,而且昨天,姜七夜也是大张旗鼓去的画舫。 于是,便没再吭声。 沈玉冷笑一声,靠着车子闭目养神。 她和姜七夜与虎谋皮,当然知道姜七夜不是善茬,昨天她让人去找姜七夜,用的是姜七夜和他的下属联系的暗号,这等于告诉姜七夜她手上有他的把柄。 姜七夜自然会报复她,大张旗鼓来赴约,明目张胆告诉大家,他是去见沈三小姐的。 高手过招,硝烟都是看不见的。 沈玉暗暗哼了一声,睡到了皇宫门口才起身下车,曹德成让皇后的宫女素心带着她去凤栖宫,自己则去了御书房。 沈玉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些许讽刺,没再逗留。 片刻之后,曹德成出现在了御书房,“回禀皇上,沈三姑娘进宫了。奴才问过昨夜的事情,她直言说是约了姜七夜学琴的,与之前调查过的情况一致。” “之前,安王世子与姜七夜在街上发生冲突,沈三姑娘解了围,姜七夜便答应了她教她音律,只是最近大概太忙了,一直没顾上。” “估摸着,是宁安公主挑衅之下,沈玉没办法,才去临时抱佛脚的。” 皇帝皱眉,“沈玉不是第一次约姜七夜?” 曹德成道,“是第一次约,上次只是意外,沈玉从青柳巷出来,被元枳和姜七夜堵路了,便说了几句。大概是怕元枳世子太冲动,杀了姜七夜引发两国战乱。” “奴才派人去找目击者确认过,当时沈三的确是这么劝的,她应该并无恶意。” 皇帝闻言半天没说话,最后道,“朕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你派人盯着皇后那边吧。” 第489章 “娘娘怎么样了?” 前往凤梧宫的路上,沈玉象征性问了一句。 素心扭转头,细细打量着她,道,“好一些了,上次多亏了姑娘......若没有姑娘......” 她说话慢慢的,断断续续,观察沈玉的表情。 换做之前沈玉木讷,是看不出来的,现在却十分敏锐地感觉到,她恐怕是在是试探她有没有把元丰那个事情放在心上。 沈玉心下冷冰冰的,说了句,“分内之事罢了。” 素心凝眉,一时间也没琢磨出她到底怎么想的。 就这么着,进了屋。 如沈玉所料,一进门便遇上元丰,“......臣女见过大殿下。” 沈玉后退一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元丰面色有些复杂,道,“真是与我生分了?昨晚那个事情,你也是知道的,一个弄不好要满门抄斩,你又找的急,也没说具体情况,本殿是谨慎了一些......” “若侯府真的被下了大牢,本殿还是会竭尽全力的。” 沈玉看向他,很想一个巴掌扇在他脸上。 昨晚弄成那个样子,他还敢冠冕堂皇说着这些话? 但到底,她和元丰本就什么感情也没有,犯不着计较这个。 于是,道,“大殿下倒也不必解释,我时间紧张,先给娘娘施针吧。” 说完,和他错开进屋。 元丰皱了皱眉,扭头给了素心一个眼神。 素心有些迟疑,但还是去办了。 沈玉进去,对坐在桌边的苏落烟行了礼,“臣女拜见皇后娘娘。” 苏落烟点头,“来,坐到本宫身边来。” 沈玉抬头,便见她朝着自己笑,道,“丰儿那个浑小子,你不必放在心上,本宫已经说过他了,今天也给你赔个不是。” “娘娘,臣女先给你把脉。” 沈玉不想和她纠缠,上次在凤栖宫对付静妃,原本也不是为了帮大皇子一党,只是为了保护二哥罢了。 她和苏落烟也没什么交情,公事公办而已。 苏落烟点头,把手递过来,眼尾余光看了眼元丰,有些怨怼,但终究是自己儿子,最后妥协点头。 两人无声交换了意见,见沈玉低头聚精会神感受脉象,不禁放松下来。 片刻之后,沈玉道,“比上次已经好多了,臣女今日施针之后,再需要一次,这毒就清理干净了。往后,只要稍微找太医院的人滋补一下,便好了。” “那麻烦三姑娘了。” 苏落烟朝着她的笑,上次见她对付静妃时,她是羡慕的,想着若自己有这个战斗力就好了。也是的的确确想拉拢的。 可现在做好了局,真正想要把她困在大皇子府上时,又觉得她实在是锋芒太过,往后恐怕自己儿子要压不住。 再看沈玉的眼神,不由变得复杂了起来。 沈玉今天来凤栖宫,感觉的确是怪怪的,但一时间也看出什么,毕竟时间太短了。 紧接着,皇后上了凤榻,她开始施针。 灵龟八法不容易,耗费心神,皇后又是陈年的毒,她得聚精会神,很快额头沁出的细汗。 这时,素心进来,换了个香。 问她,“姑娘,您要喝水吗?” 第490章 沈玉头也没回,道,“红茶。” 一会儿,素心送了一杯茶水上来,递给了她。 沈玉右手施针,左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随后眉心微微一皱,将剩下的全部喝完,拿袖子擦了嘴巴。 苏落烟道,“三姑娘果然不拘小节。” 沈玉道,“顾不上那有的没的,毕竟一针扎错,娘娘的命便没了。” 苏落烟脸色微微一变,之后谁也没再说话。 扎针到一半,沈玉突然一个踉跄,“娘娘,臣女......突然头好晕,还很热......” “那便......休息一下吧。”苏落烟起身一些,说,“上次有鬼医帮忙,但这次鬼医被皇上打发去琢磨疫病了,你一个人确实支撑不住。” “谢娘娘体恤......” 沈玉被素心扶着坐下,去了偏殿,心下一片寒凉,眼中满是杀意。 她是真的没想到,大皇子和皇后居然丧心病狂给她下药! “姑娘,你不舒服就休息一下,奴婢去伺候皇后娘娘。”素心扶着她睡下。 沈玉点头,“你去吧,我躺一会儿。” 素心点头,快步离去。 “睡了?” 门外,苏落烟有些紧张地问。 素心点头,“睡了,奴婢看她眼神迷离,应该很快便撑不住了,一会儿只要大殿下服了药进去,便算是大功告成。” 她的眼神有点儿得意,又有一丝丝嫉妒,“只是,沈三姑娘当真值得咱们这样吗?” 她三番四次暗示元丰可以给她当通房丫鬟,都被拒绝了。现在却给沈玉下药,也要占了她,一时间难免心里嫉妒。 苏落烟倒是顾不上她怎么想,只是来到屋檐下,看着远处风卷云涌的天色深吸了口气,道,“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战云枭若知道丰儿昨晚做过的事情,必定要和他反目。我们只能牢牢把沈玉抓在手上。” 说着,对素心道,“这样吧,你扶着本宫去一趟太后娘娘那边......” 说着,吩咐另一个丫鬟清荷,道,“把这个给大殿下,他知道怎么用。” “是。” 清荷点头,快步离开。 片刻之后,元丰来了,从她手上拿过药瓶子,道,“沈三姑娘睡了?” “回殿下,已经睡了,那熏香加上茶水,药效能维持一个时辰,等她醒来便是百口莫辩。” 清荷低低显摆,道,“其他人都已经差出去了,让他们不要吵闹,打扰沈三姑娘休息。殿下进去之后,尽可施为。” 元丰点头,眼底窜起一道欲念,吞下药丸穿过正殿,往偏殿走去。 他吃的是烈药,进门便有了反应。 视线变得模糊,他扯了扯身上的锦袍,往床边走去,“沈玉,本殿知道这样做不好,但是没有办法,昨晚你实在是太过妄为,本殿只能用点手段了!” 他扯了腰带,脱了外袍,直接往床上压了下去,伸手就去掀被子,“沈玉,从今往后,你便是本殿的妃了!你愿意也好,不愿也罢,你我命运一体,休戚与共......” “我就不相信,战云枭不介意你脏了身子......但只要你往后好好辅佐本殿,本殿也不会太过亏待你......” “撕拉”一声! 药效催动之下,他急不可耐扯掉了最后一件衣服...... 第491章 “沈玉!” “沈玉!” 偏殿里传来元丰的声音,听起来急不可耐,有些奇怪。 清荷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儿,便走了进去。 “沈玉!” 没反应过来,便被摸索到门口的元丰一把拽进了怀中,狠狠压在了地上,嘴巴里还喃喃着,“沈玉,本殿终于找到你了!” “不是,殿下,您弄错人了!” 清荷大惊,赶忙挣扎。 “撕拉”一声,她的衣服被扯掉,元丰憋到了极致,神志早就模糊,这会儿什么都听不进去,狠狠把她压在了身下...... 御花园里。 沈玉对面站着的人,是丽妃。 “沈三姑娘这次,想要我帮什么忙?”丽妃看着她,眼底充满期待,“只要你能治好本宫的儿子,什么都可以。” 元丰拉拢沈玉的事儿,她听说了。 二皇子想娶沈馨的事情,她也听说了。 但是,沈玉现在从凤栖宫逃了出来,沈馨好像也因为疫病被送走了,沈家往后不会支持大皇子,和二皇子一脉又没关系...... 皇上就这几个儿子,沈家总要选一个。 丽妃难免动了心思。 沈玉闻言看了眼四皇子,道,“四皇子的身体,问题不大。但是今天,我要娘娘替我作证,我从凤栖宫后院出来之后,便来寻你,给四皇子施针了。” “你只需要告诉皇上,你前几天约过我,便可以了。” 丽妃闻言点点头,“这都是小事儿。” 四皇子上前,仰头看向她,“沈玉姐姐,我替你作证。我就说,前天我差人出去找的你,希望你来帮我看看,我太想好起来了。” 阳光下,这小子眼神亮晶晶的。 沈玉看着他,心情有些复杂,她和元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往后都是冤孽,眼下逢场作戏,还是希望适可而止。 看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那便麻烦四皇子了。” 之后,便进了丽水宫。 紧接着,丽妃差小德子去了凤仪宫,到了门口正好遇上匆匆从太后那边赶回来抓奸的苏落烟。 “奴才拜见皇后娘娘,我家娘娘让奴才跟您说一声,说沈三姑娘醒来见您不在,便先去她那边了。等一会儿,再回来给您继续施针。” “你说什么?” 苏落烟整个人愣住了,看了眼自己的寝宫,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小德子抬起头,脸上没露丝毫破绽,道,“奴才说,沈三姑娘一会儿回来给您施针,她正在给四殿下施针。” 苏落烟一个踉跄,草草应了一声,“行,那你去吧。” “奴才告退。” 看着小德子走远,苏落烟才飞快进了凤栖宫,“素心,你快去偏殿看看怎么回事!” 沈玉不是中药了吗? 怎么去了丽妃那边? 那大皇子呢? 苏落烟心跳如鼓,加上长年累月中毒尚未痊愈,一时间脸色煞白喘不上气,只得慢慢走。 素心冲进了偏殿,在看清楚里面的场景之后,想都没想就给了清荷一个耳光,“贱婢,你竟敢勾引大殿下!” 偏殿里,大皇子躺在床上,看上去有点神志不清。清荷坐在地上哭,身上没几片布,露在外面的皮肤全是欢爱过的痕迹! 第492章 那是素心求而不得的,没想到却被清荷捷足先登! 她气得眼睛都红了。 打完人之后,赶紧去帮元丰穿好衣服。 元丰脑海里一片空白,缓了半天之后才找回神志,脸色铁青的盯着清荷,“怎么会是你!沈玉呢!” 一阵后怕袭来,让他有些不安。 他没成功,那意味着沈玉走了,那她知道他算计她吗?若是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脑门上冷汗都落了下来。 苏落烟进屋,也着急问了句,“沈三姑娘呢,怎么会是你!” 她看着清荷眉心紧皱,这是她用了八年的大丫鬟,一直都是可以信任的。 此时,看着她却觉得怀疑。 清荷委屈地直掉眼泪,“奴婢也不知道啊,娘娘走后,奴婢便一直在前面守着。等大殿下过来,便将药给了殿下,让殿下进去。” “可奴婢没想到,等了一会儿便听见里面传来大殿下奇怪的声音,一直喊着沈三姑娘的名字......奴婢觉得奇怪,便想看看怎么回事,谁知道一进去便被大殿下拽走了,屋里根本没有沈三姑娘的影子!” 她捂着脸,指着门口的衣衫,“奴婢便是在这里遇到的大殿下,娘娘也是能看出来的。” 她的衣服,发钗,全都落在门口,证明不是她主动凑到床边的。 屋里没有沈玉存在过的半点痕迹。 苏落烟看着这个场面,脸色一点点白了,“有没有可能,沈玉故意摆了我们一道?” 元丰皱眉,“那茶水和熏香处理掉了吗?” 素心道,“已经处理掉重新换过了,便是查也查不出端倪......只是,熏香原本是没问题的,茶水也没太大问题,她真的会那么机敏吗?” “不好说。” 元丰脸色难看至极,“今天这事儿,任何人都不得说出去!” “干脆当没发生过?”苏落烟看向他,很是不甘心,“若直接说她给你下药......” “不行!” 元丰按住眉心,“她太难对付了,既然已经走了,那便是不想撕破脸......我不确定她是在我进去之后走掉的,还是在我去之前便走了。” “若是前者,我们追究无异于自投罗网。” “若是后者......” 他看了眼清荷,问,“本殿进去,距离娘娘离开,多长时间?” “大概......有一刻钟?”清荷哽咽着,看了眼皇后,道,“她有没有可能根本就没中药,将计就计去的偏殿,然后去后门离开了?” “......” 苏落烟说不出话。 元丰脸色漆黑一片,“若是这样,那从今往后,沈家恐怕......” 半晌,苏落烟才道,“她现在在丽妃那边,给四皇子施针。说一会儿回来,怎么办?” 突然之间,她有些紧张了,“我刚刚,差人去请了陛下过来用午膳......” 原本,是想要坐实沈玉给元丰下药的。 可没想到,现在好像把自己套进去了。 然而已经是中午了,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陛下驾到!” “我先去看看......”苏落烟急匆匆出门,示意元丰赶紧整理仪容。 苏落烟一出门,便迎上眼神复杂的皇帝,“陛下,臣妾......” 皇帝走进来,直接问,“沈玉呢?” 眼神已经落在了偏殿门口! 第493章 苏落烟嘴唇发白,浑身轻轻颤抖着,“去丽妃妹妹那边了,陛下快里面请......” 突然,皇帝说,“那就去叫过来。” “......” 苏落烟猛地一噎,这个时候她可不想让沈玉在皇上面前露脸,万一以她的性格直接闹起来,那就麻烦大了。 可曹公公已经走了! 苏落烟冷汗不禁冒了出来,皇帝打量着她,问,“皇后今天不舒服?” 苏落烟只能干巴巴赔笑,“是,是有点。可能是天太热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皇帝看她的眼神,带着一丝丝讽刺。 沈玉正在给四皇子施针,曹德成便过来了,“沈三姑娘在吗?皇上请您过去一趟。” 丽妃出门,道,“正在施针,还要稍稍等一下,不如公公进来等?” 曹德成往里看了眼,走了进去,见沈玉的确给四皇子在施针,眼底不禁闪过一道复杂,没说话。 又等了一会儿,沈玉才拔针,看向他,“陛下在哪儿?” 曹德成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在凤栖宫。” 沈玉一笑,道,“看起来,皇后娘娘是回来了。” 曹德成:“......” 两人走到路上,曹德成又想到松露,不禁套了个近乎,说,“凤栖宫那边的事儿,皇上都知道了。但皇后和大皇子不知情......今天进宫,倒是委屈了沈三姑娘。” 沈玉闻言瞳孔轻轻缩了缩,之后塞了个金锭子给他,“多谢公公提点。” 曹德成一乐,问,“不知沈大姑娘如今如何了?” 沈玉心下冷笑一声。 她真是没想到,上次说松露跟着沈馨走了,这老东西还不死心。 于是,悲伤道,“怕是凶多吉少,阿姐身上的疫病我和师父都没办法,这几日我也在研究解药,可是没有任何头绪,这疫病要是蔓延开来,恐怕要出大事儿。” “......”曹德成猛地一噎,一股惶恐涌上心头,“这疫病,当真这般可怕?” 沈玉眼眶发红,“阿姐第一个发病,发病前的晚上见过孙小胖儿,我怀疑是那孙子搞鬼,故意的!如今便是连我师父都没办法,这哪里是严重,根本就是拿人命当儿戏!” 曹德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皇帝还想着,拿疫病对付暝阳王呢。 若这疫病真的如此可怕,恐怕到时候谁也不得幸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就算是暝阳王死了,留下一个烂摊子,如何是好? 不是杀敌一百,自损一千吗? 一时间,竟是没心思打听松露了。 沈玉看着他的模样,干脆抹了把眼泪,抽泣道,“昨天一早,收到乡下送来的消息,说是阿姐已经两日没进食了,也不知道能撑到哪天......” 曹德成见她一脸的泪痕,不禁嘴角一抽,说了句,“沈三姑娘节哀......” 能把刺猬一样的沈玉憋得哭出来,沈馨多半是没救了。 为了让戏演的逼真,沈玉一路哭着进了凤栖宫,弄得皇帝直接绷直了脊背,做好准备跟她掰扯大皇子下药的事情。 皇后也紧张起来,讪笑一声,“沈三姑娘,这怎么突然哭了?谁欺负你了这是?跟本宫说,本宫给你做主。” 实则心里紧张得要命,桌下的腿都是抖的。 第494章 沈玉真想一巴掌呼她脸上去! 但现在还不是直接让元丰完蛋的时候,毕竟元丰完蛋了二皇子便是一家独大,到时候京城局面很难控制,更好的结果便是让他们相互猜忌相互厮杀,这样才能转移云州的注意力。 她哽咽了下,上前行了礼之后,这才道,“只是刚刚曹公公提起阿姐,惹得臣女悲痛难以自已,让陛下和娘娘见笑了。” 说话间,眼泪更是哗啦啦往下掉。 苏落烟猛地松了口气,细细打量她,见她没有要闹事儿的意思,这才擦了把冷汗。 皇帝倒是深深看了她许久,这才问,“沈大姑娘真的不行了?” 沈玉泪水模糊了双眼,张嘴要说话,最后竟是直接哭出声来,“哇”一声! “......” 霎时,屋里气氛诡异,皇帝眉心紧皱,“按理说,你和雪叟的医术,应该可以治世上大多数的病......” 沈玉哭着道,“可这瘟疫不是病,臣女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呢。师父也是瞧过的,说是第一次见,原本想着能撑些日子,看看能不能配出药来,可是昨天早上突然传来消息,说是不行了,我还没敢跟家里人说......” “我母亲身怀六甲,我真的怕她受不住......” “......” 皇帝脸色越发难看,问了句,“城中几个病例,你见过没有?” 沈玉摇头,“还没有,这几日一直没顾上,只是听师父说过一次,说是特别棘手,第一次见这种疫病......” “幸好陛下已经封城了,要是蔓延开来,恐怕大半个瀛洲都要遭殃。” “......” 皇帝屁股在椅子上挪了挪,开始如坐针毡。 沈玉坐下来,心里只剩下冷笑。 自作自受。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大皇子没出来,直到最后,皇帝才回神问了一句,“你不是给皇后施针的吗,怎么突然去了丽妃那边?” 霎时,苏落烟浑身紧绷,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沈玉睨了她一眼,道,“可能是这几日太累了,昨晚又一夜没睡,给皇后娘娘施针的时候体力不支,便休息了片刻。” “本想着继续的,结果起来的时候发现凤仪宫没人,皇后也不在......我着急离开京城,便先去了丽妃娘娘那边,给四皇子施针。” 皇后闻言松了口气。 皇帝脸色却有些复杂,道,“那你继续给皇后施针吧。” 沈玉点点头,但在他临走时,却说了句,“陛下,不知您下午可有时间?臣女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跟陛下说。” 皇帝微微一愣,斟酌再三之后,道,“那你一会儿过来,朕在御书房等你。” “谢皇上!” 沈玉微微福身,把人送出去。 扭头看向皇后,“皇后娘娘请。” “好,好。” 苏落烟干笑,躺回床上,心虚又问了句,“你醒来时,屋里没人?” 沈玉一针扎下去,喜怒不形于色,道,“是啊,正殿偏殿都没人,我便从后门出去了,离丽水宫近一些......娘娘中途离开了吗?” 苏落烟赶忙点头,“本宫想着,你昨夜没睡好,见你去休息了,便没想着打扰,先去了趟太后那边,没想到,你很快便醒了。” 见沈玉似乎确实不知情,这才放心下来,试探着问了句,“你一会儿找皇上有事儿?” 第495章 “父亲交代的事情,就是捎个话。”沈玉笑了笑,没多说。 苏落烟也不好多问,琢磨半晌见沈玉脸色如常,不像是要说元丰下药这事儿,才放下心来。 一刻钟之后,沈玉从凤栖宫离开,去了御书房。 大皇子这才从偏殿出来,出了一身冷汗,问皇后,“母后,那沈玉没说什么吧?” 苏落烟摇摇头,“没说,看上去真像是打了个时间差离开了。但母后总觉得很奇怪,那熏香和茶水混合,中药之后怎么着也要半个时辰之后才能清醒一些,她若真的中了药,怎么可能那么快离开?” 元丰闻言眉心紧皱。 是很奇怪。 想了半天,才道,“按照沈玉的性子,如果她真的发现咱们下药,应该会闹起来。现在么闹......” “是啊,但愿没发现吧。”苏落烟一阵发愁,“不过你跟沈玉表白那事儿,必定很快传到战云枭耳中去。战云枭肯定会对咱们有芥蒂,战家往后多半靠不住了。” “如今,三皇子和二皇子都忙着对付战云枭,皇上又盯着疫病的事情,今天脸都绿了,短时间内应该顾不上你。咱们倒是可以趁机对二皇子出手,免得他冒出头来。” “那三皇子的身份你父皇虽然密而不发,但是皇位肯定没他份儿了,咱们倒是不必管。” 元丰点点头,“儿臣正有此意,午后再去一趟丞相府......” 另一边,沈玉憋着一肚子怒火,去了御书房。 沈辞在门口值守,一看她过来瞪大眼睛,唇形道,“你来干什么?” 沈玉回神眨眨眼,背在后面的手比划了个手势,示意出来找机会跟他说。 沈辞恨不得把她从后领子上揪过来,但鉴于曹德成在,只好憋住。 “陛下在里面等你,三姑娘请。” 曹德成看着沈玉的表情有些复杂。 他在御书房当值这么多年,除了后宫的妃子之外,沈玉是第一个进入御书房的女眷,还是宫外臣子家未出阁的小姐。 要知道,御书房重地,可是只许臣子们进出议事的! 到底,沈玉已经和那些后宅女子有些不同了。 曹德成看得惊奇,心里也不免有些盘算。 沈玉懒得理会他那些小九九,举步便跨进了大门,看向前方的皇帝跪地行礼,“臣女拜见皇上!” 皇帝紧盯着她,眉心紧皱,眼底满是审视之色,道,“你找朕何事?” 他原本并不将沈玉放在心上。 只觉得她不过就是个有心计的后宅女子,今天中午他过去凤栖宫用膳,目的也是想看沈玉撕破脸,和元丰闹起来。 他不喜欢元丰,可他偏偏是嫡出皇长子,按理说应该入主东宫。他正找不到借口扶持别人呢,想借着沈玉这一闹...... 可谁知,她受了那么大委屈,居然像个没事人一样。 倒是叫他看不透了。 一个女子,有心机稀松平常,可若还有了胸襟呢?还能沉得住气呢? 那就要刮目相看了。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落在沈玉脸上。 沈玉多少能猜到皇帝早就知晓了今天这事儿,不然以他对大皇子和苏落烟的态度,今天中午不可能去凤栖宫用膳。 第496章 沈玉时间不多,直截了当道,“陛下,今日大皇子给我下药,这事儿我相信以您火眼金睛定已看清,臣女今日前来,是有些话想要跟陛下说,也有一件事情想求陛下!” “你起来说。” 皇帝凝眉盯着她,眼神很是复杂,“既然你知道他给你下药,那你刚刚在凤栖宫,为何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 因为疫病的事情,他打算卖沈玉一个人情,“你若说了,朕当时就可以为你做主!” 沈玉便知道,自己刚刚说疫病那事儿,开始让他坐立不安了,便道,“臣女不说,也是为了朝局安稳着想。” “如今,云州和瀛洲同时爆发疫病,云州有我北齐四十万大军,瀛洲更是北齐核心,陛下您和朝中重臣都在这里,一个不小心便是军中损耗,朝堂亏虚。” “这事儿,要是传到外面去,南楚、西秦、东临三方必然虎视眈眈,到时候云州军又被疫病挫伤,无人出征。” “若再加上朝堂内乱,后果不堪设想!” “臣女不愿于大殿下计较,也是出于此等考量。若大殿下因此受罚,便无人牵制三皇子。若三皇子身世暴露,便只剩下二皇子一人可入东宫。” “皆时,臣女担心大皇子与三皇子铤而走险,危及陛下。” “若朝中乱,北齐无救也!” 台下女郎娇小,却言语铿锵,抬眸迎上他,眼底清光好似那长空秋水,令人不禁生出一丝丝肃然敬意。 皇帝闻言皱起了眉。 沈玉说的一点都没错,若疫病真的如此可怕,那战云枭四十万大军就被一锅端了。到时候,北齐用什么抗敌? 他只想要战云枭死,可兵他是要保的。 再说瀛洲,三皇子身份暴露,他肯定会逼宫。如今战云枭不在,无人掣肘。这也是他不敢直接动三皇子的原因,不仅仅是面子问题。 再说元丰,虽然没什么能力,但有一点却很重要:他是嫡出皇长子。 只要他身上没有污点,那下面的几个皇子就很难越过他当太子。 如此,几个皇子相互制衡,加上如今元丰和战云枭闹翻,正好打破了沈战两家对立太子这事儿的裹挟,对他来说是一件大好事儿。 皇帝琢磨着这些事情,直截了当看向沈玉,道,“你倒是敢说。这些事情朝中人人心知肚明,但今日早朝,却无一人敢开口。便是你父亲,也都不吱声!” 沈玉道,“只是因为臣女不在朝堂,便胆大了几分。再说我这些话也是坦坦荡荡,便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况且疫病若真的闹开了,那便是万千百姓的事情,臣女为医,做不到视人命如草芥!” “你想如何?” 皇帝眯眼盯着她,一瞬间生了别的念头,突然问道,“沈玉,朕听说,你并非沈侯亲生?” 沈玉点头,“臣女非沈侯爷亲生,却胜似亲生。父母待我极好,臣女生是沈家的人,死是沈家的鬼。” 说着,抬头看向皇帝,“皇上,臣女今日来,有一事相求!” 第497章 说着,扑通一跪,“臣女不日便要离开瀛洲去给阿姐送葬,之后便转道入云州抗瘟。可这一走,父兄家人无人照料,臣女放心不下,只能托付给陛下,还请陛下答应臣女,若臣女不在瀛洲,保我沈家上下安!” 皇帝闻言愣住了,“你让朕替你保护沈家?” 他惊得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沈玉,以为沈玉求谁都不会求到他头上来。 沈玉也是算准了这一点,抬头道,“皇上,您是一国之君,唯有将家人托付给您臣女才放心。只要皇上能答应臣女的请求,臣女愿拼尽全力,解瘟疫之灾,灭天子教!” “你能做到?” 皇帝动容,瞳孔紧缩。 第一反应,他是怀疑的,但是细想沈玉最近做的这些事情,他又觉得此女可用。 毕竟,战云枭残了之后,他已经无人可用,剩下的那些酒囊饭袋在朝堂上吵架还可以,可若遇上天子教、疫病这种东西,一个也派不上用场。 沈玉...... 一瞬间,看着她的眼神竟然有些放光。 毕竟,瘟疫若真的那么严重,蔓延开来,便是亡国之兆。 前朝便是因此完蛋的。 他不想重蹈覆辙。 沈玉拿捏着这一点,道,“臣女若做不到,愿提头来见!” 说着,抬头迎上他,“但是陛下,您能答应臣女,护住我沈家吗?” “你就那么在乎沈家?” 皇帝眯眼,盯着她。 沈玉道,“无沈家,无臣女!” 皇帝凝眉,盯着她良久,觉得她重情重义,应当可以拿捏,便道,“朕可以答应你,但是朕也有一个条件。” “皇上请说!” “朕要封你为公主,从今往后,你随朕姓,是朕的长公主!若你答应,朕便答应你,护住沈家,毫毛不掉!” 皇帝紧紧盯着她,若不是她是战云枭的未婚妻,又怕激怒她适得其反,想把她纳入后宫的心思都有。 但沈玉手段可怕,他怕自己像是两个儿子那样偷鸡不成蚀把米。 最后,选择打亲情牌。 沈玉抬眸看向他,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他竟然和仇人玩这种把戏...... 不过都是逢场作戏,她便也应了,“能成为陛下的义女,是臣女三生修来的福分。” 说着,以额触地面,道,“儿臣拜见父皇!” “好!” 皇帝大喜,“曹德成,拟旨!即日起,沈玉,便是元玉,乃朕的长公主!赐号凤缨,以昭天下!” 曹德成从门外滚进来,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陛、陛下......” “还不快拟旨!”皇帝打量着沈玉,暗自点头,这样一来,沈家和大皇子决裂,却成为他的亲信,便是帝党! 如此,战云枭随着沈玉,也应该是帝党! 一瞬间,又觉得屁股下的龙椅稳当了几分。 “儿臣谢父皇隆恩!”沈玉低着头,心下却是凉飕飕的。 她如愿以偿了,让沈战两家摆脱了夺嫡之争,让沈家不再遭皇帝猜忌,终于可以安心离开瀛洲了。 可付出的代价是,从此她和狗皇帝绑定,往后皇帝必然拿她当成一把刀,脏了手是小事,往后的路怕是要越发艰难了。 毕竟,她和元家是死仇。 第498章 往后元家倒了,她还得背上前朝余孽的骂名...... 想来真的讽刺。 但现下,沈玉也并无选择,她一放心不下战云枭,二放心不下沈家。可她就一个人,又不能掰成两半用。 皇帝的几个儿子个个靠不住,都有私心。 如今能保沈家的,只有皇帝。 因为皇帝现在缺人用。 从御书房出来,手上捏着圣旨,沈玉感觉浑身冰凉,头顶大太阳下来,也只是感觉皮肤表层滚烫烫,内里却怎么都暖不起来。 深吸一口气,这才扭身对曹德成,“我与兄长有些话要说,公公先回吧。” “那奴才告退!” 曹德成躬身,脸上格外恭敬。 这一进一出,沈玉已经从一个小小的臣子之女,变成了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凤缨,还被皇帝赐名元玉,一时间风头无两。 做什么事,怎么做,已经不是他一个奴才能左右的了。 见曹德成进屋,沈辞就三两步上前,直接把人从后领子上临走,丢在了御花园没人处,“小丫头,你长本事啊!长公主?要不要下官给你磕个头?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龙潭虎穴你知道吗?” 气的不行,又狠狠在她脸上拧了一把! 沈玉本就是圆脸,被他这么一捏,就像只仓鼠一般,别提多诡异,气得沈辞直抽抽。 沈玉看着他生气的样子,心头缓缓暖了回来,道,“对不起啊哥,我快走了,实在是太担心爹娘与两位哥哥,只得出此下策了。” “你——” 沈辞憋一肚子气,看着这软软糯糯的小姑娘又发泄不出来,头脑一热一把把人拽进怀里,紧拥着,红了眼眶,“家里的事儿有我和你二哥,你小丫头片子逞什么能!” “那天子教是好招惹的吗?你就敢答应皇上,要灭了天子教?” “况且,这瘟疫的事情八字没一撇,你敢拿自己的命去赌?你怎么这么傻啊!” 沈玉任由他抱着,没挣扎。 她欠沈家的太多了。 多到每天晚上往床上一躺,就能想起前世做的那些蠢事儿。 这一世,若护不住这家人,她良心难安。 半晌,才挣扎抬手,抚上他的脸,“大哥,你知道吗,在玉儿心中,你、二哥、大姐、阿爹阿娘,都是这辈子不可失去的人。玉儿见不得你们受委屈,受伤,别说是丢了命了。” “我这一生,从小没见过亲爹娘,也不知道那亲情什么样的。若不是有沈家,我不知早就死在哪儿了。刚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我感觉这个世界好冷。” “可此时此刻,大哥捏我捏得好疼,我却觉得心里暖得不行......” 打量着眼前人,她的眼睛有些湿润,“小时候我不听大哥的话,非要去燕南山帮柳氏采药。遇上狼群还是大哥拼死相救,如今我长大了,自然也要保护在乎的人。” “你......少煽情!” 沈辞嘴硬,眼却红了。 最后,哑着嗓子问了声,“你想如何?大哥能为你做什么?” 沈玉道,“我希望大哥留在皇上身边,随时提醒他,沈家与他一体。若朝中有变,护住爹娘!” 第499章 所以最重要的就是照顾好自己,珍惜好当前,这才是最重要的。 “嗯,我知道的,放心吧!如今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不成熟的我了。”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会对南风很好的。 南风和陆霆在厨房里准备吃的,他虽然也在,其实他帮不上什么忙,他很少下厨的。 “霆爷,其实,你真的可以请一个厨师过来的,你自己那么忙,天天做饭的话,也太累了吧!” 这做饭这种事,偶尔做一下,那还可以是情趣,但是要天天做的话,真的会很累。 “不用,我很喜欢亲自照顾她的这种感觉,赚多少钱都没有给她做一顿饭有成就感。” 亲自把自己的媳妇儿喂胖,把自己的孩子喂大,那样的成就感,不是赚钱就能比的。 “好吧!” 南风也只能做一些简单的事情。 做完之后,就是陆霆一个人在那里忙了,四个人,陆霆也弄了好几个菜和一个汤。 味道还行,但是要是说山珍海味吧,那也绝对不是,不过,四个人吃得很满足。 “再喝点汤吗?” 唐诗摇头。 “不用了,我已经很饱了。”她今天真的已经吃了不少了。 “那好吧!一会儿还有水果呢!”他今天买了很多新鲜的水果,唐诗不怎么吃水果,但是他挑的都是她喜欢吃的,她应该可以吃一些。 “嗯。” 怀孕的日子真的很悠闲,大家在知道她怀孕之后,都对她百般的照顾,而医学组织那边,史密斯也让顾时多做点,她基本都没什么事,只用做一些指导工作就可以了。 而唐氏集团,有薛东坐镇,她也不需要担心。 唐诗觉得这种咸鱼的生活过着还是比较舒心的,肚子一天一天的大起来,生活,慢慢的有了不一样。 而陆霆,真的把她照顾得很好,无论她想吃什么,他都会去给她做,怕外面的不健康,很多时候,他们都是在家里吃的。 偶尔,她还会和林夕出去逛一下街,但是自从林夕的肚子大起来之后,她就没有出过门了。 唐诗偶尔会去她的别墅陪她。 两个孕妇,自然也有很多的话要聊,和林夕比起来,她真的很幸福。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林夕才道,“唐小诗,说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是她自己要生下这个孩子的,也不知道这孩子以后会不会怪她,她真的很担心。 唐诗握住了她的手。 “林夕,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母亲,既然已经做了这个决定,那就不要多想,我相信你和孩子一定会幸福的。” 只是,她一个人承担这所有的一切,真的太累了。 林夕立刻点头。 “不过,你不可能躲一辈子的,齐岩总是会知道的,我觉得,你还是告诉他吧!” 怀孕了,也该出去走走,但是她因为这个孩子,一直躲在别墅里,这样也是不健康的。 “嗯,我知道。”是啊,不可能隐瞒一辈子的,哪怕齐岩不要这个孩子,他还是应该知道,她也不能再躲下去了。 第500章 沈玉沉默下来,片刻之后,问,“师父......最近可还有新的安排?”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雪叟的声音,“你在宫里,被皇帝封为公主了?” 沈玉心下一紧,扭头看向雪叟,解释道,“师父,我只是和他做了一个交易,我要出门,侯府这边我不放心......” 她答应了雪叟,要掀翻元氏皇族。 现在顶着一个皇家公主的名头,她怕雪叟会生气。 雪叟进屋来,带着一身药香,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道,“这样也很好。只是你要切记,千万不可用真心。否则,有你后悔的。” 沈玉看向他,隐约猜到了什么,问,“师父,沈战两家,和元家是不是有血仇?” 雪叟一愣,扭头看着她。 半晌,才道,“这些事情你先别问,时间紧迫,我先给你传功吧。等时机成熟了,你自然就会明白。” 他再一次回避了过去。 沈玉点头,在蒲团上坐下来。 两个时辰之后,去了后院清洗身子。 “她多半猜到了一些什么,怎么不告诉她呢?”随添香看着雪叟,眼底藏着心疼。 雪叟坐在桌边,抽着一大锅子旱烟,吸了好几口,这才道,“太小了,再磨练磨练吧,怕压得太狠,遭不住。” “小小年纪的,日子还是要好好过,万一心头只剩下仇恨,到时候下去也没办法和仲达交代。” 随添香闻言一叹,“你明知道,她不是仲达先生的后代。” “她是沈家长大的孩子,若是仲达在世,必定也将她当亲生的......谁生的不重要。”雪叟摇头,后来没再说什么,“我老了,很多事情,都要交给小辈了。” “战老王爷是个混子,沈缙不如仲达,算谋心机皆不够,唯有云枭和玉儿这两个孩子,能担得起沈战两家的仇,给二十万黑羽卫的英魂一个交代。” 幽深的眸看向远天,似有什么被烧成灰烬,老人的眼深不见底。 沈玉出来时,就看到他像个木雕一样,静静地看着外面,烟叶子已经自己烧完了。 “师父,我走之后,你要留在京城吗?”沈玉看着他,突然感到心疼,“要不,你也走吧?京城不安宁,你又传了那么多功力给我。” 老人这才回神,从窗台下拿掉两块土坯,抽出来一本蓝色抄本递给她,“内力已经有了,这个你照着练吧,能学多少是多少。” “我既然来了京城,就不会走。” “我让......添香给你的,不仅仅是青龙帮的令牌,还是黑羽卫的令牌。切记,只有在青龙帮帮主面前可用,不要让其余任何人知晓!” 他扭头,深陷的眼窝好似涌这暗黑漩涡,“若泄露,必引来杀身之祸。” “黑羽卫是什么?” 沈玉盯着他。 “等你回来,我告诉你。”雪叟看着她,终伸出枯瘦的手,摸了摸她脑袋,“去吧,孩子。” 不知为何,沈玉有些想哭。 但最终还是忍住了,跪地拜别,“师父保重,徒儿走了。” 从青柳巷离开,再看远处的皇宫,沈玉眼皮子微微颤抖,喃喃两句,“莫非,当年陪祖父死的,是黑羽卫么?” 白七没听清,问,“姑娘,你说什么?” 第501章 “没什么,”沈玉看了眼天色,“我们去找一趟姜七夜。” 还是让赵津去送信。 沈玉被安排在包间里,坐在床边看着夕阳落山,暮色涌了上来。 “还是没王爷的消息吗?”已经一整天了,她开始有些心焦,感觉一刻都要等不下去了。 白七欲言又止,最后只能道,“没有,我怀疑我们的传信渠道出了问题,目前不敢再送信,只能等出去查清楚。” “......” 沈玉抿唇,说不出话来。 如果换成战云枭没残疾之前,她一点都不用担心。毕竟,以他的实力能解决这世上大部分问题。 可是现在...... 沈玉一颗心揪着,面前的茶果子放了半个时辰了,一点胃口都没有。 夜色里,姜七夜来了。 “沈三姑娘脸色这么难看,是在担心暝阳王?”他干脆也不装了,今晚穿了一身黑色锦袍,身姿颀长,腰很细,乍一看有种羽化登仙的感觉。 不过,是堕仙。 沈玉扭头看向他,“我今晚来,有要事相商,我爹和我哥想见你一面,你看什么时候合适?” “你阿姐的事情,和他们说了?” 姜七夜正色,眼底罕见露出一丝丝紧张。 沈玉点头,“我家没人反对,但要确保事情万无一失。毕竟北齐这几个皇子一无是处,与其在这里蹉跎,不如放她跟着殿下一起远走高飞。” “我那可不是远走高飞,东临亦是腥风血雨,”姜七夜正色,“你有什么打算?” “如果我没猜错,你的归期应该在一个月后。我今天来见你,主要是不确定一个月当中我能不能回来。” 沈玉前世对他了解一些,也就不打算卖关子,直接道,“我们沈家虽然是文臣,但好歹在北齐这么多年了。殿下离开若用我们的通道,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若你自己走,你培养的死士起码要损失半数。” “如你所言,东临亦是腥风血雨,留着回去用吧。” 姜七夜盯着她,像是要将她戳个窟窿一样,“沈三,本殿终还是低估了你!” 他走的时间,怎么走,她都算得清清楚楚! 这个女人要是他的敌人,从今往后他都怀疑自己能不能离开北齐! 沈玉没多少时间,闻言直接一笑,道,“七殿下该庆幸你我是一家人。如果你想提前离开,我可以给你规划路线。” 她说着,从边上抽出一张纸,拿起笔在上面写写画画,“看到了吗?这条路,可以完美避开所有关卡,直至边境。” “沈三,你这是在叛-国。” 姜七夜凝眉,看向她。 “我和元家有仇,不死不休。这不影响我深爱这片土地上的黎民百姓,所以你若登基,我有个要求,莫犯我疆土!” 姜七夜瞳孔轻轻缩了缩,“我真不想把你留在北齐!” 沈玉一笑,“阿姐跟了你,还不够么?” “不一样。” 姜七夜看着外面的夜色深呼吸,“你阿姐是我心中挚爱,你......当入朝堂。” “你们北齐那个狗皇帝,定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沈玉道,“他会的。” 垂眸,道,“他会把我当成他手上一把刀,往后什么脏活儿都给我干,毕竟今天可是封了我一个凤缨公主呢!” 第502章 “......” 姜七夜看着她,“你就甘心当一枚棋子?” “养虎为患,听过没?”沈玉眼底染上一抹寒意,“他利用我,终有一日被反噬。” “可你也落得一身腥!” “没关系。” 沈玉看着外面的夜色,嗓音很轻,却决绝狠辣。 这一世,她有要保护的人。 只要能护家人挚爱一生平安,便是搭上自己的命,她也是愿意的。 何况虚名。 姜七夜看着她,半晌才道,“若沈侯想见,明晚此地。” “好。” 沈玉起身,“我明天离开瀛洲,九殿下保重。他日相见,愿你我各万事如意!” 姜七夜没说话,看着她好不拖泥带水离开,叹了一声,“可惜好儿女,生在火海中。” 赵津闻言叹了一声,“殿下又何尝不是呢?” 沈玉走下楼,深吸了口气。 白七抱着两个烤地瓜来找她,“姑娘,你吃点吧。一整天没吃多少,这样下去哪里撑得住?” 沈玉这些天瘦了一圈儿,原本珠圆玉润的脸蛋,看着没那么软糯了。 她担心战云枭,并没有什么胃口。 但饭还是要吃的,不吃饭哪有力气处理这乱糟糟的事情? 沈玉接过地瓜,边吃边走,“把宋婉晴、萧才人和江隐都弄出去,有门道吗?” 白七想了想,“乔装一下也是可以的,不过你要带着他们去云州吗?” “不去云州也不能留在京城。” 沈玉摇头,“昨晚要是我不在家,沈家就出大事了。况且宋婉晴和萧才人实在不值得信任,江隐也不是省油的灯。” 白七认可,“我想办法提前送出去,我们在外面汇合。不过江隐是不是快醒来了?” 沈玉点头,拿出一粒药丸子给他,“给他吃这个,醒来也没关系。我还有话要问他。” 白七点头,送她回家之后,去了王府。 沈玉临走叮嘱一声,“对了,通知谢思月一声,就说明天一早出发。” “......好。” 白七离开,眼神复杂。 沈玉先去找惠心院,把宫里的情况和沈缙、顾氏说了一下。 沈缙闻言眉心紧皱,“这样一来,大皇子和苏家一伙,我们和战家重新回到了皇上麾下,三皇子和孙尚书狗急跳墙,二皇子前些年一直没动静......” “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朝局是平衡了。皇上也应该暂时放松了对我们两家的猜忌,只不过对你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你怎么不跟爹商量一下?” 沈玉卖了乖,“我要说了,阿爹肯定不会同意。再说,爹娘对我这么好,我为家里想也是应该。我没别的愿望,就希望阿爹阿娘长命百岁,哥哥姐姐们能平安顺遂过完这一辈子。” 沈缙眼眶发红,“你有没有想过,往后皇上可能会让你做一些脏事情?到时候,若名声毁了,弄得人人得而诛之,可如何是好?” “爹,他撑不了多久了。” 沈玉看向他,“三皇子等不及了。” 沈缙闻言,面色倏地一变! 沈玉道,“若京城事发,您和兄长只管作壁上观,二皇子和大皇子肯定忍不住的。” 顾氏亦变色,“你是说,京城要乱了?” 第503章 沈玉点头,拿出一张纸递给沈缙,“若我还没回来,瀛洲已乱,父亲可以通过这条路撤离,退一步海阔天空。” 沈缙皱眉,表情凝重,“事情会发展到那一步吗?” “以防万一。” 沈玉只能把能想到的尽可能安排好,又告诉沈缙和姜七夜约见的事情,这才回到了韶华苑。 几个丫鬟一听她要走,纷纷要跟上,“姑娘,云州人生地不熟,你不能一个人去,我们随你一起。” 檀香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也在坚持着。 沈玉却不想带着她们,道,“此去云州太危险,你们没有武功,不方便。另外,我有事情要拜托给你们。” “第一件,我娘快生了,身子重。我走了之后,你们过去帮忙照看,若到临盆我还没回来,去找我师父,师父会叫鬼医过来帮忙。” “第二件,柳氏疯了,你们照应一些,到底她对我有一些养育之恩......我本是恨她的,可到底是底层挣扎的可怜人,既然已经疯了,便这样吧,能活一天是一天,便当是我的报答了。” “姑娘就是心善。”紫苏闻言叹了口气,“不过像是她那样的人,在柳家村的时候原本就谁都可以拿捏,何况是京城过去的尚书。” “底层人的命运,都没多少选择的余地,况且孙尚书拿她姐姐威胁她。” 沈玉闻言深呼吸一口气,依旧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我屋里有些药,我走之后,你们熬了分发给大家喝,瀛洲的疫病虽然可控,可谁知道云州会怎么样......” “万一传进来,怕是一场灾难。” “还是提前防备吧......” 她更担心的是云州,几个丫鬟跟在身边,多半还是了解她的心思的,月桂闻言看向她,“姑娘此去云州,一是担心王爷,二也是不想要疫病蔓延开来吧?” “人命关天。” 沈玉起身洗漱,沉沉道,“睡吧。” 沈家祖上为护佑百姓而战,她是沈忠达的孙女儿。战云枭为守护家国而战,她是他的未婚妻。便是不说这个,她也是这片土地的子民。 理应为守护家园而战! 夜色里,她扫了眼远处暝阳王府,睡了。 王府。 长公主的昭和苑还亮着灯。 男扮女装的白七进屋,道,“我家姑娘让奴婢通知宁安公主一声,明天一早出发去云州,让她提前准备好。时间紧迫,没空让她磨蹭。” 因着谢思月的事情,白七的语气有些生硬,他和战云枭一起长大,看着他从年幼饱受父母虐待,一路艰难走来难免心疼。 长公主一张脸更是黑青一片,一拍桌子道,“她沈玉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指挥到本公主头上来!” 白七道,“我家姑娘是皇上今日亲自册封的凤缨公主,并赐名元玉。从今往后,便是长公主殿下,也只能在我家姑娘面前勉强充当一个长辈,并不能拿你公主的身份压她。” 说着,冷眼扫了眼谢思月,“至于宁安公主,你不过是一个太医的养女,便更是给我家姑娘提鞋都不配!” 第504章 以前沈玉失忆被算计,追着三皇子跑的时候,白七是觉得她配不上自家王爷的。 可跟着她这么长时间,如今却是觉得,这天下唯有沈玉才可和王爷比肩,剩下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这动辄眼眶一红,泫然欲泣的,能有什么用? 白七担忧云州的事情,这会儿一看这种哭哭啼啼的,越发觉得厌烦。 谢思月红着眼眶,眼底蓄满了泪水,看向长公主,“母妃,我......” 长公主拉住她的手,看着白七气得浑身颤抖,“别说她只是皇上的一个义女,便是亲生的明玉公主,也不敢在本公主面前如此放肆!” “尤其是,你不过是她养的一条狗!” 话音未落,厉喝一声,“来人,给本公主掌嘴!” 话音未落,谢思月的丫鬟走了上来! 一个巴掌便想扇在白七脸上,结果却被白七一闪,一巴掌狠狠抽在了门框上,发出“啊”一声惨叫! 白七冷笑一声,“也不是谁,都能碰到奴婢的衣襟!” 丢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谢思月气得哭了出来,“母妃,你看她的丫鬟都那么嚣张!这还没进门呢,这要是进了门,还指不定怎么顶撞你,每天给你气受呢!” 一股妒火烧着烧着,便成了恨。 她喜欢暝阳王多年,暝阳王从来不肯回头看她一眼,心心念念唯有沈玉。如今,沈玉和他同心同德,更没有她的份儿。 本以为,皇帝给她封了公主,她就能压着沈玉。 可谁知道,一扭头沈玉也封了公主,还成了皇帝的义女,皇帝直接赐了姓给她! 这下子,又把她压了回去。 一时间不由气得发抖,恨不得怂恿长公主去和沈玉撕个你死我活。 而且,她是一万个不想去云州。 云州多乱啊? 谢思月抿着嘴,委屈得直掉眼泪。 长公主看着她很是心疼,咬牙道,“你先别着急,怎么说你也是个公主,她沈玉不敢太过分。只不过云州这事儿,你还是得去。” “你若不去,她会找借口,说你配不上。” “若真的闹起来,皇上怕是会不得已向着她,毕竟如今疫病泛滥,她是大夫啊!” 长公主有些心不在焉。 说着,问门外的玉竹,“沈玉被封公主这事儿,怎么回事?” 玉竹道,“宫里那边说,今天大皇子在凤栖宫算计沈三姑娘未果,但这事儿好像被皇上知道了。后来,皇上一改常态,突然就答应了私底下见沈三姑娘。” “沈三姑娘从御书房出来,便是公主了。且不止如此,曹公公第一时间便昭告天下,如今这事儿已经是人尽皆知,都羡慕沈家好运呢!” 长公主一只手握着椅子的俯首,眼神颤了颤,“他竟是故伎重演,把对付本公主那一套,用在了沈玉身上!” “这个沈玉——” 紧接着,便是说不出话来了。 许久,只得安抚谢思月,道,“形势比人强,她现在背后是皇上。你和她对着干,容易激怒皇上......先顺着她吧。” “她就是皇上手上一把刀,终有会舍弃的那一天......” 第505章 沈玉这一夜睡得并不安宁,梦里云州瘟疫横行,饿殍遍野,到处都是难民,战云枭从轮椅上跌落下来...... 逐渐的,梦境和前世重叠。 他浑身是血,趴在地上抬头看向她,但双眼却被白绸蒙住,鲜血缓缓渗出来,干裂的嘴唇费力张开,朝着她说,“玉儿,别哭......” 天没亮,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出了一身汗,喉咙却干涩发疼,半天才反应过来是一场梦,但一股忧心是怎么都压不下去。 她起身下床,开了窗户。 外面晨光空濛,似要下雨了,空气凉丝丝的,白七出现在窗口,道,“姑娘,你......做噩梦了?” 沈玉眼底沁出一丝丝泪意,但终压了下去,沙哑道,“人送出去了吗?” 说的是江隐等人。 白七点头,“已经送出去了,但是宋婉晴想走,被拦住了。江隐醒来了,听说被你抓住之后一直沉默着,一言不发,也看不出来在想什么,更没有抵抗,只是试图挡住自己的脸。” “出去再会会他。” 沈玉上次看到江隐那张脸时也惊呆了,比女子还要娇柔美丽,这样的男人在这个社会并不好生存,人人都会有恶意。 沈玉心里早有盘算。 她要拿下这个人,收为己用,不管用什么方式,也不管他是谁。 倒是白七凝眉,道,“姑娘,今早暗卫传来消息,他是四公公的儿子,她娘早死了。虽然他现在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往后若知道了,怕是要出大麻烦,要不......” 杀了吧? 沈玉闻言有些震惊。 “姜越寒的儿子?” 白七点头,“他长得像他娘,江南名伎红酥。” 这人沈玉听过,北云拂,南红酥,名满天下,是个男人都想成为入幕之宾。 没想到江隐居然是红酥的儿子。 更没想到,那北云拂也很快就要和自己见面了! 她想了想,道,“等云州的事情结束,我们再考虑他的生死。既然他是姜越寒的儿子,那说不定还能用得上。” 白七还想说什么,却在她眼底瞥见一缕骇人的杀意,话到嘴边突然意识到什么,没再多说。 沈玉去和沈缙、顾氏等人告别。 火烧夕照阁一事已经尘埃落定,沈缙跟她大致说了一下,孙尚书和三皇子幽禁府上三个月,不得早朝,不得出门。 孙匿被皇帝赐死了。 皇帝对孙尚书的处置,在沈玉的意料当中,但是孙匿被赐死又让她觉得不同寻常,隐约能感觉到什么,但又不是十分确定。 最后,叮嘱沈缙一句,“孙尚书和三皇子府的脏钱,咱们侯府也不能拿。这样吧,若瀛洲疫病起,或生难民,父亲不妨把钱捐出去,就用皇上的名义。” 沈缙闻言不解,“玉儿,你当真......要为皇上效力?若是以他的名义,百姓可就只记得他的好......” 沈玉眼底却是一片寒芒,“既然他把沈家和他绑在一起,那他的威望也就是沈家的威望。且他威望越高,死的越快。” “何解?” 沈缙心中震惊。 第506章 沈玉道,“他正值壮年,必不想早死。若我给他解了毒,他还能在皇位上坐个二十多年。他那几个儿子,怎么等得及呢?” “况且,还有个三皇子元宸!” 沈玉眯着眼,看向三皇子府的方向,“我到现在还留着他,便是让他狗急跳墙。” 沈缙大惊,“你想要推翻皇上?!” 沈玉看向他,“爹,我怀疑祖父去世,和皇上有关!” 沈缙浑身一僵,天上豆大的雨滴落下来,都没觉察,失声道,“玉儿,这话可不兴乱说......” 沈玉点头,“我只是猜测,但是有九成把握。此事孙尚书必定知情,不然我师父不会说,这瀛洲有沈战两家,无元孙两家。” “再说,孙恒从军中回来,凭什么可以平步青云?又能娶二公主?皇上为何着急将孙匿处死?孙匿,可是跟着孙尚书从军中出来的,他经历过那件事情,理应知道真相!” 暴雨淹没了她的声音,听起来不甚清晰。 她拉了一把沈缙,两人站到了屋檐下。 沈缙回神才道,“你师父说的?” 沈玉点头,“这事儿,爹爹不要跟任何人说。我怀疑我师父,曾是祖父身边的亲信!” 沈缙瞪大眼睛,似是回想到什么,好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直到顾氏拿了件披风给他,他才被惊醒,道,“我知道他是谁了!玉儿,这件事情你先让爹好好想想,无论真相是什么,在我确认之前,切不可轻举妄动,即不可与元家因此撕破脸,也不可过分信任你师父,明白了吗?” 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肃穆。 沈玉看向他,心头震惊,“爹爹的意思是,师父可能不可信?!” 沈缙轻轻摇头,“当年的事情复杂,现在谁也不可信。玉儿,你如今陷入这件事情,往后恐怕身不由己,切不可轻举妄动,凡事都要和爹爹通个气,明白了吗?” “皇上将你当刀使,你师父也有可能将你当剑用,真相要等中立的证人出场,我们才能知道到底是什么!” “......” 沈玉深呼吸,努力消化掉这些信息,点了点头,“爹,你放心,我会谨慎的。” 沈缙看着她半晌,“原以为,你入我侯府,做我的女儿,也是个幸运的小姑娘。” “如今看来,倒是沈家连累了你。” 沈玉眼眶一红,“阿爹,你不要这么说。玉儿生在沈家,本就是上天恩赐,自是无比幸运的,一切也都会好起来。” 沈缙克制的抱了抱她,把身上的玉佩摘下来递给她,“此去云州,缺钱缺粮,都可以拿着玉佩去支取,我们在云州的所有资源,都听你调遣。” “一定,要活着回来。” 沈玉点头,跪地告别,“爹娘保重。” 沈馨扑上来,抱着她落泪,“玉儿,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 沈玉点点头,拿出个手抄卷递给她,“阿姐,这个给你。你没事研究一下,往后也好自保。” 是她从毒经里面摘选出来的方子,配了解药一起给沈馨。 沈馨拿着手抄本,眼睛里满是泪意,执着道,“玉儿,你不回来,我不走!” 第507章 家人不舍,沈玉也不舍。 可她不走不行,最后千叮咛万嘱咐,还得依依不舍离开。 宋婉晴、萧才人和江隐都被提前送了出去,温四海也从沈家自己的渠道离开,在城外等着她。她只去了一趟暝阳王府,去找谢思月。 见面时,谢思月站在长公主身边,脸色绷得紧紧地,双手攥着衣袖,眼底的敌意掩饰不住。 沈玉象征性给长公主行了个礼,“臣女拜见长公主,我要去云州了,宁安公主可以走了吧?” “母妃......” 谢思月千万个不愿意的揪着她的衣襟。 长公主不舍,脸色便又难看几分,“她可以随你去。但是沈玉,如果回来的时候,她掉了半根头发,本公主要你的命!” 沈玉冷笑一声,干脆直起身子,礼也不行了,道,“我的命,长公主想要得先问过皇上。” 说着,扫了眼谢思月,“至于她,云州兵乱、匪乱、瘟疫,百姓不知道要死多少,便是王爷也都是在生死边缘去蹚,她算个什么东西,能幸免于难?” “怕死,就别往上贴!” 长公主气得颤抖,一双眼死死盯着她,“沈玉,你休要猖狂。” “猖狂习惯了。” 沈玉自是没什么好脸色,直接对白七道,“带宁安公主走!” 白七上前,一把扯过谢思月,出了门。 “放肆!” 长公主腾一声站了起来,怒喝一声,“来人,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我看谁敢!” 沈玉拿出皇帝的令牌,冷笑,“怎么着,跟陛下作对?” 院中扑上来的人倏地刹住脚步,跪倒在地。 沈玉扭头,看向长公主,“见此令牌,如陛下亲临,长公主觉得呢?” 长公主猛地一僵,最后咬牙道,“滚!” 沈玉带着人,扬长而去。 狗皇帝的令牌,就是好用。 既然他将她当成手上一把刀,那她就好好演给他看,越是猪嫌狗弃,越得他信任! 沈玉爬上马车,瞳孔深深缩了缩。 马车往城门口去。 城里关卡拦不住她,倒是在城门口遇上孙家的送葬队伍,两方狭路相逢,谁也不让谁。 城防军干瞪眼,只能上前一步,“凤缨公主,您看......” 沈玉掀起车帘,便见孙尚书脸色铁青骑在马上,一双死鱼眼死死盯着她,像是要将她凌迟般。 沈玉见状扬声一笑,“孙尚书,见了本公主还不下跪!” “......” 四周死寂。 孙尚书浑身发抖,眼底的恨意像是业火般焚烧着,“你猖狂至此,不怕天收么!” “公主殿下,人死为大......不妨,先让他们过去吧?”城防军见事情不妙,怕外面的人乘乱冲进来,赶忙上前劝说。 沈玉嘴角一勾,“那你听没听说过,棺材里这孙子,是被本公主一剑砍了头的?” “......” 最后僵持不下,只得孙尚书的送葬队伍让道,让她过去。 白七赶着马车,有些担心,“姑娘,你在吸引火力。这样会很危险。” 沈玉眼睛都没眨一下,更没解释,只是问了句,“王爷还没消息吗?” 白七噎住,摇头。 没有。 如果可以,他也想当那个靶子,让所有的腥风血雨都朝着他来,不要去针对战云枭。 第508章 两人心事沉重,谢思月一看却高兴起来,“说不定,云枭哥哥是根本不想给你写信了呢。再说云州那么忙,没时间写信也很正常,沈三姑娘又何必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 沈玉原本憋着一股怒火,扭头看向谢思月那个嘴脸,眼底不由染上了笑。 谢思月挽了挽耳畔的头发,道,“若是我,便不会去管外面的事情。男主外女主内,沈三姑娘怎么也算是出身名门,怎就不懂这个道理呢?” “王爷在外,无论如何,那都是王爷自己的事情。我们在后宅,管好后宅的事情就好了。” 她看了眼车外,离京城南门有一段距离了。 一想到外面那么乱,加上沈玉不好对付,恨不得找个借口赶紧回去。 沈玉看透了她的心思,伸手拍拍她的脸冷笑一声,“歇了你的小心思吧,你怎么认为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怎么认为。” “就算是一万个不乐意,也得去那云州走一遭!” “......” 谢思月噎住,拳头紧握。 沈玉没再理会她,闭上了眼睛休养生息。 马车往云州方向去,一个时辰之后,沈玉问,“下个驿站在哪边?” 白七道,“前面的容县,再有一个时辰,便到了。” “去看看。” 沈玉琢磨着书信这个事儿,想要顺路去查一查,道,“叫人把宋婉晴三人,也送去那边。我们在客栈会合。” 白七点头,从马车顶部取下一只信鸽,放了出去。 傍晚时分,马车进了容县。 白七去办好了入住,但沈玉没着急过去,而是去往几条街之外驿站。 是一家药铺。 沈玉倒是有些意外,问白七,“这是咱们自己的渠道?” 白七点头,“以前从来没出过事儿,都是很早之前就跟着王爷的,我们先进去问问。” 沈玉点头。 两人进屋,在柜台边上看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白七说了句,“八千里路云和月,云不是云,月不是月。” 小姑娘一愣,回神朝里面喊了句,“爷爷,有人找你啦!” 紧接着,一个大概五十岁左右的老者出来,在看到白七时愣了一下,之后试探说了句,“三十功名尘与土,尘不是尘,土不是土。” 白七又说了句,“一人唯系,故园山河!” 老者这才确定下来,面上肃然,道,“贵客里面请。” 沈玉跟着白七进门,琢磨着他们的接头暗号,砸吧着嘴巴,“七七,你最后一句暗号,好生奇怪。” 白七睨了她一眼,“是吧?” “......”沈玉眨眨眼,“我怎么觉得,你在嘲笑我。” 白七笑,“那我可不敢,毕竟姑娘便是那一人!” 老者闻言倏然变色,扭头看向沈玉,“你......便是沈三姑娘?” “......是我。” 沈玉没想到,会被他这么快猜出来。 “姑娘也不必惊讶,军中谁人不知,暝阳王生死一线,多次都靠着姑娘撑过来。” 说着,眼眶一红,道,“老朽还记得,当年凤幽关一战,王爷身受重伤,差点救不回来了,嘴里还念着姑娘的名字,说八月十五要到了,他不能死,得回去与姑娘团聚!” 第509章 沈玉眼眶一红,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在外面那些年,吃的苦,受的罪,她都不知道。只记得他风尘仆仆归来,被自己兜头一盆凉水! 白七见状赶忙打岔,“齐老,我们此番前来,是有事情想要确认。” “你说。” 齐老回神,正色道。 白七道,“昨天和今天,王爷可有传信过来?云州那边,过来了多少消息?” 齐老琢磨片刻,道,“前天中午来过一封,之后便再也没有了。”说着,抬头问白七,“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白七闻言眉心紧皱,“王爷答应了我家姑娘,每天一封信。加上给王府的日常通信,每天至少有两封。” 齐老色变,“你的意思说,云州那边的通信渠道出了问题?” “暂时还不太清楚。” 白七摇头,心下沉甸甸的,扭头看向沈玉,“姑娘,现在怎么办?” 沈玉想了想,道,“先回去。” 两人往客栈走,白七心下不安,焦躁道,“若云州的通信渠道出问题,那王爷的行踪必然已经暴露,属下担心他的安全。” 沈玉五指攥紧,掌心里全是汗,但还是生生撑住了,“距离云州还有几天?” “如果走官道,一天半。如果从陈县绕道,要三天。”白七看向她,“我们从哪边走?” 沈玉想了想,道,“等我看过云州和陈县的舆图。” 她很担心战云枭。 可是又没长翅膀,不可能直接飞过去。 于是,又问,“下一个驿站在哪里?” 白七道,“明水镇!” 沈玉点头,“先填饱肚子吧,附近如果还有人用,盯着齐老那边。看看夜里有没有人从云州来......从瀛洲来地也行。” “无论是谁,抓!” 她举步上楼,嗓音不高却一片杀伐。 白七肃然警觉,“你怀疑齐老?” 沈玉不确定,摇头道,“没有线索,我们只能一路查过去,一旦查到哪里出了问题,便能审出王爷最近两封信到底写了什么!” 目前,这是唯一能打探到的消息了。 白七恍然,“我带了几个暗卫来......” 沈玉嗯了一声,“你去安排,我去会会江隐他们。” 订好的房间在三层。 沈玉上楼,就听见了谢思月抱怨的声音,“什么东西这么难吃!本公主不吃了!拿走!” 紧接着,小二连滚带爬从屋里出来。 沈玉问他,“里面不想吃?” 谢思月在里面伸长了耳朵。 小二点头,颇为委屈,“这位客人已经换了好几样菜了,不是嫌弃不够精致,便是嫌弃没有山珍......可小店只是做普通人生意的,便是厨子会做,也没有食材......” “那就让她饿着!” 沈玉示意他下去,小二如蒙大赦赶忙走人。 谢思月一听顿时炸了,开门出来盯着沈玉,“你敢让我饿肚子?” 沈玉一把捏住她脖子,瞳孔缩着,“我还敢让你死!” 她不曾习武,但是雪叟的内力也不是吃素的。 平平无奇一把捏住脖子,谢思月也只能翻白眼,两行眼泪顿时涌出来,“你放开我,我自己出去找吃的!” 沈玉松开了她,丢下一句话,“自己付钱。要是暴露了行踪,我就把你丢去喂狗!” 说完转身便去了隔壁。 身后,谢思月眼底窜起一道恨意,眼珠一转离开了客栈。 “沈玉,你敢拦我的路,我要你死!” 第510章 白七刚从楼下上来,就被沈玉拦住,“派个人,盯着谢思月!” 白七一愣,“她一个人出去了?” 沈玉点头,“我觉得不正常。按理说,谢思月从小在寺庙长大,应该吃得惯清粥小菜。可是刚刚小二哥端上去的四菜一汤,她却嫌弃不肯动筷子,愣是嚷嚷着要出门。” “我让她出去了,就想看看她想干什么......” 话锋一转,问,“王爷书房的东西,有被动过的痕迹吗?” 白七闻言脸色有些难看,“不太确定,因为王爷书房都有什么,我也不是完全知道......但是里面有被翻找过的痕迹。” “后面很多东西都被我替换了,但是她刚来那个晚上,有没有带走什么重要的东西,不好说。”白七气得脸色铁青,“长公主这个做母亲的,真的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谢思月才是她亲生的!” 沈玉亦感到头疼,“先看看她干什么去了吧。” 白七点头离开。 沈玉转身进了隔间。 屋里,萧才人、江隐、宋婉晴都在,温四海坐在桌边看书,见沈玉进来第一反应想站起来行礼,但想到自己是她“四爷爷”的身份,只好忍住。 萧才人倒是没太大反应,宋婉晴眉心紧皱,嘴唇发白,看着她眼神复杂,但也没说话。 江隐用半截破布当面纱,挡住了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妖冶的眼睛,眼尾微微带着一丝红,看上去犹如一只落魄的妖精。 在看到她之后,眉心微微皱起,第一反应竟是抬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沈玉打量着他,“为何要挡着脸?” 江隐不说话,身子微微颤抖,明显情绪起来了,但隐忍不发,像极了一个正在被霸凌的孩子。 沈玉想起第一次在九龙城地下见到他的场景,他和孙家老大走在一起,孙家老大说着话,他基本上只是陪笑。 但笑起来,是很好听的。 几乎能够想象,他面纱下那张脸是何等的国色天香。 国色天香多好的一个词,可放在一个男人身上,就成了罪过。 沈玉看了眼萧才人和宋婉晴,“你们先去隔间。” 宋婉晴凝眉,深深看了她一眼,但终也不敢多说,和萧才人一起去了隔间。 沈玉关上了门,走向江隐。 “知道你父母是谁吗?”沈玉上前蹲下,打量着他问。 江隐又往角落里躲了躲,他身上有银针,自己拔不出来,他没了功力,彻底失去安全感。 一瞬间,那双眼竟是水汪汪的,犹如受惊的小鹿。 他大概是怕沈玉上前掀开他面纱,摇了摇头,示意她别过来。 沈玉道,“你也不用害怕,我不会动你。你既然不知道,有些话我就直截了当的说了,你是姜越寒和江南名伎红酥的儿子。” “......什、什么?” 江隐瞪大眼睛,略显纤细的身子颤抖起来,眼睛里竟有些惊惧,但很快回神凝眉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如果你不说,我很可能把你想要知道的消息告诉你。” 沈玉低头看向他,“我的确有事情要问你。” “但是,我不想用卑鄙下作的手段。”沈玉看向他,“你我之间算不上有仇,第一次见面我就坑了你。虽然立场对立,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在知情的情况下和我说话。” “我很自私,不喜欢欠着别人的感觉。”沈玉说这话时,心头有些发疼。 不是因为江隐。 因为战云枭。 第511章 对战云枭的愧疚,每天像是毒液一样侵蚀着她的内心,让她痛不欲生。她再也不想尝试哪怕那么一点点感觉,本能的杜绝在任何人身上发生让她良心不安的事情。 对江隐,可能只是出于对他男生女相,受尽欺辱,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像个过街老鼠一样见不得光的怜悯。 江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片刻,他垂眸道,“你很残忍。” “说出我的身世,却让我背叛我的家人。”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双手下意识抱紧了自己的膝盖,蜷缩成一团,把脸挡起来。 沈玉道,“姜越寒虽然生了你,但并未养过你,我查过,他带走你时,你已经小有名气。入了天子教,你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下属。” “你爬得快,一是因为你的能力。二是因为你的经历让他想到了他自己。” “你假死后,他知道你是他儿子了,但却并没有带走你。” 沈玉试探着靠近他,抬手去碰触他露在外面的额,“江隐,姜越寒打算在云州放疫,万千百姓,命如草芥,你忍心吗?” 江隐在躲,但是他背后是墙角,躲不掉了。 沈玉的指,落在他额头,轻轻抚过他眉眼,透出让他贪恋又害怕的温度,“江隐,你受过苦,知道底层是什么样的苦,我相信你不会希望看到那样的情况。” 江隐抖得更厉害了。 他的脸从没有人用手碰过,小时候他被人按住,一群男孩子拿着石头、棍子,大声嚷嚷着,“把这个娘娘腔戳成丑八怪!” 也有女的开始会说,“哇,这个小丫头长得好漂亮啊!” 但当知道他是个男孩子之后,便像是看到了煞星一样赶紧走掉,生怕沾染上半点晦气。 男生女相,不洁、不吉。 似乎已经是这个世界的共识。 第一次,他知道人的温热的指腹抚过眉眼,是这样温柔、温暖,令人心神震颤的感觉! 他在面纱下咬住了嘴唇,蜷缩的更紧,整个身子挤成一团。 沈玉见他不反抗,便轻轻掀开了他的面纱。 “江隐,追随我,我会给你你想要的。”暮色里,她的眼神犹如深海,又似星辰。 江隐想冷笑的,但是孤独的内心让他失控,他抬起头来,迎上她的眼神,“你能给我什么?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他似乎是太过于激动,脸上血色尽失,一片惨白,眼底的泪意却涌上来,压抑在眼眶里转圈,颤抖。 “尊严,自由,光明正大走在这世上的底气!”沈玉迎上他的眼神,没躲,“终有一日,我会让这天下人明白,男生女相,女生男相,都是苍天的造化,一样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 江隐胸腔里憋着一股委屈、一股愤怒,还有强烈的不相信,最后摇头,“你做不到的,全世界人都做不到,你做不到......” 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下来,他颤抖着伸手,慌乱去找他的面巾,纤长的手指因为痉挛鹰爪一般僵硬着,被沈玉一把握在了掌心,“江隐。” 她的嗓音有些发沉,“你做过坏事吗?杀人放火那种?” 江隐一僵,面纱掉在了地上。 第512章 沈玉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有,于是道,“你武功高强,能力出众,又不曾伤天害理,为何不敢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之下?” “......” 江隐苍白的唇颤了颤,嗓音颤抖怪异,“你难道不知道吗?” 竟有些控诉。 “知道,但也不知道。” 沈玉捏着他的手指,感到他指尖冰凉,没有一丝丝温度,再这样下去,他离死不远了。 “知道你藏着,不敢露面,自惭形秽,是因为世人嫌弃。但也不知道你有强悍的武力,聪明的头脑,却依然不敢反抗是为什么。” “若换做是我,我会用手上的剑,告诉他们什么叫风骨,什么叫不可亵玩与玷污。” 她说着,一根银针落入他的穴位,暖融融的气息从穴位四周涌上来,将他身体的痉挛舒展开,他的情绪没那么激动了。 “沈玉,我知道你不是善茬。” 他抬头看向她,双眼猩红,“可是,我也不是傻子。你想利用我,才说出这一番话。” 他越说,颤抖地越发厉害。 沈玉看着他那双眼,明明从瞳孔里看到了渴盼。 沈玉没否认,“对,我有很重要的事情,用的着你。” “但我并不觉得,你长成这样有什么错,这双眼,像凤眼又像狐眼,这鼻子,这嘴唇,都是世间最美好的模样,独一无二,理应绽放。” “江隐,我还是那句话。” “追随我,我会给你堂堂正正做人的机会。如果到了最后的时间,你还没有答应我。我可能会做一些让你痛苦的事情。” “比如,我会用你,去威胁姜越寒。” “可多半,他不会在乎你。” “因为你的长相,在他眼中依旧不是那个可以登上至尊之位的人。” 沈玉深吸一口气,起身背对着他,“我沈玉,生来便无亲人,疼我,爱我之人都无血缘关系。你若愿意跟着,我也不多你一个亲人。” “若有人当着我的面,对你指手画脚,我会让他这辈子都闭上嘴巴。” “你好好想想。” 没有太多时间,她转身往外面走。 江隐叫住了她,“你......等等。” 沈玉扭头。 天已经黑了,她点了个灯,目光落在他脸上,等他开口。 江隐张了张嘴,他没想好,没信心,没勇气,什么都没有,只是在她离开的时候,突然感觉世界一片漆黑,有些害怕。 把人叫住了,又不知该说什么。 心里乱的很。 但不说话,又怕她就这样真的走了,自己又难以面对那黑暗。 最后,便又紧张慌乱起来。 沈玉看着他的样子,脑海里冒出四个字,“我见犹怜。” 放在女子身上,也挺好。 可偏偏他是个男的,就只能引来唾弃、辱骂、欺凌。 沈玉上前,把手递给了他,“叫我姐,跟我走。” 嗓音是笃定的,像一个赌注。 江隐看向她,“我......应该比你大好几岁。”可那女子的眼中,却是一种可怕的上位者威仪,好像叫她什么都不为过。 沈玉看着他,笑了一声,“我管你大我几岁,跟着我就得叫我姐。” 她知道江隐缺什么。 一瞬间,他眼中憋着的那股泪水轰然决堤。 第513章 这一声“姐”,江隐没叫出来,但接过了沈玉递给他的手帕。 擦了眼泪,这才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但很快,又道,“我不是为了帮你,只是因为我娘死于疫病,才让我流落街头......我不想看到生灵涂炭。” “你知道你娘是红酥?” 沈玉倒是有些意外,也没纠结他的傲娇。 江隐垂眸,“我虽不知道我爹是谁,但是我娘死的时候,我已经四岁了,有些记忆。那一年,我们突然被人从醉江南逃出去,我娘死在了路上,我......” 他垂眸。 沉默片刻,才说,“我只记得,我娘说她是逃出来的......说这话时,她看着的眼神就会充满恐惧,仿佛我是个见不得光的东西。她给我穿裙子,不肯在外人面前承认我是个男的,哪怕如厕也非要拽着我去女茅厕......” “......”沈玉都有些同情他。 又是一个被亲娘嫌弃,亲爹抛弃的孩子。 “既然过去一片黑暗,那不如往前看吧。”沈玉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是问,“云州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江隐答非所问,“那你呢,你让我追随你,我能就这样跟着你出去,不被人侮辱吗?” “你怀疑我会像是你娘那样嫌弃你?”沈玉一愣。 “难道你不会吗?世人都是一样的!” 江隐低头,几乎出于本能便去拿他那个破旧的面纱。 与其说是面纱,不如说是一块破布。 沈玉上前接过那块布,抬手捏起他的下巴,“这么好看的人,我带着出去怎么了?想去哪儿?我今晚陪你。” 江隐看着她,眉心紧皱。 根深蒂固的想法告诉他,她不过是想要利用他。可她身上却是一片正气,那双眼灿若星辰,隐隐看上去竟有几分庄严。 没有侮辱、算计,亵渎的意思。 沈玉道,“江隐,我那日闯入九龙城,只是一个巧合。你我无冤无仇,我承认我抓你有用,但害你差点死掉这事儿,我的确心有愧疚。” “你还会愧疚?” 江隐闻言,惨烈的笑了,“对我这样的人愧疚?” “你这样的人,也只是一个正常人。为何我不能愧疚?”沈玉盯着他,“江隐,你想光明长大的站在阳光下,永远丢开这张破布,首先得承认你是美好的,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你既不是灾星也不是煞星。” “若连你自己都觉得自己该藏着,那才是真正的悲剧。” “......” 江隐张了张嘴,想反驳又有些无力。 最后,盯着她说了句,“你敢不敢把我身上的银针拔掉?你若敢,我便臣服于你!” 一瞬间,那双眼又如同狼崽子一般锋锐。 沈玉笑了一声,“有何不敢?” 这是,门突然被撞开,传来白七的声音,“姑娘,不可!” 江隐作为天子教的左护法,武功高强,一旦解开禁锢,后果不堪设想! 江隐闻言,自嘲地笑了一声,“呵——” 正要说话,沈玉拔掉了他身上的银针,被压制的内力潮水般涌动起来,遍布四肢百骸。 第514章 他蓦地探手,一把扼住了沈玉的脖子! “姑娘!” 白七大惊,拔剑便冲上来。 沈玉抬手,制止了他,盯着江隐,“你下不去手。” “......”江隐右手颤抖,青筋暴起,嗓音沙哑,“沈玉,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没有那么特殊。”沈玉的银针藏在袖中,下一秒便能封住他的功力,但她要赌一把,“江隐,你在我看来,就是个长得很好看的人。人首先要是一个人,才分男女。” “你从小被人欺辱,如今只顾着舔舐伤口,从未想过报复。我听过你笑的声音,纯净腼腆,你不是恶人,如何能对我下杀手?” “......” 一股该死的泪意,又涌了上来。 江隐一把甩开了她,一张脸躲在光影的暗处,“你想知道什么?” “与我一起,破了云州的局。”沈玉摸了摸发疼的脖子,看向他,“从今往后,你也可以不是江隐,只是我身边的人。” “有我沈玉在一天,便无人敢质疑你的面貌。”沈玉盯着他,直截了当,“我要灭了天子教!” “你可知道,我是天子教的左护法!”江隐扭头,猛地抽出桌上的剑,指向了她! 一抹血迹从沈玉喉咙溢出来,白七心都快蹦出来了,沈玉面不改色,“江隐,我沈玉,长这么大除了对战云枭做过不可饶恕的事情之外,从未伤害过任何人。你下得去手吗?!” 江隐的手不断颤抖,最后“哐当”一声,剑落在地上。 白七一颗心才回落到了肚子里。 沈玉走向江隐,“有机会我去会带你见一个人,你就知道,你的长相没有任何问题。他与你有相似的气质,但气吞云霄,这天下任他笑傲。” “他是谁?” 江隐没忍住。 “等见了,你就知道了。”沈玉没多说,扭头问白七,“谢思月去哪儿了?” 白七半晌才回神,面色复杂地把一张纸条递给了她,“她在试图联系朴道人,想要杀了你。” 沈玉接过纸条看了眼,皱眉,“这朴道人何方神圣?” 却听江隐道,“朴道人,是天子教的护教,表面上的身份是桃花寺的主持......” 沈玉扭头看向,他突然别过脸,“一时嘴快......” 白七脸色古怪。 沈玉一笑,“谢了。” 扭头看向白七,道,“谢思月常年住在桃花寺,朴道人和她相熟。只是,她让朴道人来刺杀我很是奇怪,是朴道人会武功,还是谢思月知道朴道人是天子教的人,手下有人可用?” 白七闻言面色凝重,“若谢思月是天子教的人,长公主还把她弄进王府,那就麻烦了。” 这明显,就是天子教安插进王府的一枚棋子,还堂而皇之成了宁安公主。 这么高的身份,随时都能见到地位很高的人,比如宫里的皇帝,皇子,外面的朝廷重臣...... 若谢思月突然动手...... 白七现在甚至庆幸沈玉把她从瀛洲弄了出来。 不然王爷不在,沈玉也走了,留下谢思月在京城兴风作浪,那还了得? 这时,江隐又忍不住,道,“谢思月不知道朴道人的身份,天子教没她这号人。” 白七看向他,脸色诡异至极:天子教左护法,就这样被沈玉折服了? 第515章 江隐躲避了他的视线,心里很是别扭。 理智上他不想跟着沈玉,可是感情上他却又迫不及待想靠近她,毕竟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些话,说要给他尊严,让他堂堂正正的活着,也从没有人用欣赏美的眼神看过他。 内心的渴望像火一样燃烧着。 让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向着她移动。 沈玉琢磨着他刚刚这话,对白七道,“那就会一会这个朴道人吧,有可能我们不是第一次见了。” “这样,明天出发,你借口去打探消息,给他们个机会。”沈玉说着,问道,“驿站那边可有动静?” “暂时没有......” 白七话没说完,窗口传来低低一道声音,“七哥,京城那边有人来过驿站,拦还是不拦?” 沈玉一把推开了门。 门口暗卫蒙着脸,见了她之后行礼,“沈三姑娘......” “能确定是谁的人吗?”沈玉问。 “大皇子的人。”暗卫表情沉重,“带走了两封信,应该就是王爷送来的......驿站的人,出问题了。” 驿站叛变,但谁也没想到,这人是倒向元丰这个合作者,而不是敌人。 沈玉心中有种被背刺的细微疼痛,但也不明显,很快便被杀意代替,递给暗卫一包东西,“想办法,把这个给驿站那两人吃了。另外,信件不必追回,你去前面等着下一封信,应该明天一早就到。” 暗卫点头,飞速离开。 沈玉进屋,看向白七,“准备晚饭吧,明天一早出发。” 白七点头离开,沈玉看向江隐,“和我聊聊云州吧。” 烛光昏暗,她的眼在微光里显得诚挚。 江隐看了她好一会儿,说,“你那个丫鬟走了,我随时都能杀了你。” 白七还是女装,他没看出来。 在他看来,没有男人会着女装,惹人笑话。只觉得那丫鬟个子好高,武功厉害。 他逼近沈玉,铺天盖地的压力碾过去,本以为沈玉会像惊弓之鸟大叫起来,谁料她竟是气定神闲在桌边坐下,道,“喝口水吧。” 一下子,江隐的情绪散了。 他凝眉坐下来,看着她的眼神像是看一个怪物,“我第一次见你这样的人。” “你才十五岁,这个样子太奇怪了,给人的感觉好像是五十岁。” 沈玉睨了他一眼,笑,“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五十岁呢?” 死过一次的人,那灵魂自然是老的。 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也就稀松平常了。 沈玉把茶盏递给他,道,“吃完饭,我带你出去走走。” “就你一个人?” “就我一个人。” “我真的会杀了你。” “......”沈玉懒得和他车轱辘话,低头喝茶,缓缓放松下来。 江隐盯着她好久,见她不说话,莫名觉得有些寂寞,便道,“云州那边,战云枭的军营有人叛变了。确切的说,不是叛变,是很久以前安插的暗子启用了。但这是军中的老人,又在暗中发力,很难查出来。” “但是,你可以把人约出来,对吧?” 沈玉看向他,一双眼像星子般清澈。 第516章 “......”江隐狠狠一噎,盯着她半晌没说出话。 沈玉笑着道,“只要你把人约出来,事情就解决了。” 江隐:“......” 憋了半晌,又道,“云州的水匪,主要来自南边那一片,那边势力鱼龙混杂,大大小小的帮派有七八个,山头上还有土匪,占山为王很多年了。因为地势复杂,朝廷一直没办法。” 沈玉点头,“也就是说,这些人都和天子教有关系?” “不全是,但是起码半数以上。”江隐打量着她,“战云枭去了,第一时间得处理军营的事情,毕竟四十万大军才是他的底气。” “等他到了军营,疫病就投下去了。” “前朝末的疫病,死了几十万人。他四十万大军扎堆,云州又是商贾汇集的地方,到时候......境况不会比前朝末年好。” “解不了这疫,云州就完了。” “没了战云枭,元家的江山,也就该倒了。” 江隐看着她,眼睛里熠熠生辉,“照你说的,我是前朝的后人,你却让我帮你灭天子教。沈玉,你太自负了。” 沈玉一笑,“横竖一个死,自负总比憋屈死强。” 便是生命只有一瞬,她也绝不会像是前世那样活着。 她看向窗口,目光深邃,“江隐,不打算跟过去告别吗?” 江隐半天都没说话。 紧接着,白七带着小二进来,送上一桌子菜,把萧才人和宋婉晴也叫了过来。 江隐下意识就要去拿面纱,被沈玉一把握住了手腕,没说话,就那样看着他。 江隐僵住,两人大眼瞪小眼,江隐有些紧张,手臂上青筋随着萧才人和宋婉晴看过来鼓胀起来,瞳仁轻轻颤抖。 那一双琉璃一般剔透的眼,却被眼尾一丝丝绯红衬得妖冶、妩媚。 宋婉晴张大了眼睛,正要开口,听见沈玉阴沉一句,“他长得很美,对吗?” 宋婉晴本想说什么,最后被她的气势压迫,点头,“雌雄不辨的美......” 男生女相,灾星。 但她不敢说出口。 萧才人也道,“这位公子......很好看。” 江隐扭头看向她们,在她们眼中看到了胆怯,耳边传来沈玉的声音,“让别人闭嘴的方法很简单。” 说完,松开江隐的手,坐下来吃饭。 江隐缓缓落座,一只手颤抖着,终忍住了去拿面纱的冲动,坐下来吃饭。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他才眯着眼道,“之前以为沈三姑娘只是脑子聪明好算计,现如今才知道竟是那杀人不眨眼的阎罗。” “你的意思是说,谁敢说我,我便杀了谁吗?”嗓音有一丝丝微颤,“若是战云枭呢?” “你也这么认为?” “杀了他?” 沈玉抬头,看向他,“他不会。” “世人都一样,你那么笃定他与众不同?”江隐猛地抬眼,死死盯着她。 沈玉睨了他一眼,“世人也不都一样,至少我觉得你这张脸没任何问题,天地造化自有它不同的美,谁也没比谁高贵。” “......”江隐低头,不说话。 倒是萧才人说了句,“沈三姑娘这话,倒是叫人深思。” 这时,门口传来谢思月阴阳怪气的声音,“一个娘娘腔而已,萧才人也不必为了讨好沈玉就说违心的话吧?” 第517章 江隐手一抖,筷子掉了。 他弯腰去捡,所有情绪埋藏在心口,只有微微颤抖的后背暴露了他的情绪。 沈玉起身,看向了门口走进来的谢思月。 不等回神,一个耳光狠狠甩在了她脸上! 这一个巴掌,是带了内劲的。 只听“哐”一声! 谢思月转了一个圈,撞飞门板砸在了外面的栅栏上,趴在地上再也没起来。 沈玉举步,走了出去,居高临下看着她,“找死?” 谢思月满嘴是血,牙齿都蹦出去两颗,抬头便想大喊大叫,可迎上她寒铁般的目光,一股恐惧还是不由自主涌上心头,颤抖道,“你、你为了他打我?” “我可是皇上亲封的公主!” 沈玉的脚,碾在了她脸上,“再说一句,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上,谢思月怕了。 屋里死寂,宋婉晴和萧才人都瞪着眼睛忘了呼吸,江隐拿着沾满土的筷子,一只手已经伸到了面纱边上,却又生生停住了。 他没想到,沈玉真的会替他出头。 眼睛下面痒痒的,一擦都是水,他蓦地扭头,转身进了隔间。 谢思月认怂,“沈玉,你快放开我,我再也不敢说了。” “进去,跪下道歉。” 沈玉松开了她,一脚把她踹进屋,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心头憋闷。 江隐多重要不用说,谢思月这样的蠢货长公主居然会弄进王府......她是不知道江隐对云州有多重要,还是故意的? 沈玉怀疑,谢思月的心里是否真的有战云枭。 谢思月爬起来,站在屋里不肯动,捂着嘴巴看着萧才人和宋婉晴,竟是一股自惭形秽涌上心头! 屋里四个“女人”,七七洒脱,美丽大方;宋婉晴身上虽然有些风尘气,但是样貌也没得挑,毕竟柳氏起码是当过花魁的,遗传不会差。萧才人能混进宫里去,更不必说。 只有她,被打掉了两颗门牙。 往后,如何见人? 她气得发疯,却又不敢发泄,因为宋婉晴和萧才人为了自保,现在全都听沈玉的。 七七是沈玉的丫鬟,屋里那个,是她刚刚得罪了的...... 最后,还是萧才人说了句,“我要是你,就把嘴巴闭上。况且沈玉说的没错,样貌是娘生父母给的,你在长公主身边养大,竟是这点教养都没有。” “啪!” 谢思月给了萧才人一个巴掌,“连你也敢教训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萧才人捂脸,“我当然不算什么,可你又算什么呢?你信不信,沈玉杀了你,皇上都不会怪她?” 毕竟是宫里混的,眼力见还是一顶一。 沈玉听得烦躁,转身走了进来。 谢思月有些发怵,因为都是公主,沈玉和她却天差地别。沈玉被皇上赐姓“元”,那她就是真正的皇族,还有皇上给的令牌...... 最后,只得进门,咬牙朝着江隐跪下,“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以后再也不敢了。” 江隐看向她,很是错愕。 平生第一次,有人给他道歉。 他曾以为沈玉一个小姑娘,虽然杀过人,但不会直接动手打人,可刚刚...... 莫名的,再看谢思月跪在地上的模样,一股畅快袭上心头。 他没理会谢思月,出门看着沈玉,“一会儿,我们去夜市走走?” 说着,他把面纱烧掉了。 第518章 沈玉点点头,“吃饭。” 之后,宋婉晴道,“明天一早启程,你们夜里还要出去?我也想去。” 沈玉看着她,“约那个人出来,我放你走。” “你会?” 宋婉晴紧盯着她。 “我想你现在,应该知道自己的分量。”沈玉睨了她一眼,没再理会。 宋婉晴皱眉,“你可以问他,他什么都知道!” 她指着江隐。 江隐道,“我来天子教太晚了,前些年的事情和人,我是不知道的。那个放疫的,便是天子教内部也在找。” 最后,只能依靠宋婉晴。 沈玉看着她,“你应该庆幸你能联系上他,才给了你一条生路。” “我手上早就沾了人命,不差你一个。” “......” 宋婉晴闭嘴,低头吃米饭,没滋没味的,最后说了句,“如果他被约出来,你给我钱,放我走。不需要很多,我要五百两。” “......行。” 沈玉想说,她一个人在云州,带着五百两出去,和送死没分别。 但最后,也没说。 宋婉晴的死活,她管不着。 饭后,沈玉带着江隐出去逛夜市,留下宋婉晴、萧才人和谢思月、温四海,还有一个马夫在。 “跑啊,你等什么!”谢思月说话漏风,恨铁不成钢的盯着宋婉晴。 宋婉晴也不是省油的灯,“你怎么不跑?刚刚被沈玉打的时候,你怎么不跑?我看你也没多爱战云枭吧,你希望云州瘟疫散开?” 宋婉晴脸色有些发白。 如果云州瘟疫散开,她也躲不过。 她和沈玉打了好几个来回,可以确定沈玉出来身边肯定不止七七一个。 跑? 找死啊! 谢思月双眼猩红,咬牙切齿,“你们给我等着。” 转身回到自己的屋里,站在窗户边上双拳紧握,死死盯着夜市的方向,咬牙切齿,“沈玉,今晚就是你和那个娘娘腔的死期!” 夜市里。 江隐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四周喧嚣一片,他不肯走了,“还是算了吧。” 沈玉看着他,“你怕什么?今晚有一个是一个,谁敢乱说话,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一把拉起江隐的手腕,往人群中走去,众目睽睽,她朝卖花灯的掌柜道,“这里的花灯我都买了!” 随后,朝着街上一喊,“我身边这位公子俊不俊?谁夸得好,我就把这些花灯送给他!” 顿时,一群人涌了上来。 “沈玉!” 江隐一身武功,此时却只往沈玉背后躲,可是他比沈玉高出一截,沈玉根本挡不住他的脸。 一群人涌了上来,打量着他。 不等这些人说话,沈玉一把把他拽上前来,突然在他耳边说了句,“有刺客!” 江隐应激反应一下上来! “唰”一声! 他软剑出鞘,一道寒光闪过杀意铺天盖地涌了出去! 前方一群想要花灯的人涌上来,话到嘴边吓得当场跪地,“公子饶命啊!公子惊鸿艳影绝世独立,武、武功高强,义薄云天......” 江隐回神,气笑了。 惊鸿艳影? 绝世独立? 原来这世上,真的还有好词儿夸他呢! 可四下一扫,那刺客又在哪儿? 回神才意识到沈玉在诓他,扭头再看那人眉眼,一时百感交集,“沈三姑娘煞费苦心。” 沈玉耸了耸肩,“看吧,只要你拳头硬,别人的嘴巴都会很甜。” “......”江隐一噎,他一身武艺,从来没这么用过...... 突然,侧边街上传来一道陌生至极的男声,“沈三姑娘!” 第519章 沈玉一扭头,看到街角一个道人笑着朝着她招招手,“可算是找到你了!” 沈玉眯了眯眼,“木道人?” 江隐一愣,看向那道人,便听那道人道,“正是正是,大公子让我前来,护送姑娘往云州去。” 江隐皱眉,低低在沈玉耳边说了句什么,沈玉浑身一僵,但转瞬即逝,“那麻烦前辈了。” 说话的功夫,那木道人已经到了近前。 沈玉的眼神略过他的脸,笑着问道,“前辈怎么知道我来夜市了?” 木道人眼神一闪,道,“这不,先去客栈,结果听说你出来了。怕外面不安全,便追了过来。” 说着,问道,“姑娘今天出来,是?” 沈玉说,“从小没出过门,好不容易出来了,便有些好奇。我们要去那边,前辈要一起吗?” “一起,一起。” 木道人笑着,慈眉善目。 沈玉笑了笑,和江隐一起去小吃摊,江隐看上去有些泛馋,沈玉便对摊主道,“一样来一份,不用很多。” 摊主包了好几包,沈玉直接塞给江隐,“吃吧。” 江隐的注意力在摊主身上,很诧异摊主怎么说他的脸,只听沈玉道,“看见没,这就是正常人。之前说你那些,都是脑子不正常的。” 江隐没忍住一笑,才发现他走街过巷,其实说他的人并不多,最多只是惊讶道,“天呐,那位公子怎么比女儿家都美!” 之后,便也没了。 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被沈玉激了一下之后,身上的气势一直没下去。 果然,只要表现出强大的一面,旁人的嘴巴就会谨慎吗? 江隐啃着零嘴儿,也没啃出个什么滋味儿。 这时,木道人道,“姑娘要是好奇,可以去那边看花舞,这边民俗开放,到了夜里不少小姑娘出来跳舞。” 沈玉看向他指着的方向,那边巷道幽深,人少,天黑。 于是问道,“会不会有些远?” 木道人道,“也不是很远,穿过前面那条巷子,便到了。然后我们可以从那条街转过去,便是客栈,反倒是近了。 “那过去吧。”沈玉看了眼木道人,眼底幽暗一闪而逝,问,“兄长可有带什么话来?” 木道人道,“也没多说,就只是说要保护你的安全,另外就是,看看是否有邪祟缠上了姑娘,大公子说你最近性情大变......” “那前辈觉得,有没有邪祟缠着我?” 沈玉扭身问他。 “这——” 木道人一愣,回神打了个哈哈,“这个,要等回到客栈之后,再好好瞧。这边人太多了,会有些干扰。” “好啊。”沈玉看了他一眼,“那我们过去看花舞吧!” “好,好!” 木道人连连说好。 三人离开了主街,要穿过一条一人多宽的窄巷,木道人突然抢先一步,跟在了沈玉背后,把她和江隐分开了。 沈玉后背一僵,指间碾碎了一粒药,转眼已经到了巷子中间,两边的光线被阻挡,一片黑暗里,木道人道,“沈玉,你该上路了!” 话音未落,突然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向沈玉后心! 第520章 可下一秒,江隐的软剑也刺进了木道人的后心,背后传来他一声冷笑,“老朴,好久不见啊!” 朴道人瞪大眼睛,愕然看向转过身来的沈玉,“你、你们——” 幽光里,沈玉脸上的笑意不太清晰,但明显能感觉到她笑着,“青柳巷外面,那一道黄幡,便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吧?真没想到啊,你埋伏在我哥身边那么久,骗过了他的眼睛。” 说着,看了眼前方的江隐,“忘了介绍了,这位大美人,便是你们天子教的左护法,江隐。从今往后,他是我的人。” “......”江隐拔了剑,嫌弃地擦着上面的血,他什么时候,成了她的人? 可好奇怪,这话听着甜丝丝的,怎么办? 朴道人还没咽气,听着这话嘴角抽搐,盯着江隐,“你叛变了?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说着,看向沈玉,“他可是四公公亲生的!” 江隐瞳孔缩了缩,看向了沈玉。 沈玉笑,“我知道啊,但现在,他是我的人。” “倒是你,原来木道人就是朴道人啊,正好我有些话想问你。”沈玉拿出一根银针,暂时止住了他的血,“既然你是朴道人,那应该知道我的身世吧?” 朴道人瞳孔狠狠缩了缩,随后眼珠一转道,“你既然知道你不是沈缙的女儿,又何必为沈缙卖命?你是南......” “咻!” 突然,远处一支箭射了过来! 巷子太窄,江隐的剑施展不开,第一时间选择了保护沈玉,等把沈玉推出去时,朴道人已经被一剑穿心,死了! 紧接着,一波刺客涌了上来。 “小心!”江隐大惊,一把拉起沈玉,脚下一点落在了屋檐上。 皓月当空,二十几个刺客蒙着面,无声无息冲了上来,手上寒光直逼沈玉要害,“沈玉,受死!” 为首一人厉喝一声,他们把沈玉和江隐围了起来。 江隐面色凝重,低低道,“天子教的人。” 沈玉看到了他们袖章上的纹路,眼底寒光窜起,当场一把毒撒了出去,低低道,“只需要撑住几个呼吸......” 江隐一愣,尚未回神。 但刺客已经扑了上来,江隐只好冲上去。 正打算大开杀戒,结果刚过两招,前面七八个人突然倒地,从屋檐上滚落下去。 江隐没反应过来,倒是后面中毒的刺客回神惊呼一声,“不好,中毒了,快撤!” 紧接着,拖起昏迷后的人,转身便走。 “留一个。” 沈玉眯眼看他们逃窜,恨自己没武功。 江隐内心迟疑,但本能反应更快,一剑出去扎进了一人脚脖子,那人一个踉跄跪倒在地,被他拎了过来。 “谢谢。” 沈玉看着他,脸上露出笑意。 江隐嘴角狠狠一抽,收了剑心情复杂,道,“只是本能......” 沈玉笑了笑,没说话,低头看向被抓那人,“谁派你们来的?说了我就放你走。” “你会?!” 那人疼得龇牙咧嘴,盯着沈玉一声冷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老子不是三岁小孩!” 沈玉道,“你不过是一只听命行事的小喽啰,别把自己的命看得太重。” 第521章 那人眉心紧皱,脸色难看,最后憋出两个字,“孙恒!” 答案在沈玉预料当中,她哼了一声,问,“孙家出来了多少人?就孙恒一个,还是有旁人?” “还有孙采薇。” 这倒是叫沈玉有些意外,“她出来干什么?” “那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那人摇头,“你说话算话。” “孙恒出来干什么?” 沈玉又问。 “去云州,杀你,杀战云枭。放疫,等疫病散开,便散播谣言,说皇帝昏庸,惹怒了上天。上天降罪百姓,连累一代战王,再煽动叛乱夺权......” “你知道的挺多啊!” 沈玉一声冷笑,一脚把他从屋檐上踹了下去。 是死是活,就不知道了。 江隐嘴角一抽,“倒是心狠。” 沈玉看向他,“能猜到孙采薇出来做什么吗?” 江隐凝眉,“这个我不太清楚。只是听孙铮提过一嘴,孙采薇的身份好像不简单,她出来之后多半也不会用这个身份。” 沈玉一时间也捉摸不透,眼看着时间不早,便道,“先回去吧,明天要早点出发。” 江隐带着她,直接从屋檐上飘了回去。 沈玉才发现,他虽然不会隐匿,但轻功居然而后白七不相上下! “你这功夫很好啊,谁教你的?”沈玉好奇,问了一句。 江隐闻言眼眶一红,最后沙哑道,“沈三姑娘要是练武,便必定听闻过《梅花娇》这功法。我小时候被人欺辱,有人拿着这个东西,说我只配学这个。” 他的眼睛里涌出一丝丝泪意,嗓音隐忍却依旧忍不住发颤,“人总要活下去。不就是《梅花娇》么,我练了。” 沈玉没听过《梅花娇》,不禁问了句,“这功法,有何特殊之处?” 但一听名字,明显就不是给男人练的。 江隐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道,“你试试我的脉,一摸便知。” 沈玉停下来,三指按在他腕上,片刻说了句,“会好的,等时间。” “会好的?” 江隐的嗓音几乎带着一丝丝笑,“我承认你医术很好,可是......没救了。” 沈玉看他时,他正笑着摇头,笑意惨烈,绝望,又灿烂妩媚。 像极了一只入秋前的蝴蝶。 美,却生命将尽。 “我说会好,就一定会好。”沈玉没空多解释,“走吧,先回去睡。云州之乱结束,我会给你治。” 江隐错愕着,想讽刺她就算是想利用他,也用不着这么骗她,但看着她的眼神却又说不出口。 最后,闷闷不乐回去了。 谢思月还没睡,站在栏杆边上心情有些舒畅,却在看到沈玉的时候,双拳猛地攥紧,差点脱口而出,“你怎么......” 没死? 沈玉看着她,“怎么了?” 她没挑破,想留这个棋子,顺便看看孙尚书和大皇子那边,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疑惑你怎么才回来。”她说话有些大舌头,眼底的恨意几乎藏不住,却不敢发作,只是盯着江隐,道,“只是没想到,你口口声声说爱着王爷,结果去还是和男人纠缠不清。” “前脚,和姜七夜幽会,后脚,又带着这个不......” 第522章 那“不男不女”四个字,终因为惧怕没能出口,只是脸色发白。 沈玉冷笑一声,“管好你自己。” 说完,便回了屋。 江隐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心情十分复杂。 按理说,他今晚有无数个杀了沈玉的机会,可当危险来临时,他却忍不住想要保护她,脑海里全是她说的那些话,那既没有侮辱、又没有谄媚的眼神。 全天下,唯有她一人,是把他当人的。 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 隔壁的房间里,白七现身出来,“没想到,江隐真的屈服了。” 他其实一直在沈玉身边。 沈玉靠在床上,“他命不久矣,也就只有三年左右吧。便是跟着天子教,往后的好日子也没他的份儿,不过是一个可怜人,想寻个容身之所,好让自己不那么孤单罢了。” 白七哑然,“真没想到......” “驿站那边如何了?”沈玉担心战云枭,问。 白七正色,道,“去追的人还没回来,要等片刻。” 沈玉点点头,“到了叫我。” 睡了大概半个时辰,暗卫回来了。 “姑娘,这是王爷的书信,属下手抄的。”暗卫面色凝重,“那几人睡着了,属下没有惊动。” 沈玉接过来看了看。 第一封信说,他很快就回来,最多二十天,一切都顺利,就是有点小事儿绊住了。 第二封信说,他很想念她,回去给她带云州的特产,又在云州找了匠人,给她订做了大婚要戴的凤冠,还画了图纸给她看。 沈玉捏着信,眼眶是红的,直截了当问,“你家王爷撒谎的本事是越来越见长,他现在到底在哪儿?” 暗卫眉心紧皱,摇头道,“最近没收到王爷的具体位置,但是三天前,属下听闻他到了云州没入城,之后写来的信上,都没有地址。” 沈玉突然想到什么,道,“这样,那几个人不能留了,抓了,审问他们是否已经将消息给过元丰,然后,杀!” 暗卫有些不明白,但还是去照办了。 白七诧异道,“姑娘,你之前,不是说不要打草惊蛇吗?” 沈玉看着黑漆漆的窗外面色沉沉,“他没进城,意味着城里情况复杂,他不打算打草惊蛇,活着没有胜算。” “可若没有进城,那云州的大军就不能为他所用,他身边人不多。如今孙尚书和大皇子都想杀他,他太危险了。” “若叫大皇子追查到他的行踪,要出大事。” 白七闻言心下发沉,“那姑娘呢?王爷没进云州城,咱们是不是也要绕道?” “不,我们光明正大,进云州!”沈玉眼底一片寒意,“我们进云州,可以帮他混淆视线。无论他在外面谋划什么,都要事半功倍。” “另外,通知下去,王爷的所有书信在前面两站拦截,不需要再往京城送了。便是要送,也要换渠道。” 之后的半个晚上,沈玉没怎么睡着。 最后,还是吃了安神的药,才勉强睡了一个时辰。 第二天一早,暗卫传来消息,“姑娘,人已经杀了,我们安插了两个人顶替那两人的身份,化装过的,应该不会被轻易认出来。” 第523章 暗卫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决定反将一军。 沈玉心下一喜,“既然这样,让他们送个消息给元丰,就说王爷去北镇。” 暗卫点头离开。 “万一王爷真的在北镇......”白七有些愕然,不明白沈玉为何这样安排。 沈玉道,“我看过地图,匪乱主要集中在南边,照着王爷的性子,便是不去云州,必定也是前往陈县。” 说着,写了一封信,拿出雪叟给她的令牌盖了个章,道,“你去,叫暗卫把这封信送给青龙帮帮主,他知道怎么做。” 白七愣住,“青龙帮?姑娘说的可是陈县的青龙帮?” 沈玉点头,“去吧,别多问。” 白七骇然离开,不明白沈玉一个后宅小姑娘,怎么会和青龙帮帮主有关系。 但还是去了。 早饭草草吃过,等白七回来,一众人直奔云州,沈玉叫人换了两辆豪华马车,直接顶着凤缨公主的名义前去,一路上招摇过市。 与此同时,放出消息,说沈家大姑娘沈馨因疫病去世,沈玉大怒,冲去云州要和天子教杀个你死我活。 事情办是办了,同行一群人却是心惊胆战。 谢思月直接冲到沈玉的马车跟前,破着嗓子道,“沈玉,你找死干嘛带上我?你这个样子,就是等着天子教的人来杀!我不跟你一起走了!” 话音未落,便被白七一把剑压在脖子上,“皇上赐婚,十天之后你便要嫁给暝阳王。如今,暝阳王在云州,你不去找他成婚,难不成想回去?” “还是说,你根本不想嫁给她?” 血从谢思月脖子上溢出来,她吓得差点尿裤子,不敢了。 白七松开了她,“我劝你老实一点,不然现在就送你上路。” 谢思月瑟瑟发抖,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 心下不明白,昨晚朴道人去找沈玉,明明说是沈辞引荐的,怎么就没能杀了沈玉呢? 宋婉晴和萧才人也脸色苍白。 原本以为,这一路上她们会离开京城远走高飞,却没想到如今和沈玉一起,成了活靶子! “沈玉疯了。” 马车在路上狂奔,宋婉晴看着外面飞速而过的树木,憋出四个字。 萧才人抿嘴,道,“听天由命吧,她那个丫鬟武功太高了,现如今还有一个江隐。有这两个人在,我们谁也逃不掉。” 又道,“但有这两人在,咱们也不容易死。” 谢思月闻言嗤笑道,“你以为他们会救你?” 萧才人脸色难看,“那你怎么不走?你那么能耐,你倒是走啊!” 后面吵了起来,谁也不让着谁。 沈玉坐在前面的马车上,八风不动的摆弄着药粉。危险她是知道的。 可她若是缩回去,谁去帮战云枭? 云州肯定出大事了,要不然的话,战云枭不可能绕道去陈县。 毕竟,云州才是他的大本营,若无意外,一旦回到云州,四十万大军镇压,边上的水匪再猖狂,天子教人再多,在地毯式搜查之下,也会无所遁形。 可是,战云枭没去云州。 那便意味着,云州有人叛变,还不止一人,更有可能是高层。他不确定回去之后能不能第一时间控制局面,甚至可能被原本十分信任的人背刺! 那她去! “我去云州的消息,暂时不要让王爷知晓。” 车子里传来阴沉桑嗓音,白七一扭头,便见沈玉眼底一片杀意。 第524章 “可是姑娘,你若去云州,必是九死一生。军中你又不熟悉......”白七一脸担忧,“你若出了事儿,王爷此生必不能原谅自己。” 沈玉抬眸,双眼发红,眼底含泪,“白七,我会活下来,他也会活下来!” 那眼神如刀,只有向前没有退路。 那样的信念,让白七说不出话。 半晌回神,道,“属下誓死保护姑娘!” 这一路疾驰,到了傍晚时,马车已经到了云州城外十五里处的小镇上,前方一片密林,过去便是云州北城门了。 “在这里歇一晚上,通知云州总督,就说本公主驾到,速速出来迎接!” 沈玉下了马车,迎着盛夏潮湿的软风,眯眼看向云州的方向,“同时传令云州军,就说本公主奉皇上之命前来,叫云州军主帅前来迎接!” 白七愕然,“姑娘,你是打算......” “去吧。” 沈玉没多说,扭头看向江隐,“我们今晚在这里下榻。” 暮色里,江隐深深地看着她,被她身上的肃杀折服,“你这是打草惊蛇,拿命在玩。” “是在拿命玩,但是谁的命,便不一定了。”沈玉嗓子有些沙哑,转身进了客栈。 身后,宋婉晴、谢思月、萧才人三人面色惨白,想逃却不敢。 因为,江隐正站在背后,那一双妩媚妖冶的眼中,噙着丝丝笑意,令人胆寒。 三人只得跟着沈玉上去。 江隐在身后,慢吞吞上楼。 突然,谢思月停下来,扭头看向他,“江隐,你武功那么好,随便找个人都可以谋一份好差事,为何非要跟着她?你替她卖命,值得吗?!” 只要江隐反目,她就有机会跑。 甚至于,她想要江隐帮她,“你不要忘了,你是天子教的人,沈玉怎么可能不计前嫌?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等她利用你利用完了,你以为你还能活下去吗?” 江隐看着她,“那你想如何?” “带我走!等我回到京城,定会求母妃,为你谋个好前程!” “呵!” 江隐闻言嗤笑一声,“歇了吧。” “......”谢思月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你非要跟着她?她有什么好?” “滚!” 一脚,江隐将她踹了出去。 谢思雨趴在地上瞳孔发颤,却不敢再说半个字,爬起来上了楼。 江隐站在楼梯口脸色阴沉,“有什么好?” 最后上了楼。 沈玉在栏杆边上,静静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一下子空气僵住了,江隐眼尾猩红,谢思月整个人僵在空气里,沈玉眉眼深邃,静静落在江隐脸上,却把谢思月当个屁给放了。 江隐说,“你......都听见了。” 沈玉说,“我不会让你失望。” 说完,便进了房间。 江隐睨了眼谢思月。 她是不懂她的好。 白七的消息马不停蹄便送了出去,整个云州都因此乱了起来,高层之间奔走相告,商量对策。 与此同时,元丰、孙尚书等人,全都得到了沈玉去云州,还是奉了皇命的消息! 暗卫派出去的人,在镇子外面的江边见到了元丰,跪地道,“回禀大殿下,暝阳王去了北镇,传信给沈三,让她在京城辅佐二殿下入主东宫!” “你说什么!” 元丰大惊失色,“沈玉居然真的倒向了元祐?” 第525章 那人答,“属下得到的消息是,战云枭想借助云州兵乱,三皇子注意力在云州,京城空虚之际,将二皇子抚上太子之位。” 元丰脸色惨白,一个趔趄,“肯定是因为本殿给沈玉送簪子那事儿,被他知道了!明明临走之前,他还说要辅佐本殿......” 说着,惊恐道,“幸亏沈玉出来了......这样,影卫留下来,伺机刺杀沈玉!一旦沈玉死了,战云枭肯定受不住打击一蹶不振!剩下的人派去北镇,若能杀了战云枭最好!” “本殿先回瀛洲,切不可让元祐有夺嫡机会!” 走了两步,又安排下去,“对了,此事也通知三皇子,我就不相信,元祐当太子他会甘心!” “是!” 两个下属飞快离开。 元丰上了马车,直奔瀛洲。 没过多久,元宸和孙尚书,都得到了一样的消息。 “大皇子给我们传递消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孙尚书化了装,坐在船头眉心紧皱,像个平平无奇的商人。 元宸也贴上了胡子,换了装束,琢磨道,“元丰还不知道我的身世,若他知道了,便必然不会给我传讯。只不过,本殿当不上太子,别人也休想!” “如今,战云枭和沈玉都出来了,那就让元丰和元祐去争吧,正好本殿添把火。” 元宸眯了眯眼,看向孙尚书,“不妨,叫曹公公煽风点火......” “曹德成还能用吗?” 孙尚书凝眉。 元宸一笑,“尚书大人怕是不知,他盯上了沈玉那个叫松露的丫鬟,只要我们满足了他......” 孙尚书眼神一亮,“就这么办!” “元丰不足为虑,倒是元祐......”元宸脸上露出一抹奸笑...... ...... 镇中客栈,饭桌上一片沉闷。 沈玉的心狠手辣,铁血无情这几天大家都见识过,就连谢思月都暂时没再触她霉头,只是在吃完之后,说了句,“我想出去找个郎中看牙。” 沈玉抬头,看向她掉了的两颗门牙,说,“好啊。” 谢思月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便走了。 沈玉示意暗卫跟上,看向宋婉晴,“给那人写信吧,他来见我,我就放你走。” “你说话算话。”宋婉晴面色发白的盯着她。 “我发誓。”沈玉眼神清亮。 宋婉晴又写了一封信,写得惨不忍睹涕泪俱下,递给沈玉之后,问了句,“云州该不会真的有疫吧?” 沈玉看了她一眼,“你怕了?” 宋婉晴一噎,但是眼神出卖了她。 她怕,怕死。 怕死在疫病当中,更怕死在这个漩涡当中,沈玉现在不要命往云州冲,她根本不想跟着她去。 沈玉看着她,道,“如果今晚他来见我,你今晚就能走。如果他没来,那就只能跟着我进城。他什么时候来,你什么时候走。” 宋婉晴抿着嘴,心情复杂。 “如果,他根本不念往日情分呢?”她看向沈玉,“我见过他一次,很小很小的时候,现在长相都不记得了,他未必就会记以前的情分,万一他不来,你是不是就要杀了我?” 沈玉打量着她,想到了很多事情。 想到她和元宸算计她的前世,想到自己之前死得那么惨,想到战云枭怎么死的...... 第526章 江韵小心翼翼地提议道,“那我们一起出去吃好不好?你不是说你今天要陪我买衣服的吗?” 厉司寒抬眸淡淡地扫了一眼坐在下面眼观鼻鼻观心的一568,此刻正一个个低头不敢出声,生怕在这个时刻打扰了两个人的......闲聊! 厉司寒想到那天在监控器中看到的她敷衍的模样,冷冷拒绝道,“不去。” 之前是谁发神经说要带她买衣服的,现在她主动提出来了,他倒是拒绝的干脆。 江韵心中岔岔,但是面上依旧笑的好看,语气等同于撒娇,“你饿不饿?那不买衣服,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 厉司寒抿唇不语,他在想,她此刻说这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期待还是敷衍作秀。 “好不好嘛。” 江韵撒着娇,这腻死人的声音叫她自己听来都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思考了几秒,“或者你要是不想和我出去吃的话,我做好了让徐妈给你送过去好不好?” 她是突然才意识过来,她和他怎么能堂而皇之的两个人出去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只是买衣服的事情和聚会发生的事情,他虽然没发火,但是她还是想要把这一页翻过去,不能逃避只能解决,而且要解决的够好,这样才有利于她之后所做的一切。 厉司寒终于出声,带着冷意的笑,“你做?” 江韵见他似乎来了兴趣,连连应道,“对啊,我给你做,让徐妈给你送过来好不好?” 他是一贯的命令式语气,“你亲自送过来。” “但是......” 江韵的话还没有说完,谁知道电话已经被人挂断。 难道不是因为不想和她出现在同一个场景里面,怕别人误会所以才不和她出去吃饭的吗? 现在又说让她亲自送去公司,那么多人盯着,还不如出去吃饭。 厉司寒挂断电话,唇角不住微扬,直接站起身离开,朝着一旁的范秘书淡淡地吩咐道,“下午再继续,你去门口接她。” 范秘书看着自己boss英挺的背影,恍惚想起每次江小姐来公司的时候似乎都是要等到会议结束或者有时间boss才肯见她。 豪门的事情他们搞不懂,但是职场生活那么久,看脸色和看人的本事他们还是有的。 江韵做了便当,有专门的厨师给她打下手,所以做起来很快。 把饭放在便当盒里面之后,江韵就上楼去换衣服了。 她几乎是全副武装,黑色的厚厚的棉服一直到她的脚踝,然后用围巾把大半脸给盖住,再配上一个墨镜遮住眼睛。 江韵满意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这样的话应该没人认得出来是她吧? 门口司机已经在等着了,徐妈拿着便当,见她过来就递给她,忍不住夸奖道,“少奶奶你真可爱。” 她本就瘦,这宽松的棉服显的她胖了许多,小小的一团,很是娇俏。 江韵接过徐妈手中的便当,做了个鬼脸,“可怜没人爱。” 徐妈就被她逗笑了,慈爱道,“少爷还是很喜欢少奶奶的,少奶奶只要别总是少爷生气,多顺着少爷,你们两个一定能和和乐乐,长长久久的。” 第527章 “你说什么?” 沈玉一个趔趄,紧紧攥住栏杆这才稳住身体,不可置信地盯着谢思月。 谢思月大哭大叫,“都怪你!若不是你,害得王爷残了双腿,王爷怎会怕区区一个刺杀!现如今他死了,你满意了吗!” 恍若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脑门上。 沈玉脸色惨白,脑海里嗡嗡作响,谢思月的尖叫声烦不胜烦,却让她无法辩驳! 是啊,以战云枭的武功,谁能刺杀他? 可惜,他残了双腿! 一股撕心裂肺涌上来,沈玉按住胸口,却还是一口血突然喷了出去。 白七大惊,赶忙上前扶住她,“姑娘,你......” 沈玉满嘴血腥,只剩下沙哑两个字,“去!查!” 她要准确的消息! 虽然谢思月哭得真切,可是她不相信! 不相信他就这样丢下她,真的走了! 家里还在火热准备着嫁妆,前脚他才吩咐她要准备齐全一些,说一定不会错过他们的婚期...... 不! 她不相信! 沈玉擦了嘴角的血迹,丢给江隐一句话,“让她闭嘴!” 江隐眉心紧皱,一把拎着谢思月进门,点了哑穴。 出门,看着沈玉,“若战云枭真的......” 他想问,如果战云枭真的死了,她还要不顾一切去云州,拿命去闯吗? 但话没说完,就被沈玉打断了。 夜色里,她眼底一片猩红,双手颤抖着,摸索出一粒药塞进干裂的嘴巴里,沙哑道,“没见到他的尸体,我不会相信。” 那眼神,让江隐相信若战云枭真的死了,她能屠了这天下! “我替你出去看看!”也不知为什么,他有些羡慕战云枭,也不忍看到她这个样子,丢下一句话转身便走,“你顾好自己,切莫着了别人的道儿。” 沈玉没拦着他,她呆呆看着远天黑色的云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站在战云枭的角度,去剖析他会怎么做。 他双腿残疾,进城肯定不方便。 若绕道,也不方便,很容易被人觉察。 可不去又不行,那为了避免被人怀疑,有没有可能,他是诈死? 一念及此,沈玉瞳孔发颤,“若他诈死,那现在去了哪儿?陈县?对,一定是陈县。” “可诈死的消息,很快便会传播到各方人马当中,他们肯定第一时间去确认真伪,这个过程花不了几日,他不会只是诈死......” 正想着这个,暗卫惊慌失措过来,扑通跪地,带着哭腔道,“姑娘,城里传来消息,说已经找到了王爷的尸体!他是先中了毒,然后被人放火烧死的,如今已经是面目全非,但在王爷身上,找到了你送他的玉佩!” 暗卫手一摊,掌心一块焦黑的东西。 沈玉看到了那玉佩,颤抖着手捡起来,搓掉上面的黑灰,转身进了屋。 烈酒、十七种毒药,将玉佩浸泡起来。 沈玉盯着酒,眼神一瞬不瞬,门外传来温四海惊慌的声音,“玉儿,云州总督和副将岳子秋来了,带着王爷的尸体,就在楼下......” 都不需要去查。 战云枭的尸体,已经送到了门口。 沈玉浑身紧绷,身子微微颤抖着,盯着那玉佩眼珠子都快凸了出来。 终于,玉佩变色了! 浮现出一个字。 沈玉一把收了玉佩塞进怀中,快步走了出去,“人在哪儿?” 第528章 “楼下!” 温四海浑身颤抖,紧张地问,“玉儿,现在怎么办?我们真的要进城吗?怕是进去就是一个死啊!” 沈玉倏地扭头,“你在这里,等人来安排,给我把情绪稳住!” “......是。” 温四海怕极了,但迎上她这个眼神,却又莫名安定几分,顿住了脚步。 沈玉攥紧拳头,快步下楼。 楼下夜色里,外面一条长长的队伍,声势浩大,但是前面车上,赫然却是一口棺材! 沈玉目光露在那棺材上,瞳孔狠狠缩了缩,上前不由分说一脚踹在了正前方跪着的男人脸上,男人脑袋一歪栽倒在地,抬头咬牙切齿,“臣、云州总督赵镇,拜见凤缨公主!” “废物!” 沈玉大怒,刷一声拔剑! 似水寒泛起银光,一剑扫去金丝楠木的棺材盖,露出里面的人。 月色下,一片焦糊! 沈玉往里头看了眼,又是一口血喷出去,“是谁!是谁害的他!我要他碎尸万段!” 之后,整个人突然后仰,狠狠砸了下去! “姑娘!” 暗卫大惊,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姑娘!你怎么了!” 跪在地上的人全爬了起来,上前问,“凤缨公主怎么了?” 相互交换了眼色,眼中终有了确定: 是战云枭! 他真的死了! 不然,沈玉不可能是这个反应! 暗卫瞬身颤抖,“她昏迷过去了,快找大夫!找大夫啊!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快!快找大夫!” 顿时,队伍后面两个人冲了上来,“来了来了!” “快,看看凤缨公主如何了!” 赵镇看了眼云州军副将岳子秋,两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沈玉身上。 两个大夫上前,把脉。 “你说,沈玉她是真昏死过去了,还是装的?”赵镇低低问。 岳子秋道,“我也算是学过一些医术,看样子不是装的......只是没想到,她的内力居然深厚至此,一剑掀了棺材!” “是啊,听说没练过武......” 两人说话间,传来大夫颓废的声音,“悲怒攻心,昏死过去了,如果没有意外,明早应该能醒来。但也不好说......” “这......可如何是好?” 赵镇与岳子秋对视一眼,看向暗卫,“你是她的侍卫吧?” 暗卫抱着沈玉,眼底喷火,“是。” “那先把人送上马车吧,我等再去城中找找大夫,公主殿下凤体耽搁不得啊!”说着,便示意人将马车拉过来。 等进了云州,便别想出来! 进,可以控制沈玉避免她捣乱,退还可以拿她来威胁沈家,让沈家不得不帮他们! 暗卫不是傻子,一时间眉心紧皱,不知如何是好。 “上车。” 突然,沈玉垂落的手指,在他后背上比划了两下。 暗卫脊背一震,把她塞进了马车里,借着车子里没人,跪在她耳边问了句,“现在怎么办?” “去处理一下客栈的尾巴,明早安全把人送进城,等我消息......” “好。” 暗卫松口气,下车看了眼棺材。 棺材里的人,的确是战云枭。 可沈玉的反应,加上她这些日子来做各种事情的方式,暗卫又觉得,死的可能不是战云枭。 但眼下,他们群龙无首,只能听沈玉的。 于是,沉声道,“那王爷的尸体呢?王爷的尸体,又如何处理?总不能这样塞在马车上,到处颠簸宣扬吧?!” 他怒得青筋暴起,双眼通红。 “这件事情,你们云州上下,必须要给一个交代!” 第529章 赵镇闻言面露为难,敷衍了一句,“这位小哥,你这话可就不对了。王爷是在云州城外遇刺,这都没如云州地界呢,怎么能算到云州头上来?” “便是我们,王爷去世,也都很悲痛的。”他抹了一把莫须有的眼泪,“这件事情,还是查清楚到底是谁干的,再说吧。” “那就查啊!” 暗卫怒喊一声,可在场至少五品以上的大官,赵镇更是正二品,谁会把他一个小小的侍卫放在眼中? 岳子秋打了个哈哈,道,“既然这样,那先将王爷的尸体和凤缨公主一起送去总督府吧,看凤缨公主醒了怎么说,臣等也拿不准啊!” “是啊。” 赵镇附和道,“凤缨公主不是奉了皇命来的吗,还是听听她醒来怎么说。” 说着,招呼人调转车队,直接往城门口去。 暗卫双拳紧握,浑身颤抖。 他恨不得马上追上去,又怕耽搁了沈玉的吩咐误事,只能死死咬牙撑住,转身上了楼。 回廊上,宋婉晴脸色煞白,“王爷......当真出事儿了?” “便是王爷出事儿了,你们也别想逃!”暗卫情绪不佳,咬牙道,“马上收拾东西,进城!” 刷一声拔剑,杀意涌了上来。 宋婉晴赶紧拿了自己的东西出来。 暗卫进去,放开了谢思月。 谢思月立即大叫,“放开我!放开我!王爷都去世了,你们还抓着我干什么!我不要去云州!” “由不得你!” 暗卫脸色难看至极,脾气比之前更暴躁,当场就踹了她一脚,“谢思月,在京城你仗着长公主护着你,但是这里,没人管你是什么身份!” “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和外面的人勾结的事情我不知道!王爷如今死了,你是他的未婚侧妃,便在下葬时,随他一起去了吧!” 谢思月一个踉跄跪地,脸色苍白如纸,“你说什么?你要我给他陪葬?” “你不是非王爷不可吗!” 夜色里,暗卫眼中一片杀意,“谢思月,这是你自找的!” 说着,一把拎起她下楼。 宋婉晴和温四海心头心惊胆战,不得不跟上,生怕激怒了暗卫被一剑砍头。 宋婉晴问,“沈玉呢?” “提前进城了。”暗卫回了一声,招呼大家上车。 这时,白七回来了,一看这个场面愣住,“现在走?姑娘人呢?” 暗卫脸色难看至极,上前将刚刚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白七脸色巨变,但很快便冷静下来,“王爷双腿不便,金蝉脱壳也不是不可能。先听姑娘的。” 暗卫稍稍定神,问,“七哥可有查出什么?” 白七摇头,“但我截断了前方的通信渠道,让他们不要再往京城送信了。在路上,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王爷身边带着小五一众人,他们消息灵通。沈三姑娘从京城出来,顶着凤缨公主的身份大张旗鼓南下,王爷肯定也得到了消息。” “若他还没死,必定给了沈三姑娘什么暗示,沈三姑娘装晕去云州,应该有她自己的安排。” 话锋一转,没见江隐便问道,“江隐人呢?” 第530章 暗卫回神,抿嘴道,“也出去查了......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姑娘做事太大胆,属下好担心她最后害了自己和王爷!” 一瞬间,白七沉默了下来。 他也没把握。 最后,只得道,“先走吧,姑娘一个人进了城,我不放心。” 马车上了路,一直到了城门口,暗卫失望道,“那个江隐,肯定不会来了!这一出去,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 “不是抱怨的时候,先找到姑娘。” 白七打断了他,心里很是不安,道,“我隐身进去,你切记保护好他们,宋婉晴和温四爷都很重要。” 宋婉晴:“......” 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暗卫点头,白七转身离开。 沈玉躺在马车上,颠簸着进了城,眼睛虽然闭着,但脑海里却将云州地界的地图过了一遍,琢磨着战云枭下一步棋要怎么走。 那块玉佩,此时躺在她胸口。 玉佩是她送战云枭离开时塞给他的,不算是上好的玉,却别有玄机。 她浸了药水,关键时刻可以用来传讯,一旦玉佩浸入战云枭的血,蛊血与药发生反应,便可以判断战云枭当时的情况。 玉佩浸了药酒,她却没发现有蛊血的痕迹。 这说明,战云枭没出现流血事件,且故意将这个玉佩放在了替身身上,用来给她传信报平安的。 他应该,已经察觉到通信渠道出问题了。 只是,玉佩上那个字什么意思? “菩”? 指的是庙宇? 还是什么地方? 又或者,是什么人? 沈玉脑子转得飞快,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到了后半夜,马车停在了总督府大门外。 白七追了上来,“姑娘!” “这位姑娘是?” 他被人拦住了,说话的岳子秋。 白七看着他眉心微皱,但没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道,“大人,奴婢是凤缨公主身边的丫鬟七七,还请大人通融,奴婢要见凤缨公主!” 岳子秋和赵镇对视一眼,问,“你怎么才来?可是去查王爷的事情了?有没有查到什么?” 沈玉听着这夺命连环追问皱起了眉。 直觉告诉她,今晚来的这两人,都有问题,便听白七道,“没有,奴婢人生地不熟,什么也没查出来......” 说着,便哭了。 “......” “那去见你家姑娘吧,她刚刚悲痛欲绝,昏迷了过去,在前面马车里呢。”赵镇看了眼马车,示意白七过去,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毕竟,一个只知道哭的“丫鬟”,有什么用呢? 白七快步上前,一把掀开了车帘。 沈玉轻轻摇头,之后闭上了眼睛。 白七一震,哭声震天,“姑娘!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啊!王爷出事了,你要是醒不过来,奴婢可怎么办,姑娘......呜......” 演戏的技术是不错的。 沈玉被他嚎得脑壳疼,最后轻声道,“小声一点。” “棺材里不是王爷?” 白七喘息的机会,抽空低低问了句。 沈玉点点头,“不是他。” 一颗心倏然回落,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白七哭得更厉害了,“姑娘,你醒醒,你快醒醒,不要吓唬奴婢啊......” 沈玉:“......” 外面,赵镇和岳子秋听着这边鬼哭狼嚎面面相觑,“看样子,暝阳王这一次是真的阴沟里翻了船......” 第531章 岳子秋一只手拍在赵镇肩头,“赵兄,大事可成!” 赵镇笑了,“暝阳王一死,沈玉不足为虑。” “那是,”岳子秋有些得意,“怎么说,本将也是在战场上杀出来的,应付区区一个小姑娘还不在话下。狗皇帝大概是疯了,才会觉得派个后宅女子来能镇住云州!” “只是,听说她来的路上遭遇刺杀,但安全躲过,应该也不简单。” 赵镇有些忧心,“且,三皇子和孙尚书,在京城也吃了亏。” “咱们,还是要小心为上。” 岳子秋道,“把她放在赵兄眼皮子底下,整个总督府都是你的人,还怕她翻出什么浪花来?” 赵镇点头,“人联系上了吗?” 岳子秋闻言蹙眉,“还没有,那老东西狡猾得很。若是柳氏在便好办多了,可是京城传信来,说柳氏疯了,宋婉晴失踪。” 转瞬,他便笑了,“你把我绕进去了,咱们找那人,不就是为了对付暝阳王么?如今暝阳王都死了,咱还找他做什么!” “对对对!” 赵镇回神,两人相视而笑。 随后,上前来到沈玉这边,问白七,“你家殿下醒了没有?” 白七一脸的泪痕,“还没有!快去找大夫啊!我家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皇上定斩了你们的脑袋!” 嚣张跋扈,惟妙惟肖。 赵镇脸色一黑,但碍于面子隐忍道,“要不,先把人送进去休息吧,本官这边便寻云州名医,来给凤缨公主诊治?” “那还不快点!” 白七怒吼! 赵镇脸色铁青,赶忙招呼人过来,将沈玉转移到屋里去,安排在了幽静的后院,“这边清净,方便养病。” 白七四下一扫,又何尝不知自己几人是被幽禁了? 但他现在只是一个“没脑子”的丫鬟,于是哼哧道,“还算你们识相!” 说着,赶紧抱着沈玉进了屋。 “什么玩意儿!” 等人进去,赵镇气得骂了一声。 岳子秋笑着道,“秋后的蚂蚱罢了,跳不了几日。不出十天,等言老将云州军控制在手上,到时候直接揭竿而起,天王老子都不放在心上!何况区区一个狗屁的公主!” 赵镇闻言,又笑了起来。 两人互拍马屁,岳子秋离开了。 但两人都没料到,白七可不是一个一般的丫鬟,他的武功精妙强悍,耳聪目明,两人看似压得很低的声音,全都被他听了进去。 此时,气得脸色铁青。 等人走了,才愤然道,“真没想到,岳子秋居然是这种人!亏得王爷之前多次提拔于他,甚至在大敌当前救他性命!” “没想到,竟是个白眼狼,如今恩将仇报!” 沈玉睁眼,问,“云州军的情况,大体和我说一说吧。” 她在琢磨,岳子秋口中,那个“言老”到底什么人。 白七联系不上战云枭,只得跟她讲,“云州军内部,除了一个主帅,还有三个副将。岳子秋便是其中之一,还有两人......” 话是这么说,事无巨细。 可他心里,却是真的一点信心都没有。 沈玉再厉害,怎么可能懂军中的事情呢? 可现在,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第532章 然而最后,沈玉也没能从这些人当中,找到任何一个姓言的。 最后,只能暂时作罢。 ...... 远在陈县,战云枭收到了暗卫传讯。 “王爷,你死去的消息,已经送到了沈三姑娘那边,她应当不会再莽撞行事,安稳下来等您进城了。” 战云枭坐在屋檐下,看着远处黑漆漆的天空心焦如焚。 他着急放出替身确定死讯,一是为了让敌方放松警惕。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沈玉提前来到了云州,打乱了他的步调。 相处这么久,他更是看得明白,她此去云州,大张旗鼓气势汹汹,便是当做活靶子过去,给他挡剑的! 这样义无反顾的付出,让他热泪盈眶,却又忧心无比。 如今的云州,是修罗场。 便是他贸然进去,也都免不了阴沟翻船,别说她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从得到消息到现在半天,他眼中已经爬满了红血色,最终还是下了命令,道,“传讯给菩提,让她配合她。” 小五闻言大惊,“可是王爷,菩提是暗桩,您留着给天子教起底的,现在就启用......” “就现在吧。” 男人深呼吸,别的他顾不上了。 与此同时,吩咐小五,“换个人来本王这边,你去一趟云州,和她联络......” “属下走了,您的安危......” 小五跪地,“属下首先是您的暗卫,理应第一时间保护您的安全!白七已经过去了,属下不能走!” 男人扭头看向他,“听你说话的口气,不像是本王的暗卫,倒像是我爹!” “......属下不敢。” 小五脸色一黑,只好照办。 紧接着,姜九来了,将一个东西递给他,面色复杂,“沈三姑娘托人送来的,说是可以拿着这个区找青龙帮帮主,她在云州等着您,让您下次写信少说点谎。” “......” 战云枭嘴角一抽,接过信封失笑,“是她的风格,只是什么时候,她和青龙帮竟然......正巧,我们需要拉拢一个帮派。” “备车,马上去青龙帮。” 男人收好信封,摇着轮椅往门外走。 姜九跟上,“那,放疫那人......咱们还在客栈守株待兔吗?” “守!” 战云枭当机立断,“如果没有意外,他这两天会现身。玉儿来了云州,宋婉晴必定在她身边,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可若是,那人死活不出现,又当如何?”姜九还是有些担心,“毕竟,云州现在太乱了。” 战云枭没说话,他这次出来,预感其实不太好,但是事情要一步一步去做,很多事情也都是数年前都开始铺排,打算收网了的。 如今,只能步步为谋,谨慎行事。 但却不能畏缩不前。 于是,道,“先见青龙帮帮主,本王尽快回军中。” 他迫切的想要见到沈玉。 更担心她在云州的安危,恨不得一天掰成两天用...... 后半夜。 沈玉躺在床上,在几个庸医的折腾下,总算是醒了,只是脸色难看得要命,起床第一件事情,便是一个巴掌甩在了赵镇脸上! 赵镇被打得转了个圈儿,才真真切切体会到这个没有武功的小姑娘内力到底有多深厚,更觉一股怒火涌上天灵盖,扭头盯住沈玉,“凤缨公主!本官乃朝廷正二品命官,岂容你......” 第533章 话音未落,只听“啪”一声! 沈玉反手又是一个耳光甩他脸上,将他扇翻在地,一脚碾在他侧脸,“本公主的驸马死了,别说你区区一个正二品!便是整个云州,也该为他陪葬!” 霎时,门外一群府兵涌上来,“凤缨公主,快放开赵大人,赵大人乃朝廷命官,不是你一个后宅女子能够......” 话音未落,沈玉一声冷笑。 刷一声,举起皇帝金龙令,“陛下有令,今日本公主奉命前来,见本公主如见陛下!尔等想要造反不成!” 唰一下,外面人全跪下了。 沈玉低头,看向赵镇,“赵大人怎么说?” 怎么说呢? 赵镇从她脚下抬眼,就看到她手上寒光湛湛的似水寒,一瞬间想到她一剑掀飞棺材盖的场景,自认为自己的脑袋不可能比棺材更坚固,最后只得认怂,“殿下息怒,还请给臣下解释的机会啊!” “暝阳王的事情,臣下愿意听命于殿下,殿下说怎么办,便怎么办啊!” 沈玉何尝不知对方在敷衍? 她直接哼了一声,一脚把他踹飞出去,举步逼近他,“我夫君的尸体呢?” “在、在灵堂!” 赵镇恨得牙痒痒,但摄于沈玉手上的令牌,暂时不敢草率发作,只能隐忍,指着隔壁道。 毕竟,沈玉手上的是皇帝的金龙印。 一旦忤逆,等于谋逆。 这罪名,他担得起,可不是现在。 沈玉又何尝不知,转身便进了隔壁,丢下震怒一句,“除了本公主,都给我滚!” “还不快滚!” 白七拔剑,看向院中其他人,“还是要下去给我家驸马爷陪葬?!” “疯了!” 赵镇气得眼皮子直跳,捂着一张猪头脸带人出了门,干脆把后院让出来,只是叫人在外面守着,“什么玩意儿,等尘埃落定,本官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沈玉进了灵堂。 里面的人全跑出去了,毕竟她刚刚震怒,差点没把云州总督赵镇给打死。下人们自认没赵镇皮厚命硬,都不想触霉头。 眨眼间,整个院中只剩下沈玉一人。 白七见四周没人,这才进去找她,两人看向棺材里的人,白七还是心有余悸,“真不是王爷?” 沈玉查了查死者的膝盖,摇头,“不是。” “师父给王爷膝眼里下了一根银针,这事儿只有我、师父和王爷知晓。死者膝骨碎裂,但是没有银针。” 白七这才真正放松下来,但转念又道,“只是,你刚刚对赵镇大发雷霆,往后在云州恐怕......” 沈玉眯了眯眼,冷笑一声,“狗皇帝给我封个凤缨公主,不就是希望我恃宠而骄,不知天高地厚,到处得罪人么?” “人家苦心一片,我自是不介意让他放心,好等我人人喊打时,他再冒出来主持公道大义灭亲,多好?” “......” 白七无言以对。 他以为她不知道呢。 接过她什么都看得清楚,倒是叫他无言以对。 沈玉看了他一眼,道,“再说,我这般飞扬跋扈,也能让他们放松警惕,以为我只是一个仗势欺人二世祖。” 第534章 说着,话锋一转,“等江隐回来,让他守着这里,你带我出去。”她今夜大发雷霆,便是叫人忌惮,不敢随便来找她麻烦,更不敢闯她院落。 真正的事情,还得出去办。 白七闻言却是有些担心,“可是,江隐会回来吗?他的武功比暗卫高一些,可是他......” 沈玉看向他,“他怎么了?” 白七张了张嘴,道,“他至今也没回来,怕是不会回来了。” 沈玉沉默了片刻,道,“再等等吧......你去接应一下宋婉晴他们,安顿个地方住下,先不要来找我,我去找他们。” 白七问,“云来客栈吗?” “可。” 沈玉点头,“告诉她一声,想活着就躲好一点。” 白七点头离开。 沈玉坐下来,研究云州的地势和军中情况,盘算着战云枭去陈县的时间。 到了午夜,院外传来了小心翼翼的声音,“殿下,您要用膳吗?” 是一个女子。 “不必。” 沈玉收了东西,拿出一粒药吞下,嗓子哑得厉害。 门外那女子又道,“事已至此,殿下还是节哀顺变吧,饭还是要吃的,要不......臣妇给您送进来?” 说着,脚步声传来。 沈玉眉心紧皱,对方自称“臣妇”,便不是总督府的丫鬟,应该是赵镇的夫人。 说话间,脚步声已经进来了。 走得很近,深怕被人拦住似的。 沈玉眯了眯眼,看向门口,脸色难看得要命,“本公主说不必,你耳聋?” 一抬眼,双眸猩红,满目戾气。 赵夫人猛地一窒,站在门口不敢动弹,“臣、臣妇只是担心殿下......” “滚!” 沈玉一把抓起手边的东西,砸了出去,“明天早上,让赵镇那个王八蛋来见我!” 赵夫人被砸了个趔趄,额头上顿时沁出血迹,咬牙道,“臣妇告退!” 说完,被狼追一般,离开了后院。 人没进赵镇的书房,便开始诉苦,“我说让丫鬟去丫鬟去,你不行,非要让我去!你看看我这个脑袋,被她咋砸成什么样子了!” 赵镇正要安慰两句,一抬头看到自己夫人一脸的血,也惊呆了,“她动手打你?” “你没长眼睛啊!” 赵夫人气得颤抖,她这一辈子最珍惜这张脸,现如今破了相,自然是恨得牙痒痒,“什么公主!我看就是个泼妇!” “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就这种只会发脾气没脑子的玩意儿,有什么好提防试探的!” 赵镇琢磨着她这话,“你进去的时候,她在干什么?” “什么也没干,就坐在棺材边上,脸白得跟个吊死鬼一样,怕是恨不得下去给暝阳王陪葬呢!依我看,往后饭也不必送了,干脆让她饿死在里面!”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改日去云中,找言老给你拿个药,很快就好了。”赵镇心下一喜,便搂赵夫人安慰了几声。 转念,道,“若她真的因为战云枭的死一蹶不振,对我们而言可是大好的消息。” 又问,“她那个丫鬟呢?” 赵夫人一愣,“那我倒是没怎么注意,估计在外面哪个犄角旮旯里吧,毕竟她那个臭脾气,便是丫鬟也遭不住!谁乐意伺候她啊!” 第535章 后半夜,终于安生了下来。 赵镇抱着赵夫人,温言软语哄着,欢快了半晚上,只是叫府兵守住了后院,没再让人去触沈玉霉头。 沈玉眯了一会儿。 迷迷糊糊的,感到有一根冰凉的指抚上她眉梢,蓦地一睁眼见是江隐,不禁哼笑一声,“还知道回来,查出什么了?” 江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倏地收回了指,问,“什么感觉?” 沈玉一愣,半天才感应过来,他问的是他摸她眉心什么感觉,不由道,“猫踩奶的感觉。” 江隐:“......” 很好,没法聊。 他们相互之间,感觉不通。 她不但不感觉温暖、惬意、舒服,还觉得他像个小动物。 最后,闷闷道,“三天前夜里,战云枭在城外遇刺,对方丧心病狂不禁大面积下了毒,还一把火烧了他暂住的木屋,甚至波及了几个百姓。” “好在,那毒药不致命,百姓已经解了毒。” 说着,目光盈盈看向她,“他没死,对吧?” “你怎么知道?” 沈玉打量着他。 江隐撇撇嘴,“死了,就不是战云枭了。不过这局做得逼真,发现他尸体的是村里的百姓,现场已经被破坏了,便能蒙混过关。” “我怀疑,那些百姓都是他的人假扮的。” 沈玉闻言微笑,“饿了吗?” 江隐脸上一红,从衣襟里掏出两个大饼子,“只有这个,你吃。” “你呢?” “不饿。” 沈玉笑,接过饼子啃了一个,“那个你吃吧,吃饱了一会儿守住院子,就说我悲痛欲绝,要给王爷守灵,谁也不许进来。违者,杀!” “你要出去?”江隐一下子看透了她。 沈玉点头,“我得出去找那个下疫的人,还得查查云州军的奸细,看看岳子秋背后到底是谁。” 话锋一转,问,“你知道云州军当中,一个姓言的吗?” 江隐想了半天,摇头,“没有,这个姓太奇怪了。但是有一点我得提醒你,云州军里面,天子教的奸细不只有一个,棋藏的深,至于有多深,甚至可能埋进去的时候你都没出生。” “这棋子,又培养出了多少小棋子,谁也不知道。” “战云枭不敢进城,多半是猜测到了这一点。” 沈玉不由直起身子,“你是说,在战云枭接管云州军之前,云州军已经有奸细了?” 江隐点头,“你想想吧,孙尚书把柳氏送去沈家,是什么时候的事儿。静妃入宫,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儿,这些事情肯定是同步的,甚至更早。” 沈玉心惊胆战,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孙尚书在回京之前,他可是军中出去的! 那有没有可能,奸细从那时候,他就开始埋了? 明明是盛夏的天,一股寒意却席上沈玉脊背,她睡意全无,道,“你守着这里,我出去一趟。” “敌在暗,你不要莽撞!” 江隐猛地起身,追上前两步。 沈玉点头,“我有分寸。” 江隐凝眉,顿住脚步,想跟着出去却知道不能。 那个叫“七七”的,隐匿功夫一流,是他比不上的。 他只能守在这里,让七七跟着沈玉出去。 门外夜色里,白七脸色复杂,“他竟回来了?” 眼前这小小的女子,身上怕是有魔力! 第536章 “走吧,我们出去。” 沈玉深呼吸了一口气,将内心的紧张压了下去。 白七点头,“姑娘,我们先去哪儿?” “前院。”沈玉眯了眯眼,“赵夫人今天被我砸伤了,她是替赵镇来的,如果没有意外,赵镇今晚应该陪着她,书房没人。” “我们去他书房,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白七点头,佩服她在这种时候思路还能如此清晰,带着她悄无声息越过院墙,往赵镇书房那边去。 这边守着三百多个府兵,还有二十个在巡逻,按理说困住沈玉轻而易举,因此总督府其他地方都很安静,什么动静也没有。 沈玉在他书房里一阵翻找之后,带走了一些文书,等到了外面才眯眼道,“没想到,他倒向孙尚书已经七八年了,藏的真够深!” 七八年前,正是三皇子给他设计下药的时候。 其心可诛。 沈玉眼底一片寒意,“我们去找温四海。” 白七闻言心下有些发怵,“姑娘打算用温四海了吗?” 温四海看似平平无奇,可一旦派上用场,那带来的后果却是不堪设想的,就连皇上都心惊胆战,何况别人...... 一瞬间,白七只觉得,这一遭来云州,不是他和沈玉死在这里,便是云州有一堆人要开始倒霉了! 沈玉正要说话,黑漆漆的拐角处,突然冒出一行人来,为首一人说了一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沈玉在总督府吧?我要见你家大人。” 这个声音...... 沈玉心下突然一惊,灵机一动想到什么,道,“七七,把这个,给他们......” 说着,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白七。 白七一愣,但很快会意,“你藏好。” 沈玉点头。 下一刻,白七便化作一道残影,从那几人头上飘了过去,与此同时一股馥郁浓香随风洒下,下头传来老者一声笑,“这总督府外面的丁香是什么品种?怎么这么香呢?” “夫人爱丁香,该是种得多了点......” 之后,便往正门去了。 沈玉目送他们进去,等白七回来,有些犹豫。 白七问,“姑娘是不是想跟上去?” 沈玉点头,“是孙尚书和三皇子,他们乔装打扮进了城,去找赵镇肯定商量云州叛乱、下疫的事儿......” 沈玉想了想,看了眼头顶,道,“这样,你带我去那个屋顶上,你可以隐身,跟上去听听他们要干什么。” 白七有些担心她,但见那屋顶还算隐蔽,这才点点头,送她上去。 沈玉趴在阴影里,有些疲倦。 但眼前事情紧迫,又让她很难分心,便定定盯着对面的院子看。 孙尚书和三皇子带着两个人,进了院子。 很快,赵镇从赵夫人的院中出来,急匆匆去了书房,书房亮起了灯,孙尚书和三皇子走了进去,剩下两人在门口守着。 沈玉捏着手上的纸,略有些紧张。 她原本打算黎明送回去的,但没想到孙尚书突然冒出来,打乱了她的计划。 万一被赵镇发现,便是打草惊蛇了。 正想着这个,突然一道身影从背后袭来,寒光一闪一把匕首抵在了她的后心,“沈玉?” 第537章 沈玉心下一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是何人?” 能发现她从总督府出来,必定不是一般人。 沈玉一时间,很难判断对方的身份。 对方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冷静地问,回神哼笑一声,“你胆子不小!” 说着,收了匕首在她边上坐下来,“介绍一下,我是云拂,也是菩提。” 沈玉猛地起来,看向她。 “你......竟是云拂?” “菩”! 战云枭在玉佩上,留下的那个字,只得就是她! 这是沈玉根本没想到。 前方月色里,面前的人半边脸都是疤痕,另外半张脸上透出几分英气,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她是个女子,且她身上穿着的,竟是男子的衣裤,像是从军队里出来的! “你是云州军的兵?” 沈玉第一时间,判断出她从哪里来。 云拂扭头,“你何德何能,让王爷提前启用我,来保你这么个废物?” 云拂看向她,眸子里充斥着些许怒意,“我藏在军中整整八年,你吃奶的时候我就埋伏下去,就为了将天子教一网打尽。如今,却被你打乱了步调!” 沈玉的注意力,却不在她的愤怒上,问,“云州军中,可有一个姓言的?” “你——” 云拂一噎,瞪着她。 没想到自己生气,对方竟然丝毫没放在心上。 “你问他干什么?”她的脸色有些难看,“如果我是你,就赶紧回到京城去,免得在这里丢了性命。” 沈玉闻言一笑,“赵镇与岳子秋也和你一个想法。” “你!” 云拂瞳孔猛地一缩,“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们也觉得,我特别好拿捏,随随便便就糊弄过去了。既然你是王爷派来的,不如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沈玉说着,脸色缓缓冷了下来,“你可以试试,你还能不能提起功力。” 云拂一愣,随后大惊,“你给我下了毒?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你靠近我的那一刻。” 沈玉看向她,变得强硬,“我回不回去,是我的事情。你要做的,是把你的差事办好。” 云拂凝眉,脸色有些难看,“倒是我小瞧了你!” “哼!” 沈玉哼了一声,“说吧,那个言老是谁?” 云拂不服气,但眼下中了药没了内力,这个样子连从屋檐上跳下去都能摔成个残废,只好咬牙,道,“军中没有姓言的,我有个怀疑人选,但是没有证据。” “你说。” 沈玉把解药递给她,“只要你能说服我,证据不是问题。” 她有温四海。 云拂盯着解药,凝眉,“你不怕我拿了解药杀了你?” “如果你会杀了我,他就不会派你来。” 沈玉睨了她一眼,情绪并没有她那么激动,反而显得风轻云淡,气定神闲。 云拂第一次凝眉,定定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乍一眼看上去甚至有些软糯,细看却发现她气场压人的小姑娘,道,“是有些与众不同。” “那可以说了吗?”沈玉看向她,“我不喜欢浪费时间。你要是不行,现在就走。要是行,就说重点。” 第538章 云拂一噎,脸色有一点点难看,“你脾气可不太好。” “我没时间。”沈玉看向她。 她一直顾左右言他,沈玉有些烦了,说完转身看向总督府,没再理会她。 云拂有些不高兴,最后很生硬地道,“他是个老军医,从表面上看起来,他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好几次,我发现就是岳子秋和另一个副将鬼鬼祟祟去找他,对他的称呼很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沈玉有些震惊,她以为云州军里面出问题的,怎么着也是将军之类的,却没想到是个军医。 一股不祥的预感,陡然窜了上来。 但究竟是什么,沈玉意识没抓住。 便听云拂道,“奇怪之处在于,岳子秋平常对他颐指气使,态度并不好。可是私底下见的时候,却像是他的部下,唯唯诺诺的。” “他叫什么名字?”沈玉问。 云拂道,“叫刘昶。” “但私底下,岳子秋称呼他为言老。” 沈玉闻言,沉默了片刻,“那你怀疑他是谁?又做了什么?” “我没有证据。”云拂闻言眉心紧皱,“我怀疑他是天子教的人,但是他入军的时间太长太长了,再加上是个军医,很多人对他都比较尊重信任。” “假设说他是天子教的人,我不知道他藏在军中想干什么。” “干什么不重要,除掉才重要。”沈玉看了眼远处的天色,“你盯着他吧,总会有结果的。一旦发现他和天子教的人有来往,秘密逮捕。” 云拂看向她,凝眉,“你以为那么容易?他是在军营,那么多人当中,我怎么神不知鬼不觉抓他?又怎么把他带走?要是能,我早动手了。” “而且,他救过很多人的命,到时候若是被人发现,军中所有人肯定都会死保他!” 沈玉看了她一眼,道,“那就,等我过去。另外,把他救过命的人名单给我一份,观察一下王爷死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他们什么反应。” “另外,他开过的方子,尽快带一份给我,一定要快。” “你要他的药方干什么!” “不是你该知道的,就别多问。” 沈玉对这个女人,信任度有限。 和对方对自己若有若无的敌意一样,她和这个女人相处并不舒服,因此没打算解释。 便是没有她,这局她也要解。 云拂也感觉到了沈玉的冷淡,她起身来,低头盯着她,“你在云州人生地不熟,我劝你不要那么傲,如今王爷不在云州,没人护得住你!” “啪!” 话音未落,沈玉起身一个耳光甩她脸上,“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和我说话的?” 云拂第一反应便是去拦。 但是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拦住! 手臂被撞得生疼,她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抬头瞪眼看着她,咬牙切齿,“王爷叫我来帮你,你打我?” “你是他什么人?”沈玉眼底一片寒光,她没练过武,可是雪叟的内力不可能是云拂能比的,直觉告诉她,云拂未必帮得上她。 而且,她可能喜欢战云枭。 所以,从过来就一直在挑刺。 第539章 沈玉突然感觉有些恶心,“收起你的小心思吧,他今年二十出头,你三十八的高龄。便是他同意,你想踏进暝阳王府的大门,也要看我同不同意。”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保养的很好,要不是她对云拂有点了解,她真不知道她这么大年龄了。 但是,她也没想到,这女人会在战云枭身边,还对他有那种心思! 云拂捂着脸,脸色难看至极,“沈玉,你有什么资格打我?那些年,王爷处处想着你,你是怎么对他的?要说这个世界上,谁最没资格缠着他,便是你!我喜欢他怎么了?天经地义的事情,反倒是你......” “菩提!”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呵斥。 云拂背影一僵,扭头看向来人。 “菩提,你越距了。”来人是白七,看着云拂脸色复杂,“王爷让你来做什么的,你该不会不知道吧?要不,我给王爷写信问问?” “......” 云拂面色一变,咬牙单膝跪地,“属下见过影子大人!” 沈玉一愣,回神恍然。 白七是隐族的人,很少露面,平常藏在暗处,影子倒是很形象。 白七脸色难看至极,道,“要不,我把你从军中调出来吧,我看你也不像是要好好做事的样子。不如便带着你儿子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不!大人恕罪,属下再也不敢了!”云拂蓦地抬头,惊恐欲绝的看向他,脸色发白,“军中的事情,属下会好好配合她!” “那不是她,是未来的暝阳王妃,皇上亲自册封的凤缨公主,持金龙印,见凤缨公主如见陛下!你出言顶撞、质问,谁给你的担子!” 白七一声厉喝。 嗓音虽然不高,但是十分压抑,“若不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你以为你还有命吗?” 云拂脸色十分难看得要命,咬牙低头,“属下再也不敢了。” 说着,朝着沈玉这边跪地,“还请凤缨公主恕罪。” “你走吧。” 沈玉没多说什么,她发现自己对这个女人的厌恶,甚至超过了谢思月。 之后,再没给她半个眼神。 云拂走了。 白七看向沈玉,“姑娘,王爷也不知道她有这个心思,毕竟她好些年前就已经有了孩子......” “说说总督府的事情。”沈玉心情不好,“边走边说。” 白七叹息一声,带着她下了屋顶,往云来客栈去,道,“孙尚书约了明天要见那个言老,明天岳子秋会过来,给他们乔装打扮,带去军中。” 沈玉瞳孔一缩,“看来刘昶有点东西。” “刘昶?” 白七震惊,“你说那个言老是刘昶?” “你认识他?” 沈玉看向他。 白七眉心紧皱,“云州军没人不认识他,毕竟他在军中已经二十年了。王爷接管云州军的时候,他便是里面的军医。” “!” 沈玉闻言心头发沉,“那麻烦了。” “如果他真的是天子教的人,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在里面积累了多少人脉,又培养出了多少个奸细。” 白七闻言不禁紧张,“那......他们藏这么深都没动静,是在等什么?” “当然是在等时机。” 沈玉看了眼京城的方向,道,“若我没有和三皇子决裂,那三皇子便会一步步谋划登上皇位。” “到时候,王爷作为太子一党,必定要反对。” 第540章 白七听到这里,倒吸一口凉气,“也就是说,他们到时候会架空王爷?甚至,害他性命?那现在狗急跳墙,是打算反了吗?” 沈玉想着前世那事儿,道,“你想想,前几个月,假设宋婉晴成功撕毁婚书,会是什么后果?” “假设我记忆没恢复,我没看破三皇子的阴谋,又是什么后果?” 白七听得心惊胆战,“若宋婉晴撕了婚书,沈家和战家肯定反目成仇。若姑娘还缠着三皇子,那雪叟就不可能出来给王爷治病。” “那王爷便会失去功力。” “如此,皇上借机夺走王爷手上的兵权,那云州军就会落在三个副将手上。” “岳子秋明显已经叛变了,另外两人暂时不知。那个言老在军中这么多年,不知道收拢了多少人心,到时候云州军便是三皇子的!” 四十万大军,加上孙家...... 沈玉接上他的话,“宫里,皇后中毒,皇上中毒,大皇子是个缩头乌龟,二皇子背后势力不够强,你想......” “我的天,那这天下便是三皇子的了!” 白七倒吸一口凉气,“不,是要改朝换代,那元宸是前朝余孽!前朝因为沈战元三家而灭,若让他们成功了,先不说元家如何,沈家和战家必定要被灭门!” “姑娘,我们现在如何是好啊?” 白七紧张了起来,“若这样,你去云州军军营,便是羊入虎口。可若是将此事上报朝廷,陛下肯定会治王爷一个治军不力的罪名。” 沈玉又何尝不知? 最后,只说了一句话,“擒贼先擒王,抓不到便杀!今晚,我已经先下手为强了,明天孙尚书等人去军营,我们也去!” 沈玉一声冷笑,眼底寒光乍现。 白七讶然,“你让我捏碎的那个药......” 沈玉道,“疫,会传染,很痛苦,但不会致命。” “我原本是想防患于未然,打草惊蛇的。但是没想到,孙尚书要去军营。”沈玉眼底一片冷笑,“这样,便好办了。” “我倒要看看,明天发作之后,那个刘昶要怎么治!到时候慌的是我,还是他们!” 白七琢磨了片刻,明白了,“姑娘是想要反将一军?” “以前,是我们害怕云州军起大疫,因为云州军是我们的人。但是现在,实际上云州军对他们而言更加重要。” “三皇子身份已经暴露,他想要登基肯定要兵变,所以孙尚书和三皇子才来军中商讨,可要是疫病在军中蔓延开来,那岂不是二十多年铺排毫无用武之地?” 白七一下子,乐了。 沈玉点头,“正是这个道理,且疫病在他们下疫之前爆发,也会打乱他们的步调。” “另外,需要近距离接触才会感染,也就是说,从今往后,三皇子和孙尚书近距离接触过的人,都会得病。” 白七眼睛一亮,“那不就等于,帮我们挖出那些奸细到底是谁了吗?” “如果他们不敢再相见,那他们的谋划也就进行不下去!” “姑娘,你真是个绝世天才啊!”要不是身份和性别不允许,白七真想扑上去,抱着她转三圈儿! 这么乱的局面,怎么在她手上,就变得这么简单了啊! 第541章 沈玉闻言缓缓深呼吸了口气,道,“可能,是上天都在帮我吧。给孙尚书下药的时候,我没想到他会堂而皇之去军营。” “现如今,正好让他帮我们打开局面。” 白七一愣,笑着道,“姑娘理应是苍天眷顾的人。” 沈玉没说话,想到了前世很多事情。 也是时候受苍天眷顾了。 黎明前的黑暗里,沈玉出现在了云来客栈三层的房间,见到了温四海、宋婉晴。 “玉儿,你回来了!” 温四海顶着一对黑眼圈,在看到她时猛地站起来,一颗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四爷爷跟我来。”沈玉看了眼宋婉晴和谢思月,有些话不方便当着她的面说,只能去隔壁。 温四海点头,去了隔壁。 沈玉把一沓纸给他,“帮我一个忙,有用。” 温四海看着上面的签名落款手一抖,“姑娘是要我模仿孙尚书的笔迹?” 饶是他再迟钝,也知道自己的能力会带来什么了。 沈玉看向他,实话实说,“只要我还活着,就会保你安全。这件事情,我们不做,云州兵变,战乱起。瘟疫横行,民不聊生。” “我们做了,可能这些都不会发生。” “你自己选。” 沈玉没逼迫他,坐下来。 屋里沉默着,温四海手在抖。 如果他做了,这就是捏造证据,陷害朝廷命官,很有可能性命不保。甚至,还可能被沈玉杀人灭口。 可要是他不做...... 皇帝也不会放过他,没了沈家的庇护,他也活不下去。 毕竟,他现在是朝廷通缉犯。 温四海闭眼,有些后悔自己学了这本事,现如今赶鸭上架,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姑娘,你说,我写。” 沈玉念,他记。 不多时,写完了。 沈玉接过他手上的纸张,道,“你放心,我还用得着你,不会让你丢了命。” “......”像是安慰,又像是威胁。 但确实让温四海松了口气,也是,他这样的人,谁会轻易让他死呢? 沈玉转身出门,问暗卫,“那放疫的人,来了吗?” 暗卫轻轻摇头,“目前没见冒出头,但是王爷的人在四周盯着,一旦他出现就会拿下。姑娘,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有些紧张,道,“刚刚王爷传信过来,说是菩提会帮你,他会尽快回到军中。但是,您毕竟从来没有进过军营,那里面龙潭虎穴......” “要不,便听王爷的安排,在总督府上安静住几日吧?” 沈玉看向他,见他眼巴巴看着自己,仿佛生怕她出事儿似的。 忽的,她笑了,“我已经不是那温室里的花朵了,放心吧,我自有安排。” 说着,便转身进了屋。 宋婉晴见她进来,面色复杂地道,“他还没来......我不确定能不能成。万一他根本不在意柳姨娘......” 沈玉看着她,好一阵子,“他不来,你就留在云州。” 宋婉晴张了张嘴,不确定她说的“留”是哪个“留”。 留人,还是留命? 这时,门外传来白七的声音,“姑娘,小五来了。” 沈玉一愣,回神快步出门,在看到屋檐下的黑衣人时,惊道:“你不在王爷身边,来这里干什么!” 第542章 “王爷让我来保护你。” 小五看向她,“姑娘,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云州太乱了。你既然离开了总督府,便回京吧。等你走了,王爷就不会投鼠忌器。” 沈玉迎上他眼中的担忧,笑了一声,“小五,我就那么不中用吗?” 小五一噎,摇头,“我承认,姑娘在瀛洲很厉害。可是瀛洲是姑娘熟悉的地方。但云州不是,云州军更不是。” 沈玉道,“你的好意,我知道了。” 话锋一转,道,“你来的正巧,我有事情要他配合我,你替我传个话。” 小五凝眉,“你想干什么?” 她竟然想让王爷配合她? 哪里来的自信? 可当沈玉把话说出来的时候,他就惊呆了,“你给孙尚书下了疫,让他带着进军营?那......不就是等于下了个追踪粉,但凡沾染上的人,便都暴露了吗?” “你说的没错,孙尚书去找的人,都会感染这种病。但感染之后不会迅速发作,足够撑到此人去找下一波人,以此类推。” “等他们发现的时候,该暴露的,基本上都暴露了。” 沈玉面带笑意,“明天我会进军营,他既然把你派出来了,那你就留下来在我们之间传信吧。先不说我自有安排,便是没安排,我也不能走。” “他的尸体还在总督府,我却跑了,让别人怎么想?他们肯定第一时间察觉,王爷是诈死。” “......” 小五说不出话来。 沈玉的能力,让他瞠目结舌。 打死他都想不到,沈玉会用这种方式,去排查军中的奸细!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是目前最好用的一招! 小五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得点头,“属下马上去告诉王爷。” 沈玉追问了一句,“他怎么样?” 小五一怔,回头看向她,道,“王爷双腿不便,若换做之前,早就杀进云州了,但是现在出门便是活靶子,只能迂回。” “对了,菩提找过姑娘了吗?” “......”沈玉一下子,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白七见他为难,道,“正好,你跟王爷说一声,云拂有二心,不能用了。” 小五面色大变,“怎么会这样?那云拂可是......她若不可信了,那天子教那边,就会知道我们很多事情......” “你跟王爷说吧,王爷心里会有数的。” 白七深吸了口气,“只要云州军肃清,天子教不是太大问题。” 小五缓缓点头,这才稍微冷静下来,“我这就去。” 白七看了眼窗外,问,“姑娘,要不先回吧?天快亮了,白天很容易被他们发现。” 沈玉点头,正要走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小二的声音,说了句,“请问,哪位客官是清婉?” “他来了!” 沈玉心下一喜,快步上前,“她在里面。” “你便是她的女儿?”小二背后,一老者凝眉打量着她,脸上坑坑洼洼被遮住大半,眼神很深,带着些许阴鸷。 他看着沈玉的眼神,充满了戒备和审视。 沈玉道,“我不是,她女儿在屋里。” 宋婉晴听到声音,一股浓烈的希望涌上来,带着哭腔跑出门,“我是,我是!” 她终于,可以走了啊! 第543章 老者跟着宋婉晴进了屋,“你娘呢?” 沈玉也进了屋,宋婉晴看向了沈玉,而白七第一时间将那人摁在地上,“柳氏已经疯了,我们需要委屈你一阵子。” “你们什么人!快放开我!” 老头大惊,挣扎起来的,第一时间一把毒药洒了出来! “没用的,”沈玉摆摆手打断了他,“我看你还是老实点。” 说着,坐下来吃了个解药,给屋里几人都丢过去一个。 老者抬眼,看着大家都没事人一样的架势,才感觉自己踢到了铁板,凝眉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抓我?” “听说,天子教的人正找你。” 时间不多,沈玉直截了当,“你懂疫?” 老头眉心紧皱,“除了柳氏重病的消息,我什么消息都没收到。” “我是懂,但我为什么要下啊!” 沈玉看他表情不似作假,问,“前朝大疫,你了解多少?” “......” 老头猛地一噎,回神后笑了,“你是担心,我被天子教的人找到,帮他们下疫吧?那我告诉你,你找我没用。因为天子教原本就是前朝余孽。” “你以为,只有我会吗?” “那当年下疫的人,原本就是四皇子的手下,虽然后来大部分都死在了战长安手上,可是也有漏网之鱼。我不过是个被逐出师门的罢了,你找我有什么用?” 沈玉眉心紧皱,“你们还有师门?” “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就告诉你。”老头索性一屁股坐地上,阴笑起来。 沈玉点头,“你说。” 老头道,“我说了,你放我走,送我出云州。” “你为什么不想待在云州?云州地势复杂,不方便你躲避朝廷通缉吗?” 沈玉问。 老头闻言哼了一声,“我又不傻!你们现在都抓我了,天子教都扯进来了,暝阳王都死了,谁知道云州会怎么样?若真的有人放疫,我可未必能解得了!” “不走,等死啊!” 沈玉看着他的样子,困惑了,“若真的如你所言,天子教还有比你厉害的放疫者,他们为何找你?” “那我哪儿知道?” 老头翻白眼,“但有一点,可能和这个有关系。你不知道吧,我那个师门,在九黎。当年的事情之后,他们都回老巢了,我是被逐出师门的,才留在了云州。” 这下子,沈玉明白了。 白七惊讶道,“这么说来,前朝那事儿,九黎还掺和了一脚?” “南楚不是想着趁机南上一波吗,可是没想到啊,冒出了个战长安和沈忠达。”老头直摇头,阴鸷的眼中噙着一丝丝快感,好像竟是和南楚有仇似的。 沈玉恍然,却听那老头道,“我都说了,你们不放我啊?你们抓我有什么用啊,你们又不需要放疫对吧?” “......”众人一时无语。 这老东西手上有人命,朝廷通缉很多年了,但他看起来好像并不想报复社会。 沈玉想了想,道,“这样吧,等云州乱局定了,我看情况放你出去。现在不行。” 摇摇头,直接对门外道,“把他带走。” 暗卫进来,塞上他嘴巴,把他临走了。 宋婉晴脸色发白,“我呢?可以走了吗?” 第544章 不等沈玉回答,又立即道,“沈玉,你若言而无信,损得是沈家的名声!往后,你再想让人相信你,就难了!比如,江隐!” 沈玉看向宋婉晴,见她目光灼灼的样子,觉得可笑,道,“走吧。” 说着,示意白七把银票给她,她的确不会因为区区一个宋婉晴损了自己的威信。毕竟,她的敌人是元氏皇族,往后还不知道要收多少人为己用。 说说话不算话,便没人肯相信她了。 不得不说,宋婉晴还是聪明的。 白七递给她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谁也没再理会她。 宋婉晴捏着银票,反而感到拿不准了,凝眉盯着沈玉,“你真的让我走?” “不想走?”沈玉睨了她一眼。 “......” 宋婉晴没说话,她犹豫了。 但沈玉却不想留着她了,直接道,“你不走,我随时都会杀了你。你走了,你随时会死在外面,但与我无关。你自己决定。只不过,自打你离开三皇子府之后发生的事情,你若敢说出去,那我保证你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说完,起身对白七说了句什么。 白七点点头,示意暗卫去办。 暗卫进了温四海的房间,宋婉晴离开就意味着云来客栈暴露,温四海不能留在这里了。 与此同时被带走的,还有谢思月。 宋婉晴站在地上一动不动,盯着沈玉问了句,“你希望我出去就死。对吗?” 沈玉看向她,“你觉得呢?” 说完,转身就走,“走不走,你自己看着办,反正我要走了。” 宋婉晴现在,还是化装后的模样。 像个大户人家的丫鬟,但是并没有暴露出本来的面目。沈玉走后,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把银票揣怀中,离开了房间。 沈玉和白七回了总督府。 天已经快亮了。 见江隐跟着过来,她问了句,“还有人来过吗?” 江隐摇头,“没有,但是外面的人很多,至少有三百五十人。” 沈玉冷笑一声,道,“都休息一会儿吧,上午去军营。” “不用守着了吗?” 江隐和白七都有些惊讶。 “不用了,总要睡觉的。”沈玉丢给两人一人一颗安眠的药,自己回到棺材边上,靠着棺材睡了。 竟梦到了战云枭和云拂。 一觉醒来,想到很多事情。 战云枭从小没有母爱,长公主一度恨不得杀了他,后面虽然也做了一些看似站在战云枭这边的事情,但实际上还是更在乎皇家的颜面,还有谢长留、谢思月。 她比战云枭小好几岁。 而云拂的年纪,和长公主差不多......一瞬间,她再也睡不着了。 出门,见白七靠在柱子上打盹,便问了句,“云拂什么时候跟着王爷的?” 白七睁眼恍惚了片刻,这才清醒过来,道,“是王爷当年出征的时候,碰巧救下的。七八年了吧,姑娘怎么问起这个?” 不等沈玉回答,又赶紧解释道,“姑娘,你别误会。王爷对她不可能有那种心思,便是那云拂自己不知廉耻。” 沈玉担心的,是别的。 但说了白七也不懂。 这时,天已经亮了。 外面传来赵镇的声音,“公主殿下起来了吗?本官给她送点吃的,这一直不吃饭,也不行啊。身子撑不住,到时候本官也不好跟陛下交代不是?” 说话间,见门口没人值守,这才谨慎走了进来。 一进门,看到沈玉脸色有些讳莫如深,道,“殿下......” 沈玉打断了他,“王爷从军中来,今天我要带着他,去军营!” 赵镇脸色一变,“这——” 他今天的确要去军营,但却是带着孙尚书和三皇子去,若沈玉同去,恐怕不方便。 第545章 沈玉起身眯眼,盯着他,“怎么,不方便?” “不不不!”赵镇心下一怵,最后只得咬牙道,“那您先用饭,待臣去安排一下。” 把早饭放在桌上,赶紧告退。 “姑娘,多少吃点吧。”白七上前,劝说道,“再这样下去,你身子骨撑不住。” 沈玉看着桌上的吃的,低声道,“我在这里,你和江隐设法出去吃点,回来带点没有味道馒头之类的给我。” 白七看了眼那些饭菜,点头,“也好。” 转身看向江隐,道,“我出去,你守着姑娘,我给你带吃的。” 江隐点头,扭头看向沈玉,“你怕吃了让他们怀疑?” 沈玉深呼吸了口气,“还是要小心为上,毕竟王爷是我的未婚夫,按理说我们感情应该很深厚才道,他人死了,我怎么能吃得下?” “若真的吃了,赵镇恐怕就不那么放心了。” 江隐点头,没再说话。 紧接着,屋里一阵响动,江隐出去招呼道,“来个人,把灵堂收拾一下!你们师兄想死吗!我家王爷刚刚去世,你们往灵堂里送肉食?” 几个丫鬟进来,收拾了一地狼藉之后,赶忙上前院去了。 “如何?” 前院书房里,赵镇摸着胡须,问丫鬟。 一旁,是乔装的孙尚书和三皇子。 丫鬟低着头,瑟瑟发抖,“凤缨公主大发雷霆,说暝阳王刚去世,咱们不能往灵堂里送肉食......送去的饭菜她是一点都没用。” “奴婢进去收拾的时候瞄了一眼,她看起来很憔悴,多半快撑不住了。” 赵镇闻言,示意她下去。 之后,看向孙尚书,“她和暝阳王感情真有那么好?” 孙尚书一听这个就来气,“那自然是好的,不然暝阳王怎可能点名要她呢?再说前些日子,他们都已经生米煮熟饭!” “生米煮成熟饭?” 赵镇惊讶,不由看了眼三皇子。 元宸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但最后也只能点头,“燕春楼那次,他们应该不清白。” 当时,战云枭出来的时候,衣冠不整,谁知道两人当时在屋里干了什么。 赵镇闻言深吸口气,道,“那这就好理解了,暝阳王一死,她身子不干净,也不好嫁。便是嫁了,哪个男人能欢欢喜喜接受个已经脏了的女人呢?” “既如此,那就让她去军营吧。” “我的总督府她多少还能闹上一闹,要是去了军营,人生地不不熟,到处都是男人,呵!”他眼睛里,不由窜起一股报复的阴笑。 做官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当众殴打。 孙尚书闻言点头,“便是她再厉害,也不可能在军中翻起浪花,她想去,便让她去吧。正好,可以拿捏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 “到时候,我倒要看看沈家站哪边!” 已经起了用沈玉威胁沈缙和沈辞的心思。 日上三竿,赵镇来找沈玉了。 站在门口腆着脸道,“殿下,已经准备妥当了,你现在就要去军营吗?” 沈玉扫了眼屋内,道,“来人,送王爷上车!” 沙哑的嗓音,加上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叫人很难怀疑她不是真情实意。 赵镇赶忙招呼人进去,眼中窜过一道算计。 第546章 一个时辰之后,沈玉出现在了军营,岳子秋和另外两位副将前来迎接,三人脸色都不太好,岳子秋装得还挺像的。 要不是沈玉假装昏迷时,听到他和赵镇说的那些话,都要相信他是真的为战云枭之死伤心了。 “凤缨公主,王爷死于非命,也是我等不想看到的,但事已至此,你还是要节哀顺变。”岳子秋看着她,道,“军营重地,不是你一个弱女子该来的地方,您还是回去吧。” 说着,看向身侧另外两人,“林将军,李将军,你们怎么说?” 白七之前给沈玉说活军中大体情况,沈玉第一眼便判断出,那位五十多岁的老将是林翰,旁边年轻的小将是李敖。 主将戴寒啸没来。 便听林翰道,“岳将军说得没错,这里不是殿下该来的地方。” 赵镇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丝笑意,微不可查。 沈玉何尝不知他们只是下马威? 她眯了眯眼,看向一边的李敖,“李将军也这么觉得?” 李敖微微凝眉,道,“殿下对军中不熟悉,且女眷在军中也不方便,这是事实。不过殿下只是为了悼念王爷的话,倒也无可厚非。” 话锋一转,“只是末将有些不明白,殿下此次前来用意何在?” “你想知道?” 沈玉看向他,微眯着眼。 李敖一时间看不透她深浅,皱着眉。 沈玉道,“你若想知道,便随我来。” 说着,举步往前方大帐走去。 李敖迟疑片刻,转身跟了进去。 “她要跟李敖说什么?”帐外,岳子秋皱眉,看了眼林翰和赵镇,迟疑不定。 林翰摸着花白的胡须,琢磨道,“能说什么呢?一个后宅小姑娘罢了。李敖去了也好,正好让他去应付,两个人相互牵扯住,我们腾出手做别的事情。” 岳子秋点头,看了眼赵镇,“去见言老?孙尚书与三殿下已经过去了。” 赵镇点头。 账内,沈玉坐下来,目送外面那几人消失,眼底沁出一丝丝冷笑。 李敖看着她的背影,不解道,“那么多人,殿下为何只找我?难道只是为了告诉你,你来做什么?” 他有些急躁,一眼一眼往外面看,恨不得立马出去。 沈玉扭身看向他,“你是想和他们一起见刘昶,还是想盯着他们?或者,想摆脱他们的控制,离开军营?” “......” 一下子,李敖变了脸色,几乎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他们要去见谁?又如何知道我要离开军营?” “因为,你想把消息送出去,可是有人盯着你,你走不了。你对我没有敌意,且很急躁......按理说,王爷去世,想要掌控云州军的人应该很得意才对。” “刚刚几个人在一起,只有你一个人气场是不同的,情绪不对。” 沈玉盯着他,“你和他们不是一伙儿的!” 李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女,这才意识到她真的不简单,回神扑通一声单膝跪地,“殿下,请您救云州军!如今王爷死于非命,云州军马上要易主,末将一个人束手无策!” 第547章 “起来吧。” 沈玉拉他起来,“不必出去了,等着吧。” 李敖起身,诧异地看向她,才发现她眼中一片笃定,好似已经成竹在胸,顿时愣住,“等什么?” 再等下去,云州军要反了! 他着急道,“你不知道,今早他们提前送来两人,有可能是孙尚书和三皇子!很快,他们就会着手控制云州军......” “不,他们只会在明天上午,跪在这个帐篷外面,求我让他们活下去。” 沈玉眼底一片寒意,“你先去联络一下信得过的将领,越年轻越好。奸细渗透时间太久,老人反而不可信。先暗中通个气,等我命令。” 李敖微微皱眉,有些不相信她,“殿下,末将不明白,为何他们会来求您?” 她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去吧,相信她。” 这时,门口进来一个丫鬟,掀开了脸上的面具。 李敖大惊,“七哥?” “是我,服从殿下安排。” “......好。”李敖还是比较信任白七的,因为白七十随着战云枭一起长大,常年跟在他身边的人。 等李敖出去之后,沈玉让江隐留在身边,派白七出去打探消息。 江隐留在门外,沈玉总算睡了一会儿。 中午时分,传来了孙尚书等人身体不适的消息,“姑娘,孙尚书与三皇子头晕呕吐,浑身麻疹,上午一直往茅厕跑,这已经没办法,让那个刘昶去给治了。” “刘昶怎么说?” 沈玉喝了点水,感觉稍微好受了一些。 白七摇头,“刘昶没看出来,说是水土不服。” “已经开了方子,正在熬药呢。” 沈玉闻言一声冷笑,“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可以通知王爷收网了。” 她也想念战云枭了。 白七点头,看着她面色复杂。 云州军何等混乱的景象,她竟然只用了一招......这太可怕了! 正转身要走,李敖进来了,面色复杂道,“殿下,孙尚书和三皇子是你......” 沈玉抬眼看向他,问,“赵镇也不行了吧?” “......” 李敖一噎,说不出话来。 但他年纪轻轻混到今天这一步,就肯定不是傻子,当场便明白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说,很快岳子秋、林翰、刘昶等人,也都会一一中招?” 话到此处,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可怕! 太可怕了! 若这样的话,军中的奸细都不用抓,很快天子教和三皇子安插进来的人,起码领头的都会中招,可真是一网打尽! 好狠的女人! 李敖看着她,终于知道她为何说等明天他们跪着来求她了! 忽的,想到自己刚刚也在场,惊道,“那末将是否也......” “你离得远,没事儿。” 沈玉瞥了他一眼,“便是真的中了招,吃个解药也便好了。” “......” 李敖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模样,后背发冷,最后竟是说了句,“我和他们,真的不是一伙儿的。” “......” 沈玉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白七安抚了他一句,“殿下她知道。” 李敖这才放松下来。 白七送出去的消息,传到战云枭耳中时,已经是傍晚了。 小五把话说完,战云枭就沉默了。 半晌,低头笑了一声,“看来,本王往后......得仰仗她来保护了。” 第548章 眼底多少有一丝丝苦涩,若他能正常走动,其实也不必如此艰难的。轮椅多多少少,还是困住了他。 小五心情复杂,正打算安慰他,却发现他眼中除了苦涩之外,更深的是甜蜜和温情。 “......” 一下子,小五说不出话了。 王爷和别人不一样。 很多人就算是再不行,起码有父母兄弟爱着,从小过正常人的日子。 王爷从出生便是猪嫌狗弃,亲生的爹娘都不喜欢,父亲根本不管,母亲恨不得掐死他。 这么多年下来,身边没一个人知冷知热。 如今,沈玉不顾一切护着他,总算让他那颗心暖回了一些了吧? 正想着这个,便听男人扬声道,“准备回军中,收网!另,通知下去,盯着那几个帮派的反应,一旦有人在军中变故之后有动静,抓!” 说完,转身摇着轮椅进屋,脸上笑意终如潮水般漾开,低喃一声,“玉儿,这偌大的世界空空荡荡,本王终还是有你......” 不禁想要迫切地见到她。 片刻之后,小五回来,道,“王爷,已经安排好了,有件事情忘了跟您说......” 他看向战云枭,有些迟疑。 战云枭抬头,“怎么了?” 小五道,“菩提那边,估计需要提防了,当年王爷救下她,她就一心想要追随,将她安插在军中时,她就有些不情愿,想跟王爷去京城。” “这次,遇上沈三小姐也不尊重,两人吵了起来,属下担心她会......” 男人闻言,皱起了眉。 最后,变成一声冷笑,“她与我母亲一般的大小,莫非还想爬上本王的床?” 小五闻言有些担忧,“只是,这个女人知道我们太多的事情,又在云州军潜伏多年,若她倒向天子教,后果不堪设想。” “这样吧,你不要再出来了,和白七一起跟在玉儿身边,你们两人无论如何都要有一人随时跟着她。” 战云枭看了眼天色,下定决心道,“明天下午,本王回军!” 小五点头,直奔军营。 军营当中,沈玉午后睡了一觉,外面已经成了一锅乱麻。 李敖进来时,面如菜色,无比忌惮得看着她,道,“殿下,截止现在,军中已经有二十八人感染,只有五人是普通士兵,剩下的,多多少少手上都有些兵,孙尚书和三皇子那边快疯了......” “刘昶怎么说?” 沈玉冷冷一笑,她的下的毒,是最近研究毒经后独创的,像极了疫,但实际上又不是疫,刘昶没见过,又怎么可能会在短期内发现呢? 就算是发现,配解药也需要时间,能不能配出来还两说。 可这个暴露速度,他们撑得住吗? 沈玉已经胜券在握,只听李敖道,“刘昶治不了,下午已经熬了好几次药,换了三四个方子了,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很多人浑身是包,一被风吹就痒得要死,帐篷里全是骂骂咧咧的声音。岳子秋和林翰叫人压着消息,可还是传出去了,整个军中现在人心惶惶,很多人甚至哭着喊着,说若王爷在,必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他看向沈玉的眼神变得诡异,“你这一招,是在为王爷回来做准备吧?” 第549章 沈玉当然是在为战云枭回来最准备,她要他光明正大的进来! 她眯了眯眼,整理了下并不凌乱的衣襟,道,“是龙是长虫,遛一下就知道了。我要告诉他们,他们根本不配在这个位置上,也让他们下面那些人,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 李敖一身冷汗,哆嗦了道,“殿下,末将......也有些不适......” 沈玉睨了他一眼,丢给他一粒药,“别声张。” 李敖点头,接过药赶紧吞了。 这一天迅速过去,军营里面乌烟瘴气,很快便有些乱了。 到了夜里,小五回来了。 “姑娘,王爷说他明天下午回来......”说着,还开了个玩笑,道,“王爷说,要谢谢姑娘保护他。” 沈玉很难想象战云枭说这话的样子,毕竟他一直都是严肃的,可小五的表情明显一副别有深意的姿态。 沈玉被他看得脸上突然一烫,轻咳一声掩饰过去,道,“倒也......不必。” 小五与白七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微妙,瞬间有种错位感。毕竟,这些天两人见到的沈玉,都是一脸杀气,已经好久不曾露出现在这种小女儿情态了。 又一想她只对自家王爷这样,两人脸上不禁也露出了笑意。 江隐看得直翻白眼。 那有什么好害羞好笑的? 他生来没人给与多少真情,对爱情更是一窍不通,仿佛隔着两个世界。 一想着很快要和战云枭见面,沈玉心情大好,偷偷啃了小五带来的白馒头之后,让白七带着她去外面走动。 但半点没说自己会治病的事儿。 此时,刘昶的帐篷里已经人满为患,刘昶自己都心惊胆战,冷汗一把一把往出冒,“这样下去怕是不行,我感觉我也有些不舒服,这不是水土不服啊!怎么会这样?” 三皇子已经被折腾得没了人形,瞪大眼睛道,“难道是疫?” 孙尚书惊了一跳,回神赶紧摇头,“这不可能!放疫的人我们还没找到,九黎那边的旧人也还没来,我们没放疫,谁放的?” “......” 一时间,满屋沉默。 岳子秋看向孙尚书,“是你先发病的,紧接着是三殿下。” “......” 孙尚书和三皇子同时一噎,眉心紧皱。 赵镇颤抖道,“接下来是我,还有......”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声禀报,“赵大人!赵大人在吗?我要见赵大人!” 不远处,沈玉听着这一声,笑了起来,“走,看看戏。” “好像是赵家的管家?” 白七脸色诡异,陪她一起过来。 便见那人进了帐篷,紧接着里面传来哀嚎声,“不好了啊赵大人,夫人犯了病,两个丫鬟也未能幸免,正在喊您回去呢!” “你说什么?” 赵镇大惊,爬起来愕然看向他,“夫人也感染了?” 一时间,屋里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看向赵镇,“从总督府传开的?” 岳子秋和林翰直呼倒霉,“总督府怎么回事?” 孙尚书眼皮子一颤,倒吸一口凉气,“沈玉!沈玉在总督府啊!” 赵镇懵了,“可是,她一直被关在后院啊!况且暝阳王又不是我杀的,她为何给我......” 第550章 沈玉站在帐篷后面,听着这这话嘴角微微上扬,对小五道,“你出去一趟,让王爷回来先别进军营,去找一趟温四海......他知道怎么做。” 小五点头离开。 白七眼神诡异,“你想把这些人一锅端了?” “他们自找的。” 沈玉眯了眯眼,“云州军若真的乱了,皇上肯定趁机问王爷的罪,想伤我挚爱,就得付出代价!” 白七:“......” 这护犊子,没谁了。 但他也乐见其成,“就不知这些人打算如何......” “先听听。” 沈玉躲在一颗胡杨树背后。 帐篷里传来了吵吵声,“沈玉不可能出去!我府上三百多府兵守着呢!况且还叫人试探过好多次,她一心只顾着伤心,见了人就发疯,怎么可能暗戳戳做这种事情!” “要真看我不满意,早就拔剑冲上来了!” 不得不说,沈玉的迷魂汤灌得很成功,她这一路进城飞扬跋扈,脾气暴躁程度简直像个火炮子,成功忽悠住了云州这些不太了解她的人。 但孙尚书和三皇子就不那么想了。 孙尚书当场冷笑一声,道,“你以为她那么简单!那个女人,杀人不眨眼!便是初出茅庐,在皇上、长公主、战老王爷等人都在场,生死攸关的时候都能游刃有余,你以为战云枭死了她会只顾着伤心?” 一声,吼得大家都愣住了。 片刻,传来林翰有些愤怒的声音,“那你说怎么办!你们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别来军营!现在好了,大家事情还没办呢,就全都成了病秧子!” “万一这病在军中传开,这云州军战云枭用不上,你我也用不上!大家一起下地狱!” 原本放疫,是打算对付战云枭的。 他们自己放疫,便肯定有解药。 只等战云枭感染疫病一死,再让下疫的人解了疫,把功劳推给刘昶,刘昶便可以光明正大领了功勋,成为名副其实的领袖。 再加上他们这些人推波助澜,云州军就算是完整转移到了天子教手上。 可现在,战云枭死了! 疫病却爆发了! 最可怕的是,刘昶还治不了! 别说是这么传染下去,云州军能不能撑得住,便是他们这群高层已经纷纷中招,全都躺这儿了! 还有什么戏唱? 铺排许多年的事情,现在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屋里几人戾气都上来了。 三皇子脸色难看至极,“我们来的时候还是好的!” “那是谁?!” “谁先感染的!” 岳子秋道,“昨天傍晚,我与赵大人见过沈玉,若是她下的疫,那理应我们二人先感染。但我是今天傍晚才不舒服的,比孙尚书和三皇子晚了半天!” “你的意思是说,是我们两自带的?!” 孙尚书气不打一处来。 “我没这个意思,但大家自己会想!” 岳子秋生硬道,但明显就是有意见了,“这病要是治不好,我们就全都死在这里,荒唐!可笑!” “是挺荒唐的!” 林翰也气得直咬牙。 剩下那些都是下属,这会儿不敢说话,但也觉得倒霉至极。 屋外,白七看着沈玉打了个哆嗦。 真的,惹谁都不要招惹这个女人啊! 第551章 “都别吵了!” 突然,刘昶爆发出一声低喝,屋里安静了下来,“先想想怎么办吧!” “怎么办?” 林翰气笑了,“你都治不了,能怎么办?再这样下去,都不用谁来对付我们,我们自己就要一锅端了!” 岳子秋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时间长了肯定会惹人误会。毕竟,我们今天见的人都......” 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刘昶眉心紧皱,“是啊,今天见的,都是自己人。若只是个巧合还好,若是别人有意为之,那恐怕要出大事了!” “这样吧,再观察一晚上。” “实在不行的话,明天一早,找个机会先撤到陈县去,左右战云枭已经死了,戴寒啸也出了事儿,军中群龙无首,起码暂时是我们说了算。” 外面,沈玉听着这话隐隐一笑,低声道,“我们回去。” 白七点头,带着她无声无息离开。 “明天,姑娘要给他们治吗?”白七看着她,眼神充满了敬畏。 沈玉道,“先不说明天,你去找一趟王爷,告诉他提前埋伏,一网打尽。” 白七瞪大眼睛,“姑娘的意思是,要放虎归山?” 沈玉原本不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却想利用他们对那几个帮派出手,“去办吧,另外去查一下,戴寒啸是什么情况。” 白七点头,看了眼江隐之后,飞速离开。 江隐坐在毛毡布上,斟茶的样子像极了一副仕女图,道,“这一招四两拔千斤,用不了多久,天子教就可能真的被你一网打尽了。只是,狡兔死走狗烹,那皇帝真的不会忌惮你,想法子除掉你吗?” “我来,本就不是为了他。” 沈玉看了眼京城的方向,“江隐,你换个名字吧。这个姓不太好,容易惹来杀身之祸。” 江隐看向她,“你是怕我前朝余孽的身份暴露,连累到你吧?” 沈玉低头看向他,终还是说了实话,“是。你的身份若是暴露,死得不只有你,还有我、我的亲人,爱人,上上下下,几十上百口人。” “你乐意吗?” 江隐原本是想激她一下的,但迎上她这个眼神,心头却像是被刺了一下。 他眼神一闪,把桌上的茶递给她,道,“以后,我就叫......玉影吧。沈玉的玉,影子的影。” 沈玉心头微微一颤,沙哑道,“好。” 屋里静了下来。 沈玉靠在榻上闭目养神,江隐扭身看着她,突然问了一句,“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沈玉一愣,睁眼诧异地看向他。 却见他一脸懵懂,道,“你爱战云枭,是一种什么感觉?” “......”沈玉被他看得有点尴尬,但见他眼神纯粹,便起身一些,道,“爱一个人,就是见他时心撞小鹿,不见他时思之若狂,他伤他病时心如刀绞,他健康他欢喜时整个世界都是发光的。” “他若死了,心便也跟着死了。” “他若被害了,那便恨不能将那些害了他的人挫骨扬灰。” “你问这个干什么?” 江隐低头,想了想,道,“好奇。” 又道,“可能,我这一生都不会有这样的经历。” 沈玉当场就笑了,“你那身体也不是多大的毛病,我暂时只是顾不上给你看罢了,等回到瀛洲,调养几个月就好了,往后日子长着呢!” 江隐正要说话,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是岳子秋的声音,“请问,凤缨公主睡了吗?” 第552章 江隐看向她,压低了声音,“找上门来了。” “告诉他,睡了,让他明天再来。”沈玉看了眼外面,直接上床躺下了。 江隐有些汗颜,毕竟屋里灯亮着,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 他眉梢挑了挑,出门道,“殿下心情不佳,岳将军还是不要触霉头了吧?” 岳子秋伸长脖子往这边看着,面露尴尬之色,“王爷出事儿,殿下心情不好是人之常情。若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会打扰她,实在是军中出了大事儿,需要殿下拿个主意。” “那等明天吧。” 江隐说完,便转身进屋。 岳子秋眉心紧皱,故意拔高声音,道,“公主殿下,军中不少人都感染了疫病,听闻你医术超绝,麻烦您给看一下吧,如若不然,蔓延到了整个云州军,也是没办法给王爷交代。” “毕竟,四十万云州大军,可都是王爷的心血啊!哪怕是他去了,定也不希望看到如此局面。”他说得悲痛欲绝的,十分逼真。 说着,就想进帐篷。 江隐拔剑,拦住了他,“岳将军可能不知道,我家姑娘已经就寝了!王爷很快就要下葬,你想破坏她和王爷最后的相处时光?” 岳子秋眉心紧皱,还要再说什么,屋里传来沈玉的声音,“不管什么事,都留着明天再说。今晚,谁敢闯,杀无赦!” “听见了吗?” 江隐冷冷一笑,“有事明天再说,再说岳将军若真的得了疫病,还敢往我家姑娘跟前凑,很难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的,要把疫病传给我家姑娘?” 岳子秋被剑刃抵在喉头,感受到剑尖上面的内力波动,没敢再上前,只得道,“那......末将明日再来。” 等人走后,江隐才进屋,问沈玉,“姑娘为何拒绝他?” “还没到时间。” 沈玉眼底一片暗沉,她在等战云枭准备妥当。 江隐正要说话,外面突然一丝细微声响,他立马拔剑冲了出去,“谁?出来!” 外面什么也没有。 但是,有人来过的那种感觉,却无比清晰。 江隐皱眉回到屋里,看向沈玉,“姑娘,刚刚......可能有人听墙脚。不知道是谁的人。” 他的眼神,明显紧张了起来。 “速度比你快?”沈玉起身,问了一句。 江隐摇头,“未必比我快,但我从屋里出去有个时间差,所以没看到人......” 沈玉想了想,道,“算了,你也休息吧。” 其实,对于来人的身份她是有个猜测的,天子教的人既然派了岳子秋来,那就不会再弄一个人出来。 那这个人,多半是...... 沈玉想到什么,突然冷冷一笑。 此时,岳子秋回到了刘昶那边,脚步虚浮脸色难看,“去过了,油盐不进。也不知道是不是根本不知道疫病的可怕,还是怎么回事。” “怎么说的?” 三皇子凝眉,琢磨着问。 岳子秋道,“说暝阳王很快便要下葬了,她陪他时间不多,不让任何人打扰,有事儿明天再说......” 说着,看向刘昶,“言老,当真就没任何办法了吗?” 第553章 刘昶焦头烂额,摆弄着医书道,“这病,我从来没见过,书上也没有类似的案例,宫里的典籍也没记载过,实在是难办。” “若沈玉出手,当真能治的话,让她开个方子,我照着方子还能看出个所以然,现在恐怕没有办法。” “那怎么办?” 岳子秋脸色难看,“她又不肯治......” “不是说明早吗?” 刘昶看向他,“明早,你和林将军再去试试,便是跪下求她,也要让她出手,只要她开方子,哪怕是有个药渣子也行。” 三皇子闻言有些不安,看向孙尚书,“她会出手治吗?” 孙尚书眉心紧皱,道,“若她不知道我们来,应该会治吧?不然,没道理啊。她只要在乎战云枭,就不会放任云州军不管。” “怕就怕她提前已经知道云州军有问题......”说着,看向岳子秋,“你和林大人没露什么破绽吧?” 岳子秋摇头,“那能有什么破绽?我们接到沈玉的时候,她下来发完火就昏迷过去了,都没顾上说几句话。 赵镇作证,道,“绝不会有破绽,后来她一直被软禁在总督府后院,你们又是夜里来的,她不可能有所察觉。况且,战云枭死了,她得多铁石心肠,才顾得上琢磨这些事情?” 最后,这事儿只能不了了之。 孙尚书眨巴着眼睛,道,“派个人去通知四殿下吧,看看外面能不能想什么办法,也不能光指望沈玉。” 岳子秋点头,去找人。 刚走几步,便遇上云拂,一愣,“你怎么在这里?” 云拂穿的是男装,看上去有些娘,但是她的武功有目共睹,岳子秋对她还算器重。 夜色里,云拂看了眼沈玉那边,似乎有些摇摆,“帐篷里有些闷,睡不着,出来走走......将军这是去哪儿?” 岳子秋一噎,没说话。 片刻,道,“军中出了疫病,我也睡不着,出去看看能不能找个大夫,进来看看。” 说着,便快步离开。 云拂看着他边走边挠痒痒的别扭模样,心下一横道,“岳将军!” 岳子秋转身,便听她道,“这疫,是沈玉下的!” “你说什么?” 岳子秋大惊,扭头快步走向她,但是云拂却开始往后退,“我言尽于此,其他的不方便多说,岳将军还是别过来了......” 说着,转身便走。 岳子秋追了两步没追上,眉心紧皱地出了军营。 云拂站在自己的帐篷外面,盯着沈玉那边咬牙切齿,“沈玉,这是你自找的!等放疫的消息传开,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活着离开军营!” 一股妒火,在暗夜中燃烧。 她冷笑了一声,进了屋。 正打算睡觉,一扭头却见床上坐着一个人,登时大惊,“你——” “什么时候进来的?!” 床上坐着的,是小五。 云拂见过很多次,每次他那张娃娃脸都是笑嘻嘻的,一口一个“菩提姐姐”,可此时此刻他看自己的眼神,却暗沉、肃杀,噙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危险。 见她进来,他缓缓站起来,走向了她,叫了一声,“云拂。” 第554章 云拂猛地一震,她已经好多年没听小五叫她这个名字了,莫名只觉得一股危险涌来,脊背紧绷起来,道,“小五,你......” 话音未落,男人抬手,钳住了她的下巴,“云拂,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云拂挣扎起来,她的武功不是小五的对手,再加上刚刚见过岳子秋,不禁有些心虚,但还是强撑着道,“属下......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 小五被气笑了,“你是不是忘了你刚刚做过什么?” 云拂浑身一僵,瞪大眼睛。 小五已经没了耐心,一把匕首递到她手上,“自己了结,还是我帮你,你选一个。” 屋里一片杀意,云拂看着掌心的匕首颤抖,嗓音都变了调,“你要杀我?” “我这么多年在军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竟然要杀了我?王爷把我安排在军中,可是为了除掉天子教埋藏的奸细的!你不能卸磨杀驴!” “你还知道王爷让你干什么的?” 小五一声冷笑,“天子教的奸细,你抓到了吗?反倒是,刚刚在背刺王爷吧?沈三姑娘什么目的,你不会看不出来吧?你刚刚去找岳子秋,你以为我没看见?还是她不知道?” 云拂闻言怪叫一声,“她让你盯着我?” “她没让我盯着你,因为你还不够格。”小五眼中,往日情分褪尽,“你一个基本的底线都没有的女人,有什么资格与她相提并论?” 云拂见没有回旋余地,蓦地问了一声,“你为了她杀我,王爷知道吗?” 听上去,更想睡威胁,“我是王爷亲自安插的,你凭什么......” 小五抬手。 寒光一闪云拂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 脖子上咕咕的血涌了出来。 小五把她丢在了地上,“云拂,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会好好照顾你儿子的!” “你......不要动他!” 云拂蓦然瞪大眼睛,但已经无能为力了。 小五处理了她的尸体之后,迅速去找了一趟沈玉,歉意道,“姑娘,出事了。” 沈玉迷迷糊糊醒来,一时有些怔忪,“怎么了?” “云拂把你下疫的事情,告诉了岳子秋。属下请求,在外面杀了岳子秋,以绝后患!” 沈玉缓缓回神,沉默片刻问,“她人呢?” “已经死了。”小五道,“她千不该万不该,做出背叛之事。” 沈玉有些惊讶,回神深吸了口气,道,“确实,岳子秋不能回来了。” “这样吧,先把他控制在外面,别让他回来了,也别让他跟别人接头。”她还没打算让岳子秋死,毕竟天子教的人在军中藏了太久,她需要有人帮忙一个个揪出来。 正好,选岳子秋吧。 一念及此,又道,“直接把人送到王爷那边去,让他连夜审。” 小五点头,飞速离开。 沈玉再也睡不着了,干脆让白七去了一趟温四海那边。 后半夜,战云枭在军营外十里左右的镇子上,见到了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岳子秋。 岳子秋被丢进屋,在看到里面的人时,瞳孔地震,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王爷,您——” 没死?! 第555章 那沈玉,岂不是装的? 岳子秋一瞬间想到云拂的话,不由浑身震颤,而面前的男人坐在珠光里犹如神王,脸上的寒意几乎要将他冻僵,“本王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岳子秋喉头打结,说不出话来。 但现在,他还没法判断战云枭究竟知道多少,于是含糊道,“王爷误会了,末将只是有些惊讶,您活着,末将高兴还来不及呢。” 脸上强装镇定,心下已经抖成了一团,强自道,“那眼下,王爷打算何时回军营?” 小五见状,说,“你脸皮挺厚的。” 岳子秋面露窘迫,但还是努力撑住了,假装自己什么问题也没有,只是看向战云枭。 战云枭懒得跟他多说,直接道,“岳子秋,本王时间有限。第一,你与我一起回军营,挨个指证埋伏在军中的奸细,作为证人随本王回京,或可保一家老小性命。” 岳子秋闻言脸色煞白,便知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果然,便听战云枭道,“第二,本王现在就送你上路,岳家叛军,诛九族。” 岳子秋没得选,最后只得咬牙,“我选第一种。” “带下去。” 战云枭一个眼神都没再给他,只是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突然感觉,这个夜晚过的格外漫长。 如同三年前,他从边关归来去见她时,那一路风月,恍若千秋。 算算日子,分开也不过才十天。 他推着轮椅来到屋檐下,看着远处军营的方向,心跳冲散了岳子秋背叛的痛与怒,仿佛那小小的姑娘已成了他的温柔铠甲。 他有些着急了,转身吩咐下去,“帮派那边可以动手了,以青龙帮弟子的身份过去就行,剩下的事情,等本王信号。” 暗卫点头,飞速离开。 军营当中。 孙尚书等人的病情再次加重了,现在就连脸上都长满了疹子,看上去无比可怕。 与此同时,刘昶终于慌了,“岳将军怎么还不回来?要换做往常,半个时辰就够了,可我们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还没音信。” “莫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屋里一众人面面相觑,最后林翰道,“要不,我去凤缨公主那边试试?这玩意儿总是要治的,再这样下去,就要死人了。” 他拉了一晚上,已经快脱相了。 其他人更是好不到哪里去,三皇子昏昏欲睡,浑身上下都提不上丁点儿力气,道,“实在不行,中午之前我们马上离开。” “等见到了四公公再说。” 他是一万个不想是姜越寒的儿子,可是眼下他无人可用,能用的也就是天子教,自己只能贴上去。 况且,他是打心眼里不想见到沈玉。 刘昶深呼吸,“就怕殿下那边也没办法,万一这东西治不了,我们过去只会牵累他。” “那怎么办!” 林翰一下子不乐意了,“弟兄们为他办事儿,他总不能只顾着自己?实在不行,他在九黎那边还有人,让他去找啊!” “先别吵,先去问沈玉。” 刘昶一阵头大,“若沈玉能治,那问题便迎刃而解。” 而这个时候,好死不死有人从外面冲了进来,“有人治好了!有人治好了!” “什么?谁治好啊?谁给治的?” 刘昶腾一下,站了起来! 第556章 扑进来的小兵脸上激动颤抖,道,“是李将军!李将军后半夜也犯了,但是他一大早就去找了沈玉,据说吃了沈玉的药就好了!” 说着,兴奋道,“咱们有救了啊!” 刘昶愕然,眼中一股嫉妒不由涌上眼眶,“她的医术,当真要比我强那么多吗?” 从感染到现在,他方子都换了七个。 可是在场这些人非但没好,还越发地严重了起来,再这样下去,别说是成事儿了,就是活着离开都是问题。 林翰闻言已经压抑不住了,道,“既然她能治,那赶紧去求她啊!你们不去,我去!” 说着,直接出了门。 刘昶赶忙吩咐一声,“林将军,你若去了,能否将那药带回来一点点?” 林翰应了一声,快步往沈玉这边来。 一过来,便遇上了李敖,一时脸色复杂,“你也感染了?” 李敖面不改色,“我已经好了。” 林翰一噎,看向帐篷门口,问,“凤缨公主起来了吗?我想进去求治。” 说着,看向江隐,“这位姑娘,麻烦通报一声。” 江隐嘴角一抽,转身进了门。 姑娘就姑娘吧,不在乎了。 沈玉扭头看向他,见他面色如常,心下不由欣慰,高声冷哼,道,“王爷死于非命,他们这些下属连吊唁都没有,出了事儿才来找本公主,简直是个笑话!你告诉他们,谁想让本公主治,便去王爷的棺材边上跪着去吧。” “等什么时候,跪得像个样子了,再说!” “若做不到,那就让他们死!” 因为最近吃了一点药,沈玉的嗓音有些沙哑,听上去活像是大悲大怒熬坏了嗓子,带着一股子无所顾忌的报复感。 林翰听着这话脸色复杂,总觉得一旦惹怒了她,她估计要恨不得拉上云州军下地狱。 毕竟,战云枭都死了,不是吗? 最后,只得问江隐,“请问,暝阳王的棺材在哪里?” 江隐指了指屋内一角。 林翰面色微微一变,他要过去找沈玉吗? 去了,那可就走不了。 于是,给身后的士兵低低吩咐了句什么,那小兵飞快离开,他则走了过来,道,“那......便冒犯殿下了。” 说着,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帐篷里,沈玉坐在棺材边上,面色憔悴,双眼猩红,嘴唇干裂,看向他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般,一字一顿道,“林将军很忙啊,王爷的尸体都送进来这么久了,你都没空来看一眼。” “倒是叫我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他的下属?” 目光灼灼落在他脸上,却冻得他骨头发冷,林翰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他们忙着商量掌控云州军的事情,竟是把战云枭的尸体给我忽视了! 可这原本,也是没什么好记得的。 若他活着,那自然是横扫全军,无一人是他对手。可如今他已经死了,沈玉又是个后宅小姑娘,混在军中犹如羊入虎口,谁还会在乎她这里有个尸体? 可谁知,他们竟突然就中了疫!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辩解,道,“实在不是末将不愿意前来吊唁,而是末将突然得了病,这东西又传染,末将是怕传给殿下啊!” 第557章 “那现在不怕了?” 沈玉哼了一声,眼底噙着冷冷地笑意,犹如刀锋落在他脸上。 林翰一噎,道,“也是刚刚才知道,这病殿下能治!既然能治,那殿下便是不怕的。” “说的有点道理。” 沈玉凉凉一笑,没再说什么。 林翰跪在地上,左右挪着膝盖,“殿下,您消消气......这不知跪到何时,你才能出手治啊?这病实在是难熬,殿下先给药,就是让末将跪个十天半月,也是可以的。” “那哪儿行呢?” 沈玉看向他,“你不难受,我怎么知道你的心诚不诚?毕竟,我来也这么长时间了,没见林将军如何放在心上吧?” “......”林翰脸色一瞬变得难看,便知道说什么也是没用了。 而这时,他派出去的那个小兵已经回去,道,“诸位将军,林大人过去了!但是凤缨公主要求他在暝阳王的尸体前面跪着,跪到她满意,才给治。她好像很生气咱们怠慢了她。” 刘昶闻言皱眉,“倒是忘了这个事情,她来这一天一夜,咱们忙着喝药,没顾上去看暝阳王的尸体哪怕一眼。若她问罪,咱们解释不上来。” 孙尚书道,“这谁知道最后会求到她头上,真是倒霉!” 三皇子也道,“我们这样过去,万一被看出破绽......” “那沈玉,可不是省油的灯。” 最后,刘昶只能道,“要不,我和赵大人等人先过去,你们二位先在这里等着,一旦我拿到方子,便来给二位治?” 让孙尚书和三皇子过去,他心里也没底。 毕竟,沈玉和这两个人,实在是太熟悉了。 孙尚书点点头,“要快。” 又叮嘱一句,道,“沈玉脾气不好,切不可来硬的,先把方子哄到手再说。” 刘昶点头,带着剩下的十几人过去。 他们都没和沈玉打过交道,很难想象她脾气不好使怎么个不好法。 不多时,又是一拨人出现在了棺材板前面,跪着道歉。 刘昶道,“殿下,没能来第一时间吊唁王爷,是我等的不对。不过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实在是病得太重了。” “还请殿下看在王爷的面子上,饶恕了我等吧。” 说着,以额触地。 “你又是谁?” 沈玉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只不过还有点时间,她想探探这个人的底细。 刘昶低着头,道,“属下刘昶,是云州军的军医,已经入军二十多年了。只是一直做的是后勤,所以殿下没听过也是正常的。” “把头抬起来。” 沈玉闻言微微眯眼,她觉得有些事情实在是太巧合了。 如果她的猜测没错,那雪叟曾经也是云州军的军医,毕竟云州军原先在战家祖父手上,后来家国安定之后,才退守云州的。 雪叟让她掀翻元氏皇族本就已经很离谱了,这会儿云州军又冒出来一个和天子教有关的军医......军医的事儿,是不是太多了? 沈玉凝眉紧盯着他。 刘昶不明白她什么意思,想着自己这张脸早就变了,别说沈玉一个小辈,便是多年前的故人见了都未必认得,这才大方抬起了头。 第558章 沈玉看向他。 目光细细掠过他眉眼,看了好一阵子,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正待要收回视线问什么的时候,眼尾余光突然瞥见他耳后似乎起了点皮。 沈玉起身,走向了他。 “殿下,你——” 刘昶不明所以,但本能地有些抗拒。 “在躲什么?” 沈玉一声冷笑,一双星眸犹如利刃,像是要将他生生剖开,上前一把掀开了他脸上那层皮,然后愣住了! 这面皮下,是一张相对年轻的面孔,起码比面皮要年轻很多。面皮看上去有六十岁,可是面皮之下,怎么看也只有四十岁,又因为面皮遮挡皮肤显得格外白净,便年纪又小了好几岁。 沈玉一愣。 这人是谁? 被掀开面皮的刘昶更是大惊失色,惊叫一声,“凤缨公主,你——” 可又不能将面皮夺回来,一时眼中不由变得慌乱,下意识挣扎起来,想要用双手捂着脸,却因为被五花大绑只能干瞪眼,气得眼珠子颤抖。 连带着屋里气氛也紧绷起来。 他后面几人倏然站起来,拔剑指向沈玉,仿佛下一刻便要动手,竟透出一股想要杀人灭口的气势。 沈玉皱眉,无声无息捏碎了一粒药,猜测着刘昶的身份。 “阁下易容入云州军,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军医吧?正巧,本公主有点闷,不妨给我讲讲,这背后到底是什么好故事?” 剑拔弩张之下,沈玉笑了一声,将那张面皮甩在了刘昶脸上,仿佛没感觉到危险。 那些要动手的人,也个个眉心紧皱,一时间拿捏不准到底要不要动手,更无法确定沈玉是否有什么后招。 可就在这个时候,地上突然传来了一股难闻的气味。 “也不怎么样嘛,这就失禁了!” 沈玉扫了眼刘昶,冷笑。 刘昶抱着面皮颤抖,原本就在腹泻,这会儿紧张之下直接失禁,江隐嫌弃他,直接把他丢了出去。 只听“砰”一声。 刘昶摔了个大跟头,抬头恶狠狠盯着江隐。 江隐下意识就想撇开脸不让他看,但后来想到什么,干脆鼓起勇气,朝着他微微扬起了下巴。 刘昶眉心紧皱,看着他那张脸总觉得哪里不对,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处理身份的事情。见被人丢出来,干脆趁机想要逃走。 可当他挣扎着要起来时,却发现这一摔让他断了一条腿! “你——” 蓦地,抬头愤怒之际地盯着江隐,“你敢伤我腿?” “言老,你腿怎么了?” 背后几人大惊,上前便想着扶着他。 结果,却发现刘昶根本站不起来! 其中一人目眦欲裂,当场杀意爆发,“敢伤言老,咱们跟她拼了!” 屋里,突然就打了起来! 但很快,身上一股无力感涌来,不等江隐怎么出手,这群人一个个趴在了地上,再无反抗之力,不可置信地盯着沈玉,“你给我们下毒?言老身上的疫,也是你下的吧!” “你这个蛇蝎女人,把人命当成草芥......” 话音未落,被江隐一脚踹他脸上,这人掉了两颗门牙,才稍微消停了些许,扭头目眦欲裂地盯着沈玉和江隐。 第559章 沈玉冷笑一声,“好得很呐,本公主正愁找不到借口抓你们呢,你们胆敢行刺?!” “来人,把他们统统给我绑了!” 话音未落,江隐一把扯下挂在屋檐下的麻绳,给一群人结结实实捆了起来。因为嫌弃他们太脏,干脆绑在外面的树上通风透气。 沈玉好奇刘昶的身份,塞上鼻子之后,举步走了出去,“说吧,你是谁?” 刘昶瞪着眼睛,盯着她好一阵子,才道,“沈玉,我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军医,你想干什么!” 逃也逃不掉,他这下子,是真的慌了! 说着,看向林翰,“林将军,你快帮我解释一下!” 林翰被突然间的变故,给搞懵了! 因为,他也没想到刘昶居然戴着面具,面具下是这样一张脸......可是,为什么? 只能证明,这军中一定有人认识他,他怕暴露真实的身份,这才戴着面具,藏了二十几年!可他到底在怕被谁认出来? 但不管如何,现在他们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只能帮刘昶说话,可又不确定沈玉到底知道了什么,于是喉咙滚了滚,试探道:“殿下,您......刚刚的意思末将没听懂,您为何要抓他们?” 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等人做的事情败露了。 可是,他又不敢相信。 毕竟,沈玉一个娇生惯养的侯门娇娘,第一次来军中,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事情?况且刘昶戴着面具这事儿,他也是第一次知道。 沈玉怎么看出来的? 林翰百思不得其解,但明显感觉到,自己好像哪里也被骗了。 沈玉看着他的表情若有所思,道,“林将军可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对一群人,可是丁点好感都没有。 不管刘昶什么身份,林翰跟着他想要杀了战云枭控制云州军这事儿做不得假,他们都是天子教的成员。 林翰闻言眉心紧皱,“末将真的不懂。” “不懂?” 沈玉怒极反笑,“既然林将军不懂,想要听我解释,那也不是不可以。但本公主也有一事不解,如果林将军能解惑,那我就回答你的问题,如何?” 她站在屋檐下,军帐的边缘软软的,在蓝天白云的背景下摇晃着。 夏日风景美极。 面前的女子虽然有些憔悴,但也是倾城国色,可那眼底的寒意,却像是隆冬腊月令人心悸。 林翰一张络腮胡子的脸皱得像个快要烂了的猕猴桃,道,“殿下想问什么?” 沈玉看向他,眼含戏谑,“我想知道,为何偌大一个军营,只有你们这一群人病成了这样?” 说是不解,不懂,可那眼底眉梢的讽刺,却明明白白写着,她应该早就知道缘由了! 林翰心惊胆战,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再也下不去。 倒是刘昶提前回答,“他们都是来我这里拿药的,许是被谁感染了,也没什么问题吧?再说你也不必纠缠着我的脸说事儿,不论我是说,我都在云州军中兢兢业业大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再说了,之前王爷重伤,我也治过好几次,如今王爷死了,你是一点旧情都不念了吗!” 第560章 说到这里,刘昶反倒自信起来,目光灼灼盯着沈玉,“凤缨公主,我看你也没那么爱战云枭,不然的话,如今他尸骨未寒,你为何逮住他的云州军下手?你来,只不过就是为了从他手上,抢走云州军罢了!” 他就不相信,以沈玉对战云枭的感情,他说出自己有恩于战云枭,她还能下得去手! 沈玉闻言眯了眯眼,心头的确闪过一丝丝动摇。 而就在这个时候,白七回来了! “姑娘,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他一阵风一般冲上来,指着刘昶道,“我还说呢,前些年凤英关大战,王爷明明只是轻伤,也没有中毒,怎么就越治越严重!” “现在算是明白了!都是你搞的鬼!” 一下子,沈玉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再看刘昶,便只剩下满目杀意。 白七气得颤抖,指着刘昶,“当时,所有人都没怀疑是他动了手脚!要不是王爷遇到了一个玲医,敷了点药好了起来,便要被他给害死了!” “可现在,一看他这个样子,属下就明白,他为什么要害王爷了!他留在军中,目的很可能就是刺杀王爷!” 沈玉的脸色阴沉一片,“他是谁?” 白七咬牙切齿,吐出三个字:“谢长留!” “什么?” 这个名字,可真是叫沈玉大吃一惊,“他不是死在了桃花寺吗?” 诈尸了? 沈玉还记得,好几次听到长公主的故事,都觉得无比悲怆凄惨,可若是谢长留还活着...... 凝眉看向刘昶,果然见他表情僵硬,不可思议地盯着白七,似乎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人认出来! 沈玉回神,看向白七,低声问道:“他真是谢长留?那死在桃花寺的是谁?还是根本就没死人?” 白七眼中震惊尚未散去,面色极度复杂,道:“可他真的就是谢长留!也许,当年死的那个,根本就不是他呢?毕竟也没多少人见过他的尸体,只有长公主自己那么说。” “......” 沈玉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是谢长留找个替身死在了桃花寺金蝉脱壳了?还是长公主把他送走了?她始终惦记着谢长留,和战老王爷对着干,根本就不是因为战老王爷逼迫皇上害死的谢长留,还是谢长留还活着? 那他们之间,还有没有联系? 一连串的疑惑,惊得沈玉心头发凉。 而反应过来的刘昶也犹如惊弓之鸟,盯着白七突然问道,“你又是谁!” 他戴上面具,本就是为了防止意外被人认出来的,但大多数时候,也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认出。因为离开瀛洲的时候,他是个深居简出的太医。 除了宫里的人、和部分大臣之外,并没有人知道他的长相。 而他和长公主的事情,对于元氏皇族而言是个耻辱,皇帝不让人声张,知道这事儿的人,就更少了。 却没想到,被沈玉身边一个“丫鬟”给看了出来! 这怎么可能! 他瞪着眼睛,当场反驳道,“你不要信口开河!以你的年龄,你出生时我早就入了军,你现在说我是谢长留,谁信!” 第561章 说着,看向沈玉,“凤缨公主,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她在说谎!你该不会真的相信了他吧?” 沈玉瞥了他一眼,问白七,“你怎么认出他的?” 白七看向刘昶,冷笑,“要换做旁人说这话,或许还真的就被你糊弄过去了!可不巧的是,我是暝阳王的侍卫,我在暝阳王府,见过你的画像!” “你见过他的画像?” 沈玉有些奇怪,扭头看向他。 才发现白七情绪激动,竟是双拳紧握,眼眶发红,咬牙道:“是王爷四岁那年。长公主奉旨进宫不在家,我与王爷追逐打闹,原本只是捉迷藏,没想到王爷不小心打开了暗格,就在里面看到了这幅画。” 他指着刘昶,“那画上的人,就是他!旁边还有一句诗,说什么‘最是反复人间春,唯有天月谢长留’!” “......” 沈玉第一次听到这事儿的细节,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得战老王爷这所谓的报复,谁都没伤着,所有人都各玩各的,最后只有战云枭一个人受了伤。 “那后来这画儿呢?” 沈玉想到战云枭,不禁有些心疼,嗓音冷了下来。 白七的情绪更加激动,泪意在眼眶里打转儿,道:“应该还在长公主屋里吧,毕竟在他心目中,王爷的性命都比不上那幅画!” “那天,长公主回来大发雷霆,将属下与王爷关在地窖里面整整七天,若不是那天晚上暴雨,地窖前方塌陷,我们才从里面爬出来,恐怕就死在了里面。” “王爷这一生......” 白七摇头,差点落泪。 一旁江隐默不作声,也不知道处于什么原因,将一只手臂搭在了白七肩头,等回神时,自己都愣住了。 白七亦是面色古怪。 四周沉默着,只有热浪一波一波扑打在面上,可人心却又疼又冷,怎么都暖不回来。 沈玉无意识的攥紧拳头,心头疼得发颤。 在那样无人在意的时光里,那个少年爱上了她,将她当成了唯一的救赎,可她后来......虽然是被人陷害,但真实的伤害却依旧形成了。 他的腿受了伤,他的心也受了伤。 只是,他习惯了缄默,什么都不说,自己一个舔舐伤口。 也许,他可能已经对这个世界失望,知道自己说什么,无论哭喊得多大声,都不会有人来安抚,治愈。 毕竟,就连自己的父母都从未将他放在心上。 多残忍! 沈玉喉头滚了滚,一时间胸腔憋得难受至极,对长公主最后的一丝丝同情也荡然无存,再看眼前这个人,更觉得他无比龌龊。 最后,心下只剩一句:狗男女! 脸上痒痒的,抹了一把,才发现早就落了泪,脸颊一片湿。 回神看向谢长留,眼底诸般情绪,最后都变成了刻骨的寒意与阴鸷,道:“既如此,那就把他抓过来吧,我给他治。” 她要让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白七回神,三两步上前,将刘昶解开丢在了沈玉面前,手上力道极大,一点都没留情! 第562章 沈玉抬手,三根银针没入了他的穴位。 “你对我做了什么!” 刘昶大惊,感受到除了说话,竟是什么力气都提不上来!更可怕的是,他的肠胃开始咕噜噜作响,当场窜稀,衣服裤子全都被弄脏了! 恶臭的气息,笼罩了四周。 沈玉洒了一把药粉,隔绝了这股恶心人的气味,道,“七七啊,找几个人盯着他,不要给任何人杀死他的机会,好好保护他这张脸......待得回京,我要送长公主和咱们的侧妃娘娘一份大礼,也好成全长公主殿下一腔深情,和他与侧妃娘娘的父女亲情!” “......” 四周死寂,所有人都被这一番话震住了。 长公主对谢长留那是真的有一腔深情,可那时候的谢长留白面郎君,儒雅风流,长公主看着赏心悦目。 如今呢? 如今的谢长留中了疫,上吐下泻,浑身是包,一层一层溃烂奇痒无比,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癞蛤蟆,浑身上下散发着恶臭的味道,长公主还会喜欢吗?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这个女人当真狠毒至极! 直到这时,跟着刘昶兴风作浪,被抓起来的人才真真切切感觉到,眼前这位能让三皇子栽跟头,能让孙尚书白发人送黑发人,能逼死静妃,让皇帝妥协不得不赶走老齐王的少女究竟有多可怕! 没有人再敢说话。 林翰更是惊呆了,瘫坐在地上都忘了呼吸。 刘昶整个人瘫软在地,想到沈玉说的场景,疯狂挣扎起来,“沈玉,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么多年,他终于慌了! 便是从太医院金蝉脱壳的时候,他都还反将一军,玩了元家那群人一局。 可是现在,却走投无路! 那面前的少女倾城绝色,可看他的眼神却犹如地狱修罗,嗜血当中染上浓烈讽刺,笑着道:“我难道不是在成全你和长公主千古佳话吗?” “难道你不领情?” “......”刘昶浑身颤抖。 领情? 他恨不得杀了她! 沈玉没把他的恨意放在心上,脸上甚至带着想要看戏的期待表情,道:“我很好奇,皇上若知道她把你偷偷塞进了云州军,还成了天子教的人,他会怎么想?战老王爷若知道这一切,又怎么想?” “......” 只是描述,就让刘昶浑身震颤。 沈玉打量着他的样子,嘴角微微翘起,“不过我最好奇的,还是长公主看到你这个样子,还能不能与你琴瑟和鸣。若是能的话,我愿意说服战老王爷和她和离,干脆让你们双宿双飞。” “只是,就不知道以长公主的傲慢,又能否接受谢思月是你和另外一位长公主的私生女呢?” 刘昶听到这里,彻底崩溃,“沈玉!你欺人太甚!” “我要杀了你!” 他瞪大眼睛,试图朝着沈玉扑上来! “呵呵!” 前头传来沈玉一声凉笑,讽刺至极。 下一秒,竟是一把抽出屋檐下的马鞭,不由分说噼里啪啦甩在了他身上,“一群禽兽不如的东西,觉得王爷好欺负不是?!” 谁也没注意到,不远处的车幡背后,一人正静静看着这边,面露微笑。 第563章 “爷,要过去吗?” 身侧,一身黑衣的暗卫小六面色复杂地看着前方那暴打刘昶的少女,问。 男人轻轻摆手,“不要惊动。” 这嗓音,温柔得能沁出水来,眼底眉梢更是他从未见过的笑意。 小六不禁嘴角一抽:他家王爷居然在享受沈三姑娘为他发疯的样子? 不过也是,王爷这半生,从未有人真正放在心上。虽说有他们这些誓死效忠的下属,但终究是不一样的。 于是,便再没吭声。 战云枭急匆匆赶来,原本是担心军中发生意外伤到了她,提前过来帮忙的。 却没想到看到这一幕,竟是热泪盈眶,不想往前走了。 怕打断了她,再也看不到有人将他真真切切放在心上的样子。 甚至于,他的呼吸都变得无比轻,生怕惊动了谁。 这边,谁也没留意到他。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沈玉身上,一个个心惊胆。 女子寒铁般的嗓音,夹杂一顿暴揍突然袭来,还有震怒的冷笑声,“长留?刘昶?玩得好一手谐音啊!” 血腥味弥漫开来。 沈玉眼底一片猩红,她无法想象战云枭是怎么在这群人的欺辱之下一点点长大的。 年幼的时候,她虽然感觉他有时候很是忧伤难过,却也只知皮毛,只以为是他的父母不爱他,所以他很伤心。 现在才发现,自己当初的安慰,也不过是隔靴搔痒。 那种痛,那种悲伤和绝望,她根本没能感同身受,毕竟年少的时候,沈缙和顾氏是那样爱她。柳氏虽然偏心,但也仅限于偏心算计,偶尔她也会流露出母亲温柔的一面,比如出门回来突然带了她爱吃的肉丸子。 柳氏是为了保护别人,不得不随风逐浪,人生失控的胡乱选择。 长公主和谢长留、战老王爷,还有先皇、如今的皇帝就不一样了。 他们什么都有了,也没有迫不得已到非要牺牲一个小孩子的地步,可是他们偏偏就这么做了! 一股恶心涌上心头,沈玉一顿鞭子下去毫不留情,打得刘昶皮开肉绽,唯独脸上毫发未伤! “......” 刘昶干脆破罐子破摔,“沈玉!你说的一点都没错,老子原本就是天子教的人,我就是那个让战云枭受尽委屈的人,有种你杀了我啊!” 他试图激怒沈玉,直接杀了他。 他从血泊里抬头,盯着沈玉咬牙切齿道,“我原本,潜入太医院便是为刺杀皇帝的!只有那个蠢女人,以为我非她不可!” “沈玉,她虐待战云枭的那一点一滴,我都是知道的!我甚至写信告诉她,只要战云枭死了,我就会回去看她,带着她远走高飞!她信了,哈哈哈哈!” “王爷......”小六听到这里脸色难看,“属下过去弄死他!” 话音未落,便见沈玉一脚踹在了刘昶脸上! 那一脚,看上去轻飘飘的。 可是谁也没想到,刘昶却像是撞在了炮口上,整个人狠狠撞飞出去,砸在几米远的树干上喷出一口血! 连带着,七八颗牙飞了出去! “......”小六倏然闭嘴。 第564章 低头一看自家爷,才发现他嘴角上翘,仿佛看到了多美好的画面。 一时间,竟是无话可说。 对面,谢长留吐出一口血肉,装若癫狂,发疯般道,“可是沈玉,你知道吗?你祖父,战云枭的祖父,都死在元氏皇族手上!” “现在,你却拿着鸡毛当令箭,给元氏皇族当狗!我若是沈忠达,都能被气得掀开棺材板!” “!” 此言一出,整个帐篷内外,都安静了下来! 沈玉眼尾,狠狠跳了跳! 这个事情,她老早就有了猜测,但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情绪激动地在她面前说出来! 便是战云枭脸上的笑意,都倏然消失,凝眉看向了这边。 小六骇然变色,道,“王爷,他在挑拨离间,怕是要乱了军心!” “去处理一下,注意不要惊动她。”男人回神,示意小六离开,自己则依旧看着这边,仿佛偌大军营,四十万大军此时此刻唯有眼中那一人光芒万丈。 以至于,让他都不忍心挡了她的光。 果然这时,四周巡逻的小队被他这一声惊动,纷纷看了过来。 沈玉暗道不妙,当场道,“你休要挑拨离间!来人,传令下去,若有人敢借此兴风作浪,杀无赦!” 白七蓦地回神,拔剑上前指着前面五十多人,“你们,去对面那个帐篷里,没有殿下的允许不可出来!” “......是。” 不远处全是值勤的士兵,自认不敢卷入这种事情当中,纷纷进了帐篷,但帐篷也有后开门,白七不禁担心,“姑娘,属下的身份......恐怕控制不住局面。” “这边需要速战速决,不然等军中有人借机搞事情,咱们控制不了。” 沈玉眉心紧皱。 谢长留见状癫狂而笑,“沈忠达,你看到了吗!你的子孙后辈,都不相信你是被那狗皇帝害死的!哈哈哈哈......那二十万的黑羽卫,可都是白死了啊哈哈哈......” 沈玉深深看了他一眼,对江隐道,“把他给我弄干净带进来。” 她对军中是不熟悉。 但是,对很多事情的感知却是敏锐的,谢长留刚刚拼尽全力大喊一声,无非就是想要给外面传话,让他的人先动起来。 真正的危机,恐怕要来了。 白七说得对,一旦云州军乘机暴乱,那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现在能做的,便是拖到战云枭回来...... 这般想着,给了躲在暗中的小五一个眼神,让他去联系李敖。 小五飞快离开,没惊动任何人。 这边,江隐一脸嫌弃地将谢长留丢进对面的水池子涮了两下,这才把他进帐篷丢在了地上,扭头就去洗手了,洗了一遍又一遍,还是嫌弃。 谢长留刚刚挨了一顿鞭子,又被踹出内伤,水里一泡反倒清醒了几分,蓦地抬头看向沈玉,激动道:“你刚刚......是怕云州军暴乱对吧?你相信了对不对?是不是?” 他瞪着眼睛,眼珠子突出,眼神突然变得又明亮又偏执疯狂,试图说服沈玉,“沈玉,皇帝将你封为凤缨公主,不过是把你当棋使唤罢了!你该不会以为,他是真心的吧?” “当年,战长安和沈忠达两人,可是陪着元氏皇族打得天下!若没有这两人,群雄并起的世界,有他元家什么事情!” 第565章 “可结果呢?” “还不是狡兔死走狗烹!” “沈玉,你若真的为他效劳,必死无疑!” 便是他要死,也要让元家的江山,倒了! 谢长留咬紧流血的牙花子,看上去像个走火入魔的疯子。 这些话,的确对沈玉触动很大,只不过她重生一世向来谨慎,便是相信了他的话也绝不会被他挑动情绪,于是不动声色看向他,道,“你说的事情,可有证据?” 谢长留闻言当场笑了,扯着漏风的嗓子道:“证据?要什么证据?你要是回去问问战老王爷,他肯定清楚得很!他不反抗,不过因为他是个废物罢了!” 战老王爷? 沈玉凝眉,有一个猜测逐渐成型。 便听谢长留讽刺道,“当年,若战长安真的是为国捐躯,死于敌方之手,战老王爷应该恨的,不应该是西秦大军吗?他难道不应该主动请缨,去西秦边境战斗,为父报仇吗?” “可你猜,他为何扭头就娶了长公主呢?” 谢长留的眼底,露出一丝丝戏谑,看着沈玉的眼神,竟是有种报复的快感。 就好像说出别人的不堪,就能掩饰住他自己的不堪一样。 沈眼皮子狠狠跳了跳,这事儿她倒是听说过很多次,说是皇上把长公主嫁给战老王爷用来安抚他丧父之痛。 第一次听,她就觉得有些诡异。 此时,才完全明白那一丝丝诡异哪里来的。 谁家家里刚死了人,会忙着迎娶新妇呢? 很明显,战老王爷知道了战长安死得蹊跷,多半打算闹。可自己能力不够,便只能恶心先皇,要了先皇最爱的长公主,辱没她来让先皇这个做爹的不爽。 这一招,恶心没恶心到先皇不知道,恶心到了长公主和他自己是真的,以至于搭上了这一辈子,还害得战云枭这些年受尽委屈。 沈玉心里不禁有些不舒服。 谢长留盯着她,笑得格外讽刺,“沈玉,你明白了对吧?你爷爷,和战长安是一起去的边境,一起死的!事到如今,你还要替元家卖命吗!” 沈玉回神看向他,五指缓缓攥紧,问:“那你觉得我应该如何?” 谢长留急迫道,“沈玉,加入我们吧!只要你加入我们,以你的能力,往后定然前途无量!便是......” 他想了想,干脆咬牙道,“往后做个皇后,也是使得的!再说,你我无冤无仇,你又何必为了那群烂人做这些事情呢?不值得,不是吗?” “到时候,反倒是成全了自己的敌人!” “沈玉,只要你放了我,以我在天子教的身份,定能保证母仪天下的地位!不管最后登上皇位的人是谁!” 他的眼神,是那样迫切。 换做数年前的沈玉年少无知,恐怕就真的跟着他这话走了,但是现在么...... “呵!” 谢长留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声冷笑,顿时眉心一皱,“沈玉,你——” 沈玉看向他,眼底缓缓浮现出一抹冷嘲,“谢长留,以我沈玉的能力,你觉得区区的皇后之位,能吸引我吗?是这偌大的江山不够美,还是万人之上的宝座不够舒服?” 第566章 “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这些男人都哪里来的自信,个个都说要许诺我皇后之位,搞得像是恩赐一样。” “太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她一脚,将谢长留踹了出去,“省省吧,本公主给你表演的时间,你就真当自己是个小丑了?就你这种东西,还想着拿捏我,自以为是!” “......” 谢长留怔住了。 他真的没想到,沈玉居然是这种反应! 沈玉起身来,冷笑,“实不相瞒,你说的这些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在我眼里,天子教要灭,元氏皇族要死,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没必要留着。” “我不杀你,不过是为了让元家那个狗屁公主睁眼瞧瞧,她这一辈子都在干什么事!” 沈玉一想到长公主为了谢长留,对战云枭做下的那些事情,就心里发疼。 都说虎毒不食子呢。 她做的什么事情! 也想把谢长留留着,回去试探一下战老王爷和皇上的反应,看看能不能顺出当年那件事情的线索来。 谢长留看着她森冷的面容,突然说不出话,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沈玉,你要把事情闹到京城去?” 那狗皇帝还不把他大卸八块? 最关键的事情,他铺排多年,大业未成,不甘心! 不甘心啊! 现在,只希望这边的消息赶紧传到三皇子和孙尚书那边去,让他们赶紧走! 可他不知,沈玉也在等这个,见他这副表情,便笑了,“你在等孙恒和元宸走吧?不用担心,本公主既然没去你的老窝抓人,那便是给他们留了条退路的。” 她脸上带着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一股不妙的感觉,骤然窜上谢长留心头,他愕然道,“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很乐意放他们出去,帮我找找那些藏在阴沟里的天子教蛆虫。”沈玉坐下来,兰香他,“不然你以为,我给你们身上下这东西干什么用。” “......” 一阵风掀起了门帘,传来外面的青草香,谢长留却整个人都被冻僵了,不可思议地盯着她,“你下疫,是为了追踪和甄别我们的?这东西不致命?” 谢长留一下子意识到了真相,可疫病“不致命”对他而言却比要命还可怕。 那岂不是说,沈玉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报复三皇子和孙尚书,她早就掌控全局,像是一只猫一样,在摆弄着他们这些老鼠? 可就在一天前,听闻沈玉前来,他还是多么地轻蔑、不屑啊? 以为她不过十五岁,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来到云州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只会不知所措,进了军营更是可以无处施展,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甚至,还想着把她抓了,威胁沈缙。 现在看来,自己等人根本不是对手! 这才过了多少年,瀛洲竟然出现了如此可怕的天才少女? 谢长留心头震颤,才明白孙尚书和三皇子口中她的可怕究竟是什么,他颤抖着,几乎脱口而出,“你先给孙尚书和三皇子下了疫?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了我们这些人?” “啪、啪、啪!” 沈玉抬手鼓掌,“聪明!” 话锋一转,盯着他,“那你猜猜看,我为什么如此厚待你?” 第567章 厚待? 谢长留咬牙,但终还是凝眉,道,“你想干什么?” 他脑子嗡嗡响,仿佛被雷劈了一道,已经有些慌了。想去提醒三皇子和孙尚书,却走不开,只能干着急,一时犹如热锅上的蚂蚁,频频往门外看,冷汗自额间不断落下。 沈玉打量着他,有些不太明白他自己都变成这样了,为何如此在意天子教其他人的死活,便问了句,“我就是有些好奇,你和姜越寒,究竟是什么关系?” “......” 谢长留眉心紧皱,抬头看向她,一时间不明白她想说什么。 却听沈玉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静妃和你之间,也不会很干净吧?毕竟,你在太医院的时候,四公公已经进宫了不是?” 本来还在努力稳住自己的谢长留终于变色,“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和这些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下意识的,他的眼神开始躲闪。 沈玉便确信,自己说对了。 冷冷一笑,道,“除了孙尚书,你们京城还有人,我一个一个,细细给你数一数吧。比方说,我们的宁安公主......” 谢长留嘴角一抽,强自稳住心神,道,“那你随便数吧,反正别人的死活与我无关,你爱拿谁开刀拿谁开刀,不就是找个借口么......” 沈玉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 他的双手紧紧攥住,在不停颤抖,明显已经很紧张,不过是强撑罢了。 “哼。” 她笑了一声,道,“这么看来,谢思月不是你的养女,应该是你的亲生女儿。要不然得话,我一说到她,你怎么突然就不发狂了呢?你是生怕我意识到你和她的关系,迁怒到她身上吧?” “你——” 谢长留被戳中心思,猛地瞪大眼睛,盯着沈玉。 半晌,才眼神闪烁道,“她不过是我捡来的一枚棋子,用来拿捏长公主的罢了,你又何必......” 沈玉闻言一笑,“那最好不过。” “?” 谢长留一愣,一时间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一抬头,便见沈玉笑着道,“正好,我这次把她也给带来了。前些日子,皇上下令,将她赐婚给了暝阳王。婚期就在后天。” “只不过,如今王爷死了,她就只能下去给王爷陪葬了。” 沈玉打量着他,眼睛里笑意越发浓烈,“我原本以为,你知道这事儿会难过呢。这么看来,根本不必担心。等下午把她带来了,便当着你的面儿,一刀一刀活剐了,也好成全了她待王爷那份心思。” “沈玉,你个毒妇!” 这下子,谢长留绷不住了,“她又没做错什么,便是陪葬也用不着......” 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一时间,双目猩红盯着沈玉,恨不得把她挫骨扬灰,连带着身体都挣扎起来,试图扑向沈玉。 可他中了疫,又被暴打一顿,哪里还有半点力气?一时间气得怒火攻心,血腥上涌。 沈玉看着他,笑得无辜,“你不是说她只是区区一个棋子么?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谢长留:“......” 第568章 “你随意!” 最后,他也只能装作不在乎,扭过头不去看沈玉,只有身子还在愤怒颤抖。 沈玉突然在想,若那谢思月是谢长留和别人的女儿,长公主还会那么疼爱谢思月吗?可若不是,谢长留送到暝阳王府便也没多少意义了。 唯一能解释的是,她是姜家的血脉! 就算是三皇子和孙尚书失败了,四公公也无法登基,但只要把元氏皇族和沈战两家的血仇宣扬出去,那战云枭就肯定会反! 以战云枭的实力,迟早登上皇位。 这个时候,谢思月若再能生个儿子,只要他们把谢思月的儿子扶上皇位,那皇位岂不是最后还是落在了姜氏皇族手上? 沈玉心头咯噔一下。 她一直以为,三皇子的身份都暴露了,其他几个皇子又不可能和姜家有关系,往后天子教只能混迹在江湖上兴风作浪。 现在看来,他们却没那么简单。 他们的备选方案,竟是战云枭! 可若是战云枭的话,皇上把谢思月封公主,赐给战云枭这事儿,是长公主求来的......那长公主知道天子教的算计吗? 若知道...... 沈玉突然一个寒颤,不敢再往下想了。 半晌,才回神看向谢长留,问:“谢思月的娘是姜越寒什么人?” 谢长留脊背一僵,盯着她说不出话来。 她竟是,什么都猜到了! 沈玉道:“你心里所谓的长公主,其实不是暝阳王府那个,而是另一个吧?每次你在长留公主面前海誓山盟的时候,心里想的其实另一个人对吧?” “可就是因为她们都是长公主,所以这么多年,竟也从未被识破,我说的对不对?” 抽丝剥茧,沈玉冷笑,“还有安王,安王是你们的人对吧?战红绡其实也是姜家的后代,他是姜越寒的女儿,是吗?” “其实,你们一开始并没有选择谢思月,选的是战红绡。但是没想到战红绡失败了。” “最后没办法,你们才选择迂回,让谢思月去完成这一步......” “......” 一个一个的阴谋被戳破,谢长留开始坐立不安,眼神闪烁,“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左右也不关我事儿。” 又补充一句,“你要是想为暝阳王报仇,那你就杀了我吧!” “我无话可说!” 他说着,竟是脖子一横,等沈玉动手。 “那我怎么舍得呢?” 沈玉一声冷笑,“毕竟,你可是我婆婆心尖上的男人,我哪能以下犯上?” “......” 谢长留闭上的双眼,又气得睁开了,死死盯着沈玉,眼珠子颤抖。 却见沈玉脸上泛起隐隐笑意,仿佛真的再说多么和美的事情,道,“我婆婆思念你甚多,为了你都恨不得杀了自己的亲儿子。我这个做儿媳妇的,自然要好好孝敬她,将她心爱之人送到枕边去,你说对不对?” 谢长留:“......” 他原以为,沈玉只是个心狠手辣的高门贵女。 没想到她还是个疯的,野的。 谢长留气得双眼猩红说不出话来,沈玉也没再理会他,看了眼门外道,“小五啊,找个人去送孙尚书和三皇子一程吧,毕竟以前的老熟人了,让他们像狗一样逃走,本殿过意不去。” 第569章 这话故意拔高了声音,一下子把门外几人震懵了,有人脱口而出,“小五?难道是王爷身边的五哥?” 小五虽然出现在军营有一阵子了,但都是暗中联络,没冒过头。 现在,乍一听这个名字,难免引人怀疑。 几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便见一黑衣男子出现,对着里面道,“属下马上去办。” 说着,冷冷扫了眼四周跪着的几人,讽刺离去。 林翰心头咯噔一下,瞪大眼睛喊了一声,“五、五哥?” “你配?” 小五冷笑一声,头也没回走掉。 犹如一盆冷水兜头而下,林翰突然僵住了,看向面前的棺材喃喃瞪大眼睛,“王、王爷的暗卫,怎么会出现在凤缨公主这里?” 沈玉打量着他,嘴角微微翘起,“你猜!” 一股不祥的预感,就这样笼罩了上来,跪在外面的人开始不安分了,一个个面色如土,林翰忍不住试探着问道:“凤缨公主,你何时给我等诊治?” 沈玉闻言冷冷一笑,看了眼门外火辣辣的太阳,道,“多晒晒吧,晒晒说不定就好了,不好的可能不是人,理应在阳光下灰飞烟灭。” “......” 众人脸色难看,傻子都能听得出来她指桑骂槐。 “算了吧,她是故意的,又怎可能给我们治呢?”有人叹了一声,心如死灰。 林翰浑身颤抖。 后悔了! 他真的好后悔! 原本他和岳子秋两人,都是得暝阳王提拔才有了今天,可当暝阳王残疾的消息传来,孙尚书和三皇子出面拉拢的时候,他们却都动摇了! 原本以为,战云枭一死,云州军便是他和岳子秋的天下。 毕竟,刘昶一个军医,充其量也就是在幕后指挥,总不能混到明面上来? 可谁成想...... 战云枭是死了,却来了一个沈玉! 现在倒好,直接阴沟里翻船...... 一念及此,竟是不甘道,“凤缨公主,我是被人骗了啊!我也不知道他就是谢长留!这一切,都怪他和三皇子啊,还请殿下再给末将一个机会,从今往后,末将必定唯殿下唯命是从!” 沈玉被他恶心到了,看了眼边上的棺材板,“林翰,他的尸体还在这里,你怎么说出口的?什么叫唯我命是从?” 林翰猛地一僵,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沈玉道,“我替他感到心寒。” “林翰,你要是真的有这份心思,那也很好。等王爷的尸体下葬的时候,我会送你下去陪他。他提携你、比我更加看重你,你理应生生世世守护在他身侧。” 林翰面如白纸。 一阵风吹过,车幡被风掀起,露出男人细细打量着这边的侧脸,嘴角微勾。 沈玉一愣,突觉有两道视线看着这边,猛地抬头看向远处。 风又散了,幡落,什么也看不到了。 可那种微妙的感觉,却依旧挥之不去,牵动着她的心跳。 正打算过去出去看看,外面突然一道身影冲了进来,跪地道,“殿下,孙尚书和三皇子已经出去了,这些人......怎么办?” 说着,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二十几人。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忽觉得自己等人过来怕是自投罗网,赵镇更是破了声,“凤缨公主,你说晒太阳就晒太阳,断没道理这么绑着我等!” 第570章 “我们这些人,便是职位最低的,也都是四品以上的朝廷命官,今天若是晒死在这里一两个,便是你,也没法在皇上那边交代吧?” 其余众人连连附和,林翰也道,“凤缨公主,我建议你先把我们放了,否则的话,除非我们今天全都死在这里,不然定要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等到时候,便是沈侯爷都保不住你!” 他一计不成,干脆威胁。 “再说便是我等真的都死了,你以为四十万云州军会让你走吗?” “沈玉,你今天若真是害死了人,那你就是奸细!叛徒!” “云州大军,人人得而诛之!” “对对对,你安在我们头上这么多罪名又能如何呢?你有证据吗?” “你没有证据,你就是胡说八道,谋害朝廷命官,你以为皇上会相信吗?他只会怪你,让云州军成为一盘散沙,彻底失控!” “到时候,你的死期,就到了!” “你是想要连累沈家被诛九族?” 一众人纷纷点头,七嘴八舌试图吓住沈玉。 便是连刚刚回来的小五都有些发怵,低声道,“姑娘,要不......先等王爷回来吧?这么大的太阳,他们又病着,万一真的晒死了,咱们恐怕不好交代。” 毕竟,目前看来他们手上的确没证据。 “看吧,小五哥就比你聪明很多!”林翰顿时一笑,张扬道,“来人,给本将军松绑!” 小五一噎,歉疚地看向沈玉。 他不是这个意思。 就连车幡后面的男人,也下意识双手落在滚轮上,想出面帮忙了。 轮椅都往前移了一步,却听沈玉冷笑道,“你们拿这个威胁我,那我也就威胁威胁你们。” 说着,拿出一沓纸啪一声甩他们脸上,“勾结天子教,人在云州却与孙尚书、三皇子结党营私,作为云州军的副将和云州父母官,却为元宸私造兵器,好得很呐!” 轮椅又退了回去,男人一双凤眼落在她身上,看得津津有味。 沈玉那一丝丝微妙感应被这事儿冲散,看着面前几人面目寒光,“要证据?” “那就睁大你们的狗眼,好好看清楚!” 纸片落了一地,上面字迹清晰,如假包换! 竟真的赵镇的笔迹! “你休要血口喷人!” 赵镇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也不知道是被太阳晒的,还是心虚,一瞬间脑海里竟有些空白,低头一看,阳光下白纸黑字刺得他浑身发抖。 是他和孙尚书的书信,怎么会到了沈玉手上? 他来之前,明明检查过书房,将所有书信都收进了密室才出来的,沈玉和他一同出来,怎么会...... 其他人的面色,也都变了。 谁也不确定,赵镇这封信当中,有没有提到他们。 沈玉打量着他们的表情,眼底窜起一道戏谑,“我要是将这些东西,丢进云州大军当中,你们说他们是会群起而攻之杀了本殿,还是会弄死你们这些叛徒?” 说着,又拿出一沓信纸,放在了林翰面前,“林将军,你要的证据。” “沈玉!你栽赃陷害!” 林翰浑身发抖,看着地上的纸张,眼睛逐渐瞪大,因为他发现那些内容他从未书写过,可是笔迹竟是和他一模一样,这些字单独分出来,便是连他都难以分辨! 第571章 陷害! 这是陷害! 抬头看向沈玉,他双眼一片猩红,“沈玉,你伪造证据,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你居心何在啊!” 突然之间,他大叫起来,“来人!来人啊!有人想要将云州军将领一锅端了,快快护驾!” 顿时,四周的巡逻队伍涌了过来,一看林翰等人,纷纷拔刀指向沈玉,“凤缨公主,诸位将军沙场喋血,保护百姓,岂能容你玷污!” “快放了他们!” “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小五凝眉,“麻烦了,若云州军暴动......” 战云枭八岁入军,后来打了胜仗便回了京城,这些年云州军都掌控在这些人手上。现如今,大家多半都要听他们的。 他不由看向沈玉,却见她杏眼微眯,眼底竟是噙着一丝丝冷笑,好似完全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小五一愣,正要问什么。 外围突然传来一阵轰动,紧接着有人惊呼一声,道:“不!不好了!李敖将军带着人,将咱们的人都围了起来!他和沈玉一伙儿的!” 沈玉微微一笑,看着林翰等人,“怕是要让诸位失望了。我既然敢把你们抓起来,定早就想到了这一幕。” 林翰浑身冰凉,冷汗浸透了衣服,“你把李敖收买了?” 不等沈玉回答,忽而瞪大眼睛,“战云枭死了,沈家想收了云州军?你——” 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沈玉才是那个黄雀? 一众人骇然变色,抬头有看向眼前的女子,满目惊恐。 “想象力很丰富。” 沈玉笑着瞥了他们一眼,扭头看向白七,“王爷那边如何了?” 白七一时间脸色古怪,扫了眼前头跪着的人,道,“如果没有意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刚刚属下看到信号弹,咱们的人对帮派动手了。” 显然,战云枭虽然因为双腿残疾要坐轮椅而不得不绕道陈县,可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南边水匪跋扈,但多半也都依托帮派行事,只要将帮派控制住,水匪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水匪不敢动,天子教就很难浑水摸鱼。 沈玉想到这里,嘴角扬起笑意,眼中也沁出温柔情丝,看向林翰赵镇等人,道,“恭喜诸位啊,一会儿便要与岳子秋团聚了!” 白七看她喜气洋洋的模样,下意识往车幡那边看了眼,心道:若是让沈三姑娘知道王爷早就来了,就躲在背后痴迷于她耀武扬威的模样,又该作何感想? 但自家王爷一心藏着,他也不敢多说。 只能配合演戏,好成全他的小心思。 主仆两人微妙心情,跪在地上这群人是无法理解的,听到“岳子秋”这个名字,一群人脸色都变了,不由得相互交换眼色。 接近正午,一丝丝风都没有,除了远处偶尔传来的列阵声之外,一片死寂。 赵镇和林翰都在消化着白七和沈玉刚刚对话,目光落在那从门口露出一角的棺材上面,一股浓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再看沈玉,她衣着华贵张扬,明明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女儿家,却看上去无比憔悴,头发凌乱,双眼红肿,嘴唇干裂...... 可她现在,却笑着! 第572章 不是之前那种冷笑,阴笑,是真真切切的高兴,大功告成的喜悦! 若战云枭死了,她怎么笑得出来 若战云枭没死,那她是不是太会演戏了?竟是把他们所有人都给骗了过去! “这不可能!” 林翰摇头,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王爷不可能还活着!不可能......” 其余人反应过来,也都慌了! “沈玉!你什么意思!”赵镇盯着她,眼睛瞪大,瞳孔颤抖,“你在笑什么东西!”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号角声,“报——” “王爷回军,云州军列阵!!!” 紧接着,是金戈铁马的声音,犹如一场地震,从四面八方砸了过来! 林翰等人扭转僵硬的脖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在看到正前方的人时,犹如被一道晴天霹雳劈在了脸上,浑身血液一寸寸冰凉。 战云枭! 是战云枭回来了! 怎么会是这样子? 众人肝胆俱裂,唯有沈玉心跳加速,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别后重逢的喜悦! 她终于,又见到他了! 夏日阳光下,他一身曜黑软甲,端坐于轮椅上,俊美的面容深邃、冷毅,竟有种肃杀迎面碾压而来,却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仿佛一道彩虹自阴雨中探出,把全世界都点亮了! “云枭哥哥!” 沈玉心头疾呼,朝着他快步走了过去,这声呼唤却因为在军中重地而没有出声。 她走得飞快,到了最后变成了小跑。 到了跟前,差点没忍住直接扑进他怀中,略显憔悴的脸上,泛出丝丝红晕。 最后,上前推了他的轮椅过来,微微发颤的是嗓音,全是这些天积攒下来的担忧而和思念,低声道:“好久不见。” 久吗? 不久,前前后后,也就是个十天光景罢了。 只是,在两人心里,却都像是分开了一年半载,男人抬手,握住了她搭在轮椅上的小手,嗓音沙哑,低声道,“让你受苦了。” 两人都在隐忍着,但是紧握的指,已经暴露了一切。 沈玉嘴角不禁漾开笑意,俯首在他耳畔,道,“的确,云枭哥哥可要好生补偿我,我都饿了好些天了。” 她笑笑的嗓音,一时也不知道说得是哪个“饿”。 “......”男人耳迹一红,嗓音沙哑,“好。” 心突然跳得很快,犹如擂响了战鼓。 “我推你过去。” 沈玉一颗心彻底放下,推着他来到了帐篷跟前,她收了自己的锋利爪牙,把一切都交给了战云枭。 男人没说话,只是将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浑然天成,就仿佛只是这样坐着,便能叫人心惊胆战。 赵镇和林翰等人僵住了。 “王、王爷?!” 林翰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浑身颤抖,“原、原来您只是诈死啊!” 他真的,都快哭出来了! 跟着战云枭打仗好几年,他以为自己对这个男人已经足够了解,此时此刻才发现自己差得太远。早知如此,他绝不会听信孙尚书和三皇子拉拢...... 尤其是赵镇和刘昶这两个王八蛋! 林翰扭头,猛地盯着赵镇,眼睛里满是怨气。 第573章 赵镇浑身被冷汗浸透,心道,“完了玩了!这下全完了!” 他都顾不上林翰怨不怨他。 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跟战云枭解释? 其余人更是面如土色。 他们能在云州军潜伏这么久,聪明肯定是尽有的。现如今看着战云枭全须全尾回来,怎么还会想不到那棺材里的人是替身? 甚至,可能是从哪里找来的死囚? 毕竟,大火焚身,容颜全毁...... 实际上,开始的时候,赵镇是怀疑过真假的,可是沈玉后来的反应,却彻底打消了他们的疑虑,以至于让他们以为战云枭是真的死于非命...... 现在想来真是愚蠢! 战云枭什么人? 八岁就能带兵出征打胜仗的神童,天生的战神,又怎么会莫名其妙就死在了来云州的路上? 又是沈玉! 若不是沈玉害他双腿残疾,让大家误判了他的实力,以为他行动不便,被烧死也是有可能的...... 错了啊! 真的,全错了! 而面前的男人握着心上人的柔夷,根本不想听他们解释,直接丢下一句,“将证人带上来。” 话音未落,便见岳子秋像是一条烂抹布一样,被拎了上来! “岳子秋果然被抓了!” 一众人悔不当初,这才深深意识到云州如今这张网,是战云枭和沈玉联合布置的,他们两人里应外合,这是要将埋伏在云州军当中天子教的人一网打尽! 霎时,众人面白如纸。 林翰颤抖着,看向他,试图解释,“王爷——” 话没说完,便被反应更快的赵镇打断,他眼珠一转立即道:“下官拜见王爷!还请王爷出面,劝劝凤缨公主,给下官解药吧!下官真的什么都没做啊,云州军的事情下官完全不知情,不知情啊!” 说着,涕泪恒流道,“下官也只是奉命送殿下来军中,被牵累其中,真的好冤枉啊!” 此言一出,直接气得林翰瞪眼,“赵镇!你竟要把自己摘出去?” 沈玉看着他们狗咬狗,靠在战云枭身侧挑眉,“赵大人觉得自己是被冤枉的,那倒是说说冤在何处?又说被牵累其中,那又是牵累在了什么事情当中?” “......”赵镇凝眉,没想到战云枭来了,沈玉还会插话。 他不禁抬头看向战云枭。 却见他面无表情,唯有右手紧握着沈玉的手,便是连骨节都能看出他的珍重。 作为云州军的第一首领,他竟是默认了让沈玉侵入他的地盘,来掌控整件事情! 更可怕的是,他脸上虽然肃杀威严,可在沈玉靠在他身上的时候,那眼底眉梢隐隐的,竟是透出一丝丝暖意和骄傲! “......” 堂堂一个战神,他居然还喜欢躲在女人背后,让人保护着的感觉? 赵镇被逼的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得努力撇清关系,道,“下官是说,无论云州军发生了什么,下官都是不知情的......” 战云枭闻言,看了眼沈玉。 沈玉勾唇一笑,看向赵镇,“你忘了这是什么东西?” 说着,抬脚将地上的书信往他跟前一踹,“赵镇,前天晚上,孙尚书和三皇子乔装打扮,去了你的书房,我亲眼所见,你还想狡辩什么?” “......” 赵镇愕然瞪大眼睛,“那晚你不是在后院吗......” 第574章 “怎么,是赵大人一直陪在我身边?就这么笃定我一定乖乖在后院任由你软禁?” 沈玉睨了眼江隐,示意他给自己一杯水喝,煞有介事道,“本公主这一路,演戏演得可真累啊,一口水都不敢喝。” 江隐闻言递给沈玉一杯水,又拿了一杯给战云枭,结果手没伸过来,就见战云枭接过沈玉喝剩下的那半杯喝了。 “......” 江隐无语,扭头把水泼在了赵镇脸上。 赵镇眼珠子狂颤,指着江隐对沈玉道:“你昏迷、发火、赶人、暴打本官,都是在演戏?你夜里出去了?却让这个丫鬟堵在大门口,假装你在里里面悲痛欲绝?” “是啊,”沈玉哼笑一声,“可惜赵大人明白得太晚了。” 赵镇凝眉,“你看到了什么?” 他还抱有一丝丝希望,万一沈玉看到的、听到的不多,他还能顺着狡辩一下。 却没想到沈玉一笑,竟是道:“我不仅看到孙尚书和三皇子进了你的书房,你们聊天的时候,我的侍卫就在你们窗外。” “......”赵镇最后一丝希望被斩断,问,“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来?” 沈玉脸上笑意更浓,道,“说来只是个巧合。” “我本来只是想出去走走,看看情况的。可谁知道,一出门便遇上了孙尚书和三皇子。我这手一痒,便半瓶子丁香粉兑着药洒了出去。” 说着,看向赵镇,“赵大人,那天晚上的丁香花,香不香?” 赵镇差点呕血。 是了,那天晚上孙尚书和三皇子进来的时候,简直是满屋飘香,他还嘀咕了一句,说,“明明丁香快败了,怎么会这么香?” 可也没多想什么。 因为总督府到处都是丁香花,他夫人喜欢。 谁知道那竟有蹊跷! “那其实不是疫,是毒对吧?”赵镇回神,看着沈玉的眼神,犹如见了鬼,眼底满是骇然。 沈玉嘴角轻轻上扬,“是啊,倒是应该谢谢你,送他们两个进来,才将这一窝老鼠屎全都凑在一起。” “如若不然,我还真的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 赵镇想一头撞死。 他盯着沈玉,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眼看着无法辩驳,最后竟是想要挑拨离间,直接看向战云枭,咬牙道: “王爷,下官的事情暂且不说,便是沈玉,这等蛇蝎心肠的女人留在您身边,您就不觉得可怕吗?您的腿,可是被她害残废的!” “她今天能给我们这么多人下毒,难保以后也会给您下毒!您征战半生,难道就要把辛辛苦苦带出来的云州军拱手让人吗!” “你不要忘了,她现在,可是皇上的人!” “她姓元!元玉!” 林翰闻言立即帮腔,“王爷,赵大人说的有道理,若不是她,您的双腿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往后这般,想要再领兵打仗,恐怕......” 便是他们难逃一死,今天也要带着沈玉下地狱! 否则,不甘心! 关于被册封公主这件事情,沈玉还没来得及跟战云枭说,扭头正打算解释一下,结果男人已经动了手。 第575章 只见他手一扬,便是一股恐怖的劲气扫过,赵镇和林翰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撞了出去,砸在十几米远处口吐鲜血,内脏粉碎。 血腥味弥漫开来。 炎热的空气,骤然冷凝。 男人开口,语速不高,却不怒自威,“本王便是全身瘫了,也不是尔等可以妄然揣测。” 沈玉眉梢挑了挑,一股暖意袭上心头。 四周众人皆被震慑,乌压压跪了一地,和林翰等人一起被抓来的其他人直接绝望,瘫软在地。 很远处,才传来低低的议论声,“王爷虽然双腿残疾了,可是他的内力好像不降反涨,比之前强了好几倍!” “林将军等人,这下是死定了。” “就不知道做了什么......” 赵镇和林翰趴在地上,脸色难看至极,两人都没想到战云枭居然这么维护沈玉。 再看沈玉,更是恨得牙痒痒。 沈玉见状微微勾唇,道,“诸位还有什么好听的话说我么?来,我照单全收。” “......” 众人纷纷闭嘴,哪怕心里觉得她是个恶毒悍妇,也不敢再开口。 沈玉一笑,俯首在战云枭耳边,低声道:“谢谢云枭哥哥。” 男人耳迹一酥,扭头怪异地扫了她一眼。 那眼底百转千回,看得沈玉脸上一红。 但见她面色憔悴,便不忍再拖延下去,扭头看向料,道,“将这些人带下去,拿着名单去抓人!” “名单?” “什么名单?” 赵镇瞪大眼睛,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林翰反应快一些,咬牙道,“多半是岳子秋供出去的,这下麻烦了!” 一群人相互佐证,到时候必然证据如山,便是孙猴子都翻不了身。 正说话时,李敖上前,道,“林将军、赵大人,得罪了!” 说着,一声厉喝,“来人,带走!” 很快,该走的人全都走了。 战云枭扭头,看向身后的小姑娘,心头发热,嗓音亦软了几分,“玉儿,推我进去?” “嗯。” 沈玉点头,也没再多问多管什么。 战云枭的实力有目共睹,如果不是这双腿拖后腿,云州这一次根本用不着她来。 现在他回来了,她便也放心了。 沈玉推着他进屋,终于找到机会说心里话,道,“若不是你传信过来,我真是要被吓死了,太突然了!” “对不起。” 男人一叹,转身环住她的腰身,眼底满是歉意,“其实我应该提前跟你说一声的......” “哼!” 沈玉一听,小脾气就上来了,干脆把扭一边,“你还好意思说,天天写信每个字都在说谎,要是个傻子才会相信你!” 男人失笑,将她拥在怀中,抵着她的额,“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长发垂落下来,将光线切割成幻影,打在他脸上,沈玉看着他那近在咫尺的容颜,什么火气都没了,只是撅着嘴巴。 分别多日的腥风血雨,在这一刻都被隔绝,男人轻吻她眉眼,格外温柔,“这一次多亏了我们玉儿。如若不然,云枭哥哥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我虽在军中埋了人,但若想收网,至少还要十天半个月。” “谢谢你保护我啊。” 他脸上漾开笑意,晃得沈玉眼花。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刻她感觉他不再是那个杀伐果断,令人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权倾天下的王爷,而只是一个娇纵的孩子。 被人保护,就是让他得意,骄傲的。 忽的想到之前他受过的那些苦,想到谢长留、长公主、战老王爷这些人,这些事,沈玉的心便一下子软了下来,道,“我说了,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双腿。” 她会保护他的! 只要能让他心里好受一点! 沈玉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两人紧紧地靠着,但想到他的双腿,她还是难免歉疚,忍不住道,“云枭哥哥,对不起啊。” 男人却低低地笑,眼底噙着一丝丝期待,“除了对不起,玉儿就没别的想跟我说?” 说着,干脆把人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坐着,两人姿势瞬间暧昧至极。 第576章 沈玉一下子,被闹了个大红脸。 但压抑的情愫涌了上来,便红着脸道,“还想说,我很想你,等不了那么久了,急着想见到你,所以就来了。” “不止如此,还不想你娶谢思月,更不想看到云拂,只想要你是我一个人的。” 话音未落,便被男人大手按过来,深深吻了上来。 沈玉环住了他的脖子,他呼吸的清甜像极了风吹过竹林,沁人心脾,让她有些迷醉。 更是爱极了他对自己的珍重。 一瞬间的羞涩之后,她开始回应他,热情似火。 情到浓处,她搂着他的脖子,喃喃重复,“云枭哥哥,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你必须是我的,一定要是我的。” 她好爱他! 虽然迟到了,但这份感情却是如此的真实、强烈,无法抗拒。 男人在她耳边吃吃地笑,“我们玉儿现在太霸道了。” “你不喜欢?” 沈玉挑眉,面若红霞。 “不敢。” 男人轻笑,抱着她轻轻地摇,一瞬间将时间拉回了小时候。 小时候的她,总喜欢去找他玩。 但每次都是自己先累得动弹不了,就赖在他怀中让他抱着回去,他抱着她摇啊摇,不知不觉,她就睡着了。 这一次,也没有例外。 “云枭哥哥,我困了。”靠在他臂弯里,她开始昏昏欲睡,“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嗯。” 男人点头,如往常一样,将她稳稳地托住,眼含期待道:“等处理完了云州的事情,我们就回家大婚。” “好!” 沈玉往他怀里蹭了蹭。 一转眼的时间,竟已经七月下旬了。 过不了多久,阿姐就会准备好她的嫁衣,爹娘也会准备好嫁妆。至于暝阳王府...... 只要有眼前这人,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沈玉想到前世临死时,他不顾一切奔赴她的模样,眼底不禁沁出一丝泪意,紧握着他的手,道,“云枭哥哥,往后有我的地方,便是你的家。” 男人低头看向她,嗓音沙哑,“好。” 沈玉笑了笑,靠着他闭上了眼睛,呼吸很快变得均匀、深沉。 男人拥抱着她,感觉着她身子小小的起伏,低喃了声,“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小时候,她总是缠着他一起出来玩,“走嘛走嘛,你们家也没什么好玩的,你母妃又欺负你......我带你出去玩啊,外面可好了。” 到了外面街上,她爱吃零嘴儿,便杂七杂八都买一大堆,“糖葫芦哦,可甜可甜了,云枭哥哥快尝尝!” “玫瑰饼,可香可香了,给你吃!” “哇,这个好看,我想要。” “云枭哥哥,这个玉佩好看,我想送给你......” “看,花花!送给你喲!” “......” 她像个小蝴蝶,软糯天真,吵吵闹闹,欢声笑语,成了他的世界力全部的阳光和热闹,只有那个时候,他的世界是被点亮的。 但是没一会儿,她就玩儿累了,小手抱住他的腰,仰着头眼睛乌溜溜的看向他,“云枭哥哥,玉儿走不动了。” 他总是微笑着,将她从腋窝下举起来,像抱小孩那样抱在怀里,慢吞吞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往回走,希望那条路没有尽头,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她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小脑袋搭在他肩头,软糯糯的小脸贴着他,睡得像只小猫咪。 很多很多时候,他都在想,哪怕这个实际上他什么都没有,还有一个她。 没有人知道,这么多年撑着他一路走过来,哪怕是生不如死的时候撑过去的,也只有一个理由:多看她一眼! 哪怕是多一点点,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恩赐。 此时此刻,拥抱着他,享受着她柔软的依赖感,又想到她也在努力保护自己,他突然感觉,这世界是如此美好,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了。 男人喉结滚了滚,眼眶有一瞬间的发红。 门外传来白七的声音,“王爷,人都已经抓了,只是......” 男人没回答,将怀中的人轻轻放到床上,这才摇着轮椅出门,低声问,“怎么了?” 第577章 白七看了眼帐篷内,亦压低了声音,道,“只是这样一来,云州军过半的将领都涉嫌谋逆,若是真的全都处理了,闹到皇上那里去,皇上怕是要借机惩治您一个治军不力。” “万一他要趁机拿掉您的兵权,恐怕不好办。” “先抓吧。” 男人抬眸,看了眼远天,眼底柔情褪尽,只剩下阴沉一片,“他想治本王的罪不是一天两天了,便是没有这个,肯定还要找别的理由。” 白七闻言心头跟着发沉,不忿道:“替他守边疆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个嘴脸。再说云州军到了王爷手上也没多久,且要不是仗刚打完他就让您离开云州军,也不至于群龙无首,叫人有机可乘!” “当年,还不是怕您留在军中,时间久了云州军对您唯命是从,才急匆匆让您回去。” 战云枭闻言,半晌都没说话。 当年的事情,他心里有数。 只不过,当年之所以遵命回去,却并不是因为他太听话,也不是因为年纪小,慑于皇命难违,而是...... 片刻,这才道,“当年,也是我迫不及待的想赶在八月十五之前回去。” 沈玉在京城,他就不得不回去。 那时候旁人还不知道沈玉是他的软肋,可对他而言她却是他的全世界。 她在瀛洲,他怎么可能一直留在军中呢?没有了她,什么开疆拓土,什么功成名就,对他而言又有什么意思呢? 还不是从一个阴暗孤独的角落里,爬上另一个冷冰冰的巅峰? 没有区别。 白七看着他的表情,一下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跟着战云枭一起长大,明白沈玉对他意味着什么。 片刻之后,才转移话题,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情,今天谢长留说战家祖父与沈家祖父,皆死在先皇手上,挑拨三姑娘加入天子教。” “这事儿,三姑娘虽压下去了,但心里多半信了。还提到了老王爷,说老王爷知晓此事......”白七看着他,眼底颇多心疼,“他们玩弄权术,倒是不把旁人当人。” 这旁人,当然是战长安和沈忠达,还有战云枭。 战长安和沈忠达帮着元家建功立业,大业一成,本该是封王拜相的时候,结果是狡兔死走狗烹。 至于战云枭,更是成了他们相互拉扯的牺牲品,从亲娘的肚子里,就被厌弃,看似权倾朝野荣光万丈,却是个实打实的孤家寡人。 白七说完,看向他,忍不住安慰道,“王权之争从来不讲感情,好在王爷还有沈三姑娘......” 男人靠在轮椅上,望着远天翻滚的云彩,道,“是啊,还有她。” 多亏有她。 白七看着他,“这事儿难办,若元家对咱们真的起了杀心,恐怕往后就算是咱们不追究,也是要鱼死网破。可若元家陷害咱们两家在先,也没法不追究......” 他跟着战云枭长大,知道他的性格。 他不可能像是战老王爷那样,忍气吞声,竟干些没用的,拿捏着后宅的女人还以为自己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第578章 战云枭缓缓深呼吸了口气,道,“是,没法不追究。” 说着,看了眼屋内,轻声道,“等玉儿醒来,本王问问她的意见。” 白七道,“但三姑娘不是沈家的血脉,又不曾见过沈家祖父,不知道她会不会蹚浑水......” 平心而论,白七不希望沈玉参与。 她虽然很厉害,可是若真的要和元氏皇族撕破脸,未来的腥风血雨恐怕是现在十倍、百倍、她如何承受得住? 况且,她还在试毒...... 白七喉头一噎,话到嘴边突然说不出口。 这个事情,瞒着不行,不瞒着也不行,左右为难。 战云枭对此一无所知,道,“以她的性格,定不会善罢甘休。但此事需要从长计议,如今更是难办,皇上册封她为公主,赐皇族姓,这一招着实狠毒!” 白七叹了口气,“是啊,往后还不知道要让她做什么。若沈三姑娘无法脱身,咱们两家就必然会被牵累。” “但她也是没办法才做出的选择,谁也没想到元丰背刺。她担心王爷在云州出事儿,又怕一走有人对付沈家,没办法,才求助于皇上。” “算是与皇上做了个交易。” “皇上保住沈家,代价便是沈家要成为帝党,强行拉着咱们两家脱离夺嫡之争。” 战云枭闻言,道,“这是好事儿,支持元丰是父王的意思,可事情却要我去做。如今撕破脸,往后正好抽身。” 正说着话,小五回来了。 “王爷,戴将军......死了!” 小五一脸悲痛,背后的担架上,抬着云州军主将戴寒啸的尸体。 战云枭搭在轮椅上的手缓缓攥紧,问,“在哪里找到的尸体?” “刘昶的药库里!” 小五浑身发颤,“实际上,前些日子属下联系过他,让他留意军中动静,怕是发现了什么,才被......” “是属下害了他!” 小五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战云枭的目光,落在了担架上的尸体上面,那尸体当中的水分不知被什么药物挤了个干净,仅剩的皮肉贴在骨头上,看上去像个木乃伊。 无法判断他真实的死亡时间! 一股怒火涌上胸腔,男人眼底冰寒一边,“将刘昶带上来!” “刘昶......” 白七倏然变了脸色,看向战云枭,“王爷!刘昶便是......谢长留,您应该,远远看到了!” “嗯。” 男人点头,却也没太大反应,只是微微颤抖的手指,和因为太过用力和泛出青白色的骨节,证明他此刻心情并不平静。 白七看着他,面露不忍,道,“王爷,他能入军,多半有长公主的帮忙,您要有心理准备。若带他回京,恐怕要掀起腥风血浪,一个不小心,怕是王府要散了!” 以战老王爷的性格,如何忍得了长公主在他眼皮子底下和谢长留兴风作浪? 以谢长留的恶毒,又怎么可能到了瀛洲还不试图搅浑水? 以皇上的猜忌,若得知谢长留是天子教的人,长公主一直帮着谢长留挖他墙角,那还了得? 如此种种,沈玉让谢长留回去,这根本就是想要掀了天的! 第579章 白七想想就觉得后怕。 沈玉那些话,战云枭躲在车幡背后也是全听到了的。他在那样的环境下生活了二十年,如今心里就算是再疼,也已经麻木了。 沉默片刻,他才道,“无论谢长留回不回去,事实的真相都在那里。既然这样,我支持玉儿的做法,干脆把他这颗石子丢进瀛洲这摊浑水,看看都能炸出什么东西来。” 白七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浅薄了,“您的意思是说,沈三姑娘口头上说的那些话都是个幌子,她其实是想用谢长留试探皇上,引出当年两家祖父战死的真相?” 战云枭点头,“这事儿,前些日子瀛洲便有传言,本王怀疑背后还有人兴风作浪......且带回去看看吧。” 白七骇然,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我们走之前,顾流风来找过沈侯爷,说听到了这样的消息,也不知道京城现如今如何了。” “更不清楚,散播这消息的,是天子教的还是别的什么势力。”说到这里,白七心里有些沉重,“这一年,可真是不安稳啊。” 战云枭扭头,下意识看了眼屋内。 片刻,才道,“我这一次去陈县,也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突然冒出来一股西秦的商队,到处在说什么雏凤涅槃之类的......等军中事情结束,再去陈县看看。” 他有一种奇怪的直觉,所有的变动,似乎都是因为沈玉而起! 突然,他话锋一转,问道,“对了,玉儿的身世,查得怎么样了?” 问的是另一侧的小五。 小五摇摇头,“年代太久远了,没有任何线索,就算是有,也被人处理掉了。毕竟,她是被孙尚书算计,才被柳氏买来送进侯府的。孙尚书肯定会把尾巴处理好。” 战云枭想了想,道,“先见谢长留吧,看看他怎么说。若他和孙尚书、三皇子等人老早就是一伙儿的,便可能知道玉儿的身份。” 他有些不安。 万一,沈玉不是北齐的人,是南楚、或者西秦的呢? 男人下意识握紧了轮椅。 如今他双腿残废,若她真的要走,他恐怕插上翅膀都追不上。 片刻之后,谢长留再次被带了上来。 “去那边。” 战云枭转身,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目光落在跪在面前的男人脸上,四岁那年的记忆潮水般涌了上来! 殴打、无边无际的黑暗、饥饿,恐惧,难过......母亲竭斯底里,犹如看仇人一般的眼神,父亲醉酒之后的暴行,辱骂他不如一个姬子生的杂种,甚至当着他的面与春楼的舞姬亲热...... 这些噩梦,随着谢长留的出现,全都从记忆中复活。 他放在轮椅上的手,缓缓攥紧,青白的骨节凸起、微微颤抖。 刘昶那张脸,在阳光下白得像是厉鬼,可是五官轮廓,和他四岁那年在画中见过的一模一样! 他竟真的是谢长留! 而谢长留在看到他那一瞬间,眼底居然涌出了浓烈的挑衅,“像!真像啊!长得真的是和当年的战长安一模一样!战云枭,我若是你,我就揭竿而起,直接掀了元家的江山!” 第580章 明明是在阳光下,他那双眼亮得,竟像是暗夜里鬼火,透出几分瘆人。 “战云枭,元家都杀了你爷爷,你还为他们卖命,你甘心吗!” “要我说,你就是个废物!懦夫!” 他试图激怒战云枭,直接杀了他。 那样,就不必再回到瀛洲! 更不必忍受沈玉下药给他带来的痛苦,他的眼睛里满是癫狂之色,浑身不住颤抖。 有那么一瞬间,战云枭的确生了杀意。 但很快,他就将这股怒火压了下去,攥紧的五指缓缓松开,如看小丑般看向他,“你太小看本王了,区区几句话就让本王杀了你,本王偏不给你这个痛快!” 刘昶没想到他这么沉得住气,先是一愣,之后盯着他,道,“你要是不杀我,任由那个女人将我带回京城,我是会不得好死,可是你就能好了吗?你可不要忘了,若不是我,你娘不会那么对你!” “战云枭,你只不过就是一个,活在我的阴影之下的......” 话没说完,突然前方黑影一闪! “咔!” 一声脆响之后,谢长留长大嘴巴瞪大眼睛,嘴巴里塞着一块石头,血缓缓从石头边缘落下来,对面传来女子清冷的笑声,“是条狗也知道在合适的时候闭嘴。” “咳。” 战云枭扭身看向来人,“你醒了?” “嗯,”小姑娘走上前来,眼含嗔怨,“云枭哥哥说了守着我,结果醒来只有我一个......我就说嘛,原来是有人不长眼。” 说着,直接丢给白七一个药丸子,“让他闭上嘴巴。” 白七一把接过药,看向战云枭。 战云枭转身,拉住来人的手,笑,“倒也没什么,便是有,也被你这一下砸没了。” “那我就是你最柔软的铠甲。” 沈玉俯首,从后面拥抱他,下巴搁在他肩头,软笑。 “嗯。”男人轻笑,心下确实暖了回来。 “那让他再吠一会儿吧。” 沈玉看了眼谢长留,道。 白七收了药,上前把那石头从谢长留嘴巴里弄出来,连带着又几颗牙齿落地,血淋淋看上去好不凄惨。 他趴在地上,看着沈玉浑身颤抖,终还是不敢再冒犯了。 如果死不了,激怒她只会让自己更难受。 他凝眉,盯着沈玉,“沈玉,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沈玉看向战云枭,“你有话要问他?” 男人轻轻点头,看向谢长留,道,“当年北齐与西秦一战,我祖父和沈家祖父战死沙场,这事儿,你知道多少?” 其实他原本想想问她的身世的,可存了私心,却又希望她永远都是沈家的三姑娘,和他有婚约的那个。于是,将这话愣生生吞了回去。 谢长留抬头,眼珠子转了转,指着沈玉道,“让她解了我身上的毒,我就告诉你。” 本以为,战云枭在乎这个事情,肯定会妥协,可没想到他闻言竟是道,“那算了,带下去吧。” 说着,直接看向沈玉,“玉儿,我们去那边走走。” 之后,没再给他哪怕一个眼神。 沈玉扫了眼谢长留,冷笑一声推着战云枭离开,往远处开阔的操场上走去,想了想道,“他说的,十之八九是真的。当年那件事情,你知道多少?” 远处残阳如血,沈玉不由再一次想到雪叟,和自己答应过他的事情。 她并不完全确定战云枭会如何选择。 第581章 轮椅在茂密的草场上停了下来,傍晚的风吹来花香四溢,男人仰头看向她,嗓音很轻,“你是不是......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 沈玉微微一噎。 她没得选。 抛开别的不说,雪叟给她身体里下的药她至今没查出来是什么,现如今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若她不顺着雪叟安排的路往下走,那他们的婚期之后,便是她的死期。 但这事儿,她不能跟他讲。 她朝着他笑了笑,问,“我若是决定了,云枭哥哥会反对吗?” 说完心里多少有些紧张。 这毕竟不是小事儿,一个不小心,便是家国倾覆,天下大乱。战云枭是将军,这世上没有一个将军希望自己守护的土地成为乱世。 微风扬起了她的发丝,男人感觉到她谨慎的呼吸,忽而失笑,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要什么你都会支持吗?” 沈玉问。 男人看向远天的云彩,一张脸被光晕笼罩,仿佛一副绝美的画,看得沈玉有些失神,也有些害怕失去。 空气静静地,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你若看上那九五至尊的位置,我也愿意给你抢回来。” “玉儿,这天下,但凡你想要......” 后面的话,他没说。 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沈玉心中一股暖流涌上来,差点逼得她落泪,俯首在他耳边低喃,“我想要。” “就是那九五之尊的位置,我想要。” 许是夕阳太美,她感觉自己有些醉了,说的话真真假假,连自己都快分不清楚,“我想坐在那个位置上去,黄袍加身,执掌天下。这样,便再也没有人能伤害我在乎的人了。” 不知不觉中,她俯首环住了他,脸贴在他的发间,“云枭哥哥,我不仅想要那天下,还想要你。若我是那人,便能要求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一心只求我一个,可以吗?” 脑海里画面却已经混乱了。 前世惨死,亲朋皆被牵累不得善终,亲眼看着他被人算计,戳瞎双眼,又被活生生打死...... 那样的事情,她再也不想经历一遍! 她要元氏皇族,灰飞烟灭! 但这些事情太沉重,她不想跟他讲。 柔软的身子紧贴着,她似乎在轻吻他的头发,男人浑身僵硬,心脏跟着微微震颤,“玉儿,你......” 那火一样的倾诉,让他受宠若惊。 最后,千万种情愫皆化为灿然一笑,“你若想要,本王便陪你,掀了这元氏皇族又如何!” “谢谢云枭哥哥。” 她敛了泪意,出现在他面前,眉眼比星辰璀璨,“若有那一日,我希望云枭哥哥能成为那春闺梦中,唯一一人!” “小丫头野心是越来越大了。” 男人笑叹一声,将她拉回怀中,看着远处的天幕唏嘘,“若真有那一日,你乃九五之尊,我不过是个双腿残疾的将军......” 沈玉打断了他,双手捧起他的脸,“那我就让这脚下万顷江山,皆为你手足!” 一个吻,落在了他的左眼。 犹如睫毛上停了只蝴蝶,男人环住她的腰,紧拥着,仿佛抱住了整个世界。 远处传来一道急匆匆的声音,道,“王爷!王爷!外面传来通报,说是宁安公主找来了!” 第582章 宁安公主? 沈玉一愣,突然回过神来,问,“沈四爷呢?” 来人是她安排在客栈那边的暗卫,原本让他看着温四海和谢思月的,没想到竟是让谢思月找到了军营来! 暗卫闻言扑通跪地,“是属下的罪过,沈四爷还在客栈,属下叫另外一个兄弟看着。可是谢思月属下没办法,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动辄就要自杀。” “昨天夜里闹了一次,差点让她成功上吊,没办法,属下只能将她带过来。毕竟,她是皇上亲口册封的,万一死在了云州,回去之后难免要被问责。” “那让她进来吧。” 沈玉闻言,看了眼不远处关押谢长留那边,道,“正好,让他们父女两人碰碰面。” 暗卫看向战云枭。 战云枭道:“照办。” “是!” 暗卫飞快离开。 沈玉看向战云枭,道,“皇上赐婚,让她嫁给你,婚期便是后天。她这次来,身上带了圣旨。” “......”战云枭嘴角一抽,抬眸看向她,“玉儿以为呢?” 不等她说话,便又道,“你刚刚才说,本王只属于你一人。” 沈玉失笑,“是啊,可是皇上的圣旨,不娶也不行。先稳住吧。” “有什么好稳住的,本王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又不是靠女人。” 他抬眼看着她,眼底竟是沁出些许委屈,“皇上赐婚,玉儿都不肯生气的吗?就直接把人带来,难不成想让本王在这里,与她提前洞房花烛不成?” “......”沈玉没想到他这个反应,闻言不禁笑起来,“我生不生气,你见了她再说。只希望你看到她出来,别怪我心狠手辣就好。” “......” 男人闻言眉梢微挑,很好奇她对谢思月做了什么。 片刻之后,谢思月被带来了。 她穿了一身浅蓝色薄纱,手臂肌肤若隐若现,走起路来裙摆随风起,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头上戴着成套的蝴蝶步摇,也是蓝白相间,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 还真是有备而来。 沈玉冷冷一笑,干脆双手环胸,靠在轮椅上看戏。 相比谢思月,她今天衣着平平,只是一身不分男女的圆领袍,毕竟这里是军营,穿裙装不是很方便。 再加上最近演戏演的累,也没怎么打扮,一头乌发就随便梳在脑后,什么首饰都没有,乍一看倒像个小公子。 谢思月一看,便得意起来。 所谓温柔乡英雄冢,尤其是战云枭这样的战神,在外喋血沙场,受够了刀光剑影的打磨,回家哪个不想有个温言软语的小娘子陪着,抱在怀里欢喜一场? 沈玉这个样子,要说她温柔? 呵! 谢思月冷冷一笑,好不容易感觉自己能压沈玉一头,便拿捏着姿态走过来,软腰轻柳,巧笑倩然,上前娇滴滴福身,唤了一声,“王爷!” 只是,因为被打掉了牙,这娇软就变了味儿,像是劣质糖掺了沙子,别提多诡异。 “......”战云枭头皮发麻,这才明白为啥沈玉刚刚说让他别怪她,牙都给人打掉了,这叫不吃醋? 第583章 这下子,原本有些不舒服的心里,熨帖了! 只是,这亲他可不想结。 于是,又下意识看了眼沈玉,见沈玉只是面带微笑,只好硬着头皮,道,“你来做什么?” 那嗓音生硬得,不知道的还以为谢思月怎么的罪过他。 谢思月闻言心中有些委屈,娇软道,“王爷,妾身是来与你成亲的,皇上赐婚,后天便是你我婚期......” 说着,脸上逐渐浮现红晕。 战云枭看着她的样子,下意识就想拒绝,但想到沈玉刚刚那话,便道,“皇上赐婚,本王不知。你想嫁那便嫁吧......” 谢思月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丝窃喜,挑衅地看了眼沈玉,正要说话,却听男人又道,“只不过,本王不举,所以除了一个侧妃的名分,你什么都不会有,如果你想要孩子,那也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沈玉:“......” 暗卫:“......” 倒也不必这么狠,直接说自己不举。 谢思月脸上的笑意僵住了,不可思议地看向他,“这、这怎么可能呢,你只是双腿残疾啊......” 说着,还忍不住看了眼沈玉。 若战云枭不举,她追着战云枭干什么? 沈玉无语,她总不能拆台,说战云枭实际上是英武非凡,只是不想和她洞房? 最后,只能朝着谢思月一笑,“恭喜你如愿以偿哈,但王爷不举,你若是敢怀上,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到时候治你一个不洁之罪!” “......” 谢思月气结,“我才不会像你......” 说着,超前走了两步,突然脚下一歪,便朝着战云枭怀里倒下去! 她就不相信,沈玉靠在战云枭的椅背上,战云枭能不顾沈玉挪开轮椅!只要她倒在他怀中,再假装不经意亲到他的嘴,那众目睽睽之下,就相当于生米煮成熟饭,也能试一试他到底举不举! 小算盘打得正响亮呢,结果沈玉眼疾手快,闪身挡在了战云枭面前,谢思月一头撞她身上,往后倒去,被沈玉一把拉住。 “你——” 谢思月抬头,一看到她那张微笑的脸,差点气死了! 正想说话,沈玉突然松开了她,凉凉一笑,“宁安公主走路还是要长点眼睛,省得下次把牙磕掉!” “她是故意的吧,这地上那么平,怎么可能往前迈一步就要摔倒啊,我看是要找王爷碰瓷!”不远处,传来一声笑。 谢思月看过去,却见只是巡逻的士兵。 顿时,气得泫然欲泣,“王爷,妾身真的不是故意的......” 说着,小心翼翼看向战云枭,秀眉微蹙。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到战云枭刚刚笑了一下?可当她目光落在他脸上的时候,却发现他面如寒铁,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难道是错觉? 便听他道,“既然宁安公主娇软无力,平地走路都要摔跤,那就呆在帐篷里别出来了。” 说着,直接对小五:“把人带走。” “王爷!” 谢思月都快哭出来了,“妾身千里奔波,就是为了见王爷一面......” “这不已经见到了吗?” 沈玉笑,“难道你还有别的愿望?没有的话,我还有个礼物送给你。我找到了你爹,让小五带你去见个面吧。” 霎时,谢思月脸绿了! 第584章 “沈玉,你胡说八道什么啊!”她都气得快哭出来了,“你明知我无父无母,要不是长公主好心收留......” 说着,竟是泫然欲泣地看向战云枭,“王爷,您就眼睁睁看着她,这般欺负我吗?” 战云枭:“......” 他看了眼沈玉。 谢思月咬牙,等着他收拾沈玉,结果却见他看向自己,道,“她说的没错,你爹没死,她真的帮你找到了你爹,说不准你去问问,很快也能找到你娘,如此便不必霸占着本王的母妃,不好吗?” 开始的时候,谢思月还觉得他只是在帮沈玉说话,心里嫉妒难过不甘。 疼听到后面,才明白战云枭竟是记恨她的。 一股寒意不由袭上心头,她这才想起,长公主这些年来只宠爱她一个,对战云枭非打即骂,更是下过杀手! 再看战云枭的眼神,便有些发怵了。 最后,只得道,“那妾身先行告退,只是后天你我的婚事......毕竟,是陛下赐婚......” 她低着头,不敢看战云枭的眼睛。 却敢拿皇帝压着他。 战云枭瞳孔缩了缩,一股戾气隐隐上心头,沉声道,“你不后悔便好。” “......” 谢思月一愣。 她有什么后悔的? 这么多年,她痴恋战云枭,心心念念也不过就想和他在一起罢了。 于是,福了福身道,“能嫁给王爷,是妾身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妾身绝不后悔。” “那就请吧。” 小五催促了一声。 谢思月深深看了沈玉一眼,眼底妒意一闪而逝,随着小五离开。 小五带着她,去找谢长留。 沈玉目送她的背影远去,琢磨道,“我怎么感觉,宫里还有天子教的人在和谢长留联系呢?不然的话,谢思月怎么会拿皇上的圣旨来压你?光是长公主求情,她不可能这么有底气。” 男人扭头,看了眼靠在边上的小姑娘,“她口口声声要嫁给本王,你就在琢磨这个?这可不像是你刚刚说过的话。” 沈玉回神一笑,“我这不是在琢磨,怎么弄死她么?” “......”男人嘴角一抽,倒也正经起来,“本王的感觉一样,母妃一个人不可能给她这么大的底气。只不过,若宫里还有天子教的人,那现在你我都在云州,京城那边多半要出事儿了。” “这边得速战速决,我担心皇上撑不住,到时候波及到我们两家。若让别人掌握了主动权,拿捏住我们在乎的人下手,便被动了。” 沈玉有前世的记忆。 前世,元宸铤而走险,火烧大皇子府,买通二皇子的人挑拨二皇子逼宫,让原本很喜欢二皇子的皇上大怒,将二皇子幽禁半年。 三皇子元宸借着这个机会,给皇上下毒,登基为帝,并将罪名扣在沈家头上。 如今虽然是另一番局面,但大差不差,皇帝那四个儿子,恐怕都要不安分了。 就不知道是谁先死。 战云枭看着她,道,“你是觉得他们暂时不会对皇上动手,所以你才把沈家托付给了皇上?” “我还以为,你要怪我。”沈玉看向他,“这事儿,都没来得及跟你商量,时间太紧了。” 尤其是元丰挖墙脚那事儿,也太恶心人了。 第585章 “我相信你。” 男人抬眸看向她,“明天处理一下军营里的事情,后天我们就出发,去一趟陈县,然后回去。” 沈玉脸上不由露出笑意,“等回去,差不多就到了八月,就是我们的大婚了。” 男人闻言,歉意道,“就是插进来一个谢思月,怪恶心人的。委屈你了。” 以他的意思,就干脆拒绝了算了。 但沈玉也无所谓,左右战云枭的心里没别人,她信任他,便笑着道,“留着回去交还给皇上,顺便问问他怎么想的。” “......” 战云枭一愣,回神之后身后捏了捏她的脸蛋,“这不知道你这个小脑瓜怎么长的,想法总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皇上要知道谢思月是谢长留和姜氏长公主生的,估计恨不得弄死她。” “借刀杀人,那不正好吗?” 沈玉笑,“何必脏了咱们的手......” “玉儿说的都对。”男人笑,转动轮椅,“我们回去,晚上烤羊腿,给你补一补。” “你一说,我真饿了。” 肚子传来咕噜噜的声音,沈玉推着他往回走,“真希望往后天天都能这样。” “等大婚之后,相处的时间变多了。” 两人说话间回了帐篷,便见李敖站在门口等着,一看他们过来,赶忙上前道,“王爷,军中的大夫都查不出来戴将军的死因,这尸体要是直接送回去,戴家的人恐怕不服。” 不服,就会闹起来。 最后,这些事情全都怪罪在战云枭身上。 沈玉一愣,看向战云枭,“戴将军死了?” “你来之后,没见过他?” 战云枭问了一句。 沈玉摇头,“没,最开始是岳子秋和赵镇来接的我,后来便是林翰和李敖出来了,没见过戴寒啸。” 李敖也道,“末将也有七八天没见过戴将军了,之前岳子秋说他出去打探天子教的消息了,说不定问问他会有结果。” 沈玉道,“我先看看尸体吧。” 李敖面色古怪,下意识看向战云枭,不太相信沈玉一个黄花大姑娘,会去做这种事情。 战云枭以前也觉得不可思议,但亲自见过她死人的脑袋之后,便不觉得稀奇了,道,“一起过去看看吧。” 沈玉推着他,李敖带路,将两人领到了停尸房。 白七上前掌了灯。 沈玉蹲下去检查尸体,逐渐眉心紧皱,道,“戴将军是先被人袭击昏迷,再被下毒毒死,最后用药剂祛除了身上的体液,当成干尸保存的。人死了已经半个月了......” 说着,看向李敖,“上次岳子秋说的时候,你没见到戴将军人吧?” 李敖闻言面色煞白,摇头,“没有,难不成那时候,戴将军已经遇难了?究竟是谁动的手?竟要杀了他!” 沈玉起身,看向战云枭,“提审谢长留吧,这种级别的药剂,除了军中最好的大夫,没人配得出来。他肯定和九黎有关系!” “什么?”李敖震惊,“他怎么会和九黎有关系?您下的毒他解不了,还想着让天子教的人去联系九黎的巫医......” 沈玉道,“我是说,他和九黎有关系,并没有说他就是九黎的巫医。” 战云枭闻言,看向白七,“去,把谢长留带来。” 沈玉道,“顺手,把谢思月也带上。” 第586章 战云枭没反对,白七立即走了。 沈玉看向战云枭,“这戴家,虽说不在瀛洲,但怎么说也是一个从一品大将军的家,若闹起来,还真是不好压下去。” 战云枭道,“走吧,先回去洗漱吃东西,谢长留慢慢审,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 “至于戴家,只要查清楚戴寒啸的死因,应该是可以交待过去的。毕竟本王在瀛洲,也怪不到我身上来。只是,这事儿牵扯到我母妃......” 沈玉听得心里憋闷,“是啊,云州军大乱,和王爷虽说没有关系。可若谢长留是长公主走路子塞进来的,便又难免牵涉到你身上。” 战云枭这个娘,母爱是半点没给儿子,一生都只顾着自己和谢长留那点儿破事儿,可是连累战云枭的时候,却还有一份母子关系剪不断。 真真是,恶心得很。 最后,只得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再说吧。” 战云枭看向她,见她低头看着自己,眼如星子,道:“无论如何,这条路我都会陪你往下走。” 其实,沈玉对皇位并没有特别大的兴趣,但是这个位置,却一定要掌握在自己信任,在乎的人手上,起码这个人人品要过关,不然的话她没安全感。 只不过,战云枭双腿残疾,按照惯例,残疾是不能当皇帝的,那样会让百姓觉得国运残缺。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焦躁头疼。 最近事情太多,有些耽误她试药的进程,也不知道慕容修那边怎么样了。 一时,竟是走了神。 战云枭看着她,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心事重重的模样?” 沈玉回神,话到嘴边也没多说,笑着道,“想着我们大婚的事情,左右长公主与战老王爷都不喜欢我,我也就不管别的事情了,但是我要你亲自抱我回王府。” “好。” 男人眼底露出笑意,“你放心吧,大婚的事情,我准备妥当的。后半辈子,也是你我一起过,大不了我们搬出去,重新开个府。” 沈玉闻言笑,推着他回了帐篷。 小五准备了烤羊腿,还有一些下酒菜,与江隐一起在边上等着。 沈玉道,“忘了介绍了,他叫玉影。” 江隐之前被她派出去盯着军营其他人的动向,这是第一次见战云枭,眼神看上去十分好奇,拱手道,“拜见暝阳王。” 其实两人之前是见过的。 只是,从来没这么近距离看过。 江隐很好奇,眼前这位大名鼎鼎的战神,会怎么看待他这种长相。恐怕是嗤之以鼻吧?毕竟,在大多数男人眼中,他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娘娘腔。 不等战云枭说话,他已经脑补了好多。 “天子教左护法?”战云枭看向他,一语道破他的身份,凌冽目光落在他脸上,江隐下意识就想躲。 但又在沈玉看过来时,猛地意识到什么,笑,“以前是。” 说完,便等着战云枭羞辱他的长相。 结果最后,也只看到他点了点头,道,“你既然跟了玉儿,便全力效忠她吧。过往的身份,我忘掉,我也希望你忘掉。” “若能忘掉,那就是自己人。” “若不能......” 第587章 后面的威胁,江隐听得明白,但他诧异的是,战云枭竟是看他跟看普通人没两样,于是忍不住又道,“我是男的。” “......我没眼瞎。” “......” “噗嗤——”沈玉不禁笑出来,看了眼江隐道,“你放心吧,王爷眼里只有人品和实力,他能欣赏各种各样的美。” 江隐:“......” 但是莫名的,心头涌起了一股安全感,道,“那你们吃......” 他想出去走走。 张扬的,肆无忌惮的,无所顾忌的在人群中狂奔一圈!便是连世上最优秀的男人和女子,都认为他长得一点问题都没有,凭什么那些人要欺辱他! 白七喊了一声,“喂,你不吃饭吗?” “随他去吧。” 沈玉倒是没拦着,“他有心结,解开了自然会吃。” “我也有。”身侧,战云枭突然说了句。 “......”白七感觉没眼看。 他家王爷居然争宠。 沈玉回神一笑,“等我吃饱了给你解开。” 闻言,战云枭和白七、小五都笑了。 白七道,“人已经带来了,在门外,吃完了就可以提审。” 沈玉点头。 战云枭已经切了羊腿,在沈玉盘子里放了高高一摞...... 门外不远处,小六翘着二郎腿,嘴巴里叼了根草,坐在谢长留和谢思月面前,左右打量,“谢思月?谢长留?父女啊!你别说,还真的有点像!” 谢思月闻言,气得想死,“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要见王爷!王爷在哪里?我要和他解释清楚,我真的完全不认识这个人!” 这两个时辰,她和谢长留被关在一起,谢长留不断窜稀,浑身恶臭,露在外面的皮肤长满了疹子,差点给她恶心死。 可偏偏,他说她是他亲生女儿! 谢思月想起这个,就起鸡皮疙瘩,恨不得自己从来没被他收养过。 小六闻言,戏谑看向谢长留,“玩儿的太花,就是这个结局。你看,亲闺女都被你玩得不认你这个爹了吧?枉你那么努力,想把她送上暝阳王妃的宝座。” 说着,看向谢思月,“他为了让皇上给你册封,可费了老大劲儿了。当初,长公主带你进宫,除了她求皇上册封你之外,还有旁人帮着说话吧?那个人,是谁?” 谢思月皱眉,愣了一下。 小六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但下一秒谢长留就尖叫起来,“没有!除了长公主,根本没有另一个人!” 原本想保护自己的眼线,结果谢思月是个蠢的,根本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还自作聪明地看向小六道,“我就说我和他没关系吧?” “实不相瞒,当时除了长公主,还有大殿下与丞相夫人帮忙说话。这些,他根本就不知道。”说着,得意地扫了眼谢长留,道,“你当年收养我,我很感激你。” “但是,这前前后后,也不过就是半年而已。你死遁之后,我便一直留在长公主身边养大,她才是我的母妃,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若想要钱,我给你便是。” “但是,和我攀关系,断没有可能。我不可能有你这样的爹!” 第588章 沈玉推着战云枭出来,便听到这样一番话,不禁鼓掌直呼精彩,“厉害啊,想不到还能看到这一幕!” 说着,看向谢长留,“要不这样吧,我替你收拾了这个白眼狼。” 谢长留看着自己的女儿那副嫌弃的模样心如刀割,再看沈玉一脸笑意地威胁,一股锥心之痛不禁袭上心头,但还是死死盯着沈玉,“你要杀要剐冲我来!她......” 说着,看了眼谢思月,咬牙道,“她的确和我没关系。” 谢思月道,“这就对了嘛,不要胡乱攀扯关系。” 说着,看向战云枭,娇滴滴道,“王爷,他也说了,妾身与他毫无瓜葛。他若犯了罪,那就将他处置了吧,妾身已经与他无话可说。” 谢长留盯着她,满眼浊泪。 沈玉看了眼战云枭,战云枭一噎干脆甩锅,对着谢思月道,“论地位,玉儿乃陛下赐姓的公主,又是本王未来的正妃,怎么看都比你高一级。” “论亲疏,本王不举,也不可能与你有什么感情上的纠葛,既然你执意要嫁进来,那往后便听从玉儿安排。” “王府正妃当家,你理应服从安排。” 谢思月闻言,脸上顿时一僵,看了眼沈玉道,“可是王爷,她还没嫁进来呢。” 战云枭道,“你也还没嫁进来。” 又补一句,“就算是你嫁进来,本王的后宅还是她说了算。” “我希望你认清楚这个现实。” 可真是不留情面。 谢思月泫然欲泣,谢长留眉心紧皱,最后盯着战云枭道,“只要你母妃在一天,王府便是你母妃做主。你难道要为了一个女人,忤逆你母妃吗?” 只要战云枭听长公主的,那沈玉就骑不到谢思月的头上。 他嘴上说着谢思月和自己无关,但终还是见不得她受委屈。 战云枭和沈玉对视一眼,两人会心一笑,沈玉道,“可这里是军营啊!长公主鞭长莫及,只要王爷站在我这边,我还不是想把她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说着,一把把谢思月从领子上揪过来,一根银针扎她脸上! 顿时,谢思月的脸开始抽搐,五官像是跳大戏一样扭曲起来,惊得哇哇大叫,“沈玉!你对我做了什么!” “当然是毁了你这张脸啊,叫你这个狐狸精,再惦记王爷......”沈玉做出一副恶毒嫉妒模样,又拿出一根银针。 谢长留瞪大眼睛,浑身颤抖,“沈玉!你住手!” “你谁啊?” 沈玉看向他,“你让我住手我就住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之前我跟你说过,我要当着你的面,将这个女人一刀一刀活剐了,对吧?” “沈玉!你敢!” 谢思月瞪大眼睛,眼底满是恐惧,哭着道,“王爷,救我!救救我!” 战云枭不动声色,就那样靠在轮椅上,看着谢长留。 谢长留眼皮子狠狠颤了颤,终于还是妥协,咬牙道,“你想问什么,便问吧。” 男人嘴角微微一勾,这才开口,“戴寒啸怎么死的?” 谢长留眼珠子一转,正打算说谎,结果沈玉银针落在了谢思月天灵穴上,笑,“你可要想清楚再说哦,不然的话,我这手一抖......” 第589章 谢长留脸色一变,只得老实交代,道,“我杀的。” “李敖!” 战云枭扫了眼李敖,示意他记。 李敖盯着谢长留目眦欲裂,“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甚至怀疑,如果不是沈玉及时赶到,自己恐怕要和戴寒啸一个下场! 此时,只觉得心有余悸。 谢长留垂头丧气道,“这也怪不得我。那日,斧头帮的人来寻我,被他撞上了。他刚好查到斧头帮......” 说着,蓦地抬头看向战云枭,“暝阳王,我若是你,就赶紧出去收拾帮派,而不是在这里纠缠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南边十万大山,水路错综,帮派的人、山匪、水匪、与天子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这军营之外,便是虎入深山,龙越江海,你以为云州的事情,这么容易就要解决了吗?” 他猩红的眼睛,突然死死盯着战云枭,“我承认沈玉很厉害,居然提前下疫,试图扰乱我们的步调。她做到了。” “可是你想过没有?” “只要你还活着的消息传出去,那四殿下必定铤而走险!云州大乱,必将滔天而起,等九黎巫医前来,我倒要看看区区一个沈玉,能不能压下去那铺天盖地的疫,哈哈哈!” 他突然一阵大笑! 沈玉眉心紧皱,看了眼战云枭一眼,眼神道:他说这话,必有图谋。 战云枭轻轻点头,顺着谢长留的话往下说,“所以呢?” 谢长留停住笑,眯着眼睛盯着他,道,“放了思月,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沈玉闻言一笑,“我看你还是先拿出一点诚意来吧,不然的话,我可不保证我会对你这个白眼狼女儿做出什么。” “王爷!” 谢长留眉心紧皱,死死盯着战云枭。 战云枭轻轻抬手,示意沈玉放开谢思月。 沈玉感觉戏演差不多了,一把丢开了谢思月,把手擦干净往战云枭椅子上一靠。 战云枭看向谢长留,“巫医怎么回事?” 谢长留不想说,但谢思月还趴在地上川剧变脸,也不知道沈玉对她做了什么,他只能妥协,道,“天子教一直和九黎巫医有关系,只不过前几年九黎出了点变故,这才联系不上人了。” “但是现如今这个情况,四殿下若知道云州军这边已经失败,三皇子和孙尚书又在瀛洲失利,自己已经退无可退,便肯定要不顾一切联系九黎,在云州下疫!” 说着,看向沈玉,“沈玉就算是再厉害,也解不了巫医下的疫。我想,这一点王爷很清楚。” 战云枭凝眉,沈玉能不能解疫他不清楚,但有一点他清楚得很:他身上的蛊,便和九黎有关! 沈玉也在想这个事情,干脆道,“你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拿出实际的诚意,我才会让你女儿活下去。不然的话,我叫她生不如死!” 她正愁找不到九黎那群人呢! “你——” 谢长留气得发疯,“沈玉,你做人,不能这么无耻!你若真的这样,根本配不上成为暝阳王正妃!” 第590章 说着,看向战云枭,试图暗示沈玉恶毒没底线。 结果战云枭来了一句,“本王觉得她这样挺好的,”说着,看向沈玉,“一会儿你需要什么刑具直说,本王亲手给你递。” “......”谢长留差点气死。 谢思月都惊呆了,不可思议地看着战云枭,他怎么能那么纵容沈玉? 至于沈玉,底线是什么? 经历过前世那样的事情,她只知道成王败寇,更何况谢思月和谢长留又是什么好东西,值得她拿出底线? 她看向谢思月,直接道,“离开王府之前,你从王爷书房里拿走的东西,我还没追究。既然你爹觉得我恶毒,我不介意更恶毒一些。” “毕竟,你口口声声要嫁给王爷,暗地里却在背刺他。再说了,我们来云州的路上,你与人勾结刺杀我,这笔账,我也还没算呢。” 说着,看向谢长留,“我希望你不要浪费时间,否则的话......” 话音未落,寒水剑出鞘,已经压在了谢思月的脖子上! 这一次,可不是威胁了。 她的眼底一片寒意。 “你快说话啊!”谢思月吓得一动不敢动,红着眼睛盯着谢长留,“你想要害死我吗!” 谢长留眼珠子狠狠颤了颤,最后只得咬牙,道,“你们想要什么样的诚意?” 沈玉道,“帮我约见姜越寒!” “玉儿你——” 此言一出,便是战云枭都有些愕然,扭头看过去,才发现星光之下她眼底一片寒芒,“你要是能做到,我放了谢思月。你要是做不到......” 谢长留浑身颤抖,“你想直接杀了他?” “擒贼先擒王,不是吗?”沈玉冷笑,她顾不上那么多了,她和在场所有人都不一样,她有前世的记忆,知道很快便是天下大乱,她得尽快回到瀛洲去。 而且,临走之前,她在狗皇帝面前立下了军令状,灭天子教,解云州疫! 做到了这些,她回去才有话语权,才能保住沈家,抽出时间给战云枭试药,解蛊! 别说是谢长留,便是战云枭都被她眼中的杀意震住了,直觉告诉他,沈玉心里,可能有什么他根本不知道的目的! 扭头,忍不住低低问了一声,“白七,玉儿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白七猛地一噎,回神赶忙摇头,“没......她可能,只是对谢思月当侧妃不满,所以看起来......脾气大了一点。” 战云枭凝眉。 是这样吗? 突然之间,传来谢思月“啊”一声尖叫! 紧接着,是谢长留惊慌失措地大叫声,“我答应!我答应你!放开她!” 战云枭扭头,便看到她正擦拭着寒水剑上面的血迹,而谢思月正捂着耳朵,血从指尖汩汩流出,尖叫道,“我的耳朵!王爷!我的耳朵掉了!” 手一抖,掉落下来的,果然是她的耳朵! 沈玉眼底一片嗜血,看向谢长留,“三天,你若做不到,我就一剑一剑,将她身上的肉剐下来!” 说完,看向白七,“七七,去给谢长留上药,让他去约人。” 第591章 一只药瓶子丢了过来。 白七一把接住,看了眼战云枭之后,直接上去打开瓶子,把里面的东西塞进了谢长留嘴巴里。 战云枭:“......你长本事了啊。” 白七一扭头,便见男人眼神幽幽盯着他,只好眼神一闪,道,“王爷说过,从今往后属下只听三姑娘的......” “......”战云枭被气笑了。 笑着笑着,真笑了。 他看上的小姑娘就是不一样,就连白七这骄傲的隐族少主,也都被她折服。 很快,谢长留就感觉好了很多,不仅上吐下泻没有了,身上的疹子也不痒了。 他爬起来,盯着沈玉,“我需要洗漱,这样出去引人怀疑。” “七七,带他去洗漱。”沈玉示意他跟上。 白七点头,带着谢长留离开。 谢长留深深看了眼谢思月,话到嘴边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但走到一半的时候,又忍不住停下来,道,“沈玉,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能再动她!” 沈玉笑,“三天。” 谢长留瞳孔缩了缩,转身离开。 沈玉看向谢思月,“说吧,上次你从王爷书房拿走的是什么?” 战云枭的目光,也落在了她脸上。 谢思月捂着耳朵,泪如雨下,“王爷,是她胡说八道的,我什么也没拿走呜呜呜,你不能纵容她这样待我!” “看来你手也不想要了!” 沈玉一声冷笑,拔剑指向她的手。 谢思月大惊,脱口而出,“是布防图!布防图啊!” 沈玉没忍住,一脚揣在了她脸上,“你找死!东西呢?” 谢思月捂着脸,趴在地上颤抖。 还想正面,抬眼却见沈玉眼底一片杀意,战云枭脸色也沉了下去,只好颤抖道,“妾、妾身也是没办法,这、这是丞相府帮忙说话的条件,母妃也是知道的,不、不信你们回去问她!” 这话原本没什么杀伤力。 可此时此刻,听在战云枭耳中,却犹如刀割。 记忆中,他的母妃虽然不喜欢他,小时候也有好几次试图杀了他,可后来他长大之后,尤其是当上暝阳王之后,她也有在外人面前流露出骄傲的神采,原以为虎毒不食子的,可谁知道...... 把布防图一旦失窃,落到别有用心的人手上,小则家破人亡,要被皇帝治罪。大则国破山河碎,外敌入侵百姓遭殃。 他的母妃,堂堂的大齐长公主殿下,居然做出这种事情! 是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么? 要说不心寒,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早就隐忍习惯了,因此看上去,也没太大反应,只是道,“东西已经落到丞相手上了?” “妾身不知道,妾身拿了东西之后,便给了母妃,母妃说改日去拜会丞相夫人,顺便把东西带过去,后来妾身便来了云州,不知道她去过了没有。” 战云枭闭了闭眼,最后只得转身对小五,道,“传信给瀛洲那边,叫人盯着丞相府。” 小五深深看了眼谢思月,走了。 沈玉上前,一只手随意搭在了男人肩头,看向谢思月,“丞相府要布防图做什么?” 第592章 肩头温柔的触感传来,一时间好像有一股暖流注入了冰冷的内心,战云枭心头一震,看了她一眼。 她个头不高,身形娇小,还是他从小疼爱的小姑娘,但这样站在他背后,一边安抚着他,一边盯着谢思月的杀伐模样,却让她显得高大。 似也能为他遮风挡雨。 心里,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但朝堂上的事情,谢思月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支支吾吾半天只好作罢。 这时,江隐回来了。 沈玉干脆叫他把谢思月带走,推着战云枭回屋,道,“元丰现在失去我们的支持,肯定第一时间考虑拉拢丞相府。但是丞相府到底会支持谁,这还不好说。元丰什么人,他应该心里有数。” 男人闻言抬眼笑,“玉儿觉得,他什么人?” 沈玉直言,“当皇帝,他能力不足。” 战云枭一笑,“你说得对,除非丞相府看上他好拿捏......”话锋一转,“只是,你我好不容易重逢,天色已经这么晚了,是不是应该聊点别的?” 已经进了屋,烛光摇曳着。 突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听他这么一说,沈玉不禁有些脸上发红,道,“那......我帮你更衣?早点休息?” 男人抬眼看向她。 那小女子笑得娇俏,眼底眉梢有真实的情意流转,和刚刚在外面的杀伐果断的模样判若两人......她待他,终归是不同的。 一瞬间的暖意涌上心头,不由长臂一伸将人拉进怀中,道,“玉儿这些天为本王操劳,才是真正的累了。还是本王服侍你......更衣就寝。” 沈玉跌落他怀中,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一听这话便醉了三分,“那就麻烦云枭哥哥了。” 轮椅靠在了床边。 轻解罗衣,共枕鸳鸯。 也不知道谁先主动,两人抱着吻在了一起,情到深处沈玉突然说了句,“云枭哥哥,今晚......我可以不可以要你?” 烛火灭了。 女子的嗓音却犹如烈火,一瞬间将男人点燃,嗓音沙哑起来,“你确定?” 大婚在即,只剩下不到二十天,两人都是彼此唯一的选择,心之所向自然无所顾忌。 “确定。” 短短两个字,将多少年的相思点燃,一发不可收拾...... 后半夜,沈玉靠在他的胸膛,等他睡着之后才睁开眼,借着月色静静打量他眉眼。 很奇怪的感觉。 她总觉得,自己如果不只争朝夕,在接下来的乱世当中,便很难和他长相守,一直拖延下去,直到最后蹉跎一生。 而他,也终会求而不得。 不等了。 重生一世,她想打破这世间所有的枷锁,就这样不管不顾,去奔赴值得的人! 直到天快亮时,她才睡着。 很诡异,不知为什么,竟是梦到了谢思月和谢长留,之后又梦到慕容修,和慕容修临走时,让她叫哥的场景。 醒来时,被那种致命的熟悉感逼得泪流满面,直到耳边传来男人低哑心疼的嗓音,才将她唤醒,“是不是本王......昨夜弄疼了你?” 第593章 沈玉回神面上一红,摇头,“不,云枭哥哥温柔至极,我......很喜欢,也很感动。” 说着,把人搂在怀中,“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了。” 男人失笑,大手轻柔抚摸她的发,“从今往后,你也便是我的妻了。这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我终不会再是一个孤家寡人......等回到瀛洲,把便重新开府,免得你与我母妃住在一起,她给你脸色看。” “我不介意的。”沈玉抬眼看向他,“我既然决定嫁给你,便会接受你的一切,我愿意和你一起面对......” “但不值得。”男人轻轻摇头,截断了她。 难得温存,到了日上三竿,两人才收拾起床。 沈玉夜里虽然孟浪,但终归是第一次,在这青天白日下,想到昨夜那事儿,便不禁面带红霞,犹如门外草原上盛开的花朵,多多少少有了些婉转妩媚的风情。 男人看得移不开眼睛。 然而温馨的时刻并不会有多久,因为这里毕竟是军营,且刚经历过一场浩劫。紧接着,便是战云枭肃清云州军,重整旗鼓的时刻。 沈玉换了一身简单的军装,随他一起过去,看上去雌雄莫辩。 四十万大军列阵,即便是站在高耸入云的瞭望塔上面,也是乌泱泱一片,场面十分震撼。 “原来这便是沙场点兵的气势。” 沈玉听着下面的声音,心头震颤,“若有机会,我也想纵马驰骋,于那万军之中取敌人项上人头......” 说着,看向战云枭,“真难想象,当年的你在战场上,是何等的耀眼。没能看到,实在是太遗憾。” 男人闻言一笑,“往后有的是机会。” 沈玉点头,“往后你若出征,我必陪伴左右,你在阵前杀敌,我就在后面呐喊助威;我若也能学好武功,你便帮我掠阵。” 男人突然一笑,“末将遵命!” “......”沈玉一愣,回神后乐了,“原来云枭哥哥也有调皮的一面。” “有一点。” 他也不否定,只是对她有一点而已。 整整一上午的时间,从惩处叛徒,到提拔新人,忙得紧锣密鼓,紧接着又是全军吊唁,送戴将军英灵上路。 军中的事情是处理完了。 但还有外面的水匪。 刚到中午,小五就匆匆来报,“王爷,出事了!天子教的人疯了,他们打开了沧澜大坝!” 沈玉大惊,“决堤了?” “是!决堤了!”小五嗓音都在颤抖,“属下已经叫人去疏散下游群众,但若是不及时拦住,恐怕很快下面要爆发洪水!” 沈玉脑海里嗡一声,这可不比疫病好应付,便听战云枭一声令下,道:“通知李敖,马上带人出发,炸了坪头山!” “是!”小五飞速离开。 沈玉回过神来,“炸坪头山能挡水,不过很快下游河道就会缺乏水源断流。” “我们去一趟沧澜大坝!” 战云枭当机立断,眼底犹如寒铁,闪烁着明锐冷芒。 沈玉推着他下了瞭望塔,上了战车。 随后,五千大军拔营,直奔祸乱源头。 第594章 “你打算让这些人去修补大坝?”沈玉猜到了他的安排,“如果我们去修补大坝,姜越寒肯定会想别的办法。如今军中他已经很难翻起浪花,就怕帮派那边......” 战云枭道,“帮派那边,已经基本控制住了。现在担心的,便是九黎来人。若九黎有人来,就麻烦了。” 沈玉心头一沉,“你是说,他们下一步,可能还是要下疫?” 战云枭点头。 沈玉沉默了下来,她承认自己医术很好,最近研究毒经,毒术也很厉害,可是疫病......尤其是,她对九黎完全不了解。 “要是能抓到姜越寒,就好办了。” 战云枭道,“已经派人跟着谢长留了,所以我们一会儿要金蝉脱壳。” 沈玉明白了,“你是说,我们要让天子教的人以为我们去了沧澜大坝,实际上我们也要去找谢长留?” “对。” 两人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沈玉心里其实有些沉重,因为昨夜她的预感应验了,要不是感觉接下来肯定还要出事,她也不会迫不及待和战云枭发生关系。 这么折腾下去,都不知道婚期之前,能不能赶回瀛洲。 当车队到达半山腰时,战云枭身边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暗卫,大家在一个树林小木屋里面换了衣服之后,沈玉与战云枭乔装打扮,直奔山下。 而那两个暗卫则一个扮成战云枭,坐着他的轮椅,另一个穿着沈玉的衣服,打扮成沈玉的样子,跟着大军去了沧澜大坝。 马车直奔云州城,半个时辰之后,出现在了暗卫提前准备的客栈当中。 “谢长留呢?” 战云枭开门见山就问。 “放了信号出去,约了姜越寒在对面的逍遥窟,就不知道会不会如约出现。” 沈玉闻言,顺着暗卫的目光,看向对面那五层高的酒楼。 即便是隔着一条街,对面赌博、喝酒、唱曲儿的声音也不绝于耳,闹哄哄夹杂迎面而来的热浪当中,吵得人心烦意乱。 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的确适合接头。 便听战云枭问道,“设伏了吗?” 暗卫道:“安排的人不多,姜越寒生性狡诈谨慎,怕他有所觉察。” 战云枭点头,沉默下来。 如果他双腿还健康,便可以化装过去,但是现在却不行。现在只要他出现,就肯定会引人怀疑,做什么事情,成功率都小了大半。 沈玉心里十分愧疚,却也没太大办法,只能道,“这样吧,我过去看看,如果姜越寒出现了,我尝试拖住他,当时候你再来?” “太危险了。” 战云枭摇头,不放心让她一个人过去。 沈玉想了想,道,“让白七跟着我,我手上还有药......” “我也跟你一起去。” 江隐出现在身后,看向她,“他看见我,应该会大意。” 沈玉扭头,道,“谢长留见过你。” “这一次我戴面纱,换男装。”江隐道。 这几天,他穿得花里胡哨的,谢长留眼中他是一个丫鬟,应该没把他当男人。 沈玉想了想,看向战云枭,“我带着他和白七一起过去,应该无碍。” 第595章 战云枭不放心,但也没办法。 以暗卫的实力,抓不着姜越寒,不是说实力不够,是脑子不够用。 最后,只得点头,“我在外面接应你。” 沈玉一笑,“你放心,我会小心谨慎的。” 她转身去隔壁,叫白七拿了家当来,易了个容,出来时已经是个清俊的小公子,白衣执扇,举步风流。 倒是江隐跟在身后,一身淡蓝色圆领袍,脸上一片白色面纱,乍一看雌雄莫辩。至于白七,则换了男装,三个人皆性别颠倒,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小五道,“如此这般,应该是不容易被认出来了。” 战云枭点点头,打量着沈玉,道,“你穿男装倒也很好看。” 沈玉眨眨眼,“你这般说,倒叫人误会你是不是有断袖之癖。” “......”战云枭有些无语,心说:若是你,断袖又何妨? 随口聊了几句,时间紧迫,沈玉安顿小五跟着战云枭之后,自己带着江隐下楼,白七依旧藏在暗中。 “一会儿,你叫我慕容兄,我叫你江兄。”出门的时候,沈玉突然换了个语调,说。 这调子怪异,你侬我侬分明南边的口音,听得江隐反应不过来,差点没撞在她身上,愕然,“慕容兄?你会南边的方言?” 沈玉一笑,“闲来没事,学了两句。” 实则不然,前世她是学过南方的方言的,因为元宸身边,当时来了个娇滴滴的美人,说是从南楚过来的,是南楚皇室之人,需要好生照看,又怕惹人怀疑,便安顿在了她身边。 为了照顾好这个女人,沈玉学了南楚的方言。 只是没想到,元宸登基之后,这个女人也跟着进了后宫,成了贵妃。 若不是这会儿突然需要隐藏身份被提起,她都差点忘了这事儿。 毕竟,那女子最后的确也没有伤害到她。 比起元宸和宋婉晴做的事情,她的存在不值一提......正想着这个,却见街角突然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竟也往对面逍遥窟走了过去。 “那好像是宋婉晴。” 江隐一愣,惊讶道,“她不赶紧离开云州,来这里干什么?” “跟上去看看。”沈玉也有些诧异,宋婉晴怀里抱着一把剑,那剑看上去有些意思,像极了江湖上传说的某件名器,便问江隐,“你有没有感觉,那把剑有些奇怪?” 江隐看了眼她,“你也看出来了?我以为你不知道江湖上的事情呢,那剑看上去,像是江湖杀手夜倾尘的武器,就不知怎么落在了宋婉晴手上。” “夜倾尘?” 沈玉微微一愣,“他怎么会和宋婉晴扯上了关系?” “不清楚,先过去瞧瞧吧。” 江隐道,“不过,这逍遥窟里面的玩意儿,慕容兄至少要会一两样,你有会的吗?” “......”沈玉一噎,最后道,“我会弹琴,算吗?” “......”江隐很是无语,道,“一般在这里弹琴的,都是卖身的女子。先不说你不是去卖身的,你现在也不是女子,如何上去抢人家的地盘?” 第596章 最后,只得道,“这样吧,一会儿我去赌。看江兄你的样子,明显便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家公子,不妨便演我的小弟,被我带坏了那种吧。” 两人说着,进了逍遥窟。 沈玉正要说话,便见宋婉晴被拦在前头,对面站着一个穿着制服的守卫,道,“除了前来卖身的,所有人都需要交五百两银票才能进,你是卖身的还是去玩的?” “我......”宋婉晴一噎,最后皱眉道,“我是去卖身的。” “那进去吧。” 宋婉晴被放了进去。 江隐道,“你不是给了她五百两银票吗,她怎么这就去卖身了?” “不清楚......”沈玉顾不上琢磨这个,上前丢下一千两银票给那人,扭头对江隐道,“江兄,只要你教我如何赌,别说这次,下次,往后半辈子,只要你来,我都请你赌!” 她操着一口南方口音,活像是个二世祖。 江隐嘴角一抽,但还是道,“那就多谢慕容兄了!今天进去,我定要赢个盆满钵满!” 两人顺利糊弄进去,前方的喧闹声便犹如热浪一般涌过来,一层的赌场热火朝天,一群人呐喊吵闹,赌到面容扭曲。 沈玉四下扫了一圈,没看到谢长留,反倒看到宋婉晴东张西望,紧接着便被维持秩序的人推了两把,“你不是说卖身的吗?卖身的在二层,上去登记!” 宋婉晴一个趔趄,差点撞在楼梯上,但还是抱紧怀中的剑,上了二层。 “我们先在一层看看。”沈玉拉了江隐一把,病示意白七将赌场四周扫了一圈。 片刻之后,三人聚头。 白七道,“没见着谢长留,也没看到姜越寒......” “我和江公子上二层。”沈玉当机立断,“你留下来盯着门口,一旦他出现通知我。” 白七点头,留在一层。 沈玉和江隐上楼,便又在二层见到了宋婉晴,这一次离得很近,她站在边上瑟瑟发抖,脸色煞白,上面还带着三寸长的刀伤,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她前面,排着十几个小姑娘,看起来都是来卖身的。 沈玉有些不理解,操着一口南方口音,拉了一把宋婉晴,问,“这位姑娘,你这大好的年纪就出来卖身了?你可知道,卖了身便是奴籍,从今往后再无翻身之地。” 宋婉晴扭头,一看来人眼中并无恶意,赶忙抱大腿,“求这位公子帮帮我,我不是来卖身的,我是被逼无奈,没办法!我是来寻人的!” “找谁?” 沈玉有些诧异,下意识看了眼她怀中那把剑。 果然,便听宋婉晴道,“来找这把剑的主人......昨天他救了我,却把剑落在了我这里,我一路打听,说他来了逍遥窟,这才跟了过来。” “却没想到,这里进来容易,找人却难。出去更难。”她泫然欲泣,看上去的确很是紧张。 沈玉想了想,道,“那你跟着我吧。” “多谢公子!”宋婉晴大喜,“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姓慕容,”沈玉想了想,胡编乱造,道,“单名一个珏字。” 却不知,这歪打正着,正是她的真名! 话音未落,便听背后传来一声,“慕容珏?倒是有缘,本公子要找的人,也叫慕容珏。” 第597章 沈玉猛地一噎,扭头看去,却见一紫衣公子从楼上走下,双手环胸,高马尾随手扎在脑后,一股洒脱率性迎面而来,笑起来阳光明朗,正细细打量着她看。 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见宋婉晴抱着剑冲了上去,“公子,这是你落下的剑,我把它送来了!谢谢你昨夜救命之恩。” 男人接过剑,抬手扶额,“忘了,昨夜喝多了,一早起来见武器不在,还以为丢哪儿了。谢谢你啊,小姑娘。” 说着,朝宋婉晴一笑。 宋婉晴微微一僵,回神笑了笑,“公子,您客气了。” 眼神多多少少有些失落,昨晚她独自一人被匪徒拦在巷子里,要不是这位公子路过,她恐怕要被人劫财劫色。 本以为,把武器送还回来,至少也能生几分情愫,若再能留在他身边,哪怕是当个丫鬟也是好的。 谁知道,对方竟是完全不记得发生过什么。 沈玉看着这两人眉来眼去,心里了解了八分,便道,“既然你找到了人,便回去吧。” 宋婉晴扭头,道,“刚刚,谢谢公子。” “......”沈玉有些无语,难得宋婉晴用这种真情实意的眼神看着她。只是,若让她知道自己是沈玉,她还不被气得想撞墙? 心下冷哼一声,道,“举手之劳罢了。” 宋婉晴见“他”没想着搭理自己,便扭头朝着夜倾尘跪地,道,“无论如何,昨夜要不是公子出手相救,妾身早就没了命。妾身愿跟着公子,给公子端茶倒水,伺候公子一辈子。” 沈玉:“......” 看向夜倾尘,却见夜倾尘一笑,“这倒也不必,本公子闲云野鹤习惯了,身边跟着个人,反而不方便。你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吧。我还有事儿,便不奉陪了。” 可谓是拒绝得明明白白。 宋婉晴闻言,咬了咬唇,道,“可是,我为了送这把剑进来,跟门口的人说,我是来卖身的......公子若不带我出去,我便出不去了。” 说着,泫然欲泣。 夜倾尘有些头疼,但终还是道,“那行吧,等我办完事儿,你随我出去,再自己走。“ “谢公子!” 宋婉晴赶忙点头,问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小女子姓宋,名婉晴。” “在下夜倾尘。” 夜倾尘随口答了一句,看向沈玉,“这位慕容公子看上去矜持贵气,怎么看也不像是来这里玩耍的,倒是叫人好奇。” 沈玉有种想骂娘的冲动,这关他什么事情? 但眼下有事儿,也只能道,“是啊,以前从来没来过。” 说着,看了眼江隐,道,“但我与江兄一见如故,他喜欢玩,便跟着他来,也想看看这地方到底有什么东西让江兄欲罢不能。” “原来是被带坏的二世祖。”夜倾尘看了眼江隐,笑,“阁下瞅着雌雄莫辩,倒是叫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 江隐看向他,想到沈玉好像也说过,有那么一个人。 就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 夜倾尘目光却落在了沈玉脸上,道,“说起来,我认识的那个人,和慕容兄一个姓,只差一个名。” 盯着沈玉的眼神一瞬不瞬,缓缓道,“他叫,慕容修!” 第598章 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到南楚宣王府世子慕容修。 宋婉晴似乎被惊住了,问道,“夜公子认识慕容修?” “是啊。”夜倾尘一笑,并不否认,看向沈玉,道,“我此次前来,答应了他要帮他找一个人,名字与眼前这位小公子一模一样,我在想我是不是真的那么幸运,竟然遇上了他。” “......”沈玉嘴角狠狠一抽。 她是脑子断了线,才选了这个姓当化名,怎么就偏偏一个名,也好死不死和人撞上? 最后,只得干笑,“那确实,太巧了,呵呵。” “敢问公子是何方人士?” 夜倾尘却当了真,认认真真问起了话。 沈玉只得道,“我恐怕不是你要找的人,在下虽从南边来,但世代都是商户,别说是南楚宣王府,便是与任何权贵也不沾边。” “那可是未必。”夜倾尘却不依不挠,道,“是与不是,也是要问过长辈才能知晓,这件事情我会去查的。若公子真的是我要找的人,那就好了。” “等到时候,万两黄金在手,本公子便可以寻一良家女子,找一处世外桃源,和她生儿育女去了!” 说着,眼底流露出期盼的神采。 沈玉十分无语,最后问了句,“慕容修答应了你万两黄金?” “是啊。” 夜倾尘看着她的表情,好像她就是那万两黄金。 沈玉道,“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 说着,看了眼宋婉晴,道,“那两位聊,我们还有事儿。” 给了江隐一个眼神,两人赶紧脱身。 谁料刚走出去两步,夜倾尘又跟了上来,道,“慕容兄,这是往哪儿去啊?这里本公子熟,一起呗。” 沈玉嘴角一抽,想拒绝又找不到理由,最后只能妥协,沈玉道,“既然这样,那上三层也看看吧,我第一次来,好奇得很呢。以前父亲管得严,可是从来看过这外面的乐子。” “好啊,上去瞧瞧。” “......” 一众人上了楼,宋婉晴也跟着,结果刚走两步,宋婉晴突然惊叫一声,“怎么会是她?” “谁?”沈玉下意识扭头,因为宋婉晴认识的人,多半也是她认识的。出现在这个地方,着实非常可疑。 顺着宋婉晴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沈玉面色大变,几乎本能地就往下走了两步! 二层交易台上,原本弹琴的姑娘已经不见了,两个壮汉押着另一个女子上前,那女子奋力挣扎着,身上还带着一点伤,面容却再也熟悉不过! 竟是紫苏! 她不是把她留在家里,让她哪里都不要去,只管照看母亲生养的么,她怎么跑到了云州,还被人抓来卖了? 这时,旁边传来夜倾尘的声音,“你认识她?” 沈玉差点脱口而出,扭头却见他看的是宋婉晴,这才找到自己的理智,却听宋婉晴结巴道,“认、认识。她是我......我表妹的丫鬟啊,怎么会被抓来这里了?” 表妹? 沈玉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她们两人闹到这种程度,宋婉晴还会把她当表妹,也是她没想到的。 第599章 “有钱吗?有钱就去把她买下来。” 夜倾尘闻言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反正我身上,只有二十个铜板,但是这里卖的姑娘,都是价钱很高的,至少也要一百两银子。” 宋婉晴脸色复杂,最后道,“我、我应该......够买她的钱。” 说着,往楼下走去。 沈玉眉心紧皱,看着宋婉晴的背影心情十分复杂。 她为什么要买紫苏? 等宋婉晴走下了楼梯,她才开口,“你和你表姐感情很好?” 宋婉晴一愣,回神之后摇头,“不好,她恨不得我死,我......之前也恨不得她死。” “那你我为什么要买她的丫鬟?” 沈玉紧盯着她。 宋婉晴沉默了一会儿,说,“左右,也是拿的她的银子。她放我走,就当是我和她之间,两清了吧。” 说完,走向了紫苏。 “我想要她,多少钱?”她来到台前,指着紫苏看向那两个壮汉。 那壮汉哼唧一笑,“五百两!五百两银子拿出来,这女人就归你了!” “那太贵了!区区一个奴婢,怎能卖那么贵的价钱!”宋婉晴脸色难看,台上的紫苏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宋婉晴,显然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她。 宋婉晴还想买下她! “她只有五百两,这两天花了一下,估计不够了。”江隐看了眼沈玉,压低声音道,“怎么办?要不,我去买下来。” 沈玉刚开始的时候,别说是要去买,便是下毒抢人的心思都有。 但是这一刻,却清醒了过来。 她摇了摇头,拦住江隐道,“有人在试水,我们若真的出去,姜越寒就不会出现了。如果我没猜错,抓了紫苏这两人,应该是天子教的人。” 江隐猛地回神,“你的意思是说,姜越寒要来这里,但是怕这边有你和暝阳王的埋伏,于是抓了紫苏来卖,若咱们出面把人买下来,便是打草惊蛇,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沈玉脸色一片凝重,道,“你且看着吧,便是宋婉晴拿出五百两,也买不下紫苏。” “她应该不会全部拿出来。” 江隐轻轻摇头,“毕竟,你们两人关系不好,她不可能为了你的丫鬟,让自己身无分文。” 沈玉也是这么认为的,“弄不好,她和紫苏都有性命危险。如果买卖这边试探不出什么来,他们可能把人送去楼上,把她们当成活靶子。” 这地方,一层赌的是银钱,二层买卖的是自身,三层那都是失去自由的人被人玩弄,像是猎物一样被虐杀的地方。 姜越寒为了安全,定会不择手段。 沈玉难免捏了一把汗,低声吩咐白七,道,“你出去一趟,告诉王爷在外面留意一点,既然这边试水的已经出来了,那姜越寒必然就在附近。另外,注意每一个出去的人动向,以及楼里有可能放出去信号。” 白七点头,悄无声息离开。 下方,宋婉晴咬着嘴唇,拿出来了三百两银票,给那两个壮汉,“三百两,把人给我。” 她的脸色发白,看得见的肉疼。 沈玉盯着她,眉心紧皱,陷入了两难当中。 第600章 江隐道,“若她真的为了救紫苏牵扯进去,以你的为人,肯定也会救她吧?” “......”沈玉不想说话。 她什么为人? 有仇必报,有恩也必报。 要不然,过不去自己心里这一关。 只不过,“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倒是让我很意外。” 江隐道,“也不意外吧,毕竟换做谁,经历过生死都会有转变,她这短短十几年,也算是大起大落,人生如戏。” 沈玉没说话,如果不是宋婉晴人生如戏,那如戏的就是她了。 宋婉晴手上拿三百两银票,被那壮汉一把抓走了,紧接着他嘻嘻一笑,“小娘子,我这个丫鬟,可是从瀛洲权贵之家抓来的,若是没被抓,往后说不定比你嫁的还要好。区区三百两怎么够呢,我们刚刚说的只是定金,现在要八百两!” “你怎么不去抢呢!”宋婉晴气得差点哭出来,颤抖道,“我就这么多钱,一文也不会再多了!” “那没关系,反正你不卖,我们就把她送到楼上去,那楼上可是吃人的地方。这么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被楼上的老爷们当成活靶子,应该能玩很久吧?” 壮汉闻言,露出残忍的笑意,“到时候,别说是区区六百两,便是三千两,楼上的老爷们也是可以出的!” 说着,就扯着紫苏往楼上走。 宋婉晴一着急,一把扯住其中一人的衣服,道,“我只有四百八十二两,全给你们!你们放了她!” 紫苏震惊地看着她,“表姑娘,你快别掺和了,赶紧跑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宋婉晴眼眶一红,“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最后,扯着那个壮汉不松手。 “认识啊?” 壮汉一僵,四下一扫两人交换了颜色,变本加厉起来,“那太好了,既然是一起的,那就一起抓了上楼上去,今天运气可真好,还有个自己送上门来的,赚大发了!” “不不不,我不认识她,只是让她别乱花钱。”紫苏脸色大变,赶忙摇头。 然而别人又怎会听她们的? 两人一把一个,拎鸡崽子一样,把她们拎着往楼上走来。 江隐眉心紧皱,“被你说中了,他们果然在等我们出手,怎么办?” “先看看情况。”沈玉暂时没打算出手,因为姜越寒还没出现,紫苏暂时也没生命危险,只是被宋婉晴今天的反应弄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说话间,人已经到了跟前。 宋婉晴求救地看向夜倾尘,“公子,公子救命啊!” 夜倾尘扶额,“本公子怎么总是遇上这种事情......”正打算出手,被沈玉拦下,“夜兄,先看看情况吧,万一他们是一伙儿的,本就是为了将你我拉下水呢?” 夜倾尘一愣,回神道,“说得对,这里面套路深得很,本公子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显然,这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最后又被人坑了的事情,他没少做。 沈玉一阵无语,跟着上了三层。 到了三层窗户边上,隔着一条街看到对面乔装易容的战云枭,他正面色担忧地看着这边,无声道:“需要帮忙吗?” 沈玉轻轻摇头,便听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放开我,放开我!” 第601章 猛地一扭头,见宋婉晴和紫苏两人已经被倒着吊起来,沿着天花板上的原型轨道一圈圈旋转,下方传来恶意喝彩声,“好有味道的娘儿们啊,一会儿射中了,叫起来肯定更好听吧?” 沈玉脸色黑青一片,杀意几乎压制不住。 江隐看向她,“一会儿,我出手吧。” 沈玉没说话,手上已经拿了毒药,如果真的走到了绝路,她不介意今天将这一楼的人都一网打尽,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从小在沈家长大,沈缙是个文臣,顾氏又是太傅府上的大家闺秀,她成长在这样的环境当中,看到的都是好的。 便是前世,也都没来过这样的地方。 此时才觉得,所谓逍遥窟,不过是拿人命当儿戏,践踏着别人的骨血供养一群变态罢了。 眼前这场景,哪里是她能看得了的? 江隐被她的眼神吓一跳,瞬间也就明白了她这一身戾气从哪里来。 一个那样柔软、满腔正义,便连他这样的人也都耐心劝导的人,怎能能忍受人间这样的黑暗呢? 而这时,场上有个年轻公子已经下了赌注,“黄三,赌万两黄金的!若小爷我一箭双雕,这钱你出。如何?” 说话间,已经搭弓上箭,拉成了满月状,瞄准宋婉晴和紫苏。 “他看上去,最多十七八岁。” 沈玉盯着那年纪不大,却眼神残忍的少年,“不知道他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会把孩子养成这个德行。” 江隐琢磨片刻,道,“这个年纪,财大气粗,又敢玩人命,在云州地界并不多。要么,高官之后。要么,帮派少爷。” “云州,是该治治了。”沈玉眼底杀意若隐若现。 而那叫黄三的络腮胡汉子道,“这可不行!你一箭双雕是你的事情,怎么着也要我出过手才行。万一,我是一箭三雕呢!” 紧接着,又挂上去一个女子。 这女子一冒出来,沈玉更惊了,脱口而出,“松阳郡主!” “又是你认识的?” 江隐嘴角一抽,下意识捂住她的嘴。 “......”沈玉回神,脑仁突突狂跳,道,“以前认识。” 那是前世的事情。 前世,她是十八岁认识的松阳郡主,松阳郡主讨厌极了元宸,劝说她不要和元宸在一起,她不听,还觉得松阳郡主挑拨离间,两人撕破了脸。 后来,才知道松阳郡主一番好意,完全被自己辜负,最后还因为劝说过自己被元宸针对,毁容,流落江湖失踪。 此时再见她,沈玉只觉得无颜以对。 只是,她怎么会被抓来了这里? 这时,白七回来了,低声道,“姑娘,刚刚传来消息,说南王郡主被抓了,三皇子和孙尚书打算用她威胁南阳王支持自己。” 沈玉指了指头顶挂着的人。 白七愕然瞪大眼睛,“这——” 沈玉问,“姜越寒那边,有动静了吗?” 白七道,“王爷已经安排下去,扩大埋伏范围,我们只要能拖一炷香的时间,他便是插翅难逃。” “调兵了?”沈玉问。 白七摇头,“黑羽卫。” 沈玉一惊,没想到黑羽卫居然还有残存,但这里也不是问话的地方,只得先处理眼前的事儿,道,“你们两个,谁箭术好?” 她打算干扰一下游戏规则。 第602章 “我箭术不错。”白七道。 江隐也道,“我也是。” “我也可以。”夜倾尘不知何时凑上来,也插了一句嘴。 “那你们三个都上?” 有外人在,沈玉也不好争辩什么在,只能唏嘘一声,“没办法,我爹从小告诉我要怜香惜玉,原本不打算出手的,没想到这群人这般丧心病狂!” 夜倾尘睨了她一眼,见她一身霁月清华的模样,道,“这根本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看得惯才叫奇怪。” “夜兄说得对。”沈玉干笑,“可事已至此,来也已经来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 “那就上吧。” 夜倾尘握紧了手上的剑,差点当场动手。 “夜兄,咱别着急。”白七见状赶忙拦住,道,“咱们要遵守游戏规则,不然一会儿打起来了。” “也是。”夜倾尘抽出半截的剑,又归了鞘。 白七汗颜,赶忙上前,对那小公子道,“我说两位,你们这么你一下我一下的,玩得也太没水平了!不如我们玩个新鲜的吧。” “你谁啊?” 那小公子闻言,立即不高兴地看向这边,将沈玉等人一通打量。 白七哼了一声,挑衅道,“你管我们是谁,大家来这里玩的,还要上报姓名不成?本公子的名字,赢了的人才有资格知道!” “你要是赢不了......” 只是稍微一挑衅,那小公子便上了当,打断他残忍道,“等我赢了,弄死你!” 说着一咬牙,干脆道,“划出个道儿吧,本公子今天奉陪到底!在这逍遥窟的场儿上,你还是第一个敢拆我台的!” “那我这两位兄弟也敢!” 白七一乐,将夜倾尘和江隐拉出去,“以前没人给你拆台,那只能证明他们太怂了,而不是你很厉害。” 一番话,气得那小公子干瞪眼。 正要回怼,冷不丁却认出夜倾尘,大叫一声,“夜倾尘,你特么也来凑热闹?什么时候管到这儿来了!你就跟本公子过不去是不是?” “......”夜倾尘随手一指头顶一姑娘,“本公子瞧上那个了。” 指的是紫苏,紫苏一下子,脸红了。 宋婉晴咬牙,心里极其不是滋味儿,但被挂在屋梁上,她也是怕得要命,这会儿没空吃醋,只是白了紫苏一眼,暗自想着:早知这样,就不掺和,纯纯给自己找气受。 而那小公子见状也是一愣,“你还会瞧上女人?” 看那表情,似都惊呆了。 “有问题?”叶倾城眉梢一挑。 “......” 没问题。 这里抢女人,正常现象,但是需要实力。 “那你知道这儿的规矩吧?你可以抢女人,但是你若是输了,自废双手!”那小公子扫了眼紫苏,极尽残酷地看向夜倾尘,“就看你有没有这个的胆儿!” “行吧。” 夜倾尘揉了揉眉心,抬眼看了眼上头,“忘了,本公子刚刚指的是哪个来着?” 紫苏:“......” 宋婉晴闻言,赶紧开口,“是——” 话没说完,夜倾尘指着紫苏,道,“哦,记起来了,这个。” 宋婉晴:“......” 沈玉:“......” 第603章 这人怕不是个脸盲,还是个不开窍的? 这种事儿还能忘了人? 而夜倾尘已经扭头看向江隐,道,“你要哪个?” 江隐闻言,看了眼沈玉笑道,“那本公子要那个。” 他指了指宋婉晴。 宋婉晴最后才松了口气,只有松阳郡主在哇哇大叫,“喂喂喂,那个像女孩子的美人小哥哥,本郡主这么大一个美女在这里你看不见啊!” 这是她的性格,看到美人走不动路。 偏偏还不喜欢死板的,总是吐槽人家像她父王,看着烦。 江隐这一款,可真是她的菜。 沈玉也是无语,看了眼白七,随口喊了句,道,“白哥,要不你把那位郡主射下来嘛,到时候入赘南阳王府,哥儿们便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 “......”白七嘴角猛地一抽,这说的叫什么话? 沈玉想说,自己绝对是单纯的。 “少废话,怎么个玩儿法?动手吧!”那之前的残暴小公子他们嬉皮笑脸,不禁感觉到被冒犯,厉声开口打断。 “这样吧。” 江隐看向他,道,“你那边出三人,我这边出三人。我们分别射箭,谁能把人射下来,便是谁的。” 左右他们也只是拖延时间,只要拦截住对方的箭,那就慢慢玩呗。 “还以为什么新鲜的,来吧!”那小公子一声冷笑,招呼黄三和赵四,“来吧,咱们今天组一队,让这三个愣头青知道挑衅咱们的下场!” 显然,三人都是这里的常客了。 突然,江隐想到什么,快步走到沈玉跟前,往她怀里塞了个东西,“如果万不得已,用这个,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这什么?” 沈玉看着手上的东西,有些诧异。 江隐压低声音,急急地道,“信号弹。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放,因为这个信号弹独属于我,姜越寒一看到,可能会冲进来,也可能会直接离开。” 沈玉明白了,“条件是?” “我要活的。”江隐丢下一句话,转身去拿弓箭。 沈玉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复杂,她能感觉到这颗信号弹的分量。是江隐对她的信任,也是江隐和姜越寒之间的牵绊。 到底,他是姜越寒的儿子。 尤其是像他这种从小缺爱的,心里大概都有个执念,想要问问父亲为何让他流落到这种地步吧? 沈玉想到战云枭,又想到自己,将心比心很能理解他的心情。 那就,尽量留活口吧。 她握紧了那颗信号弹,抬眼看向前头。 游戏已经开始了,那小公子和黄三、赵四两人箭箭直逼紫苏三人要害,而白七和江隐这边,则主要是拦截他们射出去的箭,并寻找机会想射断绳索,把人救下来。 可这个过程,也是很漫长的。 主要目标还没出现。 沈玉心焦如焚,想了想之后转身下了二楼,想去看看情况。 下面,台上卖身的姑娘换了人,正抱着琵琶唱着曲儿,眼神哀怨。 沈玉扫了一眼,正打算去一楼,结果走了两步却隐约觉得不对,猛地转过身来,看向那姑娘。 第604章 果然见她虽在弹奏,但十指却只有指腹露在云袖之外,指尖滚圆,不见指甲,看上去又不太像是常年弹琴的手。 再看头发,又她发量比旁人多一些,在头上层层叠叠的,显得十分繁杂臃肿,好像在刻意隐藏着什么,又好像...... 总之,看起来就是不那么协调。 沈玉看向她时,她也看了眼沈玉,莺莺燕语传来,如泣如诉,“妾本钱塘江上住,花落花开,不管流年度......” 沈玉怔忪片刻,这是个女子的声音。 但隐隐听上去,去有一丝丝坚韧的质感在里面,好像是某种口技...... 不,不对! 这不是女人的声音,更像是个太监! 他就是四公公姜越寒! 沈玉脸色一变,尽量让自己反应显得正常,往楼下看了眼之后,飞快上楼,高喊一声,“白哥,你家娘子寻来了,快躲一躲!” “!” 楼上,白七脚下一绊,一箭射歪把松阳头发射散了,弄得松阳一声惊叫,“你杀人啊!我让你救我不是让你害我啊!” 台下观众狂笑,“哈哈哈,到这里来找妞儿,玩儿刺激的,被家里的母老虎找上门来了吧?耙耳朵就不要出来玩哈哈哈......” 白七无语,只好顺着这阵子笑丢下弓箭,道,“让各位见笑了,见笑了!” 说着,赶紧拉着沈玉往边上一躲,“慕容兄救我......” 到了屏风后,这才道,“怎么了?” “姜越寒在下面唱曲儿,快去通知王爷,收网!他化装成了个女人,假发,烟粉色罗衣,抱着一个琵琶......” 沈玉一口气说完,赶紧把白七推出去。 白七转过拐角消失不见,沈玉压住心脏,上前道,“既然白兄玩不了,那我试试吧。” “你细皮嫩肉的,会个屁啊!”那小公子顿时张狂大笑,一脸的不屑。 沈玉倒也不是真的去玩,她站在这里这么久,又是去救人的,若姜越寒的人盯着这边,那必定也在猜测她的身份。 既然这样,她就暴露一点什么给他们看看。 箭她练过,技术不怎么样。 毕竟,是小时候学的,那时候战云枭和沈辞一起教她。后来失忆了,便忘了这回事儿。 但现在有个好处,她有雪叟的内力! 沈玉一笑,拿起了弓箭,道,“会不会,射了才知道!” “有种你把我拦下来!”那小公子嗤之以鼻,一箭射向松阳郡主,眼底尽是挑衅。 沈玉没得选,同时一箭射了出去! 只听“铛”一声! 沈玉的箭撞在那小公子的箭上面,溅开一片火花,紧接着那小公子的箭碎成了好几段,四散落下。 而沈玉的箭去势不减,没入对面的柱子。 “我去,高手啊!” 四下一阵哗然,那小公子瞪大眼,“你特娘的才几岁啊,你这么深厚的内力搞什么鬼!” 沈玉一笑,信口道,“没办法,从小就被逼着练,箭术不怎样,内力的确不是你能比的。” 她自己其实也被吓一跳。 雪叟的内力,只有在用的时候,才能知道到底有多强悍。 这雄厚的内力一出,旁人就算是想破脑袋,也绝不会把她当成沈玉了。 第605章 毕竟,“沈三姑娘”从小在柳氏身边长大,是没练过武,也不应该有内力的。 这一箭射出去,背后盯着的人也应该放心了。 果然,下一秒便见帷幕后面人影一闪,不见了。 沈玉暗自冷笑,盯着那小公子,道,“再来呀!” 注意力其实已经到了楼下。 而刚刚那道人影已经来到了那弹琵琶的“女子”身侧,道,“和夜倾尘在一起的那几人,应该不是沈玉和暝阳王的人。” “那个最小的公子是慕容家的,内力深厚,讲得是南边的方言,口音很重,多半是江南慕容山庄的少主。” “他们怎么凑上来了?” 弹琵琶的女子起身,走到幕后皱眉问道。 人影琢磨着道,“好像是冲着松阳郡主来的,毕竟慕容山庄在南阳王的地盘上,受南阳王所托也有可能,而且两家原本便有婚约,松阳郡主这一次也是逃婚出来的......” 这么一说,琵琶女就放心了,点头道,“嗯,见到谢长留了吗?” 人影摇头,道,“暂时还没出现,但约定的时间也不确定,说是下午......军营变故,他想出来也不容易。暂时看起来,这边并无异常。” “你出去接应一下。” 琵琶女眉心紧皱,琢磨道,“按理说,战云枭腿脚不便,沈玉应该陪着他去了沧澜大坝,确实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他们没来最好,暝阳王郡主还是要设法留下,一会儿你叫人拦住慕容家那小子吧。” “若能将两人一起留下,不怕南阳王府不妥协。慕容山庄作为江南首富,又统领南边的江湖盟,若能为我们所用,大事可成。” 说着,眼底野心暴露。 人影闻言拍了个马屁,道,“等东方公子一来,云州疫病蔓延,战云枭和云州军便没了用处。朝中狗皇帝几个儿子夺嫡,根本顾不上咱们。” “等到时候,主上大事可成!” “嗯,你下去吧。” 琵琶女点了点头,老神在在回到座位上,继续唱起来。 人影快速下楼,往一层走去。 与此同时,白七出现在在了战云枭身边,将这边的情况大体说了一下。 战云枭一声令下,“收网!” 说话间,自己摇着轮椅出了门,迫不及待想见到沈玉。 隔壁房间里,谢长留在暗卫的控制之下,瑟瑟发抖,心下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下天子教要全完了!” 一时间,竟不知为了谢思月这样做值不值得。 原本,他们是想要杀了战云枭,让云州军群龙无首,顺利落到天子教手上的。 谁知道闹到最后,云州军不仅除去了他们这些人,还彻底落在了战云枭手上,铁板一块。反倒是他们天子教,高层接二连三落网,接下来可真是要群龙无首了。 他的目光落在对面的逍遥窟上面,心中苦涩。 此时,逍遥窟那边,已经被突然涌出来的大部队围了个水泄不通,战云枭的轮椅从正门进去,与此同时有一队黑衣人跟了上去。 他们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个个浑身肃杀,光是气势就叫人胆寒。 第606章 紧接着,对面一片混乱。 谢长留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一二层的动静,很快便传到了三层。 沈玉心下一喜,戏谑扫了那小公子,道,“好无趣的游戏啊,咱不玩了。” 说着,扫了眼身边两人。 那小公子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游戏规则是你们提的,你们现在说无趣?” 太无耻了吧? 然而话音未落,便见江隐丢下弓箭拔剑而起,扫过一圈儿站断了三条绳索,顺手一把搂过松阳郡主,又拎起宋婉晴落了地。 因为紫苏离得太远,最后夜倾尘眼疾手快,一把把人抱在怀中! 两人落地,那残暴小公子反应过来才大叫一声,“你们干什么!玩不起就耍赖吗!我告诉你们,破坏了规矩今天别想着从这里出去,知道这儿是谁的地盘吗!” 紧接着,大吼一声,“来人,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娘的,头一次见有人敢在我逍遥窟捣乱!”紧接着,他就听到了下面的动静,“下面这是怎么了?” 但多少有些后知后觉了。 不过守在三层的打手都没理会一层二层,而是涌向了沈玉等人,将他团团围住。 那小公子阴笑起来,“没想到吧?这逍遥窟是我家开的,想走门儿都没有!今天不光是这三个妞儿走不掉,你们三个也别想走!” “你家开的?那更好了!” 沈玉一声冷笑,当场下了毒,“我正愁找不到东家呢,来的真是好啊!” 在看到刚刚玩这种游戏的时候,她就已经产生了要把这个鬼地方一锅端了的决心,现在看到正主在这里,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一下子怒火就涌了上来,她的眼底一片寒意。 “你找逍遥窟东家?” 夜倾尘一看她这个表情顿时愣住,一边拔剑对付冲上来的打手,一边诧异地道,“慕容兄,你和斧头帮有仇啊?按理说不应该啊,云州距离南阳那么远,怎么会闹到这种地步呢?” “这是斧头帮的地盘?” 沈玉一愣,便听那小公子大笑一声,“现在知道怕了吧?我斧头帮可是云州第一大帮,你去看看剩下的那些帮派哪个不听我们家的,便是官府也要给我们三分薄面,何况你一个外来的!” “我告诉你,赶快给我跪下道歉,否则的话......” 他大致是嚣张惯了,盯着沈玉眉飞色舞,像个霸王。 然而话音未落,便眼前一花脑袋晕了起来。 不等反应过来,双腿一软便趴在了地上,整个蜷成一团口吐白沫,感觉到肠胃里面翻天倒海的疼,这才震惊地看向沈玉,瞪眼道:“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少爷,你怎么了?” 几个打手见状大惊,赶紧上去扶他。 结果下一秒,噗通噗通全都趴在了地上,终于有人回神惊叫了一声,“弄不好!中毒了!我们全都中毒了!肯定是他下的毒!” 一群人纷纷指着沈玉,双眼冒火。 夜倾尘打了两下,之后也有些难受,捂住胸口看向沈玉,“慕容兄,你——” 第607章 “不好意思,误伤。”沈玉丢了个解药给他,又给江隐和自己、松阳郡主、宋婉晴、紫苏一人吃了一颗。 夜倾尘吞下解药,面色复杂,“怎么没听说过江南慕容山庄的人擅毒?” 反倒是宋婉晴,眼睛一瞬不瞬看着沈玉,“你、你、你——” 但最终,也没说出那个名字。 沈玉扫了她一眼,道,“你倒是学聪明了。” 宋婉晴心情复杂凝眉不语,憋了半天干脆转身道,“既然没事了,我也先走了!反正今天的事情,我也算不上欠了你的!” 一时间,竟是连心心念念的夜倾尘都不管了。 沈玉也没拦着她,她和宋婉晴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下面现在的情况,她能不能出去便是两回事儿了。 果然,宋婉晴刚走出去没两步,下面的打斗声就涌了上来,紧接着一群人逃向三层,“不好了!不好了!官府出来抓人了!” 宋婉晴又被挤了回来。 最后,只得躲在夜倾尘背后,脸色复杂,丢给沈玉一句话,“等下面路通了,我自然会走。” 沈玉正想说话,突然见人群中突然一道粉色闪过,直扑窗口! 她想也没想一把毒药就洒了出去,“抓住他!那个穿粉色裙子的!快!” 那人一把推开窗户,扭头狠狠地看她一眼,扭头便要跳下去。 这时,背后突然一把剑飞来,直接扎向他后心,如果扎中一剑毙命! 正是战云枭的封疆! 沈玉大惊,想到自己答应了江隐的事情,一把夺过夜倾尘的剑丢了出去,哐当一声撞在封疆上,封疆剑刃一偏,扎进了那人后肩。 那人身形一窒,等回神再想跳楼时,已经中毒没了力气,滑倒在地。 扭头,以无比怨毒的眼神盯着沈玉。 沈玉松了口气,扭头看向江隐,“你要的,活的!” 江隐见她一口气还没喘匀,脸上红扑扑的,心口一股暖意涌上来,红着眼眶道,“多谢!” 他的嗓音有一丝丝哽咽,想到这么多年,居然真的有人把他的请求放在心上,一时间内心百感交集,便更想知道姜越寒这个当爹的,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感情。 沈玉能理解他,拍拍他的手臂没多说,上前捡起了夜倾尘的宝剑还给他,恢复了本来的嗓音:“刚刚,谢了。” 夜倾尘接过宝剑嘴角一抽,看她的眼神变得复杂,“慕容公子看起来,好像没那么简单。” 沈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现在不是解释的时机,便道,“等此间事了,请你喝茶。” 说完,快步走向了窗口趴着那人。 他正抬头,眼神阴毒地盯着沈玉,恨意犹如毒蛇般戳在她身上,双眼猩红。 沈玉早就麻木了,上前掀开他的假发,果然看到了一颗烫了九颗戒疤的光头,笑了一声,“好久不见啊,四公公。” 姜越寒双拳紧握目眦欲裂,死死盯着沈玉。 四周人都愣住了,夜倾尘愕然,“和尚?他竟是个和尚?” 又看向沈玉,“慕容兄是冲着他来的?你抓个和尚做什么?” 第608章 “他可不只是一个和尚。” 沈玉哼了一声,扭头看向了江隐,“交给你了,你有什么话,就去问吧。” “我?” 江隐一愣,回神时,沈玉已经转身,快步往门外走去。 楼梯口,正是战云枭。 四目相对,两人眼中的紧张皆释然,会心一笑。 沈玉上前,握着了他轮椅的俯首,嗓音温软下来,“大功告成了。” “多亏了玉儿。” 男人看向她,双眸幽深似海,仿佛水波之下,藏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沈玉知道他不太习惯所在自己背后,但眼下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于是俯首在他耳边道,“等你腿好了,我就躲在你背后,什么都让你去做。” “只不过,你是我深爱之人,我也想要保护你。现在,就让我先挡在你面前吧。毕竟,之前都是你挡在我面前,为我遮风挡雨。” 一番甜言蜜语,听得男人什么心思都没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沈玉一笑,推着他的轮椅进去,看着姜越寒和江隐,解释道,“他想要活的,所以我刚刚挡了一下,云枭哥哥不会介意吧?” “你都这么叫了,本王能介意吗?”男人开口,嗓音噙着丝丝低笑,倒是纵容颇多。 沈玉闻言抿嘴笑,“那我以后多叫几声。” 这称呼,听起来确实像是在撒娇。 战云枭:“......” 两人说着话进来,众人看向门口,才发现轮椅上坐着一玄衣男子。 那男子易了容,脸上虽看不出什么特别的,但一身气场却犹如泰山压顶,竟是无形中叫人生起敬畏,不敢再肆意妄为,便是连呼吸,都不知不觉间谨慎了几分。 偌大的三层,转瞬死寂。 “你果然设了埋伏!” 窗口,姜越寒扭头死死盯着战云枭,眼底几乎沁出血来,浑身颤抖,手上青筋暴起。 战云枭却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之后看向江隐,道,“你有什么事情,解决吧。” 姜越寒脸色难看至极,没想到战云枭就这样把他当个屁给放了。 江隐看向姜越寒,表情复杂。 感受到江隐的目光,他才后知后觉看向过去,皱眉道:“你是谁?” 他打量着江隐,有些诧异。 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让战云枭妥协,留给他和自己面对面的机会...... 只是看着看着,便觉得眼前这人无比熟悉,却怎么都没往江隐身上想,毕竟沈玉等人全都易容了,他先入为主,便以为眼前这位酷似江隐的,也是沈玉身边的谁易了容。 江隐低头看着他,缓缓掀开了脸上的面纱,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讽刺与心痛,“同样是易了容,暝阳王面目全非,都被你一看看出来。我几乎没怎么掩饰,只是身上穿的衣服换了而已,尊上便认不出我了吗?” 姜越寒看到他那张脸,愕然瞪大眼睛,“你、你是江隐!你竟然是江隐,你没死!你怎么和战云枭在一起了?是你出卖了我?” “出卖?” 江隐先是一愣,随后便笑了。 可真是讽刺至极,没想到他第一反应居然是这样。他还以为,起码他会问一声,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为他上次没死在九龙城感到欣慰。 第609章 毕竟,血脉相连,虎毒不食子对吗? 可结果...... 他就不应该有这个执念。 而姜越寒几乎不等他整理好情绪,便盯着他,质问道,“江隐,你知道自己是谁吗!你是我儿子,你怎么敢出卖我的!你在弑父,你知道吗!” “是吗?” 江隐眼底沁出泪意,想到自己刚刚还打算求沈玉留他一条活命,只觉得可笑至极。 他低头,打量着眼前这个假扮成女子的男人,嗓音微微颤抖,“可是,你也从来没承认过我是你儿子。我年幼的时候,你没出现过。我天天被人欺辱,殴打,躲在角落里过的比老鼠还不如。” “我长大后,你带走我,还是没认我。别人稍微一挑拨,你就动了手。地下九龙城,是你下的杀手,没错吧?” “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儿子,那元宸也是你儿子。你为什么一步步为他铺路,而将我弃之敝履?我那天明明没有死,你为什么只顾着自己逃命,把我一个人丢在密道里?” “我的死活,你从来不在乎对吗?” 他说着,眼泪滚落下来,双眸猩红,嗓音沙哑,“实际上,你和这世上一些人一样,从来就没接受过自己这张脸,更不可能接受我的脸,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认我这个儿子,对吗?” 姜越寒听着这些话,紧紧攥住了拳头,瞳仁颤抖。 江隐便知道自己猜对了,“我就说嘛,我既然和你长得一模一样,那面纱又是半透明的,我在你身边那么久,你怎么就会认不出来呢?” “你讨厌我。” “你留下我,施舍我,不过是因为顾影自怜,把我当成了你年轻时候的影子,觉得年轻时候的自己应该被疼惜。你想起自己心里的苦,就关心我一下。你想不起来的时候,看到我也是恶心得想吐对吗?” “你在你的下属们面前演戏,让他们认为你提拔我,是因为同病相怜,不过是为了然他们心疼你,为你打抱不平,好为你卖命,我说的可对?” “......” 姜越寒盯着他,无法辩驳,“所以,你就背叛了我,对吗!” 哪怕是他确实这么想,也忍受不了自己的儿子投靠沈玉。 这一声厉喝,算是将之前的父子情分完全斩断,也仿佛一把剑狠狠扎在了江隐的心脏。 他被吼的下意识的一个哆嗦,脸色煞白,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防线,此时彻底崩塌,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被人欺辱、霸凌的时刻。 仿佛别人都没有错,哪怕他被欺负,也是他的错,他就不应该张这样一张脸。 沈玉看着他的样子,火气一下子上来了。 她上前一步,挡在了江隐面前,道,“姜越寒,你不值得他背叛。要不是他刚刚说要活的,你已经死了。你自己是来见谢长留的,心里没数吗?” 姜越寒脸色难看至极,盯着江隐,“你以为你背叛了我,就能得到她喂的骨头了吗?她不过是在利用你,把你当成一条狗,等我一死,你的死期也就到了!” 第610章 他恨不得把所有难听的话,都在这一刻倒出来,“江隐,我以为你只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被生活虐待的多了,会知道如何上进。却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更恶心。” “你口口声声说我对你不如对元宸好,你也不看看你配吗!” “你看看他长什么样子!” “再看看你自己!” 这话说得咬牙切齿,竟好似恨了江隐几十年。 江隐气得颤抖,拳头紧紧攥住,嘴唇发白,“所以,你是在说你自己,对吗?” “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说,那我把刚刚这些话还给你,我不配。你更不配!” 说完,看向沈玉,眼眶发红,声音颤抖,“算了,他的死活,我不管了。” 沈玉拍拍他的肩头,看向战云枭,“我这边,也没什么问题要问了,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你了。” 战云枭闻言扫了眼姜越寒,道,“你的确,不配当一个父亲。往后这种人,就不要生孩子。” “带走!” 男人嗓音沉沉的,显然想到了自己。 说来可笑,他的童年居然能和江隐同病相怜,偏偏两人身世血脉上来说,还都是皇家贵胄,真是讽刺。 小五又何尝不知自家主子被勾起了伤心事,上前忍不住踹了姜越寒一脚,“你这个畜生!” 说完,一把提起他,往外面走。 姜越寒吐出一口血,癫狂大笑,“哈哈哈哈......好笑!好笑死了!是,我不配!你们长得道貌岸然的,就配了吗!还不是一群阴沟里的蛆虫!” 他的眼珠子在颤抖着,似乎也想到了过往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要不是得留着审问,沈玉真的想让他闭嘴。 江隐闻言有些后悔,他就不应该让沈玉留他一条命,于是上前歉意地朝着战云枭抱拳,道,“对不起,是我私心,将事情闹成了这个样子,也谢谢王爷刚刚帮忙说话。” “客气。” 战云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与看常人没有任何区别,算不上多友善,但对江隐而言却正是他想要的,没有同情也没有不尊重,让他感受到自己和他是对等的。 说到底,同病相怜。 都是不靠谱的父母,只管生不管养。 但男人之间的交流通常都是点到为止,更多的话也都憋回心里去了。 姜越寒被拖出去,便剩下逍遥窟这些人了。 这里面鱼龙混杂,斧头帮的人、天子教的人、就三教九流什么都有,接下来都要一一甄别处理,但这些事情,下面的人去办就可以了。 用不上战云枭和沈玉亲自上手。 直到这是,夜倾尘才后知后觉,震惊的朝着战云枭单膝跪地,道:“草民,见过暝阳王。” 其余人反应过来,也都无声跪地。 “都起来吧,没必要。”男人嗓音低沉,虽然坐在轮椅上个头比旁人矮了一些,但身上的气场却犹如天神降世,那轮椅也变成了他的王座,威严赫赫。 夜倾尘起身,这才眼神复杂地看向沈玉,道,“你其实,不是慕容珏,是沈玉吧?” 第611章 沈玉闻言一笑,“在下沈玉,幸会,刚刚随口用了个化名,惹公子误会了。” 又道,“刚刚多谢夜公子出手相助,感激不尽。” 夜倾尘表情一言难尽,他接受慕容修的拜托,来给他找妹妹的。结果没找到他妹妹,反倒被沈玉忽悠了一通。 沈玉倒是没多想,扭头问紫苏,“你怎么来云州了?家里如何了?” 紫苏闻言眼泪哗啦啦流了出来,哽咽道:“奴婢原本在京城好好地,只是出去采买而已,就被天子教的人抓来了,奴婢还以为今天要死了呢,没想到遇上了姑娘呜呜......” 沈玉抱了抱她,“没事了,没事了。” 紫苏哭花了脸,半天缓过劲儿才从她怀中离开,看向一旁的夜倾尘,“多谢公子刚刚出手帮忙。” “举手之劳。”夜倾尘笑了笑,“就算是我不出手,你家姑娘和暝阳王肯定也会救你。” 紫苏道,“是这个道理,但是公子帮了忙便是帮了忙,我还是要谢谢你的。若往后公子有什么地方也用得上我,我必定不会拒绝。” 夜倾尘笑起来,“那敢情好。” 说着,看了眼沈玉。 慕容修和沈玉有交情,他也觉得沈玉此人可以相交,便开了个玩笑,干脆道,“正巧,我这最近穷,你家姑娘说请我喝茶,就当你们的谢礼了。” 一边,战云枭闻言,看向沈玉,道,“你答应请他喝茶?” 他家小姑娘的烂桃花,可真是越来越多了,一个江隐不够,现在又有了个夜倾尘,而他自己偏生又残了双腿,这瞬间自信心不够了怎么办? 沈玉迎上他的眼神有些尴尬,轻咳一声解释道,“我是说,我和云枭哥哥一起请夜公子喝茶,感谢他江湖救急。” “好啊,等这事儿处理完,一起吃饭吧。”男人瞬间被取悦,嘴角一勾,看了眼夜倾尘。 夜倾尘:“......” 吃醋不要太明显。 他干脆把边上的紫苏往身侧一搂,道,“本公子出手,倒也不是行侠仗义,纯粹是觉得这小姑娘有趣。” 紫苏冷不丁撞在他胸口,霎时脸上一红,看向沈玉,“姑娘,奴婢......” 沈玉眉梢一挑,道,“夜公子挺好的,姑娘我支持你们。” “......”紫苏羞的说不出话来。 夜倾尘也耳迹一红,赶忙轻咳一声,松开了紫苏,道,“不着急,不着急。” 他只是不想惹战云枭吃醋罢了,毕竟天下谁人不知战云枭痴恋沈玉,他可不想招惹上一个大魔头,天天想把他脑袋拧下来。 但终究,有些微妙的东西无形中发生了变化,紫苏红了脸心跳如鼓,宋婉晴则不尴不尬,心里凉凉的,刺刺地有些发疼。 在战云枭眼中,自己比不上沈玉。 在夜倾尘眼中,自己比不上紫苏...... 她这一生,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一时间,竟是感觉无比凄凉,便假装不关心这边的事情,扭头看向了窗外。 沈玉冷不丁看到她的反应,亦是心情复杂。 宋婉晴喜欢战云枭,是上辈子就有的事情,虽然她不太清楚最后宋婉晴为什么怀上了三皇子的孩子,但从后来的反应来看,应该是因爱生恨。 第612章 如果不是天子教下疫,逼着柳氏找人这事儿,她和宋婉晴之间便是不死不休。 可当时她担心真的被他们下疫成功,而她又不在云州,反倒害了战云枭,便只好和宋婉晴做了这个交易,放人走。 这走了也就罢了。 谁料又碰上,还让她出面去帮紫苏。 对于宋婉晴而言,能拿出全部的银钱帮忙,帮得还是仇人的丫鬟,真的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而且沈玉也发现,她经历这么多变故之后,身上那股风尘气息反倒是逐渐淡了下去,现在看上去反而有种落魄凄凉的模样。 心思辗转之间,她拿出一张银票给她,“当做今天的补偿吧,从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江湖永不再见。” 宋婉晴扭身,看到沈玉手上的银票是一千两,有些诧异,“这么多?” 抬头看向她,突然产生一丝丝不舍,脱口道,“我就不能跟你回去吗?” 沈玉摇摇头,“不能。” 又道,“你我之间发生过什么,你心里很清楚。我沈玉,从来不会信任任何一个背刺过自己的人。” “至于你娘,我自然会好好照顾,她若一直疯,就让她这样过一辈子吧。” 宋婉晴拿着银票有些失神。 钱不少,足够一个普通人生活一辈子,但拿着这银票,她却感觉自己漂浮了起来。 没有了家,没有了亲人,什么都没有了,像个风筝一样这样放出去,不知道飘到哪里去。明明是火辣辣的夏天,此时却感觉如同深秋,一季西风吹过只剩下满目苍凉。 紫苏也上前,将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她,道,“刚刚多谢表姑娘救命之恩,奴婢身上没太多东西,这些便给表姑娘当盘缠吧。” “此次一别,奴婢一祝表姑娘余生安康,没有波折。二祝表姑娘明心正性,觅得良人,白首偕老。” 宋婉晴捧着一手的各式首饰,看了她半晌,最终只说了一句,“我是一时冲动,你不必放在心上。” 又对沈玉道,“这一千两我拿了,也不会还给你。我知道你不缺这点钱,而我在外面人生地不熟,需要置办个住处,还得学点讨生活的本事。” 说完,看向战云枭,“暝阳王,我可以离开了吗?” 目光定定落在他脸上,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她爱了那么多年,梦醒时分,才意识到自己根本高攀不上。如今他是高高在上的战神、王爷,她不过是个流离失所的女子。 万般情愫,最后只剩下一声叹息,而男人也只是点了点头,若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擦身而过,从此江湖再无交集。 战云枭不可能回头,而她没皮没脸十几年,如今竟也生了丝丝傲气,便是心头再拉扯,也没再回首。 “她好像变了。”紫苏站在沈玉身侧,细细的眉微微蹙着。 “人都会变的。” 沈玉其实并不高兴。 对她而言,最好的结局是,在某个合适的时机,杀了宋婉晴,给自己和战云枭报仇。可阴差阳错,发生了许多事情,让事情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心里头,一时间便不上不下的。 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不去想这个,扭头看向一侧披头散发的松阳郡主,道,“松阳,你可有受伤?” 第613章 故人重逢,沈玉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开口嗓音先软三分,总觉得前世欠着她的,若不是被自己连累,松阳堂堂一个郡主,怎么着也落不到那般下场凄惨。 而之前咋咋呼呼,便是快死了都还喊着让江隐救她,夸江隐太美的小姑娘,这会儿躲在角落里却恨不得装空气。 这模样,可和前世一模一样。 这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战云枭,一看到战云枭出现,立马变鹌鹑。 而松阳见她上前,一双眼立即瞪大,不可思议道,“你这什么眼神啊?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 “可能,上辈子吧。”沈玉笑了笑,抬手擦了擦她脏兮兮的小脸,理了理她的头发,“你也是被他们从南阳王府抓来的?” 松阳气得不行,顿时打开了话匣子,“可不是,我爹估计都快急死了!” 忽的想起什么,赶紧拽着沈玉的袖子,道,“你快去劝说一下暝阳王啊,让他赶紧通知我爹,我安全了!免得我爹太担心我,答应了那群王八蛋的无理要求!” 沈玉失笑,“放心吧,他已经派人去了。” “那就好!” 松阳长呼一口气,朝着她笑,“你穿男装还挺好看的,我在南阳听过你的事儿哦,我还以为你是个......至少比我高出一头,膀大腰圆的凶悍女子,没想到竟然和我一般大,看起来居然还比我软糯一些,没天理啊!” 说话间,爪子伸过来,捏了捏沈玉的脸,“你易容了吧?” “真人肯定比这个还软糯。” “......” 沈玉十分无语,松阳就是这个性子,赶紧一把抓住她爪子,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回去我们好好聊吧。” “对对对,回去好好聊。”松阳连连点头,弯着眼睛打量江隐,“我说这位公子,你不要戴面纱了好不好,这么好看的脸,遮住了多可惜啊,简直暴殄天物啊!” 江隐:“......” 这什么眼神? 挺稀奇的。 以前,大家看他的时候,要么大惊小怪,要么阴阳怪气出言侮辱,再不就直接动手霸凌,后来跟着沈玉遇上几个正常人,这才感觉自己也变得正常了起来。 现在,碰上这个松阳郡主,又觉得不正常了。 可这个不正常又不一样,那小姑娘双眼亮晶晶的,眼睛里全是欣赏美色的明光,竟是真的觉得他好看?喜欢? 反倒把他给弄不好意思了。 眼看着,江隐红了脸,拱手道,“松阳郡主说得对。” 霎时,松阳自己也脸红了,轻咳一声看向沈玉道,“这位叫什么名字啊?” 沈玉道,“他叫玉影,我的侍卫。” “哇,人如其名,太美太飘逸了!”松阳郡主眨眨眼,突然看着沈玉,嘴巴变得很甜,“沈玉姐姐,我能不能随你们一起回去啊?你放心吧,我不会的打扰你和王爷的,我就跟着玩玩。” 那眼神,却跃跃欲试,全黏在了江隐脸上了。 江隐:“......” 前几日,他才想自己这辈子,可能不会被人喜欢,也不会明白沈玉对战云枭是个什么感觉了。 可现在迎上这个眼神,他怎么感觉哪里不对了呢? 第614章 沈玉看得无语,对松阳道,“你别看了,小心把人吓跑了。” 说着,朝江隐笑,“松阳是个很单纯的小姑娘,你不必紧张。” “是吧是吧,我真的,没坏心思的。”松阳赶紧眨眼,抱住沈玉亲一口,“沈玉姐姐最好了,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这小姑娘,喜怒哀乐全在脸上,什么肉麻的话也都能说出口,脸上大写“生活幸福父母开明”八个大字。 原本有些尴尬的江隐见状,也不禁叹了一声,“南阳王与南阳王妃出了名的才子佳人,两人情深意笃,看来名不虚传。” “那当然!” 松阳骄傲地笑,“我爹娘才不会像你爹那个王八蛋一样......算了算了,不提他了。等有空,我带你去我家玩,我爹娘肯定会喜欢你!” 江隐:“......” 沈玉:“......” 她听不下去了。 算了,让他们自己玩吧。 沈玉举步,走向了战云枭,道,“人也抓了,咱们回去?” 战云枭点头,“山已经炸了,河水暂时被拦住,危机算是暂时解除。至于逍遥窟的事儿,回去慢慢说吧,反正人都已经抓了,正好敲打一下斧头帮。” 沈玉四下一扫,果然早就不见了那四处耀武扬威的小公子,便推着人下楼,问:“斧头帮也是天子教的吧?我刚刚在这边,看到斧头帮有人去给姜越寒通风报信......” 战云枭点头,“帮派一共十二个,以青龙帮为首的四个,基本上是干净的。但是剩下的,都一言难尽,什么妖魔鬼怪都有。” “是有些麻烦。”沈玉也很头疼,主要是这些人很难聚齐,各个击破吧太费时间,万一他们再躲进南边的深山老林,云州军简直没辙。 那山脉绵延数百里,云州军虽然有四十万,却也很难说把整个山都围起来。一不小心深入敌后,又因为对里面不熟悉,很容易被埋伏倒打一耙。 这事儿,对于战云枭而言,可比战场杀敌难很多。 也是历史上遗留下来的问题,这么多年这个地段就没有消停过,无论谁当这里的父母官都一样。与南楚一战之后,狗皇帝把战云枭麾下四十万大军放在这里,命名为云州军,也是在坑他。 一来,用帮派匪徒、云州乱局掣肘他,另一方面,还能随时找借口削弱兵权,一举两得。 沈玉前世对此不了解,但现如今却看得很清楚,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个事儿,道,“我临走时立下了军令状,要灭了天子教。让我琢磨琢磨,总得想个法子出来。” 战云枭看向她,“我倒是有一个计划,或可速战速决。” 沈玉心下一喜,“愿听云枭哥哥指教。” 她又这么唤她,那四个字像是有魔力一般,敲击在他胸口,心跳便乱了几拍。 战云枭一抬头,便迎上她娇俏眼神,眼底闪过一道别样情愫,道,“传闻,前朝秘藏被运到云州地界之后,便失踪了,若能放出消息,说秘藏地点被确定了下来,必定有人趋之若鹜。” 但心思却已经不在说的事儿上了。 第615章 “好消息啊!” 沈玉大喜,双眼亮晶晶看向男人,眼底不禁露出一丝丝钦佩,问,“其实,就算是我不来,你也已经决定要灭了天子教了对不?” 她就知道,他不是好惹的。 战云枭打量着她脸上的明光,微笑,“我原本打算先从外面动手的,没想到你出奇制胜更快一步。” 沈玉眨眨眼,“那有没有打乱你的计划?” 男人闻言轻轻摇头,“不,你我配合天衣无缝,声东击西,正好让天子教的人摸不着头脑。” 说话间,不禁又想到,他们两人原本便是心有灵犀天作之合,这便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吧? 一念及此,心里又甜丝丝的。 沈玉闻言,心里亦美滋滋,不禁撒了个娇,道,“那接下来的事情,都听云枭哥哥的,我有空就多休息一下,找机会给你再试试针。” 实际上,心里想的却是,哪怕能多抽出一天来,也能多试一味毒。 只是,她的笑容太过灿烂,战云枭没看出什么异常,又被她这软软的嗓音磨得没办法,自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笑着道,“折腾一上午,饿了吧?想吃什么?我们过去,正好还了别人的人情。” 身后的别人:“......” 夜倾尘抱剑无语,道,“王爷,我就只是顺手帮了个忙,囊中羞涩顺路蹭个饭,您真的不必放在心上。” “最好如此!” 前方,立即传来男人的回怼声,竟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醋意。 这下子,就连白七都嘴角抽了抽。 他家王爷魔怔了,寻常不苟言笑,有什么小心思都自己憋着,现在居然学会明目张胆吃醋了? 果然,人一被娇宠,就会娇纵。 你看看,就连他家王爷都变了,要不是沈三姑娘最近宝贝他宝贝得跟个眼珠子似的,他怎会表露出这反常的一面? 一瞬间,一众人气氛尴尬。 沉寂当中,战云枭自己也觉得有点尴尬。 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道,“那就去对面吧,醉仙楼都是云州特产,请你们吃个够。” “王爷慷慨。”夜倾尘说了句。 战云枭:“......” 他怎么感觉,这话话中有话? 在讽刺他心眼儿小,爱吃醋呢? 倒是夜倾尘也不敢真的得罪他,干脆转向一边的紫苏,道,“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啊?” 紫苏脸上一红,道,“奴婢紫苏,是三姑娘的丫鬟。” 夜倾尘笑,“哇,紫苏啊?解表散寒,行气和胃,良药呀!本公子喜欢。” 紫苏:“......” 她家姑娘从小和二公子一起学医,因此府上的丫鬟侍卫的名字多多少少都和药啊花啊草沾点边,因为嫌弃大公子起名太死板,他们原本的名字都被改了。 但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解释她名字。 于是道,“药是良药,但奴婢只是一个奴婢,却没有药草那好疗效。” 夜倾尘一愣,看向她。 他刚刚随口开玩笑,这小丫头居然这般认真?这仔细一看,才发现她柳叶眉,丹凤眼,樱桃小嘴......有点伶牙俐齿,说话看似认真,却还透出一点点不卑不亢的小骄傲。 第616章 夜倾尘回神失笑,道,“玩笑。” 紫苏想想,又觉得自己过于古板,便道,“不过,若公子日后有需要,奴婢便是不能做那良药,也乐意为公子效劳。” 夜倾尘一乐,突然开了个玩笑,“要不,救命之恩以身相遇?随着本公子浪迹天涯去?” “你——” 紫苏顿时红了脸,抬头正要嗔,却见他笑意洒脱舒朗,眼底眉梢恍若闪烁灿灿阳光,俊朗阳光,竟没有半分轻佻,丝毫不令人讨厌。 紫苏话到嘴边,低头道,“公子莫要拿奴婢开玩笑,奴婢这辈子不会离开我家姑娘的。” 沈玉闻言扭头拆台,“苏苏啊,你可不要这么说。姑娘我今天话放这儿了,你要是真的喜欢上了夜公子,你家姑娘举双手赞成。” “不论往后想要怎么生活,你家姑娘都支持。若想要浪迹天涯,姑娘我给你盘缠,给你配药。若想要寻个安生日子,姑娘我给你买个大宅子,再给你送两铺子!” “姑娘!” 紫苏瞪了她一眼,红了眼眶,“哪有你这样当姑娘的,买来的丫鬟不要了,还要倒搭钱。” “哈哈哈——” 大家都笑了起来,沈玉道,“我们家苏苏可是顶顶好的姑娘,哪能用那点卖身银能衡量呢?” 说着,看向夜倾尘,“对吧,夜公子?” 夜倾尘叹了一声,道,“难怪天子教的左护法都被你收服了,听你这么说,本公子都想寻你讨个差事去。” “那来呀,随时欢迎。” 沈玉脸上带着笑,她这一生要走的路腥风血雨,身边得用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当然来者不拒,何况是大名鼎鼎的剑客夜倾尘。 不仅剑术一绝武功高强,还在江湖上有些威望,人脉甚广。 夜倾尘闻言叹了一声,道,“我是想啊,可是我怕夜里睡觉不小心时,被暝阳王突然灭了口。” 倏地,战云枭扭头看向了他。 他话锋一转赶忙笑,“开玩笑开玩笑,我是手上还有点事情,等办完了再说吧。若有缘分,江湖再见。” 战云枭:“......” 他最近,是不是太不威严了? 以至于竟然有人敢逗他玩? 众人笑笑闹闹,上了对面的酒楼,人都坐下来之后,战云枭问夜倾尘,“你在找人?” 问出来,就后悔了。 他好怕夜倾尘找的那个人就是沈玉。 夜倾尘点头,“答应了一个朋友,帮他找亲人。原本以为找到了,结果却是个假的。”说着,笑着看了眼沈玉。 沈玉道,“我也在帮他找,你我互通有无。” 战云枭:“......” 找吧找吧,只要不是她就行。 他真的,恨不得给慕容修变出一个妹妹送到南楚宣王府,让他往后千万别缠着自家小女人。 饭吃到一半,小六回来了,气喘吁吁道,“王爷,河上的人,突然都撤了,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你说的是帮派的人?”战云枭很快就反应过来,道,“也很正常,姜越寒被抓,逍遥窟被封锁,这消息很快就传过去了,他们群龙无首,肯定会先缩回去,就算是有下一步行动,肯定也会先商量一下。” 话锋一转,问,“孙尚书和三皇子现在在哪儿?” 第617章 沈玉闻言,也伸长了耳朵。 只听小六道,“去了斧头帮,原本昨天夜里斧头帮的二当家出门去往南边了,估摸着是要给他们寻人解毒,属下原本是叫人跟着那二当家的,没想到大坝出事儿,过河的时候直接冲散了。” 冲散了,便是跟丢了。 沈玉心头发沉,总有一些不太好的预感,但为了避免引起恐慌也没多说,只是问道,“大坝那边,百姓什么反应?” “能有什么反应?就是害怕而已。” 小六叹了一声,“但王爷处理得及时,现在百姓们都被安抚了下来,只是上游重修大坝,需要一些时间,也是个麻烦事儿。” “更遑论,四坪山炸了之后,下游就算是断了水,虽说是一天半月的还够用,但是河运必定是不行了,也不能拖太长时间,咱们就得把四坪山挡住的河道给清通顺。” 这事儿,的确不容易。 沈玉想了想,道,“等我一会儿回去,写信给家里。之前,从三皇子府和孙尚书府弄来的那些钱财,也算是派上用场了。” 沈玉打算,将那十万两黄金一分为二,一部分支援云州修大坝,应付接下来可能会爆发的疫病。另一部分,若瀛洲也有了难民,用来安抚难民。 这些钱是脏钱,总得找个合适的地方光明正大用出去,才能避免最后被追究。 因此,战云枭也没拦着。 只是小六闻言脸色古怪,道,“若姑娘当真这么做,恐怕能把三皇子和孙尚书气死。他们造的孽,最后要用他们自己的钱来填补窟窿。” “这是他们自找的。” 沈玉眼底一片寒光,“前朝灭亡不是没有道理,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底线。” 夜倾尘闻言不禁看了眼江隐。 江隐脊背一僵,“你看我做什么?我和他们可没关系了!” “抱歉。” 夜倾尘道了个歉,他也是本能反应。 战云枭道,“之前安排好的事情,该去办了。消息放出去之后,通知青龙帮帮主一声,让他们点一把火,然后在去陈县的路上见一面。” 说着,看了眼沈玉。 沈玉一时间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心思又在天子教身上,便也没多想。 小六点头离开。 沈玉看了眼窗外,心头窜起一道期待,“眼下天子教群龙无首,宝藏肯定人人都想要,如果没有意外,很快他们就内讧,打起来了。” 战云枭点头,“到时候,我们和青龙帮里应外合,便可将他们一网打尽。” “......”夜倾尘听得震惊,“我算是看出来了,王爷与沈三姑娘双剑合璧,这世上惹谁可都别惹你们两人,三言两语之间,便将人玩得团团转。” 这话,倒是取悦了战云枭。 他竟是朝着夜倾尘举了举杯。 夜倾尘手一抖,举起酒樽喝了一口,突然好像找到了什么暝阳王的正确打开方式:只要夸他和沈玉天生一对,是不是就可以打开他坚硬的盔甲,让他变得很好说话? 众人皆很无语,一个个面色古怪。 第618章 以至于,明明谁也没说半个暧昧的字,却把沈玉闹了个大红脸,干咳一声道,“吃饭吃饭,吃完了好回去。” 战云枭吃得快,不多时便放下筷子,静静打量着她侧脸看。 最近风尘仆仆,她有点瘦了。 但她是天生的小圆脸,再瘦脸上也是有点软嘟嘟的,吃东西的模样很治愈,侧脸像极了一只小猫咪。 男人嘴角情不自禁勾了勾,很快心下又有了一丝丝不安。 他可真是希望沈玉是沈缙和顾氏亲生的啊! 再看夜倾尘,很想给他一个眼神让他别找了,但看过去的时候又觉得不妥,只好生生忍住。 若她真是宣王府的郡主,她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哪怕他再爱,也不能独断专行横生阻拦。 一阵百转千回之后,终还是看向她,“下午回去,再审一下谢长留吧。” 沈玉诧异地看向他,“还有疑问吗?” 男人喉结滚了滚,终还是道,“问问你的身世。” 一众人回到军中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 逍遥窟的事情,暂时交给了当地的父母官去办,唯有那斧头帮的少主子被关在军营当中,等着斧头帮自投罗网。 这些事情,都用不着沈玉来操心。 战云枭在办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和紫苏在聊天,问了一下家中的事情。 “大夫人还没生,但肚子已经很大了,估摸着最多也就二十天后临盆。”紫苏说着,眼眶又有些红了,“原本,奴婢是听了大夫人的话,出来采买的。” “现如今失踪,大夫人定然会着急。” “可是隔着这么远,也没有办法的事情,”紫苏很是歉疚,“本以为能为姑娘分忧,却没想到拖了后腿。” “这怪不得你。”沈玉赶忙安抚,擦了擦她湿润的眼角,“你没事就是最好的,一会儿我给家里写信,告诉母亲找到你了便是好的。” 重生以来,沈玉被各种事情缠身,都没顾上和几个丫鬟好好聊聊。 前世的紫苏被她牵累,在元宸的算计之下,被推出去当了替罪羊,死得相当凄惨。 如今看到这丫头,沈玉只觉得庆幸今天恰好遇上她,不然若真的出了事儿,往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后悔。 见四周没人,这才问,“家里其他人都好吗?” 紫苏道,“都好。” “你刚走的时候,二殿下打着想要吊唁大姑娘的名声来侯府,愣是要这要那的,最后还是被曹公公劝说了回去。” “孟贵妃求旨,说二殿下心悦大姑娘,便是大姑娘去了,也希望她能成为名义上的二皇子妃,皇上大怒说她荒唐,这事儿闹得还挺大的,但最后还是被皇上压了下去。” “多亏姑娘临走之前去找了皇上,让皇上知道沈家是自己人,断不可再与皇子们纠缠在一起,不然的话,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 “后来,大姑娘又遇刺,幸好东临七殿下出现的及时......奴婢都怀疑,他是不是派了人,时刻跟着大姑娘。” 沈玉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道,“他跟着也是应该的,毕竟谁能放心让自己的心上人独自处在危险中呢?便是王爷一个人来云州,我都是放心不下,况且阿姐只是个弱女子......” 第619章 “只不过,这样一来,二皇子肯定会皇上心生不满,就不知道三皇子和孙尚书安插的人会不会兴风作浪......” “希望能等到我回去吧。” 因着前世的关系,沈玉对二皇子这个人也了解一些。 他从小深得皇上宠爱,也养成了表面矜贵洒脱,实则小心眼儿的毛病,更与皇帝一样爱猜忌,容易被人挑拨。 万一让他认为,皇帝压根就没想过把皇位传给他,对他好只是舍弃他的补偿,那他肯定也会像是前世那样干出一些蠢事。 但这些事情,跟紫苏说紫苏也不懂。 沈玉只能自己心里琢磨,又想到刚刚紫苏提到曹德成,便又问到,“松露呢?你走的时候,松露还在府上吧?” 沈玉最担心的是她。 曹德成盯上她这事儿,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很多人都能看得出来。而曹德成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若有人打他的主意,多半要对松露下手。 紫苏道,“奴婢是在五天前被抓的,奴婢被抓之前,松露姐姐还在侯府的。后面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奴婢就不知道了。” 沈玉听着这话,心头多少有些不安。 但眼下远水不解近渴,她也只能赶紧提笔给家里写信。 一来把云州的情况和沈缙说一下,又吩咐顾氏养胎需要注意的事情,再叮嘱松露一定要躲在侯府,千万不要出门。 阖府上下,全都细细安排一遍,这才叫人把信从沈家的铺子那边送出去。 弄好之后,又去找了下松阳。 见松阳正缠着江隐在外面说话,难得江隐脸上露出点正常人的欢喜,便没再打扰,回屋休息。 片刻之后,战云枭的轮椅摇了进来。 他打量着她叹息,道,“平心而论,我真希望你就只是沈家三姑娘,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沈玉睁眼,便看到男人的轮椅停在门口,正面背着光,显得他五官越发深邃迷人,只是那双眼中,却噙着深深的不安。 那不安又将沈玉刺了一下。 一摸心口,发疼。 她愣了下,回神下地,快步走向他,道,“无论我姓什么,从哪里来,我这一生也只是沈家三姑娘,是战云枭一眼认定的那个人,也是青梅竹马时,时常寻你去玩的那个小丫头。” 说着,在他面前蹲下来,牵起他的手,道,“云枭哥哥,这一世我是你一个人的。” 男人闻言一笑,“那你可要记住今天说的话。” 说完,又难免有些贪婪,道,“不仅是这一世,还有往后,生生世世,你肯不肯答应我?” 沈玉失笑,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幼稚的一边,但想到前世自己伤他太多,便认真作答,道,“云枭哥哥这么好,我怎会不肯答应?” “那就好。”男人眼底露出一丝丝笑意,这才看向门口,道,“谢长留和姜越寒就在门外,你去问一问吧。” 沈玉一惊,诧异地看向他,“你把姜越寒也带来了?” 战云枭点头,“都试试。” 沈玉心生感动,歪头看着他,“人人都说暝阳王霸道,却不知他实际上有这世上最柔软的内心,从来都只是宁肯伤害自己,也不会轻易伤害别人。” 第620章 “你......” 男人眼神一闪,“少煽情。” 其实直到现在,他的心里都还是纠结的,有两个小人在不断打架,一个说既然心里真的爱她,就应该让她知道真相,自己做出选择。另一个说他就是个蠢货,自己给自己找罪受,杀了所有知情人把人掌控在身边才是正理。 此时听沈玉这么说,他又坚定了第一种想法。 沈玉看着他的模样,亦有些不忍,便拉着他的手,道,“那我们一起问问。” 男人点点头,反手将她的小手紧紧握在掌心,叫白七把人带进来。 让沈玉意外的是,谢长留和姜越寒两人身上,竟然都带了些外伤,除了被战云枭插中后肩那一剑的剑伤之外,姜越寒脸上还有些青紫。 谢长留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鼻青眼肿,相互瞪着对方,恨得牙痒痒,仿佛打过架。 沈玉一看就笑了,“怎么?内讧?打架了?” 也难怪,谢长留为何谢思月出卖了姜越寒,害得姜越寒被抓住,姜越寒恐怕杀了他的心思都有,可惜他中了毒,杀不了谢长留。 最后,便成了互殴。 姜越寒一看到她,再听她这话,恨得眼珠子都在颤抖,紧盯着她质问道,“沈玉,你欺人太甚!我不明白,你明明和沈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什么要管这个闲事!” 如若不是这个女人,他绝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一步! 沈玉闻言却是一声冷笑,“四公公这话在搞笑,当初可是你忽悠我去的秘牢,现在却说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是不是人老了记忆力不行了?” “......” 姜越寒猛地一噎,瞳孔狠狠颤了颤。 他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当时只是想要帮静妃除掉沈玉,可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你要是不服气,我还能再给你算算账。”沈玉盯着他,“九龙城那次,是谁先撩者贱?” “你们不绑架我,我也不会炸了你们的老窝对不对?”说起那件事情,沈玉还是气得牙痒痒,“你们抓我去威胁暝阳王的时候,可没想过有今天。” 姜越寒闻言,气得瞳孔狠狠一缩。 沈玉盯着他满目寒意,道,“怎么,就兴你们算计旁人,旁人一点都不能算计你不成?我看你昨夜炸毁沧澜大坝的时候,不是嚣张得很吗?” “你拿下游十几万人的性命当儿戏,现在却说我欺人太甚?” “那我告诉你,我欺人太甚的,还在后面!”话音未落,拔剑斩向姜越寒! 唰一声! 只见寒芒一闪,紧接着传来姜越寒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血从他双腿间涌了出来! 这下子,他是真真切切的,变成了一个太监! 门外白七顿时双腿一紧,便是坐在轮椅上的战云枭嘴角都微微抽了抽,下意识用手撑着左腿,往右腿跟前并了并。 沈玉却没留意到他的反应,而是冷笑着看向姜越寒,道:“早知你满世界播撒种子打算祸害老百姓,就不该让你这是非根留着。如今,我替你斩断,你应该感谢我。” 第621章 “从今往后,姜家血脉可是死一个少一个,还是省着点用,免得直接断子绝孙了。” “......”姜越寒气得想死,双手捂着裤裆浑身颤抖,“沈玉,士可杀不可辱,有种你就杀了我!” 他真的没想到,沈玉一个侯府大小姐,嘴巴能毒到这种程度! “那怎么能行呢?” 沈玉一声哼笑,“我可是答应了皇上,要拎着你的人头回去的,可皇上只知你是四公公,是他后宫的太监,我总要让他对得上号吧?” “......” 姜越寒气得要死,最后忍不住挑拨离间,“沈玉,你认贼作父!” 他脸色煞白,双腿间的剧痛让他心神震颤,恨怒交加地盯着沈玉,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元家是你的仇人?!” “知道啊。” 沈玉看了眼他边上面色呆滞的谢长留,“他已经骂过我一次了,所以我建议你省省口舌,再骂也没用了。” 谢长留猛地回神,道,“我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把他约到了!现在,是不是可以给我一个痛快?” 他的目光落在沈玉那把剑上面,被上面的血色刺疼了眼睛,终于意识到一个事实:不能把沈玉当一个单纯的女人看! 她真的,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沈玉重生一世,已经不在乎那些有的没的了,她淡淡扫了眼谢长留,道,“你记忆力不好,我可是好得很!你约他出来的条件,不过是我不再对谢思月出手罢了!” 谢长留气得颤抖,却也无可奈何。 沈玉看向他和姜越寒,“你们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选,谁能第一时间回答我的问题,谁便能死得痛快点!” “你——” 谢长留和姜越寒纷纷气得瞪眼。 沈玉却懒得理会他们,直接道,“说吧,我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 两人原本都不想回答。 但当看到沈玉又举起剑的那一刻,竟是双双脱口而出,道,“你根本不是北齐人,你是南楚来的!” 身后,战云枭双手猛地攥紧,薄唇紧紧抿住。 冲动告诉他,立即杀了这两人,告诉沈玉他们是骗子,她不可能是南楚人,她就是沈家三姑娘,是他的未婚妻,只等下月回去成婚,便是他永远的妻! 可理智却告诉他,他不能这样做! 前方,沈玉其实也愣住了。 她知道自己从南边来这点已经很久了,可是打死她也没想到,有朝一日,有人会告诉她压根不是北齐的子民,而是敌国南楚人! 两国敌对,她该如何是好? 一股从未有过的危机感涌上来,她嗓音沙哑,盯着这两人,“再问一遍,我爹娘是谁?” 内心已经有了个猜测,却不敢想。 姜越寒见状看了眼战云枭,眼底涌现出报复的色彩,竟是眼珠一转,极尽残忍地道,“你爹,便是南楚帝,你娘,便是南楚萧贵妃!而你,是南楚的公主!你和战云枭,根本就是不死不休的死对头!哈哈哈哈——” 一个字一个字,犹如炸雷从沈玉脑海里滚过去,冲散了她原本的猜测,也颠覆了她的认知。 第622章 她一直以为,自己最后的身份可能是慕容修的妹妹,宣王府郡主。 可是没想到...... 也是,她身上并没有慕容修妹妹那个胎记,所以也不可能是夜倾尘要帮忙寻找的人。 可是,她怎么会是南楚皇室的公主呢? 沈玉浑身僵硬,便是连呼吸都忘记了,扭头木然看向战云枭,心情复杂。 南楚和北齐两国敌对,两家皇室更是水火不容,战云枭上次出征对战的,便是南楚二皇子楚惊天,两人可谓是有你无我。 现如今,她却成了萧贵妃的女儿,楚惊天的亲妹妹? 他的死对头? 沈玉心神震颤。 四目相对,战云枭也愣住了。 命运捉弄,事实的真相比他预想的可怕一万倍,现如今怎么办? “玉儿,你——” 他看向她,嗓音几乎在颤抖,“若南楚让你回去,你回去吗?” 皇家公主,千金之躯。 她若要回去,便是两个国家的事情,重压之下恐怕就是他都拦不住,除非直接举兵...... 甚至,举兵都未必拦得住! 毕竟,北齐除了四十万云州军,还有别的军队,更遑论南楚那边,楚惊天也不是吃素的。 战云枭只觉得浑身冰凉,一股危机感把强占欲推上了巅峰,凤眼逐渐变得猩红。 姜越寒见状放声大笑,道,“战云枭,你以为你们珠联璧合,在一起就可以所向披靡吗?你想过没有,她是你的敌人!若有朝一日,她回到南楚,与你争锋相对,以你残废的双腿,还能是她的对手吗!” “哈哈哈哈——” 他笑得癫狂、残忍、犹如一个得意的恶魔,在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那些个字眼儿,犹如一把把小刀,将男人的内心切割得鲜血淋漓,他的身子不由颤抖起来,差点从轮椅上跌下来,“玉儿......” 沈玉从巨大的震惊中回神,拔剑猛地挥向了姜越寒! 寒芒闪过,姜越寒的舌头飞了出去。 前方溅起一片血,血腥味当中,她丢下手上的似水寒蹲在他面前,牵住他的大手,仰头看向他,像是在安抚他,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云枭哥哥,只要你不介意我的身份,我就永远只是那个追着你跑,喜欢你抱的沈三姑娘。” “姜越寒一死,这世上,将不会再有人知道我的身份,我也不会认这个身份!”沈玉眼珠发颤,她没有别的选择,哪怕命运弄人,她依旧很清楚什么才是对她而言最重要的。 可是,内心的不安却依旧像是潮水般涌了上来。 她有种直觉,这个身份肯定会让她鸡犬不宁。 战云枭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他的唇瓣冰凉,好似怕极了会失去她,“好,杀了姜越寒!” 他几乎头也没抬,右手猛地一挥,姜越寒便犹如一片血光泼了出去,军帐的门帘被血染成一片红,外面只剩下一瘫血肉。 谢长留再一次失禁了。 这时他,包括在场的白七,第一次见战云枭真正的实力! 他的内力,居然已经恐怖到了这种程度! 而隐忍如他,今天做出这么莽撞仓促,又不顾一切的冲动行为,只是因为沈玉。 他太害怕失去她了! 第623章 战云枭把她拉进了怀中,紧紧拥抱着。 接下来很长时间,谁也没再说话,只有胸膛贴在一起,两颗心在共振,沈玉突然捧起他的脸,吻上了他的唇,“战云枭,我和南楚皇室......没关系。” 便是有关系都要没。 前世她根本没找到亲生父母,直到最后惨死,身边也只有战云枭一人。 他就是她最重要的人! 再者,将她养大的,是沈家。 她生是沈家的女儿,死是沈家鬼。 她盯着他,眼底一片坚定,“战云枭,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你一定要记住我今天的话。假如有一天,你和楚惊天战场上狭路相逢,我一定站在你这边。” “但凡你与南楚有恩怨,我也一定站在你这边。你相信我,好吗?” 因为突然之间,她想到了一件事情! 九黎在南楚境内! 战云枭腿上的蛊虫,是九黎的人下的。 慕容修说,想要解开这蛊,光靠毒经还不够,还的去九黎找药虫,这条路九死一生......若慕容修不能成功,她少不了要亲自去九黎走一趟。 南楚一些身份...... 谁知道未来用不用得上? 沈玉想到这里心头发疼,打量着他道,“云枭哥哥,你会像是以前一样,无论我做什么事情都相信我吗?” 这个答案,她知道是肯定的。 前世她做的那些事情,都恶劣成了那个样子,他依旧不离不弃...... 只是,前世是前世,如今是如今。 战云枭前世求而不得,在她的人生中,他只是一个配角,除了年幼那一点点美好之外,再也没尝过半点甜。 如今却不一样。 他见了她为他不顾一切的模样,也见过她因他娇羞热烈的模样,便更加难忍受别离的苦。 更何况,还有一些沈玉难以解释的事情,让他误会,让他煎熬。 他的额抵着她的,嗓音沙哑,眼眶微微发红,“你做什么,本王都相信你。可是,本王不能没有你。你能不能答应我,如论如何,如论你是谁,都不要弃本王而去?” “我只有你一个人了。” 他突然,将她紧紧按在了胸口,身子微微颤抖。 他只有她一个人了。 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扎得沈玉心头发颤,她点点头,道,“嗯,我......的心,永远不会离开你。” 顿了顿,又道,“只不过,在我的宿命里,也有一些事情要去处理掉,我需要一点点时间。” 仰头看向他,眼底满是不忍与安抚,“若有一天,我出了远门,你不要紧张,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回来找你。” “你一定一定,要记住这句话。” 战云枭点头,不安的心悬在胸口,“让我抱一会儿......” 沈玉没再说话,任由他抱着。 算算日子,战云枭这个腿受伤也快两个月了,解蛊的时间只剩下十个月。而北齐内乱,她走不开...... 一时间,竟是心焦如焚。 而因着这身份的事情,整个下午两人心情都不是特别好,紧紧腻味在一起,但安全感却像是握不住的沙子一点点流逝。 便是白七和江隐都被震惊坏了。 谁也没想到,沈玉居然是敌国皇室的公主!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就要看皇帝到底什么反应了。进,他可以治沈家一个叛国之罪。退,他还可以把沈玉送回南楚去。 第624章 沈玉的身份,一下子从沈家三姑娘,变成了一个流落在北齐的南楚质子。 便是白七都能想到,若这个消息传出去,朝堂上肯定有人会提议,用沈玉做人质,交换边境城池,拿捏南楚。 这对北齐来说是好事。 唯独,对自家王爷和沈家不是。 白七回神,第一反应就是:知道沈玉真实身份的人,要杀! 战云枭也是这个想法。 抱着沈玉好一阵子之后,他抬头,双眼猩红地看向她,“玉儿,我想见见夜倾尘。” 沈玉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怀疑夜倾尘也知道......”突然意识到什么,摇头,“他好像误会我是宣王府郡主了。” “都一样的。” 战云枭深吸一口气,“如过他识趣,就别再提这个事情。如果他不识趣......” 沈玉凝眉,“云枭哥哥,这不是你。” “我知道。”男人看向她,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偏执,“可是,比起做原本的我,我更不希望失去你。玉儿,我若......变成了一个随手杀人的人,你会讨厌吗?” 沈玉看了他一会儿,道,“我去和他谈,让他走,再也别提这事儿。” 伸手抚上他的脸,“云枭哥哥,你的双手虽然沾满鲜血,但那都是敌人的血。我不允许你手上,粘上普通人的血。你可以杀了姜越寒,但是夜倾尘不行。” 沈玉说着,眼中落下泪,“我喜欢的人,他是北齐赫赫有名的暝阳王,是百姓心中的守护神,他不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若一定有人要做那个魔头,那就让她去吧。 沈玉从他怀中起身,眼底寒光一片,“我保证,让他往后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说完,转身往门外走。 “玉儿!” 战云枭抬手,试图去拉住她,衣摆从他掌心划过去,抓了个空。 “等我回来。” 沈玉在门口看向他,留下一句话出门,问白七,“夜倾尘呢?” “......”白七看着她,面色复杂,道,“在对面帐篷里,和紫苏说话呢。” 沈玉看了眼地上的残肢,丢给他一瓶药,“处理一下,还要送回京城给皇上。”以证明天子教首领的确死了。 说完,快步走向对面。 白七捏着药瓶子进屋,看向战云枭,“王爷,除了姜越寒,天子教那边或许......还有人知道她的身世。这事儿要提早处理,不然随时会给我们带来致命危险。” 战云枭眉心紧皱,没说话。 白七道,“便不说她是南楚皇室的公主,便是宣王府的郡主也不成......” “万一皇上借机施压......” 战云枭又何尝不知道? 可是,刚刚被沈玉一说,他也冷静了下来,道,“这人是杀不完的,就算是我们把天子教灭个干净,还有南楚人。还有慕容修。” 想要杀了慕容修谈何容易? 慕容修的武功,可是远在楚惊天之上。 “上次他为了找人不惜故意被本王一箭射中,可见他要找的人对他有多重要。这个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若本王双腿尚在,倒也不惧他。” “现如今却不行。” “便是我们能追到他的人,也追不上谣言,只要他放出谣言说玉儿是他妹妹,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推回来。” 白七突然说不出话来。 因为此局,无解。 第625章 总不能杀光天下所有人。 战云枭按住眉心,看了眼谢长留,道,“带他下去吧。” 谢长留已经瘫了,白七拖着他出去时,他抖如筛糠,依旧面色惊惧。 刚刚战云枭动手杀姜越寒,那一瞬间真的把他吓坏了。他是一次见有人只靠内力,隔着两米多远便能将另一个人打成一团血雾! 对面帐篷的房间里。 夜倾尘正在和紫苏聊天,见沈玉进来愣了一下,对紫苏道,“你家姑娘找你了。” “姑娘......”紫苏正要上前,却见沈玉走向了夜倾尘,道,“我是来找你的。” 说着,示意紫苏下去。 紫苏见她脸上不太好,赶忙退下。 屋里只剩下两人,夜倾尘看着她的表情,没来由有些紧张,“沈三姑娘,你......找我有事?” 这眼神,看着可不那么友善。 沈玉坐下来,开门见山道,“你来,是帮慕容修找她妹妹的?她妹妹叫慕容珏?” 夜倾尘一时没弄懂她什么意思,叹了一声,道,“是啊,他答应给我一万两黄金。你白天说自己叫慕容珏,我还以为我要发财了。现在看来,打水漂了。” 沈玉直截了当,道,“我和他......没关系。我已经找到我的亲生父母了。” 沈玉原本是想要威胁他的,但看着他那张洒脱明朗的脸,又觉得那样可耻,只好道,“实不相瞒,我也在帮他找这个人。” “这样吧,正好我走不开,你去南边找,我在北边找。我若找到,钱也算你的。” 沈玉想把他打发出去,同时想到了另外一个法子掩人耳目。 夜倾尘闻言有些不解,“你也答应了他?我是江湖人,答应了无所谓,可你是沈家三小姐,和南楚宣王府世子有交情,这......” “你会保密,对吗?”沈玉看向他,“你我也算是有些缘分,无冤无仇,不至于害我对吗?” “......” 夜倾尘一噎,“我害你干嘛,又对我没好处。” “那不就得了。”沈玉一笑,“那南边,便拜托你了。” 说着,拿出三千两银票给他,“这个,便当我给夜兄的见面礼了。” “这太多了,使不得使不得。”夜倾尘急了,赶忙把钱塞回来,“你给我几十两银子就成,路上我自己会想办法,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哪能用得上那么么多钱......” 沈玉眨眼一笑,“说不定,夜兄路上还会遇上有人想对我不利,也劳烦夜兄帮忙处理一下嘛。” 说着,人已经到了门口。 夜倾尘抬眼,看着她歪头笑的模样,眼神不由镇重起来,“那等我拿到了慕容修的补偿,再还你钱。” 沈玉笑,“一言为定。” 屋里,夜倾尘看着手上的银票犯嘀咕,“这么多钱?这么大方?” 沈玉走在残月的暗光之下,努力将心头憋闷吐出去,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战云枭见她回来,似松了口气,赶忙问,“如何?” 沈玉看着他的模样有些心疼,“我只是去对面帐篷,不是去南楚了。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可以帮我们渡过难关。” 战云枭眼神一亮,“你说!” 第626章 沈玉靠着他坐下来,道,“我刚刚跟夜倾尘说,我已经找到我的亲生父母了。让他去南边帮慕容修找妹妹,我在北边找,到时候钱我都给他。” 战云枭闻言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玉儿的意思是说,只要我们再寻个人家,说是你的亲生父母,这事儿便没人怀疑到你身上了?” 沈玉点头,甚至早就有了想法,道,“这样吧,松阳郡主在这里,不如就选南阳王府。正巧在南边,我和松阳长得还有点像。” “只是,这南阳王那边,恐怕还需要云枭哥哥帮忙。” 沈玉说出这一番话,压在心头的大石头才算放下一些。 战云枭点头,立即写了一封信,叫白七送出去给南阳王府。 沈玉依偎在他怀中,眼睛里满是不舍,“好些天没给你施针了,我们试试看吧?” 现在,只希望南阳王答应,来京城认下她这个“女儿”,暂时把时间往后拖一拖。 沈玉最最近也是研究毒经的,只是因为有很多事情要办,所以没敢试猛药,吃的都是寻常的毒,看起来有些憔悴,但很容易被当成是劳累。 战云枭并没有怀疑,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沈玉瞒着他这事儿,只以为她一直在研究针法,所以也并没有抗拒,把裤子掀起来,任由她施针。 这一次,蛊虫又往前爬了一寸多,但之后便没反应了。 等沈玉把针拔出来,那东西又爬了回去。 “好像比上次好些了。” 战云枭心下一喜,看向沈玉,“这样下去,每次都有进步,总有一日这东西能被你弄出来。” 沈玉点头露出微笑,“嗯,总有一日。” 心头其实沉重得很。 哪里有那么容易? 她用银针能做到的,也只能是让这个蛊虫顺着经脉爬出七八寸,再后面便是没用了。想要真正把蛊虫弄出来,还得慕容修说的那种药虫在外面,相互吸引才能引出来。 不然一个不小心,伤害到了这腿里面的蛊虫,只会让他双腿彻底残废,筋脉寸断。 可这些事情,她却都不敢说了。 若说出来,战云枭肯定宁死都不愿意让她试毒,受这个罪。 更别说,去那九黎九死一生,找药引子出来了。 沈玉起身,朝着他挤出一个笑,道,“天色不早,要不我们先休息吧?你我虽然尚未大婚,但昨夜已经圆房,怎么着也是如胶似漆的时候,不能辜负这良辰美景不是?” 这话说得缱绻热辣,战云枭血气方刚,面对的又是深爱的人,哪里忍得住? 当场一把抱起她,掌心往下一拍,借助反冲的力道已经扑向了床榻,“玉儿说的没错,你我好不容易在一起,自该是琴瑟和鸣......” 一阵风攥紧窗户,吹灭了蜡烛。 谢思月来了,委屈屈巴巴地道,“我想见王爷。” 白七嘴角一抽,把她拦在十几米远处,问,“王爷已经睡了,你寻他干什么?” 她这个时候来,怕是来找死的! 谢思月咬着唇,道,“明日,便是我与王爷的婚期,虽然是在军营当中,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准备,我想寻王爷商量一下。” 第627章 白七扭头看了眼身后的敞篷,道,“你明知道王爷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为何非要自讨苦吃?我若是你,便识趣一点,乖乖回到自己的帐篷睡觉去。” “眼下不说军中事务繁忙,便是王爷真的有时间,也不会为你准备大婚的事情。” “你还是回去歇着吧。” 白七的嗓音压得很低,他很讨厌谢思月,但是不想打扰到沈玉和战云枭。 这两个人,从小到大经历的磨难太多了,现如今好不容易有点时间相聚,谢思月的纠缠简直就像是苍蝇一样惹人厌烦。 谢思月泫然欲泣,还是不肯走,“可是,皇上已经下令......” “你再不走,便等着沈三姑娘出来吧。”白七没了耐心,直接道,“我看你是两只耳朵都不想要了。” 谢思月被激的脸色煞白,盯着前面的帐篷颤抖。 是了,她不敢激怒沈玉! 可是...... 一股不甘与恨意不由涌上心头,最后咬牙道,“既然王爷不愿意准备,那让我爹帮我准备总可以吧?我想见谢长留!” 白七示意暗卫带她过去。 谢思月跟着暗卫离开,走到远处又扭头看了眼这边,眼底怨毒浓到化不开。 等见到了谢长留,暗卫离开之后,她看向他,道,“你口口声声说是我爹,难道就不想替我做点什么吗?” 谢长留抬头看向她,眼底沁出泪意,眼神却有些混沌,“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帮我,杀了沈玉!” 谢思月眼底一片狠毒,“我要她死!要她死!” “只有她死了,我才能得到王爷!” 谢长留被她吼得,有一点点愣神,回神后黯然道,“沈玉会毒,身边有高手保护,我如今不过是一个阶下囚......我杀不了她。” 谢长留也想杀了沈玉。 可不说沈玉身边那两个丫鬟多可怕,便是战云枭今天表露出来的实力...... 谢长留纵然有再多的杀意,这会儿也清醒了。 他抬起头来,看向谢思月,“走吧。若能找到机会,便赶紧离开他们,去找斧头......” 话没说完,就被谢思月打断,“废物!废物!你口口声声是我爹,出了事却只想让我跑,我还不如没有你呢!” “你不配做我爹!” 丢下一句话,谢思月气急败坏的冲了出去。 夜已经很深了,她站在草场上颤抖,盯着不远处的帐篷攥紧拳头,眼底的恨意越来越浓郁,最后变成了孤注一掷,“沈玉,你既然一条活路都不肯给我留,那你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 这一夜沈玉睡得并不安稳,她又做了噩梦。 梦境里,皇帝指着她怒喝,“来人呐,将这个南楚的妖女给朕拿下!沈战两家勾结南楚,此罪当诛!” “即刻起,将沈家和战家抄家,男丁皆凌迟,女眷充官姬!” 乌压压的禁军,将暝阳王府和沈家掩埋了! “啊!” 沈玉一声惊叫坐起来,感受到窗口进来的热浪,这才反应过来这只是一个梦,耳边传来男人的安抚声,“玉儿,是不是做噩梦了?” 一低头,看到男人躺在身侧,冰肌玉骨轮廓深邃,犹如天神下凡。 沈玉一时看得恍惚,突然说了一句,“王爷,假如......我是说假如,有朝一日我真的是南楚的公主、百口莫辩,你当如何?” 第628章 男人伸手,将她搂在怀中,安抚道,“若真有那一日,本王愿为你与这个世界为敌。” 沈玉知道,他说的不是假的。 她紧紧地抱住了他,把脸埋在他胸口,“我好后悔,害你残了双腿。” 热泪一瞬间便涌了出来。 但凡战云枭双腿灵便,未来的路都不会这么难走,更不必...... “会好起来的。” 她哭得太压抑,又不肯多说,战云枭猜不透她的心思,只能安慰她道,“再说,就算你是南楚的公主,那又如何?大不了,两国和亲,你依然是我的妻。” 沈玉擦了擦眼泪,“这也是一条路。” 可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但要说,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转眼便是日上三竿,外面传来白七的声音,道,“王爷,昨夜谢思月来过,属下见你睡了,便没叫她来打扰。不过昨夜,她去找过谢长留,刚刚又嚷嚷着,说要出去采买一些大婚用的东西......” “......”战云枭头疼地按住了眉心,“随她去吧。” 白七闻言心里有些不安,又道,“有一点属下很是奇怪,昨天前半夜她找过谢长留之后,很生气地出来了。但后半夜又去了一次,今天早上看上去就平静了很多,属下总觉得这不太正常。” 是不太正常。 沈玉收拾了一下,出门问,“可知道她跟谢长留说什么了?” 白七摇头,“没留意。” 沈玉也能理解。 谢思月和谢长留在军营里翻不起什么浪花,白七和暗卫都没关注很正常,现在怕的是...... 沈玉突然想到,昨天姜越寒说她是南楚公主时,谢长留是在场的! 糟了! 沈玉回神心头咯噔一下,“快,马上去把她追回来!” 白七见她表情紧张,顾不上多人赶忙追出去。 战云枭摇着轮椅出来,凝眉,“你担心谢长留说了不该说的话?要不,还是杀了谢思月吧。” 沈玉扭头,从他眼中看到一片幽深杀意,终还是点了点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禀报声,“陛下有旨,暝阳王接旨!” 沈玉脸色一变,看向匆匆进来的李敖,便见李敖单膝跪地,道,“王爷,皇上派了曹公公前来,要您过去......” “曹德成?” 战云枭问了一句。 李敖点头,“人已经往这边来了。” 沈玉一扭头,便见那边浩浩荡荡来了十几人,还抬着一堆喜气洋洋的东西,就连曹公公身上,都穿得十分喜庆! 这是干什么? 不等她想明白,曹德成已经到了跟前,道,“奴才拜见暝阳王、拜见凤缨公主。今日暝阳王与宁安公主大婚,皇上特派奴才前来祝贺,并替皇上见证王爷与宁安公主大喜。” 说着,四下一扫,问,“宁安公主人呢?” 之后,目光落在了沈玉脸上。 谢思月是被沈玉带走的,曹德成这话什么意思,沈玉很清楚。 不等她回话,白七拎着谢思月回来了,谢思月挣扎不休,一看到曹德成立即大哭,“曹公公救我!” “宁安公主这是怎么了?” 曹德成看向谢思月,“这好好的新娘子,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第629章 谢思月闻言,立即指着沈玉,道,“是她!是她!曹公公,求您救我出火坑啊,你看看她,都把我的耳朵砍掉了!” 扭头盯着沈玉,眼底一片猩红。 曹德成看着谢思月包着纱布、沁出血丝的耳朵,惊得瞪大眼睛,扭头看向沈玉,“凤缨公主,这——” 沈玉心狠手辣,他早有耳闻。 孙小胖怎么死的,整个瀛洲都知道,现在没人觉得沈家三姑娘好欺负。 可是她和谢思月只是争风吃醋,后宅斗争现在都变得这么血腥了吗? 曹德成想着临走时皇帝的吩咐,道,“凤缨公主,虽然奴才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宁安公主好歹也是陛下亲自册封的公主,您这个样子,恐怕没办法跟皇上交代。” 沈玉打量着他,想到了很多事情。 他现在,到底是谁的人? 心下琢磨着,话说了一半藏了一半,“我既然敢下手,便想好了如何跟父皇交代。只是,曹公公千里迢迢来云州,难道只是为了庆祝王爷大婚?父皇没这个闲心吧?” 曹德成闻言脸色微微一变。 谢思月虽然也是公主,却没资格叫皇帝一声父皇,可沈玉不一样。 可谢思月比起来,沈玉是皇上手上一把刀,又赐姓为元,出门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皇族。若谢思月冒犯,她出手惩治,旁人的确也说不上话。 只是...... 曹德成心思一转,道,“庆婚只是次要,奴才此次前来,主要还是问问这边的情况。天子教乃皇上心腹大患,殿下临走前也立下了军令状,要灭了天子教......” “我自然是说到做到。”沈玉轻哼了一声,扭头看向白七,道,“七七,将四公公的尸首请上来,让曹公公过目。” “是!” 白七应声去办。 曹德成大惊,“殿下的意思是,你已经杀了姜越寒?” 这是不是太快了? 沈玉见他面色大变,便知道他早就不是皇帝亲信,恐怕已经被人收买,便打量着他道,“姜越寒死了,曹公公不应该替陛下高兴么?” “......高兴,高兴。” 曹德成赶忙赔笑,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问,“既然姜越寒已经死了,那殿下打算何时回去?” 说着,看向了战云枭,又道,“毕竟,你与暝阳王的婚事也快到了,如今这婚事可不比往常,不仅是沈战两家的婚约,还是凤缨公主招驸马。” 他把最后三个字,咬得很重。 他不相信,以战云枭的身份,会屈居沈玉之之下,再加上一个谢思月,但凡两人之间生点嫌隙...... 脑子一转,里面又冒出一个人来。 沈玉知道他前世的恶行,被他眼底一闪而逝的贪欲恶心道,道,“曹公公在王爷与宁安公主大婚当天,说我与暝阳王的婚事,这不是打她的脸么?况且,暝阳王若是我的驸马,她谢思月算个什么东西?” “本公主可没听说过,历朝历代哪个驸马敢娶侧妃!” “这——” 曹德成被怼的一僵,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听前头传来男人一声轻咳,竟像是没忍住笑了。 第630章 抬眼一看,却见战云枭道,“凤缨公主说得对,历史上从没有任何一个驸马娶侧妃、妾室等。既然皇上觉得本王只是一个驸马,那今日与宁安公主的婚事便作罢吧。” 谢思月原本指望曹德成帮忙,成全她和战云枭去,却没想到绕来绕去,干脆把她的婚事给绕没了,顿时急了,“曹公公,你肯定不是这个意思对不对?王爷可是赫赫有名的战神,怎么能只是做个区区的驸马爷呢?” “要成亲,那也是沈玉嫁给他,当他的妃子。而不是王爷入赘,当个驸马!我与王爷的婚事,也是皇上御赐的啊,怎么被你们这么一说,就没了呢?” 曹德成:“......” 他原本是冲着挑拨去的,谁不知道战云枭性子骄傲? 谁成想,他竟是心甘情愿,想当个驸马! 最后,只得道,“奴才只是开个玩笑,王爷与宁安公主的大婚,的确是皇上金口玉言,还是要顺利进行的。” “来人,将贺礼抬上来。” 说着,招呼人抬着好几个大箱子上前,其中一个珠光宝气,一个丫鬟上前看向谢思月,道,“宁安公主,这箱子里,是长公主殿下为您准备的凤冠霞帔,还有一应用具。” “她虽然没有来,但差了奴婢前来伺候,奴婢断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辱您。” 说着,上前拜见战云枭,“奴婢拜见王爷。” 战云枭盯着眼前人,脸色难看至极,“我母妃让你来的?” 来人正是长公主的贴身女侍临夏。 这个女人,沈玉只在前世听说过,据说是从小跟着长公主长大,又学过武功,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平常都在长公主后院潜心习武,只有长公主出远门的时候,才会带着她。 她的地位,还要在大丫鬟玉竹之上。 却没想到,今天竟是派出来,当谢思月的陪嫁丫鬟! 她可真是舍得! 沈玉看向战云枭,果然见他定定盯着这个女人,似是想起了什么特别痛苦的事情,半晌才开口,道:“临夏姑姑可还记得本王四岁那年的事儿?” 沈玉心头咯噔一下,突然想起白七之前说,他和战云枭不小心发现谢长留的画像,被丢进地窖那事儿! 难不成...... 果然,便见临夏姑姑脸色一变,但很快便恢复冷漠,一板一眼道,“奴婢记得,但那件事情也是王爷自找的,怪不得......” 沈玉的戾气一瞬间涌了上来。 “怪不得?” 话音未落,一把扯下屋檐下的马鞭,朝着她的脸便甩了过去! 只听“啪”一声! 临夏姑姑面色一变,一把抓住了马鞭,盯着沈玉,“凤缨公主——” 她是习武之人,原本没把沈玉放在心上。 还想着反将一军,给她个下马威,可谁成想这一把握住鞭子,一股可怕的劲气竟是从鞭稍上爆开,瞬间将她手上的血肉摧毁! 剧痛袭来,血色溅开,她才意识到大意。 立即松开马鞭,一看右手血肉模糊,登时杀意涌了上来,“凤缨公主,我乃长公主贴身侍卫,今天奉命前来,见我便如见长公主,你敢——” 第631章 “我有什么不敢的?” 沈玉一声冷哼,又是一鞭子甩了过去,“今天便是长公主亲自来了,也拦不住本姑娘教训你这狗奴才!” 临夏不敢怠慢,赶忙拔剑。 结果一直没说话的战云枭动了。 他几乎是轻飘飘从轮椅边上勾出了封疆剑,朝着临夏姑姑掷了过去! 寒光一闪,剑刃穿胸而过,这才传来男人慢条斯理的漠然嗓音,“念你是我母妃身边一条狗,本王懒得计较。却不想,你竟敢以下犯上?” 临夏姑姑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战云枭,“王爷,您以前从不这样......您怎么能怨怼您母妃呢?你的命都是她给的,你......” “生而不养,那是畜生。” 沈玉上前一步,一脚将她的脸碾进了泥土里,扭头看向曹德成,“不好意思啊,我最近脾气不好,曹公公见谅。” 曹德成:“......” 他现在不敢说话,憋了半天才赔笑,“是她不长眼,怪不得王爷与凤缨公主。只是,这宁安公主很快便是暝阳王侧妃,往后身边总要有个人伺候,您看......” 心里直骂娘。 长公主派来的女侍真是个脑残,在王府仗着长公主势耀武扬威也就罢了,到了战云枭的地盘上还以为自己能拿捏一个手握重兵的王爷,这下好了。 死得妙! 谢思月也是气得要死,心下更是嫉妒发狂,凭什么沈玉的侍卫一个赛一个的厉害,她身边就一个得用的人没有? 最后,只得咬牙道,“我不需要人伺候。” “曹公公听见了吧?她不需要。”沈玉闻言一笑,看向曹德成,“既然公公还带来了长公主的祝福,那回去之后,也不妨替我问一句长公主,为何自己的儿子都不在乎,却对一个养女如此溺爱?” 曹德成脸上一僵,他总感觉,沈玉这话不似表面上那么简单,囫囵赔笑道,“这不,因为谢长留......” “啧啧,了不得啊。”沈玉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皇家特权就是不一样,这放在寻常人家,怎么着也要治个七出之罪。” 曹德成脸绿了,看向战云枭,“王爷,您看这......” 战云枭道,“玉儿说的没问题啊,曹公公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曹德成:“......” 他突然发现,想要再挑拨沈玉和战云枭,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他们竟然开始一致对外,现在如果问战云枭一句“长公主和沈玉一起掉进水里他先救谁”,战云枭肯定会说救沈玉。 看来,他此次前来的目标,是完不成了。 曹德成暗叹了一声,“那时间不早,便是军营简陋,大婚还是还稍微准备一下的吧?事了之后,奴才也就回去交差了。” 谢思月闻言,期待地看向战云枭,“王爷......” 而曹德成则看向沈玉。 他不相信,以沈玉的性子,真的能看着战云枭和谢思月欢欢喜喜大婚。 谁料没等来沈玉的反应,却听战云枭道,“既然只是走个过场,那便简单了。本王双腿不便,便劳烦玉儿替本王走一遭,和她拜堂成亲吧。左右你我一体,你去了,便等于本王去了!” 第632章 不说旁人怎么想,便连沈玉都差点呛到,“你让我跟她拜堂?” 战云枭厚颜无耻道,“本王腿不舒服,近日更是疼得厉害,如何拜天地呢?不说是拜堂,便是洞房也要玉儿帮忙替一替,毕竟本王不举,也行不了那种事情。” “......” 沈玉眼珠子狂跳,四周众人三观震裂,难以相信刚刚这一番胡搅蛮缠的话,是从不苟言笑的暝阳王口中,一本正经说出来的! 曹公公人已经麻木了。 谢思月回神一声惊叫,“王爷,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呢!我也不要您跪下来与我拜堂啊,只需要走个过场。” “再说,两个女子如何洞房啊!便是您不能人道,您也不能让沈玉来,我不是非要和王爷......做那个事情。” 战云枭闻言,看向她,道,“那你多委屈啊?本王不忍心你那么委屈。还是让玉儿陪你吧,左右本王与玉儿一体,她去了和本王去了没区别。” 没区别? 在场众人已经不知道说啥好了。 谢思月气的想死,最后咬牙道,“便是妾身愿意,怕是凤缨公主也不愿意。” “......” 沈玉嘴角一抽,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呢,能不愿意吗? 于是,道,“既然王爷说我与他一体,我去就是他去,那本公主自然乐意效劳!” 谢思月:“......” 抬头一看战云枭,冷不丁竟见他得逞一笑,虽然不明显,但看起来竟有些娇纵,仿佛算计沈玉成功是多么让他骄傲的一件事儿一样。 谢思月气得浑身发抖,才感觉在战云枭和沈玉之间,竟是什么都插不进去,别说她这么大一个人了! 这大婚,可真是没滋味! 一气之下,干脆道,“曹公公,既然这样,不如便寻只公鸡,与我拜堂成亲,算了。” “啪啪啪!” 沈玉鼓掌,“这主意好,正巧本公主最近舟车劳顿,加上要对付天子教,也是累的不行,那便劳烦我们的鸡新郎了!” 说着,看向战云枭,“但好歹,大婚是个喜事儿,咱们可以吃酒席啊!” 谢思月:“......” 曹公公:“......” 谁也没说话,四周死寂,唯有风徐徐而过,自己人和不是自己人的,都听蒙了。 战云枭娶侧妃,新娘子和公鸡拜堂成亲,他和沈玉吃酒席? 若传出去,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桩奇事儿! 最后,曹德成都看不下去了,对谢思月道,“要不,这亲......跟皇上说,咱不成了吧?我看暝阳王也不是很乐意的样子......” 传出去,要被人笑死。 只是笑谢思月也就罢了,可偏生是皇上赐婚,战云枭和沈玉这么玩,还不如退婚呢,这不是往皇上脸上扇巴掌么? 可谢思月本就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儿哪里肯善罢甘休?便是只是顶着个侧妃的名头,也要恶心沈玉一下,于是咬牙道,“公鸡就公鸡,我嫁!” 沈玉闻言,看向白七,“那快去,把新郎官给装扮上。” 白七嘴角一抽,差点笑出来。 片刻之后,白七抱着一只花里胡哨,脑门上还顶着一朵大红花的老公鸡走了过来。 谢思月双拳紧握,若不是还想着要沈玉万劫不复这事儿,都恨不得一头撞死。 第633章 因为曹公公在,这婚事的确也是稍微准备了一下,红色的长毯从谢思月住的帐篷,一直延伸到了新搭起的帐篷里。 外面忙得紧锣密鼓,原本曹公公带了临夏姑姑前来帮忙,谁想却被战云枭一剑穿胸,现如今也没人给谢思月梳妆。 曹德成见了紫苏,便小心翼翼使唤她,“紫苏姑娘,不如你去帮帮宁安公主?” 毕竟,这里是军营。 除了紫苏再无使唤丫鬟。 紫苏却是不肯,看向沈玉,道,“奴婢不想去,她三番四次害姑娘,如今又在姑娘和王爷的婚事当中横插一脚,奴婢恶心都不够呢!” 说着,直接白了曹德成一眼,“再说王爷我家姑娘的婚约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但凡是做个人,都不会早我家姑娘的婚期之前,弄来一个女人当侧妃。” 算是含沙射影,连皇帝都骂了一顿。 曹德成脸上尴尬,但是当着沈玉和战云枭的面,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赔笑,“那不去就不去,让宁安公主自己收拾吧......” 这婚事寒碜的,他看了都觉得可怜。 倒是沈玉道,“谢长留不是在吗?好歹,宁安公主还有个高堂呢。” 说着,对白七道,“七七,他女儿大婚,把人带来,让他也参加吧。” 白七点头离开。 曹德成就愣住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问,“殿下,您刚刚说什么来着?谁是宁安公主的高堂?” 沈玉笑着看向曹德成,“曹公公怕是不知,这宁安公主,可是谢长留和姜氏长公主的亲生女儿,所以本殿着实不懂父皇将她赐婚给王爷的意思啊!” “......” 曹德成瞪大眼睛,浑身的血就僵住了。 半天,才反应过来,道,“怎、怎么会是这样呢?” 若皇帝知道这事儿,还不被自己气个半死? 一时间,竟是庆幸战云枭心里只有沈玉,不然他若真的看上了谢思月,那还了得?往后,战云枭这四十万云州军,岂不就是成了前朝的了? 曹公公脸色煞白,心头发凉。 沈玉却欣赏着他的表情笑起来,“正好谢长留在,一会儿来了公公自己问问,为何会是这样。” 曹德成:“......” 他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了,“那谢长留不是和长公主......”说着,看了眼战云枭。 战云枭感觉晦气死了,铁青着脸没说话。 沈玉道,“此长公主,可非彼长公主也......”说着,指了指白七之前送上来的箱子,道,“哦对了,那便是姜越寒的尸体,曹公公可以看一看。” 曹德成一愣,回神后快步上前。 一把掀开箱子,被吓得脸色煞白,蹬蹬后退几步,这才结巴道,“怎、怎么碎成了这个样子?” “失手。” 战云枭淡淡给了两个字,算是回应。 曹德成只觉得脊背发凉,那箱子里只有一颗脑袋和四肢是完整的,中间部分都成了碎肉断骨,看上去好不血腥。 谁失手能把人打成这样? 何况,四公公的武功也不是说着玩的。 明明是大热的天,曹德成却觉得心头拔凉,最后抬眼赔笑,干巴巴道,“天气太热,这尸体怕是撑不到明天,便要坏了。” 沈玉道,“这也简单。” 说着,上前洒了一把药粉上去,“很快血和里面的水分都会蒸发掉,起码能保存半年。” 曹德成突然有些发抖。 这两口子,惹不得! 这时,谢长留又被带了过来,惊得曹德成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 第634章 “他、他、他,他真的是谢长留啊!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被殿下和王爷抓住?” 曹德成指着谢长留,恍惚似乎回到了二十年前,“他的样子,竟然都没多大变化!” 谢长留看到曹德成,瞳孔亦狠狠缩了缩,“曹公公,好久不见啊!” “......”曹德成突然说不出话来。 谢长留咧着嘴笑,“既然曹公公都来了,那回去的时候,替我多谢皇上啊!若不是他和先皇当年为了拿捏长公主将我弄去了桃花寺,我还活不到今天呢。” 曹德成:“......” 他心头咯噔一下,不禁看向战云枭。 整个瀛洲无人不知长公主痴恋谢长留,厌恶战老王爷,连带着把战云枭当仇人,好几次差点杀了他。 可这一切,也都局限在长公主和谢长留、战老王爷三人的爱恨情仇之间,若扯上先皇和皇上,那还了得? 一瞬间,他作为皇帝的心腹,脸都绿了。 战云枭倒是没太大反应,他那颗心都已经疼麻木了,如今看着谢长留,眼神也是淡淡的,道,“今天谢思月的大婚,你作为高堂,便去准备一下吧。” 谢长留在曹德成面前还得意呢,一听战云枭这话,却不禁打了个激灵。 他把话说得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听就不正常,还不知道一会儿要作什么妖。 但他也没得选,只得去准备。 谢长留深深看了眼曹德成,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又突然扭身,看着他,道,“曹公公,不知你当年的癖好,如今还有没有了?我听说啊,沈侯府有个丫鬟,与你当年惦记的人,长得可是十分相似。” 他说着,脸上又露出一丝十分扭曲的笑意,眼尾余光扫过沈玉之后,这才远去。 沈玉瞳孔轻轻缩了缩,扭头看向曹德成,“有这回事儿吗?” 曹德成头皮发麻,干笑,“他胡说八道的,根本没这回事儿,没有的事儿。” 他盯上松露很久了。 可是,有些事情不能拿到明面上说,那纯粹是找死。 曹德成笑得腮帮子都要麻了,沈玉的视线才从他脸上移开,道,“曹公公觉得,这云州如何?” 曹德成一时间不知道她几个意思,只得道,“人杰地灵,山美水美,还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是个好地方啊。” 沈玉笑,“本公主也觉得这里是个风水宝地,曹公公喜欢就好。” 曹德成听着这话,突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没过多久,吉时到了。 厨子在露天大树下面,摆了不少席,沈玉邀请曹德成过去,“曹公公请。” 一众人落座,画面却变得无比惊奇。 新郎官坐在宴席上,正在和沈玉推杯换盏,一个士兵抱着的花里胡哨的老公鸡,去接新娘子。 谢思月举着团扇,从自己的帐篷出来,身上的凤冠霞帔无比艳丽,但看上去却十分诡异,因为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这可真是史上最凄惨的新娘子了。” 曹德成带来的人当中,有人不禁唏嘘一声,眼神无比复杂。 谢思月浑身颤抖,感觉自己就像个小丑。 只听战云枭道,“自找的。” 谢思月脚下一绊,差点栽倒在地,而曹德成更是坐立不安,一时间也不知道战云枭这话是针对谢思月,还是针对皇上的。 第635章 沈玉从谢思月眼底瞥见了一股藏的很深的恨意,似乎在憋着什么。 她突然看了眼对面高堂上坐着的谢长留,琢磨着自己的身世,他到底有没有告诉谢思月? 直觉告诉她,谢思月屈辱至此还能撑着,必定是拿捏住了她什么把柄,卧薪尝胆打算放大招呢。可现在,曹德成在场,她也不能直接动手。 最后,看向曹德成,“曹公公既然来了,不如临走时将谢侧妃带回去?毕竟,云州这么乱,我与王爷还要对付天子教,万一死在了这儿,可没人替她收尸。” 曹德成干巴巴赔笑,看向战云枭,“王爷觉得呢?” 战云枭道,“本王无所谓。” 曹德成一噎,他就是白问。 一个能提出让沈玉去替他结亲的人,怎么会在乎谢思月的去留? 怕是生死都不放在心上。 最后,只得道,“那奴才走的时候,将谢侧妃带上......” 说着看向沈玉,却见沈玉一瞬不瞬地盯着谢思月,一时迷茫。 而谢思月的眼底,则闪过一瞬间的放松。 沈玉冷笑了一声,低头喝酒。 谢思月原本是来缠着战云枭的,如果她不是要出去做什么,根本不可能从军营离开,又怎会一听曹德成会带走她便放松下来? 既然她想出去做点什么,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酒入喉,火辣辣的。 沈玉有些热,往树荫下面挪了挪,前方传来了拜天地的声音。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话音未落,四周发出了爆笑声,“不行,我忍不住了,这个宁安公主怎么想的啊,王爷明明根本不喜欢她好吗,她居然不要脸,宁肯众目睽睽之下和一只鸡拜堂!” “兄弟们,就当看个乐子吧。” 大笑的是四周巡逻的士兵。 谢思月跪在地上颤抖,恨不得一把捏死对面那只鸡,双拳紧紧攥着,心下只有一个念头,“沈玉,今日之辱,本公主迟早要你千百倍奉还!” 最后,送入洞房。 谢思月气得,拿起桌上的匕首,把那只鸡扎得浑身是血。 曹德成这顿席吃得不是滋味,到了傍晚赶紧借着旅途劳顿下去休整,沈玉推着战云枭回自己帐篷,有一点点醉意。 进了屋,战云枭才看向她,“你想杀了曹德成和谢思月?” 沈玉低头看向他,脸上带着一丝丝红晕,“云枭哥哥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想什么你都知道......你不觉得我很恶毒,不那么贤妻良母吗?” 这话,是认真的。 只是,她哪有躲在谁背后,当那贤妻良母的资格? 前世的仇、今生的怨、离奇的身世,还有要保护的家人,和要救治的他的腿,自己身上的毒...... 沈玉定定看着他,万千心事,没一件能说出口。 男人突然将她拉进怀中,炙烈的吻压了上来,“我不需要什么贤妻良母,我只要你。” “玉儿,我只要你。” 他重复了一句,许也是因为喝了点酒,嗓音炽热得要将她点燃。 今晚,原本是他和谢思月的洞房花烛。 可不知为何,他心里、身体里都憋着一股什么,让他想要千百倍地和她在一起,唯有这样才能驱散内心的阴霾。 第636章 烛火之下,她抬手,掀开了他的衣襟,脸上泛起红晕,“云枭哥哥,你身材......真好。” 男人蜜色的胸膛泛玉光,每一块肌肉的线条都美好至极,爆发出一股令人心惊的力量感,却又不显得突兀。 墨一般的发倾泻下来。 浓墨重彩的五官在烛光中显得华丽,诱人。 沈玉没忍住,轻咬他的喉结,惹得男人一声沙哑低笑,将她压在了被褥之间,“你喜欢就好。” “......” 沈玉脑子一下子酥了。 夹杂着一点醉意,又是一夜荒唐。 后半夜,男人拥着她沉沉睡着,沈玉瞪大眼睛盯着天花板,下意识抚上自己的小腹,内心涌出一种想要和他生个孩子的冲动,却又因为还要试药不得不暂缓。 最后爬起来自己吃了避子汤,也没惊动他。 第二天一早,两人又起得很晚。 到了日上三竿时,外面传来白七的声音,道,“王爷,姑娘,曹公公说要走了。” “让他等等。” 沈玉起身看了眼窗外,扭头看向身侧躺着的人,脸上浮现一抹红晕,“我服侍你穿衣?” 莫名的,竟也有了种老夫老妻的感觉,甚是奇妙。 男人起身一些,缎被滑落露出精壮的胸膛,似是勾引,“那便麻烦玉儿了。” 沈玉拿着衣服上前,伸手去帮他套,结果两人又贴在了一起,胸膛的温热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传来,给沈玉闹了个大红脸,道,“云枭哥哥这样,很容易叫人误会。” “哪里误会了?”男人目光落在她脸上,低头偷着笑。 他爱极了她红着脸的模样。 眼睛里能看到她对他的欲念、占有,以及珍重。让他真真切切的感觉,她是把他放在心上的,不像是之前那样,弃之如敝履。 一念及此,也不由觉得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竟也有这种小心思。 胡思乱想时,沈玉已经帮他穿好了衣服,忽而抵在他额头,在左眼上亲了一下。 一下子,他感觉内心冰雪消融,一股酥暖涌遍全身,抬眼看她,却见她眼中娇羞褪尽,无比清澈的眼神落在他脸上,道,“昨晚,便当你我洞房花烛了。” “那怎能行!” 男人回神,赶忙道,“你可是我从小认定的妻,必是要三媒六聘,十里红妆,万众瞩目的嫁过来,穿上凤冠霞帔,方方面面一样都不能少。” 沈玉倒是一笑,道,“那些都不重要,我只要你。” 又道,“眼下乱局,谁知道有没有那样好的机会......但无论有没有那个机会,你我都是夫妻。” 男人闻言,伸手抱住了她。 嘴上虽然没说,心里却已经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受这个委屈。 两人收拾妥当,这才开了门。 紧接着,曹德成走了进来,在看到两人昨夜好似一起睡了之后,眼底露出一抹诧异与怪异,但很快掩饰过去,道,“皇上交代的事情,奴才也办完了,便不再打扰王爷和殿下办差,一会儿便回京去,与两位告个别。” 心底下,却琢磨着,这暝阳王和谢思月大婚,却与沈玉生米做成熟饭,再想离间他们恐怕难上加难,自己答应元丰的事儿,怕是要办不成了! 只是想到松露,心下又觉得不甘。 那是他的执念。 第637章 沈玉看向他,道,“昨天才到,今天就走,公公是不是太过辛苦了?云州军的事儿,陛下没问吗?” “......”曹德成猛地一噎。 问是肯定要问,可是现在他却不敢说了。 不说战云枭铁血,便是沈玉如今都杀人不眨眼,而且昨天她说的有些话,让他总感觉哪里不对,一夜都睡着。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先走为妙。 因此,这才一大早过来告辞,道,“云州军的事情,皇上相信暝阳王与殿下能处理好,毕竟两位皆是人中龙凤......” “奴才来,只是主持一下宁安公主的大婚。” 沈玉闻言讽刺一笑,“那父皇可真是在乎宁安公主,只可惜,沈战两家当年跟随先皇推翻元氏皇族,如今却要王爷与姜氏皇族的后人圆房,那是万万做不到,叫父皇失望了。” “......”曹德成闻言一噎,赶紧道,“那是自然,自然!皇上之前,那也是不知道宁安公主的身份的。” “那既然这样,便请曹公公将宁安公主带回去,还给陛下吧。若皇上见了,还觉得宁安公主应该嫁给王爷,那我们也无话可说。” 沈玉脸上带着笑,一副好说话的样子。 曹德成却觉得脊背发寒,道,“那不能,不能......” 说着,扭头对背后的小卓子道,“还不快去,请宁安公主出来!” 小卓子小跑着过去,片刻之后,谢思月出来了。 她站在帐篷前面,盯着这边看了好一阵子,这才上前拜别,道,“既然王爷不待见妾身,妾身便随曹公公回去了。” 战云枭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谢思月指甲深深掐住掌心,隐忍地跟着曹德成离开。 沈玉目送他们一行十几人走掉,对白七道,“七七啊,云州人杰地灵,是曹德成和谢思月的好去处。” “是。” 白七会意,眨眼间不见了人影。 军营外草场上,小卓子困得哈欠连天,“公公,咱们为何这么着急走啊?皇上派您前来,明明是为了监视他们的,咱们就这样走了,回去没办法交代啊!” 曹德成爬上马车,翻了个白眼,“你怕不是傻吧?昨天沈玉说什么了,你没听见?” “什么云州人杰地灵,风水宝地!分明就是说,这里是最好的埋骨乡!现在不走,要等死吗!你也不看看四公公什么下场!” “还是先回去,将姜越寒和谢长留的事情,禀报皇上吧。” 正说着话,谢思月追了上来,“公公,我可不可以与你同乘?” 曹德成看向她,皱眉,“你想干什么?” 他也是一万个没想到,谢思月居然是前朝姜氏的血脉!皇上把她赐婚给战云枭,这一巴掌回落到自己脸上,可真是响亮! 若传出去,他得是多昏庸啊! 曹德成便明白,此次谢思月回去,皇上一定会找个由头,让她赶紧暴毙,免得惹出一身骚。 却不料,谢思月道,“公公,你知道沈玉为何这么对我吗?因为,我抓住了她的死穴!难道公公不想知道吗?” 曹德成一僵,眼珠子转了转后,道,“那你上来吧。” 第638章 谢思月赶忙爬上车,道,“公公,这事儿我只跟你一个人说。我说了,你给我点钱,放我下去。我不能回京城,你知道的,我回去一定会死。” 曹德成上下打量着她,点头,“你先说。” 若真的可以拿捏住沈玉,放了谢思月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谢思月看向他,一个字一个字道:“沈玉,是南楚皇室的公主!是南楚帝和萧贵妃的女儿,二皇子楚惊天的亲妹妹!” “什么!” 曹德成一下子被惊到了,不可思议地盯着她,“你从哪儿听说的?” 谢思月道,“是姜越寒说的,沈玉去侯府,原本便是姜越寒算计,他自然知道沈玉的身份。不然,姜越寒怎么会死得那么惨呢?” “王爷不许这个事情,被任何人知道。” “......”曹德成倒吸一口凉气,“那她若嫁给暝阳王,以暝阳王对她的感情,那岂不是说云州军从此之后,便是南楚的?” “正是这个道理。”谢思月心下恶狠狠的想着,她倒要看看,这事儿传出去,她沈玉还有什么戏唱! 到时候,她在北齐,就是人人喊打! 毕竟,南楚和北齐打了这么多年,北齐人都恨死了南楚,又怎会容得下她当暝阳王妃? 到时候,战云枭就算是再爱她,总也要考虑民意...... 一念及此,她暗自笑了。 曹德成琢磨着这个事情,如坐针毡,问,“你知道她的秘密这事儿,沈玉知道吗?” 谢思月为了保命,道,“她肯定不知道,还以为知情人都死光了呢。” 曹德成点点头,“那就好。” 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便吩咐外面,道,“赶快一点,尽快离开云州地界。” 到了瀛洲,一切就都好办了。 ...... 白七离开之后,江隐有些不解,问沈玉,“你为何不在军营里杀了谢思月?” 沈玉眉心紧皱,“她是皇帝御赐的公主,不能死在军营里。” 不是不想杀,而是杀了之后,这罪名就会落在战云枭头上。 云州军原本就被天子教渗透成个筛子,回去之后皇帝肯定会问责。但这事儿还好解释,毕竟战云枭这些年不在云州。可若是杀了谢思月,皇帝安个忤逆圣旨的罪名下来,那就麻烦了。 这也是为何,战云枭千万个不乐意,还要娶谢思月的原因。 可若是,谢思月跟着曹德成走了,那就是另外一码事。 江隐想明白,也就没再说话。 按照原本的打算,沈玉和战云枭午后离开军营,前往陈县,处理天子教剩余的事情,至于姜越寒的尸体,叫暗卫秘密处理,并不带在身边。 而松阳郡主则嚷嚷着要跟沈玉去京城玩,问她为什么不回家,只顾着眼神闪烁,也不答。 沈玉倒是有些印象。 前世她跑来京城,好像就是逃婚的,只是不知道是逃的谁的婚,问她也不肯说,大概是见她和元宸走得近,不信任吧。 而夜倾尘也被沈玉说服,暂时往南边去了。 因着一份救命之恩,紫苏送出去了大老远才回来。 等一切准备妥当时,陈县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前朝秘藏的消息已经放了出去,各大帮派都闻风而动,三皇子和孙尚书也混迹期间。 沈玉一听便乐了,道,“这下子,有好戏看了。我们先去找一趟四爷爷,找他把云州这边的尾巴处理一下。” 第639章 她和战云枭想到了一起去,两人一拍即合,离开军营之后,便直奔客栈。 温四海已经在客栈里躲了好几天了,见到战云枭和沈玉赶忙迎上来,问,“王爷,殿下,外面如何了?” “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沈玉回了一句,拿出一沓纸递给他,“有些文件,需要你处理一下。这事儿之后,会送你去安全的地方,瀛洲太乱,暂时不用回去了。” 温四海看完心下骇然,但还是照做了。 之后,小五送温四海离开,沈玉与战云枭一众人往陈县去,需要经过沧澜江,但江水因为断流,船只搁浅,淤泥又没有干,截断了路。 没有办法,只能绕道去桥边。 到了傍晚时分,白七急匆匆赶来,道,“姑娘,曹德成死了,但是,谢思月失踪了!” “什么?” 沈玉心下一惊,“他们不是一起走的吗?” 白七道,“属下也以为他们在一起,便叫人炸了曹德成的车队,可是没想到里面并没有谢思月的尸体......虽说已经留下了天子教的线索,可是谢思月失踪,恐怕最后对咱们不利。” 沈玉眉心紧皱,本想着差人去沿路盘查,但话到嘴边又放弃了。 战云枭道,“派暗卫去追查。” 沈玉看向他,见他眼神沉沉的,到了嘴边的劝阻只好吞回去,道,“你先别担心,谢思月应该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话没说完,男人突然拉住她的手,眼神定定落在她脸上,“玉儿,我不希望出任何意外。” 沈玉一噎,安抚道,“我觉得不会,我们原本就经历了那么多磨难,上天有眼,应该不会再为难我们了。” 她朝着他笑了笑。 已经尽力了,却还是感觉笑得有些牵强。 重生以来,她的直觉其实一直都很准,一件事情是好是坏,往往都有暗示。 这几日,她心中始终不安。 现如今,谢思月一失踪,那种感觉便更加强烈了。 种种缘由放在一起,她感觉自己非得去南楚一趟不成,这事儿八成是躲不过去了。 但毕竟只是她的直觉,也不能提前说出来让他跟着煎熬,况且有些事情还不能说。 战云枭把所有的暗卫都打发出去了,只留下黑羽卫远远相互照应。 马车过了桥,来到了陈县地界,沈玉看着外面的景色,道,“明明云州城那边一马平川的大草原,到了这边却成了崇山峻岭,大自然的造化真是鬼斧神工。” 她常年在瀛洲,见过的世面少。 乍一看这大山大水,难免有些新奇。 战云枭道,“若能抽出时间,便带你走一走。南山有一处谷底,生了许多锦鲤,大的据说有一米多,我们去看看。” 沈玉讶然,“有那么大?” 战云枭笑着道,“我也没见过,只是听说的。” 说话间,前头突然有人一骑绝尘冲了过来,到了近前翻身下马,急道,“王爷,青龙帮帮主求见沈三姑娘!” 沈玉一愣,“找我的?” 往下一看,却见那人抬头,竟是一少年,乍一看英姿飒爽豪气干云,细细一看竟是个巾帼红颜,与瀛洲那些个大家闺秀完全不同,身上竟带着股飒沓之气! 第640章 就在她看向那女子时,那女子也看向了她,一双凤眼流露出犀利的光彩,但却并无敌意,开口嗓音铿锵,问,“这位便是沈三姑娘?” 沈玉点头,跳下马车,“正是,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女子拱手,道,“姓贺兰,单名一个胭!” “这名字真好听。”沈玉由衷地夸赞,“你找我有事儿?” 贺兰胭四下一扫,拉着她往前头树林走去,到了没人处,才问,“你是雪老什么人?” 沈玉道,“雪老乃家师。” 贺兰胭一惊,回神后笑了起来,“是雪老选的少主子,难怪。” “少主子?”沈玉一愣,没听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道,“我之前写信,让暝阳王带过去,也是不得已,希望没有冒犯到你。” 贺兰胭闻言笑起来,笑意郎朗如月,“少主言重了,雪老既然把令牌给你,又写信通知我们极力配合,那别说是您让我们配合暝阳王,便是去送命,我青龙帮也是在所不惜的。” 这话说得豪爽,却听得沈玉心里震撼。 能随时送命的,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你们......是死士?” 沈玉感到震惊。 “那也算不上,”贺兰胭道,“我们只是随时都可以去死而已。我这一次来,主要是为了前朝秘藏的事情,上午传出消息,现在各大帮派都已经蠢蠢欲动,往葫芦谷去了,我想问问少主什么意思。” 沈玉扭头,看了眼暝阳王的方向,问,“他没告诉你们吗?” 贺兰胭闻言,眼底露出一丝丝怪异,道,“暝阳王说,细节的事情,让我和你商量,他做不了主。” 那个眼神,仿佛在说沈玉是只母老虎,就连暝阳王都被她管得死死地,不得不听她的话。 一下子,给沈玉闹了个大红脸,轻咳一声,“你莫要听他胡说八道,他的事情我才是真的管不了......” 贺兰胭笑,“那我可不管,你们总得有个人,给我个指示。剩下的事儿,少主子只需要和王爷被窝里商量便好了。” 不愧是混江湖的,这么露骨的话说得大大方方,倒是叫沈玉有些尴尬,道,“既然这样,我给你指条明路吧。就算各大帮派是铁板一块,也不可能在秘藏的事情上面相互妥协。” “到时候,闹起来也是在所难免,你就带人意思意思,打不过就撤。” “我看过葫芦岛的地形,你们只管从葫芦口撤退,便算是大功告成。” 贺兰胭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和暝阳王打算,将所有帮派在葫芦谷包饺子?” 沈玉闻言一笑,“煽风点火的事儿,还得麻烦贺兰姑娘了。” “行,我去办。” 贺兰胭点了点头,与她一起走出树林。 沈玉趁机问了句,“师父说你们是黑羽卫,但是王爷手上还有黑羽卫,怎么还分开了?这些年都没联系过吗?” 贺兰胭闻言脸色一沉,眼底涌上些许仇恨,道,“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等帮派这事儿解决完了,我再与少主细说吧。各大帮派都在那边闹着,我先带人过去,去晚了惹人怀疑。” 说着,将一样东西放在沈玉手中,“这个,往后便是少主自己保管了。” 第641章 “这什么?” 沈玉一愣,低头看着掌心的令牌。 这个令牌,和雪叟给她有点像,但不完全一样,看上去更像是军令。 贺兰胭肃然道,“这便是黑羽卫龙凤二令当中凤令,我们叫青龙帮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此次帮派之事解决之后,还望少主带着我们,重归凤翊军!” 沈玉一惊,“黑羽卫还分两队?” 贺兰胭点头,“暝阳王手上的黑羽卫,才是真正的龙行军。” “......”沈玉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贺兰胭手上还有事情要忙,便点点头道,“剩下的,我们有空再说。” “你先回去吧,看我们的信号行事。” 贺兰胭点头,上前告别了战云枭了,翻身上马离去。 当真是一骑绝尘,矫若游龙。 沈玉看着难免羡慕,道,“江湖上长大的姑娘就是鲜活啊,她骑马的样子也与我不同,疾风烈马,犹如一团燃烧的火。” 战云枭闻言失笑,“我看你是在瀛洲憋坏了,才有这样一番想法。其实你骑马的样子更好看,谁见了不说一声贵不可言。” 第一次见沈玉骑马,是远远在青柳巷对面的酒楼上看到她去找雪叟。 当真是锦衣白马,温润如玉。 举手投足之间,犹如从天街下凡,透出一股子举世罕见的从容,明明身量不高,却愣生生有种宁折不弯,濯清涟不妖的风骨。 便是皇权贵胄满京城,也压不住她那一身谪仙似的矜贵。 沈玉扭头,便看到了他眼底情愫。 虽有占有欲,但更多的深情和数不尽的欣赏。 沈玉微微一愣,回神道,“我爱极了你看我的眼神,不像是那些人,总喊着许我妃位、后位,眼底眉梢却全然没把我当一个人。” 门外传来小六一声调侃,道,“那是当然,在我们王爷眼中,沈三姑娘可是天上的神女,心间的朱砂......” “就你话多。” 战云枭耳迹一红,丢了个梨子堵上他的嘴。 小六一笑,抓起梨子啃。 突然之间,气氛便活跃了起来,沈玉心里也难免美滋滋,红着脸说了句,“在我心中,你家王爷也是天神下凡,颠倒众生的。” “啧啧啧,我牙齿都倒了,多半儿王爷没那么大的梦想,只想颠倒沈三姑娘一人。” 沈玉:“......” 扭头去看战云枭,却见他定定看着自己,竟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像是默认了。 突然之间,她的心跳就快了。 小六皮了皮,一鞭子甩在了马儿身上,马儿冲向了前方。 微风习习,马车里两人不知何时十指交握,沈玉脑海里只有小六那一句,“只想颠倒沈三姑娘一人。” 想着想着,脸更红了。 男人难得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凑上去,耳语了句,“玉儿刚刚那话,几分玩笑几分真?” 沈玉一愣,半天才想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回神再看他的表情,便有些怪异。 这男人还喜欢甜言蜜语? 但想到他吃了那么多苦,前半生也没甜过,便道,“十二分的真,没一分的假,若无闲事挂心头,我能看你一辈子。” 糖分太高,便连小六都不好意思了。 再看战云枭,便见他脸上笑意犹如冰雪消融,刹那间华光四射。 有那么一瞬,沈玉四下扫过,竟觉得天地万物失色,便是这陈县荡气回肠的大山大水,云顶雪山,也抵不上眼前这一人了。 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马车行至林间,前方突然传来一声爆呵,“兄弟们,上!” 第642章 话音未落,四周涌出七八十个黑衣人,密密麻麻扑了上来! 紧接着,一箭从远处射来! 眨眼间,马儿嘶鸣一声,轰然倒地,马车侧翻四分五裂! 沈玉大惊,正要拿毒,人便被战云枭一把搂住! 只听头顶“哐”一声! 一阵恐怖的劲气带着两人扶摇之上,紧接着便是封疆出鞘,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不要怕,有本王在。” 沈玉紧贴在他胸膛,紧张至极,“人太多了,暗卫不在,黑羽卫离得太远,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保。” “别挣扎......” 男人说话间,一剑横扫出去,对面七八个刺客倒飞回去,暂时解除了危险。 可他终究折了双腿,很难像是之前那样借力腾挪,很快跌落在地。 沈玉心惊胆战,赶忙从他怀中出来,“你怎么样?” 说话间,背后又是一群人冲了上来! 小六已经拔剑拦了上去,可架不住对方人多,很快后面的马车被挟持。 不等战云枭回答沈玉的话,几个黑衣人便已经掐着紫苏和松阳郡主的脖子,冷笑威胁道,“战云枭,把我们家尊上交出来,否则我们就杀了他们!” 松阳大惊,“你们快放开我!我可是南阳王府的郡主,你们若是杀了我,就别想我爹爹会与你们合作!” “给老子闭嘴!” 对方却根本不吃她这一套,猛地把剑压在了她脖子上,“尊上都被抓了,谁管你爹合不合作!” 双方一下子僵持住了。 小六不敢动手,扭头看向战云枭。 眨眼的功夫,天子教七十多人,已经将他们几个围了个水泄不通。 紫苏吓得脸色惨白,不敢说一个字。 战云枭扭头,眉心紧皱,“先把她们放了,你们才有可能见到姜越寒。” 松阳闻言,帮腔道,“听见了没?姜越寒今天根本不在这里,你们要是再耗下去,便是杀了我和紫苏,也只能给姜越寒收尸!” 那为首的蒙面人见状冷笑一声,“我要是放了他们,暝阳王还会把我家主子交出来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要是真的有诚意,那就先交出我家主子,然后我再放了这两个女人!” 其实他们刚刚第一时间毁坏马车,就是为了探查姜越寒在不在。 现在马车四分五裂,里面也没有姜越寒,他们便也知道杀人没用,还得交换。 战云枭闻言,看了眼小六,道,“那这样吧,放我的侍卫出去把姜越寒带回来,再交换人质。” 小六闻言往前走了两步。 但很快,便被拦住了,“那不行,万一他过去,是通风报信的呢?再说这两个女人好像也没那么重要吧?” “以你的心狠手辣,万一到时候连她们一起杀,我们找谁说理去?今天,一个人都不许从这里离开!要不,你就说出我们家尊上在哪儿,我自然会派人去找!” 对方油盐不进。 沈玉见状,缓缓起身,道,“姜越寒人在军营,告诉你们你们能救出来吗?” 她说着,示意小六过来扶战云枭去轮椅上,自己则举步走向对面,道,“要不这样吧,你放了她们两个,换我当人质。然后让我们的人去军营,将姜越寒带出来,如何?” 第643章 “玉儿,不可!” 战云枭大惊,伸手去拉她。 但他双腿不便,沈玉走得太快,一时间也没够到,只能眼睁睁看她往前头去,道,“听到了吧?我是沈玉。” “有我在你们手上,还怕换不来一个姜越寒?” 大敌当前,她脚步从容,语速平缓,看不出丝毫恐惧,不说是小六,便是连松阳郡主都看得忘了害怕。 天子教的人更是眉心紧皱,为首那个黑衣人盯着她,“沈玉,你在耍什么把戏?站在那里,不许动!” 一时间,自己反倒没有多少底气了。 沈玉闻言哼笑一声,“原来天子教都是一些个怂包啊,这么多人连我一个没武功的都怕,既然这样,还不如放了我的丫鬟,一个个回家吃奶去。” “你欺人太甚!” 对面全都是男子,混迹江湖这么久,手上全都沾过血,哪里禁得住被一个女人挑衅? 顿时,有人按捺不住,道,“老大,抓了她,用她当人质!我看她还能不能这么嚣张!” 瞬间,有人往上冲。 这时,沈玉举起了一个药瓶子,道,“先放了我的人,你们才有资格抓我。不然,我可就下毒了,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她嘴角带着笑,“你们应该庆幸我今天没带解药,才要自己出面换人质。否则的话,你们已经死了。” 霎时,冲向她的人全都刹住了车! 为首那蒙面人也有些发怵,道,“我们放人可以,你先把那东西丢出去。万一我们放了人,你又下了毒,那我们岂不是亏大发了?” 沈玉道,“不如,我丢瓶子你们放人,一起?左右离得这么近,你们想杀了我也是简单。” 天子教的人闻言相互交换眼色。 后方战云枭双拳紧握,想往这边过来,天子教的人却一下炸了,“暝阳王,你若敢动,我就杀了她们!” 战云枭倒是没那么在乎松阳公主和紫苏的死活,可是沈玉现在也在那边,他只能生生忍住,选择信任她。 沈玉道,“我建议诸位别磨蹭,我们可不是单独出行,若外围的人发现这边出了意外围上来,你们今天必死无疑。” 霎时,那蒙面人面色一变,道,“我放人,你把毒药瓶子丢出去!” “一言为定!” 沈玉哼了一声,在紫苏和松阳被推出来的瞬间,她把瓶子丢了出去。 那蒙面人第一时间上前,把剑架在了她脖子上,看向战云枭,“现在,让你的侍卫去把我们家尊上送过来!若多来一个人,我就杀了她!” “姑娘!” 紫苏大哭,只觉得自己害了沈玉。 松阳郡主也眼眶发红,看着沈玉嘴唇紧紧抿住。 战云枭闻言,看了眼小六,道,“你去,将姜越寒带过来。” 小六会意,赶忙去找黑羽卫。 沈玉负手而立,任由那剑压在自己脖子上,眼底眉梢掠过一丝丝冷笑,等着黑羽卫的人过来。 她刚刚丢出去的,只是一瓶普通的疗伤药,根本就不是毒。 毒药现在还在她手上,要不是对方人太多,她的药不够用,她早就下毒了,根本用不着交换人质。 现在,只等黑羽卫过来,她就可以捏碎毒药,擒贼先擒王,先拿下他们的首领,然后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一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可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有两人急匆匆跑过来,其中一人大喊一声,“你们不要上当了!姜越寒已经被暝阳王杀了,沈玉在骗你们!” 第644章 沈玉蓦地抬头,便见一个天子教教众带了个女子出现在前方,那女子一身紫色罗衣,头上还戴着长公主赠的发钗,不是谢思月又是谁! 沈玉瞳孔狠狠缩了缩,心道,“糟了!” 天子教这边的人一愣,首领回神惊呼一声,“你说什么?” 谢思月看向这边,眼底是淬毒一般的恨意,咬牙切齿道,“首领大人,我是谢长留的女儿,他们杀了姜越寒是我爹亲眼看到的,沈玉她在骗你们!那个侍卫离开,根本不是去找姜越寒,而是去搬救兵去了!” “娘的!” 沈玉背后黑衣人咒骂一声,拔剑便刺向沈玉要害,“老子要杀了你!” 毒药的药效还没完全发挥,沈玉正打算避开要害,冒着受伤的危险还他一击,前方突然一道黑影闪过,瞬间没入那黑衣人手腕! “嘶——” 黑衣人一声痛呼,手上的武器落了地,腕上满是鲜血。 沈玉这才看清楚,扎在他手上的竟是半截树枝,抬头一看果然见战云枭一掌拍在树干上,借助反冲的力道扑向了她! 而下一刻,反应过来的天子教教众全都朝着他扑了上去! “云枭哥哥!” 沈玉心下一震,顾不上多想,一个转身抓住了刚刚那黑衣人,一把匕首压在他脖子上,厉喝一声,“让他们滚!” 刹那间,血从脖子上涌了出来! 被控制的黑衣人正要反击,却发现自己突然使不上劲儿,不禁面色大变,咬牙道,“撤!” 天子教众人看到自家首领被抓,猛地刹住车,双眼猩红地盯着沈玉,恨不得将她扒皮吃肉。 沈玉眼底一片寒霜,“我告诉你们,你们家首领中了毒,你们若想要他死,便冲上来大家同归于尽。” 她一只手拿着匕首压在那人脖子上,一只手举起一包药粉,眼底满是嗜血之色,“不怕死的,就上来试试!” 天子教众人瞳孔狠狠缩了缩,其中一人咬牙道,“你刚刚,不是把药丢出去了吗?” 说着,不等沈玉回答,立即道,“快,快去找那瓶毒药,她没带解药!我们可以给她们下!” 说话间,有几人冲了出去。 沈玉眯了眯眼,暂时没说话,只是眼底隐隐噙着一丝冷笑。 此时,战云枭也到了她跟前,只是他双腿残疾,只能靠在一棵树边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她身上,打算随时护她安全。 沈玉心头稍安。 对面谢思月见状,不甘心地尖叫了起来,“你们倒是上啊!姜越寒都死了,你们还不上去报仇雪恨?你们七八十个人,究竟在害怕什么!难道连一个人都不肯牺牲吗!” 她的意思是,就干脆别管带队首领的死活,冲上去直接杀了沈玉和战云枭就可以了。 话音未落,沈玉手上那个首领急得瞪眼,“你们敢动一个试试!哪里来的死妖婆,把她给我杀了!” 谢思月脸色一白,但很快便道,“你们想一想,今天谁杀了沈玉和战云枭,往后是不是就是天子教的英雄?牺牲他一个,成全你们所有人!你们当中,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想要取而代之,成为天子教的首领吗!” 一番挑拨之后,其余人眼红了! “上,杀了他们!” 剩下的人,不顾沈玉手上那人死活,冲了上来! 第645章 “啊啊啊救命啊!” 松阳吓得哇哇叫,拉着紫苏冲向了沈玉和战云枭,两人都没武功,眨眼间被人包围。 沈玉一刀宰了手上的人质,把药粉撒了出去,扭头看向战云枭,“云枭哥哥——” 却见战云枭抬手一扫,四周草色犹如牛毛,瞬间在他掌心形成一圈密密麻麻的绿,随着他一掌拍出去,无数嫩草犹如利刃,纷纷没入了前方十几人! “噗、噗、噗——” 一阵血腥味散开,扑向松阳和紫苏两人的刺客纷纷惨死,血溅了两人一脸,紫苏第一次见这么多死人,吓得当场一声尖叫不知所措。 “快跑!” 沈玉回神大惊,拔剑便冲了上去。 她没练过武功,但是身上内力深厚,哪怕是随便一挥也不是寻常人能挡,很快杀了两人冲上去,拉着松阳和紫苏往战云枭身侧来。 眼看着到了跟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放箭!”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箭朝着这边射了过来! 战云枭不得不一手抓着旁边的树木,一边对战,正当他扫开前面一片羽箭时,后心一箭又逼近要害! “云枭哥哥——” 沈玉大惊,正想一剑斩过去,突然一个黑衣人冲上来,打断了她的步调,她只能一剑砍向那个黑衣人,错过了最佳机会。 想要收招已经来不及,只能一步上前,整个人挡在了战云枭背后! “唔!” 一阵剧痛,箭没入了她后肩。 战云枭回神大惊,一把把人抱在怀中,看到她肩头的羽箭时眼睛都红了,“玉儿!你怎么这么傻......” 沈玉眼底含泪,轻轻摇头,“不在要害,你小心一些。” 曾经燕南山上,他帮她挡箭,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今天,她为他做的,不及当时十分之一,此时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在黑羽卫赶来之前,活下去! “玉儿!”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么多年都不曾掉过一滴眼泪,当年战场上生死一线,眼睛都没眨一下的男人,此时却差点落泪,再抬眼时眼中只剩滔天杀意,他缓缓拔出了封疆,指向前方,“找死!” 沈玉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大惊,“不要!不要这个样子,你这样身体会撑不住,会让腿骨头坏死的!” 之前,雪叟把他的功力封在上半身,虽然暴涨好几倍,但是有个使用极限的,超过极限会冲破封锁,放出蛊虫,摧毁双腿的! 沈玉死死抱住了他,眼泪一下涌出来,“云枭哥哥,不要!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你还没有娶我,我们还没有生儿育女......” 男人一手搂着她,另一只手上的封疆在颤抖,飚出数米长的封疆剑芒隐忍收缩,但还是忍不住一剑扫了出去! 刹那间,眼前一片银光扫过! 沈玉不顾一切抱住了他,“云枭哥哥,你冷静一点......” 前方扑上来二十几人瞬间被腰斩,连声音都没发出,腾出了一片空地。 背后冲上来的人发怵,眼皮子狠狠跳了跳,握着武器不敢上前,开始打了退堂鼓,“要不,撤吧?别战云枭没死,我们都交待这儿了。” “撤!” 其中一人当机立断,“从远处放箭!” 第646章 瞬间,仅剩一半的黑衣人撤离,远处谢思月也飞快跑掉,咬牙切齿的留下一句,“该死的,她怎么那么命硬!刚刚一箭要是射死她就好了!” 边上另一人道,“等着吧,等我们离开,弓箭手就会无差别射击......” 谢思月心下一喜,“是啊,我们一走,弓箭手就不必投鼠忌器......” 说着,扭头往这边看了眼,阴狠道,“沈玉,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至于战云枭,她看向边上那人,“战云枭能留活口吗?”要是能废掉他的武功,变成一个废物留在她身边,就好了! 谢思月心思涌动着,脑海里甚至一瞬间浮现出战云枭武功全无,只能变成一个废人任由她摆布的模样。 那人道,“看情况吧,我们先走。” 两人说着,没入了对面的山林当中,但他们期待的箭雨却并没有来,因为这个时候,黑羽卫到了! 外围传来打杀声,沈玉终于放下心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看向眼前人,“安全了。” 眼泪却止不住的落下来,伸手抚上他的脸,“云枭哥哥,我们......又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了。” “傻丫头。” 男人一滴泪,毫无征兆砸下来,在她额间绽开,沈玉抚上他的眼,“云枭哥哥,我没事。正好,可以借着养伤休息几天。” 男人握住她的手,哽咽道,“有麻药吗?” 沈玉点头,“在我衣襟里。” 说完,红了脸。 松阳回神,见状道,“要不,我来?” 紫苏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你傻不傻啊,快走。” 沈玉失笑,双眼盈盈看着男人,“云枭哥哥,帮我拔了箭吧。”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皮。”男人心疼长叹,伸手摸进她的衣襟,肌肤相贴一股别样的感觉涌上来,耳迹一下红了。 沈玉看着他笑。 他有点害羞的时候,看上去更美,更俊,犹如天神的雕像遍落夕阳,整个人似乎都染上了一层玫瑰般的色彩,令人着迷。 沈玉确确实实,也是着迷了。 男人见她痴痴地看着自己,一边给她的伤口上麻药,一边道,“我看本王才像是你的麻药。” 沈玉也不否认,“那拔剑的时候,你吻我。” “......” 战云枭不得不承认,这小丫头不光胆大、嗜血、如今还野了,脑海里都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谁家的小娘子这般孟浪? 但还是俯首,吻上了她。 这个吻格外痴缠,很快她便呼吸困难,脑海空白,而就在最为极致的时刻,男人按住她的后背,猛地把箭拔了出去! “唔——” 沈玉后背一疼,条件反射般咬了他一口。 血腥味从嘴巴里溢出来,男人擦了擦带血的嘴角,“我怀疑你就是想找个借口咬我一口。” 但眼底眉梢却皆是心疼,小心翼翼将她捧在怀中,给她上药,包扎。 沈玉像只受伤的小猫咪般窝在他怀中,问,“你的腿,还好吗?” 男人一怔,轻轻点头,“很好,雪老下的银针还在,你不要担心。” 沈玉嗯了一声,“那我睡会儿。” 其实,那麻药并不好用。 第647章 她身上带的是用来处理皮外伤的,但是箭入骨肉,里面该疼照样疼,她刚刚忍住没叫,其实身上的力气已经被疼没了,睁眼都感觉累。 黑羽卫冲了上来,沈玉闭上了眼睛。 “王爷!你没事吧?” 小五上前,惊慌地看向战云枭。 男人把怀中人抱紧,眼底是化不开的杀意,“通知李敖,调云州军,灭天子教!” 小五骇然看向他,“王爷,若云州军全军出动,会不会动静太大了?这若是传到瀛洲去,难免要被人指摘,朝堂上很难跟皇上交待......” 四十万云州军虽然是暝阳王麾下,但既然被皇帝安放在云州,那就以为着没有皇帝的圣旨,是不能随意调动了。 战云枭日常差遣的,也只是其中十分之一。 剩下的,都是备战,保边境安危的。 因为区区一个天子教,便动了整个云州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造反呢。 战云枭的目光落在沈玉渗血的后肩,内心涌动的怒火早就冲破了那些枷锁,道,“十天之内,我要天子教彻底消失!还有谢思月,杀无赦!” “......”小五喉咙滚了滚,知道多说无用,应声道,“属下立马去办。” 紧接着,黑羽卫送来两辆马车。 战云枭抱着沈玉腾身而起,落在了其中一辆上面,松阳郡主与紫苏上了另一辆马车。 队伍朝着陈县去。 陈县最大的码头,此时一片混乱,大小帮派一共十二个,全都凑在一起,争吵不休。 斧头帮的老大麾下统领七大帮派,剩下三个跟着贺兰胭,人数对比悬殊,自然都是斧头帮说了算,“如今秘藏出现,可尊上被抓!眼下天子教群龙无首,理应听从本帮主的!” 说着,看向贺兰胭,“贺兰帮主向来与我们玩不到一起,这一次也不必了。你们便在沧澜江一带活动,帮我们放风。等秘藏到手,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否则的话,就只能将你们从云州抹除了!” 贺兰胭冷哼一声,“江帮主好大的口气!什么天子教不天子教的,前朝早就灭了,如今这秘藏大家理应平分,你说让我们放风我们就放风啊,哼!” 说着,直接抬手一挥,“兄弟们,别跟这群傻子瞎哔哔,咱们直奔葫芦谷!” “就是,直奔秘藏,不香吗!” 下面一人附和,说完咬牙切齿道,“妈的,要是谁不长眼非要跟咱们过不去,那咱们干脆扭头就投靠云州军,秘藏直接上缴国库算了!” “你们敢!” 其余帮派的几人大怒。 贺兰胭一声冷笑,扭头道,“你看我敢不敢!成王败寇,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谁他娘的靠嘴吃饭?” “你们慢慢聊,本帮主先去找秘藏了!” 说完,直接离开。 “怎么办?” 其余几人皱眉,纷纷看向斧头帮帮主,“要不,先拿下秘藏吧,万一落在贺兰胭那老娘儿们手上,咱们就亏大发了!只要拿到秘藏,咱们拿出一部分宝物,去跟云州军换小公子回来,也是好的。” “况且,咱们也不能打进云州军......” 斧头帮帮主气得咬牙,只得道,“通知下去,马上带着你们的人前往葫芦谷,贺兰胭那娘儿们要是不识相,便在葫芦岛灭了她和那三家狗腿子!” 第648章 贺兰胭领着自己人直奔葫芦谷,斧头帮的人担心他们捷足先登抢了秘藏,带人倾巢出动追上去,势在必得,便是连山匪都吸引了下来,齐聚葫芦谷。 此时,谁也不知道葫芦谷早有埋伏,更有云州军倾巢出动,从外面围了山,内里地毯式搜索,整个云州风声鹤唳。 沈玉醒来时,人已经躺在木屋里了。 阳光透过树木倾泻入窗口,光影斑驳。 她在恍惚中扭身,便见男人端坐在轮椅上,紧握她的手,一双眼定定落在她脸上,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见她醒了,眼神才稍稍放松下来,问,“醒了?” 沈玉点头,“已经好多了......我睡了多久?” “也就两个时辰,已经傍晚了。”男人说着,捧起桌上的碗,转身喂给她吃,“先吃一点吧,找大夫开了药,正在门外熬着,也不知道好不好用。” 沈玉吃着粥,心下暖洋洋的,道,“也不是什么太难养的伤,过些天就好了。” 男人睨了她一眼,她倒是坚强。 那箭伤怎么着也有三寸深,便是军中将士也不能说人人都能咬牙不吭声,她还能笑得出来。 喂了几口,又忍不住问,“疼得厉害的话,你开个镇痛的房子,本王叫人去抓药。” 沈玉一笑,“倒也没什么。” 比这更痛的,她都经受过。 当年在天牢,七十二种酷刑她一样都没落下,说是人间地狱都不为过,比起那些,这一箭来的太痛快,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沈玉想到前世的事儿,恍惚了一瞬,回神问道,“云枭哥哥,我们这是在哪儿?贺兰帮主不是说去葫芦谷了吗?你不去能行吗?” “我们在葫芦谷上面的山上。” 男人说着,帮她擦了擦嘴,略带薄茧的手擦过她的嘴唇,沈玉心跳不禁快了几分,赶忙掩饰过去,道,“那我们出去看看。” 说着,便想起身下地。 结果下一秒,便被男人拦腰抄起,小心放在腿上坐下,“你可真是一小会儿都不肯消停,万一伤口裂开,看你怎么办?” 沈玉干脆环住他脖子,“那你抱我去看看?” 战云枭无奈,只得自己摇着轮椅,带着她出门。 外面夕阳漫天,对面是高耸入云的雪峰,下面才是葱葱郁郁的树木,到了脚下变成草木茂盛的山谷,可谓是一山四季,美的不像话。 沈玉被景色吸引,呆呆看着远天,“那夕阳真的好美,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雪峰,尤其是与你一起,便觉得此生都值了。” 男人看着她的侧脸,见她由衷赞叹,便生了新的想法,道,“你若喜欢,以后便常来。” 扭头再看云州城,突然就冒出可怕的念头:若帝都不在瀛洲而在云州,那她想来这里,岂不是简单很多? 沈玉不知道,自己本是随缘一念起,便无形中开启了新历史的扉页。 转瞬太阳即将下山,沈玉这才收回视线,看向下方山谷,震惊道,“下面怎么那么多人?天子教在云州是不是太猖狂了?” 第649章 整个山谷人山人海,一眼看下去,怎么着也要两万人了。 “山匪闻风而动,也来了。”耳畔传来男人的声音。 沈玉便看到,还有源源不断的人正往山谷里来,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天,这么多人,万一山匪和斧头帮一伙儿的,贺兰胭怕是要撑不住!” 说着,不禁扭头看向他。 夕阳的余晖落在男人脸上,他深邃眉眼犹如众神的杰作,但眼中却是满是杀伐之色,道:“本王已经下令,云州军倾巢出动!” 沈玉惊得瞪大眼睛,“这样皇上多半以为你要反了!” 回神,才想到什么,“你该不会是因为我......” 男人回眸,看向她。 那眼中情愫明明灭灭,犹如漆黑的焰火落在她脸上,薄唇轻启,一字一句道,“沈玉,你可知道,这偌大世界对本王而言,皆不及一个你?” “......” 沈玉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便又听他说,“所以下次,切不可拿自己的性命玩笑。” 沈玉的心在胸膛里狂跳,情不自禁便红了脸,“可是在我心中,这个世界也不及云枭哥哥重要,我也有想要守护的人。” “......”男人一瞬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的小姑娘,真的长大了。 不听话了,却又暖得让他想要落泪。 远处夕阳无限好,最后一丝丝光晕里,下面的人终于谈崩打了起来,一场混战在暮色里爆发,沈玉被惊醒,低头看向下方的战场。 “快四万多人了吧?” 沈玉倒吸一口凉气,“都说这云州山匪难缠,没想到竟然这么多人,若不是四十万云州军在这里,咱们根本不可能拿得下他们!” 她看了眼前方的崇山峻岭。 这些人躲在山上,根本就是鱼入海鸟入林,谁能抓到? “所以,今天一网打尽。” 背后男人的嗓音犹如寒铁,“趁早解决咱们回去成亲去。” 沈玉闻言不由想到之前暗卫说他准备了凤冠,便问道,“听说,你在云州帮我准备了礼物?” “嗯,明天一早去看看,也不知你喜不喜欢。”男人点头,并不否认,“大婚的一应事务,本王早早便叫暗卫准备了。” 沈玉脸上露出笑意,“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正说话时,江隐匆匆冲了上来,道,“王爷,贺兰帮主开始撤了,七哥让我问你动不动手?” “围剿!” 男人吐出两个字,犹如神令。 江隐点头,飞速离去。 沈玉看向下方,便见贺兰胭被逼得不断后撤,挤出了葫芦口,隐约传来男人的大骂声,“臭娘儿们!等老子拿到了宝藏,一统天子教,再灭你青龙帮!” 说着,把人聚集起来,“给我把山炸开!” 传言,秘藏在葫芦谷南边的山里,只要炸开山崖下的石壁,便能拿到前朝宝藏。 顿时,下方传来一阵轰隆声。 可这本就是空穴来风,又哪里来的宝藏?一阵烟尘四起,等尘埃落定时,只有山土不断下落,里面半点金银财宝都没。 霎时,各大帮派和山匪都愣住了,“不是说,宝藏就在这底下吗?” 斧头帮帮主尚未回神,便听得外面传来一阵肃杀,“传暝阳王令,血洗葫芦谷!” 第650章 紧接着,训练有素的军队涌了进来,将葫芦口和葫芦尾两处夹击,山上更是箭雨弥漫,整个葫芦谷霎时变成了人间地狱。 斧头帮帮主大惊,“糟了,我们中计了!这里根本没有什么秘藏,是暝阳王与贺兰胭里应外合,算计咱们呢!” “快杀出去!” 众人开始突围。 五万多人是个不小的数目,可是这里是葫芦谷,两边悬崖峭壁,前后出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云州大军倾巢出动,不仅在数量上碾压他们,更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 血腥味从山谷下方飘了上来,沈玉扭头看向战云枭,暮色将他的轮廓勾勒成肃杀铁血的模样,迷人又危险。 即便是坐在轮椅上,他依旧是这世上最耀眼的王。 一丝丝无名情愫涌了上来,沈玉环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胸膛,内心安稳下来,“我们是不是快回京了?” 男人回神点头,“嗯,明天处理一下尾巴,后天晚上启程。” 沈玉不禁笑起来,“我确实也有一些想家了。如果没有意外,我们回去还有十来天可以准备大婚,你别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男人闻言笑,“答应过你,亲自抱着你去王府。” 沈玉嘴角勾起,两人静静依偎着。 腥风血雨到了后半夜,停歇下来,白七、小五、江隐等人都回来了,背后还跟着贺兰胭,上前纷纷跪地,“拜见暝阳王。” 贺兰胭道,“拜见少主。” “少主?”战云枭一愣,看向怀中的沈玉,眉梢微微上扬,“玉儿身上,还有什么是本王不知道的?” 这么多人在场,沈玉坐在他怀里,难免就有些尴尬,红着脸轻咳一声,解释道,“青龙帮是黑羽卫的一部分......” 战云枭闻言一惊,看向贺兰胭,“你是当年跟着沈家祖父的凤翊军?” 黑羽卫分两支。 一支跟随战长安,名龙行。 一支跟着沈忠达,名凤翊。 这两只军队,算是沈家和战家的私兵,和元家完全没关系。龙行与凤翊各十万,加起来便是黑羽卫二十万大军,征战当中向来都是前锋,立下赫赫战功。 可就在二十几年前和西秦一战当中,黑羽卫全军覆没,唯有战长安留在瀛洲的五千人幸免于难。而跟随沈忠达的凤翊从此销声匿迹,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当中,众人皆以为当年一战凤翊死绝了。 却不想,贺兰胭竟是凤翊旧部! 战云枭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忍不住问道,“你们是从西秦战场上退下来的?” 沈玉也惊住了,“那岂不是说,你们知晓当年我祖父与战家祖父之死的真相?” 夜色里,贺兰胭眼眶逐渐红了。 原本起来的她,扑通一声跪地,道,“还请少主与暝阳王为二十万黑羽卫报仇,为战老将军与仲达先生报仇!” 沈玉迎上她的眼神,见她眼底一片红,涌动的恨意犹如烈焰一般燃烧着,连带着她那颗心都颤了起来,“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又想到什么,忙问,“还有我师父雪叟呢?他又是谁?为何凤翊最后落到了他手上?” 第651章 贺兰胭哽咽着,“雪老原本,是随军军医裴玉尘,领凤翊副将之职,乃仲达先生至交,因当时被派出去打探敌情才得以脱身,谁料最后却落得个被人栽赃陷害的下场!”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沈玉琢磨道,“这‘玉尘’二字,乃雪的别称。‘玉尘’改为雪叟,的确没毛病。只是,你说的被栽赃陷害,又是怎么回事?” 这事儿,战云枭倒是听说过。 道,“黑羽卫全军覆没,我祖父和沈家祖父战死之后,原本一起出征的孙尚书回来,说是因为裴玉尘通敌,所以才害了黑羽卫。” “从此,裴玉尘便成了朝廷通缉犯,却不想却以‘雪叟’的身份,隐姓埋名在青柳巷那么久。” 战云枭一声长叹,“他若真的是叛徒,便不可能出手救治本王,更不可能收你为徒。” 沈玉点点头,突然明白上次她说起这个事儿,沈缙为何劝说她,让她不要全然相信雪叟,原来他早就怀疑雪叟便是裴玉尘,也不确定裴玉尘到底是不是那个叛徒。 沈玉想着这个,问贺兰胭,“那青龙帮便是当年师父带出去打探军情那部分人?” 贺兰胭点头,“正是。” “当年雪老只带了三千人出去,原本已经打探到西秦异动,传了消息回去的。可是没想到,这消息被人拦截下来,多半是没能到战老将军与仲达先生手上,因此才让西秦大军偷袭时,整个凤翊军毫无防备......” 沈玉闻言蹙眉,“那当时的孙恒呢?” “孙恒在哪里?他是如何幸免于难,回来之后又丝毫没被牵扯,还成了功臣的?” 当时,孙恒可是战长安身边的人。 按理说,应该和战长安在一起,一起被西秦大军围攻才对。 可战长安和沈忠达都死了,二十万黑羽卫最后也只剩下零星几千人,唯独孙恒出来平步青云,短短三年便成了当朝尚书。 这中间的事情,恐怕也没那么简单。 便听贺兰胭道,“当天,他去催运粮草了,因此才得以脱困。可据我爷爷回忆,出事前一个晚上,粮草出事时孙恒本就借机离开了一会儿,多半是他烧了军中粮草,第二日又借口出去金蝉脱壳的,只是当时大家都没有想到他身上。” “你爷爷当时在军中?活着出来了?”沈玉闻言有些震惊。 贺兰胭双眼猩红,道,“黑羽卫真正死因其实不是战死,而是水源被下了毒失去了行动力。西秦大军闯入之后,从四周点火,一把火烧连营,二十万黑羽卫是被活活烧死的。” “我爷爷当时负责是负责伙食的,营帐扎在水源边上,这才躲过一劫,但还是被烧得面目全非。若非雪老赶回去发现,怕也是难逃一死。” 说到这里,她的眼中已经满是复仇的烈火,“王爷,少主,孙恒可以平步青云,这就证明此事乃元氏皇族授意!他们栽赃给雪老,无非就是怕雪老把他们的龌龊心思宣扬出去,所以先下手为强倒打一耙!” “还请为战老将军、仲达先生与二十万黑羽卫复仇!” 说着,脑袋“砰”一声磕在地面上! 第652章 沈玉终于明白,雪叟为什么说掀翻元氏皇族是她的命运了。 她是沈忠达的孙女,又和战云枭有婚约,元家和孙家容不下沈家和战家,这一战迟早要爆发,躲是躲不过去的。 前世,她的下场,沈家和战家的下场,也印证了这一点。 “你起来。” 沈玉看向贺兰胭,“从今往后,我沈玉,与元家、孙家,不共戴天!” 贺兰胭抬头,满脸的泪水,“少主,您相信我?” 战云枭也看向沈玉,他总感觉,沈玉对元家的敌意并没有这么简单。 沈玉扭头迎上他的眼神,“云枭哥哥,我相信她。我想推翻元氏皇族,为祖父报仇!” 男人看了她一会儿,点头,“好!” “谢谢云枭哥哥。”沈玉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其实整件事情还有疑点,光靠贺兰胭一人嘴上说难下定论,但战云枭还是选择了支持她。 男人伸手摸摸她的脑壳,看向贺兰胭,“你手上,是不是还有什么证据?” 贺兰胭点头,“我手上,有仲达先生临死之前的血书,只要将这血书送到沈侯爷手上,他必定会明白一切!” 战云枭闻言面色一变,对白七道,“你随贺兰姑娘去,将证据取来。” 贺兰胭起身,带着白七离开。 此时,下方战场已经彻底安静下来,血腥味冲上了山巅,李敖带着人冲了上来,跪地道,“王爷,战斗已经结束,我方伤亡二十七人,灭天子教、帮派水匪、山匪四万多人,这么多尸体怎么办才好?” 他一身的血,整个人犹如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 沈玉第一次见这么多死人,难免脸色有些发白,倒是战云枭眼神没一丁点波动,道,“剁下拇指,送往瀛洲。剩余尸体掩埋。” “是!” 李敖色变,应了一声之后骇然,“王爷,四万多根拇指,送去皇上面前,会不会过于血腥?” “送。” 男人面无表情,眼底是海一般的暗涌。 这是交差,也是威慑。 沈玉明白。 李敖下去办事了,战云枭低头看向她,“你要的结果已经看到,现在是不是该回去休息了?” 沈玉点点头,“我们今晚就住在这里,明早看日出如何?” 男人先是一愣,回神后笑了,“原以为你看到下面的战场会害怕,却不想还有心思在这万千尸骨之上看日出。” 沈玉眼底沁出一丝丝泪意,没忍住看向他,道,“自打上次昏迷醒来,我就总是在做噩梦,梦里,三皇子登基当上了皇帝,将沈家男眷满门抄斩,血把断头谷的雪都染红了,便是我阿姐母亲,都充了官姬。” “你与我,亦没能幸免。” 沈玉伸手,抚上他的眼,“我梦见,你被戳瞎了双眼,蒙着一根白绸带,被活生生打死在我面前......” 战云枭刚想劝说她这只是个梦,三皇子已经完了,他根本不可能登上皇位,垂眸却迎上她痛极的双眼,话到嘴边变成了一句,“那就让他们提前去下地狱,如此你担心的事情,便不会发生了。” 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眼睛上,他试着安慰道,“你摸摸看,我这不是还好好的么?” 第653章 指间触感温软。 沈玉怎么能不知道这一切是真的? 那是因为,她没再像是前世那样,任人摆布啊! 轻轻触摸着他的眼,她抬眼看向他,眼底含泪,“云枭哥哥,不论先皇、皇上如何,便是沈战两家支持的元丰,背地里都是这个德行,那二皇子和四皇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这朝中,你比他们更适合坐上皇位。” 战云枭闻言一愣,“玉儿前几日,不还说自己想要那个位置么?” “我更愿意成全你。” 男人看向她,眼神是认真的,“若能让你不再作噩梦,我什么都愿意。”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沈玉环住他,“我们先不管这个,一起往前走好不好?” “好。” 男人点头,摇着轮椅回了屋。 烛光点燃,他喂她一口一口喝药,道,“若不是情势所迫,我更愿意与你过这寻常日子,就怕委屈了你。” 沈玉也想,“可我们都没得选。” 男人点头,笑起来,“但愿有朝一日,我们玉儿登临至尊,在后宫给本王留个地方,能让我静静看着你,做一个普通人,便好了。” 沈玉被他闹了个大红脸,“你想的可真美,你一个权倾朝野的将军,竟惦记着在后宫寻那风花雪月,岁月静好。” 嘴上这么说,沈玉其实很清楚,这天下唯有他一人,愿意为她这么做。 而她自己,对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并不想被人拿捏罢了。 转眼夜深人静。 沈玉到底是体力不支,睡了。 男人躺在她身侧,静静守护着,外面传来猫头鹰的咕咕声,他想到了沈玉刚刚说的那个噩梦,想着想着冒出一身冷汗,不禁扭头定定看向她。 噩梦么? 他可不这么认为。 如果只是噩梦,就能让她犹如换了个人,不惜一切代价地弄死三皇子、孙尚书等人,又在很多事情上面犹如先知,那这梦得有多厉害? 尤其是,好多次她看他的那个眼神,充满了悔不当初与疼惜,仿佛他们之间根本不只是发生过这些事情。 可...... 难道是她经历过那一切痛彻心扉,重生回来了吗? 战云枭简直被这个想法吓得睡不着觉,撑起身子一些,又想到来时在沉陷遇上的那个西秦商队,说着什么雏凤涅槃之类的。 一下子,他更加睡不着了。 正好午夜时分,白七、小五与贺兰胭回来了,在门外道,“王爷,证据带来了。” 战云枭小心翼翼起身,来到了屋檐下,接过白七递来的盒子,打开看完眉心紧皱,“这的确是沈家祖父的笔迹,若事情真的是这样,元家这皇族,的确没存在的必要了。” 扭头看向瀛洲的方向,男人眼底涌现出一丝坚决。 回神看了眼贺兰胭,道,“剩余的帮派你整顿一下,等水路通了之后,沧澜江的河运便交给你,希望你不要辜负你家少主。” 贺兰胭领命,诧异地问了句,“王爷的意思是,我即便是掌控了河运,还是听我家少主的?不需要跟王爷交接吗?” 他是得对沈玉信任到了何等地步? 贺兰胭心下震惊,却不知眼前的男人每走一步,都在为沈玉铺路。 第654章 他看了眼屋内,道,“不需要跟本王交接,往后凤翊听她的就好。” 贺兰胭点头离开。 战云枭看向小五,问,“对了,上次我们经过陈县时,那个西秦商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还记得吗?关于凤凰节的。” 小五想了想,道,“好像是说,有个女子出生在百年一遇的凤凰街子时某个时间,正好对上了天地阴阳交接的那个点......” “还说什么,此女乃凤凰女,一旦活过二十三岁,必定是雏凤浴火,天下动荡,要改天换日的。” “这神神叨叨的,王爷怎么问起这个了?”小五一脸的诧异。 战云枭凝眉,道,“在此之前,本王也觉得神神叨叨的,但现在......” 看了眼屋内,他不那么想了。 沈玉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没人知道。 她对那么多的事情像是开了天眼,用噩梦解释太过于牵强,尤其是按照她刚刚说的那个噩梦......那岂不就是沈战两家灰飞烟灭,他们两个都曾惨死过一次吗? 若沈玉没捣乱,那元宸登基也不是不可能,但也不可能太快登基,毕竟前头还有元丰元祐等人,怎么着也需要七八年。 那她的“噩梦”当中,她死的时候,多半也到了二十三了! 那现在,她回到十五岁,因为噩梦、还有沈战两家的事情要复仇,掀翻元氏皇族,这岂不就是雏凤浴火,改天换日吗! 战云枭心中骇然,突然想起来,“慕容修那个妹妹,是不是说身上有什么雏凤纹?” “......”小五一噎,“这......属下便不知道了。” 今晚的王爷,真的是太奇怪了。 战云枭回神,才意识到自己问错了人,这事儿他是从白七那边听来的,问小五小五的确不清楚,于是又看向白七。 白七有些为难,但还是说了,“当时,慕容修的确是这么说的。” 战云枭点头,“那她就是慕容珏!” “南楚宣王府的郡主!”战云枭转过轮椅,看着前方的小木屋,灯笼与星光照射之下,这小木屋带着一丝丝童话的色彩,而里面的人这一刻似乎也蒙上了一股不一样的神秘气息。 他有些失神,道,“姜越寒是胡说八道的,我虽不知道她身上的雏凤纹为何没有了,但是她肯定就是慕容珏。” 白七张了张嘴,不禁替他感到紧张,“那若三姑娘真的是宣王府郡主,咱们该怎么办?” 战云枭不知道。 他紧握着滚轮,沉默好久才回神,道,“下去吧。” 说着,缓缓一个人进了屋。 星光透过窗棂,落在沈玉脸上,她睡得很熟,梨涡浅浅,略带一丝丝婴儿肥的脸上,竟挂着一丝丝笑意。 看起来,是那样的软糯,美好。 恍恍惚惚的,男人脑海里又传来那甜丝丝的声音,“云枭哥哥......” 犹如光一样,穿透密不透风的云层,照亮了他。 他握起了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一个吻,“如果你注定要飞翔,那我愿意做你的翅膀,我们一起去看云顶山河,东海月明。” 床上的人转了个身,猫一般抱住了他的手臂。 男人嘴角一勾,忍不住笑了一声。 然而到了后半夜,竟是下起了雨,好像是造化弄人,沈玉想看的日出也没看到,反倒是小房子里漏了雨,叫人哭笑不得。 第655章 两个人没办法,只能躲在唯一不漏雨的一个小角落里,战云枭靠着墙,沈玉缩在他怀中,听着外面的雨声有些无语,“也不知道这场雨下多久,外面山路太滑,我们下不去了。” 男人低着头,头发与她的交缠在一起,笑,“就当是老天爷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在这里好好呆一天,也没那烦心事惊扰。” 沈玉闻言,拿脑袋蹭了蹭他胸口。 已经很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像小时候那样静静地靠在一起。 沈玉自己也很珍惜。 白七送了吃的进来,头发湿漉漉的,道,“属下刚刚下山一趟,驿站送了信过来,您看看。” 战云枭接过信,打开来和沈玉一起看,看完之后脸色有些难看。 沈玉气愤道,“这个元丰也太不是个东西了,他竟然派人去了西镇,试图刺杀你。就算是前些年好心喂了狗,也不至于是这个结果。” 来的路上,她发现元丰的人在驿站动手脚,便长了个心眼儿,放出消息说战云枭去了西镇,本以为这事儿便是过去了,却没想到元丰真的派人去西镇,虽然没找到战云枭,但还是将西镇那边暝阳王府的产业祸害了一通。 白七道,“京城那边也送了消息过来,说朝堂上大皇子与二皇子争得不可开交,外面已经传出谣言,说皇上之所以宠爱二皇子元祐,便是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想着把皇位给他,因此这么多年对他好一些,算是补偿。” “元丰因为这话,有些得意。” “毕竟,元宸现如今被皇上关了禁闭,他和孙尚书溜出来这事儿,不管元丰知不知道,都会以为三皇子失了势。” “如今,又和咱们闹翻,便肯定会借着咱们在云州赶紧拉帮结派,入主东宫,拿下皇上的传位诏书。”白七多多少少有些嗤之以鼻,“他以前像个怂包,如今却是胆子大了起来,真是不知所谓。” 战云枭脸色虽然难看,但倒也没太大反应,只是问道,“丞相府什么反应?” 丞相府这些年一直没太大动静,至少表面上保持中立,谁也不支持,谁也不抬举。 但是,宁安公主赐婚的事儿,丞相府又掺和了。 谢思月拿了布防图,也是给丞相府的。 一时间,战云枭便不得不怀疑丞相府萧家的用意。 白七道,“暂时看不出太大的动静,淑妃娘娘膝下唯有明玉公主一人,丞相府也不能扶着一个公主登基,左右也要选择一人。” “现如今这个模样,究竟是打算扶持元丰,还是在利用他,都不好说。” 沈玉闻言琢磨了片刻,“明玉公主......” 元氏皇族公主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少得可怜,到了她这一代,也就只有两个。一个是皇后所出的明萱公主,另一个便是淑妃所出的明玉公主。 前世,明萱公主前去西秦和亲,后来郁郁寡欢,听说死在了回国省亲的路上,而那时候皇后已经毒入骨髓,一听这噩耗当场驾鹤西去,还被人栽赃在了二哥沈洛身上,害二哥断了脊骨。 而这个明玉公主...... 第656章 沈玉对她的了解并不是很多,唯独记得前世元宸曾经说过,明玉公主出生时天降异象,据说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但是她原本就已经是公主了,想要母仪天下,那也只能嫁到别国去。 前世,沈玉死的时候,明玉公主还没出嫁。 但和亲肯定是躲不了的,便不知道最后去了南楚还是东临。 若去南楚,免不了和她在南楚的身世一番纠缠。若去东临,又是阿姐的绊脚石。 若哪儿都不去...... 沈玉看了眼战云枭,假如往后北齐是他登基,那明玉公主岂不是...... 沈玉没来由,心头一个咯噔。 便听白七道,“明玉公主这些年跟着太后在慈宁寺礼佛,很少出现在外面,便是属下都只是远远见过一次,穿着一身白衣,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出尘之意。” 沈玉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这个女人,前世她只是听过,却从来没见过,只知道在众皇子当中,皇上最喜欢元祐。在所有孩子当中,皇上又最喜欢明玉。 不论这事儿最后怎么走,也都要到了跟前在做盘算。 沈玉话锋一转,道,“既然谣言已经传出去,那距离元丰的死期也快到了。三皇子如今这个样子,元祐肯定不会放他在心上,第一个对付的,便是挡在他前面的元丰。” 原本话说得好好地,结果冷不丁看到战云枭正定定地打量着她,好像她脸上有花儿一样,不禁一愣,道,“我脸上......有脏东西?” 战云枭回神摇头,“只是喜欢看你说话的样子。” 沈玉脸上一红,说不下去了。 战云枭却问,“玉儿觉得,接下来元祐会做什么?” 沈玉不知战云枭已经猜到她可能是重生一世,想了想之后,道,“以他的性格,必定是杀人。很快便要入秋,天干物燥,最大的可能便是一把火烧了大皇子府,栽赃给别人。” 战云枭眼神一闪,突然产生了一丝丝期待。 他想看看,事情最后会不会顺着沈玉说的这般发展下去。 这时,江隐回来了。 进屋放下蓑笠,便道,“王爷,姑娘,到处都没找到谢思月的踪迹,刚刚李敖将军传信过来,说是昨夜地毯式搜索,又抓了天子教两百多人,但是哪里都没谢思月。” “人间蒸发了?” 沈玉蹙眉,百思不得其解。 战云枭沉沉道,“继续去找。” 江隐和白七都出去了,沈玉看着窗外的雨幕,那种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她总觉得,自己的身世根本瞒不住。 就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南阳王前来认亲。 这场雨到了下午才停歇下来,傍晚云层散开,沈玉没看到日出,却再一次见到了夕阳,还有漫天的火烧云,被这样美好的场景震撼,暂且将心中阴霾抛到了九霄云外。 而到了晚上,一个噩耗传来,犹如天降陨石,将她所有的好心情都砸没了! 白七回来时脸色煞白,道,“王爷,姑娘,不好了!陈县突然爆发了疫病,有人在外面造谣,说是王爷屠杀百姓,引得上天震怒......” 第657章 不用说,是九黎来人了! 战云枭脸色大变,立即道,“人数多吗?从哪里爆发的?” “从人最多的闹市,不到一个时辰感染了上千人,李敖将军已经下令封锁那片街道,但是消息不胫而走,整个陈县人心惶惶,有的人甚至已经往云州城躲了!” 白七脸上一片紧张,“照着这个速度蔓延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说着,不禁看向沈玉,“也不知道这疫病,姑娘能不能解。” “我们马上下去。” 沈玉看向战云枭,顺手拿了两根银针扎在自己的穴位上,“我用银针止疼,这伤口会自然愈合,云枭哥哥不必担心。” 疫病的事情耽搁不得,战云枭知道轻重,只能道,“下山!” 出了门,又道,“传令下去,封锁云州城、陈县,以及附近五十里,任何人不得走动。” 白七骇然,“云州军要全部出动吗?” 战云枭点头,“一个不留。” 白七点头,飞快离开。 沈玉和战云枭坐着马车下山,因为路不好走,马车走的很慢。 沈玉心焦如焚,道,“斧头帮的二当家肯定带着九黎的某个人回来了。九黎兴风作浪,便不知道有没有南楚的手笔。” 若有,很快便是边关危机。 如今的北齐,可真是风雨飘摇。 沈玉捏了一把汗。 夜色里,战云枭脸上一片肃穆,道,“只要疫病能解,边境是小事。若是疫病不能解,北齐必将大乱。” 沈玉闻言,问赶车的小五,“孙尚书和三皇子呢?” 这两个人,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小五道,“躲在陈县城郊一个农庄里面,听您的话一直没动手,现在要下手吗?” 沈玉闻言看向战云枭,战云枭道,“我们现在就过去。” 小五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说现在就去找孙尚书和三皇子。 马车驶入岔道,直奔郊外。 沈玉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夜色,道,“九黎那个人最多刚到一天,而斧头帮是昨夜被灭的,那疫毒应该是今早才下。” “按照之前姜越寒和谢长留的交代来看,此人前来是去找姜越寒的。斧头帮二当家肯定拿捏不住他,现在姜越寒死了,谢长留被抓了,那他肯定第一时间去见孙尚书和三皇子。” “也许,我们过去能碰上面。” 门外,小五听得心惊胆战,“王爷,属下要调暗卫吗?” “不必。”战云枭摇头,“我们小心一些过去,不要打草惊蛇。” 马车下了山,驶入去城北的郊外,沈玉神经紧绷着,道,“小五,你先停下来,去帮我买点东西。” “吁——” 小五停了车,转身却见沈玉递出一张纸,道,“照着这个,有多少买多少。” “这什么?” 小五一愣,打开一看都是药草名,但千奇百怪,他一个都认不出来。 沈玉道,“毒药的配方。” 说着,抬眼看向北边。 远处满天星子,她知道这是她的战场:解云州疫! 虽然暂时还没见到那疫到底什么症状,但是她不介意先回敬他们一招! 第658章 片刻之后,小五回来将一个大包裹递给她。 沈玉把灯笼递给战云枭,“云枭哥哥,帮我一下。” 战云枭眉梢一挑,抱着灯笼给她照明,看着她开始摆弄草药,拿出一个小瓶子将药草磨成粉末......突然,不知为何竟生了一种红袖添香的感觉。 诡异的是,红袖添香那个人,是他自己。 沈玉摆弄了一路,最后成形一小瓶子,叹了口气,“虽然不多,但是对付三五人应该足够了。” 马车驶入暗巷。 小五的嗓音压下来,“就在山底下那个院子里,昨夜咱们搜查的时候,他们躲在地瓜窖里面,咱们没打扰。” “现如今,这四周戒严,他们想出也出不去。” “九黎那人要来,必然也是要用轻功......” 沈玉闻言,低低道,“马车停那边吧。” 小五依命将马车停在了草垛背后,上面盖了一层湿哒哒的稻草,算是隐蔽好了。至于马儿,干脆牵出去,拴在了山林里。 之后,三人躲在马车里守株待兔,等着里面的动静。 沈玉看着战云枭,小声道,“下毒的事情,让小五带我去,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好不好? 他腿不方便,不好也得好。 战云枭点点头,突然有些羡慕嫉妒小五和白七,总是能陪着她,风里来雨里去......要不是自己的下属自己信任,又是他身边武功最好的,他都恨不得换个女的。 外面鸦雀无声,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直到后半夜,黎明前的黑暗彻底笼罩下来,风声当中,才传来隐隐的说话声。 “这里真的没问题吗?” 这是一个极其悦耳的男人的声音,若只是听声音,很容易让人想起一个霁月风光的美男子,雅、美、纯粹。 而另一道嗓音则完全相反,粗鄙且沙哑,“是这里没错了,那群王八蛋搜了一个下午,还好没查出来,不然的话,公子恐怕连他们两人也见不着了!” 他说话恨恨的,咬牙切齿道,“战云枭灭我斧头帮,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闭嘴吧你。” 那道悦耳的嗓音,这时却带了一丝丝邪,还有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的妖狂。 “也不知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小五凝眉,道,“听着就不像是个好人。” 说话间,前头大门传来吱呀一声。 小五看向沈玉,“要走吗?” 沈玉轻轻摇头,“再等等。” 紧接着,便传来了孙尚书的声音,“敢问公子是九黎哪位高人?” 这个声音,听上去堪称谦卑了。 沈玉亦伸长耳朵,诧异道,“他们居然相互不认识......” 战云枭道,“人多半是姜越寒约的,和孙尚书三皇子不认识也正常。只不过,现如今姜越寒死了,也只能是这两人交接。” 说话间,便听前方传来那公子一声,“本公子乃东方离,你们便是孙恒和元宸?” 说着,一声嗤笑,“四殿下能生出你这么个玩意儿,倒也算是逆天而行了,这张脸看起来,是全遗传了你娘。” 元宸闻言很是生硬地道,“东方公子里面请,如今......我父亲被抓,生死不明,还要劳驾公子帮忙......” 第659章 “哼。” 男人哼了一声,举步朝着这边走来,进了屋,道,“帮什么忙?要不是姜越寒答应了姜氏皇族的秘藏分给本公子一半,你以为本公子会来吗?笑话!” 沈玉听着这话一愣,看向战云枭,“难不成,姜氏皇族真的有秘藏?” 战云枭轻轻摇头,“不确定,毕竟前朝末年乱象横生,贪官遍地,姜越寒靠着这些人暗中敛财也是有可能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咱们放出去消息说秘藏才葫芦谷,才有人真的信了。” 沈玉闻言若有所思。 便听隔墙传来孙尚书闷闷地声音,“这秘藏的事情自然是好说,只要公子配合我们在云州演这一次,秘藏一旦拿到手,至少也有公子三分之一。甚至于,到时候公子与我们一起去拿,都没问题。” 东方离笑了一声,道,“你自己都成这个模样了,还敢与我谈条件?那秘藏,至少也有一半,得是本公子的。” “那也好,也好。” 孙尚书默了片刻,答应下来,道,“那公子既然来了,便帮我们看看身上这是什么玩意儿?若公子能治,那再好不过。” 马车里谁也没再说话,等着里面的结果。 沈玉也想听听东方离怎么说,因此暂时并未动手。 片刻之后,传来东方离的声音,似有些惊讶,“这是毒,不过是出自《毒经》的秘方,若无《毒经》在手,本公子也解不了。” “这毒,谁下的?” “......” 孙尚书急了,“是沈玉下的,就是连你也解不开吗?那怎么办?” “难不成,就让我们一直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耗着吧?” 三皇子也着急了,“东方公子,您可是从九黎来的,九黎可是巫毒之乡,你怎么会解不开呢?” “也能解,就是烦,”东方离有些烦躁地道,“方子可以给你们,你们自己买药慢慢吃,只不过你们确定毒是沈玉下的?《毒经》怎么可能在她身上?” “......这我们哪儿知道?”孙尚书问道,“那这《毒经》理应在谁身上?” “《毒经》?”战云枭闻言,看向沈玉。 沈玉看向他,也很迷惑,道,“《毒经》是师父给我的......” 便听东方离道,“这《毒经》,原本应该是随家的秘宝,不外传。可隋家销声匿迹多年,《毒经》的秘方怎么出现在瀛洲?还落到了沈玉身上?” 一下子,沈玉想到了随添香! 随添香是不是东方离口中,那隋家的后代? 而三皇子也意识到了什么,道,“对了!前些日子,皇后中毒,宫里来了个鬼医,叫隋袖!那隋袖是沈玉的师父雪叟推荐的人,难不成说......” 东方离嗓音一变,“你是说,随家的人出现在了瀛洲?” 三皇子道,“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叫隋袖。东方公子认识吗?” “隋袖?” 东方离琢磨片刻,道,“这女人我没听说过,我只知道随家大小姐叫随添香,已经销声匿迹很多年了,也不是三十几岁,至少也四十五了。” 沈玉心下一惊,没想到他说的人竟然真的是随添香! 第660章 元宸道,“那也说不准是三十多还是四十多,毕竟宫里的妃子们保养得好,看上去也能年轻十几岁。” “她还在瀛洲?”东方离问。 元宸点头,“东方公子找她有事?” 东方离冷哼一声,没说话。 “这东方离听上去,怎么好像和鬼医有过节?”小五压低声音,看向了沈玉。 沈玉也不了解,道,“我们再听听看。” 东方离却没再提起这事儿,而是丢下一个药方,道,“左右陈县的疫毒已经投下去了,不出半月整个云州都将完蛋,本公子要前往瀛洲一趟,你们记得将报酬给我。” 孙尚书似乎有些不甘心,道,“公子前往瀛洲干什么?莫不是去找随添香?” 东方离道,“这便是本公子的事儿,与你们无关。” 说着,冷冷一笑,“你们该不会真的以为,本公子此次前来,这一趟便是为你们走的吧?” 说完,很是不屑的起身。 “他要走了!” 小五一惊,看向沈玉。 沈玉把手腕递给他,道,“带我过去,我去会会他!” 小五看向战云枭,多少有些发怵,但还是隔着一层衣服,拉住沈玉的手腕,脚下一点上了屋顶。 眨眼间,两人出现在屋檐上,正好瞧见从门口出来的东方离,沈玉一笑将瓶子里的东西洒下去,道,“欢迎九黎的客人啊!” “浮生一梦?!” 东方离猝不及防吸了一鼻子大惊,抬头愕然看向屋顶,却见星光之下一女子迎风而立,脸上带着笑意,好似真的只是开了个玩笑。 可体内逐渐暴躁失控的力量,却提醒对方是个用毒高手,不得大意。 而就在他打量着沈玉的时候,沈玉也看清了这个人的长相。 这是一个面容白净、眉目秀丽的男子,脸比别人白一些,唇色又比旁人红一点,再配上他一身的黑色斗篷,看上去更有种白玉微瑕的气质。 可一想他刚刚说话那语气,沈玉又觉得此人阴邪,怕是有些难缠。 “是啊,浮生一梦。” 她朝着他一笑,“看来东方公子是个识货的,只是作为客人,你好像不干人事啊!不好好在你九黎呆着,来我云州做什么?” 男人闻言凝眉,“你是随添香的女儿?” 浮生一梦,也是《毒经》的方子,这一次他是真的解不了! 不等沈玉回话,刚刚出门的元宸已经惊的三魂出窍,盯着沈玉瞪大眼睛,“沈玉!” “听见了没?我是沈玉。”沈玉扫了眼元宸和随后出门的孙尚书,道,“三殿下和尚书大人好久不见啊。” 元宸:“......” 孙尚书:“......” 东方离反应过来,细长的眸眯了眯,审视地看向她,“你就是沈玉?” “怎么,东方公子知道我?” 沈玉亦眯眼盯着他,“那便更好了,我正有些话,想跟东方公子聊聊,不知东方公子可还方便?” “不行!” 不等东方离说话,孙尚书一把拉住了东方离,“这个女人狡诈如狐,东方公子切莫上当!” 元宸亦道,“东方公子,现如今我们需得马上撤离,此处不是久留之地!” “那诸位恐怕走不了了。” 第661章 沈玉示意小五下去,小五拔剑便冲向了东方离,东方离骂了一声什么,道,“沈玉,你我还有再见面的时候!我们等着瞧!” 话音未落,他一把朝着沈玉抓过来。 小五一愣,正要反击却发现他只是虚晃一招,朝着南墙飞了出去。 “追!” 沈玉眯眼,一声令下。 小五飞快追了出去。 “沈玉——”元宸看了眼屋檐上的人,似有很多话要说,但又一个字都没说出来,拉着孙尚书就要走。 然而两人刚冲到门口,便见战云枭的轮椅停在门口,男人端坐于轮椅之上,正眼神幽沉地盯着两人,犹如死神。 一瞬间,元宸和孙尚书僵住了。 “暝、暝阳王......” 两人下意识后退,四下一扫才发现没了出路,再加上疫毒折磨,这么多天便是连反抗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门口传来轮椅压轧地面的声音,清冷月色下,男人犹如神邸缓缓逼近,虽然不说话,但那种压迫力却笼罩了整个院落。 四周死寂,危险的气息笼罩下来。 孙尚书和元宸退无可退,在屋檐下站定,眼珠子狂跳。 沈玉见状朝着下方一笑,“云枭哥哥,我跳下来了。” 男人嘴角一抽,不等说话便见屋檐上一片雪影扫过,她犹如天女下凡,朝着他脑袋上砸了下来。 战云枭:“......” 下意识将轮椅后撤,随后伸手一把将人捞在怀中,无语,“万一本王没接住怎么办?” “怎么会呢。” 女子靠在他怀中,笑意如月色般漾开,“别说只是屋顶,便是万丈悬崖,云枭哥哥定也会接住我。” 男人什么训斥的话都说不出口,轻哼一声笑了。 沈玉起身,从他怀中站起来,看向屋檐下的孙尚书和元宸,“勾结九黎,干得漂亮啊。” 脸上笑意尚未褪尽,寒光涌了上来。 四目相对,元宸脸色漆黑一片,“沈玉,事到如今本殿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要杀要剐随便!” “那怎么能行呢?”沈玉一声冷笑,“总要物尽其用不是?我还打算将你与孙尚书敲锣打鼓送到瀛洲去,看看有没有人来救!” “你无耻!” 元宸气得瞪眼,恨得却不是沈玉利用他吸引天子教余孽,而是想到自己犯下如此重罪回到瀛洲,皇帝会怎么对待他! 恐怕到时候,新仇旧恨,全都算到他一个人身上...... 一念未过,便听沈玉道,“我和三殿下彼此彼此。若今天被堵在这里的是我,三殿下恐怕变本加厉,不仅要把我送回去,还得让我尝尝那天牢七十二种酷刑,再将沈家株连九族。” “而我对三殿下便仁慈多了,都还没想着诛九族,只想让你尝尝那七十二道酷刑,你怎么就先跳脚了呢?” 前世被抓那夜,她被人从密道带去皇宫,说是元宸想见她,本以为是郎情妾意,谁料一出密道,便见元宸带着宋婉晴站在院中,四周围满禁军。 那夜,星光如此刻。 元宸冷着脸,跟她说,“本殿已经通知沈侯府,让他们来宫里见你。” 第662章 她懵懂不解,“三殿下又什么事儿要与我爹商量吗?为何要让他们进宫?” 元宸闻言讽刺一笑,“说你蠢,你还真是一点都不长脑子。本殿就算是有事要商量,也不需要让你全家都来。” 不祥的预感笼罩着她,只听宋婉晴笑着道,“表妹,殿下的意思是,沈家犯了事儿,皇上下令,让三殿下去抄家抓人,三殿下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忍心闹得太难看,便借着你的名义,让他们自己送上门来。” 她愕然不解,“皇上为何要抄沈家?” “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宋婉晴娇笑。 元宸冷冷扫了她一眼,便下令道,“来人,将她打入天牢,若说不出雏凤下落,便杀了吧!” 紧接着,便是牢狱之灾。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变着法子给她上刑,只为了逼问雏凤的下落,可她哪里知道雏凤是谁?真相没打听到,最后却等来了皇帝驾崩,三皇子登基,沈家灭门的噩耗! 如今再看眼前这人,沈玉眼底一片血腥,突然问了一句,“元宸,雏凤是谁?” 一下子,院中其余三人全都愣住了。 战云枭瞪大眼睛看着她,眉心微微皱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孙尚书与元宸面面相觑,最后元宸凝眉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说着,竟是看向战云枭,冷笑一声,“是暝阳王在找雏凤吧?我还以为暝阳王对沈三姑娘情真意切,没想到最后也不过是在利用,雏凤才是你的心上人吧?” 沈玉一下子愣住了,扭头诧异地看向战云枭,“你......也知道雏凤?” 为什么只有她自己不知情? 战云枭闭了闭眼,只得道,“雏凤,便是你自己。” “什么?” 沈玉懵了一瞬,根本反应不过来。 元宸惊住了,“你说什么?你说她就是雏凤?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是雏凤呢!” 孙尚书也在不断摇头,“她不可能是雏凤......” 沈玉扭头看向这两人,见两人虽然不断摇头,眼神却逐渐变了! 他们看着她的表情,从开始的不相信,到最后的骇然绝望...... 这证明,她有可能真的就是雏凤! 可既然她就是雏凤,那前世三皇子严刑拷打,逼问她雏凤的下落,岂不是可笑? 沈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向元宸,“既然你觉得我不是雏凤,那真正的雏凤是谁?你说了,我就解了你身上的毒,让你滚。” 元宸眼底不禁窜起一道希望,但下一刻便皱眉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你有的选吗?” 沈玉拔出似水寒,指向了他。 战云枭看着这个场面,若有所思,暂时没打断她,打算等事情结束之后,再跟她解释。 元宸脸色难看至极,最后还是选择妥协,道,“雏凤便是慕容修的妹妹,南楚宣王府的郡主。此女出生在百年一遇的凤凰节凤凰涅槃时,身带雏凤纹,乃天命所归......” 沈玉闻言心头大震。 上次,慕容修也这么说过。 她妹妹出生在凤凰节,身上带着雏凤纹,乃天下动荡,改天换日的迹象! 但凡帝王家,根本就容不下她! 第663章 沈玉惊得浑身发凉,扭头怔怔地看向战云枭,“云枭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雏凤?” 顿了顿,“我身上,可没有雏凤纹。” 夜色里,战云枭打量着她,片刻之后,道,“雏凤不一定要有雏凤纹。” 他也不知道沈玉身上为什么没有雏凤纹,可是从她燕南山那次苏醒之后的反应,和昨夜说过的话来看,她的确就是雏凤。 战云枭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元宸紧盯着这边,更是眉心紧皱,“你是南楚宣王府郡主?所以,你才放走了慕容修?他是你哥?” 又看着战云枭,不可思议道,“你明知道她是南楚宣王府郡主,却还要娶她为妃,你也想造反不成?” 但转瞬,他就笑了,“也难怪,雏凤涅槃,改天换日,该怕的是那些九五之位上的,而不是你!你得到了她,应该也是想要登基当皇帝吧?” “战云枭,这么多年来,本殿没想到你如此会算计。” 说着,竟是看向沈玉,了然一笑,眼神变得讽刺起来,“沈玉,你厌恶本殿又如何呢?这世上谁还不是在算计谁?你以为战云枭对你真的就那么痴情吗?他看上你,不过也是因为你是雏凤罢了。” 有那么一瞬间,沈玉心里是不舒服的。 她看了眼战云枭。 战云枭眉心紧皱,“玉儿,我没有,我以前不知道......” “我知道,以后你也不会利用我。”沈玉回神,内心安定下来,扭头看向元宸,“你也不必挑拨离间,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是龌龊小人。” 元宸脸色难看至极。 战云枭松了口气,下意识抓住她的手,放在掌心紧握着,这份信任可真是来之不易。 沈玉感受着他的紧张,心下苦笑。 前世直到最后,她做下那么多恶劣的事情,他都还在守护着他。 这样一个人,怎可能利用她呢? 沈玉反手,握紧了他的大掌。 一股醋意与不甘在元宸心头涌动着,他死死盯着两人,双肩颤抖,面色扭曲。 这时,小五回来了,面色凝重,“姑娘,没追上......” “怎么回事?”沈玉有些诧异,一时间不明白小五那么好的轻功,怎么就没追上东方离一个中了浮生一梦的人。 抬眼一看,却见小五眼中一片诡异不解,道,“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属下追到外面的街上,他突然拿出一个黄色的什么东西,一晃人就不见了。” “那边没有岔道,属下追过去什么都没了,这刚刚下过雨,竟是连脚印都没找到半个,真是太诡异了。” 沈玉闻言眉心紧皱,道,“那先把这两个带走吧。” 九黎奇人异士居多,他们有什么手段外人也不清楚。 沈玉也没办法。 说完,便推着战云枭,往后面的马车上去。 小五把孙尚书和元宸一手拎了一个,跟着走了出去。 到了马车上,战云枭才看向沈玉,认真地道,“我是昨晚,才猜到你是雏凤的。” 沈玉抬手,轻轻压住了他的唇,迎上他的眼神心头窜起一丝丝疼,道,“云枭哥哥,我相信你。” 大概是欠他太多,今生她最见不得他这样的表情,每次都是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午夜,马车到了闹市,外面传来小五的声音,“王爷,此处便是疫病爆发的源头了,咱们要过去吗?” 第664章 沈玉点头,“我下去看看。” 刚起身,男人一把拉住了她,“玉儿,危险。” 沈玉扭头,便看到他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摇头,道,“还是先让别的大夫看看怎么回事,万一感染到了你......” 他看了眼她肩头,“你伤口还没好,还是先休息。” 沈玉看着他,心中酸酸涩涩,想着若自己真的感染了无法救治的疫毒,岂不是变要和他阴阳两隔了? 转念,又想到他双腿残疾,若一年之内取不出这蛊虫,恐怕要随她一起去。 可眼下这疫毒不解,云州百万百姓便要遭殃,一个弄不好,整个北齐都要沦陷。 一时间,竟是左右为难。 她看了他一会儿,红了眼眶,道,“云枭哥哥,你相信我吧。这疫,无论如何我都是要解的,为了你我,也为了这云州百姓。” 想要解战云枭身上的蛊,她还得去九黎。 和九黎这些人打交道,她是躲不过的,只是东方离这次来,让事情提前了一些......也好,她就提前会会他们。 没得选的路,她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 压了心头的恐惧,沈玉深呼吸,露出灿烂一笑,“你放心吧,我可以的。” 拍拍他的手,“你在这里等我,别下来,小五随我过去便可。” 战云枭不想松手,可也没别的法子,她来了云州,便是云州最好的大夫,这疫毒若她出手,可事半功倍。留给其他那些人,都不知道要在猴年马月有成效。 疫毒传染得这么快,根本就没那么多时间留给他们。 “你小心一些。” 男人松开手,想陪着她下去,又觉得不能。 沈玉忙着疫毒的事情,东方离还在云州,他得掠后,帮她处理一些意外危机。若他第一个感染了疫毒,便没人保护她了。 战云枭闭了闭眼,将自己的冲动压下去。 沈玉朝着她笑了笑,转身下了马车,一抬头便对上被五花大绑的孙尚书和三皇子,突然咧嘴一笑,道,“小五啊,把这两人丢进那中疫毒那些人当中去!” “沈玉!你这是干什么!”孙尚书大惊,瞪大眼睛疯狂挣扎起来! 疯子! 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 沈玉哼笑一声,“当然是让你们自食其果,姜越寒现在死了,东方离想要拿到报酬,就必须要找你们两人。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个盟友靠不靠谱,会不会来救你们。” 说着,一声令下,“丢进去!” 小五二话不说,拎起两人便丢进了隔离栅栏当中,里面的百姓一看到两人顿时发狂,“王八蛋,就是他们引来了九黎的脏东西,我们弄死他!” 小五赶忙道,“诸位忍一忍,我们殿下来看你们了,她的医术可是一顶一的好,应该很快便能寻到解药......” “至于这两人,先留着引九黎的人出来,若能找到解药方子,诸位也能早些脱困。” 这才把人安抚住。 但孙尚书和三皇子还是没躲得了被人一顿拳打脚踢,一个个鼻青脸肿趴在地上。 沈玉看着里面,道,“小五,你带一个先出来,我看看怎么回事。” 夜色幽光当中,那得了疫的人看上去浑身腹中,脸亮得像是快被吹爆的气球一样,看上去竟有几分瘆人。 第665章 跟上来一个大夫,自己也感染了,跪地哭着道,“凤缨公主,求求您救救大家吧!这病恶化得非常快,但凡感染的人,只要一个时辰,便成了这个样子。之后,便再不能磕磕碰碰,稍微一个不小心便破了皮肤,紧接着伤口便开始腐烂,已经死了上百人了!” “你先别着急,我看看。” 沈玉吃了个解毒的药,坐下来。 那大夫赶忙上前,将手腕伸出来给了她。 这个时候,刚刚那个病人却是大叫一声,一把扯向那个大夫的后领子,“我先看!我先看!” “一个一个来!” 沈玉眉心紧皱,然而刚刚说话的那个大夫,却被领子勒到了脖子,脖子上破了一层皮,紧接着有脓水流出来。 “啊啊啊我要死了!”那大夫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尖叫起来。 沈玉把身上带的药先给他吃了一个,往伤口上撒了点药粉,看向刚刚动手的那个病人,看了片刻之后,对白七道,“把他丢出去,让他自生自灭。” “凤缨公主,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那人大叫,“你不是来治病的吗,你为什么要这个样子,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你——” 话音未落,被小五丢进了栅栏里面。 沈玉起身,看向里面的病人,“第一,不要相互撕扯,害别人性命。第二,不要造谣,听话吃药。犯了这两点的,就是这个下场。” 里面死寂,片刻之后,有人白了眼那个刚刚被丢进去的,“王麻子,你他娘的有病吧,你明知道我们的皮肤不能出现破损,你为什么要伤害赵大夫?要不是为了给咱们配药,他根本就不会被感染!” 那王麻子刚刚摔了一跤,后背的皮肤也裂开了。 很快,全身溃烂,眼看着没救了。 沈玉凝眉盯着这一幕,“大家都稍微散开一点,不要误伤。” 说完,转身回去看那赵大夫,道,“你不要害怕,我取一点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沈玉拿出银针,挑了一点裂口处的液体,丢进一个满是液体的瓶子里之后,伸手去给他把脉。 因为浮肿,又不敢按压,他的脉象几乎摸不着。 沈玉闭上了眼睛,摒除外界一切干扰,这才感觉到他的脉象,问了声,“多久没如厕了?” 赵大夫回神,道,“一天多了吧,第一个患者是我诊所感染的,之后就络绎不绝,我这一忙就忘了,现在想起来才觉得可怕......” 说着说着,眼睛就瞪大了。 沈玉道,“正常情况下,身体内的液体会在如厕的时候派出去,但是你们中了这疫毒之后,便排不出去了,体液积压,便成了这个样子。” “这样吧,我先开点利尿的汤药,你们熬了吃,先排出去再解疫毒。” 赵大夫赶忙点头。 沈玉开了方子之后,让白七交给黑羽卫去办,“你顺便放个消息出去,就说孙尚书和三皇子一起被隔离在了......文四胡同,他们也染了疫病。” 白七一愣,“你想要引蛇出洞?” “能引来东方离最好。” 沈玉闭了闭眼,“若能抓到他,我们就不用花太多时间去配解药,而且我也无法保证自己就能解这毒......” 第666章 白七飞速离开。 沈玉洗了个手,往身上洒了一把药粉之后,才回到马车那边,对战云枭道,“你不要担心,暂时可以控制,就是......比较麻烦,而且要速战速决。” “具体情况如何?” 战云枭伸手,就要拉她上去。 沈玉往后躲了躲,道,“你先别碰我,我不确定我用的药能不能阻隔疫毒。我给他们开了个方子缓解症状,只要症状缓解了,总能撑几天。但也不能一直这样。” “时间久了,会无药可用。” 沈玉扫了眼四周,道,“我打算,将中了疫的孙尚书和三皇子丢到文四胡同那边去,还需要你帮忙......” 战云枭一下子懂了,对暗中道,“小六,去办。” 小六飞快离开,带走了孙尚书和三皇子的同时,召集暗卫守株待兔。 后半夜,白七带来的药都熬上了。 一直到了天亮,才轮到一人一碗,但好在,最先喝下去的人上了好几次厕所之后,浑身的浮肿终于下去,整个人干瘪下来,众人喜极而泣,总算是看到了希望。 沈玉却是捏着那个瓶子眉心紧皱,道,“这毒很复杂,只能以毒攻毒,不知道多少人受得住折腾......” 战云枭问,“你找到方子了?” 沈玉沉沉叹了口气,“方子好配,药难寻。” “怎么回事?”战云枭看向她,“你先说,药的事情,本王找人想办法。” 第一时间,便叫人去找云州、以及周围几个县的药商。 沈玉却感觉用处不大,摇头道,“怕是药商也没大用,这解药需要一味蛇药,药铺里这种药不多,要是知道哪里有蛇就好了。” “......” 战云枭一噎,这蛇南边多,北方很少。 最后,也只得扭头看向后面的深山,道,“不行的话,叫人去山里找。” “我先配出一个方子试试。” 沈玉点头,“方子我写了,但也不确定有没有疗效,等有疗效再说。” “那先备药草吧。”战云枭道。 太阳出来的时候,白七回来了,道,“文四胡同已经安排妥当,消息也送出去了,就不知道东方离会不会来。” “要看他们之间的交易到底重不重要。”沈玉也没把握,只能说是两手抓。 一直忙到了这天中午,沈玉才来得及休息。 战云枭把人安顿好,看着外面被围起来的病患,眉心紧皱,问白七,“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白七道,“水肿现在吃了药的人都好了很多,但是紧接着上吐下泻,这么下去,恐怕撑不住几日。” 他担忧地看了眼屋内,道,“这样子熬下去,姑娘的身体恐怕也要跟着垮掉。” 沈玉其实没睡一会儿,几乎在噩梦连连当中醒来,听到这话出来,道,“我现在感觉还好,应该没感染......这证明我在见他们之前吃的预防药有效果。” “七七,你再去照着这个方子,找人配药,磨成粉末在附近人群聚集的地方撒一圈,以防万一。” 沈玉其实担心的是,东方离会选择在其他的地方下疫。 若这样,恐怕便没法隔离了。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天晚上,一场意外发生了! 第667章 沈玉白天忙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又饿又累,但又不放心孙尚书和三皇子那边,便央求战云枭在文四胡同开了房间,住下来守株待兔。 整个前半夜,整个文四胡同没有任何动静。 战云枭终是不忍心,在茶水中混了点蒙汗药给她喝了。 沈玉没防备便中了招,靠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战云枭自己一个人熬着。 到了就半夜,就在他以为今夜不会有人来了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声,“救命啊!蛇!怎么这么多蛇!” “啊啊啊好多蛇,快跑啊!” “快去拿雄黄酒!” 一片混乱当中,白七冲了进来,道,“王爷,外面突然出现了好多好多蛇,现在满街都是蛇,到处乱爬,咱们客栈也爬得满地都是!” “怎么回事?” 战云枭凝眉,突然想到白天沈玉说需要蛇,回神赶忙道,“马上通知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捕杀这些蛇!” 白七回神心下一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说完在,转身便冲了出去! 紧接着,大喊一声,“王爷有令,但凡能抓到蛇的,皆能换取银钱!” 紧接着,又通知了黑羽卫的人出动,就连李敖手上的云州军都调动了过来。 战云枭摇着轮椅出去,看向外面。 走廊上两只蛇正朝着他吐出信子,嘶嘶的声音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随手拍出去,那蛇便死得不能再死。 倒也不是多有攻击性的蛇。 只是,一下子突然出现这么多蛇,不正常! 战云枭眯眼,看向远处的山林,吩咐藏在暗中的小六,道,“这么多蛇,应该死有人驱赶,你去查一查,此人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小六应声离开。 身边只剩下小五。 小五担忧道,“王爷,至今也没有东方离的消息,他是不是往瀛洲去了?” 战云枭不确定,东方离这样的高手,除非他亲自出动,别人根本抓不住。可他现在双腿受限,也只能干瞪眼。 一股无力感袭来,男人按住眉心,道,“暂且等一等吧。” “东方离没理由在瀛洲下疫,除非南楚军那边,打算有所动作了。”可这依旧是很难办的事情,若九黎此次出手,真的和南楚皇室有关,那下一步南楚应该会动兵,可北齐现如今没什么人好用。 他被困在云州,南边防线便是破了。 突然,他想到什么,道,“你去通知瀛洲那边,盯紧丞相府。东方离此次前来,有可能和丞相府有关。” 小五愕然,“丞相府不是一直中立吗?怎么会......” “可他前些日子,却要谢思月拿了布防图。若他们没有和南楚勾结,要南边的布防图做什么?” 突然,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正因为萧丞相这些年来一直表现得很中立,所以让人忽略了一些事情。” 小五这才想起,“对了!萧家二公子手上可是有兵的!虽然不多,但也有十一万!” “去办吧。” 男人深吸一口气,看向怀中的人,“雏凤浴火,当真......要天下大乱了呢。玉儿,若这是你的命格,那往后你又要往哪边走?” 第668章 沈玉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都懵了片刻,“老天,这种时候我怎么睡得着的?居然一个梦都没做......” 抬眼看向战云枭,问,“几时了?你一夜都没合眼吗?” “天快亮了。” 男人低头看向她,“饿不饿?” 沈玉轻轻摇头,“没有胃口......” 四下一看漆黑一片,唯有远天三两星子闪烁着,黎明前的湿气让人身上黏糊糊的,不太舒服,她后知后觉,问:“东方离来过了吗?” 又问:“孙尚书和三皇子呢?” “东方离没来,但是来了很多蛇,很难分辨是来帮咱们的,还是来救人的。”战云枭看着她面色古怪,昨天早上,她刚说解药需要很多蛇呢。 沈玉也很震惊,“很多蛇?” “嗯......” 战云枭正要说话,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声,紧接着是白七的声音,“在那边,抓住她!” 沈玉一抬头,便见对面屋顶一道人影飞快飘过! 那人影和东方离一样,穿了一身黑色斗篷,但斗篷不贴身,明显看得出来是个女子,只不过她脸上带着面纱,再加上天色比较暗淡,看不清楚面容。 她的轻功很快,眨眼便冲向了山林。 紧接着,响起了一声口哨! 之后,便是白七震惊的声音,“这些蛇果然是她操控的......” 白七一剑劈向了她,“你给我站住!” 紧接着,江隐落在了那女子对面,“这位姑娘,你走不了了!” 那女子倏然停下脚步,前后一扫见没有退路,竟是扭头看向沈玉,道,“沈玉,你难道不担心你那个丫鬟和松阳郡主吗?” “你——” 沈玉蓦然瞪大眼睛。 白七和江隐显然也愣住了。 这声音,是在场所有人都熟悉的,而那女子竟是借着江隐和白七发愣的瞬间,脚下一点头也不回地冲向南边! “抓住她!” 沈玉回神大喊一声! 白七和江隐冲了上去! 就在两人差点追到人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一道悦耳的男声,“蠢货!” 紧接着,一团白雾朝着江隐和白七涌了过来,只听江隐道,“有毒!快撤!” 紧接着,两人迅速后撤,落在了街上。 之后,那女子与骂她的人一起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白七和江隐上前,抱歉道,“对不起,属下没抓到人......” 两人都十分懊恼。 沈玉轻轻摇头,“没抓到就没抓到,不打紧......对了,紫苏和松阳呢?” “紫苏和松阳没问题,就住在楼下......她说那句话,多半就是为了干扰我们,找机会逃离。”白七按住眉心,“那道声音听着好熟悉,我肯定在哪里见过她!” “可她穿成这个样子,又和东方离在一起,还来救孙尚书和三皇子,那应该是九黎的人,我怎么会见过她呢?” 白七百思不得其解。 江隐脸色诡异,看向沈玉,道,“这个声音,像是孙家大小姐孙采薇。” 沈玉闻言表情复杂,她也觉得是孙采薇。 便听江隐又道,“但是她身上那衣服,和东方离的还不一样,上面有九黎圣女的标志。” 第669章 “九黎圣女?” 沈玉震惊,“孙采薇是九黎圣女?她会武功?这些年一直藏着掖着吗?” 犹记得京城的时候,她和她为了三皇子争风吃醋,没想到居然还藏着一层身份...... 这瀛洲,可真是藏龙卧虎! 江隐道,“九黎圣女的筛选十分严格,听说很多时候寻便四海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干脆空置着。若孙采薇是九黎圣女,东方离可能就是为了她来的,孙尚书若死在咱们手上,往后咱们和九黎恐怕不死不休。” 他那双潋滟的眸中,此时泛着浓浓的担忧,“刚刚孙采薇来,应该是冲着孙尚书的,但是她和东方离明显配合的不好,东方离骂她,多半是因为她驱赶蛇群送上门的缘故。” 沈玉闻言若有所思,“那既然这样的话,孙尚书倒是个很好的人质。” 她想了想,丢了个药丸子给白七,“把这个喂给孙尚书,别让他那么快死了。” 白七正要走,被江隐拦住,“这样吧,我去,用我原来的身份试探一下,看看孙采薇和九黎到底怎么回事。” “你怎么试探?” 白七看向他,“你身份早就暴露了,他什么也不会说的。” “咱们做个局。”江隐一笑,在白七耳边说了句什么,白七闻言眼神一亮,“走!” 沈玉有些好奇他们说了什么,便问战云枭,“你刚刚听见了吗?” “你想知道?” 男人眉梢一挑,“好奇心很重啊。” 沈玉脸上一红,尴尬道,“是有一点,谁能想他们一拍即合,招呼都不打一声自己就去了。” 男人失笑,在耳边低低说了句什么。 沈玉眼神一亮,“是个妙计。” 这是,小六回来了,道,“姑娘,今晚捕杀了三千多条蛇,已经处理妥当了,姑娘随时可以下去配药。” 沈玉心下一喜,看向战云枭,“那我先下去了。” 男人轻轻点头,“本王随你一起。” 说着,摇着轮椅一起下楼去了药材库。 小五一阵唏嘘,“真是离谱啊,打死属下也想不到,那孙采薇居然是九黎的人,孙尚书这人有点东西,这得是多早培养的啊?还把大家瞒得死死地。” 沈玉其实也在想这个事情,道,“我觉得,孙采薇可能......更像我一点。” “什么?” 小五一愣,没听明白她什么意思。 倒是战云枭理解了,道,“你是说,孙采薇的功力,是有人强行灌注进去的?她是前些日子失踪之后,才被九黎的人带走了?” 沈玉点头,“我和她之前不是没打过交道,她身上没内力。” 战云枭闻言若有所思。 而此时,十里外的后山悬崖边上,孙采薇正在和东方离吵架,“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救我爷爷!如果连我爷爷都救不了,我当这个圣女有什么用!我不当了!你爱找谁找谁!” 说着,扭身便走。 背后,东方离一声冷笑,“你不要忘了,你得到了上一任圣女所有功力的同时,你身体里还有她下的王蛊,你以为你走了就能救孙恒了吗?你只会,死在外面!” 一下子,孙采薇的脚步顿住了! 第670章 孙采薇扭头,气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东方离这才走上前来,抬起一根手指,在她眼尾拂了一下,道,“你犯蠢我都还没怪你。我给他们下疫,你给他们送药,你是不是脑子有坑?” 嗓音虽然温柔,但是说话却不怎么好听。 “你救我爷爷,我就不添乱了。”孙采薇眼泪一下子落下来,仰头看向他。 男人比她高出一大截,听他刚刚温柔嗓音,很容易叫人误以为他在心疼谁,可是迎上他的眼神,孙采薇才发现,那双眼中看似柔情似水,实则却噙着一种游戏人间的冷漠。 他的温柔,似乎只是在欣赏她这一刻的脆弱,她脸上的破碎感让他捕捉到了某种美感。 “采薇采薇,你哭泣的样子,倒是有那么几分意思。” 男人温柔的嗓音传来,却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她心头,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她的脸色,一下子白了起来。 男人指腹冰凉,像极了什么冷血动物,缓缓从她脸上滑落,修长的指覆盖住了她纤细的脖颈,瞳孔微微缩了起来,“圣女殿下,你若再敢自作主张,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那嗓音依旧温柔至极。 但下一秒,只听“啪”一声! 他竟是一个耳光,狠狠甩在了她脸上! 脸上火辣辣的剧痛袭来,孙采薇捂着半张脸,猛地抬头,却见那人正拿手帕擦拭着手指,看她的眼神犹如看一条狗,紧接着便是一声冷哼。 “......” 孙采薇突然感觉害怕。 一声都没敢再坑。 潮湿的空气中,只有男人阴森的嗓音,“你是圣女没错,但在本公子的眼中,也不过就是圣殿圈养的一条狗,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幽幽然,那道黑色的背影,消失在了黑暗中。 孙采薇浑身冰凉,缓缓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黑影走到深山,突然一个踉跄吐出一口血。 他停下来,眼神幽幽打量着指间那片血迹,细长的眸眯起来,“沈玉......有点意思。” 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被女人算计! 且这毒到底怎么回事,他一时半刻,还解不了。 “阿嚏!” 正在库房里配药的沈玉突然打了大大一个喷嚏,眼皮子跳了几下。 一旁帮忙的紫苏赶忙问道,“姑娘,你是着凉了吗?” 沈玉正忙着,随口说了句,“估计是哪个王八蛋在骂我。” 紫苏:“......” 一旁的战云枭:“......” 至于松阳,因为战云枭在旁边,是吓得一个字都不敢说,像个鹌鹑一样蹲在地上,只顾着摆弄药草。 此时,快到黎明了。 最深的黑暗笼罩下来,一道黑影鬼鬼祟祟翻窗进了文四胡同一家客栈的房间,将孙尚书和三皇子狠狠吓了一跳,“你是何人?” “嘘!” 来人浑身黑衣,蒙着脸,只剩下一双眼睛在外面,小声道,“是我,不要声张,我送你们走!” “你是——” 元宸倏然瞪大眼睛,“你是江隐?!!!” 孙尚书亦大惊,“你不是投靠了沈玉吗?你怎么会......” 江隐压低嗓音,“此处不宜久留,先出去再说。” 第671章 孙尚书和元宸对视一眼,两人都没再说话,小心翼翼跟上江隐。 江隐出门,低声道,“我来的路上,撒了点蒙汗药,现在外面的守卫都睡着了,你们小心一些。” 地上装睡的暗卫:“......” 孙尚书连连点头,不禁小声问道,“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跟了沈玉,又突然......” “什么叫跟了沈玉!” 江隐冷笑一声,“她毁我九龙城,离间我父子之间的关系,迟早有一天,我要让她死!我留在她身边,不过是阴差阳错,那天昏迷正巧被她带回去罢了。” “那她也信任你?” 元宸不敢相信地看向他。 “我说我失忆了,她打算利用我拿捏我父亲,也并不是真的信任我。”江隐咬牙切齿,“我先送你们出去,等我找到我父亲的下落,便带他出来,与你们会合。” 孙尚书愕然,“不是说他死了吗?” “怎么可能呢,”江隐说,“沈玉和战云枭抓了他,要送去瀛洲呢。说死了,只是想要帮派大乱而已,没想到那些蠢货真的相信了,竟是自掘坟墓!” 孙尚书和元宸听得心惊胆战,“老天爷,那么多人全都中了圈套......” 一想到葫芦谷死了那么多人,孙尚书简直心都碎了。 元宸也恨得牙痒痒,“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最后,问江隐,“现如今全城戒严,咱们还能往哪里去?” 江隐道,“虽说是全城戒严,但巡逻的云州军也有个流动性,我观察了半夜,摸出门道了,你们跟我走就行,我知道有个安全的地方。” 元宸和孙尚书连连点头。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三人来到了城中一家诊所,江隐道,“这里是沈家的产业,但掌柜的都被我收买了,你们躲在这里灯下黑,沈玉和战云枭肯定想不到。” 紧接着,那掌柜的便笑起来,“各位里面请,楼上有吃的,大家先填一下肚子吧。” 说着,赶忙把大门关上。 孙尚书和元宸一路心惊胆战,这会儿见那掌柜的确害怕他们被人发现,这才彻底相信江隐和掌柜都反水了,于是放心下来,上了楼。 到了饭桌上,掌柜又送了两壶酒上来,小声道,“这是沈玉刚刚配出来的药酒,送过来没一会儿,两位赶紧用了吧,先解了身上的疫毒再说。” 元宸闻言震惊,“她已经配好了解药?” 掌柜说,“实不相瞒,这解药需要蛇,正缺药材呢,谁知道夜里有人发疯,竟然驱赶了好多蛇到了文四胡同攻击他们,结果沈玉和战云枭好好地,反倒是蛇被人杀了几千条。” 孙尚书脸色微微一变,“那驱蛇人是?” 掌柜说,“是个女子,蒙着面,不知道是谁。” 孙尚书脸色难看,“多半是来救我们的。” 江隐找到由头,好奇问道,“孙尚书认识那女子?” 孙尚书原本不想说,但又一想如今能帮忙的只有江隐,便道,“正是我家孙女。” 江隐闻言惊讶道,“你是说孙采薇?她还有这驱蛇的本事?” 元宸闻言不知为何情绪有些不爽,绷着嘴唇道,“她不仅会驱蛇,现在还成了九黎的圣女呢!” 原本,那孙采薇可是他的未婚妻! 现在却跟东方离混在一起,不清不楚的,着实气人! 第672章 江隐闻言,露出惊讶的表情,“那东方离此次前来,是为了孙姑娘的?” 孙尚书闻言却是皱眉,问道,“对了,萧丞相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江隐一愣,“没啊,怎么问起他来了?” 孙尚书愁眉苦脸道,“开始的时候,我也以为东方离此次前来,是因为你父亲召唤,来帮咱们忙的。后来才发现,他其实另有目的。” 江隐道,“来见萧丞相?” 孙尚书道,“嗯,其实前些日子,我们就书信联系上了东方离,我曾试探着,将采薇许配给他,本以为采薇即将成为圣女,能入他青眼。” “却不想,他竟说自己有婚约,那婚约的另一方,正是萧丞相的女儿。” 江隐闻言看了眼元宸,眼底戏谑一闪而逝,道,“可孙姑娘之前,好像是三殿下的未婚妻吧?” 元宸本就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儿脸色铁青,没好气道,“少要提她!” 孙尚书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话不该说,扭头看向元宸,道,“我不是故意的,你与采薇的婚事早就作罢......” 元宸瞪着眼睛,不说话,只是盯着孙尚书看。 孙尚书:“......” 江隐暗中憋笑,问,“那这九黎来自南楚,向来和我们北齐没什么瓜葛,萧家怎么还和东方离订下了婚约呢?” “若是那样的话,那九黎的人,咱们还靠得住吗?” 这话一出,元宸和孙尚书都眉心紧皱。 元宸脸色越发难看了,道,“萧家这些年保持中立,我以为他们是皇党,便忽略了。却没想到,现如今他们居然打算支持元丰!” “若东方离真的和萧家成亲,那瀛洲恐怕要大乱了!如今云州这边,帮派又死了那么多人......”他说不下去了。 原本好好一副牌,现在打成这个样子。 追根溯源,还是要怪沈玉。 最后,竟是一阵心不甘意不平,他怎么就沦落到被一个女人玩成这个地步了? 一时间,恨不得把沈玉挫骨扬灰。 江隐面露吃惊,“元丰是大皇子,只要他没做错什么,皇上都会立他为太子吧?他怎么会和萧家勾结起来?” “这点你就不如三殿下了。” 孙尚书踩着江隐,拍了元宸一记马屁,毕竟若姜越寒还活着,有机会出来的话,最后少主子肯定是元宸而不会是江隐。 他道,“那元丰虽然只需要乖乖等着,可是旁人不乐意呢。元祐又岂是吃素的?” 他说着,得意一笑,“我们安插的人已经在元祐耳边吹风,说皇上之所以宠爱他,便是因为一开始就没想着把皇位留给他,才让他多享点福,算是对他的补偿。” “元祐那么大的野心,怎么可能藏得住呢?现在就等着瞧吧,等元祐作妖,元丰一死,萧丞相自然会明白,谁才是他该要辅佐的人。” 江隐打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自然是连连点头,“确实,这一点我自愧不如。” 元宸闻言,很是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同父异母,他对这个哥哥可是一点点好感都没有,长得像个娘娘腔,又上不得台面。 他都耻于有这么个兄弟。 第673章 换做之前,江隐看见他这个眼神,会觉得被伤害、刺痛。 可此时,心里却没那么难受,甚至觉得元宸不配评价他的长相,便也只是淡淡一笑,道,“也就是说,元祐很快便设计杀了大皇子,那东宫之位便理所当然落在了自己头上?” 孙尚书点头,“便看他何时行动。” 江隐又问,“只是,便是元丰死了,还有元祐挡在我们前头,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元宸眯了眯眼,道,“可若是,皇上依旧不乐意把皇位给他呢?” “咱们有办法?” “那当然。” 孙尚书冷笑一声,“等着瞧吧,时机成熟,自然会有人送元祐上路......” “那这人是?” 江隐还想问什么,但孙尚书是无论如何也不想说了,最后只是吩咐江隐,道,“天快亮了,你赶紧回去吧。万一叫沈玉发现端倪......” 江隐只得起身,道,“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说着,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你们便在这里藏着吧,我得赶紧回去。” 之后,便下了楼。 孙尚书和元宸回到床上躺着,感觉脑袋晕乎乎的,元宸道,“大概是有些醉了,咱们休息一下吧。” 一扭头,发现孙尚书已经呼呼大睡。 元宸恍惚了片刻,突然感觉哪里不对,但困意袭来再也没撑住,便昏睡过去。 紧接着,掌柜上来,撕了脸上的面具冷笑一声,道,“把他们带回去!” 不是白七又是谁? 转眼已经是日上三竿,沈玉叫人把配好的解药分发下去,坐在屋檐下和战云枭一起用早餐,“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万一没用就麻烦了。” 早餐清粥小菜,有她之前最喜欢的清炒西葫芦,她却吃不出什么味道。 战云枭看向她,“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若你解不了,那只能说这天灾人祸都是注定的,众生都要经受的劫,你已经尽力了。” 沈玉叹了口气,道,“若我学一身医术,此生却只顾着尔虞我诈,给人下毒,没能救治多少人,那也是对医术的亵渎。” 战云枭看向她,看着看着,只觉得眼前人竟像是在发光,比那太阳还要耀眼。 他忽的笑了,“我相信,苍天若听到你这话,定也会让此次瘟疫早些过去。” 沈玉抬眼看向他,“没想到云枭哥哥也相信命运。” “相信。” 男人看向她,眼神深深的。 她就是他的命运。 这时,白七和江隐两人回来了,江隐道,“照着孙尚书的说法,东方离此次前来,是来找萧丞相的,他和萧家嫡女有婚约。” “萧家嫡女?” 沈玉一愣,她对这个女人竟然没太大印象,反倒战云枭道,“萧瑾乐居然和东方离有婚约?” 沈玉看向他,“你认识萧家嫡女?” 战云枭一噎,解释道,“当年我刚刚入军营时,她女扮男装,也在军营里面训练过半年,因此算是认识。” “那现在呢?还在军中吗?”沈玉才发现,这萧家藏的实在是太深了,便是前世记忆当中,她对萧家的印象都是模糊的。 第674章 战云枭看着她的表情,隐隐觉得她有点点吃醋,但不是很明显。 莫名的,他心尖儿便涌上一丝暖流,笑着道,“不到半年,她就被发现了,萧丞相把她领了回去,后来去了哪儿,我便也不清楚了。” “原来是这样。” 沈玉闻言若有所思,摸着下巴道,“那这样的话,我感觉萧家支持的,应该不是元丰。” 战云枭闻言,突然想到她那“噩梦”的事儿,便循循善诱,多问了句,“怎么说?” 他总有一种直觉,沈玉这双眼睛,能看到比旁人更多的东西。 沈玉没想到他追问,话到嘴边觉得不对劲儿,找了个由头道,“直觉,如果他支持元丰,早就支持了,而不是等到现在......” 实际上,前世她死的时候,是二十三岁,也就是六年半之后。 那时候元丰已经死了,元祐也完蛋了,皇帝死了,元宸登基了,沈家和战家都灭门了,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萧家都没露面,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萧家根本不想参与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之间的争斗。 而今生沈玉也发现,四皇子元朔虽然年龄小,可他却不是个省油的灯。 而且前世四皇子去哪儿了? 沈玉想了半天,才隐隐想起,四皇子元朔是在这一年的冬天病情加重,被送去了行宫疗养,从此便再无音讯,几个哥哥夺嫡争得头破血流,也都没见他冒头。 而同样消失在朝堂之争当中的,还有萧家。 这段时间,沈玉自己忙着对付前世的仇人,一心盯着三皇子和宋婉晴、孙尚书等人,后来又被爷爷一辈的仇吸引了注意力,反倒是忘了想前世她死后的事情。 那些事情她虽然不知,但是细想也不难想到一些蛛丝马迹。 前世她死的时候,元、孙、沈、战开国四家,沈战两家灭,元家元气大伤,只剩下孙家一家独大。 而沈战两家,都是死在元宸手上。 皇帝也是。 如果这事儿做的天衣无缝倒也可以,但是世上真的又不透风的墙吗? 萧丞相这么大一个朝堂正一品,却能从各种事情当中抽身而退当个隐形人,就连她都忽略了这号人,能是善茬? 要说他才宫里没人,那是不可能的。 若他拿到三皇子毒死皇帝,冤枉沈战两家,陷害功臣的证据,再带着四皇子回来,恐怕...... 沈玉一个激灵。 她想到,四皇子那个痹症,其实也不是特别难的病症,就算旁人不会灵龟八法和鬼门十三针,慢慢调理也不是不能治好。 况且,若九黎参与进来...... 九黎的巫医,可不是吃素的。 且,东方离上次说到《毒经》,他好像认识随添香,那随添香和九黎有没有关系? 沈玉甚至感觉,说不好雪叟和九黎也脱不开干系。 直到此时,这才意识到江湖险恶,人心复杂,看到的每个人可能都有不同的面相,终究还是自己太过单纯,见过的世面少了。 她叹了一声,扭头问小五,道,“对了,瀛洲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这些事情,她得想法子,给沈缙去一封信才好。 第675章 小五刚回来,还没来得及跟战云枭汇报呢,闻言看了眼战云枭,道,“昨晚刚刚送来的消息,大皇子元丰突然和安王世子打了一架,闹得还挺难看的,大皇子大怒,把元枳关进了天牢。” “安王哭爹喊娘,正求着皇上放了元枳呢。” 战云枭闻言皱眉,“元丰怎么突然和安王府闹起来了?” 安王是个闲散王爷,元枳虽然嚣张,但也是个市井混混,不至于和元丰...... 换做之前,沈玉肯定也要这样想。 但是现在,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便听小五道,“据说是因为女人,大皇子看上了燕春楼新来的头牌,谁知却被元枳给睡了。” “以元丰的性格,这不至于啊。”白七闻言震惊地插了句嘴。 便听小五道,“传闻,那女子便是雏凤......” “......”白七一时无语。 战云枭下意识看了眼沈玉,“这就好理解了,毕竟雏凤对于皇帝而言是煞星,对于争权的人而言是福星。只是,那女子什么人,怎么就成了雏凤了?” 沈玉也觉得离奇,看向小五。 小五道,“信上说,那女子从南边来,身上有雏凤纹,现在整个瀛洲都传开了,说她就是当年遗落在外的南楚宣王府郡主,慕容珏。” “......” 一瞬间,沈玉和战云枭都听懵了。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就前天晚上,战云枭还说她是雏凤呢。 这下好了,一转眼人自己就冒了出来,看起来是不关她什么事儿了。 沈玉没来由心下一喜,迎上战云枭的眼神,却见他也松了口气。 不论那雏凤是真是假,都算是帮了个大忙。 战云枭最后笑了一声,道,“这下好了,派人盯着这女子吧,管她是谁,让他们先狗咬狗。另外,送个消息给南楚那边,便说雏凤找到了,看看南楚那边什么反应。” 最好,让慕容家的人把人领回去,再也不要缠着他家玉儿。 沈玉闻言眼神古怪,她可是答应了慕容修,要帮他找妹妹的。 按理说,这事儿的确应该写信告诉他。 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京城那个雏凤,多半是假的。 但她也没戳破,任由小五去办。 等人都走了,她才看向战云枭,问,“你觉得,京城那雏凤是真是假?” 男人闻言,歪头看向她,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希望是真的。” 顿了顿,这才道,“但如此大张旗鼓冒出来,却又必然不是真的,也就是骗骗那些急功近利的傻子。” 沈玉点头,“你和我想的一样,如果没有意外,等元枳从天牢出来,元丰的死期就到了,我们还是要尽快处理完云州的事情,早些回去。” 战云枭闻言眉梢一挑,“你的意思是说,元枳和元丰这个矛盾,很有可能是那个假雏凤故意挑拨,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的?” 沈玉一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我看八成是元祐干的。” 战云枭甚至在想,她说的这些话,是不是前世自己都经历过,所以她早就看透了? 第676章 但既然是“噩梦”,他也不想揭她伤疤,反倒是心下一疼把人拉进了怀中,道,“管他真真假假,让他们先撕着吧。” 沈玉被他眼底一闪而逝的心疼弄得有点诧异,但还是道,“嗯,云州的事情也是个麻烦,希望疫病早些过去,就怕东方离不依不饶,又下别的毒将我们困在这里。” 战云枭也很担心。 可想要抓住东方离哪有那么容易? 好在,一会儿李敖进来,带来了个好消息,道,“王爷,殿下,解药有效,解药有效啊!今早喝了解药的人,都好转了,现在百姓们都在疯传,殿下乃是菩萨下凡,拯救苍生的!” 说着,朝着沈玉单膝跪地,“末将替云州百姓谢谢殿下!” 沈玉从他眼中,看到了由衷的认可和钦佩。 “起来吧,既然有用,便让大家都喝了吧。方子公布出去,叫会医的都去配药,正好我也休息一下。” 她是真的被累坏了。 最近都没怎么睡过一个囫囵觉,加上身上有伤,好消息一传来,便感觉眼皮直往下耷拉。 李敖赶紧去办。 沈玉看向战云枭,“陪我去睡一会儿?” 战云枭看着她,两人虽然没大婚,但也和新婚燕尔差不离,差点脱口说“怎么个陪法”,但见她两个黑眼圈,身上还有伤,又觉自己这想法着实过分。 便一拍脑门,道,“走吧,正好我也有些困了。” 沈玉诧异地看着他,“你头疼?不舒服?” “......” 男人无语,“没......” “那你拍脑门干什么?”沈玉伸手摸摸他的头,“这也没发烧啊。” “突然想起了点事儿,不重要......”男人尴尬,赶忙打了个哈哈,转动轮椅往楼上去。 沈玉也没多琢磨,两人一同上了楼。 人走之后,松阳才像是活了过来,凑上前拽拽紫苏的袖子,眼神亮晶晶道,“苏苏苏苏,我猜刚刚暝阳王肯定想到什么不正经的事儿了,所以才拍脑门!” 紫苏脸上一红,“什么不正经的事情,奴婢不懂。” 刚刚沈玉说睡觉去,暝阳王看她家姑娘的眼神简直像是狼,只有她家姑娘没注意。 松阳窃笑一声,“你还害羞了。” 说着,又去折腾江隐,“玉公子,暝阳王刚刚那个眼神,你该不会没看到吧?他们肯定早就生米煮成熟饭啦!” “松阳郡主很好奇?” 江隐无语,睨了她一眼。 松阳一脸八卦,“很难想象,暝阳王那样高冷可怕的人,那种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别乱想,你脑子里都装了点什么......”江隐尴尬脸上一红,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松阳张大眼睛,眼神亮晶晶落在他脸上,呼吸都没了。 空气突然间的安静。 安静得不正常。 江隐见她定定看着自己,眼睛里的情愫压抑不住,突然脸上一烫松开了手,倏然起身,“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情......” “哎我还有话跟你说呢,怎么又要走了!”松阳追出去,门外已经没了人影儿,“我的天,这兔子跑的也没这么快吧?” 第677章 身后紫苏一脸黑线,“你把人吓跑了。” 江隐落在屋顶上,心脏扑通扑通乱跳,脑海里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怎么都挥之不去,三伏天的大太阳落在身上让他感觉自己是个傻子。 这么热的天,他跑屋顶来干嘛? 江隐从屋顶跳下去,干脆去后面的树林里乘凉去了。 沈玉这一觉,睡到了天黑才醒来。 因着连续忙了好几天,加上雨后空气潮湿,让她身上很不舒服,便叫小二准备了一桶热水,打算洗个澡。 紫苏上来伺候,在她耳边说起白天的事情,贼兮兮道,“姑娘,松阳郡主是不是喜欢江隐啊?她今天盯着江隐看,把人家都看逃走了。” “她看见好看的就走不动路。” 沈玉失笑,“江隐和王爷一样,这么多年没过过什么好日子,身边原本就没什么人,这些人还都打压欺辱他们,若真的能和松阳有个好结果,也算是苍天长了眼。” 紫苏点头,道,“便不知道南阳王爷和南阳王妃会不会看得上江隐,豪门贵族是非多啊,多半松阳郡主也要联姻,做不得主。” “南阳王和南阳王妃倒是好说,不过松阳身上的确有婚约,这婚约怕是个麻烦事儿。” 紫苏问,“她未婚夫是谁啊?” 沈玉摇头,“这我也不确定,她自己也不乐意说,怕是讨厌极了那未婚夫。” 沈玉说着,道,“走一步算一步吧......我进来忘记拿换的衣服了,你去帮我拿一下。” “嗯。” 紫苏点头,出去了。 沈玉靠在浴缸里,也不敢怎么动弹,怕让伤口沾了水。 等了一会儿,没等来紫苏,却听见轮椅转动的声音传来。 一回头,才发现战云枭抱着她的衣服,摇着轮椅缓缓走了进来。 远天夕阳透窗,打在他脸上,他犹如从画中走出来的天神,明明高不可攀,却又在这样安静对视的时候,眸子里几乎透出一丝丝谦卑,看得沈玉心头狂跳。 谁能顶得住一个天阙贵胄下凡,伺候她沐浴呢? 沈玉一下子红了脸,但心思却没来由野了几分,道,“云枭哥哥伺候我沐浴,会让我感觉自己像个女皇。” 男人目光落在她脸上,才发现那之前软糯的小姑娘,不知何时竟也多了几分妩媚,眼底眉梢风情流转,竟犹如神女入梦。 他突然笑了笑,道,“末将愿意效劳。” 说着,还微微俯身,竟是行了个礼。 一瞬间,优雅非凡! 沈玉看迷了眼,她前些年可真的是眼瞎得厉害,才会听信柳氏和宋婉晴胡说八道,相信他只是一个粗鄙的糙汉。 然而实际上,他却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这份优雅,便是皇子们身上,也都不曾有过。 恍惚时,他已经到了跟前,双手扶住她的肩,缓缓将她转过去,“给你上药。” 沈玉感觉自己的脊背僵了,喉咙滚了滚吞下一口水,说,“将军,我这里高处不胜寒,不如长相守啊?” 她感觉自己脑仁都快麻了。 里面全是烟花泡泡,这男人居然喜欢玩角色扮演的吗? 第678章 身后传来男人低笑声,“不胜荣幸。” “......”沈玉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双肩在他指间颤抖,这人就不是来上药的,再不就是这药有问题...... 等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沈玉脚下虚浮,俏脸酡红,走路都是打颤的。 男人随后出来,唇间噙着一丝低笑。 白七一头闯进来,看见两人这个表情下意识便退了出去,“王爷,孙尚书和三皇子醒了,要如何处置?” 沈玉捂住脸,没脸出去。 男人摇着轮椅出门,脸色逐渐威严,但眼底眉梢那一丝丝亮色,却是怎么都掩藏不住了,问,“东方离呢?” 白七道,“午后传来消息,说是往瀛洲去了,恐怕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战云枭点头,“既然他往瀛洲去,那咱们也回去。” 话锋一转,问,“大坝那边如何了?” 白七道,“大坝正在修,估计还要七八天。不过这边有李敖将军,加上岳子秋等人被抓之后,上来的都是自己人,大坝的事情交给他们,应该没什么问题。” 说着,又情不自禁道,“还是王爷那个主意好,利用前朝秘藏将山匪、水匪和天子教余孽一网打尽,还清洗了帮派。” “如今,贺兰姑娘带领的其余四个帮派为我们所用,云州就是铁板一块了。” 这一次,可谓是大获全胜。 战云枭满意点头,又问了句,“这次得了疫病的多少人?” 白七想了想道,“前后也有五千多人,好在隔离得早,不然的话要出大事。” 战云枭想了想,道,“把玉儿解疫的消息,放出去吧。” 白七会意离开。 沈玉从屋里出来,看向战云枭,“你这是生怕我会医术的事情别人不知道啊。” 战云枭看向她,眼神认真起来,“你若想要九五之尊那个位置,光靠谋略可不成,还要有民心。” 沈玉一愣,他竟是在成全她。 只是,他恐怕不知道,她从一开始的想法,就是将他送上那个位置呢? 只不过,说起这个话题,恐怕难免又扯到他双腿残疾这事儿上,暂且不提也罢。 最后,只得笑道,“那就多谢云枭哥哥了。” 男人闻言露出温柔笑意,道,“晚上休息一下,明天一早我带你去看锦鲤,下午我们便回去。” 沈玉点头,“如果没有意外,明天便能收到爹爹的来信。不过这一路上押送这么多犯人回京,多半也不会太平。” 战云枭又何尝不知,“云州这么多人出了问题,牵涉的恐怕不只有三皇子和孙尚书,朝中必然还有人,他们肯定不希望这些人活下来,路上必然会遇到截杀。” 沈玉闻言,道,“趁着这次囤积的药多,我晚上再配一些药带上。” 战云枭没反对。 如沈玉所料,第二天一大早,药铺的人就送来了沈缙的书信,除了五万两金票之外,还有一封信。 沈玉看完信一时间眉心紧皱,只觉得这一回去,又要不安生了。 战云枭过来见她脸色不好,看自己的眼神又怪怪的,不禁问了句,“信上说什么了?” 沈玉抬头看向他,脸色诡异,“南楚递了国书,说二皇子楚惊天与三公主楚云宁要出使北齐,时间是八月十五。” 第679章 战云枭闻言有些不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这么看着本王做什么?” 没来由,看得他有点心虚。 沈玉把书信递给他,道,“你的烂桃花,因为人家是来和亲的,点名要嫁给你。” “......” 战云枭猛地噎住,接过书信看了眼,道,“我不会娶她的。” 又道,“她爱找谁找谁。” 沈玉汗颜,“恐怕不是你我说了算,如今北齐大乱,百姓们最怕的就是南楚攻过来,若是她执意要嫁,楚惊天出兵威胁,你若不娶,恐怕到时候要成北齐的罪人。” 战云枭看向她,语气有些受伤,“我们家玉儿,倒是懂事到叫人难受。” 沈玉哼了一声,“要不是我害你残了双腿,今天定要跟你大闹一场,把你搞得焦头烂额......谁叫我害你在先,心虚呢。” 男人闻言,一把把她抱在怀中,紧紧拥着,“总之,你不能离开本王,也不能把我让给别人,你这个样子叫人很难过。” 沈玉环住他,顺势吻了上去,“你等着,迟早有一天,我把惦记你那些人,统统送下地狱。” “......” 什么话都被堵了回去。 很奇怪,他就是喜欢听她这样霸道的话,让他心里感到安稳。 早饭之后,两人乘着马车,去了南山峡谷看锦鲤。 暗卫在身后跟着,战云枭和沈玉并排坐在车辕上,两人自己赶车过去,没叫任何人打扰。 晨光昳丽,谁都知道,这样的好时光不会太多,要抓紧时间,只记今朝。 这峡谷深处,水流湍急,一路上叮叮咚咚好不热闹,可到了最里面,却从瀑布下面聚起一大片湖水,沈玉看到里面成群的锦鲤都惊呆了! “我的天,真的有一米多啊?它们看上去好漂亮,” 沈玉跳下车便扑到了湖边,伸手去碰触,“以前听说鲤鱼跳龙门,我还不相信,现在却想相信。” 说着,闭眼嘀咕了句什么。 战云枭把轮椅从车上丢下来,自己落座,摇到她跟前,笑着问,“许了什么愿?” 沈玉眨眨眼看向他,“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愿她能顺利试毒,愿她能闯过九黎生死关,愿她能寻到那解药的引子,愿他早日站起来,愿他登临九五,愿他一生顺遂,得偿所愿。 愿父兄平步青云,愿母亲顺利生下鸾儿,愿长姐与姜七夜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亲朋好友事事如意,愿这天下海晏河清,万千与她一样的平凡人都安居乐业。 她的愿望那么多,随心而起,就不知道上天听不听得见? 一股又酸又甜的情愫涌上来,逼得她差点落泪,眼神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亮几分,“要不,你也许个愿吧?” “好。” 男人双手合十,面容格外肃穆虔诚。 愿这世上所有美好与幸运,皆给她一人,愿她此生不再做噩梦,愿她光芒万丈,名垂青史,还记得这世上还有一个他,无论天涯海角,都守护在她身边。 忽然,“哗啦”一声! 一条锦鲤跳上岸边,溅了两人一脸水。 沈玉笑着拿出鱼食,洒了一圈在湖里,又将那只胖鱼抱下去,弄了一身湿。 第680章 “别碰到伤口。” 男人无奈,赶紧上前检查她伤口。 沈玉却开心得不行,指着那条锦鲤道,“它肯定喜欢我!” 男人勾唇一笑,“谁会不喜欢你?那条是整个湖中最大的锦鲤,它若长了脚站起来,都快有你高了。” 那锦鲤还在脚边摇尾巴,身上的纹路红金相间,在斑斓光影中犹如神话。 沈玉蹲下来,伸手抚了抚它的头,心头莫名生出一股虔诚,道,“你若通灵,便保佑我心想事成,保佑这天下百姓,再不遭疫病折磨。” 那锦鲤突然跃起两米高,一个漂亮的摆尾之后,没入了深水。 头顶哗啦啦的水落下来,沈玉起身朝战云枭,“我觉得,它肯定听懂我说话了。” 男人失笑,“它只是一条鱼而已。” 沈玉很认真地道,“我一直相信万物有灵。” 战云枭看着她,迎上她真诚至极的清亮眼神,突然感觉她这话应该是什么真理,竟是无言反驳,道,“玉儿说得对,苍天有眼,会保佑天下百姓,不受天灾人祸的侵蚀。” 他更愿意相信,这天下就算是海清河晏,也是因为有沈玉这样的人的存在。 从小他就知道,她是这个世界的光! 两人一直到了天黑才下山,却不知在他们离开时,那锦鲤又游回来,直到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才再次潜入湖水。 这天晚上,锦鲤入梦,普天同庆。 梦里一片红,到处都是欢呼声。 沈玉不知道他们在庆祝什么,但能感觉到那种由衷的喜悦,一寸一寸侵入她的骨血,逐渐驱散噩梦。 次日一早,传来了新的消息,却不算好。 白七站在门口,脸色忧郁地道,“很奇怪,已经搜查过很多次了,可是依旧没寻见谢思月的踪影,葫芦谷当中也没有她的尸体......” “按理说,她应该和天子教的人在一起。” “可天子教如今也被肃清了,整个云州戒严,这种情况下属下想不到她能藏在哪里......” 说着,看向了沈玉,“姑娘,现如今该怎么办?” 沈玉闻言沉默下来。 谢思月的失踪太离奇了。 就连孙尚书和三皇子都被他们控制了,谢长留也被关得好好地,唯独一个谢思月不见踪影,四十万云州军队都找不到人...... “算了,别找了。” 沈玉最后,选择了放弃,“要么,就是有高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云州军虽然人多,但毕竟都是普通士兵,拦不住像是东方离这种高手,若她背后有这种人,消失也不足为奇。” “要么,便是她命不该绝,该来的总会再来,顺其自然吧。” 沈玉看向门外,问战云枭,“我们要出发了吗?” 战云枭看着她,笑,“得先去将你的凤冠带走。” 沈玉闻言一乐,“差点儿就忘了,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期待得不行。” 她的心砰砰跳着,终于看到了大婚的影子。 歪头再看眼前人,忽觉得从小青梅竹马,似乎从开始就注定了要一起过一生。 白七原本还有话要说,但见两人难得高兴,便暂时忍下。 第681章 马车摇摇晃晃,去了陈记珠宝行。 沈玉看着眼前的门匾,才隐约想起来一些事情。 前世元宸登基,宋婉晴当上皇后之后,有一次宋婉晴在天牢当着她的面,说陈记珠宝行是天下最出名的珠宝行,历代继承人只给各国皇后设计珠宝首饰,她也想要一套,求元宸帮忙。 她还记得元宸当时说的话,“登基之前,朕便已经差人去了,但被陈翡瑶给拒绝了......再等等看吧,若你能诞下皇儿,或许她会答应。” 当时宋婉晴还一脸不可置信,问他为什么。 元宸说陈翡瑶觉得宋婉晴不配母仪天下。 当时,元宸的眼神很是微妙,沈玉没看懂。 但现在琢磨起来,却感觉疑惑颇多。 按理说,前世元宸最爱的人是宋婉晴,看她怀孕眼神理应是喜悦与充满爱意的。 但是不知为何,那天元宸说这话时,看着宋婉晴的肚子,眼底竟是带着一丝丝恐惧和别样的抗拒,最后竟是把她搂在怀中,道,“你若能诞下皇儿,别说是陈翡瑶,便是陈记珠宝行,朕也能给你打下来。” 当时她只觉得他们背叛了她,又在她眼前秀恩爱,着实诛心。 此时,却觉得元宸那一眼别有深意。 恍惚时,耳边传来战云枭的声音,“玉儿,你怎么了?怎么盯着人家门匾不动了?” 直觉告诉他,她之前来过这里。 或者,她那噩梦里的故事,和这几个字又产生了交锋。 他心里好奇,却开不了口。 因为既然是噩梦,那梦里必然都是伤痕,他不忍心撕开她的伤疤,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只能笑着道,“走吧,我们进去?” 沈玉回神,朝着他笑了笑,“听说陈记珠宝行开了四百多年了,在各个国家都有分布,而且他家继承人只给皇后设计首饰,我乍一见这门匾,便愣住了。” 战云枭闻言笑,“那可不一定,万一也给你设计呢?” 沈玉闻言失笑,“我何德何能,那陈翡瑶可是个骄傲的人儿,便连选皇后,都有门槛的,何况我一个普通人。” 又道,“不过,对我而言,收到云枭哥哥一番心意,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正说着话,门口却走出来一位身穿翠绿衣裙,眉眼清冷纯净的女子,笑着道,“沈三姑娘这样一说,倒是叫草民的手艺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说着,上前行礼道,“草民拜见暝阳王,见过沈三姑娘。” 沈玉上下打量她,只觉得她这一身气度,像极了昨晚在山里见过的那养了一池锦鲤的池子,又像是一块翠绿的美玉雕琢而成,如琢如磨。 “姑娘便是陈翡瑶?” 沈玉心下一喜,很是喜欢她的气度。 “草民正是,姑娘与王爷里面请。” 陈翡瑶朝着她的笑,眼底却并无傲慢,反而看上去十分有亲和力,道,“王爷吩咐的事儿,三天前便已经办好了,只等二位过来。” “麻烦了。”战云枭说了句,摇着轮椅进屋。 沈玉跟着进屋,眉梢轻挑。 难不成说,她大婚的凤冠霞帔,是陈翡瑶亲自做的? 那可真是一国皇后的待遇了。 第682章 两人落座,陈翡瑶亲自上了茶,这才叫人端着一个巨大的金丝楠木盒子上来,放在桌上,“沈三姑娘,这便是你大婚的凤冠了,若能得姑娘喜欢,草民会感到十分荣幸。” 她微微行了个礼,弄得沈玉有点受宠若惊。 毕竟,这女人可是连皇帝都敢拒绝的。 沈玉赶忙道,“能有你给我设计凤冠,我也很荣幸。” 陈翡瑶笑,“人人都说沈三姑娘难缠,我看难缠的是他们。” 她就没见过这么好说话的贵族。 那些但凡有点身份的,进门来都一副傲慢的模样,即便是言语之间会放尊重一些,那眼神里面的东西也掩饰不住。 她是与玉打交道的,讲究的就是一个内心的澄澈空明,却不想沈玉那一双眼,看上去也是如此清明干净,她的眼神真的有一种哪怕是遇上一个乞丐,都会给与善意的感觉。 沈玉第一次听有人这么评价自己,难免有些惊奇,“姑娘怕是谬赞了,我这双手也沾了不少人的血,什么事情也都做过的。” “我看得出来,沈三姑娘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旁人没有做得太过分,你是断不会为难的,而且我从你的眼神当中,能看出你对平头百姓的慈悲。” 沈玉被说的不好意思,正要谦虚几句,话茬却被战云枭接过去,道,“陈少主可是出了名的慧眼如炬,她这双眼睛毒辣得很,陈家历代的主子,可都不曾看错过人。” “正因为如此,各大皇族哪怕是为了讨个吉利,也都要来拜访一番,长久下来,陈家才有了一种超凡的地位,但凡是个当皇后的,都想要得陈家继承人一样首饰。” 沈玉可真是受宠若惊,道,“那便承姑娘吉言。” 陈翡瑶笑着打开了盒子。 刹那间,一股华光闪过,流光溢彩却并不刺眼,很快归于温润,沈玉这才看清楚里面的东西,惊道,“这凤冠和我见过的,都不一样!” 便是连战云枭,都诧异地看了眼陈翡瑶。 要知道,他刚来陈县那日,可是易了容的。原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偏偏当晚陈翡瑶自己找上门来,说听闻京城沈三姑娘要大婚了,她愿意无偿为她设计一尾凤冠。 虽然他来云州之前,便有这个打算。 可对方自己找上门,还是让他感到惊讶。 此时看这凤冠的模样,他才意识到,陈翡瑶这个女人有多邪门。 因为这凤冠,正是“雏凤浴火”! 凤冠四周,八颗深海夜明珠华光流转,但是中间却是一团红宝石雕成的烈火,簇拥着一只金色凤凰冲天而起! 陈翡瑶笑着道,“此冠,乃‘雏凤浴火’,也是我的封笔之作,从此之后,我不会再为任何人设计凤冠了,除非有朝一日......” 她看向沈玉,“姑娘能再往前走一步。” 这话说得隐晦,却让沈玉心头震颤。 雏凤浴火...... 陈翡瑶是不是知道她什么? 正要问,却见战云枭眼神复杂的盯着陈翡瑶,道,“果然不愧是陈玄机的后代。” 这个名字,沈玉从未听说过,不由诧异地看向了陈翡瑶。 第683章 便见那女子不卑不亢,行了个礼,道,“王爷谬赞。” 战云枭眼底闪过一抹怪异,随后看向沈玉,“这凤冠,你可喜欢?” 沈玉笑着起身,小心翼翼将那凤冠从盒子里捧出来,道,“让我想起了上次在山上看到的景象,日照雪山,祥云漫天,喜欢得紧。” “那姑娘也送我一件礼物吧,”陈翡瑶闻言,看向她,“不用太贵重,小东西就行。” 这什么礼数? 沈玉虽然不解,但还是摘下腕上的手链递给她,道,“这个虽不值钱,却也是我戴得最久的了,还望姑娘莫要嫌弃。” 陈翡瑶笑着,将手链戴在了晚上,突然靠近她,说了一句,“既然姑娘将身边戴了最久的东西给了我,那我也愿意帮姑娘办一件事情。” “若有朝一日,姑娘前往南楚,我必在前路等你。” 说完,不等沈玉回答,朝着战云枭行了一礼,道,“王爷,既然你我交易已经完成,那我便不打扰了,二位自便。” 说完,头也没回转身离开。 沈玉扭头看向她,被她刚刚那话震得回不过神,直到人彻底走了,这才道,“这陈家,难道不只是珠宝行那么简单吗?” 战云枭道,“听说过玉魔吗?” 说着,将盒子抱在腿上,摇着轮椅往门外去。 沈玉跟上去,问,“我没听说过,讲讲?” 她好奇的不是玉魔,是陈翡瑶为什么知道她要去南楚?她刚刚那话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在前路等着她? 总不能说,她能看透她的前路吧? 跟着战云枭上了马车,战云枭才道,“五百年前,陈玄机的祖父是鬼谷最愚钝的弟子,无论如何都难以开窍,他师父觉得他心不静,杂念太多,所以难以窥探天机。” “于是,便让他跟了自己的弟弟。” “他这个弟弟,是个玉雕师。不说水平怎么样,但是明心见性,性格特别好,正好打磨陈玄机的祖父。” “这个陈玄机,本来只是去打磨心性的,谁知见玉如痴,从此醉心雕刻,便是睡觉也都抱着没雕刻完的玉器,就连生下陈玄机的爹,也是因为被人给下了药......” 沈玉:“......” 世上还有这样的奇人? “那后来呢?” 沈玉问,陈翡瑶的确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战云枭看了她一眼,像是在讲一个久远的故事,道,“后来,他创立了陈记珠宝行,为当年大名鼎鼎的一代妖后孟昭阳亲手设计了凤冠,一举成名。而设计这凤冠的时候,那孟昭阳还是个寻常商户的女儿。” “但是这凤冠,却是皇后的九尾冠!” 沈玉听到这里,被震惊了,“所以说,他们这一脉真正的能力,不是雕刻珠宝,而是......能看清楚一些人的命运?” 战云枭看向她,眼神变得意味深长,“所以,你就是雏凤。不管这世上冒出来多少雏凤,你都是那唯一一个。” “......” 沈玉心头震撼,嘴上说了句,“可我身上,并没有雏凤纹。” “也许,只是散了呢?” 战云枭看向她,突然问道,“她刚刚,跟了说了句什么悄悄话?” 第684章 沈玉突然一噎,这话可不兴说。 于是,打了个哈哈,道,“她说,等我下次来云州的时候,请我吃好吃的。” 战云枭看着她,好一会儿,显然不信。 如果只是说这个,肯定不会是悄悄话,可是看她咧嘴笑的艰难,话到嘴边便也没再多问,吩咐白七赶车回去。 沈玉松了口气,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街道。 因为疫病好转,外面除了重要路段设置了关卡之外,其他地方已经放开了,其乐融融的景象叫人很迷恋。 沈玉看着这个,不由便又想到了前世。 前世,那陈翡瑶拒绝给宋婉晴设计凤冠,如果她真的有一双慧眼,那宋婉晴肯定不是最后那个母仪天下的人。 若元宸一直在皇位上,那皇后换了谁? 若元宸最后没当成这个皇帝,那元家的江山又落在了谁的头上? 沈玉感觉,自己突然又不了解瀛洲了。 一路失神,转眼到了汇合的地点,李敖带着大军送他们走,一并带来的,还有这一次抓的罪犯,包括孙尚书和三皇子、谢长留、赵镇、岳子秋等人在内,以及姜越寒的尸体。 马车从人群中穿过的时候,这些人在囚车里死死地盯着她,个个眼中带充满了恨意。 战云枭把她拉过来,道,“别看了,免得脏了眼......好比容易有点时间,好好休息,养伤吧。” 沈玉点点头,放下车帘靠在了他身上。 男人的胸膛宽厚温暖,让人安心,和小时候一样。 昏昏欲睡时,白七却匆匆赶来,递了一封信进来,声音古怪地道,“姑娘,四爷已经送出去了,但是宋婉晴托人,给你送了一封信进来。” 沈玉接过书信,看着上面“沈玉轻启”四个字表情复杂。 她不明白宋婉晴有什么好写信告诉她的。 但信已经在手上了,她想了想还是拆开看了,上面只有几行字,道:“前天晚上,我看见了谢思月,他跟了个外乡人,讲南方口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南楚来的。” “沈玉,你我算是两清了。” 连个落款都没有。 沈玉捏着信纸,心情十分复杂。 可能在宋婉晴的心里,她们两人走到现在,的确也是两清了。可是前世...... 沈玉闭了闭眼,心中的沉闷散不开。 战云枭看看信纸,又看看她,道,“是不是在噩梦中,宋婉晴伤你太多,你心里放不下?若放不下的,跟我说说吧,说出来或许就好了?” 沈玉扭头看向他,见他眼神幽深却赤城,突然之间就笑了,“原本难以释怀,但看见你便好多了。” “左右只是一个噩梦罢了,咱们不提也罢。”沈玉把信丢一边,琢磨起宋婉晴那话,“若她说的是真的,谢思月应该被人带走了,就不知道是谁。” 战云枭想了想,道,“东方离带走了孙采薇,难道也盯上了谢思月?可他带走谢思月有什么用呢?” 沈玉闻言摇头,“不一定是东方离,东方离中了我的毒,才匆匆离开的。谢思月完全没有武功,孙采薇就算是有点也不熟练,他很难神不知鬼不觉带走谢思月。” 那会是谁? 沈玉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却说不出来。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声。 第685章 “发生了什么?” 沈玉一愣,又挣扎起来,爬窗去看。 这不出去还好,一出去立马迎来一阵欢呼,“凤缨公主!凤缨公主!我亲眼看到活菩萨了,多亏了凤缨公主的药,我夫君才痊愈,没让我家家破人亡啊!” “是啊是啊,对亏凤缨公主,救了我孩子!” “我听说她特别离开,暝阳王灭天子教和土匪,她也帮了大忙呢!” 一个小女孩突然挤进来,把一个冰糖葫芦递给她,“大姐姐,我请你吃冰糖福禄!” 沈玉身后接过冰糖葫芦,摸了摸身上,发现什么也没带,便拔了头上的簪子给她扎上,“谢谢小妹妹呀。” “阿娘阿娘,大姐姐送我礼物啦!” 她开心地跑回去,突然哭起来,“阿娘,我肯定不是赔钱货,就连大姐姐都很喜欢呜呜呜......” “好好,樱樱不是赔钱货。”妇人也抹了一把眼泪,“没有关系,娘也会带你好好长大的。” 沈玉看着前方眼眶发红,“我突然,有些想家了。” 沈缙和顾氏是多好的人啊,从未因为她是个女儿嫌弃她,给她的爱比两个哥哥还要多,如今更是纵着她四处发疯。 她发疯这些年,那些骂名都是沈缙和顾氏背下了。 别人骂她没教养,便连带着沈缙和大夫人都是教女无妨,尤其沈缙是礼部尚书,旁人更是冷嘲热讽得厉害,嘲笑他不如辞官回去算了。 战云枭见她眼眶红红的,吩咐下去道,“上路吧。” 车队前行,万众瞩目。 沈玉心里暖洋洋的,“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为百姓做这么多事情,让他们这么高兴。” “你一直都可以。” 战云枭拉她靠着自己。 沈玉把糖葫芦递到他嘴边,“你尝尝,酸酸甜甜可好吃了。” 战云枭失笑,“我又不是没吃过。” 沈玉回神脸上一红,“那也是小时候的事情,后来没再吃过吧?” 男人一口咬了个冰糖葫芦。 她翻脸不认人之后,他便什么好吃的也没兴趣了,就连饭也吃着不香,别说是冰糖葫芦这种幼稚的小零嘴。 咬了两口,道,“确实很好吃。” 沈玉抿嘴笑,两人一人一个,吃完了冰糖葫芦。 战云枭帮她换药,她趴在他膝盖上,直接睡着了。 醒来时居然到了晚上。 外面星子满天,车队已经安营扎寨,帐篷里光线暗淡,只有紫苏守在边上。 沈玉起身一些,问,“王爷呢?这是哪儿?” “南阳王送信过来,王爷怕吵醒姑娘,便去外面说话了。”紫苏一脸的笑,“松阳郡主被叫了过去,整个人都跟鹌鹑一样,恨不得躲在玉影背后。” 往云州那边去,江隐的身份便要谨慎,紫苏都不敢直接叫了。 沈玉起身,道,“我出去看看。” 外面不远处,战云枭坐在篝火边上,正在和小五说话。 江隐靠在树上,松阳郡主拽着他的衣袖,只是从他背后露出一张脸来,眼巴巴看着战云枭,“王爷,我不回去,我要去沈玉姐姐家里玩,你不能把我送回去。” 一看沈玉出来,飞一般扑过来,“沈玉姐姐,你快劝劝王爷,我不要回南阳去!” “为何那么不想回家?” 沈玉扭头看向她,总觉得奇怪。 第686章 松阳支支吾吾,“我不要回去吗,你是不知道我那个未婚夫有多烦,我根本就不喜欢他......啊啊,我就直说了吧,我是逃婚出来的啊!” “我要是回去,我爹娘肯定让那个赘婿进门来啊!” 沈玉眉梢一挑,“赘婿?” 她下意识看了眼江隐。 江隐:“......” 看他做什么? 可不知为何,听到“赘婿”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确实感觉怪怪的,不由也看了松阳一眼。 松阳差点被噎住,赶忙道,“那是从小订下的娃娃亲啦,和我根本没一点关系,而且他长得比我爹还像我爹,要是让他来了我们家,我不等于给自己找了个爹吗!” 沈玉愣住,“你那娃娃亲是谁?” 松阳撇撇嘴,都不想说对方名字。 还是战云枭扭头,把书信递给她,道,“是慕容家的大公子,慕容域。” 沈玉无语,“他真有那么古板?” 战云枭道,“是有一些。” “......”沈玉没话可说,道,“既然松阳想跟我去京城,那就去吧。左右过些日子,南阳王与王妃也要来京城了......” 松阳赶忙帮腔,“对对对,我跟着沈玉姐姐回去,还能说她就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姐姐!” 战云枭闻言哼笑一声,“你倒是找了个说服本王的好理由。” “那我不用回去吧?” 松阳郡主顿时眼神发亮。 “不用了。”沈玉失笑,看了眼江隐,道,“自己玩去吧。” 松阳吐吐舌,飞快跑了。 毕竟战云枭在这儿,她想找沈玉玩也玩不成,还是去找她一眼就看上的大美人去。 沈玉在战云枭边上坐下来,接过他递上来的羊腿肉,道,“南阳王说尽快出发,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我们的婚宴。” 战云枭道,“先把消息放出去吧。” 沈玉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正吃着饭,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惊叫声,“沈玉,救我!救我!” 沈玉一惊,“这声音好熟悉......七七啊,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白七丢下吃的,闪身离开。 外面队伍戒备起来,很快白七便拎着一个人过来,表情复杂道,“好奇怪,不知道是什么人,居然在追杀宋婉晴。难道她身上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不成?” 沈玉低头一看,那趴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不是宋婉晴又是谁? 但是她脸上全是血。 沈玉一惊,下意识上前一步,一把抬起她下巴,骇然道,“谁把你眼睛戳瞎了?” 那血淋淋的双眼,一下让沈玉想到前世她丧心病狂那话,“你知道他是怎么瞎的吗?就是你被抓那天,我和陛下就商量着,怎么才能把他彻底废掉。于是,陛下就说,想要放你远走高飞也行,但是他得自己戳瞎双眼!” “我们就只是一说,他居然真的照做了!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那笑声仿佛萦绕在耳畔,她都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动手,她居然就已经被人戳瞎了? 可真是,苍天有因果! 前世记忆一下子被唤醒,沈玉抓着她下巴的手有些颤抖,突然掀起的恨怒夹杂着看到伤患就想救治的本能交织着,让她眼底明明灭灭,看上去格外瘆人。 第687章 宋婉晴不记得前世的事情,再加上瞎了双眼看不到沈玉的表情,这会儿只有恐惧撅住心脏。 竟是一双手摩挲着抓住沈玉的衣服,犹如攥紧了一根救命稻草,恐慌道,“是一个男人!一个从南楚来的男人!就是带走谢思月那个人!” “我不小心看到了他的脸!” “沈玉,救我!” 沈玉眉心紧皱,终还是撒了点止血药上去,道,“你眼睛伤得太厉害了,便是神仙在世,也救不了。” 就是能救,她也不能。 沈玉闭了闭眼,就算是她能原谅宋婉晴,战云枭呢?前世的战云枭呢? 他戳瞎双眼,爬着来找她的时候,血还从绸布里面往出渗,最后还被宋婉晴下令活生生打死。 让她给宋婉晴治疗眼睛,她下不去手。 沈玉压下了内心的矛盾,看向紫苏,“帮她包扎一下。” 紫苏虽然不情愿,但也被宋婉晴的样子吓坏了,上前小心翼翼道,“表姑娘,很疼吧?” 宋婉晴眼泪与血一起往下流。 沈玉看着她样子,扭头走向战云枭,低低在他耳边说了一些事情,问,“如果我梦里的事情真的发生过,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战云枭看向她,被她眼中的矛盾、愤怒、受伤和为难惊到,伸手握住她的手,才发现她双手冰凉,便道,“如果真的发生过,换做是我的话,我首先要学会好好爱自己,让心里心里没有难过,遗憾,悔恨,为难......” “怎么舒服,就怎么来,好不好?” 夜色里,星尘与篝火在他眼中闪耀,他像是温柔的星空一样包裹着她,道,“我明白你的为难,因为这一世她还没恶劣到那种程度,可是你的噩梦又困扰着你,挥之不去......” “不如,我替你做个决定吧。” 他身后,温柔把她耳畔的碎发理到耳后,道,“她眼球已经碎裂了,便是你想治,也无能为力,除非有人愿意把自己眼球给她,这也未必成功。” “既然这样,那便当成上天对她罪孽的惩罚,让她的伤口长上吧,往后做个盲女,带回家去算了。” 温柔嗓音,一个字一个字,抚平了沈玉内心的挣扎和冲突,她忽而上前抱住他,“云枭哥哥,你是这世上最好,最不可辜负的人。” 男人伸手,轻轻拍了怕她的后背。 掌心温柔,给了她勇气。 沈玉上前,对紫苏道,“我来吧。” 蹲下来,仔细给宋婉晴的双眼消毒,上药,包扎,道,“既然这样,你出去了也活不下去,便随我回去吧。但丑话说在前头,往后你若再敢背刺我,我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宋婉晴突然抱住她,哭得浑身颤抖,“我错了,我错了,你原谅我把。以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我娘又被孙尚书和三皇子威胁......对不起。” 解释到一半,最后也没再说什么。 沈玉闻言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疑问,“对了,假设说元宸非你不可,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非我不可?” 宋婉晴闻言一愣,随后便惨烈大笑,笑得满脸泪水,一瞬间竟是叫人分不清她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竟是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他吗?” 第688章 “难道不是因为你喜欢暝阳王?” 沈玉凝眉盯着她。 宋婉晴猛地停下哭泣,抽噎了一下,道,“我是喜欢暝阳王。” 话锋一转,道,“可我不愿意嫁给他的原因却不是这个。暝阳王不喜欢我,我知道自己得不到他。那我总要找个人出嫁,可我就是不愿意嫁给他。” “为何?” 沈玉心中一动,突然感觉自己一直迷惑的一件事情,快要有答案了! 宋婉晴抬眼,虽然已经看不见了,但沈玉还是能感觉到她的情绪,她嗤笑道,“因为他不行啊!他根本就生不出孩子,我嫁给他有什么用啊!我嫁给他,只能找别人怀上孩子,巩固地位!” “可这多危险啊?” “万一被人发现,可是要一尸两命!” “......” 沈玉当场被震住,扭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囚车那边,四周其余人也都朝着那边看了过去。 宋婉晴是瞎了眼不知道周围有什么人,此时四周死寂,才发现不正常。 而那边,囚车当中的元宸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开始发疯道,“你这个毒妇休要胡说八道,她说的都是假的!假的!” 沈玉起身看向他,“是真是假重要吗?左右你都要死了,还在乎这个?” 扭头看了眼战云枭,战云枭却是立马会意,对身侧的小五说了句什么,小五面色一变,赶紧去调人了。 元宸都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还怕别人知道自己不能人道,这意味着他还有希望。 希望是什么? 路上肯定有人来劫人! 沈玉心里迅速闪过这个念头,下一秒又切换到了前世。 她总算明白,前世为什么萧元辰选择了宋婉晴,而不是孙采薇,或者其余人了。 因为,只有宋婉晴身世不好,需要用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和他媾和,从而给了元宸误以为自己行了一次的错觉。 而宋婉晴怀上的孩子,却未必是他的。 但即便不是他的,他也不会张扬。 因为,他要皇位。 一个皇帝最重要的事情当然包括开枝散叶,他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又怎能坐稳皇位呢? 所以,那天元宸看着宋婉晴的肚子时,才露出一丝丝恐惧和厌弃,而不是喜悦和慈爱。 因为很可能,他知道这个孩子不是自己的。 更害怕宋婉晴生的不是儿子! 如果不是,那往后他就还要和女人发生关系,而他根本就不行! 沈玉想明白这一切,突然哼笑一声,“三皇子蝇营狗苟这么多年,原来是个真太监。这可真是喜大普奔,要不咱们放个烟花庆祝一下吧。” 元宸气得浑身颤抖,双手握着囚车上的铁栏,死死盯着沈玉和宋婉晴,无能狂怒,“贱人!贱人!” 若这消息传出去,还会有人来救他吗? 一个烂泥扶不上墙,根本没资格当皇帝的废物! 他不由看向了江隐。 如果他被舍弃,那天子教的人,肯定会支持江隐! 江隐已经投靠了沈玉,被他这么一看莫名反感,竟是起身道,“既然姑娘有这个兴致,那我便去买点烟花鞭炮来,好好庆祝一番!” 第689章 松阳大喊着,“玉公子,你带上我啊,我也想去!” 说话间,人已经犹如花蝴蝶一样,冲了上去。 江隐停下来,扭头定定看了她几秒,道,“你不怕我把你卖了?” “不怕。”松阳弯着眼睛笑,眼睛里的欢喜压制不住,“就算是你把我卖了,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江隐:“......” 他扭头看着远处,半晌没说话。 过了好一阵子,才道,“那我看看你能换多少钱。” 说着,伸手抓住她的手臂,轻功带她走了。 松阳兴奋地嗷嗷叫,“你傻不傻啊,我们家那么多钱,你就想到把我卖了换钱?你干脆不如跟我回家吧,我们生个胖小子,我的钱全都是你的。” 江隐脚下一绊,差点没从树梢栽下来,“你说这话,你爹知道吗?” “反正他就只有我一个女儿啊!他知道了难道还能把我杀了不成?” “......” 咋咋呼呼的,两人背影消失在了林间。 战云枭见状哼了一声,“我看......你那个侍卫这下子是逃不掉了,松阳郡主看他的眼神,就跟狼看到了羊一样,恨不得把人一口吞了。” 沈玉回神看向他,见他脸上难得有些笑意,不由道,“我怎么觉得,你特别希望松阳把他拐走啊?” “有吗?” 男人矢口否认,心下却轻哼一声。 他当然希望江隐赶紧被拐走,有多远要多远,免得天天跟着自家小姑娘,比他靠得还要近。 一番吵闹当中,元宸气得浑身抽搐,死死盯着这边,道,“沈玉,你以为你和战云枭这样就能在一起了吗?我告诉你,不可能!” 他咬着牙,一脸的不甘心。 沈玉看过去,从他癫狂的眼底瞥见一丝丝快感,不由皱眉,道,“梦里什么都有,你慢慢幻想吧,趁着还有点时间,多做做梦。” “沈玉!”元宸被气得不轻,盯着她,“你以为我再开玩笑吗!我告诉你,等你回到瀛洲,你和战云枭就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我要是你,就和他一起赶紧远走高飞!” 沈玉眉心紧蹙,元宸这话话中有话,可瀛洲那边到底有什么等着她呢? “你以为你信口雌黄两句,我就会怕?”沈玉试图挑衅他。 元宸却是死活也不肯说了,“你就等着吧,休想再从我口中,探出半个字。” “罢了,别管了。” 战云枭拉了沈玉一把,把刚烤好的蘑菇递给她。 沈玉坐下来,啃了两口之后突然想到什么,扭头问坐在边上瑟瑟发抖的宋婉晴,“你看到的那人,长什么样子?” 宋婉晴突然瞎了眼睛,分外的不方便,一颗脑袋毫无安全感的四下扭动着,好不容易才找到沈玉的方位,道,“很高,很高很高的一个男人,长得特别霸气,和暝阳王不一样,他身上带着一股子阴鸷狂放与残忍的表情。” 说到这里,竟是犹如看到了恶鬼,哆嗦起来,“他左耳有三颗银色的耳骨夹......” 突然之间,战云枭扭头,问了句,“他的左手食指上面,是不是戴着一枚黑色戒指?” 沈玉蓦地扭头,看向战云枭,“你猜到他是谁了?” 第690章 便听宋婉晴惊道,“王爷认识他?” 幽光里,战云枭看向沈玉,深情格外严肃,道,“是楚惊天。” 沈玉一惊,“可不是说南楚使团半个月后才到吗?” “那只是国书上写的。” 战云枭说着,看了眼宋婉晴,道,“楚惊天提前混入北齐,自然不希望别人看到他的真面目......” 所以,宋婉晴被戳瞎双眼,便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沈玉扭头看向宋婉晴,只觉得世事奇妙,风水轮流转,哪怕是前世的因果,也会阴差阳错落到她身上来。 只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楚惊天。 沈玉心头沉甸甸的,道,“楚惊天提前混进北齐,也不知道是什么目的。他带走谢思月干什么呢?” 前世,沈玉对这个人毫不了解。 只知道他和战云枭是死对头,那时候她一心惦记三皇子元宸,恨不得战云枭这个烦人的死在楚惊天手上,现在想起这事儿依旧犹如万箭穿心,难受得很。 抬眼再看远处囚车里的元宸,沈玉眼底涌现寒光,紧盯着他,“你知道楚惊天此次前来的目的,对吧?” 元宸面露扭曲,“是啊,我知道,但我就是不告诉你,哈哈哈——” “他大概是疯了!” 白七见状脸色铁青,看向沈玉。 沈玉知道元宸不会说,也没再多问。 不一会儿,松阳咋咋呼呼回来了,江隐带着她,居然真的买了好多鞭炮和烟花来,瞬间四周爆竹声声,天空中开满了烟花一片绚烂。 沈玉不知不觉被安抚下来,靠在战云枭肩头。 男人伸手拥着她,一片喧嚣之中谁也没再说话,唯有宋婉晴低声的啜泣声。 沈玉突然感觉,也许她这样活下去,便是最好的报应。 从此再也看不到这世界的美好。 这一夜没再发生任何事情,追杀宋婉晴的人像是销声匿迹了,楚惊天也根本没露面。 第二天,车队往出了云州地界,来到了瀛洲,沈玉身上的伤也好一些了,便继续琢磨毒经,背着战云枭又试了一味毒药,靠在马车里找了个疲累的借口睡觉休息。 到了晚上,见到了齐老。 他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求,让战云枭放过她孙女,“真的只是老朽鬼迷心窍,才答应了大皇子的拉拢,这真的不关我孙女的事啊,还请王爷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了她吧。” 沈玉看着他,只觉得人心险恶,身边难得有值得信任的人,难能可贵。 战云枭一言不发,也没多问,只是说了句,“既然从军中出来,便军法处置。至于他孙女,遣散了吧,永不再用。” 小五闻言,直接把他的拽了下去。 按照军法,那便是叛徒。 叛徒没有活下去的机会。 这件事情,沈玉完全没插嘴,但是小五回来的时候,却拿了一封急信回来,面色复杂道,“姑娘,这是一天前送来的,被那老东西给拦下了,属下刚刚用刑时,从他衣服夹层里搜出来的。” 沈玉接过书信,见上面写着“沈玉亲启”四个字,赶忙拆开,然后面色大变,扭头看向战云枭,“出事了,我必须马上回瀛洲!” 第691章 “怎么了?” 战云枭面色一变,有些紧张地看向她。 沈玉道,“有人抓了松露......虽然曹德成已经死了,但是我必须要救她。对方限时之后三天,这信在路上耽搁了一天半,已经没时间了。” 战云枭伸手接过信看了眼,凝眉,“他约了你在燕南山见面,那边太危险,我不放心。” 说着,吩咐白七,“你带着暗卫,去燕南山。” “是。” 白七点头就要离开。 沈玉一颗心悬在喉咙口,道,“对方点名要见我,万一见不着人,撕票怎么办?我去!” 前世松露被她牵累,死得太惨。 如今她再次遇上危险,沈玉一颗心首先有些慌了,她难以想象若让松露再次出事,她该如何自处? 说到底,松露只是一个丫鬟。 如果不是被她牵累,根本不会扯进这样的危险。 战云枭紧握她的手腕,仰头看着她,“非去不可吗?” 沈玉看向他的眼神,从他眼中看到了浓烈的不安与惶恐,那是害怕失去的色彩。 心中一疼,道,“你放心,我身上有药,让白七跟我过去,何况还有暗卫......我保证,活着回来见你。” 战云枭便知道,她非去不可。 他颤抖着手,松开了她,把封疆递给她,“原本就是送给了你的,带上。” 沈玉没拒绝,把似水寒给了她,“这一路难免有伏击,你也要保重。” 男人点头,目送她离开。 时间紧迫,沈玉不敢耽搁,让白七用轻功带着她,直奔燕南山。 “上路!” 战云枭一声低喝,嗓音沉得吓人。 如果他的腿还能走,他肯定会陪她一起面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干瞅着,一点办法都没有。 车队没有休息,便往京城去了。 战云枭心下不安,将所有的暗卫全都派出去,最后连江隐都打发走,“你也去,确保她万无一失!” 江隐看向他,见他眼中竟有一股破釜沉舟般的决心,一个字一个字道,“你若能保她无恙,我保你后半生荣华富贵,得到一个皇子该有的待遇!” 江隐没想到他这么郑重其事,先是愣了一下,回神道,“王爷的报酬的确很诱人,可是她才是我的主子,她吩咐我寸步不离跟在王爷身边保护王爷,那便是王爷要杀了我,我也不会走。” “你——” 战云枭气得皱眉。 江隐道,“王爷,我知道你担心她,可你想没想过,她一样很担心你?若你出事,她必然活不下去。” “......”战云枭说不出话来。 最后,只得道,“罢了。” 江隐看向远方,其实心里也很紧张。 对他而言,现如今这世上,唯有沈玉最重要。可沈玉心里,又把战云枭当成全世界,他又不得不守护在战云枭这边...... 车队加快了速度,恨不得飞去燕南山。 沈玉和白七速度更快,身后的暗卫更是马不停蹄,就连话音都被风声模糊,“姑娘,你看出来那是谁的笔迹了吗?按理说,他们抓了松露,多半是要送给曹德成的,可曹德成如今死了......” “如果没有意外,他的死讯应该已经传到了京城才对。” 第692章 沈玉心焦如焚,嗓音在风声中时断时续,“可能就是因为消息传到了京城,对方认为抓了松露也不能巴结曹德成了,所以在用来威胁我。” “但不管是谁,这么做都是要和沈家完全撕破脸了。” 沈玉脸色阴沉一片。 白七闻言,道,“以姑娘的判断,会是何人?” 沈玉道,“曹德成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无论谁都想要收买他,肯定都是冲着拿捏皇上去的。现如今,四皇子年纪小,三皇子被抓了,元祐不至于直接和我们撕破脸,多半是元丰那个王八蛋做的!” 白七心头憋闷一片,直为沈战两家打抱不平,“这个元丰,可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今日若见到他,属下定然当场杀了他!” “左右,是在燕南山不是皇城!” 沈玉却摇摇头,“他不会亲自来,这样太危险,也太容易留下把柄了。如果我没猜错,今天来的肯定是一个我们不熟悉的人。” 白七说不出话来。 他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自己不如沈玉。 一路风驰电掣,到了第二天一大早,沈玉和白七才在燕南山外围落地,沈玉身上的伤口有点被撕裂了,血从衣服上渗出来,看着触目惊心。 白七见状心疼不已,“姑娘,要不我带人上去,你就在这里吧?我担心这么下去,你身子撑不住。” 和开始跟着她那会儿相比,她瘦了一圈儿,身上也多出一丝凌厉锋芒,抬眼看向白雾蒙蒙的燕南山,眼底一片嗜血。 “元丰倒是会选地方。” 在这里,她曾无数次为柳氏来采药,可柳氏却算计过她好多次,虽然柳氏也是迫不得已,但也不能抵消对她的伤害。 在这里,她帮着元宸算计战云枭,导致战云枭双腿残疾,而自己也差点死掉。 现如今,和元宸撕破脸,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战云枭一直残疾下去,束手无策。 元宸拿捏着她的心病,将地点选在这里,就是想要扰乱她的心神。 可她沈玉...... 前世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她怎么还会上钩呢? 心里虽然很疼,但她冷笑了一声,对白七道,“暗卫先别上去,你带上一颗信号弹用来和他们联络,藏在暗处,我自己上去。击掌为号,我不发出信号,你不要出来。” 白七心下担心,但想到她向来想法缜密,便问了句,“这是为何?” 沈玉道,“对方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是不会露面的,毕竟一旦被抓住,不仅他自己要倒霉,还要连累很多人。我们先让他得逞。” 她的嗓音并不高,隐隐却有一片肃杀,“我倒想留下背后这个人......你出手的时候小心一点,我要活的!” 白七骇然,“是。” 沈玉没再说什么,沿着羊肠小道,上了燕南山。 而此时,山巅之上,两个人正并肩而立,站在悬崖边上。 其中一人道,“殿下,你说沈玉她......真的会为了一个丫鬟来吗?” 另一人正是元丰,“以前不会,但是现在么。” 他凉笑了一声,“我听说,曹德成盯上松露之后,沈玉就一直让她藏着躲着,一个使唤的丫鬟,在侯府过得却像个大小姐一样,她怎会不在乎呢?” 第693章 说着,扭身看向身侧站着的瘦高男子,道,“表兄且去办吧,只要此事成了,不愁咱们大事不成。” 那男人点点头,叮嘱了一句,道,“殿下先回吧,在这里不太好。万一叫人抓住把柄,恐怕又是麻烦。” 又道,“只要她沈玉赶来,必叫她有来无回。” 元丰闻言道,“那就麻烦表兄了,我在城郊碧水亭等着你的消息,等事成之后,我们一起去丞相的寿宴,你也去见见萧丞相。” 他脸上一片得意,好似有些意气风发。 男子见状,笑着道,“人人都说表兄性子温吞,不懂权谋。如今看来,还是表兄沉得住气,最后竟是连萧丞相都拿下了。” 元丰一笑,转身带着两个侍卫离开。 男子转身,看向四周其他八九个人,道,“你们去各大路口盯着,若沈玉上来,尽早通知。但切莫让她发现端倪。” 话落,这些人四散离开。 男子这才转身,往山下稍微走了几步,便见到了那地上蠕动的麻袋,他踢了一脚之后,道,“安生一点吧,如果没有意外,你家主子很快便来救你了。” 说着,一拉边上的绳子,将麻袋吊在了树上。 麻袋里传来支支吾吾的声音,但因为被塞着嘴巴,根本不能说出一句囫囵话来,只得瞎挣扎。 紧接着,男子也离开了。 沈玉独自上了山,随着旭日逐渐升起,温度上来,身子变得虚弱,肩头的伤口又疼得厉害。 她拿了一粒药吞下,继续前行。 到了岔道口,突然一个男人冲了上来,朝着她咧嘴一笑,“沈三姑娘是吧?想要救人先过我这一关,嘿嘿!” 说着,往嘴巴里塞了个东西,之后便扑向了她。 沈玉脑海里回想着他刚刚这个动作,把原本打算拔出的封疆收了回去,洒了一把毒药过去。 与此同时,身子后撤。 一股异香袭来,那人开始没注意,但往前走了两步,却是头晕目眩一个趔趄,“糟了,怎么还会中毒?” 说着,一个狗吃屎趴在沈玉面前,动不了了。 沈玉从他身上踩着过去,道,“你这解药不行啊,既然是套毒的,那就好好享受吧。” “你——” 男人瞪大眼睛,正想说她怎么知道他是来套毒的,结果脸被她一脚碾在了泥泞中,半天拔不出来。 沈玉越过他,继续往前走。 之后,又连续来了七八次这样的人拦路,她也用掉了七八份毒药,眼底讽刺变得更深。 到了最后一个,她终于拔出了封疆剑,“找死?” “路过,路过,姑娘莫要误会。”那人一惊,随后赔笑,装着不认识扭头便跑了。 回去之后,兴奋地告诉躲在暗中的男子,道,“将军,她手上应该是没毒药了,刚刚属下下去,她直接拔出了封疆剑!” “下去吧。” 男人闻言,脸上露出了笑意,“只要她身上没了毒,那今天便是插翅难逃。战云枭把封疆给她,简直是暴殄天物。从今往后,这封疆剑便也是本公子的了。” 第694章 片刻之后,沈玉拎着封疆剑,从山路上冒出头,顺着地上的路标往这边走来,看到了挂在树上的那个麻袋。 她顿住脚步,抬眼看过去。 四周完全没什么人,麻袋上面,是一颗葱葱郁郁的大槐树,树叶茂密异常,零星的光线偶尔洒下。 沈玉冷冷一笑,继续往前走来。 耳边传来白七若隐若现的声音,“姑娘,有诈。” “无妨。” 沈玉不动声色,径直走向那麻袋。 听到脚步声,麻袋里面的人奋力挣扎起来,似乎是在预警,让她赶紧走。 沈玉却像是没看见,上前拔剑刷一声斩断了麻绳,上前接了那麻袋一下。 麻袋落了地,她被这股力道带着,也栽倒在地,后肩的血迹再次渗了出来,她咬了咬牙齿忍住,唤了一声,“松露,松露!” 说着,去解麻袋。 麻袋里的人挣扎得更厉害了。 沈玉把她放出来,才发现她浑身是伤,脸上带着血迹,嘴巴还被塞着,一看到她眼睛便瞪得大大的,不断摇头示意她赶紧跑,甚至用身体去推她。 沈玉拔掉了她嘴巴里的破布,松露紧张无比的声音顿时爆发出来,“姑娘,快跑,快跑啊!” “晚了。” 对面的密林里突然传来一声低笑,紧接着“咔嚓”一声,有什么从头顶猛然罩下来,将沈玉和松露两人死死困在了里头! 沈玉猛地站起来,才发现这是个两米高,一米多直径的笼子,下方尖锐的部分深深扎进地面之下,和地面下面什么东西咔嚓一声,扣上了! 白七差点没当场冲出去。 可想到沈玉没给信号,只能静观其变。 紧接着,一个瘦高男人从林间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笑意,单眼皮下笼罩着一丝丝欣赏猎物的得逞,道,“大名鼎鼎的沈三姑娘,看起来也没那么聪明嘛,居然自投罗网,倒是叫本将惊奇得很。” 审视的目光落在沈玉脸上,仿佛她是什么待价而沽的商品,看得沈玉极其不舒服。 她眯了眯眼,盯着眼前这人,“阁下何人?” 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八分猜测。 这男人脸上皮肤粗糙、脸颊微微发红,嘴唇略微干裂,头发干枯毛躁,但身上的衣服却是上好的丝绸...... 明明养尊处优,却是这幅粗糙模样。 那唯一的可能便是,他身在高位,却常年生活在西部边境...... 对号入座,她哼笑一声,“如果我没猜错,阁下应该是苏将军的长子,苏长青。” 这下子,男人脸上的笑意僵住了,“你见过我?” 他只是来抓人,可没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元丰选择他,原因也是他常年在西部边境,京城基本上没几个人认得他,却不想被沈玉一语道破,要不是元丰抓了沈玉有用,他现在都想杀人灭口。 沈玉观察到,自己戳破他身份之后,他眼底闪过了一道细微的杀意,于是笑了,“你是偷偷摸摸来的瀛洲,没有事先启禀皇上。边疆将士无调令不得擅自进京,看来你清楚得很嘛!” 第695章 苏长青被戳破,脸色变得阴沉,“沈玉,人太聪明,一般都是活不久的。” 沈玉闻言笑起来,“可你敢杀了我吗?先不说你今天杀不杀得了我,便是我给你个机会,你敢杀了我吗?” “你若杀了我,战云枭的云州军就会与你们不死不休。你觉得,你爹手上那十万将士,加上萧二公子手上十二万精兵,是不是四十万云州军的对手?” 沈玉把松露挡在身后,看向他的眼神云淡风轻,仿佛被关在笼子里的不是她,而是苏长青,“元丰叫你来的吧?” “真没想到啊,我沈战两家,与元丰居然上演了一出龙夫与蛇。” “你回来之后,还没见过皇后吧?” 沈玉说着,突然话锋一转。 苏长青凝眉,“你什么意思?” 明明胜券在握,可不知为何看着沈玉,他心里却没那么安定了,尤其是她站在铁笼里面,却犹如闲庭信步,昂首负手的模样让他皱眉。 沈玉笑着道,“我的意思是,皇后身上的毒虽然扎了三次针,但是毒根却没除,要留着最后一次才能清除掉。” 苏长青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这下子,轮到沈玉欣赏他的表情,道,“没办法,我这个人很难把人性想得那么美好,所以无论做好事还是做坏事,都会留一线。” “苏将军与大殿下对我今日如此厚待,那我也就只好任由皇后身上的毒恶化下去。” 说着,粲然一笑,“哦对了,上次施针的效果,只够维持十五天。我去了趟云州,花了十四天。明天过去,皇后身上的毒会再次蔓延,而且速度将会是之前的十倍以上。” “沈玉,你——” 苏长青被激怒,突然扑向了笼子,一把扼住沈玉咽喉,“沈玉,这找死!” 沈玉咧嘴一笑,也不反抗,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手掌。 下一秒,苏长青直觉后背一阵寒意,紧接着一把匕首抵在了他脖子上,“苏将军,松开你的爪子吧。不然我就割了的脑袋。” 白七看着沈玉后肩渗出的血色,早就忍无可忍,这会儿更是毫不手下留情,匕首直接就压进了皮肤。 霎时,血涌了出来。 生死危机,苏长青惊得三魂出窍,别说是捏着沈玉的脖子,浑身都使不上力气,颤抖道,“有话好说,你先放开我......” “好说个屁!” 白七一把拎起他,紧接着便是一顿拳脚,“谁给你的胆子,算计我家姑娘的!我家姑娘也是你能算计的?王八蛋!” 苏长青当场被揍得鼻青脸肿,被白七踩着脖子,“说吧,这鬼玩意儿怎么打开?” 苏长青断了三根肋骨,趴在地上爬不起来,意识到再不配合恐怕不行,只得道,“顶部有个按钮,你按一下。” 白七飞身而起,一剑拍在了笼子顶部。 笼子下面又是咔嚓一声,挂了回去。 “姑娘,脱困了!” 松露喜极而泣,赶忙拉着沈玉出来,眼泪哗啦啦往下流,“姑娘,你怎么受伤了?都怪奴婢......” “不怪你,这是云州伤的。” 沈玉抬手,擦了擦她的眼泪,“别怕,先一边等着。” 说着,举步走向苏长青,“这笼子是个好东西,你自己享受一下。” 那眼底邪肆笑意,看得苏长青生生打了个激灵。 第696章 不等他反应过来,白七已经一把拎起他,把他丢在了笼子里,一按开关,将他关在了里面,扭头问沈玉,“姑娘,这人怎么办?要不要把他还给皇后或者大皇子?” 他真的都被气坏了。 元丰挖墙脚也就罢了,没想到两家最后竟然走到了敌对这一步,白七都为沈家和战家感到不值。 苏长青闻言脸色难看至极,“沈玉,毕竟这么多年,沈战两家都支持大皇子,你这样做,就算是我被皇上处罚,你们也脱不开干系。” “况且,你不已经是凤缨公主了吗?” “皇上肯定不希望你再次介入夺嫡当中!”苏长青盯着她,眼皮子狂跳。 刚刚还得意洋洋的,此时却觉得六神无主,害怕起来。 沈玉说的没错,他是偷偷进京,来帮助元丰夺嫡的,没有皇帝的诏令。 若是闹到皇上那边,不但他要被惩处,还要连累元丰和苏家军。 白七也是这么想的,想以牙还牙,道,“你刚刚得意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副嘴脸。” 说着,看向沈玉,“依属下的意思,就把他直接带进宫去,问问皇上边关将士无诏回京,谋害皇族,该当何罪!” 苏长青闻言脸色煞白,死死盯着白七。 若真的这样,那他和元丰恐怕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最后,只得看向沈玉,道,“沈玉,你该不会现在就想着,要和大殿下撕破脸吧?那样对沈家有什么好处?” 沈玉一笑,“你说得对,这样虽然对沈家有好处,但好处不大。” “......” 苏长青先是心下一松,但很快便又迷惑起来,“你什么意思?” 沈玉笑道,“把你弄回去还给元丰和皇后,虽然可以解一时之气,但也容易被其他人当枪使,惹上一身骚。况且,我觉得你的用途不止于此啊。” 前半句听得苏长青感觉自己还有希望,后半截却让他浑身发凉,“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玉嘴角一勾,脸上笑意更甚,道,“你猜猜看,猜中了说不定我能给你把这铁笼子换成了黄金的,让你在里面好好度过下半辈子。” 苏长青:“......” 白七:“......” 他家姑娘有些邪门,怎么回事? 就在几人捉摸不透她的意思时,她脸上笑意突然消失,只剩下一片寒霜,道,“把笼子挖出来,带走!” 白七拔剑动手。 苏长青脸色难看至极,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山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声,苏长青一听顿时像是打了鸡血,“沈玉,我劝你赶紧放了我,不然一会儿大皇子的人来了,有你好看!你该不会以为,今天就来了我一个人吧?” 白七闻言,看向沈玉,“姑娘......” 要是只有他和沈玉还好,但还有松露,他带着两个人很难保全,便问,“我先发信号吧?” 苏长青蹙眉,“你们也带了人来?” 话音未落,便听下方一声厉喝,“封锁燕南山,搜!山上的人一个不留!” 霎时,苏长青愣住了,喃喃,“怪事,大皇子应该不会下这种命令啊......” 第697章 但沈玉和白七都熟悉这个声音,相互对视一眼彻底放下心来,沈玉直接丢下苏长青,转身飞快往山下走去! 苏长青以为她要逃,大喊一声,“沈玉,你以为你逃得了吗?” 虽然有些疑惑大皇子怎么突然弄了这么多人过来,但还是坚定的相信就是大皇子的人,毕竟战云枭的车队怎么着,也都得在明早才能赶来,他从不能插上翅膀吧? 正想着这个,便见沈玉扭身,朝着他讽刺笑了一声,“梦里什么都有。” 苏长青凝眉,脸色有些难看。 正要问她什么意思,便见一个将军冲了上来,单膝跪地,道,“凤缨公主,末将救驾来迟......王爷在后面,看到您没事太好了!” 苏长青整个人懵了,“怎、怎么会呢?那么长一段路,还押送着囚车,战云枭怎么可能......” 沈玉问,“王爷没事吧?” 这么远的距离,他是不眠不休,拼尽全力才赶到的吧? 感动的同时,难免有些心疼。 那小将嗓音沙哑,嘴唇干裂,道,“没事,就是很担心殿下......” “苏长青就在上面,我下去看看。” 沈玉说完,理都没再理会苏长青,飞快下山。 关着苏长青的笼子,很快就被取了下来,紧接着,大军封山,把他的同党全都抓了起来,一起押送下山。 苏长青原本还有点侥幸心思,越看越觉得绝望,最后脸色铁青,才知道自己这次真的是栽大发了,再也嚣张不起来。 沈玉在半山腰见到了战云枭。 他坐在轮椅上仰望着山上,嘴唇紧抿,眉心紧皱,眼底凝聚着浓重的担忧,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浓云散开,总算舒了口气,沙哑道,“没事吧?” “没有。” 沈玉眼眶一红,差点落泪。 说完便扑向了他,紧紧抱住,“你怎么这么快来了?路上没发生什么事儿吧?” 男人轻轻摇头,抚着她的后背,道,“没有,我抄了近道,所以走的快一些。” 却不说那近路有多危险,一不小心便要葬身悬崖。 沈玉去云州时,研究过好几条路,自然能猜到他这么快来走的是哪一条,一瞬间眼眶发红,紧紧搂着他,身子微微颤抖着,“对不起。” 又让他以身犯险。 “是我心甘情愿的。” 男人捧起她的脸,眼神定定落在她脸上,“玉儿别哭,比起失去你,这算不得什么。何况,我做事有分寸,这不好好的相遇了吗?” 沈玉哽咽着,说不出话。 她知道他做事儿有分寸,可是唯独遇上和她有关的事情,便经常乱了分寸。 爱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心思,她自己也一样,明知战云枭会运筹帷幄,是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却还是要不顾一切冲上去,杜绝任何让他出事的可能。 男人见她有些难过,便岔开了话题,问,“山上的人是谁?” 沈玉道,“是苏将军的长子,苏长青。” 战云枭凝眉,眼中难以抑制涌上一道戾气,道,“乱世将起,人性真的不值得琢磨,都是一些妖魔鬼怪。” 说着,问沈玉,“你可有打算?” 第698章 沈玉点头,“有的。” 她大致将自己的想法和战云枭说了一下,再看瀛洲的方向,眼底泛起寒光,“反正,他们送上来多少人,我们就抓多少,只抓不杀,我倒要看看,最后着急的是谁。” 战云枭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看她凶巴巴的样子,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宠溺的笑,道,“我们玉儿是真的长大了,运筹帷幄,看起来确实不需要我操心了。” 沈玉扭头,认真地看向他,“那不一样。” 她的眼中泛着一丝丝泪意,道,“有你将我放在心上,我才有力量。” 男人没说话,握紧了她的手。 片刻之后,白七等人扛着苏长青的笼子下来,哐一声丢在地上,上前问道,“王爷,姑娘,这人怎么处理?” 沈玉道,“丢囚车上吧,一起回京。” 苏长青冷不丁看到对面的囚车,和囚车里的孙尚书、三皇子两人瞪大眼睛,“你打算把我和他们一起送进宫?” 他眼睛里一片惊恐。 边将在外,无圣旨不可回京。 他不仅偷偷地溜了回来,还作出这么大一个妖,还有活路吗? 本以为已经是绝境,谁料沈玉更狠,直接冷笑一声,道,“你想跟他们一起进宫求个痛快的,门儿都没有。” “我这个人向来以牙还牙,你原本打算怎么对我的,我就怎么对你。” 说完,一个眼神都没再给他。 苏长青眉心紧皱。 他原本打算怎么对她的? 自然是,把她关在这个笼子里拿捏起来,胁迫沈家倒向元丰,让战云枭投鼠忌器! 那反过来,岂不是说沈玉要把他关在这里,胁迫他爹吗? 大热的天,苏长青突然打了个寒颤。 关押他的笼子被拽过去,就在元宸和孙尚书的前头,他才后知后觉,皱眉道,“孙尚书和三殿下也被你们抓了?” 这才记起,之前元丰说元宸得罪了沈玉,被步步相逼...... 不等回答,又盯着元宸,瞪大眼睛,“你们也去了云州?你们去云州做什么?” 元宸脸色难看至极,这会儿心如死灰,咬牙切齿道,“管好你自己!” 江隐见状笑了一声,“三殿下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藏着掖着啊,左右到了金銮殿上,什么都得跟你爹交代清楚,这藏也藏不住对吗?” “哐当!” 元宸闻言怒极,拿头撞击铁笼,淬毒般的眼恨恨盯着江隐,“你算计我,还好意思说?果真是见不得光的阴阳人,像是你这种不男不女的,就应该被人按在身下......” 辱骂的话还没说完,前方闪过一道寒芒。 “啊!” 元宸突然一声惨叫。 等回神时,嘴巴里一片血腥,舌头已经掉在了囚车下面,前方传来沈玉寒铁一般的嗓音,“寻死?” 江隐突然心头震颤,看着她的眼神犹如看着头顶这灼灼烈日,一下子心头阴霾尽扫,竟是当场单膝跪地,喊了一声,“姐姐!” 沈玉脚下一个趔趄,扭头诧异地看向江隐,“你叫我什么?” 这么多天,他不是一直都叫不出口吗? 战云枭看着江隐,亦一脸诡异:他比沈玉大好几岁,比元宸都要大,现在叫沈玉一个小姑娘“姐姐”? 江隐却是不动声色,抬头认真道,“姐姐。” 第699章 沈玉答应他,说往后但凡遇上辱没他的人,必然让他们付出代价。 但这事儿已经过去好一阵子了,江隐以为她之前意思意思之后,后面就不再介意了。 却不想,元宸一开口,她就出了手。 甚至都没给他反应的机会。 江隐心头震颤,看着她的眼眶是红的,那眼底的情愫也是真真切切,“从今往后,我玉影,便唯阿姐马首是瞻!” 沈玉把他拉起来。 当时她看江隐可怜,生了怜悯心,便让他叫姐。 现在他真的叫了,她难免又有些不好意思。 算起来,江隐至少比她大七八岁。 沈玉脸上难免有些泛红,轻咳一声,道,“都是自家人,不必见外。” 江隐点头,一股别样的归属感油然而生。 扭头竟是看向战云枭,叫了一声,“姐夫。” 战云枭浑身一个激灵,见鬼了般看向他,但转瞬又被取悦,半晌憋出一句,“你是懂得怎么称呼的。” 江隐闻言笑起来。 背后传来松阳回神后兴奋的声音,“沈玉姐姐好厉害,玉公子笑起来也太美了,以后要多笑笑啊!”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竟也看向战云枭,“姐夫!” 战云枭:“......” 虽然依旧不苟言笑,但心里很受用怎么回事? 这边其乐融融,元宸嘴巴里又呛出一口血,竟是难以接受自己变成个残废,当场一头撞在囚车上,打算寻死! 没了舌头,这就是绝路! 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扶着一个哑巴上位! 沈玉这一剑,算是断送了他半生谋划和全部的未来,这个世界不值得留恋,他活不下去了! “姑娘,他昏死过去了!” 白七一惊,看着满脸是血的元宸,愕然看向沈玉。 沈玉上前,道,“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她不仅没有成全元宸,还丢给白七两颗药,道,“眼看着要进京了,给三殿下和孙尚书吃吧,可别最后没力气去见父皇。” 元宸嘴巴里,被强行塞了疗伤药。 到了孙尚书那边,孙尚书瞪着猩红的眼珠子,盯着沈玉,“沈玉!你收留前朝姜氏余孽,就不怕我见了皇上,捅出去吗!” 沈玉看了眼江隐,随后看向他,笑了起来,“那有什么关系呢?在我和你之间,我相信皇上知道如何选。” 她靠近囚牢,低低说了句,“你和四公公都拼尽全力辅佐元宸,却将江隐弃之如敝履,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吗?” “江隐一个毫无威胁的人,皇上怎会因小失大?况且,三殿下的血脉,和影妃娘娘的事情,才是皇上心头大恨,恨不得将你们挫骨扬灰吧?” 孙尚书闻言脸色铁青,盯着她浑身颤抖。 沈玉! 他筹谋一辈子,就连沈忠达和战长安都算计了,谁料最后却栽在沈玉一个黄毛丫头的手上,叫他怎么甘心! 沈玉却是一笑,“你说,如果我把你和三殿下送到皇上跟前,皇上会是什么反应?他会不会发疯,把对所有人的怒火,全都发泄在你们身上?” “那就,有好戏看了!” 沈玉说着,看了眼远处的谢长留。 孙尚书心头突然一个咯噔。 第700章 “沈玉,你还想干什么!” 他猛地握住囚车,挣扎起来。 沈玉理都没再理会他,只是看了眼元宸,低喃一句,“元宸,因果有报,你死了,宋婉晴瞎了,我便该放开过去,奔向未来!” 扭头看向战云枭,一腔热血涌动起来。 未来,是她和他的。 小五在镇上买了些包子回来,沈玉陪着战云枭吃了一些,看向不远处瀛洲城的大门,问,“给宫里传信了吗?” 战云枭摇头,“昨天传讯,说明天一早到达,昨晚赶路走太快了,城里应该还没反应过来。” 说着,看向沈玉,“要不,在城外住一晚上吧?” 沈玉点头,“也行,左右进城之后,又是腥风血雨。便权当休整一下了吧。” 吃完饭,两人去处理燕南山搜山的事儿。 小五上前,道,“王爷,抓到了二十七人,除了苏长青都是生面孔,要现在审吗?” 战云枭看向沈玉,见她肩头渗血,道,“再说吧,先去前面庄子上,休息。” 小五点点头,吩咐下去。 队伍又上了路。 沈玉和战云枭都累坏了,到了庄子上,直接洗漱打算睡觉。 沈玉去泡了个澡。 原本打算进去伺候的紫苏被战云枭拦住,男人端着包扎的东西进去,坐在浴桶边上叹了口气,“伤口有些裂开了,我给你上药,很疼,忍一忍。” 管不住她往外飞的心,他也无可奈何。 又不忍折断她翅膀。 沈玉脸上有些发红,“云枭哥哥闯浴室,是一次比一次熟练了。” 男人闻言失笑,修长的指轻柔抚过她肩头,“良宵难得,眼看着又得分开,我总要见缝插针,才得与你多聚片刻。” 沈玉转身,湿漉漉的手臂环住他,“要不,一起?” 光天化日,窗外阳光打进来,少女的脸犹如盛开的芍药,国色天香。 男人被撩得耳迹发红,心头跃跃欲试,但还是隐忍道,“等你伤好。” 沈玉抿嘴笑,“便是回到瀛洲婚前不能再这样,我也会去王府看你,毕竟还得试针啊。” 心头细密的疼涌上来,被她脸上的笑意遮掩,战云枭难以发现分毫,笑着点头,“那敢情好。” 沈玉转过身,“那你帮我上药吧。” “好。” 男人嗓音温柔。 沈玉背对着他,感受着他的指腹轻轻抚过伤口,似乎那受伤的部位也没那么疼了,忍不住说,“想不到云枭哥哥还有止疼的作用。” “有吗?” 突然之间,他吻在了她耳后...... 这下,是完全不疼了。 后来怎么回到床上睡的,沈玉不记得了。 醒来时已经到了夜里,外面星子满天,一轮新月挂在天边,清冷的夜色让躁动烦乱的心安静下来。 过了今夜,便是八月初一。 眼看着,他们的婚期要到了。 外面传来小五的声音,“王爷,大皇子那边传来消息......” 沈玉见身侧的人还熟睡着,便没惊醒,起身披衣出去,低声道,“还没醒......去那边说。” 小五点头,不知何时早已当做她和自家王爷没有区别,道,“今天他来过燕南山,离开之后去了碧水亭等消息,多半已经知道苏长青被抓了,便不知会作何反应。” 沈玉想了想,问,“他现在人在哪里?” 第701章 小五道:“据城内消息,他等到晚上之后,便犹如惊弓之鸟一般进了城。正巧,昨天是萧丞相寿宴,估计晚上是去了丞相府。” “这个萧家,有点意思。” 沈玉半眯着眼,总觉得萧家很奇怪。 四皇子还小,前面二皇子和大皇子在争,三皇子这边还没落下帷幕,这东宫夺嫡,怎么着也落不到四皇子头上。 要说他们支持元丰也没可能,又不像是要支持元祐的。 可若说支持四皇子,那是不是冒出来得太早了? 沈玉总觉得,这元氏皇族背后,还藏着一些什么。 只是,前世她知道的有限,现在局势混乱,实在是难以琢磨出什么来,便问,“宫里可有其他动静?” 小五道,“瀛洲最近不是也有些疫病嘛,皇上胆小,皇宫最近严查死守,倒是看不出多大的动静,只是皇后、大皇子、孟贵妃和二皇子动了起来,除此之外并无异常。” 沈玉点头,没多说什么,只是道,“我们不需要轻举妄动,静观其变就好。只不过老齐王虽然被赶出去了,安王看起来没什么要紧,但这两人都还是要盯着。” 小五点头,琢磨道,“姑娘是担心,他们背后地里酝酿着什么?” “去吧,战红绡还活着呢。” 沈玉瞳孔轻轻缩了缩。 姜氏皇族的人,并没有抓完。 起码战红绡还在逍遥。 一念及此,又叮嘱一句,“先别动战红绡,也不要打草惊蛇,我们看看背后还有谁。” 她想把那个和谢长留暗度陈仓的长公主引出来。 这时,战云枭从屋里出来了。 小五一愣,看向他,“王爷,您......有要补充的吗?” “没有,听玉儿的。” 男人摇着轮椅上前,看向身侧的人,“玉儿如今,倒是真有那九五之尊的风范。” 沈玉尴尬脸红,扭头捂住他的嘴,“云枭哥哥莫要乱说,万一被人抓住把柄......” 实际上,她想看他坐在皇位上指点江山的模样。 男人也不挣扎,只是低低地笑。 呼吸在掌心里,温热,撩人。 沈玉触电般收回手,红着脸看向他,“把你吵醒了?” “倒也没有,只是睡着睡着,没有安全感了。”男人歪头,说得煞有介事,“一睁眼,才发现半边床是空的。” “......”沈玉耳朵都红了。 这男人...... 谁说他铁面战神,不近人情呢? 依她看,这人情味儿浓得很,还有点粘呢。 “天也快亮了,我们回去收拾一下,估摸着一会儿,宫里要来人了。”男人见她脸红得厉害,便也没再逗她,只希望早点把她娶回家。 沈玉点头,随他一起进了屋。 两人刚刚收拾妥当,外面便传来禀报声,“报!皇上差大殿下、二殿下,恭迎暝阳王与凤缨公主回京!” “元丰和元祐都来了?” 沈玉一愣,看向战云枭。 战云枭道,“一半做样子,一半试探......走吧,我们出去。” 沈玉点点头,两人出门上了马车,带着车队慢吞吞往城门口去。 想到元丰,不由扭头戏谑看了眼笼子里的苏长青。 苏长青迎上她的眼神,不禁心头咯噔一下,皱眉,“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元丰要来迎接的事情,他还不知道。 沈玉突然对车队道,“先停一下。” 第702章 “姑娘,怎么了?” 白七一愣,诧异地看向她。 沈玉转身,在战云枭耳边低低说了句什么。 战云枭眉梢微微上扬,对门外道,“你去,将苏长青脸上抹上锅底灰,让不太熟悉的人认不出他就行。” “另外,叫人将谢长留先送走,进宫不带。”说完,意味深长地看向沈玉,“幸亏本王只是你的云枭哥哥,不然得被你这一双小手玩弄死。” 沈玉一下子红了脸,“这话可不兴说......” 战云枭突然意识到,这话似乎哪里有些不对,不禁猛地咳了两声,抬手给她额头上一个暴栗,“小丫头胆肥了,想什么呢你!” 沈玉捂住额头,“想了吗?没有吧。” 见她红着脸四下环顾,皮皮的样子,男人不禁失笑,“走吧,今天进宫,所有事情都听你的,我就负责看戏。” 沈玉扭头,从他眼中看到了一种成全。 可这成全是什么,却让她看不懂。 战云枭伸手扳过她的脸,“别看我,看外面。” 他成全的,当然是她那个“噩梦”。 既然梦里有她的心结,有她的恩怨,那他就纵她快意恩仇,把那痛不欲生的情愫释放出去,从此往后轻装上阵,一往无前。 沈玉一扭身,便见外面山谷里一片牡丹开得正好,轰轰烈烈,不禁一愣,“这里什么时候有这么多牡丹?” “早就有,是你之前来的时间不对。” 沈玉一愣,回神叹了口气,“是啊,时间不对,什么都不对。” 人更不对。 她之前路过,不是替柳氏和元宸去采药,便是元宸带她出来,说一些油腻腻的话。 采药爬山路,刚好错开这片牡丹花。 元宸一门心思忽悠着她,恨不得让她把眼神黏在他脸上,哪里会给她赏花的时间? 遇到对的人,才知道自己会看见整个世界。 沈玉百感交集,心情随着马车晃动。 不多时,白七拎着苏长青到了眼前,问沈玉,“姑娘,这样可以了么?需要把他衣服换掉吗?” “不用。” 沈玉看向苏长青,眼底噙着一抹戏谑,“换了衣服岂不是连大殿下都认不出来了?” 苏长青盯着她,气得眼珠子都在颤抖,“你这个女人太过恶毒!” “是啊,你咬我啊!” 沈玉笑着打量他,“反正等见了元丰,进了宫,你就扯开嗓子使劲儿大喊,我是苏长青!我是苏将军的儿子,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反正我都不会拦着。” 苏长青一拳打在棉花上,却是绵里藏针,一时间气得他想死,双拳紧紧攥着,恨不能眼刀子戳死她。 这话说得,可真是其心可诛! 他要是不喊,最多下大牢。 要是真敢说自己是苏长青,无诏而归,等于谋反,皇上肯定当众砍了他,以儆效尤! 沈玉便是拿捏了这个,才敢堂而皇之把人带过去,她既不想让他死,也不想让他活得舒坦。 这一点,苏长青也想明白了。 此时,才觉得元丰口中沈玉的可怕,究竟是什么! 可已经晚了! 因为很快,前方就传来元丰的侍卫清一的声音,“拜见暝阳王、凤缨公主!我家殿下与二殿下便在前方,两位请!” 苏长青听得浑身发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第703章 万一元丰没反应过来,一不小心暴露了他的身份,二皇子元祐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让他把脑袋留在京城。 沈玉看着他一笑,对白七道,“去,把他送回他的笼子里去吧。” “说不定,这笼中鸟大殿下会喜欢呢。” 便是苏长青抹黑了脸,那身上的衣服没换,笼子也是熟悉的,元丰肯定一眼认出来。 她倒要看看,今天进城谁难过。 白七拖着苏长青过去,重新把他丢进了笼子里。 苏长青的目光却始终死死落在沈玉这边,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 沈玉早就习惯了那些暗算她不成,又反生恨意的人用这种毒蛇一般的眼神看着自己,直接冷笑一声看向前方,道,“进城!” 车队肃然前行。 清一在前头带路,心惊胆战。 他没看到苏长青,却知道昨天他家主子和苏长青算计沈玉失败了,苏长青至今没回去,多半被抓了。 好死不死的,今天一大早皇上让他家主子和二皇子一起来迎接沈玉和战云枭,这也没来得及扫尾,还不知道今天遇上什么事儿。 若沈玉发现端倪,当场给他家殿下难堪,恐怕二皇子会见缝插针找麻烦。 清一冷汗直冒,瑟瑟缩缩坚持到了目的地。 沈玉掀起车帘看想前方,远远便见元丰和元祐各自带着一队人马夹道欢迎,场面十分盛大。只是两人脸上的笑都不那么自然。 沈玉眼底闪过丝丝冷笑,很快便消失不见。 马车停下来,前头传来元丰的声音,“本殿奉父皇之命,与二弟一起恭迎暝阳王与凤缨公主凯旋回京!” 车帘被掀起。 一道目光落在他脸上,元丰猛地一窒。 抬头,便见战云枭冷冷看着他,也不说话,只是身上的压迫力犹如泰山压顶,沉沉落在他头上。 元丰浑身一僵,正想装作与往常一样和他打招呼,谁料元祐却阴阳怪气插了一句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啊,皇兄与暝阳王争夺沈三姑娘,如今却还要虚与委蛇,二弟我都替你尴尬。” 说着,看向战云枭,“便不知道暝阳王愿不愿意将沈三姑娘让给皇兄。” 他看着战云枭,乍一看问的很认真,细看眼底却噙着看戏的姿态。 战云枭瞳孔轻轻缩了缩,外人面前他依旧是那种威严肃杀模样。 只是,元祐这话难接。 若他不开口,便是任由忍了这憋屈,叫人笑话。 若是开口,必然就立即与元丰撕破脸,让旁人渔翁得利,左右都不是好出路。 沈玉又何尝不知,元祐这是在为难元丰,也是在为难战云枭,打算挑起事端坐收渔利? 没等战云枭开口,她就冷笑一声看向元祐,道,“二殿下五十步笑百步,你可是连我长姐的尸首都不肯放过。你那么情深义重,非她不可,怎么也没见自刎殉情,直接随她而去?” “反倒是我长姐年纪轻轻,连死都不得安生,还要惹上一身骚!” 这话可是毫不留情。 一下子,所有人都看向了元祐。 元祐皱眉脸色难看,道,“本殿确实对你长姐一见倾心,也唯有她配成为本殿的皇子妃......” 第704章 沈玉笑着道,“那好说啊,今天进宫我立马禀报陛下,就说二殿下真心苍天可鉴,怎么着也要求父皇下旨,让二殿下娶长姐为妻,并发誓从今往后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得有其他女子。” “如此,这才配得上二殿下深情如许!” “......” 一番话,直接把众人说得愣住了。 便是身后的战云枭都是嘴角一抽,若真的让沈玉求来这样一道圣旨,那元祐往后再想入东宫,便是门儿都没有。 毕竟,他和一个死人缔结姻缘昭告天下要一生一世一双人,那往后后宫无妃,岂不是元氏皇族要断子绝孙? 这一招狠辣至极。 元祐脸色铁青,盯着沈玉瞳孔狠狠缩了缩,半天都没说话。 沈玉皮笑肉不笑,就这样和他对视。 最后,元祐只得皱眉,道,“本殿已经求过父皇,但父皇不允,这事儿便不提了。” 沈玉闻言讽刺一声,“不提了啊?” “看来二殿下对我家长姐的情意也不值一提嘛,我还以为你要随她去呢。” 元祐:“......” 他是真的,恨不得撕烂沈玉那张嘴。 同时却又羡慕嫉妒不已,这样一个女人,若喜欢的不是战云枭,跟了他他得省下多少力气啊? 一时间,心情矛盾至极。 战云枭虽然没说话,但也不是傻子,一看元祐这个眼神,便明白他看上的根本不是沈馨,而是沈玉! 男人瞳孔缩了缩,极致的寒意从身周扩散开来,看向元祐,“本王觉得,玉儿说的甚是有理。” 元祐:“......” 不知为何,他感觉战云枭看他时的敌意,没比看元丰时少多少。 难道他的心思,被他发现了? 元祐心头咯噔一下,最后只好僵着脸赔笑,道,“王爷哪里话,沈三姑娘只是开个玩笑,本殿虽然喜欢沈大姑娘,却也不是非她不可。” 又赶紧道,“且,上次父皇下令,让本殿不得与侯府纠缠,别说是沈大姑娘,便是三姑娘,本殿往后见了也要尽量绕道走。” 嘴上这么说着,心头实打实的怒火和不甘却涌了上来。 凭什么呢? 凭什么他从小就不被皇帝看中,糊弄二十几年,所有得宠都是假象? 他面上带笑,眼珠子却微微颤抖。 沈玉将他微妙的表情收在眼中,哼笑一声,道,“二殿下和大殿下不愧是兄弟啊,这为人处世真是圆滑多变,往后二位说话,咱只听三分,剩下的七分都是废话。” “......” 两人一起被骂了一顿,想要反驳却也不敢真的触霉头,毕竟沈玉灭了天子教,杀了姜越寒,解了云州疫,战云枭定了云州军,剿了山匪水匪。 功勋在身,理应褒奖。 他们两个出来,代表的是皇帝,若真的闹得太难看,传出去损了皇帝的威严,后果还得自己承担。 此时,两人才意识到,沈玉临走之间面见皇帝,领了个凤缨公主的头衔出去,那一招究竟有多致命! 因为,从今往后,她是皇党! 这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此时,元祐才突然意识到,为何自己逼迫沈家的时候,皇帝会那么强势出面! 沈玉见他脸色如吃了个苍蝇一般难看,冷笑一声看向元丰,道,“大殿下,我这些囚徒当中,有人说认识大殿下,不知大殿下可能把人找出来?” 第705章 “若找出来,看在往日情分上,我就把人还给你了!”沈玉笑着,扫了一眼排成长长一串的囚车。 元丰闻言,当场一个趔趄,干笑起来,”怎么可能呢?神沈三姑娘说笑了,这些人都是你从云州抓来的,本殿从未见过云州的人。” “是吗?” 沈玉一笑,道,“大殿下不妨再好好看看,错过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 元丰就是个傻子,此时也预料到苏长青多半是被抓了,人就在囚车当中。 他知道自己不能看。 如果真的认出来,那苏长青必死无疑,而且还要连累到皇后,和背后的苏将军,他自然也逃不掉。 可是,沈玉会善罢甘休吗? 战云枭也在一旁安静看着,无论沈玉怎样折腾,他眼中都只有浅浅的宠溺和纵容,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 元丰心里七上八下,说话的功夫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但还是忍不住眼尾的余光偷偷瞄着囚车那边,内心深处涌起一丝丝侥幸: 如果,苏长青没被抓就好了。 第一眼扫过去,确实没看到苏长青。 他的心里又放松一些,可当收回眼神的时候,冷不丁却看到苏长青那一身靛青色的衣服,顿时浑身的血液就凝固了! 一旁,元祐上下打量着他,突然咧嘴笑了一声,“大皇兄,你和沈三姑娘打什么哑谜呢?就算是你没去过云州,云州也有很多五品以上的大员,每年都回来述职,怎么可能一个都不认识?” 元丰说不出话,只得干笑,“那确实,不过也就是几面之缘,几面之缘罢了。” 沈玉见他抖得更筛子似的,不禁笑了,“两位殿下真是稀奇,连自己的皇弟和孙尚书都不认识了,我还以为你们会过去打声招呼呢!” “你——” 元丰愕然瞪大眼睛,一时间眼神复杂。 他原以为,沈玉说的是苏长青。 却没想到,扯到了孙尚书头上。 还有...... “沈三姑娘说的皇弟是什么意思?”元祐回神凝眉,这下子不由快步走向后方。 元丰不甘心,也跟着过去。 两人在后面的囚车里,见到了狼狈不堪的元宸和孙尚书,登时大惊。 “三皇弟?怎么会是你?!” 元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怎么都没想到,元丰居然浑身是伤,面容憔悴,满脸是血的被困在囚笼当中,犹如一个丧家之犬! 元宸闻言抬起了头,双眼喷火一般盯着他,双拳死死攥住铁栏,恨不能把他们这些人大卸八块,想说他迟早要死在沈玉手上,一张口却只能发出“啊啊呜呜”的声音。 血从他嘴巴里溢出来,一下子吓了元丰一跳。 元丰往后一退,脚下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你、你去了云州,你做了什么被抓了?” 脑子飞快转动,他都想不到被关禁闭的三皇子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而元祐则扭头看向沈玉,面色复杂至极,“沈三姑娘,无论如何三弟也是皇子,他便是犯了罪,王爷和沈三姑娘也不能这般对他,竟是割了他的舌头!” 第706章 他的眼中,涌起了深深地忌惮。 沈玉和战云枭敢这么对元宸,便敢这么对他。 一瞬间,他和元丰心头冒出了一模一样的想法:沈玉和战云枭,不能留! 沈玉又何尝不知他们在想什么? 她嘴角微微上扬,似玩笑般说了句,“要不,我与二殿下打个赌,若父皇因此怪罪我,那我往后唯二殿下马首是瞻。” 元祐深深眯眼。 沈玉她什么意思? 战云枭眼底却涌起一抹了然深意,目光从沈玉脸上落到元祐身上,从一丝丝隐忍的想笑和自豪逐渐变得像看一个傻子。 片刻之后,元祐才反应过来,避之唯恐不及地说了句,“沈三姑娘莫要说胡话,你是父皇亲封的凤缨公主,理应为父皇效劳,怎能唯本殿马首是瞻。” “啪、啪、啪!” 沈玉给他鼓掌,“二殿下说得好啊,可你怎么就有些糊涂呢,刚刚替元宸说话,本殿还以为二殿下要替他打抱不平,替皇上主持公道呢!” “......” 元祐猛地噎住,脸色难看至极。 他只是忌惮而已。 可是,沈玉刚刚“唯他马首是瞻”那话,若是传到皇上耳中,便是元宸不死,都必须得死,如了沈玉所愿了! 到时候,皇上左右为难。 怪罪沈玉吧,沈玉倒向他,把他拉下水,他那位高位上的父皇往后肯定把他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不怪罪她吧,沈玉废了元宸这个之前最有希望入主东宫的皇子皇上都默认了,岂不是往后他们这些皇子们都得被她拿捏? 朝中那些人,都是墙头草。 若因为倒向沈玉...... 这北齐,岂不就是要成了沈玉的了? 而且,沈玉刚刚,也是自称“本殿”! 元祐听得心惊胆战,但终也学会了谨言慎行,没再多说话,只是道,“时间不早,父皇还在宫里等着,咱们先进去吧。” 实际上,他和元丰今天来,都是想提前拿捏一下沈玉和战云枭的。 可现在看来,他们两人都输了。 一时间,只能隐忍。 沈玉嘴角上扬,道,“是啊,时间不早了,进城吧。” 说着,车队直接往城中推进。 元丰被撞了个趔趄,清一赶忙上前扶住他,低低道,“殿下......” 元丰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本殿有些头晕。” 找个借口站在路边上,等囚车经过。 一眼一眼往后扫去,最后落在苏长青那张黑漆漆的脸上,浑身颤抖起来,努力朝着他摇了摇头。 苏长青看懂他的意思,只得点头。 沈玉见他们交流差不多了,扭头扫了眼后面,道,“看起来大殿下中暑了,七七啊,送个药丸子给他吃吧!” 白七脸色诡异,接了药丸子上前来,递给元丰,“大殿下,我们家姑娘送你的。” 元丰伸手拿过药,却不敢吃。 万一,有毒呢? 白七也没说话,转身就走了。 看起来,又不像是有毒。 元丰把药揣进了衣袖中,强压了内心慌乱,握着拳爬上了马车。 进城之后,便是一片喧闹。 有的百姓在欢呼,夸赞沈玉和战云枭解了云州困局,让瀛洲免被流民牵累,同时又气急败坏朝着囚车上的人丢垃圾。 路过燕春楼的时候,沈玉冷不丁在阁楼一脚,看到了手执折扇,斜倚窗边双腿交叠,静静看着她的姜七夜! 那个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普通的女子。 更像是豺狼遇上了虎豹。 第707章 战云枭似是发现了她的异常,问,“玉儿,怎么了?” 沈玉放下车帘,轻轻摇头。 姜七夜和阿姐的事情,要等从宫里出来再去解决,现在还是要先过皇帝那一关。 沈玉琢磨着接下来的事情,转眼的功夫,车队已经到了皇宫门口,出来一个抱着拂尘的太监,尖声细气道,“奴才拜见暝阳王、凤缨公主!” “皇上已经在金銮殿等了许久了,两位快快里面请。” 沈玉下了马车。 白七将战云枭扶下来,在轮椅上落座。 沈玉目光落在那公公脸上,道,“公公面生,不知如何称呼?” 曹德成死了,这个太监算是谁的人? 便见那太监行了个礼,道,“奴才严勇,乃是接替魏公公之人。” 沈玉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和战云枭对视一眼之后,战云枭扫了眼身后,对江隐道:“带上元宸、孙尚书,随本王进去。” 江隐整个人愣住,“王爷,你说的是我?” 说着,不确定地看向沈玉。 沈玉轻轻点头,低声说了句,“不要怕,没事的。” 江隐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去后面囚车将孙尚书和元宸拎着下来,往这边走来。 “呜呜呜——” 元宸在他手上挣扎着,目眦欲裂。 孙尚书不禁大喊一声,“沈玉!江隐可是前朝余孽,你带着他去见皇上,是几个意思!” 一下子,众人哗然,就连金銮殿上的禁军都肃然看向这边,严阵以待。 沈玉看了眼开着门的金銮殿,笑起来,“孙尚书还是先管好自己,我的人我自然会去跟皇上解释,用不着孙尚书操心。” 孙恒眉心紧皱。 他喊这一声,就是想要沈玉方寸大乱,可没想到她竟是毫无波澜,甚至笑得有些讽刺。 江隐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但还是选择了信任沈玉。 今天若是沈玉不保他,也必死无疑。 可是,他的身份若被说出去,她又要如何才能保住他? 江隐不知道,瞳孔微微颤动着,但还是没做临阵逃兵。 背后,元丰和元祐两人也是眉心紧皱。 沈玉看了两人一眼,推着战云枭上去,江隐跟在背后,神经紧绷着。 元丰和元祐反应过来,快步跟上去。 却在台阶上被严公公拦下,道,“两位殿下,陛下今天虽然在金銮殿,但却只传唤了暝阳王和凤缨公主,两位还是在这里等着吧!” 两人不得寸进,只得眼睁睁看着沈玉和战云枭进去,元祐还好一些,元丰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想到苏长青,他的浑身止不住有些颤抖。 元祐看向他,眼睛里充满着试探,“大皇兄看起来十分憔悴,脸色白成这样,又大汗淋漓的,是不舒服么?” 出城的时候,他就见元丰脸色不太好。 但是真正不好,还是从沈玉说了那句话开始。 元祐不禁看了眼下方的囚车队伍,心下猜测着,莫不是这些人当中,真有人是元丰的? 元丰生怕他认出苏长青,赶忙岔开话题,看向金銮殿道,“本殿昨日中暑,这会儿是有些难受......便不知道暝阳王与沈三姑娘会与父皇说些什么,云州事关重大,恐怕要牵涉朝中。” 此时,沈玉和战云枭已经进了大殿。 第708章 金銮殿上,皇帝满面笑意,看似因为云州的事情很高兴,但眼睛里的神采却暴露出他这一副面孔都是演的。 沈玉把他的表情收在眼底,单膝跪地,“儿臣拜见父皇!” 战云枭象征性行了个礼,连轮椅都没下来,只是道,“臣,见过皇上。” 身后,江隐将孙尚书和元宸摁在地上,自己跪地,道,“草民拜见皇上。” 皇帝闻言,看向了他,问沈玉,“玉儿,这是谁?” 江隐神经紧绷。 孙尚书立即兴奋起来,等着戳破沈玉的谎言,让她吃不了兜着走,结果沈玉开口,面不改色道,“回禀父皇,他正是姜越寒的儿子江隐,但儿臣将他带来,是来领功的,此次若不是他帮忙,儿臣很难抓到姜越寒。” 说着,竟是扭头看向孙尚书和元宸,眼底沁出一丝丝冷笑,“也很难发现这两位的阴谋!” “沈玉!你胡说八道!” 孙尚书大惊,朝着皇帝连连磕头,“陛下明鉴啊,臣是被冤枉的!事情不是沈玉说的这样!” 皇帝脸色复杂至极,这才看清楚地上那两人是孙尚书和元宸,“玉儿,你怎么把他们给抓了?” 孙尚书和元宸,可比江隐重要太多了! 这两人这些年在朝中手握重权,前些日子又被他禁足在府上,如今却被沈玉从云州抓回来,这说明了什么? 皇帝不敢想。 沈玉也是拿捏准了江隐和孙尚书元宸一起出现,皇帝根本顾不上他,所以才大大方方说出来,道: “回禀父皇,儿臣也是到了云州才发现的端倪,那夜这两人易容去找赵镇,要不是江隐认出来,儿臣根本想不到他们会去云州,更想不到他们和天子教、九黎勾结!” 江隐闻言愣了一下,没想到沈玉竟然把功劳都给了他。 皇帝闻言大怒,“孙恒!元宸!” “朕叫你们闭门思过,你们竟是跑去云州,抗旨不遵!” 孙尚书脸色难看至极,元宸面如死灰。 皇帝盯着沈玉,“你可有他们勾结天子教的证据?” 沈玉早就准备好了,双手奉上,“证据儿臣已经收集好,这是孙尚书、元宸与赵镇、岳子秋、姜越寒等人的来往书信,陛下一看便知。” 严公公快步上前,接过厚厚一沓纸递给了皇帝。 皇帝看完拍案大怒,抓起桌上的砚台砸向孙恒的脑袋,“孙恒,你找死!” “咳咳咳!” 他气得连声咳嗽起来,眼睛都红了,“孙恒,朕信你、用你多年,你竟是与贼人勾结......” 孙恒被砸个正着,顿时脑门上一片血,扭头指着沈玉,“皇上,兼听则明啊,这都是沈玉的陷害!是她陷害我的啊!” 沈玉冷笑一声,“孙尚书真好笑,父皇让你们闭门思过,难不成是我绑着你与三殿下去的云州总督府,又是绑着你们去的云州军军营?” “难道是我派你们去帮派找的姜越寒,又是我让你们炸毁沧澜大坝,勾结九黎给云州下疫的不成?” 说着,直接大喝一声,“来人,带证人!” “你说什么?什么证人?” 孙恒一下愣住了,他没想到沈玉还留了一手。 第709章 而此时,皇帝已经气疯了,“玉儿,你刚刚说什么?他不仅勾结天子教,还勾结九黎?” 沈玉点头,“在瀛洲下疫的,正是九黎东方离,而孙尚书的孙女儿孙采薇,三皇子的原未婚妻,如今已经成了九黎圣女!” “这些事情,云州很多人都见过,父皇若是不相信,大可以差人前去问问。” “好!” “好得很!” 皇帝一口血喷出来,“孙恒,你好样的,既然这样......” 说到一半,都没等证人进来,直接大喝一声,“来人,把他给朕拖下去,千刀万剐!” 霎时,两个禁军进来,把孙恒拖了出去。 孙恒求生无望,突然大喊一声,“沈玉,战云枭,你们认贼作父,可知战老将军......” 他原本想把这事儿捅出去。 沈玉早就知道了这些,因此并没有太大反应,而是看着皇帝。 果然见皇帝瞳孔猛地一缩,便明白孙恒所言不差,自家祖父和战家爷爷惨死,多半有元氏皇族一份功劳! 因此,不等证人进来,他就着急要杀了孙恒,孙恒被得狗急跳墙...... 一念未过,便听殿外突然“咻”一声! 紧接着,一箭穿喉! 孙恒话到一半愕然瞪大眼睛,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刺眼的阳光里,一白衣女子拿着弓箭走来,举手投足之间竟有种雌雄莫辩,倜傥风流,进来单膝跪地,道:“儿臣听闻他勾结天子教、九黎之人给云州百姓下疫,一时怒火攻心,没能忍住,还请父皇见谅!” 铿锵嗓音有些悦耳,亦是雌雄不辨。 沈玉看着这女子眉心微皱,低低问战云枭,“这是何人?” 她竟是根本没见过! 战云枭亦微微凝眉,正要说话,前方传来皇帝的声音,“明玉,金銮殿上,你岂能如此鲁莽?” 但表情分明稳定下来,像是松了口气。 沈玉愕然,不可思议地看向那女子。 她竟是大名鼎鼎的明玉公主? 说起来,明玉公主是有些特别的,就是天下人都知道皇帝宠爱明玉公主,可是谁都没见过明玉公主的面儿,只知道她是皇上与萧淑妃所生。 且出生时天降异象,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却不想此时一见,竟是这样一个风流倜傥的女子,这一身风骨气度格外潇洒矜雅,竟真的是皇帝几个子嗣当中,最为惊艳的! 而且,她的箭术这么好! 便见那明玉起身,道,“儿臣莽撞了,请父皇降罪。” 沈玉这才看清楚她的面容。 这女子英姿蓬勃,眉眼凌冽,犹如冰山雪莲,却又少了几分寻常女子的娇弱,更像是红梅傲立...... 沈玉甚至在想,她若是个男子,恐怕要让瀛洲女子魂牵梦萦。 而皇帝则叹了口气,道,“罢了,左右是个罪人。” 说着,看了眼沈玉和战云枭,对明玉公主道:“这两位,便是暝阳王与你的义姐沈玉,此次平定云州之乱的大功臣。” 明玉公主闻言看向两人,不卑不亢拱手,道,“明玉见过暝阳王,见过阿姐。” “公主殿下客气。” 沈玉看着他,四目相对,不知为何感觉很难直视,竟有种与一美男子相互注视的窘迫。 真是咄咄怪事儿! 正蹙眉时,便见明玉一笑,道,“久仰阿姐大名,明玉早就想见一面了,可惜多年在陪着皇祖母在庙里,直到今日才得一见。” 第710章 “从今往后,还有许多事情要与阿姐请教,还望阿姐莫要推辞。”说着,朝着沈玉行了个礼,眼神格外真诚。 “明玉公主客气了。” 沈玉总觉得,她的眼神过于明亮。 以至于,有种暗藏锋芒的感觉。 明玉抬头,脸上露出笑意,道,“阿姐若能把‘公主’二字去掉,叫我明玉,我便是荣幸至极。” “......好。” 沈玉点头。 “那明玉现行告退。”说着,朝着两人拱手,之后跟皇帝告别。 皇帝点头,没说话。 明玉公主走了。 沈玉扭头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赞了一句,“兰芝玉树,飘然如仙,说的便是明玉吧。” 皇帝闻言心下一喜,道,“玉儿喜欢明玉公主?” 沈玉被他的喜悦弄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扭头看向皇帝,只觉得他那个眼神莫名其妙,道,“明玉公主这般,谁不喜欢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自然是喜欢至极。” 只可惜,是敌人。 一念及此,又忍不住在想:狗皇帝不会想把明玉公主嫁给战云枭吧? 沈玉第一次,产生了一丝丝危机感。 因为,明玉公主真的把她都吸引到了,别说是战云枭! 这个小小的插曲,在外面的惊呼声当中被打破,是元丰震惊的声音,“明玉!你竟然把孙尚书给当场射死了!” 便听明玉公主道,“可能是念佛太久,好久没动手,失了准头。” 又道,“幸好是父皇要杀的人,不然明玉也就犯了大错。” 元丰闻言,忍不住想问为什么。 但又生生忍住了。 殿内,只剩下沈玉、战云枭、江隐,元宸和皇帝几人。 死了孙尚书,皇帝心下放松下来,目光扫过战云枭看向沈玉,道,“事到如今,你觉得朕应该如何处置元宸?” 这话问得微妙,唯有沈玉能懂他的心思,拱手道,“父皇,儿臣此次在云州,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儿臣想跟父皇讨个赏。” 这话嗓音极高,便是外面人的元丰、元祐等人也都能听见! 一下子,所有人伸长了耳朵。 皇帝看向她,“哦?说来听听?” 沈玉高声道,“想必父皇也知道,儿臣与元宸之间有些过节,还请父皇将他赐予儿臣,儿臣要亲自弄死他,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此其一。” 皇帝闻言看着她,眼神复杂。 沈玉道,“父皇不方便动手,但是儿臣方便。” 这话声音又很小,只有殿内几人能听清。 正中皇帝下怀。 “朕准了!”皇帝高声应答,又问,“第二个请求是?” 沈玉道,“江隐从小被抛弃,与姜越寒其实关系不大,姜越寒也在利用他。此次,平定云州他立下大功,此生也只想做个寻常人。” 她说着,看向江隐,“江隐,你且抬头,让父皇好好看看你。” 江隐抬头,面色复杂。 皇帝惊讶地瞪大眼睛,“女、是个女子?” 沈玉道,“父皇也看到了,他这个样子,且不能人道,与我们没有任何伤害。儿臣想把他留在身边,还请父皇准允。” 皇帝蹙眉,“你喜欢他?” 说着,下意识看了眼战云枭,心思浮动。 第711章 虽说江隐男生女相,或者真的如沈玉所言,他不能人道......可战云枭也不能人道。 沈玉又是个强势的,眼看着不可能在战云枭的后宅里面好好当个妃子,若她喜欢上江隐,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这般,让战云枭和江隐争风吃醋,时间久了,或许有机可乘...... 皇帝心中,不禁起了一丝异动。 沈玉拿捏着皇帝的那些小心思,垂眸道,“父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看着楚楚可怜,儿臣确实心生不忍。” “那便赐给你了,从此他就是你的人!”皇帝心下一喜,假装大度给了允诺,对江隐道,“既然你跟了玉儿,往后便好好伺候玉儿。” 江隐毛骨悚然,但也只能道,“草民遵命,谢陛下隆恩。” 战云枭面露愠色,但没发作。 皇帝看在眼中,心下窃喜,便看向战云枭,问,“云州那边,如今情况如何?” 战云枭这才开口,道,“云州帮派与山匪已经在葫芦谷尽数剿灭,四万九千人葬身葫芦谷,臣叫人剁了拇指,已经送到了殿外,陛下可要看?” 皇帝闻言心头大震,见他轻描淡写的模样,不禁涌上一股寒意,几乎失声道,“将近五万人,全死了?” 战云枭点头,“正是,从今往后,云州再无匪患。” 皇帝刚刚因为震惊抬起一些的屁股,这会儿又小心落回龙椅上,喃喃,“死了就好,死了就好。” “那云州军呢?” 不好也不能现在说。 他之所以将战云枭手上那四十万大军放在云州,为的就是和土匪相互牵制,现在没了牵制,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战云枭何尝不知他在想什么? 但现如今,两家已经不共戴天,他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道,“云州主将被人所害,岳子秋与云州总督赵镇与天子教勾结,在外面的囚车里,证据一应俱全。云州军现如今李将军任主帅,其余人论功提拔,臣明日写好折子,细细给陛下交代。” 皇帝点头,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龙案下的手紧握着。 这么一闹,云州军就算是全都落在了战云枭手上。 这下子,战家和沈家,是真的不能动了。 只能拉拢。 于是,道,“暝阳王与朕的凤缨公主原本就有婚约,很快你便是朕的驸马爷,往后云州你要好好盯着,京城很多事情,也要交到你手上。” 战云枭心下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道,“臣谢皇上隆恩。” 皇帝点点头,这才话锋一转,试探道,“对了,朕派了魏公公前去见证你与宁安公主的婚事,魏公公却在回来的路上死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死了?” 沈玉闻言惊讶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这什么时候的事情?魏公公可是数天前就离开了云州,走的时候还带着宁安公主......” “咳。” 战云枭掩唇咳了一声,却在皇帝看过去的时候,又没了任何端倪。 她真是,会演。 沈玉面不改色。 皇帝眉心紧皱,看两人表情不禁感到迷惑,“你们不知道这个事儿?” 沈玉摇头,“我们当时忙着对付天子教和土匪,是因为太危险,才把宁安公主交给了魏公公,让他带着回来......” “我就说刚刚进来,怎么换了严公公,却不想魏公公竟已经......” 第712章 皇帝无话可说,最后只得道,“传来的消息说,是天子教的人动的手。” 说着,看向元宸。 “呜呜呜——” 元宸瞪着血红的双眼,死命挣扎却说不出话来,血从嘴角不断落下,看上去恶心至极。 皇帝看着他这个样子,觉得有些反胃,问沈玉,“他这舌头怎么回事?” 沈玉道,“他辱骂江隐娘娘腔,所以被我拔了。” 皇帝闻言眼底窜起一道异色,多打量了江隐几眼,再看沈玉一身中性的圆领袍,半点后宅女子的娇媚风韵都没有,突然生了一个难以启齿的猜测! 沈玉她,该不会真的...... 一念及此,又是意味深长看了眼战云枭,道,“看来这江隐对玉儿的确很重要。” 战云枭适时地,露出一丝丝不悦。 虽然不明显,却让皇帝清晰捕捉到。 皇帝对两人的忌惮,便因此又少了一些:只要他们窝里斗起来,他的江山就是稳的。 于是,直接道,“既然江隐平定云州有功,朕便赏你个九品官。但你既然是玉儿身边的人,也不好出去上任,那便当个闲职挂着吧。” 从今往后,好歹是个朝廷命官。 战云枭想把这苍蝇除掉,也要稍微掂量一下,皇帝说着,拿了个桌边的玉佩,递给严公公,道,“将这个赐给他。” 严公公上前细细打量着江隐,眼底露出一丝丝意味深长,“江县主,赶快谢过陛下隆恩。” “谢陛下隆恩,不过从今往后,这世上便没有江隐了,只有玉影。”他接过玉佩跪下。 “玉影?” 皇帝看了眼沈玉,眼底闪过一抹意味深长,说,“这名字好,那就是玉县主吧。” 沈玉迎上他的眼神,心下一声冷笑,面不改色道,“父皇,云州的囚犯全都在门外了,这些人要如何处置?” “玉儿与暝阳王觉得呢?” 皇帝闻言,看向两人。 战云枭道,“全凭皇上做主。” 沈玉道,“父皇,我还想问父皇要一个人。” “你说。”皇帝凝眉看向她。 沈玉道,“我在来的路上,遇上了一个刺客,要把我关在金丝笼里面。现如今,这个刺客已经抓了,就在门外。我想亲自处置这个人。” “至于其他人,其他事儿,全凭父皇定夺。”沈玉也是见好就收,她和战云枭在云州立了功,皇帝本就忌惮,要是还想继续干涉囚犯的处置,皇帝肯定要坐立不安,先对付她和战云枭。 但她更想要的,是让他那几个儿子先乱起来。 皇帝闻言,放松下来道,“此人你带走便是。” 只要沈玉不干涉后续的事情,他就放心了。 战云枭也没心思在这里浪费时间,便道,“既然没有其他的事情,那臣便和玉儿一起告退了,这些日子星月兼程,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也算是暂时给皇帝吃个定心丸。 “玉儿告退。” 沈玉说着,道,“姜越寒的尸体也在门外,父皇可以亲自验证。” 正打算走,结果皇帝道,“暝阳王先回去休息,玉儿留下。朕有些话要与你说。” “那......” 沈玉看向战云枭,“王爷先回?” 第713章 战云枭看了他一会儿,道,“好。” 又道,“我在宫外等你。” 之后,这才摇着轮椅离开。 “你也下去。”皇帝看向江隐,显然接下来要处理的事情,他不想让任何人知晓。 江隐赶忙退下。 紧接着,严公公出去,将金銮殿的大门沉沉关上。 整个大殿里面顿时有些阴沉,屋里只剩下皇帝、沈玉和元宸三人。 “父皇可还有问题想问儿臣?”沈玉抬眼看向他。 皇帝起身,从陛阶上走下来。 一直走到她跟前才停下,细细打量着她,迟疑着问了句,“玉儿,你可是......喜欢那个江隐?” 沈玉一愣,回神顺着他的意思不好意思道,“父皇火眼金睛,儿臣确实有些喜欢江隐,他雌雄莫辩,长得太美了。” 说着,赶忙单膝跪地,“玉儿无状,请父皇恕罪。” “不打紧。” 皇帝闻言,伸手把她拉起来,又问,“你觉得,朕的明玉公主比起江隐,又如何?” “???” 这下子,饶是沈玉再聪明,也有些懵了,“父皇的意思,儿臣有些不太明白。明玉公主乃是天之骄子,俊逸非凡,风流倜傥,江隐根本没有办法和她相比。” 皇帝闻言笑着点头,道,“实不相瞒,明玉公主对你,也是喜欢得紧。她前些年都跟着太后在慈宁寺,此次下山来,便是想要见见你。” “往后,你们多多走动。” “......好。” 沈玉有些摸不着头脑,思来想去忍不住问了句,道,“父皇,儿臣听闻,明玉公主出生时天降异象,乃是母仪天下的风范。如今她与儿臣年岁相当,是不是快要出嫁了?” 当朝能选驸马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沈玉怀疑皇帝是不是想把明玉公主赐婚给战云枭,可是又感觉不对劲儿。 若他真的这么想,那留下来的难道不应该是战云枭吗? 可若不是,他让自己和明玉公主多走动,到底几个意思? 一时间,沈玉突然看不懂了。 皇帝脸上却挂着笑意,道,“她出生时天降异象是真,但是这母仪天下......” 他摇了摇头,“我北齐与南楚、东临、西秦都不对付,边境重重忧患。本朝皇子皆是她手足,她想要当皇后只能远嫁,可朕又舍不得。” “那......父皇的意思是?” 沈玉凝眉,依旧捉摸不透。 皇帝细细打量着她,道,“父皇的意思是,实在不行,便别母仪天下了,就寻个机会建功立业,干脆在京城开个公主府,嫁不嫁人都无所谓。” 说着,目光殷切落在她脸上,道,“但你也知道,这朝中女子立足艰难,便是朕也没太多法子。整个瀛洲,唯有玉儿你乃巾帼英雄,叫人不敢小觑。” “朕希望,从今往后,你能带带朕的明玉,即便是朕百年了,也免她被人欺辱。” “......” 一番话,给沈玉听得有些懵了。 但眼下也不能说拒绝,于是只好点头,“既然是父皇所愿,那儿臣义不容辞。” “好孩子!” 皇帝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朕有你在旁辅佐,便心安了。” 说着,看向元宸,“你和元宸有过节,这畜生今天便交给你处理,你不必顾及朕,尽可施为!” 第714章 “呜呜呜——” 元宸趴在地上,又挣扎起来,一双眼盯着皇帝和沈玉,目眦欲裂。 只感觉眼前这两人,皆犹如地狱厉鬼。 沈玉又何尝不知皇帝也想虐死元宸,只不过他既不想叫人知道有人给他戴了绿帽子,元宸是个孽种,又不想背上虎毒食子的骂名,所以便把她当成一把刀,让她去动手满足他的愿望? 不过倒也没关系。 至少此时此刻,她和狗皇帝的愿望,是一致的。 沈玉拱手,道,“多谢父皇成全。” “去吧。”皇帝笑着,拍拍沈玉肩膀,看向元宸的眼底满是残忍,咬牙切齿模样,犹如恶鬼。 元宸浑身发抖,下意识往门外爬。 沈玉转身,走向了他,“元宸,是时候来算算我们的账了。” “呜呜呜——” 元宸说不出话,泣血的双眼盯着她,恨不得将她扒皮食肉。 沈玉看向严公公,“麻烦公公给我一把匕首,我怕脏了我的封疆。” 严公公看了眼皇帝,见皇帝犹如恶魔一样盯着元宸,便知道他今天想看元宸被活生生虐死。 不敢怠慢,赶紧拿了个匕首给沈玉。 沈玉接过匕首,一步一步走向元宸,嗓音几近温柔,“我不会让你死......” “魏公公死得不明不白,与你和天子教有关,宫里正好少了个太监,三殿下理应为父皇分忧,留在宫里做点事情。” 她什么意思? 元宸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没等反应过来,便见沈玉蹲下来,对严公公道,“公公,帮我按住他。” 严公公看着她手上寒光湛湛的匕首,有一些害怕,但还是上前按住了元宸。 沈玉手上的刀,落在了元宸的双腿之间。 “呜呜呜——” 元宸奋力挣扎起来,一双眼瞪得铜铃一般大,眼睛里满是惊惧! 她想干什么?! 下一秒,沈玉就用行动告诉了他。 她手上的匕首,猛地扫过! 一片血色,瞬间从他腹下绽开,元宸疼的三魂出窍,瞪大眼睛躬身发出一声惨叫,其中夹杂沈玉的冷笑声,“左右也是没用的东西,我替你割了这累赘,你应该感激我。” 这声音不小,且门外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被这一声惨叫吸引,个个面色诡异地看向了紧闭的大门口。 “这好像......说的是老三,沈玉对他做了什么?”元丰脸色发白,不由看了眼元祐。 元祐也是眉心紧皱,“父皇居然任由她胡作非为!” 沈玉今天敢虐杀元宸,明天就敢这么对付他们! 两人脸色难看至极,短暂的一瞬忘了彼此之前也在相互算计。 谁也不知道,元宸身上没有皇帝的血脉! 但是沈玉的话,还是让皇帝有些诧异,问了句,“你刚刚说,他原本没用,什么意思?” 虽然沈玉这么做,他作为一个男人感到不适,可是元宸不是他儿子,还是贵妃给他戴了绿帽子生出来的,此时见他被阉割变成太监,他还是感觉到一股扭曲的快意! 他姜越寒再厉害,往后也要断子绝孙! 以沈玉的身份,就算是再宠爱江隐,也绝不会给他生孩子! 第715章 沈玉到底还是没琢磨透皇帝这奇怪的想法,只是答道,“他原本身体就有问题,根本不可能让女人怀孕,只不过这些年来藏着掖着罢了。” 皇帝恍然,回神又难免震怒,“这个畜生,竟是欺瞒朕那么多年!” “现在,就是他的报应。”沈玉也乐意成全他不敢示人的恶毒心思。 说话间,匕首寒光闪过。 “呜啊啊啊——” 元宸疼得蜷成一团,四肢血流了出来,沈玉道,“儿臣挑断了他的手脚筋,从今往后,他再也伤不到父皇,便留在宫里,接替他爹去辛者库做个太监吧,永世不得翻身!” “好!” “好!” 皇帝快意至极,竟是没忍住连说了两个“好”。 元宸双眼瞪着沈玉,整个人已经疼到恍惚,血红的眼底满是仇恨。 “看什么?” 沈玉一声冷哼,“给你眼珠子挖出来!” 沈玉看着他,想到前世战云枭被他和宋婉晴哄骗,戳瞎了双眼的事儿,眼底戾气达到极致,猛地伸手! “啊!” 又是一声惨叫,元宸双眼被戳瞎,两个血窟窿里涌出汩汩鲜血,染红了他的脸。 沈玉起身,满手是血,看向皇帝,“父皇,这样便很好了,儿臣心头怒火已消,只是弄脏了父皇的金銮殿。” “无妨!” 皇帝回到轮椅上坐下,犹如大仇得报一般,长出了一口气,对严公公道,“就如玉儿所言,将他拖到辛者库去吧!” 严公公站起来,双腿有些发软,应声道,“奴才遵命!” 紧接着,金銮殿的大门打开了。 众人就看到,严公公脸色煞白,像是拖着一条死狗一样,把元宸拖了出去,往辛者库去。 仰头穿过敞开的大门,便看到沈玉一身烟青色圆领袍,纤白的双手沾满了血,正朝着外面笑,“这就是得罪了本公主的下场!” “我倒要看看,往后哪个不长眼的,敢算计本公主!” 张狂、邪肆! 明明是韶华正好的面孔,被血色浸染,如妖似魔,万众瞩目却令人毛骨悚然。 妖女! 一瞬间,元丰和元祐喉头,都冒出这两个字。 但谁也没敢说出口。 战云枭的轮椅便在陛阶下方,仰头看向那小小女子,双手攥紧了椅轮,微微发颤。 唯有他在心疼她。 沈玉想要元宸死,哪怕死得多惨,都不必在这国之重器的金銮殿上撒野,也不必落下一个邪佞残酷的名声。 可是,狗皇帝想要虐死元宸,想看姜越寒断子绝孙,想把影妃给他戴绿帽的憋闷恨意发泄出去,却又怕脏了自己的手,所以把沈玉推出来! 她没得选。 明知前方万劫不复,但还是一往无前。 她笑着,宛如骄阳。 他的心却在颤抖。 沈玉看向他,明亮的眼底噙着一丝丝泪意,但眼神却是温柔的,露出一抹让他看不懂的温柔,恍若隔世。 云枭哥哥,我替你报仇了! 她的眼睛闪了闪,睫毛微微一颤,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转身看向了皇帝,“父皇,儿臣脏了手,容儿臣洗洗再与父皇说话。” 皇帝点头,严公公还没回来,他便招呼偏殿那边,道,“沈辞,你去给玉儿准备些水过来。” 第716章 沈玉一怔,这才看到沈辞从隔壁走出来,端了一盆清澈的水,但却眉心紧皱,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格外复杂,“三妹。” 沈玉迎上他的眼神,莫名一些心虚。 但狗皇帝在这里,她也只能保持原来的样子,道,“大哥,好久不见啊。” “嗯。” 男人没多说,只是轻轻点头,将水盆放下来之后,一把抓过她的手,塞进了水中。 “哥......” 沈玉下意识想把手抽回来,他却用了力,让她挣脱不得。 沈玉无奈,只能任由他摆布,拿着她的手给她一根根手指搓干净,又用雪白的帕子仔仔细细的擦拭,连指甲缝都没放过。 沈玉不由微微勾起了唇角,道,“哥,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男人手上一顿,扭头看向她,眼底难得有些深沉,道,“回来了就好,晚上陪你回家。” “那太好了。” 沈玉忍不住笑,扭头看向皇帝,“父皇,今晚会让我哥回家吗?” 皇帝点点头,“当然,你们好些天不见,今晚便回去聚聚吧,明天再给你们办接风宴。” “谢父皇!” 沈玉拱手,叫人把云州一应文书全都送进来,问他,“父皇,您还有什么事情要问玉儿吗?” 皇帝看着她,片刻之后,道,“明天再说吧,我看你也累了,回去先好好休息。” 沈玉点头,什么也没问,便和沈辞告辞了。 走到门口,却听皇帝又道,“哦对了,明玉这些年在慈宁寺,宫里的住处有些失修了,她也愿意随你学习,明天晚上会住到侯府去,你也准备一下。” 沈玉闻言心头咯噔一下,但面上并无变化,扭身拱手,道,“好。” 心下,却觉得事情根本没那么简单。 狗皇帝把明玉送进侯府是想干嘛? 就算是想要她母仪天下,难道不是送去暝阳王府吗? 外面正是午后,太阳火辣辣的,但是已经有些秋日的气息了,空气很干燥。 可能是站在金銮殿门前太高了,四处也没什么遮挡,她感觉被晒得有点嗓子干疼,便看了眼沈辞,道,“哥,我们下去?” 沈辞点点头,随着她一同走下去。 战云枭的轮椅停在一颗梧桐树下面,见她出来微微松了一口气,道,道,“回家吧。” 沈玉点头,示意江隐跟上。 几人谁也没再理会,往外面走。 元祐看着这边,忍不住上前问了一句,“凤缨公主,刚刚......被拖去辛者库的,是三皇弟吗?” 他的眼神有些复杂,嗓音也怪怪的,双腿紧紧并在一起,多少有一丝丝忌惮。 沈玉闻言顿住脚步,脸上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道,“是啊,他之前给我下药,玩弄我的感情,所以我就把他阉了,挑断了他的四肢筋脉,戳瞎了他的双眼,让严公公把他送去了辛者库......” 元祐打量着她的笑脸,眉心紧皱,看着她道,“凤缨公主变了。” 她以前可不这样,现在看上去像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应了刚刚外面大家议论的那话: 妖女,恶魔! “是吗?” 第717章 沈玉不以为意地笑,舔了舔唇瓣,道,“人总是会变的,二殿下也在变,不是吗?而且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就很好。” 说着,四下一扫,道,“我想,在场应该没几个魑魅魍魉想算计我了,呵呵。” 沈玉说完,举步离开。 元祐和元丰对视一眼,都是脸色紧绷。 沈玉扭身,脸上的笑意一寸寸消逝,转瞬化为寒冰。 从今往后,她就是皇帝手上那把沾血的妖刀,这些人的恐惧积累到一定程度,他们就会反扑,不顾一切杀了她。 而皇帝,也很乐意借刀杀人。 又让她替他办脏事儿背锅,又能借机除掉她,多好的算盘? 只不过,她无所谓了。 只要能保护身边重要的人...... 沈玉缓缓深呼吸,举步走到囚车边上,看向苏长青,“父皇已经将你赏赐给我了,咱们来日方长。” 苏长青看着她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寒颤,咬牙切齿,“你到底想要如何?” 沈玉道,“不如何,就想知道你爹若是得知你成了我后院的金丝雀,他会作何感想。” 说着,扭头低喝一声,“带走!” 话音未落,江隐上前,一把把笼子从囚车上拽下来,拖着就走。 苏长青一脑门撞在笼子上,忍不住大喊,“沈玉!你胁迫皇上,虐杀皇子,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 沈玉一下子笑了,“怕呀,所以在报应来之前,我会好好享受让你们这些人生不如死的感觉!” 那报应,才是狗皇帝给她准备的真正的赏赐。 就怕他没命赏给她。 沈玉冷笑一声,头也没再回。 紧接着,金銮殿上,传来严公公的声音,“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孙恒勾结天子教,霍乱超纲,罪该万死!即日起,抄家灭门!” “此事,有大皇子元丰一力主办,钦此!” 紧接着,元丰有些激动的声音,音调哦拔得高高的,道,“儿臣遵旨!” 说完,略显得意地看了眼元祐。 皇帝把差事交给他,证明沈玉没说苏长青的事情,也代表皇帝更加信任、重视他。 而他又是皇长子,入主东宫理所当然。 元丰心神气爽,快步离开。 元祐双眼微微眯起,目送他远去,眼神变得很深很深。 沈玉也没回头,只是冷笑了一声。 沈辞看向她,“你笑什么?”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沈玉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像是生气了。 也知道他为何生气,便道,“我在笑,元丰的死期快到了。” 霎时,身侧两个男人都看向了她。 战云枭恍然,沈辞却有些不解,道,“为何?” 沈玉道,“三皇子的人在元祐那边添油加醋,说皇上之所以宠爱他是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想让他当太子。” “元祐心眼儿原本就比针眼儿小,现在看到元丰去抄孙尚书的家,自然会认为皇上这是在为元丰入主东宫铺路。” 说着,看向沈辞,道,“不信我们打个赌,不出三日元枳肯定会被放出来!” 沈辞到底是聪明的,哪怕不知道这背后的弯弯绕,也一下子想明白了,“你是说,元祐会借元枳的手,杀了大皇子?” 第718章 沈玉点点头,“元宸废了,很快元丰也要死了,朝堂大乱近在眼前。” 她心里其实想的是,前世元丰和元祐在元宸的算计之下自取灭亡,元宸登上了皇位。那现如今,元宸已经被她废了,难道元祐会成为太子? 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是这样。 可沈玉总觉得哪里不对。 便见沈辞看着战云枭,道,“玉儿现在越发无法无天了,王爷也不管着点,她再这样下去,恐怕到最后一点好讨不到,还的惹上一身骚。” 战云枭睨了他一眼,道,“回去再说吧,左右我们与元氏也要撕破脸。” 沈辞一震,回神之后心情沉重,“上次顾流风说的事情,难道是真的?” 沈玉点点头,“我手上有证据,今晚回去好好商量,往后的路还长,兄长在狗皇帝身边,一定要万分谨慎,切不可落入十面埋伏的境地。” 沈辞憋了一肚子疑问,但这会儿路上人多眼杂,也只得生生憋住。 这时,小五带着松阳郡主、紫苏、宋婉晴几人过来,道,“王爷,姑娘,人带来了。” 说着,又对着沈辞行礼,“见过沈将军。” 沈辞看到紫苏愕然,“这么多天不见你人,你跑去云州了?” 紫苏闻言眼眶一红,“奴婢是被天子教的人抓走了,多亏遇上了姑娘。” 沈辞看向沈玉,“你胆子大得很,什么事情都敢大包大揽。” 沈玉知晓他担心自己,弯着眼睛赔笑,“那还不是因为有兄长和王爷在背后支持,我才敢肆无忌惮?” “......” 沈辞被噎的说不出话,最后瞥了眼战云枭,“你就惯着她吧。” 战云枭笑,“哪里是我惯着,本王如今也要靠玉儿保护。” 沈辞:“......” 他怕是眼瞎了,暝阳王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幅样子? 最后,看向队伍里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她又是谁?” 松阳闻言立马眯眼笑起来,“我是松阳郡主,沈玉姐姐的亲妹妹哦,我这次来,就是来带姐姐回家的,你是沈玉姐姐的哥哥吧?” “谁是你姐姐?”沈辞立马反驳,看向沈玉,“怎么回事?” 松阳:“......” 沈玉汗颜,扭头一看沈辞护着她如同护鸡崽子一般,生怕被人抢走的表情,赶忙道,“大哥先别生气,先回去,回去再说......” 战云枭则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辞。 沈辞:“......” 两个大男人只是短暂的对视,就将对方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战云枭道,“再过十五天,便是本王与玉儿的大婚,多谢大舅哥多年对玉儿的宠爱照料。” 沈辞瞳孔微微缩了缩,咬牙切齿,“叫我沈将军这么多年,这三个字儿也不硌牙,王爷用不着换!” “今时不同往日,之前玉儿嫌弃本王,现如今她想与我白首偕老,你我往后便是一家人,沈将军太生分了。” 战云枭毫不退让。 沈辞黑着脸,“是很生分,我家妹妹从小受宠,她愿意嫁我也不拦着,但是你那个娘若敢欺负她,别怪我连你娘都打!” “......咳咳咳咳——” 沈玉赶忙打断,“我头好晕......” 怎么回事,这两人怎么突然吵架了?而且还吵得怪怪的? 第719章 便听战云枭道,“你放心,我立马开府,和玉儿搬出来住!” 说着,伸手一把把沈玉捞在怀中,柔声道,“玉儿,我给你揉揉。” 说着,挑衅地看了眼沈辞。 沈辞踹了他轮椅一脚。 沈玉:“......” 背后,松阳拽着紫苏,八卦道,“好奇怪,我怎么感觉沈将军也喜欢沈玉姐姐,他和暝阳王在吃醋呢?” “郡主莫要胡说,大公子只是护妹心切......”紫苏嘴上这么说着,心里也直泛嘀咕。 她怎么也觉得大公子酸溜溜的? 气氛一时间无比诡异。 沈玉装头晕,才把两人的嘴巴堵上,出了宫门,三人一起上了马车。 沈辞凝眉看着靠在战云枭怀中的沈玉,问,“怎么样了?还疼吗?” “不疼,晕。”沈玉继续继续装。 沈辞:“......” 很好,他就算有什么话,这会儿也都舍不得说了,只能掀开车帘看着窗外。 最后,沈玉一闭上眼睛,两个大男人只能大眼瞪小眼,也不敢说话吵他,马车默默地往侯府去。 等到了地儿,她才揉揉眼睛爬起来,“啊,到了啊!” 沈辞白了她一眼,“不装了?” 沈玉尴尬一笑,干脆溜下车冲向大门口,“爹爹娘亲,我回来啦!” 等沈辞和战云枭下车的时候,她已经扑进了沈缙怀中! 沈缙伸手拍拍她的后背,哑着嗓子道,“回来就好。” 沈玉松开她,上前拉住顾氏,“阿娘,我刚刚好想抱你来着,但怕撞到你的肚子就忍住了,你最近怎么样啊?怎么这么大肚子,还来接我?” 沈玉摸摸她圆滚滚的肚皮,贴着脸去听胎儿的动静,便听沈缙哼了一声,说,“怎么劝说都不听,非要出来等着你,赶紧进去吧。” 沈玉起身笑嘻嘻,“娘,我们进去吧,我饿了。” 顾氏失笑,“你这孩子。” 说着,看向绿萝,道,“快,去把饭菜端上桌。” “玉儿,你怎么受伤了?” 这时,沈馨上前来,忍不住就摸了摸她肩头,“这怎么回事?疼不疼啊?” 她女扮男装,也顾不上什么授受不亲了,拉着沈玉便进门,“走,阿姐给你上药去!” 沈玉就被她拉进去了。 紧接着,几个丫鬟都嗷嗷冲了上来,“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想死奴婢了!” 四周闹哄哄的,别提多喜庆了,沈玉这些天腥风血雨中摸爬出来煞气也去了大半,脸上不禁露出放松的笑容,由衷道,“回家真好啊!” 身后,沈缙和顾氏失笑,“这个孩子......” 又看向沈辞,问,“沈洛呢?今晚叫他也回来,左右太医院也没那么多事儿,今晚家里给玉儿接风洗尘!” 沈辞点头,“一大早就跟他说了,上午四皇子犯病走不开,下午就回来。” 沈玉闻言扭头,诧异道,“四皇子又犯病了?” 沈辞道,“前几天,四皇子落了水,这病便又严重了,估摸着过几日,又得喊你进宫。” 沈玉闻言若有所思,暂时没多说什么,只是道,“我也想二哥了,他比大哥回来的次数还要少。” 一众人说着话,才发现忘了事儿! 顾氏突然拉住沈缙的袖子,道,“老爷,咱们是不是忘了暝阳王?!” 第720章 顿时,一众人面色诡异,全都转身看向了门口。 大门口,战云枭坐在轮椅上看着里面,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来什么感觉,总之就怪尴尬的。 顾氏拍了沈缙后背一巴掌,“孩子刚回家高兴呢,你也傻了,快去把王爷请进来!” 沈缙扶额,按住眉心快步上前,朝着战云枭:“王爷,您里面请。” 战云枭:“......” 但他也为沈玉高兴。 沈家是真心实意喜欢这个女儿,一家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连他这个当朝最权势最大的暝阳王都能忽略。 因此,也只是说,“本王今天确实有些事情,需要和侯爷、沈将军说。” “里面请。” 沈辞正色,也没再和他争风吃醋。 结果冷不丁看到门口被人扶着进来的宋婉晴,皱起了眉,“她怎么也来了?” 看到她眼睛上蒙着的纱布,又问了句,“她怎么了?” 沈玉回神,扭头道,“她被人戳瞎了眼睛,在外面活不下去,就带回来了。” 沈辞看向他,哼笑一声,道,“三妹倒是菩萨心肠。” 沈玉汗颜,“也就兄长这么说。” 紫苏赶忙上前,小声道,“大公子,这事儿说来怪奴婢,奴婢被天子教的人抓住,表姑娘是努力救奴婢,才让姑娘......心软了的。” 沈玉向来爱憎分明,宋婉晴努力救紫苏也是真的,她很难再下杀手。 沈辞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道,“既然这样,便送去柳氏那边吧,一个瞎子一个疯子,两个人在一起有个陪伴。” 紧接着,宋婉晴被带走了。 江隐进来,问,“苏长青关在哪里?” 霎时,沈缙和沈辞都愣住了,愕然看向沈玉,“你们抓了苏长青?还带回了府上?” 她这是要干什么啊? 沈玉把燕南山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沈辞反应过来,意味深长地看向他,“你是想留着他,未来挟制苏大将军?” 沈玉点头,“我原本之前没想着动苏家,甚至帮皇后解毒,却没想到大皇子和苏家都是白眼狼......既然他们不仁,我也不必讲义气,先关在后院吧,就让他在那笼子里待着!” 江隐点点头,拖着一个巨大的笼子从边上经过,看得沈缙嘴角直抽抽,“我说玉儿,你这是要捅破天啊!” 她怎么胆子越来越大了? 沈辞哼了一声,道,“父亲要是知道她今天当着皇上的面,将三皇子阉成了太监,戳瞎双眼挑断手脚筋丢在了辛者库,便知道这不算什么。” 沈缙看向沈玉,愕然,“当真?” 沈玉点头,“皇上想要元宸生不如死,自己却怕脏了羽毛,拿捏我动手,我便成全了他了。” “这个皇上!” 沈缙气得皱眉,“他这是拿我们玉儿当枪使!” 沈玉冷哼一声,眼底满是寒芒,“就怕我这把枪他握不住!” 沈辞眉梢一挑,突然把手臂搭在沈玉肩头,看向战云枭,“王爷,你口味很独特啊,我这三弟如何?” 战云枭嘴角一抽,说,“你不也觉得挺好的么?” 沈辞一噎,嘴硬道,“那是自然。” 沈玉夹在中间赶忙道,“咱们还是先进去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和大家说。” 沈缙见状,一巴掌拍掉沈辞的手,道,“你给我把爪子从玉儿身上拿开!” 第721章 沈辞把手缩了回去。 沈馨笑着道,“爹,大哥,你们招呼暝阳王,我先去给玉儿上药。” “哎哟哟,快去。”沈缙反应过来,赶紧道,“伤得重不重?哪个杀千刀的干的?” 沈玉失笑,“不重,已经快好了,动手的人也死了。” 沈缙这才点头,招呼战云枭过去。 沈馨拉着沈玉,往闺房走去,心疼道,“玉儿,你这些天去云州,辛苦坏了吧?人都瘦一圈了。” “一切都值得。” 沈玉进屋坐下,抬眼打量着她,“回来看到阿姐光彩照人,母亲身体健康,我就很高兴。” 那眼底一片赤诚,浓郁到化不开。 沈馨眼眶一红,眼泪落了下来,“你回来就好......如今多事之秋,也真是为难你了。阿姐突然很后悔,竟是学了些没用的,到了关键的时候,一点忙都帮不上。” 说着,掀开她的衣服,解开肩头的纱布。 沈玉安抚她说,“阿姐在我心中,也是顶顶好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善良又聪慧,若是没有你和爹娘,还有哥哥们,我长不到这么大。” “玉儿,你我亲姐妹,别说这个。” 沈馨看着她的伤口,“这伤口好深,疼坏了吧?” 沈玉轻轻摇头,“我是大夫,疼了会配镇痛的药,不必担心。” 沈馨哽咽着,小心翼翼给她清理伤口,生怕弄疼了她。 沈玉坐在她边上,一股疲倦竟是突然涌了上来,困得只打盹。 沈馨便知她累坏了,道,“要不你干脆睡一会儿,等睡醒了再说。” 但沈玉还是强撑着睁开了眼睛,笑着道,“许是阿姐在身边,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这才感觉有些困了。” 说着,起身道,“今天的确还有很重要的事情,等说完了晚上陪阿姐。” 沈馨大喜,“晚上我们一起睡。” 沈玉点点头,“我也想阿姐了。” 两人抱了抱,这才往正堂来。 “玉儿,快坐下来吃饭。”顾氏立即招呼,沈辞很有风度地给两人拉开了椅子。 刚坐下,外面传来沈洛急吼吼的声音,“哎哟哎哟,可算是回来了!” 沈玉一扭头,便见他跑得气喘吁吁,满头是汗,朝着她笑着道,“玉儿,你回来了!” “嗯!” 沈玉点点头,“二哥快快洗漱吃饭吧。” 这下子,一家人总算是聚齐了! 难得! 沈玉开心得不行。 沈洛草草洗了脸坐下来,道,“担心了好些天,总算看到你和王爷回来,真是太好了。” 沈玉笑着,“那肯定要回来,咱们家这么好。” 大家全都笑了。 难得其乐融融,沈玉没破坏这好时光,一家人开开心心吃了一顿饭。 到了午后,等松阳回去休息之后,沈玉这才起身看向沈缙和战云枭,道,“父亲,咱们有些重要的事情,商量一下吧。” “那搁这儿说吧。”顾氏看着她,有些舍不得,“你好不容易回来,这眼看着又要嫁人了。” 沈玉却摇摇头,“有些事情,等阿娘生下妹妹再告诉你,今晚我与阿娘、阿姐一起睡。” 顾氏叹了口气,“也罢,你总是有主意的,觉得时机不对那就定是不对。如今世道乱,阿娘只希望我们一家人能都好好地。” “会的。”沈玉安抚了她一声。 沈缙看向沈馨,道,“馨儿啊,你去扶着你娘,休息一会儿。” 之后,沈玉、沈缙、战云枭、沈辞和沈洛五人聚在了沈缙的书房当中。 沈缙看向战云枭,“王爷此次云州之行,没那么顺利吧?” 第722章 战云枭将大致事情说了一遍,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来,递给沈缙,“侯爷,我今天要说的主要是这件事情,这是......沈家祖父的遗物,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 沈缙一僵,看着战云枭手上叠起来那块青色布料,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沈玉道,“父亲,这的确是祖父的遗物,我们在云州遇到了凤翊旧部!” 沈缙瞪大眼睛,接过那布料,打开一看如遭雷击,“你祖父出征时,身上穿的便是这套衣服!” 青布里面,是一块沾满血的靛青色布料,上面是弯弯曲曲,暗红色的字迹,“孙恒、叛徒!皇上与西秦勾结,要灭黑羽卫......” 短短几个字,却犹如晴天霹雳,砸在了沈缙心头! 沈缙一个趔趄,跌坐在椅子上,骇然,“你祖父与战老将军,居然真的死于暗算!” “父亲,我看看!” 沈辞皱眉,接过那布料一看大怒,“好一个元氏皇族!竟是敌我不分,残害忠良!” 沈战元三家打天下,黑羽卫是先锋,论功行赏理应是人人爱戴,封为护国神军也不为过,谁料却是狡兔死走狗烹,元家当上了皇帝,竟是与敌国勾结! 沈辞双眼猩红,胸腔里恨怒交加,但理智还是在的,回神沉声道,“若真如此,那我们两家的未来,恐怕就要好好商量一下了。” 战云枭道,“此事急不得,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说着,看向沈玉,“玉儿的意思是,一步步掀翻元氏皇族,我们自己当主人。” 不等众人说话,他首先表明立场,道,“我支持她,我支持她当未来的北齐女帝!” 一言既出,满屋死寂。 沈缙、沈辞和沈洛都看向了沈玉。 “咳咳!” 沈玉尴尬咳了两声,道,“那个,我当时就是随口一说,谁当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元氏皇族不值得我们效忠,我们需要重新掌控自己的命运。” “否则的话,迟早被抄家灭门!” 沈辞闻言,道,“王爷双腿残疾,北齐历史上不许残疾人登基当皇帝,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说着,看向沈玉,“你若想,我们都支持你。” 沈玉:“......” 现在的关键问题不是这个。 她赶忙转移话题,“这都是后话,重要的是我们眼下要面对的事情。” “今天皇上突然让我带着明玉公主,说明天就要住进侯府,我对明玉公主不了解,一时间拿不准皇上到底几个意思。” 又道,“那明玉公主今天出现在金銮殿,射杀孙尚书,必然也不是善茬。” 沈辞突然琢磨明白什么,“当年祖父战死,黑羽卫当中唯有孙恒一人活下来,成为功臣连升三级。现如今看来,他应该就是元氏皇族派出去,与西秦交接的人。” “明玉公主突然射死孙恒,这很难说不是灭口。而且我当时也听到了,孙恒说玉儿认贼作父。” 沈洛倒吸一口凉气,“难怪皇上把抄家的事情交给了大皇子,而不是让三妹和暝阳王去办,是怕审出什么把柄吧?” 第723章 沈缙也琢磨道,“如今孙恒已死,我们就算是可以反抗元家,但想找到证人就难了,我们这边是凤翊军给的证据,一面之词怕是不好办。” 沈玉闻言,道,“这一点父亲不用担心,我留了后招。” 沈缙抬眼看向她,“还有证人?” 沈玉点点头,“谢长留回来了!” “什么!”沈缙愕然大惊,下意识看向战云枭,“谢长留不是死在了桃花寺吗,这都二十几年过去了,怎么又冒出来了?” 关于长公主和谢长留这事儿,战云枭早就疼到麻木了,这会儿听了也没多大反应,道,“他混在云州军当中。” “云州军这次叛乱,便是他在兴风作浪......” 说着,眼底染上一抹苦涩,道,“我娘那边......既然她有自己的想法,那往后我也便不考虑了,我和玉儿都有个想法,与侯爷商量一下。” “你说。” 便是沈辞,看他这个表情也难免心疼,道,“左右你也要和玉儿成婚了,大不了往后算我沈家一份子,你那个王府不去也罢。” “好兄弟!” 战云枭眼眶一红,拍了拍他的手臂。 沈辞心情复杂,他虽发现自己对沈玉的感情正在不由自主发生着微妙变化,但也明白自己不可越雷池半步,他和战云枭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这份感情,最后他还是得退一步。 最后,压下心思道,“你们说吧,我们会全力支持。” 战云枭看向沈玉,“你说。” “......” 沈玉没想到他推自己出来,但这主意的确也是她先想出来的,便道,“我打算,明天把谢长留和长公主的事情宣扬出去,并将谢长留送还给长公主,成全他们。” “玉儿!” 沈缙大惊,恨不得赶紧捂住她的嘴巴,不由看向战云枭。 战云枭道,“这事儿我同意了。” 沈缙一时无话可说,最后问道,“王爷,她毕竟是你的母妃,你要考虑清楚。玉儿还小,有些事情......” 战云枭却打断了他道,“侯爷不必再劝,玉儿是这个世上最懂我的人,我知她都是为我好。至于我和我母妃......没世人看到的那么好。” 他摇了摇头,又想到了年少时一些事情。 很多痛不欲生,只有沈玉知道。 甚至还有些沈玉不知道。 那些苦,只能他自己咽下去。 沈缙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道,“这是个好主意,一方面可以牵出长公主嫁给老王爷那事儿,吵着吵着背后的真相就会被扯出来。” “另一方面,可以打草惊蛇。” “皇上肯定会着急,他一着急就得找人处理麻烦,灭口。只要我们顺藤摸瓜,便能抓到把柄。” “只是,这个事情牵涉亲人,你们一定要想清楚。”沈缙盯着战云枭,“王爷,我是玉儿的父亲,我不希望有朝一日你因此怨怼她,冷落她,你明白吗?” 战云枭点头,“侯爷,我都明白。” 说着,牵住沈玉的手,道,“侯爷可能不明白我为何非她不可,那是因为侯爷不知道,若没有她,十年前我可能就已经死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缙讶然,这事儿他可从来不知道。 第724章 战云枭看向沈缙,眼眶微微有些发红,“前些年,我一度无法承受,数次想要自杀。都是玉儿拦住了我。” 沈玉自己也有些惊讶,低头看向她,“那时候我很小,也没做什么啊!” “但你是温暖的。” 他看向她,眼睛里噙着光,仿佛透过这一团光看到了童年和过往,“你那样柔软,可爱,天真无邪,总让我感觉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一定是闪闪发光,值得我留恋,守护的。” 沈玉眼眶一红,突然明白这前世今生,战云枭对她的执念从哪里来。 她勾唇,“那当然了,我这么好,当然是值得留恋的。” 这一世,我要你好好活下去。 光彩夺目的活下去。 一生圆满! 沈玉眼底噙着一丝丝小得意,心里却有些发酸。未来的路还那么长,每一步都很难。 但她会全力以赴。 沈缙闻言叹了一声,“既然这样,那谢长留这个事情,便听玉儿的吧。” 说着,看向沈玉,“对了,我给你写的信,你收到了吧?南楚的使臣要来了,是楚惊天和楚云宁。” “这人还没上路,南部边境已经传来消息,说是南楚大军正在集结,恐怕是要威胁我们。” 沈缙说着,看向战云枭,“这楚云宁,王爷恐怕推不掉了。” 战云枭闻言,看向沈玉。 沈缙也很担心沈玉,大家都看着她。 沈玉早就料到了结局,道,“先看情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不行娶了也不是不可以。他们打算拿捏我们,我们难道就不会反过来拿捏他们?” 沈玉一声冷哼,“那楚云宁既然心甘情愿当质子留在暝阳王府,也是好事一桩。” 沈辞和沈缙都没想到她这么想。 更没想到的是,战云枭说了句,“来十个八个又如何,反正本王不举。” “......” 一瞬间,沈缙和沈辞、沈洛都愣住了。 暝阳王不举? 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三人看向他,见他面不改色,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之后,便又看向了沈玉。 沈玉扶额,最后只得道,“是啊,不举。” “......”屋里三人不知说什么好。 沈玉赶紧转移话题,道,“对了,父亲和两位哥哥了解明玉公主吗?” 沈缙闻言,琢磨了片刻道,“这个明玉公主,是萧淑妃唯一的女儿,也是萧丞相唯一的外甥女儿。出生那天晚上,红云漫天,钦天监那边便说,她有母仪天下的命格。” 沈玉道,“可她本就是皇族,又不能嫁给自己的兄弟。” 沈缙道,“是啊,若她真是这个命格,往后恐怕还是要去外面和亲,就不知道要去哪家。说起来,她只比你大了几个月,过完年便是十六,眼看着也要议亲了。” “皇上这次让她回来,多半也是为她择婿。” 沈辞闻言却觉得不对劲儿,道,“可如今朝中并无人选,难不成要嫁给楚惊天?” 沈玉轻轻摇头,“应该不会。” 因为,前世直到她二十三岁,也没听说明玉公主嫁人这事儿! 也就是说,明玉公主前世直到二十四,也都没出嫁,而且,“皇上今天跟我说,要她在瀛洲开府,我觉得很奇怪。” 第725章 “开府?” 沈缙一下子愣住了,“纵是长公主当年得先皇宠爱,也没能在瀛洲单独开府!皇上竟然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给明玉公主开府?” 沈玉点头,“是这么说的,我总觉得有些诡异。” 沈辞道,“这个明玉公主,的确是有些奇怪。按说,她母仪天下的命格,怎么着也不至于这些年一直住在慈宁寺,但是她从出生就被太后抱走,几乎算是在慈宁寺长大的。” “便是淑妃娘娘想见人,也是去慈宁寺见,从没见过明玉公主回来。” “即便是太后回来,她也不回来。” 沈玉道,“她今天搭弓射箭,那手法不像是个礼佛的,再加上那个风流气度,朝中这几个皇子都要矮一头。” 找不出别的线索,沈玉只能道,“左右,明天她就要住进来,我们小心一些,也趁机试探一番。” “只能这样。” 沈缙说着,看向沈辞,“一会儿,你去把府上该藏的都藏一下,该安排出去的人,也安排出去,莫要留下什么把柄。” 沈辞点头,看向沈玉,“玉儿要千万小心,明玉公主不是善茬。” 沈玉认同,突然想起什么,道,“对了,谢思月拿了布防图给了萧丞相,萧丞相的女儿又和九黎东方离有婚约,这事儿爹和大哥听说过吗?” 沈洛闻言,惊讶道,“萧瑾乐居然和九黎的人有婚约?” 沈玉看向他,竟从他眼底看到一丝丝受伤,不禁愣住,“二哥与萧瑾乐相熟?” 沈洛回神微微摇头,“算不上特别熟,但是也认识,算有点私交......” “她这些年在哪儿?”战云枭有些惊讶,问。 沈玉想到萧瑾乐之前从军那事儿,便听沈洛道,“她在城外军中,如今已经是少将军了。” 战云枭凝眉,“你说的......是城外那八万禁军?” 沈洛点点头,“正是,她从云州军出来之后,便进了禁军。” “......” 沈玉闻言眉心紧皱,“这么说来,萧家手上其实除了二公子的十二万精兵之外,还有拱卫京城的八万禁军可用?” 战云枭道,“是可以这么说,但是萧瑾乐若在禁军当中,那恐怕这才是萧家的底牌。” “没想到啊,这萧家看似不参与任何纷争,实际上却......京城真的发生什么,这城外禁军的确是最好用的。”沈缙叹息,显然这事儿他一点都不知情。 沈辞看向沈洛,问道,“你什么时候认识她的?” 沈洛道,“三年前,我外出采购,遇上了刺客,被她救了一命,还在禁军营里躺了两天。” 又道,“这事儿很快过去了,我怕爹娘担心,也就没说。后来她偶尔来太医院,我也会给她送点药过去。” “这一来二去,便熟悉了。” 沈缙看着他那个表情,便知道不是熟悉那么简单,道,“洛儿,这事儿,我们还得走走看看,若萧家和九黎有关,事情恐怕很麻烦。” 沈洛闭眼,压下心头情愫,道,“我明白。” 沈缙看向沈玉,又问,“这东方离又是何人?” 沈玉道,“姜越寒从九黎约回来的,大概二十多岁,有些阴邪,如今正带着孙采薇往瀛洲来,应该是去见萧丞相的。” 沈玉担心的是那布防图,“我怕萧家把布防图给他,那才是真正的麻烦了!” 第726章 沈辞闻言脸色铁青,“九黎是南楚的,若东方离拿到了布防图,等于我们南边的防线暴露在了楚惊天眼皮子底下,若他挥师北上,除了王爷无人能拦!” 可战云枭如今瘸了腿! 一时间,屋里无比沉重。 沈玉道,“我们要把布防图拿回来,看到过图的人,都要灭口。” 她的眼睛里一片杀伐,“我们在云州见到了楚惊天,他带走了谢思月,目前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是肯定没好事儿。” “且,爹爹也说了,南楚大军压境。” 沈缙沉沉呼吸了口气,道,“只是,丞相府也不是谁都能进的,我们也不知道布防图究竟在哪儿,又过了谁的手。” 沈玉只能道,“我和七七、江隐去办。” “玉儿,不可!” 战云枭摇头,“白七与暗卫去足矣!” 说着,看向沈辞,道,“有没有笔墨,先给南边去一封信,调整布防才是首要的。” 沈辞点头,赶忙去拿笔墨,让战云枭写信。 战云枭写完之后,交给人去送信,这才看向沈玉,道,“你身上的伤没好,布防图的事情,我会安排人先去查。” 沈玉见他坚持,便点点头。 沈缙琢磨片刻,问,“现如今,这二皇子要杀大皇子,三皇子已经成了太监,四皇子年纪小,还病恹恹的,若萧家支持二皇子的话,恐怕二皇子很快便要入主东宫,咱们的立场......” 沈玉道,“咱们不掺和,坐山观虎斗,元祐未必能等到皇上驾崩那日,眼下我们还有很多事情,也顾不上......” 沈辞深以为然,“云州传来玉儿是南阳侯府血脉的消息,如今松阳郡主又跟着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说着,看向沈玉。 沈玉闻言有些头疼,按着眉心道,“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姜越寒说我是南楚皇室的公主,看实际情况我就算是不是皇室公主,也可能是真的是慕容修的亲妹妹。” “南楚与我北齐不共戴天,身份要是被传出去,恐怕得出大事。王爷这才写信给南阳王,先下手为强防止有人乱说。” 沈辞眉心紧皱,“若真是这样,恐怕南阳侯府也顶不住多久。” “走一步看一步吧。” 沈玉看了眼战云枭,心情复杂。 她要嫁给战云枭,誓死不想回南楚。 可是,战云枭腿上的蛊虫......按照慕容修的说法,她去南楚好像不可避免。 战云枭总觉得她心事重重,有很多事情瞒着他,但又毫无头绪,最后只能道,“无论何时何地,我都是站在玉儿这边的。” “若真的有人敢造谣,本王也不介意要了他们的命。” 沈缙白了他一眼,“王爷可莫要意气用事,你乃北齐堂堂战神,若真的这样做,往后骂名还得玉儿背着。” “况且,若真的传出去,那么多百姓,杀哪一个?你可不要忘了,我们与元氏皇族不共戴天,若真的撕破脸,我们需要民意。” 沈玉点头,“爹爹说得有道理......事情还没到跟前,我们暂时也看不出什么,今晚就先这样吧,我和松阳郡主这关系,要坐实。” 说着,起身道,“我去找松阳商量一下,明天之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毕竟明玉公主要住进来。” 到了门口,沈缙突然叫住她,道,“玉儿,我想见你师父一面,你看看约个时间地点。” 第727章 “好,我明天早上去见师父。” 沈玉从书房出来,便见江隐坐在对面的屋檐上晒夕阳,便问了句,“你见到松阳了没有?” 江隐闻言有些尴尬,“在那边拉着紫苏逗弄苏长青玩呢,她可真是贪玩至极,我看南阳王不如干脆招几个面首给她,若是只找一个,估计三天就被她弄死。” “噗嗤——” 沈玉看着他生无可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我看松阳只喜欢你,她看见你就走不动路,逗弄别人只是恶作剧,缠着你倒是真的。” 江隐翻白眼,“我有什么好喜欢的,这不是被折腾到屋顶上躲清闲了么!” 沈玉只是笑,其实她感觉江隐最近开心多了,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实际上却也被松阳治愈了不少。 “那你晒夕阳,我去找找她。” 沈玉笑着离开,去了后院。 果然,便见松阳手上拿着一根逗鸟棒,伸进笼子里,“叫你什么好呢?青鸟?不不不,你配不上这个名字!” “要不,叫苍蝇吧?” 苏长青气得哐哐撞笼子,大喊一声,“沈玉!我跟你不共戴天!” “我欺负你,你骂我阿姐做什么,找死不成?”松阳大怒,扭头看向紫苏,“动手!” 紫苏面色古怪,拿出一个罐子,将里面的液体泼在了笼子里! “这什么东西!”苏长青大叫,转眼却见刚刚两个丫头跑的没了影儿,四周的蜜蜂却像是疯了一样扑向了他! 紧接着,便是苏长青的哀嚎声。 沈玉远远看着这一幕,按住了眉心。 她算是知道江隐的苦恼了,这姑娘确实能折腾,一般人受不住。 正这般想着,便见松阳犹如花蝴蝶般扑了上来,“阿姐阿姐,你怎么来了?” 眨眼间,到了跟前。 跑得脸上红扑扑的。 沈玉叹了口气,“你都多大人了,这么疯疯癫癫,难怪你爹要给你找个新爹。” 松阳翻白眼,“日子无趣得很,总要找点乐子......反正我不会嫁给他的!” 搂住沈玉的手臂,摇晃着,眼睛逐渐发光,“阿姐,我喜欢江隐,送给我吧?” “江隐可禁不住被你这么欺负。” “我不欺负他,我喜欢他。” “我只欺负我讨厌的人,”小丫头开始撒娇,“好姐姐,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你就成全了我吧。” “不然的话,我就住在你们家,不走了。” 沈玉失笑,“你若能让他心甘情愿跟你走,我自然是成全的,但是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阿姐也要尊重他的想法,怎能送来送去?” “阿姐说得对,我一定会让他心甘情愿!”松阳已经琢磨怎么让江隐跟自己跑路了。 沈玉汗颜,赶紧把人拉回来,“我来找你,有很重要的事情。” 松阳回神,“那你说呀,只要我能办到的,我都帮你。” 沈玉道,“我想问问,你......那个夭折的姐姐,是怎么回事?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印记吗?或者说,有什么信物,可以确定她的身份?” 这个事情得坐实。 不然的话,谎言一戳就破,到时候恐怕还得连累南阳侯府。 第728章 松阳闻言叹息了一声,“她比我大一岁,我出生时她已经没了,只不过听奶娘说,她出生时身子骨就特别弱......” “家里请了个道士作法,那道士说她犯了阴煞,便在后颈刻了个符,可阿姐还是夭折了。” 沈玉听得心里难受。 松阳见状,咧嘴笑了起来,“也没关系啦,我没见过我阿姐,以后你就是我阿姐了。” 沈玉问,“那是一个什么样符?” 松阳歪头想了片刻,突然拉着她往韶华苑去,“我去给你画出来!我虽然没见过我阿姐脖子上的符,但那个符纸我见过的,我娘想念阿姐,经常拿着那个模子掉眼泪。” 沈玉点点头,跟着她去了韶华苑。 紫苏帮忙准备了笔墨,松阳跪在椅子上,翘着屁股在那儿画符。 江隐从门口进来,看她那个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转念便又琢磨:大概是从小被父母宠爱的孩子,长大了才是这般无忧无虑的模样,也没什么规矩。 一时间,竟然有些羡慕。 失神时,沈玉突然凑近他耳畔,低低说了句,“刚刚松阳说喜欢你,让我把你送给她,我说只要她追到你,我就支持。” “你喜不喜欢她?” 江隐冷不丁听到这话,差点在门槛边上绊了一下,面色诡异道,“阿姐莫要开玩笑,她是南阳王府的郡主,我只不过......” 沈玉按住他嘴巴,“你是我沈玉的亲弟弟!” 江隐说不出话,又见她认真道,“你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只管按照自己的心意。” “......” 心里虽然有些发怯,但看着她坚定的眼神,他又不禁点了点头。 这时,松阳画好了图案,“阿姐,就是这个......” 一扭头看到江隐,立即把图丢给沈玉,扑向了江隐,“哇!你来了啊,太好了!我第一次来瀛洲,好想逛逛呢,你陪我去好不好?” 江隐:“......” 沈玉一笑,“去吧。” “看吧,阿姐都答应了,我们走。”松阳开心得不行,拉着江隐就走了。 “松阳郡主是真的喜欢他啊,只有对他才眉开眼笑的,你看看苏长青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了。”紫苏闻言叹了一声。 沈玉难得见到几个丫鬟,便和她们多聊了片刻。 但到底有要紧的事情,很快便起身,道,“你们自己玩,我去一趟青柳巷。” 倒是月桂抱怨起来,“姑娘好不容易回来,现在出门也不带我们,倒是我们变成了个累赘!奴婢不管,这次无论如何,也是要跟着姑娘出去!” 沈玉看向她,心情有些复杂,“我不带着你们,是因为我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 前世,她也总是带着月桂出门。 可月桂最后却为了救她而死,至今她都忘不了当时那个场景。 她们又没什么武功,今生是她要保护的人,她压根就没把她们当成奴婢。 月桂却撇撇嘴,“姑娘这是哪里话,我们原本就是该为姑娘分担危险的,你倒是好,自己在外面跑,把我们养在家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才是韶华苑的主子。” 第729章 “你这个丫头......” 沈玉失笑,想着今天出去也不干别的,便妥协道,“行行行,你跟着吧,我算是说不过你。” 月桂喜笑颜开,拉着她的手臂就出门,“就该这样,松露姐姐和紫苏姐姐都陪你有一阵子了,檀香正在和白七谈情说爱呢,奴婢陪你去正合适。” 沈玉看向她,却见她撒娇道,“你总要雨露均沾,不能把奴婢一个人落下。” 沈玉失笑,“你这话说得,我又不是男人,还雨露均沾......” “等你们都嫁出去,有了心上人......” 话到一半被这丫头打断,道,“我才不要什么心上人,韶华苑多好啊,我就要留在这里,让姑娘养一辈子。” 沈玉无奈,“那随你便,反正我不在府上,韶华苑也就你们四个丫鬟,怎么舒服怎么过。” 都是待她好的人,她当然不吝啬把最好的都给她们。 主仆两人一边说话,一边穿街过巷,快天黑时到了青柳巷。 一进门,小石头就迎上来了,“沈玉姐姐,师父在里面等你好久了!” 沈玉点头,留下檀香,“你和小石头玩吧,我去找师父有些事情。” 月桂见小石头年纪小,又瘦巴巴,干脆道,“小弟弟,我家姑娘有事要办,咱们留着也没用,我带你去对面吃好的去!” 小石子点点头,随她走了。 沈玉笑了一声,关上门转身进屋。 雪叟在窗户边上坐着,和往常一样拿着个大烟锅子,吧嗒吧嗒抽旱烟,灰白色的烟雾缭绕而上,让他的脸显得不甚清晰,却让沈玉感觉到一种更为暗黑、诡异、深邃疼痛的东西。 她在门口愣了一下,而后上前扑通跪地,“师父,徒儿回来了。” 一抬眼,双眼通红。 如果雪叟就是黑羽卫军医裴玉尘,年轻时鲜衣怒马,骄阳一般的人物,那变成今日这个模样,恐怕的削骨割肉,经历过无数次的折磨,才成了今天这幅犹如深山鬼魅一般的模样! 她心里疼! 以前,当她跪着的时候,雪叟都会拉着她起来。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 他放下烟锅子,细细打量她好久,这才道,“你这个样子,便是知晓了一切,贺兰胭应该把什么都告诉你了。” “孩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沈玉重重点头,“国仇家恨,便是徒儿此生命定的路!” 元氏皇族与西秦勾结,孙尚书当了中间人。 如今,孙家被抄家灭门,元氏皇族却还高高在上,西秦仇敌尚未谋面,但孙尚书一死必定会惊动他们,总有一日腥风血雨。 沈玉哪里不知? 雪叟闻言长叹一声,“是师父为了自己的事情,自私的将你拉进了这个漩涡,师父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可是这背后血海深仇,战老将军与仲达先生的英灵又让我寝食难安,更有二十万黑羽卫需要平冤昭雪,拿回他们该有的荣誉......” 他看向沈玉,大而突出的喉结在松松垮垮的皮肤下面滚动着,眼神幽深却明亮,“如今,唯有你与暝阳王,可以承担起这一切。” 厚重的责任,压在了沈玉肩头。 但她的脊背却越发挺直,“徒儿是心甘情愿走上的这条路,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那我会一往无前!” 雪叟点头,突然问,“你可知道你的身世?” 第730章 沈玉轻轻摇头,“知道一些,但是不完全知道。” 雪叟看着她,道,“我们已经收到了消息,你是南楚宣王府的郡主。” “......”沈玉早就有这个猜测,但听到他很确定的语气,还是被惊了一下。 便听雪叟道,“这原本也不是很重要,因为你娘已经死了,你爹并不在乎你,更不想让你回去。你哥好久没回家了,他未必就想要你回去,但是现在有个麻烦。” “麻烦就是,楚惊天来了。” “楚惊天早早入了境,身边带着三公主楚云宁。这楚云宁是要嫁给暝阳王的,外面又传出你是他妹妹的谣言,虽然还没传开,楚惊天肯定会拿这个做文章。” “他来的那天,正是你大婚那日。” “我怀疑,他想用你对付暝阳王。” 沈玉迎上他的眼神,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古老的深渊,很多事情逐渐明晰,“师父的意思是说,他想毁了我和王爷的婚事,把楚云宁安插进去?” “楚云宁很可能会成为埋在王府的一枚棋子,目的是杀了王爷?” 雪叟却摇头,“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楚云宁喜欢暝阳王是认真的,你莫要掉以轻心。” “......”沈玉突然一噎。 也是,战云枭英雄气概,哪个女子不喜欢?若楚云宁一定要来和亲,除了他好像并没有更好的人选。 沈玉抬头看向他,“那师父是想告诉我?” 雪叟道,“我是想告诉你,前面的路很危险,你还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你可以选择远走高飞。” “机会就这一次,错过就没有了。” 沈玉轻轻摇头,“师父,我不会做逃兵,这里有我在乎的人。” 雪叟点头,“瀛洲疫至今没解,等东方离来,还会给你机会。但有可能也是难关,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你是说,他可能会在瀛洲投毒?” 沈玉讶然,“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雪叟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沉沉吐出去,这才道,“他可能有些别的目的,但其中之一肯定是来找添香的。” 片刻,又道,“他们两家有些过节。” 沈玉看向他时,他又沉默了。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道,“我要离开瀛洲了,这是最后一次见你,晚上我会把剩下的内功都传给你。” “为什么?” 沈玉一下子急了,下意识往前跪了两步,“师父,你怎么突然要走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不在,我心里没有底气!” “况且,我也不需要那么多内力,我不要了!剩下的你留着自保!” 沈玉看着他,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雪叟低头看向她,看了好一阵子,这才伸手摸摸她的头,枯槁的手指仿佛树根一样蹭过她的头发,他的嗓音也沙哑至极,“东方离来了,如果他见到我,我的身份就会暴露。” “裴玉尘这个名字,足够在整个北齐掀起风浪,那浪不是你能承受得住的。这瀛洲有你在,便也已经足够了。” “玉儿啊,师父能遇到你,是此生最大的荣幸。” 他的双眼突然变得特别明亮,犹如深渊里突然亮起的湖水,波光粼粼,却怎么看都像是要哭了,“你若心疼师父,便听师父的话。” 第731章 又道,“上一次,你跪在门口求我的时候,我给你下的不是毒,是药。如今时机成熟,那药会在你身体里发生该有的变化,越到后面,你越能感觉到它带来的好处。” 他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像极了年迈的爷爷。 沈玉跪在地上,眼泪一滴滴往下滚,喉头梗得发慌,问,“那师父要去哪里?” 她没想到,重逢竟是分别。 “不要哭。”雪叟鼻子吸了吸,双眼泛起盈盈波光,那一抹水色始终没有决堤,却深沉得厉害,“师父......等这天下真相大白......” 他抬眼,看着暮色沉沉的窗外,突然又忘记了后面要说什么。 等真相大白,平冤得雪,他是要回来看她,还是会生无可恋,随年少时同袍的英魂长眠? 已经二十几年了啊。 他再也没见过那些生死与共的伙伴。 沈玉随着他看向窗外,被一股不知名的柔韧力量鼓舞,她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放在他手上。 “师父,山高路远......这块牌子可以保你......不受饥寒交迫的摧残,只要你愿意,这天下任何一家沈家的铺子,都会为你养老送终。” 说着,回头看向他,“可是师父,我还想再见你。” 她的眼泪止不住落了下来,“就在中午,我爹还说想见你一面。” 雪叟摇头,“不见了。” 他的嗓音沙哑至极,仿佛沁出了深沉泪意,起身佝偻着背往隔壁走,“孩子,我们开始吧。” 沈玉闭上眼睛,泪流满面,“师父,今晚......我还想求你帮一个忙。” 雪叟顿住脚步,看向她,“你说。” 沈玉将松阳给她的那个符印递给他,“我需要师父......今晚将这个,刻在我后颈,得看上去像是从小便融在血肉中的。” 雪叟皱眉,盯着符咒看了片刻,“南疆九黎的咒,你要刻这个干什么?” 沈玉被惊到了,“又是九黎的?这咒是干什么用的?怎么会......” 南阳王认识九黎的人? 九黎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 雪叟接过符咒,琢磨片刻,道,“这咒,虽然有些伤害,但效力要看刻咒人的实力,最多三年,最少三天。被刻咒的人,必死无疑。” “......!” 沈玉惊出一声冷汗,“那这个东西,其实是害人的?不能刻?” 雪叟点头,“如果不是想要别人以某种方式死去,是不用刻咒的。” 说着,抬头问她,“你要这个干什么?” 沈玉把自己打算大概说了一下。 雪叟闻言,道,“我可以给你刻,只是单纯刻个图案没什么问题,也没有伤害。但是一旦有人验证你这个东西,你可能会牵扯进一些不必要的因果和麻烦,你要想清楚。” “南阳王长女因此而死,那背后的人为何想要害死她,若发现她还活着又会是什么反应,这些我们都不知道。” 沈玉闻言,有些迟疑了。 刻危害大?还是不刻危害大? 对她而言,最重要的时间,她要尽量拖延留在南楚的时间,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才能离开。 最后,只得点头,“刻。” 落子无悔,她跟着雪叟进了隔间。 第732章 等结束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雪叟看上去,明显要老了一些。 沈玉看着他心口发疼,但很多话到了嘴边,又感觉说出来也没有用,最后只是问道,“师父,随前辈......和东方离之间,到底什么关系?” 雪叟坐下来,似乎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情。 片刻之后,才道,“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走了,但是添香会留下。” 又道,“你爹要是想见她的话,她今天晚上会去侯府。” 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沈玉就没有再问。 “那师父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她站在屋内,看着老人被烛光映照的深邃的脸,心中的不舍像是有人在拿刀割断什么。 生疼。 片刻,又忍不住道,“要不,你去侯府吧?我可以保护你。” “不了。” 雪叟抬眼看向她,“你若不舍,便今晚吧。我现在就走......宫里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所有人都会知道,我将不再出现在瀛洲。” 没有办法,沈玉只能送他出城。 一直到了城外,雪叟才将一串黑色的珠子给了她,“如果遇上东方离刁难,这个东西,或许有用。” 沈玉捏着串珠,问,“这是什么?” 雪叟还是那句话,“有些东西,知道的太早对你没好处。路等你走到了,你就会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怎么用。” 又道,“添香已经准备好了尸体,很快我死去的消息,就会传遍天下,从今往后这个世上,便没雪叟这个人。” 沈玉迎上他的眼,眼睛里一片泪意,嗓音沙哑,“那下次见面,您是裴将军吗?” “如果有下次的话。” 雪叟深吸一口气,道,“如果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我会送信给如故茶楼,你每隔一段时间去看一次,紧急的事情,他们会通知你。” 说完扭头看向她,抬起手,枯槁的左手又在她头上轻轻摸了摸,动作极其缓慢,好像是把对许多年前对兄弟至交的感情,全都倾注到了她身上。 “孩子,师父走了。” 沈玉浑身一震,下意识就想拉住他。 抬手却明白这一切都是徒劳,老人的脚步已经落在望月亭那矮矮的三层台阶上,上了下面早就准备好的马车,便是不知何时的归途。 徒留一句,“小石头便托付给你了。” 沈玉目送马车离开,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又在顷刻之间狠狠擦干。 白七现身出来,“姑娘,我们回吧。” 沈玉闭了闭眼,转身往回走,道,“去萧家。” 白七惊了,“姑娘,已经子时了,你今晚不睡吗?” 沈玉哽咽着,嗓音沙哑,“七七,雪叟老了,他......没有多少日子,可以等了。” “......” 白七张嘴,说不出话来。 最后,只得道,“还是属下去吧,你休息一下,明天还要应付宫宴,许多事情都需要精力。你这样下去,身子怎么撑得住?” “还有王爷身上那蛊,也压在你身上......正好,下午属下倒是休息了一阵子,夜里有精力。” 沈玉想到明天的宫宴、皇帝、大皇子、四皇子等人,觉得一阵头疼,只得妥协道,“那也行,如果遇上东方离或者楚惊天,切记不要硬碰硬。” 第733章 白七点头。 沈玉先回了青柳巷。 一进门小石头便扑进了她怀中,眼泪直往下掉,“阿爷走了!” 以前,他没这么叫过雪叟。 但这一次...... 沈玉安抚着他,“没关系,还有我。” 小石头泣不成声,“阿爷说,过几日我要给他送葬。” 沈玉浑身颤抖着,虽然知道是假死,但雪叟上了年纪,又经历过那样的苦难,她心里总是害怕这是最后一面。 可小石子哭了,她不能跟着哭。 她一哭,大家就没主心骨了。 沈玉眼底一片泪意,看向紫苏,“苏苏,我们先回家。” 一众人回到了侯府,白七这才离开。 但沈辞大半夜没睡。 沈玉一进门,就看到他抱着双臂,靠在大门对面的屏风上,长身玉立,正静静地看着她。 “野了啊,这么晚才回来?” 嗓音沙沙的,似有千言万语。 那双眼底,也似有千言万语。 不等沈玉说话,便又道,“眼睛这么红,谁欺负你了?” 沈玉喉咙滚了滚,道,“雪叟走了,东方离应该可以认出他,瀛洲太危险......可我总担心他去外面更危险,也没告诉我去哪里。” 这下子,眼泪真的下来了。 沈辞直起身子,抬手帮她擦了擦,把手臂搭在她肩头,一起往韶华苑走,“别哭了,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雪叟也有他的......” “你不要大包大揽什么都放在心上,有事要知道让大家一起分担。” 沈玉想到什么,抬头看向他,“对了哥,木道人死了!” “死了?” 沈辞有些震惊,他怎么死了? 沈玉道,“他......是天子教的人,是孙尚书身边的朴道人,估计是故意安插过来的。” 沈辞一下子僵住,皱眉道,“如果是这样,那有没有可能,我们府上有些人可能也不干净?” 沈玉点头,“正是这个意思,不过府上很多人我不了解,这个事儿还要麻烦兄长了。” 沈辞点头,“明天一早,我就去办。” 往前走了脚步,沈玉又问,“兄长深夜等我,是有事儿要跟我说吗?” 男人一下顿住脚步,垂眸看了她半天,才轻轻摇头,“无事,只是想看看你去哪里野了。” 他是有些想她。 可惜被战云枭捷足先登了。 这份心思只能压着,最后把搭在她肩头的手也抽走,道,“回去睡吧,我看你进去。” 沈玉觉得有些诧异,总感觉他欲言又止的,变得深沉了。 但他不说,自己也不好多琢磨,便乖巧点头,“兄长也要早些睡。” “嗯。” 男人轻轻点头,立在大门口的样子,有种积石成玉的夺目。 沈玉朝着他笑了笑,回了屋。 沈辞目送她消失在阁楼里,这才转身离开,忽觉一阵夜风起,平白生了一丝丝寂寥,低喃,“原来心动,是这样的感觉么?” 片刻,深吸了口气,垂眸回了屋。 夜里沈玉做了梦。 梦境里,满地都是黑羽卫的尸体,他们黑甲长枪,英武非凡,却躺在地上提不上丁点力气,密密麻麻的火箭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烈火焚原。 她趴在火海中,大声的呼喊,嘶吼,没有人听见。 第734章 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她看见雪叟站在火海中,眼泪不停从脸上往下落,俊美的面容逐渐被冲刷成沟壑纵横,说,“玉儿,全靠你了!” 心疼得像是刀割一样。 沈玉在睡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来,才发现心跳得飞快,像是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一样。 窗外天色即白。 她起身打开窗户,深呼吸了几口气,依旧觉得被一种紧迫感笼罩着。 她想有生之年,让雪叟看到黑羽卫平冤得雪! 外面传来吵闹声,沈辞绑了不少人在审,她草草收拾了一下下楼去,问,“可有重要消息?” 沈辞俊脸一片阴沉,“被你说中了,黎明时有人鬼鬼祟祟,想要放走苏长青,还试图潜入父亲的书房,我看背后有些人是坐不住了!” 在沈玉预料当中。 她和战云枭这一回来,随着三皇子和孙尚书倒台,朝中大变,这个时候坐不住也是应该的。 低头,看向地上瑟瑟发抖的连翘,“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个婢女,曾经是宋婉晴的丫鬟,三皇子和孙尚书的人。 后来出卖宋婉晴才得以留在府上,谁料现在又造幺蛾子......沈玉眼底一片讽刺,“看来背叛主子的奴才,无论主子是谁都会背叛。” 连翘面白如纸,结结巴巴道,“就、就在姑娘走后,大、大殿下府上的人来找过奴婢,答应事成之后,便可以去大皇子府,奴婢......” 沈玉直接道,“把她还给大皇子,就说我这边有个丫鬟得用,送给大殿下当礼物!” 连翘闻言大惊,“不可以啊姑娘,大殿下会杀了奴婢的,他肯定知道奴婢暴露了!” “我成全你,有什么不可以的?”沈玉冷笑,“你这么聪明,定能讨元丰欢心。大皇子府也是你梦寐以求的,你不感谢我还敢求饶?” 连翘想要辩解什么。 一抬头,看到沈玉的表情便愣住了。 这才发现,短短半个月不见,她身上那股摄人的气魄又强硬了几分,整个人犹如一柄黑色的利刃。 王者气息,岂是她能动摇的? 便是连沈辞都看着她,面色诡异,“三妹身上这气势,过不了多久恐怕要压过暝阳王。” 沈玉眼底窜起寒光,“不然,怎么对得起皇家隆恩,帝王册封呢?” 她若谨小慎微,让人拿不住把柄,狗皇帝恐怕先要急了。 不由分说,连翘被拖了下去,送去大皇子府。 还剩一个家丁,见她看过来,突然扭头朝着边上撞了出去! 本想着一死了之,结果却见沈玉抬脚! 一道残影扫过,他被一脚踹在肩头,整个人飞出去两米远,眼前一片黑星。 沈玉冷笑一声,“想死?” 那人疼得龇牙咧嘴,但咬舌不肯说话。 沈辞道,“硬骨头,不见棺材不掉泪,三妹看看有什么好法子?” “是他要放走苏长青的?” 沈玉眼底一片寒芒,琢磨着这个节骨眼儿上,是谁想要带走苏长青。 如果是大皇子,一切顺理成章。 可元丰会这么蠢吗? 沈玉总觉得,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便听沈辞道,“是他鬼鬼祟祟去找的苏长青,但是被抓之后,一声不吭,而且接连寻死好几次了。” 第735章 沈玉琢磨片刻,道,“不说就不说吧,把他也送去给大皇子,就说他看上了我昨天从云州带来的笼中金丝雀,打算偷走送给大殿下。” 沈辞闻言眉梢一挑,“这倒是个好主意!” 两人一拍即合,把人就送出去了。 沈辞派了当归出去,一路跟着,打探消息。 一大早的,元丰刚睡醒,就被清一叫了起来,“殿下,出事了,连翘被人送了回来,还有另外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什么?” 元丰惊得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推门出来,“人在哪儿?怎么说的?” 清一紧张道,“就在门口,那个连翘,沈三姑娘说是送给大殿下的礼物。” “那个男的,说是他看上了她后院的笼中金丝雀,想要偷走送给殿下......”突然,清一不敢往下说,直接低下了头。 元丰神经瞬间绷紧,四肢就麻木颤抖起来,“走,去看看!” 像是提线木偶一样来到大门口,一看那男人,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登时眼睛瞪大,“他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清一面色复杂,“不是我们的人,却想带走苏将军,此人恐怕不能留,多半是旁人派去试探殿下的!” “也有可能,派他去的人,根本不知道那笼子里是苏将军,只是想要看个究竟!” 元丰闻言,一下子就想到了元祐。 他抬头看向二皇子府的方向,瞳孔颤抖,“这下子麻烦了。” “什么麻烦了?” 清一看向他。 元丰道,“昨天,沈玉就说囚车里面有我认识的人,元祐肯定产生了怀疑,这人多半是他派去的,若让他知道那人是苏长青,后果不堪设想。” “这人要是死在沈家,事儿也算是压下去了。可沈玉这个狐狸精,居然把人送到了本殿这里来!” “现如今,咱们要是不杀,这人出去肯定要把苏将军无诏回京的事情说出去,到时候父皇大怒,苏家、母后和本殿都要遭殃。” “若咱们杀了他,那岂不就坐实了沈玉后院那人的确和我们有关系么?一旦注意的人多了,迟早要暴露。” “而且这一招多狠啊!” 大热的天,元丰后背渗出一层冷汗,“无论本殿怎么做,沈玉都会透过我的反应,看到背后指使的人究竟是谁。” “那我们怎么办?”清一眉心紧皱。 元丰深吸了一口气,道,“这样吧,这人咱们要杀,但是尸体要好好处理,不如......” 瞳孔缩了缩,他扭头看向清一,低低说了句,“上次你捡到的那个东西还在吧?放在他的尸体上,送给二皇兄!” 清一点头,手起刀落那人脑袋落了地。 紧接着,便大张旗鼓,将人送去了元祐那边。 元丰看着跪在地上的连翘,脸色无比复杂,只得叫她进来,问,“沈玉到底怎么回事?侯府的事情,你一五一十说给本殿听!” 连翘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活路,赶忙跪地道,“昨天沈三姑娘回家,奴婢原以为他们会放松警惕。” 第736章 “奴婢便于黎明时分潜入沈侯爷的书房,打算找到殿下要的东西,却没想到刚进门就被大公子的人给抓了!” 连翘说着,哭了起来,“殿下,奴婢如今走投无路,还请大殿下收留啊!” 元丰按住眉心,脑袋疼得快要爆炸,道,“昨天沈玉回去之后,府上都发生了什么?” 连翘道,“就是吃了一顿饭,之后暝阳王走了,沈三姑娘也出去了。” “估摸着,是去了青柳巷。” “之后便什么都没再发生,直到今天早上。” 这些信息都没什么用,元丰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外面便传来禀报声,“殿下,宫里有旨,让您午后去参加沈三姑娘和暝阳王的庆功宴。” 元丰想了想,把人叫进来,吩咐下去,“虽说苏将军回来的消息沈玉还没传出去,但事到如今我们也不能大意,不能一直被她拿捏把柄。” “今天庆功宴,沈缙、沈辞、沈洛还有沈玉必然都要去,家中只剩下女眷,是咱们唯一的机会。这件事情,你去办。” 门外的人应声离开。 然而很快,便又传来一个噩耗。 负责和宫里通信的侍卫冲进来,道,“不好了殿下,皇后娘娘毒发......” 元丰一个趔趄,撞在了后面的椅子上,这才堪堪站稳,不可置信道,“不是好了吗?怎么又毒发了?” 转念便回神,“难不成,沈玉竟是留了一手?” 来人凝眉,“那现在怎么办?若是沈玉留了一手,现在去找她必定被她拿捏......” “去青柳巷,找雪叟!” 元丰当机立断,没了沈玉,找隋袖也没用,因为之前就是隋袖说她的针法解不了毒。 侍卫赶紧去办。 临走,又安抚了一句,“殿下,关键时候切不能乱了方寸啊,孙家抄家那事儿,陛下让您负责,可千万不能出差错!” 元丰头痛欲裂,“快,伺候本殿洗漱!” 孙家的事情,是官差。 他必须要去办好。 而此时,清一带着尸体,出现在了元祐的二皇子府门口,道,“昨夜捡到了个尸体,见戴着二皇子府的腰牌,我家殿下便叫我把人送还给二殿下。” 门口,守卫一看地上的尸体面色大变,飞一般进了二皇子府。 元祐听闻此事大惊失色,“你说什么?林武的尸体被送来了,还带着咱们的腰牌?” “正是,人就在大门口呢,是大殿下身边的清一送来的......” “......” 元祐俊美的面容扭曲了起来,“人在沈侯府,怎么会到了大皇兄那边?这中间,肯定是沈玉搞的鬼!” 琢磨片刻,明白了! “对,是沈玉!” “她抓了人,送去了大皇兄那边,大皇兄为了杀人灭口,便送到了本殿这边!” 这时,他背后走出一个女人,凝眉道,“二皇兄的意思是说,沈家那后花园的人,必定和大皇兄有关?所以他才灭了口?” “而林武又不是他的人,他就猜忌到了二皇兄这边,把尸体送来试探你,也告诉沈玉是二皇兄在搞鬼?” 不是明玉公主又是谁? 第737章 元祐脸色难看至极,“是这个意思。” 又生气道,“这个沈玉,可真是难缠至极。”说着,扭头看向明玉公主,“明玉,你天生聪慧,一定要帮我,我定不会亏待你!” 他眼光灼灼,紧盯着明玉公主,眼底期待热切。 明玉却是叹了口气,道,“二皇兄哪里话,我怕是自顾不暇。这天下女子有母仪天下的命格都是富贵相,唯独我不是。” “我是皇家公主,往后必定要嫁去别国和亲。可周边四国,都对我们虎视眈眈,尤其是西秦和南楚,更是与我们有仇。” “我若出嫁,能善终都是上天恩惠,又能帮二皇兄什么呢?” 垂眸,似是苦恼至极。 元祐看她这个样子,便高兴了,立马拿捏道,“明玉,你听我说!只要你帮二皇兄,等这朝堂握在我手上,我定不让你出嫁!” “便是在宫里,养上几个面首,逍遥快活一辈子,又何尝不可!” 更毫无下限,道,“实在不行,你还可以改名换姓,当皇后!我甚至可以答应你,让你收养个女儿当公主,也可以将你看上的心上人送进宫,伺候在你身边。” “如此,既应了你母仪天下的命格,又不必出去和亲,受这个罪。” 说完,忍不住握住了明玉的双肩。 明玉垂眸看着自己的衣摆,片刻之后抬头,道,“二皇兄的好意,明玉心领了。朝堂上的事情,我一窍不通,等我随着沈三姑娘学一阵子,再说吧。” 又道,“父皇的话我带到了,便先回。” “明玉,本殿的话你好好考虑。”元祐追上去一步,又叮嘱一声。 “好。” 明玉点头,扭身再无回头。 等人走了,元祐气得摔了个杯子,“父皇他到底什么意思!这么多年了,我还不够低调吗!为什么这个节骨眼儿上,要让我去行宫祈福半年?!还美其名曰监察百姓!” 又怒道,“便是让我去行宫,也别想让元丰当太子!这个太子之位,我得不到,旁人也休想得到!” 说着,扭头对侍卫道,“你去通知安王府那边,是时候下死手了!” 紧接着,侍卫离开了皇子府。 ...... 沈玉一大早就去了顾氏那边用早膳,进屋歉意道,“昨晚出了点事儿,回来太晚了,便没打扰母亲和阿姐,实在是对不起。” 沈馨撇撇嘴,“你这白天忙,夜里也忙,想与你说说话,都没时间。” 说着,凑她跟前,道,“无论如何,今天你进宫我也要一起去。” 沈玉看她眼眶有一点红,大概是想着自己迟早要去东临,早早便生了别离的苦,便叹了一声,“好,午后带你一起去,不过宫里危险,阿姐一定要记住,自己是我的侍卫兰亭。” 沈馨点头。 顾氏安抚道,“玉儿也是为这个家操劳,馨儿啊,快让她坐下来,吃点东西补补身子。” 沈玉刚坐下来吃饭,外面当归便回来了,道,“姑娘,打探到了,昨夜那个男的,是二皇子派来的人!” “只不过有一点很奇怪,一大早的,宫里好像有个女人去了他那里。” 第738章 沈玉琢磨了片刻,问,“那女人长什么样子?” 当归道,“雌雄莫辩,风流绝伦,走路生风,但显得矜贵雅致!” “是明玉公主。” 这些词儿,一下子就让沈玉想起了明玉,道,“回去吧,等父亲早朝回来,或许就知道什么情况了。” 当归点头,又道,“还有件事儿,皇后毒发了,大皇子派人去了青柳巷。” 沈玉一愣,回神哼笑一声,“让他去找吧。” 当归点头离开,没再说什么。 顾氏有些诧异地问,“那皇后不是被你治好了吗?怎么又这样了?” 沈玉道,“我留了一手。” “元家这些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我不可能全力以赴。” 沈玉前世遭受了那么大的苦难,亲朋挚爱全失去,最后自己也不得善终,这一世又怎会掉以轻心? 走的每一步,旁人看她似率性而为,只有她知道,每一件事情做出决定时,都是内心推演过无数次的。 她不会把路走绝。 顾氏叹了口气,“现如今这个世道,多亏你们几个都聪明,不然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情。” “再看那孙家,真真是眼见他高楼起,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她还不知道孙家和自家的恩怨,言语之间只有唏嘘。 沈玉抱住她,伸手摸摸她的肚子,笑着道,“阿娘只要好好养胎,外面便是有风雨,也有爹爹,兄长与我呢。” 正说着话,白七回来了。 沈玉放下碗筷,走了出去,问,“如何?” 白七脸色复杂,道,“没找到布防图,但是听到了一些消息,还挺奇怪的。” “你说。” 沈玉随着他出去,到了外面没人处,这才问。 白七道,“那布防图,是皇上要的,萧丞相刚拿到布防图,便交给了皇上。” “这话你从哪儿听说的?”沈玉闻言眉心紧皱,皇帝要布防图,直接跟战云枭或者南边的守军要就成了,干嘛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又是让谢思月去偷,又是经长公主的手,又是让萧丞相出面的? 一时间,沈玉有些不理解了。 便听白七道,“属下也是不行的,可是这话正是萧丞相和他的夫人夜里睡觉时聊的,也就不得不信了。” “......” 沈玉闻言,沉默下来。 片刻之后,问,“还说了什么?” 白七道,“丞相夫人还要说什么,被萧丞相打断了,说朝中的事情让她别过问。好像藏着什么秘密,就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不让知道。” “这个萧家,有些意思。” 沈玉想了想,道,“这样吧,你找个机会,给相府捎个话去,就说谢思月已经招认了,是萧丞相想要南边的布防图,所以才让谢思月去偷的,我们看看丞相府什么反应。” 说完,又叮嘱一句,“切记不要让人发现是我们传话出去的。” 白七点头,“属下明白。” 沈玉回了韶华苑,见还有点时间,便试了一种毒性轻微的药,去了趟柳氏那边。 说起来,把柳氏和宋婉晴留在府上,她心里有些复杂。 刚一进门,柳氏便扑了上来,像个懵懂的孩子一样仰望着她,“阿姐,阿姐!阿婉好想你!你去哪儿了?这么久都没来看阿婉!” 第739章 沈玉低头看着她,过往好的坏的事情纷纷涌上心头。 但是看她纯澈的眼神,却是狠不下心踹开她,便拉她起来,道,“阿姐太忙了没顾上,阿婉最近乖了没?” 柳氏忙点头,双手捧着一个梨子给她,“乖,阿婉可乖了!这个,阿婉留给姐姐的!” 说完,突然哭了起来,“阿姐,阿姐你没事吧,他们说把你扒了皮,做成人皮灯笼,阿婉好害怕!” 沈玉抱住了她。 柳氏哭了一会儿,这才停下来,抽搭着,“阿姐怎么不说话?” 沈玉松开她,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问,“阿姐有话要问阿婉,如果阿婉答得好,阿姐就给你好吃的。” “真的吗?” 柳氏开心极了,破涕为笑。 沈玉循循善诱,道,“阿婉,你知道东方离和萧瑾乐吗?或者萧丞相......你听过他的故事吗?如果你听过,讲给阿姐听好不好?” “阿姐听了你的故事,就不会被做成人皮灯笼了。” “真的吗?” 柳氏赶忙拉住她,眼泪落了下来,“阿婉不要阿姐死,阿婉想吃阿姐做的冰凉粉!” 沈玉点头,“那你好好说,阿姐一会儿去给你做冰凉粉。” 柳氏闻言,馋得吸了吸口水,歪头想了会儿,道,“我听孙尚书说,萧丞相的夫人,好像就是九黎来的呀!还是萧丞相的救命恩人呢!” “!” 沈玉心头如遭电击。 她没想到,萧家和九黎,竟是这么深的渊源! 怎么这么多年,居然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她看向柳氏,又问,“那阿婉还知道什么?” 柳氏大概是真的想吃冰凉粉,伸出两根手指头,说,“两碗冰凉粉!” “好!”沈玉点头。 柳氏又悄悄的说,“元邵的大哥没死,去了九黎啊!” “也是尚书大人说的,但不让我告诉别人,告诉了就会把阿姐做成人皮灯笼,还会掐死我的晴儿和玉儿......” 她嘟着嘴巴,很是委屈的样子。 但又好像是忘了过往的痛,眼神很天真。 可这话,却犹如一刀扎进了沈玉心头,刺得她眼泪一下涌出来。 她别过脸,才把泪意压下去,道,“阿婉放心,阿姐现在可厉害了,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等后天,阿姐带你去看孙恒是怎么死的!” “真的吗?” “他要死了,那就再也不能抓走阿姐了!”柳氏雀跃。 沈玉揉了一把眼睛,安抚她道,“你乖乖在院子里玩,有什么想要的就跟莲芝说......一会儿就给你吃冰凉粉。” 说着,出门把一个牌子丢给莲芝,“告诉厨房,做点冰凉粉送过来,往后她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给她!我会和账房打好招呼。” “姑娘仁慈!” 莲芝跪地,有些颤抖。 “去吧。”沈玉快步离开,在路上深呼吸片刻,这才把情绪压下去。 飞快回到前院,对当归道,“你去一趟暝阳王府,告诉他一声,皇上的亲哥没死,去了九黎!” “什么!” 当归愕然瞪大眼睛,“您说的是元晁?!!!” 当今皇帝是元邵,他哥正是元晁! 第740章 “快去吧,朝中恐怕要大乱了!” 沈玉催促了一声,快步前往门口,想了想之后,道,“算了,还是我自己过去!你在这里等着阿爹,让他在书房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庆功宴!” 说完,飞一般去了暝阳王府。 暝阳王府的正堂上,长公主正脸色难看的盯着战云枭,“沈玉将思月带去云州,走得时候人可是好好地!现在你们凯旋过来,我思月呢!” “之前我还以为她好歹知道如何为人妻子,现在看来她就是一个妒妇!” 等了一天没等到谢思月,她满脸都写着焦急和气急败坏。 战云枭的轮椅停在门口。 抬眼看向对面面容雍容,但眼神傲慢震怒的女人,一股陌生感油然而生,麻木道,“她随着曹德成回来的路上失踪了,你也别什么事情都怪在玉儿身上!” “这不关她的事情!” 战云枭心里不舒服,但还是尊她是个母亲,隐忍了下来,只是搭在轮椅上的双手紧握,凸起的指关节暴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你那么能耐,云州都能平定,为什么不把她带回来!” 长公主咄咄逼人,瞳孔紧缩着。 仿佛两人之间不是母子,有仇。 而谢思月才是她真正放在心尖儿上的人。 那眼神像是刀子一样,落在战云枭的脸上,把他割得鲜血淋漓。 战云枭沉默着,打量着眼前的女人久久都没说话。 “你为什么不说话?” 长公主眉心紧皱,“你看看你,跟着那个沈玉学成什么样子了!好好一个人不在家相夫教子,满世界的跑就她能耐!” “你也不看看这种女人,像是居家过日子的吗!我看半月之后,她也别想着进门了!” 原本,她觉得沈玉多少能理解她的为难,之前还试着示好来着,可是遇上谢思月的事情,她却觉得沈玉太不识大体。 她黑着脸,干脆撂下狠话,“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她根本配不上我暝阳王府!” 突然之间,战云枭打断了她,“那也比不上母妃,出嫁多年依旧惦记着情人,堂而皇之将他塞进云州军!” “你说什么!” 长公主大怒,回神却变了脸色,“你再说一遍!” 虽然依旧强势,但是心里先虚了三分。 战云枭和沈玉从云州回来,抓了孙尚书、三皇子、赵镇、岳子秋等一众人进宫,唯独没听说谢长留的消息,她以为谢长留安然无恙,根本没被发现。 却不想,战云枭却突然提起这个名字! 一下子,她的眼神难免有些闪烁! 战云枭看着她这个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回神冷笑一声,道:“我说什么,母妃听不懂吗?除了你,谁有能耐把谢长留弄进云州军?桃花寺那故事,是你编的吧?” “我爹逼死了长公主青梅竹马的心上人,长公主大婚刚过就一个人踉踉跄跄冒着大雪去找挚爱,结果却发现人早就被毒死了,从此阴阳两隔......” “你不去写话本子,都委屈了这能耐!” 本就不和睦的母子,此时彻底撕破脸。 男人扭头再无顾忌,看向门外,“小五,去请父王过来,再将谢长留带过来!” 第741章 说着,看向长公主,“从今往后,你我之间桥归桥路归路,那谢思月的死活,你也莫要找我问,左右婚也不是我赐的,人也不是我要娶的!” “她要不是死皮赖脸缠着我,也不至于有今天!” “大婚之后,我会搬出去住,往后我的事情,你也不用管!” 这话说得不留情面,长公主气得发抖,盯着他直呼其名,“战云枭!你要反了不成!” “我就算是对你再不好,也让你好好长这么大了!让思月嫁给你,是我安排的,如今你咄咄逼人说出这一番话,难道还想要弑母不成!” “弑母?” 男人闻言一愣,没想到她会因为谢思月给自己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 回神之后,这才凄然一笑,抬眼看向她,道:“向来都是你要杀我,饭菜下毒的是你,推我下水的是你,将我丢在冰天雪地的是你......” “若非我命硬,早就死了!” “现在说这种话的,还是你!” “我不过顶撞你几句,还弑母?你可真会想!现如今,就算是有人想杀你,也轮不到我动手。” 当年征战沙场,生死关头也没掉半滴泪的人,此时却是眼眶猩红,浑身震颤,“我就告诉你吧,你那个谢思月,迟早让你生不如死。” “她现在跟着楚惊天到处跑,来瀛洲还不知道要造什么幺蛾子!你以为她就那么单纯吗?和大皇子勾结,和天子教纠缠,买凶杀人,传递消息,她什么没做过!” “你既为了谢思月打抱不平,觉得她才是你的亲骨肉,那我也无话可说!下辈子投胎,我便避着你,若非要成为你儿子,我宁愿胎死腹中!” 他向来沉默寡言,一下子说了这么多,直把长公主气得浑身颤抖。 “混账!” 长公主大怒,一把抓起桌上的东西便朝着他的脑袋砸了过来,“你忤逆至此,还敢给她身上泼脏水!那楚惊天与我北齐不共戴天,她就算是死也绝不可能和楚惊天在一起!” 她的眼珠子颤抖着,心头突然窜起一股狠意,只恨自己当年心软,怎么就这个孽种给留下了?现如今反倒让谢思月生死不明。 可如今已经是覆水难收。 她看着他那张脸,想到战陨天逼迫她的那丑恶嘴脸,越看越是恶心。 眼看着茶盏到了眼前,战云枭却躲都没躲,任由那青花瓷冲破水光,狠狠砸在他头上,血一瞬间涌了出来。 可头上的疼,又怎能比得上心里的疼? 从小,他便知道他的母亲不爱他。 不仅不爱,还恨极了他。 好几次她下杀手,都是兰竹姑姑拦着,要么就是偷偷保护他,才让他保住一条命。 本以为二十年过去,便她是铁石心肠,看着他一点点长大,也能生出几分感情。 却不想,此时她看他的眼神,竟只剩下浓烈的恨意和杀意! 这世间的人,哪怕是平民百姓,也有爱他们的父母,可他有什么? 竟是从胎里就犯了罪,以至于让生母厌恶、虐待至此! 第742章 一滴泪落下,与血融为一体。 心已经疼到麻木,没感觉了。 男人扶在轮椅上的五指缓缓收紧,抬头看向她,眉眼终究变得疏离,“你讨厌我也好,想杀我也好,事到如今我也无所谓了。” 所有的期待,无论曾经多么热切,此时都成了寒冰,再无希望。 他抬手擦了擦血迹,眼底凉意更甚,“谢思月的事情,你爱信不信。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我没有你这个娘,你也权当没我这个儿子。” 尾音犹如西风过境,大热的天整个屋竟都凉了下去,心中那把火终还是被吹散了。 长公主心头微微一刺。 但这轻微的刺痛,却远远不足以对抗她对战家的恨和对谢思月、谢长留的爱。 “我就知道你是个白眼狼!” 她回神脸色变得有些扭曲,也有些气急败坏,“你从我肚子里爬出来,还敢与我划清界限?你要有这个本事,今天就当着我的面,把你身上的血肉一层层剐下来,再说恩断义绝这事!” 说着,又是一个花瓶砸了过来! 那花瓶不大,却直接朝着战云枭的双眼,若真的被砸中,战云枭恐怕不仅要被毁容,还要伤了眼睛。 沈玉刚一进门,便看到这一幕。 还有她口中那“把你身上的血肉剐下来”这话,被她的恶毒震惊的同时,怒火腾一下就涌了上来! “住手!” 一个箭步上前,便踹飞了那花瓶! 花瓶“砰”一声,摔碎在对面墙上,洒下一地碎瓷片。 沈玉看了眼战云枭额头的血,愤怒地站在轮椅前方,紧盯着长公主,“你有什么资格朝着他发脾气?” “他八岁入伍,小小年纪便在军营里厮杀,你躲在这里,养着别人的女儿,享受荣华富贵!他去云州,生死一线,你却只惦记着你那个养女!” “如你这般,生而不养,堪比孽畜,还敢提他从你肚子里爬出来?” 长公主没想到她冲进来,先是一愣,回神破口大骂,“沈玉!你又是什么好货色,跟着柳氏一个姬女长大,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沈玉被她气笑了,“柳氏恶毒,都不至于像你这样!她好歹还知道拼了命护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可你呢?” 便是她这个买来的孩子,她也曾努力保护过的,可长公主为了谢思月和谢长留,却连自己儿子都伤害。 刚刚那个花瓶,她要是没拦住,以战云枭的性子,肯定不会躲。若真的砸到眼睛上,后果不堪设想。 可长公主动手,却丝毫没有犹豫。 居然还敢拿柳氏来辱骂她? 沈玉哼笑一声,看着她的眼底,涌上浓浓的杀意,嗓音彻底沉下去,“长公主,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往后谁敢动他,我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你也一样!” 她一直都知道长公主不喜欢战云枭。 却没想到,她竟是不喜欢到这种程度! 这何止是不喜欢,是恨不得他死! 沈玉盯着她,对这个女人最后一丝丝怜悯尽数消失,身量虽然不高,但挡在战云枭前面,也有种顶天立地的气势。 第743章 战云枭闭了闭眼,两行泪无声滚落。 扭头,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滚入脚下尘泥,脑海里一遍一遍滚动着她回护他那话,一颗心才生起点点暖意。 好奇怪。 他觉得自己仿佛劈成了两半。 一半在外人面前威严冷肃,进可在朝堂上翻云覆雨,退可在战场上浴血杀敌。 可另一半却像个求而不得的孩子,这辈子都在期待着人间亲情,却每一次都被辜负。 求而不得,痛不欲生。 刚刚那个花瓶明明他自己躲开毫不费力,但却还是贪恋被人保护、在乎的感觉。 他像是一个饿了很多年的乞丐,想要贪婪的吸取她的爱意,无穷无尽,怎么都不够。 他没说话,静静躲在她背后。 长公主被气得七窍生烟,但注意力也并不在他身上,只是气急败坏地盯着沈玉,“你说什么?你居然敢拿本公主与柳氏那个贱人相比!” “可你还不如她!” 沈玉讽刺一笑,开口毫不留情地打碎了她多年的傲慢,“你凭什么跟她比呢?” “她是底层的小老百姓,遇上孙尚书这种王八蛋毫无反抗之力。而你贵为皇室公主,明明有很多选择,却走上了最愚蠢的路!” 说着,指着战云枭,“他是你儿子,你嫌弃他,打他,骂他,想杀了他!”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当亲生女儿养大的谢思月,是谢长留和姜氏长公主姜绾绾的亲生女儿?” “你堂堂的北齐长公主,却为了前朝余孽养女儿,虐待自己的儿子,蠢成这样你还和柳氏比,你也不看看你配么!” “你说什么?” 长公主脸上一僵,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姜氏长公主? 什么姜绾绾? 姜绾绾...... 这个名字沉寂在内心深处多年,沈玉不提起,她都忘记了。 可现在,却又在她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 很小很小的时候,沈家、战家、元家和姜家没撕破脸时,她和姜绾绾、谢长留都是很好的伙伴,一起玩,一起开心,满瀛洲城的跑,别提多快乐了。 后来,朝堂变故...... 谢长留留在了她身边,姜绾绾杳无音信。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爹死了,她哥当了皇帝,她也成了首屈一指的长公主,突然听到姜绾绾的名字...... 还有谢思月...... 一时间,长公主脑海里有些乱。 但眼睛里,明显有些波动了。 不可置信,夹杂着怀疑和动摇,闪烁起来。 沈玉看着她这个样子,眼底的讽刺越发浓烈,一个字一个字道,“我说,你那个惦记了一辈子的谢长留,这么多年心里只有姜氏长公主一人,藏在云州军当中为姜氏皇族卖命。” “你像个小丑一样,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又在得意什么?” “又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来打他?!” 话说到这份儿上,便是过往情分全斩断,丝毫不留,沈玉脸色铁青一片,“长公主,你这般对他,就别怪我把你往死路上逼!” “你——” 长公主气得眼皮子发抖,盯着沈玉的眼神犹如淬了毒,“他是我儿子,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争!” 第744章 她明明恨极了战云枭,可有人出头保护他,想要从她手上夺走他的时候,她却感觉到了深深的冒犯,仿佛战云枭只是她造出来的一个物件儿。 她竟是起身,走上前一些,死死盯住战云枭,脸色铁青道,“你今日来与我对峙,便是听了这妖女的话吧?” 说完,目光一瞬不瞬落在战云枭脸上。 竟在寻求他的认可。 战云枭看着她这个样子,笑了。 那笑意悲凉无比,也就是在有人冒犯到她的控制权的时候,她才会把他当成个物件儿,表现一下占有欲,告诉旁人她的东西圣神不可侵犯! 以前这样也就罢了。 但是现在...... 战云枭看了眼身侧的小女人,仰头看向长公主,“我不想娶谢思月,不想被你摆布,和她有什么关系?” 长公主瞳孔狠狠缩了缩,指着沈玉,“什么叫她没关系!你听听她说的叫什么话!” 竟是越说越生气。 “无论怎么说,我都是你的母亲,她若打算嫁入王府,那就应该孝敬公婆,调和后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上不敬公婆,下不容妻妾!” “你以为她是真的在乎你吗!” “她不过是容不下思月,才肆意给她泼脏水!这样妒妇,怎配得上我暝阳王府!往后王府开枝散叶,少不得要有女人进来,她想都不要想!” 回想了一遍自己和谢长留、姜绾绾的事情,她完全不敢相信沈玉说的是真的。 怎么可能呢? 谢长留在她身边那么久,对她一心一意,而姜绾绾早就随着姜家家破人亡不知所踪。 谢思月绝不可能是他和姜绾绾的女儿! 况且,沈玉之前不也是帮着她说话,巴结过她的吗? 所有的变化,都从皇上给谢思月赐婚开始! 她不是吃醋是什么? 对,这一切肯定都是沈玉在挑拨离间! 长公主说服自己,又觉得底气十足,用一种长者的语调训斥战云枭,道:“如她这般的妒妇,你要是敢娶进门,往后还有你受的!” “她今日敢造谣我与谢长留,明天就敢造谣你!” “总有一天,你得死在她手上!” 说着,竟指着他的轮椅,咬牙切齿道,“你至今坐在这个破玩意上,不就是被她的吗!你还不长记性!要纵着这妖女耀武扬威!” 沈玉微微凝眉,看向战云枭。 “对不起......” 纵使她有万般理由,唯独这一件是她的死穴,无法逃避,无法否认,便是旁人以此给她心口扎刀子,她也只能生生忍下。 男人伸手牵住了她,“怪不得你。” 随后,看向长公主,只觉得她这一生可悲至极,眼神显得格外疏离,“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我是死是活,是撅是聋是哑是瞎,往后都与你无关。” 说着,将眼神将她脸上收了回来。 那一眼凉薄,看得长公主心头咯噔一下,只听他又道,“至于玉儿......我最后一次允许你这么说她,下一次便别怪我不念旧情。” 长公主气得发颤,“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 第745章 战云枭打断了她,“你还是想想你自己,现如今谢长留已经被抓,我倒要看看接下来你怎么跟皇上和父王交待!” 沈玉左手被战云枭紧握在掌心,那股不安总算逐渐散去,扭头对门外道,“小六,你去拿一下药箱,我给王爷包扎一下。” 小六点头,飞快离开。 沈玉看向长公主,道,“谢长留已经被抓了,你和我们吵吵也没什么用,不如一会儿亲自问问他,看看谢思月到底是谁的女儿!” 怒火压下去,她现在看她的眼神一片平静,根本不像是气话。 长公主看着她这个样子,反倒有些不安。 “沈玉,你不要胡说八道!你这个样子,定要遭天谴的!”她摇着头,根本不愿意相信。 脑海里飞快想着过去的事情。 谢长留诈死那事儿,当年她做得天衣无缝,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后来又被安插在云州军当中,过去二十年了,他又戴着面具,便是战云枭入军好些年也都没察觉。 怎么可能突然被抓出来? 况且,昨天她也叫人打听了,从云州来的囚车当中,根本没有谢长留。 他不可能会被抓! 而且,谢长留怎么可能会和姜绾绾一起生孩子啊!如果谢思月是姜绾绾生的,那岂不是说,谢长留还在太医院的时候,便和姜绾绾搞在了一起? 再一想谢思月的的生日...... 她和战云枭同年同月同日生! 总不能说,她被迫嫁给战老王爷时,谢长留也在和姜绾绾一起郎情妾意,生儿育女吗? 若真的是这样,这几十年光阴,她抛夫弃子,替人养女儿,她到底在忙活一些什么! 长公主后退了一步,整张脸都变得惨白,便是连胭脂都掩饰不住,竟还是喃喃道,“肯定又是你搞的鬼!” 她指着沈玉,整个人像是魔怔了一般,根本难以接受自己一辈子做出如此戏剧,如此愚蠢的事情,怒火一股脑儿全都撒在沈玉头上,“你如此造谣于我,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仿佛杀了沈玉,事情就不存在了一般。 她不顾一切扑向了沈玉,“我是长公主,今天若真的敢对我动手,便是沈家忤逆犯上,我倒要看看皇兄怎么处置你!” 可这一次,战云枭却出手了! 他把沈玉拉到身后,一把推开了长公主,面色阴沉,“先不说你有没有杀她这个本事,便是你有,也改变不了你这可笑的一生。” “歇了吧母亲!” “你——” 长公主回神怒极攻心,抬手便一个巴掌扇了上来,“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为了她推我?!” 下一秒,便被战云枭一把握住手腕。 男人抬眼看向她,含泪的瞳孔微微颤抖,双眸猩红,“你有什么资格打我?我在你肚子里时,你恨不得我死,吃药、喝酒,样样都没少。” “我出生后,你三番四次下杀手。” “年幼的时候,是兰竹姑姑照顾我,八岁我就去了军营......至今,你为我做过什么?” “混账!”长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死死地盯着他,还想动手。 战云枭一把把她甩了出去,“留着你的力气,去伺候谢长留吧。” 说着,扭头看向门外,“谢长留呢?” “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暗卫站在屋檐下,低低回应。 “......” 长公主整个人僵住,看着门外眼珠子颤抖。 第746章 难不成,谢长留真的被抓了? 再看沈玉,一时间恨不得把她挫骨扬灰! 片刻之后,小五带着谢长留进来,道,“王爷,谢长留到了。” 说着,砰一声将人丢在了长公主脚下! 长公主蹬蹬往后退了好几步,这才堪堪站稳,瞪大眼睛看着地上的男人,惊叫一声,“你——” “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的眼珠子都在颤抖,犹如被晴天霹雳砸在脑门上,心里有个声音道,“出事了!” “出大事了!” 这下子,不仅她和谢长留之间的事情暴露了,更可怕的是,趴在眼前的这个男人,看上去竟丝毫不像是她曾深爱的人! 他头发凌乱,满脸是包,浑身发臭,整个人比街上的乞丐都不如,刚靠近她就让她一阵反胃,差点吐出来! 她堂堂长公主,怎么会看上这么个东西! 这要是传出去,她的脸往哪里搁? 长公主摇着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脑海里努力回忆自己为爱痴狂时谢长留是何等的风度翩翩。 怎么有朝一日,他竟是邋遢成了这个样子? 可那张脸,那双眼,无论怎么看,也都是谢长留啊! 一瞬间,长公主内心有什么崩塌了! 她又往后退了好几步,生怕谢长留身上的脏东西沾染到自己。 可屋里就这么大,她又能退到哪里去? 谢长留算计她一辈子,突然以如此不堪的面目见到她,又看她这个厌倦嫌弃的模样,一股无名火也涌了上来。 再加上自己瞒天过海,又与天子教勾结,如今回到京城,必定命不久矣。 与其落在皇帝和战老王爷手上生不如死,不如死在长公主手上,也算是个痛快。 于是索性破罐子破摔,笑得极其残忍,挑衅道:“长留公主好久不见啊,你儿子说的都对,思月确实是我和绾绾的女儿!” 长公主死死的盯着他,连呼吸都忘记了,只有裹在华贵衣袍下的身子在瑟缩颤抖,一张脸煞白如纸,表情都僵了。 谢长留打量着她那个模样,故意刺激她,“绾绾娇姿,你还记得她吧?” “很小的时候,咱们三个还一起玩过呢。” 一瞬间,激起了长公主许多回忆。 她突然尖叫起来,仿佛受到了多大的刺激,指着谢长留道,“你、你居然和姜绾绾......” “噗!” 突然之间,一口血喷了出去,“你居然和姜绾绾一起算计我!” 谢长留道,“是啊,我就是在算计你。” “其实,我根本不喜欢你,我一开始喜欢的就是绾绾,是你死皮赖脸,非要缠着我。” 谢长留盯着她,脸上的笑意竟然变得明亮,甚至透出一丝丝癫狂,“在我眼中,你就是个不知廉耻倒贴的贱人,不玩白不玩。” 长公主怒极攻心,再也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发疯般的扑向了他! “我要杀了你!” 沈玉又何尝不知道谢长留想故意激怒长公主动手? 只是,现如今这场面,却由不得他们说了算。 她冷笑一声,一把握住了长公主的手腕,嗓音微寒,“他是前朝天子教的人,是活是死,怎么死,恐怕都轮不到长公主说了算。” 第747章 长公主气得发抖,却不得寸进。 只是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谢长留,眼珠子颤栗。 片刻后回神,竟是冲着沈玉嘶吼道,“我元家和战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的!” “贱人!” “都是你这个贱人!” “要不是你,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 她疯狂挣扎,唾沫星子乱溅,眼睛里仿佛淬了毒,往日傲慢尊贵,此时荡然无存,比街上的泼妇还不如。 发疯般盯着沈玉的眼神,仿佛沈玉才是那个造就了他这小丑一般的一生的人! 沈玉原本就憋了一肚子怒火,这会儿见她像个泼妇一般发疯,戾气一下就涌了上来,“你要是再不把嘴巴闭上,我保证把你的牙齿一颗一颗敲下来!” “不信的话,你就试试看。” 她松开了长公主,但是眼底冷意却叫人胆寒,别说是和她吵架了,便是连基本的尊重都收了回去。 眼底神情,更像是看一个秋后蚂蚱。 长公主天生傲慢,今天三番四次被挑衅,又被沈玉强压着威胁一通,一瞬间脸色变得无比难看,竟是死死盯着她,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心间只剩下一堆恨极的念头: 如果不是沈玉,战云枭就不会和她闹起来。 她还可以在人前说自己儿子有多能耐,讲出去也脸上有光。 如果不是沈玉,战云枭就会娶谢思月,更不会把谢思月的身份扒出来,又把谢长留挖回来丢在她面前,弄到如此难以收场的地步! 更不会将她维护了多年的尊严一点点敲碎,让她抬不起头来! 所有的一切,都怪沈玉! 长公主盯着她,长长的指甲嵌入了掌心,血一滴一滴往下落,都没有感觉到疼。 只是,沈玉手上沾过血,杀过人,要说真的激怒她惹她动手,她还不敢。 一时间,屋里神奇的安静了下来。 沈玉看着她那个样子,讽刺一笑。 眼神都没再给她一个,便看向了战云枭,眼底逐渐凝起心疼,唤了一声,“你转过来一下,我帮你包扎伤口。” 屋里光线暗淡,她推着他,来到了屋檐下,让他面对靠光的那边。 自己则接过小六递上来的药箱,处理他额头的伤口。 战云枭抬头,静静看着她。 眼前日光倾城,她站在光影中昳丽夺目,绝色倾城,但又因身上无形中释放的气场显得不那么张扬,反而有种利刃出鞘的惊艳。 却又在看向他时,眼底聚起浓雾般的温情,柔和纠缠难以化开。 时隔多年,当年只会软软糯糯哄他开心,支撑着他活下来的小丫头长大了,变成了如今光芒万丈的模样,竟然也学会对他温柔。 额头的伤口,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战云枭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心头阴霾被一点点驱散,无处着力的内心终于找到了支点,嗓音软和下来,“进宫的时间还没到,你怎么来了?” 原本说好,在皇宫门口见面的。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受伤的余韵隐隐纠缠,牵起沈玉心头一片细密的疼。 她看了屋内,道,“有事找你。” 第748章 沈玉又道,“只不过,也不是特别着急,等这边忙完了再说。” 等处理完了伤口,便上前扶住他的轮椅,站在他身侧,看向长公主,“下次你再敢动手,我就把你的爪子剁下来,送去喂狗!” “......” 四周死寂,院中跪了一群丫鬟,但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敢这样跟长公主说话的,沈玉是普天之下第一人! 再看战云枭,他脸上竟是没半点责备,相反一双眼看着她,竟是有些入了迷。 而长公主看着这一幕,怒火越发上涌。 她咬牙死死地盯着沈玉,一双眼犹如淬了毒,“思月和曹公公,是死在了你手上吧?你杀了谢思月不要紧,可是曹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 “你花言巧语,留在皇上身边,混了个凤缨公主,根本就是包藏祸心!” 她这话,可真是说的一点都没错。 可沈玉怎么会承认呢? 她冷笑一声,抬眼看向她,眼睛里一片寒意,“长公主空口白牙,可不要乱攀扯。” “曹公公的死,父皇已经着人去查了,万一是天子教做的呢?你要再这个样子,那我可就要进宫去问问父皇了,你作为元氏长公主,信口雌黄污蔑功臣几个意思?” 说着,看了眼地上的谢长留,“难不成,事到如今你还想着帮谢长留,为姜氏皇族复辟?!再说,谢思月勾结天子教的证据我可是有的,况且曹公公都死了,怎么就她全身而退了呢?” “她跟着曹公公走,曹公公死了,她却攀上了楚惊天,你说这事儿闹到皇上跟前,皇上到底会相信谁?” 不就是扣帽子么,谁不会! 反正长公主也不会在乎战云枭的死活。 她又何必尊重她是他娘? 长公主气得瞳孔颤抖,“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思月跟了楚惊天!” 要是谢思月真的跟着楚惊天走了,那她这边可就解释不清楚了。 楚惊天和南楚什么关系? 屡次带兵侵犯边疆,若不是战云枭,南楚的大军恐怕早就打到了瀛洲城下! 比起天子教,楚惊天可真是她那个皇兄的心腹大患!谢思月若和他混在一起,到时候必死无疑,便是她这个长公主也休想保住。 她盯着沈玉,难免有些心虚了。 沈玉看着她的样子冷笑一声,道,“我的证据为什么要给你看?” “如果长公主想看的话,我们就一起进宫让皇上明断是非吧,看看父皇到底是会为谢思月做主呢,还是会问问你将谢长留安插在云州军,还把他和姜绾绾的女儿养在暝阳王府,最后又和楚惊天纠缠不清是想干什么!” 长公主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你——” 她真是没想到,自己就是这么问了一句,沈玉就给她扣上这么一顶大帽子。 可她虽然生气,这话却不敢接。 若真是闹去了皇帝那边,曹公公死是小,前朝余孽绝对不可饶恕。 毕竟,元家的江山就是从姜家手上夺来的,两家是血海深仇。 可她却帮着谢长留,养大了谢长留和姜绾绾的女儿,又跑去求了个宁安公主的封号,试图嫁给战云枭...... 第749章 再加上谢长留在云州军兴风作浪,而谢思月又和楚惊天...... 即便她是个傻子,也知道皇帝不会太在意沈玉杀了曹德成,只会盛怒之下问她的罪! 这么大的风险,她可不敢冒。 一时间,竟是盯着沈玉干瞪眼。 反倒是沈玉看了眼地上的谢长留,讽刺一笑,道,“长公主的心上人好不容易起死回生,这么多年不见怎么着也要小别胜新婚,怎么不好好相聚,反倒让人趴在地上不管了呢?” 长公主心头咯噔一下,“沈玉,你什么意思?” 她没想到,她忍气吞声退了一步,沈玉却咄咄逼人,更进一步。 可她对战云枭动手那一刻,沈玉就没打算放过她了。 她冷笑一声,勾唇道,“我的意思是说,谢长留是父皇要的人,他若死在暝阳王府......父皇还以为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杀人灭口呢。” “你说是吧?” 长公主迎上她的眼神眉心紧皱,才意识到短短半月不见,沈玉早已不是之前的沈玉! 皇帝准她入了朝堂! 她是大齐历史上,唯一一个参与了朝政的女人啊! 长公主恨得发抖,却也稍微冷静了下来,不像是之前那么激动,只是盯着沈玉,沉沉问道:“所以你们把他送来,想干什么?” 她眼珠子微微一转,打算和沈玉谈条件,连战云枭都没再管。 “孝敬长公主啊。” 沈玉脸上带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谢长留不是长公主的梦中人么,长公主为了他茶不思饭不想,丈夫不要儿子也要杀。” “既然如此情深义重,那我把他给你送回来,得是多大一份礼物啊?” “长公主不感谢我么,我这样体贴入微的儿媳妇可不好找。” 这话说得,可真是诛心。 原本被气坏的战云枭这个时候,都是嘴角一抽,下意识看了眼她。 吵架果然还是要媳妇上啊,他和长公主吵起来,能先把他自己气死。 还得挂点彩。 长公主果然被气得颤抖,指着沈玉道:“沈玉,你其心可诛!” 这下子,沈玉笑得真情实意,“我对北齐可是一片赤诚之心,不像是长公主,身在曹营心在汉。好端端的元氏江山,净想着拱手让给姜家。” “亏得先皇如此宠爱你,当今陛下又将你捧在掌心,任由你耀武扬威。不像是孙夫人,同为皇室公主,如今却要被抄家灭门,三日后血染断头谷!” “可你却丝毫不念父兄的好,竟是吃里扒外!” “若叫先皇知晓此事,定能气得从皇陵冲出来,甩你两个大嘴巴!” “你——” 长公主正要发飙,冷不定注意到她口中的“孙夫人”,突然心头咯噔一下。 这么多年高高在上一枝独秀,直到这时才想到,那孙夫人和她一样,都是元氏的公主! 现如今,却要在沈玉手上香消玉殒! 那她呢? 能在沈玉手上活下来吗? 一念及此竟是脸色煞白,眼皮子都抖了起来,盯着沈玉咬牙切齿,“你想要我死?” “长公主说什么胡话呢,你背着皇上和先皇送走谢长留时,我还没出生呢。” 第750章 “什么叫我想让你死?” 沈玉冷笑一声,“分明是你自己找死!” 她往前走了一步,干脆走到战云枭身后,与她面对面,冷冷道:“这世间万事皆有因果,长公主敢种下种子,却要把恶果推到旁人身上?” “况且,当初战家祖父战死,陛下可是为了安抚战老王爷,才将你赐婚的。” “可你这番作为,怎么看也不像是安抚,反倒像是要气死他。总不能说,这也是先皇与陛下的意思,想让战家断子绝孙吧?” 话到此处,长公主终于变了脸色。 她当然知道这是事实,可是这话不能说。 若是说出来,别说是沈玉会把她怎么样,便是皇帝为了安抚战家,肯定也要牺牲她! 一时间,她有些怯了,“沈玉,你不要胡说八道,先皇和皇上怎么会这么想......” 沈玉哼笑一声,“如果不是先皇与陛下的意思,那长公主忤逆圣旨,不守妇德,红杏出墙,还敢勾结天子教与前朝余孽,不是自己选的死路么!” “怎么还敢怪罪到我头上呢?” 她步步紧逼,长公主寸寸后退。 直到退无可退,这才反应过来大怒,“沈玉,你竟敢空口白牙,给我安上这么大的罪名!” 沈玉闻言哼笑一声,戏谑眼神扫了眼谢长留,“我可不是空口白牙。毕竟,长公主的心上人,还在这里呢。” “他就是活生生的证人,不是么?” 长公主一噎,一双眼犹如刀子一般,盯着沈玉,最后竟是阴狠无比道,“沈玉,你有没有想过,我再怎么不好,也是枭儿的亲娘?” “你今日若是真的非要推我下地狱,来日枭儿想我的时候,你看看他还会不会将你放在心上!” “一个聪明的女人,绝不会想着在婆婆和丈夫之间......”她知道沈玉在乎战云枭,竟是用这个来拿捏她。 “长公主!” 门口,战云枭忍无可忍打断了她,“我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再想起你。” “假若想起你,那也是......孽缘!” 说着,眼神担忧地看向沈玉,“玉儿,我不会那样对你。” 沈玉看向他,嗓音沙哑,“我知道。” 他的真心不用试探。 长公主挑拨不成,正想再说点什么,外面突然将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和侍卫急匆匆的声音,“老王爷,您慢点走!别摔着!” “滚!” 一声怒喝,战陨天冲了进来! 沈玉扫了眼长公主,哼笑一声,“长公主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战老王爷交代吧。” 长公主脸色煞白,抬眼看向门口。 便见战陨天一整风似的冲向这边,双眼犹如喷火。 “谢长留还活着?” 他龙行虎步,走得飞快,到了跟前甚至都没等沈玉问候,便冲了进去! 长公主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知道今天这事儿恐怕要闹大难以善了,正想着怎么办,战陨天已经进了屋。 屋里谢长留一心寻死,见他怒气冲冲进来,竟是狞笑一声故伎重演,“是啊,我没死。” “战陨天,好久不见啊!” 第751章 谢长留抬头挑衅地看向战陨天,笑得极其欠揍,“你爹给你起名叫战陨天,恨不得你功勋卓著,捅破苍天。” “可你却是个实打实的废物,只知道纵横烟花柳巷,连自己女人红杏出墙都管不住!” “你没想到吧,我还活着。” 说着,竟是看了眼长公主,道,“我根本就没死,你大婚第三天,我和她约在桃花寺当中翻云覆雨,之后她又将我安插进了云州军。” “还说云州军是战家的地盘,我藏在那里灯下黑。加上军中将士受伤家常便饭,军中缺军医,我是御医,一旦我去了,必定如鱼得水。” “正是因为她,我才在云州军站稳脚跟。” “不仅如此,还一手炮制了此次云州之乱......难怪宁肯给你戴绿帽子都要爬上我的床,这怎么看,我都是比你强了一万倍啊!” 战陨天原本就是莽撞的性子,闻言当场拔剑,“我要杀了你们这对奸夫银妇!” 战云枭截断了他,“怕是不行,谢长留身上还背着别的事情,我听说他和祖父的死有关系。” “你说什么?” 战陨天瞪着血红的双眼,拿着剑的手在微微颤抖,一时间不知道是被战云枭这话惊住了,还是因为别的,眼底竟多少有点心虚。 战云枭看着他,心情也很复杂。 要说这些年来长公主恨不得他死,那战陨天这个当爹的,虽然没想过下杀手,但也没给过他丁点父爱,整日就混迹在烟花柳巷。 放在姬女们身上的心思,都比放在他身上多。 和长公主一样,唯有在外面吹牛,或在旁人面前维护他们自己的傲慢尊严的时候,他才表现出一副护犊子的架势。 回想这二十三年风风雨雨,战云枭闭了闭眼,一字一句道:“谢长留和黑羽卫被灭有关系,这是姜越寒亲自说的。无论如何,他不能死在你手上,否则我们没法跟皇上交代。” “......” “和黑羽卫有关?” 他看向战云枭,突然嗓音凉了下来,问,“怎么个有关法?” 刚刚怒火冲冲的人,这个时候居然出奇的冷静了下来,眼神还有些躲闪。 那眼底,眼底好似涌起了什么讳莫如深的东西,生怕被人揭开。 沈玉看他这个表情,心头涌起由衷的失望。 照着他这个反应,元家和孙家谋害战长安和沈忠达的事情,战陨天明显是知情的。 就算是不知道细节,起码也知道真相的一部分,他知道战长安和沈忠达死在元氏皇族的算计当中,却没有勇气抗衡。 最后,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居然拿着父亲的死要挟敌人,让敌人贡献出自己的女儿,以此发泄情绪。 非但没能报仇不说,反倒毁了自己一生。 还连累战云枭前半生孤苦伶仃,痛不欲生。 沈玉看不上这样的男人。 但他到底是战云枭的亲爹,也还没有像是长公主那般发癫,因此暂时也没撕破脸,只是静静看着局面往下发展。 而战陨天则盯着战云枭,眼睛里一片幽深,只觉得拼命掩藏的懦弱要被无情戳破,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了! 第752章 战云枭抬头,和他对视几秒,眼底一抹讽刺油然而生,竟觉得和这人说话白费功夫。 最后随口说了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有关法,但是这个事情,京城已经传开了。” “谢长留若死在暝阳王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暝阳王府杀人灭口,是我们和天子教勾结,想要颠覆朝纲呢!” 说完,便再也没看战陨天。 沈玉看着他失落的样子,叹了口气。 便顺着他的说法,扭头在当归耳边低低道,“去,把谢长留和长公主重逢的事情,放个消息出去。” 今日这事儿,闹到战陨天这边,指定不能照着原先的计划走下去了。 以战陨天的莽撞,今天要是不闹到皇帝面前,她都不相信。 一旦皇帝看到谢长留,就算是不是为了杀他复仇,哪怕只是为杀人灭口,震怒之下也必定要谢长留的命。 谢长留一死,死无对证。 但是,她不会让事情就这么结束。 沈玉扭头看了眼皇宫的方向,眼底寒芒一闪而逝。 等当归走后,她才默不作声地回到屋檐下,陪在战云枭身侧。 屋里气急败坏的三人,竟然在这一刻奇迹般的冷静了下来。 长公主盯着战陨天,咬牙切齿的说,“你根本就不是一个男人,嫁给你是我的耻辱!” 那一双眼睛里,竟满是报复的色彩,恨不得把每个字都变成刀子,一刀一刀戳在战陨天心口: “谢长留说的一点都没错,我就是在大婚第三天,上了桃花寺,和他在桃花寺快活了整整一天一夜,这才送走了他!” “在我眼中,你连他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 “你就是个废物!” “恶心的蛆虫!” 战陨天瞪大的眼睛里,火苗嗖嗖窜了上来,扬手便是一个巴掌扇在她脸上,把她打倒在地,什么难听的话都喷出来,“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在我眼中,你连春楼的姬子都不如!” “要不是为了......” 忽的,他的话打住了。 以至于,一张脸憋得发紫,鼓胀,犹如充气的河豚。 长公主红肿着脸满嘴是血,抬眼却笑得讽刺癫狂,“说呀!你怎么不说了!” “不要否认了,你就是个废物!” “就算是你知道真相,都不敢说出来对吗?” “你害怕撕破脸,你害怕自己承担不了后果,你怕北齐大乱,你前怕虎后怕狼,就知道在女人的肚皮上耍能耐,你算个什么东西!” “连亲爹的仇都不敢报,你算个什么东西哈哈哈哈——” 长公主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落了下来。 头上的昂贵发簪坠落一地,她披头散发满身脏污,已经不在乎形象了! 眼底只剩下一片恨意,哑着嗓子盯着战陨天,竟是露出一丝丝得意,“但是现在,什么都瞒不住了!” “你害怕的那些事情,都会到来!” “沈战两家,和元孙两家反目成仇,你、我,和我那个蝇营狗苟的皇兄,都要生不如死!” “还有先皇,他口口声声最宠爱我,呵呵呵呵呵呵——” “宠爱我,就把我送去给敌人凌虐,他算个什么东西!要是可以,我恨不得炸毁皇陵,掀翻他的棺材板!” 第753章 短短一行字,便令沈傲血气翻涌,激动的浑身颤抖。 他终于知道女儿的下落了! 女儿,在落霞山! 沈傲紧握着纸条,如同握着至宝般跑出卧室,找到陈康问道:“落霞山在哪?” “江城城南,离城有三十公里路。”陈康见沈傲满是疲惫的脸上竟流露出一抹喜色,抓住沈傲手臂,激动问道,“找到瑶瑶了?难道她在落霞山?” 陈康自从见到沈傲后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高兴神情,就猜测到是有了孙女消息,而沈傲又突然问起落霞山。 所以猜测孙女可能就在落霞山。 沈傲没有隐瞒,将纸条递向陈康,“这是刚刚有人用箭矢射进房间的。” 陈康看过纸条上的字也兴奋起来,“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落霞山。” 孙女失踪多日,这些天肯定每天都是在惊恐中度过,陈康希望早一点接回孙女。 他等不到午夜。 沈傲知道女儿下落后反而冷静下来,劝道:“对方特意注明让我午夜再去,我担心提前赶过去会激怒对方,会威胁到瑶瑶安全。” 沈傲也迫不及待,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 瑶瑶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陈康在走廊里来回走着,缓解内心激动,频频点头,“对对,我们绝对不能激怒对方。我看那些电视中的绑匪往往都是因为没有按照他们要求去做、提出的要求没有被满足,才选择撕票。” “他们让我们什么时间去,我们就什么时间去,一切都按照他们的要求做。” 虽说不能提前去往落霞山,沈傲也不准备只坐以待毙,他给苏芸蔓打去电话,“我知道我女儿在哪了。” “在哪?” 苏芸蔓激动的喊了出来。 “落霞山,如果我猜测没错的话,拓跋炎应该也在落霞山内。” 射入房间的箭矢,应该就是拓跋炎派人射入。 “你怎么知道?” 沈傲将箭矢的事复述一遍。 “难怪我派人找了一路都没寻到踪迹,原来他们进了落霞山,我派人先去打探下情况。”苏芸蔓准备带人去落霞山内摸摸情况。 沈傲否决道:“不行,你的人一旦被拓跋炎发现,他可能会伤害瑶瑶。你让所有追查的人撤回,不准任何人靠近落霞山。” 他怕有人无意间闯入落霞山,惹恼拓跋炎。 沈傲虽没见过拓跋炎,也不了解他,但从城西庄园内发现的尸体就能判断出拓跋炎是个变态、是个疯子。 这种人一旦被惹的不高兴,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好,我现在去找你。”苏芸蔓要和沈傲商谈营救的细节。 苏芸蔓来到陈家别墅,拿过纸条,“拓跋炎也太嚣张了,先是派陈泰来威胁,又以箭矢传信约你去落霞山,他的眼中就没有王法了吗?” “他眼中若有王法,城西庄园内就不会有那么多无辜者被害,王法如果治得了他,他就不会还逍遥法外!” 第754章 “因为,我不想折断你的翅膀。” “我希望你成为一个,即使是没有我、没有父兄在身边护着,也能独当一面,顶天立地的人。那样,便再也无人能够算计,伤害你。” “我不想让你像是她们那样,失去了自己的依仗,只能从一个男人的怀中,辗转到另外一个男人怀里,永远都没法自己站起来。” 为此,他愿意承受有可能失去她的不安全感。 这话虽然没说出来,可从他的眼神中,沈玉能看到他隐秘的感情。 沈玉潸然泪下,“我何德何能,得你心有灵犀,为我做这么多事情。” “因为你值得啊。” 男人眼底露出笑意,抬手拂去她的泪水,“因为你的心,原本就善良又坚强。若不是你,不会有今天的我。” 沈玉喉头哽了哽,低头看向他的腿,“云枭哥哥倒是会替我开脱,丝毫不介意我做下的那些蠢事。” “因为你也被人算计,陷害了。” 他叹了口气,牵住她的手,“也是我没有保护好年少的你。” “已经过去了。” 沈玉推着他离开吵吵闹闹的院子,来到了外面的花园边上。 休息片刻,这才平复了心情,言归正传道,“我这次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我们以前想好的一些计划,可能要做一下调整了。” 她看了眼皇宫的方向,心情有些沉重,“萧丞相拿走的布防图,不是给南楚的,是给皇上的。” “什么?” 战云枭闻言一惊,,“你是说,皇上想要南边的布防图?” 沈玉点点头,“白七亲耳听到的,萧丞相自己说的,应该没有错。” “除此之外,萧丞相的夫人是九黎人,而皇上亲哥元晁并没有死,阴差阳错去了九黎。” “九黎和我们北齐,非但没那么远,相反还特别近!” “我现在甚至怀疑,这么多年在瀛洲兴风作浪的这些人,背后是不是元晁?” 这些信息,她听到的时候,真个人都被惊呆了。 战云枭闻言凝眉,沉默片刻道,“当年,若非元晁出事,先皇不会把皇位交给皇上。若元晁诈死,如今还活着卷土重来,那恐怕龙椅上那位的皇位来得不那么光彩。” 沈玉点头,“正是这个意思。” “不知为何,我再想起东方离那张脸,突然感觉他长得和明玉公主有几分相似,如果元晁真的在九黎,那东方离有没有可能是元晁的儿子?” “如果他也是元氏皇族的血脉,那以他的能力,再加上背后的九黎,恐怕这几个皇子没有一个是对手。” 沈玉突然感觉,想要推翻元氏皇族没那么简单。 但似乎也没那么复杂。 他们的内乱,比想象中的严重很多。 只是,想在乱局中全身而退,还能大仇得报不容易。 战云枭凝眉,“这下子,瀛洲恐怕真的要大乱了。” 沈玉点点头,“眼下朝局不明朗,我们恐怕每一步都要谨小慎微,云枭哥哥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男人看向她,认真起来,“现如今,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便是你我的大婚。” 第755章 沈玉失笑,回神之后点头,“说的没有错,你我大婚,便是沈战两家联姻,要人脉有人脉,要兵权有兵权,如此不管是谁想要皇位,都要考虑我们。” “我不是这个意思......” 男人汗颜,拉住她的手,“玉儿,我是说,我想娶你,已经等不及了。” 男人微微沙哑的磁性嗓音,犹如一片羽毛从心头刮过,沈玉一下红了脸,“你我都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云枭哥哥还在着急什么?” “可不三媒六聘,光明正大娶你进门,我心里总是不安宁。像你这样的女子,天下独一无二,谁不想要呢?” “盯上你的人那么多......” 战云枭抬眼,认真地看着她,眼底是浓重的不安,“玉儿,我总是有种你会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弃我远去的感觉,不知为什么。” “那怎么会呢!” 沈玉心头一颤,低头看着坐在眼前的人,认真道,“就算是我真的有什么事情要离开,肯定也会先跟你说。” “这天下人虽然多,可是却无一人能比得上你。” 沈玉看向他,问,“你还记得我在云州时,跟你说过的话吗?” 战云枭点头,“怎么敢忘呢,你说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我记得你一定会回来找我,这话你也不能忘记。” “嗯。” 沈玉点头,弯腰从后面环住他,下巴搁在他肩头,“所以你也不要担心啊,我心里又不会有别人,我只想和你好好一辈子。” “我还想治好你的腿呢。” 战云枭闻言笑了笑,道,“只要你不嫌弃,这样也没关系。” 只是,这样多少行动有些受限。 不然的话,他就可以像是白七那样,跟在她身后。 她想去哪儿,他就跟着去哪儿。 多好啊! 正想着这个,后面突然传来长公主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战陨天!你敢杀他!” 不用想,谢长留死了! 沈玉起身,扭头看向身后。 便听得战老王爷震怒的声音,犹如用破了的风车,刺耳至极,“元月!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有种你动手啊!” 长公主气急败坏,大笑道,“你杀了我,正好,让元家和战家彻底撕破脸,哈哈哈哈......” “你——” 战陨天气得发疯,但最后竟是神奇的冷静了下来,冷笑道,“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你想要下去陪谢长留,我偏偏不叫你如愿!” “我要你看着,这瀛洲如何大乱,我要你被万人唾骂,我要你生不如死!” 长公主反唇相讥,“你以为你会好到哪里去吗!等消息传开,你就是那个不敢为父亲报仇,也不敢和仇人撕破脸,只会拿捏女人,还戴了一辈子绿帽子的废物!” “啊——” 突然一声惨叫,长公主没了声音。 战陨天大怒,道,“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今天我就进宫,问问皇上究竟什么意思,将一个水性杨花的东西塞进我府上来!” “我要让她游街,沉溏!” 已经撕得不顾颜面。 沈玉看向战云枭,叹了口气,“要不,今天下午接风宴,你别去了吧?” 去了也是难堪。 第756章 男人垂眸,看着地面沉默了片刻,道,“我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年原本就没什么感情,随便他们闹吧,面子能值几个钱。” 说着,看向沈玉,“今天进宫,我会请奏皇上,将暝阳王府独立出去,往后便是你我和孩子们的家。” “好。” 沈玉点点头,心里却被微微刺了一下。 他都想到孩子们了。 可她现在吃着毒药,哪里能怀? 虽然同床共枕有些日子了,可每次她都吃了药......他这双腿好不了,她恐怕一直都没法子怀孕。 可这话,她又没法和他说。 一时间,只能自己心里憋着。 很快,便见战陨天气呼呼走了出来,大喝一声:“来人,给本王备车!本王要去敲那登闻鼓,好问问皇上什么意思!” 他背后,一个侍卫拖着满嘴是血的长公主和谢长留的尸体出来。 谁也没拦着,任由他们闹去了。 然而此时已经接近中午,眼看着要进宫赴宴。 沈玉只得推着战云枭去侯府,等沈缙、沈馨一起进宫。 一路上,战云枭都在琢磨皇帝要布防图那事儿,觉得奇怪至极,“皇上想要布防图,为何要经过萧丞相的手?” 总不能说,皇帝要通敌吧? 沈玉也觉得离奇,琢磨着道,“有没有可能,皇上和萧家之间藏着什么秘密,是我们不知道的?” “有这个可能。” 战云枭和她感觉一模一样,“今天接风宴,萧家的人肯定会出现,我们可以顺势观察一下。” 沈玉点点头,两人进了侯府。 白七迎面出来,拱手道,“王爷,姑娘,您安排的事情办好了,萧丞相一大早匆匆忙忙进宫去了,应该是去找皇上了。” 沈玉点点头,“我们也进宫。” 说着,看向战云枭,“我想借你暗卫用一下。” “想干什么?” 战云枭有些诧异。 沈玉道,“守后院。” “今天我们进宫,侯府只有女眷,是有些人进来的最好时机。” 沈玉下意识看了眼大皇子府的方向,眼底闪过些许讥诮,“抓一个也是抓,抓两个是,到时候全都打包送进宫,让皇上定夺。” 战云枭闻言,睨了眼小六,“你去办。” 小六点头离开。 沈玉推着战云枭进了惠心院,便见沈缙已经收拾好出来,道,“王爷里面请。” 又道,“玉儿,快去收拾一下,我们进宫。” 沈玉去找沈馨,重新给沈馨化装。 战云枭则叫人安排人出去,并放出消息,说谢长留虽然死了,但是他手上有一些关于黑羽卫战死的证据,此人正混迹在瀛洲,随时打算兴风作浪。 之后,又和沈缙交换了一下意见。 片刻后,沈玉带着沈馨出来,笑着道,“今天我带着兰亭进宫。” 沈馨上前,拱手道,“属下见过暝阳王。” 战云枭打量着面前的清俊“公子”,有些担忧,道,“大姑娘进宫去做什么,宫里今天龙潭虎穴,非常危险。一个不小心,恐有性命危险。” 他还不知道沈馨和姜七夜那事儿,更不知道沈馨即将离开北齐。 第757章 沈馨闻言面色一窒,扭头忐忑看向沈玉,“要不算了?我怕给你拖后腿。” 她也只是想和沈玉多相处相处,毕竟她最近到处跑,能见面的机会都不多。 沈玉琢磨了一下,最后道,“跟着吧,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儿,你只要留在父亲身边,便无人敢轻易动你。” 战云枭闻言,扭头对白七道,“你叫小五一起进宫,让小五跟着玉儿,你跟着兰亭公子。” “谢谢云枭哥哥。” 沈玉闻言笑着卖乖,只要白七跟在沈馨背后,便可确保沈馨万无一失。 男人没说话,但看她高兴的样子,心里也暖了几分。 临走之前,沈玉又叮嘱了一下顾氏,“娘,今天我们走后,你就在这里不要出去,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别管,好好保护自己和妹妹。” 顾氏虽然不知道今天要发生什么,但还是点头,笑着道,“你们放心吧,我知道的。” 这时,外面传来禀报声,“侯爷,严公公来了,请三姑娘进宫。” “走吧。”沈缙闻言,看向沈玉。 沈玉点点头,几人一起出去,她才来得及和沈缙说起昨晚和今早的一些事情,“师父来不了了,但鬼医晚上会来咱们家一次。” 沈缙一愣,“来不了了是什么意思?” 沈玉也不便多说,道,“他走了。” “......” 眼看着快到门口,沈玉便凑近他耳边,低低说了句,“另外,今天需要格外注意萧丞相和明玉公主......” 沈缙心头有些诧异,想问什么已经来不及。 因为已经到了门口,严公公就在外面。 “公公怎地亲自来了?” 沈玉出门,打量着严公公笑,他比曹德成要年纪轻一些,最多也就四十,面白无须,也瘦很多,笑的时候如沐春风,只是看她的眼神有些忌惮。 就不知道是谁的人。 正琢磨着,便听严公公笑道,“除了宫宴,皇上还有些事儿,想要提前见殿下。” 说着,看向暝阳王,“宫宴还要一阵子,王爷和沈侯慢慢来,杂家先带凤缨公主前去?” 战云枭闻言,瞳孔微微缩了缩,扭头看向沈玉,道,“我在宴会上等你。” 是叮嘱,也是对严公公的威胁和提点。 严公公瞳孔微微一颤,但脸上依旧保持笑容。 沈玉点点头,上了严公公的马车。 谁料一上去,竟发现车子里还坐着一个人,沈玉不禁一惊,“明玉公主?” “嘘!” 明玉伸手扶住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小声一点!我正好从外面回来,走得累了,蹭父皇给你准备的车一趟。” 又问,“听说你从云州回来受了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 沈玉眼底闪过一抹怪异,就着她的力道上了车,才发现她五指修长,指甲干净,温润如玉,竟透出一股雅致。 再看她坐姿,虽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有种洒脱气质。 大概是见她打量着自己,明玉公主落下车帘,笑着道,“常年在外面习惯了,大多时候不是跟着祖母礼佛,便是跟人练武,若礼数不周,还请见谅。” 第758章 沈玉回神一笑,“殿下客气了,我倒是很喜欢你这个样子,自由自在,没有那种装在套子里的拘谨。” “喜欢便好。” 她笑,两人并肩坐着,往宫里去。 沈玉看向她,试探道,“你还会回慈宁寺吗?” 明玉摇头,“我今年十六了,哪能还随祖母礼佛?那样下去,真的要成个尼姑了。” “父皇让我下山,便是因为这个。” “只是不知道,这往后命运要往哪里走,若是远嫁,恐怕也......与你相处不了多久了。”明玉说着,看向她,眼睛里浮现出浓浓的不舍。 这不舍看起来牵强,毕竟两人才认识一天,但是从她眼中出来,便让人感觉没什么不对,仿佛沈玉便是这俗世红尘的投影。 她不舍的,是这山下的花花世界,还有这些年的自由。 沈玉第一次接触这个女人,有些摸不准,便道,“父皇不是说了吗,让你在瀛洲开府,从今往后便不必去了。” 明玉闻言叹息一声,“哪里有那么容易,便是父皇疼我,有些事情也不能他说了算。假设西秦、或者南楚咄咄相逼,我们哪里有选择的余地?” “毕竟,这些年来北齐天灾人祸,西秦铁骑张狂,南楚原本富饶,加上楚惊天也不是善茬......眼下,他带着楚云宁来了,谁知道到底是什么目的。” 说着,看向沈玉,道,“若不是当年暝阳王率军出征,我们根本不是南楚的对手,如今暝阳王双腿不便,边境上原本南楚就占上风,这个时候就算是和亲那也是我们求和。” “可楚惊天却不然,自己贴上来,多半没好事儿。” 沈玉闻言问道,“以殿下的猜测,楚惊天是来做什么的?” 明玉看着她,道,“我对朝中的事情,知之甚少,能看到的也就这么多,这些事情,还要请你帮忙。” 又道,“昨夜,我已经求过父皇,让你做我的公主师。” 沈玉闻言瞪大眼睛,“明玉,你贵为公主,完全不必......” 她只听过太子师,太傅,皇子师等等。 第一次听公主师。 况且,这明玉公主是不是太好学了? 沈玉总觉得这件事情哪里不对,正想问个所以然,结果明玉突然捂住心头,脸色煞白道,“老毛病又犯了......” 说着,浑身无力倒了下来。 沈玉大惊,赶忙扶住她,“你怎么了?” “心口疼......胎里带的毛病,也正是因为这个,便从小跟随祖母去了慈宁寺......” 说着,便浑身无力,软到在了她怀中。 沈玉看她说话结巴,喘不上气,便赶忙道,“你先别说话,我看看怎么回事。” 一把脉,果然寸口脉微,尺脉弦,乃胸痹之证! 沈玉忙叫人停车,朝着门外大喊一声,“严公公,快去对面药圃,买点冰片回来!” 一低头,发现明玉已经闭上眼睛,没了动静,一头长发水墨般洒满她的膝盖,白玉似的脸上,浮现轻微的痛苦之色。 沈玉再探她的脉,另一手飞快翻出了袖中的银针,一一铺开,催了一句,“严公公,快点!” 第759章 顿时,人仰马翻。 严公公顾不上别的,面色大变地冲进了对面药铺。 马车里,沈玉看着倒在怀中的人,眉心紧皱。 明玉公主胸痹这么严重么? 想了想,还是给她下了针。 片刻之后,严公公回来,赶忙把药包塞给沈玉,“沈三姑娘,这是冰片。” 沈玉拿出一片,喂给明玉公主,道,“慢慢走吧,我下了针,应该一会儿就醒来了。” 严公公上了车,赶着马车慢吞往前走,生怕不小心颠簸到了。 沈玉也不好把人推开,便任由她枕着睡,迷迷糊糊的,忽听明玉呢喃一声,“明玉不想远嫁,求求父皇了......” 沈玉一低头,便见她泪水滚落下来。 竟是和清醒时的洒脱判若两人。 鬼使神差的,沈玉抬手,拂去了她的泪水,低喃一句,“为帝王者,当为民谋,强军富民,岂能靠送出儿女保全家国......” 这话嗓音小,勉强算是一声叹息。 门外严公公什么也没听见,只是问了句,“沈三姑娘,明玉公主怎么样了?” 沈玉抓过她的手,把了把脉,道,“脉象平稳下来了,应该无大碍。只是这病容易犯,恐怕还是要小心一些。” 这时,明玉公主紧紧拉住了她的手,“父皇,不要送我走......” “母妃,不要......” 沈玉低头大量她,见她眉心紧皱,嘴唇发白,眼泪不住往下落,莫名生了些恻隐之心。 而因为明玉公主突然发病,沈玉的马车走的太慢。 片刻之后,战云枭和沈缙的马车便追了上来,沈缙诧异地问了句,“你们走得怎么这么慢?” 严公公如实回答,“路上出了点状况......” 又道,“两位先行一步吧,奴才这车子恐怕要些时间了。” 沈缙道,“那我们也慢些。” 战云枭打量着这边,道,“车里还有旁人吧?” 问到了这里,严公公也只得说实话,道,“是明玉公主,她......多半是中了暑......好在有沈三姑娘在,不然奴才这颗脑袋,可要交代出去了!” 扭头,又低低对沈玉道,“点下,明玉公主的状况,还请殿下莫要外传,她有胸痹这事儿,容易叫人抓住机会做文章。” “她以前也这样吗?” 沈玉闻言有些诧异,“这胸痹什么时候得的?” 严公公点头,“从小胎里带的,也正是因为这个,淑妃娘娘才不得不忍痛割爱,送去庙里静养。但毕竟是公主,去年便及笄了,也不能一直在庙里。” “却不想,竟又病了。” 沈玉闻言点头,也不好多说什么。 倒是战云枭在隔壁车里哼了一声,低低道,“这元家的儿女,有病的是不是太多了?” 沈缙汗颜,要不是严公公离得远,他这话嗓音又不高,真的恨不得捂住他嘴。 只不过,这话蹊跷。 车子走了两步,沈缙不禁琢磨道,“不对啊王爷,这皇上两个公主四个皇子,也就只有四皇子和明玉公主有病,况且这么热的天,明玉公主中暑再也正常不过......” 第760章 战云枭说,“三皇子不举,二皇子脑子有病,大皇子痴呆。” “......”沈缙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觉得,暝阳王现如今也变得不那么沉默寡言,反而还有点犀利的冷幽默呢? 他该不会,是被自家三姑娘带偏了吧? 这时,前方传来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严公公怎么出宫了?这车里是谁啊?值得公公亲自去一趟?” 声音太过于熟悉,沈玉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果然便听严公公道,“回二殿下,是沈三姑娘。听闻二殿下最近要去行宫,不知何时出发?” 沈玉闻言微微一惊,元祐要去行宫了? 很快,便想到前世皇帝将元祐禁足,让他三个月不许参与朝堂之事。 元祐被元宸安插的奸细挑拨,以为皇帝这样做是怕他夺嫡,干脆生了逆反的心思,一把火烧了大皇子府,又剑指皇宫,真正走上了谋逆的道路。 皇帝大怒,与他撕破脸。 紧接着,元宸进宫护驾,再加上奸细作伪证,让元祐谋反的罪名板上钉钉,最后被皇帝凌迟处死,皇帝也因此一蹶不振。 可以说,前世皇帝让元祐禁足,便是引发朝堂动荡的导火索。 那这一次,让他去行宫呢? 沈玉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掀开车帘,往前面看了眼。 便见元祐一身暗紫色皇子服,骑在马上打量着这边,道,“要等些日子吧,左右都是去行宫那边祈福而已,又没有什么大事儿,那么着急做什么?” 说着,看向沈玉。 紧接着,眉心微微皱起,眼底涌上一股讳莫如深。 他曾经是打算拉拢沈玉的。 可沈玉油盐不进,现如今更是无从下手。 他甚至怀疑,皇帝把他打发去行宫祈福根本就是个幌子,直接原因可能就是察觉他在拉拢沈玉,让他那龙椅坐得没安全感了。 若这样的话,和元宸禁足有什么区别? 在元宸被抓之前,他甚至也想过,表面上去行宫,人留在瀛洲,做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可是现在看到沈玉,却有些忌惮了。 万一,沈玉也盯着他呢? 万一,他的父皇暗中让沈玉盯着他呢? 那等待他的,可能就是元宸的下场。 一时间,看沈玉的眼神变得复杂无比。 沈玉很快就放下了车帘,道,“严公公,我有些不太舒服,马车直接进宫,去......父皇那边吧。” 严公公先是一愣,很快便回神,道,“对对对,既然殿下不舒服,那马车就直接进去。毕竟皇上也吩咐了,说你在云州受了伤,千万要注意身体。” 说着,赶着马车至今往宫门口去。 速度有点快。 沈玉低头看向明玉公主,隐隐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但很快这一丝丝明悟又过去了。 只不过,她刚刚也是试探。 严公公的反应说明,他根本不想让人知道明玉公主在车上,还犯了胸痹。 为什么? 按理说,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况且明玉公主有胸痹的话,肯定宫里人都知道了吧?至少,元祐不应该不知道。 正百思不得其解,便听严公公松了口气,道,“刚刚多谢殿下解围,若让二殿下知道明玉公主的胸痹还没好,恐怕要出乱子。” “这是为何?” 第761章 沈玉掀起车帘看向他。 正午明媚的阳光下,严公公那张白净的面孔显得更加的璀璨,可那笑意怎么看都有种虚情假意。 “这不,胸痹之人最怕被气着,淑妃娘娘和孟贵妃向来不对付,二殿下知道了还不故意气明玉公主?” 沈玉琢磨着也这话,道,“这么说来,明玉公主此次回来,其实会告诉所有人,她胸痹的症状,已经好了?” 严公公点头,“陛下寻你,便也是要说这个事情。” 沈玉点头,这下就明白皇帝的意思了。 马车进了宫道,这时明玉公主醒来了,似乎有些尴尬,“对不起啊,我刚刚犯病,有些莽撞。” 说着,从沈玉怀中起身。 沈玉打量着她,见她脸色还有点发白,便道,“你我都是女子,殿下不必客气。” 明玉朝着她笑了笑,“师父人真好。” 沈玉冷不丁被叫师父,一抬头便见明玉歪着头,正笑盈盈打量着她,表情别提多真诚。 “......” 沈玉一噎,“我比你还年纪小,如何当师父?” 她虽然喜欢明玉公主,可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两家是仇人,她出手下针,也不过是不想惹麻烦,答应皇帝这种种,也是顺水推舟。 却始终不曾忘记,自己和元氏皇族不共戴天。 她说完,看向了门外。 明玉公主却道,“闻道有先后,你是整个瀛洲,甚至是全北齐最耀眼的女子,明玉跟随你,也是顺理成章。” “也唯有你,能做明玉的师父。” 突然之间,她拉住了她的手,轻咳两声,“咳咳,咳咳咳,你就答应了吧,我这个病,也说不好能活几日......” 沈玉扭头,见她咳得难受,也不忍多说什么,便道,“怎么会呢,胸痹也是可以治的,只不过需要一些时间。” “真的吗?” 明玉高兴极了,“那太好了。” 沈玉一噎,突然觉得自己多话。 她干嘛要管明玉公主的事情? 转眼的功夫,已经到了御书房门外。 严公公把马车停下来,沈玉先跳下去,便听得四周传来低低地议论声。 “凤缨公主如今可真是得宠,奴才在御书房外面当差十几年了,第一次见有人把马车直接开进宫,停在这里的。” “是啊,她也是能耐。” “怕是皇后和贵妃娘娘,也都没这个荣宠。” “那不一样,人家这是靠本事平步青云,后宫那些娘娘们,不过是靠着陛下宠爱,或者生养子嗣......” “说起来,云州的疫病解了,瀛洲的也快了吧?云州疫那么严重,凤缨公主都不在话下。现在她回来,瀛洲肯定也安全了。” “好事情!” “是啊!大好的事情!咱们也就不必担心了,不然万一传染到宫里来,也要出大事儿!” “......” 严公公看向沈玉,打量着她的反应。 沈玉面无表情,心里却有些生气,这里是御书房,如果没有人在背后默许,这些人不可能这么大胆的说这些话试探她? 走到御书房门口,她才转身看过来,问了句,“谁准许你们嚼舌根的?” 第762章 嗓音虽然不高,但是气势压人。 四周叽叽喳喳的人一僵,扭头看向她,眼底多少噙着些许忌惮,纷纷跪地! “奴才多嘴,请殿下恕罪!” 严公公见状,赶忙打了个哈哈,“殿下,他们也是感激你,要不......先进去吧,陛下在里面等你。” 这时,御书房内传来皇帝的声音,“玉儿,你来了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亲父女。 沈玉瞳孔轻轻缩了缩,转身走进了大殿,紧接着明玉公主、严公公也跟着进去。 “儿臣拜见父皇!” 沈玉进屋单膝跪地,“不知父皇寻儿臣单独过来,所谓何事?” 抬眼,便见皇帝坐在龙案之后,脸上带着笑意,但眼神有些许复杂。 只是在看向她的时候,那一抹复杂又悄无声息藏了起来,道,“快起来吧,朕叫你来,是因为明玉。” “儿臣拜见父皇。” 明玉公主上前行礼。 沈玉若有所思,道,“父皇请讲。” 皇帝看了眼明玉,对沈玉道,“你也看到了,明玉有胸痹,胎里带来的,十分麻烦。” “一旦受到惊吓就会犯病,纵然她有母仪天下的命格,朕也不舍得将她嫁出去,这是在要她的命。” “那父皇的意思是?” 沈玉总觉得,事情根本没有这么简单。 他要是真的不想让明玉公主出去和亲,完全可以不让她回来,找个由头金蝉脱壳换个身份留在身边便可以了。 现如今大张旗鼓回宫,却说不想嫁出去...... 便听皇帝道,“朕的意思是,她往后留在你身边,你医术好,可以帮到她。至于婚事往后慢慢说,实在不行,便寻个人陪在她身边,对外便说早已生米煮成熟饭。” “如此,旁人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便是有人想要她去和亲,别国也不会答应。这件事情,还要玉儿帮忙。” “另外就是,朕希望她跟你学点本事。” 说着,看向明玉,“明玉,快拜师。” 明玉公主单膝跪地,朝着沈玉道,“徒儿拜见师父......不过师父比我年纪小,我便叫你一声小师父如何?” 沈玉很是为难。 平心而论,她压根不想和元家的人有什么过于亲近的关系,可是现在拒绝又不是时机。毕竟是皇帝下令,拒绝便是忤逆。 最后,只得把人拉起来,道,“明玉公主请起。” 皇帝闻言大喜,道,“那便这样说定了!” 说着,吩咐明玉公主,“你小师父可是我北齐的巾帼英雄,你要好好跟她学习,往后若能争得一片立足之地,父皇便是死也瞑目了!” 明玉公主跪地,道,“儿臣定当竭尽全力!” 沈玉看着皇帝这个反应,心下迷惑不解:他好像真的对明玉公主比对其他几个皇子都好? 而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前世明萱公主便是今年嫁出去的吧? 沈玉下意识看了眼窗外。 时间也不多了。 当年明萱公主出嫁,正是这一年的九月,一路上跟随西秦车队往草原隔壁上去,路上哭成了个泪人儿,更是刺激皇后毒发病逝...... 突然之间,她想到在云州那边时,战云枭说遇上了西秦商队。 难不成说,西秦的使臣要和南楚二皇子楚惊天一起过来了? 前世,带走明萱公主的正是西秦大将、草原雄鹰拓跋烈。 而当年,与战长安和沈忠达的黑羽卫在边境鏖战的,也是拓跋烈...... 黑羽卫之死,是不是可以水落石出了? 第763章 沈玉想着这个,便问了一声,道,“父皇,虽说明玉公主已经十六了,但明萱公主也尚未出嫁,她好像快十八了......” 皇帝是不是,对明玉公主偏爱太多了一些? 皇帝显然是没想到她问这个问题,先是愣了一下,之后才回神,道,“明萱身体健康,朕倒不是很担心。” “玉儿也知道,我北齐这些年积弱,周边南楚、西秦虎视眈眈。明萱至今未嫁,便是为了以防万一。” “她是朕的女儿,若北齐需要她,她便理应出一份力。”说着,看向明玉,道,“但是明玉不行,明玉有胸痹,恐怕一不小心,便要送了命。” 沈玉迟疑片刻,问,“那......父皇是打算将明萱公主嫁娶西秦还是南楚?又或者是东临?” 皇帝道,“东临没必要。” “毕竟,当年东临与我南楚交战时发生了内乱,内讧导致战败,不得不把太子都送来当质子了,要说求和也是他们求和,他们送人过来,而不是我们。” 说起这个,他还是有些得意的,“那太子都被养成了一个病秧子,便是往后回去也是废了。” 沈玉闻言心下冷笑。 别说姜七夜不是病秧子,便是前世他回去之后雷厉风行,短短三月登基为帝,不出两年便让东临成了让南楚和北齐都心惊胆战的强国。 不过这话,她是不会跟皇帝说的,于是道,“是啊,东临质子的确不值一提,比不上我北齐任何一个儿郎。” 皇帝闻言点头,“这话你倒是说对了。” 又道,“对了,说起这个,我听说你曾经为他解过围?” 沈玉也并不掩饰,道,“是的,当天天已经晚了,儿臣着急回家,被他和元枳世子挡了路。又见人群中有人怂恿元枳世子,让他打死那姜七夜。” “姜七夜虽然是个质子,但怎么说也是东临太子。若他死在北齐,东临恐怕要找机会反扑。只是一个东临我们也不怕,可是就怕它和南楚联合,那样就麻烦了。” 皇帝闻言点头,脸色难看起来,“这个元枳,莽撞倒是真的!安王也算是个软包子,他这个儿子却像个莽夫,朕真怀疑是不是他亲生的!” 沈玉顺着他的话问,“他最近......又不安生了吗?” 皇帝气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和大皇子大打出手,真是丢人现眼!” 沈玉佯装惊讶道,“怎么会呢?他们两个怎么会打起来?按理说,大皇兄和他也没什么好争执的啊!” 皇帝不想说,但是心里憋闷,一提起这事儿就来气,最后终究没忍住,道,“因为一个花魁!这个元丰,也是真的不成器!” 他对元丰显然有些失望。 沈玉忍不住又问,“那......父皇还是将抄没孙家的事情交给了大皇兄。” 皇帝听了这话,却没回答。 而是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正要说话时,外面突然传来青公公的禀报声,“皇上,安王求见沈三姑娘!” “???” 沈玉一愣,扭头看向青公公。 便见青公公快步进来,道,“陛下,安王妃因为元枳世子被下天牢忧心成积,茶饭不思数日之后,突然昏迷吐血,现在全京城的大夫都没辙,求沈三姑娘前去医治!” 第764章 沈玉眉心一皱,突然想到什么。 皇帝亦是大惊,“安王妃不行了?!” “是!” 青公公垂眸,跪地道,“皇上,快让沈三姑娘去看看吧!安王妃不能死!若她死了,岂不是变成了被大殿下逼死的?” 皇帝脸色一变,赶忙看向沈玉,“玉儿,你快去一趟安王府,无论如何也要将安王妃救回来!” “儿臣这就去。”沈玉拱手退下。 背后传来皇帝有些紧张的声音,“通知下去,宫宴延迟一个时辰,让宾客们都在御花园那边玩点别的!马上去把元枳放出来,让他回家去见安王妃!” 又道,“严公公,你陪着玉儿去!” 严公公闻言,飞快跟上了沈玉,道,“殿下,骑马还是上车?” 沈玉琢磨了片刻,道,“骑马吧。” 其实,她已经不报太大希望了。 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足。 两个小太监立刻牵马过来,沈玉翻身上马,一骑绝尘直奔宫外,严公公在身后追。 然而走到一半,前方孟贵妃突然冒出来,厉喝一声,“何人敢在皇宫纵马!给本宫拦下!” 霎时,七八个人丫鬟太监涌上来,挡住了去路。 沈玉瞳孔一缩,猛地拉住缰绳。 扭头看向孟贵妃,“贵妃娘娘,父皇有令,让我骑马去给安王妃治病,人命关天还请行个方便。” 面上一片着急,心下却已经了然。 元丰和元枳起冲突,是元宸的奸细暗中撺掇的,但是元宸被抓之后,这奸细无所依附,总要另谋出路,多半是找上了元祐。 他要的,是借刀杀人! 既然这样,那就必然要先激怒元枳,安王妃今天必死无疑。 孟贵妃是元祐的生母,出来帮忙拦着她也是顺理成章,只不过她就是一个演戏的,也并不是真的着急,只是盯着孟贵妃看。 孟贵妃见她把皇帝搬出来,先是一窒。 但很快便道,“纵然是皇上的安排,你也不该在宫道上纵马,万一撞到人怎么办?” “那贵妃娘娘说该怎么办?” 沈玉哼笑一声,干脆停下来任由马儿扭头吃草,歪着身子看向她,“娘娘这话倒是叫我不会做臣子了,这宫里到底要听皇上的,还是要听娘娘的?” 这话说得就特别重了。 孟贵妃脸色难看至极,“本宫也没说不让你去,只是你刚刚冲那么快......” 沈玉截断了她,“我也不是一定要冲那么快,娘娘既然不让,我下来走便是。但若是安王妃死了,娘娘也能担起这份责任。” 说着,干脆从马上跳下来。 不走了。 “要不算了吧?先让她过去,万一到时候出了事儿牵累到咱们......”丫鬟秋香见状,附在她耳边低声提醒。 孟贵妃下意识看了眼安王府的方向。 正要说话,严公公却骑着马赶了过来,一看这场面顿时皱眉,“殿下,你怎么下来了?” 沈玉扫了孟贵妃一眼,道,“这不,被贵妃娘娘拦住了么?贵妃娘娘跟我说,纵然父皇同意了,我也不能在宫里纵马,正等着被惩罚呢。” 孟贵妃脸色一变,赶忙看向严公公,“严公公......” 严公公眉心紧皱,“陛下口谕,着凤缨公主马不停蹄赶往安王府!” “拦者,杀无赦!” 第765章 孟贵妃咬牙退开。 沈玉翻身上马,冷笑的目光掠过她脸上,突然一鞭子甩在马屁股上,“驾!” 马儿吃痛,猛地冲了出去! 速度比刚刚更快了。 孟贵妃皱着眉,脸色难看至极,盯着沈玉的背影消失在岔路口,这才咬牙道,“我们回去。” 边走边问秋香,道,“祐儿那边怎么说?” 秋香低低道,“二殿下说,安王妃身上是剧毒,无色无味,只要我们稍作阻拦,让沈三姑娘晚点儿去,人必死无疑。” 说着,看向她的脸,迟疑道,“就怕沈三姑娘去了看出来,毕竟她的医术......” 孟贵妃闻言,猛地握紧拳头。 最后自我安抚般道,“她应该不会这么愚蠢,卷到夺嫡的事情当中来。” 沈玉的确没想卷进来,毕竟姓元的个个都是她的敌人,能内耗死何必她动手? 转眼到了安王府门口。 沈玉翻身下马,道,“我是凤缨公主,奉皇命前来医治安王妃......” 话没说完,门口的侍卫便飞一般冲了进去。 严公公也跳下马,上气不接下气道,“但愿能赶得上,否则必要牵累到大皇子。安王最爱夫人,若真的出事安王恐怕不好安抚......” 正说着话,背后传来一道沙哑嗓音,“母妃!我母妃呢?她怎么样了?” 沈玉扭头,就看到元枳披头散发,像个乞丐一样冲了过来,见到她当场跪地,“沈玉!你快别等了,赶紧进去看看我母妃啊!” “好。” 沈玉点头,径直往里面走。 然而人刚刚跨进大门口,刚进去通报的侍卫已经双眼通红的走了出来,哽咽道,“凤缨公主不必进去了,我家王妃已经......咽了气!” “啊!” 元枳呆了一秒,仰天一声哀嚎,整个人面容扭曲,犹如悲痛欲绝的野狮子。 沈玉哽了一下,扭头看向元枳,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得闭眼离开。 劝他节哀顺变,莫要冲动? 恐怕好心会被当成驴肝肺,毕竟人家死了亲娘,悲怒交加正在气头上。 况且劝他有什么用? 元枳虽然莽撞,却还不至于有胆放火烧大皇子府,事情是元祐干的,劝他也没用。 让他离开京城? 拿什么理由? 何况,安王府和天子教不清不楚...... 万千思绪,最后全都沉寂下去,沈玉出门上马,沉沉道,“回宫。” 严公公紧张无比,跟着她问,“殿下,现如今安王妃死了,元枳莽撞,会不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啊?” “......”沈玉能怎么说? 最后只得道,“不至于吧......” 又难免试探一句,“不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居然会让元枳胆敢冒犯大皇子,被下了大牢?” “这好歹,元枳也是安王世子,皇族自家的事情,理应是进宗人府,调解一下也就过去了......” 可元枳,却被关进了大牢! 她想知道,这事儿皇上知道多少,又是怎么看的。 便听严公公叹了一声,道,“外面传言,这女子乃是燕春楼的花魁,具体什么情况杂家也不清楚......” 沈玉扭头看向他,却见他眼神猛地一闪。 明显,没说实话。 第766章 皇帝是听说过那花魁的身份的:宣王府郡主,雏凤涅槃,天下大乱的命格。 恐怕,已经派人去杀了吧? 元丰争夺她,难不成是想要篡位? 皇帝肯定忌惮,原本就不喜欢他,这下子是更不喜欢了。 沈玉突然想明白,皇帝让元祐去行宫,必定是让他避风头,莫要牵扯进夺嫡的事情,毕竟元丰现在这个德行,皇帝恐怕早就不信任了。 况且,元丰挖战云枭墙角,为各国皇帝得而诛之的“雏凤”大打出手,再勾结萧丞相...... 若萧丞相真的拿着布防图去找了皇帝,那他就是皇党,知道皇帝真正选定的继承人是谁也尚未可知,元丰只不过是个棋子,小丑。 那皇帝,多半也是知道了他的野心。 沈玉一路上心事重重,回了御书房,跪地道,“父皇,儿臣去晚了,安王妃已经死了!” “没赶上?” 皇帝腾一声站了起来! 沈玉道,“路上耽搁了一下,被孟贵妃拦住了。” 皇帝皱眉,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看向严公公,“她今日不是应该与丽妃一起安排宫宴吗?跑到这边来做什么?” 严公公摇头,“奴才不知,就是出去突然遇上了。” 皇帝脸色铁青,一屁股坐在龙椅上,“这下有些麻烦了......”说着,看向沈玉,表情有些紧张,“玉儿,安王妃真是思念儿子病死的?” 沈玉道,“安王府众人悲痛欲绝,我救不了人,便没有进去。既然安王府的人这么说,那多半就是吧。” “那元枳呢?” 皇帝追问,“他见着安王妃最后一面了吗?” 沈玉摇头,“没见着。” “他来得比儿臣还要晚一些......” 皇帝脸色白了一瞬,但很快眼神便变得复杂无比,坐下来琢磨了好一阵子,道,“青公公,你去替朕安抚一下安王和元枳世子,就说这件事情,朕会好好责罚大皇子......” 但说到后面,嗓音已经很淡很淡了。 沈玉感觉着他这微妙的情绪变动,总感觉他好像也已经预料到,大皇子要死了。 或者说,希望他死。 不过,这些想法,她一样都没有跟皇帝说。 元丰和元枳厮杀,她乐见其成。 皇帝也并不希望她说出什么来,毕竟若是真的查出安王妃死得有问题,恐怕牵涉更大。 眼下多事之秋,他不想把事情闹开。 青公公离开之后,沈玉就在琢磨着,今天早上明玉公主去过二皇子府,难道其实是奉命去传达让元祐走的消息? 所以,才让元祐以为皇帝要舍弃他,发了疯? 扭头看下意识看了眼明玉,却见她有些虚弱地坐在边上,似乎很不好受。 沈玉若有所思。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道急报,“陛下不好了!战老王爷抓了长公主和谢......” 人从门口进来,说话结巴起来。 皇帝一愣,“谢什么!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那太监吓得一抖,额头贴在地面上,破罐破摔道,“谢长留!” “战老王爷抓了长公主和谢长留,在宫门外敲登闻鼓,这会儿已经招来很多百姓围观了!” “皇上,您快出去看看吧!毕竟那敲鼓的人是战老王爷,不是寻常百姓啊!” 那太监吓得,都快哭了出来。 “你说什么!” 皇帝闻言,腾一声站了起来,失声道:“谢长留不是死了吗!” 突然之间,他想起什么,看向了沈玉! 第767章 对了! 今天早上,萧丞相匆匆忙忙进宫,说外界传言沈玉抓了谢思月,谢思月已经招认,说她带走布防图是给了萧丞相! 既然她发现谢思月有问题,那查到谢长留身上也是顺理成章! 可沈玉对此,只字未提! 现在,谢思月的义父谢长留又落在战老王爷手上...... 一下子,他盯着沈玉的瞳孔缩了缩,突然问道,“玉儿,你抓了谢长留?从哪儿抓到的?为何不带来见朕?” 沈玉不用看,便知道皇帝的忌惮,面不改色道,“昨天原本想跟父皇说的,但是碍于旁人在场,本想着过几日等风头过去再说这事儿,却不想长公主突然闹起来......” “那谢长留的确是我抓的,云州军此次大乱,便是因为他在背后兴风作浪。” “他是天子教的人,娶了姜氏长公主姜绾绾,一起生了谢思月,玩弄长公主的感情,并哄着长公主在桃花寺金蝉脱壳,安排他进了云州军。” “此次,他和天子教、元宸、孙尚书等人勾结......” 话说到这里,皇帝已经气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是说,长公主把朕要处死的人塞进了云州军?还引发了云州军叛乱?” “她这是要造反吗!” “哐——” 一声巨响,他把眼前的东西全扫了出去! 沈玉看着一地狼藉,没说话。 皇帝呼哧呼哧喘了好一阵子,这才气急败坏道,“把他们给朕带进来!一群丢人现眼的东西!” 紧接着,严公公一阵风似的走了。 皇帝盯着沈玉,眼珠子狠狠颤了颤,“这么大的事情,你应该提前跟朕说。” 沈玉道,“父皇,儿臣昨天送上来的证据和折子里面,详细说了这个事情。” 前世遭受过那么大的挫折,重生一世她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在这种细节上出纰漏? “......”皇帝猛地一噎。 昨天他忙着处理政务,晚上又翻了新晋秀女的牌子,沈玉递上来的折子,他是没顾上看。 原本想着,这云州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看也没大用,可没想到居然还有谢长留这一出! 一想到这里,怒火不禁涌了上来,“看来,朕对自己这个皇妹,是宠过头了!” 沈玉看向他,他震怒的眼神却是微微一躲,问道,“那谢长留你审了没有?” 沈玉道,“还没有。” “原本是打算审的,可是后面云州疫病蔓延,我忙着配药,又遭到天子教的人围攻受了伤,等得空时,瀛洲这边传来消息,说有人抓了松露,我连夜便赶了回来。” “谁知这事儿传到了战老王爷和长公主耳中去......” “......” 皇帝闻言,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道,“既然朕这个妹妹如此不知轻重,胆敢欺上瞒下,做出这等不守妇德的事情,那朕也就不念这同胞之情了!” 说着,厉喝一声,“来人,拟旨!” “长公主元月欺上瞒下,忤逆圣旨,不首妇德,败坏民风,德不配位,即日起贬为庶民,送往桃花寺清修,永世不得出来!” 紧接着,瞳孔狠狠一缩,道,“至于谢长留......斩首示众!” 第768章 严公公马不停蹄去拟旨,皇帝大手一挥,便盖上了印章,定长公主的结局。 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安,问沈玉,“你今天可有去暝阳王府?暝阳王对这事儿怎么看?” 沈玉如实回答,“去了。” “儿臣过去的时候,长公主正在和暝阳王吵架,说他有能耐平定云州,却没能耐将谢思月安全带回来,说儿臣是妖女,妒妇,容不下谢思月。” “因着这个事情,长公主还动手打了暝阳王,暝阳王脸上还挂了彩呢。” “......” 皇帝气得,嘴角直抽抽。 但难免也有些尴尬,道,“朕竟是不知,那谢思月居然是谢长留和姜绾绾的血脉!” 又道,“给她和战云枭赐婚,不是朕有意的,是长公主跪地求朕,又拿先皇懿旨威胁。朕答应了先皇要照顾她......” 说着,看向沈玉,“倒是委屈了你。” 沈玉摇头,干脆借着这个由头,说了下楚惊天,让他知道战云枭的重要性,“父皇坐着这个位置上,也有自己的难处。只是,刚刚传来消息,说曹德成死了,但是谢思月却活着,还跟了楚惊天。” 皇帝大惊,“你说什么?她是楚惊天的人?” “这天子教竟是和楚惊天勾结在了一起了吗?”皇帝不由一阵后怕,回神问道,“楚惊天这么快就混进了北齐?” 国书上,明明写着十天后! 敌国皇子,堂而皇之进了边境,在他的管辖区耀武扬威,这不是在扇他的脸是什么! 皇帝脸色难看至极,怒火忍不住的燃烧着。 沈玉面不改色,道,“三年前暝阳王与楚惊天一战之后,暝阳王带领云州军回来,边关那边只有十五万人镇守,楚惊天混进来也不难。” “麻烦的是,楚惊天这次来的目的。” 皇帝眉心一皱,认真看向她,道,“你父亲应该跟你说了,楚惊天是来和亲的,南楚三公主楚云宁点名要嫁给暝阳王,这个事情朕还没来及跟你说。” “既然今天说起,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沈玉道,“涉及家国安稳,儿臣全凭父皇做主,只是暝阳王伤了尾椎不能人道,就不知道楚云宁受不受得住这个委屈。” “他不能人道了?” 皇帝闻言反倒心下一喜。 若战云枭不能人道,那往后便无人继承暝阳王府,且容他富贵泼天,替他镇守这万里江山,死后尘归尘土归土,多好的事情? 就怕沈玉骗他。 沈玉闻言露出一丝苦笑,给他吃了个定心丸,“长公主骂我妒妇也没骂错,父皇让谢思月嫁给暝阳王,大婚那夜谢思月独守空房,我强迫暝阳王与我......” 说着,面露尴尬,道,“他的确......不行了。” “......” 皇帝闻言嘴角抽抽,但观察沈玉片刻,见她也不像是在撒谎,便道,“你若觉得委屈,朕也可以为你多想想法子。” 沈玉道,“旁人都能嫌弃他,唯独儿臣不能。他变成如今这个样子,都是儿臣惹的祸。” “况且,儿臣想要保护父兄,便必要保我北齐昌盛,暝阳王非我不可,我若舍弃他,恐怕要害我北齐失一大将!” 这三拐两拐,就把皇帝从战云枭有没有审谢长留那事儿上面,给拽走了。 第769章 比起边境危机,楚惊天潜入北齐,已经被杀的谢长留的确不再重要。 皇帝又回忆了一下战云枭的反应。 思来想去觉得他不像是已经知道黑羽卫战死真相的样子,便朝着沈玉点点头,“你是比较懂事。” 沈玉便知道,此时的皇帝已经和数月前想法不一样,之前他还想着要拆散他们,除掉战云枭,但如今楚惊天挑衅皇威,边境大军压境,他分明感觉到了危险。 才知道,战云枭对于北齐的意义! 再加上,她刚刚说战云枭不能人道,皇帝自然而然便放下心来。 毕竟,双腿残疾加上不能人道,这两样叠加在一起,谁还会支持战云枭登基呢? 皇帝眼珠子一转,便生了个念头,想着借着今天庆功宴问问战云枭的伤情,把这个事情宣扬出去,也好打消朝中那些想支持他的臣子们的心思。 沈玉也没多说什么。 毕竟这正是她想要的。 皇帝又试探了一句,问,“谢长留和姜越寒没有招别的事情吗?” 沈玉道,“两人的证词儿臣都已经附在奏折里面了,没有再交代别的事情。” “嗯。” 皇帝彻底放下心,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严公公走了进来,道,“陛下,战老王爷和长公主来了。” 话音未落,战陨天便一脚踹门进来,砰一声将长公主丢在了地上,火炮子一般道,“皇上,长公主的事情,本王想要一个说法!” 皇帝皱眉,“战老王爷......” 正要说话,迎上他威胁的眼神,话到嘴边只得道,“朕已经下了旨意,若你不满意,那便说说你的看法。” 说着,看了眼鼻青脸肿的长公主,道,“她做出这种事情,的确不容饶恕!” 说着,下意识看了眼沈玉。 他真的好怕战陨天当着沈玉的面,把战长安将和沈忠达之死的真相告诉她! 那可真就是覆水难收了。 战陨天却没这个胆量,威胁完皇帝之后,咬牙切齿地说,“本王要把她拉出去游街,浸猪笼!” 他现在恨得要死。 其实和皇帝一样,他也不想战长安和沈忠达的死因公诸于众,那样显得他懦弱又无耻,他也要面子。 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之间便达成了共识。 皇帝看向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长公主,眼底终生了舍弃之心,看得沈玉眉心紧皱。 她哼了一声,上前一步道,“战老王爷,你不顾自己的脸,也该顾暝阳王的脸。今天你要把长公主拉出去游街,那小丑可不只有你一个。” “本王说话,轮不到你置喙!” 战老王爷大怒,扭头恶狠狠盯着沈玉,眼珠子都在颤抖。 沈玉眯了眯眼,低头看向满嘴是血的长公主,道,“战老王爷拔了她的舌头,是担心她说什么?还是说,战老王爷背后,也藏着见不得光的东西?这是要灭口?” “你——” 战陨天瞪大眼睛,猛地盯住沈玉,一肚子的怒火冲到喉咙口,却说不出口,只把自己气得眼珠子颤抖。 第770章 沈玉却是丝毫不惧,就那样和他对视,“你堂堂男儿提刀拿剑,入不照顾家人,出不保家卫国,脸早就丢到了九霄云外,但是暝阳王还要脸。” “他是北齐的战神,是瀛洲的脸面。” “如今,南楚使臣已经入境,你想让他成为敌人眼中的笑话?” “今日,你若敢拉着长公主去游街,便别怪我沈玉不客气!” 金銮殿中,女子嗓音铿锵,犹如冰玉落盘。锋利无比的眼神,更犹如宝剑出鞘锋芒毕露。 今天,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战陨天拉着长公主出去丢人现眼! 若真的那样,往后这流言蜚语,恐怕全都冲着战云枭来了,便是当面不敢说,背后地里也少不了闲话。 这么多年,他受到的伤害已经够多了! 沈玉眼底一片寒意,寸步不让。 严公公冷汗都落了下来。 其余人皆没说话。 包括皇帝。 几人形成了微妙的平衡,皇帝和战陨天心里都有鬼,一时间竟是在气势上低了沈玉一头。 最后皇帝小心试探道,“战老王爷,你看......长公主也是暝阳王的母亲,要不就交给你随便处理了算了?” 他当然也不希望事情闹大。 丢脸是小,惹人猜忌怀疑,导致朝堂不稳才是可怕。 短暂的,他和沈玉的目的达成了一致,两人都盯着战老王爷,谁也没注意长公主。 长公主趴在地上,嘴巴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双眼猩红地盯着自己的兄长,整个人都恨得颤抖,目眦欲裂。 在这个屋里的人,竟是没有一个人在乎她的死活! 沈玉自然不必说,战老王爷她不抱希望,可是他的皇兄...... 他竟是半点骨肉亲情都不顾! 随便处理算了? 她堂堂的长公主,这一生为他的皇位牺牲,最后却落得个这般下场? 可这让长公主痛不欲生的决定,在战陨天心里却根本不够他纾解憋屈。 他盯着皇帝,心里有千万个不甘,但碍于沈玉在场,只得忍气吞声,道:“既然楚惊天要来了,那本王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 说着,一脚狠狠踹在长公主脸上,狠毒道:“但是这个贱人,今天别想活!” 刷一声,竟是拔剑斩了长公主! 血染御书房,皇帝瞳孔狠狠缩了缩,但随之而来的,也是释然放松。 长公主知道太多的事情,死了也是好的。 战陨天拔了她舌头进来那一刻,他就知道他和战陨天之间的约定还是算数的。 现在,这事儿算是压下去了。 皇帝闭了闭眼,摆手道,“来人,将长公主的尸体带走,秘密处理了吧。对外就说,长公主旧疾突发,暴毙了。” 严公公喏了一声,赶忙去打扫。 战陨天气的胸膛剧烈起伏,杀了长公主还不解气,扭头狠狠盯着沈玉。 他真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堂堂一个王爷,竟然在朝堂上要被自己未来的儿媳妇节制,说出去脸上的面子往哪里搁? 一时间,竟是恨得牙痒痒。 事到如今,沈玉早就放弃在这夫妻两人心中留下好印象。 沈玉扬了扬下巴,软玉般的面庞犹如皓月当空,无惧无畏,“战老王爷要是没别的事情,便先走吧,我与父皇还有要事要谈!” “你——” 战陨天胸膛震颤,喉中一片血腥。 沈玉瞳孔缩了缩,面不改色。 战陨天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向她。 第771章 下一秒,却被沈玉一把钳住手腕不得寸进,那纤细的手指竟犹如玄铁,眼底沁出一丝丝冷笑,“战老王爷,我已经不是两个月前那个任人打杀的软包子了,往后动手还请三思后行。” 说着,猛地一震! 战陨天蹬蹬几步,退了出去! 那恐怖的内力,直接顺着战陨天手臂的经脉上冲,让他脑子都空白了一瞬。 战陨天回神,无比震惊地盯着沈玉。 她哪里来的这么强大的内力? 又想到上次宋婉晴撕毁婚书,他盛怒之下想要杀她时,她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便觉得更加不可思议。 这才过去了多少天? 他不由看向皇帝。 却见皇帝眼中也是一片骇然,不过在他看过来之后,却佯装已经知晓,赶忙打了个哈哈,道: “战老王爷,咱们两兄弟的事情,明天再谈你看如何?今日乃凤缨公主与暝阳王的庆功宴,宾客们都在御花园等了一个时辰了,也不好再耽搁下去......” “要不,你先移步御花园?” 战陨天蹙眉,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 但有把柄抓在沈玉手上,再加上打也打不过,最后只得甩袖离去。 去什么御花园? 都不够丢人的! 爱谁谁的庆功宴,反正和他没什么关系! 战陨天怒火冲冲的离开,严公公紧随着出去,封锁了消息,暂时没叫战陨天和长公主这事儿传出去。 皇帝闭眼,深呼吸了口气,这才稍微放松下来,按着眉心看向沈玉,“今天多亏了玉儿,不然以战老王爷的莽撞,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乱子。” 只是那眼底,多少藏了些许讳莫如深。 沈玉表现出来的武力,让他感到有一些恐惧。 沈玉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但也不以为意,假装自己刚刚震开战老王爷那一下只是随意为之,道,“他敲了登闻鼓,难免谣言四起,总要想个解释的法子。” 皇帝正愁这个,又见她眉心紧皱,似乎的确在为他想。 琢磨片刻,点头道,“你有什么想法?” 沈玉道,“这样吧,便说只是误会一场,是有人暗中造谣,想要离间暝阳王府与陛下的关系,战老王爷莽撞,才着了相。” 皇帝连连点头,“嗯,因为这样,让长公主气得旧疾复发,所以暴毙了!” 只是紧接着,便有些头疼,“如此,还得给她安排风光大葬......” 沈玉没说话。 战陨天不要脸,战云枭还要。 她可不想有人在背后天天指着他说三道四。 至于要不要风光大葬,怎么葬,那与她何干? 最后,皇帝叹了口气,道,“风光大葬就风光大葬吧,只是这样会不会影响你和暝阳王的婚期?” 沈玉心头微微一刺。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长公主是战云枭的生母,若是不能为她守孝,别人骂的肯定是战云枭。 战陨天刚刚对长公主下杀手,显然也是压根没为战云枭考虑。 但事已至此,只能顺应。 沈玉只能道,“如今天下大乱,王爷要对付楚惊天,我也得去解瀛洲疫。” 第772章 “瀛洲疫虽然致死率不高,但是我师父和鬼医都没办法,因此我也没太大把握,想要解开也要花费时间。” “左右孝期只有四十九天,那就再等等吧。” 皇帝点头,“是啊,北齐的孝期,要比别处短一些。等到了十月,朕亲自给你们主婚。” 战云枭不能人道那消息,可真是让他高兴。 他不能人道,有的是人可以。 他就不相信,沈玉这辈子会愿意一直跟着一个男人,连做母亲的资格都失去。 这晦涩眼神一闪而逝,他起身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 沈玉点点头,随着他一起去御花园参加宫宴,一路上难免心事重重。 战陨天和长公主闹成这个样子,战云枭心里肯定很难过吧? 可这是老一辈的事情,她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毕竟,就算是她不闹,谢长留活着的事情那么多人都见过,迟早也要传到瀛洲来,况且他还牵涉到云州军动乱,这事儿也瞒不住。 结果是注定的。 沈玉闭了闭眼,心头沉沉的。 皇帝也被接二连三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一路上都没再说话。 两人过去的时候,那边花园凉亭当中,已经坐了几十个人,朝臣女眷都有,见他们过来纷纷起身跪地,“臣/臣妇拜见皇上,见过凤缨公主!” “都平身吧。” 众人起身,沈玉扫了一眼,见孟贵妃和丽妃、淑妃都在,唯独没有皇后,便问了句,“皇后娘娘怎么没来?” 其实她是知晓缘由的。 只是,就不想要元丰好过。 皇帝也注意到凤位空着,不仅皱起了眉,“是啊,皇后人呢?” 元丰闻言,脸上顿时一僵,道,“回禀父皇,母后......她身体有些不适,天又太热,便没来......” 皇帝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就你们母子事情多!” 那眼睛里的厌恶,更是一丝一毫都没有掩饰。 众目睽睽之下,众人的目光瞬间凝聚到元丰身上,眼底眉梢也跟着多了几分怠慢,甚至有人轻轻摇头,低头与身侧的人交头接耳。 “依我看,大皇子是够不着东宫那个位置了。” 窃窃私语,夹杂着父亲的怒火冲进耳中,元丰整个人僵住,犹如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止不住的双肩颤抖。 这么多年,皇帝虽然不喜欢他这个大皇子,但还从未这么贬低过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难堪! 一时间,面色发白不知如何是好。 皇帝看着他这个样子,不禁越发的愤怒,更觉得自己讨厌他一点错也没有,他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于是,沉声质问道,“元丰,安王妃去世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他当众把这话说出来,沈玉心头便了然确定:皇帝想废了元丰,让他腾出皇长子的位置。 他应该找这个机会找了好久了,所以才不惜当众撕破脸,多半是做给二皇子,或者谁看的,可是二皇子...... 沈玉四下一扫,竟是没看到元祐。 奇怪,他不是进宫了吗? 正感到蹊跷,冷不丁却见不远处的战云枭嘴唇动了动,无声道,“元祐去了行宫。” 沈玉蹙眉,他去得可真是及时! 到时候,元丰一死,旁人都想不到他身上去,还以为真的是安王妃之死激怒了元枳,让元枳发疯火烧东宫呢! 沈玉想到前世大皇子府火光冲天的场景,不禁扭头看向了元丰。 第773章 元丰当众被皇帝训斥,这时整个人都紧张地冷汗直冒,唯唯诺诺结结巴巴道:“儿、儿臣也是刚、刚刚才听说!” 只听“啪”一声。 话音未落,就被皇帝一巴掌扇在脸上,眼睛里一片怒火,竟是直接道:“今天的庆功宴,你和你那个母后,都不必参加了!” “朕让你们休息个够!” 霎时,众人哗然。 “皇上震怒,难不成说,安王妃之死和大皇子有关?” “是啊,皇上这话说得真是重,我看大皇子......没希望了。” 又是不少人暗自摇头。 声音虽然不高,但是皇帝没阻止,那就是故意让他们议论给元丰听,给废掉他铺路。 而元丰自己,却被打得有点晕头转向。 再一听这些议论声,整个人情绪崩溃,捂脸抬头看向皇帝,眼睛里竟不由生出几分怨怼,“父皇,为什么啊?” 他盯着皇帝,眼珠子轻轻颤抖着。 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同样是你的儿子,为什么你就是不喜欢我!我和母后到底做错了什么......” 可他不敢说出口。 一时间,竟是浑身颤抖,憋得脸色紫青。 “你还敢问为什么?” 皇帝震怒,嗓子都破了声,“你堂堂一个大皇子,不知道给兄弟们做表率,跑去那燕春楼和元枳争风吃醋,还动用关系,把人关进天牢,惹得安王妃忧思成疾抢救无效,你居然还敢装傻?” “......” 这一声厉喝,震得整个花厅一片死寂,众人面面相觑交换眼色,一时间表情各异。 但明显,看元丰的表情越发疏离起来。 再看萧丞相,他竟是眼观鼻鼻观心,丁点要为元丰和皇后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萧家,支持的不是元丰。 沈玉琢磨着,皇帝这反应从表面上怎么看都是想要扶持元祐上位...... 从前世的情况来看,好像他中意的确实也是元祐。 可前世这个时候,朝局稳定。 天子教还在蛰伏,静妃还没死,三皇子和孙尚书还在兴风作浪,云州也没爆发疫病,楚惊天也还没有来北齐...... 萧家也没浮出水面,明玉公主也没下山。 这么一看,事情又变得没那么简单。 再看元丰,竟是一脑门的冷汗往下冒,竟吓得当场跪地求饶,道,“儿臣一时鬼迷心窍,这就去将那挑拨离间的姬子杀了,去给安王赔罪,还请父皇恕罪!” 事发突然,他也没想到安王妃就这么死了! 再加上那花魁身份特殊,他那点儿狼子野心多半已经暴露,这会儿更是没底气。 “滚!” 皇帝气得狠狠踹了他一脚。 元丰连滚带爬跑掉。 皇帝看着他狼狈的样子,闭了闭眼,脑海里全是沈玉刚刚在御书房硬刚战老王爷那个莽夫的场景,但凡他这个皇长子有沈玉三分本事...... 好在,在目光扫过明玉公主那一刻,他心里的不平衡才一点点被安抚下来。 沈玉观察他这微妙的反应,越发觉得离谱。 难不成,他竟是想要扶着明玉公主当女帝吗? 第774章 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北齐历史上,从未有过公主继承皇位的先例,甚至在多年前,曾有长公主摄政,试图掌控朝纲,被万人血书推上钦天监祭台,活生生烧死祭天的事情。 打那之后,便再无一女子参与朝政。 她算是个例外。 皇帝想要她走的,也是那个路子—— 等她权倾朝野,手上脏事儿做得多了,再怂恿朝臣和百姓,将她污蔑成祸国殃民的妖女,送上祭台一把火烧死。 从一开始,她就看清楚了。 只不过,皇帝最近的反应着实叫她不解。 如果说,皇帝让她参与朝政是想要先把她当刀使,等事成之后狡兔死走狗烹。那明玉公主呢? 他想要明玉干什么? 沈玉百思不得其解。 正琢磨时,丽妃往她这边看了眼,对皇帝道:“皇上,今儿个怎么说,也是暝阳王与凤缨公主的庆功宴,您就消消气儿,先坐下来吧。” 沈玉一下子被唤回了神儿。 紧接着,便见孟贵妃笑着附和,道,“是啊皇上,大家都在等着您呢。” 但眼神却不太自然。 皇帝看向她,绷着嘴巴问,“祐儿呢?” 孟贵妃眼神一闪,垂眸嗔道,“还不是接了陛下祈福的旨,便匆匆地往行宫那边去了,这庆功宴都没能赶上。” 那一眼千娇百媚,不愧贵妃之名。 皇帝闻言稍稍松了口气,眼底虽然还有不满,但还是点头道,“他倒是知晓分寸。” 孟贵妃闻言笑道,“那是自然,这些年陛下疼他,他也是知晓的,只要陛下心中所想,他定愿意分忧。” 说着,扶着皇帝过去坐下。 倒是萧淑妃始终没多大动静,只是朝着皇帝微微一笑。 她一身隐隐青的宫装,显得十分素雅,又没什么存在感,不彰不显。 为人处世,像极了萧丞相。 沈玉琢磨着这几人的反应,又觉得皇帝这话实在蹊跷,什么叫“知晓分寸”? 听起来,那东宫之位,好似又不是留给元祐的。 难道是四皇子不成? 四皇子元朔倒是个机灵的,只是听闻前几天落水又犯了病...... 一念及此,沈玉不由看向丽妃。 丽妃朝着她笑了笑,道,“凤缨公主快坐下。” 沈玉点点头,来到自己的位置上。 不在战云枭身边,反倒被安排在了明玉公主身前,刚过去就被明玉公主送上一杯凉茶,“天太热了,小师父先喝点润润喉咙。” 她表现得太过殷勤,一下子把大家的目光全都吸引到了沈玉身上。 丽妃脸色微微一变,看向明玉公主,“明玉拜沈三姑娘为师了?” 孟贵妃闻言接了话茬,看向萧淑妃,“是啊淑妃妹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沈三姑娘好像比明玉还要小几个月吧?这拜师恐怕不合适。” 那嗓音酸溜溜的。 如果不是元祐是个皇子,拉不下脸面;如果不是沈玉是个女人,男人不能对女人低头,她都想要元祐拜在沈玉门下,当她的徒弟! 到时候,那东宫之位,还不是稳稳地落在元祐身上 第775章 可如今,元祐却因为缠着死去的沈馨,让沈玉倒胃口,昨天才刚刚在城门外吵了架,反倒是明玉公主成了沈玉的徒弟! 都说皇帝最疼爱她的祐儿,可她怎么总觉得,皇帝对祐儿这个皇子的宠爱,还抵不上对明玉公主呢? 孟贵妃心里不禁有些不舒服,脸上的表情也很不自然。 沈玉看在眼底,将目光落在了萧淑妃脸上。 说起来,她这是第一次见这个女人。 前世不仅是明玉公主,便是萧淑妃在她记忆中也都没什么存在感,不但没见过面,就连她的事儿都没听说过。 在整个后宫当中,她像个透明人。 之前一度她都没怀疑什么。 可此时,却又觉得不同寻常。 因为,萧淑妃的母家是丞相府,按照萧丞相的地位,萧淑妃在朝中算是背景最强的,怎么会一点水花都没有? 皇上就算是不为别的,只为了拉拢萧丞相,怎么也都不会对他的女儿太差,可偏偏萧淑妃...... 她好像并不得宠。 就是皇嗣上,也比不过旁人。 皇后有明萱公主和大皇子元丰,孟贵妃生了元祐,丽妃有四皇子,萧淑妃这边却只有一个明玉公主,还从小就被送去了慈宁寺。 从待遇上,倒像是个冷宫弃妃。 但是皇帝却又偏爱明玉公主...... 很奇怪,很矛盾。 而且,萧淑妃的长相一丁点都不差,比皇后明丽,比孟贵妃端庄,比丽妃贵气,却在这深宫仿佛隐姓埋名了般,这就更叫人不解了。 可眼下,也没地儿可问,沈玉只能憋着。 便见萧淑妃柔和开口,道,“明玉从小体弱,又在慈宁寺生活,没见过什么世面,我便和陛下商量了一下,让她拜了凤缨公主为师。” “毕竟凤缨公主乃巾帼英雄,所谓闻道有先后,明玉能拜她为师,理应感到荣幸。” 又微微一笑,道,“我不像是两位姐姐,有皇儿傍身。我身边唯有明玉一人,还是个弱女子,难免要多担忧一些,姐姐们莫要笑我。” 嘴上这么说着,但是眉眼之间却落落大方,恬淡宁静,仿佛除了明玉别的什么也都不在意了。 皇帝闻言,瞥了眼孟贵妃和丽妃,“你们也莫要东拉西扯了,还是赶紧开宴吧!” “对对对,开宴!” 孟贵妃赶忙赔笑,招呼下去。 片刻之后,美酒佳肴皆送了上来,皇帝首先举杯,祝沈玉和战云枭凯旋而归,其余人赞誉纷纷,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沈玉举杯与众人欢笑,心里却是凉飕飕一片,人类的悲欢各不相同,有人尸骨未寒,有人弹冠相庆。 外面阳光普照百花,竟是看得她有点恍惚,让她不禁想到,大皇子府上那一把火,会在今天?明天?还是后天烧起来? 正想着这个,外面便是一道身影匆匆闯了进来,慌乱道,“陛下,不好了!” “皇后娘娘吐血昏迷,凤栖宫那边一片大乱,恐怕要请沈三姑娘过去一趟啊!” 沈玉循声望去,便见皇后身边的丫鬟素心跪在地上,脸色惨白。 第776章 沈玉眉心皱了皱,想到元丰给她下药那事儿。 就是这个丫鬟帮着办的吧? 迎上她的眼神,四目相对素心神色一窒,猛地低下了头。 沈玉笑了笑,放下酒樽问道,“皇后娘娘不是好多了吗?这也没到第四次施针的时候,怎么又昏迷不醒了?” “这我不理解。”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上次皇后病倒,还是静妃下的毒,现在又昏迷不醒,可静妃已经死了,沈玉又说还没到第四次施针的时候,不会昏迷,那又出了什么事? 一瞬间,欢庆的氛围便被打破了。 皇帝也是眉心紧皱,脸色难看地盯着素心,“不是说只是怕热不想来吗,现在又是吐血又是昏迷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是恨不得苏落烟死的。 可是不能。 苏将军手上还有十万兵,而且远在西部边疆,尾大不掉,如果皇后死了难免离心。 再加上今天安王妃死,长公主死,战陨天与谢长留撕了个翻天覆地,他早就憋了一肚子怒火,这会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素心吓得头也不敢抬,支支吾吾半天,最后竟是道:“原本娘娘已经好了很多的,可是自打吃了昨夜从太医院拿的药膳之后,便头晕眼花,到了下午,直接昏迷过去了。” 太医院的药膳? 沈玉心头咯噔一下,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沈洛。 正要说话,就被人打断了。 “你是说,太医院拿的药膳有问题?” 孟贵妃闻言一笑,打量着素心,那眼底噙着丝丝戏谑,道:“素心啊,这静妃已经死了,你总不能说,宫里还有人想要毒害娘娘吧?我等可没有这个胆量。” 她眼尾的余光,扫了眼沈玉。 想到上次皇后中毒,静妃伙同唐太医,栽赃给沈洛那事儿...... 这事儿,该不会又和沈洛有关系吧? 孟贵妃想着这个,不由眼神一闪。 沈玉眉心紧皱。 她也不希望和沈洛有关系,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抬头看向皇帝,便见他脸色难看,看向她道,“要不,你先去看看?” 沈玉点头,“儿臣这就去。” 她担心沈洛,怎么样都是要去的。 突然,战云枭叫住了她,“玉儿,有需要叫我。” 皇后寝宫,他是外臣,不好跟着去。 可直觉告诉他,今天这事儿不简单。 沈玉扭头,便迎上他眼中担忧,微微一笑,道,“放心吧,如果有需要,我肯定会找你帮忙的。” 男人轻轻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今天的确心情不好。 皇帝见状看了他一眼,想着怕是长公主已死的消息,战云枭恐怕还不知道......但眼下这个场合,也不适合说,只能暂且作罢。 但他有意要让明玉走进沈玉,便道,“明玉啊,你也跟着你小师父学一学,往后有点真本事,就算是不能给人治病,起码也知道保养自己的身体。” “儿臣遵命。” 明玉起身,朝着沈玉道,“小师父,我陪你一起过去。” 沈玉点点头看向素心,“走吧。” 素心的眼神落在明玉身上,似乎没想到她会过去,一时间有些愣神。 第777章 “愣着干什么呢?你家娘娘不救了?”沈玉盯着她,眼底冷笑一闪而逝。 素心的反应太奇怪了。 正常情况下,她不应该着急拉人去救皇后吗?怎么还有空管别人? 何况明玉公主现在名义上是她徒弟,她去治病救人,明玉公主跟着也是理所应当,素心这个时候不关心皇后的病情,居然盯着明玉公主愣住了? 沈玉觉得诡异,因此多留了个心眼儿。 明玉公主见状,抬脚踹了素心一下,“还不走,等什么呢!” 素心这才回神爬起来,眼底晦涩一闪而逝,垂眸道:“两位殿下请。” 沈玉举步出门。 背后,战云枭看着刚刚素心那个反应,不禁又有些不安,便又说了句,“玉儿,记得早些回来,本王有事跟你说。” 沈玉扭头看向他。 想到长公主的死,想到战陨天完全不在意他的那个模样,一阵心疼不由涌上来,道,“嗯,我快去快回,如果没回来,你就来找我。” “嗯。” 男人点头,嗓音有些沙沙的。 沈玉心下一暖,转身快步走向凤栖宫。 两人的互动很简单,听起来也像是小儿女之间的难舍难分,实际上却叫花厅里的气氛变的古怪起来。 在场众人都是人精。 沈玉那么厉害,战云枭却连说两句要尽快见到她,难道不是一种威胁? 当然威胁的不是沈玉,而是宫里这些人—— 若沈玉这次出去,谁敢给她难堪,那就是得罪了暝阳王。 看起来,皇后中毒这事儿,恐怕没那么简单。 就连沈缙的眉心,都拧了起来。 外面,沈玉健步如飞。 素心跟在后面小跑着。 可沈玉走到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 素心刹车不住,差点撞在她身上,赶忙跪地道,“奴婢不是故意的,还请凤缨公主恕罪!” 心下却紧张道:她怎么突然不走了? 沈玉当然是想诈她,于是从袖中拿出一粒药递给明玉公主,道,“明玉,你拿着药去找皇后。” “我?” 明玉一愣,有些不解。 素心抬眼看向沈玉,眼底浮现一丝迷惑,随后泪眼婆娑道,“殿下,皇后娘娘病得重,非你不可啊!” 沈玉心下冷笑一声,但面上却叹了口气,道,“皇后的身体我清楚,若她真的犯了病,这药必然有用,若她又中了别的毒,那两样毒加起来,便是我去了也无回天之力!” 说完,便往太医院那边走,“我去太医院看看。” “什么?” 素心脸一下子白了。 回神当场哭出来,“凤缨公主,你刚刚什么意思啊?若是真的中了第二种毒,难道我们家娘娘就没救了吗?!” “是啊。” 沈玉扭头看向她,眼底闪过一抹冷嘲,嗓音软软道,“没救了。” 她不过是出言试探,素心便是这幅表现,那她必然知道皇后是又中了别的毒。 可上午元丰叫人去过青柳巷,就算是雪叟走了,若是中毒为何不去请隋袖? 只能证明,皇后上午真的是旧毒复发,找隋袖也没用,若隋袖能治,那就不会推荐她进宫施针。 但那旧毒复发也不会这么快让皇后昏迷,要等吐血昏迷,怎么着也要撑半个月。 现在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为了逼她出来给皇后解毒,设计给皇后又下了一味毒。 第778章 素心上来就说皇后是吃了太医院的药膳才吐血昏迷,她怎么就那么确定一定是药膳有问题? 当时她就生了警惕心。 没想到,还真给猜中了! 沈玉扭头看向素心,很是绝望地道,“静妃下的毒原本就是与其他毒药水火不容,若皇后娘娘当真中了别的毒,那别说是我,便是大罗神仙下凡来,也是回天无力了。” 说着,看向素心,“这样吧,你不如去禀报皇上,提前给娘娘准备后事!” “你说什么......” 素心一个踉跄栽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整个人都慌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这可怎么办才好啊,呜呜呜......” 她一下子,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不知所措。 明玉公主看到这里,突然了然,低低问道,“这毒有蹊跷?” 她看着沈玉的眼神,都是发亮的! 聪明! 她真的太聪明了! 难怪父皇要让她拜师...... 沈玉没说话,只是眯了眯眼,盯着素心道,“还有一个办法,只是......” “只是什么?” 素心脸色惨白,浑身都开始颤抖。 沈玉心下哼笑一声,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道,“现在想要救皇后娘娘,单靠药是没有办法的,毕竟皇后娘娘之前中的毒来自九黎。” “九黎之人擅巫蛊,这毒若混合别的毒药便成了巫毒,需要下毒之人的血做引子。如果找不到那下毒的人,那就只能等皇后娘娘死,我也无能为力。” “......” 便是明玉都被吓一跳。 但她很快也就明白了沈玉的用意,叹了口气道,“以小师父的医术都救不了,那就别提旁人了。眼下皇后病得重,若找不到那真正的下毒之人,恐怕真的得让父皇给她准备后事了。” 素心闻言,脸色又白了几分。 迎上沈玉和明玉公主的眼神,竟是眼神躲闪,低头结巴起来,“可、可是奴婢不知道,究、究竟是谁给娘娘下的毒啊!” 沈玉定定地盯着她,眼底冷笑一闪而逝,假装为难叹息道,“那我就没办法了。” 又道,“实在不行,那就禀报皇上,先去查吧。” “等查到了那真正的下毒之人再说。” 素心闻言,紧紧咬住了嘴唇。 沈玉又补了一句,“但若是抓错了人,取错了血,皇后娘娘会爆体而亡......” “这事儿,难啊!” 她摇头叹息,干脆双手环胸,抱起了手臂看风景,并拉走了明玉公主,“这药看起来,也不必给皇后娘娘吃了,吃了浪费。” 明玉任由她拉着,眼底闪过一丝丝异彩,很快消失不见,俯首在她耳边轻轻一笑,“小师父是在诈她?你是不是提前发现了什么?” 沈玉耳边一痒痒,才忽而意识到,明玉居然比她高出了整整一头。 这念头微妙,刹那便过去了。 便听素心结结巴巴道,“那、那奴婢先叫人去查、查一查吧。” 说着,脚步声飞快离开。 沈玉扭头,看向她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讥诮,这才对明玉道,“你怕是不知,皇后这病我之前看过,就差最后一次施针。按理说,只要她今天叫人请我过去,我也无法拒绝。” 第779章 明玉闻言琢磨了片刻,道,“小师父是说,大皇兄给你送礼物把事情闹得很难堪之后,他就不想再放下面子求你,反而设了个计?” 说着,看向沈玉,“只是这我就不懂了,皇后若是真的吞了毒,也是伤害自己,为何就能拿捏住小师父呢?” 沈玉看了眼太医院那边,道,“因为我二哥在太医院,他已经被冤枉过一次了。” 说到这儿,沈玉眼神冷了下来,道,“我们先去太医院看看。” 明玉点头跟上,“也就是说,皇后打算污蔑沈太医,到时候父皇怪罪下来,毒害当朝皇后可是杀头的罪名。” “到时候小师父为了保住沈太医,就不得不出手给皇后医治,她不但可以不感恩,还会让你和父皇之间生了嫌隙?” 沈玉闻言,眼底冷芒一闪而逝,“是啊,多高的一步棋。若真是被她得手,沈家谋害皇后还了得?” 其心可诛! 她不得不说,明玉公主是聪明的,一点就通。 只是,既然两家是仇人,她说这话自然也有自己的目的。 以皇帝对明玉公主的宠爱,这话恐怕不出一天就要传到皇帝耳中去,也让皇帝知道知道,苏落烟和元丰是个什么货色。 两人到太医院时,沈洛已经被院正范思成叫去训话了,“你怎么开的方子?区区一个药膳都弄不好,皇后娘娘吃了你的药膳就中了毒!” “那药膳从头到尾,就经了你一个人的手,这件事情你要全权负责,否则的话,太医院没办法和皇上交代!” 说着,直接大喝一声,“来人,给我把沈太医抓起来,杖责三十!” 沈洛辩解道,“范院正,方子你也看了,我开的药没问题。虽然药膳是我开出去的,但是从太医院到皇后的凤栖宫,谁知道是何人过了手?” “况且,凤栖宫那边自己熬的药膳,整个过程都有可能被人做手脚,你不能单凭我开了药膳出去,你就要给我定罪!” 范思成眼神一闪,但还是冷笑道,“娘娘那边刚刚已经传话过来,她宫里查过了,没有人动手脚!” “既然别人都没问题,那有问题的不是你是谁!” 他竟是开始胡搅蛮缠。 沈洛气的脸色发白,皱眉道,“范院正,你说是我下了毒,证据呢?” “更何况,昨天原本那方子是你开,是你非要让我去,现在反倒来问我的罪?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沾染这一身骚!” 他站在院中,一身风骨铮铮,清俊的面容满是愤怒,哪里像个下了毒的? 可太医院的下人却只听范院正的,这时已经扑了上来,将他摁在了地上。 范院正背着手冷笑一声,“你下毒还敢狡辩?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五十大板吧,我倒要看看他嘴巴还硬不硬!” 明玉公主远远看着这一幕,皱起了眉,“这个范院正,好像要屈打成招。” “我们进去。” 沈玉脸色铁青,脑海里涌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场景。 前世,沈洛就是牵扯在皇后中毒一事当中,被人打了三十大板,断了脊椎。 从此,只能卑微爬行。 好好一个人,后面全毁了。 第780章 上次,她为了救沈洛,出手帮苏落烟和元丰对付静妃,杀了唐院正和他的小喽啰,让元丰找到机会,趁机塞了自己的人进去当上了院正。 原以为,会保沈洛安全。 却不想最后还是这个结果! 沈玉只觉得一腔好意喂了狗,进门之后脚下生风,直接冲向了范院正那边。 正要开口时,屋后却走出一道红影,眯眼道,“范院正,沈太医可是沈侯府的世子,先别说还没定罪,便是定了罪,想要仗杀他也得皇上下令,你算个什么东西,就敢动用私刑?” 沈玉顿住脚步,抬眼看去。 烈烈夏日之下,那女子一身红妆,犹如赤焰般站在那里,手上寒刃往前一指,“你今天若敢动他,别怪我要了你的脑袋。” 沈洛闻言扭头,面色复杂地看向她,“萧姑娘,你怎么来了?” 萧瑾乐道,“我来寻你拿药,却不想你这样的呆子,居然还会被人栽赃。” 她哼笑了一声,脸上带着些许寒意。 沈洛有些不好意思,又想到她和东方离之间的婚约,一时间心情复杂,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道,“多谢姑娘仗义执言,只是这事儿......” “只是什么?” 萧瑾乐哼了一声,“你又要说,我没必要牵扯进这些事情当中是吧?本姑娘今天还就非要扯进来,要不然什么玩意都踩到你头上来了!” “给我滚!” 话音未落,上前一脚一个,把范思成的狗腿子踹了出去。 范思成脸色难看至极,盯着她皱眉,眼神复杂,“萧姑娘,事关皇后娘娘中毒,你应该不会真的想要相爷和萧淑妃扯进这事儿当中吧?” “什么叫扯进这事儿当中?” 萧瑾乐把沈洛从地上拉起来,看向范思成,“我萧瑾乐一人做事一人当,关我爹与萧淑妃什么事情?我今天还就告诉你,这事儿我管定了!” “本姑娘我从小在军营中长大,最讨厌你们这幅花花肠子!你若今天不肯放人,那咱们就去找皇上评评理!干脆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这——” 范思成皱起了眉,一时间骑虎难下。 最后,竟是瞪着眼道,“萧姑娘,你可知皇后中毒,若皇后娘娘死了,他就是谋杀皇后的罪名,便是丞相大人也承担不起这么大的罪名吧?” “何况是你!” “我好心奉劝你,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否则的话牵扯进不该牵扯的事情当中,别怪我没提醒。” 萧瑾乐都被气笑了,“你哪只眼睛看见他毒杀皇后了?皇后若真的死了,就算是要审理,也得送去大理寺、刑部和督察院三司会审,你算个什么东西!” 范思成皱眉,说,“你不要忘了,萧淑妃可没有皇子傍身,你当真要为了他,将丞相府和萧淑妃往火坑里推吗!” “他居然威胁我母妃!” 沈玉正看着戏,冷不丁耳边却传来一声寒飕飕的声音,竟犹如酷暑之中突然被丢了一大块冰山进来。 扭头一看,却见那霁月清风的明玉公主眯着眸子,一双眼满是寒霜。 第781章 沈玉微微一愣。 这病怏怏的明玉公主生起气来,竟然也有一种冰山雪莲般的风韵,在皇帝这些子嗣当中,可真是算得上独得上天优待。 她回神冷笑一声,“让他掰扯吧,现在他说得越多,一会儿便死得越快。” 明玉了然,“也是,经由小师父刚刚那么一说,皇后想要再算计沈太医就得赔上自己的性命,她能走到今天,又怎会做这种两败俱伤的事情!” 她可真是佩服沈玉。 三言两语,就让皇后不得不自食其果,自己腆着脸把下毒的人送到沈玉跟前来,打自己的脸。 沈玉等的也是这个。 果然不出几息的时间,身后便急匆匆传来一道声音,“范院正,等一等!等一等啊!” 沈玉一扭头,便看到素心急匆匆冲了过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却在看到沈玉时,猛地瞪大眼睛,好似把什么话憋了回去,最后福身道,“奴婢见过两位公主殿下。” 沈玉眼底是凉飕飕的笑,“不是叫你抓下毒的人去了吗,怎么跑来太医院了?难道,真的是太医院有人下了毒?” “不,不是......” 素心心头咯噔一下,抬眼看向她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话没说完,里面的人便被惊动了。 范思成扭身,看到沈玉和明玉公主在门口站着,也不知道看了多久,顿时脸色一僵,上前道,“微臣拜见明玉公主、凤缨公主,两位......怎么突然来了太医院?” 沈玉一扭头,便看到他腆着一张脸凑了上来,眼神心虚但还强撑着,假装自己完全没有错,一副滚刀肉的模样。 二话没说,她就一个巴掌甩在了他脸上,“范思成,如果不是我,你有什么机会坐上今天这个位置?你还敢栽赃我二哥?” 这一巴掌打得毫不留情。 范思成没练过武,猝不及防之下,一下子就被拍出去好几米远,砰一声撞在了对面的墙壁上! “噗——” 一口血夹着门牙当场喷了出来。 他双眼转着蚊香圈儿,却还在嘴硬,“我没有栽赃他,就是他给皇后娘娘下了毒,你说我栽赃你拿出证据来!” 证据? 哪里有证据? 太医院这边,所有的细节他都准备好了,无论是去查药方记录,还是去查药草的出仓情况,沈洛都是在劫难逃。 沈玉看着他这个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冷笑了一声,扭头看向素心,“你来说说,皇后是如何中毒的?” 素心浑身颤抖,被她眼底的戾气吓得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瑟瑟缩缩道,“娘、娘娘那边已经查清楚了,毒不是沈太医下的,是丫鬟清荷下的,人已经抓住了,清荷也认了!” “听见了吗!” 沈玉扭头,上前又是一脚踹在了范思成脸上,“我怎么让你爬到这个位置的,今天就让你怎么滚下去!” 说着,一把拎起他直接往庆功宴那边去,戾气横生,“我倒要看看,是谁总想要对付我沈家!” 范思成满脸是血,犹如一条烂白菜一样被她拖走,看着背后的素心百思不得其解。 第782章 不是说好了要对付沈洛的吗? 怎么又变成了清荷,最后还让他被沈玉打一顿,成了栽赃沈洛那个人? 要说栽赃陷害,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可是想不明白,皇后为何突然背刺他? 范思成整个人都慌了,但事已至此却已经是覆水难收,沈玉走得飞快,转眼已经离开了太医院。 明玉公主飞快跟上。 素心冷汗直冒,想跟过去看看情况,又想着赶紧回去禀报,商量接下来怎么办。左右为难之下,只得跺跺脚扭头冲往梧桐苑。 院中,徒留沈洛一脑门冷汗。 沈玉三言两语出来就把人带走了,一声招呼都没跟他打,那风风火火的模样,叫他心里又是温暖又是哭笑不得。 便是萧瑾乐也愣了一瞬。 回神看着沈洛笑了一声,“你这个三妹有些意思啊,这雷厉风行的性子,怕也只有暝阳王敢娶他她。我爹总说我舞刀弄枪像个男人,往后要嫁不出去。” “但比起你三妹,好像还差一些。” 提到这个,沈洛不禁想到她和东方离的婚约,忍不住问了句,“冒昧问一下......萧姑娘有心悦之人吗?” 萧瑾乐闻言一愣,回神后叹了口气,“有又能如何?没有又能怎样呢,纵然我进了禁军,也是躲不过被嫁出去的命运。” “罢了,不说这糟心的事儿,你帮我拿点药吧。” 她似乎不想多说,叹了口气拉着他的袖子进屋,把衣袖往上一撸,“给我上药吧。” “你这是又做什么去了?” 沈洛看着她胳膊上长长的一道伤口,叹了口气,“怎么又伤成这样?” 萧瑾乐看他紧张的样子,朝着他眨眨眼,“又添了新伤口啊,是不是有点丑?” 又问,“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那种白璧无瑕的肌肤?” “......” 沈洛脸上一红,赶忙转身去拿药,道,“那怎么能呢。你在军中训练新人,为的是保家卫国,受的伤,流的血,都是为了我们这些普通百姓。” “在我看来,那不是疤痕,是勋章。” “噗嗤——” 萧瑾乐被逗笑了,“你这人真有意思,说起话来一板一眼的,还会脸红。” 说着,问了句,“那你呢?” “我?” 沈洛一愣,拿着药上去给她抹,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道,“我就不行了,我没练过武功,只会一点医术,也就是给你上点药。” 萧瑾乐不禁又笑,“呆子,我问你有心上人了没?” 沈洛一愣,摇摇头,笑得腼腆,“有,但是对方有了婚约,我恐怕没机会。” 萧瑾乐一愣,“如果是我,我就去抢婚。婚约这种东西,最是没有用,那女子多半也不想嫁,说不定更喜欢你。” “真的吗?” 沈洛抬眼看向她,心跳得很快。 片刻,又失笑道,“怕是我抢不动,人家家世好,又会武功,没等我去抢,就被人打趴下了。如她那样的姑娘,恐怕也不喜欢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 “你怎么就知道呢。” 萧瑾乐撇撇嘴,起身道,“罢了,我看你这个太医做的也不怎么顺心嘛,一会儿我去庆功宴看看,说不定还能给你换个地方。” 第783章 走了两步,又在门口扭头看过来,眉梢一挑,道,“我也想去会会你那位三妹,问问她敢不敢帮你抢个娘子回家!” 竟又开玩笑道,“看你这个样子,我看那姑娘你自己是抢不回来咯!” 说着,便负手往门外走了。 “萧姑娘,你......” 沈洛被她跳脱的性子弄得招架不住。 不等一句话憋出来,她人已经走了。 那马尾斜斜扎在脑后,随着走路左右摇摆,看上去神采飞扬,像极了她的性子。 沈洛摇头失笑,“大概是山里的红狐狸吧......” “罢了,我也去庆功宴看看吧,三妹那个性子,今天恐怕要大闹一场,也不知能不能帮上忙......” 叹了口气,收拾了下赶紧去庆功宴。 庆功宴那边正是其乐融融,就被沈玉闯进去,将范思成砰一声丢在了宴会正中央! 不顾旁人异样眼神,她直接上前单膝跪地,怒道,“父皇,今日儿臣庆功宴,有人却试图栽赃我二哥给皇后下毒,心思歹毒至极,请父皇为二哥做主!” 铿锵嗓音,瞬间使得宴会上一片死寂。 众人纷纷看过来,有人认出了范思成,“这不是一个月前新上任的太医院院正么?” “是啊,是上次唐院正下台之后,他才上去的。说起来,如果不是沈三姑娘,他好像也没资格当院正吧?” “可现在这个样子......” 有人摩挲着下巴,看了眼沈缙,道,“沈三姑娘口中那谋害沈太医的,难不成是他?” 沈缙回神腾一声便站了起来,“玉儿,到底怎么回事?” 战云枭的轮椅,也往前推了两步。 虽然只是两步,却叫四周其余人脸色皆凝重起来。 沈玉原本就不是善茬。 若是今天这事儿再有暝阳王参与进来,恐怕不好善了。 沈玉目光掠过沈缙和战云枭,指着范思成,道,“这个老东西,空口白牙栽赃二哥给皇后下毒!” “我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着人将二哥拿下,若不是萧姑娘恰巧遇上拦住他,二哥恐怕已经被打了五十大板了!” “五十大板?” 这下子,便是连其他人也都惊了,“那岂不是要把人活生生打死?沈太医可不是习武之人,三十大板恐怕都未必受得住!” “他这是疯了吧?” “谁给他的胆量!” 沈缙紧盯着范思成,脸色铁青一片,“我儿子什么样我不知道,你污蔑他给人下毒?” 范思成浑身颤抖,他已经被沈玉打傻了。 原本还有很多话要辩解,但是一想刚刚素心那话,不禁又闭上嘴巴。 他不明白,明明说得好好的,素心为什么临时改口,那下毒之人又不是沈洛了? 一时间,竟是没敢回答沈缙的话。 皇帝见状,正想想个办法先把事情冷却下去,战云枭开了口。 “皇上,先不说沈太医有没有下毒,便是下了毒,也不是他一个院正可以打死的,范院正敢如此行事,理应重罚。” 沈缙也气的不行,当场朝着皇帝拱手,“皇上,我沈家世代忠诚,如今竟有人给我儿泼脏水,沈家绝不背这个黑锅,还请皇上彻查。” 第784章 皇帝简直气得脑袋爆炸,今天的事儿一出接着一出,一件比一件叫他头疼。 原本就憋了一肚子怒火的他,当场大喝一声,“严勇,你马上通知沈辞去查,看看到底是谁在兴风作浪!朕这个宫里,魑魅魍魉实在是太多了!” 今天可是沈玉的庆功宴! 这个时候污蔑沈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今天设的是鸿门宴,想要把沈家一网打尽呢! 皇帝双拳紧握,手指都在颤抖,“今天抓到这奸贼,朕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倒不是他多在乎沈家。 他也恨不得沈家家破人亡。 可沈家若是出事,战云枭还会消停吗? 眼下楚惊天已经混进了瀛洲,他还指望战云枭对付楚惊天呢,楚惊天也巴不得瀛洲内乱,那样便可以挥军北上...... 这个节骨眼儿上,有人做出这种离间之事,简直是其心可诛! 皇帝一脸怒容。 严公公被吓得一抖,下意识看了眼沈玉。 沈玉看向皇帝,道,“父皇,皇后寝宫的素心姑娘已经承认了,说下毒的是人皇后娘娘宫里的一等宫女清荷。” “可范思成却口口声声说是我二哥下了毒,自认还算聪明,却怎么都想不明白我沈家给皇后下毒,有什么动机!” 今天,她要让元丰和苏落烟自食其果! 皇帝闻言眼珠子狠狠跳了跳,道,“来人,去把那素心和清荷带来!” 严公公喏了一声,飞快走了。 皇帝看向明玉,“你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他对沈玉明显不是完全相信的,这话看似在问明玉公主有没有什么线索,实际上却是想佐证一下沈玉说的那些话。 明玉公主上前,拱手道,“回禀父皇,儿臣与小师父一起前往皇后寝宫,那素心姑娘原本是什么都没说的,只说是皇后中了毒。” “但小师父说了句皇后娘娘原本就中了毒,若是再中毒恐怕难解,需要那下毒之人的血当药引子才行,素心便脸色煞白,儿臣发现她那时候的反应就不对劲儿了。” 皇帝凝眉,看向沈玉,“你是出门就发现了什么?所以,才试探了素心?” 她若真有先见之明,凡事都能预料三分,那该是多可怕? 皇帝的眼神变得无比忌惮,便是傻子都看了出来。 一瞬间,四周众人皆抿住嘴巴,眉心紧皱,忘了说话,只等着沈玉回答。 聪明是好事。 可是当臣子的,如果太聪明了,那就叫人坐立不安了。 沈玉今天这一闹是双刃剑。 能把背后的人揪出来让他生不如死,但也会让自己被皇帝忌惮。 毕竟,刚刚大家都在花厅里,皇后中毒素心闯进来是突发事件,所有人都没发现异常,未有沈玉先知先觉,出门便试探素心反将一军。 别说是皇帝,便是在场其他人,也都觉得此女可怕。 战云枭见状微微凝眉看向沈玉。 她的反应,开始叫人感觉不正常了。 恐怕往后要出麻烦。 于是,先沈玉一步,道,“陛下恐怕不知,玉儿自打燕南山重伤恢复记忆之后便有几分通灵,做梦经常能梦到一些第二天发生的事情,虽然不全,但总也能有所对应。” 第785章 “当真?” 皇帝一惊,竟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下子看向了战云枭。 难怪自打燕南山昏迷苏醒之后,沈玉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势如破竹。 沈玉闻言也有些诧异,扭头看向战云枭。 战云枭微微蹙着眉,却在看到她之后,投来一个让她很有安全感的眼神,点头道:“因为......是她南阳鬼墟的后人!” 登时,场中众人皆惊。 “我的天,南阳鬼墟居然又有传人了吗?” “若她真是那南阳鬼墟的后人,恐怕注定了要光芒万丈......” 就连沈玉也都愣住,因为她从未听过“南阳鬼墟”这四个字。 她怎么突然,就成了南阳鬼墟的后人了? 但为了避免露出破绽,她便没说话,面上也表现得波澜不惊。 但“南阳归墟”这四个字明显非同凡响。 便是连一直都没说话的萧丞相都忍不住问了句,“那南阳归墟的通灵术不是失传了吗?从前几代到如今的南阳王,都没有这个本事,怎么突然......” 忽的,看向沈缙,问:“沈三姑娘不是侯爷的骨肉?” 这事儿谁人不知? 柳氏为了宋婉晴,去孙尚书门口大闹的时候,沈玉不是沈缙亲生这事儿便传了出去,现如今萧丞相假装惊讶,不过就是想要试探罢了。 沈缙纵是个傻子,这会儿也明白战云枭的意思了,便顺着点头,道,“玉儿是柳氏买来的孩子,她身上的确没有我的血脉。只是她是我与夫人养大的女儿,便也与亲生的一模一样。” 又道,“前些天柳氏和孙尚书闹的那会儿,我们着人去查了玉儿的身份,她的确是南阳王......失散的长女。” “那南阳王长女,天生便是通灵的,只是年幼时体弱,差点没活下来。”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谁也没想到,范院正栽赃沈洛这事儿,居然把南阳鬼墟的后人给扯了出来。 “她是南阳王郡主?” 皇帝凝眉看了眼沈玉,明显被惊到了。 沈缙道,“正是,南阳王那边已经着人确认过了,并写信回来,说过些日子便来京城认亲。如今松阳郡主已经在臣府上了。” 如此,沈玉的身世、还有她这段时间超乎常人的智力,就都有解释了! 他看了眼战云枭,不禁稍稍松了口气。 还是他反应比较快。 萧丞相闻言,则是多看了沈玉几眼,忍不住道,“之前还诧异沈三姑娘生在后宅,怎会被教养的智谋无双,雷厉风行......若是南阳鬼墟的后人,那便理所应当了。” 沈玉心下一惊,南阳鬼墟有那么厉害? 她下意识摸了摸后颈上的符文。 正琢磨着这个事情,便听京兆尹赵赵孟肖插嘴道,“是啊,二百年前商武帝开疆拓土,将我北齐疆场扩张到如今三倍以上,便是因为得了南阳鬼墟传人辅佐,事事料得先机。” 这话说的是沈玉,但是眼尾余光却落在孟贵妃身上,倒像是专门说给她听的,“只可惜,他的后人当中再也没有人能通灵,我北齐也失去了守护,这才步步萎缩,到了今天疆土只剩三分之一。” 第786章 说着看向沈玉,眼底染上些许巴结的色彩,“想不到到了沈三姑娘这一代,竟又有了祖先的能力,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说完,眼神又虚虚扫过孟贵妃。 孟贵妃喉咙滚了滚,先是有些意动,很快便又想到沈玉和战云枭那婚事,还有昨天上午沈玉和元祐吵架的事情,脸色又难看起来。 她哪里不知道赵孟肖是想要她巴结沈玉,把她攥在手上,辅佐祐儿? 可沈玉那个鬼样子,是能拉拢的吗? 沈玉将两人的眉来眼去收在眼底,瞳孔轻微缩了缩。 皇帝还在震惊中,没留意到赵孟肖的眼神,闻言点头喃喃,“是啊,这是好事儿!” 只是,这嗓音多少有些复杂。 沈玉也能理解,毕竟,沈家和元家之间,还隔着仇呢,皇帝又怎能如大家口中的商武帝信任当年的鬼墟传人那样,信任她呢? 只不过,这下子有件事情她就有些想明白了。 那当年给幼年的南阳王郡主下咒刻符的人,恐怕就是因此想扼杀她吧? 多半,当时那南阳王郡主也是通灵的! 沈玉心头咯噔一下,总觉得这个身份会给她带来一些未知的危险,但眼下又的确是隐瞒身份的好借口......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抬头,看向皇帝,“父皇,儿臣昨夜梦到二哥走路走得好好地,便被人推了一把掉进了河里,因此当素心开口说皇后娘娘是吃了太医院的药膳中的毒,便长了个心眼儿。” 皇帝没再怀疑,点头道,“嗯,此事朕会彻查,给你和沈洛一个交代。” 这个时候,门口又进来一人,进屋跪地道,“末将萧瑾乐,拜见皇上!” 有人认出了她,惊讶道,“这不是萧家大姑娘吗?” 萧丞相见状愣了一下,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儿,“瑾乐,你不在军营好好待着,怎么跑来庆功宴了?” 沈玉看向这父女两人,若有所思。 便听萧瑾乐道,“山下狼群袭击村民,我带人下山去驱狼,受了点伤,便过来寻沈太医拿点药。谁料刚过来,便遇上沈太医被范院正摁在院子里,要赏五十大板。” “我觉得沈太医不是那样的人,便出手阻拦了一下。说起来,也算是牵涉此事当中,所以过来做个证。”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旁人是半点毛病都找不出来。 萧丞相点点头,没再说话。 沈玉转身,朝着萧瑾乐道谢,道,“多谢萧姑娘仗义执言,不然我二哥怕是这一顿板子已经挨了!” “若萧姑娘不介意,改日我想请姑娘一起吃顿饭,也好准备个小礼物谢谢你。” 毕竟是沈洛的心上人。 如果能找个机会为他努力一下,她还是求之不得的。 萧瑾乐眉梢一挑,看向她笑着道,“好啊,正巧我总是受伤,沈三姑娘医术又好,我想讨点金疮药什么的。” “乐意效劳。” 沈玉看向她,总觉得她眼中笑意带着几分别样意味,但众目睽睽之下,她也没多问什么。 这时,沈洛进来了。 第787章 “臣拜见陛下。” 他一身青衣,面容清隽,虽然像个书生,但也有一身清风傲骨,浑然天成。 即便是刚刚被那样污蔑过,他脸上也看不出来多少怒意。 皇帝看向他,便是对沈家有敌意,也看不出来他哪里像个下毒的,于是道,“你起来吧,此事朕已经着人去查,一会儿便有定论。” “谢皇上为臣主持公道。” 沈洛起身来,扭头看向沈玉,“刚刚,多谢三妹赶来......” 沈玉笑了笑,没说话。 片刻之后,沈辞叫人带着凤栖宫的清荷、素心两人走了进来,清荷脸上有明显的巴掌印,素心则脸色有些发白,眼神闪烁。 两个丫鬟看上去,都瑟瑟缩缩,一副见不得人的模样。 “皇上,人已经带到。” 沈辞眼尾余光掠过沈玉,看向皇帝,道,“另外,皇后娘娘并没有昏迷,现如今人还是清醒的,末将过去的时候,皇后还在与宫女说话。” 说着,看了眼素心,道,“是这个宫女故意说她昏迷不醒。” “你故意的?” 皇帝大怒,看向素心。 素心颤抖跪地,整个人都结巴起来,冷汗直冒,道:“回、回禀皇上,奴婢也是因为担心娘娘的身子,怕沈三姑娘不肯过去,所以才故意说的严、严重了一些!” 说着,抹起了眼泪,“奴婢也实在是没办法了,其实皇后娘娘昨夜就不舒服了,大殿下一大早就派人去了青柳巷,可青柳巷没有人。” “也找不到雪老和鬼医,奴婢担心再耽搁下去,娘娘的身子要撑不住啊!” 说完开始砰砰磕头,“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请皇上恕罪啊!” 皇帝气得一巴掌拍在桌上,“担心她撑不下去便给她下药栽赃沈太医?!” 他都快被苏落烟和她这几个丫鬟蠢死了。 素心吓得发抖。 眼看着糊弄不过去,最后一咬牙狠狠白了眼清荷,道,“不是的皇上,下药的事情奴婢也是刚刚才知道,要不是沈三姑娘说两样毒药混在一起解不了,她都还不肯交代呢!” 说着,瑟缩看了眼沈洛,心惊胆战道,“是奴婢关心则乱,误会了沈太医。” 一下子,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好像都是清荷的错。 那清荷脸上,一个巴掌印子红彤彤的。 再加上之前元丰给沈玉下药,最后却睡了清荷这事儿,沈玉便猜测,多半苏落烟打算舍了清荷,让她替罪羊了。 可区区一个丫鬟的命,怎抵得上沈洛? 想拿一个无辜的丫鬟挡灾,她想得美! “误会?” 沈玉闻言一声冷笑,看向那清荷,问,“你为何给皇后下毒?” 清荷脸色惨白一片,闻言竟是看了眼素心。 她为什么要给皇后下毒? 她也不知道,那都是皇后下的命令,她只不过是递了个药碗而已,最后皇后中毒、沈洛被栽赃,种种的罪名,却都落在了她头上! 她说不出话,眼泪却直往下掉。 素心见她咬牙不肯说话,不禁给了她一个威胁的眼神。 第788章 清荷一震,突然想到临走前皇后交代的那话,只得只得咬牙认下,垂眸道: “奴婢明明已经与大殿下生米煮成熟饭,大殿下也有意纳了奴婢当通房,可皇后娘娘却总是嫌弃奴婢的出身,老说奴婢不配......” 说到这儿悲从心来,哽咽道,“奴婢心里嫉恨,这便下了药。” 和大皇子生米煮成熟饭,并不是她乐意的。 大皇子主动,强要了她的身子,最后拿捏沈玉不成,反倒她成了那个算计主子的狐媚子。 这么多天,皇后和大皇子对她都没好脸色,素心仗着皇后的信任和宠爱,更是对她非打即骂。 日子过得原本就不好。 现如今,却还要替人顶罪。 想到这儿,竟是泣不成声。 素心听她哭就觉得厌烦,恨不得再给她两个大嘴巴子。 但毕竟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随意动手,当真撕扯起那些有的没的事情恐怕也藏不住,好在清荷已经认下所有罪名,很快便会被打死...... 一念及此,这才松了口气,看向沈玉道,“沈三姑娘,娘娘和奴婢都没想到她竟是恶毒至此,冤枉了沈太医,沈三姑娘大人有大量......” 心下却在想着,“让你个小贱人勾引大殿下,活该今天要被打死!” 一时间,竟生了借沈玉的刀杀人的心思。 却不想,沈玉根本不入套。 “谬赞了,我一向心眼儿比针眼儿还小,可没什么大人大量。” 她一声冷笑打断了素心,道,“你们污蔑我二哥,直接在太医院动私刑,若萧姑娘没及时出现,我二哥便已经没了命。” “到时候死无对证,还不是随便你们想怎么说便怎么说?” “现如今,我说皇后的毒两样相融已经成为诅咒,需要下药之人的药引子才能治,你却告诉我下药的是清荷?” “早干嘛去了!” 素心闻言脸色煞白,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她真的没想到,清荷自己认了罪,沈玉却还不肯善罢甘休。 四周却已经传来议论声。 “是啊,若真是这样,那首先不应该去太医院,赶忙把范院正拦下来,好留着沈太医的血给皇后解毒吗?” “但好像只有沈三姑娘和明玉公主去了太医院,那个素心反倒跑回凤栖宫去了!” “再说,沈三姑娘出去也没一会儿,这一夜一上午都没查出来清荷下毒,怎么回去这么一小会儿便查出来了?” “我看这件事情有些蹊跷。” “这不明摆着吗,那凤栖宫的人对下毒之人是谁心知肚明,分明就是自导自演一场戏,平白污蔑沈太医一场!” “其心可诛呐!” “......” 议论声虽然小,但是仗着法不责众,也就吵吵了起来。 眼看着苏落烟要被说成了个下三滥,孟贵妃终于坐不住了。 插了句嘴,道,“我看八成,凤栖宫的人早知道是谁下了毒吧?不然的话,怎么一说要用血,这下毒的人立马就出来了?” “这个事儿,问皇后姐姐恐怕更清楚。” 皇帝看了她一眼,脸色黑青一片。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她就不会把嘴巴闭上? 这么着急落井下石? 第789章 要换做往常,皇帝也不介意她们勾心斗角,可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一听这话难免有些逆反。 孟贵妃一看他这个表情,突然一噎。 不等回神,沈缙开口了。 “皇上,臣也觉得此事蹊跷。” “凤栖宫的人该不会想要自己服毒陷害我儿吧?不然的话,若没有人在背后撑腰,范院正哪来的胆子当场要把人打死?” “臣倒是想知道,这背后下令的人到底是谁!” 虽然没明说,但跟直接点了皇后和大皇子的名没两样。 皇帝闻言一张脸皱成了抹布。 孟贵妃不懂事,沈缙如今也不好拿捏,真是一个个都想气死他,就没人为他考虑。 沈缙现在恨不得他死呢。 就像是没看到他的眼神一样,直接扭头看向了范院正,“说吧,谁给你的胆子杖责我儿?!” 范院正猛地一抖,有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又不敢说出口,最后只得把脸贴在地面上,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到,没听到。 沈缙见状冷笑一声,干脆道,“既然这样,那我觉得孟贵妃说的也没错,干脆把皇后叫来问一问吧。” “......” 这下子,孟贵妃反倒一噎。 扭头一看皇帝,果然见他又狠狠白了她一眼,那眼神跟刀子一样。 孟贵妃脸上一臊,赶忙低下头,假装自己没说过话。 左右,苏落烟要完了。 她便是不吭声,心下也是窃喜的。 沈缙也没打算逼迫范院正。 逼得太狠了,显得他咄咄逼人。 于是扭头,看向了素心。 素心猛地一窒,盯着他反应不过来。 沈玉冷笑着扫了她一眼,低头看向清荷,“你既然下了毒,便是想要皇后娘娘死,那为何突然又认了罪?” “你今天要是说实话,还有活路。” “若是不说,给皇后下毒,可是要株连九族的,你自己想清楚。” “现如今,皇上在这里做主,你背后的人可保不住你。” “姓范的下令想要打死我二哥,坦白的机会我不会给他,你只有一次说实话的机会。” 清荷浑身一颤,脸色煞白得看向她。 素心回神赶忙给她使眼色,冷不丁却听见沈缙道,“你朝谁挤眼睛呢?有话明说!难不成凤栖宫的丫鬟,都是这种见不得人的货色!” 素心猛地一抖,不敢再看清荷。 清荷下意识想看素心,可沈玉的气场笼罩着她,再加上沈缙刚刚那句话,吓得她也不敢再乱动。 又想到刚刚皇后承诺她死了大皇子会照顾好自己家人,哄她认罪。 她人在凤栖宫,也没办法拒绝。 这会儿皇帝在场,众目睽睽之下,谋害皇后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便是皇后和大皇子真的肯帮她说话,恐怕也无济于事。 毕竟,沈家如今这咄咄逼人的模样,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尤其是,今天是沈玉的庆功宴,皇上不会在今天这个场合驳了她的面子。 又想到刚刚沈玉说,说实话还能活命...... 索性双眼一闭,直接道,“奴婢是被冤枉的。” “奴婢从未给皇后娘娘下过毒,那毒药是素心姐姐买来的,皇后娘娘亲自吞服的,为的便是栽赃给沈二公子!” 第790章 “奴婢是顶不住皇后娘娘的威胁,才不得已认罪的!” 说着,干脆砰砰磕头,“还请皇上明察,还奴婢一个清白,救救奴婢的家人吧!” “这——” 宾客们都看愣住了,“你的意思是说,皇后娘娘拿你的家人威胁你,让你顶罪的?” 但很快,便引来怀疑,“不对啊,皇后现在不是需要下毒之人的血吗?如果你不是,把你推出来,取了你的血,那也救不了人啊!” 清荷闻言赶忙辩解,道,“是这样的,因为将那药端给皇后娘娘的人是奴婢!那药其实经过了好几个人的手,只是皇后娘娘最想杀我。” “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闻言蹙眉,“什么叫药经过了好几个人的手?” 清荷闻言看了眼素心,低头道,“因为那毒......是皇后娘娘自己要服的。昨天晚上,也是她自己差素心姐姐去玄医阁拿的药。” “回来之后,也是素心姐姐将药加在了沈太医开的方子当中,熬好了叫奴婢端进去的。” 等素心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把什么都交代了! “清荷,你疯了吗!” 素心被惊得脑仁发麻,瞪大眼睛恨不得扑上去捂住她的嘴巴,“你怎敢陷害娘娘!” 下一秒却被沈缙一脚踹开,“陷没陷害,可不是你说了算!” 说着,直接道,“皇上,臣请求提审玄医阁阁主东方奇,看看这药到底怎么回事!” “准!” 皇帝脸色铁青。 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是骑虎难下。 别说他不想保皇后,便是想保也保不住了 很快,便有人领命离开,直奔玄医阁。 素心浑身颤抖,脸色煞白,趴在地上心如死灰。 完了,这下全完了! 四下宾客更是哗然,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我的天,皇后这是要干什么?” “沈三姑娘给她解毒,她不但不知道感恩,居然还自己服毒陷害沈太医?” “这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可真是难看。” “后宫之主,母仪天下却德不配位,若不是苏将军......唉!” 众人纷纷摇头。 皇帝脸色难看至极,如同刚吞了个苍蝇似的。 他虽然讨厌皇后,可名义上皇后是他的正宫娘娘,两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苏落烟做出这样的事情,可真是叫他丢尽了脸面。 心里正咒骂苏落烟上不得台面,谁料坐在旁边的孟贵妃也不是省油的灯。 一听有机会把皇后从后位上拉下来,立即落井下石,道,“皇后姐姐这么做也不是没有道理。” 她着急上位,根本就没注意到皇帝的脸色。 更是丝毫没考虑自己这一番话会给沈战两家和皇帝之间带来什么恶果,竟是看了眼战云枭之后,别有深意道: “毕竟之前沈侯和暝阳王都支持大殿下入主东宫,可大殿下却瞧上了沈三姑娘,堂而皇之去挖墙角。” “这墙角没挖成,便是因爱生恨。” “怎么着,也不能让沈侯支持旁人不是?” 孟贵妃一阵唏嘘,“只是真没想到啊,皇后娘娘人病了这么多年,心倒是真的狠。” 第791章 “如今谁不知道,凤缨公主与明玉公主一样,都是皇上的女儿?她这么做,岂不是就要离间皇上和凤缨公主的关系么?” 这话,算是将沈家和大皇子之间的恩怨给说了个分明。 还连带着,将战云枭给拉下了水。 这话,战云枭要是不接,那岂不是相当于承认他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叫人惦记? 要是接了,就算是彻底和元丰撕破了脸。 到时候,便是元丰死了,战家也绝不会再为元丰说话,还能让人猜测是不是战云枭吃醋派人动的手...... 可真是一石二鸟,祸水东引的好机会。 孟贵妃说完不禁为自己的聪明感到得意。 而花厅里其他人却是面面相觑,不敢说话了。 开什么玩笑,三方当事人一个是当朝皇后和皇长子,两个是开国元勋的后代,这要是闹起来能把整个朝堂掀翻,谁没事惹着一身骚? 一瞬间,四周死寂。 沈玉心下哼笑一声。 她知道孟贵妃为什么兴风作浪,但朝堂上的争夺便是这个样子,是敌是友都在一念之间,利益一致的时候生死仇敌都可能在瞬间握手言和。 她也乐意顺着她的话往下走,就怕事情闹到最后,孟贵妃自己兜不住! 沈玉看了眼孟贵妃,眼底凉薄讽刺一闪而逝,之后看向皇帝,道:“父皇,若今天儿臣去晚了,或者萧姑娘没来太医院,那我二哥便已经死了。” “而范院正说,他已经准备好所有证据。” “他是院正,所有人都听他的,他想要在栽赃定是各处都打好了招呼。” “到时候,我二哥没法为自己辩驳,死无对证之下,父皇难免会觉得是二哥给皇后下毒,到时候沈战两家和父皇离心。” “这背后之人下这么一盘大棋,其心可诛!” 虽然没点名,但你傻子都听得出来,她说的是苏落烟。 “......” 四周没人敢说话。 事情发展到现在,今天若抓到那后面兴风作浪的,必定难逃一死。 皇帝脸皱成一团。 他想不明白,苏落烟为什么会出此下策? 因此,沉默着好长一阵子没说话,只是胸口怒火越烧越旺,感觉身边所有人都好像在和他作对,就不想让他有片刻安生。 一时间,竟是脸色难看到仿佛谁刨了他家祖坟似的。 直到最后,这才问了句,“可凤栖宫为何如此作为,朕想不明白。” 萧丞相闻言,也点了点头,“是啊,皇后为何要这么做?只是大皇子爱慕沈三姑娘求而不得,她也犯不着要自己服毒栽赃陷害沈二公子吧?” 沈玉也知道这事儿很难服众,便又抛出一件事情,直接扭头看向卢德耀,道,“大殿下给我送簪子,撬墙角那事儿,卢大人是见识过的。” 一旁被点名的卢德耀猛地一噎。 当初,沈侯府起火,皇帝让他一探究竟。 他就去了。 原本打算一箭双雕的,可没想到沈玉早就铺排,差点把他给套进去。 更让他看到了元丰和沈玉撕破脸那场面,沈玉当场把元丰送的簪子拍在他怀里,场面别提多尴尬了。 可她这个时候说起这事儿,是想干什么? 第792章 卢德耀知她难缠,当场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却听沈玉道,“可卢大人也有一事不知,那就是我离开瀛洲,前往云州的路上,又遭到了一波刺杀。” 她说着,怀中拿出一块腰牌来,“这个东西,便是我从刺客身上拿下来的。” 说着,把东西递给了青公公。 青公公大惊,扭头看向皇帝,“皇上,这是凤栖宫的腰牌啊!皇后娘娘为何要下令杀了沈三姑娘?” 问题是,怎么还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让沈玉给拿捏在手上了? 青公公冷汗直冒,捏着腰牌手都在发抖。 实际上,这东西并不是沈玉从刺客身上拽下来的,而是之前元丰派去和驿站那齐老接头那两人身上的信物。 但苏落烟栽赃陷害在先,那便怪不得她不择手段,将她拉下神坛。 皇帝盯着那腰牌,脸色无比难看。 丽妃见状,终也按捺不住了。 落井下石道,“要说这个事儿,本宫倒也听说过一点。皇后与大皇子对沈三姑娘,爱而不得,便要毁掉。但凡居高位者,大多有这个毛病。” “毕竟,大皇子可不只是给沈三姑娘送过簪子,还下过药呢!只可惜阴差阳错,沈三姑娘去给朔儿扎针了,反倒是让大殿下祸害了清荷。” “这事儿要是说出去,大皇子自己也很清楚暝阳王是绝不会再支持他的。” “不支持,自然就是绊脚石。” “他杀不了暝阳王,当然是对沈三姑娘下手,只要沈三姑娘一死,以暝阳王对沈三姑娘的深情,必定要一蹶不振。” 一下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引到了清荷身上! 所有的事情,前因后果,好像一下子清晰了起来。 原本不做声的其他人,也都面露恍然。 一阵面面相觑之后,有人唏嘘道,“这下我就明白了,我就说清荷跟在皇后身边也有年了,怎么会做出惑主的事情来。” “原来,竟是大殿下给沈三姑娘下药不成,自食其果,反倒祸害了清荷!” “难怪皇后要让清荷顶罪!” “这恐怕还想借着沈家的手,灭口呢!” “真没想到啊,那皇后病了这么多年,原以为是个柔善之人,谁料却蛇蝎心肠,是个毒妇!” “这大皇子也是,明知暝阳王与沈三姑娘从小的情意,怎能趁着暝阳王去云州平乱,反倒做出这种事情......” 一众人纷纷摇头。 战云枭脸色铁青。 皇帝便是不想生事端,也压不住了。 他气得狠狠白了丽妃一眼。 大皇子下药这事儿,他也没打算张扬出去,毕竟战云枭...... 他不禁,将目光投向战云枭,“暝阳王,此事......朕不知情......” 说着,还心虚地看了眼沈玉。 沈玉没说话,因为这事儿,她早就跟战云枭说过了。 战云枭其实原本不需要去处理这事儿的,只需要等皇帝这几个儿子相互厮杀,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但是现在元丰挖墙脚的事儿被翻出来,他就不得不表态,道,“我战家,从今往后与大皇子再无瓜葛。” 第793章 他的脸色很难看,虽然话说得隐晦并无锋芒,但明确传达出一个意思就是:沈战两家绝不可能会支持元丰。 这是皇帝愿意看到的。 但却不应该是眼前这种撕破了脸的方式。 可事情已经闹成这个样子,他也没办法了,最后只得道,“你们的意思是说,皇后自己吃药污蔑沈太医,是因为这个缘故?” 他看向沈玉,眉心紧皱。 事态再次不受他控制了! 实际上,也超出了沈玉的掌控。 原本,自己和元丰、苏落烟之间那些恩怨她暂时没打算说出来,只等元祐坐不住,去一把火烧了大皇子府,这事儿便算是了了。 到时,沈家也算是全身而退。 可没想到,皇后为了逼她解毒,竟是弄了这么一出。 为了给沈洛洗清罪名,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于是道,“真正的导火索,是皇后身上的毒。原本,儿臣需要施针四次,才能彻底根除。” “但这个事情,儿臣没有跟皇后娘娘说,因为儿臣也没料到,云州会突然出事。” “本想着,等云州事了之后,回来再给她施针,却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做出刺杀之事,想要让我死在外面,还把证据落下了。” “她自己做过的事情,自然心里清楚。” “明知道我不会再去给她施针,便一大早就找了我师父和鬼医。” “可我师父和鬼医这几日忙着云州的疫病,连我都没见着。又哪里能来给她解毒?况且,就算是人来了,也解不了。” “她用得着我,却又拉不下面子道歉求我,所以才出此下策,逼我不得不去给她解毒,用来保我二哥一命!” “还能离间沈家与父皇的关系,可谓是一石二鸟。” “混账!” 皇帝听到这里,气得身子都颤了起来,“她贵为皇后,竟然做出这等下三滥的事情!来人啊,把她给朕拖过来!” 事情已经压不住,他一咬牙,干脆借机满足自己的目的。 说完,竟是指着沈辞,道:“你去!” “是。”沈辞点头离开。 沈玉看向他的背影,眉心紧皱。 皇帝也不是善茬,他早就想要舍弃元丰,却想借此机会让沈辞出手,让沈家和苏家、大皇子彻底结仇...... 这样下去,若大皇子一死,怕是外面很多人都会猜测是沈家干的。 再加上一个三皇子死在她手上,外人又不知三皇子不是皇嗣的真相...... 如此,沈家表面上看起来毫发无损,实际上却犹如佞臣,连番害死两个皇子,权倾朝野叫人忌惮、恐惧。 这恐惧到了极致,便是反抗。 她不能坐以待毙! 沈玉眯了眯眼,往沈馨边上走去,压低声音说了几句什么。 之后,对沈馨道,“兰亭,你跟着父亲,切莫离开。” 沈馨点点头,“属下遵命。” 说着,朝着沈缙走去,直接站在他身后。 紧接着,暗中的白七离开了。 战云枭扭头看了眼他消失的方向,在沈玉路过她时,他突然拉住她的手,低低问了句,“你打算先下手为强?” 第794章 沈玉微微点头,道,“你水给我喝一口,我气得嗓子疼。” 战云枭递了一杯茶给她。 沈玉一口气喝光了一杯茶,这才把空杯子递给战云枭。 两人看上去,便像是沈玉口渴,去问战云枭要了一杯水喝,谁也没怀疑什么。 片刻之后,东方奇被传唤进宫。 沈玉上次见到这个男人,还是在燕春楼对面的客栈,他和齐大夫一起争夺她,她还答应了他去玄医阁坐诊。 当时,还收了他一颗宝石。 那时候,沈战两家支持的还是元丰,大家就像是一家人。 可现在看上去,沈玉却突然怀疑他的立场。 皇后要栽赃沈洛,这事儿他知道吗? 还有,他到底是元丰的人,还是战云枭的人,或者...... 突然之间,她想到了东方离。 东方这个姓氏,在北齐可不常见,这一切是不是太巧合了? 沈玉想着这些,不禁皱起了眉。 而这时,东方奇已经跪在了地上,“草民拜见皇上。” 他脸上,并不见任何惊慌之色,好像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进宫。 皇帝脸色黑青一片,紧盯着他问,“朕问你,这个宫女可曾去你玄医阁拿过药?” 他指着素心,眼神阴鸷。 东方奇扭头,看了眼素心之后点头,“昨天傍晚,她的确去过玄医阁,拿了几株黄花母回去,说是皇后娘娘要的。” 皇帝蹙眉,问,“这黄花母什么东西?” 东方奇道,“黄花母是一味清热解毒利湿的中草药,但是脾胃虚寒,泄泻患者禁用。” “草民当时问过这位姑娘,她说不是给皇后娘娘用的,是大皇子患了风火眼痛,而太医院正好缺这味药,所以才拿的。” 东方奇说到这里,素心大惊,怒道,“你胡说八道,这些话你根本就没说过!” 东方奇扭头,诧异地看着她,“素心姑娘,我昨晚明明再三确认......” “不是的,不知这样的......” 素心迎上他懵懂无辜的眼神,突然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百口莫辩。 沈玉不由和战云枭交换了个眼神。 四目相对,双方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自己的想法:东方奇不是元丰的人。 沈玉也确定,他不是战云枭的人。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是东方离,也就是皇帝那个好哥哥一派安插在瀛洲的暗桩! 所以,他乐得落井下石,让元丰去死! 这瀛洲,可真是比她想象中的乱太多了。 沈玉心头沉沉的,但眼下她的目的也只是对付皇后,便没戳破东方奇,直接道,“既然这样,便让皇后娘娘过来,三方对质,也好查个水落石出。” 甚至,往前逼近一步,道,“实在不行,也把大殿下叫来,问问他到底要没要这味药草。” 素心闻言心如死灰。 这都是东方奇瞎编的,大皇子怎么会真的需要这药? 可若几方对质,他们原本就是冲着拿捏沈玉,陷害沈洛去的,又怎么可能有好下场? 皇帝看了她一眼,已经绝望了。 最后,问沈玉,“这药和皇后中毒有何关系?” 第795章 沈玉道,“东方公子也说了,这药脾胃虚寒者禁用。皇后病了这么多年,寒证已入脏腑,加上原本的余毒未清,儿臣上次就叮嘱她,切莫吃任何寒凉食物。” “谁料她倒是记性好,这寒凉食物吃没吃我是不知道,倒是学会吃极寒的草药了!” 东方奇闻言,也道,“正是如此,脾胃虚寒之人吃了会病情加重,上吐下泻头晕昏迷,若余毒未清,便和中毒是一个症状。” “只是和原本的中毒症状有些区别,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被人下了新毒。” 这么一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皇帝闻言直接闭了闭眼。 紧接着,皇后被拖了过来,像是一棵裹着绫罗绸缎的烂白菜一样被丢在地上。 “皇上,臣妾......” 她已经惊得三魂出窍,四下一扫这么多人,更是犹如被丢进了马蜂窝,脑子里嗡嗡只响,却还想着辩驳,“皇上,臣妾是被冤枉的啊!” “臣妾中毒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有所好转,为何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 皇帝脸色铁青,眼神阴沉沉落在她脸上,失望至极道:“是啊,你为何一心就要寻死呢!” 沉沉的帝王威压碾压下来,皇后本就中了毒,加上惊惧哪里承受得住,整个人趴在地上抖若筛糠,眼泪滚落下来。 再一看边上的东方奇,便知道已经覆水难收,说什么都没用了。 最后,只得把元丰摘出去,道,“皇上,是臣妾鬼迷心窍,才做下这等蠢事。此事丰儿完全不知情,还请皇上放过丰儿吧。” 可她却不知道,元丰对沈玉做的那些事情,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了。 皇帝直接冷笑一声,“你现在想起他来了?” “晚了!” 一声厉喝,直接下令,“皇后歹毒,心术不正,愧为六宫之主!即日起,打入冷宫,任何人不得探望!” “来人呐,把她给朕拖下去!” 他是不喜欢苏落烟和元丰,也想着等时机成熟,让别人当太子。 可他想要把事情掌控在自己手上,什么时候做这个事情,怎么去做,理应都是他细细安排好,而不是像今天这样,一桩接着一桩的意外打他个措手不及,丢人现眼! 皇帝脸色铁青一片,看苏落烟的眼神从以往的虚情假意,变成了怒火和恨意。 两个禁军上前,将苏落烟拖了出去。 苏落烟回神在外面绝望大喊,嗓音凄厉,“皇上,您就算是想要将臣妾打入冷宫,也得先让沈三姑娘解了毒啊!您不让解毒就让臣妾过去,这是想要臣妾死!” 沈玉扭头看向她,“换成是你,我要杀你弟弟苏长青,你还愿意给我解毒吗?” 苏落烟一下子僵住了! 她脸上的表情像是潮水一样消散,犹如被谁敲了一榔头,回神后垂下脑袋,再也没说一个字。 沈玉一看她这个反应,便知道苏长青被抓的事情她知道。 为了保护苏长青,她只能选择闭嘴,避免她当众把苏长青潜回京城的事情说出去。 第796章 沈玉心下一声冷笑。 苏落烟被拖走了,外面安静下来。 宴会厅里,众人面色各异,大家喘息的声音都变得格外谨慎,谁也没想到好好一个庆功宴,竟是让皇后栽了跟头。 突然之间,便是六宫无主。 苏落烟是大皇子的生母,她被打入冷宫,大皇子肯定要被牵累,往后入主东宫的机会可能不大了...... 孟贵妃看向沈玉,心头不禁有些得意。 今天,沈玉和元丰、皇后撕破脸,那等过些日子元丰死了,大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沈玉干的,而她的祐儿已经离开了瀛洲前往行宫。 如果没意外的话,他现在已经到了城外。 到时候,便是金蝉脱壳全身而退。 她可真是感激皇后闹这一出,将沈玉逼出来当出头鸟...... 孟贵妃脸上的笑容几乎快要憋不住。 沈玉眼尾余光扫过她,瞳孔微微缩了缩,心下嘲讽一闪而逝,道,“既然父皇已经秉公处理,那此事儿臣也就不计较了,儿臣谢父皇隆恩。” 沈玉行过礼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如果没有意外,她送给孟贵妃的大礼包,这个时候也应该准备好了吧? 孟贵妃脸上露出笑意,正琢磨着:皇后下来,她是不是可以上去,入主东宫了? 正做着美梦,突然外面传来一声急报,“皇上,不好了!太子殿下在城外遇刺,生死一线,正在抬回来的路上,请沈三姑娘马上前去救人啊!” 沈玉嘴角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转瞬即逝。 一抬头,便见孟贵妃脸绿了。 “什么?” 就连皇上都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手一抖,打翻了桌上的茶盏,惊道,“怎么会这样?” 沈玉看着她大惊失色的样子,心下隐隐一声冷笑。 她倒要看看,这一招今天她要怎么接! 许是孟贵妃反应太大,以至于皇帝在问话之前,竟没忍住看了她一眼。 孟贵妃脸色猛地一僵,赶忙敷衍过去。 皇帝回神,一张脸皱成了抹布,扭头盯着来禀报的人,怒道,“怎么就他母子两人事情多!” 他一阵唾沫星子乱溅,不顾形象道,“出宫安抚个安王,都能遇刺!” “废物!” 等骂够了,喘了好几口,这才扭头看向沈玉,闭了闭眼,道,“玉儿......” 沈玉起身,“儿臣这就出去。” 说着,扭头看向明玉,“明玉要与我一起吗?” 明玉公主点头,“我跟着小师父一起去。” 皇帝点头,“严公公与你们一起......” 说着看向沈辞,“你也一起去,务必确保明玉公主和沈三姑娘的安全!” “是!” 沈辞拱手,下意识看了眼明玉公主,心中若有所思。 皇帝不会在乎沈玉的死活,要在乎那也是明玉公主,而刚刚沈玉主动要明玉公主跟着去,恐怕是为了多个证人。 皇帝不放心明玉公主,这才又让严公公和他跟着。 这个明玉公主...... 他不禁,又多看了明玉一眼。 明玉公主还是那副霁月清风的模样,怎么看都有些与众不同。 两人并排走时,沈辞才发现,她个头竟然窜了那么高,差不多与他一般高! 第797章 等到时机成熟,白华便可率领一支军队南下,直逼西蜀国都。 乐盛依旧被派回了蓟城,这一次他一连攻下南齐那么多城池,整个南齐为之一惊。 将他放在那里,南齐便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赵瑞也将唐龙调了回来,算是将大商整个东南边境全部交到了乐盛手中。 单信则是被派到了陈宋边境,只不过他手中掌握的军队并不多,只能从其他地方调遣。 赵瑞也是许诺,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为单信调配至少三十万大军。 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在关键时刻挡住陈宋大军。 之后便可以安稳地对付西蜀了。 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好之后,赵瑞便换上一副便装,拿着禹王刀出了门。 可他刚走到门口就被拓跋雪拦住了去路。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所有的人都安排了任务,就是没我什么事,难道我在你眼里只是一个没什么用的公主吗?” 赵瑞不由咳嗽了两声,拓跋雪本来就是柔然的公主,而且还做了几天柔然女帝,多少有些公主脾气。 虽然会点拳脚功夫,但却不是上乘,也就是那一手鞭子,耍得厉害一点。 至于军事治国才能,基本上没有,最多就是率领几千人马打个冲锋之类的。 如果她能安安稳稳在李菲身边做个副将,跟着学上一学,或许能够独立带领几万大军。 奈何这小丫头片子就是喜欢折腾,时不时地会对李菲做出的战略部署质疑。 当初救援北燕之时,单信和李菲已经做好了翻越燕山的计划,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会在二十天之内走出燕山。 可是拓跋雪却非常任性地带着本部人马乱跑,最终在大山之中迷路。 单信不得不派人前去寻找,这一找,浪费了整整二十天的时间。 李菲和赵瑞说过很多次,请求他将拓跋雪调走,到最后几乎是央求了。 无奈之下,赵瑞只能将拓跋雪调到身旁做了一个卫队长。 这次的任务安排下来,自然也没有什么事。 而且李菲已经被赵瑞派回大商皇城,准备迁都的事宜。 赵瑞抚着额头咳嗽了两声:“你不是已经做了我的卫队长嘛,当然是要负责我的安全喽,现在我要出去转转,你陪我去吧。” 拓跋雪满脸的不高兴,赵瑞的安全自然由巴托鲁负责,什么时候轮得到她? 再说了,现在的洛城已经是大商的天下,光是内城就有十万大军驻守,怎么可能还会有危险? 可还没等她抱怨,赵瑞已经提着禹王刀出了门。 无奈之下,拓跋雪只能跟了上去。 第798章 “他受伤之后,根本没人帮他包扎,血流得到处都是,儿臣过去的时候,他便已经心血耗尽......” “没包扎?” 皇帝眼皮狠狠颤了颤。 盯着沈玉的眼底一片血腥,仿佛沈玉才是那个杀人犯一样。 沈玉并不在意。 她知道皇帝的怒火不是冲着她来的,他只是今天有些应激了。 花厅里一片死寂,谁也不敢再说话。 紧接着,大皇子的尸体被人从马车抬下来,放在了花厅里面,找了个软塌垫着。 那一身的血吓得女眷脸色惨白,男宾都眉心紧皱,一个个犹如惊弓之鸟。 清一跪地痛哭,“皇上,还请您为我家殿下做主啊,他真的死得好惨啊!” 皇帝气得不行,抓起桌上的盘子就朝着他脑袋扣上去,“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给他包扎!” 清一被砸个正着,脑袋上立马爆出血花,愣了一下哭嚎道,“草民是想包扎的,可是血哗哗的,根本没办法,没办法啊!” 事已至此,说什么也都没有用了。 但沈玉却留意到,清一说这话时,眼神其实是有一点闪烁的。 但她暂时也没点破,任由事态发展下去。 只是眼尾余光扫了眼孟贵妃,却见孟贵妃脸色惨白,手轻轻颤抖着,指甲死死掐着帕子,一圈一圈的转。 眼睛里,隐约还藏着一丝丝疑惑与慌乱。 沈玉心下冷哼一声。 她想要把元丰之死往战云枭身上扯,她偏不让! 她旁边,皇帝缓了好半天,这才找回自己的神志,晃了晃脑袋指着严公公沙哑道,“请仵作,验伤!看看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严公公略微有些懵,下意识看了眼沈玉。 沈玉不是最好的大夫吗? 还需要仵作? 但很快便明白,刚刚孟贵妃和丽妃那一番话,撤出沈战两家和元丰之间的过节,皇上恐怕第一时间怀疑元丰之死和沈战两家有关系了。 果然一看皇帝,便见他正目光狐疑地扫过沈家一众人。 便见沈缙一脸懵,整个人犹如醉酒走岔了路找不到家的样子,沈辞和往常遇上大事一样眉心紧皱,沈洛一双清澈的眼睛满是震惊,好像是被吓到了。 再看沈玉,只见她秀眉紧蹙,眼底一片疑惑,似正在琢磨谁动的手。 又把目光落在战云枭脸上,见他眼底也噙着一丝丝震惊,好像完全不知这事儿。 看了一圈儿,皇帝有些懵。 不是沈家和战云枭动的手。 他是糊涂了! 沈家一家人都被困在这里,刚刚还在和皇后撕扯呢,而大皇子那个伤口,即便他是个外行,也都看得出来是新伤。 沈家众人分身乏术,战云枭也在场。 他们总不能说,是提前派了刺客过去吧? 那时候,沈玉还没被激怒。 以她和战云枭常用的手段,就算是有过节,也绝不会是去刺杀,毕竟死在他们手上的人,都是光明正大被砍了的...... 这不合理。 他摇了摇头,又想着,难道是安王动的手?安王动手,用得着刺客吗? 不过也是,元丰无论怎么说也是皇子,安王妃是忧郁过度死亡的,又不是元丰直接害死的,他不能直接动手。 第799章 他又摇了摇头。 沈玉看着他苦思冥想的样子,目光掠过一旁脸色紧绷,指甲紧紧攥着帕子的孟贵妃,瞳孔轻微缩了缩。 换以往,她的确不屑用这种手段。 可是现在,她也不介意以牙还牙,看看到底是谁阴得过谁! 这时,仵作来了。 “微臣拜见皇上。”仵作进门跪下,一看到元丰的尸体,人先抖了起来。 他当仵作半辈子,第一次给皇族验伤。 还是伤成个血人的。 “你去,确认一下他的受伤时间,还有伤口情况,看看用的是什么武器,什么路数。”皇帝哑着嗓子,沉沉的嗓音里一股复杂的悲伤与愤怒涌动着。 他想过废了元丰这个大皇子。 可没想过让他死。 京城的地界上,杀了他的长子,这一剑不仅刺在元丰心口,更拍在了他脸上,有损威严,也有损国运。 再这么接二连三出事,百姓们恐怕得怀疑他到底有没有资格坐在这个皇位上运筹帷幄了! 一时间,竟是死死盯着仵作。 仵作颤颤巍巍上前去验伤,冷汗从额头上一滴滴往下落,说话的声音时断时续,颤抖着,道: “大殿下是在一刻钟到两刻钟之间受伤的,动手的人用的是软剑,表面的伤口看不出什么,但是剑尖在心宫被内力催动,搅碎了心脏,所以才让大殿下迅速咽气,没撑到回来......” 皇帝脸色铁青,双拳紧握,“也就是说,对方是个内力深厚的女子?” 仵作点头,“正是,我北齐男儿多勇猛,以用软剑为耻,修习软剑的大都是女子。” 皇帝眉心紧皱,看向跪在地上的青衣,“可有看清楚那女子长相?” 清一痛哭流涕,眼神一闪赶忙道,“是一个身穿彩衣、头发也花里胡哨的女子!” 算是对应上了! 突然之间,孟贵妃福至心灵,立即道,“臣妾想起来了,京城做如此打扮、又武功高强的,唯有暝阳王的义妹战红绡!” 心下却在琢磨着:不是叫元祐先离开了吗?怎么突然又出了手? 第一反应,便是把祸水往别人身上引。 沈玉抬眼看向她,眼底一片寒光,“孟贵妃的意思是说,战红绡杀了大皇子?” 孟贵妃迎上她的眼神,被她眼底的寒意激得一个寒颤,但话已经说出去,她又着急甩锅,便咬牙道,“本宫也是顺着仵作和证人的话往下说,瀛洲城这种打扮的,可不就只有战红绡么?” 说着,竟还补了一句,“况且,大皇子和暝阳王因为你......” 话只说了一半,但意思却很清楚。 就是元丰挖墙脚,激怒了战云枭,战云枭吃醋,叫战红绡去把元丰给杀了。 沈玉眼底的杀意潮水般涌了上来,扫了她一眼道,“贵妃娘娘好推理!” 孟贵妃心头咯噔一下。 她总觉得,沈玉虽然没反击,却好似酝酿着什么比反击更可怕的事情,让她心里不安。 可她也想不明白,明明说好了火烧大皇子府,为何元祐竟然这么着急找人刺杀了他? 一时间,难免忧心忡忡。 而因着她这番话,皇帝也不由看向了战云枭,沉着嗓子问,“战红绡在暝阳王府?” 第800章 战云枭不动声色,道,“秀华堂她与玉儿打赌之后,战红绡便已经被赶出去,如今在哪里本王并不清楚,且递给皇上的折子上,也有详细说明,她有可能是姜氏皇族的后裔。” “本王当年认下她当义妹,是因为她的父兄对我有救命之恩。” “可云州军变之后,皇上也看得出来,天子教在云州军安插人是从本王尚未出生便开始了的,他父兄在军中时,本王尚未入云州军。” “而以现如今的情况来看,她那父兄根本就不是亲生的,只不过是用来绑架本王的两枚棋子,用来将战红绡送入王府。” “且,战红绡使用的是鞭子,软剑她会不会,本王并不知道。” 他嗓音平缓,但是隐隐的怒意却让花厅的温度都降了下去,犹如一股寒意袭来。 说话间,寒霜般的眼神扫过孟贵妃,“孟贵妃的意思是,本王让天子教的人动手,因为争风吃醋杀了元丰?” 随后,一声冷笑,“你也不看看他配不配本王用这么大力气!” 这话说的可算是毫不客气。 元丰不配。 他根本不配战云枭去和他吃醋,更不配他去杀他,何况还是拍个刺客去! 众人纷纷点头,“这话说的没错,沈三姑娘心里全是暝阳王,暝阳王用不着对大殿下用这种莫名其妙的的后端。” 孟贵妃猛地一窒。 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一招祸水东引,恐怕最后要牵到自己头上来! 沈玉朝着她讽刺一笑,低头看向那仵作,“内力强,用软剑,并不能证明一定就是女子。你想证明凶手是女子,得拿出确凿的证据来。” “这——” 仵作吓得扑通一声跪地,道,“软剑确实不能证明凶手是女子,可是他——” 说着,看向了清一,“他说刺客穿的是彩衣啊!男子......通常也不会穿那样的衣服。” 沈玉哼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我今天换一身衣服,便是男人了对吗?” “......” 霎时,仵作哑口无言。 沈玉看向清一,“如果你真想找到杀你家殿下的凶手,麻烦拿出一些实际的特征来!况且,你刚刚进来的时候说自己被刺客在路上耽搁了一阵子。” “那这就证明,刺客和你的武功不相上下,否则的话,你根本连让他驻足的机会都没有。既然你们缠斗了一阵子,你该不会只看到他穿了彩衣吧?” 皇帝闻言凝眉,看向清一,“你和刺客缠斗,被他耽搁了一阵子?” “我......” 清一猛地一噎,说不出话来。 明玉替他说了,“他刚刚冲进来时,的确说过这话,儿臣也听到了。” 紧接着,严公公点头,“这确实是他说的。” 肉眼可见,清一脸上冷汗落了下来。 沈玉露出一抹冷笑,道,“你怎么不说了呢?对方的目的既然是刺杀大皇子,那一箭穿心必死无疑,为什么不抽身而退,还要和你缠斗?” “况且,你既然有能耐和他缠斗,身上又没受半点伤,一丝丝血迹都没有,这证明刺客并不是你的对手,毕竟他连你衣服都没伤到不是吗?” “既然他不是你的对手,却又能在你眼皮子底下一剑要了大皇子的命......” 第801章 “你陪着大皇子前往安王府,你是他的贴身侍卫,理应是坐在车辕上的。” “刺客想要杀大皇子,需要先处理掉你这个绊脚石,才能做到从正面一剑穿心。那敢问,当时你去哪儿了?” “你明明可以和他缠斗,为何却任由他杀了大殿下!” 一声冷呵,吓得清一当场一抖,尿了裤子! 一股难闻的气味弥漫开来,算是把整个宴会都给毁了。 众人脸色皆难看至极。 萧丞相闻言,摸着胡须吸了口气,琢磨道,“沈三姑娘这话说得没错,这件事情有蹊跷,这个侍卫必定没说实话!” “况且,大皇子这血流不止,既然耽搁了片刻,那撕下衣服先包扎一下伤口止血应该不过分,他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替大皇子包扎伤口,而是去和刺客缠斗,这也不合理。” “另外,宗人府有明确规定,皇子们的侍卫出门,身上必要携带基本的包扎药和工具,他这个侍卫也是不称职,但凡在大皇子刚受伤时撒上止血药,也不至于成现在这个样子。” 沈玉看向萧丞相,见他一脸的人畜无害,看上去竟有种出尘的气息,像是与世无争,如果不说话甚至很难有人注意到他。 只是,元丰之前试图拉拢他。 他现在又冒出这么一句,到底几个意思? 沈玉一时间有些捉摸不透。 但他这话,却被很多人认同,有人道,“是这个理,大皇子遇刺恐怕另有隐情,这个侍卫不正常!” 皇帝拍案大怒,指着清一,“还不快说!” 事已至此,已经无可狡辩。 清一抖如筛糠,最后竟是哭出来,破罐子破摔砰砰磕头,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草民这就如实交代,草民也是被人威胁的啊!” “被威胁的?” “我的天,这事儿背后还真有阴谋?” 霎时,众人哗然。 沈玉看着清一眯了眯眼,心下冒出一个疑惑:难不成,清一也是被人收买了? 是孟贵妃和元祐? 还是谁? 实际上,以白七的实力,神不知鬼不觉杀了元丰很正常,清一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她刚刚反击,不过是想要将战红绡摘出来。 毕竟,战红绡和战云枭之间多多少少都有些关联,便是战云枭已经解释清楚,也免不了后面谣言四起。 再加上刚刚在门外,她就注意到清一反应有些不正常,却不想逼问之下,居然真的真的暗藏玄机。 沈玉眯眼盯着他,“你是大皇子的侍卫,何人胆敢威胁你!” 事到如今,清一自知已无活路。 但家人还是要救的,最后只得认了命,道,“今天上午,属下收到一张纸条,有人抓了属下的爹娘威胁属下,要属下在明天晚上放一把火,烧了大皇子府,让属下用大皇子的命去交换爹娘的命。” “没保护好大皇子,是草民的错,可是草民的爹娘是无辜的啊,还请皇上救出他们,饶了他们吧!” 说完,又是一阵磕头。 沈玉抬头,看向孟贵妃。 孟贵妃手一抖,手边的茶盏被撞下去,落在了地上,为了掩饰赶忙道,“怎么会有人做出这种事情......” 第802章 心下却直返嘀咕: 沈玉刚刚,盯着她看是几个意思? 等回神时,沈玉已经移开了目光,看向清一,“贵妃娘娘问的对啊,怎么会有人做出这种事情呢?” 孟贵妃:“......” “是啊,何人如此胆大包天!” 这事儿可真是震惊朝野,在场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皇帝脸色更是难看至极,看了眼旁边反应剧烈的孟贵妃之后,盯着清一问,“那纸条何在?” “在、在草民房间的枕头里!撕开枕头的裂口,便可以看到!” 清一砰砰磕头,脑门上全是血,“还请皇上明鉴,草民真的是被人威胁的,而且大殿下也不是我杀的啊!” “来人,去把证据取来!” 皇帝想了想,最后看向萧瑾乐,“萧将军,你去一趟!” “末将遵命!” 萧瑾乐拱手,扭头离开。 皇帝看向清一,脸色阴沉一片,“你还没来得及放火,便遇上了刺杀?” “那你为何说谎!” 他气得,猛地一巴掌拍在桌上! 桌上的茶盏都跳了起来,水撒了一桌,却无人敢上前收拾。 孟贵妃浑身发抖,冷汗一滴滴从额头冒出来,顾不上擦拭。 清一已经吓懵了,什么都倒豆子般倒了出来,“那刺客属下根本没看清,一闪就过去了。他的武功根本不是我能应付的,等我回神勒马时,大殿下已经被刺伤了!” “草民只是想着救爹娘,所以才在回宫的路上走得慢了一些,磨蹭了大概半刻钟的时间。” 说着,看向那仵作,支吾道,“草民刚刚也是心虚,所以一听他说刺客可能是个女子,所以才顺着往下说了几句......” 仵作闻言脸色惨白,浮肿的脸上布满冷汗,犹如一块放久了的猪肉。 萧丞相闻言,看向皇帝,“皇上,现如今只能顺藤摸瓜,看看那纸条究竟是谁写的。” 皇帝抿着嘴,没说话。 他都快气死了,现在一个字也不想说,还想杀人。 沈玉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孟贵妃,见她双手将绣着锦绣鸳鸯的帕子钻子掌心里,揉成皱巴巴一团,心下不禁一声冷笑。 她敢祸水东引往战云枭身上引,那她也不介意给她一点点惊喜! 她给已经回来隐身在对面梧桐树下的白七使了个眼色,白七会意再次离开。 紧接着,皇帝下令,封锁全城,掘地三尺都要把刺杀大皇子的凶手找出来。 城防军首领纪遥、京兆府尹赵孟肖,全都离开了宴会,赶忙布置下去。 孟贵妃坐立不安,一直在找离开的机会,却始终都没能找到。 一番折腾之后,萧瑾乐回来了。 “皇上,这便是从他枕头里拿出来的纸条。”说着,看了眼清一,把纸条递给了严公公。 严公公举着纸条,迈开小碎步去找皇帝,沈玉看向孟贵妃,见她眉心紧皱,伸长脖子也往严公公手上看去。 而皇帝看完纸条大怒,“查!给朕去查这是谁的笔迹,一日查不出来,一日瀛洲城不解封!” 孟贵妃被吼得一抖,没忍住试探着问了一句,“皇上,这纸条上到底写了什么啊?” 第803章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皇帝正在气头上,当场怼了回去,“后宫不得干政你不明白吗!” 说着,竟是扭头恶狠狠看向了她。 突然之间,他想到孟贵妃阻拦沈玉去救安王妃,导致安王妃咽了气。 而元丰也是被清一耽搁,所以才让沈玉没赶上。 刚刚孟贵妃的反应也不正常,丽妃和萧淑妃都是吓得脸色煞白不敢吱声,唯有她打翻了茶盏,看起来很奇怪...... 要是只有其中一件,他倒也不用多想。 可接连两件事情发生在同一天,是不是太蹊跷了? 一瞬间,看着孟贵妃的眼神,竟是变得复杂起来,突然问了句,“朕叫你今天主持办庆功宴,理应宫中许多事情都要照料到。” “皇后那边昨夜就中了毒,这么大一件事情你只字未提,这宴席也办的草草率率,却跑去御书房那边拦了沈玉,你是吃饱了撑的,还是别有用心!” 孟贵妃没想到他突然问起这个,登时心头咯噔一下,迎上他的眼神才发现他双眼一片通红,瞳孔缩成一线,死死地盯着她。 那眼中的审视和怒火,简直让她惊呆了! 这么多年,皇帝宠爱她,谁人不知? 也正因为此,今天庆功宴上她才有胆量屡次插话,却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皇帝竟是直接把矛头对准了她! 到底是她表现的太过急切,让人看出了端倪,还是因为那纸条上面,暴露了什么信息? 孟贵妃心里一时间七上八下,但在宫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也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了方寸。 因此,死死掐着掌心,强撑起一副波澜不惊的面孔,道,“皇上,您这就冤枉臣妾了,皇后娘娘那边的事儿可是瞒得死死的,便是连太医都没去寻,臣妾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 “至于今早在御书房外面的花园拦住沈三姑娘,实在是一场误会啊!” “臣妾那会儿刚从梨园过来,原本想着今日庆功宴,让梨园那边上点儿戏曲,给大家助助兴,着实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啊!” “最好如此!” 皇帝盯着她,咬牙切齿。 沈玉看着这两人突然吵起来,感觉有些奇怪。 难不成,皇帝心中的太子人选,真的不是元祐? 否则的话,孟贵妃是他的母妃,皇帝就算是有不满,也应该会等到宴会结束,背后地里再去敲打,而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驳的面子。 可,如果皇帝不想把太子之位给元祐的话,又能给谁? 元朔还那么小,才十一岁。 聪明是尽有的,但是不是年纪太小了一些? 况且,元朔前些日子落水,又是怎么回事? 沈玉下意识看了眼丽妃,却见她也只是低头盯着桌面,仿佛被元丰的尸体吓坏了。 这时,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紧接着大理寺卿卢德耀冲了进来,进屋便骇然道,“皇上,您急召臣?” 他忙着审理云州的囚犯,没参加今天的庆功宴,这会儿却被叫了过来。 第804章 一看躺在地上的元丰的尸体,吓得当场腿一抖,“这——大皇子这——” 皇帝脸色铁青,道,“大皇子遇刺,此事非同凡响,朕把这事交给你,你去通知刑部、都察院一起,三司会审!” “十二个时辰之内,朕要结果!” 沈玉听到低低的唏嘘声,“三司会审,已经很久没这样的案子了......” “是啊,嫡长子出事,怎么看都不是个好兆头。” 沈玉抬眼看向皇帝,心道:的确不是个好兆头,因为三皇子完了,孙尚书后天也要被抄家灭门,她是时候和元氏皇族算旧账了。 元丰的死,只是一个开始。 她看了眼孟贵妃。 如果不是孟贵妃今天打算拉战家下水,她也不必如此着急,可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也只能对元祐出手。 花厅里气氛紧绷着,卢德耀领命,赶紧去召集三司会审。 紧接着,白七回来了。 沈玉转身看向卢德耀离开的方向,正好看到正对面不远处的白七,唇瓣无声动了动。 白七点点头,等在外面待命。 等卢德耀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她才转身,看向了里侧,道,“父皇,既然京城戒严,那不妨将皇宫也戒严了吧,这样涉事之人都不得行动,查起来才方便。” “毕竟,此事耽搁不得。” “眼看着南楚使臣要进攻了,若拖延下去,平白惹人笑话,再叫人钻了空子就麻烦了。” 皇帝闻言看向她,眉心紧皱。 沈玉这一招,是不是有点狠? 难不成说,大皇子的死真的和她与战云枭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以,她才这么笃定? 但她这话说的没错,距离南楚使臣觐见也就六七天,若再拖延下去,没办法收场。 而且还要腾出时间,给长公主和大皇子办丧事,真是叫人头疼。 而等楚惊天一来,朝中上下恐怕全都靠不住,还得让战云枭和沈玉出面。 他想了想,示好道,“今天是你和暝阳王的庆功宴,若是大家都被扣留在宫里,恐怕不太好。” 沈玉道,“庆功是小,查案是大。” “况且今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明显是有人选了庆功宴这天兴风作浪,恐怕对方来头不小,暗中还谋划着什么大事儿。” 皇帝的眉毛拧成了麻花。 心头越发沉重起来。 能刺杀大皇子,算计安王妃,栽赃沈洛,这桩桩件件怎么可能只是巧合? 沈玉说得对,这事儿要彻查。 皇帝沉默了片刻后,深吸一口气道,“玉儿说的对,这事儿要先查清楚,不然的话,还不知道下一个死的是谁。” “在场众人,都是我北齐中流砥柱,朕一个都损失不起。” 这话一出来,便是想要找借口出宫的人,也都只能歇了这心思。 不然,就太容易叫人怀疑了。 沈玉闻言看向孟贵妃,果然见她擦了擦鬓角的汗水,越发地焦躁不安了。 沈玉心下冷冷一笑。 是了,前世元祐可是一怒之下火烧大皇子府的,就这样的性子,怎么可能乖乖的去行宫呢? 第805章 他必然不乐意去行宫。 便是要去,也要等得到元丰的死讯再走,现如今皇帝突然下令封城,这一搜,恐怕要搜出什么惊喜来。 难怪孟贵妃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最后,竟是道,“皇上,既然封了皇宫,那大家......不然便去国宴厅那边吧,这里实在是太热了。” 到了那边,就可以让大家各自分开,在小房间里呆着。 这样,方便她行动。 她的嗓音微微有些颤抖。 皇帝看了眼外面的大太阳,正要说什么,外面突然一道身影冲了进来,没到跟前便跪地,道,“姑娘,不好了!府上进了刺客,将宋婉晴给杀了!” “你说什么?” 沈玉猛地扭头,看向那人,“母亲呢?母亲怎么样了!” 当归浑身是血,抬头道,“夫人没事,只是动了胎气,好在回来的路上正好遇上大公子与纪将军等人去封城,便赶紧差人去请鬼医了!” 霎时,便连萧丞相发出一声惊呼,“沈侯府也进了刺客?” 一瞬间,大厅里众人草木皆兵。 孟贵妃的提议变得不值一提,只能生生撑住,千思万想都不明白,为什么沈家也出事了? 皇帝腾一下站了起来,“刺客闯入了沈家?这究竟怎么回事!” 沈缙扑通一声跪地,“皇上,恐怕是有人利用了今天的庆功宴,想着臣府上只有妇孺,才伺机而动的啊!” 沈洛也跪下来,“臣恳请皇上彻查此事!” 皇帝接二连三遇上这么多事情,脑仁都快爆炸了,最后只得道,“沈家的事情,便交给沈辞去查吧。” 沈玉道,“父皇,这样恐怕引人非议,还是交给大理寺吧。” “......” 皇帝一噎,点头,“那就交给大理寺。” “儿臣谢谢父皇。” 沈玉拱手,面上不露任何破绽。 战云枭侧看着她的侧脸,想到临走前她跟自己要暗卫留着守院那事儿...... 既然她早有预料,那必然后院有所安排。 这查下来,罪名会落在谁头上? 不知为何,战云枭下意识看了眼孟贵妃。 孟贵妃一门心思想着给元祐传信,这会儿不得脱身,正焦头烂额,也顾不上谁在看她,便借着如厕的理由,暂时离开了宴会厅。 沈玉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静等事态发展。 她巴不得孟贵妃出去呢。 那样,破绽更多。 屋里暂时安静下来,沈玉看向当归,问,“府上可还有人伤亡?” 当归红着眼睛,道,“幸亏姑娘临走前安排了人保护大夫人,否则的话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那些人是冲着老爷的书房去的,当时大夫人就坐在书房门外的院中。” “书房内的东西可有失窃?” 沈缙眼皮子跳了跳,快步上前站在沈玉身侧,问当归。 实际上,却是压低嗓音,在沈玉耳边嘀咕了句,“臭丫头,你又在搞什么?” 沈玉低低道,“父亲只管装傻便成,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 “......” 沈缙有些无语,便听当归道,“书架全都打翻了,好在东西没被带走,原本所有的刺客都应该被抓,谁料其中一人竟是闯入后院,抓了眼瞎的宋姑娘,属下等人只得止步。” 第806章 “可那刺客穷凶极恶,逃走的同时居然杀了宋姑娘!” “也不知道有什么仇什么怨!” 皇帝闻言,凝眉问道,“你口中的宋姑娘可是宋婉晴?” 当归点头,“正是。” 皇帝看向沈玉,“她怎么又回来了?” 沈玉既然敢带人回来,便早就想要了说辞,道,“原本也不会带回来的,只可惜天子教的人抓了我的侍女紫苏。” “宋婉晴大概是觉得同病相怜,便打算出钱买下紫苏,结果却羊入虎口,和紫苏两人双双落难。” “此事,儿臣也已经在奏折中写明,逍遥窟也已经被查封......” “后来,宋婉晴又被楚惊天追杀戳瞎了眼睛,儿臣怕她在外面活不下去,这才把人带回了侯府。却没想到,依旧没逃过一劫!” 皇帝闻言大惊,“这事儿,怎么还和楚惊天扯上关系了?” 他现在真是一万个后悔昨夜只顾着在新晋秀女的肚皮上快活,没看完沈玉和战云枭递上来的折子! 这下子,一问三不知,让他难免脸上有些挂不住,还把他弄得很被动! 沈玉淡扫了眼孟贵妃,不动声色道,“这件事情,儿臣却不是特别清楚。” “当时我是给了宋婉晴一千两的银票,让她远走高飞的,当是报答她对紫苏的救命之恩的。之后,我们便班师往瀛洲来。” “却没想到,那天晚上安营扎寨的时候,宋婉晴突然朝着我们大喊救命,儿臣叫人把她带过来的时候,她眼睛已经被人戳瞎了。” “包扎后,她才描述了一下那人的外貌,我们才知道她说的是楚惊天。” 皇帝闻言眉心紧皱,问,“这事儿,还有多少人知晓?” 沈玉道,“宋婉晴被追杀的事情,一起来瀛洲的所有人都看到了。” “但是楚惊天的事情,只有儿臣和暝阳王知道,原本要等今天庆功宴之后详细和父皇商量一下,却没想到宋婉晴突然被杀了。” 萧丞相闻言看向皇帝,道,“皇上,有没有可能闯入沈侯府的是楚惊天的人?” 皇帝脸色难看至极,“南楚真是越来越张狂了!” 震怒之际,不禁又看了眼战云枭,问,“暝阳王,如今的你若是遇上楚惊天,你有没有信心?” 沈玉闻言心下掠过一丝丝冷笑。 这个时候,想到战云枭有用了? 之前纵容元宸算计他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战云枭不动声色,道,“多年不见,本王与楚惊天都变了。” “胜负要在打过之后才知道。” “......” 皇帝闻言眉心紧皱,忍不住又问道,“你这双腿,如今是治不了了吗?” 若战云枭不是楚惊天的对手,北齐拿什么抵挡南楚? 皇帝不由有些紧张,看着战云枭的眼神复杂至极,说不上是后悔,但肯定有些郁闷。 战云枭看了眼沈玉,道,“玉儿的医术已经是北齐首屈一指,连她都没有办法,恐怕往后是真的站不起来了。” 说着,垂眸道,“不过也正常,毒入尾椎,别说是站起来,恐怕再过些年,要侵入脊骨......” 后面没再说。 只是听上去有些颓丧。 第807章 霎时,众人皆变了脸色。 便是傻子都明白,毒入脊骨有多严重。 到时候,恐怕连坐起来都难。 皇帝看着他眉心紧皱,最后只得看向沈玉,“果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法子是有的。 但是沈玉不会说。 于是摇头,悲伤道,“若真的有法子,儿臣愿意不顾一切去救治,可他伤得太重......” 说着,眼泪落下来,“是儿臣愚蠢,才让元宸算计,害了他。” “......” 皇帝一噎,这话听上去,怎么仿佛在骂他愚蠢? 毕竟那元宸可是静妃给他戴绿帽生的,他还当成心肝宝贝宠了这么多年,纵容他去对付战云枭,现如今落得个强敌当前无人抵挡...... 可真是自作自受。 这话也没法子再聊下去,他只得道,“先把人抓了再说吧。” 沈玉也没多说什么。 反倒是丽妃开口,问了句,“孟姐姐好像出去好久了,怎么还没回来?宫里不是封禁了吗?她这是去哪儿了?” 说着,下意识看了眼沈玉。 沈玉知道她在试探,假装没看到她的眼神,只顾着低头抹眼泪,似乎是被战云枭那双腿弄得难受,尚未回神。 倒是皇帝四下一扫,怒道,“来人,去把她给朕找回来!” 青公公正要去找人,便见孟贵妃急匆匆走了进来,道,“皇上,臣妾刚刚出去的时候,遇上了明萱公主,正哭着想要见您呢。” 她这话说得着急,怎么看都怪怪的,就好像没话找话似的。 但是脸色明显有些不好,便是连身上名贵的纱衣也都被汗水浸透,看上去皱巴巴的十分难看。 丽妃瞥了她一眼,问,“孟姐姐是在如厕的时候,遇上了明萱公主?她就算是求见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至于你跑那么快,弄出一身汗来?” 孟贵妃脸色变得难看,扭头假装不好意思地白了她一眼,“妹妹这什么话,这么多人在呢,怎好意思说这个。” 她故意忽略了丽妃后半句,逮着前半句如厕的事情,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实际上却故意非要提这个。 “是妹妹唐突了。” 丽妃面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道,“只是如今多事之秋,大皇子和皇后都出手了,沈侯府刚刚又遭到刺杀死了人,姐姐去了那么久,妹妹是有些担心你。” “至于明萱公主,妹妹竟是不知,她何时与孟姐姐这般亲密,居然求到你头上来了?以前,皇后娘娘不是不让她与我们任何人来往的吗?” 沈玉听着她们两个明枪暗箭,不禁看向皇帝。 皇帝一张脸紧绷着,盯着两人片刻怒道,“都给朕闭嘴!见什么见!她娘那个样子,不见还好,见了还不知道要被教成什么样子!” 说的是明萱公主和皇后。 孟贵妃原本就是找个借口,这会儿闻言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道,“是臣妾多嘴了。” 又看向沈玉,“沈三姑娘,这侯府的刺客,抓到了吗?” 沈玉抬眼看向她,将她眼中的试探和紧张收在眼底,道,“大理寺才去查呢,还不知道结果。但是宋婉晴死得蹊跷,看起来像是南楚人干的。” 孟贵妃蹙眉,一时间有些不解。 第808章 沈玉面上也没太多表情,反倒是明玉公主问了句,“小师父觉得,此次诸多事情,背后究竟是何人在兴风作浪?” 这话声音不小。 大家都能听得见,一下子把注意力又引到了沈玉身上。 沈玉哼笑一声,“若无巨利,何人会如此以身犯险?如今,安王妃死了,安王和安王世子疯了,皇后进了冷宫,大皇子遇刺了,我爹的书房被人闯了......” “这些事情,最后谁得利,便是谁呗。” 一瞬间,很多人的目光都扫向孟贵妃。 就连皇帝都深深看了她一眼。 孟贵妃骤然迎上这么多的眼神,瞬间浑身僵住,血都凝了。 想辩解,却又无从下手。 毕竟,沈玉也没说是她和二皇子。 可若是不辩解,却又感觉无数的猜测和敌意涌向了她,一时间竟是犹如被十面埋伏,危机感蹭蹭冒了上来! 熟悉!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 静妃死之前,皇后被打入冷宫之前,好像都是这样的处境! 而且,都和沈洛被栽赃有关! 一瞬间,看向沈玉的眼神竟是犹如深潭,难不成说,沈玉打算对她出手了吗? 又想到自己和元祐曾经试图让沈馨的尸体嫁入二皇子府,刚刚又拉扯出战红绡这事儿,一时间惊得瞳孔发颤!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收敛了,点到为止的! 可为什么还是触到了沈玉的逆鳞? 如果沈玉接下来要对付她,那她到底想做什么?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因为封城加上宫禁,她也联系不上元祐,更不明白明明说好后天晚上给大皇子府放火,为何大皇子却在中午突然遇刺了! 而且,清一还被沈玉敲打,交出了一张纸条。 那纸条她没看清楚,也不知道是谁写的,万一查出来是二皇子府的人,后果不堪设想! 一时间,孟贵妃如坐针毡,冷汗直冒。 最后,竟是看向沈玉,道,“今天原本是沈三姑娘的庆功宴,闹成这样,倒是委屈了沈三姑娘,本宫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目光定定落在沈玉脸上。 她希望沈玉看到她在求和,见好就收。 沈玉面无表情,道,“云州百姓中疫毒,死了数百人。葫芦谷一战,又死了四万多。云州军也损失不少,桩桩件件哪一样是好事儿?” “有什么好庆祝的!” 最后,竟是毫不留情面道,“现如今,大皇子的尸体在这里躺着,满京城人心惶惶,只有贵妃娘娘还有心思惦记我委屈不委屈,我可谢谢你了。” “......” 孟贵妃脸色难看至极。 其余人表情各异,看孟贵妃的眼神,又变了几变。 她这话说的,可真是不合时宜。 皇帝又白了她一眼,道,“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上,朝堂上的事情你莫要掺和!” “臣妾僭越了。” 孟贵妃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她当然知道这话不合时宜,可是再这样跟沈玉僵持下去,她真的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 毕竟,这个女人最是捉摸不透...... 她盯着沈玉,见她一身紫衣傲然而立,明明不高的个头,看上去却有种别样锋芒......她看上去,甚至都不像是个女子。 倒是和明玉有几分相似。 第809章 和明玉公主一样的讨厌! 一瞬间,脑海里竟是冒出这个念头,又想到之前明玉虽然不在宫里,但逢年过节皇帝都会亲自过问,将最好的吃穿用度都送去慈宁寺...... 便是她的祐儿,也没有这样的荣宠! 又想着,她的祐儿想娶沈馨,都被皇帝拦下了。 现如今,却让明玉拜在了沈玉门下,成了她的学生...... 一瞬间,对坐在身边的男人,竟是多了许多怨怼。 沈玉任由她看着,将她眼底百转千回收在眼底,心下却只剩下一片寒意。 她原本没打算这么快对付孟贵妃的。 可是她太着急了。 但凡她刚刚闭嘴,不把杀大皇子这事儿往战云枭身上引,她都不会着急对二皇子出手。 只不过,既然已经开始,那就继续吧。 转眼的功夫,已经是午后了。 火辣辣的太阳往西边移去,亭子里显得不那么热了,但是所有人的情绪却都焦灼了起来。 因着明玉公主站在身侧,沈缙和战云枭便是想找沈玉说话,也都只能干瞪眼。 等了一会儿,卢德耀来了。 远远看见沈玉,眼底便浮现出一丝丝讳莫如深,但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快步经过她进了花厅,跪地道,“回禀皇上,闯入侯府的人已经下了大牢,但是供词......” 他说着,直接把叠好的供词呈上去。 这话说了一半,其余人的眉心都皱了起来,感觉到事情的非同寻常: 为什么卢德耀不说出来? 这供词上到底藏了什么? 明玉公主忍不住,低低问沈玉,“小师父,他怎么说话说一半?” 沈玉心下冷笑一声。 大皇子刚死,证词又涉及二皇子,这事儿卢德耀当然不敢说! 虽说闯入侯府的是大皇子府的人,但是她也叫白七出去了几趟,自然是该办的事情都办好,便不知道皇帝看了这供词会什么反应? 沈玉看向皇帝,在明玉耳边说了句废话,道,“怕是涉及朝中重要的人。” 明玉公主闻言看了她片刻,一时半会儿却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只得将目光投向自己的父皇。 皇帝见卢德耀话说了一半,便知道这供词只能自己看,于是接过供词直接起身,走到了外面去。 他一走,花厅里面的人才低低议论起来。 萧丞相起身,上前低低问了卢德耀一声,“证词可是牵涉重大?” 卢德耀没说话,摇着头沉沉叹了口气。 萧丞相便知道,这事儿不能问,回到自己位置上去了。 其余人见状,也没再多问什么。 只是在猜测。 “到底是谁闯入侯府杀宋婉晴,难不成真的是楚惊天的人吗?” “应该不是,如果是楚惊天的人,卢大人没必要瞒着。” “多半是朝堂上有大人物与南楚勾结,去杀了宋婉晴,试图混进沈侯书房,拿走什么重要的东西。” “孟姐姐觉得是谁呢?” 丽妃闻言看向孟贵妃,突然说了句,“孟总督可是在南边,楚惊天从那边过来,没有通关文书,竟然一路畅通无阻,孟总督恐怕要被牵连。” 第810章 她说得很是隐晦。 只说是牵连,没说是脱不开干系。 只不顾,楚惊天武功高强,通关文书没什么用,毕竟人家未必走城门。 只不过看得出来,丽妃那边按捺不住了。 沈玉扫了眼丽妃,看向孟贵妃。 孟贵妃脸色铁青,不停擦着额头上的汗,白了言丽妃道,“皇上都还没说话呢,丽妃妹妹便已经攀扯上了?” 丽妃皮笑肉不笑,“哪里的话,我只是随口一说,孟姐姐不要放在心上。” 沈缙也按捺不住,在战云枭耳边问了句,“王爷,会是何人?” 沈玉提前有安排,证明她肯定知道一些什么。 只不过,今天宴席上座位安排得很奇怪,沈玉坐在了明玉公主身侧,四周都是皇族的人,他离得太远也无法上前,只能问身侧的战云枭。 战云枭看了眼沈玉,琢磨片刻道,“原本是大皇子的人,打算去救苏长青的。但是今天孟贵妃突然发难,恐怕这人......得换成二皇子的人。” 沈缙瞪大眼睛,“这如何换呢?” 又道,“大皇子的人,也不会一下子就变成二皇子的人啊!” “玉儿身边的人,中途有离开过。” 战云枭压低声音。 沈缙:“......” 四下一扫,忽而想起跟着沈馨的白七,他好像是隐族的人,旁人看不见? 一念及此,扭头再看向沈玉,见她面不改色,好似什么都没发生没做过,心中不禁有些震撼:她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这种时候都还如此镇定,是不是太可怕了? 然而沈玉重生一世,早就不知那豆蔻年华的小丫头了,自然是步步为营,喜怒皆不形于色。 便是有所显露,那也是演给别人看的。 这时,皇帝扭身走了过来。 他往这边看来,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复杂,脸色黑青一片,但明显要比之前谨慎一些,看向卢德耀,道:“涉事之人,全部杀无赦!” 卢德耀一怔,回神后恍然,“微臣这就去办。” 刚走两步,又被皇帝叫住,补充了一句,“赐毒酒,焚尸,挂去城门外示众!” “......是。” 卢德耀躬身告退。 花厅里气氛沉闷着,皇帝回到自己的龙椅上,双手紧紧攥住扶手,强撑着稳住自己,沉沉道,“闯入沈侯府的,是楚惊天的人。” “......” 众人哗然,“他这是要做什么?难道宋婉晴还知道他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不成?这人眼睛都瞎了,也不怕认出他来,他怎么还派人动手?” “是啊,好生奇怪!” “闯入沈侯的书房可以理解,毕竟沈侯手上有我北齐一些重要的文书。但是杀了宋婉晴,着实叫人不解!” 屋里闹哄哄的,沈玉抬眼问皇帝,“父皇,那证词......可又说他们什么目的?” 心下却是满满的冷笑。 那人都是大皇子的人,跑去救苏长青的。 可她早有防备,老早就给给苏长青塞进了地窖里,那些人压根就没发现。 唯有杀了宋婉晴那个,才是真正值得怀疑的。 可暗卫却并没有留住那个刺客。 第811章 也就是说,大皇子派人去救苏长青,被楚惊天的人钻了空子,冒充成他们一伙儿的,把宋婉晴杀人灭口之后金蝉脱壳。 那抓起来的这些人,肯定一审就说自己是大皇子派去的。 她让白七出去办这个事情,便是不想牵涉在大皇子之死当中。 因此与这些人做了个交换,说大皇子已经死了,他们无所依附,只要照着她的意思作证,她就可以照顾好他们的家人。 这些人明知死路一条,便选择了按照白七的意思,栽赃给二皇子元祐。 同时证明元祐没有离开京城,且对元丰出了手,并且收买素心忽悠皇后,让皇后吞了毒,迫不得已栽赃沈洛,让人误以为是沈玉或者战云枭杀了元丰。 不止如此,便是元枳和元丰打起来,也是元祐利用那花魁一手炮制,安王妃更是被元祐毒死。 如此,三管齐下,元丰死无葬身之地。 皇帝还会因此猜忌沈战两家,或者最后栽赃给元枳。 无论如何,都能让元祐这个罪魁祸首完美隐身。 且,元祐与楚惊天勾结,因此才替楚惊天办事儿,杀了宋婉晴灭口。 这桩桩件件串联在一起,若证词公注于众,那元祐今天难逃一死! 可皇帝已经死了一个元丰。 又死一个元祐,他怎么承受得住? 现如今,便是元祐真的犯下滔天大罪,他都要先忍一忍,等这件事情过去,深思熟虑之后,再做打算。 只是,今天这桩桩件件,万般怒火,暗地里是必然转移到了孟贵妃和元祐身上。 他突然下令,道,“来人,传讯给元祐,不必去行宫了,大皇子去世,四皇子还小,京城很多事情需要他办,祈福的事情,便交给太后娘娘吧。” 孟贵妃闻言一惊,“皇上,他上午刚走,怎么突然又......” 皇帝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他变得是不是太奇怪了? 朝令夕改,帝王大忌,他竟是丝毫不顾忌,竟然又不让元祐去行宫了? 实际上,原本她是不乐意让元祐去行宫的,毕竟被支走了,便没法在朝堂上争那太子之位。 可现在听了这话,却有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皇帝迟不召回早不召回,为何要在卢德耀陈上供词之后才下令? 孟贵妃不得不怀疑,皇帝做出召回元祐这个决定,和卢德耀呈上来的证词有关。 那证词上写的,到底是什么? 可这个事情,皇帝不说,她还不敢直接问。 皇帝心里本就憋了一肚子的怒火,又想到让沈玉去救安王妃的时候,孟贵妃出去阻拦不说,刚刚宫禁时,又出去了那么久...... 鬼知道去做什么了?! 此时再听孟贵妃这惊骇欲绝的声音,越发觉得她心虚得厉害,扭头看向她时,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 “朕做事,何时轮到你来置喙?” 那眼神,竟像是要把她一眼皮子夹死似的。 “......” 孟贵妃猛地噎住,呆呆地盯着眼前人说不出话。 人人都知道,她孟秋黎在宫里受宠多年,皇帝看中她,纵容她,而她的父亲也每年给朝廷贡献大半的税收,虽说不在京城,好歹也是钦州总督。 第812章 这么多年,她恃宠而骄,习惯了。 皇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却从没见过皇帝用这种眼神看她,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一瞬间呆若木鸡,心头犹如刀扎一般,眼泪不由自主涌上来,在眼眶里打转。 他这般质问,就丝毫不在乎旁人怎么想她,怎么看她吗? 以前皇帝看她这个眼神,会觉得心疼。 可曾经觉得有多心疼,这会儿就有多愤怒,只觉得她辜负了他之前的宠爱,竟是纵容儿子兴风作浪...... 一时间,看她的眼神竟带着几分狠意。 随后,便没再理会,扭转头看向了其他人。 下方众人察言观色,自然心里都有了各自的考量,明玉偷偷问沈玉,“小师父,父皇这般,会不会证词和孟贵妃有关啊?” 沈玉轻轻摇头,“圣意不可猜测。” 明玉打量她的侧脸,见她面容严肃,眉心微皱,似乎真的心事重重,一时半刻也没瞧出什么。 沈玉又怎么可能跟她说实话呢? 她是元家的女儿。 其实她心事重重,想的却并不是孟贵妃,今天这证词呈上去,皇帝肯定会忌惮元祐。 元祐和孟贵妃的日子,都不好过了。 眼下元丰死了,朝中只剩下元祐和元朔两人,元祐被猜忌,元朔年纪小还身上有病,这东宫夺嫡还会继续下去吗? 还有萧家...... 萧淑妃今天坐在这里,都没说上三句要紧话,都是孟贵妃和丽妃在你来我往。 到底是因为她没有儿子实在是没什么好争的,还是在藏拙? 沈玉下意识看了眼萧丞相。 按理说,今天这宴会厅里,除了皇帝、沈家战家之外,萧丞相府绝对是首屈一指的权贵,从职位上来看,甚至比沈缙还要高一头。 但他今天存在感也不是很强。 没说什么建议,也没对发生的事情表达任何看法......再看元丰死时他的反应,好像他也并没有在乎,这证明元丰在他眼中不值一提。 是因为萧淑妃没生儿子,所以他才隐忍,谁也不想扶持? 还是因为别的? 正这般想着,皇帝竟是往这边看来。 沈玉微微一愣,以为皇帝有话要跟她说,结果却见他看向了跪在她脚下的素心,沉沉道,“将她也拖出去,赏一丈红!” 素心大惊,猛地抬头看向她,“皇上,奴婢罪不至死啊,皇后娘娘是自己要服毒的,和奴婢没关系......” 她真的一万个没想到,发生大皇子遇刺、沈家遇刺这么多事情之后,皇帝还会惦记她这个奴婢,亲自下令要处死她! 其余人也感到诧异。 毕竟,今天发生的其他事情太大了,素心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丫鬟,最后留给严公公去处理了就算了,完全不必在这个时候打死。 可皇帝...... 大家心思各异,却都不敢说话。 唯有沈玉明白为什么。 因为,皇帝看到的证词是她让白七去处理的,也是她亲口传达的。 那证词上写,素心被元祐收买,忽悠皇后服毒,胁迫沈家。 皇帝如今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架在这里处理元祐,那必然就要提前灭口。不然,万一素心把元祐供出去呢? 第813章 果然下一秒,便听皇帝道,“朕看她这张嘴也没少嚼舌根,先把她舌头拔了,以儆效尤。” 那嗓音冷得犹如寒冰,带着一股子决绝的狠意,已经下定决心,要把今天的所有关联人等全都处理掉,暂时把这事儿压下去! 他要冷静一下。 冷静一下,看看他这个朝堂到底发生了什么,再做决定! 皇帝闭了闭眼,按住了眉心。 沈玉不得不承认,他这个皇帝并不是个完全的昏君,心思细腻得很。 不过也不奇怪,毕竟从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他可是弄死了自己的亲哥,从他手上夺了继承权的。 若没这份心思,又怎会成为九五之尊? 沈玉微微眯了眯眼,也没打算再进一步。 这时,两个太监进来,不由分说把素心按在地上,拔掉她的舌头。 “啊!” 素心一声惨叫,满嘴流血。 四周人都看得寒毛直竖,明玉公主脸色一白,直接躲在了沈玉背后,紧抓住她的手腕,手指轻轻颤抖着。 沈玉一扭头,便见她拿袖子挡着那血腥画面,不好意思道,“我......心脏有些难受。” 沈玉闻言,摸出装着冰片小瓶子塞进她手上,“不多,就五片......你往后出门,记得装满备用。” 她也没带包裹,袖兜里藏不了多少东西。 明玉点点头,默默地含了个冰片。 外面传来素心的惨叫声,声声入耳,明玉依旧紧紧抓着沈玉的手腕。 战云枭坐在不远处,目光落在她那只手上,心里感觉很奇怪,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意识到自己在吃醋,可一想到在吃女人的醋就觉得这想法很离谱。 甚至有些变态。 最后,竟是按住了眉心。 素心死了。 没掀起任何一片波澜。 紧接着,清荷被安排去了浣衣坊,虽然活了下来,但是下场不太好,并被下令任何人不得和她说话,违者杀无赦。 沈玉琢磨着,估计清荷过不了几天,也要死了。 毕竟,她参与了给皇后下毒,谁能保证她完全不知道素心勾结元祐的事情? 但这个事情,沈玉已经顾不上了。 转眼到了傍晚,京兆府尹赵孟肖来了一趟。 “皇上,大皇子遇刺那条街上,中午经过的人都已经抓了,卢大人正在主持三司会审,让微臣回来禀报陛下一声,说城南抓到了一批人,男男女女几十个,嘴上说是天子教的人,但是......” 说着,又将一个被手帕包裹住的东西,递了上去。 明玉公主闻言一怔,低低道,“这又是见不得人的证据吗?” “应该是吧。” 沈玉心下一声冷笑,那手帕里的东西,是她叫白七去放的,当然见不得人! 之前,萧才人离开时供出了孙尚书和三皇子在城郊驯养棋子的老窝,她回京之后,还没来得及动手。 原本打算抽空去处理的。 谁料孟贵妃突然找死,如今京城戒严地毯式搜索嫌疑人,她便趁机叫白七把这个事情抛出去,暗中把大理寺的人引到了那边去。 至于皇上手上这个东西,自然是送给孟贵妃和元祐的大礼,让他们知道算计沈家的下场! 第814章 沈玉眼尾余光扫了眼孟贵妃。 孟贵妃心头咯噔一下,看着那手帕突然一窒,不等想明白那是什么,身侧皇帝身上的怒火已经蒸腾起来。 “这又是什么!” 他气都快被气死了! 一次次当众呈上证据,却一次次遮遮掩掩,这么下去,就算是傻子也猜到证据和皇族有关了! 皇帝一把接过那东西,很想当场打开。 但终还是狠狠忍住了。 可他已经出去了一次,这会儿再出去,难免就惹人怀疑,最后只得道,“还有别的事情要说吗?元祐呢?回来没有!” 孟贵妃闻言,也赶忙看向赵孟肖。 赵孟肖眼神一闪,先是看了眼孟贵妃,两人目光一触即分,紧接着看向皇帝,道,“回禀皇上,已经派人去追了,估摸着最早也要等明天中午才能回来。” 沈玉一看他刚刚那眼神,便明白元祐可能根本就没出城,多半是躲在京兆尹府上! 眼底冷笑一闪而逝,她看向了门外,给了隐藏在外面的白七一个眼神。 白七先是一愣,回神后琢磨片刻,飞快离去了。 这一眼只是刹那。 因为明玉公主紧贴着她,沈玉也没来得及跟白七交流,只能凭借两人长久合作之下的默契,她相信白七能看懂她要说什么。 元祐想藏着便藏着。 但是,她不会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藏着。 沈玉眯了眯眼,想到孟贵妃开始的恶意祸水东引,想到雪叟那张犹如鬼魅的脸,想到梦中黑羽卫遍地尸骨,一股寒意夹着杀意从胸膛里缓缓涌动开来。 又在到达眼底时,消失不见。 转眼,天黑了。 皇帝终于撑不住,道,“三司会审结果出来之前,你们都在这里等着吧。朕回去先看奏折。” 他起身往外面走,走了两步叫上沈玉,“你和明玉跟朕来!” 沈玉点点头,转身离开。 只是有些诧异,这个时候,他叫明玉做什么? 但这话也不好多问,便与明玉两人径直走了过去,只是心下难免琢磨: 今天她和战老王爷对抗,那实力皇帝也是见识过的。现如今,皇宫宫禁,四周什么人都没有,皇帝却只敢叫她和明玉两人跟着,这证明什么? 沈玉不禁想到明玉射死孙尚书那一箭。 她的箭术那么好,武功肯定也是首屈一指。 否则的话,皇帝怎么可能放心直叫她们两个出去呢? 正琢磨着这个,人已经拐过路口,到了四周没人的御花园边上。 皇帝这才转过身看向她,问,“今天这事,你怎么看?” 幽沉暮色里,夕阳最后一丝丝微光笼罩了正对面御书房巍峨的宫殿,将皇帝的脸埋藏在暗影当中,他的眼神犹如穿过黑暗的鬼火,死死落在沈玉脸上。 是试探,也是审视和询问。 沈玉知道自己有些事情不能隐瞒,道,“既然父皇问了,那儿臣也就直说了。” 她聪明了那么久,突然装傻肯定会引起怀疑,该说的都还是要说,“父皇且容儿臣一点点道来。” “你说。” 皇帝的眼神,犹如暗夜的隼鹰紧盯着她。 第815章 沈玉能感觉到他的压迫,但还是抬起头来,道,“首先,安王妃性情豁达温柔,之前她的长子夭折,她虽然难过,但还是参加了第二个月的芙蓉宴。” “这事儿,虽然已经过去了七八年,但足以证明安王妃没那么容易郁结而死。” “我猜测,她是被人害死的。” “......” 皇帝眉心紧皱,既觉得她心思敏锐,一如既往的聪明,又觉得她实在是可怕,“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沈玉道,“因为牵涉到了皇族,儿臣有自知之明,不想参与太多,可现如今,已经难以独善其身。” 太过坦白,皇帝虽然生气,却也没法反驳,最后只得沉声道,“你觉得元丰之死,谁做的?” “......”这话就危险了。 沈玉沉默片刻,最后只得道,“谁获利,谁做的。” “有些事情儿臣觉得十分奇怪。” “第一件,元枳和大皇子,都不是好色之人,元枳明知道与大皇子地位悬殊,为何还要和他抢女人?” “元丰既然知道自己是大皇子,凡事都要做表率,为何为了一个女人和元枳一个二世祖大打出手?” 她抬眼,看向皇帝,反将一军,“儿臣觉得,那个花魁没那么简单。如果她只是一个花魁,没这么大的能量引发这么大一件事情。” “父皇,那花魁,到底何人?” 她要把事情,往她想要的方向去引导,要让元氏皇族分崩离析! 皇帝眼皮子狠狠跳了跳。 这个事情他瞒着沈玉两次了,这一次沈玉直接问出来,又是他自己引导的,要是再瞒恐怕也是瞒不住。 于是,沉沉吸了口气,道,“传言,她是流落在外的南楚宣王府郡主,传说中的雏凤。” 沈玉装傻,诧异道,“雏凤是什么?” 皇帝紧盯着她,一时间不知道她是装傻还是真傻,最后解释道,“凤凰节子时出生的凤凰女,雏凤涅槃,改天换日。” “是以,各国皇帝都十分忌讳这个时间点出生的女子,因为一旦长大,便定然会引发天下大乱,改朝换代。” “几千年来,就没有任何一个凤凰女能够好好活下来,往往都是死在婴儿期。” “却不想,近日京城居然冒出一个。” 皇帝说到这里,脸色难看得很,咬牙道,“朕倒是小看了大皇子,居然有胆去招惹凤凰女,为了她堂而皇之与人打架,闹得人尽皆知!” 沈玉道,“他既然真的在乎凤凰女,便知道这凤凰女能帮他夺位,便是再蠢也不会大张旗鼓。此事,儿臣觉得父皇还是召见元枳,好好问一下吧。” “说不准,另有蹊跷。” 皇帝点头,之后却没说话,沉默了好一阵子。 沈玉知道,这事儿他原本没想着闹大,只要悄悄杀了那凤凰女,事情也就烟消云散了。 可谁知道,安王妃死了! 这也就罢了,给些好处总能安抚。 可是紧接着,元丰死了! 元丰死也还可以,因为他一开始就不喜欢元丰,这么多年没立太子,也是因为从来没打算把太子之位给元丰。 可不好的是,最后牵连到了元祐! 第816章 一连两个儿子都是狼子野心,尤其是自己还很重视的儿子居然打算与他反目,暗中筹划着怎么夺嫡,这还了得? 他还没死呢! 先皇死的时候六十三,他今年才四十八,怎么着也有十几年可活,他的儿子们这么早就按捺不住了吗? 而且,这两个儿子都出事,只剩下元朔一个撑脸面,元朔还是个病秧子,他一下子就感觉子嗣单薄,有些不安了。 一念及此,皇帝不由看向了明玉。 这时本能使然,但看在旁人眼中却很奇怪。 沈玉打量着他的眼神,总感觉他暗中憋着什么,仿佛对明玉公主寄予厚望......可江山更迭,怎么会和一个公主有太大关系呢? 这时,皇帝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注视,回神道,“明玉,你去安排一下,叫人把元枳带进宫来,就说朕有话要问。” “好。” 明玉点头离开。 皇帝才看了眼沈玉,道,“边走边说吧,你觉得第二件蹊跷的是什么事情?” 说着,往御书房走。 沈玉道,“第二件,便是儿臣进宫时,在皇宫大门口遇上了二殿下。” “那时,已经是接近正午了。彼时,宫宴时间将近,儿臣以为他是来参加宫宴的,但是他到了宫门口,却没进来。” “儿臣好奇,他临走之前若不是拜别父皇和孟贵妃,也不是参加宫宴,那来皇宫门口干什么呢?” 皇帝闻言,猛地在御书房门口顿住脚步,扭头盯着沈玉,“你是说,他原本可以来参加宫宴,却在走到门口之后,打道回府了?” 紧接着,安王妃便出事了! 皇帝不禁想到,今天早上他让明玉公主去二皇子府,通知二皇子去行宫祈福之事...... 难不成,是他这个决定,让元祐坐不住了吗? 皇帝眉心紧皱,但这些话不方便和沈玉说,他问沈玉一方面是试探,另一方面也是帮助他思考,却并不想要信任她。 于是,忍不住看了眼刚回来的明玉。 明玉轻轻点头,“我们的确在门口遇上了二皇兄,二皇兄还打听车子里是谁,严公公替我瞒下了病情。” “......” 皇帝气的,眼皮子狠狠跳了跳。 这下子,他也不明白了。 元祐既然不是来和他辞行,也不是和孟贵妃告别的,那来皇宫门口做什么? 又不参加庆功宴! 这只能证明,他原本是想进宫试探什么的,但是因为一个什么突发事件马不停蹄离开了京城! 那这个突发事件是什么? 皇帝不由想到了明玉公主。 今天早上,明玉去过二皇子府......甚至,元祐有没有可能,他原本也不是想着进宫来,而是原本的目的便是试探明玉的? 试探完了就走了? 还是说,是安王妃之死刺激到了他? 皇帝脑子里一团乱麻,最后,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进屋看了眼沈玉,道,“你接着说。” 沈玉跟着进去,道,“刚刚赵大人说出去追二殿下了,最早也得明天中午才能回来。那么,按照我们八百里加急去追的速度,追上二殿下优哉游哉的马车,最多在亥时他也就往回走了。” 第817章 “可按照赵大人的说法,那二殿下在回来的路上,至少需要七个时辰。” “这证明,二殿下离开京城至少也有六个时辰了。” 沈玉说到这里,便看到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的嗓音也压了下来,缓声道,“现在太阳刚下去,刚到戌时。” “假设我在皇宫门口遇上二殿下后,他立刻回去准备离开,那到现在也才走了四个时辰。” 话音未落,便见刚回到龙椅上的皇帝猛地抬头,盯住她,瞳孔紧缩,“你是说,赵孟肖在说谎?!” 沈玉点头,“二殿下到底在哪里儿臣不清楚,但是赵孟肖肯定没说实话。只是,这话中破绽到底是出于什么动机说出来的,儿臣便更加不清楚了。” 她知道赵孟肖是二皇子的人。 因为,前世二皇子发疯造反的时候,赵孟肖就牵涉其中,不得好死。 现如今,大皇子死了,赵孟肖自然要为二皇子开脱,给他制造不在场证明。 但情势紧急,他可能想的不够严谨。 只是这些事情,沈玉不会说到明面上。 聪明是要有限度的,说多了便是咄咄逼人,会反噬自己。 一个小太监上前点了灯。 屋里亮了起来。 皇帝盯着沈玉,瞳仁轻轻颤抖着,看了好久才道,“你刚刚,在花厅可没说这些事情。” 沈玉垂眸,道,“人太多了。” “况且,父皇躲着所有人看了证据,便是不想叫人知晓真相,儿臣不敢多嘴。” 皇帝本来有很多猜测,想要单独试探她的。 可此时她说的这些话,却又让他挑不出任何毛病,逻辑严谨,证据确凿,没有一句胡说八道,更没有半点煽风点火。 沈玉也不需要煽风点火。 因为火本就是她放的,实打实的火,不用煽。 沉默良久,皇帝终于又开口,“说说其他蹊跷的事情。” 这一次,终于低头开始看奏折,没再盯着沈玉。 沈玉缓缓松了口气,给他找了个台阶下,道,“之前,谢思月闯入暝阳王书房,带走了一份布防图,最后给了萧丞相。” 猛地,皇帝抬头,又盯住了她。 沈玉面不改色,道,“谢思月显摆说,这布防图是给父皇的,如果她说的没错,那父皇当时着急要布防图,应该是发现了有人勾结南楚在边境作乱,着急想要南军更改布防吧?” 顶着他杀人般的眼神说完,沈玉就看到,皇帝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放松下来,特别舒服地顺着她的话接上了茬。 “你说的没错,原本这布防图朕是可以跟暝阳王或者南军守将要的,可是时间来不及了。” “暝阳王去了云州,传信需要时间,南边传讯一个来回更是需要八九天,布防图又太过重要,朕也不放心传来传去,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情,落到歹人手上更是麻烦。” 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件让他头疼的事情,沈玉居然给他想了个借口去解释。 于是,干脆把谎圆好,道,“原本,这个事情朕是要去长公主做的,让她去暝阳王书房拿一下,却不想她为了胁迫朕给谢思月赐婚,竟是裹挟丞相府......” 第818章 说着,装出一副被亲人背刺的伤痛,道,“朕是真的没想到,与朕一母同胞的妹妹,竟是会勾结天子教,做出这种事情来!” “父皇节哀。” 沈玉象征性地安抚了一下,说,“儿臣觉得蹊跷的第二件事情是,楚惊天为了掩饰自己提前入境,杀宋婉晴我能理解。” “毕竟,只有宋婉晴见过他,宋婉晴一死,便在无人指证他提前入境。可我不理解的是,他为什么要派一群小喽啰来送死,留下把柄。” “这不是自己送上门么!” 皇帝闻言一震,突然又想到卢德耀送来的那份证词。 那证词如今还揣在他怀中,如同一个烫手山芋一样,让他根本不敢在任何人面前拿出来。 毕竟,证词一旦公开,元祐便是叛国加弑兄的大罪,只有死路一条。 他已经死了一个儿子。 这一个...... 无论如何,也不能死在他自己手上。 便是非要死在自己手上,那也不能是现在......连死两个皇子,会让超纲大乱,让有心之人兴风作浪。 皇帝想着这个,喉咙狠狠滚了滚。 嗓子里发出火辣辣的刺痛,他忍不住喝光了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水,这才道,“说说你的看法。” 他想知道,沈玉到底猜到了多少。 沈玉自然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便道,“唯一的解释是,朝中有人与楚惊天勾结,这事儿是咱们北齐的人干的,楚惊天并没有亲自动手。” “你可有怀疑的人选?” 皇帝紧盯着沈玉。 沈玉摇头,“没有。” “儿臣刚从云州回来,虽然只去了半个月,但是朝中风云变幻,加上儿臣从后宅出来,对朝堂上的事情原本就了解的不多。” “事关国运,儿臣岂敢妄言!” 皇帝见状,不禁紧逼一步,“那......孟总督呢?” 沈玉一僵,问,“您说的,可是孟贵妃的父亲,钦州总督孟甄?” 皇帝点点头,“他管辖的钦州正是我北齐与南楚接壤的边境,按理说楚惊天混进来,若没有他走后门造文书,很难。” 沈玉摇头,“以楚惊天的武功,城墙根本拦不住他。” “这个事情,多半也怪不到他身上。楚惊天就算是混进来,也肯定不会带着整个使团一起来,最多就是三两侍卫。” “那使团,必定还是要老老实实拿着文书走官道,若他有替身在使团当中混淆视听,也不无可能。” “孟大人虽说是钦州父母官,但身份在南楚二皇子面前肯定也不够看,根本没胆量验明正身。” “因此,儿臣并不怀疑孟大人。” 皇帝盯着她说完这些话,眼神变得极其复杂,可看沈玉的眼神,却发现她眼底一片清澈,竟好似一片冰心在玉壶,毫无偏私! 心间不禁冒出一个念头:她若是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儿子,该是多好啊! 心术正,又聪明,定能耐得住寂寞,承得住大统,便是他今天暴毙了,这江山也能安然无恙! 只可惜...... 他的眼神,再次落在了明玉脸上,道,“明玉,你小师父说的话,你可有听明白?” 第819章 明玉公主点头,“儿臣听明白了,小师父条分缕析,思维清晰,一针见血。儿臣会跟着小师父,好好学习的。” 沈玉闻言眼底露出一丝古怪。 皇帝却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点头道,“嗯,你小师父是厉害的,只要你学到她一半的本事,父皇便也放心了。” 说着,看向沈玉,“玉儿,明玉我就交给你了。” 说得跟托付终身似的。 沈玉也不能拒绝,只得拱手,道,“儿臣愿意尽力。” 皇帝点点头,“嗯,今晚便让她随你回去吧,往后跟在身边,也算是耳濡目染。” “......” 沈玉感到掣肘。 跟在身边,那不等于在她边上放了个眼睛? 沈玉想了想,道,“父皇,明玉随我回侯府是没问题,不过我最近非常忙,今天一大早鬼医传信过来,说师父他老人家身体不好了,叫我过去解疫。” “疫病凶险,儿臣恐怕不能带着明玉一起去。” 皇帝闻言点头,“太危险的地方,便别去了,她也可以留在家里,看点书。” 沈玉点点头,多少有些头疼。 皇帝低头开始看奏折,对沈玉道,“你和明玉去隔壁偏殿吧,朕有事再叫你。” “好。” 沈玉点头,带着明玉公主去了偏殿。 正殿没了人,皇帝才赶紧拿出卢德耀递上来的那证据,打开手帕一看,气得一张脸胀成个河豚。 “元祐!” 那令牌,居然是他在三年前除夕夜,送给元祐的礼物! 沈玉内力深厚五感敏锐,便是他只是自己咬牙切齿,也多多少少有些传入了沈玉耳中,她心下不由冷冷一笑。 她倒要看看,元祐和孟贵妃还能跳到哪里去! 明玉坐在她对面,一双眼静静打量着她,仿佛她脸上有花儿似的,“小师父,你的梦境当真有预示?” 沈玉一愣,回神只能顺着战云枭给她铺的路往下走,点头道,“有一些,虽然不会完全一样,但也八九不离十。” 明玉突然眨眨眼,拉住她的手,“那小师父,你能不能梦到我啊?” “?” 沈玉有些不解。 明玉却是眼巴巴道,“若你能梦到我痊愈,且不需要出去和亲,那岂不是就代表我真的可以不去和亲,健健康康留在北齐一辈子了?” 沈玉闻言不禁一笑,“你想的太天真了,我要有这个本事,那就不是在这里和别人打擂台,而是去建个庙把自己供起来,有什么心愿干脆做个黄粱大梦,第二天就梦想成真了!” 明玉叹了口气,“也是,唉!” 说着,往边上一靠看向黑漆漆的窗外,侧脸竟有些落寞。 沈玉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不必牵涉太深。 毕竟,走到最后都是敌人。 两人枯坐片刻,隔壁传来了皇帝的声音,“你去,查查元祐到底在哪里。尤其是那个京兆尹府!” 这声音压的很低很低,换做以往没有内力的沈玉,肯定听不清楚。 但是现在,却捕捉到了。 紧接着,便有一道微弱的气息离开。 沈玉突然意识到,御书房当中可能不只有她和明玉、皇帝三人,还有大内侍卫! 而且,这些人藏在暗中,未必有白七的实力,但必定也不是善茬! 第820章 看来,往后行事,还是要更加谨慎才行。 只不过,如她所愿,皇帝真的开始怀疑元祐,暗中去查他了! 紧接着,外面便是严公公的声音,低低道,“皇上,明萱公主求见,已经闹了好一阵子了,威胁说再不让她见您,便要上吊自杀。” 皇帝气得,把奏折啪一声拍在桌上,“让她进来!” “朕倒要看看,她那个娘做出那样的事情,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喏!” 严公公退下,隔壁又安静下来。 明玉扭头看向沈玉,道,“明萱皇姐比我大一岁,前些日子听祖母说,她快要嫁人了。” 沈玉闻言,问,“你和她熟悉吗?” 前世她没见过明玉,但是明萱公主她是见过的,正是和亲那日,她坐在前方西秦的马车上,掀起车帘看着瀛洲城繁华街道,泪湿红妆。 当时她没觉得什么。 现在想来,那个场景却是格外扎心的。 权力场上,被当做礼物、筹码送来送去的女子最是无辜,顶着个为国为民的大帽子,牺牲掉自己的一生苦不堪言。 明明前半生生活的地方只有巴掌大的宫殿,后半生却要去那陌生的荒原戈壁,讨好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还是自己母国的敌人! 沈玉垂眸,很难想象她当时是何等的绝望、恐惧,又留恋不舍。 便听明玉摇头叹息道,“我和她并不熟,皇后娘娘前些年中毒,疑神疑鬼的,觉得宫里大家都不是好人,于是拘着明萱皇姐,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常年都在凤栖宫后面的阁楼上。” “至于我,从小体弱,便又随着祖母去了慈宁寺,与大家都不甚熟悉。” “只是想到她的命运,又难免同病相怜。” 沈玉看向她,见她难过得真情实意,终也没忍住,道,“总有一日,我北齐不必送自己的女儿出去,换取所谓的和平。” 明玉抬眼看向她,见她眼底一片沉寂,犹如里面有万仞孤峰,直入云霄。 虽是个女子,这话却是如此掷地有声。 明玉心头震颤,突然把手伸出来,递给沈玉,“小师父,明玉愿意追随你,完成我们共同的心愿!” 沈玉看向她。 她的手指修长、骨节匀称,却没有多少肉,甚至有点清瘦。 许是个头窜得高,便是手都比寻常女子修长许多。 沈玉没法不伸手。 那样显得奇怪,惹人怀疑。 她把手放在她手上,明玉握住她的,一下子把她的小手包裹起来。 沈玉手上微微僵了僵,一丝丝异样生起。 却又在顷刻间被冲散,明玉深吸了口气,道,“我也希望,我北齐不能再像是这几十年一般,战乱四起,瘟疫蔓延,民不聊生。” 她的眼中有光。 沈玉看着她那双皎月星尘般的双眼,只觉得可惜。 为什么她们就是敌人呢? 便听外面传来严公公的声音,“皇上,明萱公主到了!” 紧接着,便是一女子柔弱的哭泣声,“父皇,儿臣求求你,饶了母后吧,母后她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做出这种事情的!” 第821章 “便是您一定要将她打入冷宫,也先让沈三姑娘去给了解了毒吧。” “要不然,她活不久了呀!” 紧接着,便是孱弱的哭泣声,听着叫人心碎。 明玉公主问沈玉,“小师父,现如今,你会和明萱皇姐计较吗?” 沈玉摇摇头,“不关她的事。” 这事儿,明萱公主没得参与,只是,“她自己能不能放下,我就不知道了。事已至此,牵涉重大,还是要看父皇安排。” 平心而论,沈玉是同情明萱公主的。 可是朝堂之争,小情小爱根本改变不了结局,妇人之仁有时候害的还是自己。 几十年前,沈战元三家推翻姜氏皇族统治之下的乱世,唯独丢下姜越寒一脉漏网之鱼,却为此付出了血的代价。 云州匪乱,若无天子教背后兴风作浪,战云枭也不至于出此下策,在葫芦谷将五万人一网打尽。 留一个,可能贻害万年。 至于明萱公主的命运,便看他爹如何安排吧,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隔壁传来皇帝震怒的声音,“她做下那种事情,你还敢替她求情?她有什么好救的,自己服毒寻死,这事儿你难道不知情吗!” 明萱公主瞪大眼睛,柔弱的身子在地上颤抖,愕然道,“母、母后自己服毒?” “不然你以为呢!” 皇帝的怒火在御书房汹涌,“难不成是朕喂给她的!” 明萱公主低低哭泣起身来,“母后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罢了,你出去吧。” 皇帝被她哭的心烦,摆了摆手,“堂堂的一个长公主,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你若敢再提皇后的事情,往后便不必来见朕了!” 说着,大手一挥道,“来人呐,将她带回梧桐苑凤栖宫,谁胆敢放她去见皇后,就让她一起在冷宫关着吧!” 严公公叹了口气,上前道,“明萱公主,快起来,回去吧。” 明萱哭哭啼啼,回去了。 皇帝气得胸膛起伏,“这个苏落烟!” 隔壁偏殿,沈玉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要换做自家阿姐,她肯定是心疼的。 可这是元家的姑娘。 罢了。 她闭了闭眼,靠在椅子里闭目养神,没再多想什么。 片刻之后,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安王带着元枳来了。 “臣拜见皇上!” 两人的语气都很是不好,声音硬邦邦的,“不知皇上召见所谓何事!” 皇帝放下奏折看向他们,“安王妃之死朕很心痛,但如今元丰遇刺,朕有些问题想要问问两位。” 元枳气得不行,盯着皇帝,“皇上难不成怀疑是我干的!” 他像是被激怒的野兽一般,双眼猩红。 皇帝叹了口气,“不是,朕是想问问那个花魁怎么回事。那件事情朕总觉得有些蹊跷,你虽然性格莽撞,但也不至于和大皇子打起来,当时到底怎么回事?” 他憋了一肚子怒火,但还是生生忍住了,没发作。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由不得他发脾气,只有足够冷静,他才能看清楚事情的真相。 第822章 元枳虽然悲怒交加,但皇帝这个样子,他也不能说就直接造反了,最后只得咬牙切齿地回答,“原本也是用不着的!” “可是那花魁前脚明明是主动带我去她房间,后脚却非说是我强迫她,大皇子偏听偏信,却非要拉偏架,让我跪下给那花魁磕头!” “本世子虽然不算是什么显赫权贵,可让我众目睽睽之下跪下给一个姬子磕头,是万万做不到!” “若不是他先动了手,我怎会跟他打起来!” 说完,怒气冲冲看向窗外,下巴翘得比天高,明显到现在都还不服气。 安王见状,叹了口气,“枳儿,你怎么跟皇上说话的?” 但一看他那双血红的眼和花白的头发,便知道安王妃之死对他打击巨大。 元枳冷哼一声,“儿臣只是实话实说!” 皇帝恨不得给他一个巴掌,可到底安王妃已死,他若是不安抚反而问罪,恐怕就要把安王直接逼反了,最后只得扭头,对隔壁道,“玉儿,你过来和他聊聊。” 他怕再问下去,自己会气死。 他死了儿子没人安慰,还要去安慰别人。 一时间,竟觉得这皇帝难做,心里委屈得不行。 沈玉起身出门,看向元枳,“我怀疑当初你和大皇子打的那一架,是有人故意设局。目的便是在大皇子死后,将罪名栽赃给安王府。” “今天叫两位来,不是兴师问罪,而是我们得商量一下,如何共同摆脱这个局。” 这些话,她是臣子,说出来没什么。 皇帝却不能说。 拉不下这个面子,也要照顾自己的威严。 因此,才将沈玉拽了过来。 沈玉这么一说,安王就皱起了眉,“你是说,有人设局,故意让大皇子将枳儿关进天牢,让他见不到他母亲最后一面,然后顺理成章将大皇子的死栽赃给枳儿?” 他惊得瞪大眼睛,“何人如此歹毒?” 沈玉眼尾余光扫过皇帝。 皇帝按住眉心,胸膛缓慢而低沉的起伏着,明显被气坏了。 这歹毒的,当然是他的二儿子! 沈玉道,“谁这么歹毒我不清楚,具体情况还要问问枳世子当时到底遇上了什么情况。” 元枳这才稍微配合道,“那天很奇怪,我原本是去燕春楼找唐笑喝酒的,谁料刚进去,便听说里面来了个花魁跳舞,谁赏钱多谁便可以得她春宵一夜。” “那花魁长得好看,我多丢了点银子,但当时也没带多少,最后便想着算了。” “结果唐笑说难得我遇上心仪的姑娘,便借三百两,让我拿下她。一群人都在起哄,那花魁朝我抛媚眼儿,我一个没忍住,便拿了唐笑的钱赏了她,得了这一夜。” “可谁知,上去没一会儿,大皇子便踹门进来了,那花魁突然哭着求饶,扑进了他怀中,硬是说我霸王硬上弓。” “我不由辩解,还想拉着唐笑来做证,但那时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唐笑也临时回衙门办差,便没了证人。” “那花魁言之凿凿,大皇子又不信我说的,非要让我跪下给人道歉。” 元枳气的发抖,指着沈玉,“若他让我跪下给沈三道歉,我这也就当场跪了!可她区区一个姬子,凭什么啊!” 第823章 沈玉闻言,问,“那唐笑何人?” 元枳道,“那唐笑,乃京兆尹衙门的法曹参军事,本来那日休沐,才来了燕春楼一起喝酒。” 沈玉思想片刻,问,“你常和他喝酒吗?平常都是他找你,还是你找他?” 元枳摇头,“很少一起喝酒,人家有正事儿,我没有。但是那日,却是他主动约的我,说是好久没去燕春楼喝花酒了。” 说到这里,便是傻子也明白了过来,安王气得给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道,“他花钱请你嫖,明显就是故意让你上钩,你怎么一点心眼都不长!” 元枳愕然,“那唐笑是故意的?” “故不故意,要查过才知道。” 沈玉扭头看向皇帝,“父皇,儿臣建议将那唐笑与花魁一起带上来,还要查唐笑平常和谁走得近,以及有什么亲戚关系。” 皇帝脸色铁青,但却否了她的提议,道,“不必查了,一并抓起来,杀了吧。” “也好。” 沈玉垂眸,没反驳。 但也知晓,她没听过唐笑,皇帝肯定对这个人有印象,且知道他背后能牵扯出谁。 不然的话,不会如此直接的杀人灭口。 紧接着,这个事情又交给大内侍卫去办,与此同时传唤了卢德耀。 沈玉算是隐隐约约摸明白,卢德耀真的是皇党,甚至可以说是整个朝堂当中,皇帝最信任的人。 而在卢德耀来之前,皇帝将她打发出去,道,“你去送送安王与枳世子吧,节哀顺便。” 又道,“隔日,朕会下旨,追封安王妃为诰命,入皇陵。” 算是安抚。 “安王叔请。” 沈玉看了眼安王。 三人一起离开御书房,往皇宫外面去,这一次明玉公主没再跟着她。 沈玉便明白,接下来他们要说的话,是不想要她知道的。但她也能猜到八分。 沈玉心下隐隐冷笑,她正好也有事情要问元枳,于是道,“唐笑身边可有人与某个皇子有关?” 元枳回神猛地顿住脚步,“你是说二皇子?” 夜色已经降临,漫天星子之下,他原本肥胖的脸肿得像个皮球,细小的眼睛在颤抖。 沈玉一愣,“他和二皇子有关?” 元枳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几乎是咬着牙道,“唐笑的妹妹在二皇子府上,几年前便被收了通房,唐笑之前在我面前显摆过。” 沈玉若有所思,道,“这事儿,切莫往外说。” 元枳点点头,眉心紧皱地看了眼身后的皇宫。 安王的嗓音压得很低,“这么说来,是二皇子想要除掉大皇子,所以设计让枳儿和元丰发生冲突,等元丰一死,枳儿便成了第一嫌疑人?” 沈玉凝眉,低低问了句,“安王妃不是死于忧虑吧?” 安王猛地一僵,愕然看向她,“你是说......” 沈玉道,“安王与王妃相濡以沫多年,王妃的性子你清楚......今晚回去查一下吧,我猜测多半有人给她下了毒。” “但话我也只能说到这份儿上,安王叔早做打算......” 沈玉卖了安王府一个人情,顺带着,说了一下孟贵妃,“今日,孟贵妃说刺客是战红绡,我看多半她不但想拉安王叔下水,还想拉我沈战两家下水......” 第824章 元祐,从今往后,十面埋伏。 我倒要看看,你们母子两人能撑到哪一天! 沈玉陪着安王与元枳,从夜色里走了出去,与此同时,御书房当中,正在激烈说着刚刚的事情。 卢德耀也回去了! “皇上,现如今可如何是好,所有的证据全都指向二殿下,这事儿便是压也不好压下去啊!” “若是压下去,死的人就太多了。” “而且,我们还需要找一个替罪羊。” 卢德耀回去冷汗直冒,“还有督察院和刑部,参与了此事的人虽然还没看到证据,但如果我们处理太着急,便难免叫人怀疑。” 皇帝按住眉心,脑袋疼得像要爆炸似的,摇头,“压!” “必须要压下去!” 明玉公主闻言,道,“父皇,既然天子教先在云州兴风作浪,那这事儿便先推到天子教头上吧。” “大皇兄死了,父皇心痛震怒,杀了人也是可以理解的,处理得好了,还能显得父皇雷霆手段,威慑朝野。” 皇帝眼神一亮,“朕也是气糊涂了,把这一茬给忘了!” 说着,赶紧看向卢德耀,“去处理掉,马上处理掉所有人!” “一个都不能留下!” 卢德耀点头,飞快离开。 皇帝看向明玉,“明玉,如今朝局复杂,大皇子已经死了,二皇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往后你每一步都非常难,父皇能为你做的,也不多了。” “剩下的事情,你定要好好拿捏,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暴露你的秘密。” 明玉闻言单膝跪地,铿锵道,“父皇,儿臣会砥砺前行,不负父皇所望!” “起来!” 皇帝看着她,眼底浮上些许欣慰,眼眶含泪,“我元家与沈战两家已是水火不容,但现如今,没有沈玉和战云枭,我们又难以在群敌环伺之下立足......” “若留下沈玉和战云枭,这偌大的皇宫,恐怕迟早要......” 他四下一扫,眼珠子轻轻颤抖着,片刻之后,看向明玉,道,“明玉,事到如今,父皇唯有一个心愿,能用自己的血,洗清身上的罪恶,让你犹如皎皎明月,从此清清白白,成为我北齐最耀眼的......” 话只说了一半。 明玉喉咙滚了滚,抬眼看向皇帝,“父皇,我们与沈战两家,当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皇帝闭了闭眼,“若当年的事情暴露,必是你死我活。” “可如今,我元家却远远不是沈战两家的对手。”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沈玉与战云枭皆有护佑百姓的功勋,若是事情败露,父皇与你祖父便失了民心,唯有你......” 他起身走向明玉,双手握住她的肩头,“你跟着沈玉,定要让她对你情根深种......她是重情重义之人,若有她护着,一旦大厦将倾,你才有喘息之机。” “若她真是那南阳鬼墟的传人,往后我北齐千秋万代,成为历史上最耀眼的帝国,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些,都靠你了!” 皇帝看向她,眼底是与众不同的慈爱。 第825章 明玉闻言,眼泪不禁落了下来,哽咽道,“父皇,你怎突然说这么多丧气话......” 皇帝闭了闭眼,脸上浮现疲态,“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看看今日,这天崩地裂,犹如雷霆万钧,总让人觉得是老天爷动了怒。” 明玉喉头滚了滚,心里难受却说不出话来。 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沈玉回来了。 皇帝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回到了座位上,抬眼看向沈玉,“走了吗?” 沈玉点头,“安王与枳世子已经回去了,应该不会再闹起来,父皇请放心。” 皇帝道,“刚刚卢大人来过,说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是天子教残留在瀛洲的余孽在兴风作浪......” 话锋一转,露出关心的表情,道,“你是灭天子教最大的功臣,姜越寒又死在你手上,若那姜绾绾还活着,必定会寻你复仇,你往后要万万小心,出门在外身边定要带着人。” 沈玉抬头迎上他关切的表情,心下一声冷笑,面上却感动道,“多谢父皇叮嘱,儿臣出门自会万分谨慎。” 说着,看向明玉公主,“只是这样一来,明玉在我身边,便越发不安全,我怕照顾不好她。” 皇帝一噎。 他原本想把这个事情轻描淡写揭过去,让沈玉莫要在执着往深挖,谁料她自己却认真起来,反倒将他一军? 最后,只得道,“若你去危险的地方,便莫要带她。” 沈玉心说,有你这话,便好说了。 紧接着,皇帝宣布解除宫禁、城内戒严,起身道,“走吧,我们也去花厅那边......” 沈玉和明玉公主一起跟着过去。 花厅那边,人已经等得焦头烂额,便是萧丞相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一看皇帝过去,赶忙起身问,“陛下,大理寺那边可有消息?” 皇帝把刚刚跟沈玉说的那些话又说了一遍,沉声道,“既然凶手已经一网打尽,那接下来便是替大皇子、安王妃,还有长公主准备葬礼......” 说着,看向了战云枭。 战云枭脊背猛地一僵,“什么?” 他知道长公主不会有好下场,却不想竟然已经死了! 便是沈缙都被吓一跳,不可置信道,“皇上,您是说......长公主她......去世了?” 皇帝找了个借口,面露悲痛,道,“和战老王爷吵了一架,气得当场吐血而亡,都没来得及叫玉儿过去抢救。” 说着,给了沈玉一个眼神。 沈玉轻轻点头,没多说,只是走向战云枭,推着他的轮椅。 那长公主是战老王爷执意要杀的,皇帝和他两人都藏着秘密,为了保住他们自己的秘密,长公主被灭口谁也拦不住。 好在战云枭很快便释然,淡淡道,“那就办葬礼吧,这么多年她心里也没我这个儿子,想必即便是死了,也不愿入我战家祖坟,还请皇上将她葬在皇陵吧。” 众人闻言皆看向他,先是惊讶很快便又恍然。 也是,长公主讨厌战云枭,三番四次想杀了他,全瀛洲的人都知道。 也难怪,她死了战云枭并不难过。 孽缘呐! 只是,涉及皇家的事情,大家都选择了不吱声。 第826章 最后,皇帝点头道,“她被战老王爷活生生气死,想必也不想和他葬在一起,便听暝阳王的吧。” “现如今,宫禁已经解除,大家都可以回去了。”今天折腾了这么久,他是一刻都不想再纠缠下去,甚至都没想着留下任何一个人商量。 战云枭趁机道,“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皇帝扭身看向他,“你说。” 今天他的庆功宴完全被毁了,现在提出要求,便是为了在面子上过得去,他也不会说直接拒绝。 战云枭看了眼沈玉,道,“如今长公主去世,我得守孝四十九天,左右与玉儿的婚事也办不了,便想趁着天气还好,单独开个府出去,作为往后我们的家,还请皇上准允。” 王爷的正府不能乱开,还得遵循圣旨。 但他又不想带着沈玉去住别院,那样显得不尊重她,他心里舍不得。 皇帝闻言诧异道,“朕知道你和你娘相看两相厌,但是如今她已经去世了,你与战老王爷......” 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心里恨不得战云枭和战老王爷别沾边,因为战老王爷知道黑羽卫死的真相,万一吵起来说漏了嘴...... 战云枭也知道他只是意思着问一声,便也随口答了句,“我父王什么样的朝野皆知,隔三差五就将春楼姬子带回家,之前本王没成家还好,往后若住在一起,让玉儿如何相处?” 皇帝点头,“这倒也是。” “这个事情,朕准了!” 又安抚道,“开府的事情,朕会让礼部和工部去办......” 说着,直接看向沈缙,“既然这府是暝阳王与沈三姑娘的家,那便交给沈侯爷去办,让礼部那边寻个好日子,朕会通知工部全力配合,钱从国库走,便当是朕对暝阳王与沈三姑娘的嘉奖。” 沈缙跪地应下,“谢皇上隆恩。” 战云枭和沈玉也跟着道了个谢。 这时,萧瑾乐也插了句嘴,“皇上,末将也有一事相求,末将的禁军营当中,现如今并无可用的军医,而沈太医在太医院也遭人排挤,被次次栽赃......“ “既然这样,末将恳请皇上开恩,便放了他出去,让他随末将去禁军营,做个军医吧。” 一下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便是萧丞相都诧异地看向她,张口想说什么,到了嘴边又觉得不合时宜,憋了回去。 沈洛也一脸诧异。 萧瑾乐说要为他寻个好去处,当时他以为她只是说说,开个玩笑,却没想到竟是让他跟她走。 一瞬间,心头不禁有些窃喜。 沈玉看着两人,心下若有所思。 沈洛心悦萧瑾乐,萧瑾乐对沈洛未必没有心思,只是如果萧家是皇党,皇帝恐怕不乐意看到萧家嫡女和沈家结亲。 不然的话,朝中最强的三大家族联姻,若联合架空皇位,还有他什么戏唱? 这事儿,还不能明着来。 沈玉心中发愁,看了眼皇帝。 果然见他脸色有些许难看,但还是扭头问沈洛,道,“沈太医觉得如何?” 第827章 沈洛巴不得去禁军,但是他也不是傻子,于是遗憾道,“臣原本只是醉心药草,却不想连番被陷害。” “如今心灰意冷,的确不想待在任何地方,只想做个江湖铃医,往那老百姓当中去,还请皇上成全。” 说着,歉意地看了眼萧瑾乐,“谢谢萧姑娘美意,只是我已经没了当年的心气。” 朝堂风起云涌,他算是看出来了。 如今,是时候抽身而退。 沈玉心下松了口气。 沈洛这话,也正中皇帝下怀,便立即答应下来,“如此也好,那你就回家好好休养一番,实在不行开个诊所......这两次被栽赃陷害,的确是委屈你了。” “等你诊所开了,朕亲自给你题字!” “如此,也算是皇家医馆。” 他早就觉得自己仰仗沈家太多,想要把沈辞和沈洛调离,但一直找不到好机会。 这下子,算是如了他的意。 双方各取所需,沈洛赶忙道谢,“臣谢谢皇上!” “嗯,起来吧。” 皇帝说着,看向沈玉,“原本你凯旋归来,理应与你长兄聚一聚,但是这几日宫里事情多,恐怕还要将他留下帮忙。” “应该的。”沈玉也没多说。 她其实是想要沈辞也抽身的,可是还没有机会。 太着急了容易叫人误会。 皇帝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最后看向明玉,“今天晚上,你便跟着你小师父回去吧。” “好。” 明玉公主点头,过去和萧淑妃告别。 沈缙和战云枭都有很多话要和沈玉说,但还没张口,明玉公主便来了。 最后,也只能暂时憋着。 紧接着,严公公一众人进来,将大皇子的尸体抬出去收殓,花厅里面清理干净之后,宾客们这才离开。 孟贵妃犹如芒刺在背,赶紧走了。 因着宫里气氛沉闷,所有人都没怎么说话,直到出了皇宫,这才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起来。 沈玉推着战云枭,走到皇宫门口,便看到一个大内侍卫急匆匆往御书房去。 “这是又有什么事了吗?” 沈缙不由一愣。 沈玉想说什么,但是碍于明玉公主在场,便没说。 一路上憋到侯府,这才找到机会。 沈缙扭身,叫丫鬟先将明玉公主安排到韶华苑,又道,“今天府上遇刺,有些事情需要玉儿去处理一下,还望公主殿下见谅。” “应该的,小师父自己先去忙吧。”明玉公主倒也没有纠缠,随着檀香去了韶华苑。 这才将一众人的嘴解放出来。 “先去看看我娘。” 沈玉飞快往惠心院去,她担心顾氏的肚子。 到了门口,便看到随添香坐在里面,进屋赶忙问道,“前辈,我娘她没事吧?” 随添香点点头,”没大碍,我来是有另外一件事情跟你说。” 见战云枭和沈缙进屋,竟也没有避讳,道,“见过暝阳王、沈侯爷。” 之后,便看向沈玉,“你做好心理准备吧,你师父的事儿,就在明天......” 沈玉心头一哽,点头,“好。” 雪叟虽然说是金蝉脱壳,但她还是感到难过。 随添香点点头,看向沈缙,“沈侯爷想见雪叟?” 第828章 沈缙点头,“但是听玉儿说,他已经走了?” 说着,有些担忧地看向顾氏。 顾氏坐在软榻上,朝着他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沈缙这才道,“我们去书房吧。” 紧接着,一群人进了书房。 到了屋里坐下,随添香才看向沈缙,自我介绍,“随添香,曾用名隋袖,雪叟的未婚妻,至今尚未成婚。所有关于雪叟的事情,侯爷都可以问我。” 沈玉诧异地看向她。 这是她第一次听随添香说自己和雪叟之间的关系。 居然是未婚妻! 那岂不是说,她这一辈子都没等来和雪叟大婚那一日? 沈缙闻言也被惊住了,“你......便是那个多年前劫法场的女人?” “是我。” 隋袖眼底一片寒意,“二十三年前,孙尚书与与拓跋烈勾结,给黑羽卫的水中下蒙汗药,让黑羽卫被西秦火箭一网打尽,孙尚书金蝉脱壳回来,却将自己做过的事情尽数按在了军医裴玉尘身上,让他成了叛国罪人。” 清冷的嗓音,将沈缙带回了当年那个大雪纷飞的冬日。 当时,二十万黑羽卫死于非命,沈忠达和战长安的尸体被送回京城,焦糊一片,身上半点布料都没剩下,皇帝下令将裴玉尘和少数存活的几十人凌迟处死。 那日暴雪,西北风犹如恶鬼一样嘶吼着,他站在断头谷的刑场上,看着被抓的人一个个死去,喊冤的声音响彻山谷。 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当中,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 可就在裴玉尘要死的时候,突然一阵凌冽的西北风袭来,暗香浮动,法场上所有人都昏迷了过去,等醒来时已经不见了裴玉尘的影子。 那日昏迷之前,沈缙只看到前方一抹红影闪过,犹如天神的衣带,一扫便没了踪迹。 从此,裴玉尘成了朝廷通缉犯,整个北齐都是他的通缉布告。 可裴玉尘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从此再无音信。 再看眼前的红衣女子,只见她眼底一片血光,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这个世界吞噬,“北齐,愧对他!” 她盯着沈缙,直呼其名,“沈缙,你们所有人,都欠他一个清白,一个道歉!” “你们可知,他为了要这个清白,经历了什么!” 沈玉的眼泪无声滚落,缓缓跪在了地上。 沈缙浑身一震,看向她。 沈玉抬眸,看向沈缙,“父亲,师父他......他早就不是原本的样子了,他身上的骨头,没有一块是没被削过的,身上的血肉,被掀开、缝合过不下五十次......” 沈缙一个踉跄,“那他现在......” 隋添香眼底满是泪意,“他现在啊,当然犹如恶鬼,犹如山神,他身上那一刀一刀,都是我亲自割的,迟早有一天,呵呵-......呵呵呵......” 明明是深爱之人,却要亲自毁掉。 那是何等的锥心刺骨? 随添香浑身颤抖,“我从小跟着他读书识字,学医练武,从情窦初开便幻想着,能与他共结连理,那可是犹如清空之上万卷闲云般的人物,理应去那山水之间,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 第829章 “可是,为了他的家,为了他的国,他参军了!” “他拼死战斗,将西秦铁骑赶出了家园,没有皇冠加身便也罢了,迎来的却是万劫不复......” 她盯着沈缙,“沈缙,你知道吗,无数次,我想毁了这个世界,毁了这一切,让所有人都下地狱去!” 沈缙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要说沈家和战家,因为那场变故损失了两个亲人,那随添香和裴玉尘,却是失去了生而为人的一切光明,背着冤屈和地狱在这个世上生活了几十年! 多可怕! 沈玉起身,抱住了她。 随添香的身子在她怀中颤抖,所有的安慰都变得很轻,语言苍白。 唯有血,能清洗冤屈。 抚平蒙冤之人心头的痛。 沈玉哽咽着,最终只说了一句话,“我会替师父平冤昭雪。” “也会为黑羽卫讨回公道!” 好一阵子,随添香才冷静下来,起身道,“真相就是这样,侯爷可以写信问拓跋烈。想必拓跋烈不会隐瞒,毕竟北齐大乱对西秦只有好处。” 说着,她起身来,看向沈玉,“玉儿,明天记得来找我。” 说完,竟是朝着战云枭和沈玉一拱手,转身离开。 那一抹血红的影子,叫人心悸。 沈玉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就是这样一身衣服,虽然和萧瑾乐一样,两人都是红妆,可萧瑾乐是那种烈焰般的红,随添香身上的,却是血一样的暗红。 以前她不明白,现在明白了。 因为对她而言,这么多年的生活都是地狱,是尸山血海。 书房里死沉一片,大家的心头都沉甸甸的,战云枭双拳紧握,沈缙眉心紧皱,沈洛脸上满是悲痛和震撼。 沈辞还没回来。 沈玉转身看向大家,道,“我师父......他走了。但是明天,是他的葬礼。” “为什么?” 沈缙一愣,“他不是已经改头换面了吗?” 沈玉轻轻摇头,“他说东方离要回来了,东方离会认出他。东方离和随家,似乎还有些渊源,不知是好是坏。” “现在更麻烦的是,东方离很有可能是元晁的儿子,元家的后代。” 战云枭凝眉,道,“也就是说,他回来之后,可能会利用黑羽卫的事情兴风作浪,借此机会将皇帝拉下马?” 沈玉点头,“有这个可能。” “而且,萧瑾乐和他有婚约,我怀疑萧丞相早就知道东方离的身份,甚至元晁能全身而退,躲在九黎这么多年,萧家肯定出力不少。” “今天,我一直在想,萧家在朝堂上为何始终不显山不露水的,现在想来明白了。” “因为根本就没到他动的时候。” 沈缙也明白了几分,“你是说,萧家正在等元晁和东方离回来?” 沈玉点点头,“有这个可能,但是萧瑾乐明显不知道这个事情,也不想嫁给东方离。” 她说着,看了眼沈洛。 从掌心展开一张纸条,道,“这个东西,是临走之前萧瑾乐塞给我的,二哥你看看。” 沈洛突然被点名,先是一愣,回神接过纸条,脸色变得古怪起来,“我以为她只是开玩笑,没想到说的是我......” 今天在太医院,萧瑾乐说要去找沈玉,帮他抢个娘子回家。 却没想到,她口中那“娘子”竟是她自己! 第830章 那纸条上,清清楚楚写着一行字:“若沈二公子与我有相同心事,还望沈三姑娘帮忙,改日与我在城郊望月亭一见,商议婚事。” 沈洛捏着纸条,一下子脸红了。 “这——” 抬眼看向沈玉,难免有些尴尬。 沈玉见他腼腆的模样,不禁一笑,“二哥怎么说?你要是喜欢她,我便替你走一趟。” “......” 沈洛不好意思说自己的婚事让妹妹去折腾,但机会也不多,只要有肯定要抓住,于是点头,“那便麻烦玉儿了。” 沈缙白了他一眼,“你们兄妹这一个个,都很会选人!这婚事,就没有一个是顺理成章的。” 沈洛不说话,只是笑。 战云枭听得感觉不对劲儿,问了句,“还有谁人选的不好?” 总不能说是他吧? 沈缙又白了他一眼,说,“还没跟暝阳王说,我家馨儿的婚事,到时候恐怕也要麻烦王爷。那姜七夜可不是省油的灯,这送回去还要走点门路。” 战云枭听沈玉浅浅说过这事儿,点头道,“这个的确不太好办。” 不过很快又道,“但也不是没办法。” 说着,看向沈玉,“改日,约见一下姜七夜吧。” 沈玉点点头,没再说起这个。 白天的事儿沈缙还有一肚子话要说,赶忙问道,“今天元丰突然死了,这到底什么情况?” 沈玉道,“我杀的。” “......” 沈缙突然被噎住,盯着自家三姑娘那软包子一般的脸,说不出话来。 她把杀了当朝大皇子,说得就跟宰了一只鸡一样。 回神不禁一阵后怕,“你也不怕被人抓住把柄,到时候万劫不复!” 很快,又问,“那今儿个,你跟着皇上过去,他查出什么来了?” 沈玉道,“自然是查出二皇子设计杀了大皇子,还试图栽赃给咱们。” “......” 沈缙直接无话可说,最后拍拍身边的凳子,“来来来,你坐下来给我说清楚。” 他就说,孟贵妃那张脸怎么难看成那样子,原来是事情牵扯到了二皇子,她坐立不安呢。 再看身边的沈洛,看着沈玉的眼神已经像是看到了个小怪物,“大皇子居然是你杀的......你......就算是要报仇,是不是也太突然了啊?” “好歹,和大家商量一下,我们帮你。” 沈玉迎上他的眼神,便看到满眼的后怕,明显是在担心她。 沈玉心下一暖,摇头笑道,“来不及商量了,皇后设计算计我们,孟贵妃打算转移视线,拉战家和沈家下水。” “我若不先下手为强,等元丰一死,我们两家便成了第一嫌疑人,有口说不清。” “但是现在,清一把那写纸条的人供了出来,只要稍微一查,便会查到二皇子头上去。况且安王妃被人下毒,元枳被花魁冤枉,又与京兆尹衙门的唐笑有关。” “在加上,皇上已经认为素心是孟贵妃的人,她撺掇皇后栽赃二哥......” “以及城南抓的那些人呈上去的供词和证据,孟贵妃和元祐已经在劫难逃。” “......” 屋里三人除了战云枭,一时间都愣住了。 沈缙盯着她,“你今天杀了元丰不够,还把元祐给废掉了?” 第831章 一个人弄残了两个皇子,这战斗力是不是有点彪悍过头了? 沈缙看着她,脑袋都有些发麻。 沈玉挠挠脑壳,被他看得有点不太好意思,道,“这也是没辙,人家自己凑上来......我原本没打算这么快对元祐和孟贵妃下手的,可是没办法了。” “那城南郊那些人又是?” 沈缙闻言叹了口气。 说的也是,如果没有沈玉,今天这事儿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呢。 沈玉道,“那是孙尚书和三皇子的人,只不过那些人都是死士,是不会交代什么的。所以我叫白七在他们的房间里放了元祐的东西。” “......”沈缙无话可说。 最后,叹了口气,“这隐族的人真是非同凡响,今天青天白日他跟在身边,要不是我提前知道他跟着,都根本发现不了这个人,他们藏在背后,竟都不会呼吸的吗?” 沈玉其实也很好奇,忍不住看向战云枭。 战云枭道,“他们天生会龟息术,可以水下闭气半天,只需要偶尔喘口气。身体会在光线下变得透明,影子消失。” “也会融入黑暗,无声无息。” “因此,才叫隐族。” 沈洛闻言惊奇道,“世上竟有如此奇人!” 战云枭闻言看了眼沈玉,道,“玉儿这样的都有,隐族存在也没什么奇怪的。” 沈缙闻言面色古怪,“王爷今天说她通灵,此事难道当真?” 弄得他都有些神神叨叨了。 战云枭看向沈玉,想到她在陈县说的那些话,又想到雏凤浴火,二十三岁前一大劫那事儿,便明白她那根本不是通灵,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换来的先知,难免有些心疼。 但这事儿还得瞒着,便道,“她的确是有些通灵的。” 沈缙闻言看向沈玉,“这么看来,你真的是南阳鬼墟的后人,也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南阳王是北齐的子民,南阳鬼墟传人也是自己人,不像是南楚郡主......” 沈玉见他真情实意的模样,心下不禁苦笑。 这么一路看下来,她还真的是南阳王府的郡主。 倒是那通灵之术虚得其名。 就不知道,南阳王府郡主这个身份能撑多久,背后有藏着何等危机等她去闯。 再说,楚惊天带走了谢思月,谢思月能消停吗? 到时候,楚惊天肯定还要在她身份上做文章,恐怕又是麻烦事一场。 但这些事情,暂时也没必要跟沈缙说,反倒是明玉公主跟在身边,怎么对付她迫在眉睫。 沈玉话锋一转,看向战云枭,“我觉得,明玉公主背后要好好查一查,她这些年肯定不止在慈宁寺礼佛练武那么简单。” “而且她那个胸痹,多少也有点问题。” 战云枭一愣,“她难道不是胸痹?” 沈玉道,“有可能有一点,但是以皇上的反应来看,她的内力肯定在我之上,一个练武到了这种程度的女子,怎么可能胸痹那么严重?” 战云枭闻言点头,“如果她的内力和你不相上下,那就值得警惕了。” “你的内力是雪叟传给你的,过程中需要打通筋脉,有多痛苦你自己感受过,胸痹之人根本承受不住。” 第832章 “若她的内力是自己修炼而来根本不可能,若是有人传功,那必定没有胸痹。” 战云枭笃定道。 沈玉想了想,琢磨道,“她的脉象的确是胸痹的脉象,很是奇怪。” “所以,我觉得明玉公主这些年的生活,应该查一查。不然留在侯府我感觉不放心。”如果可以,沈玉宁愿把她送回去。 可送回去用什么理由呢? 没有合适的理由,只会让皇帝疑心沈家是不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 战云枭闻言点点头,“明天我派暗卫去一趟慈宁寺。” 沈玉道,“既然明玉公主过来了,那苏长青肯定也不能留在这里了,得换个地方。今天晚上,也让暗卫带走吧。” 战云枭应下。 转眼夜深了,沈缙道,“王爷也早些回吧,无论你与长公主感情如何,她都是你母妃。哪怕是做做样子,也要为她守灵。” 战云枭点点头,没说话。 沈玉送他出去,站在微凉的夜色里,一股疲倦夹杂着心疼袭上心头,没忍住道,“要不,我陪你一起吧?” 明玉公主今晚在韶华苑,她也不想回去睡。 战云枭轻轻摇头,“你我总要有一个保存精力,你今晚好好休息吧,明天还有雪叟的事情等着你。” 沈玉想想也是。 两个人一起陪着长公主的尸体,没什么意思。 于是,把他送上马车之后,便停了下来。 只等他马车离开视线,这才转身回府,对白七道,“去一趟柳氏那边。” 白七随后跟上,道,“当归说柳氏今天被吓坏了,一直在哭,谁也没办法靠近,抱着宋婉晴的尸体一直喊阿姐......” 沈玉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命运是个神奇的东西。 她因为宋婉晴给紫苏的善意选择留她一命,没想到最后还是被杀了。 因果报应,果然谁都躲不过。 两人进了院子,沈玉便听到了柳氏的哭声,声声凄惨,“阿姐,阿姐!你醒醒,你醒醒好不好,你不要吓婉婉,不要呜呜呜......” “婉婉好害怕......” 昏暗的烛光摇曳着,宋婉晴的尸体躺在柳氏怀中,柳氏跪坐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 沈玉站在门槛边上,哽咽着,“阿婉,那不是阿姐,阿姐没死呢。” 柳氏看到沈玉,丢下宋婉晴一下子扑了上来,紧紧抱住她嚎啕大哭,“阿姐,阿姐呜呜呜......” 沈玉抱了抱她,“别怕,阿姐在呢,婉婉好好休息好不好?都做噩梦了。” 说着,示意白七和莲芝两人将宋婉晴的尸体先带走。 等收拾干净了,沈玉才松开柳氏,道,“好了,不哭了。你看吧,都是假的,阿姐给你带了好吃的......” 说着,拿出一个糖人递给她。 糖人是她从顾氏的桌上顺的零嘴儿。 柳氏嘴馋,大概是从小生活不好,什么都爱吃...... 柳氏舔了舔糖人,破涕为笑,“好甜。” “嗯,那好好睡觉好不好?” 沈玉哄她。 “好!” 柳氏跑回床边坐下,把鞋子蹬掉,两只脚在床边晃悠着,犹如一个孩子,“吃完了糖人就睡觉觉。” 沈玉看着她,心情十分复杂。 有那么一瞬间,似乎看见柳氏年轻时候的模样,会不会也如寻常人家十几岁的姑娘一样,幻想着有一个美好未来? 一瞬间,竟有些心酸。 门外传来当归的声音,“姑娘,这个东西是从刺客身上拽下来的。” 第833章 沈玉转身,看到他掌心的东西,眉心紧皱,“这是什么?” 当归道,“从上面的图案看,应该是南楚某个势力的,只是不确定是谁家的徽章。” 沈玉接过收好,道,“留着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呢。” “只不过,那刺客今天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夜里肯定来找,柳氏不能留在这里了。” 沈玉想了想,转身对柳氏道,“阿婉,跟阿姐走好不好?“ “好!” 柳氏啃掉了糖人,蹦蹦跳跳来到沈玉跟前,沈玉带着她去韶华苑,心情复杂,“想不到兜兜转转,她竟是又回了韶华苑。” 当归道,“是因为姑娘心善,能体谅她的苦。” 当归也是出生贫苦,父母病死之后,他才来的侯府,得知柳氏的身世与身不由己,难免感同身受。 沈玉知道,那就是最底层的小老百姓的生活。 她的眼中沁出一丝丝泪意,“真希望有朝一日,这片土地上海晏河清,再也没有人如此颠沛流离......” “有姑娘这样的人,迟早会的。” 夜风中,当归嗓子有些沙哑,问,“要在柳氏的院子里埋伏吗?” 沈玉道,“这事儿你办不来,让江隐去。” 正要让他去找找江隐,一道身影便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既然柳氏那边空了,不如我往后便住那边吧,韶华苑实在不是人呆的地方啊,我今天都差点累死了。” “你干什么了,就累死了?” 沈玉抬头看他,见他嗔笑模样难免有些开心,他总算学着做自己了。 江隐道,“松阳郡主与你那几个丫鬟不把我当外人啊,缠着我练武一整天,我腰都累断了。” 沈玉笑,“今晚抓到了人,明天让你躲清闲,不让松阳和她们去折腾你。” “那我去了。” 江隐笑着,从她身侧走了过去。 衣摆拂过,脚步竟也有些轻快,沈玉笑了一声,对当归道,“宋婉晴的尸体......便好好掩埋了吧。” “好。” 当归转身去办。 沈玉进了院中,松阳便缠了上来,“阿姐你可算回来了,等得我都困死了。” 沈玉一抬头,便见明玉公主站在二层栏杆边上看下来,“小师父,今晚我们一起睡啊!” “......” 沈玉一噎,迎上她那个眼神,不知为何就找了个借口,“今晚恐怕不行,我娘动了胎气,我晚上得去守着。明天晚上吧,明晚我陪你一起。” 说着,看了眼松阳,“要不,让松阳陪殿下一起?” 明玉却一撇嘴,“那还不如我自己。” 说着,转身便进了沈玉的房间。 砰一声,把门关上了。 松阳气得握拳头,比划了好几下,“切,她嫌弃我,我还嫌弃她呢!我才不要和她一起睡,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清白了呢!” 沈玉失笑,“何出此言?” 松阳撇撇嘴,“我喜欢玉公子那样的,我可不喜欢男人婆哦!” “胡说八道!” 沈玉叹了口气,“不可这样说其他女子,明玉那叫雌雄莫辩......好了,快去睡吧,我也得去惠心院那边。” 沈玉哄好了松阳,往惠心院去。 阁楼上,明玉坐在她床上,四下打量着,唇角一勾,“雌雄莫辩?” 一瞬间,流光溢彩的眸间,竟是流露出些许邪肆。 第834章 沈玉出门,吩咐白七去看望战云枭,又给他拿了点药,道,“他心里今晚肯定难过,这个给他吃。另外宫里不安全,你守在他边上,我找机会进宫去看他。” 白七拿了药瓶子,飞速进宫。 沈玉回到惠心院时,沈馨和顾氏已经洗漱好了,但还没睡,坐在床上等着她。 见她进来,赶忙招呼道,“快,上来!” 沈玉心下一暖,爬上了床。 “累坏了吧?你看你这个黑眼圈。”顾氏叹了口气,将两个女儿拉到身侧,一边一个躺着。 “你阿姐都与我说了白天的事儿,如今朝中这么乱,家里的事儿竟是全都落到了你头上......你一个人哪里撑得住,遇上事情,还是要和你爹你哥哥们商量。” 沈玉点点头,靠着她躺下来,“嗯,有机会商量的时候,我会商量的。大哥在皇上身边,脱不开身,后宫的事情,父亲也不好插手......” “娘,你放心吧。” “我们大家都会没事儿的。” 说话间,困意席卷而来,竟是有些迷糊了。 顾氏见她这样,不禁一阵心疼,“唉这孩子,你看给累的......” 帮她掖好被角,让沈馨吹了灯。 沈馨把手伸过来,摸了摸沈玉的脸,叹了口气,“这天下女子,若都能如我们玉儿一样肆意飞扬,那也是好的。” “是啊。” 顾氏深深的叹,“如我虽算衣食无忧,你父亲对我也尊重有加,这辈子羡煞旁人,可遇上今天那样的事情,我也只能坐以待毙,更遑论出去走动......” “生在盛世还好,若在乱世,免不了颠沛流离。” “女孩子还是如玉儿一般,皮实一些好。” 沈馨握着她的手,“阿娘,我会跟玉儿学习......” 屋里安静了下来。 沈玉累坏了,这天晚上一个梦都没做。 长公主的尸体直接留在了宫里,战云枭进宫守灵,在灵堂里枯坐,万千过往犹如走马灯一般从脑海里滑过。 他看向外面漆黑的夜色,和宫廷之间浓厚的阴影,只觉得万千鬼魅穿行而过,都在嘲笑他。 到了夜里下起了暴雨。 一股冷意爬上脊背,本能让他想要抱住膝盖把脸搁在上面暖一暖自己,男人的尊严却告诉他理应挺直后背。 人人都知道他是横扫南楚大军,击败楚惊天的少年英雄,是权倾朝野的暝阳王,是手上沾了无数人命的冷面阎罗。 却无人知晓,曾在无数个无事可做的夜里,他看着外面影影幢幢,被牵起小时候的恐惧,犹如万千恶鬼萦绕在身周,要吞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 一如此时此刻。 那时候,他有娘,但他娘不爱他,还会虐待她。 每次害怕的时候,长公主就骂他是废物,那眼底的恨意犹如厉鬼,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另外的谁,让她咬牙切齿。 而此刻,她死了。 变成了那万千厉鬼当中的一个。 现如今虽然不怕鬼了,却觉得无比的冷,如坠冰窖。 门外突然轻微的响动声,哐当一声大门被关上了。 白七现身出来,心疼地看向他,把掌心摊开,“王爷,这是沈三姑娘给你的,说你心里难受,吃了这个就好了,说她会找机会进宫,来看你。” 第835章 男人抬头看向白七,那掌心里躺着一个三寸长白玉瓶,让他想起沈玉的脸。 她是那种圆嘟嘟的脸,笑得时候嘴角有梨涡,带着一丝丝婴儿肥;怒的时候杏眼如寒星,质坚外润。 唯有在看着他的时候,整个人都会柔软下来,犹如一颗棉花糖。 棉花糖...... 他伸手,接过瓶子,也没问里面是什么,拿了一颗出来吞下。 入口甘甜,却不腻。 顺着喉咙滑下去,牵起一片暖意入了胃,紧接着一股温暖便从胸口缓缓扩散,连带着他脑海里乱糟糟的念头都少了许多。 转过瓶子一看,才发现贴纸上娟秀小楷写着两行字:“食而忘忧寒,唯念人间好。” 男人微微一怔,“是啊,唯念人间好。” 她就是他唯一的好。 一念及此,心头微微松动,又觉得与她一起看的夕阳好,看的锦鲤也好,牡丹也好,一起走过的路也好...... 未来也好。 男人紧握着瓶子,突然就生了新的力量,问白七,“带笔墨了吗?” 白七一愣,回神道,“属下去拿一些回来。” 灵堂里只剩下战云枭一人,别人也不敢进来,许是得到了安慰,也许是那药起了作用,他竟也靠着墙壁睡着了。 后半夜,白七带了笔墨来。 战云枭起来,提笔落墨,一个府邸的轮廓有了雏形...... 隔壁的宫殿里。 皇帝一噎都没睡,两只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卢德耀坐在边上陪着他。 “元祐果真根本就没出城,而是躲在赵孟肖那里?”这个话,他已经问了三遍了。 卢德耀也能理解他。 毕竟,大皇子死了,三皇子是个野种,原本对他就已经是很大的打击了,现在就连从小看着长大,宠了那么多年的二皇子,竟然也暗中兴风作浪,想着算计他了。 卢德耀忍不住劝慰道,“时间不早了,明日还要早朝,要不......您睡一会儿吧?” 又道,“便是二皇子不听话,还有明玉公主......” 想到明玉,皇帝这才闭了闭眼,“睡吧。” 夜里,一场噩梦席卷了他。 他梦到了裴玉尘,梦到年少的时候与他对弈,开始他问裴玉尘,“等战乱停歇,家国安定,裴兄可愿入太医院?” “如此,我们便可以经常见面。” 彼时,他还是先帝的二皇子元邵。 想着拉拢人脉,为自己夺嫡登基做铺垫。 裴玉尘笑叹,“若真的家国安定无战乱也是可以的,只是如今西秦大军虎视眈眈,军中每天都有无数伤患,难啊!” 画面一转,那白衣出尘的温润公子,却犹如丧家犬一般坐在囚车里,浑身是血,成了叛国的罪人...... 罪证是他和孙尚书亲手呈上去的。 正中先皇下怀,先皇大手一挥,便要要了裴玉尘的命。 囚车里,他血红的双眼盯着他,沙哑质问,“元邵,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良心? 权力的巅峰,要什么良心呢? 成王败寇而已。 他当时冷笑了一声,此时梦境里,裴玉尘却突然从囚笼伸出一只血手,钳住了他的脖子,“元邵,我要你血债血偿!” 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皇帝猛地从龙床上坐起,大喊一声,“护驾!” “护驾!” 第836章 打地铺的卢德耀吓得一咕噜翻身起来,四下一扫才清醒过来,“皇上,皇上!没事啊!没有刺客!” 起身点了灯,看向龙床上。 皇帝扭头看过来,眼珠子微微颤抖着,盯了半天见他是卢德耀不是裴玉尘之后,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道,“做了个噩梦。” 但也没多说。 又想到当年裴玉尘被劫法场,之后二十多年销声匿迹...... 这些年,他几乎都忘了这人存在。 昨晚这是怎么了? 竟然又梦到他!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头盘桓不去,再也没了睡意,他起身,招呼严公公进来伺候他洗漱,重新翻开了桌上的奏折。 云州的上奏事无巨细,挑不出任何毛病,也看不出任何与黑羽卫、战长安、沈忠达、裴玉尘有关的字眼儿。 可他还是不安心,忍不住问卢德耀,“这么多年了,裴玉尘还没消息吗?” 卢德耀突然被问起这个,便明白他到底梦见了什么,摇头道,“没有,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般,臣派出去的人找了十几年了,一点点消息都没有,多半是躲到别的国家去了。” 皇帝不由想到楚惊天。 琢磨片刻,下令给大内侍卫,“去查一下,看看南楚的使臣队伍当中,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出现。” 万一楚惊天利用这事儿兴风作浪,便麻烦了。 又问了卢德耀一声,“对了,昨天涉事那些人,都死了吧?督察院和刑部的人怎么说?” 卢德耀道,“都死了,刑部尚书和左都御史都没说什么......这么大的案子,大家不想深究才是好事啊。” 皇帝点头,“是啊,不想深究,便证明他们还想好好混日子,朝廷才是安稳的。” “罢了,早朝快到了,你也下去准备吧。” 严公公开了窗户,皇帝呼吸了几口空气,看着外面冷冰冰的暴雨,心头的郁闷这才消散了些许。 他可真想去外面狂奔一场,让这哗啦啦的雨水把的内心的怒火和郁闷都冲刷干净。 可坐在这个位置上,他便没了这个资格。 早朝在即,战云枭因为守孝没去,继续在灵堂守着,闲来无事反倒是把图纸画好了,叫白七交给沈缙去办。 沈玉睡到了日上三竿,抱着顾氏的手臂不撒开。 这些天奔波、劳累、担忧、熬夜、中毒、受伤,种种的折腾之下,她已经筋疲力尽,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是恨不得睡上个三天三夜。 顾氏怕吵醒她,自己也没起来。 沈缙见母女三人赖床,笑着摇了摇头,便自己收拾好早朝去了。 沈玉醒来时,已经快到中午了。 吃完饭草草去看了眼明玉公主,不好意思道,“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刚起来......” 明玉公主坐在她闺房的窗户边上,看着外面盛开的花树,道,“你这院中住着真舒服啊,我都不想走了。” 从侧影看上去,她真的有种与寻常女子不同的美,让她不禁想到一句话,“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可能也正是因着这份与众不同,将这么个人藏在自己闺房中,竟让她有些不好意思,道,“韶华苑太过繁杂精细,却与殿下清风霁月风流倜傥的气度不相配。” 明玉扭身,朝着她笑,“那......小师父认为,我适合住在什么样的地方?” 第837章 沈玉开了个玩笑,“大概是仙宫玉阙?” 明玉公主闻言,噗嗤一声笑了,“我可没有小师父说的那么好,俗人一个。便是梦想中的事情,也只能因为种种原因夭折。” 垂眸,似有些伤感。 沈玉劝慰道,“倒也不必太难过,路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又道,“我今天要去十四街那边去,看看能不能配出个方子来,解了云州疫......疫病危险,你便留在这里,与松阳玩吧。” 又道,“架子上有医书,你可以自己先看看。” 明玉公主扭头,眼底浮现一丝丝委屈,“我就不能跟着嘛?在慈宁寺里困了那么久,如今又要困在韶华苑......” 她一撒娇,沈玉就有点招架不住。 想着也没大事,便让她跟着,“行,那一起去吧。” 说着,提前给她一颗药吃,“这是预防的药,云州那边的百姓吃着很好,我们也吃一点,以防万一。” 明玉公主点头,吃了药。 两人一同出门,便遇上了男扮女装回来的白七,道,“姑娘,今天奴婢随你一起去吧。” 明玉见状面露惊讶,“哇!人人都说我个子高,没想到还有比我高的美人!” 沈玉笑着解释,“这是我的丫鬟七七,大概是从小练武的缘故,长得比较快。” 明玉深深看了眼白七,眼底思索一闪而逝,笑着道,“那我也应该是从小练武的缘故......” 沈玉闻言试探着问了句,“明玉公主打小便练武了吗?” 明玉点头,有些无奈,“是啊,我从小体弱,大夫说要多动一动,父皇便安排了个师父教我,可惜我学得不太好,只能用巧劲儿,不敢动蛮力,一动力气便心悸。” “那也已经很厉害了。” 沈玉发现,一个人佯装坚强的模样,竟是比哭哭啼啼的样子容易让人心疼。 也不知道是明玉公主爱撒娇,还是长相风骨实在太出挑,以至于让她总是不经意之间心软,警醒之后这才试探道,“那殿下的内力是?” 明玉道,“师父一点点传给我的,前后也传了几十次吧,每次都引发胸痹,痛不欲生。” 说着,看向沈玉,眼眶微微一红,“可一想到有朝一日可能需要背井离乡,去那遥远的异国和亲,便觉得非要练出个名堂来,不然没法自保。” “如此,也便忍了。” 这下子,沈玉是真的心疼。 “皇上已经不让你去了......” 又道,“说不定,等我北齐强盛一些,便也不用送女子出去和亲了。” 明玉眼神亮晶晶的,“我想去那边关征战,战场厮杀,打出一个未来。” 沈玉失笑,“蜀锦征袍自裁成,桃花马上请长缨么?” 明玉点头,正要说话,外面当归便急匆匆冲了进来,道,“姑娘,出大事了!你快去十四街吧,雪叟走了!” “什么?” 这是早就安排好的事情,但明玉公主在此,沈玉还的演得逼真一些,失声道,“师父他怎么了?” 人说着,便已经往外面冲去。 明玉面色一变,与白七一起赶忙跟上。 便听当归道,“可能是积劳成疾,加上年岁也到了,又染上了瘟疫......” 第838章 “快,备马!” 沈玉疾呼一声,三步并两步冲向了大门口。 只等当归将马匹准备好,便翻身上马直奔十四街,明玉公主在后面道,“小师父,你小心一点,别前面撞到自己。” 她眉心紧皱,一时间不理解雪叟怎么就突然去了? 瀛洲的疫毒,真的严重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沈玉眼眶一片红,哽咽道,“七七,你保护明玉公主后面慢慢来......” 丢下一句话,一骑绝尘冲了出去。 早上短暂冒出头的太阳,这会儿又被乌云遮住,哗啦啦下起了雨。 沈玉冲到十四街的时候,已经淋成了落汤鸡。 临时搭建的亭子下面,一具枯槁的尸体停在下方,随添香坐在边上喝酒,眼眶一片红,看到她过来之后,也只是掀睫,“你来了?” 沈玉点点头,众目睽睽之下,戏要演足。 她哑着嗓子,扑倒尸体跟前,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师父......” 太像了! 真的太像了! 如果不是自己亲自送走了雪叟,她都要以为,此时躺在地上这具尸体真的是雪叟的! 她一下子难过得不行。 四周全是低低的哭声,“雪老是为了我们,才搭上了自己的命。这疫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去,呜呜呜......” 沈玉觉得奇怪,看向随添香,“这疫毒......” 随添香脸色发白,轻轻摇头,低声道,“是真的,昨天开始出现了异变,我怀疑九黎的人混了进来,投毒了!” 沈玉心头咯噔一下。 这云州疫毒原本是假的,雪叟和随添香设计下了点药,除了死囚之外不会让人死伤,可是现如今却变成了真的! 那只能证明,昨天庆功宴当天,兴风作浪的不只有二皇子和楚惊天,可能东方离也出手了! 他们要让云州大乱! 沈玉浑身的神经紧绷起来,已经顾不上哭泣,撑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一把擦掉了眼睛里的泪水,沉沉道,“上来一个,让我检查一下。” 什么都顾不上了! 解疫要紧! 沈玉第一时间,叫负责这边的人去进宫禀报皇帝。 紧接着,原本在这里的太医也纷纷上前,哭丧着脸看着沈玉,眼底所有的希望都投注到她脸上,“沈三姑娘,如今这疫毒越来越严重,臣等完全没办法了啊!” 沈玉抿着唇,双眼猩红,“等我先取血看看。” 明玉公主带着白七过来的时候,便看到沈玉浑身湿透,面色悲痛的坐在亭子下方,正在给病人取血、把脉、问诊。 这么远远看过去,她的身子是那样娇小。 坐在桌案背后,继续像个孩子。 明玉眼睫微微颤了颤,快步上前丢下黑伞,将怀中的衣物塞给她,“小师父,你先去换身衣服再说......” “稍等一下。” 沈玉把血装进瓶子里,兑了药液之后,这才拿起衣服去换,明玉撑着一把伞跟上,紧张道,“你怎么......直接开始看诊了?” 沈玉沉重道,“东方离来了,昨天趁着庆功宴防备放松,他给这些人投了疫,解疫迫在眉睫......我已经让人去禀报皇上,再次封城。” 第839章 到了房间门口,沈玉蓦地转身看向她。 “明玉,这里太危险了,你一会儿便随七七回去!切莫乱跑!否则,疫毒加上你的胸痹,实在是太过凶险!” 明玉猛地顿住脚步,看着差点撞在自己怀中的小女人,心头一颤手一抖,差点把伞丢出去。 心脏正怦怦跳,还没来得及琢磨呢,就被她眼中的威严肃穆给撞了回去。 最后,只得道,“这么严重吗?” 沈玉点头,脸上一片凝重,“只会更加严重。” 明玉嘴巴抿了抿,道,“你先把衣服换上吧,疫病当前,你是唯一能救大家的人,可不能淋病了。” 沈玉点头,抱着衣服转身进屋。 飞速换上出来,才发现明玉还守在门口,不禁一愣,道,“回去吧,别跟我过去了。” 说完,便直接往病人这边走来。 回事神差,明玉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沈玉猝不及防,差点被她拽回去,扭头诧异地看向她,却见明玉蹙眉盯着自己,眼底满是担忧,“那你呢?” 明玉追问,眉心紧蹙,“你怎么办?” 沈玉一怔,元氏皇族居然真有人关心自己? 回神后摇头,“我是医者,这就是我的战场。” 前世她辛苦学医,最后却全为别人做了嫁衣裳,该做的事情,该救的人,是一个都没有救,这一次她绝不会再那样不负责任。 说完,沈玉决然患者被隔离的方向。 明玉站在雨幕下,看着那娇小却背影笔挺的女子,眼底染上些许动容,转身对白七道,“你跟着你家姑娘,我自己进宫去找父皇!” 丢下一句话,急匆匆离开。 白七看着明玉刚刚那一瞬间的表情,眉心微微皱着。 他总有一种感觉,明玉留在沈玉的身边,有那么点“不怀好意”,那个眼神,像极了他刚刚喜欢上檀香时看她的样子。 这个明玉,难道...... 有磨镜之癖吗? 一个念头冒出来,白七愣生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赶忙转身去找沈玉。 他在想,要不要提醒沈玉一下? 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合时宜,说出来也很奇怪,指不定还要被沈玉当成一个变态。 最后,只得把话憋回去,道,“明玉公主进宫去了,很着急,让属下莫要跟着。” 沈玉点头,“她武功高强,回个宫应该没什么问题......” 话锋一转,问,“王爷呢?” “王爷怎么样了?” 白七闻言这才松了口气,还好沈玉心里眼里,全是他家王爷。 只不过,这个事情,恐怕还是要提醒王爷那边留意一下,毕竟沈玉不是寻常女子,以她的魅力,招来一些奇怪的桃花也是正常的。 还是要防患于未然。 白七胡思乱想着,叹了口气,道,“王爷和长公主那个关系,姑娘也是知道的。如今长公主死了,他自然是心里难受,却与常人丧母的情况又不同。” “恐怕,唯有姑娘能安慰他。” 沈玉心下一疼,抿唇道,“难为他了。” 但眼下疫病当前,她也顾不上丧事,只得看向白七,道,“你去找他一趟,叫他当心东方离和楚惊天。” 第840章 说完,又想到战云枭身上的毒蛊,加了一句,“回来的路上回一趟侯府,问问江隐可有抓到人。” 昨天晚上,她让江隐在柳氏的院子里守株待兔,起来之后本想去问问的。 怎奈明玉公主在身边,加上突然十四街这边传来消息,就没来得及。 这会儿,却觉得东方离和楚惊天同时出现有蹊跷。 毕竟,楚惊天是战云枭的死对头,这世上除了狗皇帝,他就是最想杀战云枭的人。 东方离又是南楚来的,难保和楚惊天没有合作,况且战云枭中的正是九黎的蛊,这背后的人有没有可能和东方离有关? 被她这么一提醒,白七显然也感觉到了惊险,忙问,“姑娘,你该不会怀疑,东方离和楚惊天勾结吧?” 沈玉沉沉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去,沉重道,“谁知道呢,东方离所在的九黎本就在南楚境内,再说假如元晁躲在九黎这么多年,南楚就真的一丁点都不知道吗?” “若他们知道,却还收留北齐前皇太子,能存什么好心思?” “总之,你快去通知王爷,让抽时间来找我。” 沈玉低头验毒,心里其实有些烦躁。 战云枭中蛊这事儿,已经过去四十多天了,《毒经》上面一百多种毒药,到现在她才试了十几种,每天总被不同的事情干扰,难以脱身。 处处都是危机。 处处都是死局。 一步走错,万劫不复。 现如今,这瀛洲疫解不开,恐怕很快便是朝局大乱。 战云枭困在轮椅上,面对强敌恐不是办法。 沈玉扭头看了眼南楚的方向,不免生了几分焦躁:若能控制南楚、或者九黎什么重要的人,是不是就可以找到破局的方法? 但首先要确定的是,抓了谁才能拿捏住九黎的七寸? 这个事情,恐怕还要问一问知情人。 就不知道战云枭对楚惊天有多少了解,至于九黎的事儿,她打算去问一问随添香。 这时,第一批缓解症状的药已经在何鹤的带领下熬了出来,分发给了病人。 验毒的结果还没出来。 沈玉闲着也没事,便去找随添香。 随添香靠在凉亭的柱子上,怔怔望着前头的雨幕,大概是地上的尸体让她想起了不好的回忆,眼眶一片猩红。 外人以为她是伤心欲绝,也没怀疑。 沈玉上前时,她扭头看向她,嗓音有些沙哑,“找我有事?” 沈玉坐下来,“我想问问九黎的事儿,东方离之前提到过你,你应该......知道一些那边的情况吧?” 沈玉把怀里的《毒经》拿出来,看向她,“这个,是你让师父给我的吧?东方离认出了里面的方子。” 沈玉其实想说,随添香和东方离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合适,便没开口。 随添香打量着《毒经》,片刻之后竟是笑了一声,只是笑容有些惨烈,“他是我外甥。” “什么?” 沈玉一下子愣住了,满眼震惊地看向她,“你......和东方离居然是亲戚!” 那现在,他们之间什么关系? 第841章 沈玉心惊胆战,总不能说,随添香来瀛洲,目的不只是帮雪叟伸冤这么简单吧? 随添香见她脸色复杂,便叹了声,道,“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不知道。” 说着,抬眼看向乌蒙蒙的天空,道,“你知道前朝末年,九黎为何会对北齐下手吗?” 沈玉一震,紧盯着她,“为何?” 她只知道,前朝末年,九黎突然入侵北齐,到处撒播瘟疫,害死很多百姓,直接导致前朝姜氏皇族倾覆。 从那之后,北齐人闻“九黎”二字丧胆,九黎也成了邪恶的代名词,九黎出来的人,更是人人得而诛之。 却不想,这背后竟然还有渊源。 沈玉是千万个没想到,随添香闻言竟然双目猩红看向她,几乎咬牙切齿道,“因为,姜氏皇族的末代皇帝,杀了九黎的圣女!” 沈玉心头震颤,“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杀九黎的圣女?”沈玉努力回忆了一下,前朝最后一个皇帝,应该是姜越寒的爹,姜曌! 便听随添香一声哂笑,“可能是高位上坐得久了,觉得自己是上天的神,不是人了吧。前朝末年,姜曌声色酒肉,后宫妃子都八百多人。” “这还不够,竟是勾结九黎叛徒,将九黎圣女抓走,囚禁在地下密室,圣女不从,便被活生生凌虐而死......” “!” 外面暴雨倾盆,沈玉后背发凉。 她看着随添香,突然想到什么,喉头发紧,“那圣女,该不会就是......东方离的母亲吧?” “那东方离他......” “岂不是说,那九黎圣女嫁给了元晁,却被姜曌给抓进宫去,九黎圣女的死,直接导致元家造反,九黎投毒?” 果然,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有因果! 只是这因果,不是谁都能看透的! 沈玉被自己的猜测,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随添香看着她,抬手抚上她略显稚嫩的脸,指腹冰凉,“玉尘说,你是这世上最聪慧的女子,果然如此。” 沈玉看着她,瞳孔轻微颤了颤,似又回到了当初她为救战云枭,跪在雪叟面前,雪叟逼她服毒那会儿。 那会儿,她还不知道毒药是假的。 就如现在这般,觉得自己卷入了一个无比可怕的漩涡,却不得不闷头往前冲。 现在,她又卷进去了。 沈玉喉头发干,盯着她,“这么说来,东方离就是元晁的儿子,而那死在姜曌手上的九黎圣女,正是您的阿姐,对吗?” 随添香眼皮微微颤了颤,沙哑的喉咙溢出三个字,“她叫随明珠。” 说着,眼泪滚了下来,“她是九黎天赋最好的姑娘,她善良、正直,深受爱戴。她也曾为北齐的百姓解过疫,她也曾救过无数人。” “她也曾将北齐的子民当成是自己的,曾爱一个人义无反顾,为了他自废武功,离开九黎。” 沈玉浑身震颤,“可她却没有得到好的回报,死得凄惨,不甘。” 沈玉想到前世的自己,感同身受。 只是,前世的她并没有随明珠那么伟大,她学了医谁也没救,就顾着帮三皇子夺位了,死得也比不上随明珠凄惨。 第842章 沈玉垂眸,喉头发哽。 片刻,抬眼看向随添香,“那您呢?您这次来,是想要让东方离登基吗?” 一股紧张涌上心头。 如果是这样,她又要如何自处? 她几乎很着急地问了一句,“王爷身上的蛊,和东方离有没有关系!” 四目相对,原本亲近的两人,竟有种硝烟四起的感觉。 随添香眯了眯眼,“若有呢?” 沈玉猛地攥紧拳头,眯眼盯住她,“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也会让所有伤到他的人,付出该有的代价!” 随添香看了她好一会儿。 沈玉以为,那蛊真的和东方离有关。 正要说话时,随添香却悲凉一笑,“你师父说,你和我阿姐性子像,我还不相信。” “......” 沈玉一下被噎住。 便听随添香道,“战云枭身上那蛊,和东方离没关系,那是元宸下的。东方离年纪还小,炼不出那么有灵性的蛊。” 沈玉按住眉心,总算稍微松了口气,“那,前辈猜测,王爷身上的蛊出自谁手?” 随添香看向她,“你猜,我为什么要帮你?” 沈玉醍醐灌顶,“你是说,这蛊虫出自我们共同的敌人之手?那人现在可能不在九黎?” “你猜对了前半句,却没猜对后半句。” 随添香眼底涌上一丝丝绝望,“这蛊,的确出自九黎的叛徒、与姜曌一起算计我阿姐那人手上。可那人却早回了九黎,便在那生死桥另一头。” “他实力高强,九黎无人能敌。” “从那之后,生死桥再无人敢闯,胆子大的都死在了桥那边,无一人生还。” 沈玉震惊,“前辈的意思是说,九黎生死桥那边最致命的危险,其实是那个叛徒?” 随添香点点头,“这些事情,原本没打算这么早告诉你的,可是现在局势纷乱,我怕不说出来,你会胡乱猜测,乱了阵脚。” “玉儿。” 她低头,伸手温柔抚上沈玉的脸,“战云枭身上的蛊......你想解开,除非有朝一日你的实力超过那个人。” 沈玉神魂震颤,“那就没有别的办法吗?他只有一年时间!” 一年之后,若蛊尚未解开,他会爆体而亡! 沈玉心头,犹如被人捅了一刀。 随添香俯首,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句,“你不要忘了,你是这上千年来,第一个活下来的雏凤。你有能力颠覆这世上所有的不公,所有的冤屈,让颠倒的一切都走上正轨!” “我能吗?” 从未有一刻,沈玉感觉到肩上的压力像是现在这样重。 “你能。” 随添香看着她,眼眶里满是泪意。 但那眼神,却犹如磐石一般坚韧,“唯有你,能!” 她说着,将一卷薄薄的羊皮纸递给了她,“你若能学会这个,也未必不能打败他。或者,你自己也能另辟蹊径,杀了那蛊也有可能。” “这什么?” 沈玉伸手去拿。 随添香按住了她的手,“你不要着急,如果你拿了,那你就是九黎新的圣女!” “什么?” 沈玉震惊,“九黎不是已经有圣女了吗?那孙采薇......” 若她成了九黎圣女,北齐怎么可能容得下她? 前朝血仇,不共戴天啊! 第843章 随添香盯着她,摇头,“我阿姐死后,那些圣女都是徒有其名,掩人耳目的罢了。九黎,也需要一个带领他们打败那个叛徒,让一切走向正轨的,真正的圣女!” 她说这话时,眼泪直往下掉,“沈玉,我已经很多很多年没回过家了,你想救你深爱的人,我想回家。” 沈玉的眼泪跟着掉下来。 哽咽道,“你家就在九黎,对吗?你阿姐嫁给元晁,离开九黎之后,你也被赶出来了对吗?” “那元晁呢?他这个让你阿姐离开九黎的男人,为何又可以回到九黎?” 随添香闭了闭眼,无力道,“因为东方离,是上一代圣女唯一的血脉。” “......” 沈玉突然无话可说。 东方离,也是九黎的希望。 沈玉伸手,接过了羊皮卷,“我答应你。” 战云枭她必须要救,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地狱修罗场。 随添香歪头看着她,“你像我阿姐,又不像。你比她理智、坚韧、你更像是那九黎圣殿万年不倒的高塔,直入云霄,仿佛可以戳穿天际。” 沈玉捏着羊皮卷,站了起来。 她的身上涌动着一种无坚不摧的气场,嗓音发沉,“我自己做错的事情,理应承担责任。” “我承担得起。” 她答应过战云枭,从今往后,她来守护他,她就是他的腿! 沈玉深深吸了口气,转身走向雨幕另一头。 随添香闭了闭眼,“阿姐,你临死前的呼喊,上天听见了呢。” “我相信总有一日,她会让这个世界,改天换日!” ...... 沈玉撑着伞,在雨幕里站了一会儿。 她确定下来,东方离这次来,多半是为了夺位的。 背后,是萧家。 那接下来,沈家和战家,要如何自处? 这个事情,恐怕要等战云枭和沈缙、沈辞、沈洛都在场时,好好商量一番。 最重要的,依旧还是战云枭身上的蛊。 沈玉闭了闭眼睛,在无人的地方,打开了羊皮卷。 羊皮卷最前方,便是一穿黑色手链的图,看得沈玉心头咯噔一下! 她慌不迭从怀中摸出雪叟之前给她的手链,犹记得他之前说的话,“若遇上东方离,关键时候这个可保你一命!” 此时,才发现这东西居然和图上的一模一样! 上面写着三个字:“随明珠,九黎圣令,见令者,如圣女亲临!” “......” 沈玉攥紧手链,才发现命运安排好的东西,她一样都躲不过去。 也许,从她算计战云枭,让战云枭中了蛊,她去求雪叟救人那一刻开始,一切便都被注定好了! 不管那九黎是什么地方,都是她今生躲不过的劫难! 沈玉闭了闭眼,赶忙收好手链,继续往下看。 从今往后,这手链恐怕要藏好了,万一叫人认出来,那才真是万劫不复! 沈玉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这羊皮卷居然一套新的针法! 原本以为,鬼门十三针就已经够逆天了! 却不想,这世上还有更加可怕的枯木逢春针! 沈玉一下子变被吸引,边看边琢磨着,战云枭身上的蛊,是不是可以用这个针法试一试? 第844章 正想着这个,身后便传来小石头的哭泣声,“沈玉姐姐,阿爷走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沈玉眼眶一红,收了羊皮卷,转身伸手摸摸他的头。 “你去一趟韶华苑,找你檀香姐姐,让她去大门口等我爹回来,把师父去世的消息告诉他,跟他说我想让师父的尸体入沈家的陵墓。” 死的虽然是假人。 但是演戏要演全套,这样才能掩人耳目,免生事端。 小石头一双眼肿得跟桃子似的,“那你呢?” “我在这里,解疫毒。” 沈玉四下一扫,看着亭子下痛苦哀嚎的患者,心头沉甸甸的。 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呢。 她哪能走? 小石头离开之后,她便回到了亭子里。 算了下时间,觉得药液反应差不多了,便打开瓶子开始验毒。 小石头转身跑了。 四周的太医看着她,眼底不由浮现出敬佩之色,何太医上前,哽咽道,“沈三姑娘,你看我们能帮你做点什么?” 沈玉回神,把一个方子递给他,“你不说我还忘了,这个方子可以预防疫病传播,你拿着这个,去配草药,给瀛洲的百姓们分发下去。” 何鹤接过方子,蹙眉,“这么大的用量,恐怕要动国库,先得禀报皇上。” 沈玉道,“这不,上次孙尚书赔的钱还有一半么,你拿着方子去找我二哥,他知道怎么办。” 何鹤闻言当场跪地,“沈三姑娘仁德,瀛洲百姓都该感谢您!” “何太医客气了。” 沈玉眼眶发红,但她五万两黄金说拿出来就拿出来,只是给百姓们买药,四周的患者只是听了,都觉得她菩萨心肠,心中感激不尽。 沈玉叮嘱何鹤一声,“发药的时候,记得说,是皇上恩典。” 龙椅上还有人呢,谁敢做菩萨? 如今乱局,她还不想被抢打出头鸟。 沈玉低头,眼底沉沉。 何鹤一愣,回神后点头,“微臣明白。” 说完,转身离去。 沈玉将混着患者血液的药液一滴滴取出来,分别滴在宣纸上,闭眼闻了闻。 这药液,可以将混合的药草气息分离,放大,方便区分。 她一边闻,一边将分辩出来的毒药记下来,四周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赶忙凑上来,“这么多毒药,沈三姑娘居然靠着鼻子就能区分......” 何鹤激动道,“姑娘,若是能能区分毒药,那是不是很快便可以配解药了?” 沈玉摇头,眉心紧皱,“这疫毒难解,我分辩出来的这些草药,根本不能组成一个完整的方子,他们相互冲突,若是人服下,会立马吐血而亡。” “这证明,其中还有调和类的药,我没找出来。” 沈玉扭身,看向何鹤,道,“麻烦何太医走一趟,去找一下我二哥,他对药材比我熟悉,说不定能有什么办法。” 何鹤撑起伞,赶忙离去。 沈玉看向皇宫那边,心下想着,“早朝应该已经结束了,不知皇上知道这事儿,又作何感想?” 会不会,想起前朝瘟疫肆虐,民不聊生的场景,反思一下自己,干点人事儿? 此时,御书房。 严公公抱着拂尘三步并两步冲进去,“皇上,出大事了!” 第845章 “刚刚十四街传来消息,东方离可能趁着昨天庆功宴下了疫,病人们情况恶化,便是雪老都没撑住,今天早上去了啊!” “你说什么?” 皇帝刚下早朝,正打算喝口茶,听闻这话茶盏都打翻了,“雪叟都没扛过去?” 他心里惊得不行。 按理说,除了沈玉雪叟就是整个瀛洲、甚至是北齐医术最好的,就连他都没扛下去,这疫毒来得是有多凶猛? 又想着,十四街离皇宫那么近,万一一个不小心,疫毒传到皇宫里面,他自己恐怕都躲不过。 皇帝心里害怕,那严公公就更怕了。 他说着,都快哭了出来,道,“沈三姑娘已经过去了,但愿她可以撑得住,这疫毒要是控不住,恐怕要出大事了!” 皇帝脸色煞白,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先隔离,一念及此当场下令,“快,通知下去立马封锁十四街......” 严公公连滚带爬,去传令了。 皇帝一屁股坐在龙椅上,再看面前高高一沓奏折,只觉得手脚冰凉,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过去好一阵子,明玉公主才进来,急切道,“父皇,儿臣见你让严公公去封锁十四街了?” “你怎么回来了?” 皇帝回神看向明玉,心中一阵后怕,转念便道,“回来也好,十四街危险......” 明玉公主上前几步,已经顾不上什么危险不危险,着急道,“父皇,只是封锁十四街恐怕不够,那东方离没抓住,有可能在任何地方下疫!” 不等皇帝回答,又道,“父皇,儿臣建议全城戒严,严查东方离和楚惊天的下落,若能抓到人,我们手上便有了筹码!” “便是不能,也能限制他们的行动,控制住疫毒!” 这嗓音清冽、铿锵,还带着门外暴雨的气息。 她的下摆已经湿透,却浑然未决。 若沈玉在这里,便会发现那看似病弱的明玉公主动了情绪,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铁血风范,犹如利刃出鞘。 皇帝竟从她这话中,找到些许主心骨,点头道,“传朕口谕,下令封城......” 想了想,又道,“秘密排查东方离和楚惊天的下落,并传讯给南楚使臣,告诉他们延迟入瀛洲,就说瀛洲疫病爆发,是为了他们好!” 身侧青公公飞快离开。 皇帝不禁看向明玉公主,问道,“沈玉呢?她怎么说?” 现如今,雪叟一死,瀛洲疫毒只能靠随添香和沈玉,而沈玉的医术可能在随添香之上,又解过云州的疫毒,有些经验。 一下子,竟是不由寄予厚望。 明玉闻言,脑海里浮现出沈玉冒雨走到患者中间的背影,眼中不禁涌几分钦佩,道,“小师父说,她留在十四街,无论如何都要解了瀛洲疫,与病患共进退。” 皇帝闻言抿嘴半晌,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到底还是叹了口气,“沈玉是个得用的。” 明玉闻言,忍不住又道,“儿臣刚刚回来的路上,得知她已将从孙尚书和三皇子那边拿来的十万两黄金分成两份。” “一份在十天前送去云州修大坝,另一份以父皇的名义买预防药,分发给瀛洲百姓。” 皇帝闻言一怔,“你是说,她用的是朕的名义?” 第846章 拿出十万两黄金本就不容易。 这么好的名声,还拱手让人...... 恐怕已经不是肚量的问题,而是聪明至极,却又克制至极,这样的人多可怕? 皇帝第一反应是忌惮。 却又不得不承认,沈玉替他解决了关键的问题:收买人心,稳定局势。 一时间,竟是心情复杂。 倒是明玉忍不住道,“儿臣对她敬佩不已,若我北齐朝中众人,皆如她这般,北齐昌盛在望。” 如果说之前的明玉公主对沈玉还带着许多审视和试探,那现在起码这份敬重是真的。 皇帝看向她,觉得她有点天真,“人性贪婪,能做到她这样的,能有几人?便是朕......” 他摇摇头,“朕也做不到。” 明玉闻言叹了口气,道,“儿臣也未必能做到,可是她这个样子,着实叫人敬重......儿臣请旨前往十四街,陪着她共渡难关!” 皇帝看着她,缓缓点头。 只是,眉心皱得很深。 沈玉是真的好,可她却是沈家的养女,战家的媳妇。 非我族内,其心必异啊! 叹了一声,又不由得看向明玉,道,“明玉,暝阳王不能生养,如今长公主去世,又耽搁了他们的婚期,你近水楼台先得月,明白父皇的意思吗?” 若沈玉能成自己人,彻底脱离沈战两家,那便是大喜事。 若不能,便只能...... 下意识的,他看了眼窗外不远处祭祀大殿的方向,想到北齐历史上上个被烧死的长公主...... 那原本,是他给沈玉选的路。 可现在,却觉得有些可惜,而且现如今他的确也无人可用...... 这般想着,竟又生了拉拢的心思。 明玉自是知道他的心思,点头道,“儿臣明白。” 但他是真心喜欢沈玉。 这想法,便与皇帝又多了几分不同。 皇帝深深吸了口气,对他寄予厚望,道,“去吧,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十四街虽然危险,但患难关头也是最好的时机,你陪在她身边是好事。” 又道,“九黎疫毒向来令人闻风丧胆,若沈玉能解,你便是中了疫也死不了。若沈玉不能解,恐怕在瀛洲这些人,有一个是一个,到时候谁也跑不了。” 他不由想到前朝末年那场疫毒。 当年,前朝姜氏皇族得罪了九黎,九黎蛊师毒师倾巢出动,往瀛洲投毒。 瀛洲成了人间地狱,百姓四散逃离,将疫病带得到处都是,整个北齐民不聊生,到处传言皇帝无德,惹怒上天,降下灾祸。 民怨到了极致,战火四起。 再加上南楚大军压境,不得已先皇才与战长安、沈忠达等人承担大任,解救百姓,驱赶外敌入侵,征战二十多年,这才让北齐稳定下来。 没想到,短短三十年后,到了他的手上这九黎疫毒竟然卷土重来! 难不成,是他惹怒了上天吗! 皇帝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浑身冰凉地道,“走吧......没事少来找父皇,多留在沈玉身边。” 明玉一噎,抬眼看向他。 万千话语到了嘴边,却又都不知从何说起。 第847章 龙案背后的人是皇帝,哪怕是她的亲爹,他也不能犹如寻常人家的儿女那样,去劝慰、更何况是教他如何做了。 最后,只得拱手推下,“儿臣马上回去。” 外面暴雨倾盆。 明玉撑起伞,正打算出宫,便看到战云枭的轮椅从侧道上缓缓移来。 他没打伞,但那雨幕竟是不得近身,身周好似被一股强横内敛的气场保护着,整个人竟是犹如天神一般肃穆,威严。 明玉盯着他愣了愣。 强敌在前,他凭什么从他手上将沈玉夺回来? 况且,大敌当前,天灾人祸,当真抢夺沈玉更重要吗? 可若是不能弥合和沈战两家的关系,如今北齐这危机,又要如何度过去? 南楚大军压境,楚惊天和东方离都来了,朝中连废了两个皇子,无一人能和楚惊天东方离抗衡,还有瘟疫...... 明玉一时间心头发沉。 短短一恍神的时间,战云枭已经到了近前。 明玉回神拱手,道,“明玉见过暝阳王,父皇在里面等你。” 战云枭抬眼看向她,眼神复杂。 油纸伞下那人风流倜傥,犹如皎月当空,你说不上来“她”身上一种男人的飒爽英气,还是女子的清雅昳丽,两种奇妙的气质混合在一起,着实迷人。 又想到白七刚刚说,明玉公主看沈玉的眼神不对劲儿,而他的玉儿,又不是寻常女子,未必就不会喜欢上明玉公主...... 一时间莫名竟生了一丝危机感。 心思百转千回,片刻之后才问道,“玉儿呢?” 明玉抬眼看向他,只觉得他那双眼犹如万古深渊,又似凝万千星光。 乍一看,威严不可亵渎。 细细一看,竟是华丽矜贵,犹如从壁画中走出来的天神,夺目、瑰丽、惑人,却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只能说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他又凭什么从他手上,将沈玉夺回来? 一时间,心头也是压力山大。 叹了口气,这才道,道,“小师父在十四街,雪叟去世了,瀛洲疫毒爆发,多半是东方离作乱,这南楚使臣入京,恐怕是多事之秋。” 说着,朝着他拱手,道,“恐怕,还要仰仗王爷平乱。” “本王双腿残疾,行动不便,恐怕帮不上大忙。”战云枭看着她,嘴上说的,和实际上做出来的,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 他身上那股内力,撞得四周雨点乱飞,犹如利刃。 身后,小五看得嘴角直抽抽。 既然帮不上忙,那咱们也不能内功外放,这不是明摆着说:便是本王残了,也不是尔等能够轻易冒犯的么! 可是,他不明白自家王爷对一个女人,哪来的那么大的敌意? 难不成,竟是在吃醋么? 一时间,难免眼神诡异。 实际上,两人之间无形的硝烟很明显,双方都能感觉到。 明玉只能装傻,主动退让一步,道,“便是王爷双腿残疾,也是我北齐最骁勇的儿郎,十个明玉也不是王爷的对手。” “......” 战云枭突然索然无味。 离奇,他好好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小姑娘吃什么飞醋。 “罢了,你过去告诉她,本王片刻便来。” 男人摇摇头,摇动轮椅往御书房去,没再理会明玉。 第848章 明玉扭头看向他的背影,撑起胸膛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心中生出些许遗憾。 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在一起称兄道弟么?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他身为元氏皇子的后裔,肩上天生便承担着责任,祖辈们的恩恩怨怨,和江山社稷一样,都是需要他继承下来。 男扮女装十五年,命运早就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他的父皇也不止一次说过,他是元氏皇族唯一的退路。 他没得选。 苍天总是弄人。 明玉闭了闭眼,转身打着伞离开皇宫,骑马冲向十四街。 战云枭进了御书房。 是皇帝刚刚着人将他叫来的。 “皇上寻本王,所谓何事?”他的轮椅停在御书房的正中央,仿佛他才是御书房的主宰,那股气场叫皇帝很不舒服。 皇帝放下奏折看向他。 明明有事找他,但抬眼竟是盯着看了好久,才道,“楚惊天和东方离都进京了,而且已经动手给十四街下了疫毒......” 他的眼神定定落在他脸上,犹如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暝阳王,朕要个准话。” “若他们两人同时出手,你与沈玉、沈辞三人可能对付他二人?” 他坐在龙椅上,开始坐立不安。 万一,这一次东方离和楚惊天,本就是冲着他来的呢? 突然之间,他发现唯有战云枭和沈玉才是她的盾牌! 其余人,皆用处不大。 战云枭看着他这个嘴脸感到有些讽刺,但大敌当前,他自然要保家卫国,道,“七天之后,本王会让他们知道,我北齐的土地不是那么好踏足的。” 那种气场,竟犹如在千军万马中点兵列阵,气吞山河。 皇帝眼神一亮,“你的内力,可是又精进了?” 转念,便是心情复杂。 要么就是外患,要么就是内忧,他总占一样。 战云枭既然明着给明玉公主看,自然也就不会再藏拙,甚至有意威慑,道,“本王的内力,是一个月前的五倍。” “哐当”一声! 皇帝打翻了桌上的玉玺,玉玺一下子掉在了地上,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藏拙到现在,为何突兀地表现了出来? 难不成,是因为他的明玉靠沈玉太近,让他发现了端倪不成? 皇帝心头咯噔一下。 但很快,便冷静摇头。 不,不可能的! 明玉从小当女孩子养,一颦一笑,哪怕是身形仪态,都和男人有很大的区别,除非把衣服脱光,没有人会知道他是个男的! 战云枭在这方面是个愣头青,不可能看出来。 一念及此,皇帝这才松了口气,道,“有你这句话,那楚惊天和东方离,朕便不担心了。” 战云枭点头没说话。 担不担心,恐怕不只是武力的问题。 九黎的人擅长蛊毒、御尸、御兽,还有许多蛊惑人心的幻术,谁知道这次都来了什么人? 况且,万一那东方离背后是元晁呢? 恐怕就是冲着要皇帝狗头来的。 只不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还没打算介入元家内部的争斗当中,甚至还想利用一下,为黑羽卫平冤昭雪! 第849章 男人眼底隐隐漫过一片寒意,道,“若无别的事情,臣告退。” “嗯,你去吧。” 皇帝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眼下多事之秋,长公主那边的事情你也不必操心了,后天送葬的时候来就行了。” 战云枭应了一声,离开御书房。 皇帝砸吧着嘴巴,“真没想到,这燕南山遇难,他虽然残了腿,可这内力怎么不减反增,越发可怕了呢?” 严公公琢磨了一会儿,道,“有没有可能,他之前原本就是在藏拙啊?” “朕也是这么想的。” 皇帝凝眉,“可朕想不通!” “若他之前便是藏拙,那当初在燕南山,为何又躲不过元宸的毒箭?若那时候他的内力不足以躲过毒箭,那为何突然又增长了这么多?” 皇帝简直百思不得其解,“而且,他今天突然暴露出自己的功力,很是蹊跷。” 严公公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楚惊天要来了?” 皇帝点点头,“有这个可能,毕竟楚惊天是他的死对头,七年前楚惊天差点死在他手上,这次来必定是因为得知他已经残了腿,想着找回场子。” 严公公闻言一乐,“那这下,恐怕要让楚惊天失望了!” 皇帝深吸一口气,按住发胀的眉心,道,“但愿如此吧。” 说着,话锋一转,“朕这心里还有些不安,你去跟明玉说一声,让他小心一点,莫要露出破绽......战云枭这个内力,真是不循常理,要逆天了!” 严公公亦是叹息,“是啊,过了这个年,他也才二十三吧?这内力放在江湖上,那也是首屈一指,无人能及。” 皇帝闻言,好一阵子都没说话。 外患面前,这是个好消息。 可若外患消失,战云枭这个实力,第一个威胁的恐怕就是他。 现在唯一能安慰他的,便是战云枭不能生育。 一念及此,这才稍微安稳一些,道,“你去一趟十四街吧,有些重要的事情,还是要明玉去做......” 严公公“喏”了一声,赶忙退下。 结果刚出门,外面一道黑影便撞了进来,将他撞了个趔趄。 正想问什么,那人已经急匆匆进屋跪地,一脸恐惧地道,“皇上,属下查到一个很可怕的消息!” “有事说事,少要一惊一乍的!朕不是叫你去查元祐了吗!” 皇帝闻言顿时大怒,他这两天被各种坏消息都快弄得应激了,一听这种话就厌烦。 来人正是他派出去的大内侍卫钟景,原本是去查元祐的,结果回来不说元祐,突然神神叨叨的。 皇帝憋了一肚子气。 钟景被他吼得一脑门冷汗,赶忙道,“不是属下不说二殿下的事情,实在是另一件事情更重要啊,那京兆尹衙门外面闹市上,现在正在传黑羽的谣言啊!” “你说什么?” 皇帝面色大变,以为自己听岔了! 黑羽卫? 这个词多久没听到了? 他愣了半天,这才又问,“传什么了?” 钟景硬着头皮,道,“说谢长留被抓之前留了一手,将当年黑羽卫和战长安、沈忠达之死的证据留给了另外一人,此人现如今已经潜入瀛洲!” 第850章 皇帝一个趔趄,不可置信道,“你是说,谢长留死了还给朕留下了一个尾巴?” 钟景不敢说话。 沉默,便代表了一切。 皇帝盯着他黑漆漆的脑门,只觉得自己脑袋里养了一窝马蜂,嗡嗡嗡作响一团乱麻,只有一个声音穿梭其中:“怎么办?” 现在怎么办? “可知那人是谁?长相如何?”皇帝回神,惊慌失措地问。 钟景摇头,瑟瑟发抖,额头冒汗,“没有具体消息,只知道这人从云州过来,应该是天子教的人。他们来瀛洲,多半是要把事情捅出去。” 皇帝的心差点冲到嗓子眼儿。 片刻,咬牙下令,“这样,你带宿卫禁军出去一趟,务必要把这个人找出来,一旦找到杀无赦!对外便说,是外邦奸细闯入瀛洲,打算行刺朕!” “这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到沈家和战家手上!” 他呼吸紧促,眼珠子颤抖着,整个人神经都紧绷到了极致,最终下了一个可怕的命令,“另外,战老王爷也不必留着了!你出去找个机会,将他处理掉,以防夜长梦多。” 钟景闻言大惊,抬眼不可置信地看向,“皇上,宿卫禁军已经已经二十二年没出动了,当年先皇解散宿卫禁军,明令禁止养属下这种人,如今出动恐怕......” 皇帝手上如今这些宿卫禁军,和沈辞手上的禁军完全不同,他们全部由武功高强的人组成,是直接听命于皇帝、不在编制当中的一群人。 早在前朝时,姜氏皇帝声色犬马,引得民怨沸腾,朝野反抗。 姜氏皇帝不思进取,反倒是想着排除异己,便组建了这样一支队伍,到处杀人放火,残害忠良,成为朝廷毒瘤。 是以,先皇推翻姜氏皇族的统治之后,便明令禁止从今往后,皇帝不再养宿卫禁军,只由御前禁军保护皇宫。 但到了皇帝这一代,圈养私兵的野心便又冒了出来。 现如今,钟景这些人,正是当年帮着皇帝夺位、杀先皇、杀太子元晁的刺客。 皇帝登基之后,舍不得解散他们,便暗中留下来自己用。 只是,这些年他们藏的深,始终没露面。 皇帝留着这些人,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内心希望的,当然也是永远用不着这群人。 可是现在,他却没法藏了! 皇帝闭了闭眼,下了最后的决心,“去办吧,战陨天和谢长留安排的这个人必须死,不然的话,黑羽卫的事情定被宣扬出去。” “一旦宣扬出去,沈战两家必定造反,加上皇族谋害功臣,我元家必将威信尽失......”说着,看了眼身后的龙椅,“朕这把椅子,恐怕要拱手让人!” 钟景闻言面色复杂,“可若是被暝阳王发现端倪......” 虽然,战老王爷与战云枭关系不好。 可毕竟是亲爹,若让他察觉出问题,岂不还是要逼战云枭反? 皇帝又何尝不知? 可事已至此...... “已经顾不上了。” 他的嗓音沙哑得厉害,嘴唇上长了一圈水泡,“战陨天就像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剑,又因为谢长留的事儿闹了不愉快......若让他再听到这个名字,指不定还要发什么疯。” 第851章 “左右都是覆水难收的局,去做吧。” 钟景一时无话可说。 谢长留就像是扎在战陨天心口那根刺,如今刚刚爆发过一次,若是再给他扎一下,他可能就失控了。 他要是一闹,人尽皆知。 左右,也是没选。 最后,只得改了自称,领命道,“末将这就去办!” 从今天开始,死灰复燃的“宿卫禁军”便又重新出现在人们面前,成为皇帝手上一把刀,去做那些沈玉都不能替皇帝办的事儿。 皇帝看着他的背影离开,这才发现自己嗓子肿得厉害。 他转身倒了一杯水喝。 冰凉的茶水经过喉咙,像是刀子拉过去,如鲠在喉。 脑海里,不禁又想到当年黑羽卫被灭那事儿。 已经二十四年了啊! 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那件事情竟是又被翻了出来,这背后要是没有人兴风作浪,谁相信? 可到底是谁? 皇帝苦思冥想,没有任何头绪。 最后,竟又想到裴玉尘,想到昨夜梦里,他满手是血的扼住他的喉咙...... 难道,他要回来了吗? 想了想又吩咐人下去,“通知卢德耀,抓紧排查裴玉尘,元祐的事情先放一放。” 他顾不上了。 等人到了门口,又叮嘱一句,“注意不要惊动沈玉和战云枭......” 又一道身影,冲出了御书房。 许是暴雨天着实有些凉,战云枭在车上打了好几分喷嚏。 门外传来白七的声音,“王爷,您昨夜守灵没带衣服,是不是风寒了?” 男人轻轻摇头,“没大碍。” 片刻之后,马车停在了十四街。 战云枭下来换上了轮椅,往沈玉那边去。 走到一半,小六突兀地出现在身侧,低低道,“王爷,老王爷去了燕春楼,正搂着那个花魁逍遥自在,恐怕要惹祸!” 轮椅猛地停下来,男人扭头,眉心紧皱,“哪个花魁?” 小六凝重道,“就是那个,挑拨大皇子和枳世子打了一架的花魁,原本昨天晚上宫里派人去杀她了,谁料她却冲进了老王爷的房间!” “现如今,咱们该怎么办?” 小六看向他,表情复杂,“这要是不管吧,他毕竟是暝阳王府的人,要是管吧,恐怕也管不住。” 战陨天什么东西? 全瀛洲的人都知道。 当年父亲战死,孝期当中他不知守孝,强娶长公主。 娶了也就罢了,还不好好过日子,新婚燕尔去春楼找女人,最后堂而皇之把姬女带回王府,当着新婚妻子的面云雨。 长公主怀上孩子,他大骂长公主是个姬女,不知水性杨花怀着的是谁的野种,一巴掌就把两三岁的孩子拍出去,打得七窍流血。 在战云枭小的那些年,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 这么多年,要么他就是回家和长公主吵架喊打喊杀,最后把怒火发泄在战云枭身上,辱骂他殴打他,要么就是在那烟花柳巷不着家。 也正是因为如此,沈缙看不下去,才想办法找路子,将年仅八岁的战云枭送入了云州军。 就这样,也躲不过被他荼毒。 一旦他喝醉酒,便回家与长公主吵架,吵完了又闯入云州军,对战云枭非打即骂。 白七还记得,有一天他们正在训练,战老王爷冲进来,一遍辱骂战云枭是个野种,应该随着长公主一起去死,去浸猪笼,一边便一脚将毫无防备的战云枭踹进了湖水。 第852章 那日正是初冬,天空中飘着细小的雪花,湖水冰冷沁骨,他打完就走了,还下令任何人不得救战云枭。 云州军小队那个时候,还是战陨天的部下。 他虽然经常不管,但是来的时候,也无人敢忤逆他的意思。 而他与小五两个侍卫,又被五花大绑在柱子上,动弹不得。 最后,还是沈辞带着沈玉来玩,沈辞跳下水去救战云枭,年仅四岁的沈玉撅着屁股,犹如拔萝卜一般拽住他的裤子,才将他拖上岸边。 战云枭醒来之后,悲伤难过不想活了。 后来还是被沈玉劝了回来,放下自杀的念头。虽然白七不知道沈玉说了什么,但他也能感觉到,在那年少的黑暗时光中,沈玉是战云枭心里唯一一道光。 是他这一生的执念。 但这些事情,黑暗中惨烈的经历,战云枭后来却从未说过。 他就像是一块缄默的石头,任由旁人的刀子往身上扎,不哭也不闹,从不诉苦,不抱怨,也无处诉苦,无处抱怨。 一如此刻。 他坐在雨幕里,静静地沉默着,脊背一动不动,犹如变成了石头。 只是在心里闷闷地想。 怎么办? 遇上这样一个爹,他该怎么办? 他明知那个花魁不能碰,很容易叫人将谋逆造反的罪名扣在暝阳王府头上,但他还是浑不在意,恨不得带着王府、带着他这个儿子一起下地狱! 脑海里,又回想起那时候他辱骂自己的话,“你这个杂种!你就应该和你娘一起浸猪笼,下地狱!” 字字如刀,痛入骨髓。 多年下来,麻木了,却生了绝望。 内力收了回去,雨水打湿了头发,衣服,他浑然未觉。 白七大惊,赶忙去马车上拿了伞,给他撑起来,唤了两声,“王爷!王爷!” 战云枭这才回神,闭了闭眼,对小六道,“你去拦一拦吧,拦不住就算了。” 左右皇帝还用得着他,就算是战陨天捅出什么篓子来,他也还撑得住......毕竟,这么多年摸爬滚打,他长大了。 只是那心头的悲凉,却犹如潮水一般往上涌。 小六转身离开。 沈玉正在那边忙着配药,冷不丁见他过来,赶忙上前推住他的轮椅,心疼道,“你怎么淋成这样了?” 正打算推着他去换衣服。 结果刚要走,便被男人长臂一伸捞在了怀里,紧紧抱住。 沈玉一愣,伸手去摸他的脸,问,“云枭哥哥,你怎么了?” 扑面而来的悲伤,让她有些无措。 “让我抱一下。”男人闭了眼,把头埋在她发间,双手紧紧将她拥在怀中,沙哑的嗓音令人心疼。 沈玉伸手环住了他,在他后背一下一下抚摸着,没再挣扎,只是看了眼白七。 白七用唇语无声道,“战老王爷造幺蛾子,去燕春楼瞧上了那个假雏凤......” 沈玉瞪大眼睛,一股怒火熊熊燃烧起来。 那雏凤虽假,但是旁人不知。 皇帝都派人去杀她了,战老王爷自己却贴上去,这是明明白白告诉世人,他是狼子野心想要造反吗? 若皇帝拿捏这个问罪,恐怕要连累战云枭! 他到底有没有长脑子! 太阳穴突然一疼,一股熟悉又被尘封的记忆窜了出来,她才发现战陨天不是不长脑子,是他从未就想着要战云枭好过! 第853章 他在报复战云枭! 因为,战云枭身上,流淌着一半元氏皇族的血,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恨不得战云枭去下地狱! 宋婉晴撕毁婚约那日,他气得想杀了她,也不是因为战云枭,而是因为他的面子! 潮水一般涌来的幼年记忆,让沈玉瞪大眼睛,头痛欲裂! 还有! 她和战云枭之间,还有很多很多事情,上次那个石头的力量,并没有将她的记忆完全解封! 此时此刻,看到战云枭这个样子,她才想起来! 她三岁那年,战云枭九岁,刚刚入伍,他兴高采烈抱着她去军营玩,在他的营帐门口堆雪人,说往后那里就是他的家了,以后再也不用被爹娘嫌弃殴打。 她为他高兴,玩累了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才知道战云枭被战陨天罚跪,已经晕倒冻僵在了冰天雪地里。 她怕得不行,喊他的名字,推他的身子,都没动静。 最后哇哇大哭,咬他的脸。 差点咬破了皮,才把他唤醒。 阿爹回来接她,开玩笑说,“小玉儿,男孩子的脸怎么随便咬?小心咬了长大要嫁给他。” 临走时,战云枭抓着她的小手,看了她一阵子,说了句,“小玉儿,再咬哥哥一下。” 她年纪小,啊呜一口,在他手臂上咬了一下,咧着嘴笑。 战云枭也跟着笑,笑得眼泪往下流。 仿佛她那一口咬下去,痛感才能让他觉得自己切切实实有人在乎,还活着。 许是这件事情吓到了她,她夜里回去做噩梦,吓得哇哇哭,“姨娘,姨娘!云枭哥哥要冻死了!” 柳氏抱着她哄,说,“怎么会呢,他是暝阳王府的世子,那么尊贵的身份,肯定不会有人让他冻死的,睡吧,睡吧。” 可能是那件事情实在是太过吓人,才在她心里留下了痕迹。 此时,记忆松动,她才突然明白战云枭对她那一份执着,到底是什么。 才明白,前世她那样对他,他为何还不肯放手,宁肯死在三皇子和宋婉晴手上! 因为,她就是他的命啊! 没了她,他就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 沈玉眼眶发红,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手指伸进他的长发,指腹抚上他的头皮,泣不成声道,“云枭哥哥,你还有我呢。” 男人身子一颤,捧起她的脸擦拭她的眼泪,“是啊,本王还有我的玉儿。” 抬手捧着她的脸,他看了又看,“我的玉儿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从小就在救他。 十几年过去了,她还在救他。 要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这个世界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沈玉看着他,忍不住道,“云枭哥哥,对不起......” 对不起,我以前忘了我们之前那么多刻骨铭心的过往,才伤你至深! 三岁,他被冻僵,她咬他脸蛋。 四岁,他被踹下湖水,她拽他裤子,将他拉上来。 五岁,她缠着他,总嚷嚷着要沈辞带她去军营玩,困了非要缠着他一起睡。 六岁,她正是调皮捣蛋猪嫌狗弃的年纪,成日里就想缠着他,但凡他有点时间,就被她拽着满瀛洲城的跑,累了就让他抱回家。 她爱极了趴在他身上,一颠一颠回家的感觉。 每次睡得都好香。 可八岁时,她却被人暗算,忘了曾经答应过他,要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第854章 他出征钦州,去抵抗南楚强敌时,她送他去望月亭,说好要在八月十五重逢。 十三岁他出征归来,八月十五的团圆夜,她却将他赶出沈家的大门,骂他粗鄙、野蛮,让他要多远滚多远。 之后两年,他追着她跑,她追着三皇子跑,刀子一样的话扎在他心口。 他该多难过? 沈玉抵着他的额头,闭了闭眼,心如刀绞,“云枭哥哥,对不起啊。以前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我都忘了。” “往后,我再也不会了。” 女子的嗓音微微颤抖,夹杂着浓烈的心疼与愧疚,战云枭眼睫轻轻颤了颤,抬眼看向她,“玉儿,你......都想起来了?” 沈玉点点头,“都想起来了。” “等我们的府建好了,我们就一起好好生活,我会陪着你,一辈子走下去。”沈玉抬手,擦拭他眼角的濡湿,“云枭哥哥,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哪怕是长大了,还是喜欢在你怀里睡着。” “那样,我会感到很安心。” 她诚恳地表达自己的需求,一股无形的力量又从男人胸口升起,他抱住她,嗓音沙哑,“好,等我们的王府建好了,我们就成一个新的家。” 沈玉点头,心里却刺刺的,有些发疼。 她知道自己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可是为了解开他身上的蛊,她好像又不得不在以后某个时间离开一段时间,而她至今还没想好借口,没想好怎么走。 只是这些,她都没表露出来。 死过一次,她早就不会再如前世那样,把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她早就,学会了步步为营,哪怕是对他的感情也一样,走的小心谨慎,容不得半点差池。 战云枭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沈玉从他怀里起身,推着他去换衣服,把衣服递给他正要走,就被她拉住,不好意思道,“玉儿,你帮我......” 沈玉一怔,随后红了脸。 突然之间,就想起她四岁那年他落水,沈辞撑着他上来,让她帮忙把人拽上来。 她手太小,抓不住他的脚脖子,只好拽他裤子。 他的裤子,就被扯掉了。 这个事情,弄得他尴尬不已,好些天都躲着她,躲到最后冒出来,伸手弹她脑门,道,“你既然扒掉了我的裤子,就要替我负责,明白吗?” 她大眼懵懂,“怎么负责?” 他红着脸道,“等你长大了,就要嫁给我。毕竟,我的身体只能给我娘子看。” “好呀,反正我也喜欢跟你在一起......”她浑不在意,根本没多想,在她眼中,嫁给他就是像母亲和父亲生活在一起那样,天天都能见面,还能一起睡觉,多好啊! 现在,她刚说自己想起来了,他就造幺蛾子...... 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一茬? 沈玉在心猿意马当中,帮他换衣服。 男人微微有些潮湿的胸膛,散发出致命的吸引力,沈玉的脸红得像个苹果,“我怀疑你在色诱我。” “是啊。” 男人抬眼,看向她,眼神格外认真,“我就是在色诱你啊。” 沈玉没忍住,捧起他的脸便亲了上去。 她承认,他让她欲罢不能...... 门外突然传来当归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王爷与三姑娘在里面吗?侯爷和大公子在那边等着呢! 第855章 沈玉蓦地回神,才发现自己手欠,不知不觉之间,竟是又把他的衣领子扯开了! “......” 一眼看过去,半敞的胸膛,直接把沈玉闹了个大红脸,她捂着脸从他身上下来,帮他拉了拉衣服,“那个,没忍住......” 男人却是掀睫,别有风情地说了句,“你喜欢就好。” 沈玉:“......” 两人匆忙收拾好出去,脸上难免都带了点红。 当归上下打量,回神之后眼神变得怪异,腾一下红了耳迹,赶忙指着远处,道,“侯、侯爷在那边呢。” “哦。” 沈玉佯装镇定,推着战云枭离开。 这里不比云州,云州人生地不熟没人管,她和战云枭可以肆意妄为,可是这里却不行。 她尚未出阁,战云枭又刚死了母妃,若是过火定然被人抓住把柄,兴风作浪。 两人都只能隐忍。 对面八角亭下面,沈缙把油纸伞挂在屋檐上,转身看着这边,忧心忡忡,正在和沈辞低低说着话。 见两人过来,赶忙迎上前来,道,“暝阳王......” 战云枭回神,进了亭子。 几人聚齐,沈缙这才看向沈玉,道,“雪叟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你怎么打算的?” 沈玉闻言跪地,道,“师父对我恩重如山,玉儿恳请父亲,让他入沈家陵墓,进沈家祠堂,以防被有心人抓住把柄。” 沈缙闻言点头,“是啊,这尸体原本就不是雪叟的,一旦放在外面,被有心人探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若入了沈家祠堂,怎么说也有人守着,沈家的祖坟也不是谁都敢挖的。” 说着,看向沈玉,“这个事情,便听你的。” 沈玉心下感激,“女儿多谢爹爹事事支持。” 越是达官贵人,对祖坟庇佑越是严格,别说是让死于非命的人进去,便是亲戚寿终正寝,也宁愿替人另开坟场,也绝不愿意送进自家的祖坟,以免破了风水。 可沈缙却是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她。 沈玉心里温暖,起身道,“女儿要说的另一件事情,和萧家、东方离有关。” “此事事关重大,才让父亲冒雨过来一趟。” “你得到了萧家和东方离的新消息?”沈缙闻言微微蹙眉,不免想到沈洛喜欢萧瑾乐,萧瑾乐却和东方离有婚约这世人,不由有些头疼。 便是战云枭和沈辞,也都有些诧异地看着沈玉。 沈玉想着随添香那些话,捡重要的、能说的大概说了一下,这才说出自己的想法,道,“元晁和皇上有仇,东方离这一次来,多半是冲着祸害皇上,夺位来的。” “那萧丞相蛰伏这么多年,想必从开始便是元晁一党,接下来必定会帮扶东方离,女儿的意思是,我们尽量作壁上观。” 沈缙惊得瞪大眼睛,片刻之后,道,“若是这样的话,那楚惊天来,岂不是帮东方离的?那他想从东方离身上,得到什么?” 沈辞凝眉,道,“若东方离真的能登上皇位,他还不是想得到什么,便能得到什么。” 战云枭闻言点头,道,“楚惊天在南楚是二皇子,虽然武功高强,带兵也厉害,但是南楚太子也不差,在儒林当中名望甚高,楚惊天想要把他拉下来也不容易。” 第856章 “如果东方离真的和他有交易,恐怕多半与割地有关。” 战云枭和楚惊天博弈多年,对他最为了解,道,“南楚帝开疆拓土贼心不死,楚惊天想要压住太子一头,必定要吞下土地。” 沈玉闻言眉心紧皱,道,“可人人都知道,当年保住钦州的人是你,那是你浴血奋战才打下的江山,怎能拱手让人?” “若楚惊天当真打这个主意,那他此次前来的目的,恐怕不是和亲,而是想杀了你。” 战云枭点头,“玉儿说的没错,只要北齐有我一天,我就不会将钦州拱手让人。楚惊天此次前来,第一个要杀的,肯定是我。” 沈缙凝眉,道,“他要杀你,为何又要让楚云宁嫁给你?” 战云枭道,“不过是堂而皇之,给我身边安插个人罢了......” 其实他还有点心虚。 因为当年战场上,楚云宁公然宣扬,说他肯入赘南楚公主府驸马,必定说服南楚帝给他封王拜将,甚至还半夜偷偷摸摸混进他的军帐,试图生米煮成熟饭。 这事儿,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当时,他没杀楚云宁,也只是因为不想彻底激怒楚惊天...... 毕竟,北齐经历了前朝末年民不聊生,后备粮草不足。而南楚土地肥沃,气候湿润,物资充足国富民强,若一直打下去,伤的是百姓。 这事儿,已经过去快三年了。 原以为,从今往后,他和楚云宁便再无交集,谁料她又冒了出来,还选了他和沈玉大婚那日前来,这算盘珠子敲得,便是他塞上耳朵,也都要听见了! 而如今,楚惊天来之前带着五十万大军在边境虎视眈眈,难道不是逼迫皇帝答应,让楚云宁强嫁他么? 他若不答应这婚事,南楚五十万大军闯入钦州,到时候他就是北齐的罪人。 战云枭闭了闭眼,不由自主看向沈玉。 换做前世,沈玉肯定和他闹起来。 可是经历过那么多,送过命,害死过人,她也早就明白,这世上的事情不是非黑即白,也没她之前想的那么简单。 沈玉深吸了口气,直截了当道,“如今长公主去世,楚云宁就算是来了,也只能等四十九天之后再谈婚论嫁,我们还有时间,倒也不必太过紧张。” 又道,“倒是东方离的事儿,我有个建议。” “你说。”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沈辞,一听她这话,顿时眼神有些发亮,他最喜欢看沈玉小眼睛一转算计旁人的模样,怎么就那么光彩夺目,灵动鲜活呢? 沈玉几乎被他的眼神烫了一下。 战云枭亦瞥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沈辞毫不客气地瞪回来,眼底眉梢仿佛在说,“反正你若敢对她不好,我立马就把她拐走。” 微妙气氛中,沈玉不尴不尬道,“除了疫毒之外,关于东方离的事儿,我们暂且都按兵不动,且看看萧家、安王府什么反应。” “我有个猜测,我觉得东方离会助咱们一臂之力,咱们不妨等一等。” 第857章 沈玉眼神亮晶晶的,看向战云枭,“他人是来了,可是他爹元晁和皇帝之间那些破事儿过了这么多年,就算是拿出证据,百姓和朝臣也都不会太在意,他没办法用这个翻盘。” 战云枭一下子明白了沈玉的意思,点头认可道,“我和玉儿想的一样,东方离若真是元晁的儿子,那他想要翻盘,唯一能借助的,便是黑羽卫这件事情!” 沈辞凝眉道,“你的意思是说,东方离会把祖父与黑羽卫死亡的真相抛出来,打着替沈战两家、替黑羽卫平反的名号,将皇帝拉下马?” 沈缙闻言,琢磨道,“如此一来,沈战两家就会支持他,再加上一个萧丞相,他胜券在握。” 沈玉道,“这瘟疫,是他走的第一步棋,如果我没猜错,很快外面便会谣言四起,说皇上无德,上天降灾,不但死了两个儿子,还让百姓蒙受瘟疫之苦。” “若真是这样,那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沈缙闻言有些生气,“他可以夺权,但是不能把人命当草芥。” 沈玉点点头,“疫毒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 说着,扭头问白七,“七七,江隐抓到人了没有?” 白七这才想起这个事儿,面色复杂道,“人没抓到,但是江隐追出去了,且等他回来看看吧。” 沈玉微微一愣,倒也没怀疑什么,道,“那刺客武功高强,暗卫都没拦下,他昨夜闯进来必定也是谨小慎微,江隐没抓住人,也正常。” 白七对江隐,多少是有一点点怀疑的。 但见沈玉这么说,他也就没提。 沈玉扭头问沈辞,“哥,你今天在宫里,可有听到二皇子的消息?” “没有。” 沈辞摇头,“这事儿皇上可能故意在瞒着我,只不过孟贵妃今天不太安分,派了人出宫,应该是去二皇子府了。” 说着,问沈玉,“你把元祐推到这个地步,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沈玉道,“如果他们不对付我们,我们就不管他们,眼下疫毒的事情最重要......宫里那边,皇上若不说,其他那些杂事儿,咱们也不管。” “等楚惊天来吧。” 正说着话,明玉回来了。 几人只好岔开话题,沈玉道,“师父的尸体,还要拜托大哥带回去,等这边我得空了,再回家给他守灵。” 沈辞闻言看了眼明玉,道,“那我先走了。” 说着,沈缙与沈辞告辞,找了马车太子“雪叟”的尸首离开,沈玉难免也要跟着掉几滴眼泪。 等把人送走之后,这才红着眼眶回来。 明玉上前来,帮她撑着伞,道,“小师父节哀顺变......” 又带了吃的来,“中午便没来得及吃饭,耽搁到现在,你饿了吧?” 沈玉看着他递上来的烧鸡,肚子的确有些咕咕叫,便点头道,“确实有些饿了,你吃了吗?一起?” 明玉轻轻摇头,“我吃了一点,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我去办。” 沈玉想了想摇头,正要说这里也没什么需要她去忙的,结果战云枭道,“外面沈侯送来不少药材,要不明玉公主帮忙送进来,带着那群太医处理一下?” 第858章 沈玉扭头,见那男人虽然不动声色,眼神却定定盯着明玉,一丝丝无形的敌意弥漫开来。 “......” 沈玉嘴角一抽,后知后觉感觉到他在吃醋,顿时感觉手上的烧鸡变成了烫手山芋......这鸡,她是吃还是不吃? 明玉被他盯得不自在,最后只得道,“我这就去。” 说完,转身往送药的马车那边走去。 雨水滑落油纸伞,落在他的衣摆上,白色绣金线的裙摆被打湿,莫名有种黄金锦鲤跃上海浪的感觉,质如美玉。 但话又说回来,再好也是个女子啊! 沈玉不解,战云枭有什么好吃醋的? 但回神时,眼尾余光掠过白七,突然心头灵机一动,惊得差点将手上的烧鸡丢出去,扭头骇然看向战云枭,“你怀疑明玉是男的?!” 战云枭一僵,他倒是没这么想。 被沈玉这么一提醒,这才蹙眉,“你发现什么异常了吗?” 沈玉摇头,“没有,只是感觉空气里味道酸溜溜的,弄得我肚子饿。” 她脸上带着笑,坐下来,把烧鸡递给他,“你也饿了吧?一起吃?” “不吃!” 男人傲娇扭头,看向远处的雨幕。 就他明玉会做人,大老远送吃的来,巴结他的女人......他也是脑子不好使,为什么出宫只顾着找她,也没说路上给她带点吃的? 一时间,竟是自己生闷气。 沈玉看着他侧脸失笑,“如果是楚云宁送你好吃的,她送什么我就吃什么,最好气死她。” 男人倏地扭头,伸爪过来,“我也饿了,昨晚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沈玉憋笑,两人将一只烧鸡分食了。 一边,白七看得十分无语。 他总觉得,他家王爷和沈玉在一起的时候,会变得有些幼稚,孩子气。 到底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就是不一样,便是成年了成了万人敬仰的战王,也忘不掉年幼时候那一点点温情,举手投足之间带在骨子里。 他还记得,小时候他们两个吃东西,便是这个样子。 甚至在秋天,战云枭带着沈玉,去农民的地里偷偷挖土豆,两人躲在山坡上烤着吃,沈玉每次吃得都一脸灰,战云枭就傻笑着看着她。 仿佛能看一辈子。 正想着这个,沈玉突然说,“等天晴了,我带你去外面走走吧,好久没去郊外玩了,我想吃你烤的土豆。” “还有玉米。” 男人脸上不禁露出笑意。 沈玉发现,其实他吃东西的时候,是很斯文的,看起来竟有些赏心悦目。 远处,明玉一边忙活,一边看着这边,心事重重。 沈玉和战云枭坐在一起,吃了他带给她的食物,两人言笑晏晏,那眼底眉梢的情意遮掩不住,他当真要从中插一脚吗? 他从小在寺里读的是圣贤书,念的是慈悲佛,下山来却要做这样的事情,一时间竟是头疼欲裂,狠狠闭了闭眼睛。 皇帝派了青公公跟在他身侧,见状低低问,“殿下可是为了暝阳王与沈三姑娘的事情发愁?” 见他看过去,又细声细气道,“殿下,沈三姑娘虽然对暝阳王情根深种,但男女婚嫁,从来不看谁情深意笃。” “殿下如今与她住在一起,若能近水楼台先得月,生米煮成熟饭,沈三姑娘也必定要嫁你。” 第859章 “今天,沈三姑娘为了疫毒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晚上必定疲惫不堪,要回侯府休息。” “您如今住在她的闺阁当中,便是最好的时机,还望殿下好好把握,莫要辜负了皇上一片苦心。” 青公公佝偻着脊背,跟在他身侧苦口婆心。 明玉转身,看着他谨小慎微算计的模样,突然想到庙里经常来偷吃的地鼠,眉眼便是如此狡诈险恶。 “人多眼杂,莫要说话。” 看了他好一会儿,明玉截断了他。 青公公倏然闭嘴,没再吭声。 远远地,沈玉感觉,青公公对明玉,多少有一点点敬畏。 虽然离得太远,她听不到他们说话,再加上他们微微背对着她,也看不到他们的唇形,但是她总感觉,青公公作为皇帝身边的太监,对明玉的态度,明显要比对之前的大皇子、二皇子等人好太多。 难不成,明玉才是真正的三皇子? 皇帝选定的下一任继承人? 沈玉百思不得解,拿在手上的最后半只鸡腿儿忘了吃,突然问了句,“云枭哥哥,你说,假设明玉公主是个男人,那他就是真正的三皇子。” “皇上若果真看中他,从小将他当太子培养,那为何又要将人送去慈宁寺呢?” 战云枭看向她,问,“你......梦里没梦到什么吗?” “......”沈玉汗颜。 她哪来的噩梦? 那梦里,可当真没有明玉公主。 沈玉摇摇头,认真看向他,道,“我的噩梦有限,如今已经很难梦到一些事情了。” “是好事儿。” 战云枭抬手,擦了擦她嘴角的油。 如果很难梦到了,那就证明前世让她痛不欲生的那些事情,已经开始便没了。 也许,等孙尚书和三皇子彻底处理掉,她将会迎来一个全新的自己。 一时间,心里竟是充满了祝福。 不多时,沈洛过来了。 “玉儿,这边如何了?”沈洛打了伞,但还是湿了半截身子,雨太大了,一点办法都没有。 沈玉起身,陪着他去换衣服,边走边说,“有些难题,还跟二哥一起讨论,识草药我不如二哥......” 沈洛闻言一愣,回神笑着道,“小时候教你识草药,你骄傲得很。如今成了大名鼎鼎的神医,却谦虚了起来。” “小时候年幼无知,不知天高地厚。”沈玉谦逊微笑,“你先去换衣服,还有件事儿,你出来再跟你说。” 沈洛点头,进屋换衣。 出来之后,问沈玉,“看你欲言又止,想说什么?” 沈玉叹了口气,道,“原本,我还想着尽快去见萧瑾乐,想个办法出来,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可现在,恐怕要耽搁一下了。” 沈洛一愣,“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沈玉点头,“那东方离,是元晁的儿子,萧家支持元晁回来夺位,咱们若是动得早了,便陷进去了,一不小心恐怕要家破人亡。” 沈洛被惊得瞪大眼睛,半天才回过神,“那岂不是说,接下来不只是夺嫡之战,还有元晁和皇上之间的恩怨,一个弄不好,最后登基的是东方离?” 那样,他爱上的,岂不是未来的皇后? 臣与君夺妻,后果可想而知。 第860章 沈玉见他好似被吓到了,便安抚一句,道,“我是说,我们现在要按兵不动,并不是直接就放弃了这个事情。” “先看一看,让东方离和皇上、以及那几个皇子们去撕扯,等到了水落石出时,咱们再想办法。” “若是最后东方离输了,萧家谋逆,肯定没好下场。咱们救下萧瑾乐便可,为了她也可以给萧家开个门路。” “若东方离最后赢了,恐怕就要想个法子,让萧瑾乐金蝉脱壳了。” 沈玉算是给他吃了个定心丸。 她吃过情的苦,也能理解别人的苦。 自然是,能成全便去成全。 沈洛点点头,“我知道轻重......这个事情,便按照三妹说的办,我虽然喜欢她,却也不能为她舍弃了全家,只能在最后尽力保全。” 沈玉点点头,心里有些闷闷的。 想到前世的自己,为了一个元宸,赔上整个沈家,是多么愚蠢? 但凡她多少听进去沈辞与沈洛半点劝告,也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于是,难免叹了一声,道,“我不如二哥。” 沈洛一愣,“你说什么胡话?在爹娘、在我与大哥眼中,你便是这全天下最好的姑娘,处处耀眼,是沈家的骄傲。” 沈玉闻言笑了笑,“那我就可开心了。” 沈洛敲了下她脑壳,“走吧,我们去看看你说的那个药......” 两人并肩过来时,给战云枭打了个招呼,沈玉道,“云枭哥哥,你一夜没睡,去那边休息一会儿吧,我与二哥去配药。” 男人轻轻点头,眼底却是不舍。 但他跟着也没用。 他对医术一无所知,的确也需要休息,因为已经连着两个晚上没合眼了,这么下去哪里有精力对付即将到来的楚惊天和东方离? 还得提防明玉。 摇着轮椅往屋里走路上,战云枭不禁往明玉那边看了眼,他当真是个男的吗? 一念及此,赶忙叮嘱白七,“从今往后,夜里你要守在玉儿身边,切莫给明玉可乘之机。” 白七点头,眼神诡异。 难不成,明玉公主当真是明玉皇子? 与沈玉一想,战云枭也想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将明玉送去慈宁寺? 从小便选定了明玉当皇太子,却当成个女儿家养在寺庙里,着实叫人不解。 而前去慈宁寺的暗卫还没回来,暂时没带来什么消息。 倒是沈洛那边,不由问沈玉,道,“你对江隐,当真就那么放心吗?现如今东方离来了瀛洲,他会不会选择......继续和九黎合作?” 沈玉闻言苦笑。 这还用江隐合作吗? 她现在,都成了九黎的圣女。 这事儿要是说出去,能把瀛洲这片天都给掀翻了。 她叹了口气,道,“你不了解他,他长这么大,缺的就是被人信任、支持,无条件的爱。我觉得他这一走,恐怕也要两三天,一方面是执着抓到人,另一方面也在试探......” 她顿了顿,选了个词儿,道,“这叫恃宠而骄。” 沈洛闻言嘴角一抽,“你的意思是,他能从你的信任当中,获取安全感吗?” 第861章 沈玉点点头,“他心里没安全感,所以一再挑战我,我若真的怀疑他,他刚探出来的那蜗牛触角,便又缩回去了。” 沈洛看着她,说,“你可真是个天才,对谁都温柔至极,难怪母亲说沈家有你,是祖坟冒青烟。” 沈玉受之有愧。 前世,她可是将沈家害得万劫不复。 她欠沈家的。 两人一直忙到了傍晚,沈洛配了一个方子出来,叹息,“只能缓解情况,解不了。” “这九黎人配药的路数和咱们不一样,又不是普通的毒,难啊!” 沈玉也无能为力,疫毒原本就在她的认知范围之外,云州那次东方离第一次下疫毒,下的比较简单,被她破了。 东方离还中了她下的一梦黄粱,必然是被气到了,现如今在瀛洲下的毒复杂了好几倍,这一个下午,已经死了七十多人。 这么下去,还不知道要怎样。 不过好在,她开出去的预防药依旧有效果,今天下午接触过患者的人,暂时都还是安全的,没有任何感染的迹象。 到了傍晚,沈玉实在是累得腰酸背痛,便把剩下的事情交给沈洛和明玉,自己去屋里休息。 战云枭一下午其实也没睡着,见她进来赶忙招呼,“过来睡一会儿。” 沈玉点点头,靠在他身侧躺下。 虽然累得不行,但想到九黎那事儿,心头又有些不安,便扭头枕着他肩头,问他,“假设,我是说假设啊,如果我是九黎的人,你还会不会爱我?” 九黎圣女,这个身份叠加南楚宣王府郡主,一旦暴露出去,足以让她在北齐人人得而诛之。 到了那时候,她和战云枭之间,又要怎么办呢? 男人闻言一愣,回神揉了揉她脑袋,道,“怎么可能呢,你从小在沈家长大,如今已经确定是宣王府的郡主,不可能是九黎的人。” “如果,我是说如果嘛!” 沈玉看着他笃定的样子,心里越发不安。 男人抱紧她,“如果你真的是也没关系,对我而言,你只是你而已。” 沈玉一颗心总算安稳下来,把手放在了他腿上,闭上眼睛。 为了他能站起来,她必须要去九黎一趟。 这一觉睡了没一会儿,外面便传来白七的声音,嗓音怪怪的,“姑娘,明玉公主找你一起回侯府,说忙了一整天,你该回去休息了。” 沈玉被惊醒,起身看向战云枭,“我要走了,你也回去好好睡觉。” 正要下床,被战云枭一把拉回去,脱口而出,“本王也想与你一起睡,不要走。” 屋里没点灯,光线幽微。 沈玉趴在他胸口,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闭眼狠狠吻上去,许久才分开,气喘吁吁,“还不行,你我尚未成婚,这里是瀛洲,不是云州......” 起身,又道,“你放心,哪怕他是个男的,我也不会让他得逞。” 可能是她吻得太猛。 男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回神时,她已经到了门口,笑着道,“明天见。” “明天见。” 男人嗓音沙哑,饱含着细细的思念,丝线一般缠上来。 沈玉心头颤了颤,举步出门。 心跳得很厉害,一抬头便见明玉举着伞站在三米开外,正静静看着她,眉眼温柔却复杂,“小师父,该回去了。” 第862章 沈玉细细打量他。 凤眼、斜眉、面如皎月,玉树临风。 他当真,是个男的吗? 心事重重的,沈玉看了他半天这才回神走到他伞下,道,“靠得近了,才发现你竟是比我高了一头。” 明玉脊背微微一僵,但很快便掩饰过去,笑了一声,“是啊,所以我母妃总说,我这样,往后嫁不出去,没人要。” “但还是躲不过要去和亲的命运。” 沈玉没说话。 心下琢磨着,若他是个男的,和什么亲?要和亲也是明萱公主去......想到他一个男人,还用和亲的事情挑动她的同情心,便不免有些生气。 一路上,沈玉都没说话。 到了马车上,便逼仄起来。 两个人面对面坐下,就连衣摆都不得不交缠在一起,沈玉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露般的气息。 再一抬头,见那君子如玉,飘逸出尘,更是郁闷。 憋着气不看他,最后竟是靠在窗边睡着了。 她昨天晚上吃的那份毒药副作用之一便是嗜睡,谁料今天还被强行拽去忙了一天,这会儿更是撑不住。 摇摇晃晃的,一颗脑袋就往下掉。 明玉打量着她,抬手伸过去。 沈玉脸一歪,就枕在他掌心,明玉嘴角勾起一丝丝微笑,撑着手臂一动不动。 若不想那背后龌龊事,他亦觉得此刻颇为美好,马车摇晃在雨幕中,好似这样一生一世也是极好的人生。 直到马车在沈侯府门口停下来,外面传来“吁”一声,他才被唤醒。 不由心下一声苦笑。 他这样的身份,从小定下的使命,哪有机会娶一心上人,这样摇摇晃晃过一辈子? 况且,寻常人家的夫妻,也没这闲情逸致,都被生活磨去了心气儿,日子过的破破烂烂。 他终还是要担起肩上的担子。 沈玉也被吵醒了,睁眼时,便见明玉收了手,又一摸半边脸暖融融的,才意识到明玉做了什么,一时间不禁心乱如麻。 这明玉如此细心,若是算计,那该多可怕? 恐怕被废掉的元宸,和明玉比起来也只是小巫见大巫。 若他真情实意,那更是难办。 到时候撕破脸,恐怕更加难看。 沈玉不禁有些头疼,但还是不动声色说了句,“谢谢你啊!” 明玉笑着不说话,下了马车,将手递给她。 人家没暴露自己的身份,沈玉也不能直接戳破,毕竟明玉这个身份藏了这么久,定不只是为了来忽悠她,一旦戳破恐怕要惹来大麻烦。 于是,只好将手递过去。 结果因为心不在焉,脚下踩空当场岔了气儿,疼得脸色煞白,喘不上气。 明玉大惊,“你怎么了?” “疼......” 沈玉冷汗当场冒出来,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什么也顾不上了。 外面下着雨,也不知道怎么办。 白七见状赶忙转身,正要上前,明玉却已经一弯腰,将沈玉打横抱起来,快步走向府内,“快,去请沈太医来一趟!” “......”白七嘴角一抽,但见沈玉疼得实在难受,只得赶紧去找沈洛。 沈玉自己挣扎不了,只能任由他抱着。 一时间,那清风晓露般的气息,从他怀中扑面而来...... 抬头,竟见明玉眼中担忧不似作假。 第863章 等一路到了韶华苑,几个丫鬟眼珠子都惊出来了,松露出来道,“姑娘,你怎么了?怎么被明玉公主抱着回来了?” “别吵,她难受。” 明玉的嗓音不算高,听起来有几分清冽,但那一丝丝淡淡的威严却叫人不敢忤逆。 松露赶忙闭上嘴,匆匆跟了上去。 沈玉肋骨下面疼得死去活来,冷汗一滴一滴往下掉,她想说自己着凉岔气了,却说不出口。 只能任由明玉抱着上了阁楼。 松露赶忙铺好床。 明玉公主坐下来,却没松开沈玉,依旧把人抱在怀中,问,“是不是完全不能动?” 沈玉眨眼的力气都没有。 明玉眉心紧皱,看了眼松露,“你去,让沈洛快点!” 松露赶忙去大门口等着。 明玉束手无策,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沈玉动不了,疼得头晕眼花,但隐隐打量明玉,却觉得他在这个时候,看上去着实像个男子,那表情做不得假。 难不成,皇帝把他安排在自己身边,是想要她和明玉住在一起,给明玉行方便,好生米煮成熟饭吗? 沈玉心头不禁咯噔一下。 如果是这样,那今晚她要找什么借口离开韶华苑? 疼痛让她脑子不太好使。 再加上白七不在,更是不敢有所动作,只能硬生生撑着。 侯府到十四街有些远。 沈洛是半个时辰之后来的,进门风风火火上了楼,“玉儿,你怎么了?” 一进门,便见明玉端坐在床边,将沈玉抱在怀中,一动不敢动地盯着门口。 沈洛一下子愣住了,“明玉公主......” 他抱着沈玉干什么? 怎么就那么奇怪呢? 沈洛见过男人抱着女人,但第一次见女人用这种姿势抱着女人,实在是太过奇诡。 明玉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打断他,道,“她突然动不了,疼得厉害,你快过来看看!” 嗓音很是生硬,有点隐隐发怒的感觉。 沈洛一个激灵,赶忙上前把脉,皱眉道,“岔气了,今天下雨天凉,她穿的少应该是着了凉......” 说着,赶忙写了个方子,让松露去拿药。 又上前扎了两针。 银针下去片刻,沈玉这喘过一口气,面色复杂地看向明玉,“你放我下来吧,我好多了......谢谢你啊。” 明玉蹙眉,“等不疼了再说。” “......”沈玉没力气挣扎,刚刚那一阵子疼差点要命,她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了,只能闭眼休息。 尴尬,别扭,难受。 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气息却又让人舒服,沈玉心里矛盾至极。 片刻之后,松露冲了上来,“姑娘!药来了!” 说着,端着药碗上前,喂给沈玉喝。 沈玉喝了药,一股暖意遍袭全身,胸腔里咕噜噜响起来,听着无比尴尬。 明玉叹了口气,“多半是我害了你,午后你坐在亭子里吃东西,那会儿风大雨大,把冷气吃进去了。” 沈玉抬眼,见他眼中满是自责。 于是,只能说,“和殿下无关,我只是......雨中站太久了。” 还跟上一个试的毒有关。 上次吃的毒,药性寒凉,最是伤身。 只是这话,沈玉完全不敢说,还用毒经里面相克的药压着毒性,让沈洛通过望闻问切也看不出来。 沈洛心疼她,叫松露准备热水让她沐浴,顺便放些生姜艾草,去去寒气。 自己则退了下去。 沈玉见白七回来,这才灵机一动,把松露也打发走,看向明玉道,“你也在外面冻了一天,要不你我一起沐浴?” 第864章 沈玉说着,起身便开始解腰带。 如果明玉的目的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今晚就是最好的机会,沈玉决定试探一下。 错过这个村儿,可就不一定有这个店了。 毕竟,今晚她岔气,明玉抱着她进来,两人已经亲密接触,现在她主动提出一起沐浴,明玉若想要行动,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只要一脚与她跨进隔壁的浴桶,她的名声就毁了。 大婚之前,与明玉同浴,她要么就被浸猪笼,要么送去庙里了却残生,要么就嫁给明玉。 沈玉铤而走险,只要明玉有这个意思,门外白七就会动手。 她手一拉,飘逸的腰带便散落下来。 明玉心头激跳。 他当然也知道,今晚是最好的机会。 可迎上她的眼神,鬼使神差的,他一把按住了她的手,也按住了即将要松开最后一层的腰带,道,“你快去吧,我......不太习惯与人一起沐浴。” 沈玉低头看着他按在自己手上修长、纤白的手指,脑海里滚过这句话,心下琢磨着,“欲擒故纵?还是我自己小人之心,误会了他?” 抬头看向他,她笑了一下,“都是女子,你怕什么?走吧。” 说着,另一只手去拉他。 柔软的手指缠上来,明玉心头一颤,很想反握住这只手,却又在最后一刻笑着道,“你走不稳,我扶着你过去,进去了自己洗,我在外面等你。” 又道,“今天午后,我在宫里洗过了。” 沈玉诧异地看向他。 他又是一笑,“怕小师父嫌弃我弄脏了你的床,所以提前洗过了。” “......那行,我自己去。” 沈玉朝着他笑了笑,松开他进了隔间。 走了两步,外面传来轻微动静。 沈玉一扭头,见明玉伸手进来,帮她合上了门。 一下子,屋里只剩下沈玉自己。 她看着门板,很是诧异。 明玉真的是男的吗? 如果不是,今天在雨中忙活了一天,必定身子冷,为何不愿意进来一起沐浴? 如果是,皇帝将他安排在她身边,难道不想生米煮成熟饭?他反倒躲着她? 这太奇怪了。 这一番试探,沈玉承认自己什么也没试探出来。 她心事重重钻进了浴桶。 温热的水流包裹上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气,她才感觉好受了许多,不知不觉便闭上了眼睛。 门外,明玉坐在床上,闭着眼睛。 他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庙中常年清修的俊美居士,面容淡然宁静,犹如高悬在九天之上的明月,风雅至极。 但实际上,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今晚是他最好的机会,沈玉亲自约他一起沐浴,只要他不要脸一点,钻进浴桶之后耍赖,说是她主动的,沈玉百口莫辩,只能嫁给他。 可是,他却做不出来。 他脑海里,全是沈玉为了百姓不顾自身,忙来忙去研究解药的模样,也是她与战云枭两人言笑晏晏,一起吃东西的模样,更有元家和沈战两家的血仇,黑羽卫的惨案在前...... 遍野尸骨,与美好的她纠缠着。 第865章 今晚他如果进去,他就和那杀了黑羽卫刽子手一样了,那样美好的她,也会犹如被恶魔玷污的花朵,从此成为行尸走肉。 而战云枭...... 战云枭也会被毁掉。 这两个人,原本应该是北齐的骄傲,他......不甘心! 明玉心乱如麻,静心咒在脑海里转得越来越快。 片刻之后,他心如明镜,靠在了床上,姿态闲适,犹如过野白云,别无旁骛。 白七在暗中看得目瞪口呆,他几乎已经确定明玉是个男人,但同时也确定,此人非同凡响,品性高洁自制力强。 若为同袍,普天同庆。 若为仇敌,便是劲敌! 怕是他得不到沈玉的身,再这么下去,也要得到沈玉的心! 可怕! 白七为自家王爷捏了一把汗,这时沈玉推门出来了。 她刚沐浴过,犹如出水芙蓉,别样昳丽,看向明玉,道,“要......一起睡吗?” 清扫峨眉,勾人夺魄。 明玉心头一跳,笑,“这么小的床,我怕把小师父踹下去......” 说着,起身道,“我睡软塌吧,床给你。” 沈玉挑了挑眉,道,“想不到明玉身上,还有一番君子风范......往后可要打扮得更像女子一些,别勾了谁家姑娘的魂儿去,叫人误会。” “小师父教训得是。” 明玉笑着躺在软榻上,直觉告诉他,沈玉在试探他,但起码现在也并不讨厌他。 他无声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沈玉回到自己的床上,闭眼休息。 白七见两人都睡着了,这才吩咐小五守着,自己去了一趟暝阳王府。 然而人过去的时候,战云枭却并不在王府,只留下小六在府上,见他来道,“王爷去了燕春楼,让我等你......” 白七一惊,“他去燕春楼干什么?” “还不是因为老王爷的事儿......他刚刚通知过来,说要把那个花魁接到王府,改日要大张旗鼓的娶进门......” 小六一脸生气,“王爷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居然遇上这么个爹!” 白七也被惊得不轻,回神之后道,“我去看看。” 长公主刚死,三天都没到,尸体还在宫里停着呢,他就要娶花魁进门,打皇族的脸也就罢了,可那花魁是假雏凤,岂不是明明白白告诉皇帝,他这是要造反了吗! 他自己想死也就罢了,居然丝毫不考虑战云枭! 白七真是为战云枭不值当。 此时,燕春楼。 战云枭的轮椅停在天字一号房间的门口,一双眼盯着屋里,气得浑身颤抖。 屋里点了上百根蜡烛,照得灯火通明,里面奢华无比,他的亲爹,战陨天正搂着那个花魁在床上胸膛半敞,当着他这个儿子的面,也毫不避讳。 他的眼底,满是恶劣与报复的色彩,“怎么着,连你也要管老子?你娶沈玉老子都没管,你凭什么管本王娶妻?” 那花魁闻言,贴着他胸膛娇滴滴叫了一声,“王爷,奴家可是喜欢极了您,您真威武。” “乖宝儿,等本王十里红妆,将你娶回王府娶,就在那贱人下葬的时候!他们办白事儿,本王办喜事儿,哈哈哈!” 第866章 烛光下,他的眼睛里一片恶意,恨不得脚踩着战云枭,将他摁在泥土里面去。 长公主给他戴绿帽,元氏皇族杀他爹,让他屈辱负重多年,他已经不堪承受,现在看着战云枭,就如同有人再一次次提醒他,这个儿子是怎么生出来的一样! 他强迫长公主的那一天,是婚后一个月的夜里。 可是长公主和谢长留早在新婚第三天,便给他戴了绿帽子。 现在再想起强压长公主那一夜,他就恶心得想吐,更是恨不得没战云枭这个儿子。 他看着他,眼底终究有了毁灭的色彩。 那眼神犹如业火,烧着战云枭原本就伤痕累累的心,疼得锥心刻骨。 他盯着战陨天瞳孔颤抖,嗓音沙哑,“我最后再提醒你一遍,这个女人不能娶,你要是还想活,便赶紧回府去。若是不想......” 终于,垂眸失望道,“随意。” 说完,缓缓转动轮椅,往长廊另一侧走去。 轮椅停在露台后面,外面长夜漆黑,暴雨倾盆,他的心犹如坠入了永夜,四周没有一丝丝光亮,冰冷蚀骨。 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娘死了,爹也没了。 从今往后,他在这世上孑然一身...... 不由得,他看向了沈侯府的方向。 那边灯火已经熄灭了,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黑漆漆的建筑物,犹如恶鬼一样张牙舞爪,身后传来白七的声音,才把他唤回神。 “王爷,您怎么......来了燕春楼?” 白七看着他僵直的背影,心头突然一疼。 他太熟悉了。 每次王爷伤心欲绝,都是这个样子,犹如要沉入永夜,坠入地狱一般。 缄默无声,便是连呼吸都几乎听不见了。 暗卫低低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白七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天字一号房,眉心紧皱,上前道,“王爷,姑娘让我告诉你,她永远留在你身边,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男人心头一颤,犹如一道火折子在心间点亮,他忍不住抬眼看向白七,“她......真的这么说?” 白七点头,“王爷,属下陪您回去吧?若淋坏了身子,姑娘怕是要心疼了。” 战云枭点点头,任由白七推着走。 那死寂的内心,又生了柔软。 他还有沈玉。 他也只有沈玉。 白七原本是想说明玉的事儿的,但是见他这样,便也没敢说,推他出门扶着上了马车,往暝阳王府去。 路上,车里的人才缓过神儿来,道,“覆水难收,准备后事儿吧。” 也是他这个儿子,唯一能做的事情。 白七愣了一下,没明白,“王爷,您在说什么?要准备什么后事儿?” 不等战云枭回答,一道黑影从雨幕里冲过来,惊慌失措道,“不好了王爷,站老王爷遇刺身亡!” “什么?” 白七一下子僵住,下意识看了眼燕春楼的方向。 他们离开,还不到一刻钟时间吧? 战陨天就死了? 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刚刚战云枭说准备后事儿,不由骇然看向身后。 马车里,战云枭闭了闭眼,双拳紧握。 说不上来是难过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就感觉心口被塞了一块大石头,压得疼,闷,喘不上气。 片刻,这才道,“刺客抓到了吗?那花魁呢?” 第867章 沙哑的嗓音,在雨幕里显得格外轻,结局似乎早就在预料当中。 暗卫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道,“刺客跑了,那花魁也跑了!她根本就不是善茬,轻功出奇得好,背后还有人接应,属下一人不是他们四人的对手!” 白七闻言骇然,扭头看向车内,“王爷,这花魁背后,究竟何人?” 战云枭没回答,只是吩咐暗卫,“通知小六,去查一下那刺客与接应花魁的人分别去了哪里。” 暗卫一愣,不由问道,“王爷的意思是,他们不是一伙儿的?” 战云枭道,“想杀老王爷,花魁一个就够了,用不着再来个刺客。那花魁轻功比你还好,只能证明昨夜大内侍卫追杀时,她是故意闯入老王爷房间的。” “罢了,尸体带回去吧。” 片刻,马车里传来淡淡一句。 暗卫本能地就问了句,“王爷不过去了吗?” 问完之后,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刮。 刚刚战云枭去劝战老王爷,战老王爷那样对他,两人别说是父子情分,便是仇人都不如,怎么还能要求战云枭去亲自接战老王爷的尸体回来? 一念及此,赶忙道,“属下这就去。” “回吧。” 车内,男人这才吐出两个字。 白七叹了口气,赶着马车回府,想要安慰他也不知从何开口。 车子里,战云枭扯了扯身上的披风,觉得有些冷。 这天下万家灯火,帝王贵胄与寻常百姓,都有一个还算正常的家,唯独他的出生就是个错误,他的父亲带着恨意强了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又带着恨意生下他,他成为两人发泄的出气筒。 谁看他都不顺眼。 谁临死前,都恨不得捎上他。 直到路过沈侯府,这才暖过来几分,对白七道,“明玉在韶华苑,玉儿有危险,你莫要耽搁太久,小八陪着本王过去便好。” 马车停下来,白七思来想去,还是道,“王爷,今天晚上,姑娘试探明玉,让明玉陪她一起沐浴,明玉拒绝了,自己坐在床上默念清心咒......” 战云枭一愣,“拒绝了?” 又想到沈玉竟然主动邀请明玉,不禁一阵后怕。 白七点头道,“拒绝了。而且,姑娘故意在他面前脱衣服,也被他按住了手......若他是个男人,怕真是一个正人君子。” 战云枭没说话。 若是个正人君子,那才真的叫难缠。 他家玉儿什么性子他清楚,若明玉强迫她,她也肯定下毒暴打一顿,但若对方是个君子,这潜移默化之下,时间一长她恐怕会生一些情愫。 便不是那儿女情长,也要变成朋友之谊,到时候沈战两家与元氏皇族撕破脸,恐怕又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战云枭反而真有些愁了。 最后,只得道,“那你去,跟玉儿说,老王爷死了,本王一个人在府上伤心欲绝......” 他只能尽量让沈玉和明玉少相处。 “......行。” 白七点点头,自家王爷这个样子,也就只有沈玉能治他那心病,以防万一还是告诉沈玉吧。 战云枭看着大门口,叹了口气,“我不愿也劳累,却更难接受你被旁人抢走......” 第868章 白七来到了韶华苑阁楼窗外,其实有些心疼沈玉,她白天忙了一天,晚上又岔气疼了好一阵子,这会儿肯定想休息。 可事出紧急,还牵涉到那个花魁,难保有重要的事情需要提前和战云枭商量...... 最后,只得轻轻敲了敲窗户,道,“姑娘,战老王爷遇刺,死了!” 沈玉的确被疼坏了,睡得格外沉。 倒是明玉披衣,快步出门,低声道,“你说什么?谁死了?” 黑暗里,白七对上他的脸,猛地一噎,但话已经说出去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好道,“战老王爷在燕春楼遇刺,死了。” 明玉脸色一变,往屋里看了眼,道,“让她再睡一会儿吧,我去看看!” 说着,一把抓起伞,往门外走去。 白七蹙眉,没忍住道,“殿下,老王爷已经被拉回王府去了,这么大的雨,你就别管了!” 明玉脚步顿了顿,回神之后道,“那我去王府看看!” 说完,不等白七回答,便快速离开了侯府。 白七眉心紧皱。 他去干什么? 明玉在路上走得很急,眉心皱成一团:战陨天死得不是时候,这京城真正想要战陨天的,只有他那个父皇。 其余人,就算是动手,也必然是为了别的目的,挑拨战云枭造反! 这个事情,他必须马上见战云枭一面! 等沈玉醒来时,他已经到了暝阳王府门口。 小八守在大门口,原本是等着沈玉的,结果没看到沈玉,却见一白衣女子快步走来,仔细一看竟是明玉公主,当场愣住,“这么大的雨,殿下怎么来了?!” “听说战老王爷去世了,我来看看。” 明玉也不避讳,直接登上台阶走进大门,脚下生风。 小八看得目瞪口呆,赶忙说了句,“殿下,您尚未出阁,这深更半夜来王府,孤男寡女,恐怕......不合适。” 倏地,明玉顿住脚步。 扭头看向小八,进退两难。 是啊,他今天晚上一直琢磨着沈玉那事儿,潜意识早就成了“三殿下”而不是“明玉公主”,这会儿闯入王府,的确不合适。 可是,人都已经进来了,再出去岂不是更叫人怀疑? 最后,只得道,“我只是替小师父早来一步,再说战老王爷刚刚去世,我难道还能对暝阳王有什么非分之想不成!” 话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不由按了按眉心。 小八心说,这人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词? 明玉也感觉越描越黑,干脆岔开话题,道,“王爷在哪儿?带路!” 小八只能跟上,带着他过去。 屋里,战云枭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衣摆被雨水打湿,发丝也有些凌乱,湿漉漉搭在肩膀上,原本要让小八去拿一套干衣服的,结果冷不丁却看到明玉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他举着一把油纸伞,身上虽然穿着白裙子,却因为个子蹿得高,再加上常年在寺庙浸染出来的那身皎月风骨,竟像是在暗夜里挂起了一轮明月。 战云枭凝眉,他怎么来了? 正纠结时,明玉已经到了门口,把伞挂在屋檐下,进屋道,“王爷可还好?” 四目相对,两人眼神都十分复杂奇怪。 第869章 明玉穿的是女装。 战云枭抬头看着他,心里奇怪得要命,他这一急匆匆进来,问出这样的话,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猫腻。 半晌,才道,“本王没事,倒是明玉公主亲自前来,很是奇怪。” 他把“公主”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明玉:“......” 举步进屋,四下看了眼,这才道,“这里......是王爷的寝室?” “正是。” 战云枭哼了一声,“明玉公主夜半闯进来,容易叫人误会。” 明玉:“......” 他着急往过来跑,忘了自己是个“女人”,深更半夜的确非常不妥,最后只得道,“王爷乃我北齐战神,明玉这些年虽在山上,却也对王爷仰慕至极,今夜突然得知噩耗,欠考虑了。” “本王要换衣服。” 战云枭看向他,眼神复杂。 “......”明玉一噎,最后上前道,“在哪里?我帮你拿。” 战云枭:“......” 他指了指对面的柜子,“是不是唐突明玉公主了?殿下身娇体贵,本王怎能使唤你做这些事情?” “......”明玉嘴角一抽,伸向衣橱的手顿了顿,终还是硬着头皮道,“倒也没有,本殿从小在宫外,养的没那么娇贵,皮糙肉厚,拿个衣服伤不到我。” 说着,打开柜子,拿了一套黑色王袍出来,递给他,目光落在他腿上,“需要我帮忙吗?” 下意识往门外一看,见门外黑漆漆什么也没有,想找个丫鬟侍卫使唤都找不到。 回神时,才发现战云枭也在往外面看! 两人都没找到可以使唤的人! 战云枭闭眼,憋了一肚子闷气:该死的,小八刚刚不是还在门口的吗?这会儿去哪儿了? 明玉一脑门冷汗:这暝阳王府,连个使唤丫鬟都没有吗? 话已经说出口了,他只好认命,道,“我帮你。” 说着,伸手去解战云枭的衣服。 战云枭眯了眯眼,强忍着一把拍他出去的冲动,咬牙切齿说了句,“明玉公主,你可知道男女授受不清,今夜你若敢替本王更衣,等本王孝期之后,你便要嫁给本王?” “撕——” 一声脆响,明玉手一抖,直接给他衣服撕裂了,露出大片健美的胸膛,一瞬间尴尬至极。 明玉攥着半截布料,骨节青白凸起。 这都什么跟什么! 好在,他是个男的。 罢了。 深呼吸一口,道,“王爷与沈三姑娘情深意笃,明玉并无夺人所爱的想法,另外王爷只有衣摆是湿的,只需要换掉外袍,明玉也不是什么都能看到,王爷不必认真。” “她”是不是太淡定了? 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看着男人的胸膛毫无反应? 战云枭眯了眯眼,紧盯着明玉。 片刻,突然勾唇一笑,“那怎么能行呢,本王可不是始乱终弃的人,殿下既然撕了本王的衣服,明天本王便进宫与皇上说明此事,等孝期一过,本王便娶你进门。” “......”明玉闻言眉心突突的跳。 正想说那你自己换,结果门外传来脚步声,沈玉来了! 沈玉带着白七,急匆匆赶来,就看到战云枭的光着胸膛斜倚在轮椅上,神情魅惑,明玉手上还抓着半截袍子...... 沈玉一下子,愣住了。 第870章 明玉转身,赶忙解释,“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不小心,才把他衣服撕破了......小师父我......” 这他要怎么解释? 明玉低头,看了看手上战云枭的半截袍子,又看看自己一身女装...... 简直有口难辩。 沈玉半天才反应过来,“哦,没......没事......” 总不能说,明玉喜欢战云枭吧? 前脚在韶华苑抱着她回去,和她睡在同一个屋里,后脚过来扯战云枭衣服,这是不是有些奇怪...... 战云枭深呼吸,按住了眉心。 脑海里只有沈玉那句,“没事......” 他衣服都被撕了,她都不吃醋? 沈玉心想,现在是该吃醋的时候吗? 毕竟,战陨天的死讯刚刚传来,她来的目的,可不是吃醋啊,而且明玉......他好像是个男人吧?还是她想错了? 明玉留在她身边,真实目的是战云枭? 屋里一下子乱得不行。 小八回来人都愣住了,“王、王爷,这——” 他就去如了个厕...... “罢了,伺候本王更衣。”战云枭深呼吸,白了小八一眼,小八赶忙推着他去了隔间,留下沈玉和明玉两人在屋里面面相觑。 “小师父,你别误会。” 明玉捏着战云枭的袍子,感觉像个烫手山芋。 他没断袖之癖。 沈玉眼神诡异,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我是因为战老王爷的事儿过来的......” 总之,没法说话了。 好在,外面很快传来暗卫的声音,“王爷,战老王爷的尸体已经接回来了,也在京兆尹衙门那边报了案,赵大人连夜进宫,去找皇上了。” 沈玉扭身,看向门外,问了声,“你是说,赵孟肖进宫去了?” 暗卫点头,“正是。” 沈玉难免想到元祐,赵孟肖和孟贵妃之间的关系,暂时没说话。 这时,战云枭换好衣服出来,道,“准备灵堂,叫礼部寻个吉时下葬吧。” 沈玉转身看向他。 烛光里,他换了一身黑色王袍,尊贵的黑将他衬托的越发华贵、俊美、犹如天神。 只是一双眼却犹如深渊,令人心悸。 “云枭哥哥。”沈玉忍不住上前一步,把手放在了他肩头。 男人伸手,紧紧握住了她的,却说了一句丝毫不合时宜的话,“玉儿,本王......恐怕要对不住你了,刚刚明玉公主撕了本王的衣服,与本王有了肌肤之亲,本王也觉得她气度非凡,犹如那天穹皎月,甚是心动。” “明日早朝,本王会跟皇上请旨,在孝期结束只有,让她与你一同出嫁。” “......” 沈玉低头看向他,面色无比诡异。 明玉嘴角狠狠一抽,赶忙道,“不是的暝阳王,你莫要误会,我刚刚真的只是一不小心,我对你没有半分心思,还请王爷不要乱点鸳鸯谱......” 乱了! 全乱了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堂堂一个皇子,原本是冲着沈玉去的,现在却要和沈玉一起嫁给暝阳王...... 明玉只恨自己手贱,刚刚把人想的太单纯,才觉得左右他是个男人,帮着残了腿行动不便的暝阳王换个外袍应该没什么...... 正想着如何解释,结果门口传来“铛”一声! 第871章 一扭头,便见一个侍卫冲过来,一脑门撞在了门上,疼得刺眼咧嘴,表情诡异,仿佛被刚刚战云枭那一番话和眼前的场面惊住了! 明玉扶额,后知后觉丢下手上那块布料。 战云枭睨了眼门口,道,“怎么了?” 侍卫眼神怪异地道,“严公公在外面,求见王爷。” 沈玉回神,有些诧异。 这皇帝的人来的,是不是太快了? 下意识看了眼明玉,却见他眉心紧皱,也看不出是在想什么,还是纯粹被刚刚的事情尴尬到了。 战云枭道,“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严公公打着伞走了进来,上前道,“奴才拜见暝阳王、凤缨公主,明玉公主......” 见明玉在这儿,他脸上露出一丝丝诧异。 但很快,便道,“战老王爷遇刺的消息,赵大人已经禀报皇上了。皇上派奴才来问问,那刺客抓到了没有?可需要禁军配合?” “没有。” 战云枭摇摇头,“替本王谢谢皇上。” 之后,便再无多言。 明玉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至极。 实际上,战云枭寡言他早有耳闻,见谁都是惜字如金,可是刚刚...... 刚刚他那话,不是一串一串往出冒么? 结果一个念头还没过去,便见战云枭看向严公公,一本正经道,“对了,麻烦转告皇上一声,今晚......本王与明玉公主私定终身,明早便去提亲,还请皇上莫要怪罪。” “什么?” 严公公一个趔趄,当场绊倒在地。 沈玉:“......” 明玉:“......” 明玉深呼吸,看向他,“没什么,暝阳王开玩笑的......你快回去吧。” 他真的,就不应该急匆匆过来,谁告诉他战云枭威严寡言,不苟言笑的? 他是不苟言笑,可这真的威严吗? 他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 下意识看了眼沈玉,却见沈玉眼底也一片怪异,尤其看着他的眼神更是离奇...... 明玉突然感觉有些无力。 他好像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严公公有些迟钝地爬起来,干巴巴道,“那、奴才马上回宫,禀报皇上......” 他几乎是逃走的。 一出大门,就爬上马车,赶紧道,“快点回宫,出大事了!” 赶车的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儿,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疾驰而去。 这边屋里,只剩下战云枭、沈玉、明玉公主三人。 明玉受不了这个气氛,干脆道,“我今晚前来,是想问问暝阳王有没有事情需要帮忙......” 他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 谁料战云枭说,“本王知晓你的心意,等你进了王府,本王不会亏待你的。” “......”明玉语塞。 最后只好道,“看来暝阳王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那本殿先走一步。” 说完都没理会沈玉,转身就走。 伞都忘了打。 等走出屋檐,倾盆暴雨兜头而下,他才一阵懊恼,但现在回去拿伞又显得心虚,只得硬着头皮离开。 倒是沈玉说了声,“七七啊,给明玉公主一把伞......” 白七眼神诡异,拿了明玉的伞追上去,“殿下,你的伞。” 明玉:“......” 他已经淋成落汤鸡了,还要什么伞! 屋里,沈玉目送他背影离去,这才看向战云枭,眼神古怪,“怎么回事?” 第872章 “我怀疑他是男的,明天早朝,我倒要看看皇帝怎么办。” 战云枭看了眼沈玉,短暂的儿女情长,居然将他那如坠深渊的心又拉了回来,此时再看她模样,竟是升起一丝丝暖意。 沈玉嘴角一抽,脸色复杂,“若他真是三皇子,你明早去请旨赐婚,皇上肯定要气死。” 沈玉想想就觉得离谱。 那早朝上,众目睽睽之下,战云枭睁眼说瞎话,说他和明玉公主有了肌肤之亲...... 皇帝又不能说明玉是个男的,只能自己憋着,最后还不内伤? 沈玉低头打量着他,突然说了句,“我发现,你变坏了。” 战云枭睨了她一眼,煞有介事地说,“是玉儿教得好。你今天说,换做是你楚云宁要送我吃的,你就全吃了。” “刚刚明玉过来,本王灵机一动,便想到了这个主意......” 沈玉:“......” 她果真把他带坏了。 不过这倒是个妙计,沈玉有了看戏的心思。 只是,眼下战老王爷遇刺...... 沈玉看向他,问,“战老王爷遇刺这事儿,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 男人闻言叹了一声,拉她在怀中坐下,下巴搁在她肩头,“你陪着我,便是帮忙。” 沈玉陪着他静静地待了一会儿,他才缓过劲儿来,道,“我怀疑,是皇帝下的手。” 沈玉脊背发凉,“我来的路上,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明玉明显不知道这事儿......如果他知道,那他就演得太好了,往后恐怕是个劲敌。” “是啊,劲敌。” 战云枭抬头看向她,“玉儿,你有没有想过,如今你和明玉走得这么近,他又一派君子风范,往后你我与元家撕破脸,又如何面对他?” 沈玉心里苦恼,“是啊,我也很担心这个事情......但万事,船到桥头自然直,走着看吧。况且,现如今东方离来了,往后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说着,看向战云枭,“如今战老王爷遇刺,皇上恐怕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我第一反应,便是谢长留那事儿......” “倒是我害了老王爷。” 沈玉是有些抱歉的。 但是战云枭闻言,脸上却露出怒意,道,“不关你的事,是他自己寻死,死得其所!” 沈玉见他生气,不由有些诧异。 因为,路上白七也没具体说燕春楼发生了什么,只说是战云枭去找过战老王爷,人刚走战老王爷就遇刺了。 此时见他这个表情,不禁问道,“他可是有对你恶言相向了?” 战云枭气道,“往后莫要提起他。” 又道,“便当我是个孤儿,从开始就没有家。” 沈玉突然抱住了他,手指轻轻划过他的发,“往后会有的。” 战云枭的怒火,在她的安抚下消散不见,叹了口气,道,“皇上刚刚派人来问刺客的事情,多半是试探。我怀疑他身后还有人。” 沈玉忽的想起什么,点头道,“对了,我感觉到过,好像有大内侍卫。” “大内侍卫?” 战云枭一惊,看向她,“你是说,你在金銮殿里,除了太监和禁军之外,还发现了别的人暗中潜藏?” 第873章 沈玉点点头,“那天庆功宴,皇上将我与明玉叫了过去,中途让我们去偏殿,他在正殿吩咐人去查元祐,不是禁军也不是太监。” “当时,嗓音压得很低,气息也很微弱,那人的隐藏能力,比白七差,但是能和江隐不相上下。” 战云枭凝眉,想了想琢磨道,“难不成,他又重建了宿卫禁军?” 沈玉一愣,“宿卫禁军是什么?为什么说是重建?” 战云枭沉吟片刻,道,“宿卫禁军,是皇帝自己的私军。前朝末年,皇帝昏庸无道,他不知悔改,反倒致力于刺杀那些和他唱反调的朝臣,便重金收揽了一批江湖高手,组成一支禁卫军......” “没想到,现如今这些人竟然又冒出来了!” 沈玉听明白了。 这些人就是皇帝的黑手,指哪儿打哪儿,根本没有公正可言。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便更要小心谨慎了,干脆等东方离和他撕吧,我们先静观其变。”沈玉看向战云枭,“云枭哥哥觉得呢?” “我与玉儿想法一致。” 男人微笑,伸手将她的小脑袋按在胸口,轻轻抚摸着,“这世上,有你真好。” 沈玉笑了一声,“你都拉下脸要撒泼打滚,娶明玉了,我能不好么?” 以战云枭的性子,说出要跟明玉一个大男人提亲这种话,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可为了她,他什么也顾不上了。 两人靠着睡了一会儿,谁都没去给战老王爷守灵。 幽深的夜色里,明玉走出去半截,看看岔道口,左边是去宫里的路,右边是去侯府的路,一时间竟是进退两难。 他想去宫里问一问,杀了战老王爷的是不是他的父皇。 可问完了又能怎样? 已经覆水难收...... 他不是过分冲动的人,怎么突然会做出刺杀战陨天这种事情?这么多年都过来了,难道还差这几年? 不! 不对劲儿! 肯定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让父皇不得不动手了! 明玉顿住脚步,踟蹰半晌,还是选择了深夜进宫。 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很是难受。 他闭了闭眼,又觉得战云枭今天实在是反常,明天他若真的在金銮殿上提亲,又当如何? 郁闷之余,只能往好处想。 若战云枭真的跟她提亲,起码接下来五十天当中,他男扮女装的身份,外人是猜不到了,尤其是元祐...... 叹了口气儿,明玉只得认命。 此时,严公公已经到了御书房。 皇帝夜半起来,这会儿只是穿着中衣坐在龙案背后,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问,“战云枭可有抓到刺客?” 严公公摇头,原话传达,道,“没有......” 他欲言又止,战云枭让他传达那话儿,他是说不说? 皇帝注意力全在刺客身上,倒也没注意到他的犹豫不决,闻言稍微松了口气,道,“没有就好......” 杀战陨天的人,是他派出去的钟景。 可现在,战陨天死了。 钟景却没有回来。 他去哪儿了? 皇帝心神不宁,见严勇还在前头磨蹭,不禁有些心烦意乱,道,“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 第874章 严勇一噎,只得硬着头皮,道,“奴才刚刚去暝阳王府时,明玉公主也在暝阳王府。暝阳王让奴才转告皇上一句话......” 皇帝闻言愣了下,问,“明玉过去做什么?” 话问完,觉得应该是跟着沈玉过去的,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反而道,“战云枭说什么了?” 严公公脸色古怪,都不敢正视他的眼睛,瑟缩道,“暝阳王说,今天晚上明玉公主来寻他,已经与他生米煮成熟饭,明天早朝,他必得上殿来提亲,说孝期之后,便娶明玉公主进门......” “......” “......” 大殿里突然安静下来,严公公不敢呼吸。 皇帝忘了呼吸,把这话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才琢磨明白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一时间眼神变得十分复杂。 明玉是他的三皇子。 从小男扮女装,养在慈宁寺当中,为的就是能从这混乱的朝局当中脱离出去,将来清清白白继承大统。 明玉也没让他失望,文韬武略样样都好。 可现在,几个意思? 要他真是个公主,与战云枭生米煮成熟饭这也很正常,只要战云枭心甘情愿,娶了便也娶了,倒也省心。 可明玉是个男的。 两个男人生米煮成熟饭...... “不是,朕不是让他与沈玉......”怎么就跑到战云枭那边去了? 皇帝盯着严勇,无法理解。 严勇也答不上来,反正很离奇。 这时,门外传来青公公的声音,“皇上,明玉公主求见。” 皇帝回神,“让他进来!” 明玉听着屋里的说话声,感到一阵头疼,举步进来,道,“父皇,都是一场误会。” 皇帝看着他浑身湿漉漉的模样,道,“你怎么淋成那样了?战云枭今晚那话,到底什么意思?” 他盯着明玉,眼珠子微微颤抖着。 可别告诉他,他的明玉好龙阳,不喜欢沈玉喜欢的是战云枭! 皇帝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明玉深呼吸,一五一十道来,“儿臣只是不小心,拽下暝阳王一片衣襟,便被他死皮赖脸缠上了......” 最后,只得闭了闭眼道,“他提亲便让他提吧,左右战老王爷与姑母刚刚去世,他也不能马上娶。” “五十天之后,还不知道是什么局面。” “便是五十天之后真的躲不过去,他总不能霸王硬上弓......” 听听,这都什么话? 皇帝闻言按住眉心,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你没事跑去他那里做什么?倒是这个战云枭,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不合常理!” 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咄咄怪事儿。 皇帝苦思冥想,也没觉得战云枭说这话是看出了明玉男儿身...... 反而抬眼看向明玉,上下打量,觉得他犹如晓月清风,即便是被雨水打湿了头发和衣裳,看上去也有种男女老少皆宜的美。 他若真是个女子,和战云枭在一起,那的确相当般配。 一个华丽矜贵犹如上古天神,一个霁月清风犹如九天谪仙。 可惜...... 皇帝深呼吸,只得道,“且看明早吧,若真的在大殿上提出此事,也是没有办法。” 谁知道明日一早,战云枭还会胡说八道些什么? 第875章 明玉没再就纠结被战云枭缠上这事儿,道,“父皇,战老王爷突然遇刺,可是京城发生了什么不可控的事情?” 皇帝闻言眉心紧皱。 沉吟片刻之后,这才道,“原本没打算跟你说的......谢长留死了,却在京城留了个尾巴。那战陨天不是个东西,朕怕他再被刺激一下,要捅娄子,便先下手为强。” 明玉早有猜测,但是听到这话还是被惊了一下,“谢长留留了尾巴?” 皇帝大致给他说了下。 明玉闻言蹙眉,琢磨道,“谢长留这么做,怕是要扰乱朝纲。可是他都已经死了,自己又不是姜氏皇族的后人,何必如此卖力?” “便是真的留下一个尾巴,也应该拿这个作为威胁,保住他自己的性命才对,怎么会变成这样......” 皇帝闻言,沉沉叹了口气,“朕也觉得蹊跷,只不过,他是姜绾绾的姘头,那谢思月还活着,为了姜绾绾和谢思月这么做也有可能。” “现如今,这人没有抓到,朕心里不安宁。” 说着,看向明玉,“你留在沈玉和战云枭身边,务必要留意他们身边新出现的人,一旦发现端倪,灭口。” 明玉点点头,“儿臣知晓轻重。” 现如今,黑羽卫那事儿,是真的不能暴露。 明玉想到黑羽卫惨死那事儿,只觉得一阵阵无力。 换做是他,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可那是上一辈和上上一辈的恩怨,他也无能为力,如今只能想法子擦屁股。 倒是皇帝叮嘱他一声,道,“这些年来,你随着你祖母在慈宁寺长大,定是听她教导,难免妇人之仁......但是身在高位,有些手段是必须要用的,这一方面,你切不可学你祖母和你师父。” 明玉点头告退,“儿臣明白!” 出了御书房,才想起皇太后。 黑羽卫出事之后,皇太后便上了慈宁寺,这一去二十四年,从未下来过。 慈宁寺的灵堂里,全是黑羽卫的牌位。 小的时候,他贪玩闯入灵堂,震惊地问她,“祖母,这时谁的灵位啊?怎么有这么多人?” 祖母闻言浑身颤抖,哑着嗓子说,“这是我北齐最好的儿郎,没死在抗敌的战场上,却被贪婪的猛兽啃食了血肉。” 说着,她低头看向他,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明玉,你长大之后,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做那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儿郎!我北齐男儿,抛头颅洒热血,唯独不能坏了良心,你记住了吗?” 那夜,她看他的眼神,犹如古墓中走出来的女巫,脸上带着一种威严与肃穆,虽然还算慈祥,却叫他记忆犹新。 冷冰冰的雨幕里,明玉伸手,放在自己心口。 此时下了山,才知道捂住一颗冰心有多难。 那慈宁寺是菩萨的道场,他在佛土上长大,却陷入了尘世的污流,如何才能出淤泥而不染,力挽狂澜? 后半夜停了雨。 风吹得厉害,明玉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了暝阳王府,身上的衣服都被吹干了,只是染了风寒,不停打喷嚏。 到了战陨天的灵堂,才发现战云枭和沈玉都不在,反倒是小八被他惊得回神,慌忙解释,“王爷与老王爷的关系不太好......” 第876章 “无妨。” 明玉跪下来,没说什么。 小八脸色古怪地去找战云枭和沈玉。 沈玉睡得迷迷糊糊的,外面便传来小八的声音,“王爷,姑娘,明玉公主又来了,跪在灵堂里只咳嗽,应该是染了风寒......” 战云枭一下子睁眼,“他跪在灵堂?” 他要干什么? 几个意思? 沈玉也被惊醒了,揉了揉眼睛道,“他没去换衣服?衣服干了吗?” 小八道,“衣服倒是干了,但好像是被风吹干的......毕竟是皇上最疼爱的公主,若病倒了恐怕麻烦。” 再说,这战老王爷的灵堂,也轮不到他守着啊。 战云枭与沈玉睡意全无,两人起身往灵堂去。 “这个明玉,在搞什么鬼。” 战云枭坐在轮椅上,眉心紧皱。 门外晨光空濛,有点潮湿,眼看着要去早朝了。 等到了灵堂,便看到明玉跪在棺材前头,衣服皱巴巴的,却背影笔挺,外表的狼狈竟是丝毫没影响他的气质,像极了在打坐。 战云枭嘴角一抽,说了句,“这战家的灵堂,也轮不到明玉公主来守啊,你这个样子,倒显得对本王情深义重,不能自已......” “......” 明玉被噎得难受,闭了闭眼干脆破罐子破摔,咬牙切齿地说,“是啊,我对王爷情深义重,不能自已。再说了,王爷不是说今早要去提亲么,往后我便是暝阳王府的人,跪公婆也是理所应当。” 战云枭:“......” 最后,还是沈玉打了个岔,道,“你别跪着了,嗓子哑成这样,别病倒了还要我伺候。” 上前一把去拉他,明玉却倔得不行,拉也拉不动。 沈玉直翻白眼,对小八道,“叫厨房熬点姜汤给他喝吧!我命苦啊,未婚夫被人抢了不说,还的伺候人家......唉唉!” 连着叹了两声,叹得明玉心里纠结,转身道,“对不起啊小师父,往后便是嫁入王府,明玉也唯你马首是瞻,没有小师父的允许,明玉绝不侍寝。” 沈玉心说,这三方平衡,相互掣肘,着实被这两男人给玩明白了。 他们恐怕不是在争宠,当战场上打仗了吧! 战云枭却道,“那怎么能行呢,岂不是委屈了明玉公主,本王怎么着,也要雨露均沾......” 明玉抬眼说,“王爷不是不举么?” “......” 一瞬间,屋里气氛无比诡异。 战云枭猛地一噎,不动声色掩饰过去,说,“本王只是废了腿,又不是废了手......” “......”明玉起身说,“我去厨房找姜汤......” 战云枭看着他的背影深呼吸,“比考武状元还要难......” 沈玉噗嗤一声笑出来,“没想到啊,你争风吃醋倒是天赋异禀,一点都不木讷。” 战云枭说,“本王为了你,兵法都用上了!” 就这短短几句话,他感觉就像是打了一夜硬仗,这会儿只想休息。 然而,早朝时间到了。 沈玉也要去十四街,观察患者的情况,调整药方。 不说两人原本就没心思替战陨天守灵,便是有,也没这个闲工夫。 草草吃了点东西之后,沈玉推着战云枭出门,到了大门口眼神古怪,“你当真要去跟皇上提亲?” 第877章 “提亲啊,不然让他老是睡在你屋里,算个怎么回事?”战云枭哼了一声,幽深眼底一片异彩,“我倒要看看,狗皇帝他难受不难受。” 说着,直接扭头,对白七道,“你去,把消息放出去,就说昨夜本王与明玉情投意合......” 沈玉嘴角一抽。 白七面色诡异,见沈玉没拦之后,飞快去通知暗卫。 沈玉扭头看向战云枭,很是认真地道,“我反而很喜欢你这个样子,这证明你还有盼头。” “本王的盼头,不就是你么?” 男人叹了口气,认真道,“昨晚,谢谢你来陪着我啊。” 沈玉笑了笑,道,“去早朝吧,我在十四街等你。” 战云枭点点头,马车往皇宫方向去。 沈玉等白七回来,一起去了十四街。 过去的时候,沈洛已经在了,随添香也在帮忙,见她过来,沈洛忙问,“你身体如何了?还疼吗?” 沈玉摇摇头,“没事了,倒是麻烦二哥昨夜跑一趟......” 沈洛闻言面色复杂,上前低低问了声,“昨夜,明玉抱着你......” “没事,她喜欢的是王爷......” 沈玉说着,脸上不禁露出笑意。 “......”沈洛被她笑得莫名其妙,咬牙道,“我就知道狗皇帝没安好心......” 而没安好心的狗皇帝此时坐在金銮殿上,盯着门外那缓缓进来的轮椅,眼皮子直跳。 战云枭今天穿了一身玄色王袍,端坐在轮椅上,明明很暗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透出一股极致的华美,叫人移不开眼睛。 脊背挺直、双腿修长,体态霸道尊贵,妥妥一个乘龙快婿。 可是,他的明玉是男的! 皇帝深呼吸,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没安好心。 大殿里,其他的臣子们都到了,沈缙也在场,此时都感觉气氛有些奇怪,不由看向战云枭。 皇帝也盯着他,心说:今天你最好把嘴巴闭上。 四目相对,战云枭好似没看到他眼睛里的暗示,一本正经道,“皇上,臣昨夜与明玉公主情投意合,私定终身,明玉公主已经答应嫁给臣,臣也对她一见倾心,遂今日请皇上赐婚于我们二人,还请成全!” 皇帝闻言,眼皮子狠狠跳了跳! 这个战云枭,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居然堂而皇之说什么私定终身,就扯了个衣服,哪里私定终身了? 可是现在话都说出去了,明玉不在场,无人作证,四周众人已经听得瞪大眼睛,眼神古怪。 皇帝不禁看向沈缙。 希望他能拦着点。 沈缙反应了半天,气得吹胡子瞪眼,直呼其名道,“战云枭!你前脚非我家三姑娘不娶,现在你说你对旁人一见钟情?” “你不是不举吗!你怎么还和明玉公主私定终身!” 眼瞎了! 他肯定是眼瞎了,才放着他家玉儿不好好疼,喜欢上那病秧子明玉公主! 他就说,皇帝老儿为何要把明玉安插进来,原来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搁这儿等着呢! 沈缙气得脸色铁青。 战云枭一脑门冷汗,他怎么就忘了跟沈缙提前知会一声? 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道,“侄儿确实不举,但是床笫之事,也不只有那点手段......” “......” 第878章 沈缙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你听听!你听听这叫什么话!是我沈缙瞎了眼,才看上你做我女婿!你怎么对得起我玉儿!” 他吵吵起来,整个金銮殿都乱糟糟的。 其余人大跌眼镜,一个个目瞪口呆看着他们。 皇帝心说,吵吧,使劲儿吵,最好打起来,把这个事儿给搅黄了才好。 到时候,沈家和战家离心,省了他一番力气。 就是他可怜的明玉,好端端居然失了清白名声,往后...... 往后便是恢复了男儿身,恐怕也免不了被人暗地里嘲笑,他曾经和暝阳王做过那种事情! 再一想,这明玉清风霁月,和战云枭在一起,一看就知道谁在上谁在下,岂不是传出去还要说他的明玉不但有龙阳之好,还是个受? 皇帝一想到这里,心里窝火。 恨不得把在场这些人舌头割了,免得他们出去胡说八道。 战云枭也有点头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能解释,最后只得硬着头皮道,“沈侯爷,这件事情是侄儿的错,您要打要骂悉听尊便,但是臣已经坏了明玉公主的清白,势必是要为她负责的!” “你气死本侯了!” 沈缙气得不行,一脚踹他轮椅上。 战云枭只能受着,但还是坚持到,“还请皇上恩准!” 皇帝握拳,脸色难看至极,最后看向其他人,“诸位爱卿怎么看?” 怎么看? 众人面面相觑,觉得战家和元家的事情,还是不掺和的好。 最后,纷纷表态,“既然暝阳王如此执着,若明玉公主也愿意的话,那当是一桩佳话啊!” 皇帝看向萧丞相。 萧丞相眉心紧皱,看向战云枭,道,“王爷,此事还要问过明玉公主的意思。” 战云枭看向他,“明玉在我府上,正在替我父王守灵,说左右都是一家人,他守就是本王守。丞相大人觉得,若非他钟情于我,谁家未出阁的闺女,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萧丞相猛地一噎。 他自然是不希望战云枭和明玉有什么瓜葛的,可是战云枭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明玉不知为何又留在战家不回来,他也没理由再拦着。 最后,只得道,“那就恭喜暝阳王了。” 皇帝见谁都拦不住,最后只得道,“那这婚事,朕便准了。” 说着,话锋一转道,“只不过,眼下战老王爷与长公主刚刚去世,便等五十天之后吧。” 只能心底下安慰自己:赐婚也好,往后明玉和战云枭绑在一块儿,只要感情培养的好,照样...... 一个念头没过去,另一个念头又冒了出来,“照样个屁,幸亏这暝阳王不举,不然的话还不知道要怎么样!” 可又不理解。 明玉怎就和战云枭莫名其妙,走到这一步了呢? 总之,早朝的事情草草结束。 因为封城的缘故,南楚使臣还没进来,其余事情也没什么苗头,左右就是一个疫病,除了沈玉和随添香、沈洛等人之外,其余人除了配合也没什么要忙。 战云枭拿了婚旨,回来的路上大张旗鼓,恨不得叫所有人知道明玉公主要嫁给他了。 沈缙气得吹胡子瞪眼,在皇宫门外指鼻子大怒,“往后离我女儿远一点!” 第879章 人太多,战云枭只能受着。 沈缙气呼呼爬上马车,直接道,“去十四街!” 战云枭按住眉心,对小五道,“我们也回去。” 小五一脸奇怪,扶着他上了车,诧异道,“沈侯爷怎么气成那样了?” 战云枭把皇帝的圣旨给他看了眼,小五恍然无语,“那咱们去跟沈侯爷解释?” “不去了,回王府吧。” 战云枭闭了闭眼,靠在马车上将那婚旨丢在一旁。 他原本是很想沈玉的。 但是现在,演戏却还是要演全套,他相信沈玉会跟沈缙说清楚,而且明玉在他府上,府上不能没人,毕竟里面还有一些重要的东西。 与此同时,战云枭要娶明玉公主的消息,不翼而飞。 回家的路上,萧丞相眉心紧皱,脸色难看,“明玉莫名其妙要嫁给战云枭,这实在是太奇怪了,皇上到底怎么想的?难不成说,他开始怀疑我们了?” 来接他回去的,是萧家大公子萧瑾行。 闻言不解道,“可明玉不是公主,是三皇子。一个皇子,嫁给暝阳王,我不理解。” 萧丞相思索片刻,道,“有没有可能,皇上和战云枭之间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们是不是暗中达成了什么协议,是我们不知道的?” 但转念一想,又摇了摇头,“但他今天在金銮殿上的表现,看起来也不像。” 说着,问萧瑾行,“东方公子那边,安排妥当了吗?” 萧瑾行点头,“父亲放心,在很安全的地方,只要沈玉解不开疫毒,让这场乱局拖延十天半个月的,时机也就成熟了。” 萧丞相点点头,“光十四街不够......” 萧瑾行道,“很快,别的地方也就都有了......” 两人正说着话,严公公匆匆追上来,道,“丞相大人,二皇子尚未归来,皇上命你办孙家抄家的事儿......” 萧家父子的谈话戛然而止,萧丞相接了圣旨之后,便带人直奔孙家。 沈玉一只关注孙家的事情。 没一会儿,她便收到了消息,是暗卫带来的,“姑娘,午时三刻,孙家灭门,在断头谷行刑,您要去吗?” 暗卫虽然不解沈玉为何一定让他留意这个,但还是问了一句。 “去。” 沈玉把新调整出来的方子给沈洛,让他负责去熬药,自己则收拾了一下,打算离开。 结果刚打算去跟随添香告别,沈缙便急匆匆来了,一看到她便吹胡子瞪眼,道,“玉儿!战云枭那个王八蛋,他要娶明玉公主了!咱们不嫁了,爹养你一辈子!” 他向来儒雅,这次却气得嗓门贼大。 沈玉先是一愣,随后笑着上前,赶紧把人拉到角落里,“爹,是我们设的计......” 大致把想法和沈缙说了一下,沈缙惊得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是说,那明玉不是公主是真正的三皇子?” “嘘!” 沈玉示意他小声一些,压低声音道,“皇上把他安插在我身边不怀好意,我与王爷打算反将一军......左右,往后遇上这事儿,您跟着演就成,别真的气坏了身子。” 第880章 片刻之后,沈缙气呼呼离开。 等到了马车里,脸上这才露出笑容,“这两个兔崽子!” 沈玉摇摇头,转身吩咐白七去带柳氏过来。 柳氏的一生,是被孙尚书毁了的。 孙家抄家灭门,她也应该去看看,也算是因果报应,给她拿惨死的阿姐有个交代。 只不过,白七刚刚一走,便又传来消息。 何鹤匆匆忙忙冲进来,一瘸一拐道,“沈三姑娘,出大事了!西城那边又出现了疫毒,便是戒严的禁军都被感染了,刚刚禁军那边传来的消息......” 到了跟前,心惊胆战道,“姑娘,这疫毒恐怕真的控制不住了。” 沈玉眉心紧皱,最后道,“我去看看。” 走了两步,又问,“对了,禀报皇上了吗?” 何鹤点头,“已经有人进宫去了,沈将军把昨天在咱们配的预防药给禁军都分发了下去,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要抓住那投毒的人......” “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居然在封城的时候,还在西城动了手脚。” 沈玉闻言没说话,只是扭头看了眼丞相府的方向。 东方离背后是萧丞相,萧丞相在瀛洲生活了一辈子,又位极人臣,底下拉拢了多少人谁知道呢? 这看似封了城,但实际上禁军内部,恐怕早就被渗透成了筛子。 况且,东方离武功高强...... 这局,可不是寻常人能解的。 沈玉深呼吸了口气,道,“你留在这里,帮我二哥配药,我去看看。” 说完,便离开了十四街。 半路上,遇上白七匆匆赶来,道,“姑娘,柳氏昨晚染了风寒,这会儿在床上躺着呢,属下叫她她也理会......” “正好,我们自己过去就行。” 沈玉点点头,“我原本是打算带上她的,但是现在不行,我们还得去看看那边的疫病,她不去刚刚好。” 白七一惊,看了眼断头谷的方向,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说,西城那边又有了?” 沈玉点点头,“走吧。” 白七闻言把缰绳递给她,道,“骑马吧,暴雨刚过,地上湿哒哒的,你裙子都脏了。” 沈玉也没推辞,翻身上马,直奔西城。 过去时,沈辞正在分发预防的汤药,见她过来眉心紧皱,问,“解药怎么样了?” 沈玉轻轻摇头,“有些麻烦,昨晚的方子也就是勉强缓解症状,今天早上又配了新的,二哥在那边试药,我听说这边有有人感染了,便过来看看是不是同一种疫毒。” 沈辞点头,“你也小心一些。” 沈玉笑了笑没说话,她身上现在携带的毒药已经有十九种了,再多一样也不多。 好在,检查过后发现,西城的疫毒和十四街的一样,便道,“你派人去十四街那边,拿点今早熬的药过来,先给他们喝吧。” 沈辞点点头,带人去了十四街。 因为新的配方需要时间试药,沈玉再着急也只能干等着,于是干脆带着白七,往断头谷去。 远处乌压压又起了浓云,沈玉越往那边走,心头越发沉重,难免想起前世的事情。 第881章 “沈家一众男丁,皆已被凌迟,血把断头谷的雪都染红了!”宋婉晴人都死了,这话却犹如在耳畔,仿佛昨日才刚刚说过。 若不是还有基本的的理智,本性未失,她可真想把宋婉晴的尸体挖出来去喂狼。 但她清楚的知道,在这样的时代,区区一个宋婉晴,根本掀不起什么浪花,她不过是借风起浪,想要刺她罢了。 沈玉爬上山岗,深呼吸了一口气。 已是午时了。 行刑的刽子手早就准备好,手上握着大刀,上面缠着红布条,一个个肥头大耳,像极了菜市场上卖肉的屠夫。 白七在耳边道,“孙家的人在那边。” 沈玉扭头看过去,在不远处的山路上,看到了押解犯人的队伍,和萧丞相的马车。 他的马车并不起眼,不算豪华,也不用亮眼的色调,若不是后面还有几十囚车跟着,混进在熙熙攘攘的闹市里,旁人也只会以为是哪家有钱人,而不会觉得是瀛洲一等一的权贵。 “萧丞相倒是沉得住气。” 沈玉看着那车子,瞳孔微微缩起,“照着这个城府,等东方离登基,我们两家恐怕也未必安宁......” “我原以为,我们的敌人就是三皇子、孙尚书、皇帝。” “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可是现在看来,这瀛洲暗涌远远不是我之前所能想象......”沈玉说着,突然问白七,“对了,孙家那些人当中,还有没有从西秦战场上下来的?” 白七一愣,看着下面过去的囚车,一眼眼看过去,最后落在中间囚车里一个老头身上,“孙家旁支的老四,也是跟着孙尚书从战场上回来的。” 沈玉点头,没说话。 这时,囚车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萧丞相从车子里下来,一身丞相服纤尘不染,走到事先准备好的位置上坐下,紧接着大理寺和刑部负责配合的人都迎了上去。 “好奇怪,竟然没看到卢德耀。” 沈玉看着那一伙人,低低对白七道,“你把他们记一下。” 白七有些不太明白她的想法,问,“姑娘,你记下他们干什么?” 沈玉没多说,只是让他记。 等他把人都记下来,这才道,“按理说,皇上今天应该派卢德耀来,卢德耀是他最信任的人,而且是大理寺卿,前来行刑理所应当。” “但他却派了萧丞相......” “那卢德耀去哪儿了?” 白七想了想,看向她,“有没有可能,他忙着去灭口了?毕竟姑娘之前放出消息,说谢长留还留下个尾巴......” 沈玉摇头,“宿卫禁军都出来了,卢德耀去做的,肯定不是这个事情。” 白七正要说话,下面已经传来一道高喝,“午时三刻到,行刑!” 沈玉低头,看向了下方的刑场。 孙家直系,被判的是凌迟处死。 前世,沈缙和沈辞、沈洛三人也是被五千多刀,活活凌迟...... 沈玉看着刽子手手上的刀十分娴熟地割下一片片血肉,下方惨叫声四起,整个人犹如坠入了无间地狱,四周一片血红。 隐隐竟仿佛看到父兄的痛极的脸,泣血的双眼。 她的拳头缓缓攥紧,眼底一片猩红。 身后突然传来萧丞相的声音,“沈三姑娘也来观刑?看起来,像是恨极了孙家的人。” 第882章 沈玉回神,看向萧丞相。 他提着衣摆从林间走上来,走得很小心,乍一看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书生,只是因为身上穿着相服,显得十分贵气。 只是他藏得这么深,又能位极人臣而在朝堂上表现得像个隐形人,便必定不是善茬,沈玉绝不会掉以轻心。 至于他刚刚那句话,沈玉琢磨了下便明白了。 他是东方离的人,想要让东方离登基,必然要把皇帝从龙椅上拉下来,那最好用的,便是把皇帝做过的丑事宣扬出去,让百姓们知道他德不配位。 这样,再抛出东方离是元晁之子的身份,东方离便可以顺理成章继承大统。 那这话,便是把故意将她往孙家和沈家的血仇上面引导,也是在试探她到底知不知道黑羽卫的事情。 至于她和孙家的仇...... 前世孙家辅佐元宸登基,元宸当上皇帝之后,孙家鸡犬升天,孙尚书成了宰相,两个儿子都封官拜爵,唯有沈家成了谋害元邵的替罪羊。 元宸对付沈家,孙尚书一家人就是帮凶。 遑论,还有黑羽卫、战长安和沈仲达、裴玉尘的血仇! 她当然恨不得孙家死绝! 但是,这些事情,她犯不着和萧丞相说。 甚至还要防备他,于是道,“是啊,我自然是恨不得将孙家这群人碎尸万段,毕竟夕照阁那一把大火,柳氏入沈家兴风作浪那事儿,萧丞相应该也听说了。” “况且,长公主寿宴、燕春楼栽赃,与天子教勾结,哪一样不够他们下地狱?” 雨后潮湿的空气中,她的嗓音显得寒凉,肃沉,愤怒很明显,却丝毫没有提黑羽卫、沈仲达、战长安、裴玉尘这些字眼儿。 萧丞相没达到目标,便走到她跟前来,和她并肩站着看向下方,道,“沈三姑娘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沈三姑娘可知,孙尚书为何要那样针对沈家?我想不通。” 沈玉看向他的侧脸,道,“我也想不通。” 心下却是冷冷一笑。 当她沈玉混到今天,还是傻子么? 沈玉绝不会顺着他的话多问一个字,甚至都没接茬。 萧丞相等了好久,没听见她再说话,扭头看向她时,见她只是盯着下方的刑场,似乎被行刑看得入了谜。 萧丞相皱起了眉,“沈三姑娘对这样的场面,不觉得恐惧么?” 他总觉得沈玉不正常。 起码不是大家看到的那个样子,她肯定还藏着什么别的东西。 甚至听她说话的语气,竟有种饱经沧桑、八风不动的深不可测。 可仔细看时,才发现她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侧脸甚至还带着一点点婴儿肥,眸若星辰肌肤赛雪...... 寻常人人家这么大的小姑娘,怕都在闺房里绣假装,一心只等如意郎君来上门。 她却已经深入朝堂,看着下面这种血腥的场面面露寒光,不为所动。 真是可怕。 萧丞相眉心微不可查的皱着,生出一种很可怕的直觉:他想辅佐东方离登基,恐怕第一个要搞定的不是战云枭,也不是皇帝,而是眼前这个十五岁的少女! 第883章 她会医术,可以破东方离的疫。 她谋略过人,是南阳鬼墟的后人,还通灵。 她内力好像也不弱,便是上了战场,也是一个女英雄! 可怎么控制她? 又或者,拉拢她? 萧丞相想着,不禁有些失神了。 便听沈玉道,“以前恐惧,后来手上沾的血多了,就习惯了。” 恐惧吗? 这孙家加上三皇子府上几十个人,怎么比得上黑羽卫二十万人的命呢? 她身上担负着血海深仇,凭什么说恐惧? 沈玉眼中一片寒光,扭头看向萧丞相,道,“皇上让您前来监斩,倒是委屈了您。毕竟,大人是文臣,从未上过战场,也没杀过人。” 话虽这么说,却让萧丞相感觉到了一丝丝隐晦的锋芒,好似自己被看透了! 他脊背一凉,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但很快,便又恢复平静,叹了口气,道,“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身在这个位置上,皇上下令,便是害怕也要硬着头皮来。” 话锋一转,再次试探沈玉,“只是,沈三姑娘今日前来,主要是观刑吗?” 沈玉扭头看了眼西城,道,“顺路罢了,西城有人染了疫,我过来看看。” 说着,干脆反将一军,问道,“如今疫病横行,以丞相大人的年纪,应该对前朝末年的瘟疫有些印象,不知大人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萧丞相闻言叹了口气,“我不是大夫,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是担心再这样下去,百姓要生怨言,数落皇上的不是。” 说着,反过来又一次试探沈玉,“毕竟,朝中接连死人。先是大皇子,又是战老王爷与长公主,难免叫人怀疑,是不是我们这些坐在高位上的人哪里做得不好,惹怒了苍天。” 就差直接说,皇帝是个昏君了。 可他生性谨慎,这话最终还是没说出口,等着沈玉上钩。 沈玉闻言嘴角上扬,问,“那大人在朝中这么多年,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吗?” 试探她? 她沈玉如今要是再上当,岂不是等于白活一次! 不就是钓鱼么,相互钓。 看看谁能胜一筹! 萧丞相猛地一噎,回神笑了起来,“自然是有愧的,本相在这个位置上,没做多少事情,还不如沈三姑娘这后浪啊。” “相爷谦虚了。” 沈玉皮笑肉不笑,油盐不进。 萧丞相试探一番,什么收获也没有,最后抛出杀手锏,道,“对了,你还没见暝阳王吧?” “没顾上,今天太忙了。” 沈玉摇摇头,“这疫病难缠,万一治不好......” 说着,突然看向他,“丞相大人就不怕吗?若我真的配不出解药来,全瀛洲都要跟着遭殃,便是丞相大人、乃至皇上也都难以幸免。” “......”萧丞相闻言难免心虚。 但他还是撑住了,皱眉道,“若真是那样,便是天意吧。” 说着,又扯到沈玉身上,道,“沈三姑娘今天一直忙着疫病的事儿,可有听说今天早朝暝阳王跟明玉公主提亲的事儿?” 沈玉闻言露出震惊的表情,“你说谁?” 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个事情,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萧丞相闻言面色古怪,叹了口气道,“暝阳王亲自求皇上给他和明玉公主赐婚,说孝期结束之后,便娶明玉公主进门,沈三姑娘还要嫁吗?” 第884章 终于按捺不住了? 沈玉心下冷冷一笑,面上却露出隐忍的受伤,道,“皇上金口玉言,又是暝阳王自己要娶的,我若不嫁,岂不是成了旁人口中的妒妇?” 萧丞相闻言,垂眸叹了口气,道,“就是委屈了沈三姑娘......” 沈玉没说话,脸色很是难看。 萧丞相见她不高兴,道,“不过,沈三姑娘是靠着本身吃饭的,也不怕旁人嚼舌根,毕竟明玉是公主,你若真的和她同一个屋檐下,日子恐怕不好过。” “一个不小心,便是忤逆了皇家。” 他说着,长长一叹,“比不得此时此刻,自由自在啊。” 此时,下面行刑已经完毕。 沈玉道,“行刑结束了,我也要去西城了,丞相大人要一起么?” “不了,我还要回宫禀报......” 萧丞相扭头看向她,突然说了句,“左右暝阳王的孝期还要五十天,这些日子里,沈三姑娘还是好好想一想吧,如你这般惊才艳艳,折煞在后宅不值当。” “多谢丞相大人提醒。” 沈玉微微拱手。 萧丞相点头,“去忙吧。” 沈玉带着白七,离开了山坡。 紧接着,萧瑾行走了上来,问道,“父亲,怎么样?” 萧丞相摇头叹息,“油盐不进,我这些年在朝中,就没有遇到这么难缠的。太子一脉想要拿下龙椅,恐怕需得过她这一关。” 萧瑾行扭头,看向沈玉离开的方向,眉心紧皱,“这么难缠吗?” “主要是,不确定她到底在想什么。”萧丞相深吸一口气,看了眼下方话锋一转,道,“事情办妥了吧?” 萧瑾行点点头,“天衣无缝,父亲放心。” 萧丞相嗯了一声,道,“沈玉的反应完全看不出任何东西,希望谢长留留下的那个人有点用吧,等关于疫毒的谣言扩散之后,便借着那个人的口放个消息出去,就说当年黑羽卫不是死于敌军之手,是死于我军叛徒之手。” 萧瑾行闻言有些惊讶,道,“父亲,您以前从不亲自出手,这一次竟然......” 萧丞相叹了口气,道,“也是没有办法,沈玉行事过于稳妥,我们只能给她添把火......” 父子两人并肩离开断头谷,最后又看了一眼,道,“等到了明早,别人都会以为孙家的事情尘埃落定。” 之后,所有人都离开了断头谷。 只剩下一地血腥与尸体。 沈玉在偏僻的巷子里掉转头,道,“我们回去。” 白七一愣,“姑娘此次前来,还有目的?” 沈玉点点头,“看看断头谷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白七突然想到,来的时候她问孙家囚车里,还有没有当年从西秦战场上下来的人,那个孙老四难道...... 两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等过来的时候,这边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沈玉走进了刑场,被血腥味冲得一阵反胃,却死死忍住,只憋得脸色惨白。 她快步走向了其中一具尸体。 因为这人只是孙家旁支,因此并未凌迟处死,只是砍了头。 沈玉上前,在他的头颅跟前蹲下来,将他的头发掀开...... 第885章 “姑娘,你在干什么?” 白七见她沾了一手的血,赶忙道,“你告诉我,还是我来吧。” 结果下一秒,便看到沈玉从那头颅脸上,撕下来半片人皮面具,道,“果然,孙老四被人掉包了。” “掉包了?” 白七一愣,突然明白过来,“姑娘怀疑是萧丞相掉包了他?” 沈玉把面具戴回去,起身道,“我们回去吧,萧家调换了孙老四,迟早会把黑羽卫的事情宣扬出去,我们要提前做准备。” 沈玉擦了擦手,转身快步离开断头路。 白七飞快跟上,两人到了没人处,在昨晚降雨的水洼里洗了手。 白七才道,“姑娘觉得,会在什么时候?” 沈玉道,“你且看着吧,很快瀛洲便会谣言四起,有人闹事儿。只不过,把这个事情宣扬出去,多半会在南楚使臣离开之后。” 白七一愣,有些没听明白,问,“这是为何?” “因为他们想要的是皇位,而不是让楚惊天直接带兵打进来,如果楚惊天还在瀛洲,我们却因为黑羽卫的事情内乱,南楚大军挥兵北上时,便会无人抵御边关敌军。” 沈玉翻身上马,直奔暝阳王府。 结果一到门口,便看到战云枭抱着一个食盒,正摇着轮椅往大门外来,见她过来之后一愣,道,“我正打算去找你......” 沈玉看着他腿上的食盒,面色古怪,“给我带的吃的?” “......”战云枭脸上闪过一瞬间的不好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想着你又忙着没吃饭,既然过来了,便进屋去吃吧。” 昨天让明玉在她面前献殷勤,今天他绝不会给明玉这个机会。 沈玉上前,顺手推了他的轮椅,往屋里走,问了句,“明玉呢?” “在灵堂呢。” 战云枭脸上露出一丝丝笑意,道,“本王让他帮忙守一守灵堂,他没拒绝。” 沈玉心说,以他最近这嘴皮子,明玉恐怕是没说过他,所以没法子拒绝,才不得不认命跪在战陨天的灵堂里的吧? 沈玉觉得有些好笑,心情稍微好了几分。 两人进了屋,坐下来吃东西。 沈玉看着食盒里面都是自己喜欢的菜,原本就抗议的肚子,一下子感觉饿得不行,一阵狼吞虎咽之后,才道,“我刚刚从断头谷回来,孙老四被人掉包了,我怀疑是萧丞相干的。” 战云枭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看了眼门外,蹙眉道,“恐怕南楚使臣一走,东方离就要夺位了,你我两家再无可避。” “是啊!” 沈玉深吸了一口气,心头沉甸甸,抬眼看向他,问,“如果东方离要登基,你会不会支持他?” 战云枭眉心紧皱,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他把黑羽卫的事情捅出来,我们两家就会被迫站在他这边......” “当然我们也可以利用他,来为黑羽卫平冤昭雪。只是这利用完之后,又是一个麻烦。那东方离从九黎过来,回来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下疫,又能是什么明君?” 沈玉点头,“是啊,他根本不适合当皇帝,心里没有百姓。” 可是,他是随添香的外甥,九黎上一任圣女的儿子,而她还需要借助随添香和东方离的力量,去走那生死桥,给战云枭找药引子...... 第886章 这些事情,她根本不敢告诉战云枭。 正要岔开话题,门外突然传来小八的声音,“王爷,门外严公公求见。” “又来了?” 沈玉一愣,下意识看向战云枭。 战云枭眯了眯眼,道,“让他进来吧。” 沈玉看着小八的背影,问战云枭,“昨夜那刺客和花魁都还没找到?” 战云枭点点头,“我估计刺客多半是皇上派来的,但是刺客还没回去。昨晚派出去的暗卫说,后面两拨人打了起来,因为人太多他就没上去,多半刺客被人抓了。” 沈玉猜测道,“东方离?” “从现在这个情况来看,多半是他。”战云枭眼底闪过睿智的光芒,“他在收集证据,到时候将我父王的死、祖父的死因全都公布出去,宫里那位就完了。” 沈玉心事重重,“我觉得东方离上位,比现在龙椅上那位更危险,毕竟他从九黎出来的,谁知道身边还有些什么人,又有些什么手段。” “是啊,若是他登基之后,想着狡兔死走狗烹,我们两家都很危险。” 战云枭点头。 沈玉沉默下来。 战家现在就战云枭一个,倒是沈家一家老小,沈缙是文臣,沈洛是个大夫,都是人畜无害的,遇上那样的局面恐怕要被碾成灰烬。 这个事情,她还是得想个后路出来。 一时间,难免心头沉重。 冷不丁的,明玉从外面走了进来,一个接着一个打喷嚏,“小师父回来了?十四街那边怎么样了?” 话刚说完,就掩唇“阿嚏”一声。 他就觉得很奇怪,战云枭都堂而皇之扬言要娶他了,沈玉居然一点醋都不吃的吗? 沈玉当然不会吃醋,因为原本就是战云枭套路明玉用的,但是面儿上却不得不演戏,道,“往后便别叫我小师父了,我担待不起。” “......”明玉猛地一噎。 他刚刚还说她不吃醋,怀疑沈玉是不是早知道他是男儿身,与战云枭一起算计他呢,结果就迎来这一句...... 再看沈玉眼底一片敌意,一时不禁有些心梗。 战云枭心里偷着笑,道,“还是明玉善解人意,又是帮本王守灵,又是关心十四街的,本王能娶到你,是本王的福气。” “......” 明玉看着他那个样子,咬牙切齿地说,“暝阳王可真是看得起明玉,为了娶我怕是兵法都用上了吧?” “那可不是。” 战云枭毫不客气,道,“本王对心爱的人向来用心......” 沈玉啪一声,把筷子拍桌上,“两位慢慢吃,本姑娘不伺候了!” 说完,“愤怒”离去! “小师父!” 明玉伸手,想要拉住她的衣袖,结果抓了个空,一时间郁闷扶额,深呼吸。 最终白了战云枭一眼,转身飞快追着沈玉出去,连连道,“小师父,你莫要误会,我发誓,往后绝不再碰暝阳王一根汗毛......” “啊不,往后我站他丈外!” 沈玉莫名觉得他有点可怜,心下暗笑,脸上却阴沉沉的,扭头看向他,道,“你是公主,嫁入王府亦是正妃,你我既然品位一样,往后便井水不犯河水......” “......” 明玉心头郁闷,“我从来没想着要和你井水不犯河水,我......” 他可以没有暝阳王,但没想过要和沈玉变成这个样子! 两人正争执不下,严公公进来了! 第887章 “奴才见过两位殿下......” 严公公看了看明玉,又看了看沈玉,面色古怪复杂,“两位殿下这是......吵起来了?” “没有!” 明玉和沈玉异口同声,把他堵了回去。 严公公:“......” 最后,只得干巴巴赔笑,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说着,话锋一转看向沈玉,道,“正好,原本奴才打算从这里回去便去十四街找你呢,这下子是不用过去了。” 说着,拿出圣旨递给她,道,“皇上命你与沈将军两人一起去长公主和大皇子送葬,便在一个时辰之后,您快收拾一下,去进宫找沈将军吧。” 沈玉拿着圣旨愣了一下,“让我去?” 严公公汗颜,“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今朝中得用的人并不多......” 沈玉若有所思,“也行......” 说完,进去找战云枭,打算跟他告个别。 严公公也跟着一同进去,明玉走在最后,面色复杂,问了句,“小师父,你不带我吗?” 沈玉顿住脚步,看向他道,“你不是染了风寒吗?一会儿去十四街,问我二哥要点药喝了,另外我不在,十四街那边你要盯着一点,疫毒不容小觑。” 明玉看着她,总觉沈玉对她关心还是有一些的,但是不多。 也不知道是出于对他这个人,还是公事公办,只是不想让他这个“公主”出什么事儿,赖到她头上。 一时间,竟是心情复杂。 但疫毒的事儿,的确更加重要。 葬礼是面子活,疫毒才是里子,一个弄不好,就要瀛洲大乱。 他不得不去。 最后,只得道,“明玉定不负师父所望。” 说完,转身离开。 沈玉扭头看着他的背影,心思亦是无比复杂,实际上如果非要在元家这些子嗣当中寻一个当皇帝,她宁愿是明玉而不是毫无底线的东方离。 当然,她更希望元氏皇族彻底垮掉。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沈玉转身快步走向战云枭的房间,道,“我要离开一趟......” 战云枭闻言,看向严公公,“皇上怎么派了玉儿去?” 严公公赶紧赔笑,道,“原本是打算让王爷去的,但是王爷双腿不便,又刚刚下过雨,去皇陵的路不好走,便换了沈将军与凤缨公主。” 又从袖中拿出个折子,递给战云枭,道,“这才是王爷要办的事儿,昨晚礼部连夜观天象,选的下葬吉时,王爷得送战老王爷下葬了。” 战云枭接过折子,道,“替本王谢谢礼部。” 严公公干笑,说不上话来。 这礼部尚书是沈缙,今天早上和战云枭才在金銮殿上吵过架,战云枭这一声谢谢,他如何传达? 再说这吉时,也不是沈缙挑选的。 而且他今天来,还有个事儿,便赶忙转移话题,问道,“那昨夜......行刺战老王爷的人,还没抓到吗?” 战云枭看向他,“刺客武功高强,轻功了得,居然在城中戒严的情况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便是本王也没能抓到人。” 说着,竟是道,“这个事情,恐怕还要劳烦皇上与大理寺了。” 严公公猛地一噎,只得打了个哈哈,道,“奴才回去便禀报皇上,让大理寺去办......” 沈玉看着战云枭心情古怪,他......好像和外人认为的,的确有些不同。 高冷威严之下,居然还有些腹黑呢! 第888章 严公公自是招架不住,赶紧告退去回禀皇帝。 战云枭目送他远去,眼底露出一丝丝冷笑。沈玉扭头看向他,笑了一声,“这下子,有卢德耀好找了!” 战云枭回神叮嘱她,道,“你路上小心一些,切莫叫白七离开身边。” 沈玉点点头,“你也一样,我们晚上见。” 两人告别之后,沈玉急匆匆进宫,长公主和大皇子的尸体都在宫里。 白七跟在身边,百思不得解,“我还是不理解,这下葬的事儿,为何要让姑娘去做。” 沈玉想了想,道,“皇帝不信任二皇子,四皇子还病歪歪的,明玉又装成一个刚下山的公主......以长公主和大皇子的身份,除了我的确没有合适的人选,总不能皇上自己去送葬。” 白七叹了口气,“说的也是......” 又道,“许是最近发生的事儿太多了,你不说属下竟也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朝堂上好几个皇子,在热热闹闹的夺嫡呢。” “这短短的时间当中,元家的皇子们,已经废了好几个。” 再看沈玉,发现桩桩件件都是她从中推波助澜,一股敬畏不禁涌上心头。 沈玉却没空琢磨这些,她希望事情发生得再快一点。 等一切解决妥当,她才有机会去九黎。 两人正说着话,拐角处突然出来一人,挡在马儿面前,双眼猩红道,“沈玉,能否帮本世子一个忙?” 不是元枳又是谁? 沈玉之前见他时,他嚣张跋扈,满世界的惹祸,与曾经的她并称京城三废,如今再看却发现他收敛了不少,竟也有些沧桑。 果然金窝窝里长大的二世祖,撞了南墙才知道世间险恶,只是已经覆水难收。 沈玉琢磨着,安王到底是谁的人? 但脸上却没显露分毫,只是道,“你说。” 安王妃是无辜的,她死了沈玉心里也没那么好受,毕竟活生生一条人命。 恐怕到死,安王妃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 元枳双眼瞳孔,仿佛熬了好几个大夜,嗓音嘶哑道,“你能不能帮我给我母妃验一下毒?” 沈玉一愣,问,“不着急吧?皇上让我去给长公主和大皇子送葬,等我回来如何?” 元枳点点头,“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说完,转身便走。 那走路的姿势,都多了几分莽撞。 但这莽撞也与之前不同,脚步显得很坚定......沈玉看得懂那背影里到底笼罩着什么。 那是复仇的烈焰,一往无前。 沈玉自己有过那种感觉,一时间竟是看得恍了恍神,半天才道,“走吧,进宫。” 白七闻言叹了口气,道,“安王往后恐怕不会再做个闲散王爷了,宫里那位,如今也算是四面楚歌,可真是自作自受。” 沈玉抬眼看向皇宫,琢磨着:严公公应该已经到宫里了吧? 此时,严勇刚进御书房。 皇帝放下奏折,忧心忡忡地看向他,“战云枭可有抓到刺客?” 一天一夜了,钟景都没回来! 他去了哪儿? 皇帝坐立不安,想不明白如果人不是被战云枭抓住了,还能去哪里? 第889章 严公公知晓他的担忧,垂头丧气摇头道,“暝阳王说,刺客武功高强,没抓到。还要请陛下下令,让大理寺去查一查。” “他是这么说的?” 皇帝凝眉,不是战云枭抓的,那人去哪儿了? 严公公点头,“说是这么说的,但是不是真的,奴才便不清楚了。只不过,看暝阳王的反应,应该是不知道何人动手,他并未表现出试探或者敌意。” 皇帝闻言稍微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片刻之后,问,“可有见过明玉?” 严公公汗颜,不尴不尬道,“奴才去的时候,他正与沈三姑娘吵架呢,虽然吵得不是很凶,但明显两人不对付了......” “......”皇帝一时间心情复杂。 他的本意,是想要明玉借着女儿家的身份靠近沈玉,与沈玉生米做成熟饭,这样沈玉就会辅佐明玉登基,战云枭深爱沈玉,便是再生气,也不会说直接反了。 若再有个一儿半女,哪怕沈战两家与元家那事儿被捅出去,也有了新的羁绊,很难彻底撕破脸。等他自己驾崩,也算是以死谢罪,可以让明玉坐稳皇位了。 可谁知道,事情竟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也没办法了。 好一阵子,这才道,“沈玉进宫来了吗?” 严公公道,“应该快了......” 外面,传来青公公的禀报声,“皇上,沈三姑娘到了。” “快让她进来!” 皇帝觉得,沈玉和明玉这个事情,他还能抢救一下,于是等沈玉一进门,便道,“关于明玉那事儿,朕有话要跟你说。” 沈玉见他着急,心下一乐,面上却装出生气的模样,道,“儿臣却是不知,父皇将她放在儿臣身边,竟是盯上了儿臣的未婚夫!” “......” 皇帝扶额,心说,他让明玉盯得可不是战云枭,而是沈玉。 可是这话也不能说,只能道,“这是一场误会。” “你怕是不知,明玉那胸痹是胎里带的,朕给她找过很多大夫,说她不能行那男女之事,否则有性命之忧,便是她当真嫁给暝阳王,也绝不会坏了你们二人的感情。” 又道,“先等一等吧,找个合适的机会,朕会把婚旨收回去的。且明玉也没有要嫁给暝阳王的意思,她真正喜欢的人是你......” 还苦口婆心道,“她下山来,其实也是为了你。唯一想要的,便是拜你为师,希望能成为和你一样的女子......”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沈玉也只能顺水推舟,道,“若只是一个误会,那儿臣便也不计较了!左右那明玉霁月清风,也是儿臣喜欢的,不像是有些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皇帝松了口气的同时,莫名感觉自己被骂了一顿。 他的明玉德性上是没什么瑕疵,可是他就不一样了......这两相对比,那败絮其中的另一方怎么就变成了他? 但沈玉也没指名道姓,皇帝心里对号入座,嘴上却也不能计较,道,“你这么想就对了,明玉对你是忠诚的,至于暝阳王那边,可能只是一时冲动,等这阵子过去就好了。” 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心里却直泛嘀咕:战云枭是被鬼上身了吗,之前不是一直非沈玉不可,莫名其妙就盯上了他的明玉了呢? 第890章 等沈玉走了,皇帝才问严公公,“她刚刚说谁败絮其中?” 严公公:“......” 他能说什么? 最后,只得低着头,说,“大概是骂元宸呢吧,毕竟沈玉最恨的便是元宸......” 这回答皇帝满意,闻言恨恨的道,“莫要提那个杂种,他给明玉提鞋都不配。” 沈玉离开金銮殿,去了凤栖宫。 大皇子因为尸体被送进了宫里,便没再被送出去,而是停在了失去主子的凤栖宫,就地建了灵堂,这事儿交给丽妃去办,皇帝都没插手。 可见,他有多不喜欢这个皇子。 又有多怠慢苏落烟。 沈玉过去的时候,丽妃和沈辞两人正站在屋檐下。 不等沈玉说话,丽妃便先迎了上来,拉住她的手,道,“可算是又见到沈三姑娘了,最近疫毒肆虐,我也不敢差人去寻你......” 沈玉想到四皇子落水那事儿,象征性的问了句,“娘娘寻我,可是因为四皇子?” 丽妃闻言叹了一声,道,“可不是,原本上次施针之后好多了的,可是没想到突然落了水......也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竟是把他推下去,这湖水冰冷,让病情又加重了。” “被人推下去的?” 沈玉闻言有些震惊。 细看丽妃,却见她咬牙切齿道,“是啊,被人推下去的。原本让人去查来着,可是后来便不了了之,只说是御花园使了个洒扫的......” “我朔儿还那么小,从未得罪过人,居然就被人算计......草草一个太监,就把事儿给打发过去了。” “......” 沈玉见她难过得真情实意,便安慰了几句,道,“等这边事情办完,我抽空去给他看看吧。” 但这时,丽妃却叹了口气,道,“左右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换做往常有时间还好,现在疫毒当前,加上南楚使臣马上要进京,皇上有许多事情交给你去办......” 她说着,揉了揉眼睛,道,“还是等事情结束了吧,不然耽搁了重要的事情,皇上又要怪罪下来......” 沈玉点点头,“那也行,这是慢病,不着急一时半刻。” 丽妃点头,“距离出发还有一点时间,你快随我来,换身合适的衣裳。” 沈玉点头,随着她一起离开,白七男扮女装跟着,因此沈辞才算放心,任由她与丽妃同去。 沈玉换上了一身素雅的白色锦衣,算是对长公主和大皇子之死聊表敬畏。 出来的时候,倒是让沈辞狠狠惊艳了一把,道,“三妹穿这种锦衣,倒也显得温雅如玉,行云流水。” 看惯了沈玉鲜活肆意的模样,他发现再难有女子入他眼。 只可惜,名花有主...... 沈辞眼底闪过一丝丝隐晦的遗憾,很自然地将手臂往沈玉肩头一搭,道,“走吧,今晚还有的忙呢。” 背后传来丽妃的声音,“沈将军与令妹关系羡煞旁人。” 沈辞扭头一笑,“那可不,我家三妹性格洒脱,没那么扭扭捏捏。” 沈玉看了眼他搭在肩头的爪子,不禁道,“我性子太野,在长兄眼里多半不是三妹,是三弟。” 第891章 丽妃笑笑,正要说什么,负责灵堂的太监走了过来,道,“娘娘、沈将军,时间到了。” 沈辞把爪子从沈玉身上拿走。 丽妃转身看向两人,道,“外面的事情,便交给两位了。” 沈辞点点头,与沈玉一起带着送葬的队伍出去。 沈玉第一次办这事儿,完全不懂怎么做,就只是在一旁跟着,礼部来了个侍郎,负责礼仪上的事情。 皇陵在城外,有些距离。 出了宫,沈玉和沈辞两人,便都上了马。 锁啦吹起了挽歌,纸钱撒得到处都是,但是街道上因为戒严空无一人,沈玉和沈辞走在最前头,低低说起了话。 沈玉将白天断头谷的事儿,和沈辞大概说了一下,道,“东方离很快就要动手了,你留在皇上身边不安全,我们要找个机会,退出来。” 沈辞扭头看向她,见她眼底满是担忧,不禁嘴角一勾,“三妹如此担心我?”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心里还是暖洋洋的。 沈玉想笑也不敢笑,毕竟是旁人的葬礼,便只是道,“那是自然,你是我哥啊!我不担心你担心谁?” 沈辞眉梢微微挑了挑,没说话。 走出去好一阵子,这才又道,“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回家的......对了,皇上这几日忧心忡忡,好像派出去的人没回来。” 说着,看向沈玉,“是被你抓了吗?” 沈玉摇头,“多半是被东方离抓了,他在搜集证据呢。我们今晚出去,也要格外小心,毕竟楚惊天也来了。” 沈辞面色凝重起来,“是啊,你是暝阳王的软肋,楚惊天想要对付暝阳王,第一个盯上的就是你。” 沈玉闻言,不禁想到了江隐。 江隐还没回来。 她倒是不担心江隐背叛,反倒担忧他的安全,毕竟楚惊天是曾是和战云枭不相上下的人物,江隐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沈辞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话锋一转问,“对了,你刚刚说萧丞相今天主动来试探你?” 沈玉点头,“我怀疑,萧丞相其实是知道黑羽卫的事儿的,只是这些年来一直在装傻,但他装不了多久了。” 沈辞闻言凝眉,“若当真在装傻,那这城府也太深了。况且如果明玉真的是三皇子的话,那皇上选中的继承人多半是明玉,明玉是萧丞相的外甥。” “无论明玉和东方离谁登基,萧家都会笑到最后。” “可皇上当年若真是追杀元晁,夺了元晁的皇位,那明玉和东方离便是死敌,多半明玉要死。这萧丞相看着温吞,心里却是个狠的,居然不管萧淑妃的死活,就要牺牲掉她儿子!” 沈辞说到这里,也不禁感到可怕,道,“恐怕皇上还十分信任萧家,想要萧家辅佐明玉登基呢。” 沈玉闻言,不免想到明玉。 明玉和东方离她都见过,从利益上来看,目前她和东方离目标一致。可若从喜好来看,她明显要喜欢明玉一些...... 假如明玉没装的话。 可朝局发展,往往不靠个人喜好...... 两人说话之间,车队已经出了北城门,往北边山里的皇陵走去。 与此同时,暮色也降了下来。 锁啦的声音吹得沈玉有些头疼,她祈祷赶紧到目的地,回去的路上便不必再吹了。 突兀的,这令人烦乱的声音当中,响起了一声狼嚎! 第892章 “这是,狼叫声?” 沈玉一惊,想到之前萧瑾乐说,山上的狼群骚扰百姓,她去驱赶狼群受伤那事儿,突然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话音未落,又一声狼嚎响起! “嗷呜——” 这狼嚎高亢、悠长,仿佛在召唤着什么。 沈辞一把拉住了马缰绳,皱眉看向前方幽暗的山谷,扭头问身后的礼部侍郎,“可否在此处停一停,我前去探查一番?” 礼部侍郎不肯,道,“这哪儿成呢,下葬是要看时辰的,错过了时辰要破整个皇陵的风水,这么大的罪过,臣可是担待不起啊!” 他对那狼嚎毫无判断,只以为山里有狼叫也是稀松平常,看这么多人过来定然不敢上前,居然还挑衅一句,“沈将军可是御前行走,不会只有这点胆子吧?” 沈辞脸色有些难看。 沈玉闻言一声冷笑,“既然侍郎大人胆子大,一会儿碰上狼群可别喊人帮忙,应该是用不着我们兄妹两人保护了!” 那礼部侍郎脸色一黑,但是敢怒不敢言。 但是破了吉时这事儿,沈辞和沈玉也承担不起,只得带领队伍继续前行。 送葬的队伍又吹吹打打,往前方密林走去,原本这么高的锁啦声,应该会驱散猛兽,让他们不会轻易靠近,可是那狼却好似一点都不怕,嚎叫声一声比一声高亢。 “这狼群,该不会真的是要袭击我们吧?” 沈辞心头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往后面看了眼。 这次带了七十二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都是普通禁军,若真的被狼群攻击,这群人的实力也就是二打一。 除此之外,其中还有十多人乃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礼部小喽啰,根本帮不上什么忙,都是拖油瓶。 沈玉闻言正要说话,这狼嚎声中,竟突兀的窜起一道呜咽声,好像是笛子,又好像是厉鬼的呜咽,听上去阴森无比。 沈玉闻言大惊,“不好,是有人在驱使狼群,大家放下棺材,先上那座山头!”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个狭小的盆地,四周都是山丘,虽然不高,但却将这块林子包围在中间,如果敌人操控狼群俯冲下来,他们必将十分危险。 可是没人听她的话,那礼部侍郎跟个书呆子一样,道,“不可不可!这里面可是大皇子和长公主的尸体,哪能说放下就放下呢,不能着地!不能着地!” “那就等你人头落地!” 沈玉怒火一下子涌上来,真没想到这世上有人这么榆木脑袋,居然还敢...... 不,不对! 沈玉突然看向了他,“你该不会是个叛徒吧?” 对了,孙尚书和元宸在朝中谋划那么多年,现如今孙家虽然被抄家灭门,但是孙尚书那些爪牙还在各处潜藏,而今天下午孙家的人刚死在断头谷,这个时候那些人恨意最深...... 那礼部侍郎被沈玉蓦地盯上,不禁有些心虚,眼神胡乱一瞟,道,“我不过是照着章程办事,凤缨公主不必给我扣帽子!” 而说话的功夫,四周已经狼嚎震天,往这边涌了过来! 沈玉四下一看,眉心紧皱,“四面山头,狼群不下三百只,是孙采薇!” “谁?” 沈辞乍一听这个名字,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第893章 沈玉随口解释了一句,“孙采薇被东方离带走了,在云州的时候试图救走孙尚书,驱赶蛇群祸害百姓,没想到这次赶着狼群过来!” 这一次,孙家灭门,孙采薇估计是恨死了她。 沈辞闻言扭头大喝一声,“所有人听令,原地放下棺材,禁军将没有武功的人保护在中间,御敌!” 四面山头都被狼群围住,没法前行。 地势十分不利。 若刚刚听沈玉的话,这会儿在山头上,还能好防备一些。 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嗷呜!” 头狼一声嚎叫,四周的狼群都涌了下来,扑向了下方的禁军。 山顶上终于出现孙采薇的身影,她穿了一身宽大的黑色袍子,头戴星月发冠,手上拿着半截曲笛,无比阴森地道,“沈玉,你害我孙家灭族,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说着,再次拿起曲笛。 那笛声呜咽,狼群受到刺激,狂暴了起来,禁军根本不是对手,惊恐大叫,“怎么办啊,这些狼已经疯了,根本拦不住......” 话音未落,发出“啊”一声惨叫! 沈辞扭头,就看到刚刚说话那人被狼一口咬住大腿,不出几息便被狼群吞噬,只剩下骨头。 这下子,那礼部的人才知道了害怕,“怎、怎么会这么凶残......” 沈玉眯了眯眼,指着那个礼部侍郎,“把他丢出去!” 因为她发现,所有的狼群其实都是朝着他的方向扑过去,虽然咬的是外围的人,但是目标却都是他! 那人闻言大惊,“凤缨公主,你不能公报私仇......” 其余人也附和,“凤缨公主,你不能......” “他身上有东西吸引狼群,你们不肯舍弃他也很好,那就陪着他一起死吧。” 沈玉眼底一片寒光,“当然,有可能你们都死了,他会活得好好的,毕竟他是孙尚书的人!” 沈玉对药材的味道有些敏感,尤其是在血腥味上来的时候,一股奇香若隐若现从礼部侍郎那边传来,已经无法忽视了! 众人闻言,怔了一瞬。 那礼部侍郎回神大喊,“没有!我身上什么也没有,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和孙尚书一点关系都没有......” 其余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应该相信谁。 礼部向来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做,沈缙虽然是礼部尚书,对底下这些人的威慑也不够,何况现在来的不是沈缙,只是沈辞和沈玉两人。 而那礼部侍郎,才是现在这些礼部小喽啰的顶头上司,谁也不愿意当那个出头鸟。 短暂的犹豫期间,狼群更加凶猛了。 沈辞拔剑抵抗狼群,根本顾不上说话,沈玉没办法,只好一把毒药撒出去,正前方的狼群狂暴了一阵子,一头栽倒在地死了一大片,白七这才喘过一口气。 但禁军已经死了二十多人。 “这样下去不行,狼群还有四百多...... “要不,把他丢出去试试?”礼部那些文臣一看这个情况,当场就被吓傻了,性命攸关时,才起了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思,看向那礼部侍郎。 那礼部侍郎脸色发白,“不是的,我没有......” 下一刻,那狼群再次蜂拥而上,眼看着到了跟前,恐惧之下他被几人高举起来,用了吃奶的力气丢了出去! 第894章 只听砰一声! 礼部侍郎被甩出去两米多,大喊道,“孙姑娘手下留情!” “他居然真的是孙家的人!” 众人骇然,想到刚刚怀疑沈玉,犹豫不决时害死好些人,一时间心情复杂,脸色变得一阵青一阵白的。 对面山头上,却传来孙采薇冷冰冰一句,“废物!” 话音未落,扑向禁军这边的狼群全都涌向了孙尚书,犹如发疯了一半。 “快,上山!” 沈辞见状大喝一声,禁军反应过来,扛起管材往山丘上冲去。 虽然有一部分狼群反应过来追了上来,但局面却比刚刚好了很多,毕竟居高临下,事倍功半。 然而这时,孙采薇的曲笛声再次响起,紧接着四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其中一人反应过来当场吓得尿裤子,“不好了啊,是蛇群!” “是啊,蛇群!” 孙采薇放下曲笛,笑得格外邪恶,“沈玉,今天便是你的死期,我要用你的脑袋,去祭奠我爹!和我孙家上下五十六口!” 又扫了眼其他人,道,“你们记住了吗?今天你们都是被沈玉害死的!” 礼部众人眼神复杂,看着沈玉的表情,多少有了敌意。 是啊,如果不是沈玉,孙采薇不会报复到他们头上来。 但是眼下,只是不敢说罢了。 至于禁军,被沈辞压制这会儿敢怒不敢言,只是表情明显有些不对。 白七见状,不禁看向沈玉,“姑娘,你不要往心里去,这不是你的错......” 那孙尚书叛国,害死了那么多人,死得其所。 关沈玉什么事? 若真的有关系,那也是沈玉救了瀛洲、救了云州...... 可旁人却不这么想,他们只知道,如果不是沈玉,他们就可以置身事外,完全不必要面对这样的危险。 被狼群伤害的人越多,对沈玉不满的人也就越多。 终于有人大喝一声,“杀了沈玉!我们的危机就解除了!” 紧接着,禁军也扑向了沈玉。 沈辞和白七两人守在沈玉身侧,一下子陷入了极其危险的境地。 对面山头上,孙采薇笑得格外阴森,“沈玉,今天你和你哥都要死!没想到吧,你带来的人,也成为背刺你的恶魔,哈哈哈!” 她笑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在原本就阴森的夜色里,显得格外诡谲。 沈玉眯眼,拔出了封疆。 雪叟给她的武功秘籍,她只看了两三遍,根本就没时间练,可是现在也不得不赶鸭子上架,竭尽全力使出来! 封疆出鞘,自是杀意弥漫。 她和沈辞、白七三人背对着背,开始无休止的厮杀,当那些禁军扑上来时,才发现沈玉的内力居然是三人当中最强,一剑扫过十几个人的脑袋便搬了家! 便是对面的孙采薇都大惊失色,“沈玉,你哪来的武功?你为什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内力!” 她是得了上一个圣女传功,才有了今天。 可是,比起沈玉身上的内力,她的不足三分之一,这怎么可能? 一瞬间,妒火夹杂着恨意潮水般涌起,她拼命地吹起了笛子! 上千的蛇群、四百多头野狼,还有七八只剑齿虎涌了上来! 以及,孙采薇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内力强能怎样?总有耗光的时候!我可是有千军万马!这整个北山的猛兽今晚都为我所用!” 第895章 “糟了!我们出不去了!” 白七大惊失色,看了眼天空当中,“姑娘,你看那乌压压一片!” 沈玉一抬头,便见天空中一片乌云袭来,定睛看时,才发现是鹰! 这可真是十面埋伏! “你带信号弹了吗?”沈玉扭头,看向白七。 白七脸色复杂,摇头,“没,我没想到来皇陵居然遇上这种事情......” 沈玉闭了闭眼,“这么多猛兽,我的药根本不够用......” 说话间,蛇群和狼群已经再次扑了上来,头顶的鹰群也俯冲了下来,沈辞拼命护住沈玉,自己却难免被伤! 一只猎鹰扑下来,一爪子从他后背抓了下去,顿时血肉外翻,血流如注! 沈玉大惊,“不好,这鹰也疯了,你看它们的眼睛......” 那眼睛,居然是血红的! 沈玉慌忙递给沈辞一个止血药,自己拎着封疆冲出去,白七凭借轻功左右腾挪,可三个人怎么可能抵挡这么多的猛兽? 不出一刻钟,送葬的队伍已经死得什么人也不剩了,只剩下他们三个遍体鳞伤,孙采薇从对面山头上走了下来,狞笑道,“沈玉,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我要让先让你最爱的大哥被那狼群一口一口撕扯成血肉,让你眼睁睁看着他死掉,却无能为力!我要让你尝尝我的感觉!” 上午的时候,她眼睁睁看着自家几十口人死在断头谷,却被东方离死死控制住不得动弹,此时恨得双眼猩红,犹如恶鬼。 沈玉才发现,一个月不见孙采薇早已模样大变。 她左脸上一片伤疤,看上去尤其恐怖,右脸却是白皙如玉,再也不是之前那个被当成皇后培养的尚书府大小姐了! “你想动他,先过我这一关。” 沈玉看着她靠近,第一时间下了毒。 孙采薇以为她的毒已经用光了,走过来时毫无防备,毕竟她的兽群还在包围着沈玉,她闻言当场笑了,“我说沈玉,你这是要笑死我!”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那么自大,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你还想保护谁!” 话说到一半,一股血腥味突然从胸腔里涌上来,冲出了她的七窍,她的话音戛然而止,“沈玉,你、你!” 她慌了,伸手一摸,一脸的血! 怎么会这样? 沈玉抬手,内力一吸,一枚银针从孙采薇肩胛骨飚出,回到了她的手上,她总算松了口气,“让这些畜生滚,否则今天我让你七窍流血而死!” 孙采薇要是不靠近,她还下不了这毒。 这毒药太烈太可怕,她没带解药,一旦撒出去沈辞和白七首先中招,她自己也难以幸免。 但孙采薇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反倒走了过来,那就不怪她不客气了! 孙采薇被血流怕了,尖叫道,“沈玉,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沈玉眯了眯眼,“我再说一遍,让这些畜生滚!” 孙采薇大叫,“不,我就不!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一起下地狱!” 她摩挲着拿出曲笛,竟是不顾自己的生死,再次吹奏起来! “她疯了!”白七大惊,赶忙拔剑。 第896章 兽群比刚刚更加狂暴了,沈玉闭了闭眼,只能道,“她的毒很快便要发作死了,我们再坚持一下......” 可她自己也受了伤。 肩膀上被狼抓了一爪子,血还还在流,这会儿封疆都有些抓不住。 性命危在旦夕。 沈辞双眼猩红,一剑扫过前方的狼群,大喝一声,“白七,你带玉儿用轻功走,我给你们掩护!” “不,我与长兄共进退!” 沈玉眼底几乎沁出血泪,前世便是她连累了他,现在危急关头她怎能自己走! 说话间,孙采薇操纵着蛇群缠了上来,其中十几条毒蛇被三人砍断,但还有漏网之鱼,全部扑了上来! 瞬间,沈玉和沈辞纷纷中毒,白七被一只猎鹰一爪子拍在后背,又被狼咬了一口! 生死一线时,前方突然出现一道人影,抬手一个巴掌扇在了孙采薇脸上,“谁给你的胆子!” 只听“啪”一声! 孙采薇从山丘上滚了下去! 笛声戛然而止,那些畜生愣了一瞬,呆在原地脑袋有些懵,暂时停止了攻击。 “多谢这位公子......” 沈辞抬头正要道谢,却看到前方出现一黑袍鬼面人,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双眼睛和两只手。 夜色里,他的身材高挑,手腕纤白、手指修长。 不是那种正常人的白。 是透出一丝丝冷色的白,乍一眼看上去就有些阴森,还夹杂着些许气血不足似的虚弱。 可就刚刚那一巴掌来看,他的力气大得很。 应该是和修炼的内力有关。 沈玉按住沈辞的手,低低吐出三个字,“是东方离。” 沈辞大惊,话到了一半戛然而止,凝眉盯着那走来的人,谨慎期间暂时没说话。 沈玉眯眼,强撑着起身一些,看向东方离,“东方公子与孙姑娘这红白脸唱得好看也好听,只是这话外之音,本姑娘却有些不懂了。” 东方离上前,冷白色的长指伸出,抬起了她的下巴,一双细长的眼目光落在她脸上,面具下嘴角上扬,开口嗓音悦耳至极,也妖冶至极。 “沈三姑娘怎会不懂呢,你下在本公子身上的一梦黄粱可是叫本公子夜夜销魂。” 沈玉眯了眯眼,咬牙道,“东方公子下的疫毒,也没少折腾本姑娘!” “嘴巴挺硬,倒是叫本公子欲罢不能,”东方离闻言轻哼一声,但眼底的兴味之色却明显更加浓郁,道,“沈玉,不如你我做个交易,如何?” “你想干什么?” 沈辞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掀开了他,把沈玉护在身后。 东方离狠狠眯了眯眼,但却没有再进一步,只是道,“沈玉,如果你还想治好战云枭的腿,三天之内便来找我。” “若你不想,这话当我没说。” 说完,他一掀黑袍转身离去,等走到了谷底,这才扭身看向沈辞,“沈将军护妹心切我能理解,但是沈玉恐怕不是你能护得住的。” 说着,意味深长看了眼沈玉。 那一眼让沈玉如芒刺在背,犹如被饿狼盯上,十分不舒服。 她眉心深深皱起,道,“他身上的蛊,你也没办法,不是么!” 东方离嘴角一勾,明明被面具挡着,却让沈玉明显地感觉到他在笑,而且笑得邪魅危险,又势在必得,“本公子一个人是解不了,但你我一起,就说不准了。” 第897章 沈玉瞳孔狠狠缩了缩。 漆黑的夜色里,弥漫着血腥味,猛兽已经散开,身上的伤口也开始疼起来。 她盯着东方离将孙采薇犹如拖死狗一样从地上拖走,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东方离什么意思? 沈玉琢磨不透,但直觉告诉她,这个人非常难缠,而且她和他的纠葛,不会就此罢休! 耳边传来沈辞的声音,“白七,你马上回去找王爷,他知道怎么处理。” 白七点头飞快离开。 山路上只剩下沈辞、沈玉,还有两具棺材和一堆尸体,夜风袭来令人心悸。 沈辞转身看向身后,给她的伤口上小心洒了药,眼底满是心疼,“很疼是不是?” 沈玉摇头,“不疼。” 比这个更疼的,她都经历过。 前世被元宸抓起来,在天牢凌虐了一个月,天牢七十二种酷刑都给她上了个遍......也正是那样的炼狱,磨砺出了今生这样一个她。 即便是利刃穿胸,她也能犹如万仞孤峰屹立不倒。 头上的发钗已经凌乱,血染红了她的发,丝丝缕缕掠过沾血的唇,她的眼眸依旧犹如寒星,照彻黑暗。 沈辞看着她,心头一股异样升起。 见过了这样的她,他此生还会爱上别的女子吗? 沈玉见他欲言又止,不禁问了句,“哥,你怎么这么看着我?想说什么,就说吧。” 沈辞话到嘴边憋回去,只是打量她许久,叹了口气,最后只说了一句话,道,“往后余生,你若哪天过得不舒服,便回家来找我。” “终此一生,我都会等着你。” 沈玉点点头,眼底含泪,“我记住了。” 也不知是夜色太深,还是身侧的人藏得太好,沈玉始终没能感受到那一丝丝异样深沉的情愫,只觉得心头犹如被春阳笼罩。 心下有个念头:这一世,她定要护得沈家一家老小周全! 好一阵子,沈辞才问,“东方离约了你,你去不去?” “去。” 沈玉眼底沁出一丝丝泪意,“你不要担心,他既然让我去,便是有求于我。我既然敢去,自然也会带足底牌。” 沈辞深吸一口气,道,“今晚之后,我便进宫辞官了。” 他想陪在她身边,护着她。 如今楚惊天和东方离来了,沈玉只会更危险。 沈玉想的却不是这个,点头道,“我想想办法,便说你身体出了问题,已然无法在胜任御前行走的位置。” 沈辞道,“今夜回去,便说我伤了手腕,一年半载之内,拿不起剑了吧。” 沈玉点点头,“是个好办法。” 东方离和皇帝夺位,沈家没必要卷进去。 沈辞想了想,看向她,问,“东方离今晚出面阻拦孙采薇,多半是因为你,我担心他知道你是雏凤,恐怕不安好心。” 沈玉倒是不这么认为。 东方离阻拦孙采薇,应该是因为她才是真正的九黎圣女。 只是,这话不敢跟沈辞说。 只得安慰他道,“即便是他知道,也不会宣扬出去,只会拉拢,我们暂时没有危险。” 沈辞点点头,没再多问。 沈玉却在想着东方离的事儿。 东方离带走了孙采薇,却对她不好,这是为什么? 第898章 孙采薇其实也有一样的疑问,她被拖回去摁在解药缸里,像是濒死的鱼一样挣扎,痛不欲生。 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涕泪横流的盯着东方离,崩溃大喊:“为什么!为什么我才是你身边的人,你却要帮着她!为什么!” “为什么?” 男人扭头,一个耳光便甩在了她脸上,面具摘下,露出一张颠倒众生却阴翳妖冶的俊脸,“你也不看看你什么货色,竟敢跟她相比?” 孙采薇被打倒在地,浑身是血,抬眼盯着男人颤抖,眼睛里满是恐惧,“可她是战云枭的女人!她永远都不可能属于你!” 她哭着,扑了上去,拽住他的衣摆,“只有我,我是心甘情愿,追随你的啊!” “呵!” 男人眯眼,薄唇之间吐出淡淡一声冷嘲,抬脚将她踹了出去,“你有什么资格追随本公子?我告诉你,你再敢对她下手,下一次我就把你身上的皮活活扒下来,做成人皮灯笼!” 孙采薇捂着肚子,脸色煞白。 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这一脚踹得实在是太狠,疼的。 男人蹲下来,钳住了她的下巴。 “你应该庆幸她没死,如果她死了,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为什么?” 孙采薇眼神痴呆,盯着他喃喃发出质疑,“我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全世界都在护着沈玉? 为什么就连东方离都想要沈玉? 为什么沈玉给他下了毒,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他还是要保护沈玉! “来,吃了我就告诉你。” 男人伸手,嘴上嗓音温柔,动作却粗暴至极,一把捏开了她的嘴巴,把什么东西喂了进去! 孙采薇感觉自己的下巴都快被卸下了,疼得冷汗直冒,回神大惊,“你给我吃了什么?” “蛊啊!” 男人支起身子,嫌弃得擦了手,眼睛里满是冷嘲,“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么?” “因为,你不过是我给她找来的一个替身罢了,区区一个替身,还指望伤害主人!” “谁给你的狗胆!” “!” 孙采薇直接被吼得愣住了。 什么? 她只是沈玉的一个替身? 可沈玉现在在战云枭身边,和东方离又没什么关系,她和沈玉长得又不像,为什么会成为沈玉的替身? 一个接着一个的疑问涌上心头,她越想越不明白了。 唯有恨意、嫉妒、不甘犹如潮水一般用上来,几乎令她疯狂! 孙采薇浑身颤抖,恨不得将沈玉碎尸万段。 前头却传来东方离的阴笑声,“你若再敢对她不敬,这蛊虫便会让你千百倍体会她的痛苦!下次见了她,哪怕只是对她露出一个不好的念头,我都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丢下一句话,东方离没再理会她,转身走进了温泉。 那一梦黄粱又发作了,让他眼前幻觉不断,犹如被万鬼蚀骨,而那地狱一般的幻觉当中,他竟是看到沈玉朝着他走来,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剥光...... 他的脸上露出痛苦至极,却又扭曲的快意,“沈玉,今日你让我有多痛,来日我就让你有多销魂......” “来啊!你过来啊!” 情欲,压制住了痛苦。 他抚摸着自己的身子,嘴巴里溢出不知是痛苦还是快意的喃喃,“沈玉,迟早有一天,你是我的,我的!” 第899章 上弦月上了柳梢头,空气有些凉。 月色下一女子一步一莲华,朝着湖边走来,血红的衣裙让她看上去犹如山间的艳鬼,眉目之间却又冷得骇人。 抬手之间,七根银针没入东方离的后背。 身后传来她清冷的嗓音,“你给我清醒一点!” 银针封住了痛苦,也截断了快乐。 眼前的地狱消失了,万千风情的沈玉也消失了,只剩下猫头鹰发出的“咕咕”的声音,还有山间虫鸣。 男人缓缓转身,湿漉漉的长发垂落肩头,过分白皙俊美的面孔看上去,像极了溺死的水鬼,又犹如颠倒了神志的人鱼,趴在岸边看向来人。 “小姨,难道你不希望我与沈玉在一起吗?你不希望吗?” “她是九黎的圣女,我是九黎的圣子,我们天生就应该在一起,我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感觉......” 岸边,随添香脸色难看得要命,“所以,她给你下黄粱一梦,你就干脆不吃解药,借着这黄粱一梦与她梦里云雨吗!”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走火入魔!” 男人抬眸,眼底噙着一丝丝绯色,“知道啊,可是能怎么办呢?小姨也解不了我心里的苦,不是么!” 随添香蓦地噎住。 “罢了,你上来吧,把衣服穿好。”说着,转身走向不远处的凉亭。 东方离光着脚,从湖水里走上来,换好衣服之后,又成了那个阴鸷俊美的九黎圣子,走向凉亭,“小姨今天寻我,何事?” 随添香转身,看向他。 “沈玉是我徒弟,你最好收起你的心思,她不是好惹的,若有朝一日逆反了,我和雪叟也没办法,你自己心里有数。” 东方离垂眸,眼睫犹如黑蝴蝶一样扑在皮肤上,让他整个人都带了一丝丝暗黑的美,“只是这个?”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若是玩脱了,往后别求我出面。”随添香说完,转身离开。 东方离靠着柱子坐下来,抬眼看向远处的深空,和那一轮快要圆了的明月,想到年幼的时候,父亲一巴掌一巴掌扇在他身上,他痛到极致,竟也生出几分快感。 那快感是隐秘的。 大人们从不知晓,他们眼中的孩子已经在懵懂的时候长大,身体发生着奇妙的变化,已经不能再打屁股了。 还有更加隐秘的东西,犹如邪恶的火焰,在他的意识里潜藏着。 他的父亲在那方面,有些怪癖。 年幼的他试图去偷拿父亲的弓箭玩,结果弓箭没拿走,父亲回来了。 他为了躲避惩罚,只得躲在桌子底下。 后来,床上传来那样的声音。 他从桌布下面露出一双眼睛,便看到他娘白花花的身子,还有他父亲的手掌...... 可能是看到了不合时宜的东西,等到后来他娘惨死,他父亲震怒打他的时候,他身体里有一股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东西,涌动了起来。 他父亲一边打他一边骂他,“要不是你,非要嚷嚷着要进宫去玩,你娘怎么会出事!她怎么会被那个昏君看上,死得那么惨!” 第900章 娘死了,他也心痛,也恨。 可身体里涌出来的感觉,却让他分不清是痛苦还是快乐,更无力控制那恶魔一样的冲动。 脸上突然痒痒的。 他伸手摸了一把,不知何时泪水湿了脸庞,这一恍神儿,居然已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突然低下头,“如我这般,理应被猪嫌狗弃的吧?” “呵!” 远处山巅,随添香看着京城的方向,陷入了两难当中,“玉儿,我......” 潮湿的夜色里,沈玉不停地打喷嚏。 她好像对某种蛇身上的体液过敏,浑身起了一层疹子,又没有解药在,只得先忍住。 沈辞扶着她,往山谷外面走,“我们去那边,等人来了再说吧,左右那棺材里都是死人,爱怎么样怎么样,犯不着为了他们受罪。” 他身上也伤的不轻,但是看着沈玉难受的样子,心里更加难受。 沈玉也没抗拒,两人一起出了山谷,在路口等着人。 过了半个时辰,白七带着五个暗卫赶了回来,面色复杂道,“姑娘,王爷去南边给战老王爷送葬了,属下虽然派人通传,但你们一个在北边一个在南边,时间多半来不及,便先告诉了沈侯爷,他进宫去请禁军了。” 战云枭去给战陨天送葬的事情她知道。 开始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哪里有问题。 但是此时,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忙道,“礼部既然出了叛徒,那战老王爷今天的葬礼时间必定有问题,王爷恐怕有难!” 说着,看向其中一个暗卫,“你还能联系上什么人吗?快去带人帮忙!” 暗卫听得蒙圈儿,不由看向白七。 白七蹙眉,“姑娘的意思是,他们故意战老王爷的葬礼安排在下午,便是为了将你和王爷分开,分别下手?” 沈玉心焦如焚,点头道,“快带人去找王爷,今天来我这边的是东方离,楚惊天多半去找他了!” 白七大惊,赶忙推了那暗卫一下,“听到了吗,快去!” 暗卫点点头,飞快离开。 沈玉捏了一把汗,下意识看了眼身后那量具棺材,心急如焚,“照我爹进宫的时间,禁军来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 沈辞闻言道,“留下两个暗卫跟我在这里等着,你带着白七,去找战云枭!” 他喜欢沈玉,恨不得把她从战云枭手上抢走。 可是战云枭也是与他一起长大的兄弟,他沈辞堂堂正正的男儿,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当机立断就让沈玉走。 沈玉看向白七,“带药了吗?” 白七点头,忙道,“带了,都是从姑娘房间拿来的,你看看有没有能用的?” 那些瓶子用奇怪的纹路标识着,白七自己并不认识。 沈玉翻开包裹,拿了治疗外伤的药递给暗卫,“你替我哥包扎一下伤口。” 又留下一半毒药给沈辞,“哥,这些都是毒,解药在这个瓶子里,如果遇到危险,你吃一颗......我去找王爷,咱们在王府大门外会合!” 沈辞点头,“你路上注意安全。” 沈玉嗯了一声,看向白七,“我们走!” 战陨天下葬的时间,要比长公主和大皇子的稍微晚一点,战云枭此时刚刚出城,在北城门外面,往战家的祖坟而去。 这段路并不好走,左边悬崖峭壁,右边荆棘丛生。 第901章 战家如今死得只剩下战云枭一人,送葬的是府兵和暗卫,人并不多,只有三十几个。 路上的水还没干,队伍走得很艰难。 车子到了最难走的一段路,山上下来的淤泥挡住了前路,后面又太过陡峭,小五快步上前来报,“王爷,前方泥石流拦路,需要清理一下。” 战云枭嗯了一声,也没管吉时不吉时的。 人都死了,还管那个做什么? 马车停下来,暗卫去清路,只有府兵在边上守着,夜已经很深了。 战云枭的心情不是很好。 他又拿出了精细化之后的图纸,脑海里不禁憧憬往后与沈玉在一起的日子。 战老王爷和长公主都死了,可原本的暝阳王府他还是不想要,他在那里度过的时光都不好,不如变卖了,往后干干净净重新开始。 就在他想着这个的时候,一股肃杀的气息突然袭来。 “战云枭,你残了双腿还敢带着这么几个半吊子来送葬,嫌自己命大吗?”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戏笑,紧接着,便听那人道,“儿郎们,去给那瘸子点颜色看看啊!” 话音未落,四十多人扑向了马车! “护驾!” 府兵大惊,赶忙守在马车四周。 暗卫听到消息,丢下手上的铁锹,也全都赶了过来。 霎时,外面杀作一团。 战云枭收好图纸,掀起车帘看向窗外,瞳孔微微缩起。 其实,今天这场面他早已经预料到了。 楚惊天既然来了瀛洲,怎么可能不先出手试探他呢? 只不过,他也想看看楚惊天都有什么底牌,因此暂时没动手,只是静静看着外面的战斗。 很快,暗卫与刺客杀红了眼。 为首的刺客挑衅道,“战云枭,你是不是不行了啊?有种你出来,缩头乌龟!” 男人眸子眯了眯,却面不改色。 他是战场上下来的猛将,不只有匹夫之勇,更有将相谋略,又怎会被这区区的挑衅刺激? “连本王的刺客都打不过,你们有什么资格让本王出手?” 夜色里,男人嗓音清冷,沉静。 为首刺客瞳孔一缩,似乎想起了多年前疆场上那个北齐少年。 他一身战甲犹如定海神针一般立于城墙之上,竟率区区三千人,就将他们的十万大军挡在成城墙之外,足足一个月都没能攻下来! 拖到最后,士气不振,反倒被他带着八千援军冲出来,杀了个屁滚尿流。 原本以为,三年过去,如今他在感情上受到重创,残了双腿,应该没有了当年的冷静与坚韧。 结果一眼看过来,却发现三年过去,他不但比之前更加镇定自若,身上还有了种令人心悸的上位者气场,叫人不敢逼视! 刺客首领面色一变,不敢再大意,嗓音沉了下来,“全力以赴,攻击马车,别理会这些小喽啰!” 霎时,几十个黑衣蒙面人,全都扑向了马车。 暗卫大惊,“王爷!” 战云枭眯眼,运起了内功。 大不了,今夜就将这些人全留在这里。 正要动手,前方突然传来咻一声! 竟是银光一闪,穿透了从天而降的一个什么东西上,紧接着那东西散开,一股异香袭来! 头顶传来女子清冷如雪的嗓音,“宵小之徒,也敢兴风作浪!” 第902章 一阵眩晕袭来,战云枭收了内力,轻笑出声,“看样子,本王往后仅需吃软饭便可。” 这嗓音何其熟悉? 他朝思暮想了这么多年,一开口便听了出来,真的没想到她远在北郊之外,竟然这么快赶了回来,帮他对付刺客。 只是,这毒下的没差别,他自己也中毒了。 战云枭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内力潮水般消散,转瞬之间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一阵阵眩晕袭来,便是撑起身子的力气都没了。 至于外面的暗卫、府兵和刺客,自然是有一个是一个,全都被毒倒在地,爬不起来。 危机解除,他趴在窗口,看到她从山路上走下来。 一身雪白的锦衣,被鲜血染红,长发凌乱随风起舞,脸上还沾着血迹,但眼神却犹如残星泛着冷光。 战云枭突然感觉,或许被她护在羽翼之下,也是顺理成章,不错的选择。 又想到自己的双腿,此时竟是生了几分庆幸。 若不是残了这双腿,他应该享受不到她如此护佑,这样的关怀备至吧? 他承认自己是有点扭曲了。 可却藏不住内心窃喜。 他真的,太需要有这样一个人,犹如阳光一样将他照亮,从地狱中拉出来了。 胡思乱想着,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随着她的脚步移动,直到她走上前来,抬手把解药喂到他嘴边,“你没事吧?” “没事。” 他吞下解药,伸手抚上她的脸,擦拭着她脸上的血迹,“怎么浑身是血?受伤了吗?” “没有大碍。” 沈玉轻轻笑了笑,让白七把解药给剩下的暗卫和府兵,自己爬上马车,道,“在北郊遇上了孙采薇,只不过已经没事了。” “孙采薇?” 战云枭一惊,赶忙上下检查她的身体,看到她身上的伤口时,一股心疼涌上来,沙哑道,“你伤的这么重,还来找我?” 刚刚被保护的温暖,这会儿难免变成自责,恨自己保护不了她。 沈玉知道他会难过,抬头认真地看向他,道,“云枭哥哥,你知道吗?前世......你为了保护我,残了腿,瞎了眼,被人活生生打死在我面前......” “那时候,都是你在保护我,而我还不知好歹......这一次,换我保护你。” 这是她第一次跟他说自己重生的事情,毫无隐瞒,“只是,云枭哥哥,前世我把你害得那么惨,你还会原谅我吗?” 战云枭伸手抱住了她。 “你我之间,没有原谅与不原谅,本就是一体。”对他而言,她是他活下来的唯一的理由。 为她而死,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也是他的荣耀。 沈玉靠在他怀中,道,“你给我一点时间吧,我一定会把你的腿治好,只希望到了那个时候,你还认我,还会原谅我,将我放在心上。” 她还有太多的事情瞒着他,不敢告诉他。 因为她也知道,他宁肯赔上自己的性命,也绝不会让她涉险。 头顶传来男人的叹息声,“傻丫头,你胡说什么呢?我当然是任何时候,都会将你放在心上。” 说着,又不由担心道,“你是不是因为明玉那事儿,心里其实还是有些不安稳?” 第903章 他总觉得,沈玉在他身边并没有安全感。 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没做好,才让她如此悲观,谨小慎微的,总担心他会不肯原谅她。 沈玉闻言赶忙摇头,道,“不是因为明玉,只是因为朝局动荡,我又看不出未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因此难免担忧。” 战云枭抱住她,道,“无论何时,我都和你站在一起。” “嗯。”沈玉闷闷应了一声。 她怕的是,她突然一走会伤害到他。 外面传来了白七的声音,“王爷,刺客全部自杀了,他们口腔里原本就藏了剧毒......” “上路吧。” 战云枭回神,也没纠结刺客的事情。 他和楚惊天在战场上你来我往,打了不下八十次仗,知道楚惊天的手段。 他派人来试探,自然是想到了最坏的结局,又怎么可能留下活口给他抓把柄呢? 送葬的队伍继续前行。 沈玉靠着他,睡着了。 本就是走个过场,谁也没在意什么礼仪之类的,等醒来的时候,战陨天已经埋好,马车正往山下去。 沈玉看了眼外面,问,“几时了?” 白七道,“快子时了。” 沈玉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正要将脖子缩回来,岔道口突然有人骑马冲过来,来到马车跟前翻身而下,将上面的麻袋拽下来,拖着上前,道,“姑娘,人抓到了。” 沈玉看向他。 月色里,他一身海蓝色锦衣,斜马尾胡乱扎着,脸上一道伤口从耳边划过,直到嘴边,看上去触目惊心...... 可能是长得太美,容易惹人心疼。 沈玉递给他一个瓶子,“这里有药,你涂一点,别留下疤。” 江隐抬眸,看向她,“若留下疤痕,姐姐会嫌弃吗?” 夜色里,他的眼神亮晶晶的。 沈玉闻言一笑,“这说的什么胡话?我是不嫌弃,但是你好好一张脸,伤了多可惜?” 江隐闻言,脸上露出一抹笑。 颇有些颠倒众生的意思。 他和明玉的雌雄莫辩、霁月清风不一样,也和慕容修的邪肆张狂不同,他身上真的有种艳绝天下的美。 沈玉总觉得,世上美好的事物,多半就是上天的馈赠,叫人看着就开心的。 她怀有感恩之心。 也没问那人怎么抓到的,只是道,“把他带回去吧,我有用。” “好。” 江隐给自己抹上了药,伤口细细包扎好,还怪精致的。 沈玉笑了笑,马车继续上路,往城门口去。 车子里,战云枭眼神古怪的看着她,“但凡靠近你的,都会被治愈。” 沈玉看向他时,他又道,“本王有时候,也会生贪念。会想着,将你圈禁在身边,把所有的温暖和光都给本王。” “但转念,又觉得你这样的姑娘,便理应光芒万丈,照亮这灰蒙蒙的尘世间。” 沈玉看着他,心生感慨,“这样的世道,我何德何能,才遇上你愿意给我一片天地......” 这样的世道,没有几个男人愿意让自己的女人抛头露面,便是深爱着,也必然要关在后宅当中独享。 可活生生的生命,怎么能够被当成猪狗一样,禁锢在一方小院当中呢? 沈玉看着他,再一次感觉,如果一定要一个男人登基为帝,战云枭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因为,他会尊重占据了这世上一半人口的女人们,把她们当人看。 若他不愿意,她便迎难而上! 沈玉扭头,看向了窗外黑漆漆的夜色,和那一轮将圆的明月。 最后,又将目光落在江隐马背上那人身上。 她要送楚惊天和东方离一份大礼,并顺势解了这云州的疫毒! 第904章 萧家别院。 楚惊天与东方离对坐,棋局已经到了一半,东方离棋差一着,抬眼看向楚惊天,“不玩了,没意思。” “东方公子今天心不在焉,可是在惦记沈玉?” 楚惊天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笑,许是那笑太过锋芒毕露,照得他左耳上银色耳骨夹熠熠生辉,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桀骜。 东方离垂眸,沉默片刻之后,道,“不要动她,你要的条件我答应你。” “哟。” 楚惊天笑了一声,“你还上瘾了?我听说,她给你下了一梦黄粱,你自己明明可以配解药,却不肯解开?” “那梦里虽然有颜如玉,但是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该不会想着,登基之后娶她当皇后,让她满足你的受虐倾向吧?” “先不说沈玉会不会喜欢你那样,便是她能接受,你自己堂堂一个九五之尊,当真就愿意过那样的生活?” 楚惊天打量着他,眼底是浓浓的不理解,还夹杂着一丝丝犹如看怪物一般的诡异。 “你不懂。” 东方离嗓音沙沙的,“条件就是这样,你爱答应不答应。” 话锋一转,“你帮我杀了战云枭,我满足你的愿望,你我各取所需,这样难道不好吗?” “那当然好!” 楚惊天大笑,眼底满是势在必得。 东方离睨了他一眼,并未在乎与虎谋皮,只是道,“你今晚试探战云枭,有结果了吗?” “再等一等,还没回来。” 楚惊天对自己还是比较有信心,毕竟战云枭瘸了。 虽然说,三年前钦州边境,战云枭独当一面,无论是战力还是计谋都是他平生所见的强,但是他实在是很难想象,一个男人瘸了双腿,还能做到什么? 这次,他派出去的人也不是善茬。 可别直接给人杀了。 而屏风后弹琴的女子闻言,也往这边瞥了一眼,道,“他若真的死了,我会恨你一辈子。你们争夺你们的,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琴声戛然而止,屏风后方走出一女子,衣着华贵,气场强大,下巴高高扬起,有种非常凌厉的尊贵气场,眯眼说话的模样,隐隐透出一份大帝姬的强势。 楚惊天闻言一笑,瞥了眼东方离,说,“云宁,你要不跟东方公子商量一下,不要杀战云枭了,将他绑到我们南楚去,废了武功给你当驸马?” 兄妹两人,眼神都是骄傲的。 是常年在高位上濡染出来的尊贵和自信,犹如世间万物皆由他们掌控。 东方离闻言,睨了眼楚惊天和楚云宁,“你们兄妹二人,有把握真的让他变成一个废物,从此只能躲在后院里给人当个驸马?” 楚惊天道,“以前不行,现在不好说。”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眼睛里却自信满满。将 东方离起身,道,“既然这样,那他的死活便也无所谓了,只要他不阻止我娶沈玉,你们随意。” 说着,抬脚往外走。 “这就走了?” 楚惊天挑眉,“不等等么?” “说不定一会儿,能听到你想要的好消息。那北边战家祖坟路难走,难保战云枭便坠下悬崖,直接死了呢!” 第905章 “不等了,你们自己等吧,我还有事情要办。” 东方离头也没回,又想到楚惊天刚刚说的那话,心情复杂。 没人知道,有些年少的阴影会犹如巨兽一般笼罩在生命中,任凭你多强大,都走不出那个魔咒。 当他愿意那样吗? 可每当身体的感觉涌出来的时候,便犹如觉醒了一头怪兽,那种极致的痛与快乐纠缠起来,让他欲罢不能,让他无法脱困,只能在牢笼里哭泣,却又将牢笼当成最安全的所在。 谁能懂呢? 要说战云枭年幼遭父母嫌弃,过得不如意,因此沈玉同情他,护着他...... 难道他就过得好吗? 生母被夺,凌虐而死。 生父无能,全都怪罪在他身上,正值他身体发育懵懂时,可刻印在骨子里的东西,犹如妖魔一样,让他一看到他那个爹就感到恶心。 “呕——” 门外夜色里,他扶着一棵梧桐树,呕吐起来,难以接受自己竟在那样的殴打之下,产生了欲念与快感...... 一道黑影匆匆从他身边冲过去,闯入了背后的院落,惊慌失措地跪地,“死了!全死了!” 屋内,楚惊天心头咯噔一下,但还是压住了瞬间惊慌,扭头慢条斯理道,“战云枭和他带的人,全死了?” 他脑海里虽然有一丝丝不安,但很快便消散了。 不可能。 他派出去的人,都是武功高强的死士,便是不敌战云枭的暗卫,逃出来一两个却是没问题的,怎么可能全死了,只剩下一个打探消息的斥候回来呢? 那斥候闻言,脑门上直冒冷汗。 最后,垂眸硬着头皮,道,“是我们的死士,全死了。没有生还。” “你说什么?” 楚惊天再也坐不住,猛地站了起来,快步出门,站在屋檐下盯着他,脸色变得阴沉可怖,“战云枭杀的?” 嗓音里,杀意与沉重弥漫开来。 斥候摇头,喉头干涩一片,生怕被牵连到自己,道,“不是,战云枭一直躲在马车里,根本就没出手,是沈玉。” “沈玉?” 楚惊天心下一松,紧接着便是眉心紧皱,“不是让礼部的人帮忙调虎离山,沈玉随着沈辞去皇陵那边了吗?怎么突然又在南边冒出来了?” 刚刚东方离还说沈玉在南边呢! 难道她会分身术? 斥候被他的怀疑吓得浑身颤抖,道,“的确是在北边出现了,我们的死士原本是占据上风的,眼看着就要攻到了马车边上,谁知山坡上却是一个包裹掉下来。” “沈玉一箭射破了那包裹,里面的药粉无差别攻击,我方死士全都中了毒,不得已只能自尽。” “那战云枭从开始就没出手?” 楚惊天眉心紧皱,“你可有看清楚?” 斥候点头,“属下躲在暗中,看得非常清楚,他从头到尾躲在马车里没出手,那沈玉回来之后,还安抚了他。” 楚惊天回神冷笑一声,“看样子东方离没骗我们,战云枭那双腿的确是废了!既然这样,那接下来朝堂觐见北齐帝的时候,咱们就好好给他点颜色看看!” 三年前,若没有战云枭率军出现在钦州,整个钦州早就是他南楚的土地,他也早就将太子拉下马了! 这笔账,也是时候好好算一算了! 第906章 楚云宁甚至想着,“哥,如果他真的武功全失,那我就不用在北齐嫁给他了,只要我们提出,将他带回南楚和亲,北齐帝肯定会同意。” “嗯。” 楚惊天点头,对死了几十个死士并不感到肉疼,毕竟和战云枭比起来,死士不算什么。 倒是在想到沈玉的时候,不禁眯起了眼睛,道,“如今北齐帝重用沈玉,恐怕觐见的时候,沈玉是我们最大的麻烦。” 楚云宁闻言嘴角一勾,道,“我会让她知道什么叫不自量力。” 此时,沈玉和战云枭的马车停在了暝阳王府门外,沈辞已经回来了,坐在车辕上看着这边,眼神有些疲惫。 “这么多尸体,还好玉儿赶过去的快。” 见暗卫将后面的尸体一个个拖下来,沈辞眼底露出震惊,“这些人都是南楚的吗?” 战云枭轻轻摇头,“是受楚惊天差遣的,但是不是南楚的不清楚,还要查一查再说。” 说着,问沈辞,“你回来的路上,没再出意外吧?” 沈辞摇头,“后面便顺利了,禁军已经回去,我要和玉儿进宫一趟,王爷一起吗?” 战云枭点点头,“一起。” 楚惊天和东方离造幺,这事儿要禀报皇帝,总不能只有他们三个头疼,皇帝在背后躲清闲。 路上,三人相互交换了下意见,身上血淋淋的衣服都没换,就直接进宫去了。 临走之前,沈玉吩咐江隐将那带来的刺客送去十四街,交给明玉,又叮嘱了一些事情。 江隐面色古怪,但还是照做了。 倒是沈辞很好奇,等江隐走后,才按捺不住地问道,“你跟他说了什么?” 沈玉道,“给楚惊天与东方离一个惊喜,咱们的疫毒,有法子解了。” 说完冷冷一笑,将白七也打发出去,道,“你隐藏能力比江隐号,跟着那个刺客过去,一旦楚惊天去找东方离,动手的时间就到了!” 白七眼神一亮,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战云枭勾唇,抬手点了下她的小脑袋,“你这小脑瓜越来越好用了,若是放在战场上去,都不用本王出面,楚惊天就能被你玩儿得团团转。” 沈辞闻言,哼笑一声,“王爷这软饭,吃得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战云枭闻言一笑,道,“你羡慕吧?那你羡慕不来,我这是被迫吃软饭,谁让玉儿喜欢我。” 这话杀伤力可真是不亚于千军万马。 沈辞猛地一噎,白了他一眼,“真是没想到,外人眼中威严摄人的战神,吃起醋来却一套一套的,最会后宅女子那一套!” 战云枭说,“本王天赋异禀。” 总之,就是死死抓着沈玉的手,谁也别想抢走。 沈玉被他们吵得尴尬得不行,故伎重演装晕,“哎哟,我头好晕,先睡一会儿。” 战云枭笑着,把人拉进了怀中。 沈辞嗤之以鼻,掀起车帘看着窗外,感觉夜色冷清清的。 到了宫里,沈玉这才起身下车。 三人并肩往皇帝寝宫那边去,见那边灯还亮着,沈玉不禁吐槽一声,“他倒是很卖力,这么晚了还没睡。” 沈辞道,“怕是睡不着,这已经熬了好几个大夜了,只是对本公子防备得多,今晚正好做个了结,往后我也回家吃软饭去!” 第907章 御书房里,皇帝和卢德耀、严公公都在,还有钟景的弟弟钟吾。 钟吾刚刚回来,身上还带着露水,只是眉心紧皱,忧心忡忡道,“皇上,还是没查到大哥的下落,他可能被人抓了,只是不知是谁下的手。” 皇帝一张脸皱得跟抹布一样,抬眼看向卢德耀,“你那边呢?” 卢德耀亦摇头,“没找到人。” 又觉得百思不得解,“但是按理说,城中戒严,便是有些人武功高强拦不住,但总也不会半点蛛丝马迹都不露。” “如果不是被暝阳王抓了,那必定是城中还有人暗中捣鬼,抓了钟景想要兴风作浪,只是臣想了一圈儿,也没想到这人会是谁。” “会不会是沈家?” 钟吾忍不住问道。 皇帝摇头,“不是沈玉和战云枭的行事风格,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应该是被旁人抓了。可又有谁,想要拿捏着钟景算计朕呢?” 他也想不明白。 最后,只得问道,“裴玉尘还没消息吗?” 卢德耀摇头,“没有,倒是谢长留留下的那个人,与我们碰了一个照面,紧接着便消失在了......京兆尹府衙门,进去之后,便再也找不到了。” “又是赵孟肖那儿?!” 皇帝闻言怒火一下子涌上来。 卢德耀低着头,琢磨片刻,道,“二殿下还在那里藏着......” “这事儿,原本臣不该多嘴的,但是眼下朝中忙成这样,二殿下阳奉阴违,也不说出来帮忙解决事情,臣以为,陛下恐怕真的得防着他一些了。” 皇帝气得,一巴掌拍在桌上,“这个白眼狼!” 喘了好一阵子粗气,这才看向严公公,从鼻孔里哼出怒气冲冲几个字,“孟贵妃呢?” 严公公低眉垂眼道,“这几日不知在忙什么,除了上次派人去了一趟二皇子府之后,便一直闭门不出......” 皇帝脸色难看,终还是下了命令,“派人去盯着她,看看她有没有给钦州传信!” 又道,“沈玉上次,还替钦州总督说话,以朕看,倒是她天真了,把人想得太好!孟贵妃与元祐现在这个样子,若说没有钦州总督在背后支持,谁能相信!” 大殿里大家都不敢说话。 沉默了好一阵子,门口传来禀报声,“皇上,暝阳王、沈将军与凤缨公主求见!” 皇帝回神,调整了下心态,示意卢德耀与钟吾两人躲到偏殿去,这才道,“让他们进来。” 严公公开了门。 沈玉三人进了门,便见皇帝伏案看奏折,一副勤勤恳恳的模样,便象征性地问了句,“父皇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 皇帝闻言叹了口气,“杂事太多,下面上了很多折子......” 敷衍过去之后,这才抬头看向三人,见他们身上都有血迹和伤口,不禁一愣,“这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都浑身是血?” 眼前三人,都是他在朝堂上最得用的。 但是今晚,好像都受了伤! 沈玉跪地,道,“儿臣与二哥在前往皇陵的路上遭遇九黎御兽人袭击,礼部死了不少人,第一次过去的禁军也是全军覆没......” 皇帝眉心紧皱,“朕是没想到你们二人也重伤......” 第二波禁军是他派去的,但是没想到局面危险到了那种程度,不禁问道,“到底是何人,竟然要将你们置于死地?” 第908章 沈玉道,“是孙采薇。” “孙采薇离开瀛洲之后,便跟了东方离,如今学会了九黎御兽术,能操控几千条毒蛇、数百飞禽走兽,儿臣带的人太少,才没保住他们。” 沈玉没提东方离出面带走孙采薇那事儿。 沈辞看了她一眼,也没吱声。 皇帝被惊得不轻,失声道,“她竟是学会了御兽,往后恐怕是个大麻烦!咱们北齐无人擅长这个,若她真的操纵兽群攻入京城......” 他简直不敢想象。 上次庆功宴上,萧瑾乐说山上狼群下山攻击百姓,她去驱赶狼群受伤,他还没放在心上,觉得萧瑾乐一个女将,难免娇贵一些,随随便便几条狼就让她受了伤。 说到底,还是有些看不起女将。 但现在,以沈辞的武功和沈玉的内力,都带彩回来,再加上扯到九黎...... 皇帝神经一下紧绷起来,不禁看向沈玉,“你今晚来,可是有什么话要跟朕说?” 他难免,要把希望寄托在沈玉身上。 沈玉知道他的意思。 无非是诱导她出面,帮忙解决问题。 可这个事情,她却不会帮着办。 她比孙采薇更想要他死。 沈玉道,“儿臣只是不解,九黎为何就要和我们过不去,按理说,我们和九黎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九黎就算是扰乱了我们北齐的朝纲,也得不得任何好处。” “......”皇帝一噎。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他想要她给他一个解决方案,而不是反问他为什么。 半晌,才皱眉叹了口气,“朕也想不通......” 忽的,想到什么猛然闭上了嘴巴! 对了! 元家和九黎,是有关系的! 他那个死掉的大哥元晁,当年就是娶了九黎的圣女,虽说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可也正是因为这个女人,才导致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姜氏皇族被九黎所灭...... 那个时候,九黎倾巢出动,是因为姜曌看上了九黎圣女,不顾元晁这个臣子的脸面,将她扣留在宫里凌虐致死。 可现在呢? 现在他们又为何冒出来? 总不能说,还和死掉元晁有关系吧? 突然想到元晁的死,皇帝心头咯噔一下,一瞬间变得非常敏感谨慎,竟是盯着沈玉三人道,“你们可有什么猜测?” 沈玉装傻,道,“儿臣猜不到。” 战云枭也摇了摇头,“本王也不理解。” 沈辞道,“有没有可能,是楚惊天说动了九黎帮忙,兴风作浪?” 说着,看向战云枭,道,“今天夜里,王爷在送葬的路上,也遇到了刺客袭击,死了十多个人。那刺客四十多人,全都是死士,现如今尸体已经运了回来,要不要移交给大理寺去查一查?” 皇帝闻言眉心紧皱,看着战云枭,“暝阳王也遇刺了?” 不等战云枭回答,惊道,“这不是调虎离山么?吉时选的那么巧!这么说来,礼部有人出了问题?” 沈玉道,“礼部侍郎已经死了,他身上带着吸引猛兽的药,和孙采薇里应外合,应该是孙家的爪牙。” 皇帝闻言脊背发凉,四下一扫大殿,警觉地自己所在的皇宫犹如四面漏风的茅草屋—— 究竟,还有多少别人的探子,安插在他身边? 第909章 屋里沉寂好一阵子,皇帝才沉沉道,“那今天晚上,你们三个前来,是想说什么?” 总不能,只是告诉他这些事情吧? 那要他们何用? 皇帝莫名的,憋了一肚子怒火。 沈玉进宫来,要的当然是让他寝食难安,道,“前朝末年疫毒泛滥,最后百姓怨声载道,儿臣担心有人兴风作浪,会扯到父皇身上来。” “只是有些话,儿臣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着,抬眼看向皇帝。 皇帝眼底晦涩一闪而逝,蹙眉道,“你说。” 只是眼神定定落在她脸上,难不成她想说,是他无德,才让上天降下灾祸,想让他写罪己诏,向天下人致歉不成! 前朝末年,姜曌就是被人逼迫,堵在大殿里写的罪己诏。 这罪己诏一写,就坐实了他的德不配位,当场被人拉下台...... 他盯着沈玉,不由想到黑羽卫和沈忠达那事儿,心生狐疑。 沈玉又何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她虚晃一枪之后,话锋一转道,“九黎的人和楚惊天一起出来,多半是为楚惊天所用。可楚惊天这么做,除了能让我朝朝堂不稳之外,还能得到什么呢?” “他要对付北齐,只需要杀了暝阳王便够了。” “只要暝阳王一死,南边在无人能抵挡他的大军,他何必费尽心思,下疫毒祸害百姓,平白落得个残暴无德名声?” “便是那南楚的百姓,也都不希望自己的君王视人命如草芥。” “除非,楚惊天背后还有人,能从这疫毒泛滥当中,获得真正的好处。” 沈玉抬眼,无视皇帝刀锋般的眼神,道,“儿臣怀疑,朝中有人狼子野心,想要替父皇坐龙椅,不然犯不着毁父皇名声。” “当年,父皇也经历过前朝末年的事情,我想父皇心里有自己的判断!” “......” 随着她话音落下,大殿里一片死寂。 严公公呼吸的声音都变得微弱,无须的脸显得更加苍白,烛火摇曳起令人心悸的幽光,气氛变得十分压抑。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沈玉就差点名,说元氏皇子有人想篡位。 那能是谁? 元丰死了,元宸废了,只剩下二皇子和四皇子,还有明玉。 明玉刚下山,男扮女装,皇上早就打算将皇位交给他,他犯不着这个样子。 元朔还小,最近病的重,还在宫里躺着。 只剩下一个二皇子...... 皇帝一瞬间,就想到了庆功宴那天,卢德耀送上来的各种证据。 元祐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他的脸色阴沉如铁石,瞳孔微微抖动,盯着沈玉半晌,沉沉道,“你说的这些话,朕会好好考虑......夜已经很深了,你们先回去休息。” 除了元祐,他还想到了别人。 但是这些,一切一切都不能和沈战两家的人说。 沈辞趁机跪地,道,“皇上,末将还有个请求。” “你说。” 皇帝没心思和他纠缠,随口问了句。 沈辞道,“末将今天被狼群所伤,腕上的筋脉断了,玉儿说即便是回去之后接上,也要养半年,半年之类连茶壶都拿不住,恐难以再胜任御前行走一职,还请皇上准允末将回家休养。” 一抬手,腕上竟是血肉模糊! 第910章 皇帝心下震惊,“你怎么伤得那么重?!” 沈辞垂眸,道,“兽群被笛声驱使,不知痛,不知惧,疯狂攻击。末将实力不济,若非玉儿身上带了些毒,挟制住了孙采薇,恐怕我们两人今夜都会死在路上。” 他也没说东方离的事情。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沈家和东方离勾结...... 说着,眼尾余光下意识看了眼沈玉。 东方离约了沈玉。 若沈玉答应了东方离的条件,沈家可不就是勾结东方离了么? 只不过,相对于龙椅上这位血海深仇的敌人,东方离的确可以暂时合作。 皇帝坐在深宫当中,消息的确不是很灵通,也没从沈辞脸上看出别的来,便点头道,“那你回家休养吧,等好一些了再说。” 他的心情还是有些矛盾的。 一方面,沈辞离开他身边,他恨不得放鞭炮庆祝一下,终于把沈家的人从他身边弄走了。 可另一方面,朝中武功高强,脑子好用的人就那么几个,沈辞下来了换谁上? 谁又能靠得住? 这是个麻烦事儿。 只不过,沈辞得了应允,心下便高兴起来,也不管他怎么想,赶忙谢过皇帝隆恩之后,起身告退。 沈玉与战云枭,也退了出去。 皇帝注意到,沈玉和战云枭之间,隔着沈辞,两人不似之前那般亲密......之前,沈玉可都是推着战云枭的轮椅的,今天晚上,却根本没理会战云枭。 应该是因为明玉吃醋了? 皇帝眼神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也暂时顾不上这个。 等人走后,赶忙将卢德耀和钟吾叫出来,问,“刚刚他们说的话,你们可有听清楚?” 卢德耀点头,眉心紧皱,“皇上,难不成,二皇子真的按捺不住,想要造反了吗?” 皇帝眉心拧得紧紧地,嘴唇僵硬抿住,鼓起的嘴角彰显着他的怒意。 半晌才道,“二皇子那边的确要盯着,但是朕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事情......” 说着,看向卢德耀,“你可还记得当年随明珠之死?” 卢德耀眼底露出一片回忆之色,片刻才点头,道,“那件事情震惊朝野,臣虽然年纪不大,但还是记得的。” 说着,讳莫如深道,“当年,先皇原本就对皇位有野心,加上儿媳妇被抓凌虐而死,便借此机会揭竿而起,联合沈战两家推翻姜氏皇族......” 忽的,话锋一转,“皇上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那随明珠死了已经二十六年了,再说她又不是元家害死的,九黎就算是想要算旧账,也算不到咱们头上来啊......” 突然之间,他想到了什么! 一下子,看着皇帝说不出话来,只是嘴巴张得大大的,忘了合拢。 君臣两人四目相对,都想到了很可怕的事情,许久卢德耀才道,“皇上是怀疑他回来了?!” 皇帝闻言瞳孔缩了缩,眼神变得极其晦涩,道,“当年,元晁死的时候,他儿子正好去了南边行宫,追杀的人虽然说他死了,但是始终没见尸体......” 话锋一转,“你去通知萧丞相进宫一趟!” 当年那件事儿,是萧丞相办的! 第911章 宫门外。 等没人盯着了,沈辞才看向沈玉,问,“你今天故意说那些事情,是想要打草惊蛇?” 沈玉点点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很快皇帝就会宣萧丞相进宫......” “他藏得那么深,也是时候拉出来遛一遛了,否则我们几家此消彼长,他萧家最后坐收渔翁之利,算盘珠子打得不要太响亮。” 战云枭叹息,“是啊,等到了那个之后,萧家一家独大,我们难以自保。” “萧家的实力,还是要削弱一下的。” 沈辞明白了,“是这个道理,萧家这些年藏得太深了。” “而且照着玉儿的说法,萧丞相看起来温文尔雅,实际上心狠手辣,就连自己的亲生女儿、外甥都当成弃子,这样的人一旦得逞,沈战两家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沈玉喉头有些发干,道,“只能说,能混到位极人臣的,都不是善茬。” 她走在这条路上,是丝毫不敢大意。 恐怕一个打盹儿,便是粉身碎骨。 三人上了马车,叫暗卫把车子停在不惹人注意的拐角处等了片刻,果然便见严公公匆匆忙忙出宫,朝着丞相府的方向去了。 “走吧,和我想的差不多。” 沈玉放下车帘,没再理会外面的事情,只是道,“先去一趟安王府。” 马车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绕道去了的安王府。 已经过了子时,月亮也缓缓落下,只余漫天星子,空气凉飕飕的。 北齐的夏天比较短,到了夜里隐隐已经有了秋意。 沈玉靠在战云枭身上,心下就在想着,自己曾答应过他,要在八月十五嫁他为妻...... 以前,是她被人蒙蔽不乐意。 如今乐意了,倒是天公不作美,状况百出不让她好好嫁了。 沈玉来到安王府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侍卫通传之后,元枳出来,有些沧桑地看向她,道,“这么晚了,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看到沈玉身上的血,突然惊道,“你怎么浑身是血?” 转瞬,又有些感动。 他没想到,沈玉受了伤,还来。 沈玉下车来,随着他往里面走,道,“路上遇刺了,倒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儿。” 元枳点点头,“没事就好。” 沈玉看向他,“已经几天了,选好下葬的吉时了吗?自己选个日子吧,礼部不靠谱了,我爹最近不管事儿,下面的人都是乱来。” 元枳琢磨着她这话,逐渐也琢磨出一点意思来,道,“你今晚遇刺,和礼部选的时间有关吗?” 沈玉点点头,没多说。 转眼到了灵堂。 便瞧见安王跪坐在蒲团上,头发蓬乱,衣衫脏污,整个人像个乞丐一样,听到动静好一阵子,才缓缓扭过头来,看向沈玉,“麻烦凤缨公主了。” 沈玉早知安王夫妻感情好。 此时看他这个样子,难免安慰几句,道,“事已至此,安王叔节哀顺变......验毒本也简单,怎么没寻旁人?” 安王嗓音沙哑犹如厉鬼,“本王不希望脏东西玷污了她的身体。” 沈玉点点头,上前拿出一根银针。 棺材里,安王妃睡在花瓣当中脸色紫青,死相痛苦,看得沈玉有些揪心。 然而银针落入穴位,上面的变化更是让她心惊! 第912章 沈玉脸上一变。 元枳见状赶忙上前,“怎么了?” 安王也抬头,看向了沈玉,“这毒......可是有什么问题?” 沈玉凝眉,缓缓将银针转了一圈儿,指着安王妃额头上鼓起的青紫色血管,道,“这不是纯粹的毒,是毒蛊!” “什么?” 安王一震,迷信紧皱。 元枳双眼猩红,嘶哑道,“谁给我母妃下毒蛊?为什么啊?” 沈玉又下了两根银针,封死了毒蛊的游动方向,看向元枳和安王,“毒蛊能取出来,但是这样会留下一个小伤口,还是在脸上......取还是不取?” 安王咬牙,道,“取!” 沈玉点点头,拿出一柄五寸长的匕首,消毒之后,在安王妃太阳穴的位置,割了一道半寸长的小口子。 一股黑紫色的血涌出来。 其中,夹杂着一只黑色的东西蠕动着,令人作呕,沈玉将那东西挑起来,丢进了旁边供桌上的酒樽当中! 那东西上面的黑血散开,露出原本的模样。 元枳捂着嘴巴,突然吐了起来。 沈玉胃里头也一阵翻腾,恶心得不行,又想着战云枭身上的蛊,便看向安王,道,“这个东西,能送给我去研究一下吗?如今东方离入京,我怕他使同样的手段对付我身边的人。” 安王点点头,脸色难看得要命,“这东西,是怎么下的?” 沈玉道,“这个东西,应该是混合在食物当中的,可以查一下安王妃去世前一个时辰之内吃过什么温凉的东西。” 安王闻言正经,“那这么大个东西,她应该能看到啊!” 沈玉轻轻摇头,“看不到,别人下的卵,这东西是吸食了她身体里的血,又在毒药的催动之下,才长到这么大的,等它长出骨骼,就会钻透天灵感,钻到脑子里去,控制尸体作乱。” 沈玉原本是对蛊虫不了解的。 但是战云枭身上那个蛊,也让她后来研究了一下,毒经后面附着了一些常见蛊虫的习性和状态,这个正好对应上。 沈玉感到毛骨悚然,“这个事情变得麻烦了,今晚我要是没来,等到了第三天夜里,安王妃的尸体就会从棺材里爬出来,在下蛊之人的操控之下作乱......” 她说着,看向安王,“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会操控安王妃却杀什么人,安王还是查一下吧,毕竟......你府上一些事情,我也不清楚。” 沈玉说着,洗了手道,“时间不早,我就不打扰了。” 时间不多,留给安王和元枳去查。 沈玉举步出门。 安王见状,却突然一把拉住了她,道,“沈三姑娘,你帮我查一下!” 沈玉怔住,扭头看向安王,想到战红绡,以及战红绡身边那个嘴脸刻薄的嬷嬷...... 安王和姜氏皇族不清不楚,他难道不知道她和姜氏皇族不共戴天吗? 还是说,他府上没什么秘密,怕被她查出来? 然而出乎沈玉意料,他红着眼睛,道,“我怀疑是天子教的人!” 沈玉一下子怔住,没忍住问了句,“那战红绡与王爷,又是什么关系?” 四目相对,一下子触及到了最敏感,也最危险的部分。 第913章 安王猛地一噎,回神之后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这个事情迟早瞒不住沈三姑娘的眼睛。” “既然你问,那我也就说了。” “左右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了。”他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丝恨怒,道,“那战红绡的养父母,叫姜汝海、柳千丝,曾救过我妻性命。” 说着,看了眼停在前头的棺材。 沈玉眉心皱起,“柳千丝?”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沈玉不由想起了柳氏。 安王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丝歉意,颓然道,“那柳千丝,其实也不是真的叫柳千丝,而是姜绾绾占用了她的名字和身份。” “那柳千丝到底是谁?” 沈玉听得心下震惊,她真的没想到,战云枭曾经居然离姜绾绾那么近! 他能活到现在,可真是一个奇迹! 安王自己也意识到了什么,干脆当着沈玉的面跪下,道,“这个事情,开始是我们做错了,沈三姑娘若因此怪罪,我也无话可说。” 沈玉眉心紧皱,盯着他,也没让他起来,道,“到底怎么回事?” 她的嗓音里,的确夹杂了一丝丝杀意。 元枳见状,赶忙拉她一把,辩解道,“沈三,你莫要怪罪我爹,我爹他不是故意的,这个事情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可后来有了我娘一份人情......” 沈玉没理会他,只是盯着安王。 安王冷汗直冒,之前原本还想着报答他们救过安王妃的恩情,但今晚这毒蛊一冒出来,他就感觉不对劲儿,恐怕当时他们救人,也是故意设下的套。 一念及此,只剩下悔不当初,懊恼道,“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因为欠了人情,那姜绾绾提出让我帮忙的时候,我就答应了。” “左右将姜绾绾与姜汝海安插到暝阳王身边也不是太难的事情,毕竟那时候,暝阳王还是个孩子......” 沈玉闻言,心头狠狠一颤。 是啊,当年战云枭领兵出征的时候,才十二岁。 十二岁,入了云州军大营,能站稳脚跟带领云州军打出胜仗,已经是苍天庇佑,又怎能要求他火眼金睛,看透那么多人尔虞我诈呢? 况且,当时谢长留已经在云州军多年。 便是没安王府从中牵线,姜绾绾与姜汝海混到战云枭身边,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沈玉现在只是庆幸,当时姜绾绾和姜汝海只是为了拿捏战云枭,将自己的女儿送到送到战云枭身边,并没有想着杀了他。 否则的话,那年望月亭一别,恐怕就是天涯永隔。 想想都觉得一阵后怕。 沈玉站在屋檐下浑身冰凉,嗓音沙哑至极,“那柳千丝呢?” 安王闻言闭了闭眼,破罐子破摔道,“那柳千丝便是柳氏的亲姐姐,孙尚书为了帮姜绾绾,便抓了和她长得像的柳千丝,扒了柳千丝的脸做成面具,给姜绾绾用。 沈玉心口犹如万箭穿过。 做面具,要将人的面皮活生生扒下来,那柳千丝死得有多惨? 柳氏搭上自己的一辈子,都想保全的阿姐,却死得那么惨烈,若她没有疯,得知这个结局又要如何承受? 可如果,姜绾绾变成了柳千丝...... 沈玉心下突然不安,赶忙问道,“那姜绾绾人呢?现在在哪儿?!” 第914章 安王摇头,“最近我们没有联系了,但是谢长留死了,她肯定也混进了京城。” 突然,他抬起头来,盯着沈玉,“沈三姑娘,我怀疑二皇子和姜绾绾有染!要么,就是二皇子不知不觉叫姜绾绾给利用了!要么,就是他们狼狈为奸,想要篡位!” 元枳闻言,差点被吓成傻子,愕然看着安王,“父王,这些事情,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他一点防备都没有。 “你性格莽撞,我怕出事啊!” 安王闭了闭眼,哽咽道,“当年,姜绾绾和姜汝海为了拿捏战云枭,才设计诈死为战云枭挡刀,把战红绡留在了战云枭身边。” “我以为,他们不会这么算计我。” “却没想到,他们救我妻儿,也是这个目的!如今看来,当年我妻儿遇刺,多半也是他们精心安排的!” 安王双眼血红,眼底满是悔恨。 沈玉打量着他,“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姜绾绾这么难对付,在她意料之外。 安王闻言,看了眼元枳,道,“沈三姑娘,这个事情我自知有罪,你想怎么对付我都可以,如今我妻惨死,我恨不得随她同去。” “我只求你,护我儿周全。” “在我死之前,你任何要求我都能答应你!”安王抬眼看向他,眼底一片狠意。 他生了死志。 沈玉扭头看向安王妃,心情沉重,“倒也没什么非要将你怎么样的,毕竟你也是为了心爱的人,罢了,你起来说吧。” 安王爬了起来,道,“如今,那下蛊之人肯定潜藏在安王府,实不相瞒,我们已经查过了,但是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只得求你来帮忙。” “沈三姑娘向来聪慧,恐怕唯有你,才能揪出这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沈玉点点头,“我帮你可以,你也帮我几个忙吧。” 安王点头,“你说。” 沈玉道,“第一,我要那柳千丝与姜绾绾的画像;第二,我要你约见战红绡和她身边那个嬷嬷。” 安王点头,“这个好办。” 说着,一边转身去拿笔墨,一边吩咐元枳,“枳儿,你叫人去给簪花巷那边送个信,就说我有无比重要的事儿,要见战红绡和那个嬷嬷。” 元枳拿上安王府的通行文书,点头出门。 沈玉叮嘱了一声,“顺便告诉我哥和暝阳王一声,让他们先回。” 元枳点点头,想到战云枭难免心下有些犯怂,但还是硬着头皮去做了。 沈玉坐下来,等着安王画像,心里却并不平静。 前世死的时候,她恨极了柳氏。 在她眼里,柳氏就是个实打实的坏人,买卖人口,花言巧语,算计沈缙,把她当棋子,桩桩件件不得饶恕。 如今扭头一看,把自己放在柳氏的位置上,她可能做的未必有柳氏好。 还有那柳千丝...... 若柳氏没疯,姜绾绾再摇身一变,用柳千丝的身份来接近她...... 她简直都不敢想。 片刻之后,安王将画像递给了她,道,“这个是柳千丝,我没见过柳千丝,但是见过姜绾绾扮成这个样子。” 沈玉展开画像一看,心头闷闷发疼。 多像柳氏啊! 第915章 安王看着她,多少有些心虚,不敢说话,默默地去画姜绾绾了。 元枳走出门口,凑向停在外面的马车,小声道,“王爷、沈将军,沈三姑娘还有些事情要忙,让二位......先回去。” 小五闻言,看向身后。 “无妨,再等等。” 里面传来战云枭的声音,明显已经很困了,但还是不愿意走。 沈辞抬眼问,“她在忙什么?” 元枳欲言又止,最后只得道,“沈三姑娘回去的时候,定会与二位细细说,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她交给我事情要去办。” 沈辞没再说什么,摆摆手让他走。 战云枭想了想,对门外道,“小五,你暗中跟着他,免得死在路上。” 小五尾随着元枳,走了。 沈辞看向战云枭,琢磨着,“这会儿,萧丞相应该进宫了吧?如果没有意外,今晚之后,皇帝和萧丞相之间,肯定会生一些嫌隙。” 战云枭点头,“便是皇帝还信任他,萧丞相自己也要心虚了。” 沈辞深吸了口气,看了眼里面,“但愿一切顺利......便不知道玉儿什么时候出来,她这一天忙得脚不沾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等一等吧,回去之后,让她好好睡一觉。”战云枭也有些无奈,“之前在云州的时候,我不得已给她下了蒙汗药......” 他总感觉,沈玉身上好像被上了发条,如果不强制让她休息,她根本停不下来。 多半,是被前世伤的,心怀恐惧,总怕重蹈覆辙。 这么想着,心下隐隐发疼。 沈辞不知这其中原委,闻言白了战云枭一眼,但又觉得,好像让沈玉好好睡一觉,的确没有更好的法子。 最后,不免又看向皇宫那边。 等这一波风云诡谲过去,总能消停一阵子了吧? 此时,萧瑾行正陪着萧丞相,坐着马车往宫里去,车上气氛有一些压抑。 但因为严公公在,两人都没交流。 只是萧丞相问道,“严公公,这深更半夜的,皇上宣我进宫,所谓何事?” 到底,东方离来了瀛洲,他自己感觉有些藏不住了。 自打今天上午之后,他的眼皮子就一直在跳,跳得十分难受。 此时,难免有一点上火。 严公公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斟酌半天,还是道,“奴才也不清楚,皇上只说叫相爷进宫,有重要的事情商量,却不知到底是什么事。” “......” 萧丞相一噎,只能憋着进宫再看情况。 到了宫门口,下车之后吩咐萧瑾行,“你在这里不要动,等我出来。” 萧瑾行点头,在马车里没下去。 萧丞相随着严公公去了皇帝的寝宫,本想着问问沈玉和战云枭的事儿,但话到嘴边没出口,觉得言多必失,还是要谨慎为上。 转眼进了屋,见皇帝坐在龙案背后,脸色不是很好看,心下难免又多了几分警惕,上前道,“皇上,您深夜找臣,是出了什么事吗?” 他跪在地上,表情和语气都显得非常恭敬,甚至带着一丝丝臣服。 皇帝向来享受他这幅谦卑模样,抬了抬手让他起来,这才道,“当年,追杀元晁父子那事儿,是你办的。” “那事儿可有纰漏?” 萧丞相乍一听“元晁”这两个字儿,心头不禁咯噔一下。 果然,他的直觉是准确的。 一抬头,便见皇帝一双眼正定定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看透一般。 第916章 萧丞相浑身一紧,但很快便露出诧异的表情,回忆好一阵子,这才道,“元晁是臣亲自看着死掉的,至于他那个儿子,是追到走投无路,跳崖死的。” “那悬崖峭壁几十丈,下方从无活物出来,他的奶娘抱着他跳下去,断无生还的可能......” 说到这里,露出不解的表情,道,“皇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皇帝打量着他,眼神复杂,缓缓道,“朕怀疑他儿子没死,如今已经混进了京城,藏在背地里想要兴风作浪。” 萧丞相很是心虚。 但他潜藏这么多年,因此还是八风不动摸了摸胡须,道,“这恐怕不太可能吧?便是他还活着,回来也很难反翻盘。”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年那支持元晁的人,如今朝中可是一个没剩,皇上......” 他说着,看向皇帝,“您最近是不是忧思过度,才感到不安了呢?” 皇帝蹙眉,看着他忧心忡忡的模样,一时也没看出什么异常。 他想了想,道,“你且将当年那事儿,细细回忆,再与朕讲一遍。” 萧丞相心下有些不安。 要再讲一遍,难免会出纰漏。 毕竟,当年元晁之事后,皇帝是让他写了折子,详细说了事情的经过的。 现在又要讲一遍,什么意思? 萧丞相想了想,道,“这过去已经二三十年了,事儿臣也忘得差不多了啊,只记得那天晚上,先皇急召皇太子回来。” “他危在旦夕,若无特诏,皇太子会顺理成章继承皇位。危急关头,臣领命前去截杀皇太子,皇太子被火炮射中,当场殒命......” “那尸体,皇上自己也是亲眼见过的。”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叹息道,“当年啊,那火炮子可就只有一架,还是从西边的商人手上重金买来的,用完便再也不敢拿出来了。” 他一阵唏嘘,好似只是想到当年的事情,感慨万千,“当年臣也是心惊胆战,没想到这一转眼,二十多年都过去了。” 说着,长长地喟叹了一声。 皇帝凝眉,亦若有所思,只是眼底犹如从深渊腾起异火,诡谲吓人,道,“是啊,二三十年都过去了,竟也有人兴风作浪,盯上了朕的江山。” 说着,摆摆手对萧丞相道,“你去吧,朕没什么问题了。” “臣......告退。” 萧丞相恭敬退下。 到了门口,皇帝突然叫住他,问了句,“对了,你刚刚说,元晁的儿子,是被她奶娘抱着,从悬崖上跳下去的?” 萧丞相背影一僵,转身点头,“是。” 皇帝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去吧,朕也要休息了。许是朕最近没睡好,难免想多了......” 说着,起身往龙床边上走。 萧丞相赶忙躬身,道,“皇上注意龙体。” 说完,这才出了门。 是后半夜了。 空气带着一丝丝凉意,连带着萧丞相的脊背都感觉凉丝丝的。 他在皇帝寝宫门口停留了片刻,之后快步离开。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皇帝才眯眼看向严公公,“严勇,你可还记得,当年朕那侄儿,几岁了?” 严勇跪在地上,身子有些发抖,嗓音微颤,道,“奴、奴才记得,那会儿他至少六七岁了吧?” 皇帝又问,“那他的奶娘几岁了?” 第917章 严勇颤抖得更加厉害,道,“当时,他的奶娘才十六,是新婚一年刚死了丈夫的孀妇,产后......好像刚一个多月。” 皇帝眯着眼,“那你觉得,一个刚刚生产了孩子的孀妇,会抱着一个七岁大的男孩子逃走吗?二十年前,他折子上可没写这个!” “......” 严勇不敢说话。 当年,先皇宠爱长孙,以至于到了六七岁,还不不断往他宫里塞奶娘,个个都是年轻的,说是奶水多。 那新找的奶娘,个头娇小,也就是比皇长孙高出个一头,况且月子都没坐好,哪里能抱得动皇长孙? 萧丞相...... 他露馅儿了! 严勇心惊胆战,结巴得越发厉害,“皇、皇上,若、若说萧丞相有问题,那皇长孙还没死的话,那、那他将明玉殿下置于何地?” 皇帝脸色紧绷着,沉默下来。 好久,都说不出一个字。 他信任萧丞相,很多年了。 以至于,连萧淑妃都高看一筹,这些年来为了保护萧淑妃和明玉,他极少去萧淑妃的寝宫,又将明玉摘出去,请了赫赫有名的大儒与江湖豪杰教导...... 如此寄予厚望...... 若明玉和萧淑妃知晓萧丞相的阴谋......不,萧淑妃知不知道他不知道,但明玉肯定不知! 明玉不是傻子。 若萧丞相支持的是元晁的儿子,那明玉必将成为弃子,明玉不会以身犯险! 皇帝摇头,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他竟是将朕的明玉,当成弃子!” 萧淑妃他也不管了! 为什么? 他不明白,萧丞相为何对元晁的儿子那么上心,以至于连自己的女儿外孙都不要了? 皇帝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将钟吾叫出来,道,“今晚开始,你派人盯着萧丞相府,另外......通知明玉进宫一趟,朕有话跟他说!” 钟吾听得心惊胆战,赶忙离开。 皇帝坐卧不宁,若萧丞相果真与那元晁的儿子勾结,想要篡位的话,他该如何? 明玉又该如何? 一时间,竟不由又想到沈玉和战云枭...... 好像,除了沈战两家,朝中竟是无人能与萧家抗衡! 与此同时,惊惧不安的,还有萧丞相。 他走得很快,出了宫之后,匆匆便爬上了马车,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萧瑾行见状,赶忙问了一声,“父亲,皇上找您何事?” 从小到大,他都没见过自己的父亲露出这样的表情,犹如惊弓之鸟,又讳莫如深。 萧丞相眉心紧皱,道,“出大事了,我今天猝不及防,说错了一句话,可能和二十年前的对不上,皇上恐怕起了疑心!” 今晚进宫的时候,他其实多少是有些预感的。 但是,他没想到离开皇帝寝宫的时候,皇帝竟突然叫住他,问了一句话! 那时候,他刚刚放松下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又来不及思考,才说错了话。 萧瑾行见状,还有些不明白,“父亲说的二十年前的事情是?” 萧丞相沉沉道,“是东方离和前太子之死那事儿,皇上恐怕察觉了端倪......我怀疑是沈玉和战云枭今晚回去,和他说了什么!” 萧瑾行一惊,忙问,“那现在怎么办?” 第918章 萧丞相皱眉,想了好一阵子,道,“这样吧,明天找个机会,联络一下沈家。我们手上握着重要的东西,相信沈家和战家都会选择我们。” 说着,看了眼窗外,“左右,没几天了。” “宫里那位,要怀疑就怀疑吧。” 萧丞相的声音,消散在了夜风中...... ...... 沈玉坐在安王妃的灵堂里,正盯着画像上的女人看。 “这就是姜绾绾?” 沈玉看着那画像,有种恍惚感。 她长得,和柳氏真的有一点像,尤其是和柳千丝几乎就八分相似,难怪当时孙尚书会盯上柳氏和柳千丝。 柳家姐妹,可真是被他们吃得骨头渣都没剩下。 安王点点头,眼睛肿的跟两个烂桃子似的,嗓音沙哑,“她就是姜绾绾。战红绡是她和谢长留的女儿,只要战红绡掌握在我们手上,姜绾绾肯定会想办法来救人。” 沈玉点点头,等着人来。 心下琢磨着,那萧丞相应该已经进过宫了吧? 这时,外面传来了元枳的声音,“两位里面请,我父王就在里面。” “那不是灵堂吗?” 是战红绡的声音,充满了抗拒和震惊,“为什么要在灵堂里见我们啊,我不去!让他出来!” 脑袋一扭,她竟是站在原地不动了。 “......行吧。” 元枳咬牙忍了她的骄慢,走进灵堂看向沈玉,低低道,“她不肯进来。” “无妨。” 沈玉站起身,走了出去。 “战小郡主,好久不见啊。”沈玉站在屋檐下,看着战红绡的背影,瞳孔微微眯起。 不等战红绡回神,她身侧的嬷嬷首先眯眼,警惕地盯着沈玉,“怎么会是你?” “你倒是对我熟悉的很。” 沈玉一声冷笑,“自我介绍一下吧,免得我一会儿亲自动手,费力气。” 那嬷嬷年过四十,面相却不太好,脸上满是褶子,黄褐色的瞳孔透出一丝丝奸诈,这么看着沈玉的时候,脸皱得更加厉害,问,“是你叫我们过来的?” 这时,战红绡也扭头,反应了过来,目光不善地看向沈玉,“沈玉,我已经远离云枭哥哥了,你还想怎么样?” 她明显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还以为沈玉是因为战云枭的事情争风吃醋,才跟她对着干的,一时间气得眼眶通红。 沈玉哼笑一声,“你与其问我,不如问问你身边这位嬷嬷,你问问她到底是谁,又为何留在你身边。” “你什么意思?” 战云枭扭头,凝眉盯着那嬷嬷,“嬷嬷,你——” 那嬷嬷眉心紧皱,回神第一反应居然是大喊一声扑向沈玉,“我拖住她你快跑,再也不要回到瀛洲了!” 沈玉一脚踹在她胸口。 那嬷嬷没想到,沈玉的内力那么强,下一秒她便被踹飞出去,直接砸在对面树干上,掉落下来吐出一口血。 战红绡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看了看沈玉又看了看那嬷嬷,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问,“嬷嬷,你......” 她为什么要跑? 一扭头,竟是看向沈玉,“沈玉,你难不成还想杀了我?” 她的眼底沁出泪意,委屈至极,“你已经得到了他,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原本我还可以在暝阳王府有个家,却被你害得赶了出来!” “现如今,我和囚嬷嬷两人相依为命,只想做个普通人,你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第919章 夜色里,她浑身都在颤抖,哭得情真意切,“我爹娘都因为云枭哥哥送了命,他明明答应过爹娘,会照顾我的!” 说着,葱白的手指指着沈玉,“就是因为你,才让我无家可归!” “沈玉,你就是个毒妇!” “奸臣!” “啪啪啪!”沈玉鼓掌,“这你可算是骂到了点子上!” 狗皇帝不就是想让她变成人人得而诛之的奸臣,最后把她送上祭祀台一把火烧死么? 沈玉眼底沁出寒光,一声令下,“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霎时,王府几个府兵上前,试图抓住战红绡。 “唰”一声! 战红绡抽出了长鞭,“沈玉,你欺人太甚,今天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束手就擒!” “呵——” 沈玉笑了一声,抬手洒出一把药出去,战红绡一个趔趄头晕目眩,手上鞭子软了下去,咬牙切齿,“你用如此下作的手段,给我下药?” 几分府兵已经将她按在了院中跪下。 那囚嬷嬷大惊,立即道,“沈玉!你有什么冲我来,放开她!” 说着,看向安王,“安王,你就眼睁睁看着,她将小郡主抓起来吗?” 她声色俱厉,以为可以威慑安王。 安王脸上,却没有了以往的恭敬与感恩,竟是阴森一笑,道,“你叫人给我妻下蛊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今天?” 霎时,囚嬷嬷整个人僵住了! 战红绡愣住,“安王叔,你在胡说什么,嬷嬷怎么会给安王婶下蛊呢?那蛊是九黎的秘术,嬷嬷怎么可能会那种邪恶的东西?” 安王闻言一声冷笑,看向囚嬷嬷,“听见了吗,她说那是邪恶的东西!” 囚嬷嬷脸色难看至极,眼珠子飞快转动,想着哪里出了纰漏,问,“你说我给安王妃下蛊,你有什么证据?” 她指着沈玉,“是你对吧?” “是你信口雌黄,栽赃给我!” 沈玉一笑,“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抓了你只是我的猜测,但这个猜测我觉得十之八九是对的,不信一会儿我们看看。” 她说着,看向元枳,“你去喊一声,就说抓陷害安王妃的奸细,说囚嬷嬷和战小郡主已经将人供出来了,看看有没有人逃走。” 元枳闻言眼神一亮,“我怎么就没想到这样的好主意呢?” 安王亦点头,道,“沈三姑娘这一招打草惊蛇妙啊!” 他让沈玉帮忙查人,沈玉一直没动静,只是叫战红绡和囚嬷嬷过来,却没想到,是在这儿等着。 沈玉这么笃定,其实也有自己的理由。 她没怀疑东方离,是因为东方离的首要目标根本不是元丰,而是皇帝。只要皇帝被他拉下马,元祐和元丰这几个皇子,跟着一起完蛋。 况且,安王只是一个闲散王爷,东方离背后靠着丞相府,是不会看上安王的。 那和九黎有关,还能方便潜入安王府的,除了天子教还有谁? 尤其是,能自由出入安王府的,便更少了。 果然,沈玉命令一下,那囚嬷嬷就脸绿了,看得战红绡目瞪口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囚嬷嬷,道,“难道果真是你吗?” “为什么啊!” 第920章 “安王婶婶那么好,你为什么要给她下蛊?”战红绡看着那嬷嬷,好像是第一次才认识她。 “是啊,为什么?” 沈玉冷冷一笑,看向那嬷嬷,“要不,你给战小郡主解释一下?” 囚嬷嬷满嘴的血,她的脊椎被撞断了,趴在地上起不来,盯着沈玉的眼神犹如淬了毒,咬牙切齿得说,“沈玉,今日栽到你手上算我倒霉!” “但是,你休想再让我吐出半个字!” 她说着,竟是猛地一咬舌头! 刹那间,嘴巴里鲜血汩汩涌了出来,舌头随之掉落在地。 “呕——” 战红绡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当场便吐了出来。 沈玉也觉得一阵阵恶心,但还是道,“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你交待清楚,我留战红绡一条命。第二个,我当着你的面,将她活剐了!” 沈玉说着,上前一把拽住战红绡的领子,手上匕首寒光湛湛,贴在了战红绡如花似玉的脸蛋上,示意安王,“给她纸笔。” 安王赶忙进屋,拿出纸笔丢给囚嬷嬷。 囚嬷嬷目眦欲裂,恨极的眼神落在沈玉脸上,嘴巴里发出呼噜噜吞吐血沫的声音,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沈玉打量着她,一声冷笑,“咬舌,是不会很快自尽的。” 说着,匕首猛地往下一压! “啊!”战红绡顿时一声尖叫,“沈玉,你放开我!” “我毁了你这张脸,再给你做个和柳千丝一样的面具戴上放出去,你猜猜会发生什么事儿?” 沈玉眼底一片寒意,虽然威胁的人是战红绡,但话却是对囚嬷嬷说的。 囚嬷嬷闻言大惊,突然举起手,囫囵发出两个字,“额(我)设(写)!” “早这样不就好了!” 沈玉哼笑一声,一把推开了战红绡。 战红绡中了药,身上没多少力气,当场便软倒在地,一低头却见囚嬷嬷颤抖着手,写道,“是我叫翠柳给安王妃下的蛊,因为二皇子答应了我,一旦事成之后,便娶小郡主为妃。” “是我为了一己私利,想以小郡主的奶娘的身份,入二皇子府享福,和小郡主一点关系都没有。” “嬷嬷,你——” 战红绡看着囚嬷嬷,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眼睛里一片懵懂,完全没想到这样的事情,竟会发生在她身上,只是不可思议道,“嬷嬷,我和那二皇子,完全不对付啊!” “我怎么会喜欢上他,嫁给他当皇子妃啊!” “你真是糊涂!” 她看着囚嬷嬷,又恨又心疼,俏脸上满是悲痛之色。 沈玉琢磨着这两个人的表情,问囚嬷嬷,“你下的蛊是尸蛊,只等安王妃死后第三天,便会操控她的尸体兴风作浪。” “那尸体攻击性很强,且体液带剧毒,你的目的应该没这么简单吧?” “她竟如此歹毒?” 安王闻言,不禁红了眼,“本王要把她碎尸万段!” 说着,差点当场扑上去。 沈玉拦住了他,看向囚嬷嬷,“说吧,下一个目标是谁?” 囚嬷嬷盯着她,眼珠子都在颤抖。 她真的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个头娇小,甚至还有点没太张开的小姑娘,竟是犹如恶魔一般可怕,让她阴沟里翻了船。 盯着她半晌,终还是闭眼妥协,又低头写了几句话。 第921章 沈玉低头看了眼,瞳孔缩了起来。 安王妃死得蹊跷,牵扯到了大皇子,下葬时,皇上势必会让人来安抚。 而如今,二皇子不受宠,四皇子病重,能来的只有沈玉和战云枭、沈辞、沈缙、萧丞相这几个人。 无论是谁来,都会在安王妃的葬礼上成为猎物! 因为对于姜氏皇族而言,他们全都是敌人! 可无论是这几个人哪一个死了,对元祐都是大大的好事儿,因为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支持他的! 多可怕! 安王看着这些字儿,当场一个趔趄,“幸亏今晚让沈三姑娘来帮忙,不然的话,明天便是安王府灭门之时!” 无论谁死在安王妃葬礼上,背后家族的怒火都不是区区一个安王府能承受的! 安王浑身拔凉,此刻甚至感激自己不成器的儿子曾在沈玉还是个废物的时候与她有些交情,哪怕她如今已经权倾朝野,元枳还能一口一个“沈三”的叫,让她前来帮忙! 否则的话,明天这个时候,便是安王府灭门之时! 战红绡也被囚嬷嬷吓到了。 她几乎不可置信地往后爬了爬,与她拉开距离,眼珠子都在轻轻颤抖着,“你为什么会九黎的蛊?你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要混到我身边来?” 一想到安王妃浮肿中毒的尸体会爬起来,满世界的祸害人,战红绡就感觉像是噩梦一样,内心的恐惧直线飙升。 她对囚嬷嬷的恐惧,甚至超过了对沈玉。 沈玉心狠手辣,好歹还是个正常人...... 可是囚嬷嬷...... 她怎么看上去,犹如地狱的恶鬼? 囚嬷嬷被她的眼神刺伤了,不住地摇着头,哽咽起来,却只能发出意味不明的囫囵声,最后泪流满面。 沈玉看向她,道,“说吧,姜绾绾在哪里?” 猛地,囚嬷嬷扭头,狠狠撞向了边上的石桌! 最后,她看了眼战红绡,犹如悲怆的恶狼,带着伤痛与深沉的保护欲选择了自杀! “砰”一声巨响! 血溅了开来! 囚嬷嬷倒在石桌边上,再无声息。 她的眼睛是紧闭的,为了保护主子,选择了死亡。 战红绡披头散发地趴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她,惨痛地喊了一声,“嬷嬷!” 直觉告诉她,她应该扑上去抱住她,可内心的恐惧却又让她不得不远离,只觉得她死去的模样,比活着的时候还要恐惧。 黎明前的黑暗,笼罩了整个瀛洲。 院中光线黑漆漆的,战红绡第一次感觉自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四下抓不住任何一豆灯火,眼底满是茫然,犹如一个走丢了的孩子。 许久,她才抬眸,看向沈玉,沙哑问道,“姜绾绾是谁?” 沈玉张了张嘴,想告诉她,姜绾绾是她娘,她是姜绾绾和谢长留的女儿,是整个瀛洲都容不下的女子。 可话到嘴边,她憋了回去,递给她一瓶药,“脸上擦一擦吧,不该知道别问,你还能活。” 有什么错呢。 战红绡才十五岁,她什么也不知道,初出茅庐却不知道自己背后是什么样恶魔深渊,只需要一个扭身,便能将她踩碎成泥! 第922章 “你少要假好心!” 战红绡抬眼盯着她,满脸泪水,一片倔强,但是眼中的恐惧与迷茫却无处安放。 沈玉也不是菩萨,道,“你随意。” 丢下药瓶之后,没再理会她。 这时,元枳拎着一个丫鬟走了上来,将她丢在地上,气狠狠道,“就是她!刚刚我一把消息放出去,她就着急麻慌收拾包裹,打算从那后花园的狗洞里面爬出去!” 说着,一脚踹在她肚子上,“亏得我母妃对她那么好,她竟然下如此毒手!” 那丫鬟疼得缩成一团,正想要辩解,却见旁边囚嬷嬷已经死掉,登时脸色煞白,便知道自己是彻底完了! 沈玉看向她,“你就是囚嬷嬷口中的翠柳?” “是、是奴婢。” 翠柳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抬眼看了眼沈玉之后,又赶紧低头。 沈玉心狠手辣她早就有耳闻,此时撞在她手上,翠柳已经绝望。 沈玉倒也没多问,只是扭头看向安王,“人给你抓到了,画像和囚嬷嬷的供词我带走,安王叔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安王看着她,面色晦暗复杂,最后跪地,道,“从今往后,安王府唯沈三姑娘马首是瞻。” 沈玉点点头,“按兵不动,我走了。” 说完,便收了证据,迈开步伐,往门外走去。 安王抬头,看到那小女子身材娇小却背影笔挺步伐坚定,给人一种哪怕前方有千军万马,她也能砥砺前行,坚不可摧的感觉。 “此女,了不得!” 等人走后,他才爬起来,眼珠子狠狠颤了颤。 元枳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失神。 “是啊,时间真奇怪,明明只过了一两个月,却恍若隔世。” “我不是我了,沈三早就不是沈三了,她在云端我在地狱,她终和我不一样,那京城三废的名头,对她而言只是人生中不值一提的片刻幻觉。” 她走出去了,走得太快。 他爬出来时,只能望其项背。 沈玉的身影消失在了安王府的门口,上了对面阴影里的马车,沾了一身血腥味,和凌晨的清露。 “足足一个多时辰,你在里面忙什么了?” 沈辞看着她,忍不住伸手,揉了她脑壳一把,“你知不知道睡觉?再这样下去,身体怎么撑得住?” 大掌落在头上,暖洋洋的。 战云枭把披风接下来,给她系上,又递给她一壶水。 沈玉喝了一口,这才坐下来,疏松了下发酸的关节,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两人看,道,“安王妃的死,另有隐情。” 马车上了路。 晃悠悠的,一股疲惫潮水般涌上来,沈玉的嗓音变得很轻,“幸亏今晚过来了,不然还不知道要怎样......” “你留着这个东西,打算做什么?” 沈辞看完囚嬷嬷的供词,眉心紧皱。 沈玉迷迷糊糊吩咐暗卫,道,“你去,将战红绡带回来,我留着她有用。” 等暗卫走了,这才问沈辞,“对了,温四海最近回来了吗?” 沈辞点头,“前天才进城,因为明玉住进了侯府,因此将他安排在了别院中。” 第923章 沈玉点点头,“这个东西,拿去让温四海做一份一样的,送给孟贵妃看看情况......” 沈辞还要说什么,被战云枭按住了嘴巴。 一看,发现沈玉已经靠着车壁睡着了。 战云枭伸手将她拥在怀中,用披风裹好盖着,车里谁也没再说话。 他好想站起来。 不是为了天下,也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好想好想陪着她经历所有的一切,而不是每次都坐在轮椅上,要么就只能等着,要么就等她来救。 只是这样的愿望,他不敢说出口。 怕伤了她。 他残了腿,本就让她心生愧疚不堪重负,小小的一个女儿家,愣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入了朝堂。 若他再天天把想站起来挂在嘴上,她的心里该有多苦? 男人垂眸,定定看着她的容颜,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 内心情愫潮水般涌动着,终还是收敛不见。 沈辞心头沉甸甸的,干脆看向窗外,眼不见为净。 他心疼战云枭,也心疼沈玉。 这原本也没什么,可现在却偏生夹杂了一丝丝别的,于是又多了几分别扭难捱。 沈玉窝在战云枭怀中,随着马车的摇晃,梦境也跟着摇晃。 梦里春光好。 她无忧无虑,什么都不想,扎着歪歪扭扭的羊角辫,拽着战云枭满街的跑。 手上的风车五颜六色,两侧的小吃香飘满街,阳光把她的脸蛋照的透亮,英俊的少年高高把她举起来,吻落在她额上。 她是他掌心的蝴蝶、精灵,小公主。 唯一那一人。 她是童心未泯的孩子,是野性未驯的狼崽,是美好的一切。 玩得累了,便趴在他的肩头睡。 他抱着她走路时,便是这样一晃一晃的,摇着摇着仿佛就是一辈子。 肩头的伤口传来隐痛,她疲倦的小脸上,却露出笑容。 血海深仇、刀山火海。 不自何时,他也成了她梦境里,那少数的温馨与安全世界。 马车到了王府大门口。 沈辞原本想着,让沈玉今晚干脆在王府休息,也算是成全了战云枭和沈玉一番情意。 可车帘一掀,却见明玉长身玉立,站在大门口定定看着这边,登时没了这份好心思。 “哟,明玉公主啊?” 沈辞嘴角一勾,原本明朗坚毅的俊脸,带了些许戏谑,道,“这是风露为谁立中宵呢!都等到了凌晨......对暝阳王的情意,可真是感天动地呐!” 说着,下车将沈玉一把从战云枭怀中抱走,道,“既然这样,那我与三妹便不打扰两位郎情妾意了!” 说完,扬长而去。 战云枭怀中猛然一空,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瞳孔狠狠颤了颤。 但演戏总要演全套,凡事有好有坏,他拉着明玉不让他纠缠沈玉,那沈玉自然就会被旁人纠缠......好在,沈辞还算是个人! 战云枭年少时,没少得沈辞恩惠,就连命都救过好几次,因此对他也有种信任,便下车看向明玉,道,“你怎么还没睡?” 明玉原本是担心他们出事儿的。 毕竟他也不是傻子,眼下楚惊天和东方离都来了,没有一个省油的灯,而沈玉和战云枭、沈辞等人对北齐都至关重要。 可这好端端的,就被弄成了这种奇怪的关系,最后只得咬牙切齿说了句,“我这不是在等王爷么?夫君都没回来,妾身怎么敢自己睡呢!” 第924章 战云枭猛地一噎,面不改色道,“这样啊,那今晚与本王同寝吧!” 说着,示意明玉推着自己进去。 他倒要看看,最后是谁玩不起。 明玉深呼吸,上前咬着牙推他进门,道,“王爷这一身的血,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他其实想问沈玉身上的伤情如何的。 可说出来,就要叫人怀疑,只能死死忍住。 转眼到了寝室,战云枭道,“本王身上有些伤,要不你替本王上药?” 他就不相信,明玉能拉下这个脸。 明玉没他脸皮厚,最后落荒而逃,对门外道,“进来个人,帮王爷上药......我粗手笨脚,怕伤到了王爷。” 门外之丢下一句,“时间不早了,王爷早些休息......” 之后,便没了人影。 “哼。” 战云枭目送他的背影离开,轻哼一声,问进来的小八,“今天下午,他在王府可还安分?” 小八上前,一边帮他换衣服,一边道,“是到了半夜才从十四街回来的,回来便哪里都没去,一直在门口等着,直到现在。” “......” 战云枭突然一噎,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八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误会了他?他看起来,着实有一些呆。” 战云枭闻言哼了一声,道,“那你可小看他了,本王瞧他这个气度,便是没成大师,也算得上大智若愚了,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小八没想到他对明玉评价那么高。 便听战云枭问,“慈宁寺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小八回神,“王爷不说,属下差点忘了。” “傍晚慈宁寺传来消息,说这些年教导明玉的,是早年间有名的大儒天净法师,武术师父乃上上一代武林盟主夜思尧,两人皆名望很高,德才兼备。” 小八说着,叹了一声,“听说,这两人皆是皇上花了重金、费了好一番心思请来的,实在是对明玉看重得很。” 战云枭凝眉,问,“那明玉这些年,在寺庙里都做些什么?” 那天净法师和夜思尧他都知道,的确在民间有很高的威望,若是他们的弟子,那只要往后这两人振臂一呼,百姓肯定会支持明玉。 狗皇帝的确爱惜他。 不紧爱惜他的身体,还爱惜他的羽毛。 小八看着他的样子表情有些古怪,道,“他这些年的生活很简朴,也很单调。晨起与僧人们一起做早课,上午习武,下午读书,夜里便去随太后祈福,二十年如一日。” 战云枭瞥了他一眼,“就这些?” 小八点头,“就这些。” 战云枭头疼地按住了眉心,摆摆手,“下去吧,继续查。” 没有什么,比一个无懈可击的敌人更可怕。 此时,明玉离开了暝阳王府,正往沈侯府去,他担心沈玉。 刚刚,虽然离得有些远,但是他清清楚楚看到,沈玉身上满是血迹,把白裙子都染红了。 沈玉真的是被累坏了。 她睡得什么都不知道,加上沈辞怕她又醒来折腾自己,干脆在她屋里点了个熏香,下了点蒙汗药。 之后,这才离开。 明玉不知情,推门进屋正想问什么,结果人没走到床边,脑袋一晕便栽倒下去...... 第925章 江隐在屋外掩唇一笑,悄然回了自己屋。 沈辞去找了一趟沈缙,算是报平安。 眼看着天要亮了,沈缙干脆起身,收拾着打算去早朝,道,“你从皇上身边撤离,也是一桩好事儿。” 说着,瞥了眼沈辞身上的伤,道,“只是,你这个手当真没问题吗,看着怪瘆人的。” 沈辞笑了笑,将腕上血糊糊的东西拿掉,道,“这只是个幌子。” “倒是后背上和腿上的伤是真,但养几天也就好了,没大碍。” “只是,如今这局面,父亲今日进宫也要谨言慎行,尽量别牵涉进东方离和皇上的争执当中......”倒是那明玉,让他觉得左右为难。 他和战云枭其实都很排斥明玉。 可是明玉这个人,除了姓元之外,根本找不到任何讨厌他的理由,他甚至就像是那天然去雕饰的美玉,元这个姓氏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个瑕疵。 沈辞和战云枭两人,从小受到的教育是相似的,他们对坏人、恶人从不手下留情,可是对没有犯错的人,却万万难以下手。 两人都有当年祖父遗风,刚正不阿。 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说什么。 沈缙点点头,“你去休息吧,有事儿等我中午回来再说。” 这般,便走了。 沈玉睡了个天昏地暗,睡醒时都恍惚了,看着外面明晃晃的太阳,好一阵子才隐隐感觉,好像这一场雨之后,秋天真的很快便要来了。 只是,今天十四街还有疫病需要处理,她怎么就一觉睡到了午后? 幸好,昨晚叫江隐去找明玉,给楚惊天和东方离埋了个雷,若是办得顺利,这疫毒也能迎刃而解...... 正想着要起身去找明玉问一问。 结果一起身,便看到明玉趴在她床边睡得人事不省,像极了小时候家里养的那只白毛狗,就差一条尾巴。 “这——” 怎么还睡地下了? 屋里的熏香早就散尽了,除了轻微的栀子香,蒙汗药的味道是一丁点都闻不到。 沈玉起身下床,推了推明玉,“喂喂,你睡在地上做什么?” 明玉晕乎乎被推醒,才发现半截身子冰凉,自己竟趴在地上,不禁大囧,道,“对不起,我......” 话到嘴边,突然反应过来,“昨天夜里,屋里应该被人下了蒙汗药,我原本进来想看看你伤势如何,结果却......” 后面的话,不必说沈玉都想到了。 沈玉嘴角憋了笑,轻咳一声,道,“我伤没问题,劳烦殿下挂念了。只是往后你我都是暝阳王的妃,你与我走得太近,让我感觉有些别扭。” “......”明玉郁闷极了。 他更别扭。 暝阳王这个人表面上看着正派,实际上一肚子坏水儿,他算是领教了。 山下人心险恶,便是他是个傻子,昨晚也想到暝阳王怕是早就看出了他男儿身,故意的呢!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装傻,最后只得道,“你也莫要太往心里去,过阵子王爷要娶楚云宁......我好歹都是北齐的,你又是小师父,我定站在你这边。” 太神奇了。 他下山第一件事情,还没来得及力挽狂澜,居然是在暝阳王后宅与两个女子争风吃醋,先得宅斗一波! 第926章 沈玉憋着笑,坐下来道,“你说的好像挺有道理......” 明玉:“......” 他是打算讲道理的,可是好像现在也没什么好讲,他自己路都走歪了,还有什么道理? 最后,只得硬着头皮道,“你先洗漱换衣服吧,若不介意的话,我替你上药,若介意的话,我去找松露。” 结果话没说完,那松阳郡主咋咋呼呼跑了上来,“好你个明玉公主啊,我还以为你拜我阿姐为师,是真心的呢!结果你的倒好,竟是抢她男人!” “你堂堂一个公主,掉不掉价啊!” 松阳扑进来,“阿姐阿姐,听说你受了伤,重不重啊?我帮你上药!” 说着,还狠狠白了明玉一眼。 明玉:“......” 他怎么就,哪里都不讨好? 沈玉把药递给松阳,让她帮忙,松阳笨手笨脚去扯沈玉的衣服,看得明玉心惊胆战,赶紧出门,道,“松露啊,快去给你家姑娘上药。” 落在松阳郡主那手上,还不疼死沈玉? 松露愣了一下,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来,便见松阳笨手笨脚正在给沈玉抹药,沈玉面不改色,却看得松露嘴角直抽抽。 赶忙上前道,“奴婢来,还是奴婢来吧,郡主殿下快去用早膳,江县主给你买的好吃的都要凉了!” 松阳一听“江县主”这三个字儿,顿时把药丢给松露,飞快跑了,“那我先去了。” “见色忘义啊!” 松露叹了口气,半跪在床边,给沈玉上药。 见明玉背对着她们看向门外,不禁低低在沈玉耳边说,“这个明玉公主好生奇怪啊,她一个女子,为何总是回避啊?难不成,看了姑娘你的肩膀,还会长针眼吗?” 沈玉:“......” 明玉:“......” 沈玉想说,你小声一点,明玉能听见。 但她再小声,离得这么近,明玉也能听见。 明玉心说,他若真的看了,恐怕不是要长针眼,是要说不清楚。 往后沈玉若真的和战云枭在一起,又传出去和他这么一档子,还不得被人泼脏水? 干脆举步出门,站在了屋檐下。 午后阳光好,下方花丛里飞着蝴蝶,他看着看着想到自己:他虽然喜欢沈玉,可是来得太晚,花儿都快谢了。 沈玉隔着明窗看着他侧影,想到萧丞相,想到东方离,莫名为他捏了一把汗。 若东方离登基,他何去何从? 若沈战两家和宫里那位撕破脸,他又要如何自处? 等换好了药,沈玉出门,脱口而出便问了句,“明玉,这些年你在外面,去过江湖吗?江湖美吗?” 明玉一愣,扭头看向她。 沈玉眼底,隐隐藏着一丝丝期待,让他以为沈玉想去那江湖上,便道,“我没去过江湖,但是听师父说,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人心险恶,到了那里都要三省己身,切莫着了相,成了那大奸大邪之人。” 沈玉被他的话,轻轻刺痛心脏。 他每个字,分明都慈悲至极。 可这样的人,为何要被迫卷入这朝堂尔虞我诈呢? 你看看这偌大的朝中,那么多人蝇营狗苟,有几个三省己身? 突兀的,她说了句,“明玉,你既然叫我一声师父,那我便先教你一句,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第927章 明玉先是一愣,回神后赶忙道,“师父请讲。” 沈玉看向他,很是认真地道,“你不适合朝堂,也许江湖是你最好的归宿。” 一瞬间,四目相对,两人都沉默了。 明玉又不傻,哪里不知道自己两面为难,进退维谷?可是他真的能放得下吗? 这偌大的江山,从他出生的那一刻,便压在了他肩头。如今让他回归江湖,别说他愿不愿意,便是皇上也绝不会乐意。 况且,他这次下山来,的确也是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好一阵子,他才笑了下,道,“徒儿记住了,若有朝一日,天下大定,我也愿意去那江湖上走一走。” 本想说,若能与她同游,便是人间幸事。 但这话,终究也没能说出口。 先不说他是现在是男扮女装,便是恢复了三皇子的身份,说出来也是不妥。 沈玉听出了明玉的敷衍,但是也能理解。 是她自己急躁了。 明玉若真是皇帝选中、从小培养的人,那他肩上的责任又岂能是说走就走的? 他也是一个普通人,她不能真当菩萨要求他。 最后,只得话锋一转,言归正传道,“对了,昨天我让江隐交给你的办的事儿,怎么样了?” 江隐因为被皇帝封了县主,也就没必要隐藏名字,原本姜氏皇族也没让他姓姜,江也挺好。 沈玉也就没避讳。 明玉心下就想着,她如此大度,连江隐都能信任,他们之间是不是还有那么一丝丝弥合的可能? 但这话,他也不敢挑明了问。 于是,只得说那江隐的事儿,道,“按照小师父的吩咐,将从病人身上提取出来的东西与江隐带来的药一起,混在他的饭菜里让他吃了。” “也给了机会,让他连夜逃走了,若他真的回去找楚惊天的话,那楚惊天现在已经染上了疫毒。” 沈玉闻言稍微松了口气,道:“很好,如果没有意外,很快我们便能得到好消息!” 明玉看向她,猜测她的意图,“小师父是想跟东方离借解药?” 沈玉点点头,“既然楚惊天和东方离合作,那他们必定各有所需。楚惊天若中了疫毒,东方离定然不会不管,只要他出手治疗,我们的机会便来了。” 明玉闻言十分钦佩,“小师父谋略过人,乃北齐之幸。” 沈玉看向他,心说,若有朝一日撕破脸,他还能说活这话吗? 但百姓何辜? 无论沈战两家和元家如何撕破脸,在解疫、对抗楚惊天这事儿上,目标是一致的。 明玉常年在佛寺祈福,如今看到瘟疫也担心得很,一听有了转机,便也着急想看到结果,便道,“那小师父今天好好休息,我先去那十四街帮你看着,等有消息了,你再过来。” 沈玉点点头,“那你先去。” 明玉嗯了一声,转身快步下楼。 沈玉看着他的背影离去,叹了口气,道,“命运弄人,便是这样。” 一旁,松露根本没听明白她什么意思,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个明玉公主看着霁月清风的,怎么能做出夺婚这种事儿来!” 第928章 “还是姑娘好脾气,就忍着她。” 沈玉看着松露气呼呼的样子笑了笑,没说话。 明玉是男人,这话她也不能乱说。 虽然说某种程度上看明玉也是敌人,但敌人也分先后,眼下楚惊天才是第一个要处理的。 沈玉不会不分轻重。 反倒是楚惊天那边的消息,让她更期待一些。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刺客今早回去禀报情况,很快楚惊天和楚云宁都会中招...... 沈玉想到这里,嘴角微微上扬。 如她所料,今天一大早,那刺客的确跑到回了楚惊天的住处,到现在已经待了一个多时辰了。 到了午饭之后,先是楚云宁第一个被感染,开始上吐下泻。 但是,疫毒经过沈玉的稍微改良之后,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开始无论是那个刺客还是楚云宁,都以为只是吃坏了肚子。 直到楚惊天也被感染时,那刺客身上,才出现了与十四街病人相同的症状! 紧接着,楚云宁也不好了! 几人喝了好几大碗治疗疟疾的药不见起色,反倒是开始长麻疹,全身水肿。 楚惊天总算意识到是中了疫毒而不只是拉肚子,这才大惊失色,赶忙吩咐下去,“快去找东方离拿解药!” 等人走了,又气不打一出来,当场便给那刺客一脚,“蠢货,你被人当枪使了!” 那刺客蒙圈半晌,才意识到什么,愕然道,“殿下的意思是,沈玉故意放松警惕,让属下逃回来的?” 回过神来,当场惊出一身冷汗。 可现在,说什么也都没有用了,只能低头承受楚惊天的怒火。 楚惊天气得握拳,看着侯府的方向咬牙切齿,瞳孔紧缩,“沈玉,本殿还是低估了你!” “又是沈玉?!” 一旁,心里没来由有些不舒服。 她堂堂的南楚三公主,才貌双全,在南楚是皎月明珠一般存在,到了这里,身边人字里行间,总让她感觉自己不如沈玉! 就连她哥,现在也是这种语气? 因中间夹着一个战云枭,她难免就起了攀比的心思,心下一阵不爽。 楚惊天却顾不上她的情绪,凌厉的瞳孔紧缩着,竟是说了句,“此女要么带走为我所用,要么必须死!” 明明是杀意腾腾的话,在楚云宁听起来,却有些刺耳。 楚惊天都忽略了她说的话。 虽然是杀意和恨意,可他说这话时,眼底心里都是沈玉,那个女人的光芒已经将她掩盖了。 没见面,她便先输了一筹! 楚云宁眯了眯眼,转身看向沈侯府的方向,眼底涌现出几分不甘心,道,“我会让她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女。” 无论如何,战云枭只能是她的。 那是她从几年前便盯上的人。 楚惊天看向她,神情复杂,道,“你是天之骄女,这一点毋庸置疑。” 楚云宁一愣,他总算听到她说什么,认可她了吗? 可下一秒,便听楚惊天道,“但是三妹,你要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人不是什么天之骄女,也不是什么天之骄子,而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王者!” 第929章 “沈玉,她不是天之骄女,她风里来雨里去,并不和你们一样,比琴棋书画女红礼仪,但她是王者!” “你可明白我的话?” 他的眼睛里,闪烁的除了被激怒的戾气之外,还有令人心悸的兴味和跃跃欲试,那是野兽闻到了血腥味的明光。 他只顾着自说自话,根本不在乎楚云宁心里多难受,只有胸口征服者的欲望在涌动。 “......”楚云宁迎上他的眼神,瞳孔轻轻颤了颤,“我不明白。” 她有些生气,嗓音赶得很急,“我哪里不如她了?她有什么了不起的?值得你这么推崇她!” 楚惊天看着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骄傲,你也的确很优秀。但是你看父皇,何时将任何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去办了吗?” “没有。” 楚惊天摇头,这两个字儿音调不高,但却十分残酷,“但是你看沈玉,北齐帝明知道她是敌人,却还委以重任,不得不仰仗他,这就是她的分量。” “北齐女子不得入朝,可她不仅入朝堂,闯后宫,还进军营。这偌大的江山,所有的禁忌,都被她打破了。” “北齐皇帝为她开了后门,你还没发现吗?” 楚惊天是男人,他对权力有着绝对的敏锐和洞察力,“三妹,你很优秀,但也只是在后宅小姑娘当中独树一帜,光芒万丈。” “可她不一样。” “在她眼中,没有男女,只有强者,她是那山林中怒吼的雄狮,是天空中翱翔的猎鹰,和这世间所有女子都不一样......” 他说到最后,嗓音居然变得高亢,兴奋起来,“本殿总算明白,东方离为何被她折磨成那样,还想要她了!” 楚惊天不得不承认,今天他被沈玉算计,反倒生了几分兴味,想要将她拿捏在手中,看犹如猛兽一般的她跪伏在他脚下,唯他独尊的模样。 那样他会宠爱她! 会在她身上,肆意挥洒他的骄傲、热情与狂野!也会将她当做最耀眼的王后,捧上巅峰,她的身体便是他的疆场,她的灵魂便是他的王冠! 那样炽烈、原始、锋利的眼神,刺到了楚云宁。 她从未见过,世上有一个女人,竟然让全天下的优秀男儿将她当做荣耀的王冠一般去争夺! 沈玉! 楚云宁闭上眼睛,狠狠攥紧了拳头! 一股执念从她胸腔里燃烧起来,她抬眼看向楚惊天,瞳孔微微颤抖着,执着道,“皇兄,我不管你把她捧得多高,几天之后,我定要让她众目睽睽之下,颜面扫地!” 楚惊天先是一愣,随后便笑了。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嗓音变得温柔,道,“你若能让她输,我便有机会带走她,加油吧。” “皇兄,祝福你!” 他的心脏跳得很快,心间已经形成了一个计划,想要给沈玉设下十面埋伏,将她打包带走。 楚云宁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 让她感觉,她还是比不上沈玉。 可是,如果楚惊天能带走沈玉的话,那战云枭就是她一个人的,她乐见其成。 当然,她更愿意让沈玉去死! 第930章 楚云宁眯了眯眼,凉凉丢下一句话,道,“我一定会赢!” 她说完,转身走向后院,去找自己的音律师父。 她要提前准备,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世上最优秀的女人! 她的丫鬟跟在身后,喋喋不休,“奴婢觉得,像是殿下您这样用天下最好的东西娇养着,才真的是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生活!” “那个沈玉有什么好,像个男人一样在外面摸爬滚打,什么脏活儿累活儿都做,活得还没有奴婢矜贵呢,她给殿下提鞋都不配。” 楚云宁虽然不完全认同她这话,但心里也算是好受了一些,道,“我会让她知道,怎样才是优雅地活着!” 说这话时,下巴都快抬到了天上去。 若长公主还活着,见了她必得要赞一声:和年轻时的本公主多像啊! 可惜,她看不到了。 前院,楚惊天坐在石桌边上心烦意乱地等着东方离送药过来,只是这烦乱当中,沈玉的影子始终挥之不去。 他不得不承认,他被挑起了内心的野性。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算计到如此程度,而他自己却还连对方衣角都没够着...... 他不禁眯了眯眼。 直到最后派出去的侍卫鼻青脸肿地冲进来,他才想到,自己和东方离之间的交易有一条便是:沈玉归东方离! 可现在,他也想要她! 楚惊天不由得皱起了眉。 还没从这份矛盾中回过神,便见那侍卫跪地哭嚎道,“属下无能,没能护住解药,被人抢走了!” 他脸上好几个包,身上满是脚印,披头散发,好像刚刚从乞丐窝里逃出来,半点皇室侍卫的矜持都没有了。 楚惊天脸色难看,嗓音低沉,“被抢走了?” 四个字,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吐出来的,他眼神如刀般看向十四街的方向,心下已经了然! 是沈玉! 沈玉抓了他派去杀宋婉晴的刺客,将他故意丢在中了疫毒的人当中,然后放回来让他感染疫毒,迫使他求助于东方离。 又在路上劫走解药,拿去救十四街的百姓! 这一招玩得何其高明! 她可真是,比狐狸还聪明! 时隔三年,他再一次从一个人身上,感觉到了那种势均力敌的气势,让他热血沸腾,却从未想过,这竟是一个他开始还有点看不上,觉得徒有其名的女人! 女人...... 他咀嚼着这两个字,心头征服欲越发浓烈,嗓音沙哑地问了句,“药方呢?再去抓!” 侍卫吓得颤抖,跪地不敢抬头,低低道,“药、药方也被抢走了!” 楚惊天猛地一噎,“你说什么?” “药方也没了。” 侍卫差点当场哭出来! 楚惊天大怒,“那还不再去找东方离要!” 侍卫爬起来,连滚带爬的跑了。 楚惊天闭了闭眼。 事已至此,他已经完全确定,沈玉早就知道他和东方离勾结,以及他们来瀛洲的目的了! 但是,她密而不发,就在暗中和他们打得你来我往,这个女人...... 扭头看向东方离那边,楚惊天叹了一声,“你也没想到,你的计划刚刚实施,便被人破了吧?呵!” 第931章 一声冷嘲,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扭头再看北齐皇宫,楚惊天瞳孔微微缩了起来,“不得不说,北齐这狗皇帝真是好运,遇上沈玉和战云枭如此得力的臂膀。” 若不是沈玉这一招,很快那狗皇帝就要成为上一个姜氏皇族末代皇帝了吧? 想到这里,他不禁叹了一声,“可惜了!” 宫里的情况,的确和他想的差不多。 今天早上,皇上无德,上天降罪,瘟疫横行的谣言才刚刚传开,已经在唯一被开放用来购买基本生活用品的十字市场那边沸腾起来。 早朝上,萧丞相将这件事情描绘的绘声绘色,皇帝眼皮子直跳,只等早朝刚刚结束,便赶紧下令严公公去找沈玉。 “快宣沈玉进宫,疫毒在三天之内必须马上解开,否则的话......” 想到前朝末年姜氏皇族的灭亡,一种由衷的恐惧不禁袭上心头。 难道,他也要步上前朝姜曌的后尘吗?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脊背发凉,竟是盯着前头那扇大门久久未动,眼珠子轻轻颤抖起来。 严公公马不停蹄去找沈玉。 紧接着,青公公进来,道,“皇上,贵妃娘娘请您过去用膳,说是准备了您最喜欢的佛跳墙,要给您补补身子。” 皇帝不由怒喝一声,“滚!” 等把话说完,才觉得不妥,易打草惊蛇,只得隐忍下来,脸色阴沉沉道,“告诉她朕太忙,等过些日子再去看她。” 元祐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这母子两个人,加上那钦州总督和那个京兆尹衙门的赵孟肖,背后谁知道还藏了什么他不知道的? 一想到谢长留留下来的那个人,最后闯进了京兆尹衙门销声匿迹,皇帝就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把京兆尹衙门那群人给一锅端了! 但他生生忍住了。 任由他们兴风作浪,瞒天过海,静观其变。 他比以前变得谨慎,草木皆兵。 却根本没想到,那所谓的谢长留留下的尾巴,不过是沈玉让战云枭派出去的暗卫。 闯入京兆尹府衙门,本也就是冲着让他怀疑元祐去的。 那人只是虚晃一招,便借助自己优越的轻功脱离了大内侍卫的视线,让人误以为他始终藏在京兆尹府,是元祐的人! 这些事情,他都不知道。 只是想到元祐狼子野心,就难免要多在乎明玉几分,不免又追问一句,“明玉人呢?昨夜让他进宫,他怎么还没消息?” 青公公低眉垂眼,小心谨慎地道,“昨夜派人寻了,以为人在十四街,结果过去的时候没找到,暝阳王府也没人,这到了早上才去的侯府,结果又错过去了。” “估摸着,午后应该能回来。” 皇帝沉沉“嗯”了一声,心浮气躁地坐在龙椅上等沈玉回来。 片刻之后,卢德耀走了进来,“皇上。” 皇帝赶忙道,“你去一趟十字市场,无论如何也要把消息封锁住!一天之内,必须要查清楚究竟何人散布谣言,抓到之后杀无赦!” 卢德耀被他的样子吓一跳,但也知晓轻重,赶忙应下,“臣这就去。” 他也害怕。 他是皇党,若皇帝下台,他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第932章 卢德耀走后,皇帝揉着眉心发愁。 却不知,和他一样愁的,还有东方离。 他原本的打算的是,等这谣言到处传开,他再抛出皇帝无德,与敌勾结陷害黑羽卫的丑事,这样顺理成章便可以把他拉下马,再证明自己自己先太子遗孤的身份,就可以登上皇位。 可是,瀛洲接连封城,能自由活动的,也就只有十字市场。 以至于,这谣言到现在,也都没彻底沸腾起来,这个事情就算是废了。 原本,他还想等疫毒再蔓延一阵子,撺掇十字市场的人率先暴乱闹起来,然后引导被封锁在家的百姓跟着动乱,这样也能解决问题。 可不巧的是,上午楚惊天派人来,说他中了疫毒,要方子。 他开始没觉得有什么,后来才意识到不对劲儿,可为时已晚,他把解药和配方已经给了楚惊天的人! 这会儿,坐立不安当中,只好叫人去楚惊天那边确认消息。 结果派出去的人刚走,上次取药的人又来了,哭哭啼啼道,“对不起啊东方公子,上个方子被人抢走了,药也没有了,我家殿下叫我再拿一点......” “王八蛋!” 东方离气不打一处来,当场便是一脚踹他脸上,“你坏本公子的好事,还敢来要解药?” “我告诉你,楚惊天要是杀不了战云枭,你们什么也休想得到!” “滚!” 那人被他阴鸷的眼神吓坏,只好爬起来顶着个猪头脸千方百计躲过禁军巡逻,回去告诉楚惊天。 楚惊天得知消息,气得脸色铁青,但也没办法,只得扶额道,“我们坏了东方离的计划是真,现如今恐怕有些麻烦,想要说服他解毒,得拿出更多的筹码。” 最后,只得写了一张纸条,对另一个侍卫道,“你去,设法将这个交给萧丞相,走别的路子吧。” 楚云宁闻言,有些懵,“可是皇兄,东方离和萧丞相是一伙儿的,东方离不管咱们,萧丞相会管吗?” “他不得不管。” 楚惊天冷笑一声,“东方离脾气上来了,总需要一些时间发泄出去,但是我们身上的疫毒不等人......” “萧丞相就不一样了,他要是不管我们,万一我们把他做的那些好事宣扬出去......” “毕竟,他在明,东方离在暗。” 楚云宁点点头,心里对沈玉恨得牙痒痒。 如果不是沈玉算计,她现在根本不会受这个罪,而且这疫毒中毒症状极其恶心,她现在一张脸肿大透亮,看上去像个猪尿泡。 刚刚气得,把院中的镜子全都砸了,又戴上了帷帽,这才敢出来说话。 可是,如果这毒不提前解开,她要如何随使臣觐见? 一想到自己几天之后,得顶着这样一张脸去见战云枭,她就恨得想死。 楚惊天看着她,道,“你也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先保命要紧。” 要不是自己亲妹妹,他可真想告诉她:论谋略她可真是和沈玉差了十万八千里! 楚云宁气呼呼的回了自己的屋,一脚把鞋子踹出去,气急败坏道,“沈玉,我要你死!” 第933章 沈玉这会儿好不容易得空和顾氏、沈馨坐下来说几句话。 沈馨把她的嫁衣拿了出来,“我给你绣好了,来试试看。还有点时间,哪里要是不合身,可以改一改。” 又道,“可惜了,战老王爷和长公主这一死,你与暝阳王的婚期,便又要拖延。” “但死了也好,免得往后给你气受,那夫妻两人过得跟仇人似的,若活着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你。” 沈馨说着,帮她把衣服换上。 沈玉裹着红嫁衣,心里头暖融融的,道,“也不着急一时半刻,再等一等吧。倒是阿姐,最近忙得都没时间陪你了。” 沈馨叹了口气,“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今你身在局中......” “那日庆功宴,我原以为可以坐下来,与你吃点东西聊聊天,可谁成想比鸿门宴还要可怖,才知晓你在外面过得什么日子。” 沈馨说着,红了眼眶,“阿姐与母亲能在家享福,都是你在外面替我们遮风挡雨。” 沈玉伸手,抹去她眼尾濡湿,道,“阿姐说得哪里话,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若没有这个家,哪里来的我呢?” “你也不要哭,我在外面也很好,外面有外面的好。” 又道,“改日抽个空,我去约见一下姜七夜,商量下阿姐的婚事。” 沈馨点点头,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羞涩,道,“倒是好些日子,没见着他了。” 沈玉调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如今,都好多年春秋过去啦!” 顾氏失笑,假装嗔了两人一眼,“你们两个孩子,说的什么胡话!这要是叫外人听了,没羞没臊......” 两个女儿抿嘴笑,其乐融融。 然而好时光总是不长久,午间沈玉刚刚吃了几口饭,外面便传来禀报声,“姑娘,宫里来了人,说是皇上要见您,要您赶紧进宫去。” 说话的是绿萝。 她看沈玉的眼神,已经与看沈馨不一样了,总觉得她风风火火在外面,比沈缙还要忙碌一些,眼看着怎么就有种权臣的意思了? 这样的女子,她是闻所未闻。 但看她脚步坚定、背影笔挺,飒爽冷静的模样,却难免心生羡慕,仿佛走得每一步路都安稳异常,不像是她们,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全萦绕身周。 看着看着,眼底竟是沁出一丝丝泪意。 沈玉见她直勾勾盯着自己,不由笑了一声,“你要是羡慕,便去寻府上的侍卫学点功夫,往后出门也能自保,府上那么多书本,也没人拘着你,自己得空了去瞧吧。” “当真可以吗?” 几个丫鬟全都涌了上来。 沈玉扭头看向顾氏,笑着,“阿娘,可以吗?” 顾氏失笑,“玉儿说可以,便是可以。” “啊,夫人真好!三姑娘真好!”几个丫鬟欢呼雀跃,又朝着沈馨道,“大姑娘也特别好。” 沈馨被逗笑了。 沈玉看向她和顾氏,会心一笑转身离开了院中。 见惯了尔虞我诈腥风血雨,和人们在命运中哭泣求饶的模样,她最爱看着一番其乐融融的景象。 若这天下,人人都脸上都能露出这样的笑意,该是多好啊! 沈玉踏过门槛,看到门外宫里来的马车,只觉得这夏末的阳光格外灿烂,似要净化这世间所有污垢。 她知道,那并不是阳光的璀璨。 是她的心,在这么多人的关爱当中,获得了新生开出了花朵,不再只剩下仇恨,还有源源不断的悲悯与爱意生长出来,变得柔软,善良,也坚韧不拔。 “皇上寻我何事?” 她走上前去,脚步更加坚定。 严公公低眉顺眼,眼睛里满是敬畏,道,“外面谣言四起,说是皇上无德,才惹的天公不美,降下灾难......皇上请您进宫,是为了疫毒。” 第934章 沈玉点点头,上车道,“走吧。” 严公公原本也担心疫毒的,但见她面不改色的模样,心头也不由安定下来,问了句,“殿下,那疫毒......您是不是有法子了?” 疫毒谁都害怕。 没有天灾人祸的时候,权贵们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可当不治之症蔓延来开时,才发觉所有人的生命都一样脆弱,沈玉若解不了这疫毒,所有人都要死。 皇帝和流浪汉的命运,并无区别。 沈玉早已下定决心,道,“马上就要解了。” 她也希望皇帝无德的谣言散布出去,让他失了民心,更容易替黑羽卫雪冤。 可是,百姓是无辜的。 她不是东方离,她不能为了报仇,去拿普通百姓的命当儿戏,那样还有什么脸面,说要替保家卫国的将士们报仇? 沈玉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空荡荡的街道,深呼吸一口气,道,“解了便可以放开了,我还是喜欢万家灯火的模样。” 明明不是煽情的话,严公公却听得倏然落泪,哽咽道,“北齐有殿下,乃是百姓的福分。” 沈玉没说话,盘算着时间。 如果没有意外,白七应该快回来了吧? 果然,马车刚到宫门口,白七便出现在了车子边上,兴奋道,“姑娘,拿到了!” “拿到了啊!” 他脸上高兴地红扑扑的,眼睛都在发光,慌忙冲怀中拿出一个包裹,“这个是解药,这里是方子,十四街和西城的百姓有救了!” “真的吗?” 不等沈玉说话,严公公喜极而泣。 白七点点头,“真的。” 说着,将一张纸条塞进她手上,道,“这是位置图,姑娘先收着。” 沈玉看了眼方子和药,自己拿笔誊抄一份,又留了一份药之后,把剩下的递给白七,道,“这些送去十四街,交给二哥与明玉,让他们照着方子配药,赶紧分发下去!” “是!” 白七应声,飞快离开。 严公公抹着眼泪,泣不成声,“这可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啊!” 沈玉收好了那张纸,下车随着他去了御书房。 皇帝正在焦头烂额,一看严公公红光满面的回来,不禁心生希望,赶忙道,“沈三姑娘来了吗?” 严公公兴高采烈道,“来了!来了!” 说着,朝着门外招呼,“凤缨公主,你快进来!” 便是连嗓音,都拔高了好几分。 沈玉走了进去,拱手,“儿臣拜见父皇。” “玉儿,那疫毒可是能解了?” 皇帝看着她,眼神几乎是发光的,只恨她不是自己的亲闺女,如果是的话,他恨不得给她单独开府,招几个驸马让她舒舒服服当个大帝姬! 沈玉看着他热情似火的眼神,点头,“药方已经送去十四街了,如果没有意外,明天便可以解封,还请父皇放心。” 看起来,疫毒的事情,是真的让他想到前朝末年的惨状,他是真的害怕了。 不然的话,不会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皇帝闻言大喜,当场道,“赏!” 又盯着沈玉,“你想要什么?” 第935章 沈玉道,“儿臣什么也不想要,疫毒蔓延,威胁的不只有百姓,还有沈家。我只想要家人安然无恙,更希望朝中风平浪静,好让我过几天安生日子。” 她已位极人臣,不想再进一步。 再进一步,只会成为别人的活靶子,她还不想死。 于是,也直截了当,道,“父皇也不必赏我,儿臣知晓进退,免得树大招风不安生。” 皇帝原本猜忌,却被她堂堂正正说出来,也不由得感叹一声,“你倒是敞亮,叫朕无话可说。既然你聪慧至此,朕便也不强求。” 说着,叹了一声,道,“倒是你二哥,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明玉也跟朕说了......既然他想要开医馆,那朕便封他为国医,赐医馆。” 也算是给了一颗糖,展现一下帝王隆恩,免得显得他小气,赏罚不明。 沈玉跪地,道,“儿臣替二哥谢父皇隆恩!” “你起来。” 皇帝难得心里高兴,亲自上前将她拉起来,忍不住想要多开心一会儿,道,“来,跟朕说说,这疫毒你是如何解的?” 沈玉道,“只是草船借箭,虚晃一招骗了东方离手上的方子。” 沈玉大致说了下,听得皇帝眼中异彩连连,称赞道,“这一招妙啊!那东方离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竟然栽在了自己身上!” 说着,话锋一转,“既然这样,那东方离与楚惊天的下落,你应该也查到了吧?” 沈玉早就料到这一幕,刚好白七给她的那张纸条,上面便写的是这两人的住处。 左右这事儿事不关己,又不是沈家安排的,于是拿出那纸条,直接递给皇帝,道,“东方离在城南南山别院,楚惊天在东城明砚山庒。” 皇帝接过那纸条一看,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沉声道,“可有查到,那是谁家产业?” 沈玉轻轻摇头,“儿臣身边的人武功不够高,派出去也只是为了抢夺药方。因此没有细查,怕打草惊蛇。” “且不说东方离,便说楚惊天。” “他是南楚二皇子,手握重兵,深得南楚帝信任。若南楚国力不如我们,他们提前闯入瀛洲,我们抓了他们可以威胁南楚,获得利益。” “但可惜的是,南楚强我北齐弱,我们若抓了他们,只会激怒南楚,让他们找到借口北伐,儿臣不敢贸然行事。” 皇帝闻言心头一沉,叹了口气,“是啊,我北齐从前朝末年开始,便是天灾人祸不断,国力不断下降,如今又哪里是南楚的对手。” 说着,看向沈玉,难得真情实意,道,“你说的没有错,便是我们知晓他们在哪里,也不能动手,着实叫人憋屈。” 沈玉道,“但他们也别想好过,那放回去骗药方的刺客,身上的疫被儿臣重新调整,早就不是东方离的解药能解的了,他们便是不能死在北齐,也要脱层皮回去!” “哦?” 皇帝闻言眼神一亮,“你的意思是说,现在楚惊天与楚云宁都中了疫毒,但是东方离一时半会儿还解不了?” 第936章 这可真是扬眉吐气! 他感觉胸膛都敞亮了几分。 沈玉点头,“这疫毒虽然不致死,但是发作起来也很凶猛。” “就算是他们想怪罪,也怪不到咱们头上,毕竟前几日咱们便封了城,且已经通知南楚使团,让他们先别进城,他们自己偷偷进来,怪谁呢!” “哈哈哈!” 皇帝听得快意,不禁大笑起来,“这一次,你干得漂亮!” 最终,还是道,“来人,赏凤缨公主三千金!” “儿臣谢父皇隆恩。” 这一次,沈玉没推辞,帝王之恩,拒绝得多了,难免让人不爽。 她知道分寸。 严公公着人去国库拿了赏赐,道,“奴才差人给您送到侯府去。” 沈玉道,“既然父皇赏我,那这钱便给二哥开诊所了,眼下国库不足,父皇那医馆便不必赐了。” “你倒是真为国库着想。” 皇帝闻言叹了一声,“朕也是没法子,这些年收成不好,下面也没交上来多少税,盐铁税也因为水匪山贼作乱,屡次被劫,唉......” 若非如此,他也犯不着那般依仗孟贵妃。 皇帝想到元祐和孟贵妃,又想到他们背后的钦州总督,这脸色就冷了下来,好心情也不见了。 却不知道,沈玉那三言两语,目的就在这儿。 孟贵妃之所以能兴风作浪,还不是靠着钦州富庶? 国库三分之一的税收来源,都是钦州送上来的,连带着孟贵妃的地位水涨船高...... 原本,也和她没关系的。 可谁让他们不安分呢? 既然敢盯上沈家,那就别怪她给他们穿小鞋,让他们往后这路难走。 沈玉心下冷冷一笑,面上却不改颜色,道,“父皇,那若没有其他的事情,儿臣便先去十四街,看看疫毒的情况。” 皇帝点头,“你去吧。” 沈玉告退,出门缓缓深呼吸了口气,举步出宫去。 走到一半,遇上明玉急匆匆回来。 “小师父......” 他上前一步,看着沈玉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多亏小师父谋划,让我们拿到了解药的方子,那刚刚熬出的药病人吃下去,症状已经好多了!” 他难得情绪有一点点激动,被阳光这么一照,莫名有种山高月远的风姿。 沈玉看着他,不禁想到兴风作浪的萧丞相。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弃子? 然而有些话,根本不适合说,最后只得点头,道,“我去十四街,你找父皇有事?” 明玉见她欲言又止,不知她在想什么,只以为是自己暝阳王那事儿让她生了嫌隙,不禁一阵无力,道,“父皇喊我来,还不知道何事。” “嗯,那快去吧。” 沈玉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离开了皇宫。 明玉扭身看她,短暂失神。 片刻之后,这才转身进了御书房,“父皇,您找儿臣?” 皇帝看向他,眼神变得复杂、充满同情与担忧,嗓音沙哑,“明玉,这几日,你私下见过你外祖父吗?” 说的是萧丞相。 明玉一愣,回神摇头道,“没有,这几日疫毒加上各种事情,儿臣忙得脚不沾地,便是连母妃都不曾见到。” “只是,父皇怎么突然问起外祖父了?” 第937章 皇帝本来有话要说,但是话到嘴边,一股心塞涌了上来,堵在嗓子里不上不下,竟生了几分孤立无援的绝望。 看着明玉半晌,这才沙哑道,“明玉,往后......别老是往萧丞相那边去。既然已经和战云枭、沈玉两人纠缠不清的话,便将姿态放低一点,与他们二人好好相处吧。” 说着,眼窝里一片湿意。 竟也有些悲怆。 明玉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听他说这样的话,整个人都被惊住了,“父皇,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说?” 直觉告诉他,朝中出事了! 可是,他又看不透。 毕竟这些年,他在慈宁寺离朝堂太远了。 而且,元家和沈战两家有血仇,他是从慈宁寺长大,才觉得战云枭和沈玉都是人中龙凤,理应成为北齐的支柱,但这话从他的父皇口中说出来,却叫他感到心惊胆战。 若非朝堂上出了解决不了的事情,皇帝怎会在这个上面妥协? 皇帝沉沉吸了口气,这才看向他,格外深沉地道,“明玉,父皇将你放在慈宁寺,便是想要让你清清白白走下去......” “你祖母信佛,父皇不信,但多少有些畏惧。从一开始,父皇便知有些事必有因果......原本,父皇也没想着承担这因果,大不了杀人灭口,成王败寇......” 说着,他低下头来。 沉默了好一阵子,这才重新抬眼,眼底一片明亮的湿意,“但是现在,也许是因为像父皇这样蝇营狗苟的人多了,朝局变得不可控,北齐随时大厦将倾......” “穷途陌路,再看沈玉身上那一腔热血,与烈火燎原般的少年意气,只觉得自己见不得天日。” 他看向明玉,哽咽道,“你知道吗,看着她,会让朕自惭形秽!” “曾几何时,父皇也像是他们一样,年少时光鲜衣怒马,想要拯救这天下百姓,世间苍生,可到最后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送你去慈宁寺,那是父皇......知错了。” 他闭了闭眼,满是褶子的眼角显得苍老,“父皇知错不改,但希望你不要走这一条路......” “明玉,父皇会终结自己的因果。” “你的因果,你要自己去种。” 明玉听得落下泪来,哽咽上前道,“父皇,可您......之前不是不相信因果的吗?” “是不敢。”皇帝闭眼,在自己最为宠爱的孩子面前,才表露自己的心声,“父皇若信了那因果,可要如何坐在这个位置上呢?” “若我信了,那该去青灯古佛的便不是你祖母,而是我了......” 最后这话,轻得犹如风一吹便会熄灭的蜡烛。 他是帝王,若怀疑自己做错了事情,如何能担得起这肩上的担子,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曾经,他以为全天下最他聪明。 他算计了所有人,登上了皇位,理应戴皇冠,登龙位,万人朝拜。 萧丞相却给他上了一课! 让他知道,他从来就没赢,而他从小培养的皇子,在别人眼中不过是一枚弃子! 皇帝看向明玉,心头涌现出一股鲜活的痛感。 他那么好的明玉,居然只是一个弃子! 而靠他的力量,竟是护不住他! 第938章 如今何其讽刺,他竟不得不要将明玉交到沈玉和战云枭的手上! 与其让元晁的儿子登基,他不如让战云枭上位,扶着沈玉上去也行! 皇帝浑身颤抖。 这些,都是他曾经不肯做的。 他曾恨不得战云枭和沈玉去死,可如今到了该选人托孤的时候,却发现只有战云枭与沈玉靠得住。 皇帝不禁闭了闭眼,嗓音沙哑地道,“去吧,去找沈玉,找战云枭,往后若无事,也不必总是进宫了。只是你祖父若是寻你,你必要留个心眼儿,先去跟沈玉说。” “若沈玉说可,你便去。” “若她不说,你便不去。” 说完,转身走向偏殿,“去吧,让父皇休息一会儿。” 明玉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他突然苍老了几分! 想要上去扶着他,宽慰他几句,再问问自己能做什么,走了两步却生生止步。 帝王威严,岂是他能随意揣测的? 很多事情,就连亲情也都只能点到为止。 明玉只得扑通一声跪地,道,“儿臣谨遵父皇之命,万事都先寻小师父商量,绝不冲动行事,被人当枪使。” “嗯,”皇帝在偏殿门口顿住脚步,扭头看向他,“你是个聪慧的,父皇多少还是放心。” 说着,便消失在了门口。 明玉跪了一会儿,这才起身。 走出阴沉沉大殿,来到那太阳底下,这才问严公公,“严公公,父皇是不是发现祖父有二心?” 他是不了解朝政。 可他从小这佛也没白念,他有自己敏锐的直觉。 严公公眼看着瞒不住,噎了又噎,最后只得叹了一声,道,“殿下天生有慧根,既然感觉到了,便也无须老奴多说。” 明玉点点头,出宫去找沈玉。 他必须要去跟沈玉、跟战云枭商量一些事情,解了北齐危机。 沈玉去了十四街。 已经到了地儿,刚过去就迎上一群人夹道欢呼,“沈三姑娘大德,草民没齿难忘!” 是已经好转的百姓。 沈玉招呼他们起来,道,“都去休息吧,等好利索了赶紧回家去,莫让家人担忧。” 顿时,有人哭了出来,“沈三姑娘菩萨心肠,位极人臣却还惦记我们这些小老百姓......” 沈玉喉头哽了哽。 她不得不说,自己生在侯府,见识有限。 是柳氏给她上了一课。 是柳氏那戏剧悲惨的一生,让她看到了这繁华的瀛洲城之外,那些普通人的生活,更看到了他们的痛苦和不得已,让她的心逐渐柔软。 看不得那些无辜的人受伤的样子。 沈洛也高兴坏了,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道,“有了这个方子,真是太好了!” “我琢磨了一下配方,逐渐发现了九黎疫毒的用药规律,往后东方离若再下药,咱们就不怕了,我也有信心配出解药!” 他熬了两三天,面容憔悴,头发散乱,但却眼神明亮,犹如秋光照彻湖面,有种清透明媚的色彩。 沈玉迎上他的眼,难免就想起前世他后几年的生活,拖着残废的身子在地上爬来爬去,瘦成皮包骨,到最后还不得好死,被人踩在脚下当马凳...... 就这样,还没能躲过最后被凌迟的命运。 一瞬间眼泪就涌出了眼眶。 第939章 沈洛见她突然哭了,顿时被吓一跳,“玉儿,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 上前伸手,去擦她的眼泪,他的眼中的浮现出一丝丝手足无措的慌乱。 这样的表情出现在清雅的面庞上,更令人心疼。 沈玉哽咽摇头,挤出一个笑脸给他看,“不是的,就是突然见你堂堂一个侯府公子却弄得像个乞丐,觉得心酸。” “嘿嘿。” 沈洛挠挠脑壳,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确实第一次弄成这个样子,让三妹见笑了。” 沈玉怎么会真的笑他? 但有些话,也只能憋在自己心里,于是顺着他的意思,笑着道,“那你快去洗漱,休息一下吧,然叫萧瑾乐看了,那多难堪?” 提起心上人,沈洛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点头道,“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你也去休息吧,剩下的那些太医就能弄明白。” 说着,将自己琢磨出来的心得递给沈玉,“这是我刚刚写的,你看看,或许对你也有启发。” 沈玉点点头,“谢谢二哥。等这阵子忙完,二哥的医馆开起来,我便去里面坐诊。” 她这么一说,沈洛就不免向往那样的日子,开心道,“若有你去,咱们家医馆肯定红红火火。” 沈玉微笑,目送他的背影离去,心头酸酸涨涨的。 多好的人啊,这一世她定要守护好他们。 又想到萧瑾乐那边,难免叹了一口气。 她是想要成全沈洛和萧瑾乐的。 可是萧丞相着实不好对付。 然而说曹操曹操就到,她刚刚去病人那边看了一趟,丞相府便来了人。 竟是萧瑾乐的丫鬟扶桑。 见了她便跪地,哭哭啼啼道,“奴婢拜见凤缨公主,我家姑娘染了疫毒,但是吃了刚刚发放的方子没有用,只得前来求助殿下,还请殿下出面帮忙。” 沈玉看向她,琢磨片刻便也知道了这其中原委,于是问,“谁让你来的?” 心下却是冷冷一笑。 萧瑾乐原本是在禁军当中的,怎么突然就染上了疫毒,躺在丞相府起不来了呢? 不用想,便知多半是为了楚惊天来的! 那南楚的来的刺客,被明玉在饭菜里面下了从十四街的病人身上提取出来的疫毒,又在饭菜当中,吃下了她给下的两味毒药。 这两种毒混在一起,便成了新的毒。 先不说东方离给楚惊天的药和药方都被白七抢走了,便知他真的能从东方离手上拿到新的解药,也解不开这毒。 唯一能求助的,便是萧丞相。 只是,她没想到萧丞相真的会选择和楚惊天合作,可真是狼子野心! 沈玉心里凉丝丝的,之前对萧丞相的那一点点好感,此时也不剩下多少。 尤其是,萧丞相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不理解。 只不过,萧瑾乐是二哥喜欢的人,也真心实意护过二哥,这一趟她还是要去的。 正好,也看看萧丞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扶桑不知沈玉心中所想,只惦记着自家姑娘的病情,哽咽着道,“是相爷让奴婢来请您的,说现如今,唯有您能救治我家姑娘,请您务必要过去一趟。” 第940章 沈玉看着她的表情便知,这丫鬟根本不知道自家小姐被算计。 于是,也不为难她,道,“你起来吧,别哭了,我们这便过去。” 扶桑赶忙磕了个头,爬起来道,“多谢殿下!” 沈玉点点头,转身出去。 到了大门口,便见丞相府的马车停在外面,扶桑上前掀开了车帘,道,“姑娘快请上车。” 沈玉下意识往暗处看了眼。 白七影子一晃,示意自己在。 沈玉安心下来,爬上了马车。 马车急匆匆往丞相府去,沈玉趁着只有这小丫头一个人,便试探了几句,“你家姑娘不是在军中吗,怎么回来了?” 扶桑坐在她对面,明显有些怕她,蜷缩成一团,小心翼翼地道,“原本是在军中的,但今早老太君突然生了病,嚷嚷着说要见姑娘,这便把人给叫回来了。” “你家老太君生病了?” 沈玉随意看了她一眼,像是闲聊。 扶桑稍微放松下来,点头道,“嗯,上午开始拉肚子,可把大家吓坏了,姑娘一回来,便直奔老太君那边去了。” “那现在好了吗?” 沈玉追问。 扶桑点头,“好一些了吧,反正后来没再找药,也没再寻大夫。” 沈玉闻言,心下冷冷一笑。 若真的是拉肚子,哪能这么快就好? 丞相府的老太君怎么说也七八十岁了,拉肚子又消耗人,不躺个十天半月的,怎么可能就不需要大夫了? 沈玉想着这个,又问了句,“那你家姑娘何时染上的病?染了病,怎么还去见老太君了呢,万一传染给老太君,可如何是好?” 扶桑摇头,“不是这样的,我家姑娘刚回来的时候是好的,是和老太君吃完饭,才不好了的。” 沈玉就知道,不是萧瑾乐在外面染上了疫毒回了家。而是回家之后,吃的那顿饭有问题。 那个时候,楚惊天应该已经在丞相府了。 只是,想要萧瑾乐不见楚惊天还染上疫毒,必定是将楚惊天的唾液或者血液混在了萧瑾乐的饭菜当中。 为何选萧瑾乐也很简单。 因为沈洛喜欢萧瑾乐! 萧丞相就是拿捏着这一点,才让扶桑来请她的! 只是...... 沈玉掀开车帘,下意识看了眼丞相府,心说萧丞相智者千虑,却忘了让扶桑伪装好。 他这么着急替楚惊天办事,连尾巴都没顾得上处理干净,多半楚惊天手上也捏着他的把柄,把他给逼急了。 也有可能,是没想到她会在路上对这小丫头突然袭击。 她看向扶桑,问了句,“你家姑娘都染上了疫毒,和老太君吃饭,老太君怎么没染上呢?” 一看扶桑,果然见她面色懵懂,诧异道,“对哦,老太君怎么没染上?” 沈玉一笑,道,“也许,是因为老太君身子骨硬朗。” “啊?” 扶桑越听越懵,“可是那也没有我家姑娘硬朗啊,真是太奇怪了......” 说着,还摇了摇头。 沈玉打量着她,心下一叹。 这么天真的小姑娘,不多了。 只是,眼看着相府动荡,也不知她这份天真能维持多久。 第941章 马车逐渐靠近丞相府,沈玉的心思,也转移到了萧丞相和楚惊天身上去,没再为难这小丫头。 此时,丞相府的书房里。 萧丞相和楚惊天两人离得远远的,一个坐在书房这头,一个坐在那头。 萧丞相生怕自己也中了招。 但是楚惊天既然来求他办事,他也乐得利用楚惊天做点自己想做、却不适合亲自去办的事儿。 于是皱眉道,“已经去请沈玉了,但就算是她能来,恐怕事情依然有些麻烦。” 昨天夜里,皇帝让他进宫,他明显感到自己被怀疑。 那既然被怀疑,他和元晁勾结的事情,恐怕很快便会传出去,若不能拉拢沈战两家,他没有胜算。 而且,他也怀疑皇帝猜忌他和沈玉有关。 昨天晚上,他就下定决心,要在沈玉戳破他的阴谋之前,先拿下沈玉,让她和自己站在一条线上,共同对付皇帝。 可如今,沈玉是皇帝的义女,想要拉拢她并不容易。萧家这些年,又和沈家没什么交情,唯一的就是沈洛喜欢萧瑾乐。 因此,才打算利用萧瑾乐当诱饵,给沈玉递个橄榄枝过去。 但这样一来,就势必要撕毁萧瑾乐和东方离的婚约,他正愁怎么去跟东方离说这个事情呢,没想到楚惊天送上门。 他立即就想到,利用楚惊天和东方离之间的关系,去把这个事情办了。 于是,看着楚惊天道,“也是本相没有留意,才让瑾乐和沈家二公子生了情愫,万一沈玉治病,提出的条件是让瑾乐嫁给沈洛......” 只当今天让萧瑾乐染上疫毒全是为了楚惊天着想,拿捏这事儿和他谈条件,争取利益最大化。 说完,目光便落在楚惊天脸上,等着他接茬。 楚惊天也知道这事儿难办,又着急解身上的毒,只得道,“丞相大人什么意思不妨直说。” 今天中午,东方离发了脾气。 他也没别的选择,只能和萧丞相谈条件。 萧丞相这才说出自己的想法,道,“你也知道,这瑾乐与东方公子有婚约,二殿下若能劝说东方公子退婚,那这事儿就好办多了。” 楚惊天闻言冷笑一声,“这事儿,你去和东方离说,他也不会拒绝,毕竟他盯上的人是沈玉,也不是非萧瑾乐不娶,又何必拉我下水?” 萧丞相闻言,脸上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容,道,“二殿下是个聪明人,应该知晓我为何不和东方公子说。” 楚惊天心中骂了一声老狐狸。 他当然知道萧丞相为什么要让他出面。 等东方离登基,萧丞相是臣,东方离是君。萧丞相怎么愿意背上一个和君王撕毁婚约的把柄,在那里天天膈应东方离? 现在让他出面,就显得萧家是被迫的。 到时候,还能在东方离那边求一个为了辅佐他登基牺牲自己的女儿,委曲求全的苦劳,反倒让他楚惊天欠着东方离一个人情。 算盘珠子打得多响亮啊! 楚惊天心下满满都是冷笑。 但眼下疫毒折磨得他痛苦不堪,便是内力都受到了威胁,若是不赶紧解了疫毒,等到了金銮殿上觐见那北齐帝,还不要落下风? 第942章 有求于人,最后也只得咬牙道,“行吧,这个事儿本殿去和他说。” 萧丞相闻言满意的笑了起来,吩咐萧瑾行,道,“去,给二殿下上茶。” 两人狼狈为奸,算是达成了共识。 楚惊天心里虽然不爽,但也只能憋着,只是这茶喝起来就没那么香了。 心下难免琢磨:这条件本殿要是不答应,是不是连茶水都不乐意给上了? 好在,片刻之后,外面传来了禀报声,道,“老爷,沈三姑娘来了。” 萧丞相起身,看向楚惊天,道,“二殿下还是在这里好好躲着吧,一会儿等她给瑾乐开了方子,便给你多熬几份,这毒也就解了。” 楚惊天凝眉,有些不安地道,“萧瑾乐那边,不会露出什么破绽吧?” 萧丞相摇头,“这一点殿下放心,我已经叮嘱过她了,让她说疫毒是在西城染上的,想必沈玉不会多做怀疑,还以为疫毒从你身上又传开了。” 说着,还十分笃定地道,“她虽然不知道我们的谋划,但我跟她说眼下朝局混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知晓轻重,便是沈玉问起来,必也不会多说。” 可他却因为对疫毒不了解,没想到沈玉给楚惊天下的这毒看起来像东方离下的那毒,实际上却早就换了性状,沈玉只要稍微一查便知道区别。 他说完之后,便自信满满的出门,亲自到门口去迎接沈玉,更不知沈玉在车上,已经细细问过扶桑,只要再稍微试探,他们必然露馅儿。 沈玉一下车,便看到他微笑着站在门口,道,“麻烦沈三姑娘了,沈三姑娘快快里面请。” 沈玉微笑上前,道,“让相爷亲自迎接,倒是叫晚辈惶恐。” 眼尾余光却是一扫,示意白七趁机去丞相府转一转,正好看看这相府还藏了些什么猫腻。 白七跟着她时间久了,多少也学了点她的本事,当场便兴致勃勃离开。 紧接着,萧丞相笑眯眯迎接沈玉进屋,道,“哪里的话,沈三姑娘才是后起之秀,叫我们这些老东西汗颜呐!” 说着,又道,“瑾乐那边,还要麻烦沈三姑娘给开个方子。” 沈玉闻言憋笑,看了他一眼,故意说道,“我身上有解药,若对症的话,直接给她吃就成,不需要开方子。” 饶是萧丞相是个老狐狸,也没想到她突然来这一句,当场脸色僵了僵。 他设计把楚惊天的血放在萧瑾乐的药膳当中,就是为了利用萧瑾乐,从沈玉手上套出解药的方子,和楚惊天做交易的。 可现在,沈玉说她不开方子? 那他怎么跟楚惊天交代? 难不成,就让自家女儿白受罪吗? 萧丞相脸色不禁有些难看,最后只得硬着头皮道,“沈三姑娘还是给开个方子吧,万一府上谁又感染了,便不必麻烦你了。” 说着,看向沈玉,拍了个马屁上去,道,“毕竟,眼下沈三姑娘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儿,日理万机,总不能老是为了丞相府这点事儿跑对不对?” 第943章 沈玉原本就是故意试探他的,这会儿见他脸上变了颜色,便笑着道,“还是丞相大人考虑周全,那一会儿看过了,我便留个方子吧。” 正好,为了成全沈洛和萧瑾乐,她也乐意反过来利用萧丞相一下。 萧丞相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 刚刚还以为是被她发现了什么,所以故意为难他呢,结果一转眼便见她笑眯眯的看着他,脸上一团和气。 萧丞相愣了一下,回神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便点头赔笑道,“那就多谢沈三姑娘了。” “应该的,”沈玉笑着,看向他道,“毕竟,上次萧姑娘帮我二哥说话,也算是我二哥的救命恩人,我也很喜欢她。” 她这话,恰到好处给萧丞相吃了一颗定心丸。 萧丞相闻言当场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沈玉是出了名的护短,若她这般好说话,是因为萧瑾乐帮沈洛那次,那就好理解了。 一念及此,脚步都轻快了不少,顺着沈玉的意思道,“我也很喜欢你二哥这个年轻人,年纪不大,医德高尚,医术超群,长相也好。” “是吧。” 沈玉跟着笑,“既然丞相大人如此看得起他,那有一件私事儿,我也就直说了。” 都是狐狸,大家都在摇尾巴,她凭什么不摇呢,干脆顺杆子往上爬,笑嘻嘻道,“丞相大人也知道,我二哥之前承蒙萧姑娘相救,对萧姑娘一见倾心,若丞相大人能成全这桩婚事......” 萧丞相闻言,立即道,“这都好说,好说,呵呵......” 沈玉道,“那既然这样,我回去便跟爹爹说,寻个合适的时机,等这南楚的使臣走了之后,便来跟小姑娘提亲,还请相爷到时候莫要为难。” “那是自然,沈三姑娘里面请!” 萧丞相笑着,替她掀开了门帘。 身后扶桑看着两人,目瞪口呆。 她都搞不明白自家相爷为何变得这么好说话,三言两语之间,便定了自家姑娘的婚事...... 再说,自家姑娘不是有婚约的吗? 而懵逼时,沈玉已经进了萧瑾乐的房间。 这房间里面,陈设简单,除了常用的物件儿,几乎没什么摆设,可见萧瑾乐心性洒脱,对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并无兴趣。 沈玉扫过四周,最后目光落在床上的她身上,道,“感觉如何了?” 萧瑾乐见她与萧丞相过来,强撑着起身,道,“麻烦爹爹与沈三姑娘了,倒也没大碍,就是心口疼得厉害,浑身乏力,内力也有些消散的迹象。” 尤其是,脸上肿的厉害,身上也是。 整个人看上去,没了之前那样的张扬明艳,难免也有些尴尬,道,“倒是叫沈三姑娘见笑了。” “生病而已,吃了药就好了。” 沈玉安慰了一句,在床边坐下来,给她把脉。 萧丞相伸长脖子,问,“怎么样啊沈三姑娘?她这个是中了疫毒吧?” 沈玉何尝不知他在试探? 于是,道,“是疫毒,不过有些特殊,不是十四街那种疫毒,倒像是我给一个刺客下的。” 第944章 说着,看向萧瑾乐,“你是上午抓刺客了吗,怎么染上了这个东西?” 萧瑾乐一脸诧异,正想说不是,结果萧丞相给了她一个眼神。 她没怎么看明白,但还是打了个哈哈,道,“嗯,今天去了一趟外面,不小心就染上了......” 心下却直泛嘀咕。 沈玉来之前,父亲叮嘱她说,如果沈玉问起来,就说是去西城染上的,可是沈玉现在却说,这疫毒是她给刺客下的。 可她这个疫毒...... 萧瑾乐皱了皱眉,怎么想都感觉是在家里染上的,可其他人却又没症状...... 一时间,难免心事重重。 沈玉将她微妙的变化收在眼底,也没多说,只是道,“不过毒既然是我下的,那开个方子吃点药便也好了,你也不必紧张。” “谢谢你啊。” 萧瑾乐点点头,忍不住又多看了她一眼,想着上次她约沈玉出去见面的事儿。 这几天,沈玉太忙了,没顾上。 她也没见着人。 现在想问问她到底怎么想的,可萧丞相又在场,也不好开口。 沈玉琢磨着这父女两人的表情,看向萧丞相,道,“有笔墨吗?” 萧丞相反应过来,赶忙道,“快,快上笔墨!” 扶桑匆匆忙忙,去拿了文房四宝来。 沈玉写了方子,却添了两味药进去,递给萧丞相,道,“照着这个方子,药到病除。” “太感谢沈三姑娘了,我这就去着人熬药!” 萧丞相大喜,拿着方子便出了门。 沈玉眼底冷笑一闪而逝,扭头看向萧瑾乐,“丞相大人向来都这么宠爱你吗?凡事都亲力亲为的?” 萧瑾乐也有些诧异,道,“可能是因为疫毒凶险,他被吓到了吧。以前并不这样的......” 她今天好不容易见到沈玉,赶忙吩咐扶桑,道,“你也去帮忙,我与沈三姑娘说说话儿。” 扶桑点点头,赶紧走了。 她总觉得沈玉虽然看着好说话,可是身上那股子上位者的不怒自威却让她感到害怕,这会儿恨不得赶紧跑。 等屋里只剩下两人,萧瑾乐赶忙道,“上次,我说的那个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她脸上难免露出一丝丝难为情。 沈玉之前犯傻的时候,追着元宸到处跑,自然也知道她这一丝丝难为情是什么,不得不感慨女子在这世道生活就是要艰难一些。 便是心悦某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去追求,私底下小声发问,还脸上挂不住。 只是,她理解她,却也不得不为家中安全思虑周全,便谨慎道,“这个事儿,我刚刚已经与你父亲说了,说等南楚使臣这事儿忙完之后,便寻个好日子,寻媒人前来说亲。” 说完,微微顿了顿,观察萧瑾乐的表情。 果然,萧瑾乐闻言大惊,四下一扫见外面没人之后,这才愕然道,“你居然直接和他说了?那他怎么说的啊?你是不知道,我身上还有婚约,若让他知道......” 沈玉轻轻打断了她,“他已经答应了。” “什么?” 萧瑾乐愕然,眼底充满不可置信。 第945章 沈玉重复一遍,道,“你没有听错,你父亲已经答应了。但是具体情况,你要问问他,若他也答应你,那刚刚便不是敷衍,此事可成。” 让萧瑾乐亲自去问,也是给她提个醒。 好让她亲自判断一下,这婚事还能不能成。若是不成,她又愿不愿意想别的法子,离开丞相府。若是成了,她又如何在两家选择。 萧瑾乐听完低头,反倒冷静了下来。 “若真是如你所说,我确实要问问父亲为什么,他以前可是不同意的,还叮嘱我,要让我离沈洛远一点。” 沈玉闻言试着道,“有没有可能,他是担心你,想让我来给你解毒,才妥协的?” 萧瑾乐闻言先是一愣,最后又摇头,“我爹不是那样的人。” 她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沈玉打量着她,心道,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人人都知道萧丞相好相处,便是家里的女儿也都愿意纵着,萧瑾乐想入军便去了,如今混在禁军当中,在瀛洲也算是独一无二。 此时看萧瑾乐的表情,却觉得她这入军这事儿,好像另有玄机。 只是,眼下两人才算第一次正式碰面,并不熟悉,沈玉也不便多说。 最后,话锋一转问道,“对了,你说你之前有个未婚夫,你知道他是何人吗?” 萧瑾乐闻言欲言又止,半天才道,“沈玉,我告诉你,你会替我保密吗?” 沈玉点点头,其实她早知道了。 问她,不过是想知道萧瑾乐对萧丞相谋划的事情知道多少,也想看看她到底适不适合嫁给沈洛,毕竟对她而言,沈洛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萧瑾乐踟蹰半晌,这才道,“我那未婚夫,是尚未出生时订下的娃娃亲。之前不知道,也是最近才知晓,那人竟是九黎圣子东方离。” 说到这里,眉心紧皱,“可那东方离如今来了京城,兴风作浪,这婚怕是不好退。” “一个不小心,恐怕还要落得个和九黎勾结,危害朝堂的罪名。” 说着,她突然拉住沈玉的手,满眼期盼地道,“沈玉,你是整个瀛洲最为聪明的女子,你能不能告诉我,现在究竟该怎么办?” 沈玉看着她的样子,又想到宫里的萧淑妃,还有刚下山的明玉。 若萧瑾乐不是演戏,那萧丞相的心狠手辣程度,可真是远远超过孙尚书,先是舍弃亲妹妹和外甥,又舍弃亲生女儿...... 可是,他为的是什么? 这一点,是沈玉始终想不明白的。 沈玉眉心紧皱,沉吟片刻,这才问道,“我对萧家的事情不太了解,暂时没办法告诉你应该如何,只不过,我有一事儿不明。” “你问。” 萧瑾乐看着她。 沈玉道,“你们家,怎么会那么早便与九黎结亲了呢?咱们和九黎之前,可是血仇不共戴天,若背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萧丞相应该不至于做出这样的决定。” 萧瑾乐闻言叹了口气,“这也是我的疑惑。” 顿了顿,这才道,“我也问过我爹,我爹说,我们萧家曾经被九黎诅咒,我嫁给东方离,是为了破咒。” 第946章 “咒?” 沈玉疑惑间,不禁又想到萧丞相刚刚说的话。 如果萧瑾乐嫁给东方离当真是为了破咒,那他现在打算撕毁婚约,把萧瑾乐嫁到沈家,那咒就不用破了吗? 是萧丞相在欺骗萧瑾乐,还是萧家的咒,用另外的方式破了? 便听萧瑾乐叹息道,“是啊,咒。”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我爹说,我们家这个咒不破,二十五年之内必定家破人亡,现在已经二十三年过去了。” 说着,抬眼看向沈玉,“沈玉,你经常在外面跑,见多识广,消息灵通,世上真的有这种咒吗?” 沈玉迎上她的眼神,竟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丝恐惧,不禁心下一软。 萧丞相可真是一个人才。 将全家人的性命,都压在一个弱女子身上,难道她嫁给东方离,萧家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咒有没有她不知道。 但是萧丞相的狼子野心她知道! 沈玉心头窜起一股怒火,但压了下去,面上不动声色道,“我没见过这个东西,但是九黎那边,的确有巫祝,这些人是会下咒的。” “假设你家真的有这个咒,那你就不能轻易撕毁婚约......我不是不喜欢你,是实在没办法让你在家人和爱人之间两全。” 沈玉只能实话实说,“一会儿,我出去问问你爹,看看他怎么说。” 萧瑾乐点点头,情绪不太好。 此时,扶桑端着药进来了,“姑娘,药熬好了,你快喝吧,喝了就好了。” 沈玉接过来,闻了闻。 没发现异常之后,放了个药丸子进去,递给萧瑾乐,道,“放个甜的进去,便不那么难喝了。” 萧瑾乐忍不住笑了一下,“谢谢你啊,不过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沈玉没多说。 她放进去的,是解药。 今天开的方子,的确可以解楚惊天身上的毒,但是解了之后,也会埋下另一种慢性毒药的种子,这是他派人刺杀战云枭的代价! 沈玉眼底寒光一闪而逝,难以觉察。 萧瑾乐端起药丸,一口气喝完,这才递给扶桑,吐吐舌道,“哇哇,幸亏放了甜的,这个药好苦!” 沈玉笑了一声,将桌上的水递给她漱口。 那解药根本不是甜的。 她是骗她的。 “你喝完药休息一夜,不要让风吹,明天便好了。有什么需要传递的消息,叫丫鬟以拿药或者别的借口传递一下便可。” 沈玉说着,起身道,“我还有些事情,便先回去了。” 萧瑾乐点点头,什么话到了嘴边,又憋了回去。 沈玉感觉,她的眼底其实有泪意的。 但可能在禁军当中时间久了,便也学会了不哭,生生忍住了。 沈玉心头闷闷地,想要安慰也无从开口,只得告辞。 等到了门外,萧瑾行迎了上来,道,“沈三姑娘不妨用了晚饭再走?我母亲感念姑娘之恩,叫人准备了饭菜,姑娘这边请?” 沈玉看向他,才发现这人她并不陌生。 之前,在玄医阁外面,甚至是燕春楼附近也都见过的,只不过他和萧丞相一样,看上去没什么锋芒,显得圆融通透,很容易叫人忽视。 玄医阁...... 当时的她,一心惦念三皇子,也不关注朝中的事情,竟是没想到萧家和玄医阁的东方奇之间,还有一些奇怪的联系。 第947章 这萧家,藏得可真是够深的。 就不知道,背后地里在瀛洲还藏了多少这种地方? 昨晚,她跟皇帝说了南山别院和明砚山庒,皇帝应该派人去查吧? 想着这个,沈玉道,“正好,我中午没吃饭,便恭敬不如从命。” 萧家水深,她想试探一下。 萧瑾行闻言露出笑意,“那姑娘这边请。” 沈玉扫了他一眼,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异常,道,“萧大公子一表人才,在丞相大人的教导之下,想必也是文韬武略,只是,怎么没在朝堂上见过你?” 萧瑾行闻言,露出一些不好意思的表情,笑着道,“沈三姑娘高估我了,我打小念不进去书,武功又没有二弟好,便是连三妹都比不过,只得留在家中,照看老小。” “大公子过谦了。” 沈玉心下冷冷一笑,萧二公子手上有十二万兵,萧瑾乐在京师禁军当中,萧丞相又在朝中当大尾巴狼,那萧家的财务上谁来管? 这萧瑾行,恐怕没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那玄医阁多半是他的产业......若顺藤摸瓜,能不能牵出萧家在京城都埋了多少暗桩呢? 胡思乱想之间,人已经到了门口。 耳边传来萧瑾行的声音,“姑娘里面请。” 沈玉点点头,进屋便看到一个八旬老太坐在炕上,下方桌边坐着个中年美妇,见她进来朝着她笑道,“这便是沈三姑娘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的玲珑人儿,快进来坐。” 沈玉上前行了礼,“见过老太君与萧夫人。” “哎哟,快坐下,瑾乐的事儿,多亏了你了。”萧夫人年氏拉着她坐在边上,道,“我母亲年事已高,耳背,大概是没听到你问安。” “无妨。” 沈玉坐下来,问了句,“丞相大人呢?” 年氏闻言看了眼萧瑾行,萧瑾行笑着道,“前些日子,沧州发大水,送上来的文书尚未处理完,父亲正忙着,已经差人将饭菜送过去了。” 这借口找的可真好。 怕是在陪着楚惊天呢吧? 沈玉心下冷笑,但面上也没表现出来,点头道,“丞相大人日理万机,可以理解......” 话锋一转,看向年氏,道,“刚刚进来的时候,我与丞相大人说二哥与萧姑娘的婚事,他答应了。” 说着,细细观察年氏的表情,道,“等这段时间忙完了,我爹便会找媒人来提亲,往后都是一家人,夫人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我理应义不容辞。” 年氏脸上一僵,愣住了。 抬头看向萧瑾行,“瑾行,你爹......答应了?” 萧瑾行点点头,“答应了,正好三妹与沈家二公子情投意合,父亲不会做棒打鸳鸯的事儿......” 年氏脸色变得很不自然,但还是赔笑道,“是啊,沈家二公子年少有为......” 沈玉闻言接上她的话,道,“只不过,我曾听人说,萧家中了九黎的咒,需要萧姑娘去解,这萧姑娘嫁给我二哥,当真不会给萧家带来灾难吗?” “咒?” 年氏一僵,再次愣住。 “是啊,咒。” 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萧丞相急匆匆进来,叹息道,“这咒的确是个麻烦事儿......” 第948章 沈玉肉眼可见,年氏的眼睛瞪大了一瞬。 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紧接着,便听萧丞相道,“瑾乐这个毒,还是多亏了沈三姑娘才能药到病除......对了夫人,你快去看看瑾乐,问问她想吃什么。” “对对,我去看看她。” 年氏闻言起身,朝着沈玉笑了笑,道,“她中午回来都没吃饭,身上的疫毒便发作了,想来应该也是饿坏了......” “沈三姑娘慢慢吃,我去去就来。” 沈玉点头,“夫人请便。” 心下了然,这关于咒的事儿,年氏肯定不知情。而且年氏肯定知道萧瑾乐和东方离的婚约到底怎么一回事儿,只是萧丞相自己在说谎。 这慌,不仅骗她,还骗萧瑾乐。 沈玉不动声色,看向萧丞相,“这咒到底怎么回事?咱们瀛洲离九黎十万八千里,怎么还被九黎那边给下了咒了呢?” 萧丞相眼神一闪,随后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前朝末年,我萧家祖父奉命抓捕九黎蟊贼,被人报复,便下了咒。” “这咒,要萧姑娘嫁给东方离才可破?” 沈玉抬眼看向他。 萧丞相点头,“确实是这样,但得瑾乐心甘情愿才成,若她心里有了旁人,这就算是嫁过去也没用啊!” 说着,无奈叹了口气,道,“我也没想到,瑾乐心里,居然有了沈二公子......” 说着,竟是看向沈玉,道,“这咒,恐怕往后还得麻烦沈三姑娘帮忙。” “我?” 沈玉有些诧异,心情复杂但也没表现出来,便听萧丞相道,“沈三姑娘不是南阳鬼墟的传人么,通灵之法,是可以破咒的。” “你恐怕不知,九黎巫祝与南阳鬼墟,千百年来都是死敌。” “......” 这一点,沈玉确实不知。 于是,道,“我从小流落在外,丞相大人说的事儿我的确不知,还请丞相大人详说。” 萧丞相眼珠一转,开始讲故事。 沈玉边吃饭边听着,一边琢磨他的故事,一边想着楚惊天那边,心下冷冷微笑。 萧丞相的书房中。 楚惊天看着面前的药碗,哼笑一声,“沈玉啊沈玉,你自己下的药,还得自己来解!” 说着,问门口的侍卫,“萧瑾乐用药之后,好了吗?” 他很谨慎,那药到现在都没喝。 侍卫点头,“已经好多了,这会儿厨房送了吃的过去,相府的下人看上去都很开心。这药,多半儿是没问题的。” 楚惊天点点头,“这也能理解,毕竟沈玉还想着让萧瑾乐嫁给沈洛呢,怎么着也要示好一番,这样才好说亲。” 说完,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真的是药到病除。 喝下去没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就感觉身上的浮肿开始缓解,着急想要如厕了。 楚惊天大喜,一把抓起桌上的药方揣怀中,道,“是时候回去了!” 说着,带着侍卫顺着丞相府地下的密道离开。 毕竟,楚云宁还在别院等着。 院外,白七从阴影里走出来,想了想之后,翻窗进去,顺着密道跟了下去。 等饭吃得差不多时,萧瑾行进来,小声在萧丞相耳边说了句什么。 嗓音压得很低,但沈玉还是听见了。 第949章 “父亲,人走了。” 他说。 萧丞相点了点头,示意他下去,没多说什么,反倒是看着沈玉,道,“瑾乐与沈二公子的婚事好说。” “只不过,如今明玉公主和楚云宁都要嫁给战云枭为妃,两人又都是公主,五十天后战云枭恐怕要娶三个平妃......” “这委屈,沈三姑娘当真受得了?” 沈玉闻言,干脆放下筷子,一脸没食欲的表情,道,“受不了也得受啊,相爷说得对,她们两个都是公主。” “这明玉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我不过是个异姓公主,如何能比?” “那楚云宁乃南楚皇帝最爱的公主,南楚如今大军压境,我要是不同意,那岂不是要成了祸国殃民的罪人?” 说着,看向萧丞相,“如此局面,丞相大人可有什么好法子?” 萧丞相摸着下巴,琢磨道,“沈三姑娘乃天底下最优秀的女子,理应配世上最好的男儿。” “若实在寻不到,找几个面首养在家中,往后走仕途那也是旁人望尘莫及,又何必非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呢?” 说着,套了个近乎,道,“左右,你我两家往后也是一家人,我今天便倚老卖老,多说几句。” “那暝阳王虽然因为救你伤了腿,但你要想,元宸叫人刺杀他,那难道不是他们之间的恩怨吗?你只不过是被人利用罢了。” “就算是没有你,元宸和战云枭依旧是不死不休,毕竟元宸想要当太子,首先就要对付元丰,战云枭支持元丰......” “沈三姑娘聪慧,我这话你应该听得懂。” 说着,定定看向沈玉,“若换是我,便干脆借着战云枭自己娶明玉这事儿,直接取消和战家的婚约,解脱出来。” “如此,你便是这朝堂上第一权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不美哉?” 沈玉闻言,琢磨道,“丞相大人这话有理,我确实要好好琢磨一下。” “那沈三姑娘好好想一想。” 萧丞相摸着胡须,心下有些放松。 等饭吃完了,沈玉却是突然袭击,道,“只不过,丞相大人这个建议,却叫我有些不舒服。” 萧丞相脸色一变,他哪里说错话了吗? 沈玉站起来,看向他,道,“明玉公主是萧丞相的外甥女儿,你为了她的婚事操劳我能理解,可是你打着为我好的幌子,想让我退一步,任由她夺我婚约,是不是想的有点太美了!” 说着,啪一声将筷子往桌上一拍,转身便走,“这饭,不吃也罢!” 不等萧丞相回神,她已经气呼呼离开。 萧丞相看了眼被她拍在桌上的筷子,不禁扶额,“我这怎么就......” 他怎么就一着急忘了这一茬? 回神赶紧追出去,“沈三姑娘,你听我说......” 说什么? 沈玉走路带风,转眼的功夫已经出了大门上了马车,等他出门的时候,马车已经过了拐角。 萧丞相闭了闭眼,站在大门口郁闷至极。 他最近是怎么了? 藏了一辈子,怎么屡次在沈玉跟前出差错? 到底是沈玉过于缜密,还是他老了? 第950章 他原本是想要挑拨战云枭和沈玉的关系,借助萧瑾乐和沈洛的婚事,将沈玉拉倒他这边来,让她和萧瑾行配一对的。 那样的话,即便是东方离登基,也奈何不了萧家。 可现在,却适得其反...... 又想到明玉,不禁太阳穴突突跳。 他对这个外甥,的确是忽视太久,以至于都忘了他和自己之间,还有如此亲近的血缘了...... 此时,沈玉的马车已经转过拐角,往侯府的方向去,心事重重。 她想不明白,萧丞相为何就能对明玉这般狠心,又那么偏爱东方离? 甚至,不惜牺牲萧瑾乐呢? 这个萧家,看上去实在是太奇怪了。 正想着这哥,白七也回来了。 沈玉这才回神,问道,“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白七靠近她,低声道,“姑娘,楚惊天刚刚果真在萧丞相的书房里。他的书房下面有暗道,通往别院。属下跟下去看了下,里面岔道不少,其余几处皆不知通往何处。” “在我预料当中。” 沈玉琢磨片刻,道,“还发现什么了吗?” 白七摇头,“暂时没别的破绽,丞相府其他地方看起来正常得很,若不是从厨房跟着那送药的丫鬟过来,属下都不知道楚惊天藏在书房里,更难以发现那密道。” “萧丞相是个老狐狸,你发现不了别的也正常。” 沈玉想了想,道,“这样,我去一趟无忧客栈,你去问问王爷,看送给孟贵妃那礼物,她收到了吗。” 既然萧丞相藏的深,那有些事情他就不会亲自出面,现如今能挑拨的,也就只有二皇子元祐,沈玉不介意打草惊蛇一下,让萧丞相提前行动。 白七却没想这么深,闻言惊讶道,“你想去无忧客栈找赵津?” 沈玉点点头,“姜七夜在京城也藏了很多年,我想问问他是否知道萧丞相的底细。” “他会知道吗?” 白七表示怀疑。 沈玉道,“谁知道呢,萧丞相藏的深,姜七夜藏得更深,试试吧。” 而且,上次姜七夜在燕春楼那里等她,她这几天太忙,还没来得及过去。 牵涉到沈馨,沈玉必须找时间去见他一面,万一他有重要的事情呢? 只是,这些沈玉都没多说。 白七也没问,让暗卫赶车送沈玉,自己去找战云枭。 沈玉靠在马车上,琢磨着萧家众人的反应。 萧丞相肯定藏着秘密,这秘密有一部分年氏知道,有一部分年氏不知道。但萧瑾乐肯定是完全不知道。 她现在好奇的,是年氏知道的那部分到底是什么? 还有,元祐想要在京城夺位,沈战两家肯定无法拉拢,明玉在外人眼中只是个公主,元祐会不会选择了萧丞相合作? 所以,她打算把昨晚囚嬷嬷的供词给孟贵妃,看看下一步孟贵妃会不会去找萧丞相...... 这般琢磨着,马车晃晃悠悠,到了无忧客栈。 沈玉下车走了进去,看向柜台边上的中年人,“赵掌柜,好久不见啊。” 赵津冷不丁抬头,看见她笑眯眯走进来,顿时一个激灵,赶忙迎上来道,“沈三姑娘,你怎么来了?” 第951章 全瀛洲,现在就沈玉一个人知道他家主子的秘密,赵津看到她就觉得危险,心惊胆战,上前整个身子都够搂着,就差叫一声“姑奶奶”。 沈玉却是在他肩膀上一拍,道,“好不容易闲下来,想请你家主子喝杯茶,去通传吧,来得快有赏!” “......”赵津闻言直冒冷汗,道,“那您在楼上坐一会儿,小的马上就去。” “好啊。” 沈玉笑了一声,选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着,脑海里浮现出从云州回城那日,姜七夜靠在燕春楼的露台上看她那眼神。 大家都是豺狼,赵津也没必要那么害怕。 沈玉轻哼了声,随手端起了小二送上来的茶。 赵津下去赶紧关了大门,这才从后院溜出去,飞快去找姜七夜。 等了半个时辰,楼梯上传来响动声,紧接着是男人很轻很轻的咳嗽声,“咳、咳咳,沈三姑娘总算抽出时间见本殿了?” 沈玉扭头,靠在窗边打量来人。 他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衣衫,看上去矜贵娇......娇弱? 一步三咳的样子,可真是像极了男版的林妹妹,只是那眼底眉梢的锋芒暗涌,却犹如隐藏在暗夜中的森林之王,一个不小心便会露出尖牙利爪,将敌人瞬间碾杀。 “这到了本姑娘面前,殿下还装得娇柔不能自理,难道不感觉累么?” 沈玉嘴角一抽,不禁有些无语。 “你说得对,的确有点累。” 男人倏地直起了腰杆,一改刚刚林妹妹的病态,锋芒气场碾压而来,“沈三姑娘刚算计了楚惊天从萧家出来,便来寻本殿,应该是有求于我?” “你果然是只狐狸!” 沈玉闻言哼笑一声,丢了张银票给赵津,让他下去拿酒菜,道,“这么说来,萧家也有你的人?” 男人一掀衣摆坐下,哼了一声,“我既然能在瀛洲活到现在,必然是每家都有我的人。” “说吧,你想问什么?” 沈玉闻言,啧啧称赞两声,“果然,我就知道你不是善茬。” 说着,正色看向他,道,“既然这样,那我就直说了。” 姜七夜定定地看着她。 沈玉道,“我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萧丞相既然把亲妹妹送进宫当了皇帝的淑妃,萧淑妃的儿子明玉又是皇帝看中的太子,要继承大统。” “这怎么看,萧家最后都会笑到最后,人生赢家。这种情况下,他为什么非要支持东方离?” “还有,是什么让他连妹妹、外甥、亲生女儿都不顾了,非要要去扶东方离上位呢?我不理解。” 沈玉说着,看向姜七夜,“这不符合人之常情,对吧?” “就他还配人间常情?” 姜七夜闻言却是哼笑一声,道,“这世间人人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可若你仔细分辨,却会发现不是所有人都是人。” “那萧丞相,不过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他可没看上去的那般温文尔雅,也就只有你们北齐这些人,将他当成是绵羊!” 这话说得,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还带了一丝丝情绪。 沈玉一愣,不禁抬眼看向他。 第952章 却见阳光透过窗纱打在他脸上,把他照得眉目如画,但眼底却是一片凌厉寒芒。 沈玉若有所思,“难不成,殿下与他之间,还有些过节?” 她也收了吊儿郎当的心思,认真起来。 毕竟,姜七夜这些年在瀛洲,也没少被人欺辱,看他这个眼神,多半是想起了不好的事情。 她也没有戳人伤疤的癖好。 男人闻言,眼神幽如深渊,道,“我给你讲个事吧。” 沈玉点点头,没说话。 只是默默倒了一杯茶,送到了他手边。 姜七夜端起茶喝了一口,眼尾余光不禁多看她一眼,见她面容端肃眼神清澈,心头不禁微微一动。 他不得不说,沈玉这个人是值得交的。 她对人打心底里有种尊重。 一时间,竟是生了一丝丝英雄相见的惺惺相惜,将那见不得光的故事翻新出来,道,“原本的萧丞相早就死了,眼前你们看到的这个,不过是个冒牌货,他原本就是九黎来的,指望他能念谁的好?” “你说什么?” 沈玉惊得瞪大眼睛,手上一抖差点把茶壶打翻。 “难得见沈三姑娘失态。” 姜七夜端起茶盏喝了口,这才慢条斯理道,“那原本的萧丞相,早在皇帝登基之前,便已经死了。现如今这个么!” 他“呵”了一声,“他原本就是元晁的人,当年若非元晁大势已去,也绝不会轻易罢休。” “再说那元晁,你以为他真的就那么清白吗?” “当年姜曌的确不是个东西,可是外人不知,元晁其实曾有机会救走随明珠的,但是他选择了放弃,只等随明珠为他守节被虐死,他才借着这个名义揭竿而起!” “......” 沈玉听得瞪大眼睛,“这真的假的?你从哪儿知道的这些事情?” 姜七夜的年纪,也就和战云枭差不多。 这些事情,北齐可没人知道。 便是沈缙那边,恐怕也都被蒙在鼓里。 这个姜七夜,他是不是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姜七夜闻言,瞥了她一眼,道,“沈三姑娘若是知道,我这无忧客栈四百年前,便开在了北齐,你便不会再怀疑这事儿了。” “本殿来北齐当质子时,北齐早就有了我们的人。” “......” 沈玉四下一扫,看着这里古董级别的装饰物,难免唏嘘,“我知道无忧客栈是百年老字号,却不知道它是东临的老字号,还以为是你来之后,收买了这里的掌柜......” 她可真是低估了姜七夜。 这男人了不得。 于是又问,“那照着你这个说法,岂不是说元晁原本就想当皇帝,随意才舍弃了随明珠?却在外人面前装得痛失爱妻颜面扫地,才与姜氏皇族翻了脸?” 那样,岂不是说当年沈战两家,都被元晁给玩了? 沈玉心惊胆战。 她原以为,只有皇帝是沈战两家的仇人,可现在看来,那元晁分明也不是省油的灯...... 北齐,绝不能落在东方离手上! 沈玉心下翻起了惊涛骇浪,便听姜七夜讽刺道,“他可比元宸会演多了。当年,姜曌第一次盯上随明珠,是元家老太君的寿宴上。” 第953章 “那姜曌当时是皇帝,压根就没想着去参加臣子家老太太的寿宴,是元晁用计把人引进去的,还让姜曌走错路,进了随明珠的内院。” “随明珠国色天香,乃九黎最美的女子,加上是圣女,身上有种寻常女子没有的神秘,姜曌一眼就看上了。” “但即便是这样,姜曌也没有直接下手。” 沈玉听到这里愕然,“总不能说,随明珠进宫,其实也是元晁顺水推舟吧?” 姜七夜闻言,起身走到书架边上,打开暗格,从里面取出来一卷泛黄的手抄卷递给沈玉,道,“这个,是当年无忧客栈掌柜的手抄记录,他就是因为被元晁发现才不得不自杀的。” “......” 沈玉接过手抄卷往后看,看得浑身发凉,毛骨悚然,“真是没想到,元晁居然怂恿姜曌身边的人在姜曌身边吹耳边风,让姜曌以宫妃的名义召见随明珠。” “他明知道随明珠进宫有风险,却还是让她带着孩子进了宫,最后还把随明珠被虐死的罪名安到了儿子身上......” 沈玉看到这里,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那东方离也是够倒霉的。 被亲生父亲算计死了娘不说,还要背上害死亲娘的罪名,被他爹动不动当着众人的面殴打。 沈玉捏着手抄本,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问,“那萧丞相呢?” “即便是他不是原来萧丞相,萧淑妃不是他妹妹,明玉也不是他外甥,萧瑾行兄弟两人都不是他的子嗣,那萧瑾乐总是他女儿吧?” “他连萧瑾乐都不顾了?” 沈玉感到不可思议,萧瑾乐比萧瑾行兄弟两人小了七八岁,肯定是萧丞相亲生的。 还有年氏,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经换了人? 还是说,年氏原本就和现在这个才是一对儿? 沈玉整个人都惊呆了。 姜七夜闻言睨了她一眼,道,“你太高估他的人品了,你猜猜他是谁?” 沈玉凝眉。 姜七夜刚刚说他是九黎来的,可是九黎......她可不熟悉。 “我猜不到,还是你神通广大,你还是告诉我吧。” 沈玉妥协,眼巴巴看着他,突然唤了一声,“姐夫!” “噗——” 姜七夜一口茶喷出去,慌忙收拾残局,看着沈玉的眼神变得诡异,“沈三姑娘能屈能伸,倒是叫本殿措手不及。” 沈玉眨眨眼,买了个乖。 姜七夜的确也被这两个字取悦,道,“他是九黎那个老东西的儿子。” 这下子,沈玉就明白了,“你说的,可是生死桥背后那位?” 姜七夜点点头,“这也是我最近才得到的消息,看你嘴甜,便告诉你一声,也许你用得着他。” 沈玉沉默下来。 她的确用得着萧丞相。 如果他是九黎那位老东西的儿子,那她只要控制了萧丞相,是不是便可以拿捏生死桥背后那位,拿到药引子呢? 一念及此,她不由抬眼看向姜七夜,“你其实早知道暝阳王腿上那不是毒,是蛊了吧?” 眼神定定落在他脸上。 果然,她还是低估了姜七夜。 第954章 姜七夜迎上她的目光,倒也不避不闪,道,“我没证据,但是能猜到。” 又道,“暝阳王府我没人,毕竟也没什么好盯着的,战陨天和长公主那个鬼样子,战云枭又是个榆木疙瘩。” 沈玉:“......” 她一时不知道姜七夜是在夸战云枭,还是在损他。 战云枭这个人,从小受人欺辱,一步一个脚印生生自己厮杀出来,却还初心未泯,几乎算得上是刚正不阿。 人人皆知他位极人臣,不得忤逆。 可他从从未行使过手上的特权,论人品,毫无瑕疵。 如若不然,就不是和明玉扯头花了,而是直接玩阴的,明玉小命儿早就交代了出去,江隐肯定也活不下来。 可若不是这样的温柔,又怎会那样理解她,支持她一步步往前走,而不是强势控制呢? 沈玉觉得,他是仁爱君子,身上是真正正正的王者霸气,眼睛里容不得黑暗阴霾的。 这样的人何其可贵。 她叹了口气,道,“若这世人都是他那样,你我便也不必如此挣扎,步步难行了。” 姜七夜闻言叹了一声,“你想的太天真了,这世人大多贪婪,他那样的有几个?” 沈玉点头,话锋一转,道,“上次回京,我看到你在燕春楼那边,应该是有事找我吧?” 眼底眉梢,对战云枭还是有几分钦佩的。 他在瀛洲多年,瀛洲高位上那些,是个人都出来踩他两脚,便是元枳这样的废物,都动辄拿捏他。 可战云枭却从未欺辱过他。 沈辞也没有。 也正是因此,他对沈战两家高看一眼,后来又见沈馨勇敢善良,便爱上了她。 姜七夜脑海里闪过这些画面,勾起纱帘看了眼下方开始走动的人群,道,“是啊,人多的时候好浑水摸鱼,我想见你来着。谁知后面戒严了。” 今天中午,才刚刚放开。 沈玉点头,“也是没法子的事情,疫毒可怕......你找我何事?” 姜七夜看向她,神色认真起来,“我要走了,找你有三件事。” 沈玉抬头看向他,便听他道,“第一件,东临内乱,不知为何九黎有个巫祝突然去了东临,还说服了我父皇,成了大祭司。但是这人却包藏祸心。” “那边太乱了,我这次走,不敢带你姐。” 沈玉惊讶之余,突然明白了什么,“难怪你查九黎的事情,原来九黎把手伸得那么长。” “那第二件呢?” 沈玉不免有些担心,毕竟沈馨对姜七夜的感情是真的。 而事到如今,她和姜七夜之间也算是有些交情,自然不希望他出事。 姜七夜面色难得严肃,道,“第二件事情,和楚惊天有关。” “你是沈馨的妹妹,又帮过我。我不能带走她,自然也不能将她置于危险当中,所以,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 沈玉有些没听明白。 姜七夜扭头,示意楼梯口的人将东西搬上来,这才道,“楚惊天此次前来,目的是杀战云枭,但主要战力却不是武功,而是音律。” “音律?” 沈玉往楼梯口看了眼,见两个人搬来一架古琴,愕然道,“你该不会是说,他们打算用这个东西伤人吧?” 第955章 姜七夜起身,走到古琴跟前,随意弹奏了两下。 沈玉只觉得,一串凌厉至极的音符袭来,烈风撩起了她的发,下一刻对面书架上一排书已经碎成齑粉! 沈玉骇然一惊,“你这个怎么做到的?” 这种攻击,她可真是闻所未闻! 姜七夜拂袖起身,道,“人人都知道我擅长音律,大庭广众之下也经常将本殿当成个戏子,让我弹琴助阵,却不知本殿要他们狗命,只需顷刻之间。” 屋里飘荡着一丝丝凌厉至极的锋芒感,沈玉起身走到他跟前,虚心躬身,道,“还请殿下赐教。” 如果楚惊天身边真有这样的人,那金銮殿上恐怕要出大事。 沈玉心惊胆战,一下子想到了很多事情。 姜七夜转身看向她,“沈三姑娘这一身气度,当真是世间罕见,谦逊有礼,能屈能伸,你不成大器谁成大器?” 说着,道,“我可以教你,但是我有个条件,也是我要找你的第三件事情。” 沈玉点头,承诺下来,“你说。” “只要我能做到,必是义无反顾。” 哪怕是为了沈馨的未来,她也会一往无前。 姜七夜点点头,道,“这第三件事情,便是等时机成熟,我要你亲自将她送来东临,本殿自然会在边境十里红妆,迎娶她为唯一的妻!” 沈玉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阿姐能得殿下看重,我也便放心了。” “殿下只管前去,这件事情我会办妥。” 姜七夜点头,示意她在古琴边上坐下来,“我说,你跟着学。” 沈玉点点头,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彻底平静下来,纤长的指按在了琴弦上。 姜七夜给她一沓曲谱,问,“想学哪一曲?” 沈玉扫过曲谱,最后坚定道,“《十面埋伏》,既然是战场,理应奏战歌!” 片刻之后,屋里战歌起。 直到一个时辰过去,暮色笼罩了瀛洲城,姜七夜才起身,道,“楚云宁身边跟了一人,你要千万留意。虽说到时候跟你挑战的,多半是楚云宁,但是这个人必然也会从旁协助。” “到时候,楚云宁的曲子你可稍微放松一些,但此人的协奏一定不得大意。” 说着,示意赵津将剩下的曲谱递给沈玉,道,“这些你也研究一下,道理都是想通的,你天生聪慧,应该很快都能上手。” “若有时间,你也教教你阿姐。” “我原本很想教她的,但现如今......我的身上却不能有软肋,便拜托给你了。” 他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终于热闹起来的街市,眼底情绪变得复杂。 幽幽然,犹如映着万家灯火,又深藏离愁别许,转瞬间又被前路的腥风血雨,和眼底的狂霸锋芒掩盖。 但看背影,有种寂寥。 状似孤狼。 沈玉走到他身侧,看向外面道,“这些事情我都会办妥,但是此去危机重重,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姜七夜看了她一眼,眼神幽深,“你好像格外怕我死。” “你死了,我阿姐怎么办?” 第956章 沈玉叹了口气,“我阿姐对你情根深种,你若死了,这天下再无人入她眼,这后面的日子,她要怎样再能熬过去?” 沈玉想到前世沈馨蹉跎半生,眼睛里湿漉漉的,哽咽道,“所以,只要你需要的,我都会帮你。” “再说,这连番好几次下来,你我之间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吧?既然相互扶持,我自是希望你此去一切顺利。” “也希望东临与北齐之间,不再征战,给百姓们一些休养生息的时间。” 姜七夜扭头看向她,眼底带了一丝丝审视。 看她良久,突然抬手,道,“沈玉,你我拜把子吧,也算我在这世上,有了个兄弟,免得像个孤家寡人,站在高处的时候,不胜寒冷。” 沈玉愣了一瞬,很快便笑着,抬手拍了下他的手,“好啊,往后你就是我们沈家三公子了。” 姜七夜:“......” 他收了手,道,“沈玉,如果不是你喜欢战云枭,我真的很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个女人。” 沈玉闻言沉默了片刻,道,“我是女人,只是,我不想再被人摆布罢了。” “女人怎样,男人又怎样呢,这样的世道,总要首先做个人,才能好好活下去。” 她深吸了口气,看向远处的暮色,“姜七夜,阿姐她......是个人。”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姜七夜打量着她,见她脸庞稚嫩却眼眸幽深,怎么看都像是个有故事的人,片刻道,道,“我原本不明白的,但看过你便明白了。” “你是说,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应该堂堂正正像个人一样活着,而不应该去刻板的分出个界限,如你对江隐,对战云枭,对你的阿姐,甚至对明玉......” “沈玉,外人都以为你心狠手辣,其实你的心,比谁都柔软吧?” 暮色里,沈玉的眼神一闪一闪,犹如晨露浸透的星子。 她说,“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之后,便转身下楼,只留下一句话,“你走的时候,会有人给你送药过去,没有过多的礼物,但是只要这些东西带回去,帮你取敌人项上人头,总要容易七八分。” 姜七夜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有些失神。 好不容易,他遇上了挚爱,遇上了惺惺相惜的朋友,却是离开的时候了。 造化弄人,从来都是如此。 沈玉没上马车,她好几天没在这闹哄哄的街上走了,想感受一下人间烟火,于是一个人穿街过巷。 暗卫赶着不远不近的跟着。 姜七夜站在窗口,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喃喃,“沈玉,他日相见,希望我们一如此刻,初心不变。” 背后传来赵津的声音,“殿下,临走时,你要见......沈大姑娘一面吗?” 姜七夜一噎,脑海里一瞬间闪现出许多个场景,最后也只能隐忍下去,“不见了。” 接下来的路,他不能有软肋。 也不能把危险带给她。 姜七夜要走,是沈玉预料当中的。 从她第一次约见姜七夜,便知道姜七夜总有一天会回去,成为东临千古一帝。 可当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她却有些伤感。 许是因为,相处之下两人多少也有些惺惺相惜的情分,又许是因为沈馨和姜七夜有情人被迫分开,让她想到了自己和战云枭。 第957章 她必是要去一趟九黎的。 到时候,又不知是什么场景,要怎样的难过......可为了彼此的未来,这些事情却都是不得不要去做的。 鬼使神差的,她在路上买了两个糖人,一堆零嘴儿,最后塞给白七,道,“给你家王爷吃,就说改日我约他出去玩,去小时候去过的地方。” 白七脸色诡异,但还是照做了。 又想到沈玉之前让他去办的事儿,道,“对了,王爷说,那东西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送去宫里了,如果没有意外,一会儿孟贵妃就会收到那画押的证词。” 沈玉点点头,“盯着萧家就行,宫里那边暂时不用管,皇上自然会看住她。” 她原本,就没打算亲自对孟贵妃出手。 现在皇帝已经开始忌惮元祐和孟贵妃,很快便是父子相残的局面,孟贵妃若真的敢派人去找萧丞相,皇帝定然容不下她。 沈玉心中有数。 白七看着她表情,踟蹰道,“王爷已经吩咐下去了,只是......” 他欲言又止,沈玉不禁问了句,“只是怎么了?吞吞吐吐的?” 白七汗颜道,“只是,明玉下午又被王爷拉去对弈,属下离开的时候,还不得脱身呢。” “......”沈玉无话可说。 最后,只得道,“那让他们玩吧,我回去正好有点事儿......” 白七把她送到侯府门口,这才去暝阳王府。 沈玉去找沈馨。 她在琢磨着,姜七夜要走这个事情,怎么跟她说,她心里才会好受一点? 进去的时候,沈馨正和顾氏坐在一起,两人说话呢。 见她进来,便赶紧招呼道,“玉儿,你快过来!今儿个大哥从街上买来好多好吃的,都是你爱吃的,你快尝尝。” 沈玉进屋,便看到桌上摆了一堆好吃的,不禁问道,“大哥人呢?” 沈馨闻言面色古怪,道,“说是睡觉去了,但非要住在你隔壁,说是替你盯着明玉公主......” 沈玉:“......” 无语之余,不禁问了句,“父亲也没拦着吗?” 顾氏笑了一声,“你爹一听明玉是男的,恨不得自己去盯着呢,别说让你大哥去。” 沈玉汗颜,无话可说。 母女三人聊了片刻,沈玉才找到几乎,看向沈馨,道,“阿姐,我今天见到姜七夜了。” 沈馨脸上一红,“他可有说起我?” 沈玉不忍她难过,便先挑好的说,“他可惦记着你呢,生怕你受伤。不过,东临那边出了点事情,他需要尽快回去。” “哪天?”沈馨一着急,道,“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沈玉拉住她,道,“你先别着急,他这次走不敢带你,那边太危险了。我和他说好了,等时机成熟,我亲自送你,他亲自来接你。” 沈馨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变得紧张,“那他呢?他一个人回去,是不是太危险了?” 沈玉看向她紧攥着她衣襟的手,便明白不让她去见姜七夜,她是放心不下了。 于是道,“阿姐看上的人,自然是有本事的。你要是真的想念他,也可以去看一眼。我们还有机会。” 说着,吩咐当归,“你去,照着这些方子,准备一些药材来,我晚上去处理一下。” 沈馨一下子就明白了,“你想让我给他去送药?” 第958章 沈玉点点头,“如果你特别想见的话。” 本来还想说,最稳妥的是忍一忍,结果沈馨立即道,“好!” 沈玉话到嘴边,没再说出口。 片刻之后,松露过来道,“姑娘,明玉公主回来了,在屋里等着您。” 沈玉和顾氏、沈馨说了一声之后,便往韶华苑去,问,“可有说什么吗?” “没。” 松露摇摇头,只是看上去有些憔悴。 沈玉若有所思,道,“他这些天也跟着忙十四街的事儿,又要给战老王爷守灵,加上染了风寒,的确有些辛苦。” 松露闻言不由打抱不平,道,“姑娘还替她着想呢,她可是冲着王爷去的!人家要在王爷跟前显摆自己的孝心,病倒了理应王爷去心疼,关姑娘什么事。” 沈玉笑了笑,没说话。 抬脚进了韶华苑,便见明玉站在栏杆上,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道,“小师父......” 松露嗓门那么大,聋子都听见了。 可他却有口难辩。 沈玉心里更加复杂,想着早上萧丞相府上那事儿,更觉得愁得慌。 等上了楼梯,这才拉他进屋,道,“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又对松露道,“你去下面守着,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 松露不情愿,但还是关上门出去了。 沈玉指了指边上的位置,让他坐下,道,“明玉,我问你一句话。” 明玉以为她要问战云枭那事儿,赶忙解释道,“小师父,我对暝阳王真的没那个心思,那晚就是个意外......” 沈玉打断了他,“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明玉一愣。 不是这个,那是什么让她这么严肃? 回神点头道,“那小师父请讲。” 沈玉看着他,半晌才问了句,“我想知道,你与丞相大人关系好吗?” 明玉先是有些惊讶,但很快便想到皇上叮嘱她,往后少去丞相府,多跟沈玉和战云枭在一起,不禁问了句,“小师父可是发现丞相府有蹊跷?” 沈玉看着他这个表情,便知道皇帝肯定跟他说什么了。 于是道,“有没有蹊跷现在不好说,我只想问你一句话,若让你在我与暝阳王、和萧家二选一,你选择谁?” 不等明玉说话,又补充一句,“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若选择了我们二人,便往后不得掺和萧家的事情。若你选择了萧家,从今天开始,便从韶华苑搬出去,你我之间老死不相往来。” “......” 明玉被她说得愕然,“你这是发生了什么,要把话说得这么绝?” “是绝了一点,但是我这人做事儿就这样,你自己看着办。”沈玉白天被姜七夜那话惊到了,现在再想起萧丞相,简直感觉那就是洪水猛兽。 比孙尚书可不知道可怕多少。 而且,她手上还没有证据,证明萧丞相早就被人掉包。 而明玉现在还是萧丞相的外甥,在萧丞相和自己之间,明玉多半会选择相信萧丞相。 沈玉这话只能点到为止。 明玉沉默了下来。 因为这个选择,实在是牵涉太大了。 还有,沈玉是什么意思? 再结合皇帝跟他说的那些话,总不能说,萧丞相果真包藏祸心,想要谋反吗? 第959章 他该不该放下戒备,彻底的相信沈玉? 明玉看向她,眼神变得无比复杂,又想到皇帝昨夜叮嘱的话,便点头道,“我选择站在小师父这边,小师父说该怎么办,我便怎么办。” 沈玉说这话,原本只是一时怜悯,见他答应了,反倒觉得不习惯,忍不住问了句,“丞相府是你外祖父家,你当真决定好了?” 说着,递给明玉一粒药,“我这话,可不只是说一说。” “这药,你要是敢吃,我便信你。” 明玉看了看她掌心的药,再抬眼看向她,眼神复杂,“毒吗?” 沈玉不回答,只是问,“你敢不敢?” “......”明玉没说话,最后闭了闭眼,拿过药丸丢进了嘴巴里,之后看向沈玉,“现在,小师父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沈玉凝眉,她真的没想到,明玉会吃这药。 “你就不怕这是剧毒,让你立马死掉吗?”她盯着明玉,内心的拉扯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加浓厚。 明玉妥协得越多,最后她越是下不去手。 明玉闻言,缓缓深呼吸了口气,道,“我又没做错什么,以小师父的为人,就算是想要牵制我,也不会要我性命。” 又道,“小师父还是有话直说吧。” “说出来,或许我们能一起想个办法。” 沈玉看向他,斟酌片刻,才说了一部分实话,“明玉,但凡你再会算计一些,我都会让你死。” “只可惜,至少你现在做的事情,让我实在是找不到下手的动机,”她也不隐瞒自己的敌意与拉扯,道,“而且让你死在萧丞相手上,我觉得不合适。” 明玉瞪大眼睛,“你是说,萧丞相想杀我?” 沈玉深吸了口气,将姜七夜那边拿过来的手抄卷递给他,“你自己看吧,至于真假,你可以找个人去验证一下。” “我只能提醒你到这里,剩下的事情,要如何选择,都看你自己。” 明玉翻开手抄本,越看越心惊。 手抄本的年代他不必验证,因为他在庙里修缮经书,对这一行本就熟悉,这手抄本的纸张和墨迹,都放了二十年以上。 而且,纸张用的还是前朝的。 这意味着,这个东西出来的时候,元氏皇朝尚未建立...... 只是,“小师父,这个东西,你从哪里找到的?” 沈玉没说姜七夜,一股脑儿扣在了萧丞相脑门上,道,“你今天去了萧丞相府,这事儿你应该知道了吧?” 明玉点头,“听说我表妹染了疫毒......” 沈玉看向他道,“她染的疫毒可不是寻常的毒,是我让你给南楚那个刺客下的毒......” 话没说完,明玉便瞪大眼睛,“那岂不是说,萧家和楚惊天......” 他简直不敢想。 难怪他的父皇着急成了这个样子,原来是发现萧丞相靠不住,如今偌大朝堂,能担当大任的,居然只剩下战云枭和沈玉! 明玉心惊胆战,瞳孔都微微颤抖着。 沈玉看着他,道,“我正是因为怀疑这个,所以才着人去盯着丞相府,谁料在萧丞相书房发现了中毒的楚惊天,楚惊天喝了药之后,便从书房密道离开......” 说着,指着那手抄本,道,“这个东西,是七七顺着那密道下去,在里面找到的。” 第960章 明玉捏着手抄本,听着沈玉这些话心惊胆战,“这下子,麻烦了。” 沈玉打量着他,“是啊,麻烦了。” “这么大的事情,对方又是丞相府,我即便是个异姓公主,也不敢拿到父皇跟前说。你既然叫我一声师父,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把这件事情告诉明玉,沈玉是深思熟虑过的。 狗皇帝下位,给黑羽卫平冤昭雪是她的想要的,但是这个事情她不想波及到无辜的百姓。 可九黎参与进来,以东方离的手段,若让他们真的厮杀起来,怎么可能不波及到无辜的人呢? 明玉也不傻,很快便明白了沈玉的用意,道,“小师父是想要将这个事情压制在可控范围之内?你不想要北齐内乱,对不对?” 他看着沈玉,眼珠轻轻颤抖着,眼底一片明光。 从喉咙里涌上来的话是:你是不是,已经知道黑羽卫的事情了? 可沈玉没挑明,他也不能直接说出来。 有些事情,还得一步一步往前走。 明玉浑身紧绷,掌心沁出细密的汗,湿了手抄卷的封皮。 沈玉点点头,面色严肃地看着他,“萧丞相无论打什么算盘,我们都不能让他得逞。他若是得逞,瀛洲便是横尸遍野的修罗场。” “他是九黎的人,九黎控制了北齐,什么结局你我都清楚。” 明玉心神震颤,“若让九黎控制了北齐,北齐百姓肯定会战战兢兢地,前朝末年的浩劫每个百姓都不会忘记,若萧丞相得逞,那就是将他们置于刽子手的爪牙之下!” 说着,竟是一掀衣摆跪地,道,“小师父,还请给明玉指一条路吧。” 沈玉看着跪在眼前的他,面色复杂,“明玉,你是皇室的公主,不应该给我行这么大的礼。” 明玉不起来,抬眼看向她,眼底一片虔诚,“小师父,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僧人。我不希望这片土地上,发生什么覆水难收的事情。” 说着,垂下头道,“明玉愿意以佛祖的名义起誓,若他日明玉做出有违天道,伤害百姓、辱没忠良的事情,便让明玉不得好死,永世难以超生!” 他的嗓音几乎有些悲怆。 沈玉听着这话,隐隐的有一种直觉:明玉知道黑羽卫的事情。 只隔着一层窗户纸,他们都没挑破。 因为两人都知道,一旦挑破了,那就是狂风暴雨,瞬间成为东方离和萧丞相枪子儿,为他人做嫁衣裳! 沈玉深呼吸一口气,拉他起来。 这才道,“明玉,记住你刚刚说的话,接下来听我的。” 明玉骇然动容,躬身道,“全凭师父做主!” 沈玉看向他,“南楚使臣离开之前,我们什么也不做,等楚惊天走了,我们再对付东方离和萧丞相。” “在这期间,但凡萧丞相找你过去,你一定要叫上我,否则生死难料。” 明玉点头,有些担心萧淑妃和萧瑾行等人,道,“萧丞相会不会牺牲萧家其他人?” 沈玉看着他的样子,想说不会,可这不切实际,只得如实道,“他肯定会牺牲,但是我们未必救得了。况且,萧家的人未必相信我们。” 第961章 “......” 明玉一噎,说不出话来。 萧瑾行兄弟两人,叫萧丞相“爹”叫了二十几年了,年氏更不用说,和萧丞相一个被窝里睡了那么久,现在去跟他们说,他们的爹和丈夫是个冒牌货...... 明玉便是个愣头青,也知道自己若真敢说肯定会被一顿乱棍打出来。 想这个,他突然看向沈玉,道,“小师父,你是不是已经发现,二皇兄与萧家有来往了?” 沈玉微微一愣,“你怎么会这么说?” 明玉张了张嘴,片刻还是说出自己的判断,道,“那天,父皇让二皇兄前往行宫,二皇兄拉着我说,让我帮他夺嫡,若他成功了,便......” 那些话,他自己都感觉说不出口。 闭了闭眼睛,这才继续道,“便让我改名换姓,进宫当皇后,说可以给我找几个面首,会把我的孩子当他亲生的养......” “......”沈玉听得嘴角直抽抽,“他说的?” 明玉点点头,想起来还觉得尴尬,“我真的没想到,他竟然会有那种奇怪的想法。” “现如今,大皇兄死了,小师父与战家又与他撕破脸,他能拉拢的,也就只有萧丞相。” 明玉说着,看向沈玉,“小师父,你会支持谁登基呢?” 这话,可真是把沈玉给问住了。 沈玉看向他,“你没想过吗?” “......”明玉被反将一军,踟蹰半晌轻轻摇头,“我恐怕不行。” 他想坦诚相待,可是时机不对。 若他说想登基,那岂不是就等于承认他是三皇子?若沈玉深究起来,难免又要扯出黑羽卫的事情...... 黑羽卫的事情,会给一个交代。 可不是现在。 明玉心里仿佛憋了一颗大石头,只得道,“小师父,明玉只有一个愿望,便是我北齐能海晏河清,百姓日子蒸蒸日上。” 他的眼底,几乎噙着一丝丝泪意,道,“等南楚的使臣走了,小师父能否陪我去一次慈宁寺?” 到时候,他就可以坦白了。 也可以,说一说黑羽卫的事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再抬头时,他的眼底多了些坚定,和义无反顾。 沈玉心下琢磨着,那慈宁寺到底有什么,明玉居然用这种严肃的、视死如归的眼神看着她? 但还是答应下来,点头道,“行。” 最后,回答了他上个问题,道,“谁适合坐在皇位上,我就支持谁。” 明玉点点头。 还想再说什么,外面传来了沈辞的声音,“三妹呢?我找他有事儿。” 紧接着,传来脚步声。 明玉只好打住。 沈玉起身,推门出去,便见沈辞走了上来,于是对明玉道,“你在这里休息,我有事儿出去一趟。” 明玉点点头,想了想道,“那我可以出去一趟吗?” “我说明玉公主,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是公主当然想去哪儿去哪儿,这么卑微的眼神看着三妹,旁人还以为她将你怎么了呢。” 不等沈玉回答,沈辞便嬉笑了一声。 明玉点点头,“那我走了。” 说着,朝着沈玉行了个礼,转身下楼,和沈辞擦肩而过。 沈辞见他出门,扭头看向沈玉,稀奇道,“他怎么对你卑躬屈膝的?难不成,真的要嫁给暝阳王,提前巴结当家主母呢!” 第962章 “没那么简单。” 沈玉摇摇头,拉着沈辞下楼,“走吧,我们去找父亲,我有很要紧的话要和大家说。” 沈辞一愣,见她面色严肃的样子,不禁正色道,“怎么了?” “先过去再说吧。” 明玉走后,沈玉后脚跟着下了楼,去找沈缙和沈洛。 明玉则直接进了宫。 他其实在皇宫外面,犹豫了好长一段时间,但最后还是去了。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皇帝坐在龙案背后,正在琢磨萧丞相递上去关于沧州水患的折子,有些焦头烂额。 屋里只点了一根蜡烛,光线幽暗。 严公公进来通报的时候,他从奏折当中抬起头来,有些烦乱,“不是说,让他跟着沈玉么,怎么又来了?” “殿下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找皇上商量。”严公公低眉顺眼,脸上大写的一个愁字。 皇帝想了想,丢下奏折,道,“那让他进来吧。” 紧接着,明玉进了御书房。 “你怎么回来了?” 皇帝看着他,问。 明玉感觉他心情不太好,但还是跪地,道,“儿臣得了一样东西,思来想去,还是想要父皇过目,事关重大,不得不进宫。” 皇帝示意严公公把东西呈上来。 严公公拿了手抄本递给他,皇帝翻开,越往下看脸色越难看,看到末尾抬头时,瞳孔已经一片震颤,盯着明玉问,“这你从哪里弄来的?” 明玉没隐瞒,道,“是小师父给我的。” 又道,“她今天去了丞相府,萧瑾乐感染了疫毒请她去,但是没想到那疫毒和楚惊天中的毒一模一样,她趁机叫人盯着丞相府,这才发现了这个东西。”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消息。” “萧丞相是九黎的人。” “......” 随着他把话说完,大殿里便一片死寂,便是皇帝呼吸的声音,也都沉了下去。 明玉第一次看到这些时,要比他还震惊一些,皇帝的反应他早就料到了,但是这个事情,除了他旁人也不能做。 于是,又道,“小师父想必开始怀疑萧丞相了,叮嘱我千万不能单独去见萧家的人,否则有性命危机。” “她不直接来找父皇,大概是觉得这是皇室秘辛,不方便说吧。” 他其实不傻。 这个消息虽然令人震惊,但是沈玉给他的那一刻,他便感觉到沈玉的意图了。 这个事情,只有他来找皇帝,皇帝才不会太过怀疑沈家。 殿中只有明玉的声音。 皇帝捏着手抄本,眼珠子轻轻颤抖着,沉默好长一段时间,才吐出一句话,“严勇,你拿去验此本可有被人动过手脚。” 他也怀疑萧丞相,但同时也不想被沈玉左右,所以这个事情做得格外谨慎。 严勇不敢说话,拿着手抄本便去了该去的地方。 皇帝这才看向明玉,道,“沈玉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么多事情,那她现在什么立场?” 他的嗓音微微颤抖着,很是紧张。 如果沈玉和战云枭选择元晁那一头,那他面临的就是十面埋伏,明玉最后必死无疑。 但沈玉既然让明玉来找他,他又不由得抱了一线希望,只是心头又觉得有些讽刺,没想到自己死到临头,居然开始相信人心,试图去赌旁人的人品。 第963章 明玉将沈玉的意思原话传达,道,“她说,萧丞相无论打什么算盘,我们都不能让他得逞。他若是得逞,瀛洲便是横尸遍野的修罗场。” 皇帝闻言,松口气点了点头,“沈玉有这个立场,是我们的转机。” 他的嗓子有些哑,嘴巴里长了泡,每说一句话都有种撕裂般的疼,但还是道,“只要战云枭和沈玉还站在我们这边,我们就有希望。” 明玉抬眼看向他,“父皇,你......让儿臣离丞相府远一点,是不是也觉察到了什么?” 皇帝点了点头,把怀疑元晁和他儿子还活着的事儿大概说了一下,眯眼道,“朕是有所怀疑,只是万万没想到,那东方离便是我那个好侄子,如今竟然与楚惊天勾结,卷土重来!” 这些事情,明玉没经历过,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只得问了句,“父皇,如今走到这一步,黑羽卫的事情恐怕是瞒不住了。若儿臣猜得没错,那钟景必定被东方离带走,若他将黑羽卫的事儿宣扬出去......” 话只说了一半。 后面的,不说皇帝也会懂。 事到如今,他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自己下罪己诏,承认自己勾结孙尚书,陷害黑羽卫这事儿,自戕谢罪,求战云枭与沈玉扶明玉上位。 第二个,死不承认,最后事情闹大之后,迫使战云枭和沈玉帮东方离,将他从皇位上拉下来,把他的子嗣后代都杀光。 最后,无论是东方离还是沈玉、或者战云枭掌控这龙椅,都与他这一脉完全无关。 怎么选? 上天其实并没有给他留下余地。 他转身,看着对面墙上挂着的山河图,好长一阵子才道,“黑羽卫的事情,朕会给沈战两家一个交代。” 紧接着,屋里又陷入了沉默。 明玉心头有些疼,却找不到出口。 他父皇的果是自己亲自种下的因,只能自己承担,旁人无能为力。 又等了一会儿,严公公来了。 皇帝这才转身,看向他,“如何?” 严公公看向他,拿着手抄本的手都在颤抖,“皇、皇上,这纸张的确是前朝末年出的,笔迹也是,没有任何做旧的痕迹。” 皇帝闻言闭了闭眼,好一阵子才沙哑道,“朕没想到,朕那个大哥城府如此之深......当年若非朕在军中的时间多,沈战两家与朕的关系更好一些,说不定登上皇位的,便真是他了!” 严公公不敢说话。 大家原本都以为,是姜曌昏庸,做出天理难容的事情,元家才不得已反了的。 却没想到,这背后居然还是元晁一手炮制。 他可真是一石二鸟,又找到了造反杀姜曌的理由,又利用了随明珠的身份,让九黎成为他手上的棋...... 这桩桩件件,只是想想就叫人毛骨悚然。 现如今卷土重来,能有什么好事儿? 还有那萧丞相...... 九黎的狼子野心,也是昭然若揭,若让九黎控制北齐...... 他不敢想。 皇帝转身时,便看到严公公蜷缩成一只鹌鹑,浑身颤抖。 唯有明玉脸色虽然有些发白,却依旧背影笔挺,稍微让他感到慰藉。 最后,上前亲手把他拉起来,道,“这些事情,朕都知道了,回去吧。” “没别的事情,别再回来了。” 说着,又道,“给沈玉带句话,告诉她,她想要的,朕会成全她。但朕想要的,她也要成全朕。” 第964章 明玉看向他,一股不舍突然涌上心头,上前狠狠抱住他,悲怆道,“父皇!” 话一出口,眼泪先落了下来,打湿了皇帝的肩膀。 肩头的热泪,让皇帝感觉自己还活着。 这么多年,他见过很多人哭。 跪着的,站着的,扑进他怀中的,被拖出去大喊大叫的,唯独此时,他感觉那眼泪滚烫,烫得他浑身震颤,仿佛刚刚才活过来一样! 明玉的真情实感,击穿了他多年在帝王之位上的铠甲,让他感觉到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剥开那权力巅峰的伪装,竟也痛彻心扉。 但他到底是皇帝。 他的眼皮颤了颤,终还是将那一股泪意压了回去,推开明玉道,“明玉,你已经长大了,要承担起这偌大的江山,要保家卫国,不能再哭了。” 他抬手,亲自替明玉擦掉泪水,道,“元家和沈战两家的血仇,会在父皇这里终结掉,你若真的心疼父皇,便好好走下去,让父皇看到一个太平盛世。” 明玉扑通跪地,“儿臣万死不辞!” 又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皇帝没阻拦。 他们两人都很清楚,这三个头意味着什么。 “去吧。” 他转身,背对着明玉。 “父皇保重。”明玉又行了一个大礼,这才退出御书房。 外面是幽深的夜色,今天晚上他并没有着急回侯府,他想在这里多停留一会儿,哪怕是不能陪伴左右,也还是希望能多在皇帝身边一会儿。 他的心很疼。 像是刀割一样。 他知道黑羽卫的血案,只能靠鲜血清洗干净,可从私人感情上来说,背后屋里的人是他的父皇,虽然他从小被养在慈宁寺,但他的偏爱他是知道的。 屋里,皇帝也知道他没走。 他回到龙椅边上坐下,没再看萧丞相那道折子,而是对严勇道,“你去,帮朕办一件事情。” 他说着,将一样东西递给了严勇。 严勇见状大惊失色,“皇上,万万不可啊!您这是要把自己的脑袋,送到沈玉和战云枭刀下去啊!” 他当场跪在了地上! “去吧。” 皇帝闭了闭眼,看向黑漆漆的窗外,道,“沈玉今天让明玉把这个送过来,她的意思很明显。大家都是狐狸,朕也不能装作不懂。” “......”严勇说不出话来。 只听皇帝又道,“她让明玉来,便是一个承诺。朕若肯主动写下罪己诏,给黑羽卫雪冤,她便保明玉。” “若不能,她会坐山观虎斗,而元晁和东方离背后是萧丞相,若没了沈战两家,结局可想而知......” 最后,竟是一声长叹,“人人都说沈三有沈仲达遗风,在朕看来,她却比沈仲达难缠了一万倍,沈仲达可没这等手段。” 当真是,只见硝烟不见战场! “奴才......这就去办。”严公公嗓音颤抖,犹如风中鬼火。 皇帝扭头,透过开着的窗户,看向远处祭台的方向。 他曾给沈玉安排好的路是捧杀。 等有朝一日,她成了那人人忌惮的权臣,便给她安个罪名,将她送上祭台,一把火烧死祭苍天。 却没想到,沈玉不着痕迹,便将刀悬在了他脖子上,还是借他儿子的手,她自己都没露面。 第965章 此时,侯府书房当中。 沈缙、沈辞、沈洛与战云枭都在,沈玉将白天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屋里众人的震惊,比刚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她还要多,缓了好一阵子,战云枭才凝眉看向她,道,“你让明玉拿着那个手抄本进宫,是威胁皇上?” 他的眼中一片后怕,“你是不是胆子太大了!” 换做是他,也会是同样的选择。 但是,沈玉她...... 到底是个小姑娘啊! 这一招看似没有硝烟,实则狠辣至极,手笔虽然隐藏,却是大家风范。 沈玉确是胜券在握,直截了当道,“我活了两辈子,早就看透人心,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首先黑羽卫的事情发生之后,皇太后就带着明玉上了慈宁寺,这证明皇太后是不认可这事儿的,皇帝也没阻拦。” “这原本也可以理解,反正他已经得到了皇位,只要自己在龙椅上,皇太后去哪儿无所谓,没了明玉还有其他皇子,而且明玉既不是嫡子,也不是长子,原本就和皇位没什么关系。” “可问题在于,关键时刻,他让明玉回来了!” 沈玉指节轻轻敲击桌面,眼神是罕见的敏锐和笃定,“这意味着,他自己也知道一旦这事儿暴露,元氏皇族必定灰飞烟灭。” “那么,明玉就是他提前保留的,那唯一一豆灯火。” “为了让他彻底脱离元氏皇族,他不惜让他男扮女装入慈宁寺,又从江湖上寻了威望极高的大儒与江湖盟前盟主教导他,让他吃斋念佛,完完全全养成了一个圣人。” 她说着,看向沈缙和战云枭,“他赌的,就是沈战两家后代的人品。” “我不得不说,他赌赢了。” “但这代价,就是他要主动给黑羽卫的事情一个交代。这个事情,他应该从将明玉送出去的那一刻,便有预感了。” 沈缙听得眉心紧皱,瞥了她一眼道,“所以,你就利用明玉去做这个事情,让他主动认罪,换我们保全明玉?” “玉儿,你这样太冒险了!” “他毕竟是皇帝,高位上那么久,怎么可能看不懂你的威胁?” “他看得懂,我们才能成功。”沈玉看向沈缙,“疫毒当前,九黎狼子野心,为了百姓我只能出此下策,将内部矛盾温和消化掉。” “......” 屋里众人无话可说,最后战云枭道,“如果换成是我拿到那手抄本,也会是和玉儿一样的选择,没有后路的是皇帝,不是我们。” 沈辞也点点头。 沈缙扶额,“儿女们长大了,我是管不住了。” 但还是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唉......” 正担心若皇帝不吃这一套被激怒,先对沈战两家下手该怎么办时,外面传来了当归的声音,“老爷,严公公求见三姑娘!” 沈缙看向沈玉,如临大敌,“这么晚了,他来找你做什么?!” 沈玉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推门出去,走向大门外。 幽深的夜色里,严公公站在大门口,看着那小女子从青石板路上脚步坚定地走来,犹如看到了露出獠牙的猛兽,当场便跪在了地上。 第966章 三言两语,人都没露面,只靠着一个信物,就将皇帝逼迫到如此程度,普天之下唯有沈玉一人! 虽然说,战云枭也有这个实力。 但是,战云枭使的,是另一种手段,是刀刀见肉的厮杀,摆在明面上的。 沈玉不一样。 她好像比战云枭更擅长朝堂上那些微妙的争夺,处处都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唯有她一人游刃有余。 严公公是第一次见沈玉下跪。 这也代表了,从今往后沈玉不一样的地位。 沈玉看着他跪成一团颤抖的模样,便知道她今晚成功了。 上前走到他身侧,这才问道,“公公深夜前来,所谓何事?” 夜风中,她的嗓音听不出任何锋芒。 已经不需要锋芒了。 她往那里一站,便是无上的威严。 严公公喉头干涩,缓慢抬头,双手捧着一个东西递给了沈玉,“殿下,皇上让老奴将这个交给殿下,说殿下会懂他的意思。” 说完,便将额头贴在了地面上,长跪不起。 沈玉知道,这一跪的含义。 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要认罪自戕,严公公他想活。 那他应该跪着。 沈玉打开盒子,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严公公颤抖得厉害,生怕沈玉看到那些东西,一剑当场砍了他的脑袋。 但沈玉没有,她看完之后,默默地合上了那盒子,道,“回去告诉父皇,北齐的江山本殿会保,明玉也不会死,当然前提是他不作死。” 严公公抬眼看向她。 浓云挡住了月色,漫天星光之下,她一身白衣站在侯府大门口,身上有种顶天立地的气场,红唇轻启,开口却有种定海神针一般的笃定,“我不会让任何人,祸害这片土地。” 说完,收了那盒子,举步进了大门。 侯府的大门,合上了。 只有门口两座白狮子静默无声地守着。 严公公爬起来,只觉得清冷的夜色浸透了四肢百骸,一瞬间竟好似已经入了秋,风吹来透心的凉。 沈玉回到了沈缙的书房,道,“成了。” 说着,将盒子放在桌上。 沈缙拿起盒子,打开一看,发现竟是一些书信。 拿起来草草看了几眼,双眼血红,“狗皇帝!果然他是和孙尚书、西秦拓跋烈勾结,害我父亲!” 战云枭也看了看,双眸猩红。 两人都恨不得冲进宫去,杀了那狗皇帝泄愤,拎着他的人头去祭奠二十万黑羽卫。 可冲动归冲动,最后还是都冷静了下来,战云枭说,“皇帝亲手把罪证交给玉儿,便是告诉玉儿,黑羽卫的事情时机成熟了,他会发罪己诏昭告天下,自杀谢罪。” 他看向沈玉,万万没想到,沈战两家与元家的事情,会这样结束。 沈玉看了眼众人,道,“我只答应了保明玉一人。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样的错误我不会犯。” 战云枭看向她,面色复杂,“可你留下了明玉......” 沈玉道,“今天晚上,我给他吃的药,他这辈子都不会怀上孩子......当然,若他不兴风作浪,往后给他解药无不可。” “......”战云枭突然噎住,无话可说。 她这份心狠手辣,饶是他都感到有一丝丝震惊。 沈玉也是万万没想到,今晚这句话,会给未来的某一天埋下一粒种子,让战云枭对她产生误会...... 第967章 因着皇帝亲手把罪证送到沈玉手上,双方算是达成了一个默契:沈战元三家再次同仇敌忾,先对付九黎和楚惊天。 沈玉从书房回去,站在韶华苑的阁楼边上,看着远处的星空没有丝毫睡意。 沈辞在边上安慰了她一句,道,“若祖父在世,若黑羽卫万千将士在世,他们肯定都会支持你的决定。” 沈玉看向他,“大哥不怪我吗?” “祖父死得惨,黑羽卫死得冤枉,理应将罪魁祸首碎尸万段,才能雪耻。”沈玉看向他,眼底带着一丝丝歉意。 沈辞叹了口气,道,“杀人不过头点地,黑羽卫与祖父,都是为了保家卫国走上了战场,他们最想要的,不过就是这片家园的安稳罢了。” 沈玉眼底沁出一丝丝泪意,道,“大哥先回去睡吧,我一个人呆会儿。” 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会不会刺伤雪叟。 整个黑羽卫事件当中,伤得最重的便是雪叟,如今他不知人在何处,让沈玉感觉心如刀绞,难以释怀。 雪叟想要什么呢? 掀翻元氏皇族? 她这个选择,对他而言,算是做到了承诺还是没做到? 她不知道。 可眼下大敌当前,她在十四街已经看见过无辜百姓哭喊着死去,一个个家庭就那样突兀分崩离析,她怎么还敢助纣为虐,帮着东方离上位呢? 沈玉深深闭上了眼睛。 楼下传来熟悉的声音,有些沙哑,“玉儿,已经很晚了,快回去睡吧。” 沈玉睁眼,看到战云枭的轮椅不知何时出现在下方,他坐在月色里,正仰望这她,眼底眉梢全是心疼。 沈玉心中一动,快步下楼,“你怎么来了?” “我知你今晚定然内心煎熬,便过来陪陪你。”男人像是看透了她,大手牵住她的小手,放在掌心里,“玉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太为难自己。” 沈玉看着他,“我对不起师父。” 战云枭抱住了她,“雪老会理解你的,他学医入军,为的也是百姓......” 沈玉眼眶濡湿,鼻子酸酸的,“那你呢?你怪不怪我?我都没有和大家商量......” 战云枭轻轻摇头,“不怪你,只恨自己......没帮上什么忙。” 沈玉抬手,按住他的唇,“有你陪我,便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又叹了口气,道,“云枭哥哥,我......” 话到嘴边欲言又止,好久才道,“你知道吗,我好害怕多耽搁一小会儿,便会让局面变得不可控,好怕护不住我爱的人。” 所以,她做每件事情,都是急匆匆的,尽量抓住先机。 战云枭闻言,抬眼看向她,“玉儿,刚刚,侯爷问我,说你说的活了两辈子是什么意思。” “那一刻,我的心好疼。” 他说着,搂住了她的腰,将脸埋在她心口,“玉儿,我好想好想,能随时陪在你身边......” 像是白七那样。 沈玉突然想到什么,道,“对了,正好我今晚睡不着,不如给你施针看看吧,我最近得了一套针法,也许对你的腿有帮助。” 第968章 沈玉轻轻推开他,推着他的轮椅上楼。 战云枭看向她,觉得她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便安慰道,“其实,没帮助也没关系。” 他确实想站起来。 但又不想给她压力。 沈玉却对自己有信心,道,“试一试,也许有奇迹出现呢?便是没有,至少也是排除了一种方法......” 楚惊天和东方离都来了,死对头见面必是腥风血雨,她想为战云枭做一点事情,不让他那么被动。 男人点点头,没再排斥。 两人上了楼,难得今晚没被人打扰...... 明玉没回来。 他在皇宫御书房边上,站了整整一个时辰,一直到了黎明,这才趁着夜色离开。 御书房里传来皇帝沙哑的嗓音,“走了?” 严公公带着哭腔,道,“走了。” 皇帝“嗯”了一声,在黑暗中翻了个身,又问,“沈玉怎么说的?” 严公公说,“她让奴才告诉皇上,北齐的江山她会保,明玉也不会死......” 踟蹰半晌,才小心传达,“但前提是,明玉不会自己作死。” 顿了顿,见皇帝没什么反应之后,这才又道,“她说,不会让任何人祸害这片土地。” 御书房里安静了下来。 皇帝没来由心口憋闷。 他不得不承认,她身上有种光,能照彻所有的黑暗,也能把他不为人知那一面,照得无所遁形。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 弑父、杀兄、勾结西秦,灭黑羽卫,杀沈仲达、战长安、纵容元宸对付战云枭...... 他身上的光,早就被这些东西掩埋了。 地上,严公公等了很久,床上才传来一句,“下去吧。” 严公公够搂着身子,离开了御书房。 天亮了。 今天早朝,皇帝通传下来,休沐。 沈缙一大早去金銮殿,又早早地回来,唏嘘不已,“真没想到啊,黑羽卫的事情,竟然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扭身,又问当归,“玉儿呢?” 当归道,“到了天亮才睡,这会儿多半没起来。” 沈缙点点头,“让她好好休息吧。” 已经是八月初十了,夏天的尾巴过去,一丝丝凉风袭来,天地之间逐渐显露山高水远的辽阔,沈缙心头的阴霾,也稍微被驱散了一些。 昨夜有了好消息,沈玉睡得格外香甜。 她梦见战云枭站了起来,与她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她们买了兔子花灯,一起去夜市,去放河灯,去桥上看烟花,又生了一对可爱的小孩子。 男的叫战永安,女的叫沈长乐。 外面突然传来鞭炮声,将她从梦境中唤醒。 她在一片暖光中坐起身,喃喃了句,“怪事儿,女儿怎么会姓沈呢?” 又道,“但沈长乐,的确是个好名字。” 转念,便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我身上全是毒,如今大婚都被延迟,生孩子的事情,还不知道要在猴年马月。” 上次在云州,两人私定终身,她都喝了避子汤。 不敢怀。 外面传来松露的声音,“明玉公主,你怎么又来了?” 很明显,几个丫鬟对明玉都很排斥,总觉得她抢走了战云枭,是个欺负自家姑娘的坏女人。 第969章 明玉有口难辩,也不理会松露的不满,只是问道,“小师父在里面吧?” 沈玉闻言,下床收拾了一下,推门出去。 明玉站在门口,秋光将他的脸照得清澈,透出一种越发出尘的美感,只是眉心微微蹙着,嗓音沙哑,“今天好不容易可以休息,小师父打算去哪里玩吗?” 沈玉摇摇头,“今天晚上我师父下葬。” “......”明玉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沈玉见他难堪,便打了个哈哈,道,“外面全是鞭炮声,这是发生了什么喜事儿吗?” 明玉闻言这才笑起来,道,“是父皇给小师父和沈二公子的赏赐,所以在庆祝。百姓们也都很高兴,这会儿外面满是凑热闹的。” 沈玉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明玉正想问她有没有空随自己出去走走,结果门外传来了白七的声音,“姑娘,王爷说午后约你一起出去......” 抬眼看到明玉,话音戛然而止。 沈玉闻言,也看向明玉,“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明玉一噎,到了嘴边的话憋回去,轻轻摇头,“没有。小师父若要和暝阳王同游的话,我就自己去走走。” 又道,“这些年来,一直在庙里,对瀛洲城也不熟,今天放开了正好去瞧瞧。” 沈玉点点头,“你路上注意安全,那我就先走了。” 明玉“嗯”了一声,静静看着她的背影离去,一股忧愁涌上心头,却无处宣泄。 造化弄人就是这样。 他和沈玉之间,总比不上战云枭和沈玉。 父辈们的血仇放在那里,沈玉能妥协到现在这一步,已经是心怀大爱了。 直到沈玉的背影从视线中消失,他才转身进了屋。 门口传来沈辞的声音,“明玉公主也想出去吗?正好今天本公子闲着,不介意的话我陪你去?” “......好啊。” 明玉回神起身,走向门口,问,“沈大公子的伤好些了吗?” 沈辞嘴角一勾,“你该不会,也想替我上药吧?我可告诉你啊,我不是暝阳王,我可不会负责的。” “......”明玉大囧,“沈大公子开玩笑了。” 沈辞道,“那请吧。” 松阳郡主在府上,他可不想被明玉套了话去,于是拐着明玉出去玩。 明玉自己也有意和他交好,这便应了下来,只是冷不丁又听他道,“只不过,看你这一对黑眼圈,夜里肯定没睡好,白天出去当真不会胸痹发作吗?” 明玉道,“若累了,便休息。” 沈辞没再说什么。 这时,沈玉在大门口,看到了战云枭的马车,快步上前道,“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男人眼底噙着笑,将手递给她,道,“好不容易玉儿约我出去,本王受宠若惊,自然是要争分夺秒,恨不得一天当成两天用。” 沈玉被他说得脸红,任由他拉着上车,这才道,“云枭哥哥这嘴巴,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我瞧着再过些日子,我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男人只是笑,眼底盈盈闪动波光,万千风华皆在其中。 沈玉看得走神,马车已经上了路。 两人眼中只有彼此,谁也没注意到,对面楼上有人双拳紧握,咬牙切齿,眼睛里满是自己的物品被人抢走之后的妒火,“沈玉,你的死期要到了!” 第970章 “殿下,他们好像今天出去玩,要不咱们......” 楚云宁身边,丫鬟丁香眼底突然窜起一道算计,道,“昨天晚上,元祐不是约见咱们么?咱不妨好好利用一下。” 楚云宁瞳孔轻轻缩了缩,“可是我皇兄拒绝了他。” 丁香道,“他是他,殿下是殿下。” “他在这瀛洲,也就是短短的一个月,但殿下您却要在这里生活许多年,后半辈子都要留下,怎么能一样呢?” “咱们还是要为自己打算。” 丁香说着,看向她,“你想,那战云枭若是在五天后的宴会上真的被北齐输给了咱们还好说。可若是他赢了呢?” “若他赢了,殿下就只能留在瀛洲,嫁给他。” “等到时候,他府上就会有三个平妃,咱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容易被欺压啊!” 丁香想起这个就很发愁,后宅斗争,自家主子要是不受宠,丫鬟们跟着没好日子过,她当然要为自己谋划。 甚至,上次远远见了元祐一面,她就动了心思。 要是嫁给元祐,她也算是翻身做主人。 只是这些小心思,她并没有表露出来,面上还是在为楚云宁考虑。 楚云宁有点没听懂她这什么意思,扭头看向她,问,“暝阳王哪来的三个平妃?不就只有一个沈玉吗?” 丁香撇撇嘴,“姑娘这几日中了疫毒,一直没出来,才不知道原委!那暝阳王府哪里是只有沈玉一人,还有一个明玉公主呢!” “这北齐皇帝的圣旨都下来了,现在满街都在传暝阳王对明玉公主一见钟情,就连沈玉都有些嫌弃了呢。” “可他们不还是一起出来玩吗?” 楚云宁眉心紧皱,她真的没想到,以自己的身份嫁给战云枭还需要和另外两个女人争宠! 便听丁香道,“那出来玩,也不过是个幌子吧,奴婢听说,这事儿闹得可大了,就连沈侯爷都被气坏,已经两三天都没去礼部当差了。 楚云宁脸色有些难看,“那明玉公主又是什么人?” 丁香道,“听说是北齐帝和萧淑妃生的女儿,萧丞相的外甥女,这些年一直养在慈宁寺,是为了嫁给暝阳王才下山的呢。” 说着,再次劝道,“殿下,那明玉公主与沈玉,都是北齐人。咱们是外来的,往后若在瀛洲没有人帮衬,恐怕日子不好过。” 楚云宁终于被说服,问,“元祐在哪里?” 丁香心下一喜,道,“他说在天下酒楼天字二号房等您。” “走!” 楚云宁眯了眯眼,一把拉下帷帽,往天下酒楼走去。 然而此时,沈玉正推着战云枭,从后门上了天下酒楼三层,看着四周熟悉的场景,叹了口气,“好些年了,这里看上去,仿佛是梦中的场景。” 前世,战云枭曾在这里约见她。 她没给他脸面,和他大吵一架,闹得十分不愉快。 这一世,她只在很小的时候来过一次,也是和战云枭一起,那时候他才十二,出征前最后一天把她约在这里,两人坐在露台上看夕阳。 她记得她看着他侧脸,很认真地跟他说,“云枭哥哥,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在我及笄之前回来。” 第971章 “等我及笄,我就嫁给你,从今往后你就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那时候,她满心满眼,都是身侧的少年。 他俊美、灿烂,犹如出自天神之手的杰作,看她的时候,眸中好似星河万千,点点全是情意。 他点头,说,“好,我会赶在你及笄那年......最晚,八月十五与你团聚。” “玉儿,不要忘了你今天说的话。” 他牵着她的手,紧握着。 眼底满是真诚与郑重。 她点头,应允了。 但是,没过几天,她就在燕南山出了事,醒来之后再也不记得他这个人...... 沈玉想着这些,不自觉的握紧了他的手,道,“对不起啊,我以后再也不会忘记你了。” 说着,又道,“对了,你还喜欢吃这里的川南菜吗?我肚子好饿。” “走吧,我们进去。” 男人看着她宠溺一笑,转动轮椅回了房间,叫人上了小时候最爱的菜肴。 沈玉吃了几口,“是记忆中的味道。” “喜欢就多吃点,你最近太忙了,有一顿没一顿的,都饿瘦了。”男人轻笑着,帮她夹菜。 沈玉一边吃饭,一边道,“我约了裁缝,做几件新衣裳,一会儿便来给咱们量体。” 战云枭闻言愣了一下,看向她,“怎么突然想起做衣服了?” 沈玉道,“主要是给你做。” 长公主死了,战陨天死了,战云枭成了孤家寡人,身边只剩下一群暗卫,个个都是糙汉子,没人关心他的衣食起居。 沈玉才意识到,他一个人双腿不便,生活在王府有多难。 其实,之前长公主活着的时候,也不管他。 沈玉想了想,道,“要不,给府上找几个丫鬟婆子吧,总要有几个得用的人。 战云枭却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在军营里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身边有人反而不方便......”说着,看向她,“若是你,便好了。” 可惜,他现在在孝期。 沈玉心里爬上细密的疼,道,“等孝期过了,我便......过去陪你。” “嗯。” 男人点点头,两人安静享受着难得的清闲时光,听着外面传来的熙攘声音,不敢用任何话题破坏好不容易吃顿饭的纯粹。 谁也不知道,危险正在悄无声息的逼近。 此时此刻,楼下上来了两男一女,四人都易了容,其中一人带着帷帽,正是楚云宁。 与她一起并肩行走的,是二皇子元祐。 身后两人,是丁香和二皇子的侍卫何进。 四人上了三层,在隔壁开了房间,丁香与何进守在门外,楚云宁跟着元祐进了屋。 “你找我什么事情?” 楚云宁看着元祐,脸上有一丝丝的骄傲,她所在的南楚比北齐国富力强,她又是南楚帝最宠爱的女儿,自然要得意几分。 元祐打量着她那张漂亮的鹅蛋脸,隐隐之间生了些杂念,道,“本殿找公主来,自然是想与公主聊未来。如今我北齐大皇子已死,本殿便是理所应当的东宫太子。” “往后,你在北齐,若有我这个盟友,做事难道不会事半功倍么?” 他拿捏着自己的身份,试图压过楚云宁一头。 楚云宁却是冷笑一声,道,“二殿下真是好大的口气,如今你父皇那龙椅都坐不住了,你还在做着东宫太子的美梦,当真可笑!” 楚云宁的话难听,但嗓音却不高。 但战云枭和沈玉都内力高强六感敏锐,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这个声音。 沈玉第一次听楚云宁的声音,不禁愣了一下,“这是谁?” 第972章 “好像是南楚来的......” 战云枭也没分辩清楚,便对窗外问了句,“隔壁是什么人?” 窗外,白七也一脸懵,道,“属下不知,一男一女,男的易了容,女的带着帷帽......爷,怎么了?” 说着,下意识看了眼守在隔壁门外的两人。 那两人和白七之间隔着一个柱子,白七声音压得低,两人也没留意。 沈玉琢磨了片刻,道,“我们把桌子挪一下。” 说着,将餐桌拖到了对面墙壁跟前。 战云枭无奈,只得摇着轮椅过去,两人紧贴着墙面坐下来,边吃边听墙脚。 男人多少有点怨念,道,“你就不能好好与我吃顿饭......” 沈玉心下叹了口气。 如今楚惊天在瀛洲,又是战云枭的死对头,她哪里真的敢放松下来? 于是道,“咱们来日方长。” 战云枭眉梢一挑,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都喝了一点小酒,便听隔壁传来男人的嗓音,道,“你刚刚这话,什么意思?” 离得近了,沈玉一下子听出来,看向战云枭,小声道,“是元祐。” “元祐?” 战云枭凝眉,道,“今早宫里传来消息,说赵孟肖早上跟皇上说,元祐这些天被挡在瀛洲城外,今天才回来,没想到却在这里遇上了。” 沈玉若有所思,便听那女子冷冷道,“二殿下不如直说能帮上我什么忙,少给我来这些有的没的。” “我实话告诉你吧,很快你爹勾结西秦灭黑羽卫、害死沈仲达和战长安这事儿,就会被捅出去,到时候别说是你爹,便是你与你那几个兄弟姐妹,都要跟着一起下地狱!” “若非要对付沈玉,你以为本宫主会来见你?” 这下子,沈玉算是听明白了。 看向战云枭,面色诡异道,“你那烂桃花来了,和元祐商量着,要如何对付我呢。” “......” 战云枭一口米饭差点噎在喉咙里,抬眼面色复杂地看着她,“你还有心思取笑我?她若强嫁,谁也拦不住。” “我知道。” 沈玉看向他,笑,“可你不是不举么?” 战云枭:“......” 沈玉原本只是说,只要他说自己不举,就算是楚云宁嫁给他也无可奈何,却不料话音刚落便见男人定定盯着自己,一双眼别有深意,潋滟生辉。 仿佛在说:本王举不举,你不是很清楚吗? “咳咳!” 沈玉蓦地呛了一下,红了脸。 隔壁沉默了好一阵子,便听元祐道,“你和楚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事儿?” 楚云宁一噎,道,“这关我和我皇兄什么事儿!是你们元家的事情!你爹难道没告诉你,当年他弑父杀兄,夺去了原本属于元晁的皇位吗?” “你且等着吧,迟早有你们好看的!” 沈玉听到这里,唏嘘一声,“你这烂桃花真是傲慢啊,在元祐面前说这样的话,也不怕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被人拧断了脖子。” 战云枭无语,把一块肉塞进她嘴巴里,“你莫要一口一个本王的烂桃花......” 沈玉嘴角一勾,便听他道,“本王和她没关系。” 正要说话,隔壁传来楚云宁的声音,“这样吧,你配合我杀了沈玉,我求我皇兄保你性命,你自己看着办。” 第973章 “我要怎么相信你说的这些话?” 元祐嗓音微微颤抖着,“你不过才十几岁,说的却是二三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你有什么证据?凭什么叫我相信你?” 楚云宁哼了一声,“你不信算了,丁香,我们走!” 说着,便传来开门的声音。 紧接着,是元祐的嗓音,“楚云宁,你等一下。” 门又合上了。 “我的条件,你到底答不答应?”楚云宁的嗓音依旧傲慢。 元祐道,“三公主想要我做什么?” 这算是答应了楚云宁的要求。 沈玉闻言,伸长了耳朵,但是接下来楚云宁的话,却压得格外低沉,她再也没听见。 等说完了要紧的,楚云宁这才又道,“只要你能办好这事儿,我们便是盟友。” “行。” 元祐道,“但是我需要一点时间,一会儿要先进宫去......” “随便你!” 楚云宁丢下三个字,离开了房间。 紧接着,传来侍卫何进的声音,“殿下,咱们当真要与虎谋皮吗?那楚惊天兄妹两人可不是好惹的,沈玉也不是善茬,万一阴沟里翻了船......” 元祐闻言,愁眉苦脸道,“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元丰之死我们被人利用,现如今父皇怀疑我,连带着连母妃都冷落了下来......” “今天一大早,有人又给我送来消息,说明玉根本不是公主,是真正的三皇子!” “父皇如今把他弄下山来,明摆着就是要让他当太子。现在,他还拜了沈玉为师,又与战云枭藕断丝连的,若到后面争起来,我们恐怕不是对手。” “还是要先下手为强。” 元祐的嗓音里,染上些许狠意,道,“除此之外,萧丞相那边,我们也要想办法拉拢......走吧,先进宫再说。” 何进闻言,担忧道,“您在路上耽搁了好几日,皇上那边恐怕也不好交代。” “没别的办法,先糊弄过去再说,就说我遇刺受伤了......” 元祐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道,“左右,南楚使臣在瀛洲,马上既要觐见了,他忙着对付楚惊天,暂时还顾不上本殿。” “在南楚使臣离开之前,他就算是怀疑我,也不会真的对我下手。不然的话,朝中接连死人,被有心人利用,对他也没好处。” 元祐的声音,随着距离越来越远,消散了。 沈玉若有所思,道,“真没想到,明玉是三皇子的事情,居然被人看透了,便不知道是谁做的。” 这朝中,可真是比她想的乱多了。 那明玉男扮女装,在慈宁寺养了二十年,如今下山才几天? 居然就被人说出去了。 战云枭道,“明玉出现的时间太巧合了,他一冒出来就杀了孙尚书,这事儿太扎眼,除了我们之外,肯定还有人在调查他。” 战云枭说着,看向沈玉,道,“丽妃最近可有跟你说过什么?我觉得四皇子落水,有些不正常。” 沈玉眼神微微一变,惊讶道,“你的意思是说,四皇子可能是......自导自演的?” 既然察觉明玉不是女子的人不是元祐,那最有可能的,便是四皇子。 是四皇子觉察到了皇帝的意图,所以才故意落水,隐藏自己锋芒,躲在背后兴风作浪! 那么小的年纪,可真是可怕! 第974章 战云枭点头,道,“我叫人查了那个太监,那个太监当时在洒扫,是四皇子故意弄出动静,引诱他过去的。” “......”沈玉不禁唏嘘,“看来,往后还是要小心这个小毛孩。” 战云枭睨了她一眼,道,“现在要紧的,不是小心他,他既然藏着,那就肯定会藏到明玉、元祐、楚惊天等人撕到水落石出为止。” “关键是,刚刚楚云宁那话,我们都没听清楚,你这几天一定要万分小心,切莫让白七离开你身边。” 沈玉抬头,便迎上他担忧的眼神。 她点了点头,“我会注意的,就不知道元祐这次进宫,打算跟皇上怎么说。” 战云枭道,“管他怎么说,只要不跳到我们眼前来,随便他怎么样。” 沈玉看向他,“你对那个皇位,当真就一点兴趣都没有吗?按理说,沈战元三家打天下,沈家和战家都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并不只有元家。” 男人闻言看向她,眼神变得深沉,认真道,“对我而言,唯有你是最重要的。” 沈玉说不出话来。 片刻,才道,“那我们就暂时静观其变,先做好一些其他的事情吧。” 说着,又叮嘱一声,“上次施针虽然有进展,但是你切记不可随意用掉那个机会,每个月只有一次,再多就没有了,而且要等三天之后才能用。” 战云枭点点头,眼神微微发亮,“每个月一次,足够了。” 片刻之后,外面传来脚步声,道,“请问,沈三姑娘是在这边吗?草民是来量体的。” 沈玉没再说话,让人进来。 门口走进来一个丰腴娇媚的女子,福了福身巧笑倩兮,“草民拜见暝阳王,见过沈三姑娘。” 是绣房派来的绣娘。 “叫什么名字?”沈玉随口问了句。 绣娘娇声道,“叫苏锦绣。” “去量吧。” 沈玉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让她先给战云枭量体。 “王爷,草民推您往这边一下。”苏锦绣上前,去推战云枭从桌边离开。 战云枭抬眼看向沈玉,正要说话,外面传来白七的声音,“姑娘,出事了!” “怎么了?” 沈玉面色一变,快步出门。 白七将一张字条递给沈玉,道,“刚刚传来的消息,说是兰亭被人抓了!” “什么!” 沈玉大惊,顾不上别的,赶忙对里面道,“云枭哥哥,我有点急事儿先离开一下......” 又对暗卫道,“你在这里守着,白七随我去!” 战云枭赶忙摇着轮椅往出来走,“发生了什么事?” 沈玉回头道,“兰亭出事了!” 战云枭猛地一惊,下意识就想站起来,结果双手刚往椅子上一扶,便是腿一软,跌坐了回去。 沈玉不敢耽搁,带着白七直奔目的地。 沈馨被抓了! 那么,她的身份很快就会暴露,若传出去,便是欺君之罪,还有云州最初那一波疫病的真相,也会随之暴露。 到时候,恐怕要连累整个沈家都要被问罪! 沈玉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上,到最后用上了轻功,虽然不熟练,但是速度还是变成了骑马的三倍。 第975章 白七在身后边追边问,“姑娘,这沈大姑娘平常在侯府不出门,怎么会突然被人抓了呢?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顾不上了,先过去看看。” 沈玉神经紧绷着,她也感觉很奇怪。 沈馨女扮男装之后,为了防止被人识破,是很少出门的。 总不能说,侯府出了叛徒? 无论如何,总要先见到人再说! 沈玉脚下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 城南古巷。 沈馨手上拿着纸条,一户一户找寻目的地,“怪事儿,玉儿怎会让我来这种地方见她呢?她什么时候在这儿买的院子,我怎么不知道?” 绿萝想了想,道,“会不会,这里不是三姑娘的院子,而是东临七殿下暗中买的呢?” 说着,打趣道,“毕竟,三姑娘与你天天相见,犯不着在这里。” “倒是那位玉树临风的七殿下,姑娘可是好些日子没见着了,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沈馨脸上一红,“别乱说,我们快点走。” 纸条上,写着的是古巷一百四十八号。 沈馨抬眼看了眼对面的门匾,上面写着一百二十一号,还要往里面走。 越往里面,路上越安静了。 沈馨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难免有些紧张,但见纸条上是沈玉的笔迹,便多犹豫,加快了步伐。 又过了片刻,转过一个拐角,才总算在里面看到纸条上的地址。 沈馨上前,敲了敲门。 很快,门开了。 紧接着,里面出来一个两个嬷嬷,上下打量沈馨和绿萝一番,低眉垂眼道,“两位里面请,三姑娘与七殿下在里面等你们好久了。” “谢谢嬷嬷。” 沈馨笑了笑,带着绿萝进屋,想着很快便能见到心上人,心跳不禁开始加速。 两人跟着那嬷嬷,进了正对面的房间。 “玉......” 沈馨进门,第一时间找沈玉。 但四下一扫,却不见沈玉的影子,更没有姜七夜,唯有面前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青年男子。 那男子一身锦袍,翘着二郎腿正戏谑地打量着她,嘴角一勾,“哟,原本只是钓个鱼,没想到还真的成功了呢!” “你是谁?” 沈馨闻言大惊,倏地扭身。 却见那两个嬷嬷砰一声将门关上,凶神恶煞般守在了门口,与此同时两个侍卫出来,瞬间将绿萝按在地上塞住了嘴巴。 沈馨心头大震,下意识后退一步。 便见椅子上的男人起身,上前抬手捏起她的下巴,“本公子听说,沈玉为了自己的丫鬟都能舍命,就不知道你这个小白脸得她几分恩宠,她会不会为你而来?” 嘴角上扬,一股邪恶涌了上来。 沈馨喉咙干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哑着嗓子道,“这位公子可真是会开玩笑,她是会为了自己的丫鬟舍命,可我却是个新来的,又不是她的丫鬟,她怎么可能为我而来!” “你到底是谁?找她要做什么!” 她虽然是闺阁女子,但是该有的冷静全有了,抬手拍开那男子的手,“有话说话,少要动手动脚!” 那人却反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笑起来,“这个沈玉,胃口可真是杂啊,找个小姘头,还是这般细皮嫩肉的,让本公子看着,都想要咬一口!” 第976章 沈馨真的没想到,这人居然认为她是沈玉养的小白脸,但这样也好,总比暴露了女子身份强! 她一把挣开那人的手,杏眼圆瞪,道,“你到底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为什么连名字都不敢说?” “你敢骂我?” 男人瞳孔一缩,眼底窜起瞬间的杀意,但很快便冷笑一声,“本公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乃南楚宁王府世子冷遇!” 沈馨心中震颤,“你既然是南楚宁王府的世子,便理应与使团一起来,为何单独抓我?” “谁让你男人挡了我家三公主的路呢!”冷遇哼笑一声,“没办法,只能拿你来当诱饵了!” 说着,戏谑看向沈馨,“只是,本世子有一点想不通啊,难不成你除了和沈玉不清不楚之外,当真和姜七夜还有一腿?” 他摸着下巴,细细打量着沈馨,“真是咄咄怪事儿,之前有人说我用姜七夜和沈玉约你,总有一个会让你来,没想到是真的啊!”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来赴沈玉的约呢,还是来赴姜七夜的约?还是两个人都有?”冷遇琢磨着,褐色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动,眼睛里一片算计。 沈馨心惊胆战的同时,也明白这纸条只是有人想要试探她,于是道,“我当然是来见我家三姑娘的,只不过,你那位所谓的三公主,该不会是楚云宁吧?” 她是真的没想到,楚云宁居然如此丧心病狂,到了直接抓人威胁沈玉的地步! 更可怕的是,她和姜七夜有关系,这事儿谁传出去的? 沈馨心中一阵后怕,却不敢多说。 生怕自己露出不必要的破绽。 那冷遇闻言眯了眯眼,道,“你猜得没错,我家三公主喜欢战云枭那个瘸子,可战云枭的眼底却只有沈玉,没办法,本公子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只要在觐见北齐帝之前,让沈玉死了,那便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他说着,重新回到了座位上,打量着沈馨眼底露出一丝丝邪恶,“只不过,我看你细皮嫩肉的,似乎也别有一番情趣,你要是识相的话,便跟了本公子,说不定本公子也会怜香惜玉......” 沈馨没想到他这么恶趣味,竟真是一个好龙阳的,顿时恶心地差点吐出来,但为了拖延时间,她还是稳住了,“公子这话说得他太早了。” “左右我也是靠着别人生活的,如今的主子是沈玉,我自然要跟着她。你若真的想带走我,起码也要等她死了不是?” “否则的话,我岂不是成了脚踏两条船,万一她怪罪下来,以她的手段,我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既然冷遇的目标是沈玉,那他肯定早就通知沈玉过来,她对沈玉有信心,只要拖延到沈玉来,一切便有转机。 可是沈馨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后院居然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到门口着急道,“冷公子,你莫要听她胡说八道,她是在拖延时间!她根本就不是沈玉养的小白脸,她是沈家大姑娘沈馨!” 第977章 “!” 沈馨面色大变,下意识看了眼窗外。 明窗外面身影一闪,竟是一个黑衣女子,可那女子她根本没见过,更不可能是从沈侯府出去的的...... 难不成,是姜七夜身边的女人吗? 沈馨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一瞬间神经紧绷,却见那女子眼底怨毒与讽刺一闪而逝,之后快步消失在了视线中。 一转眼,便看到冷遇正定定地盯着她,眼底涌现出一股不一样的欲念,摸着下巴道,“没想到啊,你这张皮下面,还另有乾坤。” 他说着,朝着她逼近。 沈馨下意识后退,神经紧绷,“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 冷遇抬手,示意那两个嬷嬷将绿萝带下去。 那两个嬷嬷会意,拖着绿萝离开,绿萝挣扎不休,却不是她们的对手,一时间急得双眼猩红,双脚乱蹬! 都怪她以前没好好练武功,现如今才让沈馨身处险境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侮辱。 沈馨喉咙一片干涩。 冷遇一步步朝着她走来,她便一步步后退,转眼到了门口,转身去开门时,却被冷遇突然抵在身后,将她困在了怀中。 他的脸贴上来,鼻子在她耳边嗅了嗅,“原来是沈大姑娘啊,早说嘛,你早一点说,本公子便不会对你这般唐突......” 他说着,将一只手按在了她的领子上,去解她的扣子,“既然是来和亲的,那亲事多一桩也不多,等本公子将你办了,生米煮成熟饭,再求北齐帝将你赐给本公子,岂不是美事儿一桩!” 沈馨大惊失色,挣扎起来! “冷遇,你快放开我,我告诉你,你今天敢这么对我,我三妹绝对不会饶过你的!”她闭了闭眼,最终下定决心,将戒指里面的药丸捏碎! 一股淡淡的香味散开,冷遇脑袋一晕。 沈馨松了口气,心道幸好今天出门带了惦记毒药...... 她一把推开冷遇,打开门便冲了出去。 可谁也没想到,下一刻冷遇便身影一闪挡在了她前头,狞笑一声,“你敢给本公子下毒?” 话音未落,一巴掌扇在她脸上,“那你知不知道,本公子是用毒的祖宗?我的血百毒不侵?” 沈馨摔倒在地,眉心紧皱。 她真的没想到,南楚使团这次来,居然带了这种人! 现在,怎么办? 沈馨心惊胆战,而那冷遇已经被激怒,双眼猩红眼神阴鸷地逼近上来,直接将她按在地上,撕扯她的衣服,“小贱人,今天本公子要让你......” “哐”一声! 冷遇话音未落,背后大门便被撞开,紧接着传来一道厉喝,“放开她!” “大......大公子!” 沈馨闻言赶忙喊了一声,而那冷遇却扭头,看向了来人。 门口进来的,是沈辞和明玉。 沈辞左手拿着剑,指着冷遇,“放开她,否则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他原本,是想要用右手的。 可是,明玉在旁边! 昨天他才以右手受伤,无法用剑请辞回家的,这会儿若用右手,便是欺君之罪,但左手又不习惯,一时间气势难免不足。 冷遇一看便笑了,“你连剑都拿不稳,还敢威胁本公子?” 说着,朝着四周打了个响指! 第978章 霎时,墙头上跳下来十几个黑衣人,落在院中将沈馨包围了起来。 冷遇从沈馨身上起身,扭头看向明玉,道,“这是我和沈家的事情,你要是没事儿,就一边去。” 明玉今天穿了一身蓝裙子,站在秋日晴空下面,有种与高天融为一体的气度,冷遇天生好色,见她这样难免又起了心思。 明玉皱起了眉,后退一步出门,道,“既然这样,那的确不关我的事。” “你——” 沈辞气得瞪眼,他就知道元家的人靠不住。 冷遇见状阴笑一声,“给我抓了他!” 抓一个是抓,抓两个也是。 冷遇眼底一片狞笑,抓两个筹码更大。 十几个刺客扑向沈辞,沈辞只得换右手,打得难解难分,冷遇这个时候,又走向了沈馨,桀桀狞笑,“沈大姑娘,既然你哥来了,我今天就让他看着你是如何被......” 说着,一把扯掉了沈馨的外袍! 沈馨大惊失色,正要反抗,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笑,“冷遇,你找死!” 冷遇抬头,不等回神便见一只修长的手朝着自己脑门拍了上来,那内力内敛、圆融、犹如如来之掌,猛地拍在了他的脑门上! 不等他回神,当场脑袋一痛,晕死过去! “不好,护驾!” 十几个黑衣人回神,转身冲向这边。 沈馨被人一把从腰间挽起,脚下一点飞速后撤, 抬眼,这才看到抱着自己的竟是明玉,他眉心微蹙,眼底一片清光,举手投足之间,有种清风皓月般的风姿! 对面大门口,沈辞也微微愣了一下。 刚刚,他以为明玉真的走了呢。 没想到他居然也有八百个心眼子,绕后路擒贼擒王,先把沈馨给救了! 但沈馨脱困,他心中便定了几分。 然而转念危机感又涌了上来! 沈馨男扮女装,现在被人撕了外袍,明玉这么搂着她,难免不会感觉出什么...... 沈辞面色一变,忙道,“明玉,你快放开她!” 掌心,是娇软的女子腰腹。 明玉是男扮女装,又怎会感觉不到这“兰亭”腰部的触感与自己不同? 他松开了沈馨,道,“你躲在我背后。” 沈馨堪堪站稳,下意识便抱紧胸口,但又一想觉得这样更引人怀疑,只得背对着这边,看向墙壁。 明玉睨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拔剑指着黑衣人,“堂而皇之闯入我北齐京城强抢民女,你们是不是太猖狂了!” 开口,竟是有种浩然之气。 沈辞蹙了蹙眉,想到刚刚冷遇撕扯沈馨衣服那事儿,脚下一点上前,寒光一闪直取冷遇人头! 便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哐当一声! 紧接着,赵孟肖闯了进来,“沈大公子......” “撤!” 黑衣人一咬牙,飞速撤退。 冷遇死了,脑袋滚了出去,沈辞扭头看向赵孟肖,“赵大人来得好巧,不迟不早,刚刚错过贼人作乱!” 这话说得讽刺,就好像赵孟肖是故意踩着点来一样。 赵孟肖难免对号入坐,眼神一闪敷衍过去,道,“沈大公子玩笑了,臣来得是晚了点,但是......好像也用不着衙门的人。” “怎么会用不着呢?” 沈玉从门口翻身下马,冷笑着睨了他一眼道,“赵大人可以作证,说我大哥杀了里面那人,不是吗?” 一瞬间,赵孟肖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第979章 沈玉没想到,自己紧赶慢赶,过来的时候事情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眼下,只能庆幸沈辞和明玉来得快。 不然的话,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她扫了眼赵孟肖,冷冷丢下一句,“怎么着,刺客都已经跑了,赵大人作为京兆尹衙门的父母官,还不叫人去追,愣着干什么!” 一声厉喝,吓得赵孟肖身上一抖,赶忙大喝一声,“快,快去抓刺客!” 之后,跑得没影儿了。 沈玉快步上前,将沈馨扶住,“兰亭,你怎么样?”说着,下意识看了眼明玉。 明玉:“......” 纵然他是个傻子,也知道兰亭身份不一般,多半便是沈家中了疫毒“死去”的那个沈大小姐。 可这话,他也不能挑明,只得装傻充楞,假装什么没发现。 沈馨倒是知恩图报的人,看了眼明玉,道,“多亏明玉公主及时出手......” 说着,朝着明玉福了福身,“谢谢殿下救命之恩,兰亭感激不尽。” “......” 明玉看了她片刻,最后只得道,“你是我北齐子民,我保护你应该的。” 沈玉深深看了明玉一眼,拉着沈馨进屋,去衣柜里找衣服,问,“你怎么突然出来,还被人给抓了?” 沈馨上前,将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递给她,“是因为这个。” 沈玉把外袍递给她,结果纸条看完眉心紧皱,“直到你和姜七夜的身份的,侯府除了爹娘和兄长唯有当归、白七、绿萝,与我那四个丫鬟。” “他们当中,不可能有叛徒。” 沈馨垂眸,叹了口气道,“应该是姜七夜身边的人,原本那个冷遇以为我是你养的小白脸,但是门外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女子,说我是沈馨,我从来没见过她。” 沈玉眉心紧皱,帮着她换好衣服,道,“事情有些麻烦了,我们需要马上见姜七夜一面。” 如果姜七夜身边有叛徒,那回去的路上就必然不会安稳,一个不小心还得连累沈家,沈玉不敢冒险。 最后,只得带着沈馨,出门道,“我与兰亭去找绿萝,麻烦明玉公主与我大哥一起,去查一下那刺客的下落,并将这尸体处理一下。” 沈馨闻言难免有些担忧,道,“恐怕不好处理,这人是南楚宁王府世子冷遇。他死在瀛洲,万一南楚那边纠缠起来......” 沈玉眉心一皱,看向沈辞。 沈辞道,“没有办法,必须要杀。” 虽然没明说,但四目相对,沈玉便明白了,冷遇知晓了沈馨的身份,而且还知道姜七夜和沈家的关系...... 沈玉道,“伤我手足,的确该死。” 之后,看向明玉,“殿下觉得呢?” “......”明玉一噎,道,“确实该死,一把火烧了吧,免得恶心人。” 他其实想说,自己那一掌下去,冷遇脑袋里已经是一团浆糊,便是醒过来肯定是个痴呆,但是没想到沈辞居然一剑砍了他的脑袋。 事已至此覆水难收,他还能怎样? 最后,冷遇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三人算是“狼狈为奸”,各自捏着彼此的把柄,一时间难得和谐达成了默契。 明玉堂而皇之,跟着沈辞出门。 沈玉叫白七去救绿萝出来,道,“你去一趟无忧客栈,我先回天下楼,王爷还在那边,我有些不放心。” 第980章 此话一出,众人犹如受到指引。 方才还在震撼中的人群,突然就异常的骚动与兴奋了起来。 而且,很快就有人出手了。 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看样子,这一群人,还是之前就熟悉的,也像是早已商量好了对策一般。 去的,有五人。 只见这五人腾空而起,随后在空中立即分散开来。 一人一个方位,从不同的方向和角度,朝着那巨龙龙首之上的暗龙之眼,冲飞而去。 很显然,这五人绝对是早有计划的。 他们看似朝着同一方向,但实际绝对不是对准同样的目的。 他们有着明显的分工。s://.. 至少有两个是佯攻,吸引注意。 还有两个是,负责保护另外一个。 而剩下的那个,才是真正去夺取暗龙之眼的。 这样的计划,无疑比之前那个化作影子的家伙的偷袭手段,要高明多了。 可是,他们会成功吗? 众人纷纷举目看着。 倒也出乎意料的没有人去插手。 那两个佯攻者,成功吸引了巨龙的主意。 而另外三人,则是继续对着那暗龙之眼冲去。 到得近前,那最终的夺宝者,突然隐于后方,两个保护者,立马朝前扑去。 在那两个佯攻者的吸引之下,巨龙只有十分艰难的来阻止这两人。 如此一来,那暗龙之眼,便呈暴露之势。 就在此刻,最后那人猛地朝前冲去,摊手而抓,直接朝着那巨龙眉心所在的暗龙之眼抓去。 嗡! 璀璨的光芒,轰然而起,瞬间,便是淹没了大半个空间,所与人,都看不到那光亮当中,倒地发生了什么。 成功了吗? 众人皆是如此疑惑的等着那光亮散去。 啊,啊…… 然而,不等光亮散去,便只听到有惨叫声响起。 很快,光亮散去过后,只见两道人影,从天而降。 不,不是降落的,是被击落的。 他们重重的摔倒在地,是那两个最先负责佯攻的。 紧接着,其他三人,居然也以同样的方式,朝着下方坠落。 没有成功! 很显然,没有成功,刚刚的刺目光亮,遮蔽了一切,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结果,很显然,他们没能成功。 这一刻,众人不得不对这巨龙的实力,重新审视了。 五个人,五个圣级强者,在如此精妙的配合之下,居然都没有抢到暗龙之眼,甚至还被它直接给以一敌五,全部打伤。 刚刚,那光亮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人少了,刚刚我们五个,人还是少了点,多上点人,先别急着互相争抢,等降服了这巨龙,等暗龙之眼到了手里,我们再来争夺这暗龙之眼,究竟归谁所有!” “这巨龙太强,单打独斗,我们根本不是对手,只有这么做,我们才有希望!” 说话的,是方才被击落的那五人中的其中一个。 而他的话,也确实很具有说服性。 确实如此,不管他们心里各自有着怎样的小算盘,但至少现在,有对方一大群幻化后的家伙,和如此强大的巨龙,他们必须暂时团结起来。 然而,还不等他们动身,另一边,居然直接飞起来十几个各种各样的异族。 有奇形怪状者,也有不少影子,等等! 他们居然直接就采取了方才这人所说的策略,朝着那巨龙冲飞而去。 他们准备借用方才那人说说的策略,夺取暗龙之眼。 “该死,被他们学去了,赶紧去阻止,不能让他们抢走暗龙之眼!” 见对面出手,人类这边,有人大为着急。 同时,也有不少人,直接站了出来,准备上前阻拦。 可还不等他们动手阻拦,异变,突生。 吼! 只听一道震耳而恐怖的咆哮龙吟声,突然是狂吼而起。 本以为这只是巨龙愤怒的咆哮。 却万万不曾想到,这竟是一阵恐怖的音波攻击。 而且,是具备精准打击能力的音波攻击。 甚至其精准程度,与打击能力,堪称恐怖。 甚至乎,用恐怖,都很难去形容这股攻击的强大。 不过片刻。 之听得那龙吟之声,才刚刚落下。 那边,原本早有计划的二十几个幻形家伙,瞬间,灰飞烟灭。 没错,就是灰飞烟灭。 连灰尘都没有剩下,直接,就被震散成了虚无。 他们就这么直接在空中,消失不见了。 连从幻形状态,变成人形的机会都没有。 巨龙腾空而摆,身体上扬,低首俯视着下方,一番我自无敌的睥睨之势。 而下方所有人,包括人族,包括那些奇形怪状的幻形族,一模一样。 哪怕是远处的吴云和魔龙眼,也是完全如此。 他们通通被这巨龙方才的这一手音波攻击,给吓傻了。 一声吼,直接让十几个圣级强者,化作了虚无。 这到底是多么恐怖的力量? 难以想象,更无法去想象。 如此说来,这暗龙之眼,真的还有机会去抢夺吗? 第981章 “回禀殿下,暝阳王已经中了药,纵然他是那大罗神仙,都别想逃过。那个暗卫,也已经处理好了。” 说话的,不是刚刚那个叫苏锦绣的绣娘又是谁? 她的嗓音里,噙着一丝丝得意,先是拍了个马屁,“还是殿下聪明,这一招调虎离山,既能除掉沈玉,还能让您得到暝阳王,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嘻嘻......” 楚云宁哼了一声,嗓音里饱含得意,对身后两个侍卫道,“去,他带到楼下地字五号房。” 紧接着,两个侍卫进来,扑向了战云枭,“暝阳王,得罪了!” 战云枭眼前一片幻觉,这药烈性,不但会冲散他的内力,还会让他神志不清,看眼前这两人的影子,竟如同两个前凸后翘的女人! 遑论是原本就穿着薄纱的楚云宁了! 残存的意识当中,只剩下一丝丝懊恼。 他原本想着,那绣娘是沈玉找来给他量体的,便没有多加留意,谁知道...... 可事已至此覆水难收,怎么办? 一瞬间的紧张与担忧,转瞬被药力吞噬。 两个侍卫架着他,将他带走。 紧接着,楚云宁也离开了。 不多时,沈玉急匆匆冲了上来,一把推门进来,便看到只剩下一把黑色的轮椅倒在床边,床边有挣扎过的痕迹,但却不见战云枭的影子! 空气里,弥漫着好几种致幻药、媚药的气息,尚未散开。 沈玉心头咯噔一下,“糟了,出大事了!” 她一把拽着沈馨从屋里出来,道,“这里还有媚药残留,你哪里都不要去,我马上下楼去找掌柜!” 沈馨点点头,跟着他飞快下楼。 那掌柜还在招呼客人,就被沈玉一把拽进隔间,沉声道,“楚云宁在哪个房间?” “什么?” 掌柜眼神一闪,装作完全不知。 下一刻便被沈玉匕首按在了脖子上,“我数到三,你若还是不知道,就去死!” 掌柜练过武功,下意识就想要挣扎,却发现沈玉力大无穷,根本动弹不得。 沈玉眼底一片血红,“一、二......” 冷凝的嗓音,犹如修罗催命,最后一刻他终于撑不住,脱口而出,“在二层!他们包下了整个二层,具体在哪个房间我不知道......” 沈玉一脚把他踹出去,“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说完,一阵风似的冲上了二层。 二层房间隐藏的密室里。 楚云宁衣衫半解,莲步轻摇逼近床边,抬手勾起战云枭的下巴,“好久不见啊战云枭,三年前本公主没能得逞,这一次......” 嘴角一勾,她贴了上去,“你别想逃!” 红唇就在嘴边,女子拉着他的手,往她胸前按下去,男人眼前一片幻觉,原本恨不得杀了的女人脸一晃,变成了沈玉的样子。 “玉、玉儿......” 一瞬间,体内沸腾的烈火,被点燃了。 楚云宁眼底,闪过一瞬间的怒意,“你叫我什么?” 她知道这药有致幻的作用,可当战云枭把她当成沈玉的那一刻,一股不舒服还是不由自主涌上了胸腔。 第982章 “玉儿,本王......想要......” 男人已经被药力彻底控制,可他的心却像是着了魔,开口眼神不耐祈求,但却还是喊着沈玉的名字,看得楚云宁兴致全无。 门外传来低低的声音,“殿下,您快一点,外面有动静,多半有人找过来了!” 苏锦绣扒在窗户边上,心惊胆战地看着走廊。 紧接着,是沈玉的身影! 她犹如杀神,手提封疆,从第一个房间门口过来,都没敲门也没说话,一剑便劈开了房门。 见里面没人之后,朝着这边走来。 紧接着,是白七。 “姑娘,那边处理好了,您这是......”白七愕然看着被破坏的大门,惊的瞪大眼睛。 他上次见沈玉这样,还是在云州,传来战云枭死讯,赵镇和岳子秋将棺材送到客栈那会儿! 难不成说,王爷出事了吗? 沈玉眼底一片血光,沉沉丢下一句,“照顾好兰亭......” 话音未落,第二间房大门又废了! “沈玉!是沈玉啊!” 苏锦绣大惊,扑向密室边上,朝着里面,“殿下,沈玉没中招,她找过来了!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楚云宁咬牙切齿,“你躲一下!” 又忍不住骂了一声,“一群废物,手上有人质还抓不住一个女人!” 说完,看向战云枭,咬牙道,“顾不上了,我管你叫谁的名字......” 她上前,一把将战云枭推倒在床上,“总有一日,我要你眼里、心里,都只有楚云宁三个字!” 说吧,脱掉自己的衣服,欺身而上! 可也许是她动作过于粗暴,一瞬间竟是让男人神志清醒了几分,他竟是抬手,不顾一切将她推开,“滚!你根本不是玉儿!” 视线依旧是模糊的,声音也是模糊的,他根本看不清楚眼前的人,双眼猩红震怒道,“你究竟是谁!” 楚云宁猝不及防退出去好几步,“你竟然还有神志?” 转念,一股扎心涌上来,“你居然连我的声音都不记得了?” 再难处,她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被称为天府明珠,世间哪个男子不想爬上她的床? 可战云枭...... 明明三年前,他们见过面,说过很多话。 可是,他却连她的声音,都没记住! 楚云宁起身,眼底满是不甘,正想着继续扑上去,外面突然传来“啊”一声! 苏锦绣一声惨叫,紧接着传来沈玉铁血的嗓音,“暝阳王在哪里?” 短暂的沉默之后,又是一声惨叫响起! “啊!” 苏锦绣在惨呼一声之后,终于撑不住捂着伤口,道,“密、密室......” 楚云宁大惊,四下一扫一把扯下床幔裹住身子,脚下一点跃上桌面,从天窗逃了出去! 她真的没想到,沈玉来的这么快! 一个念头还没过去,便听外面传来“轰”一声巨响,紧接着犹如地动山摇,密室大门塌了! 凌冽杀气透窗而来,楚云宁骂了一声“该死”之后,从三层翻窗逃离。 一片混乱当中,沈玉看到了床上的人。 他衣衫凌乱,露出大片胸膛,泼墨般的长发倾泻在肩头,浓墨重彩之间,勾勒出蛊惑人心的脸部线条和深邃华美的五官。 微干的唇剑,喃喃吐出两个字,“玉儿......” 喉结微微滚动,竟在无限杀伐、坍塌的破碎当中,透出一股蛊惑人心的魅! 第983章 沈玉眼底的杀伐,被撞碎了。 白七追上来,被她一声“出去”怼了回去,转眼屋里只剩下她和战云枭。 她把封疆放在了桌上。 举步走向他,心口怒火逐渐化成柔情,等到跟前时,嗓音已经沙哑,“对不起,我来晚了。” 伸手抚上他的腿,沈玉眼底满是歉意,“如果不是我害你残了腿,你便是中了药也能从容而退......” “玉儿。” 男人伸手,忽得将她整个人抱在了怀中,“玉儿,帮我......” 对了! 哪怕是意识模糊,但本能的直觉对了! 是他的玉儿! 是她来了! 他这个样子,沈玉没办法拒绝,而且她今天出门根本没带这种解药,遑论人已经被他抱在了怀里,铺天盖地的吻压了上来...... “好。” 沈玉喉头滚了滚,伸手抚上他的发...... 夕阳的光透过天窗,在残破的密室里洒下一地玫瑰红,外面白七已经通知暗卫,将整个天下楼封锁,所有人都在一层瑟瑟发抖。 沈馨心惊胆寒,看着白七,问,“七七,里面......没事儿吧?” 白七脸上一红,“没。” “......”沈馨回神,想到什么,也红了脸。 两人都没再说话,等着夕阳落山。 暗卫已经去追楚云宁了,可楚云宁功夫很好,加上有人接应,很快便被追丢了。 一刻钟之后,她闯入了元祐在燕春楼的房间,衣衫凌乱,披着一身床幔,看上去十分诡异。 元祐刚刚从宫里出来,还等着和她商量下一步计划呢,结果看到她这个样子,不禁一愣,“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便是去与战云枭春宵一度,也不至于把衣服弄坏,穿成这样回来吧?” 楚云宁脸色难看至极,咬牙切齿道,“你不是说,沈玉最在乎那个兰亭,只要抓了她就能钓到她吗,为什么被她杀了回来!” 元祐一惊,“你说什么?沈玉没被抓?” “抓个屁!” 楚云宁气不打一处来,“暝阳王刚刚中了药,她就杀了回来,你敢说这叫被抓了?你那小道消息到底哪里来的,一点都不靠谱!” 元祐皱起了眉,却没多说。 小道消息,当然是外事馆那边送来的,是他拉拢的东临的奸细,说兰亭公子根本就不是男的,而是沈馨假借疫病金蝉脱壳,想要嫁给姜七夜! 元祐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简直是惊怒交加。 因为当时,沈馨得疫病时,正是他想要娶沈馨为妻,拉拢沈家,试图让沈玉为自己所用时。 那岂不是就意味着,沈家根本没看上他,才让沈馨逃了的吗? 一想到沈馨居然宁肯嫁给姜七夜那个病秧子都不肯嫁给他,元祐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原本今天打算一石二鸟,将她和沈玉一起抓住。 沈玉归楚云宁,到时候死在楚云宁手上也怪不着他。 至于沈馨,他自然是要报仇,将她囚禁在后院,狠狠凌虐,却不想...... “沈玉现在回来了,那你派去的人呢?你派去的人也没抓住她吗?”元祐第一时间甩锅,同时有些后怕。 如果,让沈玉发现背后是他算计...... 第984章 元祐眼皮子狂跳,开始有些坐立不安。 楚云宁脸色难看,道,“我还没有收到消息,但是沈玉回来了,这难道还不能够说明问题吗!” “你朝我发火有什么用?” 元祐也憋了一肚子气,“主意是你出的,沈玉也过去了对不对?我该做的事情都做了,现在要讨论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有些着急了,“我告诉你,沈玉不是好惹的!你等着吧,等战云枭身上的药解了,她的报复会让你生不如死!” “你能不能不要那么乌鸦嘴!” 楚云宁一听他这话,顿时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她到底有什么厉害的,你们一个个都把她捧得那么高!” “有没有想过,对付不了她,是你们太废物!” 她在南楚高高在上习惯了,来到北齐天天被人说沈玉如何如何厉害,加上两人情敌的关系,难免无法接受。 元祐盯着她,不由得丢下一句,“你简直不可理喻!” 说着,一甩衣袖便要走,“早知这样,本殿就算是去找狗合作,也不找你!” “你给我站住!” 楚云宁气得眼珠子颤抖,猛地挡在了他面前,“你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两人僵持不下,一道黑影冲了过来,惊慌道,“殿下,出事了!” “古巷那边,非但没能抓了沈玉,还让人杀了冷遇!冷遇死了,我们回去没办法和宁王交代!” “你说什么?” 楚云宁一把推开元祐出门,盯着跪地的刺客,震惊道,“你说谁死了?” “冷世子......” 刺客闭了闭眼,“我们也没有想到,最先闯进来的根本不是沈玉,而是沈辞和明玉公主。” “沈辞不是手废了吗?” 元祐蹙眉。 刺客道,“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们正在和沈辞交战的时候,那个明玉公主突然从后面偷袭了冷世子,冷世子当场昏迷不醒,后来被沈辞一剑砍了头。” “属下等人怕留下破绽,只好......先撤退了。” “......” 楚云宁闻言,简直难以相信,“冷遇一个用毒的高手,居然被区区一个病秧子公主给打晕了?” 她比不过沈玉,派出去的人居然连明玉都不如? 楚云宁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元祐眉心紧皱,盯着那刺客,“你确定是明玉公主?” 说着,不由想到楚云宁说,他的父皇决定将皇位传给明玉,而明玉根本不是公主而是皇子这事儿,不禁眼眶猩红,双拳紧握。 很长一段时间,他以为只要元丰死了,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入主东宫,成为皇位继承人。 却没想到,元丰没死在他手上,反倒叫皇帝怀疑是他。今天下午他进宫,皇帝对他不咸不淡,说疫毒的事情他没帮上忙,还在路上纠缠了那么久...... 总之,就是四个字:不堪重任。 想到这里,元祐不禁生了逆反之心。 便听那刺客道,“我当然确定,沈辞都叫了她的名字!” 元祐凝眉,不禁想到第一次见明玉,她突然出现在金銮殿门口,射杀孙尚书的场景。 明玉的实力,远在他之上! 第985章 元祐瞳孔狠狠缩了缩,看向楚云宁,“我建议咱们还是冷静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他不得不拉拢更多的势力,帮自己办事儿。 不但要除掉沈玉,还要除掉明玉! 说话间,他不由自主往丞相府那边看了眼,是时候找个机会,和萧丞相再聊一聊了。 又想到,今天下午他忙着见楚云宁,还没来得及去找孟贵妃...... 一念及此,有了新的主意。 楚云宁的面色也凝重起来,原本她为了战云枭争风吃醋算计沈玉的事情,楚惊天就不知道,若是成功了便罢,她还能去楚惊天面前邀功,证明自己就是比沈玉强。 可现在失败了! 不仅如此,还害死了冷世子! 冷遇所在的宁王府,在南楚是支持楚惊天的重要势力,他儿子现在死在北齐,还是被她害死的,她又是楚惊天的亲妹妹,势必会影响当宁王府和楚惊天之间的关系...... 这事儿,怎么跟楚惊天交代? 楚云宁扭头,看向元祐,“你有什么好主意?” 元祐脸色难看至极,最后只得道,“宁王府世子死了,我这边可以提供证人,等到了金銮殿上,你们可以用这个威胁我父皇,我父皇为了边境安危,肯定会妥协,牺牲沈辞。” “到时候,沈玉必定想要保沈辞,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楚云宁点点头,眯眼道,“这倒是个好机会,先不论冷遇怎么死的,我南楚大军在边境上,便知直接的威胁,你爹不同意也得同意!” 元祐听着她这话,心里一万个不爽。 可是现如今,他也没有不爽的资格,只得道,“金銮殿觐见,你们能杀几个算几个,我都会感激你们。至于宫里,我会让我母妃帮忙......” 说着,看向楚云宁,“这样,你满意了吗?” 楚云宁哼了一声,“等我消息吧。” 说着,带着人匆匆离开。 元祐气得砸了桌子,这才厉喝一声,对何进道,“进宫,本殿要去见母妃!” 楚云宁人刚回到外事馆,进门就被楚惊天扇了一个耳光,“你敢背着我调用暗桩弄巧成拙!” 脸上火辣辣的,瞬间就肿了起来! 楚云宁捂住脸,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楚惊天,眼珠子都在颤抖,“皇兄,你打我?” 她长这么大,从未挨过打! 楚惊天这一个耳光,竟是毫不留情! 楚云宁不仅脸上疼,心里也疼。 可楚惊天却顾不上这个,脸色铁青道,“冷遇死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苏锦绣被杀,紧接着绸缎庄会被一锅端,我们在瀛洲就会成为瞎子!” “你敢为了你的儿女情长,毁我南楚多年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情报网?!”楚惊天脸色铁青,眼底一片戾气,“楚云宁,你万死难辞其咎!” 说完,厉喝一声,“来人,将她给本殿关起来!进宫之前不可离开半步!” 不等楚云宁辩解,两个侍卫上前,将她强硬拽了下去。 楚惊天眉心紧皱,道,“马上通知绸缎庄,所有人撤回换身份!” 希望,还能来得及! 第986章 暮色降临下来。 楚惊天站在屋檐下,眉心紧皱,面前一个黑衣人被打得皮开肉绽,他还是不解气。 “你们是不是不知道谁才是主子?” 他低头,看向前方十几个黑衣人,“楚云宁要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 其余人大气不敢喘一声。 为首的黑衣人瑟瑟发抖,颤抖道,“殿下,我们也是想要为您分忧......”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楚惊天气急败坏,若不是理智还在,他现在真想将这些人统统砍了,才能解气。 他闭了闭眼,最终下了命令,“你们十七人,连夜撤出瀛洲,直接回到边境待命。” 黑衣人爬起来,赶紧走。 片刻之后,楚惊天背后才又出现一道黑影,上前道,“殿下,事已至此,还是想法子补救吧,您生气也没用。” 楚惊天气不打一处来,“楚云宁是你徒弟,你不管她?你看看她都做的什么事情!早知如此,本殿就不该带着她来!” “还不如随便谁家小姐,叫父皇册封个公主过来呢!” 被骂的人低着头,躬身道,“是我没管好她,往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殿下生气我能理解,只是眼下最重要的,恐怕是先换个落脚点。” 楚惊天脸色铁青,“走!” 是要走了! 万一沈玉回过神来发疯,鬼知道她会做出什么! 一众人飞速撤离,楚惊天忍不住问道,“天下楼如何了?” “已经被封锁了,沈玉和战云枭还没出来,多半是因为战云枭中了药需要解......” 说话的侍卫脸色一言难尽,小心看了他一眼之后,这才又道,“沈玉大怒,进去就抓了天下楼的掌柜,整个二层都被拆了,这个事情恐怕难以善了。” 楚惊天气得发抖,他藏的好好的,只要不造幺蛾子,便是北齐皇帝知道了也只能干瞅着,可楚云宁却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沈玉在皇帝面前添油加醋,用捉拿算计战云枭的刺客的名义,对他们赶尽杀绝! 而现在,都还没到使团正式入京的时候! 楚惊天闭了闭眼,最后只得下了命令,道,“先撤出瀛洲......” 楚云宁十分不甘,坐在马车里咬牙切齿,“凭什么我们就要走?我们五十万大军在边境,他们根本不敢......” “你给我闭嘴!” 楚惊天脸色铁青,他都懒得跟楚云宁解释。 在朝局这一块儿,楚云宁比沈玉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儿,他们大军压境北齐当然不敢把他楚惊天怎么样,可是如果沈玉扬言说她叫人追杀的不是他呢? 他也不能主动冒出来,明目张胆说自己提前潜入瀛洲兴风作浪...... 有些事情,放在暗地里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不管。 但若是放在明面上,他先出手对付战云枭和沈玉,那北齐就有了杀他而不用负责的理由。 如果他是沈玉和战云枭,可能等媚药一解开,便会下令全境搜查刺客,将他或者楚云宁抓起来,用来威胁南楚退兵...... 第987章 他若真的死在北齐,南楚大军群龙无首,战云枭可以直接传令北齐南部军队发起反击,到时候胜负难料,何况如今还有一个沈玉,丝毫不比战云枭好对付...... 局势瞬息万变,此一时彼一时,这些楚惊天能看懂,楚云宁却不能。 她现在只是恨极了沈玉。 她费尽心思给战云枭下药,最后却成全了沈玉,回来还被楚惊天打,现在又不得已退出瀛洲! 凭什么啊! 她挨了楚惊天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心头的恨意与怨气止不住的往上冒,一路上脸色都很不好。 与此同时,皇宫。 严公公一阵风似的进了御书房,“皇上,二殿下从西门偷摸进宫了,去了孟贵妃那边......” “今儿个早上,那边传来消息,说孟贵妃不知为何就大发雷霆,砸了许多名贵的东西......” “他又来了?” 皇帝砰一声,将手上的奏折丢在桌上,抬眼看向严公公,眼底一片怒意,“朕看他是不想活了!” 严公公一脑门冷汗,腿一软跪地,道,“皇上......需要让大内侍卫盯着吗?” 皇帝脸色阴沉,扭头看向屏风背后,道,“钟吾,你亲自去。” 很快,一道身影消失在了御书房。 孟贵妃寝宫。 屋里黑漆漆的,没点灯。 孟贵妃吩咐下去,说她今夜身体不适,早早地睡了。 实则,却坐在黑暗里,与元祐二人在说话。 “祐儿,你可算进宫了!自打元丰死后,我就一直很担心你!今天你见你父皇,他可有说什么?” 孟贵妃嗓音紧促,“我还没有跟你祖父说,想着与你先商量一下。” 元祐闻言气不打一处来,道,“还能怎么说!无非就是埋怨一顿,说什么我连明玉一个公主都不如,疫毒当前,明玉都去了十四街帮忙,我却耽搁好些天不肯回来!” “你是不知道,他原本就想着,将皇位传给明玉!从明玉一出生,便决定好了的,所以才将他男扮女装,送入了慈宁寺!” “可笑我与元丰元宸争夺多年,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一个笑话!现如今明玉回来了,便开始左右瞧我不顺眼!” 元祐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儿全都撒了出来。 孟贵妃脑子里转了好几圈儿才反应过来,震惊道,“你说什么?” “那明玉,居然是个皇子?!” 黑暗里,她双眼瞪大,满脸都是不可思议,却听元祐冷笑一声,道,“是又如何?还不是别人的弃子!那萧丞相压根就没打算扶他上位!” “这是为何?” 孟贵妃愕然,“萧丞相是他亲舅舅,理应会帮着他啊。” “我也是刚刚从南楚使臣那边得知的,”元祐气得发抖,“那萧家包藏祸心,帮着东方离呢!元晁根本就没死,东方离就是他的儿子,这一次回来,是来夺位的!” “......”孟贵妃被惊得一个趔趄。 “这怎么可能呢,元晁居然还活着?”她的脸色有些发白,“若是这样的话,那咱们该如何是好?” “而且,今天早上,有人送来了安王府的供词,说是安王妃之死是你一手炮制,这供词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实在叫人心惊胆战。” 第988章 “怎么会这样?” 元祐愕然,不由得点了灯,道,“那东西在哪里?” 孟贵妃赶紧拿出供词,递给他,“你看看,这个东西也不知道是安王托人送进来的,还是谁做的。” “我琢磨着,若是安王威胁咱们,那咱们恐怕要想办法灭安王府的口了。若是旁人,对方藏在暗处,还不知道有什么要求,可真是叫人寝食难安!” 一豆灯火当中,孟贵妃脸色惨白,不复之前的雍容华贵。 元祐看完那证词一个趔趄,骇然道,“出大事了,这个东西要是到了父皇手上,那还了得?” 他呼吸紧促,借着证词颤抖着,想了想,最后只得咬牙,道,“眼下,沈玉和战云枭我们是拉拢不着了。” “但是无论如何,也要拉拢到萧丞相,实在不行我就支持东方离,再找合适的时机,设法杀了东方离!” 朝堂上,总要有人帮他说话。 不然的话,他就会被沈玉玩的骨头渣都不剩。 孟贵妃闻言,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不不不,这样不行!你若是跟了东方离,你父皇一定要你死!” 况且,那东方离也不是省油的灯,孟贵妃想到九黎的蛊毒,怕得浑身发抖。 说什么,也是不同意了。 可元祐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清楚,直到已经再无回旋余地。 他的瞳孔轻轻颤抖,扶住她的肩膀认真地说,“母妃,我不跟东方离,父皇也要我死。” 孟贵妃不理解,失声道,“为什么?虎毒不食子!只要我们......” 她还抱有一丝希望。 但话没说完,就被元祐打断。 “母妃,你听我说!” “今天,我与楚云宁一起杀沈玉、给战云枭下药失败,沈战两家肯定报复,我们除了和萧丞相、南楚继续合作,别无他法!” “这事儿,若是闹到金銮殿上,父皇一定会借机杀了我!毕竟,他现在还指望着沈玉和战云枭保全明玉呢!” “现如今这局面,他定要保全沈玉和战云枭,而不是我啊!” “......!” 孟贵妃闻言脸色煞白,被噎得说出话来,半晌才道,“你让沈玉和战云枭抓住把柄了?” 元祐嗓音沙哑,摇头道,“暂时还不确定,但是要以防万一......” 他的眼珠子颤抖着,犹如惊弓之鸟。 他今天,就不应该去找楚云宁。 不去找,起码还能躲在背后,等到南楚使臣离开,争取到一些时间。 可是现在,却已经没了退路。 孟贵妃想想也就明白,他们母子两人已经无路可走,最后只得道,“那就得赶紧给你外祖父写信,今天的税不能这么快交上来了,也好让皇上有所忌惮......” 元祐点点头,“现在只能这样。” 又咬牙道,“眼下沧州水患,加上很多地方要用银子,钦州的税上不来,他拿什么赈灾?又用什么给士兵们发军饷?” “他不得不妥协。” 元祐眼底,闪过一道狠辣,道,“另外,得想办法,将黑羽卫的事情散出去,让沈玉和战云枭知道真相,要乱就彻底乱起来吧!” 第989章 “我们没路可走,旁人也别想好过!” “只要瀛洲彻底乱起来,我们就还有机会......” 孟贵妃闻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赶忙找出笔墨,道,“我给你外祖父写信,让他先将今年的税收缓一缓,只要税款没上来,皇上便不会将我们怎么样!” 元祐连忙点头。 等信写好之后,元祐从后门急匆匆离开了皇宫。 孟贵妃在屋里走来走去,琢磨片刻,终是下定了决心,对门外的秋香道,“这几日,你留意一下沈玉,若她进宫,务必提前知会我!” 等做完这一切之后,这才稍稍冷静下来。 只要让战云枭、沈玉和皇上反目成仇,她就还有机会...... 等这边彻底安静下来。 躲在屋顶的钟吾才离开,直奔御书房。 紧接着,孟贵妃写给钦州总督的信都没出城,便被截回送到了皇帝手上。 皇帝看完大怒,“这母子两人果然是狼子野心!这么多年,朕是白养他们了!” 他一把,把龙案上的东西全都扫在地上,还不解气。 呼哧呼哧喘息好一阵子,这才盯着钟吾,道,“元祐回来之后,都去做了什么?!” 钟吾低着头,很是谨慎地道,“二殿下今天午后,在天下楼和南城古巷设下计谋,与楚云宁一起抓了兰亭,算计沈玉,给战云枭下药。” “结果未能成事儿,反倒让沈辞杀了冷遇,明玉殿下也动了手......” “你说什么?” 皇帝惊得腾一声站起来,难以相信是自己从小疼爱着长大的孩子做出来的事情,“你说他还和南楚勾结?” 他气得眼珠子都在颤抖,“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眼下,南楚使臣入京兴风作浪,边境五十万大军虎视眈眈,又有东方离卷土重来,这个时候正是用人之际。 若沈玉死,战云枭废,谁来对付这些人? 他简直不敢想这个后果。 最后,咬牙切齿道,“他竟是如此自私自利!” 那眼底,终有了些许破釜沉舟般的狠辣,多年积累的感情逐渐消散,变成一片幽沉的失望。 钟吾不敢说话。 大殿里死寂好久,皇帝的怒气才稍微平息下来,抬眼看向他,沉沉问道,“那现在,沈玉和战云枭在哪儿?” 钟吾小心看了他一眼,道,“沈玉叫人封锁了天下楼,两人暂时还没动静,但是楚惊天连夜离开了瀛洲,大概还是忌惮......沈玉。” “毕竟,战云枭至今没有暴露任何实力,楚惊天还以为自己能轻易对付他。但是沈玉却让他栽了个大跟头......” “只不过,楚云宁给战云枭下了药,沈玉今天是出去玩的,多半没带解药,恐怕只能生米煮成熟饭......” 后面的话,钟吾也不方便讲。 “......” 皇帝脸色难看至极,唏嘘了一句,“还好战云枭伤了尾椎,没有生养能力......” 否则如今生米煮成熟饭,再有个一儿半女,等到南楚使臣一走,便是赶走了东方离,恐怕登基的也不是他的明玉。 而是战云枭。 第990章 想到这里,他还是感激元宸的。 只要战云枭不能生养,那他夺了皇位也没用,做个权臣也就是这辈子的极限了。 皇帝这般想着,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你说,战云枭现在这个实力,到底在什么程度?他是故意躲在沈玉背后吃软饭,还是不得不吃软饭?” 钟吾抬眼看向他。 便见他眉心紧皱,眼底一片幽深的思索,琢磨道:“朕怎么觉得,自打沈玉答应嫁给他之后,他就没有以前厉害了呢?万事总是躲在沈玉背后,也不吭声,看起来倒像是在装可怜。” 忽的,问他,“他是不是对沈玉护着他这个事情,上瘾了? “......” 这个话,钟吾不知道怎么说。 最后,只得顺着他道,“也是人之常情吧,毕竟他长这么大,便没感受过什么是关心爱护,好不容易沈玉在乎他,他难免要珍惜一些。” 皇帝闻言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道,“朕那个皇妹和战陨天,的确也不是个东西。” 最后,叹了口气,道,“罢了。” “他藏着对目前的我们是好事儿,至少算是一张底牌。否则的话,照着楚惊天和楚云宁这个势头,恐怕是冲着要割地来的。” “朕那个好儿子,不知镇守疆土,居然还想着与外敌勾结!钦州总督若是真的反了,除了战云枭和沈玉恐怕无人能控制!”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难看至极,最后看向严公公,道,“你去,适当安抚一下沈家吧。今晚沈玉若是要闹,便配合她,让她闹。” 说完,转身看向对面的山河图,狠狠闭了闭眼。 他原以为,自己夺得江山,便可以千秋万代。 却没想到,大厦将倾也只是瞬息之间...... 那前朝末年,沈战元三家推翻姜氏皇族的事儿,好像昨天才发生过。 怎么到了他受伤,这半辈子还没过完,便又要重蹈覆辙了呢? 皇帝双拳紧握,绝望到了极致竟是又想到沈玉和战云枭。 自己若是纵容他们,让他们得到他们想要的,那是不是,就可以保全明玉这一脉,将元家的江山传承下去呢? ...... 天下楼。 一场荒唐从傍晚持续到现在,总算停歇下来,月色透过明窗洒落在男人如玉的肌肤上面,让沈玉有种亵渎的神邸的错觉。 原本也不该有这样的感觉的。 可战云枭双腿不方便,上次她给他的法子也不能随便用,因此只能让她在上面,他被动承受。 一番折腾下来,沈玉不禁红了脸。 她把脸埋在他胸口,不肯起来。 男人能感觉到她的害羞和尴尬,但还是乐意调笑,道,“人人都说本王神武非凡,殊不知我们家玉儿,才是最最最英武的!” 沈玉倏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她都怀疑他是故意的。 男人从她的指缝之间,发出低低的笑声,餍足且迷人,叹了口气之后终于变得认真,轻声道,“幸亏你今天来的及时,那个绣娘有问题,也是本王大意了。” 他言归正传,沈玉才没那么尴尬。 赶忙起身,收拾好自己,又帮他换上衣服,这才道,“绣娘的事情,我也没想到。那锦绣绸缎庄在京城开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居然是南楚的暗桩。” 第991章 战云枭叹了口气,道,“没有办法,北齐积弱,难免被人当成肥肉,谁都想咬一口。” 沈玉若有所思,抬眼看向他,眼睛里满是求解惑的神情,“那东临呢?” “我觉得东临有些奇怪,明明我们打不过东临,东临却送了个质子过来......” 她怀疑姜七夜已经很久了。 随着交往越多,越发觉得此人可怕,绝不会寻常质子那么简单。 “你也感觉到不同寻常了吧?” 战云枭闻言瞥了她一眼,道,“这个事情,本王叫人查了好长时间,才琢磨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那姜七夜是东临帝的第七个皇子,出生时天降异象,成为众矢之的。她娘忍痛割爱,便将他送来北齐。” “明面上,他是个质子,实际上,却只是金蝉脱壳,躲开东临七子夺嫡,在北齐这暗自铺排。” “这一招走得险,也走得妙。” “他小小年纪,不仅避开了东临内部的危险,到了北齐之后又因为年幼加上体弱被人欺辱,人人都以为他不足为虑。” “少了关注和针对,反倒让他暗中成长得如鱼得水,树大根深......” “......” 沈玉听着这些话,突然无话可说,看着他半晌,才道,“所以,你其实早知道姜七夜不简单,也知道无忧客栈有问题,但是你选择了装傻?” 难怪姜七夜一来,东临数百年的老字号无忧客栈便交给了他,原来这背后早就有人铺排好了。 沈玉现在有些庆幸,自己早早和姜七夜结了善缘,否则什么时候阴沟里翻船都不知道。 还有战云枭...... 这些天,他躲在她背后,看着她杀人放火,看着她横冲直撞,弄得跟吃软饭似的。 实际上,背后地里该查的都查的清清楚楚,该知道的线索一样没少,可真是躲在幕后的一把好手! 沈玉看着他的眼神,不禁有些奇怪。 战云枭被她看得有点发毛,轻咳一声道,“最近太忙,你也没问,便没顾上告诉你......” 沈玉无话可说,“还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的?” “其他的你基本都知道了。” 男人汗颜,唏嘘了一声,“那姜七夜也就是来这里躲清闲,等准备好了自然会走,我们犯不着和他撕破脸,却不想你姐居然和他......” 他的眼中,闪过一道怪异。 沈玉叹了口气,“造化弄人吧,希望能修成正果,再说我姐独具慧眼,姜七夜藏得那么深,都被她给盯上了。” 战云枭无话可说,最后只得点点头,“姜七夜人不错,除了他好像北齐真的没有谁配得上沈大姑娘。” 沈玉眉梢微微一挑。 若非战云枭点名非要和她在一起,那沈战两家的婚事,就落在了他和沈馨头上。 只不过,沈馨有自己喜欢的人。 她和战云枭也是青梅竹马,因此才少了许多糟心事儿。 沈玉不免有些庆幸。 因着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两人交换意见之后,便收拾好一起离开了密室。 出去时,外面天已经黑了。 楼道里,黑漆漆几道人影站着。 沈玉一出门,便见白七与几个暗卫面色诡异,沈辞和明玉公主、兰亭都在,只是看向他们的表情一言难尽。 第992章 尤其是看着沈玉的眼神,像极了看什么洪水猛兽。 沈玉不禁扶额。 那密室大门被她一剑劈开,根本就没有什么隔音,战云枭中了药神志不清,迷迷糊糊谁知道说了些什么一言难尽的...... 外面这几人,恐怕都听见了吧? 要不是她脸皮厚,这会儿就应该转身从窗口跳下去,换个地方生活。 而战云枭还一脸笑意地看着她,整个表情看上去,就跟谁家小媳妇一样。 简直一言难尽。 好几双眼睛的注视之下,沈玉尴尬不已,只得硬着头皮说正事。 “查封天下楼与锦绣绸缎庄,这事儿让赵孟肖去办,我们先回去吧。” 她说着,将令牌丢给了白七,叮嘱一句,“你跟着赵孟肖,不要让他离开你的视线。” 令牌是皇帝给的,赵孟肖不得不从。 战云枭闻言,挑眉看了她一眼,犹如她肚子里的蛔虫,“你打算让元祐的人自相残杀,又和楚惊天撕破脸?” 赵孟肖是元祐的人,他查封天下楼,那就是自己人打自己人,能把元祐气死。 可他又不得不办。 锦绣绸缎庄是楚惊天的人,赵孟肖若真的将锦绣绸缎庄一网打尽,那楚惊天还不恨死元祐? 而且,沈玉还让白七跟着赵孟肖。 在白七的眼皮子底下,赵孟肖就是想要开后门都不能,最后办出一箩筐得罪主子的事情,可真是两边不讨好,自毁前程。 沈玉这一招借力打力,实在是可怕。 男人看她的眼神不由异彩连连。 他承认他爱看她算计人的模样,也爱看她为何护着他,露出锋利的小爪子的模样。 沈玉总觉的他那个眼神,多少有点儿娇纵的意思,轻咳一声道,“这样给咱们省点力气,毕竟我也没多少精力折腾了。” 这下子,红了耳朵的人,就变成了战云枭。 沈玉扳回一局,偷着笑。 沈辞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翻了个白眼,道,“两个时辰,还没腻歪够啊?” “赶紧下楼去!” 沈玉脸上一红,战云枭却看向沈辞,“怎么,你嫉妒啊?” 沈辞嘴角一抽,切了一声,快步下楼。 他是嫉妒,可有什么办法? 背对着众人时,心头才窜起一丝丝寂寥,只是背影依旧笔挺潇洒,叫人很难捕捉到他的心思。 沈玉也推着战云枭下去,等大家都到了一层,沈辞才转身,语气怪怪的问道,“楚惊天那边,恐怕已经连夜走了。” “我早预料到了。” 沈玉倒也不意外,所以也没叫白七追他,“只不过,他今晚走了,迟早要回来跪着求我,他跑不了的。” 霎时,众人全都看向了她。 战云枭诧异地问了句,“你......对他做什么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总是能给他惊喜,以至于让他看得入了迷,沉溺其中不想亲自动手了。 沈玉不知他的小心思,耐心解释了句,道:“上次萧丞相不是借着萧瑾乐中毒让我给楚惊天解药么,那解药被我做了手脚,楚惊天和楚云宁很快便会犯病了。” 第993章 “......”战云枭嘴角一抽,看向她,“你这个连环计,确实能让楚惊天头秃。” 沈辞好奇道,“那这新的毒药,症状是什么?” 沈玉勾唇道,“犯病会狂暴,无差别杀人。还会情绪失控,把藏在心里从来不说的话说出来。” “他既然想要皇位,那我就帮他一次,让他光明正大的说出来,给南楚帝也听一听。” “......” 四周几个人,全都沉默了。 论狠辣,谁能比得上沈玉? 明玉听了半天才回神,扭头看向她插了句嘴,“那今晚......我们就什么都不做了?” 他不得不说,沈玉这个师父当得真是称职,好戏一出又一出,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偷偷挖了坑。 幸亏是友非敌。 否则倒霉的,就不是楚惊天而是他了。 一念及此,不免又想到上次见皇帝时的场面,心下滋味难明。 沈玉看着他眼神也有些复杂,道,“我还有事儿。你随着我大哥先回去,我与王爷、兰亭晚点再回去。” 明玉想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却已经被沈辞一把拽走,“走走走,我们也应该回去商量下怎么处理冷遇那事儿,万一南楚使臣找我们算账......” 明玉不等反应过来,便已经被他捏着手腕拽走了。 他忍不住看了他的爪子一眼,“你不是手腕使不上力吗?” 沈辞嘴角一抽,“我用的左手啊,右手是使不上。” 明玉:“......” 他现在干脆认命了,总觉他身上这身女装已经毫无用处,沈家和战家的人肯定都知道他是个男的,那拉就拉着吧。 明玉闭了闭眼,跟着沈辞走了。 沈辞想阴阳怪气他,但一看他那张脸,又想到他今天出手帮忙救人,一时间也说不出口,最后只得道,“你若真的只是个和尚,就好了。” “......”明玉嘴角一抽,“我没剃度,剃度也是尼姑。” 沈辞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等两人走了,沈玉才推着战云枭往无忧客栈那边走。 沈馨跟在身边,有些紧张,“你......是不是要去找姜七夜了?” “他在那边等我们。”沈玉面色有些严肃,“原本不需要再见的,但是现在不行。他不能失败,我们也不能。” 今天晚上,那个藏在背后的奸细,她必须要揪出来。 战云枭闻言,扭头看向小五,道,“通知下去,全城宵禁,就说暝阳王府要抓刺客,任何大半夜还在街上晃悠的人,一律杀无赦!” 沈家和姜七夜这个事情,不能让外人知道,还是要绝对保密。 不然的话,肯定有人会以此拿捏沈玉,说沈家与东临勾结,放走东临质子。 沈玉也知道自己不能暴露。 但是她手上没人,于是看向战云枭,道,“谢了。” 男人眉梢一挑,眼底噙着一丝丝别样意味,“你我之间,需要这个?” 沈玉脸上一红,好像的确不需要。 一旁,兰亭俏脸通红。 她未经人事,今天站在楼道里,里面的声音是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现在再听沈玉和战云枭说话,总觉得他们之间每个字都饱含深意,令人面红耳赤。 好在,这条路不算长。 很快便到了无忧客栈后门。 他们刚刚下车,掌柜赵津便已经迎了上来,肃然道,“草民拜见暝阳王与沈三姑娘......” 又看向兰亭,十分恭敬地行了个大礼,道,“属下见过......七皇子妃。” 第994章 那一眼幽深似海,是从未有过的敬重,看得沈馨当场红脸僵住,“你......你叫我什么?” 七皇子妃? 姜七夜是东临七皇子,赵津叫她七皇子妃...... 下意识看了眼楼上,却见姜七夜正站在窗口,定定看着自己,眼底忧心与思念并不掩饰。 沈馨心头一暖,低下了头。 一颗心跟着砰砰跳。 沈玉眉梢一挑,道,“先上去吧。” 她家阿姐和姜七夜这眉来眼去,傻子都看得出来有多么干柴烈火,也是时候让他们见一面了,免得朝思暮想。 说完,推着战云枭上楼。 沈馨在身后跟着,最后面是赵津,格外的小心翼翼。 几人到了三层。 刚一进门,便见正对面的桌上血淋淋放着一颗脑袋! 沈玉一怔,抬眼看向姜七夜。 姜七夜从窗户边上扭身,看向她,眼底饱含歉意,道,“给你的交待。” 说着,看向沈馨,“对不起。” “没有......”沈馨赶忙摇头,一颗心砰砰跳起来,她真的没想到,姜七夜第一件事情,居然是跟她道歉。 但这件事情,其实也怪不到姜七夜身上。 谁身边还没两个叛徒呢? 沈玉倒也没说什么,拉着沈馨上前,让她看着那颗脑袋,问,“阿姐,是不是她?” 沈馨脸色有些发白,她很少见这样血腥的场面,但还是努力观察了那女子的长相,轻轻点了点头,“就是她。” 沈玉感觉到她身子在微微颤抖,便扶住她的肩膀,道,“不要害怕,往后还需要面对很多这样的情况,你要坚强......” 沈馨努力点头,看向姜七夜,“七殿下......” 姜七夜伸手,将她拉进了怀中,直接用行动给她安全感。 之后,看向战云枭,“王爷今晚亲自来是?” 战云枭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拿出一块黑色的令牌放在桌上,道,“一路顺风。” 姜七夜抬手,拿起令牌看了眼,笑道,“暝阳王保驾护航,想不顺风都难。” 说着,认真看向战云枭与沈玉,道,“两位的人情,本殿记下了。” 战云枭点点头,拉着沈玉往隔壁去,道,“他们好不容易见一面,我们便去隔壁休息吧。” 沈玉看了眼姜七夜,“阿姐便暂时交给你了。” 说着,两人去了隔壁。 沈馨脸上发红,不等回神,人就被姜七夜抵在窗口吻了上去。 他的嘴唇有点发凉,但气息甘甜。 沈馨真个人往后仰去,被他扶住后脑,按过来,一时间双脚悬空,脑袋里一片空白,一股奇异的冲动从体内涌了上来。 姜七夜抱起她,突然大步走向了床。 沈馨俏脸通红,好不容易喘匀一口气,赶忙抵住他的胸膛,“不、不行......” 微光里,女子眼睫轻颤。 嘴上说着不行,眼底情意却敛藏不住,男人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七皇子妃难道不想么?” 沈馨把脸埋在他怀中,忍不住抱住了他。 别离在即,她舍不得。 恨不得融入他的骨血。 “想,但是......” “本殿知道。”他低叹,俯首埋入她胸口,“我们点到为止......” 第995章 沈馨才知道,他口中的点到为止,比真刀实枪更让她羞耻,恨不得钻进床底下去。 男人眼神邪肆,嗓音却痴缠,“好馨儿,本殿快要走了,就稍微给点甜头......” 沈馨脑子一空,浑身麻了。 是深爱的人,这样嚷嚷着,怎么扛得住? 红烛暖帐一片狼藉,男人准备充分,事后帮她换上了干净整齐的衣裳,细心梳理她的长发,“此去需要一点时间,但是最多三个月,本殿保证亲自接你回去。” “嗯。”沈馨坐在铜镜前点头,一张脸犹如雨后海棠,俏丽动人,“殿下此去,安全第一。我不求别的,只求来日相见,殿下毫无损伤,一如此刻。” 姜七夜笑,“你就不怕,我此去一败涂地,往后变成一个乞丐来找你?” “那我养你。”沈馨抬眼看向他,眼神是真诚的,“那我的家,便是你的家。” 男人眼底笑意晕开,便是嗓音都浸透笑意,道,“好。” ...... 隔壁房间里,沈玉吩咐小五,“你去,将准备的药拿过来,今天让他一并带走,便不必去送别了。” 多见一次,便是多危险一次。 往后日子还长,也不能争这一朝一夕。 小五飞快离开。 沈玉有些困,便坐在桌边闭目养神,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 战云枭伸手,直接一把把她捞进怀中,“睡吧,等人来了再叫你。” 沈玉的确累得不行,加上腰酸背痛,很快便没了知觉。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小五带着药来了,两个大包裹,应有尽有。 战云枭这才将沈玉叫醒,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 沈玉迷迷糊糊醒来,一看外面黑漆漆一片,俨然是黎明前最深的黑暗,等再过一阵子,便是天要亮了! 的确,没时间了。 她起身来,与战云枭一起出去,和姜七夜告别。 姜七夜把手递给战云枭,“若有朝一日,你与沈玉任何一人登上皇位,我东临与北齐,将修百年之好,互不侵犯!” 又看向沈馨,“馨儿,昨日之耻,本殿会用鲜血替你清洗!” 沈馨闻言,不禁叮嘱一句,“你莫要乱来,先办正事儿要紧。” 姜七夜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沈玉深深看了他一眼,安抚沈馨道,“放心吧阿姐,他可不是好惹的,咱们不必操心他。” “那我们走了。” 战云枭看了眼外面漆黑如墨的夜色,“你也尽快,拖太久对大家都不好。” 姜七夜点点头,战云枭的意思他明白。 双方趁着夜色分别,战云枭因为第二天需要早朝,因此回了王府。 沈玉带着沈馨往侯府去,眼神古怪,“阿姐,你今晚和姜七夜......” “哎呀,没有。” 沈馨脸皮薄,顿时被闹个大红脸,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有。” 沈玉失笑,“好好好,没有。” 但想到今天被抓那事儿,沈馨感觉还是一阵后怕,忍不住道,“他这一走,我往后在府上,恐怕也要学一点本事,万一下次又中了招,怕是要连累大家。” 第996章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沈馨这些日子也想明白了,她若想要成为东临皇后,必得有些真本事,而不只是之前学的那些琴棋书画。 人吃人的世界里,那些都是锦上添花,起不了多大作用。 沈玉道,“我抽空,教你一些自保的技能。” 不然,她也不敢把她往异国他乡去送。 不是她不相信姜七夜,而是姜七夜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总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这些都要沈馨自己去扛。 也要选一些得用的人,跟着她才好。 两人到侯府时,沈辞和明玉都还没睡,便是沈缙和顾氏也都在屋里等着,见人回来才算放心。 沈缙黑着脸,盯着沈馨道,“你一没有武功,二不带侍卫,就敢去南城古巷那种地方,胆子肥了?!” 虽是训斥,但眼底眉梢,却满是后怕。 “爹爹,女儿错了。” 沈馨乖巧认错。 “罢了。” 沈缙对儿女们本就宽厚,这会儿哪里还舍得责备,道,“既然回来了,便去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事儿明天再说。” 沈玉看向明玉,“我今晚......” 明玉截断了她,道,“你今晚陪......大姑娘吧。” 这话,算是挑明了。 一瞬间,沈缙扭头,死死盯着明玉,剑拔弩张,那眼神儿像是要杀人灭口似的。 沈馨见状赶忙道,“爹爹,今天多亏明玉......公主救我。” 沈缙眼神一片晦暗,看向明玉,咬牙切齿地反将一军,“三殿下藏得够深。” 明玉干脆也不装了,拱手道,“明玉见过沈侯爷,往后万事......还请侯爷多多指教。” “哼!” 沈缙心说指教个屁,但面上也只是哼了一声,“看在你救了我女儿的份上,我也懒得与你计较!但是从今晚开始,你就随着沈辞一起睡吧,别去韶华苑了!” “成何体统!” “......是。” 明玉应下,并不见半点皇家贵胄的傲慢,显得十分谦逊,任由沈缙将他训得跟个孙子。 沈缙也无话可说。 沈辞把爪子往明玉肩头一搭,一副哥两好的架势,道:“走吧,跟本公子去睡!” 说着,就把人给拽走了。 到了门外,侍卫丫鬟们不明所以,一个个都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明玉和沈辞。 沈辞皮笑肉不笑,明摆着便是故意的。 明玉不由得扶额,瞥了他一眼道,“沈大公子这至于吗?暝阳王已经有一次了,难不成明日你还要传出一个,我又与你生米煮成了熟饭?” 沈辞道,“反正多一个也不嫌多。” 明玉深呼吸,认命地跟着沈辞走了。 沈玉留下来,陪着顾氏、沈馨坐了一会儿。 对于沈馨的身份,沈缙还是有些担心,道,“如今,明玉知道了馨儿的身份,便是他不往外面说,估计还是会有人怀疑,这事儿叫人头疼。” 沈馨感到抱歉极了,道,“爹爹,我往后再也不出去了,就留在阿娘院中。” “我不是说你。” 沈缙看着女儿,不舍道,“我是说,总要想个法子......” 可是想什么法子? 把人送走,大家都不愿意。 不送走,总有危险在。 第997章 沈玉琢磨了片刻,道,“倒也没大碍,现如今这个局面,便是皇上真的知道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他还用得着我们。” 沈玉头疼的,是往后怎么办。 沈馨嫁给姜七夜,这个事情迟早有一天会传出去的,等到了那个时候,难免又要有人拿捏沈家,说沈家和东临皇室如何如何。 好像靠谱的,还是换个皇帝? 沈玉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色,感觉自己别无选择,最后又想到,往后这北齐的皇位上,到底要换明玉还是战云枭? 还是她自己上? 正想着这个,外面传来了当归的声音,“三姑娘,严公公求见。” 沈缙一愣,明显有些心烦,看向沈玉问道,“他怎么又来了?” 沈玉回神,很快便明白了过来,道,“天下楼的事情,多半传到宫里去了。南楚使臣在京城算计我和暝阳王,打的当然也是皇上的脸,他总要表个态。” “况且,他还得用我们对付楚惊天和东方离,该表示的关心还是少不了......” 沈玉说着,看向沈缙,“父亲稍等片刻,我一会儿便来。” 沈缙点点头,起身道,“我在祠堂等你。” 沈玉“嗯”了一声。 “雪叟”的尸体还没下葬,今天晚上,她应该去守夜,明天一早去给他送葬。 出门走到夜色里,难免又想到山高水远,不知雪叟去了哪里,如今又没了内力傍身...... 心里,不禁有些担忧。 忧心忡忡的到了大门口,便见严公公迎了上来,跪地道,“奴才拜见沈三姑娘,皇上有令,今天晚上无论沈三姑娘想要做什么,京兆尹衙门、禁军等,皆全力配合。” 这样的荣宠,天下独此一份。 但好的东西,想来都是双刃剑,沈玉不会伤人伤己,只是看着他花白的后脑勺,道,“起来吧。” 严公公起身,看向她,显得格外卑微,“殿下,你若有什么吩咐,奴才听着。” 沈玉打量着他,心情很是复杂。 皇帝的心思她知道,无非就是哄着她,让她对付楚惊天和东方离。 可若她真的这么做了,却难免叫人抓住把柄在朝堂上弹劾她滥用权力。 向来权臣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等到了那个时候,便可以借助民意将她除掉,一举两得。 又是一桩狡兔死走狗烹的冤案。 历史上多的是前车之鉴,沈玉怎么会真的上当呢? 她笑了一声,看向严公公,道,“天下楼那边今天已经处理了,楚惊天逃了出去,这事儿便先这样吧,你替我谢谢父皇,就说他的心意,我知道。” “......” 严公公猛地一噎。 一时间,不知道她那最后一句什么意思。 皇上的什么心意她知道? 严公公不敢多想,只得点头躬身,唯唯诺诺退走。 沈玉见他上了车,这才转身去了祠堂。 过去的时候,只有沈缙一个人在里面,“雪叟”的棺材停在边上,供桌上摆着一些酒菜水果,显得冷清清的。 沈玉进门上了柱香,跪在了棺材跟前,心头沉甸甸的。 她有些想念雪叟,也很担心他的安危。 若无楚惊天和东方离作乱,她就直接针对皇帝,以谢长留留下证据为引子,替黑羽卫平冤昭雪。 可现在,却不得不稍微往后挪一挪。 无论如何,总要先送走楚惊天再说。 沈玉沉沉呼吸了口气,正想让沈缙回去,她自己守着就可以,前方沈缙却先一步开了口,道,“玉儿,你可知道,我为何一定让你来祠堂吗?” 第998章 沈玉有些诧异,抬头看向他,嗓音沙哑,“今夜,理应我给师父守灵。” 沈缙摇头,叹了口气道,“不说棺材里原本便不是你师父,便真的是,也用不着非要这样,况且你这些日子,在外面一直忙,夜里也没怎么睡。” 沈玉愣了一下,“难道阿爹找我来,还有别的事情跟我说?” 沈缙点点头,看向她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严肃,道,“玉儿,我今天叫你来,是想给你一个机会。” “机会?” 沈玉愣了一下,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沈缙将一封信递给她,道,“南阳王已经在路上了,会在南楚使臣觐见之前赶到。” “如今朝中什么局势你也清楚,无论是明玉还是东方离最后登基,都免不了要死人。沈家身在局中,已经难以脱身。” “但是你不一样,你是南阳王的后人,如今认祖归宗之后,便可以以南阳王郡主的身份,离开这漩涡中心,去往南边好好生活。” 他说着,看向沈玉,“玉儿,走吧,爹会为你安排好后路,往后不要再管京城的事情了。” 他的眼底满是不舍,但还是下定决心,“你已经为沈家做得太多了,剩下的事情,爹和你大哥、二哥会去办好。” “等到时候,无论是东方离和还是明玉登基,爹都可以希望你以一个新的身份,重新回来,干干净净。”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皇上看似宠爱纵容你,却一直在捧杀,恨不得将你推上巅峰,再狠狠地摔下来......” “你是聪明人,历史上的权臣,向来都没什么好下场......” 说到最后,他的嗓音已经沙哑。 沈玉抬眼看向他,眼底一片热泪,嗓音震颤,“可是爹爹,我已经离不开沈家了。” “不管我是谁,我都是沈家的女儿。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与沈家共进退。” 她这两辈子,无论亲生父母是谁,除了战云枭和沈家众人,都没人关心过她。 何况,前世她欠这个家太多。 今生无论如何,她都要拼尽全力保他们周全。 前面的路是很难走,可是她好歹有两辈子的记忆,加上雪叟传给她的医术和内力,起码也有自保之力。 若她走了,沈家更加危险。 她看着沈缙,眼底含泪却眼神坚决,“阿爹,我哪里都不去!” 沈缙看着她双眼泪汪汪的样子,只得把她拉起来,道,“爹也舍不得你,唉!” “只是这外面风起云涌,阿爹真的担心,沈家最后会护不住你啊!” 沈玉闻言,安抚他道,“阿爹,你要相信我,相信我可以全身而退......” 实际上,她还想更进一步。 只是,这话太过冒险,她不会跟沈缙说。 沈缙叹了口气,“我知你聪慧,只是看你忙得脚不沾地,风里来雨里去的,便觉得愧对你......” “阿爹,我是沈家的女儿,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沈玉起身,看向他,道,“你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去早朝,今晚我守在这里就好。” 第999章 沈缙叹了口气,道,“罢了,我原本是想着叫你来祠堂,将你从族谱上去掉......既然你把沈家当成自己的家,那就这样吧。” “这里也无须守着,你也回去睡,明天说不定还有什么事儿等着呢。” 沈缙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他真的好怕,沈家的因果、最后全都落在她一个人身上。 可沈玉不肯走,他也不能把人推出去。 两人只好一起离开祠堂,各自回去睡觉。 沈玉去找顾氏和沈馨,沈缙自己一个人又被挤走去了书房。 许是今晚沈缙说的事情让她心里难过,她紧紧抱着顾氏不肯松开。 顾氏便摸着她的头发,“哎哎这丫头,一天在外面咋咋呼呼,到了家里还是个孩子。” 想到这里,难免心酸。 次日一早,沈玉又起晚了。 等醒来的时候,沈缙已经回来,和顾氏在外面说话。 “你出去做什么?外面又发生了凶杀案,如今多事之秋,你和馨儿就别冒险了,昨天的事儿还不够长记性?” 沈缙看着顾氏,叹了口气,“你有什么需要的,就让老大出去买。” “再不,叫当归出去也行。” 顾氏闻言被吓一跳,“凶杀案?” 沈玉闻言也有些惊讶,出门问道,“阿爹,哪里的凶杀案?” 沈缙看向她,道,“城郊一家客栈,死了一整个商队,足足四十多人!” “今天早上,这事儿传到皇上那里,皇上惊得将玉玺都打翻了!就这个样子,你们还想出门?这岂不是给人当活靶子!” “四十多人?” 沈玉琢磨了片刻,问,“那查出死者是谁?客栈又是谁家的产业了吗?” 死了这么多人,说不是仇杀谁相信呢? 沈缙摇摇头,沉沉道,“皇上已经着大理寺去查了,现在还没有结果。” 沈玉正要说话,外面便传来当归的禀报声,“姑娘,皇上请您进宫一趟!” 沈缙往门外看了眼,才看向沈玉,道,“多半,是那凶杀案的事情。” 沈玉点点头,“我进宫去看看。” 说着,叮嘱沈馨,道,“无论任何人传话让你出去,都别去。” 沈馨“嗯”了一声,“昨天长记性了,无论再收到任何消息,都不去了。” 沈玉放下心来,往大门口中走去。 出去时,便见严公公面色凝重地站在外面,见了她赶忙迎上来,道,“殿下,皇上在宫里等您,您快上车吧。” 沈玉点点头,上了车。 马车急匆匆往宫里去,沈玉不由问道,“父皇找我何事?” 严公公哭丧着脸,道,“出大事了!” “昨夜城郊客栈发生凶杀案,死了四十多人,今天一大早大理寺派人去查,发现都是南楚的人,从穿着打扮来看,非富即贵啊!” “这个事儿太难办了,皇上中午留下好几人,问他们该如何是好,可他们都是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没办法,皇上只能请您与暝阳王进宫,商议该如何处理才算妥当。” 沈玉闻言,问了一声,“王爷已经进宫了?” 严公公答,“应该在路上了,我们快一点说不定还能追上。” 他说着,小心看了眼沈玉,语气像是在示好。 沈玉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只是掀开车帘,下意识往无忧客栈那边看了眼。 这凶杀案,会不会是姜七夜做的? 第1000章 眼下瀛洲的势力有限,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家,楚惊天还逃了出去。 战云枭肯定不会一声不吭做这种事情,也没有动机。 唯一有可能的,便是姜七夜。 说不准,这死掉的人和冷遇有关系。 毕竟,冷遇抓了沈馨,这个事情算是触及到了姜七夜的逆鳞。 沈玉想到这里,嘴角轻轻勾了勾,为沈馨感到高兴。 一刻钟之后,马车到了皇宫门口。 沈玉一下车,便看到战云枭的轮椅正停在宫门外,朝着这边看来。 璀璨秋光之下,他一身紫衣,浑身透出尊贵至极的王者霸气,唯独一双眼在看向她时,情意暗敛,似是已经等很久了。 沈玉心下一暖,赶忙走上前去,“你在等我?” “嗯。” 男人点头,转动轮椅往宫里去,“听说你也来,便等一等。” 沈玉脸上露出笑容,道,“我推你进去吧。” 战云枭没拒绝,沈玉推着他缓缓进了宫,严公公跟在身后,心情复杂。 之前还以为明玉吵架来着。 现在明玉的身份挑到了明面上,他们是装都不打算装一下,便这样郎情妾意一起去见皇上,仿佛皇上焦头烂额的事情,他们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往后这瀛洲,恐怕都是沈玉和战云枭说了算。 严公公不禁叹了口气,琢磨着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下来。 那种微妙的情绪,流露在脸上虽然不明显,但沈玉还是感觉到了。 只不过,她也没说什么。 只是看向战云枭,忍不住问道,“那城郊凶杀案是何人报上来的,今天早朝怎么说的?皇上怎么没在早朝时问你?” 战云枭低低道:“是赵孟肖报上来的,很多人都不吭声,早朝死气沉沉,皇上气得不轻。他没直接问我,怕是担心我说出不好收场的话吧。” 沈玉汗颜,他可真有自知之明。 便是躲在她背后吃软饭什么都不做,皇帝对他的忌惮还是只增不减。 两人说话间,到了御书房。 严公公进去通传,片刻之后出来无比恭敬地道,“皇上请两位进去。” 沈玉点点头,推着战云枭进了御书房。 皇帝正坐在龙案边上焦头烂额,见人进来不等战云枭和沈玉问安,直接道,“朕找你们来,是因为城郊凶杀案的事情。” 说着,直接叫严公公将大理寺查出的结果递上来。 沈玉接过看了眼,心下已经有了数。 战云枭早朝上便见过这东西,看都没看,只是问皇帝:“皇上的意思是?” 皇帝眉心紧皱,其实他知道该如何处理,只是这处理完了,难免引来麻烦,总要有人兜底,于是看向他道: “死的是南楚人,从衣服、配饰上面看,应该有些身份。这些人,多半是楚惊天带来的。” “现如今都死在了瀛洲......” “朕想听听暝阳王与凤缨公主的意见。” 说着,看向了战云枭和沈玉。 大家都是狐狸,沈玉一听这话,便明白了。 无非就是要战云枭和她出个主意,若引发后续的麻烦,也理应是他们两人去负责...... 只不过,这事儿若是姜七夜做的,那她还不能不管。 第1001章 毕竟,若叫旁人查出个什么来,牵出姜七夜和沈馨,恐怕更加麻烦。 于是,干脆承揽下来,道:“管他们什么人,以儿臣的意思,便直接说是这些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人买凶杀人。” “至于他们哪来的,只要我们不声张,楚惊天也不敢明摆着说出来。” 皇帝闻言点头,看向战云枭,“暝阳王觉得呢?” 心下却不免有些困惑。 之前,战云枭还嚷嚷要娶明玉,和沈玉闹别扭。但刚刚又一起进来,看起来郎才女貌,这是发生了什么? 皇帝暗自琢磨着,但面上也没表现出来,只是等着战云枭说话。 战云枭闻言,看了眼沈玉道,“玉儿说的极是。” “南楚使臣国书上写的是八月十五上午入瀛洲,我们只需要一口咬死这个时间。那现在,南楚的人都还来呢,怎么可能死在瀛洲?” “楚惊天若提这事儿,我们就拿国书说话。他们提前潜入瀛洲,我们就把他抓起来。先不论南楚帝会不会为了把他换回去妥协,便是他自己先脱层皮,等他回去南楚大军早就不在他手上了。” “以本王对楚惊天的了解,他不会做这种愚蠢的事情。但他若不提,便只能哑巴吃黄连。” 想到楚惊天吃瘪,他还是很高兴。 这些话,也说到了皇帝的心坎上。 他原本就是这个意思,只是需要找战云枭和沈玉确认一下他们会不会帮忙处理后续的烂摊子。 现在得到保证,立即连连点头,道:“暝阳王与凤缨公主所言极是,便按照你们的意思办吧。” 说着,对严公公道:“你去告诉卢德耀和赵孟肖,就说这是一桩普通的仇杀案,正在调查中,至于查不查......” “就让赵孟肖去忙活,让卢德耀下午来见朕。” 既然是死的是楚惊天的人,那他也乐意把赵孟肖当个戏子耍,看着元祐和楚惊天两人窝里斗......这是元祐背叛他的代价。 皇帝心里怒火冲天的同时,不禁也生了一丝丝小得意。 这当然也是沈玉想要的。 他看了眼皇帝,没多说什么。 倒是皇帝看向她,很是关切地问道:“听说你们二人昨天在天下楼遭人算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沈玉闻言,道:“是楚云宁指使锦绣绸缎庄绣娘苏锦绣给暝阳王下药,又抓了我的侍卫当诱饵,引我去南城古巷......” 皇帝闻言怒道,“这个楚云宁,当真是太猖狂了!” 说着,又问沈玉,“那昨天,南城古巷那边咱们没损失什么人吧?” 其实,他想问明玉。 但不好直接开口,只能迂回。 沈玉也没想着和他纠缠下去,便道:“没损失人。说起这个,还要感谢明玉。若不是他,说不定昨天我也要中招了。” 皇帝见她为明玉说话,不由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嗯,人没事就好。” 好什么? 沈玉从昨天就憋了一肚子气,现在既然他问,那她也不会白白让他试探,干脆打算借力打力,好好敲打一下元祐。 第1002章 “只是儿臣有一点不明白,那楚云宁算计我原本隐秘,便是我与王爷都没收到消息,但奇怪的是,南城古巷的事情刚刚发生,京兆尹赵大人却嗅觉灵敏,第一时间赶到,刚好看到明玉动手......” “......” 皇帝猛地一噎,随后脸色难看至极。 昨天南城古巷死的人是南楚宁王府世子冷遇,这个事情要是南楚的使臣造幺蛾子,非要说他的明玉杀了人,那或多或少,都是个麻烦事儿。 毕竟,南楚五十万大军还在边境呢。 若楚惊天真的丧心病狂,让这些人北上,罪名就会落在明玉头上,说他杀了冷遇激怒南楚,祸害百姓...... 而那赵孟肖,是元祐的人! 一想到这些,不由气得发疯,咬牙切齿道:“他就是一条狗,等时机成熟朕自然会收拾他!” 沈玉也没多说什么,反正这笔账,最后都会算到元祐头上去。 但是,她没提元祐和楚云宁在天下楼商量的事儿,说多了反而显得她刻意针对。 倒是皇帝顺杆子往上爬,道,“后天便是南楚使臣进京的时候,如今我朝能震慑楚惊天的,唯有沈三姑娘与暝阳王,你们两人商量一下,谁去?” 说着,目光扫过沈玉和战云枭。 沈玉道,“我去。” 扭头看向战云枭,道,“你先藏一藏,到时候给他们一个惊喜。” 战云枭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道,“全凭玉儿安排。” 皇帝看着两人眉来眼去,不禁问了一声,“既然暝阳王与沈三姑娘已经重归就好,那与明玉的婚事,是不是就可以取消了?” “......”沈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不禁看向战云枭。 战云枭看了她一眼,两人交换眼神,道,“倒也不必,如此更容易迷惑人心,先等一等吧。” 皇帝琢磨片刻,道,“也罢。” 心下却不由在想:战云枭这话,岂不是证明他想真心辅佐明玉,于是替他藏着身份? 但他即便是个傻子,也明白战云枭那句“更容易迷惑人心”什么意思。 明玉是三皇子的身份,暴露了! 但是,战云枭和沈玉并不介意! 他们接受了明玉! 皇帝回过神,心中不禁大喜,道:“那南楚使臣的事情,便交给沈三姑娘了。” 沈玉领命告退。 战云枭也一起出来,两人走到外面阳光下,秋日的暖意涌了上来。 沈玉扫了眼四周金碧辉煌的殿宇,道,“外面王府已经动工了,估摸着冬天来临之前,应该能建好。” 低头看向他,眼底不禁染上些许期盼,“也不知道这个冬天,我能不能住进我们的新家。” “要晾一晾,等春天。”战云枭握住她的手,“刚盖好的房子,对身体不好。” 两人正说着话,远远便见孟贵妃鬼鬼祟祟走了过来。 沈玉话到嘴边吞了回去,推着战云枭上前,便见孟贵妃面色复杂地看着两人,道,“两位可否借一步说话?” “贵妃娘娘想说什么就在这里说吧,我们还有事儿,没时间。” 沈玉看向她,眼底锋芒并不掩饰,“若想替你儿子道歉的话,那就免了。” 说完,直接推着战云枭,与她擦身而过。 第1003章 孟贵妃的脸色难看至极,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盯着沈玉干脆豁了出去,竟是咬牙沉沉道:“沈玉,你知不知道黑羽卫的事情?” 猛地,沈玉转过身,看向她。 她真的没想到,第一个明目张胆跟她提起黑羽卫冤死之事的,居然是孟贵妃。 她想干什么? 沈玉微微眯了眯眼,“贵妃娘娘什么意思?” 孟贵妃见她停下来,心下一喜觉得挑拨战云枭、沈玉与皇帝厮杀有戏,赶忙上前道: “黑羽卫与你祖父、战家祖父皆是被人所害,你如今不过是在助纣为虐!若你肯与我合作,让我祐儿登基,他定能为黑羽卫平冤昭雪!” 沈玉一听这话恍然。 原来是狗急跳墙了,打算把瀛洲的水搅浑,好让元祐从中浑水摸鱼。 只不过,黑羽卫的事情,她和皇帝已经达成协议,沈玉并不想听她废话。 况且,给黑羽卫平冤昭雪的事儿,还轮不到元祐来管。说到底,元祐和东方离都是一个目的:借助黑羽卫的冤案,将皇帝拉下马自己上位。 其实他们打心眼儿里,就没觉得黑羽卫的冤屈有多重要。 沈玉眯了眯眼,正想着让她让开。 结果一抬头,冷不丁却见拐弯处有人走了过来,不禁眼神一闪饶有兴致道: “哦?既然你说我祖父与黑羽卫死的冤,那我请皇上彻查此事,照样能给黑羽卫主持公道,又何必费心辅佐二皇子上位呢?” 孟贵妃闻言心下骂了沈玉一声“蠢货”,但转念又生了得意。 看来沈玉不知道原委,一旦让她知道皇帝才是那幕后黑手,以她的性子,肯定转身便杀到御书房去...... 一念及此,不由凑近一些,急切道,“那你可知,害死黑羽卫与战长安、沈忠达的人原本就是皇上?” “是吗?” 沈玉嘴角一勾,抬头看向对面走来的人,道,“父皇,贵妃娘娘说你害死了黑羽卫与我家祖父,此话当真?” 霎时,孟贵妃脸绿了。 “你说什么?” 她缓缓扭身,看向身后。 在看到迎面走来的男人时,脸上血色一寸寸褪尽,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皇、皇上......” 她就说,沈玉怎么突然这么好心情,停下来和她说话。她还以为,是黑羽卫的事情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却没想到在这儿等着呢! 孟贵妃整个人僵住了! 一瞬间的恐惧撅住心脏,她血液倒流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正前方,皇帝脸色黑青一片,二话不说上前便一脚踹在了她心窝,将她整个人踹飞了出去,气得唾沫星子乱溅。 “朕宠你多年,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吃里扒外的毒妇!” 他暂时,根本就没打算动孟贵妃。 可是谁知道,她竟是胆大包天至此,来找沈玉和战云枭说黑羽卫的事情! 幸亏关于黑羽卫,他已经给了沈玉和战云枭交代,否则的话今天撞枪口上要怎么收场? 皇帝也是心惊胆战,眼前事情挑到明面上,他必得给沈玉和战云枭一个交代,都怪孟贵妃...... 第1004章 他看着她的表情,犹如刚刚从地狱爬上来的厉鬼,眼珠颤抖,双眼猩红。 孟贵妃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不由心惊胆战。 她痛苦地捂着肚子,看着他不断后退,语无伦次,“皇上,臣妾......” 她根本没想到,这事儿会被皇帝给撞上。 猝不及防,毫无准备,下意识就想喊冤,可皇帝看她的眼神却让她清醒。 没有退路,她只能破罐子破摔,忍痛看向沈玉,咬牙道,“沈玉,本宫说的都是真的!你如今认贼做父,沈忠达要是知道了,能从棺材里气得活过来!” 沈玉不说话,只是看着皇帝。 皇帝气得脸上的肉都在抽搐,又是一脚踹她脸上,“你还敢挑拨离间!” 他根本不想在这个事情上纠缠下去,当场怒喝一声,“来人,将她给我拖下去,杖毙!” 杖毙? 孟贵妃瞪大眼睛,恐惧地眼珠子都在颤抖! 自打十五岁进宫,她在皇宫荣宠二十多年,皇帝对她从来都是温言软语,她也压在苏落烟之上,除了没有皇后的名头,便是真正的后宫之主。 可谁知道,有朝一日她的结局,竟然是杖毙? 孟贵妃脸色煞白,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说不出话来。 直到这个时候,沈玉才看向皇帝,道,“父皇,孟贵妃胡言乱语,挑拨我与父皇的关系,理应生不如死。既然这样,父皇能否交给儿臣来处置?” 皇帝瞳孔狠狠颤了颤,面色复杂地看向她。 她什么意思? 留着孟贵妃想干什么? 皇帝的紧张不亚于孟贵妃,现在黑羽卫的事情挑到明面上,若沈玉与战云枭随便一个人暴起,都能当场要了他的命。 他不由看了眼战云枭。 战云枭只是靠在轮椅上看戏,并没有要参与的意思,那眼神也是一瞬不瞬落在沈玉身上,好似眼里心里只有儿女情长。 那沈玉...... 皇帝只得看向沈玉。 沈玉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意。 四目相对,皇帝心中震颤,眼底一片复杂,最后只得点头,沙哑道:“行。” “谢父皇。”沈玉拱手,微微一笑。 和皇帝的紧张忌惮比起来,她显得从容、甚至还带了一点点散漫。 皇帝深深看了眼孟贵妃,转身离开。 直到走出去好长一段时间,没见沈玉和战云枭动手,紧绷的神经这才缓缓放松下来,确定沈玉与战云枭的确不会为了黑羽卫的事情,直接杀了他让瀛洲大乱。 只不过,再看这头顶骄阳,只觉得秋色将近,很快便是隆冬落幕...... 也是他此生的尽头了。 身后,孟贵妃呆呆地看着皇帝离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远处,这才看向沈玉,眼底满是复杂与震惊。 她真的没想到,沈玉三言两语,就从震怒的皇帝口中将她要了下来! 只是,她留下她做什么? 一瞬间,孟贵妃不由想到了苏落烟、静妃的下场,只觉得浑身拔凉。 最后,只得紧抓着黑羽卫的事情不放。 “你想干什么?” 她下意识的后退,看沈玉的眼神,犹如看到了洪水猛兽。 第1005章 她一边拖着疼痛的身子,爬着往后退,一边做最后的挣扎,颤抖道:“沈玉,本宫刚刚告诉你的,都是真的。” “我真是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蠢,拿着黑羽卫的事情,跟皇上邀功!” 现如今,说服沈玉成为她唯一的筹码,她怕得要死,却还是死死咬着这个事情不放。 沈玉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是,黑羽卫的事情,轮不到她来多嘴。 今天她要了她,一来是要为沈馨报仇,二来是留着她还有用。 沈玉眼底一片寒光,上前一脚踩在了孟贵妃脸上,“我留下你,当然是想要问问,谁给你的胆子纵容元祐抓我姐的?” 孟贵妃一张脸被碾在尘土中,疼得龇牙咧嘴,这时才反应过来,元祐和楚云宁勾结的事情,早就被沈玉发现了。 她惊得脸色煞白,囫囵道,“所以,你是来找我报仇的对吗?” 可笑她还以为,南城古巷那个事情,沈玉就算是怀疑,也没有确凿的证据! 再说黑羽卫的事情,可比那件事儿大多了。 她以为,只要把这个事情捅出去,沈玉和战云枭肯定扭头就会针对皇帝。 却没想到,两人竟然不为所动,反而让她没了退路,只能落在她手上任人摆布! 孟贵妃想到这里,不由心如死灰。 沈玉眯眼盯着她,嗓音沉得吓人,“我原本打算,等南楚使臣走了之后,再找你算账。” “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 她的眼中一片杀伐,“既然这样,那我也不介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元祐抓了我姐让我过去,现在我抓了你,我倒要看看你儿子会不会来救你。” 说着,厉喝一声,“来人,把她给我带走!” 身后,两个禁军立即上前,帮着沈玉将孟贵妃拖了起来,孟贵妃瞪眼挣扎,怒道,“沈玉,我是皇宫的贵妃,你敢把我弄出宫去?” 沈玉哼笑一声,看了眼御书房的方向,道,“皇上纵着你,你便是贵妃娘娘。” “可如今,你不过也是他赏给我的一条蚂蚱!就别做贵妃的美梦了。” 沈玉转身,没再理会她。 她推着战云枭往宫门口走去,孟贵妃被人塞上了嘴巴,往脑袋上套了个袋子拖走。 直到出了宫,她才对守在门外的小五道,“小五啊,你去告诉二皇子一声,就说他娘在我这里......” 说着,一把拽下孟贵妃身上的玉佩,丢给了小五,“我给他半天时间。” “半天当中,跪在我侯府门口来要人,否则的话,就只能给她收尸了。” 说完,示意禁军将孟贵妃丢上车去。 小五闻言,人都惊呆了,愕然看着那套袋子的女人,“她、她是孟贵妃?” 说着,下意识看了眼自家主子。 战云枭点头,眼神复杂,“嗯,孟贵妃。” 嗓音怪怪的,也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眼尾余光看了眼沈玉,乍一看有点像个耙耳朵。 小五闻言面色诡异,拿着玉佩便走了。 沈玉有些无语地看向战云枭,“你故意装害怕,弄得旁人以为我是母老虎......” 第1006章 “没有。” 男人轻咳一声,抬眼看向她,“我觉得你这样很好。” 沈玉无言以对,扶着他上了另一辆马车,难得他不嫌弃她性子太强势。 到了车上,他才看向她,眼神熠熠道,“元祐今天若是不来,那他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他若是来了,便必将承担自己的罪名。” “但无论他来不来,孟贵妃在咱们手上,那钦州总督都要忌惮三分,你这一招可真是越用越熟练了。” 他明明什么都看得懂,就是乐意装傻。 沈玉叹了口气,“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行,你乐意躲着,便躲着吧。” 是前世她欠他的,理应这一世她就该护着他。 男人见她无奈的样子,心下窃笑,道:“你是不是惦记着钦州的税收?若钦州税上不来,国库将举步维艰,无论谁登基,苦的都是百姓。” 沈玉叹了口气道,“沧州水患,需要赈灾。” “钦州最为富庶,孟贵妃与元祐仰仗钦州总督,用税收拿捏着皇上。但是咱们也可以反过来拿捏他。” “若元祐与孟贵妃死了,他这个钦州总督肯定也是做不下去了。他能拿捏皇上,却不敢拿捏你我两家。” 沈玉的确想的比较长远,“另外,钦州是抵抗楚惊天的南楚军的第一道关卡,现如今元祐与楚惊天勾结,我也是害怕钦州总督给楚惊天开后门。” 战云枭点头,“我也有这个担心,原本打算明天动手,却不想孟贵妃自己撞上来,被你拿捏住了。” 沈玉笑了笑,“那不正好?” 两人四目相对,露出狐狸般的会心一笑,战云枭道,“你抓了孟贵妃,是想逼元祐去找萧丞相吧?” 沈玉点头,“元祐那么自私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会为了孟贵妃来侯府门口跪着呢?再说,他若真的跪在侯府门口,岂不就等于认罪?” 说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如今,他能找的也就是东方离、楚惊天和萧丞相。但楚惊天和东方离都出了城,而且他昨天和楚云宁一起坏了楚惊天的布局,这会儿指定心虚不敢去。” “如此,便只剩下萧丞相。” 沈玉不由看向战云枭,“你那个烂桃花把东方离和萧丞相的事情告诉他,可真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以后,便不存在什么三方势力了,只剩下我们和南楚的仇怨。” 男人闻言笑了一声,“本王看你不应该叫沈玉,应该叫沈狐狸!” 沈玉眨眨眼,忽而凑在他耳边,低低道,“专门吸你阳气的狐狸。” 男人眉梢一挑,笑得意味深长。 沈玉红了脸。 此时,二皇子府。 元祐正在琢磨着要不要再去见楚惊天一面,结果侍卫何进一头栽了进来,慌张道,“殿下,出事了!” “又怎么了?” 元祐心烦意乱,总是出事出事,就没有一天顺遂日子。 何进一脑门冷汗,弓着身子道,“沈三姑娘叫人传话过来,说孟贵妃在她手上,叫您......半天之内去沈侯府门外跪着请罪,否则的话,便只能给娘娘收尸了!” 第1007章 “你说什么?” 元祐惊得腾一声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是说,沈玉进宫抓了我母妃?这怎么可能呢!她怎么说也是贵妃,没有父皇的允许......” 何进闻言摇头,“属下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这是娘娘身上的玉佩,我看多半凶多吉少......” 说着,将一块玉佩递给了元祐。 元祐原本还不相信的,一看玉佩当场脸色煞白,“这玉佩是外祖母在母妃出嫁时送给母妃的,如果母妃没出事,这个东西肯定不会落在沈玉手上!” 他慌得冷汗都冒了出来,“不行,我得先进宫一趟,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说着,转身便从后门离开了府上。 何进跟着他进宫,心惊胆战,“有没有可能,是皇上默许了的?刚刚沈玉和战云枭从宫里出来,他们总不会那么嚣张......” 元祐猛地顿住脚步,扭头看向他,心头发沉,“你是说,父皇将母妃交给了沈玉?” “为什么?” 他不理解。 为什么?何进也答不上来。 最后,只得随他一起进宫。 两人急匆匆赶到了孟贵妃的寝宫,四下一找根本不见孟贵妃的影子,一问丫鬟,只是说孟贵妃自己出去了,不叫任何人跟着。 没办法,元祐只得一咬牙,去御书房找皇帝。 严公公守在门口,看他的眼神无比复杂深沉,吊着眼睛不咸不淡的问,“二殿下找皇上有事?” 元祐伸长脖子,往里面看了眼,问,“很重要的事,还请公公通报一声。” 严公公抬眼,戏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御书房。 片刻之后,出来道,“皇上让你进去。” 元祐进门,刚开口想说,“父皇,我母妃......” 话音未落,迎面便一个东西砸了过来,“哐”一声直接怼在他胸口,紧接着,便是皇帝震怒的声音,“你还好意思提她!” 元祐被砸得一个趔趄,撞在门口半天才回神,只得咬牙跪地,道,“儿臣不知母妃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得父皇如此大怒!” “你不知道?” 皇帝起身,盯着他的脑门,怒道,“你们自己不是商量好的吗?现在你跟朕说,你不知道?” “儿臣惶恐!” 元祐心头警钟大作,愕然抬眼看向他,“父皇,儿臣不明白您在说什么,还请父皇明示。” 他紧张地浑身颤抖,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只得盯着皇帝看。 皇帝迎上他的眼神,突然冷静了下来,道,“算了,你退下吧。” “......” 元祐愕然,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才试探着问道,“父皇,沈玉抓了我母妃,父皇可知道?” 皇帝瞳孔狠狠的缩了缩,最后含糊说了一句,“这个事情,你去问沈玉吧,看看她到底怎么说。” 元祐闻言心如死灰,只得告退。 不用想,孟贵妃被沈玉带走,皇帝是知道的,但是他没有阻拦,甚至说是纵容了。 为什么? 沈玉可是他的仇人! 为什么他要纵容仇人对付自己的宠妃?就算是他对孟贵妃不满,那也不应该交给沈玉,哪怕是送去宗人府都是好的...... 第1008章 “儿臣告退。” 元祐自知,再问下去肯定更危险,只得浑浑噩噩告退。 从宫里出来,元祐在外面徘徊不定。 何进迎上来,着急的问道,“殿下,皇上那边怎么说?可有说贵妃娘娘到底怎么回事?” 元祐摇头,“他没说,但是这个事情他知道,这下子麻烦了。” 何进愕然,“那咱们怎么办?难道,真的要跪在沈侯府面前去请罪吗?可要去请罪,那咱们何罪之有啊?” 元祐摇头,抿唇道,“不能去,去了,就回不来了!我现在怀疑,我和楚云宁之间的那事儿,沈玉是不是都知道了?” 说完,扭身便对何进道,“这样,你去打探一下楚惊天和东方离的下落,本殿要马上见他们!” 除了和楚惊天、东方离合作,他已经别无选择。 说完,便转身走向萧丞相府。 却不料,这正是沈玉想要逼他做的。 城中心的高楼上,沈玉推着战云枭,两人在露台上晒太阳,便看到元祐往萧丞相那边去。 战云枭不禁抬眸,看了眼沈玉,道,“萧丞相藏得好好的,却不想被你弄去一个沉不住气的二皇子,这下,是想藏都藏不住了。” “他藏不住,我们才有机会。” 沈玉往那边睨了他一眼,道,“走吧,我们下去。” 男人点点头,问,“你不想去问问那凶杀案的事情吗?” 沈玉看向他,“你想去?” “我想......多跟你待一会儿。”男人抬头看向她,眼神诚挚。 沈玉闻言轻轻一笑,道,“那行,正好还有一个多时辰,我们去看看吧。” “晚上,我要去送葬。” 战云枭点点头,两人一起下了楼,往京兆尹那边去。 京兆尹府。 赵孟肖焦头烂额,看着地上排成一排的尸体眉心紧皱,问身侧的侍卫,“二殿下那边回话了吗?” 他的嗓音压得低低地,眼尾余光外一侧的梧桐树下看了眼,那边白七双手环胸靠在树上,正懒洋洋往这边瞅着。 有他在这里,他也不敢光明正大去联系二皇子。 可是,天下楼是二皇子的产业。 昨天黎明,沈玉下令查封天下楼,里面的人现在全都下了大牢,财产已经充了公。 这么大的事情,要是让二皇子知道,还不把他脑袋拧下来? 可是,沈玉的丫鬟一直盯着他。 他也只能奉命去办。 还有锦绣绸缎庄那边他也不敢怠慢,这几个时辰下来,也抓了十七八人,从查到的证据来看,锦绣绸缎庄是楚惊天的情报点。 眼下,二皇子和楚惊天合作,两人算是盟友,他作为二皇子的人,却将一锅端了楚惊天的情报点,楚惊天还不恨死二皇子? 到时候,还不得怪罪到他头上来? 这还不够,一大早又来个凶杀案,死了四十多人...... 从昨天深夜到现在,他都在等元祐的意见,可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传来。 赵孟肖站在屋檐下,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正想着该怎么办,外面传来禀报声,“大人,凤缨公主与暝阳王来了!” 赵孟肖冷汗一下子冒出来,赶忙快步迎出去,跪地瑟瑟发抖道:“微臣拜见暝阳王、凤缨公主。” 第1009章 “嗯,起来吧。” 沈玉笑眯眯看向他,往里面瞄了眼,道,“看起来,赵大人此次查案硕果累累啊!” 赵孟肖起身,干笑着请她进门,脸都笑僵了,“凤缨公主开玩笑了。这几个案子,桩桩件件都是难办的,下官正愁眉苦脸呢。” 说着,给门口的衙役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去找元祐想办法。 沈玉看着那衙役离开,也没多说什么,推着战云枭进了院中,看向地上的尸体,“听说都是南楚来的?” 赵孟肖点头,道,“已经查出来了,说是南楚宁王府世子冷遇养的死士,此次扮作商队来的瀛洲,而且个个都会说瀛洲的话,因此包下客栈之后,谁也没留意到他们。” “却不知为何,昨天夜里被人一网打尽。” 说着,小心看向沈玉。 心下琢磨:昨天冷遇叫人抓了沈玉身边的人,沈辞大怒杀了冷遇,那照着沈玉的性子,这事儿该不会是她做的吧? 再看眼前笑眯眯的沈玉,只觉得犹如见到死神,双腿打颤道,“既然殿下来了,那该如何处理这些人,又要如何结案,还请殿下明示。” 他可不敢掺和了。 恐怕还没查到沈玉身上,沈玉就先让他见了阎王。 沈玉一看他那个眼神,就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给姜七夜背了锅。 但姜七夜这个锅她不得不背,于是笑了一声,说,“国书上明明说是十五来,这今儿个才十三呢,人就死在了城郊客栈......” 所以呢? 赵孟肖看向她。 沈玉说,“所以,他们死得其所嘛!” 说着,直接看向赵孟肖,道,“这样吧,就说南楚奸细包藏祸心,在国书规定日期之前提前进入瀛洲,行奸邪之事,欺男霸女,刺杀朝廷重臣,被我北齐江湖人士一网打尽,实在是大快人心。” 说着,征求赵孟肖的意见,“依我看,咱们应该将这些贼人的尸首,挂在那南城大门口,暴尸三日,以儆效尤。” “也好让那南楚人瞧瞧,在我瀛洲兴风作浪,是个什么下场?” “......”赵孟肖听得脊背发凉,冷汗频频往出冒,结巴道,“这、这样不、不好吧?” “后天,便是楚惊天带人进京时,若让他看到咱们......” 沈玉冷哼一声,“咱们也没说是他的人啊。” 又道,“既然他是来和亲的,那就是冲着求和来的。既然是求和,那我们杀了打算破坏两国和平的贼人,他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 赵孟肖被她这神奇的脑回路打败了。 他也不傻,哪里不知道沈玉这是要给楚惊天一个下马威,让他哑巴吃黄连? 可是,这事儿却要让他去办...... 赵孟肖感觉,自己才是被架在火上烤的那个,最后只得推辞道,“那这么大的事儿,京兆尹衙门恐怕办不了......” 结果话没说完,就被战云枭给堵了回去,“赵大人怎么这么谦虚呢?本王刚刚才在皇上面前夸过你,说你有勇有谋,瀛洲交到你的手上,那是选对了人......” 话说得像是在闲聊。 但是那言语之间的压迫和威胁,却叫赵孟肖不得不屈服。 第1010章 得,一个是皇上跟前的权臣,心狠手辣。 一个是手握重兵的战神,铁面无私。 这两人来一个,都够他一个小小的京兆尹喝一壶的,何况还是两个人一起施压? 没办法,赵孟肖只得硬着头皮,道,“那、那下官便照着暝阳王与凤缨公主的意思去办。” 回头,咬牙厉喝一声,“来人,将这些人给本官挂到城门口去,按照凤缨公主刚刚说的,通告下去!” 沈玉看向赵孟肖,“赵大人不打算亲自过去么?” “......”赵孟肖扭头看向她。 她还不肯放过他? 沈玉笑眯眯说,“赵大人亲自过去,才显得我北齐威严不可侵犯。这事儿,只要你办得好,本殿必然会在父皇面前美言,让赵大人升官发财。” 赵孟肖看着她的小脸,只觉得头皮发麻,最后只得妥协道,“那......下官去办?” 又道,“只是这般,岂不是怠慢了王爷与殿下?” 沈玉笑了一声,推着战云枭往里面去,“不怠慢,我们便在府上等你回来。这前后也就是两刻钟,不着急。” 说着,没理会赵孟肖,直接进了公堂。 她要给楚惊天和楚云宁送一份大礼,让他们知道,北齐不是好惹的! 沈玉眼底寒光一闪而逝。 赵孟肖站在原地,脸都黑了。 白七见他愣着不走,起身一些看向他,“走啊赵大人,奴婢陪您一起过去。” 赵孟肖回神,见他“巧笑嫣然”,不由感到毛骨悚然,赶忙道,“算、算了吧!既然凤缨公主与暝阳王来了,你就留下来照顾他们,否则的话,我担心府上的人照顾不周......” 他还得找个机会,和元祐通个气儿呢。 白七倒也没坚持,“那赵大人请。” 赵孟肖这才松了口气,赶忙离开衙门,等走到这边看不着了,赶紧又派一个人去元祐,“你再去一趟二皇子府,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十万火急的事儿,怎么就没回应了呢?” 等人走了,到了大街上,才发现外面都在议论,说二皇子做错了事情,得罪了沈玉,让沈玉抓了孟贵妃,正等着二皇子去负荆请罪呢。 赵孟肖一听这事儿,脑仁都麻了。 “孟贵妃被抓?皇上都没阻拦的吗?”他不由转身,看向皇宫的方向,突然从脚底心凉到了天灵盖! 完了! 不用说,二皇子这边靠不住了! 不然的话,无论怎么说孟贵妃都是皇帝的女人,便是犯下滔天大罪,也轮不到沈玉一个臣子抓去辱没。 皇帝舍弃了元祐。 赵孟肖一瞬间便明白,自己得立马和元祐划清界限,扭头去抱沈玉的大腿...... 否则的话,下一个死的就是他! 原本赶鸭子上架的赵孟肖,想到这里反倒坚定下来,指挥着衙役将那南楚四十几具尸体全都挂在了城门口,这才急匆匆往回来赶。 楚惊天派出来在城门口打探消息的探子一看,被惊得三魂出窍,转身便冲向了南城外,直奔楚惊天下榻的农庄。 进门便嚷嚷开来,“殿下,出事了!” 楚惊天端着茶盏的手一抖,看向门口,“怎么了?” 第1011章 探子跪地,瑟瑟发抖道,“冷将军手下的死士,昨夜全都死在了客栈。” “刚刚京兆尹衙门赵大人将他们的尸体全都挂在了城门口,说他们是破坏两国和平的奸细,罪该万死啊!” 楚惊天手上的茶水,洒了一身。 他的眼尾抽搐着,半晌才缓缓站起身,擦了擦身上的水渍,沉声道,“赵孟肖办的?” “是......” 探子不敢抬头。 楚惊天天性桀骜,与战云枭的内敛深沉不一样,他身上总充满一种兴奋疯狂的冲动和热情,平常说话的声音总是非常高亢。 可是现在,他的动作却显得缓慢,语速也收敛、沉闷,轻缓。 好似只是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儿。 可往往这个时候,熟悉他的人便都知道,他是真正的被戳到了痛处,生气了。 屋里沉默着,气氛十分压抑。 很长一阵子,他才转身看向门口,道,“可有说是谁动的手?” 探子道,“说是江湖大侠看不惯他们才下的手。但是措辞很是微妙,说他们欺男霸女......” 楚惊天瞳孔狠狠缩了缩。 要说欺男霸女,那这些天唯有一桩,那就是昨天楚云宁和冷遇做下的好事儿! 一个给战云枭下药,一个抓了沈玉身边的人威胁沈玉! 楚云宁逃了出来,冷遇已经死了。 但是冷遇的死士却被人给挖了出来,客栈被一夜血洗,死了好几十人...... 那么多条人命...... 他不由想到战云枭。 但又感觉,这事儿不像是他的手段。 最后,再次想到沈玉,瞳孔不禁眯起,“本殿倒是真的低估了这个沈玉,他比我想象中的心狠手辣太多了!” “沈玉?” 侍卫闻言,都震惊了,“殿下的意思是说,是沈玉报复冷遇,所以杀了咱们那么多人?” “除了她还有谁?” 楚惊天眼底的戾气与兴味同时闪耀,“本殿真的没想到,战云枭居然喜欢上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那,咱们要不要反击?” 侍卫抬头看向他,眼珠子轻轻颤抖着。 “反击个屁!” 楚惊天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她敢这么做,就是拿捏准了本殿无法反击,只能哑巴吃黄连。” 说着,扭头看向南边,道,“等今天晚上,使团到了瀛洲地界再说吧。” 他这次带的人,得用的不多。 原以为,战云枭变成了瘸子,自己就可以在瀛洲横着走,能提前让瀛洲大乱,等使团一到摧枯拉朽,利用楚云宁的婚事,强迫北齐帝割地当聘礼。 实在不行,还可以和东方离合作,将黑羽卫的事情宣扬出去。 无论如何,钦州他都是要定了。 此时才发现,没了战云枭还有一个沈玉,他堂堂的南楚二皇子,在朝堂和军营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竟是被一个小丫头玩得团团转! 现如今,死了冷遇。 便等于失去了宁王府的支持,回去还要被宁王纠缠算账不说,便是...... 忽的想到什么,扭头问道,“那锦绣绸缎庄呢?绸缎庄的人可有全身而退?” 第1012章 探子摇头,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没有,也被赵孟肖给抓住了,我看这元祐根本不值得合作,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就会背后捅刀子!” 楚惊天气的瞳孔狠狠缩了缩,眼睛眯成一条缝,“元祐,他好得很!” 说着,不禁又把气撒到了楚云宁身上,“楚云宁这个蠢货,本殿就不该带她来!” 正说这话,门口传来一道笑声,“喲,二殿下这是怎么了?气急败坏的,难不成被沈玉给上了一课?” 进来的人面色白皙,唇瓣殷红,迎面而来一股阴柔气息,但嗓音却是出奇的好听,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声音的主人是个清风霁月般的公子。 但实际上,却是九黎圣子东方离。 不仅长相没那么清明,便是内心都是阴鸷暗黑的,藏着见不得人的小秘密。 楚惊天一见他进来,脸色更是难看,“你是来看本殿笑话的?” 东方离嘴角一勾,坐下来,道,“我不想看笑话,可是笑话主动找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话说回来,你那个死对头都没露面,你就被一个小姑娘玩得团团转,若是叫你那几个兄弟知道,还不被笑掉大牙?” 楚惊天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那沈玉杀人不眨眼。这样的女人,你就算是最后抢到手,也未必能压得住。” 东方离闻言,竟是低低一笑,“那有什么关系嘛,我压不住她,她压得住我就成。便是战云枭都躲在背后吃软饭,我为什么就不能吃?” “......” 楚惊天气的不行,懒得和他打嘴炮,盯着他道,“你到底来干什么?” 东方离这才正色,道,“我的人传来消息,说孟贵妃被沈玉抓了,元祐去找了萧丞相,我看要坏事儿。” “元祐光明正大去找萧丞相?” 楚惊天瞪大眼睛,都被他蠢到了,“他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东方离脸色亦是铁青,“速战速决吧,没办法了。上次皇帝原本就怀疑萧丞相,现如今元祐堂而皇之去,肯定会被发现。” “更离谱的是,孟贵妃为什么会落在沈玉手上?” 楚惊天闻言眉心紧皱,“是啊,北齐帝宠孟贵妃多年,就算是发现她图谋不轨,自己亲手杀了也能理解,可是把她送给沈玉去折辱......” “不说北齐,便是我南楚历史上,最昏庸的皇帝,也绝不会将自己的贵妃送给臣子。” “这背后,必然还藏着我们不知道的大事儿。” 东方离道,“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但是需要一些时间。后天进京,我和我的人,要混在你的使团当中,你要安排妥当。” “文书上,不能出差错。” 楚惊天点头,“就不知道,后天出城来迎接我们的,将是何人。” 东方离琢磨片刻,道,“北齐帝已经不相信元祐,自然不会让他出来和我们交接。萧丞相不够资格,唯有战云枭和沈玉。” “总之,不是战云枭就是沈玉。” “你打算怎么办?” 东方离看向他,“可不要再出什么乱子,否则的话还得本公子擦屁股。可本公子将来也是要登基的,羽毛不能太脏。” 第1013章 “等使团来了,我们安排一下。” 楚惊天眯了眯眼,“后天若是战云枭来迎接我们,我定要让他知道这些年本殿又变强了多少!” 他总要把这口恶气出出去才行。 东方离看向他,眼神戏谑,“可若来得是沈玉呢?” “那也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楚惊天眼底异色一闪而逝,很快消失不见,并未将自己也想将沈玉带走的小心思表露出来,看上去反倒是牙痒痒的。 恨得牙痒痒是认真的。 内心的征服欲,也是认真的。 东方离看了他一眼,道,“行吧,只不过这女人难对付,你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到时候叫我看笑话。” 说着,起身离开。 楚惊天没有送,只是远远说了句,“萧丞相可是你老丈人,现如今他要暴露了,你还有时间嘲笑我?” 东方离瞳孔轻轻缩了缩,脚步一顿,但很快便走出了大门。 他得去见一趟萧丞相。 一念及此,恨不得直接捏死元祐那个脑子进了水的...... 此时,元祐还在丞相府门口等着。 门口的守卫头都大了,“我说二皇子,您就别为难小的了!小的已经去看了好几次,说了相爷不在家,便是不在家。” “您等在这里,有什么用呢?” “回吧,啊?” 元祐走投无路,本着自己不好过旁人也别想好过的心思,干脆一掀衣摆跪下,道,“他今天不见本殿,本殿就在这里一直跪着!” “你这人——” 门卫没法子,只得跺跺脚转身进门,再次去找萧丞相。 萧丞相端着一碗茶,掀睫睨了他一眼,“还没走?” 门卫差点哭出来,“老爷,这何止是不走啊!人家直接跪在咱们大门口了!那身上穿的,还是皇子袍,再这样下去,百姓们都要围在咱大门口看热闹了。” “这又不能给人赶走......” 赶走更叫人怀疑。 丞相府是权贵没错,可二皇子是皇族。 君到臣大门口,臣哪能把人赶走? 萧丞相气得闭了闭眼,砰一声放下茶盏,道,“这个蠢货!” 最后,无可奈何道,“那你叫他进来吧,我倒要看看他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象牙!” 门卫出去,像是看瘟神一般看着元祐,道,“丞相大人让你进去。” 元祐爬起来,飞快钻进了大门。 萧丞相一看见他那个鬼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地说,“二皇子是恨不得把我拉下水,不说旁的,你真的不是个东西!” 这话说的可一点都不客气。 元祐脸色难看,但是也别无选择,咬牙道,“我的确不是东西,可是萧丞相就是了吗?你这些年在朝堂上装大尾巴狼,该不会以为现在还能藏得住吧?” 萧丞相愕然,瞪大眼睛看向他,“你说什么?” 他知道元祐走投无路,是来寻求他的帮忙的,却没想到他说话也这么难听,还说他装大尾巴狼? 什么意思? 元祐冷笑一声,“你藏在瀛洲,不就是想扶着东方离上位吗?事到如今,你还装什么?” “楚云宁把什么都告诉我了,你是元晁的人!” 第1014章 这一个字一个字,听得萧丞相眼皮子直哆嗦,终于难以冷静,腾一声站起来,“你说什么?这些都是楚云宁跟你说的?” 他真的没想到,楚惊天身边还有这种蠢货! 元祐笑了一声,“是啊,你们一个个都想骑在我头上,她以为把我拿捏得死死的呢,用你来威胁我,说什么我就是一条狗,拼死了也当不上皇帝。” “因为,你支持的是东方离啊!” “啊哈哈哈——” 元祐已经被逼疯了,这个时候完全破罐子破摔,把什么都倒了出来,“萧丞相,要么,你们带上我。要么,你现在就杀了我。” 他嘴角翘起一抹疯狂,道,“要么,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这京城的搅屎棍,我不好过大家都别想好过!” “什么元晁的事情,什么黑羽卫的事情,本殿统统都说出去!” “砰”一声! 萧丞相一掌拍在桌子上,刀锋般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你威胁我?” 元祐一声冷笑,“是啊,我威胁你!” “除此之外,我今天要是死在这里,会有人立马把你怂恿宴尺,暗中帮元宸对付战云枭的事情也散播出去,我倒要看看第一个死的人是谁!” 他的眼神一片癫狂,眼珠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就连肩膀都在微微抖动,四肢麻木五指痉挛,情绪已经激动到了极致。 萧丞相心头咯噔一下,盯着他瞳孔很很缩了缩。 他没想到,元祐突然提起宴尺! 宴尺手上那蛊,是他父亲给的。 目的便是让宴尺在元宸耳边吹风,挑起京城内乱,好给东方离回来准备时机,却没想到这个事情居然被二皇子知道了! 这下子,事情难办了。 若真的让沈玉和战云枭知道事情的真相,第一个遭殃的恐怕就是他和萧家......当然萧家不重要。 可是他的使命还没完成,还没享受到那至高无上的荣誉,又怎么能够先乱了阵脚呢? 还不到时机。 萧丞相狠狠闭了闭眼,最后强迫自己冷静,眼神阴沉地看向元祐,道,“你想如何?” 元祐道,“我不管最后谁登基,你们都不能伤我分毫,且要立下血誓,往后封我为异性王,钦州当我的封地。” 钦州富庶,只要他能退守钦州,总有一天可以卷土重来。 元祐想的还是很精明。 萧丞相又怎么不知道他的浪子野心? 只不过,现在要紧的,是先稳住元祐,于是点头道,“你的条件我答应。” “既然这样,那你我也算是盟友,不妨坐下来喝杯茶。”他说着,讳莫如深地看了眼元祐。 元祐努力喘了好几口气,这才稍微放松下来,坐在了萧丞相边上的椅子上。 萧丞相出门,对门外道,“给二殿下上茶。” 但是,他没进来。 片刻之后,这才端着茶具进来,上前给自己和元祐各自斟了一杯,道,“二殿下请,有话好好说......” 元祐端起了茶盏,稍微退了一步,道,“我也是被逼急了才口不择言,还望萧丞相莫要放在心上。” “那不能。” 萧丞相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眼尾余光却盯着元祐。 第1015章 元祐口干舌燥,也端起茶盏饮了半杯...... 又在丞相府坐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刚一出门,便见何进焦急地上前,道,“殿下,赵大人那边传话过来,说沈玉和战云枭都去了衙门,他只能按照沈玉的意思,将冷遇那些人的尸体,全都挂在了城门口,以儆效尤。” “效什么尤?” 元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何进道,“就是说,这些人在瀛洲作乱,死得其所,挂在城门口警示众人,谁若是再敢这样,便是这个下场。” 元祐闻言脸色难看至极。 和楚云宁勾结,抓沈家的人当人质的是他,沈玉这杀鸡给猴看,他不就是那个猴儿么? 一时间,难免对号入座。 便听何进道,“现如今,楚惊天和楚云宁恐怕恨极了咱们......” 元祐一个脑袋两个大。 可他能有什么办法? 现在,只能指望萧丞相那边从中斡旋,将他和楚惊天这矛盾下化解一下。 “既然这样,京兆尹那边咱们就不管了吧。”元祐任命丢下一句话,往自己府上走。 结果何进追上来,道,“可是,天下楼也出事儿了,现在人都关在大牢里面,还没处理呢。照着沈玉和战云枭的手段,万一这些人说了不该说的......” “......”元祐闻言脸色煞白。 他倏地,顿住脚步。 若沈玉知道天下楼和南城古巷那事儿是他做的......不,若她拿到证据,还有自己什么好果子吃? 一念及此,赶忙道,“你快去一趟京兆尹衙门,告诉赵孟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沈玉和战云枭审天下楼的人!” “尤其是那个掌柜!” 何进闻言,飞快前往京兆尹衙门。 此时,沈玉和战云枭在正堂里已经换了一壶茶,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对白七道,“七七啊,你去瞧瞧看,赵大人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 白七点头,眼底兴味一闪而逝,出去走到大门口,看向急的团团转的赵孟肖,“赵大人这是尿急?尿急的话,茅厕在里面呢,你站在这外面,也不能当着大庭广众如厕吧?” 赵孟肖闻言嘴角猛地一抽,扭头眼神诡异地看着白七,“你这个丫鬟,怎么说话的......” 真的是,太不知道羞耻了。 但白七在这里,他也没法在等下去,只得进屋道,“你告诉凤缨公主与暝阳王一声,就说我去趟茅厕马上回去。” “那赵大人可要快一点,我们家姑娘耐心不太好。” 白七一笑,转身进了屋。 结果何进过来,也没找到赵孟肖,只得眼巴巴在门口往里面看。 沈玉往门外看了眼,直接道,“这不是二皇兄身边的何侍卫吗?怎么,找本公主有话说?” 何进脸上当场一僵,赶忙道,“没,没有,殿下误会了!” 说完,便一脑门冷汗地走了。 沈玉哼笑一声,道,“看来,二皇子从萧丞相那边出来了!” 战云枭闻言看向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进去的他和出来的,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皇帝这几个儿子,肉眼可见又被你玩废了一个。” 第1016章 沈玉眨眨眼,“这不是他们自己寻死么?我哪有那么可怕?” 男人只是笑,眉眼之间皆是宠溺与纵容,道,“元祐性情乖张,最是沉不住气。此次去见萧丞相,必定说了不该说的话。” “那萧丞相为了控制他,可能露了一手,给他下了蛊也说不定。” 沈玉深以为然,“也算是求仁得仁。” 这时,赵孟肖回来了。 “回禀王爷、凤缨公主,事儿已经办好了,两位可还有什么吩咐?”心下却祈祷着,“赶紧走,赶紧走吧!” 再不走,他可就撑不下去了。 可沈玉既然等到现在,便没想着就这样走了,直接道,“你不是还抓了锦绣绸缎庄与天下楼的人么?正巧,父皇将这事儿交给我来办,便提上来,一起审吧。” 瞬间,赵孟肖脸黑了。 虽然没收到元祐的回话,但是他也能猜到,八成元祐想要他保这些人。 他盼望着沈玉和战云枭走,也是想要回旋一下。 可没想到,沈玉居然要一起审理? 那还有什么戏唱? 沈玉看着表情僵硬的样子,暗自憋笑,道,“怎么,赵大人不想配合?” “不不不,下官哪敢啊。”赵孟肖回神,只得硬着头皮道,“来人,将昨晚抓的人,全都带上来!” 心里却已经哭了出来。 完了完了,全完了! 今天这事儿办完,他算是将二皇子和楚惊天全都得罪了个透彻,往后若抱不上金大腿,迟早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忍不住看向沈玉,道,“殿下,这些个事儿,都是下官这里办的,指定要得罪很多人啊!还请殿下保全下官狗命啊!” 说着,竟是双腿一软,当场跪了下去。 沈玉佯装不懂,诧异道,“这是为何呢?你是瀛洲的父母官,这些事儿都是你的分内之事,难道还有人会报复不成?” 战云枭见她演得惟妙惟肖,到了嘴边的茶水差点呛出来,轻咳一声掩饰过去。 赵孟肖抬眼看向他时,却见他只是低头喝茶,仿佛来一趟京兆尹衙门只是打个酱油,和这件事情完全没关系。 最后,只得哭丧着脸求沈玉,“殿下莫要摆弄下官啊,您慧眼,必定早就看清楚了,那天下楼和锦绣绸缎庄背后,都不是一般人啊!” “他们若是寻个由头,想要下官死,下官不得不死啊!” 沈玉闻言一笑,看向他,“这么说来,天下酒楼和锦绣绸缎庄背后的人,赵大人其实清楚得很嘛!” “......” 赵孟肖一噎,才发现她三言两语,竟是将他套了进去。 避无可避,只得垂头丧气道,“那天下酒楼,是二皇子的产业。锦绣绸缎庄,乃是楚惊天的产业。” 为了把自己摘出来,又赶忙道,“当然,这些是下官昨夜才查到的!” “看起来,赵大人的办事儿效率,不是一般的高啊!”沈玉打量着他眉眼含笑,“既然这样,那今天就审一下,将证据提上去吧。” 说着,嘴角一勾,道,“到时候,父皇肯定会嘉奖赵大人铁面无私,慧眼如炬。” “......” 赵孟肖一头冷汗,见她油盐不进,只得认命道,“殿下,昨天南城古巷的事儿,下官什么也没瞧见,求您就别拿下官开涮了,下官这胆子小,禁不起吓啊!” 第1017章 他就知道,沈玉不是省油的灯,昨天他出现在南城古巷替二皇子办事儿,肯定被他盯上了。 不然的话,怎么会突然就来了京兆尹衙门呢? 还在这里坐了这么久! 又想到孟贵妃如今也被沈玉拿捏,二皇子走投无路,最后干脆选择倒戈,将元祐出卖,道,“实不相瞒,昨天南城古巷下官也是不得不去啊,毕竟是二殿下的命令......” “可若是殿下肯罩着下官,下官便也不怕了。” 说着,抬头看向沈玉,“等到了金銮殿上,南楚的人问起来,下官就说那事儿与沈大公子和明玉公主一点关系都没有,纯粹是冷遇作死,得罪了人被一个黑衣人暗中袭击了!” 沈玉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伸手把他拉起来,道,“赵大人的故事讲得不错,只不过你还得说清楚昨天你为何去南城古巷。” 赵孟肖冷汗嗖嗖往出冒,绞尽脑汁道,“下官昨天正是追着那个黑衣刺客去的南城古巷,却没想到还是被他得逞,杀了冷世子!” “而殿下和沈大公子、凤缨公主是也是去帮忙的,却没想到来迟一步......” “嗯,”沈玉点头,“那知道如何和南楚使臣、和元祐说吗?” “知、知道。” 赵孟肖吓得,都快尿了裤子。 沈玉心狠手辣,手起刀落杀人的场面他不是没见过,况且现在城门口挂着的那些人,他都默认是沈玉杀的。 就是现在不知道怎么说,那也得想出来! 沈玉轻哼了一声,道,“那就坐下来,好好将天下楼和锦绣绸缎庄的案子审清楚吧,若审得好,我就派个人随身保护你。” 若审得不好,结果赵孟肖自己会想。 他只觉得后脖颈发凉,慌忙点头,“审、好好审!” 沈玉扭头,看向战云枭,“着重审锦绣绸缎庄的人吧,楚惊天想要拿捏我们,我们也要拿捏着他一点什么。” 战云枭这才点头,正色道,“一会儿本王亲自来。” 赵孟肖汗颜,那一会儿还有他什么事儿? 他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锦绣绸缎庄的事儿太大,他根本插不上手。 沈玉今天来找他,唯一的目的就是让他得罪元祐和楚惊天,不得不出面为沈辞和明玉公主洗清嫌疑。 这事儿要办好,还得好好动脑子。 毕竟,楚惊天也不是省油的灯。 赵孟肖一阵头疼,招呼人将犯人带上来之后,便躲在一边想办法去了。 沈玉看到了苏锦绣。 她浑身脏污,披头散发,但是抬眼看她的表情却显得倔强,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沈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是吗?” 沈玉笑了一声,拿出一只白色的瓷瓶递给白七,道,“七七啊,让她知道什么叫做身不由己。” 白七点头,从里面拿出一粒药丸,强行塞进了苏锦绣的嘴巴里。 苏锦绣被迫吞下药,瞪大眼睛盯着沈玉,“你给我吃了什么?我告诉你,就算是你给我下毒......” “嘴倒是挺硬。” 沈玉哼了一声,坐下来静静喝茶。 等时间差不多了,才看向战云枭,道,“你问吧。” 第1018章 战云枭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随后问苏锦绣,“楚惊天将你安插在瀛洲,目的是?” 苏锦绣抗拒地看着他,却发现自己的意识逐渐不受她控制。 挣扎片刻,竟是张口道,“搜集北齐朝堂上的消息,找合适的机会挑动北齐内乱,给南楚攻入钦州制造机会......” 她说得磕磕巴巴,试图咬住嘴唇,可那话却像是流水一样往外涌,根本控制不住,“除此之外,便是找机会怂恿北齐帝和他的几个皇子对付......你......” 她看向战云枭,眼珠子都在颤抖。 难以相信,这些话是从自己嘴巴里说出来的。 但这些事情太笼统,却不是战云枭想要得到的情报,于是干脆话锋一转,问,“你们在瀛洲的同伙,还有谁?” “还有......” 她面容扭曲,却还是不由自主吐出几个字,“还有......” 突然,身后一人暴起,不顾一切的扑向了她! “不好,他要灭口!” 沈玉一惊,话音未落便见战云枭手上什么东西一闪。 那人没到跟前,便闷哼一声栽倒在地。 沈玉扭头一看,才发现桌上一支笔不见了。 只听战云枭对赵孟肖道,“赵大人,麻烦你将她说的名字,全都记下来。” 赵孟肖一个激灵,赶忙拿起纸笔。 然而谁也没想到,苏锦绣供出来的人当中,除了一些散布在瀛洲各行各业的探子之外,还有萧瑾行! 赵孟肖冷汗哗啦啦的往下落,抬眼看向战云枭,“王、王爷,她到底有没有在胡说八道啊?这、这怎么还有萧家大公子呢?” 牵扯到了丞相府,赵孟肖瑟瑟发抖。 战云枭睨了他一眼,道,“你只管记,其余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赵孟肖见他眼中毫无波澜,那种无形的威压却将他的呼吸都压了下去,不禁浑身冰凉,颤颤巍巍地“萧瑾行”三个字写在了名单上。 这一审,又审出了十几个人。 最后,竟然还供出一个人名,叫“金威”。 这个名字大家都没听过,沈玉不由插了句嘴,问那苏锦绣,“金威是何人?” 苏锦绣颤抖道,“是萧淑妃身边的太监,萧丞相安插进去的人。” 沈玉闻言眉心紧皱,战云枭看向她,道,“看来,得找机会去会会萧淑妃了。” 沈玉轻轻点头。 战云枭是外男,进不了后宫。 只有她能去。 但总要有个由头,还得好好想一想。 这个事儿暂时作罢,战云枭收了名单,着暗卫去抓人。 赵孟肖看着地上这些人口干舌燥,哭丧着脸看向战云枭和沈玉,道,“要、要不这些人王爷与殿下也一起带走?这么多人,下官处理不了啊!” 再这样下去,他可真的要被楚惊天恨死! 就算是楚惊天对付不了战云枭和沈玉,也能临走之前捎上他的脑袋。 赵孟肖现在想哭的心都有。 沈玉见他瑟瑟发抖的样子,道,“你堂堂一个瀛洲父母官,连几个奸细都处理不了,这要是传出去,朝堂上还不有人急忙顶上你的位置?” 一瞬间,赵孟肖脸绿了! 他就知道,沈玉在报复他! 第1019章 他帮着元祐背地里兴风作浪,昨天在南城古巷出现的又不是时候,沈玉那么记仇的人,今天过来怎么可能只是查案子的? 赵孟肖算是完全明白,沈玉这是在强迫他站位。 至于他的命...... 她应该会留着他给沈辞和明玉公主作证,之后能不能活下来,恐怕要看他表现。 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只得硬着头皮道,“那、那下官却办好。” 沈玉闻言一笑,“我就说嘛,赵大人是有这个能力的。” 话锋一转,问,“那请问,按照北齐律,这些人应该如何处置?” 赵孟肖瑟瑟发抖,认命道,“照北齐律,天下楼那些人与贼人勾结,行叛国之罪,理应凌迟处死。” “至于锦绣绸缎庄的这些奸细,则需要杖毙,挂在城门口暴尸三日,以儆效尤......”话说到一半,冷汗首先冒了出来,湿哒哒蒸得一张脸发白,犹如泡过水的猪肉。 他今天早上,刚刚把冷遇养的那四十多个死士的尸体挂出去,现在又把苏锦绣这群人打死挂出去,这不是把脑袋往楚惊天刀下伸,是在干什么! 可沈玉又不是省油的灯。 最后没办法,也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 沈玉原本就没打算放过他,道,“那就按律法办吧,等人打死送出去了,我和暝阳王就走。” 说着,还催促了一句,道,“你快一些,本殿晚上还得去给我师父送葬,时间不多了。” 赵孟肖想到自己被元祐拉拢,这会儿被沈玉逮住往死里整,感觉悔得肠子都青了,但也无可奈何只得照办。 扭头,哭丧着脸大喝一声,“来人,将他们按律处死!” 紧接着,天下楼的人被拉出去杀了,锦绣绸缎庄一众人被杖毙,血淋淋拖出去,又往城门口去。 赵孟肖皱着一张脸,眼巴巴看向沈玉,“殿下,事情下官都已经办妥了,您说的留给下官一个侍卫,此话可要当真啊!” 事情已经做绝,他现在要防着的不是沈玉,而是元祐和楚惊天! 等他们知道了这事儿,一定弄死他。 沈玉闻言看向战云枭。 战云枭意味深长地睨了她一眼,往门外扫了眼,道,“小五,叫小四过来,跟在赵大人身边。” 沈玉眉梢一挑,心下想着,他这些侍卫的名字是不是从第一个一直排到第一百个? 要是旁的还要,难道第三个要叫小三?第一个叫小一不成? 也太奇怪了。 小五离开片刻之后,与他一起进来一个一身青衣的剑客,面无表情,犹如一个榆木疙瘩,便是对战云枭行礼时,也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道,“属下小四,拜见王爷。” “嗯,从今天开始,你跟着赵大人,保住他这颗脑袋。” 战云枭扫了眼赵孟肖,道。 赵孟肖下意识摸了摸脑瓜顶,赶忙赔笑,“多谢王爷!” 心下却不免吐槽:什么叫保住他这颗脑袋? 说得怪寒碜。 好在,这个时候沈玉终于放下茶盏起身,推着战云枭的轮椅道,“那剩下的小事儿,便麻烦赵大人了,我与暝阳王先走了。” 哎哟,您可快走吧! 赵孟肖如蒙大赦,却还是赔笑把人送出去,道,“二位慢走。” 第1020章 沈玉笑了笑,看了他一眼,道,“赵大人请回吧。” 之后,与战云枭一起上了马车。 赵孟肖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看着马车一转过拐角,当场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我的天,可算是走了!” 一扭头,却见小四像个木头桩子一般站边上! 赵孟肖:“......” 马车上,战云枭看着沈玉笑,“你这一番折腾,可把赵孟肖给吓坏了。从今往后,估计别说是出去与人勾搭,便是躲在府上当缩头乌龟,他都不敢睡觉,生怕一闭眼脑袋就没了。” 沈玉叹了口气,道,“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他是京城父母官,若是暗中兴风作浪,给楚惊天和东方离等人开后门,我们的变数就太多了。” 战云枭点头,道,“小五跟在他身边,他应该不敢乱来了。” 话锋一转,又道,“只不过,今天你替姜七夜背锅,往后恐怕在旁人眼中,你要成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沈玉闻言抬眼看向他,眼底带着一丝丝娇纵的笑,“那在云枭哥哥眼中呢?” 战云枭失笑,拉她在怀中抱着,道,“在我心中,你只是我的妻。你若想在后宅享清福,那外面的事情,我会替你办好。你若想在外面杀出一片属于你的天地,我就在身后默默守护着你。” 沈玉没忍住,扭头便捧着他的脸亲了上去。 嘴巴太会说话,吸引力果然是致命的。 但她也知道,他对她的好,不只是嘴上说的那么简单,却不是全心全意的守护着,前世又怎会做出那么笨的事情,陪她一起死呢? 可沈玉也知道,这一世她不能后退。 先不说现在危机四伏,战云枭双腿不便,便是她的身世、九黎那边都是很麻烦的事情。 她要是往后退一步,那就是把脑袋递到别人手上。 于是,道,“等天下大定,我必得要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睡它个十天半月的。” 战云枭点点头,“到时候,我陪你。” 他知她辛苦,知她艰难。 但更知道,她重生一世而来,必定是前世积累了太多的提心吊胆,太多的恐惧。这些东西,都需要释放出去。 若真的把她关在后宅,她怕是要提心吊胆一辈子,还是让她手上握着权力,把掌控感抓在手上比较好。 所以,他选择支持她。 在一起的时光,真是转瞬即逝。 沈玉感觉,都没和他说几句话,马车便已经到了侯府大门口,很快小八迎上来,低低道,“王爷,姑娘,二皇子不知为何,突然去了安王府那边......” “他去找安王?” 沈玉一把掀起车帘,看向安王府方向,愕然道,“他去找安王做什么?你快去安王府一趟,叫元枳和安王不要冲动!” 元祐勾结旁人,害死安王妃,这事儿安王和元枳已经知道了。 他现在去安王府,岂不是找死? 震惊时,便听战云枭道,“多半,是萧丞相控制他去的。” 沈玉突然想到,萧丞相是九黎那位老不死的儿子,那他藏了这么多年,肯定也是会蛊的。 元祐今天跪在他大门口胁迫他,他肯定怒火中烧,那现在操控他去安王府,岂不是想要借刀杀人? 第1021章 若元祐死了,孟贵妃的分量不足以威胁钦州总督...... 不行! “马上去安王府!”沈玉瞳孔一缩,赶忙叫白七调转马车,走到一半又觉得不妥,只好将一个药瓶递给战云枭,道,“云枭哥哥,你去安王府,我去丞相府!” “若是萧丞相操纵蛊虫,那就算是拦住了安王和元枳,元祐还是会死在安王府!” 沈玉说着,直接跳下车,道,“我去丞相府,我倒要看看他当着我的面,如何操控!” 战云枭赶忙叮嘱一声,“你注意安全。” 沈玉点头,“小五跟着王爷,白七随我走!” 说完,直奔丞相府。 此时,萧丞相正坐在书房中,面前放着一张地图,地图上放了个带血的透明水晶,那水晶里面的血丝正缓缓游动着,连带着水晶也在地图上缓慢滚动。 路线,正是从二皇子府前往安王府! 他闭着眼睛,脸上却一片狠辣杀意。 元祐今天威胁他那些话,在脑海里一个字一个字滚过去,他的胸口起伏变得厉害,杀意也更加明显。 他今天要借刀杀人! 孟贵妃被沈玉抓了,元祐再一死,钦州总督将再无忌讳,只会将怒火发泄到沈玉身上,只要他再从中一挑拨,钦州总督肯定会听他的。 到时候...... 他嘴角上扬,逐渐露出笑意。 似乎已经得逞了。 水晶球缓缓滚到了安王府门口。 此时,战云枭的马车也刚转过拐角,便见元祐背影僵直,姿势奇怪地走向了安王府大门口,很是机械地道,“让安王和元枳给本殿滚出来!” 安王府门口的侍卫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但是人家是二皇子,他也不敢出言顶撞,便赶紧进去通报。 小五扭头,看了眼车上的战云枭,道,“王爷,这元祐性情大变,说话不过脑子也不留情面,以元枳的性子,恐怕一会儿真的要打起来。” 屋里,元枳一听元祐找上门来,顿时大怒,“他还敢来?” “他害死我母妃,将我安王府当枪使,他还敢来?”都不等去告诉安王,从桌上一把拎起刀,便冲到了大门口,“我要让他今天有来无回!” 到了门口,看到元祐表情傲慢地站在那里,顿时气得眼眶猩红,“二皇子!你做了什么事情你不知道吗!你居然还敢来安王府?” 门路,元祐冷笑一声,那死板的表情显得他更加倨傲无礼,他竟是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个天下都是我元家的,本殿为何不敢来?” “元枳,你还不跪下,拜见本殿?” 这下子,不仅元枳被激得大怒,便是路过的行人也都纷纷侧目,愕然看着这边,“我的天,二皇子这是怎么了?无论如何,安王妃刚刚过世,他也不该来触霉头......” 元枳浑身颤抖,双眼猩红道,“元祐!你欺人太甚!” “今天,我非要杀了你,去祭拜我母妃亡魂不可!”话音未落,提着大刀就朝着元祐砍来! “出大事了!” 行人骇然,纷纷看向这边。 元祐竟是不闪不避,道,“元枳,我是皇子,你若敢杀我,你们全家都得陪葬!” “便是我们全家陪葬,也要你下地狱!”元枳已经气疯了,一刀直接落向他的脖子! 第1022章 “啊!” 四周众人惊出一声尖叫。 眼看着元祐要人头落地,前方传来“铛”一声,元枳手上的大刀被什么一撞,碎成粉末散落一地,元枳蹬蹬后退几步,扭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来人。 四周众人亦清醒过来,转身纷纷跪倒在地,不敢逼视来人眼光,只是高呼一声,“草民拜见暝阳王!” 战云枭已经下了马车,坐在轮椅上。 这些天,沈玉在京城风光大盛,战云枭躲在她背后舒舒服服吃软饭,人人都以为他这双腿一残疾,往日威严定要折损大半。 往后,恐怕都只能给沈玉当陪衬。 可刚刚一出手,那元枳手上的玄铁大刀却摧枯拉朽,直接化为齑粉。 这种恐怖的杀伤力,比起以往有过之无不及,此时看客们才意识到他们大错特错。 那战云枭吃软饭是一回事儿,实力又是另一回事儿,只要他肯出面,整个瀛洲的大地都要跟着晃一晃。 元枳纵然在气头上,也不敢忤逆他的威严。 甚至于,一身戾气都被他无声的威压碾散,只得跪地低头道,“王爷,不知您为何拦我?” 说着,嗓音哽咽起来,眼底一片泪意,“我母妃被他所害,死于非命。今日他又来我安王府挑衅,我实在是咽不下去这口气。” 战云枭看向他,道,“你抬眼,看看他对不对劲。” 元枳一愣,抬头看向元祐。 却见元祐端溜溜站在门口,神情呆滞眼神傲慢,竟好似根本没看到战云枭过来,还敢出言挑衅,“元枳,你是不是不敢?” “本殿就知道,你只不过我元家养的一条狗,主子开心了,就让你吠两声。主子要是不开心,你就是餐桌上的狗肉。” “你——” 元枳气得瞪眼,但也意识到了不对,问他,“元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见了暝阳王居然还敢嚣张?” “暝阳王......” 元祐傲慢的眼神,变得迷惑起来。 他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竟是活生愣住了。 元枳看得目瞪口呆,四周众人也发现了端倪,道,“二皇子今天好生奇怪,该不会是被鬼上身了吧?暝阳王就在一旁坐着,他居然一脸迷茫,这是装作不认识呢,还是没看见呢?” 元枳扭头,看向战云枭,“王爷,他这是——” 元祐从小得皇帝宠爱,行事是有点乖张,可向来也是懂得分寸的,尤其是见了战云枭,姿态向来放的很低。 可是现在...... 饶是元枳天生莽撞,这会儿也意识到不对了。 战云枭道,“他被人下了蛊,今天来挑衅你,便是激你动手。你若真的杀了他,那就让背后的人得逞,借着你的手杀了元祐,又能给安王府安上个刺杀皇子的罪名。” 元枳闻言瞪大眼睛,骇然道,“这——” 回神,赶忙磕头道谢,“多亏王爷来的及时,否则我恐怕已经中了招,要还安王府抄家灭门。” 一想刚刚自己气冲冲扑上去的样子,只觉得一阵后怕,抬头再看战云枭,忍不住问了一声,“何人胆大包天,居然敢给他下蛊?” 第1023章 战云枭看了眼丞相府的方向,但没多说什么,只是道,“你先起来吧。” 元枳爬起来,看向战云枭,“那王爷里面请?” “不必了,本王过来,只是拦你一下罢了。”战云枭把轮椅靠在树荫下,把沈玉给他的瓶子递给小五,道,“去,给他用上。” 小五点点头,打开瓶子,把里面的东西洒了元祐一脑门。 “阿嚏!” 元祐猛地喷打了个喷嚏,之后两串鼻血流出来,他伸手擦了擦,四下一看,迷茫了,“我怎么会在这儿?” 元枳:“......” 他可真想一棒槌敲死他! 这时,元祐才发现了战云枭,瞬间面色大变,扭头便拱手,道,“拜见暝阳王,不知王爷在此,有所冒犯还请见谅!” 说话间,整个人都在发抖。 这才是他正常的样子! 战云枭看着他瑟瑟发抖的样子,沉声道,“二皇子跑到安王府来,侮辱已故安王妃,说安王和枳世子是元家养的狗,你高兴了便让他们叫几声,不高兴了他们就是餐盘里的肉。” 元祐闻言,缓缓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道,“这,我......我不能......” 不由又看向元枳,却见元枳怒气冲冲,正狠狠地盯着他。 那眼神,是恨不得杀了他的。 元祐有些蒙圈儿,又看了眼四周的观众,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最后只得看向元枳,道,“枳世子,你不要误会,我今天可能有点不太正常,好像被什么东西控制,对不住了!” 元枳气得牙痒痒,不管元祐今天有没有被控制,他操纵人害死他母妃的仇,都解不开。 只不过,他也知道不能直接拎着刀去杀了元祐。 于是道,“那二殿下慢走。” 元祐深深看了眼安王府的门匾,之后跟战云枭告辞,“王爷若没有别的事情,那......本殿先告退。” 他不敢看战云枭的表情。 等从这里离开,回到府上之后,这才吩咐何进,“你去,将刚刚在安王府门口看戏的人给本殿找来一两个。” 他要问问,他刚刚究竟做了什么。 何进走后,他又不由得看向丞相府的方向......好奇怪,他以前从不这样,但是今天上午,他去了一趟丞相府...... 又难免想到九黎、东方离,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此时,丞相府书房中。 萧丞相正盯着桌上的血迹发呆,瞳孔紧紧缩着。 那血是他刚刚吐出来的,证明有人打断了他对元祐的操控,可会是谁呢? 他操控元祐去安王府这事儿,没有旁人知道...... 那如果被打断的话,元祐会不会反过来怀疑他?还有谁看到了这个事情? 杂乱的念头,让他心神不稳,嘴巴里又一片血腥味涌了上来。 他收了桌上的东西,丢进地上的火盆里毁尸灭迹,这才走到铜镜跟前,抬手细细擦掉了嘴巴上的血迹,吞下一粒疗伤药。 正打算差人出去问问什么情况,外面突然传来禀报声,道,“老爷,沈三姑娘在门口求见。” “她怎么来了!” 萧丞相一惊,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沈玉怎么会来的这么巧? 第1024章 他刚刚用过蛊,这会儿难免会有些心虚,检查了一下仪容之后,这才走出去,问,“她可有说什么?” 禀报的人摇摇头,“没说。” 萧丞相不禁白了他一眼,“怎么不问她呢!没事也能来直接禀报吗!” 但还是快步走了出去。 隔着一道门看到沈玉,便笑着道,“什么风把沈三姑娘给吹来了?快里面请。” 沈玉目光落在他脸上,见他脸色发白,笑意当中带着一丝丝虚浮,心下恍然,试探着问了句,“丞相大人看上去精神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吗?” 说着,上前道,“要不,我给你把把脉?” 萧丞相面色微微一变,但还是敷衍了过去,道,“大概是昨夜没睡好,刚刚找大夫开了方子,便不麻烦沈三姑娘了。” 说着,问道,“沈三姑娘找我有事?” 沈玉一笑,道,“我来看看萧姑娘,我二哥担心她,但又不好意思过来。便拜托我走一趟。” 萧丞相点点头,也不能说拒绝,便对吩咐院中的丫鬟,道,“彩螺,你带沈三姑娘去找大姑娘。” “沈三姑娘请随奴婢来。” 叫彩螺的丫鬟上前,盈盈福了个身,看沈玉的眼神多少有些好奇。 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让自家相爷都不敢怠慢? 沈玉笑着跟她往萧瑾乐那边去,暗中示意白七,跟着萧丞相看看他去做什么了,路上问彩螺,“你家姑娘还没好吗?这是告了假?” 彩螺闻言叹了一声,道,“好是好了,但是老爷不让她再去禁军,说是眼看着要嫁人了,再出去舞刀弄枪的,说不过去。” “姑娘这几日,在屋里闷着呢。” 沈玉若有所思。 若萧丞相真的不让萧瑾乐去军营,那多半禁军当中还有萧家的人,萧瑾乐入军多半只是掩人耳目,这背后藏着的才是正主。 恐怕到时候,大手一挥便指挥着八万禁军,攻进了瀛洲城! 这般想着,人已经到了萧瑾乐的院子。 萧瑾乐一看她进来,脸上顿时露出笑意,“沈玉,你怎么来了?我这两天关在这里,都快闷死了,要不你今天带我出去?” 她从小在外面野习惯了,现在关在这一亩三分地,就如同将天上的飞鹰圈在了笼子里,别提多难受了。 不等沈玉说话,她郁闷道,“我爹非要说,我很快就得嫁给沈洛,侯府乃礼仪世家,我将为人妇人,理应学点规矩,不可再出去了!” 说着,气得不行,“可是,你都在外面晃啊,而且很快要嫁给暝阳王了,沈侯爷和暝阳王都不在意。” 沈玉坐下来,见丫鬟出去斟茶了,这才问道,“相爷这么说的?可是我们沈家却并不要求,我二哥一直觉得,你原先的样子就好极了。” 萧瑾乐连忙道,“可不是!” 竟是拉着沈玉的袖子,热切地看向她,道,“一会儿,你跟我爹说一说,放我出去可好?” 沈玉想了想,道,“我可以试一试,但是他让不让你去禁军,恐怕不好说。” 又问,“对了,东方离那边,你们交涉过了吗?他若是不同意,咱们两家的婚事恐怕不好办,毕竟他是九黎的人,一个不小心给咱们统统下了蛊,那可就麻烦了。” 萧瑾乐闻言面色一变,“看你这个表情,莫非他已经给别人下过蛊了?” 第1025章 沈玉没法子跟萧瑾乐说他爹是个冒牌货,毕竟以萧瑾乐的年纪,现在这个萧丞相恐怕就是她亲爹,也只能旁敲侧击,道,“可不是,我刚刚路上遇见元祐,他应该得罪了东方离,被下了蛊神志不清,怪吓人的。” 萧瑾乐骇然,脸色有些发白,道,“元祐今天中午,还在门口求见我爹,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儿......” “没想到,下午竟然就中了蛊!” 说着,难免有些害怕,“你说的没有错,万一这个事情没和他说清楚,他不乐意成全,那我们两家可能都要出事。” 说着,垂眸难过道,“我虽然很喜欢沈二公子,却也不敢拿全家人的性命去赌。” 又道,“但愿东方离看不上我吧。” 说着,看向沈玉,“听说他最近已经在瀛洲了,你这些日子,见过他吗?” 沈玉道,“我在云州见过他一次,来瀛洲之后......便再也没见过。” 她没说去皇陵那天东方离约见她的事儿。 眼看着,三天期限就要到了,她还没去找东方离,原本打算今晚送“雪叟”下葬之后,找个由头明天出去的。 只是没想到,元祐居然直接冲到了安王府去闹,萧丞相的反应比东方离还要大。 这一点他想不明白。 东方离都不装了,他还装个什么劲儿? 是在藏什么? 沈玉总觉得,萧家没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于是只是拿出一只小瓶子赠给萧瑾乐,道,“这个东西是我配置的药,可以压制蛊,你留着以防万一吧,最近切记多听多看,多琢磨,但不要跟人说。” “我能说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 “谢谢你啊。” 萧瑾乐接过瓶子,攥在手上难免有些恐惧,琢磨片刻之后,道,“我若出不去的话,想多听多看多琢磨,也是做不到的,毕竟也没得琢磨。” 沈玉起身,说,“很多东西,都在眼皮子底下。你小心身边的人,万事保重。” “我今天晚上,要去给师父送葬,便不陪你了。” 她也只能点到为止。 萧瑾乐心中不舍,好不容易遇上个可以说话的,自然想多说一会儿,可沈玉的理由却让她没法子拒绝,只得到,“节哀顺变。” 沈玉点点头,离开了萧瑾乐的院子。 她来的目的,本也不是为了萧瑾乐,只是需要个由头,进来确定一下是不是萧丞相动的手。 她离开之后,萧瑾乐却沉默了下来。 沈玉让他小心身边的人,是什么意思呢? 主要是,元祐刚刚从萧家离开,便被人下了蛊,这是不是太巧了? 四下一扫,只觉得一股无名的危险笼罩着自己,她小心收好了瓶子,出去把扶桑叫了进来,道,“你出去打听一下,看看元祐今天都去做什么了。” “但是切记,不要告诉任何人,府上任何人都不行,哪怕是阿爹阿娘,也都不能说。若他们问起来,就说我馋西街的冰粉,让你去买。” “你回来,带上一碗冰粉。” 扶桑点点头,从后门溜了出去。 沈玉在半路上,遇到了白七,低声问道,“我进去之后,萧丞相去做什么了?” 第1026章 白七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四下扫了一眼,见没人之后,才低声道,“东方离顺着密道来了相府,两人在书房里商量如何将皇上拉下马的事儿......” 这些在沈玉的预料当中。 毕竟,天下楼、锦绣绸缎装和今早客栈里面的凶杀案叠加在一起,楚惊天都不得不退出瀛洲,何况东方离? 他自然跟着退走,难免对瀛洲局面感到不安,楚惊天的探子又已经用不上,他能找的也就只有萧丞相。 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白七竟是话锋一转,面色复杂地看着她,道,“东方离盯上了你。” “盯上了我?” 沈玉愣了一下,没太明白他什么意思,回神后道,“他盯上我不是正常的么?我是他的死对头,他肯定第一个要对付的人是我。” 但白七闻言,脸色却更加古怪了,他看着她,叹了口气,解释道,“姑娘,你把事情想太简单了,他盯上你不是想让你死,是他想娶你。” “娶我?” 沈玉一下子愣住了,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不由停了下来,扭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白七,“他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我给他下毒,坏他的事儿,他想娶我?” “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沈玉想到自己是九黎圣女这事儿,心里难免也觉得怪怪的。 但这事儿她只能保密,也不敢多说。 便听白七认真道,“他的确是这么说的,而且已经和萧丞相已经达成了一致,他和萧瑾乐取消婚约,让萧瑾乐嫁给沈二公子,把侯府与萧家绑在一条船上。” 沈玉闻言若有所思。 东方离这个决定,她倒是可以理解。 毕竟,沈家若和萧家绑在一起,那她沈玉和东方离的关系就跳进黄河洗不清,东方离再到外面宣扬,说她是他的人...... 只要她九黎圣女的身份暴露,在北齐肯定人人得而诛之,到时候只能离开北齐前往南楚,免不了在世人眼中变成她跟着东方离跑了。 可真是叫人头疼。 沈玉按住眉心揉了揉,这事儿她都不敢跟白七说,只得转移话题,道,“可有提到楚惊天?” “有。” 白七点点头,道,“东方离说到了他和楚惊天的交易,楚惊天杀了暝阳王,把你交给他,他登基之后,割钦州给楚惊天。” 说着看着她,不禁有些紧张,仿佛下一刻她就丢下他跑了似的,问:“姑娘,若东方离真的登上皇位,您......会进宫当皇后吗?” 话没说完,就被沈玉敲了脑门,“你脑袋进水了?要问这种话?” 沈玉翻了个白眼,“你放心吧,我这一生生是你家王爷的人,死是你家王爷的鬼!” 他东方离想屁吃。 白七吃痛,但是心里却乐开了花儿,“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离开王爷。” 沈玉:“......” 这主仆两人一个个患得患失的,难道真的是她性子太野了,让他们没有安全感了吗? 沈玉叹了口气,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白七屁颠颠跟上她,这才又道,“除此之外,萧丞相和东方离说了元祐的事儿,东方离说让他暂时别再出手了,等待时机,元祐接下来一阵子,多半是安全了。” 第1027章 沈玉嗯了一声,“我今天踩着点去丞相府,也是出于这个考虑,让他忌惮,不要随便出手。再出手就要露馅了。” 白七点了点头,“姑娘神机妙算,什么都算到了......” 说着,突然想到什么,道,“但是东方离走后,萧丞相却骂了一句,好像他和东方离的俄关系,也并不好。” 沈玉扭头,诧异地看向他,“骂东方离?” 白七“嗯”一声,道,“他说东方离只是‘一个踏脚石罢了也敢发号施令’,真是太奇怪了!按理说,他不应该是东方离的臣子吗?” 沈玉闻言眯了眯眼,白七这话,证实了她的猜想。 东方离,也不过是萧丞相手上的一枚棋子罢了。 萧丞相想夺皇位,但是名不正言不顺,一旦逼宫等同于造反,沈战两家肯定不会同意,到时候未必能赢。 但是东方离不一样。 他是元晁的儿子,元氏皇族的后代,加上元晁是前太子,原本就有继承皇位的资格。 所以,九黎才帮着元晁金蝉脱壳,找合适的时机,利用东方离的身世光明正大来夺位,同时用黑羽卫挑拨沈战两家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等东方离登基...... 沈玉甚至在想,到时候真正在皇位上那个,到底是东方离还是萧丞相? 毕竟,他变脸换人,也不是第一次了对吧? 沈玉想着这些,只觉得浑身寒毛倒竖,道,“也有可能,他们是相互利用吧。” 说着,吩咐白七道,“你去,跟王爷说一声,就说让他今晚来一趟,我先去送葬,结束了有话跟他说!” 明天晚上,她也必须要去见一趟东方离! 萧丞相不能得逞。 若让他得逞了,北齐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白七多少能猜到,沈玉是要跟战云枭商量萧家的事情,他自己也觉得后怕,便将沈玉送到侯府门口之后,转身急匆匆去了暝阳王府。 沈玉拖着疲倦的身子进门,眼看着时间快要来不及了,便先没去找沈缙和顾氏,直接往沈家祠堂去。 等到了院中开阔处,又不由扭头看了眼丞相府的方向。 就这局面,她要如何闲下来? 就在两个月前,她还天真的以为,只要弄死了元宸,杀了孙尚书,把元氏皇族从龙椅上拉下来,给黑羽卫平冤昭雪,她就可以嫁给战云枭,好好过安稳日子了。 可越往后走,却越发现自己前世一心追着元宸,对瀛洲各大势力实在是知之甚少。 照着现在这个局面,多半前世元宸杀了她、沈家众人和战云枭之后,他很快便会被冠上弑杀忠臣、毒杀皇帝的罪名被拉下马。 就不知道,是谁笑到了最后。 但有一点沈玉很清楚。 那就是这一世,那个笑到最后的人,必须是她! 她决不允许有人再踩在自己头顶上,将她的亲朋挚爱一一杀害、凌辱。 沈玉眯了眯眼,转身面色沉沉走向祠堂。 祠堂里,已经点起了灯。 沈辞和明玉都在那边等着,抬棺的人也早就在门外守着了,只等着她来。 沈辞见她脸色阴沉,不禁上前问了句,“怎么进宫一趟现在才回来,还被气成这样?谁欺负你了?” 第1028章 第一反应,便想骂那狗皇帝。 兄妹两人都有点面色不善,看的明玉不禁有些紧张,忙问:“小师父,是不是父皇说你了?” 他是第一次见沈玉脸色这么难看,难免被吓到。 沈玉却已经没了和皇帝缠斗的心思,口干舌燥道,“你父皇哪里能气得到我?罢了,等一会儿暝阳王过来了一起商量吧。” 说着,直接端起供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 明玉看她这个样子,好像的确不是因为皇帝生气,而且看起来是累坏了,这才稍微松了口气,道,“我给你去倒杯热水。” “谢谢了。” 沈玉点了点头,直接在蒲团上坐下来,道,“时间到了叫我一下。” 说完,直接闭上了眼睛。 沈辞看着她的样子嘴角直抽抽,话到嘴边又不舍得吵,只得让她睡。 也就是小憩了一刻钟,沈玉起来把明玉端来的水喝了,这才强打精神,道,“走吧。” 趁着夜色,三人一起,将“雪叟”的棺材送入沈家祖坟,同时吩咐人下去,盯着元祐那边,防止他被人杀人灭口。 毕竟沈玉还要留着他,来拿捏钦州总督,人活着才好办事儿,人若真的死了,那钦州一反,整个北齐可真是一团散沙。 此时,元祐坐在书房中,茶不思饭不想,思绪乱得像一团麻似的,脸色惨白。 白天的事情,可真是叫他越想越害怕。 等了好一阵子,何进才带着一个老头、一个中年妇人进屋,小声道,“殿下,人带来了。” 元祐抬眼看向这两人,只觉得眼前有些恍惚,好似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就连他们说话的声音,也都不清不楚的。 “草民拜见二殿下。” 两人看着元祐的样子,都面色复杂,说完之后便不敢再抬头,生怕一个不小心掉了脑袋,要不是因为何进给了他们一人一锭金元宝,他们都不想来。 元祐眉心紧皱,眼底眉梢沉着从未有过的后怕,哑着嗓子问,“你们一五一十地说,我今天在安王府门口做什么了?” “殿下没做什么,草民......” 老头闻言瑟瑟发抖,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替他开脱。 元祐打断了他,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说实话,要是骗我,你们今天就别想活着出去。” 那老头才不得不低声道,“二殿下今天来到安王府门口,便口出狂言,说话特别难听,但是说话的语气却很奇怪......” 说着,将白天发生的事儿,细细跟元祐说了一遍。 元祐越往后听,脸色越难看。 老头打量着他,小声道,“是暝阳王最后叫人拿了一瓶子药粉,洒在殿下身上,你才清醒了过来。也是暝阳王拦住了枳世子,否则的话......” 想都不用想,如果没有战云枭,他肯定已经死在了安王府门外。 元祐想到这里,不禁狠狠打了个寒颤,最后摆摆手道,“你们下去吧。” 何进将两人带走。 元祐心中不安,起身在地上来回走了好几圈,等何进进来之后,忍不住道,“走,我们去一趟沈家祖坟。” 第1029章 何进愕然,不可思议道,“殿下,这么晚了,咱们去沈家祖坟做什么?” 他还以为,他家殿下这么大半夜的,要去沈家祖坟造幺蛾子呢,生怕被沈玉抓个正着,那岂不是真的要死透了? 正打算劝阻,便听元祐决然道,“去找沈玉!” 他的嗓音在微微颤抖,潜藏的恐惧让他无所遁形,说的话竟是让何进有点反应不过来,“我今天被萧丞相下了蛊,这瀛洲若真的有人能对付萧丞相,那非沈玉莫属!” 何进听着他这话,脑袋里一团浆糊,“可是,咱们今天中午才去过萧丞相府......” 事后,去安王府闹,还被战云枭给撞上了。 而且,早上孟贵妃还得罪了沈玉,被沈玉抓去了侯府,之前元祐又和楚云宁一起陷害沈玉和战云枭...... 这桩桩件件,再去找沈玉,沈玉能信吗? 何进看着他,都惊呆了。 元祐却已经去意已决,咬牙道,“顾不上了,他狗急跳墙,根本没打算与我们合作,只想着杀人灭口......” 元祐怕的不行,今晚无论如何,也要说服沈玉和战云枭,什么条件他都能答应。 而且,今天战云枭出现在安王府门口拦住元枳,便证明沈玉和战云枭暂时都不想让他死。 这给了他一点点希望。 迷迷糊糊的,元祐也明白了过来,沈玉今天抓了孟贵妃,多半是故意激他去找萧丞相,试探萧丞相用的...... 一时间,只觉得这京城犹如龙潭虎穴,一个不小心就能让他粉身碎骨。 膨胀的野心刚刚生出,便被碾碎成了粉末。 这才意识到,自己自以为聪明,却在这浑水当中连好好活下来的能力都没有,再不找个聪明人当靠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元祐不想承认自己能力有限。 可刀悬在脖子上,却不得不承认。 他苦恼地爬上马车,趁着夜色直奔沈家祖坟...... 沈玉将“雪叟”送入沈家祖坟时,已经累的精疲力尽,不得已吃了个提神的药丸子,才靠在马车上晃晃悠悠往回走。 刚一下山,就遇上了挡在路口的马车。 因着元祐为了掩人耳目,换了何进寻常出门用的普通马车,看上去平平无奇,明玉一时间愣是没认出来,诧异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拦路?” “该不会是找茬的吧?” 沈辞手腕受伤,沈玉累得睁不开眼睛,他第一反应便拔剑,挡在了门口。 沈玉看着他的样子,不禁拉了他一把,道,“你不要紧张,是元祐。” “二皇兄?” 明玉一愣,收了剑。 话音未落便见元祐下车来,面色复杂地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明玉愕然,下意识看了眼沈玉。 还真是元祐? 只是,元祐昨天还在帮着楚云宁造幺蛾子呢,今天却抹黑来找沈玉,几个意思?为了孟贵妃不成? 明玉想到元祐在他耳边说的那些恶心的话,都不觉得元祐这种人会有那种孝心,为了孟贵妃来求情。 他有些嫌弃他,干脆往里面一躲,让沈玉去和他说话。 第1030章 元祐远远看到他,也是心情复杂。 他之前还把明玉当成公主,拉着她说了那样一番话,以为人家真的是不想去和亲,总要找个靠山来保护,所以他才起了那种心思,想借着明玉拉拢他背后的丞相府。 可谁知道,这事儿才过去三五天,便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明玉公主成了明玉皇子,萧丞相也不再是北齐朝中的重臣,而是那狼子野心的九黎贼人,他自己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到如今走投无路。 一念及此,只觉得羞臊难当。 可性命攸关,他也顾不上面子里子的了,只得上前咬牙跪在了沈玉面前,道,“沈玉,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已经知道错了,还请你看在我......祖父的面子上,保我一命!” 大概是今天真的被吓坏了,他说话的语气,格外卑微,也好像想清楚了,自己现在对沈玉的价值到底是什么。 明玉看得目瞪口呆,这还是他那个娇纵的二皇兄吗? 沈辞也诧异地看着沈玉,低低问道,“你今天又做了什么?他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该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沈玉轻轻摇头,道,“一会儿回去说......” 说着,看向元祐,嗓音显得格外清冷,还带着一丝丝疲惫,“我保你命,对我有什么好处?” 她对元祐可没什么好感。 可是,钦州对于北齐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 元祐也知道,现在他手上唯一能拿得出来的,也就是钦州,最后只得道,“我可以写信我外祖父,让他无论如何保住钦州,并让钦州为你所用。” 沈玉哼了一声,道,“你若做不到呢?”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元祐抬眼看向她,眼珠子微微颤抖着,“你也不想要我死对吧?要不然的话,暝阳王今天不会出现在安王府门口。” 此时,再看眼前的女人,元祐心情无比复杂。 他曾经审视她、想要掌控她,掌控不成对付她,如今却又不得不跪地求饶...... 这前后的落差,让他早就不负之前的高傲。 沈玉打量着他,也什么心思和他纠缠,直截了当问:“明早之前,将信送出去。能做到吗?” 元祐点头,“可以。” 沈玉掀睫睨了他一眼,道,“起来吧,一会儿我会给你安排去处,你最近不能待在二皇子府了,萧丞相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又叮嘱一句,道,“但是无论去了哪里,不该说的话,就不要乱说。免得小命儿不保,京城的局势,不是你能掌握的了。” “......”元祐听着她这个话,只觉得浑身无力。 前些日子,他还一心一意算计着夺嫡,觉得谁都能被他玩弄一把,现在就变成这个样子? 还要沈玉提醒他惜命? 但智商不够,玩不过旁人,他也不得不认命。 于是起身点头道,“我会小心。” 沈玉看向沈辞,道,“借大哥的别院用一下?” 沈辞眉梢微微一挑,“有什么好处吗?” 沈玉一噎,“大哥想要什么好处?” 第1031章 “没想好,先欠着。”说着,将钥匙丢给元祐,道,“北城漏斗巷,一百四十三号,自己去找。” 他倒是乐意把别院送给沈玉,可是让元祐这么个玩意儿住在里面,心里多少有点郁闷。 只是局势危险,一看沈玉又累成那个样子,他便也不计较了。 元祐知沈家的人不待见他,便拿了钥匙点点头,带着何进离开。 走了两步,扭头道,“我会把信写好,麻烦沈三姑娘派人拿一下。” 沈玉点头,没吭声。 等人走了,沈辞才唏嘘道,“真没想到啊,元祐居然走到了这一步,一个月前他还是那等光芒耀眼,人人眼中皇上最宠爱的皇子,朝中许多人还指着他当太子呢。” 明玉也面色复杂,琢磨片刻看向沈玉,道,“你抓了孟贵妃,其实是为了钦州吧?” 沈玉点头,“萧丞相和东方离答应了楚惊天,要割钦州给南楚。” 明玉骇然。 沈玉没再说话,道,“走吧,赶回去我们还有事儿商量......” 祖坟离得近,没多久他们便回来了。 等到家得时候,战云枭和沈缙、沈洛已经在书房等着。 战云枭看向沈玉,见她一脸疲惫,不禁有些心疼,道,“要不,你先睡一觉,我们再说吧?” 沈玉轻轻摇头,“不了,先说。” “说完了再去睡。”情况紧急,不然的话她也不会着急叫战云枭过来。 战云枭见她忧心忡忡的样子,便问,“可是在丞相府发现了什么?” 沈洛听了这话不禁有些紧张,赶忙看向沈玉,道,“三妹今天去了丞相府?” 沈玉看向他,知道他还念着萧瑾乐,可是现如今这个情况,萧瑾乐那边...... 最后,只得叹了口气,道,“我今天是发现元祐被萧丞相下了蛊,所以才去的丞相府。” “这......” 沈洛被她的话惊到了,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若那萧丞相会蛊的话,那岂不是从九黎来的? 北齐人闻蛊色变,沈洛也不例外。 屋里几人都变了颜色,这才知道沈玉今天为何如此焦头烂额。 沈玉见沈洛脸色发白,不禁安慰了他一句,道,“萧瑾乐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事情,我给她留了个防蛊虫的药,你先别着急,等等看吧。” 沈洛又哪里能真的放下心来? 但这个事情,他自己干着急也没有用,是对方家庭出了问题,况且现在也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要害自己家破人亡。 沈洛摇头,道,“我不着急,咱们先谈正事儿。” 沈玉轻轻点头。 沈缙心头发沉,看向沈玉道,“那你今天把大家叫来,是不是已经有新的想法了?” 原本,他是打算把沈玉送走的。 因为眼看着,局面对她越来越危险了。 他不想让她当出头鸟,去对付楚惊天和东方离,可现在才发现,好像现如今京城这个局面,只能靠沈玉。 若不是沈玉来回走动,办了这么多事儿,那丞相府还藏得好好地,谁能想到? 到时候,还不得打大家一个出其不意? 第1032章 那才真是要命! 沈缙在朝堂上半辈子,这一次终于又感觉到了那种腥风血雨的危机,难免紧张起来。 沈玉是有想法的,他看了眼大家,道,“我今天去找萧瑾乐,让白七暗中跟着萧丞相,发现他和东方离见面之后,骂东方离是个绊脚石。” 战云枭听到这里,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凝眉刀:“你是说,萧丞相想自己当皇帝,只是把东方离当成一个棋子?” 明玉也被惊住了,道,“那岂不是说,九黎想要控制整个北齐?” 沈缙与沈洛面色发白。 大家都被这个消息吓到了。 “是这个意思。”沈玉看了大家一眼,面色严肃地道,“所以,我们必须商量出一个针对萧丞相的对策来,不能再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这么下去会被人当枪使。” 屋里众人也都跟着严肃起来,沈辞心中疑惑,不由问了句,“他为什么要给元祐下蛊?他既然藏了这么多年,都没用过蛊毒,这突然动手不合理。” 战云枭闻言看了眼沈玉,道,“孟贵妃不是被抓了吗,她逼了元祐一下,元祐走投无路,愣头青似的跪在萧家大门口,给萧丞相逼急了。” 众人:“......” 沈玉知道萧丞相被元祐这么一刺激肯定会跳脚,但是没想到他会做出下蛊这么离谱的事情。 “这也是歪打正着。”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情,明天我会进宫找一趟皇上,顺便再去试探一下萧淑妃身边那个金公公,能除掉最好。” 沈缙闻言点点头,有些郁闷地道,“我们原本和元家有仇,谁料最后却还要和他站在一起,对付九黎的人!” 明玉闻言一阵汗颜,他也是元家的儿子,可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单膝跪地,道,“侯爷大义,明玉誓死难忘。” 沈缙说这话时,原本忘了他,结果他这么一跪,反而弄得他有点难堪,于是哼了一声,道,“你只要别学你那个爹,到时候又想着算计我们,我们便是烧高香了。” 沈玉见状,赶忙打了个哈哈,道,“阿爹,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先回去休息吧,我也有些困了。” 沈缙这才气狠狠,放过了明玉。 明玉起身,看着沈玉道,“谢谢你了。” 沈玉叹了口气,道,“你母妃那边,你想法子提醒一下吧,我是外人,说话肯定不顶用。明天你随我一起进宫。” 明玉点点头,心里感激沈玉,正要说什么,结果又被沈辞拉走,道,“走走走,睡觉去,本公子都快困死了。” “......”明玉无语,只得被他拽走。 沈玉见沈洛忧心忡忡,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得如实道,“萧瑾乐和萧丞相是亲生父女,如果他们双方还没闹翻,我们沈家终究是外人,插不上嘴的。” “只不过,今天萧丞相和东方离达成了共识,要萧瑾乐嫁过来,我们也可以顺水推舟,但这个事情,还需要和一些比较重要的人提前知会一声,免得到时候出了岔子。” 第1033章 沈洛闻言点头,看向她问:“你是不是已经有了想法了?” 她向来聪明,沈洛束手无策,难免眼巴巴看向她。 沈玉不舍得打击他,便道,“等我明天从宫里回来,给你确切的消息。” 沈洛欲言又止,最后说了句,“三妹,我的事情让你为难了。但无论如何,也要以你自己的安危为重,比起娶不到萧瑾乐,我更怕失去你。” 沈玉心下一暖,嘴角上扬道,“放心吧,我会尽力的。” 沈洛点点头,看向战云枭,“那今夜......王爷留下来陪三妹?” 他喜欢萧瑾乐,如今所爱隔山海,吃了相思的苦,自然知晓那滋味。 于是,便想着成全沈玉和战云枭。 战云枭闻言,看向沈玉。 那眼神,多少有点儿巴巴的。 像极了被谁家遗弃的大狗狗,不把他捡走让人感觉像是在犯罪。 最后,沈玉无可奈何,只得道,“那留下来吧......” 左右若有人问起,她还能说战云枭夜里是来找沈缙的,外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男人闻言心下一乐,直接摇着轮椅去韶华苑,别提多轻车熟路了。 沈玉笑了一声,和沈洛告别,往韶华苑去。 眼看要十五了。 夜里月色清凉,沈玉推着他穿过花园边上的小路,心里乱糟糟的情绪这才稍微散去一些,道,“真困啊,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男人看向她,眼底满是心疼,一把把她搂在怀中,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道,“我抱你过去吧。” 沈玉猝不及防跌倒在他怀中,被闹了个大红脸,原本想着赶紧起来的,结果一坐下去,那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安全感,一下子让她困得动不了了。 她干脆环住他的脖子,整个人窝在了他怀中。 男人轻笑,摇着轮椅缓缓往韶华苑去,简直把这短短一段路,当成了漫长的相处时间,走得跟蜗牛一样。 沈玉喜欢靠在他怀中的感觉,靠着靠着,内心逐渐安定下来。 过去好一阵子,两人才到了韶华苑。 沈玉从他怀中起来,莫名感觉轻松了一些。 战云枭安慰她,道,“若能控制住萧丞相,便能安稳一阵子。” 沈玉抬眼,便见他眼底隐隐涌上一丝坚定与杀伐,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赶忙道,“你先别着急,我就是随口一说......” 她可真怕战云枭直接找机会,把萧丞相给一剑砍了。 她留着萧丞相,还有用。 沈玉看了眼他的腿,心下想着,生死桥背后那老不死的,就算是不在乎东方离,总也会在乎他儿子吧? 她得留萧丞相一条命,去给他换解药。 他若不把解药交出来,她一定让萧丞相生不如死! 沈玉想着这个,突然迫不及待想要送走楚惊天。等楚惊天一走,她就可以对萧丞相下手了。 战云枭虽然不知道她的想法,但还是选择了尊重她,道,“我听你的。” 沈玉蜻蜓点水般,在他唇角亲了一口,“谢谢云枭哥哥。” 男人眉梢微微一挑,抬手摸了下嘴角,意犹未尽。 只是,看她疲倦,这才忍了冲动。 两人上了韶华苑阁楼。 大家都已经睡下了,唯有松露守在门口,见了两人窃笑,“姑娘,您今晚总算将王爷拐回来了。” 第1034章 沈玉脸上一红,敲了她脑门一下,“怎么说话的?这么晚了,回去睡吧。” 松露笑嘻嘻跑掉,“那奴婢就不打扰姑娘与王爷了。” 沈玉笑了一声,推着战云枭进屋。 正打算说什么,却见男人笑看着她,道,“大家都知道本王是被玉儿拐回来的了,那今晚可不可以上床睡?” 沈玉失笑,“难不成我会让你睡软塌?” 但心跳得还是有些厉害。 毕竟,是自己深爱的人,恨不得每天都黏在一起。 男人脸上露出笑意,赶紧转着自己的轮椅,往床边去了,“我知道你舍不得。” 沈玉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下子就暖和了过来,上前帮他脱去外袍,扶着他上了床。 两人第一次在家里睡,难免都有些不好意思,沈玉靠在他肩头时,脸上烫烫的。 久违的安稳涌上心头,沈玉很快睡意袭来,呼吸变得均匀。 男人却有点睡不着,大掌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想起上次她施针时说过的话。 上次施针之后,她找到了一个办法,可以让他每个月站起来一天,虽然时间不算是很长,但能起来一天,也可以做很多事情。 他总要为她做点什么。 战云枭眯了眯眼,心下想着,“明天开始,便可以拥有那一个月一次的机会了吧?” 便听沈玉囫囵一声,道,“云枭哥哥,别杀萧丞相......我留着有用......” 男人低头看她时,才发现这只是梦话。 沈玉的确梦到了战云枭,也梦到了萧丞相。 她梦见,战云枭站了起来,雄姿英发,手上一柄封疆犹如开天辟地,一剑下去丞相府纷分崩离析。 萧丞相浑身是血倒在废墟当中,男人手上的剑毫不留情往他脖子上砍了下去...... 沈玉一下子惊醒,缓了半天,才发现他好好地追在身侧,俊脸在月色里美好又蛊惑,令人迷醉。 她笑了笑,又闭上了眼睛。 但此时,因着今天的变故,萧家却并不安稳。 在沈玉离开之后,萧丞相心里就一直有些不安,等送走东方离之后,便去了萧瑾乐那边打探消息。 “沈玉找你说什么了?” 他坐下来,打量着自己的女儿,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颤抖,蠢蠢欲动,又藏得很深。 萧瑾乐话到嘴边,换成了另一句,道,“来问我身体好些没,说是沈二公子担心我。见我没事,便着急回去给雪叟送葬了。” “没再说什么吗?” 萧丞相看着她,眼神定定地落在她脸上,又追问了一句,“爹瞧着,你看上去可没那么高兴。” 萧瑾乐撇撇嘴,“阿爹明知故问!我从小便入了军,那军中生活我早就习惯了,现如今却将我关在这小小的院子里,憋都憋死我了,还问我高不高兴!” 说着,哼了一声将脸扭到边上去,不看他。 萧丞相见并无异常,这才笑着道,“你看看你,都多大人了还这么孩子脾气?我今天已经和沈三姑娘说好了,等南楚使臣一走,就让你嫁过去。” “若那沈家不介意,往后你想去哪里,都没人拘着,但是现在却不行。” 第1035章 萧瑾乐只得点头,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阿爹,你同意将女儿嫁给沈二公子,女儿很开心。可若这样的话,咱们就得和东方离悔婚,他会答应吗?” “女儿害怕害了爹爹。” 萧丞相想到东方离,不由冷哼一声,道,“这个事情你不需要去操心,爹自然会办好。” “你好好休息吧,要是闷得慌,便让你娘过来陪你,左右也用不了多久了。” 说着,起身道,“爹走了。” 萧瑾乐起身道,“女儿恭送爹爹。” 等萧丞相出了门,这才回屋赶紧把扶桑叫出来,道,“可有打听到,那二皇子今儿个都做了什么?” 扶桑放下冰粉,道,“这事儿倒也不难查,现在很多人都知晓了。今天早上,沈玉抓了孟贵妃,威胁二皇子去道歉。” “但是二皇子没去,紧接着便去了宫里,出来之后便匆匆来了咱们家。” 萧瑾乐闻言若有所思,“若孟贵妃被沈三姑娘抓了,那皇上必定是放弃了二皇子,二皇子来咱们家,多半是求爹爹帮忙的。” 又问,“那之后呢?” 扶桑道,“之后,二皇子便回了府,但是很快便出来,去了安王府。等再出来的时候,人就不对劲儿了。” “怎么个不对劲儿法?” 萧瑾乐心中担忧更甚,不等扶桑回答,便又追问道,“他回到自己府上,可有再见别的人?” 扶桑摇头,“应该没有,最近没人往二皇子府去,他从府上出来就往安王府去了,路上见过他的人,都说他那会儿怪怪的,看上去很呆板。” 扶桑说着,一阵后怕道,“他去安王府更奇怪,口出狂言,气得枳世子都要杀了他,如果不是暝阳王出面,可能他已经死了!” 说完,紧张兮兮拉住萧瑾乐的手,道,“姑娘,咱们京城会不会除了东方离,还有人会蛊啊?奴婢听说,昨天夜里东方离便逃出去了,他根本不在京城啊!” 萧瑾乐闻言微微蹙眉,想到沈玉说的话。 让她多看,多想,不要打草惊蛇,留意身边的人...... 这般想着,又问扶桑,“那二皇子今天来咱们府上,都和谁接触过?” 扶桑想了想,道,“好像就接触过门卫大哥和老爷吧?” “......” 萧瑾乐一噎,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片刻之后,道,“我今天问你这些话,你都不要和任何人讲......夜已经深了,咱睡吧。” 扶桑愕然,“可是姑娘,您不是说要等深夜翻墙出去吗?咱们不去了?” “不去了。” 萧瑾乐摇头,解了发上床。 原本,她是闲不住打算夜里出去看看情况的,可现在却有些不敢贸然行动了。 总不能说,是他爹给元祐下了蛊吧? 可今天二皇子接触过的这些人,也只有他爹有动机对付他...... 一瞬间,萧瑾乐感觉毛骨悚然。 可他爹怎么会下蛊呢? 还是说,他爹身边有会蛊的人? 这天晚上,萧瑾乐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突然感觉,自己这些年不在家,对家里的一切实在是太陌生了。 而且更奇怪的是,她自打中了疫毒之后,她娘就只是象征性的来看过一次,之后便再没过来...... 第1036章 而且,他爹今天来看她的时候,她总觉得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那如果,元祐被拦住的话...... 蛊会反噬吧? 萧瑾乐出了一身冷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想到自己和沈洛之间的感情,只觉得想要真的在一起,恐怕也不容易。 而且,如果他的父亲真的会蛊,那他岂不是九黎的人?北齐人从不会这种东西,对蛊虫更是深恶痛绝...... 如果真的是他,她这个做女儿的,又该当如何? 萧瑾乐突然感到紧张、害怕。 想去起身问问她娘,又觉得深夜过去容易叫人怀疑,只得生生忍住。 她决定,找个机会再去找一次沈玉。 只不过,若萧丞相真的会蛊,那萧家和沈家就是势不两立的局面,她又是萧家的女儿,沈玉真的会信任她,把什么都告诉她吗? 萧瑾乐辗转反侧,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但眼下,似乎也只有去找沈玉一条路,无论真相是什么,总要有个妥善的解决法子...... 沈玉为这个事情,也愁得不行。 若没有沈洛喜欢萧瑾乐这一出,那她自然也不会纠结成这个样子。 以至于,梦里都被这事儿缠着好一阵子。 第二天一大早,战云枭因为军中有事儿,被小五叫走了。 沈玉收拾好之后,打算先去备点药。 江隐突然来找她,美艳的脸上带着一丝丝小得意,道,“我昨天出去,在城郊遇见了谢思月,顺手就将她给抓了,姐姐要不要见她?” 他的表情,看上去犹如一只狐狸,抓了一个什么好吃的鸡,叼到主人跟前,当成礼物送给她。 沈玉看着他的样子失笑,“还以为你这几天陪松阳玩去了,没想到你居然盯上了谢思月......” 话锋一转,问,“你和松阳怎么样了?长阳王和王妃要到了。” 江隐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丝不好意思,挠挠耳朵道,“也还好吧,她太粘人了。只不过我这样的身份,恐怕不合适......” 但沈玉瞧着,他看上去比之前是自信多了,人也变得落落大方...... 果然缺爱的人,还是要被爱滋养,才能一点点好起来。 松阳那个粘人的性子,一看到他就热情似火,这下子是给他那冷冰冰的心烧热了吧? 沈玉心里祝福他们,忍不住笑着道,“你叫我一声姐姐,松阳又是真的喜欢你,有什么不合适的?你要是真的喜欢,我去帮你说。” “那、那好。” 江隐说着,转身便下楼。 看上去,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沈玉笑了一声,问,“谢思月在哪儿?” 江隐远远道,“和孟贵妃、战红绡关在一起呢,你去后院找就可以了。” 沈玉笑了一声,去了后院。 她有些事情,想问一下谢思月,毕竟她最近,在楚惊天身边呆了那么长时间,总不至于一点都不知道。 后院有战云枭派来的暗卫守着,她过去的时候,就有些好奇,看着为首那个青衣男子,道,“你是小几?” 暗卫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道,“属下小三。” 第1037章 “......”沈玉嘴角抽了抽,没想到被她真的给猜中了,战云枭给暗卫起名字真的有一手,简单粗暴。 沈玉自己也有些尴尬,道,“那,你在门口守着,我进去看看。” 小三点点头,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他也不想排行老三。 太奇怪了。 好在,沈玉也没纠结这个问题,也就没让小三再纠缠他的名字,假装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卫,木桩子一般往门口一站。 沈玉进去的时候,孟贵妃、战红绡、谢思月正在吵架,吵得还挺凶的,连沈玉进来都没发觉。 孟贵妃骂战红绡和谢思月是野种,战红绡和谢思月骂孟贵妃落汤鸡,三人扭打成一块儿扯头花。 只有战红绡是练过武的,最后孟贵妃和谢思月两人都被打的鼻青脸肿,趴在地上直哼哼。 谢思月嘴巴脏极了,指着战红绡骂,“贱人!贱人,像是你这样的贱人,就应该下地狱,还妄想着要嫁给王爷呢,你做梦去吧!” “你——” 战红绡冲上去,又要动手。 冷不丁看到门口的沈玉,一下僵住了。 “很精彩啊!” 沈玉看着里面的一片狼藉,哼笑一声看向谢思月,“好久不见啊宁安公主,见到我你惊不惊喜?” 她和谢思月之间,可真是一言难尽。 早就不是情敌那么简单了,一个是北齐的公主,一个是前朝的余孽;一个是北齐的权臣,一个抱住了楚惊天的大腿。 何况,还有云州刺杀那一幕。 沈玉不可能忘掉,谢思月也不会忘了自己是如何沦为今天这地步的。 她从一堆稻草当中抬起头来,满眼恨毒地看向她,“沈玉,你不得好死!” 沈玉笑了一声,对这种攻击早就免疫了,道,“我怎么死的,你好像是看不到了。但是你怎么死的,我却可以决定。” 她朝着战红绡使了个眼色,嘴角一勾,道,“去,给她点颜色看看,等事情结束之后,我放你走。” “当真?” 战红绡看向沈玉,眼神复杂。 她当然想走。 “当真。” 沈玉对她并没有太大的敌意,除了她喜欢过战云枭,在秀华堂挑战过她之外,迄今为止她还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要姜绾绾死了,她也不是不能放了她。 战红绡半信半疑看了沈玉一眼,最后选择了相信她,道,“行,我给她点颜色瞧瞧!” 战红绡上前,拎起谢思月的领子,啪啪就给了她两个巴掌,“你再敢骂一句试试?” 刚刚谢思月就在骂她,这会儿沈玉发了话,她这两巴掌上去,自己都打爽了。 谢思月原本就被沈玉打掉了门牙,被战红绡两巴掌上去,脸肿的跟猪尿泡似的,说话像个破风车。 她捂着脸,竟是恶狠狠第盯着沈玉,道,“沈玉,我告诉你,你拆散了我和暝阳王,你也别想着和他在一起!” “你等着吧,很快你的身份就会......” 沈玉闭了闭眼,她懒得和这个女人废话,一脚就踹在了她脸上! 只听“砰”一声! 谢思月像是断线的风筝一般撞在了后面的墙壁上,当场脑袋开花,溅了孟贵妃一脸的血。 等落地时,哪里还有半点气息? 第1038章 一片血腥味当中,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孟贵妃看着地上那一滩血肉,脸色苍白如纸,忘记了呼吸,也吓尿了裤子。 战红绡呆若木鸡,眼珠轻轻颤抖着,一双腿抖得跟面条一样。 她长这么大,手上都没沾过别人的血。 第一次看活生生的人死在面前,死相凄惨......再看沈玉,犹如见了地狱恶魔,“你、你......你杀了她?” 她整个人都结巴着,颤抖不已。 就刚刚,沈玉还笑眯眯的。 这会儿突然动手杀人,是谢思月那句话触到了她的霉头? 孟贵妃和战红绡两人,看着这个场景,都不敢多想。 沈玉呵了一声,眼底一片阴寒,“是本姑娘给她脸了。” 战红绡:“......” 孟贵妃:“......” 沈玉扫了两人一眼,转身便离开了房间,门外传来漠然的嗓音,“将里面的尸体收拾一下。” 小三用诡异地眼神看了她一眼,进屋把谢思月的尸体拖走,问了句,“这就死了?” “死了。” 沈玉看向远天的云彩,攥着五指走出了后院,在前院水池便蹲下来洗手。 她的手根本就没粘血。 可就是觉得脏,很奇怪的感觉,让她浑身都感觉不舒服。 后院传来孟贵妃撕心裂肺的哭声,看样子是彻底被吓坏了,显得很无助。 实际上,沈玉是想问一下谢思月,楚惊天那边有什么方案。 却没想到,谢思月居然拿她的身世说话,孟贵妃不能死,战红绡罪不至死,她的身世......不能让这两人知道。 罢了,死了就死了吧。 沈玉起身,擦干了手。 上楼去泡了一杯热茶,喝完了这才感觉好受一些,又去药库去配药。 萧丞相擅蛊,而对解蛊她并不擅长,总要以防万一。 她得配一点药,给身边的人都带一点,便是宫里的狗皇帝也要留一份,毕竟他若是被萧丞相掌控了,在皇位上发号施令,那才真正是危险。 沈玉自己药库里忙活了一上午,等到了中午,沈缙回来了,她这才去书房那边。 沈缙一看到她,便道,“皇上今天知道二皇子去安王府那事儿了,问王爷,王爷没说,说午后你进宫,会与他说明情况。” 沈玉闻言,问,“那萧丞相呢?他怎么说的?” 沈缙道,“皇上恐怕也有所忌惮,并没有当着萧丞相的面问,是早朝结束之后,单独留下王爷问的。王爷军中有点事情要去处理,便让我告诉你。” 沈玉点点头,便知狗皇帝也在防备萧丞相,还算是有点脑子。 “这事儿饭后,我找皇上说。” 当然,她也不是在乎狗皇帝的死活。 可若是狗皇帝被人替换了,第一个遭殃的,恐怕就是沈战两家。 沈玉不敢大意,留着皇帝还得稳定局面。 想着,又问了一声,“对了,明玉去哪儿了?” 沈辞坐在屋檐下,瞥了她一眼,道,“今天一早走了,我都没来得及问,十万火急的,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沈玉有些无语,又有点担心。 便在吃完午饭之后,赶紧带着白七进了宫,去御书房见皇帝。 第1039章 御书房当中,皇帝等的焦头烂额。 沈玉过去的时候,听见严公公正和他说元祐的事儿。 “外面现在都说,二皇子昨天的反应不正常,是从丞相府出来之后,就不对劲儿的。” 皇帝脸色难看至极,用鼻孔哼出一口气,半天都没吭声,最后才很生气地道,“都是他自找的!” 门外传来青公公的禀报声,“皇上,沈三姑娘来了。” 皇帝这才喘匀一口气,道,“让她进来。” 沈玉进来,拱手道,“儿臣拜见父皇。” 说话间嗓子有点沙哑,皇帝闻言不禁心情沉重,能把沈玉折腾成这样,能有什么好事儿发生吗? 但无论是什么事儿,他是皇帝,也不能逃避。 最后,只得强行打起精神,道,“暝阳王说,元祐的事情让你跟我说,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沈玉抬眼,见他眼窝黑青,便知他这几天肯定也没睡好,心里稍微平衡了些,“昨天,元祐去了萧丞相那边,威胁萧丞相和他合作,知道了萧丞相的秘密,所以被萧丞相下了蛊。” 这么大的事情,理应是皇帝更着急。 “蛊?” 皇帝闻言面色大变,盯着沈玉不可置信道,“你是说,昨天他被萧丞相控制了?” 转念,又惊得变了音调,“萧丞相也会下蛊?他——” 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噎住。 沈玉知道他想起了萧丞相换人那事儿,道,“他原本就是九黎来的,会下蛊也不稀奇,只是这些年装的久了,现在原形毕露,反倒叫人不习惯。” 皇帝骇然道,“那你怎么发现的?” 沈玉道,“昨天我看了一趟萧瑾乐,叫人暗中跟着他,发现他和东方离在书房商量篡位的事情,但等东方离走了之后,却骂东方离是棋子。” “只怕是等东方离夺了皇位之后,他很快便会杀了东方离,变成东方离的样子,掌控朝堂。” “不出多久,北齐恐怕便是九黎的天下了。” “......” 沈玉的话,像是炸雷一样,从皇帝的脑海里滚过去,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人敲了一闷棍,整个人都是颤抖的。 “朕没想到他藏得这么深,难怪当初会帮着元晁和东方离金蝉脱壳,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 现在明白过来,却已经晚了。 谁让他前世夺嫡成功,登上皇位又杀了战长安和沈忠达,大权在握骄傲了呢? 加上信任萧丞相...... 真是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后竟然狠狠捅了自己一刀。 想到这里,更是悔得想死,但是现在却不是他回顾当年的时候,更大的危险笼罩着他,他不由看向沈玉,有些惶恐道,“若九黎掌控了北齐,北齐百姓必将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说着,目光定定落在沈玉脸上,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沈玉,你有办法对付萧丞相吗?” 沈玉沉默了片刻,如实回答道,“我没有十全的把握,我毕竟不是从九黎出来的,对于九黎的蛊毒没太多了解。” 就算是有把握,她也不会跟皇帝说。 第1040章 说出来,皇帝忌惮的,就是她了。 沈玉直接道,“昨天给元祐用的,只能破除一般的蛊虫,像是......暝阳王身上那种蛊,我就解不了。” 说着,抬眼看向皇帝,道,“我现在能做的,只能是给朝中比较重要的人配一些药,带在身上可以防止被下蛊。但是能防住多少,要看萧丞相的道航和大家有多配合。” “如果是昨天萧丞相给元祐下的那种级别的,那肯定是好用的。如果......更厉害一些,我就没办法了。” 沈玉琢磨着,她要不要再去见一面随添香? 既然随添香是九黎圣女的亲妹妹,有没有可能她也会蛊? 她总要学一点东西,以防不时之需。 这个事情,不仅皇帝害怕,她也害怕。 万一自己身边在乎的人中了她解不开的蛊,她该怎么办? 沈玉心头沉甸甸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皇帝看着她的样子,越看越心焦,道,“那咱们,还没法子对付萧丞相了?” 又气道,“这个王八蛋!” 沈玉心说也有法子,快刀斩乱麻,灭了丞相府就是。 可是,战云枭腿上的蛊,用得着萧丞相。 若抓了设法控制了萧丞相,她去拿蛊就会方便一些。若是萧丞相死了,九黎生死桥背后那个老东西肯定跳脚,到时候恐怕直接翻脸不认人,危险的就是自己这边了。 沈玉不敢冒险,最后只得道,“他不还用得着东方离吗?拖到南楚使臣走了之后,我们才能找机会对他出手。” 说着,将药瓶递给严公公,道,“这是防蛊的药,父皇身上也备着吧,若他求见,便吃一颗。” 又道,“最好,严公公也一起吃,还有后宫那些妃子,父皇最近便先别见了,万一哪一个中了招,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严公公闻言,赶忙将药递给皇帝。 皇帝捏着药瓶子,心情复杂。 萧丞相他怕,沈玉他也怕啊! 这药,他是吃还是不吃?不吃,变成萧丞相的傀儡,吃了...... 万一沈玉要毒死他呢? 沈玉知道他忌惮自己,也不信任。 但这就不是她的事儿了。 药是给了,吃不吃是他的事情,她也管不着,于是干脆说起其他的事儿,道,“昨天我去见萧丞相,萧丞相与东方离商量着退了婚,想让萧瑾乐嫁给我二哥。” “大概是想借机稳住沈家,这个事情,儿臣提前跟父皇说一声,免得引起误会。” 皇帝闻言一愣,难免有些紧张,看着她嗓音沙哑道,“那你的意思呢?” “你是不是,也想让萧瑾乐嫁给沈洛?” 他是实打实的害怕的,若沈家真的和萧丞相站在一起,他元家这江山,从此恐怕就要毁在他手上了。 以至于,他有点坐立不安,龙椅上的屁股不由自主地挪了挪。 沈玉倒是没他担心的这些想法,直截了当道,“我打算顺水推舟先稳住他,今天告诉父皇一声,便是免得到时候引起误会,吵起来直接让萧丞相发现了端倪。” 第1041章 “那你想要朕如何做?” 皇帝盯着她,不是很信任她,但除了她之外却又找不到其他人,只得示好。 沈玉抬眸看向她,道,“儿臣想请父皇下两道旨。第一道,将萧瑾乐赐婚给我二哥,可以打消萧丞相的疑虑。” “第二道,下旨给儿臣,说明儿臣此举并不是和萧丞相府联姻,只是缓兵之计。” 沈玉想得很清楚,若萧瑾乐真的嫁给沈洛,一旦萧丞相狼子野心暴露,沈家难免被牵累,她需要皇帝的圣旨来洗清嫌疑。 虽然这样后面可能会让萧瑾乐恨她,但为了全家人的性命,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皇帝闻言沉默了一小会儿,道,“圣旨朕可以给你,但是朕要知道你的想法。” 沈玉只得咬牙道,“等楚惊天离开之后,儿臣会设法抓了萧丞相,撕开他的假面。只要萧丞相在我们手上,九黎那边就不会再轻易冒犯北齐。” “如此,算是一个人质。” 皇帝想了想,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不然九黎入侵,可不是士兵们能够抵挡的。” 说着,又生气道,“像是九黎这种阴毒的地方,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上!” 沈玉没说话。 世上没有阴毒的地方,只有阴毒的手段和阴毒的人。 在她看来,九黎那些人和眼前的狗皇帝并没有太大区别。 皇帝却不知她心中所想,转身叫严公公拟旨。 等圣旨写好拿到手上之后,沈玉这才说起最后一件事情,道,“父皇,儿臣今天进宫,还有一件事情。” “你说。” 皇帝看着她,都有些疲劳了。 他心里乱得跟一团麻似的,实际上他早早已经感觉到,虽然现在皇位上的人仍旧是他,但是这朝堂,这皇宫,却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要仰仗旁人活着。 这宫里,也是个个怀揣小心眼儿,一个同心同德的都没有。 一念及此,不禁又叹了口气,也懒得和沈玉掰扯了,只希望沈玉能保全明玉。 至于其他人,他也管不上了。 沈玉瞧着他,也明显感觉到他看上去比几个月之前老了许多,有种大限将至的颓败感。 这是她想看到的。 只不过,眼下她顾不上这个,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便道,“我想去一趟萧淑妃那边,得寻个由头,不知父皇可有什么办法?” 皇帝闻言蹙眉,不解道,“你找萧淑妃做什么?” 沈玉道,“昨天京兆尹那边审案子,苏锦绣供出一个人来,是萧淑妃身边的金公公,说是萧丞相安插进来的,替楚惊天做事儿。” “萧淑妃身边,居然有楚惊天的人?”皇帝闻言先是一惊,随后大怒,“这个萧丞相,他怎么敢的啊!” 他都快被萧丞相气死了。 这么多年,他装的那么好,一朝暴露竟是如此狡诈! 沈玉垂眸,心道,有什么不敢的呢? 人家卧薪尝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皇位,安插一个公公进来,再也稀松平常不过。 只不过,这公公是楚惊天的人,就耐人寻味了。 沈玉甚至猜测,那九黎东方家族的人,和南楚皇室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1042章 可别最后整出一个“江”“姜”之分。 若东方这姓氏只是掩人耳目,萧丞相实则是南楚皇室的人,那岂不是等于南楚要一统北齐了? 若楚惊天也不知道这个事情,那很快南楚江山也没那么稳固了吧? 沈玉想到这里,不免有些心惊胆战。 但又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便听皇帝道,“明玉呢?你让明玉带着你进宫,便不需要什么借口了。” 沈玉点点头,正想说自己原本说好和明玉一起来的,结果一上午没见着明玉,外面便传来青公公的声音,道,“皇上,明玉公主求见。” “......” 沈玉汗颜,心说,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皇帝看了她一眼,对门外道,“让他进来吧。” 沈玉扭头看向门口。 便见明玉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道,“儿臣拜见父皇......” 说着,看向沈玉,“原本打算与小师父一起进宫,谁料早上出了点事儿,天还没大亮,宫里便传来消息,说我母妃生了病,嚷嚷着要见我......” 沈玉愕然,诧异道,“萧淑妃病了?” 又问,“你是不是已经去过了?” 明玉点点头,“太医都没说没法子,她躺在床上只说是头疼......” 说着,看向皇帝,“父皇,母妃以前没这个毛病吧?” 皇帝想到沈玉刚刚说的事儿,再一想萧淑妃之前身体那么好,不禁心里咯噔一下,赶忙对沈玉道,“萧淑妃之前从未生过病,你快去随明玉一起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沈玉点点头,“儿臣告退。” 说着,与明玉一起出门。 皇帝见人出去,捏着沈玉给的药瓶子眉心紧皱,琢磨道,“萧淑妃该不会是中了蛊吧?” 一时间,竟觉得毛骨悚然。 严公公吓得不敢说话,正琢磨着怎么接这个茬儿,便听皇帝道,“你也过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喏。” 严公公赶忙出门。 前往御花园的路上,沈玉心里有些不理解,昨天萧丞相并没有进宫吧?这萧淑妃病得,是不是有些蹊跷? 她走着走着,突然在路口停下来,扭头看向明玉。 明玉被她看得摸不着头脑,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师父,你......怎么这么盯着我?” 沈玉想了想,一把抓过她的手腕。 三根手指搭上去,逐渐变了颜色,道,“你先随我来。” 说完,就把他拽到了没人的角落里去,道,“盘腿坐下。” 明玉有些不理解,但是坐下来,看向沈玉,“小师父,你......要做什么?” “你脉象不对劲儿,我扎根银针试试看。”沈玉脸色有些凝重,说着从袖袋里拿出银针铺开,连续十三根下去! 明玉不敢动弹,但想到昨天元祐中蛊的事情,不禁有些惊慌,道,“我该不会也中了蛊吧?” 沈玉没说话,观察着他的脉象。 片刻之后,拔出了其中十二根,留下一根在命门穴,道,“里面埋了蛊卵,还没孵化,这跟银针暂时先留着,直接杀了卵会打草惊蛇。” 她收了银针直起身,脸色难看得要命,看向萧淑妃的寝宫那边,道,“如果昨天萧丞相没进宫,那那个金公公肯定有问题。” 第1043章 明玉起身,仔细体会了一下,感觉不到身上有什么异常,只是有点犯困。 他看向沈玉,皱眉道,“小师父的意思是,那母妃可能也中了蛊?” 想想就有些害怕。 沈玉与他从角落里走出来,继续往萧淑妃那边去,道,“还不确定,我们过去看看吧。如果那个太监真的会蛊,他未必就是楚惊天的人,多半是打着楚惊天的幌子,进来的萧丞相的人。” 沈玉看向明玉,“你这个外祖父,有点东西。” “......”明玉说不出话来,萧丞相哪里是他的外祖父? 若真的是老早换了人,她那外祖父恐怕早就被萧丞相害死了吧? 沈玉正想问,他今天有没有萧淑妃说让她防备身边的人,结果便看到严公公埋头走了过来,便叫住他,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严公公想着疫毒的事儿,低头一直没看。 冷不丁听见这话,抬头惊讶道,“殿下,你不是去萧淑妃那边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沈玉看了眼明玉,道,“路上发现明玉被人下了蛊卵,便临时处理了一下。” “你要去萧淑妃那边吧?” 沈玉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多半是皇帝让他过去打探情况的。 严公公闻言脸色发白,闷闷地点了点头,结巴起来,“那、那明玉殿下没事吧?” 说话间,冷汗已经从脸上落了下来。 沈玉轻轻摇头,“暂时没事儿,你要过去就过去吧,正好我可能也用得着你。” 萧淑妃是四妃之一,又不知道萧丞相已经出事,恐怕她过去有点压不住,万一萧淑妃不听她说的,还以为她挑拨离间,总要借一借狗皇帝的名义。 严公公点头,只觉得喉头干涩。 他怕啊! 万一他被下了蛊,怎么办才好? 可这个事情,要躲也躲不掉,他也只能冒着危险一起过去。 沈玉一边走一边问明玉,“你今早在那边,见到金威了吗?” 明玉想了想道,“碰了一面,但是之后便没再见过,他一般都是守在外面的。” “你见他的时候,他在哪儿?” “在......我母妃寝宫的窗口?他弓着身子,抱着拂尘站着,说了句母妃等我很久了,便没再说话。” 明玉回忆着早上的情形,道,“那会儿,天还没有亮,我着急见我母妃,也没太留意他后来去哪儿了。” 沈玉点点头,没再多问什么。 几人到了萧淑妃的寝宫,沈玉四下一扫,没见着苏锦绣口中那个四十岁左右的太监,便直接进了屋。 屋里两个丫鬟守着,气氛很压抑。 萧淑妃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显得格外憔悴,听见脚步声之后扭转头来,露出无力的微笑,“明玉啊,你怎么将沈三姑娘带来了?” 她笑得时候,原本就没什么锋芒,这么一生病,看上去更柔和了。 不像是个宫里的娘娘,反倒是像是山水之间清修的隐士,眼神如水,看着着实叫人舒服。 明玉闻言看了眼沈玉,道,“父皇听说母妃身体不适,便叫我带着小师父来给您看看。” 也算是替沈玉找好了理由。 第1044章 萧淑妃闻言,脸上露出笑意,“那麻烦沈三姑娘了。” 沈玉点点头,在她床边坐下来,问,“娘娘从何时可是不舒服的?在不舒服之前做过什么?吃过什么东西或者见过什么人吗?” 萧淑妃想了想,有气无力地道,“是昨天后半夜开始的,后半夜做噩梦,喘不上气儿,惊醒之后,就发现变成了这个样子,头疼欲裂,一点力气都没有。” “那睡觉之前呢?” 沈玉拿起她的手腕,开始把脉。 萧淑妃回忆了一下,正要说话门口传来一道声音,道,“奴婢来说吧,娘娘身体不舒服,大致是说话有些费劲儿,昨夜是奴婢伺候的娘娘,沈三姑娘这些问题,奴婢都是知晓的。” 沈玉扭头看向门口。 却见门口进来一个身穿翠绿宫装的宫女,看上去三十七八岁,大概是在宫里养尊处优久了,竟流露出一丝丝富贵气息。 沈玉打量着她,道,“那昨夜的事情,你细细说来。” 目光定定落在那宫女脸上,那宫女不由低了头,沈玉低低在明玉耳边说了句什么,明玉便转身出去了。 那丫鬟打量了明玉一眼,眼底窜起一瞬间的心虚,很快又低下头,道,“昨天夜里,奴婢照常伺候娘娘洗漱、更衣之后,便出去了。” “之后,便一直是娘娘自己睡,到了夜里惊醒,奴婢这才又进来。” 沈玉看了眼萧淑妃,又看向那丫鬟,“你既然不在一边守着,又是如何知晓娘娘惊醒的呢?” 那丫鬟一愣,似乎是没想到沈玉会这么问。 但很快,便低头解释道,“奴婢是听见屋里的动静,这才进来一看究竟,却不想娘娘生病了。” 沈玉笑了一声,“可是你说,我坐在娘娘床边,娘娘跟我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你住在她隔壁,却听到了她惊醒的声音......” 说着,看向萧淑妃,“淑妃娘娘这个丫鬟,难不成天赋异禀?” 萧淑妃打量着沈玉,突然就想到了静妃和苏皇后。 当初,苏皇后中了毒,沈玉来看她,听说就是这样咄咄逼人,迅速把下毒的人给查了出来...... 今天来她来,第一个不是替她诊断,而是直截了当逮着她的丫鬟问,难不成她也是被人下了毒?还是被她这个丫鬟做的? 萧淑妃有些屋里的眼神,不禁也落在了那丫鬟脸上。 那丫鬟眼底窜起一丝丝紧张,但还是道,“娘娘只是现在没有力气,刚开始的时候,还是有些动静的,奴婢在隔壁,也听得见。” 沈玉哼了一声,看向萧淑妃,“娘娘刚醒来的时候,做了什么?” 萧淑妃微微蹙眉,看了眼那丫鬟之后,面色复杂道,“本宫刚刚醒来的时候,便喘不上气儿,别说是说话,便是呼吸都很难。” “那她什么时候进来的?” 沈玉睨了眼那个宫女,她开始怀疑她,就是她刚刚进来的时机不对。 沈玉坐下来,原本是打算问萧淑妃真相的,可是这个宫女冲进来,竟是连行礼都不知道,直接就要替萧淑妃回答。 不说她这个显然叫人人忌惮的凤缨公主,还有个明玉呢,宫里的奴婢进来给一个皇子都不行礼,直接打断他们说话,这和她的主子萧淑妃,也不是一个路数。 第1045章 只有一个解释: 她害怕萧淑妃说的话露出破绽,暴露什么出来,所以自己亲自作答。 沈玉冷冷一笑,冰寒的目光紧盯着她,这一次还是不等萧淑妃回答,那宫女又抢先插嘴,道,“奴婢进来的事后,娘娘已经可以说话了,奴婢还给娘娘奉了茶,点了安神香。” 说着,却是扫了眼桌上的空茶碗和熏香一看,先是有些紧张,但很快想到什么,又放心下来。 沈玉将她的表情收在眼底,道,“回到你的房间去吧。” 那宫女抬头,一时间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于是看向萧淑妃。 萧淑妃琢磨着昨夜的事情,便点头,“去吧,这里没你事儿了,昨夜你也熬了大半夜,睡一会儿。” 听萧淑妃这么说,她放下心来,福了福身道,“那奴婢告退。” 紧接着,便出了门。 等隔壁传来门被合上的声音,沈玉才看向萧淑妃,道,“娘娘,你把昨晚她进来之前的事儿再做一遍,尤其是声音大小,要和昨晚一样。” 萧淑妃闻言有些震惊,“沈三姑娘,你是不是怀疑我中了毒?那个丫鬟,可是我从娘家带来的,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我身边,难不成她......” 她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但眼珠子微微颤抖,后面声音也变得更小,明显自己也开始怀疑了。 沈玉看着她的手腕,道,“娘娘先试试吧,你的身体怎么样,等一会儿明玉回来了,我会详细说的。” 萧淑妃闻言,心里越发有些沉重,她顺从地将昨夜的事情又做了一遍,强撑着起身来,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又躺回了床上,盯着天花板努力呼吸着。 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轻轻按揉,脊椎偶尔不受控制的撑起一些,大概是胸膛里上不来气儿。 片刻之后,沈玉轻轻按住她的身子,道,“可以了。” 说着,喂了一个药丸子给她吃。 萧淑妃吃了药丸子,感觉那药犹如一眼清泉,从胃部一直流淌到四肢百骸,让她犹如置身于森林草地,虽然依然疲倦,但好歹呼吸是顺畅了许多。 她说了声,“谢谢。” 沈玉道,“她来之前,娘娘说话了吗?” 萧淑妃摇头,“那时候,我喘不上气,发不出声音。过了大概一刻钟,这才勉强能说话,她给我倒水的时候,我还是不能讲话的。” 沈玉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萧淑妃道,“她叫罗绮。” 沈玉点头,看向隔壁的方向,喊了一声,“罗绮!” 片刻之后,那宫女又回来了,进屋诧异地看向沈玉,这一次终于学会了行礼,福了福身道,“沈三姑娘叫奴婢?” 沈玉凝眉盯着她,道,“你刚刚在隔壁,可有听到我与娘娘说什么了?” 一瞬间,那罗绮愣住了,回神理所当然道,“沈三姑娘与娘娘说话,奴婢怎能听得见呀,这大殿这么大,奴婢的房间距离娘娘的床,怎么着也有三十几米啊!” “......”萧淑妃闻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刚刚她和沈玉说话的声音,可比昨夜她发出的动静高了上十倍,昨夜她的动静罗绮能听到,刚刚的话她却听不见? 第1046章 她皱眉,看着罗绮的脸色微微凉了下来,但是和往常一样,她的情绪并不明显。 罗绮感觉屋里气氛有点不对劲儿,想到自己做下的事儿,不免有些紧张,问,“那......沈三姑娘,您刚刚和娘娘说什么了?和奴婢有关吗?” 沈玉端起茶盏,道,“来,把娘娘剩下这杯水喝了。” 罗绮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但沈玉的话她也不敢忤逆,想着那杯子里的东西单独对自己也没什么伤害,便上前端起水杯,将萧淑妃昨夜喝剩下的水喝了。 萧淑妃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沈玉,心下越发狐疑:难不成,这杯中的水有毒吗? 但她见识过沈玉的手段,因此也没当着罗绮的面儿问,只是沉默着。 罗绮喝完了水,看向沈玉,道,“沈三姑娘叫奴婢过来,便是叫奴婢喝水?” 她第一次和沈玉打交道,觉得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看着邪门的很,但究竟哪里邪门,她却说不上来,总之就是难以揣测。 沈玉这才抬眼,道,“刚刚,我和娘娘说话的声音那么大,你都听不见。但昨夜,娘娘发不出声音,呼吸都上不来,你却听见动静走了进来,你不觉得可笑吗?” 那罗绮闻言面色一变,这才意识到沈玉刚刚让她回房间到底是在做什么!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机警,却没想到扭头便被沈玉摆了一道,最后只得辩解道,“白天外面有鸟叫虫鸣的,要比夜里吵,奴婢听不见你与娘娘说话也正常。” “但是晚上夜深人静,稍微有点动静奴婢就能感觉到......” 沈玉突然道,“你每天夜里,都会来看娘娘吗?” 她的问题有些跳脱,罗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这事儿也不能睁眼说瞎话,毕竟萧淑妃还看着呢,她来不来萧淑妃忆一清二楚,于是道,“娘娘仁慈,奴婢不需要像是别的宫的丫鬟,夜里需要守着。” “也就是说,之前夜里,你根本不需要来娘娘这边?” 沈玉紧盯着她。 罗绮一愣,只得点头,“是。” 沈玉哼了一声,“所以,昨天夜里夜深人静,你理应在和往常一样,在睡梦当中。你睡梦当中还如此警觉,能听到娘娘的喘息声?” 话锋一转,道,“既然这样,那大理寺那边正巧有个案子,夜里要去听嫌疑人说了什么,也就隔着一道墙,我将你送过去破案?” “那哪儿能行呢?” 罗绮脸一下绿了,“奴婢是娘娘的宫女,如今娘娘病重,奴婢理应守在娘娘身侧......” 说着,赶忙看向萧淑妃。 萧淑妃向来好说话,她又是从小和萧淑妃一起长大的,她肯定会帮忙。 可谁知道萧淑妃看着她的眉心却是微微皱着,道,“既然你有这个能力,如今多事之秋,皇上正急的焦头烂额......我作为死妃之一,无法为他分忧,你若真的能破了那个案子,也算是替我尽责。” 说着,看向沈玉,“沈三姑娘带走她便可。” 沈玉点头,睨了眼罗绮之后,看着萧淑妃微微一笑,“谢谢娘娘。” 罗绮愕然,震惊地看着萧淑妃,下意识便道,“可是娘娘,奴婢万一听不出来呢?” 第1047章 沈玉看向她,“你听力那么好,娘娘的床与你的隔着一道墙壁,三十米远,她呼吸你都能听得见。那些嫌疑人距离你,也就两三米远,我相信你。” 说着,拿了块玉佩丢给她,道,“去吧,拿着我的信物去大理寺找卢德耀,他会告诉你应该怎么做。如果事儿办得好,我就帮你实现一个愿望。” 罗绮接住玉佩,心乱如麻。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一个后宫宫女,去大理寺...... 原本就很离谱,更加离谱的是,沈玉相信她天赋异禀......可她刚刚不过是随口一说,以沈玉的难缠,怎么就会直接被相信了呢? 可是,她也不能解释说,自己实际上听不见? 那岂不就是暴露了,昨夜她那么晚没睡,踩着点去看萧淑妃,是早就预谋好的吗? 一念及此,只得福了福身,道,“那......奴婢便先去找大理寺卿......” 沈玉默默地看着她出门,也没多说什么。 直到人走远了,萧淑妃才看向她,道,“你怎么让她跑去大理寺了?” 沈玉这才道,“名义上,我是让她去大理寺,实际上,她一会儿到了半路上就会毒发。那毒一般人解不了,她肯定能猜到是我下毒,便会第一时间去找她的同伙。” 萧淑妃闻言面露惊讶,不由看了眼桌上那水杯,道,“那杯水你下了毒?” 很快,便又道,“你是说,她与外人勾结,给我下了毒?” 沈玉轻轻摇头,“娘娘不是中毒,而是中了蛊卵。中的蛊卵是昨天傍晚吃喝进去的,但是夜里蛊卵到了娘娘体内,便开始发育,需要喂养一些特殊的东西,才能开始蜕变。” 萧淑妃听着她这些话,眼睛一点点瞪大,愕然道,“我的天,怎么会有人要给我下蛊啊?总不能说,我宫里混进来了东方离的人吧?这可如何是好?” 她是真的被吓到了,又开始喘不上气。 沈玉安抚道,“没关系的,这蛊想操控的人不是你,你只是个媒介。” 萧淑妃愣住了,“你的意思是?” 沈玉道,“这蛊,在你体内孕育成熟之后,便会找机会进入与你有男女情事的人体内,蛊虫特殊,在你体内只需要补充一点合适的药,便可以安稳休息。” “要等真正发挥作用,恐怕还要娘娘与陛下在一起才行。” 沈玉说着,看向萧淑妃,“娘娘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日子,陛下一定会来看你?” “......”萧淑妃被惊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得道,“是明天。” “明天是我的诞辰,每次诞辰皇上都会在我这边,陪我一两天。年年如此。” 她说着,眼睛里一片后怕,“没想到东方离居然利用这个给皇上下蛊,得亏明玉找了你来,不然的话要出大事儿。” 突然,想到站在门口的严公公,一下子愣住,不由看向了他。 严公公看着她,面色复杂无比。 那眼神中,一时间看不出究竟是惋惜还是同情,或是无可奈何与绝望。 她居然还在猜测是东方离,若知道是她那个哥做的,又该如何? 第1048章 那眼神,看的萧淑妃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看向沈玉,道,“那你放罗绮出去是?” 沈玉道,“引蛇出洞。” 又道,“我已经叫明玉出去,安排人跟着她了,从她出这道门,做得每件事情都会被看见,我们看看背后到底还有谁。” 萧淑妃深吸一口气,点头。 沉默片刻,这才又看向她,道,“麻烦沈三姑娘,将我身上的蛊杀了吧,若是牵累到皇上,便是真的麻烦了。” “我没有办法想象皇上被人操控之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那样......” 萧淑妃叹了口气,“我不争不抢半辈子,恐怕晚节不保,要成为那祸国殃民的妖妃。” 说着,又看向沈玉,很是虔诚地道,“沈玉啊,我的明玉......他是个好孩子。即便是你不喜欢他,也一定要善待他。” 沈玉看向她,见她眼底噙着泪意,眉目慈祥又有些悲伤,不禁点头道,“他很好,娘娘不必担心。” 萧淑妃努力拉起她的手,道,“那我就谢谢沈三姑娘了。” 说着,便哭了。 沈玉擦了擦她的眼泪,心道,这才哪儿到哪儿?萧家扎心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她心里是想跟萧淑妃说萧丞相被人掉包的事儿的,但理智告诉她不能。 她和萧淑妃不熟,萧淑妃未必相信她。 如果萧淑妃不相信,去质问萧丞相,或者做出让萧丞相怀疑的事儿,那才真的叫万劫不复。 沈玉只能坐在边上,等明玉的消息,道,“你身上的蛊,我有办法让它失去作用,但是现在还不能杀了它。一旦蛊虫被杀,下蛊的人就会发现......” “我们留着蛊虫,先稳住他吧。” “若他狗急跳墙,在南楚使臣到来的时候兴风作浪,那瀛洲就会大乱,北齐分崩离析,伤及无辜......” 沈玉眼底一片寒光,但事儿要一件一件有条不紊的去办,她手上现在握着权力,就不能只顾着自己杀得爽,也要承担起该有的责任。 沈玉看向窗外明光光的阳光,心里很感激自己身在沈家、又有战云枭这样正直的人陪伴,因此即便是前世万箭穿心如今也能在心中秉持一份正义与仁爱,不会为所欲为。 前世她吃了伪君子无底线伤人的苦,受了常人不能受的罪,重生一世她绝不做那样的人,她知道自己要活成什么样子。 有担当,有责任,有底线,敢反抗权威,敢斗争邪恶,敢屠龙但绝不成为恶龙。 她要鲜衣怒马,要刚正不阿,要做那光芒万丈的人! 沈玉目光落在远处,瞳孔轻轻颤抖,有光在她瞳仁里闪烁。 萧淑妃看着她,突然为明玉感到惋惜。 若沈玉喜欢的不是战云枭,她可真想让她和明玉在一起......瞧她和明玉多般配啊,都有那样纯正无邪的眼睛...... 此时,那在御花园边上摇摆不定,不知道要不要去大理寺的明玉毒发了! 她突然浑身发抖,寒热往来,一会儿冷得哆嗦,一会儿又热得直冒汗,嘴唇哆嗦,嘴巴里一片血腥。 拿手一抹,竟是一片黑红的血! “中、中毒了?” 罗绮大惊,猛地扭头,看向了萧淑妃的寝宫! 第1049章 突然之间,她想到了沈玉递给她的那一杯茶! 那杯茶,原本是昨天夜里,她掐着点儿端给萧淑妃的,想着放在边上,她渴了随时都可以喝一点,这样会让蛊虫孵化快一些。 刚刚,沈玉让她喝的时候,她虽然有些怀疑,但想着那水也就是个蛊虫吃的粮,对人也没毒性,还以为是沈玉试探她是不是用那水给萧淑妃下毒呢。 为了自证清白,不让人怀疑,她就喝了。 可现在,才发现那杯水早就变了质! 沈玉肯定在里面下了毒......她不是试探她,是要毒死她啊! 罗绮脚步虚浮,一时间六神无主,不知该怎么办。 去京兆尹衙门吧,她这个样子肯定不行,找大夫吧...... “对,先找大夫!” 她说着,转身飞快往太医院走去。 明玉在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与他一起的,还有皇帝身边的钟吾。 刚刚沈玉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就让他去禀报皇帝,找个人帮忙。 皇帝心中紧张,便将钟吾派来。 两人轻功了得,都可以避着人走,罗绮没有武功,再加上心焦如焚,一时间也没觉察到异常。 她心里想的是,先去太医院解了毒,然后再找个由头回去,不去那大理寺......实在不行,就去丞相躲一躲,这样沈玉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她总不能,一直就在萧淑妃寝宫吧? 这般想着,便去寻了何太医看。 唐太医和范太医死了之后,何鹤在十四街疫毒防治上面有功,便上了位,加上为人和善正直,深得宫里人喜欢。 罗绮去找他,便也是拿捏着他的性子,再加上他现在的确是太医院最好的御医,若他没法子,找其余人也没用。 何太医搭着她的脉,又取了血,半晌却摇头,“罗绮姑娘,你这个毒是何人下的?这毒,我解不开,实在不行,你便去找一趟沈家二公子、或者三姑娘吧?” “完全不行吗?” 罗绮不死地看着他,“要不,您再试试吧?再试试,说不定能行呢?哪怕是缓解症状也可以啊!” 何进却是继续摇头,“我若能解,必定马上给你解了。可是这个毒......药理复杂,相互制衡,若一个不小心,非但不能解毒还会打破平衡,瞬间要了你的命。” “......” 罗绮闻言一个趔趄,再看何进的眼神,便知道他的确是没办法。 最后,只得咬牙往太监住的地方走去。 暗中,明玉眯了眯眼,“她果然要去找金公公!” 钟吾听了,难免多句嘴,“也不知道沈三姑娘用了什么样的手段,竟让殿下提前来找陛下,难不成她真的能通灵,昨夜看到了这些吗?” 明玉闻言叹了口气,“我跟随小师父这些天,倒是没见着她通灵,却感觉她聪慧无比,凡事都能走一步看九步,当真乃人间奇才。” “她真的就是吃这碗饭的料啊!” “......”钟吾看着自家殿下崇拜的模样,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沈玉的能力,朝野上下都没得说。 要不然,也不至于以一个女子的身份,在朝堂上混得如鱼得水,栽在她手上那么多人。 两人说话时,那绮罗鬼鬼祟祟进了金公公的房间,然后迅速便关上了门! 第1050章 屋里,金威见她进来,有些不满地道,“你怎么大白天来找我?要是叫人知道了,仔细着你的皮!必有人让你生不如死!” “你可别说我!” 罗绮白了他一眼,顶上门后赶忙上前,“沈玉给我下了毒!不然你以为我乐意找你?你自己做的那些事情,自己还不知道吗?” “我若非为了躲着你,怎会答应你那要求?” 说着,坐下来,“快把解药给我,不然事情暴露了,你也没有好果子吃!” 金威闻言一惊,“你说什么?她堂堂一个公主,给你下毒做什么?” 但仔细一看罗绮的嘴唇,那双唇紫青,不是中毒又是什么? 罗绮翻了个白眼道,“你少要废话,瀛洲谁人不知她不按套路出牌?你问我我问谁去?你赶紧把解药给我,让我先脱困才是正事儿!” 金威眉心紧皱,“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冒出来了......” 说着,上前来给她验毒。 但面上难免有些猥琐,一边把脉一边抓着罗绮的手,一直的揉捏。 罗绮恶心得想死,但眼下用得着他,只能生生忍着,就是脸色十分难看。 金威原本只是趁着把脉吃豆腐,却不想越把越惊奇,最后眉心紧皱,开始头疼,道,“你这个毒,我解不了。” “什么?” 罗绮惊呆了,“你连蛊都会,会蛊的人怎么可能不会毒?她一个大夫下的毒,你这用毒的祖宗都解不了?” 说完,狐疑地看向他,道,“我说金公公,你可别为了要拿捏我,便毒也不解了!等我死了,我让你惦记尸体去!指不定到时候,你还得给我陪葬!” 这一次,金威却真不是要拿捏她,摇头道,“这毒,我真的解不了。” 又道,“沈玉也不是一般的大夫,便是连鬼医都要甘拜下风!那随添香什么人?她都推崇的人下的毒,又岂是旁人能解的!” 那随添香手上,可是有九黎至宝《毒经》的,沈玉给皇后解毒,可是随添香推荐来的,这证明沈玉的医术和用毒之术,都比随添香更胜一筹。 她可能,已经到了不靠前人的方子,可以自己配置独属于她的毒药的地步。 这种人可不好对付。 金威猥琐的脸庞难得严肃起来,看的罗绮反倒没了主心骨,颤抖起来,“那怎么办啊?这毒连你都解不了,总不能让我去死吧?” 金威想了想,沉声道,“还有一个人。” 他的目光扫过罗绮的胸口和大腿,眼底涌上一丝丝欲念,终还是起了贪心。 “谁?” 罗绮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可是性命攸关,她也没了选择的余地,只能等着他的答案。 金威看向她,道,“若我让他给你解了毒,你这幅身子......” 说着,一双咸猪手猛地伸出来,在罗绮胸口狠狠捏了两把。 “你——” 罗绮惊得几乎尖叫起来,但想到自己身上的毒,只得咬牙答应,道,“你只要能解了我身上的毒,我便应了你。” 最后,只得认命地闭上眼睛,任由他胡作非为。 片刻之后,金威带着罗绮,鬼鬼祟祟从屋里出来了。 第1051章 见四下没人,金威便拉着罗绮离开,飞快去往后院。 “他们去后院做什么?” 明玉有些不解,看了眼身侧的钟吾,“这后院难不成,还养着什么旁人不知道的人物?” 他可真是没想到,金威一个太监,居然和他母妃身边的宫女还有这样的关系,刚刚屋里说的那些话实在是辣耳朵,简直让他恨不得念佛号洗洗礼。 钟吾轻轻摇头,“这后院不过是太监们遛鸟斗鸡的地方。” “我们过去看看。” 明玉皱了皱眉,两人去了后院,才发现金威拉着罗绮,扒拉开了院墙边上一片爬山虎,两人撅着皮肤从那狗洞里离开了。 “原来这里还有个门。” 明玉恍然,飞快追了出去。 钟吾见状有些汗颜,看向他道,“要不,属下去追吧?” 他一个皇子,追个太监......这么掉份儿的事情,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身份尊贵? 明玉从小养在慈宁寺,哪里有这些念头? 只管一根筋回答,“本殿倒要看看,他们一会儿要去找谁!”说着,看向钟吾,“若真是去见了本殿猜测中的人,我怕你沉不住气,反倒惹出乱子来。” “......”钟吾汗颜。 行吧,那一起去。 两人一路尾随,果然如明玉所料,他们出现在了丞相府的后门,那门卫一看是金威和罗绮,当场便去禀报了萧丞相。 明玉见状哼了一声,“好得很啊,我这个外祖父,见我二皇兄的时候,都没这么积极。这金威何方神圣啊,竟然让他比拜见我父皇都还要积极。” 钟吾看向他,“那还跟不跟?丞相府里面有高手,我们进去可能有些危险。” “不必了!” 明玉脸色难看至极,直接丢下一句话,“回宫吧,你和本殿需要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至于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只需要看那罗绮身上的毒最后解了没便可!” 两人转身回宫。 沈玉在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见到了回来的明玉,问,“如何?” 明玉脸色一片铁青,气得嘴巴紧紧抿住,道,“她果然在中毒之后,先去找了金威,后又去寻......我外祖父!” 都在沈玉的意料当中,她扭头看向萧淑妃,但没说话。 萧淑妃脑子里有点混乱,迷惑的看着明玉,“玉儿,你这么生气,可是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你外祖父怎么了?” 又道,“你外祖父又不会医,她便是回来寻沈三姑娘也都可以理解,找你外祖父做什么?” 哪怕是心中有些不安,她说话的语气还是温柔至极。 沈玉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她有些可怜。 明玉欲言又止,最后只得闭了闭眼道,“母妃,儿臣有件事儿,一直没敢跟母妃说。却不想他提前对母妃下了手,今天又找机会给儿臣下了蛊,儿臣不得不说了。” 沈玉带着他,便是让他说真相,提点萧淑妃的。 明玉也不傻,知道这事儿只有自己说出口,萧淑妃才相信。 他说着,跪在了萧淑妃床边。 萧淑妃这么些年没见儿子,好不容易能隔三差五见上一面,哪里舍得他跪着,赶忙伸手去拉人,“玉儿,你好好的跪着做什么?你说谁给你下了蛊?” 第1052章 她看着明玉,脑海里滚过他刚刚那些话,这话她能听懂,却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间看着明玉的表情,竟是有些些许恐慌。 明玉双手握住了她的手,给她力量,哽咽着道,“母妃,外祖父他......在二十年前就死了,现在丞相府那个,他是九黎的人啊!” “......什么?” 萧淑妃骇然变色,眼睛瞪得大大的,浑身颤抖起来,嗓音沙哑喘息困难,“怎么会这样呢?玉儿,你不是弄错了什么?你的外祖父他温润如玉,乃是众所皆知的贤相,他不可能......” 可若给她下蛊的人,当真是金威和罗绮呢? 这两个人,可都是她那个当丞相的哥哥送进来的。 萧淑妃嘴唇颤抖着,说不下去话。 明玉抬眼看向她,道,“儿臣刚刚跟着金威和罗绮出去,他们去找外祖父了。小师父下的毒,只有外祖父能解。” “而且,昨天二皇兄去过相府之后,出来便中了蛊,跑去安王府门口撒野,要不是被暝阳王拦住,可能和安王世子两败俱伤,生死不知......” “母妃,你与世无争,便是宫里的孟贵妃、丽妃都很少与你争宠,且这么多年,她们算计皇后也从未给您下毒,但这一次,孟贵妃被小师父带走了,丽妃守着重病的四皇弟,你却偏偏中了蛊......” “......” 这些话,要是换做旁人说出来,她肯定不相信。 可是,跪在眼前的人,是她的儿子明玉。 明玉从小在慈宁寺长大,他不会玩弄心眼子,更不会说假话骗她。 萧淑妃眼珠子颤抖着,整个人都呆若木鸡,脑海里滚过很多很多回忆,眼神变得恍惚,“你是说,二十年前他就换了个人?这个事儿,是怎么查出来的?” 明玉叹了口气,道,“因为牵涉到了大伯的死。二十多年前,大伯并没有死,他儿子就是东方离,这些年藏在九黎......” “......” 萧淑妃几乎一个踉跄,愕然道,“他居然没死......还在九黎!” 沈玉看向她,从她眼中看到了极致的恐惧,“那现如今回来,岂不是要和前朝末年一样......” 她摇着头,有些难以置信,问道,“那......那萧丞相害死了你的祖父,替换他的身份,埋藏在丞相府又想干什么呢?总不能说,九黎会臣服于元晁吧?” 她是聪明的,只是这些年在后宫太久了,也没什么地方展露聪明。 现如今,一想便也知晓原委。 明玉垂眸,道,“他是为了夺取皇位来的。但九黎和我们北齐不共戴天,百姓们怎么可能允许一个九黎的仇敌登上皇位呢?” “所以,他设法留着大伯,是为了利用他儿子回来争夺皇位,等东方离登基,他多半会变成东方离的样子,以东方离的身份,当北齐帝。” “......”萧淑妃还是不理解,摇头道,“可他若是这个目的,又会蛊的话,他可以直接控制皇上,变成皇上的模样当皇帝啊,为何又藏在丞相府这么多年?” 这也正是沈玉困扰的问题。 她想这个事情,已经好几天了。 第1053章 这个问题,明玉回答不上来,只得看向沈玉。 沈玉这些天,其实这琢磨了好几种可能,最后道,“我最近有个尚未证实的猜测,明玉可以分析一下。” 她说着,看向明玉道,“前朝姜氏皇族,后来改姓江,瞒天过海。那九黎东方家呢?” “九黎东方家,有没有可能也是南楚皇族,只是换了个姓氏而已?你若是看过《五国志》的话,应该记得这样一段,说南楚八十前妖后祸国,被一把火烧死祭天之后,她所生的南楚二皇子便销声匿迹了?” “也是从那个时候,九黎开始兴风作浪的吧?” 明玉闻言有些愕然,看向沈玉道,“小师父的意思是,九黎东方家有可能是那妖后的儿子改名换姓入了九黎?那岂不是说,萧丞相其实是南楚皇室之子?” 回过神,一下子惊得站起来,“若这样的话,那他岂不是想要控制北齐,以北齐一国之力,去找南楚帝复仇?” “《五国志》不光写了妖后祸国,二皇子失踪这事儿,还写了二十多年前,九黎巨变,从此不再让任何人进入,南楚皇室和九黎圣殿的人在九黎之外大战一场,国师大败九黎圣子,九黎圣子闭关不出......” 明玉说着,倒吸一口凉气。 沈玉点点头,“我怀疑,萧丞相就是那个九黎圣子,他当时重伤,并没有回九黎,而是借助九黎和北齐的仇,在北齐兴风作浪,一步步获得皇上信任,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萧淑妃听到这里,明白了过来,“沈三姑娘的意思是说,他当时没有控制皇上,其实是因为重伤实力不足,还没有养好?” 沈玉摇头道,“不止如此,娘娘可还记得北齐三圣之外的第四人?” 萧淑妃闻言,眼底露出回忆的色彩,好久,才叹了口气,道,“是啊,北齐重建,除了元家、战家、沈家的功劳之外,还有一个女人。只可惜,后来她隐退江湖,销声匿迹了。” 沈玉点点头,“战场上是沈战元三家最厉害,可是对付九黎的瘟疫的时候,她才是主力。萧丞相在那个时候躲到北齐,他怎么敢对皇上出手?” 萧淑妃点头,“是这样的,皇上当年最中意的人,便是那女子。为此甚至冷落苏落烟许多年,至今对我们这些后妃也是不冷不热的,至于孟贵妃......” “也只是眉眼与那女子长得有几分相似,因此才得了宠。” 说着,揉了揉眉心,道,“时间太久了,都没人提起她,本宫这都快忘了,叫什么名字来着?” 沈玉道,“她叫容慕。” 说到这里,嗓音变得很沉,“我也是后来才琢磨到这事儿的。前几日有人跟我说,南阳鬼墟与九黎圣殿数百年来一直都是死对头,南阳鬼墟传人克九黎圣殿传人。” “我那天在父亲书房随手翻看当年的记录,突然看到容慕这个女人,才恍然回神,容慕便是慕容,和南阳王一个姓氏。那南阳鬼墟传人并非已经多年不曾觉醒,只是她不入世罢了。” 便不知,如今大乱将起,她是否还会出现? 第1054章 萧淑妃闻言更加震惊,但同时也明白过来了一些事情,“若她真是慕容家的传人,那萧丞相不敢对皇上出手,只能藏着掖着也能理解。” “毕竟,他当时重伤,而容慕全盛,又在宫里住了好几年。那现如今,岂不是说萧丞相旧伤已好,想要卷土重来了?” 她整个人脸色惨白,冷汗浸透了衣衫,看向沈玉,“沈玉,若当真如此,那我娘、我嫂子,我哥哥我侄儿他们......” 沈玉明白她的担忧,但也无可奈何。 只得如实道,“我只能说静观其变,暂时不能打草惊蛇。你要想,今天你中了蛊的事儿,要不是被我撞个正着,加上明玉亲眼所见罗绮与金城去了丞相府,我若说萧丞相换了人,娘娘会信我还是会信他?” “......” 萧淑妃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最后,只得叹息道,“若无证据,若不是明玉亲口说,我不会信你。毕竟,他是我兄长......这么多年了,我只看到了他好的一面。” “是啊,他是完美的。” 沈玉凉凉一笑,“娘娘相信这世上有完美的人吗?你看看我,位高权重,为所欲为,可旁人背地里,还不是要说我心狠手辣,不知检点,不修女德?” 萧淑妃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指甲,好长一阵子,才说,“我也不是完美的,我看似好相处,实则懦弱,自暴自弃。我表面上与世无争,不过是因为从一开始就知道皇上心中只有容慕,我永远比不过她。” 沈玉看着她垂眸伤感的模样,犹如看到一个掀开了壳的蜗牛,不禁安慰了句,道,“但娘娘温柔慈爱,原本便是美德,能与自己和解,好好生活也是一种态度。” “我们都有很多缺点,可是萧丞相没有。” “是啊,他没有。”萧淑妃突然落泪,哽咽起来,“我突然想起出嫁前,我们还年少的时候,我哥虽然谦逊有礼,但私底下却爱捉弄人,尤其是我。” “他拽过我头发,往我被窝里放过蚂蚱,习惯逗我,只要我气得追着他满院子跑,他便如愿以偿......他其实,是有些恶趣味的。” 可萧丞相没有。 他像是个包装精美的玩偶,这些年来严丝合缝,丁点儿秘密都露出来。 想来真是可怕。 萧淑妃不敢相信,但不得不悲痛道,“我哥从小读圣贤书,他怎么可能会下蛊呢?” 又紧闭着双眼,泪水落了下来,“可怜了瑾乐这个孩子,她年纪小,是他亲生的啊!还有我阿嫂,也不知道知不知道这个事儿......” 沈玉不想打击她,但不得不道,“丞相夫人......虽然不知全部,但肯定不是完全不知情。” 说着,拿出圣旨给她看了眼,“我跟皇上请了赐婚,萧姑娘很快便会嫁入沈家,娘娘倒是不必太过忧心。” “那真是太好了!” 萧淑妃握住她的手,眼底满是泪水,“沈玉啊,我不求别的,只求你......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帮帮我家。” 沈玉点点头,嗓音沙哑,“不到迫不得已,我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但不无辜的,她就没法子了。 第1055章 萧淑妃知道这事儿难办,最后只得道,“你们这么一说,我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说着,看向明玉,“你放心跟着你小师父,不要担心娘。娘虽然软弱,但也会保护大家,知晓分寸。” 明玉闻言红了眼眶,上前抱住她,“娘......” 沈玉看着这一幕,有些心酸。 原本她以为,只有她是前世被利用的棋子,如今一步步走来,才发现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野心家手中的棋子,不知哪天便会人头落地。 沈玉不喜欢这样的人世间。 不喜欢那些为了一己之私,玩弄所有人命运的妖魔鬼怪。 她起身走到门口,紧紧握住了拳头。 她走到今天这一步,脚步逐渐坚定,竟也有了肩负天下,为万民立命的决心。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是罗绮回来了,进门的时候有些鬼鬼祟祟的,道,“沈三姑娘,奴、奴婢没找到卢大人,听说卢大人去办案了,无人知晓他在哪里。” 沈玉回神看向她,细细打量着她的眉眼,嘴角露出微笑,“没有找到便算了,我还想帮帮他来着,看来他没这个福气。” 罗绮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最后只得跪地,脸色铁青道,“但是,奴婢回来的路上,不知被何人下了毒,还请沈三姑娘救救奴婢吧!” 沈玉眯了眯眼,看向她,“你去了这么久,都没找个诊所看看吗?” 萧淑妃也看着她,眼神非常复杂。 若她回来,这这身上的毒解了,那还好说。可现在居然带着毒回来......是萧丞相解不了?还是不敢解? 若解不了,那罗绮与金公公去找他干嘛? 若不敢解,那他是在怕什么? 怕别人发现他会医术吗? 怀疑他包藏祸心,会下蛊吗? 萧淑妃简直不敢想,她下意识看向沈玉,低低道,“她现在这么危险,留在我身边......” 沈玉从她眼中瞥见一丝丝惧怕,便拍了拍她的手,低低安抚道,“我有办法。” 萧淑妃稍微冷静下来。 沈玉看向罗绮,直截了当,“你身上的毒,是我下的。因为我发现,你在欺骗我,并没有说实话。” “你昨夜,为何踩着点进来找娘娘?” 罗绮被她直截了当撕破遮羞布,愕然瞪大眼睛,呆呆地看向沈玉,“沈三姑娘,奴婢......” 一时间,竟是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最后只得道,“都是奴婢的错,还请娘娘与沈三姑娘饶命啊!昨夜奴婢其实并不在隔壁,而是被金公公拽了出来,就站在窗口,所以才听到了娘娘的声音......” “哦?” 沈玉嘴角上扬,“怎么个拽法?” 罗绮着急解毒,只得咬牙道,“他盯上了奴婢,要与奴婢做对食......” “那你愿意吗?”沈玉循循善诱。 罗绮只能说不愿意。 不说原本就不愿意,便是真的愿意也不敢说出来,毕竟宫里宫女和太监即便是对食,也要先请主子同意点头,还得过皇帝那一关,等被许可了才可以,否则只会被活生生打死。 于是,哭泣道,“奴婢誓死不从!” 沈玉看向她,道,“我帮你料理掉金威,但是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第1056章 “当真?” 罗绮心下一喜,但很快便道,“沈三姑娘想要奴婢做什么?” 沈玉勾了勾手指,让她过来,递给她一颗药丸,“你身上的毒,我会每隔十天给你一次解药,但是你要听我的话......” 罗绮赶忙吞下解药,身体瞬间舒服了许多,连忙点头,“只要金威死了,奴婢做什么都行!” 沈玉点点头,“很好,照我说的演......” 罗绮一一记下,萧淑妃也稍微放松了下来,沈玉因下午还有事儿,便吩咐明玉一句,“我一会儿有些私事儿要去办,还请你帮我一个忙。” 明玉点头,“你说。” 他现在十分信任沈玉,不是说相信她什么都会告诉他,而是相信她不会做出让局面覆水难收的事儿,便应了下来。 沈玉道,“若有人问起,就说我下午一直在这儿,任何人都一个说辞。” 明玉点点头,没说什么。 沈玉告辞,拿着皇帝给的两张圣旨离开,直接去了一趟御书房。 “萧淑妃身上的蛊可能解?”皇帝早就急得上了火,正在屋里团团转,一看她进来赶忙扭头,都不等她问安边直接问起来。 沈玉拱手,道,“是蛊卵,萧淑妃只是媒介,那蛊卵是为了对付您的。若您明天翻了萧淑妃的牌子,蛊便会转移到您身上,从此听萧丞相发号施令。” “你说什么!” 皇帝一个激灵,惊得当场叫了一声,“他果真想要控制朕?” “他狼子野心,怎么敢的啊!” 整个大殿都被震的晃了三晃。 沈玉等他冷静下来,才说,“那蛊被我封住了,不会再长大,也失去了控制人的能力,父皇倒也不必太担心,甚至还可以选择利用一下,看看萧丞相到底会不会把狐狸尾巴露出来。” 皇帝:“......” 蛊虫被沈玉控制,他是高兴的。 可是,让他去试探萧丞相? 那还了得? 以身犯险啊? 皇帝紧盯着她,问了句,“萧丞相的身手,你试探过吗?” 那起码,得是大内侍卫能控制的局面,他才敢去萧丞相的狼子野心吧?不然戳破了那一层遮羞布,还不是自己寻死? 沈玉知道他害怕,心下冷冷一笑,但还是道,“儿臣不曾与他动过手,父皇若是想试探的话,可可以找个合适的人选,去扮作刺客试一试他的身手,不过这个节骨眼儿上,若是遭遇刺杀,他可能会针对二皇兄。” “元祐呢?” 皇帝闻言,脸色有些难看。 他现在想起这个儿子,心里就不舒服。 他虽然没打算把皇位给他,但看在孟贵妃那张脸的份上,他临死之前也会留下圣旨,让明玉别为难他的。 可他倒好,竟然想着篡位! 沈玉看着他这个表情,再想到萧淑妃刚刚说的那事儿,道,“二皇兄如今躲在我哥的别院里,只要他不出来,不会有人发现他。” 说着,话锋一转道,“父皇若能寻到容慕,瀛洲危局会好解很多。” “你——” 皇帝猛地僵住,盯着沈玉半晌说不出话来,似乎没想到沈玉突然提起这个名字,一瞬间陷入了过去的回忆当中,眼睛里涌现出无比的懊恼和悔恨。 第1057章 沈玉打量着他,没说话。 她很好奇皇帝和容慕之间的故事,那容慕也只是在沈缙的手抄本上寥寥数笔,记载了她的功劳,也记载了她功成身退杳无音信,却没有记载私事儿。 她也很想见到容慕。 因为眼下,她虽然打着南阳鬼墟后人的名义,实际上却并不会那通灵术,也很难说能对抗九黎最厉害的人,且暂时又不知道萧丞相的深浅...... 若南阳鬼墟的传人,当真可以克制九黎的蛊,那接下来的事情,就真的好办了许多。 只是,皇帝此时流露出的表情,却让她想到前世的自己。 前世,她被元宸利用,害了那么多人,眼睁睁看着战云枭死在自己眼前时,差不多便是这样的心境。 悔不当初,却又覆水难收。 御书房里沉默了下来,沈玉没再说话,皇帝也暂时没吭声,甚至都没看沈玉,只是怔怔地看着不知什么地方,眼底浮现出久远的过往。 他曾以为,自己与容慕是有好结局的。 如果她肯陪伴在身侧,这后宫便不会有了,他有那人足矣。 可惜...... 可惜啊,他弑父杀兄,灭了黑羽卫之后,她便再也不肯与多说半句话,最后竟是只留下一张纸条销声匿迹。 那纸上,不见半分情意。 只有失望至极的几个字:“别找了,就当我们从未认识过。” 她竟是后悔认识了他! 想到当时那场景,皇帝的身子抽搐起来,胸膛微微震颤,似还是难以释怀。 许久,才看向沈玉,沙哑道,“她不会回来了,朕......找了她二十年,杳无音信。” 之后,便颓然垂眸。 沈玉叹了口气,“那便走一步看一步吧,明天便是南楚使臣进京,儿臣先去忙那件事情,总要做一点准备。” “你去吧。”皇帝摆摆手,突然不想说话,只想自己待一会儿。 沈玉退下,离开了御书房。 从宫里出去之后,便直奔南城郊外,去找东方离。 白七跟在身后,忧心忡忡,“姑娘,你当真要去见他吗?若他提出要拿你交换的条件,又该如何是好?” 他很担心战云枭。 战云枭看似强大,可若没了沈玉,恐怕瞬间如坠地狱,变成行尸走肉。 沈玉没得选,看了他一眼,道,“见是必然要见,但是我不会什么都答应。即使是答应了,也必有回转余地。” 白七张了张嘴,终也不知如何是好。 不是沈玉非要去见东方离,而是眼下的局面不得不去见,先不说战云枭腿上的蛊沈玉一直在找办法解决,便是萧丞相也叫人寝食难安。 自从萧丞相的狼子野心暴露之后,东方离就成了短暂的盟友,而不是敌人。 沈玉此去,最主要的事情,其实是关于萧丞相的。 出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到了城外三里的驿站,沈玉终于见到了坐在里面吹笛子的男人。 他看着远处的夕阳,苍白的侧脸蒙上一丝丝阴柔又温暖的光晕,看起来有种别样的忧伤和明媚,很矛盾,却也很统一的气质。 他在难过什么,沈玉多半能猜到。 第1058章 元晁那么对他,年少的他只是贪玩,又怎会知晓自己陷入了大人们尔虞我诈的阴谋? 母亲死了,他成了害死母亲的罪人。 被父亲殴打羞辱,在内心深处留下了什么样的伤痛,沈玉虽然不知全貌,但也知道他的心里肯定比战云枭好不了多少。 沈玉在亭子外面驻足,暂时没去打扰他。 他吹了一曲《葬花吟》,犹如倾注了全部心血,闻者落泪,多少也勾起了沈玉一些悲戚辛酸的往事,让她喉头哽咽。 等吹完了,他才转身看向她,“本公子等了三天,沈三姑娘可算是来了,你在瀛洲繁华中,可不知我在这荒郊野外的苦。” 他的嗓音今天有些哑,不知是谁又让他伤心了,只是强撑着没有哭。 沈玉走上台阶,进了凉亭,道,“你昨天不是刚去过丞相府么?” 蓦地,刚刚还在哀怨的男人僵住,看着她的瞳孔微微一缩。 沈玉心疼战云枭,她的心肯定是柔软的。 他也想吃这软饭,加上心里本就难受,才有了此刻这一出,却不想她开口便是直击要害! 沈玉能感觉到他锋锐的目光,但却并无反应,好似只是说了一句平平无奇的话,看向远处的夕阳,道,“我今天来找你,和萧丞相有关。” 男人凝眉,片刻才从凉亭和沈玉的空隙间挤过,站在了她面前,低头看向她的脸,挡住了夕阳光,唯有光线从他的发丝之间穿透,明明灭灭。 连带着,他的嗓音都像是波光粼粼,“沈玉,我好歹救过你的命,你能不能不要一板一眼跟我说话?” 沈玉后退一步,抬眼看向他,“上次谢谢你了,我这次来算是还你人情。” 男人蹙眉,阴柔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丝不满,但还是道,“那你说说看?什么能还得起救命之恩?” 沈玉道,“你走之后,萧丞相第一句话便是,区区一个棋子,也敢指手画脚。我说的不是原话,但意思就是这样。你自己想。” “......” 东方离见她油盐不进,感情上有些受伤,但是她说的话却是真正让他皱起了眉,“你派人跟着他?” 沈玉点头,“是啊,我最近,天天都派人盯着他。不仅如此,我还发现他是九黎生死桥那个老东西的儿子,现在你可以设想一下,当初他为何要让你和你父亲去九黎。” “......!” 她说的每个字都像是地动山摇,电闪雷劈一般往下砸,东方离脑海里一片惊涛骇浪,阴柔的脸色变成阴鸷,嗓音略微尖锐了些,“这些事情,你从哪里知道的?” 沈玉道,“狗皇帝试探出来的,萧丞相追杀你们父子,当时给皇上留了口供交待,但是前几天皇帝试探他,他说漏了嘴。” “紧接着,我设计让元祐去试探他,他露馅儿了,不是么?” 沈玉抬头,看向东方离,“那天,你们在书房里,应该说了这个事情。” “......” 东方离想反驳,可是他找不到理由,因为沈玉说的每件事情,只要仔细一想都有端倪,他听出了一头冷汗,盯着她沙哑道,“那你想做什么?” 第1059章 他不是傻子。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萧丞相根本就不是为了辅佐他登基。 他只是想利用他北齐前太子儿子的身份,夺取北齐的掌控权。等他当了皇帝,恐怕便是死期。 东方离想到,自己的能力根本不足以和生死桥那位老东西相比,很可能也不如萧丞相...... 毕竟,就算是他是个天才,也才二十来岁,而萧丞相学习蛊术,起码也有四五十年了。 更别提,九黎背后那个老东西,毕生都拥在研究这些恶心人的玩意儿上。 东方离变了脸色,他盯着沈玉,突然就想服软,想要她的怜悯,也想和战云枭那样,躲在她背后...... 沈玉被他婉转的眼神,看得有点招架不住,只得看向远处,道,“如今,萧丞相和九黎背后那位老不死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甚至怀疑,九黎东方家,可能是楚家一脉。” “你说什么?” 东方离看着她的侧脸,震惊住了。 他心里有些难过,沈玉在躲闪他的感情,可是她说的话却还是让他毛骨悚然。 沈玉没办法回应他的眼神,只有就事论事,道,“我是说,生死桥背后那个老东西,可能就是南楚八十年前失踪的那个妖后所出的二皇子,他想要控制北齐、东临这两个邻国,甚至是控制楚惊天,回去和南楚皇帝复仇。” “而你,不过是个棋子罢了。” 眼看着天黑了,沈玉扭头看向他,“东方离,狗皇帝快死了,我会为黑羽卫平冤昭雪。但是,九黎不能控制北齐,像是上次那种到处下疫毒的事儿,你不能再做,明白了吗?” “......”东方离被她严肃的眼神挑衅,但转瞬又产生了那种莫名其妙的被碾压的快感,一时间表情古怪,沙哑道,“可这样做,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不等沈玉说话,又逼近她,几乎将她堵在凉亭的柱子下,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沈玉,你有一个战云枭,再多一个我,不多吧?” “如果你答应我,我便听你的。” “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为所欲为,我才不管旁人的死活......” 沈玉看着他的样子,没忍住给他一巴掌,“你给我冷静点!” “啪”一声! 凉亭死寂。 暗中的白七浑身发抖,他感觉沈玉和东方离见面,简直就像是在走独木桥,两边都是悬崖,一个不小心便要万劫不复。 一起走在路上,更加不安全。 便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直接打起来? 正想着这个,东方离突然笑了一声,“打得好。” 沈玉抬眼,看他的表情才发现他笑的样子像是在哭。 最后,鬼使神差拿出一颗药给他,“罢了,送你了。就当是我打你一巴掌的补偿。” 东方离二话没说,拿起药就吃了。 沈玉愕然,“你不怕我下毒?” 他笑了一声,“上次的一梦黄粱很刺激......” 沈玉突然无话可说,心道还好这药能模糊掉他过往的记忆,让他别像个疯子一样,坏她好事儿! 东方离把药吃下去,才发现这药不是毒,他也没见过,没尝过,更像是某种新玩意儿,不禁愣了一下,问,“这什么?” 第1060章 沈玉嘴角一勾,道,“毒药。” “......”东方离眯了眯眼,看着她的眼神变得复杂,盯着她好一阵子,说了句,“行吧。” 沈玉看向他,眼底闪过一丝丝异样,总觉得他这话藏着什么奇怪的幺蛾子,但她也顾不上琢磨他,毕竟只是合作方,只要分内之事做的没问题,别的她管不着。 于是,言归正传道,“该告诉你的我也都告诉你了,剩下的事情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管不着。不过,你上次说解蛊那事儿......” 东方离闻言,有些哀怨地打断了她,“沈玉,你心里就只有战云枭吗?” “......”沈玉一噎,最后点头,“是。” 亭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晚风徐徐吹过,最后还是沈玉先开了口,“人生最苦求不得,有些没有希望的事情,就不要多想了。” “我知道你和楚惊天都想着那些莫名其妙的,但是我不会跟你们任何一个人走。” 沈玉说完,看向远处,“那蛊你要是有办法,我会很感激你。若没办法,便算了。” 说完,便举步离开了凉亭。 东方离站在她背后,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许久才发出一声轻叹,“真是无情。” 一时间,竟是听不出悲伤还是在开玩笑。 回去的路上,白七心惊胆战地跟沈玉开玩笑,道,“东方离也是很可怜的,他看上去好像一个明明很想哭,却强撑笑脸的孩子。” 沈玉一抬头,便见他定定的打量着自己,眼底明显是担忧,不禁有些无语道,“你放心,我不是圣母,他哭......是他自己的事儿。” 白七点头,“他不该爱上你。” 沈玉也很无语,她和东方离总共见了两面,还是敌对方,她做了什么就让东方离爱上了? 最后,只得道,“那是他的事情。” 白七没再说话。 这世上,多少人爱上别人,只是自己的事情呢? 是自己选择的路,一点办法都没有,也怨不得旁人...... 沈玉回去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忙了一天肚子饿得咕咕叫,不等进门赵津便找了过来,道,“我家殿下说,今晚他就走了,大姑娘那边麻烦你照顾,往后相见愿初心不负。” 沈玉顿住脚步,看向外事馆的方向,低低问道,“那明天之后,这外事馆中的‘东临质子’,便只剩下个替身了对吗?” “......”赵津闻言多少有些汗颜。 她将他家殿下查得可真是清楚。 沈玉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自己说得没错,又问,“那四十多人的血案,姜七夜做的吧?他倒好啊,为妻报仇,让我背锅。” 赵津:“......” 最后,只得干笑道,“难怪殿下说瞒不过沈狐狸的眼睛,果真如此。” “......”这下子,轮到沈玉无语了。 前两天,战云枭才说她是沈狐狸,现在姜七夜又这么说...... 行吧,狐狸就狐狸。 于是对赵津道,“行,你去吧。有什么需要通知的,我会去客栈找你。” 赵津点头离开,然而刚走几步,小八就急匆匆过来,面色诡异地看着沈玉,道,“楚云宁出事了。” “什么?” 沈玉愕然,姜七夜临走之前,连楚云宁都不放过? 第1061章 “她怎么了?” 沈玉回神,一边走进大门,一边问小八。 小八面色多少有点复杂,道,“好像是被人强了......总之,身子不干净了。也不知道这样之后,她还会不会纠缠着要嫁给王爷。” “......”沈玉汗颜,回神道,“这多少是有一点点狠。” 又道,“事儿不是咱们做的,你也不必担心。她会不会纠缠,当然得看她脸有多大。虽然我不喜欢这么报复一个女人,但楚云宁这般也是自找的,怨不得旁人。” 小八叹息,“是啊,若她没有算计沈大姑娘,姜七夜也不至于发疯。” 说着,有些唏嘘,“不过这个姜七夜,可真是一个狠人啊,也就是沈大姑娘火眼金睛,那么早就盯上了他。” “确实,他比元氏皇族的那几个皇子,都强多了。” 沈玉没多说。 其实对于明玉她还是比较认可的,只不过沈家的女儿,无论如何也都不会嫁入元家罢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小八和白七两人去吃饭,沈玉也去找顾氏和沈馨,姜七夜走了的消息,她得跟沈馨说一下。 进屋时,竟然大家都在,围在桌边盯着一桌子菜,却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沈缙见她进来,板着脸道,“你这丫头,还知道回来?几时了?你干脆饿死自己。” 虽然是教训的话,听在沈玉耳中,却暖洋洋一股热流涌了上来,赶忙进屋洗手,往中间的空椅子上一挤,道,“阿爹,我好饿啊!” 沈缙当场无话可说,道,“都吃饭吧。” 说着,白了沈玉一眼,但是手上的动作却不慢,各种各样的菜都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转眼便垒高了碗。 众人不禁失笑,一片其乐融融,沈馨好奇地戳了戳她,“你今天干什么去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各大世家的饭桌上,都讲究个食不言寝不语,但是沈缙天生性子温吞,虽然不像是旁人心狠手辣,但出了名的护犊子,对自己家人关怀备至,只要是不做太出格的事情,他也懒得管。 因此,家中便没了这规矩。 沈玉眨眨眼,也不避讳,道,“对了,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姜七夜把上次害你的那些人,全都报复了一遍,那城郊血案就是他干的。” “楚云宁也没躲过,现如今自食其果。” 当着爹娘和哥哥的面,沈馨一下子红了脸,小声道,“我就知道他不是善茬。” 倒是沈缙瞪眼看着沈玉,道,“他做的?” 沈玉点点头。 沈缙咬牙切齿,“心狠手辣啊,一口气杀了四十多人,让我家姑娘背锅,下次见面我饶不了他。” 沈玉闻言一脸的笑。 “倒也无妨,背着也没什么坏处,叫人知道我沈家不是好惹的,别什么人都凑上来,想踩两脚。” “也是这个道理。”沈缙叹了一声,认命地道。 一顿饭吃完,沈辞这才插了句嘴,道,“你今天进宫去见皇上和萧淑妃,情况如何?” 沈玉愣了一下,看向沈辞,“你没问明玉啊?” “就他?”沈辞翻白眼,“自打回来之后,便把自己关在屋里,也不知道是谁伤了他的心,饭都不吃。” 第1062章 沈玉想了想也就明白了,道,“不吃便不吃吧,等好些了自己知道吃。” 说着,叹了口气,道,“那萧丞相的人今天给他和萧淑妃都下了蛊,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刺,谁心里头会好受呢?” 沈辞闻言唏嘘一声,“萧家的事情,是个麻烦啊......” 话说到一半,不禁看先沈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刺激你......” 沈洛闻言干笑一声,摇头道,“没有,事实便是这样,总要面对,也是没有办法。” 他喜欢上萧瑾乐的时候,两人的感情都是单纯的,可不像是现在这样。 沈玉往嘴巴里扒拉了两口饭,突然想起什么,赶忙起身把刚刚随手丢在架子上的两道圣旨拿出来,递给沈洛,含糊道,“二哥,送你个礼物。” “这......圣旨?” 沈洛见状愕然,没想到她说的礼物竟然是这个。 沈缙也不禁看向她,“这什么东西?” 沈玉笑着看向沈洛,道,“打开看看,便知道了。” 沈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低头打开圣旨。 第一道,皇帝赐婚给他和萧瑾乐! 第二道,皇帝作证,这婚约他知道,不涉及沈家和萧家联姻,单纯只是给沈洛和萧瑾乐。 沈洛把这圣旨看了好几遍,这才敢相信是真的,抬眼看向沈玉,嗓音都颤抖起来,“谢谢你啊,三妹!” 沈玉嘴角微微一勾,“二哥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什么把你高兴成这样?”沈缙也不禁有些好奇,伸手去拿圣旨。 大家传阅之后,都很高兴。 沈缙叹了口气看向沈玉,道,“我们家玉儿,明明是个只有十五岁的小姑娘,却愣生生为一大家子人操碎了心,整得跟五十岁了一样。” “是啊,玉儿太累了。” 顾氏也是一阵唏嘘,拉着沈玉的手眼眶发红,“孩子啊,是沈家对不住你,让你承担了这么多。” “阿娘!” 沈玉眼眶一红,赶忙打断了她,“你说什么胡话呢,我是沈家的女儿,理应做这些事情。我愿意做,是因为我爱大家啊。” 前世她害这一大家子人死的死伤的伤,至今想起来心里都一抽一抽的疼,这一世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心甘情愿要做的。 她好爱他们。 沈玉眼底含着泪意,“阿娘,阿爹,现在的生活是我喜欢的,起码我还能为这个家做点什么,让我们在这风浪当中安安稳稳往前走。” “而这一切,都是爹娘的成全。” “若爹娘不愿,在如今这个世道,女儿哪有这样的机会在外面出人头地?便是萧瑾乐,也都被萧丞相关在了后院当中......” 她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若她真的只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等沈家覆灭的时候,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深爱的人一个个死在眼前,她不想要那样的绝望和无力。 这一辈子,她要掌控自己的人生。 顾氏抱住了她,“娘只是心疼你,在外面经历那些腥风血雨......” “那我骄傲呀!” 沈玉眨眨眼,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嘛,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选择的路。” 沈缙闻言叹了一声,道,“明天上午,南楚使臣进京,你早些休息吧,明天有得忙。” 第1063章 沈玉点点头,和大家坐了一会儿之后,去找了一趟明玉。 他坐在沈辞房间里生闷气。 直到沈玉进去的时候,这才起身走向她,“小师父,你回来了?” 大概是腿压麻了,走了两步差点栽倒。 沈玉扶了一把,道,“有些事情,我们是没办法的。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接纳你吗?” “因为,黑羽卫的事情,是你爹做的,和你没什么关系。那是发生在你出生之前的事儿。” 沈玉看向他,道,“一样的道理,萧丞相做的那些事儿,也和你、萧瑾乐、萧淑妃没什么关系,那不是你们能够控制的,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明玉哽咽了一下,道,“还是小师父看得透彻,与你相比,仿佛我在庙里多年清修浅薄了,倒是小师父人在世俗,却有种大彻大悟的感觉,我明知这些道理,却还是放不下。” “想到父皇,心疼他要死了,又怪他当年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想到外祖父......不,萧丞相,又难免为死去的外祖父难过、仇恨,又为无法让外祖母、表兄妹还有我母妃从中脱离而困扰。” 沈玉闻言叹了口气,道,“这世上的事儿,你只能尽力去做,不能费力去想,一想就陷进去了。” “明玉啊,我们能做的,只有守护现在拥有的。我也没你看上去的那么大彻大悟,只是自己痛不欲生过,便不忍你也遭受这些。” 沈玉想到前世,那样的撕心裂肺,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绝望到毫无回转余地。 悔不当初又能怎样呢? 什么也改变不了。 沈玉扭身看向他,“明玉,我们能做的,只有去把无辜的人救出来,把恶魔驱逐出人间。” 明玉哽咽着点头,“我听小师父的。” “去吃饭吧,吃饱了明天你随我一起,去迎接那南楚使臣。”沈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之后,走出门去。 便看到沈辞抱着手臂站在屋檐下,眼神怪异地看着她,道,“三妹,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会让很多人茶不思饭不想?” “啊?” 沈玉一时没反应过来,扭头看他,却见他双眼幽深,那眼底噙着一丝丝别样的感觉,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别的。 沈玉微微一愣,脑海里划过一丝丝奇怪的念头,但很快被他的笑声冲散,道,“你这样下去,小心明玉爱上你。” 他说着,往屋里看了眼。 从他的角度,刚好看到明玉出神地望着这边,似乎还沉浸在沈玉说的那些话当中。 但从沈玉这边,是看不到的。 “......” 沈玉听了他这话,不禁嘴角一抽,“大哥伤了手,还有力气打趣我。” 沈辞勾唇微笑,正色道,“我给自己准备了个面具,明天陪你一起去。” 沈玉道,“不至于吧,他们使团进京,总不能说直接下蛊厮杀,最多就是打几个回合的擂台,你身上还有伤,再养几天吧。” “啧!你都带明玉去,却不带我。” 男人一脸委屈。 “......”沈玉汗颜,“这是什么好事情,还需要你们一个个争前恐后的吗?” “你到底带不带我?”沈辞只是盯着她,干脆来强硬的。 第1064章 “行行行,我带上你,都带上。” 沈玉扶额,赶紧离开了沈辞的院子,又想到傍晚东方离那表情,还有白七说楚惊天盯上了她这事儿,只觉得十分无语。 夜风里,她不禁问白七,“七七啊,你看我像是招蜂引蝶的样子吗?为什么我的烂桃花那么多啊?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人误会了吗?” 白七汗颜,打量着她片刻,道,“姑娘,你是不是对自己的魅力有些误解?” “?”沈玉看向他。 白七道,“你自己看看你这张脸,整个瀛洲也没你这样几个国色天香的吧?况且,别人就算是长得好看,但是这风骨气场、能力都比你差了十万八千里。” “属下就跟你说实话吧,你根本不不需要做错什么,只要你让别人看见,是个正常人都会被你吸引,无论男女老少。” “......” 沈玉一下子无话可说,但最后还是琢磨明白了一点,道,“就,物以稀为贵呗!” 说着,施施然往韶华苑走去。 白七失笑,跟着她一起过去。 她怕是不知道,全天下就她一个这样的女子,她在旁人眼中光芒万丈,但凡稍微有点儿自信的男人,谁会不喜欢她? 不过沈玉自己脑子还是很清醒的,比方说楚惊天喜欢她,多半是因为征服欲,和想要她辅佐他的考虑。 东方离喜欢她,一半儿和楚惊天一样,一半儿和战云枭一样。 这都不是纯粹的爱。 她也没必要觉得欠着旁人什么。 而战云枭不一样,她爱他不仅仅是因为他需要她,更因为他们曾经青梅竹马心心相印,也因为战云枭的守护与支持,尊重和信任。 如果从这些人当中选,她毫无疑问会和战云枭在一起。 脑海里闪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沈玉爬上床,睡了。 迷迷糊糊的,又问了门外一句,“柳氏的风寒,好了吗?” 窗外松露答了句,“姑娘快休息吧,她已经好了,二公子亲自给瞧的,您不必担忧。” 沈玉嗯了一声,心头暖洋洋的。 沈家就是这样一家人,只要别人不踩在沈家众人的脑门上欺负他们,他们眼底没有百姓和权贵的区别,哪怕是下人生了病,沈洛作为主子,都会亲自去看。 便是对柳氏,也都一样。 侯府不缺她一碗饭,也不缺她一个住处,更不缺她一味药。 这样好的家庭,她怎么舍得让人破坏呢? 沈玉眼底涌过一丝丝泪意,心念又坚定了几分。 她一定会守护好这些人! 而此时,城外的山庄里,楚云宁正哭得撕心裂肺,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头发乱得像是鸡窝,“我不活了!我不要活了啊!” 转念又大喊,“给我把那个王八蛋抓过来,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她出身高贵,从小只要她不主动,那些男人都只能远远跪在她面前,舔她脚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就在今天午后,她坐在河边看夕阳的时候,突然被一个黑衣人拖走,丢进了山上的小木屋之后便被人强行糟蹋...... 第1065章 楚云宁坐在浴桶里面疯狂撒泼,将水撒得到处都是,她根本没办法接受这个现实。 丫鬟丁香在一旁安慰着,“殿下,事已至此,只要咱们杀了那个人,便无人知道此事儿......” “滚!你给我滚出去!” 楚云宁现在看谁都不顺眼,破着嗓子大喊,难免想到丁香出主意让冷遇去糟蹋沈玉的人...... 这不是报复是什么?! 突然之间,她“啪”的一声,一巴掌甩在了丁香脸上,“都怪你这个贱人!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人报复?” “你和沈玉那个贱人一模一样!” 一瞬间,怒火上涌,恨不得将丁香活生生打死! 丁香重重地挨了一个耳光,只好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心下却大骂元祐是个废物,事情没办成反倒让她受罪。又想到自己在南楚过得好好的,非要被楚云宁带来和亲,越发觉得郁闷。 主仆两人相互怨怼。 门外,楚惊天脸色铁青,阴寒的表情配上寒光湛湛的耳骨钉,整个人身上,都透出一股子桀骜的戾气,沉声道,“人抓到了吗?” 侍卫琮琤单膝跪地,面色复杂道,“那人武功极好,跑得无影无踪,我们毕竟只是一个使团,人手有限。那人又进了山,现在入夜,不可能找到了。” 一旁,南楚大将南钊大怒,道,“殿下,北齐这样做,便是在打我们的脸!这个事情,我们一定要报复回去,否则的话,末将咽不下去这口气!” 楚惊天睨了他一眼,眼底寒意流转,嗓音沉得可怕,“你咽不下去又能如何?你说是北齐人干的,你有证据吗?” “我——” 南钊猛地一噎,要是有证据他们早就连夜杀进城去了,又怎么可能...... 最后,只得郁闷道,“那怎么办?难不成就让三公主活生受了这个罪?” 楚惊天看着他一脸的倒霉像,沉沉道,“这个手段,不像是沈玉。” “哥!你还在为她开脱!” 背后,楚云宁出来,愤怒又委屈地看向他,嗓音尖锐,“不是沈玉会是谁?我来了南楚,只得罪过她!也只有她有动机毁我清白!” “嗯......她未必看得上你。” 院中的梧桐树下,东方离双手环胸靠在树干上,看了眼楚云宁,嗓音淡淡地说了句,“沈玉出入朝堂,手握权柄,你根本不知道她和你有什么区别,她懒得和你扯头花。” “你算个什么东西!”楚云宁唾沫星子乱溅,她都快气死了,扭头看向自己的师父,“师父,你听听他们说的什么话!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才是南楚的公主,不是沈玉!” 身侧,穿着一身黑色斗篷的男人叹了口气,道,“殿下,去抓人算计沈玉那次,是你错了。明天便是进城觐见南楚皇帝的时候,你要冷静一些,莫要被人抓住把柄。” 他苦口婆心的地看向楚云宁,道,“若叫沈玉真的抓住你给战云枭下药的把柄,金銮殿上我们不好交代。” “怎么就不好交代了?” 楚云宁不理解,只把自己气得颤抖,“我们大军压境,还需要跟他们交代?” 第1066章 “你也说了,只是大军压境,而不是大军开到瀛洲城之下!” 黑衣人见她蛮不讲理,终于有些生气了,“我看你是希望我们全部被扣在瀛洲!你可知道,我们若明目张胆在瀛洲作乱,北齐帝冒险将我们困住,威逼南楚退兵,是什么后果?” “他怎么敢......”楚云宁完全没想过这个可能。 楚惊天看着她犯蠢的样子,突然有些烦躁,“他为什么不敢?你自己下午经历了什么,你不知道吗?城郊那四十多人怎么死的?现在城门口那些尸体还挂着呢,要不你一会儿仔细去瞧瞧?”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但前提是,这使臣只是单纯的使臣,或来求和,或来传递消息,但若是混进来兴风作浪,杀人家朝廷重臣,算计人家朝臣家眷,那可就不是使臣,是仇敌了! 可这些道理,楚云宁是不懂的。 她从小深得南楚帝宠爱,肆无忌惮,在南楚的时候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她不敢做的,这会儿哪能想到这些事儿? 现在只觉得,楚惊天喜欢上了沈玉,就不把她这个妹妹当回事儿。 一时间,竟是气得浑身发抖,眼珠子发颤,眼看着喘不上气来。 那黑衣人只得叹了口气,安慰道,“你若真的想要报仇,便在接下来的国宴上面好好表现,光明正大赢回一局,而不是在这里吵吵嚷嚷。” 楚云宁扭身,眼底满是杀意,“你要帮我。” “你是我徒弟,我不帮你帮谁?”黑衣人看着她,对这个徒弟他并不满意,楚云宁本事没学到几分,耀武扬威倒是一等一的厉害。 可他也没办法,毕竟人家是公主。 听了他这话,楚云宁才消停下来,回到后院去休息。 楚惊天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黑衣人,道,“事已至此,我们不敢贸然行事。明天北齐肯定会先将我们先安置在外事馆,之后才是觐见皇帝、国宴。” “这些事情,前前后后怎么着,也要折腾半个月。” “明天到了外事馆,我们先找个由头试探一下。” 黑衣人点头,“殿下说的极是,如今北齐外事馆只有东临质子姜七夜,最近东临动乱,我们倒是可以拿他做文章。” “到时候,左右我们针对的也只是东临人,北齐就算是不满,也找不到由头把我们怎样。只要那姜七夜不死,谁也不会在意他活的怎么样。” 楚惊天闻言摇头,“不,我要东临质子,死在北齐。” 他的眼底一片寒光,“到时候,东临和北齐反目成仇,必定边境战乱。北齐只有一个战云枭,我倒要看看,全线征战他顾得上哪一边!” 说着,看向南钊,“你也莫要生气了,事已至此,他们辱没三妹,不过便是扯头花,我们要反击,便使雷霆手段,让他们北齐所有人都心惊胆战!” “殿下远见!” 南钊这才出了口气,感到意气风发。 倒是东方离突然插了句嘴,道,“对了,你们给我安排的,是什么身份?” 楚惊天看向他,半晌问,“东方兄需要什么身份?” 东方离看着他,不由想到了萧丞相、九黎生死桥背后那个老不死。 楚惊天到底知不知道这些? 第1067章 但这些话,他没多说,只是看了眼那黑衣人,道,“我也想当国师大人的徒弟。” 那黑衣人,正是南楚国师姬尧,二十年前打败了九黎圣子的人。 东方离打量着他,嘴角露出一丝丝笑意,心下却在想着,如今二十几年过去,他再见到萧丞相,会不会认出当年的敌人? 若撕破脸面,那就有趣了。 姬尧将目光投向他,被他笑得有些不舒服,但还是道,“你随意。” 但东方离却不肯消停,突然笑了一声,道,“听说,二十年前国师大人与我九黎上一代圣子一场大战,把人家打得落花流水......这怎么看,与我九黎都是有些过节的。” “怎么现在,看上去却很好说话呢?也没见国师大人怎么不喜欢我嘛。” 他说完这话,姬尧的目光不由再次落在他脸上,看了他好一阵子,这才道,“你也不必试探了,你自己是不是九黎的人,你心里有数。” “......”东方离突然一噎。 但垂眸,便猜测:姬尧有没有可能,只是生死桥背后那位的后代有仇? 为什么? 又看了眼楚惊天,却见楚惊天并没有太大反应,难不成他压根不知道这背后的纠葛吗? 不禁又问道,“那二十年前,您又为何非要将人赶尽杀绝呢?” 姬尧蹙眉,道,“本座乃南楚国师,他闯入楚都肆无忌惮,杀人如麻祸害百姓刺杀皇上,难不成本座还要供着他不成!” 说到这里,突然生气了,“你若再纠缠下去,我连你一起打!” “不不不,我不问了。” 东方离一笑,“我就是个好奇的晚辈,国师大人何必和我计较呢,大人打小孩,也没意思不是?” 姬尧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后来,便也散了。 夜深人静时,唯有楚云宁还在房间里气急败坏,咬牙切齿,“沈玉,我一定要你死!要你死!” 然而韶华苑中,沈玉早就睡得不省人事。 她自打重生以来就是连轴转,没一天消停,睡觉的时间无比宝贵,自是一刻都不敢浪费。 倒是明玉,因为第二天要去迎接南楚使臣,辗转反侧心神不宁,烙了一夜大饼,弄得沈辞都没睡好,忍不住道,“你怕什么?实在不行躲我三妹背后学,逐渐的也就会了。” 明玉转身看向他,“我对朝堂上的事情,只能说是纸上谈兵,第一次出来却要面对南楚最强大的皇子楚惊天......” 话没说完,便被沈辞伸手,一把捂住嘴巴,“好了,睡觉吧。在我看来,你也是我们北齐最优秀的皇子......” “......”明玉一下子噎得说不出话来,盯着天花板脑门上滑过一排黑线。 他可真会敷衍。 次日一早,沈玉起来便见战云枭过来了,他坐在空濛晨光当中,露水打湿了了发丝,整个人看上去有种肃然沉静、又令人安心的气质。 很奇怪,虽然他残了双腿,可唯独在他面前的时候,沈玉才能生出那种绝无仅有的依靠感,仿佛有他在这个世上,自己就是安全的。 第1068章 沈玉快步下楼去,欣喜地问道,“你怎么一大早过来了?” 男人伸手牵住她,眼底情意恰似年少时,“昨夜得到消息,说是楚云宁那边出了事儿......南楚使团肯定会以为是你做的,今天路上恐有危险,我不放心你。” 这样的场景无比熟悉。 上辈子、这辈子,无数次他都是这样,像个大哥哥一样守护着她。 沈玉心里暖洋洋的,勾唇道,“我已经长大了,成了威震瀛洲的权臣,便是危险也是他们危险......你放心吧,我可以的。” 男人欲言又止,片刻之后,才嗯了一声。 沈玉总觉得他还有什么话没说出口,想要问时,门外已经传来了小六的声音,“王爷,时间不够了,您快去吧,驿站那边正等着您。” “玉儿,我走了,今天务必将白七带在身边,封疆也不要忘了。” 男人点头,有些不舍地松开她。 “驿站那边,是南军的事儿吗?” 沈玉追问了一句。 战云枭轻轻点头,“南楚大军压境,我们总要提前准备,前些日子,我已经暗中调集云州军往南边去了,今天驿站那边过来的,是云州军和南军的传信官,我必须要去处理一下。” 只有边境上不落下风,沈玉在楚惊天和楚云宁这里,才有绝对的话语权。 战云枭很清楚。 他虽然残了双腿,无法时刻都跟在她身边,但楚惊天想要拿大军压她,却也是休想。 他最后看了眼沈玉,转身摇着轮椅离开。 沈玉目光落在他背影上,一股由衷的暖意涌上心口,他犹如一座沉默的大山,还是和前世一样,会默不作声帮她做很多事情。 她忍不住唤了一声,“云枭哥哥。” 男人转身,看向她。 沈玉道,“云州军到了吗?” “嗯。” 男人轻轻点头,“就在钦州边上,现如今楚惊天在瀛洲,南楚大军虽然气势汹汹,但是群龙无首......” 嘴角微微上扬,男人眼底的自信一闪而逝。 竟有种气吞山河的王者霸气。 沈玉不由露出笑意,看着他情不自禁地说了句,“我好喜欢你。” “......” 男人猝不及防,霎时红了耳迹。 转身,便是骄阳般的笑意漾开,整个人犹如被点亮了一半,醇厚磁性的嗓音传来,“彼此彼此。” 沈玉不由咧嘴笑,道,“我们晚上见。” “晚上见。” 男人点头,转动轮椅离开。 沈玉目送他离去,脚步轻快地上了韶华苑阁楼。 刚刚洗漱完毕,明玉便带着严公公,急匆匆来到了门口,道,“小师父,这是宫里为你准备的公主礼服,今天你代表北齐去迎接南楚使臣,得着正装。” 沈玉转身,便见严公公抱着一个大礼盒进来,一打开里面珠光宝气,最上面一尾凤冠,与宫里众位嫔妃的都不一样,只有一只火凤一飞冲天,尊贵霸气。 也没有嫔妃头上的那么繁复,反倒看上去十分简洁,像极了皇子冠的形状,也有些和臣子们束发的冠冕有点像。 下方一身华贵紫衣,金边上面绣着凤凰暗纹,款式大气,裁剪得体,有种贵不可言的感觉。 沈玉的确被惊艳到了,诧异地看向严公公,“这......皇上为我准备的?” 第1069章 严公公面色有些复杂,深深看了她一眼,叹道,“原本陛下是准备了一套的,但却不是这一套。” 沈玉听得诧异,不是皇帝准备的,那是谁? 却听严公公叹了一声,道,“殿下,这一套装扮,是云州连夜送来的,说是陈记珠宝行的主子陈翡瑶送给殿下的礼物,说是祝殿下犹如在云州一般,今日面对南楚使臣,也能一往无前,光芒四射。” 他的眼神复杂极了。 陈翡瑶虽然不是官家小姐,可是陈记珠宝行历史悠久,是和南阳鬼墟一样的存在,再加上陈家的预言能力,各国帝王对她的话都要斟酌三分。 当年,苏落烟被册封皇后,苏将军也是求过陈家的,可当时陈家家主、陈翡瑶的小姑却拒绝为苏落烟设计凤冠。 可见,她并不看好苏落烟。 也因为这个,皇帝对苏落烟更加冷落,越发的认为她不配当皇后。 现如今,沈玉却获得了这样的礼遇,这代表了什么? 严公公还记得,昨夜皇上看到这凤冠、这衣服时的反应,他双手颤抖,捧着那凤冠道,“陈翡瑶她什么意思?难不成她是看上了沈玉?还是觉得沈玉是那个未来母仪天下的女人?” 那岂不是意味着,战云枭会当皇帝吗? 好在,陈翡瑶底下压了一张纸,说唯有沈玉可以救北齐,这凤冠不是皇后的凤冠,是给北齐历史上唯一一个女官的凤冠。 皇帝这才稍微安心下来。 也因着她那句“可以救北齐”放松下来,好不容易后半夜睡了个好觉。 严公公想着这些,心里百感交集。 谁也没想到,偌大一个北齐的命运,居然和眼前这位十五岁的小姑娘绑在了一起。 严公公唏嘘一声,将手上的圣旨递给沈玉,道,“陛下有旨,从今往后,你便是北齐第一位女官,准入朝,开公主府,领帝师职。” 沈玉接过圣旨,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帝师之位,便是托孤的意思,让她保明玉上位,这够精明的。 只不过,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便拿了圣旨,道,“替我谢谢父皇。” 这圣旨好处还是有的。 以前她虽然处理朝堂上的事情,但却没资格去金銮殿,只能当皇帝手上那一把刀,指哪儿打哪儿。 但从今往后,她便能入金銮殿,和那些大臣们一起议事儿,当然去不去她自己说了算,也免不了被皇帝当枪使。 只不过,只要能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这些都不重要。 沈玉转身进屋,换上了衣服,戴上了凤冠。 出门之后,严公公看得眼睛都花了。 这身衣服刚刚送上来的时候,他还唏嘘,如此华丽的颜色和大气的款式,再加上一个比较中性的凤冠,估计很难有女子撑得起来。 若是撑不起来,穿在身上反倒看上去像个笑话。 却没想到,这一身竟像是给沈玉量身定做,那华贵无比的色彩,居然被她身上的王者之气生生压了下去! 别人都是人靠衣装。 但是她却不是,是她给衣服增添了贵气,让明艳的颜色显得不再俗不可耐,真正光彩万丈,却又不喧宾夺主。 严公公回神,忍不住道,“殿下竟是是叫六宫粉黛无色,天下男儿失光。” 明玉眼底满是惊艳,“小师父这一身,真乃天人之姿。” 沈玉看了眼自己,汗颜,“别夸了,再夸我要骄傲了。” 说完,一把拎起封疆,举步出门,道,“走吧,带上礼部的人,我们去城外。” 然而等她出去的时候,她爹沈缙已经亲自带队,在大门外等着她了! 第1070章 她刚出门,便传来沈缙的笑声,“哎哟,我家闺女真好看!” 身后礼部众人:“......” 沈玉轻咳一声,道,“阿爹,今天你亲自去?” “那可不,你都要去我自然要去,再说这种事儿,礼部也躲不过。那些条条框框的,我去替你弄好。你只管应付那楚惊天楚云宁便是了。” 沈缙凑上前来,低低说了句。 沈玉心中暖洋洋的,“谢谢爹爹。” “咱们走!” 沈缙笑了一声,叫人把轿子抬过来,“皇上御赐的銮驾,咱可不能输阵。” 沈玉笑着上了轿子,不用想,沈缙心里说的肯定是:“狗皇帝还算有点眼力见儿。” 其实对于礼部的事儿,她是真的不懂,沈缙亲自来了,那她就可以真正安心,不必再看下面那些人脸色。 虽说以她现在的地位不至于,但自己不懂的地方,难免就会被人拿捏。 因为今天以沈玉为主导,所以明玉和沈辞就上了后面的马车,沈辞换了衣裳戴了面具,正在和明玉两人在车厢里讨价还价。 “你要当我是兄弟,这事儿就不能乱说,对你爹也不能说。”沈辞看着明玉,有种大灰狼哄小绵羊的既视感。 明玉一阵汗颜,他是面上看着单纯,心里也不傻啊,他沈辞用得着拿这种眼神看他,又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吗? 最后,只得道,“我原本也没打算告诉旁人,你那个手装残废,我早就知道了。” “我就知道你是我好兄弟!”沈辞把爪子往他肩头一搭,说开了反倒彻底放心下来。 明玉:“......” 但沈辞对明玉还是比较满意的,他嘴巴牢,不搞事情,尤其是端坐着的模样,看上去的确有那么几分佛子的架势。 明玉被他看得不自在,直接掀起车帘,道,“你看前面吧,一会儿出了城,就得应付南楚那些人呢。” 沈辞笑了一声,往前头看过去。 目光扫过前方的汗血宝马,又看了眼抬轿子的人,突然一愣,“唉你有没有发现,那个轿夫有点意思啊?” 明玉赶紧拿掉他的爪子,这才看过去,“是有些......啊不对!” 突然,他意识到什么,一把拉下车帘,看向沈辞,愕然道,“那个人,背影怎么那么像是暝阳王啊?” “什么?” 沈辞被惊了一下,不由又把车帘掀开,盯着左侧前方第一个轿夫看了好一阵子,嘴角不由抽了抽,“我的天,真是他啊!” 突然想到什么,扭头看向明玉,“他站起来了,这个事情......” 明玉只得道,“我什么也没看见。” 但心里,还是惊讶得不行。 谁也没想到,一直在轮椅上的战云枭突然站了起来,还乔装打扮成了轿夫,给沈玉抬轿子? 难怪刚刚沈玉上前的时候,他往轿子另一边躲了一下,原来是怕被认出来啊? 啧啧啧—— 明玉想着这个,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他也喜欢沈玉,可是他真的没暝阳王这么多心眼子,也想不到这一出。 谁能想到,北齐令人闻风丧胆、曾经将楚惊天打得屁滚尿流的暝阳王,居然为了追沈玉,心甘情愿去当轿夫啊? 第1071章 罢了,他抢不过。 明玉叹了口气,看向沈辞,压低声音道,“他什么时候站起来的?之前不是一直......这是想给楚惊天一个惊喜吗?” 沈辞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这个事情你要是敢往外说,咱们两这个兄弟,便没法子做下去了。” 明玉有些无语,只得保证道,“我说出去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又不傻。” 怕沈辞纠缠这个问题,便道,“咱们能认出来,是最近天天见。但是楚惊天肯定不会想到是他,毕竟他们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了,这个年纪正是变化大的时候。” “他应该是担心小师父,所以才跟着来的。” 沈辞睨了他一眼,磨牙,“他很会啊!” 明玉深以为然,两人竟是一瞬间达成了默契,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沈玉对此一无所知。 她上轿时,注意力并不在轿夫身上,而且战云枭今天早上来过,说要去驿站。 再加上刚刚他躲了一下,她的视线刚好被轿子挡住,因此并不知道战云枭居然在给她抬轿子,只是琢磨着,今天楚惊天和楚云宁会造什么幺蛾子。 而假装轿夫的某人,此时也一本正经,每一步都走的极其稳妥,时隔两三个月,第一次实实在在感受到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真好。 最好的是,他终于可以,陪着她去做最危险的事情了。 哪怕是用掉一个月一次仅有的、站起来的机会也在所不惜。 总之,车队就这样平安无事地到了城门口,前方传来沈缙的声音,“玉儿,咱们要出去等吗?” 沈玉掀开轿帘,扭头道,“先不了,就在这里停下来吧,让他们先等一等。” 严公公闻言,有些紧张地道,“殿下,眼看着就是文书上商量好的时间了,咱们要是拖得太久了,岂不是等于不给面子?” 沈玉哼笑一声,道,“去,把城门也暂时关上,让他们好好欣赏一下城门口那些人,若有问起,便说本殿最近被一些宵小之徒折腾得太累了,有些头晕耽搁了时辰,要一会儿才到。” 严公公闻言,不禁抹了把额角冷汗。 但见沈玉满脸威严,只好道,“那奴才便去吩咐下去了。” 明玉走下车来,来到轿子跟前,道,“小师父,你......该不会是在试探守城的杜将军吧?” 说着,眼神不自然往那“轿夫”脸上瞄了一眼,却见他只是个络腮胡子的大汉,看上去竟好像已经四十多了,完全看不出半点战云枭的影子,唯有那一双眼犹如猎鹰,猝不及防目光相撞,都能叫人胆寒。 明玉不禁嘴角一抽。 他承认,他凑上前来,就是想看看这“轿夫”到底是不是战云枭。 可从正面看,却好像又不像了。 但一看那眼睛,明玉就知道,这人十成十绝对是战云枭,北齐瀛洲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 沈玉不知他心中所想,点头道,“的确,南楚使臣入京,城防军这边最为重要,如果城防军有问题,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们可能有处理不完的烂摊子。” 明玉一下子变了颜色,不禁扭头看向城防军那边。 总不能说,城防军守将杜新甫真的有问题吧? 第1072章 等了片刻,严公公回来了。 “如何?”沈玉低头,问了一句,示意轿夫先把轿子放下,免得累得慌。 为首的轿夫站得笔直,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沈玉看着背影觉得熟悉,但是仔细一看,却发现他后脖子上一颗黑色的痣,不禁摇头失神。 她是魔怔了,才会看谁都觉得是战云枭。 这人背影虽然长得像战云枭,可是战云枭身上并没有人任何痣,显然不是。 况且,他是堂堂暝阳王,怎么可能来当轿夫? 便听严公公道,“杜将军虽然答应了,但是叫咱们不要拖延太久,免得楚惊天发了飙,在边境上搞事情,到时候连累到他。” 沈玉一听,一下子笑了,“命令是我下的,还连累他,他算老几?” 无非就是想着,早点开门把人接进来,免得叫南楚使臣太没脸。 明玉闻言,不禁看向沈玉,“你是不是早就怀疑他了?” 沈玉哼了一声,“他做的事情,我敢不怀疑吗?自打云州出事儿,瀛洲这边要么戒严,要么就是就四个城门严防死守。” “要说楚惊天和东方离武功高强,混了进来我能理解,可是冷遇背后那三四十多人哪来的?就算是他们会说瀛洲的话,那这么大一个商队进来,便是寻常都要好生检查,却在这种时候混了进来,要说城防军没开后门,谁信?” 明玉闻言凝眉,“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大型商队入城,是需要验证文书的,他们不是经常来瀛洲的皇商,的确应该严查。” “假设他们手上真的有能通关的文书,那起码也得是瀛洲这边颁发下去的文书,这事儿谁办的?” 他说着,不禁看了眼丞相府的方向。 沈玉想得却要更多一些。 丞相府大公子萧瑾行手上有玄医阁,难道就没有别的商路吗? 先不说别的,光是进草药,他也需要和南边好几个药材大县的商队联系。 他去开通关文书,简单的很。 正想着这个,便听沈辞道,“你打算让他们等多久?” 沈玉道,“等到没有耐心,今天我要除掉城防军里面那个蛀虫!” 沈辞眉梢挑了挑,干脆往车辕上一坐,闭目打盹。 昨夜,他被明玉折腾半夜,明玉翻来复去睡不着,弄得他也没睡好,这会儿眼睛干巴巴贼难受。 明玉也困。 但他不好意思像沈辞那样睡,并且的确对接下来的事儿也有些发怵。 此时,楚惊天带领的使臣队伍,已经浩浩荡荡往南城门这边来。 南楚大将南钊在前头开路,坐在高头大马上,得意洋洋道,“北齐小儿,之前那么嚣张,不过是因为咱们国书上说的时间没到!今日咱们光明正大前来,他们恐怕要吓得出来跪地迎接了吧!” 后面马车里,楚云宁牙关紧咬,双拳紧握,扭头看了眼楚惊天,“皇兄,沈玉真的会出来,跪着迎接咱们吗?” 她真的恨不得,把脚踩在她脸上,让她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女! 南钊说的话,自然附和她的预期,因此,就连看着楚惊天的眼神,都充满了期待和热切。 第1073章 楚惊天闻言,上下打量着她。 这大热的天,她为了遮住身上被人糟蹋过的伤痕,不得不穿上高领子的裙子,把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便是脸上都戴着面纱。 可透过面纱,他迎上那一双眼睛,被里面的眼神脏到了。 他的嗓音变得沙哑,低沉,“你在做什么白日梦?南钊是武将,脑子不太好。你脑子也不好?” 他都有些后悔,把南钊和楚云宁给带上了。 楚云宁原本还在期待,这会儿被骂了一顿,顿时脸色难看。 她隔着面纱眼眶含泪,眼珠子颤抖,一直盯着楚惊天看。 楚惊天没理会他,也不好压士气,于是暂时没约束南钊。 南钊是他舅舅。 这一次来,非要说是来送外甥女出嫁,他母妃一直求着带上他,楚惊天便带上了,却没想到他和楚云宁一样...... 楚惊天的脸色有些阴沉。 转眼,到了城门口。 不但没有期待中的沈玉带人跪着迎接,反而南城门大门紧闭,人家根本就没来。 不仅如此,城墙上还挂着几十个尸体,除了冷遇的人,还有苏锦绣等人,楚惊天抬眼看着这些尸体脸色铁青,瞳孔轻轻缩了起来。 南钊愕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这都日上三竿了,北齐的人还没出来?他们这是看不起我们!” “殿下,时间已经到了,城门紧闭,北齐这是几个意思?”侍卫琮琤上前,有些担忧地看着楚惊天。 楚云宁也愣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盯着城门口,“就算是不迎接我们进城,到了这个时候城门也应该早开了啊,怎么会这个样子?” 楚惊天眉心紧皱,沉沉道,“意思很简单,北齐想说即便是没了战云枭,北齐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拿捏的,他们不惧我们!” “我们来了瀛洲,便应该客随主便,人家在给我们下马威。” 说着,问了一声自己身后礼部的人,“文尚书,昨晚的回执上面,说前来迎接的是谁来着?” 文鄀看向这边,面色复杂地道,“文书上写的是凤缨公主,沈玉。” 楚惊天瞳孔狠狠缩了缩,咬牙切齿道,“好一个沈玉!” “又是她!” 楚云宁气得想呕血,恨不得砸开城门冲进去,将沈玉碎尸万段。 昨天傍晚那事儿,被她安在了沈玉头上,现在是恨不得沈玉死,生不如死那种。 她扭头盯着楚惊天,“皇兄,你为了一个女人,就甘愿让整个南楚跟着受辱吗?” 楚惊天猛地扭头,差点一个巴掌又扇上去,“你再不闭嘴,就叫人把你送回去。” 楚云宁脸色难看至极。 楚惊天对琮琤道,“你去,问问城门口的守将,看看怎么回事。” 萧丞相之前传信来,说城防军首领是他的人,而且前几次往里面送人进去,都十分方便,这一次突然紧闭城门...... 楚惊天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沈玉做的? 她为什么这么做? 总不能说,萧丞相的人暴露了吧? 本不该这样草木皆兵的,可是这几个回合下来,实在是感觉沈玉难缠,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也是第一次开始想如果此次和亲不顺利,该如何脱身? 第1074章 楚惊天凝眉,紧盯着城门口,想到沈玉可能会做的事情。 如果撕破脸,她有没有可能直接把他留在京城?如此一来,南楚大军群龙无首。 他们骁勇善战是够了的,可是他下面那几个将领谋略不足,万一打起来,胜负难料。 只要输了一个两个回合,那他头上那个太子,还能坐得住吗? 缠了两三个月回去,边境上五十万大军,恐怕都要落在旁人手上了。 这些,原本他是没想过的。 因为战云枭残了。 可没想到,竟然冒出来一个沈玉,她的脑瓜子好使到叫人警惕,而且胆魄过人,从手段上来看,比战云枭居然还要难缠一些。 楚惊天想着这些,便见城门口露出一个脑袋,那男人面色尴尬、又畏畏缩缩道,“二殿下,是这样的,实在不是下官要关闭城门,而是凤缨公主下的命令啊。” “沈玉?” 楚惊天眯眼看向那人。 那是杜新甫没错,之前他进城的时候,还见过一面,见了他犹如耗子见了猫,别提多谄媚了。 杜新甫这会儿也是一脑门冷汗,他是一万个没想到,沈玉来这么一出,原本他还准备好了,叫城卫军列阵,夹道欢迎南楚使臣呢! 这也是萧丞相安排下来的。 可是现在...... 杜新甫看了眼城墙上挂着的那些尸体,不敢了。 楚惊天脸色难看至极,问,“她什么时候出来?” 严公公站在旁边,杜新甫只得照着沈玉的话原话传达,说,“凤缨公主说,她最近被一些宵小之徒弄得筋疲力尽,过来的路上有些头晕,要休息片刻才能出来迎接,还请殿下见谅一下。” “宵小之徒?” 楚惊天咬牙,被气笑了,最后憋出三个字,“好得很!” 南钊还不明白,竟是扭头看向他,“殿下,他骂谁呢?就算是忙得脚不沾地,那也应该是他们北齐自己的事儿,要是沈玉不行就叫旁人来,让咱们等着几个意思?” “骂你呢!” 楚惊天白了他一眼,“你也不看看,城墙上那些尸体是什么?她明摆着关闭城门,就是让你欣赏那些尸体的。” 要是真的头晕,北齐皇帝怎会让她来? 他不得不说,遇上对手了! 南钊懵了一瞬,气得吹胡子瞪眼,“黄毛丫头,欺人太甚!” “我劝你还是少说两句,到后面去吧。” 楚惊天睨了他一眼,决定别让他打头阵了,原本后面那些人还说让南钊打头阵,他性子莽撞武功高强力大无穷,能给北齐礼部那些人点颜色看看。 现在看来,谁给谁颜色看,还说不准呢。 他甚至开始担心,南钊找茬找不到点子上,直接让沈玉给杀了。 楚惊天一马当先,自己站在了最前方。 琮琤见状脸色微微一变,“殿下,您要亲自和沈玉过招吗?” “你看看你们谁像能和她过招的?”楚惊天咬牙切齿,往后面扫了眼,只觉得使团里面全是废物。 回眸时,冷不丁看到身后骑马的东方离,却见他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眼底竟是藏了几分兴味,一时想呕血。 第1075章 今天这人,可是丢大发了。 楚惊天闭了闭眼,眼看着大太阳逐渐上了高空,秋老虎火辣辣袭来,不禁脸色难看道,“琮琤,你去问问那杜新甫,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实在不行,让萧丞相出面。” 再这么下去,事儿传到南楚去,他丢人都要丢到姥姥家了,他那个太子大哥,还不知道要在朝堂上怎样给他穿小鞋。 琮琤点头,赶忙上前脚下一点,借着城墙边的参天大树上下腾挪,落在了城墙上,问杜新甫,“杜大人,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我们家殿下让你赶紧找一下萧丞相,一直这样拖下去不行。” 杜新甫急得团团转,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的严公公,回神赶忙道,“你快下去吧,我这就去找萧丞相,沈玉这边油盐不进,而且她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我也没法子啊!” 说着,赶紧叫琮琤走。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好得很啊,城防军首领和南楚勾搭成奸?”白七一声冷笑,现身出来直接一脚将两人全都踹飞出去,不等两人回神追上前一手一个拎起来,落在了城墙之内! “琮琤侍卫被抓了!” 南钊大惊,粗着嗓子喊了一声,“他们的到底什么意思啊!不开门居然敢抓人?” 楚惊天脸色一片黑青,扭头看向背后的姬尧,“你刚刚看清楚那个女人怎么出现的了吗?” 姬尧眯眼盯着墙头,摇头,“很奇怪,她好像凭空出来的,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话说到一半,骇然大惊,“不好,沈玉身边,可能是隐族的人!” “你说什么?” 楚惊天惊得瞪大眼睛,隐族是这个世界最神秘的种群,传说族内没几个人,他们天生气运很弱,隐藏能力却是逆天。 可正是因为这份逆天的能力,也容易遭天妒,因此他们会选择在具有王者之气的人身边服侍,利用对方身上的紫薇气运来弥补自己的不足,以求得长命百岁。 隐族的人需要王者,这世上想当皇帝的人,个个也都希望自己是被隐族选中的紫薇星。 楚惊天也不例外。 他曾经派出去一队人,专门去寻找隐族,这么多年却毫无所获,那隐族的人根本不肯在他面前露面,却不想出现在了沈玉身边! 总不能说,沈玉才是那真正的紫薇星吧? 楚惊天不由想到了一个人,突然扭头问楚云宁,“谢思月被你藏哪儿了?” 楚云宁先是一愣,随后便不以为意的冷哼一声,“谁管她在哪里!我们到达瀛洲之后,我便将她关在了庄子上的柴房里,那天走的着急,便忘了!” 楚惊天气得想死。 他留着谢思月,是有用的。 之前,谢思月说沈玉是南楚人,可能是还和他有兄妹之情,他起初想用这个做文章对付战云枭,后来喜欢上沈玉之后,又试图杀了谢思月。 毕竟,兄妹是没法在一起的。 现在隐族的人出现在沈玉身边,才让他起了疑心再次想到了谢思月,却不想楚云宁竟然是这样一个回答。 楚云宁发了脾气,也才想到这事儿,皱眉看向楚惊天,“皇兄,你不说我还忘了,她有可能和我们是同一个父皇呢,你根本没那个机会。” 楚惊天闻言,倏地扭头,盯住了她。 第1076章 那眼神饱含杀意,看的楚云宁毛骨悚然,不禁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难、难不成你连人伦都不顾了?” “楚云宁。” 楚惊天叫了她的名字,眼底寒意再不掩饰,“你往后要是再学不上闭嘴,我会让你的尸体永远留在北齐。” 说完之后,转身没再看她。 楚云宁脸色煞白,如坠冰窖。 她真的没想到,楚惊天会对自己说出这般残酷的话,他竟想杀了她吗? 她的眼底满是不可置信,但却也不敢再乱说了,因为以她对楚惊天的了解,杀了她这种事情,他做得出来。 姬尧瞥了她一眼,看向楚惊天,道,“沈玉叫人抓了琮琤,会不会拿他做文章?” 楚惊天的脑子不是一般的好使,他眯了眯眼沉沉道,“你放心吧,她不会做出这么明显和我们撕破脸的事情,她要对付的人,不是我们。我们被利用了。” “殿下的意思是?” 姬尧闻言面色猛地一变,突然想到什么,道,“你是说,她闭门不出,等的便是咱们沉不住气,叫琮琤去找杜新甫?” 楚惊天的脸色从未有过的凝重,道,“她可能早就怀疑杜新甫了,只是苦于找不到机会......本殿没想到她居然在迎接使臣这么重要的事情上面还惦记抓内奸,一时大意了!” “如果我没猜错,一会儿门打开,里面第一个滚出来的,肯定是杜新甫的脑袋。” “......” 四周众人不敢说话,如果真的让楚惊天猜对了,那这个沈玉...... 此时此刻,隔着一道门正面相对,他们真正感觉到这个风云崛起的北齐长公主有多可怕! 楚云宁见状,不由吐槽了一句,不屑道,“不就是利用我们抓杜新甫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话音未落,便见楚惊天扫了她一眼。 她一下子脸色煞白,不敢再多说话了。 姬尧道,“战场上,沈玉比不上战云枭。朝堂上,战云枭未必是沈玉的对手。真是难以想象,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居然如此可怕!” “难怪北齐帝会让她入朝堂!” 楚云宁听着这些话,觉得无比刺耳。 可即便她再怎么不满意,也改变不了其他人对沈玉的忌惮,他们脸上无比凝重的表情,都说明了一个事实:她给沈玉提鞋都不够。 楚惊天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问了句,“超过多少时间了?” 姬尧道,“快半个时辰了。” 礼仪上,超过半个时辰,便是不尊重对方,撕破脸的标志。 沈玉在挑战最后的底线,楚惊天气得脸色铁青,按照以前他肯定会一剑劈开城门,闯进去用南楚大军威胁,让北齐帝给一个说法。 可现在,他第一个考虑的,却是:沈玉此举,是不是早就想好找个由头,把他留在北齐,让南楚大军群龙无首了? 若是这样的话,那就可怕了! 南楚大军没了主心骨,北齐这边却可以由沈玉顶上战云枭,前往边疆。 以她的聪明,说不定战场上也行呢? 便是不那么行,也可以把他当成人质,擒贼先擒王,南楚必定军心大乱...... 楚惊天的心,乱了。 沈玉等的,便是这个时刻。 楚惊天心乱了,她就占据了先机。 第1077章 “轰隆”一声! 厚重的城门,在这一刻打开了,露出里面北齐的仪仗队,为首是一顶华丽的八抬大轿,轿子上女子凤冠华服,惊艳绝伦。 然而下一秒,手起剑落,杜新甫的脑袋便滚了出来,轿子上传来女子一声嗤笑,“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让南楚的客人们见笑了。” 说着,“咔嚓”一声封疆入鞘。 沈玉抬眸,看向了对面骑着高头大马的楚惊天,嘴角上扬,“欢迎诸位,来到我北齐做客啊!” 楚惊天蹙眉,脸色难看至极。 目光从杜新甫的脑袋上回落到她脸上,却见她眉眼含笑,举手投足之间的凌厉锋芒叫人胆寒,却又在日光下显得光芒万丈。 嘴上说着欢迎,却将他的侍卫琮琤控制在身侧。 琮琤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打死他也没想到,使团还没进来,他就成了俘虏,先让沈玉压了楚惊天一头。 楚惊天也知道这事儿麻烦。 最后,只得道,“沈三姑娘好久也不见出来,本殿才不得已,叫琮琤去问一问怎么回事。” 沈玉闻言,笑意盈盈看向他,“其实我早来了,但是我听说南楚二殿下桀骜不驯,最是沉不住气,所以有些担心你入京之后压不住这飒沓杀伐之气,伤了无辜百姓。” “于是,便叫人关上城门,叫二殿下冷静半个时辰。” “......”此言一出,自家人和南楚人都沉默了,一个个看她的眼神,犹如见了鬼。 便是明玉都吞了吞口水,低低在沈辞耳边道,“这样真的没事吗?小师父是不是太强势了?” 沈辞眼神熠熠看着轿子里的身影,嘴角微微上扬,“她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说着,两人看向楚惊天那边。 南钊回神气得破口大骂,“北齐的黄毛丫头,你到底懂不懂得待客之道?” “我原本是懂的,”沈玉笑了笑,目光有意无意扫过城墙,“只是这位将军不知,最近我瀛洲不安宁,你看看这城墙挂了多少王八蛋?” “你是不在瀛洲,不知道瀛洲的乱啊。” 说着,竟是一声唏嘘,道,“便是在前几日,我家中亲人,都还被人绑架了呢。” 说着,看向南钊,“将军没经历过亲人被人绑架的痛苦,又如何能理解我心里的难受呢?” 一瞬间,南钊噎住了。 他不由看了眼楚云宁。 就在昨天傍晚,她就被人抓走,失去了清白...... 果然,楚云宁被这么一说,顿时气得想要呕血,“沈玉......” 刚开口,便被楚惊天打断。 “沈三姑娘的苦本殿都能理解,只是你让本殿在这里等了这么久,总要有所表示吧?这样下去,我会认为你是对我有意见。” 他目光落在沈玉脸上,这个语气听上去,好似将自己和沈玉从两家的使团当中摘了出来,只是私事儿,也没什么好较真的。 而且,那个眼神很微妙。 对沈玉的心思,几乎并不掩饰。 他被惊艳到了,遥想未来,他登上南楚帝王位,身边就应该坐着这样一个女子,而不是那种庸脂俗粉! 一瞬间,两方人马都面色诡异,明玉蹙眉,道,“楚惊天好像盯上小师父了?” “他什么意思!” 第1078章 沈辞眯了眯眼,盯着楚惊天若有所思,又下意识看了眼前头的轿夫哥。 那轿夫背对着他,他也看不出来什么。 只是感觉,四周空气有点冷,明明头顶上太阳明晃晃的,还有秋老虎加持...... 沈玉其实也觉得突然有点儿冷,但她向来理智,不会真的因为楚惊天看她这一眼,便失了心智。 她承认,楚惊天身上,有种桀骜,这桀骜又和北齐的坚毅执拗人不一样,透出一股微冷的精致,很是迷人。 可她也明白,楚惊天这话什么意思。 城门口挂了那么多尸体,大半是南楚人,琮琤又被她设计给抓了,这个事情要是正面谈,南楚那边肯定说不清楚,所以楚惊天打算对她示好,用儿女情长四两拔千斤。 同时,还能挑拨她和北齐皇帝的关系。 多好算盘啊。 沈玉可不会上这个当。 她笑了一声,道,“道歉肯定是要有的。” 说着,示意白七道,“七七啊,将二殿下的侍卫送还给他。” 说着,转身从身后拿出一坛酒,倒了一杯,抬手间指尖一弹,那酒樽便朝着楚惊天飚飞而去,伴随着她迷人的笑声,“这是我们北齐最好的国酒,今日本殿便敬二殿下一杯,你我也算是在这里,相逢一笑泯恩仇,如何?” 能如何? 楚惊天瞳孔一缩,正琢磨着沈玉这什么意思,那酒樽却已经不偏不倚,朝着他的门面而来。 凌冽寒意,浩瀚内力竟犹如冷锋铺面袭来,楚惊天不敢大意,只得运起内力,一把抓住酒樽! 那后劲儿,震得他虎口发麻。 楚惊天微微变了颜色,抬眼再看眼前的女人,眼底越发幽深复杂,几乎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人人都以为,北齐凤缨公主是个后宅小丫头,手无缚鸡之力。却不知,凤缨公主这内力,竟是前所未见的深厚!” 沈玉勾唇一笑,纤纤玉手举起举杯遥祝,“二殿下谬赞了!” 说完,仰头将美酒一饮而尽。 喝完了,这才看向楚惊天,“二殿下怎么不喝?是看不起我北齐吗?” “......” 四周众人大气儿都不敢喘。 谁不知道沈玉擅长下毒? 这酒,别说是楚惊天不敢喝,便是自家这些人,也都要斟酌再三,喝之前先想一想,自己有没有得罪过她吧? 果然下一秒,便听楚云宁道,“皇兄,她肯定在酒里面下了毒!这酒你不能喝!” 她也不是真的关心楚惊天。 楚惊天最近喜欢沈玉,不仅每天拿她和沈玉对比着骂她,还对她动手。她现在都快恨死了楚惊天。 可她也知道,楚惊天若是中了毒,南楚使臣将群龙无首,必然得落下风。等到时候,她还要如何强嫁战云枭? 楚云宁说着,一双眼睛在北齐的队伍中扫了一圈儿,在没看到战云枭之后,不禁一阵失望,觉得谁都看不上眼。 可这酒,楚惊天却不得不喝。 他要是不喝,那才是真的叫沈玉抓住把柄......正琢磨着酒里面到底有没有下毒,沈玉却是一笑,抬手之间另一只空酒樽砸了过来! 第1079章 不等楚惊天想明白,他手上那酒便洒了。 前头传来沈玉的大笑声,“哈哈哈,原来南楚二皇子也不怎么样嘛,胆小如鼠,竟是连一杯酒不敢喝!罢了罢了,猫抓耗子也没什么意思,大家都让开吧,让他们进去。” “本殿,玩腻了。” “......” 四周众人汗颜,便是连沈缙都看得嘴角直抽抽,这还是他们家那个软软糯糯的三姑娘吗? 怎么看上去就那么狂妄邪性呢? 但他还是道,“大家都让开,请南楚的客人们京城!” 礼部众人抹了把脑门上冷汗,纷纷摆开架势夹道欢迎,场面堪称热烈,轿夫抬着沈玉,也往边上走了走,给楚惊天的马和后面的马车让出一条路。 南楚那边的使臣,脸色难看得要命。 南钊忍无可忍,看向楚惊天,“二殿下,难道我们就这样进去了?” “不然你想怎样?” 楚惊天瞳孔紧缩,脑海里回响着沈玉那声狂笑,面子上也过不去,睨了眼南钊,道,“她刚刚那个内力,你能挡得住?” 南钊蹙了蹙眉,突然扭头看向身后队伍中一人,“末将挡不住,但是这一次,末将也带来了一个江湖高手!让他去跟沈玉过过招!” “否则的话,今天这城门没法子进!” 南钊眼底一片戾气,他咽不下这口气。 楚惊天点点头,“行吧,点到为止!” 南钊闻言,立即扭头看向沈玉,道,“旧闻沈三姑娘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本将乃南楚大将南钊,天生嗜武成命!” 说着,往身后看了眼,道,“正巧,我南楚也有个高手久仰姑娘大名,想要与姑娘切磋一下,沈三姑娘既然今天来晚了,便不妨与那人切磋一下,也好给大家开开眼界?” “如此,算作道歉如何?” 若那人打赢了,也便算是扳回一局。 南钊此言一出,南楚众人纷纷点头,唯有乔装打扮之后的东方离意味深长地看着沈玉,说不上来什么意思。 北齐这边,沈辞眉心微微一皱,“南钊既然敢说,那接下来要出场的人,肯定武功一流,就算是比不上楚惊天,也绝不是一般人可以应付的,玉儿有危险!” 明玉闻言蹙眉,道,“实在不行,我去试试。” 不能让沈玉出手,他跟随沈玉有些日子了,沈玉的内力是很强,但是她打架毫无章法,遇上身手诡谲的江湖高手,必定要出事。 沈辞也知道这一点,不由看向明玉,道,“你行吗?” 明玉嘴角一抽,“行不行,一会儿上去就知道了。况且,你也没法子,不是吗?” “......”沈辞无言以对,因为他的手腕筋脉虽然没真的断,但也是的的确确受了伤,况且江湖人士的武功大多都比朝中武将强...... 而这时,那南钊已经指着使团队伍,道,“常英,你来与凤缨公主切磋一番,如何?” 人群中,走出来一个眉目冷肃、面无表情的青衣公子,他怀中抱着一柄剑,整个人看上去和使团队伍格格不入,甚至都没多少人气儿,整个人仿佛都和那把剑融为了一体。 人只是往前走了一步,剑也没出鞘,但却给人一种锋芒毕露,直逼前方的凌厉! 第1080章 他一出来,楚云宁边发出一声惊叫,“居然是常公子!” 面纱之下的眼睛里,一片喜色。 扭头,看向沈玉,“沈玉,你不可能是常公子的对手,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说着,眼底不禁露出一丝丝狠辣和得意,以及报复的快感,咬牙切齿道,“他可是我南楚江湖上有名的剑痴常英!别说是你,便是你们北齐上一任武林盟主夜思尧都不是对手!” 明玉闻言脸色大变,倒吸一口凉气,骇然道,“他竟然是十三岁便打败了我师父,迫使我师父金盆洗手的剑痴常英!” 沈辞闻言眉心紧皱,“你的意思是,如果他出战,场上无人是他的对手?” 明玉闻言,不禁看了眼左前方那轿夫。 “......” 沈辞也看了过去。 战云枭装了这么久,今天站起来躲在沈玉边上当轿夫,恐怕就是为了此刻吧?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消息,所以才...... 一念及此,稍微放松下来的同时,不禁看了眼明玉,道,“你说的没有错,他真的有八百个心眼子。” 明玉:“......” 轿子上,沈玉其实也感觉到了那人迎面而来的压迫力和凌厉锋芒,她看得出来,这人眼中什么都没有,只有怀中那把剑,和胜负! 这样的人...... 除了用硬实力打服他之外,别无办法。 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能下毒。 这事儿,有些麻烦了。 正想着怎么办,那常英已经上前两步,缓缓抬手举起手上的剑,面无表情地看向沈玉,说的话也毫无波澜,道,“在下常英,请沈三姑娘赐教。” 他欠着南钊一个人情,这次,是来还人情的。 在看他看来,南楚和北齐的尔虞我诈,都和他无关,他只想还完这个人情便走,而沈玉便是眼前那个绊脚石,他打算一脚踢开。 说完,竟是手握剑柄,朝着沈玉笔直刺来。 沈玉正色,丢下酒坛子一把握住了封疆,正打算出手,前方突然传来一声轻“呵”! 便见她的轿夫突然抬了下手。 紧接着,迎面而来的常青面色一变,猛地后撤出去,凝眉经盯着轿夫,瞳孔紧紧缩起。 “你怎么了?” 南钊看得有些懵,“常英,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怎么可能攻到了一半,就放弃了呢?” 唯有楚惊天看出了些许端倪,目光落在了那轿夫脸上。 那是一个大概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背影笔挺,身段有种孤峰入云般、不可撼动的气场,若不看他的脸,只看身材会叫人好奇他到底是一个何等惊才艳艳的存在。 可看到他的脸时,他却皱起了眉。 这人一脸络腮胡,相貌平平无奇,眼神......竟是和常青一样,也无丝毫波动,冷漠仿佛只有对武功的痴迷。 他开口,嗓音是沙哑的,也很缓慢,仿佛在说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情,扭头朝着沈玉垂眸,道,“殿下,草民愿意为殿下效劳,替您打发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 沈玉看向他,眼皮子狠狠一跳! 战云枭! 他居然真的是战云枭! 他不是说去驿站了吗,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跑来给她当轿夫了? 第1081章 但既然他说了,沈玉便顺着他的话配合演戏,道,“落轿吧。” 几个轿夫面面相觑,配合着将轿子放下来,其余几人皆不可思议地看着第一个轿夫,不知这络腮胡的大叔为何突然要掺和这个。 但南楚挑战在先,他们都是北齐的人,自然也希望他赢。 其中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还鼓起勇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兄弟加油!” 身后,沈辞和明玉看得嘴角直抽抽。 沈玉一言难尽的同时,心头涌上汩汩暖流。 以她的医术,现在最多也就能让他每个月站起来一天,但为了她,他就这样把一天给用了! 可强敌在前,她也不能表现出来,便看向常英,道,“你想挑战本公主还不够格,先打败我的轿夫再说。” 说着,直接将封疆丢给了战云枭。 战云枭一把接过封疆,看向常英,“出招吧。” 他话不多,但是话音未落,四周空气无风而动,掀起了他的发,让他看上去竟有种苍山青云般的气场,苍莽碾压而去。 是那种肃沉的、泰山压顶一般的气场。 古老的王者霸气。 随着气势起,他身上那股悠远苍莽的内力迎面碾压而去,让整个南楚使团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楚惊天不禁眯眼,“北齐何时出了这么个人?” 他根本没往战云枭身上想。 多年前,他和战云枭在钦州鏖战几十个回合,你来我往好几年,最后战云枭守住了钦州,将他赶出了北齐的地盘,把南楚大军磨得筋疲力尽,也让他入主东宫之事落空。 坏了他那么多好事儿,他死也不会忘记战云枭的脸、声音和气场,还有战斗风格。 在他的记忆中,战云枭便是那苍天上的猎鹰,荒原上的狮子,迎风而立的标枪,屹立不倒,也燃烧着熊熊的少年意气。 可是眼前的人,浑身上下却透出一股子犹如苍天霸主一般的深沉、冷肃。 一看,便是一个有故事......老男人。 背后,姬尧也看得目瞪口呆,“多年前,常英打败了夜思尧之后,北齐江湖人便始终不是南楚江湖人的对手,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个人?” 再看沈玉,不禁唏嘘,“这个沈玉了不得,身边不仅有隐族的人,竟然还有如此高手,便不知道他和常英谁胜谁负?” 楚云宁闻言,不服气地道,“当然是常英会赢!他可是十三岁就打败了北齐江湖盟盟主的,又怎么可能败在一个轿夫的手上!” 说着,看向沈玉,挑衅一笑,“你该不会是不敢自己跟常英打,所以才让这个轿夫去送死吧?” 话音未落,一阵冷风袭来! 楚云宁一个没坐稳,当场从马车上栽倒下去! 边上姬尧眼疾手快,才一把将她拉回去,沉沉叮嘱道,“给我闭嘴。” 楚云宁戴好面纱,这才发现那轿夫眼含怒意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沉沉说了句,“南楚的公主如此没教养,也敢来我北齐和亲?” “你——”楚云宁气得想要破口大骂。 楚惊天扭头扫了他一眼,楚云宁被他眼底的杀意震慑,总算闭上了嘴巴。 沈玉笑了一声,“看起来,南楚的公主想嫁给我的轿夫人家都看不上。” 第1082章 “他才配不上呢!他给我提鞋都不配!”楚云宁气得发抖。 “咳。”沈玉憋笑,也不反驳。 楚云宁要是知道,那“轿夫”便是她心心念念的战云枭,又该作何感想? 楚云宁憋了一肚子气,最后只得盯着常英,道,“常英,给本公主打死他!” 沈玉:“......” “常英,动手吧。”南钊也恨不得常英将北齐的队伍打个落花流水,好让北齐的人知道,他们南楚的使团即便是到了北齐京城的地界上,依旧也能横着走。 “请赐教。” 常英的表情,却比后面众人凝重多了。 他不再高傲地只拿未出鞘的剑来应付场面,而是认认真真,将自己长剑拔了出来,脚下一点凌厉的剑锋朝着战云枭逼近过来。 沈玉其实是有些担心战云枭的。 毕竟,他困在轮椅上很长时间了,乍一站起来,难免会不习惯。 但下一刻,沈玉便知道,他根本不需要的怎样腾挪移动,竟是拔出封疆毫无花哨,一剑劈向了常英! 只听“哐”一声巨响! 两股内力狠狠相撞,常英面色大变,整个人倒飞回去,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上只剩下剑柄,而剑刃早就化为齑粉,在那轿夫眼前缓缓散落。 只是一招,战云枭双脚都没挪动一下,常英便败了。 “如何?” 他看向常英,眼底波澜不惊。 常英咬牙,吐出一口血,脸色惨白道,“前辈的内力,在晚辈三倍以上,晚辈不是对手。” 说着,竟是深深鞠了一躬,道,“是晚辈不知天高地厚。” 沈玉震惊的同时,看得想笑。 战云枭的年纪,也未必有常英那么大。 这一声前辈叫得...... 便见常英扭头,转向南钊,道,“欠你的人情我已经还清,告辞。” 说完,竟是脱离队伍,直接朝着郊外走去。 等人都走了,南钊才反应过来,愕然道,“怎么会这样?” 再看那“轿夫”,眼底嚣张之色褪尽,不由带了一丝丝惊惧。 身侧,楚惊天和姬尧两人的脸色,也都十分凝重。 姬尧仗着的自己年纪大一些,便上前问道,“敢问这位高手何人?恕我见识少,这么多年竟是从未听说过。” 北齐这边,也是士气大振,一众人纷纷眼巴巴的看着“轿夫”。 便是连沈缙眼中,都是异彩连连,恨不得把沈玉从轿子里拽出来,问问她打哪儿找来的人? 唯有沈辞和明玉二人面色复杂。 “他太能装了。” 沈辞看着战云枭的背影,忍不住说,“你看之前他吃软饭的时候,吃得多么的心安理得,我见犹怜啊?” 明玉也是嘴角直抽抽。 这些天,战云枭天天躲在沈玉背后,瀛洲多少人暗中说他废了双腿往后只能吃软饭,唏嘘一代战王变成后宅怨夫,可悲可叹。 可实际上呢? 人家会着呢! 装装可怜无助,就把沈玉的同情心全吸引了过去,整日躲在背后嘤嘤嘤。 沈玉一遇上危险,他还能屈尊降贵,放下身份抬着轿子过来,站在她面前当守护神。 试问,这样的男人谁顶得住? 明玉和沈辞,一时间都有些挫败。 两人却不知,战云枭这是受伤之后,第一次站起来。 第1083章 沈玉用银针,也勉强只能做到让他体内的蛊虫休眠一天,这银针要扎进去三天之后才能起作用,一旦他起来运动,最多坚持十二个时辰,蛊虫便会复苏。 而且,针法凶险,一个月当中,只能用一次。 也就是说,战云枭这个月,只有这一次站起来的机会,没用来对付敌人,也没去做其他事情,选了今天起来保护沈玉了。 这些,旁人不知道,沈玉却是心知肚明。 她看着眼前的人,心跳得很快,有些温暖,也有些心疼,还有过往残留的悔恨,在胸口复杂交织着。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大敌当前,这些感情都只能藏在暗中,不得表现分毫。 在外人看来,战云枭就只是个轿夫,年纪不轻,内力深厚,只配得上被人称为“前辈”,谁也不会把他设想成一个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他也不会去解释什么。 只是看向姬尧,很稀松平常地说了句,“世界之大,人没听说过的事情有很多,你没听过我的名讳,也很正常。” 顿了顿,道,“我不过是个凡夫俗子罢了。” 沈辞和明玉听得嘴角直抽抽,这样的凡夫俗子谁见过? 他要是凡夫俗子,叫其他人怎么活? 沈玉却爱极了他这个样子,永远都是不卑不亢,哪怕身为北齐令人闻风丧胆的战王,也从未欺辱过弱小,从未贬低过任何一个普通人。 在她心目中,他是天上的神,是她挚爱的人,也是这世上的芸芸众生,凡夫俗子。 沈玉敬重他。 她抬眼,看向了不远处的姬尧,嘴角微微上扬,“我北齐人杰地灵,南楚的客人可别只顾着看表面。再说真正的高手都藏在幕后,谁会跟个二百五一样,满世界找人挑战,恨不能旁人不知道他心境不行。” 脸上虽然笑着,话说得却不客气。 三言两语之间,平白显得南楚人没见识,沉不住气。 姬尧闻言,眉心微微皱起,道,“沈三姑娘说得对,本座受教了。” 这倒是让沈玉无话可说,因此也顺着这话,笑着拱手,道,“国师大人谦虚了,倒是叫晚辈不好意思。诸位贵客里面请!” 这一次,才是真正的谦逊有礼。 姬尧不禁叹了口气,低声对楚惊天道,“这个沈玉,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唉。” 这一声叹息,听得楚云宁郁闷至极。 就好像在说,“这么好的人才,可惜生在了北齐。” 且那言语之间的钦佩和赞赏,毫不掩饰。 楚惊天又何尝不知? 这些天,他在瀛洲一直在听沈玉的传说,今天见了人,才知道真正的她比传言中的更加有魅力,叫人移不开眼睛。 无论是智慧、谋略、内力,还是能屈能伸的品质,都叫人拍案叫绝。 因此虽然吃了瘪,一瞬间却又不由生出更狂热的征服欲,竟觉得除了沈玉,这辈子很难再有人入他的眼了! 他朝着沈玉看了一眼,骑马从城门口进来,一直到了她的轿子边上,才看向她,当场撬墙角。 “沈三姑娘颇有意思,本殿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正好我这次在瀛洲,会逗留一段时间,不知可否请沈三姑娘作为向导,带我这偌大的瀛洲城走一走?” 第1084章 话音未落,突然脚下战马崴了脚! 只听“砰”一声,楚惊天连人带马摔下来,要不是他轻功好堪堪撤开站稳,便被战马压在身下,当场出丑。 “殿下,这怎么回事?” 刚被放开的琮琤大惊,赶忙上前检查战马的身体,然后抬头,愕然道,“腿、腿折了!” “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腿折了呢?” 南钊有些懵,第一反应便是楚惊天的战马出问题,让南楚丢了脸,一时间脸上火辣辣的,臊得慌。 沈玉不由看了眼战云枭。 见他面无表情站在边上,好像整件事情都和他无关。 可是,刚刚他明明...... 最后,只得道,“多半是骨折了吧,给南楚二殿下换匹马。” 白七点了点头,很快从自家队伍里,牵出一匹马来,把缰绳递给楚惊天,道,“二殿下,这马儿性子烈,您骑上去还是专心一些,莫要再被踹下来。” 言外之意,便是让他闭嘴,别想着怎么撩他家姑娘。 楚惊天感觉他话里有话。 其实,刚刚和沈玉说话的时候,那一闪而逝的危机他也感觉到了,只不过对方快如闪电,等他回神的时候事故已经发生。 再想捕捉那道危险从何而来,却已经无迹可寻。 本能地看向刚刚出手的那轿夫,却见他背影笔挺,抱着封疆往那里一站,好像对身边的事儿完全不关心。 再说,他一个四十多的大叔,也没必要拦着他撩沈玉吧? 因此,楚惊天很快便将注意力转移,随后看向了白七,道,“这位姑娘可是隐族的人?” 白七知道已经瞒不住,于是道,“二殿下好眼力。” 楚惊天本就猜到了,这会儿听他亲口承认,也不禁看向沈玉,羡慕之间夹杂了一些别样试探,“沈三姑娘可真是气运加身,竟得隐族高人陪伴左右。” 沈玉轻笑一声,“二殿下应当听说过,你若盛开清风自来,本姑娘行得端做得正,他们愿意跟随我,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楚惊天一噎,最后咬牙切齿道,“沈三姑娘倒是长了个三寸不烂之舌。” 每个字都夹枪带棒。 傻子才会听不出来,她在讽刺他行得不端坐得不正,所以天下有志之士,都不选择他? 左右说不过沈玉,干脆扭身去折腾明玉,“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明玉公主吧?长得倒是十分标致,只不过本殿听说你与暝阳王早就生米煮成熟饭?” “......”明玉闻言,嘴角当场一抽! 这谣言,从战陨天死的那天晚上,便已经传遍了瀛洲,人人皆知。 但是,这么光明正大跟他说出来的,楚惊天还是第一个! 可偏偏他现在一身女装,还辩驳不了,最后只得道,“是啊,到时候恐怕得与南楚三公主共事一夫,只可惜暝阳王伤了尾椎不举,往后恐怕要难为南楚三公主守寡了!” “......”莫名躺枪的楚云宁愕然瞪大眼睛,“你说什么?你说他伤了了尾椎不举?” 她整个人都不淡定了,差点直接从马车里扑出来,盯着明玉,“你休要骗我,我绝不会放弃他的!” 第1085章 楚惊天也没想到,自己刺激沈玉没刺激到,反倒刺激到了楚云宁,一时间十分无语。 更没想到,楚云宁居然这么冲动。 就这样直接喊出来,跟个笑话有什么两样? 再一看沈玉,果然见她抿嘴憋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明玉,道,“是啊,明玉说的没错,往后暝阳王府,便是我们三人凑合过吧。” 楚云宁整个人都愣住了。 如果战云枭真的不举,难不成后半辈子,她要留在暝阳王府做寡妇,还得和沈玉、明玉一起? 总之,这一番对话,直接叫四周众人目瞪口呆,表情复杂,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楚惊天自己,也是不尴不尬的。 但是战云枭若是不举,那他和沈玉,岂不是有机会了? 想到这里,这才好受一些,道,“真没想到啊,堂堂的暝阳王居然落到了如今这步田地,正是叫人唏嘘......” 没唏嘘完,脚下战马脚又崴了。 楚惊天落地,面色诡异地看着四周,后面的车队不得已猛刹车,即便是这样,身后给楚云宁拉车的马还是差点撞在他后背上! 这要说没人捣鬼,谁相信啊? 楚惊天不禁又看向了边上的轿夫......以他的身手,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做文章的,也就那个甘愿给沈玉抬轿子的轿夫大叔了。 沈玉也有些无语扶额。 她不得不说,战云枭吃醋是有一套的,尤其是她对他的态度开始变好之后,他这方面的天赋就一发不可收拾,还带着一点点冷幽默。 此时,楚惊天停下来,定定地盯着那“大叔”。 “轿夫大叔”扭头,诧异地看着他,“你看我做什么?” 楚惊天嘴角一抽,但对方内力太过可怕,他也只能隐忍,道,“本殿的马连续两次出问题,本殿看不出眉目,不知......前辈可有什么见解?” “轿夫大叔”低头,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马儿,道,“这匹马,是暝阳王送给沈三姑娘的。” 言外之意,便是说楚惊天说暝阳王坏话,马儿听懂了,便撂挑子不干了。 楚惊天正要说那马是腿脚出了问题,所以才倒了下去。 结果话没出口,却见那汗血宝马从地上站了起来,朝着他嘶鸣一声。 好像还真的生了气。 最后,沈玉不得不打个圆场,道,“二殿下还是老实骑上它去外事馆,莫要再说一些不着调的,这马的确懂人言。” 楚惊天嘴角直抽抽,半信半疑上了马。 马儿没再造幺蛾子,往城里走。 后方,沈辞和明玉两人暗戳戳咬耳朵,沈辞盯着战云枭,道,“没想到啊,本公子与他相识多年,怎么说也是过命的兄弟,怎么就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明玉嘴角一抽,“你问我我问谁去?” 楚惊天不能拿捏战云枭和沈玉,最后又盯上明玉,道,“明玉公主不是即将要嫁人了呢?如今却和这位......公子勾肩搭背,会不会不太尊重我那位老对手?” 他就不相信,这匹马还能听懂他说的是谁。 沈玉闻言,不禁看了眼“轿夫大叔。” 第1086章 “轿夫大叔”面不改色,仿佛他真的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轿夫。 而沈辞今天乔装打扮,楚惊天和他原本就不认识,此时更没人说他是沈大公子,自然也没认出来。 倒是明玉首先炸了毛,一巴掌拍开了沈辞的爪子,咬牙看向楚惊天,道,“二殿下误会了,我这位......姐妹只是喜欢穿男装而已。” 谁也没想到,他竟是直接拉着沈辞共沉沦。 沈辞嘴角一抽,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明玉,便见明玉一本正经道,“没想到南楚二殿下好奇心这么强,但是好奇害死猫,我劝你还是莫要见谁都问一句,小心你马又崴脚了!” “......”楚惊天被他怼得莫名其妙,道,“看来明玉公主的嘴巴,比起沈三姑娘也不遑多让。” 明玉道,“那是自然,她是我师父。” 楚惊天闻言,不禁看了眼严公公。 严公公抓住机会,正式介绍沈玉,道,“凤缨公主乃皇上御赐的帝王师,也是我北齐历史上唯一一个可以入朝的女官,教导一个公主,再也寻常不过。” 楚惊天不禁有些震惊,面色复杂地看向沈玉,“你可以入金銮殿上朝?” 便是嗓音,都有点儿变调了。 南楚其余使臣也是眉心紧皱,看着沈玉的表情,又凝重几分。 沈玉笑起来,嘴角一勾道,“是啊,我不仅可以入朝上金銮殿,还可以随时进出皇宫,去御书房。” 那嗓音柔柔的,好像在说自己在家既可以去正堂,也可以在后院玩耍一样。 楚惊天微微眯起了眼,语气复杂地说了句,“那沈三姑娘可真是深得北齐皇帝厚爱。” 这下子,就有点麻烦了。 原本,沈玉只是一个后宅女子,哪怕册封了公主,也还是个后宅女子,和朝政牵扯不上关系......便是公主,也要和亲的不是么? 可是,纵观各国历史,谁会让自己朝堂上的臣子去和亲? 楚惊天突然感觉,想要娶到沈玉,比登天还难。 沈玉自己也很好奇,皇帝今天早上为何要来这一出? 总不能说,只是给她的身份增加筹码,想要她尊贵到可以压着楚惊天楚云宁一头不成? 这也不可能。 多半,是想把她彻底绑在朝堂上,好让她保护明玉,扶着明玉上位。 还有,这“帝王师”三字也是妙极。 她又不是皇帝的师父,最多也是公主师,怎么就封了个“帝师”呢? 这暗中隐藏的,无非就是明玉是他指定的下一任北齐帝,所以她才从公主师变成帝王师,往后等他死的时候,把明玉托付给她,这样便是顺理成章。 有她在朝中,明玉登基没太大悬念。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即便是生死已经被她捏在手上,他还是会不着痕迹给她挖坑...... 可是,她真的要把明玉送上那个位置吗? 沈玉不由看了眼明玉。 明玉的品性是够了的,可是人都会变,谁能保证他永远像是现在这样,心怀正义,又有慈悲心肠?能把一碗水端平呢? 当年的皇帝,还不是鲜衣怒马,想要开创一番太平盛世的少年? 最后,却卸磨杀驴,背刺同伴,抹杀黑羽卫...... 第1087章 沈玉不得不承认,她现在什么事情都独当一面,来自于对人性的不信任,只有牢牢抓在自己手上时,她心里才是踏实的。 她不敢把自己和亲人、爱人的性命,交到任何一个人手上,哪怕是现在相处得很好的同伴...... 这些想法,悄无声息滑过沈玉的脑海,她扭头朝着楚惊天一笑,道,“是啊,父皇恩宠,让本殿受宠若惊。” 这话等于没说。 楚惊天瞳孔轻轻缩了缩,没再说话。 等马车走出去好一阵子,眼看着要到外事馆了,他这才道,“听闻沈三姑娘医术超群,正好本殿有些旧伤,不知改日可否请沈三姑娘瞧一瞧?” 沈玉下意识看了眼“轿夫大叔”。 之后,笑着道,“二殿下开玩笑了,你生病我可不敢治,万一一个不小心,出了什么问题,别说本殿担待不起,便是边境上那南楚大军也挡不住啊!” “殿下还是莫要为难我,好端端的,我可不想成为引发边境暴乱的罪人。” 沈玉脸上笑着,心下却是冷哼一声。 她刚刚给楚惊天的酒里面什么药都没有,最后还亲自打翻,没让楚惊天喝,为啥? 不就是为了洗清嫌疑,免得叫人抓住把柄,等楚惊天犯了病怪她头上来么? 沈玉才不会上这个当。 楚惊天还想说什么,结果沈玉下一句,把他给堵回去了,道,“当然,什么时候若是去了南楚,本殿到是可以给你治一治,我看二殿下的样子,也不着急一时半刻。” 楚惊天闻言,顿时眼神一亮,“那南楚欢迎沈三姑娘。你若来了,本殿必是扫榻相迎!” 沈玉笑了笑,没说话。 她必定是要去南楚一趟的,到了那个时候,上次给楚惊天下的慢性药就发作了,他的日子可没想象中的那么好过。 还扫榻相迎? 他应该跪下来求她,问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而且,沈玉也想过了,假设自己的身份真的是宣王府郡主,那她流落在外,慕容修不得归家种种背后,恐怕另有玄机。 况且,雏凤诞生,天有异象...... 沈玉想到这里,不禁看了眼楚惊天身后的南楚国师姬尧。 那异象他必定也看到了吧? 若是看到了,禀报南楚帝,南楚帝会允许她活下来吗? 若真的到了身份暴露的那一日,还不知道要牵出什么样的恩怨。再加上九黎,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转眼间,车队已经到了外事馆门口。 沈缙招呼众人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沈玉的轿子也停了下来,她从上面走下来,不禁看了眼战云枭,见人没注意,低低说了句,“这位大叔,你抬着我走了那么久,肩膀还好吗?” 战云枭面无表情,假装没看她,却低低回应,道,“殿下身娇体贵,不过区区几十斤,便是坐在草民一人肩膀上,也是不沉的。” 他明明一本正经,却一下子把沈玉脸勾红了! “咳咳!” 沈玉猛地被呛了一下,回神赶忙从他身侧走开,惹得沈缙诧异地问了一声,“玉儿,你嗓子不舒服?” 第1088章 “有点,呛到了。” 沈玉敷衍了一句,赶忙进门。 她是第一次亲自来外事馆,实际上这个地方,除了礼部偶尔有人来一次之外,朝中很多人都不会来,一来是没必要,二来是容易惹上事儿。 毕竟,外事馆这些年来,除了偶尔接待别国来的使臣之外,只有姜七夜这个东临质子住在这里,外面有两三百个禁军守着,他犹如笼中鸟。 即便是出门,也会有人远远跟着。 若没人要他的命,禁军就看笑话。 若有人要他的命,迫不得已的时候,禁军才出来解围,至于中间遭受了什么样的侮辱,那是没人管的。 瀛洲很多人都看不起他,不愿意给他好脸色。剩下品性好些的,又不乐意接触他,因为很清楚一旦交往过深,难免叫人怀疑是不是东临有什么勾结。 时间一长,这外事馆就像是宫里的冷宫一样,草长莺飞,颇具几分野味儿。 沈玉随着众人走进去,四下扫了眼,没见着姜七夜那个替身,便进了正堂。 沈缙招呼礼部的人上了简单的茶宴,算是给南楚的贵客接风洗尘,这些礼仪上的事情,只要不惹出乱子来,便不关沈玉什么事儿。 她只需要坐下来喝茶。 当然,在城门口见识了她的难缠之后,南楚的使臣需要重新商量对策,暂时选择了的安安分分当个客人。 沈玉记忆力很好,将整个队伍中的人都扫了一遍,除了有些人名字不知道之外,她都留下个大概印象。 最后,才将目光落在乔装打扮过的东方离脸上,道,“这位公子是?” 面具之下,东方离眉梢微微挑了挑,竟是道,“回沈三姑娘,本公子东篱,东边的东,篱笆的篱。” 说话的语气,多少有点儿诡异。 楚惊天闻言哼了一声,看向他道,“你一个男人,别说话整的跟个小家碧玉似的,演给谁看呢!” 他又不傻,当场知晓东方离的心思,难免嗤之以鼻。大丈夫追妻,那也要霸气侧漏堂堂正正,哪能像东方离一样,竟学着后宅小妾装小白脸柔弱不能自理,勾引谁呢? 东方离回怼他一句,“人家小家碧玉怎么了,又不像是二殿下,天生贵胄大家风范。” “......”楚惊天嘴角一抽。 他还理直气壮起来。 沈玉闭了闭眼,有点头疼。 白七不由在她耳边说,“你看吧,只要你往那里一坐,这争风吃醋的戏码就上来了,你根本没有办法。” 沈玉翻了个白眼,她能有什么办法? 她刚刚开口,本来只是想试探一下,那人是不是东方离,仅此而已。 谁料竟然神仙打架。 沈缙坐在一旁,小眼睛不断眨巴,他怎么觉着,他家三姑娘还没嫁出去,这后院的火气怎么就已经要烧翻天了呢? 沈玉被他看得不太自然,正要说话打破这诡异的气氛,前方楚云宁突然站起来,嚷嚷道,“这里太闷了,我要出去!” 楚惊天见状,对琮琤道,“你跟她一起去。” 楚云宁猛地看向楚惊天,她原本是讨厌沈玉万众瞩目的样子,想着出去发泄一下,谁知道楚惊天居然不放心她,还叫人跟着? 第1089章 但众目睽睽之下,楚惊天眼神深邃带着威胁,楚云宁也不敢忤逆,只好带着琮琤一起出去,临走还狠狠地剜了眼沈玉。 沈玉心下冷笑一声,面上却毫无表情,根本懒得搭理她。 然而不出片刻,外面便传来一道哭叫声,“我们家殿下虽然只是个质子,但是你也不能往死里打!” “啪”一声! 沈玉丢下茶盏,走了出去! 这整个外事馆,质子只有姜七夜......留下的那个替身,虽然他是个替身,但也不能死。 一旦死了,可能会被人看出端倪,也可能会直接引发边境之乱,毕竟北齐没人知道他不是姜七夜......到时候,事情就复杂了。 沈玉出门,眼底一片铁青,“怎么回事? 白七道,“声音从后院传来的......” 话音未落,沈玉飞速走向后院,屋里楚惊天心下不安,和姬尧对视一眼之后,也跟了出去。 后院。 沈玉过去的时候,就看到地上趴在一个男子,浑身是血,月白色的衣衫已经被血染红,楚云宁手上拿着一根棍子,还在往她身上招呼! 姜七夜的丫鬟和侍卫跪在地上,一遍一遍求饶,却被楚云宁的丫鬟控制住...... 当着她的面行凶,找死吗? 沈玉原本只想把楚云宁当个屁给放了的,可是此时此刻,她想给她点颜色看看,上前一把拽住楚云宁的领子,二话不说“啪啪啪”三个耳光便甩了上去! 微风拂过,她的嗓音犹如寒铁,“你想死?” 她手上用了内力,楚云宁被打得晕头转向,转了两三个圈儿才栽倒在地,浑浑噩噩抬起头,才看到沈玉一身华装站在眼前,犹如修罗般盯着她。 她反应过来,愕然尖叫,“沈玉!我是南楚三公主,你敢打我?” 沈玉没说话,只是照着脸一脚,便踹了出去。 回答楚云宁的,只有这雷霆一击,她在对面的石桌上撞了一下,疼得脸色煞白,当场说不出话来。 沈玉扭头,看向来背后走来的楚惊天和姬尧,脸色难看得要命,“南楚的使臣好样的啊,知道质子是什么意思吗?” 楚惊天和姬尧迎上她的目光,当场面色一凝,看向琮琤。 琮琤脸色难看,道,“属下拦不住......” 楚惊天脸色黑青一片。 找个借口杀了姜七夜,是他们原本打算好的,一旦姜七夜之死传到东临,他们就可以找东临合作,两国陈兵边境,北齐南部、东部便都面临危险,兵力肯定会被分散。 楚惊天甚至想好了,等北齐撑不住时,便提出谈判,他想要的条件也很简单。 就是沈玉。 只要沈玉跟他走,他就退兵。 姜七夜就是一枚棋子。 可是谁知道,楚云宁这个蠢货,居然没把戏做足,反倒撞在了沈玉的枪口上...... 楚惊天被她身上涌动的杀意镇住了! 那杀意,和在之前在城门口和他你来我往完全不同,竟是犹如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活阎罗,看他的眼神是毫不保留的敌意。 楚惊天凝眉,不得不看向楚云宁,“怎么回事?” 楚云宁头晕眼花,恨不得让沈玉死,于是添油加醋指着姜七夜道,“我刚刚去如厕,谁成想他竟是在外面偷窥!” 第1090章 “证据呢?” 沈玉声如寒铁,上前一把拎起楚云宁,当着楚惊天的面扯掉她脸上的面纱,露出那张被人凌虐侮辱过的脸,眼底只剩下讽刺,“三公主对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你这个样子,他偷窥你什么?” 说着,对白七道,“七七啊,你去将姜七夜扶起来,让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家贵胄看看人家姜七夜长什么样子,犯得着偷窥她?” 白七肃然上前,将地上的人扶起来。 开始的时候,姜七夜的替身只是面对着楚惊天,他脸上带着伤,血迹斑斑,长发凌乱。 可就是这样的凌乱斑驳之下,竟是一双比寒星还美丽、流光溢彩的眸子,未曾受伤的肌肤白皙如玉,鼻梁和唇瓣都无比精致,竟有种病弱的破碎之美,摄人心魄。 楚惊天第一次见这个东临质子,看得眉心紧皱,楚云宁的美貌,的确不及姜七夜。 正想着这个时,姜七夜的替身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靠着白七转身看向楚云宁,道,“第一,茅厕不在这边,你应该走另一个大门,进去之后走一段路才能找到。” “第二,此处是我的院落,整个瀛洲的人都知道,大门口也写着名字。你不请自来殴打我,不过是觉得我好欺负。” “这里既然没有茅厕,你也没有如厕,更没有脱衣服,却说我偷窥,是何道理?” “况且,这里是我的住处,你闯进别人的家却说人家偷看了你,到底谁才是小偷?” 他气息孱弱,但是逻辑清晰,只是说话的语气听起来状况极其不好,显然伤得很重。 楚云宁仗着自己的权势,从小便是胡作非为,哪里有什么道理可讲?若可以讲道理的话,也不会在两国征战的时候,还跑去敌军大营。 去了也就罢了,要说是刺杀帝国将领也可以理解,可几年前她闯入战云枭的营帐却只是打算给他下药睡了他。 这种脑子和傲慢,讲道理才是奇怪的。 当年,若不是战云枭怜悯北齐百姓,怕边境之战拖得时间太长民不聊生,这才着人把她全须全尾放了回去,否则她早就该死了......谁料却惹来现在这么个牛皮糖。 白七凝眉,看着楚云宁那个样子,一阵恶心不禁涌上心头。 楚云宁想反驳,想泼脏水,却怕沈玉打她,只得瞪着眼睛,道,“本公主初来乍到,我怎么知道这里没有茅厕?” “你没有嘴?” 沈玉一把钳住了她的下巴,把她的下巴捏得咔嚓响。 “啊!你放开我,我的下巴都要被你捏碎了......”楚云宁疼得脸色扭曲,不禁看向楚惊天,“皇兄,你就看着她欺负我吗?她也是在打你的脸!” “啪!” 话音未落,又被沈玉扇了一个巴掌,就仿佛在回应她刚刚那句话,直接扭头看向楚惊天,“令妹这张嘴可真是会说话,二殿下觉得,我是在打你的脸吗?” 楚惊天看到现在,只得道,“她从小被惯坏了,这个事情本殿替她给你道歉。” 说着,杀人般的眼神,瞥了眼楚云宁。 楚云宁气得想死,本以为楚惊天道歉已经给足了沈玉面子,谁知道沈玉根本没打算善罢甘休。 第1091章 “道歉?” 她看向楚惊天,眼底完全没有之前半点笑容,十分严肃地道,“第一,姜七夜是东临前来和亲的质子,也是东临七皇子。他今天要是被打死在这里,东临大军攻到我北齐边境,二殿下替我去出征?” “军费你出?粮草你南楚准备?” 这可不只是欺负姜七夜那么简单,南楚使臣做出这样的事情,沈玉怎么可能还会和他打个哈哈就让这事情过去? 她眼中一片寒意,煞气肆虐,“第二,他虽然是南楚的质子,但在我北齐长大,住在我北齐的外事馆,我北齐便该负责他的安全。” “你南楚三公主与他地位相当,却想要活生生打死他,几个意思?” 沈玉说着,一把把脚下的楚云宁拎了起来,像个鸡崽子一样抓在手上,“楚惊天,我今天话放这儿了!” “从现在开始,楚云宁便是人质。你南楚使臣回去之前这段时间,但凡姜七夜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把她的尸体送去东临,给东临皇室一个交代!” 说着,厉喝一声,“把她给我带走!” 话音未落,白七上前,接过了楚云宁。 楚云宁挣扎起来,多少被沈玉身上的杀意吓到,不由看向楚惊天,眼含惊恐道,“皇兄!皇兄救我!你不能让她把我抓走,那样我们南楚的面子往哪里搁?” 楚惊天正要说话,沈玉冷笑一声提前截断了他,看着楚云宁道,“我看你是给脸不要脸!” “......” 此时,南楚使臣、北齐礼部的人,全都聚集在了院中,一个个看着沈玉的态度,面色诡异、复杂无比。 姬尧见状,看向沈玉道,“沈三姑娘,云宁殴打姜七夜是她的错,我们会处罚她,但是你不能直接把她给抓走。” 沈玉看向她,寒眸微眯,“惩罚?怎么惩罚?要不你来我往打个平手,让姜七夜将楚云宁殴打一顿,一样的伤痕?如何?” “......”姬尧眉心紧皱,道,“云宁是个姑娘家,恐怕......” 他看了眼浑身是伤,脸上满是血迹的磕伤的姜七夜,脸色有些难看。 出使第一天,自家的公主就被打成这样,毁了容,怎么能行? 沈玉看着他的样子,面带讽刺,“看起来,国师大人还是两套标准呢,我看南楚使臣也没有好好做客的态度,那便别怪本殿翻脸无情!” 说完,直接一把拧过楚云宁的嘴巴,一颗药塞了进去,“不抓也可以,但是,从今往后,南楚使臣要是再敢造幺蛾子,我就让她生不如死!” 说着,对白七道,“把她还给二殿下!” 白七把楚云宁丢了出去。 楚惊天一把接住楚云宁,很是嫌弃地推给了姬尧,姬尧不得已只好扶住,只是脸色难看得要命,他就知道东宫那位恨不得害死楚惊天。 不然的话,绝不会在陛下面前吹耳边风,让这么一个蠢猪跟着过来和亲,这哪儿是和亲?分明是想要楚惊天死在北齐! 姬尧脑海里想着这个,看向沈玉,道,“毒已经下了,她也受到了该有的惩罚,这个事情,沈三姑娘不会再追究了吧?” 第1092章 他现在一刻都不想纠缠下去,沈玉的性情、北齐的实力,都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这个事情需要重新讨论,从长计议。 多纠缠一分,危险便跟着多一分。 沈玉也知道这个事情需要权衡利弊,于是只是盯着楚云宁,道,“下次别被我撞上!” 楚云宁恨得牙痒痒,盯着她眼珠子颤抖着,双拳紧握,指甲深深掐住掌心。 总有一日,她要将沈玉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心里的恨意、嫉妒犹如潮水一样涌了上来,但是这一次,她是真的不敢说话了。 她不知道沈玉给她吃了什么,但是身上的疼痛,露出脏污的脸之后的狼藉,都让她不想在这里哪怕多呆一秒,只是庆幸战云枭没来。 最后,只是盯着沈玉说了一句,“就算是你再看不惯我,我还是会成为暝阳王的王妃。” 说完,示意丁香扶着她走。 沈玉眯了眯眼,没多说什么,只是感觉有些恶心,也感觉到南楚将楚云宁派来,事情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 最后,说了句,“二殿下请回吧,你的住处我父亲会安排,只是以你的智商,带来这么个玩意儿着实叫本殿看不懂。” 说完,没再理会楚惊天,转身看向身后的白衣男子,问,“可有哪里重伤?” 细细打量他眉眼,竟发现他和姜七夜一模一样,根本看不出来哪里乔装打扮过,那受伤的部位,竟也丝毫没有伪装过的痕迹! 这只能证明,世上有一个人,和姜七夜真假难辨! 怎么会这样? 男子垂眸开口,嗓音沙哑,“无妨。” 眼底眉梢,写尽了落魄,和被人欺辱之后,只能长期忍辱负重的凄凉,令人心疼。 沈玉深深看了他一眼,对他的侍卫说,“先把他扶去屋里,我一会儿去给他治伤。” “谢谢殿下,谢谢殿下!” 跪在地上的侍卫爬起来,赶忙将人扶回去。 沈玉心里还有疑惑,扭头看向楚惊天,“还不走?” 姬尧已经带领其余人走了,只剩下楚惊天站在树下,一半身影站在阴影里,一半在光下,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幽深。 开口,道,“本殿出发的时候,我的太子大哥在朝堂上提议,要成全三皇妹对暝阳王一腔真情,我也没法拒绝,不是吗?” 他的意思沈玉明白。 无非就是装可怜,无奈,想说这局面他也身不由己,是有人陷害他,只有楚云宁想搞事情,他不想。 可沈玉又不是三岁小孩。 这样的嘴脸,她前世在元宸那里,便领教够了。吃过那样的亏,怎还会随便对人心软? 她哼笑了一声,没接他的茬,道,“南楚的事情,本殿管不着。但若有人企图干涉北齐的事情,本殿会让他知道什么叫死无葬身之地。” 丢下一句话,她没再理会楚惊天,转身进了房间。 楚惊天看着她的背影,眉心紧皱,在她即将一脚跨进大门的时候,忍不住道,“沈三姑娘当真对东临的质子只是出于公事的保护?” 是不是太大题小做了? 楚惊天虽然看不出端倪,但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第1093章 沈玉眯了眯眼,转身看向他,“这也是我北齐和东临的事情,用不着南楚二殿下来操心!” 说着,毫不客气道,“二殿下如果耳朵没问题的话,刚刚应该也有听到这里是东临质子的院子,没有经过主人的同意便闯进来,很没有礼貌。” 楚惊天瞳孔深深缩了缩。 这时沈玉第一次对他态度恶劣,这种恶劣甚至早就超越了之前的两国争锋,好像还带了一些真情实意的厌恶。 是他没约束楚云宁,激怒她了吗? 他原本以为,对付姜七夜她应该不会出头......却不成想...... 现如今没有回转余地,他的确也需要商量一下下一步怎么办,于是便转身走了出去。 沈玉见人走了,这才看向面前的白衣男子,道,“手给我。” 男人微微一愣,但还是伸出手来,道,“刚刚多谢沈三姑娘解围,否则的话......” 话只说了一半,便垂眸,不再吭声。 沈玉给他把了脉,道,“内伤倒是没有,就是十分虚弱,多久了?” 男子抬眼看向他,“很多年了,沈三姑娘还在乎这个?是怕本殿死在北齐,东临会攻进来吗?” 他的脸上,一片自嘲。 沈玉迎上他的目光,抬手从他脸上缓缓按过去,对边上的丫鬟侍卫道,“你们都下去。” “殿下......” 两个丫鬟和两个侍卫不由看向了那男子。 男子摆摆手,道,“下去吧,沈三姑娘既然相救,便不会伤了本殿。” 四人这才退下。 等屋里没了人,沈玉才正色问道,“你脸上没有面具,这证明你和姜七夜无论是身形还是脸,都长得一模一样,你是谁?” 沈玉不相信这世上除了双生子之外,还有谁会长成这样。 有没有可能,眼前这位所谓的替身,其实也是东临皇子? 沈玉心中一片复杂。 屋里却沉默着,男子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好久之后,才笑了一声,“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问我是谁。” 前面还有点冷嘲,后面却是一滴泪不由自主滚落,打在了手臂上。 溅开。 沈玉没说话,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沉默了好一阵子,他才再次开口,“我叫阿奴,没有名字。我哥说,等他当上皇帝那天,便是我拥有名字的时刻。” 他的嗓音微微有些颤抖,听得沈玉心惊胆战,她只知道姜七夜是东临七皇子,却不知道他的身份背后居然还有猫腻,难怪要被送到北齐来苟着! 沈玉看了他好一阵子,才压下心头惊涛骇浪,低低问道,“那......你和他,究竟是谁的孩子?” 男人抬眸,看向她。 看了好一阵子,才说,“我哥说,我可以相信你,可以吗?” 他的眼珠子微微颤抖,沈玉才发现,那瞳孔带着一丝丝淡淡的银蓝色,和正常人的并不是完全一样。 她曾经在姜七夜眼中看到过这样的色彩,但只是一闪而逝,银色的成分居多。 当时,还以为眼花了。 此时才发现,这可能才是他瞳孔原本的样子! 沈玉心头震颤,轻轻点头,道,“你哥是我阿姐挚爱的人,也是我......朋友,你当然可以选择相信我。” 第1094章 阿奴才开口,道,“我是......蓬莱岛的人。后来,蓬莱岛被人占领,我们才没有了家园。我爹被皇上杀了,我娘进了宫,我和我哥哥都不是皇帝的骨血,我娘怕事情败露,便将我们送到了北齐。” “......”沈玉再次被震撼。 这些皇宫贵族,可真是家家都有龌龊事儿,谁能想到东临帝居然做出这种强抢民女的事情? 难怪姜七夜前世回去之后,直接用雷霆手段血洗了皇宫,踩着兄弟姐妹和皇帝的骨血登上皇位! 这哪里是去夺嫡? 根本就是回去复仇。 沈玉难以想象他们这些年的日子多难过,叹了一声,问,“你有武功吗?” 阿奴点头,“有的,但是我们从小中了寒毒,为了活命不得已修行极寒的心法,身体只能越来越差,师父说我与我哥......都活不过四十岁。” “......” 沈玉心头咯噔一下。 若姜七夜活不过四十岁,阿姐怎么办? “我再试试!” 沈玉一把抓起了他的手腕,先下了一根银针下去,再次感受他的脉象。 因为银针的影响,这一次把脉和上次发生了巨大的不同。 上次只感觉他內腑虚弱,这一次却明显感受到,他的脉络和五脏之间,萦绕盘桓着的那股浓烈的寒气,竟是犹如冰层,将他的五脏六腑封在了里面! 以至于,他的身体和四肢,得不到足够的滋养,摸上去冰寒刺骨,纤细苍白。 沈玉想到随添香给她的新针法枯木逢春。 战云枭的腿,便是她用枯木逢春争取到了一个月一天站起来的机会,那阿奴和姜七夜身上的寒毒,是不是也能通过这个解开? “这样吧,你今天先治疗一下外伤,好好养着。等过几日我有空了,过来给你施针,我们试一试。” 沈玉说着,起身看向门外,道,“今天,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但我会在这里留下个人,你不方便动手的,我的人会帮你出手。” 阿奴不能死。 不仅仅因为他是质子,也不仅仅因为他是姜七夜的弟弟,沈馨喜欢姜七夜。 而是,他的身世和经历叫人怜悯。 沈玉不想看受尽委屈的人,最后没有得到福报,要死得凄凄惨惨,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阿奴看着她的背影,眼底含泪,“谢谢你啊沈三姑娘,你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除了阿娘、哥哥之外,从来没有人在乎过我的死活。” 沈玉听得眼眶发红,沙哑道,“阿奴,你也可以选择爱自己,我们不一定非要依靠旁人......你不知道,旁人最是靠不住。” 说着,转身看向他,道,“你想象过有一个人,深深爱着你,照顾你吗?” 阿奴愣了下,回神点头,却是更加难过,“我也想,可是不会有。” “我们在东临,是奴籍,一生都要被人奴役,不会有人爱我的。” 沈玉道,“没关系,我告诉你怎么做。” 她上前,双手扶住他纤弱的肩膀,“如果你希望有人抱抱你,你就自己抱抱自己。如果你希望有人关心你的冷暖饥饿,你拿钱去给自己买点好吃的,好用的。” 第1095章 “如果实在不能理解,做不到的话,你就这样想,假设有一天,你有了心爱的人,与她生了可爱的小孩,你会怎样爱他呢?” 阿奴闻言,双眼越发的红,盈盈有泪光闪烁,哽咽道,“如果我有了孩子,我一定好好照顾他,不让他被任何人欺负,会给他安全感,会亲手做吃的,亲自给他做玩具,带着他出去玩......” 沈玉看着他的样子,想着他这个愿望,可能说半个时辰都说不完。 不由又想到柳氏。 年少的时候,她天真烂漫,也想着嫁给爱的人,挣脱奴籍,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又想到柳氏这些年,沈玉心头有些憋闷,看向阿奴,道,“阿奴啊,现在你就把你自己当成那个小孩,你想要如何照顾他,便如何照顾自己,好不好?” “那怎么能行呢?” 阿奴顿时有些尴尬,“我都这么大了......” “为什么不行呢?”沈玉笑了笑,鼓励他,“你喜欢我吗?其实你不知道,我也那样对自己,我也把自己当成自己的孩子。” “等你照顾好了自己,你就会好起来,像我一样。” 阿奴从来没有听人跟他说过这些话,他感到新奇又难以理解,但是看着沈玉强大、自信、阳光灿烂的样子,他又不由得心生向往。 “我也可以吗?” 他想变成她那样,不再是被人欺辱践踏,自卑自弃的模样,他也想光芒万丈的活着。 沈玉点点头,“当然可以,你忘了我以前什么样的了吗?” 她眨了眨眼,显得有点俏皮。 阿奴看着她,重重点了点头,“我试试。” 沈玉拍拍他的肩膀,道,“去吧,给自己好好上个药,把屋里的东西都换成新的,出去看看花花草草,走一走。有我今天这一出,出去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说着,将一张银票放在桌上,“你哥走了,往后我会照顾你,我就是你的靠山。” 阿奴落了泪,但眼中也有了光。 大概是真的打开了心扉,在沈玉走的时候,他悄悄说了句话,“其实,我和我哥也有个地方不一样,我耳朵上有个粉红色的,小小的痣,我哥没有。” 沈玉笑着点头,“我记住了。” 又道,“你给自己起个喜欢的名字吧,下次我可不想叫你阿奴了,这名字真不好听。” 说完,这才离开院落。 阿奴站在屋檐下,静静地看着她,直到人没了影子,这才返回房间,从书架上扒拉下一堆书来,飞快的翻看。 他的侍卫进来,诧异道,“殿下,您在做什么呢?属下给您上药吧。” 阿奴却不顾身上的伤口,摆手道,“晚上再说,我要想个好听的名字。” 沈玉从他院子里出去,来到正前方时,沈缙、沈辞和明玉都在等着,几人眼神都有些复杂。 “出来了?” 沈辞打量着她,问了句。 沈玉知道他想知道什么,便道,“姜七夜那边,我安顿好了。为了以防万一,要留下个人在这里看守,他不能死。” 沈辞张嘴,有话要说,但和沈馨有关,明玉又在边上,只好先憋回去。 第1096章 倒是明玉道,“小师父说的有理,姜七夜这边的确要保护好,万一叫南楚那些人得逞,恐怕要出大乱子。” 如果东临和南楚同时攻打北齐,北齐必然支撑不住。毕竟边境之乱,打得是人头,是粮草,是真金白银,可不只是有战云枭和沈玉,便能轻飘飘解决这么大的事儿。 这也是沈玉刚刚对楚惊天发飙的原因。 明玉想了想后,看向沈玉道,“要不,这个事儿我进宫跟父皇说,让他派个人来?” 沈玉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皇帝派人是一会事儿,她也要留个人。 只是,得问战云枭去要个暗卫,或者让江隐过来也行,但这个事情还是不告诉明玉的好,姜七夜和沈馨的事儿,她还得瞒着。 沈玉没再管这事儿,转身看向沈缙,“阿爹,南楚使臣那边,安顿好了吗?” 沈缙点头,看了眼西边的院落,道,“安排在那边,但是楚惊天既然来了,必定就不会安生。今天你和他撕破脸,往后还是要注意安全。” 沈玉点点头,“我会的,先回去吧。” 她今天如此张扬地出现,就代表从今往后,和南楚使臣大部分交涉都是她来负责,南楚人的不满,肯定也会第一个落在她头上。 她心里有数,却不得不去面对。 一众人出了外事馆,沈玉四下扫了眼,在没看到战云枭之后有点诧异,但也没多说什么。 之后,沈缙带着礼部的人回去。 沈辞自然也回了家。 剩下沈玉和明玉两人,得进宫去和皇帝回禀,将今天的事情说明一下,并准备明天使臣觐见时要做的事情。 两人上了严公公准备的马车。 明玉这才道,“小师父,你今天杀了杜新甫,萧丞相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动作?刚刚我在院中时,为你卜了一卦,卦象不是很好。” 沈玉闻言看向他,难得见他眼底一片担忧,不禁愣了一下,“你还会卜卦?” 明玉点头,“会一点点,但不多。” “会一点点也是好的。”沈玉点头,掀开车帘看了眼丞相府的方向,自然知道接下来这些天自己会有多危险。 毕竟,敌人基本上全都聚齐了不是么? 她的瞳孔轻轻缩了缩,吩咐白七道,“七七,你去盯着楚惊天那边,看看南楚的使臣今晚会和谁联系。” “可是,属下要是走了,您怎么办?”白七不放心她,看看皇宫的方向,又看看外事馆那边,眉心紧皱。 沈玉道,“无妨,你且去吧。” 该来的,总会来的。 今天白七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便是有人会对她动手,肯定也会考虑到白七,不如让他光明正大的离开。 沈玉眼神流转之间,白七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一次,他没有再隐藏自己,而是光明正大穿街过巷,往外事馆的方向走去,反正若有人问起来,便是去照顾那东临质子,南楚的使臣也没话说。 至于过去之后怎么办,他自己会处理好。 白七一走,严公公便有些坐立不安了,在车辕上扭头,颤巍巍道,“殿下,您打发丫鬟走了,若是遇刺......您是咱们的顶梁柱,如今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若沈玉出事,他第一个跑不掉。 第1097章 “该来的躲不掉,但多半不会是现在,你放心吧。”沈玉看了他一眼,闭目养神。 明玉道,“他们想动手,怎么着也要等今天那个轿夫走了之后,等确定轿夫不在了,才会出手。” 说着,眼神古怪地看了眼沈玉。 沈玉闭着眼睛,干脆没理会,这事儿她还不想解释,只能假装不明白明玉在说什么。 严公公闻言唏嘘道,“那轿夫也不知道是沈侯爷从哪儿找来的,真是厉害啊!这么多年,也没听说江湖上有这么厉害的高手。” 又忍不住期待道,“若他能为我北齐所用,该多好啊。” 明玉:“......” 好是好,可覆水难收。 黑羽卫那事儿,算是在元家和战家之间划下一道鸿沟,战云枭现在能好好待他,不过是因为他心怀浩然正气,还没走偏路子而已。 若他没有底线,元家的人迟早要灭绝。 明玉心下叹息,但这命运又不是他能掌控,真的是半点不由人。 沈玉靠在车闭上,想着楚惊天那边的事儿。 她今天过得不舒坦,楚惊天那边更加不舒坦,先是被堵在城门外,后面常青又被一个“轿夫”逼退,紧接着楚云宁自作聪明,刚好满足了他那个太子大哥的愿望,让他和北齐之间差点不共戴天。 沈玉今天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便能证明他大哥的计划有多成功,而他有多惨。 此时,他正在楚云宁屋里。 楚云宁自己受了委屈,将屋里的东西砸得稀巴烂,完全没办法接受现实,见楚惊天进来便开始嚷嚷,“你是我亲哥,居然不帮我说话!大皇兄对我都比你好!” “早知如此,还不如大皇兄陪我过来!你和母妃一样,对我还没有母后好!” 她口中的母后,正是南楚皇后、南楚大皇子也是东宫太子楚惊云的亲娘。 而楚惊天和楚云宁的生母,却是贵妃蔺氏。 当年生下楚云宁之后,被恶犬闯入寝宫,受到惊吓养了好一阵子,因着这个事情,皇帝便将楚云宁安顿在皇后寝宫养着。 这一养,便是十多年。 即便是之后,蔺贵妃身体好了之后,楚云宁也只是偶尔回来几趟,大多数时候,都是皇后那边,被皇后养得娇纵无形,但凡没欺负过谁,都会去找皇后告状。 皇后自然向着她,不问青红皂白,便对旁人处罚。 楚云宁也会在皇上面前卖乖,在皇后的耳旁风之下,皇帝对她纵容至极,才有了大名鼎鼎的南楚三公主的威名。 几年前,原本皇帝答应,只要他拿下钦州,便能回去越过大皇子当太子。 战云枭难缠是真,可楚云宁也没少搞事情。 她孤身一人闯入敌军,做出和送人头没两样的事儿,乱了南楚军心,若不是战云枭最后把人放回来,楚云宁便会死在战场上。 这事儿回去之后,她还添油加醋告诉皇帝,再加上他确实没能打下钦州,在他回京第二天,皇帝便下令,让大皇子入主东宫,成了太子。 这一切,他这个亲妹妹功不可没。 如今她又做出这样的蠢事儿,让他原本的优势荡然无存,在瀛洲走到这一步...... 楚惊天想到这里,突然瞳孔一颤,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第1098章 这一掐用力极大,楚云宁喘息不上来,瞪大眼睛争执起来,四肢疯狂乱舞,发出囫囵的声音,“你、你干什么?” 楚惊天抬手,一把把她怼在了冷冰冰的墙壁上,咬牙切齿,“楚云宁,从小你就不是个东西,你认贼作母,像个蠢货一样帮着皇后、大皇子算计我与母妃。” “母妃看在你是亲生的的份儿上,不与你计较。我也把你当个东西。可是你呢?” 楚惊天的眼底一片寒意,还夹杂着一丝丝血腥,“你做的是什么事情,你心里没数吗?三年前,若不是你闯入战云枭的军营,南楚怎会军心大乱,叫楚惊云抓住把柄?” “楚惊云在朝堂上口口声声地说,是本殿纵容亲妹妹胡作非为,惹得父皇大怒!” “今日,你又对姜七夜出手!你出手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栽赃陷害,弄得跟个傻子一样?你故意的,对吧?” “你就是楚惊云派来的奸细,我说的对不对?”楚惊天盯着她的眼神,犹如刀子一样,戾气横生。 楚云宁一张脸憋得瞳孔,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竟是流着泪沙哑大喊,“我帮着大皇兄怎么了!大皇兄对我,比你好多了!这么多年,我养在母后哪里,什么都是母后安排,受委屈了也是母后保护!” “便是我喜欢战云枭,也是母后说服父皇,让我来找他!你和母妃,只会打击我,约束我,拖我后腿,你们根本就不爱我!” “这么多年,你们为我做过什么!” 楚惊天看着她这真情实意的模样,闭了闭眼睛,最后,一把把她丢在地上,道,“行吧,从今往后,我便没有你这么个妹妹,你想死在北齐,我成全你。” 说着,直接朝着门外厉喝一声,“以后,楚云宁是楚云宁,本殿是本殿,无论她做什么事情,都和我楚惊天无关,也与南楚使臣无关!” “琮琤,马上便把这个事情放出消息去!” 说完,砰一声关上门,离开了房间。 屋里,楚云宁被吓得狠狠一抖,但很快便哭起来,夹杂着破口大骂,难以入耳。 屋檐下,琮琤眉心紧皱,“殿下,便是咱们把消息放出去,北齐人恐怕也不会相信,她若造了幺蛾子,还是要算在我们头上。” “那就把她关起来。” 楚惊天嗓音深沉,微微发抖,脸色一片铁青。 然而话音未落,南钊便找了上来,道,“二殿下,云宁年纪小,况且她打的是东临质子,又不是对北齐的谁下手!我看,是那沈玉胡作非为!” 楚惊天没说话,只是盯着他。 很久很久,才问了一句,“南将军,你是什么时候来的蔺家来着?” 南钊一愣,回神道,“十一岁那年,想来已经过去二十年了。” “这么多年,你还是蔺家的养子吗?我怎么觉得,你能耐大了,其实和蔺家早就没关系,而本殿也养不起你这尊大神了?” 楚惊天被奇怪了,楚云宁是个猪脑子,被皇后捧杀养到现在已经没救了,可南钊怎么还会说出这些话? 他难道不是故意捣乱吗? 楚惊天盯着他,紧追着问了句,“今天,沈玉说了什么,你该不会没听见吧?那会儿,你怎么哑巴了?你怎么不去反驳她!” 第1099章 南钊脸色难看至极,他当然听到沈玉说什么了,可沈玉当时那个表情,加上那可怕的内力,他哪里敢说话? 现在...... 从名义上,他是蔺贵妃的弟弟,是楚云宁和楚惊天的舅舅。 可是确实,楚惊天说的没有错,他只是蔺家的养子,还是九岁之后才去的蔺家。自打大皇子入主东宫那天开始,他的立场肯定是发生了一些变化的。 毕竟,大皇子一旦登基,其余几个皇子肯定死的死伤的伤,废的废。 他要提前抱楚惊云的大腿。 原以为楚惊天不知道,却不想直接被他逼问出来,南钊一时间眼皮子颤抖,只得道,“是末将多嘴。” 之后,便告退了。 楚惊天憋了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最后只得深吸一口气,转身去对面的厢房找东方离和姬尧,其余人也都是靠不住的。 屋里,姬尧抬头看向他,道,“我知道楚云宁不聪明,却不知道她......二殿下,要不,这和亲的事儿,就算了吧?我看她留在北齐也不行,万一弄出乱子来......” 楚惊天却不这样想,道,“正是因为她这个鬼样子,所以才要和亲!” 他坐下来,眼睛里一片寒意,“把她留在北齐自生自灭吧,要祸害,也去祸害北齐。若是带回去,才是真的后患无穷。” 姬尧不禁看向他,“二殿下......往后要把注意力放在南楚,不纠缠战云枭了?” 楚惊天双拳紧握,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 战云枭是他的对手,如果不是战云枭,他几年前必定拿下钦州,那东宫太子便是他。 可惜了...... 对战云枭,他是有执念的。 他要打败他。 但是,南楚那边情况却更加复杂。 他想了一会儿之后,看向姬尧,道,“我怀疑楚云宁去找锦绣绸缎庄,是南钊怂恿的。锦绣绸缎庄的人,是我为了对付战云枭安插进来的。” “这一次,战云枭残废,只能躲在沈玉背后吃软饭的消息,也是锦绣绸缎庄的人收集情报送来的,因此才有了本殿出使北齐这一趟。” “可现在,本殿却觉得不对劲儿。” 姬尧听着他这话,不禁皱起了眉,“你是说,太子让你来,怂恿南钊和楚云宁跟着,便是想要将你安插在北齐的暗桩一网打尽?他在削弱你的实力?” 楚惊天瞳孔紧锁,琢磨道,“是啊,他想让我和北齐两败俱伤,毕竟有我在,他东宫那个位置也不安稳。” “只要边境那五十万大军在我手上,他便是当了皇帝,也要看我脸色。他怎会甘心呢?” 楚惊天看向姬尧,道,“他想要的,恐怕是边境那五十万大军。” 姬尧不禁挪了下屁股,不安道,“他是想要我们来北齐,和北齐人消耗?若我们做事儿出了岔子,他便拿捏机会,说服皇上收回你的兵权?” “若我们死在北齐,他便可以高枕无忧?” 他的嗓音,都变了调。 屋顶上,白七听着下面的话,眉心紧皱。 要不是沈玉让他跟着,他也不知道南楚那边的局面,会乱成这个样子。 但他的隐匿能力天下一流,下方的人却没有察觉,只听楚惊天道,“我想找个机会,约沈玉先谈一谈,就今天晚上。” 第1100章 “二殿下的意思是?” 这时,一直打盹的东方离才抬眸瞄了他一眼,嘴角上扬,道,“你该不会想着和沈玉求和,放弃与本公子的合作了吧?” “你可不要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东方离支起身子,直勾勾看着楚惊天,脑海里却是沈玉提点他的那些事情,却没想着要告诉楚惊天。 他是北齐人,犯不着掺和南楚的事儿。 只是,如今这北齐也回不来,若楚惊天这边再打了退堂鼓,那战云枭也没人帮他对付。 而且,今天他暗中观察,发现那个“轿夫”无人能敌,万一沈玉让那轿夫保护战云枭,楚惊天想杀了战云枭恐怕痴人说梦。 但楚惊天却也没放弃这个谋算,看了他一眼道,“本殿自然没有忘,我们的人虽然不是那个轿夫的对手,但我们可以出其不意。” 说着,看向了姬尧。 姬尧点点头,道,“但首先,我们要确定那个轿夫已经离开瀛洲,否则的话对战云枭出手太过于危险。” 楚惊天点头,“我已经派人,去跟着那个轿夫了,过不了多久,便会传来消息。” 白七闻言,不禁看了眼城外的方向。 战云枭从外事馆离开之后,便出了城,一直往北边去了。 北边是茫茫冰雪之境,条件艰苦,不适合生存,出了北齐的地界,便是零星居住的土著居民。 若楚惊天派人跟着,便会猜测轿夫乃土著人,不会再回来了。 果然,就在白七想着这个的时候,来了一个黑衣人,上前轻轻敲门,“殿下。” 紧接着,推门走了进去,道,“属下跟着那轿夫离开,轿夫出了北城门,往北境那边去了。多半儿,是北境人。” “走了就好!”姬尧松了一口气。 楚惊天看向他,忍不住问,“国师大人也没十足的把握,和他对抗吗?” 姬尧摇头,“他的内力......世间罕见,让我想起了一个失传已久的东西。” “什么?” 楚惊天一愣。 姬尧想了好一阵子,这才道,“在九黎的古老传承当中,有一种针法,配合丹药,会让一个普通人的内力在三个月当中暴涨到五倍以上。” “那针法,便是枯木逢春。” “至于药......还有什么人会,我却不知道了。” 楚惊天闻言骇然,便见东方离眉梢一挑,看向姬尧,道,“枯木逢春?” 姬尧点头,“你年纪小,可能不太清楚。现如今,九黎生死桥背后那位看似强大,却也不过是个邪修。真正强大的传承,他根本就没继承到。” “便不知,九黎那真正的传人,如今去了何处。” “......”东方离一时也无话可说。 他自己也是个半吊子,并没有学到那些精妙的东西,只是听有些老人唏嘘过,说九黎原本不是这样的,曾经也是一片世外桃源,原本的神医圣手,全都是出自九黎。 只是到了这些年,才巫蛊横行,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全都涌现了出来。 这些东西从脑海里滚过,东方离道,“那轿夫走了的话,国师大人有办法对付战云枭吗?” 第1101章 姬尧点头,“应该可以。” 东方离嘴角微微上扬,眼底流露出一丝丝期待,只要没了战云枭,他总有一天能让沈玉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楚惊天白了他一眼,对他的手段嗤之以鼻。 但现在也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便打断他说明早觐见皇帝、和国宴上如何做,最后姬尧的注意力还是放在沈玉身上。 “从今天的情况来看,沈玉依旧是最难对付的那个。北齐帝应该心中有数,不然不会派她来负责这个事情。” 楚惊天点头,深以为然。 最后道,“今天晚上,我出去一趟......” 此时,沈玉与明玉两人,已经到了御书房。 外面发生的事情,皇帝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他派去的人肯定早就回禀了,沈玉也如实说了一下,这才道,“南楚使团内部出了些问题,或许我们可以利用一下。” 皇帝闻言有些惊讶,“你的意思是说,这次使团来的人,并不全都是支持楚惊天的?” 沈玉点点头,“楚惊天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杀了暝阳王,通过与东方离、萧丞相合作拿下钦州,好回去之后与太子楚惊云平起平坐,起码混个摄政王。” “但是楚云宁和那个南钊,却明显有些问题。” “楚惊天的狼子野心我能看懂,楚惊云肯定也能,因此南钊和楚云宁多半是楚惊云的人。我们铲除了锦绣绸缎庄,打击到的只是楚惊天,楚惊云的人还在兴风作浪。” 皇帝闻言想了一会儿,逐渐琢磨出一点味道来,“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选择暂时和楚惊天、或者楚惊云合作,让南楚使臣内讧,再把战火引到南楚朝堂上去?” 沈玉点点头,不得不说狗皇帝的脑瓜子还是好使的,于是道,“如果没有意外,楚惊天今天晚上应该会来找我,他肯定也已经回过神来了。” 皇帝点头,“但是,楚惊天手握重兵,他才是我们的敌人,若是和楚惊云的斗争中他赢了,对我们没好处。” 沈玉嘴角一勾,道,“我不会让他赢,也不会答应和他合作。因为南楚帝和楚惊云既然让他来,那想杀了暝阳王、让我北齐无将可用的人,肯定不只有楚惊天。” “南楚这些人,无论谁赢了,受伤的都是我们北齐。” 明玉听到这里,不由看向她,“小师父的意思是说,说落在下风,我们就推谁一把?顺便可以用离间计?” 沈玉点点头,嘴角上扬,“正巧,上次我们发现南楚另外一个窝点,还没抄呢。等楚惊天今晚找过我,我们就可以拿这个地方做文章。” “等他回去,必定和楚惊云势不两立!” 沈玉把大概计划说了一下,皇帝听得眼底异彩连连,最后一拍桌子,道,“妙极!就按照你说的办!” “只不过,今晚去见楚惊天,我需要父皇一道圣旨。”沈玉说着,又看向明玉,“今晚,你随我一起去。” 皇帝闻言,眼神微微一变。 沈玉去见楚惊天,和他下旨让沈玉去见楚惊天,完全是两码事儿。 第1102章 明玉也知道沈玉什么意思,无非就是不想单独去见楚惊天,免得落人把柄,所以拉他下水。 等到时候,皇帝就算是想安给她一个勾结南楚的罪名,首先自己和明玉就无法摘出来,只能绑在一条船上。 大家都是狐狸,话虽然没明说,但是谁又不懂呢? 皇帝知道,明玉也知道。 但他也只能认命,道,“好。” 最后,沈玉如愿以偿,拿到了皇帝的圣旨,严公公双手捧着,送上来的。 “明日觐见,你觉得南楚使臣会做什么?” 皇帝看向沈玉,内心有些不太安宁。 沈玉道,“第一,试探暝阳王,但多半也只是言语试探,不会动手。就算是动手,也会等到国宴上才好发挥。” “第二,挑拨离间。” “今天南楚使臣吃瘪之后,以楚惊天的谨慎,暂时不会再盲目行事,只会见缝插针离间北齐内部,就看谁上当。” 沈玉通过这一两个月,也把朝堂上这些人的门道摸清楚了,左右就那些伎俩,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皇帝点点头,忧心道,“就怕与萧丞相那边......” 沈玉闻言闭了闭眼,片刻之后,沙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今天晚上,萧丞相肯定会派人对我动手。” “对你?” 皇帝闻言一惊,身子微微往前倾一些,道,“你是说,今晚萧丞相会设法除掉你?” 沈玉点头,道,“今天,我在南楚使臣面前锋芒毕露,又杀了城防军首领杜新甫,萧丞相便知道,只要北齐有我在,他的计划就很难实现。” 沈玉说着,看向皇帝,问,“今天萧淑妃诞辰,您一会儿过去吗?” 皇帝闻言叹了口气,“中午过去了一趟,她不肯见朕。但是晚上还是得过去,不然更加叫人怀疑。” 其实他内心是不想的。 可是理智又告诉他,不得不这样。 他年年都去给萧淑妃庆祝诞辰,今年不去了,萧丞相肯定怀疑他下的蛊虫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狗急跳墙,未必能杀了沈玉,但杀了他肯定不在话下。 好在,沈玉给的那预防的药,他叫人试过了,没毒。 因此,也就照着她说的吃了。 沈玉点点头,看向明玉,“今天已经太晚了,你要是想去,便明天吧,不然显得更加奇怪。” 明玉嗯了一声。 皇帝看了眼明玉,欲言又止。 他想说,如果萧丞相今晚对沈玉出手的话,必定是雷霆一击,明玉跟着她去,便是九死一生。 原本,他想让明玉留下的。 可若沈玉这原本就是在试探明玉,那明玉不去,往后便是失去了沈玉的信任,到时候所有努力都是白费......眼下,明知山有虎,他也只能把自己儿子往虎山推。 最后,只得闷闷点了点头,问,“对了,今天那个轿夫是何人?” 这样的人,他也想收归朝堂。 若这个人可以为明玉所用,那北齐朝堂、元家的江山便是稳了! 皇帝甚至生出一种不顾任何代价拉拢收服这个人,甚至让他来牵制战云枭和沈玉的心思。 明玉一听他这话,一看他这个眼神,当场心头咯噔一下! 第1103章 于是不等沈玉回答,赶忙道,“父皇,那人乃是江湖隐士,他无意参与朝堂上的事情,今天来抬轿,无非便是报答......” 说着,看了眼沈玉,编了个谎,道,“他是替云州百姓感谢小师父救命之恩,前来报答解围的,人已经走了。” 说完,冷汗直往下冒。 他可真是祈祷他父皇别说些有的没的,那人就是战云枭啊! 沈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明玉,也没多说什么。 其实,皇帝尾巴一翘,想拉什么她就知道。 只不过,他们不点破,她也就不戳破。 皇帝也不傻,感觉到了明玉的着急,便点点头,“嗯,你小师父在解疫这事儿上,可真是功德无量。” 这个事儿,暂时就算是揭了过去。 明玉又问他要了个人,去外事馆保护姜七夜,皇帝应了下来。 又问起金公公的事儿,道,“上次,你说要除掉他,可有找到机会?” 他可真是不敢留着这个人了。 只感觉皇宫被人渗透得,跟个筛子一样。 沈玉道,“也不需要什么借口,只要做个局,让他失踪就好了。让萧丞相那边,猜着去吧。” “......”皇帝闻言眉心一跳,“这个主意好,他没死,人却不见了,这种局面最叫人摸不着头脑,你是懂得拿捏人心的。” 夸完了,又感觉毛骨悚然。 沈玉难道不也是这么拿捏他的么? 一瞬间,恨不得刚刚没夸过她。 沈玉倒也不在意他怎么想,道,“这个事儿,我会去办好,只需要淑妃娘娘那边配合一下,让他出去一趟就行。” 皇帝点头,嗯了一声。 这时,外面传来太监的声音,问道,“陛下,今儿个晚上,您还去萧淑妃那边了吗?” “去。”皇帝起身,看向沈玉,“明玉便交给你了。” 沈玉点点头,她知道皇帝的意思,是让她保护明玉。 可今天晚上,萧丞相但凡反击必定想着一击必杀,她若是躲不过去,怎么还会顾得上明玉? 当然,沈玉明知道危险,却还叫明玉跟着,也是存了试探明玉的心思。 毕竟,往后是要在重要的事情上面托付后背的人,她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完全信任了? 等皇帝去了萧淑妃那边之后,沈玉带着明玉,踏过皇宫幽深的青石板路,往宫外走。 天已经彻底黑了。 明玉紧随着她,思来想去,还是低低道,“我知道那个轿夫就是暝阳王,但是我不会说出去的。他能站起来,对我们而言是好事。” 沈玉看向他,好一阵子都没说话。 清冷月色下,四目相对,明玉心里并不安稳,不知道自己这话让沈玉是否起了杀意,沈玉的瞳孔微微缩着。 好一阵子,才道,“你错了,他并不能站起来。” 说着,转身快步出门,“我用银针,也勉强只能让他站起来这十几个时辰,九黎的蛊哪里有那么简单?过了今天,他还是要坐在轮椅上。” 沈玉嗓音沙哑,噙着悲怆。 和自责、愧疚,浓烈的悔恨。 明玉突然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快步上前,说了句,“小师父,对不起......” 战云枭的双腿,是为了救沈玉残疾的。 第1104章 黑暗里,沈玉沉默了好久,等出了宫,才说了声,“没关系。” 明玉一噎,看向她,“暝阳王的腿,真的就没法子彻底治愈了吗?” 这话,成功又让沈玉沉默了下来。 “至少现在的我无能为力。”沈玉说着,上了马车。 转身时,不由自主往萧丞相府那边看了眼。 浓烈的夜色里,丞相府并不十分安宁,萧丞相站在屋檐下,正对面站着萧瑾乐,两人脸色都不是很好。 萧丞相没想到自己正在办的事情,被萧瑾乐当场撞上。萧瑾乐也没想到,萧丞相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一瞬间,气氛显得紧绷、沉默、尴尬又为难。 是萧瑾乐先开了口。 她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瞳仁轻轻颤抖着,嗓音也有一点儿发抖,“阿爹,眼下南楚使臣进京,九黎又在下疫毒,边境上也不安宁,正是用人之际,你为什么要杀沈玉?” 她进门第一句听见的,便是他爹吩咐一个黑衣人,“务必不能让沈玉见到明天的太阳!”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仿佛沈玉和萧家不共戴天...... 萧瑾乐又想到,沈玉让她防着身边的人。 可是,眼前的人是她的阿爹。 她的眼中几乎沁出泪水,眼底是浓烈的受伤,“阿爹,你刚刚才答应了她,要将我嫁给沈二公子!你若杀了她,让女儿如何嫁?” “你到底,有没有为女儿想过?” “若是沈洛知道是你杀了沈玉,我那后半辈子要怎么过?今天早上,那圣旨你又不是没看到......皇上金口玉言,我与他十天之后便是大婚!” 那一股眼泪,终没忍住,飚了出来。 萧丞相眉心紧皱,打量着眼前的女儿表情复杂,抿唇道,“没有人会知道,沈玉是被我杀的。我杀沈玉,便是为了你。” “为什么?” 萧瑾乐逼问,摇头道,“为什么是为了我杀沈玉?” 萧丞相瞳孔轻轻缩了一下。 他并不想回答这种问题,更加没想过为什么,萧瑾乐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当中,可毕竟眼前人是他亲生的骨肉,想要把她灭口却还下不去手。 最后,找了个借口,道,“你知道沈玉为何要让你嫁过去吗?她就是为了利用你,拿捏丞相府。我们丞相府支持的是明玉,但她想要自己登基当皇帝,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开始的时候,借口是难找的。 但是有了开头,后面就顺理成章,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说法天衣无缝。 萧瑾乐明显被震惊到了,“她想当皇帝?这怎么可能呢,北齐历史上,从未有过女帝的先例!况且,明玉也是个公主啊,我不理解!” 萧丞相只好先把明玉抛出去,道,“明玉才是真正的三皇子,那三皇子元宸是个冒牌货,他不过是天子教余孽罢了。” “什么?” 萧瑾乐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萧丞相,“明玉不是表妹,是表弟吗?” 萧丞相说,“对,沈玉会杀了明玉自己登基,我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丞相府会被她一网打尽。” 第1105章 萧瑾乐听得脊背发凉,她不知道沈玉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大野心,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说的话几成是真,几成是假。 更不知道,沈玉和萧丞相,到底是谁在利用她? 还是,都在利用她? 她浑身僵硬地站在院中,嗓音几乎要散了,“可是爹爹,若沈玉今晚死了,我要怎么面对沈洛?” 萧丞相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极力安抚她的情绪,“只要你不说,沈洛就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只要沈玉死了,沈家其他人都不会伤害任何人,我也不会再对沈家下手。” 他伸手,摸了摸萧瑾乐的头,叫了她的小名,“乐儿,阿爹希望你后半辈子,生活在一个无忧无虑的家庭,而不是有沈玉那样一直豺狼躲在背后,随时兴风作浪,把你和沈洛推进火坑。” 萧瑾乐抬头,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阿爹!” 已经多少年了? 还记得,只有年幼的时候,阿爹才会叫她的小名,“乐儿。” 他是温润如玉的君子,这样开口唤她的时候,她感觉安全极了,开心极了。 只是后来,当她去了军营,后面很多很多年,都再也没听他这么叫过。 萧瑾乐没忍住,扑进了他的怀中。 萧丞相又摸了摸她的头,道,“你的名字是你祖母还未迷糊时起的,说希望你一辈子都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阿爹也希望我的乐儿一辈子快乐幸福。” “阿爹——” 纵然有再多的不解、迷惑,这一刻都烟消云散,萧瑾乐泣不成声。 片刻之后,她离开了萧丞相的院中。 扶桑跟着她,紧张地问,“姑娘,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老爷训你了?” “没有。”萧瑾乐嗓音沙哑,整个人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内心焦灼如同被烈火灼烧,走路死死盯着地面,恨不得刨个洞冲出去,又被内心的愧疚折磨着。 她是萧家的女儿,理应向着萧丞相。 可是沈玉...... 她也不想让她死! 怎么办? 时隔多年,她今晚又感觉到了父爱,可这父爱却叫她害怕,怕到甚至都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质疑,在自己最亲的人面前,竟是只能演戏的地步! 而这一切,她还不敢跟扶桑说。 扶桑太天真,心里藏不住事儿...... 怎么办? 快步回到屋里,看了眼沙漏,萧瑾乐越发的着急。 来不及了。 她现在就算是不顾一切冲出去,也来不及拦住刺客,而且她还不知道沈玉现在在哪里! 更可怕的是,上次沈玉既然提醒过她,那证明沈玉早就防着她爹了! 她希望沈玉今晚活下来。 可若是真的活下来,以沈玉的性格和聪明,肯定会查到丞相府,到时候你死我活时,她该怎么办? 今天晚上,萧丞相表达的极致温柔的父爱,反倒让她毛骨悚然! 他不是爱她! 是要她死! 他的眼里,此时此刻根本没有她! 萧瑾乐回去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个人犹如被丢进了油锅,焦躁与心痛连成一片,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声音:怎么办? “怎么办?” 第1106章 沈玉的马车到了暗巷里,是从皇宫去侯府必经的一段路,很短。 但当马车行至巷道中间的时候,突然一声口哨传来! 紧接着,几十个黑衣人戴着面具,从墙头上跳下来,前后蜂拥而上,将沈玉的马车瞬间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好,刺客!” 来接她回府的当归大惊,当场拔剑。 然而还不等他出招,便被一个黑衣人一剑拍飞出去,对方的实力根本和他不在一个级别! “走吧,今晚的事儿,你管不了。” 沈玉握住了封疆,朝着撞在后侧方的当归丢下一句,下一秒一把掀开车帘,冲了出去! 明玉拔剑,也跟着冲了出去。 短兵相接,战斗一下子爆发了,双方似乎都有个默契,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甚至谁也没说半句话。 黑衣人知道今晚必须杀了沈玉。 沈玉也知道他们是萧丞相派来的,没什么好废话的。 明玉和她背对着背,撒了一把毒药过去。 沈玉道,“别白费力气了,他们戴着面具防毒。” “......”明玉脸色难看至极,四下一扫道,“起码有五十人,我们今晚......恐怕走不了。” “是啊。” 沈玉眼底一片寒意,手上的封疆不似之前,多了几分章法,虽然不够娴熟,但武技是上好的武技《凤舞千秋》,内力是雪叟的内力,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抵挡的。 沈玉也发现,明玉的武功非常厉害。 他不仅会剑术,还会太极,好几次都是以柔克刚,带着她在一个八卦当中圆融腾挪。 可两人无论怎么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敌方的武功好到可怕,每一个都可以和沈辞一较高下! 丞相府养着这些人,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对方死了三五个人时,明玉便首先受伤,左边手臂被狠狠一剑划过,血流如注。 沈玉难免一惊,赶忙丢了个止血药给他,可就在这个空档,刺客找到了机会,一剑刺向她的后心! 危机来临,沈玉转身不及。 正想着这下完了,她就不该管明玉死活,谁料明玉居然猛地拉了她一把,一瞬间两人错位,剑锋从她衣服上划过猛地刺进了明玉的心口! “明玉!” 沈玉回神大惊失色,看着缓缓倒下的明玉瞪大眼睛,一股锥心之痛袭上心头! 早知道他会这样,她今晚绝不会带他来! “小师父,小心后背......”明玉摇头,示意她别管自己,只是隐忍吐出一句话,“小师父,如果你今晚能杀出去,还请护佑我北齐百姓,百年太平......” “明玉!” 沈玉双眼血红,心里疼得发抖,刺客却根本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只听一声肃沉的“杀”声传来,十几道黑影鬼魅般扑向了她! 今晚,她必须死。 明玉也要死。 沈玉护着明玉,手上的封疆根本挡不住这么多人的攻击,泪水从明玉脸上滚落下来,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凄凉。 沈玉原本从未完全信任他,此时却觉得后悔,是她自己过于自负,才害一条无辜的生命在她眼前流逝! 第1107章 沈玉一剑震开了面前四个黑衣人,下一秒又是五六个冲了出来,背后也围了两三个,瞬间陷入十面埋伏的境地。 直到这个时候,前方传来一声释然的声音,“沈玉,你死了。” 然而话音未落,突然一股强劲的龙卷风袭来,以沈玉和明玉为中心,将两人保护在了风眼当中,四周暗绿色的东西犹如利刃,猛地刷了过去! “嗯......” 数声闷哼传来,黑衣人骇然大惊,“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掌心一柄黑色长剑,猛地扫过四周! 黑衣人想逃的。 但仿佛双脚灌了铅,在对方的气场碾压之下,根本难以挪动,只是眨眼的功夫,便人头落地。 只剩下离得最远的一个,扭头屁滚尿溜地跑了! 尘埃落定,沈玉才看清楚落在身侧的男人。 他扯掉脸上的胡子,露出熟悉的容颜,沙哑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沈玉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你帮我守一下,我看看明玉!” 说完,赶忙丢下封疆,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口,去检查明玉的伤。 “他伤得太重了,你身上带药了吗?”战云枭眉心紧皱,他趁着沈玉进宫的空挡,去处理了一下军中的事儿,紧赶慢赶,没想到还是来晚一步。 沈玉摇头,“带的药很少,但是我带了银针,必须要马上止血。” 沈玉说着,已经拿出银针。 电光石火之间,几十根银针全都入了明玉的穴位,他胸口的血总算止住,只是双眼紧闭,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战云枭上前,道,“你去看看当归,他也昏迷过去了。” 说着,将明玉抱起来,放在了马车里。 后续的伤口处理,还得等回家之后。 沈玉踩着地上的尸体,来到了当归跟前。 当归后背中了两剑,趴在地上生死不知,沈玉蹲下来探了他的脉搏,这才稍微松了口气,赶忙下针。 两人把伤患送上车,才发现马已经死了。 “人力拉出去吧。”沈玉闭了闭眼,上前去拉车子。 一步刚刚迈出去,便被战云枭一把抱起来放在马车上,“你自己也受了伤,别折腾了,我带你们过去。” 他说完,双手稳稳地握住了车辕。 马车也稳稳前行,沈玉看着他的背影,眼泪不由落下来,“刚刚,我差一点儿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别哭。” 前方,男人低沉的嗓音犹如穿透了前世今生,听得她潸然泪下,心下却又不由自主安稳了下来。 走出暗巷好一阵子,白七急匆匆追了过来,在看到战云枭和浑身是血的沈玉时,猛地跪地,“属下失职......” “不是你的错。” 沈玉轻轻摇头,“你去找两匹马来吧,我们在这儿等着。” 白七闻言,飞快离开。 战云枭停了下来,转身抬手,细细擦掉她脸上的血,幽邃的眼眸中,噙着滔天怒意,“你想要他们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沈玉迎上他的眼神,感觉只要自己说“想要萧丞相死”,他就能立即闯入丞相府,让萧家灭门。 可是不能。 沈玉看向他的腿,闭了闭眼,道,“今夜之后,萧丞相不会轻举妄动,我们还需从长计议......云枭哥哥,我想要活的,我留着他有用。” 第1108章 战云枭又想到,她在睡梦里都喊着,让他别杀萧丞相。 可是为什么? 萧丞相都这么对付她了,她为什么还会有这种执念? 战云枭百思不得其解,很心疼她。 话到嘴边,又怕牵到了她前世的什么伤疤,便没敢多说,只得点头道,“好,要活的。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 说着,伸手将她抱在怀中。 沈玉靠在他胸口,很快便困了,但是还要给明玉和当归疗伤,她不能睡,只能撑着。 不过他的怀抱还是让她感到安全和放松。 片刻之后,白七回来了。 有了马儿拉车,战云枭便上了马车。 马车里一下塞了四个人,还有两个躺平的伤患,沈玉和战云枭上去,一下子变显得格外拥挤,沈玉只能窝在他怀中。 “睡吧,睡一会儿。等到了我叫你。” 战云枭看着她筋疲力尽的样子,心头犹如有一团火山在爆发。 但凡他能多站起来一阵子,便能迅速结束掉眼前的局面,让她好好休息下来。 轮椅上,终究对他限制太大了。 出门便会被人注目,想要暗中办点事情,实在是太难了。 沈玉也知道,但凡战云枭没被自己害得残了双腿,她也无须这么累,以他的能力,不论是楚惊天还是萧丞相,都将不在话下。 再不济,他们两个人还能相互配合,这路怎么也要好走很多。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如今覆水难收,她总要撑到战云枭的蛊解开那一天...... 心里有事儿,她也没睡着。 此时,从暗巷跑回去的那唯一个刺客,终于出现在了萧丞相的书房里,跪在地上浑身发抖,满眼都是惊惧。 磕磕巴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出、出大事了!沈、沈玉身、身边有高手,弟、弟兄们全死了!” “什么?” 萧丞相腾一声站起来,把椅子都撞翻了,盯着他不可置信道,“你们去了五十个人,回来的就你一个?黑煞呢?黑煞也死了吗?” “死了,全都死了!” 刺客抖成一团,“他的内力世间罕见的强,一出手大家全都死了!他可以隔空摄物,内力能形成龙卷风,杀了那么多人,只需要一剑!” “一剑啊!” “......” 屋里,在他的颤音当中,彻底死寂下来。 气氛逐渐紧绷,萧丞相的拳头缓缓攥紧,神经跟着紧张起来,瞳孔微微颤抖。 窗户边的萧瑾行直到此时才回过神来,骇然道,“世上怎会有如此强大的人?闻所未闻啊!” “而且,怎么会出现在沈玉身边?”萧瑾行想到沈玉,他承认她与众不同,可是真的值得那么多高手守护吗? 这简直匪夷所思! 萧丞相闻言,眼珠子微微颤抖着,“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隐族的人选择了她......无论她的真实身份是谁,她肯定是紫薇星的命格!” 他的嗓音变得嘶哑、犹如黑夜里吐出信子的毒蛇,问那刺客,“不是说,那个轿夫走了吗?” 能发出这样的攻击的,恐怕只有那个轿夫。 刺客一脸迷茫,“轿夫确实走了,今晚来的那个人,不是他!” “那是谁!” 这下子,萧丞相是真的不能接受了! 第1109章 一个轿夫就够可怕了,何况还有一个隐族的人防不胜防! 若再来一个绝世高手,那沈玉这个人,还能不能动了? 总不能说,从今往后,整个瀛洲的人都要跪在沈玉面前,对她俯首称臣吧? 这一次刺杀失败...... 萧丞相看着跪在地上的刺客,竟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巫蛊,想到要亲自对沈玉出手。 可又在想到沈玉会医,破了元祐身上的蛊那事儿时,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觉得太冒险了。 刺客战战兢兢跪在他面前,努力描述那高手的样子,“那身形高大,内力强悍,留了三寸长的胡须......多半,是个四五十岁左右的老者!” “他手上,是一柄黑色的剑!” 萧丞相回神,问,“黑色的剑?” 刺客点头。 萧瑾行看向萧丞相,诧异道,“阿爹对这剑有印象?” 萧丞相却摇了摇头,“只是听说过,和陈家有些关系。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把剑应该是大名鼎鼎的魔剑‘斩心’。” “只是,此剑难以驾驭,对人的品性要求极高,但凡心里有一丁点动摇,或者亏心,便会走火入魔自戕。” “此人能使斩心,恐怕是一个德高望重的人。” 只是,他想不到北齐境内还有谁。 尤其是,一个德高望重、品行高洁到让斩心臣服的人跟随在沈玉身边,那沈玉的气运...... 莫名的,竟让他生出一丝丝自己是过街老鼠的感觉。 萧瑾行闻言,也是愁眉紧皱,道,“父亲,我担心今晚这事儿,若查到咱们头上......” 以沈玉的行事风格,恐怕要大难临头。 虽然说胜负难料,但对于萧家而言,时机并没有成熟,一旦被打乱阵脚,等于前功尽弃。 萧丞相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了,当场道,“祸水东引,设法让沈玉知道,这是楚惊天干的!” 萧瑾行闻言点头,“这的确是个好法子,今天白天,沈玉和南楚使臣相处并不好,尤其是和楚云宁结下梁子,楚惊天有派人刺杀她的动机。” 萧丞相点点头,看着萧瑾行的眼神闪过几不可查的讳莫如深,道,“这个事情,你去善后吧,注意不要留下尾巴。” 萧瑾行点头,离开了房间。 萧丞相拔剑,一剑砍了那刺客的脑袋,刺客到死眼睛里都是不可置信,压根没想到自己拼尽全力逃回来,竟是死在主子手上! 萧丞相拿出一瓶化尸水,倒在了他身上。 很快,尸体消失不见。 他走出门去,站在屋檐下看向沈侯府的方向,心头莫名涌上一丝丝不安,自始至终竟然都没过明玉,甚至都没想到他。 唯有沈玉,让他如坐针毡。 很快,他做了决定,打算让萧瑾乐尽快嫁过去,先稳住沈家再说...... 可他始终没想到一点:今天晚上,沈玉叫白七盯着楚惊天,楚惊天那边做了什么,沈玉只要一问白七,便是心知肚明。 而且,沈玉也没那么容易被引导。 此时,已经到了侯府,沈洛帮忙把人抬进去,惊讶地问道,“怎么伤得这么重?当归的伤不在要害,我可以治疗,但是明玉这个伤......” “我来。” 沈玉眼底一片暗沉,嗓音沙哑至极。 心头,有种细密的刺痛。 第1110章 今天晚上,她不应该带着明玉的。 等人被抬到屋里,沈玉便急匆匆进去给他疗伤、上药、包扎伤口。 夜色里,明玉昏迷着,有些轻微发烧,一摸额头滚烫,沈玉只能给他施针。 战云枭看着她身上的伤口,道,“我给你先包扎一下吧,这样下去不行。明天你还要去早朝。” 沈玉点了点头,在施针的空挡坐下来。 男人坐在身侧,轻轻掀开了她后背的衣服,被上面的伤口刺得红了眼睛,上药时,手都在微微发颤。 沈玉能感觉到他的颤抖,心里随之涌上一丝暖意。 他在战场上什么样的伤口没见过? 但见她受伤,却还是不忍心。 她垂眸,低低说了句,“没事儿,很快就好了。” 男人不说话,脸上的表情证明了他此刻的心情,别说是这么长、这么深的剑伤,便是她被针扎一下,他都觉得疼。 等上好了药,他走了出去。 门口,沈缙喊了他一声,“王爷,您这是要上哪儿去?”他还想问,他什么时候站起来的? “有点事情要处理。”男人的回应,在夜风里听上去格外深沉肃杀。 沈缙张了张嘴,没敢再多问。 沈玉道,“阿爹,让他去吧,他时间不多了,也就只有今晚。” 沈玉前世被他保护了半辈子,怎么会不知道战云枭出去做什么了?萧丞相这么对她,以战云枭的性子怎么可能就这样不管了? 恐怕,留下萧丞相的命,已经是极限了。 沈玉也没阻拦,萧丞相是应该长长记性。 门外,沈缙进门来,皱眉看了眼明玉,又看向沈玉,问,“楚惊天做的?” 今天,沈玉和南楚使臣争锋相对,现在遇刺,第一个会被人联想到楚惊天头上。 沈玉闻言心头冷冷一笑,摇头道,“不是,我叫白七盯着楚惊天那边,楚惊天那边没有刺客过来,是萧丞相的人。” 然而好死不死的,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小五的声音,语气诡异,“姑娘,有人故意给咱们递消息,说是楚惊天狼子野心,想要让你明天上不了早朝......” “谁递的?” 沈玉扭头看向门口,眼底冷嘲更深。 便听小五道,“是玄医阁的东方奇,说是刚刚从外事馆出来......楚云宁找他过去看伤口了,他不小心听到的消息,让王府的下人传来的,叮嘱您小心一点......” “替我谢谢他的好意。”沈玉眼底一片寒意,她现在都怀疑,这东方奇到底是东方离的人还是根本就只是听命于萧丞相一人? 小五看着她的眼神,感觉她说的谢谢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于是,道,“姑娘的谢指的是?” 沈玉扫了眼沈洛,冷笑一声,“正巧,我二哥的国医馆开张了,一山不容二虎,玄医阁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是。”小五点点头,转身离开。 沈洛的冷汗蹭蹭往出冒,汗颜道,“三妹,其实咱们......不需要与人竞争......” 沈玉看向他,道,“东方奇的玄医阁,是萧丞相的人,在萧瑾行名下。” “......”一下子,沈洛愣住了。 第1111章 这下,他明白沈玉什么意思了。 这是报复。 今天晚上,萧丞相派人刺杀他,以她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平白让他欺负呢? 玄医阁只是一个开始。 沈玉看向门口的白七,道,“你去替我办一件事情,去查一下萧丞相这些年在外面有没有样小妾之类的,尤其是生了儿子的那种。” 白七点头离开。 沈缙脸色奇怪的看向沈玉,“你查这个做什么?那萧丞相装得好,便是真的有,恐怕也藏得挺深的,但无论有没有,多半都和这个事情没太大关系。” 沈玉道,“还是有的,皇上听到暝阳王不能生养,便高兴得不行。不就是因为他觉得暝阳王便是夺了江山,也无人继承么?” “那萧丞相既然想要皇位,肯定也要留下个根,不然等他死了,江山谁来继承呢?萧瑾行兄弟两人又不是他亲生的,不过是他手上两个棋子罢了。” “他今天晚上刺杀我,我又不能直接对他动手,但我得让他肉疼,疼到刻骨的那种!”沈玉眼底一片寒意,“正好,也给萧家其他人提个醒,让他们瞧瞧他是个什么玩意儿。” “......” 沈缙砸吧着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儿女们长大了,一个个杀伐决断,和他的性子完全不同,他也说不上什么话了。 只得道,“今天晚上你让白七离开,实在是太冒险了。” 沈玉看向昏迷不醒的明玉,叹了口气,“我原本是想要试探他的,没想到......” “他这伤得够严重的。” 沈缙现状,也是表情复杂,道,“这个萧丞相要是真的才奇怪,明玉怎么说也是他的外甥,我看他这个样子,压根就没想着要他活。” 只要战云枭来晚一点,沈玉能不能活下来两说,明玉肯定必死无疑。 他的伤口太过凶险,一旦耽搁了疗伤时间,今晚人就没了。 沈玉对此,有一点自责。 沈缙看着她那个表情,不禁安慰了一句,“但是你也不要太往心上去,要杀他的人不是你,是萧丞相。他是元家的儿子,你总要试探他。” “不然的话,怎么能知道他是可信的呢?” 沈玉哽咽着,道,“以后,我不会再怀疑他了。” 她还记得,明玉闭眼之前,对她说的那些话。 沈洛看着她这个样子,不禁有些心疼,道,“三妹,你睡一会儿吧,我看着他。伤口你已经处理好了,剩下的事情我能做好。” 沈玉点点头,她确实累了。 而且明天早上还得去早朝,的确要养好精力。 于是道,“那我先去韶华苑那边,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你们叫我一下。” 沈洛点点头,示意她走。 沈玉自己回韶华苑,到门口却遇上松露,好像在等着她。 沈玉微微一愣,问,“怎么了?” 松露赶忙上前来,低声道,“后门那边,有人求见,让奴婢将这个给您,说您一定会见的。” 沈玉接过纸条,就着门口的灯笼看了眼,想了想道,“行,你让他进来。” 夜半私会楚惊天,她知道这样很危险,但是现如今这个局面,也不能不见。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再危险都是要去面对的。 而且她还打算,让楚惊天和萧丞相之间,发生点什么...... 第1112章 松露点点头,“那奴婢去找他。” 沈玉想了想,叫住她道,“你等一下,让他在后院药库那边见我,不要来韶华苑。” 松露一愣,回神之后飞快离开。 沈玉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去了药库,一边摆弄药草,一边等着楚惊天。 不多时,他出现在了库房里。 只不过,不是原本的样子,而是乔装打扮成了一个送药的,看上去平平无奇,进屋拿掉面具,才露出本来的面目。 两人在外事馆闹成那样,此时相见难免气氛有些紧绷,他扫了眼屋里看向沈玉,道,“这么晚了,沈三姑娘还在配药么?” 沈玉丢下草药坐下来,看向他,“不必寒暄,直奔主题吧。” “......”楚惊天愣了一下,随后失笑,“第一次见你这么直截了当的人,倒是叫本殿不知从何说起。” “那我先说。” 沈玉实在没精力,也没心情和他废话,直接道,“不知二殿下可还记得二十年前,南楚国师姬尧与九黎一战,被打得半死不活的那个东西?” “......” 楚惊天闻言嘴角狠狠一抽,“那么大的事情,当时我虽然刚出生没多久,但之后也是听大人们说过的,你和......那个东西有仇?” 这是要多恨啊? 被她说得这么难听? 楚惊天很好奇,沈玉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怎么就和九黎圣殿上一代的圣子扯上了关系。 沈玉看着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压根不知道萧丞相的身份,于是,道,“他就是我朝萧丞相。” “你说什么?” 楚惊天整个人都愣住了,打死他也想不到这个,“我说沈玉,你这就太离谱了。他是九黎的圣子。历经前朝末年动乱之后,九黎和北齐不共戴天,他怎么可能一步步混到了北齐丞相的位置上?” 他看着沈玉的表情,一脸的不相信,“沈玉,我知道你聪明,但是你也不能把我当傻子,我不会相信......” 沈玉打断了他,“你信不信我无所谓,那萧丞相二十年前便换了人,这么多年萧家的人都蒙在鼓里。若不是他狗急跳墙给元祐下蛊、又给萧淑妃和明玉下蛊,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楚惊天突然无话可说。 他知道东方离和萧丞相有关系,而且关系匪浅,所以才借着东方离这一条线,搭上了萧丞相。 却不想,竟是南楚的死敌! 沈玉见他变了脸色,这才又道,“八十年前,南楚政变,妖后被祭天,他儿子失踪,是去了九黎吧?” “......” 楚惊天看向她,逐渐瞪大眼睛,眼神变得极其复杂,“你对南楚,了解的倒是不少。” 沈玉哼了一声,“与虎谋皮,我当然得知道那虎皮背后究竟藏了什么。我承认你和东方离都是人中龙凤,但也不过在替旁人作嫁衣裳罢了。” “......”楚惊天感觉到了自己被压制。 他原以为,自己今天来谈判,就算是不能压着沈玉一头,怎么着也能打个平手,此时却发现,这场谈话的主导权根本不在他手上。 他不禁盯着沈玉,眼神暗沉地道,“其实,今天晚上,你也想见我一面,对吗?” 第1113章 但是,她却逼他主动来找她,而不是来外事馆求和! 这个女人! 沈玉也不否认,道,“你想要战云枭死,不过就是为了拿下钦州,好用钦州去填饱你爹的胃口,让他把东宫太子的位置给你。” “但你猜,这么多年你劳苦功高,为什么太子之位还是给了楚惊云?他楚惊云做过什么?就因为是嫡长子,所以只需要不做错事,便可以继承皇位吗?” 沈玉说着,嘴角上扬冷哼了一声,“你自己心里有杆秤,我想不用我说得多明白。那楚云宁什么货色,众目睽睽之下,你爹难道不知道吗?” “他既然知道,为什么要让她跟着?” “我话到这里,二殿下若真的聪明,便能想到其中原委。你锋芒毕露,可是你爹年富力强,你以为他会喜欢一个野心勃勃总想着当皇帝的儿子吗?他就是在用楚惊云敲打你,你越是优秀,楚惊云越是平庸,他就越喜欢楚惊云。” “说到底,楚惊云也不过是他手上那个,用来拿捏你的棋子罢了。” 楚惊天沉默了下来。 这个事情,他不是不知道。 可是朝中势力此消彼长,他若是退一步,别人就会上去。 况且,自己努力这么多年打下来的江山,凭什么要拱手让人? 谁能放得下? 沈玉看着他,笑了一声,“看在你今晚主动来的份儿上,我再免费告诉你一个消息吧,东临的国师换了人。” “什么意思?”楚惊天发现,自己被她带着走了。 可是没有办法,她确实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消息,而且每一件都能左右他的选择,让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沈玉道,“意思就是,九黎试图控制东临和北齐。一旦北齐和东临落在九黎手上,以九黎生死桥背后那个老不死的身份,你觉得他最后的目的是什么?” 目光定定落在楚惊天天上,沈玉瞳孔微微眯起,几乎有些摄人,“我目前还不了解西秦的情况,但一旦北齐和东临都被九黎那位控制,你南楚边境线上有多危险,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毕竟,这正是你今天下午纵容楚云宁杀姜七夜的目的,不是么?” “......!” 楚惊天神经猛地紧绷,四目相对一瞬间火花四溅,他真的没想到沈玉这个人锋芒凌厉至此,居然把事情当场挑破! 沈玉哼了一声,道,“你想让姜七夜死在北齐,这样就可以联合东临,给北齐施压。” “可事实的情况刚好相反。” 沈玉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屋里安静了下来,楚惊天一只手放在桌上,此时才发现,掌心里已经一片濡湿,出了汗。 好长一阵子,才听沈玉道,“今天夜里,玄医阁东方奇设法送给我一个消息,说是晚上刺杀我的人,是你的。” 说着,嘴角一勾看向他,“二殿下很清楚东方奇是谁的人吧?” 楚惊天眉心紧皱。 他之前一直以为,东方奇是东方离的人,可是今天晚上东方离一直和他在一起,并没有和任何人见面,沈玉遭到刺杀的事情传到外事馆的时候,东方离的也惊讶得不行。 那东方奇是听谁的? 不用说,东方离是个棋子,有人正在打着他的名号,做自己的事情。 是萧丞相。 一想到他是自己和东方离这一次选的合作伙伴,便觉得毛骨悚然。 第1114章 许久,楚惊天才抬眼看向沈玉,“所以,你想要的是什么?” 他不相信,沈玉一下子抛出这么多消息,只是良心发现告诉他这些,或者只是为了碾压他一头。 沈玉自然是有自己的目的的,但她不会直接说出来。 她扭头看向楚惊天,道,“我话说到这里,剩下的二殿下自己考虑。我平生没什么大志向,但最看不惯有人兴风作浪,非要把好好生活的平民百姓当成马前卒驱使来驱使去。” “......”楚惊天嘴角一抽,紧盯着她,“你这叫没大志向?” 他就没见过,天下还有比她野心更大的女子。 这话看似没明说,但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不出来沈玉的意思? 他若再敢打钦州的注意,那便是触了她的逆鳞。 只不过,这也是他意外的。 他以为,她的要求会是让他不要再针对战云枭...... 想到这里,不免又有些想笑,道,“我以为,在沈三姑娘的眼中,暝阳王才是排在第一位的。” 沈玉不由看向他。 战云枭的确是排在第一位的,可是这和他楚惊天有什么关系?如果是数年前的楚惊天还能和战云枭打个平手,如今的他只配被他碾成肉泥。 就这,用她单独提出来吗? 沈玉看着他一会儿,勾唇笑了,“二殿下,战云枭要是没残那两条腿,你给他提鞋都不配。我不希望你再提起他的名字。” “......”一瞬间,楚惊天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沈玉,你这个女人,真的很不讨人喜欢。” “我有这个底气,不是么?” 沈玉睨了他一眼,“而你也的确没实力让我俯首称臣,又何必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 楚惊天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说话是真的难听。 又刚又硬又难听。 可是他无法反驳。 他拿捏不住她,也不能直接发火来硬的,最后只得说出自己的来意,“本殿今天来,是因为楚云宁。” 沈玉这才正色看向他,并没有打断。 楚惊天见她想要认真谈话的模样,这才继续道,“如你所言,楚云宁和南钊不是我的人,从血缘、或者表面关系上来看,他们的确和我比较亲近,但却是在帮楚惊云做事儿。” “这个事情,我希望沈三姑娘算账的时候,别往我头上算。” 沈玉闻言看向他,道,“只要二殿下不在乎她的死活就行。” 楚惊天瞳孔轻轻缩了缩,片刻没说话。 沈玉看着他,笑了,“二殿下二十多岁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天真呢?” “你既希望与她断绝关系不让她做的蠢事牵累到你,又不希望她在这里丢了脸,回去之后南楚朝堂上那些人觉得是你带领的使团丢脸。既想要自己很有面子地回去,又不想承担任何责任......” 她脸上的笑意漾开,“我希望二殿下清楚一件事情,我沈玉其实并不需要和你合作。” “只是,没撕破脸有没撕破脸的玩法,撕破脸有撕破脸的玩法。” “......” 楚惊天不得不承认,沈玉强势得令人咂舌。 便是今天和他面对面的战云枭,战云枭也不会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第1115章 他发现,今天晚上没法谈下去了。 最后,只得起身道,“既然这样,那让本殿想想吧,告辞。” 沈玉看了眼松露,道,“送二殿下出去。” “二殿下请。” 松露在屋檐下低头,请楚惊天离开,心里却砰砰直跳。 她第一次听沈玉和别人谈判,真的被她的底气和强势震惊到了。 甚至,还有些羡慕。 谁不喜欢直起腰板,堂堂正正的生活呢? 沈玉并不知道自己无形中给身边的人带来了什么样的影响,她只知道这里有自己最重要的人,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们。 她今天见楚惊天的目的,并不是要和他合作。 确切的说,只是无形的威胁,让他知道天高地厚,知道他的背后并不安全,别一门心思盯着北齐和战云枭,小心替别人做了嫁衣裳,也是在为明天早朝的事情做铺垫,她要让萧丞相付出代价! 的确,楚惊天被她今晚的话震惊到了。 他在门外遇见了前来接应的姬尧,再看萧丞相府的方向,不禁眼神复杂,问道,“国师,你还记得二十年前的九黎圣子吗?” 和在沈玉勉强佯装无所谓和震惊不同,此时他的眼底一片凝重,甚至有种毛骨悚然的诡异。 姬尧被他这个样子,惊到了。 南楚二皇子楚惊天天生桀骜,人如其名,即便是身在低谷,也只会露出狼崽子一样的凶残,却并不会像是现在这样,一片忧心忡忡。 姬尧诧异地看着他,“殿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你不是去见沈玉了吗?她伤得重吗?” 他的脸色其实也有些难看。 今天白天,南楚使臣刚刚和沈玉发生过不愉快,晚上沈玉就遭到刺杀,旁人第一个便会怀疑到他们头上来,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玩意儿干的。 楚惊天摇头,“只是皮外伤,丝毫没动得了她的根基,我看她牙尖嘴利得很。” 楚惊天想到刚刚被沈玉一顿疯狂输出,这会儿不禁咬牙切齿。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他去找沈玉的时候,以为两人起码旗鼓相当,见了面才知道他对她一无所知,因此这一仗他算是一败涂地。 楚惊天揉了揉眉心,道,“我问二十年前的事情,是因为沈玉刚刚透露出一个消息,说二十年前九黎圣子被你打败之后并没有回去,而是以假乱真冒充了北齐萧丞相,潜藏在北齐二十余年......” 楚惊天话说到一半,姬尧就震惊了,“你是说,现如今北齐萧丞相就是当年的圣子?那妖后的后代?” 不等楚惊天说话,唏嘘一声,“难怪,我这些年派出去找他的人不下三百高手,却始终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他竟是藏到了北齐!” 原本,楚惊天还想问萧丞相的身份来着,但是听姬尧这么一说,也不用问了。 原来萧丞相真的是九黎前圣子,而且还不止如此,难怪沈玉会说他在为旁人作嫁衣裳。 若真的被九黎背后那个老不死得逞,南楚的皇位别说是他,便是他那个太子大哥,也坐不稳。 正想着这个,便听姬尧问,“那她的意思是?” 第1116章 “还能有什么意思?” 楚惊天想起这个就憋屈,“无非就是让本殿管好自己的事儿,不要打钦州的主意。” 当然还说了,若是战云枭腿没残疾,他给战云枭提鞋都不配。 可这话,他自己郁闷就够了,也不必说出来,叫旁人嘲笑他。 姬尧眉心紧皱,“这个沈玉,我们可真是低估了她。只不过,今天晚上他遇刺,我去看了眼那战场,死了足足几十个人,也不知道是谁的人,当真其心可诛。” 楚惊天刚在沈玉面前,被她劈头盖脸的消息砸的没回过神来,不过现在却想明白了。 道,“多半是萧丞相的人,沈玉既然发现了他的秘密,今天又杀了杜新甫,他肯定恨不得沈玉去死。” 说到这里,不由憋了一肚子的气,道,“他还想嫁祸给我们呢,可惜沈玉不是傻子!” 姬尧愕然,看向他,“嫁祸咱们的消息,哪里传出去的?” “玄医阁......” 楚惊天刚要说东方奇,结果下一秒便见玄医阁方向大火冲天,潜火衙门的人犹如蝗虫一般从对面主街道上涌了过去。 屋顶上,楚惊天当场嘴角一抽,“得,这报复来的真快。” “沈玉做的?” 姬尧看向那边,面色骇然,“这才过去不到一个时辰吧?” “这个女人,可真是睚眦必报!”楚惊天瞳孔缩了缩,“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直觉,这才是一个开始。” 今天晚上,沈玉那个眼神实在是太强硬了。 她根本不像是被人刺杀过的,倒像是这场刺杀原本就是她自己主导,引蛇出洞,或者是故意让萧丞相坐不住,露出狐狸尾巴一样。 真是可怕。 但沈玉今晚也没说战云枭有多厉害,直说他残了腿,因此楚惊天也没往战云枭身上想。 正在这边看热闹,便见东方离急匆匆冲了过来,“玄医阁怎么起火了?” 楚惊天正要解释,扭头便见东方离只是扫了一眼玄医阁之后,便眼神复杂地看向了沈侯府。 “你猜到了?” 楚惊天一愣,回神问道。 东方离这时也回过神来,点点头,“可是关我什么事啊,今天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她为什么烧我玄医阁?” “说不定,那不是你的呢?” 楚惊天在沈玉那边受了窝囊气,这会儿逮着东方离,左右都是情敌,也不介意打击他,便道,“那玄医阁听的,可是萧丞相的,你只不过是个棋子。” “......”东方离猛地一噎。 他还不知道他是个棋子? 只是,他是棋子这事儿,是沈玉告诉他的。 那楚惊天呢? 他怎么知道的? “沈玉把萧丞相的事儿,跟你说了?”东方离看着楚惊天,突然感觉自己在沈玉面前那点儿特殊性没有了,一时间眼神幽暗。 楚惊天被看得莫名其妙,“我原本就是去找她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还以为我背着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知道东方离痴迷沈玉。 他也喜欢,只是...... 只是,今天这几个回合下来,他感觉自己有点吃不住,还是东方离比较勇。 第1117章 沈玉这种女人,真的是可以娶回家的吗? 楚惊天现在莫名的有点发怵,又有点不服输的兴奋,心情挺微妙的。 东方离倒是没太大反应,只是扭头看着玄医阁,道,“那既然不是听我的,岂不是烧得好啊?” 楚惊天嘴角一抽,没在多说什么。 姬尧见状扭头问楚惊天,“那明天和国宴上......” 楚惊天眯了眯眼,道,“看造化吧。” 他也不能说完全放弃目标,若是此次和亲失败,他在这边表现得实在太差,回去之后难免被人穿小鞋。 但楚惊云设计破掉了他的锦绣阁,他也不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于是转身对琮琤道,“你去,设法送个消息给沈玉,注意做的自然一点儿,不要弄得像是咱们故意的。” 说着,在琮琤耳边低低说了几句什么。 琮琤面色微微显得惊讶,但还是去照做了。 楚惊天扭头,看向玄医阁的方向。 他是真的没想到,到最后萧丞相才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丞相府并不安宁。 沈玉逃脱的消息刚刚传来没多久,便是玄医阁大火,东方奇灰头土脸出现在他的书房密道中,道,“丞相大人,沈玉的报复开始了!” “你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萧丞相乍一看他一身的灰,头发都快被燎没了,一时间不知发生了什么。 不等东方奇回答,门口便传来萧瑾行紧张的声音,“父亲,出事了!玄医阁那边,突然着火了!” 说着,急匆匆走了进来。 一眼看到站在书架边上的东方奇,愣住了,“你——” “要不是我今晚拉肚子没睡,早死了!”东方奇咬牙切齿,捂着肚子脸色难看至极,“玄医阁的人都被下了要,睡得跟猪一样,火烧的那么大都叫不醒......” “......”萧瑾行说不出话来。 扭头看向萧丞相,发现他双拳紧握,身子微微颤抖着,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萧瑾行怔了一下,道,“只是一个玄医阁而已,还有其他......” “你不懂!” 萧丞相摇头,突然脸色铁青地打断了他,“我有一种不太好的直觉,既然玄医阁暴露了,那别的地方呢?” 萧瑾行猛地噎住,“总不能说,我们家的产业都被沈玉察觉......” 这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紧接着是紧促的敲门声,“老爷,你快出来看看,出大事了!” 萧丞相一把推开门,走了出去。 “你快上楼!” 管家浑身发抖,脸色发白,小跑着上了楼。 萧丞相跟着冲上去,到了三层的露台上视野宽阔起来,才发现起火的何止是玄医阁? 从西街到北街、从北街到南街,就连之前给东方离和楚惊天住过的两个山庄别院,也都没能幸免于难,大大小小加起来,居然有二十几个地方! “沈玉——” 萧丞相终于忍无可忍,双拳紧握攥紧拳头。 萧瑾行和东方奇跟着上来,看着四处点亮的烈火,回不过神来,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故意纵火,按北齐律法,是要死的啊!” “她怎么敢!” 第1118章 事情已经做下了,有什么不敢的? 想到这里,萧瑾行双眼猩红,看着萧丞相道,“父亲,她这是骑在咱们头上啊!” 丞相府在北齐屹立多年,虽然不及暝阳王府显赫、不及侯府底蕴沈、也不及孙尚书府张扬,但也是朝廷罕见的几个世家大族,萧丞相更是因为温和亲民受人爱戴,何曾被人如此欺辱? 他只顾着愤怒,却忘了先派出刺客去杀人的,是萧丞相。 萧丞相眼底映着一片火焰,眼珠子都在颤抖着,沙哑问道,“刺客呢?那些刺客处理掉了吗?” 萧瑾行道,“已经差人拿着化尸水过去了,如果没有意外,已经不留任何痕迹。” 萧丞相闻言闭了闭眼,心疼得像是被人挖了个窟窿,培养那些人他花了十几年,砸进去无数资源,原本留着是打算当做未来登基之后的宿卫禁军用的,谁成想...... 只是为了一个沈玉,居然全军覆没! 萧丞相的心在滴血。 可是已经覆水难收,最后执念般追问了一声,“那沈玉呢?沈玉就一点伤都没受吗?” “......”萧瑾行说不出话。 因为刺客全都死光了,仅剩的一个还被萧丞相给杀了,深更半夜的,带走沈玉的又是如此可怕的高手,谁敢上去一看究竟? 最后,只得道,“只能等明天......她负责接待使臣,若伤得不重,明天必定不能早朝。” 他扭头看向萧丞相,忍不住道,“她发疯发得这么厉害,应该是伤得很重吧......” 那是他期待的结果。 但心里也有些不安,道,“明天一早,我借着瑾乐的名义,去沈侯府看看情况......” “嗯。” 萧丞相点了点头,心里却是一片沉重,“我不理解,明明已经传信给沈玉,让楚惊天背锅了,怎么还把矛头对准了咱们?” “这沈玉,是该盯上我们多久了?” 东方奇闻言,直接都愣住了,道,“可沈玉......与元宸撕破脸,也不过才三个月而已,她哪来的那么多时间?” 几人都没想到,今晚的报复行为并不是沈玉做的,她就算是要报复,也不是现在。 一个人精力有限,她今天折腾了一整天,再加上受了伤,明天还有事儿要忙,压根顾不上报复。 今晚这一切,都是战云枭的手笔。 深更半夜,沈玉收到江隐传来的消息时,也愣了好几愣,回神不由笑了一声,“也难怪,他可是十几岁就领兵出征,打出了历史上最著名的三大战例的人,怎么可能瘸了腿,就真的一蹶不振,什么都不做了呢?” 她在怀疑萧丞相,在明面上调查,试探,碰撞。 战云枭在暗中,肯定也没少做功课。 今天晚上,是彻底爆发了。 沈玉心里暖洋洋的,庆幸自己求着雪叟,保住了他的内力,让他内心还留存这样一份热忱与勇气,不像是前世,双腿残废,武功尽失,兵权被夺,最后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原本很疲倦的沈玉,不由抬头看向远天明月,心里生起了一股力量。 她一定要闯过九黎生死桥,找到彻底治好他的解药! 她要让他光芒万丈,让他堂堂正正地站在这世上,叱咤风云! 第1119章 一边,江隐看着她的样子,还以为她想起了别的什么,不由道,“听闻,你曾经答应过他,要在今年八月十五嫁给他,却不想造化弄人,战老王爷和长公主死了,这八月十五,却来了个楚云宁恶心人。” 沈玉回神,愣了下后笑了,“你不说我还忘了,今天原本是我们定好的大婚的日子......” 太忙了。 这瀛洲就是一个黑色的漩涡,你越往前走越发现深不可测,步步危机一不小心便会粉身碎骨,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多余的事情。 当然,大婚也不是什么多余的事情。 凤冠做好了,嫁衣绣好了,所有大婚的东西准备得一应俱全,就这样被生生打断了。 沈玉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最后只剩下一声叹息,“可能......上天觉得现在的我还配不上拥有吧,等该还的都还清了,好运应该才会到来。” 是啊,前世今生,她辜负了战云枭那么多,凭什么就能一帆风顺的得到呢? 江隐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安慰道,“姐姐,你也不要多想。就算是你曾经对不起暝阳王,上天有意惩罚你。但暝阳王呢?” “他又没做错什么,况且从小过得就不好,苍天若是真的有眼,难道不应该让你们好好在一起,好好补偿他吗?” 沈玉闻言诧异地看向他。 没想到之前还需要她安慰的人,如今却已经学会了安慰她。 他果真是在一步步走出来。 沈玉觉着高兴,道,“你说的也对,这不过就是一些普普通通的磨难而已,只要走过去,未来一片光明。” 她缓缓地深呼吸了一口气,问道,“对了,今天我忙得没顾上问,南阳王和南阳王王妃不是要来了吗?说好在八月十五之前,怎么没到?” 要不是看到江隐想到松阳,她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便听江隐道,“原本是到了的,但是因为在城外耽搁了一下,便今晚没能进城。明天我亲自去接他们,姐姐放心。” 沈玉愣了一下,“怎么还会被耽搁了呢?” “说是有前辈传信要见,不得不见。”江隐笑了笑,道,“真没想到啊,南阳王府竟然还有长辈,隐居在附近的山里。” “......”沈玉也没想到。 但很快,便想到了什么。 容慕! 肯定是容慕! 沈玉不禁眼神发光,她也想见一见那个“前辈”,也许能找到对付萧丞相的方法呢? 沈玉心里难免激动起来,毕竟只要找到克制九黎巫蛊的方法,她就有更大的把握闯过生死桥。 战云枭也就能尽快站起来。 沈玉不禁迫切地希望见到南阳王,好让他引荐一下。 只是没想到,那容慕居然是他长辈,也不知道是慕容家哪一支的晚来得女,辈分那么大。 正想问问江隐有没有什么信息,墙头上突然一道人影翻了进来,落在楼梯口,“对不起,回来得有点晚了。” “我走了。” 江隐见状,一溜烟溜了。 沈玉看向来站在面前的人,脸上的笑容不由自主漾开,猛地上前抱住了他的腰,嗅了嗅他手中的花,“送我的?” 第1120章 他换了一身衣服,宽肩窄腰,被一身红衣勾勒得完美无缺,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花香,道,“原本说好的洞房花烛夜,却只剩下后半夜了。” 低醇魅惑的嗓音,勾魂似的钻进了沈玉的耳中。 沈玉红了脸,“看你这个表情,我都怀疑你用掉一个月当中唯一这一天,是为了晚上呢。” “是。” 他俯首,吻住了她的唇,“这是你答应过我的,错过了就没有了,我当然要站起来......” 微微一弯腰,便只用一只手臂将她托了起来,熟悉的安全感与温暖又涌了上来,沈玉下意识接过他手上的花朵,“那今晚你自己来......” “嗯。” 男人轻轻应了一声,抱着她进了屋,“我尽量不碰到你的伤口......” 沈玉脸上露出笑容,把花儿随手塞进了冷水壶里面,缠上他,“也许,一会儿就忘了疼......” 她也很想他。 想得发疯。 前世的愧疚,今生的深爱,交织在一起,比任何情感都要强烈,她像是烈火一样,沉浸在了他怀抱中。 男人失笑,“年少的时候,不曾想到我们家玉儿长大了会变成一只热情似火的小野猫......” 沈玉能感觉到,即便是这样的时候,他待她的时候,也是充满了珍重和怜惜的,而不会屈从于内心的冲动,只顾着自己发泄。 无边的愉悦占据了她。 他吻过她的眼,一瞬间好像抚平了内心所有的伤痕...... 沈玉忘了什么时候睡的。 原本以为第二天会很累,却不想早晨起来神清气爽,舒展了一下身体,才发现自己体内的内力好像比平常又多了一些。 沈玉不禁有些诧异,看向屋内已经自己收拾好,重新回到轮椅上的男人,“你......把内力给我了?” “就一点。” 男人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的内力和雪叟的不一样,太多了对你身体不好。但是我不希望你下次遇上跟昨晚一样的危险。” 沈玉环住了他的脖子,“那你给我了,你自己怎么办?” “普天之下,我除了不会走,没有人的内力是我的对手。”男人眼底一片自信,但是多多少少还潜藏着一丝丝昨夜欢愉之后的餍足。 甚至于,耳迹都还有点儿发红。 沈玉看着他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那当然了,毕竟是我看上的男人。” 心下却是有些酸楚。 她前世真的是瞎了眼,才会被元宸哄得团团转,放着这么好的男人不要。 谁料眼底微妙表情,竟被男人瞬间捕捉,他抬手敲了下她的额头,道,“过去有些事情,就不要太自责了。你要想,如果没有我们曾经做错的事情,又怎么会有现在的自己?” 他说着,额头抵在她眉心,“沈玉,本王爱极了现在的你。” 沈玉的脸一下子红了,“真的吗?” “我还以为我太强势了,你会不喜欢呢。你看我相夫教子,一样都做不好......”等他以走,她又要吃避子汤了。 沈玉心下不禁叹了一声。 第1121章 倒是战云枭有点担忧,道,“也是我太过子自私,未成婚便与你......不过无论如何,一旦你怀上了,我才不管什么孝期不孝期的,只要你愿意嫁,我便当场娶你。” 沈玉嗯了一声,却有些唏嘘。 她也想要他们两人的孩子。 可还不行。 想了想后,最后只得给他吃个定心丸,道,“云枭哥哥,有件事儿,我想提前跟你说一下,我可能......不太容易怀上孩子。” “为何?” 战云枭一愣,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沈玉只好说了个谎,道,“我之前......受过伤,胞宫不太好,还需要慢慢调理,所以现在......” “那没关系。”男人闻言捏了捏她的脸,“只要能养好身体就行,往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 沈玉点点头,稍微松了口气。 要不然得话,他们两人在一起这么久,甚至以后还有很长时间,她肚子都没动静,难免让他怀疑自己的能力...... 但这话话题多少有点难为情,便很快转移话题,道,“今天你去早朝吗?” 男人点头,“今天非去不可,我陪你一起,不过到了朝堂上,可能还是需要玉儿保护我。” 他说得一本正经的,看着沈玉只无语,明明他才是整个北齐最厉害的人,却非要躲在她背后......只不过,这个样子她也是喜欢的。 总比那些天天把她关在家里,让她面对危险只能等死的强。 沈玉点了点头,“那收拾一下,我们进宫?” “嗯。” 男人亲亲点头,他早已经洗漱完毕,于是坐在桌边看她忙,道,“一会儿,我给你画眉。” 沈玉也没拒绝,坐下来任由他折腾,镜子里倒映着男人的眉眼,精致华美,叫人看得移不开眼睛。 她可真想一辈子就和他这样生活下去。 然而生在这样的乱世,欢愉往往只是片刻,不多时外面便传来小五的催促声,“王爷,时辰到了,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在门口停着。” 两人只好出门。 到了岔路口,见绿萝端着药过去,沈玉忙问了一声,“明玉和当归如何了?” 绿萝道,“明玉公主已经醒来了,当归早上闲不住,都起来走动了。姑娘莫要担心,有二公子照料呢,老爷的马车在大门外,等着你出去。” 说着,看了眼战云枭,脸上一红跑掉了。 “咳。” 战云枭掩唇轻咳一声,不由看向大门口,心道,“沈侯这一大早的不自己先进宫,这会儿等在门外,是想寻他算账把?” 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勾搭人家闺女,便只能受着老丈人的脾气。 沈玉也有些不大好意思,毕竟她还是未出阁的闺女,不过两人婚期也算是耽搁得太过突然,又是大小的娃娃亲...... 小两口找了一堆借口才出门。 果然,沈缙打量着两人,“好得很啊,我看这不是风雨无阻,是天塌了也拦不住你们两个。” 说着,盯着战云枭,“我告诉你,要是我家老三肚子有动静了,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在孝期,你给我立马娶了她!” 第1122章 “好。”男人眉眼含笑,宠溺地看了眼身侧的沈玉,空濛晨光当中,她亮眼得犹如蓬勃的朝阳,叫人移不开眼睛。 只是,脸上难免带了一丝丝红霞。 当着沈缙的面,她还是要脸的,难免有点想赶紧爬走。 沈缙知她难堪,倒也没多说什么,看了眼皇宫那边,道,“走吧。” 说着,兀自钻进了马车。 沈玉上了战云枭的马车,两辆马车并驾齐驱,沈缙这才隔着窗户,问了句,“昨天晚上那大火,你两谁干的?胆子怎么就那么肥呢,天干物燥的,万一一把火把京城给烧了......” “我心里有数。”战云枭扭头,道。 “......”沈缙无话可说。 盯着他看了半晌,心下很是无语。 昨天夜里,他翻来覆去半晚上,总算琢磨明白了! 昨天白天,给沈玉抬着轿子的那人,根本就是战云枭假扮的!他怎么做得出来啊? 隔着一道窗户,他打量着女婿的侧脸,心道,这人不可貌相,说出去谁能相信,威严肃凌的暝阳王,私底下竟做这种事情呢? 但想到他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爱闺女,嘴角又不由露出了笑意,只是道,“昨夜的事情,宫里那位肯定也知道了,便不知道今早会是什么反应。” “他爱什么反应什么反应。” 战云枭根本不在乎。 但皇帝却不能不在乎,一大早的便叫严公公出来,正匆匆往这边赶来。 沈玉走到半路上,就遇上了他。 “殿下,明玉公主他......没事吧?” 严公公在马车上没见着明玉,一颗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上,昨天这事儿传到宫里时已经深夜了,皇上着急担心明玉的安危,可是半夜都没睡。 他这个当太监的,当然也只能陪着。 沈玉听了这话却是心情复杂,沙哑道,“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伤得很重,人已经醒来了,我二哥守着,你告诉父皇不必担心。” 严公公松了口气,又赶忙问,“殿下,昨夜的刺客,是何人?” 其实,他和皇帝都有猜测。 因为后半夜,皇帝叫钟吾也去查了一下,发现被一把火送上西天的那些产业,全都是丞相府的,皇帝自己都被震惊到了。 没想到萧丞相在朝堂上装大尾巴狼这么多年,私底下居然敛了那么多财,要不是被一把火烧了他都不知道,半个京城的生意都是萧家的天下! 要说萧家那些铺子,从数量上来看虽然很多,但也不至于很吓人。毕竟偌大一个瀛洲,商行铺面都不少。 可是一看具体是什么铺子,就气得脑瓜子疼。 萧家的商铺,基本上都是半垄断级别的,其他的同类商铺十个加起来还不如萧家一个。 就比如玄医阁,原本在京城唯有济世堂能和它相提并论,济世堂没有了,沈洛的国医馆又还没彻底开起来,那玄医阁便是瀛洲做好的医馆。 其他的铺子,也是一样。 皇帝气得睡不着,自然要和严公公吐槽,严公公发出此问,也不过是试探沈玉罢了。 第1123章 沈玉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道,“是萧丞相的人,想要祸水东引,嫁祸给楚惊天。” 她知道严公公是试探,但是这个事儿,的确需要提前和皇帝知会一声,免得今天早朝判断失误,做出什么覆水难收的事情。 严公公虽然早就有所猜测,这个时候听到沈玉说出来,却还是惊出一身冷汗,道,“这个萧丞相真是没想到,他怎就如此心狠手辣,那明玉可是他的外甥,他真是说杀就杀!” 沈玉道,“你先回去禀报父皇吧,就说我昨晚见了楚惊天,楚惊天肯定会防备萧丞相,萧丞相的确也是南楚皇室的死对头,我们今天可以选择借力打力。” 严公公闻言,震惊之余赶紧离开。 战云枭看向沈玉,眼神古怪,“你昨晚见楚惊天,便是为了让他知道萧丞相和他是敌人,让他防备萧丞相,白天又让萧丞相去对付他?” 这丫头,什么时候一肚子坏水儿了? 沈玉倒也不介意用点手段,点头道,“楚惊天总要知道萧丞相是他的仇人,他才会对我们有所收敛,免得腹背受敌,也会不信任萧丞相,处处提防他吧?” 战云枭点头,笑了一声,“这下子,为难的人变成了楚惊天。萧丞相今天在气头上,昨夜又损失严重,难保今天不会出乱子。” “我们只管静观其变。” 沈玉闻言,微微眯了眯眼。 朝堂上势力错综复杂,想要对付谁,也未必一定要亲自出手。 这个道理,前世沈玉就明白了。 只不过,前世她的努力,都是为旁人做了嫁衣裳...... 一念及此,不禁收紧五指。 如今步步为营,她是绝不会再重蹈覆辙的。 然而路上走到一半,竟又遇上了丞相府的马车,挡着也不让走,沈玉只好示意小五,让他先停下来。 沈缙倒是气得哼哼,“谁这么不长眼睛?着急去早朝呢,耽搁了时间赔得起?” 他一时没认出来。 “侯爷息怒。” 这时,对面车上走出来一锦衣男子,面容儒雅温煦,先是行礼道歉,之后才道,“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听说昨夜沈三姑娘与明玉公主回去的路上与此,我们都很担心,所以只得一大早赶来,问一问情况。” 不是萧瑾行又是谁? 沈缙心里冷笑,心道,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呢? 沈玉和明玉伤得重不重,丞相府不是再清楚不过了吗? 但面上,还是得装得完全不知情,闻言顿时脸色难看道,“明玉可伤得不轻,差点一条命就丢了!也不知道是那个缺心眼的王八羔子做的,你一定要告诉萧丞相,让他派人去查一查,找到了把那王八蛋碎尸万段,尸体丢出去给狗吃!” 萧瑾行被骂了个狗血喷头,但也不能上赶着承认,只得配合演戏,惊讶道,“明玉伤得那么重吗?那沈三姑娘呢?沈三姑娘人没事吧?” 明玉的死活他不在乎。 倒是希望沈玉最好伤得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沈缙看着他那个样子,心下琢磨着,这萧瑾行虽然不是萧丞相亲生的,装起大尾巴狼来倒都是有一套,胜似亲生的。 第1124章 这般想着心里来气,直接骂道,“我家闺女命硬的很呢,不光是没受到半点伤,还杀了一箩筐不知天高地厚的蚂蚱!” “唉你看着这八月十五都过去了,蚂蚱怎么还跳得那么欢?大概是知道要死了吧,回光返照呢!” 萧瑾行:“......” 他不确定,沈缙当真就不知道刺客何方神圣,所以才胡乱发泄的,还是其实他什么都不知道,在含沙射影骂他和他爹呢? 但人家没有指名道姓,自己也只能赔笑,道,“是啊,如今局势太乱,什么人都有。” 心里却是郁闷不已。 自己家损失了那么多人,沈玉却是毫发无损,简直要把人气死。 但沈缙说的话,他也不是完全相信,于是看向这边的马车,道,“这里面的人,是沈三姑娘与暝阳王吧?” 沈玉坐的是暝阳王府的马车,战云枭那马车只要出门就没人不认得,和他的人一样,整个马车通体漆黑,便是上面的花纹都透出一股子生人勿进的肃然威严,也就是沈玉这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才敢对他如此放肆。 萧瑾行看着那车子,难免有些发怵。 下一刻,便见沈玉掀开车帘,笑眯眯看向他,道,“多谢萧大公子关心哈,本姑娘好得很,明玉也还活着,你说这是不是一件大喜事儿?” 萧瑾行一噎,只得赔笑道,“是是是,沈三姑娘人没事就行,倒是在下唐突了。” “那你知道就好,速速让开吧,我还要去早朝呢。” 沈玉心下一声冷笑,面上却不露声色,道,“对了,提醒你一句,因为最近瀛洲太乱,我不放心家里,只得在四周都下了毒,你想看明玉的话,恐怕去不成了,等有空我在家再说吧。” “......”萧瑾行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嘴角不由一抽,赶忙敷衍过去,“那沈三姑娘请。” 说着,赶忙叫人把车子拉开。 沈玉收回脑袋,回到车子里冷笑了一声,低骂一声,“这王八蛋果然耳濡目染,和萧丞相学成了一个样子,也不知道知道真相之后,又会什么反应。” “虽说他也是半个受害者,但是我就是讨厌这种伪君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战云枭看着她笑,心道,她在骂别人,是在夸自己吧? 他就不像是萧瑾行、萧丞相那样,表面上温润如玉的,实际上心早就黑了。 他一腔热血,还赤红赤红的呢! 沈玉骂完了,马车也走了过去,冷不丁一回头,便见战云枭定定看着自己,不禁一愣,“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有。” 男人轻笑,抬手理了理她鬓边的发丝,道,“只是觉得,你欺负旁人的样子,看上去耀眼至极,叫人想看一辈子。” 两人声音不小,听得沈缙面红耳赤,隔着车子打断他,问沈玉,“你给家里下了药?” 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怎么不知道? 再说了,昨夜战云枭不是爬墙去了韶华苑么,这种情况还能顾得上? 反正,他对自家闺女的清白,是早就不抱希望了。 第1125章 沈玉摇头道,“没下药,但是我们不在家,我怕萧瑾行跑去造幺蛾子,平白扰了母亲养胎,所以让他滚蛋。” “做得好!” 沈缙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不得不说,他家三姑娘就是很厉害,无论做什么都很厉害。 两家的马车往宫门口去。 萧瑾行目送他们离开,这才上了自家的马车,赶紧绕道去追萧丞相。 萧丞相也要去金銮殿,但是走的是另一条路,还等着他的消息。 一见萧瑾行过来,赶忙问道,“沈玉呢?她的伤势如何?那明玉死了没有?” 萧瑾行迎上他期待的眼神,只得摇头叹息,道,“明玉受了伤,在沈侯府养着。但是沈玉却活蹦乱跳,笑得别提多高兴了,一点都不像是受伤的样子,还说给府上下了药,让我别去。” 说着,叹了口气,道,“父亲,要不今天早朝上咱们什么都别做吧?沈玉这边深不可测,万一和她冲撞上......” 萧丞相眯了眯眼,脸上满是不甘心,但也只能咬牙道,“是要静观其变,若她真的毫发无损,那恐怕损的,就是咱们了。希望楚惊天能出点力吧,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说着,对萧瑾行道,“我先去早朝,南楚的使臣觐见需要一会儿,你去找一趟楚惊天和东方离,让他们今天出手,实在不行就去找南钊,他带来的可不只有剑痴常英一人。” 他对楚惊天和楚惊云那点事儿,可算是门儿清。 萧瑾行点头,“儿子这就去办。” 萧丞相嗯了一声,道,“这样吧,你再通知一下你二弟,让他也准备起来,城外八万禁军,也是时候准备了。” 原本走了出去的萧瑾行闻言惊得瞪大眼睛,扭头看向他,愕然道,“父亲,如今时机还没成熟,我们现在就调兵,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萧丞相瞳孔一缩,冷笑道,“现在正是好时机,先让楚惊天和东方离磨一磨沈玉和战云枭的锐气,也让皇上吃点瘪!” “等差不多了,咱们就可以出手。” “我昨晚得到消息,说战云枭的云州军往钦州那边去了,那京城便只剩下三万城卫军和五千禁军,我们可以打着元祐的旗号逼宫。” “......”萧瑾行听得目瞪口呆,震惊地道,“我们原本不是要利用东方离吗......” “是,现在还用。这个事情,我会找个时间,和东方离好好谈一谈,东方离把黑羽卫的事情抖出去时,便是我们逼宫最好的时机!” 萧丞相眯着眼睛,眼底满是算计,比起之前温润儒雅的样子,显得狰狞又虚伪。 萧瑾行自己也是虚伪的人,但这个时候却又生了一丝丝不舒服,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这个样子。 但长年累月下来的惯性使然,他还是点头照办了,又在路上说服自己:萧丞相变成这个样子,也是被人逼迫的,如果不是沈玉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根本不需要这样...... 况且,昨夜萧家损失惨重,便是他自己手上的产业都一夜之间被人一锅端,他自己也憋了一肚子闷气。 等走出去半里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和萧丞相的毒辣嘴脸不差多少了。 第1126章 萧丞相叫人去找楚惊天和东方离,是在沈玉的预料当中的,也是沈玉提前去见东方离、又昨晚约见楚惊天的主要原因之一。 为的,就是先萧丞相一步下手。 大家玩的都是尔虞我诈,只不过看谁看得远,走得妙。 现如今,萧瑾行想要去说服楚惊天和东方离,就不那么容易了。 原本,楚惊天和东方离都觉得,萧丞相是他们的同伙,做的事情肯定也是为了他们共同的利益,可现在发现自己成了萧丞相手上的棋子,还会再卖力吗? 当然不会,甚至还会说一套做一套。 沈玉想到这里,倒是有些期待今天的使臣觐见。 等到了金銮殿外面下车时,她脸上都洋溢着一层笑意,看上去别提多意气风发了。 萧丞相的车子也停在一边,他早就下来了,正站在台阶上往这边看,乍一见沈玉脸上的笑,被激得双拳紧握,差点当场没绷住。 “丞相大人来得早哇!” 沈缙下车,打量着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当然恨不得气死他,道,“正巧啊,今天金銮殿上有大事儿要忙,我与玉儿、暝阳王得照看使臣那边的事儿,昨夜大火那案子,恐怕要交给丞相大人了。” 说着,不禁唏嘘起来,“百年来,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大的火啊,也不知道这二十几家商铺背后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竟然被人报复成这样。” 萧丞相气的不行,最后沉沉看了他一眼,道,“不管是什么仇什么怨,都不能这这样报复。依北齐令,故意纵火可是要杀头的,抓到了也别想好过。” 沈缙唏嘘,“是啊,抓到了是不好过,可是上次城郊那死了四十多人的血案,不也是至今没找到那凶手么?我看大理寺和京兆尹是没什么用啦,就看丞相大人的了!” 京兆尹赵孟肖是二皇子的人,已经被沈玉玩坏了。 大理寺卢德耀是皇帝的人,皇帝只要还想靠着沈玉和战云枭,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件事情只能成为无头案。 就让丞相府去忙活吧。 沈缙心里冷冷一笑。 萧丞相闻言眉心紧皱,一时间也看不出来沈缙到底知不知道刺杀的事儿是他做的...... 下意识的,不由看了眼沈玉和战云枭。 他们跟沈缙说了吗? 但这事儿,也不能放在明面上说,心里拿不稳也只好憋着,敷衍一句道,“还是让皇上安排吧。” 此时,金銮殿外面,已经好些人了。 但是大殿的门还没开,要等一刻钟。 皇帝正在往这边走的路上,表情十分复杂,问严公公,“沈玉这么说的?” “她说她见了楚惊天,今天让萧丞相去和楚惊天消耗?” 她这个脑子,他可真是跟不上。 原本打算好,是让沈玉、战云枭两人去对付楚惊天的,却不想一转眼她又变了想法。 严公公小跑着跟他,低低道,“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若那萧丞相的确是南楚皇室的人,楚惊天肯定要防备他,就不知道沈三姑娘要用什么法子逼萧丞相不得不去和楚惊天打擂台。” 第1127章 “是啊,”皇帝闻言叹了口气,“就算是楚惊天和萧丞相有仇,也会尽量避免在金銮殿上撕破脸,也不知道沈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此时,白七回到了沈玉身边,将一样东西递给了沈玉,低低道,“姑娘,人查到了,你猜得一点都没错,他果然在外面养了妾室,而且还不止一房,外面有三个儿子......” “......” 饶是沈玉提前有所准备,还是被这话噎了下,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说着,吩咐白七道,“这样,你去先控制拿到信物的这个,剩下的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叫人去盯着,一旦萧丞相后面派人转移他们,找个合适的机会,立马拿下!” 她的眼睛里一片亮光。 有希望了! 只要拿捏住萧丞相的要害,那接下来如何对付萧家,如何拿到生死桥后面的药引子,就都有希望了! 沈玉捏着信物,只觉得心潮澎湃。 白七看着她的样子,也有些兴奋,飞快离开了。 沈玉睨了眼不远处的萧丞相,看他的眼神逐渐犹如狮子看到了猎物,兴致昂扬。 战云枭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他有什么好看的,你要直勾勾盯着他?看我。” 说着,将她的脸强行扭过来。 沈玉汗颜,打量着眼前的人无语,“我看着他当然是我抓住了他的把柄啊,你怎么这种醋都吃?” “再看被他察觉了。”战云枭汗颜,“你以前可是深藏不露的,现在这么兴奋做什么?” 沈玉回神捂脸,片刻之后才道,“可能是太激动了,忘了藏着......” 能不激动吗? 萧丞相可是生死桥那位的儿子,现在她拿捏住了萧丞相的儿子,就等于拿捏住了萧丞相,那接下来的路,就好走多了。 她想赶紧治好战云枭啊! 可这话,她可不敢直接告诉战云枭,因为生死桥背后的药引子只是个引子,没有药也是白搭,她到现在还在服毒,虽然用其他药克制着,看上去不是很明显,但总归也不能让战云枭知道。 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不同意。 沈玉也不敢冒险说,自己直接不用服毒,百分百就能保证拿下生死桥背后那个老不死,拿他的血来解蛊。 万一,拿不到呢? 她总要做万全的准备。 而且枯木逢春的针法,在施展的时候也要用她的血,先牵引蛊虫之后,才能用针法刺激蛊虫休眠。 如果最后生死桥后面那位的血实在是拿不到,她还有备选方案。 沈玉脑海里,一下子涌过很多事情。 这时,前方传来沈缙的声音,道,“时间到了,都进去吧。” 沈玉回神,跟着战云枭一起上了金銮殿,感觉甚是奇妙。 上次她来的爬着三百层的楼梯,还是从云州凯旋归来的时候,本以为从今往后不再有机会,却不想突然成了可以入朝的女官。 一转眼看向四周,竟发现自己逐渐也爬上了高处,成了那掌权者。 战云枭见她往下面看,不禁问道,“你在想什么?” 第1128章 沈玉道,“我在想,如今我大权在握,往后要做的每件事情,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更有分量,也要更加谨慎,恐怕一个不小心,便会害了很多人性命。” “你不会的。” 男人看向她,眼神比她还要坚定。 沈玉闻言不由笑了笑,道,“我们进去吧。” 说完,推着战云枭进了金銮殿。 其余众人也都跟着进去。 片刻之后,皇帝带着严公公进了金銮殿,来到了龙椅上面,众人纷纷跪地,除了沈玉和战云枭十分扎眼的在最前方,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两人的地位已经不言而喻。 皇帝坐下来,四下一扫之后,道,“都起来吧。”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看样子应该是一晚上没睡,双眼眼球布满红血丝,目光有意无意多扫了眼萧丞相。 又在萧丞相看向他时,不着痕迹地躲开。 沈玉看到了他的恐惧,他并不想直接面对萧丞相。 只是...... 局面发展到现在,所有人都有责任,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这时,皇帝看向了她,道,“沈玉,你昨夜在外面遭受刺杀,可知那刺客何人?” 沈玉闻言,心下冷笑了一声。 他明明知道是萧丞相,却不愿意自己和萧丞相撕破脸,反倒让她去做这个事情,故作姿态弄了这一出。 只不过她也不是什么愣头青,干脆道,“刺客不知何人......” 说着,扭头看向卢德耀,“卢大人最近手上有事儿吗?要不这个事情......” 卢德耀作为皇帝最信任的人,昨晚就被叫进宫了,自然知道什么能沾什么不能沾,闻言赶忙道,“不不不,我手上最近案子太多了,恐怕没时间......” 沈玉又看向赵孟肖,“赵大人呢?” 赵孟肖吓得当场跪下,“殿下言重了,这么大的案子,下官怎么可能办得好?” 沈玉见状,扭头看向萧丞相,道,“那没法子了,我和暝阳王最近忙着应付南楚使臣,也没空。我看丞相大人倒是闲得很,不如这个案子,便交给丞相大人去办?” 萧丞相眉心紧皱,正想着如何拒绝,皇帝开口帮腔,道,“萧爱卿,这个事情,便交给你来处理了。也是是在没法子的事情,朕这朝堂上,得用的人也就这么几个,您还是要替朕分分忧。” “可是陛下,臣是个文臣,这查案的事情......”萧丞相脸色复杂,纠结不已。 这事儿,他不接吧,皇帝怀疑他不说,若叫别人去查,真的查到了他头上...... 若接了吧,他查什么? 自己查自己? 最后,话说到一半软了下来,道,“罢了,臣领命。” “嗯,如此这般,朕就放心了。”皇帝心里骂娘,但脸上却满意点头,“务必要将那刺客背后的人挖出来,朕倒要看看是何人兴风作浪!” “......是。” 萧丞相咬牙隐忍。 皇帝又看向赵孟肖,道,“赵大人,昨夜京城多处起火,又是怎么回事?可有查到被烧毁的都是谁家的产业?” 赵孟肖还没爬起来呢,这会儿闻言当场懵逼,怎么又问他了? 第1129章 最后,只得道,“昨天夜里忙着救火,这还没来得及查呢......” “那就去查,把工部的人也叫上,看看是谁家的产业,损失又有多少,又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人一把火把老窝都端了!” 皇帝嘴上说的严厉,但每个字听上去,都不是那么靠谱,就差拍手称快了。 沈玉憋笑,看了眼萧丞相。 萧丞相昨夜下手狠辣,差点把明玉给弄死了,皇帝现在多半弄死他的心都有,别说是指桑骂槐了。 萧丞相脸上的镇定都快绷不住了。 他总是隐隐有种直觉,可能他的秘密藏不住了,皇帝的怀疑就差直接写在脸上...... 还是要趁着皇帝还有忌惮,旁人不明真相提前动手,否则的话,可能这么多年的谋划,就要真的打水漂了! 好在,这朝堂上的嘴炮,打了没一会儿也就结束了。 门外传来太监的禀报声,“南楚使臣觐见!” 众人纷纷扭头,往门外看去。 就连皇帝都正了正衣冠,面色肃然起来。 沈玉扫了眼使臣队伍,发现和昨天有些区别。昨天南钊和楚云宁离楚惊天很近,三人几乎在一起,便是国师姬尧都在后面跟着。 但是今天前来觐见皇帝时,却是另一番样子,南钊和楚云宁走在一起,后面跟了七八人。 楚惊天和姬尧走在一起,后面又跟了七八人。 这有资格入金銮殿的,都是南楚朝堂上五品以上的官,因此后面那十多人也不容小觑,可能还有一些浑水摸鱼的,比方说那个东篱...... 东方离居然堂而皇之跟着南楚使臣的队伍,进了金銮殿。 要是让狗皇帝知道那就是他亲侄儿,还不被吓个半死? 沈玉心里多少有点儿恶作剧,但最终还是被理智压住,选择暂时静观其变。 楚惊天等人进来,行了礼,道,“南楚二皇子楚惊天,携南楚使臣拜见北齐帝。” “嗯,贵客远道而来,路途可有不顺心?到了瀛洲有可有照顾不周?” 皇帝露出一副慈眉善目,又故作威严的表情,像极了半吊子雕刻出来的假菩萨。 这些弯弯绕绕的客套话,沈玉没什么兴趣,干脆站在那儿打盹。 过了好一阵子,冷不丁传来南钊的声音,开始搞事情,道,“二殿下是有话不敢说!但末将是个直脾气,就不得不说一句了!北齐人的待客之道可真是不怎么样,昨天上去便将我们关在城门外,半天都不开门!” “这个事情,还请北齐陛下给个说法!” 皇帝闻言不禁看向沈玉,反正这事儿是沈玉办的,道,“沈爱卿,这是怎么回事?” 沈玉扭头,看向了南钊,脸上露出笑意,“南将军就怪健忘的,我不是昨天已经解释过我有些头晕了吗?”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不是你将我们拒之门外的理由,这个事情,必须要有一个说法。”南钊咄咄逼人。 一侧,楚云宁双手紧握,面纱下的眼底露出得意之色。 她就不相信,众目睽睽之下,皇帝还能包庇沈玉! 今天,她必得要沈玉受到惩罚不可! 第1130章 然而还没得意完,便听沈玉“呵呵”一声,“真是给脸不要脸呐,你非要说本殿头晕,不关你们的事儿,那就不关吧。” 说着,看向皇帝,道,“父皇,儿臣解释一下,儿臣早上头晕,是因为后半夜去了一趟蓝山茶庄,那茶庄水深得很,我看南将军也不肯善罢甘休,那儿臣请旨,便让南山茶庄那个说书人,来给南将军解释一下吧。” “南山茶庄?” 皇帝一脸懵逼,有些不明白沈玉到底要做什么,但一看南钊却发现他脸绿了,便明白沈玉这里肯定挖了什么坑给南钊。 于是,笑着看向南钊,道,“既然这样,那将南山茶庄那说书人请来,给南将军先解释一下,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实际上,他还蛮好奇的。 就不知道,那南山茶庄一个说书人,怎么就莫名其妙拿捏住了南钊? 南钊心虚,脑门上冷汗都冒了出来,顾不上沈玉赶忙拒绝道,“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儿,这个事情本将不追究了?” “不追究了?” 皇帝闻言还有些唏嘘,“那多可惜啊,总要问问情况的。” 他还想看热闹呢。 “不追究了。”南钊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不明白南山茶庄怎么就突然被沈玉察觉异常了? 正想着赶紧蒙混过关,顺便展示一下南楚的大度,结果沈玉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冷笑一声,道,“你说不追究就不追究啊?” “可惜,已经晚了,昨天夜里,本殿已经叫人追究过了,那说书人如今已经被下了大牢,南将军还是想想,该如何把他捞出来才是正经。” 沈玉眼底,此时哪有刚刚被抓住把柄的尴尬? 分明只剩下寒光一片,还有猫抓耗子的讽刺。 楚惊天看着沈玉那个表情,眼底闪过一丝丝庆幸,幸亏他刚刚没说话,也在临走前和楚云宁、南钊吵了一架,双方分头行事。 否则的话,沈玉这一招,就用在他身上了。 再看南钊,就觉得有些活该。 而且,南山茶庄不是他的,那就是楚惊云的吧?可真是干得漂亮啊! 南钊没想到被沈玉反将一军,六神无主之下,竟是看向楚惊天和姬尧,楚惊天收回目光,假装没看见,而姬尧则表现出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 楚云宁却还有些不甘心,忍不住道,“皇上,本公主有一事不明!自古女子不得入朝堂,北齐这是有多人才凋零,无人可用才让沈玉在朝堂上指手画脚?” “这满朝文武,哪一个不比她有资历?哪一个不比她年长?为何非要她一个弱女子,在朝堂上对着这么多功臣耀武扬威......” 她说得头头是道,北齐这边其余人却是冷汗直冒,甚至有人干脆出来说了句,“三公主也莫要乱说话,所谓闻道有先后,凤缨公主可比我等强度了,你一个外邦人,可别想着挑拨离间。” 楚云宁的话大多数人是认同的。 但是,比起这个,他们更加认同沈玉的铁血手段,如今这个局面之下,谁敢冒出来当那出头鸟? 你看看的罪过沈玉的那些人,有一个是好下场吗? 楚云宁这是想害他们! 真真是,其心可诛啊! 第1131章 再说了,现在南楚的人来捣乱,以楚惊天的能力,他们这些人可挡不住。这最难的事情,还指着沈玉去顶在前头呢。 楚云宁怕是脑子不好使,才挑拨离间。 萧丞相倒是希望楚云宁能和沈玉撕起来,可是他毕竟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直接掺和。 总之,没人站在楚云宁那边。 楚云宁往前走了两步,这才看到了坐在最前方的战云枭,一下子就被他的气质吸引了,忍不住道,“暝阳王你呢?我可是记得你前些年在战场上雄姿英发,难道如今就眼睁睁看着一个女人骑在你头上吗?” “何况,她还是害你残疾的元凶!” 说到这里,简直嫉妒地要死。 明明是她先看上的男人,沈玉凭什么啊! 楚云宁只知道沈玉和战云枭之间有婚约,战云枭的双腿是因为沈玉残疾的,而沈玉屡次抢夺战云枭的风头,但凡她出现的地方,战云枭必定没有任何存在感。 而从她这几天了解的情况来看,战云枭堂堂一个战神,在瀛洲百姓眼中,已经被传成了一个吃软饭的,反倒是把沈玉说的神乎其神。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慕名来和亲,找的是沈玉不是战云枭呢! 而且,她觉得战云枭其实并不喜欢沈玉,不然的话怎么会说要娶明玉公主呢? 他肯定也是反感透了沈玉,所以为了对抗这婚事,才故意要娶明玉恶心她呢! 一定是这样的! 楚云宁这般想着,道,“战云枭,你可还记得我?在我心目中,你是北齐唯一的英雄,你怎么能默默无闻躲在背后,任由她拿捏呢?” 这语气,逐渐的就有点奇怪了。 原本好好的朝堂上,大家都想着怎么文争武斗呢,却没想到楚云宁突然造幺蛾子,竟然走起了感情戏码,狗血又上头,叫人摸不着头脑,一瞬间都脸色古怪地看向战云枭和沈玉。 逐渐的,起了看戏的神采。 沈玉睨了眼楚云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好像她把战云枭怎么了一样,唯有楚云宁能够救赎。 原来,这位南楚的三公主,在战云枭面前,和在旁人面前,还有两幅面孔呢! 一瞬间,沈玉也起了看戏的心思,笑眯眯看向战云枭,道,“是啊,暝阳王好可怜啊,这些天在被我变着法子欺负,我让他端茶倒水,我让他当侍卫当下人使唤......” 干脆气死楚云宁算了! 战云枭也被楚云宁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但一听她这个话,便不由嘴角一抽。 她什么时候让他端茶倒水,让他当侍卫当下人使唤了? 现在,他算是明白了过来。 叫沈玉吃醋是不可能的,他那些烂桃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三言两语就能被她气死。 难怪上次明玉跟她示好的时候,她开解他说,“若楚云宁天天给你送好吃的,我就全部吃光,气死她算了。” 看这个样子,她是真的做得出来! 楚云宁果真被气得脸色发白,不可置信地盯着沈玉,“他、他可是我放在心尖儿上的人,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他?你怎么敢的啊?” 沈玉又何尝不知道她装白莲花,是想要在战云枭面前显摆她更加适合当他的王妃,更体贴更温柔? 第1132章 她干脆道,“我有什么不敢的啊?我最喜欢的,就是把你放在心尖尖上的东西,狠狠的摔碎。你要是这么说,我看我以前对他是太好了,以后干脆给他喂毒药吧。” “......” 此言一出,全殿震惊。 人们表情各异却都不敢话,一个个面色复杂地看着这三个人,反正神仙打架掺和不得,便不知战云枭什么反应。 楚云宁简直惊呆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沈玉,她怎么和她在南楚遇到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样? 难道现在她不应该赶紧跟战云枭解释她没有做那些事情,往后一定会好好相夫教子的吗? 等到了那个时候,她再问一些如何相夫教子的问题,沈玉肯定不会,答不上来。 到时候,战云枭也就知道,到底谁才配做他的正妃。 可没想到,沈玉居然这种反应? 她回神,不禁看向战云枭,“战云枭,你听听她说的都是设么话?这种女人你还要娶她吗?” 就差直接说,你赶紧和沈玉退婚,我才是你最好的选择了。 甚至,她忍不住道,“说不定你不举,也是她给你下的药呢!我看她就是水性杨花,想着当了长公主之后养几个面首,根本不想给你生孩子。” 说着,如数家珍道,“要不然的话,她怎么会把江隐藏在身边?况且,她成天在外面跑,到底和一些什么样的来往,你又不知道。” “就昨天,她还......” 为了让自己说的话更加可信,她竟是看了眼楚惊天和东方离,道,“她还勾搭东篱公子和我皇兄呢,你昨天是没看到,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沈玉被她蠢到了,不由看了眼楚惊天,又看了眼高位上的皇帝。 楚惊天:“......” 皇帝:“......” 大家都是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最后都看向了战云枭,皇帝道,“暝阳王啊,这个事情,你表个态吧,我看南楚三公主的注意力,完全在你身上啊。” 战云枭闻言,缓缓转过轮椅,看向了楚云宁。 楚云宁正面看到他的面容,瞬间被惊艳得双眼冒星星,说话的声音都嗲了几分,“战云枭,你知不知道,自从几年前在边境分开,我就一直在想你......” 战云枭一看她这个样子,只觉得头疼,最后干脆拉沈玉下水,道,“真的很抱歉啊,本王被沈玉下了毒,一生只能爱一个,否则的话,就会七窍流血而亡,浑身腐烂不得好死,你既然朝思暮想这么久,该不会希望本王死得如此凄惨吧?” 那眼底幽怨、委屈,不得已,简直展现得淋漓尽致。 谁能想到,他就是昨夜那个一剑砍死萧丞相手上五十多个刺客的绝世高手? 谁能想到,是他昨夜一把火烧了萧家二十多间铺子,差点把萧丞相气得直接归西? 谁又能想到,他昨夜还爬墙去韶华苑找沈玉春宵一度的? 便是沈缙看着他那一副幽怨小媳妇儿的模样,眼珠子都差点惊得掉出来。 他、他、他怎么会找了这么个女婿! 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最后只得看向沈玉。 沈玉也十分无语,最后只得把爪子往战云枭肩膀上一搭,歪头纨绔般地看向楚云宁,“要不,你替他受了这个罪,我就解了他身上的毒,如何?” 第1133章 一瞬间,楚云宁愣住了。 谁也没有想到,沈玉居然是这么个反应。 其余人也在看笑话,沈缙是出了名的护犊子,见状直接帮腔,道,“是啊,你干脆替暝阳王受了这个罪嘛,这样才能证明你比我家三姑娘更配得上他,不然空口无凭有什么用呢?” 众人嘴角一抽,面色诡异地看着沈缙,他这护犊子护到朝堂上来了? 没想到更离谱的是,高台上皇帝竟然也跟着附和,道,“朕觉得这事儿靠谱,暝阳王中毒令我北齐战力大减,若南楚三公主能让他站起来,那往后朕定然将你当亲闺女一般疼。” 一个个一本正经的,陪着楚云宁演戏。 “噗——” 也不知道谁没忍住,笑了一声。 一下子,南楚使臣那边脸色都变得十分难堪,姬尧直接扶额,道,“就不该带着她来,丢人现眼。” 楚惊天眯了眯眼,不禁多看了沈玉一眼。 若不是昨天沈玉出言提醒,他今天恐怕也要跟着丢脸......但同为南楚使臣,楚云宁这个跳梁小丑的样子,他脸上当然也挂不住。 只不过,却不会帮腔了。 一时间,南楚使臣这边,竟是无人帮着楚云宁说话。 楚云宁也难免紧张起来,双拳紧握盯着战云枭,“战云枭,你......” 战云枭一阵头疼,都没等她把话说完直接装傻跟着眼下,眼巴巴看向她犹如看到了救世主一样,问,“三公主,你愿意吗?” 沈玉身子一抖,差点笑的肚子疼。 他真的,演戏有一套。 “怎么,难道三公主不愿意?”她憋笑盯着楚云宁,嘴角都快绷不住了。 “......” 楚云宁简直想要去死,她便是个傻子,也明白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了小丑。 而楚惊天直接扭头看向殿外,好像是被外面的蓝天白云吸引,把里面的事儿全忘了。 再看四周北齐的臣子们,竟是一个个抿嘴偷笑,表情多提多尴尬了。 一瞬间,楚云宁红了脸。 一股羞臊不由自主涌上来,让她无所遁形,这才意识到自己和沈玉究竟差在了哪儿! 朝堂上,有朝堂上的说话方式,可不能像是后宅那样,一群女人围着一个蠢猪撕来撕去,能混到这一步的,大家都是人精。 要么不出手,要么就是真刀实枪的去干。 谁像是她这样,一朵大写的白莲绿茶花儿? 四周静静地,都在看笑话。 南钊也受不了这个气氛了,忍不住皱眉道,“你们北齐是什么意思?所有人逮着一个弱女子......” 沈玉笑了一声,打断了他,“南大将军这话好笑了,你也知道这是我们北齐的朝堂,大臣们议事的地方啊?” “你南楚的公主在这里争风吃醋,大诉衷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家后院呢!难不成说,南楚的朝堂就是这个样子,一群公主后妃,争风吃醋全都跑到金銮殿上?” 南钊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沈玉也懒得和楚云宁耗着,干脆看向她,戏谑道,“我刚刚提出的条件你答不答应?要么,我把他身上的毒转移到你身上,成全你们这郎情妾意。” 第1134章 “要么,给我要多远滚多远去!” 这话,说得就相当不客气了。 其余人也在附和,“是啊,南楚的公主可真是什么好事儿都想占全了,又是诉衷情立牌坊的,又想着片叶不沾身,什么都不付出,真是可笑。” “我看往后还是别站出来说话了,丢人现眼!” 北齐和南楚原本就不对付。 现如今,比起沈玉强势,朝堂上很多人更恶心楚云宁,看她的眼底满是鄙夷之色。 沈玉看得懂那个眼神。 权力场上,从来都是男人的世界,女人被关在后院围绕着他们扯头花,自己撕得头破血流,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可笑的笑话,亦或是功成名就之后,在后院看个乐子。 他们的鄙夷,是天生自带的优越感。 沈玉要不是自己够聪明,够心狠手辣,够离经叛道,是绝对走不到今天这一步的。 她脚下,踩了无数人的尸骨,手上沾了朝堂权贵的血,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她楚云宁凭什么? 凭白莲吗?凭显摆自己更像是一朵娇花儿吗? 沈玉一声冷笑,再看她时,犹如看地上的尘埃,一脚踩上去都觉得脏了脚。 那一眼,犹如刀子一样,狠狠扎进了楚云宁的心头,恨得她浑身颤抖。 最后,她忍不住扭头,看向了南钊身后的人,颤抖道,“既然沈三姑娘咄咄逼人,觉得本公主上不得台面,那今天本公主便与你比一比别的,若你能与我朝内侍将军打个平手,我便从此不再寻你麻烦。” 沈玉闻言微微眯眼,正餐原来在这儿? 她就说嘛,楚惊云既然派了人来坏楚惊天的事儿,又怎么可能只来一个楚云宁和南钊呢?恐怕今天跟在楚云宁和南钊后面这些人,全都是他的吧? 她不由看了眼楚惊天。 便见楚惊天也看向了南钊背后一中年男子,眉心紧皱面色复杂。 而那男子迎上他的眼神,虽然有些尴尬,但眼神却十分坚定,分明是表明自己的立场,他并不是楚惊天那一伙儿的。 而楚惊天的脸色则更加难看,薄唇抿成一线。 在和沈玉的暗中博弈当中,他再次输了。 使团当中,不仅南钊和楚云宁不是他的人,恐怕今天选择跟着南钊和楚云宁站位的,都是楚惊云的人! 现如今,他只能谨慎谨慎更谨慎。 沈玉将南楚各位的表情收在眼底,心下暗笑了一声,道,“三公主这话说的可真不要脸啊,我是北齐的公主,就算是要和我比,也得是你亲自上。” “昨天弄来个江湖上的野人,今天又冒出个大内侍卫。你这是看不起谁呢?本公主好歹也算是杀人如麻......” 忽的,她话锋一转笑了起来,“我跟你打个赌吧,别说是本公主,便是我北齐朝堂上,随便一个文臣出来,都能一把捏死你那个大内侍卫,你信不信?” 啊这...... 瞬间,北齐这边的文臣瑟瑟发抖,就差把“莫挨老子”四个字写在脑门上,赶紧缩着脖子降低存在感。 便是连沈缙都有些汗颜,“咳,玉儿啊,这个......” 第1135章 可别最后,让他这老胳膊老腿的上去作死,他是真的不会武功。 况且,朝中也没有会武功的文臣啊! 北齐这边文臣一个个冷汗直冒,恨不得原地消失。 看在楚云宁那边,不由得意起来,激动道,“此话当真?” 她带来的人,可不只是个大内侍卫那么简单,一会儿打起来,便是武将都未必是对手,何况还是文臣! 她沈玉要作死,随便她! 沈玉点头,好笑地看着她,“当真。” 楚云宁大喜,扭头看向身后的男子,道,“蔡将军,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那男子上前,拱手道,“本将蔡全迎战!” 说完,眼神颇为傲慢地扫了眼在场的北齐文臣。 他原本是楚惊云派来对付战云枭的,见战云枭废物成那个样子,原本就生了傲慢之心,却不想北齐这边沈玉脑子不好使,居然还敢送文臣上来! 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于是,干脆道,“但是,本将出手非死即伤,难以保证不落人头!因此,烦请诸位出战之前,先签下生死状,一旦死伤后果自负!” 说完,眼底一片狠厉。 这就是在赤果果的挑衅了。 一瞬间,北齐这边众人脸色难看,文臣这边已经有些慌了,看向沈玉,道,“沈三姑娘,要不还是让武将上吧,我们这上去也是送人头......” 一旦签下生死状,那必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们死了连个公道都讨不回来。 一时间,纷纷难以立即沈玉为何要坑自己人,连忙劝诫,“殿下,要不算了吧?咱真的不行。” 南楚人闻言,笑了起来,“看到了吧沈玉?他说不行?” 顿时,劝谏沈玉那个人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悔恨自己当了出头鸟丢了人,要是被怪罪下来...... 一瞬间,冷汗都冒了下来。 沈玉原本也不是针对他的,便道,“你是你,旁人是旁人,你不行就到一边儿去吧。” 说着,扭头看向萧丞相,话锋一转道,“丞相大人可不像你们这些废物,别说区区一个所谓的大内侍卫,便是来了十个常英一百个蔡全,也要跪在他面前喊一声爷爷!” “对吧,萧丞相?” 众人愕然,不约而同地看向萧丞相,低低议论起来。 “萧丞相也是文臣啊,从不曾动手,沈玉她什么意思啊?” “我不理解,你说,萧丞相会答应吗?” “我觉得不会......” 沈玉闻言,道,“你们太小看咱们的萧丞相了,我说他行,他就行。” 说着,看向了萧丞相。 萧丞相原本眼观鼻鼻观心,压根没想着掺和这事儿的,突然被点名一个激灵。 扭头皱眉看向沈玉,“本相......” 正想说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却见沈玉手上正在转着一个什么东西玩,蓦地动作一停,那玩意儿竟是再也熟悉不过! 一瞬间,他的心提在了嗓子眼儿上! 她什么意思! 沈玉嘴角一勾,道,“丞相大人,你行,对吗?” 萧丞相眼皮子狠狠跳了跳,恨不得上前一把捏死她! 她手上拿着的,是他儿子的贴身玉佩! 第1136章 他儿子藏了那么多年,别说是身上的玉佩,便是人,旁人也都是不知道的,怎么他的玉佩就会落在了沈玉手上? 一瞬间,又想到自己昨夜派人刺杀她的事情! 报复! 沈玉她肯定是在报复! 这下子,不行也得行! 萧丞相一瞬间,后背沁出一层冷汗,眼珠子死死盯着沈玉,最后妥协,道,“自然。” 沈玉嘴角一勾,眼底笑意更加浓郁,扭头看向那蔡全,道,“这位蔡将军,看到了吧?我北齐即便是年过四十的文臣,都不怕你。” “你尽管放马过来,最后生死各听天命!” 这话说得轻巧,一瞬间却直接把萧丞相的命给卖了,他今天要是赢不了那蔡全,只能死。 萧丞相脸色难看得要命,深深看了眼沈玉一眼,沈玉却是嘴角一勾,又将手上的玉佩晃了晃,就差把“我就在威胁你、报复你”几个字写在额头上。 头顶,传来皇帝的声音,“萧爱卿,这么多年,朕从未见你动过手,你当真可以吗?” 萧丞相抬眼看向他。 却见皇帝眼中一片担忧,好似真的担心他给北齐丢了脸,但细看时,却能隐隐发现那眼底的审视,竟犹如暗夜毒蛇。 他原本是没打算暴露自己的武力的。 毕竟原本的萧丞相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旦暴露出来,就很容易叫人怀疑,露了馅儿。 可是现在却没办法。 沈玉拿捏住了他儿子,如今给他设下这么一个局,明摆着就是让他要么选择暴露,要么选择给他儿子收尸。 他有三个儿子,都是不同的女人生的。 沈玉拿捏住一个倒也没太大关系,死了也就死了,还有两个。 但是问题是,沈玉到底拿捏住了几个? 他不敢冒险。 况且,若沈玉真的把事情捅出去,那他冒充萧丞相这事儿就瞒不住,逼不得已要铤而走险。 太危险了。 萧丞相琢磨再三,决定先找个借口说自己练过武,只是外人不知。 先把这蔡全打发走,稳住沈玉等下了朝,再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最后,只得硬着头皮,道,“陛下有所不知,这些年臣私底下,也是练过武功的,既然南楚的人欺辱到头上来,那臣也理应为北齐做点事情。” “啪啪啪!” 话音刚落,便见沈玉拍着手掌,道,“不愧是我朝丞相大人,有担当!” 皇帝闻言嘴角一抽,不由看了她一眼。 他其实很好奇,沈玉是怎么让萧丞相不得不替她出战的。 之前,他还想派人去试试萧丞相的身手,但苦于实在没找到机会,又担心试探不成反蚀一把米,最后只得作罢。 却不想,沈玉居然要借着南楚高手的手,让他们和萧丞相众目睽睽之下狗咬狗! 沈玉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但却没解释,只是看向那蔡全,道,“你最好拿出点实力来,别让萧丞相直接一巴掌拍死,叫人怀疑你是来丢人的。” 蔡全瞬间被激怒,“沈玉,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实力!” 沈玉脖子一缩,笑,“错了,你应该先让萧丞相知道你的实力,之后你才有资格让我知道你的实力。” 萧丞相闻言,气得只想破口大骂。 蔡全这个蠢货,他就不知道沈玉是故意的吗? 第1137章 但箭在弦上,他们一个是南楚的使臣,一个是北齐的朝臣,立下生死战贴,便是代表了两个国家。 谁若是输了,便是给自己的国家丢了脸,颜面扫地是其一,被问罪是其二,损失手上紧握的权柄,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蔡全不能输,萧丞相也不能输。 唯独楚云宁脑子还没转过来,不甘心地看向姬尧,“师父,不是说挑战沈玉的吗?萧丞相掺和什么啊?” 她被气得,差点当场说出萧丞相不是自家合作方这种话来。 姬尧深深看了她一眼,没理会。 楚云宁扭头,只能盯着蔡全,道,“蔡全,拿出我南楚武士的气势来!” “咳咳。” 沈玉憋笑,看向蔡全,“对啊,拿出你的气势来,别让我北齐人看笑话。” 蔡全被架在火上烤,当场拔剑指着萧丞相,“请!” 萧丞相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但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拿起了严公公亲手递上来的剑,紧紧握住,道,“请。” 一个字,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战斗一触即发,眨眼间刀光剑影。 蔡全的武功比常英差不了多少,而且不像是常英只是将功力放在手上的剑上面,他的步伐诡奇,出手刁钻,很难招架。 萧丞相便知道,自己今天不尽力,很难全身而退。 而且,一旦时间拖得越长,对他越不利,他会被迫暴露出更多底牌。 因此,手上攻势也是越发凌厉,隐隐竟是压下蔡全一头。 “蔡全,你在干什么啊,怎么一个老头子你也打不过!”楚云宁一心想打脸沈玉,这会儿见蔡全捉襟见肘,顿时急得跳脚。 蔡全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根本没想到萧丞相的武功会高到如此地步,而且一出手根本不像个文臣,反倒像是招招致命的亡命之徒! 直觉告诉他是入了谁的圈套,却又不明白沈玉为何套路她他。 然而沈玉的确不屑于套路他,只不过他是自己跳出来,入了沈玉的圈套罢了。 沈玉真正的目的有三。 第一个,便是试探萧丞相的内力、武功路数,好做到知己知彼。 第二个,便是叫姬尧看清楚萧丞相到底是不是二十年前那个九黎圣子,彻底破坏掉萧丞相和南楚的合作,让南楚防范他,孤立他,给他增加压力,逼萧丞相露出更多破绽,报复昨夜的刺杀。 第三个,才是给楚云宁一点颜色看看。 当然,第三个微不足道。 沈玉都没看楚云宁,只是看向了姬尧。 便见姬尧眉心紧皱,目光一瞬不瞬落在萧丞相脸上,眼神比之前幽深了许多。 再看高台上的皇帝,以是身子前倾,眉心紧皱,不但脸上不见半点高兴,还更加眉头紧锁。 唯有不知情的北齐臣子们,正在胡乱欢呼,“真没想到啊,萧丞相的武功如此高超,可真是给我北齐争光!” “丞相大人威武!不愧是我朝栋梁!” 欢呼声中,萧丞相是想吐血的。 今天金銮殿这么多人,赢的只有沈玉,就连他这个在朝堂上藏了几十年的人,也都被迫成了她手上的棋,当真是其心可诛! 第1138章 沈玉正在低低和战云枭咬耳朵。 “这玉佩,来历非凡吧?”战云枭看着那玉佩在沈玉手上玩出花儿来,便知道这个东西对萧丞相有多重要。 之前在宫门口,白七急匆匆过来塞给她个什么,之后沈玉看向萧丞相的眼神,就开始冒光。 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这个东西。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沈玉闻言一笑,低低在他耳边道,“萧丞相亲生儿子的玉佩,亲生的就是不一样啊,便不知道萧瑾行若是被我拿捏住,他还会是一个反应吗?” 男人一看她眼中跃跃欲试,不禁汗颜,“你该不会真的想试试吧?” “那必须要试试啊。” 沈玉嘴角勾起,下一个计划已经在脑海中形成,“我要让他众叛亲离,露出自己的本来的面目,让他二十年谋划竹篮打水一场空!” 战云枭只是听着她这话,就觉得心潮澎湃。 他看向萧丞相,眼底一片兴味。 反正,她在前面想怎样怎样,有他在背后兜底,有了一个月一次能站起来的时间,他的内心又踏实好多。 对面,楚惊天和姬尧也在低低咬耳朵,楚惊天问,“他是不是二十年那个?” 姬尧微不可查地嗯了一声,却是看了眼沈玉,道,“国宴之后,便撤吧。有些事情是大家的,咱们还是不要做这个出头鸟。” 楚惊天心里不甘,道,“可我已经出来了,现在缩回去,难免叫人抓住把柄。” “现如今被抓,那是小把柄,最多就是说咱们在北齐丢了人。若真的入了套,便没这么简单了,容易被人当枪使。” 姬尧看了眼楚惊天,道,“便是真的要和萧丞相打起来,战场也要南楚,这里不行。” 楚惊天只得点点头。 要在这里打起来,就彻彻底底沦为沈玉手上的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来一趟北齐,是来帮她和战云枭收拾烂摊子的。 传出去多可笑? 况且,萧丞相多难缠? 一旦他们和萧丞相两败俱伤,北齐会好好放他们活着回去? 楚惊天不禁多看了眼沈玉。 以她的手段,就算是让他回去,肯定也要脱层皮。 楚惊天打了退堂鼓。 背后,东方离的表情也并不好看。 若他跟萧丞相打起来,赢的一定是萧丞相。 首先,内力在他之上。 其次,巫蛊之术也在他之上。 可现如今,他若抽身而退,会不会让萧丞相察觉,直接先杀了他,顶替了他的身份? 旁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九黎的换脸之术多厉害,萧丞相能换成别人,也就能换成他。 一瞬间,竟感觉自己犹如提线木偶早早就入了局,难以脱身。 逐渐的,南楚使臣的队伍当中,气氛变得十分凝重,唯有楚云宁不明所以,还在气急败坏的嚷嚷,嫌弃蔡全不够卖力,没法拿下萧丞相。 至于龙椅上那位,此时也是眉心紧皱。 萧丞相输了他不高兴,毕竟萧丞相代表北齐,输了丢他的脸。可一想到萧丞相才是他最可怕的敌人,就恨不得让他死在这里。 第1139章 可蔡全看起来,又被萧丞相压着打,逐渐内力不支...... 左右,都不是什么好结局。 战云枭扫过众人,在沈玉耳边道,“这下子,水彻底被你搅浑了,也让所有人都知道了天高地厚。” 沈玉眉梢一挑,轻轻哼了一声,“要不然的话,他们一个个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还以为自己有多聪明。” 前阵子,楚惊天盯着她,东方离盯着她,狗皇帝也盯着她,萧丞相也盯着她。 一个个的,不是想睡了她,就是想杀了她。 现在,让他们睁大眼睛看看,自己都在什么样的水深火热当中,还是赶紧抱紧自己的脑袋吧,别被人当球踢。 战云枭看着她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 他最爱沈玉的一点就是,每次看着她都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他们的想法那样相似,只是他不爱张扬,沈玉却鲜衣怒马,活灵活现。 其实,那样的鲜活模样也是他想要的。 只可惜,这些年经历的事情在他心里留下太多的黑暗,让他沉肃过重,轻盈却很难,外人看着有威慑力,他自己却会觉得死气沉沉。 时间久了,难免有点厌世。 但沈玉不一样。 她便是经历过黑暗,也能开出花儿来,嬉笑怒骂皆无比鲜活,算是做了他没什么心力去做的事儿。 尤其是,看着她做的时候,他也会觉得身临其境。 逐渐的,死寂的内心起了波澜,偶尔也会想着配合她,玩闹一下。 也才对这个世界,生出一丝丝纯粹的期盼和热爱来。 沈玉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温柔至极,正打算问他在想什么,前方突然“锵”一声! 蔡全手上的剑被震断,萧丞相一剑砍下了他的脑袋,刹那间血腥味四溢,惊得楚云宁破着嗓子一声尖叫,“蔡将军!” 蔡全的脑袋,咕噜噜滚到了她脚下。 她吓得后退一步,栽倒在地,好不狼狈。 沈玉眼底窜起一道嗤笑,目光扫过缓缓落地的萧丞相,道,“看吧,我就说我你们南楚不行,吹得上天入地的常英打不过我的轿夫,大内侍卫也不是我北齐一个文臣的对手。” “就这,你们还敢来我瀛洲耀武扬威......” 倏地,看向楚云宁,眼底极尽讽刺,“我就说嘛,你一个养尊处优的三公主不好好在自己家里呆着,非要跑来我北齐和亲,原来是因为南楚不行了,上赶着求和呢?” “......” 这话说得可真是难听。 “你胡说八道,我来是为了战云枭......”楚云宁瞪着眼睛,死不服输。 南楚其他人的脸色亦难看至极。 沈玉却是一声嗤笑,“你也不看看你什么货色,就妄想着嫁给我北齐战神。” 说着,看向战云枭,“只不过,她既然上赶着要嫁,那咱们北齐也没那么不通人情世故,留下便是了,毕竟人家是来伏低做小的。” 战云枭闻言,道,“玉儿说的没错。” 楚云宁差点被气死,这个时候才想起楚惊天,“二皇兄!你就一句话不说,任由他们羞辱我吗!” 一扭头,才发现楚惊天脸色异常难看。 第1140章 楚惊天早就生了退意,闻言道,“你自己提出的挑战,今天早上也大喊着不与本殿一起走,自己一人做事一人当,也无须找我。” 虽然面子上难看,但还是把自己摘了出去。 楚云宁整个人愣住,一时间没想到他竟然会撂挑子不管。 楚惊天干脆闭了闭眼,和她划清界限,道,“既然你也说了,你来不是两国和亲,只是自己喜欢战云枭,那你自己的事情便自己处理,与使团无关。” “......”楚云宁愕然,“皇兄,你在说什么?” “我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楚惊天说完,看向战云枭,“好久不见啊暝阳王,三年前她闯你军营,如今又是死缠烂打......你自己看着处理吧,不必顾及本殿。” 这是两人第一次正式说话。 楚惊天的眼中,甚至带着一丝丝服软。 战云枭睨了他一眼,道,“既然二殿下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本王自然也不会往心里去。楚云宁想嫁便嫁吧,但是她的死活本王不负责。” 战云枭也很清楚楚惊天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他们彼此是敌人,但同时也是......战友。 正是因为有了楚惊天的存在,让北齐边境始终被威胁,北齐才不得不需要他这个战神,狗皇帝才对他一再妥协。 也正是因为有了他的存在,南楚皇帝虽然不喜欢楚惊天,一味拿一个废物太子打压拿捏他,却也真的不敢把他怎么样,毕竟万一北齐反击,南楚也要有人带兵出征。 这个关系,便是十分微妙了。 三言两语,几人达成了默契。 沈玉也清楚,楚云宁必须留下来,否则的话,楚惊天回去没办法稳住南楚皇帝和南楚太子,等到了那个时候,北齐边境上难免又很麻烦。 而且,她给楚惊天下了药,那楚惊天就是她去南楚时,提前铺好的一条路,可以拿捏他,却不能彻底斩断他,不然她去南楚便是孤立无援...... 权衡利弊,大家各取所需。 唯独萧丞相,握着宝剑站在大殿正中央,脸上一片铁青色。 他和蔡全打完之后,都没有人理会他,就仿佛他只是个被派出来的打手,后面“分赃”的事儿完全和他无关。 其余的臣子们,也都脸色十分诡异。 直到此时,他们才意识到,刚刚萧丞相出手时被迫的,他不是为了给北齐争口气。而沈玉拉萧丞相冒头,目的也并不单纯。 无声的硝烟弥漫着,大家才察觉到,今天这朝堂上的尔虞我诈,背后暗流汹涌,根本不是一般人能玩的。 一时间,全都闭上嘴巴苟在了一旁。 便是沈缙都一阵唏嘘,摸着胡须不说话。 至于楚云宁...... 她根本就是个笑话,在后宅去扯头花都不是个聪明的,只会以势压人咋咋呼呼,别说在这吃人的朝堂上了。 赢家只有沈玉。 她笑了一声,直到最后才看向萧丞相,“萧丞相人不可貌相,人人都以为您是文臣,却不想武功也了得,如今恐怕暝阳王都不是你的对手。” 她嘴角上扬,看似夸得真情实意,却让萧丞相瞳孔一缩! 蓦地看向皇帝,果然便发现他正定定地盯着他看,那眼底幽邃猜忌几乎掩藏不住。 一个文韬武略的人,藏在朝堂上二十年,装得手无缚鸡之力,要说背后没有见不得光的,谁信? 第1141章 而迎上他的目光,皇帝也倏然回神,干笑着道,“是啊,丞相大人武功高强,叫朕都有些惊讶。” 说着,看向楚惊天,道,“既然二殿下也说三公主只是为了自己的事情在胡闹,那蔡全立下的又是生死状,那今日这事儿,便可以作罢了吧?” 楚惊天双拳紧握,脸上火辣辣的。 他是使臣队伍的带头人,蔡全的死,当然也是在打他的脸,但是理智告诉他不得不清醒面对,只得咬牙隐忍道,“自然,正好我等旅途劳累,也需要好好休息几日,今天便先告退了。” “至于其他的事情,文书上已经写好了,陛下给个回话就成。” 皇帝闻言,看向战云枭,道,“国书是南楚皇帝送来的,上面有玉玺印,要将三公主嫁给你,暝阳王怎么说?” 战云枭能怎么说? 反正也是无所谓的事情,干脆摆烂道,“那便按照国书说的办吧,只是本王不举,恐怕要难为南楚三公主了。” 楚云宁气得不行,心里憋屈,面试自己喜欢的人还是道,“只要你愿意娶我,我肯定会找人治好你。” 最后,还指着沈玉道,“我可不像是她!” 说得义愤填膺的,是打心底里看不上沈玉。 谁料这话一出口,大殿里自己人和北齐人都笑了,甚至有人笑着道,“三公主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您和我们凤缨公主八竿子打不着。” “我北齐凤缨公主入可以治国安邦,出可以抗疫平叛,整个北齐人人爱戴,便是陛下对她都是青眼有加。” 没说楚云宁如何。 但是意思很明显。 她楚云宁凭什么和沈玉比? 沈玉面带笑意,直接把她当个屁给放了,战云枭更绝,他直接道,“左右,往后本王和本王的王府,都是玉儿说了算。” 说着,用十分诚恳的眼神看着楚云宁,道,“你若是想有好日子过,不如去抱她大腿。你看看明玉就比你聪明,他直接拜玉儿为师,心里就很清楚王府到底谁说了算,巴结谁才能有一口饭吃。” “......” 众人闻言齐齐无语。 楚惊天看着昔日那个站在城墙上,犹如烈火犹如孤峰一般的少年变成如今这样,一时一言难尽,很难不怀疑他骨子里其实是个戏精。 沈玉也有些无奈,便是她和战云枭青梅竹马,也都没想到他成年了还藏着这样的一面。 但是,这话她爱听。 于是,笑笑的看着楚云宁不说话。 楚云宁看着战云枭,都快气哭了。 高位上狗皇帝看着她这个样子,不由觉得心烦意乱,道,“既然这样,那已经中午了,就退朝吧,也让南楚使臣回去休息。” 在今天的朝堂上,楚云宁看似最扎眼,实则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个,谁也没心思陪她玩。 最后,早朝草草结束。 沈玉看都没看楚云宁一眼,推着战云枭出了门,身后萧丞相看她的眼神一片幽深,突兀的说了句,“沈玉,瑾乐和沈二公子的婚事......” “......”原本要走的沈缙心头咯噔一下,一下子看向了他,话到嘴边却不知道合不合适,只好憋回去,也看向沈玉。 第1142章 沈玉在大殿门口转过身,看向了萧丞相,嘴角上扬笑意灿烂,道,“今天下午,我就与我二哥一起来下聘。” 萧丞相瞳孔微微一缩。 都到了这个地步,沈玉为何还要和丞相府结亲? 他想不通。 沈玉也不会跟他解释,只是笑了笑之后,便出了金銮殿大门。 沈缙跟在她身侧,低低道,“玉儿,下午你真的要去?” 沈玉点头,“要去,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的,我倒要看看两难之下,萧瑾行兄弟两人如何选。” 他们怎么选,也就决定了往后她如何对待萧家。 沈玉很多事情都想得很清楚,低低吩咐白七,道,“你去一趟玄武门那边,找个机会把金威给带走,顺带着我下午送萧丞相一个大礼。” 白七点头,飞快离来。 沈缙正想问她又想做什么,结果楚惊天靠了上来,面色复杂地看向沈玉,道,“沈玉,既然明知道他的身份,为何还要与他家结亲?” “是艺高胆大与虎谋皮,还是想干什么?” 他真的,开始有点看不懂沈玉了。 沈玉却不会把什么都告诉他,闻言笑着道,“二殿下,众目睽睽之下,我劝你还是小心为上,小心回到南楚,有人参你一本,说你勾结本殿!” “你——” 楚惊天瞳孔一缩,盯着她说不出话来。 她这么一说,倒是叫他心头警钟大作,这还真是楚惊云那伙人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要真是那样,事情可就麻烦了。 沈玉看着他的样子,道,“走吧,北齐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楚惊天瞳孔眯了眯,“你不要忘了,还有例行的国宴,以及......我三妹的婚事,我那个大皇兄既然派了人来,就不会善罢甘休。” “而我......” 他顿了顿,终还是道,“我既然来了,就不会灰溜溜回去,你应该心里有数。” “那我们拭目以待。” 沈玉笑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楚惊天看向战云枭,眼神复杂至极,“暝阳王就没有什么与我说的吗?” 战云枭这才抬眼看向他,道,“说什么?本王双腿残疾,带不了兵打不了仗,往后只能祝二殿下好运,莫要栽在我家玉儿手上。” “......” 楚惊天被堵得无话可说,看他的眼神像是第一次认识他,最后被气笑了,咬牙道,“暝阳王能屈能伸,倒是叫本殿佩服得很。” 说完,告辞离开。 沈玉看着他的背影,唏嘘了一声,“就他这个城府和心境,拿什么和你比啊!” 战云枭眉梢微微一挑,道,“我可没什么城府,也没什么心境,只是觉得被玉儿保护的感觉格外的好。” “......”沈玉被撩红了脸。 这个男人...... 说他没城府,谁相信? 这几日,三番四次被人挑衅侮辱,如若内心不是不动如山,他恐怕早就暴躁了。 现如今,南楚已经败了两人,其中一个还死了,萧丞相都被迫出了手,他却还藏的好好的,等到了国宴上,他就是一张旁人根本摸不准的底牌。 群雄逐鹿,笑到最后的,才是英雄。 沈玉死过一次,早就看透这一切了,正想说国宴的事儿,却见萧瑾行急急忙忙走了过来,好像有什么事情去找萧丞相。 沈玉见状一乐,突然一抬手,将刚刚用来威胁萧丞相的那玉佩丢给了他,道,“今早捡的,瞅着很适合萧大公子,送你了!” 第1143章 萧瑾行一把接住玉佩,低头一看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她什么意思,最后只得草草道,“哦好,谢谢沈三姑娘了。” 怪事儿,沈玉突然送他礼物 这原本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她说是今早捡的,显得又很随便,拿在手上奇奇怪怪的。 萧瑾行不明所以,但战云枭在一侧,他也不好多问,再加上有急事儿找萧丞相,便拿着玉佩走了。 “你当着萧丞相的面,送他这个?” 战云枭目送萧瑾行过去,看了眼沈玉,眼神变得怪怪的。 沈玉眨眨眼,“我还当着你的面,送旁人礼物呢。” 战云枭:“......” 他发现,他家玉儿现在居然学坏了! 扭身看了眼萧丞相那边,果然见他眉心紧皱脸色复杂,目光落在萧瑾行手上那玉佩上,眼珠轻轻颤抖着,但又极力隐忍。 沈玉她什么意思? 萧丞相浑身神经紧绷,看向萧瑾行,“沈玉送你的礼物?” 按理说,他和这个儿子一起生活也有二十来年了,这么多年下来虽然明知道他不是自己亲生的,但是当个棋子用也是得心应手。 他是信任萧瑾行的,毕竟在萧瑾行眼中,他是尊敬的父亲,萧瑾行也从未忤逆过他的意思,很多事情都办得非常妥帖。 以至于这些年,他在扮演他父亲的时候,越发得心应手,逐渐的也相处的和亲生的没两样。 可是此时此刻再看他,却觉得突然之间两人便生了嫌隙。 沈玉今天在朝堂上的动作,提醒他和萧家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血仇,也提醒着他养外室、生儿子的事情一旦被揭露出来,萧瑾行兄妹三人、包括其他人都将变得不可信。 甚至,还要反目成仇。 这些念头从脑海里划过,萧丞相看萧瑾行的表情,便是藏得再深也与寻常不同。 萧瑾行也不是傻子,一抬头便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儿。但他不明所以,只好诧异地看了沈玉那边一眼,道,“突然塞给我的,很是奇怪......” 说着,看了看手上的玉佩,问,“父亲,这玉佩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萧丞相嘴角一抽。 这问题可大了去了,但是他也不能说,只得道,“没什么问题,既然她送你的,那你就收着吧。” 又解释道,“我只是好奇,她怎么当着战云枭的面突然送你礼物。” 萧瑾行也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扭头,又看了眼沈玉。 可沈玉已经转身推着战云枭离开,似乎并没有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 萧丞相也不想纠缠着这事儿,下了台阶走到他跟前,问道,“你急匆匆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萧瑾行叹了口气,面色悲伤道,“是瑾乐出事了。” “今天早上,我出去忙商铺善后的时候,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后院被烧了,潜火衙门的人在里面发现一具尸体,烧得面目焦黑,头上还戴着她的簪子......” 萧丞相闻言愕然当场,“你说什么?相府后院也被烧了?” 他猛地抬眼看向沈玉那边,眼珠子都在颤抖,“青天白日之下,她居然纵火烧我相府,还敢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说下午来提亲!” 第1144章 萧丞相气得浑身颤抖,恨不得把沈玉挫骨扬灰,他是一万个没想到,昨夜沈玉纵火烧他家产业不说,今早还敢堂而皇之在相府放火! 更可恶的是,她明明把萧瑾乐活生生烧死了,却敢不动声色说下午找她提亲,想要萧瑾乐当她的二嫂...... 这个女人,怎么就如此蛇蝎心肠! 萧丞相出离愤怒。 萧瑾行也是眉心紧皱,攥着那个玉佩感觉无比别扭,道,“沈玉如此待我们相府,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今天下午,她若真的敢来提亲,我们就把她......” 可这个时候,萧丞相却抬手,止住了他,“不,今天下午你出城去办一件事情,瑾乐的事儿你莫要再参与了。如果没有我的命令,你和你二弟都不要有任何动静,暂时别回来。” 沈玉烧死了萧瑾乐,却又要带着沈洛来提亲,她既然敢来肯定便是做好了万全准备,而且她刚刚把他亲儿子的玉佩丢给了萧瑾行是几个意思? 他开始害怕,万一下午沈玉来相府,就是为了戳破他的阴谋,让他们父子反目成仇的呢? 萧瑾行兄弟两人他还用得着,千万不能被沈玉钻了空子。 现如今稳妥起见,还是让他先离开为好。 萧瑾行却是不理解,道,“可是父亲,眼下府上正是危机四伏之时,儿子怎么能丢下您一人,自己先走呢?” 再说,沈玉杀了萧瑾乐,他恨不得让沈玉死。 萧丞相却是说什么都不乐意了,道,“我让你出城,也是有安排的。你且出去,只要你和你二弟在外面带好手上的兵,爹这边便有底气。” 萧瑾行向来听他的话,虽然感觉不对劲儿,但还是点点头,道,“那我下午便出城。” “不,你现在就走。” 萧丞相看了眼侯府的方向,他不确定沈玉什么时候过来造幺蛾子,但是时机还不成熟,他绝对不会给沈玉离间他们的机会。 萧瑾行只得告退,急匆匆出了城。 但沈玉送他的那个玉佩拿在他手上,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竟像是个什么奇怪的东西,弄得他十分别扭。 萧丞相则急匆匆回了府,进屋便问夫人,“后院怎么回事?这一大早的,人都起来了,怎么还是叫人把后院烧了?” 丞相夫人哭得梨花带雨,“妾身也不知道啊,早晨你走了没一会儿就起火了,等人过去的时候,火势已经压不住了,我可怜的乐儿啊!” “她死得好惨!” 萧丞相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快步走上前去,在院中看到了烧焦的尸体。 那人已经面目全非,唯有身上的金银珠宝是真的,还是他前天吩咐人专门送过去给她打扮,好让她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嫁给沈洛的! 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女儿,萧丞相看着那尸体双拳紧握,眼睛都红了,“扶桑呢?她的丫鬟去哪儿了!” “没,没见着......” 丞相夫人摇头,哭着道,“找了一上午了,也没见那扶桑的影子,也不知道是被人绑走了,还是纵火的就是她,呜呜呜......” 第1145章 萧丞相心烦意乱,最后只得下令,“给我去查!” 实际上,沈玉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人已经到侯府大门口了。 小五急匆匆赶来,道,“王爷刚刚收到消息,说今天早朝的时候,萧瑾乐的院子里起了大火,萧瑾乐被烧死了,让属下过来告诉姑娘一声,下午的事儿可能有变动。” 沈玉愕然,扭头看向丞相府的方向,“萧瑾乐死了?” 说着,问小五,“不是王爷干的?” 小五摇头,“怎么可能呢,王爷就算是烧谁也不会烧萧瑾乐,毕竟沈二公子喜欢她。要么,是有人想要嫁祸给咱们,要么,便是丞相府自导自演!” 小五说着,有些生气起来。 沈玉若有所思,道,“行,这个事情我知道了......你既然来了,帮我办个事儿吧,带几个人去,找个机会将萧瑾行给抓了。” 小五闻言愕然,“姑娘,你抓萧瑾行干什么?” 这可是要真正和丞相府撕破脸,南楚的使臣还没走呢! 而且萧瑾行是丞相府的大公子,抓了他的话,必定覆水难收。 便是沈缙都被吓一跳,劝说道,“玉儿,要不算了吧?咱们还是稳着一点走......” “稳不住了。” 沈玉眉心紧皱,“萧丞相谋划了二十多年,今天朝堂上暴露了自己的武功,他必然知道自己藏不住多久了,接下来几天就是他最后的谋划时间,一旦时机成熟他就会动手。” “我们不能让主动权落在他手上。” “刚刚,我丢给萧瑾行的那个玉佩,是萧丞相亲儿子的,他亲眼看着我把玉佩给萧瑾行,肯定生了戒备之心,如果我没猜错,他肯定把萧瑾行打发出去了。” 沈缙闻言皱眉,“打发出去?去哪儿?” 沈玉道,“萧家二公子手握十二万大军,驻扎在沧州,距离我们只有百里,一旦有动静我们很容易发现提前戒备。” “萧丞相若想要逼宫,最先动用的肯定是城外八万禁军,之前他将萧瑾乐送进去,多半只是一个幌子。如今萧瑾乐被他弄回来,又死在了家里,那这些禁军总要有人去统筹。” “将萧瑾行弄出去,一来可以收归禁军为己用,二来也可以避免他跟我们接触,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 “谁都知道,城外禁军的任务是拱卫京都,是为皇上服务的,一般人等都要避嫌,我们沈家尤其需要和那边保持距离......” 沈玉这么一说,沈缙就明白了。 他点点头,问,“那你的意思是?” “我要先下手为强,打乱他的阵脚,让他跟着我的步调走。” 沈玉直截了当,眼睛里全是杀伐,看向小五,道,“你先去抓萧瑾行,城外禁军的事儿,你回去禀报王爷,他知道怎么做。” 两人配合也算是有些时间了,沈玉有十分的把握,战云枭一定看得懂她下一步要做什么,也会做出最合适的配合行动。 小五听得骇然,点头道,“属下马上去办。” 沈玉点点头,目送他离开扭身看向大门口,按住眉心道,“萧瑾乐这一死,二哥那边要怎么办......” 第1146章 沈缙闻言长叹一声,“难啊,先进去再说吧。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他那么大个人了,会懂事儿的,这不是你的错。” 沈玉知道不是自己的错,只是她也知道喜欢上一个人是没那么容易放下的,沈洛心里肯定会非常难受。 两人只好先回去,琢磨着怎么和沈洛说这个事情。 结果拐过正前方的湖,绿萝便神神叨叨上前来,只问了沈缙一声好之后,便匆忙拉着沈玉道,“三姑娘,奴婢有事儿找您......” “爹,那我先去了,一会儿过去陪大家吃饭......”沈玉回神时,人已经被拽出去大老远,朝着沈洛的院子去了。 等到了没人处,赶紧问到,“绿萝,你拉我做什么?可是二哥叫你来的?” 多半儿,他是知道萧瑾乐的事儿了。 沈玉都还没准备好怎么跟他说,结果绿萝四下一扫“嘘”一声,见没人之后才赶紧道,“萧瑾乐在二公子那边!” “......” 沈玉一噎,回神愕然,“她在我家?” 扭头看了眼丞相府那边,沈玉不禁嘴角一抽,萧瑾乐这是设计诈死,从丞相府跑掉了吗? 她到底在丞相府发现了什么! 沈玉心中着急,也没等绿萝再说什么,便急匆匆赶了过去,道,“我去看看。” 等进了沈洛的院子,便发现萧瑾乐灰头土脸,正坐在那颗大槐树下面,旁边站着她的丫鬟扶桑,还有手足无措的沈洛。 沈玉嘴角一抽,进屋关上门才看向萧瑾乐,“你自己跑出来了?外人还以为我动的手,萧丞相都快恨死我了。” 萧瑾乐起身走向她,嗓子一片沙哑,“沈玉,我在丞相府发现了一件特别可怕的事情,我不知道去找谁,太害怕了只好......” 说着,眼泪哗一下绷不住,滚落出来。 沈玉抬手擦了擦她的脸,才发现她脏兮兮的脸色一片惨白,竟像是被吓坏了,不禁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萧瑾乐突然扑进她怀里,只是哭,浑身颤抖却不说话。 沈玉抬手拍着她的后背安抚,不禁看向沈洛。 却见沈洛也是一脸懵,用唇形道,“从来之后,便一直没说话,问什么也不吭声,为难得很......只在看到你之后,才哭了起来。” 他站在那里,紧张地像个做错事儿的小孩子。 沈玉有些无语,她二哥诊治病人的时候,向来胆大心细,想不到一遇上萧瑾乐,却是另外一副面孔。 沈玉只得看向扶桑。 扶桑比萧瑾乐更害怕,整个人都是呆滞的,苍白的嘴唇张了又张,最后愣是没挤出半个字。 还是萧瑾乐哭够了,这才抬起头,满脸泪水的看向沈玉,道,“沈玉,你一定一定,要救救我娘我哥哥他们!” “你先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玉看着她的样子,其实心里有了几分猜测,却不知自己猜得准不准。 只听萧瑾乐道,“昨天后半夜,外面起了火,父亲将府上的人都派了出去,我也觉得奇怪,便起来想一探究竟。” 第1147章 “却不想,他派人出去之后,竟是进了废弃的后院柴房,那个地方从未有人去过,寻常大门也都是紧锁着的。” “他这个时候去本就很奇怪,我没忍住便跟了进去,躲在柴垛背后没出声,见他进了对面的厢房,紧接着里面传来了说话声。” “说话声?” 沈玉拉着她坐下,眉心紧皱,“你是说,你家后院从未有人去过的柴房里,其实另有乾坤,还藏了什么人?” 萧瑾乐却摇头,“起初,我也以为是这样的,直到我听见他说了一声,‘萧恒,二十年了,你这张皮真好用,叫人舍不得,可惜用不了多久,我就得重新换一张了’!” 萧瑾乐脸色煞白,沈玉和沈洛也听得毛骨悚然。 两人对视一眼,沈玉问萧瑾乐,“你进去看过吗?那里面是什么?” 萧瑾乐眼底一片泪意,眼底恐惧尚未褪尽,哽咽道,“等他走了之后,我去看过了。” “里面......” 她突然捂着嘴巴,吐了起来。 沈玉忙给她喂了个止吐药。 萧瑾乐缓了一会儿,这才又道,“里面,是一个扒了皮的人,浑身没没有一处是好的,可是......可是他竟然还是活着的!” 萧瑾乐浑身颤抖,整个人都像是见了鬼,紧紧攥住沈玉的手臂,才像是找到一丝丝安全感,道,“他看着我,竟然吃吃笑起来,说我是......” 她说不出话来了。 沈玉虽然震惊,但也隐约明白了什么,道,“其实,里面那个被扒了皮,用蛊虫吊着命的,才是真正的萧丞相,对吗?” “他是不不是说,你不是他的女儿?” 萧瑾乐点头,眼泪犹如潮水一般滚滚落下来,眼底满是绝望和恐惧,将沈玉的手臂掐出几道深深的印子,看着她的眼神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沈玉,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啊?” 在沈洛院子里沉默了足足一个时辰的她,这会儿完全崩溃了,“沈玉,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知道我不是萧丞相的女儿,而是那个冒牌货生的,你知道他是九黎来的人,所以你才提醒我的对不对?” “可我是他的女儿,我哥哥还在认贼作父,我娘......”萧瑾乐整个人混乱了,说到最后,眼神彻底失去了聚焦。 突然之间,她鼻腔里流出两股热血,一头栽进了沈玉的怀中,昏迷过去。 “玉儿,她怎么了?” 沈洛看着心爱的女子,从鲜衣怒马的女将军,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心疼得都要碎了。 沈玉摸了摸萧瑾乐的额头,把人递给沈洛,道,“她只是被刺激到了,你抱着她回去休息吧。” 说着,拿出一瓶药递给他,“等她醒来了,第一时间吃这个,先让情绪稳定下来,否则要出事儿。” 突然间的变故,换谁都承受不了。 沈玉真害怕,那么好、那么鲜活的一个生命,就这样被生生给逼疯了。 沈洛点头,眼眶发红地抱着萧瑾乐,去了自己的房间。 沈玉走向扶桑,捧起小姑娘呆滞的小脸,“扶桑,不要怕,这里很安全。” 第1148章 扶桑浑身颤抖着,双手冰凉,两条腿儿眼看着要站不住了。 沈玉叹了口气,下午还有事儿要办,没时间好好安抚她,只好喂给她一个药丸子,“来,吃点药,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扶桑点点头,没拒绝。 等吞了药,沈玉拉着她去对面厢房。 让她躺床上没一会儿,她便沉沉睡着了。 沈玉走了出来,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沈洛,见他出来之后,才道,“一会儿,我叫松露和檀香过来伺候,等她们醒来了得换个地方,你之前喜欢她,这院子难免被人盯上。” 沈洛闻言点头,“三妹想事情向来周全,一切便按照三妹的安排。” 沈玉点点头,“那我们先去正堂用饭,父亲和大哥都在那边等着。这个事情,得好好琢磨一下了。” 沈洛叹了口气,“如今麻烦了,丞相府那个样子,无论什么样的结局,往后都是萧姑娘心里一根刺,我纵然能治疗她身上的伤,却治不了她心里的伤。” 沈玉扭头看向他,道,“哥,心里的伤是会好的,往后慢慢来吧,这日子还长着呢。” 又道,“她比较幸运的是,她还有你。” 沈洛点点头,“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沈玉也知道这个道理,只得先过去,把这个事情和大家一起商量。 沈缙担心丞相府的事儿,一见她进门就问,“萧家大姑娘如何了?真是没想到啊,居然跑到了咱们家来,这要是被人发觉,那还了得?” 他刚进门,这事儿沈辞就跟他说了。 他现在是一脑门的冷汗,儿女们主意大是好事儿,但是也是有风险的。一个个的,你看看这都是做的什么事儿? 仇人家的女儿,也敢往自己家里藏着。 顾氏也在叹息,“萧丞相的事儿,和那小姑娘倒是没关系的。” “咱们沈家不会跟她计较这个。怕就怕的是,那萧丞相无论如何也是她的生父,就怕事后萧丞相和咱们撕破脸,无论结局如何,她心里都埋一根刺,那才叫真的难办。” 人心都是肉长的,沈玉也能理解萧瑾乐,人和人的感情,不是说那个人突然做了坏事儿就能立马切断,这对萧瑾乐而言,是她不得不走的暗夜。 最后,也只能道,“这个事情往后慢慢儿说吧,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都不能让萧丞相发现萧瑾乐和扶桑在咱们家。” “否则的话,萧家其余人就危险了。” “我倒是不在乎萧家其他人的死活,但还是要替萧瑾乐和明玉想一想,能挽救的人,多少还是要挽救一下。” 沈玉说着,看向沈辞,“大哥,你还有可以用的地儿吗?” 沈辞嘴角一抽,“你当我是地主啊,到处囤房子?” 但还是想个法子,道,“只不过,有个地方倒是谁也想不到。先给她送去秘牢那边藏着吧,秘牢背后有个世外桃源,一般人都不会去。” 沈玉愕然,一时间没明白他怎么提出这样的建议,不解道,“你是说,宫里?” 第1149章 沈辞点点头,“这个事儿,以你现在的身份,应该是很好办的。萧丞相无论如何,也都想不到萧瑾乐藏在哪里。午后,你就给她们易容,带进宫去吧。” 沈玉想了想,道,“只要瞒过皇上的眼睛,便是万无一失。” 说着,眼神复杂地看向沈辞,道,“大哥,那秘牢里,有你的人吧?” 沈辞嗯了一声,“你去了找秦骓,他会帮你的。” 沈玉闻言,眼底闪过一道异样。 她就知道沈辞不是善茬,前世若不是被她牵连,绝对不会落到被凌迟处死的地步。果然,那皇上捏在手里的秘牢,首领居然是沈辞的人! 这要是让皇帝知道了,不知要作何感想。 但无论如何,萧瑾乐算是暂时有了个安身之所。 沈玉稍微放松下来,问沈洛道,“明玉和当归的伤势如何了?” 沈洛叹了口气,道,“当归已经下地了,倒是明玉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一上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上去很纠结,问又什么也不说,很是难缠。” 沈玉道,“我去看看他。” 沈辞也起身,跟着去了自己的院子,道,“这下子,你们倒是成了过命的交情,往后恐怕是更加难办。真是没想到,这个明玉居然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他庆幸明玉做了个人,替沈玉挡了那一剑,但同时又酸溜溜的,感觉自己和沈玉之间,又多出一个明玉...... 早知如此,他就一直跟着沈玉,哪里都不去了。 那一剑,他也不是不能受着。 沈玉感觉他语气怪怪的,但却没往那方面想,因为前世沈辞心里其实也是有人的,只是暂时还没遇上那个人......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喜欢自己。 因此,就事论事道,“是,往后是难办了,我欠着他一条命,往后总要护他周全。” 在旁的事情上面,沈玉最欣赏这种刚直不阿、一腔赤诚之心的君子。可是在对待元家这事儿上面,沈玉最怕的便是遇上明玉这种人。 可真是叫人为难。 转眼间,两人都已经到了门口,想着自己进去可能影响明玉的发挥,沈辞还是停了下来,道,“去吧,我在这儿吹会儿风。” 沈玉点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沈辞的房间和他的人一样,里面摆设干净利落,又带着一丝丝微不可查洒脱与智慧......竟然还挺配明玉那一身气质的。 因着上次受伤裙子破掉了,这会儿已经换上了一身月白色衣袍,是沈辞的旧衣服,穿在身上居然还有点贴合,只是脸色看上去,要比平常更加苍白几分。 见沈玉进来,这才缓缓转过头,虚弱地唤了一声,“小师父。” “我来看看你,也跟你说一些事儿。”沈玉在他边上坐下来,眼中满是歉意,“上次,怪我试探你,才让你受了重伤,差点丢了一条命,对不起。” 明玉一愣,回神后轻轻叹息,“我知道你在试探我,但我也是心甘情愿的。不管是你我之间的情意,还是为了整个北齐,你的命都比我的值钱。” “只是,没想到小师父会直截了当说出来。”明玉看向她,眼神从最初的试探与喜欢,逐渐夹杂了一些由衷的敬佩。 第1150章 他敬佩沈玉敢作敢当,无论是阴谋还是阳谋,每一步都走得堂堂正正。对的事情,她从不后退;错的事情,她从不逃避。 她就像是慈宁寺供奉的那怒目金刚,身上有种顶天立地不可侵犯的气场,也有种浩然正气能够让任何妖魔鬼怪都无所遁形。 沈玉自己倒是没觉得有这么伟大,她所有的选择只有一个目的:问心无愧。 这都是前世付出了血的代价,才悟出来的道理,因此力求每件事情都让自己不留遗憾,不亏心。 她伸手给明玉把脉,问道,“有什么心事么?我大哥说,你一上午盯着天花板,什么都不说......” 明玉轻轻摇头,“也算不上有心事,只是对眼下经历的事情不甚理解,就是想不明白。佛家说贪嗔痴慢疑都是人性的劣根,会叫人万劫不复,可我下了山,却发现这些我都有。” “再看萧丞相,他已然到了癫狂扭曲的程度......” “可无论是佛家,还是我父皇这样的人,都理不清这世上的千头万绪,天灾人祸还是在到处肆虐......” 突然之间,他看着沈玉,竟然发出灵魂一问,“小师父,父皇说你是世上最聪慧的女子,你能不能告诉我,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沈玉先是一愣,回神后笑叹一声,“也就是从小在庙里长大的你,才会问这样的问题。” 明玉不解地看向她。 沈玉道,“你见过柳氏吗?她就不会问这样的问题,因为她从小就生在水深火热当中,幼年的时候失去父母,与都还没成年的阿姐相依为命。” “还没长大呢,那唯一依靠的阿姐,却又被人抓去,威胁要做成人皮灯笼。那时候,她根本没空想为什么活着,她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无论如何也要保护阿姐。” “等到了后来,有了宋婉晴,有了我,她也只想着保护宋婉晴,保护唯一的骨肉,想着见阿姐最后一面,每天都睡不安稳。” “再到后来......” 沈玉脸上笑着,嗓子却有些哑了,鼻子也是塞的,“明玉啊,人活着......总要信一点什么,抓住一点什么。” “柳氏只想保护自己在乎的人,我之前也一样。” 沈玉说着,眼神有些茫然地看向窗外,“我和柳氏并没有区别,我也没比她高尚,只是在看到了她的绝望之后,学会用手上的权力去保护那些和我们一样绝望的人。” “你是念佛长大的,师父告诉你要普度众生,你下山却发现众生皆苦,你一样都改变不了,对吗?” 这话说到了明玉的心坎儿上,明玉点头,眼底噙满了泪意,哽咽起来,“我发现,我什么都做不好!我改变不了父皇做的事情,也改变不了萧丞相,不说远的,我就连身边的小事都做不好。” 最后双手捂住脸,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沈玉看着他片刻,伸手轻轻按住了他的手,道,“你只是一个人,又不是供奉在大殿上的菩萨......那菩萨都救不了这世上的水深火热,你又如何能救全部呢?” 第1151章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修行才刚刚开始?” 沈玉拿开他的手,让他看着自己,“你在庙里,学的那些都是纸上谈兵。现在是真正的战场,这战场永无止境,你得披荆斩棘,才能找到心中的正义。” 明玉似乎愣住了。 沈玉想着,他大致是要明白了什么了,道,“所以佛祖他离开了自己的宫殿,成了芸芸众生的一员,把众生的苦都经历了一遍,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救赎。” “今天你感受到作为皇子的无力,来日就会知道这片土地上万千百姓的绝望,自然也就知道如何让他们不绝望。” “我们普通人活着,就是为了给自己希望,也给别人希望。” 沈玉把手帕递给他,“明玉,我相信你能想明白。” 明玉接过了她的手帕,却没回答。 但也没再掉眼泪。 沈玉轻轻起身离开了房间,也没再说多余的什么。 屋外,沈辞打量着她,眼神古怪,但又带了一丝丝思索,道,“想不到啊,三妹这人在朝堂,倒是对佛法有着不一样的看法。” “俗人的看法。”沈玉笑了笑,道,“走吧,他会想明白的。到底还是心里太纯粹,不太习惯这山下的大染缸,刚开始的时候凭着一腔热血觉得自己可以,这会儿便有些崩溃了。” 沈辞与他一起去往前院,打量着她的侧脸,道,“你倒是真有帝王师的风范了。” 这见地,可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十五岁小姑娘该有的。 沈玉自己心里其实也有些发疼。 所有的慧根,都是用鲜血换来的,心不死道不生。 沈玉闭了闭眼,迎着太阳深呼吸了一口气,道,“那些话,有一半儿也是对我自己说的。” 沈辞闻言,问,“所以,你如今入朝堂,竭尽全力,也是想要给别人希望吗?” 沈玉点点头,“我想竭尽全力,试试看。” “也许,会让绝望的人少一点呢?” 沈辞抬眼看向头顶的天空,突然感觉一股热血直冲胸腔,他有些感动,“三妹,如果有朝一日你想要皇位,我第一个支持你。” 沈玉扭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怎么突然说这话?不还有明玉吗?暝阳王也行,你也很好。” “你最合适。” 沈辞看着她,眼神是认真的。 沈玉愣了一下,此时的她根本没想到,自己这一腔热血,终将她推上历史的制高点,成为那千古绝唱的传奇。让她知道,只要立心为正,脚踏实地,一步步总会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命运,总会回馈她的。 她正打算说什么时,小五急匆匆赶了进来,道,“三姑娘,萧瑾行已经被抓了,但是不好带进来,属下将他安排在了城外庄子上,他嚷嚷着要见你,你要见他吗?” “暂时没空......”沈玉说着,话锋一转道,“对了,丞相府那边,放出萧瑾乐死去的消息了吗?还是密而不发?” 小五道,“密而不发,对外只是说后院起火了,府上混进了奸细,但是人都没事儿。” 沈玉冷笑了一声,“他大概还想着利用萧瑾乐拿捏我。既然这样,那我也配合一下吧。” 第1152章 沈辞看着她此时的样子,又觉得她像个多面玲珑的万花筒,刚刚慈眉善目开解明玉呢,这会儿便是锋芒毕露,嬉笑怒骂都那么鲜活。 他不禁问了一声,“你下午当真要去丞相府提亲?” 沈玉道,“那肯定要去的啊,人家又没说萧瑾乐死了,我上午亲口说要去提亲的,不去岂不是惹人怀疑?不仅要去提亲,还要嘘寒问暖,问萧家大姑娘有没有伤着。” 沈辞闻言眉梢一挑,想跟着她去看戏,又觉得不妥当,只得生生忍住。 沈玉来到了正堂那边,叫人去把准备好的聘礼抬出来,对沈洛道,“二哥,下午我们去提亲,便装作相府的事儿除了后院起火之外,我们一概不知情。” 沈洛闻言点点头,“我心里有数。” 萧丞相是豺狼,他也不是傻子,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自然心里知道。 沈玉点头,转身对小五道,“小五啊,你去通知白七,让他暗中跟着我们,等我们去见了萧丞相时,让他去丞相府的后院柴房看看......” 后面说了一长串话,让小五一一记住才离开。 小五走后,沈玉便和沈洛两人,坐着马车带着府上的下人,抬着十几箱子聘礼去了丞相府,一路上招摇过市,谁也没隐瞒。 就是走得有点慢。 这事儿,自然很快传到了萧丞相的耳朵里。 “老爷,那沈三姑娘和沈二公子果然大张旗鼓地往这边来提亲了,现如今大小姐已经去了,咱们可如何是好?” 侍卫恒一急匆匆进来,跪在了他面前。 萧丞相站在屋檐下,眉心紧皱,问,“现在人到哪儿了?” “正在路上,估摸着不到一刻钟,便要过来了。”恒一答。 萧丞相点头,道,“你去门口盯着,我还有点事情要去处理一下。” 说着,快步走向了后院,去找丞相夫人。 丞相夫人跪坐在烧焦的尸体边上,哭得脸都肿了,“是哪个杀千刀的,害死了我的女儿!若是叫我抓到人,一定把她碎尸万段。” 萧丞相眉心紧皱,扶着她起来,道,“别哭了,沈玉和沈洛前来提亲了!” “提亲?提什么亲?乐儿都死了,还嫁什么......” 话没说完,便被萧丞相打断,端了一杯水递给她,道,“你先喝口水吧,这个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昨天明玉遇刺,宫里报复将城外许多铺子都烧了,今早我们家后院又起火......” “如今,我们要是说乐儿死在了大火中,难免叫人怀疑是咱们刺杀明玉,才惹人报复到了自己身上。所以无论如何,乐儿去世这事儿,暂时都要隐瞒,等我处理好了再找个由头说出去。” 丞相夫人闻言一愣,“你说什么?昨夜城里那火,是皇上报复刺杀明玉的人放的?还是沈家报复刺杀沈玉的人放的?” 又惊讶的问道,“那......那些铺子是谁家的啊?他为什么要刺杀明玉啊?” 萧丞相闭了闭眼,隐瞒了真相,道,“不清楚是谁家的,今天早上,皇上还叫我查呢。总之,无论如何今天见了沈玉和沈洛,一定不能露出破绽,知道了吗?” 说着,吩咐外面的丫鬟道,“快去,带夫人洗漱,梳妆打扮好,可别叫人看出破绽。” 第1153章 没多长时间,外面便传来禀报声,“老爷,沈家下聘的人已经到门口了!” “先将他们带去会客厅。” 萧丞相回神,出门看了眼萧瑾乐住过院子的废墟,觉得万无一失之后,才去找沈玉。 沈玉与沈洛两人随着管家进了屋,脸上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但白七已经离开了两人的视线,往后院那边去了。 片刻之后,萧丞相走了进来,脸色复杂道,“府上的情况沈三姑娘想必已经知晓了,刚刚有所怠慢,还请见谅。” 眼神一瞬不瞬落在沈玉脸上,恨不得敲破她的脑袋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沈洛起身行了礼。 沈玉却坐着没动,只是关心地问道,“听说萧大姑娘的院子起火了,人没事儿吧?” 说着,看了眼沈洛,道,“我二哥担心得不行,今天过来一方面是下聘,另一方面也是来看看萧大姑娘。” 萧丞相憋了一肚子的气,心说,“那火不是你放的吗?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但他拿捏不准沈玉,这话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只得一点点试探,道,“她不在,幸好昨天下午出门去了,不然才是真的灾难。” 说着,看向沈洛道,“你想见她的话,到了出嫁那日,自然能见到。” 紧接着,便又叹了口气,道,“你也是知晓她什么性子,这些年在外面野习惯了,一刻都闲不住。这不,才在屋里关了两三天,便受不住自己跑了出去。” 沈洛看着他,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他的虚伪,试探着问了句,“丞相大人也不知她去了哪里吗?” 萧丞相早就想好了说辞,道,“去了她姑母家,表小姐眼看着要出嫁了,夫家太远,说再不见一面,往后恐怕就难了。” “因此,昨日傍晚,她便去了沧州。” 沧州市如今在闹水患,皇帝为了这个事情焦头烂额,但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个事情,沈玉也知道一些。 她总觉得,沧州总督有问题,多半是萧丞相的人。那水患,多半也是萧丞相在拿捏皇帝,但是皇帝没提出说这个事情要她帮忙,因此她也不好出手,只能搁置着。 沈玉原本只是做样子,闻言便点了点头,看向沈洛道,“既然这样,那昨夜的大火理应没波及到她,你也不必太担心了。左右,婚期只剩下八九天,等一等便团聚了。” 说着,看向萧丞相,“丞相大人,你我两家婚期将近,今天中午我侯府已经开始准备大婚的各项事务,还请丞相这边也上点心。” “那是自然。”萧丞相咬牙切齿,但是面上不动如山,话锋一转紧盯着沈玉问道,“沈三姑娘今日早朝,为何非要逼着本相出手对付那南楚贼子?” “想不到,本相这武功藏了多年,竟是没能瞒住你的眼睛。” 沈玉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道,“丞相大人言重了,我知晓你有武功,是萧大姑娘告诉我的,有天话赶话赶上了,她说漏了嘴,说你其实是有内力的。” 第1154章 “我就想着,能培养出萧大姑娘这样的巾帼英雄,丞相大人的武功应该不差,对付南楚的宵小之徒必然不在话下。” 沈玉一脸和气。 萧丞相却一个字都不相信,最后只得直截了当道,“你送瑾行那个玉佩,是什么意思?” 沈玉皮笑肉不笑,道,“哦,这样的,今天早上有人塞给我一个玉佩,让我捎给萧大公子,说是他落下的。我原本打算早上给他来着,结果着急进宫给忘了。” “所以,出来之后就还给他了。” 沈玉说着,端起茶喝了一口,悠然放下来后,才诧异地看向萧丞相,“那玉佩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萧丞相也只能说谎,道,“只是突然看到你送瑾行礼物,让本相感到好奇,毕竟你与暝阳王的婚约人人知晓,若是让暝阳王不满,难免要牵累到相府。” 沈玉笑着道,“那怎么会呢,今早有人塞那玉佩给我时,暝阳王便在边上。这一点丞相大人放心,万万不会造成这样的误会的。” 说着,直接指着桌上的茶点,道,“二哥,你尝尝,这个比外面的好吃多了。丞相府的厨子可真不一般,往后等二嫂嫁过去,我要经常来蹭饭。” “我试试。” 沈洛伸手,拿了糕点吃。 兄妹两人表情自然,在问过萧瑾乐得知她安然无恙之后,便放松下来,看起来真的是把丞相府当成了姻亲。 萧丞相却是一万个都不相信。 而且,关于萧瑾行那个玉佩,他心里还是疑窦重重,不免问道,“敢问,今天早上,是何人将那玉佩给了沈三姑娘?” 沈玉塞了一嘴巴糕点,像只松鼠一样,随口答了句,“没仔细瞧,一个微微有点儿驼背的男人,个头不高,灰布麻衣,好像......脸上皱巴巴的,起码四十岁过去了吧?” 萧丞相看着她的样子,一时间又拿捏不准她这话的真实性。 如果这个人是沈玉杜撰的,那他代表了什么? 如果不是,他又是谁? 目的是什么? 萧丞相端坐在主人家的位置上,却如坐针毡,身上的神经都紧绷着。最后,又看向沈玉,问道,“瑾乐上次跟你怎么说来着?怎么就说起我会武功这事儿了?” 沈玉心里憋笑,但面上却仿佛只是在闲聊,很随意道,“这不,那天开玩笑么,她不是下山打狼受了伤,来寻我二哥上药。” “我就说,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但是丞相大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儒雅书生,怎会养出她这么个离经叛道的女儿?难不成丞相府上也有个总想把她养歪的柳姨娘不成?” “然后她就说,她爹爹才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只不过是懒得打打杀杀,若真的动手,朝堂上那些武将可不是对手。” 沈玉说着,笑眯眯看向他,道,“这不,今早南楚挑衅么,武将打败武将没什么稀奇的,文臣打败武将,才真的扬眉吐气。” “所以,只好把丞相大人推出去了。” “还请丞相莫怪。” 第1155章 她脸上笑嘻嘻的,萧丞相也看不出来她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只是觉得越来越疑神疑鬼,越来越拿捏不准,不知道自己暴露了什么,又还有什么没暴露。 想着想着,越发对后面该怎么做没底。 但沈玉不撕破脸说,他总不能说自己把自己扯出来? 于是,打了个哈哈,道,“武功是有的,只是年少的时候,练武曾经伤害到了自己很在乎的人,结局覆水难收。之后,便也没有拔剑了。” 说着,露出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 沈玉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萧丞相低着头,其实却在想,自己会武功这事儿,什么时候叫萧瑾乐知道了? 但这么多年下来,谁能确保每次都万无一失呢?萧丞相想不起来。 此时,又格外庆幸萧瑾乐已经死了。 不然的话,谁知道她还会说出什么?又知道多少他不能暴露的秘密? 况且,萧瑾乐喜欢沈洛,他昨夜刺杀沈玉那事儿,若是被说出去......萧丞相不禁又看了眼沈玉,琢磨着昨夜那一场大火,难道不是她放的吗? 方方面面,都没有准确的答案。 让他感觉犹如坠入了迷雾,不知道方向在哪里。 其实,他已经不想和沈玉呆下去了。 但沈玉却好像又没有要走的意思,相反对桌上的茶点很是感兴趣,他还要掩饰一下,总不能把人赶出去...... 一直耗了好长一段时间,沈玉才起身,道,“今天叨扰丞相大人了,九天之后,我二哥便来迎亲,从今往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 萧丞相对这三个字感到难以接受。 沈玉也知道,但是她也知道萧丞相不得不赔笑,于是笑着看着他。 萧丞相心里憋屈,但还是点头,道,“沈三姑娘说的没错,请。” 沈玉笑了笑,与沈洛一起出去。 送聘礼的下人们都已经走了,萧丞相看着兄妹两人的背影离开,这才生出一股强烈的违和感:儿女婚事,难道不应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沈家居然让沈玉这个未出阁的闺女前来给自己的兄长提亲...... 恍然回神,才发现沈玉早就不是数月前的沈玉,她已经官拜帝王师,能在金銮殿上挥斥方遒,从手上的权柄来看,居然还在沈缙之上,便是他这个丞相的风头都被她压了下去。 再加上战云枭对她的臣服...... 种种看下来,往后沈家和战家,居然都是沈玉当家。 若她当真站在明玉那边,那沈玉就是他未来的头号敌人,有沈玉没他,有他没沈玉! 先不说他不能变成沈玉的样子执掌天下,便是他真的削骨割肉,也因为身形终究是个男子又比沈玉高了一头而无法严丝合缝...... 沈玉,必须死。 可怎么杀了她,却很难。 萧丞相站在大门口,拳头逐渐攥紧,想到最后打起了明玉的主意。 他不能变成沈玉,但变成明玉呢? 虽然年龄差距很大,性格也不一样,但起码外表不用太受罪...... 而明玉,如今在沈侯府养伤,得想个法子让他单独出来...... 这般想着,转身问管家,“金公公可有消息传来?” 第1156章 管家摇头,“原本中午便递消息出来的,但是等到现在还没有动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奴才已经派人去打探了。” 萧丞相“嗯”了一声,看向皇宫的方向,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不安宁。 回屋的路上,又在不由自主地想:他都叫夫人准备好了,沈玉怎么都没说要见夫人呢?她今天难道真的只是单纯地来提亲,没有试探的意思吗? 正想着这个,丞相夫人红着眼眶过来,看着院子里的聘礼箱子,道,“老爷,如今乐儿人都去了,你收下他们家的聘礼,九天之后拿什么嫁?” 萧丞相按住眉心,有些头疼,道,“九天后再说。” 这九天,对他而言倒像是在催命。 之后,再看丞相夫人,不禁觉得有点烦,“府上的事情,你自己看着解决就好,别什么事情都来找我,我这几日朝堂上事情太多,顾不上!” 语气很是不好,丞相一下子愣住了。 萧丞相向来温柔,这么多年从不曾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话,她这是怎么了? “去吧。” 萧丞相看着她的样子,觉得烦躁。 心下却又庆幸,还好之前那杯茶给她下了蛊,于是再次摆摆手。 丞相夫人心里委屈不乐意,但还是不由自主的走掉了。 萧丞相按住眉心,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又有些忧心忡忡,往后院去了。 走到一半,背后管家急匆匆追着进来,道,“老爷,去宫里接应的人回来了,说是到处都不见金公公的影子,好、好像消失了?” 他有些不太确定。 萧丞相猛地顿住脚步,扭头看向他,眼底不由噙了几分凶狠,“你说什么,他失踪了?” 管家点头,“听来人的说话,应该是这样,住的地方和其他地方都找了,没有消息。淑妃娘娘那边也说好几日没见了。” 萧丞相脸色逐渐变得难看,沉声道,“那淑妃呢?淑妃什么样了?” 管家道,“淑妃应该还是老样子吧,对老太太一阵嘘寒问暖,只是最近身体不好,已经在床上躺了好些天了。” “嗯。” 这下子,萧丞相才稍微放心一些。 他给萧淑妃下的蛊,是雌雄蛊。 其中一只会转移到皇帝体内,另一只会留在萧淑妃体内,到时候只要操控萧淑妃体内的蛊虫,便可以远程操控皇帝,这样不容易暴露。 而且,他也看了母蛊。 母蛊一切正常,因此沈玉并没有发现萧淑妃体内的蛊虫,这证明沈玉对蛊并不是很了解,还是一个新手。 这样的话,他就还有机会。 他眯了眯眼,转身去往书房,写了一封信递给管家,“你出去一趟,将这封信快速送去九黎,一刻都不要耽搁。” 保险起见,他需要有人来帮忙。 管家飞快地走了。 却不想,沈玉和沈洛出去之后,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躲在不远处的一间铺子里,一边观察这边的动静,一边等着白七回来。 他出去,就被沈玉看到了。 等白七回来之后,沈玉暂时没多问什么,直接就把人打发出去,让他跟着那管家。 第1157章 之后,才与沈洛两人一起回家。 “三妹,你觉得管家出城是做什么去了?”沈洛其实有些好奇,他从小钻研草药,对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并不是很上心,也并不太擅长。 沈玉琢磨着道,“咱们今天去提亲,那九天后萧丞相就要把萧瑾乐送到咱们家。但是萧瑾乐现在就在咱们这儿,他交不出人就很容易露出破绽,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九天。” “刚刚,金公公又失踪了。” “随着我一步一步铺排下去,他的神经会越来越紧张,判断会越来越混乱......他派人出城,要么就是和沧州有关,要么就是和禁军有关,要么便是去和九黎送信。” “等白七回来吧。” 沈玉说完,道,“我去一趟暝阳王府,二哥先回去,萧丞相暂时不会再出手了。” 沈洛点点头,“也是,他现在出手,更容易露出破绽。” 沈玉点点头,在暝阳王府下了马车。 自打长公主和战陨天死后,暝阳王府便变得更加冷清,门口的侍卫直接把她请了进去,态度出乎意料的恭敬。 沈玉直接去了战云枭的凌风阁。 他坐在屋檐下,面容沉静华丽,深邃的轮廓在暗影当中透着魅惑的气息,却又因为肃凝的表情透出一丝丝威严,叫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沈玉看着他,微微愣了一下。 他身上的成熟气质,吸引着她。 小八站在他面前,汇报着军中的消息,“云州军已经驻扎在了钦州城外,李敖将军派了探子进城,一旦钦州有风吹草动,他会马上行动。” “吩咐下去,要格外注意九黎的人,查严一些。”战云枭说着,正打算从边上拿茶盏,便看到沈玉站在门口,登时一喜,“玉儿,你怎么来了?” 说着,直接摇着轮椅往这边走。 前几日,他将王府那些下人们全都遣散了出去,现在偌大的王府,除了一个厨子,两三个干巴巴的侍卫、一个兰竹姑姑之外,便再也没有旁人。 至于他这边,更是除了偶尔前来禀报情况的侍卫没有旁人。 一个人留在这里,是有些冷清。 沈玉进来,莫名的让这院子热闹了起来,多了几分人气儿,连带着他的情绪都好了几分。 沈玉看着他飞快朝自己这边过来的样子,赶紧上前扶住他的轮椅,道,“你明明怕一个人,却还将府上的人全都打发了出去,唉。” “没用的人,留着也只有嘈杂。”男人说着,抬眼看向她,“你刚从丞相府出来?” 沈玉点点头,“我把白七打发出去了,在你这里坐一会儿,等他回来,我便有事儿要去忙了。” 见小八翻墙走了,男人忍不住,赶紧把身侧的人拉进怀里放在腿上坐下,下巴搁在她肩头,竟是撒娇般叹了一声,“这孝期好麻烦,他们活着的时候不让我好过,死了之后也不让我好过。” 沈玉想到他从小到大那些日子,难免有些心疼,道,“实在不行,便住我家去吧?左右明玉也在,多你一个应该也无伤大雅。” 第1158章 本来是觉得他一个人在这里可怜巴巴的,这才心疼了一下,谁料话音未落,这男人当场兴奋,双眼发亮看着她,“一言为定!” 说着,直接对门外喊了一声,道,“来人啊,准备一下我们搬家吧,就说军中缺钱,本王要将这宅子卖了,新的府邸尚未建好,只得去沈家暂住一阵子了。” 门口露出一颗黑漆漆的脑袋,暗卫的脸上一片诡异,看了看自家主子亮晶晶的眼神,一瞬间有些怀疑人生。 最终,还是去办了。 沈玉目瞪口呆,“我还没有和我爹娘说,总要先腾院子出来......” 战云枭道,“无妨,本王去找沈辞一起睡。” 这样的困难,会难倒他吗? 沈玉直接无言以对,最后说了句,“我觉得你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男人打量着她,吃吃的笑,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灿烂。 要媳妇。 要什么脸皮? 沈玉也能感觉到,自打她回心转意之后,他的心情是越来越好了,是把性子里压抑的那一面,全都放了出来。 这是好事儿。 于是道,“虽然你脸皮变厚了,但我却越来越喜欢你了。” 男人得到表扬,嘴角上翘。 两人腻味了一会儿,白七回来了。 沈玉从战云枭腿上起来,红着脸轻咳一声,“丞相府的管家出去做什么了?” 白七也有些不好意思,上前把一封信递给了沈玉,道,“送到驿站还没来得及转接,要在半个时辰之内送回去,否则会被发现的。” 沈玉点点头,看完之后冷笑一声,“居然是去找那个老不死的帮忙。” 说着,转身快步走进书房,照着萧丞相的笔迹又写了一封,吹干叠好,递给白七道,“把这个放回去吧,那老东西现在还不能出来。” 白七看完愕然,“姑娘居然也学会模仿旁人笔迹?” 沈玉嘴角微微一勾,“艺多不压身嘛,之前跟温四海请教了下,虽然不能做到他那个水平,但是刚写好这种书信,篡改一下还是没问题的。” 温四海的厉害之处在于,他能伪造书信的年代。 这种技能,沈玉其实并没有。 她跟温四海相处有限,温四海能教给她的也有限,何况她也没时间深研。 总之,白七拿着这封被篡改过的书信,又去了一趟驿站,沈玉把原本那封信递给战云枭,道,“生死桥背后这个老东西,胃口倒是挺大的。听萧丞相这说法,那有没有可能东临那个国师其实也是生死桥那位的儿子?” 战云枭看完琢磨片刻,道,“胃口是不小,难道想要让自己的儿子们掌控四国,他做那高高在上的太上皇吗?” 说着,道,“这个事情,得给姜七夜去一封信。” 沈玉点点头,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恐怕要防范起来。” 只是,让她感到困惑的是,前世这个时间点上,并没有发生今生这些事情。 难道是她重生后的反击,造成了什么蝴蝶效应吗? 沈玉忘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关于雏凤的那个预言。 第1159章 她能凭借前世的记忆,预知到一些事情,旁人也能通过那个预言,配合这半年发生的事情判断局势。 雏凤浴火,改天换日。 虽然,旁人未必知道雏凤是谁,但是改天换日的迹象却已经出现了,北齐巨变便是开端。会星象的人,也会观天象。 她开始动了,那旁人自然也是坐不住了。 沈玉失神时,被战云枭戳了戳,“想什么呢?明天便是国宴,南楚使臣在前两天吃了亏,国宴上一定会拿出自己的底牌,我们一会儿要商量一下。” 沈玉回神点点头,“东方离还没出手,姬尧也没出手。我上次见楚惊天,看他的反应应该没放弃试探你的目的,甚至可能也不是试探......” “毕竟,南楚的使臣团从现在的局面来看,并不会完全受他控制。我们要地方楚惊云的人,他既然既想算计你,又想要算计楚惊天,那队伍中必然卧虎藏龙。” “且,我翻看了前些年使臣出使的情况,往往最危险的事情,都发生在国宴那一天。那天人多眼杂,加上场地够用,更加容易施展。” “再加上一个萧丞相,明天宫里必定不会安宁。” 战云枭闻言深深认同,点头道,“正是这样,以我的想法,明天咱们还是......” 沈玉听着他的建议,连连点头,“对对对,就这样......” 男人嘴角上扬,他就知道她是全世界最懂他的人。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到了黄昏,白七回来了,道,“姑娘,事情已经办妥了。另外,我刚刚回来的路上,遇见了沈大公子,说南阳王与南阳王妃到了,让你一会儿过去。” 沈玉点头,道,“趁着我还在这边,你把丞相府看到的事情说一下,我和王爷商量商量。” 白七闻言,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几分,蹙眉道,“丞相府后院果然关着一个被扒了皮的人,那人还活着,我过去之后他居然向我求救,说他才是真正的萧恒,还问我是谁的人。” 战云枭闻言骇然,“真正的萧恒还活着?” 沈玉点点头,将萧瑾乐的事儿大致和他说了一下,“我打算趁着二哥大婚的时候动手,也许救走真正的萧恒,便能知道全部的真相。” 战云枭想了想,点头,道,“虽然危险,但也不是不可行。萧丞相的时间不多,我们也不多。” 沈玉嗯了一声,又道,“我还有一个方案,但是有些冒险。我今天叫人抓了萧瑾行,还有萧丞相的亲生儿子,等后天我会用这两人勾萧丞相出去,也算是一个可以动手的时机。” 战云枭点头,“后天这事儿,我帮你安排一下,你自己太危险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膝盖。 要是他能站起来,就好了。 但这个动作,却在沈玉目光看向他的时候,迅速撤了回去,生怕她心里自责。 沈玉看着他的样子,越发明白自己以身试毒,要去九黎闯生死桥的事儿不能告诉他,以他对自己的在乎,恐怕毋宁死也不会让她去冒险。 第1160章 最后,只得道,“明天国宴之后,我们再看清楚调整计划吧。” “另外,东方离带走的钟景、花魁,至今都还是棋子,没有用到。我们也不能确定他明天会不会造幺蛾子......” 沈玉并不会信任东方离。 她上次去见东方离,不过是为了稳定局势,合纵连横罢了。 她有她的利益,东方离有自己的利益,虽然说他只是一个棋子,可是棋子知道真相之后,肯定也有自己的想法,未必就不会反击。 这反击,可能既伤主子,又伤害别人。 沈玉难以保证自己不会被波及。 还有,他留着那个花魁做什么? 沈玉有种直觉,明天国宴上,肯定会有人拿她的身份说事儿......一念及此,不由摸了摸脖子后面的印记,道,“我今天先回去,有些事情要和南阳王商量一下。” 说着,看向战云枭,“你要一起吗?” “那敢情好。” 男人一笑,摇着轮椅直接往门外走。 沈玉嘴角一抽,他恐怕就等着她这一句呢,可是她今天晚上还有别的事情......只得等晚上在找别的借口了。 沈玉不由暗中叹了一声。 两人到侯府时,江隐双手环胸,斜倚在门口的大狮子上面等着,穿了一身花里胡哨的衣服,笑得灿烂,“玉影见过王爷。” 战云枭嘴角一抽,白了他一眼说,“你不是已经封了县主,人人都知道你是江县主,便叫回你自己的名字吧。” 江隐笑看了眼沈玉,道,“那怎么能行呢,姐姐对我有救命之恩,便是我丢了江这个姓氏,也不能丢了玉这个字儿......” 见战云枭脸色一黑,他笑得越发灿烂,道,“我也可以叫江玉影,对吧,姐夫?” “......” “姐夫”两个字,直接把战云枭的话全堵了回去,他白了眼江隐,丢下两个字,“随便。” 江隐笑得花枝乱颤。 战云枭扶额,摇着轮椅进了侯府,对沈玉道,“你从哪里捡来这么多妖精?” 沈玉失笑,“可不光有妖精,还有那上古的神,庙里的佛......” 男人眉梢一挑,看着她,“上古的神?” 沈玉笑着道,“是啊,我最中意那上古的神。” “......”很好,一个个都知道怎么哄他开心了。 男人嘴角一勾,开开心心摇着轮椅,往正堂那边去了。 刚一过去,松阳便像个花蝴蝶一般扑了过来,“阿姐阿姐,父王和母妃都来了,正等着你呢。你什么时候随我们回家?” “你太天真了,这里岂是我想回就能回得去的?”沈玉失笑,点了下她脑门。 松阳撅着嘴巴,“阿爹说我天真,你也说我天真......”突然,有些生气地道,“最可气的时,阿爹居然把那个老古董给我带回来了,还让他管教我,我都快气死了!” “你那个未婚夫?” 沈玉眉梢一挑,下意识扭头看了眼门外,心道,这下子江隐有情敌了! 正说着话,便见门口走出来一端肃儒雅的年轻男子,朝着战云枭和沈玉拱手,道,“慕容山庄少庄主慕容域见过暝阳王、沈三姑娘。” 第1161章 沈玉抬眼看向他,脸色有些复杂。 这人年纪看上去并不大,和萧瑾行差不多,乍一看有种萧瑾行的儒雅,但是细看却完全两个风格。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发冠端正地像是拿尺子量过的,身上的衣服无论是花纹还是裁剪,都是严丝合缝的对称,大约是常年练剑的缘故,他的严谨当中隐隐露出一股无坚不摧的锋芒,只是这锋芒并不外显。 这样一个人...... 恐怕是个女人都害怕和他生活在一起吧? 不是他不够好看,也不是他不够强大,更不是他不够礼貌,而是......他仿佛自城一个世界,你根本无从插手。 这也太奇怪了。 沈玉微微一愣,但很快也就明白松阳为何不喜欢他了。 因为无论你和他走的多近,都很难生出那种亲昵,总像是游离在他的世界之外。但他的严谨成熟与压迫力,即便温柔看一个人的时候,那种掌控感也是极强的。 一个无法亲近,又无法离开的人,是会将人逼疯的。 沈玉一阵唏嘘,回神笑着道,“阁下便是慕容双绝的后代?” “姑娘谬赞了。” 他微笑,彬彬有礼,却没有活力和灵动的部分。 他是上天精心雕琢的完美的人,但是完美通常都是不那么可爱的。 沈玉突然感觉,战云枭内心那些小心思是如此的宝贵。 “公子里面请。”沈玉朝着他笑了笑,与战云枭、慕容域三人一起走了进去。 松阳跑进来,在她耳边低低吐槽,“什么慕容双绝啊,我们家是通灵的南阳鬼墟的后人,他们家是藏剑世家,除了姓氏一样,根本八竿子打不着嘛。” “而且我们家在南边,我们是做生意的。他们家在北边,他们是江湖人......” 松阳几乎把对他的不喜欢写在脸上,这看似压低的声音,其实对于慕容域而言并不是秘密。 沈玉不由看向慕容域,却见他脸上带着一丝丝无奈的笑,道,“父亲从小将我当家主培养,大概是一板一眼习惯了,松阳年纪小,性格跳脱,我管束着她,她自然是不乐意的。” 又道,“我知晓她喜欢江隐,江隐也很好,鲜活灿烂,和她很像。” 这一番话,让松阳翻了个白眼,却让沈玉有些意外,“那公子会因此退婚吗?” 慕容域闻言,看了眼屋内,道,“找个合适的时间,与伯父伯母商量一下吧。王府不同于普通人家,江隐想要入赘,恐怕要学很多东西,一时半刻也着急不来。” “慕容公子说的是。”沈玉点点头,慕容域这话她找不出毛病,若他真的这般想,那此人心胸宽广,和松阳在一起多半也是哥哥照顾妹妹的责任感,并没有男女爱意。 又或者,他对男女之情到现在还没开窍。 和松阳一样,都是憨憨。 要么,那该是多深的城府?以松阳和江隐的天真,若是真的栽在这人手上,恐怕一个回合都走不过去。 沈玉脸上带着笑,心情其实并没有那么轻松,对松阳道,“松阳啊,你先出去玩吧,我们进去商量一些很严肃的事情。” 第1162章 松阳最不喜欢严肃了,她闻言立马道,“那我出去玩了。” 说完,便转身撒丫子扑向了大门外,去找江隐了。 慕容域失笑,“她天生性子跳脱,与我订婚的确拘着她了,我也尝试过和她一起玩,但总归不如她天真烂漫,让她很是拘谨......” 叹了一声,“罢了。” 沈玉闻言,只得说了句,“慕容公子好胸襟,叫人佩服。” 若他当真这样想,那可真是堂堂正正的君子,叫人不得不钦佩。 慕容域笑了笑,三人一起走进了房间。 南阳王赶忙起身,道,“暝阳王来了?快快快,上座。” “王叔客气了。”战云枭笑了笑,“王叔请坐吧,我坐在轮椅上便好。” 南阳王看着他,唏嘘了一声,“真没想到啊,与你重逢居然是这样的场景......不过过去的事儿,便都过去了。见你得偿所愿,与......” 说着,看向沈玉,道,“与我家闺女情投意合,我这心里高兴。” “谢王叔。” 战云枭微笑。 沈辞回神赶忙介绍,道,“玉儿,这位是南阳王,这位是南阳王妃。” 话虽然这样说,心里却是一万个不愿意,怎么好好地,自家养大的闺女,就成了旁人亲生的呢?一念及此,当场眼眶红了。 沈玉上前,道,“玉儿见过南阳王,见过王妃。” 南阳王:“......” 王妃:“......” 两人其实都有点蒙,因为也不知道该怎样和自家这个混到一品权臣的女儿相处。毕竟,不是亲生的啊! 不是亲生的也就罢了,还不是个普通的侯府小姐,还是地位和暝阳王不遑多让的公主,皇帝都是她义父...... 这亲,不好认啊! 还是沈缙压了心里的难受,道,“南阳王,王妃,两位便别多想了,往后她便是你们流落在外的闺女,无论她爬上多高的位置,都是你们的女儿!” 沈玉也知道这事儿的目的,便跪地道,“女儿拜见父王、母妃。” 将自己身上的气势彻底收敛,抬眼朝着南阳王妃一笑。 南阳王妃就愣住了。 那小姑娘跪在地上,粉粉软软糯糯的,脸上带着婴儿肥,嘴角噙着小梨涡,双眼澄澈毫无杂质,犹如明亮的星子,别提多可人了! 一瞬间,就把她的母爱给勾了起来,赶忙起来把人拉起来,拽到身边坐下,牵着手落下泪来,“多好的一个孩子,流落在外的时候,才三个月大......” 沈玉发现,她的目光落在她后脖子上。 一下子,便明白她为何哭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当年松阳公主的姐姐病重,南阳王与王妃找了那道人,原本是为了去救人的,谁料却被人下了这个咒,南阳王妃恐怕至今还认为,这个咒是保护女儿的。 现如今,再次见到这个图案,难免触景生情。 南阳王也是长叹一声,哽咽道,“找到了便好,往后便是一家团圆了。” 说着,看向沈玉,道,“玉儿,你原本的名字,叫慕容珏。” “......”沈玉嘴角一抽,难免想到云州时遇上的那个大乌龙,很是无语道,“父王,我名字......当真是慕容珏吗?” 最后,无奈道,“南楚宣王府失踪的郡主,也叫慕容珏。” 第1163章 “......” 屋里众人都很无语,因为今天聚在这里,大家都知道是来干嘛的。要不是为了避免沈玉南楚宣王府郡主那个身份被戳穿,南阳王和王妃也不会来瀛洲。 然而造化弄人,选的新身份也是这个名字。 好在,南阳王琢磨了一会儿,说,“只不过,这个名字只是写在了族谱上,外人不知。她的小名叫玉儿,倒是与你贴合。” 想了想,看向沈玉道,“要不,你自己选个名字?” 沈玉最后,只得道,“那就慕容玉吧,这样方便一些。” 说着,又起身道谢,“这个事情,谢谢父王母妃了。” “玉儿客气了。”南阳王叹了口气,看向战云枭道,“暝阳王当年南征的时候,与我算是熟悉。他常常提起你,咱们也算是神交已久,往后为避免露出破绽,我们得像是正常的一家人。” 沈玉点点头。 后来,不免又问起南阳王长女的事儿,沈玉道,“我听松阳说,大姑娘当年是患了病,怎么没寻容慕姑娘去瞧?” 南阳王猛然一愣,回神才知道容慕的事儿,根本没瞒住沈玉,便干脆道,“不是没寻,而是那个时候小姑去了九黎,实在是寻不到。” “九黎?” 一下子,不光是沈玉,其余人也都讶然,看向南阳王。 沈缙听得还有点懵,“听你们的意思,容慕姑娘便是南阳王的小姑,南阳鬼墟上一代传人?”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着,南阳王只得点头,道,“这世上最难在年少时候存活下来的,一个便是南楚的雏凤,一个便是鬼墟的传人,而你......” 话说到一般,他突然话锋一转,道,“小姑也不例外,为避免她遭遇无妄之灾,刚出生连夜就被送走了。因此,这些年并没有多少人知晓她的来历。我家玉儿也是打算送走的,只可惜......” 南阳王想起过往的事情,长叹一声。 王妃红着眼睛,抹起了眼泪。 沈玉看得也有些心酸,但有些真相她还是要问,于是道,“我脖子上这个图案,你们可有给容慕姑娘看过?” 南阳王闻言一愣,“这倒是没有,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沈玉道,“这个图案,我找我师父问过。这跟本不是什么治病的符篆,而是一个咒。那刻下这咒的道人,才是真正害郡主的真凶!” “怎么会这样?” 南阳王妃一下子激动起来,扭头看向南阳王,“那道人可是孟总督介绍的!他怎会......” 一下子,沈玉也惊住了,“母妃说的可是钦州总督?孟贵妃的父亲?” 谁也没想到,这个事情居然还和钦州总督扯上了关系。可是钦州总督为何要害死鬼墟传人? 鬼墟传人,克制九黎巫蛊...... 而当年,容慕又去了九黎,这其中种种...... 沈玉虽然看不到细节和全貌,但隐约也能串起一条线来。 沈玉突然想要迫切的见到孟贵妃。 这些事情,孟贵妃知道吗? 对了! 孟贵妃长得,和容慕有几分相似,这才得了皇帝的恩宠...... 沈玉想到这里,陡然起身,道,“我去问问孟贵妃,看看她知不知道这些事情!” 第1164章 “孟贵妃?” 长阳王妃一愣,诧异地看向她,“玉儿,你这是要进宫吗?” “......”顿时,屋里众人面色都有些古怪,沈玉汗颜道,“人就在我这儿,我去问问情况,一会儿就来。” 屋里大家都憋笑,唯有长阳王妃和长阳王脸色怪怪的,宫里的贵妃怎么会来了侯府? 沈缙汗颜,解释了一句,“孟贵妃被玉儿给抓了,咳咳,这个事情皇上是知晓的,两位也不必紧张,先吃点东西,喝点水休息一下吧。” 绿萝上了茶点,府上一边张罗大婚的事儿,一边张罗长阳王认亲的事儿,忙得是热火朝天。 沈玉穿过忙忙碌碌的院子,去了韶华苑后面的夕照阁。 紫苏帮她开了门,脸上满是笑意,道,“今儿个可算是见到姑娘了!姑娘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奴婢们都好些日子没和姑娘相处了。” 说着,有些紧张地道,“姑娘,过阵子你该不会回到南边去吧?若是过去,一定要带上奴婢呀。” 沈玉扭头,见她眼中有些不安,恍然失笑,“你想得太多了,除非万不得已,我这辈子是不会离开瀛洲的,就算是离开了也会回来。” “那敢情好。” 紫苏一下子放心下来。 沈玉问道,“孟贵妃如何?” 紫苏道,“原本是闹着不肯吃饭,寻死觅活呢,自打谢思月死了之后,便乖巧得不行,给什么吃什么,也不闹不说话,只是偶尔会问什么时候放她出去。” 紫苏说着,看向她道,“多半儿,是被吓坏了吧。” “你在门外守着,我去看看。”沈玉也没多说什么,杀谢思月她一半儿想杀,一半儿是不得已。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儿。 推门进去,便看见孟贵妃蜷缩在角落里,呆呆地看着窗口出神。而战红绡坐在桌边,脸上也没有了往日灵光。 见她进来,是战红绡先有了反应,道,“你......来了?” 沈玉见她眼神有些呆滞的模样,道,“你倒也不用太害怕,在这里好好呆着吧。等外面乱七八糟的事情解决完了,我自然会放你走。” 说着,问,“没少给你吃饭喝水吧?” 战红绡摇头,“没有。” 低头,却是哭了出来,只是比之前隐忍许多,双肩颤抖着,也没发出多大声音。 沈玉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战红绡是姜绾绾的女儿,可是她却并没有养在生母身边,从小就被塞给了旁人。她以为自己是亲生的,结果亲生父母死了。 她以为自己没有家,只有战云枭了。 结果发现亲生父母害死了她的养父母,把她变成了一个孤儿,最后她也过是一个棋子。 这样的人生,真的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玉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能做的并不多,但是我说过的事情,一般都不会食言。罢了,你去院子里晒太阳吧,我找孟贵妃有话要说。” 战红绡隐忍地点了点头,依旧没有哭出声来,也没擦眼泪,就那样推门走了出去。 沈玉看了眼她的背影,莫名觉得她突然成熟了起来,再也不是之前那个拿着个鞭子咋咋呼呼的小姑娘了。 等她出去之后,孟贵妃紧张起来,戒备地看向她,“你、你想干什么?” 第1165章 暮色透窗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皮肤像是纸一样苍白,沈玉看她的眼神并没有看战红绡那么友善。 说到底战红绡不过是和她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虽说她是姜绾绾的女儿,但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相反不过是个受害者。 可是孟贵妃就不一样了。 她曾是高高在上的贵妃,手握权柄,却为了自己的私利不惜陷害别人。当她盯上沈馨,又试图把战火引到战云枭身上那一刻,就注定了沈玉绝不会善待她。 她坐下来,看向孟贵妃,身上的压迫并不掩饰,道,“二十年前,你父亲为南阳侯府介绍了一个道人,去给侯府长女治病,这人是谁?” 孟贵妃将先是一愣,似是没想到她问到那么遥远的事情,回神皱眉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只有说与不说两个选择。” 沈玉把一个东西,放在了桌上,“元祐在我手上,我不用杀他,只要放他出去,萧丞相就会让他死,都不用脏了我的手。” 孟贵妃脸色发白,无法选择只得道,“那个道人叫东方丞,是从九黎来的。” “来干什么?你爹为何要把他引荐给南阳王府?他们什么关系?你爹为何要和九黎勾结?”沈玉紧盯着她,“儿子和爹,你只能要一个。” “沈玉,你现在很卑鄙!” 孟贵妃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盯着沈玉的眼神犹如见了鬼。 沈玉就知道,这个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 她眯眼冷笑一声,“你说的没有错,对于试图陷害我、伤害我在乎的人的人,我向来不择手段。你最好把话说清楚,不然我今晚就让你去给你儿子收尸。” 沈玉睨了眼边上的桌子。 桌上放着的,是孟贵妃亲自去庙里,给元祐求来的护身符,上面还有她亲自一针一线绣上去的儿子的名字。 元祐是她十月怀胎,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怎么可能舍弃? 孟贵妃眼中沁出泪意,最终还是选择了出卖亲爹,低下头攥着手心颤抖道,“我爹和他有利益往来。” “那时候,我爹还没有当上钦州总督,当时的钦州总督任天和很不喜欢我爹这个副手,我们全家在打压之下,都过的很是艰难。” “东方丞出现后,说,他可以帮我爹除掉任天和,让我爹当总督。又威胁说,若我爹不答应,便让他在瀛洲的同伙对付我和祐儿。” “但条件是,我爹要把他引荐给南阳王......” 沈玉总算听明白了这前因后果,起身没再理会孟贵妃,转身离开房间。 直到她一脚跨出门槛,孟贵妃才颤抖发问,“沈玉!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你什么时候放了祐儿?!” 沈玉扭头看向他,“放出去,让萧丞相用蛊虫控制他?” 她嘴角上扬,讽刺地打量着孟贵妃。 孟贵妃一噎,说不出话来。 前有狼后又虎,她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怎么般办。 沈玉道,“你倒也不必担心我会弄死他,毕竟我留着他还有用。” 顿了顿,又道,“也不会轻易弄死你。” 第1166章 孟贵妃嘴唇颤抖着,但也没再多问什么,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紧接着进来的战红绡身上,道,“等过阵子,她送你出去的时候,你帮我一个忙,往后钦州随你横着走。” ...... 沈玉回到会客厅那边的时候,心情其实有些沉重,屋里众人听了她的话之后,气氛便越发凝重起来。 南阳王紧紧攥着拳头,清隽面容上面,怒意难掩,“好一个孟执!本王曾经待他如兄弟,他却带着贼人害我女儿,我定与他势不两立!” 南阳王妃眼底也是一片泪意,“真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人!我可怜的大玉儿!” 沈玉才知道,原来死去的南阳王府大郡主,小名竟然叫大玉儿。 沈缙见状安抚道,“孟执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是两位还是要节哀顺变。往后的路,咱们还是要一步一步,谨慎往前走啊。” 南阳王闻言,眼底涌出凌厉之色,干脆看向战云枭和沈玉,“暝阳王与凤缨公主想要做的事情,本王全力配合!但是,我要孟执死!” “本王,要用他的项上人头,去祭奠我的女儿!” 战云枭点头,道,“孟执的人头,可以送到王叔手上。只不过,现如今王叔还是要记得,玉儿便是你的长女,切莫露出破绽,叫人寻到把柄。” 沈玉想了想,道,“当年他们费了那么大的周章,只为了对付一个婴儿。现如今若是知晓那个婴儿还活着,必然也会找上门。” “到时候,不光是孟执,东方丞也是逃不掉。” 这时,慕容域开口道,“只不过,东方丞这个人我听说过,他虽然是九黎的人,但却跟了蓬莱岛的师父,此人现如今不确定人在九黎,还是在蓬莱岛......” 沈玉倒是确定,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就是现如今的东临国师,留在东临帝跟前兴风作浪......” 沈玉说着,看向战云枭。 战云枭一下子想到了什么,眉心紧皱,但因为慕容域终究是个外人,加上有些事情也不能给南阳王和南阳王妃说,只得暂时作罢。 慕容域不知这其中的故事,道,“前些日子听闻东临换了国师,没想到居然是他。也不知道这东临皇帝怎么想的,当年他做下那样的事情,怎还会天真地相信蓬莱岛的人?” 沈玉恍然警觉,慕容域对东临的事情,居然是知道不少的! 她不由看向这个一丝不苟、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成熟一些的男人,道,“慕容公子对东临的事情,了解不少?” 慕容域点头,“我是江湖上的人,江湖不分国界,得到一些小道消息不足为奇。” 沈玉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具体情况如何,适不适合和慕容域多说,还要看慕容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最后只是问了句,“那慕容公子此次前来,是为了和松阳的婚事吗?” 慕容域闻言苦笑一声,“我倒是想,可是沈三姑娘也看到了,那丫头心思根本不在我身上,我这次来,主要还是护送南阳王与王妃过来,毕竟也有几百里远,不是很安全。” 第1167章 南阳王闻言,有些头疼地道,“我这个女儿,就是惯坏了,无法无天的。也就是你能包容她,若是没有你,往后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南阳王妃也赶忙看向慕容域,道,“域儿啊,松阳年纪还小,长大一些就会明白这世上谁才是真心待她......你是我们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与王爷,可都是将你当成半个儿子的。” 沈玉看着两人这个样子,便知道松阳想跟江隐在一起,也没那么容易。 她不由看向慕容域。 便见慕容域陪着笑,道,“王爷与我父亲情同手足,松阳是我妹妹,无论如何我也会包容她的。实在不行,婚事便等她长大一些吧?” “好好好,等长大一些也行。” 南阳王叹了口气,对女儿一筹莫展。 之后的事儿,沈玉也没再多说什么。 倒是她打算回韶华苑的时候,慕容域找借口跟了出来,道,“沈三姑娘,我有些话想与你说,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沈玉在湖边转身,诧异地看向他,“因为松阳的事儿?” 慕容域轻轻摇头,“是也不是,松阳的事儿的确要和你聊聊,但是主要的不是这一件。” 他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东西递给沈玉,道,“这个,是宣王府世子托我带给你的,我找你是因为你的身世问题。” 沈玉心头警铃大作,低头看向他掌心的东西,愕然,“这什么?” “你打开看看吧,这原本便是属于你的。”慕容域看着她戒备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你不必那般戒备我,也不是非松阳不可。” “若松阳遇上合适的人,南阳王和王妃也会同意的。” 沈玉接过荷包,抬眼看向这个男人。 他比她高了一头,看上去非常成熟,但是看她的眼神却是温柔的。那种温柔不是男人对女人的温柔,是对世间万物的温柔。 因此,很难触动女孩子的心。 难怪松阳说,南阳王替她找了个新爹。 沈玉回神叹了口气,“慕容公子的确......与我见过的人都有些不同。” 说着,低头打开了荷包。 那荷包里,竟是一张血染的书信和一枚血红色的石头。 纸张已经泛黄了,上面血迹斑斑,血迹也早就成了暗黑色,上面是女子歪歪扭扭的字,看上去写这信的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难以支撑。 “珏儿,是娘无能,没能保护住你。自打你出生以来,刺杀已经十二次了,下一次阿娘不知道是否还能撑得住。” “阿娘不能留着你了,只能将你送走,若苍天有眼,定会让你犹如蒲公英一样飞走,在某个地方扎根,长大。” “阿娘不在乎你是不是雏凤,阿娘只希望你活着。” “这个石头,封印住了雏凤的力量,让你的雏凤纹逐渐消失,你会在外面平安长大的,也总有一日,你会知道自己是谁。阿娘没什么能留给你,但若有朝一日你见到它,便要知道阿娘从始至终都是深爱你的,哪怕变成了鬼,也会守护在你身边。” “珏儿,如果有一日,你遇见了你哥哥,便随着他一起浪迹天涯吧。这王府不值得,切莫回来,也不要替阿娘报仇。一定一定要记住阿娘说的话。” 第1168章 沈玉看完这信,手上捏着那红色石头,心头哽得无比难受。 她以为,她是被亲娘不要了。 谁知道这背后,还有更深的漩涡。 而且宣王妃这么说,那就证明王府当中,其余人必定也想要她死。 那她自己呢? 沈玉不由看向慕容域,问,“宣王府的事儿,慕容公子知道多少?” 慕容域叹了口气,道,“沈三姑娘可能不知道一件事情,我们北齐慕容家,南楚慕容家是本家。虽然这两个支系分开了有两百年了,但是私底下还是会有些来往。” “宣王府的事情,我母亲跟我说过。宣王妃是被人害死的,死得非常凄惨。这封信,是她弥留之际送出来的,那个时候,慕容修已经被赶了出来,堂堂的宣王府世子,在街上当乞丐。” “后来没有办法,我父亲将他接回来,在我家安顿下来,这才安生过了几年。稍微长大一些,他便出去寻你了。” “这一晃,便是许多年。” 慕容域说着,看着沈玉道,“说起来,你、和松阳都在某种程度上是我的妹妹,只是离得远了。你也不必说因为我和松阳的婚约,便戒备我。” “我与慕容兄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更是看着松阳长大的人,我不会因为这个事情,就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南阳王选中我,也不过是因为家中无长子,想要我照看一二。若松阳真的喜欢江隐,便让江隐跟着学学,看看如何打理南阳王府的生意吧,王府总要有人继承。” 沈玉抬眼看着这个人,感觉他面容虽然年轻,但是灵魂已经像是父亲一般稳重了。 一念及此,不禁失笑,“难怪松阳说,你更像他父亲。” 慕容域无奈扶额,笑了一声,“罢了,是我管得严了。” 又道,“但是也无可奈何,她那个性子你也看到了,没人管着是要上天的,一日消停都没有。” 沈玉也不由笑了一下,问,“那慕容修呢?他去哪儿了?” 想到慕容修为了找她,在北齐皇宫受了那么多罪,后来执念让她喊一声哥,眼眶发红的模样,沈玉心里很疼。 她是被人爱着的。 可是爱她的人,也需要旁人的理解和关爱,她却都没能给。 沈玉垂眸,鼻子酸酸的。 慕容域道,“暝阳王的腿不是需要药引子吗,他去了九黎,目前还没有消息传来。” 沈玉心头狠狠揪住,这是她曾要求慕容修去做的事情,代价是帮他找到妹妹。她藏着身份不肯告诉他,慕容修却以身犯险,去了九黎。 沈玉突然担心得不行,问,“你有办法联系他吗?要不,先让他回来吧!九黎的事儿......我找个机会自己过去。” 慕容域叹了口气,“这进了九黎,便不好传信了。但临走的时候,我也跟他说了。他是你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他死了你肯定会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让他以自身的安全为上。” “他比你年长,做事会考虑周全的。” 慕容域在安慰她,可沈玉心里却越发不好受,抬眼看向慕容域,嗓子哑了,“我哥他......有没有什么话稍给我?” 第1169章 慕容域看了眼四周,见没人之后,低声道,“我这次来,也是有另一件事情要做。你应该已经知道我昨天晚上去见了容慕姑姑,是为了你。” “为我?” 沈玉瞪大眼睛,她以为慕容域这次来瀛洲,是找松阳逼婚的,没想到竟是为了自己而来。 慕容域点点头,低声道,“她是南阳鬼墟的上一代传人,你是这一代传人。有些东西,她要传承给你,你们需要进行对接。” 沈玉有些不明白,“可是,我是宣王府的郡主,也不是南阳王的长女,松阳的阿姐啊!我身上,并没有通灵的能力。” 慕容域闻言,伸手抓过她的手腕,把她掌心的石头拿出来,道,“每一代雏凤,都是鬼墟的王者。鬼墟的传人不一定是雏凤,但雏凤一定是鬼墟的传人。” “你有没有想过,你以为的重生,其实也是通灵的一种?那是你在某个时候,看到了未来,所以才做出的判断。” 沈玉听着慕容域的话,彻底呆住了,“可是,那些痛苦,所有的一切,我都真真切切的感受过,无法释怀,痛不欲生!” 她从来,都以为自己是重生的。 慕容域却摇了摇头,“那是雏凤的能力,当命运开始偏离轨道,让雏凤走向毁灭,而雏凤自己尚未发觉的时候,通灵术就会被迫触发,让她看到她再这样下去将引发什么样的恶果,从而矫正她的路。” “你感同身受,才会努力改变。” 慕容域看着她,此时夜色已经降了下来,慕容域的眼神显得沉静、面容却是温柔的,像是一个长者谆谆解释她的困惑,“沈三姑娘,人一旦死了,是不会活过来的。所以我们才要珍惜身边每一个人,每一天的日子,而不能将希望寄于下辈子。” “你只不过是做了大梦一场,是时候该放下那场梦,肩负起自己的责任,勇往直前了。” “这就是我来的目的。” “在慕容家族,我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守护者。松阳说我太过严肃,像是她的父亲,她说得也没错。我必须足够的冷静,足够的理智,足够的温和,才能保证手上做的事情没有受到私情的影响,是公正平等的。” “明天的国宴结束之后,我会去带你见容慕姑姑,她也在等你。” 这么大的信息量,从沈玉脑海里的缓缓滑过,她释然的同时,突然警觉,“那岂不是说,我二十三岁那个生死劫其实还没到来?” “没有错,你生死劫的确还没到来,但好处就是,你提前开启了通灵术。” 慕容域点头,“我们今天所做的是一切,都是为了帮助你度过那个生死劫。” 他说着,拿出一片龟甲,道,“临走之前,我给你起了一卦。生死劫被加速了,不会拖到二十三岁去,最多也就一两年,少则......数月。” “九黎祸乱世人,唯有你可以扭转乾坤。”慕容域看向她,“而我作为你的守护者,从今往后会留在你身边。” 沈玉抬眼看向他,见他眼神坚定如铁,她被震撼到了。 远天起了绯红色微光,与云带交织,看上去有种梦幻的色彩,月亮挂在天空当中,亦带着一丝丝血红色,让沈玉又一瞬间的失神。 慕容域突然拔剑。 第1170章 一滴血从沈玉耳边滑落,与慕容域手上的红色石头融为一体,石头突然爆发出一阵血光,消失在了沈玉身上。 慕容域道,“你今晚可以回去看看,你的雏凤纹应该又出现了,而且和之前发生了不同。” 沈玉被他震惊到了,“刚刚,我还以为你要杀了我......”要不是发现那把剑只是扫过她的发丝,她早就下毒了。 慕容域笑了笑,道,“回去吧,好好消化一下,我去看看松阳跑哪儿去了。” 沈玉点点头,转身往韶华苑走,走了两步扭头看向慕容域,“慕容公子,江隐......很可怜。不要伤害他。” 慕容域点头。 沈玉这才回到了韶华苑,只是脑海里有些乱乱的,没想到她以为的前世,上辈子只是通灵术给她造的一场噩梦,是提醒她提前防备,否则便会是那个下场。 突然之间,她感到庆幸。 庆幸那不是真的,自己的亲人和爱人也不曾真正受过伤,她终于不用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过去,煎熬自己了! 只要她治好了战云枭的双腿...... 沈玉闭了闭眼睛,上楼的时候眼泪忍不住哗哗落了下来,不是因为难过,是因为突然放松了下来。 但哭完了,又感到一身轻松。 她感激那场梦,让她及时止损,让她走上了正轨,也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坚不可摧的人,将自己的命运牢牢掌控在了自己的手上。 当然,她更想看看自己身上的变化。 沈玉快步走进屋里,叫松露给她准备水沐浴。将所有人都打发出去之后,在镜子里看到了身上的雏凤纹! 竟然根本不是慕容修之前说的那小小的一块。 如今,一只金色的凤凰从她的后背一直延伸到尾骨,似有一飞冲天之势,看得沈玉目瞪口呆,“这个东西,竟是真实存在的吗?怎么会......” 可这纹路实实在在,摸上去居然还比周围的皮肤要热一些。 沈玉从浴桶里出来,赶忙收拾好自己,激动得有一点点睡不着,便出去找了白七,“七七,我们去一找一趟鬼医,你最近有她的消息吗?” 白七点头,“在城外寒山寺里。” “只不过,姑娘这么晚了去寒山寺会不会太累了?明天便是国宴,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呢。”白七看着她的样子,有点儿担忧,但也感觉神奇。 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他这样的隐族,也有沈玉这样的人物。 沈玉也知道明天很忙,但是今晚这么多信息突然涌入脑子里,她便是躺下也多半儿睡不着,正巧找随添香有事儿要问一下。 于是道,“我们快去快回。” 白七点头,随着她一起出了后门。 经过这几个月断断续续的训练,沈玉的轻功也算是有些眉目了。到了今晚,竟是施展得格外顺畅,将白七都惊了一下。 “姑娘的速度,快赶上我了,我看过不了多久,你的轻功会与我一样好。” 倒也不是白七自傲,这世上若单纯比轻功,不应该有人比隐族的人还强。 毕竟,这是隐族的天赋能力。 第1171章 沈玉也感觉到了身体细微的变化,不禁叹了一声,道,“七七啊,听说你们隐族的人只会对紫微星臣服,那你跟着我是?” 白七微笑,道,“我离开家的时候,我娘跟我说,只要我跟着暝阳王,必定能找到紫微星。” 说着,看向她,眸子熠熠生辉,“现在看来,姑娘便是那紫微星。” 沈玉闻言,心情很是微妙,“今天晚上,我突然发现我是一个很幸运的人。上天有些偏爱我,给了我可以逆转乾坤的能力,也让很多人都在为我奔走。” “我要做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对得起大家的守护。”沈玉说着,看向白七,“谢谢你啊,七七。” 白七心中一暖,笑着道,“姑娘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你始终有一颗赤子之心,上天才对你这么好?那么多人,才愿意保护你?” 沈玉嘴角露出一点点笑意,“我真的有那么好吗?” 真好啊,她再也不是之前那个京城三废之一的沈玉,满世界惹祸了。 两人风驰电掣去了城外,原以为随添香已经休息了,却不想两人落地时,她正坐在菩提树下静静等着,好像早知道他们要来了。 沈玉愣了一下,上前道,“前辈,你......在等我?” 她抬头看了眼远天,目光如水落在沈玉脸上,道,“你今天抓了萧瑾行,又去了丞相府提亲,还把萧丞相的武功给逼了出来,我就知道你快要来找我了。” “明天又是使臣觐见的时间,你只有今晚。”随添香看着她,“萧丞相的秘密一旦被发现,他就会想着换人,下一个被盯上的,不是离儿便是明玉。” “沈玉,你是雏凤,唯有你能对付萧丞相。” 沈玉迎上她的眼神,竟从她眼底看到了一丝丝祈求,“离儿是我阿姐唯一的骨肉,我希望你能保全他。” “可是,他想要皇位,我却不能给他。”沈玉实话实说,“他给百姓下疫,便已经触及了我的底线,我唯一能保证的,便是只要他抽身而退,我不再为难他。” 她也没办法彻底拒绝随添香。 因为随添香和雪叟帮过她,那样的帮助不是随便什么都会抵消掉的,而且随明珠和东方离的确也是受害者,她不能一边拿着随明珠的针法和毒经用,一边要杀了她儿子。 那样的事情,她做不出来。 “我今天来,是为了明天的国宴。明天东方离会出手吗?” 随添香闻言,看向了屋后。 屋檐上什么东西咔嚓一声,紧接着一片瓦落了下来,东方离的身影一闪,从屋檐下上跳下来,落在了院中,脸色幽怨地看向她,“你希望我去,还是不去?” 又道,“慕容域来了,你应该知道你是谁了吧?你多我一个不多......我可以帮你对付萧丞相,只要你......” “换个条件。”没等他说完,沈玉就截断了他。 随添香瞥了眼东方离,道,“正经点!” 东方离撇撇嘴,心里有些难过,但面上却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道,“不让说便不让说,我这么跟你说吧,明天你要防范的不是我,是南钊带来的那一撮人。” 第1172章 “九黎那个老东西既然幕后操控着这一切,就不可能不管南楚那边。楚惊天性格太桀骜,旁人不好模仿,他能选择的只有楚惊云。” “楚惊云带来的人当中,难保没有九黎的。这些年我们在九黎外围,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如何了,反正,你要小心为上。” 东方离说着,看向沈玉,道,“萧丞相叫萧瑾行联系过南钊,单独见的,我和楚惊天都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楚惊天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但是楚云宁是皇后养大的,和楚惊云更亲,她肯定不会听楚惊天的,所以明天国宴上会发生什么,谁都不敢确定。” 沈玉琢磨着他这些话,抬眼看向他,“所以,你告诉我这些,又想做什么?” 她才不会相信东方离会这么好心,直接就站在她这边了。 谁知道,东方离拐来拐去,最后还是道,“反正我只是个充数的。要不这样吧,明天我化装跟着你,帮你对付萧丞相和楚惊云的人,如何?” 不等沈玉说话,他又道,“我还可以用那个花魁,给你打掩护。” 沈玉凝眉盯着他,眉心紧皱,“如果我不呢?” 她不太喜欢这样被人缠上,而且她身上有婚约,心里也有人......于是,直截了当道,“你想要的,我给不了。” “......” “......” 院中安静极了,只有远处的钟声在响,一时间谁也没说话,东方离扭头看向钟声响起的方向,有那么一瞬间眼眶很红,心头很酸。 沈玉觉得有些别扭不舒服,心下只得祈祷,上次给他吃的药尽快发挥作用,免得他整日这个样子。 正想着这个,东方离蓦然转身,伸手道,“上次的药有点好吃,还带了吗?” 他伸手,月光照在手臂上,显得他的指清瘦又修长,骨节分明,却微微有些发抖。 沈玉被像是被一枚小石子卡在喉头,抬手把瓶子给他,道,“三天一颗。” “谢了。” 东方离自嘲一笑,收了药瓶。 沈玉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也是同情东方离的遭遇的,如果东方离对她不是那种感情,她或许可以把他当成江隐?当成明玉? 可他太过直白了。 以至于叫她根本无从招架,在伤害他和伤害战云枭之间,她其实别无选择。 最后,还是随添香看不下去,打破了僵局,道,“你今天来,是有问题要问我吧?” 沈玉如蒙大赦,赶忙道,“我想问问二十年前的事儿。二十年前,萧丞相与姬尧大战一场重伤,跑到了北齐。可是我听说,十五年前还发生了一件事儿......” 随添香看向她,道,“你想问的,是关于容慕去九黎那事儿,对吗?” 沈玉点点头,没想到她先猜到了。 随添香深吸一口气,道,“我等你,要说的也是这个事情。你应该听说过,九黎和鬼墟势不两立,慕容家不会放过九黎,可是......” 她看向沈玉,眼底噙着明亮的泪意,“那是我和你师父的家。” “我们曾经,为了保护北齐的百姓,也付出了代价。我们曾经,也不过是南疆的巫医,这世上无数人,他们的先祖都曾经蒙受我的祖先的恩惠!” 第1173章 “容慕上次去九黎,将九黎祸害了个遍!可是那罪魁祸首却躲在生死桥另一侧,她祸害的不过是无辜之人!” 随添香说着,整个人激动起来,盯着沈玉,“沈玉,你当真就以为,九黎所有人都该死,我与你师父,也都该死吗!” “你师父裴玉尘,他才是九黎巫医真正的传人!你若当真灭九黎,那便是欺师灭祖。”随添香说着,突然一把握住了沈玉的双肩,“沈玉,你心里有一杆秤,对吗?” 沈玉迎上她的眼神,竟觉得她那双眼犹如被撞碎了的星河,有种别样的脆弱和委屈。 她的嗓音变得沙哑,仰头看着她,道,“师娘,你又不是不了解我。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担心呢?我向来都知道,错的不是一个地方,是一些人。” “我会为师父报仇雪恨,也不会因为是鬼墟的后人,便将巫医一族赶尽杀绝。因为我深深地知道,九黎巫医,是这个世上所有大夫的起源,九黎不光有大量的珍贵典籍,也人才辈出。” “我看人,从来不看什么地方,只看人心。” 沈玉抬手,拂去了随添香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沙哑道,“师娘,你说的没有错。你与师父虽然是九黎的巫医,但是当年北齐战乱,你们放下成见毅然从军,救治了那么多伤患......” “我不会让这样的人寒了心。” 随添香突然抱住了她,把脸伏在她的肩头痛哭出声,一旁东方离静静地看着她,眼底明明灭灭,不知什么时候竟是把瓶子里的药都吃完了。 等回神时,才发现瓶中空空如也,什么也不剩了。 会中毒吗? 他先是一阵紧张,第一反应是问沈玉有没有副作用,但很快便回神嘴角一抽,将瓶子从脑后丢进了花园里。 “太煽情了,这不是人呆的地方。” 犹如自语丢下一句话,东方离转身离开,脚下几个腾挪落在了对面大雄宝殿的屋顶上,也不说有丝毫尊敬,念念有词道,“像沈三这样的人,理应供在下面这庙里吧,留在凡尘里作什么呢!” 脸上痒痒的,一抹湿漉漉。 他低低骂了一声,双手往脑袋下面一撑,躺在屋顶上盯着月亮出神。 心间凉丝丝的,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感觉。 他来的时候,曾想过用九黎的疫毒、蛊毒来控制这个世界,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可自从遇上沈玉,她就像是这头顶八月十六的圆月,像是一面照妖镜,把什么肮脏的东西都照得无所遁形。 突然之间,他发现自己居然看到了善恶截然不同的部分。 他爹经常跟他说,这世上根本没有正邪之分,只有立场。 此时此刻,他突然意识到那是没有良心、没底线的人才说出口的话,才给自己找的借口。 世上怎么会没有善恶呢? 如果没有,那又有谁来评判他阿娘的死?难道她就白死了吗? 东方离盯着那月亮,眼底一片湿润。 这边,随添香哽咽着,片刻后,道,“谢谢你。” 沈玉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东方离那边,道,“有件事情,我不知道你知不知情,关于你阿姐的死,还有元晁这个人......” 第1174章 真相很残酷,可是她愿意去撕破上面那一层伪装,因为只有看到了真相才能从新开始,拒绝成为别人的棋子。 沈玉感觉,有些事情是时候告诉随添香了。 随添香闻言有些诧异,“你想说我姐夫......你从哪儿听到的他的消息?我都好久不曾见过他了。” “什么?” 沈玉愣了一下,“你是说,你很久没见过元晁了?多久了?” 她原本以为,元晁跟着东方离来了呢。 却没想到,随添香竟然是这个反应。 更没想到,随添香想起这个人,眼底居然带了一丝丝回忆的色彩,道,“有四五年了吧,他说来瀛洲有事儿要办,走了之后便再也没回来。我后来回来问玉尘,也没有他的消息,玉尘说人没来找他。” 说着,看向沈玉,急切道,“你是不是有他的消息?” 沈玉闻言脊背发凉,“他若真的来了瀛洲便失踪了,那要么就是已经死了。要么就是落在了萧丞相手上,被控制起来了。” “什么?”随添香愕然,“萧丞相为什么要抓他?为什么要杀他?他不是想要......” 沈玉看着她这个反应,便知道东方离有些事情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沈玉看了眼东方离那边,道,“师娘怕是不知,那萧丞相早就不是萧丞相了,而是生死桥背后那位的儿子,真正的萧丞相被扒了皮,关在相府的后院当中,血淋淋的就靠着蛊虫吊着命......” “......” 随添香听得脸色煞白,当场一个踉跄,“怎么会这样?” 沈玉赶忙扶住了她,大概解释了一下情况,道,“事已至此,我们能做的,便是查清楚真相。只不过元晁......你倒也不必为他担忧,他不配。” “你什么意思?” 随添香凝眉盯着她,一时间不明白沈玉为什么要这么说元晁,忍不住辩解道,“他不过是个受害者,若不是元邵算计夺了他的皇位,他就是现如今的北齐帝!” “我阿姐,便是北齐皇后!” 她的眼珠子轻轻颤抖着,有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笼罩,今晚她与沈玉说那些话,就是知道沈玉的为人,知道她说一不二,除非报复敌人,她是不会说假话骗人的。 可正是因为这个,让她此时心神不宁。 如果沈玉没有说谎,那...... 有些可能,她就不敢往深处想了。 沈玉打量着她,稍稍沉默了一小会会儿,等她情绪稳定一些,这才道,“元晁是故意的......如果你知道细节,仔细回想一下,便明白了。” 随添香整个人一抖,脸色白得像是纸。 她张嘴,想说自己不相信。 可是话到嘴边,却又沉默了一下,只是不住摇头,嗓子哑了起来,“沈玉,你从哪里听说的这些事情!” 沈玉也觉得残忍,可是她怕不说出真相,最后随添香多半也沦为旁人的棋子,只得道,“师娘听过无忧客栈吗?我前些日子,在无忧客栈见到了当时的客栈掌柜的手抄卷,上面正好一些当年那件事情的记录。” “随明珠被姜氏皇帝盯上,是元晁故意设计的。” 第1175章 “元家需要一个造反的理由,也需要一个利用九黎,彻底毁掉姜氏皇族在百姓心中的威望的理由。” “所以,他选择了随明珠。” “......” 随添香不断后退,一边摇着头,一边哽咽颤抖。 她不敢相信,无法接受。 可是,过往的细节,都在一点点提示着她,事情恐怕真的没有她以为的那么简单,她似乎在努力回忆,“那天,是元家老太太的大寿。” “阿姐是当家主母,但是寿宴上,却被老太太的丫鬟不小心洒了一身汤,不得已去后院换衣服,姜氏皇帝就是那个时候,闯入后院的。” “说是迷了路,说他来的时候问过路的,下人指的就是那条路......” “可是,四个门口守着,接应宾客的,都是元晁的人......” 元晁的人,给皇帝指错路,把人引到了后院去? 当时,谁都没信姜氏皇帝的解释。 因为姜氏皇帝好色人人皆知,他闯入臣子的后院,好像也不是什么说不过去的事情,况且当时的随明珠是大名鼎鼎的美人...... 所有人都觉得,皇帝盯上了臣子的夫人。 元晁也十分愤怒。 在那种情况之下,所有人都选择了站在元晁这边,很快元家和姜氏皇族撕破脸。 九黎也被卷了进来。 可是此时回想当时那件事情,随添香却无法把注意力从老太太的丫鬟身上离开。 如果,这个丫鬟是故意的呢? 因为,当时如果随明珠不去换衣服,那姜氏皇族的皇帝就算是误入后院,也不会在后院看到随明珠换衣服的样子。 如果,姜氏皇帝只是来了前院贺寿,那到时候见到的随明珠便是当家主母的样子,除非他发癫直接调戏随明珠,否则元家不会起那么大的情绪。 九黎也不会被挑拨。 那时候,姜氏皇帝虽然好色,但在朝堂上做的却还不错,后宫妃子很多,却走的都是选秀的路子,也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 那,真正压垮随明珠的,便是那个丫鬟洒了汤这件事情! 随添香不知不觉,撞在了厢房的柱子上,退无可退,整个人僵硬地看向沈玉,“那我阿姐进宫那事儿呢?” 沈玉看到,她的双手在身体两侧颤抖着,有些痉挛,犹如鸡爪子一样僵硬伸直。 沈玉也心疼她,有些难过地道,“是当时姜氏皇帝的贵妃说要见她,但是那位贵妃在记载当中,和元晁正是青梅竹马,且之后姜氏皇族覆灭,那位贵妃却离奇失踪了。” “......”随添香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 沈玉上前把她紧紧抱在怀中,感觉到她浑身的骨头都在不断发抖、僵直。 她连忙塞了一颗药给她吃,“师娘,对不起。” 沈玉心里有些刺痛,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应不应该这么做,但很快便坚定起来。 只有真相,才是救赎。 痛过了,便是新生。 东方离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嗓音沙哑至极,“沈玉,你的意思是,我爹害死了我娘,将我和我娘都当成了满足自己野心的棋子,只是到最后为旁人做了嫁衣裳,被元邵抢了皇位?” 第1176章 沈玉扭头看向他,没说话。 既然他都已经听见了,那就不需要她再说一遍,最后只是道,“也许,你家的事情可以抽身退一步,才会看到水落石出之后,最后的真相。” 东方离看着她,眼底噙着泪意,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明亮,瞳孔轻轻颤抖着,殷红的嘴唇此时却显得苍白。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算是什么?” 他像是在问沈玉,又像是在问自己。 沈玉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最后只得道,“萧丞相快要暴露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的目标人物有四个。” “第一个是皇帝。” “但是他不会变成皇帝,因为皇帝身上背着黑羽卫的事情,一旦被捅破,他还要换人。” “第二个是你,黑羽卫的事情之后,最大的受益人是你。但是这中间出了一点变故,他刺杀我被发现了。” “现如今,我和明玉绑在一条战船上,明玉也有登基的可能。因此他会观察情况,看最后到底要用你还是用明玉。” “如果你们两人都不行,那他会选择元祐。” “只是,元祐现在藏了起来,他找不到。” “明玉在沈家,他也碰不到。” “你在外面,而且很容易亲自去找他,我才过来提个醒。” “至于真相,我想你和师娘都经历过那件事情,心里肯定有自己的判断。” 沈玉说完,稍稍沉默了一会儿。 等随添香稍微冷静了一点点,这才转身问道,“另外,我想确定一下,东方丞是不是去了东临?生死桥后面那个老不死究竟有几个儿子?如今的萧丞相又叫什么?” 随添香缓缓地,靠着柱子坐下来,这才道,“东方丞去东临的消息,我也是最近才收到的。至于那个人有几个儿子......谁知道呢?” 她说着,凄然一笑,道,“那种人,你也不能说指望他娶妻生子,谁知道找过多少女人,有多少儿子?我只知道,他去母留子,那些儿子都没有母亲。” “......”沈玉被那人的恶毒惊到了。 如果说这个世上有些人作恶是有不得已的一面,那这个人就是一个纯粹的王八蛋。 便听随添香道,“至于萧丞相......如果他真的是和姬尧打了一架的那位,那他应该叫东方忌,是上一任的九黎圣子。” 说着,惨淡一笑,道,“说起来,九黎圣子和圣女向来都是一对儿,我年纪小的时候,以为我阿姐会嫁给他,他会成为我的姐夫。” “却没想到......” 沈玉越听越觉得复杂,问,“那,元晁呢?元晁是北齐的人,你阿姐怎么会和他认识了?而不是和东方忌大婚?” 随添香叹了口气,道,“因为,东方忌在二十多年前那一战之后失踪了,阿姐便被派出去找他,结果没找到东方忌,却和元晁......” 说到这里,眼底露出一片讽刺,“果然,男人的话,都是不该信的。” 一瞬间,竟是凄凉无比。 “东方忌跟阿姐说,等他从九黎回来,便娶阿姐为妻。结果他摇身一变,成了萧丞相,妻子、儿子、女儿都有了。” 第1177章 “元晁跟阿姐说,东方忌已经死了,死在了姜氏皇帝的宿卫禁军手上。又说既然他意外占了她的身子,便会对她负责,照顾她一辈子。” “结果,却亲手将她葬送在姜氏皇族的后宫......” 沈玉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夜风冰凉。 随添香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抬眼再次看向她,“这世间颠倒至此,难怪南阳鬼墟会有雏凤出现,也是时候该改天换日了。” 沈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问了句,“我能为你们做什么?” “你当真想问为我们做点什么?”说话的,是背后的东方离。 沈玉心头咯噔一下,生怕他提出什么奇怪的要求,猛然扭身却发现,他只是定定打量着她,眼底却并无之前那种情愫。 相反的,带了一种明亮,却无处着落的恨意。 沈玉点点头,“你说。” 东方离眯了眯眼,道,“我爹找不到了,我想要亲口问问元邵,看看到底是不是这样的!问问元家是不是故意算计我娘的!” 沈玉点头,“等南楚的使臣走了,我会给你这个机会。只不过,从我对他的了解来看,他并不知道全部的真相,好像先皇并不是很喜欢他。” 要不然的话,元邵也不至于弑父杀兄。 这证明,之前很多事情,元邵可能是被排斥在外的那个。 东方离点点头,心中有些不甘。 他因为母亲的死,父亲的殴打经受了那么多煎熬,原本总还能顾影自怜,现在想起来却只剩下恶心。 那覆水难收的自责,夹杂着不可告人的冲动,交织在一起,让他痛不欲生,自惭形秽,人不人鬼不鬼。 这些年来,他受够了! 沈玉经历过众叛亲离,在乎的人一个个离开的场景,虽然不是真事,但是痛苦却深入骨髓,她至今难忘,自然也知晓仇恨可以蒙蔽所有的感情。 仇恨,是治疗绝望和悲伤的第一味良药,让人暂时从自己的无助上面移开视线,将矛头对准旁人,获得新生的力量。 沈玉不觉得东方离这个状态是最好的,但知道他此时需要这样的情绪。 至于往后...... 往后自然有往后的办法。 她从仇恨的泥沼中爬出来,如今不也是一腔正气么? 沈玉迎着初秋微凉的夜风,深呼吸了一口气,问,“你......还有什么要求?” 东方离看着她,看了好长好长时间。 最后,说了声,“谢谢。” 沈玉点点头,道,“也许......用不了多久,一切都会好起来。” 后半夜了。 沈玉没时间再逗留,道,“瓶子里十颗药,三天一粒,一个月之后就没症状了。也许,等药吃完了,你会认识真正的自己,也会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沈玉说完,拍拍他的手臂,举步往门外走,“没时间了,我先回去。” “该说的我都说了,往后你们遇上一些人,留个心眼子。” 东方离转身看向她,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把药吃完了,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但最终,这话也没说出口。 他心里其实有些绝望,内心一个声音告诉他,若真的有什么副作用,也挺好的。 疼,会让他感觉自己被在乎,还活着。 第1178章 沈玉带着白七,从寒山寺离开,心头沉甸甸的。 白七紧随着她,替她感到为难,“如果见了容慕,她要求你和九黎彻底撕破脸呢?” “我只是我,不会让任何人影响我的判断。”沈玉眯了眯眼,“我不会卷进他们任何人为了一己私利的拉扯当中。” 白七点点头,唏嘘一声,“真没想到啊,鬼医与东方离的命运居然那么惨,随明珠死得真是不值得,我突然发现,往往算计别人的都是男人,往往被迫受到伤害,被迫成为棋子的,都是女人。” 沈玉闻言,心头犹如被扎了一根细细的刺。 很疼。 “因为她们只能依附于男人活着,手上没有产业,没有钱,没有权力,难免就被人摆布命运。我也时常想不明白,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为什么女人就要在后宅里面,围着一个男人打转,而没有资格享受外面的资源。” 沈玉回想着自己这些年听到的那些话,道,“你看看,男孩子生下来,父母亲人都会让他们上学堂,学习一技之长,将来建功立业。” “女儿家一懂事,父母亲人就会教导她如何相夫教子,如何嫁给一个好夫君,如何去伺候公婆。” “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自己嫁的,会是个什么玩意?” 白七闻言叹了一声,“是啊,你看看元晁,你看看谢长留,看看萧丞相,那些人......哪一个真的把女人的性命放在眼中?” “慢慢走着看吧,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命运......总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上才好。” 沈玉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往皇宫方向看了眼,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脑海里出现了皇位,龙椅,金銮殿,玉玺...... 如果大权在握,她能改变更多人的命运吧? 如果让女儿不再成为联姻的工具,如果让妻子不再成为只能依附于丈夫的菟丝花,如果让女人可以出来经商,可以走进朝堂,走上战场...... 如果,婚姻不好她们若想和离能够被支持...... 如果孩子受到保护...... 脑海里闪过很多很多念头,直到到了侯府门口,沈玉才恍然回神,叹了口气,“我发现,自己现在想得越来越多了。” “罢了,你也回去睡觉吧,明天还有事儿......” 沈玉和白七道别,独自一人回到了韶华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萌生出一个强烈的想法:她想当皇帝。 这个念头之前是隐秘的,也有些胆怯,觉得在男人当权的世界里会格格不入,但是现在却坚定起来,勇敢起来。 她看着铜镜中自己有些疲惫的容颜,唇瓣微动,喃喃道,“我想当皇帝。” 片刻之后,又很坚定地、一个字一个字的道,“我,想当皇帝。” “我想跳出这些争斗,这些尔虞我诈,做一些对这个世界有利的事情。” 突然之间,一股感动冲上胸腔,眼泪不由自主涌了出来。 夜色已经很深了。 她擦了擦眼泪,回到床上躺下。 有些累了,但是内心深处,却犹如有一团烈火涌动着。 她伸手,摸了摸后背上微微发烫的雏凤纹,“我相信,这个的意义绝不是只是让我做一个被野心家争夺的棋子!” 之前的雏凤,都是被想当皇帝的人争夺,一生都为旁人作嫁衣裳。 她不想做这样的人! 第1179章 次日一早,战云枭来了。 沈玉打开门时,他正坐在屋檐下,穿戴得一丝不苟。 空濛晨光笼罩着他的双眼,他看她的眼神透出一丝丝无奈,叹了口气,道,“昨夜几时回来的?” 沈玉有些不好意思,歪头道,“你昨晚来找过我了?” “嗯,说你出门去了。” 战云枭叹了口气,“你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吃得消?” 但知道劝不了她,最后只得言归正传,问道,“东方离和随添香那边,什么反应?” 说到东方离,他的眼神有点点怪异,醋溜溜的,“若你答应让他跟着你,他肯定什么都听你的。” “......” 沈玉打量着他,失笑,“你一大早来,该不会只是担心我和东方离有什么吧?” “没办法,谁让我的姑娘太优秀了呢?”男人轻笑着,牵起她的手,“那能不能告诉我,你和东方离都说什么了?” 沈玉倒也没什么隐瞒他的,便把昨夜的事儿跟他聊了聊,趁着还有点时间,推着他进屋给他施了一次针。 “他主动问我拿药,应该也是想要自己走出来吧。等吃完药,便对我没什么心思了。”沈玉看向他,“这下子,你可以放心了吧?” 男人失笑,“那可未必。” “他现在喜欢你的心态不正常,等吃完了药,说不定要真心实意地喜欢上你。”他说着,抬眸看向她,“到时候,你选谁?” 沈玉本想解释的,结果一低头见他微笑着看着自己,才知道这人根本不是不自信,而是在眼巴巴等着她说甜言蜜语呢。 顿时,有些无语。 但他看着样子,她也真的顶不住。 于是干脆捧起他的脸,低头在他额间亲了一口,道,“这下子,满意了吧?” 男人嘴角上扬,没说话。 但脸上的笑把什么都表达出来了。 沈玉看着他的样子,感觉他心里大概是开了花儿吧? 连带着,她的心情也好了起来,轻快道,“那你等我一下,洗漱好了我们便过去找其他人。” “嗯。” 男人点了点头,靠在轮椅上定定看着她,眼神一刻都没从她身上离开。 原本应该开心的,沈玉心头却突然涌上一丝酸痛。 她与战云枭相爱至此,没有误会也没有摩擦,上天却偏生不让他们好好在一起,两人一天都忙得脚不沾地,便是连相处一小会儿,也要争分夺秒。 真希望所有的事情,都快点过去。 她忍不住问了句,“刚刚施针的时候,你感觉有没有什么变化?” 掰着指头算算时间,还剩九个月了。 如果九个月之内,她还没拿到药引子,该怎么办? 一时间,她又顾不得这朝夕相处了。 战云枭歪头打量她,总觉得她还有心事没有告诉自己,但也知道以她的性子,她不想说自己什么也问不出来。 最后,只得道,“每次施针都会有些变化,蛊虫会反应更加活跃一些。它一活跃便有些疼,但一将银针拔走,便又没了反应。” 又忍不住安慰道,“你也不用太心急,我虽然不能走,但是内力也够用了。” 他至今都还不知道,如果蛊虫不拿出来,一年之后他会死! 第1180章 那强大无匹的内力是一把双刃剑,如今有多叫人闻风丧胆,往后爆发的时候,他便死得有多惨烈。 沈玉正在梳头的手一抖,簪子差点扎到头皮。 战云枭见她手忙脚乱,摇着轮椅上前,道,“我帮你吧。” 沈玉嗯了一声,也不敢把心中的担忧跟他说,只得把簪子递给他,让他帮忙梳头,兀自纾解的心中的难过。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回到了年少时光,在她面前再也不自称“本王”,而是“我”。 两人虽然还没有成婚,却也已经亲密无间。 战云枭打量着她的侧脸,很想为她做点什么,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在想什么呢?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上忙。” 沈玉回神轻轻摇头,“只是有点累了,等送走了南楚使臣,休息一下便好了。” 关于寻找药引子的事情,她其实深思熟虑过很多次了。 还是不能告诉战云枭。 不说他知道了绝不会让她以身试毒,也不会让她去生死桥,便是外面的情况也不允许他离开。 他是北齐的战神,一旦离开北齐,北齐会彻底混乱,剩下那几个不安的洲郡都会作乱,这事儿若再传到南楚和西秦的耳朵里,两国入侵边境,谁能抵挡? 况且,她身上还有九黎圣女、南楚宣王府郡主的身份,一旦两个身份任何一个暴露出来,她都有可能被迫离开北齐,暂时和战云枭分别。 到时候,她有口难辩。 若战云枭知晓真相,肯定会陪她一起走。 但还是不行,他一旦跟着她离开北齐,那在北齐人当中的威信就毁掉了,从今往后必将人人喊打,那北齐战神的威严,是他用血肉打下来的江山,理应万人敬仰。 她不能毁了他。 到时候...... 沈玉甚至已经想好了,一旦身世瞒不住,她就借助东方离、慕容域、慕容修、楚惊天......随便什么人金蝉脱壳,和战云枭暂时划清界限。 等九黎的事情处理完,拿到药引子解了他身上的蛊,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正常轨道上来。 而楚惊天和东方离那边,她也已经铺好了路...... 沈玉脑海里滑过这些事情,扭头朝着他笑了笑,道,“云枭哥哥最近反正都是住在我哥那边,不如每天早上,都过来帮我梳妆画眉?” 女子眨了眨眼,不在朝堂与人厮杀的时候,软甜得像个糯米团子。 战云枭原本就爱极了她,便是她冷言冷语的时候,只要她的要求都会答应,何况她还撒娇卖乖? 他怎么可能拒绝? 于是,勾唇笑道,“心之所向。” 他梳头的手法很娴熟,小时候没少给沈玉梳理羊角辫,沈玉还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她看着家里养的猫儿,跟战云枭说,“云枭哥哥,小猫咪相互喜欢就舔毛哎,咱们人为什么不会?” 他笑着说,“人也会。” 于是把她抱在怀中,温柔整理弄歪了的羊角辫。 那是在说,她喜欢她。 沈玉便靠在他胸口,脸上不由露出笑意,连嘴角的梨涡都变得甜蜜起来。 又难免憧憬往后的日子,突然把内心的想法说出口,“云枭哥哥,如果我想当皇帝,你会支持我吗?” 第1181章 男人给她画眉的手微微一顿,似乎是有些惊讶。但很快,便笑了起来,“当然,你做什么我都支持。” 手上的动作继续,仔细又温柔,道,“我也觉得,你最适合当皇帝。” “昨天晚上,我、明玉、还有沈辞三人也说起这个事情,一致觉得,纵观朝堂你才是那个最适合坐在龙椅上的人。” “我是武将,不善言辞,与那些文臣也磨不起嘴皮子。武将便应该随时准备整装待发,坐在皇位上便懈怠了。” “明玉是半个和尚,一腔赤子之心,看到外面这些糟心事儿,最是容易怀疑自己,翻来覆去也不睡觉,就会烙大饼。” “至于你哥,他根本没那心思。” 他说着,转到她正面坐下,认真打量她眉眼,道,“你是雏凤,凤凰浴火理应是王者诞生,你有我的勇敢与杀伐决断,有明玉的悲悯与赤子之心,既能控制权贵,又能体恤百姓。” “玉儿,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会一直一直支持你。” 他把额抵在她眉间,嗓音温柔,“如果你当了皇帝,那我就做一个为我的陛下镇守江山的守护者,此生不悔。” 沈玉眼底一片湿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便与他拥吻在一起。 是她爱的少年。 如今长大了,成了人人敬畏的战神,却也从来没在她面前摆过架子,那样温柔那样忠贞,她理应用自己一腔的赤诚回馈他、守护他,热爱他! 她如火、如岩浆一般的热情,也涌入他的心间,照亮了他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捧着她的脸,眼神赤诚,“感谢这世间有你......” 屋外,沈辞和明玉靠在栏杆上,看了好一会儿了。 沈辞啧啧磨牙,“这真是忘我啊,我看你就不应该过来,小心外伤没好,给气出内伤来。” 说着,瞥了眼明玉。 明玉最是敏感,闻言看了他一眼,心说你不也一样? 但这层窗户纸,他终究还是没捅破,只是道,“小师父开的药厉害,伤口基本上长好了,只要没有大动作,应该无碍。” 倒是白七轻咳一声,道,“姑娘,王爷,沈大公子与明玉殿下来找你们了。” 也不是他非要扫兴,而是他看到沈玉的爪子情不自禁撤下了他家王爷的领子,快露出肩膀了。 而他家王爷的手,好像快伸到沈玉的衣服里面去了。 再不出言提醒,那画面就没眼睛看下去了。 白七这一说话,才将屋里情到深处的两人惊醒,沈玉脸上登时腾起火烧云,火辣辣的,抬眼一看战云枭,见他耳朵也有些发红。 “咳......” 沈玉捂脸,假装淡定从他身上下来,看向门口,“两位悄咪进来招呼都不打一声,不好吧?” “是是,都是我们的错。” 沈辞嘴角直抽抽,但好歹自己是心爱的三妹,还是没戳破她的尴尬,这锅自己就背了。 他和明玉说话声那么大地上来,这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发觉,是有多投入? 再看战云枭,可真是羡慕死个人。 沈辞那个心里啊,简直犹如吃了一箩筐的溜溜梅。 第1182章 沈玉理了理头发,诧异地看着明玉,“你不好好养伤,起来做什么?” 明玉叹了口气,道,“今天国宴,恐怕不消停,我也躺不住,便过来看看。这历来,使臣拜访,国宴都是一个小型的战场,十八般武艺恐怕都要展现出来了。” 说着,看向沈玉,道,“今天,我也要进宫,也许能帮上什么忙。” 沈玉道,“那你进来,我看看你的伤口。” 明玉伤得很重,但是她的药也不是吃素的,只要别让他有太大的动作,都还是好说的。 明玉闻言,看向战云枭。 战云枭立即道,“我帮他看看。” 说着,直接摇着轮椅走向了明玉。 沈玉无语,只好走出门去,“行,那你们自己看......”说着,丢了个药瓶子给战云枭,“顺便上点药。” 说着,出门和沈辞去晒晨光。 屋里,门关上了。 明玉觉得尴尬,战云枭也觉得别扭,但伤口还是要检查...... 屋外,沈辞扭头看着沈玉,道,“今天早朝要迟到了。” 沈玉嗯了一声,“也无妨,只要在使臣进宫之前,去趟御书房就行了。左右朝堂上,如今也没什么得用的人。” “至于萧丞相,就让他自己猜去吧。” 沈玉说着,问了句,“对了,萧瑾乐如何了?” 她昨天忙了一天,深夜回来都没顾上去看。 沈辞道,“你二哥陪着,应该无大碍。只不过。八天之后,你当真要让萧瑾乐光明正大出现在咱们家吗?” 他打量着沈玉,她是不是太过张扬了? 沈玉的确是这么打算的,道,“萧丞相若是不想露出破绽,到时候肯定会送个人过来,至于这个人......多半会找机会金蝉脱壳。” “毕竟,新娘子从萧家出来,到洞房花烛这段时间,都是盖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的。” “二哥需要宴请宾客,暂时顾不上新娘子,只要新娘子在这个时间段当中从咱们家逃走,这锅就会甩到咱们家身上,萧丞相肯定会利用这个做文章。” 沈玉说到这里,眼底露出一片讽刺寒意,道,“到时候,咱们就让萧瑾乐出来,我倒要看看萧丞相还能说什么。” “......”沈辞闻言嘴角一抽,“狠还是你狠。” 沈玉看了眼沙漏,道,“你们在这儿吧,我去二哥那边一趟,趁着今天进宫,先将萧瑾乐藏一藏,免得被丞相府识破。” 沈辞点头,“也是,虽说萧丞相的院子里出现了一具尸体,但是萧家却没了两人。他就算是把那身体当成萧瑾乐的,也会怀疑扶桑去了哪儿。” “第一个怀疑的,肯定是侯府。” “今天你进宫,他肯定会找人闯入侯府试探。”沈辞想了想,干脆看向沈玉,道,“要不,还是给大家发点毒药吧,万一遇上歹人来袭,伤到了不该伤的......” 沈玉却摇头,“母亲快要临盆了,哪能用毒?叫暝阳王府的暗卫守着吧,来一个抓一个,来两抓一双。” 沈玉琢磨着,顾氏肚子里那个孩子,最多也就能撑个十天,便要临盆了。 于是,叮嘱沈辞道,“你与二哥最近哪里都别去了,便守在母亲身边吧,一旦有要生产的迹象,便赶紧找我。” 第1183章 沈辞点点头,“你放心吧,我在家里这点事情还是能做好的,况且还有老二在呢,咱们也不讲究这个的,实在不行老二也能接生。” 沈玉脸上不由露出笑意,“咱们阿爹就是好,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沈辞失笑,抬手敲了敲她脑门,“要不是阿爹好,你早就被关在院子里了,谁容你满世界乱跑。” 沈玉笑得真情实意,心头满是感动。 外面,人人都骂沈缙一个礼部尚书,教出来的她半点礼义廉耻都不知,身上更是没有一丁点大家闺秀的风范。 可沈玉却深深地知道,那大家闺秀是什么? 还不是半点儿自由都没有,装在套子里面,一生任凭父兄和丈夫摆弄的玩偶? 沈缙给儿女们的,才是真正的爱。 沈玉至今无法忘记,当她闯下大祸,沈缙冒雨站在暝阳王府门外求情,见到她时却怕她淋病了,让她赶紧回家的场景。 正是这份爱与护佑,给了她勇气。 她之前做下那么多错事,沈家众人也从未怨怼她。 沈玉下了楼梯,突然扭头看向沈辞,道,“大哥也是世上最好的大哥。” 沈辞一愣,哼了一声,笑道,“别贫嘴了,时间不多,快去吧。” 啧,谁愿意只是做大哥啊? 但是,不得不承认,做她大哥感觉也不错的。 男人口嫌体直,眼底情意却敛藏不住。 沈玉脚步轻快地去了沈洛的院子,进门便见沈洛正在桌边摆弄药材,见她进来,问道,“今天便要把她们带走吗?” 沈玉点点头,“中间也就七八天,二哥忍一忍便过去了。” 沈洛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她们在屋里,你去看吧。” 沈玉不禁笑了起来,“是这个意思也无妨。” 沈洛笑着摇了摇头,表情无奈。 沈玉进了房间,便见到萧瑾乐呆呆地坐在梳妆台前面,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在钻牛角尖。 扶桑站在边上,见了沈玉赶忙行礼,“沈三姑娘......” 她的嗓音还稍微有些颤抖。 沈玉点点头,“别害怕,到了我这儿,便是安全的。我一会儿给你们化个妆,先找个地方藏一藏,等八天后大婚,便可以光明正大出来了。” 扶桑有些不理解,“可是,如今姑娘诈死,这婚事恐怕也要作罢了吧?” “又如何,能有大婚呢?” 萧瑾乐闻言,捂着脸颤抖起来,眼泪从指缝里往出涌,却倔强的不肯发出一丝丝声音。 她的人生,全毁了。 想要找个怪罪的人都找不到,萧丞相是罪魁祸首,可那又是她爹。整个丞相府,最她没有资格喊冤,可是最她为难憋屈。 她什么也没做错,未来就没了。 沈玉看着她的样子,难免有些心疼,上前将她的手从脸上拿开,身后抹去她的眼泪,道,“瑾乐啊,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吗?”她颤抖着,看向沈玉的时候,第一次感觉无地自容,“可我是他的女儿!他做的那些事情,所有人都不会原谅我。” 沈玉摇摇头,“你又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不过是造化弄人罢了,我明白你的为难。现如今,假如你还想嫁给我二哥,我们家都会欢迎你,不会在意谁是你的父亲。” 第1184章 “真的吗?” 萧瑾乐看着她,很难相信她说的是真的,“侯府是北齐顶尖的权贵之家,娶妻......又怎会娶一个奸佞的女儿?” “况且,他还不是一般的奸佞,是大奸大邪之人。”萧瑾乐垂下头,再次陷入了无助当中。 沈玉摸着她凌乱的头发,让她哭了片刻,这才道,“瑾乐啊,这世上冤有头债有主。就算是老天爷要算账,也算不到你的头上来。” “你想,他替换了萧丞相,与丞相夫人生下你,难道不是为了让丞相夫人的更信任他,觉得他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你的出生,原本就是他走的一步棋。” “你虽然是他的血脉,但是你也是受害者。”沈玉觉得自己不到九十斤的身体,大概有一百九十斤的反骨,道,“况且,他与你又有多少关系呢?” “虽说你身上流着他的血,他做的也不过就是和丞相夫人睡了一觉。之后,十月怀胎的是你母亲,养你长大的是萧家自己的财产。” “他在外面养了三个外室,生了三个儿子。那外室过得锦衣玉食,三个儿子也都以不同的身份获取了功名,潜藏在朝堂和军营当中......” “你说什么?” 萧瑾乐抬头看向沈玉,整个人都惊呆了,不可置信道,“你是说,他还在外面养了女人生了孩子?” 沈玉点点头,“一旦他登基,皇位总要有人继承。萧瑾行兄弟两人是萧丞相的儿子,和他没关系。最后,也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 “整个萧家,整个北齐,若让他当真得逞,便全都落在了他外室生的那个三个儿子手上......至于你,他先是将你许配给东方离用来混淆视线,让东方离以为他是忠心耿耿的。” “现如今,被沈家威胁,又将你许配给我二哥,用来稳住我......” “这样的男人,你想他做什么?” 沈玉弯下腰,把她脸上的泪水一点点擦干净,“瑾乐,他做的那些事情,萧家的人都不知道,你也不知道。” “你记住了,你只是一个受害者,不用和他绑在一起。” “可......可是......” 萧瑾乐还是过不去心头那一关,“可是,沈侯爷和夫人他们,真的都不会介意吗?” 沈玉摇摇头,“昨晚,我阿娘亲自说了,她会把你当成自己的女儿,不会让你受半点罪。” 萧瑾乐的眼泪一瞬间又涌出来,突然抱住沈玉泣不成声。 门口,沈洛推门走了进来。 沈玉轻轻道,“二哥,你准备一下易容的东西......” 沈洛点头,赶忙去准备。 沈玉陪着萧瑾乐,让她哭了一会儿。 等她的情绪释放出去了,这才继续做她的工作,“现如今,你从丞相府逃出来,先不说那尸体是谁的,但是肯定少了一个人,他必会怀疑。” “今天国宴,是他来试探侯府最好的机会,你与扶桑不能留在这里,我要带你们出去躲一躲。” 沈玉擦干她的眼泪,拿湿润的帕子给她洗了洗脸,道,“他若知道你诈死,必能猜到你发现了他的秘密,杀人灭口。” “现如今我们要做的,是躲过这个危险,你明白了吗?” 第1185章 萧瑾乐点头,想到一些事情,脸色又有些发白,嘴唇颤抖着,问了一句,“那个......后院那个人,你见到了吗?” 沈玉轻轻摇头,“我没见到,但是七七见到了。昨天我提亲拖住了他,七七去后院找到了那个人......你放心,这个事情我已经有了安排,会处理好的。” 萧瑾乐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谁?” 沈玉一愣,一时不知道她问的是哪个。 萧瑾乐道,“我爹。” “......” 沈玉叹了口气,终还是道,“他叫东方忌,是九黎一个叛徒的儿子。那个人正在东临、南楚布局,大概是想要用蛊术掌控这三个国家的皇室。” “瑾乐啊,你也别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我也是昨晚才知道,九黎那个老不死的,找不同的女人生了好多个儿子,去母留子,全都成为他野心的棋。” “那样的家庭,咱们就当不存在好不好?” “你留在沈家,二哥与母亲,都会疼你的。那九黎东方家,就是一个黑色的漩涡,你若一头闯进去,恐怕尸骨无存。” 萧瑾乐第一次听到这些事情,又哽咽起来,“我真的没想到,我们家竟然还藏着这些事情......” 沈玉抱住了她。 天崩地裂,一瞬间就成了这样。 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受得住呢? 可有些路,总要自己走过去,沈玉能做的,也只能是好好劝说她,往后善待她罢了。 好在,萧瑾乐从小便是军营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倒也比寻常的后宅女子坚强一些,很快便擦了眼泪,道,“你给我易容吧,我听你的。” 沈洛闻言,总算松了口气,赶忙将东西全都放在桌上。 沈玉开始给萧瑾乐易容。 萧瑾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逐渐变成了一个清俊少年,惊叹于沈玉的手法的同时,忍不住又问,“沈玉,你会......救我哥,和我娘他们吗?” 沈玉点点头,“我会尽力,保全无辜的人。” 萧瑾乐喉咙滚了滚,里面仿佛塞了个小石子,哽得难受,道,“你真好。” 沈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能救的话,她也没有理由不救,毕竟她从一开始的初心便是保护身边的人,只不过现在人多了一些罢了。 没什么区别。 整理好仪容之后,沈玉把她留下来和沈洛告别,又叮嘱了扶桑一些事情。 扶桑现在的样子,看上去也像个少年,她有些不大习惯,但还是努力演了,“奴、奴婢会尽力,不露出破绽的。” 沈玉点点头,递给她一个药瓶子,“太害怕的时候,就吃一个。记住,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卫,不要露出女儿家的柔弱。” 毕竟,秘牢那边全是男的。 萧瑾乐在男人堆里从军早就习惯了,但对于扶桑而言,却是第一次,很难。 扶桑小手紧紧地握着瓶子,不由道,“上次见姑娘的时候,没想到会走到今天......” “以后会好。” 沈玉斩钉截铁地劝说她,希望自己能给她一些勇气。 扶桑努力点了点头。 外面传来当归的声音,“姑娘,你准备好了吗?大家都在门外等着。” 第1186章 沈玉拍拍扶桑的手,道,“我们走吧。” 扶桑嗯了一声,转身看向身后。 门开了,萧瑾乐走了出来。 她身上穿着的,是沈洛的衣服,一身简单的青色圆领袍,微微有些苍白的脸色加上易容过的五官,叫人根本不会把她和之前那个一身红衣的萧家大姑娘联系在一起。 沈玉脑海里闪过第一次见她的场景,心中很不是滋味。 她曾以为,萧瑾乐会活的肆意潇洒,有朝一日说不定成为一个耀眼的女将军,成为天下女子的典范。 却不想...... 罢了,往后还有机会。 沈玉深吸了口气,转身看向远处金碧辉煌的金銮殿,瞳孔微微缩了缩。 如果前方没有路,她就开辟一条路出来! 沈洛把人送到了门口,这才叮嘱道,“你放心,三妹与大哥的安排,定会万无一失。我在侯府等你......” 想了想,又拉住她的手,道,“如果你愿意,往后侯府就是你的家。” 萧瑾乐点头,眼眶红红的。 话到嘴边,又没说出口,便行了个礼,跟着沈玉往大门外去。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沈缙与战云枭已经上了车。 明玉在车子里等着沈玉,两人这次要先去找皇帝一趟,便分开走。 沈玉上车手,把手递给萧瑾乐。 萧瑾乐就着她的力道爬了上去,紧接着扶桑也一起上去,只是两人在看到明玉的时候,心情都有些复杂。 明玉都没认出她们,问沈玉,“这两位公子是?” 车厢里有点逼仄,沈玉怕碰到明玉的伤口,便和萧瑾乐紧挨着,挤在一起。 闻言干脆牵起她的手,道,“明玉,这是萧瑾乐和扶桑,这几天发生的事儿,一会儿我会进宫给皇上说一下,你会明白的。” 又道,“她们两人发现了丞相府的秘密,现在很危险,我需要带进宫里去,躲一躲。这个事情,你不要跟父皇说。” 明玉眼底露出震惊,虽然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但还是点头,“我不说。” 又看向萧瑾乐,叹了一声,“想不到,你也紧跟着出事了。” 萧瑾乐闻言,愧疚地低下头,道,“对不起,是我父亲派人去刺杀你们,我却什么都没能做......” “这不怪你。” 明玉叹了一声,“你也不要想太多事情,既然逃出来了,那小师父会将你安顿好的。” 萧瑾乐点点头,低头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萧丞相做下的事情,让她在明玉和沈玉面前,多少有些抬不起头。 实实在在的伤害在这里,她说什么有什么用呢? 这些过错,她就应该背负。 沈玉看着她苦涩的样子,叹了口气,“我和明玉,还有大家都不会怪你。” 又道,“我们要往前走,你去了秘牢,切莫露出破绽。” 萧瑾乐点点头。 靠着沈玉的肩头,她才恍恍惚惚睡了一会儿。 明玉看向沈玉,道,“小师父,谢谢你上次对我说那些话,我以后会努力的。” 沈玉笑了笑,“你想通了就好。” 马车晃晃悠悠,往皇宫去。 早朝已经结束了,五品以上的臣子们携家眷,都一起前往国宴厅,皇宫门外热闹得很。 尤其是后宅的女子们,一个个跃跃欲试,都很想一睹南楚最优秀的皇子的风采。 第1187章 明玉看了眼外面,叹道,“像是她们这样无忧无虑的,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沈玉掀起车帘,往外面看去。 姑娘们一个个顾盼生辉,好奇地往宫里看,低低议论着楚惊天有多迷人,也探讨着楚云宁和暝阳王和亲的事儿。 也有人想着,在国宴上能不能与别家公子相看,寻个好姻缘。 扶桑突然小心翼翼拉了下她的袖子,道,“沈、沈三姑娘,范大人的女儿,今天也来了。” 这话,车里四人却只有沈玉自己听得懂,回神道,“来就来了吧,只要她不像是之前那样,我倒也懒得与她计较。但是......” 她的眼神扫过不远处朝臣队伍里面的兵部侍郎李原,想到自己之前安排白七去做的事情,心道,“范思思原本就看不上李原,如今被迫嫁过去,若发现李原也不行,那还不得疯了?” 到时候,她真的能消停吗? 况且...... 正想着这个事儿,便听明玉不解道,“扶桑,那范大人的女儿......怎么了?” 扶桑小心看了眼沈玉,低低道,“殿下早先在慈宁寺,我家姑娘之前在军营,都不知道,那范姑娘之前每次见了沈三姑娘都要拉帮结派的欺辱一番,比之前三皇子的未婚妻孙采薇都还要过分呢。” 明玉:“......” 沈玉这样的人,之前还被别人骑在头上? 时隔三月,沈玉忙得脚不沾地,此时要是没见着范思思,也想不起过去的事儿。 但想起来,还是挺气愤的。 只不过,现如今她身为帝王师,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也顾不上和她扯头花。 于是,没理会范思思挑衅的眼神,直接下了车。 她一下车,就成了那个异类。 臣子们纷纷行礼,“见过帝师,明玉公主。” 紧接着,战云枭一下来,四周便是死寂一片,大家话儿都不怎么说,只是偷偷一眼又一眼的瞄着战云枭,也用离奇的眼神打量着沈玉。 沈玉入朝堂有些日子了。 朝臣们熟悉她,但是这些后宅女子们,却是第一次见,觉得稀奇又离谱。 沈玉也能理解她们的想法。 毕竟,女子入朝,是北齐历史上第一次。 但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她心里烧着一团火,便是冲着开辟一个新时代去的,扫了众人一眼之后,便直接进了宫门。 她一身紫衣,头戴凤冠,身上一股上位者的气场席卷而过,各家姑娘直接低下头,不敢看了。 以前沈玉看到这样的场景,她会觉得有些骄傲,毕竟自己站在高位上,叫人忌惮,望尘莫及。 此时,却有些难过。 她将再也难以融入这群小姑娘的圈子里,也怜惜她们被人左右着人生,从一开始脚下就只有一条寻个好夫君的出路。 至于范思思...... 之前在她追着元宸到处跑的那段时间里,范思思是经常欺辱她的人。 大概是欺负习惯了,此时竟是站在人群中,正在用和当时一模一样的眼神看着她,眼底充满了不屑和嘲讽。 可能还有一些愤恨。 多半是因为太医院范院正被拉下马那事儿和她有关,而范院正是范思思的堂叔。 至于之前,和范思思扯头花那些事儿...... 第1188章 之前,她和和范思思每次见面,都是掐得你死我活,最后都是她被众人排挤,惨淡收场。 每次,范思思都是以高门贵女的典范之名大获全胜,甚至连当时的孙采薇都不是对手。 她眯了眯眼,也没多说什么。 罢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她也不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和一个后宅小姑娘扯头花,给南楚的使臣看笑话。 沈玉想着这些,将满眼挑衅的范思思当空气掠过,抿着唇大步走进了皇宫。 她像是一阵风一样,就那样坚定、浩浩荡荡地席卷了过去。 范思思气得跺脚,其实她对沈玉的敌意,来自于对元宸的暗恋。 只是,他爹管得严,她不敢像是沈玉那样,追着元宸到处跑,所以才每次见了沈玉都拉着自己的小团伙打压她。 却不想,出去一趟回来,发现元宸已经完了,沈玉却混到了朝堂上去,而她也要被迫嫁给兵部侍郎,三年前的新科状元李原。 再看沈玉,却和战云枭和好如初...... 怎么想,都觉得气,不甘心。 而四周,竟有好多人,居然都在议论沈玉,言语之间颇有些惊奇,让她听得更加不舒服。 “那就是沈三姑娘啊?” “她看上去好厉害,除了身上穿的是女子的衣服之外,比侯爷都还要霸气呢。” “宫里的贵妃娘娘,估计都没这么气派。” 听到这里,她终于忍不住,高声道:“那又如何呢,还不是自己风里来雨里去的?” “有什么好骄傲的!我就不想过这样的生活,等过几日出嫁了,叫夫君养着,有丫鬟伺候,只管生个儿子,便一辈子荣华富贵。” 给巴结着她的那个贵女们使了个眼色,便有人帮着她说话,阴阳怪气道,“可不是,我听说她还被刺杀了呢,就差点死了!” “是啊,是啊,外面太危险了。” “我爹说了,姑娘家就不该抛头露面,免得惹上一身骚......何况,她还没出阁呢。” “她之前什么样,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还要什么名声啊?也就是暝阳王好欺负......” 范思思嘴角勾了勾。 这才是她想看到的,她绝不会让自己之前欺辱惯了的人,有一天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那不是打她的脸是什么? 一想到沈玉刚刚扫了她一眼那个眼神,她就觉得那是一种不屑和蔑视,越想越难受,越想要报复她。 却不知,她自己从回来的那一刻,便已经进了别人的局。 议论纷纷当中,大门口突然一声厉喝,“谁给你们的胆子胆敢议论帝师?!” “严公公!” 顿时,许多人转身,看向了宫门口的人,范思思也转了过去,愣住了。 来人正是严勇,脸色铁青,一扫四周众人,“诸位大人就是如此管教家眷的?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们不知道吗!” 今日,南楚使臣进宫,看似是欢庆的喜宴,实则却是硝烟四起,一个不小心死人、割地、赔款、战争一触即发,都是有可能的。 今天这场面,只能靠沈玉和战云枭。 却不想,没等南楚的使臣做什么,自家后院先起了火。 第1189章 其实这一幕,皇帝也早就预料到了。 所以才叫他出来,当场宣旨,“今日国宴之上,胆敢背刺我北齐朝臣者,杀无赦!诛九族!” 顿时,四周跪了一群人,“公公息怒啊,是臣教女无方......” 范思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说什么了?就要被诛九族? 旁边的同伴见状,赶忙一把拉她跪下。 严公公扫了她一眼,眼底一片寒光,厉声道,“陛下的旨意,刚刚国宴尚未开始,杂家也就不计较了。但若是进了宫还这个样子,那就请诸位自求多福吧!” 说着,一甩拂尘转身进了宫。 众人战战兢兢起身,以为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谁料战云枭在宫门口转身,竟是看向刚刚带头的范思思,道,“这位姑娘未婚夫是李侍郎吧?” “正是......” 范思思见状福了福身,娇滴滴的回了他的话,还试图为自己辩驳,道,“刚刚,我也是为了给您打抱不平......” 心道,战云枭怕是眼瞎了,才会看上沈玉这个不守妇德的女人,还想着说沈玉几句坏话呢。 结果话没说完,就被战云枭打断,“你算什么东西?” 范思思一下子愣住了。 她好歹,也是朝中二品大员的女儿,从未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这么落面子...... 战云枭却并不在乎,而是扭头看向朝臣队伍中的一个年轻男子,“李侍郎的未婚妻,也不怎么样嘛!” 那被点名的年轻男子浑身一都,赶忙赔罪,“是我眼瞎,还请王爷恕罪!今晚回去之后,臣马上就去和她退婚!” 说着,抹了一把额头冷汗。 他怎么就替换一下李原,还赶上范思思造幺蛾子了呢? 而且,自家主子突然给他丢下这么个烂摊子...... 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敢说,也不敢问,只得从前因后果,揣测沈玉和战云枭的意思。 “哼。” 战云枭哼了一声,转动轮椅离开。 眼神流转之间,自家暗卫总算看懂了他的眼色,赶忙转身,顶着李侍郎的脸,扭头看向饭思思,黑着脸道,“范思思,你脑子进水了吧?那沈玉是帝师,你知道帝师什么意思吗。便是皇上都礼让三分!你居然敢大庭广众之下嚼舌根?” “可是我说的也没错,”范思思不知道自己未婚夫早就换了人,还不肯服输,噘着嘴道,“李原,你该不会真的要和我退婚吧?” 她以前是一千万个瞧不上李原。 最后,还是迫于父亲的压力,才答应嫁给李原的,李原也许诺了她,一旦她进了门,那整个侍郎府上,便都是她说了算,上不用伺候公婆,下有丫鬟服侍,她只需要负责美就行。 是以,才有了刚刚那一番话,说什么不会像沈玉那样抛头露面,只需要在家享清福。 这话说出去才多大会儿啊? 这就被活生生打了脸! 范思思脸上犹如打翻了颜料盒,一阵青一阵白,盯着李原露出威胁的眼神。 可李原不是真李原。 是白七弄过去顶替李原的暗卫,又怎会真的受她威胁? 见她这个样子,更是反感。 第1190章 “你说呢?” “李原”咬牙切齿,生气地看向他,道,“如今朝堂上,若沈玉给我使绊子,我就回家种地去吧!也就是她懒得跟你计较......” “我告诉你,以后离我远点!” 说着,生怕沾了脏东西,赶忙走远。 范思思整个人目瞪口呆。 她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说这么几句,怎么就会惹怒了严公公、暝阳王,甚至让李原跟她退婚的地步? 以前,这种话在各种宴会上,她没少说。 之前她说的时候,大家都附和她,和她一起辱骂沈玉京城三废,每次带头欺辱她和姜七夜的,也都是她。 每次她都成功了。 也成功混成了京城贵族小姐的领头人。 可没想到这一次...... “范姑娘,往后你还是谨言慎行吧,今时不同往日,沈玉早就不是之前的沈玉了。以后你有什么话要说,也别拉上我们。” “对对,别拉上我们......” 其余人家的姑娘,都散开了。 范思思气得颤抖,扭头便跑去找她娘了,“阿娘,她们什么意思啊!我做错什么了吗?李原居然还要和我退婚,他是不是太不把爹爹放在眼里了啊!” 她娘站在她这边,道,“你说的没有错,只不过如今皇上用得着沈玉罢了......等过了这个风头,有她好看的。” 说着,脸色难看起来,“至于那个李原,他区区一个寒门学子,居然还敢跟咱们退婚!等你爹过来,让他想个法子,把他弄回乡下去!” “就是,他算个什么东西啊!” 范思思气得跺脚,深以为然。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这些话全都被随后进来的萧丞相听在了耳中,萧丞相看向“李原”,问,“怎么回事?” “李原”把事情大概说了一下,萧丞相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往范思思那边扫了眼,道,“这个蠢货......” “等几天吧,把她解决掉。” “李原”点点头,“谢谢丞相大人。” 心里却在琢磨:萧丞相的意思,该不会是要将范思思杀了吧? 下意识的,他看了眼宫里。 这事儿,要不要提前先通知自家王爷和沈三姑娘一声? 此时,沈玉已经走出去好远了。 只不过,外面的动静她还是听到了一些。 她也是没想到,自己刚对李原下手,范思思就冒了出来。 想到李原和萧丞相的关系,沈玉眯了眯眼。 范思思恐怕是想死了。 正想着这个,便听明玉忍不住问道,“小师父,你得罪过那个范思思?还有那个李原,是不是......有些问题啊?” 不然的话,也太奇怪了。 沈玉闻言哼笑一声,眼底掠过一丝丝冷嘲,这才道,“李原早就不是原来的李原了。” 明玉没怎么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李原是萧丞相的妾室生的儿子,以寒门学子的身份,混到了兵部侍郎的位置上,原本想攀上范思思,借助督察院的势力往上爬的。” “他能有这个算计,多半也是萧丞相的手笔。” “只不过,我这几日叫人抓了萧丞相那几个儿子,现如今这个李原,是我的人......范思思不知道这事儿,所以......” 第1191章 她今天跳出来,撞在萧丞相草木皆兵的紧张点上,萧丞相肯定会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将她早早送上断头台。 毕竟,范思思若真的闹起来,那李原肯定就会被揪出来,放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议论,窥探。 谁知道,会被人发现什么? 明玉闻言,琢磨了片刻也算是明白了,道,“那现在,范思思不肯善罢甘休,岂不是李原要和范督查撕破脸,萧丞相不得不出手了?” 沈玉闻言道,“自作自受,该!” 她也不是圣母,什么人都救。 想到范思思那个嘴脸,沈玉难免有些不舒服,道,“你先去御书房,我带着她们两个先去秘牢那边。” 明玉点头,“若父皇问起,我便说你去如厕了。” 沈玉点点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萧瑾乐也朝着明玉行了个礼,道,“谢谢表兄。” “去吧。”明玉赶忙摆摆手,有些尴尬。 因为他身上,穿的还是女装。 此时,战云枭和沈缙在御花园边的凉亭边上,低低说着话。 “你今日逼迫李原与范思思退婚,我怎么就看不懂呢?”沈缙发现,自己呆了半辈子的朝堂,已经变得他有些不认识了。 战云枭低低道,“李原是我的暗卫,我与玉儿把他放在这里,是想混淆视听,蒙蔽萧丞相一阵子,也替我们做一点事情......” “萧丞相那个儿子,已经被玉儿控制住了,只等楚惊天一走,我们就出手......” “......” 沈缙汗颜,这朝臣都被换掉了,旁人还一无所知...... “你们这样,是不是有点玩大了?” “这种事情,若是被说出去,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他不禁看向战云枭,面色复杂。 战云枭道,“无所谓,反正皇上的脑袋在我和玉儿这里......他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知道后果。比起萧丞相,他还是有些良心,知道什么重要,什么事不能做。” 沈缙闻言撇撇嘴,道,“那倒是,毕竟当年也算个人,不然你祖父与我父亲,怎会支持他这么个白眼狼?” 这话,战云枭没法接。 权力握在手上,人就容易把握自己的心,人都会变的,除非内心有一个信念,非常强大。 两人说话间,沈玉回来了。 “办好了?” 沈缙看向她,问。 “嗯。”沈玉点点头,“你们先去宴会厅那边吧,我去一趟御书房。” 沈缙摸着胡须,“嗯”了一声,又忍不住道,“门外那些嚼舌根的,你也别放心上。我沈缙的女儿,乃是顶天立地、保家卫国的大英雄,她们算什么!” 沈玉不由一笑,“女儿谨遵爹爹教诲。” 沈缙点点头,叹了口气,“只不过,今天国宴上,东临质子也得来,今天范思思在你这里受了气,恐怕一会儿那质子不好过。” 沈玉闻言戾气便上来了,“她寻死的话,我也乐意成全她!” 正说着话,便见白七急匆匆追了过来,道,“姑娘,你快去门外看一眼吧,范思思正在为难姜七夜呢,和楚云宁打赌比谁琴艺高超,谁胜出谁便能让姜七夜跪下学狗叫!” 第1192章 “这是疯了吧?” 沈缙气得瞪眼,“范督查这个女儿,不说是高门贵女的典范,天天喊着与我大姑娘一较高下的吗,怎么做出这种事情?” “罢了,我去看看。” 沈玉脸上一片寒光,她答应了阿奴,要照看他的。 话音未落,三步并两步走了出去。 沈缙示意白七跟上。 战云枭也想跟上去的,但是这么小的一个事情,他一个王爷追出去,容易叫人怀疑,只得生生忍住。 皇宫门外,距离国宴开始还有半个时辰,南楚的使臣并没有全到,楚惊天还不见人影儿,楚云宁与南钊那群人却先到了。 此时,南楚的人和北齐的人分成了两派,北齐人站在大门左侧,南楚人站在右侧,双方都是身居高位的人,门口的禁军也不敢维持秩序。 范督查还没来,范思思把怒火发泄在了“姜七夜”身上,让自己的侍女上前,将人摁在地上跪着。 自己则指着楚云宁,道,“南楚三公主对吧?听说你也看不惯这个懦夫?这样吧,你我四局三胜,比琴棋书画,谁应了谁便拥有处置他的权力,如何?” 她趾高气昂,一心想着,只要自己赢了楚云宁,那也是为国争光,到时候还不是压着沈玉一头,叫李原后悔去吧。 楚云宁自己最得意的便是这个,见好不容易撞上来一个脑子有坑的,顿时答应下来,“一言为定,你要是输了,便与他一起跪在本公主面前,学狗叫!” 范思思也傲慢至极,她此去江南三个月,便是拜了师父,专门去学这四样的,如今只觉得自己以天下第一,当场道,“如果你输了,你也和他一起学狗叫,再过去给沈玉一巴掌!” “......” 四周众人下意识的,都离这两人远了些。 萧丞相脸色难看至极,已经生了弄死范思思的心思。 “李原”冷汗直冒,他原以为自己只是顶替李原在这儿冒充几天兵部侍郎,却没想到背后水这么深,只得眼巴巴看向宫门口,希望沈玉赶紧出来。 沈玉出来的时候,楚云宁正咬牙道,“你既然加条件,那本公主也加!” “若你输了,你不光要和他一起学狗叫,也要去给沈玉一巴掌!” “给就给,你先赢了再说!” 范思思瞪着眼睛,她就不相信她会输。 虽然,她也想给沈玉一个巴掌,但是现在看起来,却是不太切合实际。 沈玉走出门,看着这场闹剧,冷笑了一声,也没吱声,便静静看着。 眼尖的人都看到了她,转身躬身,装成鹌鹑。 还是萧丞相害怕事情闹大,高声提醒了一句,道,“帝师怎么又出来了?” 霎时,楚云宁和范思思都扭身,看向了宫门口。 金碧辉煌的皇宫门口,沈玉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斜倚着,看向这边的眼神冷漠、又充满了讽刺和戏谑,还有淡淡的杀意。 见两人看过来,开口道,“小孩子过家家有什么意思呢?既然两位想赌,那就赌一个大点的。” 说着,扫过范思思和楚云宁,“不知两位敢不敢?” 第1193章 “你想赌什么?” 楚云宁扭头看向她,目眦欲裂。 范思思有点发怵,但还是梗着脖子,虚张声势地问道,“你怎么样?” 沈玉道,“这样吧,你们两人一起上,我跟你们比。若我赢了,我就把你们身上的皮一点点扒下来,做成战鼓在一会儿的国宴上敲。” “若你们赢了,别说是一个巴掌,一百个一千个,我都给你们打,如何?” “......” 四周众人死寂,朝臣们都不说话。 家眷们也都沉默下来,不由看向自家的夫君、儿子,琢磨着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楚云宁和范思思也皱起了眉。 这赌注太大,她们不敢答应了。 虽说在她们看来,沈玉虽然打打杀杀比较厉害,但是琴棋书画就不行了,一旦比起来,她们赢面很大。 可万一呢? 这万一,她们却是赌不起的。 一时间,两人竟是双双抿着唇,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沈玉打量着两人,冷笑一声,“怎么,拿别人当赌注就玩得很开心,那自己就不行了?刚刚,我看你们用我和姜七夜做赌注,玩得很好嘛。” 说着,扫了眼四周众人,“还有诸位,要么就是朝堂上的栋梁之臣,要么就是后宅中雍容贵妇,刚刚怎么都不阻止,就任由两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在这里胡闹?” “这姜七夜身上有什么?” “就让在场所有人都想看到他学狗叫?” 沈玉说着,眼底逐渐染上寒光,“诸位对狗叫那么感兴趣,不妨自己先学两声,叫本殿听一听!” 说到后面,一声雷霆厉喝! 顿时,众人脸色难看。 他们看姜七夜的笑话是常态,不想掺和这事儿想要置身事外也是真心实意,但没想到事情闹成这个样子,把沈玉给牵扯了进来。 沈玉缓缓直起了身,走出大门来到了众人面前,四下一扫,脸色难看,“你们要是实在没什么用的话,便都告老还乡去吧。” “本公主一会儿便回去禀报父皇,让他看在诸位这些年来劳苦功高的份儿上,给大家都多赏几条狗,就拴在你们的裤腰带上,让你们天天听狗叫!” 北齐这边,群臣敢怒不敢言。 在场唯有萧丞相的身份可以和沈玉说上话,但是萧丞相眉心紧皱,却选择了退让,道,“刚刚这事儿,的确是我等没有留心,殿下息怒。” 沈玉眯了眯眼,目光落在他脸上,“那丞相大人倒是说说,像是范思思这种,该当如何处置!” 他让李原娶范思思,不就是为了笼络督察院左御史范大人么? 沈玉倒要看看,他今天怎么选! 四目相对,沈玉的眼神凌厉如刀,脸上震怒的表情尚未褪尽, 萧丞相眉心紧皱,看了眼范思思那个蠢货,未免夜长梦多,道,“范思思寻衅滋事,故意辱没东临质子,将两国关系置于极其危险的境地,按律当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霎时,范思思脸白了。 “娘,怎么会这样啊,那姜七夜我之前也没少欺负,怎么就会......” 这次,怎么就要被杖责三十? 第1194章 沈玉见状,看向范思思身后的妇人。 这女人和顾氏年纪差不多,但是长得有些刁钻,一排龅牙完全毁了她的脸型,眼睛里带着一股子蛮横,竟是盯着萧丞相,问,“是啊丞相,那姜七夜不过就是个质子!” “我们家大人,却是左督察御史,堂堂正正的正二品!” “她沈玉算个什么啊,就算是她在皇上面前得了脸,那也没有正位官职,你怎能听她的话,便要惩罚我们家思思!” 说着,对身后的奴婢道,“你快去,叫老爷过来!” 沈玉看得有点好奇。 正疑惑左督察御史怎么娶了这么个女人,便见白七急匆匆赶来,在她耳边低低道,“姑娘,这女人乃是北方富商的女儿,范大人娶她是为了钱,当年范大人也是靠着她娘家的资助,才一步步打通了仕途路上关节,走到今天这一步......” 沈玉算是明白了。 原来范思思的爹是个吃软饭的,难怪会有这样一个拎不清的夫人。 她把目光从那妇人脸上收回,笑着看向萧丞相,“丞相大人觉得呢?” 萧丞相脸色难看至极,平心而论他不仅想上前扇沈玉两个耳刮子,还想把范家母女打得满地找牙。 但是现如今,他却拿不住沈玉到底几个意思。 看不清楚对方的底细,加上范思思这么一闹很容易叫人将注意力放在李原身上...... 于是,沉着脸看向范家母女,道,“便是左督察御史来了,她今天也少不了这三十大板!” 沈玉嘴角一勾,看向门口的禁军,“听到了吗?去,教教这位范大小姐如何做人。” 禁军得了令,迅速上前将范思思控制起来。 范思思一下子慌了,疯狂挣扎起来,“放开我!你们快放开我!你们若真敢动手,等我爹来了......” 话没说完,沈玉看向前方,“范大人来得好啊!” 范思思闻言,赶紧扭头看向他,“爹,你快救救我!沈玉她公报私仇,想要将女儿活生生打死!” 她娘也快步走了上去,拉住左都御史,“老爷,你快救救我们思思......” 左都御史范征一抬眼,便迎上沈玉笑眯眯地眼神,只觉得冷汗从脑门上哗哗往下落,心下暗骂:范思思这个蠢货,招惹谁不好,怎么就招惹到了沈玉头上? 那沈玉是什么人? 当着皇帝的面,连元宸都敢虐的人,他一个左都御史能有几两重?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他赶紧推开自家夫人,狠狠白了一眼,“叫你跟着来,你怎么也不知道约束她?” 御史夫人都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盯着他,“范征,连你也怪我?” 她瞪大眼睛,一副母老虎的架势。 范征浑身一抖,捋了捋袖子扬手给她一巴掌,“满朝文武都在这儿,哪里有你说话的份?你给我闭嘴!” 说着,赶忙上前去找沈玉,道,“殿下,小女无状,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高抬贵手......” “噗嗤——” 沈玉一笑,瞥了眼萧丞相,道,“范大人言重了,她冒犯的可不是本殿。她是侮辱东临质子,试图挑起两国战争,才被萧丞相判定是犯了寻衅滋事之罪,要打三十大板的。” 第1195章 萧丞相闻言眼皮子狠狠一跳。 他原本,是安排长子李原娶范思思,用来拉拢范征,同时试图取得范征老丈人家的财力支持的,可谁知道范思思是个蠢货...... 眼下话赶话,竟是被沈玉抓住把柄。 不仅暗中联姻不成,反倒要与范征撕破脸...... 可范思思今早牵累到李原,早就该死了......一念及此,萧丞相脸色一黑,沉声道,“你是左都御史,督察院的一把手,难道不知道你女儿做出这种事有多恶劣?” “如今,南楚使臣觐见,四十万大军罗列边境,你想让东临大军也来我北齐东部巡逻吗?” 范征没想到被一下子扣了这么大个帽子,登时冷汗直冒,看了看萧丞相又看看沈玉,觉得回天无力,只能心如死灰地道,“臣教女无方,此次的确是她做错了。” 这么大的罪名,他可承担不起。 沈玉闻言一笑,看向禁军,道,“看来,范大人也没什么意见,那就按照北齐律,行刑吧。” 话音未落,一声厉喝,“给我打!” 霎时,两个禁军按住范思思,狠狠一顿板子招呼上去。 众目睽睽之下,血很快染红了范思思华丽的裙子,她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血腥场景,吓坏了家眷们,再看沈玉的眼神,犹如见了鬼,不禁充满了忌惮。 范征的夫人哭得死去活来,指着沈玉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把我家思思害成这样,你不得好死!” 范征浑身发抖,赶忙上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咬牙切齿,“你想害全家被灭九族吗?” 沈玉脸上露出笑容,“范大人的夫人有点意思。” 范征:“......” 他赶忙给身后的侍卫使眼色,“快,快将夫人先送回家去!” 说着,塞上了她嘴巴。 范家的侍卫赶紧将她拉走。 沈玉眼底寒芒一闪而逝,虽然很讨厌这个女人,但却没有再纠缠,而是看向楚云宁。 “三公主看上去对自己的琴棋书画很是自信,那这样吧,一会儿国宴上,本殿便与你玩一玩,就不知刚刚那个赌注,三公主还接不接得住?” 楚云宁下意识看了眼已经被打成个血人的范思思,浑身有些冰凉。 但沈玉这么说话,对她相当于是挑衅,再加上两人是情敌,之前又被沈玉次次压着打,要是她现在不敢接,往后脸还望哪里搁? 斟酌再三,她脖子一横,道,“接便接!” “好得很。” 沈玉一声冷笑,充满寒意的眸子扫过她,“希望南楚的客人一会儿不要食言。” 说完,转身进了宫。 华丽的衣摆在秋日的阳光下粼粼闪闪,犹如她脸上刚刚露出的冷笑叫人心惊胆寒,徒留下一句,“七七啊,将姜七夜给本殿带进来!” 白七上前,赶忙扶起了阿奴。 阿奴双拳进屋,猩红的双眼看了眼楚云宁之后,对白七说了句,“谢谢。” 白七扶着他,往宫里走去。 范征忙叫府上的下人过来,将奄奄一息的范思思抬走,“快,快去找鬼医!” 说完再看萧丞相,不禁眯了眯眼,“丞相大人要与沈家结亲,也犯不着将我女儿当成讨好沈玉的棋!” 第1196章 他还不知道,自己差一点,便和萧丞相成了亲家! 而且,李原嘴上说要退婚,但是这婚约还没彻底退掉,说起来范思思还是李原的未婚妻,萧丞相未来的儿媳妇。 萧丞相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原本以为,范征寒门出身,他家夫人又是个商贾上不得台面,最是好拿捏不过。 谁知道,最后却是阴沟里翻了船! 反倒让范思思这个蠢猪,将李原给扯了出来,现如今又被沈玉撞上,还把他拉下水...... 亲家没结成,反倒成了冤孽! 事已至此,也只能作罢,冷眼道,“范大人这话可就冤枉本相了,你女儿不知天高地厚,与那南楚的公主打赌不说,还敢拉上东临的质子当赌注。” “你自己想一想,这么大的事儿闹到皇上跟前是什么后果?本相把事儿拦截在这里,你非但不知感激,还怨怼起本相了?” “你——” 范征气得瞪眼,但也说不出话来。 那姜七夜在瀛洲没少被欺负,但那是在北齐人跟前,也不会有人跑去东临告状嚼舌根,但现在是在南楚人面前。 若南楚人到时候作证,说北齐人欺辱姜七夜,根本没把他当成个人,东临会怎么想? 况且,当年姜七夜来东临,并不是因为东临战败...... 种种因素,范思思和御史夫人不明白,但是范征在朝堂上这多年,怎么会看不懂? 若是闹到皇帝跟前,够他喝一壶的。 范征细思极恐,虽然心里恨得不行,但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听着范思思被打了一顿带走,其余人都消停了许多,各家贵女也终于发现,今天的国宴和以前那些各家贵妇人、宫里的娘娘准备的什么芙蓉宴,牡丹宴之类的,完全是两码事情。 一时间,终于没有人在造幺了。 沈玉在宫道上稍微等了等,便见白七带着阿奴进来,问,“可有受伤?” 阿奴轻轻摇头,眼眶有些发红,却是低声说了句,“我的名字......叫姜昭阳,我要像你一样,堂堂正正的活在阳光下!” 沈玉闻言一笑,“会实现的。” 说着,往御书房去,道,“你先随七七一起过去,暝阳王与侯爷在那边,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姜昭阳点头,随着白七一起离开。 沈玉快步走向御书房。 进去的时候,皇帝已经等得焦头烂额了,见人进来忙问,“不是去如厕了吗?怎么去了这么久?” 眼看着,国宴要开始了。 沈玉道,“遇上了一点事情......” 大致解释了一下,皇帝闻言怒极,“这帮饭桶!朝堂上的事情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也就罢了,私底下后宅里的女人也管不好,居然在这种时候丢人现眼!” 最后,问沈玉,“那你打算和楚云宁比琴棋诗画了?” 他承认,沈玉在谋略上,无人能出其右。 可是,琴棋书画她真的行吗? 皇帝一想之前她那个不学无术的样子,就感觉这实在是不靠谱。 一时间,忍不住道,“要不,这事儿咱们还是退一步吧,你的赌注太大了。为了这么个小事儿,丢掉自己的命,不值得。” 沈玉死了,北齐怎么办? 第1197章 再说最后输了就算只是扇巴掌,那打的也是北齐的脸啊! 皇帝不由得打了退堂鼓。 一旦沈玉输了,只剩下一个战云枭,还残了腿,挡得住南楚那些豺狼吗? 沈玉倒是胜券在握,道,“父皇,你信了儿臣吧,这阴沟里的算计,都没能将我怎么样,放在明面上的,我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她的确没怎么学习琴棋书画。 可是不代表,她通灵的那个前世也没学。 那时候,她为了元宸四处奔波,为了配得上他当他的皇后,什么没学过? 更何况,她还去请教过姜七夜? 沈玉眼底的自信,看的皇帝目瞪口呆,眼珠子都颤了颤,“琴棋书画的比拼,你确定你能赢?” “儿臣不敢丢脸。” 沈玉单膝跪地,不是对皇帝,是对自己肩上的使命。 她出手,代表的便是北齐。 皇帝见她眼神坚定,胸有成竹的样子,便点了点头,道,“既然你胜券在握,那我们就过去吧。” 沈玉点点头,与明玉一起,随着皇帝去往国宴厅。 这一次的国宴,是礼部准备的。 宫里没有了皇后、孟贵妃,萧淑妃也抱病没来,只剩下丽妃一人,可谓是出尽风头。 沈玉过去的时候,群臣已经到了,给她安排的座位在皇帝左下方,昭示了她整个朝堂最为尊贵的身份,右边是战云枭,都被她稍稍压了一头。 毕竟,皇帝将明玉托付给了沈玉,而不是战云枭。 这些微妙的东西,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看得懂。 紧接着,南楚的使臣到了。 明玉在沈玉耳边低低道,“今天他们分开了,难道是闹翻了吗?” “嗯,”沈玉点点头,“你今天不要出手,小心伤口......南楚使臣队伍里,可能会藏着一些意想不到的人,很危险。” 明玉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接下来都是一些场面上的客套,皇帝和礼部的人去应付,没沈玉什么事儿。 沈玉便低头喝茶吃菜,顺带观察四周的宾客。 直到酒过三巡,南钊终于忍不住,站起来道,“这就吃得实在是没滋没味,连一点乐子都没有!刚刚在大门外,凤缨公主不是很嚣张吗?不如便与我南楚三公主比一场,便算是给大家助助兴!” 一下子,全场所有人都看向了沈玉。 和最开始的皇帝一样,其余人皆面面相觑,有人甚至拽了下沈缙,低低道,“你家三姑娘确实很聪明,但是琴棋书画......” 沈缙:“......” 老实讲,他也没见过沈玉学习琴棋书画。 那些大家闺秀们都在学习这些的时候,沈玉不是在上山采药,就是在追着元宸到处跑,至于琴棋书画女工之类的,那是一样都没沾。 他只能眨巴眨巴眼睛,看向自家三姑娘。 沈玉把众人一样的表情收在眼底,不以为意道,“比就比,仿佛谁输不起似的。” 说着,将茶盏啪一声往桌上一放,正色看向南钊,“给你一次修改规则的机会,放马过来吧,本殿都接着。” 第1198章 懒散的嗓音,随意的口气,就差把“狂妄”两个字写在脸上。 沈缙见状,不禁抹了把额头冷汗。 皇帝也瑟瑟发抖,和沈缙交换眼神之后,全都看向了战云枭。 结果,却见战云枭单手撑着下颌,正津津有味地欣赏着沈玉,眼里完全没有旁人,根本没注意到他们的眼神。 而南楚那边,也被沈玉的态度激的怒火中烧,“沈玉,你会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的!” “那就不劳南将军操心了!” 沈玉看向他们,眼底噙着一丝丝散漫的冷笑。 南钊骑虎难下,看向楚惊天。 楚惊天竟是说了句,“南将军是南将军,本殿是本殿,本殿琴棋书画样样不精通,此事便按南将军说的办吧。” 南钊猛地一噎,看了楚惊天好一会儿。 楚惊天的反应在他意料之外,他什么意思? 但楚惊天说完话之后,便不再看他了,他只好和楚云宁商量着,道,“那就这样吧,琴棋书画各比一局!” “但是,我们这边,四局人各不一样,至于你们......” 说着,给把沈玉高高架起来,道,“沈三姑娘若是觉得自己能把四局一人接下,那我们也是十分佩服。” 沈玉又不傻,怎会听不出他言外之意? 抬眼瞥了他一眼,沈玉笑了,“本殿接下来倒是没问题,不过本殿一打四,岂不是证明南楚都是些废物?” 霎时,南楚使臣脸色难看。 但紧接着,沈玉笑了,道,“不过也无妨,本殿有这个肚量,接得住!” 南楚使臣彻底被激怒了,楚云宁直接道,“四局三胜,你要是输了,钦州归我们!” 说着,指着战云枭,“他也归我!要跟我回南楚!” 战云枭闻言,眯了眯眼。 随后,看向了沈玉,“玉儿,你可要努力。” 那眼神巴巴的,别提多委屈。 众人皆无语,楚云宁莫名憋了一肚子怒火! 自己哪里比不上沈玉,战云枭要那样一副委屈巴拉的样子? 沈玉笑了一声,“放心吧,为了美人,本殿还是乐意拼尽全力的。” 说着,看向楚云宁,眼底生了寒意,道,“要是你输了,那就把你们南楚的随州与楚惊天留下,如何?” “沈玉!” 楚惊天皱眉,盯着她,“本殿不参与打赌!” 沈玉一声冷笑,“怎么,赌不起?你们南楚敢拿我北齐战神与钦州打赌,到了你们自己这里,却又玩不起了?” 此时,才发现她身上起了杀意。 楚惊天眉心紧皱,看向楚云宁,道,“你若输了,便亲自回去跟父皇说,随州与太子殿下送到北齐来。” 楚云宁一瞬间脸色难看。 她若真的输了,跑回南楚去,跟南楚帝说这个事情,南楚帝能当场要了她的脑袋。 沈玉起身,看向了她,“赌不起就跪下认输,给我北齐战神三跪九叩,说一万次对不起!” 战云枭闻言,嘴角微微上扬。 楚云宁看着他们两个无声的互动,气得差点一口血吐出来,最后只得退一步,道,“那不赌他,就赌你我!” “若你输了,你便自刎谢罪!” 第1199章 “呵!” 沈玉笑了,道,“行吧,那你若是输了呢?” 戏谑看向她,眼底嘲讽毫不掩饰。 楚云宁脸上一僵,她是想要沈玉死,但是却不想自己死。 只不过,想到自己从小便钻研这几样,而沈玉之前是个一窍不通的废物,自己赢过她还不是绰绰有余? 这么一想,便硬气起来,道,“若我输了,任凭你处置!” “好啊。” 沈玉一笑,道,“说吧,先比什么?” 那眼神,一颦一笑,根本没把接下来的比试放在眼中,看的南楚人牙痒痒,看的北齐人捏了一把冷汗,都不敢吱声。 明玉见状,不禁叹了口气,“朝堂上那么多人,真正能担事儿的,却只有小师父。这些贵女公子们,一个个寻常在宴会上也没少吹嘘自己厉害,到了这种时候,全都没有一个吭声的。” 皇帝深以为然,“是啊......” 之前,边关有战云枭。 朝堂上没太大事情,都是孙尚书、萧丞相,卢德耀,沈家,暝阳王府等这些人商量着去办,他对这些人信任有加,如今除了卢德耀还没出问题之外,剩下的多多少少都...... 为让沈玉出头,他把自己的脑袋送了出去。 皇帝坐在龙椅上,不禁握紧了扶手。 但无论抓得多紧,也感觉手上的权柄、偌大的家业摇摇欲坠,他这一生终归还是走上了下坡路,与年少时候的梦想渐行渐远。 此时,南楚人已经划下道来,第一场比音律,楚云宁迫不及待亲自上场,道,“这第一局,我们便比乐器吧。” “我这边出三人,你那边出三人,共奏一支曲子,若谁中间弹错了,谁便是输了!你敢不敢比!” 说到自己的长处,她不由扬起了下巴,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沈玉敛眸,想到姜七夜之前跟她说的那话,又想到楚惊天最后的底线,笑了一声,“我们都不需要三人,我一个人就能赢你们,一起上吧。” 沈玉说着,看向皇帝,道,“父皇,给我一架古琴。” 皇帝回神赶紧道,“快,将朕的龙吟给她!” 龙吟配沈玉,他觉得有点儿委屈龙吟了,毕竟那是帝王之琴,落到沈玉手上,就是把她抬得太高了。 可是现如今,沈玉是为北齐撑门面,总不能现在乐器上输一筹! 严公公领命,迅速将古琴龙吟抬了进来。 楚云宁则看向了姬尧,道,“国师大人,您与我、还有七弦一起弹奏一曲,如何?” 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了的,从在南楚的时候,便已经有了安排。 如皇帝恨极了沈玉,也不得不给沈玉撑脸面一样,姬尧是楚惊天的人,也不得不陪着楚云宁出来作妖,点头道,“我用洞箫。” 紧接着,南钊背后的队伍里,出现了一个妖里妖气的年轻男子,道,“殿下,臣使琵琶。” 北齐这边顿时有人皱眉,“琵琶有些压凤缨公主啊,对方三人合一,凤缨公主的古琴,就会显得太单薄了。” “是啊,便是凤缨公主真的通音律,这一局恐怕难赢。” 第1200章 议论纷纷当中,楚云宁变得越发得意,看向沈玉挑衅道,“《十面埋伏》如何?” 不等沈玉说话,四周又有人唏嘘,道,“这下子完了,《十面埋伏》原本就是琵琶曲,南楚那边有人奏琵琶,古琴和洞箫可能只是伴奏陪衬,凤缨公主用古琴,首先便输了。” “嗯嗯,古琴浑厚悠扬,《十面埋伏》慷慨激烈,唯有琵琶能诠释得最好......” 众人纷纷摇头,叹沈玉不懂音律。 便是皇帝都忍不住道,“规则是南楚定的,曲子理应北齐来选。” 南钊当即挑衅,“怎么,凤缨公主是不会《十面埋伏》吗?要是她不会,不敢弹奏的话,那便......” “呵——” 话音未落,前头传来一声轻呵,是沈玉的声音,“放马过来吧,但是本殿有点事情要提前知会三位一声,本殿就是随手乱弹,一不小心伤了人,诸位可别怪我。” 说着,走到古琴跟前,抬眼看向楚云宁,“这一局,生死不论,如何?” 瞬间,楚惊天皱起了眉。 姬尧也不由低低道,“她什么意思?比音律为何要下生死状?” 楚惊天瞳孔缩了缩,道,“莫不是我们的计划,被她发现了?她也是音律高手?” “可是,从来没听说她会这个......” 姬尧莫名有一丝丝不安,低声琢磨道,“除非她师从蓬莱岛的人,否则不可能......” “蓬莱岛的人不会来北齐。” 两人说话间,楚云宁已经按捺不住了,当场道,“本公主同意,此次比试生死不论!” “那就好。” 沈玉嘴角一勾,“开始吧。” 很快,南楚使臣抬上来一架古筝,放在了楚云宁面前。 北齐众人脸色更加难看。 南楚三人,除了姬尧的洞箫之外,楚云宁的古筝和七弦的琵琶,都是比较适合激烈的音律的,但是沈玉的古琴龙吟,却适合弹奏醇厚悠扬的曲子! 若比《高山流水》这样的还行。 可曲目是《十面埋伏》这种激昂的战歌! 无论怎么看,沈玉这一局必输无疑! 北齐众人捏了一把汗,南楚人大部分就高兴起来了,只有楚惊天眉心紧皱。 他和沈玉打擂台也有好几次了。 这个女人从来不按套路出牌,今天堵上自己的命,怎么可能没胜算? 可是,他也想不明白,一对三、乐器被人压着一头的情况下,她还能怎么赢? 而且,七弦和姬尧都是高手。 楚云宁在这方面也不差。 三人一致压制下,沈玉到底能不能跟上这曲子? 怎么看,胜算都在自己这边。 可不知为何,越是这么想,就越发让他有些不安,尤其想到今天这场比拼姬尧参与,本就是冲着取战云枭项上人头去的...... 沈玉提出伤亡自负,他是应该高兴的。 可这心里...... 混乱之间,楚云宁已经在自己的古筝面前落座,道,“开始吧。” “请。” 沈玉淡淡的,没多大反应。 南楚那边,姬尧和七弦也各自走了出来,七弦抱着自己的琵琶,姬尧拿出了一支翠玉洞箫。 第1201章 “沈玉,你就等着看怎么输吧!” 楚云宁一咬牙,率先坐下来,给了七弦一个眼神。 那叫七弦的年轻男子抱着琵琶先声夺人,瞬间将两军激战的序幕拉开,似高亢的号角,又似激昂的战鼓。 紧接着,姬尧和楚云宁加入了进去。 北齐这边众人面色肃然凝重,不由看向沈玉,却见沈玉抬手一拨琴弦,竟是浑厚震荡的古琴声浩浩荡荡碾压而来,刹那间刀光剑影,以金戈铁马之势压向了对面三人! 众人震惊,“我的天,沈三姑娘居然真的通音律,而且好像还造诣不凡!” “嗯嗯,如此便有些胜算了。” 北齐这边的人稍微放松下来,皇帝也不断点头。 战云枭嘴角微微上扬,在他看来沈玉弹得更稳当,有种兵临城下依旧镇定自若,八风不动的架势。 明玉也不禁叹了一声,“小师父竟然没被对方的琵琶声带走,真的好厉害。” 《十面埋伏》原本就是琵琶曲,沈玉用古琴一对三,开始就是吃亏的。 原本大家以为,这一次难赢了。 谁料她的古琴曲竟是毫不逊色,如果说对方的琵琶曲合奏曲是山谷中短兵相接,激烈异常的话,沈玉古琴曲便是山崩地裂,电闪雷鸣。 楚惊天微微蹙眉,“开始这段,我们已经输了。” 姬尧瞳孔微微缩了缩,眼尾余光扫过他,两人都不约而同看了眼战云枭那边,他们的目标并不在此。 话音未落,便听沈玉的古琴声突然把琵琶声和楚云宁的古筝声压了下去,一股浩然之气迎面而来,节奏已经进入了第二个篇章。 沈玉勾唇,扫了眼这边。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三打一的局面,她稳胜一筹。 楚云宁气得脸色发白,与古琴的霸气浩然相比,她手上古筝像是小姑娘在扯头花,而且被对方气场压制,她有点手抖,弹得不太稳当了! 楚惊天不禁皱眉,道,“沈玉的内力,隐隐影响到了琴声,楚云宁快撑不住了。” 因着两人之前三番四次吵架撕破脸,楚惊天干脆直呼其名,一声三妹也不想叫了。 七弦见状赶忙拿琵琶声压阵,在紧张至极的气氛当中,他以快速的“夹扫”弹奏出锐不可挡的气势,紧接着姬尧找到机会,猛然奏出一阵凄凉的箫声! 沈缙皱眉,“玉儿这边只有古琴,表现这种复杂的场面有点被限制。” 沈玉这边嘴角的笑意却隐隐上扬,曲子高潮的部分已经结束了,能对战云枭做手脚的,只有姬尧的洞箫,在这呜咽当中必藏杀机! 《十面埋伏》进入了尾声,但是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她没再理会楚云宁,而是将注意力放在姬尧和七弦身上。 就在七弦用琵琶奏出并双弦的时候,姬尧的洞箫声中,突然夹杂了一丝丝唯有内力高手才能听出来的尖锐破音,犹如闪电劈裂开清空,直奔战云枭而去! 音攻! 战云枭第一时间感觉到了危险,可这危险却与其他任何攻击都不一样,叫他无从捕捉,无从下手! 千钧一发之际...... 第1202章 沈玉冷笑一声,猛地一道弦音夹杂着恐怖的内力无差别撞了出去! 对面,正是南楚使臣! 姬尧没想到她会反击,震惊之下气息有些不稳当,之前攻击战云枭的那道音波被撞得偏离方向,竟是朝着皇帝那边而去! 一种不祥的预感吸上心头。 只听“哐当”一声巨响,攻击扫过北齐皇帝身侧,一下子将背后金铸图腾割裂,严公公吓得尖叫一声,“护驾!” 沈玉嘴角一勾,下一秒她的攻击便犹如排山倒海一般,狠狠撞在了南楚的使臣队伍当中,其中夹杂她的冷笑一声,“南楚的使臣好得很呐,口口声声说是来和亲,要修两国之好!” “结果宫宴上,却想杀我北齐皇帝?” “哐当!” “轰!” 本该结束的曲子,这个时候她却用古琴奏起了原谱当中的结尾部分,凯旋而归的气势犹如狂风一般席卷全场,刹那间对面人仰马翻。 楚云宁当场一口血喷出去,趴在古筝上面抬不起头来,她的弹奏被迫中断。 七弦猝不及防,手上的琵琶被拦腰斩断,而他自己腹部也留下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流如注。 姬尧大惊失色,顾不上继续弹奏下去,猛地上前一股内力推上前来,生生抵挡了这股音攻! 大殿里已经乱了。 南楚人如临大敌,北齐人不明所以,禁军乌泱泱守在了皇帝边上,其余人瑟瑟发抖,生怕波及到自己。 明玉几乎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传说中蓬莱的音攻么?辛亏今天上场的是小师父,否则的话......” 不用想,如果今天不是沈玉上场,战云枭肯定危险...... 只是,沈玉这一撞击,把对方的攻击直接撞到了他父皇身后的图腾上,在如此激烈的对决当中,她居然还有空想给南楚给扣刺杀的大帽子...... 这个脑子...... 明玉震撼不已,同时眼神古怪。 战云枭脸上,却沁出一丝丝不可觉察的笑意。 他刚刚不能反击这种奇怪的攻击,但是躲开是没问题的,只要他躲开,再撕破脸打起来,对面也要死人...... 但是,他家小姑娘实在是太强了! 他都没有出手的机会。 再看对面姬尧,正脸色无比复杂地盯着沈玉,他只是用内力和一些隐秘的手段隔绝了一下沈玉的音攻,并没有反击! 因为,刚刚自己的攻击被沈玉引导到了皇帝那边,若真的把皇帝杀了也还好,到时候北齐大乱...... 可坏就坏在,北齐皇帝毫发无损,还给他扣上了个刺杀的帽子,众目睽睽之下,他有口难辩,一时间脸色难看得要命。 然而更加没有想到的是,沈玉压根没想着善罢甘休,她冷笑一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一局是比音律的吧?国师大人的乐器都收了起来,是准备武斗了吗?” 说着,竟是看向一侧眉心紧皱的萧丞相,道,“丞相大人,人家国师都出手了,你还愣着干什么!” 北齐帝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看向萧丞相,“萧爱卿,唯有你能与南楚国师匹敌,动手吧!” 一下子,萧丞相脸色难看至极! 第1203章 姬尧是他死对头,若不尽全力,他未必能胜!若是尽力,姬尧肯定要认出他来! 姬尧也是心头一抖,看沈玉的眼神变得忌惮无比!他竟是没想到,沈玉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在运筹帷幄,想用他来出手,逼萧丞相露出真面目吗? 这个女人,会不会太可怕了? 楚惊天见状赶忙打了个圆场,道,“今天只比琴棋书画,这才比完琴呢。再说今天是宴席,哪能打起来?罢了吧?” 北齐帝其实有些迷糊。 他现在其实也拿不准,到底要不要叫萧丞相和姬尧打? 于是,看向了沈玉。 沈玉从龙吟背后站起来,哼笑一声,“二殿下还知道比的是音律,那我父皇背后那图腾怎么回事?” “你们三个人一起上,还藏着阴招。比拼音律是假,刺杀我父皇才是真吧?”既然立场不同,沈玉也不会手下留情,直接道,“这个事情,南楚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你想要如何?” 楚惊天眉心紧皱,他是真的没想到,沈玉不仅通音律,还会音攻! 更可怕的是,她的内力为什么把姬尧还压了一头? 沈玉今天早上,给自己穴位上扎了三针,为的就是对付今天的场面。她的内力,会在今天暴涨三倍以上,加上雪叟最初给她吃的那颗药,就算是比不上战云枭,也能成为江湖第二了。 但这些,她不可能告诉楚惊天。 只是扫了眼南楚的队伍,道,“要么,你杀了楚云宁,我不再追究此事;要么,让国师大人与萧丞相比上一比,生死各安天命!” 话音未落,楚云宁、姬尧,萧丞相的脸都黑透了! 楚云宁满嘴是血地盯着沈玉,破着嗓子道,“沈玉,我是南楚的公主,你敢杀我?” 姬尧道,“我若杀了萧丞相,那才是真正入了沈三姑娘的圈套,得把命留在这里了。” 萧丞相说,“南楚国师要是死在这里,南楚大军压境,我怕是要成了北齐的罪人。” 沈玉闻言嘴角一勾,“那二殿下便杀了楚云宁吧。要么你动手,要么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今日你们刺杀我父皇,便该尝尝我手上的毒的厉害。” 她拿出一个药瓶子,在手上掂量着,“不然的话,还以为我北齐是好欺负的!” 霎时,南楚其余人全都看向了楚惊天,“殿下,不能让沈玉给咱们下毒,把我们一锅端了啊!” “三公主与我们这些人,你总要选一个!” 一下子,将楚云宁逼上了绝路。 毕竟,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先不管南楚帝会不会因为使团在北齐全军覆没给他们报仇......嗯,报仇有什么用? 还不是拿自己的命给旁人做嫁衣裳? 大家都是朝堂上混的,谁不知道其中利害? 楚惊天闻言却是眉心紧皱,他若杀了楚云宁,那他的名声便是毁了。 谁愿意让一个手刃自己亲妹妹的人登上皇位? 沈玉她就是故意的,给他出两难的题,看起来有选择实际上却根本没有。 整个宴会上死寂着,谁也没说话,都在静观其变。 北齐帝不由看了眼战云枭。 第1204章 他是不是躲在背后吃软饭太久了? 战云枭却只是静静看着这场面,也不说话,也不管旁人什么反应,仿佛眼中只有沈玉一人。 很奇怪的感觉。 北齐帝突然生出一种直觉:现在是沈玉没有危险,所以战云枭看着她耀武扬威。若真的有人将沈玉逼到死局,那他恐怕...... 毕竟,他好像看上去对权位根本不感兴趣,仿佛只要沈玉一人就够了。 这好也不好。 好的是,只要他的明玉笼络住沈玉,战云枭就绝不会反叛。 不好的是,谁能保证以沈玉的能力,她不会想坐在龙椅上当皇帝呢? 北齐帝被自己这个想法生生吓一跳,他怎会生出让一个女人登基当皇帝的想法?历史上可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到底,是沈玉太过出众...... 乱糟糟的想法中,他看向楚惊天,道,“南楚的使臣此次前来的目的,该不会是真的想要刺杀朕吧?” 楚惊天蓦地,脸色难看至极,赶忙道,“北齐陛下息怒,刚刚只是双方战斗过于激烈,不下心波及到了......” “所以,二殿下一个不小心,便要当此事没发生过吗?” 沈玉一声冷笑,“我不知道是你太天真,还是真的不把我北齐放在眼里,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要不,往后本殿源源不断往你南楚送刺客,若没能杀了你父王,便说只是不小心,你看如何?” “是啊,南楚人欺人太甚!” 北齐这边,也有不少人义愤填膺。 楚惊天没办法,最后只得咬牙,用一种极度复杂的眼神看了眼沈玉,道,“行,本殿亲自动手!” “皇兄!” 楚云宁瞪大眼睛,扭头看着他不可置信道,“皇兄,你要杀了我?” 她是冲着战云枭来的,却没想到...... 没把沈玉压下去,反倒要死在自己人手上吗?还是她亲哥! 楚惊天闭了闭眼,道,“这是你自找的。” 左右,楚云宁是楚惊云的人,他原本想用沈玉借刀杀人,没想到却被沈玉先发制人...... 自己动手,必然要承担一些后果...... 楚惊天扫了眼身后的使臣队伍,眼底杀意一闪而逝,手起刀落血溅当场,楚云宁死不瞑目地趴在她的古筝上面没有了气息。 四周一片死寂。 沈玉眼底冷笑却隐隐闪过,楚惊天杀了楚云宁这种事情,怎么能传回去呢?光是这一件,就够楚惊云兴风作浪,让他喝一壶的了。 唯一能做的,便是灭口。 将所有知情的南楚人、不是自己的人全都灭口! 沈玉笑了一声,道,“本殿就是爱看这种自相残杀的戏码。” “来人啊,把这脏东西抬出去,莫要脏了大家的眼睛。” 狂妄、邪肆、目中无人、残酷,都被她演得惟妙惟肖,看的南楚队伍当中个个面色难看神经紧绷。 楚惊天终于忍不住反击她,看向北齐帝道,“凤缨公主可真是叫本殿见识了什么叫权倾天下,目中无人的权臣!” 他倒要看看,北齐帝还容不容得下她! 霎时,便是北齐这边的臣子们,也都讳莫如深地看向了皇帝。 权臣架空皇权,是历代皇帝最为害怕的事情,楚惊天这话可真是杀人不见血! 第1205章 这话,也是对北齐帝的挑衅。 北齐帝瞳孔狠狠缩了缩,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他被沈玉架空权力,难道他自己不知道吗?不仅如此,他现在脖子都在沈玉手上捏着呢! 但这是私底下的交易,若是说出来,便叫人骑虎难下了。 只是眼下...... 北齐帝眯了眯眼,道,“南楚二皇子倒也不必挑拨离间!帝师乃我北齐栋梁,你应该想的是,若真的两国交战,你们南楚有没有这样的人才,能抵挡我北齐帝师雷霆之击!” 沈玉心道,这王八蛋在保家卫国上面,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心胸的,只是也擅长玩狡兔死走狗烹的戏码。 她笑了一声,看向楚惊天,“叫二殿下失望了。” 但她也知道,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结束。 楚云宁死了,南楚人总要找个机会找补回来。 不然,回去了如何跟南楚帝交代? 只不过,既然最后一定是鱼死网破,那她也不介意多杀一杀他们的威风,道,“这琴棋书画,只比了一场。还有三场呢。” 说着,看向楚惊天,嘴角上扬,“南楚人该不会是不敢比了,所以想着转移视线吧?” 楚惊天眉心紧皱,紧盯着她,“沈玉,你当真就那么自信,琴棋书画你样样都能胜出吗?!” 沈玉一笑,“既然是打赌,那本殿自是赌得起。” 北齐这边赢了一局,士气大振。 而萧丞相也恨不得沈玉和南楚人两败俱伤,没忍住插嘴道,“你们南楚,该不会是没人了吧?” 楚惊天脸色难看。 南钊已经气得双眼血红,“赌就赌!” 说着,一指身后的蒙面女子,道,“苏婳,你来!” 沈玉抬眼,看向那女子,嘴角微微上扬,“这不是燕春楼那位失踪的花魁么,怎么到了南楚使臣的队伍里?” 蓦地,那女子一僵。 正打算辩解,却听沈玉一笑,道,“不好意思,大概是认错了。” 苏婳又稍稍放松下来,但是心里却是如何都安定不下来了。 她没见过沈玉,沈玉为什么会一眼认出她? 现在又说认错,是什么意思? 沈玉其实也知诈她的。 因为今天,东方离没有来,孙采薇也没有出现,而上次她去城门口迎接使臣的时候,也没有这个女人。 这证明,此女不是南楚使臣的队伍当中的,那便只能是从楚惊天的合作方、东方离那边出来的。 东方离那边的人她最近也算是有些了解,之前从未见过这样一个女人,那最有可能的,便是害死了战陨天之后,销声匿迹的花魁! 那个假雏凤! 原本,这些都是猜测。 可是刚刚苏婳的反应,却证明她猜对了。 没想到,这个女人背后真正的主子,竟是南楚太子楚惊云。 沈玉眯了眯眼,叫人找来笔墨,道,“还记得规则吗?” 苏婳从面纱下抬眼,低声细语婉转道,“奴家记得,若奴家输了,任由你处置。若你输了,便要自刎谢罪。” 沈玉嘴角一勾,“那放马过来吧。” 话锋一转,便又笑起来,“只不过,你这样戴着面纱,挡着视线,是想说自己蒙着眼睛也能赢本殿,侮辱本殿不成?” 第1206章 苏婳面色一变,不禁看向南钊。 沈玉睨了眼楚惊天,果然看见楚惊天眉心紧皱,脸色难看至极,应该是没想到苏婳竟然没征求他的意见,而是问南钊。 不用说,苏婳实打实是楚惊云的人! 她是借助东方离混了进来,做的那些事情,明面上是东方离在兴风作浪,实则是楚惊云的手笔...... 这桩桩件件,若是被查出来战陨天之死和南楚有关系,最后战云枭和北齐帝的怒火,岂不是全都落在他头上? 毕竟,这一次带着使臣来的是他,不是楚惊云。 楚惊云躲在背后坐享其成,既能挑动北齐内乱,还能借刀杀人把他留在北齐...... 想到这里,楚惊天突然道,“接下来无论任何比试,本殿这边皆不参与,南将军做主便好!” 沈玉嘴角微微一勾,便知道楚惊天开始给自己留后路,于是看向南钊,道,“南将军,本殿不愿与这种脸都不敢露的阴沟里的东西比试。” 霎时,苏婳脸色一变。 南钊皱眉,“凤缨公主,你们比的是画技,和脸有什么关系?” 沈玉一笑,“上一次比的还是音律呢,可我父皇后面的图腾怎么回事?上次出手的三人一个是你们南楚的公主,一个是国师,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看向苏婳冷笑一声,“若她是个刺客,又当如何?” 北齐人纷纷点头,便是北齐帝也道,“比可以,但是见不得光的东西,我北齐可欢迎。” 他凝眉盯着那苏婳,心情十分复杂,因为他派去刺杀战陨天的钟景失踪了,至今杳无音信。可与他一起失踪的花魁,却出现在了南楚的队伍中...... 这背后的事情,细思极恐。 皇帝的如坐针毡,一时间不确定南楚人究竟想干什么,更害怕他们将他刺杀战陨天的事情捅出去...... 一时间,竟不由得看了眼战云枭。 还好战云枭和战陨天关系不好...... 乱糟糟的思绪中,他的脸色显得十分难看,南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最后看向苏婳,道,“把你脸上的面纱取下来吧。” 沈玉看向苏婳。 苏婳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抬手,摘掉了脸上的面纱,竟是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鹅蛋脸,眉目传情十分勾人。 难怪会成为花魁。 沈玉一笑,看向她,“这位,便是南楚宣王府郡主雏凤?” 瞬间,殿内气氛凝固了! 无论是南钊,还是楚惊天,都没想到沈玉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在她让苏婳掀开面纱的时候,两人都以为她只是为难苏婳,想要让南楚人没脸,可这话一出来便成了另外一件事情! 花魁是花魁,宣王府郡主是宣王府郡主,雏凤是雏凤! 这三个,完全是三种不同的事情! 若只是花魁,那就是个普通人,沈玉最多拿她在燕春楼挑拨元枳与元丰那事儿说话。 若是宣王府郡主,那就是南楚和北齐之间的事情,若是掰扯起来,南楚的郡主霍乱北齐的朝堂,间接害死了北齐大皇子,这事儿可就没那么容易解决了。 而雏凤...... 第1207章 若是雏凤,那沈玉这一招就太过诡奇,彻底将楚惊天最后的计划都给毁了一半! 他原本想着,如果在北齐讨不到好,最后沈玉还是如此强势的话,他就说沈玉是雏凤,是南楚宣王府的郡主,是楚惊云派来的。 如此,北齐必将容不下沈玉。 到时候,无论她愿不愿意,最后都要去南楚避难。 一旦走了,他就设法把她留在身边。 毕竟,和战云枭比起来,无论是相貌还是能力,他都没差多少。 时间久了,他不相信沈玉不动心。 可是现在...... 现在,沈玉却微笑指着苏婳,说她是雏凤,并且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笑着道,“难怪能长到这么大啊,竟是改名换姓,躲在了二殿下身边。” 话锋一转,看向他,“原来二皇子的野心这么大。” “......” 有那么一瞬间,楚惊天想死。 但凡收留雏凤者,都有叛乱篡位的嫌疑,是以各国皇子王爷们,要么把人藏的好好的,要么就是避之唯恐不及。 一旦有人敢明目张胆和雏凤扯上关系,各国皇帝肯定第一个弄死他。 沈玉这话,要是传入南楚帝耳朵里,楚惊云再从中一挑拨,他恐怕真的要成为叛贼。 这个事情,便是天塌了,他也是不能认的。 于是道,“她是南钊将军带来的人,本殿并不认识。况且她之前在本殿面前一直蒙着脸,本殿又怎能认出来她究竟是谁?” “另外,宣王府郡主年幼失踪,至今生死未卜,本殿在进城也从未见过她。” 楚惊天黑着脸,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干脆看向南钊,反将一军道,“南将军从哪里找到的她?” 南钊眉心一皱,便是傻子也知道此事没那么简单,只得沉着脸道,“末将只知道她叫苏婳,是画舫卖画为生的孤女,却不知道她是宣王府郡主......” 说着,看向沈玉,脸色漆黑道,“凤缨公主认错人吧?” 沈玉嘴角一勾,“我便是认错谁,也不能认错这位姑娘。毕竟,她可是曾经爬上了我公公床的女人,若非我公公已经去世,她指不定还能成为我未来的婆母之一......” 北齐众人:“......” 沈玉是不是疯了,这个时候把战陨天拉出来? 皇帝也紧张地挪了挪屁股,道,“没有错,她就是南楚宣王府郡主雏凤,刚来燕春楼的时候兴风作浪,挑拨我北齐大皇子与枳世子的关系!” 他的嗓音微微有些颤抖。 他以为,抓了钟景的人是南楚使臣。 生怕苏婳把他给扯出来。 只希望快刀斩乱麻,问道,“沈爱卿,接下来你便与这位宣王府郡主比一比画技吧,若她赢了,燕春楼那事儿朕便不再追究,若她输了,今天就把命留在这儿!” 说着,看向楚惊天,“二殿下没意见吧?” 楚惊天只想翻白眼,他敢有什么意见? 若这是个寻常女子,他当然要保南楚的脸面,可是她实际上是楚惊云的人,是他的敌人。再说,明面上她还顶着个宣王府郡主、雏凤的名头。 试问天底下,谁敢明目张胆说自己要保雏凤? 那不是等于抱着一块肥肉穿过狼群么?能有什么好下场? 第1208章 他还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楚惊天黑着脸,咬牙道,“本殿能有什么意见?既然她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雏凤,那把命留在这里,再也正常不过!” “二殿下,可是她不是雏凤啊!” 南钊一下子,有些急了! 苏婳也是脸色煞白,不由再次看向南钊,有些六神无主。 沈玉看着他的模样,笑了起来,道,“南将军这是想要保住她?野心看上去,比二殿下都还大......” 话锋一转,道,“只不过,二殿下姓楚,本就是皇族。他野心大我能理解,毕竟等南楚帝驾鹤西去,他也能顺理成章夺个龙椅坐。” “但是南将军只是个外戚,却想留着雏凤在身边,难不成是想要灭了南楚皇族,自己上位不成?” “不是......” 南钊震惊,没想到被沈玉突然扯到了这里来,可是自己临走之前,太子殿下让他务必护住苏婳...... 怎么办? 焦头烂额时,楚惊天居然选择了背刺,道,“南将军唯太子殿下马首是瞻,现如今首当其冲护着苏婳,恐怕是我那位太子大哥着急想要皇位吧?” “......”南钊脸上,一瞬间闪过被抓包的表情,回神赶忙道,“我都说了,她根本不是宣王府郡主,也不是什么雏凤!你们莫要着了沈玉的道儿!” “是吗?” 沈玉笑了一声,看向苏婳,“苏姑娘在燕春楼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对吧,枳世子?” 眼神掠过苏婳,看向了对面席上的元枳。 元枳起身,道,“没有错,她就是雏凤!当初在燕春楼,把我大皇子勾得神魂颠倒,还拉本世子下水,害本世子下了天牢!” “这个事情,无数人都可以作证!只要将燕春楼的人和一些客人叫来,立马就能证明!” 沈玉看向苏婳,“要不,先请证人?” “......”苏婳凝眉,张嘴想要辩解,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总不能说,她不是雏凤,躲在燕春楼的目的只是想要害死元丰吧? 那还是一个死。 最后,只得闭眼道,“是奴家莽撞,冒充了雏凤的身份,我不是真的雏凤,只是画舫的画工。” “那你挑拨元丰与元枳,又爬上战家老王爷的床,是几个意思?” 沈玉打量着她,琢磨着她的背景,道,“你该不会想说,你先看上了元丰,想给他做妃子,结果元丰死了,你就盯上了我公公吧?“ “那个时候,长公主殿下还活着呢,你是不是选人选得有点离奇?” 雏凤的事情,关乎她的身份,她不会轻易放过,道,“是不是雏凤,只要查一下你身上有没有雏凤纹,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说着,直接看向丽妃,“丽妃娘娘,还请你帮忙查看一下她到底是谁!” 霎时是,苏婳脸色大变! 她身上有纹身! 毕竟,雏凤纹人尽皆知,她想要冒充就必然要把戏做足,谁料却撞在沈玉的枪口上,现在怎么办? 苏婳一晃,下意识就拽住南钊的袖子。 南钊拔剑,“我看谁敢上来?她是我南楚的使者,无论她是谁,你们也没有资格扒了她的衣服,毁了她的清白!” 第1209章 沈玉笑起来,“南将军这话就好笑了,我一没有说让男子去扒了她衣服,二没有说大庭广众之下扒了她衣服,只不过叫丽妃娘娘与二殿下派个女子过去一起去看她身上有没有雏凤纹,怎么就还毁了她清白呢?” 话锋一转,眼神变得讽刺起来,“再说了,她若还有清白,会去燕春楼做花魁?都上了我公公的床了,你现在跟我讲清白?” “唰”一声,封疆出窍,突然指向了苏婳,眼神凌冽起来,“如今你们推三阻四,我倒是怀疑,她今日混进来别有用心了!” 狂暴的内力,与那令南楚人心惊胆战的封疆剑出鞘,一下子把气场镇住了。 南钊骇然变色。 刚刚弹琴的时候,他就发现沈玉内力不凡,却不想一出手更是无比恐怖,比上次在城门口所见强太多了! 不说是南钊,便是北齐这边的人,也都愣住了。 安王忍不住看向沈缙,唏嘘道,“沈三姑娘这内力,怕是要超过暝阳王了吧?” 沈缙摸着下巴,不知道说什么好,眼睛眨巴眨巴。 问他? 他问谁去? 这内力哪来的? 楚惊天也惊住了,眯眼看向战云枭,“你把封疆给了她,内力也给了她吗?” 他来瀛洲也是调查过沈玉的,除非有人把内力给了沈玉,沈玉一个没练武的,根本不可能这么强。 况且,她才只有十五岁啊! 战云枭眼神流转,干脆背了这个锅,垂眸道,“左右本王是个废人了,便不如将封疆与内力一起给她,让她成为这天底下最强的人。” 说着,看向楚惊天,嘴角上扬,“往后,你的对手便是她了。你可以试试,自己在她手上,能走几招。” “......”楚惊天眉心紧皱,脸色复杂至极。 其余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对于北齐人而言,沈玉文能定江山,玩弄人心的手段世间罕见。武又如此可怕,恐怕放在战场上也是所向披靡。 这样一个人,还是一个女子横空出世,往后这偌大的皇宫,真正当权的人会是谁?他们要看谁的脸色吃饭? 不是一目了然么? 南楚那边,就更加不好受了。 战云枭就挺难对付的,之前因为战云枭的存在,南楚花了二十年国库积蓄,都没能把钦州拿下来。 这一次,使团前来第一个目的便是杀了战云枭,好为南楚开疆拓土开路。 可谁成想,一来居然碰上个沈玉! 这个沈玉...... 可比战云枭难缠很多,战云枭是武功好,擅长谋略,但是他身上有一股正气,很少用这种叫人捉摸不透的手段。 沈玉却不一样,你根本不知道她上一秒在想什么,下一秒便一头栽进了她的坑里,她的脑子好用到叫人毛骨悚然。 怎么办? 最后,苏婳只能妥协,道,“不用看了,我就是......雏凤。” 看了也是同一个结局。 沈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锵”一声封疆入鞘,笑着看向她,“久仰啊,雏凤。” 苏婳:“......” 她有雏凤的名,却没有雏凤的实。 今天被沈玉这么一闹腾,往后恐怕要被各国皇帝疯狂追杀、各国王爷皇子争夺,永无宁日! 而那真正的雏凤,却可以躲在她背后,暗起风云。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妥妥成了一个背锅侠! 第1210章 苏婳脸色铁青,最后只得道,“现在,可以比了吗?” 沈玉嘴角一勾,道,“当然,只不过既然你是雏凤,那本殿便要修改一下条件。若我赢了,你便留在北齐,做我父皇的妃子,如何?” 一下子,整个大殿都寂静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不可思议地看着沈玉。 谁也没想到,沈玉居然会往皇帝后宫塞人进去,怎么看上去都怎么诡异。 那苏婳也被惊的愣住了,竟是当场问了一声,“你说什么?” 沈玉面带微笑,“我说,你若是输了,便只能留在北齐皇宫,给我父王当妃子。谁让你是雏凤呢对吧?” 苏婳:“......” 她与南楚太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从小便一心一意想要嫁给楚惊云。 这一次临走之前,楚惊云也答应了她,等她回去便进宫请旨成婚,最少也是侧妃。 可沈玉却提出这样的条件...... 苏婳一时间秀眉紧蹙,不禁扭头看向南钊,道,“南将军,这个条件不可以。” 她的嗓音格外的沉,似在暗示南钊什么。 南钊从震惊中回神,也是焦头烂额,道,“你先别说话,让我想想。” 他也没想到,沈玉会突然改赌注,只好先道,“这个条件不行,换一个。” 沈玉闻言哼笑一声,“难道是南将军想要自己留着苏婳姑娘不成?你别忘了,她可是雏凤。” “......”南钊猛然噎住。 是啊,苏婳现在被板上钉钉成了雏凤! 雏凤只能配帝王,否则谁接近她谁便是蓄意谋反,他如何保全她? 一时间,竟是生生噎住,硬着头皮道,“没有。” “没有就好。” 沈玉微笑。 南钊一口血差点喷出去,但也只能闭口不言,生怕惹祸上身。 苏婳见状心头大叫不妙,但也无可奈何,最后只得道,“凤缨公主这话,可能代表北齐皇上?毕竟,奴家的年纪,也就和明萱公主相仿......” 说着,看了眼丽妃背后坐着的明萱公主。 沈玉也不由看了眼明萱,却见她只是低着头看着杯中的茶水发呆,竟是连苏婳点名都没察觉,多半是皇后下冷宫那事儿,对她打击太大了。 沈玉暗自叹了一声,却笑着看向苏婳,道,“我父皇宫里有几位才人,可能比苏婳郡主还要小一两岁。” 算是把她这话,给堵了回去。 “......”苏婳憋得脸色难看至极。 北齐帝的脸色也格外复杂,他也没想到沈玉竟然要把苏婳塞进他的后宫,不知怎么想的? 他不由看向沈玉。 沈玉面色如常,一副我什么也没多想,只想把雏凤留在你身边,给你添点气运的架势。 “......”北齐帝嘴角一抽,下意识战云枭。 战云枭憋了一肚子的笑,但面上却保持了一贯的威严,唯有紧握着轮椅的手,隐隐露出他努力隐忍的情绪,道,“我北齐皇帝正值壮年,配苏婳郡主也是足够的。” 又道,“况且,如今我北齐后位空虚,你是雏凤,说不定仅需要数月,便能成为我北齐皇后。” 霎时,丽妃脸绿了。 第1211章 皇后下了冷宫,孟贵妃被沈玉带走,萧淑妃又成了个病秧子,那皇后之位不应该是她的吗? 怎么突然冒出一个雏凤...... 她不禁看向沈缙,插嘴道,“沈侯是礼部尚书,您以为呢?” 沈缙一脑门冷汗,但自己闺女作的妖,他也只能接着。 便硬着头皮道,“这是个好主意,雏凤理应配帝王,若她输了,便该留在我北齐皇宫,助我北齐帝王运。” 丽妃脸色更难看了。 可这是国宴,当着外人的面,她也不能说直接闹起来,那样就太蠢了。 而身侧坐着的皇帝,心里也并没有美滋滋。 这怕不是在给他助运,是在给他的后宫埋雷吧? 雏凤虽然好,却是南楚的。 一个压不住,鬼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情来? 况且,他早就把黑羽卫冤死的证据亲手交给了沈玉,沈玉想要他的命也就是数月之间,还要助什么运? 旁人不知道,他心里门儿清,沈玉肯定没安好心,就不知道肚子又有装了什么坏水儿,又要在什么时候作妖了。 但是事已至此,他也不能说不行,于是看向南钊,道,“南将军以为呢?” 南钊一脑门的冷汗,正要想办法拒绝,毕竟苏婳是楚惊云让他务必要全须全尾带回去的人。 结果还没找到借口,便听楚惊天笑了一声,道,“若她输了,我南楚当然愿赌服输。” 沈玉闻言嘴角微微一抿,差点笑出声来。 她就知道,楚惊天不是傻子,肯定已经想清楚苏婳是楚惊云的女人,那把她留在北齐,让楚惊云吃个哑巴亏,他必定乐意。 果然! 苏婳闻言脸色惨白,知道已经没了退路,只得看向沈玉,咬牙道,“凤缨公主想要怎么比?” 她的嗓音微微颤抖着,根本没有想到会把自己搭进去。 而且她只是扮演了一下燕春楼的花魁,又不是真的花魁。无论是元枳还是元丰,或是战老王爷,全都没碰到她的身子。 她身上,还有南楚的巫师下的守宫砂,只要一验证便知道她还是处子之身。 一旦回去,她依旧有机会成为太子妃。 可是现在...... 一旦进了北齐的后宫,往后的路便是毁了。 这一次比试,她不能输。 输了,便是绝路。 苏婳一脸视死如归。 沈玉道,“即兴作画,画技定输赢。” 苏婳点点头,她本就是画师,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总不能说沈玉琴艺一绝,画技也一样出众吧? 无论如何,她也要赢! 严公公见状,冷汗蹭蹭往出冒,赶忙准备了画纸与笔墨,摆好。 “请。” 沈玉朝着苏婳一笑。 苏婳脸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快步走到画架之前,直接提笔开始。 她必须要赢,只有赢了才能回到南楚,她绝不要留在北齐,嫁给北齐帝! 没有退路,便格外卖力。 一出手,便是自己之前的成名作,打算用自己最高超的画技让沈玉输! 而沈玉还没动手。 北齐这边一看苏婳的运笔,便知道她必定是大师,赶紧催促沈玉,道,“凤缨公主,你怎么还不开始啊?” 第1212章 沈玉一笑,看向苏婳,道,“让她一盏茶的时间,毕竟是我未来的......母妃嘛!” “噗——” 没忍住,皇帝一口茶喷了出去。 苏婳手一抖,一笔下歪,原本的人脸成了块黑大饼,没办法只能画成别的。 本想着出言反驳,但怎奈这次比试结果对她意义重大,她只想着抓紧时间赢,于是强行稳定心神,继续往下画。 沈玉打量着她,心下啧啧称奇,心道这姑娘定力真不错,要不是为了让她给自己的身世打一下掩护,说不定她就不为难她了。 但也是没辙的事儿。 便是她不想为难,那南楚人也送她出来,便是为了做这事儿的,结局她也控制不了。 恍恍惚惚之间,便听皇帝忍不住问了句,“沈爱卿可是胜券在握?” 再这样下去,他都捏把汗了。 沈玉看了眼沙漏,道,“既然父皇担心,那儿臣现在便开始吧。” 丢下手上的茶盏,沈玉起身走到画架边上,提笔挥毫,刚刚还吊儿郎当开玩笑的表情,瞬间变得专注无比,隐隐之间还带着一丝丝浩然凌厉的锋芒。 顿时,北齐这边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往她这边看来,恨不得提前看清楚她在画什么。 但是沈玉今天的位置靠近皇帝,其余人想看也看不着。 倒是苏婳的画作逐渐成形,引来一阵阵议论声,“这个苏姑娘好厉害,笔下人物活灵活现,竟是把神态、气场、风骨、情绪全都表达了出来!” “是啊,而且好像还是大场面......” “北齐的画师,的确很难胜她一筹。” 众人唏嘘,不禁看向沈玉,生出几分担忧。 南钊闻言,脸上不禁露出一丝丝得意之色,咬牙看着沈玉,恨不得一会儿等她输了杀了她。 苏婳出生画师世家,祖祖辈辈做的就是这个,她的父亲是宫廷画师,专门负责给皇上、宫里的娘娘和各位皇子们作画的。 苏婳自己,更是青出于蓝,三年前实力便在其父亲之上了。 沈玉和她比,根本就是班门弄斧! 心里一骄傲,不禁看向北齐皇帝,道,“苏婳的实力有目共睹,便不知道凤缨公主能画出个什么来?可别是小孩子过家家,弄个涂鸦充数,那便是贻笑大方了!” 原本想要激怒北齐皇帝的。 谁料北齐皇帝睨了眼沈玉,之后冷冷一笑,“南将军上次比音律的时候,也是如此趾高气昂,最后结果呢?” 沈玉的画布旁人看不见。 但是他、战云枭、明玉、丽妃四人却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她提笔挥洒气势如虹,转眼间一片浩荡山河便在画纸上面晕染开来,迎面而来一种气吞山河的浩然正气,实乃大国风范! 南钊眉心微微一皱,他想不明白,是什么让北齐皇帝那般自信? 总不能说,沈玉也是宫廷画师吧? 可她才十五岁,是不是会的太多了? 这不可能! 他不由看了眼姬尧和楚惊天......楚惊天今天突然宣布退出比试,难道是提前知道了什么消息不成? 而楚惊天那边,其实也有些懵。 他低低在姬尧耳边问,“国师大人以为,沈玉画了什么?” 第1213章 姬尧轻轻摇头,“她的速度太快,动作行云流水,看上去像是山水,却又不确定......女子画山水,着实少见。” 原因也很简单,大部分的女子都足不出户,便是出门也只是在闹市走走,身后还要跟着一大群丫鬟侍卫,坐上马车出来看看热闹。 没有哪个大家闺秀,会跑去野外看大山大水,先不说家人许不许,便是自己的体力都是跟不上的,因此历史上有名的山水画家,清一色全都是男子。 而苏婳这种,将人物和场景画得出神入化的,便已经是顶尖画师了。 至于沈玉...... 她就像个未知一样,叫人猜不透摸不准,却又感到不安。 楚惊天闻言凝眉,不知不觉竟是深呼吸了一口气,回神才发现自己早就被沈玉搞得有点焦头烂额。 他看不到沈玉画了什么,只得观察战云枭的表情。 战云枭却是没看他,他整个人犹如一尊雕塑一样,靠在轮椅上静静看着沈玉的画纸,精致华丽的五官犹如天神的杰作,却因为坐在了轮椅上,便有了一种破碎的残缺之美。 难怪会让沈玉产生爱和保护欲...... 如沈玉那样强势的女人,多半既看不上弱势的男人,又容不下绝对的强者,而战云枭这一残疾,将两者完美融合...... 一瞬间,楚惊天竟是走神了。 直到背后传来姬尧的声音,“苏婳快结束了,她不愧是南楚最优秀的画师,这么复杂的图,竟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 楚惊天抬眼看向那画纸。 看着上面的场景,也不禁点头,道,“她的画功,毋庸置疑。” 南钊脸上也露出得意之色,这一次胜券在握,道,“我们这边快完成了,凤缨公主可要快一......” 一个“点”字还没说出口,便见沈玉将狼毫往边上一丢,道,“本殿画完了。” 说完,直接回到座位上坐下来,二郎腿一翘。 南钊到了嘴边的话,被生生憋回去,不禁憋出一口闷气卡在胸腔里,上不来下不去。 本想着挑衅一下,却见对面龙椅上,北齐帝看着画纸连连点头,那眼神竟是熠熠生辉,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南钊一噎,话到嘴边只好又憋回去。 再看苏婳,果然有些紧张了,她还剩下最后几笔,听沈玉已经画完,额头上不禁渗出细汗。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强撑着,将画儿画完了。 她放下毛笔,站起来深呼吸一口气,看向沈玉道,“我也完成了。” 她的嗓音微微颤抖,脸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但看上去也有种海棠盛露的娇媚,美得自然,也美得勾人,媚而不妖。 确实是个极品。 沈玉斜眼睨了眼龙椅上的狗皇帝,心说这姑娘要真是给他糟蹋了,真是暴殄天物。 但这话也不能在这儿说,于是笑着道,“那就一分胜负吧。” 苏婳感觉,沈玉对她其实是没有敌意的。 可是,偏生她又在为难她...... 一时间,心里七上八下。 南钊上前,一把抓起了画卷,四下展示之后,洋洋得意道,“此图,乃我南楚皇族围场秋猎之图,也是苏婳姑娘的成名之作,初版已入我南楚史册!” 一副谁与争锋的架势。 第1214章 四周全是称赞声。 “这可真是丹青妙笔,叫人身临其境啊!不愧是南楚最厉害的画师!” “嗯,便是咱们宫里的画师,也画不出这个水平......” 北齐人赞叹之余,不禁看向沈玉,为自己这边的输赢捏了一把汗。 却见沈玉正在优哉游哉地品着茶,很是中肯地丢下一句,“好一个秋猎图。” 众人愕然,她不想着赢,反倒夸赞对手,是几个意思? 苏婳也面色复杂地看着她,蹙眉道,“凤缨公主,还请将你的画作转过来,叫大家评一评。” 她对自己的实力是自信的。 可是,沈玉的态度却叫她拿捏不准。 她看上去是那样的游刃有余,在夸赞她的时候,眼神也是认真的......反倒是这种真情实意的夸赞,让她心里更加没底。 沈玉抬手,示意严公公把画转过去,却是没再理会苏婳,而是看向楚惊天,嘴角一勾,“二殿下觉得本殿这画如何?” 楚惊天看到画作,登时瞪大了眼睛! 南楚人皆愕然当场,南钊脸上的得意瞬间变成震惊,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 其余人也僵住了。 北齐这边,臣子们也都站了起来,看着沈玉笔下的那张图,面露凝重之色。 不明所以的后宅妇孺低问自己的丈夫,“老爷,那画上是什么,为何南楚人的表情变成了那样?” 还是楚惊天回神,一语道破天机,盯着沈玉道,“南楚的布防图与山河图,凤缨公主从何得知的!” 他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没有错,沈玉画的,不是什么山水图,也不是别的,正是南楚疆场,浩然山河的边境线上,却点出了一个个令人心惊肉跳的标志! 是南楚大军驻扎的地方、粮草分布的地方! 大殿里,莫名被逼出一股凌冽紧绷的气息,一时间剑拔弩张,唯有沈玉嘴角上扬,笑着道,“不巧了,上次从锦绣绸缎庄搜出一张简图,本殿顺着那简图,便推断出了这些。” 说着,微笑眼神看向楚惊天,“不知二殿下觉得,这一局是谁赢了?” 众人骇然,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国宴会上,是两国争锋。 看似是琴棋书画的比拼,实则却是两国之间较量,楚云宁便是没分清楚这中间的利害关系,才丢了一条命的。 如今的苏婳,也是脸色煞白。 错了! 她全错了! 这个地方,朝堂上,是吃人的战场,哪里是靠着琴棋书画便能取胜,头戴王冠坐在高位上的?琴棋书画,是审美的极致,却不是权力的巅峰! 沈玉捏在手上的那南楚的布防图,才是真正的刀剑! 谁赢了,谁输了,一看楚惊天的表情,便明白了。 楚惊天早打了退堂鼓,此时才发现自己根本难以全身而退,最后只得沉声交涉,道,“你想要如何?” 沈玉抬手,修长的指轻点桌面,嘴角上扬,“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是在想一个事情,假设我们趁着二殿下人在瀛洲,突然举兵直袭随州,便不知二殿下在随州的守军能否撑得住?” 第1215章 “......”楚惊天脸色一片铁青。 他凝眉盯着沈玉,心里其实很清楚,沈玉说的那布防图,绝对不是从锦绣绸缎庄弄出来的,多半是前几日被她查封的楚惊云那些暗桩留下的。 只是楚惊云的人留在瀛洲无论是什么目的,都不应该将布防图放在敌国的京城! 可是,布防图出现了! 楚惊云他什么意思? 驻守随州的是他,楚惊云暗中将布防图送到沈玉手上,若北齐大军比对布防图突袭随州,随州根本来不及做准备! 一旦随州有个三长两短,他手上的兵权肯定会被收回! 到时候,兵权会落在他父皇手上? 还是楚惊云手上? 楚惊天生生打了个寒颤,突然意识到,他应该将自己的注意力收回南楚去,而不是在这里和战云枭、沈玉争斗不休,替别人作嫁衣裳,还叫人背刺! 一股怒火,无形中涌动起来。 他的心思彻底沉了下去,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沈玉的目标很简单,“第一,签下合约。楚军在二殿下手上一日,便一日不得攻打北齐。第二,苏婳留在我这里。第三,不要让我再发现南楚人在北齐兴风作浪。” “否则的话,便是二殿下离开我北齐,我也敢保证,让你死在南楚人的手上。” 楚惊天扭头,看向了南钊等人。 沈玉的意思他明白。 但是,这个合约他一旦签下,那南钊这群人就肯定要被灭口,他们就绝不能回到南楚去了,否则的话,一旦他们说锦绣绸缎庄将布防图泄露给了沈玉,那他就是叛国的罪名。 到时候,百口莫辩。 便如沈玉所言,即便是他回到南楚,他的父皇和楚惊云也绝不会放过他。 可若他不签这个合约...... 沈玉敢把这东西拿出来,证明北齐这边大军起码到了钦州,只要一声令下,便可以突袭随州,而他作为随州军主帅,人不在军营。 军中群龙无首,必定一败涂地。 他没得选。 最后,只得咬牙道,“你的条件我答应,但是我也有个要求,今天所有比试到此为止,如何?” 北齐众人闻言,心头震撼的同时,皆有些骇然。 “没想到啊,居然在国宴会上真的要订下合约,还是对我们有利的。” “是啊是啊,南楚使臣此次前来,栽大发了。” 众人唏嘘,看向沈玉的表情变得很是复杂,从之前的忌惮加不屑一顾,变成了敬畏。 能让楚惊天低头的,整个北齐除了战云枭只有沈玉。 沈玉倒也懒得在乎这些人怎么看,她怎么样旁人还没资格说三道四,只是看向楚惊天,嘴角上扬笑道,“本殿倒是想要息事宁人,就怕有的人不肯呐!” 说着,扫了眼南钊,道,“而且我看,南将军好像也不听二殿下的。” 楚惊天眉心紧皱,扫了眼南钊沉声道,“他是他我是我,他若想比,那就带着他的人去比,出了事情与本殿无关。” 最好,都死在北齐。 楚惊天一想到旁边南钊这群人都是楚惊云的,跟着他来北齐给他使绊子,气就不打一出来。 南钊没想到他直接划清界限,心头也不禁咯噔一下,道,“二殿下,同为使臣队伍,你我本是一体的,在北齐人眼中,没有你我只知道我们都是南楚人,你却说出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1216章 又道,“况且,我还是你的舅舅。” 他虽然鲁莽,但是这话却也暗藏锋芒。 众人不禁唏嘘道,“我的天,南钊居然是二皇子的舅舅,却没想到两人闹到如此地步......” “若南钊出事儿,二皇子回去之后,先不说给南楚帝如何交代,便是给自己的外祖父一家,也不好交代吧?” 南钊闻言,眯眼看着楚惊天,道,“我与你的外祖父家打断骨头连着筋,我做的事情,旁人都会与你二皇子绑定在一起......” 楚惊天的怒火,一瞬间便涌了上来,道,“那本殿就亲自切断!” 话音未落竟是手起剑落! 南钊几乎都没反应过来,便已经人头落地,血溅当场。 家眷们吓得惊呼一声,一个个人仰马翻,谁也没想到国宴会上连着死了两人,一个个躲在座位上瑟瑟发抖,胆小的差点没哭出来。 眨眼的功夫,大殿里一片死寂。 北齐这边的人,也都没说话,只是看着沈玉,琢磨着她是怎么做到让楚惊天连着杀了亲妹妹,又杀了自己的舅舅南钊的。 为数不多几个能看懂的人,看沈玉的表情讳莫如深,尤其是萧丞相脸皱得跟抹布一样。 他太低估沈玉了。 早知如此,便应该在数月之前便除掉她,如今这局面,以她这个强势和聪明,往后恐怕要成为劲敌。 北齐帝却在感叹,沈玉的确是一把好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可是,却不好驾驭。 苏婳也愣住了,看着南钊的尸体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只有牙关在不断打颤。 南钊死了,她走不了。 让她更加担心的是,楚惊天为什么要杀南钊?难不成,他是发现南钊与她都是楚惊云的人了吗?还是说,他发现楚惊云此次派他们来的目的了? 若是这样,等楚惊天回到南楚,楚惊云必然危险...... 她不由为心上人担忧起来。 却什么也做不了。 沈玉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微笑着落在楚惊天和南楚使臣身上,抬手轻轻鼓掌,道,“二殿下好魄力!” 说着,高喝一声,道,“来人啊,清理一下地面吧,别影响了大家的胃口。” 几个禁军上前,将尸体飞快拖了出去。 清理干净地面,撒上花水之后,又是暗香浮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婳双腿颤抖。 原来这就是朝堂,杀人不见血的地方,属于男人们厮杀的世界......而沈玉...... 她不由扭头,看向这个将她困在了北齐的罪魁祸首,眼神复杂至极,难以想象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可若她也是这个样子,便能扭转局面不是么? 可她无能为力。 苏婳开始怀疑,自己从小在努力去做的那些事情,到底有没有机会走出属于自己的一条路?而不是被迫困在这里...... 而楚惊天哪边,两方还在剑拔弩张。 他的嗓音沉得可怕,“从现在开始,本殿与你们分道扬镳,你们是你们,本殿是本殿。各自做过的事情各自负责,谁再敢攀扯本殿,别怪本殿不客气。” 第1217章 沈玉观察了一下,南钊死后,楚惊云那边还剩下八个人,六男两女。 那个叫七弦的琵琶师已经包扎好,半躺在椅子里气若游丝,眼看着要活不下去了。 楚惊天撕破脸之后,那两个女子低头,全都跪了下去。 剩下六个人面面相觑,相互交换了眼神,最后只得打了退堂鼓,道,“那我们也不比了。” 沈玉逼退了楚惊天和姬尧,这个时候又怎会放过他们? 于是嘴角一勾,道,“那怎么能行呢?二殿下千里迢迢给我北齐送来这么大一份礼,我沈玉怎么说也是礼部尚书的女儿,懂得礼尚往来的。” 她微笑着,看向那六人,嗓音堪称温柔,“你们,便是我送给二殿下的礼物。来吧,还有棋和书法,你们谁上?还是一起上?” 众人闻言看向楚惊天,眼神怪异。 楚惊天深深看了沈玉一眼,说了句,“谢了。” 沈玉嘴角一勾,没说话。 这些人,如果她不动手,那楚惊天就要亲自灭口,到时候楚惊天回去很难交代。 但如果死在她手上,那就好办多了。 等于替楚惊天除掉了楚惊云一部分人,免得脏了他的手,反正没有人作证,回去之后楚惊天只需要说南钊楚云宁等人都死在她手上就成了。 便是楚惊云和南楚帝再生气,也不能说派人前来攻打北齐。 因为,兵在楚惊天手上! 而楚惊天,即将和北齐签订合约,不得攻打北齐,这合约沈玉有的是办法让他履行。 如此一来,她和楚惊天各取所需,刚刚好。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便是傻子也逐渐看清楚了其中的门道,北齐帝坐在龙椅上点头,也放了话出来,道,“二殿下既然不愿争锋,那便是北齐的贵客。” “剩下其他人,这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比试是你们提出来的,现在却想打退堂鼓,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他算是发现了,沈玉的潜力是无穷的。 她能在琴艺和画技上面出奇制胜,在棋艺和书法上面,应该也不会逊色。 北齐这边的人纷纷点头,士气大振。 这下子,将楚惊云那几人逼得无路可走,最后只得一脸倒霉象地认输,那七弦气若游丝道,“凤缨公主,我们认输,随你处置吧。” 从开始的趾高气昂到现在的绝望,只花了一个多时辰。 沈玉一笑,嘴角上扬道,“你这么说的话,本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杀人了。” 说着,将封疆往战云枭怀中一丢,拿出银针与药瓶子走向七弦,道,“看来本殿应该把你治好,让你们几人留在我北齐,这活人总是比死人有用不是么?” “......”此言一出,全场皆无语。 北齐这边的人眉心紧皱,只觉得沈玉可怕至极。 七弦那边绝望苦笑,抬眼看向沈玉,“你想拿我们几个对付......太子殿下?” 事到如今,楚惊天都已经与他们划清界限了,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 沈玉嘴角上扬,“还是很聪明嘛,我就喜欢聪明人。” 说着,扫了眼楚惊天,道,“这里八个人,你也挑选一两个带回去吧,剩下的便留给我。” “......”楚惊天嘴角一抽,用极其复杂的语气道,“那本殿应该谢谢凤缨公主!” 第1218章 他的确需要留下两个人回去当证人,好在楚惊云作妖的时候拿出来往他脸上扇耳光,也让人见识见识他的真面目。 于是,上前带走一男一女,直接五花大绑起来,暂时丢在屋檐下。 沈玉给七弦重新疗伤,肚子上缝针的速度快到看不清她的手势,看的众人目瞪口呆大饱眼福,“我的天,都说凤缨公主医术超绝,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 七弦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道,“多谢。只不过,我只是一个春楼的小倌儿,你留我下来,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 沈玉笑了一声,“那怎么会帮不上呢?留在燕春楼去弹琵琶,也是能赚钱的。” “等我哪天没银子花了,便找你要。” 七弦:“......” 原来这位杀伐决断的凤缨公主,竟然也是会开玩笑的。 吃了沈玉的药,他的确好了许多。 沈玉叫人将剩下几人全都带下去,留下苏婳在这里,其余人皆以为这样不妥,纷纷小心看向皇帝,却发现皇帝竟是假装没看到,正在低头喝茶,就这样任由沈玉把人弄走。 皇帝心里也憋得郁闷。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 那南楚的人质留在他手上,也是一点用都没有,况且南楚使臣一走,他也就活不了多久了,这往后的北齐都是沈玉说了算。 一念及此,不禁看了眼明玉。 见明玉面色坦然,似乎并没有想很多事情,不禁又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庆幸明玉在这般危险的境地之下作死,成功获得了沈玉的保护,还是该担忧他往后只能给沈玉当陪衬。 总之,今天的比试就这样结束了。 楚惊天签订了协议之后,一切尘埃落定,整个宴会厅里面又是其乐融融,美酒佳肴上了一波又一波。 沈玉回到战云枭身侧坐下,在路过苏婳的时候,用只有两人才听得懂的声音,低低说了句,“给我点时间,我带你走。” 苏婳整个人僵住,呆若木鸡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又动,不知她什么意思,又该说什么好。 而沈玉的衣摆已经与她擦身而过,等她回神的时候,沈玉已经落座,再也没看她。 战云枭看自家小女人回来,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低低道,“看来今天,用不着本王出手了。” 沈玉翻了个白眼,叹道,“原本打算让你出手的,可是上次你来救我用掉了那个机会,我怕你受伤,便自己上了。” 说着,看向他的眼神逐渐凝起了浓情,道,“等你有朝一日站起来,外面的世界就给你去厮杀闯荡。” 男人伸手,众目睽睽之下牵住了她的手,叹了口气低低道,“我做梦都想站起来,但却不是为了出风头,我只想陪在你身边。” “你知道的,那些东西,对我而言都不重要。” 他的人生中,父母缺席,亲朋没有,唯有沈玉是支撑他走过来的那一束光。 男人低头给她夹菜,动作自然得犹如做过无数次,道,“若有朝一日海晏河清,只是你我坐在桌边,安静吃顿饭,我就满足了。” 沈玉眼底沁出泪意,沙哑着嗓子低低道,“会的。” 她看了眼楚惊天。 南楚的路,她铺了一半了。 等她从九黎回来...... 第1219章 今天,她用苏婳挡住了楚惊天用她的身世作妖,暂时算是安全了下来。 等这边北齐帝一死,给祖父和黑羽卫报了仇,雪了恨,母亲生下鸾儿。 等萧丞相被她捏在手上,便是她启程去南楚的时候了。 到时候...... 沈玉不禁看向战云枭,也往他盘子里夹了菜,又拉着椅子,往他跟前靠了靠。 相处的时间不多,她要分秒必争靠近他。 战云枭扭头看向她的侧脸,才发现一个人的在乎与爱意是藏不住的,便是她不说他也能感觉到她的珍重。 心头一瞬间暖了上来,他的嘴角露出笑意,道,“你也多吃点。” 这时候,两人其乐融融,完全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犹如只是一对普普通通的小夫妻,说着悄悄话,眉眼皆温柔。 楚惊天看着这边,眉心紧皱神情复杂。 他又错了。 他以为,沈玉那种人需要去征服,或者需要装可怜讨她欢心,实际上她的感情非常单纯,从她看战云枭的眼神和两人的相处来看,她爱上战云枭既不是因为他是北齐的战神,也不是因为他残了双腿显得可怜。 她是单纯的喜欢他、爱他,想和他朝朝暮暮。 因此,才在刀光剑影的缝隙中,争分夺秒靠近他。 她心有千万计谋,唯独对战云枭时眼神清澈,把所有的赤诚都掏了出来,单纯地像个孩子。 而战云枭...... 他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当中,也看不出来他对这段关系有任何的不满,只是沈玉当成那珍爱的人,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是谁、他有没有残疾没有一点关系。 世上竟是真有这般纯粹美好的情谊吗? 楚惊天心里酸溜溜的,突然感觉,自己可能追不上沈玉了。 不是条件好不好。 而是有的人心里,只能装一个人,单纯的就放着那个人,拒绝外界任何吸引的。 觥筹交错的宴会上,沈玉和战云枭显得格格不入。 但其实,沈玉的内心是非常煎熬且纠结的。 战云枭对她的爱意,滋养着她,也困住了她。 若他们关系不好,她离开南楚的时候,战云枭就不会太难过。可现在她如果走掉,战云枭肯定会十分难过。 而她还不能解释为什么。 其实每次一步步往南楚铺路,沈玉心里都很疼,说不出来的疼,只能自己消化。 她的面上,什么也没表现出来。 转眼日落西山,宴会结束了。 北齐帝起身,叫沈玉去送南楚的使臣回外事馆,之后来宫里找他。 临走时还丢下一句话,“宣王府的郡主苏姑娘,便留给沈爱卿安顿了。” 说完,犹如狼来了一般走掉。 苏婳:“......” 她一时间,有些庆幸北齐帝见她如临大敌,根本没想着碰她分毫。 又想到沈玉之前在她耳边说的那话,不由看向她,唤了一声,“凤缨公主......” “叫我沈玉就行。”沈玉起身,和战云枭、沈缙告别,之后让他们一起回去,自己则送南楚使臣、姜昭阳去外事馆。 同时,叫白七带走了七弦等人。 安顿好一切之后,朝着苏婳一挑眉,“跟我走吧。” 苏婳愕然,看了眼楚惊天之后,面色复杂道,“你......不是要去送二殿下他们吗?” 第1220章 沈玉点头,“是啊,你随我一起送他们过去,我再带你过来。不然我现在也是分身乏术,总不能一半去后宫安顿你,一半儿去送二殿下对吧?” “......”苏婳一时无言以对。 抱着好奇心,她跟上了沈玉。 因为沈玉之前给她说过,给她时间会带走她,就算是不能回到南楚,她总也不能留在北齐皇帝的后宫里孤独终老吧? 后宫那些妃子们,可都是吃人的。 她一个外乡人...... 这般想着,赶紧跟上了沈玉的脚步。 楚惊天看着沈玉,脸色复杂无比,但是因为四周还有旁人在,便暂时没多说什么,只是示意自己的侍卫将那两个五花大绑的人质带走。 等到了皇宫门外,他才转身开口,“沈三姑娘雷霆手段,倒是叫本殿见识了。只不过,如今你权倾朝野只手遮天,就不怕有朝一日,从神坛上摔下来吗?” 这一次来北齐,他可真是碰了一鼻子灰。 楚惊天盯着沈玉,眼珠微微颤抖着,恨不得把她是宣王府郡主的身份说出来,可是前面挡着一个苏婳,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沈玉嘴角上扬,道,“你听过神会摔死的吗?本殿唯一担心的是自己没达到那个高度。” “倒是二殿下的心狠手辣,若有朝一日传到南楚,那名声与本殿也是不遑多让。你我彼此彼此,二殿下又何必说这个呢?” 沈玉脸上带着笑,逼迫他杀楚云宁和南钊,便是她给楚惊天的回礼。 楚惊天嘴角颤抖,最后盯着她道,“那布防图,从哪里搜出来的?” 他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哑。 今天沈玉拿出那东西,可真是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沈玉正色,道,“这个事情,还要多谢二殿下。若不是二殿下将楚惊云埋在瀛洲的棋给挖了出来,我还搜不到这个东西。” “但是,这个东西摆在明面上,我的人进去都没怎么搜就看到了,谁说不是故意的呢?”沈玉看向楚惊天,嘴角微微上扬,“只不过有趣的是,那人却交代自己是二殿下的人。” 楚惊天气得差点没吐出来。 半晌,才咬牙道,“本殿这个父王和皇兄,当真是爱本殿至深!叫沈三姑娘看笑话了!” 随州军的布防图,只有他自己知道。 再就是,曾经给南楚帝上交过一份,如果没有南楚帝的允许,楚惊云手上不可能有这个玩意。 如今,布防图出现在北齐,一旦随州失守,再被人发现随州军的布防图到了北齐人手上,他那位父皇一定要治他的罪。 到时候,他就是南楚的罪人。 至亲背刺的感觉,能好到哪里去。 一路上,楚惊天阴沉着一张脸,情绪不佳。 沈玉能理解那种感觉,道,“二殿下于其将注意力放在我北齐,不如回去看看自己的后院吧。至于往后......” 沈玉嘴角一勾,道,“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去南楚做客,还要劳烦二殿下保驾护航。” 楚惊天闻言嘴角一抽,扭头诧异地看向她,“你想来南楚?” 又惊道,“你想让我给你保驾护航?你不要战云枭了?” 第1221章 沈玉嘴角一勾,“天下这么大,我怎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我沈玉活这一次,自然要四处去看一看,瞧一瞧,才算是没白来过。至于南楚,等过些日子吧,我相信到时候二殿下一定会对我扫榻相迎,也肯定会需要我的。” 她眨了眨眼,眼底一片笑意。 用不了多久,她下在楚惊天身上的毒就会发作,楚都很快便会成为一团乱麻,若九黎的老不死真的是南楚皇族的人想要南楚的皇位,皆时必定闻风而动。 到了那时,便是她去南楚最好的时机。 沈玉走一步看九步,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的路,虽然艰险却一往无前。 楚惊天不知自己中毒的事儿,闻言眼神变得十分复杂,盯着沈玉道,“我不相信你来南楚,会有什么好事儿。” 虽然他心里盼望着,沈玉真的会丢下战云枭......若她当真愿意,他的确也会在南楚扫榻相迎。 别说是扫榻相迎,便是十里红妆,娶她做他的正妃,也是不在话下。 一念及此,心跳微微有些加速。 沈玉笑着道,“那哪儿能呢,我这个人平常还是十分友善的,主要是看旁人对我做过什么。” 楚惊天嘴角一抽。 最后,问了句,“你来南楚做什么?” 沈玉一笑,“等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但还是给他吃了个定心丸,道,“但你放心,必定不是要侵蚀你南楚疆土,我对这片山河,唯有守护之心,并无扩张之意。” “为何?” 楚惊天挑眉追问,有些不能理解。 沈玉正色,沉沉道,“百姓无辜。” 短短四个字,将楚惊天心头壮烈激情全都压了下去,好一阵子都没再说出话来。 好男儿征战沙场,他带领随州军攻打钦州许多次,双方死伤无数,国库耗费严重,税收跟着上涨,他的父皇想要开疆拓土,他想要博得他的赞赏,一味掀起战争。 却很少想过百姓。 一瞬间,楚惊天走在沈玉身边,突然生了一种卑微的感觉,发现她比自己矮小一头的身子,竟有种顶天立地的正气。 原来这才是沈玉的魅力。 许久,他才叹了口气,正色道,“那本殿便在南楚,等着沈三姑娘来。” 话锋一转,一扫四周,示意大家都下去,道,“你们先回去,本殿还有些话想与沈三姑娘说。” 沈玉点点头,也示意身边的安危带着苏婳离开。 苏婳临走时,脸上满是担忧和焦虑。 她真的好害怕楚惊天回去对付她的心上人。 楚惊天目送她离开,才与沈玉走向路边的田埂,道,“你留下苏婳,打算做什么?” “一点私人的需要。”沈玉对苏婳没什么敌意,哪怕她曾经去燕春楼做过花魁,她清楚的知道,战陨天的死也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皇帝要杀他灭口。 楚惊天剑她不想多说,也没再追问,道,“既然沈三姑娘选本殿当南楚的合作者,那有没有什么建议给本殿?” 说着,眼神复杂地看向她,“毕竟,被你这么一闹,此次回去本殿的日子并不好过。” 第1222章 沈玉闻言笑了一声,“二殿下也不必绑架我,你日子不好过,那是你父兄算计你。我只不过是挑破了那一层窗户纸罢了。” “况且,九黎即将卷土重来,我提前让你知道这事儿,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若没有好处,以二殿下的聪明,怎会平白吃这个哑巴亏?” 沈玉顿住脚步看向他,道,“我若是二殿下,便撕破楚惊云那假面,让别人瞧瞧他的真面目。” 楚惊天叹了一声,“难啊。” 沈玉没多说什么。 难不难不重要,重要的是去做。 楚惊天就算是不乐意,也会在她的推波助澜之下,做她想看到的事情。 她倒也想看看,她的母妃惨死,自己被迫离开宁王府,慕容修被赶出王府这种种,皇室到底参与了多少。 到时候有一个是一个,一个都别想逃。 只是这些,沈玉并没有和楚惊天多说,只是追问了一句,道,“二殿下何时离开?” 楚惊天嘴角一抽,“你就那么着急赶我走?” “不然你留下能讨到什么好?”沈玉笑,打量着他。 楚惊天脸色古怪,最后还是叹了一声,道,“明天晚上就走。” 说着,看向沈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云州军已经开到钦州去了吧?本殿要是再不回去,随州可真的就危险了。” “沈三姑娘这送客的态度,够强硬的。” “你觉得本殿有的选吗?” 沈玉眨眨眼,“云州军可不是我的。” “......”楚惊天嘴角一抽,“你是说,这是战云枭的手笔?” 沈玉道,“你不要小看了他。” “......”楚惊天无言以对。 最后,问沈玉,“他的腿......当真治不好了?” 沈玉点头,“是啊,可惜了。” 楚惊天细细打量她,却也没从她脸上看出一点儿破绽,最后只得道,“你若来了楚都,务必要选本殿。” 这一次,眼神变得格外认真。 连带着,那一丝丝桀骜都收敛些许。 沈玉抬眼看向他,点了点头,道,“二殿下是南楚诸皇子当中最强、最聪明的,本殿又没有眼瞎,跑去选别人。” 楚惊天松了口气,点头,“只是,沈三姑娘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沈玉沉默了一会儿,道,“想要过自由自在的,普通人的日子。” 楚惊天乍一听这话,道,“这还不简单?以你的身份,谁能约束你的自由?便是你想要隐居都没人管。” 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苦笑一声,“是本殿浅薄了,普通人哪里有自由自在的日子?先不说要谋生计,便是苛捐杂税、顶头上的官僚,都压得喘不过气来,根本没办法决定自己要去做什么。” 逍遥自在的前提,永远都是生存无忧。 楚惊天回神叹了一声,道,“原来沈三姑娘想要的,是那九五之尊的位置。” “可那也并不自由。” 沈玉叹了一声,“罢了,这些都太遥远,时间不早,我送殿下回去吧。” 楚惊天点点头,突然拿出一个玉佩递给她,“若有朝一日,沈三姑娘来了南楚,可拿着这个来寻本殿。” 沈玉接过来,收好。 九黎难对付,她必须要拉拢一切可以和九黎那位老不死对抗的人,哪怕是对手,是敌人。 第1223章 把楚惊天送到外事馆之后,沈玉带着苏婳往回走。 苏婳一脸忧心忡忡,问,“沈三姑娘是打算与二殿下合作,对付太子殿下了吗?” 沈玉扭头看向她,便见她脸色发白,眼神紧张,不禁嘴角一勾,问,“怎么,担心你的心上人?” 苏婳面色一僵,垂眸道,“已经没有机会了。” 说话间,有些哽咽。 沈玉道,“机会还是有的,我父皇不会碰你。过阵子我便回南楚,到时候你还是会见到他。只不过,等到了那个时候,他还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就不好说了。” 沈玉面带笑意,看着她,“你是宫廷画师的女儿,在画工这方面无人能出其右,但是想要当太子妃还差许多。” “我话说得残酷了,可是楚惊云他若不联姻,凭什么对抗楚惊天呢?” 苏婳闻言,身子微微颤抖,但还是道,“他是嫡长子,理应是太子。况且,他为人仁爱,有帝王之德......” 沈玉嘴角一勾,“那我们拭目以待。” 说着,把手一抬,道,“要不这样吧,我们打个赌。如果我们回去的时候,楚惊云已经娶了正妃和侧妃,那你就跟我走。” “若他还将位置给你留着,那我就成全你,如何?” 苏婳抬眼看向她,道,“太子可以娶一个正妃,两个侧妃,三个位置他必会留给我一个。” “那你敢不敢赌?” 沈玉打量着她,嘴角上扬。 苏婳抿唇,沉默了一小会儿。 最后,抬手与沈玉拍了一下,道,“我赌。” 沈玉一笑,上了马车。 苏婳跟着上去,到了车子里,不禁又问道,“沈三姑娘,你为何非要留着我啊?” 沈玉正色,道,“两个原因。” “第一,我想知道一些事情。” “第二,我想留着你,往后给我画像。” 第二个,当然只是开玩笑。 苏婳有些无语,垂眸道,“其实,我知道的事情并不多。我不像是你,朝堂上的事情掺和不上......” “你也不必如此紧张。” 沈玉正色,道,“我想问的是,你为何跑去燕春楼当花魁?” “......”苏婳没想到是这事儿,想来沈玉应该调查得差不多了,便道,“原本也是简单的,只是想引北齐内乱,谁知道最后却......” 沈玉道,“谁让你做的?” 苏婳猛地一噎,看着沈玉说不出口。 沈玉便明白了,“是楚惊云吧?你有没有想过,你如今在北齐做过花魁,往后还能不能做太子妃?便是你还是处子之身,楚惊云又能不能容忍一个去做过花魁、勾引过别的男人的女子?” “他若真的在乎,就不会让你出来做这个事情。” 苏婳浑身一僵,嘴唇有些发白,道,“他......他为人很好,应该不会嫌弃我。” 沈玉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换了个话题,问,“那南楚宣王府的事儿,你又知道多少?” 沈玉早就想打听宣王府的事情了,可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要么就是不知道,要么就是身份不合适,一旦问出来必定引人怀疑。 苏婳一听,不由叹了口气,道,“姑娘果然知道我不是那宣王府郡主,却还将我拉下水。” 第1224章 心说,那真正的南楚宣王府郡主,恐怕是她沈玉吧? 但她向来生活得谨慎,也不会真的把话说出口。 沈玉其实早就猜到了,笑着道,“苏姑娘就是聪明。我最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如果苏姑娘能告诉我宣王府的事儿,往后你这条命,便是本殿保了。” 苏婳一脑门黑线,这才看向她,小心问了句,“你......该不会是真雏凤吧?” 嗓音压得很低很低。 沈玉嘴角上扬,“你们南楚使臣,开始不就是想要拿这个做文章么?跟我聊聊吧。” 沈玉掀开车帘看了眼,距离皇宫还很远,起码要走半个时辰。 时间够了。 苏婳没得选。 等南楚使臣一走,她留在北齐便是举目无亲,没人可以依靠,只能拉拢沈玉这个大权臣,便回想了一下,将宣王府的事情如实道来。 “您的父亲,叫慕容峤。他和您母亲,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过几年,便娶了妾室。那妾室大祭司的女儿,名叫楚连枝。” 沈玉闻言,不禁看了眼苏婳,“你这长这么大,念了多少圣贤书?怎么讲个故事,跟写史书似的?” 苏婳脸一红,道,“读了不少,但是没什么用。” “继续说吧。” 沈玉也只是打了个岔,继续往下听。 便听苏婳道,“至于你母亲,她的身份就很特别了,身上既有南楚人的血统,也有西秦人的血脉。她是西秦完颜将军的女儿,嫁给你父亲,也算是和亲。” “......”沈玉没想到,自己身上居然流淌着西秦人的血脉。 “那后来呢?” 沈玉追问。 苏婳道,“原本就算是您的父亲不喜欢她,她也能安稳当个王妃。但坏就坏在,她生下......” 说到这里,她小心看了眼沈玉,道,“她生下您的那一夜,正是复活节,天降异象,被大祭司看在眼里。那大祭祀原本就想着让自己的女儿当王妃,这下可找到借口了。” “当天晚上,宣王妃诞下雏凤的消息便进了宫。” “紧接着,没过几日,宣王妃便不断遇刺,最后重伤,毁了容,也毁了身子。最后没办法,只好将你送走......” “至于慕容修世子,便是因为母妃惨死、幺妹失踪,与宣王撕破脸,被赶了出来。” “要说起来,您的失踪,和宣王妃的死,很多人都有责任。刺杀的命令,是皇上下的。宣王妃重伤不治而亡,是刺客的功劳,也是现如今的宣王妃楚连枝的功劳。” “听说,她为了发泄恨意,活生生将您母亲的脸烫伤毁容。” “惨不忍睹。” “只是这些事情,因为涉及到雏凤,后来都被禁止提起,因此很多人并不知情。” 沈玉闻言看向她,“那你从哪里知道的?” 苏婳道,“姑娘不知,我堂叔在宣王府当账房管事,这事儿也是他讲给我听的,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若不是我天生记性好,也记不住这么多。” 沈玉点点头,道,“这些事情,你切莫跟其他任何人说。” 苏婳点头,苦笑,“我还不想死。” 说完,抬眼盈盈打量着沈玉,道,“想不到,真正的雏凤竟然是你。” 第1225章 又问,“你过阵子去南楚,是为了给你母妃与哥哥报仇吗?” 沈玉点头,“是,也不全是。” 嗓音清淡,但是眼底的寒意却叫人发怵。 沈玉不记得自己的母妃,但光听苏婳说,就觉得她实在是可怜。至于慕容修...... 他在北齐皇宫受的那些罪,这么多年的游荡无家可归,于茫茫人海中苦苦搜寻她的身影...... 沈玉突然红了眼眶,掀开车帘看向窗外。 外面夕阳漫天。 她的心头一片酸痛。 只是终究不像是之前,难过就会哭出来。 如今的她,早就学会了隐忍,喜怒不形于色......转眼马车晃悠悠进了皇宫。 沈玉带着苏婳下来,把她安顿在了皇后的凤仪宫,之后命令下去,“从今天开始,雏凤住凤仪宫,都给我小心伺候,但凡她有个三长两短,影响了我北齐的国运,不管是谁的纰漏,一概杀无赦,诛九族!” 这么大的一个罪名,吓得满宫人瑟瑟发抖。 苏婳总算放心下来,起码命可以保住了。 沈玉临走时,她不禁拉住她的袖子,问,“你......什么时候带我走?” 沈玉看了眼丞相府的方向,道,“少则一个月,多则三个月。” 苏婳点点头,“那我等你。” 她想回去见太子。 沈玉也没多说什么,但是并不看好她的这段感情,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是看中自己女人的贞洁。 楚惊云若是真的喜欢苏婳,又怎会让她去做这种危险、又损名声的事儿呢? 但这事儿她也没多说,往后事情到了跟前,苏婳自然会明白。 离开凤仪宫之后,正打算去御书房,便被丽妃拦住了。 “殿下,你为何要将她安排在凤仪宫?”丽妃看着她,眉心紧皱,眼底是浓浓的不甘心。 沈玉顿住脚步,扫了眼凤仪宫后道,“她是南楚人,父皇必定不会碰她。又不能生下子嗣,娘娘在担心什么?” “......”丽妃猛地一噎,“说的也是......” 沈玉道,“你若照顾好她,她不但无法影响你,还会帮到你。你别忘了,她是什么身份。” 雏凤。 那可是能助帝王运势的人! 丽妃眼珠子一转,赶忙道,“多谢殿下指点。” 沈玉一声冷笑,没再理会她走向了御书房,心里却一片讽刺。 丽妃最好别叫四皇子去沾染雏凤。 否则的话,这元氏的江山都不用她动手,自己内部就能把自己掀翻了! 然而丽妃果真生了这样的心思,回去便赶忙去找元朔,道,“朔儿,你要强撑着起来一些,寻个机会,与那苏婳搭上关系......” 若雏凤真的能助帝王运势,那让自己儿子损了她的清白,往后岂不是她的朔儿要成为那千古一帝? 沈玉没走两步,便看到了等在前头的明玉。 明玉眼神复杂地往这边扫了眼,道,“小师父,我刚刚好像看到丽妃过去了......” 沈玉眼底一片黑影,道,“她若一心寻死,谁也拦不住。” 明玉见她一脸怒意,便知道丽妃刚刚必定说了什么话,冲撞到她了。 沈玉倒也不是丽妃说了什么话不开心了,而是丽妃那灵机一转的眼神,一看就知道她没安好心。 可是,苏婳在宫里,皇帝难道不会派人盯着吗? 第1226章 丽妃作妖,皇帝第一个饶不过她。 丽妃现在,还不知道明玉是皇子,若知道,以四皇子的城府,恐怕又要上演一出宫廷大戏。 沈玉想到这里,叮嘱明玉一声,道,“你提防着点四皇子。他年纪虽然小,但是玩起心计来,你未必是他的对手。” 明玉愕然,“他不是还在病着吗?” 沈玉道,“他原本好多了,如今躺在床上,不过是自己作的,等着最后收渔翁之利呢。” “......”明玉一时间无话可说,只好道,“我会注意的。” 沈玉点点头,加快脚步去了御书房。 皇帝已经在御书房等了好一阵子了,见沈玉进来,直截了当问道,“楚惊天说了什么时候离开没有?” 他今天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国宴会上沈玉代表北齐出尽风头,让他脸上也跟着沾光。可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要死,又觉得这一切都索然无味。 因此,看着沈玉的表情也变得很是复杂。 沈玉上前,回禀道,“楚惊天明晚就走,随州布防图失窃,云州军已经在钦州边上,他再不回去,随州就没了,他知道轻重。” 皇帝点点头,回神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深邃,“云州军去了钦州?” 沈玉点头,“正是,南楚递了国书没多久,儿臣便与暝阳王商量着,暗中将云州军调了过去,好打楚惊天一个措手不及。” “另,儿臣发现钦州那边的确有些问题,钦州总督与一些邪门歪道有勾连,这事儿南阳王可以作证。” “钦州不定,须提前防范。” 皇帝原本有些生气的。 因为调兵这么大的事情,无论如何都应该他下旨才能行动,可云州军的调动沈玉和战云枭却都没跟他说哪怕一声,这就是僭越了。 可是如今,却是不敢发作。 更没想到,那孟贵妃身后的钦州总督当真有了二心,一时间竟是惊得忘了叱责。 钦州是北齐最富庶的地方,若是钦州作乱,那整个北齐就算是垮了一半,沈玉和战云枭调军过去是应该的,也幸好是提前有准备,否则的话还不知道要怎样呢! 若没有沈玉今天这一招先发制人,恐怕钦州总督很快便被楚惊天或东方离掌握在手中,到时候就麻烦了! 皇帝脑海里闪过这些事情,只好把心头的不舒服压下去,问沈玉,“南阳王来瀛洲了?” 沈玉点头,“正是,明日送走楚惊天之后,便是儿臣认祖归宗时。” “到时候,府上设宴,不知父皇愿不愿意来?” 调兵的事情,沈玉和战云枭把事情做得很绝,沈玉也知道这事儿让皇帝心里不舒服,便给他一个台阶下,道,“若父皇能来,儿臣会很高兴。” 皇帝闻言,皱眉盯着她许久。 她一身华装站在前头,叫着“父皇”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就好像是自己的孩子。 可当这一瞬间过去,真相便犹如一柄尖刀扎进了他的心脏,让他浑身震颤,他的眼珠子不禁抖了抖,许久才看了眼明玉,道,“你先去休息,朕与你小师父待一会儿。” 第1227章 明玉抬眼看向他,有种不是很好的直觉涌上心头,他的父皇时间不多了。 可他对沈玉的情愫,却变得复杂了起来。 沈玉既是他的仇人,又是他的左膀右臂,还是他最为欣赏的人。 当一个人开始欣赏他的敌人,恨不得她是自己的子女,开始想看一片江山在她手上会成为何等磅礴浩瀚的模样时,他就已经不再是当初的自己了。 这是他自己的因果。 哪怕作为儿子,明玉也知道自己解决不了。 最后,只得道,“儿臣告退。” 大殿的门,被沉沉合上了。 所有人都退走,便是严公公都没留下,黑沉沉的御书房当中,只剩下沈玉和皇帝。 烛光摇曳着,并不很明亮。 沈玉抬眼看向眼前的帝王,看着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从他的皱纹里看到江山的褶皱,看到一个人一生的轮脉,沉沉开口,“父皇留下儿臣,是有话要说吗?” 第一次她在皇帝面前自称儿臣,是迫不得已,是想要借他的势,保全沈家。 再后来,是敷衍,掩人耳目。 此时此刻,却带了一些尊重,是王者与王者之间的对决,虽然更加冷硬,却也更叫皇帝感到舒服,被认可。 皇帝点点头,指着边上的蒲团,道,“跟朕下一局吧。” 沈玉嗯了一声,上前跪坐着。 皇帝也跪坐在对面,两人面对面时,有种共同的连接产生,在面对同一片江山社稷时,四目相对,有了一种新旧接替的意思。 皇帝先走了一步,没让沈玉,道,“那把椅子,你其实是想要的,对吗?” 沈玉落了白子,“父皇的意思是?” 没承认,也没否认。 皇帝抬眼看向她,点点头,“是应该这个样子。” 顿了顿,又道,“有你和战云枭在,这片江山,明玉是守不住的。我早该有这个觉悟和预感,而事实证明,以你的能力,的确也是最适合的。” 沈玉抬眼看向他,“北齐历史上,从未有女子登上皇位。” 皇帝看向她,“可你是个例外,不管你身份如何,你都是这么多年来最强大、最聪慧,最有能力和正气的人。” “北齐需要你。” 说出这五个字时,他的嗓音是沙哑的,最后垂下头去,落下了一个白子,没再看她的眼睛,只是道,“你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 “而朕,正是没有守住这最重要的,所以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他说着,扭头看向那雕着九爪神龙的椅子,道,“这把椅子看上去平平无奇,但一旦人坐上去,心头的魔鬼就会发疯。” “年少的时候,朕握着手上的剑,看那寒光湛湛模样,以为自己可以披荆斩棘,开创一个太平盛世。” “当朕权柄在握的时候,朕发现自己不再是当初那个一腔赤诚的少年。那少年除了铁血丹心之外什么都没有,可朕却拥有了这偌大的江山,这无数的子民。” “一切,都是朕的。” “这样的感觉,让朕变得贪婪,想要紧紧握住手上的一切,甚至想要握住更多。朕再次回看曾经并肩战斗的兄弟,便感到威胁。” 第1228章 “朕的心,开始扭曲了。” 他回头,看着身后的龙椅,幽暗的眼神变得明亮异常,微微颤抖着,好似将见不得光的秘密扒了出来,“那日,朕摸着那龙椅,明明冰凉一片,朕的心却是滚烫的。” “朕要千秋万代,所有的一切,都要朕说了算,决不能有任何人有资格说朕的不是。” 他的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拓跋烈出征北齐那天,野心、贪婪与自私,终于彻底吞噬了朕。在孙恒深夜出现在朕的寝宫时,朕......顺水推舟,便默许了他。” 说到这里,他才转身,看向沈玉,“朕不说都是孙恒的错。当然都是朕的错,没有朕的允许,他不敢那样。” “我今天,与你说这些,一来你不是沈忠达的孙女儿,你知道天平应该如何摆正。二是因为你的能力足够做到朕做不到的事情。” “朕今夜与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如果有朝一日你真的坐在了这个位置上,要警惕的不只有旁人,还有自己。” 他垂眸,眼底暗淡下来,“朕的人生,已经回不去了。” “最后,只有一个请求。” “请你善待明玉,他是个好孩子。从刚出生便去了慈宁寺,这么多年一直守着黑羽卫的灵位,他是无辜的。” 屋里沉寂了下来。 谁的手上都没再有什么动作,他的话让沈玉也思考了一阵子,最后才道,“父皇,儿臣记住了。” 皇帝点点头,眼神复杂地看向她,“沈玉,你这个小姑娘......看上去真不像是一个正常人。” 他摇摇头,叹了一声。 沈玉手上一抖,黑色的棋差点掉落下去,最后只得道,“可能,是燕南山差点丢了命,死过一次,看什么都不同了吧。” 又道,“明玉的事情,父皇请放心。” “不说旁的,我沈玉知恩图报,明玉替我挡过一剑,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他周全。” 皇帝长长地深呼吸了一口气,“这话,旁人说朕不信。但你说,朕信。” 沈玉点点头,棋子落下。 两人好一阵子,都没再说话,直到一局棋下完了,皇帝才道,“沈爱卿果然是高手,朕不是对手。” 沈玉缓缓退后,朝着他跪地磕了个头。 便算是父女相称一场,全了这不多不少的情意。 皇帝拉着她起身,叹了口气,“朕常常叹息,你若是朕的女儿,便好了。若是那样,朕也乐意将皇位交到你手上。” “在你心目中,沈缙才是一等一的好父亲,朕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他的。他爱你没有条件,犹如幼崽一样护在羽翼之下,而朕总是千万般算计。” “就在刚刚,朕也很生气。” “你调兵居然都不说一声。” 他的眼眶有些湿润,但到底是帝王,始终也没有流泪,只是沙哑哽咽道,“但是沈玉,无论朕多么恨你,多么想要你死,朕站在这个位置上,都会看到你的才华,你的能力,都会明白北齐需要你。” “也不得不承认,你是一面镜子,照得朕无地自容,照见了曾经的、年少的朕,那灿烂的日子,真挚的情意。” “是时候,我该下去跟他们赔罪了。” 他转过身,颤抖的背影显得落寞,却又释然。 第1229章 沈玉抬眼看着他,心头也有些沉重,“父皇甘心吗?” 皇帝转身,看向她。 “原本是不甘心的。” “但是看到你,却又甘心了。” 他叹了口气,伸手想摸摸她的头,最后还是收了回去,道,“若朕初心尚在,今日你便是朕的晚辈,该叫朕一声皇伯伯。” “可惜,都晚了。” 沈玉躬身,道,“侄女儿多谢皇伯伯的教导,让侄女日日警醒,莫要被手上的权柄蒙蔽了双眼,忘记了自己最初想走的路。” “你是个好孩子。” 皇帝哽咽了片刻,最后眼神深邃地看向她,道,“你是沈家最宠爱的女儿,是仲达的孙女儿,是战云枭最喜欢的女人,是裴玉尘的徒弟......朕的歉意,理应给你。” “去吧,等时间成熟了,朕会给你、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他说到这里,突然有些释然轻松起来。 可沈玉心头却是一惊,抬眼看向他,问,“父皇早就知道雪叟便是裴玉尘?” 皇帝闻言一叹,“开始不知,后来便知了。” 又道,“朕坐在这个位置上,也不是个傻子。除了他,这世间谁人会有如此高超的医术?又有谁,会竭尽全力为你铺路,一步步将你送到朕身边来?” “只是......” “有些事情覆水难收,朕无颜面对。” “到了地底下,他想要如何惩罚朕,便如何吧。” “......” 沈玉不知说什么好,果然能爬到这一步的,都不是善茬,哪怕曾经行差踏错,大部分时候都还是慧眼金睛的。 就在沈玉愣神时,北齐帝道,“去吧,好好休息一下,萧丞相的事情还有的忙呢。” “那......儿臣告退。” 皇帝点点头,指着对面的架子,道,“那里有个盒子,是给你的。盒子是锁着的,你不要打开它。若有朝一日,你在北齐活不下去,便可以打开看看,或许能救你一命。” 沈玉扭头看向他,眼神复杂无比。 有一种直觉,皇帝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她的瞳孔缩了缩,开口想问他什么意思,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有些事情,一旦戳破便是覆水难收。 既然皇帝不说,那她最好装傻! “谢父皇。” 沈玉转身跪地,朝着他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拿起盒子,转身离开。 那盒子明明不重,但是抱在怀中却沉甸甸的,疑惑和好奇心驱使着她,让她总想打开盒子瞧一瞧。 出门,却被严公公叮嘱了一句,“殿下,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打开,这对你不好。” 沈玉隐忍点头,“谢谢公公提点。” 严公公亦朝着她点头,只是看上去有些疲惫与苍老,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显得有气无力。 沈玉感觉,怀里的盒子更加沉重了。 今夜明玉没回侯府。 是沈玉刻意叮嘱的,她跟严公公说,“让明玉留在宫里,多陪陪父皇。” 严公公眼眶一片红,点了点头。 等沈玉走了后,才抹眼泪。 沈玉趁着夜色出了宫,来到宫门外冷清清的街道上,看着头顶的月亮有些出神。 虽然不知这盒子里是什么,但有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属于她命运的齿轮转动了! 那些她不想面对,不敢面对的事情,终将要来临。 脑海里,挥之不去是皇帝那句话,“若有朝一日,你在北齐活不下去......” 第1230章 能让她在北齐活不下去的,唯有她的身世! 南楚宣王府的郡主雏凤! 沈玉的心脏在轻轻颤抖着,她没想到皇帝看出了她的身份,什么时候的事情? 原来不仅她在演戏,所有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演戏,包括那九五之尊的皇帝,他演得多好,今天下午看到苏婳的时候,他都还不动声色,配合的多么天衣无缝? 前头传来白七的声音,“姑娘,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呢?” 他第一次见沈玉这个样子。 整个人沉静下来,显得越发谨慎,步步为营。 沈玉回神,叹了口气道,“没什么,只是在叹息,人果然不能太自负,将旁人都当成傻子。” 那北齐帝纵着她,一来是他需要她,二来也是他心里多少还有一点点良知未泯,三番四次想杀了她但终究没动手。 最后,甚至帮她瞒住了雏凤的身份。 多半,还是因为对当年有些事情的愧疚和惜才吧。 沈玉爬上了马车,问道,“王爷呢?去王府了还是侯府了?” 白七道,“去侯府了,在大公子屋里呢,你没回去,估计大家都还没睡,等着呢。” 沈玉道,“那快些走。” 她也要多陪陪大家。 上了路,又问,“客栈那边可有消息传来?师父又给我写信吗?” 白七摇头,“不曾......姑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沈玉叹了一声,道,“皇上知道他的身份了。” “......”白七猛地噎住,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忙道,“那他为难你了吗?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没为难,也不用怎么办,先回去吧。” 沈玉心情有些复杂,她想借着路上这段时间稍稍冷静一下...... 御书房当中。 皇帝坐在轮椅上咳了好一阵子,手帕上全是黑色的血,吓得严公公差点哭出来,“陛下,要不您叫凤缨公主回来把这毒解了吧,这样下去如何撑得住啊?” 他已经咳了快一个月了。 最近越来越严重。 皇帝端起茶水漱了口,却摆摆手道,“能撑一两个月便可以了,裴玉尘在青柳巷藏了那么多年,致死都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清白,死在了疫毒当中......” “他死得冤枉,死得讽刺,死得叫朕心里难受。明明曾经有同样的梦想,却活成了两种人。” 皇帝拿起桌上一张泛黄的纸,手有些颤抖,“这偌大的北齐,朕曾想要一手遮天,如今却是护不住了。” 纸上的人物小像,画的是他、裴玉尘、战长安、沈忠达,还有容慕。 当年年少时,他们好到能穿一条裤子。 最后,战长安和沈忠达死在了他和孙尚书手上,裴玉尘成了替罪羊,容慕弃他而去,随着沈玉的崛起他的人生真相被掀开,才发现自己终是一场笑话。 毁了自己,也毁了旁人。 他看着那小像,又咳了好几声,袖子上一片血,道,“你看到了吗,沈玉那个小姑娘,她有一腔正气,像极了那个时候的我们,却比我们更加清醒。” “朕真是没想到啊,几十年后,让朕陷入后悔的噩梦当中的,居然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 “她可不愧是真正的雏凤,苍天都眷顾的人!” 第1231章 烛光摇曳着,严公公不敢说话。 唯有皇帝自言自语,“朕本该设法将她囚禁在皇宫,本该杀了她,本该戳破她的身份,让她在这世上无立足之地。” “可看着她的样子,朕......” “越来越下不去手。” 说着,道,“严勇,你去备车,朕想去一趟慈宁寺......” ...... 沈玉在侯府门口下车,想到一些事情,不禁顿住脚步,看了眼慈宁寺的方向。 上次,明玉说有空带着她去慈宁寺,该是因为黑羽卫的灵牌在那边吧? 这个事情,恐怕更应该知道的人沈缙和战云枭,她是无权做主的。 至于皇帝这种行为代表了什么,沈家和战家的人会不会对他的敌意减轻几分,这些都不是她能够控制,无论他们恨之入骨,还是稍感宽慰,都是人之常情。 她能做的,只有让他们知道所有的真相。 沈玉快步回了屋。 顾氏忙叫人去拿吃的,沈缙吹胡子瞪眼,“怎么又到了半夜?” 沈玉抬头迎上他担忧关爱的眼神,笑着解释,“皇上留我在宫里下棋。” 说着,进屋坐下看向一屋子的人,“我回来太晚的话,你们就不要等我。” “你不回来,谁睡得着?” 沈缙哼了一声,不禁看向战云枭。 战云枭:“......” 但他也的确睡不着,便问道,“皇上说什么了?” 沈玉想了想,觉得对自己家里的人,还是要坦诚相待,便大致将事情说了一下,惊得沈缙当场站起来,“你是说,他知道你才是南楚宣王府郡主?” 又盯着沈玉,嘴角直抽抽,“你当真是宣王府郡主?” 他还以为,她是南阳王的长女呢! 说着,不禁白了眼战云枭。 他竟然敢骗他! 战云枭轻咳一声,道,“当时是骗皇帝的,后来侯爷当真了,本王便也没解释。” “那王爷很骄傲啊!”沈缙气得直哼哼。 从地位上,沈缙是没资格这么说战云枭的,但是谁让是自家的女婿呢,时间久了混熟了,倒也什么都能说。 战云枭也不计较。 他喜欢这样的氛围,是他自己那个死气沉沉的家没有的。当大家坐在这里等沈玉回来时,他也感觉到被守护的温暖。 原来正常的父母,是这样的。 沈玉见状赶忙道,“阿爹,我们不是故意瞒着你的,那时候我怕你知道了不要我了,毕竟南楚和北齐这些年关系不好......” 说着,扁扁嘴卖了个乖,道,“可我是阿爹阿娘的女儿,是在沈家长大的,爹娘要是不要我了,我就是无家可归的孩子,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沈缙一下子噎住,“你说这个做什么,赶紧洗手坐下来吃饭,再这样下去饿成了一根豆芽菜!” 沈玉嘴角一勾,赶紧把爪子洗干净,坐下来乖乖吃饭。 锅里熬的是大补汤,沈玉一喝那个味道,便知道又是沈馨亲自下了厨房,不由一阵感动涌上眼眶,看向角落里的沈馨,道,“谢谢你啊,阿姐。” 沈馨失笑,“快吃,多吃点。” 沈缙佯装生气,道,“就该让她饿着,才知道饿肚子有多难受,免得十天当中一天饭点都不赶。” 顾氏闻言瞪了眼,“老爷,你差不多行了,孩子忙一整天了,让她好好吃饭。” 沈缙:“......” 战云枭看着这个场面,嘴角不禁扬起笑意,等沈玉吃完了,这才问,“皇上说什么了?” 第1232章 “问楚惊天的事情。” 沈玉进屋坐下,道,“楚惊天明天晚上走,等他一走,便剩下北齐自己的事情了。” 沈玉这么一说,沈缙就懂了,点头道,“是,楚惊天一走,萧丞相的事情解决好,他的死期便到了。” 想到沈忠达和战长安的死,想到二十万黑羽卫覆没,裴玉尘蒙冤多年,沈缙心头的恨怒就不由涌上心头。 战云枭亦双唇紧抿。 沈玉点了点头,“我今晚没带明玉,让他好好陪陪皇上。他问我是否想坐上龙椅,估计也是看出来明玉未必守得住这江山。” 沈缙猛地紧张起来,眼神怪异地看向她,“他问你这个了?你怎么回答的?” 上下打量她,发现她全须全尾,这才稍稍安心一些。 沈玉摇头,“我没明说,但答应了保明玉周全。往后事情多,还要走一步看一步,都说不好。” 沈缙点头,“有些事情,是不能戳破窗户纸。至于明玉......” 说着,“哼”了一声,道,“他除了姓元之外,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沈玉点点头,要说初心这东西,老一辈也就沈缙身上还有,即便是对仇人的儿子,也能保持几分理智。 倒是她自己...... 沈玉看了眼自己的手,琢磨着自己可能都没有沈缙那般干净。 但身在大染缸里面厮杀,不用手段怎么能赢呢? 沈玉也只是一念之间,便没再多想,而是转身看向自己抱回来的那个盒子,道,“这个东西,他让我在北齐活不下去的时候打开,我也拿不准主意,要不我们提前打开看看?” 毕竟今晚皇帝说的事情和黑羽卫有关。 若她藏着掖着,叫家里人生了嫌隙,不划算。 狗皇帝虽然还保留了几分人性,但是这人性她却不能跟沈家和战家的受害者去讲,也无法为他曾经做过的事情赎罪。 但沈缙温文尔雅了一辈子,他看似没有底线实则底线比谁都守得好,虽然好奇那里面是什么东西,但还是道,“既然他这么说了,就暂时留着吧。” “若真的到了那一步,最好派的上用场!否则的话,我非要把他从坟里挖出来,抽他两个大耳刮子不可!” 沈玉闻言失笑,道,“我倒也不指望这个。” “他给我,无非就是想让我念着这份好,照料明玉罢了。” 又道,“这一路走来,我早就学会了不把任何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 战云枭看向她的侧脸,感觉她的坚强叫人心疼,但她的独立又让他隐隐有点失落,不禁道,“那我呢?” “玉儿长大之后,便是连我都不肯依靠了么?” 明明是很好听的嗓音,从他嘴巴里这么出来,听上去就可怜巴巴的,像是被谁家遗弃的大狼狗。 沈玉汗颜,赶忙道,“我说的这些人,不包括家里人。” 男人嘴角一勾,“这么说,我算是玉儿的家里人?” “得得得,不早了赶紧回去睡觉吧!腻味死了。” 沈缙见状赶忙打住,扫了眼战云枭,“看你一点都不困的样子,本侯爷大发慈悲,给你一个机会送玉儿回去,但要让我发现你住下了,我打断你的腿。” 第1233章 “侄儿谢侯爷成全。”战云枭笑,他见惯了沈缙咋咋呼呼的样子,嘴上说着最狠的话,实际上心肠比谁都柔软。 他还很爱听。 仿佛自己也有了这么一大家子人。 战云枭陪着沈玉回韶华苑,反倒是沈辞一个人站在屋檐下百无聊赖,长指摸着下巴啧啧,“有了名分就是不一样啊,不像是本公子。” 沈缙出来拍了他一巴掌,“那是你三妹,她迟早要嫁人的,再让我发现你和她勾肩搭背......” 沈辞接上他的话,道,“你打断我的腿。” 说完,翻了个白眼往自己院中去。 “这兔崽子。” 沈缙眨眨眼,叹了一声,“孽缘呐!” 顾氏总算听出一丁点眉目,震惊道,“你是说,辞儿他也喜欢上了玉儿?” 沈缙回屋,无奈道,“玉儿那样的小姑娘,谁会不喜欢?她不是我们家亲生的,辞儿喜欢她也很正常。但是,他是我儿子,理应知道什么可以什么不可以,便是要害相思病了。” “等你生了鸾儿,好些了去庙里给他求个姻缘看看,免得时间久了磨出病来。” 说着,小心扶着顾氏,上了床,“你也是的,挺着一个大肚子,非要等着玉儿回来,累坏了吧?” 顾氏摸着高耸的肚皮,脸上露出慈爱笑容,道,“玉儿说,生产之前多走动,只要没磕碰着,生的时候更方便呢。” 沈缙叹息,“她自己都没生过,倒是说得头头是道......” 顾氏笑起来,“但她是最好的大夫,又是我闺女,必定每个字都是为我好。” “......” 沈缙无话可说。 两口子的声音渐渐下去,屋里安静了下来。 沈馨回到自己的闺房,挑灯夜读。 自打上次从宫里回来,见识了人心险恶,也见过沈玉的路有多难走之后,她便开始沈玉给她的药方,以及一些其他的书籍。 白天还练习一点武功。 最近忙得脚不沾地。 沈玉看着她亮堂堂的窗口,心头涌上淡淡的欣慰。 她喜欢姜七夜,注定了远走高飞。 往后陌生的疆场,都要靠她的双脚去丈量,理应身怀宝剑。 整个府上安静了下来,微凉的夜风当中,沈玉陪着战云枭往韶华苑走。 战云枭这才抬眼看向她,眼底多多少少有点患得患失,问,“你今天去送楚惊天,是不是答应了什么?” 沈玉愕然,男人的第六感也是这么敏锐的吗? 但这事儿,她怎能说真话呢? 她是提前跟楚惊天知会好了,要去南楚的。 但是却不能告诉战云枭。 于是摇头道,“没有,只是约定了他不得攻打北齐。” “那苏婳呢?” 月色里,男人睨了她一眼,眼神明亮,将一丝丝狐疑敛藏深处,也并没有追问。 皇帝今天都看出沈玉的身份了,那南阳王府郡主这个头衔又能替她挡多久? 留下苏婳,也没有什么大用处了。 沈玉其实已经用了一半了,起码她从苏婳口中,得知了南楚宣王府一些事情。 都不是什么好事,气得她心肝疼。 但自己的路就算是在不喜欢,也要一步步去走。她不主动,旁人也会逼着她去走。 沈玉习惯了未雨绸缪,道,“苏婳暂时安排在宫里,能挡几天算几天吧,她是南楚宫廷画师的女儿,楚惊云的红颜知己,往后也许用得着。” 第1234章 沈玉低头,看向战云枭,“苏婳捏在我们手上,楚惊云总要忌惮几分。” 男人抬眼,静静看着她,胸口心思浮动,想着楚惊云在南楚当太子,现如今与北齐暂无关联,她若没想过去南楚,又怎会提前铺路? 只是,她不说,他也不好问。 雏凤通灵,她能看到自己的路,看得还比旁人清楚。 如果一定要去走,他能做的,也只有支持。 只是,他并不知道,她要走的这路,也是迫不得已,更有一半以上的原因,是为了治好他的双腿。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她跟着楚惊天走。 楚惊天此次来吃了个哑巴亏,一来是没想到北齐这么乱,二来是没想到萧丞相的身份,最重要的是低估了沈玉。 但是抛开这些,战云枭作为他的对手,知道他有多厉害。 如今,楚惊天胜他一筹的是他四肢健全,而他只能坐在轮椅上...... 脑海里浮现这些事情,但是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只是在片刻之后,随口敷衍了句,道“如果楚惊云真的在乎她的话......” 话锋一转,便变了味道,“玉儿,时间不早,我们上去休息吧。” 本来是很正常的话,用他这个语气,配上眼巴巴看她的表情,便显得别有深意。 沈玉脸上一红,细细打量他眉眼,垂眸轻笑,道,“阿爹说,你要敢住下来,就把你腿打断,你还敢说荤话。” “荤吗?” 男人眨眨眼,“看来玉儿的希望是荤话,那我当然要顺着玉儿的心意来......” 沈玉汗颜,“你倒会找借口。” 自然,也是她情到深处,起了心思。 男人嘴角上扬,笑着道,“侯爷说你都快饿成豆芽菜了,吃荤的补身体......” 说着,一把把她抱在了怀中,掌心往下一拍,连人带着轮椅飞跃上了阁楼,等沈玉回神时,已经进了屋。 她被他说得俏脸通红。 这个王八蛋,居然还有这一面。 她都不知道,再这样下去,她还能勾出他多少个面向。 只是,更加震惊地是他刚刚的动作。 她回神不禁往下面看了眼,一脑门冷汗,“你还会这一招?那之前......” “之前,只想要玉儿推着我,”他抱着她,驱使轮椅来到床边,嗓音喑哑,双眼炽热,“只是现在,逐渐的便有些等不及了。” 他怕。 怕一不小心,自己便握不住她了。 沈玉被他的眼神烫得脸红,但心头却涌起了更深的感动。 他的怀中有种令人安稳的感觉。 沈玉从小就依恋这感觉,现如今想到自己过阵子就会离开,那种依恋便更加强烈。 他说得话明明很甜。 可她却总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脑门一热突然道,“那......今晚留下吧?” 男人嘴角上扬,捧着她的脸吻住了她的唇,将她心里复杂至极,难以纾解的情愫全都牵了出来,一下子爆发了。 红烛摇曳,衣衫零落,挚爱的人就在眼前,美好的一切全都在蛊惑着她。 沈玉有种想吃了他的冲动。 那样便不必别离,能时时刻刻在一起...... 第1235章 浓稠夜色里,传来男人的低笑声,“我家玉儿如狼似虎,本王都快招架不住了。” 似乎她的热情似火,和那种恨不得把他吞噬的激烈,又治愈了内心涌动的不安稳。 沈玉并不掩饰自己的感情,捧着他的脸,“战云枭,我只喜欢你。” 后来,她就被压在了下面...... 大概是因为累了,沈玉这一夜睡得很沉。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外面喧闹成一片,整个府上都被装扮得喜庆非凡,一方面是因为沈洛大婚即将到来,另一方面是因为明天下午,便是南阳王认亲的时候。 然而谁也没想到,就在她推着战云枭下去,打算去用早饭的时候,府上来了客人。 松露急急忙忙跑来,道,“姑娘,大夫人叫你快过去,府上来了贵客,说是你姨母,带着她的女儿,从西秦过来的。” “姨母?” 沈玉愣住了,“哪来的姨母?” 但很快,便想到昨天苏婳说,南楚宣王府的王妃,她的生母之前是西秦大将和南楚的姑娘生的,她身上有西秦人的血脉! 那哪个姨母,一目了然。 只是...... 沈玉顿住脚步,问,“说是来干什么的了吗?”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和宣王府有关的人会出现?是敌是友? 还有时间...... 总之,一切都让沈玉有种很别扭的感觉。 便听松露道,“说是来投奔的,家道中落,原本想去宣王府的,谁料宣王府早就物是人非,最后遇上慕容公子,才知道你在这里......” “你跟慕容修说了你的身份?”战云枭闻言,诧异地看向沈玉。 沈玉摇头,“没有。” 又想到慕容域带给她的东西,道,“但他猜到了也说不定......” “罢了,先过去看看吧。” 沈玉扫了眼四周一片欢庆的场景,感觉事情变得有些诡异麻烦,于是问松露,“南阳王呢?他和王妃住在哪里?” 她刚要和南阳王认亲,生母那边的亲戚却找上门来,世上的事情会这么巧吗? 松露道,“南阳王与王妃在北苑那边住着,一大早去拜访故友了,估摸着要傍晚才能回来。” 又道,“大公子陪着他们,顺带着,给京城各家去送请帖,请他们来参加明日你的认亲宴,还有二公子的婚宴。” 沈玉点点头,眉心紧皱。 战云枭安慰她道,“先去看了,才知道怎么回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吧。” 沈玉点点头,一边往安和苑那边去,一边问道,“我记得上次在云州的时候,你说遇见了西秦的商队?” 战云枭点头,“西秦的商队在云州出现了几次,开始的时候我叫人留意了一下,以为他们后来会来瀛洲,但没想到他们又回去了。” “于是,便没再盯着。” “谁成想,今天突然冒出一个西秦人......”还是沈玉的亲戚。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安和苑门口。 隔着一道大门,沈玉看到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站在屋檐下,正朝着这边看来,“夫人,门外那位,便是表姐吗?” 第1236章 不仅沈玉愣住了,便是战云枭也都愣住了,“她......怎么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沈玉顿住脚步,隔着一道院子,打量着那女子,有些失神,“世上真的有两个人会长得这么像吗?” 松露垂眸,道,“刚刚奴婢过来的时候,还差点把她当成了你,喊了一声姑娘,等她转过来迷惑地看着奴婢的时候,奴婢才发现不是姑娘。” 这时,屋内传来一道慈爱的嗓音,道,“这便是珏儿吗?都长这么大了,和你娘长得真像啊!” 紧接着,一个身穿孔雀绿衣服的中年美妇走了出来,快步出门来到她跟前,颤抖着手拉住她,眼眶发红道,“我可怜的孩子!” 说着,潸然泪下。 沈玉虽然第一次见她,但看她的表情不似作假,不免也有些动容,沙哑道,“你是......我母亲的妹妹?” 因着她的到来,沈缙早就把附近的人给清场了,沈玉四下一扫见没什么外人,便问了句。 那妇人哽咽点头,“你娘叫完颜清月,我叫完颜清云。” 说着,拉着身后小姑娘出来,道,“鸳儿,快见过你表姐。” 又介绍道,“这是我的女儿,她叫蔺鸳,鸳鸯的鸳。” 蔺鸳上前福了福身,道,“表姐好。” 沈玉看着她那张酷似自己的脸,点头,“你好。” 这时,顾氏在沈馨的搀扶下走了出来,道,“都进屋去说。” 她和沈缙的表情都有些复杂。 不论怎么说,沈玉都是自家养大的闺女,现如今谁找上门来都不好使,别说只是一个亲戚。侯府虽然不差蔺鸳母女两人一口饭吃,但是若真的叫她们住在家里,难免给人一种抢走了女儿的感觉。 仿佛总是在提醒他们,沈玉不是沈家的骨肉,和完颜清云、蔺鸳才是有着真正的血脉渊源。 因此,沈缙的脸色并不好看。 顾氏在赔笑,但笑得多少也有些牵强。 沈玉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便道,“两位进屋说吧。” 对沈玉而言,这个时候这两人出现更像是一种危险的预兆。 她送走了楚惊天,留下了苏婳,让苏婳承认自己就是雏凤,又安排了明天的宴席,让自己顺理成章成为南阳王府的郡主...... 原本,一切都往正轨上面走。 可突然之间,雏凤的姨母和表妹却出现在了这个时间点,几个意思? 沈玉想着这个,对两人的态度也算不上太过亲热。 至于战云枭,他原本不想进去的,但也因为这事儿可能牵涉重大,不得不在乎而只好跟着进来。 到了屋檐下,蔺鸳突然看了他一眼,颇为羞涩地问沈玉,“表姐,身后这位轮椅上的,便是姐夫吧?” 沈玉扭头,便见她面带微笑,还有些腼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一点点八卦,细看却也看不出旁的心思,于是点头道,“他是暝阳王,我未婚夫。” “原来这便是暝阳王!” 倒是完颜清云转身,赶忙跪下来,道,“妾身拜见暝阳王。” 说着,又拽了蔺鸳一把,“鸳儿,见了王爷怎不下跪行礼?他可是北齐战神!” 第1237章 蔺鸳眼底闪过一丝丝小鹿儿般的慌乱,赶忙跪下来,结巴了起来,“王、王爷。” “起来吧。” 战云枭扫了两人一眼,驱着轮椅兀自进了屋。 门外秋光明媚,他的侧脸从艳阳下转入暗影中,有种华丽金秋一瞬间进入肃穆隆冬的错觉,蔺鸳小心打量他,心头不禁砰砰直跳。 她从未见过这般俊美、华丽、尊贵又威严的男人。 像是天神贵胄。 她小心起来,在门口规矩站好。 完颜清云也起身,进屋看向顾氏,道,“这些年来,多亏沈家照料玉儿。” 顾氏哼了一声,“蔺夫人这是哪里话?玉儿打小养在我身边,便是我的女儿。这话你倒也不必对我说。什么亏不亏的,要是真的亏你们就不会找到侯府来给她找不痛快。” 她为人谦和,但不代表她是傻子。 蔺夫人这个姨母,在沈玉的生活中半点用都没有,之前从未出现过。 一冒出来,便敢用一副自己和沈玉最为亲密的语气跟她讲话,她算是那一根葱? 顾氏看着自家水灵灵的闺女,恨不得抱在怀中藏起来,直接告诉蔺夫人,她的玉儿和任何没半点关系。 倒是沈缙凝眉,道,“既然是亲戚,那便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这么大老远的来了,便住下吧。” 说着,对门外道,“绿萝,你去将南风苑收拾出来,给蔺夫人和蔺姑娘下榻。” “是。” 绿萝也是一万个不乐意,但也只能去办。 蔺夫人闻言朝着沈缙回礼,道,“多谢侯爷怜悯,往后妾身与小女,便叨扰了。” 说着,问沈玉,“玉儿,你住在哪边?” 沈玉凝眉,道,“韶华苑。” 她的韶华苑在坐北朝南,和南风苑离得很远,沈缙和顾氏的心思她都理解,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和这两个人扯上半点关系。 后面都是一些客套的话,沈玉也没什么要说的。 片刻之后,门外传来小八的声音,“王爷,军中来信,需要您去处理一下。” “那我先走了。” 战云枭看向沈玉,在她耳边低低留下一句话,“我们晚上见。” “......”沈玉想到昨夜荒唐,差点没绷住一头撞他脸上。 慌促模样,惹得男人嘴角一勾,更显得魅惑无双,叫人移不开眼睛。 沈玉耳迹一红,嗔了一声,“赶紧走。” 男人失笑,跟沈缙和顾氏告别。 沈缙眨巴着眼睛,很想跟他算昨夜留宿韶华苑的账,但鉴于外人在场只好忍住。 战云枭逃过一劫,推着轮椅走了。 沈玉目送他离开,只觉得两人之间距离越来越远,好像他就这样趁着光离她远去......相聚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少了。 她很担心,蔺夫人和蔺鸳留在这里,她的身份还能捂多久? 一旦暴露...... 沈玉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身看向屋内。 正要说话,却见蔺鸳有些失神地看着战云枭的背影,眼底的心动掩饰不住。 沈玉蹙眉,看向她,“表妹在看什么呢?” 蔺鸳这才回神,但眼底却并无慌乱,竟是十分大方地夸赞道,“我在看暝阳王,头一次见有人坐在轮椅上,却还给人一种顶天立地的气场,难免有些折服。” 又道,“表姐好福气。” 第1238章 沈玉打量她好久,才道,“所以呢?” 都是过来人,蔺鸳看战云枭的那个眼神,绝对不只是折服那么简单,比起之前的谢思月、楚云宁等人,这个女人可难缠太多了。 她说起话来,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好似只是夸赞,叫人无从招架。 骂她吧,她好像没说错什么。 不管她吧,她就像个苍蝇一样,多多少少带着一些恶心。 蔺鸳似乎愣了一下,回神后,挽了挽头发,道,“所以我说,表姐福气好呀,又是雏凤,又有暝阳王这样的未婚夫疼爱着,还有沈家把你当成亲生的,不像是我......” 她垂眸,脸上露出一丝丝可怜和委屈,沈玉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张脸也可以有这种柔弱不能自理的表情,一时间看得眉心紧皱。 最后,道,“你不已经来了侯府吗?既然我父亲答应将你们留下来,那往后侯府有什么吃的用的,都不差你们一份。” 话锋一转,道,“但是,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你们知道吧?” 沈玉知道沈缙为何要把人留下来。 这样两个人,放在外面比留在眼皮子底下更危险,谁知道他们会出去乱说什么,一旦她是雏凤的消息传出去,便要天下大乱。 沈玉心头发沉,看着她的眼神并不友善。 蔺鸳点头,露出乖巧的表情,道,“过来的时候,我娘跟我说过了。表姐是南楚宣王府郡主的身份是能说出去的,也不能告诉别人表姐是雏凤,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活下去。” 说着,抬眼看向沈玉,眼泪汪汪道,“表姐,我知道我和我娘来找你你不高兴,但是我们真的无处可去了。” 屋檐下太阳明晃晃的。 沈玉的心头却是一片阴霾,“你爹没有兄弟吗?你爷爷也没有兄弟姐妹?你们蔺家的亲戚,全都没了?” 从西秦跑到南楚来投奔,她怎么就不相信呢? 况且,若真是那样没生存能力,两个弱女子又是如何从千里迢迢走过上千里的路的? 蔺鸳说的话,沈玉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却见蔺鸳垂眸,眼泪落了下来,哽咽道,“实不相瞒,今年清明节,我蔺家族人原本是去上坟的,谁料却糟了山匪,全军覆没。” “唯有我和我娘,幸免于难。” “前一日,我来了月事,不适合去上坟,我娘留在家里照顾我,这才没去......” 所有的借口,都找好了。 沈玉闻言看了眼门外,正要问什么,沈缙喊了她一声,“玉儿,你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回屋去吧。” 沈玉看了眼蔺鸳,没再多说什么,快步走向沈缙。 沈缙站在院子外那颗梧桐树下,脸色沉重,见她出来便往偏僻无人的地方走,道,“我叫当归查过了,她们来的路上,说的是咱们沈家老家的亲戚投奔,外面很多人都知道这个事儿。” “现如今,既不能赶出去,也没法子安安心心留在家里。” “一旦赶出去,不仅外人要说我们没有良心,便是这两人的嘴,都不知道要散布什么出去。” “你也别问了,就留在府上,看看是什么情况,叫人盯着吧。” 第1239章 沈缙说着,头疼地按住太阳穴,道,“我已经叫当归去找王爷了,让他安排个暗卫跟着这母女两,以防万一。” “至于府上,恐怕也要加强戒备了。” “得想个法子。” 沈玉点点头,“这事儿,我一会儿去办。” 又道,“从蔺鸳的说法看,我觉得她们过来没安好心,很多话都是提前想好怎么说的,根本不像是人到绝路来投奔的样子。” 沈缙的想法和她一样,点头道,“是啊,从西秦到北齐,足足一千两百里,她们两个弱女子这一路上走了将近半年,来的时候毫发无损,光彩夺目......” “从第一眼,我便看出破绽了。” 两人在花园边上停下来,沈玉抬头看向他,“父亲怀疑,她们是谁的人?” 沈缙摇头,“麻烦就麻烦在根本看不出来。” “你若说她是东方离的人吧,没这个必要,东方离想把你的身份捅出去,简单得很,也没必要在咱们家埋这两个棋子。” “要说是南楚人吧,南楚人做事儿,可用不着这么鬼鬼祟祟的。再说若他们当真知道你是雏凤,又知道如何证明你就是雏凤,肯定会直接发难。” “既然国宴会上楚惊天缩了回去,拿就不会再做这种事情。” “南钊那边,如今人都被控制住了。” “更是没有可能。” “北齐人若是知道你的身份,如果是自己人,藏着掖着还来不及,怎么会弄来这么两个人?若是敌人,会是谁呢?” “绝不可能是萧丞相,他若知道肯定会设法散布消息出去,绝不会用这种手段。” 沈缙心乱如麻,眉头皱得紧紧地,像是一个川字。 沈玉琢磨道,“我感觉,她们两的来意......好像更像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些什么东西。” “得到什么?” 沈缙一愣,“也就是说,她们相用你的身世当筹码,借助侯府去获得一些东西?” “也有可能是人。”沈玉想到蔺鸳今天看着战云枭的那个眼神,心情复杂。 之前,楚云宁、谢思月,她都没放在心上。 可是蔺鸳...... 她那张脸...... “先这样吧,我找个机会试探他们一下。”沈玉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道,“父亲也别担心了,先静观其变。” 沈缙点头,“是啊,主要精力还要放在萧丞相身上......” 话锋一转,突然想到什么,道,“对了,南阳王下午说要带你出去,你准备准备。” 沈玉点头,回了韶华苑。 松露跟着她,替她感到担心,道,“姑娘,那个蔺姑娘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她看着王爷的眼神明明就是爱慕啊,但是还装得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 “先观察几天吧。” 沈玉心事重重,问,“战红绡呢?” 松露一愣,“姑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事情了?最近几日,她都在院子里晒太阳,也不说话也不挣扎,好像是在等待什么,又好像是很迷茫,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沈玉眯了眯眼,道,“你去,把她给我带过来。” 蔺鸳长得太像她了。 像到让她觉得不合理。 第1240章 人家姜七夜和姜昭阳长得一模一样,是因为人家一母同胞,双胞胎里带来的。 那她和蔺鸳呢? 不是一个爹,也不是一个娘。 她祖父完颜家的血脉传承难道就那么顽固,隔着这么远居然还能长得一模一样? 沈玉又想到了萧丞相。 那东方忌变成萧丞相的样子这么多年,便是连同床共枕的丞相夫人都没能发觉,两个儿子更是毫无知觉,那只能证明他易容的本事不在她理解的范畴,世上会这种东西的,都有谁? 除了九黎生死桥背后那位老不死的传承者之外...... 沈玉不由想到了前朝,想到了姜绾绾。 毕竟,柳氏的阿姐便是被姜绾绾扒了皮,那姜绾绾如今去哪里了? 她能柳氏姐姐的皮,有没有可能,她也能找到合适的人修改一下面容,变成别人的模样? 萧丞相和姜绾绾之间,当真就一点关系都没有吗?那姜绾绾这换脸的手段是从谁身上学到的?沈玉突然又有些怀疑萧丞相。 这时,松露带着战红绡回来了。 她浑身脏兮兮的,头发乱糟糟,看她的眼神充满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悲凉和绝望,就连说话都有些慢吞吞的,道,“你找我做什么?要放我走吗?” 竟好像也没那么想离开。 出去了,她能去哪里? 天大地大,无处是家。 沈玉看着死气沉沉的模样,道,“这样吧,你帮我一个忙,替我做一件事情。如果做成功了,我就留你在身边,往后你跟着我,我这里便是你的家,如何?” 战红绡被惊住了,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沈玉,嗓音有些沙哑变调,“你说什么?你要把我留在身边?你忘了我喜欢战云枭?忘了我是谁?” “江隐我都能留下,你也一样。” 沈玉脑子清醒得很,她留下战红绡,一来是因为战红绡的确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二来,放她这么一个小姑娘流离失所,违背了她的初衷。 她手上沾满了血,却不想沾无辜之人的血。 况且,她留下战红绡,的确有事情需要她帮忙。 想到江隐,战红绡沉默了。 她之前对沈玉有些敌意,后来没了。 但是自打相依为命的嬷嬷死了,竟被发现是九黎的人,做出那样恐怖的事情,又得知自己的亲生父母是姜绾绾害死之后,便更加没了支撑点。 想报仇,不知姜绾绾在哪里。 不报仇,又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思,自己一个人在这世上孤零零的。 一天一天过去,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想到江隐,她的心头却又照进了一丝丝光亮......江隐曾也走投无路,如今跟着沈玉,活得灿烂又精彩,不仅成了县主,不再被人欺辱,如今好像还被松阳郡主喜欢,追着满世界跑。 那样灿烂的人生,谁不想要呢? 后来,战红绡双眼发红地朝着沈玉点了点头我,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沈玉想了想,道,“你跟我来。” 战红绡不明所以,跟着沈玉上了楼,沈玉拿出易容的工具,给她易了个容。 战红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惊呆了,“这、这是谁?” 沈玉把手放在她肩头,道,“这就是姜绾绾,害死了柳氏的姐姐,也害死了你爹娘的那个女人。我怀疑现在她就在府上!” 第1241章 “她来了侯府?” 战红绡回神,惊得腾一声就要站起来。 沈玉按住她的肩膀,“你不要冲动,她藏得很深,化装成了我家亲戚。如果她是姜绾绾,你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战红绡气馁,郁闷道,“那你叫我来做什么,我又对付不了她。” “你不需要对付她,自然有人去对付,你只管按照我说的做就行。”沈玉安抚了她两句,帮她理了理头发,道,“一会儿你出去,我会跟别人说,你是柳氏的阿姐,我会叫你柳姨母。” “......” 战云枭嘴角一抽,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说什么?你、你、你要叫我姨母?” “嗯。” 沈玉点点头,“我还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姜绾绾,等会儿我们演一场戏。” 说着,拍拍她的肩膀,“要是演得好,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战红绡蹙眉,狐疑地看着她,“你真有那么大肚量?” 沈玉一笑,“你可以试试。” “......”战红绡迎上她的笑意,才发现她看自己的眼神,与看向江隐、松露等人并无多大差别,竟好像真的没有将之前的恩怨放在心上。 她不禁皱眉,问,“为什么?” 沈玉正色,看向她,“因为,我也曾经无依无靠,偌大天地不知去哪里才好。因为,你与我一样,在这个世界上同为女子,我知你此去在外的艰难。” “因为,你除了喜欢过战云枭,和与我比过医术之外,并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沈玉看着她,“我们都还这么年轻,我希望我们的路越来越好,而不是往死胡同去。” “......” 战红绡张了张嘴,最后丢下一句,“你少煽情!我才不会相信你这一套,花言巧语!” 说完,猛地转身不再理会沈玉。 但眼泪却落了下来。 她心里怎么突然就那么难过呢? 沈玉看着她的样子,叹了口气。 这外面的世道,哪里像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可以孤身一人生存下去的? 宋婉晴的死,就是前车之签。 钱她给了,人也放走了。 可是没过两天,便瞎了眼回来了,紧接着又被人刺杀...... 失神时,战红绡擦了眼泪,扭头看向她,“我和你非亲非故的,还有过节,我死在外面你其实也与你无关吧?你为什么要管我?” 沈玉回神,垂眸看向她,“以前,我也这么觉得。” “但是现在,我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一点能做的事情。” “为你,也为我。” 为这世上千千万万,没有能力单独生存、无法走出后院,无法单独上街、单独行走天下,始终被当成猎物的同类。 战红绡虽然看不懂她眼中的坚定,但还是道,“行吧,我陪你演。” 沈玉点头,从架子上拿出一个药瓶子递给她,“这个给你。如果她真的是姜绾绾,一旦看到你你必定危险,但凡发现苗头,就下毒,明白了吗?” 战红绡点头,紧紧握住瓶子。 沈玉又给她另一个,道,“这个里面是解药,你每次见她之前吃一个,以防万一。” 战红绡打开一看,“这不是糖豆吗?” 第1242章 “掩人耳目。”沈玉瞥了她一眼,“不然人家一看你见她就吃药,你觉得还能藏得住?” “就你聪明!” 战红绡撇撇嘴,“行吧,你说具体怎么做?” 沈玉给她安顿了一下,出门的时候,沈玉叫她“柳姨母”,战红绡叫她“外甥女儿”,她得了辈分上的便宜,脸上总算露出了笑。 松露都惊呆了,定定打量着战红绡,问沈玉,“姑、姑娘,她是......她怎么和柳姨娘长得好像啊?” 沈玉道,“她是柳姨母,柳姨娘的姐姐。” “......” 松露眨眨眼,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等回神时,沈玉已经带着“柳姨母”走了。 眼看着,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沈玉在路上吩咐白七,让他去找一下沈缙和顾氏,把她的安排大概沟通一下。 正午时分,府上设下小小的宴,算是给蔺夫人母女接风洗尘,沈玉便带着战红绡,堂而皇之走了过去。 屋里,蔺夫人正拉着顾氏说话,也不管顾氏乐不乐意,蔺鸳坐在边上,看上去乖巧至极,若是换一张脸过来,以顾氏的修养,对她多半也会很好。 只是,此时看着她这个样子,就觉得有些郁闷。 沈玉上前,便听见蔺鸳道,“我与表姐长得像,也是我们姐妹两人之间的缘分。小时候总听娘说起她,想不到如今成了一家人,真是太好了。” 战红绡闻言,气得哼哼两句,道,“什么一家人两家人!我才是玉儿真正的姨母,你们算什么?便是玉儿小时候,也是我妹妹养大的,如果不是阿婉,玉儿早就死在了外面。” “那时候,你们去哪里了?” 她双手叉腰,一副村妇骂街的模样,看的沈玉眉梢微微上扬,没想到她演戏还演得挺好的。 屋里蔺鸳闻言,顿时有些委屈,扭头看向蔺夫人,“娘,鸳儿是不是说错话了?她是谁啊,怎么惹得她对鸳儿大怒?” 沈玉闻言冷笑一声,看向蔺夫人。 姜绾绾曾经扒了柳千丝的脸变成柳千丝的样子招摇过市,如今战红绡变成姜绾绾的样子却说自己是柳千丝来跟她骂街。 她倒要看看,蔺夫人看到姜绾绾的脸,会是什么反应。 那蔺夫人闻言抬头,看向门外。 原本嘴巴都已经张开,想要辩解的,结果在看到面前那张熟悉的脸时,手上猛地一抖,将茶水洒了出去! 顾氏想着白七在她耳边说的话,看向蔺夫人,“夫人这是怎么了?” 蔺夫人回神,慌忙擦拭了身上的水渍,道,“不好意思啊,我有手麻的毛病,总是拿东西拿不稳!许是门外这位说话声音太大了,我惊了一下,便不小心洒了水。” 顾氏心下冷笑一声,道,“手麻啊?那叫玉儿给你看看,我家玉儿的医术,天下她说第二,便没有人敢说是第一。” 说完,直接起身,道,“你和玉儿说话吧,我这怀着身子有些乏了,先回去休息。” 原本以为她真的是沈玉的姨母,她还给三分薄面在这儿陪着,却没想到只是稍微一试探,便露出了狐狸尾巴! 顾氏想到过往一些不开心的事情,憋了一肚子气,找了个借口便走了。 蔺夫人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很快掩饰过去,看向沈玉,问,“玉儿啊,这位是?” 第1243章 沈玉将她刚刚的反应收在眼底,介绍道,“这位,是我姨娘的阿姐,她叫柳千丝,也是我的姨母,与你一样。” “玉儿,你这样可就让姨母伤心了!” 战红绡好不容易当一回沈玉的长辈,演戏上瘾,当场抹着眼泪,道,“你姨娘可是将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你小时候穿的衣服,都是我缝的呢!” “你姨娘进京,盘缠都是拿了我的私房钱,我因为这个差点饿死在桥洞里啊!你长这么大,可是有我几分功劳的,我当你姨母理所当然!” “但是她算个什么东西!” 说完指着蔺夫人,红着眼眶道,“我家玉儿流离失所的时候,你在哪里?她吃不上饭,喝不上水的时候,也没见你照顾半点,如今却腆着脸像抢走我的位置,你们真的好不要脸!” “......” 沈玉只想让她配合一下,没想到她这么用力,骂得这么难听。 不过也能理解,从刚刚蔺夫人的反应来看,她的确就是姜绾绾,不然的话不可能看到姜绾绾的脸反应会那么大。 那她就是战红绡的杀父杀母仇人。 战云枭红着眼睛骂人,多半是因为恨意,再加上之前总是她沈玉压着她一头,如今好不容易当一回她的长辈,自然就有些发挥超常。 蔺夫人没想到自己莫名奇妙被骂了个狗血喷头,顿时饭了吃不下去了,沉着脸看向沈缙,道,“侯爷,这么说来,我们母女两人,倒是高攀不得侯府了?” 嘴上这么说着,眼睛里却要落下泪来,哽咽道,“玉儿失踪,我们的确没帮上忙。可是我们当时在西秦,也管不着南楚......” 她恰到好处的把话停在这里,一副委屈的模样,实则却是在威胁沈缙。 沈缙看着她的样子,心头冷冷发笑,还有怒火涌动。 刚刚沈玉叫白七给他说了她的打算,虽然早有准备,却还是没想到蔺夫人竟真的是姜绾绾! 他和姜绾绾年少时,是认识的。 那时候,姜绾绾是姜家皇族的长公主,他是翰林院学士沈忠达的孙儿,两人一同在学堂,姜绾绾和死去的元月在秀华堂,他在广文馆,而彼时的谢长留和他一起求学。 谢长留追求元月,他曾喜欢过姜绾绾。 但是后来,谢长留却和姜绾绾搞在一起,脚踏两条船玩弄了元月的感情,而他抽身而退,与顾太傅家的女儿顾氏订下婚约。 订婚那日,姜绾绾还腆着脸,指着顾氏的鼻子,说她配不上他。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与姜绾绾撕破脸,把顾氏护在身后,说,“从今往后,她便是我沈缙的未婚妻,麻烦长公主放尊重点!” 从那之后,便与姜绾绾结下了梁子。 却不成想,时隔多年他儿子都二十岁了,姜绾绾居然又住进了自己家里,该多恶心? 沈缙脸色难看得很,看了眼沈玉边上的战红绡,道,“她说的也没错,毕竟养恩比生恩要大,便是玉儿的亲娘来了,也要承认这一点。” “玉儿年幼的时候,的确全靠柳氏姐妹两人才活下来......”说着,看向姜绾绾,“蔺夫人该不会这点肚量都没有吧?” 第1244章 战红绡闻言深以为然,愤怒地指着姜绾绾的鼻子,道,“你们投奔便是投奔,至于玉儿和谁是一家人,那该是玉儿说了算!这一大家子人,都是看着她长大的,还轮不到你们来抢人!” 她都恨不得杀了蔺夫人。 还是沈玉伸手,拉了她一把,道,“柳姨母,我知晓你与姨娘的好,玉儿是将你们放在心上的,你也别生气了,莫要气坏了身子,这往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战红绡哭着拉住她的手,说,“还是我玉儿懂事,知道孝敬姨母。” “......” 沈玉嘴角猛地一抽,抬手捂住了她的嘴,道,“你饿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战红绡象征性挣扎了两下,被沈玉拉进屋,两人在姜绾绾和蔺鸳对面坐下。 姜绾绾脸色有些发白,盯着“柳姨母”眉心紧皱。 她是真的一万个没想到,自己易容成这个样子,打着沈玉姨母的旗号混入沈家,想办的事情还没办成,却有人冒充她的身份也混进了沈家,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更让她如坐针毡的是,眼前的妇人说自己是柳千丝,但柳千丝的容貌她是见过的,甚至还扮成柳千丝活了好几年...... 眼前这张脸,根本就不是柳千丝的! 而是她姜绾绾的! 明明化装成了她的样子,却说自己是柳千丝......她什么意思? 一瞬间,战红绡在她心中变得深不可测,让她犹如芒刺在背,桌上的菜也不香了。 但她还是陪了个笑脸,道,“侯爷说的是,我们的确没帮上玉儿什么忙,这不是走投无路了么,不然的话,也拉不下这张脸来投靠侯爷。” 沈缙看向她,好想戳破她的虚伪嘴脸。 但看在大局上面,还是生生忍住,睨了她一眼道,“赶紧吃吧,吃完了回去休息,本侯还有事情要忙,没空在这里耗着。” “......” 姜绾绾看向他,眉心紧皱。 眼前的男人是年少时喜欢过她的人,只不过那时候她嫌弃他呆板木讷,便与谢长留在一起了。 可等她与谢长留的事情公开,他与顾氏定亲之后,他站在顾氏面前霸道护妻时,她才知道他并不木讷,更不呆板,他只是比谢长留跟懂分寸。 只可惜,那时候已经晚了。 很快,便是姜氏皇族覆灭,他与顾氏大婚,元氏皇族登基之后,他成了赫赫有名的沈侯爷,而她成了阴沟里的老鼠,只能躲在背后兴风作浪。 这么多年流离失所,此时再与他重逢,看他家庭和美,子女孝顺,顾氏的肚子又那么大了,心里难免不是滋味。 再加上他此时的态度...... 姜绾绾想到这些,竟感觉他这话有些伤人。 而沈缙看着她的样子,吃饭的心思都没了,直接把筷子往桌上一拍,道,“本侯吃饱了,你们自便。” 然后,就去找顾氏了。 沈玉看着这两人眉来眼去,心里闪过一丝丝怪异,问姜绾绾,道,“姨母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宣王府的人,可都不知道我在北齐。姨母在西秦,千里迢迢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第1245章 姜绾绾今天一个好脸色都没遇上,再听沈玉这话,只觉得一股怒火往上冒,但还是生生隐忍住了,道,“也是个意外,去年年末,有个西秦的商队遇上了你,正巧商队的二把手是我家堂叔......” 她说着,红了眼睛,道,“说是在瀛洲遇见了一个小姑娘,长得像极了我。我就说,可能是阿姐失散多年的珏儿。” “正打算清明过后,带着人来找你呢。” “结果就遇上那事儿......” 说着,挤出两滴黄鼠狼的眼泪,心下却只道沈玉难缠,还好自己对沈玉颇为了解...... 沈玉闻言勾唇,凉凉一笑,道,“那老天爷倒是挺会安排的,正好安排了这么个事儿,让姨母家破人亡,不得不带着女人前来投奔。” “不然的话,妇道人家想千里迢迢,出这么远的门,恐怕家中长辈与夫君,都会不同意吧?” 说着,看向她话锋一转,问,“姨母会武功吗?” 又扫了眼蔺鸳,“还是表妹会武功?” 姜绾绾本想说不会的,但是一想沈玉心思缜密,若说不会武功,必定无法解释这么远来北齐的事儿,于是道,“西秦人与北齐不同,马背上得来的天下,不只是男子,女子也都要学骑射,我与你表妹,都是会一些武功的。” 沈玉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等饭吃得差不多时,姜绾绾才看向战红绡,道,“这位柳姨母是何时来的侯府?” 战红绡瞪眼,“我什么时候来你管得着?你也别想着与我搭讪套近乎,我很讨厌你。” 说着,直接砰一声放下碗,拉着沈玉就走,“玉儿,咱们走!让她们自己吃,烦死了。” 沈玉眉梢微微一挑,随着战红绡出去了。 姜绾绾气得想一拳砸在桌上,结果手抬起来却看到绿萝站在不远处,只好生生忍住。 蔺鸳小声问,“阿娘,侯府这个样子,咱们往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到底要怎么办啊?” 姜绾绾眉心紧皱,沉声道,“忍一忍吧,只要熬到沈玉走了,咱们的机会就来了。就她那个身份......” 姜绾绾说着,冷笑一声,“等萧丞相一死,元氏皇族完蛋,就让她滚回南楚去!” 又看向自家女儿,轻声道,“这些日子,咱们要想法子抓到她的把柄,实在抓不到,也要毁了她,免得到时候暝阳王还与她藕断丝连的!” 蔺鸳点点头,眼底露出一丝丝恶毒,道,“要是让她死在外面,活着毁了容就好了。” “寻机会吧。” 姜绾绾眯了眯眼,指着桌上的菜,道,“他们不吃咱们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对付他们!” 蔺鸳嗯了一声,问,“那阿娘,萧丞相让咱们办的事儿,咱还要办吗?” 姜绾绾冷笑一声,道,“办什么办?他是九黎那个老东西的儿子,那老东西生了十几个,个个都是去母留子!” “那萧丞相又能好到哪里去?” “就算你是她女儿,到了需要的时候还不是一样牺牲?” 姜绾绾说着,翻了个白眼,道,“就让他们狗咬狗,等时机差不多了,咱们坐收渔翁之利!” 第1246章 她的眼底,一片阴毒。 蔺鸳激动地点头,“只要沈玉一死,或者沈玉去了南楚,暝阳王肯定会选我。” 说着,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道,“便是不为别的,为了我这张脸,也定对我会比对旁人要好!” 姜绾绾道,“这偌大的江山,迟早要重回我姜氏手上!” 母女两人商量好,一阵大快朵颐,之后才回了住处。 门外花园边上,战红绡气得双眼猩红,“她一个过街老鼠,居然还敢堂而皇之来瀛洲,混进侯府,她怎么敢的啊!” 说罢,看向沈玉,“我想杀了她!” 沈玉能理解她的心情,但却不赞同她的做法,“第一,姜绾绾混迹江湖多年,她的武功可能三个你加起来都不是对手。” “第二,报复一个人,杀了她并不是最好的做法。” “这样吧,我答应你迟早让你杀了姜绾绾,但是她们母女两人现在还要留着,我有用。” 战红绡忍不住问,“你留着她们做什么?你看那个蔺鸳,她明摆着就是要抢走暝阳王啊,你那么聪明看不懂吗?” “如果她不喜欢暝阳王,为什么要把脸弄成这个样子啊!你们是表姐妹,又不是亲姐妹,怎么可能就长得一模一样?” “要不是你看起来太凶了,她像是一朵白莲花,我都分不清谁是谁。” 战红绡性子咋咋呼呼的,从一开始就这样,沈玉倒是不意外她这个反应。 只是,她想利用的,便是蔺鸳这心思。 她去南楚,总要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不过是互为棋子,那就看谁棋高一筹。 沈玉眯了眯眼,道,“今天之后,她肯定会盯上你,你自己要小心一些。或者我给你找个住处,你躲一阵子也行。” 战红绡红着眼睛,“你居然在乎我的死活......” “......” 沈玉有些无语,“我不可能只是把别人当棋子,除非那个人活该。” 战红绡撇撇嘴,“鬼才相信你。” 沈玉也懒得和她计较,问,“你选一个吧。” 战红绡想了想,道,“反正我有你给的药,她如果敢来我就下药,我哪里都不去。” “那去韶华苑找松露吧,最近不必与孟贵妃住一起了。”沈玉也知道,把她一个人放出去她也不舒服,况且还是一个人躲着。 战红绡点点头,去找松露。 走到一半又不由扭头,看向她,“你就不担心我在侯府捣乱?” 沈玉看着她半晌,道,“用人不疑。” 而实际上,侯府岂能是她想捣乱便能捣乱的? 但她这话,也着实在战红绡心头戳了一下,她有些招架不住,转身快步离开。 虽然嘴上不愿意,但是心里却不得不承认,沈玉这个人有魔力。 跟她来往时间久了,无论男女,都会不由自主喜欢上她。 她叫人安心。 等她走了,白七才从暗中出来,道,“姑娘,暗卫已经安排妥当,但凡姜绾绾和蔺鸳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咱们的眼睛。” 沈玉点头,“我母亲那边呢?一定要加强保护,她怀着身子,受不得刺激。” 第1247章 白七道,“姑娘放心,夫人那边安排了十个人呢,府上还有巡逻的,不会有问题。” 沈玉这才点点头,问,“王爷那边怎么说?” “王爷说,他知道了,这边一切听姑娘安排,有事随时叫他。” 白七看向她,不由轻笑起来,“王爷长这么大,心里只有姑娘一人,是亲人也是爱人,与其说他是北齐的战神,不如说他更愿意做姑娘一人的守护神。” 倒是好端端的,将沈玉闹了个大红脸。 只是转念,又有些扎心起来,抬眼看向白七认真道,“可能......很快我就要走了。多则三月,少则一个月。” 她的嗓音有些沙哑,眼底亦噙着泪意。 白七一愣,回神道,“姑娘要去南楚了吗?王爷恐怕不愿意。” 沈玉点头,“我知道。” “所以,我打算利用一下姜绾绾和蔺鸳,让她们给我创造一个合适的机会,到时候你要帮我,让王爷误会我,隐瞒住我去九黎的消息,同时......保护王爷不要被蔺鸳得逞。” 白七闻言愕然,“你走的时候,不带我吗?” 沈玉道,“不带。” “你去了,我不放心王爷。” 沈玉看了眼南风苑的方向,心头沉沉,“何况,还有一个蔺鸳......” “她来的时候,在外面说是沈家的亲戚,闹得人尽皆知的,现在人人都知道沈家住着一个表小姐,咱们也不能杀了她。” "而且看她们这个样子,背后肯定还藏了人,一旦她们死在侯府,必定有人要在外面放出我的身世秘密,到时候更加难缠。” “况且,我也想知道,她背后到底还藏了些什么。” 白七闻言心头沉重,“可是,那九黎九死一生,你担心王爷王爷肯定也担心你......” 说着,看向沈玉,道,“我也很担心你。” 他的眼眶有些发红。 这么多天的陪伴,她在明他在暗,他就像是她的影子,怎么可能会没有感情呢? 他又不是石头人。 沈玉看向他,微微歪着头,道,“可我最信任你,只有你留在王爷身边,我才能放下心来。” 白七鼻子一酸,最后只得道,“好。” “谢了。” 沈玉拍拍他的肩膀。 白七正要说话,前头路上传来一阵说话声,竟是南阳王、南阳王妃与慕容域回来了! 白七隐身。 沈玉转身迎了上去,笑着道,“父王,母妃,慕容公子。” 南阳王笑着点头,“明天便是认亲宴,你准备好没有?” 沈玉笑着道,“自然,明天人多眼杂,自是不能出丁点差错。” 南阳王点头,“那就好。” 南阳王妃看向慕容域,道,“午后你便带着玉儿去山里吧,我与你伯父去了也没用,容慕更乐意与你说话。” 慕容域应下,看向沈玉,“需要准备一下吗?” 沈玉摇头,“不需要,我们走吧。” 她今天留在府上哪里都没有去,本就是等着他们回来,然后一起去找容慕的,只是没想到中间发生了个小插曲,姜绾绾带着蔺鸳混进来罢了。 慕容域闻言微笑,“沈三姑娘的确与旁的女子不同,我还以为需要等半个时辰,让你好好回去收拾一番。” “风里来雨里去,早就习惯了。” 沈玉微笑,两人一起出了大门,上了马车,才问道,“慕容兄在江湖上门路多,可曾听说过姜绾绾最近的行踪?” 第1248章 慕容域一愣,“怎么问起她了?” 沈玉看了眼侯府,道,“她假扮成我姨母,说是西秦蔺夫人,带着一个叫蔺鸳的女儿,混进侯府了。” “这什么事后的事情?” 慕容域惊讶,尾调稍稍拔高一些,但面上却并无太大波澜,看上去八风不动。 沈玉不由又想到松阳说他想是自己爹那事儿,失笑道,“今天早上。” 慕容域还以为她在高兴这事儿,不禁有些诧异,“姜绾绾混进来了,你怎么看上去反而很开心的样子?她来,肯定没安好心,而且还用的是蔺夫人的名头!” 沈玉见他眉心微微皱起来,忙正色道,“我笑的不是这个......” “她必然没安好心,我感到奇怪的是,她这些年都在那里,做些什么,怎么就查到了我的身份了呢?” “你想,我第一次知道自己是宣王府郡主,也是在云州那会儿。但也都是不确定的。直到慕容兄来找我,我才知道是南楚人。” “但是姜绾绾却全都知道了,不仅如此,还知道我姨母是谁。” 慕容域迎上她的眼神,逐渐明白了什么,点头道,“是很蹊跷,除非是那件事情的直接参与人,否则不应该。” “也就是说,我流落到北齐,和姜绾绾也有关系。”沈玉接上他的话,“柳氏将我抱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我是雏凤,但是她一直秘而不宣。” “如果是这样,她背后肯定酝酿着一个很大的阴谋,恐怕藏的不比九黎的老不死浅。” 沈玉说到这里,自己都被惊了一下。 这个女人了不得! 慕容域沉吟片刻,说,“无论藏得多么深,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要夺皇位。” 又道,“根据我得到的消息,姜绾绾在姜氏皇族刚刚覆灭那会儿,的确离开过北齐几年。那个时候,要么在九黎,要么就在西秦。” “如果她去了九黎,那和生死桥背后那位有没有关系不好说。” “如果她去了西秦,是有机会知道你的身份的。” 沈玉闻言沉默下来。 如果姜绾绾想要夺回皇位的话,靠一个蔺鸳恐怕不够。 蔺鸳可做不了皇帝。 毕竟,如今是元家的天下。 便是等元家倒了,北齐的老百姓也不会放人前朝得后人当皇帝。 唯一可以走的路是,让蔺鸳嫁给战云枭...... 正想着这个,便听慕容域道,“没有有一种可能,她此次前来的目的是想要她女儿嫁给战云枭,等战云枭登基之后,再生个一儿半女,往后这江山怎么说,便也有姜氏皇族一半的血脉了。” 沈玉一噎,心道能混成一方大佬的人果然都不是吃素的,道,“那个蔺鸳,长得与我一模一样。” 沈玉看着他,道,“所以,我打算利用她一下,到时候慕容兄可别戳破,那样我的计划便坏了。” 慕容域这才失笑,道,“她来利用你,还没开始呢,结果你就已经算计到了她头上,可不愧是你。” 此时,马车已经出了城。 北城门外,站着一个半大小子的少年,年纪不大语气表情却像极了一个七老八十的道人,拿腔捏调道,“马车里面是沈三姑娘吧?我家主人在半山腰的风雪亭等着你,两位下车随我来。” 第1249章 沈玉下车,便见他个头还比自己矮一点,撑死了也就有个是十二三,和小石头一般大。 身上穿着灰扑扑的道袍,看样子是在庙里呆久了,随哪位师父学的,只学了个皮毛,看上去有点点滑稽。 沈玉憋笑,道,“那麻烦小师父了。” 少年道,“我叫卿信。” 又补充道,“卿卿我我的卿,相信的信。” “好名字!” 沈玉叹了一声,问慕容域,道,“容慕姑姑这些年在庙里吗?” “慈宁寺。” 慕容域一开口,惊得沈玉瞪大眼睛,扭头愕然道,“那不是说,和太后娘娘在一起?明玉也认识她?” 沈玉真的被震惊到了。 之前,怎么就没查到她呢? 容慕居然就这样,在皇帝的眼皮子地下藏了这么多年?还当着明玉和太后的面儿? 然而谁也没想到,那卿信竟是翻了个白眼,道,“他怎能认识呢?我家主人这些年女扮男装,庙里的人一个都认不出来,人称意空法师呢!” 又忍不住道,“她可是慈宁寺现在的主持!” “......”沈玉说不出话来。 最后,叹了一声,道,“果然,每一个笑到最后的人,都藏了两把刷子。” 慕容域看向她,道,“你年纪还小,等过些年,可比他们强多了。” 沈玉吸了口气,叹道,“我倒也没想着和他们比,只求比我的对手强一些。如此便可以达到目的了。” “你是雏凤,照着你如今这个性子,目的可不容易达到。”慕容域看着她,道,“你盯上了那皇位吧?” 沈玉看向他,却发现他的眼神是笃定的,不禁无奈道,“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 最近好像很多人都知道了。 “是你的能力太出众,旁人无形中已经认可你有帝王之能。” 慕容域道,“这原本,也是雏凤的宿命。” “只是,之前很多代雏凤,都没能走到这一步......”说着,殷切看着沈玉,道,“我很期待这个世界到了你的手上,会成就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沈玉嘴角一勾,“我也很期待。” 便听那卿信插了句嘴,道,“你才十五岁,野心却不小!但当心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这话让沈玉极其不舒服。 她扭头正要说话,却见那少年竟是低头,自己先红了眼眶,似是要哭了。 沈玉:“......” 话到嘴边沈玉没说出口,诧异地看了眼慕容域。 不等慕容域说话,前头林间便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道,“卿信啊,不是告诉你了,这话不许再说了么?怎么又着了相?” 沈玉一抬头,便见林间走出来一个身穿麻布裙,脚上踏着千层底布鞋,发间只是随手插了半截树枝当发簪的女子。 打扮虽然随意,但是眉眼却看上去精致、皮肤白皙。若不看她眼尾的皱纹,还以为她只有三十岁。 她上前摸摸卿信的脑袋,看向沈玉,道,“这孩子从小过得苦,这话儿是他姥姥总是跟他说的,时间久了他学成了习惯,本意不是那样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慕容域拱手,“孙儿见过姑姥姥。” 沈玉便明白,眼前人便是容慕,赶忙行礼道,“沈玉见过姑......姥姥。” 便听容慕道,“之前明玉送信回来,说要带你来慈宁寺......既然今天来了,便随我去看看吧,你想见的人,想知道的事情,都在里面。” 沈玉一愣。 她今天不就是来见容慕的吗? 还有什么人? 第1250章 沈玉看了眼边上的风雪亭,随着容慕一起往山上走,低低问慕容域,“我以为她是你姑姑一辈,却没想到她竟是你祖母一辈。” 慕容域闻言一笑,道,“她辈分比我们大许多,是老太太老来得女。” 沈玉点点头,穿过茂密的树林,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才看到山上的慈宁寺。 那古刹幽静,钟声悠扬,远远有沉香香甜的气息飘散而来,很容易让人心静下来。尤其是大钟一响,犹如敲开了昏沉的心脏,让沈玉心头积压的憋闷去了几分。 她不自觉地做了个深呼吸,问,“容慕姥姥在这山上,多少年了?” 容慕眼底闪过一丝丝回忆的色彩,道,“二十年了吧,从江山初定到现在,没想到一晃你都这么大了。” 她扭头,朝着沈玉笑了笑,道,“你也不必太紧张,凡事上天自有自己的造化,我们且进去看看吧。” 沈玉年纪小,这话听了一半懂,跟着她进了慈宁寺。 寺里种满了银杏树,到了这个季节一片金黄色,却又与那钟声有点不同,透出一股子锦绣繁华的气息。 容慕带着他们进了大殿,跪下来磕头烧香,沈玉象征性跪了跪,便一起走了出来。 容慕打量着她,笑着问,“你看上去不是很服气。” 沈玉回神一笑,道,“我不信神佛,只信路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容慕一笑,“不愧是雏凤。” “你是不知,每逢节日,这里前来祭拜的香客成百上千,每个人跪在这里,都很虔诚。” 沈玉说,“他们有他们的虔诚,把心寄托在这儿也是好的,总能安慰心头的辛酸苦楚,给明天一点希望。” “那你呢?” 容慕歪头,打量她的侧脸。 她还没长开,乍一看奶呼呼的,但看眼神,却坚定、清澈,有种哪怕不能前进半步,也绝不会后退的倔强。 沈玉说,“我信我自己。信什么都可以,只要相信,都是一样的。” 容慕失笑,看向慕容域,“你听听,这小丫头比我们修了许多年的,都看得通透。” 沈玉被闹了个大红脸,正要说自己只是随口一说,便见后方走来一人,笑着道,“是啊,恐怕若不是为了她,你都不肯现出真身,叫朕这么多年好找。” 沈玉抬眸看去,却见那人一袭靛青色便装,脚上踩着一样的千层底布鞋,褪去了帝王华丽的冠冕,这会儿看上去竟也像个普通人。 只是在看向容慕时,眼神里敛藏了一丝丝明亮的泪意,似有怨念,又似追悔莫及,却又覆水难收的无奈。 不是北齐帝又是谁? 紧接着,明玉走了过来,上前道,“小师父,你来了。” “......” 沈玉万万没想到,容慕口中的那些人,居然是明玉和北齐帝,回神只好拱手,道,“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叹了一声,“在这里便没有皇帝了。” 说着,转身往边上的厢房走,道,“太后也在里面,我们进去吧。” 沈玉一点准备都没有,心下琢磨着他们今天到底要干什么,跟着走了进去。 第1251章 “母后,她来了。” 皇帝进屋,对里面跪坐的人说。 厢房里面沉香袅袅,除了一张床一个桌子几个凳子之外空无一物,正对着窗户的蒲团上坐着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一身青色衣裳,露在外面的脖子依稀可见当年优美,只是往上却是一颗光溜溜的脑袋,竟是一个剃度的尼姑。 可听皇帝的称呼,这人不是太后是谁? 沈玉有些震惊,太后居然真的出了家,而不只是在慈宁寺清修! “臣沈玉,拜见太后娘娘。” 沈玉回神行了个礼。 太后放下木鱼转身,缓缓起身来,走向了她,细细打量着,“你就是沈忠达的孙女儿?” 她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哑,语速缓慢,却很稳当。脸上不施粉黛,可能是在庙里待的久了,有种慈眉善目的感觉。 眼神居然还是清澈的。 沈玉点点头,“算是。” 毕竟,狗皇帝已经知道了她是雏凤的真相,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大家都是聪明人,反倒显得虚伪。 太后点点头,道,“日子过得真快啊,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上次明玉还跟我说,要带你来看看,我还纳闷为什么是带你来,不是带沈忠达的孙子来,现在却是明白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沉重,又有些释然,道,“随我来吧。” 沈玉一看四周,心下狐疑要去哪儿? 便见太后走到床边,将墙壁上一个按钮按了一下,紧接着床掉了个个儿,露出一道黑漆漆的门。 她点了个火把,往下走。 皇帝扭头看了眼沈玉,神情极其复杂,道,“走吧,黑羽卫的灵牌......在下面。还有你祖父,以及战长安......” 沈玉心头巨震,快步走了下去,“父皇今日带我来看这个,是想说什么?” “只是觉得,该做个了结了。”皇帝叹了一声,跟着下了楼梯,道,“朕不求沈家和战家原谅,只求一件事情。” 沈玉顿住脚步,扭头看向他。 他站在比她高三层的台阶上,往下看的模样,像极了一尊已经石化、腐朽的雕像,只是依稀还能看到死不瞑目,开口道,“朕死后,不入皇陵,只希望在这里,拥有一个灵位。” “......” 沈玉被惊了一下,“父皇是皇帝,理应入皇陵,来这里没人会同意。” “整个朝堂上,只需要你一个人同意。”皇帝紧盯着她,“沈玉,等萧丞相一死,你就是名副其实的无冕之王,不会有任何反对你,除非你的身份暴露了。” “......” 算是把话挑在了明面上。 沈玉浑身的神经紧绷起来,连带着四面墙壁上的长明灯都显得有些阴森,她微微蹙眉紧盯着皇帝,喉咙有点干涩,道,“父皇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为何还要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为何还要让我走到今天的位置上?” 四下一扫,今天若是容慕对她动手,她未必能活。 况且,慕容域...... 容慕如果选择站在皇帝那边,慕容域必定也会站在皇帝那边...... 沈玉第一时间,抓住了袖兜里的药。 第1252章 皇帝却没回答,只是从她身侧走下去,来到了最下方,这才道,“大厦将倾,须有人力挽狂澜。能对付萧丞相的唯有你。” “朕知道,这些年朕不算是个好皇帝。” “可是,让北齐落在九黎手上,我却是不愿意的。” 说着,扭头看了眼明玉,道,“原本,朕选定的皇太子是明玉。这你也看出来了。” 沈玉:“......” 她没说话,听皇帝继续说下去,收了药也走到最下方,却见偌大一个地下宫殿,密密麻麻全是灵牌,上面书写的都是黑羽卫将士的名字。 沈玉看着这些陌生的名字,眼眶微微发红,道,“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这些并不能弥补任何事情......并不是我否定太后娘娘这些年所做的,而是事实的真相本就如此。” 沈玉转身,看向皇帝,“父皇执着来这里,其实也没必要。不过坚持的话,我答应你便是了。” 皇帝点点头,喉头有些哽咽,脸上是百感交集的复杂,道,“是啊,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不过是活人心头放不下罢了。” “沈玉,我并不是求沈战两家原谅,只是在求自己心安。” “这是很自私的想法。” “但我怕真的死不瞑目。” 他看着沈玉,道,“昨天夜里,我梦到了很多人,你祖父、战长安、裴玉尘,还有......元晁和先皇。” 忽的,话锋一转,“南楚使臣觐见,东方离没有来。” “......”沈玉猛地抬头盯住他。 便听他道,“东方离被你说服了吧?条件是什么?” “......” 沈玉不能说,她现如今是九黎的圣女! 喉轮滚了滚,沙哑道,“他要见你一面,问一问当年你们为什么要那样做,问问你们为什么那么对随明珠,为什么那么对他。” 这下,轮到皇帝脸色微变。 片刻,才道,“随明珠那事儿,你也知道了?” 说起这个事情,他看沈玉的眼神不再坦然,变得有些躲闪,似是无地自容。 沈玉点头,“随明珠是元家手上的棋吧?你们元家,用她的死,换来了九黎巫医肆虐北齐,换来了姜氏皇族的覆灭,你们手上高举的正义之棋,写满了虚伪的口号,和一个女人悲惨的命运。” “父皇,这是你们元家,做过的最为叫我不齿的事情。” “......” 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谁也没想到,她竟是直接说皇帝的不是,便是慕容域都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她。 沈玉却是面不改色,双眸微微发红的看着皇帝,“好男儿征战沙场,那是你们的野心,倒也无可厚非,可背后地里,却用女人当棋子!” “夺权路上,用把她们的脑袋当交易。成功了,便把她们当成战利品瓜分!在这一点上,你们把无耻做到了极致。” “你们霍乱了朝堂,引来九黎复仇,牵累了黎民百姓,强行给自己制造出一个需要你们正义出场的机会。” “这才是元氏皇族真正的罪孽!” 一扫四周,她的情绪终于有些爆发,压抑在胸膛里真实的声音也涌了出来,“这些,什么都算不上,也并不能洗刷半点曾经的肮脏!” 第1253章 她的嗓音轻轻颤抖着,每个字都如同外面的钟声一样,在灵堂里撞击起回音,“你们用妻子的命来换取反叛的机会,用儿子的一生来掩藏自己的罪孽,你们既不在乎妻子,也不在乎子嗣。” “生而为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才是应该愧对苍天!” “......” 一片死寂当中,皇帝的眼珠子不断发颤,半眯着眼睛看向她双拳紧握。 泥人还有几分脾气呢。 他知道沈玉说话向来犀利,却没想到会犀利到现在这个程度。 “咳咳,噗——” 突然一阵咳嗽之后,他一口黑血喷了出去,“沈玉,你、你、你——” 明玉忙上前扶着他,“父皇,你怎么样?” 沈玉闭了闭眼,递给他一个药瓶子,“里面是解药。” 皇帝身上的毒是静妃下的,沈玉早就知道了。只是皇帝不信任沈玉,这么多天也从未找她看过,这会儿捏着药瓶子,盯着沈玉,一时间不知道心里该感动还是该愤怒杀人。 好一阵子,才缓过劲儿,道,“你先滚出去。” 沈玉转身,上了楼梯。 慕容域跟着上去,下面留下皇帝、太后、明玉、容慕四个人。 皇帝闭了闭眼,在地上坐下来,气得直哼哼,“这个小王八羔子,朕就不应该在这里见她!她在宫里就嚣张,没想到到了宫外更嚣张!” 嘴上骂着,但还是吃了解药。 解药下去,一阵清凉顺着食道散开,真是犹如一个在地下室憋了半年的人突然被放出去,呼吸到了一大口新鲜空气,舒服地叫人想哭出来。 皇帝气得骂道,“这解药还怪好用的,早知这样就不该替那小王八蛋省草药......” 外面,慕容域眼神复杂地看着沈玉,“你胆子太大了,这外面有禁军守着,少说也有一千,若真的激怒了皇帝,今天必死无疑。” 沈玉何尝不知。 最后,道,“我也是憋得太久了,今天实在忍不住!你看看下面那些令牌......人都冤死了,供奉这些有什么用?况且,随明珠那个事儿,真是碰触到了我的底线!” “我也想看看,元家到底有多少人参与了这个事情!” “......”慕容域见她生气,缓了片刻之后,才道,“你就不怕皇上现在给你穿小鞋?他现在可还是皇帝呢。” “爱穿不穿的,他也没少给我穿!” 沈玉倒是不怕。 事到如今,这一路走来,都是她腥风血雨一步步走出来的路,可不是谁好心赏赐的,又用得着看谁脸色? 尤其是这话一出口,心头更加清晰的明白:想要堂堂正正的活着,不被人拿捏,不讨好别人、不谨小慎微的活着,便根本不能将希望寄托在旁人的善意上面。 天下,总是要自己去打的。 一瞬间,竟有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勇气冲上胸腔。 下方灵堂里。 容慕看皇帝缓得差不多了,才问,“这样,你还要把皇位给她吗?” 皇帝气得眼珠子颤抖,但终究还是冷静下来,咬牙切齿地道,“朕放她上来,不就是因为她这个王八蛋无法无天么!她要不敢说这话,做那么多事情,她凭什么走到今天这一步!” “咳咳,咳咳咳!” 第1254章 “宝剑是有锋芒的,朕欣赏她的锋芒,便避免不了她刺伤朕。” 他叹了口气,“元晁那个事情,朕是一点都不知道。随明珠是我嫂嫂,我那时候年纪尚小,并未娶妻,元晁已经分家出去,在外面住着,若不是那日他非要说给祖母在他府上办寿宴,姜氏皇帝怎么可能看到随明珠换衣服?” 说着,狠狠瞪了门口一眼,道,“我这也是前几日才听说的,那小王八犊子,如今这笔账,全算到我头上来了!” 沈玉刚缓过一口气,要下来时,便听见皇帝在骂她,一口一个王八犊子。 “......” 慕容域睨了她一眼,“能把皇帝气成这样,只有你一个。” 不等沈玉说话,又道,“不对,确切的说,是能把皇帝气到吐血,还用这种口吻骂的,只有你一个。” 帝王一怒,半条命就去了。 甚至,掉脑袋也是寻常。 皇帝拿出骂街的气势,便证明他心里还是认可沈玉的,这得是多惜才,看重她的能力,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可回看沈玉这三个月的战绩,慕容域却又觉得理所应当。 纵观五国历史,再也找不到这样一个人了。 沈玉站在门口,就听着他骂。 皇帝气得哼哼,“黑羽卫的事情,是朕的错。可是凭什么,元晁的错把账算在我头上?” 太后皱眉,“明珠的死,当真是晁儿算计的?” 她的嗓音在微微颤抖。 皇帝看了她一眼,道,“算没算计,等时机成熟了母后去问问他儿子吧,他儿子如今在京城呢!” 太后:“......” 当沈玉再次下去,看到她的时候,才发现太后突然垂垂老矣,整个人都佝偻了几分。 显然,事实的真相再次伤害了她。 沈玉下去,站在楼梯边上看着皇帝,道,“对不起。” “......”皇帝瞪眼,盯着她不说话。 沈玉道,“既然与父皇无关,那我便是骂错了人,对不起。” “你少来!” 皇帝起身,干脆不理会她。 容慕叹了一声,上前拉着沈玉的手,道,“走吧,让他冷静一下,我们先去聊聊通灵的事儿......” 沈玉点点头,随着容慕进了隔壁的密室,问,“容慕姥姥,我是南楚的郡主,父皇当真要把皇位给我吗?明玉还在外面呢。” 容慕扭身看向她,却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了另外一件事情,“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喜欢他吗?” “......” 沈玉说不出话来,当年的事情她怎么会知道? 她才十五岁。 容慕眼底却闪过一丝丝回忆之色,和她想到战云枭时并无分别,“我认识他时,他也是如你这般,看不惯这世间种种不平,也曾是鲜衣怒马的少年,满怀憧憬要让北齐国富民强,不再被外敌入侵,百姓不会流离失所。” “他曾与你一样,只是他的路走偏了。” 容慕低头看向她,“是你,让他看到了最初的自己。他把皇位给你,是想要......把自己的梦想传承下去。” “明玉随着我们在慈宁寺长大,他的德行是够了的,但是论谋略制衡之术,却在你之下。皇上觉得,或许让他登基是把他往火坑里推。” “那明玉呢?” 沈玉凝眉,看向容慕,“明玉自己怎么说?” 第1255章 “这一点你不需要有压力。” 容慕看了她一眼,道,“明玉比谁都支持你。他是佛家弟子,普度众生才是他的理想。他觉得你更适合那个位置......” “昨天晚上,皇上与太后、明玉商量过这个事情,今天告诉你的,便是商量的结果。” “至于你是雏凤这件事情,你有没有想过正是得知了你是雏凤,皇上才做出这个决定的?” 沈玉诧异地看向容慕,有些不理解。 便见容慕拿出一个小册子递给她,道,“想要成就一个时代,雏凤总比旁人要容易,她是受到上天眷顾的人,天生便有自己的能力。” “她的通灵术,能让她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不会走弯路。” “她的智慧,更是寻常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 “皇上很清楚,北齐交到你的手上,才有可能成就最辉煌的时代,改变现如今内忧外患的局面。” “前朝末年的瘟疫和战乱,或许和元家有关系,但是和他绝对没有关系。因为那时候,我与他在一起,他做的每件事情,我都知道。” “他这辈子,唯一做错了的事情,便是黑羽卫那事儿......” 沈玉心情复杂,“黑羽卫不是三个字,是二十万将士的命。” “是,你说得对。” 容慕叹了口气,“所以,他只能拿自己的脑袋,去赔罪。虽然依旧不够......但加上你,便够了。” 沈玉才明白,皇帝把皇位给她,还有另一层意思。 就是,把该还给沈家和战家的,都还给他们。 她突然想到,上次皇帝说的那句话,“你是沈忠达的孙儿,战云枭最爱的女人,裴玉尘的徒弟......” 只有她一个人身上,能背得起整个黑羽卫。 她现在,还是黑羽卫的首领之一。 她点点头,“那我们开始吧......” ...... 从密室出来的时候,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了。 外面天色将晚,皇帝已经出来了,在院子里等着,看她的眼神幽深又复杂,道,“东方离在哪里?你找个机会,带他来见我。” 沈玉点点头,“等南楚的使臣走了,等......过些日子吧。明天府上设宴,我在侯府等着父皇。” 这也是沈玉唯一能给他的。 他和沈战两家的血仇,注定沈缙和战云枭不会给他半点安慰,这中间的桥梁只能是沈玉去当。 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三家的仇恨要在皇帝这里画上句号,不能带去下一代,让他们始终相互厮杀。 那样,不过是无意义的相互消耗,最后耗尽北齐战力,让邻国伺机而动,到时候又是一场战乱,百姓遭殃。 皇帝点点头,“明天朕会亲自来。” 又道,“它南楚能出雏凤,我北齐也可以。又没有规定只有南楚可以。” 沈玉跪地,“谢父皇。” “走吧走吧。”皇帝摆摆手,让她赶紧走,眼不见为净。 沈玉告退,皇帝心情复杂。 他真的没想到,到了晚年他想要的那一份慰藉,竟是要从自己的对手和仇人、甚至是逼他让位的人身上去找。 可看着她鲜活模样,内心深处却又不由自主涌上一丝惺惺相惜。却又在转念之间,觉得如今的自己已经不配。 沈玉下山的路上,内心亦感到百感交集,正打算上马车,却在不远处的小路上,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沈玉心头激跳,爬到一半赶忙下车,冲向那道人影,低呼一声,“师父!你怎么在这里?” 第1256章 那道背影,实在是太像是雪叟了。 沈玉追过去,挡在对方面前时,才发现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翁,脸上长得和雪叟一点都不像,看到她诧异道,“姑娘认错了人吧?” 沈玉打量他片刻,道,“对不起,我看错了。” 老翁回神,努力扯着嘴角,朝着她笑了笑,道,“没关系。” 说着,看了眼前面的小路,脸上露出焦急之色,道,“姑娘,让个路吧,我老伴儿还等着我回家呢,时间不早了。” 沈玉往边上的草丛里站了站,让他过去了。 等老翁走远了,她才回过神来,心事重重地转身往马车那边走去。 雪叟走了好一阵子了,说好要写信回来,至今已没收到什么消息。 她想写信给他,让他回来,告诉他黑羽卫快要平冤昭雪,他不会再是无家可归的通缉犯了,这信却不知道送往何处。 尤其是,他身体受过伤,又把内力都给了她,现如今一个人出门在外,她真的好担心。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打上车之后,沈玉就一直提不起兴致,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一直往外冒,弄得她有些郁郁寡欢。 慕容域看了她一眼,有些诧异地道,“你刚刚把那个砍柴的老翁看成是裴玉尘了?” “是啊,我还以为他回来了。” 沈玉垂眸,叹了口气,“他这些年,受了那么多罪。黑羽卫出事,他被冤枉成了叛徒。为了活下去平冤昭雪,他身上起码动过几十次刀子,如今彻彻底底变成另一个人......” “很快,黑羽卫的事情便会水落石出,他想要的公正也要回来了......虽然说已经太迟了,让他付出了太多的代价,可这就是他一生中最想要的。” “我还以为,他是得知了皇上约我去慈宁寺,过去一探究竟的。” “哪怕他想在慈宁寺杀了皇上,我都能理解。” 可是那人的确不是他。 慕容域闻言,劝说道,“你也不要太担心,如你所言,皇上的死和替黑羽卫平冤昭雪是他这辈子最想看到的事情,他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等到那一天回来的。” “一旦萧丞相的事情解决了,皇上便会履行自己的诺言,倒时候你就是北齐女帝,该给黑羽卫和你师父的公正和荣耀,你都会给他们的。” “等到了那个时候,普天同庆,无论他在这世上哪个地方,都会知道自己的愿望达成了。” 沈玉不得不说,慕容域是个会安慰人的。 可她的心情就是放松不下来,脑海里那个老翁的脸徘徊不去,总有一种不是太好的感觉在心头萦绕着,又想到在密室里发生的事情,以及容慕说的话: “雏凤的通灵能力,是从直觉开始的。” “往后你要留意自己的直觉,不要让理智影响到它,直觉不对的事情,一定要多加留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另外,你看到未来和过去的一些画面,都是需要一个合适的媒介的......” “具体做法,都写在这本小册子上面了,你回去好好练习。以你的聪慧,肯定很快就能掌握要领,也会知道如何应付九黎那些人。” “我的通灵术只是寻常,连你的命运都看不透,但如果是你的话,走到最后甚至有可能如传说中记载的那样,能使人起死回生......” “只不过,这种能力要付出自己的阳寿为代价,你尽量别碰它......” 沈玉的心脏,听到这里跳的很快。 可现在,却跳得让她有点心慌,以至于一路上都让她有些坐立不安。 起死回生的能力她没有想过。 她只想要守护好身边的人,让这个世界按照正常的轨道运转,而不是东方忌等人兴风作浪。 转眼到了城门口,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车夫有些生气的声音,“你不长眼睛吗?这么宽的大路,你非要走在正中间,撞到了算谁的!” 第1257章 “怎么回事?” 沈玉掀开车帘,看向外面。 黑漆漆的夜色里,前方拦着一个浑身上下破破烂烂的乞丐,有些木讷地看向她,道,“您就是沈三姑娘吧?有人让我给您送来一封信,我不是故意拦路的,还请姑娘莫要怪罪。” 沈玉抬手接过信封。 信封上有血,暗红色的印记让沈玉下意识瞥了眼那乞丐,乞丐紧张地手藏在背后,道,“对不起,我手上有伤,把信弄脏了。” 说完,又好像是怕没有说服力,把手拿出来给沈玉看了眼。 他竟是断了一根小指! 沈玉倏然凝眉,一把扯过他的手,“怎么伤的?” 那乞丐吓得颤抖,结巴起来,“砍、砍柴伤的,就是不、不小心。” 又是砍柴? 沈玉眯了眯眼,问,“信是谁给你的?他长什么样子?你慢慢说,不要紧张,我给你包扎一下吧,这样下去整条手臂都要感染。” 她的心头更沉了。 乞丐挣脱不掉,只好让她包扎,努力想着那人的样子,道,“是、是一个女人。她烂了半张脸,戴着黑色的面纱,我没看清楚她长什么样子,但、但是年纪应该,与你差不多大吧?” “你的手指,是她砍断的吧?” 沈玉冷不丁追问一声。 “......” 乞丐一下子僵住,浑身颤抖地看向沈玉,“你、你怎么知道?” 沈玉当然是猜测的,“你的手,不是斧头伤的,是匕首。下刀的人有内力,而你没有。证明不是你自己砍的,是有人用匕首切断了你的手指。” 沈玉抬眸看向他,“是她逼着你送信的吧?” 乞丐原本不敢说的,这会儿却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她、她不让我说,说要是我敢说出去,就把我活剐了!” “你们在哪儿见面的?” 沈玉给他上了药,道,“你一五一十告诉我,往后我让你进侯府,便无人再欺负你了。” 乞丐眼眶一红,泪水的当场涌了出来,结结巴巴道,“是在对面那个庄子上,四十七号院,里面还有好些人,但他们当时都在后院当中,我没有看到,只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好像是南楚人。” 又道,“但那个女人不是!” 沈玉点点头,“你先在这里等一等我。” 说着,撕开信封看了眼。 之后,摘下头上的一根发钗递给他,道,“你拿着这个去一趟侯府,告诉我大哥,就说我去了燕南山,不得不去,让他去找暝阳王。” “然后你告诉他,就说我的意思,让你留在侯府,往后当个给花草浇水的。” 乞丐慌忙点头,“我这就去,这就去!” 说完,慌不迭去了城内。 沈玉攥紧手上的信纸,扭头看向慕容域,“慕容兄,你帮我一个忙。去对面庄子上看看,那个院子到底怎么回事。” “如果还有时间,找到暝阳王,让他派人去查今天慈宁寺那边遇到的那个老翁,通知禁军速速赶往慈宁寺,防止有人刺杀皇帝。” “他现在还不能死!” 一旦死了,北齐就乱了,萧丞相就得逞了! 第1258章 沈玉面色一片凝重,说完便从车上跳下去,对暗中道,“七七,我们去燕南山。” 白七现身出来,愕然道,“姑娘,你这么晚了去燕南山做什么?” 慕容域也下了车,抬眼看了眼远处天色,道,“天已经黑了,我们如果现在赶过去,到的时候便是半夜。我建议今晚别去了,再说你一个人过去太危险,我们还是先一起去对面庄子上。” 沈玉摇头,“没有时间了。” “这封信是我师父的亲笔,若是我师父写的,那他肯定有无比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如果不是他写的,那他肯定出了事儿,不然的话不会有人拿到他的笔迹模仿写信!” 沈玉看了眼燕南山的方向,紧张的眼眶都红了,“他身上的内力全都给了我,一旦有危险他根本没有自保之力......” 说着,朝着慕容域一拱手,“剩下的事情,便麻烦慕容兄了。” 说完扭身直奔燕南山。 慕容域蹙眉,想跟着上去又怕坏了她的计划,导致更坏的结局,只好认命前往山下的庄子上,却查那四十七号院子。 沈玉用了轻功,穿行在黑漆漆的林间,沿着小路一路直奔燕南山山顶,心急得都快要跳出来。 白七紧随其后,凝眉问道,“姑娘是担心雪叟出事了?” 沈玉神色凝重,“今天在慈宁寺外面遇见那个老头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下山的路上,心里很是不安。原本以为自己想多了,但是看到这封信......” 原本,雪叟说过给她的信都会送到客栈去,客栈的人会给她。 但是今晚来的,却是一个乞丐。 还是一个被威胁的乞丐! 由不得沈玉不多想。 两人风驰电掣冲向了山顶,等到的时候,也是半个时辰之后了,毕竟那么大一座山,乌漆嘛黑路又难走。 月亮已经上了半天空。 山顶上的树木没有那么茂盛,一眼扫过去,便看到了背对着她站在前方的人。 白七一看到那个人影,便惊讶道,“是雪叟!但他怎么约在了这个地方?有什么事情也能在山下说啊,山下很多地方都很隐蔽,没必要......” 话说到一半,不等沈玉解释什么,他自己就想明白了,“他不是雪叟!” 沈玉点头,“没有错,他是今天慈宁寺外面的那个老翁,他根本不是雪叟。” “我们要过去吗?” 白七看了她一眼,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被脚下的地面惊到,蹙眉道,“好奇怪,这地面怎么像是被挖过的?这么软?” 沈玉低头一看,便前方一片土的确是新翻的,什么意思? 白七道,“姑娘,今晚这到处都透着诡异,咱们还是要小心行事,等王爷派人来再说吧?” 两人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况。 虽说,上次沈玉也在燕南山上救过松露,但那次苏长青的手段明显一般,这一次却让沈玉有种紧张不安的感觉。 她衣袖下的双拳紧紧攥着,小心抬脚走上那片松软的地面,往前方走去! 突然之间,心头一股钻心的疼涌上胸腔,差点没将她的眼泪逼出来! 沈玉一个踉跄,瞬间有些恍惚,眼前一个什么画面闪过,还没来得及回神便被打断,“沈三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前方,那老翁转过身来。 第1259章 沈玉一下子被惊醒,抬头看向他。 浅淡月色之下,那老翁的眼睛里带着笑,眼底却噙着一丝丝邪恶,抬手轻轻放在了耳后,将脸上的面皮当着沈玉的面撕了下来! 沈玉愕然发现,他那双手根本不像是一个砍柴为生的老翁,皮肤光滑、年轻,五指有力,多半是个习武的年轻人! 等脸上的面具撕下来,露出本来面目的时候,惊得沈玉瞳孔狠狠缩了缩! 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微微上挑的单眼皮,左眼下方有一颗泪痣,但是骨相单薄,下颌尖锐,整个人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他不是立体的,更像是纸上画出来的人一样...... “他一看就不是个好人。” 白七靠近了沈玉两步,和她并肩站着,“此人头尖额窄,面白无须,眼露阴邪之色,印堂白中带青,好像是阴山派的!” “什么是阴山派?” 沈玉蹙眉,根本没听过这个名字。 白七道,“南楚的道士派别,专攻阴阳,但是阴山派剑走偏锋,多邪门歪道......” 说着,拉着沈玉快步离开那土壤松软的之地,面色凝重地盯着眼前人。 沈玉多看了眼那翻过土的地面,竟也有方圆十几米大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对面这人要在这里开辟一个菜园子隐居呢。 况且她也不懂风水,一时间更不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于是凝眉问道,“阁下何人?叫我来这里所为何事?” 那人扫了眼“菜园子”,目光落在沈玉脸上,嘴角往一边上扬,“沈三姑娘为何而来,那我便叫你来是为了何事。你师父的书信,你收到了吗?” 他脸上的笑意并不掩饰,几乎将恶意百分百展露了出来。 沈玉四下一扫,感觉他今晚胜券在握。 她瞳孔轻微缩了缩,“可下午我叫你师父的时候,你不也没有承认不是么?” 冷笑一声,直截了当道,“他人在哪里?” 男人闻言却是一笑,“你自己都要死了,还管他在哪里?他不过就是一个鱼饵罢了,要不是你是他徒弟,本公子都懒得对他下手!” 说着,拍了拍手。 “啪、啪、啪”三声之后,四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四周林间竟是有许多脚步声涌了上来。 白七一看骇然,“姑娘,我们被包围了!” 沈玉一扫四周,果然见上百个黑衣人从四面冲了上来,将她和白七团团围住。 便听那男子得意道,“我想要的,不过是沈三姑娘的命罢了。你也不用想着要跑,这四周都被我下了阵......复杂的你没听过,鬼打墙听过吧?” 他笑了一声,阴森森的,“今天晚上,便是真的是雏凤,那也是插翅难飞!” 鬼打墙沈玉当然听过。 正想问白七什么,结果一扭头,却发现四周的一切都变得相似起来,便是之前不同的树种,这会儿人也都变成了清一色的垂杨柳,枝条蔓延,形状一模一样。 唯有天上一轮明月能够判断方向,但再也看不清脚底下的路! 沈玉骇然变色。 便听前方传来笑声,犹如猫抓耗子一般充满挑逗和戏谑,“任你再聪明,也找不到北了吧?” 第1260章 沈玉皱了皱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之前这片区域原本的样子,道,“什么鬼打墙不鬼打墙的,我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鬼。” “只不过,你既然胜券在握,为何不敢告诉我你是谁?难道是见不得光吗!” 白七在她耳边低低道,“他说话的口音,是南方的。虽然不像是南楚人,但肯定也不是北方人。也有可能,是在混淆视听。” 沈玉想到,刚刚那个小乞丐说,让他送信的那个女人的院子里,有南楚人说话的声音。 那眼前的人,是楚惊天的? 还是谁的? 沈玉脸色难看至极,而对方似乎也非常谨慎,含糊道,“不是看出来了吗?我是阴山派的人啊!沈三姑娘不信鬼神没关系,只要相信人就可以了。” 说着,突然一声令下,“给我杀了她!” 话音未落,四周黑衣人潮水一般涌向了沈玉和白七。 沈玉先洒了一把毒药出去,但是没什么用,只好拔出封疆剑。 前头传来那人笑声,“谁不知道沈三姑娘是用毒的高手啊?我们当然是提前做过准备,你的药,没有用。” 沈玉眯了眯眼,嗓音沙哑,“那就杀吧!” 正好,练练她的武功! 战斗一触即发,转瞬之间白刃相接,双方打得难解难分。 白七的武功很高,沈玉的招式学了个半吊子,但是她身上的内力却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前期的时候两人相互腾挪暂且占据优势。 白七神经紧绷着,祈祷战云枭的人赶紧来,不然便是他和沈玉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对方人太多了,便是车轮战都能把他们耗死。 沈玉自然知道这其中要害,因此两人都是防守为主,只在时机最好的时候发出致命一击,尽量保存内力。 两个人背对着背,竟然有种无懈可击的感觉。 打了一会儿黑衣人着急起来,扭头看向那男子,道,“薛公子,这样不行啊!这两个人内力太强,兄弟们找不到破绽!” “破绽?” 那叫薛公子的男人一笑,摸着光溜溜的下巴琢磨了片刻,突然道,“沈玉,你可知道你师父现在在哪里吗?” 沈玉心头咯噔一下,但还是强自撑住,一剑扫开对面的刺客,咬牙道,“你爱说不说,等我宰了你们这群人,自己会去找!” “他死了你也不想知道吗?” 薛公子脸上笑意更深。 原本沈玉是不会上当的,可他说这话时,却瞥了一眼脚下的那片“菜园子”。 那新翻的土地,猝不及防再次牵引起她刚刚那一股剧烈的撕心裂肺。 沈玉瞬间脸色一白,手上的封疆差点落地。 白七见状,赶忙替她挡了一下前方的攻击,沈玉回神稳定心神,正想说话那人却再次开口,道,“已经秋天了啊,以北齐燕南山顶这个季节,怕是种什么都不能活了。” “过两天霜一降,便是这四周树木都要枯落叶,别说是种菜了。” “你猜,这时候我开辟这菜园子,是为了做什么?” 沈玉迎上他的眼神,便听见他又薄又白的嘴唇一张一合,一个字一个字道,“我在下面种的,可是你师父啊!” 第1261章 随着他这话出口,沈玉心头的抽痛达到极致,她的脸色有些发白,“你什么意思?” 那种不祥的预感,犹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根本不受她理智的控制,一团血月之下,她逐渐的红了眼,嗓音颤抖起来。 而对面的刺客终于找到机会,一剑刺向她的肩头,白七回顾不及,沈玉被一剑穿透左肩,整个人都踉跄了两步! “姑娘!” 白七大惊,“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他在扰乱你的心神!” 只有沈玉知道,扰乱她的心神的,不是对方说的话,而是她那可怕的直觉力! 那种不安的感觉,从她第一脚踏上那软绵绵的新土时,就已经产生了,而且当时她在那片土壤上面恍惚了一下,眼前隐约闪过一团浑身是血的人影! 那人影,就是雪叟啊! 沈玉心头震颤,薛公子那句“我在下面种的,可是你师父啊”萦绕脑海,让她浑身发抖。 她不敢想象这是真的! “姓薛的,你找死!” 她猛地挥动封疆,体内内力疯狂爆发,一剑扫向了前方! 银白色的剑芒,夹杂着淡淡的星光犹如水银一般倾泻而出,“你若敢杀了他,我要你全家陪葬!” 前方十几个人都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被拦腰斩断,那薛公子骇然变色,但还是道,“快,继续上!杀了她!” 他没想到,沈玉的内力可怕到这种程度,但很快便想明白了,阴森冷笑道,“你的内力这么强,该不会是裴玉尘把自己的内力给你了吧?难怪他那么弱,拎在手上像个鸡崽子一样,毫无还手之力!” 一个字一个字,犹如利刃扎在沈玉心头,刺得沈玉整颗心脏都颤抖起来! 是的,雪叟要不把内力给她,他怎么会...... 沈玉脸色惨白,一剑挥向前方,但剑刃明显颤抖起来。 那薛公子见状,笑得更加猖狂,“是你害死了他。” “是你把他变成了一个废物,随随便便有个人过去就把他给抓了!你知道他死得有多惨吗?” “他是被我活生生扒了皮,一刀一刀削掉了身上的肉,等到最后的时候,只剩下一具骨头架子,我问他你是不是雏凤,他却还想着保护你,说雏凤早死了。” “我把他的眼珠子挖了出来,他像个没头苍蝇苍蝇一样乱撞,地上全是血,你脚下的菜园子里,便是绊着的血肉,埋着他的尸骨,你刚刚踩着的地方,就是他的脑袋。” “沈玉,你感觉到了,对吗?” “对吗?” 这两个字,犹如魔鬼的咒语,在沈玉脑海里横冲直撞,把她的心都撞碎了! 极致的悲痛之下,眼前那片血腥的画面又一点点拼凑完整。 她看到雪叟浑身是血,白森森的骨头露在外面在,那双眼犹如山鬼一般幽深如洞,干裂的嘴唇无声而动,他说,“玉儿,快走!” “啊——” 厮杀当中,沈玉痛到极致仰天长呼,喉咙里面一片腥甜,猛地一口血喷了出去! “我要杀了你们!” 一股狂暴至极的内力冲出体内,撞散了她的头发,她长发狂舞,双眸猩红,犹如阎罗一般不顾一切地冲向了那薛公子! 第1262章 “姑娘,危险!” 白七大惊,猛地挡在她面前,却被她一把掀开,不等回神一波剑气已经碾压而来! 只见她双眸猩红,竟犹如失了神志一般,沙哑的喉咙里只剩下一句话,“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肩头的剑伤汩汩出血,她恍若味觉,手上的封疆一次次甩出去,剑气肆虐。 虽然没有章法,但是白七震惊地发现,她身上的气场,竟然变了! 一股炽烈的气息将酝酿着,让人口干舌燥,连带着剑芒上面都沾染了一丝丝红色,仰天一看似乎要与头顶的血月相连,好似错觉,又像是真实。 转眼前,前方已经死了一片人。 还有一群人围着白七,白七脱身不得,只得任由她冲出去。 沈玉心头在滴血。 她需要时间! 她要尽快杀了这些人,将脚底下这些土挖出来,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雪叟的尸体! 她不相信! 她不相信他已经死了! 一颗心颤抖着,如果雪叟真的死在了这些人手上,她要如何面对自己?面对自己这一身功力?面对自己曾许下的诺言? 都说好了的,她要为他平冤昭雪! 眼看着,要实现了啊! 沈玉的双眼一片猩红,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后背在发烫,一股隐秘的力量,从灵魂深处迸发出来,撞碎了四周的幻境,露出燕南山原本的模样。 夜色清冷,四处都是惨叫声。 薛公子大惊失色,“你竟然破了我的阵法!你果真是雏凤!” 他早就怀疑她是雏凤,但是没想到真正的雏凤是这样的,她身上居然流淌着一股犹如岩浆一边的气息。 虽然不像是传说中那样引来白鸟朝凤之类的,但是当这股力量被悲痛和仇恨彻底激发出来,却不是常人可以面对的! 转眼间,他带来的刺客已经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看着同伴的残肢断体,也不由露了怯,看向他道,“公子,她的内力太强了,要不我们撤吧?” “撤什么撤?” 薛公子脸上漆黑一片,“她身上已经受伤多处,此时不杀,等到往后,以她的性格,我们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一鼓作气,给我杀了她!” 他的嗓音沙哑颤抖,却又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厉,从怀中掏出一颗信号弹,放了出去! “咻”一声! 一道火花冲向天空炸开。 远处林间,孙采薇骂了一声“废物”之后,再次拿出了曲笛。 沈玉杀红了眼,恍恍惚惚又听到那熟悉的笛声呜咽,突然就明白今晚他们为什么把地点选在了燕南山了! 燕南山离京城远,又有猛兽以供驱使,京城救援来不及,孙采薇却可以得心应手。 原来,信竟是孙采薇送来的! 沈玉瞳孔缩了缩,便听白七大惊失色,道,“姑娘,这样下去不行,不说刺客还有三四十个,便是这山中猛兽还有成百上千,要不咱们先撤吧?” “撤?” 沈玉眼底沁出血泪,一剑扫开前方的刺客后,看了眼脚下的泥土,嗓音颤抖,“我师父他,还在下面呢!” 白七迎上她的眼神,被她眼底的悲痛与不肯相信镇住了。 第1263章 雪叟惨死,是她根本无法接受的现实。 白七突然明白,她这么着急杀了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了,双眼一红咬牙道,“属下陪你!” 主仆两人再次冲进了战斗。 两人都受了伤,浑身是血。 但是对方仗着人多车轮战,根本不给他们包扎的机会,只能咬牙强撑。 薛公子看着自己的刺客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逐渐脸色发白,生了退意,转身便往山下逃走。 “我准你走了吗?” 背后传来沈玉的声音,已经哑得根本不像她,手上封疆猛地甩了出去,薛公子脚下一点忙想着躲避,但仿佛被后面一股力量给镇住了,竟是双脚灌铅,完全难以移动。 一股剧烈的痛传来,带着可怕的灼烧感,猛地往前栽倒,吐出一口血,扭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沈玉。 沈玉一身裙子,已经被血染得看不出颜色,脸上头发上全是血,朝着他走了过来。 背后的刺客,被白七挡住了。 剩下的人见没了希望,纷纷逃离。 薛公子也想逃走,可是封疆插在他的后背上,他已经失去了逃离的能力,看向沈玉的眼神从开始胜券在握的得意,变成了此时的惊惧。 最后,只得咬碎了齿缝里藏的毒,自己了断。 等沈玉走到他跟前时,他脑袋一歪,直接倒在了地上。 “姑娘,她死了。” 白七看向沈玉,眼底满是心疼,“属下帮你去挖。” 说着,用剑开始挖地上新翻的土。 沈玉扑通跪地,看着脚下的泥土心头颤抖,“你小心一点,万一人还活着呢?” “......”白七看了她一眼,想说过去很久了,便是被活埋的,还没断气的几率也很小了。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没打碎她的希望。 沈玉手脚并用,疯狂刨地,血染红了地上的泥土,指甲裂开,她都感觉不到疼。 脑海里,全是师父的音容笑貌。 如果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她自己。 可是她不想,真的不想付出最重要的人生命的代价,来换取她的成功和强大! 眼泪与血混合在一起,她浑身都在颤抖着。 然而挖到下面的尸体时,却已经再无回旋余地,雪叟就躺在泥土当中,浑身上下没有一寸血肉,唯有一个骷髅架子上面还沾满了血迹,双眼是深深的血窟窿,早就被泥土填满。 沈玉看着他,浑身的血都僵住了。 一股无法承受的痛涌上胸腔,她呆了两秒之后,仰天一声惨叫! “啊——” 喉咙都快震破了,一口血喷出半空,不等洒落又一口喷了出去,心脏疼的像是裂开一般,她整个人抱着骷髅架子不知所措。 “姑娘!” 白七心头震颤,想要安慰她却发现所有的语言皆是苍白。 沈玉这一生,唯有一件事: 守护自己在乎的人,不让他们被人所伤、所害。 唯独雪叟! 唯独雪叟,他这一生原本就受尽屈辱与残暴的对待,普天之下最想要一个公正,只想要一个说法,上天却并没有成全她,让他惨死在了她面前! 她所做的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被一笔勾销了! 沈玉没办法接受这个现实! 第1264章 她盯着雪叟的尸体,不知道该怎么办。 脑海里第一次出现疯狂的报复、甚至想走邪门歪道的念头,一寸一寸侵蚀着她的神经,让她无法冷静。 低下头来,心头一寸寸冰凉,眼泪滴落在怀中的骷髅身上,她的嗓音沙哑犹如厉鬼,“师父,若能用我的阳寿,换你一次重生,徒儿什么都愿意......对不起......” 她闭了闭眼,眼泪却犹如潮水一般,从脸上滚落,止都止不住。 如果说前世只是一个梦境,那今天她是真正的痛彻心扉,悔不当初。 当初,她就不应该让雪叟走。 她从沾血的衣袖中,拿出一个瓶子,将里面的药全都倒掉,拔剑割破自己的手腕,用血盛满了瓶子,从枯骨上面取下一小节指骨,放进她的血当中,随后闭上双眼,一遍一遍默念容慕给她的小册子上的咒语。 在慈宁寺的时候,她明明白白告诉容慕,自己不相信鬼神,也不相信人死了还能活过来,但是此时此刻,她祈求苍天之上有万千神明,祈求他们听到她的呼唤,祈求他们帮她完成这个仪式。 恍恍惚惚当中,之前脑海里的画面,又逐渐拼凑完整,展现出了事情的全貌。 四周传来猛兽的嘶吼声,她恍若未闻。 白七拔剑,正想要厮杀,却发现那些猛兽到了跟前,竟是前肢下伏,额头触及地面,看着沈玉的眼神竟像是被她的悲痛感染,湿漉漉的。 白七骇然,“这就是雏凤的力量吗?” “居然可以令万兽臣服......” 再看沈玉,她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好似没有任何感知。 画面的场景她并不熟悉。 是一处破烂的宫殿,像是北齐的冷宫,但建筑风格却又完全不同,显得十分幽静别致,但又因荒废了,所以更像是荒野鬼屋,看上去十分吓人。 雪叟就站在院中枯草之间,转身看向她。 他的身上还是完好无损的,双眼还在,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幽邃明亮,犹如山鬼的眼睛。 他看着她,眉眼慈祥,逼得沈玉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哽咽出声,“师父。” 那股悲伤又如潮水般,将她掩埋。 也许是她哭得狠了,画面微微有些波动,像是水波一样,雪叟的脸也变得不太稳定,但嗓音却柔和,“玉儿,记住这个地方了吗?” “你娘在这里,她还没死,但是她快活不下去了。南楚帝抓了她,就是因为你逃脱了,他怕有一天你回去找他,所以抓了你娘当人质。” “这里,特别危险。” “你千万不要冒险,如果没做好准备,不能来,知道吗?” “你一定一定,要记住师父的话,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能救人,切记不要冲动。” “师父这一辈子......” 他低头,似是想起了这么多年不堪回首的过往,许久之后,才叹了口气,道,“所有的一切,交到你手上,师父也就放心了。” “这是师父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唯一可惜的是,师父没机会看到你君临天下,万众瞩目的模样了。” 第1265章 沈玉哭得浑身震颤,“师父!” 画面里的人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随后消散了。 沈玉整个人僵在原地,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白七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也不敢打扰,只得在边上静静地守着。 孙采薇气急败坏,“上啊!你们这群畜生,到底在干什么!” 她和南楚勾结,原本就是想找机会杀了沈玉的,却没想到机会是找到了,但是南楚这么多刺客居然也没能杀了沈玉。 就连她驱使的兽群,到了沈玉跟前居然做出了臣服的姿态,完全不理会她了! 她简直要被气死了! 但是,她却不敢上前。 因为兽群是她唯一的依仗,她在远远看到了,沈玉的内力特别强,便是这些南楚的刺客这么多人都把她拿下,就是薛公子也死了,她上去只能送死。 最后,只得悄然隐退在林间。 接近子时,山下传来了动静。 从京城到燕南山,有一个时辰的路,加上上山至少也要半个时辰,战云枭和沈辞等人收到消息之后,几乎是用了最快的速度。 一起来的,还有暗卫。 但是,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两人上来时,便看到沈玉跪在一片尸体当中,像个血人一样抱着怀中的血肉模糊的骷髅,整个人身上都萦绕着一股悲痛与嗜血的杀意。 “她怎么了?” 战云枭第一次见到她这个样子,心头大震。 第一时间想上前,却发现她的表情有些不大对劲儿,只好先问白七。 白七小声道,“等一等吧,姑娘刚刚在念什么咒语,应该不能被打搅。是南楚的人抓了雪叟,雪叟死了。” 战云枭心头咯噔一下,变了脸色。 沈辞也皱紧了眉头,“三妹一心想保护大家,却不想最在乎的人却在这个时候死了。她身上是雪叟的内力,她现在肯定满心自责。” 战云枭说不出话,双拳紧握。 看着沈玉片刻,吩咐下去,道,“将地上这些尸体清理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小五点头去办,白七包扎了一下伤口。 战云枭也想上前给沈玉包扎伤口,可她现在这个样子,却仿佛陷入了另一个世界,又想着她今天随着慕容域去见了容慕,原本就是为着通灵的事儿去的,便更是不敢打搅。 万一,她在用通灵术呢? 通灵术他和沈辞都不了解,只能干瞪眼。 沈玉其实快好了。 她照着容慕教给她的方法,做完了所有程序,将手上的小瓶子收了起来。 如果那小册子上说的东西真的可以用,那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她就能重新感知到雪叟的魂魄,只要再给他寻一具身体,便可以借尸还魂了。 沈玉之前是不信这个的。 但是此时此刻,她真的希望自己拥有那逆天改命的能力。 至于会损耗她多少阳寿,便看造化吧。 战云枭见她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变化,赶忙上前拉起她的手,“玉儿,你怎么样?你先把......雪老放下来,我给你上药!” 她伤得太重了。 沈玉抬眼看向他,积压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趴在膝头大哭,“师父他死了,他死了!都怪我,要不是我拿走了他的内力,他就不会这样呜呜呜——” 第1266章 战云枭心疼地抱起她来,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示意小五拿药上前,一边抱着她安抚,一边给她包扎伤口。 沈玉任由他折腾,整个人都在颤抖,嗓子一片沙哑,“我要杀了他们!我要灭了南楚!我要给师父报仇!” 战云枭第一次见她情绪这么不稳定。 但是看着雪叟的尸体,他的心里也跟刀扎一样,拥住她道,“我陪你一起。” 又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陪你一起。” 沈玉嗓子疼得冒烟,还有压抑的情绪发泄不出去,却已经没了多少力气。 她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 却还在无意识当中喃喃着,“师父,对不起......” 战云枭眼眶一片红,看向小五,“发现什么了吗?” 小五把一个玉佩递给他,“这个,是从七哥口中的薛公子身上搜到的,顺着这个应该能查清楚他的身份。” 战云枭接过来看了眼,眉心紧皱,难看至极,“是南楚皇室的身份玉佩,这位薛公子应该是皇上派来的人,只是不确定是楚惊天还是楚惊云,或者是南楚皇帝。” 沈辞骇然,“难道说,玉儿的身份被他们察觉了吗?” “暂时还不确定,先下去吧。” 战云枭看了眼山下,脸色阴沉,“先去看看慈宁寺和城外庄子上什么情况,等玉儿醒来了,一起商量。” 沈辞点头,一众人收拾好,下了山。 雪叟的尸体被带上,沈辞在车子上问,“这尸体成了这个样子,还是找个时间送入我沈家的墓地吧。他这一生真是可怜。” “是啊。” 战云枭叹息。 一众人下了山,却没想到在山底下遇上了皇帝、明玉,还有钟吾带来的禁军大队。 “皇上怎么下山来了?” 沈辞蹙眉,脸上有些不解,本能地看了眼雪叟的尸体—— 之前,雪叟可是诈死在了十四街的。 人都埋了,现如今再被皇帝撞上......他虽然眼睛被挖了,身上的血肉也被剃光,但是脸还在啊! 只要细看,皇帝便一定能够看出来。 沈辞不免有些紧张。 战云枭亦眉心紧皱,上前道,“皇上怎么来了?” 皇帝眼神复杂,看向他怀里的沈玉,问,“她怎么样?” “重伤,但无性命之危。”战云枭抱着沈玉,问,“慈宁寺那边,没事儿吧?” 皇帝点点头,“倒也没大事儿,遇上了四个刺客,被......容慕给杀了。” 说着,还是道,“但还是要谢谢暝阳王,叫禁军过来支援。” 他真的没想到,事到如今战云枭居然还惦记他的安危,十万火急之下,也安排了禁军过来。 战云枭被他的眼神看得不舒服,道,“是玉儿安排的,我只是传个话罢了。” “......” 两人第一次用这种方式说话,皇帝很微妙地感觉到了他的一丝丝傲娇,一时间心情复杂,最后道,“既然人没事,那赶紧送回去休息吧。” “剩下的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查就行。” 战云枭看着他的样子,不知为何涌上一个冲动,看向他,道,“裴玉尘死了,死的特别惨,皇上要看一眼吗?” 紧盯着他,战云枭眼神微微有些颤抖。 第1267章 皇帝整个人噎住,眼睛眨了又眨,半晌才从裴玉尘死了?裴玉尘诈死?到裴玉尘又死了的转折当中回神,看向沈辞边上的尸体,眼神复杂道,“是他?” “是他。” 马车停了下来,双方像是僵持住了,战云枭不擅长表达情绪,因着沈玉刚刚的崩溃心里憋着,这会儿难免寸步不让的盯着皇帝。 黑羽卫的事情,今天晚上算是因为一个突发事件,被彻底掀开,到了明面上。 战云枭这边是暗卫,人虽然不多,但却个个都是高手。 皇帝那边,是钟吾带领的禁军,三百多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还有十来个大内侍卫。 若真的一言不合打起来,今天晚上便是北齐巨变。 皇帝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不由上前一步。 钟吾立马带人跟上,生怕战云枭一怒之下,砍了皇帝的脑袋。 皇帝抬手,制止了他。 钟吾眉心紧皱,满眼担忧,却没再上前。 皇帝迈开沉重的步子,缓缓走上前来,目光落在那尸体上,身子逐渐开始颤抖。 最近,他越来越多的梦到裴玉尘,梦到战长安和沈忠达,便是梦境里都是沈玉那话:“他为了要一个公道,身上起码动过几十次刀子,这才回到瀛洲......” 良心发现时,才觉那样的痛多么可怕。 本以为,这一切都结束了,等他下去赔罪...... 谁知道,今天晚上,他那一身血肉又遭受到了如此的摧残,该有多疼? 皇帝浑身颤抖着,走到跟前扑通一声跪地,双手捂住脸,痛哭出声。 有很多话,却都不配说出口。 后面黑压压一群人,只好跟着跪下。 战云枭盯着他们,没说话。 沈辞也脸色铁青,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之前还在虚与委蛇,如今挑破了窗户纸,一下子沈战两家和元家势不两立。 此时此刻,不是帝王和臣子。 是敌人狭路相逢。 西风无情从身周扫过,树上的叶子从脚边飞过去,隐隐之间居然有了凋零之相。 双方气氛紧绷着,皇帝额头触地,隐忍痛哭。 可谁会原谅一个犯下如此罪孽的人呢? 忏悔只是他自己的事情。 旁人没有同情的义务。 战云枭和沈辞最后底线也只是冷眼旁观,让他经受内心的煎熬,再去黄泉路上赎罪。不杀他,只是因为时机还没到,只是为了这普天之下的黎民百姓着想。 便是要改朝换代,所有的风暴也都要在瀛洲消化掉,决不能波及到无辜。 这是沈战两家上战场的初衷,也是走到今天这一步坚持的事情。 许久之后,皇帝站起来,看向战云枭和沈辞,哑声道,“这个事情朕......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待。” 望着城内深呼吸,琢磨片刻,定下一个时间,“萧丞相倒了之后,我会给你答案。” “行,那本王等着。” 战云枭睨了他一眼,眼神冷得犹如隆冬寒冰,之后没再给他半个眼神,抱着沈玉往城内去。 钟吾愕然瞪大眼睛,“皇上,暝阳王是不是太嚣张了?他竟然没让您先进城?” 第1268章 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钟吾突然感觉是自己说错了话,迅速低下头去。 ...... 沈玉在噩梦中昏昏沉沉,脑海里的画面混杂无比,一路上整个人都是眉头紧锁,脸上全是痛苦之色,便是身子都轻轻颤抖着。 战云枭的心脏跟着紧绷起来。 “车夫——” 开口话到一半,又生生憋回去。 他想尽快带她回家,让她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可马车若是走得太快,又会颠簸到她的伤口,一时间进城的路上变得格外煎熬。 他只能抱着她,将手掌贴在她后背上,一点点用内力补充她失去的体力。 分明没做什么,却生生焦灼得双眼发红,嘴唇干裂。 只是他不善言辞,再多担忧紧张也说不出口。 沈辞坐在他对面,目光定定落在那蜷缩一团的小姑娘身上,也想把她抱在怀中。 只可惜,早已没了机会。 他总不能从战云枭怀里把人抢回来,只得问,“伤口深吗?” “嗯。” 战云枭的嗓音沉得可怕,嘴唇抿成一条线,看得出来的紧张,“三寸深,虽然止了血,但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还有一些其他的伤口,不深但是很长。” “......” 两个男人的心,都拧成一团。 短短的一条路,变得格外煎熬。 侯府亦灯火通明,谁都没敢休息,沈缙在大门口急得团团转,一见马车过来,赶忙上前问道,“怎么样?玉儿呢?” “在这里,受了伤。” 战云枭脸色铁青,抱着她下了马车,坐上轮椅,“伤口只是草草包扎了一下,快让沈洛来一下,我先送她去韶华苑。” 沈缙道,“在韶华苑等着呢,早就什么都准备好了。伤得重不重?” “没有性命之忧,但是需要尽快处理。”战云枭说完,便往韶华苑去。 沈缙扭头便要跟上,结果冷不丁看到沈辞怀里抱着个尸体,登时愣住瞪大眼睛,“你、你抱的这是?” 这人怎么会成了这样? 浑身上下,只有脸上的血肉还在,其余地方只剩下一具骷髅? 那脸是雪叟的脸,沈缙之前见过好几次的,可此时此刻他却不敢认,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心脏跟着抖成一团。 “是裴伯伯。” 沈辞心如刀扎,眼眶一片猩红,哽咽起来,“要将他送入我家祠堂......” 沈缙闻言当场一个趔趄,上前打量裴玉尘的尸体,痛哭流涕,“没想到时隔多年,再次相见竟是这般情境!” 沈缙上前去,心中百感交集。 当年,沈忠达和战长安惨死,孙尚书和皇帝把罪名按在裴玉尘身上,裴玉尘成了那罪魁祸首,被全国通缉不说,他也恨过他许多年。 直到后来,一点点知道真相,才知道这些年最为委屈、为黑羽卫的事情背负最多的人,竟是裴玉尘。 原本以为,等皇帝死了,一切水落石出,他平冤得雪之后,还能见上一面,也算是对当年的事情表达歉意。 却没想到...... 沈缙浑身震颤,哽咽不已,“他毕生就想要一个公正,最终竟也没等来!哪个杀千刀的下这么重的手,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第1269章 是啊,什么仇什么怨! 人死得这么惨,叫活着的人情何以堪?如何是好? 沈辞不由想到沈玉,心中一片担忧。 他们这些人,都和裴玉尘并不是很熟悉,尤其是沈辞兄弟其实对裴玉尘这个名字只有个印象,并没有见过真人,更谈不上什么感情。 沈缙也只是在年少的时候,才与裴玉尘认识,相处过一小段时间,但也算不上感情深厚。 只知道,裴玉尘与沈忠达、战长安算是至交。 他死了,沈家的人会为他收尸。 也会难过。 可沈玉就不一样了。 沈玉的医术,是裴玉尘教的;身上的内力,是裴玉尘给的;一步步走到今天,背后都离不开裴玉尘的推波助澜和成全。 他现在死得这么惨,叫沈玉怎么办? 沈缙也很心疼沈玉,但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强撑着上前,将裴玉尘的尸体接下来,与沈辞一起送去祠堂。 战云枭已经顾不上雪叟,抱着沈玉急匆匆赶往韶华苑。 她身上不停出血,让他心焦。 刚到韶华苑门口,便见沈洛便迎了上来。 他一看到沈玉浑身是血的模样,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怎么伤得这么重?快别上楼了,就在底下房间里吧。” 松阳都吓得哭了出来,江隐反应过来,冲进屋去收拾床铺,几个丫鬟哭成一团,一时间整个韶华苑大乱。 他们第一次见沈玉伤成这样,一时间六神无主,生怕她醒不过来。 南阳王与南阳王妃、沈馨和顾氏,也全都赶了过来。 战红绡站在院中的角落里,看着战云枭抱着沈玉进屋的模样,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觉得一切都离自己好遥远,却又不由自主担心她的伤势。 但这乱糟糟的场面,她却是暂时融入不进去。 最后,只得吩咐紫苏等人,道,“咱们去外面,盯着点南风苑那边的情况,小心别被蔺鸳母女两人钻了空子。” 几个丫鬟有些抗拒她,但还是照做了。 屋里,谁也顾不上外面的情况。 所有人都守着沈玉。 顾氏一看她浑身是血的模样,眼泪当场落了下来,“洛儿,快,快去看看玉儿的伤势!” 她整个人都崩溃了。 战云枭一颗心更是犹如被放在油锅里面炸,他只能将沈玉放在床上,交给沈洛。 沈洛慌不迭上前检查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叹了口气道,“肩头这个伤口,没有十天半个月,估计起不来床,幸好没伤到要害。” 瞬间,一屋子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战云枭握着她的手坐在床边,眼底全是自责,他今天怎么就没陪着她一起去呢? 耳边传来顾氏低低地哭泣声,焦灼着他的心,他心头沉甸甸的,扭身对顾氏道,“伯母,你身子太重了,要是不放心便在边上躺一会儿吧,这么下去也不是法子。” “我可怜的孩子,怎么伤成这样了啊?到底是谁干的啊!” 顾氏根本睡不着,尤其是怀着身子,更是见不得孩子们受到这样的伤害。 话音未落,便听门口传来一声,“是南楚的人,具体还在查。” 是沈辞和沈缙从祠堂那边回来了。 “南楚的人?” 沈缙一惊,睨了眼沈辞之后,进屋看向战云枭,“南楚的人怎么突然......是楚惊天吗?” 第1270章 “不是。” 战云枭轻轻摇头,“他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沈缙眉心紧皱,琢磨道,“如果不是他,那背后动手的人,是希望一石二鸟,让楚惊天和我玉儿一起死在北齐啊。” 战云枭脸色阴沉如水,“据我猜测,南楚应当还有人与萧丞相勾结......另外,今天孙采薇又冒出来了,这个事情要问东方离。” “东方离若掺和其中的话,恐怕不好办。他从九黎来的,能对付他的本就只有玉儿,可玉儿如今......” 沈缙不禁有些发愁。 战云枭摇头,“不应该是东方离,东方离是随明珠的儿子,雪老是他姨父,他就算是想要对玉儿下手,也不会对雪老下毒手。” 那是谁? 屋里几人面面相觑。 战云枭道,“等一等吧,等玉儿醒来,一切就都清楚了。另外,慕容域还没回来,等他回来问问情况。” 屋里众人沉默着。 气氛压抑得很,最后还是南阳王问道,“若是南楚的人动的手,那他们多半已经知道玉儿的身份就是雏凤。” “再加上,玉儿今天伤成这个样子,明天的认亲宴......咱们恐怕没法子继续下去了。” 南阳王妃闻言落下泪来,“早知这样,便应该叫人陪着去,也不至于......” “......” 众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最后,沈缙看向战云枭,“王爷觉得呢?” 所有人都等着战云枭拿主意,可战云枭却看着床上的沈玉,道,“无论什么事情,都先等她醒来。” 沈辞看向她,“她现在昏迷不醒,总要有个拿主意的。” 战云枭沉默了下来。 换做往常,别的事情上面,他肯定说一不二,第一时间就下了命令。 但是现在却不行。 现在的一切,都是以沈玉为主导的,他必须要充分考虑她的意见,知道她想做什么,避免打乱她的计划。 最后,只是道,“暂时不做任何反应,静观其变,会有人耐不住寂寞。所有的事情,都等她醒来再说。” 他都这么说了,其余人也只能等着。 沈辞看向他,“你怀疑有人在等着她的死讯?” 战云枭点头,“孙采薇既然不是听东方离的,也不是听楚惊天的,那整个瀛洲......必定是听萧丞相的。” 屋里沉默下来,谁也没再说话。 萧丞相那边,除了沈玉谁也没办法,九黎的蛊可不是谁都能对付的。 众人此时才真真切切发现,整个瀛洲没了沈玉真的会崩。 战云枭看向门外的白七,“你叫人盯着丞相府那边,看看孙采薇有没有去找他。” 白七点头离开。 夜色浓稠如墨,浓云遮住了月色,整个侯府陷入一片焦灼当中,沈辞忍不住问沈洛,“她几时能醒?” 沈洛皱眉,道,“按照我的经验,至少也要明天。” 屋里一片沉寂,大家都愁眉苦脸地守着。 到了黎明,慕容域回来了。 他带了一身的血,进屋便涌来一阵血腥味,吓得屋里众人一下子站起来,“慕容,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慕容域扶着门框,半天才有一口气喘过来,沙哑道,“南、南......” 第1271章 话没说完,便整个人往前栽倒在地。 沈辞眼疾手快,一把把人扶住,低呼一声,“沈洛,快!” 沈洛上前,兄弟两人将慕容域扶到了软榻上,赶紧给他检查伤口。 “他怎么样?” 南阳王不禁有些着急。 沈洛检查完松了口气,道,“外伤倒是不严重,但是伤口上有毒,是中毒了。我先给开个解药。” 南阳王闻言蹙眉,道,“以他的武功,恐怕仅次于暝阳王之下,却还是被伤成这个样子,那对方的实力恐怕不容小觑。” 慕容域可是南边江湖盟的盟主。 若没有那个实力,怎么可能坐上这宝座? “他说了一个‘南’字,难不成说,那躲在城外庄子上的,是南楚的人?” “这谁知道呢?” “等人都醒来再说吧。” 屋里再次安静了下来,只有沈洛摆弄药的声音。 一直熬到了黎明时分,沈玉突然从噩梦中惊醒,嘶哑呼喊一声,“师父!” 整个人都从床上弹做起来,猩红的眼底满是悲痛与恨意,眼神一瞬间有些失焦。 战云枭一惊,赶忙伸手把人抱在怀中,“玉儿,你做噩梦了!” 噩梦? 只是一个梦吗? 沈玉的泪水潮水一般涌出来,打湿了他的胸膛,回神浑身颤抖起来。 不是噩梦。 师父身上受过的伤,内心承受的痛,什么都无法弥补,一切都已经覆水难收,便是她哭天抢地,嘶吼质问都没有用。 她哭得撕心裂肺。 战云枭的心,也像是裂开了。 众人眼眶发红,顾氏抹着眼泪哽咽,“我可怜的玉儿,往后这心里头,该是多苦啊!” 像是吞了黄连一样苦。 却没有糖可以解。 沈玉悲痛欲绝,哭得浑身无力,但无论她再怎么难受,一切都已经回不去当初,师父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她浑身疲软的靠在战云枭怀中,哭得累了痛定思痛,那悲痛又变成了蚀骨的仇恨涌上胸腔,但脑子一时间又觉得发懵,整个人犹如被马车撞了一般。 好一阵子,思维才逐渐清晰起来,问,“慕容兄回来了吗?” 一开口,嗓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沈辞赶忙送上一杯蜂蜜水,“你先喝口水......他回来了,但是中了毒,人在哪儿躺着呢。” 沈玉接过水喝了一些,火辣辣的嗓子这才好受一点,四下一扫发现所有人都守着,赶忙道,“母亲,你快回去休息,我已经没事了。” 说着,对沈馨道,“阿姐,快扶母亲回去。” 沈馨红着眼眶,问,“玉儿,你感觉怎么样了?身上的伤口是不是很疼?” 沈玉一愣,这才回神道,“不疼啊......” 哪里有心里疼呢? 沈洛闻言道,“什么不疼啊,最深那一道伤口,都要三寸多深。” 沈玉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被雪叟的死讯刺激到,失神时差点被人一剑穿胸。 但她伸手压了压伤口所在的地方,却有些愣神,“但是的确不疼啊......” 战云枭看着她的表情,也觉得有些诧异,赶忙看了眼她其余地方的外伤,却愕然发现,那伤口居然已经长好了! 第1272章 “这——” 战云枭骇然,赶忙将她身上的伤口全都检查一遍,扭头眼神诡异地看向沈洛,“已经长好了!” “这怎么可能呢?” 沈洛一下子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沈玉,忍不住上前查看伤口,可其余地方的伤口,的确已经长好了,除了四周还沾着许多血污之外,没有任何受伤过的痕迹。 上面的血痂轻轻一碰,便掉了。 “总不能说,是我们都看错了吧?” 沈洛有点懵,只觉得昨晚突然变得不真实,他赶忙拆开沈玉肩头的纱布,看了眼她的伤口。 肩头的伤口也长好了,但是留下了一个淡淡的粉色痕迹,证明她昨夜的确受了重伤。 但是,那明明需要半个月才能养好的伤口,却在几个时辰之间愈合了! 沈玉自己也感到错愕。 昨晚的情景一点点浮上脑海,她抬手摸了摸伤口上薄薄的皮肤,喃喃,“难道,这就是雏凤的力量吗?” 话音未落,眼泪又犹如潮水般涌了出来,根本不受控制。 心脏疼得颤抖。 不由记起容慕那些话,“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是雏凤,肩头要担得起天下苍生,你的体内有常人没有的力量,但是想要觉醒却需要一个致命的契机......” 极致的悲痛之下,才触发了这股力量! 可是,师父死了! 她宁肯不要这样的力量,只想要师父活过来。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泪如泉涌,但是这一次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嘴唇在微微颤抖。 战云枭看得心都要碎了,抬手去擦她的眼泪,嗓音跟着颤抖,“玉儿,别哭。” 再哭,他也要哭了。 沈玉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知道一切已经覆水难收,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冷静下来,理清楚这背后一团乱麻,然后替师父报仇! 喉咙滚了滚,沈玉强迫自己止住泪水,问,“师父呢?” 沈缙一听她问话,神经都紧绷起来,生怕自己回答得不对又戳到了她心窝子,赶忙道,“人在祠堂,你莫担忧......” 沈玉点点头,下意识摸了摸袖兜里的小瓶子。 容慕告诉她的方法,当真有用吗? 答案只有时间可以告诉她。 沈玉垂眸,心里乱糟糟的,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很多事情都来不及深想。 沈缙见她冷静了一些,问道,“今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是什么人抓了他?又是为何?” 为何? 沈玉心如刀绞。 为了让她死,师父变成了饵。 师父的死,无论从哪个层面讲,她都脱不开干系。 她的心在颤抖,努力开口面对现实,道,“是南楚的人,具体是谁派来的还说不好。但据我猜测,不是皇帝就是楚惊云。” “他们抓了师父,便是想要引我过去,杀了我。” “南楚的人必定知道你是雏凤了。”南阳王闻言蹙眉,“这下子麻烦了,便是我们认亲宴继续,肯定还是有人不肯善罢甘休。” 沈玉又何尝不知? 但是她真的还需要一点点时间。 便听沈辞道,“暝阳王说,一切要等你醒来做安排,现在需要我们做什么,就吩咐吧。” 战云枭唯沈玉马首是瞻,其他人就更没什么话好说了。 第1273章 沈玉下意识看了眼战云枭,模模糊糊想起,昨夜在燕南山上,她大喊着要灭了南楚,替师父报仇,战云枭抱着她,说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会陪着她。 一如既往,这是他守护她的方式。 沈玉鼻子一酸,但却不是煽情的时候,只能说正事儿,道,“虽然动手的人不会是楚惊天,但是明天一早,我必须要去找楚惊天一趟。” “你想去做什么?” 沈辞有些诧异,她的想法总是与正常人不同,叫人摸不着头脑。 沈玉道,“昨夜来了将近上百人,这么多人想要杀我,那必定也希望楚惊天死在北齐。他应该知道这个事情,也应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另外,我需要从他那里,旁敲侧击到一些消息。” 还有去铺前往南楚的路子。 这最后一句,却是万万不敢告诉战云枭,若他双腿能站起来,她是恨不得时时刻刻带着他一起四处疯狂的,可是现在却不行。 雪叟已经死了。 她要是再失去战云枭,她会活不下去的。 就算是复了仇,她也会找不到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没有人比她更希望战云枭站起来,能与她并肩作战......况且,萧丞相倒台,皇帝一死,北齐需要有人坐镇,战云枭也不能走。 毕竟,她一家人都在北齐。 还有战云枭那边,有个不管事儿的老太君,虽然和战云枭这个孙子的关系不怎么样,可有可无的,但也不能完全不管。 种种事情,都不允许她说出真相,把战云枭的心牵走。 但对于去找楚惊天的事儿,战云枭却是第一时间道,“明天我陪你去。” 沈玉有事儿要和楚惊天商量,如何让他跟着? 只得让他去做别的事情,道,“明天你要帮我一个忙。” 看向他时,努力将歉意敛藏,道,“你得帮我收在侯府,昨夜萧丞相没能得逞,我怕他对侯府下手,这里有我最重要的人,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 眼眶一红,便看得战云枭心软了下来。 于是赶忙道,“好,我帮你守着。” 沈玉松了口气,她担心侯府是认真的。 萧丞相若出手,侯府没有一个人能挡得住,只有战云枭能让他忌惮几分。 “谢谢云枭哥哥,”她看向战云枭,问,“皇上那边如何了?” “无事,”战云枭说起皇帝惜字如金,但问她的时候,话又多了起来,“你怎么会知道他有危险?” 沈玉把在慈宁寺外面遇到假扮雪叟的人那事儿说了一下,道,“当时我觉得有蹊跷,便提前防范了一下......有刺客过去吗?” 战云枭点头,“容慕出手,所以他安然无恙。” 沈玉点头,“他还不能死,有些事情需要他交接清楚,不然北齐要乱。” 皇帝虽然不是个东西,但他交代清楚的,那是传承,旁人都要认。若他先死了,后面沈玉和战云枭去处理的,那叫名不正言不顺,原本就有狼子野心的人,肯定会兴风作浪。 一旦战乱起,沈玉和战云枭分身乏术,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这一点,纵然屋里众人恨极了皇帝,也都明白。 这时,白七突然从门口闯了进来,道,“王爷,孙采薇果然去了丞相府,要抓吗?” 第1274章 一脚踏进门看到沈玉,惊喜道,“姑娘,你醒了!” 沈玉伤得那么重,她能这么快醒来,实在是在白七预料之外。但高兴之余,难免又为她担心,毕竟雪叟死了,而且死得那么惨。 白七脸上笑意收敛,看向她时,变得谨慎。 沈玉心里是难受的,但是她也明白这不是别人的错,倒是白七被她牵累,浑身都是伤口,虽然不致命,疼却是实实在在的。 她敛了自己的情绪,点头看向他,“你先把身上的伤口包扎一下吧,孙采薇的事情再说,先留着她看看萧丞相的反应。” 白七点头,“那好。” 沈洛上前,给白七包扎伤口。 沈缙看着他,不由感激道,“这一次,多谢你保护我家玉儿,若不是你的话,那么多刺客她......” 说着,红了眼眶。 白七看了眼沈玉,不好意思地摇头,“侯爷误会了,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这一次更多是姑娘保护我,十有八九的刺客都死在了她手上。” 尤其是,她最后悲痛欲绝的时候,有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场,他根本没多少出手的机会,相反还要避开她的攻击范围。 沈玉昨夜的确是红了眼。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死在手上的不是蚂蚁,是活生生的人命,哪怕知道都是敌人,也总是很难像是一点事都没发生过。 相反的,她每次这样之后,都有一种浑身冰冷,如坠冰窖的感觉。 “绿萝,我想吃一碗热汤面。” 她微微沉默了片刻,抬眼看向门口。 绿萝赶忙道,“奴婢这就去叫厨房做。” 沈玉点点头,正要说什么,软榻上传来了慕容域的声音,“水,水!” “你醒了?” 南阳王赶忙拿了水上前,蹲在他边上递给他,眼底担忧并不掩饰。 “谢谢伯父。” 慕容域赶忙起身,端起水杯喝了大半杯,这才看向四周,歉意道,“抱歉了,没帮上什么忙,还添了麻烦。没想到对方刀刃让抹了药......” 说着,看向沈玉,“你没事吧?” 沈玉轻轻摇头,“应该说抱歉的是我......” “你两也别自责了,说说那庄子上的情况。”战云枭说着,看向慕容域。 慕容域回神,赶忙道,“我过去的时候,庄子上只有一个男人,戴着面具看不清脸,但是我记得他使的刀,是一柄血红色的弯刀。” “他的武功未必在我之上,但出手无比刁钻,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肯开口,也不知道是怕暴露身份,还是一个哑巴。” 沈玉闻言,看向战云枭和沈辞。 她对武林上的事情原本就不太了解,更没听说过这样一个人。 沈辞看向战云枭,显然也不知道。 战云枭琢磨片刻,道,“应该是贺兰梅久,只是他向来不掺和外面的事情,怎会跑来北齐?” “贺兰梅久?” 沈玉第一次听这个人,完全一脑门雾水。 战云枭解释道,“他是西秦的刺客,使的是大漠弯刀,不说话是因为他天生是个哑巴,说不了话。但这一次来北齐,还与南楚人在一起却是蹊跷。” 第1275章 沈玉眉心紧皱,心里沉甸甸的。 北齐和南楚的事情还没弄明白呢,西秦又冒了出来,什么时候是个头? 烦闷之余,也难免想到,“四国争霸在历史上绵延数百年从未停歇,如今我们和南楚局面紧张,西秦人来分一杯羹也在情理之中。” “麻烦的是,如果他会毒,武功还那么好,再加上刺客神出鬼没,想要抓到他恐怕不容易。” 便是慕容域都不是对手。 整个北齐,唯有她和战云枭出面。 但战云枭双腿不便,若他执意要跑,战云枭也是追不上的。 想了想,道,“不过既然他出现在南楚人的院子里,那孙采薇必定知道他的来意,等我找个机会,去找一趟东方离。” 说着,话锋一转看向沈缙,问,“阿爹,明日我的认亲宴,可有给丞相府送请帖?” 沈缙叹了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合适不合适,道,“请帖肯定是送了的,毕竟两家快要结成亲家了,若是不下帖子,难免叫人怀疑。” 沈玉点头,“那就好,看看明天萧丞相的反应吧。” 说着,看了眼四周,道,“那大家都先回去休息?” 毕竟,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沈缙点点头,“都走吧,也让玉儿好好休息休息,明天还有事儿要忙呢。” 说着,干脆把顾氏一把抱起来,大步出了门。 一瞬间,顾氏的脸红成了苹果,“你快放我下来,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 “谁让你挺着这么大个肚子还非要过来呢?这下子还脸红了?活该你尴尬。” 男人白他一眼,却把人抱得更稳当。 战云枭看着他们离开,眼底不由露出一丝丝羡慕。 他也想那样抱着沈玉,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一辈子这样在一起。 于是,难免道,“沈侯爷和夫人的感情,真是叫人羡慕。” 沈玉看向他,瞧见他眼中的向往,抬手把他的脸板正过来,轻柔抚摸着,复杂又深情的眼神将他笼罩,沙哑道,“云枭哥哥,我们也会的。” 这话原本该情意绵绵。 可一张口,却犹如一根根尖刺一样,扎得她心口疼。 今日她这话说得多甜蜜,来日她离开他时,他就有多疼。 可若不说的话,她又怕自己一走之后,他连一点念想都没有,开始自暴自弃,撑不到她回来。 沈玉心情复杂,不等男人说话,跪坐上前将他紧紧抱在怀中,像是要融入自己的骨血一般。 人都走了,屋里烛火摇曳着。 她有千言万语说不出口,最后只剩下一句喃喃,“总有一日,我们会像我爹娘那样在一起,永不分离。” “你想要的,我也想。” “做梦都想。” 怀中小姑娘嗓音沙哑,哽咽着。 战云枭的神经紧随着绷起来,抱起她上了轮椅,道,“我带你去泡个热水澡,先好好休息。” 很奇怪的感觉,她嘴上虽然说着这些话,却让他感觉她其实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抱着他的力气大到恨不得把他勒死。 第1276章 张口想问她到底怎么了,却说不出口。 因为隐隐当中,他也有直觉。 她是雏凤,宣王府的郡主,如今师父死在了南楚人手上...... 所有的一切,都在隐隐告诉他,迟早有一天,她将不再属于北齐。 到了那时,他将何去何从? 他抱着她的手臂,也不由紧了几分。 内心的冲动告诉他,他应该将她圈禁在后院,藏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只属于他一个人。 可理智却告诉他: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理应有属于她自己的人生,像雄鹰那样在天空中翱翔,烈马一般踏遍这大好山河。 她有自己的爱恨情仇,自己的理想与报复,自己的路要走。 一个好的伴侣,能做到只有支持、陪伴。 过往崩溃的经历,让他患得患失,生怕自己一生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爱。但同时也让他反思,什么才是真正的爱。 胡思乱想着,上了楼。 松露准备好了热水,有事想说,但见两人腻味着,只好打住赶紧下楼。 沈玉脱下满是血污的衣服,脸上露出一丝丝娇羞,攥紧了浴桶里面,嗔道,“云枭哥哥这一双眼,如今是越来越不知避讳了,就直勾勾盯着看。” 看得她脸上犹如点了一把火。 心也跟着狂跳。 “要不,我陪你一起?”男人脸上带着笑,虽然一瞬不瞬看着她,但是眼底却只有疼惜与情意,却并无审视、与令人不适的表情。 沈玉看向他,莫名便生了别的冲动。 她脸上更红了。 虽没说话,但是意思到了。 男人勾唇轻轻一笑,“那你帮我?” 沈玉只好扶了他一把,快速扯掉了身上的衣衫。 烛光里露出男人精壮迷人的胸膛,线条是如此的蛊惑人心,看得她脸红耳热,压抑的情绪变成冲动的洪流。 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便交缠在了一起。 有一种负罪感和快乐交织冲击这心脏,她说不上来是一种感觉,只是喊着“用力”,眼泪无声落在浴桶当中。 压力太大了。 她第一次清晰的感觉到,原来做这种事情,当真可以释放一些难以承受的部分。 但雪叟刚刚去世,她做这种看似在享乐的事情,却又陷入道德的两难。 平生第一次,她感觉自己身上好像有一只恶魔觉醒了,将她心头难以释放的负面情绪,带向另一个放纵的、肆无忌惮的极端。 心里疼到了极致。 放松之后,又空空的,犹如刚刚被清洗过的空屋子,打开了窗户任由风吹进来。 但到底,还是生了一丝丝力量。 男人抱着她出了浴桶,粗粝的指轻柔擦拭她燕窝的泪水,嗓音沙哑,“玉儿,不要哭,也不要自责。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理应有七情六欲,也不必时时刻刻,都要活成标杆的样子。” 沈玉喉头滚了滚,才说出了内心的深藏的愧疚,“我对不起师父,却什么也做不了,只顾自自己发泄情绪......你是我深爱的人,可刚刚我的念头却又不纯粹,仿佛将你当成了一个工具。” “对不起。” 男人低头,吻住了她。 第1277章 “我爱这样鲜活的你,爱着恨着,压抑着沉闷着,放肆着发泄着,却也一步不退的往前走。”他的吻,他的手臂,他的力量,都实实在在的告诉她: 他心疼她,爱她,包容理解她所有的样子。 她理应活成自己,不是谁期待的模样。 沈玉泪流满面。 迷迷糊糊快睡着时,脑海里清晰浮现出一个念头:她和战云枭之间,不仅她是战云枭的救赎,是他一生中对爱与家全部的理解,战云枭也是她全部的爱情,是她人生完美的注解,她的力量她的伴侣。 密不可分。 这一夜,两人纠缠在一起,犹如成为同一个人。 次日清晨,沈玉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她看着身侧的男人,轻柔抚摸他的侧脸,眼神清澈唯有情意,“你说,我是不是山上下来的狐狸精,专门吸食你的阳气?” 她不得不说,昨晚他的话鼓励到了她,也安慰了她,无形中给了她一种勇敢、坚强走下去的力量和决心,让她疲惫下沉的内心,重新找回了信念。 男人泼墨一般的发散落在床上,把他的脸衬托得温柔、华美,犹如一坛放了上千年的美酒,叫人心醉。 沈玉发现,她和战云枭是一样的。 他们都从自己的泥泞和沼泽当中,找到了不一样的自己。 他的想法、他的坚持,他的爱,都是这个世界上任何男人都不会再有的。 哪怕是最好的沈缙。 她看着他,眼神认真起来,“你告诉了我,我们不需要羡慕任何人之间的感情,我们之间的,就是最好的。” “嗯。” 男人点头,嗓音微微有些沙哑磁性,“我很荣幸能给你力量。” 沈玉把脸贴在侧脸,低低道,“你是独一无二的。” ...... 温存的时间并不会太久,也是因此显得两人在一起格外珍贵。 认亲宴定在午后,这样才会让宾客们有时间准备,因此上午沈玉便有空去处理一些昨晚留下来的事情。 等收拾好出去时,便见战红绡站在门口,眼神复杂,看到战云枭之后竟是翻了个白眼,把脸扭到了另一侧去。 终忍不住,撇嘴道,“啧啧啧,私定终身,孝期乱搞,你们干得漂亮啊,真是不要脸。” “......”战云枭也懒得理会她。 沈玉也没反驳,从伦理的部分说,她和战云枭的确出格了。 但想到昨夜战云枭说的那些话,她便有勇气面对所有的得失,也不会当真用一些毫无用处的东西去死死封锁住自己。 不在乎了,便不必反驳。 只是问道,“你一大早找我,有事?” 战红绡施施然拿出昨天沈玉给她画好的面皮戴上,便又成了那个四十岁的“柳姨母”,很是不爽地道,“昨天夜里,你那个蔺姨母高兴得一夜都没睡着呢!” “蔺鸳直接哼了半晚上的小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府上发生了多大的喜事儿。” 战云枭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随后问沈玉,“她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了?” 战红绡看着他说,“我现在,是她姨母。” 一双杏眼盯着他,就差说:“你是不是也应该叫我姨母?” 第1278章 少女心酸,终还是学会了隐藏。 她爱战云枭,可是战云枭不爱她。 沈玉和战云枭情投意合,两人有婚约,还私定终身,说不定过阵子便有了孩子。照着这蜜里调油的状态,往后恐怕谁也插不进去。 想到这里,又不禁阴阳怪气,道,“我刚刚顶着一个四十岁女人的头发上来,师兄仿佛跟没看见似的!” “你看不见我便也罢了,但若是分不清楚沈玉和蔺鸳,就活该你孤寡终身!” 哼了一声之后,这才看向沈玉,“不信你看着吧,那母女两人要看见你,肯定忍不住要造幺蛾子。” 战云枭被无缘无故骂了一顿,有些无语。 但这种不痛不痒的,他倒也不会放在心上。 反倒是沈玉,觉得战红绡肯定不太对劲儿,果然便她按捺不住,主动说了出来,道,“昨天夜里,我带着几个丫鬟在院子里哭丧呢,说你重伤,二公子都救不回来了,府上已经准备了灵堂。” “......”沈玉当场无语,“行,你报复心挺强。” 她咒她死啊! 但是,对于如今的她而言,这种小伎俩也无关痛痒。 战红绡也只是闹一下。 见谁也不计较,一时间心里闷闷地,气儿也散了,“算了,今天我不去那边了,你们自己走吧,眼不见心不烦。” 说着,就蹬蹬下了楼。 沈玉眨眨眼,“这小姑娘性子单纯呢。” 战云枭眉梢一挑,“我们家玉儿如今这肚量,可真是海纳百川。” 她的性子,让他有种由衷的敬佩。 犹如她敬佩他一样。 沈玉倒也不会觉得脸红,一些小事儿她的确不会放在心上,也算得上大度。 只是有些事情...... 沈玉看了眼祠堂方向,眼底涌起沉重的悲痛与寒意,道,“我陪你出去,然后我去外事馆找楚惊天,你帮我守着侯府。” 战云枭点头,道,“带上白七。” 沈玉点点头,两人在岔道口分开,白七穿着女装跟随身后,有些不解,“姑娘,你一大早去找楚惊天,难不成怀疑昨夜是他?” 沈玉摇头,“我知道不是他,但是我有别的安排。” 主仆两人策马直奔外事馆。 外事馆当中,楚惊天刚刚得到沈玉燕南山遇刺的消息,瞌睡都惊醒了,“你说什么?沈玉遇刺,是南楚人干的?” 惊讶的倒不是沈玉遇刺。 她跟个刺猬一样,招惹了那么多仇家,每天遇上刺杀都是稀松平常。 可是,刺客是南楚人! 这就让他坐立不安了! 是谁这么想要他死? 沈玉在北齐的地位,如今可以算是如日中天,顶梁柱一般的存在,便是皇帝都依靠着她。加上一个萧丞相作乱,她的存在简直对瀛洲人而言就是一个守护神。 她要是死在南楚人手上,北齐人的怒火还不潮水一般泄向他? 他这个南楚二皇子,还能活着回去了吗? 楚惊天出了一身冷汗,忙问,“那沈玉呢?沈玉活着吗?” 犹记得来之前,他是希望沈玉死的。 来了之后,是动了让她当妃子的念头。 如今,几番对峙之下才发现,他比任何人都怕沈玉死! 沈玉一死,北齐的怒火他人在屋檐下,真的承受不住! 第1279章 侍卫琮琤脸色发白,道,“暂时还不清楚,但是昨夜侯府的灯一直亮到了早晨,恐怕是凶多吉少。” 楚惊天闻言浑身震颤。 在地上来回走了好几圈,道,“再探,再报!” 琮琤急匆匆离去。 楚惊天扭头看向姬尧,“国师大人,朝堂上有些事情,你比本殿知道的多。事到如今,你难道还不愿意跟本殿多说吗?” 他紧盯着姬尧,眼珠子轻轻颤抖着,是从未有过的紧绷,以至于眼神都比平常明锐锋利几分,“本殿要是死在北齐,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然说,你不是本殿的同党,但是北齐人不这么认为。沈玉一死,在北齐人眼中,你我便都是敌人,我们谁也别想活着回去。” “我承认你的武功很高。” “但是,战云枭加上慕容域再加上容慕呢?恐怕只要容慕出手,你的胜算就不会很多吧?沈玉是见了容慕才出的事,她要是死了,容慕难逃其咎!” “容慕十几年前能去九黎全身而退,虽然没过生死桥,但实力高低你应该心里有数。” “况且,你和萧丞相......啊不,东方忌是死敌,他会放过这个机会,让你活着回去吗?” 两人第一次面对面这么激烈的交谈,姬尧看着他的表情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时间眉心紧皱。 他是中立者,只会站在南楚的立场上。 楚惊云和楚惊天的内斗,对他而言原本是不重要的。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楚惊云这是要他死! 皇帝也想把他和楚惊天一起牺牲掉! 姬尧不禁眯了眯眼,脸色变得难看。 正要说话,门外传来“哐”一声巨响,大门分崩离析,一片肃杀之意当中,沈玉拎着封疆剑怒气冲冲进来,手上封疆直指楚惊天的鼻子,“二殿下!本殿给你脸,你却把本殿当猴儿耍!” “国书上写着使团三十二人,昨夜却冒出来上百人刺杀本殿,你既然不想好好活着,那便别怪本殿翻脸不认人!” 她是演戏给楚惊天看,但是怒火却是真实的,脑海里是昨夜的事情,把她逼得眼眶猩红! 姬尧大惊,第一时间挡在楚惊天面前,“不是的,沈三姑娘,你误会了,昨夜的刺客不是我们派出去的!” 沈玉毫不客气,封疆猛地拍向了他! 姬尧措手不及,加上完全没想到她的内力恐怖如斯,拔剑一挡整个人被震飞回去,撞在墙上才骇然变色。 楚惊天大惊,“沈玉!你冷静一点!杀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人还在这里呢,你要死了我也得给你陪葬!” 他刚刚还说战云枭和容慕,觉得容慕应当是北齐现在最强的。 可没想到,沈玉的强大远在他意料之外! 她才十五岁,怎么会可怕成了这个样子? 楚惊天没见过容慕出手什么样的,但是沈玉的强势震撼到了他,生怕她脑子一冲动直接给他砍了。 沈玉原本也没想杀了他,站在门口指着他,“不是你?是谁?你有什么证据表明不是你?就算不是你,你是南楚二皇子!你南楚敢对本殿下手,本殿也不介意......” 话没说完,门外传来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殿下,不好了!军中巨变,随州军主将被杀,已经落在楚惊天手上,他把叛国的罪名扣在了殿下身上,南楚......我们回不去了!” 第1280章 “你说什么?” 楚惊天整个人惊住了,愕然看着琮琤,连被沈玉用封疆剑指在脸上都忘记,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沈玉也震了一下。 她今天来的目的,一是为了查探南楚那边的消息,二是为了与楚惊天谈合作。 昨晚的刺杀肯定会给楚惊天带了一些消息,这是她意料当中的,但却没想到,这个消息是如此的可怕,随州军居然不受楚惊天的控制了? 若是这样,她和楚惊天之前的约定,便没有了意义。 沈玉眉心紧皱。 琮琤的嗓音都在颤抖着,跪地几乎痛哭,道,“随州军主将姚将军被人刺杀,副将冷徽去给他收尸,在他的房间搜到许多书信,都是他与暝阳王之间的书信,上面是殿下的印章。” “这些书信,被呈到了皇上面前,皇上大怒,将贵妃娘娘打入冷宫,以叛国罪通缉殿下您,连带着使臣队伍尽数成为罪人,无一人幸免。” 一个字一个字,犹如晴天霹雳砸了下来。 楚惊天如遭雷击,眼珠子轻轻颤抖着,半天都没回神。 姬尧脸色发白,眉心紧皱。 沈玉琢磨着这个事情,想到死在姜七夜手上的冷遇,和冷家那些死士。 突然发现,就算是当时姜七夜不动手,也会有人动手让冷遇死在北齐! 楚云宁那个蠢货,怂恿冷遇对沈馨下手,恐怕就是被人当枪使了。 冷遇,只是一个的导火索。 楚惊云点燃这个导火索,让冷遇死在北齐,楚惊天还不能给冷遇报仇,那必然会让冷家心灰意冷。 随州军副将冷徽,是冷遇的长兄。 这样一来,随州军主将姚子孝的死、房间里栽赃楚惊天的罪证,一切也都顺理成章。 这一刀刺得,够狠的。 要说没有皇帝的默许和支持,怎么说得过去呢? 沈玉心下冷冷一笑,不禁想到了北齐帝是如何对战长安和沈忠达,后来又是如何希望战云枭死在燕南山的。 如今,南楚帝如法炮制,对楚惊天下手,来日谁替他守南楚边境? 整个南楚战场上,可绝不会找到第二个楚惊天了! 沈玉想着这些时,楚惊天自己也想明白了。 他缓缓回神,脸色难看地看向沈玉,道,“沈玉,以你的聪明,听明白怎么回事了吧?昨晚的刺客怎么可能是我!” 他盯着沈玉,眼底是比之前更深、更锐利的锋芒,只是比以往幽暗了些许,显得他的桀骜也染上些许暗黑的气息,直截了当道,“沈玉,我们合作,可以吗?” “在南楚,我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你也要帮我做一些事情。” 突然之间,所有隐藏的、试探的、上不得台面的,全都捅了出来,“我知道你是宣王府的郡主,楚惊云与我父皇肯定也知道了。” “战云枭的蛊,需要九黎的药引子。” “你为了他,为了你师父,为了你的身世,肯定会去南楚。” “但是,南楚对你而言人生地不熟,你需要人脉,需要熟悉那个地方,需要找到合适的身份,合适的机会。” “而我......需要你。” 他盯着沈玉,似乎是看透了,“你需要一个,离开北齐,去往南楚的理由和机会,需要把战云枭拦在北齐,让他无法随你走,我说的对不对?” 第1281章 沈玉收起封疆剑,看着楚惊天,“二殿下不愧是南楚战神,这眼力、这脑子,都是一顶一的好用!” 她说着,直接进屋坐下,将封疆往桌上一放,肃然道,“我们谈谈吧。” 楚惊天示意琮琤在外面守着。 沈玉看向姬尧,“国师大人呢?” 姬尧眉心紧皱,他从未想过倒向任何一个派别,也不想参与皇子们之间的争斗,可是现在却不得不卷入其中。 琮琤说了,整个使团都回不去了! 回去,便是一个死! 他已经被迫和楚惊天绑在一条船上,最后只得坐下来,面色复杂地看向沈玉,道,“我愿意与沈三姑娘合作。” 雏凤逆天,他已经有了一种敏锐的直觉。 总有一日,南楚帝和楚惊云会自食其果。 沈玉的强大,早就不是他们能想象的了。 沈玉点点头,看向楚惊天,“先说你的打算,你想让我做什么?” 楚惊天眉心紧皱,思忖片刻之后,道,“以我的身份,现在已经回不去南楚了,只能易容。但你不一样。” “你是宣王府的郡主,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去。我父皇就算是想杀你,也只能用阴招,并不能光明正大对付你。” “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定要你死在北齐的缘故。” “你要是死在南楚,对南楚的国运是有影响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楚惊天说着,看向她,“我希望你回去的时候,允许我以你侍卫的身份,跟你一起走。同时,也需要你帮我对付楚惊云,甚至是我父皇。” 沈玉点点头,“你能给我什么?” 楚惊天问,“你想要什么?” 此时看着这个女人,他的内心有一种冲动:如果她说她要他,他肯定当场俯首称臣,和战云枭那样做她的男人。 但是,他也很清楚地知道,沈玉绝不会这么选。 虽然交往不多,但是从她的为人处世和手段来看,她本就不是多情的人,眼界都在外面,唯一那一份感情给了战云枭,又哪里还有第二份给别人? 但是沈玉有一个好处,她可以只有一个爱人,但却可以拥有很多朋友。 她心胸宽广,不会翻旧账锱铢必较。 楚惊天想着这些,心里乱糟糟的。 沈玉来的目的很明确,看向他道,“我有两件事情。第一,我去南楚要带走我娘,宫里我不熟悉,一切我不熟悉的地方,你都要帮我。” “第二,跟我演一场戏。” “戏?” 楚惊天眉梢微微一挑,“该不会被我猜中了吧?你需要一个理由,推开战云枭。” 沈玉点头,心里像是被刀扎一样,但还是道,“演戏是演戏,我劝二殿下不要当真。” “另外还有一件,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师父死得非常惨,暂时不确定背后的人是楚惊云还是皇帝。但是无论怎么说,皇帝都脱不开干系。” “还有我娘,被囚禁在南楚,除了皇帝没人做得到。” 沈玉看向他,眼底一片寒霜,“你若当真要与我合作,就要做好家破人亡,当那孤家寡人的准备。” 楚惊天看向她,迎上她眼中一片杀意。 第1282章 他突然感觉,沈玉这次回去,可能是要杀了他爹的。 这个念头让他迟疑了一瞬。 皇帝舍弃他,帮着楚惊云对付他,将他母妃打入冷宫,他祖父一家肯定也没好果子吃......可这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他还没做好心理上的准备。 沈玉看了眼沙漏,道,“我只有上午有空,二殿下也只有这一个机会。” 萧丞相还在兴风作浪,她不可能把精力只是浪费在楚惊天身上。 楚惊天很不习惯她这样说话。 长这么大,他一路走来都是天之骄子,只有他自己对别人这么说话的份儿,第一次有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楚惊天的脸色有些难看。 但逐渐地,他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沈玉今天来找他,原本就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她刚刚冲进来是剑拔弩张,唯一的目的就是告诉他:他爹想让他死在北齐! 除了和她合作,他并没有别的路可以选。 楚惊天盯着她,瞳孔轻轻闪了闪,沙哑道,“我答应你。” 生在帝王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便是他愿意去谈亲情,旁人也未必。 况且,若昨夜刺杀沈玉、杀了裴玉尘的人当真是他父皇安排、或者默许的,那沈玉回去复仇,他就能拦得住吗? 徒劳无功的事情,楚惊天决定不去做,第一时间就展现出了他的魄力和心狠手辣,“外事馆我肯定也留不住了,你说个地方,我等你。” 沈玉拿出一把钥匙,一张纸,放在他面前的桌上,“地方我给你找好了,等我处理完萧丞相的事情便回去,正好看看南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完,起身道,“我先走了,晚上送二殿下出城。” 南楚变故,楚惊天有单独的渠道,这个事情大张旗鼓传到瀛洲其他人耳中,起码也要半个月、甚至一个月的时间。 所以,楚惊天还是南楚的使臣,今晚要光明正大从瀛洲离去。 沈玉也不能明目张胆说,就把楚惊天留在了身边,很多事情还是要谨慎行事。 楚惊天送她出去时,才问了句,“昨晚动手的人,可有什么线索?” 沈玉顿住脚步看向他,“一个叫薛公子的人,二殿下听过吗?” 楚惊天闻言脸色变得难看至极,“薛家长女,是太子侧妃的人选。” “......” 背后的人是谁,不用再多想。 是楚惊云。 至于楚惊云背后有没有皇帝,那就要看具体情况了。 沈玉闻言心中有数,点了点头又问,“那贺兰梅久呢?他和薛家什么关系?” “贺兰梅久?” 这下子,楚惊天的反应和战云枭差不多,明显有些惊讶,回神才不解道,“他该不会对你出手吧?这太奇怪了。” “为什么这么说?” 沈玉感到不理解。 楚惊天意味深长地看向她,表情变得奇怪,“贺兰梅久是西秦皇宫御用的刺客,而你......” 顿了顿,他继续道,“如果你真的是南楚宣王府的郡主,那他绝不可能想杀了你。除非他已经背叛西秦帝和西秦太子。” “这又是为何?” 沈玉越发不解。 楚惊天面色诡异道,“因为,南楚宣王府的郡主,与西秦太子指腹为婚,你娘......是西秦太子的姨母!” 第1283章 原本要走的沈玉一听这话,走不动了。 扭头干脆在院中坐下来,眉心紧皱地看着楚惊天,表情一言难尽,“你是说,我娘完颜清月还有个姐妹,嫁给了西秦帝?” 又想到蔺氏,不禁问道,“我娘到底有几个姐妹?” 楚惊天在她对面坐下来,打量着她眼底不禁露出一丝丝幸灾乐祸,“你娘姐妹三个,西秦皇后完颜清潇,是完颜将军的大姑娘。边将蔺氏的夫人,是二姑娘完颜清云。你娘是三姑娘完颜清月。” “你和西秦太子萧子陵,是指腹为婚的娃娃亲,这些年来西秦太子从未提起过这个婚约,大概率是因为你失踪的缘故,他不想娶你妹妹。” “但你若是回去,以萧子陵的性格,必定不会放过这场联姻,毕竟你是雏凤,他是太子,你们要是在一起,象征着西秦天下无敌。” “西秦和别的国家不一样,西秦帝只有太子一个儿子,不存在夺嫡之争。西秦帝原本就要把皇位传承给萧子陵,他也不会介意你是不是雏凤。” “再加上他是你姨父,肯定很乐意成全你与萧子陵。” “......” 沈玉听着这些,整个人脑袋嗡嗡作响,她是真的没想到,自己的身世没有居然还牵扯这么多东西,难怪楚惊天露出这种表情。 楚惊天难得欣赏到沈玉这种无语至极,头皮发麻的模样,脸上不禁露出一丝丝笑意,道,“本殿知道你看不上我。” “但是,你想要和战云枭在一起,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萧子陵可不会放过你。” 沈玉蹙眉,“可我和他素不相识......” 楚惊天笑着,打断了她,摇头道,“你想得太简单了,萧子陵和你指腹为婚,那尚在腹中的只是你,可不是萧子陵。” “西秦皇后比你娘大了七八岁,嫁得又早,萧子陵也比你大了整整十二岁。” “西秦男子,通常都是十七八岁都成亲,但是萧子陵作为太子,如今都已经二十七了,却至今没有娶妃,对外只说自己有婚约,只是对方失踪了。” “一旦找到,便立马大婚。” “所以你猜,他是为谁等了近十年?” “......” 沈玉脑门突突响,这是她完全没预料到的情况。 又想到前些日子,战云枭说云州去了西秦商队,心下不禁开始狐疑他们来者不善。 楚惊天好不容易看到她愁眉苦脸,忍不住又道,“现如今,贺兰梅久冒了出来,他如果是来杀你的,那他就是你情敌的人。他如果是来带走你的,那就有趣了。” “......” 如果不是理智在,沈玉看着他这个欠兮兮的表情,真的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她揉了揉发胀的眉心,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着,站起身道,“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贺兰梅久昨天被查到是和那薛公子在一起的,他对我没好处,对你未必就有好处。” 瞬间,楚惊天脸绿了。 如果贺兰梅久选择与楚惊云合作,那他就要格外小心了。 因为贺兰梅久武功很高,而且是个刺客,防不胜防。 保不齐,他一不小心便死在了北齐。 第1284章 等回神时,沈玉已经走到了大门口。 楚惊天气不过,忍不住道,“萧子陵也没比战云枭差,你若当真嫁给了他,那是一桩美事。” 说完,定定盯着沈玉。 沈玉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看了他一会儿,道,“但战云枭就是战云枭,他永远只是独一无二的他,而不是优秀或者不优秀的谁。” 楚惊天心头突然被戳了一下。 萧子陵得不到沈玉,他也没门儿。 因为对于沈玉而言,她择偶的标准,好像并不是谁强谁弱,谁厉害谁不厉害,而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 沈玉却明白,战云枭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对她说,任何一个女人也不会。 楚惊天和萧子陵都很优秀,可却与她无关。 只是,和萧子陵的婚约,的确也让她有些烦躁,以至于回去的路上都心事重重的。 如果不用宣王府郡主的身份,她去不了南楚。 不说别的,处处的关卡都会让她寸步难行,这也是楚惊天为何非要跟着她回去的原因。 用了那个身份,便不得不被牵扯在有关身份的漩涡当中,麻烦也要接踵而至。 白七见她眉心紧皱,心下也无比担忧,“萧子陵只会比楚惊天更难缠,姑娘此去南楚,当真不带着属下吗?” 沈玉回神摇头,“你替我照顾好王爷。” 已经第二次了,都是一样的答案。 白七无法拒绝。 她刚刚对楚惊天说的话,他也听到了。 他家王爷,才是她心中那个独一无二的,让她想要用命去守护,坚定不移的人。 白七叹了一口气,只好说起其他的事情,道,“今天早上,松露跟我说,昨夜蔺鸳出门,送了个消息出去,回来之后还鬼鬼祟祟想进祠堂,被人拦住了。” 沈玉闻言,想到战红绡说的话,问,“消息送给谁的?” 去祠堂她能理解,昨夜府上正在置办灵堂,蔺鸳盯上了战云枭,自然巴不得她死。 但是这个消息...... 却听白七摇头,道,“昨夜属下不在,几个丫鬟只是看到了这事儿,但消息送给了谁,却不知道。” 说着,看向沈玉,“只不过,那蔺氏母女在侯府肯定不安好心,姑娘就不怕她们惹出来不好收场的事情吗?” 沈玉叹了口气,道,“坏人有坏人的用处,时间还没到。” 此时,南风苑当中。 蔺鸳手上绞弄着一方鸳鸯手帕,看向蔺夫人,“阿娘,你说这个暝阳王会不会喜欢?女儿想找个机会送给他。” 蔺夫人却是白了她一眼,道,“你不知道他喜欢沈玉吗?你看沈玉像是会女红,送手帕的样子?你这个性子可不行,要跟沈玉学,知道了吗?” 她的眼睛里,隐隐透着一丝丝兴奋,“昨天晚上侯府起了灵堂,韶华苑的丫鬟哭丧哭了半晚上,吵得不让人睡觉,多半是沈玉出事了。” “但是今儿个早上,府上还在准备认亲宴,估计是掩人耳目,想要让人认为沈玉还活着。” 她说着,眼里露出一丝丝大仇得报的快意,“她死得可真是时候!唯一可惜的是,不是我亲自动手的!她坏我好事,我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 第1285章 昨晚沈玉出事儿之后,祠堂、韶华苑、以及府上许多地方,都被府兵和暗卫守住了,蔺夫人和蔺鸳只看到侯府草木皆兵,却不知道他们在着急做什么。 再加上祠堂灯火通明...... 按照北齐人的习惯,家里死了人,便会在祠堂所在的院中设下灵堂。 这在蔺夫人和蔺鸳看来,便是沈玉死了。 至于裴玉尘的事儿,两人暂时并不知道。 蔺鸳琢磨着,道,“现如今沈玉死了,认亲宴若还要继续的话,那岂不是需要替身?毕竟我听说,侯府一早就将请帖送回去了,必定来许多宾客。” “认亲宴上面,只有父母没有女儿怎么行?”说着,眼中露出期待的表情,“娘,你说侯府上午会不会找我过去当替身?” 说着,得意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毕竟,阖府上下,只有我和沈玉长得一模一样,能以假乱真。” 蔺夫人点头,“且等等看吧,现在府上虽然听起来热闹,但是外面府兵还在严防死守,大白天的咱们还是要谨慎行事。” 又看向自己的女儿,道,“鸳儿,你快去打扮漂亮一点,这件衣服是来之前,娘让人照着沈玉的日常着装准备的,你穿上。” “听说暝阳王现在还在侯府,指不定见了你,便把你当成了她。” 说着,又拿出一个东西递给她,道,“等一会儿出去,认亲宴上你见机行事,娘会暗中配合你的。” 蔺鸳高兴地接过东西,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如今沈玉死了,侯府没有会毒的人,二公子只是会医术,想辨认毒药还需要时间,咱们必定一击必中!” 说话间,脑海里又不由自主浮现出战云枭的雄姿,脸上露出一丝丝红晕,“女儿还是第一次见长得那么好看、有气势,还优雅的男子。” 蔺夫人抿着嘴巴,眯眼道,“他是长得好,比他爷爷还要俊朗许多。” 又道,“比他那个父亲,更是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母女两人正商量时,门外传来绿萝的声音,“蔺夫人,蔺姑娘,我家老爷与夫人叫你们过去,我家三姑娘的认亲宴,快要开始了。” 眼看着要中午了。 草草用点午饭之后,便是认亲宴。 蔺鸳赶忙出门,眼巴巴看向绿萝,问,“侯爷可还有说什么?” “说什么?” 绿萝瞥了她一眼,很是不喜欢。 昨夜蔺鸳哼着小曲儿,巴不得沈玉死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了,只是无人声张罢了。 那侯府再乱,如今这个节骨眼儿上也会有人盯着南风苑,蔺氏母女却以为别人已经顾不上她们了,刚来就开始作妖,蔺鸳居然直接穿上了沈玉出去办事儿爱穿的圆领袍! 可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丝毫都不带掩饰的了! 绿萝脸色难看,嗓音硬邦邦的。 蔺鸳一愣,不禁回看了眼自己的母亲,蔺夫人见状轻轻摇头,道,“绿萝姑娘误会了,小女只是说,侯爷有没有叮嘱什么,我们好准备一下。” “不用准备了,走吧。” 绿萝搞不清楚这母女两想做什么,转身便往回走,想着左右过去了,有主子拿主意。 蔺鸳赶忙跟上,眼巴巴等着沈缙开口,让她假扮成沈玉,去做南阳王郡主。 第1286章 谁料两人还没到安和苑,便看到沈玉带着白七,从花园边上全须全尾走了过来,走路带风,飒爽异常。 蔺鸳一瞬间愣住了。 “她、她......” 她结巴着,一下子看向了身侧的蔺夫人,脸上的笑容龟裂,语气尖酸道,“她这不是好好的吗?” 那眼神,就仿佛沈玉活着是一种罪过似的。 绿萝闻言有些生气,看向她,“怎么了?蔺姑娘不兴我家三姑娘还活着?” 昨夜她幸灾乐祸的事情,阖府上下都知道了,绿萝现在看到这母女两人就心烦。 蔺鸳脸上一僵,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硬着头皮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绿萝盯着她。 蔺夫人见状白了眼自己的女儿,暗暗嗔怪她沉不住气,腆着脸笑道,“鸳儿只是有些惊讶,还望绿萝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嘴上这么说着,心下却起了歹意。 迟早,她要把这个丫鬟扒了皮,做成人皮面具! 这时,沈玉走了过来。 蔺氏忙上前,上下打量着她道,“听闻昨夜你在燕南山受了伤,本想着去看你来着,没想到昨夜府上守得严,也不让我们母女走动......” 说着,脸上还露出一丝丝委屈。 以沈玉的耳力,早就听到她们刚刚说什么,看清楚她们的嘴脸了。 这会儿瞧着,只觉得可笑,道,“是这样的,昨夜府上出了事儿,得守着。不然谁知道还有什么妖魔鬼怪想要兴风作浪......” 她说着,脸上露出神秘兮兮的笑,靠近蔺氏耳边低低道,“姨母啊,如今北齐不安全,我们这侯府更加不安全,全天下想要我死的人犹如过江之鲫,而你是我最亲的姨母,你可要小心一些。” “一不小心,可是要被抓去当人质,还会被撕票丢了命的,那样显得外甥女儿多不孝,连嫡亲的姨母都不能保护,这往后心里可要怎么过意得去?” 她说的真情实意,让蔺氏感觉,仿佛她已经被抓走做了那人质,又被撕票死了似的,心里一百个不得劲儿。 一时间脸色奇怪至极,还得摆出一脸假笑,道,“你放心吧,姨母哪里都不去,就在南风苑好好儿过日子。” “那就好。” 沈玉嘴角上扬。 说完,脸上笑意犹如潮水般褪尽,迈开大步往顾氏那边去。 蔺鸳气得瞪眼,但到底不敢再大声喧哗,在蔺氏耳边低低道,“娘,她是在拐弯抹角骂人吧?” 而且,笑得那么假,装都不装一下。 刚笑完就寒着一张脸走掉,喜怒无常给谁看? 蔺氏盯着沈玉的背影,眯了眯眼道,“是啊,她在警告我们呢,我们虽然用了蔺家母女的身份过来,但是依旧不得她信任。” “这个女人心肠如石,也不拘礼法,还喜怒无常......”蔺氏不得不承认,沈玉是她见过的最难琢磨的女人。 最后,道,“咱们还是要趁着她没彻底逆反,尽快找到机会拿下暝阳王。” 蔺鸳点头,眉心微微皱着。 两人来到了安和苑,便看见战云枭的轮椅停在大门口。 第1287章 头顶的梧桐一片金黄,眼看着到了秋天。 飒飒秋风掠过他沉静俊美的脸,丝绸般发往后扬起,撩拨着蔺鸳的心绪,让她一颗心不由自主砰砰直跳。 战云枭的俊美强大,加上他只能坐在轮椅里面的残缺破碎感,带来一种奇妙的冲击,让她生了想要占有的心思。 那种感觉很是微妙。 他不像是别的男人一样无懈可击,他是残缺的,仿佛那残缺成了一道门,叫她看了觉得可以趁虚而入,拿捏住他。 蔺氏在耳边低低提醒,“事成之前,你给我收敛着一点。” 说着,白了她一眼。 蔺鸳脸色一变,又摆上了那一副单纯无辜、落落大方小白兔的模样,母女两人走了过来。 战云枭身侧,小五道,“蔺氏母女来了。” 男人没回答,往那边看过去。 蔺鸳顿时像打了鸡血,摆了个勾人的姿势,虽然不显眼,但自认为很有风情。 正想着如何娇羞又坦荡的对上他的目光,结果战云枭根本都没看她一眼,只是朝着正前方的沈玉笑道,“回来了?” 霎时,蔺鸳脸上的表情有点绷不住。 沈玉嘴角上扬,脸上露出温暖的笑,竟比秋色还要明媚几分,道,“在等我?” “嗯。” 男人也不否认,见她过来拉住她的手,驱动轮椅往院中去,全程都像是没看见蔺鸳,道,“外事馆那边,顺利吗?” “进屋说吧。” 沈玉叹了口气,一手任由他牵着,一手扶着他的轮椅与他一起进了院子,却往沈缙书房去了。 蔺鸳还想着进屋打招呼呢,结果见两人去了隔壁,一时间脸色难看,差点忘了走。 还是蔺氏拧了她一把,她才心不甘情不愿进了顾氏的房间。 顾氏这边,今天人不少,因着她们两个人的地位,加上侯府刻意怠慢,便把座位安排在最末端,两人又憋了一肚子气。 隔壁房间里,沈玉将南楚那边的消息大致和战云枭说了一下。 战云枭闻言眉心紧皱,道,“楚惊云这一招够毒辣的,楚惊天回不去,咱们边境上又不安稳了。” 边境不安,若随州军大肆进攻,他就不得不出征了。 可他心里,却是那样想和沈玉在一起。 哪怕多一秒都是好的。 他抬眼看向沈玉,眼神复杂地看了好一阵子,才说,“萧丞相的事情,得速战速决了。” 他其实想说,“你是找机会想走了吧?” 以他的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沈玉这次单独去找楚惊天什么目的?虽然不会看到全部,但是猜到一大半,却还是可以的。 沈玉的心里全是他。 自然也敏锐觉察到他藏在这话背后的情愫,一时间喉头噎住两难,不知道要不要找一个更加温和的借口...... 可这个事情,她还没想好。 因为一旦处理不好,后果不是她能承担得起的。 她去南楚,给师父报仇和救母妃是一方面,但最重要的还是去九黎闯生死桥,给他找药引子。 他若知道了,绝不会允许她去的。 可若不去,他的寿命就只剩下几个月。 第1288章 所以去生死桥的事情,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告诉战云枭,否则他会宁肯选择死。 而那生死桥...... 上次,她也问过东方离了。 若战云枭双腿没有残疾,生死桥他或许可以和她一起闯一闯。但他现在需要轮椅,坐着轮椅过生死桥,必然是十死无生。 她是想要救他,想要他好好活下去,陪着她一辈子的,不是让他去送死的。 但去报仇的事儿...... 沈玉思来想去,琢磨了好一阵子,没回答萧丞相那事儿,道,“我得回去将我娘救出来,顺便看看南楚发生了什么事儿......” 说着,看向他,“我保证,尽量在你孝期结束之前回来。” “但是,蔺氏既然来了,那我雏凤的身份肯定会暴露。到时候,难免会牵涉到你,所以我们必须在我身份暴露之前,做一场戏。” “这个事情,楚惊天会配合我们。” 沈玉说着,蹲在他面前牵住他的手,仰头看着他,“我原本没想着告诉你,但是又觉得不妥,还是应该提前商量好。” 战云枭心头微微发颤,原本的不安全感竟是消失了几分,低头看她,见她双眼明亮的打量着自己,似乎在等一个他的答案。 她需要他的支持。 男人虽然不舍,但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好。” 不等沈玉说话,又道,“今天晚上回去,本王就把你刚刚那句‘孝期结束之前回来’写下来,带在身上。” “若你迟来一天,我就去南楚找你。” 沈玉心头涌起暖流,起身一些,捧着他的脸吻他,万千情意尽在其中,叹道,“我沈玉何等何能,竟是遇上如你这般的男子,让我自由,也让我安稳。” 低头时,眼眶都有些红。 男人拥住她,脸和她的紧贴着,“侯爷去宫里尚未回来,认亲宴还有一小会儿,让本王抱一会儿。” 屋里安静下来。 他抱她的姿势,犹如一头狮子抱住了一只小兔子,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闭眼温柔体验拥有的感觉,也任由不舍在心头纠缠。 她的耀眼让他骄傲,让他根本不忍折断她的翅膀。 像是她那样的人,一旦被关在后宅里面,便是扼杀了她的灵魂,她便再也不是现在的沈玉了。 那样太残忍。 可放她去飞,他的心里真的好拉扯。 但他觉得,爱一个人便该是这样。 他还不知道自己若得不到解药,会在数月之后死去,更不知道怀中挚爱的人,正要为他去闯那十死一生,就连十几年前的容慕、二十年前的姬尧都没敢去闯的生死桥。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小五的声音,“王爷,侯爷回来了,还有萧丞相一起。” 瞬间,将屋里的一对小情侣惊醒。 沈玉不舍地从战云枭身上起来,看向他,“我们过去吧,他今天来多半是试探,父亲一人应付不了。” 战云枭点点头,驱使轮椅出门,低低问小五,“他什么时候碰上侯爷的?” 小五道,“大门口。” 沈玉闻言松了口气,推着战云枭往正堂去。 客人们现在都还在顾氏那边,正堂里只有沈缙和萧丞相。 第1289章 萧丞相在看到沈玉时,瞳孔不由自主缩了缩,但很轻微。放在膝盖上紧握的双拳,展现出他的隐忍。 沈玉从他身上扫过,嘴角上扬脸上露出笑意,道,“丞相大人来得好早。” 萧丞相眼神复杂,“沈三姑娘这一大早的,去哪儿了?” 他是真的一万个没想到,昨天晚上南楚那么多刺客,居然都没能把沈玉留在燕南山上,孙采薇驱使那么多的猛兽,竟是对沈玉望而却步,跪在她脚下直接臣服。 那薛公子与他说,沈玉就是雏凤的时候,他还不相信。 现在,却是不得不信了。 既然这样...... 他眼珠子微微一转,计上心来,脑海里已经形成了下一个计划。 沈玉坐下来,看向他道,“自然是去寻那南楚使臣算账,问问他们哪来的狗胆寻本殿的麻烦。但是没想到啊,昨晚的刺客,居然不是楚惊天的人。” 她说着,话锋一转看向萧丞相,“丞相大人见多识广,可能猜到对方是何人?” 目光定定落在萧丞相脸上。 一瞬间,萧丞相无所遁形,再三斟酌之后含糊一句,道,“既然是南楚的刺客,那必然是南楚的人。能在北齐指挥这么多人,除了楚惊天我想不到别人。” “但是这个话,他肯定是不会承认的。” 说着,看向沈玉,问,“沈三姑娘今天过去的时候,他怎么说?” 沈玉心中冷笑。 萧丞相一股脑栽赃给楚惊天,无非就是希望楚惊天死在瀛洲。 这样楚惊云就可以入侵边境,战云枭被迫出征,再将她是雏凤的身份捅出去,她也将保护不了北齐。 到时候,朝堂上将再无人是他的对手。 不出半月,整个瀛洲便是他的天下了。 只是,她会给他这样的机会么? 沈玉笑了一声,道,“丞相大人说得对,他的确不会承认的。但无论背后是谁,我都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萧丞相一瞬间不禁对号入座,觉得沈玉在骂他。但转念又有些期待: 如果沈玉也认为楚惊天是罪魁祸首,那让楚惊天死在沈玉手上,岂不是妙极? 于是便想着,找个机会给沈玉送个楚惊天刺杀她的伪证过去,推波助澜一下。 沈玉想的却是,等今日认亲宴之后,就该对丞相府出手了。 她倒要看看,到时候萧丞相在亲儿子和萧家兄弟两人之间如何选择! 再把真正的萧丞相救出来。 等到了那个时候,东方忌身份暴露,便是人人喊打...... 一老一小两只狐狸暗中博弈,直到外面传来白七的声音,“姑娘,皇上来了。” 萧丞相一愣,诧异地看向沈玉,“皇上也来参宴?” 他开始有些看不懂皇帝了。 皇帝是不是,对沈玉好得有点过了头? 沈玉看向他,道,“丞相大人怕是忘了,我除了是沈三姑娘,还是凤缨公主,他可是我父皇呢。如今我找到亲生父母,他来了不是很正常么?” 萧丞相闻言只得干笑一声,“是是,我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 心下却在想:南楚的刺客真是废物,非但没能杀了沈玉,就连狗皇帝,都给全须全尾放了出来,有什么用? 第1290章 原本他还想着,一旦皇帝死在慈宁寺,他就抓了明玉变成他的样子,顺理成章登基为帝,再给黑羽卫一个公道,这民心便上来了。 等沈玉身份暴露一走,再把战云枭弄到边境去,找个机会一网打尽,北齐就是他的天下。 可现在,这个美梦却破碎了。 萧丞相心里不舒服,但是面上却也没表现出来,便随着沈玉起身,道,“既然皇上都来了,那我们都先过去吧。” 沈玉这边油盐不进。 他还想试探一下皇帝。 一出门,便看到了站在大门外的蔺鸳,那蔺鸳看到他低下了头,而萧丞相则假装完全没注意到她。 但两人刚刚四目相对那一瞬间的眼神,却落在了沈玉眼中。 她垂眸,隐隐一笑,将蔺鸳拉过来,介绍道,“这位是萧丞相。” 又对萧丞相道,“这是我表姐,蔺鸳。” “......”萧丞相猛地一噎,看向沈玉:她什么意思? 一瞬间的心虚落在沈玉眼中,沈玉笑着道,“她和我长得很像,以至于我们阖府上下都分不清楚,丞相大人可莫要认错了人。” “万一跟她聊了不该聊的,恐怕要出事儿。” “......” 萧丞相脸色复杂,看着沈玉道,“沈三姑娘的意思,本相实在是有些不懂。” “那表姐懂吗?” 沈玉看向蔺鸳。 蔺鸳心理素质可没有萧丞相那么好,第一时间就想到昨夜自己送信出去那事儿,又想到自己和东方忌的兄妹关系,登时脸色变得格外复杂,只好摇头,道,“我也不懂。” 沈玉笑起来,“我的话你不懂没关系,但是见了丞相怎么不行礼?你是他的晚辈,往后我们两家也是亲戚,便叫一声萧伯父吧。” 蔺鸳愕然瞪大眼睛,眼前的男人是她哥,沈玉却要她叫“伯父”? 萧丞相一看她那个表情,脸色有些难看。 心中暗骂一声蠢货。 她表现得这么明显,生怕沈玉不能发现端倪啊? 最后,只得看向蔺鸳,道,“蔺侄女儿好。” 蔺鸳:“......” 萧丞相的嗓音虽然温柔,但是隐隐的威胁却很明显。 蔺鸳只得低头,道,“鸳、鸳儿见过萧......伯父。” 沈玉看他们两个人你来我往,心下已经明了:昨夜蔺鸳送出去的信,肯定是给萧丞相的。不然的话,不至于今天早上这种奇怪的反应。 她没再理会两人,转身便迎了出去。 萧丞相看着她的背影,没来由生了一丝丝紧张和不适,隐晦白了蔺鸳一眼。 沈缙若有所思,笑着道,“丞相大人请。” “侯爷请。” 萧丞相礼貌性说了句,也一起走了出去。 大门口,沈玉见皇帝带着严公公进来,便上前道,“儿臣拜见父皇,您能来儿臣很荣幸。” 这“荣幸”到底什么意思,只有她和皇帝明白。 皇帝昨夜没睡好,顶着两个黑眼圈,正要问她的伤势,结果却看萧丞相走了过来,顿时愣住,低低道,“这怎么回事?他怎么也来了?” 他现在看到萧丞相就想到他后院那血人,再一想自己若落在萧丞相手上,多半也要变成那样,一时间不由毛骨悚然,竟是下意识往沈玉身后一躲。 第1291章 他也挺发怵沈玉的。 但沈玉是个有底线、有正气,心怀天下的枭雄。可萧丞相却是个恶魔,是个怪物。 皇帝眉心紧皱。 沈玉能感觉到他微妙的变化,低低安抚了一句,道,“昨夜他和楚惊云的人勾结,今天过来多半是试探。有我在,他不会堂而皇之动手,父皇不用担心。” 皇帝又怎会真的放松下来? 怎么死,什么时候死,他早就准备好了。 但绝不能死在萧丞相手上。 这一点他清楚得很。 于是,低低问沈玉,“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当真就与萧家结亲了?” 沈玉“嗯”了一声,“倒也无妨,毕竟真正的萧丞相很快就会被救出来。先稳住吧,等我送走楚惊天......” 又把抓了他儿子的事情,跟皇帝低低交代了几句。 皇帝闻言眼神诡异地看向她,“这倒是个绝妙的计策。” 只是,是不是太腹黑了? 皇帝才发现,沈玉心头的确有正气,但是这手段却黑白不分,邪门得很。 有正气,但不多。 沈玉也不在乎这个,她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 转眼间,萧丞相到了眼前,象征性道,“微臣拜见皇上。” 却只字未提昨天的各种事情,仿佛他什么也不知道。 皇帝恨不得离他远远地,敷衍了一句之后,干脆拉着沈玉往屋里走,“今日是你的认亲宴,快到吉时了,走吧。” 沈玉:“......” 她是朝中的臣子没错,但终究是个小女子,皇帝这么拉着她,躲在她背后合适吗? 然而北齐人之所以那么怕九黎,就是因为九黎这些人行事不像是正常人,他们一旦邪恶起来,便是魔鬼,是灾难。 哪个正常人不怕他们? 沈玉庆幸自己遇上这种情况还有些手段,不然的话...... 皇帝一来,顾氏那边的宾客也都只能统统出来,跪在院子里行礼。 等人都起来,入了正堂之后,皇帝才问候南阳王夫妇,寒暄客套。 南阳王其实有些紧张。 毕竟,沈玉不是他女儿,他现在所做的事情,相当于是欺君之罪。 但是难得的是,皇帝并没有发出疑问,反倒是萧丞相看向南阳王,道,“真是没想到,沈三姑娘居然是南阳王的长女。” 话锋一转,开始搞事情,“只不过,当年王府长女不是去世了吗?怎么会来到了沈家?” 南阳王冷汗直冒,只能按照沈玉之前的安排,笑着道,“丞相大人有所不知,我家长女去世的消息,是我放出去的一个幌子,以防再有贼人想要断了南阳鬼墟的传承。” “实则,她是从小被人下了咒,我送她出去,解咒去了。谁知这咒刚刚一解,却又被人牙子给盯上了。” 说着,看向沈缙,道,“多亏沈侯爷仁慈,收留了她,让她这些年也没受太大的罪。” 萧丞相闻言,心里直骂娘。 能令万兽臣服,怎么可能只是鬼墟的后人? 沈玉明明就是雏凤!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但面上还是笑着,道,“原来是这样啊......” 但是下一刻,他便给了蔺鸳一个眼神。 今天这认亲宴,就别想着成! 沈家想要蒙混过关,藏着雏凤的身份,他偏不让! 第1292章 这一眼看过去,沈玉更加确定蔺鸳和萧丞相之间,绝对不清白了。 她心下冷冷一笑,也看向蔺鸳。 蔺鸳眼神一闪,正要说话,却被蔺夫人掐了一把。 她赶紧低下头去,躲开了萧丞相的目光。 萧丞相眉心微微一皱:她什么意思? 蔺氏则低低在蔺鸳耳边道,“你别看他,看娘!他若得逞,对你我没什么好处!” 沈玉琢磨着,姜绾绾混进来,至少也是想要下下一任皇帝骨子里流着姜氏皇族的血。可是蔺鸳又不能嫁给萧丞相,好像并没有盯上萧丞相那几个儿子。 她看上的,反而是战云枭。 那岂不是说,萧丞相而后姜绾绾合作,其实是貌合神离相互利用,但立场是不同的? 眉来眼去之间,她捕捉到了最重要的信息,便看向顾氏,道,“母亲,时间是不是到了?” 顾氏闻言赶忙道,“啊对对,吉时到了,先认亲吧。” 认亲礼很简单。 无非便是沈玉去给南阳王夫妇敬茶,叫一声“父王母妃”,这事儿便是结束了。 至于宾客,就是来做个见证。 但是这个时候,皇帝却说了一句话,道,“不论玉儿是谁家的姑娘,她都是朕的长公主。” 萧丞相闻言蹙眉看向他。 皇帝他什么意思 难道不知道沈玉是雏凤吗? 有一种不好的直觉在心头酝酿着,萧丞相忍不住又看了眼蔺氏,蔺氏面皮之下的姜绾绾再次装死,导致萧丞相不得不自己出面。 “南阳王与沈三姑娘滴血认亲过吗?可别不小心认错了。”说着,看向蔺氏,道,“我可没听说过南阳王妃何时有了她这样一个妹妹或者姐姐。” “......”南阳王妃猛地一噎,看向南阳王拿不定主意。 毕竟,她的身世明明白白,的确没有姐妹。 这下子,就有些麻烦了。 沈玉也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扭头看向萧丞相,笑了起来,“丞相大人怎就知道她一定是我母妃的姐妹呢?” 说着,看了眼蔺氏,嘴角一勾道,“也难怪,丞相大人日理万机,是很难听到外面的闲言碎语的。那蔺氏姨母,分明是沈家这边的亲戚,怎么问到母妃那边去了?” 萧丞相眉心一皱。 正想着怎么说妥当,却听沈玉笑着道,“难不成说,这蔺氏姨母来历不凡,嘴上说着是我沈家的亲戚,实则却不是?” “若真是这样的话,还要请丞相大人解惑,沈玉感激不尽。” 说着,还拱了个手,一副拜托的架势。 霎时,蔺氏脸色难看至极,忙道,“玉儿,你可莫要胡说,这种事情怎好开玩笑呢?” 沈玉看向她,“那也没法子,谁叫我们全家都对你不怎么熟悉呢?再加上丞相大人也有疑问,我们沈家虽然好客,但可不收留别有用心的人!” “......”蔺氏气得发懵,不禁看向萧丞相,道,“丞相大人何必挑拨?我母女两人不过是走投无路,才来投奔侯爷!” “你今日做戏,把我们赶出去,对你有什么好处吗?好端端一个丞相,那么大的官儿,却是喜欢搬弄是非!” 第1293章 萧丞相闻言,亦憋了一肚子气。 他原本想着让蔺氏母女两人出手帮忙,好戳穿沈玉是雏凤的身份,把她赶回南楚去。 那样,他控制北齐就没有了阻力。 战云枭武功再高,也挡不住蛊虫。 可沈玉三言两语,却将他和蔺氏放在了对立面上,闹得他们内讧了起来! 他黑着脸,只得道,“本相只是随口一说......” 蔺氏没说话,但是脸色很难看。 这个事情就这样揭了过去,萧丞相见沈玉似乎早有准备,便选择谨慎行事,静观其变。 紧接着,沈缙叫人上了席。 转身间觥筹交错,大家仿佛把什么事儿都忘了。 但过了一会儿,却出现了突发情况! 顾氏突然肚子疼,看向沈缙,不好意思道,“老爷,我、我好像要生了。” 沈缙大惊,赶忙招呼沈玉和沈洛,“玉儿,你们两个快过来,扶着你娘去她房间。” 沈玉点头,临走之前塞给战云枭一个东西,之后对白七说了句什么,然后与沈洛一起扶着顾氏,往她房间里去,问,“阿娘,你感觉怎么样?疼得厉害吗?” 沈玉没生过孩子,还是很紧张的。 如何接生,都是纸上谈兵,因此出门就叫绿萝去请早就准备好的稳婆在一旁辅助。 但生孩子哪有不疼的? 顾氏强撑着,冷汗已经冒了出来,没有力气只得摇头,用很轻的声音道,“也不是特别疼......” 沈玉听她说话都在颤抖,赶紧拿了个药丸子给她吃,扶着她上床之后,又下了银针止疼,这才让顾氏好受许多。 紧接着,稳婆也来了。 因为沈玉在场,沈洛便去门口守着。 沈家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但是今天顾氏生产恰好赶上府上设宴人多眼杂,还是要注意风评。 沈缙急得团团转,便吩咐战云枭道,“暝阳王,你替我招待一下皇上和各位客人,我去看看夫人。” 萧丞相道,“沈侯爷可真是与侯夫人恩爱,即便陛下在此,都着急去后院。” 沈缙干巴巴笑了笑,举步出了门。 他才不管这些有的没的。 顾氏母女顺利才是最好。 皇帝闻言如坐针毡,他今天是为了沈玉来的,没想到沈玉跑去照顾顾氏了,倒是让他和萧丞相坐得那么近,一瞬间不禁冷汗直冒。 万一,萧丞相趁机给他下蛊呢? 皇帝想了想,赶紧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子,吞了个丹药下去。 萧丞相见了,问,“皇上这吃的是?” 皇帝道,“朕之前中了毒,这时沈爱卿帮朕开的解药。” 这是沈玉给他的防止被下蛊的药。 但是他却不能这么说。 战云枭看着两人你来我往,便看向皇帝,道,“皇上,今天侯府可能有些忙了,顾不上您。要不,您先回宫?” 一会儿,蔺鸳肯定要造幺蛾子。 他今天早上,和沈玉商量好了计策,一会儿必定离开正堂,把萧丞相和皇帝放在一起,皇帝恐怕凶多吉少。 这般想着,还是让他赶紧走。 他还不能死。 死了,北齐就乱了,明玉还是男扮女装,撑不住场面。 第1294章 皇帝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修罗场,当场就道,“确实,朕宫里还有事儿,便不耽搁了。” 说着,起身犹如狼来了一样,离开了侯府。 萧丞相见状,亦起身道,“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叨扰了。” 战云枭却拦住了他,道,“丞相大人稍等,本王有些事情,想与大人商量一下。” 院外皇帝松了口气,对身侧的严公公道,“赶紧走。” 两人马不停蹄走掉,出门一身冷汗。 萧丞相眉心紧皱,但也不好表露出来,便扭身看向战云枭,问,“暝阳王留下本相何事?” 战云枭看向他,道,“昨夜本王出城,正好遇上一队刺客,好像在其中看到了萧大公子?他最近还好吗?该不会是被人抓走了吧?” 瞬间,萧丞相脸上一僵,“王爷在哪里遇到的?” 确实,他已经好几日没见萧瑾行了。 可萧瑾行是被他打发出去的,要是没人提起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可是战云枭这么一说,他就不安起来。 如果萧瑾行被抓,那谁干的? 还有,对方为什么要抓萧瑾行? 总不能说,是发现了他的计划吧? 一瞬间,萧丞相浑身血液逆流,神经紧绷起来,紧紧盯着战云枭。 相比于他的紧张惶恐,战云枭却面色淡然,道,“就在城外庄子上,刺杀沈三姑娘的刺客下榻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的语速变得极其缓慢,“本王原本想追上去一探究竟的,但怎奈双腿不便。刚刚丞相着急要走,我才想起这个事情也挺着急的。” 他说得越慢,萧丞相感觉越焦灼。 他不禁皱眉,“他怎么突然会被南楚人抓了呢?” 战云枭的话,他不会完全相信。 但若是真的,那他就要格外小心了。 “这个事情,多谢暝阳王告知!那本相先走一步,查查看他是不是真的出了事儿!”说着,赶紧离开侯府。 如果战云枭说的是真的,那岂不是意味着,楚惊云那边不仅想要杀了沈玉,算计皇帝,还想着把他也拿捏住吗? 萧丞相无心逗留,出去之后便对跟着来的侍卫道,“你去一趟城外,去找大公子。若有意外,赶紧回来告诉我。” 自己则去追皇帝。 可皇帝又不傻,跟着来的不只有严公公,还有钟吾。 出门之后,便趁着战云枭争取到的时间,赶紧叫钟吾用轻功带着回去了,哪里还敢逗留? 萧丞相追到了皇宫门口,却在马车上只看到了严公公,不禁脸色有些难看。 看着严公公干巴巴赔笑的脸,他突然有种被愚弄之后的愤怒。 但对严公公出手,似乎又不值得,风险大于收获,只得生生忍住。 侯府这边,沈玉忙得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外面的事情。 宾客们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战云枭摇着轮椅,往顾氏那边去,走到一半被蔺鸳拦住,上前委屈巴巴道,“王爷,夫人难产,表妹让我去药房拿点蝉蜕来,但是我不知道药房在哪边,王爷能带我去吗?” 第1295章 战云枭看了她好一阵子,才道,“行。” 说着,摇着轮椅往药房那边去。 药房在韶华苑的后院,蔺鸳第一次去那边,是沈玉的地盘,她不由有些紧张,假装什么也不懂地问道,“王爷,这是什么地方呀?” 四周有忙碌的下人。 她这么一问,就显得特别单纯无辜,好像她去韶华苑后院,完全是战云枭哄着带着去的,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么,接下来发生什么,也和她没关系。 战云枭又看了她一眼,幽邃眼底一抹复杂闪过,但还是道,“这里是韶华苑后院,草药都在这里。” “哦哦,谢谢王爷。” 她娇羞地笑了笑,心脏砰砰直跳,“王爷人真好。” “......”战云枭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攥紧,强压了那股恶心,道,“走吧。” 轮椅继续往后院去。 因着顾氏在生产,人都跑去安和苑那边帮忙了,药方这边很安静。 蔺鸳跟在他身后,心肝儿砰砰直跳。 战云枭上前,打开了药房的门,轮椅缓缓进去。 蔺鸳站在屋檐下,深呼吸了一口气,稍稍压制了一下内心的兴奋,进屋道,“王爷,我不识药材,不认得哪个是蝉蜕,您能帮我找一下吗?” 战云枭摇着轮椅,往药柜边上去。 蔺鸳捏碎了手上的药,同时把大门关上了,紧随着一股热意涌上来,她脸上一红,从背后靠了上去,娇滴滴唤了一声,“王爷,你找到药了吗?” 嘴上这么问着,心里其实已经乐开了花儿。 这药,是她娘独有的前朝宫廷秘药,只要两三个呼吸,中招的人必将神志不清,任凭他是天上的神仙还是人间的冰山,都要堕落。 很快,战云枭就会把她当成沈玉,与她共赴云雨...... ...... 安和苑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啼哭声,沈鸾终于出生,抱在沈玉怀中,犹如一个皱巴巴的小老太太,看得她都忍不住笑了,“都说刚出生的小婴儿长得像个小老头,果真是。” “玉儿,这一次多亏了你,是我生孩子最舒服的一次,都没怎么疼。” 顾氏浑身是汗地看着她,满脸的笑意。 沈玉闻言眼底涌上一丝丝泪意,道,“都是我应该做的。” 看着怀中小小的人儿,沈玉不由想到通灵梦中鸾儿的悲惨的下场。虽然已经知道不是真的,但想起来还是感到心疼。 顾氏道,“这孩子就按照你说的,叫鸾儿。” “谢谢母亲。” 沈玉有些开心。 正说着话,门外便传来松阳咋咋呼呼的声音,嚷嚷道,“阿姐阿姐,不好了!刚刚有人看见说,暝阳王带着蔺鸳去了韶华苑后院,已经好一阵子没有出来了!” “你说什么?” 守在门口的沈缙当场一愣,气得瞪大眼睛,“战云枭带着蔺鸳去了后院?她到底想干什么!” 说着,赶紧进屋看向沈玉,“玉儿,你快去看看,我在这里守着你娘!那姜......” 话到嘴边,怕隔墙有耳一转道,“那蔺氏母女可不是省油的灯,王爷双腿不便......” 然而下一刻,便传来松露紧张的声音,“姑娘,不好了!蔺姨母已经得到消息,带着几个留下来说话的客人往韶华苑那边抓奸去了!” 第1296章 “抓奸?” 沈玉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得很,那就抓吧。” 说着,一阵风似的往韶华苑去。 松露都快哭出来了,“奴婢们都在前院,那后院药房一直都没人去,就没留意。没想到却......” 她一脸的自责,“但凡奴婢提前盯着点,也都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沈玉内心倒是没什么波澜。 等过去的时候,果然蔺氏带着几个外面的妇人,站在院中哭丧,“造孽啊,我鸳儿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呢,怎么就被人领到了这里来!我孤儿寡母的,这可如何是好啊,呜呜呜。” 旁边有人在安慰,其中一人是顾家的姨娘,道,“夫人也不必伤心,如若屋里边的人真的是暝阳王,以他的性格,定是会为你的女儿负责。” 说着,问道,“但是,里面的人当真是暝阳王妈?夫人如何知晓?” 蔺氏道,“是花园边的下人告诉我的,呜呜......” 院中好几个人,屋里传来不堪入耳的声音,但是谁也不敢闯进去,只得在门外闹腾着。 还是沈辞过去,怒气冲冲一脚踹开了门,“战云枭!亏得我三妹那么信任你,你在做什么!” 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屋里看去。 屋里一片狼藉,椅子倒了一地,女人的衣服到处都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飘了出来,令人脸红心跳,羞得恨不得去撞墙。 那地上趴着媚眼朦胧的女子,不是蔺鸳又是谁? “我的天,她身上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王爷呢?” 众人伸长脖子,拼命往里面看,还没看见战云枭,便听见蔺鸳委屈至极的哭声,“王爷呢?他不能糟蹋了我,便走了啊!” 屋里,根本没有战云枭的影子。 那刚刚,与她翻云覆雨的人是谁? 蔺鸳扯过半截破布堪堪裹住身体,四下一扫整个人都是懵的,一股紧张涌上心头。 地上全是她的衣服,没有留下战云枭存在过的任何痕迹。 怎么会这样? 沈辞四下一扫,低头看向蔺鸳,沉声道,“蔺鸳,暝阳王根本不在这儿,你还敢血口喷人?” 外面的妇人们也愣住了,“暝阳王不在?我说蔺氏,你们母女两人到底在搞些什么!暝阳王你们也敢污蔑?该不会是想嫁给她,想疯了吧?” 蔺氏闻言委屈大哭,“我的女儿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吗?原本想着家破人亡,才来投奔亲戚的,却不想不到两日,便发生这样的事情!” “老天爷这是容不下我们母女了啊!既然要被这样污蔑,我还不如一头撞死,不活了!” 说着,扭头便撞向了门口的柱子。 “哎你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顾家的姨娘吓得脸色发白,赶紧上前把人拉住。 逼死了人,她可承受不住这个结果。 蔺氏哭得梨花带雨,上前指着蔺鸳的鼻子,“造孽了啊你!众目睽睽之下,你怎么还不把衣服穿上?还是生儿子好啊,生个闺女只有被人欺负玷污的份儿,还没地儿说理去。” 听上去像是在嫌弃蔺鸳,实则却在强调:战云枭玷污了蔺鸳的清白,却不肯负责,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沈玉进门时,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第1297章 蔺夫人哭着跪在地上,砰砰朝着她磕头,“玉儿啊,你可要为姨母和你表妹做主啊!她才十五岁,你看看她都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这往后可要怎么办啊!” “呜呜呜......” 沈玉冷眼看着她们演戏哭嚎,脸色难看,“到底怎么回事?”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她脸上。 谁人不知,沈玉是战云枭的未婚妻? 可现在,听蔺鸳母女的说法,好像战云枭把蔺鸳给...... 来看戏的几人都不敢说话了。 蔺鸳哭得梨花带雨,“表姐,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初来乍到,对府上不熟悉,原本想着去看看你那边,孩子有没有顺利生下来......”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走,所以才问了暝阳王。” “却没想到,他将我带到了这里来。” 说着,小心看了眼沈玉,难为情地结巴道,“还污了我的清白!” “他是暝阳王,我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女子,往后总要活下去的。旁的我也不敢想,只求表姐大人大量,能将我留下啊!” “从今往后,我愿意跟在表姐身边,为您做牛做马,端茶递水,好好伺候您和王爷的!” 这话说的卑微,但是是个女人都听出来其中玄机,真是叫人恶心。 沈玉脸上自然不好看,“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与你云雨的人是暝阳王?” 屋里沈辞闻言,脸色有些复杂。 上前在她耳边低低道,“我刚刚也是听下人们说的,他们两个过来的时候,很多人都看见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不相信战云枭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那么多人作证,好像又是百口莫辩,只得安慰沈玉,“你要有心理准备。” 心里准备沈玉是有的。 果然便听蔺鸳道,“表姐,暝阳王带我过来的时候,路上忙着准备二公子婚事的人,都是瞧见了的,他们可以证明我没有说谎。” 蔺夫人也道,“玉儿啊,你要是不相信,就叫人问吧!鸳儿从小就是个乖巧的孩子,如果不是暝阳王哄她过来,她肯定不会来这里的啊!” 说着,指着一地狼藉的衣服,道,“你看看,你看看这衣服都被撕破了,看看这孩子身上都被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屋外众人唏嘘,“这闹到这一步,还不知道要如何收场。若沈三姑娘是个寻常女子也还好说,可她现在不仅是公主,还是帝师,位高权重,加上性子本就要强,如何承受得住?” “是啊,还是在她的韶华苑后院当中,这不是明摆着打她脸么!” 顾家姨娘也愁眉苦脸,“这下子麻烦了,暝阳王要是解释不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沈战两家的婚事,恐怕没法子继续下去啊。” 他的眼神微微一闪,旁人都没注意到。 唯独沈玉若有所思,低低在沈辞面前说了句什么。 沈辞闻言深深看了眼那姨娘,没说话,只是吩咐下去,道,“去,把暝阳王找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说着,小声问沈玉,“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第1298章 不等沈玉回答,战云枭回来了。 他摇着轮椅从隔间出来,看向了沈玉。 院子里其余人都不敢说话,纷纷看向了他,在看到他微微敞开的衣襟时,脸色都变得格外复杂,沈辞几乎颤抖道,“战云枭,你——” 他该不会真的和蔺鸳...... 回神,当场一拳砸向了战云枭的脸,“她是长得和三妹像,但是你眼睛没瞎吧?三妹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做得出来?” 一时间,气得眼睛都红了。 战云枭看了眼沈玉,一把抓住了沈辞砸向自己的拳头。 沈辞这才发现,战云枭的内力已经远远在他之上,他竟是挣脱不开。 而紧接着,他把沈辞推了出去。 看向沈玉,道,“本王并没有认错人。” 目光落在沈玉脸上,他的眼底复杂至极,嗓音带着些微的沙哑颤抖,但是并不明显,道,“本王喜欢的就是她这样的。” “她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她比你温柔小意,她比你贴心,比你更有风情。不像是你,成天舞刀弄枪,和各种各样的男人纠缠不清,没有一点贤妻良母的样子。” 他的嗓音缓慢,但每个字都伤人至极,“或许本王之前的确是喜欢你的。但是现如今的你,本王却是半点兴致都提不起来。” 他盯着沈玉,竟然堂而皇之道,“沈玉,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婚事作罢,孝期结束之后,我会娶她为妻,与你再无瓜葛。” 说着,看向四周的客人,道,“还请诸位做个见证。” “......” 秋风扫落叶,院中无人敢发出声音,就连呼吸都谨慎了几分。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沈玉会是什么反应。 寻常女子,被未婚夫出轨嫌弃退婚,便是毁了大半辈子,往后就算是寻个好人家嫁了,也免不了被人说三道四,被夫家嫌弃。 但是沈玉...... 她会不会一怒之下,直接和战云枭打起来? 一时间,不少人竟然后退,一直躲到了墙边上。 便是蔺氏母女都愣住了。 她们两人只想找个机会给战云枭下药,让战云枭不得不对蔺鸳负责。只等赶走了沈玉,蔺鸳便可以凭借和沈玉几乎一样脸,成为战云枭的掌心娇宠。 却没想到,战云枭居然直接嫌弃沈玉,喜欢上了蔺鸳,还要娶她为妃? 刚刚还在演戏的蔺鸳,这会儿不由得心花怒放,眉目含情地看着战云枭。 蔺氏眼底,也露出一丝丝得意。 虽然不明显,但沈玉看得懂。 沈玉扫过她们,指着蔺鸳,问战云枭,“你是说,我比不上她,所以你喜欢她不喜欢我,是吗?” 沙哑的嗓音微微颤抖,隐忍的情绪正在酝酿,虽然没掉半滴眼泪,但那心痛却入木三分。 沈辞心都碎了,当场道,“三妹,你不要管他信口雌黄,他就是个瞎子!还他不喜欢你?他以为他是老几,我沈家还看不上他呢!” 他气得脸色煞白,当场指着战云枭,“从今往后,我沈家与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你要是喜欢她今天就带着她滚,再也不要出现在我三妹面前!” “滚!” 第1299章 战云枭没理会她,而是看向沈玉,很笃定地道,“是,你......比不上她。” 中间,那轻微的停顿几乎难以觉察。 沈玉看着他,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她盯着战云枭半晌之后,拔出封疆颤抖地指着蔺鸳,沙哑道,“如果,我现在就要杀了她呢?” 蔺鸳脸色煞白,眼巴巴看向战云枭,“王爷......” 战云枭驱着轮椅,挡在了她面前,看向沈玉,“你想杀了他,便先杀了我。” “......” 院中众人心情复杂,谁也没想到,沈玉和战云枭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为了一个女人剑拔弩张,真是...... 蔺鸳一听这话,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娇滴滴唤了一声,“王爷。” 战云枭没说话,只是盯着沈玉。 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在骨头里一般。 沈玉双眼通红,盯着他好久,道,“也好。既然你这么护着她,那我也实话实说,不必装了。” “你嫌弃我不够温柔小意,我嫌弃你是个残废。这天底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得很,我也不缺你一个。” 众人看向她,才发现她眼底一片冷意,仿佛真的之前对战云枭好的一切,全都是在逢场作戏,此时才是真正的释然。 “沈玉,你不要忘了你说过的话!” 战云枭眼眶猩红,嗓音微颤。 “王爷也一样!” 沈玉立即反击。 四目相对一触便分,沈玉指着蔺氏母女,道,“看样子,两位也不需要投奔侯府了,从现在开始,该滚哪里滚哪里去!” “王爷,妾身......” 蔺鸳换了称呼,衣衫不整躲在了战云枭身后,揪住他的衣襟,显得越发的小鸟依人我见犹怜,仿佛战云枭刚刚夸她那些话鼓励到了她。 她就知道,男人都喜欢温柔贤淑的女子,谁会喜欢沈玉这样的男人婆? 她暗中翻了个白眼,高兴得很。 但面上,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抽泣道,“王爷,妾身如今失了身,侯府再也容不下了,还请王爷收留妾身。” “你起来。”战云枭看了她一眼,脸色难看地看向沈玉,道,“你倒也不必咄咄逼人,本王的女人本王自会安排,不会脏了侯府的地盘!” 说着,冷冷丢下一句,“我们走!” 蔺鸳赶紧爬起来,推着他的轮椅离开。 蔺氏也追了上去。 “王八蛋!”沈辞气红了眼,看着战云枭的背影恨不得上去捅死他。 沈缙追过来,一看这个场面,脸色阴沉如水,但还是安慰沈玉道,“玉儿,你说的也没错,他不过是个残废,也没什么好惦记的。以我家姑娘的身份,别说是一个男人,便是十个八个养在府上,那也是可以的!” “谁还缺他一个瘸子!” 沈玉垂眸,说了一句更诛心的话,“爹爹与长兄倒也不必担忧,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我早已心有所属,那人比他强千百倍。” 前方花园边上,男人脊背微微一僵,握着轮椅的手轻颤,只听“咔嚓”一声,扶手碎成了齑粉。 第1300章 蔺鸳还以为她被沈玉的话气到了,娇声安慰道,“王爷,您也不必放在心上去,他们不过是在说气话,吃不到就酸。” “王爷乃是世上最伟岸的英雄,鸳儿可是对您仰慕的紧。” 和沈玉的干脆飒爽比起来,蔺鸳就是那种娇滴滴的小女儿,恨不得每个眼神都黏在男人身上,脸上满是讨好的神情。 战云枭却没理会她。 只是摇着轮椅,往侯府外面去。 沈玉站在韶华苑的门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头微微发颤,低低吩咐白七,“去吧,从现在开始,你跟着他。” 白七无声离去。 她的声音很低,只有站在身侧的沈辞和沈缙能听到,两人登时瞪大眼睛,“你们在搞什么?!” “演戏而已。” 沈玉低低解释了一句,没再理会宾客,叮嘱两人道,“演戏要逼真,爹爹和长兄莫要露出破绽。” 说完,便生气地离开了后院。 沈缙看向来人,很是歉意地道,“没想到府上发生这种事情,还请诸位见谅。” 说着,摇头叹息。 其余人也不好逗留,草草安慰了几句之后离开。 沈缙和沈辞两人,这才去找沈玉。 沈玉去了正堂那边,有事情和沈家的人商量。 松露倒了一杯茶给她,生气道,“没想到暝阳王居然是这样的人!他看不上姑娘早说啊,人都住在了韶华苑,毁了我们家姑娘的清白,却说自己不喜欢,看上的是蔺鸳那个小贱人!” “真是人不可貌相。” 紫苏也很生气。 松阳都愣住了,“他怎么这个样子啊,蔺鸳那个小贱人哪里比我阿姐好了?他真是有眼无珠。” 慕容域一脸诡异,完全没办法消化这个事实。 沈玉默默喝了一杯茶,这才道,“你们都去玩吧,我自己静一静,等父亲和兄长来了,还有事情要商量。” 几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退了出去。 从韶华苑到安和苑正堂的路上,沈缙和沈辞商量着,一会儿怎么安慰沈玉。 沈缙眨巴着眼睛,“老大,他们两个这什么意思,你看得懂吗?” 沈辞微微蹙眉,道,“如果是商量好的,那就肯定在坑人。就不知道要坑谁。” “但是我有一种直觉,三妹把白七留给暝阳王,三妹多半要走了。” 沈辞看向沈缙,心情颇为复杂,“今天认亲宴,只不过是她想争取一点对付萧丞相的时间。裴叔死得那么惨,以她的性格,不可能无动于衷。” 沈缙叹了口气,“我想把她留在侯府,可是她终究有自己的事情,也没法子拦着。” 两人愁眉苦脸,去了正堂。 一进门沈缙就盯着沈玉,问,“给我说清楚,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 沈玉起身,将事情大概解释了一下,眼底含泪地看向沈缙,道,“父亲,我娘被抓了,我必须要去救人。生死桥那边,不能让王爷过去。” “王爷过去,北齐就乱了。” “南楚若趁机攻打我们,我们毫无招架之力。”沈玉也不想和战云枭分开,可是她没别的选择。 沈缙闻言问道,“南楚那边,咱们不是和楚惊天达成协议了吗?” 第1301章 沈玉摇摇头,道,“我们和楚惊天达成协议没有用。” “今早我得到消息,随州军兵变,副将杀了主将,栽赃楚惊天与暝阳王勾结叛国,现在别说楚惊天回不去了,便是随州军都掌握在楚惊云手上。” “一旦王爷走了,随州军肯定挥军北上。” 沈玉叹了口气,“今天早上,这事儿我和王爷商量过,所以才将计就计,演了这么一出戏。” 信息量太大,沈缙皱着眉头,消化了好一阵子,这才道,“你的意思是说,蔺鸳原本打算给暝阳王下药,你们提前有准备,让她误以为自己得逞了?” 沈玉点点头,“是这样的。” “我怀疑姜绾绾和萧丞相有合作,甚至有可能姜绾绾本身就和九黎有关系。蔺鸳变成我的样子,和东方忌变成萧丞相的样子很相似,我虽然不懂他们做了什么,但姜绾绾不能留着了。” 沈辞闻言看向她,见她面色沉重,问道,“可是,你将姜绾绾和蔺鸳推到了王爷那边去,万一他们对王爷下手......” 沈玉道,“就几天。” “等时机合适,我会除掉她们。” 又道,“再说她们虽然去了王府,但也未必就能经常见到王爷。” 毕竟,蔺鸳还需要在战云枭面前装身娇体软,贤妻良母呢。 自然有些事情,还得藏着。 沈玉心下一声冷笑。 沈辞细细打量着她,道,“你打算去南楚?” 他的嗓音有一点点沙哑,“那边人生地不熟,你把白七留给了战云枭,谁来保护你?” “要不,我随你一起去。” 沈辞眼底满是不舍,恨不得就让她别管南楚的事情了。 可沈玉刚刚也说了,她娘被抓了! 以她的重情重义,加上那些人杀了雪叟,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那话,他说不出口。 沈玉抬眼看向他,心里很是感动,但她还是拒绝了,道,“哪能呢,你留下来,还要照顾爹娘,这么一大家子人呢。你走了家里怎么办?” 又道,“我这几天,会准备一些药在家里,把方子也留下。还有一些针法,我会教给二哥。不说你不能随我一起去,你的内力也要有增长空间,以防万一。” 沈玉早就想好了,临走之前,她要把增长功力的针法教给沈辞。 这样,即便是她不在家,沈家也不会被人拿捏。 沈辞闻言眼眶发红,“你把一切都想好了,为家里每个人着想,甚至惦记着北齐的黎民百姓,边境安危,唯独没想过你自己怎么办。” “那生死桥什么地方?” “你此去九死一生,你以为你藏着掖着,我就一点都不知道吗?” “沈玉,你怎么能这样?” 沈辞看着她,眼底一片濡湿,“你想没想过,你若去了南楚,那边人生地不熟,若有危险,你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到时候,你怎么办?” 沈玉看向他,内心是感动的,但是有些事情她必须要去做,不能停留。 “阿兄,你与爹娘疼我,我很感动。但也正是你们爱我,才让我有了勇往直前的勇气。” 沈玉看着两人,也差点哭出来,道,“但是阿兄,正因为我心里有爱,更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人爱着我,所以我也要把善意给那些爱我的人,和无辜的人。” “至于南楚那边,我已经铺好了路。” 沈缙闻言瞪眼,惊愕道,“这什么时候的事情?” 第1302章 什么时候,她已经背着他们,将去南楚的路都铺好了? 沈缙简直不可思议。 沈玉细细说来,“慕容修是我哥,我过去了他肯定会帮我。他还不知道我娘活着,我得先过去和他说。” “另外楚都那边,我会和楚惊天合作,各取所需。楚惊天回不去,对我而言是个好事儿。以他的能力,在楚都不乏支持者,还有很多资源可以用。” “可是他现在,却差一个身份。” “我是宣王府的郡主,这事儿多半也藏不住,不然的话南楚皇室不会派人来刺杀。” “其实已经没法子了。” “就算是姜绾绾和蔺鸳不会把我的身份戳出去,萧丞相也会。就算是萧丞相不会,最后南楚人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这个事情还牵涉到了西秦,很是麻烦。” “一旦我身份暴露,便肯定要连累到沈家和战家,所以临走之前,我会和楚惊天再演一场戏,撇清关系。” “至于九黎......” 沈玉抬眼看向沈缙和沈辞,“裴叔和鬼医的家乡便是九黎,他们的家园被人侵占了。我去闯生死桥,他们会支持我。东方离那边,我也已经心里有数。” “阿爹和兄长不用太担心。” 又道,“另外,我会设法让姬尧站在我这边。他能对抗萧丞相,便也能对付南楚很多人。” “除此之外,陈翡瑶会随我同去。” “......” 沈缙和沈辞两人听得直接面面相觑。 太离谱了真的! 从什么时候起,他家三姑娘居然暗中已经做了这么多事情,都是他们不知道的? 沈缙半天才回神,诧异道,“陈翡瑶会陪你去?你可知道,陈家从来不参与这些事情,你怎么确定她一定就会......” 沈玉闻言感慨万千,道,“在云州的时候,陈翡瑶送了我一顶凤冠,又问我要了一串手链。说她会在我去南楚的路上,等着我。” “前阵子,我入朝的官服,也是陈翡瑶连夜从云州送进宫的。” “她应该是看到了什么吧。” 陈家传人通命理。 这一点天下皆知。 但陈家传人极少入世,偶尔出来为谁设计冠冕,通常那人都是天命所归,贵不可言的命格。但历史上,陈家传人即便是做了这些事情,也都需要旁人三顾茅庐,千求万求才能得到的荣耀。 但是这一次,陈家传人主动出山了! 她居然要跟着沈玉去南楚! 沈缙想着这些,说不出话来,看沈玉的眼神都变了几分。 雏凤浴火,改天换日。 那将是她的时代,她的天下。 凤凰于飞,岂是是寻常人的脚步能追上?谁能绊住的? 留不住。 沈缙与沈辞对视一眼,最后只得到,“此去,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只管跟我们说,一概为你准备妥当。” 沈玉轻轻摇头,只是道,“女儿没什么需要的,唯一想要的,便是......哪怕多年之后历尽千帆,无论女儿变成什么样的人,走上了什么样的路,都想要这个家。” 这里,有她一生中最爱的人。 沈玉垂眸,强压的泪水滚落下来,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第1303章 沈辞上前一步,无声抱住了她。 当她说这个话时,他什么旖旎心思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信念,道,“你放心,便是这天下人都容不下你了,只要你回来,这里就是你永远的家,阿兄也会是你永远的......阿兄。” 他的怀抱是温暖坚定的。 沈玉哽咽点头,“谢谢兄长。” 沈辞擦了擦她的眼泪,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最后只得道,“总之,你有什么需要的,都跟我说。” 沈玉点点头。 沈缙砸吧着嘴巴,道,“你打算去多久?” 沈辞叹了口气,道,“恐怕由不得她定,到了外面很多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时间长的话,我也可以想法子过去看看。” 沈玉道,“我答应了暝阳王,在他孝期结束之前回来。” 至于怎么回来,她还没想好。 确实需要走一步看一步。 这时,门外传来小八的声音,“姑娘,我们王爷给你的信。” 沈玉起身出门,看了眼天色道,“他回府了吗?” 小八看着她,脸色古怪,道,“王爷没回去,但是蔺氏母女两人回去了。王爷要属下告诉你,今天上午,他说的话统统算数。下午他说的话统统不算数。” 沈玉听着这话,原本很难过的,却突然想笑,道,“原话跟他讲,就说我也是这么说的。” 小八会心一笑,道,“那属下便去回禀了。” 走了两步,又道,“王爷让属下往后跟着,属下的轻功和隐匿能力虽然不如七哥,但是剩下的暗卫当中最好的。” 沈玉点点头,“好。” 果然,以战云枭的聪明,她没能骗过他。 打开信一看,见里面全是人名,下面才写道,“上面的人,等你到了南楚,都可以用。” “我在北齐,等你回家。” 沈玉心头沉甸甸的,不是因为即将面对的事情,是因为情意。 沈缙出门,看着那信纸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只好吩咐松露,道,“去,给你家姑娘准备洗漱一下,一会儿还得出去送使臣。” 松露点点头,去准备好水。 沈玉洗了个脸,骑马进宫去见皇帝。 小八去找战云枭。 战云枭在王府对面的茶楼上,倒了一杯茶却喝不出任何滋味,只是垂眸盯着茶水出神。 沈玉要走了,王府原本他就不喜欢,又被蔺氏母女占了。 他堂堂一个王爷,却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个中滋味,简直一言难尽。 直到小八回来,他才回神问道,“她说什么了?” 小八道,“姑娘让属下将原话回您,上午说的所有话都算数,下午说的所有都不算数。” 男人轻哼了一声,像是笑了。 最后,道,“去吧,从今往后你跟着玉儿,一步都不要离开。” 小八点点头。 他走了之后,战云枭才看向角落里,道,“别藏了,出来吧。” 他都感觉到了。 白七现身出来,单膝跪地道,“王爷,从您将属下送给姑娘那一刻,属下便是姑娘的人。如今,只听姑娘的话。您也别想着敢属下走。” 他的嗓音有些哽咽,“属下想跟着姑娘,可是姑娘更在乎您,我只能留下来,守护她最在乎的人。” 一句话,差点把战云枭的眼泪给逼出来。 第1304章 战云枭仰起头,将眼眶里翻滚的泪意压回去,半晌才低下头来看向他,哽咽着道,“她可有跟你说,此去南楚,都要去做什么事情?” 直觉告诉他,沈玉有事情瞒着他,这也是叫小八跟着的原因,让小八随时联系他。 白七闻言一顿,抬眼看向他。 很想把沈玉要去九黎闯生死桥的事情跟他说,但看到他的双腿,想到沈玉叮嘱的种种,有关北齐、沈家、和沈玉一直在为他吃毒药的事情,无数的话憋在喉咙口,却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他心疼沈玉。 可没法说出口。 一旦说了,沈玉的安排便是毁于一旦,王爷的性命也没法救了。 因为,要给战云枭解开蛊,不仅需要去闯生死桥,还需要沈玉一直吃毒药,吃到把《毒经》一百零八种毒药都融入自己的骨血才行。 她现在每天都在吃药,只是用银针压着毒性,旁人看不出来罢了。 但是,伤身是必然的。 战云枭若是知道这个事情,肯定不会同意沈玉继续做下去。可若是沈玉不这么做,那过几个月死的就是他。 最后,白七只得道,“姑娘说,她走了之后,王爷和侯府一定要相互扶持,只要王爷和侯府的亲人无恙,她在外面......一定会如期归来。” 战云枭又不傻,他看到了白七的纠结和犹豫。 白七又不肯告诉他。 “我看,你跟着她是真的胆肥了,对本王都有了隐瞒。”男人看着他,微微有些气愤,但到底也没有太过怨怼。 “但看在你对她全然忠诚的份儿上,本王也不与你计较。但是,她若有什么极其危险的事情,因为你没告诉本王而让她受伤,本王饶不了你。” 白七:“......” 便是危险,也不能告诉。 最后,只得赶紧把话题拉远,道,“王爷,那蔺氏母女咱们怎么处置?” 战云枭道,“她们在王府,叫暗卫盯着吧。本王最近......就说是军营有事,暂不回去了。” 白七愕然,抬眸看向他,“那您去哪儿住?” 侯府也回不去了。 战云枭看向远天,好一阵子都没说话。 许久,才道,“她不在身边,什么地方都一样。” 不过就是山高海阔,无处为家罢了。 之后,吩咐白七道,“走吧,最近......去城郊的农庄。” 白七推着他出去,问,“只是这样的话,那蔺氏母女会怀疑吧?” 战云枭道,“面子活做足,该送的送,该给的给。” 此时,暝阳王府当中。 小四带着四个丫鬟、两个婆子进去找蔺氏母女,心中憋了一肚子气,但还得赔笑脸,道,“夫人,蔺姑娘,这是王爷吩咐属下给姑娘准备的丫鬟和婆子,往后伺候姑娘起居。” “这么多人?” 蔺鸳一看六个下人跪在脚下,不由喜笑颜开,看向蔺氏,“王爷人真好,想的真周到,我刚住进来居然就派人来伺候。” 不仅如此,她来的时候,还发现府上除了兰竹姑姑之外,一个女的都没有。 这证明,战云枭洁身自好! 可是,她却成了那个被他捧在掌心的例外! 蔺鸳心跳如鼓,赶忙问小四,“那王爷呢?王爷何时回来?” 第1305章 小四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想吐。 但还是道,“王爷最近军中有要事,他得先去处理。”为了逼真,还说了谎,道,“刚刚皇上下了圣旨,大概十五天,得看情况。” “一旦事情办完了,他肯定第一时间来看姑娘。姑娘要是有什么需要,跟属下说便是,王爷说往后姑娘便是王府半个主子,只要是姑娘的要求,属下都会尽力满足。” 蔺鸳听得心花怒放,脸都红了。 蔺氏也心满意足,道,“王爷倒是人好。” 小四道,“那两位好好休息吧,王爷吩咐下来,叫属下去安排绣娘给姑娘做新衣服,也请了首饰铺子的老板,还有精通西秦菜的厨师,属下先去忙?” 他真是,多一刻都不想看到这两人。 “那你快去。” 蔺鸳激动地话音都颤了起来,只觉得自己突然成了上天宠爱的幸运儿,居然只是凭借一张脸和娇柔的性子,便获得了战王宠爱。 小四告退,出门翻了个白眼,迎着秋风深呼吸一口气。 屋里蔺鸳压不住兴奋的声音,扭头便拉着蔺氏道,“王爷他对我好好啊!沈玉跟着他那么久,都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但是我一来,就被宠上了天!便是对宫里的皇贵妃,皇上也未必有这个心思!” 蔺氏也心满意足,道,“他这一点的确做得好,宫里的皇帝不能比。皇帝有三宫六院,宠爱哪个不宠爱哪个,都不会当真放在心上去,不过是做给前朝看的。” “那皇帝看似宠了孟贵妃许多年,实则还不是为了钦州的税收?只要不是傻子,大家都能看懂。” 蔺氏哼了一声,对皇帝和孟贵妃颇为看不起,同时眼底也不由充满恨意,“等沈玉和东方忌两败俱伤,皇帝和丞相府就没什么用了。” “战云枭登基肯定是众望所归,以他对你的宠爱,往后你肯定是皇后。” 蔺氏看着自己的女儿,长呼一口气,“再过两三代人,江山便还是咱们姜家的。” 蔺鸳想到自己的脸,想到当时开刀时的痛不欲生,又想到体内的蛊虫每日侵蚀自己,虽然每天只有半个时辰,但依旧让她生不如死。 但想到战云枭,她却又觉得值。 蔺鸳脸上娇羞一片,不禁露出了小女儿态,开始扳着手指算战云枭孝期还有多久过去。 随后,又忍不住显摆的心思,道,“母亲,女儿想要出去逛逛,也好让瀛洲这些人,都知道王爷喜欢女儿,而不是沈玉!” 蔺氏点点头,认可了。 现在她们母女越是打着战云枭的名号在外面耀武扬威,往后便越是和战云枭的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们的地位就越发稳固。 只是想到萧丞相,两人就有些郁闷。 蔺鸳收拾好自己,出门是问蔺氏,道,“可是阿娘,咱们住进了暝阳王府,若是东方忌找麻烦怎么办啊?” 想到今天,沈玉让她叫东方忌萧伯伯,她就感到恶心。 东方忌凭什么当她伯伯啊? 他不过是她那个恶心人的爹与另一个女人生下的儿子! 而且,这一次来的时候,她那个老不死的爹还让她们母女两人辅佐东方忌,让他登基呢! 第1306章 蔺鸳想着这些,道,“那我们躲着点丞相府那边,去闹市,那边人多。” 她急不可耐地想要显摆。 蔺夫人也同意了。 两人到了闹市区,把街上的各种铺子都逛了一遍,大包小包买了好多东西,雇人在后面拎着。 一圈儿下来,战云枭与蔺鸳私定终身,要在孝期之后娶蔺鸳为妃,和沈玉撕毁婚约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瀛洲。 沈玉从宫里出来,去外事馆找楚惊天的时候,街上很多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虽然不敢明目张胆说什么,但躲在背后窃窃私语的不在少数。 沈玉都不需要靠近听,就知道她在说什么,无非就是她一个女人没有女人的样子,活该被退婚之类。 一切都在预料当中。 沈玉嘴角勾起一丝丝冷笑,带着小八进了外事馆。 楚惊天一众人已经准备好了,见她进来面色复杂,明显已经知道了她和战云枭那事儿,道,“你和战云枭......当真走到了这一步?” “这一招够绝的啊!” 他看着她的表情,十分古怪,还带着一丝丝酸意,“你为了战云枭不惜牺牲掉自己,这样真的对得起自己吗?” “我只是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沈玉倒也没这么想,她的确在为战云枭着想,也在为沈家着想,但是也并非全然都不为自己。 她离开北齐,需要得到南楚一些人的信任。 起码也不能被他们排斥。 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彻底和北齐闹翻撕破脸,让北齐对她人人喊打。 这样,沈战两家便都是被她欺骗的受害者,而她的心从来没向着北齐,也失去了退路。 这样,更容易取信于人。 楚惊天一想也就明白了,看她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头一次见对自己这么狠的女人。” 沈玉没多说,话锋一转道,“时间到了,走吧。等你们走了,我还要找时间对付东方忌。” 楚惊天点点头,带着队伍离开外事馆。 沈玉和他并排前行,低低道,“等出了城,你们在隔壁县城乔装打扮之后,便返回城外,等我消息。” 楚惊天嗯了一声,又道,“过些日子,你当真要那么做?” “嗯。” 沈玉点头,“等时机成熟,便可以将消息放出去了。” 傍晚时分,南楚的使臣队伍出了瀛洲。 沈玉站在夕阳下的望月亭,已经是第四次送人离开了。 第一次是战云枭,云州兵变疫毒,还好最后人全须全尾回来了。 第二次是慕容修,至今没有消息传来。慕容域说他去了九黎,她原本应该开心的,现在却担心的要死,生怕他在九黎出事,让她悔不当初。 第三次是雪叟。 再见时,他已经惨死,血肉都被削光了,让她痛到极致。 这次,是楚惊天。 如今楚惊天是南楚的死刑犯,她却要带着他回国。虽然此时夕阳漫天秋色如画,但腥风血雨好像就在眼前。 下一次,就该轮到她走了。 她走的时候,便没有任何人来送。 是为了保全沈战两家,也是为了保全她自己。 楚惊天走出去好一段路,一扭头就看到沈玉站在栏杆边上,正怔怔地望着自己,眼底沧桑不似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他猛地一怔,一个念头涌了上来! 第1307章 雏凤浴火,死而复生。 难不成,她死过一次吗? 这个时候,沈玉却扭头,转身往京城方向走去。 耳边传来小八的声音,“姑娘,王爷说你能通灵,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呀?要做出现在这种选择?” 沈玉垂眸,想了好一阵子。 “我看到了很多事情,但......最重要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后面的只是看了个大概。” 沈玉看向城门口,沉沉吸了口气,道,“我也不清楚我看到的到底是通灵看到了未来,还是我确实经历过那些事情。” 如果说那一切都是假的,为何她的心里这么疼呢? 如果是真的,那岂不是就等于她每看到一次,就相当于真情实意地在梦境中生活了一次吗? 沈玉自己,其实分辨不清楚。 小八看着她的样子,能感觉到她心头的沉痛,不禁叹了口气,道,“之前听闻雏凤一身格外艰难,不禁要躲过无数人的追杀,还要过自己那一关。” “姑娘能走到现在,已经很厉害了。” 沈玉转身时,看到小八咧着嘴朝着她笑,他笑的样子格外单纯,大大咧咧像个小傻瓜。 沈玉不由被感染,问了句,“你几岁了?” 小八挠挠头,笑着道,“比姑娘小两岁,我十三了。我是整个暗卫当中,隐藏能力仅次于七哥的人,我最擅长的是刺杀与暗杀。” “往后我跟着姑娘,姑娘有事儿一定要吩咐我去做,我各方面加起来,不比七哥差的。” 他还挺自信,“要不然,王爷也不会让我跟着姑娘。” 沈玉看着高自己一头的少年:“......” 十三? 比她高这么多,合理吗? 沈玉眨眨眼,无奈道,“你让我深刻认识到了自己是个小矮子。” 小八被逗笑了,“姑娘只是个头娇小,但在小八心中,您可是顶天立地的巾帼英雄呢!你看看,朝堂上那些人见了姑娘,哪一个不是如临大敌?” 小八个子高,但是经事儿少。 所以单纯阳光,还有一颗赤子之心。 沈玉迎着夕阳深呼吸了一口气,道,“那走吧,过阵子我带你去闯楚都和九黎。但是你跟着我,便与你七哥一样,我这边的事情全都是秘密,一件都不能告诉你家王爷,明白了吗?” 小八点头,“王爷吩咐了,小八往后是姑娘的人,不听他的。除非姑娘顶不住了,他不会轻易出手,也不会轻易干涉姑娘的事情。” 沈玉心头涌起暖流。 战云枭不像是旁的男人那样,有事没事儿挡在她面前装一下大男子,但是他却把所有的尊重都给了她,看着她成长,给她成长的机会。 他是懂她的。 沈玉心头缓缓涌起力量,带着小八去了一趟城外竹林里的小院。 萧瑾行关在那边。 使臣一走,萧丞相肯定第一时间要把她的身份捅出去,她必须先下手为强。 过去的时候,四个暗卫守在院子里,里面传来萧瑾行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们到底是谁的人?为何要抓本公子?本公子与你们无冤无仇的,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第1308章 他已经被关了好几天了。 他爹教给他的事情,他一样都没来得及去办,现在不知道外面什么样了,急得焦头烂额。 而抓了他的这些人,一个个都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什么话也问不出来,无论他哀求、生气、咒骂,尝试了各种方式,他们就是不开口。 忍到今天,他真的又是无奈又是焦急。 沈玉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他气急败坏地在院中转圈圈,脸都青了。 “萧大公子,好久不见。”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张狂,挟着一股秋风闯进来,似沾染了明月寒霜的气息,不是沈玉又是谁? 几个暗卫转身,朝着她拱手,总算开了口,“姑娘。” “嗯。” 沈玉点点头,上前在院中石桌边上坐下,很快便有人上了茶。 她坐下来品茶。 萧瑾行顿住脚步,盯着她眼珠微微颤抖,自己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她却还能不慌不忙的喝茶...... 不禁一股怒火涌上来,三两步走到沈玉面前,双手撑桌盯住她,咬牙切齿道,“沈玉,你抓我干什么?我怎么着你了?”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有些不安。 毕竟,他们萧家谋的一直都是皇位,和沈战两家有些对立。沈玉若是知道了他们做的事情,提前下手也是她惯用手段。 但沈玉没说,他也不能自乱阵脚。 他盯着沈玉的眼珠,微微有些颤抖。 沈玉抬眸迎上她的眼神,看了一会儿才把茶盏放下来,道,“萧大公子的确没把我怎么样。只不过,你那个冒牌货的爹不干人事儿罢了。” “你什么意思?” 萧瑾行蹙眉,被她这话说得愣住了,回神脸色难看,“沈玉,你那是什么表情?” 同情?唏嘘? 还是审视和探究?讽刺和别的? 沈玉一看他这个样子,便明白他爹早死了的消息,他根本不知道。 于是正色道,“我的意思是,萧丞相早就不是当初的萧丞相了。他是九黎东方忌,而你亲爹则被关在你家后院,扒光了皮靠着毒蛊吊着一条命。” “萧瑾行,这么多年,你出入相府,在自家的院子里,难道就没有发现异常吗!” “......” 萧瑾行呆滞摇头,“沈玉,你不要挑拨离间,我爹就是我爹,他怎么可能是东方忌呢?你的话我半个字都不相信,你要是想对付我们萧家,你就动手吧,也不必与我说这些!” 他被关得久了,这会儿难免气急败坏。 沈玉的情绪却比他冷静许多,道,“我的话你信不信无所谓。时间和事实会证明一切。” 说着,抬头看向萧瑾行,“我们打个赌,你敢不敢?” “赌什么?” 萧瑾行眉头紧锁,看着她的眼神充满怀疑和排斥抗拒,但好似又被什么诱惑着,忍不住追问一句。 沈玉看着他的样子,便明白相府的奇怪他其实是有所觉察的,之前只不过是太信任萧丞相,愚孝罢了。 沈玉看向他,道,“这些年,你那个便宜爹在外面找了三个外室,生了三个儿子,现在全都在我手上......” 话没说完,便见萧瑾行脸都绿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他养外室?还生了三个儿子?!” 第1309章 “是啊,他养外室,还生了三个儿子。” 沈玉抬眼看向他,嗓音缓慢,一个字一个字,不容抗拒地砸进他的耳中,“等他登基为帝,他的儿子们会继承皇位,有你和你弟弟什么事情?” “......” 萧瑾行眼神闪烁,俊美的脸因为不可置信变得扭曲,“我不相信!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沈玉嘴角上扬,“那你知道,你妹妹的院子为何着火了吗?” “你放的?” 萧瑾行目眦欲裂,恨不得上前掐死沈玉。 沈玉内力比他强太多,倒也不怕他这刀子一般的眼神,哼笑一声,道,“你可以想一想,是什么让你妹妹吓得突然不敢在相府活下去,一把火烧了自己的院子死遁,躲到了我沈家来?” “你说什么?” 沈玉的话,再一次颠覆了他的想象,萧瑾行这句话,已经连续问了三次。 “我说,她还没死。” 沈玉目光直直投入他眼中,“她不小心闯入了后院,看到了你爹浑身是血被养在一个大罐子里面,她吓得魂飞魄散六神无主,连夜放火烧了自己的院子,来找我求助。” “你也可以不相信。” 沈玉收回目光,低头喝茶,“很快,你就会看到真相。” 说完,直接吩咐暗卫,道,“明天晚上,将他带到燕南山断崖边上,我会让他们父子好好聊一聊。” 说着,起身便要走。 萧瑾行回神一把拉住了她,“沈玉,你什么意思?你带我去燕南山做什么!” 他是不相信沈玉说的话的。 可是,沈玉的表情却告诉他,她胜券在握。 那是什么让她充满信心? 真相吗? 萧瑾行想到这里,不由心头一颤,只好不断告诉自己:他爹绝不会是那样的,只是沈玉想要赢,所以才设下计谋...... 沈玉扭头看着他矛盾纠结的表情,笑了一声,“我的意思是,明天晚上我会让你们真假父子几人,在燕南山上好好聊一聊。” 说着,抬手推开他的手。 “萧大公子既然不相信,那到时候我们就试一试,在你爹的眼中,到底是你更重要,还是他在外面生的那三个私生子重要。” 说着,脸上露出笑容,“哦对了,他那三个私生子,你应当很熟。第一个是兵部侍郎李原,第二个城外禁军副将何楚,第三个......” 沈玉嘴角上扬,露出一丝意味深长,一个字一个字道,“是玄医阁阁主,东方玄!” “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 这些话,犹如炸雷一般从萧瑾行脑海里滚过去,把他炸的脑子一片嗡嗡作响。 李原入兵部,要走门路,还是他拿的钱,花了五千多两黄金才打通的关节,父亲告诉他说,“他是寒门学子,没有背景。等他上去了,往后便只能靠着我们。” “而朝堂上其他人,要么就孙家的人,要么就是沈战两家的人,就算是策反了,也保不齐要倒戈,靠不住。” 他当时只觉得父亲说得对,确实需要培养自己的人。 却没想到,他认为的自己人,和他爹口中的“自己人”竟是完全不同的意思! 第1310章 “那东方玄呢?” 萧瑾行气得发抖,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玄医阁阁主不是东方奇吗?怎么会变成了东方玄?你在骗我!” 沈玉闻言一笑,“我为什么要骗你?” “要不是看在萧瑾乐的面子上,我都懒得看你一眼。再说你怎么就确定,东方奇不是东方玄呢?就连东方忌都可以成为萧丞相。” 她的目光定定落在他脸上,“再说,你和东方玄也打过交道吧?你爹交代的对不对?贩卖私盐,买卖兵器,这些都是犯法的事情,但是你去找东方玄做了。” “如果你不相信,等你出去之后,你就可以查一查,当东方玄出现的时候,玄医阁到底还有没有东方奇坐镇。” “......” 萧瑾行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显然不用调查,东方玄出现的时候,东方奇经常是缺席的。 玄医阁是自家的产业,自己挑选的玄医阁阁主,居然背着他有另一重身份,第一次见面还是他爹引荐的! 这其中很多事情,都不用细想。 最后,看向沈玉,情绪也一点点低沉下去,沙哑问道,“何楚也是他儿子?” 沈玉点点头,看了眼天色道,“明天晚上,一切都将水落石出。” “......” 萧瑾行说不出话来。 何楚的武功,还是他弟弟萧瑾源教的,算是萧瑾源一手带出来的将领,却不想居然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 不! 一念及此,他不由兀自摇头。 异父异母,如果非要说他和他们兄弟有什么关系,那就是攀附在他们兄弟两人身上的吸血鬼! 暮色下沉,萧瑾行站在黑暗里,脸色发白,整个人身上都透出一股阴沉的气息,盯着沈玉道,“那我们拭目以待!” 沈玉嘴角一勾,没说什么。 只是转身离开竹林。 萧瑾行也没再闹,回去用了饭,坐在桌边双拳紧握,自己生闷气。 今天的事情,对他的冲击太大了。 他没办法想象,如果萧丞相是东方忌,那他爹呢?若沈玉说的是真的,他爹当真还活着,又被关在相府后院当中,这些年受尽折磨...... 萧瑾行的心脏开始颤抖,完全没法接受这样残忍的结局。 门外,小八看着沈玉,叹了口气,“萧家兄弟两人若是看到真正的萧丞相,恐怕这辈子都要做噩梦,愧悔一生。” “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无论真相如何,我们总要去面对。” 沈玉心头也沉甸甸的,离开竹林往外面走,“也怪不得他们,毕竟东方忌藏得那么深,那时候他们也才几岁而已,认不出来也正常。” “就是真正的萧丞相这些年的日子过得......” 饶是一个外人,沈玉也觉得难以及接受。 “那姑娘会治好他吗?” 小八看向她,纯澈的双眼带着一丝丝悲悯。 沈玉点头,“治吧。” 萧丞相的遭遇,让她想到了雪叟,想到他这辈子经受的苦难,一时间心如刀绞,嗓音都沉了几分。 小八叹了口气,道,“后天便是二公子与萧姑娘大婚的日子,姑娘明晚去对付萧丞相,也不知道后天的婚事会不会被影响。” 第1311章 沈玉琢磨了片刻,道,“应该不会。明晚主要是让萧家众人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一旦他真面目暴露,他就会狗急跳墙立即行动。” “婚事,只会成为他发疯的掩护,大家都帮着办婚礼,顾不上他。正是他对皇上下手的好时机。” 沈玉早就想过这个事情,她要的就是不给萧丞相太多考虑的时间,让他在情急之下做出不理智的行为,好露破绽。 小八点头,两人进了城。 刚到城门口,便被白七拦住,道,“姑娘,王爷住在城郊,你要过去吗?” 他的眼中,是浓烈的不舍。 沈玉迎上他的眼神,心头微微一颤,道,“去。” 她没有办法拒绝,胸膛里那颗心告诉她留在他身边,哪里都不要去。可理智上,她却清楚地明白,她必须走。 从九黎闯出来,他们才有未来。 如今只能分秒必争。 沈玉转身跟着白七走,让小八回去跟侯府报平安。 白七道,“萧丞相那边,今天果然派人去城外找萧瑾行了。” 说着,看了眼天色道,“这个点儿,多半出城的人也已经回去了。” 沈玉点点头,扭身看向丞相府的方向,瞳孔轻轻缩了缩。 萧丞相才是最难对付的。 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吩咐白七安排下去,“去燕南山的暗卫一概乔装成楚惊云的人......” ...... 丞相府。 一向温文尔雅的萧丞相今天的气场不同往常,他急的团团转,一会儿进屋一会儿出门,每隔一小会儿,便会问一次外面的情况。 但是,派出去的人找了一下午,也没找到萧瑾行的踪迹。 管家回来瑟瑟发抖地禀报,道,“城外军营传来消息,说这几日根本没见着大公子,二公子那边也说没见着,其余常去的各处,也都没有......” 萧丞相眼皮子直跳,想到战云枭说的那话:他看到萧瑾行被南楚的人带走了! “那暝阳王呢?” 其实他更愿意相信,人是战云枭抓了。 可是没有证据。 管家道,“听说暝阳王今日瞧上了蔺鸳,两人在侯府后院私定终生,闹得满城皆知......” 话说一半被萧丞相打断,“这是真的假的?” 管家眨了眨眼睛,“真、真的吧?毕竟,那蔺鸳母女已经住进了暝阳王府,而且暝阳王是被沈家赶出来的,这个事情好像还有几个后宅妇人看到了,宣扬得到处都是。” “午后蔺氏母女也出来显摆了一圈儿......” 萧丞相明白,“那咱们怎么没碰上?” 管家道,“她们去了另一条街......” “......” 萧丞相凝眉,心头有些不安了。 原本,让姜绾绾带着她女儿去侯府,是用来对付沈玉的。今天南阳王认亲,只要姜绾绾以沈玉姨母的身份,稍稍一闹,再来个滴血认亲之类的,他在现场便有机会可以让沈玉宣王府郡主的身份暴露。 那样,就可以顺理成章把沈玉赶回南楚,叫他哥头疼去。而不是留在北齐,成日里跟他对着干。 却没想到,认亲宴上,姜绾绾居然没有按照原计划行事,反倒让自己的女儿盯上了战云枭。 第1312章 现如今,倒是叫这两人攀上了战云枭。 蔺鸳得意成那样,恐怕对战云枭是真情实意,往后很难用上了。 萧丞相一时间眉心紧皱,忍不住又问,“侯府那边,沈洛的婚事还在准备吗?没有什么意外吧?” 管家摇头,“这倒是没有,即便是下午出了蔺鸳和暝阳王那档子事儿,大婚的事情还是在照常布置,下午送菜的车一辆接着一辆进去,估摸着明天一切正常。” 说着,看向萧丞相,“只是,咱们大姑娘已经没了,上哪儿给找个新娘子去?” 萧丞相闻言松了口气,道,“只要他们还准备结亲,那沈玉那边应该还没发现什么异常。至于新娘子,我们便将计就计,易容送个人进去,反正在盖头底下也是看不清楚。” “等到了夜里黑灯瞎火,只要与沈洛洞房,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控制沈洛。”萧丞相眼底闪过一道阴狠,“侯府若是再敢兴风作浪,就不要怪本相不客气,将他家一锅端了!” “现如今,战云枭和沈家闹翻,倒时候他沈家没了,给他们送葬的人都没有。” 这段日子,他真的被沈玉给弄烦了。 气狠狠地坐下来,又脸色难看地问道,“那南楚使臣呢?” “南楚使臣傍晚被送走了,沈玉亲自去的。现如今,应该已经快出瀛洲了吧?” 管家打量着他,小心道,“照着暝阳王的说法,那大公子是被南楚的人带走了。咱们要不要追杀楚惊天?” 萧丞相闻言,沉默思忖了一会儿。 片刻才道,“派个人去追吧,看看有没有大公子的下落。但多半没用,楚惊天都要走了,带走大公子做什么?能做什么?” 他想不到楚惊天抓人的动机。 如果真的是南楚的人,他更倾向于是楚惊云的人。他和楚惊云是新建的合作,楚惊云抓了萧瑾行拿捏他,理当在情理之中。 萧丞相脑子转得飞快,道,“这样儿吧,你派个人去侯府附近转悠着,主要盯着沈玉的动向。如果她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回来禀报。” 又道,“安排两个人,一个尾随着她,一个回来禀报。” 管家点头去办。 他又吩咐身侧的侍卫,道,“宫里那边,萧淑妃怎么样了?皇帝最近可有过去看望她?” 侍卫面露难堪,摇头道,“宫里的情况下咱们现在有点抓瞎。最近皇帝犹如惊弓之鸟,禁军严防死守,新上任的禁军首领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应该是他自己找的人,完全无从下手。” “属下试了好几次,都没能送进去消息。” “最后一次送进去了,但是至今石沉大海,萧淑妃那边没有任何回应,也不知道是没收到消息,还是无法往出回信。” 萧丞相闻言脸色难看得要命,深吸一口气沉沉道,“这样一来,我们和沈家的婚事就要抓紧办了,皇帝明显在提防我们。” 侍卫闻言安慰道,“有没有可能,他主要在提防沈玉和战云枭?” 第1313章 萧丞相冷笑一声,“你把事情想多了,他要是提防沈玉和战云枭,怎会遇事儿躲在沈玉背后去?依我看,他多半和沈玉达成了什么交易!” 侍卫闻言愕然,“那黑羽卫的事情......” 总不能说,沈玉不知道这事儿吧? 萧丞相也想到了这里,沉默片刻脸色有些复杂。 这么多年,他做惯了蝇营狗苟的事情,想到沈玉和战云枭很可能为了维护北齐稳定和百姓安居,与皇帝在黑羽卫这事儿上达成共识,没有把事情闹大,他就觉得自己犹如恶鬼被晒在了阳光下。 见不得人,自惭形秽。 人都是有私心的,他很难理解沈玉心中的大义,那东西真的有吗? 有的话,又虚伪成什么样子? 他想着这些,冷冷哼了了一声,告诉自己:沈玉所做的,不过是伪君子所为罢了,这世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怎会真的有人会真心实意的希望所有人都过得安稳? 嗤之以鼻之余,咬牙切齿道,“等着看吧,如果明天的事情不顺利,咱们就把黑羽卫的事情捅出去!” “就算是沈玉和战云枭能忍,沈家其他人也能忍吗?沈玉到底不是沈忠达的亲孙女,没疼到骨子里。” “再说了,就算是沈缙是个怂包,他也能忍。百姓能忍吗?” 萧丞相双拳紧握,“他们若挡着我的路,就不要怪我不择手段。” 说着,吩咐下去,“明天的大婚正常准备起来,你把言稣叫来,明天让她假扮大姑娘进侯府。” 侍卫应声离开。 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老爷,夫人问您何时过去用饭......” “不去了!” 萧丞相一挥手,一阵烦躁涌向心头。 装了这么多年,他有些累了。 要不是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藏着养伤,他不会选择丞相府...... 其实,他之前想过用战老王爷的身份的。 但是战老王爷时常混迹烟花柳巷,还舞刀弄枪的,性格又很难搞,再加上暝阳王府树大招风,他才不得已选择了软柿子萧丞相。 却不想,现如今这个身份一样让他难受。 再看萧丞相的结发妻子,就有种油然的厌烦冲上来。 丫鬟看着他都愣住了。 在门口呆了两秒之后,才回神飞快去找丞相夫人。 萧丞相一阵头疼,但今天晚上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去安慰丞相夫人。 他脑海里,满是沈玉。 沈玉做了什么?还有什么等着他?该如何应对? 此时,沈玉刚到庄子上。 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院中秋菊开得正好,在月色里别有一番滋味。 一进门,就看到战云枭坐在屋檐下,看上去孤零零的,仿佛谁家在等主人回家的大狗狗...... “噗嗤——” 沈玉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突然笑了一声,快步上前道,“怎么不回屋,坐在这里像是被人遗弃了。” “就是被遗弃了。” 男人顺杆子往上爬,伸手抱住她的腰,拥得紧紧地,“你什么时候回家来?说好的话不能不算,距离我孝期结束只有三十九天。” 第1314章 沈玉听得心头微颤。 也就是说,她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去南楚,办好所有的事情,闯过生死桥...... 时间好像有些紧张。 但她还是答应了下来,“我保证,在你孝期结束之前......回来一趟。” 实在不行,来一趟再走。 “嗯。” 男人点点头,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别的念头:如果到时候她还没回来,他就去找她。 沈玉推着他进屋,两人简单吃了顿饭,便上床休息。 战云枭紧紧抱着她,不肯撒手,“明天沈洛娶亲,我没法子过去了,你万事都要小心,所有的暗卫都给你用。” “嗯。” 沈玉囫囵应了一声,心头的热切与临别的苦痛交织成一种奇怪的冲动,她翻身吻上了他...... 一触即燃。 月西移,无边的黑暗降临,秋风吹着落叶从院中肆虐而过,沈玉伏在他的胸膛,突然落下泪来,“如果你不是暝阳王,我不是雏凤,就这样的寻常日子该是多好......” “睡吧。” 男人大掌轻柔抚过她的头,安抚着她的疲惫,“会有这么一天的。” 她不是神仙,只是区区血肉之躯,却承担着那么多事情,累是正常的。 沈玉一夜都趴在他胸口。 次日扭了脖子,只得苦笑,“我到底还是有一千万个不乐意走,想要朝朝暮暮都贴在你身边。” 她看向他,眼底被深情和无奈吞噬,“但有你等我的地方,便是我的家。就算是外面天塌了,我还能回来。” 男人听得双眼发红,鼻子发酸,“在外面遇上解决不了的事情,一定要跟小八说。便那是生死考验,本王也愿意同你一起面对。” “嗯。” 沈玉闷闷回应,藏在心底的那些话却始终不敢说。 她太了解他了。 他会用命保护她的。 可是她不想失去她。 沈玉想着,这可能就是她的自私,无法面对的部分:宁愿自己去面对生死,也想护着他。只会偶尔隐隐想到,若她死了,对他而言一样是致命的痛苦。 可是,与痛苦比起来,人们总是潜意识认为死亡是更大的事情。 所以,她选择了替他抵挡后者。 太阳出来后,她就必须要走了,只能和他依依不舍地告别,道,“今晚......我可能要很晚很晚才能回来。” 男人点头,“多晚我都等。” 沈玉点点头,有点点想笑,又有一点点想哭,转身决然离开小院。 出门时,眼底一片坚定寒意,走路带着风。 小八紧随其后,问,“姑娘,咱们现在回侯府吗?” 沈玉轻轻摇头,道,“先去一趟燕春楼,送个消息出去,就说我昨晚在燕春楼和楚惊天......” 小八瞪大眼睛,“可楚惊天昨晚出城了啊,你这是......” “只管去送吧。” 沈玉早就深思熟虑过,这个消息送出去,不出三天便会瀛洲人人皆知,怀疑她与南楚勾结的声音,也会在瀛洲沸腾起来。 到了那个时候,便是萧丞相和姜绾绾把她的身份捅出去,兴风作浪的时候! 嘴上说来只有几十个字,引发的后果却是腥风血雨,她一往无前。 第1315章 小八骇然,但是看着她这个表情,便知道已无回转余地,于是赶忙去找了个附近的暗卫去办,回来道,“消息会在三日后传开,五日后爆发......” “嗯。” 沈玉点点头,两人从后门进了燕春楼,打赏了掌柜五百两之后,这才换了身衣服,从正门出来,再加上吃了颗毒药,整个人看上去多少有些纵欲过度的意思。 紧接着,便已经传开她和战云枭闹翻之后,终于不再装了,仗着自己是凤缨公主的身份,直接去了燕春楼找小倌儿...... 萧丞相跑出去跟踪她的人得到消息远远追上去时,就看到她这样一副样子,都惊呆了,“我的天,她真的去了燕春楼玩了一夜啊?果真!女人一旦有权有钱,就会变坏!” “快,你去通知丞相大人!” 唏嘘着,推了一把身侧的另一人。 另一人嘀咕着走掉,“看她那个样子,昨晚这是点了几个啊?真是咄咄怪事儿......难怪暝阳王不喜欢她,这哪个男人受得了?” 沈玉到侯府门口时,送信的人也到了丞相府。 萧丞相一听禀报,眼珠子都瞪大了,“她当真去了燕春楼?点了小倌儿?” “当真啊,燕春楼的小二私下里都说了,她屋里昨晚灯亮了一夜!小的看她那个黑眼圈,估计是一夜没睡觉。” 说着,一脸的嗤之以鼻。 虽说沈玉位高权重,但是在守妇道这一点上,他就觉得别说是暝阳王,便是沈玉想嫁给他,都是不配的。 他一脸奇怪的自信。 萧丞相闻言若有所思,道,“沈玉走到今天这一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样的枭雄哪一个自尊心不强?” “暝阳王在她的后院睡了蔺鸳,她当晚便去报复,也在情理当中。不过她向来冷静理智,难得有感情用事的时候,也算是咱们的好机会。” 萧丞相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丝笑容,“暝阳王虽说不喜欢她了,但好歹也是从小订下的娃娃亲,之前也没少追着沈玉到处跑。” “现如今,沈玉给他戴绿帽子,往后便是真正的反目成仇了。没想到啊,本相都没想好如何离间他们各个击破,他们自己倒是先内讧了起来!” “有意思!” “有意思啊!” 他转身,一扫脸上的烦闷疲惫,看向身后乔装后与萧瑾乐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道,“言稣啊,今天你就嫁到侯府去,照着本相的安排行事,切记不要露出马脚。” 那女子点头拱手,“属下遵命。” 萧丞相点头,道,“梳妆吧,吉时也快到了。” 说完,举步出门看向东边的旭日,只觉得自己又看到了新的希望—— 一旦今天言稣成功控制了沈玉,那他的时代,很快就要来临了! 原本,他只想着叫人控制沈洛、或者沈缙、顾氏之类的,好用来拿捏沈玉,甚至就连沈辞他都十分谨慎,暂时没想着动手。 却不想,沈玉自己找死,居然一改之前的理智镇定,开始感情用事了! 当真是,天助我也! 萧丞相深呼吸,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开始升腾,回去换上衣服装出一副要嫁女儿的架势。 第1316章 沈玉刚回到侯府,便遇上了严公公的马车,车帘掀开露出明玉的脸,小声道,“小师父,父皇让我来找你一下。” 沈玉早有预感,便顿住脚步看向他,问,“可有说什么?” 明玉眼底埋着一丝丝忧愁,有些欲言又止,“父皇说,今日侯府与萧家大婚,萧丞相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进宫,他心里有些不安,问小师父有没有招儿。” 沈玉想了想,扭头对小八道,“你去一趟韶华苑,从我房间第四层的架子上拿第六个盒子出来。” 黑羽卫的事情还没解决,皇帝不能死在别人手上。还是要等丞相府先倒了再说。 沈玉琢磨这个事儿,抬眼看向明玉,道,“你倒也不必太担心,我有法子,萧丞相伤害不到他。” 只是,就算是他不会死在萧丞相手上,时间也是不多了。 皇帝的死,已经是板上钉钉,快则七八天,满街则十天半月,谁也留不住。 明玉想到这些,心里难免难过,轻轻点头,喉头哽咽着,许久道,“小师父,等......” 他顿了顿,将悲伤的情绪压了压,这才又道,“我过些天,也要离开了瀛洲了。” 沈玉微微一怔,“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明玉看向远方,眼底浮现出一丝丝迷茫,道,“之前在慈宁寺的时候,师父总说修行之人要历世上千般苦,才能明白真正的慈悲是什么。” “我修习这么多年也不得要领,便去外面走一走。” 沈玉看着他,心情其实有些复杂。 从明玉本身来看,他是她的好友,也是她的同袍,她希望他一切都好。但也明白,黑羽卫的事情一大白天下,皇帝死去,他在京城的身份将会变得非常微妙。 一时间,沈玉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说什么都是苍白的。 明玉看着远方深呼吸一口气,这才看向她,继续道,“小师父,北齐就交给你了。虽然外面传言,说你和暝阳王闹翻了,但是我不相信。” “你肯定有自己的安排,对吗?” 他看着沈玉,神情复杂,但终究带着一丝丝期盼,显得双眼格外明亮。 和初见时的风流飒爽比起来,他看上去冷沉稳重了许多,好像迅速成熟了起来。 沈玉看着他,说不上来这种变化是好是坏,思忖片刻看向他,道,“我也要走了。雪叟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吧?还有我的身份,多半需要处理一下......” 顿了顿,又道,“你留在瀛洲吧,北齐需要你。” 沈玉看向他,眼神是真诚的,“无论最后谁坐在那个位置上,这里都是你的家。上一代的事情我们无能为力,但是......我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可以处理好。” “对吗?” 对吗? 明玉突然被她的眼神定住了,脑海里回想着这话,垂眸哽咽道,“到底,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小师父想得明白,也没有你勇敢。” 沈玉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最后道,“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有些事情,我们都要自己去面对的,不能逃避。” 第1317章 明玉点点头,他明白沈玉的意思,却没有沈玉的信念感,更没有她的勇气。 她前一晚能因为雪叟的死吐血昏死过去,第二天便可以拔勇往直前。 但是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如此呢? 他心里这个结,还得往后慢慢去解,现在说什么,也是用处不大了。 于是,话锋一转问道,“小师父是打算去南楚了吗?” 他的父皇,还希望把江山托付给沈玉。 “你要是走了,北齐就是群龙无首,父皇一死,北齐大乱,你就真的丢下不管了吗?” 沈玉深吸一口气,道,“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这里有我最在乎的人,但是时间到了,不得不走。” 说着,看向已经回来的小八,把他手上的盒子接过来,递给明玉道,“你把这个交给父皇,让他去秘牢那边,萧丞相不会想到他在那边,也认不出来。” 明玉接过盒子,打开看完点了点头,“谢谢小师父。” 沈玉点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 明玉告辞回宫,一路上想着沈玉的话,心事重重。 “你说,小师父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皇位眼看着就要到手了,她却选择了离开。其实父皇下了圣旨,哪怕她是宣王府的郡主,也是可以继承皇位的。” “但是,她却选择了走。” “这世上的人,居然还有将皇位不放在眼中的。她想要给师父报仇我能理解,但是登基之后一样可以报仇,可她却放弃了。” 严公公也看不懂沈玉,想了半晌,说,“可能......在她心中,还有更比江山更重要的吧。” 沈玉能说出,上一代的事情应该在这里终结,瀛洲永远都是明玉的家这种话,严公公就挺震憾的。 这么多年,他身在帝王侧,身边的哪一个做事儿都不是斩草除根,生怕有朝一日被自己的善意反噬? 可沈玉好像并不害怕。 冤有头债有主,无辜的人和坏人她分得很清楚,就连战红绡、江隐、柳氏这样的,换做遇上旁人只会被粉身碎骨。 但在沈玉这里,却能找到重新活下去的理由。 严公公叹息,“她终究是与众不同的,心有乾坤,厚德载物。” 至于黑羽卫的事情,那是皇帝自己找造孽,弄得众叛亲离,也是没法子。 明玉闻言不由沉沉叹了口气,“是啊,厚德载物。” 沈玉其实也没有他们想的那样伟大,她内心只有一种声音不断告诉她:如果她牵累无辜,为了权势掠夺别人的生命,那她又算个什么呢? 她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要不然,夜半鬼敲门,会让她良心不安。 等明玉的马车离开,她才回神道,“走吧。” 带着小八进了侯府,里面已经是一片喜气洋洋,红绸结树,挂满了大红灯笼,便是府上的下人都洋溢着笑脸,忙得热火朝天。 沈洛娶了媳妇,那往后沈家便可以开枝散叶,算是开启了一个新的篇章。 就连沈洛自己,脸上都不由带了一丝丝红晕,见她进来忙问,“三妹,瑾乐在秘牢还好吗?她是不是明天就能出来了?” 第1318章 沈玉闻言笑起来,道,“今天夜里我进宫一趟,就去把人给你接出来。二哥洞房花烛,怎能没有新娘子呢?” 瞬间,沈洛红了脸,“那便麻烦三妹了。” 说着,正色看向她,道,“大哥说你要走了?” 沈玉点点头,“但我还会回来的。” 她脸上带着笑,见沈洛眼底满是不舍,又道,“去很短的时间,也就是一个多月。最多,过年之前肯定是回来了,二哥不必担忧。” 沈洛是个太医,多年醉心草药,对沈家很多事情其实是不知的,沈玉也没多说。 多说多难受。 她要去办的事情,倒也不必让每个人都跟着牵肠挂肚的。 沈洛不知其中情况,只是担忧道,“但是你在南楚人生地不熟......要不,我随你一起去吧?” 沈玉心头一暖,笑着道,“你哪能去?你还要留下来照顾阿爹阿娘呢,不像是我满世界去野。阿娘刚生完鸳儿,现在外面乱,你要照顾她。” “况且,萧瑾乐要嫁过来了,你新婚燕尔,怎好将新娘子丢在府上?” 沈玉说着,抬手拍拍他的手臂,道,“放心吧,我心中有数呢。” 沈洛点头,想了想之后,递给她一支簪子,道,“这个,是我前些年救下的一个病人留下来的,她是南楚大理寺卿的女儿,你去了之后,可以拿着这个找她,或许能帮上忙也说不定。” “很多事情,我都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愿能帮上你的忙。” 沈玉接过簪子,心里感动极了,“二哥太客气了,我们一同长大,你与大哥的心我还能不知道?你放心吧,这里是我的家,便是去了千万里远,我必也是归心似箭的。” “等我回来,二哥可要请我大吃一顿。” 沈洛被她逗笑了,“今天你就能大吃一顿,快去里面休息吧,难得有一点儿时间。外面的事情大家都安排好了,今儿个用不上你。” “那我去了。” 沈玉脸上露出笑意,去安和苑那边看望顾氏。 刚到门口,便听得里面传来咿呀呀的奶音,不由笑了一声,快步进屋问,“阿娘,你感觉怎么样?” “都好得很。”顾氏一脸笑,抱着鸳儿笑看着她,“小鸳儿啊,你三姐来看你啦。” 沈玉在床边坐下来,看着小不点儿心跟着柔软下来,冷不丁听见沈馨小声问道,“玉儿啊,话说回来,暝阳王最近住你韶华苑,你是不是也快有了?” 沈玉抬头,迎上她满眼的担忧,“你若去南楚,发现怀上了可如何是好?那边无人照料......”说着,有些生气道,“早知如此,就该把他赶出去。” 但现在,说什么也都没有用了。 顾氏闻言,也看向沈玉,道,“实在不行,就喝个避子汤吧。虽然伤身,但总比孤身一人怀着孩子在外面强。” 沈玉闻言心头却有点难受,因为她现在就是想怀也不敢怀,浑身上下都是毒,哪能呢? 一开口,难免便有些扎心,道,“避子汤我一直都是喝的,阿娘与阿姐不必担心。” 第1319章 而一听她喝避子汤,顾氏和沈馨送了口气的同时,不禁又心疼起她,“这避子汤也伤身,唉!” 沈玉正要说无妨,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哎哟哟,我早先就说,大姐你得管着点玉儿,你看看,这就造出幺蛾子了吧?这还没出阁呢,就要喝避子汤......” “那避子汤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多喝几次往后难免宫寒,要是再怀不上了如何是好?” 沈玉一扭头,便见顾家的姨娘卢氏走了进来,喋喋不休道,“这女人家吗,无论你在外面多厉害,到头来还是要回归夫家,母贫子贵。这生不出孩子的女人,能有什么用呢?再说如今失了清白,又与暝阳王没了婚约,哪个男人还愿意要呢?” 说着看向沈玉,“没了这两样,什么都是虚的。” 那个眼神,就仿佛在说,沈玉如今所做的一切,哪怕是在朝堂上位极人臣,哪怕是只要她乐意就会成为九五之尊,也都是虚的。 最后,还是只能靠着给某个男人传宗接代,才能圆满。 沈玉皱了皱眉,眯眼,“卢姨娘说得对,您在顾家是生了不少儿子,可您三个儿子加起来,好像也抵不上表兄一人,便是拼死了往后也只是一个旁支,顾家的传承可是你一份儿都没有。” “好像,也贵不到哪儿去嘛!” 卢氏脸色微微一僵,“你看看这个孩子,我好歹是个长辈......” 说着,看向顾氏。 卢氏是顾氏亲哥的姨娘,之前两人情投意合,但是卢氏出身不好,因此到了府上只能当个妾。但这些年,顾家大爷对她的宠爱是应有尽有的,唯独便不满不足的一点,便是沈玉刚刚那一番话。 便是她一年抱两,生出十几个儿子来,也和太傅府的继承没关系,太傅府永远还是嫡子顾流风的。 她说沈玉顾氏本就不高兴。 如今见她还敢问自己,顿时有些生气,道,“阿兄叫你来是帮忙的,你要是帮不上什么忙,便回家去吧。我顾家的女儿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话又说回来了,你那几个儿子,便是娶我韶华苑的丫鬟,我沈家还要斟酌再三,至于我三姑娘的事儿,便不劳你来操心了!” 卢氏一瞬间脸色难看至极。 回神才道,“都说大姑贤良淑惠,却不想对我这般苛责,我不过是说了晚辈几句......” “那你去说你家晚辈,莫要来嚼我家的舌根。”顾氏白了她一眼,“你也少要把贤良淑德的帽子往我脑门上扣!” “再说你是你,我玉儿是玉儿!你没男人活不下去,我玉儿可活得好得很,她还不会去娶几个面首回来?真是的。” “你去问问,全天下有多少人,想跪着求她宠幸!” 顾氏看了眼沈玉,眼底满是欢喜。 仿佛她就是全天下最好的。 卢氏气得不行,“行行行,那我不管了,这就回家去,爱谁管谁管。” 说完,当场便走了。 顾氏道,“可算是走了,这女的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今天听见玉儿吃避子汤这话,还不知道往后要如何编排。” 沈玉想了想,抬眼看向顾氏,道,“娘,这卢氏到底什么来路啊?我看昨天在后院抓奸的时候,她好像和......姜绾绾一伙儿的?” 第1320章 顾氏闻言愕然,“她和姜绾绾走在了一起?” 沈玉也不是特别确定,但是她的直觉向来很敏锐,道,“姜绾绾原本应该在前庭,她是找不到韶华苑的。侯府的下人她使唤不动,暗卫说是卢姨娘带着人过来的。” “......”顾氏气得脸色发白,“这个卢秀!她若当真这样,恐怕是姜绾绾答应了她什么!这个事情,得告诉顾家一声,可莫要被她害了!” 沈馨闻言也有些担忧,“是啊,那姜绾绾回来,肯定是冲着夺位来的。顾家要是被拉下水,可撑不住这动荡。” “搞不好,到时候要家破人亡。” 沈玉闻言,出门吩咐小八,道,“你叫兄弟们去查一下,看看卢氏和姜绾绾之间到底什么情况,及时禀报。” 安顿好进屋道,“我叫人去查了,及时止损,母亲也莫要担忧。” 顾氏点点头,忍不住安慰她道,“玉儿啊,她刚刚那些话,你不要往心里去。往后咱们也不是非要嫁人不可,便是你在家里,招个赘婿也是可以的。” 沈玉失笑,“阿娘,我与王爷在演戏呢,你放心吧。” “演戏?” 顾氏瞪大眼睛,“你是说,昨天他和蔺鸳那个,是假的?” 沈玉点点头,便明白这几天沈缙忙着朝堂上的事儿,又因顾氏刚刚生产,昨天那事儿还没顾上给她说呢。 于是细细解释了一番。 顾氏闻言这才点了点头,“那婚约的事情倒是不必担心了,倒是你这去南楚,很危险。” “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沈玉朝着她笑了笑。 几人聊了一会儿,沈玉去了一趟韶华苑,和几个丫鬟提前告别。 她担心一旦事情爆发,她压根没机会和大家说话。 等忙完一圈儿时,已经过了中午。 慕容域来韶华苑外面找她,说有重要的事情和她说。 沈玉跟着他在湖心亭里坐了一会儿,问,“慕容兄伤势好些了没?” 慕容域轻轻点头,“已经无碍了。” 说着,看向她,“江隐和松阳的事情,你也不必担心。我这一次来找你,是因为贺兰梅久。” 沈玉闻言,不得不佩服他的胸襟。 作为松阳的未婚夫,他愿意成全江隐和松阳,当真是心胸宽广。 感慨之余,问道,“慕容兄查到贺兰梅久的来意了?” 慕容域点了点头,“今天一早,西秦江湖上的兄弟传来消息,说贺兰梅久的妹妹嫁入了西秦梁王府,那梁王府的郡主一心想要当太子妃。” “萧子陵不肯,她便恨上了你。” “这原本,她也不知道萧子陵心中的人是你,是派了贺兰梅久去南楚找来着。谁料南楚没有你这个人,反倒察觉你在北齐沈侯府,于是才跟楚惊云的人一起过来了。” 沈玉闻言很是无语,“我和萧子陵都没见过,这个梁王郡主是不是吃醋吃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可真是人在家中坐,醋从天上来,“那意思是,梁王郡主想要贺兰梅久杀了我?可我死了,萧子陵也未必会娶她。” 第1321章 “毕竟,萧子陵与我没见过面,要说对我真有什么想法,最多也就是对雏凤的想法。” 沈玉对她这个脑回路,着实有些愣住了,“就算是没有我,也会有旁人当皇后,梁王郡主是不是没抓住重点?难道看不懂萧子陵不娶她,不是因为我吗?” 慕容域闻言笑叹一声,“这事儿听着荒唐,但是高门大户娇养出来的女儿,哪一个脑子是正常的?” “养得好了,便是知书达理。” “养的不好,便是嚣张跋扈。” “但无论是知书达理还是嚣张跋扈,他们都是生活在顶尖儿的圈子里,从小予取予求习惯了,想要的东西都会不择手段抓住,容不得落在旁人手上的。” “她们并不会把人命放在心上,那长公主元月、南楚三公主楚云宁,什么嘴脸你也见识过了。” “......” 沈玉确实见识过长公主和楚云宁的手段。 你甚至都称不上她们有什么手段,就是高高在上的碾压与强取豪夺罢了。 只不过,“也无所谓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贺兰梅久若是非要杀我,我也不是软柿子。” 她也不可能说良善到别人想弄死她她还要大发慈悲的程度。 慕容域点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此去南楚,定要万分保重。” 沈玉点点头,“谢谢慕容兄。” 又道,“等我走了,北齐难免有些混乱,还请慕容兄也帮帮沈战两家。” 慕容域点头,“南边钦州总督那边,我会叫人盯着。京城若用得上人手的话,我也可以帮忙。” “慕容兄仁义,沈玉感激不尽。” 沈玉起身谢过。 慕容域道,“沈三姑娘倒也不必客气,我也是这片土地的子民,理应守护这一切。” 沈玉听得心头热切。 她亦爱极了这片土地,也热爱这片土地上,那些可爱的人们。 转眼的功夫,到了午后。 吉时快到了,迎亲的队伍开始出发,沈玉告别了慕容域,换上衣服去了大门口,翻身上马看向沈洛,眉梢一挑,“走吧二哥,我陪你一起,迎接嫂嫂过来!” 东方忌会蛊,新娘子必定也不是省油的灯。 她不放心让沈洛一个人去。 沈洛闻言失笑,“三妹换上男装英姿飒爽,叫新娘子看见了,恐怕都更想嫁给三妹。” 兄妹两人说笑,都是给旁人看热闹的人听得,相府安插在百姓中的探子见状,便放心下来,赶忙回去告诉萧丞相,“老爷,一切顺利,沈玉与沈洛同时来迎亲,有说有笑的。” “两人多半还以为,今天定能娶到大姑娘呢!” 萧丞相闻言,满意摸了摸无须的下巴,道,“那就好!” 说着,朝着背后的丫鬟,道,“你去,将新娘子扶出来吧。” 至于新娘子要去侯府做什么,怎么做,昨夜他都已经仔细吩咐过了,还是在床上吩咐的。 今天晚上,他要让沈洛戴绿帽子! 还要让他成为被自己蛊虫控制之下的阶下囚,为他服务! 他倒要看看,到时候沈玉是不是还会和之前那样狠辣干脆,手起刀落大义灭亲? 第1322章 萧丞相的脸上,露出一丝丝诡异的阴笑,朝着门外走了出去。 大门外,迎亲的队伍从远处来,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引来无数人前来,颇有种万人空巷的意思。为首的高头大马上面,沈洛一身大红色喜服,整个人喜笑颜开。 沈玉在他边上,也是一脸笑意。 旁边还有人正在撒碎银子,四周百姓抢得欢喜,一个个脸上都喜气洋洋,见到了钱嘴巴咧到耳朵边上去,跟自家娶媳妇儿似的。 大家都在沾喜气。 萧丞相看着这场景,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舒服,暗自骂了一声,“蠢货。” 等言稣嫁过去,给沈洛下了蛊,他倒要看看他们还能不能笑出来! 他的心思虽然藏着,但是沈玉还是看出来了。 她眼底冷笑一闪而逝,与沈洛交换了个眼色,脸上笑意变得更加浓郁,欢天喜地上前道,“丞相大人,我陪着二哥来迎亲了,还请让新娘子出来吧。” 沈洛也下马,礼数做足,道,“小婿拜见岳丈大人。” “嗯。” 萧丞相看着他,面儿上点头认可,心里早就嗤之以鼻。 在他眼中,沈洛不过就是一枚棋子罢了。 等用完了,便可以去死了。 心下这般想着,但面子功夫还是做足,看着他道,“往后,乐儿便要拜托你了。她那个性子你也是知晓的,往后还请多担待一些。” 沈洛道,“应该的,请岳父大人放心。” 喜钱撒出去,新娘子顺利出来了,但是扶着她的人并不是丞相府的夫人,而是两个生面孔的丫鬟。 而北齐这边的习俗是,女儿出嫁亲娘给梳妆送嫁。 沈玉睨了眼新娘子,笑着道,“怎么不见丞相夫人?是身体不舒服吗?” 萧丞相顺杆子往下溜,道,“是,这几日乐儿出嫁,她忙得脚不沾地,昨儿个染了风寒,怕过给乐儿,便没出来。” 沈玉点点头,送了个治疗风寒的药给他。 萧丞相象征性收下,看向沈洛,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将新娘子抱上花轿去。” 沈洛不想抱这个冒牌货,但是演戏要演全套,便上前一把抱起了新娘子,快步走向花轿,一刻都不想多抱。 很快,给人塞进了花轿当中。 旁边当归开了个玩笑,道,“二公子,很快便是你的人了,不用这么猴急。” “自然是多一刻,都是等不了的。” 沈洛配合着笑了一声。 四周众人哄笑,“新郎官这是着急入洞房了哈哈哈......” 一片喜庆当中,沈洛欢天喜地将人接去了侯府。回去的路上,没再和沈玉多聊什么,一切看上去再也正常不过。 等人走光了,萧丞相才忍不住冷笑一声,“现在高兴了,晚上有他们难过的!” 新娘子到了侯府之后,沈玉便回到了宴席上面,看着他们拜天地,自己吃菜喝酒。 小八坐在边上,笑逐颜开,“要是让萧丞相知道,明日这新娘子变成了这正的萧瑾乐,还不被活生气死?” 沈玉眯了眯眼,低声问道,“燕南山那边,安排妥当了吗?” 第1323章 她和萧丞相两人相互算计,就看谁棋高一筹。 小八点头,低声道,“已经按照姑娘的吩咐,所有的暗卫全都假扮成了楚惊云的人,带了萧瑾行、李原等人在崖顶,只等姑娘一声令下,便可以通知萧丞相了。” 沈玉点点头,道,“你去留意一下宫里的动向。” 小八点头离开。 沈洛拜完天地,招呼完宾客在她身侧坐下来,低声道,“今天晚上,屋里那位如何处理?” 沈玉低低道,“萧丞相把她放进来,肯定准备了蛊虫之类的,咱们要先下手为强。” 她说着,递给沈洛一个瓶子,道,“你进去之后,先打开这个。据我这些天的研究,蛊虫会讨厌这个味道,如果被放出来却不能靠近你,那就会钻进她自己体内。” 沈洛接过名字,眼底冒出一丝丝亮色,“这么神奇?” 他也想学。 沈玉失笑,道,“确实有些用,你可以试试看。另外再吃上我之前配的药,她不能拿你怎么样。往后,我们再安排暗卫跟着她,便知道萧丞相想要她做什么。” 沈洛点点头,“这是个好法子,还能反将一军。” 沈玉嗯了一声,道,“你可以叫人赶紧去收拾一下你自己的房间,后半夜我带着萧瑾乐过来,不耽搁你东方。” “三妹!” 沈洛被她闹个大红脸,沈玉也跟着乐了。 喜气洋洋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沈玉都没来得及羡慕这热闹场面,甚至来不及想若不是战老王爷和长公主的死,她和战云枭早就经历了这大喜的日子。 转眼,已经是傍晚了。 她大概与沈缙和沈洛等人交代了一下,便去了韶华苑,脱掉身上的女装,换上男装。 脸上也做了一些修饰,整个人看想去骨相更加凌厉英气,脸上的婴儿肥彻底消失不见。 等出来的时候,已经成了另一番模样。 松露唏嘘道,“姑娘这一身,要换成不熟悉您的人,根本认不出来啊!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一看她这样,就知道今晚没好事。 难免,会有一些担心。 沈玉倒也没多说,简单交代了一下之后,便带着同样乔装过的小八离开了侯府,出门才问,“宫里那边,如何?” 小八闻言道,“多亏姑娘神机妙算,萧丞相果然借口入宫了,到处找皇上呢!严公公说皇上去了慈宁寺,他都还不相信,把宫里翻了个底朝天。但却唯独没想到皇上在秘牢。” “只是,也暴露出了很多萧丞相埋在宫里的眼线,要不是姑娘让皇上易容去秘牢,估计就被出卖了。” 沈玉倒是没太意外。 萧丞相在朝堂上铺排这么多年,必定是手眼通天的,若暗中藏着的人真的全都动用了,皇宫就是个筛子。 但秘牢是沈辞的人。 萧丞相的人进不去,再加上皇帝易了容,旁人也不知道他去了秘牢,萧丞相进宫肯定找不着。 沈玉冷冷一笑,道,“他现在出宫了吧?” 小八点头,“他以为皇上真的去了慈宁寺,这会儿往慈宁寺去了。” 沈玉道,“这样吧,找个送个消息过去,给丞相夫人。就说,她儿子在楚惊云手上,让萧丞相去燕南山救人。” 第1324章 “顺手,再给萧瑾源送个信儿,让他也过来。”沈玉走的很快,眼底噙着一丝丝冷笑,犹如秋日里的寒霜。 萧丞相算计那么多人,这一次轮到她来算计他了。 她倒要看看,他还能不能像是下午送嫁时那么得意! 小八点头,飞速安排下去。 沈玉出城时,相府的丫鬟哭哭啼啼去找了丞相夫人,“老夫人,不好了呀!外面有人送信过来,说是南楚的人抓了大公子,在燕南山上,让老爷速速去救人!” “什么?” 老夫人因为萧瑾乐的“死”原本就悲伤过度,今天替身出嫁她都没去前堂,这会儿又听说自己的大儿子也被人抓了,顿时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丫鬟也在哭,结结巴巴,又把事情重复了一遍。 老夫人回神急得眼泪只掉,忙道,“那快去找老爷!快去找老爷啊!老爷人呢?” 昨天晚上,她叫他过来用饭,他没来。 今早隐约传来消息,说他和那个替身呆了一夜,她原本心里就毛毛的,这会儿更是感觉忐忑不安。 丫鬟红着眼睛道,“已经着人去找了,说是去了慈宁寺。” “慈宁寺?” 老夫人不解,“他去慈宁寺做什么?” “奴婢不知,说是从宫里出来,便直奔慈宁寺去了,形色匆匆的,好像有什么大事儿要做。” 老夫人心下着急,最后只得道,“你快去准备马车,我亲自去慈宁寺寻他。那南楚与我北齐不共戴天,楚惊天才灰溜溜离开,现在抓了我儿,能有什么好事儿!” 不多时,一辆马车急匆匆离开相府,往城外慈宁寺去了。 此时,天已经黑了。 守在外面的暗卫伺机而动,闯入了丞相府的后院。 丞相府因为家里主子一个都不在家,下面的人全都怠惰下来,也没有好好巡视,算是给了暗卫一个好机会。 去往城外的马车上,那丫鬟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道,“老夫人,要不此事儿,咱们还是先求助一下沈三姑娘吧?沈家离得近,如今又刚刚结亲,她总不能坐视不管。” 老夫人闻言,确是眼神一闪,之后摇头道,“你不懂,沈家不能求。” “别的不说,今天送去侯府的人是个冒牌货,万一被沈家发现......” 想到这个,她就有些心惊胆战。 但是家里的事情,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萧丞相说了算,她也插不上嘴。 再加上,这些年身体不太好,也没那么多精力去管。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又有些不安,道,“你说,这些年相爷大包大揽,里里外外的事情都是他在忙,我在这后院也算是清闲日子。怎如今想起这个,却有些心神不宁了呢?” “许是夫人想多了......” 丫鬟安慰了一句,“相爷这些年,对您还是很好的......” 这话不痛不痒,换以往她能跟着笑起来,但此时脑海里却不由想到昨夜那个在萧丞相房间呆了一夜的言稣...... 到底,她老了。 细小的裂缝,从萧家夫妻中间一点点扩散蔓延开来,在路过沈家大门口的时候,老夫人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那个言稣,被沈玉识破就好了! 第1325章 此时,侯府宾客已经散尽,白天的喧哗逐渐平静下来,只是夜风似乎被喜庆沾染,依旧有些暖意。 沈洛小饮几杯,但人还是清醒的,这会儿正站在新娘子的房间外面,心情复杂。 “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快进去吧,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直接喊我。”沈辞上前拍拍他肩膀,他也不放心沈洛一个人进去。 可人家洞房花烛,他也不能跟着一起进去。 沈洛点点头,捏着沈玉给的瓶子,深呼吸一口气,道,“我进去了。” 沈辞点点头,双手环胸靠在门口的梧桐树上等着。 这一眨眼的功夫,他弟弟都大婚了,他却...... 想到沈玉,一时间心情复杂。 就怪柳氏啊,若早些告诉三妹不是他爹亲生的,那就是他的人了! 然而造化弄人...... 屋外传来脚步声。 床上的新娘子嘴角扬起一丝丝冷笑,将盖头盖好,一只手拿着装着蛊虫的糖果罐子,另一只手抓住了盖子,只要沈洛靠近她半米之内,她就把盖子打开。 这蛊虫,便会悄无声息顺着他的耳朵,爬到他体内去。 到时候,什么沈家二公子,天才大夫,最后还不是要沦为她的提线木偶!等她生了东方忌的儿子,再让他喜当爹。 越想,越觉得开心。 吱呀一声,门开了。 “夫君!” 言稣心头一颤,娇滴滴喊了一声,有些迫不及待。 沈洛在门口顿住脚步,看着盖头下看不见脸的人,心情复杂。 他认识萧瑾乐有些年了。 萧瑾乐大大咧咧,飒爽豪气,是名副其实的巾帼女将,做事行云流水,犹如一阵风。 哪里像是眼前这个,一开口就这幅娇柔妖媚的样子? 轻轻摇头之后,他走上前去。 言稣算计着他的距离,打开了手上的糖果盒子。 一条肉眼几不可见的小虫子爬出来,展开翅膀朝着沈洛爬了过去。 沈洛这些日子也研究了不少九黎的东西,虽然第一次见这东西,但之前沈玉提醒过他,因此也一眼便认出来。 心下冷笑一声,打开了沈玉给他的瓶子。 突然一股清冽梅香扑面而来,言稣诧异道,“夫君,这什么东西这么香?” 话音未落,沈洛一抬手掀开了她的盖头。 下一秒,一个什么东西突然钻入她鼻孔,她张嘴想要打喷嚏,但很快那种感觉又消失不见,抬眼边间沈洛一身红装站在前方,看她的眼神一片冷意。 他说,“叫什么名字?” 言稣僵了一瞬,正想说自己就是萧瑾乐,他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但很快意识便有些混乱,最后老实回答,“奴家名叫言稣。” 只是内心深处,有一丝丝几要消散的疑惑:好奇怪,为什么她的脑袋不听使唤了?就算是那蛊虫到了自己体内,也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啊! 然而很快,前方的清隽公子便冷着脸回答了她的疑惑,“我虽然不会用蛊,但是很不巧,我最近刚配出一种叫人说实话的药。” 他的医术和沈玉各有千秋,并不是处处都比沈玉差。 要不然,也当不起一个天才的称号。 第1326章 言稣意识已经迷糊了,加上蛊虫的影响,变得整个人都不太聪明。 闻言看着他怔忪了一会儿,之后那为数不多的惊讶情绪便消散,彻底变成了一个提线木偶。 沈洛在对面的桌边坐下来,问,“你和萧丞相......也就是东方忌什么关系?” “是他养在外面的杀手,但昨天晚上,成了他的女人。”言稣呆愣愣坐在床上答。 沈洛闻言,脸色有一丝丝难看。 烛光里,那言稣的脸看上去和萧瑾乐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凡他一个不小心着了她的道儿,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坐在床边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的那个人,就变成了他。 到时候,恐怕要连累整个侯府。 他眯了眯眼,嗓音又冷了几分,“他叫你来做什么?” 言稣:“给你下蛊,控制你。” “然后等他的消息,找到合适的时机让沈家变成提线木偶,支持他登基当皇帝。再找机会杀了战云枭。” “......” 如果不是从小到大没有打人的经历,他真想一巴掌扇在言稣脸上去。 最后,干脆懒得再看这张冒牌货的脸,砰一声把瓶子往桌上一放,便转身出了门。 沈辞一歪脑袋,问,“怎么样?” “东方忌狼子野心,竟想着控制整个沈家!他想得美!”沈洛难得生气,冷峻的脸看上去隐约带了一丝丝锋芒。 生气的时候,才发现他眼尾微红,竟有种说不出来的魅。 沈辞看得一愣,回神道,“头一次看你被气成这个样子!她人呢?” “被控制了,在屋里呆着呢。” 沈洛深呼吸,强压了心口的怒火,道,“放心吧,我在玉儿给的药里面混了毒,她一旦敢运功伤人,必定被反噬。” 沈辞点头,拍拍他肩膀,“去你院中休息吧,玉儿今晚估计要折腾到半夜,宫里我替你去一趟,保准给你把新娘子送回来。” 沈洛瞬间脸红,最终还是道,“多谢大哥。” 沈辞一笑,道,“走了!” 沈洛揉了揉眉心,这才转身回自己屋。 又想到沈玉自己在外面厮杀,不禁低头看向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双手,一阵无奈。 他就算是跟着去了,也只能做拖油瓶。 只希望,沈玉今夜一切顺利。 沈玉在城外,遇上了东方离。 他跟在随明珠身侧,看上去与之前有些区别,身上那股阴戾略微收敛一些,邪气也少了几分,但唯独看上去有一点点呆,看她的眼神也不再如同之前那般赤果果。 应该是药效发挥了作用。 沈玉松了口气,上前拱手,“徒儿拜见师娘......您怎么来了?” 随明珠叹了一声,“你约了东方忌,我不放心。” 沈玉心头一暖,道,“我今天易容过去,并不用我自己的身份。师娘与......东方兄这么过去,恐怕不行。” “万一叫他背后的人知道,你们便危险了。” 沈玉也不是为自己想。 她一身武功一身医术,都和九黎有关,不管她承认还是不承认。她承了雪叟的情,便理应为他照料亲人,不论世人和九黎之间有多大的血海深仇,有些事情她都要去面对。 第1327章 雪叟已经死了。 随添香是他一生中最爱的人,东方离是他的外甥,九黎是他的家。 沈玉想着这些,在随添香面前跪下来,眼眶发红,“师娘,对不起。师父的事情......“ “我都知道了。”随添香眼底一片泪意,浑身颤抖着把她拉起来,道,“这不是你的错,但是你要替他报仇,知道吗?” 沈玉抬头看向她,便见她双眸猩红,眼底一片执念犹如业火般焚烧着,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沈玉,你身体里,流转着他的内力。你用的,是他的医术。你传承的,是我阿姐的针法!” “你是我九黎的圣女,是九黎子民的王,你要承担起这一切,你知道吗?” 突然之间,她整个人扑在沈玉身上,泣不成声。 崩溃只需要一瞬间。 那样的锥心刺骨沈玉能懂,她只能抱着随添香,任由她在怀中大哭,发泄、颤抖、绝望,声嘶力竭。 一股怒火在胸腔里燃烧着,沈玉嗓音沙哑,在她耳边许下诺言,“好,我会带着九黎,走上一条崭新的道路。” “也会带着新生的师父,来见您。” 这句话,在她胸腔里酝酿了好久。 她是不相信死而复生的。 可是雪叟...... 雪叟死得不甘心,也让所有人不甘心,事情的结局绝对不应该是这样! 如果上天真的给了她这个能力,那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愿意。 沈玉闭了闭眼,道,“师娘,四十九天之后,我会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 “什么?” 随添香有些迷惑,也有些震惊,抬眼看向她眼中满是不解,“你——” 沈玉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师娘,我不仅是九黎的圣女,还是鬼墟的传人,还是雏凤。我有起死回生的能力,虽然要用我的命去换,但为了师父,我愿意。” 随添香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突然陷入两难。 她做梦都希望自己的爱人活过来。 可是,如果是用沈玉的命去换呢? 她做不到! 突然之间,绝望崩溃大哭,“啊啊啊,苍天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沈玉突然意识到,她的话可能让她误会了什么,忙道,“师娘你别哭,我是说,我可能会被反噬,但是不会真的把命搭进去。” “真的吗?” 随添香才稍感安慰。 沈玉忙道,“真的。” 说着,擦擦她的眼泪,道,“我们去对面庄子上化个装吧,今晚不能这样过去,还是要谨慎行事。” 随添香这才平复了心情,跟着她去庄子上。 东方离跟在身后,一直沉默不说话,导致气氛变得十分古怪。 沈玉突然想起什么,问,“东方兄,孙采薇还在你那儿吗?她最近与萧丞相合作,你可知晓?” 雪叟死的那天晚上,孙采薇驱赶兽群加入战斗,若不是那天晚上她雏凤之力觉醒,恐怕凶多吉少。 她想提醒一下东方离,孙采薇可能不是他能掌控的。 却不成想,他虽然不说话,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闻言竟是道,“那天晚上,我与小姨也到了,原本想用孙采薇的野心去试探东方忌的,没想到去晚了,小姨父已经......” 第1328章 雪叟的死,不仅对沈玉是致命的打击,对随添香和东方离也是。 沈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薛公子根本就是先杀了雪叟,再送出消息的。要的,就是让她过去之后情绪失控,露出破绽给他们动手。 既然目的是这样,又怎会给人提前救人的可能性呢? 东方离也沉默了一小会儿,道,“我留下孙采薇,原本是让她替你成为九黎圣女。一旦事情闹开了,也不至于会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沈玉愕然,扭头看向他。 她是一万个没想到,东方离带走孙采薇,居然是这个目的。 但东方离迎上她这个眼神,却有点心虚,道,“我承认,开始不是这样。” “但后来,肯定是这样。” “......” 沈玉突然无话可说。 开始的时候,东方离是孙尚书和元宸找来的人,后来他和东方忌合作,和她算是敌人。 她也不会指望在那之前,东方离就选择她。 毕竟,她也不是人见人爱的孔方兄。 沈玉也没再多问什么,三个人一起去了一趟庄子上,随添香与东方离两人都换了装束,完全变成了陌生模样。 三人这才一起,往燕南山去。 这么一耽搁,小八也就迅速追了上来,道,“姑娘,消息已经送出去了。丞相府那边,丞相夫人坐着马车去了慈宁寺找萧丞相。萧家二公子萧瑾源也去了慈宁寺。” 沈玉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丝笑意,“这下子,要热闹了。” 脸上虽然笑着,眼底却是一片寒意。 小八迎上她的眼神,脸上露出一抹肃然,道,“慈宁寺那边,他堂而皇之这么过去,指不定找不到皇上,还要和容慕打起来。” 说的是萧丞相。 沈玉琢磨着慈宁寺的事儿,道,“就不知道容慕姑姑会不会出手。” 那得看东方忌到底把事情做绝到什么程度。 若只是假意试探也就罢了,若真的打起来......沈玉倒是有些好奇,东方忌和容慕打起来,到底谁更甚一筹? 此时,萧丞相已经在慈宁寺了。 他暗中找了一圈儿,没在慈宁寺找到皇帝的踪迹,眼看着天已经黑了,沈家的婚宴结束,沈玉要腾出手来...... 不由得,心里便紧张烦躁起来。 没了之前的耐心,便一咬牙直接选择闯入太后住的厢房。 厢房里,太后正在诵经,沉香袅袅。 乍一听哐当一声吓一跳,扭头一看是萧丞相,顿时一愣,“丞相大人怎闯到这里来了?” 她眉心紧皱,脸色有些难看。 萧丞相打量着她的样子,眼皮子跳了跳,生硬问道,“敢问太后娘娘,皇上在哪儿?臣有十万火急的要事寻他!” 难不成说,皇帝没过来太后这里吗? 东方忌觉得不可能,可看太后的表情,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太后更是一脸懵,道,“你这话说得,你找皇帝去宫里去找,跑来哀家这里做什么?这里是供奉香火的地方,又不是议政的金銮殿!” 萧丞相脸色一边,有些不甘道,“可是,宫里说,皇上来了慈宁寺。” 一下子,太后也愣住了,“他来了慈宁寺?” 第1329章 萧丞相:“......” 太后的眼神根本不像是在说谎,可是皇帝没来慈宁寺,也不在皇宫的话,去哪儿了? 到底,是谁在说谎欺骗他? 原本很烦躁的话,此时更是不由自主腾起一股戾气,起了拿捏太后的心思,他的眼神变得邪恶起来,“太后娘娘,既然你也不知道皇上去了哪儿,那就休要怪我......” 话没说完,门口传来一声冷笑,“萧丞相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你想如何?”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抬手一股劲气拍向了他后背。 这股力道算不上有多凌厉强大,相反给人的感觉有些轻灵,犹如五月雨后的一丝丝清风袭来,但却牵起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他体内的蛊虫,还是暴动了起来! “鬼墟后人?!” 东方忌脸色大变,猛地扭头看向来人,迎面一掌拍过去。 两股力道相撞,他用了三倍的内力才堪堪挡住那股轻飘飘的东西,猛地后撤站在了窗户边上! 再看门口进来的人,他瞪大了眼睛,愕然,“容慕?你还活着?” 他都惊呆了。 上次见容慕,还是许多年前的事情,后来虽然也听说容慕闯过九黎,但是被困在阵法当中,理应被猛兽蚕食而死,却不想今天居然在这里见到了她! “是啊,我没死,你们父子很失望吧?” 容慕眼底一片寒意,“东方忌,今日你闯入我慈宁寺,就休怪我......” 东方忌突然意识到危险,不等容慕说完,撞开窗户边冲了出去! 倒不是他怕容慕! 而是,来之前有人故意将他引到慈宁寺,却遇上容慕这个克制他的,那这背后谁在安排?会不会是沈玉? 但无论是谁,如果他今天和容慕打起来,必定胜负难料。若是输了,那便是一败涂地。便是赢了,肯定内力被削弱,到时候绝不是幕后之人的对手! 他脑子转得飞快,破窗而出之后再无停留,直接往山下狂奔而去! 却不想,在下山的路上,遇上了自己家的马车! 他猛地顿住脚步,面色一变,走到马车跟前沉声问道,“你们来慈宁寺干什么?谁叫你们来的?!” 车帘掀开,丞相夫人抬眼看向他,被他眼底的肃杀和幽暗吓到,愣了一瞬之后哭泣道,“老爷,出大事儿了!今日你不在家,有人送来消息,说是楚惊云抓了老大在燕南山,让你去救人!” “宫里的人说你来了慈宁寺,我才来这边找你!” “老爷,你快救救老大吧!” 丞相夫人一想到自己被抓的儿子心焦如焚,但她这些年什么事情都指望萧丞相习惯了,这会儿自然是只知道哭,满眼祈求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东方忌眉心紧皱,扭头看了眼慈宁寺之后,沙哑道,“你是说,萧瑾行被抓了?什么人送的消息?” 他的嗓音里,满是警惕。 既担心容慕追出来,又不明白这个节骨眼儿上,是谁在给他下套。 一时间,表情居然有些心不在焉。 丞相夫人看着他这个样子,不禁又想到昨夜他留了言稣一夜,心下更觉苦涩无比,不由生气起来,“谁送来的消息不重要啊,重要的是儿子被抓了,你不赶紧去救人,还问这个做什么啊!” 第1330章 因为太过着急,夹着一丝丝不满怒意,她的嗓音显得尖锐。 东方忌看向她,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道,“不知道是谁送的信,就不能确定是不是有诈。你想让我去送死?” 丞相夫人一僵,愕然看着他,“可是,瑾行他是我们的儿子啊!他现在被人抓了,就是危险我们也要去救人,难不成你不去了吗?” 东方忌被她吵得有点烦,道,“你知道什么!萧瑾行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你要是识大体,就赶紧回家去!莫要像个泼妇一样,在这里闹个不停!” “......” 丞相夫人愣住了。 识大体? 像个泼妇? 这么多年,她难道还不够识大体吗? 可他怎么对她的? 她的女儿死了,他却把女儿的替身弄到房里整整一夜,这是什么心思?她想着就觉得恶心,那女人要是不假扮成她的女儿倒也罢了,可昨晚她顶着一张女儿的脸...... 今天,她的儿子出事,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不想着赶紧救人,却让她识大体? 一个父亲,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情,丝毫不为女儿的死难过,也不为儿子被抓的事情担心? 突然之间,她盯着萧丞相,问了句,“你老实说,你这些年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原本只是怀疑,谁料对方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上前一把捏住了她的脖子,双眼猩红地盯住她,“谁告诉你的?” 丞相夫人瞪大眼睛,喘不上气来。 她感觉,下一秒他就要要了她的命! 好在,丫鬟机智,大喊一声,“老爷,二公子来了!” 东方忌背影一僵,才缓缓松开了老夫人,眯眼道,“我看这些年,本相是对你太好了,以至于开始无法无天。你先回去吧,要是再让我知道你没老实待在你的后院,出来兴风作浪,就别怪本相不客气。” 说着看向那个丫鬟,道,“带夫人回去,她若再出来,你也不用活了。” 丫鬟一身冷汗,赶忙叫人赶马车回家。 车子里,老夫人哭得死去活来,整个人完全崩溃。 不远处的岔道口,萧瑾源看着这一幕眉心紧皱,在东方忌看过来的那一个瞬间,他第一时间躲在了树后屏气凝神。 东方忌原本想去一探究竟的。 可是,这里距离慈宁寺太近了。 万一弄出动静来,叫容慕那个疯女人追下来,得不偿失。 他眼神闪了闪,快速离开。 等他走了,萧瑾源才从树后出来,脑海里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大哥被抓了,父亲不但不想去救人,甚至差点掐死母亲? 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原本,他是得到消息,来找父亲商量着一起去燕南山的,以为父亲会和他一样着急,恨不得赶紧冲到燕南山,去把大哥救出来。 却没想到,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再抬头一看天色,距离绑架的人撕票的时间,只剩下短短一个时辰。 再不去燕南山,就来不及了! 他没时间再去找萧丞相,只得自己转身飞速下山,直奔燕南山而去。 第1331章 萧丞相回去的路上,有些心不在焉。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燕南山救萧瑾行,而是回到了玄医阁,打算找东方奇问问情况,刚进门就嚷嚷道,“东方奇呢?叫他来见我。” 结果没想到,掌柜上前便道,“相爷,东方公子已经好些天没来玄医阁了,您找他有事?” “好些天没来了?” 东方忌一愣,皱眉看向掌柜。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酝酿起来,不由着急问道,“他人去哪儿了?” 掌柜摇头叹了一声,“也没说去哪儿,就是好几日没来了。差人去他家里找过,但是他娘也说没见着人,小的还以为他是被相爷打发出去办差了......” 东方忌听着这些话,恨不得一巴掌扇他脸上去。 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没人告诉他一声。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强压着内心的烦躁坐下来,道,“你派个人出去,看看沈玉干什么去了,侯府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他怀疑抓了萧瑾行的人是沈玉。 虽然楚惊云也有动机,但是不足为虑,他最担心的依旧是沈玉,这个女人短短时间当中弄死一个又一个的朝廷巨擘,走到现在他们狭路相逢,他想不谨慎都不行。 行差踏错,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掌柜安排了人去沈侯府那边,自己则给他泡了一壶茶。 东方忌强迫自己冷静,问,“南楚那边,可有新的消息传来?” 玄医阁不仅是一个诊所,还是情报机构,这个事情是他在操控,萧瑾行也知道一点。 一念及此,突然有了杀了萧瑾行灭口的冲动。 可已经晚了。 掌柜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只觉得他今晚的眼神叫人恐惧,于是小声回答,道,“楚惊云派来的刺客全都死了,怎么死的没人知道,等我们的人上去的时候,尸体已经被兽群啃光了,只剩下一堆骨头架子。” “楚惊云的人出城之后,便销声匿迹,多半是乔装打扮离开,但是至今被追踪到具体路线。” “贺兰梅久如今在京城,但是具体行踪却不是我们能掌握的,他应该要伺机杀了沈玉......” 东方忌按住眉心。 贺兰梅久要真的能杀了沈玉,那可真是大功一件。 他没在问什么,开始闭目养神。 想着往后要怎么办。 今天没能控制皇帝,让他有些焦头烂额。 往后,就更加难找机会了。 不多时,派出去的人回来了,道,“回禀相爷,沈玉接亲回去之后,便再没出来过,四个门都有咱们的人盯着,没发现她的踪迹,今天应该是留在侯府哪里都没去。” “战云枭呢?” 东方忌睁眼,问。 “也没见着暝阳王,据暝阳王府传来的消息,说他去了军营,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东方忌闻言凝眉。 这局势,他怎么开始有些看不懂了? 不合常理。 但是细细琢磨起来,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得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问,“大公子被抓这事儿,你们收到消息了吗?” “何人送的信?去把那人抓来,问一问。” 第1332章 掌柜有些愣神,“相爷,您......不先去救大公子吗?” 这事儿,他在丞相来之前刚刚听说,以为萧丞相来找他,就是为了去救萧瑾行,却没想到他一开口,却叫人去抓送信的人,压根没想着去燕南山 可是,距离绑匪撕票的时间,只剩下半个时辰了。 再折腾下去,来不及了。 东方忌原本就不想提起这个,此时一听脸色又难看几分,但掌柜是他的下属不是他的夫人,于是直截了当道,“本相怀疑其中有诈,再说大公子能被抓也是他蠢,是时候让他长点记性了!” 掌柜的一噎,不敢再说话。 于是出门吩咐下去,叫人去抓送信的人。 可送信的人是暗卫,易容过的,又怎会等着给他抓? 因此,折腾了大半天,一根毛都没抓到。 东方忌想了想,离开玄医阁,往李原家里走去,反正丞相府他今晚是压根不想回,救萧瑾行更甚想都不想要想。 在他眼中,萧瑾行就是一枚棋子。 哪有下棋的人自己跳下火海,去救棋子的道理? 在说丞相府,他早就懒得装了。 不去免得心烦。 晚上静观其变,说不定明天局势便明朗起来,不再像是一团乱麻,让他找不到头绪。 可他不知道,沈玉既然给他下套,自然也就是做好了万全准备,今天晚上十面埋伏,无论他上哪儿去,都逃不掉。 他从玄医阁走到李原家里,又花了一刻钟时间,这下子,便是神仙来了,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当中,飞到燕南山去救人了! 萧瑾行已经被彻底放弃。 此时,燕南山山顶。 沈玉一身男装,正站在风口上看戏。夜风撩起了她的长发,让她看上去犹如一只黑色的凤凰,似要扶摇而去。 萧瑾行站在她边上,眉心紧皱,脸色难看,说不出半个字来。 跪在他面前的,是李原、东方奇还有何楚三人。 这三个人长得都和他不像,但细细打量,却发现他们三个长得有些相似,尤其是眉眼和鼻子,竟真的像是一个爹生的。 “他们,当真是我爹......”话锋一转,看向沈玉,道,“是东方忌的儿子?” 他的嗓音沙哑一片。 原本,是和沈玉打了赌,不肯相信沈玉的话的。 可是现在,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只剩下一点点,萧丞相却连影子都没出现,藏在林间的暗卫也没动静,这证明他压根就没来。 虽然还在一直安慰自己,说大丈夫不拘小节,为了萧家的千秋万代,舍弃了他这个儿子也是应该。 可终究,那颗心里却犹如被人用刀子一道道划过去,疼得颤抖。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又甘心被舍弃呢?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看着沈玉的瞳孔,也跟着有些颤抖。 沈玉看了眼放在地上沙漏,道,“时间快到了,你父亲没来。” “你很得意?” 萧瑾行脱口而出,猛地盯住她,浑身颤抖。 迎上她的眼神,却发现她脸上并无笑意,反而看上去有些阴沉,并不见半点得意之色。 “......” 一下子,他说不出话。 第1333章 “我有什么好得意的?” 沈玉睨了他一眼,扭头看向小八,道,“去,再送个消息过去,就说是东方奇、李原与何楚在我这儿,只给一个时辰,我倒要看看他来不来!” “是!” 小八眼底掠过一丝丝骇然,转身飞速下山。 萧瑾行才发现,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庆功好到离谱,几乎一阵残影便消失在了山上,但明显他不是之前在沈玉身边的那个隐族的人! 震惊之余,他的心里也说不上什么滋味。 但是他不甘心成为那个唯一被舍弃的,于是看着沈玉,道,“他既然不愿意来救我,自然也就不会为了他们几个来。今天晚上,你在这里不过是白费力气。” 沈玉闻言一笑,“臆测没有用,得看事实。” 萧瑾行闻言脸色难看,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半天都没说话。 万一事情真的像是沈玉说的那样,他又该如何是好? 好一阵子,他才看向李原,“你是他在外面私生的?” 沈玉示意暗卫上前,放开了李原被塞上的嘴巴。 李原呼哧呼哧大口喘息,眼底的惊惧逐渐成为破罐子破摔,咬牙切齿道,“没有错,我们就是他私生的!但是,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是私生的?你压根就不是他的骨肉!” “......” 萧瑾行浑身震颤。 李原的话刺激到了他。 是啊,如果这些年在丞相府的当真是东方忌,那他和萧瑾源岂不是认贼作父许多年? 他没办法接受这个现实,扭头看向沈玉,道,“他今晚不来,也许只是你信没送到。” 这一次,沈玉真的想笑。 但不等她说话,下面便传来了暗卫的回禀,压低声音道,“姑娘,萧家二公子急匆匆上山来了,好像是来救大公子的!” “你说的是萧瑾源?” 萧瑾行蹙眉。 萧瑾源可是在军营里,那么远都赶来了,那他爹真的会没收到消息吗? 暗卫看了他一眼,看向沈玉。 虽然没理会,但是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事实。 沈玉看向萧瑾行,轻笑了一声,对暗卫道,“让他上来吧。” 不多时,萧瑾源被押了上来。 沈玉易了容,他根本没认出来,上来之后便盯着沈玉,双眼血红道,“我们相府怎么得罪了南楚太子?你们要抓我哥?” 萧瑾行想解释,但是一张嘴却见沈玉盯着他,最后只得闭嘴。 沈玉嘴角上扬,问萧瑾行,“你爹呢?我不是叫你爹来吗?” 她的声音也变了,完全听不出来是沈玉。 萧瑾行也紧张地看向了萧瑾源,甚至在他开口之前,追问了一句,“父亲是不是还没得到消息?” 他不愿做一枚棋子! 他的眼珠轻轻颤抖着,希望萧瑾源的回答能安慰自己,让他那颗悬浮的心安定下来。 可是萧瑾源闻言却眼眶发红,看着他半晌都没说出话来,眼底竟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委屈与悲伤,甚至还有些相依为命似的绝望。 那个眼神,一下子将萧瑾行定住了! 他脑海里一片空白。 总不能说,沈玉说的竟是真的,他那个爹居然在得知他被人抓了之后,根本没打算来救他吧? 第1334章 便听萧瑾源沙哑道,“娘亲自去慈宁寺找的人,他不但没想着来,还差点把娘掐死。娘哭得死去活来,他理都没理会,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 “眼看着时间来不及了,我只好先来找你。”萧瑾源说着,看向沈玉,“他根本不在乎我和我哥,你抓了我们有什么用呢?” 沈玉闻言看向萧瑾行,道,“我说的话你不相信,你弟弟说的话呢?萧瑾行,我说他是东方忌,不是你爹,你却始终不信。那一会儿我们看看,他会不会为了这三个人来。” 沈玉冷笑着,扫了眼跪在地上的李原、东方奇和何楚三人。 东方奇凝眉,盯着她的眼神无比复杂,总觉得她哪里有些熟悉,却怎么都没琢磨明白。 萧瑾行知道沈玉的身份,但为了保命,也并没有明说。 毕竟他也不是傻子。 沈玉易容上来,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这事儿是她干的。现在自己落在她手上,万一说错了话,都不用等人来救,直接就可以死了。 他缓了好一阵子,才从萧瑾源的话当中回过神来,“你是说,母亲去了慈宁寺找他,被他拒绝了?他还想杀了母亲?” 他的嗓音微微有些颤抖,脑海里全是萧丞相之前如何宠着母亲,又如何对他们兄弟温柔慈爱的,现在想来竟然都像是一个笑话! 他所有的好,不过都是伪装罢了! 唯有他和萧瑾行,还有他娘当了真! 萧瑾源眼眶发红,说不出话来。 憋了半天,才盯着沈玉,“他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用我们来试探他?” 沈玉睨了他一眼,道,“你倒是很聪明。” “但是,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谁,你们的爹又在哪里。” 萧瑾源眉心紧皱,紧盯着沈玉,“我想听真相。” 他比萧瑾行坚定,是因为他今天在慈宁寺外面感受到了真实的杀意。 有那么一刻,他那个向来温润如玉的爹,居然是真的想要杀了她娘的! 这怎么可能还是同一人? 沈玉也没隐瞒,直截了当道,“他是九黎叛徒的儿子东方忌,二十年前混入丞相府,囚禁你父亲,假扮成了你爹的样子,直到现在。” “......” 四周死寂,不说萧家兄弟两人瞪大了双眼难以接受,便是跪在地上的李原也都有些愕然,“你说什么?你说我爹是九黎出来的脏东西?” “......”沈玉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示意暗卫将东方奇的嘴巴也松开,道,“你可以问问你这位东方兄,他可是你爹三个私生子当中,唯一一个用了东方这个姓氏的。” 人的嫉妒心总是莫名其妙,霎时李原和何楚都看向了东方奇,眼神犹如淬了毒一般充满敌意,李原咬牙切齿道,“他真的是九黎来的?” 到底,他是在北齐长大的男人。 北齐和九黎不共戴天,他从小就厌恶极了九黎,此时听闻自己的亲爹居然是九黎来的,顿时犹如吃了个苍蝇一般难受,连带着自己一身血也不干净了。 东方奇看了眼沈玉,面色复杂。 片刻之后,竟是盯着她笃定道,“你不是南楚的人,你是沈玉。” 第1335章 众人骇然看向沈玉,萧瑾行眼皮子狠狠抽了抽,第一时间做好了沈玉发飙的准备,却见沈玉只是一笑,拍手道,“不愧是有资格用东方忌姓氏的儿子,东方阁主可真是火眼金睛。” 东方奇闻言,脸色难看至极。 沈玉这话,在他听来更像是一种讽刺,又想到之前自己甚至试图拉拢过她,更觉得脸上无光,最后眼神复杂道,“你既然不怕暴露身份,为何又要易容?” 沈玉一乐,“刚说你聪明呢。” “我要是不易容,你爹岂不是就知道我不在侯府,若他趁机对侯府出手怎么办?若你爹知道是我抓了你们,他便知道他的身份已经暴露,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跑路么?” “他怎么可能回来救你们呢?” “但若抓了你们的人是楚惊云的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楚惊云和他之间有合作,而且他在北齐兴风作浪,北齐乱了对南楚好事一件,楚惊云最多就是拿捏他一下,还是好商量的不是?” “......” 东方奇直接无言以对。 萧瑾行也脸色复杂,盯着沈玉道,“所以,你今晚演这一场戏,就是想要我们知道他对我们,与对地上这三个玩意儿是不同的,他根本不是我爹?” “你有那么好心?” 这样的话,那沈玉是在帮他们。 因为东方忌一旦登基,肯定会扶着他的亲生儿子上位,那他和萧瑾源呢? 最好的结局,当然是死于非命。 这样,既可以灭口,还可以博取同情,让他上演一场好父亲的悲伤欲绝的大戏。 相反的,沈玉这么一闹,他和萧瑾源有了防备,东方忌想要得逞就难了。 他失去了在北齐留下来的身份! 别说是去当皇帝了! 可若说沈玉好心救人,他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 沈玉迎上他的眼神,道,“我自然没有那么好的心思,可是架不住我二哥喜欢你妹妹。她虽然是东方忌的女儿,可是却拜托我救你们。” 话锋一转,道,“再说,我为何要任由东方忌杀了你们?一旦他得逞,对北齐有什么好处?对我沈家,又能有什么好处?” “我何必做那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沈玉做这事儿坦坦荡荡,也不怕说出来,“换而言之,在这京城所有正常人,包裹你和现如今的皇帝,对我沈家而言都是盔甲,我总不能任由旁人将我的盔甲撬开,直逼血肉,不是吗?” “......” 萧瑾行脑子转的飞快,才跟上她的思维,却还是被她的想法震惊道,“沈三姑娘的格局,倒是叫人叹为观止。” 第一次,他发现她与旁人不同。 她知道怎么利用局势,利用周围看似无关紧要的每一个人,去对敌人釜底抽薪,而这一点很多人都想不到。 沈玉不置可否。 她能走到这一步,也是前世......也许是通灵梦中磨练出来的。 当时,她为了辅佐元宸登基,什么计谋没用过? 如今也不过是经验之谈。 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失去了雪叟。 沈玉眼底泪意一闪而逝,道,“你倒也不必给我扣大帽子,且等着他上来吧。我等他上来,还有别的用途。” 说着,示意小八塞上了东方奇和李原、何楚等人的嘴巴。 萧瑾行低头看向沙漏,“半个时辰过去了。” 消息应该到了东方忌耳中! 第1336章 沈玉嘴角微微上扬,“一个时辰内,我们等真相。” “......”萧家兄弟说不出话来。 此时此刻,李原的家里。 东方忌刚刚发泄完,正瘫在床上等着李原的母亲伺候,门外便传来了玄医阁掌柜焦急的声音,“相爷,不好了!” “又怎么了!” 东方忌一听这个声音,就觉得烦躁,直接道,“我都说了萧瑾行的事情不要来烦我,深更半夜的你找死?” 门外,那掌柜脖子一缩,瑟缩道,“不是的相爷,这一次不是萧大公子的事儿,而是......李原李侍郎、还有我家阁主,以及何楚将军......” “你说什么?” 一下子,东方忌从床上弹坐起来。 他没听错吧? 他三个儿子都出事儿了? 他今晚回来没见着李原,还以为他今天在兵部忙着没回来,便也没多问。 却不成想...... 东方忌心惊肉跳,赶忙从床上下来,急匆匆来到了屋檐下,“什么人送来的消息?什么时候的事情?” 掌柜的不敢抬头,颤巍巍道,“一刻钟之前送来的消息,是一个蒙面黑衣人,速度很快,下面的人追不上。说了要您在一个时辰之内去燕南山,迟到了的话,就只能给他们收尸了!” “......” 东方忌神经紧绷浑身颤抖,终是憋不住,大骂一声,“王八蛋!欺人太甚!” 说完,猛地呛了一下。 抬手一摸,掌心一片血迹。 竟是咳血了。 李原的母亲回神吓得哭起来,追出来道,“相爷,这可如何是好啊......” 东方忌看向她,眼底一片烦乱,但终究还是没像是对丞相夫人那样大发雷霆,沉沉道,“哭什么哭!一会儿我就去燕南山,我倒要看看他们搞什么名堂!” 说着,愤怒地看向那掌柜,道,“你去燕春楼,告诉那孙采薇一声,一会儿给我把整个燕南山的兽群都驱赶过来!我要这群王八蛋死无葬身之地!” 他还不知道,山上的人根本不是楚惊云的人,而是沈玉。 而且随添香和东方离都在山上。 孙采薇今晚上去,下场可想而知。 掌柜亦不知真相,只能连滚带爬跑出去办事儿,只觉得今天的萧丞相和自己以往认识的不一样,他似乎不再温雅、和煦? 相反的,变得暴戾嗜血,眼底眉梢甚至还有种嗜血的阴鸷,更加不明白他为何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去救,反倒要去救李原等人...... 在掌柜心目中,萧丞相不过是和李原的母亲搞破鞋,吃的杂玩得花,但怎么也没想到,李原居然会是他亲生的。 东方忌自己也方寸大乱。 他和其他男人一样,对自己的子嗣都看得非常重,之所以在外面生下这三个儿子,就是为了继承他即将打下的江山的,如今三个人都被抓住,他的家业谁来继承? 更可怕的是,他怕山上的人狗急跳墙,直接把这三人的身份抖出去,到时候瀛洲人要是知道他做下的丑事,肯定不容他! 无论他愿不愿意,今天晚上,他必须要去一趟燕南山。 只是,他不明白:楚惊云为什么就对瀛洲的事情了如指掌? 第1337章 东方忌百思不得其解,在上山的路上,问常年跟在身侧的侍卫,道,“上一次,你去见薛公子等人的时候,南楚的人可还有多说什么?” 侍卫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只要您给了他们好处,他们就会给您同样的好处。若是您让他们损失......” 说到这里,突然不知如何开口。 东方忌便是个傻子,也都听明白了这话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楚惊云要是在瀛洲损失什么,那就让他一样跟着损失。 而上次,薛公子一众人在燕南山上被一网打尽,对于楚惊云而言何止是损失那么简单?没想到,居然把这个事情算计到了他头上来! 东方忌脸色铁青。 一开始他就知道楚惊云找他合作,是想要他在瀛洲借助北齐丞相的身份给他兜底。但是没想到,事情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他脑子里乱纷纷的,一路直奔燕南山,片刻都不敢停留。 他年纪大了,而且这些年用蛊,虽然还可以鱼水之欢,但是后来睡过的女人却再也没怀上过。 一旦李原、东方奇和何楚死了,就等于是要他断子绝孙! 这还不如杀了他! 东方忌气得眼珠子颤抖。 时间飞速过去。 山顶上,萧瑾行盯着沙漏,嗓音沙哑,“你要他一个时辰赶过来,除非轻功一流,片刻不停歇往上跑,否则不可能。” “况且,中间送信还需要时间。” 说着,看向沈玉,“你是不是对自己太自信了?” 还有一刻钟,东方忌要是再不上来,李原几人就会被杀掉。 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期待感,希望李原等人死掉,而不是被救走。若被救走的话,那他和他弟弟算什么?这么多年,当真就认贼作父,为他人作嫁衣裳吗? 再看李原何楚等人,他们又算个什么东西! 萧瑾行心情复杂至极,犹如浪潮一般汹涌着,看着沈玉的眼神有些漂移不定。 沈玉知道他在想什么。 笑了一声,道,“我向来都很自信,大公子又不是不知道。这不还有一刻钟吗?你就算是不知道他是东方忌,至少这么多年也是知道他有武功的。至于他能跑多快,那就要看这三个蚂蚱对他而言有多重要了。” “......” 萧瑾行凝眉,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十指微微攥紧。 片刻,才问道,“他若没来呢?” 沈玉笑,“他怎么会不来呢?若他不在乎子嗣,又怎会背着丞相府,在外面偷摸生下这么三个玩意儿,又借助丞相府的势力,将他们一个个扶上高位?” “这可不仅是他的亲生骨肉,还是他对未来的寄托呢。” 沈玉说着,看向萧瑾行,“萧瑾乐明明已经诈死不在相府了,白天他却送了个新娘子给我沈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也是他的女人吧?” “既然送人,那就是怀不上了。” “否则,也不能把孩子的娘送人,不是么?” 这下子,萧瑾行愣住了,“你说什么?” 而不等沈玉说话解释什么,下方便已经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沙哑愤怒,“南楚狗贼,本相待你们情深义重,你们就是这么对本相的?” 这声音,不是他那个相处了二十年的爹是谁? 第1338章 萧瑾行缓缓转身,看向来人。 他风尘仆仆,领子上的盘扣都系错了一颗,显然是爬起来仪容都没顾上整理,就冲上来救人了。 但是,他救的是李原等人,不是他。 因为,之前沈玉让他救他们兄弟两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时辰...... 而此时,东方忌也看到了他,愕然顿住脚步,“你们没死?” 他原以为,他没来之后,楚惊云这边的人已经撕票,将萧瑾行给杀了。 没想到,自己一上来就看到了他,竟然还有萧瑾源! 而兄弟两人看他的眼神,竟是无比复杂,双拳紧握不说,眉目之间还带着质问、愤怒、悲痛和恨意。 最离谱的是李原等人是跪着的,萧瑾行和萧瑾源是站着的! 这里被抓的,看上去只有他的三个亲儿子! 一瞬间,无数的猜测从他脑海里滚过,他目眦欲裂,竟是不等萧瑾行说话,就咬牙切齿道,“是你们两个,勾结南楚人给我设套?” 除了萧瑾行发现了他养外室的秘密,于是愤怒之下与南楚人勾结之外,他想不出别的理由。 一念及此更是愤怒,道,“早知如此,就该将你们杀了!” “......” 萧瑾行浑身震颤,紧盯着眼前这个已经阴鸷扭曲的男人,很难相信那是自己一直尊敬、孝顺的父亲,更是没想到都不等自己问他为何不来救他,他已经说后悔没杀了他! 之前,他跟沈玉说的那些话,此时都像是一个个耳光,全都扇在了他脸上。 他认贼作父,眼前人根本不是他爹! 萧瑾行眼珠子颤抖,盯着他好久,才说出一句话,“原来,这么多年父子情分,在你看来不过是一场局。我把你当爹,你却将我当棋。” “东方忌,你算计天算计地,却没算到今天。”他说着,看了眼地上的李原等人,“今天晚上,他们一个都活不下来,这是不是你的报应?” 夜风中,他的嗓音微微颤抖着。 一个字一个字,砸在东方忌的耳中,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他的确把萧家兄弟当棋子。 也想过提前灭口。 可是,当棋子开始反抗,说出这样一番话的时候,他却也感觉到了情感受伤,这时才想到自己把他们养那么大,他怎能如此和他说话? 一股怒火涌上胸腔,他冷笑了一声,“你以为,就凭楚惊云派来的这几个小喽啰,就能将我怎么样吗?” “他们连沈玉都奈何不了,能将本相怎样!” 他的眼睛里,掠过肆无忌惮的张狂,装也都不装了。 “那你知不知道,她......” 萧瑾行看了眼沈玉,想说今晚来的,根本不是南楚的人,就是沈玉。 但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没趣。 一瞬间,竟想看他被沈玉狠狠打脸。 于是,道,“那你多做一会儿梦。” 说着,直接后撤一句,站在了沈玉背后。 沈玉双手环胸,看着东方忌,嘴角一扬,“丞相大人可真是会说话,什么时候你对我南楚情深义重了?” 她也很想知道,东方忌楚惊云之间,到底还有什么合作。 听她这话,萧瑾行眼中闪过一道深思。 但他却没有提醒东方忌。 李原东方奇等人挣扎着,是想要提醒的,可是沈玉手上银芒一闪,点了他们的哑穴,别说他们还被塞着嘴巴。 第1339章 东方忌并没有认出沈玉,只是红着眼睛瞪着她,诛心道,“我不知道你楚惊云身边哪条狗,但是我告诉你,他楚惊云做的那些事情,我手上都是有证据的!” 说着,看向李原等人,道,“你要是把他们放了,我就不计较这个事情,否则的话,我就把那些证据送到南楚去,我倒要看看有他楚惊云什么好日子过!” 沈玉闻言眉梢一挑,心念转动其间,变色道,“你说什么?你竟然敢留证?” 萧瑾行:“......” 他看出来了,沈玉在演戏,她多半想套东方忌手上的证据,就不知道要拿来做什么用。 可此时此刻,他却希望看到东方忌吃瘪,被算计,反倒有种报复的爽感。 因此,萧瑾行再次选择了沉默。 东方忌一看沈玉这个表情,还以为拿捏住了她,冷笑道,“你以为我像你这个蠢货?我告诉你,你要敢动他们一根毫毛......” 沈玉沉默下来,陷入了为难的表情。 萧瑾行眼观鼻鼻观心,此时眼睁睁看着沈玉算计人,才知道这女人有多会演戏,一时间叹为观止。 最后,沈玉抬头皱眉看向东方忌,道,“你把证据送到我手上,我就放了他们。否则的话,咱们鱼死网破。” 她的嗓音前所未有的凝重,似乎真的被东方忌拿捏住了。 东方忌眉心紧皱,想了想之后看向身侧的侍卫,“你去拿证据。” 说着,看向沈玉,“你先放人,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有诚意?” 沈玉抓了三个,倒也不在乎少一个人,抬脚把何楚踹了出去。 她没说话,但是凝重的表情,加上举手投足之间的情绪,证明她的确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想要和东方忌谈判。 东方忌默认她是楚惊云的人,提前就觉得楚惊云只是想拿捏他,却并不想与他撕破脸。所以沈玉的反应,在他的预料当中。 他感觉自己逐渐拿回了主动权。 何楚一个踉跄栽下去,扑倒东方忌脚下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神非常复杂。 他之前以为,萧丞相只是看上了他母亲这个孀妇,所以才...... 谁知道,自己居然是他亲生的! 一时间,多少有些转不过弯儿来。 加上银针锁住了他的声音,他张大嘴巴,愣神没说出一个字。 东方忌也一脸郁闷,盯着沈玉道,“你是楚惊云什么人?” 沈玉嘴角上扬,瞳孔微微眯着,“丞相大人以为呢?” 东方忌瞳孔缩了缩,没说话。 他对楚惊云并不是完全了解,知道的人当中也没有能和眼前这小公子对上号儿的,一时间猜不出她的身份。 最后,盯着她眼底幽暗一闪而逝,道,“你抓了他们,想得到什么?” 不论他们想得到什么,最后都是一个死。 他盘算好了,等用他和楚惊云勾结的证据将三个儿子换回来,他就叫孙采薇动手,用兽群攻击这些人,让他们和证据一起死在燕南山上! 死人的名字,他也没必要知道。 他眼中杀意一闪而逝,沈玉垂眸,眼底则闪过一丝丝讽刺,道,“丞相大人那么聪明,总不能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吧?” 她想要的,当然是楚惊云更多的把柄! 毕竟,去了南楚,楚惊云就是她的死敌,她不会毫无把握就背井离乡! 第1340章 东方忌盯着她,眉心紧皱。 许久,眼色复杂地吐出一句话,“你想要钦州?” 沈玉闻言有些震惊,她真的没想到,楚惊云和东方忌之间的合作,居然还和钦州有关系。 沈玉眼底骇然一闪而逝,但藏在夜色里,也看不清楚。 片刻之后,她轻笑了一声,抬眼看向东方忌,“丞相大人不愧是本公子肚子里的蛔虫。只要丞相大人能设法将钦州送到本公子手上,那只等太子殿下登基,本公子的功劳便无人能出其右。” 说着,看向李原和东方奇,“就不知道,用钦州来换这两位,丞相大人可愿意?” 东方忌眼珠颤抖。 他是想要当北齐帝的! 钦州对于北齐而言,那是富甲天下的粮仓、盐仓,钱罐子。占地面积虽然不到五分之一,但是养活着三分之二的北齐。 这样的地方,他怎么会送给南楚? 但是眼下,他只想要救儿子。 况且,他也不是吃素的,只要人质到了自己的手上,就是眼前这帮人的死期。 一丝杀意从瞳孔窜起,他眯了眯眼,道,“你想要钦州可没那么容易!那种地方,沈玉和战云枭谁不想要?” “况且,钦州可不只有钦州总督一人,还有南阳王、江湖盟。就算是你想要,也得从长计议,本相怎可能在今晚解决这事儿?” 萧瑾行一听这话都震惊了。 他竟然愿意用钦州去换东方奇等人吗? 原来亲生的,和不是亲生的,差别这么大。 而他现在更担心的是他自己的亲爹,沈玉之前告诉他的那些话,简直让他不敢深想。 他不由看了眼沈玉。 沈玉看向东方忌,道,“相爷要是真的识相的话,理应听得出来我不是今晚就要钦州。但是今晚,相爷必须给我一个承诺,白纸黑字我才能确信把人还给你之后,你还能履行诺言。” 说着,扭身对小八道,“去,给相爷准备纸笔,让他把自己的承诺写下来吧。” 说着,看向东方忌,嘴角上扬,“就说,相爷会替太子殿下搞定钦州,只要北齐大乱,便让钦州投靠太子殿下。如何?” 不如何! 东方忌闻言,简直气得想死。 一双眼死死盯着沈玉,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可就在他犹豫时,沈玉手上的刀已经架在了东方奇的脖子上,眼底眉梢沁出一丝丝嗜血笑意,“相爷若是不肯答应,本公子便一刀一刀,将那钦州的地图刻在东方公子身上!” 东方奇浑身冷汗一瞬便冒了出来! 他瞪大眼,猛地挣扎了起来,可是绑着他的身子却是越挣扎越紧,转眼身上见了血,而他想要说话,却被点了哑穴只能干瞪眼。 沈玉的手上的刀,已经动了! 东方忌大惊,忙道,“你住手!本相答应你便是!” 这下子,萧瑾行都忍不住了,扭头看向他,眼神终变得讽刺,“人家还没把他怎么样呢,你就妥协了?亲生的野种就是不一样!” “孽障!” 东方忌气得眼珠子发颤,若不是知道他今晚一定会死,真的恨不得上前扒了他的皮! 第1341章 最后,接过小八手上的纸笔,咬牙切齿地盯着沈玉,“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是你也不能什么都不肯付出!如果楚惊云当了皇帝,我要南楚国库中的凤凰印!” “左右,那东西你们也用不了!” “你若肯答应,我现在就写!若不肯,那就算了!” 楚惊云想要拿捏他,那他也会反过来拿捏楚惊云,让楚惊云往后不敢背刺他,否则的话今晚便是找死。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写下这东西,最后落在旁人手上呢? 虽然他今晚喊了孙采薇过来,可是事无绝对,只要今晚南楚这些人活着离开一个...... 东方忌难得谨慎,却唯独没料到,眼前的人根本不是楚惊云的人,沈玉等的就是他这个,闻言眯了眯眼,道,“你说得对,凤凰印留在南楚,也没什么用。我家殿下要的只是皇位而已,凤凰印给你又如何?” “你写吧,凤凰印也可以写上去,写好了一式两份。” 东方忌想了想,不疑有他,低头写证据。 沈玉却若有所思。 照着这个反应,楚惊云恐怕想篡位,不然的话他早就是太子了,这么猴急做什么? 毕竟,南楚皇帝才四十三,楚惊云想当皇帝只能等他寿终正寝,那就是二三十年后了。 一个太子当二三十年,等顺利登基都五十岁了,的确有些鸡肋。 沈玉冷冷一笑,扭头低低问小八,“下面可有什么动静?” 照着她对东方忌的了解,他不可能毫无准备地上来,可他的身份隐秘,能求助的人也并不多,难免的,她就想到了孙采薇身上。 一念及此,嘴角不禁勾起一丝丝笑意。 小八闻言面色古怪,低低说了句什么。 沈玉眉梢一跳。 来得可真好。 这是,东方忌写好了证据,愤恨不平道,“现在,你可以把人放了吧?” “去,把丞相大人的手书送上来。”沈玉笑着看了眼小八,她是真的高兴。 因为她早就想收拾孙采薇了,没想到孙采薇自己送上门来。 好得很。 东方忌以为她这是得逞之后太得意,眼底不禁涌出一丝丝阴狠:就让她笑吧,一会儿哭都哭不出来! 等他三个儿子都到手,就是他们这些人的死期! 胆敢威胁他...... 他的眼中杀意一闪而逝,把书信递给小八之后,盯着沈玉道,“现在,可以放人了吧?” “那不能。” 沈玉摇头,“之前叫你的侍卫拿的证据还没送上来呢,等证据送上来了,你儿子才能回去。” 东方忌简直差点呕出一口老血。 但,都到这个时候了,也不差一时半刻! 于是,只好忍着愤怒,等侍卫回来。 萧瑾行看向沈玉,嗓音压得很低,“我爹他......” 夜风里,他的声音哑得可怕,微微颤抖着,明显无法接受现实。 沈玉叹了口气,道,“今晚将东方忌调虎离山,我已经派人去救了。如果没有意外,今晚回去就能见到人。” “只是,他的状态很不好,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 第1342章 萧瑾行心头梗得难受,犹如塞了一块大石头。 他不敢相信沈玉说的话,可是事到如今却不得不信。 这么多年,是他们兄弟两人认贼作父,所以才让亲爹遭受如此厄难!他们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和仇人父子情深,甚至很多次,可能都隔着一堵墙,在他旁边上演父慈子孝的戏码! 他甚至不知道,他和东方忌说话时,他对东方忌言听计从时,他的亲生父亲在墙内听到了多少,又该是何等的痛彻心扉。 孽障! 他简直就是一个孽障! 萧瑾行想到这些,不禁浑身颤抖,脸色惨白。 最后,只憋出两个字,“谢谢。” 沈玉轻轻摇头,她做这些,原本也不是让他谢的。 萧瑾行不知道说什么好。 前些日子,他还听东方忌的话,想着算计她来着。 现在却...... 再加上他和沈玉并不是很熟悉,一时间竟也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又等了一刻钟时间,东方忌的侍卫终于急匆匆冲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道,“老爷,这是全部的证据了。” 东方忌捏着证据,皱眉看向沈玉,道,“把人放了,证据给你。” 沈玉笑了一声,“一个一个来吧,毕竟丞相大人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万一有诈呢?” 说着,对小八道,“去拿证据,如果证据没问题,我就放一个。” 东方忌气得快要爆炸,但最终还是将一半的证据给了小八。 小八上前递给沈玉,沈玉看过之后,一脚将李原踹了出去。 还剩下一个东方奇。 东方奇盯着她,咬牙切齿。 他竟不想,自己居然成了最后一个留下的!最后一个,往往更加危险。 可三个儿子当中,唯有东方奇用的是东方忌的姓氏,明显是最重要的一个! 沈玉又不傻,抬眼看向东方忌,道,“剩下的证据全给我,我就把他给放了。毕竟,你我之间也算是合作关系,我犯不着杀人。” 算是示好。 东方忌气得想死,他现在压根不想和楚惊云合作,他只想要眼前这群人带着他的秘密从燕南山消失,永世不得超生! 但是,得先救人! 他眯了眯眼,将剩下的证据给了小八,盯着沈玉道,“你最好说话算话!” 一会儿,他要亲眼看着他怎么死! 沈玉又不是傻子,雏凤血脉觉醒之后,六感更加的敏锐,又怎会感觉不到他的杀意? 只不过,就凭孙采薇么? 沈玉冷冷一笑,把证据收起来之后,也把东方奇给踹了出去。 东方忌脸色难看至极,他已经是第三次看着这个不要命的把他的儿子当球踢了! 等三个儿子到手,他立即对侍卫道,“你先带着他们下山,本相还有话与这位小公子说。” 他不甘心,现在他要虐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等他的儿子一走,他便没了软肋。 今天在这里的,有一个是一个,都别想走。 然而好不容易到了亲爹跟前,东方奇又怎能看着亲爹被骗?他拽着他的衣服,根本不肯走,怼在东方忌面前,满脸焦急道:“快!快走,她是沈玉!” “?” 东方忌看着他上演的无声哑剧,一时间没明白。 第1343章 已经快月末了,过了子时的燕南山上只有一片浅淡的星光,半点月色都没有。 东方奇的表情隐在暗影当中,饶是距离东方忌只有半尺远,但他的唇形东方忌依旧看不明白。 “你想说什么?” 东方忌皱眉,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东方奇都快急死了,最后指手画脚,东方忌却没了耐心,对侍卫道,“把他带走!” 侍卫闻言,把东方奇拉走了。 东方奇急的胡乱挣扎,却是无济于事。 那侍卫武功高强,而他却被沈玉下了药,扎了针,手无缚鸡之力,还说不出话。 至于何楚,原本就是个半吊子练武之人。而李原一个文弱书生,根本用不上。 最后,只得心不甘情不愿被拉走。 只是在看向东方忌的背影时,露出一抹浓重的哀凄之色。 再看沈玉,便充满恨意。 沈玉冷哼一声,朝着身后打了个响指,埋伏在山上的暗卫便下去了七八人。 她怎么可能会让敌人逃走呢? 况且,还是东方忌的儿子! 东方忌什么人? 他能做出那种事情,根本就不是人!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她不是圣母,不会什么人都乐意留下来。 东方忌也被气得不轻,此时儿子一走,再看沈玉和萧瑾行等人,眼底便只剩下杀意,他拔出了手上的剑,率先指向萧瑾行和萧瑾源,“孽障,我本来还想留着你们,找个合适的机会让你们好生上路,却不想你们竟然敢背刺本相!” “今日,我就提前送你们上天堂!” 说着,竟是拔剑直逼萧瑾行。 萧瑾行眼眶发红,恨不得当场杀了这个人,可是他手上没武器,根本无法抵抗。 而且,当东方忌出手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千钧一发之时,身侧传来“呵”一声轻笑,紧接着一道乌光从身侧涌出,沈玉竟然把封疆剑犹如板砖一般,猛地朝着东方忌拍了出去! 东方忌猝不及防,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碾压而来,熟悉的感觉让他骇然色变,“封、封疆?封疆怎会在你手上?!” 封疆剑,乃是战云枭开疆拓土,抵御敌寇的神兵,在整个北齐人眼中,它就是兵者之王! 就这样的东西,怎会落在南楚人手上? 东方忌瞪大眼睛,蹬蹬后撤好几步,盯着缓步来到萧瑾行面前站定的“小公子”,一种无比糟糕的预感呼之欲出。 可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声笑,道,“丞相大人,我来帮你料理了他们!” 话音未落,曲笛声起。 孙采薇来了。 一下子,把东方忌差点冒出脑海的那句话,给冲散了。 见来了帮手,他咬牙道,“孙采薇,今日你助我杀了这些人,来日本相登上皇位,便封你为大帝姬!” 他是真的没想到,这看上去不到二十出头的小公子,身上的内力居然恐怖至此,与他不相上下! 孙采薇,来得正好! 他也不介意当场给她画饼。 孙采薇正在东方离那边过得郁闷呢,闻言竟是一声娇笑,道,“我还要丞相大人帮我抓了东方离,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东方离:“......” 第1344章 当着他的面,要让他生不如死? 他舔了舔唇角,一股邪肆涌上来,虽然没有以前那么邪性,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随添香脸色铁青,但暂时两人都没说话。 东方忌不知这边的具体情况,也不想拖延下去夜长梦多,当场就答应了孙采薇,“杀了他们,别说是抓了东方离,就是让当九黎圣殿的主宰,也没问题!” “他们父子果然掌控了九黎!” 小八凝眉,下意识看了眼随添香和东方离,“难怪鬼医与东方离说他们只是在外围,九黎早就被人占据了。” “原来居然是真的。” 沈玉眯眼盯着前方,笑了一声,“两位的算盘珠子打得好响亮。” 说着,看向孙采薇,“就不知道,这个丑八怪有没有那个实力揽瓷器活儿,放马过来吧,让本公子瞧瞧你们有什么能耐。” 孙采薇伤了脸,每次看见自己的脸都觉得恶心,这会儿被人嫌弃当场大怒,“有种你别走。” 说着,重新吹起了曲笛。 “这真是难听。” 沈玉看向她,眼底一片戏谑,“这该不会是所谓的音攻吧?可真是笑死了,你打算把我们难听死不成?” “......” 孙采薇想吐学,狠狠盯着她,吹得更卖力了。 然而,一支曲子都吹完了,四周仍然没什么动静,就连东方忌都感觉到了异常,皱眉问道,“你搞什么名堂?凶兽呢?” 这曲子,是御兽的。 他今天满怀信心一定会把南楚的人和萧家兄弟全都留在燕南山,就是因为有孙采薇啊!毕竟兽群是成百上千,而他只有一人啊! 如果对方和他打,那他杀人灭口也容易,就怕别人跑。 他一个人怎么追? 然而,没想到的是,即便是打起来,他发现自己也未必占上风,因为为首那个小公子的内力一看就不正常,还有封疆...... 这一次,他是真的皱起了眉。 而孙采薇也有些着急了,气得把曲笛甩了甩,“我吹得一点都没问题啊,怎么回事怎么山上安安静静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种情况,她还是第一次遇见。 说着,她又换了个更难听的调子吹了起来。 然而,除了让身边人的耳朵受虐之外,依旧没任何反应,沈玉实在是不堪摧残,赶忙道,“孙大姑娘,你也还是别吹了吧,看你吹这么难听,还不如我帮帮你!” 说着,随手摘下一片叶子放在唇边,就简简单单一道凤唳撕裂夜空! 下一秒,万兽呼应! 四周山林之间,瞬间动了起来,整个燕南山的猛兽都往这边凝聚,一瞬间孙采薇脸都绿了! “怎、怎么会这样?” 她用专门的御兽术,都没能让兽群过来,对面的小公子却只是吹了声口哨,就让万兽呼应,难不成她是万兽之王吗! 东方忌原本呼之欲出的那个猜测,再也压不住了! 猛地,就冲破迷障,惊得他差点三魂出窍,疾呼一声,“不好,她不是楚惊云的人,她是沈玉!是雏凤啊!” “啪啪啪!” 传来三道鼓掌声,沈玉嘴角上扬,“不愧是丞相大人,好眼力啊!” 第1345章 她伸手,撕掉了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张略带婴儿肥的小脸,脸上笑意能气死人,“只可惜,已经晚了。” “你也不想想,我为什么要让你来燕南山。” “孙采薇才找过你,她能拿出手的也不过就是御兽术。而你的勾当必然不能让更多人知道,如何才能解决问题呢?” “唯一的选择,就是孙采薇。孙采薇只有一个人,但是她可以御兽,完美解决了你既不想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又想将我们一网打尽的心思。” “但是真的不好意思啊,我好像御兽比她强?” 说话间,四周已经上千猛兽虎虎生威,全都朝着她膜拜在地,将东方忌和孙采薇死死包围,犹如在拱卫自己的王。 东方忌一听这话,脸都绿了! 他的眼珠子颤抖着,满脸都是不可思议,“就说你怎么一天没出门,原来是易容来了燕南山!狗皇帝那边,也是你安排的吧?” 细思极恐! 如果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沈玉的计谋,该多可怕? 她到底算计了他多少? 还有什么是他没想到的? 沈玉难得从他脸上看到这幅表情,一时间倒也挺稀奇的,唇角一勾道,“是啊,你不就是想送个冒牌货给我二哥,趁着沈家办喜事,无人顾得上宫里的时候,对皇上下手么?” “如果让你得逞,那岂不是狗皇帝当场要驾崩?” “等他一死,你会成为明玉吧?” 沈玉盯着他,眼神是笃定的,犹如利剑一样穿透他的心,“到时候,你就可以借着明玉的身份成为北齐新帝。谁也不知道,明玉那张清风霁月的皮下面,会藏着一个脏东西。” “犹如,这么多年无人知晓,温润如玉人畜无害的萧丞相面皮底下,藏着你这么个玩意儿!” 她的话也像是刀子一样,毫不客气地撕开了东方忌的面皮,直接将萧家兄弟两人听得目瞪口呆。 东方忌更是愣住了。 他愕然看着沈玉,犹如见了鬼,“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不理解! 这些年来,他藏得一向都很好,二十多年混迹在朝堂上,都无人察觉! 就在孙尚书在沈玉手上栽跟头的时候,他还暗中嘲笑孙恒蠢笨。 可他自己呢? 孙恒一完蛋,下一个便轮到了他! 短短不到二十天,他的伪装被尽数撕开,如今居然走到了这一步? 东方忌盯着她,简直犹如见了鬼,眼中满是迷惑和不解。 沈玉眯着眼睛,紧盯着他,“说来可笑,孙恒死了之后,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儿。那就是,明明按照地位,丞相大人理应和暝阳王平分秋色,他孙恒要靠边站。” “可一个这么重要的人物,他竟然在朝堂上、在瀛洲没有任何存在感。” “没有存在感也能理解,比方说安王这样的,就没存在感。可你和安王不同啊,安王手上没权,不需要处理政务,也不牵涉人脉关系,他理应没有存在感。” “可丞相大人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弄得像个小绵羊,这合理吗?” 第1346章 东方忌盯着她,瞳孔紧紧缩住。 他是藏了这么多年,所有人都没把他往哪方面想,唯独沈玉。 “你藏得的确很深。” 沈玉看向他,眼底眉梢带着讽刺,“可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尤其是,当我发现萧瑾乐居然和东方离有婚约的事情,我就有些不理解了。” “按理说,你是明玉的舅舅,理应支持明玉登基。可是,东方离是九黎来的元晁的儿子,他注定了和明玉不死不休,你却要将女儿嫁给她。” “东方离下疫,我反将一军让楚惊天中了疫毒,东方离解不了。他只能来求助你。这个时候,你却在和萧瑾乐与东方离有婚约的情况下是好,答应将萧瑾乐嫁给我二哥。” “可丞相大人却不知,那天,我的侍卫在你的书房,看到了你和楚惊天。” “而你是个冒牌货,只好连自己的女儿都瞒着。她什么都不知道,稍微一问她的话就和你说的劈叉了。” “若只是如此,我也不会对你下手。” 沈玉看着他,眼底寒意与杀意逐渐浓烈,明明只是初秋,却给人一种隆冬降临的肃杀压抑感,“千不该万不该,你对元祐下蛊、对萧淑妃和明玉下蛊,试图给皇帝下蛊。” “那日,我去相府时,你脸色发白气息虚弱,是遭反噬了吧?” 沈玉说着,一声冷笑。 东方忌脸色难看至极,他真的没想到,自己自以为藏得很好的事情,竟是被沈玉了如指掌,一时间瞪着眼说不出话来。 好一阵子,这才咬牙道,“所以,从那时候开始,你就一直在跟本相演戏?姬尧来了,你知道我和他有过节吧?所以你故意让我在金銮殿出手,你想让我和他打起来?” “借刀杀人?” 沈玉哼笑一声,“借刀杀人不至于,我只想看看,你做贼心虚,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上跳下窜的样子。” 东方忌闻言,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沈玉,你找死!” 他咬牙切齿,“你以为,你做了这一切,萧家的人就会感激你吗?” 说着,看向萧瑾行,竟然开始挑拨离间,道,“萧瑾行,你爹还在我手上,你要是识相的话......” 结果话没说完,就被萧瑾行打断,“你确定?” “......” 东方忌僵了一下。 他下意识看向了沈玉。 沈玉笑着看向他,话锋一转问,“丞相大人不妨猜一猜,萧瑾乐院中,那夜为何起火?” 东方忌一愣,皱眉,“你什么意思?” 不等沈玉回答,便又追问,“难不成,那天晚上你们在她院中放火,为的就是带走萧丞相?” 他说的,是真正的萧丞相。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摇头道,“这不可能,就在前天,我还见过那个玩意儿!” 在他眼中,萧丞相那个样子,早就不再是个人了。不过是个不断给他提供新鲜血液,用来喂养他体内的蛊虫,好让他的容颜始终保持和萧丞相一样的玩偶工具罢了。 而萧瑾行一听他叫自己的亲爹“玩意儿”,顿时气的双眼通红,恨不得扑上去杀了他。 第1347章 之前在城外竹林,沈玉跟他说这个事情的时候,他还不相信。可现在一看东方忌那个表情,便知道沈玉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事到如今,他是真的感激沈玉。 要不是沈玉...... 他们萧家众人的结局,他不敢想。 和南楚勾结,和九黎勾结。 若东方忌败露,他们要跟着陪葬。若东方忌得逞,他们会被杀人灭口。 怎么看,都是个死胡同。 是沈玉一己之力,扭转了这个局面。 沈玉扫了他一眼,看向东方忌,凉凉一笑,道,“丞相大人今天送了个棋子去找我二哥,是想给我二哥下蛊,然后控制侯府,来拿捏我的吧?那你猜,我明知道那是一枚棋子,为何还要亲自去接亲呢?” 突然之间,东方忌心头咯噔一下! 他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沈玉,“你是故意的?你想干什么?” 沈玉冷笑一声,“当然是,替我哥娶妻啊!” “丞相大人恐怕不知,那天晚上你去后院,你女儿也跟着过去了。你猜她看到了什么?” “......!” 东方忌呆若木鸡。 那天晚上...... 他派人刺杀沈玉未遂,被人报复烧了所有产业,他心绪不宁,便去找了真正的萧丞相萧衍。后院荒废隐蔽,之前死了许多次人之后,整个相府都觉得那地方闹鬼,无人敢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就没加防备。 谁知,萧瑾乐居然跟了过去! 那那天晚上,她看到的当然是萧衍被他扒了皮装在罐子里,血淋淋的可怖模样! 东方忌几乎一个趔趄,却见沈玉眼神如刀盯着他,道,“那天晚上,你相府的火,根本就不是暝阳王放的。是萧瑾乐被吓坏了,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这个禽兽一般的生父,因此选择了放火死遁。” “后院死的那个女人,相爷就没仔细查验吗?那是你的婢女,你居然这么多天都没察觉。” “你说什么?” 东方忌愕然愣住,盯着沈玉瞳孔颤抖。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有个婢女,叫莞画。 那天晚上,李原的母亲生了病,他叫莞画去拿药送去,之后便再也没见过这个婢女。 换做往常,他肯定是能发现的。 可是,当时他被人报复,时刻担心身份暴露,紧张之下只知道死死盯着沈玉和战云枭,再加上死对头姬尧来了,一时间根本顾不上区区一个莞画。 却不知道,那晚死在自家院子里的,根本不是萧瑾乐,而是莞画! 难不成说...... 他盯着沈玉,心头突突狂跳,一股后悔油然而生—— 早知如此,他宁肯亲自杀了萧瑾乐! 也绝不会让萧瑾乐跑出去! 不用想,萧瑾乐肯定去找了沈玉! 东方忌气得心肝儿颤抖,盯着沈玉,嗓子变得沙哑,“所以,那晚她诈死逃出去,便去找了你,对吗?” “真是一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早知如此,本相就应该提前弄死她!” “......” 萧瑾行闻言,气得颤抖,“你果真禽兽不如,那可是你亲生的!” “亲生?” 东方忌先是一愣,随后便笑了,笑得扭曲。 第1348章 “她不过是本相为了取信那老女人的产物罢了,她还真的当她是一回事?” 想到萧瑾乐居然去找沈家,和沈家一起算计他,东方忌就感觉气得发疯,咬牙切齿道,“早知道她是这种白眼狼,本相早就掐死她了!” “你——” 萧瑾行双眼通红。 虎毒不食子,他没想到东方忌居然连自己亲生的女儿都不顾。 沈玉莫名也生了些火气,盯着东方忌,“这么看来,丞相大人也不在乎血缘关系嘛。既然这样,那我就送大人一份礼物。” 说着,吹了一声口哨。 东方忌有些愣神,他一时不明白沈玉要做什么。 等回神时,目眦欲裂,“沈玉,你敢出尔反尔?!” 正后面的狼群让开了一条路,三个暗卫上前,一人一手拎着三个人,不是他那三个被救走的儿子又是谁? 而沈玉说话更是诛心,冷冷一笑道,“丞相大人不是不在乎么?不是早知如此就要掐死萧瑾乐么?我觉得,同为亲生骨肉,丞相大人必然也想掐死他们。” “我看你老态龙钟,作为晚辈打算帮你动手,免得累着你老人家。” 说着打了个响指。 小五手起刀落,李原脑袋落地。 “嗷呜”一声,闻到了血腥味的狼当场便扑了上去,不出几个呼吸的时间,只剩下一具骨头架子。 萧瑾行骇然的同时,感到一阵爽快。 东方忌整个人目眦欲裂,双眼猩红道,“沈玉,你找死!” 说着,竟是不顾一切拔剑扑向了沈玉。 沈玉正要动手,背后突然一阵破空声,什么东西擦着耳畔而过,只听东方忌一声闷哼便坠落在地,抬眼骇然看向前方。 沈玉一愣,亦扭头看向身后。 身后什么都没有,可那剑...... 沈玉扭头,看向插在东方忌胸口那柄剑,心头微微一跳。掌心银针闪过,瞬间十几根全都没入了东方忌的各大穴位! 之后,上前一把拔出长剑。 变故发生得突然,沈玉握着手上的剑面色复杂,东方忌都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回神愕然看向沈玉,不解道,“你救我?” 动手的人不是沈玉,那股力道锋锐可怕无比,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时间。 理应是沈玉的人。 可是,沈玉下的银针,确实第一时间护他心脉止血,似乎并没想着要他死! 这下子,东方忌看不懂了。 沈玉擦了擦拔出来的剑,低低在小八耳边说了句什么,小八眼神一闪快步离开,往刚刚攻击传来的方向去。 沈玉上前,一把捏起东方忌的下巴,塞了一个药丸进去,“我留着你,当然是因为你还有用。” 她要留着东方忌,去对付生死桥后面那个老东西。 这个事情,却不能让战云枭知道。 刚刚,差点将东方忌一击毙命的那把剑,是她送给战云枭的似水寒。 说好在庄子上等着她回去,他终究还是不放心,偷摸跟了过来。 多半儿,是躲在背后那巨石后方。 沈玉的心砰砰直跳,她已经没多少耐心了,直接扫了眼呆若木鸡的东方奇、何楚和孙采薇道,“杀了那两人,把东方忌和孙采薇带走!” 丢下一句话,都没再理会东方忌,便快步往巨石背后走去。 第1349章 巨石之后,小八面色复杂。 轮椅上的男人也有点心虚,见沈玉过来,问,“好心办坏事儿了?” 他以为沈玉今晚要杀了东方忌。 东方忌藏了太久,有多少手段他不清楚,害怕伤到沈玉,便出手了。 还贴心地没有露面。 结果,下一秒便见沈玉救人,这就让他...... 还怪尴尬的! 沈玉眼底窜起一道异色,笑着上前,“倒也没有,只是没想到你准头这么好,直击要害......我还有点事情要跟他问,你怎么上来了?” “担心你。” 男人抬眸,并不掩深情。 沈玉上前,无声拥住他,“放心吧,在嫁给你之前,我绝对不会让自己出事的。这边结束了,我们回家。” 回家? 战云枭一愣,便见她温柔看向自己,道,“有你的地方,便是家。” 明明已经入了秋,夜霜清寒,他心里却犹如一股暖流遍袭全身,“好,我们回家。” 沈玉点点头,推着他下山。 剩下的事情暗卫去办了,沈玉下山便交代小八,去告诉沈辞一声,让他去宫里接萧瑾乐出来,东方忌已经被抓,一切都安全了。 他想多陪陪战云枭。 “你留着他干什么?” 战云枭有些不解,往回走的路上诧异地问道。 沈玉不敢说实话,她觉得如果自己不能给战云枭一种她此去并无危险的感觉,那战云枭多半还要暗戳戳跟着过去,只好撒谎。 “我拿捏着他,九黎一些人就投鼠忌器,不会轻易与我撕破脸。只要九黎不参与,以我现在的武功,加上楚惊天的势力,还有陈翡瑶与东方离的帮助,替师父报仇,救出母妃应该会很简单。” 九死一生的事情,她说得云淡风轻,脸上甚至带着一丝丝骄傲的笑意,道,“等我做完这些,便回来找你。” “嗯。” 男人轻轻点头,没再多问什么。 沈玉松了口气,与他一起回到了别庄。 男人紧紧抱着她,勒得她睡不着觉,但她也理解他的不舍,两人又纠缠了半夜。 沈辞与小八从宫里出来,带着萧瑾乐和扶桑,等到了空旷的街道上,沈辞顿住脚步看向她,道,“萧大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你爹被我三妹抓了,按理说我们不共戴天。” “你若选择了我二弟,便是从此与东方忌无关,萧衍多半也不会原谅你。往后,侯府就是你的家,你是我沈家的媳妇,也是沈家的女儿。” “但你说心有不甘,还惦记着东方忌,那我看在我二弟的份儿上,给你一次离开的理由。” “你要想清楚,错过这一次,可就没有下一次了。” “东方奇、李原、何楚可都是死了的。沈家的仁慈有限,下一次可就我未必留你性命。” 萧瑾乐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毕竟谁突然发现自己的爹是个十恶不赦的魔鬼都不好受,但有一点她很清楚。 于是道,“大公子放心,我放火那日,便已经与他恩断义绝,从此......就当我只有一个娘吧。” 就不知道,她娘若是知道她爹害了她的丈夫,还差点杀死她的儿子,背着她养外室,试图将他们一家灭口,还能不能原谅她这个罪魁祸首的女儿。 第1350章 沈辞看着她这个样子,也是心情复杂,道,“如今这境况,我能理解你的处境,也是难为你了。既然你选择了沈家,就随我走吧。从明日开始,你便是我沈家的媳妇。” “就是没有花轿,委屈你了。” 沈辞叹了口气,示意扶桑扶着她上车。 萧瑾乐眼眶发红,认认真真行了个礼,“谢谢大哥。” 沈辞点点头,叫车夫往侯府去。 车里其实布置过的,里面非常精巧,和新娘子的花轿一样,只是没人抬着,变成了两匹骏马拉车,倒也合了萧瑾乐的性子。 沈辞骑在高头大马上,并没有在马车里。 扶桑捏着自家姑娘的手,安抚道,“姑娘,沈家人还是很好的,我们姑娘也这般好,往后就该有好日子过。” 沈辞的态度,远远超过她的预期了。 萧瑾乐叹了口气,道,“沈家人的人品是无可指摘,倒是我配不上沈洛。和他相比,我身世不好,又不是什么贤妻良母,女儿家该会的一样都不会,惹是生非的本事也算是一流的......” 家中变故,多少还是伤到了她的自信。 沈辞练武之人,隔着一道窗户听着这话,忍不住说了句,“你家中变故,乃是不幸,这与你的人品无关。我二弟既然看上你,那便证明你是配上我沈家的,弟妹不必妄自菲薄。” “只是,这心里的伤还是要好生养着,一点点痊愈了才好,切莫自己雪上加霜,往后见了爹娘,也不必心里怯懦,你还是你自己。” 一番话,把萧瑾乐说的当场哭出来,“谢谢大哥开导,到了沈家,我一定还好过。” “嗯。” 沈辞点点头,不由想到沈玉,道,“沈家的媳妇,也未必非得是个贤妻良母,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只要不伤天害理,谁都不会有意见。” “况且,家里的事儿花钱雇人做了,你也不必一定要会女工,洗衣做饭。” “你看我三妹,她不也好好儿的。” 萧瑾乐军中出来的,原本是不爱哭的。 但听着沈辞这些话,这眼泪就怎么都止不住。 人生崩塌的时候,沈家真的接住了她,没有任何芥蒂,也没有因此对她有任何的贬低。 上天待她,竟是如此偏爱。 扶桑不由劝说道,“姑娘,您快别哭了,今晚可是您与二公子的洞房花烛夜啊!要是眼睛哭肿了,可怎么办才好?” 其实她自己也在哭。 这些天,可真是心惊胆战。 一路上,主仆两人心情起起伏伏,到了大门口才被要见夫君、见公婆的紧张冲散。 马车停了下来。 扶桑扶着她,正要下车,结果车帘一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男人一声红装,衬得原本就俊美雅致的他眼底竟是多了几分艳色,有种蛊惑人心的美。 扶桑脖子一缩,赶忙撤回去。 “沈洛......” 萧瑾乐心跳如鼓,有些难以面对,却又忍不住欣喜,一时间不知用何种心情与他相处。 不等回神,便被人一把抱起,大步进了门,丢下一句,“大哥,谢了!” 萧瑾乐猝不及防只好环住他的脖子,一张俏脸通红,“沈、沈洛,你——” 第1351章 “叫夫君。” 男人垂眸看向她哭红的眼睛,眼底一抹心疼涌上来,将她抱紧了几分。 心跳得很快。 他喜欢萧瑾乐不是一天两天了,记忆中的萧瑾乐像是山林间穿梭的一只红狐狸,热烈飒爽,犹如精灵一般蹦蹦跳跳咋咋呼呼便闯入了他的心。 都不等进屋,也不等她叫夫君,便俯首吻上了她。 萧瑾乐脸上火辣辣的,一颗心被他勾得小兔子乱撞,只听背后传来一声轻笑,“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猴急,这往后还有无数个日日夜夜呢,赶紧回屋去!” “......” 萧瑾乐感觉,没脸见人了。 沈洛尝到了梦寐以求的滋味,这才恋恋不舍松开她的唇,抱着她一阵风似的去了洞房,就差把猴急写在脸上了。 夜风中,沈辞深呼吸了一口气。 一抬头,满天星子,幽邃清冷。 秋风过境落叶从头顶飘过,落了一身。 耳边传来当归的声音,“大姑娘的婚事有了着落,三姑娘也有自己的心上人,如今二公子都大婚了,公子你有没有心上人啊?再这样下去,你都要剩下了。” 他家公子虽然刚刚开了个玩笑,但是此时看上去,却有点寂寥和落寞。 沈辞看向秋波粼粼的湖面,好久才道,“不着急,你家公子一个人正潇洒。” 说完,便回了自己的屋。 隔壁院中,萧瑾乐和沈洛洞房花烛情意正浓,城外庄子上,战云枭抱着她的心上人,别离之际抵死缠绵。 他想随着她一起,去那异国他乡,背后却还有一大家子人要照顾。 尤其是,皇帝死了之后,群龙无首...... 战云枭走不掉,他也走不掉。 这一点上面,他们两个算是难兄难弟,一点辙都没有。 沈辞想着这些,一夜没睡。 隔壁欢愉之后,沈洛搂着萧瑾乐,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往后侯府便是你的家,我便是你的亲人,你的爱人。你想入军,还是想在家待着,还是想跟着我去诊所,都随你喜欢。” “瑾乐啊,我希望你快乐,幸福,无灾无忧。” 萧瑾乐的眼泪打湿了他胸膛,“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实际上她已经无家可归。 东方忌这事儿一出,萧家众人再看她,那就是仇人的女儿,看一次心烦愤怒一次,她还是尽量少出现在他们面前碍眼。 可明明,她曾真情实意,将丞相夫人当娘亲,将萧瑾行和萧瑾源当哥哥,从无间隙。 但是,她也不能怪他们。 他们都是受害人啊! 萧瑾乐还没想好,往后要如何面对这一家人...... 城外庄子上。 战云枭没睡着,沈玉累坏了,人是睡着了,却做了梦。 她梦到了雪叟。 他犹如第一次她为了战云枭的腿跪在地上求他那夜一样,他坐在那个小屋里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但那犹如山鬼一般的双眼却空洞无神,只有鲜血汩汩往出涌。 他的嗓子哑得不像话,颤抖着,痛不欲生地说,“玉儿,为师这一生,太累了。” “放过我吧,玉儿。” 清晨的微光里,沈玉愕然惊醒,猛地坐起来盯着窗口大声喘气,脑海里那句话挥之不去,“放过我吧,玉儿!” 第1352章 战云枭起来,抱住她安抚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回神,按住眉心道,“刚刚梦到了我师父,他......” 话说到一半,眼眶先红了,哽咽道,“他好像不想活过来了。” 战云枭一愣,回神想了想道,“他不想活过来,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这一生太痛苦,若这世上真的还有轮回,喝了那晚孟婆汤,便可以重新开始了。就算是不能开始,也算是解脱了。” “可若是重新过来,若留下原本的记忆,必定是痛不欲生,后半辈子即使是活着也犹如身在地狱。” “若是没了原本的记忆,那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那个人,可能也就不是他了。最多的,就只是对还活着的人的慰藉。” 这是一个两难。 沈玉又何尝不知? 平心而论,她是希望他活过来的。 毕竟,他是她的师父,不希望他死得那么惨,希望他还在身边,而不是从此天人两隔。 随添香的执念只会比她更深。 可是从雪叟的角度去看...... 沈玉胸口有些憋闷,喝了点水之后,才缓缓顺过来一口气,道,“我不确定昨晚只是一个单纯的梦,还是通灵梦。得找个机会,再试一次。” 战云枭点点头,抬眼问她,“要回去了吗?” 毕竟,雪叟的尸体还在沈家的灵堂里,明天下葬...... 沈玉心如刀绞,雪叟诈死离开的时候,她可没想到这么快便要真的与他阴阳两隔。 现如今,却是回天无力。 她拿出随身那个透明的小瓶子,看着里面淡淡的光晕,有些失神,“容慕说,我有法子让师父起死回生,我也答应了师娘,但此时此刻,我却又拿不定主意了。” 她的心里很难受,找不到出口。 梦境那样真实,雪叟的声音颤抖着,几乎带着祈求。 战云枭不知如何安慰她,最后道,“要不,你先回去,我让人去找鬼医去一趟沈家,今天晚上当着......雪老的面儿,你们再好好商量一番?” 沈玉点点头,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收拾着起床,道,“我......明天再来看你。” 男人本能地张口,想说他可以去看她。 但想到沈玉接下来的打算,却只能点头,“好。” 沈玉点点头,收拾好之后,直奔侯府。 东方忌被抓,后面的事情他得去处理一下,接下来便是黑羽卫的事情...... 结束之后,她便要离开这片从小长大的土地,踏上异国他乡了。 听说那是她诞生的地方。 可她却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更不熟悉,只知道那里有自己在乎的人,和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还有凤凰印。 那天,容慕跟她说过,那是历代雏凤传承的东西,最后被皇族掌握在手上,只能沦为一块废铁。 属于她的,她自然也要拿回来。 沈玉一路心事重重,到侯府大门口的时候,天才大亮,却不想宫里的马车早就等着那里,不等她下马严公公便急匆匆上前,压低声音道,“殿下,皇上请您进宫一趟!” 虽然突兀,但也在沈玉预料当中。 沈玉点了点头,转身跟小八吩咐了句什么,转身上了严公公的马车。 今天她也有事情,要去宫里一趟。 第1353章 御书房当中。 皇帝站在龙椅后面,看着对面的墙壁,墙上的山河图疆域壮阔,山川浩荡。 明玉站在他的身后,叹了口气,道,“父皇,您看着这个,已经足足一个时辰了。” 皇帝好一阵子才回神,转身看向明玉,眼眶微微有些发红,双眼浑浊却透出一个诡异的亮光,像是泪水又像是回光返照的年少意气,沙哑道,“明玉,父皇要走了。” “你有什么打算?” 明玉心情复杂,双眼发红,哽咽着道,“儿臣想去外面看看,看看这人间疾苦,看看这片土地上的芸芸众生。” “小师父说,我见了他们的苦,才知道如何解他们的苦。我想去试试......这些日子在朝中,儿臣时常感到无能为力,渺小绝望。” “也许,出去了才能找到答案。” 他垂眸,心里很冷清,却又很纷乱,悲伤之中还透着一丝丝绝望,又有一些不甘心和憋闷,个中滋味说不清道不明。 皇帝点点头,又摇摇头。 点头是认可他的做法,摇头又是担忧,道,“沈玉要走了。她一走,北齐群龙无首。父皇还是希望你留下来,等到她回来再从长计议。” “战云枭虽然很厉害,但他终究不是神仙。受困于轮椅的双腿给他造成了诸多不便,你留下来,与沈辞二人帮忙。” “父皇希望,你们三人能撑起北齐。” “我已经做错了很多,最怕最后北齐在自己的手上分崩离析......” 他的心脏在胸膛里轻轻颤抖着,有些执着地看向门口,道,“她虽是要走了,但以她的重情重义,她必定会回来了的。只要她活着回来,雏凤逆天,我北齐必将蒸蒸日上。” “如此,父皇下了地狱,才好去见......沈战元三家的长辈们。” 沈玉到门口时,就听到这样一番话。 她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她觉得皇帝就是一个被权势奴役了的贪婪之辈,逐渐开始丧事底线,不择手段。 却不想在最后,居然剥离出他人性中潜藏的闪光点,他竟是真的在乎这片土地的。 甚至于,都没执着把江山传承于自己的血脉骨肉,宁愿交给她一个外来人,只因为她是雏凤,更有机会带领北齐走得更好。 她曾和皇帝生死厮杀,也在面对外敌的时候并肩作战,如今居然亦敌亦友,她成了对方的托付,而对方隐隐之中,也让她看到了一丝丝值得钦佩的地方。 沈玉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严公公进去禀报之后,沈玉便走了进去。 御书房里面光线还有点暗淡,今早是阴天,沈玉一路走来都有些凉,进了大殿却又觉得有点闷。 和往常一样,沈玉单膝跪地,“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看着她,心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涌动着,上前把她拉了起来,道,“往后,你便无须下跪了。这一点你也知道。但是,你还愿意屈膝,却让朕感到慰藉。” “终究,朕还没有活成完全叫人厌弃的样子。” 说着,问她,“战云枭呢?” 第1354章 沈玉一噎,回神之后道,“他在城外庄子上,父皇寻他有事?” 皇帝点头,沉吟片刻之后,道,“朕就知道你们两个肯定不是传言说的那样。既如此,他不来也没有关系。战陨天是朕动的手,这个事情......既然你与他一体,那告诉你,便也是告诉他了。” “黑羽卫的事情,那个时候......” 中间短暂的沉默,沈玉能懂。 战陨天是局势的牺牲品,也是他自找的。 沈玉点点头,“我会和他说。” 皇帝又问,“东方离呢?” 沈玉道,“皇上想见他的话,今天晚上在侯府我安排一下,晚上给师父守灵,他和鬼医都会来。” 皇帝又点头,想到裴玉尘,心头梗着,沙哑道,“今晚,朕的确也应该去守灵。” “......” 屋里沉默着,半晌没人说话。 皇帝缓了好一阵子,才深呼吸道,“东方忌被你抓了?” 再看眼前这尚不满十六岁的少女,只觉得时光恍惚不可思议。短短几个月,她竟然撬动了整个朝堂,将三代人的恩怨都理了个清清楚楚。 可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他是该去沙滩上了。 老了! 沈玉不到他的年龄,也没有他的经历,自然不能理解他的心情,只能就事论事,点点头道,“我留着他还有用。但不会让他再祸害北齐了。” 皇帝话到嘴边,最后又憋了回去,只是点点头,道,“朕今天叫你进宫,一来是问问他的事情。二来,是想问问,黑羽卫的事情结束之后,你打算如何安排北齐朝堂上的事情?” 这可把沈玉难住了。 她琢磨了片刻,道,“我得去南楚。父皇觉得呢?” 皇帝盯着她,看了好一阵子,道,“孙尚书死了,丞相府倒了,齐王去了封地。瀛洲眼下落在战云枭与沈家手上,只要他们两家齐心协力,基本上就是稳定的。” “但是,朕死了之后,群龙无首,总要有个人上去。” 沈玉看向明玉。 明玉摇摇头,“小师父,我也要走了。” 皇帝看向沈玉,把她逼到无路可退,问,“战云枭和沈辞,选一个。或者......” “别的谁也行。” “......” 沈玉也知道这事儿麻烦,最后只得道,“明玉若是不上去,那就只能是暝阳王了。我大哥......镇不住。” 沈辞之前只是御前侍卫,他的级别不够,下面那些人多半不会听他的,况且还有钦州和沧州,怎么看都是有谋反之意。 皇帝点头,没再说什么。 战云枭的能力,他百分之二百是放心的。 之后,皇帝也没再说什么,沈玉便告辞去后宫,只是在她走之后,皇帝拟旨给了明玉,交代道,“时机成熟之后,将这两道圣旨颁发下去。朕可以死,但是北齐不能亡!” 明玉跪地承接了圣旨。 沈玉出门之后,其实也在想皇帝的事情。 东方忌的事情解决了,便是他下罪己诏,自刎谢罪的时候。 他会选择在哪天? 怎么做? 但事已至此,她也不能逼迫太紧,毕竟他明玉的父亲,不是万不得已,她不会太咄咄逼人。 一路胡思乱想着,来到了先皇后的凤仪宫。 刚过去,便听见一道哭声,悲戚难过,令人难受。 第1355章 听声音,因该是明萱公主。 沈玉在院中顿了顿,抬眼看向阁楼之上,有些诧异,“谁欺负她了?” 前世她被迫和亲,远嫁西秦,死在了去西秦的路上,如今西秦使臣并没有来。皇帝一死,多半没人再让她去和亲。 回答她的,是皇帝给苏婳安排的丫鬟白芍,“因着皇后娘娘尚在冷宫,寝宫又被苏娘娘占了,因此大公主日日以泪洗面,谁也劝说不了。” 沈玉若有所思,举步进了屋。 苏婳听到声音,急匆匆出门,道,“好些日子不见你,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你今日来......”“四下一扫,见没旁人,这才低低问道,“是来带我走的吗?” 沈玉看向她,便见她眼中一片期许,看得见的盼望回家。 “我是带你走的,只是你可确定此去只是想回家,还是更多的是想念楚惊云?”她坐下来,抬眼看向她,眼神有些严肃。 原本,她待苏婳回去,只是想要借助她帮自己行个方便,同时也把她送回自己的国家去,好好一个人没必要留在这里当质子。 但是现在却不同了。 楚惊云的人杀了雪叟。 此仇不共戴天。 她怎么对苏婳,那要看苏婳怎么选。 苏婳被她肃然的眼神吓到,不禁有些紧张,试探着问道,“沈三姑娘为何出此一问?南楚那边......莫不是传来了什么消息?” 沈玉细细打量她,发现她眼中并不安稳。 但是她不会先说自己的想法,“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非楚惊云不嫁?” “......” 苏婳猛地一噎,回神叹了口气,道,“我从小便喜欢他,自然是想嫁给他的。况且来之前,他也答应了我,一旦等我回去,便娶我为妃。” “便是不能当正妃,一个侧妃还是有的,且说了只有我一个侧妃。” “我......” 她踟蹰了一瞬,道,“我自然是想嫁给他的。” 沈玉看着她的样子,便知她对楚惊云用情极深,本该舍弃她的,转念却想到前世的自己......或者,通灵梦中,那个相信元宸的鬼话,为他辛苦为他忙,最后为旁人做了嫁衣裳的自己。 最后,开口的话变成,“那你了解薛家吗?” “薛家?” 苏婳一愣,回神之后恍然,道,“沈三姑娘是听说了薛家嫡女薛灵芝心悦太子殿下的事情吧?这一点,姑娘倒是不必担心。” “太子殿下大小厌恶薛家姑娘,之前还当着我的面拒绝过她,弄得薛灵芝颜面全无,还嫉恨于我,三番四次陷害我。” “不知姑娘问起薛家,是何意?” 苏婳看向她,说起楚惊云拒绝薛灵芝时,眼底涌现出一丝丝甜蜜。 沈玉看了却是唏嘘不已,道,“南楚传来消息,楚惊云很快便要娶薛家女为妃,至于是不是你说的薛灵芝,我便不清楚了。” 她对薛家的了解,仅限于前来刺杀她的薛公子。 其他的,一概不知。 剩下的都是苏婳自己说的,可苏婳听闻这话,却整个人都愣住了,回神后摇着脑袋不可置信道,“这不可能!他之前恨不得躲着薛灵芝,怎么可能会娶她呢?还是妃位!” 第1356章 她的嗓音,都有些变调了。 沈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道,“我是说,假如我们回去的时候,楚惊云当真娶了薛灵芝,而不认你与他之间的约定,你当如何?” “......” 苏婳愣住,“我......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等沈玉说话,又着急替楚惊云辩解,道,“他不会是那样的人,这消息......会不会是假的呢?” “也有可能。” 沈玉没多说,只是问道,“只不过,以你的身份,他不可能与你有婚约,必然只是口头上的约定。若只是口头约定,那便是私定终身,拿不到台面上去。” “若他到时候反口不认人,你的处境恐怕会非常艰难,别人嘲笑辱骂不说,往后恐怕再难觅得良人,也有可能牵连到你父母。” “你要是信任他,我也无话可说。” “我只是提前跟你说一声,做好心理准备。” “......” 屋里沉默了下来。 苏婳紧紧抿着唇,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她不相信楚惊云会出尔反尔食言而肥,可是沈玉说的也有道理。 以她的身份,他父亲不过是一个宫廷画师,要说画技自然名列前茅,可是楚惊云是太子,他要的是权势,是结党,她的家世给不了他任何帮助。 沈玉看着她,又道,“男人都是占有欲极强的,他若真的在乎,就不会把你送到北齐,去春楼当花魁,再别的男人之间辗转游走。”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范离的事情。” “他口口声声喜欢惜诗,说好了功成之后便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说是此生唯一的知己挚爱。可结局呢?” “等他功成名就,惜诗不照样沉了湖,他不照样娶了妻,富甲天下?所谓的泛舟天下,云游四海,也不过是虚伪的男人给自己粉饰的脸面而已。” “我只想要一个答案,假设楚惊云舍弃了,你当如何?” 沈玉看向苏婳,眼神灼灼。 苏婳被她逼得有些难受,再加上想到历史上那范离与惜诗所谓的佳话,琢磨到最后也是细思极恐。 那惜诗的的确确是被范离接回去了,可是泛舟之后在后再无半点音讯,反倒是后来传出姓范的娶妻生子,富甲天下。 那惜诗去那儿了? 恐怕是上了心上人的船,一生便就此结束了。 她能被楚惊云送出来冒充雏凤,自然也不是一个傻子,一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可是,这样的现实却不是她突然能够接受的。 她不禁摇头看向沈玉,道,“沈三姑娘,太子殿下他不是元宸。元宸是没当上太子,所以才算计......但是楚惊云已经是太子了,他就算是要联姻,也多我一个不多啊,犯不着如此待我。” 最后,内心的不安竟是变成了攻击,盯着沈玉道,“沈三姑娘,你被人背叛过,所以无法相信这世上有一言九鼎的男子,也不信任任何人,想把一切都捏在自己手上当男人一样活着,我能理解。” “但是,我和太子殿下的感情......我心里有数。” 意思就说,不劳沈玉多说了。 第1357章 沈玉没想到她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笑了,“你说得对,我不信任任何人,因此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任何一个人手上。你还有值得信任的人这是好事,我也祝福你不要走上我这一条路。” 说着,起身看向门外,道,“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便收拾一下吧。” “我一会儿过来带你走。” 说完,便离开了凤仪宫。 苏婳听完她这些话,看着她出门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话说过分了,赶忙追上去,“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一时情绪有点激动......” 垂眸。 她的确没资格那么说沈玉。 毕竟,她还得需要沈玉送她回家,这一点上她就是不如沈玉,离开了男人就是不行。 沈玉却可以遨游四海天大地大,她想去哪里去哪里,谁也不用怕。 一时间,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排斥她这样活着,还是有些羡慕。 沈玉走到今天这一步,虽然锋芒毕露,却也早就不是那种什么话都听不得的人,虽然有些不大舒服,却也不会真的放在心上。 只是道,“时间不多,你先收拾吧。” 苏婳一僵,说不出话来。 一股不安与憋闷,夹杂着说话伤人之后的愧疚,一时让她心乱如麻。 沈玉转身往阁楼上走去。 刚回来的小八白了苏婳一眼,道,“我家姑娘一片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往后遇上事情你别哭,也别寻我家姑娘帮忙。” 说完,气呼呼追着沈玉上楼,道,“姑娘,她就是见识短,你不要放在心上。” 沈玉心里有些孤独。 不是因为没有人陪伴,而是在这个世界上,她和同类格格不入。 “苏婳说的也没错,我的确在像个男人一样生活。” “......” 小八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如何安慰她。 便听她又道,“但我从不后悔。” “什么叫像个男人一样生活?这分明是人的生活!只是我的同类为奴已久,便认为我是异类!” 她说着,指着前方上锁的阁楼,“迟早有一日,我会告诉天下人,哪怕是女人,也绝不能被随随便便这样锁在房间里,像阿猫阿狗一样,任凭生死!” 话音未落,拔剑“哐”一声砍了门锁,屋里的人吓得当场止住哭声,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地看向她。 是明萱公主。 她看到沈玉,再看到沈玉手上的剑,吓得眼泪扑簌簌往下落,抖成一团却不敢呼吸,生怕她一剑砍了她。 但脑海里想着沈玉刚刚那些话,却又觉得她不是来杀自己的。 她的强大让她恐惧。 却又不由自主在想:假设自己也能入她那般,便不必被困在这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对吗? 沈玉亦看着地上的女子,心情并不平静。 她手握权柄,自然免不了被人议论、排挤,虽说没有朝着苏婳发泄怒火,但不代表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此时,再看明萱那风一吹就倒、憔悴虚弱奄奄一息的可怜模样,不由沙哑道,“不像是我这样,难道像她这样吗!” 小八:“......” 身后紧跟上来的小太监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沈玉扭头看向他,脸色难看,“谁把她锁在这里的!堂堂一个公主,弄得成何体统!” 第1358章 小太监当场跪地上,结结巴巴道,“上、上次丽妃娘娘过来,被她哭得心烦,便叫人把她给锁了。皇后下了冷宫,皇上也不管这边,就、就......” 就一直锁着。 沈玉看着桌上馊掉的饭菜,脏兮兮的屋子,和明萱好久没整理的仪容,脸色难看,“皇后被下了冷宫,又不是她被下了冷宫!” 说着,上前一把拉起明萱。 明萱浑身发抖,当场哭出来,“沈、沈玉,你是不是要杀了我......” 她对沈玉,早就怕到了骨子里。 沈玉看着她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只得告诉丫鬟说,“你去带她洗漱一下吧,原先住在哪里便送到哪里去,原先过什么样的生活便过什么样的生活。” “殿下,您这边请。” 丫鬟和小太监又变得恭敬了起来。 明萱看着沈玉,双眼通红,被拉着走了好几步,才回头看向沈玉,“沈玉,我母后她......” 说着,眼泪就涌了出来。 沈玉说不上来什么感觉,看了她一会儿,道,“你母后是你母后,你是你。我不可能因为任何人求情就原谅你母后,但也不可能因为任何为难就伤害你。” “明萱,任何人都要学会自己成长,也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明萱还在哭,没敢再说话。 等下了楼,才扭头战战兢兢看向沈玉,又问道,“那、那我会被送去和亲吗?” 和什么亲? 沈玉看着她林妹妹一样的身体状态,道,“不用和亲,你若有喜欢的人,正巧对方也喜欢你的话,你嫁就是了。” 明萱这才点头,朝着沈玉道,“沈玉,谢谢你。” 沈玉没说话,看着她被带走。 天不知何时彻底阴了下来,她站在阁楼上感觉冷风嗖嗖的。 苏婳站在楼下,看着楼上的人心头莫名涌上一丝丝钦佩。 这些日子,明萱住在她楼上。 整日整日的苦,前因后果她也听明白了,原以为沈玉才是会为难明萱的那个,没想到却是她保护了明萱,并没有因为皇后的事情牵连她。 突然之间,她为自己说过的话感到自惭形秽。 正想再跟她认真地说声对不起,门口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她,“哎哟,好久不见啊沈三姑娘,今儿个总算把你给遇上了!” 扭头一看,是丽妃。 苏婳便闭上了嘴巴,只是转身道,“丽妃娘娘。” 丽妃的脸色却有些难看,但还是强行绷住了,只是看向沈玉,心情复杂。 之前她以为,皇后和大皇子倒了,孟贵妃和二皇子倒了,以她和沈玉的关系,好事儿肯定会落在自己和四皇子身上。 却没想到,苏婳住了进来,明玉成了三皇子,压在了她和四皇子头上。 最离谱的是,四皇子的痹症到现在都没好,还得仰仗沈玉。 而且,看刚刚的样子,被她关起来的明萱居然被沈玉放了出来,沈玉似乎也因为这个事情,看她的眼神有些变了。 正想着,便听沈玉道,“不知丽妃娘娘将明萱公主锁起来,是几个意思?” 第1359章 “大皇子已经死了,我不明白明萱公主还有什么需要对付的,要让丽妃娘娘从丽水宫过来,把她所在阁楼上?看她那个样子,我还以为进来的不是凤仪宫,是辛者库呢!” 宫斗她能理解,毕竟谁的儿子登上皇位,会影响到其他人的生死。 这是没法子的。 可是皇后已经进了冷宫,失去了儿子的她早就翻不起任何浪花。 明萱早就失去了依靠,活得战战兢兢,丽妃却偏要针对她,无非便是寻个由头过来盯着苏婳,这手段真是叫人不齿。 丽妃本以为,沈玉至少面子上不会和她撕破脸。 却没想到,她竟然为明萱的事情质问她。 丽妃的脸色一瞬间有些绷不住,道,“她成日里闹,我把她关起来也是想让她长点记性,也没想着把她怎么样。” 说着,白了言凤仪宫的下人,道,“都是这些狗奴才,听岔了本宫的意思......” “那就好。” 沈玉懒得和她演戏,打断她道,“既然娘娘没那个意思,那我把人放回去,让她好好活着,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丽妃脸色难看,但还是赔笑道,“那是自然,自然。” 等沈玉下来,这才硬着头皮上前,道,“这个事情,让沈三姑娘误会了许多,倒是叫我有些过意不去。正巧我那边刚得了一罐贡茶,不如请姑娘过去一叙,便当是我的赔罪?” 正巧,让她再看看四皇子。 也可以顺便探一下口风。 丽妃心里盘算得正好,沈玉却也不是不知,只不过四皇子她现在不想治,于是道,“今日没空,府上有丧事,我很快就要回去。” “丽妃娘娘忙自己的吧,不必管我。” 四皇子不是省油的灯,他可不会像是明玉那样心怀慈悲。一旦皇帝驾崩,谁知道四皇子会不会兴风作浪? 很快,她便要去南楚了。 若没有把柄拿捏,四皇子在北齐作妖,对战云枭和沈家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沈玉权衡利弊,拒绝了丽妃,直接对苏婳道,“父皇请你过去一趟,走吧。” 苏婳先是一愣,回神后赶忙点头,跟上沈玉的脚步。 她来的时候孑然一身,走的时候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连个丫鬟都没有,丽妃倒也没多想。 只是,看着她的眼神,难免像是眼中钉肉中刺。 苏婳人生地不熟,最怕莫名其妙死在这里,感觉到她的目光之后走得更快,犹如狼来了一般。一直到人看不见的地方,这才稍稍松口气。 沈玉听见她深呼吸的声音,想说北齐后宫虽然不好过,但回到南楚恐怕还有更让她难受的。但想到她刚刚说的那些话,话到嘴边便也没说出口。 有的人不撞南墙不回头。 前世她也是这样。 苏婳既然不相信她,那就先去南楚,撞一撞南墙吧。 等两人看不见了,丽妃才露出极其难看的表情,道,“如今这个沈玉,反倒是成了祸害。她与那苏婳纠缠不清,挡在我的朔儿前头,也不知几个意思?” 第1360章 “总不能说,还想让苏婳生下皇上的子嗣,被她拿捏在手里,当傀儡皇帝吧?” “早知如此,当初她和皇后、和孟贵妃斗的时候,就不应该帮她忙。” 丫鬟闻言,欲言又止道,“娘娘的意思是,沈玉可能想要篡位?” “哼!” 丽妃闻言冷笑一声,“她若没这个心思,那么卖力在朝堂上做什么?像个男人一样厮杀,难道不是就想像男人那样建功立业?” “我就不相信,皇上看不出来她的狼子野心!” 丽妃说着,有些生气,道,“我们去御书房。” 无论如何,这太子之位她也要为她的四皇子争一争。而且,老齐王答应了她,会助她一臂之力。 至于明玉...... 丽妃看了眼萧淑妃那边,眼底窜起一道杀意。 来到御书房外面,小声问青公公,道,“沈玉在里面吗?” 青公公一愣,回神道,“刚打了个照面,便出去了。” “你去通禀一声,我要见皇上。” 丽妃心下一松,看向了紧闭的大门。 青公公进去没一会儿,便出来叫她进去,丽妃进屋便看到坐在龙案背后的皇帝,福身行了礼,才发现他似乎与往常有所不同。 往常,他身上总有种压人的气势。 但是现在坐在窗户边上,却像是寻常人家的老爷看家里的账本那样,只是随手看着奏折,看完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眼底眉梢竟有种松散的释然,显得极其陌生。 丽妃打量着他,一时有些愣神。 皇帝放下奏折,这才抬眼看向她,问,“你来做什么?” 嗓音比往常要温和,但好像又显得有些疏离。 丽妃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她来做什么的却还是记得很清楚,于是斟酌了下措辞,道,“臣妾今日前来,是因为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风声。” “思来想去,还是想着应该告诉皇上,哪怕是有个防备也是好的。” “哦?” 皇帝看向她,眼底看不出情绪。 丽妃见他有兴趣听,赶忙道,“臣妾听说,沈玉想要苏婳怀上皇嗣,借着她雏凤的身份,让年幼的皇子当上太子,然后再设计害死陛下,她便可以挟天子令诸侯,掌握实权了!” 说着,扑通一声跪下,红着眼眶道,“皇上,沈玉狼子野心,不得不防啊!刚刚她还去过苏婳那边,说是带苏婳来见您,但这会儿人却不知道去哪里了,她们肯定暗中谋划着什么啊!” 皇帝打量着她,觉得她情真意切,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眼睛里满是担忧。 但他也明白,丽妃担心的不是他。 是元朔。 元朔是他的儿子,他也是担心的。 但更加明白一点,帝王之家无亲情,元祐和元丰已经让他失望透顶,元朔也不是省油的灯,明明治得快好了,却自己跳下湖水,愣是要演一出好戏。 种种加起来,丽妃母子什么心思,他也很清楚。 但是,临死了,他也愿意和她聊聊。 于是,示意严公公拉她起来。 丽妃起身,开始抹眼泪,上前给他捏着肩膀,道,“不是臣妾非要干涉朝政,实在是替皇上担忧。皇上若想要稳定朝局,还得提前立太子啊!” 第1361章 “如此,沈玉就是有狼子野心,起码元家还有人顶在您前面。否则的话,一旦您毒发,北齐将是群龙无首。以沈玉如今的威势,肯定会夺了这把龙椅。” 丽妃说着,抽泣起来,“臣妾昨夜听到这话,真的是一夜都没睡着,生怕她哪次进宫开始发疯,做出伤害皇上的事情。” 皇帝只是静静地盯着,并不多言。 等她说够了,这才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话儿?” 丽妃想了想,道,“昨儿个,臣妾想吃外面松花饼,这边差人出去买,却听说沈玉与楚惊天勾结,且已经与暝阳王撕破脸。” “如今,那苏婳又是南楚人。” “她让苏婳住在凤仪宫,这就是想要她当未来的皇后啊!到时候,苏婳所出便是嫡子,理所应当继承皇位。嫡子身上流着南楚人的血,北齐往后岂不是要成为南楚的附庸?” 她原本只是要找个借口的。 外面的传言她半信半疑,但是话说到这里,却是一阵后怕。 这种情况,还真的不是没可能。 等到了那个时候,她和她的朔儿如何是好? 丽妃生生被吓出一身冷汗,这会儿脸色确实是有些发白了。 但她跟着皇帝多年,早就了解他的性子,知他最怕有人觊觎他的皇位,一会儿必定雷霆大怒,提前便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没想到皇帝闻言,却依然平静如水。 好像她说的,只是旁人的故事。 一下子,丽妃有些看不懂他了。 皇帝垂眸,心里想的却是沈玉那话。 他劝沈玉留下来,先登基稳定朝局,等她当上了皇帝有的是机会去南楚报仇救人,可是沈玉却拒绝了。 很明显,他一辈子想牢牢抓在手上的皇位,对沈玉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他对沈玉的心思从开始的想要杀掉,到后来的信任把后背交给她,到最后的托付江山...... 隐隐的,也是有了一些钦佩吧? 他的儿子们,无论聪明还是愚笨,却都没有这份心性和洒脱,魄力和坚定。 而在他看来,抛开沈玉的性别,战云枭可能都在沈玉之下。 皇帝想到这里,叹了口气。 丽妃看着他恍惚的样子,摸不着头脑,不禁问道,“皇上,您......怎么了?” 皇帝的反应,实在是叫她费解。 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她忍不住添油加醋,道,“皇上,不说别的,我们和沈家之间,还有沈忠达和黑羽卫那事儿,沈玉若是想要夺位,必定会拿这个兴风作浪,咱们要先下手为强啊!” 她说着,下意识扫了眼四周。 暗中有大内侍卫,她也是从老齐王的信中才知道的,她觉得皇帝还有和沈玉决一生死的能力。 这么多大内侍卫派出去,难道还杀不了一个沈玉吗? 一旦沈玉死了,以她的朔儿的聪明,必定有机会当皇帝。 而且老齐王也说了,他联系上了一个巫医道人,会帮忙给元朔儿看病。 等明玉一死...... 这么一想,越发迫不及待想杀了沈玉,看向皇帝的眼神,不禁也变得迫切。 第1362章 皇帝看着她,叹了口气。 最后,道,“你的好意朕能理解。但是看在你跟了朕这么多年的份上,朕好心提点你一句话。” “......” 丽妃一愣,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皇上,您......” 皇帝拉过她放在肩头的手,示意她在一旁坐下,道,“你想要朔儿当太子,当皇帝,朕都可以理解。但是现如今不行。” “如今,四国当中,最我北齐积弱。” “对外,我们要抵御外地入侵,对内,沧州水患、加上朝中乱局......如今朝堂上,得用的人也就沈家和战家、卢德耀三人。” “等朕驾崩,将是群龙无首。” “这样的局面,根本不是朔儿可以控制的。你若真心心疼他,便劝他好生养着身子,等时机成熟,沈玉定会为他治疗。” “以沈玉的心性,无论最后结局如何,她都会让无辜的人好好过完一生。” “朝堂上的事情,外面的谣言,都不是你判断、甄别和掌控的。你就不要管这些事情了,好好回去照看朔儿吧。” 最后,意味深长道,“朕如今只有朔儿、明玉、明萱三个子嗣,不希望你们出任何事情。” 说完,摆摆手道,“下去吧。” 丽妃愣住了。 皇帝的每个字她都听懂了,可是什么意思她却怎么都捉摸不透。 “娘娘请。” 严公公已经下了逐客令。 丽妃木然出门,往回走的路上吹了半天风,才愕然道,“皇上他几个意思?他当真对沈玉一点防备都没有吗?我不相信他看不出来沈玉的狼子野心!” “他居然还替沈玉说话,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换人了?” 丽妃细思极恐,不仅没把皇帝的话听进去,反倒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冷笑一声道,“哼,就算是皇上不肯杀沈玉,只要皇上驾崩,她沈玉也休想活!” 说着,竟是咬牙切齿道,“沈玉,你不仁别怪我不义,我要让你在北齐死无葬身之地!” 她瞳孔狠狠缩了缩,眼神阴狠地看向边上的小太监,低低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小太监大惊,回神之后却笑起来,“如此一来,沈玉将成为害死皇上、找人冒充皇上试图颠覆超纲的南楚奸细,北齐人人得而诛之,必死无疑!” 说着,拍了一记马屁,“宫里这众多的娘娘,还是您最厉害。” 丽妃得意冷笑一声,道,“我可不像是苏落烟和孟秋黎那两个蠢货!” 说着,又道,“你给老齐王传信,让他联合江湖盟的人,在外面配合。” 小太监点头,一溜烟离开皇宫。 皇帝去了萧淑妃那儿,并不知除了朝局早就不是他无法掌控,便是连后宫都再无人与他同心,权位早就蒙蔽了所有人的双眼。 沈玉的马车刚到侯府门口,小五便送来了宫里的消息,道,“您走之后,丽妃去找过皇上,多半儿是挑拨离间,王爷提醒您留个心眼儿,避免突发情况。” 沈玉先是一愣,回神后冷笑一声,道,“也不意外,丽妃和元朔本就野心勃勃,只是如今敢冒头怕是没那么简单,你去查一下,看看背后是谁兴风作浪。” 第1363章 小五点头离开。 小八看向沈玉,道,“姑娘这一走,四皇子肯定不会老实,恐怕到时候是个麻烦。” 沈玉冷冷一笑,“就他想要对我沈......”想说战家,但因为苏婳在场,便省略了过去,道,“家,痴人说梦。” 说着,下车问道,“昨天晚上,东方忌被关在哪儿了?” 小八正要回话,却见侧边一个老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之下走了过来,失魂落魄上前,问道,“沈三姑娘,你刚从朝中回来,可有见过我家老爷?” “丞相夫人?” 沈玉微微一愣,回神快步走向她,道,“您怎么来了?有话屋里说。” 到底,她是受孩子。 也是萧瑾乐的娘。 沈玉上前,握住了她冰凉发抖的手,才发现她眼眶一片红肿,明显是哭了一夜。 边上的丫鬟也是期期艾艾,愁眉苦脸的模样。 但到底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有什么惊天地的事情,也不会在街上嚷嚷,便随着沈玉进了侯府,这才哽咽道,“也是没法子,今日才求到了你头上。” 丞相夫人说着,顿住脚步看向沈玉,抽噎道,“昨儿个传来消息,说我家老大被南楚的人抓了,点名要我家老爷去救人。可是......” 想到昨天晚上,她差点被自己的夫君掐死,眼泪当场落了下来,泣不成声。 说着,居然双腿一弯就要下跪,道,“沈三姑娘,无论如何,还请你救救瑾行吧!只要你能救他,往后老身做牛做马,都要报答你的恩情!” “老身已经失去了女儿,不能再失去儿子了啊!” 昨儿个大婚,萧家送替身过来这事儿,原本应该藏着掖着的,她也是被逼到极致,才顾不上保留自家老爷的秘密,哭着把真相说了出来。 “那昨儿个嫁过来的,是个假的啊!这个事情是我们家的错,只要你能救人,你想要如何报复我都我都认了啊!” 但这一切,沈玉早就知道了。 她谈了口气,把人拉起来,道,“夫人节哀,其实瑾乐与萧大公子都没死,我带你去见他们。” “什、什么?” 丞相夫人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抬头有些茫然的看着沈玉,完全回不过神。 沈玉重复一遍,道,“我是说,瑾乐没有死,那晚死的只是一个丫鬟。萧大公子也没被南楚人抓走,他好好地呢,我带你去看他们。” “这......怎么会是这样呢?” 这下子,丞相夫人是听明白了,却有些迷惑了起来,一时间更是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怀疑。 沈玉转身问小八,“萧瑾行在哪里?” 小八道,“在大公子那边。” 沈玉道,“我带着夫人去二哥那边,你让萧瑾行和萧瑾源过来一趟,就说他们娘来了。” 小八点头离开。 沈玉看向丞相夫人,道,“走吧,我们去看萧瑾乐。” 丞相夫人茫然跟着她往院内走,好半天问道,“乐儿她当真没死?那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她发现了萧丞相......确切的说是东方忌的秘密,吓得不敢在丞相府待下去,只得诈死逃了出来。” 沈玉看向她,真有些担心她难以接受真相。 第1364章 丞相夫人张了张嘴,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只是身子开始颤抖,眼泪不由自主落了下来,甚至都反应过来沈玉说了“东方忌”这三个字。 “我不明白,孩子们也都是他的亲生骨肉,他好好地怎就突然如此绝情!” 话音未落,泣不成声。 什么颜面也都是顾不上了。 沈玉不知怎么安慰她,等她哭了一会儿,这才道,“他不是丞相大人,他是九黎东方忌......我们先去找二嫂吧,剩下的事情一会儿再说。” 丞相夫人脑子里一团乱麻。 不是丞相大人? 是东方忌? 东方忌是谁? 难怪他和九黎之间有些牵扯,之前问的时候,只说是自己被九黎拿捏,却不想他原本就从九黎来。 可若他是东方忌的话,原本的萧丞相、她的夫君去哪里了? 丞相夫人心头咯噔一下,脸色煞白。 她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人长得和她的夫君一模一样,居然连她这个枕边人都没看出来......这什么时候的事情? 不等想明白,已经到了沈洛的院外。 屋里沈洛和萧瑾乐得了消息,已经急匆匆迎了出来。 “娘!” 萧瑾乐挽起了头发,已经是一个妇人模样,少了几分飒爽,多了几分婉约。 看到丞相夫人眼泪一下涌了出来,三两步上前抱住她,泣不成声,“娘,女儿终于又见到你了!” 但她的心情,却是极其复杂的。 丞相夫人现在肯来看她,多半还是不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若她知道,自己是东方忌的女儿,东方忌害了真正的萧丞相,她又将如何对待自己? 萧瑾乐不敢想象,只有本能冲动让她紧紧抱住眼前的妇人,感受最后一丝丝母爱。 丞相夫人跟着哭,“我可怜的乐儿啊,你没死真的是太好了!都怪娘没有保护好你,让你遭受如此大难......” 母女两人哭得惊天动地。 沈玉没打扰,站在一边和沈洛交换了个眼色,沈洛叹了口气,也不知如何是好。 果然哭了一会儿,丞相夫人便松开萧瑾乐,伸手抚上她满是泪水的脸,问,“乐儿,沈三姑娘说你那晚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居然会吓得想到诈死的法子?” “......” 一下子,萧瑾乐脸色煞白,僵住了。 她求助一般地看向沈玉,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沈玉能理解她的心情,可是事到如今什么也瞒不住,她只能道,“那天晚上,她在后院见到了真正的萧丞相,只是萧丞相情况不好,夫人要做好心理准备。” 丞相夫人猛然瞪大眼睛,满眼惊惧地推开萧瑾乐看向沈玉,“你说什么?真正的萧衍一直在后院?” 以至于,用力过猛,差点把萧瑾乐推到在地。 沈玉一把扶住萧瑾乐,微微蹙眉。她有些不太理解,丞相夫人为何反应这么大? 得知真相,她难道不应该问萧衍现在在哪里吗? 这么多年不见,她难道不想赶紧看看他,看他变成了什么样子,或者担心他的身体,问她能不能治好萧衍吗? 可是,她看上去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这好奇怪。 沈玉打量着她,暂时没说话,只是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丞相夫人却回过神来,摇着脑袋开始缓缓往后退,尖锐道,“这不可能!后院二十年前死过人,早就是鬼屋了。若不是当年那事儿见不得光,丞相府早就换了地方!” 第1365章 “那个地方,荒废了这么多年,便是麻雀都不愿意进去一只,萧衍怎么可能在那里?” 沈玉看向她,见她眼神闪烁,开始回避真相,反倒像是根本不愿意见到萧衍。 沈玉若有所思地请她进屋,这才问,“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儿?夫人愿意告知吗?” 如果她猜测的没错,应该就是那件事情之后,萧衍被换成了东方忌。 丞相夫人闻言,失魂落魄地回忆起过往,道,“当年,乔姨娘母子三人、与四个丫鬟一起死在了那院中,说是因为......” 突然之间,她说不出话了。 混沌的眼神也开始清明,变得警惕防备起来。 沈玉紧盯着她,心下捉摸着,究竟是什么,让丞相夫人在今天这种情况下还如此忌讳? 但无论怎么问,她却都不肯再吱声了。 甚至,盯着沈玉尖锐道,“沈三姑娘!这是我们萧家的事情,你就莫要咄咄逼人了!” 沈玉没再说什么。 这时,萧瑾行从门外走了进来,道,“这事儿我知道。” “那年我七岁,乔姨娘与三弟、四弟、五弟死在后院,是因为......是因为我祖父那晚喝醉了酒,不知为何摸到了乔姨娘的院中去,试图强占她。” 这话简直石破天惊。 谁都知道丞相府书香门第美名在外,却不想还藏着这等龌龊事儿,要是传出去还有什么脸面面对世人? 萧家这丞相,怕是也要做到头了。 公爹爬上儿媳妇的床,想要强占儿媳,这种事情,怎能容许存在于一品朝臣的家中? 不仅沈玉几人呆住了,便是丞相夫人都愣了一瞬。 回神竟都没问自己儿子怎么活下来的,尖叫道,“萧瑾行,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给我把嘴巴闭上,否则的话......” 四下一扫,竟是盯着书桌,咬牙切齿道,“我就撞死在这里!” 她盯着那桌子,眼底居然一片狠厉。 沈玉看着她的样子,便明白多方牵扯之下,她打算逃避真相,想蒙混过关了。 突然之间,她问到,“你希望萧衍活着,回来找你吗?” 在没遇到丞相夫人的时候,沈玉觉得她希望。 但看她现在的样子,却突然发现她根本不想再看到萧衍,更不想面对这一切。或者,是因为她无颜以对。或者,是因为她无法承受自己身上发生了这种离谱的事情。 丞相夫人突然愣住了。 希望萧衍回来吗? 她突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平心而论,她已经谈不上希望与不希望了,萧衍离开她太久了,整整二十年,就算是有感情也磨灭了。 况且,萧衍回来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她已经被东方忌脏了身子,还和东方忌生了女儿,萧衍回来肯定不会好好待她,多半恨不得杀了她这个给他戴绿帽的人。 还有乔姨娘之死,萧衍多半是知道真相的...... 之前,她以为萧衍不提,是因为不知情。可现在陪着她度过二十年的人成了东方忌,萧衍却被关在乔姨娘的院子里,为什么? 那天晚上,萧衍其实也在乔姨娘那里对吧? 那他有没有发现,乔姨娘和老爷子那事儿背后的黑手是她? 而这些年,她也不是没发现枕边人的异常,只是这样的异常对她而言是好事,一向冷言冷语的夫君突然关爱有加,再也没招惹过任何一个女人,直到昨天...... 许多的阴谋,在尘封多年之后重新浮上心头,丞相夫人突然生生打了个寒颤! 第1366章 沈玉看着她表情变幻不定,只觉得事情怕是有蹊跷,便拉着萧瑾行出门,道,“你随我来一下。” 萧瑾行跟着出去,也是眉心紧皱,“为什么躲着我娘?” 他有种很不好的直觉。 到了外面的院子里,离得远了一些,沈玉道,“你看她的表情,明显是知道一些什么却不肯说,事情的真相可能......并不如你想的那么简单。她知道的,比你知道的多。” 沈玉想了想,道,“但这是你们家的家事儿,若是不想叫我们知道,不告诉我也行。” “只不过,如果了解不清楚,可能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变故,咱们无法控制。” 萧瑾行闻言沉默下来。 沈玉看向他,道,“之前,我去给二嫂解毒,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按理说,女儿生病娘应该最担心,但是丞相夫人却好像并不着急,她甚至都没怎么管。” “她与二嫂的关系,难道之前不好吗?” “......” 萧瑾行闻言苦笑一声,“你要不说,我倒也没留意到这些,现在回想起来,我娘......她不是说对瑾乐不好,而是对我们三个都不怎么上心,她寻常都只是待在她那个院子里,遇上我爹的事情,才会着急。” 说到这里,面露苦涩,“确切的说,是东方忌的事情。” “但她肯定不知道我爹早就换了人。” 沈玉点点头,感觉很是奇怪。 萧瑾行想了想,最终还是道,“这个事情,我其实也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说不清楚。沈三姑娘向来敏锐,我还是跟你说一下吧,说不定能看出什么蹊跷。” 他可不想再冒出什么难以掌控的事儿。 于是,道,“二十年前,我爹和我娘的关系,其实算不上很好。在我娘之前,我爹有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正是乔姨娘。若不是我娘强嫁,乔姨娘理应是正房夫人。” 他的表情变得苦涩,道,“但奇怪的是,自打乔姨娘和她生的三胞胎死了之后,我爹和我娘反倒好了起来,如胶似漆。” “现在想来,便是在那天晚上,东方忌顶替了我爹,演了一场与我娘的琴瑟和谐,我娘多半信以为真,却不知丈夫早就换了人。” 他顿了顿,看向沈玉的眼神有些颤抖,“又或者,她早就觉察了什么,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之前她才是总要独守空房的那个人。” “但那事儿之后,东方忌却很宠爱她。” “再加上,那个事情涉及了我祖父,我祖母大怒冷,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宣扬,从此便再也无人提起。” 沈玉琢磨这个事儿,感到心惊胆战,道,“以你对你祖父的了解,他是爬上乔姨娘的床那种人吗?退一万步讲,假如他是,那你父亲发现此事之后,应该是什么反应?” 沈玉看向萧瑾行,道,“我记得,你祖父也是在二十年前去世的吧?从那之后,你祖母便痴痴呆呆的,上次我见她的时候,她好像是失了魂儿。” 有可能,整件事情当中,那丞相夫人或许并没有那么无辜! 第1367章 萧瑾行扭身,看向他娘所在的房间,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沈玉话说到这里,他也不是傻子,该猜到的都猜到了。 “我祖父不是那样的人,况且乔姨娘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与我祖母都将乔姨娘当女儿看。也正是因为这个,我娘那几年总是以泪洗面,觉得自己堂堂一个正房夫人,却还不如小妾受欢迎。” “......” 沈玉听着这话,对那丞相夫人也是刮目相看。 这种事儿,外面可没传出来,还以为丞相府夫妻举案齐眉,相濡以沫,感情好得很呢。 这么看来,丞相夫人也是能装的。 又想到丞相夫人说九黎给萧家下咒那事儿,心下不禁怀疑:丞相夫人有没有一种可能,她的精神早就混乱了? 她应该是猜到了自己的枕边人早就不是萧衍,但一直在给自己洗脑,告诉自己那就是萧衍,好心安理得享受他给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同时,也感激他配合自己除掉了乔姨娘母子,让丞相府彻底落到了她手上?这样,还能在东方忌面前保全自己...... 只是时间久了,她当真把东方忌当成了萧衍。 不相信这个害死自己公公、丈夫的男人会对自己冷眼相待,会伤害她的儿子,还差点掐死她? 她现在,分得清自己的感情是对谁的吗? 还是仅仅是因为自私? 种种,沈玉都不好判断,也不好多说。 萧瑾行也沉默着,看着那窗口久久无法开口,透过明窗隐约还能看到她娘掩面擦拭眼泪的动作,只是心下早就一团乱麻。 沈玉能理解他。 可是她时间不多了。 最后,只得叫醒他,道,“有些事情,你自己也能想明白。但是想明白之后,也总要去面对。主要是,你爹现在被就出来了,我下午会去给他治疗,等他好了之后,再面对你娘......” “如果二十年前那事儿另有蹊跷,到时候他们两人相遇,恐怕......” 曾经的夫妻,终究要成为仇人。 对萧瑾行兄妹三人而言,真相无疑无比残酷。若没有牵涉九黎和东方忌,没有牵涉萧瑾乐,沈玉不会掺和在这样的事情当中,毕竟很容易招人嫌。 可现在,却不得不管。 因为一旦还有遗留的危险没处理干净,万一在她走了之后爆发,伤害到沈家的人怎么办? 而她的话,也让萧瑾行猛然回神,道,“你是说,我爹已经在侯府了?!” 昨天晚上,沈玉大致说过这个事情,说会趁着东方忌上燕南山,去把人救出来。 却没想到,人居然...... 又想到萧衍这些年受的罪,想到自己认贼作父,一时间浑身震颤脸色发白。 沈玉点点头,嗓音沙哑,“你要见他吗?” 萧瑾行双拳紧握着,紧绷的神经将冷汗都逼了出来,浑身颤抖不已,最后才强撑着点头,哑着嗓子道,“见。” 沈玉点点头,转身道,“你随我来。” 萧瑾行扭头看了眼她娘那边,之后没再停留,跟着沈玉去了韶华苑那边。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父亲。 第1368章 小八带着沈玉,去了药房边上的空房间,面色有些沉重,“昨天深夜过来的,也没叫任何人看见,怕吓着了大家。” 沈玉点点头,没说话。 萧瑾行脸色又白了几分,难以想象屋里将是什么样的场景。 但还是努力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谁料门一推开,他脚下就一打滑,整个人便跌倒在地,差点发出一声惊叫,眼睛惊惧犹如见了鬼! 屋里放着一个青色的大坛子,足足有半人高,从里面露出一颗血淋淋的脑袋,上面一点点皮肤都没有,看上去恐怖至极。 萧瑾行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父亲。 里面的人却说话了,嗓子哑得像是生锈的锯子在切割木头,令人毛骨悚然,“你是行儿吧?都这么大了啊!” 他的嗓音堪称温柔,可是内藏的危险和疯狂却叫人心惊胆战,“怎么样?东方忌待你好吗?我叫他爹,叫得很亲热啊。” “......” 萧瑾行瘫坐在地上,整个人犹如被毒蛇盯上,寒意从脚底板直袭头盖骨。 沈玉也没想到萧衍见到萧瑾行会是这个反应。 但转念便也能理解。 关着他的那个院子,距离萧瑾乐和萧瑾行兄弟两人的院子不远,旁边景色不错,他们兄妹三人就算是这些年不刻意往那边去,至少也常有经过。 只要说话声音稍稍大一点,便会被萧衍听见。 可萧衍被蛊虫控制着,却只能发出很低很低的声音,完全不能被外面的人觉察。 这么多年,听着外面自己的妻子、儿子和把自己害成这样的仇人夫妻和睦,父慈子孝,又怎么可能甘心? 再加上这么多年惨无人道的折磨,便是萧衍当年真的是个正人君子,也该在这毒液的浸泡当中,变了个人。 甚至,不人不鬼。 萧瑾行说不出话来,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最后只是憋出一句话,“爹,儿、儿子不、不知道啊!” 是啊,他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 他是不知道,但是萧衍这些年受的苦是真实的。 萧衍血肉模糊的脸上,看不清楚表情,但是语气瘆人,“是啊,你不知道。” 话锋一转,他盯着萧瑾行,说,“但,你是那个蛇蝎女人的儿子!” 萧瑾行脸色煞白,整个人犹如被定住了。 蛇蝎女人? 说的是她娘吗? 不等他多想,便听他道,“她真是好得很,给我下药,迫使我娶她。占了丞相夫人的位置,却故伎重演,给公爹下药,买通丫鬟把他骗去乔姨娘的院中!” “她手上,沾了那么多人命,还没死吗?” 一个字一个字,言语之间竟全是咬牙切齿的恨意,听得萧瑾行整个人如坠冰窖,脑子里嗡嗡嗡作响,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沈玉也惊到了。 她真的没想到,那刚刚进门时,还哭着求她救萧瑾行的丞相夫人,年轻时居然做过如此恶毒的事情! 难怪她不肯说二十年前的事情,听到她能救萧衍,反而露出逃避发疯的表情! 萧衍要是真的被治好了,以丞相府这模样,一家人丢在一起还不要成修罗场大乱斗? 现如今,要怎么办? 第1369章 救? 还是不救? 沈玉突然之间迷茫了。 最后,她只能问萧瑾行,“现如今这情况,你怎么想?” 萧瑾行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他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最后,沈玉没法子,只能喂他吃了个药,告诉小八,“你去,请我爹、我二哥、萧家二公子、二嫂,还有丞相夫人过来一趟。他们自家的事情,自家商量出个眉目来。” 说着,又道,“对了,把东方忌也找来。” 小八点头,面色凝重地离开。 沈玉心头发沉,她也没想到萧家的事情会复杂到这种地步,更没想到萧衍和丞相夫人之间,还藏着如此龌龊的事情。 她只能强行让自己冷静,问萧衍,“你想治吗?” 萧衍看向自己,嗤笑了一声,“我这个样子,你会救吗?” 沈玉凝眉,却听他又道,“但是没关系,我死了也无所谓。但是,我要萧家这些人,随我一起下地狱!” 他盯着萧瑾行,眼中竟然没有丝毫亲情,唯有疯狂的嗜血恨意,和恨丞相夫人一样,恨她的两个儿子! 沈玉揉了揉眉心。 强压住头疼,道,“你与丞相夫人如何我管不着,但是你想要萧家大公子、二公子和萧瑾乐死,我却不能如你所愿。他们都是孩子,你们做下的孽,跟他们无关。” 她算是看出来了。 东方忌、萧衍和丞相夫人都疯了! 凭什么好端端的人,要给疯子陪葬呢? 沈玉不禁想到战云枭,想到东方离,想到江隐......什么父债子偿,去他娘的吧! 萧衍看着她的样子,微微愣了一下,最后冷笑一声,“沈玉,你是沈家的人,凭什么管我萧家的事情?萧瑾行兄妹几个如何,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仅有的双眼当中,透出愤怒。 “是没关系。” 沈玉盯着他,也生了一丝丝怒意,“但你不要忘了,你是我的人救出来的。你一家子现在都在我沈家,你说有没有关系?!” “萧衍,我请你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受害者没错,但是你已经疯了。我不会因为你是受害者,就让你发疯。如果你不发疯,我可以救你,也可以让你忘了过去这些东西,好好过下半辈子。” “但是,如果你想像个疯子一样伤害无辜的人,就别怪我冷漠。” 她指着萧瑾行,质问萧衍,“他是你儿子,不管他是怎么被生出来的,你作为他的父亲,理应教养他长大。” “你是被人害了,但是那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现在,盯着他来发泄,倒不如承认自己是个废物,对付不了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也对付不了东方忌!” “你怎么就没想过,治好之后去找九黎的仇人报仇?” “反倒是盯着自己的儿子要毁了他们?” 沈玉生气的点也在这里,“你敢不敢承认自己的懦弱?你只不过是在发泄情绪,你根本没想过去找仇人报仇,你早就屈服在了他的凌虐之下,只想找更弱的人来发泄!” “够了!” 萧衍犹如被猜到了尾巴的猫,突然破口大骂,“你和那个女人一样!你们这样的女人就应该去死,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如果不是她我萧家到不了今天,如果不是她......” 沈玉突然打断了他,“你如果不是废物,为什么会被一个养在深闺的弱女子下药,还被胁迫?如果不是废物,为何会连深爱的女子都保不住?为何要让她屈居人下,当妾室!你当时已经是丞相了,堂堂宰相你若不想,谁能威胁你?可你,还是娶了不喜欢的女人,难道不是因为盯上了她比乔姨娘稍好一点的家世吗!” “我给你脸,你现在却在在这儿跟我装起来!” “我看你儒雅是假,懦弱无能才是真!犹如你们相府,人畜无害清流之家是假,藏污纳垢才是真!” 第1370章 沈玉原本以为,自己救了好好一家人,却没想到他们最后只顾着相互算计厮杀,连带着她仿佛也成了那个多管闲事的剑刃,一时间憋了一肚子的怒火,也没再嘴软。 萧衍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气得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 当年,他娶丞相夫人曹氏,的确是因为她的家世。那个时候,曹氏的父亲还是镇远侯,他的门生在朝中当职的有七八个。 而皇帝刚刚尚未,钦点他当丞相。 北齐初定,朝堂上全是从军营里出来的兵油子,根本不听使唤,他这个丞相完全不能站稳脚跟,最后只得选择镇远侯,借助他那些门生的支持,一步步巩固好了自己的位置。 曹氏给他下药,他是给了机会的。 只不过多方斟酌之下,选择了就坡下驴,便要了曹氏的身子,最后顺水推舟娶了曹氏当夫人。 正房夫人的位置,也算是给了镇远侯一家脸面。 最后,在镇远侯的帮扶之下,他也一路恒通,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仅次于沈战两家,甚至可以和有军功的孙尚书平分秋色。 为了仕途平顺,便选择了牺牲乔氏。 青梅竹马的乔氏,成了他的妾。 但他常住乔氏的屋里,也从未觉得亏欠她,甚至曹氏都觉得他宠妾灭妻...... 一路走来,他都是受害者的面孔。 被曹氏下药算计之后,乔氏以泪洗面,却还同情他的遭遇,只是恨上了曹氏。而乔氏不知进退,让他为了保全家里的安稳,只能常去看她,弄得曹氏恨死了乔氏...... 这些小伎俩,他玩得游刃有余。 两个女人都对他心疼有加,却都憎恨对方,还为了维护他的颜面在外面演上一出其乐融融...... 他从未觉得有错。 这是他的手腕。 却不想,今日被沈玉一眼看透,挑到了明面上!一时间竟是气得恨不能从坛子里冲出来。 可他失去了双腿,却也是白费力气。 萧瑾行已经愣住了,看着沈玉完全不知作何反应,但看他父亲的眼神,便知道沈玉说的并没有错。 一时间,只觉得心情复杂,浑身上下像是被泼了一桶污水,什么书香门第清流世家,全都鸡飞蛋打。 沈玉骂完了,也稍微释然一些,盯着萧衍,道,“你要还想做个人,就给我把嘴巴闭上,我会让你忘了过往那一切,起码让你颐养天年。这最后一次机会,你自己想。” “你若一心寻死,不让大家安生,那我送你上路。” 若萧瑾乐没嫁给沈洛,她还能任由萧家人厮杀。 可是,萧瑾乐已经是她二嫂了。 萧家人闹起来,势必会牵扯到沈家。 她沈玉这一生都想守护的家人,决不允许任何人把火烧过来。 萧衍看着她眼中杀意,一口气憋在胸膛根本无法宣泄,最后双眼猩红,发疯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指摘我萧家的事情?我不需要你来救!你和曹氏那个贱人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玉瞳孔缩了缩,看向了萧瑾行,“你怎么说?” 萧瑾行浑身震颤,盯着萧衍,问道,“爹,这么多年,你可有当真将我们兄弟当儿子?” 年幼的时候,他爹是温润的。 却不想,他竟是讨厌他和他母亲的,从头都是逢场作戏! 第1371章 “儿子?” 萧衍冷笑了一声,“若不是逼不得已,我怎会让曹氏那个恶心的贱人生下我的骨肉?” 说着,咬牙切齿看向萧景行,一个字一个字道,“你和她一样,都该去死!” “......” 萧瑾行脸色煞白,浑身颤抖。 门口萧瑾源、萧瑾乐和曹氏刚进来,便听到这样一番话,一个个都被镇住了。 便是沈缙都眉心紧皱,上前看了眼屋里,问沈玉,“他怎么回事?” “疯了。” 沈玉也没多说,只是看向曹氏,“你们自己的事情,进去解决吧。” 她不想救人了,但也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说完,直接拉着沈缙和沈辞几人,到了院中桌边坐下。 萧瑾乐脸色发白,最后也没敢上前,只是跟着沈洛坐下来。 萧瑾源一看他爹那个样子,只好把坐在地上的萧景行拉起来,正要问曹氏话,结果看到曹氏竟然浑身颤抖着进了屋。 从背影就能看出她的恐惧,但她还是走了进去,来到了那罐子前头,盯着萧衍,“老爷,我们好久不见啊!” 萧衍气得发疯,血淋淋的身体撞击着罐子,“毒妇!贱人!你不得好死!” “那就一起死!” 曹氏突然抓起边上的椅子,居然狠狠砸向了萧衍,眼中的恨意彻底迸发出来,“你不想要我儿活着,你也别想活着!我能弄死乔氏,就能弄死你!” “想当年,若不是你借着醉酒,让我扶着你去休息,我也不会给你下药不是?你给了机会,将计就计,却还装清高......” 紧接着,屋里“哐当”一声。 这狗咬狗,听得沈玉简直无言以对。 屋里传来一声闷哼,之后便是死到临头一声惨笑,“东方忌给我下了蛊,你以为你杀了我,就能幸免于难吗?!哈哈哈哈......” 紧接着,曹氏发出一声惨叫,“啊!我的眼睛!” 萧瑾行和萧瑾源扑上去的时候,发现曹氏已经七窍流血而亡,萧衍也死了。 那个破罐子碎成了好几块,露出萧衍蛆虫爬行的身体。 萧景行兄弟两人当场便吐了出来。 “这真的是,一点都没想到。”沈缙皱眉看着这场景,最后只得安抚自家人,对萧瑾乐道,“你去,跟着老二回自己屋里去吧,这烂摊子也不是你能管得住的。” 萧瑾乐心里难受,但面对这样的局面也是无可奈何,最后只能跟着沈洛失魂落魄地回去。 沈辞上前,将萧家兄弟两人拉了出来,道,“事已至此,丞相府便需两位撑着,节哀顺变吧。” 就真的,爹不是好爹,娘不是好娘。 这一家子,算是散了。 萧家兄弟两人走了之后,沈玉叫小八把屋里的尸体抬出去,按住眉心坐在屋檐下心情复杂。 事与愿违就是这样。 小八上前安慰她,道,“姑娘,你已经尽力了,剩下的事情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们顾不上那么多的。” “嗯,省了药钱,挺好的。” 沈玉起身,往祠堂那边去,第一次尝到了吃力不讨好的滋味。 心头闷闷的,还没走到祠堂,便遇上了微服出来的皇帝,打量着她道,“萧家的事情,处理完了?” 第1372章 沈玉回神点头,“算是完了。” “萧衍死了,曹氏也死了,萧家只剩下萧景行兄弟两人......”至于东方忌,都没来得及和萧衍、曹氏说什么。 沈玉心里也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皇帝看着她,问,“什么时候走?” “快了。” 沈玉没心情回答他什么,道,“东方离在祠堂那边,父皇有什么想和他说的,便过去吧。” 皇帝点点头,走出去半截,回看过来,道,“萧家那个样子,怨不得你。黑羽卫的事情,明天我便给你一个交代。你早去早回。” 沈玉扭身,便见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像是叮嘱自己家的孩子。 沈玉微微怔了一下,回神时,他已经往祠堂那边走去了。 祠堂那边一会儿肯定要闹哄哄的,沈玉走了两步,感觉有些头疼,便在花园边上坐下来吹风。 片刻之后,沈辞过来了。 他在身侧坐下来,看向她,“不开心?” 沈玉点点头,她难得这么郁闷。 沈辞打量着她,叹了口气,道,“我们初心是没有错的,只是有些事情是别人的,结局难以控制罢了。曹氏和萧衍的事情,是他们自己种下的因果,就算是没有你,矛盾也是存在的。” “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你又不是神仙,什么都能做的尽如人意。”说着,拉她起来,道,“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和父亲。” 沈玉想了想,道,“我确实有点累了,下午送葬的时候,叫我。” 沈玉回到了自己的韶华苑。 一个人到了屋里,洗了把脸躺回床上,脑袋昏昏沉沉,却胸口憋闷,怎么都睡不着。 一股疲倦与烦躁翻滚着,让她难以平静。 最后,只得爬起来,点了个安神香。 好不容易睡着,转眼却又入了梦,依旧是雪叟。 他定定盯着她,双眼发红,“玉儿,放我走吧,你照顾好你师娘,跟她说......我累了,欠着她的,下辈子还给她。让她好好生活。” “可是师父,你真的就不想......” 沈玉挣扎着,抓住他的手。 却被他沾血的骨头惊得心慌意乱,只听他道,“玉儿,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能承受的东西有限......” 沈玉傍晚醒来,泪流满面。 是啊,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这么多年的记忆,没有一样是好的,他怎么可能还想活过来? 沈玉拿出那个小瓶子,嗓音颤抖着,“师父,你在里面,是不是?” 说着,泣不成声。 门外传来沈辞的声音,道,“三妹,时间到了,我们去裴叔吧。” 沈玉下床,换上了孝服。 出门才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了雨,天气阴沉沉的,沈辞举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屋檐下,看到她时叹了口气,“你脸色好差,还是好好消息几日吧,怎么嘴唇有点青紫,像是中毒了?” 沈玉心头咯噔一下,“有吗?” 猛然跑回去看了眼镜子,才发现自己的确是中毒的迹象......不!三日之内,她必须要立即离开北齐了! 她身上混杂的毒,银针已经压不下去,再留下来必定会叫人怀疑! 第1373章 沈玉深呼吸,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若无其事吃了药,扭头看向沈辞,勉强露出个笑容,道,“忘了,昨晚中了东方忌的毒,没顾上吃解药。” 沈辞凝眉盯着她,总觉得她没说真话。 最后,道,“医者不自医,晚上回来还是叫你二哥看一眼吧,这样子着实叫人担心。” 沈玉干笑,道,“晚上我得去找暝阳王。” 她眨眨眼,露出一丝丝羞涩表情。 “......” 沈辞一噎,突然说不出话来。 沈玉打了个岔,赶忙钻到他伞下,与他一起往祠堂去,转移话题道,“祠堂那边如何?东方离和皇上有没有撕起来?” 沈辞睨了她一眼,这才道,“倒是没有,只是下了一盘棋。但是鬼医情绪很激烈,说十天之后皇上若还没死,便亲自进宫送他上路。” 沈玉闻言有些头疼。 她做了通灵梦。 雪叟不想活过来了,可是随添香需要他,她夹在中间两难,不知如何是好。 左右为难时,小五冒雨急匆匆冲了进来,道,“姑娘,外面传出消息,说皇上谋害黑羽卫,您与楚惊天勾结,想要夺取北齐皇位,而皇上为了让你放过他,打算将皇位交到你的手上,让北齐人当南楚阶下囚!” “你说什么?” 不等沈玉说话,沈辞大惊,扭头盯着小五,“哪里传来的消息?” 小五面色无比凝重,道,“查过了,宫里传出来的消息,丽妃和四皇子的人办的。蔺氏母女也在推波助澜......” 说着,看向沈玉,“王爷在对面茶楼里,问你需要他做什么?” 沈玉倒是没什么好惊讶的,道,“送他回去,晚上我去看他。” 小五一愣,便听沈玉道,“在我预料当中。” “......” 小五说不出话来,回神后转身飞奔而去。 沈辞看向她,“你故意的?” “顺水推舟罢了。”沈玉眯了眯眼,道,“刚刚被萧家的事情气到了,差点忘了跟你说四皇子的事儿,我走之后,你们要留意老齐王和钦州。” “如今这个局面,四皇子能用的就那几个人,钦州那边我走的时候,会顺路去处理一下,老齐王这边要留给王爷和大哥。” 沈辞看着她,伞都在她头顶,自己的身子淋湿了半截,却浑然未觉,“你倒是决绝,说走就真的要走,也不管旁人有没有惦记。” 言语之间的不舍和怨念,干脆都不掩饰。 沈玉苦笑,“我是没法子才要走,而且又不是不回来了,大哥这个样子,弄得反倒我像个负心汉。” “......”沈辞也不能说真的怨她,最后只得道,“说到做到,过年之前一定要回来。” 沈玉点点头,心里暖洋洋的。 小八跟着她,都有些佩服。 那要去九黎找药引子,自己服毒的事儿,她可真是守口如瓶,这么多天半个字儿都没透露,也真是能憋得住,就不知道自己心里有多苦。 沈玉倒也谈不上苦,只是觉得自己种下的因,就要自己去了结。 等战云枭站起来,她才算是真的弥补了燕南山上算计他的过错。 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都要去闯一闯。 第1374章 沈玉过去的时候,随添香站在屋檐下,眼眶发红,单薄的身子在雨幕后面轻轻颤抖着,嗓音沙哑,“玉儿,你不要忘了答应过我的事情。” 沈玉原本就是两难,再听她这么一说,一时间胸口憋闷,不知如何接话。 等到了屋檐下,这才试探着,问道,“师娘,若是......我是说,若是师父不肯重来一次,他痛了,累了,想休息了,该如何是好?” 她的嗓音尽量轻柔。 可还是刺痛了随添香,她红着眼睛盯着她,道,“沈玉,你是不是不愿意了?我查过了,你想要救他,就需要损耗自己的阳寿,你是不是不愿意了?” 沈玉心如刀绞,摇头道,“不是的,是我连续梦见师父两次了,他都求我放过他。” 说罢,垂眸脸色发白。 随添香却不相信,摇头尖锐道,“这不可能!我还在这里,他走了我怎么办?这么多年,他不可能没想过要陪我走过最后的路!” “沈玉,他是你害死的,你休想逃避!” 她上前一步,猛然抓住沈玉单薄的肩膀,紧紧握住,犹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双眼紧盯着她,一个字一个字道,“你要是不救他,你就是忘恩负义。” “你明明答应过我的,现在后悔了吗?” “......” 沈玉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头痛欲裂。 最后,还是沈辞一把拉开随添香,沉着脸道,“你除了会道德绑架我三妹还会做什么!她欠你的?” “裴叔去世,我们都很难过,是玉儿没能救得了他,但是你又做了什么呢?你什么都没做,却想要玉儿承担一切!” “我说一句不好听的,你帮玉儿,裴叔帮玉儿,难道不是为了你们自己吗?你们难道是无私的?你别以为她不说,旁人就不知道,当初裴叔可是为了拿捏她,下毒让她发下毒誓的!” “那毒药虽然不是真的,可是对她而言,当初也实打实的威胁!” “你扪心自问,她若不是你们选中的平反那个人,你们会帮她吗!” 随添香被气得浑身颤抖,“是又如何,她不也实打实收到好处了吗!拿了好处就什么都不愿意做吗!” 沈辞彻底生了气,道,“什么叫什么都不愿意做?你只顾着考虑自己,考虑过裴叔的感受吗?他经历了什么你不知道?” “现在你让他活过来,不就等于让他把过去那些伤痛日日夜夜放在心头,天天泡在毒药苦水里面,陪着你度过余生,好成全你的感情不是吗?” “在我看来,你与那些伤害他,压轧他,连他的灵魂都不肯放过的人没两样!” 他一把,将沈玉拉到了身后,“随添香,你不就是打这个主意吗?你以为你有多么高尚?如果你真的有那么高尚,就应该自己为他平反,而不是绑架我妹妹,还要让她一辈子都在良心的谴责当中!” “裴叔临走的时候,可没告诉我三妹他去了哪儿,那你呢!你难道不知道吗?” “你明明知道他去了哪儿,但你还不是不知道他被人抓了!” “沈辞!” 随添香大怒,突然双眼猩红,一巴掌拍向了沈辞的胸膛! 沈玉闭了闭眼,一把拉开沈辞,挡在了他面前! 随添香一掌正中她胸口。 沈玉一口血雾喷出去,模糊了众人的视线,沈辞大惊,“三妹!” 第1375章 沈玉软软倒在他怀中,摆了摆手,道,“罢了,送我回去吧,以后爱谁谁。” 她真的,累了。 沈辞弯腰抱起她来,看了眼随添香,“作吧,全世界都欠你们的。她欠你们全世界的。” 随添香看向自己一身的血,摊开手掌愣住了。 她刚刚气头上,那一掌用尽全力,便是沈玉是铁打的,也是五脏碎裂! “沈辞!” 她反应过来,扑上前拉住沈辞,“她......” 看向他怀里脸色苍白,犹如纸娃娃一样的人,随添香如坠冰窖,突然感觉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切断了。 沈辞扭头看向她,眼底一片凉意,“这下子,她欠你们的,还清了吧?” “......” 随添香猛地噎住。 平心而论,沈玉不欠她什么。 沈玉的医术是跟雪叟学的,就算是要报答,那也是报答雪叟的恩情,轮不到报答她。 原本,沈玉是把她当成雪叟的家人去爱的。 可是今天这一掌下去...... 随添香愣愣的看着沈辞抱着沈玉离去,再看脚下蜿蜒而去的血水,整个人被暴雨浇得透心凉。 沈缙走了出来,道,“鬼医,你若心不甘气不平,便带着玉尘走吧。” “说到底,我沈家也是受害者,犯不着包容你吧?我父亲去世,我们家原本就很伤心难过了,弄到现在反倒像是我沈家害了所有人。” 今天的事情,一桩接这一桩,真是叫他伤透了心,忍不住道,“我家老三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她又不是唐僧肉,让你们一个个都想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说着,看向祠堂里面,“你也曾经进宫数次,但不也没胆量杀了罪魁祸首。那么大的事情,全都不声不响压在我家老三身上。” “现如今,怕是再无资格要求她什么。” 说完,直接道,“送客。” “请。” 当归上前,直接下了逐客令。 随添香不想走。 她刚刚只是冲动,见了雪叟的尸体之后难以承受,才做出了不理智的事情。可是如今覆水难收,沈家的人把话也说的相当难听,她面子上也过不去。 而要说进去杀了皇帝...... 她却也没足够的胆量,因为前阵子沈玉就告诉了他,皇帝身边有大内侍卫...... 最后,只得咬牙离开。 东方离面色复杂,也只能跟着走掉。 两人脸色都十分难看,随添香失魂落魄道,“我......难道做错了吗?” 说着,又忍不住哭了出来,“我等了他一辈子,想要他活过来怎么了?我招谁惹谁了,难道不能亲手杀了皇帝,便是我懦弱了吗......” 不等东方离说话,后面传来了当归的声音,“你等了他一辈子,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与我家三姑娘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那么对她?” “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为什么要绑架她?” 随添香愕然,脸色惨白说不出话。 出门之后,东方离才道,“小姨,今天这样一闹,往后她......还会不会帮我们夺回九黎的控制权?” 对于沈玉,他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 随添香浑身冰冷,抿着嘴巴没说话。 她也不知道。 发泄完了,出门便是无尽的迷茫,不知何去何从。 沈玉在床上昏迷着,沈洛眉心紧皱,“五脏粉碎,刚刚随添香肯定想杀了你。” 他说的是沈辞。 沈辞苦痛不已,揉着眉心道,“怪我,害了她。” “有法子吗?” 抬眼看向沈洛,瞳孔颤抖,眼睛里满是患得患失。 沈洛正要说话,外面传来了小八的禀报声,“陈家大小姐求见!” 第1376章 第1 “陈翡瑶?她怎么来了?” 沈辞一惊,回神赶忙道,“快,把人请进来!” 陈翡瑶是陈家的传人,陈家极少在主动去别人家走动,这一次来找沈玉,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她是会看命理的,多半能救沈玉! 沈辞起身,自己主动迎了出去。 不多时,陈翡瑶快步走了进来,不等他说话便问,“沈玉受伤了?” 沈辞点头,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眼睛里,却先冒出了一丝丝亮光。 既然陈翡瑶知道沈玉今天会受伤,那必定就有办法救人! 陈翡瑶看了他一眼,脚步未停,快步上了阁楼,道,“必经之路罢了。” 沈辞没听懂她什么意思。 但救人要紧,于是也就没追问,赶忙跟了上去,问,“她现在这个样子,陈姑娘有没有什么法子?” 陈翡瑶进屋,看向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一丝丝血色都没有的沈玉,轻轻叹了口气,道,“今日接连吃了亏,往后便明白善良要有锋芒,也要与人保持适当的距离,别掏心掏肺什么都给一些不值得的人。” 这话沈辞深以为然。 在他看来,沈玉就是太善良了,希望所有人都过得好,小心翼翼和别人商量,真真切切替别人考虑,结果呢? 人家不但不知道感激,还把她当奴婢使唤,像是吸血鬼一样趴在她身上,但凡有一点没如意,便怪她做的不够。 萧家的人也就罢了。 随添香她凭什么呢? 沈辞憋了一肚子气,问陈翡瑶,“那她......何时能醒过来?” 沈洛已经熬药去了。 可是这个伤势,按照正常人正常情况来算,就算是能好起来,也要养三五个月。 但沈玉...... 沈辞对她,还是抱有不一样的期待的。 陈翡瑶上前在床边坐下来,牵过沈玉的手,闭上了眼睛。 沈辞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没敢打扰。 一会儿,便见陈翡瑶睁开眼睛,道,“两位公子倒也不必担心。她是雏凤,但凡还有一口气在,死不了。” 今日之后,她只会更加强大。 沈辞闻言,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沈玉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听得见陈翡瑶的话,却醒不过来,梦里一群人在对她指指点点。 萧景行说,“沈玉,要不是你,我们家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只要我好好听我爹的话,我们一家就会其乐融融!” 曹氏说,“沈玉,都怪你!要不是你把那个恶心的东西救出来,我就不必死,当年的肮脏事儿就不会被挖出来!” 萧衍说,“沈玉,你就是个贱人!你和曹氏一样恶心,是你让我名声尽毁!” 随添香说,“是你害死了玉尘,如果不是因为你,他就不会死!” “......” 嗡嗡的声音,像是无数苍蝇一样,环绕在她脑中,让她头痛欲裂。 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是因为放在心上了吗? “对,怪我。” 一股浓烈的失望、疲惫与逆反涌上胸腔,她一腔热情终被这一场大雨浇透,凉了下去。 她从血泊里一点点爬起来,看向他们,眼底赤诚终蒙上寒霜,沙哑道,“你们尽情怪我,我不在乎了。” 从今往后,唯吾独尊。 她闭了闭眼,转身离开了人群,走向沉沉雨幕...... 秋日的雨,真冷啊。 模模糊糊的,她听见身后有人道,“玉儿啊,对不起。” 第1377章 沈玉微微一愣,扭头看看到了站在身后的雪叟,他看着她的眼神深邃又复杂,还夹杂着一丝丝无奈,“是我做的不好,让她怨怼我,反倒发泄在你身上......” 沈玉看着他,没说话。 雪叟再次开口,“如果她一定要坚持,那......我便活给她看吧。” 他的身子颤抖起来,对重来一世显得抗拒又充满恐惧,“如果,这是她想要的的话。” 沈玉看着他,终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原本打算去问随添香的意思的,也想着找个机会,去商量一下到底怎么能两全其美。 但现在她发现这没必要。 “我不会再如她所愿。” “她那一掌,若我不是我挡了,我大哥必死无疑。若我不是雏凤,我必死无疑。便是我欠着她什么,也该还清了。” “至于你......” “她对我而言不重要。”沈玉垂眸,道,“但你......对我而言很重要。你是我师父,给我良多,我记得你的恩情,也会尊重你本心的选择,不会为了任何人妥协。” 梦境里,她拿出那只小瓶子,打开了。 她发现,雨幕里的雪叟晃了一下,水从他苍老的脸上滚滚而下,分不清楚是雨还是泪,他整个人颤抖了起来。 痛! 极致的痛! 永生永世,都不想再感受哪怕一秒的痛,让他彻底崩溃。 他蹲在雨幕中,哭出声来。 先是断断续续的,后来放声大哭,像个年少走失的孩子。 沈玉走上前,蹲在他面前,“师父,你想忘了这一切,对不对?” 他抬起头,点头,嗓音沙哑,“孩子,师父想记着你,可是......太痛苦了。” “我知道。” 沈玉哽咽着,割破自己的手指,放在他眉心。 火焰一般的凤凰血渗入,冲洗掉了一切。 片刻之后,他起身来,看她的眼神变得清澈,无辜且茫然,犹如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让沈玉想起疯了后的柳氏,看她的眼神就是这个样子,会抱着她喊“阿姐”。 人为什么一定要牢牢记住过去的痛苦,一遍一遍的回味呢? 她看着雪叟,缓缓愣住。 她也一样。 哪怕是容慕告诉她,她经历过的那些噩梦,都只是通灵梦,用来提醒她的。可这么多天,她还是沉浸其中无法自拔,让那些痛苦折磨着她,也让她变得卑微,对所有人有求必应,好似自己天生就应该做牛做马。 突然之间,脑海里涌出一丝丝明悟。 等回神时,雪叟已经转身走了,嘴巴里哼着一首童谣,“笼子缝笼子缝,笼子中的鸟儿,无时无刻都想要跑出来,就在那黎明的夜晚,白鹤与乌龟统一的时刻,背后面对你的是谁呢!” 恍恍惚惚的,沈玉仿佛看到,一个鬼小孩在中间蹲着蒙眼睛,一堆小孩围着鬼唱这首童谣,四周传来嘻嘻嘻的笑声,“不是我呀不是我呀,猜到了吗猜到了吗?” 中间的小孩突然站起来,扭头指着背后,道,“裴玉尘,是你啊!” “嘻嘻嘻......” 沈玉看着这个场面,不禁湿了眼眶。 他这一生,不过是个替死鬼啊! 最后的公道都没看到,就走了。 可能,也不想看,不想撑着,不想执着了吧。 第1378章 而她又在执着什么呢? 沈玉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从开始执着着元宸,也许只是梦,也许是现实......后来,又执着着保护好所有人,希望所有人都过得好。 从燕南山受伤醒来的那天,她就像是那推磨的驴,一圈一圈连轴转,最后落得个什么呢? 萧家变成那样,她只是觉得有些烦乱。 她不是神仙,总有事情会事与愿违。 可是随添香...... 她怎么就会认为,雪叟的死她才是罪魁祸首呢?明知道沈家对她有多重要,却下手那么重,想杀了沈辞。 人心里有痛苦,便可以随心所欲,想对谁发泄就发泄吗? 想到这里,她的眼中涌现出一丝丝冷意。 五脏六腑的疼痛正在逐渐减轻,她转身离开了雨幕,明明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却莫名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还看到了沈辞。 不仅如此,她身边还坐着一个白衣女子。 那女子牵着她的手,不是陈翡瑶又是谁?她听见她说,“雏凤就是这样,一次次浴火重生,最后才知道自己是谁,该做什么,该在什么样的位置上。” 沈玉垂眸。 该做什么? 在什么样的位置上? 她是天生的王,该做的...... 正琢磨着这个,却听见门外传来皇帝的声音,道,“是朕对不起裴玉尘,但是朕不明白,随添香刚刚为何并未与朕撕破脸?反而要对沈玉下手?沈玉也真是的,她是什么身份她不知道吗?她怎能以身犯险,那一掌下去,可是要死人的!” 说着,叹了口气,“朕知晓她看不上朕做的那些事情,可是她不明白,做皇帝也不容易。一旦到了那个位置,便不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位置,要平衡所有的关系,要把自己当成一个职位去保护,而不能再舍身为任何人。” “因为,一旦自己死了,想要保护的一切都会像沙子一样散开,被人踩入尘泥......” “但愿,她醒来之后能明白这个道理吧。” 沈玉看着他和沈缙走进来,沈缙白了他一眼,他道,“朕说错了吗?随添香就是柿子专挑软的捏,她既不敢自己冲进来杀了我,也不敢去找南楚的人算账,只会拿捏沈玉对她如亲人,才敢肆无忌惮。” 沈缙盯着他,“还有一天了,积点口德。” 皇帝先是一愣,后来又叹了口气,道,“是啊,最后一日了。” 明天就是他的死期。 恍恍惚惚的,沈玉面前的画面散了,她好似又从什么地方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只能听见大家在说话,却看不到任何人。 眼皮子沉的厉害,怎么都睁不开,醒不来。 但这次,却又真正切切的看到了未来的景象! 她双手攥紧被褥,神经紧绷地盯着眼前的画面,彻底隔绝了外面的说话声。 那梦境让她震颤,让她恐惧,又让她想要反抗,想要冲出去! 梦境的最后,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他盯着自己,眼底带着笑,却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啧啧道,“沈玉啊沈玉,我在这里,等你好多年了!今日你自投罗网,便别想回去了!” 第1379章 “你是谁!” 沈玉猛地惊醒,只觉得那张脸无比熟悉,犹如已经认识了生生世世,却怎么都想不到他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又在哪里认识的。 睁眼时,已经午后了。 坐在边上的人,不再是之前看到的沈缙、沈辞,皇帝和陈翡瑶也不在,而是守在床边紧握着她的手,正在默默地给她输送内力的男人。 他抿着唇,嘴唇干裂,眼底满是担忧,还夹杂着嗜血的风暴,似要掀翻了这个世界似的。 却在她睁眼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变成欢喜,“玉儿!” 说着,一把拥住她,将她紧紧贴在胸口,“你是不是傻,为什么不躲开?” 沈玉贴在他胸口,呼吸着熟悉的空气,眼底沁出一丝丝泪意,哽咽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随添香多多少少帮助过她。 她不能让沈辞挨了那一掌,但她自己...... 微微顿了顿,她道,“往后不会了。” 只有她真情实意,也许在随添香的心里,她不过是那个可以帮她实现愿望的工具罢了。 相互利用的事情,她不会再把自己的感情搭进去。 战云枭抱着她,心如刀绞。 她终不再是曾经那个单纯善良犹如白纸一样的小姑娘,渐渐地也看懂了这世间的人性,一点点冷漠成熟起来。 他为她心痛,却也为她骄傲。 她总算开始学着,要保护自己了。 伸手擦了她脸上的泪水,他打量着,嗓音沙哑地问道,“你感觉身体怎么样了?” “无碍了。” 沈玉看了眼外面,见天色晦暗,便明白已经是傍晚,便问道,“你怎么来了?可有别人看到?一会儿师父下葬,怕是人多眼杂......” “你都这样了,我还哪里顾得上有没有人看到?”男人叹了口气,道,“已经吩咐暗卫去办了,但凡看到的人,一概抓起来。” 沈玉点头,稍稍松了一口气,红着眼眶看向他,道,“师父......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不想活下去了?” 战云枭能理解。 一个人,背负了那么多,这么一辈子下来,每一天都在煎熬,活在这世上多一日便多一日的苦痛,他多半已经痛入骨髓,再也不想有下辈子了。 那种感觉,他曾经也有过。 如果不是沈玉,他走不到今天。 沈玉点点头,“我梦到了他,梦里抹除了他的记忆,临走时他唱着童谣,是说替死鬼那个......” 说到这里,她还是有些难过,休息了一小会儿才哽咽道,“愿他下辈子,衣食无忧,也不必上战场,不必替他人作嫁衣裳,不必一生只为别人活着......” “那你呢?” 突然之间,战云枭打断了她,眼神明亮地看着她道,“你呢?你有为自己活过吗?” 沈玉一下子怔住了。 她有吗? 抛开身边所有人,她有想过自己想要什么吗?想过自己真心向往的生活长什么样子,想过临死时回想自己,能清晰知道自己这一生完成了什么心愿,有没有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不留遗憾吗? 沈玉突然发现,她那么卖力的做了那么多事情,竟是没有一样单纯为自己想过的。 第1380章 “那你呢?” 沈玉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眼眶是红的。 男人叹了口气,把她拥在怀中,好一阵子才道,“我和你一样,我也不知道为自己而活是什么样的,除了想要和你在一起,我也没想过自己想要别的什么。” 他低头看向她,指腹轻柔抚过她眉眼,“也许,你可以放下所有人,想一想假如没有通灵梦,没有人干扰你,你会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沈玉靠在他怀里,内心莫名安宁了下来。 好一阵子,才道,“想要和你一起度过余生,肯定是我想要的。至于其他的......我想养一院子的花,养几只猫猫狗狗,靠自己的双手安安静静地生活。” “或者,到处去走走,看看这山山水水。” 说到这里,不禁又有些颓然,道,“只不过,这些都是幻想,我的身份注定了我没法做这样的人,就算是我不去找别人,别人也会来找我。” 她抬眼看向战云枭,道,“等天下大定,也许我们就能梦想成真。” 战云枭问她,“你的内心......也渴望去救赎别人吗?” 沈玉看向他时,他打了个比方,说,“比如,随添香?比如,萧瑾行和萧瑾乐?你是不是打心眼儿里,希望他们内心没有痛苦?哪怕自己受罪,也希望别人舒心?” 沈玉一下子愣住。 她是有那样的希望的,因为自己在通灵梦里受过苦,便更能体会别人的苦,希望自己能帮到别人。 可是从结果来看...... 她其实什么也做不到。 沈玉垂眸,有些颓丧,“可能,我高估自己了吧。” 男人却摇头,“这些,都不是你的错。这世上这么多人,佛都渡不了,何况你只是一个凡人。他们有他们自己的因果。” “萧景行兄妹三人的果,是他的父母种下的。犹如我的果,是我父王与母妃种下的。分明不是你的错,你怎能放在自己心上呢?” “裴叔的果,是皇帝和南楚人种下的因,鬼医如果真想要报仇,理应去找皇帝和南楚人,她抓着你发泄,不过就是你太纵容她,让她肆无忌惮开始撒泼。” “退一万步讲,你和裴叔最初也不过是交易,他给你功力教你医术,也是为了他自己。你记着他的恩情这很好,可是再多......你就背负不起了。” “玉儿,”他捧着她的脸,认真道,“答应我,往后不要承担别人的因果,不要用别人的命运惩罚你自己。” “人都是很自私的。” 他看着她,字字如刀,“你将鬼医当成师娘,但对她而言,你却不是她的女儿。她口口声声说自己为裴叔付出了一切,可这难道不是她单方面的自以为是吗?” 沈玉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怎么会呢,她......” 战云枭从边上拿了一个信封出来,递给她,“这是早年裴叔写给她的信。” “这封信上,明确拒绝了和她在一起,甚至已经切断联系。她喜欢裴叔,是她自己的事情。现如今裴叔死了,她不甘心的也不过是她这么多年投注的感情,却并不是真的爱。” 第1381章 “如果是爱的话,她怎么会想不到裴叔经历了那么多炼狱一般的生活,如今早就不堪重负了呢?” “她根本不在意裴叔好不好过,她想要的,只不过是让他补偿她这么多年的期待,最后拿到一个裴叔终究属于她,要陪着她走完剩下的路的结局罢了。” “她想赢,而不是爱。” 沈玉听得愣住了。 随添香想赢? 想爱和想赢,到底有什么区别?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困惑,战云枭道,“爱一个人,是会去成全的。换做是我,经历过那么多,你还想要我与那些苦难记忆一起,陪伴在你身侧吗?你忍心吗?” 沈玉看向他,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那怎么可能呢......” 战云枭捧着她的脸,吻去她的眼泪,“这就对了,你不忍心,是因为你心疼我。比起填补自己空虚的内心,你更希望我好受一些。” “再比如,我恨不得把你困在身边,关在后院里,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陪在我身边。可是,我无法忽视你内心的渴望,也不能阻拦你去南楚,更不能斩断你的翅膀......” 他紧拥着她,不舍犹如丝线一样一圈圈将她缠绕,但又亲手解开,“因为,我想看我们家玉儿走出不一样的、独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答应我,往后多为自己想一点,好吗?” “......” 沈玉怔怔看着他,被他的温柔宽厚,被他的爱意打动,她的心脏不由自主的狂跳起来,内心涌出难以抑制的感情。 她说,“等我回来,我一定一定......所有的事情都不再瞒着你,一定和你商量。” 就这一次。 等她从九黎回来。 她爱他,尊重他,却不能失去他。 有那么一瞬间,她冒出一个把真相告诉战云枭,尊重他的选择,让他一起去九黎的冲动。 可最后,这个冲动还是偃旗息鼓了。 “对不起。” 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也琢磨着自己的心,道,“我......也许终究还是自私的,只考虑我自己的选择......” 战云枭叹了口气,抱着她没说话。 而谁又不是自私的呢? 他若知道真相,便是宁死也不愿意让她以身犯险......所有的为你好背后,也许都是为我好,他也无法接受失去她的结局。 沈玉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道,“也许,我还没有学会如何去爱......” 男人失笑,叹了一声,“也许,我也只是嘴上功夫,做起来未必有你做得好。” “但你安慰到了我,”沈玉抬眼看着他,眼底有些泪意,“你开导我,鼓励我,尊重我,都让我心里好舒服。” 男人轻轻地笑,“谢谢你的认可。” 比他前些年打了胜仗,回京时万众瞩目,王冠在首的感觉都还要满足。 难得的,沈玉心头那股烦躁、憋闷、无力的感觉再次消散,她又生了一丝丝力量。 也许有一天,她会能做到自己给自己力量。 但此时,她确定即便是到了内心真的无坚不摧的那一日,今天身侧这个男人给她的安慰,依旧是她毕生最为温暖、动人的回忆。 门外传来沈辞的声音,“玉儿,时辰到了,你还去送葬吗?外面现在谣言四起,你出去恐怕有些危险,不行就别去了。” 却不知,这危险是沈玉一手谋划的。 她要做的,正是要借着这股力量,离开北齐...... 第1382章 沈玉爬起来,道,“还是要去的,只不过......临走之前,我想去看看娘、阿姐和鸾儿。” 也许今晚出去,就回不来了。 战云枭伸手拉住她,“就今晚吗?” 对他来说,真的是太突然了。 他真的恨不得把她困在怀中,哪里都不让去。可他也明白,若她当真被困在北齐哪里也去不了,那必定会日日惦记还在南楚的生母,也会因为雪叟的死而自责一辈子。 他拉着她,手在微微颤抖。 沈玉迎上他的眼神,心中满是不舍和不忍,但最后还是点头,道,“等我回来。” 说着,一个吻重重印在他眉心。 等他的腿好了,便没有了后顾之忧,她便也不必瞒着他什么了。 其实她也舍不得。 可是必须走。 “我走了之后,瀛洲这边,便交给你和兄长了。”她也不知道该叮嘱一些什么,只是道,“你们一定要......好好在这里等我。” “不要让我回来后没了家。” 战云枭没忍住,伸手猛地将她抱在了怀中,浑身颤抖,心也跟着一起发抖。 他根本不想松开她。 沈辞本想走进来的,可想到时间紧迫,屋里两人相处的时间原本就没多少,只得自己隐忍,扭头看向雨幕,问,“还有多久了?” 当归道,“半个时辰,勉强能和大家告个别。” 沈辞心头微微一颤,看向小八,“此去,三妹便拜托你了。” 小八点头,“沈大公子放心,属下定会用命去保护姑娘!” 沈辞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时间不等人。 沈玉陪了战云枭一会儿,只得一起出门。 沈辞看着两人腻味的模样,道,“路上已经清空了,你们想过去便一起过去吧。也就这点儿时间,没法子了。” “谢了。” 战云枭感激地看了眼沈辞,陪着沈玉一起去安和苑那边。 顾氏因为在坐月子,战云枭也不能跟着进去,只能在外面等。 沈玉进去的时候,顾氏怀里正抱着鸾儿,和沈馨两人一起哄着,看到她进来忙问,“玉儿,你怎么样了?陈家姑娘说你没事,你爹也不让我出去......” “我这不......好好的吗?” 沈玉闻言笑着上前,将之前的痛彻心扉全都压下去,在床边坐下来来,逗弄鸾儿,“小鸾儿,姐姐要出门去了,等回来给你带好玩的好不好?你想要什么?” “呀呀!” 小鸾儿软软的小手牵住她的手指,嘴巴里吐出一个小小的泡泡,看的沈玉心都软化了。 “她好可爱。” 她忍不住,在她小手上亲了一口。 顾氏眼眶发红,身后揉揉她的脑袋,道,“玉儿,一定一定要回来。鸾儿还不记事儿,你一定要让她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姐姐。” “嗯。” 沈玉点点头,嗓音有些沙哑。 沈馨看向她,哽咽着,“玉儿,别忘了答应过阿姐,要送阿姐出嫁的。” 倒也不是一定要沈玉送她出嫁,只是她不想再见不到这个妹妹,一时间难免掉下泪来。 沈玉和她抱了抱,“放心吧阿姐,我记着呢。” 她必须要活着回来。 第1383章 地上,沈缙眨巴着眼睛,一双眼落在她身上,难以接受养在身边这么多年的孩子,竟然就要走了。 可理智又告诉他,她已经长大了,比他还厉害,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 最后,只得对绿萝道,“你去,将准备好的包裹交给小八带上。” 绿萝点头离开。 沈玉扭头看向沈缙,“谢谢爹爹。” 沈缙点点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又叮嘱一番,这才道,“时间不早了,走吧。这段路不好走,你身上的伤真的好了吗?” 沈玉点点头,仔细感受了一下身体,竟然并没有受伤的痕迹,一时间也觉得自己的身体十分奇怪,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但也没空琢磨为什么。 她与顾氏、沈馨告别,离开了房间,又把手上的方子和医书交给沈洛,各留下一套银针给战云枭、沈辞和沈洛三人,以备不时之需。 外面传来小五的声音,“姑娘,时间到了。” 半个时辰,一眨眼就过去了。 沈玉心中纵有万般不舍,也只能扭身问小八,“东西都带好了吗?” 小八点点头,“银针、药,还有武器,全都收拾好了。陈姑娘和......东方忌已经在外面了。” 还有楚惊天那边,也已经传话过来。 可是这个话,却不能明明白白说出来,最后只得小心看了眼战云枭之后,道,“外面谣言四起,有人怂恿百姓在闹事儿,说您是祸国妖女......” 沈玉看了眼阴沉沉的天空。 天已经要黑了,但是雨停了一会儿,空气又冷又沉,北齐的秋意来的真是又急又猛,一场雨之后变像是换了个天儿。 沈玉抿住唇,沉默片刻道,“走吧。” 说完,转身与众人告别,“大家保重。” 战云枭伸手,忍不住想要拉住她,却在手伸出去之后,强行收了回来,道,“保重。” 沈玉点头,看了眼大家之后,与沈辞、沈缙、小八一起离开。 给裴玉尘送葬,沈家总要去几个人,不然的话很容易叫人怀疑。 沈缙和沈辞陪同。 沈玉套上了孝服,下了楼。 战云枭看着她,心脏犹如被一跟线牵着,拉扯得难受。 他想跟上去。 可是不能。 她此去南楚,务必要让南楚认为她已经和北齐撕破脸,要不然传出去她和他藕断丝连的消息,到了南楚便会被人人喊打,被当成奸细。 这对她而言,太危险了。 身侧,白七问他,“王爷,我们现在去哪里?” 男人闭了闭眼,沉声道,“传令下去,沈玉......是南楚从小送入北齐的奸细,试图颠覆北齐朝纲,即日起全境通缉。” 白七猛地一噎,一股难过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便听他又道,“你乔装打扮,换个身份带人去追杀她,务必确保她顺利离开。” “......”白七闻言有些无语。 他家王爷这追杀,可真是别出心裁。 名为追杀,实则护送。 “属下遵命。” 白七回神领命离去。 战云枭闭眼,一拳下去恨不得砸碎自己的膝盖,只恨自己无法站起来随她并肩而去。拳头到了半空中,又生生隐忍。 他伤害自己,最后只会让她更加自责,难受。 第1384章 沈玉带着送葬的队伍出去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西风冷飕飕刮着。 刚拐过街道,就被愤怒的百姓围住了。 他们看她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敬重,或者指指点点,而是直接质疑和泼脏水,“沈玉!得亏我们难么信任你!你居然是南楚的奸细!早知如此,当初就算是死了,我们也不会吃你的药!” “就是就是,解疫的时候,还以为她是真的好心,原来竟是为了拉拢人心!那云州军的事情,谁知道是不是她故意的!” “要是让她得逞,云州军当真落在她手上,那还了得!” “就是就是!” “真没想到啊,看起来软软糯糯的一个小姑娘,心里居然藏着一肚子的坏水!这种人就应该被下大牢,凌迟处死!”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说不定,当年南楚攻打我北齐,就是她送信的呢!毕竟,王爷可是最喜欢她!她近水楼台先得月,拿到我军情报易如反掌啊!” “我的天,好像还真的有这个可能!” 沈缙气得吹胡子瞪眼,“这群白眼狼,我家三姑娘那药都给狗吃了!” 沈玉往人群人望了一下,眼底是幽深的凉薄,“爹爹不必生气,是有人从中做浪罢了。百姓们不明所以,信以为真了。” “这对我而言,是好事儿。” 事情闹得越大,传到南楚那边,对她越有利。 沈玉眯了眯眼,理智告诉她这一切的确是她想要的,可是内心难免还是有些刺伤。 她救人的时候可是真情实意。 如今他们听到谣言就想杀了她,人心凉薄不过如此,贼老天今天可真是好好给她上了一课,从今往后别什么都真情实意放在心坎上! 沈辞看向她,问,“丽妃和四皇子的人?” 沈玉点点头,“我走之后,你和王爷留意四皇子,他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沈辞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左右她都要走了,借着这股东风离开,也不算是一无所获。 三人都想着赶紧把裴玉尘下葬,之后便可以送沈玉出城,却没想到事情压根没那么简单,原本离开瀛洲的老齐王居然去而复返,带着五百多人的队伍挡在前路不让人过去。 “沈三,你这个奸细,还敢堂而皇之招摇过市?” 他拔剑,愤怒地指着沈玉,道,“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来人,把她给本王拿下,清君侧!” 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报复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他眼底的恨意和快意疯狂跳跃着,只要杀了沈玉他就可以一雪前耻。 元丰死了,元祐失踪了,明玉是半个合上,四皇子还是个病秧子。等黑羽卫的事情一捅出去,皇帝死了,他作为皇帝的弟弟,就是理所当然登上皇位的那个人! 想到这里,他的心不由狂跳起来。 送葬的队伍被迫停了下来,沈玉看着他半晌,笑了一声,“就凭你吗?” 她说着,缓缓拔出了身上的佩剑,“放马过来。” 佩剑是陈翡瑶带来的。 她去南楚要换身份,自然不能带着战云枭的封疆剑,似水寒之前也有人见过,都不能用了。 这把剑,是陈家专门为她打造的,通体血红,犹如燃烧的烈焰,又仿佛嗜血的冥蛇,名“凤厌”。 第1385章 她的狂放不羁,有种风轻云淡的讽刺,每个字都犹如一个个巴掌扇在老齐王脸上,“正巧,临走之前,我也想把往日蹦跶的老狗清理清理,免得隔着十万八千里,还能听到狗吠声!” “小畜生!你怎么说话的!” 老齐王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被人骂得这么难听,顿时就怒了。 “给我上,杀了她!” 话音未落,前方四个彪形大汉冲了上来。 沈辞想要动手,被沈玉一把拦住,她站起来,眯眼道,“正好,给我的剑开开荤!” 话音未落,一道血光闪过! 犹如刺目的虹光,悄无声息收割了四人的性命,等众人回神时,那四人已经被拦腰斩断,死得不能再死,甚至身上的血都好像被灼烧干净,彻底变成了干尸! 四周死寂,沈玉自己也冷了一下。 这剑...... 有些非同寻常。 老齐王目眦欲裂,大惊道,“不好!这是雏凤的血剑凤厌!大家快撤!” 话没说完,转身便逃。 沈玉不会让他走。 回神后,猛地将剑丢了出去! “噗——” 老齐王猛地从马背上栽倒,扭头看向沈玉,没等说出半个字来,便倒了下去。 沈玉朝着他倒下的方向,走了过去。 四周众人浑身拔凉,回神树倒猢狲散,逃得半个都不剩,沈玉从老齐王背后拔出凤厌,看着变成干尸的他眼底染上一丝丝冷笑,回看四周骂她的那些人,道,“好看吗?” “......” 刚刚辱骂她的人血液逆流,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回神之后扑通跪地。 沈玉哂笑一声,“一群怂包!” 之后,没再理会任何人,带着人去了墓地。 战云枭就在对面的阁楼上看着她,心情复杂。 又心疼她要经历如此难熬的时刻,又被她的样子吸引,一颗心砰砰直跳。 半晌回神,将手上的狼毫放下,把纸递给小五,道,“等人从山上下来了,便可以带人去了。” 上面,亲笔书写:沈玉欺瞒沈家,差点害死顾氏,又与南楚勾结,想要颠覆北齐朝廷,且故意害他残了双腿,可谓是十恶不赦。 从今往后,全境追杀。 小五看了眼这些字,心下骇然。 等人走后,战云枭才看向远处,轻叹一声,“既然是你想要的,那我便......做那个推波助澜的人。” 这时,明玉从门口走了进来。 “王爷。” 他没再穿女装,只是换了一身普普通通的男装,放下头上的蓑笠,露出一张霁月清风般的面容,却显得肃沉又难过,“这是父皇留下的,说有朝一日,能帮上小师父的忙。” “我思来想去,还是应该留在你这里。” 说着,将一个小木盒放在他面前。 “这是什么?” 战云枭看向盒子,有些不解。 “王爷打开看那看。”明玉示意他打开盒子。 战云枭睨了他一眼,打开了檀木盒子,从里面看到两道圣旨。 看完之后,眉目之间满是惊讶,“皇上他......” 明玉叹了口气,道,“父皇说,就当是他为二十多年前做过的事情,赔罪了。” “那你呢?”战云枭看向他,第一次高看这个三皇子,他居然能把这种东西送出来,那需要多么豁达的胸怀? 第1386章 明玉垂眸,道,“小师父一心为了百姓好,百姓还不领情。旁人稍作挑拨,他们就恶言相向。若不是打不过,估计还要动手。” “她承受了那么多,以己身背负起世人的苦难......我在山上清修多年,见到她之后,才知道什么叫金刚怒目,佛心慈悲。” “她不入空门,做的事情却叫我敬佩。” “至于我......” 他沉默了片刻,道,“我既然从小潜心修佛,便理应从一而终,便是不能成为一个圣僧,至少也要做个......真正能为世人做点什么的人。” “她比我更适合那个位置。” 战云枭看着他,心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最后真的会成为一个圣僧? 许久,才回神开口,道,“既然这东西是给你的,那皇上便知这圣旨我拿出来没说服力。只有你拿出来,才能发挥它的威力所在。” 说着,把盒子递给了明玉,道,“还是留在你这里吧。” 明玉愣了一下,回神接过盒子,道,“也行。” 说完,深深叹了口气,“她这一走,北齐便失了主心骨。往后,还要请王爷多多费心。” 战云枭道,“明玉,留下来吧。” “北齐是沈战元三家打下的天下,如今风雨飘摇,我们理应齐心协力。” 明玉看着他,有些怔忪。 战云枭让他留下来? “我的身份......王爷该明白这不方便。”他是三皇子,一旦留下来,那皇帝驾崩之后,皇位就会自然落在他头上。 可是皇帝下了旨,皇位是留给沈玉的。 战云枭看着他,道,“你留下来,在她回来之前,你就是北齐新帝!” “本王......支持你!” 战王一诺,几乎奠定了他的地位。 明玉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回想之前自己和沈玉、和他三人争风吃醋时,此时只觉得时间飞快,一转眼一切都变了样。 战云枭道,“你留下来,对我们而言是最为稳妥的。一可避免群龙无首,藩王作乱。二可省下财力,却对付边境之患。” 这话,明玉没法子反驳。 最后,只得道,“那也好。” 说着,看向丽妃寝宫,“丽妃和四皇子勾结齐王叔,如今齐王叔一死,便不知她还能找谁。” “有你在,元朔没有机会。” 战云枭睨了他一眼,朝着明玉伸出手。 明玉愣了下,随后伸手一拍,两人算是达成了共识。 外面淅淅沥沥,又下起了雨。 沈玉在山上,送雪叟下葬的时候,再次遇上了随添香和东方离。 随添香没打伞,浑身是湿透的,看着这边踟蹰半晌,上前道,“沈玉,对不起......中午我只是情绪冲动,并不是真的要......” 沈玉起身看向她,打断了她,道,“不是什么?如果不是我挡一下,我哥就死了。鬼医可真是会说话,会做事儿。一句对不起,就抹杀了自己杀人的心。” “你应该庆幸,今天我哥没出事儿。如果你当真杀了他,我与你便是不死不休。”她说着,将之前随添香给她的那串珠子还给她,“什么圣女,这那的,我不需要了。” “往后,我与你再无瓜葛。” “当然,我师父也绝不会再活过来了,你要当真想报仇,便去找杀他的人,而不是在我这里耀武扬威。” 第1387章 随添香猛地噎住,喉头滚动着,半晌尖锐道,“沈玉!你明明答应过我,会让他活过来的!你出尔反尔!” “是啊,我出尔反尔。” 沈玉看着她,凉凉一笑,在无之前的同情,“我答应你的时候,你是我师娘。你对我哥出手的时候,你是谁?” “你想杀我亲人,却指望我让帮你忙?” “既然话说到这份儿上,那我也就说一说到底是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二十年前黑羽卫覆灭,被烧伤、被冤枉的是裴叔。后来,为了给黑羽卫平反,一次次削骨割肉的人是他。前几日,被南楚人虐杀的,也是他。” “那一刀一刀,都落在他身上。” “而你,不过是打着爱的旗号,纠缠了他半辈子罢了。现如今,你好好的一个人,却指望他活过来,带着过去那无穷无尽的苦痛,你在乎过他的想法吗?” “你不过是一个自私自利的疯子罢了,不要在我面前说你爱他。” 沈玉示意暗卫将人下葬,明确告诉随添香,“今天下午,我问过他了。他根本不想再来这世上一遭。你醒醒吧。” 说完,便没再理会她。 随添香浑身颤抖,脸色煞白,“不、这不可能!他不可能不想活过来,这么多年了,他都还没有娶我呢......” 说着,扑向坟头试图去扒拉棺材,“裴玉尘,你给我出来!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从那么小就喜欢你,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你要一次次拒绝我!” 她哭得颤抖,哭得疯狂,最后竟是石破天惊喊了一声,“师父......” “......” 沈家这边的人一脸诧异。 谁也没想到,裴玉尘居然是随添香的师父! 沈玉亦愕然当场,不禁看了眼东方离,“不是说有婚约吗?怎么变成了师父?” “......”东方离闻言有些无奈,道,“最开始,的确是师徒。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意外,两家不得已订下婚约,这才......” 具体的事情,他没多说。 只是上前去拉随添香,“小姨,你冷静一点,裴叔他已经走了,你就让他安心地去吧。既然他不愿意醒过来,我们强求也是没用。” 犹如他喜欢沈玉,也是强求不来的。 她只会给他一瓶子药吃。 想到这里,他又多看了沈玉一眼,心情复杂。 沈玉微微一怔,便听他道,“也许下次见面,我便认不出你来了。” 沈玉给他的药,让他分次吃,一天一粒吃一个月。 他一口气全吃了。 虽然没中毒,但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对沈玉的记忆和感觉都越来越模糊,今天见面时甚至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心里木木的,脑海里也是空白的,有种东西在渐行渐远,无法控制。 他看着沈玉的眼神有些复杂,可沈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给的药只要正常吃,东方离只会不再受到那变态情绪的影响,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随添香又闹了起来,没给她问话的机会。 东方离拽着她走了。 随添香扭身盯着沈玉,咬牙切齿地道,“沈玉,我恨你!是你,夺走了他的命!” “这是有毛病吧?”沈辞蹙眉,“裴叔去世是南楚人杀的,和三妹有什么关系?” 第1388章 “......” 沈玉看着前方的雨幕,道,“也许,是觉得如果没有我,师父就不会失去内力。那样,起码有自保的能力吧。” 这是她欠着裴玉尘的。 这一世,是还不清了。 沈玉心里沉甸甸的,下山的路上情绪都不怎么好,随添香比她更好不到哪里去,她气得把随明珠留下的东西踩在泥土里,“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应该把这个给她!” 东方离见她难受,自己也跟着难受,可那难受的情绪却很淡,怎么都提不起来,道,“可是小姨,我娘留下的东西,记载当中原本就是属于雏凤的啊。” “什么是她的!” 随明珠红着眼睛,“她凭什么啊!” 说完,嚎啕大哭。 沈玉的话,戳到了她的痛处。 这么多年了。 她知道裴玉尘受的苦,可是从没有想着主动去找仇人报复,做的许多事情,也是希望裴玉尘能把她的感情看在眼中,放在心上,与她在一起。 一旦裴玉尘愿意和她生活在一起,她宁愿他忘了黑羽卫的事情。 可裴玉尘就是不愿意。 他不想跟着她去南楚,只想留在青柳巷,等机会平冤昭雪。她上次来给皇后治病,其实也是一个巧合,是苏将军找她来,她想找机会接近裴玉尘,所以才顺水推舟,来了瀛洲。 后来,的确也陪着裴玉尘度过了一段时间。 之后裴玉尘走了,却并没有告诉她去哪里,只是留下一封信,说对不起,说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却不想,回来的时候已经...... 又想到裴玉尘当年拒绝她的那封信,她只觉得心如刀绞,这么多年的心思全都付诸东流,“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就这么硬,为什么就不能分给我一分啊!” 年少时,她是裴玉尘最得意的学生。 她比裴玉尘小了足足十七岁。 她随着他学医时,她情窦初开,他已经是个成熟的年轻男子,刚刚娶妻。 也许造化弄人。 他去山下出诊那日,她妻子被山里的猛兽袭击,一尸两命。 婚后不到十个月,他就丧了偶。 她大着胆子,脱光了衣服钻进他的被子里,试图去温暖他的悲伤,却不想最后惹得他大怒,不要她这个徒弟。 最后的婚约,还是她家借助圣殿的力量绑定的。 后来,裴玉尘离开九黎,来到北齐参了军,把她一个人丢在九黎。 九黎巨变,她也失去了原本的家园,圣殿更是没了用处,她只能四处寻找裴玉尘的下落,仿佛找到他便是找到了家。 再见时,已经是他在法场待斩那日。 他说要报仇雪恨,让她动刀。 她提出的条件是,让他不再躲着她,只要她愿意去看他,陪着他,他就不能拒绝。 一晃这么多年...... 种种的,一路走来,她只是等来了一句话—— 前些日子,他在临走之前有一次,也跟她说了对不起。 她以为他的心里终于有了她。 只要一切顺利,等他的愿望达成之后,他便会随着她度过一生。 可谁成想...... 第1389章 她突然捂着脸,再次哭起来,“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叫隋袖,叫随添香!” 红袖添香,只是她一个人的美梦。 她原本的名字,叫随灵珠。 她站了起来,眼珠子颤抖着,一腔不甘与愤怒却无处发泄,只是踉跄喃喃,“阿娘说的没有错,人生最苦求不得......我和阿姐却都没有听她的话。” 她的阿姐随明珠,为了元晁义无反顾丢下九黎圣殿,嫁到了瀛洲。九黎圣殿因此被别人掌控,而她在瀛洲也不得好死。 她痴恋裴玉尘,却不料裴玉尘这些年来根本不为所动,前些年只顾着拒绝,后来背着婚约从九黎来到瀛洲,也不知道是在躲避她,还是真的是因为和战长安、沈忠达两人关系好,所以才来帮忙。 这一晃二十多年过去物是人非,她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江湖女子的潇洒肆意,她终是装不下去了。 举目无亲,也无家。 沈玉还拒绝了她。 隐隐的,内心不禁产生一个念头:是不是她太任性,以至于在最好的年华做了不对的事情,才有了今日的结局? 今天中午,她出手没轻重,那一掌下去...... 终究是覆水难收! 想到这里,她头痛欲裂,竟是身子往前一栽,狠狠跌倒下去。 东方离叹了口气,抱着她离开瀛洲...... ...... 浓黑的夜色里,整个瀛洲再次戒严,禁军封城,成百上千人从南门涌出去,短短一个时辰当中,沈玉被通缉、追杀的消息已经传遍瀛洲。 与此同时,北齐皇帝下了罪己诏,差严公公在京兆尹大门口宣读,召集了无数百姓,承认自己二十年前与拓跋烈勾结,联合孙恒害死战长安、沈忠达、栽赃裴玉尘,让黑羽卫全军覆没的罪名。 众人哗然。 而第二份则显得稀奇古怪,云里雾里,谁也没怎么听懂。 百姓们的注意力,全都被皇帝下罪己诏和沈玉叛逃这事儿占据了,甚至老齐王的死,都没惊出半点浪花。 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在所有人以为,事情会到此为止时,皇宫一把大火直冲云霄,皇帝谢罪自杀! 一夜之间,北齐皇帝驾崩,朝局大变! 四皇子垂死病中惊坐起,拉着丽妃瞪大眼睛,“父皇自杀了?那接下来,谁上位?怎会这般突兀?” 根本就没给他准备的时间。 丽妃更是浑身颤抖,“不清楚是谁,得看战云枭的意思!沈玉被逐出北齐了,沈家多多少少被牵累了一点点,沈辞和沈侯爷都没说话的资格,唯有战云枭手握重兵,虽然残疾却武功无人能及!” “老齐王一死,咱们没有助力......” “......” 元朔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他不是战云枭的对手! 最后,只得闭眼咬牙,道,“往后,恐怕还要继续蛰伏,等待时机......” 偌大的皇宫里,明玉与明萱跪在雨幕中,明玉浑身颤抖,明萱公主泣不成声,“皇兄!父皇去了,咱们要怎么办啊?” “沈玉明明很好的,她怎么就成了叛徒!” 她才将自己从囚禁当中放出来,告诉她可以不用去和亲,只需要找个喜欢的人嫁了,她还是北齐的明萱公主。 可这一转眼,她还没想好要嫁给谁,她就成了叛徒。 第1390章 明玉看向她,欲言又止。 最后,安慰的话到了嘴边,也只好将真相隐瞒,道,“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就交给时间吧,总有一日会真相大白。你只要好好地,往后也没有人欺负你。” 明萱不停地哭,看着她,“皇兄也不会让我去和亲吗?” 明玉摇头,“不会。” 明萱眼泪不住往下掉,想开口为皇后求情,但终还是止于唇齿。 明玉抬头看向南边的方向,心里惦记着沈玉,却抽不开身。 自从下山来,经历的事情多了,他越发觉得即便是强大如沈玉,也渡不了所有人。甚至,还要搭上自己。 有一个瞬间,他又不由困惑:佛到底是什么? 城外的马车上,沈玉靠着车壁摇摇晃晃,小八坐在她对面,有些惊骇地道,“皇宫起火,皇上居然真的说到做到,自杀谢罪了!” 沈玉掀开车帘,看了眼身后。 皇宫的方向,浓烟滚滚,在本就有些暗淡的夜色里,显得更加黑乎乎一团。 她没说话,看了一小会儿,才道,“明天,便是明玉登基了。” 小八惊讶地问道,“姑娘,你怎么知道登基的一定会是明玉?” 沈玉道,“你家主子没那个心思,明玉登基省事儿。他注意力不在皇位上,自然是怎么省事儿怎么来。明玉是皇子,登基理所当然,能堵上所有人的嘴,也能让钦州、沧州那边的人找不到造反的理由。” “......”小八一时无言以对。 照着他家主子的性子,这事儿的确是他做得出来的。 沈玉放下车帘,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 雪叟死之前,她就一直想着去南楚,去九黎,但怎么也没想过,是今日这种去法。 那时候,只觉得自己从瀛洲出发,直接去九黎,闯过生死桥,拿到药引子便可以回来和战云枭团聚了。 可是现在,她却不得不先去楚都。 因为生死桥背后那位,和南楚皇室有关,而且她的母妃现在被关在楚都,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加上雪叟被杀...... 种种缘由放在一起,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车子里气氛有些沉闷,陈翡瑶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道,“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可是一想到若说出来会让你的路更加难走,便又不敢说了。” 说着,问道,“你最近做通灵梦了吗?” 沈玉回神,道,“做了,但是有些看不懂。我梦到了一个人,他认识我,我却不认识他,只是觉得很熟悉很熟悉......” 突然,她看向陈翡瑶,“人真的,会重生吗?” “自打容慕说我通灵之后,我时常分不清楚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很是困扰。” “不知道该当成警示,还是该真情实意投入其中。” 她是真的有些困惑,难得请教旁人,“燕南山的事情之后,我一度以为元宸篡位,我选错了人,害得沈战两家覆灭,自己也搭上一条命那事儿是真的,以为自己重生了,因此心中充满仇恨。” “虽然不曾失去本心,但是仇恨时常困扰着我,即便是梦里也痛不欲生。” 第1391章 “现如今,却时而清醒时而迷惑,理智的时候却又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梦里还是现实,迷惑的时候又觉得......” 叹了口气,她低下头,再次陷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当中。 陈翡瑶只是静静地听着。 等她彻底不说话了,这才道,“我来,就是为了解决你的困惑。” 沈玉猛然抬头,看向了她。 陈翡瑶道,“你有没有发现,这个世界其实有两层?” 沈玉困惑,“什么意思?” 陈翡瑶道,“比方说,普通的黎民百姓、皇权算是一层。四个国家统治着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但是,他们统治的不是全部的百姓。” 沈玉隐隐有些明白了,点头道,“对,第一次听说陈家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奇怪之处。” “后来,九黎圣殿、南阳鬼墟,还有阴山道士,东海琴修出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他们其实都不受四个国家节制,他们是凌驾在皇权之上的,虽说东海瑶池那边如今算是没落了。” 陈翡瑶闻言点点头,“正是这样。” 说着,看向她,“我们这些人,这些势力,都是超脱皇权之上的。而你,是最为超脱的那一个。” “在一千年之前,这片土地上,其实有很多修行者,只是后来没落了。到了最后,只剩下有古老传承的几个家族,还保留了一些能力。” “你身上的雏凤之力,便是其中最强的传承力量。” “雏凤最强的力量,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也就是说,自古至今,雏凤都只有一个人,是同一个灵魂的不断转世。” 沈玉骇然,“那意思是,其实我的灵魂已经存在了很多很多年了?” 陈翡瑶点头,“世上只有你是这样的。” “所以,你通灵梦里出来的人,你可能在上辈子,或者什么时候见过,也不稀奇。而你的通灵梦,有少部分是预言未来的,大部分其实都是发生过的事情,只是不是在此时此地罢了。” 沈玉整个人都被震撼到了,“你的意思是说,对于此时此地的我而言,通灵梦里发生过的事情,即便不是即将发生、正在发生的,也肯定是在曾经发生过的对不对?” “也就是说,我的确是重生了?” 陈翡瑶点头,“是的,你的确是重生了。别人只能转世投胎,只有你能回到自己的过去。” “也正是你重生的那天,我从南楚回到了云州,在云州等你来。” “......” 沈玉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许久,才问道,“为什么?” “因为......陈家世世代代,效忠于雏凤。雏凤匿,陈家藏。雏凤浴火,陈家复出。” 陈翡瑶说到这里,朝着她肃然拱手,道,“属下拜见主子。” “......你先让我缓一缓。” 沈玉赶紧按住她的手,靠在车壁上闭上了眼睛。 太奇怪了,她需要好好消化消化。 车子里静了下来,小八看着她的眼神,犹如看到了神邸那样虔诚,突然觉得她身上充满了神秘的色彩。 但一想到被四国皇室追捧的陈家,又觉得都释然了。 陈家的预言能力,原本就超出世俗的理解之外,但所有人都对此趋之若鹜。 存在一个不断重生的灵魂,又有什么稀奇呢? 沈玉则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强有力的心脏跳动,想到若自己是寻常人,随添香那一掌之下,自己必定已经香消玉殒了吧? 第1392章 还有,她能重生这本就是不合常理的事情。 也许,陈翡瑶所说的事情,她应该好好想一想,而不是不断去抗拒。 只有认真面对问题,遇到的苦难才能迎刃而解。不然等真正的危机来临,她估计都没做好准备。 她不是那种会逃避的人。 片刻之后,她睁眼看向陈翡瑶,“我去楚都,你其实已经知道目的了吧?你来,是不是想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陈翡瑶点头,“看来你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的身份......我来,的确是有事情要告诉你。除了救人和去九黎之外,你需要从南楚国库当中拿走一样东西。” 沈玉抬眼看向她,问,“凤凰印?” 容慕跟她说过这个事情。 陈翡瑶点点头,“那是你的东西,但是你可能忘了怎么用。我随你同去的目的,便是教会你怎么控制它。” 沈玉点点头,“谢谢你。” 陈翡瑶欲言又止,片刻才问道,“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吗?比如说,之前好几世的事儿?” 沈玉摇头,“只有上辈子的事儿,但是上辈子我根本没有发现自己雏凤的身份,就死了。” “......” 陈翡瑶想了想,道,“这么看来,往后的路还长。” “罢了,走一步是一步吧,往后属下都会陪在你身边。” 沈玉点点头,也没多问。 陈家的预言有一个特点:一旦说出来,未来就会发生改变,原本难度只有五分的事儿,会上升为十分,还是不说的好。 两人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望月亭。 门外传来车夫的声音,“姑娘,到了驿站边上,要补给吗?” 沈玉掀开车帘,看向那熟悉的亭子,和对面的驿站,心情复杂。 今天她离开瀛洲,没有人来送她。 不是不爱,不是不在乎。 而是,为了彼此的安全,没法子的事情。 但就这样孤零零走掉,却也难免心中有些凄凉。 她叹了口气,道,“走吧,该带的东西,都带上了。等到了前面的县城再补给,正好和楚惊天结伴,也要带上东方忌。” 东方忌今天提前被暗卫送走了。 沈玉拿捏着他,要让他帮忙办一件事情。 车夫点头,正要赶车离开,背后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沙哑道,“不再回头看看吗?” 沈玉心头一颤,猛地掀开车帘,循声看去,却见侧道上战云枭打着一把黑色油纸伞,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看着她,整个人身上冷冷清清,也不知道在雨幕中等了多久。 她的眼泪一瞬间便涌了出来,跳下车不顾一切扑向他,“你怎么来了?” 她真的,好想留下来,一直一直陪着他啊! 她不想走! 不想走! 可是,没有法子! 沈玉心头发颤,将他紧紧抱在了怀中。 男人拥住她的腰,嗓音是哽咽的,“我来看看你......那怕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两人紧紧抱在一起,逐渐感受到了对方的体温,似乎温暖了这秋夜的寒意,不堪别离,却不得不别离。 第1393章 沈玉的心头扯得发疼,很多话在喉咙口,说不出来,最后只剩一句,“等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在外面想到你,才有面对一切的勇气和力量。” “你总说不能没有我,我也不能没有你。” 捧起他的脸,她难以压制心头真情。 男人点头,“你也一样,孝期之后若你还没回来,我就去南楚找你。” 沈玉点点头,“我肯定会回来的。” 最后,还是要分开。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时间不等人,我先走了,你也早些回去,免得叫人生疑。”沈玉着急的的不是别的,正是他的命。 自打发现他的寿命只剩下一年之后,她就每天每夜数着日子过,每过去一日,她就紧张焦躁几分,恐惧也多几分。 她好怕失去他。 沈玉看着他,终是落下泪来,“你知道吗,你是这世上......唯一懂我的那个人。” “很多人爱我,可你懂我。” 男人轻轻点头,“可能......对我而言,早就分不清你我......要活着回来,知道吗?” 沈玉重重点头,转身时,双脚犹如灌铅一样。 但她义无反顾。 只有闯过生死桥,他们才有未来。 沈玉爬上了马车,再无回头。 背后,男人一直看着她的马车消失在视线中,感觉到她的不舍,也感觉到她的义无反顾。 “她肯定......要去做一件我不知道的事情。”他回神,对身侧的白七道,“让小五带半数暗卫暗中跟着过去吧,总要以防万一。” 白七几乎当场噎住。 沈玉说战云枭懂她,果真是懂的。 就连她有没有藏着事儿,他都清清楚楚,可是他忍住了没逼问,也没阻拦,把全部的信任和尊重给了对方。 难怪沈玉愿意为了他去闯生死桥,不顾性命。 他值得啊! 沈玉也值得。 白七好羡慕这样的感情,忍不住道,“姑娘与王爷相互守护,这样的情意举世罕见,便是前方有刀山火海,想到这世上有一人知自己、懂自己、信任自己,等待着自己,便会生出无穷的力量,没有什么坎儿,是闯不过去的。” 男人眼底是难以撼动的坚定,“是的,没有闯不过去的坎儿。” 他也一样。 愿为她披荆斩棘,为她守护好她留下的这片土地,这片土地上她在乎的那些人。 沈玉的马车远去了。 陈翡瑶看着她,问,“除了上辈子,你还梦到过他吗?” 沈玉回神,诧异道,“你说谁?战云枭吗?” 陈翡瑶点点头。 沈玉回想了一下,苦笑摇头,“没有,除了上辈子,将他害得惨不忍睹之外,没有梦到过任何事情。” 说完,不禁看向陈翡瑶,问,“我......应该梦到他吗?” 陈翡瑶欲言又止,最后道,“应该的吧,毕竟所有的缘分都有因果,总有一日你能想起来他是谁,又和他有着什么样的过往。” 沈玉张了张嘴,便听她又道,“有的人爱上了一个人,就算是喝了孟婆汤,也会把那种感觉刻在骨子里,下辈子见了便一眼认出来,一心一意只为那一人了。” 第1394章 沈玉点点头,“这我是相信的。” 陈翡瑶没再说什么,心里却琢磨着事儿,车子里安静了下来。 小八小声道,“姑娘,外面有声音,王爷多半把暗卫派出来了。名义上追杀姑娘,实则暗中护送。” 沈玉心头涌起一股暖意,人还没走出去,便有种归心似箭的感觉。 其实她根本不想走。 去,只是迫不得已。 只希望外面的事情尽快结束...... 她开始琢磨楚都的事情、九黎生死桥的事情,却不知前路上最危险的地方,等她的那个人也和他有关! 而他为了她,同样也舍弃了自己,犹如蛇蜕皮一般,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后半夜,沈玉在车上睡了一小会儿。 这个时候,战云枭隐藏的睿智便显现了出来,她是叛徒的事儿在瀛洲闹得天崩地裂,但因为第一时间封锁了城池,导致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也保证了她在外面一路顺畅,没有任何人来找她的麻烦。 难得的,她在车上睡了一会儿。 这一次,又做了通灵梦,竟还是那个她认不出来,却无比熟悉、熟悉到骨子里、熟悉到灵魂深处的人。 他脸上带着笑,嘴角微微上扬,透出一股极致的邪恶与霸道,还有犹如猎人盯上猎物一般,势在必得的疯狂与压迫感。 他把她逼到悬崖底部,背对着坚硬的石壁,抬手钳住她的下巴,俯首在她耳边喃喃,“沈玉,我等你等得好苦,找你找得好累。” “这么多年了,你记起我来了吗?” “过往,那么多岁月,那么多日日夜夜,你我水ru交融,我可是日日不忘,夜夜回味......” 他的嗓音非常好听,却充满了危险与旖旎,还有浓浓的独占欲,“这一次,你自投罗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只要来了,生死桥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到时候,这天下便只有我,你也只能成为我的人。” 伸手触摸她的脸,他的指腹温热,却霸道肆意,丝毫不考虑她的想法,只是自顾自决定了她的未来,“好好的小姑娘,在外面抛头露面鬼混什么?本座的女人,就应该乖乖待在后院中,享受本座为你打下的江山。” “你说对不对?” 他突然叫她名字,却不是“沈玉”,而是“凰儿”! 耳边突然传来小八的声音,“姑娘,我们到地儿了!” 沈玉猛地惊醒,才发现外面雨已经停了,车窗外透出亮光,两侧有说话声传来。 掀开车帘一看,竟已经到了和楚惊天约定好见面的地方。 但脑海里的梦境却挥之不去。 是谁? 她想不起来。 却从骨子里感觉,这个人与她关系匪浅,无比危险。 他想把她关起来,变成笼中金丝,日日夜夜赏玩,只属于他一人。 沈玉下车时,模模糊糊想到皇后、宫里那些妃子。每天每夜精心打扮,仔细保养,就为了见皇帝一面,整个世界都围着他转。 她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一股本能的抗拒在胸口燃烧起来。 她不想做谁的猎物,谁掌中把玩的明珠,她想撑开翅膀,去这广袤的人间翱翔,去看高山远水,去体验这浮世绘的烟火! 哪怕,遍体鳞伤! 第1395章 沈玉抿了抿唇,从马车上跳下来,上了客栈的楼梯。 屋里,楚惊天已经乔装打扮过,耳骨上标志性的银色耳钉也被摘了下来,整个人身上的桀骜彻底压下,反倒给人一种凌厉清冷的感觉。 一朝风云聚变之下,曾经桀骜狂妄的二皇子,终也感觉到了皇家亲情薄弱,自己再无可能回归家庭的怀抱,剩下的只有腥风血雨。 成者王,败者寇。 他要从自己的兄弟当中,厮杀出一条血路来,才能登上胜利的巅峰...... 甚至,唯有这样,他才能活下来。 这光鲜亮丽背后的残酷,也是寻常人不能体会,一辈子无须面对的。 终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境。 有的暴露在褴褛衣衫之前,有的隐藏在华服地位之后,相互不能理解,却又在变成对方的时候,深切感觉到这尘世的两面,痛得真切。 光与暗,永远在并存在这世上每一个个体,每个事物上面,谁也不能幸免。 他看沈玉的眼神,也因此变得与以往不同。 这一次,是战友,是合作伙伴。 他再也没心思,惦记着情情爱爱,想着如何将她收服,让她只属于他自己了。 折断了翅膀,没有了能力,也没有了资格,但更多的,是看清楚了一些事情。 “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东方忌真的被你抓了。”他看着沈玉,觉得沈玉也变了,“你看上去,比之前更加锋利了。” 犹如挂在她腰间血色的宝剑,似要一把火烧尽这世间的艰难险阻似的。 沈玉这两天情绪波动的确有些大。 经历过事情,人都会变的,她往里面看了眼,道,“二殿下也变了,只是此去你我不能用之前的身份,你叫什么名字?” 楚惊天想了想说,“外人跟前,我便是你的侍卫,就叫......二木吧。” “噗嗤——” 沈玉没忍住,突然笑了一下,“你这名字,是不是有些草率了?二木?” “代号而已。” 楚惊天叹了口气,身上逐渐有了一种深沉的气息,上下打量沈玉,道,“那你呢?你用郡主的身份回去?” “不。” 沈玉摇头,“以前打算用宣王府郡主的身份回去,但那样太浪费时间了,毕竟回去之后避免不了一些乱糟糟的表面功夫。” “我想速战速决,所以这一次我女扮男装,以后叫我非衣就行。” 楚惊天闻言眉梢一挑,诧异道,“你是......把‘裴’拆了?” 沈玉点点头,“罢了,我先去找一下东方忌,剩下的事儿,等出来再说吧。” 雪叟的死,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萧丞相一家人不是东西,随添香的确也很过分,但沈玉这两天反应同样很激烈,说了很多刺耳的话。 不全是因为萧家的人和随添香惹怒了她。 是这些事情照见了她自己。 她自己也没法接受雪叟就这样死去。 他等了一辈子平冤昭雪,却再也无力去看到结局。一个人一生求不得,该是多么叫人意不平?而抛开任何人,安静去想自己和雪叟的过往,她会发现随添香说的也对: 雪叟如果没把内力给她,他未必会死。 她依旧不能面对自己害死了雪叟这个事情,哪怕是说一千道一万,反驳了所有人,也反驳不了自己的心。 她要为雪叟报仇。 也得给自己找一个出路。 第1396章 沈玉无法否认,自己内心有这个执念。 还有随时涌现出的杀意,恨不得把背后算计他那些人砍成肉沫的嗜血,在不经意之间冒出头来。 她快步走进了东方忌的房间。 东方忌被五花大绑着,因着之前被沈玉下了十几根银针,此时完全动弹不得,就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像个蛆虫一样趴在地上。 沈玉蹲下来,看向他。 他目眦欲裂地盯着沈玉,“沈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浑身颤抖,恨极了她。 是沈玉毁了他精心铺排的一切。 沈玉却不会因为他的怒火动摇,只是盯着他,问,“你当真是生死桥背后那位的儿子吗?他是谁?有什么故事?这么多年,躲在生死桥背后,又打算做什么?” 一把钳他的下巴,她的眼神凌厉,“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会让你痛快点。否则的话......” 嘴角上扬,左手掌心已经出现了一只蓝色的瓶子。 “你想干什么!” 东方忌瞪大眼睛,本想着放狠话的,但瓶子一晃飘出的一丝丝香味,却让他大惊失色,“你居然炼制禁药?” “是啊。” 沈玉笑起来,“九黎圣殿的禁药,之前没有解药。如今解药只有我有,我可以让你尝一尝。毒经上这样的禁药有几十个配方,我也可以一一都给你试一试,看看到底有没有说得那么好用。” 东方忌听着她这些话,脸一寸一寸白了。 最后咬牙切齿道,“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告诉你便是了!” “好得很。” 沈玉一笑,坐下来看向他,“说吧。” 可让她意外的是,东方忌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石破天惊道,“生死桥背后,并没有什么你们认为的老不死,我也不是他儿子,只是很倒霉地栽倒他手上罢了。” “外面那些话,都是传言而已。” “你们是听他的命令行事?”沈玉微微凝眉,真相让她再一次颠覆了原本的认知。 她本想着,拿捏东方忌去威胁生死桥背后的人,这样可以尽快拿到药引子。 可如果东方忌只是一个供他驱使的傀儡的话,恐怕别说拿捏他了,就算是她不想要东方忌死,那人也会第一时间拍死东方忌。 毕竟,他在北齐失败了。 “是南楚妖后的儿子吗?” 沈玉想着这个,追问了一句。 “可能吧。” 东方忌却依旧不确定,“我们谁也没见过他的脸,只知道他的声音非常年轻,可他实实在在活了很多年,毕竟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才十一岁。” “......” 沈玉凝眉,问,“有没有可能,你见到的不是同一个人?比方说,他只是一个身份,但是身份下的真人或许换了一个?或者,好几个?” 沈玉难以想象,一个八十岁的老翁能发出年轻的声音,那多么诡异啊! 东方忌的答案依旧模棱两可,“有可能吧,毕竟裴玉尘能把内力给你,旁人的内力也可以靠一些特殊手段,传给他的继承者。” 沈玉得到了可以理解的答案,可心里却依旧毛毛的。 如果她的梦通灵的话,那生死桥背后的人应该就是梦中那人。 他却又不可能换人! 第1397章 东方忌说完,盯着沈玉,“你想问的,我都告诉你了!而且无论我在北齐做了什么,都没伤害过你吧?就那一次刺杀,现如今也算是扯平了!” “你还想怎样?” 沈玉回神,看向他,“我还有问题要问你。” “之前,钦州总督孟执介绍了一个道人去给南阳鬼墟的传承者下蛊,那道人是谁?为何要对付鬼墟的传人?” 沈玉此去路过钦州,为了防止战云枭在瀛洲和钦州之间分身乏术,所以她要顺带解决掉孟执,因此提前发问。 东方忌闻言,却是讽刺一笑,道,“那人叫东方丞,外人以为他也是生死桥背后那位的儿子,还传言他是我哥呢!” “......” 沈玉一时无言以对,“所以他的目的是?” 东方忌哼了一声,道,“自然是抹杀鬼墟传人。多年前,生死桥背后那位下了一道命令,谁能杀了鬼墟传人、陈家传人、东海瑶池的传人,谁便能成为他的义子。” “......” 沈玉没想到,这所谓的儿子是这么来的。 “那传言说,他生了好多儿子,每一个都是去母留子,真的假的?” 传言误人。 甚至,有可能是那位故意放出来的! 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一点,东方忌却认真了起来,道,“我们这些人的母亲,的确都死了。但是......却都不是他的儿子。他从来没碰过任何一个女人。” “......” 好得很,只在梦中掐着她的下巴,要把她囚禁起来。 沈玉现在几乎可以确定,梦中那个男人,就是生死桥背后那位! 那战云枭身上的蛊呢? 突然之间,她发现这可能不是一个意外,而是有人设了一个局,想引她过去! 同时,也想杀了战云枭! 一念及此,沈玉瞳孔不禁缩了缩,寒声问道,“所以,宴尺手上那蛊虫,其实也是那人故意送出来,借着元宸的手专门下给战云枭的吧?这个事情背后,有你的手笔?” 东方忌愕然抬眼看向她,才发现沈玉的表情是笃定的,她不是在问他,只是在陈述一个已知的事实。 他张了张嘴,颓然点头。 “生死桥背后那位,想要战云枭死。” 顿了顿,又道,“却没想到,没死成,还搭上了宴尺......” 和他自己。 沈玉逐渐理清楚一个头绪来,看了眼外面已经大亮的天色,道,“我留着你,还有什么用?我这个人不喜欢留废物当累赘。” “之前我打算让你替我去趟生死桥给战云枭拿解药,现在看来你好像没这个筹码,也没这个本事。” 嗓音冷了下来,杀意却涌了上去。 东方忌看着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是认真的,心头咯噔一下,道,“你可以控制我,让我帮你做事啊!” 他不怕死,可是怕沈玉手上那禁药! 禁药无解,吃了便是十八层炼狱一样的折磨,他不想激怒这个女魔头,只想要过得舒服点儿! 沈玉琢磨了片刻,点头,“是个好主意,毕竟我去南楚,也需要人手不是?” 说着,冷冷一笑,“以我们萧丞相的城府和阴狠,应该可以事半功倍。” 说着,突然钳住他的下巴,塞了一颗药进去,“解药三天拿一次,忤逆我你知道后果。” 东方忌猛地一个激灵,只觉得她口中那刻意的“萧丞相”三个字别有深意。 第1398章 他早就不是萧丞相了,沈玉为何还要提这个?只能证明,她还想用他曾经是萧丞相的身份做局! 就不知道,是要用在哪里! 沈玉睨了他一眼,拔出凤厌挑断他身上的绳索,道,“去吧,以你的能力,换个身份不是问题,可以找本就该死的人下手。” 东方忌站起来,看着她脸色复杂。 就在一个月之前,他还在坐山观虎斗,看她和天子教的前朝余孽厮杀不停,觉得那戏码真是精彩至极,看得津津有味。 却不想,一转眼自己成了她的阶下囚! 他一时间,有点回不过味儿来。 沈玉没再理会他,举步出了门。 小八已经给她准备好了房间,“姑娘,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你进去试试吧。” 沈玉嗯了一声,进屋关上了门。 等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身白衣,外裹紫貂披风,俨然一个矜贵清冷的公子哥,只是眉目比寻常男子精致俊秀许多。 但因这些天混迹朝堂,见惯了大风大浪,也经历过腥风血雨,因此身上有种令人胆寒的锋芒,令人不敢亵渎。 小八看着她,有些失了神,“姑娘眉眼本是女子,却不想身着男装,却也叫人难以怀疑......竟是当真模糊了性别。” 沈玉倒不觉得稀奇,只是淡然道,“阴阳相和,我们每个人都是完整的。上天从未规定男人一定要雄霸威武,力拔山兮气盖世。也没有天命说女子就一定要温柔小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而她只想做个人。 想到通灵梦里,那个男人说的话,沈玉就有种由衷的抗拒。 她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空,胸腔中一股力量摧枯拉朽,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席卷而过。 如果这世上当真有枷锁,那她就逆天而行,冲破这牢笼,拨云见日! 草草用过早饭之后,队伍重新上路了。 只是,这一次变得不同。 沈玉不再是沈家三姑娘,而是“公子非衣”,楚惊天不再是南楚二皇子,而是他的侍卫二木,只有陈翡瑶一个人,用的是原本的身份。 东方忌自己离开了。 他身上只有三份解药,只能撑九天。 九天之内,他必须要在南楚宣王府找到一个人,代替他的身份,从而配合沈玉进入宣王府,打开楚都的局面。 否则的话,他会被禁药活活折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对他而言,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而禁药更加可怕的地方在于,他会影响人的神志,吃了禁药的人再也做不到自杀,一旦产生自杀的念头,便会浑身无力,经受十倍以上的折磨。 到底他还是低估了沈玉。 她有为万世开太平的心,却也有雷霆手段,恶魔的残酷。 如她所说,人都是完整的。 没有人身上只有光没有暗。 东方忌独自赶往南楚的方向,心情复杂至极。 沈玉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楚惊天在对面定定的盯着她,“你不用南楚宣王府郡主的身份,怎么进宣王府?总要有个理由让人相信不是吗?” “还有,你要找的人可是在宫里。” “你现在的身份,可进不去。” 他开始看不懂沈玉了。 第1399章 沈玉心思向来缜密,楚惊天问的问题,她早就深思熟虑过,道,“十天之后,自然会有人需要我进宫。” 她不用宣王府郡主的身份,还有一个目的:躲避贺兰梅久,避免被西秦人缠上。 倒也不是她怕萧子陵和贺兰梅久,而是不想浪费时间。 她的目的再也简单不过: 用最快的速度带走她的母妃,杀了害死雪叟的幕后黑手,然后前往生死桥,去帮战云枭拿到解药。 因此,贺兰梅久和宣王府的婚约,都成了多余的东西。 她不想沾染。 让东方忌去宣王府找个身份,原因便更加简单,只是想顺手料理了害她母妃、将慕容修赶出王府的人罢了。 楚惊天见她不愿多说,也就没追问,而是说起其他的事情,“今天早上,我收到了两个消息,你听不听?” 沈玉睁眼看向他。 楚惊天道,“第一个,和你后面车上的苏婳有关。太子即将在十天之后,迎娶薛家嫡女为妃,与此同时进门的,还有两个侧妃。” “南楚的规制当中,太子只能娶一个正妃,两个侧妃。因此,没有苏婳的份儿。” 他的目光落在沈玉脸上,“你带着她回去,肯定不是没打算的吧?” 沈玉想到苏婳之前说的那些话,眼底窜起一道冷意,道,“当然。” “我师父的死,和楚惊云脱不开干系。我总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去找他算账不是?”沈玉脸上的杀意并不掩饰,但心中难免也生出一丝丝怜悯,“不过我确实也想让她醒醒。” 楚惊天闻言叹了一声,“沈三姑娘雷霆手段,对寻常女子却多了几分救赎之心,倒也难得。若有朝一日,当真北齐是你做主,那北齐的姑娘们有好日子过了。” 沈玉垂眸,“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我是女子,对她们多些体谅,乃是天性所在。” 楚惊天看向她,“可是你也听到了,也有很多女子在骂你,你难道不生气吗?” “生气。” 沈玉也不否认,“我又不是菩萨。只是,没必要计较而已。” 楚惊天看着她,由衷地生出一丝丝敬佩,“难怪北齐皇帝愿意把皇位给你。你真的是......” 他说不出来沈玉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是如此的坚韧、强大,又敢于真诚地承认自己的暗面,脆弱。也正因如此,她活得格外真诚。 真诚就容易打动人心。 尤其是对上位者...... 北齐皇帝尔虞我诈那么多年,早就成了一个精密运转的机器,忘了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然而沈玉却像是一个火折子,点燃了他年少时那曾熊熊燃烧的热情。 北齐皇帝不是臣服于沈玉。 是臣服于真正的他自己,剥去了贪婪外衣之后的他自己。 所以,他自杀了。 因为他最后,也圆满了。 楚惊天盯着沈玉那张脸,脑海里涌过这些情绪,之前不能理解的事情,突然就理解了。同时也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 从今往后,积弱的北齐,或许就不能再小看了! 因为,北齐人身上最珍贵民族之魂,它觉醒了! 当一个民族的百姓开始一腔热血,摒弃前嫌拧成一股绳一心想走出一条光明之路时,还有谁能阻挡? 楚惊天生生惊出一身冷汗,正打算说什么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道破空声! 刹那间,他犹如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突然喘不上气来,愕然瞪大眼睛! 第1400章 等回神时,前方传来“锵”一声! 沈玉猛地睁眼,问外面,“怎么了?” “贺兰梅久!”耳边是熟悉的声音,沈玉一把掀开车帘,便见白七、小八两人已经和一黑衣男子打成一团,那男子出招诡奇,招招毙命。 “被他认出来了,不能留了。” 楚惊天看了眼沈玉,拔剑也冲了出去。 沈玉也加入了战场,紧接着姬尧出手了。 原本南楚的人是没必要加入进来的,但是他们现在和沈玉一条船上的蚂蚱,要是让贺兰梅久今天走掉,那他们的身份、行踪就全部暴露了! 很短的时间内,贺兰梅久被围在了中间。 沈玉毫不客气,给他下了毒。 贺兰梅久双拳难敌四手,深深看了眼白七之后,目光落在沈玉脸上,变得极其复杂。 隐族的人! 隐族的人出现,全天下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他们只找星盘在紫薇的王者辅佐,今日沈玉不死,来日...... 可他纵然身手厉害,也敌不过这么多高手。 很难理解,沈玉身边除了隐族的人,其他人也是个顶个的厉害。 更离谱的是,这隐族的人不是战云枭派出来追杀沈玉的吗?怎么...... 他说不出话,只是盯着沈玉看。 沈玉示意白七和小八把人按住拿走身上的武器,睨了他一眼,眼神冰冷,“贺兰梅久?” “......” 贺兰梅久不点头,也不说话。 沈玉示意小八给他纸笔,“我问你答,要不就死。” 她的脸色有些难看,在她看来,自己从未招惹过西秦的人,不论是西秦太子,还是梁王郡主。他们派人来要她的命。 贺兰梅久对她而言,只是一个刺客罢了。 小八把纸笔铺在了车上,盯着他道,“写吧,不然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贺兰梅久拿着笔,表情复杂。 小八道,“我听说你是被人拿捏了,你要是死了,那你想保护的人,也必死无疑。只有活着,你才有其他的可能。” “......”贺兰梅久动摇了。 沈玉见他脸上出现了一丝丝波动,这才开口,“谁叫你追杀我的?西秦太子到底想干什么!” 她时间紧迫,女扮男装化名非衣,原本就是不想被西秦太子和宣王府郡主的婚约绊住,想要速战速决,赶紧拿回药引子,救出她母妃,给雪叟报仇的。 却不想,即便是这样,还被贺兰梅久缠了上来。 难免的,憋了一肚子火。 贺兰梅久也能感觉到她的情绪,但是小八说得对,一旦他死了,他的家人就失去了作用。以梁王府的做派,必死无疑。 他原本就是为了保护家人迫不得已才来刺杀沈玉,犯不上替谁守节。 最后,提笔写下: “派我来的,是西秦梁王府郡主。她从小就想嫁给西秦太子,但是西秦太子这些年一直用与南楚宣王府郡主的婚约搪塞,至今没有娶任何人。” “可太子是男子,不娶妻也无大碍,大不了往后娶便可。但梁王郡主却是等不起,女子年纪太大了,往后便要嫁不出去。” “因此,铤而走险,想要杀了你。” 沈玉看了他写的字,甚是无语。 憋了半天,不解问道,“萧子陵为何非我不行?” 第1401章 这可真是莫名其妙。 除非,一开始他就知道她是雏凤。 贺兰梅久的想法也差不多,写道,“大概......是因为你是雏凤吧。他若想娶你,只有皇后的位置配得上你。而以雏凤的高傲,你肯定也不希望他后宫还有旁人......” “......”沈玉不知说什么好。 贺兰梅久看着他,继续写,“你要问的,我都写了。你可以放了我吗?我只是被迫办事儿......往后,我不骚扰你便是。” 他垂眸,眼中有一丝丝颓丧。 许是从小是个哑巴的缘故,他整个人看上去要比别人木讷一些,即便是苦恼的时候,也有些冷冷的憨。 沈玉盯着他瞅了一会儿,道,“现在放了你肯定没可能,要不你为我所用,听我差遣。等我该办的事儿都办完了,就给你解药让你走。” “如何?” 这么好的身手,不用可惜了。 而且,他认出她了。 就算是以后不来找麻烦,万一把她的身份泄露出去,更麻烦。 贺兰梅久看了她和四周的人一眼,见他们一个个都变了模样,便知道今天自己要么被灭口,要么妥协,否则是不可能离开了。 最后,只得点点头。 沈玉指了指马车,“随我上去,我还有话问你。” 贺兰梅久爬上了马车。 楚惊天也挤了上去。 三人一起上车,显得十分逼仄,沈玉有些无语,但也没法子。 最后,把灯笼丢给楚惊天抱着,展开小桌子给贺兰梅久写字。 “萧子陵怕不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吧?不然自己是西秦的太子,为何非要去一个南楚的女人?这生下的儿子,岂不是多了南楚的血脉?到时候,如何继承大统?” “也不怕最后西秦江山改了姓?” “是啊,”楚惊天跟着问,“他这个反应,着实太奇怪了。” 结果贺兰梅久看了他一眼,写道,“你不也想娶雏凤?” “天下谁人不想?” “......”楚惊天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却见贺兰梅久又写道,“梁王郡主之所以着急了,是以为半月前太子殿下从西秦出发,已经前往宣王府了,为的就是婚约。” “......” 这下子,沈玉和楚惊天都愣住了。 沈玉没想到他来真的。 楚惊天太阳穴突突跳,盯着贺兰梅久,“你是说,本殿来北齐的时候,萧子陵去了南楚?” 贺兰梅久点头,写字:“不过二殿下也不必担心,他的目的很单纯,只是想娶太子妃。” 楚惊天琢磨着这个,扭头看向沈玉,道,“若萧子陵执意要与你和亲,那宣王府非得把你找回去不成。随州军可不是西秦铁骑的对手,没人愿意和萧子陵打。” 四国当中,西秦骑兵最为骁勇善战,这不是楚惊天和战云枭厉害就能改变的事实,因为西秦是草原民族,他们的子民天生高大勇猛,战斗力比北齐、南楚都高出许多。 若萧子陵执意点名要和宣王府郡主和亲,那南楚帝肯定会想法子妥协,只是......她是雏凤,南楚帝就乐意把她送到萧子陵床上去吗? 第1402章 那南楚,岂不是更加不是西秦的对手了? 沈玉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最后,问贺兰梅久,“萧子陵和宣王府郡主的婚约......到底是和我的,还是只是说和宣王府的?但凡是个郡主,都可以?” 贺兰梅久想了想,写道,“是和宣王府嫡长女的。” “也就是你。” 沈玉闻言冷冷一笑,“可我早就失踪了,不是么?” 贺兰梅久没说话。 最后,沈玉问他,“上次,你与南楚薛家的人出现在一起,又怎么回事?” 这下子,楚惊天也瞪大了眼睛。 贺兰梅久想了想,写道,“楚惊云答应了帮西秦太子,我便跟着他的人,过来了。” 写到这里,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太子殿下让我来寻你回去的,可我家人被梁王郡主控制......” 两难之下,他选择了刺杀沈玉,而不是带沈玉回宣王府。 他名义上,是萧子陵的人。 实际上,却为梁王府办事儿。 真是够复杂的。 沈玉唏嘘,睨了他一眼,道,“你的意思是说,萧子陵去了宣王府,但他很清楚我在北齐,所以让你将我带回去和他履行婚约?” 这下子,有些麻烦了。 她想躲,都躲不掉了。 除非,她的身份一直不要暴露。 沈玉一阵头疼,只希望东方忌这次过去,能找一个好用的身份给她打掩护,不然的话南楚这一遭还麻烦着呢。 贺兰梅久没写字,但也算是默认了。 沈玉靠着车子里,摸着下巴琢磨着这个事儿,心里乱糟糟的。 尤其是,她今天离开从小长大的地方,情绪并不是很好,尤其是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前面又面临许多麻烦,自然要先休息。 于是,出了城便闭上了眼睛。 马车里,剩下楚惊天和贺兰梅久大眼瞪小眼。 后面马车里,是苏婳、姬尧一众人。 但姬尧化了装,苏婳也没认出来,许是身边都是不熟悉的人,让她有些坐立不安。 走了一会儿,她忍不住问到,“这位......大伯,你是沈三姑娘一起的吗?这一次随她一起去南楚?” 姬尧深深看了眼她,点点头。 想到南楚境况,道,“苏姑娘此去呢?可有想过怎么办?” 苏婳绞着手上的帕子,心神不宁,道,“原本,回去后便是成婚的时间。走之前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临走之前,楚惊云还送了嫁衣给她,说是找宫里的绣娘专门绣的。 可现在,她却有些紧张了起来。 一来是,她这一次来瀛洲,并没有完成楚惊云交给她的全部任务,回去之后难免不好交代。二来,沈玉说的那些话...... 想到这里,不禁又试探道,“你是沈三姑娘身边的人,那应该听说过南楚太子殿下吧?” “......”姬尧一听这话,脸色就有些难看。 但化装之后不好看出来,便见他瞟了苏婳一眼,道,“你说的是楚惊云吗?算算时间,七八天之后他便要大婚,娶薛家大小姐进门,一起的还有两个侧妃......” “......”苏婳脸色瞬间有些发白,嗓音尖锐起来,“怎么还一起娶了两个侧妃?这消息......当真吗?” “有什么不当真的?” 姬尧哼了一声,“你去了,亲自看了,就知道了。” “......”苏婳整个人都不好了。 如果眼前这位大伯说的是真的,那她怎么办?回去之后,又何去何从? 第1403章 苏婳想到这里,不禁觉得浑身冰凉。 姬尧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心头也凉丝丝的。他在南楚皇宫为了兢兢业业那么多年,居然一朝成了弃子? 一股叛逆的心,隐隐滋生起来。 沈玉又梦到了战云枭。 梦里下着雨,他坐在城墙上举着黑色的油纸伞,像一尊石雕一样望着南边,仿佛已经等待了一万年。 她心里难过极了,恨不得立马去找他。 结果却被困在一座金色的宫殿当中,怎么都闯不出去。 窗棂边光线明亮刺眼,勾勒出一个男人伟岸英俊的容颜,开口却霸道邪肆,充斥着恶魔一般的危险,勾唇魅笑,“想他吗?” “他永远都不可能得到你,你也永远都别想和他在一起。”他钳住她的下巴,霸道的吻落了下来,她挣扎起来,撞得她脖子上的铁链子咔嚓作响。 耳边传来他暧昧的声音,“小猫咪,别乱挣扎,小心扭断了脖子......” 突然之间,他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不算疼,只觉得愤怒、憋屈,难受、压抑! 她想出去! 她想冲出去! 她想要他死! 噩梦沉浮着,她眉心紧皱。 背后的城墙上,战云枭坐在轮椅上看着浓烈的夜色。前方一片漆黑,他犹如一块黑色的雕塑,似连呼吸都变得十分缓慢。 白七回到了他的身边,“贺兰梅久被抓了,留在姑娘身边,也算是一个助力。只是,萧子陵在那边,姑娘此去怕是有些麻烦。” 他上前给他系上披风,“王爷,若您极力挽留,姑娘为了你,必定会放弃去楚都......”直奔九黎。 也就,用不着分开那么久了。 男人听着这些话,缓缓回神摇头,“那样,她只会永远离开我,要多远有多远。”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心头发疼,就好像她曾经因此离开过他一样,可他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但隐隐的,他总觉得冥冥当中有什么训诫,在不断告诉他:但凡他那样做,以爱为名困着她,拘着她,他将永远失去她。 所以,他只能站在原地,等她回来。 她就像是放飞的鸟,而他只能做那个在原地等待的巢穴。 不......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腿。 若他双腿尚在,他其实可以陪着她一起走的。 突然之间,他问道,“你在她身边这么久,可听过我这个腿,到底还有没有法子治?” 他想站起来。 白七看着他,一下子噎住了。 是有法子治的,而且沈玉一直在努力,这么多天天天吃毒药养血,又用银针压着不让人看出来,天天都在受罪。 如今,又要去闯九黎生死桥。 可她越艰难,他就越不敢说。 他家王爷,根本承受不住她如此厚重的爱与付出,他会发疯,会自责,会不顾一切,宁肯自己死也都不会让她为他如此冒险的! 白七憋得两难,最后只得道,“应该也有法子的,她此去南楚,据说也是寻一个隐世高人,想请他来给您看看。” “隐世高人? 战云枭一愣,这世上还有人的医术,会超越沈玉吗? 直觉告诉他,没有。 第1404章 可白七也不能说出真相,只能低着头,不敢看他。 片刻之后,小六回来了。 “王爷,瀛洲虽然已经封锁,但是四皇子的人,好像和姜绾绾还有蔺鸳勾结在了一起,朝中也有人希望四皇子登基......” 小六一边禀报,一边看他脸色。 战云枭回神,冷笑一声,道,“那就让他们先高兴几个时辰吧。” “......” 小六冷汗。 自从沈玉离开之后,他家王爷就是一身冷气场,站在边上都冻得慌。 “以玉儿的秉性,此去南楚之前,必定会要去处理掉孟执,”战云枭看向白七,道,“你通知小五,在钦州等着她,提前做准备,替她处理掉尾巴。” 白七点头,问道,“那......瀛洲这边的消息何时放出去?” “等她到了钦州再说。”战云枭转身,看了眼将瀛洲高耸的城墙,道,“务必确保消息传开时,她已经进了南楚地界。” 白七点头离开。 小六推着战云枭下了城墙,问,“王爷,我们要回瀛洲了吗?” “嗯。” 男人点点头,看向前方的城池丝毫感觉不到温暖,那偌大的王府更像是死城一样,让他提不起半点兴致。 小六看着他的样子,也不免为难,低声问道,“蔺鸳母女那边......一直冷落的话,也很容易叫人怀疑。” 战云枭眉心紧皱,想了想道,“等明天之后再说吧,就说我朝中有事,顾不上。” 心烦意乱之间,又道,“对了,通知明玉,让他准备登基。” 走了没几步,突然下达命令,“既然四皇子病得厉害,那就让他的病更重一些吧,不必等到明年春天了。” 皇位,是沈玉的。 元朔想要,门儿都没有。 轮椅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 沈玉醒来的时候,已经距离瀛洲城五六十里路了,天晴之后,车子里总算暖和了一些。 她扯了扯身上的披风,看了眼外面问,“距离钦州还有多远?” “还要两天。” 楚惊天看着她,表情有些复杂,“按照我们原先的计划,很快就会传出你我暧昧不清,给战云枭戴了绿帽子的消息。你当真不怕往后这事儿解释不清楚?” 沈玉没说话。 怕吗? 当然怕。 可是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去生死桥,还不能连累到沈家和战家...... 她不是没想过别的可能,只是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一旦她出现在南楚,她和南楚有关系的言论肯定会被传出去的,到时候沈战两家被她连累,那才真叫绝路。 她缓缓深呼吸了口气,没回答楚惊天的话,而是吩咐车夫,“加快速度,尽量明晚之间赶到钦州,前方换马。” 之后,便放下车帘坐回了车子里,拿了一颗药丸子吃。 楚惊天打量着她,“你身体不舒服?” “没有。” “那你吃药?”他盯着那药,有些捉摸不定,“这个味道,有些熟悉。” 沈玉猛然一僵,看向他,“二殿下识药?” 她刚刚,吃的是毒药。 这药每天换着吃,她已经吃了很多天了,以前都是偷偷吃,这会儿在路上便没多想,却不想被楚惊天看出端倪。 第1405章 楚惊天也觉得有些奇怪,“可能是本殿记错了吧,这好像是一味......毒药?” “......你记错了。” 沈玉眼神一闪,看向窗外。 楚惊天若有所思,没多说什么。 沈玉松了口气,她服毒的事儿,还是不能让人知道,免得被人钻了空子。 等到了中午,外面传来小八的禀报声,嗓音压得很低,“姑娘,瀛洲传来消息,明玉已登基,四皇子病重,正在到处寻找名医,听起来好像是命不久矣了。” 因着楚惊天在,有些话他说的很隐晦。 沈玉点点头,道,“他在瀛洲,我便放心了。” 小八问她,“路途遥远,姑娘要不要再前方城中下榻,吃点东西?” 沈玉摇头,“等到钦州吧,怎么说孟贵妃与元祐还在我手上,孟执难道还会吝啬好好招待我一顿?” “......”瞬间,小八说不出话来。 楚惊天打量着她,生生打了个寒颤,“我还以为离开瀛洲,沈三姑娘会收敛一些,却不想行事风格比之前更加邪门,居然要光明正大去钦州总督府。” 沈玉冷冷一笑,“我沈玉行得端坐得正,当然要光明正大的去,阴沟里的苍蝇才应该藏着掖着。” 那眼中戾气,比之前只多不少。 楚惊天闻言眉梢一挑,忍不住道,“你该不会是在为战云枭打抱不平吧?他可是腥风血雨好几年,拼了命才保住了钦州。” “如今钦州总督却想要造反,倒向楚惊云......”目光定定落在沈玉眼底,心中却不禁升起一丝丝羡慕,“战云枭何德何能,得你如此庇护?” “是他护我。” 沈玉低头,想起之前的通灵梦。 那就是她的前世。 前世,她亏欠战云枭太多了。 楚惊天一时无言以对,半晌问道,“孟贵妃和元祐,现如今在哪里?” 沈玉看了眼前方,道,“三天前,两人都已经被送去了钦州,我们很快就能见到他们。” “......” 楚惊天简直无言以对。 这几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居然还有空铺排这些,脑袋不用休息的吗? 想问什么,却见沈玉又闭上了眼睛。 “沈玉?” 他喊了一声。 沈玉没回答。 贺兰梅久在纸上写了三个字儿,“睡着了。” 楚惊天:“......” 这见缝插针补觉,倒是真有她的。 沈玉最近的确是被累坏了,难得路上什么也坐不了,便干脆睡觉,可谓是分秒必争。 只是梦境里,全是瀛洲的事情。 爹娘、大哥二哥,大姐鸳儿,战云枭明玉,还有很多人...... 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 虽然不算是害怕紧张,但感觉还是有些怪怪的。 在睡了足足一天两夜之后,沈玉在第二天的中午,终于感到神清气爽,而马车也已经靠近钦州地界,她的确应该打起精神了。 到了傍晚,在后面车上一个人睡大觉的陈翡瑶总算肯下车来,上前敲了敲沈玉的窗户,道,“我这儿有一封信,你要不要看看?” 沈玉一愣,接过一看字迹,惊了一下,“你最近......见过他?还是和他一直有联系?” 第1406章 信是姜七夜送来的,但是沈玉没想到,是陈翡瑶拿出来的。 陈翡瑶闻言一笑,道,“各大皇室都与我家有些关联,只要我们愿意,和他们来往轻而易举。姑娘若是有什么消息想要传递,交给我去办就好。” “......不愧是陈家。” 沈玉有些无语,低头看了眼信上写的内容,唏嘘道,“真是没想到,当年给南阳王郡主下咒的人,居然跑去东临当了国师。可若是这样的话,如今在南楚兴风作浪的人,又是谁?”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东方忌好像说过东方丞理应在南楚? 可姜七夜的信上却说,东方丞在东临。 沈玉不禁扭头,看向楚惊天,“你走的时候,南楚可有什么苗头?姬尧从国师的位置上下来,肯定要有人顶替上去,以你的猜测,将会是谁上去?” 楚惊天眉心紧皱,想了想之后,道,“之前,我的人传来消息,说楚惊云曾经微服去过一次九黎,但之后便没有消息了。” “若真的有人顶替了姬尧,那必定是从九黎来的人。” 沈玉看向远处。 南边的秋色还没有那么深,隐隐有种夏末的错觉,但她却无心欣赏,脑海里不禁又浮现出梦中那人的模样。 是他吗? 沈玉有种直觉,她很快就会和这个人碰面。 可如果是楚都,那是不是太快了? 未知的敌人,往往是最可怕的。 沈玉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是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此行就要小心了,极有可能我们会遇上九黎劲敌,是生死桥背后那位也说不定。” “......”楚惊天心头沉甸甸的。 如果是这样,那南楚的局面,又能比北齐好到哪里去? 他来北齐,原本是打算让战云枭一蹶不振,最后带着随州军北上,为南楚开疆拓土,也想要争夺南楚太子之位的。 却不想,战云枭毫发无损,自己却是后院先起了火。 如今,还得仰仗沈玉。 一念及此,不禁看向沈玉,道,“那你此去,有什么安排?” 沈玉抿唇沉吟片刻,道,“等东方忌的消息。” 她对蛊不是那么懂,但是她的毒却不是一般人可以解的。便是生死桥背后那位,也都只能干瞅着。他若是发现了,唯一能做的,便是杀了东方忌。 东方忌自己也知道,他不会愚蠢到直接告诉对方自己中了毒。 楚惊天也在等消息,道,“今天晚上,南楚那边应该会有消息。” 沈玉点点头,道,“在城外休整一下,通知孟执来过来迎接。” “你也太嚣张了吧?你现在可不是北齐帝王师,而是叛徒。”楚惊天瞪眼看她,眼底一片惊讶,还有些紧张。 若是暴露了身份人人喊打,他们谁也别想逃。 沈玉对战云枭有着绝对的信心,道,“放心吧,消息还没到钦州。就算是到钦州,也要等我们进入南楚地界。” 楚惊天抬眼看她,见她眼中一片隐隐冷笑,寒意瘆人。 马车继续上了路。 在入夜时到了钦州城外,众人舟车劳顿,也只能先在暗卫提前安排好的客栈下榻,同时将孟贵妃带了过来。 孟贵妃一见沈玉,就瞪着眼睛质问道,“沈玉,你将我祐儿弄到哪里去了!” 第1407章 元祐是今天早上被带走的,她以为在沈玉这里,可人过来的时候,却发现根本没有沈玉的影子,只有沈玉自己翘着二郎腿,有些疲惫也有些慵懒地靠在椅子上。 自打见识了谢思月惨死,孟贵妃现在看她的表情,犹如见了鬼。 “你儿子当然要送往暝阳王手中去。”沈玉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看着她眼底带着一丝丝讽刺,道,“而你,将会随我一起,去见你爹。” “你说什么?” 孟贵妃整个人紧张起来。 她前几日被套麻袋送走,今天虽然是坐在马车上被带来的,但是外面的景致都很陌生,以至于她都没发现自己的具体位置到底在那里。 沈玉睨了她一眼,道,“贵妃娘娘难道没发觉,你现在在钦州城外吗?” “......” 孟贵妃噎住了。 钦州城外? “你想干什么?”她回过神,抬眼盯着沈玉,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沈玉道,“送你回家省亲,娘娘不高兴么?” 她看了眼窗外的夜色。 如果没有意外,消息已经送到了孟执手上,很快她就能见到孟执了。 孟贵妃跪在地上,冰凉的地板也让她逐渐清醒,回神看向她,眼神变得复杂,“沈玉,你抓我来威胁我爹,根本不够用的。他不会因为一个女儿,就放弃整个钦州。” 钦州是北齐的钱罐子。 但凡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 沈玉睨了她一眼,“我也没指望只靠你来拿捏他。” 只要孟执来,就够了。 屋外夜色幽深。 暗卫站在墙头上,一箭射向着钦州总督府孟执的卧房,只听“哐当”一声,一扇窗户被撞下来,惊醒了床上的人! 孟执一个咕噜起身,骇然看着窗口,大喊一声,“有刺客!” 四周涌出来许多府兵。 查探一番才发现,只有一支箭射在窗户上,“大人,应该是传信的,并没有人受伤。” 侍卫拿下羽箭,将上面的消息取下来,递给了孟执。 “老爷,何人如此胆大包天?” 夫人薛氏从床上下来,上前给他披上衣服,眼底噙着些许惊惧不安。 孟执看完信,眉心紧皱,“沈玉的人。说是贵妃在她手上,让我连夜去见她。” “什么?”薛氏一惊,赶忙看向他,“那您去还是不去?秋黎怎么会落在她手上了?她可是贵妃娘娘,这个沈玉可真是胆大包天!” 孟执闻言眉心紧皱,“我们正打算与萧丞相、楚惊云的人合作,她就找上门来,恐怕来者不善。另外,南阳王去了瀛洲,据说她是南阳王的女儿。” “若她真是,恐怕是来寻仇的。” 瀛洲巨变的消息,还没有传到钦州,孟执根本不知道沈玉已经不是之前的沈玉,掌握的消息也不只是这一点点。 “那老爷你去还是不去?” 薛氏有些担心,眉头紧皱着,“薛婴死在她手上,我薛家与她可是......” 她有些咬牙切齿。 薛婴是楚惊天的人,也是她族内侄儿,死在沈玉手上,的确让她恨得牙齿发痒。 孟执也想到这一点,道,“去还是要去的,不然我们不知对方深浅,只是要做些准备......” 说着,看向薛氏,道,“梅芗,你是薛家女的事儿,最近切记不要提,也千万不要和她说起薛公子,这个女人不是善茬,可别叫她顺藤摸瓜。” 第1408章 薛梅芗点头,“老爷放心,妾身是有分寸的。等老爷一走,我就通知下去,关闭南楚那边的通道。” 孟执点头,“我们处在两国交界,只要双方发生冲突,我们首当其冲。两边还是都要拿捏一下,如此才能保平安,哪怕是战乱时期,也能从容布局,安全发财。” 薛梅芗点点头,“老爷放心吧,在摸清楚她来的真实目的之前,南楚那边的商队不会轻举妄动。” 孟执点点头,“那府上就劳烦夫人了,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说着,离开房间换上总督的官袍,带了人急匆匆出城迎接。 而府上这边,薛梅芗赶紧差人出去,给孟家的生意擦屁股,生怕被沈玉拿到和楚惊云勾结的把柄,却不知暗卫在送信进来的时候,外面便已经布下天罗地网。 薛梅芗一到目的地,便被抓了。 与此同时,截获的还有各种证据和情报。 孟执一路上不是很安宁,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忍不住问侍卫,“上次瀛洲传来的消息,怎么说来着?” “回禀大人,上次的消息是丽妃娘娘传来的,说是沈玉抓了贵妃娘娘,二皇子失踪了。说让我们与她结盟,辅佐四皇子上位,等大权在握便可以帮忙找到贵妃娘娘和二皇子。” 说着,看向他,“是我们为了准备后路,选择答应薛公子的条件,实在不行便叛出北齐,投奔南楚太子殿下的。” 孟执眉心紧皱:沈玉拿捏着他的女儿,他是救还是不救? 沈玉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 拿捏钦州? 到时候,他该如何选择? 孟执心里一团乱麻,最后道,“这样吧,你去通知慈宁堂的人,告诉他们沈玉来了钦州,最好先下手为强,否则的话本官可就保不住他们九黎的利益了!” 慈宁堂的人个个身手高强,用毒用蛊都是一流,表面上只是做药材生意的,实际上却是九黎安插在钦州的分坛。 孟执借助身份便利,帮他们打掩护许多年了,这些人也没少替孟执做脏事儿,双方合作十几年下来,简直跟自家人一样。 孟执把消息送过去,心里这才稍微安稳了些许。 客栈那边。 沈玉在闭目养神,其余人皆不见一个。 孟贵妃坐在对面的凳子上,双手绞着手帕,冷汗湿了掌心,道,“沈玉,你来钦州,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沈玉这才睁眼,看向她。 “娘娘以为呢?”她的目光盈盈落在她脸上,“娘娘是从钦州出去的姑娘,理应知道钦州都有什么,对吧?” 孟贵妃脸色一变。 钦州有什么? 盐、铁、粮。 样样都是朝廷严加把控,不可或缺的东西。也正是凭借这些东西,她才当上了贵妃。 “你想要盐铁粮的把控权?”孟贵妃看向她,眉心紧皱。 沈玉却是嘴角一勾,摇头道,“不不不,这些东西是百姓的,我要它们做什么?” 眼底一寒,突然盯着她,一字一顿道,“我来,要的是你爹的命!” 一下子,孟贵妃瞪大了眼睛,“沈玉,为什么啊?我孟家可从未得罪过你,你明明可以和我们合作,为什么非要杀了我爹?” 第1409章 沈玉的脸色变得难看,盯着孟贵妃,道,“与南楚勾结,通敌卖国,你说他没得罪过我?与东方丞勾结,给南阳王长女下咒,你说他没得罪我?” “......” 孟贵妃脸色煞白,一瞬间说不出话。 朝中发生的事情她暂时还不知道,此时看着沈玉的模样,只会想到栽在她手上的孙尚书和静妃等人,又想到谢思月之死...... 一瞬间,不敢再吱声了。 只觉得浑身冰冷,不知若是孟执死了,自己往后要何去何从? 沈玉见她眼神闪烁心乱如麻,也没再理会她。 片刻之后,小八匆匆进来,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句什么。 沈玉闻言冷冷一笑,道,“先安排在楼下吧。” 小八点头,转身离开。 不多时,楼道里又传来了脚步声,是一道听起来有点瑟缩的男中音,问,“请问,凤缨公主是在里面吗?” 多多少少的,还有点点哈巴狗的意思。 沈玉临走时,就听战云枭孟执此人虽然是钦州总督,但是为人处世却像极了圆滑的商人,不了解他的人,很容易被他的外表给骗了。 现在,这人还没进来,沈玉就已经领教了。 “我家姑娘在里面等你。”小八把人带了进来。 孟执一进屋,便躬身道,“下官见过凤缨公主,不知凤缨公主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请......” 话说到一半,就看到沈玉微冷的脸色,和坐在下手位置脸色惨白的孟贵妃,不由心头咯噔一下! 孟贵妃怎么到了钦州? 还和沈玉一起来的? 愣神时,沈玉看向他,道,“请什么?孟大人怎么不说了?” “......”孟执说不出口,最后只得咬牙道,“请公主殿下见谅。” “好说啊。” 沈玉冷冷一笑,“这么大老远的天,我等舟车劳顿,还没来得及吃饭休息呢,那这个事情,便交给孟大人了,没问题吧?” “......”孟执嘴角一抽,还是第一次见京城来人刚来就要饭的。 但沈玉这样正中他的下怀。 只要设宴,在他的总督府,一切就都还有回旋余地,毕竟总督府也不是吃素的,他这么多年铺排那么多,可不是赵镇那云州府能比的! 一念及此,赶忙笑着道,“没问题没问题,下官这便叫人安排宴席,还请殿下移步总督府,下官必定好生招待!” 沈玉瞥了眼孟贵妃,吩咐门口的小八,“叫大家一起过去吧。” 小八点点头,去隔壁将易容之后的众人都带了过来。 孟执一看人群,有些愣住了,“殿下这一次,带了这么多人来?” 沈玉自己带的人不多,但是南楚的使臣可不少,这么一易容之后,就有二三十人。 沈玉睨了眼他们,道,“也不算多吧,毕竟本公主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话锋一转看向孟执,“怎么,孟大人不会连一顿饭都请不起吧?” “那不能!” 孟执嘴角一抽,赶忙道,“那诸位贵客请!” 沈玉起身,睨了眼孟贵妃,道,“总督大人不先见过贵妃娘娘么?” 一瞬间,孟贵妃双手攥紧了衣襟,而孟执心头则敲响了警钟,眉心皱了起来。 第1410章 他理应给孟贵妃行礼的,可是沈玉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现在突然提出来,再一看孟贵妃那犹如惊弓之鸟一样的表情,一种不好的预感便袭上心头。 “贵妃娘娘......怎么也来了?” 他看向孟贵妃,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孟秋黎是他的女儿,但那是在成为孟贵妃之前,现在孟贵妃代表的是皇权,他是臣子...... 这倒也还好。 问题是,孟秋黎看上去,情况并不怎么好。 她身形枯槁,眼神惊惧担忧,丝毫没有半点儿贵妃的气魄,更像是被人吓坏了。 那是谁吓的她? 沈玉? 孟执不由多看了眼沈玉,眉心紧皱。 孟贵妃看向自己的爹,欲言又止。 很多话想说又不是说的地方,最后只得看了眼沈玉,道,“我......” 沈玉开口,打断了她,笑着道,“实不相瞒,孟贵妃在宫里犯了事儿,皇上把她交给我来处置,我就顺手带了回来。” “!” 孟执扭头,猛地看向了她,眼珠子微微颤了颤,“凤缨公主的意思是?” 他早就知道孟秋黎和元祐在京城失了势,因为丽妃按捺不住,给他写了一封信。 这信一天前才到。 他还没来得及回应呢,却不想沈玉先带着孟贵妃出现在了钦州,而且一出场就这么强势,毫不掩饰这种敌意! 她什么意思! 孟执盯着她,神经紧绷起来。 沈玉却是云淡风轻地笑了一声,道,“我的意思是,孟大人应该感谢我,将她活生生给你送回来,而不是送上一颗人头。” 说着,便已经出了门。 背后,孟执脊背冰凉,赶忙问孟贵妃,“怎么回事?” 孟贵妃浑身颤抖,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得道,“沈玉难缠,阿爹要千万小心,瀛洲现在都在她手上,她必定有备而来。” 之后,便再没说上话。 毕竟,沈玉就在门口,他们也要赶紧出去。 孟执听闻这话,神经紧绷起来,出门却是打了个哈哈,道,“那......时间不早,不如殿下先移步总督府?” “好啊。” 沈玉睨了他一眼,冷冷一笑,道,“那我先下去,就不打扰两位父女相聚了。” 说着,带着人先下了楼。 等下去之后,吩咐了小八几句什么,小八点点头,飞速离开。 楚惊天不禁问道,“你又在搞什么把戏?” 他可真是为孟执捏了一把汗。 沈玉扫了眼身后,低声道,“孟执想跟我玩时间差,我当然应该让他好好知道知道,什么才是时间差!” “......”楚惊天没怎么听明白。 但是感觉到了: 孟执要倒霉,多半得聪明反被聪明误! 楼上,孟执见沈玉的人都下去了,越发觉得诡异,“好奇怪,沈玉带着你来,理应是当人质的,可她却把你留在我这里,难道我猜错了吗?” 孟贵妃也是一头雾水,道,“她向来不按照常理出牌,但是父亲,如今沈玉大权在握,她肯定不会放过钦州的,我们这一次......恐怕要出点血。” “你是说,她来钦州是冲着控制钦州,从中分一杯羹来的?” 孟执一惊,回神后稍微放松了些许,道,“但凡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 孟贵妃:“......” 他爹还是把沈玉想得太简单了。 第1411章 “不是,她好像......是南阳王长女,已经知道当年你帮东方丞引荐,给她下咒的事儿了!”孟贵妃急急地道,“除此之外,她此次前来,好像抓到了钦州与南楚之间的把柄......” 孟执闻言脸色一变,“她亲口说的?” 孟贵妃点头,“亲口说的。” “......” 这下子,孟执的脸色终于变幻了几分,最后道,“幸亏我临走之前已有安排......她不是想要接风宴吗?那就好好接风,趁着这个空档,我还能安排一番......” 说着,吩咐身边的侍卫,“你快回去一趟,将密室里面......” 等侍卫从后门急匆匆走了,他才陪着孟贵妃下楼。 楼下,沈玉已经上了马车。 对面坐着的,是楚惊天和陈翡瑶、还有姬尧。 楚惊天等了片刻不见孟执下来,不禁眉梢一挑,猜测道,“你故意把孟贵妃留在楼上,是让她给孟执通风报信,打草惊蛇去的对吧?” “不愧是二殿下。” 沈玉嘴角一勾,笑容里噙着一丝丝冷意,“他在钦州经营多年,藏得肯定很深。我们主动去查太费时间了,不让让他自己冒出来,我们只需要守株待兔。” “......不愧是沈狐狸。” 楚惊天唏嘘。 沈狐狸? 沈玉眉梢一挑,“这外号不错。” 楚惊天:“......” 这时,孟执带着孟贵妃下来了,皮笑肉不笑道,“快快快,快护送凤缨公主与贵妃娘娘前往总督府,将城里最好的厨子都请来,设宴!” 吆喝了几句之后,自己也爬上了马车,和孟贵妃说起瀛洲的事情。 然而瀛洲的事儿,孟贵妃自己也不知道多少,因为自打她试图算计沈家之后,就被沈玉带走抓了起来。 但是孟执听说萧丞相给元祐下蛊的事儿,还是被吓了一跳,道,“那现在如何了呢?若萧丞相是九黎来的,那他想要控制皇上轻而易举啊!沈玉来了钦州,是萧家那边已经解决了,还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但是看沈玉的样子,萧家应该......不行了吧。” 孟贵妃摇头。 “......”孟执摸着下巴,心情复杂,“难办啊,怎么看这个女人都不好打发走。” 最后,朝着车外敲了三声。 紧接着,一个侍卫飞快走了。 不出意外,沈玉在城门口,再次遭遇了刺杀! 加上孟执的马车,统共八辆车子到达城外林间,便被人团团包围,空气中飘荡起一股奇怪的香气! “是毒。” 沈玉冷冷一笑,丢了两个药瓶子给对面的人,“一会儿装一装。” 楚惊天:“......” 姬尧:“......” 陈翡瑶:“......” 三人吃了解药,当场一躺,陈翡瑶眨眨眼睛,问,“这毒中了什么效果?” 沈玉道,“浑身抽搐,动弹不得。” 陈翡瑶叹了一声,“影响形象啊!” 紧接着,外面便传来一声惊呼,“不好了,有刺客!我们被下毒了!” 紧接着,是姬尧的声音,急匆匆往这边走,“快,护驾!凤缨公主,你怎么样啊?” 沈玉掀开车帘,脸色煞白地抽搐着,就差口吐白沫,道,“大、大意了,没带解药,居然中了毒......快去调兵,抓了这些胆大包天的刁民!” 孟执也跟着研,浑身一抽一抽的,跟发了羊癫疯似的,细细打量她片刻,心下大喜。 但谨慎起见,还是问了句,“殿下当真没解药吗?就怕这刺客趁着我们中毒胡来啊!” 第1412章 沈玉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你这里还有人刺杀下毒?再说,路上原本就遇到了一次刺杀,就算是有解药,也用完了!” 孟执一看她生气,便高兴了。 干脆自己也不装了,也不抽搐了,直接站直了身子,摸着圆滚滚的下巴笑起来,“我说沈玉啊,瀛洲都把你传得神乎其神,我看你也就一般人吧,没那么聪明。” “我告诉你,你要被抓了!” “来了我钦州的地盘,就算你是条龙也得盘着!” 说着,大手一挥,“来人啊,把这些人都给本官抓起来!” 说着,冷冷一哼,“还想要我设宴款待,做梦去吧。” “......” 沈玉这边众人都很无语,楚惊天不禁看向沈玉,见她还抽搐着,脸上满是不可置信,道,“孟执,你竟然敢勾结刺客,给朝廷命官下毒?” 仿佛她真的中了毒一般。 那演技,真的没有人敢说第二。 见沈玉还在演,其余人靠着她活命,于是一起演,一个个抽搐得发了羊癫疯似的,看上去十分诡异。 密林里冒出一群人,三下两下将沈玉这边的人全都绑了起来,包括沈玉在内。 最后,唯有孟执站在路上,打量着自己的战果十分满意,盯着沈玉道,“我有什么不敢的?你来之前也不问问,这钦州是个什么情况?” 说着,双手一伸,似要将这偌大江山收在怀中,冷哼一声道,“这么大一个北齐,三分之一的税都是从我钦州收上去的,瀛洲凭什么节制钦州?” “今日,你落在我手上,那就别怪我用你拿捏皇上和战云枭。” “......” 楚惊天嘴角抽搐,和陈翡瑶交换了个眼色。 这个孟执恐怕是疯了,他居然指望用沈玉拿捏战云枭和皇帝?要让他知道皇帝已经死了,新皇已经登基,战云枭正在满世界追杀沈玉,他该作何感想? 沈玉却演得一脸逼真,“孟执,你这是在找死!你这样子,必定会激怒朝廷,皇上怎能容得下钦州如此反叛!” 孟执见胜券在握,胆子也大了起来,干脆哼笑道,“我钦州何时需要人来容?皇帝他若是识相,当真为万民考虑,便应该答应我的条件,退位让元祐登基!” “他若是不肯,我就杀了你,转身投靠南楚!我倒要看看,到时候着急的人是谁!” 沈玉见他下巴扬到天上去,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果真和南楚有勾结?” 孟执道,“什么叫勾结?我们这叫友好往来,这叫互利合作!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和南楚太子早就有来往,要不是那楚惊天太废物,没能打得过战云枭,钦州早就是南楚的天下了!” 废物楚惊天:他真想跳起来,给他一个大逼兜。 当年攻打南楚,他的目的是拿下钦州。 可是,那战云枭是正常人能打的吗? 别看他在沈玉面前跟个软柿子,一副很好捏,也不爱说话的样子,可是一旦上了战场,那脑瓜子简直就像是开了光。 钦州一战他输了,可不是因为他不行。 只是因为,战云枭是在太难缠。 第1413章 他就看孟执怎么被沈玉玩死,看到时候他还能不能这么嚣张,也看看到底谁才是废物。 沈玉见楚惊天脸色难看,不禁偷笑一声,朝着他眨了眨眼睛。 楚惊天:“......” 但一扭头,她却一脸震惊,愕然道,“这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可能那么早就和楚惊云勾结?这么大的事情,南楚皇帝知道吗?” 孟执见她眼底满是惊惧,还以为她已经到了绝路,不禁显摆道,“这你就不懂了。” “那南楚皇帝可不比咱们北齐帝。北齐帝这些年身体不好,用不了多久就会驾崩,等到时候谁是太子,谁就能当上皇帝。” “但是南楚皇帝身体好得很,又跟着巫山一派在修行,谁知道还能活多少年?那巫山老祖可是活了足足一百二十岁,到现在还硬朗着呢。” “若南楚皇帝也活个一百二十岁,那太子岂不是还要等七十年?九十岁才当上皇帝,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我带着钦州投靠太子,他手上有了筹码,自然是要设法架空皇帝,再找个由头杀了皇帝,嫁祸给楚惊天那个蠢货,这天下便是他的了。” “等到了那个时候,他是新帝需要用人,而我有钦州,有粮食,有盐铁,有钱,又有从龙之功,至少也能混个丞相当一当!” “又有钦州作为封地,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还荣耀起来了。 “啪、啪、啪!” 沈玉忍不住,就给他鼓了个掌,“孟大人这白日梦,做的真是精彩绝伦啊,本殿实在是佩服!佩服啊!” 孟执还没反应过来,道,“那当然,谁不向往......” 后半句没说出口,就看到原本被绑着的沈玉居然站了起来,身上的绳索早就碎裂成麻絮,正云淡风轻地看着他,满眼都是戏谑。 “你、你——” 孟执愕然,“你没中毒?” “是啊,陪你演呢。”沈玉哼笑一声,一把药粉撒下去,原本没吃解药的其他人也都停止了抽搐。 楚惊天起身解开了大家身上的绳索,一巴掌拍向孟执的脑门,“蠢货。” 孟执:“......” 众人:“......” 记仇是真的记仇,但是报复的方式,是不是太幼稚了一些? 孟执被打了个趔趄,等回神时,已经被楚惊天拎在手上,而沈玉一声令下,姬尧和小八等人出手,迅速刺客团拿下。 “你们怎么不跑啊?”孟执看着被抓的人,恨铁不成钢,瞪大了眼睛,还以为他们愿意跟他同生共死呢。 谁料带头的男人竟是呲牙咧嘴道,“被、被下毒了!” 根本动不了,气息滞涩,刚刚沈玉站起来时,他想要说话张嘴半天都没发出声音,要不然早就提醒了。 孟执才发现,他嘴唇青紫。 “这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整个人都愣住了,早先就听说沈玉相当难缠,今天见了人发现也就那么回事,此时被抓才感到恐惧。 再看沈玉的眼神,犹如见了鬼。 沈玉双手环胸,站在夜风中犹如女王,“就刚刚我站起来的时候啊。” 说着,道,“你找的人一点都不行啊,感觉要是你上了战场,比楚惊天还要废物。” 第1414章 摄影师通过蓝牙把相片传给了陆见倾。 陆见倾拿到照片后就一直看着,一直一直看着手机,眼睛都不眨。 到底有多好看,会让陆见倾看得这么入迷。 苏一心本来没什么兴趣,此刻都有些按耐不住了 “我想看一下。”苏一心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陆见倾才从手机屏幕上转移视线,然后把手机递给了苏一心。 苏一心看着里面的照片。 照片上陆见倾正在吃冰淇凌,侧脸堪称完美。她没想到的是,她的视线是放在陆见倾脸上的,她一直以为她在看她的冰淇淋,怕被陆见倾一口吃完了。更要命的是,她此刻的眼眸,居然含情脉脉。 突然有点,解释不清了。 “看完了吗?”陆见倾问。 “看完了。”苏一心装作毫不在意的,把手机还给了陆见倾。 陆见倾轻笑着,“走吧。” “去哪?”苏一心问。 “蹦极。” “……” 就不能安安静静玩一天吗?! 第六天。 也是在阿里群岛的最后一天。 明天一大早就要离开回北城了。 苏一心来的时候真的不情不愿。 所以她没想到,离开的时候,会有如此不舍。 她已经很久没有特别喜欢过一个地方了,不管是在国外还是在北城,对她而言,都不过是一个安身之所。 但阿里群岛,真的给她留下了很美好的回忆。 让她真的深刻地感受到,在这里,她可以忘记很多烦恼。 然而在要离开的最后一天,陆见倾居然消失了。 以往都是在她没睡醒的情况下就会被陆见倾撬门而入,然后抱着她就出门。 今天,人呢? 苏一心终究还是给陆见倾打了电话。 陆见倾说这边有个生意上的事情要去处理,晚饭前会回来。 所以,这人为了工作,就把她丢下了。 虽然,但是! 好吧,事业为重。 苏一心也乐得清闲,不用担心被陆见倾又抓去玩什么,要人命的项目了。 她就懒懒散散的在酒店吃了睡睡了吃,偶尔去游个泳。 等到晚上,天都黑了,陆见倾都还没有回来。 她在想这人是不是已经把她忘了,然后自己去和生意上的人吃饭了。 犹豫了几次,终究没有给陆见倾打电话,也是怕打扰到他应酬,然后就坐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看手机的,打发时间等他。 晚上九点。 陆见倾突然来电话了。 苏一心第一反应就是,这货说他不回来吃饭了。 她做好准备了。 接通电话那一刻,却听到陆见倾熟悉的嗓音说,“苏小姐,来落地窗前。” 苏一心皱眉。 她拿着手机,走过去。 一过去。 落地窗外,漫天的烟花,突然照亮了半边天。 如此的浪漫,没有任何女人会拒绝。 苏一心也不例外。 她就这么一直看着,看着漫天遍野的烟花,绚烂多彩,直击人心。 “苏小姐,出来。”电话那头又响起了陆见倾的声音。 苏一心走出了别墅。 别墅外的一片沙滩上,不知道何时已被人精心布置过,此刻闪烁着彩灯,在夜色下,璀璨得耀眼。 他们居住的别墅是建立在海上,而她要去的沙滩,就要走过一道长长的木质走廊,她每走一步,走廊的灯就会随着她的步伐,点亮,仪式感,十足。 苏一心的脚步,停在了沙滩上。 看着面前的餐桌。 餐桌上准备了玫瑰,蜡烛,红酒,还有高档的牛排。 餐桌下的沙滩上,围绕着一圈彩灯,被摆成了爱心的形状。 “苏小姐。” 身后。 突然响起了,陆见倾磁性低沉的嗓音。 苏一心心口微动。 不知陆见倾怎么出现在她身后的。 她此刻甚至,有点不敢回头。 因为,紧张。 心跳,疯狂跳动。 她稳住呼吸,控制心跳频率,转身过去。 身后那个穿着黑色西装,捧着偌大一束玫瑰花的男人,在夜色下,太过……梦幻。 让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跳,又再次凌乱无序。 “让你久等了。”陆见倾笑。 他的笑容,可以称之为绝色。 苏一心微转移视线,“所以你今天消失一天,不是去谈生意,而是在给我准备惊喜。” “谁说不是生意?”陆见倾笑,“我难道不是在努力收购,个体户。” “……”居然说她是个体户。 陆见倾伸手牵着她的手,一起坐在了餐桌前。 阿里群岛是热带地区。 但晚上会退凉。 此刻坐在餐桌前,吹着海风,很惬意。 两个人吃着浪漫晚餐。 苏一心真的不觉得,陆见倾会是如此浪漫的人。 她本以为就这么简简单单结束了旅程。 没想过陆见倾还有一个完美ending。 导致,很多年后,她都会想起,这晚上……一直一直心动的感觉。 海滩上,突然响起了小提琴的演奏声。 苏一心眼眸微动,看着陆见倾放下了刀叉,起身走到她面前,弯腰,伸出了修长的手,“可否请苏小姐,跳一支舞。” 苏一心屏住呼吸,缓缓将手,放在了陆见倾的手心上。 两个人在悠扬的琴声下,轻轻摇曳。 彼此的呼吸很近,很重。 “苏小姐,还满意这次旅程吗?”陆见倾问。 打破了两个人,过于紧张而暧昧的气氛。 “嗯。”苏一心点头。 “我不太满意。”陆见倾直言。 苏一心皱眉,“还有什么没玩够?” 该玩的不都玩了吗?! 她还是在拿命陪他玩。 “你。”陆见倾在她耳边,低语。 “……” 陆见倾的一个字,能让她大气都不敢出。 摇曳的身姿,也在此刻停了下来。 苏一心不由得,攥紧了陆见倾的西装。 他的视线落在她未施粉黛却依旧美得没有一点瑕疵的脸上,顺着她精致的五官,一点点落在了她绯红的唇瓣上。 “苏小姐,可以吗?”陆见倾问。 她有些紧张。 不知道,可不可以。 不知道会不会在某一刻,突然推开陆见倾。 但…… 她突然踮起了脚,主动亲吻了上去。 吻到了陆见倾的唇瓣上。 柔软相碰。 彼此的心跳仿若都漏跳了一拍。 下一刻。 苏一心突然闭上眼睛,小舌头伸进了陆见倾因为惊讶到微张的唇舌之中…… 她想试试。 或许,陆见倾可以帮她忘记曾经那些不愿再想起的过去,亦或者,陆见倾可以让她欣然地接受了,曾经的不堪。 ,content_num 第1415章 沈玉打量着她,“也可以啊,你爹和你儿子死了,我自然不会为难你。” “你看看你爹,他与南楚勾结,两头通吃,这样的人窃国贼怎么能靠得住呢?至于你儿子,他是元氏皇族之后,又是个心术不正的,留着往后难免不安分。” “贵妃娘娘和战红绡可不一样,她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啊。” “至于江隐,光自己活着就挺难了。” “......” 孟贵妃眉心紧皱,惊恐交加,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低下头,嘴唇干裂着,好半天才嗫嚅出几个字,“那、那你究竟想干什么?”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从未有过的恐惧撅住心脏,突然发现自己离开皇宫之后什么都不是,之前那所有的荣耀、一切的权威,都是沾了皇帝的光,现如今在沈玉手上,不过是砧板上的鱼。 沈玉打量着她,微微眯眼,“说老实话,我还没想好。” 孟贵妃抬头,见她闭上了眼睛。 马车晃悠悠往总督府开去,后面的车子上,孟执瞪着眼睛左看看又看看,试图找个出口脱困,却无能为力。 他在钦州,自然还有得用的人。 但是事出紧急,沈玉打了个他一个措手不及,这些人他都没来得及知会,现在也只能干瞪眼,甚至怀疑沈玉先示弱蒙蔽他的目的,原本就是想让他放松警惕,准备不充分。 最后,只得试探楚惊天,“请问,凤缨公主这一次来的目的是?” 却不知道眼前人根本不是沈玉的下属,而是南楚二皇子。 楚惊天化了装,心里隐隐觉得好笑,但还是乐意逗他,道,“我要是告诉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孟执一听有的商量,顿时激动起来,忙道,“你若是肯帮我,什么条件随便你提!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满足你!” 心下却想着,一个小小的侍卫,能有多大的胃口呢? 楚惊天想了想,佯装小心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殿下此次前来,其实并不是想要将您怎么样的,她只想要从你与南楚的生意线上分一杯羹,但是她不信任你。” 孟执惊得瞪大眼睛,原以为沈玉是个公事公办的,没想到也是一个和他一样,只想着中饱私囊的! 但那就好办了! 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孟执奋力扭了扭被五花大绑的身子,朝着楚惊天靠近了一点,同样压低声音,道,“还请这位小哥细细说来,若本官此次能讨得那凤缨公主欢心,定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楚惊天暗笑一声,也煞有介事朝着他靠近几分,低低道,“你若想让她高兴,首先要做的,必定是得亲自把好处捧上去。” 怕他听不懂,还仔细提点,道,“比方说,你主动将和楚惊云合作的种种文书,信件之类的,全都给她看,让她以为拿捏住了你,这样她才会安心和你谈利益交换的事儿。” 孟执闻言,沉默下来。 若都交出去,万一沈玉直接问罪呢? 那可是叛国罪,要诛九族的。 楚惊天让他安静了一小会儿,这才又道,“你要想,你女儿作为一个堂堂贵妃娘娘,却沦落到沈玉手上,这意味着什么吗?” 第1416章 钱五欢天喜地的回到苏府,正要悄悄从后门返回时。 “通风报信回来了么?” 一道声音冷冷出现在身后,童燕坐在屋檐上等候已久。 “你?” 转头看到突然出现的童燕,钱五脸色猛的一变。 ...... 力工巷。 这里是苏青专门处理苏府琐事的书房。 苏青正坐在书房内。 “公子,内鬼抓到了。” 童燕敲门禀报道。 苏青开门,便见到地上如同死狗般的钱五。 在将钱五带进府的一路上,引来了不少围观。 众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此时都聚在墙头、门外好奇的瞧着。 童燕搬来了一把椅子。 没有驱赶众人,苏青坐到椅子上,道:“弄醒他!” 随着一盆冷水,钱五在战栗中醒了过来。 等钱五抬眼见到苏青,惊恐不定。 苏青冷冷的注视着钱五,直入主题:“说吧,为什么背叛苏府?” 他对这钱五有些印象。 在原身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苏府为奴。 在苏青重回苏府后,将苏家原有的下人重新召回苏府,其中就包括了这个钱五! “公子冤枉啊,小人只是出个门,回来就被童小姐绑到这来了。”钱五还想装傻。 苏青面无表情:“没关系,不过你缉盗队将从东门入的消息你带到黑虎帮带了?” 闻言,钱五猛然大变。 他不可置信的望着苏青,有些反应过来了:“你在用我传递假消息?” 苏青冷冷道:“你觉得呢?” 钱五双眼直直。 事到如今,继续嘴硬也没了意义。 他索性承认道:“呵,没错,我就是黑熊帮的人。” 听到这个消息,围观众人先是一愣,接着忍不住破口大骂。 “钱五,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公子待你可不薄!” 听着众人的谩骂,钱五满脸的不屑:“良禽择木而栖罢了!” 看着这个理直气壮的内鬼,众人眼中露出痛恨之色。 苏青盯着钱五,道:“说说吧,现在黑虎帮的计划是什么?” “说个屁!” 钱五脸上却没多少惧色,狞笑道,“说出来吓死你们!” “如今黑虎帮有八堂,三万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苏府淹了。” “再过几天,定州城就是黑虎帮的了!我在黑虎帮可备受赏识!识相点就把我放了!到时候我可以为你们求情!” 他很自信,面对人多势众的黑虎帮,苏青是会怕的! 说不定,会直接屈服也不一定。 苏青笑了,朝围观的众人问:“大家要有要走的么?” “若要走的,我绝不阻拦,并且还会奉上路费。” 听了苏青的话,却没有人应和。 “我们的命都是公子的,怕什么!” “黑虎帮不过是一群鼠辈,还想让我们怕?” 众人同仇敌忾。 他们大多数都是力工巷出身,早就与苏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疯了!你们都疯了!” 看着坚定的众人,钱五终于感到了一丝害怕。 他完全不能理解面对这种几乎没有胜算的战斗还在坚持什么。 苏青面无表情的盯着:“现在,可以说说黑虎帮的计划么?” 钱五狰狞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在你不说出有用的情报前,你想死也死不了。” “审讯完跟我说。” 说完,苏青没有再理会,转身回房。 “苏青,你站住!” 钱五感到了一丝恐惧,扯着嗓子喊道。 可已经来不及了,童燕猛的在一刀扎在他的大腿肉上。 “啊!” 杀猪般的嚎叫传遍了整个院子。 明明刮了一片肉下来,却没留多少血,白条条的显得可怕。 明明是血腥的一幕,却没人害怕,反而激起了众人的兴奋,纷纷拍手叫好。 第1417章 孟执又想了一会儿,点点头,“我便信你一次。” 不信他,也没法子。 总不能说,等着沈玉带着这一群土匪,去把总督府搜查一通,最后快刀斩乱麻,把他们一家给灭了吧? 无论如何,也要先把人稳住。 楚惊天看着他,眼底掠过隐隐一丝笑意。 马车在路上走了半个时辰,停在了总督府门口,沈玉下车去,叫人抓了孟贵妃。 孟贵妃脸色煞白瑟瑟发抖,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故乡和娘家六神无主。 楚惊天笑眯眯去找沈玉,低低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沈玉不禁笑起来,“没想到啊,你忽悠人的本事这么厉害。” 说着,看向他,“也不只是在帮我吧?说吧,怎么想的。” 夜色幽深,楚惊天正色道,“等你用完之后,证据给我,我去对付楚惊云。” 沈玉点点头,睨了一眼问,“不止如此吧?” 楚惊天眼底露出一丝丝讨好的神色,笑着道,“那当然,还得仰仗殿下妙手,毕竟原本的证据送上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给他庆功,显摆他拿捏钦州能耐呢。” 说着,凑到沈玉跟前,低低问道,“我听说,温四海在你手上?以你的性子,不可能没学会他的手艺吧?毕竟,这人你也不可能随时带在身边备用是不是?” “你查得很清楚啊!” 沈玉哼笑了一声,道,“行吧,带人去找证据!” “得令!” 楚惊天一喜,带着几个人赶紧去找孟执说的东西。 沈玉带着其余人,进了总督府。 府上的厨子的确已经忙起来了,紧接着便是孟执的妇人薛梅芗急匆匆迎了出来,“老爷......” 一眼看到正前方的沈玉,和被五花大绑在身后的孟执与孟贵妃,顿时瞪大眼睛,不知如何是好了。 “孟夫人?” 沈玉看向她,脸上露出一丝丝微笑,道,“孟大人说要给我们接风洗尘,但是这礼数却很是稀奇,非要本殿将他五花大绑起来,不知夫人可知这是为何?” “......” 薛梅芗看到她微笑的脸庞,脸都绿了。 她第一次见有人说话这么邪门,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眼巴巴看向孟执。 孟执僵了一下,赶忙干巴巴笑着打马虎眼,道,“对对对,快去准备一下,给凤缨公主接风洗尘,好酒好菜的,全都伺候上来!” 薛梅芗心里七上八下,但不明情况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赶紧去安排,到了暗处才吩咐人下去,通知孟执在钦州其他的部属,想着商量着救人。 沈玉坐进了会客厅,带着一群人胡吃海喝。 从瀛洲到现在,他们一路风尘仆仆,没来得及休息也没来得及好好吃饭,这会儿一个个饿的前胸贴后背,自然跟狼一样。 孟执都看呆了,琢磨着他们这个样子,看起来也不像是找他兴师问罪的,倒是像极了那个叫二木的侍卫所说: 沈玉来钦州,只想分一杯羹。 于是,照着那“二木”说的,探出脖子小心翼翼看向沈玉,道,“凤缨公主,下官有些话,想要单独和殿下说,不知殿下一会儿可方便移步书房?” 第1418章 第二千八百一十四章真的有效果 见秦永盈原谅了自己,同事们心中纷纷松了口气,随即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办公。 秦永盈长出口气,拿出手机,看见自己刚才给宁尘发的消息,想了想又编辑了一条消息。 “没事了,表哥不用麻烦了。” 随即,便收起手机,再度投入工作当中。 公司外,谢成文回到谢永平身边,神情有些茫然。 见自己儿子回来,谢永平连忙问道:怎么样?现在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谢成文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有些不明所以道:“其实......我没有感受到太多的差别。” 他抬头看向谢永平,疑惑道:“爸,那个神医会不会是假的啊?毕竟叶老也已经年纪大了,说不定被人骗了呢?” “没有用?”谢永平皱起眉头,“一点用都没有吗?” 他心里面也有些疑惑,主要是宁尘说的治疗方法实在是太扯了。 如果不是有叶老的面子,加上宁尘确实救醒了谢成文,打死谢永平都不会相信什么愧疚之气的说法。 “父亲,那个神医叫什么名字啊?”谢成文问道。 “叫,叫......”谢永平刚想回答,随即陡然反应过来,自己从头到尾都不知道那个年轻神医的名字。 “该死的,该不会真的被骗了吧?”谢永平面色顿时阴沉下来。 隐藏在暗处的宁尘,看着两父子的交谈,强压下心头的笑意,抬手打出一股灵力,往谢成文的体内汇去。 “看你表现还不错,就帮你稍微舒缓一下吧。” 灵力在谢成文身周盘旋了两圈,随即缓缓融入其体内。 “父亲,我们不如找叶老要那位神医的联系方式,再好好询问清楚......唔!” 谢成文说着说着,忽然神情一怔,感觉到体内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力量。 这股力量温暖而舒适,让他整个人仿佛都泡在温泉中一般,让人懒洋洋的。 察觉到自家儿子表情变化,谢永平连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变化了?” 谢成文用力点头,神情激动道:“是的,我感觉自己现在体内似乎充满了力量,整个人都精神了好多。” 说着,他甚至在原地蹦跶了两下,直接将双腿上的绷带给拆了下来。 之前叶顺德虽然将他的骨折给治好了,但终究不如宁尘的治疗手段,所以走路时还有些一瘸一拐的。 但现在拆掉绷带,谢成文完全感受不到丝毫的疼痛,反而健壮有力,就像是没有受伤一样! 见状,谢永平顿时精神大振:“果然有用,我就说了叶神医推荐的神医,肯定不是碌碌无为之辈!” 之前还对道歉这件事完全无法接受的谢成文,感受到好处后,表现出了蓬勃的热情。 “爸,快帮我看看接下来该去哪一家道歉,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谢永平也赶紧拿出册子,翻到其中一页,随即猛地合上,沉声道:“距离这里不远!我们马上就过去!” “好!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两父子匆匆离开,朝着下一个道歉对象前去! 第1419章 夜已经很深了,沈玉看了眼窗外,没了多少耐心,把面前的纸笔往他跟前一推,道,“这样吧,我们做个游戏。” “我给你一个主动交代的机会,你把钦州所有来钱的路子,全都写下来。一会儿,我拿你写的东西,和我查到的对比一下。” “对上的部分,咱们好商量。” “没对上的部分,本殿与你好好算一账......”沈玉说着,目光落在他身上,眼底涌现出一丝丝杀意,道,“错一个地方,我要你身上一样东西。” “......” 她的嗓音不算凌厉,甚至像是说起晚上吃了几个菜那么随和,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叫孟执寒毛直竖。 孟执浑身颤抖,脸色煞白。 沈玉将毛笔往他跟前一丢,“写吧。” 说完,往椅子里一靠,翘起了二郎腿。 那模样,当真有种王者之气迎面袭来,惊得孟执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往门外看了眼,却见门口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求助。 小小的一个书房,竟变得像是牢笼一样。 不得已,他只能坐下来,一边仔细斟酌,一边写。只是心里犹如一团乱麻,琢磨不透那条线能留,那条线要供出去...... 最后,他想着,二木知道的那几条,肯定是瞒不住了。于是,写下来。 慈宁堂那条也不行了,再写下来。 往京城几家高官那边走的,多半也藏不住,写下来还能利用那些人牵制沈玉...... 如此,一来二去,写了大半张纸。 然后抬头看向沈玉,“殿下,这就是全部的了,您看......” 沈玉拿来看了眼,收起来。 起身,道,“走吧,我们出去看看。” 孟执不明所以,赶忙跟着出了门。 外面薛梅芗神经紧绷着,看着这边的眼神有些复杂不安,见孟执出来,就想上前与他说话,便找了个借口,道,“老爷,小幺惊醒了,一直哭着要见您,您能不能过去看一眼?” 孟执反应过来,赶忙看向沈玉,道,“殿下,我家小幺胎里带的病,夜半惊风十分凶险,我能不能先去看一眼?” “您要是实在不放心,派人跟着也行。” 等到了女眷的屋里,侍卫也只能留在门外,他总能找到说话的时机。 沈玉点点头,“行,去吧。” 孟执有些迟钝地谢过,不明白沈玉为何突然这么好说话,难道是胜券在握? 但时间紧急,他不确定薛梅芗那边安排成什么样子了,只能先跟着薛梅芗走,找机会通气,看看有没有反击的机会。 沈玉目送两人出去,随手喊了个侍卫跟着,自己回到了座位上。 等屋里没了人,陈翡瑶看向她,问,“主子,你打算如何处理孟执?他们一起出去,肯定是去商量应对之策了。” 姬尧也道,“是啊,我们在这边人生地不熟,放他们走掉,会不会太危险?” 沈玉闻言,轻轻地哼了一声,道,“正是因为我们在这边人生地不熟,我才给了他适当的自由,让他带着大家看看这府上有没有密室、密道之类的。” 第1420章 一瞬间,陈翡瑶和姬尧都有些无语。 跟着沈玉时间长了,才发现她做事儿胆大心细,很少按照常理出牌,张弛有度。 刚刚,她在书房逼了孟执一把,让孟执感觉自己的利益受到了严重的威胁,着急和自己人商议如何反击,对她的警惕心也提到了极致。 再加上外面大门口有暗卫守着,想要和外界联络已经不方便。 这种情况下,接下来要商量的事儿,肯定是越隐秘越好。 若府上真的又密室、密道,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孟执就这样,一步步入了沈玉逼他进入的陷阱,带着薛梅芗匆匆进了屋之后,便拉着人去了密室,急匆匆道,“我们到里面说,外面的侍卫不知道武功如何,万一被他听见了不好。” 说着,叫自己的丫鬟和侍卫去扮演他们夫妻两人,在屋里哄着孩子。 两人进了密室,孟执才急匆匆问薛梅芗,“南楚商路那边,处理好了吗?若现在有人去查的话,能不能查出什么名堂?” 薛梅芗摇头,“该收拾的都收拾完了,就算是去查也只能查到和我们薛家的往来,至于和二殿下的,肯定是查不到的。我早叫人送去了关外......” “那就好。” 孟执点头,咬着牙说,“到时候,就说薛家是我们和二殿下联系的通道,并无其他了。” 又问,“那和九黎的呢?” “也没问题,一并送走了。”薛梅芗摇头,“但是和齐王府、还有京城各家的,还没来得及去处理......” “那没事儿。” 孟执闻言松了口气,“咱们的生意大头在楚惊天那里,薛家只占了南楚商路的十分之一。再就是九黎和西秦商路。” “剩下的,才是和京城那几家的。” “就算是这些都被沈玉查出来,她能拿的,也就是十分之一的利润,若能换元祐登基,再也划算不过。” 薛梅芗闻言点点头,问,“她是想要利润?没别的意思吧?” 孟执点头,“应该是这样,她的贴身侍卫是这么说的,从她的表现来看,应该也是要分钱。” 说到这里,不禁咬起牙关,有些讽刺道,“倒也不奇怪,毕竟钦州富甲天下,便是傻子来了,也知道分一杯羹,而不是杀了本总督!” 薛梅芗深吸一口气,道,“但愿,能花钱消灾吧。” 之后,两人从密道里出来。 本想着出去哄哄孩子装个样子,谁料一脚刚刚跨出门,便遇上小八站在门口,朝着两人咧嘴一笑,露出少年特有的明亮笑容,道,“孟大人藏得够深啊,谁能想到堂堂钦州总督的夫人,居然是南楚薛家的人?” 一瞬间,孟执僵住,盯着他浑身血液逆流。 薛梅芗脸色一白,下意识后退一步,“啊”一声差点从楼梯上栽下去。 小八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笑着道,“在没跟我家殿下解释清楚之前,夫人怎能自杀呢?” 说着,一手一个将两人像是鸡崽子一样拎起来,大步往宴会那边去。 孟执吊在他手上,盯着脚下的地面晃来晃去,只觉得脑花子都要被晃出来了,冷汗一滴滴从脑门上落下来,脑子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全完了!” 第1421章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白枫的父亲,白灵白爷。 眼前一幕,让他如遭五雷轰顶,身子站都站不稳了! 他老来得子,平日里把白枫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不舍得打骂,可如今白枫竟被人给废了四肢和脊椎,折磨的不成样子了。 白灵的心都碎了,恨不能把白枫身上的全部疼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白枫痛的意识模糊,看到白灵后,总算看到了一线生还的希望。 他拼尽全身力气,嘶吼道:“父亲救我……父亲救我……” 啊啊啊啊! 白灵仰天怒吼:“枫儿,放心,今天咱们肯定血债血偿!” “混账东西,你该死,你他妈该死。我要把你千刀万剐,一点点折磨死你!” 白枫喊道:“父亲,这小子是京都叶家的种儿。我要京都叶家给他陪葬!” 白灵:“京都叶家?王八蛋,一个小小的家族竟生出如此逆天贼人,京都叶家,也必须得灭亡!” 项妃儿连忙道:“白伯伯,首先我向您道歉,说声对不起,都是我朋友太冲动了。” “只要您能饶了他,我……我愿意答应你们一切条件。哪怕让我伺候白枫的后半生,我也绝无半句怨言。” “我朋友也是太冲动了才犯下这等错误……” 叶无道却摇了摇头:“我没有冲动,我就是想灭了白家。” 欺人太甚! 白灵气的跳脚大骂:“狂妄至极。小子,等着吧,我非但要灭了你,还要灭了京都叶家,让你眼睁睁的看着我杀了你叶家的所有人,无论男女,无论老弱病残。” 项妃儿欲哭无泪。 这家伙到底要干嘛啊,这时候了还嘴硬。 算了算了,项妃儿很清楚,就算自己给他们下跪,甚至自杀谢罪,对方都绝不会饶了叶无道的。 倒不如让叶无道去折腾吧,哪怕站着死,绝不跪着死。 叶无道说道:“你就是白家家主吧。你先别忙着生气,先听我说。” 白灵深吸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心道这小子总算知道害怕了,看样子他是要向自己道歉啊。 白枫悬着的心也放松下来,他也理所当然的认为,叶无道是要道歉。 叶无道:“白家家主,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把白家资产统统送给项妃儿,并磕头求她收下,我可以给你们一个痛快,怎么样。” 什么! 白枫白灵瞪大了眼。 这混蛋不是要道歉,而是在侮辱他们! 他要他们跪着把白家资产送给项妃儿! 忍无可忍,欺人太甚! “你死定了,你他妈死定了!”白灵冲车内的老国相,确切地说是“黑无常”吼了一句:“杀了他,不,活捉他,我要一点点的折腾死他。” 此时,车内,黑无常看着叶无道都抓狂了。 他一眼就认出白灵的仇人是龙帅了。 次奥,该死的白灵,怎么他妈的就招惹了龙帅了呢,还他妈要自己来找龙帅送死。 单凭他一人的实力,可不是龙帅的对手啊,更何况如今他深受重创了。 当务之急他只有一条路可走:走为上策。 黑无常顾不上老国相的尸身了,准备偷偷溜走。 而实际上,当白灵和黑无常来到的时候,叶无道就察觉到车内的一丝阴气了,而且觉得这阴气气息十分熟悉,赫然是黑无常的气息。 叶无道心中畅快许多。 看来这次钓到的鱼还真不小,竟把黑无常给钓来了。 第1422章 说着,猛地在他后颈一拍。 孟执喉咙一松,咕噜一声将药吞了下去,骇然看向沈玉,惊恐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我特治的毒。” 沈玉微笑,慢条斯理的介绍,“没有任何解药可以彻底解掉这毒,我每个月会给你一次解药缓解症状,不让你太难受。” “但是,你要是不听话的话,那就会浑身起疹,瘙痒难当,活生生把自己抓成一具骨头架子。” 明明说着最残酷的话,眼神语气却显得分外轻松,犹如只是说晚宴做的不错,“不仅仅是你,你们全家都会吃这种药,这是你欺骗我的代价。” “......” 孟执听得脑仁嗡嗡作响,猩红的眼睛盯住沈玉,“你来之前,调查过我?” “是啊。” 沈玉笑,“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既然来了,怎么能不知道这些年孟大人一直受到湿疹的困扰生不如死呢?” “但湿疹只有后背一小片,白天也没那么难受,只是夜里严重。这样的小考验,配不上孟大人的雄才大略。因此,我便给你准备了这个,让你每时每刻,浑身上下,都好好体验一下这种感觉。” “......” 幽深的夜色里,只有桌上的烛光在摇晃,霸占了主位的少女模样懒散肆意,却叫人毛骨悚然如坠地狱。 她给了小八一个眼神。 小八拍了拍手。 紧接着,几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黑衣人出现,将他几个儿子全都拖了进来,喂了药,“孟大人,你还不谢谢本公主?” 孟执满嘴血腥味,看她的眼神犹如淬了毒。 谢? 如果能做到,他杀了她的心都有。 沈玉笑,“我就喜欢别人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她说着,拿出一沓东西往桌上一拍,“薛夫人不愧是敌国的奸细,东西藏得挺好啊。你以为把这玩意送去关外,到了南楚我就没法子了吗?” 薛梅芗往桌上扫了眼,愕然瞪大眼睛,“你、你提前盯着总督府?” “是啊,你没想到吧?” 沈玉哼笑一声,不由有些想念战云枭。 他派了暗卫先一步为她铺路,她到了之后这些人配合她,将薛梅芗打算送出去的东西,全都拦截了下来,也摸清楚了钦州各条商路的通道,关键人物也都掌控了起来。 刚刚,孟执跟着薛梅芗出去的时候,她的人刚回来。 该拿到手的,都拿到手了。 她也没必要和孟执废话了,直截了当道,“从今往后,钦州的一切听我命令。若给本公主搞砸一件,我要你们哭都哭不出来!” 她冷哼一声,站了起来,道,“楚惊云那边的文书我带走了。十天之内,将秋税送去瀛洲。九黎的商路暂时保留,该怎样还怎样,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京城那几个蛀虫......” “呵!” 她突然冷笑一声,道,“等本殿回来,再好好跟他们算账!” 回来之前,自然是维稳重要。 沈玉丢下这些话,道,“本殿累了,先去休息了。” 说完,直接从屋里出去,选择了总督府不远处的酒楼,根本没给孟执继续说话的时间。 但是,她手下的人,暂时却并没有撤走。 暗卫松开了孟执,其中一人嘴角一勾,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小九,从今往后常驻总督府,还请大人多关照。” 第1423章 孟执脸都绿了,当场明白过来,从今往后他在这总督府就是沈玉的一个提线木偶,面上还是钦州总督,实际上所有的事情,都要在沈玉的监督之下做。 但是现在,也没别的法子了。 小九坐下来,看向他,“从今往后,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想孟大人很清楚。” “......是。” 孟执只能认栽。 薛梅芗抬眼看向小九,“凤缨公主要在钦州呆多长时间?” 夜色里,她的脸色惨白惨白的。 小九道,“她可能明天就启程,但是我的话......往后钦州就是我的家。” 他脸上笑嘻嘻的,看起来有点俊。 孟执与薛梅芗却是心如死灰。 沈玉已经回到了客栈下榻,因为舟车劳顿身上不舒服,加上明天进入南楚边境需要精密安排,便想着好好休息一下,回屋便钻进了浴桶。 楚惊天心里痒痒,靠在她窗外隔着一道窗户说话,“你这个够狠的啊,暗卫送来的那些东西,是要用得好,足以弄死我那位大哥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平常看着他温文尔雅的,没想到暗地里还想着弑父。” “这么多年,我父皇心眼子偏到了屁股上,若让他知道楚惊云背地里做的这些事情,还不被活生生气死。” 原本以为,处理掉钦州的事情要耽搁几日,也不会和他有太大关系,谁料竟只用了半个晚上。 难怪沈玉一路冲过来马不停蹄,原来是为了打孟执一个措手不及。 更别提,今晚收获巨大,抓到了楚惊云囤积兵器,打算谋反的证据。 这下子,就很清楚这狗东西为何要把随州军抓在手上了。 因为如果楚惊云真的谋反了,随州军就是最大的变数,他肯定会带着随州军南下,和他打得如火如荼。 楚惊云未必打得过他。 所以,他先下手为强,先把随州军抓在了手上。 楚惊天想着这些,心思逐渐沉下来,道,“沈玉,明天出了关,便是随州了。我们要直奔楚都,还是去随州?” 沈玉老在浴桶里面,也在想着这个事情,片刻之后,道,“擒贼先擒王,直接去楚都。只要楚惊云死了,随州军还不是你的?” 她的嗓音凉丝丝的,有点闷。 楚惊天叹了口气,道,“你......是不是又想到雪叟了?” 要不然得话,也不会直接说出“楚惊云死了”这样的话。 沈玉没说话,心里却像是刀割一样。 片刻,才道,“明天走的时候,带上薛梅芗吧,从今往后薛家不必存在了。” “......行。” 楚惊天挠了挠头,“那你休息吧,我们去办。” 沈玉从浴桶里出来,擦干身体坐在桌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逐渐沉默了下来。 过了才半年而已。 她摸摸自己的心口,有那么一瞬间分不清善恶。犹记得还在云州观锦鲤的时候,她许下宏愿,希望自己能带个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人平安日子,也能秉持本心,不要殃及无辜之人。 可雪叟的死,就像是一记耳光扇在她脸上,告诉她这世上不会所有的事情都会有补救之法,也不会万全齐美。 这一把刀扎的太深,拔都拔不出来。 有时候,她会不由自主生起一丝丝想要毁灭什么的戾气。 她知道薛家不可能全是坏人,但是刚刚那句话却是脱口而出,那是她本心的声音,难以忽略。 第1424章 内力在体内沸腾着,连带着浴桶里的水似乎都有要沸腾出来的迹象,沈玉发现自己越想这个事情,心里越是安静不下来。 闭上眼睛,脑海里不由自主,又浮现出最近总是出现在梦境里的那个男人,越发的心浮气躁。 外面传来陈翡瑶的声音,“主子,您要是实在睡不着,或许可前往静安寺,那里应该有您需要的东西。” “静安寺?” 沈玉一愣,问,“那里......有什么?” “主子去了,便知道了。” 陈翡瑶说完,离开了窗口。 沈玉在庄边坐了一会儿,依旧没有什么睡意。 后半夜,她离开了客栈,孤身一人前往山区的静安寺,天空中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远处的庙里,钟声悠长。 她将马车停在寺庙紧闭大门外,依旧心烦意乱。 以往这个时候,她和战云枭在一起,会忍不住与他发生关系,一次宣泄内心的情感。 但是今夜,他不在身边。 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似乎有人在靠近,沈玉一把抓起凤厌,在人靠近车门口之前,猛地压在了对方的脖子上,“什么人?” “寻死?!” 一抬眼,见一和尚站在车前,双手合十道,“施主心中不宁,并非贫僧寻死。贫僧乃出家人,亦是巫医。傍晚下山救治村民,回来有些晚了,见施主的马车停在此处,便上前一问究竟。” 沈玉拿开凤厌,压了压眉心的疼痛,道,“抱歉。” 她确实有些烦躁。 和尚打量着她,却将她给认了出来,“你......是宣王府的小郡主?” 沈玉愣住,“你认得我?” 抬眼盯着他,追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宣王府郡主?”而不是凤缨公主?或是沈玉? “唉!” 和尚闻言,摇头叹了一声,“贫僧见过王妃,也见过你。” 沈玉从车上跳了下来,抬眼打量着面前的和尚,发现他不过二十多岁,再次起了警觉心,问,“何时见的?” 和尚见她面色紧绷,缓缓掀开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年过四十的脸,道,“就在十多年前的宣王府,在西秦完颜将军的府上。” 说着,单膝跪地,“我是你娘的侍卫崇明,在此处等小主子归来。” 他说着,脸上露出了笑意。 沈玉四下一扫,看着即将黎明的天空,和面前寺庙门口昏黄的灯笼,眉心紧皱,“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是我当年,将你混进了木道人拐卖的那些孩子当中,让你进了因果的。”他起身,看向沈玉,“我能送你走,当然也知道你总会来,只是没想到是在今晚,这么快。” 他朝着沈玉摊开掌心,露出一块龟甲,“既然你回来了,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沈玉脑子里转了好几圈,才消化了他的话,“你的意思是,是你带着我从南楚出来,到了钦州将我将我混进了被拐卖的孩子当中,又借着柳氏的手,送进了沈家?” “为什么?” 她想过千万个自己离开宣王府,流落到瀛洲的可能性,却从未想过,这一切是被人安排好的! 第1425章 崇明道,“因为命数。” “等你到了南楚,你就会发现,你有你自己的命数,和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都不一样。我那样做,也不过是借看清了一些事情,送你走上一条能隐瞒身份,活下来的路。” 他说着,看向沈玉,道,“忘了告诉殿下,我姓陈。” “......” 这下子,沈玉就明白了。 难怪陈翡瑶会跟着她,原来崇明是她的长辈,陈家早就和她有关联。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陈家的人知道她梦中那人是谁? 沈玉低头看向他,“既然是陈家的人,又刻意在这里等我,那应该是知道我今晚因何而来,也能解答我的困惑吧?” 崇明却是摇头,“若姑娘困惑的是身世和过往,崇明自然可以回答。可若姑娘困惑的,是别的一些事情,崇明就不太有把握了。” 沈玉沉默了来。 崇明看着她,道,“看来,让姑娘困惑的事情很多,那随贫僧进去吧。” 沈玉默然,跳下车子随着他一起进了庙。 崇明点了沉香,斟茶招待她,沈玉坐了一会儿,这才拿出一样物件儿,勉强道,“你能看出我的命运,那能看到这个人的吗?为何天道不公,让他受这样的罪?” 沈玉说到最后,嗓音微微颤抖,心如刀割。 崇明看向她掌心那块玉佩,道,“看来,姑娘虽然烦心事儿多,最主要的还是这一件。” 他抬手拿起玉佩,割破手指在龟甲上滴了一地,紧握着玉佩闭上了眼睛。 沈玉眉心紧皱,脑海里翻滚着雪叟的一生,一股不甘将自己笼罩着。 片刻听见崇明说,“原来姑娘是困在此人的境遇当中了。” 沈玉回神,看向他。 “都说好人有好报,苍天为何如此待他?”她的瞳孔微微颤抖。 崇明叹了口气,道,“姑娘,你心有不甘,是因不知前尘。你若知晓,便觉无憾。” “什么意思?” 沈玉不懂,也不明白。 崇明道,“你知他被迫离开九黎,知他行医救人,知他剔骨削肉,苟且偷生几十年,知他为了给黑羽卫平冤昭雪,知他前往南楚,为寻王妃的下落惨死。” “却不知,他十三岁时跪在九黎圣殿的神像下说了什么话。” 崇明拿出一张纸,提笔用朱砂划了一道符,用火点燃。 沈玉在烟雾中,看见了那跪在神像之下的少年,他双手合十,虔诚祈祷,“愿以七尺骨,渡尽天下受苦人,万死不悔。” “......” 沈玉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怔怔地盯着看,直到画面消失了,她还在看。 崇明道,“姑娘也曾许下这样的宏愿吧?你也告诉过他,对不对?” 沈玉还是没听明白,盯着他眉心紧皱。 崇明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她,道,“他早已料到今日,且万死不悔,所以才叫贫僧在此处等姑娘,说姑娘若是过不了这一关,便叫贫僧将这封信给你。” 沈玉一看信封上的自己,心头一跳手都抖了,“这是师父留给我的信?” “什么时候的?” 第1426章 崇明叹了一声,道,“正是他从此处经过,离开北齐前往南楚时,在庙里下榻一宿,也问贫僧要了个卦。” “......”沈玉在他对面盘膝坐着,双手却不由自主握住,盯着他沙哑颤抖,“你看到了他的未来了吗?有没有拦他?” 崇明没说话。 看了她好一会儿之后,才笑了,“姑娘,我若今日告诉你,此次前往南楚,你的境遇是十死无生,我看不到你未来的路,那里被一片黑暗笼罩,而你永坠地狱,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从此再也无法见到心爱的人、守护的人,你还愿前往吗?” 蓦地,沈玉的指甲刺破了掌心。 她的瞳孔颤抖着,一贯的冷静几乎维持不住。 但缓缓地,那眼中的震颤还是一点点消散,逐渐便清明和坚定代替,“我就问你一句话,我能拿到药引子吗?” “不确定。” 崇明摇头,依旧看着她。 那话毫无杀伤力,却犹如三把刀子扎进沈玉心口,沈玉的身体猛然颤了颤。 但她还是道,“我虽万死,亦无悔。” 崇明叹了一声,道,“姑娘......已然悟了。” 说着,起身道,“时间不早了,姑娘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路,贫僧就不打扰了。” 沈玉看着他出去,低头看向手上的书信有些失神,喃喃,“师父,你到底给我......留下了什么话?” 明明只是一张纸,可她却有点不敢打开。 踟蹰片刻,这才展开信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睑,沈玉脑海里,不禁又浮现出他坐在青柳巷破破烂烂的窗边吧嗒吧嗒抽着老旱烟跟她说话的样子。 那眼神,深邃、明亮,犹如旭日从漆黑的永夜中蓬勃而出。 “玉儿,若你有一日来此,我便知你有些坎儿自己没过去。但是我此去南楚,结局如何,都是我的命数。” “以前从来没跟你说过什么是命数,你也一定以为,我们求神拜佛,抽签算卦,便能看到自己的一生,什么时候风光无限,又什么时候大灾大难。” “但是玉儿,师父要告诉你的事,我们的命,是我们一步一步,用脚走出来的。师父此去,知道自己的前路。我也可以选择不去,并不是没有其他选择。” “但是,我选择了去。” “这就是我的命数。” “我选择了,就是问心无悔,无论是地狱天堂,我都主动选择去承受。我不等黑羽卫的事情落定,是因为我相信你一定会走完我没走完的路。” “从你跪在我面前,愿意为了战云枭的腿,吞下毒药,从你此后日日服毒,却咬牙瞒住了所有人,对每个人都报以笑容的时候,我就明白你我拥有同样的灵魂。” “玉儿,你该懂我。” “这是师父为你上的最后一课,不问苍天,但寻前路。也许二十天之后的现在,我会因为我选择的路痛不欲生,哭喊着求你放我一死。” “但那只是弱小如我的本真反应,我也会害怕疼,害怕一切伤害。可是,我心无悔,无怨,且明光普照。因为,那就是我活着的意义,与全部。” “我相信,我的灵魂从未死亡,它在千千万万个你的心口永生。” “啪嗒——” 一滴眼泪,落在了信纸上,晕染了最后一行字: “玉儿,我相信你,总有一日会让这世间海晏河清。等到了那日,也许烟火人间,你走过每一条街道时,都会看到我活在每一张普普通通的面孔之下,我也会看见你。” 眼泪落得越来越多,打湿了整张纸。 黎明前,沈玉自己赶着马车,从潮湿的山道上下去,喃喃,“从此,千百擦肩陌路人,皆是我眉目寻常的......爱人。” 第1427章 沈玉回去的时候,客栈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早饭,但大家都没吃,正等着她回去。 楚惊天靠在门边上,打量着她潮湿的衣服和发丝,道,“深更半夜的,去哪儿了?这眼看着要出关了,前面九死一生,你却不好好休息,顶着两个熊猫眼?” 陈翡瑶也在,只是看着她,但没说话。 但是大家都看得出来,沈玉虽然有些憔悴,但是眼底神情却比往常坚定很多,变得清明,犹如皓月当空。 “都进屋吃饭吧,以后我没回来的话,不必等我。”沈玉看着大家,有些感激。 楚惊天眉梢挑了挑,跟着她进屋,大家围在一桌子坐下,沈玉默默吃饭。 吃得差不多了,抬头看向楚惊天,“你想当皇帝吗?” “咳咳咳!” 楚惊天猛地呛住,抬眼有些诧异地看向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说着,眼神一闪含糊道,“这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一个好皇子啊。” 沈玉却只是盯着他看,很是认真地道,“如果你想,且能止戈,并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扶你上位!” 一下子,满桌人都愣住了。 小八起身出去,顺手带上了门,看四周是否安全。 楚惊天放下筷子,正色看向沈玉,问,“什么条件?” 雏凤辅佐,没有不成的事情。 沈玉转身拿纸笔,写下一段话,一式两份递给楚惊天,“签字画押,此事便成了。” 楚惊天看完,眼底满是震惊,抬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沈玉,“沈玉,你这个要求,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顿了顿,看向沈玉,“我就问你一句,你若归来,登基为帝,你会颁发此条律令吗?” “会。” 沈玉看向他,“就这一个条件,你是答应不答应?” 楚惊天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问,“我能问问为什么吗?按理说,你只需要登上皇位,享受这万里江山,只要没起硝烟,一切顺利运转,你就可以坐享其成。为何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你这样,人家未必会感激你。而既得利益者则会反抗,这何必呢?” 沈玉看向他,眼眶带着一丝丝红,“因为,这就是皇位对我的意义。” “......” 楚惊天拿着纸,沉默了下来。 姬尧忍不住低声问他,“什么条件?总不会是要随州吧?让殿下犹豫这么久?雏凤辅佐,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他的嗓音压得很低。 楚惊天闻言,直接把纸递给他。 姬尧扫了眼,之后再看沈玉的眼神,也微微变了变。 “姑娘,你是北齐长大的,柳氏的事情我们也听说了,你这么做,我也可以理解。只是......” 姬尧看着她,面色复杂,“南楚虽然和你有些关系,但多半也算是敌对国家,尤其是你登基之后,更是敌国,你为何要替他们想?” 真的很难想象,她登基为帝,竟然不是为了那无上的荣耀与权势。 沈玉垂眸,想到了雪叟,想到了他的一生,他最后留下的话。 最后,道,“这是我的路。” 说着,看向楚惊天,“这也是......一个帝王应该走的路。” 楚惊天正色,看着她好一阵子都没说话。 最后,留下一声长叹,拱手道,“之前,是我太过浅薄。此时才知,雏凤当为天下先。” 说完,低头按下了自己的手印,“也许有一日,天下真的能如你所愿,万民安乐,再也不会出现第二个柳氏,和第二个雪叟。” 第1428章 “一言为定。” 沈玉也按下手印,收拾了一下,招呼众人上路,“小八,你将薛梅芗带来。” 楼下马车边上,薛梅芗被拎过来,脸色惨白如纸,站在边上不知所措。 孟执躬着身子,战战兢兢看着沈玉,道,“殿、殿下,您已经给我们都下了药,就没必要带走夫人了吧?而且,二皇子还在您手上啊,咱们在瀛洲也用不着两个人质,小幺还小,他离不开娘亲的!” 沈玉坐在车辕上,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候,心口微微刺痛了一下,道,“去,把你家小幺抱出来。” 孟执僵住,看着她不知道什么意思,瞳孔微微颤抖着,“殿下,您这是要......” “还不快去!” 小八踹了他一脚。 孟执没得反抗,转身心不甘情不愿,去抱着小儿子出来。 那孩子的确还很小,在襁褓中哇哇的哭,看得沈玉嘴唇紧紧抿住。她不舍让他从小没了娘的。 可是薛梅芗也不能留在这里。 她是南楚人。 倒不是南楚人有什么问题,而是薛家和她之间有血仇,她此去薛家必定要死人,到时候薛梅芗还不恨死她?若她再与一些不安分的人勾结兴风作浪,那就要牺牲掉更多人的性命。 更何况,昨晚得到的消息当中发现,雪叟的死薛梅芗万死难赎其罪。 她看了那孩子一会儿,最后闭了闭眼,拿出银针刷刷扎了上去,之后递给孟执一个小瓶子,“给她换个娘吧,他的惊厥我治好了。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你心里有数。” 说完,没再理会任何人,转身钻进了马车。 小八看向薛梅芗,“上车吧,我们家殿下有话问你。” 薛梅芗双眼发红地看着孟执,哭泣道,“我可怜的孩子啊......” 孟执浑身颤抖,最后闭了闭眼,道,“你......走吧。” 从今往后,天涯不相逢。 小八看着两人,忍不住道,“孟大人也不必觉得委屈,路都是你们自己选的。我家殿下倒也不是容不下一个薛氏,可谁叫你与南楚勾结,行那卖国之事呢?” “薛氏,比之奸细有过之无不及。” 孟执闻言一个踉跄,最后抱着小幺垂下了头。 薛梅芗被小八推上了车。 马车上了路,孟执下意识就要带人跟上去,却被小九一把剑压在脖子上,道,“孟大人,殿下离开不必恭送,你只需要做好她交代的事情。秋天已经要过去了,秋税送去瀛洲吧。” 脖子上贴着冰凉的坚韧,孟执吓得不敢动弹,只得止步,咬牙吩咐下去,“午后护卫队启程,送秋税入京!” 小九吩咐身边的人,把沈玉刚刚留下的信件送往瀛洲,看向瀛洲的方向心情沉重。 也不知道,姑娘此去,与王爷再见时将在何时? 马车走了沈家药商的路子,沈玉在车子上化了装,又变成一个年轻冷峻的小公子,一眼看上去尚且稚嫩,但是眼底的寒意却叫薛梅芗浑身冰凉。 她眼睁睁看着沈玉易了容,马车去往关外的方向,一种不好的预感忍不住袭上心头,颤抖问道,“凤、凤缨公主,你这是要去哪里?” 沈玉看向她,眼底噙着寒意,却又从寒光中沁出丝丝温柔的微笑,显得越发危险骇人,道,“去你娘家看看。” 第1429章 薛梅芗猛地僵住,抬眼看向她几乎忘记了呼吸。 半天,才问出一句,“你要出楚都?” 不等沈玉回话,又惊道,“你不回瀛洲吗?” 沈玉勾唇,看向她,“你觉得,薛家虐杀我师父,我丢下皇位不要跑来钦州,就只是为了控制孟执吗?” 她抬手,捏起薛梅芗的下巴,细细摩挲着,双眼含情脉脉却又冰寒彻骨,“薛梅芗,楚都那些人,怎么对我师傅、对我娘的,我就会怎么对他们。”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我这双手,并不介意沾染多少人的血。” 若能换的她想要的清明人间,那万千的因果,哪怕粉身碎骨,她都背得起! 薛梅芗几乎破了声,“杀了裴玉尘的是我侄子,唯有他一人做错事,你又何必迁怒于他人......” 沈玉勾唇,“可是,人是他为太子杀的。没有家中长辈允许,他会成为楚惊云手上的棋?他千里迢迢来北齐,难道不曾跟父母家人告别?” “咔嚓”一声,薛梅芗发出“啊”一声惨叫,她的下巴碎了,只听沈玉寒铁般的嗓音传来,“薛梅芗,我不傻。” “你儿子没有罪,我救他了。” “但是,做错了事情的、害旁人性命之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包括你。” 说着,她啪一声将一封信甩在她脸上! 薛梅芗看到那封信,当场心如死灰,脸色煞白。 沈玉盯着她,“薛子清之所以对我师父下手,是因为你给了你爹送了一封信,告诉他裴玉尘是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之一,又因为失去了武功好拿捏,还往南边去了。” “你们的目的,不过就是想让我备受刺激,神志不清,好找到破绽,除了我这个威胁南楚皇位、又对楚惊云不利,还不愿意支持元祐的。” “我沈玉没那么睚眦必报,但是今日把你抓来,你以为还能蒙混过关?” 只听“啪”一声! 沈玉一个耳光狠狠扇在了她脸上,薛梅芗当场吐出一口血,四个门牙齐齐从车门口喷了出去,一脑门的嗡嗡声中,夹杂着沈玉犹如修罗一般的声音,“我说你是奸细,都给你面子了。” “来的路上,孟贵妃还问我,我连江隐和战红绡都能放过,为什么不能放过你们家!” “要不,你给她去一封信,告诉她你做的这些事情,哪一件值得我放过你!” “......” 血腥味从马车里弥漫开来,薛梅芗蜷缩成一团,整个人呆若木鸡。 沈玉坐在她对面,身上的气场压得她喘不上气来,只见她阴沉沉的盯着自己,问,“昨晚玩过的游戏,今天我们再玩一次。” 薛梅芗脸色苍白如纸,一时间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沈玉看向她,“你如果想要薛家还有活口,最好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让该死的人去死,让该活下来的活。” “要是说错一句话,我让你薛家,从此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我,说到做到。” 薛梅芗抖成一团,苍白的嘴唇几乎挤不出任何字,整个薛家都是楚惊云一党,做的都是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叫她怎么说? 第1430章 沈玉的匕首已经压在了她脸上,“你也可以选择不说,大不了我把你们薛家每个人身上的肉都一刀刀活剐下来,保证让你们三天三夜还死不了!” “从你开始!” 脸上传来剧烈的疼痛,薛梅芗吓得惊叫一声,“我说!我说!” “我们家是太子一党,从十几年前开始就是,皇后娘娘是我薛家的外甥女儿,太子殿下也算是与我们有亲缘关系,此次子清来瀛洲,主要是因为国师大人占卜出雏凤浴火,再不除掉就要为害楚都......” “国师大人?” 沈玉一声冷笑,问,“此国师非彼国师吧?” “......是。” 薛梅芗小心看了她一眼,心中大叫不妙,“没想到,凤缨公主与姬大人也认识。” 如若不然,也不会问出这么一句话。 沈玉睨了眼车窗外,哼了一声。 她不光认识,这人还就在隔壁马车里呢! “说吧,新来的国师什么名堂?” 沈玉说到这里,突然心头咯噔一下,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梦境中的画面,那男人在她耳边喃喃,“我在楚都等你。” 可梦境中,自始至终她都从未看清楚过他的脸。 沈玉蹙眉,脸色一时间有些难看。 薛梅芗却摇摇头,“没人见过新来的国师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来头,只是听说他进宫一趟之后,皇上便答应了让他当国师。” “他什么时候到的楚都?” 沈玉琢磨着这个事情,感觉姬尧和楚惊天被派来瀛洲这事儿恐怕没那么简单。大概率,楚国皇帝的意思并不是让他们和亲,而是想让他们死。 果然,便听薛梅芗小心翼翼道,“两个月前便到了楚都。” “那时候姬尧在做什么?” 沈玉眉心紧皱。 那个时候,南楚的使团应该还没上路,姬尧还是国师的情况下,那人就到了...... 但是,姬尧却好像并不知道这个事情。 实在是蹊跷。 却不料薛梅芗道,“当时,姬大人出门在外,并不知情。回来之后,两人也并未碰面,姬大人便来了瀛洲......” “你知道的不少啊。” 沈玉看着她,眼底寒意变得很深。 薛梅芗不仅仅是个奸细,还是太子楚惊云一党的核心人物,不然不可能知道这么多细节。 就这样一个女人,居然潜藏在钦州这么多年。 看来她对孟执这个王八蛋还是太过于仁慈了,等回去之后,再跟他好好算账! 薛梅芗被她的气场压得喘不上气,缩在角落里浑身都在颤抖,结巴道,“我、我也只是听说......” 沈玉掀开车帘,看向隔壁的马车,便见楚惊天早就掀开了车帘,看着这边表情复杂,便道,“你都听见了?对那国师可有印象?” 沈玉有种直觉,那个国师多半就是梦中的人。 梦中那人危险、偏执、邪恶,犹如一个变态,气场虽然熟悉,却让她总是想吐,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 她不明白,自己从未见过此人,为何会生出这样熟悉的感觉。 回想自己这么多年,怎么也想不出半点蛛丝马迹,身边并没有任何一人性情如此。 第1431章 楚惊天的脸色无比阴沉,这边的薛梅芗看到他心里有些发蒙,总觉得对面的侍卫好似不太对劲儿,但也绝对没想到是楚惊天,直到他开口说话。 “要说印象......” 他想了想,道,“如果楚都真的有这么一个神秘人的话,那我应该和他碰过一面。当时还觉得他的气息有点熟悉,但是靠近之后,又觉得肯定不是。” “但因着这份熟悉,我还追出去了半里地,但是他的速度惊人,我很快便追丢了。尤其是,这个人很奇怪,他明明和我离得很近,可我却始终都没能看清楚他的脸。” 楚惊天眉心紧皱,“两个月前,我刚刚从随州回京,觐见父皇。他刚从宫里出来,我们在皇宫大门口遇上的。” “之后,我们便提前潜入北齐,往后的消息没再传来......” 他的嗓音在晨霜中凉丝丝的。 曾和战云枭并驾齐驱的战神,此时却感到尊严与智谋都被人挑战,不得不承认在楚都大意了,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只适合上战场,不适合主朝堂? 沈玉难得的,从他脸上看出了一丝丝不自信。 一边薛梅芗闻言浑身冰冷,看着楚惊天眼珠子都在颤抖。 她认出他来了! 那此次沈玉去楚都,那就是和楚惊天合作,雏凤与二皇子结成同盟,楚惊云那边还有希望吗?只能寄希望于新来的国师...... 她低下头,这些话都没有说。 沈玉问楚惊天,“你感觉他像谁?” 楚惊天猛地噎住,看着她半天没说出话。 好一阵子,才沙哑道,“我第一反应觉得他是战云枭,心下还纳闷呢,不是说他瘸了腿么,怎么突然混进了楚都,还进宫见了我父皇。”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追了上去。” “但是追了几步,却发现他又不是。” “我与战云枭征战多年,就算是敌人也混熟了,他身上一腔正气,给人一种无坚不摧,浩然如山的气场。” “可那人却......” 楚惊天琢磨了片刻,道,“他身上一点正气都没有,反倒显得十分邪异......我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感觉,大抵......” 好一阵子,他才类比道,“大抵,战云枭就是那阳光普照的白天,他就是那幽森诡谲的黑夜。一个身上挑不出半点毛病,犹如完美的。一个身上全是毛病,挑不出半点讨人喜欢的。” “......” 沈玉沉默了下来。 她想到了战云枭。 他身上,的确挑不出任何毛病。 按理说,他少年英雄,手握四十多万云州军,战功赫赫权倾朝野,这种人便是严于律己,身上难免也有专横霸道的一面,可战云枭却是个相反的例子。 他手上有权,却从未把它当成满足一己私利的武器。他位极人臣,也从未想过登基掌权,掌控任何人的性命。他战功赫赫,似乎也并不爱好打仗,沉溺于战争胜利带来的快感。 相反的,他宽容、尊重,充满爱意。 和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不一样。 而她梦境里那个人,和他刚好相反。 那人野心勃勃,试图掌控天下,也试图囚禁她,想要把所有一切捏在手上,予取予求,好像做人也没什么底线。 但是,有一点让她心惊肉跳。 经楚惊天这么一提醒,沈玉骇然地发现,那变态身上的熟悉感,的确是来自战云枭! 第1432章 好长一段时间,沈玉都沉默着不说话。 楚惊天问她,“假如我是说假如,这个人真的和战云枭有关系,甚至有可能就是他的话,你该怎么办?” 沈玉抬头看向他,瞳孔轻轻颤抖着,“你什么意思?” 楚惊天看着她,道,“我怀疑,这两个人当中,有一个是真的战云枭,另一个是替身。” “” “这不可能。” 沈玉在一瞬间的震惊之后,瞬间摇头否认,“那人是从九黎出来的,而且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他不可能是战云枭。” “”楚惊天想了想,也觉得不太像。 但如果是真的呢? “九黎生死桥背后那个人,谁也没见过。”他看着沈玉,“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多大了,外面全都是道听途说。” “万一” “我是万一,他真的就是呢?” “你又该如何?” 他的话,一步步将沈玉逼上绝路,“如果这两个人当中有一个是替身,那必定是北齐那个。如今在南楚的,真是真身。你爱的究竟是谁?” 沈玉心神俱颤。 梦中那人的熟悉感,就像是刻印在了灵魂深处,的的确确也是战云枭的气息,可是如果如果真的像是楚惊天说的,那岂不是说,她这么长时间都在和战云枭的替身在一起? 不不不,她爱的是北齐那个战云枭。 不论他是不是替身。 沈玉闭了闭眼,从这个漩涡中挣扎出来,道,“我爱的,当然是我爱的那个人,无论他是不是替身。” “至于他到底是谁,等见面就知道了。” 沈玉回神,缓缓深呼吸了一口气,彻底冷静下来,道,“前方便是关卡,一会儿大家小心一些,我们跟着商队一起出去,不要露出破绽。” “等出了关,里面把消息放出去。” 楚惊天点了点头,有些佩服她能这么快冷静下来,也有些羡慕战云枭,能有这样一个人一心一意地信任着。 沈玉把车帘放了下来,尽量不要抛头露面。 前方人声嘈杂起来,四周都是各处来的商队,正在等待排查,她一扭头就迎上薛梅芗目瞪口呆的样子,沉声道,“如果你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我会帮帮你。” “不不,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薛梅芗浑身一抖,当场低下了头,蜷缩成一个鹌鹑。 沈玉看着她,道,“一会儿给你易容,出去之后你就是我身边的嬷嬷,记住自己的身份。” 薛梅芗心中不甘,但却没有丝毫办法。 隔壁车里的,是楚惊天和姬尧,可是这两人现如今都是南楚的通缉犯。现在,他们随着沈玉乔装打扮要去楚都,能有什么好事情? 她想传信给家中。 却也知道,一旦被发现她必死无疑。 而且,还没有门路。 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看看后面有没有机会逃走,或者送个消息往楚都去。 沈玉打量着她,她知道薛梅芗没那么老实,但是她留着她也是因为如此,因此心下冷冷笑了一声。 外面突然小八的声音,“姑娘,您的信!” 第1433章 沈玉回神,接过信封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心跳不由加速几分,迅速拆开了看。 是战云枭写来的。 先是说了瀛洲那边的情况,说沈家他会照应,让她不要担心,路上切记要注意安全。 又说钦州这边,他会派人过来,确保孟执不会乱说话。等她出了关,便放出消息,说她在被追杀中,死在了安江大坝。 如此,等她去了南楚便能争取一些时间,避免过早暴露身份。 最后,便是相思之情,说他很想念她。 沈玉又何尝不想? 她收好信封回了信,让小八交给暗卫。 暗卫刚刚走,前方就传来守军的声音,“下一个!” 小八拿了沈家的令牌,赶忙上前去交涉,一应文书上面写着的,都是商队的信息,守军看完之后,摆摆手便道,“走吧走吧。” 马车顺利出了城。 沈玉掀开车帘,看向外面陌生的景致,心情逐渐变得复杂。 这一出关,便是南楚的地界。 故国终是远去了。 想要再回去,便是千难万难,还不知道要经历什么。 楚惊天看了她一眼,道,“那检查的守军,也是沈家的吧?” 沈玉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道,“若二殿下与国师在附近还有得用的人,麻烦送个消息出去,就说......就说宣王府郡主慕容珏在瀛洲身份暴露,被战云枭一路追杀,死在了安江大坝,尸骨被喂了狼。” 楚惊天闻言,眼神变得古怪,“要这么狠的吗?” “不狠前面的路不好走。” 沈玉看了眼前头,南楚是她不熟悉的地方,她必须要步步谨慎。 楚惊天点点头,道,“等到了前面四城县,我去办这个事情,你就叫我二木吧,我怕死得快。” 沈玉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怕死。” 楚惊天:“......” 入了南楚的地界,他的脸色变得严肃了许多,若不是沈玉给他们都易了容,他都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回去。 马车沿着山路,逐渐进入了平原地区。 小八在马车外面,对沈玉道,“姑娘,这里便是随州地界了,晚上我们要在四城县下榻吗?” 沈玉点点头,看了眼南边,道,“嗯,等一等东方忌的消息,我们再动身,也打听一下随州的具体情况,这样心里有底。” 小八嗯了一声,看向薛梅芗,“她怎么办?” 沈玉抬手捏起薛梅芗的下巴,把一粒药塞进了她的嘴巴里,“解药一天拿一次,除了我身边这些人提前吃过预防药之外,其余人只要与你碰面,必定被传染。” 薛梅芗脸色煞白,她原本还想着等到了司四城县,找个由头出去接头,叫薛家在四城县的人将消息传出去。 这下子看起来,可不敢贸然行动了。 要不然得话,就是孙尚书和元宸的下场,让沈玉顺藤摸瓜,将薛家埋在外面的人一锅端了! 最后,只得低头,道,“公子放心,便是为了活命,我也不会乱走动。”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不禁开始担忧薛家的人。 沈玉没再理会她,等姬尧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马车这才进了四城县。 正要去下榻,却不料遇上了一个大熟人。 第1434章 “叶倾城?” 沈玉一愣,诧异地看着对面街道,“他怎么在这里?” 上次遇见他,还是在云州。 她答应叶倾城帮忙给慕容修找妹妹,叶倾城则前往南边,去找慕容修。却不料,两人竟在南楚四城县遇上了。 “你去,让他过来一趟。” 沈玉想了想,给了小八一个眼色。 小八点点头,过去找叶倾城说话,楚惊天的侍卫琮琤去开房间,大家伙儿都从马车上下来,紧接着陈翡瑶带着苏婳走了过来,问,“遇上熟人了?” “嗯。” 沈玉点点头,看向陈翡瑶,“你要不要易容?” 陈翡瑶轻轻摇头,“我想用陈家继承人的身份去楚都,或许能帮上忙。眼下楚惊天的身份不能用,他进不了宫,但是王妃多半在宫里,还是我找机会去打探一下。” “谢谢你。” 沈玉看向她,万般感激不知从何说起。 陈翡瑶笑了笑,道,“你我之间,说这个做什么?” 苏婳站在旁边说不上话,只是脸色有些发白地看着沈玉,忍不住问道,“你此去,该不会是想要杀了太子殿下吧?” 沈玉扭头看向她,便见她眼底有些恐惧和紧张,似乎还在为楚惊云担心。 只不过楚惊云值不值得她这样,就另说了。 “无论我想做什么,你都是拦不住的。”沈玉看着她,道,“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在自己选一条路,想死还是活着。” “......”苏婳说不出话。 她被困在沈玉身边,想活着必然是要乖巧听话。 其余的,便是寻死。 这时,琮琤下来,道,“房间订好了,大家先上去吧,下面人多眼杂不方便。” 沈玉点点头,带着众人上了楼。 陈翡瑶把苏婳和薛梅芗带了下去,沈玉和楚惊天留下来,两人情绪都不高涨,楚惊天在自己人的消息,沈玉在等叶倾城。 片刻之后,小八带着叶倾城上来。 叶倾城见了沈玉,脸上还是懵的,拱手道,“不知这位公子寻在下过来,所谓何事?” 沈玉看向他,道,“叶兄,云州一别,好久不见。我是慕容珏,如今化名非衣。” 叶倾城一听“非衣”两个字便明白了,叹了一声道,“雪老的事情我听说了,公子节哀顺变......” “你此次来南楚,是为了给他报仇?” 他一下子就猜到了。 沈玉请他坐下来,点了点头道,“有这个原因,还有一些事情。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叶兄,你怎么来了四城县?可有找到我哥?” 叶倾城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他在从九黎赶来的路上,传了消息给我,让我在四城县等着,最晚明天也就到了。” “你总算......肯承认你是他妹妹了。” “他若见了你,还不知道要怎样高兴......”说着,看向沈玉,“只是,我刚听说你死在了安江大坝,差点就以为是真的,却不想竟是你的金蝉脱壳之计。” 沈玉点点头,“也是没法子。” “你来四城县几日了?可有听说随州军的消息?”她看了一眼楚惊天,想用叶倾城的消息,和接下来楚惊天的人传来的消息对比一下,也好分辩真假。 第1435章 叶倾城闻言不由看向沈玉,道,“说起这个,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最近随州军正在严查楚惊天和姬尧的下落,我都差点进不来了,你们从北齐过来,难道没查吗?” “查了,但是我们走的是商队。” 沈玉看了眼楚惊天,楚惊天回了一句,道,“放心,今晚就处理掉。” 沈玉点点头。 叶倾城听得云里雾里,“你们要把什么处理掉?” 沈玉道,“我们进来用的是沈家的商队,刚开始那守城的应该没反应过来,但说不定一会儿就意识到不对劲儿了,要在他把消息送出去之前,把人处理掉。” 叶倾城恍然之余,诧异地看向楚惊天,“你、你该不会是南楚二殿下易容了吧?” 沈玉睨了眼楚惊天,嘴角一勾,道,“他现在是我的侍卫,叶兄叫他二木就行。” 二木:“......” 叶倾城眼神古怪,逐渐有些看不懂了,“你们两个一起去楚都,意思是楚都接下来要乱了?只不过,随州军中如今冷徽杀了姚子孝,栽赃二殿下叛国,现在全境通缉,路子恐怕不好走。” “二木兄此去,是想要为自己平冤昭雪?” 楚惊天闻言看了眼沈玉,之后失笑,“便是我只想平冤昭雪,非衣兄恐怕不肯。她可是要去大杀四方的,我就是个陪衬。” 叶倾城:“......” 他看着沈玉,不知说什么好。 当初在云州见时,她身上的气场并没有这么强,但是现在再看她,竟觉得有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威严,女扮男装时虽然眉清目秀,但是这一身气场走出去,却绝对没人怀疑她是个女子。 只是,他琢磨了片刻,道,“只不过,我来四城县也有好几日,雪老的死我倒是也听到了一些消息,他是在进宫的时候被抓的。” 说着,看向沈玉,“你此去若是给他报仇的话,恐怕很难。” “再难也要去。” 沈玉从没怀疑过自己的决心。 雪叟为了查出她娘的下落,明知山有虎遍向虎山行,自己一个人闯入了南楚皇宫,还是在没有武功的情况下。 如今他去世了,她怎能因此退缩? 叶倾城见她面色坚定,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道,“慕容兄要是回来了,肯定随你们一起过去,我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也一起去吧,这样也算是一个照应。” 沈玉拱手,“多谢叶兄。” “非衣公子莫要客气。”叶倾城说着,笑问了一声,“紫苏姑娘可还好?” “......”沈玉失笑,“原来叶兄在这儿等着,她很好,就是偶尔念叨叶兄怎么还没消息。” 叶倾城脸上微微一红,“咳,叫公子见笑了。” 沈玉笑了笑,道,“若此去顺利,等回去之后,你便去找她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叶倾城闻言一笑。 这个时候,琮琤回来了。 一进门一股血腥味便迎面扑来,踉跄在地道,“不、不好了!咱们的联络人叛变,在联络点设下埋伏,属下刚进去表明身份,便遭到了围杀!” 楚惊天猛地起身,一把扶住他,惊道,“有人追来了吗?” 第1436章 琮琤点头,“大概有七八个人,都往这边来了!”话音未落,一头栽倒在地。 一瞬间,屋里人神经全都紧绷了起来,一股无名的危险笼罩下来,叶倾城面色一变下意识就拔出了剑。 沈玉豁然起身,抬手往他肩膀一压,道,“叶兄不必紧张,让他们来吧。” 说着,吩咐小八,“上晚饭吧。” 小八点头,下去叫了晚饭。 楚惊天看着沈玉,瞳孔轻轻颤抖着,“你想做什么?我们不需要先撤吗?” 沈玉睨了他一眼,“往哪里撤?我们越跑,他们越追。追得越远动静越大,不等于告诉楚惊云的人我们回来了吗?” 说着,示意他将琮琤放到床上去,道,“先给他疗伤吧,我正好也缺个人问问情况......” 楚惊天原本有些紧张,但见她面不改色的模样,一股难掩的安定感涌上心头,也逐渐冷静了下来,弯腰抱起琮琤,将人放在了床上。 叶倾城也收了剑,几人围着桌子坐下来。 小八送了饭菜上来,大家跟没事儿人一样吃东西,沈玉则给琮琤疗伤,随口说着话,“一进门就昏迷,也不知道遇见了什么,真是头疼。” 楚惊天闻言会意,道,“嗨,谁知道呢!依我看,反正都是新招的临时工,干脆别治了,免得浪费药。临时招人就是不靠谱啊,这条商路本公子走了这么多年都没事儿,第一次找临时工,就遇上这种事儿!” 叶倾城道,“罢了罢了,吃完饭赶紧走吧。” 沈玉道,“算了,先给他上点药吧,至于能不能醒来,就看他造化了。” 几人说话时,屋顶上正趴着七个人,也在小声交流,用他们以为只有自己人能听到的音量。 但实际上,沈玉内力高强,也是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他好像是混在商队当中进来的,但既然他出现了,那楚惊天肯定也来了南楚。只要我们抓了他,再逼问出楚惊天的下落,到了太子殿下那边,便是大功一件!” “那咱们要先通知薛将军吗?” “通什么知!” “他要是知道了,必定自己去抓人,到时候功劳都是他的,与咱们有什么关系?” “那现在怎么办?下面好几个人,万一遇上能打的,恐怕有些麻烦。” “等一等吧,既然是商队,就不可能一直守着琮琤。等他们都睡觉去了,咱们下去带走琮琤就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叫薛将军那边发现咱们有二心。” 上面吵吵了一会儿,安静下来。 沈玉处理好伤口,回到桌边吃饭,道,“一会儿我在这边守着他吧,等没了生命危险就回去睡。明天走,便不带着他了。” “嗯!” 楚惊天应了一声,几人一顿狼吞虎咽,完全掩去了身上的贵气。 之后,楚惊天、姬尧等人都去自己的房间休息,沈玉靠在椅子上打盹,昏昏欲睡。 片刻之后,屋顶传来一声,“上!” 紧接着,数道身影落下来,为首一人一脚踹开门,随后六人跟着他,一起冲了进来,拔剑指着沈玉,道,“不想死的,不要动!” 第1437章 沈玉缓缓举起了手,等他们人都进来。 “算你识相!” 正对面的男人冷哼一声,手上的刀指着沈玉,叫其让人上去带走琮琤。 可就在下一刻,沈玉十指和拇指突然捏了一下,紧接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从指尖散开,她朝着那人笑了一下,“欢迎诸位自投罗网啊。” 那人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回神时,已经头晕目眩,脑袋一歪栽倒再次,愕然瞪眼道,“你下毒?” “是啊,舒服吗?” 沈玉哼了一声,拍拍手。 外面楚惊天等人鱼贯而入,而前去抓琮琤的那几人也都纷纷倒下,一个个趴在地上不甘心的盯着沈玉,“你这个人好声阴毒!” “彼此彼此。” 沈玉一声冷笑,坐了下来。 小八上前,将几人五花大绑,沈玉这才把解药丢过去,给他们吃。 一会儿,几人又全都清醒了过来。 沈玉睨了眼楚惊天,“交给你了。” “谢了。” 楚惊天看了眼沈玉,目光落在了那几人脸上,怒意不由涌了上来,“蔡康,本殿待你不薄,你是怎么对本殿的?” 那叫蔡康的男子先是愣了一下,转瞬回神震惊无比地盯着楚惊天,结巴起来,“你、你是二殿下?!” “什么?他是二殿下?” 四周其余几人也被吓一跳,看向楚惊天的眼神变得惶恐,脸色瞬间白了起来。 楚惊天易了容,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是身上的气场还在,一提起来也挺唬人的。 他脸色阴沉地看着这些人,“是不是觉得,本殿回不来了?” “没、没有!” 蔡康赶忙低头,懊恼地道。 早知道这样,他就不过来了,现在被原来的主子抓住,他们刺杀琮琤未遂,还有什么好果子吃? 但他的脑袋转得很快,立即就道,“殿下饶命啊,属下等人也是不得已,如今随州军已经被薛将军掌控,他是太子殿下的人,我们除了听他的,也没有别的活路。” 沈玉睨了眼楚惊天,“直奔主题吧。” 楚惊天点点头,“军中怎么回事?” 蔡康走投无路,只得招供,道,“就在殿下离开军中不久,太子殿下就来了。是冷将军招待的。他大概在军中待了有一个月左右,具体做什么的,属下也不清楚。” “但他身上有皇上的尚方宝剑和秘旨,军中其他人也没法子。就这样,一直到瀛洲传来冷遇之死的消息,楚都那边又传来裴玉尘的死讯,冷将军才对姚将军下了手,说是姚将军听从您的命令,勾结北齐......” “因着太子殿下手上有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便先杀了姚将军。其余人见他可以直接杀人,再加上冷将军已经叛变,手下的先锋营帮着太子,属下等人都不敢忤逆......” “短短几日,随州军就落在了冷将军手上,他接任了随州军主将,太子殿下回了京城,陛下下旨全境通缉您与国师大人,说你们不仅想带着随州军叛乱,还伙同沈玉,杀了薛家嫡子。” 沈玉忍不住插了句嘴,“薛家嫡子?” 蔡康跪在地上颤抖,“就、就那个抓了裴玉尘的薛子清。” 第1438章 “正是他!” 曹康抬眼看向沈玉,多多少少有些发怵,只是始终没认出来她就是那个他口中“伙同楚惊天”的沈玉。 沈玉闻言看向楚惊天,“你这走之前,后院已经被渗透成筛子了吧?” “......” 楚惊天一噎,脸色多多少少有些难看,“我确实不知道那冷徽早就勾结上了薛家。治军的,不如混朝堂的,就和战云枭在朝堂上不如你一样。” 沈玉一笑,“他可不是不如我,只是懒得管罢了。” “......”楚惊天无语,最后只得道,“你就不会给我留一点点面子。” 沈玉嘴角微微一勾,没再说什么。 蔡康听得云里雾里,一股不太好的预感在心头萦绕着,便听沈玉问道,“这么说来,现如今随州军都听冷徽的,对吧?” “正是。” 蔡康点头,不太明白眼前人到底是谁,和楚惊天一起回来,居然压了楚惊天一头。 沈玉摆弄着手上的茶盏,突然笑了一声,看向他,“你能见到冷徽吗?” “......勉强,算是能吧?” 蔡康诧异地看向她,不明白她想干什么,但眼下得活命,只得道,“我若说找到了二殿下的下落,以此当借口约见他,应当是可以见到人的。” “好得很!” 沈玉一笑,看向楚惊天,“我们给楚惊云送一大礼吧。” 楚惊天看向她,想到她之前做的那些惊世骇俗的事情,不禁眼珠子一亮,问,“你想做什么?” 他就知道,以沈玉的脑瓜子,肯定能出奇制胜! 沈玉凑到他耳边,低低说了句什么,楚惊天脸上的笑容止不住荡漾开来,朝着她竖起了大拇指,“你可真是个人才!” 沈玉嘴角一勾,看向蔡康,“你要能把他约出来,我就给你和你这些弟兄们一条活路,如何?” 曹康正要琢磨怎么办呢,结果她已经道,“我只是通知你,不是和你商量。如果你不去做这个事情,那我就会找人代替你,易容成你的样子,去约冷徽出来......” 曹康走投无路,赶紧道,“我去!我去!” 再不去,要死了。 沈玉笑了笑,“那敢情好。” 说着,拿出一粒药丢给他,“吃了吧,办得好我给你解药,办不好的话,那就只能替我试毒了。” “......” 蔡康瑟瑟发抖,原本以为楚惊天回来太可怕了,现在才发现,坐在他身侧这个......矮小一点的小公子更恐怖。 最后,只得咬牙吞下毒药,看向楚惊天,“我这就去。” 楚惊天点点头,示意姬尧跟着。 姬尧起身,“走吧。” 蔡康硬着头皮,看了眼自己几个小弟之后,咬牙走了出去。 姬尧藏在暗中。 楚惊天看向沈玉,“看来今晚又没得睡了,我发现你一算计别人,眼睛就开始发光。” 沈玉眨眨眼,“没有的事,把这些人带走吧,我还是要睡觉的。” 说着,施施然去了自己房间。 楚惊天看着她背着手走掉的样子,摇头一笑,忽而觉得心中空落落的,“战云枭可真是好命啊!” 第1439章 在他看来,沈玉这个人聪明绝顶,又有能力,有她帮忙真是事半功倍。可惜,被战云枭捷足先登了。 现如今,他能做的也只能是她保持好关系。 又想到沈玉帮他夺位开出的那个条件,对她的佩服不禁又多了几分,觉得此人可交。 沈玉回到自己床上躺下,有些想念战云枭。 如今到了南楚境内,两人就是隔着国界了,往后想要再相互传信都不容易。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解决完南楚的事情回去。 她又吃了一颗毒药,用银针压着镇痛,迷迷糊糊睡着了。 到了后半夜,姬尧回来了。 楚惊天在窗口轻轻敲了敲,低声问,“非衣兄,你醒来了吗?人已经到了,怎么处理?” 他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把麾下大将冷徽抓来,问沈玉这个敌国未来的皇帝该怎么处置。 一时间,难免生出一种世事无常,便是他自己也难以预料的挫败感。 沈玉迷迷糊糊醒来,拧了个冷水帕子拍拍脸清醒了一下,这才走出门去,问,“你身边有可用的人吗?对冷徽比较熟悉的,身形嗓音要是再像一点,就好办了。” 楚惊天闻言愕然,“你的意思是说,你要找人把冷徽换掉?” 他还以为,沈玉抓了冷徽来,是要问话呢。 沈玉可没那么想,闻言哼笑一声,道,“是啊,楚惊云费尽心思才掌控了随州军,我还想让他得意一阵子呢,等到时候给他来一个出奇制胜,让他知道什么叫绝望。” 楚惊天闻言,不禁对她竖起了大拇指,道,“你等着,我去找人。” 说完,转身就下了楼。 沈玉笑了一声,转身回屋继续睡。 她就知道楚惊天没那么简单,即使是楚惊云掌握了随州军,他肯定还有可以信任的人,只是大局对他不利罢了。 毕竟,那可是和战云枭在边境上打了好几年的人。 沈玉躺在床上,不禁又想到雪叟的死。 人固有一死,他去楚都的确也是他自己的选择,可是不代表别人可以用那样残酷的方式虐杀他。 这一次心头的戾气涌上来,她却逐渐释然,接受了。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将最大的善意留给这个世间那些弱小无辜的、需要保护的人。 这就是她要走的路! 到了后半夜,楚惊天回来了。 还很贴心地没有叫醒沈玉,一直让她睡到了自然醒,等她出门时,才凑上来道,“人找到了,是我之前的副将,最近正好躲在外面,他和冷徽身形差不多,也是最熟悉冷徽的人。” “好得很。” 沈玉点头,快步走向他的房间。 屋里坐着一个中年男子,见到她之后面露诧异迷惑之色,但还是很有礼貌的朝着她拱了拱手,“见过这位公子。” 能让自家二殿下奉为座上宾的......小公子,哪怕长得实在是像个小白脸,他也怠慢不得。 何况对方眼中虽无锋芒,但那隐隐潜藏的压迫感却依旧让他心惊,不敢怠慢。 沈玉打量着他,“叫什么名字?” 他看了眼楚惊天,回答道,“末将白逍!” 第1440章 沈玉点点头,“你和冷徽有多熟悉?如果你和他长得一样,让你冒充他能做到吗?” 白逍似乎没想到她这么说,顿时惊得瞪大眼睛,看着楚惊天道,“二殿下,你想让我冒充冷徽?为什么啊?” 楚惊天道,“不要问为什么,照做。” 白逍点点头,脸色严肃起来,道,“应该可以能模仿个八九成,只要我尽量别和人说太多,多半不会暴露。” “很好,过来易容吧。” 沈玉起身,转身往隔壁走。 楚惊天示意白逍跟上,自己则人去下面叫早饭,之后才跟了进去。 沈玉给白逍易容,他就在靠在门口看着。 不多时,镜子里出现了一张和冷徽一模一样的脸,惊得白逍差点跳起来,伸手就想要去摸,却被沈玉阻止,“等等,一会儿干了才可以拿下来,别弄坏了。” 白逍讪讪地把手拿回去,唏嘘道,“真像啊,恐怕冷徽见了,自己都要分辨不清。” 楚惊天也很惊讶,忍不住道,“非衣公子好手艺,有空不如教给我?” 沈玉哼了一声,“你想得美!” “怎么着,想易容混进北齐,兴风作浪?” “......”楚惊天一脸黑线,最后歪头叹了口气,“你在北齐,我可不敢去送死。再说如今你我也算是盟友,我自身不保,你担心什么?” “确实也没什么担心的。” 沈玉看向他,“我能把你送走一次,就能送走两次。你想学的话,改天吧。” 楚惊天眼神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手艺她是答应教他了,可是却完全看不起他啊!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小女子的可怕,恐怕这世上没几个人能是她的对手。 最后,只得道,“那你说到做到。” 沈玉笑了一声,道,“走,去问问冷徽,看楚惊云接下来打算让他做什么。正好,我也想跟他算算冷遇那笔账。” 楚惊天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冷遇已经死了,冷家若知道你来了楚都,应该是他们找你算账。” “那正好,我亲自上门去。” 沈玉双眼眯了眯,眼底掠过一丝丝寒意,“冷遇跟着你来,但却不听你的话。如今冷徽这个选择,你应该知道冷家一定会挡在我们的路上。” 楚惊天点头,脸色有些阴沉。 他登基是需要用人的,可是支持他的并不太多。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些年在军中,对朝中掌控力远不如楚惊云。 而且走到现在这一步,看起来他的父皇也偏爱楚惊云,希望除掉他。 一念及此,朝着沈玉拱手,“往后,还要多仰仗非衣公子。” 他可真不想让她回到北齐去。 两人一同来到了姬尧那边时,冷遇正被五花大绑,塞着嘴巴在地上跪着,眼睛瞪得跟野兽一样,满是愤怒。 一看到沈玉和楚惊天,便开始挣扎着呜呜叫。 沈玉直接朝着他脸踹了一脚,道,“狼嚎什么?一会儿给你说话的机会。” 说着,示意小八把他嘴巴里的东西拿掉。 冷遇立即嚷嚷起来,“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 第1441章 “我是你爹!” 楚惊天一看他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抬腿就狠狠一脚揣在了他脸上,直把他揣得倒飞回去两米远,撞在对面墙上才罢休。 冷徽吐出一口血,这才发现这人说话声音有些熟悉,回神之后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你是二皇子殿下?” 他整个人都惊住了,根本没想到抓了自己的人是楚惊天。 姬尧去带走他的时候,也易了容变了声,他压根就没听出来,只觉得对方武功高强自己完全不是对手,还以为是什么江湖上的人,却不想...... 想到自己背叛了楚惊天,现如今被他抓住绝对没有好果子吃,顿时心头拔凉。 楚惊天脸色也不好看,居高临下盯着他,“说吧,楚惊云到底什么打算?” 冷徽心里害怕,但听到这个问题还是犹豫起来,踟蹰半晌不肯吱声。 楚惊天冷笑一声,看向沈玉,“上手段吧。” 沈玉一笑,丢了药瓶子给小八。 小八上前,一把握住冷徽的下巴,将里面的药塞进了他嘴巴里,之后给了他一个耳光。 冷徽一呛,药顺着喉咙滚了下去。 顿时,大惊失色,“你们给我吃的什么东西?” “真话丸。” 沈玉开了个玩笑,“一会儿,保准你什么都能说出来。” 冷徽面色大变,拳打胸膛想要把药吐出来,那药已经化了,消失无踪。 不多时,他就感觉自己的思维不太受控制了。 见他的目光不断涣散,沈玉睨了眼楚惊天,“问吧。” 楚惊天点点头,“谢了。” 说着,看向冷徽,“楚惊云想要云州军做什么?如何安排的?” 冷徽还有一点残存的理智,但是不多了,纠结片刻终于还是抵不住药性,磕磕巴巴道,“若你能回到楚都,便以抓捕你的名义让随州军开往京城,杀了皇上嫁祸给你,再杀了你登基。” “若你死在了外面,那便让国师控制四皇子谋反,以清君侧的名义让随州军前往京城,杀了四皇子登基。” “想的可真美!” 楚惊天气得咬牙,“真是没想到,我这个太子大哥表面温文尔雅,却如此心狠手辣。弑父杀弟,他算计的真好!” 沈玉插了句嘴,问那冷徽,“楚惊云控制随州军,皇上知道吗?皇上又是如何安排的?” 冷徽闻言,道,“太子殿下控制云州军,是奉了皇命的。皇上忌惮二殿下,想要拿走他手上的军权,便与太子殿下设计了这一出。但是他不知道太子殿下另有谋划,也不知道我们冷家看似是二皇子一党,实际上是太子一党。” 楚惊天闻言,差点气得吐血。 他提拔冷徽,当冷徽做先锋主将,就是因为信任。也正因为如此,前往北齐的时候,冷遇要跟着他也没阻拦,还想着能相互有个照应。 结果没想到,冷家吃里扒外,早就倒向了太子! “为什么?” 他盯着冷徽,气得瞳孔发颤,“本殿哪里亏待了你们冷家,你们要背叛本殿!” 第1442章 冷徽虽然脑袋不好使了,但愣了一会儿,还是把背后的事情顺了出来,道,“因为,你只会打仗,看起来很厉害,却不擅长朝堂之争。而太子殿下常年在朝堂上摸爬滚打,擅长谋划,你不是他的对手,也不是当皇帝的料。” “若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将军,太子殿下尚能容你。但你乃南楚战神,能与战云枭打成平手,威胁太大。” “不论是皇上,还是太子殿下,都容不下你。” “......” 楚惊天直接被气笑了。 他按住发疼的眉心,呵呵了两声,“好得很,你们都好得很!” 沈玉睨了他一眼,“你爹和你哥都没想着要你活,不如我帮你杀了他们?” 楚惊天看向她时,发现她眼中带着笑意,但是眼底的嗜血却毫不掩饰,神色甚至有几分邪肆和严肃,很是骇人。 他便知道,直到此时此刻,沈玉说的这句话,才是认认真真的。 她的每个字,都是她来南楚的真实目的! 她要害死雪叟的人,全都去死! 而此时此刻,时机彻底成熟了。 楚惊天看向她,不得不认真思索这件事情,琢磨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此次回到楚都,只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条出路?” 沈玉闻言一笑,“不是,你的选择我并不会干涉,我只是说我的选择。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会杀了你爹和楚惊云。” 说着,脸上笑意变得浓郁摄人,“只是,如果你和我目标一直的话,我们可以合作,事半功倍。” 潜台词也很明显: 如果楚惊天当她的绊脚石,她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楚惊天沉默了。 沈玉并没有催促他。 如果他当真一口答应,这个人才真的不能交。毕竟对生父都能毫不犹豫出手的人,还能有什么底线呢?现在他犹豫,起码证明他还有良知。 但如今的局面,他其实也没得选。 只是心里纠结罢了。 这时,姬尧说话了,“二殿下,我知你放不下骨肉亲情,可如今也不过是你一厢情愿。那全国通缉的追杀令上面,盖着的是玉玺。” “太子如今并未掌权,命令谁下的,你应该心里有数。” 楚惊天心如刀割。 他哪里不知道,普天之下只有他那个皇位上的爹,才能让他沦落到这种丧家犬的地步? “你让我想一想。” 他有些头疼,看向沈玉,道,“给我半天的时间。” 沈玉点点头,看向冷徽,“裴玉尘和宣王妃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冷徽看上去,比之前更加迟钝了。 他似乎想了好一阵子,这才恍恍惚惚道,“我只知道,宣王妃十几年前,就被皇上给抓了。因为宣王府郡主是雏凤,雏凤下落不明,皇上就如坐针毡。” “抓了她,主要是逼问雏凤的下落,若找不到人,还能拿来当人质,万一雏凤回来,还能拿捏她。” “你知道的挺多啊!” 沈玉眼底一片寒意,说着看了眼楚惊天。 楚惊天脸色难看之际,忍不住抓起茶盏狠狠砸在了冷徽脸上。 宫里的事情,冷家知道,冷徽知道,他这个二皇子却不知道,何其可笑! 第1443章 楚惊天都没等到半天,就跟沈玉表了态,道,“我答应你的条件,到了楚都,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别伤害我的人。” 沈玉嘴角一勾,“我对合作方向来仁慈。” “......” 楚惊天嘴角抽了抽,但也并不否认。 沈玉对自己人向来是好的,从未做过背信弃义的事情,也愿意为了他们不顾一切。 总之,这事儿就这样说定了。 沈玉问那冷徽,“你知道宣王妃被关在什么地方吗?” 冷徽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 但他话锋一转,又道,“只不过,我听我父亲说,宫里最隐秘的地方,其实是皇上的勤政殿,背后有个园中院,任何人都进不去。” 沈玉闻言,看向楚惊天。 楚惊天点头,“是有这么个地方,我也没去过。” 沈玉想到通灵梦中雪叟所在的那个院子,若有所思,问楚惊天,“这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楚惊天想了想,道,“你能给他易容,让他一直听话吗?我想带着他去楚都。” 沈玉一看他的表情,便明白他想用冷徽去拿捏冷家,于是道,“我给他吃药,他就会一直傻。到时候,就说是你的傻儿子?” 楚惊天嘴角一抽,“我这样的儿子。” 沈玉笑,“那就是你傻弟弟?” “......行吧。” 楚惊天无语,把冷徽丢给了沈玉,安排白逍假扮成冷徽回随州军,原地待命,这才重重松了一口气。 只要随州军回到他手上,一切就都好办多了。 等这一次回去,他一定要让楚惊云好看! 沈玉给冷徽化了装,他就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没有任何反抗,只是像个傻子。 姬尧看着沈玉,“这么下去,时间一长他会不会真的傻了?” 沈玉道,“有这个可能,但是也没法子。我们这一次回去个个都是通缉犯,冒不起险。” 姬尧点头,“也只能这样子了。” 又道,“还是你的法子好,这样一来随州军这边算是安稳了下来,到了楚都实在不行,还可以退守随州,也算是有个后路。” “随州军四五十万人,一旦二殿下回到军中,京城那边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沈玉却没打算打持久战,闻言看了他一眼,道,“我们拿住随州军,是用来挟制楚都的,在我这里,没有退路。” 姬尧一噎,想到她在北齐的战绩,说不出话来。 易容结束之后,沈玉把冷遇丢给了姬尧,道,“收拾一下吧,我们下午出发。” 回到自己的屋里,她拿出雪叟之前给她的黑色令牌,双手紧握着,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她又看到了那个院子。 但是画面却比之前多一点点。 雪叟是离开那个院子之后被抓的,门外拦着的,除了禁军之外,居然还有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她眯着眼睛盯着雪叟。 画面里没有声音。 但沈玉能通过她的唇形判断出她的话,“真是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居然还有人为了她混进宫里来!要不是有人提醒,本宫还真以为你只是进宫给太后看疾的大夫呢!” 第1444章 雪叟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丝笑意,那笑意居然是坦然的,“皇后娘娘比我想象的要来得早,只不过,如今什么都晚了。” “你什么意思?” 皇后蹙眉,示意禁军将他拿下。 雪叟没反抗,只是抬眼看向她,道,“皇后娘娘,如今已经十五年过去了,你们还没有找到雏凤的下落,那你说她在哪里呢?如今,又已经成长到了什么地步?” “你以为,她的命格是你们这些人能改变的吗?” “我告诉你,如今的她已在北齐摄政,万民爱戴,便是皇上也拿她无可奈何。我敢保证,不出半年她将成为北齐历史上第一位女帝。” “到了那个时候,若她知道你们将她娘关在这里,你猜她会如何?” 沈玉看着这个画面,被雪叟的话惊呆了。 而他脸上的笑意,居然变得释然放松起来,“你们抓了我又有什么用呢?我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 皇后凝眉,脸色难看地盯着他,“你既然为了她来,那对她而言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说着,阴冷一笑,“来人,把他给本宫抓起来去见皇上,我倒要看看那小贱人得知你被抓会不会见死不救!本宫既然敢抓她娘,就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将雪叟拖走了。 画面要转移了。 沈玉想跟着看看后面发生了什么,但脑海里传来的阵痛却让她差点吐出一口血来,画面一闪,就这样断了。 沈玉蓦地睁眼,看着手上黑色的令牌,叹了口气,“果然逆天而行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是用通灵回溯过往,居然就受伤了。” 嘴巴里一片血腥味。 沈玉起身倒了一杯水,就着吃了个疗伤药,坐在桌边休息,心情却一点都不平静。 原来雪叟是借着给南楚太后看病,才混进皇宫被南楚皇后抓的。 那南楚皇后,是楚惊云的母后。 竟也是当年抓了她母妃的罪魁祸首! 而雪叟最后被虐杀,应该是狗皇帝下的命令。这夫妻两人,一个想要保住儿子的继承权,一个想要保住自己的皇位,勾结在一起狼狈为奸,却又暗中相互算计,可真是天生一对! 既然这样,那她此去,便成全了他们,让他们一起下地狱去! 沈玉眉眼之间一片戾气。 门外传来楚惊天的声音,“非衣兄,军中已经安排妥当了,我们走吧。” 沈玉回神起身出了门,问,“大家都准备好了?” 楚惊天点头,“慕容世子也在下面,大家都在等你。只不过,刚刚楚都传来消息,与你有关。” 沈玉看向他时,发现他的眼神有些古怪,不由问了句,“和宣王府有关?” 楚惊天点头,“西秦太子来了宣王府,点名要娶你为妃,且有西秦大军陈列在南楚西部边境,我父皇正急得焦头烂额,如今的宣王妃不忍心让自己的女儿远嫁,便到处差人,想要将你找回去。” 沈玉愣了一瞬,“你是说,我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那岂不是说,西秦太子的婚约也并非指定与我,只要是宣王府女儿都可以?” 第1445章 楚惊天一愣,道,“应该是这样吧,不然的话,怎么会宣王府怎么会突然想把你给弄回去?” 沈玉闻言,却不这么想。 她凉笑了一声,睨了眼楚惊天道,“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传出这个消息想哄我回去,本就是布下了天罗地网,想要让我自己送上门去呢?” 楚惊天闻言,脸色有些变了。 “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 “那西秦太子是西秦帝的独子,至少在外人看来要比战云枭好。毕竟,你嫁给战云枭最后只能当个王妃,但是你若嫁给西秦太子,以萧子陵对你的执着,最后肯定是皇后。” “母仪天下,向来是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若你真的被吸引,回到了宣王府,那恐怕等着你的,就不是当西秦太子妃,而是被抓,斩草除根了。” 沈玉眼底泛起一抹寒意,“那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 说着,一把抓起桌上的行礼,往楼下走。 楚惊天眉梢挑了挑,跟着下楼。 小八迎了上来,将一封信递给沈玉,“楚都传来的。” 沈玉看了他一眼,接过信封打开,看完之后嘴角勾了勾,“看来,留着东方忌是有用的。” 楚惊天闻言眼神一亮,“说什么了?” 沈玉边走边道,“他已经成功混进了宣王府,顶替了宣王府的管家,并给宣王妃下了毒,毒方是从我这里拿走的,楚都应该没人能解得了。” “那意思是说,我们知道到了楚都,便能立即找到落脚点?” 楚惊天大喜。 沈玉笑了笑,几人一起下了楼。 一出门,便看到夜倾尘正抱着他的剑,靠在马车边上与一红衣男子说话。 那男子乍一眼看上去妖冶狂肆,细细看时,却见他眼神坚毅纯粹,原来那一层妖孽般的红皮,也不过是他的保护色。 沈玉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心头微微颤了颤,眼眶发红。 犹记得,他为了寻他顾身入北齐皇宫,被困在北齐皇宫当中三年,日日痛不欲生。 更记得,临走时,他执着想要她叫一声哥,红了眼眶。 在得知他去九黎太危险时,她也曾后悔自己的决定。还好,如今算是重逢了,他安全出现在她面前,让她忍不住有些热泪盈眶。 沈玉快步走过去,唤了一声,“哥。” 慕容修看向他,眼尾染上一抹妖冶的红,上前猛地将她抱在了怀中,紧紧地,嗓音沙哑道,“你回来便好。” 沈玉没抗拒,也抱了抱他。 分开之后,这才道,“我要回宣王府了,但是可能没什么好结果,想听听你的意见。” 她看着慕容修,“宣王府的事情我不是很了解,如果你有不想伤害的人,要提前告诉我,我会避开的。” 慕容修闻言眼眶发红,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叹了一声,“珏儿,除了母妃,我就只有你这一个,算得上是亲人了。” “至于剩下的人......”他垂眸,想到过往心如刀绞,“他们早就该死了,要不是我要找你和母妃顾不上,我早就跟他们去算账了!” 第1446章 沈玉看着他的样子,难免有些心疼,道,“那正好,这次回去这笔账我们一起跟他们算......先上车吧,上去说。” 慕容修点点头,看了眼楚惊天,眼神复杂道,“二殿下一起?” 楚惊天打量着他,“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外面混?宣王说你死在了外面,我还以为是真的,原来是在咒你。” 慕容修闻言冷冷一笑,咬牙道,“他当然希望我和我娘、我妹妹都死在外面。这样,他就可以和他钟爱的外室安安稳稳生活下去了!” “外室?” 沈玉看向慕容修,有些诧异。 慕容修上车,这才说起当年的事情,“当年母妃被他蛊惑,千里迢迢从西秦嫁过来。原以为自己找到了良人,谁料却只是一场算计。” “等成了亲,那个王八蛋才告诉母亲,他心里早就有人,而且已经怀上了孩子,要求母亲将那外室接回来,还想扶外室当平妃。” “母妃不愿意,才糟了他们的暗算。” “再说你出生那日天降异象,那也只是在楚都,又不是降在了我们家!且与你同时出生的人,楚都也有十几个。只要没人说,皇室也怀疑不到你头上来。” 沈玉听到这里,有些明白了过来,“也就是说,当年是宣王和他的妾室想要除掉母妃,所以在我出生那日,便进宫禀报南楚帝,说我是雏凤?” 她真的没想到,人心能歹毒到这种程度。 那外室争宠她能理解,可宣王呢? 慕容修和她,都是宣王的亲骨肉。 他居然骨肉亲情都不顾...... 可是,为什么? 沈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问,“哥,当年宣王心里既然有人,那他为什么要娶母妃?还是上赶着求来的?” 慕容修脸色难看至极,正要说话,却被楚惊天插了一句嘴,“这事儿我倒是听说过,你娘完颜清月是完颜将军最宠爱的小姐,及笄那年,好像你完颜将军把家里的传家宝给了她。” “宣王盯上她,多半是因为那传家宝。” “后来想要杀人,多半也是传家宝落在了他手上,他觉得你娘没用了。” 沈玉闻言凝眉,“那传家宝到底是什么?居然叫宣王如此丧心病狂?” 慕容修闻言,也有些震惊,看着楚惊天道,“这事儿我都不知道,二殿下是从哪里听来的?” 楚惊天一噎,回神之后才有些尴尬地道,“这个事情,我是皇祖母说的。宣王当年出使西秦,表面上是为了两国贸易,但实际上是冲着这传家宝去的。” “听说,这东西和凤凰印一样,也是雏凤留下的古董,可以逆天改命。” 他说着,有些唏嘘地看向沈玉,道,“多半,是我父皇的意思。” “......” 沈玉这下理解楚惊天为何露出这种表情了。 这南楚皇室,和她的恩怨还真是不少。 慕容修闻言,也气得眼眶发红,盯着楚惊天道,“要不是你正在被全境通缉,我现在就把你抓了,也让那狗皇帝知道一下,骨肉分离的痛苦!” 楚惊天汗颜,忙道,“慕容兄你莫要激动,那是上一辈的恩怨,与我无关啊。当年事发时,我还没出生呢。况且你说得对,本殿现在与你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能窝里斗啊!” 第1447章 楚惊天也没有想到,皇室居然对沈玉兄妹和宣王妃做过那么多无耻的事情,现在他被迫和沈玉合作,真的是心惊胆战。 而且,现在这种情况下,沈玉和慕容修两人杀了他易如反掌。 他可真的害怕这兄妹两人一个冲动,直接先把他给解决掉。 倒是沈玉,睨了他一眼道,“你放心,我只会让该死的人,让该活的人活。” 说着,嘴角一勾,“至于二殿下你,到底值不值得留下来,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 楚惊天一头黑线,“你想如何,本殿全力配合你,还不成吗?” 其实他也需要沈玉。 冷徽虽然可恶,但是有一句话他说对了。 他和战云枭一样,都是战场上打的天下,对朝中那些尔虞我诈并不是很擅长。进了京城又是他那个皇帝爹和太子大哥的地盘,对他而言没优势。 但沈玉不一样。 沈玉最擅长出奇制胜,四两拨千斤。 她能在北齐打下一片江山,到了南楚自然也不会逊色,而且她的毒术首屈一指,关键时候能起到奇效。 所以,他才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妥协。 沈玉和慕容修两人也没纠结。 马车已经在路上了,慕容修问沈玉,“两天后我们就到楚都了,你有什么打算?叶兄说你此去是为雪老报仇的......” 说到雪叟,沈玉难免难过。 她点了点头,“人我已经在楚都安排了,很快宣王府会有人请我去给宣王妃解毒。” “既然宣王与宣王妃与宫里早有勾结,紧要关头肯定能见到皇帝,我们可以也能打上顺风车,进宫给那狗皇帝一点颜色看看。” 慕容修闻言点头,“需要我作什么,你只管说。” 楚惊天却是冷汗涔涔。 沈玉当着他的面,骂他爹是狗皇帝。 他还没办法。 不仅没办法,还只能和她合作,一起对付他爹。毕竟,他爹早就想要他死了。 外面那通缉令到处都是,他敢确定,只要他拿掉面具出去,不到一刻钟就能被抓起来,送去凌迟处死了。 事到如今,就算是他在乎亲情,也扭转不了结局。是别人先不要他的。 距离楚都还有两天,很多事情多说无用,沈玉暂时也没再纠结楚都那边,而是问慕容修,“你此去九黎,可有发现什么?” 慕容修闻言面色凝重起来,“生死桥那边,我根本到不了跟前。圣殿的人在那边守着,我身上没有令牌,混不进去。” “至于外围,我遇到了雪叟的侄儿,顺手救下他之后,倒是打听到了一些事情。” 慕容修说着,看向沈玉,道,“那生死桥背后的人,从一开始就想杀了战云枭。你在北齐经历的一切,应该不是巧合,而是被人安排好的。” “包括之前的元宸、孙尚书等人,甚至萧丞相......哦对了,他叫东方忌。这些人,可能都是他手上的棋。” “怎么会这样?” 不等沈玉说话,楚惊天先惊了,不可思议地看向慕容修,“我们之前怀疑生死桥背后的是我楚家皇族八十年前那妖后生下的皇太子,按理说他现在也七老八十了,战云枭才二十出头,两人之间不该有什么仇怨啊!” “他为什么要杀战云枭?” 第1448章 慕容修却也不知具体细节,摇头道,“这我也不清楚,但是有人说他之前出去过一次,目的就是要把那蛊虫送出去,我也是听来的,真假就说不好了。” 说着,看向沈玉,“总之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要提防这个人。你如果还能联系上战云枭,赶紧给他送个信过去, 也让他注意吧。” 沈玉点点头,叫马车先停下来。 写好了信递给小八,“你设法把这个送去沈家的商队,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交给暝阳王。” 这种事情,只能信其有不能信其无。 小八走了之后,她把战云枭中蛊那事儿,和后来的桩桩件件捋了捋,道,“如果这一切是被人安排好的,那背后除了生死桥那人之外,定还有人在北齐做他的牵线木偶,暗中去布局。” “此人,只有东方忌。” 沈玉看了眼楚惊天,“也就是说,北齐内乱,元宸、孙尚书等人背后,全都是那个假冒的萧丞相在暗中操控,只是这些人尚未觉察。” “等到了南楚,再问问东方忌吧。” “只不过,他多半也不知道生死桥背后那人杀战云枭的动机。但我们可以那人的安排当中,猜到一些事情。” 楚惊天点点头,“真没想到,这件事情背后这么复杂。” 他的脸色不禁变得严肃起来,“现在更可怕的一点是,那人如果真的成了现在的南楚国师,是我见过的那个黑袍人的话,那他就和战云枭长得一模一样。” “他该不会,想杀了战云枭,代替了他吧?” 楚惊天细思极恐。 原本只是猜测,但是听在沈玉的耳中,却让她瞳孔猛地缩了缩! 因为在她的梦中,那人总想着囚禁她。 他说,他在南楚等着她! 如果他代替了战云枭,那她呢? 后果不堪设想。 沈玉眉心紧皱,一股危险不安的感觉在胸中笼罩着,让她有些不太习惯。 她看向慕容修,“哥,趁着马车停下,我给你易容吧。此去南楚太危险,我们还是谨慎一些。” 最主要的是,要尽快救走母妃,拿到战云枭的药引子。 其余的事情,后面再说。 慕容修点点头,亦是面色凝重,“九黎那生死桥有些猫腻,外围的人都说,那生死桥上人走一遭会死,鬼走一遭会活。” “如果他真的出来了,这对我们而言,或许是一件好事,你也不必再去闯生死桥。” 他看向沈玉,眼底满是担忧,“外面传说,闯过生死桥才能在九黎称王。但九黎那边的土著却说,从生死桥走出来的人才能称王。” “什么意思?” 沈玉毛骨悚然,“总不能说,人死了变成鬼,才能去闯生死桥?如果顺利闯过去,再从桥那边回来,就会重生称王吧?那也太离谱了!” 楚惊天也一脸愕然,脸色发白道,“对啊,那是生死桥,又不是奈何桥!” “怎么还兴这一套的!” 慕容修摇头,“那我也不清楚。” “第一次听说的时候,我也不相信。但是又想到珏儿......” 他说着,看向沈玉,“珏儿,这世上雏凤都出来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吗?再说鬼墟传人不也通灵,能够逆天改命吗?” 沈玉一下子愣住。 是啊,她都冒出来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第1449章 慕容修安慰她说,“我们先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弄清楚生死桥背后那人的底细,就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他现在,不是在楚都吗?” 沈玉回神点点头,“他是在楚都。” 还等着她回去呢。 她的心情不禁有些沉重,冥冥之中似乎有关于命运的一团迷雾笼罩了过来,让她好奇又感到危险。 后面谁也没再说话,沈玉给慕容修易容,他的身份也变成了沈玉的侍卫,化名容景。 小八回来之后,马车继续上路,往楚都得方向去。 沈玉问,“外面情况如何?” 小八摇头叹息,“他们可真恨不得二殿下死啊,外面每条街上,都有二殿下和国师的通缉令,悬赏从三万黄金,变成了十万。” 楚惊天闻言,不禁咬牙切齿,“这么多钱,除了国库谁能一口气拿出来?我这个父皇可真的是......” 说罢,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母妃如何了。” 皇帝想要他死,对他母妃肯定早就不放在心上。他的母妃和皇后向来不对付,如今恐怕日子难过。 一念及此,归心似箭。 沈玉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帝王之家最是无情,历史上父子、兄弟反目早就司空见惯,生在这样的深宫,只能承受。 最后,成王败寇,丝毫谈不得半点感情。 南楚和北齐还不一样。 北齐是姜氏皇族后期暴政,失了民心,元、沈、战三家才顺势揭竿而起,虽然说有元晁的算计,但毕竟那只是一个导火索。 因此,最初打江山的北齐先祖、沈战两家祖父,想要拨云见日的热情与意气远远超过要紧握大权的贪欲。 虽说后来元家也做了那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但到最后,北齐狗皇帝还算是残留丁点当年的英雄气,最后选择了自杀谢罪。 可南楚却不同。 南楚楚家的江山已经绵延二百多年,如今的皇帝从未上过战场,夺得皇位靠的也是兄弟之间的尔虞我诈,到了他的儿子这一辈,更是有样学样,除了从小入军的楚惊天,个个都是擅长算计人心的。 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人,哪个会真的重感情? 也谈不上什么良心。 沈玉想着这些,双眼微微眯了眯。 虽然没说话,却也厌恶极了这样的相处模式。她也擅长算谋,但这算计却从未冲着亲朋去,更不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 相比之下,楚惊天这个和战云枭在边境打了好几年的,反倒看着顺眼了许多。 于是看了眼楚惊天,道,“既然这样,那就杀吧。” 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慕容修见她脸色微微有些憔悴,不禁问道,“你还在为了他吞毒?” 猛地,沈玉睁开了眼睛。 她差点忘了,当初在沈家那几日,她为了给战云枭解毒以身饲毒,被慕容修发现了。 更没想到,他竟是当场问出来。 一瞬间的紧张之后,这才后知后觉:她人已经到了南楚境内,便是说出来战云枭也不会知道,便点了点头,“要做两手准备。” 顿了顿,又道,“当然,最好的方法是,抓了生死桥背后那养蛊的,杀了他用他的血把蛊虫引诱出来。” 第1450章 楚惊天闻言,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道,“我之前就觉得你不对劲儿,却没想到你居然为战云枭做到如此地步,为了他的腿居然拿自己的身体去赌。其实你完全没必要这样,我们只要抓到生死桥背后那人,不怕找不到解蛊的法子。” 他其实有些羡慕战云枭。 哪怕爹不疼娘不爱,还有一个红颜知己,原因拼命去守护他。 可他在南楚如今四面楚歌,却没有一个人为他谋划。随着相处增多,他越来越喜欢、越来越敬佩沈玉,却也越发觉得他和她之间再无可能。 他既不能掌控她,又无法获得她的爱,最好的结局也只能做盟友。 他和战云枭斗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他输在了这儿。 一时间,看沈玉的眼神不禁有些复杂。 沈玉明明白白告诉过他自己和他不可能,因此也无须躲闪这样的注视,只是就事论事道,“万一呢?” “万一我抓不到他的人,万一他死在了外面,万一他自杀了,万一......” “意外太多了,一旦他死了我还拿不到他的血,我就只能去生死桥背后找药引子,用我自己的血去把蛊虫引出来。” 她垂眸,嗓音轻颤,“我不喜欢把命运交到无法掌控的事情上。” 楚惊天叹了一声,“你这样子,太累了。” 沈玉也知道累。 可比起要守护的人,这也不算什么。 楚惊天叹了口气,道,“那你好好养着吧,等到了下榻的地儿,叫你。” 沈玉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醒来时,已经月明星稀,空气中飘荡着一丝丝潮湿的味道,好像外面下过雨,又晴了。 “这哪儿?” 她掀开车帘,扫了眼外面。 入目的,是南方低矮的灌木丛,再也看不到北齐独有的松树林,和高大笔直、又飘逸的水杉树......这里是她的故乡,可她却陌生地像个过客。 小八来到窗口,面色有些凝重地道,“这是金鳞城,原本打算进去找个客栈下榻的,但是前面查得很严,估计是接近楚都的缘故。” 沈玉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前方不远处的城门,问,“怎么个严法?” 小八叹了口气,道,“城门口戒严,一般人根本不许入内,除非拥有楚都那边开出的官方文书非去不可。若一定要进去,便得被单独带到一个地方去严格审查,一个不小心要出乱子。” “因此,大家把车停在这里,等你醒来看怎么办。” 沈玉眯了眯眼,往马车后面扫过去。 她、姬尧、楚惊天、小八、慕容修、叶倾城还有陈翡瑶等人,都是没问题的,实在不行轻功进去,到了里面再换马车便是。 但是其余人却不行。 尤其是苏婳、薛梅芗、冷遇这三个人,一个不小心就会出岔子。 确实有些难办。 沈玉想了想,道,“那这样吧,我们退一步,去驿站边上等着,等那有官方文书的人出现。” 楚惊天闻言一惊,“你打算京城外出办差的人?” 这会不会太大胆了? “不然呢?” 沈玉看向他,“你有什么好法子?” 第1451章 楚惊天缩了缩脖子,他没法子,最后只好道,“那走吧。” 沈玉哼了一声,小八招呼大家调转车头,往附近的驿站去,只是免不了有些心虚,看着沈玉道,“公子,咱们这样会不会太过于冒险了?万一穿帮......” 沈玉瞥了他一眼,道,“已经是通缉犯了,还有什么要担心的?” 小八汗颜。 好像,也不能更坏了。 中午时分,马车停在了驿站外面的必经之路上,沈玉叫人把车子弄去了树林里,自己和楚惊天、姬尧、慕容修、叶倾城几人下车来蹲点儿。 一直到了快到傍晚的时候,远处官道上终于又五六个人策马疾驰而来,六亲不认地冲向了驿站,看样子是有加急的事情要办。 “来了!” 沈玉眼神一亮,快步走出去扬手一把药洒了下去,那几人都没反应过来,等回神时连人带马冲出去上百米,然后轰然倒下,溅起一片烟尘。 “走!” 沈玉一乐,快步上前。 楚惊天一脸黑线,“你一个人就解决掉了,叫我们这么多人来助阵?” “这不,一会儿还得把人拖回去吗?”沈玉睨了他一眼,“快,把他们连人带马,全都拖到树林里去,不要叫人发现。” 楚惊天:“......” 很好,他们是来打杂的。 但这个事情,他们几个大男人在这儿,也不能让沈玉一个小姑娘去做不是? 最后,几人上去吭哧吭哧,把那六人连人带马拖进了小树林,场面多多少少有点离谱。 沈玉上前给他们喂了解药。 那几人迷迷糊糊睁眼,只觉得眼前站了几道陌生的影子,其中一人当场厉喝一声,“你们是何人?竟敢拦我们?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他一脸愤怒,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软绵绵的,一点都不像是在生气,倒像是猫叫,一时眉心紧皱。 沈玉笑,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不知道呀,所以才要问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 那人使劲儿眨眨眼,半天看清楚眼前的......少年,心道,“这哪来的娘娘腔,怕不是个憨憨吧?” 他们身上穿着禁军的衣服,难道还不明显吗? 倒是另一人睨了他一眼,道,“年将军,好久不见啊!” 那人顿时瞪大眼睛,愕然道,“二、二殿下?!” “是啊,是老子回来了!” 楚惊天盯着他,笑得咬牙切齿,“我父皇和我那位太子大哥最近过得很舒坦吧?” “......”那姓年的闻言,嘴角直抽抽,心道这下子完了! 他们得到消息,说楚惊天在边境出现过,本想着四百里加急赶到京城去汇报这事儿,谁料却被正主下药拖进了小树林,再一听他这咬牙切齿的声音,只觉得要遭。 最后,只得道,“二殿下既然回来了,便知道自己已经成了通缉犯吧?你不赶紧进宫跟皇上解释,却还要抓了我等,难道当真要造反不成?” 楚惊天闻言冷笑,“年将军这话说的,我没有造反都成了通缉犯。既然成了通缉犯,不造反岂不是对不起他们安在我头上的罪名?” 第1452章 那小将无语,最后只得道,“那带着这些人,抓了我等做什么?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你难道还要杀人灭口不成?” 楚惊天闻言直哼哼,“杀人灭口不至于,毕竟你我无冤无仇的。” 那年将军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却见他看向刚刚那小白脸,道,“你有什么打算?” 年将军简直大开眼界。 第一次见到桀骜不驯的楚惊天眼巴巴征求另一个人的意见,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沈玉睨了眼那几人,笑,“我们要用你们的身份进城,这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把你们杀人灭口啊,你说对不对?” “毕竟,留着也没什么用。” 年将军愕然看向她,才发现那小白脸看似人畜无害,但是笑意却不达眼底,尤其是一身气场无影无形,却叫人望而生畏。 叫人感觉,她这话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而是,在等他主动送上门,拿出自己的价值交换活下去的机会。 最后,只得咬牙道,“我有法子带你们进去,也能保证不把你们回来的消息说出去。但是,你们不能杀我们。” 说着,看向了楚惊天。 两相对比之下,还是觉得楚惊天更像小白脸,好说话一些。 那小白脸笑起来虽然好看,但是笑得就有点变态,叫人毛骨悚然。 楚惊天看向沈玉,“你觉得呢?” “也行。” 沈玉笑着,捏起了那年将军的下巴,猛然用力! “嘶——” 年将军一声痛呼,不等回神一粒奇怪的药丸子入口即化,她才松开他下巴。 他愕然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沈玉,“你给我吃了什么?” 他才发现,这看起来个头最小的小白脸,力气竟是大得惊人,但凡她再用力一点,他的下巴就碎了。 沈玉起身,拍拍手笑道,“是毒啊,从今往后,需要每天服用一次解药,你要是敢把我们的事情说出去,都不用我动手,只要我不给你解药,你就要被毒死了。” “......” 年将军闻言,嘴角直抽抽。 果然,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变态,惹不起。 最后,黑着脸问,“可是,这药每天要吃一次解药,我要上哪儿找你要解药去?要是找不到你怎么办!” 他都快被气死了。 沈玉笑着道,“你就看你本事了,反正你们几个,一个都逃不掉。要么死,要么吃毒药,问我拿解药。能不能活下去,全看你们能耐啊。” 她笑着,示意小八给其他人也下了毒。 其他人一个个眉心紧皱,看向年将军,“将军,毕竟是二殿下的人,要不咱们直接......投降吧!” 有的人都快哭出来了。 楚惊天闻言眉梢一挑,不禁多看了眼沈玉。 真的,带着她来是他做明智的选择,事半功倍啊。 于是,道,“她的毒术天下第一,这毒下去了,便是你们叫那个所谓的国师来治,他也解不了。年将军,你自己看着办吧。” 年将军眉心紧皱,但也没得选择,最后只得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楚惊天笑,“年将军是陛下身边的御前侍卫,能做的事情可多了,不是么?” 沈玉闻言,顿时眼神一亮! 第1453章 “看来是捡到宝了啊。” 沈玉看向年将军,笑了起来,道,“那我可就要好好利用你一下了。这么好的身份,不送回去实在是太浪费了。至于要做什么,那得看到时候情况如何。” 她其实早就想好了让他做什么。 但没打算现在说。 年将军眉心紧皱,有种很不好的直觉。 如今楚惊天回来,他被抓到这里来,要是楚惊天最后真的成功了,他还能跟着混下去。要是楚惊天输了,他肯定也要跟着一起死。 想到这里,只觉得无奈至极。 最后,只得道,“如今这般,我们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说着,看向楚惊天,“二殿下此次回京,到底有没有十足的把握?” 楚惊天嘴角一个,抬手搭在沈玉肩膀上,一副哥儿两好的架势,道,“本殿一个人回来的话,的确没太大把握。但是有了她,本殿便又十二分的把握。” 年将军闻言,震撼地看着沈玉。 这小白脸居然那么能耐,能让楚惊天说出这种话? 一时间,虽然嫌弃“他”长得细皮嫩肉的,但也不敢再怠慢,便垂头丧气道,“一会儿,我等尽力配合便是。” “我就习惯乖的。” 沈玉笑着,拍了拍他的脸,顺手把楚惊天的爪子打下去。 楚惊天疼得呲牙,那年将军轰一下红了脸,一双瞪着她,像是她脏了他的脸一样。 沈玉微笑,“再瞪,给你眼珠子挖出来!” “......”年将军闭眼,气得颤抖。 沈玉也懒得理会他,道,“等天黑吧,到时候好混进去。我们先去那边河里抓鱼吃。” 说完,便兀自往河边走了。 “看好他们!” 慕容修丢下一句话,飞快跟了上去,“云凰,你等一等。” 沈玉愕然,扭头看向他,“云凰是谁?” 慕容修一愣,回神叹了口气,“也是你的名字。” “......”沈玉一时间愕然,“我怎么那么多名字?” 慕容修闻言,面色复杂起来,“慕容珏是族谱上应该属于你的名字,按理说,你只要叫这个名字,就可以了。” “但是宣王和他那个外室想要你死,便宣扬出去,说你出生时不会哭,只是嚷嚷着说你的名字叫云凰,你是雏凤,还把这事儿传到了宫里去。” 沈玉闻言凝眉,“原来是为了害死我杜撰的。” 慕容修在她身边停下来,“但是母妃也喜欢这个名字。她是觉得,你本就该如天上的凤凰,而不是困在慕容家那魑魅魍魉的鬼蜮当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以,我们才在宫里来人之前,将你送了出去。”慕容修看着她,“这云凰,也是历史上上个雏凤的名字,我觉得你配得上这名字。” “上个雏凤?” 沈玉诧异地看向他。 慕容修道,“一千二百年前,曾有女帝一统天下,她就是雏凤。听说雏凤灵魂不灭,如果你也是雏凤,那你就是一千二百年前的她。” 沈玉听着他这话,迷惑了,“这我从来没听过,北齐的史记也之后七百年的,之前的说是在战乱中遗失了。你哪来的一千二百年前的史记?” 慕容修看向她,眼神却变得幽深复杂,还充满忌惮和担忧,道,“我是混进九黎圣殿之后,看到的。” 第1454章 沈玉四下一扫,见楚惊天等人还没过来,问慕容修,“你追上来,是为了偷偷跟我说这个?” 慕容修压低了嗓音,“雏凤出现,威胁所有人的地位,二皇子现在与我们合作,但等他登基之后,必定也会忌惮你,有些话,我也不能在他面前说。” “无论如何,也要等到带走母妃才行。” 沈玉点点头。 她能理解他的担忧,但却不这么认为。 人人忌惮雏凤,但不是人人都有能力除掉雏凤。尤其是现在的她,可不是吃素的。 另外,她没有野心想要一统天下,起码现在没必要。 于是问道,“你刚刚在马车上草草说起九黎的事情,也没说全吧?那边到底怎么回事?生死桥的说法,和以前出入太大了。” 慕容修拉着她往远处峡谷方向走去,避开了所有人,这才道,“我之前,也以为生死桥只是一座普通的独木桥,闯过去的人可以找到炼蛊的药引子。去了才知道不是。” “那是什么?” 沈玉诧异,有一种不是很好的感觉。 慕容修也是眉心紧皱,道,“我混过去一次,发现那里其实压根就没有独木桥,而是一片灰色的迷雾,下面万丈悬崖,什么都看不见。” “只有在天气最好的时候,隐约能看到远处的另一处悬崖,但是至少也有三百多米,这么远的距离,轻功再好没有支撑点也是死路一条。” 沈玉闻言琢磨道,“所以,生死桥一说是假的?如今那南楚的国师,也不是从生死桥后面出来的?” 慕容修道,“我怀疑,悬崖下面另有洞天,他是从悬崖底下出来的。” 沈玉不由问道,“那九黎炼蛊的其他人呢?他们的药引子从哪里来的?” “他们根本不需要药引子,这就是一个故意放出来的消息,引你前去寻找药引子,闯那所谓的生死桥!至于药引子,就是他们自己的血!” 慕容修说着,拉住她道,“阿妹,不要去九黎。” “我就九黎圣殿,看到了他们古老的记载,九黎圣殿其实是用来囚禁雏凤的囚牢,好像是一个叫九千夜的人建的!” “......” 沈玉心头咯噔一下,又一次想到了那个梦境。 梦境里,那个看不清脸,却异常熟悉的男人,口口声声就是要把她关起来,留在他一个人身边。 总不能说,那传说中的九千夜活到了现在吧? 沈玉简直毛骨悚然,又一想到楚惊天说如今的南楚国师的确和战云枭一模一样,她竟是生生冒出一层冷汗。 “你的意思是说,随添香、东方离这些人,有可能全都是被人操控的棋子,甚至九黎很多东西,都是用来迷惑别人的道具?而这一切的目的,其实最后都是引我自投罗网?” 慕容修点头,“目前看来的确是这样的,我急匆匆回来找你,也是为了告诉你这个。” “原本,我打算替你去走一遭那生死桥的。可是那个东西压根就不存在。而且九黎的人好像在刻意隐瞒这个事实,我在离开的时候,被人追杀了好久。” 第1455章 沈玉听完这些话,沉默了许久,只顾着往峡谷深处走,越走越快。 她的心情,也和动作一样不安稳。 如果这都是一个为了杀害战云枭,捕捉她设下的弥天大局,那她可要万分谨慎了。 前方的未知撅住她的心脏,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直到走出去很长一段路,这才停下来,转身看向慕容修,道,“那意思就是说,真的有可能有人在这世上存活了很久?” 慕容修闻言,眼底不由染上一丝丝惊惧,道,“九黎圣殿有这样的说法,真的有可能那南楚国师活了很多年。” 突然之间,他话锋一转,道,“但还有一种可能,他是死了之后,鬼混走过了那所谓的生死桥,回来的时候便又活了。” 沈玉毛骨悚然。 半晌,才道,“那现在的好处是,我不用去闯生死桥了,只要抓了他,从他身上取血,就能给战云枭解蛊。” 慕容修看着她,道,“现在的难处是,我们在明他在暗,他算计了这么多年,不知道还有多少后招等着我们,此去楚都比想象中的,危险太多了。” 沈玉又何尝不知? 她突然感觉,原本恨不得她死的宣王府突然到处找她,想要她回去,多半成亲是假,与那南楚国师勾结,让她自投罗网是真。 可这一遭,她还不得不去。 而且,那人既然当了国师,皇帝很可能和他共享人质,若母妃落在他手上...... 这些事情,沈玉都不敢想。 可她没得选。 她在峡谷中停留了一小会儿,突然扭头就往回走,道,“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前方是那刀山火海,我也要平了它!” 慕容修看向她,却见她眼中一片坚定,有种坚不可摧的气场。 他心头一震,慌忙跟上去,问,“你到底......有没有可能真的是云凰的灵魂?” 沈玉一顿,看向他,“那我哪儿知道?” 她现在的通灵梦一团乱麻,除了那个酷似战云枭在她梦境里纠缠不去之外,她能完整回忆起来的,之后死在元宸和宋婉晴手上的上辈子,还不确定到底只是预知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 甚至,陈翡瑶之前说,她二十三岁之前那个劫,有可能还没过去。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她死在元宸手上,就只是一个预知梦,只是被摔下燕南山触发了通灵的能力而已。 那二十三岁之前那个劫,到底是什么? 沈玉有种不太好的直觉,但也不能因为前方有危险就不去走,只得问道,“说说宣王府的情况吧。” 慕容修说到这里,脸色难看得要命,压根就不想再提起那些人。 憋了半天,才道,“宣王名叫慕容峤,那外室名叫楚连枝。说起这个我就很生气,那楚连枝在母妃出嫁之前,还当过母妃的丫鬟,只是后来失踪了,却不想先一步和慕容峤勾搭在了一起!” 沈玉倒是惊了一下,“你是说,那楚连枝曾是西秦完颜将军府的人,离开将军府之后,勾搭上了慕容峤,与慕容峤一起算计了母妃?” 第1456章 慕容修脸色阴沉沉一片,“这也是我后来才查到的。慕容峤盯上完颜家的至宝,多半就是楚连枝泄露的消息。” “其实,那宣王府原本也只剩下一个空壳子,慕容峤若是再没有功勋,很快他就会被削去王位,降为侯爵。再加上并没有资格入朝,没落也是迟早的事情。” “但是,自打母妃嫁过来之后,他不但没有被削王,还被皇上奖赏,在礼部混了个礼部侍郎的职位兴风作浪。” “如今,那所谓的九黎国师,多半也是他招来的。” “......” 沈玉听完这些话,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道,“所以,慕容峤是把从完颜家得到的那件宝物送给了皇上,才换来了礼部侍郎的位置吧?” “那楚连枝呢?” 她看向慕容修,“除了曾经在完颜家当过丫鬟之外,她还有什么身份?” 说到这里,慕容修更生气了,“她原本就是南楚潜入西秦完颜家的人,只是不知道是谁派去的而已。至于她的家世,好像是南楚前大祭司的女儿,也会一些巫蛊之术。” 沈玉闻言,突然陷入了沉思,“大祭司的女儿,还会巫蛊之术......” 忽的,抬眼看向慕容修,“那前大祭司,该不会和如今那国师有什么关系吧?” 慕容修一震,“那岂不是说,母妃入宣王府,也是如今的九黎国师算计?那大祭司也是国师的人吗?那他想要的恐怕没这么简单!” 沈玉点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想要的应该是活的我,还有完颜家的宝物。如果我没猜错,那真正的至宝应该已经落在了他手上,献给南楚帝的,多半是赝品。” “......” 这事儿越说越可怕,慕容修都不禁变了脸色。 倒是沈玉还算冷静,话锋一转问,“那咱们那个所谓的妹妹呢?” “她不是妹妹!” 慕容修顿时嫌弃,但还是答道,“母妃被抓,你失踪,我被赶出王府之后,楚连枝就上位当了宣王妃,那慕容乐自然是成了王府名副其实的郡主,万众瞩目。” “我这些年不在宣王府,不知道她的具体情况,只知道她之前爱慕太子楚惊云,现如今却听说楚惊云要娶薛家的女儿,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沈玉抬眼看向他,“那西秦太子呢?西秦太子不是在逼婚吗?兵都在边境上了,南楚皇帝肯定不希望现在发生战事,有没有可能会让她去和亲?” 慕容修闻言,却是冷笑一声,“那也要看西秦太子乐不乐意!” 说着,看向沈玉,“萧子陵是咱们的表兄啊!西秦皇后,是母妃的长姐。” 这事儿沈玉听说过。 只是没想到,慕容修道,“就算是他要娶,那娶的也是你。” “要是他当真看向慕容乐,我都瞧不起他!” “......” 沈玉没多说,她倒是希望萧子陵看上的是慕容乐,不然一个烂桃花让她怎么办? 左右,她都是不会嫁去西秦的! 两人正说着话,楚惊天急匆匆赶了过来,道,“楚都来了新消息,关于你的。” 沈玉愣了一下,从他手上接过信纸。 第1457章 沈玉看完,就笑了,看向楚惊天道,“你这个爹有点意思。我人都不在宣王府,北齐那边更是放出了我死了的消息,他却堂而皇之一纸婚约将我赐给了西秦太子萧子陵,让我去西秦和亲,给他解边境之危!” “敢情两国和谈,就只是靠嘴皮子啊?” “......” 楚惊天嘴角一抽,“你说他是我爹,还不如说是南楚皇帝顺耳。” 他还想要弄死他呢! 沈玉嘴角勾了勾,“这南楚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走吧,吃饭去。吃完了天黑就进城,明天这个时候,应该到目的地了。” 到时候,就是腥风血雨。 沈玉眯了眯眼,眼底染上一丝丝阴沉。 几人过去的时候,叶倾城等人已经将肉烤好了,一看到他们就招呼,“快过来吃,一会儿该凉了。” 沈玉的确饿了,上去一阵狼吞虎咽。 转眼入了夜。 沈玉看向那年将军,“年将军,该你了。” 年将军垂头丧气,看着她一脸无奈,道,“一会儿进城时,就说你们都是我安插在外面的便衣,此次调回京城帮忙,切莫露出马脚。” 说着,看了眼楚惊天。 真是不明白,楚惊天向来桀骜谁都不服,这一次却乐意给这么个小白脸当下属,真是开了眼了。 楚惊天看向沈玉,赔笑,“一会儿,就委屈非衣公子了。” 那狗里狗气的表情,更是看的年将军目瞪口呆,忍不住拉了一旁的叶倾城,问,“这位兄弟,二殿下该不会个断袖吧?他心悦那小白脸儿?” “咳咳——” 叶倾城刚进嘴的酒没忍住呛出去,扭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楚惊天和沈玉,最后一本正经道,“这都被你发现了。” 年将军:“......” 众人“......” 楚惊天白了年将军一眼,但也无话可说。 沈玉虽然用药控制了他们,但依旧不可完全信任。再说沈玉是他最大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让她暴露的。 于是,问年将军,“你们此次回京这么着急,是要回禀什么?” 年将军一噎,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道,“除了回禀你可能出现了在随州的消息之外,自然就是雏凤身份暴露,死在北齐的消息。” 说着,唏嘘道,“真是没想到啊,雏凤在北齐混得风生水起,这眼看着都要当女皇了,最后却是功亏一篑。” 又道,“还好死了,不然回到南楚,还不知道要掀起什么风浪来。” 正说着这话,便见那“小白脸”正定定地看着他,看得他毛骨悚然。 年将军一下子愣住了,“这位公子,你......看着我干什么?” 沈玉哼笑,“觉得你嘴巴挺会说的,多说点儿吧,说不定以后没机会了。” “......” 年将军脖子一缩不敢再说什么,慌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道,“走走走,现在是进城的好时机,错过了等夜里巡逻的官兵增加,就不好进去了。” 嘴上虽说沈玉是个小白脸,但心里却怵得很。 沈玉笑了一声,收拾了下上了马车。 片刻之后,一众人到了城门口。 年将军咋咋呼呼在马背上,沈玉把他们当中的一人塞进了马车,让楚惊天穿着那人的衣服,和年将军齐头并进。 刚到就听门口穿来一声,“哎哟,是年将军回来了啊?怎么这次带了这么多人?还有五辆马车呢?” 第1458章 年将军硬着头皮,道,“这不,最近京城不安稳,就把外面埋的人找了回来帮忙。” 说着,将文书往那人手中一丢。 那人接住文书,一阵手忙脚乱还了回来,看都没看,道,“将军快进去吧,下官哪儿敢查您的文书呢,呵呵,呵呵。” “谢了!” 年将军接过文书,冲向城内。 车队就顺利进去了。 “御前侍卫的威力果真好用。” 沈玉靠在车壁上笑,朝着门外道,“年将军,记你一功哈!” 年将军:“......” 您可闭嘴吧。 这一路上压根没停歇,直接穿过城池,又从南门出去。 年将军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你们要进京啊?” 说起这个,刚松开的眉毛又皱了起来。 “不然呢?” 沈玉掀开车帘,在夜色里朝着他笑,“我要是不进京,你上哪去找解药啊?对吧?” “......”一瞬间,年将军的脸都绿了。 他怎么把这个事情给忘了? 没法子,就只能苦着一张脸,骑马继续往京城方向走。 沈玉笑了笑,在车子里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的,又梦到了战云枭。 奇怪的是,这一次的战云枭居然捏着她的下巴,脸上露出极其邪魅的表情,蛊惑道,“玉儿,你自投罗网,逃不掉了!” 沈玉猛地惊醒,掀开车帘一看,见外面月明星稀,应该已经是后半夜了。 身上还有些疲倦,可她却再也睡不着。 对面楚惊天见状问她,“做噩梦了?又梦到九黎那个变态了?” “......”沈玉说不出话来。 这一次,她梦到的是战云枭。 之所以分得那么清楚,原因是梦中南楚那个变态每次只是感觉熟悉,却看不清楚脸。这一次,她却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看到了他的脸! 那是战云枭的脸! 就连身上的衣服都一模一样,腰间还挂着封疆剑! 沈玉这一次来南楚,为了避免暴露身份,将封疆剑留给了战云枭,自己身上带的是凤厌。 可战云枭以前从不这样。 怎么在梦境里,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沈玉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越是靠近楚都,便越有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牵引着她,将她引向更深的迷雾,冥冥之中逼近命运。 外面凉风吹来,她哆嗦了一下。 慕容修拿了个毯子给她裹上,她才回神朝着他笑了笑,“谢谢哥。” 慕容修看着她,突然问道,“这些年,沈辞对你......也很好吧?” 沈玉看向他,心中突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疼惜,道,“你对我也很好啊,以后我若回北齐,你随我一起走呗。” 这些年,她在北齐沈家人对她都很好,倒是没受什么罪。 反倒是慕容修,过得异常艰险。 又是为了她在北齐皇宫受那么多罪,又为了她去探九黎。 沈玉鼻子发酸,看向他的眼神中噙着一丝丝泪意,“哥,我能有你这样的兄长,感到很幸福。” 男人红了眼眶,却扭头看向别处,道,“行吧,往后你去哪儿,我便随你一起。” 嗓音轻轻颤抖着。 那样,是不是意味着他往后也有家了? 沈玉戳了戳他,道,“我临走前问过父亲,他说等我将母妃和你接回家,往后便是沈家人了。” 慕容修诧异地看向她,“沈侯说的?” 第1459章 沈玉点头,“是啊,我爹说的。” 慕容修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丝怪异,但同时又难免唏嘘。他自己亲爹对他和沈玉都那样一副嘴脸,恨不得杀死他们。 沈缙一个养父,却做的比亲生父亲还好。 但他也为沈玉开心。 兄妹两人没再多说什么,沈玉掀开车帘看向外面,问,“还有多远了?” 年将军闻言看了她一眼,苦哈哈道,“照着这个速度的话,明天中午应该就到了。只是,诸位回京之后,要去哪里下榻啊?” 他都愁死了,如果找不到人,拿不到解药他就会被毒死。 沈玉对楚都不熟悉,不禁扭头看向楚惊天。 楚惊天从隔壁车子上下来,道,“我给你看地图吧,你看选哪里合适。” 沈玉点点头,示意马车停下来,让他上来。 三人打着灯笼,研究一番之后,沈玉指着一个地方,道,“就住这里吧,后天便是那太子大婚,正巧我们去凑个热闹,说不定有意外的收获。” 楚惊天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 她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乱,选的地方刚好在东宫对面,站在三层就能看到东宫,只是......价钱贵了点。 罢了,他认了。 于是点头道,“你有什么打算?” 沈玉嘴角上扬,“你说,若是后天大婚,新娘子突然病倒了,会不会有些晦气?我都来了楚都,怎么着也要打声招呼不是?” “......你这招呼有点别致。” 楚惊天瞥了她一眼,道,“不过如今你我合作,本殿也觉得这招呼打得甚好。只是,下次不要用在本殿身上,就当看在我们同甘共苦的份上。” 沈玉闻言够了勾唇,“那要看二殿下的表现。” 楚惊天嘴角一抽,笑,“那要不,你留下来与本殿共同执掌江山?这诚意够不够?” 沈玉一笑,“你想屁吃。” 楚惊天叹了一声,“算了,你还是继续睡吧,养足精力好进城祸害人。” 沈玉笑着,闭上了眼睛。 外面,年将军简直心惊胆战。 楚惊天哄着那个小白脸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把人留下来共同执掌江山啊? 难不成,堂堂的南楚战神二皇子殿下,居然是个......断袖? 只是,他们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听起来更加叫他心惊,而且那小白脸该不会要给太子妃下毒吧? 他到底什么意思? 但这些话,他都不敢问。 车队继续上路,到了日上三竿时,沈玉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公子,已经到了北城门外,咱们现在就进宫吗?” 说话的是年将军,到了京城地界变得更加谨慎,也不敢再叫楚惊天“殿下”,但是“公子”也不妥,被楚惊天纠正过来,道,“你按排行叫就行。” 年将军冷汗,试探道,“那......老七?” 楚惊天嘴角一抽,点了点头。 年将军赔笑,看向沈玉,慕容修等人,“老八?老九?顺延下去?” 慕容修不满,“为什么本公子是弟弟?” 沈玉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 年将军瑟瑟发抖,忙道,“那你们商量一下......” 前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年将军回来了啊?太子殿下今早刚刚还说起你呢,没想到这么快......” 第1460章 沈玉掀开车帘,往外面看了眼。 城门口出来一个身穿墨绿色锦袍的男子,朝着年将军笑着走了上来,拍拍他的肩膀,“殿下在天下楼喝茶,要不要一起过去聊聊?” 年将军人都僵了。 他下意识往这边扫了眼,冷汗蹭蹭道,“哪里有时间啊,这有急事回禀陛下,改日,改日吧!” “那好,等太子殿下大婚之后,本公子再请将军过去一叙。” 那绿衣男子表面上也没太过为难,但却凑到他耳边,低低问了句,“将军此次前往随州,可有二殿下的消息?如今虽然下了通缉令,但是人没抓道,皇上和太子殿下这都心里不安呐!” “......” 这下子,年将军不敢看沈玉这边了。 楚惊天就在后面车子上坐着,还是他亲自带回来的,于是只得糊弄道,“消息是有,但人没找到了啊,丁点儿线索都没有。” 说着,一声长叹,“唉!” “哦?” 绿衣男子闻言,“那消息到底是什么?” 年将军硬着头皮,只得道,“他从随州入境,虚晃一枪之后,不知为何去了九黎。但这也是我们打听到的,却没人当真见过他行踪。” 说着,摇头道,“难,难啊!” 绿意男子凝眉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道,“那就辛苦将军了,你请!你请!” 年将军拱手,“那改日咱们再会!” “一言为定。”绿意男子笑着道,“改日,本公子请你在天下楼吃酒!” 说着,转身急匆匆往城内走去。 一个短短的插曲之后,年将军带着一众人进了城。 沈玉这才看向楚惊天,道,“刚刚那人身份不一般吧?他这么一打岔,城门口的文书交接,守军倒有些忽略了。” 楚惊天点头,“我也没想到阴差阳错,居然让他干扰守军放松了警惕......” 说着,话锋一转,道,“他是冷遇的表兄,苏家二公子苏韶,皇后的亲侄儿,我那位太子大哥的亲表弟。” “......”沈玉一下子,就明白了。 这样的身份出现在城门口,守军自然不会太严苛。尤其他正在拉拢年将军,那连带着,对年将军的检查自然松散了。 就不知道,若有一日他发现今天被他放进来的是她和楚惊天,不知作何感想。 正想着这个,年将军勒马停了一下,一头冷汗地看过来,“我说两位公子,你们快要害死我了!刚刚苏二公子逼问,我不得不说谎,可这谎经不起推敲,到底如何是好?” 楚惊天闻言,看向沈玉。 虽然他是南楚二皇子,东道主。 但是,此次行动的核心还是沈玉,他要听她安排,也算是对她实力的完全认可。 年将军一看他这个反应,对沈玉这个“小白脸”更加好奇,心道这人到底什么身份,居然让楚惊天唯“他”马首是瞻。’ 沈玉睨了他一眼,轻轻笑了一声,道,“借口找的很好,如果他们具体问起,就再加点调料进去。” “就说,楚惊天得知九黎那边有至宝,可以助他逆风翻盘。等他拿到东西,便带着九黎卷土重来,顺便跟皇上、还有太子殿下算算八十年前的老账。” 第1461章 “啊?” 年将军直接愣住了,都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倒是楚惊天深深睨了眼沈玉,笑,“你是会制造矛盾,让别人内讧的。” 沈玉笑了笑,“过奖。” 年将军一脸懵,根本听不懂那个他们在说什么。 楚惊天摆摆手,道,“找个地方我们分开吧,如果他们问,就这么说。如果问得多,就说你也不清楚,让他们去自己查。” “......行。” 最后,年将军只得点点头,往前走了一段路,在没人的小巷子里和他们分开。 马车里,慕容修看向沈玉,道,“你是打算让皇帝猜忌那新来的国师,怀疑太子想要弑父篡位?” 沈玉眯了眯眼,道,“我就只是给南楚帝提个醒。八十年前,那妖后带着他儿子离开,就是去了九黎。如今他还敢用九黎的人当国师,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 “......”楚惊天汗颜。 她当着他的面,这么骂他爹,真的好吗? 虽然他爹对他,的确...... 等年将军走了之后,楚惊天带路,从后街绕过去,停在了天下楼的后门,道,“前面就是太子东宫,天下楼又是王公贵族云极,我们还是要小心一些,你打算用什么身份住上去?” 沈玉想了想,道,“就说是北疆北堂家族的......神医。” 楚惊天一愣,“北堂非衣?” 沈玉点点头,“北疆人很少出来,离得又远,他们不好查出来。就算是派人前去核实,一个来回至少也是一个月。只是,需要找个由头。” 后面马车上,陈翡瑶走了下来,道,“这个我去办,就说是妙严寺的闲云法师与你祖上交好,闲云法师最近患了重病,请你过来医治。” 沈玉闻言眉梢挑了挑,“你早安排妥当了?” 陈翡瑶叹了口气,“前些日子,我收到雪叟寄来的信,让我帮忙铺路......他是这智者,这一生虽然过得苦,但是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了什么而活着。” “......”沈玉闻言突然噎住,一股泪意涌上眼眶。 半晌,才沙哑道,“行,那我们上去。” 楚惊天点点头,“你打算在这里住多久?太久了伤钱。” “那么贵?” “一天一千两啊!”楚惊天不想哭穷,但这地方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消费的。 主要是,用钱的地方还很多。 沈玉闻言一笑,“你放心吧,我沈玉行走在外,花的钱自己还是能赚到的,从今往后我就在这天下楼扎根了!” 楚惊天嘴角一抽,“你带钱了?” 沈玉道,“我不会赚吗?” “......也对,你会医。”楚惊天想想也就明白了,进去开房间。 沈玉让大家先上去,等最后一辆马车里的苏婳出来,这才招呼她一起上楼,道,“到你朝思暮想的地方了,今晚我们去见一个人。” 苏婳看着熟悉的地方,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路上,大家探讨明天楚惊云大婚的事儿,她也不是没听见,现如今只觉得心口憋闷发疼,难受却说不出来。 最后,脸色发白地看着沈玉,道,“非衣公子,你今晚打算去找谁?” 第1462章 “去会一会你心上人要娶的王妃,薛家大小姐。”沈玉睨了她一眼,举步上楼,问,“你认识她吗?” 苏婳脸色苍白如纸,嗓音轻颤,“她叫薛凝儿,之前我就见过她与太子殿下在一起。但是太子殿下说只是因为有事,叫我不要多想,我......” 沈玉扭头看向她,“你信了?” 犹如前世,元宸每次说他和宋婉晴之间只是有事需要联系,让她不要胡思乱想。时间长了,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妒妇,成天疑神疑鬼的。 可实际上,直觉向来是最准确的。 她怀疑的事情,都是真的。 而元宸,不过是个满嘴谎言的骗子。 苏婳低着头,犹如霜打的茄子。 回来之前,她还顶撞沈玉,根本不相信楚惊云会那么对她,可现在却无法反驳。 片刻,这才道,“你找薛凝儿做什么?” 沈玉转身继续往前走,道,“我与薛家不共戴天,薛家有一个是一个,都要死。” 苏婳这才想起,雪叟死在了薛子清手上! 她点了点头,如今已经没得选。 两人上了楼,沈玉看向她,“你还想再见楚惊云一次吗?” 想。 苏婳差点脱口而出,但最后却摇了摇头,“不了,他要娶薛凝儿,还有两个侧妃一起进门,东宫早就没有我的位置了。我就算是再下贱,也不会去给他当妾。” “说得好。” 沈玉赞赏地看了她一眼,道,“走吧,晚上我们出发,你带路。” 苏婳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前头传来楚惊天的声音,“非衣公子,这边。” 沈玉跟着他进了屋,确实也被里面富丽堂皇的装饰震惊了一下,“难怪这么贵。” 楚惊天眯眼笑,“对于非衣公子来说,不在话下。” 沈玉被他逗笑,“看不出来啊,二殿下还会拍马屁。” 楚惊天道,“那要看对谁。” 沈玉没再说什么,只是走到露台边上,看向对面的东宫,瞳孔微微眯起。 楚惊天正色,道,“薛凝儿明天就要出嫁,她是新娘子,你见她恐怕不容易。” 沈玉倒是没太大反应,道,“无妨,叫苏婳去约。” 楚惊天点点头,“实在不行,只能夜里混进去。” 沈玉嗯了一声。 吃完饭之后,便带着易容过的苏婳出了门。 小八在身后跟着,三人都是男装,走在街上没人怀疑,只是一下去,又看到了许多楚惊天和姬尧的通缉令。 苏婳见了脸色煞白。 她现在和楚惊天沈玉一伙儿,要是沈玉和楚惊天没成功,她就要跟着死。 于是,忍不住问道,“非衣公子,你有把握吗?” 沈玉睨了她一眼,“怎么,对我没信心?” 见苏婳紧张,笑了一声,“我能把北齐握在手上,就一样能把南楚抓住。” “那我去送信。” 苏婳深呼吸一口气,也只能选择相信沈玉。 沈玉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走向了薛家的后门,正要收回目光,冷不定却见一两马车从身侧过去,车帘没拉,里面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战云枭? 第1463章 “王——” 小八差点脱口而出,沈玉反应过来猛然捂住了他嘴巴,把他拽到了一边去,“不是他。” 小八骇然,扭头盯着那辆马车,“他身上的气息,真的和王爷一模一样,就连长得都一样。” 沈玉没说话,目送那辆马车离开。 就在这时,那马车上的人扭头往这边看了眼。 四目相对,沈玉心头一震,强压了情绪波动看向小八,道,“小爷想吃那边火烧,快去买一个!” 说着,踹了小八一下。 “哎哎少爷您轻点儿啊!” 小八吆喝了一声,慌忙跑掉。 沈玉“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往对面卖火烧的摊位走去,好像刚刚那一眼只是意外。 车上的人微微眯了眯眼,离开了。 边上的侍卫问他,“大人,您在看什么呢?那小公子有问题吗?” “眼生而已。” 马车上,男人思忖片刻,“该是本座认错人了。” 说着,又问,“北齐那边,可有新的消息传来?” 侍卫抬眼看向他,问,“大人说的是哪一方面?” “......沈玉。” 男人说到这个名字,瞳孔微微缩了缩,眼底势在必得一闪而逝,又染上幽深的偏执。 侍卫摇头,“暂时还没有消息,但是很快应该就有了,听说年将军回来了,应该是有了二殿下的消息。二殿下从北齐来的,既然有二殿下的消息,便应该有沈玉的消息。” “年将军回来了?” 车上的一愣,回神道,“掉头,去皇宫。” 沈玉刚拿起火烧,正要吃便听小八低呼一声,“公子,那马车又回来了!” 沈玉下意识就想回看,但还是压了冲动,道,“假装没看见......” 小八点头,多少有些紧张。 主仆两人站在摊位跟前吃火烧,沈玉隐隐感觉,那车上男人的目光又落在了她背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离开。 车上的人也感觉奇怪。 明明他觉得那公子身上气息有一点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可仔细琢磨时,却又没了那种感觉。 侍卫又忍不住说话了,“大人,您怎么又看那公子?您与他相熟吗?” 男人回神摇头,“应该不是她。” 侍卫有些愣神,一时间没明白他说的是谁,便又听他道,“若是她,见了我应该反应很强烈,可那小公子只顾着吃火烧,对本座完全没感应。” 嗓音之间,隐隐噙了一丝丝失落。 马车远去了。 沈玉转身看向马车去的方向,眉心紧皱,“他就是生死桥背后那位。这么看上去,无论是身材还是脸,都和暝阳王一模一样,便是身上的气息都是相似的,若不是他没下车拉住我,我都要以为暝阳王来了楚都。” “是啊,几乎一模一样。” 小八一脸不解,“这世上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人?总不能说,当年战老王爷和长公主生的实际上好似双胞胎吧?还是说,是战老王爷在外面有个私生子?” 见到的景象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小八也只能这么想了。 沈玉却是不以为然,因为她想到了东方忌。 东方忌能变成萧丞相那么久,生死桥背后那位,变成战云枭的样子,也不奇怪吧? 只是,东方忌之所以能模仿萧丞相,是因为萧丞相性格单一,但是战云枭经历过太多,明显不好模仿,刚刚这人又是怎么做到连气场都一模一样的呢? 第1464章 难不成说,这人其实藏在战云枭身边,也已经很长时间了吗? 沈玉不得其解,最后只得啃了那火烧,看着楚都夜色降临,华灯初上的样子。 小八在耳边说,“这里的确要比瀛洲繁华许多,难怪人人都说南楚富庶,兵强马壮。北齐儿郎只能靠天生的高大勇猛,才能勉强战个平手。” 沈玉道,“打仗打的是钱,人力靠的也是钱,常年吃不饱饭,成年之后战力也跟不上。” “是啊!” 小八一阵唏嘘。 正要说什么时,对面苏婳失魂落魄地走了过来,背后还传来一道刻薄的声音,“区区一个画师的女儿,还敢跟我家小姐争,真是笑死个人了,怎么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说着,朝这边啐了一口,这才转身离去。 苏婳穿过街道,来到沈玉这边时,眼眶里全是泪,只是憋着没哭。 沈玉问她,“怎么了?” 苏婳的眼泪一下子憋不住了,颤声道,“我真是没想到,她与太子殿下早就珠胎暗结,那时候太子还哄骗我说,他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 说着,展开手心,“她怀上了,我......” 沈玉眉心紧皱,“所以,你没忍心下毒?” 苏婳点点头,愧疚地看着她,“若她中了毒,那腹中孩子必然......” “几个月?” “说是两个多月......” “......”沈玉简直无语,最后只得看向小八,“刚刚那薛凝儿出来的时候,你看清楚她了没有?” 小八点头,“属下去吧,我隐身虽然不如七哥,但是办这点事儿还是没问题。” 沈玉点点头。 小八把苏婳手上的药拿走。 沈玉看向苏婳,道,“两个多月的话,那孩子都还没成型呢,也不知道你拿来的慈悲心肠。” “......”苏婳噎住,低下头道,“对不起。” “罢了。” 沈玉也懒得和她计较,转而问道,“有一点我始终不明白,既然楚惊云心目中的人薛凝儿,为何要纠缠着你?除了让你扮演雏凤来北齐之外,还让你做过什么?” 苏婳想了想,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是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好像也没做过别的事情......” 说着,眼泪忍不住往下掉,“可这样已经很过分了,若不是你,我在北齐九死一生不说,说不定最后就回不来了。” “却没想到他......” 沈玉能理解苏婳的伤心,但眼下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转而问道,“你爹经常进宫吗?都去哪里?隔多久去一次?” 苏婳一愣,回神道,“每隔三天,我爹都会进宫一次。他虽说只是宫里的画师,但是从小与陛下交好,陛下每隔三日都会在傍晚选一个时辰左右与他对弈。” 沈玉闻言冷笑一声,“这就对了,你还是先不要哭了,先想想你爹吧,可别着了楚惊云的道儿......” 说着,突然看向苏婳,“你与太子的事情,你爹知道吗?” 苏婳点头,“我爹也知道的......” “不好,你们家在哪里?我们马上过去!”沈玉心下一惊,拉着苏婳就走。 第1465章 苏婳不明所以,只能跟着小跑,气喘吁吁问,“公子,到底怎么了?” 话没说完,便见前方传来一阵喧闹声,有人唏嘘道,“哟,这不是苏画师吗?怎么拦在东宫门口闹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是我爹!” 苏婳一下子惊住了! 前方跪着一个老人,盯着东宫大门口质问起来,“你们东宫,答应我闺女要娶她时,可不是现在这种嘴脸!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和薛家无关吗?现在把我女儿哄去了北齐替你卖命,你们就和薛家有关了?” “今天,就算是豁出我这条老命......” 话音未落,就被东宫的侍卫打断,“老东西,你还敢信口雌黄,给太子殿下泼脏水?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你们还敢杀了我不成!” 那老人气得瞪大眼睛,“你信不信我进宫......” 苏婳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不由拉住沈玉的休息,“非衣公子,求你救我爹,他还指望宫里呢,可眼下这个样子,皇上巴不得他死!” 沈玉睨了她一眼,“你看明白了就好。” 话音未落,上前拉住那老人,低低道,“跟我走,我替你讨回公道。” 老人一愣,没反应过来就被沈玉从后领子上一抓,消失在了人群中。 东宫的侍卫只觉得眼前一花,那找茬的人便消失在了人群中,仿佛只有一道人影闪过,却有点雌雄莫辩。 找了半天没找到人,哼了一声,“算这老东西识相!他还以为以他的身份,当真能扳倒太子呢!” 说着,高声吆喝起来,“都散了散了吧,那老东西就是嫉妒薛家姑娘,一门心思想把女儿塞进东宫,被拒绝之后恼羞成怒了呢!” 又出言讽刺,“区区一个画师,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太子殿下什么身份?也是他苏家能肖想的?哼!” 紧接着,大门口走出来一人,朝着众人拱手,“真是抱歉,本殿的事情叨扰了大家。这个事情虽然只是有人可以攀缘,与本殿没多大关系。但既然闹得这么大,本殿还是要解释一下。” “这些年来,那画师的女儿一直对本殿死缠烂打,本殿不想和一个小姑娘见识,便也只是婉拒。谁料却让他们以为嫁给本殿有望,竟是胡搅蛮缠。” “这事儿,是本殿考虑不周,没给大家做好表率。” 说着,又朝着看热闹的百姓行了个礼。 众人纷纷嗤笑苏家不自量力,把苏婳骂得极其难听,“她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太子殿下仁慈,当真以为什么人都能进东宫吗!” “他怎么这样!” 苏婳气得颤抖,除了这几个字都说不出别的话,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 沈玉扭身问她,“你刚刚去找薛凝儿,用的是什么身份?” 苏婳道,“我是用我弟弟的身份去的,我弟弟苏澈,长得与我有几分相似......” “那就好。” 沈玉点点头,看向身侧的老伯,道,“楚惊云这副德行,你又何必非和他绑在一起呢?便是苏婳嫁给他,也未必有个好结局。” 第1466章 那老伯半天才反应过来,看了看沈玉,又看向苏婳,瞪大眼睛,“你是婳婳?” 苏婳正要说话,被沈玉拦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走吧。” 老伯闻言脸色一变,扭头看了眼东宫的方向,转身跟着沈玉一起离开。 沈玉回到马车上,等了一会儿。 老伯这才惊讶道,“婳婳,你不是去了北齐,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你被困在了宫里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上下打量着她,越发狐疑起来,“怎么还打扮成了这个样子?” 苏婳想到北齐发生的那些事情,眼泪不由落了下来,“爹,要不是这位......非衣公子相救,女儿怕是早就死在北齐了。” 苏老伯看向沈玉,拱手道,“多谢这位公子救命之恩,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沈玉道,“北堂非衣。” “北堂公子乃是北冥神医家族的人?”苏老伯一惊,“这么大老远的,你怎么来南楚了?” 说着,看了眼苏婳,“还救下了婳婳?” 沈玉道,“家师与妙严寺闲云法师交好,闲云法师最近身体不适,我奉师命来看看。” 苏老伯恍然点头,“原来是这样......” 沈玉也没多余的时间和他聊天,便直截了当道,“那太子要娶的是薛家的人,你就算是咽不下这口气也是没法子。何况他能娶,皇上也没拦着,就证明皇上是认可这婚事的。” “你这么闹下去,只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说着,看向苏婳道,“如今苏婳已经回来了,你也变偃旗息鼓,权当这事儿没发生过,免得惹祸上身。” 苏老伯闻言,多少还有些生气,“那楚惊云真不是东西!前些年也不是我家婳婳要高攀他,分明是他自己先找婳婳,现如今却翻脸不认人!” 苏婳闻言心如刀绞,红着眼眶道,“阿爹,让这事情过去吧。他多行不义必自毙,总有一日要遭报应。” 说着,下意识看了眼沈玉。 沈玉的身份瞒着,苏老伯还不知道她是找薛家和楚惊云算账的,一看自家女儿这眼神,还以为她移情别恋,喜欢上了这救她命的北堂家公子。 再一看沈玉眼底有浩然正气,虽然长相精致一些,但是医术在手,能救下婳婳也必然武功不弱,又加他一路护送...... 这么一想,就歪了,道,“公子若是不嫌弃,便让婳婳留在你身边吧。她现在这个身份,也没法子光明正大回来,若是被楚惊云那个王八蛋发现,恐怕要惹来杀身之祸。” 沈玉一看他这个表情,有些无语。 苏婳直接红了脸。 但沈玉也没多说什么,睨了眼苏婳笑着道,“好啊,正巧我身边也缺个向导,便让她带本公子在楚都四处看看。” “那敢情好,好!” 苏老伯不免开心起来。 又问,“那公子如今在何处下榻?实在不行,便住在我家去吧?” 沈玉摇头,“我在天子楼。只不过最近若没要紧事儿,苏老伯别来找我。我进城时得罪了一些人,正巧要和他么算账,免得牵累到你。” 第1467章 苏老伯点头,看向苏婳,“那婳婳你?” 苏婳慌忙道,“我跟着非衣公子就行,她会保护我。” 苏老伯闻言赶紧笑道,“那麻烦非衣公子了......”再看沈玉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自家大女婿,把苏婳弄了大红脸。 沈玉倒是没反应。 她这男装又不是天天都穿,苏婳也知道她是女的,往后澄清了便是。 再说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等楚惊云死了,苏婳换个人喜欢便是了。 等小八回来之后,沈玉让马车将苏老伯在一个巷子里放下来,这才问小八,“药下了吗?” 小八点头,“下了,我们只等明天看笑话。” 沈玉嗯了一声,看向苏婳,“明天正好可以在天下楼看戏,保准比你以往看过的都要精彩。” 苏婳朝着她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 虽然说对楚惊云是报复,但是无论结果如何,曾经的感情和付出都是落花流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沈玉也知道,这样的伤害不是一时半刻能好的,只能任由她自己去消化。 三人回到天下楼时天刚黑。 刚上楼,便见楚惊天抱着手臂站在门口,道,“年将军来了,正在屋里等着你呢。” 沈玉想到路上遇到的男人,也就明白了八分,笑,“来得比我想象的要快。” 楚惊天嘴角一抽,“你知道他要来找你?” 沈玉笑了一声,推门进了屋。 坐立不安的年将军立即起身,哭丧着脸道,“非衣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 沈玉坐下来,睨了他一眼,“那国师找你了?” “......” 年将军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我在路上遇上他了,”沈玉道,“他急匆匆就进了宫,自然是得到了你回来的消息。” 说着,问道,“问你什么了?” 年将军一脸的紧张,“问二殿下的消息,我照着你的说了。但是我怕他查啊,万一查出来我在说谎,那我岂不是要死吗?而且,你给我下的这个药,每天都要吃解药,今天已经过去了啊!” 沈玉丢了个解药给他。 他一把吞下去,喝了口水,这才道,“明天你打算怎么办?” “明天不是太子大婚吗?我们当然是去吃席了。”沈玉看了眼对面街道,眼底寒意一闪而逝,她就想知道,明天新娘子死拜堂的时候,东宫和薛家准备怎么办! 年将军被她这眼神吓到了,只觉得脑门森森全是冷汗。 楚惊天进来,道,“回去吧,你就当什么都发生,什么都与你无关,只管看着便是。” 年将军抹了把汗水起身,道,“行,那......二殿下,非衣公子,我就告退了。” 看沈玉的眼神,比看楚惊天要恐惧多了。 楚惊天看向沈玉,“瞧,在他心目中,你才是洪水猛兽,本殿都显得眉目慈善了。” 沈玉笑了笑,道,“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好戏看。” 楚惊天还想和她聊两句,听到这话只得退出去。 沈玉起身站到窗边,掀开窗帘往外面看了眼,道,“小八,去找找附近有没有拍卖行,去把这些东西拿去卖了。” 小八点头离开。 沈玉回到床上休息。 饵已经下下去了,就等鱼明天上钩。 第1468章 沈玉下的毒药不是当场发作的,要等整整十二个时辰才能彻底爆发,正好赶上出嫁的时候。 第二天一早,薛凝儿上了花轿,欢欢喜喜的等着楚惊云来接人。 楚惊云从东宫骑着高头大马出去,十里红妆风光无限,四周围满了恭贺的人。 沈玉站在露台上,看着楚惊云勾唇,“听说,这太子殿下的婚事,是礼部合过八字的大吉大利之婚?” 楚都微凉的秋风扫过,她的嗓音清悦迷人,眼脸上是笑着的,但眼底却透出令人心悸的寒意。 一侧,楚惊天点头,“的确是,今早传来消息,说是那薛凝儿天生便是母仪天下的命格,我那个号父皇把她赐婚给太子,当真是爱这个儿子啊。” 唏嘘之余,难免心中有些悲凉。 沈玉睨了他一眼,笑,“就不知道,这母仪天下的贵女,突然在东宫大门口吐血,变成一个疯疯癫癫的魔鬼,是吉利不吉利呢?” 楚惊天一惊,“你给她下了什么毒?” 沈玉眯眼,道,“只是在之前冷遇给我家阿姐下的媚药当中,多加了一味药。就看南楚的太医有几斤几两,能不能解了。” 这下子,楚惊天看她的眼神有些变了,“冷遇的药,是薛家来的?” 沈玉眼底一片寒光,“是啊,后来我叫白七去查,说是薛太医给开的,还是你那个皇妹亲口说出来的呢。” “......” 楚惊天嘴角一抽,一时说不出话来。 楚云宁虽然是他亲妹妹,实则却向着楚惊云,不过是皇后手上对付他的一枚棋子罢了。至于那薛太医,则是薛凝儿长兄,沈玉报复在薛凝儿头上,的确一点都不亏。 只是沈玉这个性格,可真是要庆幸是友非敌,否则得罪了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两人正说着话,小八急匆匆回来了,把一把银票往沈玉手上一塞,道,“姑娘,昨晚拍卖的钱,够在这儿住三个月了。” “这么多钱?去抢的啊?” 楚惊天见状瞪大眼睛,一把抓过那些银票,眼神诡异地看着沈玉。 沈玉眉梢一挑,“去卖了几个药丸子罢了。” “......”楚惊天无言以对。 沈玉医术好,配的药有价无市,她若心思在发财少,估计很快要富可敌国。 只可惜,这女人压根没这心思。 只是难免,又羡慕战云枭好运,居然提前遇上她。 最后,有些不甘道,“咱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那么好的药,送我一颗呗。” 沈玉笑了一声,丢了个小瓶子给他。 她也不吝啬。 楚惊天捏着手上的瓷瓶,心情颇为复杂。 当朋友也是很好的。 只是内心就有点无处安放。 下面突然传来喧闹声,东宫去薛家路不远,不多时这新娘子的花轿已经到了大门口,下面锁啦齐鸣,鞭炮连天。 四周,全是贺喜的声音。 却在这样的喜庆当中,突然传来一声,“不好了!新娘子吐血了!” 轿夫吓一跳,还没来得及把轿子放下,那薛凝儿便掀开盖头从轿子里跳下来,眼神凶狠的盯着那轿夫,猛地抓住他的手臂狠狠一口咬了上去! 自己的血和轿夫手臂上的血混在一起,加上她疯狂的举动,一下子吓坏了四周的人。 第1469章 “怎么会这样呢?好好的怎么吐血了?” “不,不对!她疯了,她正在到处咬人,那轿夫手臂上的肉都被咬下来了!” 四周人群惊慌失措,一下子往边上躲去。 轿夫吓得丢下轿子,转身就跑,却被她拽住衣服,狠狠撕扯了下来。 她的脸上媚态横生,舔了舔唇角之后,扭头盯上了正前面的一个侍卫。 那侍卫一僵,慌忙看向楚惊云,“殿下,王妃她疯了!” 不等回神,就已经被薛凝儿扑倒在地上,上下其手贴了上去。 正前方的楚惊云回头,看到这一幕,脸当场绿了! “来人,把她拉开!” 他慌乱之下喊出这一句,已经顾不上脸面了,因为薛凝儿刚刚做的事情,不管是撕扯男人衣服,还是对他的侍卫下手,都已经把东宫的脸丢光了! 身边几个侍卫头皮发麻,赶忙去拉薛凝儿。 薛凝儿却是变得力大无穷张牙舞爪,根本没法子控制,还见人就撤衣服拉腰带,场面一度非常混乱,四个侍卫上去,愣是半天没把人摁住。 楚惊天站在阁楼上,人都看傻了,“这么一闹,东宫的脸是丢光了,就不知道我这位皇兄还要不要这薛凝儿了。若是要的话,那薛家背后肯定藏着见不得光的东西......” 沈玉看向他,“冷遇的药从薛太医手上来,薛太医的哥哥又在边关掌控了随州军,你觉得这薛凝儿他是娶还是不娶?” 楚惊天扭头,看向她微笑的脸,嘴角一抽。 “这一切,都是你提前计划好的?” 他原以为,沈玉回来报仇,是打算先观察几天,然后找机会下手。 没想到,她每次走一步都是前后呼应,整个计划犹如行云流水,早就准备好了。 真是跟她相处得越久,他就越发震惊她的了不起。 沈玉对此却并无太大感觉,前世她能把元宸辅上皇位,权谋方面原本就不差。加上重生后又锻炼好长时间,到现在这种能力已经融入了骨子里,根本不需要怎么去琢磨。 她的脸上,带着很随意的笑,道,“楚惊云就算是为了随州军,为了把冷徽掌握在手上,也得忍着恶心将这位大小姐娶进门。” “可东宫太子妃,怎么能是个又疯又好色又吃人的怪物呢?他必定要找人去治疗。” “正巧,我这毒是自创的,天下独此一份,除了我便是神仙来了也无能为力。而昨天晚上,我叫小八去了一趟拍卖会,卖出去很多市面上根本见不着,甚至已经失传的药。” “......” 楚惊天都惊呆了,“所以,薛凝儿只是你下的一只饵,只等楚惊云上门来求你?” 楚惊云上门求她,就是亲自把自己的仇人带到东宫,给她杀他报仇铺路。 等到时候,沈玉要杀他时,楚惊云该是何等心境? 恐怕死都不会瞑目吧? 楚惊天想着这些,没感觉到楚惊云即将完蛋的兴奋,反倒后背发凉。 惹谁,都不要惹沈玉。 此时,下方的混乱稍微平息下来,薛凝儿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找了绳子五花大绑上,坐在地上不甘的瞪着眼睛,但看到男人还是露出一脸馋相。 第1470章 东宫的大夫急匆匆跑出来,往地上一跪,去把她的脉,又取了血验完之后,骇然看向楚惊云,“太子殿下,王妃这是中毒了啊,这毒小的从未给见过,根本无从下手啊!” “殿下还是赶紧请太医吧!” “中毒?” 楚惊云看了眼薛凝儿,蹙眉,“怎么突然就中毒了?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大夫哪里回答得上来,只得道,“确实是中毒的,但她一直在轿子上,也不能说是在路上中的毒,多半数今天早上被人下毒了!” “这个事情,恐怕还要问薛家的人啊!” 楚惊云皱眉,强撑着保持优雅,吩咐身后的两个侍卫,“你们两个,一个进宫去找薛太医。另一人去找冷大人,让他赶紧过来。” 两个侍卫飞速离开。 管家上来瑟瑟发抖,“殿下,马上就是吉时了,太子妃这个样子,也没法子拜堂啊,这样也不能直接进门,可要如何是好?” “况且,礼部那边怎么回事,不是说今天大吉,一切都不会有问题吗,怎么会......” 楚惊云眉心紧皱。 因为此时,四周已经传来了细细碎碎的议论声,“太子娶妃,往后便是皇后。这一国之后,必定要福德通天才对,可这薛小姐却变成了这个样子,不吉利啊!” “是啊,若她当真进了门,怕是要影响国运。” “就是啊,便是寻常人家,遇上这种事情,亲事多半也要不成了。若这样还能成......”后面的话虽然没说完,但却摇了摇头。 露台上,沈玉靠在躺椅上看戏。 苏婳站在她边上,表情复杂,“非衣公子,这样太子当真还会娶薛凝儿吗?” 沈玉笑,“娶啊,为什么不娶?娶了她,便等于娶了随州军和兵部,别说是薛凝儿只是发疯,便是当真变成个吃人的魔鬼,他也是会娶的。” 她虽然笑着,但是瞳孔却微微眯起,笑意不达眼底。 苏婳看向下面,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最后,问道,“那非衣公子会去给薛凝儿解毒吗?” “去,”沈玉眼底寒光一闪而逝,“不去,怎么能送他们上西天呢!” 四周空气都是森寒的。 明明大太阳就在头顶上。 苏婳便知道,她又想到了雪叟的死,于是看着她道,“那......你能带上我,去当药童吗?” “行。” 沈玉也没拒绝。有些事情总要有个了结。 对于苏婳而言,恐怕还需要和楚惊云面对面,才能解开心头的结。 沈玉道,“到时候,你可以说你在路过北齐的时候,遇见过苏婳。苏婳让你替她给楚惊云带句话,问问他一些问题。你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苏婳感激地点点头,“谢谢非衣公子,你人真好。” 沈玉笑了笑,没说话。 好不好,要看对谁。 她向来不会伤害无辜的人,也乐意用最大的力量帮助他们,但是如果对方是幕后那玩弄人命的恶魔,她一定让他们死得下辈子都不想投胎做人。 这时,一道微胖的中年身影急匆匆从一辆马车上滚了下来,飞快走向薛凝儿,面色大变,“这早上出发的时候,还好好地啊,怎么突然这样了?” 第1471章 楚惊云凝眉看向他,脸色十分难看,“这一路上她都在轿子里,薛大人总不会说,是轿子上有人给她下了毒吧?若这都能成功,在场众人该是都中毒了!” 薛尚书看向薛凝儿,“可是上花轿的时候太子殿下亲自抱着上去的,确实好好地啊!” 薛凝儿被五花大绑着,在绳索里面挣扎,看到他这个当爹的之后,居然露出媚态度,那眼神一看就知道什么意思。 还舔了舔嘴角,一脸馋相。 四周的看客都快裂开了,“薛尚书可是她爹啊!” 居然对生父露出这样的表情,当真匪夷所思! 薛尚书一瞬间脸都绿了,觉得完全没眼睛看,只得厉喝一声,“把她先送进轿子里去!” 身后的两个侍卫上前,抓住薛凝儿把人抬进了花轿。 楚惊云睨了那轿子,想到她刚刚对薛尚书露出那样的表情,只觉得恶心至极,看着薛尚书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道,“薛大人,事到如今要怎么办?吉时已经到了,她却变成这个样子!” 他的嗓音微微颤抖着,明显是极力压制了。 慕容修靠在楼上的露台上,笑了一声,“好多年不见,太子居然这么能忍了吗?这可是众目睽睽之下!” “受这么大的委屈,还想着往下谈,看来是离不开薛家的支持的。” 楚惊天闻言,看向沈玉。 沈玉的目光落在下面,道,“他能忍,不才更好吗?正因为这种情况不正常,所以才容易惹人怀疑。等到时候,只要点一把火,自然有人猜忌、对付他。” “说的也是。” 楚惊天点头。 下方,薛尚书说话了,“太子殿下,这只是一个意外而已,我们家凝儿也是受害人。太子殿下可以先找一只鸡拜堂,等解开这毒药,一切便都恢复正常了。” 他定定的盯着楚惊天,说话的语速很慢,隐隐的威胁只有少数人能听得明白。 薛凝儿今天要是没法子进东宫,那往后就再也不可能嫁出去了。 让他们尚书府的脸往哪里搁? 四周传来了低低的议论声,“听说过新娘子找公鸡拜堂的,没听过新郎官抱着大公鸡拜堂的。太子殿下若真的答应,那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传出去都得是个笑话。” 一群人看向楚惊云,“他应该不会答应吧?” 楚惊云脸色一片漆黑。 他今天要是答应,往后确实是个笑话。 可是,现在随州军在冷徽手上,冷徽和薛家是姻亲,跟着薛家走。 若今天他放弃薛凝儿,冷徽的随州军便不会帮忙。若再惹的薛家记恨,恐怕还要倒打一耙。 其实,他也没得选。 最后,只得咬牙点头,道,“便按尚书大人说的办,先拜堂吧。” 四下哗然。 “我的天,太子居然真的要自己去拜堂......” 楚惊云转身进了东宫,背影都在微微颤抖。 楚惊天看向沈玉,“你这一招是不是太狠了?便是楚惊云今天娶了薛凝儿,薛家人也知道楚惊云什么心思,便是辅佐楚惊云登上皇位,恐怕也是貌合心离,但凡薛凝儿出点问题,薛家必然要反了。 第1472章 “楚惊云肯定也知道薛家信不过了,往后两相残杀根本躲不过去。要么,楚惊云登基之后,薛家再送个女儿进宫当皇后,稳定关系。要么,狡兔死走狗烹,楚惊云一登基就灭了薛家。” 他看着沈玉的眼神,充满了一种隐隐的惊惧。 沈玉看着下面,倒是没太多的表情,道,“你想得太好了,我不会让他们走到那一步的。” “......”楚惊天一噎。 “也是,你时间紧迫。” 他看了眼下方,道,“太医来了,就不知道什么结果。” 沈玉对自己有信心,“走过场而已。” 下面,薛太医急匆匆来到薛尚书面前,“爹,这怎么回事啊?” “去看看你妹妹,她中了毒。” 薛尚书脸色阴沉至极,今天这么一闹,打的不只有东宫的脸,还有他们薛家的脸。 薛太医面色一变,换忙掀开了轿帘。 轿子里,薛凝儿正用一种烟行媚视的眼神看着他,看得他脸一下子臊了起来! “凝儿,你——” 薛太医愣了一下,尴尬地伸手帮她去把脉,她却朝着他舔了舔嘴唇,虽然没多少人看见,但也有人眼尖瞧见了,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 薛太医犹如被架在火上烤,一时间放下轿帘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不放吧,总有人看得到。 放下吧,薛凝儿这个样子,他们两人钻在轿子里,更加叫人想入非非,最后只得祈祷事情快点结束。 楼上,沈玉看着下方有点索然无味,“我倒是比较期待你们那位国师,就不知道他有没有本事解那毒。” 也想试探一下他的实力。 楚惊天睨了他一眼,道,“照着这个情况,薛家、太子和那国师,多半是一伙儿的,如果他没那么高高在上的话,应该会出来吧。” 沈玉瞳孔微微地缩了缩。 这时,那薛太医从轿子里出来,面色凝重地摇头,道,“看不出来什么毒,说复杂吧,好像只是个媚药。说简单吧,那媚药里面却掺杂了一种无形无味的东西,寻常解药吃了根本没用,去解毒吧又好像不是毒,太奇怪了。” 薛尚书眉心紧皱,“你的意思是说,京城最近来了厉害的毒医?” “不好说,也可能一直潜藏在京城,就等着今天呢。毕竟城门口严格把控已经有些时间了,查的不只有二殿下的人,还有一些心怀不轨的。” 薛尚书一张圆脸皱得跟抹布似的,“不能解,那怎么办?” 薛太医叹了口气,只得道,“第一个法子,是去找国师大人看看。若国师大人也没辙,多半得去太阴山,那就不是毒,而是其他什么东西了。”久 薛尚书按住眉心,头疼至极,最后只得看了眼国师殿的方向,道,“那就请国师吧。” 只是,代价会不会太大了? 突然之间,他转变想法,道,“不,先去东宫,问太子殿下。如果说要请国师,让东宫的人去。” 薛太医点点头,转身进了东宫。 沈玉看着这一幕,道,“看样子,请那位国师动手需要付出代价,那人来了南楚,好像所求并非皇位,也不只是国师的位置,太奇怪了。” 脑海里,又是通灵梦中他邪肆的声音,“我在南楚等你。” 第1473章 难道他知道她要来南楚,目的是她吗? 又想到昨天晚上,两人两次擦肩而过的场景。沈玉心头不禁生起一丝丝诡异,有些沉重起来。 这时,旁边传来楚惊天的声音,道,“若他相当国师,那他已经是了。若他想要皇位,以他现在的能力,直接学东方忌,换脸成我父皇,他就是皇帝了。” “很明显,这两样都不是他所求。” 沈玉回神时,他正看着她,道,“你有没有想过,他的目标是你?你是雏凤,身上可能还有一些我们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沈玉抿着唇瓣,不知道说什么。 这时,薛太医从东宫出来,道,“太子殿下说,会让皇后娘娘出面,请国师大人来诊治。” 薛尚书闻言,脸上的表情好看了一些,问,“皇后呢?” 薛太医道,“在里面看太子殿下拜堂呢,马上就会走。” “荒唐啊!” 薛尚书揉着眉心长叹一声,但也没别的法子,只得道,“若你弟弟还在,必定不会让贼人趁虚而入!这样吧,你去找你哥,让他去彻查,看看今早有什么异常。” 说着,咬牙切齿,“若叫我抓到贼人,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株连九族!” 薛太医慌忙离开现场。 沈玉冷冷一笑,问楚惊天,“他口中的薛太医的弟弟,该不会是去了北齐那个东西吧?” 眼底的杀意犹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楚惊天点头,“那是薛家二公子,与薛太医其实是双胞胎,所以两人都算老二。” “倒是稀奇。” 沈玉眼底一片寒光,“寻常人家双胞胎都也有个排行,他们家两个人用一个排行,死一个冥冥之中有定数。” 楚惊天道,“他们家没排行,是因为其中一个从刚出生就被抱去太阴山了,去了太阴山的,便不算是世俗中中人呢......” 沈玉恍然。 太阴山一群玩风水的,自认为高人一等,她后来叫白七打听那些人时,得到的消息是他们自称“仙家”,真是能把人笑死。 沈玉想到这里,睨了眼薛尚书问,“那这么说来,他还不知道他那个三儿子死在了北齐?不然的话,这么短的时间当中办大喜事太奇怪了,而且他说起他儿子的时候,也没有伤心的表情,反而还有点骄傲。” “太阴山的人,也没出现在薛家。” “我叫人去问问。” 楚惊天闻言,吩咐琮琤出去。 沈玉半眯着眼睛,顺便说了句,“如果他们还不知道,就告诉他们一声。” 琮琤转身看向她时,见她眼底一片嗜血,“所谓好事成双,坏事也要成双。” “......”琮琤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拱手道,“非衣公子说的是。” 这时,皇后的銮驾从东宫大门口出来了。 她一身雍容,头戴凤冠,看上去别提多贵重了,唯独一张脸难看得,跟吃了个死耗子一样,狠狠地看了眼薛尚书,“本宫没想到,这么小的一件事情,被你一个正二品官办成这样!” 薛尚书的脸色也没多好看,但还是咬牙道,“臣会彻查,但眼下当务之急,乃是解毒救人。” 皇后冷哼一声,“她现在这个样子,礼部不允她进门,也不许她回娘家,难道就这样在大门外丢人现眼?” 第1474章 解毒,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 难道这段时间,就在下面给百姓当笑话看吗? 皇后气得,都想杀人了。 薛尚书最后只得看了眼天下楼,道,“实在不行,便先住进天下楼一层吧。” 三层太贵,便是他们家也消耗不起。 皇后冷冷哼了一声,转身上了銮驾,没再理会这边的事情。估计是,她在这么多百姓的围观之下,也丢不起这个人。 前头突然传来了车驾声,一道公鸭嗓穿过街道,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皇上驾到!” 连带着,沈玉也往那边看过去,“还以为皇帝不来呢,按礼部的时间,现在应该还算是吉时吧?他是来当高堂的么?” 说着,睨了眼楚惊天。 楚惊天点头,语气却有些复杂,“南楚的历史上,可没有皇帝出宫参加儿子婚宴的,都是皇子们各自的母妃去操持,事后一起进宫,去拜见皇帝。” “我这个父皇,对太子可真是不一般。” 父母们总是难以一碗水端平,生下好几个孩子,总有像自己的更偏爱一些,总有那么一两个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到头来成了冤家。 沈玉心想,楚惊天估计就是那个冤家。 战云枭就更惨了,当年的战老王爷和长公主根本就没把他当自己的骨肉。 一股思念猝不及防涌上来。 她愣了一下才回神,道,“如果南楚帝还希望太子娶薛凝儿,那我们就要另做打算,他可能已经被换了人。” 楚惊天脸色一变,看向下面没再说什么。 说实话,他更期待沈玉说的是真的。 那样现在来的这位,便不是他的生父,想算计他,要他死的人,也不是他的父亲。他和沈玉联手,杀了这个冒牌货,解救出父皇,一切都会好起来。 沈玉能理解他,但她刚说的事情只是一个可能性,事实谁也不确定。 这时,街上的人全都跪下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阵山呼之后,刚爬上车的皇后慌忙下来,快步走向他,道,“臣妾拜见皇上......出大事了!” 沈玉道,“我好奇皇后此时的心情。” 楚惊天睨了她一眼,“怎么说?” 沈玉道,“她是希望皇帝出面呢,还是希望皇帝睁一只闭一只眼呢?” 她的嗓音里隐约带着一点点笑意,楚惊天不由多看了她一眼,才发现她眸中全是看戏的神情,好像对什么结局都不是太在乎,只是觉得好玩。 并且胜券在握。 楚惊天微微一愣,便听得下方传来一句,“怎么回事?不是大婚吗?闹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沈玉闻言,看向楚惊天,“看来,他的确是你亲爹,如假包换。” 楚惊天刚想说再观察一下,那南楚帝的下句话,却叫他说不出口。 南楚帝睨了眼前方的花轿,和四周墙壁上的通缉令,沉沉道,“二皇子杳无音讯,敌在暗我在明。你们不说小心谨慎,这点事情都还做不好,惹出如此闹剧,实在是不堪大用!” “......” 楚惊天噎住了。 沈玉看着他,突然有些同情,安抚道,“他这个样子,证明今天他不会帮太子,太子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第1475章 果然,便看南楚帝直接看向皇后,道,“事到如今,只能证明那薛凝儿根本不配当太子妃!虽说太子只是皇储,但依旧是国之重器!岂能娶妃还能遇上血光之灾!” 说着,将一个什么东西往薛尚书身上一丢,“你们自己看,我南楚历史上,何时这种晦气的女人都能当太子妃、皇后了!” 薛尚书还没说什么呢,四周百姓已经齐齐认同,“皇上英明,皇上万岁!” “此乃不吉之兆,会影响我南楚国运呐!” 一片混乱当中,皇后慌忙跪地,道,“皇上,这不是意外情况,这时有人想要算计太子啊!那薛凝儿中的是毒,只要解了毒,一切都没有问题的,她只是......生病了!” 薛尚书闻言,也慌忙道,“皇上明鉴,是有人算计我们薛家和东宫啊!” 皇帝脸色难看至极,“若你们薛家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何人会在这个时候,算计到你们头上?若东宫太子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何人又要害他至此?” “若东宫无德,导致今日的结局,大婚不顺。那岂不是更能证明有人伤我南楚国运!” 一瞬间,四周死寂。 楚惊天有点看不懂了,下意识睨了眼沈玉,“非衣,我父皇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帮着太子,想杀了我的吗,怎么又......” 沈玉闻言冷冷一笑,道,“很简单的目的,他就是不想让薛家和东宫结亲。他想杀你,是忌惮你手上的随州军。东宫太子和兵部尚书联姻,岂不是又成了第二个你?” “坐在皇位上,最在乎的当然是权柄。” “权柄抓在自己手上的时候,想对谁仁慈都行,想杀谁就杀。权柄不在自己手上的时候,哪怕只是一个苗头,也要扼杀在摇篮里。” 楚惊天凝眉,“可他为什么要答应太子和薛家的婚事?” “试探。” 沈玉的面色微微有些凝重,“你这个父皇,是有点意思的。难怪你玩不过他。” 楚惊天还是不太理解,正要问薛凝儿成为血光之灾,不是自己一伙人给她下药导致的吗?若没有这一出,薛凝儿就是顺利嫁过去了。 却不想话到嘴边还没来得及开口,皇帝身侧的大内侍卫突然从背后丢出一个男人,甩在了薛尚书面前,“薛大人认识这个人吧?本将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你家别庄当中,与薛大小姐翻云覆雨,就是昨天上午的事儿。” 楚惊天一下子,就明白了! 皇帝也有后招! 只不过,皇帝也没想到,有人在自己出手之前下手了! 便听得下方传来皇帝一声冷笑,“将一个身子不干净了的女儿送去东宫,等过上十个月,就可以生个儿子出来了吧?” “若不是朕身边的大内侍卫意外发觉,等过些年朕百年之后,我楚家的江山,恐怕要改成姓薛的了吧?” “哗啦”一声! 后面街上突然涌出来一对禁军,将四周包围了起来。 不仅是薛尚书脸绿了,便是皇后也都僵在了原地,刚出门的楚惊云更是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薛凝儿的轿子! 楼上传来沈玉一声轻笑,“有意思!” 第1476章 楚惊天看向她时,却发现她眼底一片寒霜,仿佛比刚刚更加森冷了。 也难怪,她母妃还在皇宫里面关着呢。 他的父皇城府这么深,算计儿子都毫不留情,那当年算计她母亲完颜清月时,多半也用了很多下三滥的手段。 沈玉的心情能好就奇怪了。 只是下面,他父皇借助婚事去拿捏东宫,今天这场大戏恐怕不好收场。 想到这里,不禁问沈玉,“你说,那个国师会出面吗?” “他来京城一手促成的事情,多半会出来吧。不然岂不是都做了无用功?” 沈玉看向下方,目光落在楚惊云脸上,猜测道,“楚惊云必定答应了什么别人做不到的。” 此时,因着皇帝的蛮横介入,薛尚书没有法子,只得咬牙道,“此事,微臣并不知情。这婚事皇上要是觉得不行吧,那就算了吧。我薛家的女儿自己带回去便是。” 皇后闻言,猛地看向了他,“薛大人......” 话音未落,皇帝就看向了她,“皇后还想要这个儿媳妇?” “!” 皇后猛地噎住,脸色煞白,只得低头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是说,这个事情薛大人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只是如今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回去再处理为好。” 皇帝脸色沉沉的,没再说什么。 薛尚书脸色铁青,转身道,“来人,将大小姐送会家去!” 沈玉闻言叹了一声,“唉,看来这东宫是进不去了,天下楼他们也不想来了。” 说着,睨了眼楚惊天,“你这个爹,可真是会给我使绊子啊。” “......” 楚惊天嘴角一抽,“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既然都来了,那就人尽其用吧。” 沈玉说着,转身在小八耳边低低说了句什么,小八飞速离开。 楚惊天本想问她让人去干嘛了,却见她眼底一片杀意,骇人至极。 直觉告诉他没好事。 他没再问,低头看向下方的街道。 小八的残影在人群中只是一闪,便消失了。 大内侍卫往某个方向看了眼,但什么也没看到,只是打了个喷嚏。 紧接着,便见皇帝看了眼街边的桂花树,说了句,“看来该砍了!” 楚惊天无语,看向沈玉的眼底充满忌惮,“你给皇上下毒了?” “不算是毒,我需要找机会进宫。”沈玉直截了当,“只是会让他脑子不太好使,若那国师解不了,我们就有机会。” “你想去找你母妃?” 楚惊天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图。 沈玉点点头,“留在宫里就是人质,我们要提前把人带走,才能避免投鼠忌器。” “说的也是。” 楚惊天没再说什么。 这时,小八回来了,道,“药已经下了,只有皇上身上有,接下来怎么办?” 沈玉道,“送个消息出去,就说薛家最近来了一个诡医,是从太阴山下来的。” 小八骇然,“公子是想要皇上、太子和薛家相互残杀?那岂不是说,查下来变成薛家主动给薛凝儿下毒,故意引皇帝出来,好给他下毒吗?” 不仅他被吓到了,便是刚刚冷静下来的楚惊天,也都惊呆了,差点直呼她的名字,“沈......非衣,这样会不会玩得太大了?” 他怕到时候不好收场。 第1477章 沈玉睨了他一眼,“你怕?” “......”楚惊天一噎,片刻道,“你不怕我就不怕。” 他也没得选了。 来之前,他以为他的父皇只是不喜欢他,便和太子联合除掉他。现在才发现,他谁也不喜欢,但凡威胁到他的皇位,无论有没有想要篡位的心思,他都要先下手为强。 第一个是他,第二个是太子。 谁也跑不掉。 楚惊天看向下方,神情变得极其复杂。 此时,太子也出来了,跪地道,“儿臣拜见父皇......” 他的嗓音是微微颤抖的。 最丢人现眼的,不是薛凝儿在东宫大门口突然中毒发疯,而是他已经进去抱着老母鸡拜了堂,却发现薛凝儿早就给他戴了绿帽子! 这传出去多可笑! 堂堂一国太子,威信全无成为笑柄...... 抬眼看向他的父皇,此时此刻才明白,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或许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不收拾,而是为了制衡楚惊天! 如今,楚惊天生死未卜,随州军早就不受他控制了,皇帝的注意力,便集中到了他这个太子身上。 可笑他还一直以为...... 他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皇帝盯着他,眼底有些阴沉,“太子,你是储君,万事都应该顾全大局,做得妥帖。半月之前,你跪在金銮殿外,冒雨求娶薛大小姐时,到底在想什么?” 说着,睨了眼被丢在地上的那个男人,道,“薛大小姐与他纠缠在一起,已经有半年了。你要娶她,却没查过她的底细吗!” “如此严重的纰漏你都弄不清楚,叫朕如何将这偌大的江山交到你手上!” 一声厉喝,直接把楚惊云吼得抖了抖。 他只得看向薛尚书,“薛尚书,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楼上,楚惊天凝眉看向沈玉,很是不解,“薛凝儿没了清白,却想嫁给太子,薛尚书这是想要让几十年之后谁家的血脉当皇帝啊?” 沈玉闻言冷冷一笑,“你听你爹瞎说的。” “有一个细节,你可能没注意到。” “那就是,皇帝刚刚说,这个奸夫是大内侍卫昨天抓到的。这证明昨天晚上他就知道薛凝儿不清白了,一道圣旨下来,便可以取消婚约,让今天的闹剧无法发生。” “可是他没有。” “你猜,为什么?”沈玉笑着,看向楚惊天。 楚惊天惊出一身冷汗,“你的意思是说,他是故意的,想等事情闹大,婚事不可收场时,才出来让太子百口莫辩,再给他扣上一顶不堪大任的大帽子?” “不笨嘛!” 沈玉笑了一声,“这一点,太子就算是以前不明白,现在肯定也是心知肚明。他不能跟皇帝对着干,现如今只能弃车保帅,推脱到薛家身上。” “如此一来,东宫和薛家,就要彻底撕破脸了。” 楚惊天恍然,“没了薛家,东宫再无威胁。今日他颜面扫地,近几年必定只能蛰伏。来日便是有机会登上皇位,那也是要好几年之后的事儿了!” “如此,我父皇便可以在龙椅上高枕无忧!” 只是,在看向沈玉的时候,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但是他没想到,你来找他了!” 第1478章 沈玉闻言,微微眯了眯眼,“没想到吗?” “他将我母妃困在宫中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有几天。”沈玉阴沉沉看向那皇帝,对楚惊天道,“如果你想现在拦我的话,估计还有机会。” “......” 楚惊天扭头,有些无语地看向她,“我拦得住?” “拦不住。” 沈玉笑,“所以他死了,你也别想寻我报仇,你报不了这仇。” “你敢不敢更狂一点?”楚惊天嘴角直抽抽,“你我如今同舟共济,你跟我说这个?” “预防一下。”沈玉嘴角一勾。 楚惊天正要说什么,下面传来吵闹声,那薛尚书也是被激怒了,竟是当场拔剑,将皇帝带来的那“奸夫”一剑砍头,怒道,“真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薛家待你如兄弟,你却如此待我薛家!” 那颗脑袋咕噜噜滚到了皇帝脚下去。 皇帝震怒,一拍车驾道,“荒唐!” 薛尚书跪地,道,“臣在气头上,冒犯了皇上,还请皇上看在我薛家多年忠心耿耿,便容臣恣意一次吧!” 皇帝眼皮子颤了颤,死死盯着他的后脑勺,没说话。 慕容修见状,摩挲着下巴道,“这薛尚书够横的呀,皇上在场他敢血溅当场?” 沈玉道,“他在指桑骂槐呢,那薛凝儿是大小姐,又是专门培养的太子妃,怎么可能和那人通奸?再说楚惊云又不傻,等到了洞房时难道还会看不出来?” “薛家就算是想要送别家血脉传承皇位,也会等洞房之后再让薛凝儿红杏出墙,而不是在闺中犯下如此打错。” 慕容修愕然,“你的意思是说,薛尚书杀的是皇帝的人?而皇帝说薛凝儿通奸,是污蔑她的?” 沈玉闻言眉眼沉沉,“有有意思啊,这南楚帝当真是有些意思。” “你想骂他卑鄙无耻,就骂吧。” 楚惊天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沈玉哼了一声,“倒也无所谓,他卑鄙的话,我们就用卑鄙的手段对付他。” 慕容修道,“难怪皇帝的脸色那么难看,太子看上去也像是吃了个死苍蝇,原来薛尚书骂的白眼狼是太子和皇帝。” “还说什么忠心耿耿这么多年。” 沈玉道,“都是有趣的妙人儿,只是更妙的那个,是不是来的有点慢了?” 她最忌惮的人,既不是薛家也不是皇帝更不是太子,而是那祭司殿的人。 说着,扭头问楚惊天,“姬尧呢?” 楚惊天道,“应该在他自己屋里。” “让他过来,我需要他帮我一个忙。”沈玉看了眼姬尧的房间,道,“帮我,也是帮他自己。” “......行。” 楚惊天点点头,当了跑腿儿的。 慕容修看向她,“你想要他去做什么?” 正说着话,下面传来一道声音,隐隐当中带着敬畏,道,“国师大人来了!” 沈玉循声望去,便见街口一辆马车停下来,从车上下来一男子,举步往这边走来。 耳边传来慕容修一声惊呼,“我的天,那不是战云枭吗!” 沈玉看了他一眼,他意识到什么,倏然闭上嘴巴,惊道,“真的太像了!” “不,不是像!” “是一模一样!” 第1479章 沈玉眯眼看向下方,心情复杂。 那男人穿了一身玄色衣袍,身材颀长,走路的时候隐隐带风,有种无形的威压碾来。 别说是长相,便是连腰间的封疆剑都是一样的,尤其是身上那股肃杀之气,也是如假包换。 奇怪! 实在是太奇怪了! 沈玉眉心越皱越紧,如果不是确定战云枭双腿残疾不得不坐在轮椅上,她都要认错人,下去跟他相认了! 怎么会这个样子? 慕容修见她这种表情,不禁戳了戳她手臂,道,“你确定那真的不是战云枭?” 他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沈玉分辩不清楚,她也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人这么像,难道封疆剑也有两把一模一样的吗? 可是为什么? 而就在她看着他时,楼下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她,抬眼往上面看过来。 沈玉一窒,不着痕迹的摇起了手上的扇子,朝着慕容修笑,“楚都繁华,本公子还没来得及逛呢,不如今天晚上,一起去夜市看看?” 慕容修一怔,回神立马笑道,“那敢情好,有北堂兄相伴,想来定是妙趣横生。” 下方的人闻言,若有所思。 低喃了句,“北堂家的公子?” 那一瞬间的熟悉感,他再次错失了。 而对面正是皇帝,他也没空再琢磨这楼上的小公子,转身朝着皇帝道,“臣拜见皇上。” 皇帝脸色难看至极,“国师怎么来了?” “听说薛家小姐中毒,坏了太子殿下的婚事,臣前来看看,并安抚民心。” 男人嗓音不急不缓,停在沈玉和慕容修耳中,两人更是震惊异常。 慕容修眼神诡异地道,“声音也一模一样。” 沈玉心头沉甸甸的,嘴唇紧紧抿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要不是知道眼前这男人从九黎出来,直到战云枭身上被下了蛊站不起来,她都分辩不清真假。 而且眼前这人,也和她梦中的有出入。 梦中那人邪肆、变态,掌控欲和占有欲都是极致,让她本能地想要排斥。 眼前这人,身上却没那股邪佞。 相反的,如战云枭一般,他浑身肃杀低沉,隐隐还有种浩然之气。 更深的迷雾,将沈玉笼罩了起来。 她琢磨不透,只得静观其变。 下方皇帝问道,“天象可有异常?” 说着,狠狠白了眼楚惊云。 楚惊云脸色发白,像是刚死了爹一样,表情惶恐又复杂,将不甘悄然敛藏。 那国师也看了他一眼,之后道,“天象没什么变化,只是有人故意为之,想要毁坏我南楚运势罢了。臣先去看看那毒吧。” 说话间,下意识又扫了眼楼上。 沈玉一窒,她去下毒的时候,正好遇上过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猜出来了。 总之,是一个极难对付的人。 这时,楚惊天带着姬尧出现在了身侧,姬尧道,“非衣公子找我有事?” “有。” 沈玉看向楼下,问,“你之前,见过这人吗?” 姬尧愕然,“这不是战云枭吗?他怎么来南楚了?” “......”沈玉当场无语,只得看向楚惊天,“你出使北齐之前,遇上的是不是他?” 第1480章 楚惊天愕然看着下方那人,摇头,“我不确定。我见他那天,他戴着黑色的斗篷,我没太看清楚,只是觉得身上的气息像战云枭。” “等我追出去的时候,他人已经不见了。” 说着,看向沈玉,“可是下面这个,他和战云枭一模一样啊,你确定真的不是战云枭吗?他真的需要你给他到处找药引子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站起来了?” “......” 沈玉突然说不出话来。 不只是她,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一种诡秘的气氛笼罩着,大家都摸不着头脑,最后还是被薛尚书一句话惊醒,“国师大人,小女身上的毒,能解吗?” 沈玉这才回神,看向了下方。 不说别的,战云枭肯定是不会医术的。 可楼下这个人...... 既然薛凝儿中毒的第一时间他就被请来,那他的医术肯定公认是楚都最好的。 就不知道,薛凝儿身上这毒,他有没有办法。 皇帝和楚惊云,也都看向了他。 他起身道,“这毒本座能看出来是什么毒药,但却解不了。下毒的人手段高明,让所有药物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无论怎么解,都会打破这种平衡,带来性命之忧。” “也不是不能配解药,只是耗费时间了。” 他摇了摇头,“本座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这个事情上面。” 说着,再也没给薛凝儿一个眼神。 楚惊天不由看了眼沈玉,“你这毒,居然他都解不了!” 沈玉回神,没回答他的话,看向姬尧,“差点忘了,我找你来的目的,是让你和小八一起去一趟祭司殿。他现在人在这里,祭司殿空虚......” 姬尧恍然回神,“你的目的是?” 沈玉道,“找东西,尤其是有关于蛊毒和医术的。当然,你若遇到你需要拿走的,我也不介意。” “只要把蛊术和医术有关的给我带回来就行了。”沈玉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楼下这人光是和战云枭一模一样这一点,对她而言就是一个极大的危险。 面对心里挚爱的人,她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露出破绽。 还是要先下手为强。 姬尧点点头。 他国师的身份被抢走,如今只能逃亡在外,自然也有属于他的东西要拿回来。 于是,看了眼小八,道,“走。” 小八点头,两人飞速离开祭司殿。 楚惊天看向沈玉,“原来你让姬尧来,是因为这个。倒是楚惊云这一招,替你调虎离山了。” 沈玉心里却放松不下来,道,“希望他在这里,多逗留一会儿吧。” 一念及此,又想到远在北齐的战云枭。 自打进入南楚之后,她就再也没收到过他的消息了,是真的有些想念他。 沈玉垂眸,心里涩涩的。 便听下方薛尚书道,“太子殿下,今天事情走到这一步,是不再与我薛家结亲了,是吗?” 他的嗓音很生硬。 明面上是在问婚事,实际上说的却是合作的事情。 楚惊云瞬间被架在火上烤。 慕容修凝眉,道,“薛家竟然逼迫太子在皇上面前表态,他们家要上天吧?” 第1481章 “太子今天表态,便是引皇上忌惮,不遗余力想要除掉他。他就不得不仰仗薛家,从此两家利益绑定,才能相互信任。” 沈玉看着下面,道,“太子若是退缩,那往后云州军就落在薛家和冷家手上,他们如今不得太子信任,又被皇帝忌惮,必定要扶持新人上位,便不知道是谁?” 说着,看向楚惊天。 楚惊天想了想,道,“冷遇的大姐是四公主的母妃,总不能说,他们打算扶植四公主吧?四公主可不是元明玉,她是实打实的公主。” 沈玉闻言若有所思,道,“先看看吧。” 众人的目光,瞬间又落在了楚惊云脸上。 最后,楚惊云硬着头皮看向皇帝,道,“父皇,儿臣愿意娶薛家庶女,让庶女替薛凝儿出嫁,让她当侧妃!” “原来,他们只想要一个工具。” 站在边上一直没吭声的苏婳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唯有我,一腔真意动了心。” “皇家感情,本就当不得真。” 楚惊天见状,安慰了她一声。 苏婳问,“二木公子也是如此吗?” 楚惊天闻言,看向了沈玉,一时间心情复杂,片刻才道,“本殿心有所属,但求之不得。最后也是要与别的女子联姻,肯定还不止一个。” 苏婳便明白了。 沈玉却有些不上不下的,道,“二殿下此言差矣,世上女子千千万,每个灵魂都是千姿百态,若无很强的因果,也能试试去爱别人,并非有谁当真是最好的。” “那你与战云枭呢?” 楚惊天盯着她,“你非他不可,是因为心之所向,还是因果之强?” “都有。” 沈玉也并不避讳。 楚惊天突然无话可说。 她说话总是很真诚,都不知道掩饰一下,可往往在感情这件事上,真诚的拒绝也是最伤人,叫人明明白白知道无轮子怎样都是不可能。 沈玉也知道这话什么效果。 可没有可能的事情,她也不愿意牵引别人的惦念,平白伤了下个要与他相爱的女子。 无论他与旁人处于什么在一起,都还是要试着真情实意的走一遭,那样对自己对旁人都好。 两人一时间,都没再说话。 薛尚书盯着楚惊云,问,“不知太子殿下想娶我家哪位庶女?” 不等楚惊云说话,皇帝先反对,“荒唐!婚姻之事岂能儿戏,想娶谁就娶谁?你今晚还有两位侧妃进府上,岂能一起娶三位侧妃?” 说着,看向薛尚书,“薛家若还想与东宫联姻,庶女进宫只能做夫人。” 侧妃是妃,夫人是妾。 薛尚书闻言心头冒火,咬牙看向楚惊云,“太子殿下觉得呢?” 楚惊云只得顺着皇帝的意思,“那就夫人。” 薛尚书一声冷哼,“我薛家便是庶女,也不是上赶着非要给人当妾!既然太子只能给她一个妾室的位置,那这亲不成也罢!” 说完,满脸怒意地看向别处。 楚惊云心里惦记那随州军,只得道,“薛尚书息怒,此事还有别的法子。” 说着,铤而走险看向皇帝,道,“父皇,今天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儿臣那两位侧妃便暂时不娶,今天只叫薛家的庶女以侧妃之名进府。” 话锋一转,咬牙道,“想必今日这么一闹,那两位侧妃也是不乐意嫁了。” 皇帝闻言一声冷哼,“看起来,你与薛家这亲,不成是不行了!” 第1482章 他大概是没想到,自己打压到今天这一步,楚惊云还要坚持娶薛家的女儿,要说没猫腻谁肯相信呢? 他死死盯着楚惊云。 楚惊云几乎承受不住他的眼光,但还是硬着头皮没有说话。 便是傻子也看得出来,与薛家联姻,便是他今天必须要坚持的目标。 沉默中,皇帝看向了国师,“国师怎么说?” 国师闻言,轻飘飘睨了眼楚惊云,道,“既然太子殿下执意要娶,那便娶吧,只要能自行承担因果就行。” 沈玉听到这里,看向楚惊天,“我记得你之前说,这国师是楚惊云请来的?” 楚惊天点点头,“我出使北齐之前,的确听说过这事儿,只是没想到他最后抢了姬尧的位置,当上了国师。” “但看他这样子,好像又没有明目张胆向着楚惊云,也不知道到底要干什么。” 沈玉想到了东方忌。 想了想之后,转身吩咐暗卫,道,“你去一趟宣王府,让东方忌来见我。” 暗卫点头,无声离开。 下方传来皇帝的声音,“既然国师都这么说了,那就让薛家庶女进东宫当侧妃吧。” 但他也没有就此完全妥协,而是砍断了楚惊云另外两条臂膀,道,“其他两家的婚,都退了!” 楚惊云脸上闪过一丝丝肉疼,但还是跪地道,“谢父皇成全。” 皇帝瞳孔缩了缩,转身回了宫。 皇后在后面喊了他两声,他都没回答。 一众人恭送他走之后,皇后快步走向楚惊云,他身边的太监一声厉喝,“还不各回各家?在这里等着看笑话吗!” 四周百姓鸟兽状散。 “今日你选了薛家,必定叫你父皇忌惮猜忌,你到底怎么想的?”皇后的嗓音压得很低,还下意识看了眼薛家的人。 楚惊云脸色铁青,道,“没法子,随州军在冷遇手上,冷家唯薛家马首是瞻......” 说着,朝着皇后拱手,道,“其余两家的婚事,还请母后走一遭。” 皇后按住眉心,只得道,“行,本宫亲自去走一趟......” 说着,转身急匆匆上了銮驾。 皇后一行人离开之后,楚惊云朝着国师拱手,道,“多谢国师大人出言相助。” 那国师表情没有一丝一毫波动,只是道,“太子殿下的因果是自己选的,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说完,便转身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沈玉见他离开,心下不禁有些担忧小八和姬尧。想了想之后,对楚惊天道,“既然今天的事情变成这个样子,那咱们不妨彻底把水搅浑......” “你的意思是?” 楚惊天常年在军中,一看下面这乱七八糟的场面,头都大了几分,干脆问沈玉。 沈玉看了眼琮琤,道,“找个机会,告诉薛尚书一声,薛子凌死了。就说九黎有人给他带了句话,让他一家子洗干净脖子等着!” 琮琤看向楚惊天,一时摸不着头脑。 楚惊天闻言骇然看了眼沈玉,回神后朝着琮琤点点头,“照非衣公子说的办。” 琮琤飞快离开。 他才看向沈玉,“你想要薛家和国师、太子之间撕起来?” 第1483章 “他们乱了,我们才能看清楚真相。” 沈玉看着下方陌生的繁华街道,眼底一片寒光,肃沉又透出几分睿智。 楚惊天点点头,苦笑,“我果然不适合干这种事情。” 沈玉睨了他一眼,“你要当皇帝,就得适应。你要当不了,我可就不客气了。” “......” 楚惊天汗颜,盯着她良久说不出话来。 如果沈玉想要南楚的皇位,她是宣王府的雏凤自然理所当然,还有他什么事儿? 沈玉见他脸色大变,笑了一声,“你放心吧,我暂时没那份心思。” 楚惊天还想说什么,却见她的目光落在那国师远去的马车上,便明白她心思在战云枭身上,战云枭的腿一日不好,她不会考虑别的事情。 沈玉其实有种追上去的冲动。 但冲动终归只是冲动。 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她更加明白谨慎冷静的重要性。 于是,看了一会儿之后,将目光收回来,落在了下方。 楼下的梧桐树下,薛尚书正在和太子站在树底下低低说着话。 沈玉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但她知道,很快他们就冷静不起来了。 果然过了片刻,有人突然出现,塞给薛尚书一张纸条,道,“刚刚有个人东边的商人送来的。” 薛尚书一愣,正想问是什么。 结果那人已经跑了。 打开掌心的纸条,脸上的诧异突然变成震怒,盯着楚惊云大怒,道,“太子殿下,你好得很!我薛家全力辅佐你!你竟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说什么?” 楚惊云懵了一瞬。 楚惊天也一愣,“他们怎么回事?薛尚书怎么突然怪起了楚惊云?” 沈玉的目光一瞬不瞬落在两人身上,道,“这证明,九黎现在是楚惊云的人,这个九黎国师是东宫的帮手......” “就算他私底下另有图谋,那表面上别人肯定也认为他是东宫的人。楚惊云跟九黎勾结,这就有些意思了。” 楚惊天脑子转了半天,才理顺过来,“你的意思是,薛尚书看到纸条上写着九黎带话要跟他算账,他就默认是太子的人杀了薛子凌,想要灭了薛家?” 沈玉道,“薛子凌是太阴山的人,也是薛家最大的依仗。他死了对薛家影响很大,而楚惊云既然想要登基,就绝不会想让随州军真的被薛家控制。” “事成之后除掉薛家,收冷家为己用,才是楚惊云的目的。” “我不过是,让他的目的浮上水面罢了。” “......” 楚惊天盯着她侧脸,都说不出话来。 她穿着男装站在身侧,看上去的确像个小白脸,可是这么说话的时候,那眼神与侧脸的轮廓,却给人一种王者降临的掌控感和敏锐,叫人望而生畏。 下面突然吵了起来。 “本殿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太子气得脸色铁青,眼底还夹着一丝丝震惊和心虚,“薛子凌去北齐,是父皇派去杀沈玉的!他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我想要他死吗?” 他的眼神闪烁着,证明他的确想要薛子凌死,却没想到薛子凌虽然死了,引发的后果却不受他控制,没让薛家恨派薛子凌出去的皇帝,也没针对沈玉,反倒是怪罪到了他头上! 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第1484章 薛尚书气得颤抖,盯着他道,“太子,九黎现在在你手上!他们给我写信,要灭了我薛家,你却告诉我这与你无关?” 楚惊云气不打一处来,“什么人的话你都相信?你我是同盟,我为什么要杀了薛子凌?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怎么就没好处?” 薛尚书冷冷一笑,“我儿薛子凌,可是太阴山的得意弟子!我南楚历代大祭司,都是太阴山下来的!” “他如果活着,往后就是南楚的大祭司。” 说着,话锋一转阴狠狠盯住他,“但是,你要让大祭司和国师合为一职,集中在国师手上!在这个事情上面,我儿就是你的绊脚石!” “你有杀他的动机!” 薛尚书眼底一片猩红,便是沈玉站在露台上,也能看得见他浑身的颤抖。 楚惊云被怼的郁闷无比,忍不住大喝一声,“我都说了,不是我杀的他!不是我的人下的手!你把那东西拿来,我倒要看看是谁在兴风作浪!” “事到如今,你还惺惺作态!” 薛尚书冷笑起来,把那纸条塞给了楚惊云,直接怒道,“我今天不管皇上最后答应了什么,我告诉你!要么,你就娶我家凝儿,要么谁也别娶了!” “我薛家其他的女儿,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你!” 说完,愤然离去! 楚惊云气得猛踹一脚梧桐树,还不解气又连着踹了好几下,“王八蛋!” “太子殿下,先回宫再说......” 他的侍卫上前,将他拉走了。 下面的闹剧终于散场,沈玉嘴角勾起了一丝丝笑容,“我以为北齐已经够乱了,你们这南楚也没比北齐好上多少嘛。” “楚惊云想借那国师的手段谋天下,那国师他能拿捏得住吗?” 楚惊天也被惊呆了,“我这些年在边关,只顾着练兵戍边,也没想到京城已经成了这个样子。” 说着,看向沈玉,道,“你擅长这些,能帮我分析一下现在什么情况吗?” 沈玉道,“情况就是,楚惊云有狼子野心,他不想再等你爹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想尽快坐到皇位上去。” “但他的贪念,被九黎那人利用了,他不过是旁人手上的一枚棋子。” “至于你爹,明显忌惮九黎那个国师,他没法子对他下手,只能屈服,转而离间太子一党,削弱太子的力量。” “他现在比谁都希望朝局乱起来,只要大家相互厮杀,那受益人就是他。只是,那国师凌驾之上,是他拿捏不住的。” “所以,他现在也是热锅上的蚂蚁。” “而薛家与冷家,既然把随州军抓在手上,那他们就有筹码。无论是和太子合作,还是和别的皇子,或者倒向皇帝,都是可以的。” “甚至,还可以直接宣布效忠那国师。” 楚惊天听得一个脑袋两个大,“现如今这局,我们如何破?” 沈玉道,“当务之急,是要看清楚那国师在南楚兴风作浪的目的。” “他的目的不是你吗?” 楚惊天不禁脱口而出。 沈玉摇头,“我是说,他的目的如果简单的是我,那只需要抓我就行了。他来南楚,除了我之外必定还有一件让他不得不做的事情。” 说着,起身道,“我去找一下陈翡瑶。” 第1485章 楚惊天看着沈玉离开,自己趴在栏杆上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心情复杂。 幸亏这一次他带沈玉来了。 否则的话,这样的局面他根本无法站到高处谋划,只能像个愣头青一样一脑门扎进去,到时候卷入这洪流当中,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来之前,他觉得自己的敌人是太子。 现如今才发现,这浑水当中根本没有什么敌人自己人,都是利益各方相互拉扯的博弈,除了站在高处下棋的人,其余人全都是棋子。 他是,楚惊云也是。 薛家是,皇帝也是。 那个九黎的国师,才是下棋的人。 就不知道沈玉打算如何对付他。 沈玉进了陈翡瑶的房间,她似乎已经预料到她来了,起身叹了口气,“我刚刚给那国师起了一卦,发现他的命途和战云枭是重叠的,且到了一个时间点之后,完全断掉了。” “我不仅看不透他,还看不透战云枭了。” 她看着沈玉,道,“这局,也许只有你能破,而且我有一种预感,与你的通灵术有关,只是时机还没到。” “......” 沈玉一时无语,“......我还以为你有办法。” 陈翡瑶苦笑,把一个泛黄的羊皮卷给她,“这个东西,或许对你有帮助。如果你当真是云凰的话。” 沈玉接过来,从上面看到了一张地图,诧异道,“这好像不是现在的地图。” “这是两千年前的地图。” 陈翡瑶道,“当时这片土地上,只有两个国家,一个叫沧澜,一个叫凰图。云凰便是凰图女帝,沧澜的君主叫萧衍。” 说着,抬头看向沈玉,“我现在有个预感,如果你是云凰的话,那九黎那人,或者战云枭就是萧衍。” “......” 沈玉有些无语,她是真的没想到,还能扯到历史上去。 只不过现如今这局面,有些事情只能信其有不能信其无。 果然,便听陈翡瑶叮嘱道,“你最好还是上点心。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的话,那意味着我们要面对很多难以想象的未知危险。” “如果你心里不能接受,不能打开,那到时候事情发生的时候,你会毫无准备,措手不及。” 沈玉点点头,“我拿去研究一下。” 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扭头道,“跟我讲讲这两人的故事吧。” 陈翡瑶闻言脸色有些怪异,道,“要说故事,也比较离奇。云凰原本是萧衍的皇后,却不知为何一把火烧了皇宫诈死,来到遥远的放逐之地开疆拓土,等到萧衍找到的时候,她已经成为一方霸主,麾下土地能够和萧衍抗衡。” “萧衍为了她,陈兵边界,双方打了好些年,战乱四起。云凰不肯屈服,最后萧衍没法子,愿意江山为聘,要把自己的沧澜并入云凰。” “可云凰也不愿意。” “......”沈玉听到这里,越发觉得古怪,“云凰既然诈死也要离开萧衍,那萧衍对她也没多少吧?可若说萧衍不好的话,为何后来又要穷追不舍呢?” “大概是有病吧。” 陈翡瑶开了个玩笑,之后正色道,“具体情况谁也不知道,但如果你是云凰的话,你肯定会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为什么死活都不肯与他在一起了。” 第1486章 “......” 沈玉还真不知道。 换做是她,她为什么要跑? 除非不喜欢,除非对方做的事情,挑战了她的底线......只不过,这都是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听了有个警惕心便可以了,没必要太过执着。 她晃了晃手上的羊皮卷,道,“行,那我回去看看,有了眉目再来找你。” 说着,转身出了房间。 刚打算回自己屋去,便见一个微微发胖的中年男人急匆匆走了上来,在看到她时,瞬间脸色一变,上前道,“见过沈......” 沈玉微微一愣,回神看到他背后的暗卫,便明白他便是东方忌,如今的宣王府管家,于是出言打断他,道,“我叫北堂非衣。” “......”东方忌张了张嘴,片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拜见非衣公子。” “随我进来。” 沈玉睨了他一眼,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东方忌跟了上去。 身后传来慕容修的声音,“我也想进去。” 沈玉扭头一看,便见他歪着头靠在楼梯上,一副怨念的样子,好似被冷落了,百无聊赖。 沈玉失笑,“行。” 她这两天忙着琢磨算计人,没顾上他。 他本就无家可归,如今到了故乡也像个流浪汉,心里凄凉也是自然的。 慕容修闻言,施施然跟了上来。 三人进了屋,东方忌打量着慕容修,表情逐渐变得复杂,试探着问道,“你......就是宣王府世子?” 慕容修闻言眯了眯眼,戏谑道,“本公子如今这么有名了吗?” 东方忌唏嘘,道,“实在是你长得和西秦太子有些像,旁人都说西秦太子像宣王妃,那你与他长得像,岂不就是宣王世子?” 慕容修脸色沉了沉,问,“萧子陵已经在宣王府了?你见过他人?” 萧子陵是他表兄,但也只是小时候见过一面,那时候沈玉还没出生,他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萧子陵随着西秦皇后来过一次宣王府,从那之后,便再也没有消息了。 原本以为,随着他母妃出事儿,他们兄妹两人不会和这门亲戚再有瓜葛,却不想时隔十五年,他竟还惦记着当年的娃娃亲,跑到了宣王府来。 慕容修心情复杂,不禁看了眼沈玉。 沈玉也有些无语,兄妹两人都看向东方忌。 东方忌冷汗直冒,道,“他来宣王府有些日子了,如今正闹得不可开交,上午刚刚还撂下狠话,要是一个月之内找不回他的未婚妻,就传令西秦大军打进来,踏平楚都血洗宣王府。” 一瞬间,沈玉和慕容修都愣住了。 “你怎么看?” 慕容修看向沈玉,眼神复杂。 沈玉心下也有些惊讶,但也只是惊讶罢了,道,“踏平楚都是他的事情,我巴不得呢,若能灭了宣王府,倒也是喜事一桩。” 话锋一转,“只不过,这为了我的名义,听听就算了,不过是政客们开疆拓土的借口,别当真。” 东方忌闻言有些汗颜,道,“非衣公子误会了,他想要的的确是你,事情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什么?” 这下子,轮到沈玉愣住了。 第1487章 “他要我干什么?需要夺权吗?” 沈玉回神不解道,“他是西秦太子,西秦帝就他一个皇子,又没人和他夺皇位,他也不需要雏凤辅佐,盯着我一个有夫之妇做什么?” 北齐那么大的事情,便是南楚这边都得到了消息,她不相信萧子陵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那他知不知道,沈玉已经死了?” 沈玉看着东方忌眉心紧皱,“我被战云枭追杀,死在大坝的消息,他得到了吗?” “消息传到宣王府了,宣王也跟他解释了,可是他不肯相信。” 东方忌直摇头,“这不,今天早上还撂下狠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宣王没法子,赶紧进宫找皇上了。“ “毕竟,牵涉到边境的事情,他也拿不定主意。” “......” 沈玉问,“刚进宫的?” 东方机电投,“他进宫了,我才好来找你。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根本走不开。” “伺候一个西秦太子,需要你忙成那样?”沈玉越发觉得,宣王府的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乱着呢。 却不想东方忌摇头,道,“这不,东宫娶妃么?除了薛家大小姐之外,还有梁王庶女冷若若,宣王府郡主慕容雪......”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了一下,看向沈玉,话锋一转道,“我是说,如今的宣王府郡主,您的堂姐。” “堂姐?” 沈玉闻言冷笑,想起慕容修之前跟她说,宣王哄骗她娘远嫁到了南楚来,结果他背地里早就娶妻生儿育女。 那所谓的堂姐,便是外室的女儿吧? “我竟是没想到,今天东宫太子要娶的人当中,还有一个是我的好姐姐呢。”她回神眼底沁出一丝丝嗜血,明明笑着却叫人胆寒,“那真是不好意思,毁了她的好事儿。” 东方忌说不出话来。 他就说呢,宣王府大婚都准备好了,那慕容雪一大早梳妆打扮妥当,凤冠霞帔地等着太子来接她,谁成想最后没等来太子,却等来皇后身边的人,传令下来说不娶了! 这一闹,整个宣王府都成了笑话,慕容雪一哭二闹三上吊,觉得丢脸不想活了。 现如今,府上正是一团糟呢。 还以为东宫突然怎么了。 没成想是沈玉刚进城,就闹出这么大一桩事情,直接打了东宫、宣王府和薛家一个措手不及,整个楚都都风起云涌。 一时间,看沈玉的眼神,不禁越发忌惮起来,小心问道,“那,如今公子叫我来,是想入宣王府了吗?” 其实他想说的是,能不能先把解药给他? 他来南楚之后,已经想尽办法,却始终没能看出端倪,也配不上解药。 除了问沈玉要,实在没别的法子。 于是,又道,“我已经给宣王妃下了毒,她最近找遍了京城名医,却一点法子都没有,正想着进宫求皇后出面,去请国师过来解毒呢,不料却被公子坏了宣王府和东宫的婚事。” “现下,若皇后为了安抚宣王府,去求国师也是有可能的,万一这毒被那国师解了,咱们就失了先机。” 第1488章 沈玉正想着试试那国师的深浅,便睨了他一眼,道,“既然这样那就给他一个机会,若他能解,倒也算是厉害。” “......”东方忌无语,“可若是解了,你用什么理由进宣王府?” “先不着急这个事情。” 沈玉打算先看看情况,“我叫你来,是想问问那国师的消息。你来南楚也有些时间了,可知道他的目的?” 东方忌闻言微微一僵。 正要说话,就被沈玉敏锐地捕捉到情绪波动,道,“你来之后,其实见过他了,对吧?” “......” 被她看透,他只能承认,点头道,“我在替换宣王府的管家之前,的确去见了他一面。” 他找他,是去解毒的。 可是没结果。 沈玉不用想,也知道他去干什么了,便道,“把你知道的情况老实说出来,解药我会照常给你。” 东方忌抬眼看向她,便见她正看着他笑,说的话却叫他胆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的毒术是从九黎圣殿学来的吧?但我可以保证,《毒经》的水平,解不了我下的毒。” “所以,你没有别的选择。” 她的用毒之术,开始也是从《毒经》上学的,但后来几经钻研,又与沈洛的手稿对比修改之后,便上了一个层次,便是配药基础都和《毒经》上的不一样了。 这世上,就算是有人能解她下的毒,那也要花费很长时间,没有一年半载想都不要想。 先不说东方忌等不等得了那么久,便是他能等,又有多少人愿意为他花这么多时间,去解毒呢? 沈玉脸上带着笑,但是东方忌听得却脸色发白。 这样一来,他想要解毒,想要活下去,都只能仰仗沈玉,可是...... 他突然抬头看向她,“可是,我怎么就知道,最后你一定会让我活着呢?万一到时候,你卸磨杀驴......” 沈玉嘴角上扬,“你该不会以为,你的命比我的信用重要吧?” “说真的,为了你脏了我的羽毛,还不值得。” 东方忌眉心紧皱。 他想起沈玉在北齐的情况,如果没有意外,一旦她回去必定会在北齐登基。 九五之尊当一言九鼎。 若说话不算话,传到民间影响威信,所以她就算是想要杀了他,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动手。 可是...... 他还是不信任沈玉。 沈玉也没有耐心等他信任,道,“你没有别的选择,要么死,要么争取一线希望。” “你自己看着办。” 东方忌双拳紧握。 他真的没想到,自己会沦落到今天这一步。 之前他的确答应过要帮沈玉,可是如今却是在沈玉和生死桥背后那人之间选择。 沈玉不好对付,九黎那人就是好对付的吗? 慕容修见状,道,“我劝你还是听她的,否则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他已经拔了剑。 东方忌没得选,只得屈服,垂头丧气道,“他是来找东西的,听说是九黎圣殿的一件法器,但具体是什么东西,我就不太清楚了。” 沈玉闻言,问慕容修,“凤凰印?” 第1489章 慕容修不解,“如果是凤凰印的话,他进宫直接找皇上,从国库中拿就是了,为何要与楚惊云合作?” 沈玉闻言,看向东方忌。 东方忌嘴角一抽,只得到,“也可能不是凤凰印,那东西的下落估计还不明确,所以国师虽然应了楚惊云的邀约来了南楚,但暂时却没有站在任何一方,只是在搅动浑水,静观其变。” 沈玉凝眉,“你的意思是说,他现在也不知那东西在哪里,还在调查?” 东方忌点头,“调查也需要人手,因此才与太子合作。” 这下子,沈玉就明白过来了。 只是,“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东方忌看着她,有些迟疑。 但最终还是面色复杂道,“我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在找什么,但如果他的目的是雏凤的话,那我早年间倒也听过一个事儿,或许能帮上忙。” “什么事儿?” 沈玉也丢了他一颗解药,算是给个糖。 东方忌赶紧吃了解药,道,“传闻,这世上有一种东西与雏凤灵魂相通,一旦掌握那个东西,便可以控制雏凤。” 沈玉和慕容修闻言,脸色都变了。 如果他这话是真的,一旦那国师找到东西,沈玉便会被他操控,从此成为他手上的提线木偶! 这多可怕? 慕容修猛地把剑架在了东方忌脖子上,“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东方忌却摇头,“这个你便是杀了我,我也不知道了。当然,我只是道听途说,他的目的是不是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慕容修握着宝剑的手在颤抖。 他不敢想象沈玉被人控制之后的结局,眼下束手无策,只得看向沈玉,道,“要不,我们暂时别管其他的事情了,先打听一下,找到那东西再说吧。” “不然的话,这太危险了!” 沈玉也觉得棘手。 她真的没想到,来南楚还能遇上如此奇怪的事情。 她不想相信,却又不得不警惕。 万一,传说是真的呢? 万一,她是雏凤,也是云凰呢? 她赌不起。 沈玉想了想,道,“这样吧,他最近都接触了一些什么人,你写个名单给我。” 说着,将桌上的纸笔推给东方忌。 东方忌点点头,“我只能写我知道的,但他的行踪肯定不是我能完全窥探,你不能完全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沈玉知道他不是担心她,只是怕她迁怒而已。 于是道,“你只管写。” 东方忌点点头,坐下来写名单。 片刻,递给沈玉道,“这是我知道的全部名单了,以你的聪明,能看出什么来也说不准。” 沈玉拿起名单扫了眼,里面她知道的人家都有,什么薛家、冷家,东宫太子,宣王府之类。最常去的,是宫里。 宫里人就复杂了。 皇帝的嫔妃五花八门,背后势力也十分复杂,唯一能锁定的是,他找的东西肯定在楚都,而且集中在王公贵族当中,甚至是宫里。 只是,目前还不确定在谁手上罢了。 沈玉想了想,道,“行,你先回去吧,等那国师解不了宣王妃身上的毒,再来找我。” 东方忌点点头,问,“那你以后就一直在这儿?” 第1490章 沈玉点头,“你有事直接来这里找我,注意不要露出破绽。” 东方忌点点头,只要让他有地方找解药就行,“那我先回去?” “嗯,走吧。” 沈玉摆摆手,让他推下。 东方忌转身离开,鬼鬼祟祟往宣王府去。 沈玉心头沉甸甸的,一种不安挥之不去,起身道,“我去找一下陈翡瑶。” 慕容修很担心她,道,“我去打探一下情况。” “你注意安全。” 走在前头的沈玉蓦地回头,看向他,“我等你回来。” 慕容修眼眶一红,道,“我知道了。” 这么多年,终于也有人,等着他回来了。 真好。 沈玉目送他离开,这才转身进了陈翡瑶的房间,道,“再问你个事儿,听说这世上有一样东西可以控制云凰的灵魂,真的假的?” 陈翡瑶猛地一噎,回神微微变色,“你怎么问起这个了?” 沈玉见她脸色不好看,越发确定东方忌说的话可能是真的,道,“说吧,我有心理准备。” 陈翡瑶脸色却变得凝重起来。 许久,才道,“这事儿没定论,我也只是听祖上说起过,传说两千年前,云凰是自杀的。” “自杀的?” 沈玉一惊,“为什么?” 陈翡瑶看向她,眼底浮现出一片担忧,道,“为了避免被人控制。” “......” 沈玉一下子沉默下来。 如果她就是云凰,岂不是意味着,曾经她为了避免被人控制,不惜放弃生命? 脑海里,这一刻又浮现出梦中那道声音,“你逃不掉的!” 逃不掉的...... 犹如噩梦一样,将她缠绕了起来。 沈玉心神震颤,问,“那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那东西如今又在哪里?” 陈翡瑶凝眉叹了口气,道,“听我太祖母说,好像是一个什么珠子之类的,但那时候我太小了,记不太清楚了,后来太祖母去世,便再也无人提起这事儿了。” 说着,看向沈玉,道,“这样吧,我往家里去一封信,我爷爷与祖母可能听说过也说不准。” 沈玉点头,“那麻烦了。” 陈翡瑶收拾笔墨,忽的意识到什么,问,“生死桥背后那位来南楚,难不成是在找那东西?” 不等沈玉回答,又惊道,“那岂不是说,他就是当年的萧衍?!!!” 沈玉的声音在颤抖,“你是说,当年逼死云凰的,是萧衍?” 陈翡瑶点头,心情复杂,“是啊,云凰不肯与他在一起,他用遍了所有的法子都没用。最后铤而走险,想用巫术控制她,便弄出来了那个东西。” “却没想到,云凰宁肯死,也都选择了离开他。” “这事儿,小时候我都是当故事听的,史书上也记载,说云凰是战死的,我以为这就是个民间传下来的故事,没想到......” 没想到沈玉进来,居然问她这事! 沈玉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滋味。 她原以为,自己只要拿到药引子,就能和战云枭好好在一起。 不成想,却在楚都遇到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这人居然还在试图控制她的东西! 怎么办? 而且,为什么他们会长得一模一样? 即便是沈玉不敢多想,此时心头也不禁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第1491章 沈玉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问,“那萧衍呢?萧衍最后什么结局?” 这下子,陈翡瑶也有些迷惑了,道,“说起这个,倒是很奇怪。我太祖母说,云凰消失之后,萧衍很快也消失了。” “之后,沧澜和凰图因为群龙无主,四分五裂。逐渐的,才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至于他最后怎么了,好像什么消息都没传出来。” 沈玉听得云里雾里,最后叹了口气,道,“罢了,先这样吧,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等正面遇上了人,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陈翡瑶闻言,忍不住叮嘱道,“你还是要小心一些,尽量不要和他正面冲突。” “你想,如果他当真是萧衍,那他肯定知道前因后果,否则的话不可能给你下网。他在暗你在明,我们对敌人几乎一无所知,若正面对敌,太危险了。” 沈玉点点头,“我尽量。” 这事儿也不是她能保证的。 万一人家自己凑上来呢? 况且,她来南楚还有事情要做,得尽快,没法和他躲猫猫。 陈翡瑶也知道她惦记着她母亲和战云枭的腿,该说的她都说了,也只能祈祷她一切顺利。 沈玉从她屋里出来,感觉有些饿了。 秋日的阳光遍布大地,树上的叶子隐隐泛起一层金黄色,许是正午光线太强,晃花了她的眼睛。她有点看不清楚前方的路。 楚惊天从他背后出来,问,“在想什么呢?我第一次见到你露出这个表情。” 她从来都是胜券在握的。 可这一次,她眼底隐约藏着一丝丝迷茫和焦虑。 沈玉回神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太大的事情,只是在琢磨,这世上当真有人能活上千年吗?还是说,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楚惊天一噎,接不上她的话。 沈玉迎着西风,深呼吸了一口气,道,“我最近有一点点迷茫。最开始的时候,我从燕南山摔下去醒来,以为自己重生了。” “后来,我有了通灵的能力,又觉得那可能是通灵梦,也许就是大梦一场,我在梦里经历了生死,家破人亡。” “可逐渐的,我又觉得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也许就是我的上辈子。” “而我,只是因为心有不甘,所以回到了前世,重新开始。可是时间是往前走的,又怎么会倒流呢?” “可你是雏凤啊。”楚惊天看向她,眼底带着一丝丝迷信的色彩,“雏凤就是会浴火重生。南楚的图腾神兽就是雏凤,在南楚每个人都相信祭司殿有神奇的魔力。” “如果你是雏凤的话,那你就是南楚活着的图腾,”他说着,面色一正,道,“就是两千年的云凰!” 沈玉心中震颤,“祭司殿又是怎么回事?” 楚惊天看向她,面色复杂,“这祭司殿,原本就是云凰的寝殿。” “......” 沈玉当场噎住,原来楚都竟是两千年前凰图的国都...... 如果她是雏凤的话,这里其实曾是她的家吗?难怪,她会在南楚诞生。 忽的,心头有什么东西轻轻划过,她几乎出于本能地问,“祭司殿在哪里?” 第1492章 “你想去看看?” 楚惊天看向她,眼底隐隐有些期待,指着南山的方向,道,“就在那座山上,几的山顶有个天池,天池边上便是祭司殿。” “祭司殿有两个,北殿现如今在九黎那人手上,南殿原本住的是大祭司,现如今空着。” 沈玉一看那高耸入云的山峦,惊了,“她住在那么高的地方?” “不是说她是凰图女帝吗?她住在那里,那大臣们找她的话,岂不是需要大半天?早朝怎么办?” 楚惊天难得见她露出如此真切的迷惑表情,不禁笑了,“你也有这样的时候。” “那两千年前,可和现在不一样。” “根据《万物志》的记载,两千年前的世界,可是有修行的人存在的,他们不说飞天遁地,那至少也是一日千里。” “就这山,他们上去也就是几息之间罢了。” “那么厉害?” 沈玉撇撇嘴,半信半疑。 楚惊天道,“你看白七,他天生的隐藏能力谁也学不会,青天白日凭空消失,这难道还不够离奇吗?你身上的通灵之力,这也不是俗世有的,我觉得《万物志》记载的,是真的。” 沈玉点点头,“你这么一说,的确是。” 又道,“可能那个世界不是我能掌控的,所以就格外抗拒吧。” “但和你聊了一会儿,又意识到是我的胆怯与懦弱在作祟,害怕未来无法掌控,害怕不确定,害怕未知......” “罢了,迎难而上便是。” 楚惊天点点头,“世人对未知都很恐惧,也经常说旁人懦弱胆怯,如你这般一针见血说自己的,不多。” 沈玉垂眸,道,“有一些经历告诉我,逃避是没有用的,直面才能看清楚真相,找到破局的方法。” 此时,心中真真切切地,又有些疼。 她和战云枭惨死那一世,对元宸她并不是完全没怀疑过。 但是那个时候,她不敢深想,不敢探究。 别人劝说她也听不进去。 等到最后,覆水难收。 不管那是通灵梦还是真的,她都不会重蹈覆辙。于是,看向楚惊天道,“夜里,你带我去一趟祭司殿吧。” “我想,那里可能有我需要的信息。” 楚惊天点点头,“我也想去看看。半年前大祭司死于非命,这南殿就空了下来。从今天太子和薛尚书吵架来看,薛子凌是下一任大祭司的人选,但是他死了。” “太阴山想要掺和进来,就不知道下一个人要选谁。” 说着,看着沈玉道,“这一切,都是随着你动的。像是太阴山、隐族、玉魔家族,鬼墟这些势力,已经很多很多年不曾入世了。” “现如今,全都跟着出来了。” “......” 沈玉一时无言以对,道,“行,那我试试看吧,也许这看起来乱糟糟的一切,也不是什么太难掌控的东西。” 她说着看向远方,瞳孔微微缩了起来。 那眼神,是坚定的。 楚惊天看着她,心头莫名生出一丝丝安全感。 身后突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小八和姬尧回来了! 两人都气喘吁吁的。 沈玉转身看向他们,见两人都无事,放下心来问,“查到什么了吗?没留下破绽吧?” 小八脸色复杂,“查出来一些事情,但是破绽肯定留下了,因为我拿走了一样东西,对你可能有用。” 说着,将一张羊皮纸递给了沈玉。 第1493章 沈玉看完惊喜,“小八,你可找到好东西了!” 小八憨憨地挠着脑壳笑,“有用就好,嘿嘿。” “是什么?” 楚惊天凑上来,看了眼。 被上面的人体经络穴位图弄得一脸懵,“原来是医术方面的啊。” 之后,便多问什么。 沈玉也没多说。 而是看向姬尧道,“你有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东西?” 姬尧脸色复杂,道,“里面有个密室,里面九个皮影人,全都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说着,面色诡异地看向沈玉,“他这一次肯定是冲着你来的,战云枭身上那蛊,必定他控制旁人,几经辗转给他下的,只是事情做得隐秘,我们都没意识到罢了。” 沈玉听得毛骨悚然,“这皮影人有什么说法吗?” 姬尧道,“南疆的巫术,受他操控,做什么都可以。也可以在特定的情况下,短暂变得和真人差不多,如果没点道航,根本发现不了。” 沈玉眉心紧皱,“也就是说,这南楚......会出现九个我。” “......” 众人惊骇,全都沉默了下来。 楚惊天不解道,“可是,他弄这么多替身,要做什么?” “......”姬尧眼神复杂,“有可能只是陪睡,密室里有一张巨大的床。有可能是用作别的,谁也不清楚。” “......” 沈玉差点吐出来。 巨大的床? 九个她陪睡? 变态吧! 又想到之前梦境里那道声音,“你逃不掉的,本座会给你建一座金丝笼,将你和这世间最好的宝物关在一起,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富有、最幸福的女人!” 沈玉觉得,他对幸福有误解。 她闭了闭眼,道,“还有别的蛛丝马迹吗?” 姬尧摇头,“除此之外,没什么异常。” 小八倒是补充了一句,“哦对了,后门有个戴着斗篷的女人,她的脸被蒙着,但是眼睛很熟悉,属下思来想去,觉得她像孙采薇!” “什么?” 沈玉一惊,“你确定是孙采薇?” 她不是跟着东方离的吗? 怎么到了楚都,还跟着生死桥背后那人了? 小八想了想,确定点头,“属下觉得她就是孙采薇,但是她的眼神有些呆滞,不太灵光的样子。不确定是不是被控制了。” 说着,但又道,“如果是孙采薇的话,那岂不是我们在北齐的事情,那人知道了?” 一瞬间,惊得姬尧和楚惊天都看向了沈玉,“那我们身份暴露了吗?” 沈玉摇头,“未必。” “我与东方离在离开之间闹翻了,之后好些天没见面。后面发生的事情,他们不知情,孙采薇应该觉得我死在了安江大坝,至于生死桥背后那位怎么想的,估计不好说。” “他能纠缠我到现在,必定还有别的办法判断我是否还活着。” 沈玉的心情格外凝重,道,“今天晚上,我们去一趟南殿。” 说着,看向姬尧,“国师大人能否帮我一个忙?” 姬尧一愣,“非衣公子请吩咐。” 沈玉点点头,问,“你还能进得去皇宫吗?” 她要先把母妃带走,如此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否则她若被敌人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第1494章 姬尧想了想,道,“这样吧,你今晚随着二殿下去祭司殿,我试着进宫一趟,看看有没有机会闯进去,现如今的确要先下手为强。” 沈玉点点头,递给他两瓶药,道,“带上吧,以防万一。” 姬尧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唏嘘道,“没想到,你我有朝一日,居然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说着,叹了口气,“也罢,从今往后,本座便跟随非衣公子了。” 沈玉有些动容,“先等眼下的危机过去吧。” 姬尧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楚惊天眼神诡异地盯着沈玉,“你这连我的人都拐走了,不地道了啊。” 沈玉睨了他一眼,“这也不是你的人,人家之前可是忠于皇上的,不过是一朝被舍弃,与你成了沦落人。” “看破不说破好吧,”楚惊天可怜兮兮道,“我已经够惨了。” 沈玉笑了笑,没多说什么,道,“楚都得事情,二殿下安排打听一下消息。” 说着,看向小八,“你随我来。” 小八跟着她,进了屋。 沈玉拿出笔墨,在纸上写写画画,最后写了两封信递给小八,连同那羊皮卷一起,道,“你回一趟瀛洲,将这封信和羊皮卷一起交给我二哥,另外一封信送去给王爷。” 小八讶然,“可是姑娘,属下是王爷派出来保护你的,我不能走。” “我走了,你怎么办?” 他摇摇头,眼神坚定。 沈玉叹了口气,道,“你可知,你今天拿来的这东西是什么?” 小八摇头,“不论是什么,属下都不去。” 沈玉苦笑,“这是失传的鬼门十三针残卷,我之前从雪叟那里学到的只是前半部分,这后半部分才是精髓。” “你拿去给我二哥,他看了信会知道怎么做。等他熟练了针法,虽不能杀了那蛊虫,却也能让王爷站起来,不必在困在轮椅上。” 一下子,小八眼神亮了,“这么厉害?” 沈玉点点头,“我临走之前,用针法让他每个月能站起来一天,但是这远远不够。如今有了全部的针法,他每天都能站起来。” “等我拿到药引子,这蛊就彻底解开了。” 说着,看向小八,“你且回去吧,等他能站起来了,你再告诉他,南楚有个人和他一模一样,我需要他的帮助。” 小八肃然,“可是,若我走了,你一个人在南楚......” “无妨,我心里有数。” 沈玉第一次出门在外,四周一切都是不熟悉的,可是比起她自己的故事,这些陌生之处都好像也不算什么,道,“我在南楚等着他。” 说着,叮嘱道,“切记,在他站起来之后,再跟他说那国师的事儿,不要提前讲,他会按捺不住性子。” “另外,如果他问起,就跟他说我在南楚一切顺利,完全没有危险,但希望他能来南楚,光明正大娶我。” 小八听完,眼眶都红了,“姑娘,王爷若知道你为他承担了这么多,报喜不报忧,他肯定要心疼死了。” “所以,让你别告诉嘛!” 沈玉眨了眨眼,眼底有一丝丝泪意。 第1495章 小八哽咽着,点点头,“那属下马上动身,你在南楚一定要注意安全,一切等王爷回来再说。” “嗯,你路上小心。” 沈玉转身,从包裹里拿了些药给他,“毒和疗伤药、解药都在里面。” 小八把东西揣怀里,收好了书信从后门出去。 沈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下方陌生的街道上,心跳得有些快。 如果小八路上顺利,七天之后便会见到战云枭。如果二哥一切顺利,那半个月之后,她将与心心念念的人重逢。 回头一算日子,分开其实时间也不长。 但却好像已经过去了一两年,看着楼下秋风潇洒,竟也有些寂寥的感觉。 小八走了,沈玉还带着十几个暗卫。 接替小八的人是个小姑娘,眼睛黑乌乌的,带着犹如小狼崽子一般的狠辣,在沈玉背后铿锵出生声,嗓音脆脆的,“非衣公子,属下雪影,想跟公子学医术!” “如果你肯教,命就是你的。” 沈玉扭头,看向她。 片刻,笑起来,“你才不过十几岁,怎么就要把命交出去?你是王爷留给我的人,我希望你们全须全尾,跟着我回去。” “便是南楚江山再繁华锦绣,也不值得我们把命留下。” “那你教我吗?” 小姑娘抬头,看向她。 沈玉点点头,“你想学的话,我肯定会教的。别说是你,就算是一个普通人想学,而我有时间的话,我肯定也会教的。” 垂眸,想起了很多事情。 “等有朝一日时机成熟,我会将雪叟留下的医术发扬光大,让这世上所有人都有机会学习,治病,救人,救己。” 雪影怔怔地看着她,“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其他大夫都要留一手,哪怕对自己最亲的徒弟,也不会倾囊相授,只会在临死的时候,才把看家本领传授出去。” “但你也才十五六岁,就有这样的想法,难道就不怕旁人的医术比你好吗?” 沈玉闻言笑了笑,“若这世上的人,能因为我过得都比以前好,我又何须在意这点?若这芸芸百姓,他们的医术都比我好,那我该多幸福?” “往后,但凡受伤、生病,都不怕无人可医。” 小姑娘不说话了。 她挠了挠脑袋,片刻后跪地,道,“雪影想拜您为师。” “我也想成为您这样的人。” 她想学沈玉的,不只有医术。 还有她锋芒毕露的善良,和对世人真切的慈悲心,让人只要留在她身边,甚至只是想到她,就会觉得这人间自有真情在,会被爱笼罩。 沈玉把她拉了起来。 “起来吧,既然你想学,便先从识草药开始。”说着,写了几十种药名递给她,道,“你去,找个药铺将这些药按照分量抓回来,一一分辩清楚。” “好!” 小姑娘拿着清单,竟然跳窗走了。 沈玉笑着摇摇头,又想到战云枭,不禁一叹,“也不知道你从哪里收罗来的这么多人,一个比一个奇怪,应该各有故事吧?” 如同好奇自己的故事一样,她也很好奇这些暗卫的故事。 是什么,让他们躲在暗中,甘愿在阴影里过一辈子呢? 下面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请问,楼上的人便是北堂公子吧?” 第1496章 沈玉看向下方,便见一锦衣男子正仰起头往上看,熟悉的眉眼一瞬间让她瞳孔缩了起来! 就这个长相,不用猜也知道是薛子凌那个同胞的兄弟! 沈玉眼底寒意一闪而逝,很快消散不见,道,“正是在下,不过本公子好像并不认识你。你找我有事?” 那人闻言慌忙道,“有事有事,北堂公子稍等,我上来与你说。” 说着,提起衣摆飞快上楼。 这时,楚惊天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一个盘子,道,“先吃点东西吧,你都饿了好久了,晚上还要出去。” “好。” 沈玉点点头,坐下来,问,“其他人呢?” 楚惊天在她对面坐下,把筷子递给她,道,“薛梅芗和苏婳在一起,琮琤叫人看着,你不用担心。姬尧出去打探情况了......” 话锋一转,问,“你那个暗卫呢?” “小八吗?” 沈玉看了他一眼,道,“我让他回去了,生死桥背后那人给我的感觉很奇怪,我有问题想问问战云枭。” 但没说鬼医十三针的事情。 楚惊天不懂医术,因此也没多问,点头道,“战云枭要是能站起来,他来南楚的话,我们就多了一个强有力的帮手。” 说着,看向沈玉,“只不过,他可能跟我一样都不太擅长朝廷的尔虞我诈,还是要你来主持大局。” 沈玉道,“他是不太感兴趣。” 楚惊天看向她,“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不擅长?” 沈玉睨了他一眼,笑,“一个人不擅长的领域,原本就是不感兴趣,不喜欢的。你若喜欢这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未必就愿意去军中。” “军中儿郎要么义薄云天,要么肝胆相照,要么正气浩然,要么被迫无奈,想要守护自己在乎的人,要么一腔热血想要杀出一个未来。” “他们都不会太适合朝堂,这也是自古以来,武将手握兵权,却屡屡斗不过文臣的缘故。” 楚惊天闻言唏嘘,朝着她竖起了大拇指,“我要是早些认识你就好了。” 沈玉笑,“现在也不晚。” 楚惊天突然往前凑了凑,很真诚的说了一句,“话说回来,未来的北齐女帝,咱们可以做朋友吗?那种山河相望的。” 沈玉是靠人格魅力征服他的。 越是跟她相处,他就觉得她越优秀,这一腔心思,也从开始的想要征服,想让她辅佐自己,成为他背后的女人变成如今想要地位上平起平坐,精神上追随她的模样。 沈玉睨了他一眼,笑,“行啊,我觉得你还是很好的。” 能和战云枭做成对手的,必定也有过人之处。 相处之下,她也觉得楚惊天其实不错。 楚惊天闻言笑起来,嘴角微微上扬,身上那股桀骜不驯的气质,竟变得有些腼腆,“这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便是遇上了你,最不幸的事情,也是遇上了你。” 她让他体验到了失败,也让他看到了自己的内心,看到了未来要走的路,也找到了一种源自内心的大爱,不再是疆场上与战云枭一争高下。 这种爱让他感到坚定,内心笃定,不再困在被舍弃的愤怒和迷茫当中了。 沈玉闻言把一个馒头塞给了他,“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别说了,有人来了。” 她脸上带着笑。 楚惊天一愣,接过馒头也笑了,问,“谁?” 话没说完,传来了敲门声,“北堂公子,麻烦开一下门。” 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低低惊呼一声,“薛子笑?” 第1497章 不等沈玉回答,又立即道,“你让小八在拍卖会买药下的饵,钓到鱼了?” 沈玉点点头,示意他去开门。 楚惊天心跳得微微有些快,如果是这样的话,便意味着他的反击战也开始了。 他站起身,缓缓深呼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打开了门,“你是谁?想见我家公子?” “在下薛子笑。” 门口的男人露出谄媚的笑,伸长脖子往里面探的同时,还礼貌问他,“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楚惊天眯了眯眼,“在下二木,进来吧。” 薛子笑觉得他这名字好生奇怪,但一想他是个侍卫,有个名字就不错了,还管好不好听? 便也没再纠结,从他身侧急匆匆进屋,看向坐在桌边的沈玉,点头哈腰道,“在下见过北堂公子。” “找我有事?” 沈玉掀睫睨了他一眼,态度十分淡漠,好似对什么都完全没兴趣。 薛子笑觉得这人好难缠,却也因此放心了几分,觉得他不可能和楚都其他人有什么关系,进了薛家也是安全的,便道,“实不相瞒,我是在拍卖号听了您的大名,便来请您去一趟我家的。” “若能给我妹妹解毒,我薛家必有厚报!”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递给沈玉,“这个,便当是我叨扰北堂公子的见面礼了。” 沈玉扫了眼那东西,道,“虽是身外之物,但是行走世间也不能没有。就比如我住在这天下楼,一天就要一千多两......” 说着,将夜明珠接过来,“罢了,我卖药也是为了住店,只要你家诊金能打动我,这一趟本公子便去了。” “好说好说!” 薛子笑心下一喜,“只要您能解了毒,十万两当场到手,足够让您在这里住一百天了啊!” “行。” 沈玉睨了他一眼,“这样吧,明天上午你来接我,我今天要在这里等一个人,时间来不及了。” 她找了个借口,今晚她要去祭司殿,趁着楚都还没人怀疑她过来,先下手为强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薛子笑闻言一愣,“我妹妹那个毒,怕是等不到明天......” “等到后天也没问题。” 沈玉哼笑一声,轻描淡写道,“今天下面好一场大戏,本公子在露台上也看到了。她那个毒虽然蹊跷,但也不算是什么难解的。” “......” 薛子笑见她这个反应,心道,“这人好生傲慢。” 但心下却也安定了八分,道,“既然北堂公子这么说,那就明天上午。” “行,你去吧。” 沈玉下了逐客令,薛家的事情她一概没问,仿佛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趣。 薛子笑告辞离开,急匆匆下了楼,爬上自家的马车。 “怎么样?” 薛尚书坐在车子里,嘴巴上像是挂了个油瓶,脸色难看得要命。 薛子笑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不见,道,“北堂非衣答应明天上午过来,让我来接他。” “那就好。” 薛尚书点头,但实在是笑不出来,因为他大儿子死了! 抿唇半晌,又问,“他态度好吗?都说什么了?有没有很热络?” 第1498章 薛子笑闻言,不禁嗤之以鼻,“爹,你真的想多了。还热络呢,这人根本就是恃才傲物,那么大一个夜明珠送出去,人只说是身外之物,要不是为了住店都懒得看一眼。” “而且,全城都是儿子赔笑脸,他看我一眼都难,至于咱们家的事儿,更是半个字也懒得提。” 薛尚书闻言点头,“那就好。” 又道,“多事之秋,朝中突然大乱,他又是突然冒出来的,咱们小心一些总没有错。” “若他当真对京城的事情毫无兴趣,那就太好了。只要把他拉拢过来,往后用处可大了。” 薛子笑点头,“瞧着他那个傲慢劲儿,我估计对世俗的事儿不会放在眼中。” 说着,撇了撇嘴。 薛尚书“嗯”了一声,“北堂家向来超然物外,他家的继承人这个态度,也是可以理解的......那一家子要是不傲,也不会跑到北疆那冰天雪地里去,这浮世红尘虽然糟心,但能割舍的,又能有几个呢?” 说到这里,心里刺刺地发疼。 他儿子死了。 就死在这繁华喧闹的浮世当中,连尸体都遗落在异国他乡,怕是魂儿都招不回来。 说着,问,“太阴山那边,有消息了吗?” 薛子笑摇头,“暂时还没有,招魂这种事情,一般的弟子做不来,京城来的这几个也没法子,写信给了太阴山,要请老祖、或者圣女出来。” 说着,问道,“大哥的魂魄,当真能召回来吗?” 薛尚书脸色难看至极,“招回来,问过灵,才知道北齐到底发生了什么!” “谁杀我儿,我要他挫骨扬灰!” “阿嚏!” 沈玉在楼上打了个喷嚏,觉得有点凉,便转身关上了窗户。 楚惊天看着她,道,“你今天的态度,有点奇怪。” 他从来没见过沈玉那么傲慢冷漠的样子。 沈玉眯眼,道,“薛子凌死的消息刚传过去,薛凝儿又中了毒,薛家与东宫谋划的事情乱成了一锅粥,皇帝都下了场......” “这种种迹象,都会让他们坐立不安,怀疑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我若表现得很热络,薛家就会生警惕心。” 说着,转身看向楚惊天,道,“从今天开始,咱们有一个是一个,都鼻孔朝天,不拿正眼看人。” “......行。” 楚惊天看着她,眼神复杂。 他不得不承认,这些事情让他自己想,打死他都琢磨不出来。 有时候他看着她,觉得她不会是北齐女帝那么简单。 若她肯开疆拓土,这天下何人能挡其锋芒? 沈玉倒是没多大反应,反而心头有些沉重,问,“了解太阴山吗?” 楚惊天摇摇头,“不算是特别了解,但是你想知道什么,先问呗。问了,我才知道我究竟知不知知道。” 他说得跟绕口令似的,脸上露出笑容。 身上那最后的桀骜,在沈玉面前也完全磨平,看她的眼神是越来越多的敬畏。 沈玉睨了眼窗外那辆离去的马车,道,“太阴山既然是看阴阳,弄风水的,那应该也会一些招魂之类手段吧?” 第1499章 楚惊天微微一愣,回神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薛家可能请太阴山的人来给薛子凌招魂,这样就知道在瀛洲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玉点头,“如果他们有这个手段,我们最好在他们成功之前拿到楚都这边的主动权。要么,就阻止那些人从太阴上下来。” 楚惊天闻言眉心紧皱。 想了半天,摇头道,“阻止他们不切实际,这些人行无定踪,若当真是能招魂的,必定是实力强劲的老东西,一般人拦不住,你我又没时间。” 沈玉深以为然。 因此,道,“吃完了就出发吧,直接去祭司殿。” 楚惊天点头。 两人吃了晚饭,等天黑之后便准备去祭司殿。 却不想,刚出门便看见雪影带着大包小包进来,手上还拎着一个人,道,“公子,她不安分!” “若非属下回来恰好遇上,她就翻窗户逃跑了!” 说着,踹了那人一脚。 那人普通跪地,被从头发上一把揪起来,沈玉才发现她是易容之后的薛梅芗。 “哼,你倒是不怕死。” 沈玉看向她,“说吧,想去哪儿?” 她之前给薛梅芗下过药,到底是什么,让薛梅芗不顾自己的生死,要去逃出去通风报信? 薛梅芗盯着她,眼珠子颤抖,“你要灭了薛家!” 又道,“既然如此,还带我来做什么!” “你不如在云州,干脆就杀了我!” 她的眼睛里满是恨意,那种恨是沈玉在云州没见过的,这证明她比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更在乎薛家...... 那只能说明,她去北齐,本就是南楚安插的奸细。 所以,她的心从来都不在云州,孟执也不过是她手上的一枚棋子。 那既然这样,反倒是好用了。 沈玉看着她,眼底露出一丝丝笑容,道,“是啊,我要灭了薛家,还要用的你手,灭了薛家。” 说着,给雪影一个眼神,“先把她带回去,盯紧了!” 雪影点点头,“是!” 说着,一手拎着药材,一手拎起薛梅芗,往里屋走。 到了门口,又扭头看向沈玉,眼神发亮地道,“公子,这些草药属下都记住啦!” 沈玉一愣,笑,“等回来教你新的。” 居然天纵奇才,天生就是学医的料子。 沈玉心下有些唏嘘,等薛梅芗被关好之后,下楼往夜色里走去。 华灯初上,四下一片热闹。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楚惊天心情复杂,扭头看向沈玉,道,“你打算用薛梅芗做什么?” 沈玉道,“给太阴山一个惊喜。” 她没说具体的计划,但是楚惊天的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速了,“我发现跟你在一起久了,会不由自主被你带着走,总想知道你又要搞出什么叫人大吃一惊的名堂。” 沈玉嘴角微微上扬,“你等着看吧,我会让这些魑魅魍魉知道什么叫自食其果。” 她的嗓音是笃定的。 到了略微偏僻的小路之后,便脚下一点,直冲山上去。 楚惊天紧随其后,才愕然发现,“你的轻功何时这么厉害了?” 沈玉道,“跟白七学的。” 楚惊天恍然,“隐族的功夫?” 第1500章 她身上,还有什么事他不知道的? 有还有多少潜力正待发挥? 沈玉“嗯”了一声,嗓音在夜风中显得缥缈,提起白七又不由想到战云枭......小八刚走,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了。 但愿小八此去一路平安,让他早日站起来。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沈玉出现在了祭司殿下面一些的树林里,将一瓶毒药递给楚惊天,道,“你我分头行事,相互照应。” 楚惊天点头,两人一左一右,朝难南殿而去。 等出了树林,沈玉便看到一座方圆两三千米的巨大祭台,好似是将山体削平建造的,正前方伫立着一座青铜古殿,在月色之下,隐隐透出一股苍茫久远的气息。 岁月的厚重感,让沈玉一瞬间有些失神。 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她愣了一瞬,见四处没人便举步走向正前方,看向对面的门匾。 “真稀奇,居然没人。” 这时,楚惊天从另外一侧上来,落在了她身侧,看向前面道,“这门匾、这两侧石柱上面雕刻的字,据说是当年云凰亲手写下的......” 一扭头,却发现沈玉早就失了神。 沈玉抬眼看着那门匾,犹如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恍恍惚惚的,沙场点兵她纵马驰骋,一并长枪横扫群敌,凯旋归来拔剑一挥,便在这青铜匾上落下了三个字:笑苍穹! 又在石柱上刻下: 纵苍穹如囚我擎日月, 笑阴魔短视不见天地。 一股浩然正意气吞山河,填满了她的胸腔,让她眼底沁出泪光,一股由衷的难过涌了上来,似曾被人千刀万剐,困顿不堪。 恍恍惚惚的,她又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如偏执的魔,又如乞怜的狗: “凰儿,你逃不掉!” “注定了,永生永世,你都只能是我的人,困在这金丝笼当中,眼底心中,唯我一人!” “凰儿,便是你死了,也只能入我的墓!” “凰儿......” 一场大火,烧毁了整个宫殿,连同那金碧辉煌的囚凤台。 似又有人在哭泣,“凰儿,这么多年了!你我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忍心!” “你怎么忍心弃我而去!” “凰儿,朕求你了!求你回来,求你回到朕身边好不好?” “朕什么都给你,什么都答应你,只求你能回来......” 她的眼泪跟着往出涌。 但是,她没有回头。 画面中,那一道身影红衣如血,手拎长枪踏入了她的战场,她的天下,她的宇宙星空,去向未知的远方...... 这一刻,不再是金丝笼,不再是囚徒。 她是宇宙星空的女儿,是造物的生命奇迹,她只是她,不是谁的玩偶,这广袤的天地便是她的家。 她本该是如此耀眼,本该如雄鹰翱翔,本该如猛虎出山,苍龙入海! 两行泪随风落下了。 她喉头滚了滚,清醒了过来。 脸上痒痒的,抬手一摸湿了大片,耳边传来楚惊天迷惑又好奇的声音,“你看到什么了?想到什么了?” 沈玉回神,有些不确定,“我不知道是看到了云凰,还是看到了我自己。” 如果只是看到云凰的话,她的心为什么会那么难过?她为什么会哭? 第1501章 夜风吹干了她脸上的泪水,她举步往大门口走去。 楚惊天跟在她身后,被一种诡异的感觉笼罩着,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沈玉抬手,贴在冰凉的青铜大门上。 正待推开门时,那股熟悉感又涌了上来,恍恍惚惚的,似乎看到她穿着凤袍,无数次推开这扇大殿的门,走进去。 一脚踏进去,天旋地转之间,她仿佛陷入了另外一个空间,无数画面涌上心头! “冲啊!杀啊!” 叫喊声中,她一骑绝尘,拉弓射箭。 银芒犹如破空之光,穿透了敌方降临的甲胄,从他后背穿过去势不减,没入对面的城墙。 她拔剑,指向前方,“萧衍,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城墙上,男人勾唇,眼神深邃,掌心却握着封疆,居高临下,“云凰,你让朕寻得好苦!” “这么多年,你当真就从未想念过朕吗?” “想念?” 她一声冷笑,“萧衍,你太高估自己了!你觉得被囚禁的畜生挣脱囚笼之后,还会怀念将他囚禁起来的猎人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 男人嗓音微颤,“普天之下,朕一颗心都是完完整整给了你的,朕的爱,朕的心意,你当真就感觉不到吗?” 心口疼得发颤,但她还是仰起头,脸上是不屈的寒光,“萧衍,如果折断我的翅膀,将我囚禁在你那方寸之地也是爱的话,那你的爱,太廉价了!” “我本天生地长,这偌大的山川,都该是我的家!草木萌生在这土地上,尚且还有立足之地!你却将我当畜生一般豢养起来,哪怕脚下踩着的土,都能被你当成给我的施舍!” “天地悠悠,万物有灵,唯你!是一个自大狂!” “你傲慢、专制、自以为是!造物鬼斧神工,远非你能掌控!你却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奴役万物,你算个什么东西!” 刷一声,凤厌出鞘。 火一样的烈焰飚出数米长,直指城墙上的男人,“萧衍,你若想让我回去,毋宁死!” “云凰!” 男人眼底震颤,终生了些微怒意,“既然你不知好歹,便别怪朕......” 说着,拿出了一样东西,“我早知你倔强难驯,因此做好了万全准备!原本,我不打算对你用这个的,可是你冥顽不灵,我就只能用它来控制你了。” 他的嗓音,染上一丝丝悲凉,但却霸道决绝不可忤逆,“云凰,你这辈子,都别想逃开朕的手掌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是这片土地的主宰,你便也是朕的子民。” “你,不该违逆朕的命令,更不该......” 男人垂眸,眼底闪过一丝丝手上,沙哑道,“不该践踏朕的心意。” 话音未落,他手上那个东西泛起了幽蓝色的光! 魂牵魄动,她面色大变,“萧衍,你是疯了不成?你竟妄想控制我的灵魂?” “是啊,我疯了。” 他看向她,眼底一片偏执,“云凰,这是你逼我的!” 说着,眼尾沁出泪意,“我原本,不想对你用这个的。” “谁让你不肯回去呢?” “自始至终,你都不肯爱我......” 第1502章 “......” 她凝眉,紧盯着他,神魂颤抖,“萧衍,我爱过你。但是,你不配。” 闭眼,她竟是调转凤厌,猛地插进了自己的心脏! 萧衍大惊! “云凰,你疯了吗!” 高大修长的身影,从墙头落下,扑向了她。 可是已经晚了,云凰神魂破碎,四分五裂,一片烈火当中,传来她决绝悲痛的声音,“萧衍,便是死,我都不会再做你的囚徒!” 火熄灭了,最后只剩下一点点,渗入地表之后,什么都没有了。 一个极致的难过和寂寥、冰冷笼罩而来,让沈玉泪流满面,犹如一个人走过了千百里冰冷的黑暗,心痛得难以呼吸。 她爱过萧衍。 那个和战云枭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可是他的爱是扭曲的。 金碧辉煌的宫殿当中,他看似深情款款,“凰儿,我会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让你无忧无虑,在这里好好当朕的皇后。” 他捧着她的脸,细细摩挲她的唇,“云凰,之注定是我一个人的,谁也不能欣赏你的美,从今往后,凤栖宫唯有你一人。我会让皮影人伺候你,不让任何活人进来。” “你的美,应该只属于我一个人。” 他说得自我感动,她却如坠深渊。 偌大的后宫,举目四望,草木无声,阳光洒下来,四周静悄悄的。电闪雷鸣时,四周也静悄悄的。 皮影人才四周穿行,他们无声无息,走路都没有声响的,也没有呼吸,没有表情,没有人和她的说话。 只有每夜每夜,他日理万机之后,寻她来说那些话,一遍一遍要她的身子。 那不是独宠的后宫。 那是一个坟墓。 她也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万里山河都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只是一个被关起来的活死人,终日郁郁寡欢,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头顶,只有宫墙围起来的,四四方方的天空。 人们都忘了。 她也曾是疆场上叱咤风云的凤翊将军,也曾是朝堂上谈笑风生的兵部尚书,也曾纵马山河,尽情享受生命的美好。 他埋葬了她。 以爱为名。 第一次,她觉得他口中的爱是那样恶心的字眼儿,所有曾经热烈过的感情,都被他亲手熄灭了! 祭司殿的画面消失了,窗外却传来了男人笃定的声音,“你来了。” 嗓音是笃定的,就差在说,“我在这里等你自投罗网,已经很久很久了。” 楚惊天回神大惊,“是他!” 沈玉心思电转,脑海里过往的情绪尚未消散,但是理智却在一瞬间回归,扭身道,“既然来了,就把我北堂家的东西交出来吧,也省得本公子去找!” 说着,不着痕迹吞了颗药丸。 她身上的气息,隐去了。 楚惊天一看她这个样子,才后知后觉,无论她是不是云凰,今天她都是有备而来,要用另外的身份与那国师交涉! 只是,她口中的“北堂家的东西”是什么? 怎么从没听她提起过? 窗外原本胜券在握的人,也愣了一瞬,“你说什么?” 祭司殿明明有牵引,可探查之下,里面的人为何如此陌生? 他根本不是云凰! 这时,沈玉山前,突然推开了窗户! 刹那间,四目相对,两个人隔着一道窗户,近在咫尺! 第1503章 沈玉的呼吸都停止了。 月色里,那人眉眼与战云枭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她理智还在,都要当场喊出他的名字!可是,他不是战云枭...... 那么,他是谁? 萧衍吗? 沈玉浑身震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请哼了一声,道,“听家中长辈说,盗窃我家至宝的乃是个丑八怪,却不想与那北齐战王长得一模一样......” 说着,嘴角一勾,双手撑在窗台上,懒散看向他笑起来,“我说你,天下这么大,造物如此神妙,你长得跟谁一样不行,倒是学着那瘸子长?” “瘸子?” 窗外的人眉心一皱,紧盯着她。 他刚刚还在琢磨,如果祭司殿里面的人是云凰,必定会反应强烈,看到他之后直呼他的名字“萧衍”。 若她再是沈玉,还会惊讶他为何和战云枭长得一模一样。 却没想到,两样都不是。 她一没有叫他名字,看他的眼神反倒像个陌生人,调侃戏谑。二也没有惊讶他的长相,提起战云枭,反倒十分嫌弃,说他是个瘸子。 一下子,他倒是真的拿捏不准眼前这小白脸的身份了。 萧衍眯了眯眼,紧盯着他,“你见过他?” 难不成说,眼前此人当真是北堂家的吧? 他的神色微微有些凝重。 沈玉见蒙混过关,傲娇轻哼一声,“本公子路过北齐,暝阳王府还想着让本公子治腿呢!可若那是毒,只要钱给的多,本公子也就治了!” “但是,”她话锋一转,看向萧衍,“他腿里面的,那是一只虫子。那种恶心的玩意儿,只有你有吧?” 她盯着他,哼笑一声,“本以为,你只是偷东西,没想到还偷人的脸。只不过那样的话,我就好奇了,你好端端扮成他的样子,想干嘛?” “该不会,也是盯上雏凤了吧?” “......” 楚惊天看着她和萧衍谈笑风生,冷嘲热讽一阵汗颜,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干脆开始看戏。 他就没见过沈玉这么镇定自若,能忽悠的。 窗外,萧衍眯着眸子,目光定定落在沈玉脸上,嗓音在夜风中有些深沉,“北堂公子很好奇本座的事情?” 沈玉把手一伸,“你把我家的东西交出来,我立马就不好奇了。” 萧衍脸色一沉,“那东西不在我手上!” 沈玉心下一惊,北堂家的传家宝失窃,她也只是听陈翡瑶说过一次,刚刚情急之下把帽子扣在萧衍头上,却不想他居然也知道北堂家至宝! 离奇! 既然这样...... 她哼笑一声,道,“那在谁手上?” 萧衍眉心紧皱,“你问本座,本座去问谁?何况,你们家宝物失窃,有谁可以作证,一定便是本座拿了!” 沈玉闻言若有所思,但还是找了个借口,道,“是没有人看见,但是你知道我怎么来的楚都吗?我们家的传家宝,是雌雄一对,相互之间隐隐有感应。” “所以,我才来了祭司殿。” “......”萧衍闻言神情复杂,盯着她,“雌雄一对?” “是啊,怎么了?” 第1504章 沈玉往窗棂上一靠,“要不,你帮我找到我家的传家宝,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说着,话锋一转,“当然,若东西是你拿走的,那这人情可就没了!” 沈玉有种直觉。 从萧衍对她的态度来看,他对北堂家是有忌惮的。 可是之前陈翡瑶说起北堂家,也并没有觉得很厉害,倒是之前听战云枭说起过一次,说北堂家是整个北境的王,而北境之大,秦、齐、楚、临四国加起来,都还没有它的十分之一。 然而北境常年冰雪,地广人稀,那样的地方仿佛只是在世人的幻想中。 便是沈玉,也很难猜测那里到底有什么。 她定定地盯着萧衍,脸上笑意散漫。 萧衍把她的样子,和记忆中的云凰对比了好多次,也没看出哪里像。加上他身上半点云凰的气息都感觉不到,这会儿也把她当成了北堂家的人。 他的确有些忌惮。 于是凝眉道,“本座也在找那东西。” 又道,“当年的事情,本座自然会和北堂家的老祖宗去交涉,至于你......” 说着,用看小辈的眼神,瞥了眼沈玉,道,“既然你是北堂家的人,本座便也不为难,你还是赶紧下山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沈玉直截了当,“既然东西不在你这里,我来都来了,想借你宝物一用。” “什么?” 萧衍凝眉,看向她。 沈玉道,“皮影人!” 背后,楚惊天已经麻木了。 他是真的没想到,沈玉遇上死敌,居然还能和他淡定谈条件,仿佛两人之间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似的,谎话更是信口拈来。 且看她这个自信从容的表情,若不是他亲眼看她易容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都要怀疑她真的是北堂家的少主了。 他不由看向了萧衍。 萧衍凝眉看着沈玉,道,“换个吧,皮影人不行。” “为何?” 沈玉紧盯着他,“我祖父说,你的皮影人最为厉害,而我正在学习那方面的知识,你若不愿意帮忙,那便算了!” 话锋一转,道,“但是,别让我查到我家的东西当真在你手上!” 她的嗓音凌厉起来。 萧衍沉默了一会儿,道,“皮影人也可以给你,但是要等后天。我帮你重新做一个吧,你看要谁的?” 沈玉想了想,随手一指,“那就你的了!” “你——” 萧衍凝眉,“你不要欺人太甚!” 沈玉嘴角一勾,“我怎么就欺人太甚了?我在楚都行走,总要找个能行方便的人!如今楚都出了皇帝,还有谁比你这个大祭司好用? “就你的。”她寸步不让。 萧衍盯着她,眼珠子都在颤抖,气得双拳紧握,“你要不是北堂家的子嗣,本座现在就能一把捏死你!” 他身上的杀意,并不掩饰。 沈玉咧嘴一笑,眼底浮现出一丝丝傲慢,“可不巧,我刚好就是北堂家少主。” “你可以动手试试看。” 她也很好奇,萧衍为什么要在北堂家的人面前隐忍。 不得不说,陈翡瑶给她找的这身份,真好用! 第1505章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萧衍道,“三天后,来取你的皮影人。但是别拿本座的皮影去做坏事儿,出了事本座不负责。” “好啊,那一言为定。” 沈玉咧嘴笑起来,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话说回来,你多少岁了?就弄得跟北齐那瘸子一个长相?老不羞啊!” “你——” 萧衍一巴掌拍掉了她爪子,“本座给你爷爷当爷爷,他都没胆量接着!” 沈玉撇嘴笑,“那得见了我爷爷再说。” 说着,伸手摸摸他的脸,“让我看看,这是面具还是什么东西......” “刷”一声! 萧衍把剑架在了她脖子上,“你想死?” 沈玉一笑,收回手道,“息怒息怒,只是好奇罢了。” 说着,抬手拨开他的剑刃,招呼楚惊天,“小木头,走喽!” 之后,迈开八字步,大摇大摆从南殿出来,往山下去。 萧衍站在身后,手上握着剑脸色复杂。 北堂家派个小辈出来什么意思?看不起他吗! 还是说,这小辈的确另有高明之处? 一念及此,又是一阵憋闷。 当年,北堂家老祖宗见他时,也没这么嚣张,不仅拍他肩膀,还摸他的脸! 什么面具! 该死的,他这张脸长了千百年了! 冷不丁的,见那小白脸在不远处回眸,道,“要不,大祭司请我去北殿坐坐?爬这么高的山,有点口渴了。” “滚! 萧衍忍无可忍。 沈玉一笑,飞快下了山。 祭坛上出现一道黑影,落在萧衍身侧,道,“尊上,他当真不是您要等的人吗?” 萧衍眉心紧皱,“他身上没半点云凰的气息。刚刚的感应,多半是因为他是北堂家的血脉。” 以云凰之前对他的抗拒,今天看到他不和他你死我活已经是好的了,别说拍他肩膀捏他的脸,还面对面和他嬉笑怒骂。 和他嬉笑怒骂,那是他这辈子求而不得的。 她怎么可能会给他呢?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丝落魄,回神沙哑道,“北齐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黑影看向他,眼神复杂道,“说是沈玉死在了安江大坝,沈家与战家撕破了脸,战云枭娶了蔺家的女儿,十里红妆大张旗鼓,别提多热闹了。” 萧衍闻言脸色难看,“将这消息放出去,就说蔺鸳怀上了战云枭的孩子。” 他倒要看看,那沈玉藏在暗中,还能不能冷静自持。 也好让她看看,她爱的,到底是个什么! 下山的路上,楚惊天摸着脑门上的冷汗,道,“你可真是个人才啊,那么紧急的情况下,你居然还能反应那么快,主动打开窗户和他面对面,扯了那么多有的没的!” 他对沈玉,是真正的佩服。 除了她刚刚叫他“小木头”让他感觉自己像个太监,心下不爽之外。 沈玉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沉声道,“萧衍在找的那东西,多半就是北堂家的传家宝!我要马上去找陈翡瑶,问问那到底是什么玩意!” 到底,是不是她今天刚进祭司殿时,看到的画面中萧衍拿出来试图控制她魂魄的那个东西! 第1506章 楚惊天闻言,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道,“你今天在祭司殿到底看到了什么?我看你整个人都不对劲儿,喊了好几声你的名字,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沈玉扭头看向他,“你喊我了?” 楚惊天无语,“你当真什么都没听见?我不仅喊你了,推了你一下。” “......” 沈玉是真的没听见,估计是陷入当时那个场景当中了。 她回神看向楚惊天,“我怀疑我就是云凰。” “......”楚惊天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打量她半晌,才道,“那现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不等沈玉回答,立即又道,“还有,刚刚那位是不是萧衍?他脸上是面具吗?” 沈玉回忆着当初那个触感,轻轻摇头,“他应该就是萧衍,但奇怪的是,他脸上的并不是面具,也不像是东方忌后来换上去的那种面皮,反倒像是天生的。” “那岂不是说,他当真和战云枭长得一模一样?”楚惊天简直惊呆了,“不对,他活了那么多年,应该是战云枭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如果战云枭的脸是原生的,那就实在是太奇怪了。” 沈玉也觉得奇怪。 可她认识战云枭时,战云枭还是个孩子。 这么多年,他那张脸除了变得成熟了,其实没有多大变化。 也就是说,这世上出现了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还都和她有关! 一个,是活了许多年的老古董。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后起之秀。 而且,萧衍既然能设局给战云枭下蛊,这证明他很早就知道了战云枭的存在,他是想要杀了战云枭的。 战云枭的出现,威胁到了他。 可是,听他们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沈玉心头一团迷雾,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战云枭。 而楚惊天思来想去,也觉得事情过于离奇,忍不住问,“那你刚刚可有看到,当年你与萧衍,是如何分开的了吗?” 萧衍对她,明显余情未了。 还很偏执。 楚惊天不禁唏嘘:沈玉这人优秀是真优秀,烂桃花也是真的多。 沈玉闻言却是心情复杂,摇头道,“可能是男人的通病吧,喜欢谁就想关在自己的后院,把一些自以为是的东西一股脑塞给人家。” 说着,看向楚惊天,“刚开始的时候,你不是也一样吗?想着把我带回来,藏在你身后,等你登基之后,我便只能被关在后宫当中......” “所谓的母仪天下,就是一个笑话。” “......” 火突然烧到楚惊天头上,他一脑门冷汗,慌忙道,“你不要误会,我现在可完全没有那个想法,只想在你身边当个小喽啰。” 沈玉哼了一声,没说话。 楚惊天打量着她侧脸,唏嘘,“你该不会是因为,他总想把你困在后宫,才誓死不肯与他在一起的吧?” 那这性子,也太刚烈了。 沈玉抿唇不言,心里复杂至极。 其实她还在担心,她和萧衍的事情,要如何和战云枭解释。 那都不知道是那一辈子的事情了,她喜欢上战云枭的时候,可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一出。 更想不到,不知哪一辈子的旧情人,居然还找上门来了。 第1507章 再说萧衍那事儿...... 沈玉扭头,看了眼皇宫的方向。 皇帝后宫,那是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好地方,谁若是有个“母仪天下”的命格,都要得意得将尾巴翘到天上去。 可实际上呢? 宫墙深深,戒备森严,一旦进去了生死都不在自己手上,脚下只有方寸之地,抬头唯有半片天空,成日里不是想着如何从那根本就没有感情的帝王身上寻得半分温存,便是想着如何与身边的女子抢食吃。 那地方,究竟有什么好? 从骨子里,她始终都不明白。 沈玉看着那宫闱,隐隐生出一股格外悲凉厌恶的情绪,就仿佛她曾经经历过无数被人囚禁的不堪,好不容易才拼了命爬出来。 她转身,看向四野茫茫,问楚惊天,“假如我有朝一日当了女帝,将二殿下你给抓了,困在皇宫当中给我当皇后,与几个男子在后宫争宠,却不得踏出皇宫半步,甚至去一趟御书房还要经过允许,二殿下当作何感想?” 楚惊天几乎脱口而出,“毋宁死!” “是啊!” 沈玉一下子就笑了,“你们男人都知道宁肯死也不要过那样的生活,可女人们就是趋之若鹜,你说可笑不可笑?” “......” 楚惊天一瞬间噎住了。 他突然就明白了,沈玉想要的是什么。 生而为人,她想自由驰骋,去看那大山大水,行走在浮世繁华当中,体验人生多姿多彩的美妙。而不是成为谁的囚徒。 “那战云枭呢?” 他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你就不怕在他后院蹉跎吗?” 沈玉摇头,“他和你们都不一样。” “他知道什么是尊重,什么是信任,什么是守护,什么是爱。”沈玉想到他,心跳就不由得加快起来,“你们喜欢上一只蝴蝶,大都愿意网来做成标本,喜欢上雄鹰,大多想着这段它的羽翼,驯服它。” “但他不一样。” “他喜欢蝴蝶,只会坐在花园里静静地看着,种上一院子的鲜花。他喜欢雄鹰,只会看放它翱翔......” 我是他的伙伴,不是他战宠,也不是后院生孩子的工具。 说起战云枭,她的眼神就不由自主温柔了起来,那是对茫茫尘世有人陪伴,牵挂的感恩之心,只是想起就足以慰藉平生。 “你真是与众不同。” 楚惊天回神,叹了口气,“这世上多少男子,能做到让自己的妻子抛头露面?” “世人,大都是有独占欲的。” “是。” 沈玉点头,“但是,爱是尊重与包容,是成全与支持,是守护与陪伴。” “所以,世人大都不懂爱。” “......” 楚惊天无言以对,“我估计是个俗人。” “两厢情愿也行。”沈玉垂眸,嗓音微微有些沙哑,“可我不愿意。” “那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天被聊死了,沈玉心情不太好,有些难以接受她曾为了自由,不惜舍弃自己的性命。 原来走到今天,她早就付出了血的代价。 路都走到今天了,她绝不妥协。 她攥着拳头,敲开了陈翡瑶的门,“我有事找你。” 陈翡瑶愣了下,浑身穿好外衫,道,“你在祭司殿里,看到自己了?” 她的眼神有些猎奇,也对沈玉的过往很好奇。 第1508章 沈玉点点头,“算看到了吧,和你说的差不多,而且还遇上了萧衍。我觉得他身上可能有什么东西,或者我身上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有感应。” “上次见面时,我就有这种感觉了。” 沈玉说起来还有点后怕,“要不是我当场吃了个药丸子,身上气息被隔绝了,估计今晚身份就会露馅儿。” 陈翡瑶闻言,凝重道,“你与他在一起那么久,他又能活这么多年,身上肯定有什么我们无法想象的秘密,他能感觉到你也正常。” “只不过,你这半夜来找我,恐怕不是为了这事儿吧?” 陈翡瑶坐下来,倒了杯茶给沈玉。 两人面对面跪坐着,沈玉这才问道,“我今晚用北堂家失踪的传家宝诈他,他说东西不在他身上,好像也在找。” “我想知道,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沈玉看向她,心中有一点点不太安定。 陈翡瑶面露诧异,琢磨片刻道,“难不成说,北堂家的传家宝,实际上就是他用来控制你的那个东西?” 沈玉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拿起笔墨,在纸上画了个东西,道,“是不是这东西?” 上面是一根法杖,有九颗凤凰头。 陈翡瑶闻言猛地站起来,“这个东西,你从哪里看到的?” 沈玉一愣,道,“在祭司殿的画面里看到的。当年萧衍就是拿出这个东西,试图控制我的灵魂,我才自杀的。” 神魂俱散! 一想就觉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陈翡瑶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底突然涌现出一股浓烈的愧疚,后撤跪地道,“若是这个东西,那陈家......可能害了你。” “什么意思?” 沈玉眉心紧皱,第一次见陈翡瑶这个样子。 陈翡瑶额头紧贴地面,道,“这东西叫玉扶灵,是家中先祖雕刻的,乃是北堂家先祖重金定制,却不知它能控制你的魂魄。” 沈玉闻言毛骨悚然,“也有可能被萧衍二次加工过,那东西早就不是当年的玉扶灵了。” 但还是觉得一阵寒意爬上脊骨。 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岂不是玉扶灵在谁手上,谁就能对她造成致命危险? “只不过,这东西当年在萧衍手上,如今却流落在外,也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 陈翡瑶却给不了她答案。 沈玉心烦意乱,再加上夜已经深了,便道,“你起来吧,这与你无关。” 说着,告辞出门。 天阶夜色凉如水,她却睡不着。 露台上凉风袭来,沈玉不明白萧衍为什么和战云枭长得一模一样,犹如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通灵一样。 她终归,是个普通人。 只是,突然之间又想到,假设当初可以控制她灵魂的那个东西是北堂家先祖定制的,那北堂家先祖弄出这么个玩意儿来,又是为了什么? 沈玉不敢想。 抬眼看向头顶的深空,只觉得自己犹如陷入了一个可怕的漩涡,一不小心就要被吸附进去,尸骨无存。 其实她刚刚还有问题想问陈翡瑶。 可就在话到嘴边的那个瞬间,突然对谁都不是那么信任了。 第1509章 毕竟,雏凤浴火理应天下为尊,那会不会影响到北堂家这个北境之主的地位? 如果他们一开始就心思不纯...... 沈玉越想心里越沉。 身后传来楚惊天的声音,“难得见你唉声叹气,怎么了?” 沈玉回神轻轻摇头,“没有,就是感觉这个世界和我理解的不太一样,所有的表象下面,都埋藏着深意。” “而我想要的太平与安乐,似乎总是触手可及,却又仿佛隔着一道天堑......” 话锋一转,问,“你怎么也还没睡?” 楚惊天有些不太明白她话,只是感觉她今晚有些悲观,道,“你都睡不着,我怎么能睡着呢?如今这局面,你打算怎么办?” “难不成,三天后你真的要问萧衍去拿那皮影人?” “去啊,我拿来有用。” 沈玉不是很纠结的人,问题想过了,也就暂时放下,着手开始下一步,道,“你要是睡不着,就等姬尧回来吧,说不定我有事情找你商量。” 楚惊天点点头。 两人站在露台上吹风,结果没等来姬尧,先等来了一个熟悉的人。 “听闻东宫门口今天出了事儿,又在拍卖行听说天下楼有北堂公子卖药,我便知道你在这里。”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一种别后重逢的喜悦,嗓音清脆悦耳如珠玉,难辨雌雄。 沈玉一扭头,便看到一白衣“女子”上前,掀开脸上的面巾,竟是江隐! 他乡遇故知。 沈玉心头的郁闷一下子被驱散,惊喜上前道,“你怎么来了?我的信刚送出去,应该还没出南楚......” 江隐看向她,道,“我不放心你,便随后跟来了。王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概是也是想着,你身边多一个人便多一个帮手。” 沈玉听到战云枭的小心,心头微微一滞。 她想他了。 朝思暮想。 “他怎么样了?” 她将心中强烈的情绪压下去,问。 嗓音似沾了露,微微有些潮湿。 “还算好,朝中有些乱,他并不是十分擅长,明玉与沈大公子帮着他,三人勉强能稳住局面,主要是没人登基,都在等你回去。” “群龙无首,才落得这个乱局。” 沈玉愕然,“不是说明玉登基了吗?” 江隐轻轻摇头,“说是要登基,结果又放弃了,他说要去求一个觉悟,只等你回来便要上路,谁也拦不住。” 沈玉说不出话,片刻道,“也是他的性子。” 明玉天生向佛,心有大慈悲,可下山看到的却是尔虞我诈,百姓劳苦,父兄厮杀而死。 那一切,都与他追求的世界大相径庭。 “苦行僧苦行僧,行万里路,见过千般苦,才知道心中的道是什么......” 沈玉想到自己,何尝又不是人生五味酸甜苦辣爱恨嗔痴都经历过了,才知道心之所向? 江隐闻言叹息,“是啊,人生就是修行,公子是在俗世红尘中修,他也要去入世了。” 沈玉点点头,问,“我家人还好吗?” 江隐点头,“有王爷与沈大公子在,自然无恙。” 沈玉放心下来,看向他那张过分美丽的脸,道,“你来了正好,我正愁有件事情没人帮我做,你得天独厚。” 第1510章 江隐点点头,“你说。” “等人来。”沈玉招呼他进屋。 楚惊天叫琮琤去叫了酒菜上来,三人吃了几口,又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姬尧回来了,在门外低声道,“非衣公子,睡了吗?” 沈玉示意楚惊天去开了门。 姬尧进来,扯掉身上的夜行衣。 沈玉给他倒了一杯茶递过去,他喝两口,这才道,“查到了,若不是年将军早就被公子控制,今晚要把命留在宫里!” “那么难?” 沈玉有些惊讶。 按理说,姬尧的武功在南楚也算是罕见的,却不想进宫一趟这么费劲。 姬尧叹了口气,道,“你是不知道,皇上寝宫后面多年来都是守卫森严,密不透风。我武功虽然不错,但是想要避开密密麻麻的守卫也不容易......” 沈玉点头,递过来一张纸,“具体地图,还请国师大人画一下。” 姬尧接过纸笔,凭借记忆画了半张图。 沈玉看完递给楚惊天,“我要皇宫的详细地图,剩下的你来补一下。” 楚惊天点头,将剩下的图补上,这才问沈玉,“你已经有计划了?” 沈玉“嗯”了一声,“先吃饭,吃完了我来说。” 主要是江隐风尘仆仆,需要先休养一下。 等他吃饱了,桌上的东西撤走,沈玉开始安排计划,道,“明天我去薛家,会设法让薛尚书带我进宫去给太后针灸,等到时候,我会带上江隐一起。” 说着,看向楚惊天,“我需要你的人配合,最好是能直接见到皇帝的那种太监,有人选么?” 楚惊天点头,“有。” “我在楚云宁身边安插了个太监,叫聂公公。他是父皇身边大太监的干儿子,可以用。” 沈玉点头,“那就好办了。” 几人又商量了一阵子,基本上都是沈玉在说,等她一说完,楚惊天和姬尧都有些惊讶。 两人面面相觑,看她的眼神当中满是敬佩,楚惊天举杯,道,“能得雏凤相助,乃是本殿此生之幸。这一杯,我敬你,也敬上天冥冥之中自有指引,让你我能同舟共济,而非反目成仇。” 说着,一饮而尽。 他之前对沈玉是比较尊重的。 但是没见过她具体谋划一件事情。 这一次,听了她的计划之后,他才感觉如果自己是她的敌人,可能根本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姬尧也叹道,“非衣公子这局铺得着实叫人惊叹,我原本以为你要见招拆招,却不想你来第一天便步步为谋,将所有人都算了进去。” “此计若成,薛家灭门,太子被废,皇上驾崩,皇后必死,二殿下平冤昭雪,宣王妃得救,雪叟大仇得报......” “天下能把这些事情,都放在一盘大局当中环环相扣,天下恐怕唯有公子一人能做到。” 沈玉从他眼中,看到了敬佩。 但她却也并不在意,只是道,“只要我们每个环节都做好,所有的事情很快就结束了。” 楚惊天点头,“山雨欲来风满楼,我竟是有些紧张了。” 主要是,沈玉安排的这一局,实在是太可怕了! 什么叫超纲颠覆? 什么叫政权更迭? 也不过在她谈笑间罢了! 第1511章 沈玉睨了他一眼,“你紧张什么?又不是你进宫去做这事儿。” 楚惊天失笑,“你说的也对,我基本上坐享其成。” 说着,起身道,“那时间不早了,明天你还要去薛家,早点休息吧。” 说着,与姬尧一起离开。 还拉走了江隐,“走吧,我给你安排房间,让她先睡觉。” 江隐点点头,三人一同离开。 沈玉洗漱了一下,回到床上琢磨着白天祭司殿的事儿,不知何时入了睡。 这一次睡梦中的人脸清晰了。 是战云枭。 不,是萧衍,和战云枭长得一模一样。 他站在一棵梧桐树下,身穿白色锦袍,长身玉立,身上还有种鲜衣怒马的少年感,朝着她笑,“凰儿,等本殿登上九五之位,便让你成为天下最尊贵、最幸福的女人。” 说着,牵起她的手,“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永生永世都不分开。” 年少的她朝着他笑,可是笑着笑着,眼泪却不由自主的往下流,心里又痛又闷,难以呼吸。 她猛地捂住心口,吐出一口血昏迷过去。 萧衍吓得六神无主,把她抱在怀里慌乱道,“凰儿,凰儿!你怎么了?” 她任由他摇晃着。 心那么那么疼,但眼皮子就是很沉很沉,再也不想睁开了。 她想死。 想离开这具身体,这样灵魂就能自由飞翔,就能去遥远的天际,随着云一起去看山河锦绣,四季更迭。 她不想溺死在他怀中。 更不想,在那不见天日的深宫当中,蹉跎一辈子! 清晨,沈玉是哭着醒来的。 心疼得像是死过一次一样,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在胸腔里酝酿着。 以至于吃早饭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楚惊天打量着她,“你这几天......不太对劲儿。” 沈玉抬眼看向他,问,“你们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就想着把她圈禁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吗?是不是没想过,我们也是活生生的人,是和你们一样向往自由的生命,你们想做的事情,想看的风景,我们一样想看?” 楚惊天被问得愣住了。 半晌才有些心虚地道,“自古以来,不都如此吗?你们女人想要一个家,女主内男主外......” “可是你们禁止女子科考,禁止她们入朝堂,一旦出嫁也不让她们独自出门,总要一大堆人跟在身后,美其名曰是照顾保护,实际上也是在盯梢。” “更有甚者,便是关在后院一辈子出不去。” “你们想过她们的感受吗?” “......” 楚惊天、姬尧、慕容修和江隐四人都愣住了。 除了江隐从小生活艰辛之外,他们三位都是正常男子,自由行走在世间,潇洒一生想怎样就怎样,谁会替后宅的女眷思考这些问题? 相反的,还觉得她们在后院什么也不干,头发长见识短,需要他们在外面卖力养着。 如今被沈玉这么一问,再看她过人的才智和手腕,才觉得这世间早就阴阳失衡。 楚惊天突然就明白沈玉想要的是什么了,只是...... “你想要的,很难实现。” “我不是打击你,实在是就算是我们愿意让她们出来,她们也未必愿意出来。” 沈玉争锋相对,“首先,你们得把门打开,才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第1512章 “而不是用规章礼教与现实的高墙将她们锁住,定下一个这不能那不能的标准,反而说她们不行!” “没有人天生就行!” “可人人都想像个人一样活着,她们有资格看到这个世界更多的美好和可能!” 许是昨夜那个梦,太过真实太过让她憋闷,沈玉难得动了脾气,盯着楚惊天双眼发红,“你们不能在别人没做之前,就说她不行!” “她们行不行,只有试过才知道!” 楚惊天迎上她发红的眸子,被她震慑住了,“你说得对,刚刚的话的确是我不对,是我欠考虑......” 落座,沉默下来。 乌泱泱的历史上,谁曾当真考虑过呢? 男人们争夺的是天下,女人们争夺的是男人,时间久了他们以为她们的眼界与天下也就是他们的后宅,那方寸之地。 以及,床上的技巧与母凭子贵。 然而女子生而为人,又何须凭借什么才能拥有尊严? 生命本身便是神圣的,值得尊重的。 早上莫名吵了一架,沈玉吃了一半便放下筷子离开了房间,兀自在露台上生闷气。 她爱过萧衍,很清晰。 可是,萧衍给她的深宫却让她窒息,让她宁肯死也想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如果不是沈家开明,让她和沈馨都出来闯,沈馨也不会学识出众,她也走不到今天叱咤风云。这一扇门,是沈缙为她打开的。 那么往后,困住千千万万人的那扇早就腐朽的铁门,就让她去打开! 一股怒火在胸腔里涌动着,她迎风喃喃,“既然我是雏凤,既然我注定了要在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上,那我就要握紧手上的权力和能力,去做我该做的事情!” 这一次,她不想再为了生而为人的自由,去用自己的性命反抗。 她要用别人的血,清洗出属于她们的道路! 楚惊天去找她时,她眼底一片寒芒,有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气势迎面而来,道,“一会儿我去薛家,你去见你的人,做好进宫的安排。” 说完,便往自己屋里走去。 楚惊天扭身,感觉她和从前又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她对登基当皇帝的事情,总是半推半就的,但是现在身上却有种气吞山河的感觉。 她好像,真的把自己的心,放在那个位置上了! 从这一刻开始,才是真正的雏凤归来! 楚惊天不知道她能走到哪一步,但有种强烈的预感:属于她的时代,要到来了! 沈玉整理了一下昨天雪影带来的药材,刚刚把药配好,交给雪影去研磨,等晚上回来制作丸药,外面便传来了琮琤的声音,“公子,薛大公子来接您了!” “让他稍微等一等。” 沈玉起身洗了手,转身出门。 薛子笑在门口赔笑脸,道,“家妹病情紧急,所以一大早就来叨扰公子了,还请公子见谅。” “拿钱办事而已,也没什么好叨扰的。” 沈玉看了他一眼,将擦手的帕子丢进竹篓里,道,“只要你把诊金准备,我这边自然没问题,现在就可以走。” 薛子笑慌忙拿出一沓银票递给她,“都准备了,公子请!” 角落里,楚惊天叹道,“薛子笑引狼入室而不自知,想想真是讽刺。” 第1513章 琮琤道,“是啊,之前薛家算计咱们的时候,可是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这么多年,谁能想到冷徽是他们的人?最后还投靠了太子。” 楚惊天想起这个,心里就有些不舒服,道,“我倒是希望沈玉成功。” 沈玉成功了,就是他成功了。 与阴沟里的蛆合作,不如与沈玉一起光明正大走出一个未来。 因为雪影留下来在处理药草,沈玉带上了江隐,两人一起下了楼。 许是江隐相貌过于初衷,薛子笑瞅了两眼,忍不住问,“这位姑娘是?” 江隐此次来穿女装方便行事,沈玉看了她一眼,道,“她是我的药童,叫玉影。” 薛子笑笑了笑,“公子的药童倾国倾城。” 沈玉冷冷一笑,没多说什么。 江隐戴着面纱,只能看到眼睛,哪里看出来的倾国倾城? 两人下了楼,上了马车。 薛子笑亲自赶着车,往薛家走,道,“北堂公子此次来楚都,还有什么事情要办吗?我薛家在京城,虽然算不上手眼通天,但寻常小事,也能帮上公子的忙。” “若公子不嫌弃的话,我都愿意效劳。” “是吗?” 沈玉睨了他一眼,道,“我这次来,主要是替母亲来探望他的故人。唯一一点,便是本公子养尊处优习惯了,路上难免缺钱花。薛公子若有病人介绍,那本公子倒是感激不尽。” “好说。” 薛子笑笑着应答,心下却唏嘘:原来是个爱财的。 不过也难怪,一来就住在天下楼最高层,一天一千两流水一般撒出去,谁家撑得住? 却不知沈玉在给他下套。 想了想之后,道,“最近,太后娘娘病得严重,皇上遍寻名医,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那太后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若公子愿意进宫,皇上给的诊金,肯定是最多的。” “是吗?太后得病了?” 沈玉嘴角微微一勾,这正是她想要的。 而且,她也确定只要她提出介绍病人,薛子笑肯定会第一个说起宫里的人。 因为昨天和东宫闹了这么一场,薛家和太子表现得都太过明显,以至于让皇帝那边生了芥蒂。薛家想要消除这种芥蒂,肯定就要替皇帝分忧,做一件别人都做不了,又让皇帝焦头烂额的事情。 皇位未必有多在乎太后的死活。 但既然遍寻名医,便证明他至少想要在百姓面前上演一场母慈子孝,好让史官在记录上给他留下一笔。 薛家抓住这个机会,在她的预料当中。 隔着一道车帘,薛子笑看不到她的表情,道,“是啊,太后自打去年秋猎之后,便疾病缠身,这都已经一年了,眼看着今年秋猎要开始了。” “若她还是老样子,今年秋猎恐怕要草草了事,祭司殿那边都说不吉利了。” 沈玉问,“怎么个不吉利法?不是只是生病吗?” “说是去年秋猎,太后在围场上被什么脏东西给冲撞了,可是如今大祭司给她做了好几场法事,也是不见起色。” 沈玉闻言若有所思。 萧衍为什么说她中了邪,但却又驱不了邪? 难不成,他只是借机去太后寝宫,寻找什么东西? 第1514章 沈玉问,“大祭司去了几次了?他不是从九黎圣殿来的吗?驱邪应当也很厉害,九黎来的人,不可能不会巫吧?” “若他当真不会,我都看不起他。” 薛子笑一听她这话,不禁有些汗颜,心道,“这北堂家的传人,当真是世间少有的傲慢。那萧衍来了京城之后,谁不是供着的?” 就连皇上都要给他面子,到了北堂家的人这里,居然看不起人家,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小辈...... 想到这里,劝说道,“大祭司有大祭司的厉害之处,如今在京城几乎是横着走。北堂公子往后遇上他,还是要小心谨慎一些,北堂家不怕九黎,但若是惹上些麻烦,也是影响公子的心情。” 可别到时候,萧衍和北堂非衣打起来,薛家承受了无妄之灾。 沈玉冷哼了声,“当我怕他不成!” 薛子笑一脑门冷汗。 但沈玉也只是演戏,很快言归正传,道,“太后中邪也是萧衍说的,驱邪不成的也是萧衍,他到底行不行啊?” “有没有可能,太后根本不是中邪?” 薛子笑闻言叹道,“那谁能知道呢,反正众说纷纭。刚开始的时候,太医院的人说太后是上了年纪,要不行了。” “后来,阴山派的人来,说太后是冲了煞,也折腾了一番,还是没起色。” “后来,江湖上有人说她中了毒,可是开了药也没用。” “现如今,国师又说她中了邪。” “这不,已经进宫驱邪好几次了,还是没用。跟皇上说,驱邪需要七七四十九天,这才过去没几日呢。” “四十九天?” 沈玉闻言心下冷笑,“看来你们这个国师,也是徒有其表嘛。” “就会故弄玄虚这一套!” “......” 薛子笑不敢说话。 江隐想到什么,低低在她耳边问,“是不是被萧衍下了蛊?” 沈玉点头,“我也是这么怀疑的,如果是这样,那一年前萧衍就已经在这边开始铺排了,宫里肯定有他想要的东西,要么在太后寝宫,他借机进去找。” “要么,就是在其他地方,控制太后帮他找。” 江隐闻言眉心紧皱,低低道,“那你......又把握吗?” 沈玉摇头,“一切都是未知,但是萧衍不也没找到东西么?都在争锋,但我要赢。” 她的身上迸发出一股王者气场。 隐隐的,都影响了赶车的薛子笑。 薛子笑下意识回望一眼,只看到车帘浮动,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而马车已经到了薛家门口,传来薛尚书热切的招呼声,“哎哟,北堂公子到了?快,快请进来!” 马车停了下来。 沈玉掀开车帘,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薛尚书,他圆润的身体盯着一张肥胖的圆脸,看起来笑得八面玲珑,却让沈玉心头的杀意浓厚了几分。 他下了马车,走上前去,“薛尚书笑得很开心嘛,可我听说薛子凌死了?” 冷硬的嗓音,张狂的表情,目中无人。 薛尚书闻言,不禁扭头看了眼院中一人,眼底呈现询问之色,“是不是沈玉?” 沈玉也看向了那人。 很陌生,但看她的眼神却充满探究,从她刚走过来,她就感觉到这道目光不正常。 是从北齐来的么? 第1515章 那人迎上沈玉的目光,眼神微微一窒,恍过神才朝着薛尚书摇摇头。 薛尚书稍稍放松下来,扭头看向沈玉,道,“这不,人死不能复生,也不能扫了北堂公子的兴致是不是?” “公子里面请!” 心里,却早就将沈玉骂了个狗血喷头。 但他没说出来,沈玉也就感觉不到,趾高气昂的进了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不是来给薛凝儿解毒的,是皇帝来巡视自家后院呢。 至于院中那人,她之后更是一个眼神都没再给。 薛尚书慌忙跟上,走到那人跟前不禁又问了一句,“确定不是?” 那人摇头,低低道,“沈玉没这么傲慢,她寻常不显山不露水,只有在想弄死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表现得十分强硬。” “平常,她口碑还挺好的,大家都说她好相处。” 薛尚书摇头,看向前头的沈玉,道,“这人看着,可不好相处。” 他自认没得罪过北堂非衣。 而且刚刚北堂非衣虽然傲慢,但是眼睛里却没有杀意,理应不是沈玉。 若是她,裴玉尘死得那么惨,她一来尚书府,光是气场他肯定都能感觉到。 这般想着,彻底放下心来,随着一起进了屋,招呼道,“快,快给贵客上茶!” 薛子笑鞍前马后,慌忙沏了茶端上去。 沈玉喝了一口,却皱起了眉,“你们管这个叫茶?” “算了吧。” 说着,将茶盏哐当丢桌上,直截了当,“还是先解毒吧,本公子怕在这里再呆下去,会被渴死。” 然后把下巴扬到了天上去。 “......” 薛尚书嘴角一抽,和薛子笑面面相觑,总算领教了他的傲慢。 沈玉是不该这样的。 他又确定了一番。 于是,干巴巴赔笑,道,“那公子这边请......改日,我叫人弄点上好的云雾回来,请公子品尝。” “带路吧。” 沈玉起身,负手往门外走去。 薛子笑慌忙在前头领着,薛尚书陪同在侧,江隐拎着她的药箱子,跟在边上。 转过后院,便到了薛凝儿的院中。 里面传来薛凝儿发疯的声音,“哟,过来嘛!你站那么远干什么?还怕本小姐吃了你不成?” 紧接着,是一道男声,“薛凝儿,你冷静一点!” 楚惊云? 沈玉闻言眉梢一挑,这下稀奇了。 他是有多想娶薛凝儿,才委曲求全......不,他是不得不来薛家,给薛尚书表示诚意,为了冷遇和云州军,这才缠着薛凝儿的! 这狼子野心,都要写在脸上了! 沈玉眼底冷笑一闪而逝,掀开门帘走进去,冷嘲道,“这不是东宫太子么?你是不是中了毒,把薛大小姐当成唯一的解药了啊?” 楚惊云一扭头,就看到一个个头不高,但却傲气十足、长的清秀俊美的小公子朝着他露出讽刺一笑,“如若不然,本公子实在不理解,薛大小姐都给你戴了绿帽子,你怎么还上赶着啊?” “还是说,太子殿下就喜欢旁人用剩下的?” 一句话,把屋里几人全都得罪了个透彻。 楚惊云气得咬牙切齿,盯着她眼珠子都在颤抖,“你就是北堂非衣?” 第1516章 “是啊,怎么了?” 沈玉嘴角上扬,一副气死人的眼神看向他,丝毫没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楚惊云怒火上涌,但终还是忍住了,只是盯着她问,“薛凝儿的毒,你能解?!” 沈玉笑,“能啊,还能替你查一查,她到底还干不干净呢。” “你——” 楚惊云忍无可忍。 薛尚书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但就在两人表达不满之前,沈玉笑了,“太子殿下何必如此着急,我又不是把她给扒了,只需要把脉即可!再说了,难道你不希望她的身子是干净的吗?” 楚惊云被噎死得说不出话。 他当然希望薛凝儿还是干净的。 可若是干净的,那昨天皇上带着所谓的奸夫来,那岂不是栽赃陷害? 若是这样,他和薛家的处境,就难了! 皇帝想要对付他们,已经用上了下三滥的手段,那他们谋划的事情岂不是要加快进度?否则恐怕没有机会了。 一瞬间,楚惊云和薛尚书的脸色都变得十分凝重,薛尚书道,“若北堂公子能查出凝儿是否清白,那我薛家真是感激不尽。” 沈玉一笑,“薛尚书这话说得,你找个有经验的嬷嬷来,照样也能查。” “我北堂非衣虽然爱钱,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也不会因为这个收你一分!” 实际上她的目的原本就是让薛家和太子意识到皇帝对他们的敌意,好让他们提前行动。 那样,她的机会就来了。 但薛尚书和楚惊云并不知她底细,只是被她说的话惊道,楚惊云直接道,“那北堂公子先给他解毒......” 说着,看向薛尚书,“尚书大人借一步说话。” 沈玉睨了眼楚惊云,“怎么,两位都不看着?” 楚惊云脸色微微一变,看了眼薛子笑,道,“这不,有薛大公子么?” “也好。” 沈玉轻哼了一声,走向薛凝儿,“过来,让我给你看看。” 薛凝儿先是愣了一下,之后急不可耐的扑向她,“好俊的公子!快让姐姐来疼你......” “北堂公子,我妹妹她......”薛子笑看着她这个样子,只觉得一阵丢脸,慌忙跟沈玉道歉。 结果话音未落,沈玉手上树根银芒闪过,刹那间薛凝儿像是被定住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等银针拿出来时,薛凝儿已经恢复了正常,茫然看了眼四周,道,“我这是怎么了?” 再看自己手脚上的绳子,更是大惊,看向薛子笑,“哥,你们为什么绑着我啊?我不是嫁给太子殿下了吗?怎么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一看这场面,还有熟悉的闺房,她有些慌了。 薛子笑张了张嘴,一时间无言以对。 片刻,才问,“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薛凝儿一脸懵,“我记得什么?” “她中毒的时候神志不清,自然什么都不记得了。”沈玉睨了眼薛子笑,道,“一会儿,你们再慢慢商量吧。” 说着,朝着薛凝儿,“手给我。” “你——” 薛凝儿打量着她,被她的气度风骨吸引,但却并没有再有半点冒犯,只是道,“这位公子是?” 薛子笑慌忙道,“这是北堂非衣公子,专门请来给你解毒的!” 第1517章 “我中毒了?” 薛凝儿一愣,回神恍恍惚惚,有一点点印象,道,“对,我在轿子里感觉的确有点难受,但是后来的事儿,就完全不记得了。” 说着,看向沈玉,“谢谢非衣公子。” “拿钱办事,不必谢。” 沈玉看着她,“把手伸出来。” 薛凝儿伸出手,沈玉给她把脉,然后薛凝儿脸红了,低头不再吭声。 比起楚惊云,沈玉身上有种温润君子的雅致,但偏生与她的高傲狂娟糅合在一起,形成一股禁欲的、又蛊惑人心的吸引力。 很矛盾,却恰到好处。 尤其是,沈玉抓着她的手,给他把脉的时候,那种感觉就更加强烈。 她的心跳莫名加快,可就在心猿意马时,沈玉却已经松开了她,看向薛子笑,道,“薛凝儿还是完璧之身,若你们不相信,可以找个嬷嬷去验证一下,本公子的事儿办完了。” 薛子笑闻言面色一变,回神赶忙道,“那公子在这里先坐一会儿,我马上去给你拿另一半诊金。” 沈玉一掀衣摆,坐了下来。 薛凝儿不解,忍不住看向她,“非衣公子,刚刚......你什么意思啊?为什么会查我是不是完璧之身?” 一瞬间,脸彻底红透了。 江隐看得嘴角一抽,慌忙道,“你不要误会,是有人说你与人通奸,所以才请我家公子来探查的,你是未来的太子妃,还请自重。” 说着,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看自家公子的眼神,实在是太恶心了。 原本薛凝儿对沈玉的确有那种情不自禁的心思,但是一听江隐说她与人通奸,顿时变了脸色,“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可能......” 江隐打断她,道,“具体情况,你还是出去问你爹,和太子吧。” “我们只是请来的大夫。” 薛凝儿一噎,挣扎两下看向他,道,“你帮我把绳子解开。” 江隐拔剑,斩断了她身上的身子。 薛凝儿赶忙下床,穿上鞋子冲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沈玉和江隐两人。 江隐看向沈玉,低低问道,“那薛凝儿当真是完璧之身?” 沈玉点头,“昨天皇帝带着那奸夫来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对劲儿。因为楚惊天之前说过,太子虽然没有娶妃,但是从四年前他府上就有女人了,而且还不止一个。” “既然他早有女人,那洞房时就不可能判断不出是不是完璧之身。这种情况下,薛凝儿没胆量提前给他戴绿帽。” “就算薛家想让薛凝儿生下别人的血脉,也应该在薛凝儿成为太子妃之后再行动,这样才稳妥。也不会提前让薛凝儿怀胎进东宫。” “所以,我猜测皇帝找来的那个奸夫,就是来嫁祸的,想要毁了薛凝儿和太子的婚事。今天一查薛凝儿脉象,果然是被栽赃的。” “难怪当场斩了奸夫。” 沈玉说着,冷哼一声,道,“这南楚帝野心大,手段狠,但是脑子却不是很好用的样子。” 江隐闻言点头,“这么看起来,他的确不够周全。” 话锋一转,道,“不过也是没想到你来了楚都,若没有你,薛凝儿名声已毁,又中了毒变成了个疯子,这毒旁人还解不了,薛家应该会直接舍弃她,没人再关注她是不是被冤枉。” 第1518章 沈玉道,“毒也是我下的,皇帝即兴发挥,就应该承担冲动的后果。但他这一冲动,的确帮了我的忙,让事情进展更快了。” 江隐看向她,从她眼中看到了一股冷漠的杀意,犹如数九寒冬。 他不由叹了一声,“你还是没有放下雪叟那事儿......” 沈玉心头一颤。 如何能放下呢? 雪叟死得那么惨! 他原本应该看到黑羽卫的事情水落石出,以英雄的姿态站在高位上,封王拜将,名垂青史。 便不说这个,至少他应该安享晚年。 可是这一切,都被薛家、皇帝、皇后、太子等人一盘大棋毁了! 薛子凌对雪叟下手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楚都血流成河。 片刻,她说,“这是因果。” “因已经种下了,果自然就会发生。就好像你春天种下一粒种子,秋天自然就会结出果实,等瓜熟蒂落,才算是因果循环,这事儿彻底了结了。” 江隐便明白,唯有这些人死了,她才会放下雪叟的事情。 要不然,会永远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江隐甚至在想,雪叟是不是故意这么做的?让学沈玉学会一种独属于帝王的铁血锋芒,势不可挡? 他回神问,“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沈玉闻言冷冷一笑,“你也坐下吧,他们要商量一阵子,等薛子笑回来,我们要的结果就到了。” 言语之中,是一种比之前更加笃定的胜券在握。 江隐点点头,在她边上的椅子上坐下。 外面,薛子笑和薛尚书、太子聚在一处,正在激烈的讨论着什么,根本没顾上给沈玉去拿诊金! 诊金的事情,随时都可以。 但是,皇帝手上的剑也随时都会落下来,他们必须要调整策略,重新开始! “北堂公子说,凝儿还是完璧之身,那昨天的大内侍卫就是伪证,皇上的目的就是为了毁掉咱们两家的盟约!” 薛子笑一改在沈玉面前的卑躬屈膝,眼底锋芒凌厉,道,“我怀疑,凝儿身上的毒,也是皇上派人下的!” “我薛家的府兵不能说是很厉害,但是一般人想要进来也并不容易!但是皇上身边有高人,大内侍卫可以轻而易举的进来,不被觉察!” 楚惊云闻言眉心紧皱。 “你的意思是说,父皇表面上答应了我们两家的婚约,实则早就发现了什么,生了忌惮之心,所以才用上了阴招,让我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撕破脸?” 薛子笑点头,“不然他为何要栽赃?” “栽赃一个女子没了清白,这可不是帝王手段!”薛子笑有些生气。 薛尚书的脸色也十分难看,“想不到,高位上多年,他还是和年轻时一样,出手没有下限。” “那现如今,薛尚书有什么打算?” 楚惊云闻言,将主动权给了薛尚书,算是进一步拉拢,“你我如今都在一条船上,我们必须想个法子,一面稳住父皇,一面加快行动!”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打赢这一仗,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薛凝儿没给他戴绿帽子,这事儿让他心里舒服了许多。 第1519章 他盯着薛尚书,很是殷切地道,“父皇这么做,除了怀疑本殿之外,也必定早就猜忌薛家!薛尚书,如今,唯有我们联手,才能拿到主动权!” 薛尚书看向他,眯了眯眼,“那太子殿下的诚意是?” 楚惊云瞳孔微颤抖,咬牙做了决定,“过几日,我便重娶薛凝儿!” “本殿与薛凝儿的婚事,是父皇否决过的!若本殿坚持,父皇定会舍弃本殿!本殿走投无路,只能仰仗尚书大人。” “这样的诚意,够吗?” 他的内心有千万个不甘。 可是如今除了孤注一掷,已经没有了别的办法。 皇帝忌惮,加上昨天那事儿已经埋下祸根,往后他这个太子必定做不长久,皇帝肯定还会找借口将他废黜。 加上这么多年来,他暗中做下的事情破绽不少,万一被翻出蛛丝马迹,就是他的死期。 为今之计,只能先拿到主动权,设计杀了皇帝,以太子的身份顺利登基! 否则,一旦等他被赶出东宫,再想要皇位就费劲儿了! 楚惊云脑海里电光石火闪过这些事情,决定先和薛尚书与虎谋皮,等登基之后再做打算,因此在婚事上一退再退,道,“本殿还可以写下保证,若本殿登基,必为凝儿正名,且封她做后!” “她生下的子嗣,也会成为太子!” 话说到这里,薛尚书心动了,“只要太子殿下说到做到,你我两家自然是一体。臣自当为殿下出力。” 说着,俯首称臣。 楚惊云松了口气,道,“如今,父皇已经猜忌我们了,我们除了要把原先的计划加快速度之外,还要先设法稳住父皇,不知薛大人可有高招?” 薛尚书闻言,问薛子笑,“凝儿身上的毒,解了吗?” 薛子笑道,“解了,我是借着要去拿诊金才出来的。那北堂公子的医术当真天下一绝,就连国师都解不了的毒,她三根银针下去,凝儿立马恢复了正常!” 说着,道,“稳住皇上这个事儿,儿子在回来的路上就想过。” “太后不是病了一年了吗?皇上想用这个跟天下人表孝心,满世界悬赏名医进宫给太后治病,这都拖了这么久,再拖下去,百姓们都要以为他是故弄玄虚,根本不想给治好太后了。” “毕竟,就连我们都觉得,太后怎么可能病到药石无医,谁都没辙了呢?” “他正为这事儿忧心呢,儿子就想着,若北堂公子能解开凝儿身上的毒,那咱们便可以带着他进宫去给太后治病,这样便可解皇上之忧。” “到时候,再跟他服个软,表个忠心,这事儿也就算是暂时过去了。” “至少,北堂公子是咱们找来去治太后的,就算是皇帝再不满,一旦这个消息传出去,他也不能做那过河拆桥恩将仇报的事情,明面上还得忍咱们一段时间。” 薛尚书闻言点头,“真是没想到,那北堂非衣的针灸术,竟然已经到了如此程度。若他当真能为咱们所用,那可谓是如虎添翼。” 薛子笑道,“是啊,这样一个神医,用处可不止这一处。” 说着,看向楚惊云,“等到时候,还可以让他调配药,让皇上死得神不知鬼不觉,这样对咱们更加有利。” 第1520章 楚惊云点头,唏嘘道,“本殿也没想到,世上竟有医术如此出众之人。少年成材,难怪如此傲慢。” 说着,话锋一转担忧道,“只是,此人傲慢疏离,眼高于顶。咱们想要拉拢他,恐怕不容易。” 薛尚书闻言,道,“试一试吧,从这两次接触来看,他喜欢享乐,日子过的穷奢极糜,刚刚我府上拿出的上好的龙井春茶,都被她嫌弃。” “若咱们能寻到一些宝物,给他大量的钱财,或许能用一用。” “最主要的是,我发现他对楚都的杂事不感兴趣,虽然傲慢但是也不贪,心术还算中正。虽然说话难听了一些,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总比包藏祸心的好啊!” 楚惊云点头,咬牙道,“本殿都走到了这一步,倒也不是不能忍。” 又道,“北堂家的人傲慢,多对世俗权位不是很感兴趣,他又是北境少主,偌大北境需要他继承,确实也不会对南楚有什么好贪恋的。” “这样的人,用完了送走,就可以了。” 薛子笑点头,“花钱卖来一用,的确是一把利器。” 薛尚书点头,三人达成了共识,道,“只不过,他若是北境的继承人,那地位便太子殿下还要高,皇上见了他也要给七分面子,殿下往后还是要恭敬一些。” 楚惊云点头,道,“以他的身份,本殿的确是......应该低头。” “那一会儿,我去和她好好说。” 薛尚书点头。 楚惊云拱手,“这个事情,便麻烦岳丈大人了。” 这“岳丈”两个字,又把原本的关系修复了一些。 后面传来薛凝儿的声音,“大哥,大哥!” 薛子笑扫了眼后面,看向楚惊云,道,“一会儿,太子殿下去安抚一下凝儿?” 楚惊云一噎,虽然有些膈应,但还是点头,道,“凝儿那边,本殿回去安抚好。” 薛子笑点头,看向薛尚书,“我去拿诊金,父亲大人去会会北堂非衣。” 薛尚书点头,急匆匆往沈玉这边来。 楚惊云也出去去找薛凝儿,薛子笑去了库房。 沈玉在屋里坐了好一阵子,这才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和薛尚书的声音,道,“真是没想到啊,非衣公子的医术如此出神入化,还以为解毒需要几个时辰呢,原本都准备好药材了,却不想在公子这里根本用不着,倒是叫我白忙活一场!” 说着,满脸赔笑走了进来。 沈玉睨了他一眼,冷哼,“这么说来,还是本公子的错了?” “哪里哪里,”薛尚书赶紧上前,道,“今日公子可是帮了我薛家大忙,往后便是薛家的恩人,恭敬都还来不及呢,哪能有怪公子的道理?”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瓶酒,道,“这酒啊,是我祖父还在的时候埋下的,都已经过去八十多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入公子的口?” 说着,又道,“若公子看得上,还请卖我一个面子,就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吧?” 沈玉看着他眼巴巴的样子,便知道自己已经成功骗过薛家的人和楚惊云,让他们把她彻底当成了北堂家的继承人。 第1521章 她睨了眼薛尚书,道,“看你笑得这么卖力,那就吃一顿吧。” 薛尚书脸上一僵。 这人说话可真是不好听! 但回神飞速赔笑,道,“好好好,多谢北堂公子赏光!” 说着,慌忙出去叫人准备宴席。 江隐看着他这个样子,不禁低低道,“公子,你用的这个身份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啊?这薛尚书好歹一个二品大官,他用得着这么狗腿吗?” 沈玉心头却沉甸甸的,“这身份越好用,往后的路越难走。” 这证明,北堂家的人身份在四国当中有种超然地位,他们可能更强大难以对付。 如果,萧衍用来控制她灵魂的玉扶灵是北堂家的先祖问陈家定做的,那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个东西? 北堂家的人,把那东西给了萧衍,是不是要借刀杀人? 如果是,那北堂家就是她的敌人。 沈玉想着这些,丝毫不得放松。 江隐心中迷惑,不知她这话什么意思。 正要问时,薛尚书回来了,赔笑道,“请了天下楼的厨子,一会儿保准不会叫公子失望。” 沈玉睨了他一眼,道,“叫尚书大人破费了。” 说着,看向他,给他递了个梯子过去,道,“只不过,你殷勤成这样,恐怕不是为了给薛大小姐解毒这种小事儿吧?” “有话直说,本公子不喜欢拐弯抹角的。” 这语气可真硬。 薛尚书唏嘘,但他本就有所求,便赶忙顺着梯子爬过去,道,“实不相瞒,太后娘娘重病一年,皇上焦头烂额。若北堂公子肯赏脸,随我前去医治太后娘娘,那可就太好了!” 沈玉见他上了勾,心下一喜。 但面上却显得十分冷淡疏离,瞥了他一眼道,“那要看报酬,本公子可不是谁都治,尤其是那种试图以势压人的!我堂堂北境之子,还用不着对谁卑躬屈膝!” “那哪儿能呢!” 薛尚书慌忙道,“您是北境来的贵人,别说是我,便是皇上见了,也要给您面子。只要您肯进宫医治太后,别说是我薛家,便是皇上都会给您报酬,这双份的报酬,您看如何?” 沈玉睨了他一眼,道,“皇帝答应了吗?你就敢打包票?我看他可不像是好说话的样子,再说要治的人是太后,总不能拿银钱打发本公子!” 一副还是不情不愿的样子。 薛尚书只觉得头疼,琢磨片刻问道,“那,公子想要什么?” 沈玉看向他,“本公子听说,凤凰印在宫里?” 薛尚书一头冷汗,“公子是冲着这个来的?” 又道,“这东西可是雏凤留下来的,公子若想要这东西的话......” 沈玉冷笑着打断他,“如果不是雏凤留下来的,你觉得本公子会心动?如果你了解雏凤,便会知道我北堂家与她不两立。” “如今雏凤生死未卜,本公子自然要未雨绸缪。那东西落在本公子手上,总比落在旁人手上强!再说,那东西在宫里也不过是块石头,也没见有什么用。” 说着,话锋一转道,“当然,本公子也不是非要那东西,爱给不给,反正我也没多想进宫。” “烦!” 第1522章 “......” 薛尚书被怼得说不出话来,片刻道,“北堂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北堂家和雏凤的事儿,我的确不是很了解。这样吧,这件事情我立即进宫去问问皇上,您看如何?” “到时候,也能给公子一个准确的答复。” 沈玉看着他,没说话。 薛尚书一头冷汗,摸不准她的想法。 直到他快撑不住时,沈玉开了口,“不是,你这口气,怎么倒像是我在找你办事儿啊?” “这......” 薛尚书一听这话,给整不会了,只得解释道,“公子,您莫要误会,是我求您!” “是我求您办事儿啊!” “只是,这事儿我提前准备得不好,还请公子给点时间,让我铺排一番啊!” 心下却一阵无力:这人医术是好,人真的很难搞啊! 沈玉哼了一声,“罢了,看你跟个狗腿子一样,便给你点时间吧。几天?” “太久了,本公子可没什么耐心!” “......”薛尚书飞快思索一翻,试探道,“两、两天如何?” “行吧,最多三天。” 沈玉睨了他一眼,“过时不候。” “是,是!” 薛尚书送了口气,慌忙给她倒酒。 沈玉抿了一口,“这酒倒是不错,八十年陈酿的味道,还是可以的。” “哎哟,公子喜欢就好!” 薛尚书一喜,心道,终于让着祖宗满意了一次。 两人又聊了一阵子。 薛尚书被她搞得都快撑不住了,慌忙让薛子笑顶上去,自己去找楚惊云商量那凤凰印的事儿,“子笑,你快拿上诊金,替我去顶一顶!这人实在是太难应付了,就没有一句话是能好好说的!” “让我喘口气儿,顺便办个事儿。” 薛子笑慌忙拿着诊金去找沈玉。 薛尚书找到楚惊云,叫薛凝儿下去,“你先回去休息,我有些事情,要与太子殿下商量。” 薛凝儿被处境吞山盟海誓抱着安慰过,这会儿虽然觉得婚礼弄成那样十分晦气,但心里还是好受了很多,等着楚惊云再次娶她。 听薛尚书这么一说,便乖巧退下。 楚惊云松了口气,问,“怎么又过来了?北堂非衣那边,什么反应?” 薛尚书一听这话,喘得简直像是刚从虎口逃出来的,顿时嚷嚷起来,“哎哟,你可别提那人多难搞了,他和正常人脑袋不一样啊,你根本不知道他下一句要说什么,但肯定不说人话就是了!” 吐槽完了,这才说正事儿,道,“他可以进宫去太后治病,但条件是要凤凰印啊!” “这凤凰印在国库当中许多年了,就是一块没用的石头。可毕竟是雏凤留下的东西,若让皇上让出来,恐怕有些难。” “而且,一个弄不好,还要被怀疑别有用心啊!” “毕竟,皇上怕雏凤怕得要死。” 薛尚书一阵头疼,“我们要想个法子,让皇上心甘情愿将那东西让出来,给北堂非衣当诊金。” 楚惊云闻言也有些诧异,“他要凤凰印?” 薛尚书闻言问道,“对了,你听说过北堂家和雏凤之间的恩怨吗?他刚刚说,他们和雏凤不两立,什么意思啊?” 第1523章 楚惊云想了想,道,“这事儿,之前听人说起过,好像历史上雏凤之死,多少和北堂家有些好关系吧。虽然不是直接的,但若双方遇上,的确是敌人。” “......难怪。” 薛尚书恍然,道,“这样吧,我在这边先稳住北堂非衣,你出去想法子散播一个消息出去,就说皇上替太后治病只是沽名钓誉,他根本没想让太后活下去,所以这整整一年太后才病得越来越严重。” “这个消息,要尽快传到皇上耳中。” “让他知道,治好太后迫在眉睫,而不是死死守住那块毫无用处的石头!” 楚惊云点头,道,“父皇不是皇祖母亲生,据说我祖母还是皇祖母害死的,父皇虽在皇祖母身边长大,但是生母被害,他确实应该恨着皇祖母。” “但皇祖母对他有养恩,他也要做给外人看。若外面百姓怀疑他表面上孝顺皇祖母,实际上却是想杀了她,对他的威望损伤就太大了。” “北堂非衣这边便麻烦尚书大人了,这事儿我马上去办。” 楚惊云说着,飞快离开了薛家。 薛尚书深吸一口气,暂时没回屋里,坐在院子里想缓口气儿。 沈玉那边,薛子笑陪着。 “不知非衣公子喜欢什么?或者有什么感兴趣的东西,我可以带你去逛逛,也好尽尽地主之谊?” 他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因为眼前这人实在是太难搞,话少,开口就没好话。 沈玉睨了他一眼,道,“看你笑本公子都觉得难受,你弟死了你笑什么?不得不说,你们这些人真虚伪。” “......” 薛子笑嘴角一抽,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最后只得道,“这不,是为了讨公子欢心么......” 沈玉睨了他一眼,道,“那你还是别讨了,我从北齐过来,听说薛子凌死得可惨了,本沈玉千刀万剐,骨头都被喂了狗。” “便是去收尸,都收不着了。” “......” 这下子,薛子笑笑不出来了。 他爹昨天还说,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弟弟的尸体回到南楚,落叶归根。 “公子......在过来的路上见过沈玉?” 薛子凌心如刀割,看向沈玉。 沈玉摇头,“那倒是没见着,北齐内乱,沈玉是宣王府郡主的身份暴露,被暝阳王府那瘸子派人追杀,在安江大坝死了吧?” 说着,摇头道,“可惜啊,本公子难得对一个女人感兴趣,最后却影子都没见着。” “看着那瘸子就觉得晦气!” “......” 薛子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正想着要如何接这话时,沈玉道,“只不过,她死了对本公子也只有好处。” 薛子凌:“......” 他就知道,这人说话摸不着头脑,你根本不知道他的立场到底是什么,反正每句话都很难听。 薛子笑被忽悠得晕头转向,江隐要不是戴着面纱,都快憋不住了。 他也是第一次见沈玉嘴巴这么毒,这么会演戏。 沈玉看时机差不多了,问,“喂,你弟弟那事儿,你们打算怎么办?说出来叫本公子乐呵一下呗!” 薛子凌看着她这个样子,恨不得打死她。 他家人死了,死得凄惨无比,“他”却要乐呵一下,敢情“他”的快乐,全都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呗! 第1524章 但薛子凌想着拉拢她,就不得不忍气吞声,道,“北齐具体的情况,我们还不清楚。想着找阴山的人来招个魂儿,这人不还没到么。” 沈玉哼了一声,一脸的目中无人,“阴山都是一帮装神弄鬼的废物,你找他们还不如找本公子呢。” 薛子凌嘴角一抽,正想借着她的话让她帮帮忙,好把话题接下去。 谁料她话锋一转,哼了一声道,“只不过,这种烂事儿还是不要找本公子的好,本公子可不想跟鬼说话,显得晦气。” “......” 薛子凌一口血差点呕出来。 沈玉却像是没发现自己说话让别人难受一样,又道,“话又说回来,若本公子出手的话,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怕是你们整个薛家送给本公子,都不够请本公子出手的。” “......” 薛子凌不由看了眼窗外,心道,“娘的,厨房的人真是废物,怎么宴席还没准备好,好堵上他这张嘴!” 江隐都快笑死了,低低在沈玉耳边道,“他要熬不住了。” 沈玉闻言看向薛子凌,道,“你们府上的厨子都是废物吧,本公子都快饿死了。” 薛子凌:“......” 本来憋了一口气,一张口突然灵机一动,慌忙道,“公子息怒,我这就去看看!” 说完,狼追来了一般逃了! 转瞬,屋里又只剩下沈玉和江隐。 江隐笑得弯了腰,半天才直起来,“公子,你这样要把薛家父子玩死。” 沈玉脸上倒是半点笑意都没有,“演戏要演全套,此局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江隐正色,笑不出来了。 薛子笑跑去找到了薛尚书,一屁股坐在他边上,焦头烂额道,“他肯定不是沈玉!他要是沈玉我都跟他姓,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我要是打得过他,我能把他打的满地找牙!” “赶紧办完事儿,把这祖宗送走吧。” “太欠了!” “要不是他武功好,医术好,北堂家恐怕早就把他掐死了吧!” “北堂那一家子,能忍受这样一个少主,也是厉害了啊!恐怕个个都胸痹了吧!” “哎哟气死我了!” 吐槽了一箩筐,这才停歇下来,抓起桌上的凉茶灌了下去。 薛尚书也一阵头疼,头疼的同时也确实放松了下来,“他不是沈玉,那咱们就安全了。” “希望沈玉是真的死在了安江大坝吧。” 薛子笑闻言,道,“刚刚,北堂非衣也说沈玉死了。” 薛尚书看向他。 薛子笑正色,道,“他还说,子陵......死在了沈玉手上,千刀万剐,尸骨都被喂了狗。” 气氛一下子沉闷了下去。 薛尚书双拳紧握,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可怜我儿......我真想将那沈玉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又问,“阴山那边,有消息传来了吗?” 薛子笑道,“暂时还没有,估计要几天吧。只不过刚刚,北堂非衣说阴山都是一群废物,还不如让他出手呢。” “他也会这个?” 薛尚书愣了一下,明显有些惊讶。 薛子笑道,“就算是会,也请不动。他都放话了,说把薛家都送给他,也不够他出手!” 又气得骂了起来,“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欠的人!” “沈玉要是这么欠,早就被捏死在侯府了,还让她在朝堂上兴风作浪,哼!” 第1525章 沈玉这一番演戏之后,薛家父子坚信,北堂非衣绝不是沈玉,沈玉就算是没死,现如今应该还在北齐,只要等阴山的人来招魂,便能知道薛子凌死的细节,甚至还有可能知道北齐现在的局势。 到时候,沈玉到底有没有死,就明明白白了。 两人磨蹭到了厨房做好饭菜,这才挤出笑容,送上来一大桌子。 沈玉倒也没客气。 薛子笑腆着脸问,“不知这饭菜,可还合公子口味?” 沈玉瞥了眼一桌子的在珍馐佳肴,道,“勉勉强强吧!放这么多的盐,是把卖烟的打死了吧?上天生万物,万物都有它的美妙滋味,可惜啊,都被祸害了。” “这厨子,不如干脆去吃盐,他知道什么叫百般滋味吗?” “......” 薛子笑一噎,他就不应该多嘴。 最后,终于消停了下来。 薛尚书慌忙言归正传,眼巴巴看着沈玉,道,“那公子,太后娘娘那边,您看?” 瞥了他一眼,“凤凰印的事情,薛尚书又能做得了主了?” 薛尚书冷汗,慌忙道,“那公子的意思就是,只要皇上愿意把凤凰印给您,您就会出手对不对?” 沈玉道,“勉强去一去吧。” 薛尚书终于松了口气,道,“那就多谢公子赏脸了!来,这一杯我敬公子,三日之后,我叫子笑去接您进宫!” 却不知此举是在给薛家挖坑。 沈玉面无表情,举杯朝着他意思了一下,一饮而尽,起身道,“本公子还有事,便先走了,下次换个厨子吧。” “......”薛尚书想死。 把人送出去之后,才踹了门槛一脚,咬牙切齿道,“吃吃吃,怎么不吃死你!还换个厨子,我换你个鬼!” 薛子笑亦长长出了口气,道,“等太后的事情办成,可别请了。最多去茶楼请他喝杯茶,他爱嫌弃谁嫌弃谁。” 薛尚书道,“现在就等太子的消息了。” 说着,去找薛凝儿。 门外雪影的马车等着,沈玉与江隐两人上去之后,江隐忍不住笑出来,“今天这一遭,可把薛家父子两人给气死了!” “气得还在后面。” 沈玉脸上却并无半点笑意,算计人是她的长项,但并不代表她爱算计人。若雪叟没有死得那么惨,她根本用不着处心积虑来这一遭。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几个月来,她手上沾满了人的血,有的是主动的,有的是被动的,有时候主动被动都分不清楚,这些血就像是陈年的污垢一样,随时随刻都在侵蚀她的内心。 虽不至于在夜深人静时做噩梦,但也不会太好受就是了。 江隐看着她的样子,也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沈玉天性是善良的。 如今走到这一步,多少是逼不得已? 确实也没什么好骄傲得意的。 马车到了天下楼时,门外便有人小心翼翼迎了上来,做贼似的问,“非、非衣公子在里面吧?” 江隐一把掀开车帘,便看见一道人影鬼鬼祟祟躲在一棵合抱的大榕树下,脸上苦哈哈的,看上去都快哭出来了。 第1526章 不是年将军又是谁? 江隐第一次见他,不认识。 于是看向沈玉,“这位是?” 沈玉一笑,道,“南楚皇帝的御前侍卫年将军......”话锋一转,看向年将军,“年将军来的很及时嘛。” 年将军都快哭了,“这要命的事儿,能不及时吗?” 他中了沈玉的毒,每天都要拿药。 一天不来,就只能等死。 沈玉笑了一声,跳下马车上楼,道,“来得好啊,我正好有事儿找你商量。这事儿你要是办得好,不仅够你把毒解了,还能送你一场荣华富贵。” 年将军小跑跟着她,闻言心头一个激灵。 荣华富贵? 岂不是说楚惊天要对皇位下手了? 但人多眼杂,他也不敢直接说,只得打哈哈道,“那敢情好,敢情好!” 三人上了楼,便遇上了等在楼梯口的楚惊天。他看沈玉的表情有些复杂,道,“太监那边安排好了,我回来的路上,遇见到处都在疯传,说我父皇想救皇祖母是假......” “薛尚书和太子那边,中招了?” 他是真的没想到,沈玉出手这么迅速,去了一趟薛家就拿捏住了尚书府和东宫,让太子心甘情愿为她办事,自己往套子里钻。 年将军听得云里雾里,只感觉山雨欲来风满楼,一时间说不上什么心情,只得看向沈玉 沈玉倒是一脸的风轻云淡,道,“三天之后我会进宫。云州军那边,你可以传消息回去了。” “嗯。” 楚惊天点头,都不知说什么好。 她有种胜券在握,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气势在身上,寻常人等根本无法忤逆,随着相处时间越长,他自己也无法抗拒。 于是招呼年将军,“里面请吧,三天后的事情,还要麻烦年将军行方便。” 年将军冷汗直冒,却已经上了贼船,想下都下不来。 三人进了屋,楚惊天出去找姬尧和慕容修,等大家都聚齐了,沈玉开口,“现在,我们来确认一下细节吧。” 众人点头。 楚惊天道,“你来安排吧,我们照做就是。” 他已经不想在挣扎了,只想躺着赢了这一场。 沈玉摊开图,道,“三天后,我会跟着薛尚书进宫,设法让他和皇后去商量,你安排的公公替我去做一件事情......” 楚惊天边听边点头,“这个事情交给我。” 沈玉看向慕容修,“等到了午后,你就把薛家与太子勾结,想要毒死皇上篡位的消息放出去,但不要太明显......” “我有分寸。” 慕容修点头。 年将军有些懵了,“那我呢?” “你后天在宫里随机应变,我会告诉你怎么做......今天晚上回去,你要送一个消息给皇帝,告诉他云州军已经在冷徽手上,而冷徽是太子的人,如果皇帝问你证据,你就把这个交给他。” 沈玉说着,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给他。 年将军打开一看,愕然瞪大眼睛,“这、这。这怎么是太子的笔迹?” “你只管去办就是。” 沈玉没多解释什么,太子的笔迹是她从在钦州缴获的书信当中获得的。 第1527章 她学了温四海的手艺,虽然伪造几十年前的东西不容易,但是伪造一两年之内的书信,还是很简单的。 而太子给冷家兄弟这封信,是在两个月之前的。 她伪造出来,没有丝毫破绽。 年将军惊出一脑门冷汗,看她的眼神像是见了鬼,半天才回神,道,“行,我今天晚上回去,便将这个呈上去,就说书信是从随州过来的,正巧皇上今天让我去驿站......” “那麻烦将军了。” 沈玉笑着,又加了一把火,道,“顺带着,回去可以告诉皇帝,京城有人怀疑二皇子功高盖主,皇上明知太子想要借刀杀人,却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自己儿子尚且如此,何况对待太后了!” “......” 年将军听得心惊胆战,不由问道,“非衣公子,三天后......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怎么感觉,事情有些不妙呢? 沈玉将解药的瓶子轻轻推到他跟前,道,“将军只管去做,做完了享受成果不好么?” 说着,嘴角一勾,“若是办不好,明天的解药,可就没了。” 年将军差点哭出来,“你这是逼良为娼啊!” 沈玉笑,“说不定,我这是为民除害呢!” 年将军:“......行,您说什么都对。” 下意识看了眼楚惊天,见楚惊天一脸钦佩地听沈玉吩咐,他还有什么好反抗的? 楚惊天和姬尧都怂了,他区区一个御前侍卫,自然不够资格质疑她。 这事儿就这样说定,年将军拿着药瓶子,憋了哭劲儿去办事。 沈玉看向其他人,“都回去躺着吧,明天我还有事儿......今晚要是天没塌下来就别喊我。” “......行。”楚惊天与姬尧等人对视一眼,转身出了门。 沈玉洗漱一番,回到床上去休息。 明天她要去找萧衍,萧衍的皮影人对她的计划颇为重要。要是有,成功力十之八九。若是没有,只有六成胜算。 但萧衍不好对付,明天制定有一场硬仗要打,她要养精蓄锐。 而且,若拿到了皮影人,一旦事发萧衍自己也脱不开干系,他只能哑巴吃黄连。 沈玉冷哼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夜色逐渐降临,楚都华灯初上,闹市里有一些奇怪的风声不胫而走,莫名其妙的,便有人开始议论楚惊天战功赫赫、如今却狡兔死走狗烹。 也有人在说太后的病。 说到最后,难免联想到皇帝和太后的关系,还有当年皇帝登基时的龌龊手段。 繁华当中,莫名夹杂了一股子危险。 年将军从驿站回来,调换了驿站的书信,揣怀里往宫里走,听着这些风言风语感到喉头发紧,紧张莫名。 乱了,全乱了! 就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半个时辰之后,他出现在了皇帝的御书房里,“回禀陛下,随州传来的消息。” 说着,将信封双手呈上。 大太监接过信封递给皇帝,皇帝一边拆一边道,“若无意外,下个月朕就可以召回冷徽,收回军权了。” 话刚说完,看到信上的笔迹面色大变,“混账!他们怎么敢!” 第1528章 年将军低着头,不敢多说什么。 那信是太子写给冷徽的,上面密谋了如何害死楚惊天,又如何拿到军权,再与薛家、皇后联合,谋杀皇帝,提前登基...... 这种种,写得都不是很明白。 但却刚刚好。 写得太清楚,会让皇帝猜忌是不是有人故意送这个来兴风作浪;写得太隐晦,又看不出什么所以然。 这封信恰到好处。 太子暗中的许诺、谋划,意图,甚至得意的小心思,全都隐隐透露出来,正好符合他最近的一言一行,狼子野心! 皇帝气得抽搐,大太监吓一跳。 年将军只能装傻,问,“陛下,信上说什么了?” 皇帝一看他迷茫的眼神,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这群废物!朕养着你们有什么用!东宫那个白眼狼都谋随州军,想要害死朕了!你们对此,却是一无所知,让他走到今天这一步!” 说着,抓起桌上的砚台,便朝着他脸上砸了过来。 年将军不敢躲,只能哐当跪地,“皇上息怒!” 这一跪,也算是堪堪躲过那砚台。 砚台在对面书架上砸了个四分五裂,皇帝气得只喘息,半天才阴沉着一张脸,咬牙切齿道,“朕将他当储君,事事都帮着他!” “他倒是好,暗算老二也就罢了!” “现如今,还暗算到了朕身上!” 骂了好一阵子,这才稍微消停下来,黑着脸道,“你去,差人盯着东宫,朕倒要看看,接下来他还想做什么!” “是!” 年将军领命,赶紧跑。 大殿内,只剩下皇帝气急败坏的呼吸声,喘得跟老黄牛一样。 大太监试探着道,“陛下,若太子殿下当真有此心思,那薛家、阴山和大祭司那边,可就都不能信了!” 薛家和冷家是一体,都跟着太子。 之前两家还打算联姻,皇帝牺牲了一个大内侍卫栽赃给薛凝儿,才毁了这婚事。 还有一个阴山派的弟子薛子凌,之前还打算入祭司殿。 今天早上,才传来他的死讯。 皇帝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谁料晚上却接到这样一个消息,当真是叫人坐立不安! 还有现如今祭司殿那位...... 皇帝眯了眯眼,琢磨道,“是啊,那萧衍也是太子引荐,从九黎来的。此人会各种离奇手段,如今在朝中无人挟制,若他站在太子那边,朕便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此时,才想到后悔,道,“早知如此,朕就不该纵容太子,对老二下手。” 这老二,自然指的是楚惊天。 可如今,楚惊天生死未卜...... 一时间,便是连那大太监都不敢贸然说什么了,毕竟对楚惊天动手,可是皇帝自己点的头,如今满街都还贴着缉捕令,到处捉拿他呢。 倒是皇帝有些怀念楚惊天,道,“老二虽然桀骜,但也从未暗中玩过这些下三滥的......” 如今却已是覆水难收。 而这还没有完。 辗转反侧一夜之后,第二天早朝上,便有朝臣开始兴风作浪,说外面谣言四起,说他想要治好太后是假,想要折磨死她才是真。 甚至,还当着众人的面,问他太后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治了一年都还没动静。 第1529章 最后,薛尚书上前谏言,说,“陛下,此时臣或许能帮陛下分忧!臣前几日,认识了北堂家的公子,他医术超绝,就是人有些傲慢,若皇上愿意让他进宫,给太后医治的话,臣便想法子,将他带进来。” 皇帝盯着薛尚书,恨不得掐死他。 但是眼下众目睽睽,他要是拒绝,便应了那外面的谣言,是根本没想着治好太后,只想让她生不如死。 没法子,他只得答应道,“那就麻烦薛爱卿了!只要能治好母妃,别说是他傲慢,便是他想要朕给他跪下,朕也是愿意的。” 薛尚书嗤之以鼻,慌忙跪地道,“那他是万万不敢的,就算是他想要叫谁跪下,理应也是臣替陛下去办这个事情!” “陛下乃九五之尊,岂能受辱!” 皇帝看着他的样子,微微眯了眯眼,道,“行,那你去找找他吧。” “臣定不辱命!” 皇帝不想看他这个嘴脸,若不是忙着要平息外面的谣言,他根本不想再用薛家。 因此,瞥了他一眼之后,话锋一转,问,“京城近日,可有二皇子的消息?” 众人纷纷摇头。 “没有,自打下了通缉令之后,城门口便始终严查,没有任何可疑人物混进来,更别说是二皇子了。” “那姬尧呢?” 皇帝心情复杂。 楚惊天手握重兵,他忌惮楚惊天,又想着战云枭已经残废了,随州也用不着楚惊天这般出色的将领去对付战云枭,因此才默许楚惊云借刀杀人。 如今才发现,自己养虎为患,亲自砍断了臂膀让楚惊云和薛家、冷家等人兴风作浪...... 再加上祭司殿来了个萧衍,无人节制更是一团乱麻。 至于姬尧,他本是忠于他的。 可他却听信楚惊云谗言,当他是二皇子党羽,于是一起下了通缉令...... 现如今,这两人都杳无音讯,当真叫人着急。 而下面这些人一问三不知,摇头道,“也没有他的消息,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皇帝若有所思,“难道他们当真去了九黎?” 说着,看向站在最前方的萧衍,“大祭司是从九黎来的,九黎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萧衍一愣,有些诧异道,“他们去了九黎?皇上拿来的消息?” 他都没收到九黎传信。 皇帝一看他这个样子,心里不禁生了嫌隙,脸色难看道,“前几日随州传来的消息,说他们回到南楚之后,便直奔九黎那边去了!” “朕本以为,以大祭司的能力,查到他们的行踪再也简单不过!” 现在,他甚至都担心,楚惊天和姬尧两人到了随州之后,被楚惊云、冷徽、萧衍等人勾结,抓了起来,直接绑去了九黎!” 而九黎之前,还发生过妖后祸国那事儿! 若妖后的后代卷土重来,对他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一时间,朝堂上风声鹤唳。 萧衍莫名被怀疑,也憋了一肚子气,道,“九黎那边,本座会立即传消息回去,十天之内给陛下一个交代!” 若不是他要等的人还没露面不能打草惊蛇,他都恨不得上前,一把捏死这狗皇帝了! 第1530章 皇帝多少也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心中难免不忿,因此脸色也没多好看,草草宣布早朝结束。 薛尚书从宫里出来,追上萧衍试探道,“大祭司,难不成二皇子那群人,当真去了九黎?他们去干什么啊?” 萧衍气不打一处来,“你问本座,本座问谁去?” 说完,甩袖离开。 薛尚书碰了一鼻子灰,摸着胡须目送他背影离开,琢磨道,“太奇怪了,要是楚惊天当真去了九黎,那岂不是说萧衍是二皇子一党?” 不行,他得马上去见楚惊云。 不仅仅是京城这边要抓紧,九黎那边也要先下手为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若萧衍真的站在楚惊天那边,事情就麻烦了。 现在最重要的,一是要先稳住皇帝,设法夺权。二是要在楚惊天卷土重来之前,提前杀了他。 薛尚书爬上马车,赶紧对薛子笑道,“绕道,去东宫!” ...... 对面茶楼上,沈玉打量着这边的情况,问楚惊天,“能看出来他们这是去哪儿了吗?” 楚惊天琢磨道,“不是回薛家的路,也不是去天下楼的,一时看不出去了哪儿。但若事情按照你的计划发展,他应该是去东宫了。” “东宫?” 沈玉回神,“原来是绕道避嫌,我说呢。” 说着,冷笑一声,道,“走吧,回天下楼,是是时候让薛梅芗出面了。” 楚惊天点头,跟着她下楼,“如果没有意外,太子应该很快会派人前往九黎。但我不在九黎,他们想找人必定会误伤萧衍的人,一不小心还会被萧衍认为是东宫在查他。” 说着,打量沈玉侧脸,道,“你该不会......从让年将军传出我们去了九黎那会儿,便已经开始算计着离间萧衍和东宫了吧?” 沈玉道,“那时候我们对楚都的情况一无所知,我自然要想办法把水搅浑,只有让他们动起来,我们才能看清楚他们各自的立场,找到机会。” “啧啧啧——” 楚惊天简直无话可说,朝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沈玉脸上却无半点得意之色,她在想着下一步的计划,同时琢磨着,南楚那妖后也去了九黎,她的后代和萧衍又是什么关系? 事情依旧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而且牵扯到九黎,便还有裴玉尘、随添香、东方离三人。 虽然他们已经闹得很不愉快,但是如果遇上了,还是有很多麻烦要处理。 而且,原本在东方离身边的孙采薇,如今却出现在了萧衍面前......那东方离人呢? 死了? 还是已经被萧衍控制 九黎那边,又发生了什么? 沈玉让东宫派人去九黎,也存了通过他们去查九黎的想法。等那些人回来,东宫太子差不多就已经完蛋了,只要她抓了这些人,就能审出九黎的消息。 这也是没办法的选择。 她能用的人手有限,只能借用楚惊云的人了。 心事重重到了天下楼,沈玉第一时间去找了薛梅芗。 她上次被抓之后,便被五花大绑着,一直有暗卫盯着她。 关押她的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灯,短短一两天她已经急疯了,听见开门的声音立即嚷嚷起来,“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第1531章 她大口喘息着,犹如一条溺水的鱼。 光线透进来,沈玉看向她,道,“把她带走。” 楚惊天上前,亲自拎起了薛梅芗,跟上去。 薛梅芗挣扎着,“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她的眼睛里满是惊恐,沈玉却没有回答她,只是进屋问雪影,“药都处理好了吗?” 雪影高兴地好了,“好了!都好了!” “行,那你们下去吧。” 沈玉没再多说什么。 楚惊天看着她,有些迷惑,“你这是要干什么?” “很好奇?”沈玉扭头睨了他一眼,“好奇的话,留下也行。” 楚惊天一乐,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沈玉检查了一下药品,对雪影道,“去把她的脸洗干净。” 薛梅芗一脸惊恐,“沈玉,你想干什么!” “做个面具而已,不用那么紧张。”沈玉瞥了她一眼,问,“这些年,你和阴山派其实也有联系吧?来南楚的路上,我一直不明白钦州有一条商路虽然往楚都来,但货却没进楚都,那到哪儿去了?” “现在,才想明白,那些东西是去了阴山。对吗?” 她看着薛梅芗,眼底露出一丝丝笑意,“阴山派要派人下山了,你若是能画下那人的像,我就给你一条活路,如何?” “你想干什么!” 薛梅芗重复着这句话,神魂俱颤。 沈玉却没回答她,只是道,“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画风一转,道,“我也不是非你不可。毕竟这几日,你哥和你侄子都像个哈巴狗一样,求着我帮忙呢。如果我让他们引荐一下那阴山派的人,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拒绝。” “毕竟,他们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上,需要我打通关卡......” 薛梅芗听得浑身冰凉。 她不知道这几日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很清楚沈玉的目的:她这次来,是想要灭了薛家,给裴玉尘报仇的! 如今薛家引狼入室...... 后果她不敢想。 最后,盯着沈玉道,“我要是画了那人的像,你当真放我走?” 首先,她得出去。 出去一切才有转机! 薛梅芗的想法,沈玉一清二楚,她笑了一声,道,“我沈玉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作数过。” 楚惊天闻言一笑,“这一点本殿可以作证。” 薛梅芗脸色难看至极,她既不相信沈玉,也不相信楚惊天,最后只得咬牙,道,“行,我画。” “给她准备笔墨。” 沈玉看了眼雪影。 雪影送了文房四宝上来,薛梅芗没法子,只得画了一张人像,递给雪影,“阴山派的老祖,就是他。但是如果没有薛家的信物,他是不会见你们的,你们要是说话不算话......” 沈玉笑,“谁说我要见他们了?” “那你......” 薛梅芗拿不定主意。 沈玉没理会她,雪影已经上前,强行帮她洗了脸。 沈玉拿着调制好的东西,上前做面具。 液体缓缓在薛梅芗脸上凝固,冰凉的感觉让她入坠冰窖,她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沈玉道,“就现在。” 她从她脸上取下面具,嘴角微微一勾,道,“带着她去换身衣裳,放她回去吧。” 第1532章 “你真的放我走?” 这下子,反倒是薛梅芗有些愣住了,她看着沈玉完全不肯相信。 “怎么,不想走?” 沈玉瞥了她一眼,“不想走就算......” 话没说完,被薛梅芗赶紧打断,“走!” 但直觉告诉她,沈玉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放她离开。 等她走了,楚惊天问沈玉,“真让她走?她知道的,可是太多了。” 沈玉闻言,道,“叫琮琤跟着,看她先去见谁,见谁抓谁。” “......”楚惊天一噎,“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行,我去安排。” 走到门口,又问了句,“那薛梅芗还抓吗?” 卫臻道,“抓啊,还记得上次孙采薇身上的衣服么?你去弄一套,抓她的时候穿上,尽量叫人看见,然后放个消息出去,就说薛梅芗被祭司殿的人抓走了。” “......” 楚惊天当场无语。 “坑还是你坑。”说完,转身飞快去办。 沈玉深吸一口气,推开窗看向远处的祭司殿,想着萧衍和战云枭之间的事情,心情复杂。 世上当真有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吗? 若萧衍脸上是面具,他倒也能够理解,可是他脸上光滑如玉,体内也没有蛊虫的痕迹,这证明他本来就长这样,而且也没有像是东方忌那样换过脸。 那战云枭也没换过。 上次她近距离观察过,这两人若站在一起,若再摆出一样的姿态的话,多半连她都要分不清谁是谁。 还好性子不同。 她打算明天去找一趟萧衍,一来是去拿皮影人,二来再去一探虚实。 等从祭司殿回来之后,便可以去阴山派下山的路上堵着了。 无论如何,现在都还不是让薛家成功招魂的时候。若他们问了灵,必定打乱她的计划。而且她对这个阴山派也很好奇。 ...... 一夜无话。 到了次日一早,楚惊天来找她,眼神古怪,道,“薛梅芗出去之后,第一个去找的居然不是薛尚书,而是这个人。” 说着,将一个男人丢在了她面前。 沈玉打量着这个男人,见他年龄和孟执差不多,不禁生起一个猜测,笑道,“你才是薛梅芗的丈夫吧?” 此言一出,不仅地上那人瞪大了眼睛,便是楚惊天都愣住了,“什么?他是薛梅芗的丈夫?可薛梅芗不是和孟执一起生活了许多年吗?” “她是孟夫人啊!” 沈玉一声冷笑,“她就是个派去钦州的奸细罢了,若对孟执有半分真心,又怎会暗中写下这么多书信呢?” 沈玉转身,从包袱里面拿出一沓纸,丢在那人身上。 楚惊天捡起来一看,愣住了,“这你从哪里弄来的?” 沈玉道,“上次在钦州去查他们的情报站的时候,暗卫发现的。起初我以为这些信不是薛梅芗写的,但是后来觉得不对,如果不是她,谁会把这些私人的东西存在情报站里面呢?” “除非,是这个站点的主子。” “......”楚惊天翻看着那些信,差点惊掉了下巴,“这还有情诗呢,若是叫孟执发现,能当场气得背过气去。” 说着,看向地上那男人,“这也是狠人啊,怎么自己的妻子都能拱手送人当我卧底?” 沈玉冷笑一声,看着那男的,问,“说吧,你是谁?替谁办事的?” 第1533章 那男人黑着脸,闻言低下头干脆不肯开口。 “硬骨头?” 沈玉没时间跟他耗着,眯了眯眼直接丢了个药给楚惊天,“给他吃吧。” 楚惊天早就习惯了沈玉把他当属下使唤,他也心甘情愿。 接过药,当场捏开那男人嘴巴,塞了进去。 “你是谁?” 沈玉重复了刚刚的问题。 男人眼神有些涣散,挣扎片刻终于开口,“我叫崔晋。” “你主子是谁?” “太后娘娘。” “太后?”一瞬间,沈玉和楚惊天都有些惊讶。 楚惊天惊讶道,“居然是皇祖母身边的人,实在是太奇怪了。可是皇祖母怎么会掺和这些事情呢?” 沈玉也觉得奇怪,琢磨片刻,问他,“太后让你把薛梅芗弄到北齐去,她想干什么?这事儿,皇上知道吗?” 男人闻言哼笑一声,“太后娘娘做事儿,怎么会让他知道?他就是个伪君子罢了,太后娘娘恨不得杀了他!” 沈玉看了眼楚惊天。 楚惊天道,“父皇不是皇祖母亲生的,皇祖母亲生的两个皇叔,全都死了。一个病死的,一个重伤死的,但也有人怀疑是被父皇杀死的。” “因此,我们送消息出去,说父皇并不是真心想要治好皇祖母,很多人便信了。” 沈玉恍然,原来是当年争夺皇位时的龌龊事儿,只是现如今皇帝登基已经是定局,太后一把年纪却还在忙这个,为谁谋划? 有没有可能,太后的病是装的? 沈玉心中突然生了警觉,问,“太后和九黎什么关系?” 让她和楚惊天跌破眼镜的消息来了! 那男人说,“传说病死的太子殿下还活着,这些年来一直在九黎。太后娘娘是为了太子殿下谋划。” “那萧衍呢?” 楚惊天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那人说起萧衍,反倒迟疑起来,片刻才道,“萧衍本就是九黎人,至于他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知道。但是太后娘娘答应了,若萧衍支持她孙儿登基,便帮萧衍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但是现在太后娘娘病的重,时不时的记不清事情,一直也没找到那东西,所以还在拖延着。” “那太后生病到底什么情况?”沈玉可真是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原来南楚乱局,丝毫也没比北齐好多少。 那人道,“太后娘娘生病......具体也不清楚的,但是太后娘娘自己觉得,她是被皇上下了毒,因此一直好不了。皇上压根就没想着把毒给她解了,就想让她慢慢死掉。” 沈玉闻言,看向了楚惊天,“今天早朝,可有消息传来?” 楚惊天道,“我的人传来消息,说父皇已经答应,让薛尚书带你进宫。薛尚书估计还要再去一趟,毕竟还得说凤凰印的事儿。” “那他是相信我解不了那毒,还是逼不得已才做出的退让?”沈玉有些遗憾,如果今天一早她在朝堂上,就必定能看清皇帝的想法。 可惜,这里是南楚朝堂。 她就算是可以易容顶替,也不值得去冒险。 这事儿,楚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沈玉却很快有了新的想法,道,“这样吧,你想法子,把太后之子在九黎的事儿传出去,我倒要看看皇帝和萧衍之间还能不能和平相处。” 第1534章 楚惊天闻言唏嘘,“父皇要是知道萧衍背后还藏着太后的儿子,肯定如坐针毡,再也不会相信萧衍说的半个字,只会和他反着来。” “我们现在最大的阻力是萧衍,”沈玉道,“只要皇帝不相信他,我们成功的把握就有十成。只不过,事后你想要登基,恐怕得面临南楚乱局。” 楚惊天闻言眼睛眨了眨,道,“那你就送佛送到西,帮我将九黎那边也解决了呗,大不了事成之后,九黎直接给你,你想自立为王也好,想带去北齐随你。“ 沈玉哼笑一声,“你倒是打的好主意,九黎最不好掌控,丢给我干脆省了麻烦。” 楚惊天笑,“能者多劳,谁让你厉害呢?” 沈玉对他的马屁不放在心上,问跪在地上那人,道,“太后什么打算?她要如何让她孙子登基?她孙子叫什么名字?” 崔晋闻言道,“太后娘娘的打算我也不太清楚,但皇长孙的名字我知道,他叫楚衍。” 楚惊天闻言大惊,“你说他是吏部侍郎楚衍?!” “正是。” “......” 这下子,就连沈玉都惊到了,回神笑道,“你们这南楚朝堂,也跟个筛子一样啊。怎么还叫人用皇族的姓,直接混到吏部侍郎的位置上去了?不愧和东方忌一样,都是九黎出来的,操手段都是一样的。” “......”楚惊天面色复杂,有些一言难尽,道,“说起这个吏部侍郎,乃是六年前的状元,此人文韬武略,行事干练,我父皇都还夸赞过他许多回,这短短几年便成了朝中新贵,大家甚至默认一旦新皇登基,他就是丞相的人选。” 却不想,人家不是要当丞相,人家是冲着皇位来的。 沈玉听着他这话笑了一声,“你这么一夸,我也觉得他适合当皇帝。” 楚惊天一愣,回神后急眼了,“哎我说沈玉,你可不能这个样子啊,你我现在是盟友,怎么说也是过命的交情了,你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你这个样子本殿可就伤心了!” “哈哈——” 沈玉一乐,笑出声来。 楚惊天嚷嚷声戛然而止,红了脸,才知道沈玉是在逗他,回神指着沈玉,道,“你这个女人,心肯定是黑的。” 沈玉难得开怀,起身道,“把他先关起来吧,趁着还有时间,我要去一趟祭司殿,你陪我一起去。” 相互有个照应。 毕竟,萧衍不好对付。 楚惊天点头,“行......只不过,你让我传递的消息包括楚衍吗?” 沈玉摇头,“暂时不要提楚衍,等我处理完阴山派的事情,去会会他。” 楚惊天点头离开。 片刻之后回来,陪着沈玉一起前往祭司殿。 此时祭司殿当中。 萧衍正坐在窗户边上,琢磨着一个皮影人,皮影人长得和他一模一样,还差一点点就要做完。 一道黑影出现在他身后,忍不住问道,“主上,您当真要把这个送给北堂非衣吗?这可是您自己的皮影人,万一惹出事端来......” 萧衍没说话,抬眼看了一眼窗口。 秋光从窗口涌进来,恍若开启了某种古老的通道,他心中涌上一股难言的复杂和纠结,突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这世上最美好的是光,最难握的,也是光。” 沈玉刚上去,便听见这么一句,不禁笑道,“哟,大祭司还在伤春悲秋呢?这是想起了什么?” 第1535章 说着,一把拉开了窗户。 双手交叉,往窗棂上一撑,扶着下巴看向对桌坐着的人,笑,“以前听我祖父说起云凰的事儿,觉得颇为稀奇。” 说着,细细打量他眉眼,笑得比外面的阳光还要灿烂,“难不成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忘不了她?” 说着,抬手一拍他肩膀,“话说,区区一个女人而已,用得着这么执着吗?” 身后楚惊天看得目瞪口呆。 就她演成这样,谁能想到她是沈玉呢?比他一个男的都还放得开。 萧衍凝眉盯着她,手上的刻刀还停留在皮影边缘,却是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在看了他片刻之后,低头继续刻,道,“你来得倒是挺早的。” “哼。” 沈玉哼笑一声,低头看向那皮影,嘴角上扬,“给我刻的?” 萧衍依旧没说话。 阳光穿过窗户,落在他散落的长发上,泛起盈盈光泽,男人垂眸专注的样子,看上去甚至透出一些美好,一瞬间又勾起了沈玉脑海里的画面。 好像记得在很久远很久远的过去,她也曾经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忙着什么。 那时候岁月静好。 只可惜,后来不一样了。 一时间,她说不清楚对眼前的人到底什么感觉,恍惚问了句,“还差多少?” “等半个时辰。” 他瓮声瓮气地回答,并没有抬头,“皮影可以给你用,但是仅限于在楚都,你走之前还给我。” “真小气。” 沈玉一笑,“不过也无所谓,我这个人对什么都厌倦得快,说不定玩两天就不想玩了,早早还给你。” 说着,突然伸手戳了他一下,神秘兮兮道,“喂,你要找的那东西,找到了没?” 男人手一抖,刀尖瞬间划破了指腹,血落在了皮影上,皮影上的阳光闪烁一下,光影短暂有些扭曲,但转瞬恢复平静。 他抬眼看向沈玉,似有些生气。 沈玉却皮笑肉不笑,道,“你可快点找哦,别叫人捷足先登了!到时候,连累我北堂家也遭殃!” 男人闻言哼笑一声,“我还以为,北堂家到了你手上,没那么像缩头乌龟了呢!” 沈玉嘴角一抽。 什么意思? 北堂家以前是缩头乌龟? 可分明从薛尚书和楚惊天的说法来看,他们都很忌惮北堂家这北境之主。 但她是沈玉,又不是北堂。 因此也无所谓,闻言哼了一声道,“要不是你非要抓着她不放,我北堂家也不至于这样不是么?” 说着,突然往萧衍跟前一凑,道,“要不这样,我看你还是别追着她到处跑了,我们找个机会把她给杀了,往后一了百了。” 萧衍身上的气息变了。 他抬眼看向她,眯起了眼,“北堂非衣,是不是本座对你太客气了?” 沈玉一怔,什么意思? “怎么,我说错了?”眉梢一挑,道,“还是说,云凰虐你千百遍,你爱她依旧如初恋啊?人家可是死都不愿意与你在一起的。” 萧衍眸子眯了眯,“你不懂。” 片刻,又道,“我不希望再从你口中听到她的名字。” 说完,又低头继续刻皮影了。 第1536章 沈玉没再打搅他,静静看着他刻皮影,直到他刻完了,才问了句,“我说要你的皮影,你就给我啊?” 男人这才抬眸,静静看向她。 很奇怪的感觉。 他总感觉眼前人很特殊,但每次探查时,都发现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可想要拒绝他,却十分困难。 从理智上而言,他根本不应该答应给他皮影人。 何况还是他自己。 可直觉又告诉他,他应该为她刻皮影人,把他自己的皮影人送给他。 总不能说,云凰灵魂四分五裂之后,她失去了过往的记忆,还转世成了一个男子吧? 就算是这样,也对不上号。 许久,他兀自摇摇头,把皮影递给沈玉,道,“拿着皮影走,不要再来烦我。” 沈玉一把拿过皮影人,笑,“喲,你一把年纪了,还挺自恋的嘛!把自己刻得这么俊,难不成是想着出去勾引谁?” 萧衍根本没有想到他说出这种话,闻言怒瞪着她,咬牙切齿,“北堂非衣,是不是本座给你脸了?” 脑海里却是另一个声音,略微失望:若是云凰,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沈玉看着他微怒的样子,心情略微有些复杂,咧嘴一笑,道,“难不成,你一个爷爷辈的,还能对我一个晚辈出手不成?” “......” 萧衍双拳紧握,气得胸膛有些起伏。 他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 这么多年了,他始终心如止水,唯有在思念她的时候情绪才会有所波动,怎么遇上北堂家这小子,就忍不住了呢? 沈玉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才演成这个样子,但此时看到他隐忍的表情,心头莫名其妙竟抽痛一下。 那眼神,为什么和她之前气战云枭之后,战云枭受伤的样子那么像呢? 她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于是勾唇一笑,道,“算了算了,别生气嘛,我就是随口一说。” 说着,举起手上的皮影人,道,“谢了哦。” 说着,转身往回走。 萧衍气不过,丢了一件黑色的披风过去,沉声道,“裹着一点,这么抱着下去,成何体统!” 他的皮影很特殊。 如果幻化成人形,会和他一模一样,无论是说话还是表情,都要如出一辙。这样逼真的东西,被一个少年抱走,怎么都感觉有些奇怪。 理智告诉他不该把自己的皮影给北堂家这小子。 可内心却总是难掩一种冲动,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要拒绝。 内心深处隐秘的爱意,和求不得涌上心头,让他心口微微抽痛,连带着灵魂都有些颤抖。 恍惚间,又想到当年云凰神魂俱散的场景,只觉得心如刀绞。 “对不起。” 他低下头,深深闭上了双眼。 “啥?”前头,沈玉突然听见一句,诧异回头看向他,“对不起?” 男人蓦然回神,恼羞成怒,“滚!” 沈玉一笑,又将手上的东西举了举,道,“你还没告诉我怎么用呢!” “自己琢磨!” 不知为何,一丝丝烫意涌上脸庞,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什么叫怎么用呢? 那皮影可是他自己! 第1537章 沈玉没再皮,抱着皮影下了山。 萧衍看着她把自己的皮影人抱在怀里的样子,灵魂深处感觉到一丝丝微妙的悸动,等回神时又觉得莫名其妙。 他爱云凰,万古不变。 怎么会对一个少年产生了这种奇怪的感应? 身后,黑影再一次出现,道,“主上,他......到底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奴感觉,主上对他,比对任何都要宽容。”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见过他家主上这个样子,对一个人隐忍、纵容,看着看着就失了神的模样,还让对方一再挑战自己的底线。 萧衍眉心紧皱,“也有可能,他是云凰......某一个灵魂碎片。” 黑影一僵,“那他变成了男人,主上要对他进行抽魂吗?” 男人蓦地浑身一紧,扭头看向他,眼神犹如深渊,变得狰狞,“滚出去!” 黑影吓一跳,飞快消失。 萧衍闭上了双眼,缓缓跪倒在地,头痛欲裂。 紧握的双拳撑在地面上,浑身颤抖。 许久摊开掌心,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颤声道,“云凰,朕要如何......才能抓住你?” 上次用玉扶灵逼她回来,让她神魂俱散,如今他怎敢再用这般极端的手段? 可若不强求,又如何能让她回来? 一股难言的痛苦将他撅住,他面容扭曲的滚做一团,抱着脑袋蜷缩在大殿中央,许久都没有爬起来,只在嘴巴里喃喃,“难道,当年你说的......是对的么?” “难道,只有你,才配和她站在一起么?” “你们......都背弃了我!” ...... 一股莫名其妙的难过,在下山的时候笼罩在沈玉心头,她脸上吊儿郎当的笑意一点点消失,许久都没吭声。 前脚还为了她精彩的表演鼓掌的楚惊天,此时看她忧心忡忡的模样,不禁也有些懵了,“你刚刚不好挺开心的吗?这会儿是怎么了?” 沈玉眉心紧皱,半晌才说出自己的感觉,“很奇怪,我感觉萧衍就是战云枭。” “什么?” 楚惊天一脚踩空,差点没从山路上滚下去。 一把扶住边上的树,这才稳住身形,惊道,“他怎么会是战云枭呢?战云枭还残着啊,而且如果他来楚都的话,肯定会第一时间来见你。” “就算不是这样,时间上也对不上号啊。” “你我从北齐离开的时候,战云枭还在那边。可萧衍在两个月之前就来了楚都,而且这两人性格完全不一样,怎么可能是同一人呢?” 这一切沈玉都知道。 但她摇了摇头,道,“是直觉。” “仿佛灵魂的指引。” “......” 楚惊天看着她的样子,想辩解什么又说不出口,最后沉默好久之后,才道,“如果他们两个是同一个人,难道是一个灵魂分成了两半分别投胎了不成?” “这太离奇了!” “我也不知道。”沈玉摇头,“也许,等他们两人碰面了,一切就都清晰了。” 低头看向怀中的皮影人,她的心情复杂至极,有种古老的情愫似乎从灵魂深处复苏了。 她似乎自始至终都在渴望着什么。 而这个东西,似乎要呼之欲出了。 至于是什么,答案或许就在战云枭身上! 第1538章 沈玉看向北边,有种迫切想要见到战云枭的冲动,但同时也有一点点担忧—— 假设,战云枭和萧衍是同一个人怎么办? 假设,他们背后,藏着她无法接受的秘密,又怎么办? 最让她感到焦灼的事情,是她需要取萧衍身上的血,来给战云枭解蛊。 若真的如楚惊天所言,他们的灵魂是同一人,那她参与进来还合适吗? 沈玉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了。 一路上,她都没再说什么。 楚惊天也感觉到了一种身处迷雾般的进退维谷,而且越想越觉得可怕,“我也有一种诡异的感觉,萧衍好像在纵容你,对你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宠溺。” 沈玉看向他,“纵容?宠溺?” 楚惊天挠了挠脑袋,“我知道这样说可能不合适,但是感觉就是这么个感觉。” 沈玉自己,其实也有那种感觉。 那种感觉,非但没有让她感到放松,反而更紧张了。 如果萧衍对她当真有纵容和宠溺,那就证明他已经在怀疑她的身份了,只是还没最后确定。到时候,若他纠缠不休,她和战云枭又怎么交代? 原本,只是她和战云枭之间的爱。 现在却变成了三个人的狗血故事,让她进退两难,更难的是,如果萧衍和战云枭是同一个灵魂的两半,她爱不能全爱,杀不能全杀,怎么办? 若他们合一,那到底是萧衍还是战云枭? 她又怎么面对? 萧衍是她曾经以自杀为代价逃离的人,战云枭是她发过誓要誓死守护的人。 萧衍是两千年前独断专行、囚禁她的暴君,战云枭是守护了她两世并为她付出生命的挚爱...... 沈玉心脏,逐渐像是被一团乱麻给缠住了。 直到回到天下楼,薛子笑从前头迎过来的时候,她才回神。 “非衣公子手上这是?” 薛子笑看着她怀中抱着的东西,感到有些好奇—— 看着像个人,但却薄薄的一片,被黑色披风裹着,看不清楚里面的东西。 沈玉强行将脑海中的杂念排除,道,“只是一个人偶罢了,练习施针用的......薛公子好奇心很强嘛!” 转瞬之间,又恢复到了眼高于顶的傲慢模样。 薛子笑嘴角一抽,刚刚乍一看到她的时候,他还以为这人终于有个人样儿了,谁知一开口原形毕露。 他赶忙道,“不不不,就是随口一问......我来,是想跟公子说,皇上已经答应将凤凰印给你了,你看哪天进宫去比较合适?” “喲,效率不错呢。” 沈玉戏谑睨了他一眼,道,“不知薛尚书觉得何时进宫啊?反正本公子是无所谓。” 说着,便要上楼。 薛子笑赶忙追上去,道,“我父亲的意思是,这事儿宜早不宜迟,要不......就明天?” “......行。” 沈玉瞳孔微微眯了眯,道,“那明天再来找我吧,别跟上来了。” 说着,头也没回。 薛子笑无语,站在楼梯上有些下不来台,好歹双方合作,她逐客令下得仿佛赶苍蝇,这合适吗? 但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也只能生生忍了这口气,转身回去。 沈玉进屋之后,才吩咐雪影出去,让她帮忙定制一个一人高的皮箱,就说药箱子。 主要还是用来装这个人偶。 第1539章 雪影拿着钱离开。 沈玉站在窗口,看着薛子笑的马车离开之后,问楚惊天,“姬尧回来了吗?” “我去看看。”楚惊天转身出去。 沈玉等了一会儿,姬尧与楚惊天走了进来,姬尧道,“阴山那边的消息打听到了,如果没意外的话,明天一早阴山派那老祖宗就进城了。” “消息确定吗?” 沈玉问。 姬尧点头,“基本确定,阴山派几个弟子中午在天下楼二层订了房间,说是今天晚上出发,去接人。” “很好,晚上我们三人一起跟上去。” 沈玉眯了眯眼,道,“你们二人换个面具。” 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两个面具丢给他们。 “那你呢?” 楚惊天一愣。 沈玉拿出一张面具给自己贴上,然后楚惊天和姬尧讶然,“你打算用薛梅芗的身份去?” 沈玉点头,“出其不意,一招致胜,免得浪费时间。” “那简单了。” 原本还有些紧张的楚惊天一下子放松下来,“只要你能靠近他,直接一把毒药下去,即便是个大罗神仙,也要阴沟里翻船。” 三人说好,各自回去休息。 因着晚上有行动,沈玉下午睡了一觉,到了傍晚才醒来。 雪影已经吩咐人送了晚饭上来。 沈玉吃完之后,开始摆弄那个皮影人,想着如何使用它。 折腾好半天,也没发现什么秘密。 最后没法子,只得死马当作活马医,心道,“要不试试通灵?” 于是闭上眼睛,伸手握住那皮影一只手,试图用心念去连接它。 这握着握着,感觉就不对了。 掌心里的皮革突然有了温度,饱满起来! 是皮肤的感觉! 人的皮肤的感觉! 还有人的......手的感觉! 那种感觉无比熟悉,她牵着战云枭的手的时候,就是这样子! 沈玉心下一惊,猛地睁眼,便看到面前站着一个玄衣男子,身材颀长,面容英俊,一双幽邃如深海的眼睛正看着她,眼底好似埋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和战云枭一模一样! 也和萧衍一模一样! 一瞬间,沈玉松开他的手,猛地后撤两步,惊得心跳加速,快要从胸膛里冲出来。 原来皮影人当真可以变成人! 这是......真的还是幻象? 她有些不确定,屏气凝神上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是......萧衍还是战云枭?” 触感真实,没有丝毫破绽! 但他开口,却将沈玉吓一跳,道,“我是萧衍,也是战云枭。” “......”沈玉只觉得脑子嗡一声,指着自己问他,“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一股极致的紧张袭上心头—— 萧衍本体能感觉到这个皮影的反应,知道他在说什么,做什么吗? 她突然有些不确定。 好在,皮影看了她一会儿,只是皱眉迷惑道,“感觉你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哪里熟悉?” 沈玉追问。 皮影人说,“像......云凰。” 顿了顿,又迷惑摇头,“但又不像。” “哪里像哪里不像?”沈玉感觉这个皮影人有些意思,或许可以问出萧衍的一些信息。 第1540章 皮影琢磨片刻,逼真的样子甚至让沈玉对战云枭的思念之情汹涌起来,让她想要拥抱他。 许久,他才道,“感觉上像,但是行为不像。” “那云凰应该是什么样子?” 沈玉感觉,自己演戏还是比较逼真的,萧衍果然可以感应到自己,但是因为她演得太好,让他反倒迷惑了。 但同时也突然明白,萧衍为何愿意送一个他自己的皮影人给她了! 因为,这个皮影人也可以当成一个卧底,埋葬在她身边,试探她的虚实! 果然,能走到这一步的,别管表面上如何,暗地里哥哥都不是省油的灯。 现如今,皮影人已经到她手上,她该问的也都问了,如果萧衍能感知皮影人的动静,那他该知道也已经知道了,如果不能,那她继续问下去也没关系。 既然牌都已经打到了明面上,前因后果她干脆就问个清楚! 沈玉看了眼对面的沙漏,感觉还有些时间,便伸手轻轻戳了下这个皮影人,笑着问道,“快,告诉我云凰是什么样子的?” 因为警惕,她恢复了之前见萧衍时那种贱兮兮的模样,拿出一个糖果给皮影人,道,“你要是讲得好,这个给你吃。” 眼底满是八卦之情。 祭司殿中,原本垂死梦中惊坐起,细细感知着皮影人的萧衍刚进入状态,眼看着就要确定北堂非衣到底是不是云凰了,但下一秒却发现不对劲儿! 因为,他感受的情绪和云凰不贴切! 云凰绝不会用这种八卦的心态去打探她和自己之间的事情。 但鉴于之前猜测北堂非衣很可能是云凰“失忆的一个灵魂碎片”的猜测,他决定继续感受下去。 这边,皮影人满眼伤痛地垂眸道,“若是云凰见了我,定会恨不得将我大卸八块,挫骨扬灰,又怎会......这样与我开玩笑呢?” 沈玉看着他这个样子,一股源自灵魂的痛感传遍全身,牵得心口都有些发疼。 她不禁皱了皱眉。 身体和灵魂深处的感觉清晰地告诉她,她爱过萧衍,而且刻骨铭心。 只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她是为了自由自杀的。 她强忍了这股情绪,调笑道,“哟哟哟,看起来还挺深情的嘛!” 说着,把糖往他嘴里一塞,笑着道,“那你讲讲你们之间的故事呗,将得精彩的话,有奖励哦!” 她俏皮眨眼,一脸八卦。 祭司殿里的人心口犹如被捅了一刀,疼得刻骨。面前的皮影人亦表情痛苦,沉默许久才沙哑道,“不讲。” 居然拒绝了她。 沈玉一噎,“啧啧,太没趣了,那你为什么说战云枭是你,萧衍也是你?” 皮影人又迟疑了。 眼底痛苦难以掩饰,也牵动着沈玉的心疼。 祭司殿当中,萧衍眉心紧皱,不知道北堂非衣为何要问这种问题,但抱着试探、或者某一种乞怜的心态,他说了真相。 哽咽好一阵子,皮影人抬眼看向她,眼底沁满泪意,道,“云凰死后,萧衍不堪打击,灵魂分裂,一半成了战云枭,一半成了......现在的萧衍。” 第1541章 沈玉如遭雷击,堪堪稳住自己的情绪,问道,“怎么会这样?人的灵魂还能自主分裂吗?” 皮影人低头,又沉默了下来。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表情好像是愤怒,又好像是无力和绝望,又仿佛夹杂着某种试探和希冀,陷入一种很混乱的情绪状态,仿佛又无数个声音在他脑海里打架。 同样的,祭司殿当中,萧衍的反应也一模一样。 他到底要不要告诉北堂非衣? 如果他是云凰的灵魂碎片,若他告诉她,他是为了她才挥剑裂魂,一分为二的,会不会唤起他的记忆,让她回头看他一眼?看到他也在为她拼命改变?还是会嗤之以鼻,觉得他下贱? 若他不是,会不会把他的事情传出去,叫世人嘲笑? 种种为难,最后还是被心底那细微却又坚不可催的一丝丝渴望击败,最后他拿出了自己最卑微的姿态,说出自己的痛苦与牺牲,试图唤醒她的爱,和一点点回头的可能。 皮影人缓缓地,眼眶发红地看向了沈玉,哽咽道,“云凰离开萧衍,是为了自由。可是在萧衍的心里,有一个无法打败的心魔,一个想要牢牢控制住她,占据她的心魔。” “是这个心魔,逼死了云凰。” “云凰死后,萧衍悲痛欲绝,立下血誓,祭献自己换她转世重生,并将自己的灵魂劈为两半,一半是那个想要控制她的心魔,一个是......她想要的爱人的模样。” “一个,是如今的萧衍。” “一个,是北齐的战云枭。” 沈玉整个人都呆住了,内心的震颤犹如火山爆发,爱与恨在这一瞬间都陷入混乱和混沌,她有些失神地道,“也就是说,现在的萧衍就是那个想要控制云凰的心魔?” 她强撑着,没让自己的嗓音颤抖。 如果是,她该怎么对待这个心魔? 沈玉突然陷入了一种一时半刻很难想明白的困局。 祭司殿中的人又沉默了。 他跪坐在大殿中央披头散发,整个人都像个落魄的乞丐,眼泪止不住地从脸上往下流,一滴滴砸在冰冷的石板上。 一种绝无仅有的孤独与被舍弃的难过将他吞噬,好像同时吞噬了他曾经亘古不变的偏执与霸道,一根脆弱无比,但又强韧的小草逐渐破土而出,敲碎了那坚如磐石的帝王高傲。 他屈起身体,双手捂住脸,额头触地颤抖起来,泪水顺着指缝汩汩涌出,犹如进入了幻梦一般。 梦里他只是一个弱小无助的孩子,颤声道,“不是,不是的,我早就不想控制她了,我只求她回头看一眼,哪怕只是看一眼......” 与此同时,沈玉面前的皮影人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说出了这些话。 沈玉看着蜷缩成一团跪在地上的人,有种想要夺门而逃的惊慌! 从未有过的惊慌! 心疼,无比的心痛,夹杂着那绵延两千年的爱恋一股脑袭来,让她无法招架! 最可怕的是,现在战云枭和萧衍,分成了两个人啊! 她该怎么办? 她转身,几乎本能般走出去好几步。 第1542章 快到门口时,才猛然被理智拉回来,转身强撑着道,“啧啧啧,还以为能听到一个精彩的故事呢,没想到啊,却看到了一个可怜鬼。” 明明是故作坚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祭司殿里的人再也无法坚持,心痛到几乎死去。 失败了! 他不是云凰! 他还是没能找到她,只给了旁人一次看笑话的机会! 沈玉也撑不下去了。 慌忙道,“罢了罢了,也不是什么精彩的故事嘛,本公子不喜欢这种要死要活的,还是睡觉去咯!” 说着,赶忙将眼前人变回了皮影人。 皮影人往地上一倒,薄薄的犹如一张纸。 沈玉在地上坐下来,伸手抚上他的面庞,似乎还能感觉到他泪水的余温,过往犹如潮水一般被唤醒,涌上心头。 她爱过萧衍的。 他们曾是青梅竹马的兄妹,也曾是曾并肩沙场的战友,曾踏遍山河,也曾将这种美好的感情,变成了帝王与囚鸟的悲剧。 最后,你死我亡。 就在前几日,她得知他在找玉扶灵之后心惊胆战,以为他要找到这个东西,再次囚禁她。却没想到,事情与她想的有些出入。 更没想到,他和战云枭是同一个灵魂。 如果是同一个灵魂,那一切就顺理成章。 沈玉想到战云枭对她的守护、纵容、尊重、包容一切一切,都不像是这个时代的男人,都让她感到他是如此的与众不同,是她唯一会爱的男人。 却不想,这时萧衍为何重新寻回她,心甘情愿斩裂自己的灵魂,经历过这世上最可怕的裂魂之痛,生生为她捏出了一个她想要的完美恋人! 沈玉的心在颤抖。 现在怎么办? 这种情况,战云枭又会怎么想? 第一次,她产生了想逃离这个世界的怯懦,原来在朝堂上深谋远虑,远比在感情上做得完美容易太多。 她心乱如麻,忘记了时间。 直到外面响起敲门声,“非衣公子,阴山的弟子要出发了,咱们走吧。” 沈玉这才回过神来,收了皮影人藏好,戴好面具换好衣裳,走了出去。 面具遮掩了她真实的情绪,但还是被楚惊天感觉到了,“你今天状态不对,这样去真的没问题吗?” 两人也算是过命的交情。 沈玉看向他,欲言又止。 片刻,才道,“我遇上了一个无解的难题,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楚惊天一想就明白了,“萧衍就是战云枭?” “是也不是。” 沈玉摇头,“他们是一个灵魂,两具身体,我突然......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两人了。” “......”楚惊天饶是早有心理准备,这会儿还是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谁都知道,沈玉重情义,专一。 她为了战云枭,和身边每一个追求她的男人划清界限,把关系说得清清楚楚。 现在,却遇上一个前夫找来...... 他想安慰她,却也不知道怎么办,最后只得开了个玩笑,道,“要不,照单全收?” “反正你将来是要做女帝的,两个都收了,一个当凤后,一个当贵妃,齐人之美!” 但以他对沈玉的了解,她多半做不到。 第1543章 沈玉一声没吭,她的确做不到。 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陷入这样的困境之中,不知何去何从。 只不过时间不等人,她也来不及多想,楼下传来了低低的说话声,“文书带好了吗?一会儿出城的时候要用,最近戒严严重,不然咱们不好出去。” 可见他们轻功不太行,从城墙翻出去有难度。 沈玉站在楼梯口,看了眼楚惊天和姬尧,道,“一会儿,我们走城墙。” 两人点头,姬尧道,“就是回来的路上,会有点麻烦,最好从祭司殿后山回来,毕竟要带着一个人,很容易引起城墙上巡逻兵的注意。” 沈玉点点头,抿着嘴巴没说话。 她现在想起祭司殿那边,就有种恨不得逃走的感觉。 楚惊天看着她这个样子,问,“要不,写信让战云枭过来?他自己的事情,让他自己解决?” “走吧。” 沈玉没回答他的问题,下了楼。 楚惊天便知道她不愿意再提这个问题,只好跟着下去。 阴山派的弟子趁着夜色,往南边的城门口走去,沈玉等人尾随在后面,当他们去城门口叫门的时候,沈玉等人趁着巡逻兵去询问他们,翻墙出去,落在城外的林子里等着他们。 片刻之后,这些人出来,往南边而去。 三人紧随其后。 到了距离城门有些距离的树林里,沈玉走上前去,道,“各位,等一下。” 前头几人没反应过来,扭头一看身后月光里站着三个人,不由一愣,“你谁啊?这大半夜的,闹鬼呢!” “过路人,问个路。” 沈玉上前,捏碎了手上的药丸。 三人猝不及防,正要说什么,只觉得脑袋一晕,当场栽倒在地。 沈玉走上前,抬脚踹了踹其中一人的脸,道,“你们去接人?” “你神经病啊,我为什么要告诉......”那人来气当场开骂,话没说完就被沈玉一脚踹晕了过去。 沈玉没在理会他,看向另外两个,“接谁?在哪里等?” 两人见沈玉不是善茬,其中一个胖子皱眉,道,“我可告诉你啊,我们是阴山派的弟子,你可不要乱来,否则的话......” 沈玉手起剑落。 他的脑袋就滚了出去,滴血的剑刃正对着剩下那尖嘴猴腮男子的脸,她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他。 那人吓破了胆,没想到胖子报出自己的山头,还会被人一剑砍头,这下子是一点都不敢忤逆,直接垂头丧气道,“接我家老祖,在前面的拜月台......” “换衣服。” 沈玉睨了眼姬尧和楚惊天。 楚惊天点头,上前把那人打晕,三两下扒了他们身上的衣服,和姬尧两人换上。 沈玉把一个瓶子丢给了他,“去拜月台,到了你上。” 楚惊天点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换衣服?” 沈玉睨了眼地上的尸体,“太脏了,不换。” “......也对。”楚惊天只得附和,“你和我们不一样......” 想了想,直接把这两人和一具尸体拖进森林中,道,“要不,直接都灭口吧?” “行。” 沈玉站在原地没动。 楚惊天唏嘘了一声,把三人处理掉,挖了个坑埋了,又忍不住问沈玉,“一会儿上去怎么说?” 第1544章 “你自己想。” 沈玉显然不想琢磨这个事情,“反正夜里黑,你只要在他发现你不是阴山派弟子之前,把这药下了,就行。” 说着,拿出三个解药,一人一个分了。 楚惊天点头,三人飞快赶往拜月台,姬尧不由问道,“你让二殿下上,那你呢?你可是薛梅芗啊!” 沈玉想说,自己有一点点不太舒服。 但那种不舒服却又很难琢磨清楚,她自己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反正就是没心情去做这个事情,最后囫囵掩饰过去,道,“我有点肚子疼。” “吃坏了?”楚惊天一愣,看向她。 “也许吧。”沈玉没多说。 她的心跳有些不太正常,脑子里也有些乱哄哄的,好像什么东西要被唤醒了。 三人又走了大概一刻钟的样子,终于到了拜月台。 上面没有人,只有月色普照大地。 沈玉按住眉心,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忘了那老东西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你先休息一下。”楚惊天以为她真的肚子疼,问,“带药了吗?” “......吃了。” 沈玉敷衍过去,脑海里却越来越乱了。 一个声音在仰天长啸,“凰儿!我只不过就是想和你一起度过这一生罢了,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怪我!都怪我!” “我知你倔强,便不该逼你!”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听信北堂皓那个老东西的话!” 脑海里突然有什么东西,炸了! 五颜六色的光闪过,传来男人撕心裂肺的声音,“什么玉扶灵!它就不该存在在这个世上!” “凰儿,对不起!” “对不起......” “......裂我之魂,斩三千心魔,换你重生,愿来生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有人在哭,撕心裂肺。 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好奇怪! 沈玉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下,青石板的地面上,有古老的纹路蔓延开来,在月华之下隐隐泛起冷光...... 好像就是这里! 就是这里,萧衍跪在这阵纹的中间,拔剑斩心魔,用了古老巫祝的诅咒,诅咒自己永生永世不得靠近她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另一半灵魂与她恩爱相守。 他就跪在这样的月色里,鲜血染红了身上的蟒袍,披头散发,喃喃,“若你重生,一定一定不要忘记,有一个......你始终想要的夫君,在路上等着你。” 血泪从他的双眼落下来,他嗓音沙哑至极,痛不欲生,“也有一个,永生永世偏执的我,在日日夜夜求而不得,痛不欲生......就当是我对你造成伤害的报应。” “对不起。” “对不起......” 一股刻骨铭心的疼,从骨子里涌了上来,沈玉浑身颤抖起来,陷入幻境感知不到外面任何人,她抬手抚上他的脸,心口发颤,“萧衍......” 她爱过他! 爱过他的! 眼泪止不住的涌了出来,她为了自由魂飞魄散,是往他心口扎刀子。他为了让她重聚魂魄,为了以她想要的样子陪伴她左右,生生裂魂,给自己下了诅咒,又何尝不是在让她心痛? 可他们的爱情,怎么好好地,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第1545章 沈玉缓缓地,在拜月台的中央跪下来,伸手想去抱抱他,但画面却像是月光一样,散了。 回神眼前空荡荡一片,除了面色诡异地楚惊天和姬尧,什么都没有。 “你怎么了?” 楚惊天看着她,感觉到不对劲儿了,“你这样子,应该不是肚子疼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玉起身,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看到了一些幻象,不过已经好了。” 嗓音是哽咽沙哑的,心里依旧非常难受,但理智清醒了,看了眼前方,道,“人还没来吗?” 楚惊天正要说话,沈玉却看到前方林间走出一黑袍道人,道,“来了。” 楚惊天与姬尧两人转身,相互对视一眼,道,“我上前去。” 说着,把头上的斗篷往下微微一拉,快步走上前去,紧张地掌心出了汗—— 他不知道来的这几人,见了这老头的面会怎么称呼,因此只能加快脚步,冲上去之后便下了药! 那老头见他风风火火上前,不由一愣,“你急急忙忙做什么?见了人也不知道问,下山几日玩傻了?” “是啊,傻了。” 楚惊天顿住脚步,朝他勾唇一笑。 露出脸来,那老头才发现眼前这张面太陌生,根本不是自己家的弟子。 感觉不对劲儿心生警惕,正要防备结果发现脚下一软,人已经站不稳了,“你——” “阴山派的老祖宗?和薛子凌什么关系?” 他话没说完,就被上前的沈玉打断,沈玉一脚踹在他腿上,把他踹倒之后,脚碾在了他脸上。 那老头目眦欲裂,看到她的脸时瞪大眼睛,“薛梅芗?是你?” “你是疯了不成?” 他震惊地盯着沈玉,想要反抗发现身上内力已经消散,就连拿出符咒的力气都没有......可是薛梅芗怎么回事? “你不在钦州潜伏,跑来这里发疯干什么?你忘了吗?薛子凌是你亲自送上山的!”他的眼珠子在颤抖,话说出口才意识到不对劲儿,“不,不对!” “薛梅芗不会武功!” “你不是她!” “猜对了。”沈玉冷笑一声,撕了脸上的面具,“早知道根本没用,就不戴着破东西了,闷得难受。” 她露出一张清丽的脸,脸上还有些稚气,但眼底的锋芒却叫人不敢小觑,“薛家想找你给薛子凌招魂问灵,本公子觉得好奇,想欣赏一下阴山派的手法,要不你给本公子表演一个?” “你是谁?” 那老道人一听脸都绿了,尤其是被一个晚辈踩在脚下,更觉得屈辱无比,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但却因中了毒无能为力,只能盯着她咬牙切齿,“阴山派何时得罪了阁下?你要如此对待老夫?!” “可得罪大了。” 沈玉眼底一片寒意,“你的得意门生薛子凌,虐杀了本公子的师父。我看他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因此今天我也想让你尝尝我师父受的罪,将你千刀万剐,保证你身上没有一丝肉还能保持意识清醒!” 她的杀意,在这一刻彻底被激发了。 那老道反抗无门,此时一条命被她捏在手上,一听这话脸都绿了,骇然道,“你是裴玉尘的弟子?” “你是沈玉?!” 第1546章 “是啊,我是沈玉。” 沈玉盯着他,“看起来,我师父和薛子凌的事情,你清楚得很嘛!” 话音未落,一剑下去,他半条腿直接没了。 “啊!” 老道人一声惨叫直冲云霄,看着自己断掉的双腿和汩汩涌出的鲜血,眼珠子都颤抖了起来,“你、你竟然——” 他盯着沈玉说不出话来。 完全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姑娘,发起疯来竟是如此的心狠手辣,眼底森森寒意更是让他惶恐。 沈玉把剑抵在他脖子上,“招魂,现在,马上。我要见薛子凌。否则的话,你就替他受了他的罪!” 老道人是想反抗的。 可是看着她这个样子,突然感觉自己要是再不听话,她真的就会在下一刻活剐了他,最后没法子,只得咬牙道,“行,我招!” 沈玉洒了一把药粉在他伤口上。 伤口很快凝固,不流血了。 那老道人没法子,只得蘸着自己的血,拼命撑着在地上画了个符,开始施法招魂。 这符咒沈玉看不懂。 老道人画完了,小心看了她一眼,见她没太大反应之后,道,“我要开始招魂了,但是因为刚受过伤,可能招出来的魂不太稳定,你需要靠近一些,才能问灵。” 沈玉点点头,靠近了一些。 那道人低头,开始捏手印,嘴巴里念念有词,心下一股狠意涌上心头,突然道,“杀!” 下一刻,地上符文突然一抖,眼前光线一黑,数道鬼影面目狰狞地扑向了沈玉,四周起了风,树木摇晃起来,阴风四起。 姬尧大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慌忙道,“沈玉!小心!” 然而来不及了。 一瞬间,沈玉就被一股龙卷风困在了里面,外面传来那老道咬牙切齿的声音,“敢断我一条腿,我叫你有来无回!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竟敢来我阴山派的地盘上......” “住口,赶紧让它停下!”楚惊天骇然,拔剑压在他脖子上。 那人却是不怕,突然伸手一指,龙卷风当中窜出一道鬼影,当场扑向了楚惊天。 楚惊天被那鬼影狠狠撞了一下,后退两步之后,突然神志不受自己的控制,而那老道人则指着他道,“去,杀了沈玉!” 楚惊天冲向了龙卷风。 “二殿下!” 姬尧目瞪口呆,慌忙上前拦住他,但是楚惊天却莫名武功大涨,竟是一剑荡开他,直逼龙卷风正中心。 黑色的龙卷风狂暴起来,一团暗影当中,姬尧什么也看不见,束手无策,只得去攻击那老道。 那老道人却故伎重演,又指挥一道鬼影朝着他扑了过来,“逮到大鱼了啊,真是没想到,南楚的大祭司和二皇子,居然会和沈玉勾结在一起!” “明天一早,本座就带着你们的尸体,去宫里找南楚帝,换它一个荣华富贵,哈哈哈哈——” 见姬尧正要中招,他笑得疯狂得意。 本以为七条鬼影,加上姬尧和楚惊天,杀了沈玉毫无悬念,谁料人刚笑完,一道身影便从龙卷风中走了出来,犹如闲庭信步,“梦做得挺美。” 第1547章 原本等着沈玉被厉鬼撕成碎片的老道人一看她走出来,震惊地瞪大眼睛,“你、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仿佛沈玉才是鬼一般。 沈玉把手里拎着的楚惊天丢在一边,一剑斩向扑向自己的龙卷风! 刹那间,里面传来几道凄厉的惨叫声。 随后,龙卷风散了。 拜月台上月明星稀,只剩下清冷的月光在祭台上流动着,沈玉身上穿着薛梅芗的衣服站在太上,那衣服算不上好看,但穿在她身上,却愣生生有了一种无所畏惧的浩然之气。 夜风扫过,她衣摆随风起,手上的凤厌闪烁着岩浆一般的炽烈光芒,直逼老道人,“你只知道我是沈玉,却忘了我是雏凤吧?你觉得凤厌之下,什么阴间的东西能出来兴风作浪?” 一声凉笑,“真是抱歉,你另一条腿没了!” 话音未落,一剑扫过。 老道人嗷一声,疼得扭曲起来。 他的另一条腿从大腿根部齐齐断掉,只剩下上半身根本坐不住,一头栽倒在地面上。 楚惊天被吓一跳,猛然醒过来,愕然看着沈玉,“你、你出来了?好奇怪,我怎么腰这么疼,还趴在地上?” 姬尧无语,低低道,“你被他控制去攻击沈玉,被她丢出来了。” 楚惊天冷汗,看着眼前那道娇小的身影,很难想象她是怎么把他这么一个大男人丢地上的,但一看那阴山派老道的惨状,楚惊天不由吞了吞口水,道,“多谢女王大人不杀之恩。” 沈玉没理会他,盯着地上爬虫一般的老道,“再给你一次机会,找不到薛子凌的魂,你就去替他,我说到做到。” 说着,一脚揣在了他身上,将他翻了个个儿。 那老道人又是一声惨叫,这下子是没了丁点儿反抗的心思,慌忙道,“我招,我招!” 只求死得痛快。 沈玉冷哼一声,看着他画符。 片刻之后,地上的符篆开始模糊,凝成了一道若隐若现的鬼影子,不是薛子凌又是谁? 只是,他看上去特别凄惨。 浑身失血,面容凄厉,恐惧异常,一看到那老道人,顿时道,“师父!师父,替我报仇!” 然而话没说完,便愣住结巴起来,“你、你、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扭头一看是沈玉,吓得顿时一声鬼叫,转身就要跑。 沈玉冷哼一声,双眼一闭,猛地朝着他一指,薛子凌的灵魂便被一道无形的链条锁住,再也动弹不了。 那老道人骇然,“你竟然学会了通灵?那你为何不自己找他问灵,干嘛找我啊?” 沈玉睁眼冷笑,“我这个人喜欢斩草除根,我师父死得那么惨,你们只死一个薛子凌怎么能够呢?我会让你们,一起下地狱。” 她会通灵,但是招魂却没试过,自己还没琢磨明白,但是这一点她不会跟别人说。 薛子凌扭曲嘶吼着,看着她这个样子吓破了胆,“沈玉!你想干什么!” 沈玉盯着他,“瀛洲现在什么情况?你要敢说慌,我就让你永远被困在这里,永世不得超生!” 那老道人闻言当场想死,脸上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盯着她颤抖道,“你、你、你叫我招魂,竟然只是为了传讯的?” 当薛子凌是信使啊! 第1548章 薛子凌也感觉是奇耻大辱,“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什么都不会!” 他一双鬼眼猩红,仿佛要择人而噬。 但下一秒,便被沈玉用凤厌一剑扎膝盖上,他的鬼影立马疼得扭曲起来,惊骇道,“你、你的剑居然能扎到我?” 那老道人见状,颓丧道,“招了吧,那是凤厌,是雏凤的力量,专克魑魅魍魉。” 薛子凌闻言,盯着凤厌绝望了。 沈玉盯着他,“你可以不说,我有的是时间慢慢和你玩,顺便告诉你。我现在是你们家的座上宾,你爹恨不得把我当亲爹供着,要不我带你回去看看?” 她脸上嗜血并不掩饰,“我会让你们整个薛家,都为我师父陪葬。也让你爹看看,他的好儿子都给家里带来了什么。” 薛子凌被她的话惊呆了,“你竟然要灭了薛家?我爹居然相信你了?” “是啊,这不就是你这好大儿千里迢迢给他寻来的好福气么?”沈玉手上的剑,在他身上开始比划,似乎在琢磨从哪里下手,“等本姑娘闲暇无趣的时候,就把你放出来,千刀万剐千百遍。” 薛子凌又挣扎了几下,使了吃奶的力气还是挣脱不开之后,终于绝望了,咬牙道,“行,瀛洲的事情,我告诉你,你给我一个痛快!” “早这样,不就好了?” 沈玉眼底一片瘆人的寒意,“说吧。” 薛子凌不甘心,想说谎却怕她觉察,只得先挑让她生气的说,“你应该很关心战云枭吧?那我就先从他说起。” 他说着,脸上露出一丝丝恶作剧,“你走了之后,他就娶了蔺鸳,现如今蔺鸳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在瀛洲横行无忌,上次还欺辱你母亲,战云枭都没帮忙说话。” “......”沈玉瞳孔微微缩了缩。 她对战云枭的信任是有的,但是薛子凌的灵魂气息告诉她,他也没又说谎。 薛子凌见沈玉表情有细微变化,不禁生了一丝丝报复的快感,道,“不仅如此,十天前北堂家来了人,战云枭接待的。那北堂家的小姐对他一见钟情,北堂家老祖宗已经做主,要将她嫁给战云枭为正妃,那边正在准备婚事。” “北堂家的人来瀛洲干什么?” 沈玉瞳孔一缩,这个消息倒是让她挺惊讶,没想到她用了北堂非衣的身份,北堂家的人却离开了北境,跑到了北齐去。 虽然不知道他们来做什么,但是因为玉扶灵的事儿,沈玉对北堂家有种轻微的敌意,她总觉得北堂家先祖定制玉扶灵没安好心。 而且,按照最近她对沧澜和凰图两个古老国家的了解,当年的沧澜正是如今的北齐、西秦以及部分北境。 而凰图则是如今的南楚、东临。 也就是说,北堂家那个时候,可能要仰仗萧衍的鼻息,那他们是萧衍的臣属,还是别的什么? 沈玉不得而知,但是现在北堂家冒出来,她却必须要谨慎了。 薛子凌对北堂家的目的却是不清楚,但他乐意刺激沈玉,于是道,“北堂家的人来北齐,当然是为了战云枭,还有你。” 说着,用一种别样的戏谑看向沈玉,好似他才是胜利的那一方。 第1549章 沈玉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与挑衅,但是她还是冷静的,只是琢磨着这事儿,问,“为我和战云枭什么?” 薛子凌的回答,却在她意料之外,“北堂公子是来找你的,扬言说天底下只有你配成为他的女人。至于北堂绯月,当然是盯上了战云枭。” “毕竟,北境人烟稀少,北堂家想要结亲,也只能选西秦和北齐的天之骄子,西秦那边只有一个 西秦太子,如今还在南楚不回去。而且西秦帝只有那一个儿子,自然不会引狼入室......” “为什么说是引狼入室?” 沈玉被这个说法,吸引了。 薛子凌哼笑一声,道,“北堂家狼子野心谁人不知?若不是他们当年曾被雏凤诅咒......” 倏地,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打住了。 沈玉的剑落在了他两腿之间,“说!” 薛子凌的鬼影一抖,只得道,“若不是当年被雏凤之力诅咒,又怎会躲在北境那种鬼地方装清高?如今雏凤失忆了,北堂家肯定是第一时间想要出来控制雏凤,解开自家的封印。” “那所谓的北堂公子看上了雏凤,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你从哪儿知道的这些?”沈玉盯着他,半信半疑。 薛子凌嗤笑道,“这么多天,我就飘在瀛洲,你说我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听他们自己说的呗!” 说到这里,简直觉得倒霉透顶,“要不是你这个蛇蝎女人,本公子马上就要找到和北堂家合作的方式,让他们想法子给我借尸还魂了!” 说到这里,他眼中的恨意再也不加掩饰。 沈玉听了却觉得惊恐。 北堂家是为了她离开北境的,果然如她所料,玉扶灵的来历不简单,就是为了对付她的。只是最后落到了萧衍手上。 也就是说,当年就算是萧衍不对她用玉扶灵,北堂家的人也会设法用。 但玉扶灵的作用,陈家的人就不知道吗? 知道还把陈翡瑶送到她身边来...... 这背后的事情被一点点掀开,沈玉才发现自己这一路走来竟是处处腥风血雨,回去的路也根本不会那么简单。 这前世的恩怨,若不是解决清楚,她这辈子都别想要安宁。 只是那从幻境中来看,那玉扶灵已经被两千年前的萧衍粉碎了,那么残片现在在哪里?还有,陈家会不会弄出第二个玉扶灵? 沈玉不得而知,只觉得脊背发凉。 片刻,她才回神问薛子凌,“北堂家的人,什么计划?” 薛子凌不想说,但是迎上她的眼神,觉得自己还是说了早超生为好,免得受罪。 于是道,“北堂绯月会和战云枭大婚,逼你出来,再让北堂公子控制沈家拿捏你,然后以娶你为名,让你去北境,控制你解开北堂家的诅咒,再杀了你。” “我都说了,你我之间是不是应该一笔勾销?”他的灵魂有些颤抖。 生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够嗜血扭曲了,但现在看沈玉这个样子,突然怀疑她可能在某些方面和他一样,什么狠辣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沈玉抬头看向他,问,“战云枭人呢?他腿好了吗?” 第1550章 思念,不安,种种的情绪涌动着。 沈玉说不上来自己什么感觉。 薛子凌想刺激她,道,“他今天上午站起来了!你二哥也是个蠢货,给他施针不说,还把针法教给了他!可真是暴殄天物,活该被拿捏!” 沈玉缓缓松了口气,如果战云枭还没被控制,那么他很快就来南楚和她见面,就是这样一来,沈家会非常危险。 楚都的事情,必须要尽快解决。 尤其是,要尽快解决掉萧衍这个人,否则的话,她将是腹背受敌。 “沈家现在怎么样?” 沈玉最后追问了一句。 薛子凌道,“还是老样子呗,肯定不会是北堂家的对手!北堂家的人,都住进了你们沈家。” 他想讽刺沈玉,但是没敢开口。 沈玉心头沉甸甸的,她没心情和这两人纠缠下去了,她得立马回去,去找陈翡瑶! 沈玉起身,没再理会薛子凌,将剑架在了那老道人脖子上,“阴山派下山来,想干什么?” 你老道人瑟瑟发抖,看着沈玉的样子恨不得上前撕碎她,但是已经失去了胆魄,只得垂头丧气道,“楚都内乱,阴山派原本想分一杯羹的,太后娘娘支持的是楚衍,皇上又想着长命百岁,在皇位上多个十几年几十年的,太子按捺不住......” “本来,等萧子陵进了祭司殿,薛家与太子联姻,等太子生下皇子,皇帝一死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登基,过不了多久,南楚皇室便会掌控在阴山派手上。” “本以为一切都会顺利,却没想到裴玉尘来了,还闯入了皇宫,闹出这么大一桩事情,还让薛子凌......死在了北齐。” 他看了眼薛子凌几乎要消散的鬼魂,再看看自己的半截身材,不甘心却又不得不道,“给我一个痛快吧。” 已经变成这个样子,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干脆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云凰。” 这一次,他没叫沈玉,而是云凰。 沈玉眯了眯眼,“说!” 老道人闭了闭眼眼睛,深吸一口气心道,“玉扶灵,原本是北堂皓想要控制你的,只是最后你拒绝萧衍太多次了,萧衍无可奈何,才听了北堂家的谗言,拿着玉扶灵去找的你。” 沈玉瞳孔轻轻缩了缩。 这件事情她早有一些预感,却没想到会从阴山派的人口中明明白白说出来。 她的嗓音有些发沉,“我和北堂家有仇?” 老道人摇摇头,“你和谁都没有仇,只是怀璧其罪。在这片土地上,谁人不想拥有长生不老的能力?谁人不想是天命所归?” “偏偏你是那个幸运儿,得到了凤凰神脉,你或者就注定了要天下归元,天下霸主谁会愿意屈居人下?还是一个小女子!” “所以,但凡想要成就一番黄图霸业的,都想要你死。之前还好,你被萧衍关在后宫,大家觉得你为情所困,也就这样了。” “可是后来,你却离开了萧衍,建功立业,短短两年时间占据南边大片蛮荒,自立为帝,带着凰图与萧衍的沧澜抗衡......” “北境占卜出结果,迟早有一日,你会统一这片土地,北堂家、萧衍,都要降为人臣......” “因此,有了玉扶灵。 第1551章 沈玉听到这里,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那陈家呢?陈家知道这事儿吗?” “陈家......” 老道人想了想,道,“陈家呢,装糊涂罢了。” 那就是知道。 陈家先祖知道北堂家先祖定制玉扶灵是想要控制除掉她的,但还是帮忙做了。他们原本就是一丘之貉,只是北堂家的人做得明显,陈家的人躲在背后想要借刀杀人。 “那如今呢?” 沈玉心头窜起一道戾气,盯着那道人,“现如今,陈家可是频频示好。” 老道人闻言摇头,“那我就不清楚了,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谁知道陈家的晚辈是怎么想的?” “陈家的人说,他们原本便是追随我的,这话又怎么说?” 沈玉真的有些生气。 陈翡瑶从第一次接触她,就表现得十分友善,甚至算得上是卑微,但却没想到后面藏着这么多脏事儿。 她做讨厌的,便是这样的算计。 让她想到元宸,想到那所谓的以情为名,让她恶心。 老道人闻言笑的诡异,“也不是不能这么说。你知道陈家的祖坟在哪里吗?就在我太阴山上啊哈哈哈......” 他看着沈玉,见她难受起了一丝丝报复的心态,肆意道,“这整个南楚,都是凰图的疆场。你住在祭司殿里,他们住在太阴山。你是凰图的女帝,他们是凰图的臣子。” “当年的陈家先祖,可是位极人臣。” “可结果呢?” “他们暗中勾结远在千里之外的北堂家,明知道你是为了离开萧衍才逃出来的,他们却辗转将玉扶灵送到萧衍手上去,你猜他们想做什么?” 沈玉在朝堂上磨破滚打,早就对这一套深谙于心,此时又哪里想不到陈家的目的? 她眯眼盯着那老道,道,“也就是说,陈家当时与萧衍达成了共识,萧衍得到我,陈家得到凰图,是吗?” 那老道人只是笑,好似要瞑目了。 祭坛上突然安静下来,月色如霜,那老道人最后道,“不管你是沈玉,还是雏凤,都是人人得而诛之,没有人希望自己头上还顶着一个犹如神邸一样不可动摇的天命之子。” “今日你杀了我,来日,这便是你的下场。” “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沈玉手起剑落,他的脑袋滚了出去,嗓音在夜风中清凉如水,“我的事情,便不必你阴山派操心了。” “一丘之貉。” 说着,转身看向薛子凌的鬼魂,“至于你,就留在这里,等着与你的家人团聚吧。” 话音未落,凤厌飚出一道三尺多长的剑芒,一剑扫过,在拜月台上留下了一道半寸深的圆形,犹如囚笼一般,将薛子凌困在了里面。 薛子凌的鬼魂大惊,第一时间就想要逃窜。 却在撞到那圆圈时,好似被烈火灼烧烈日炙烤,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沈玉转身,戴上面具头也没回往山下走去。 愤怒在她胸腔里酝酿着,是对陈翡瑶的。 楚惊天和姬尧两人跟在身后面面相觑,一直到了山下,楚惊天才忍不住问道,“陈家少主既然追随你而来,那必然是早有准备,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第1552章 “先回去再说。” 沈玉的确憋了一肚子气,走得飞快。 而且瀛洲的局势也让她担心。 蔺鸳的事情她和战云枭商量过,这事儿心中有数。但是北堂家出现在北齐,还住进了沈家,这事儿却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现在别说是九黎的事情,便是楚都这边,也都要速战速决了。 她很担心沈家。 一路上,沈玉都是忧心忡忡,进了城,回到天下楼,楚惊天才拉住她,多问了一句,“瀛洲那边......战云枭有没有可能娶北堂绯月?如果他们像是两千年一样再次联合,你怎么办?” 沈玉摇头,“应该不会。” “先处理你这边的事情。”沈玉琢磨着在拜月台上看到的场景,如果那是两千年真实发生过的,那意味着萧衍当时用了玉扶灵之后后悔了。 而且,他的灵魂分裂成了两半,战云枭完全就是她喜欢的那一半,理应不会再出现那样扭曲的心态。 她担心的是,战云枭现在知不知道萧衍?有没有两千年前的记忆?万一北堂家利用他...... 一念及此,飞速上楼直接敲了陈翡瑶的门,“开门,有事找你。” 陈翡瑶从睡梦中爬起来,有些迷糊,“天还没亮,是出什么事了吗?” 披衣出门,不等反应过来被沈玉一把捏住脖子,抵在了对面的墙上,“陈翡瑶,你陈家算计我两千年,如今你躲在我身边,想做什么?” “我耐心有限,你最好想清楚。” 她的个头没有陈翡瑶高,但是气场对陈翡瑶而言却是碾压,尤其是身上恐怖的内力更是让人喘不过气。 陈翡瑶回神,人都愣住了,愕然道,“你说什么?什么陈家算计你两千年?我从来不知道这个事情!” “说实话,还是我给你吃药,你二选一。”沈玉盯着她,眼底沁出杀意。 陈翡瑶骇然,发现她根本不是开玩笑,脸色凝重了起来,“我真的不知道,就算是你给我吃药也一样。” 她说着,把手伸出来,“你要是不相信,给我吃药吧。” 沈玉眯了眯眼睛。 陈翡瑶看上去不像是说谎,难道说拜月台上幻象是假的?阴山派的人在挑拨离间不成? 但直觉告诉她,幻象是真的,阴山派的那老东西也没说谎。 没有时间耗下去,她把要放在陈翡瑶手上。 陈翡瑶眼底闪过一丝丝受伤,但还是吞了药。 很快,她看上去有些迷茫。 沈玉松开她,来到对面的位置上坐下,随意翘起了腿,问,“当初在云州,你为什么主动找战云枭,给我做那个凤冠?” 陈翡瑶迟钝地道,“因为你是雏凤,祖母说,雏凤浴火,改天换日。陈家本就是雏凤麾下,理应追随。” 沈玉眉心紧皱,这话和之前陈翡瑶告诉她的一模一样。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那北堂家呢?北堂家和你们家什么关系?你替北堂家占卜过吗?” 沈玉紧盯着她,如果陈翡瑶不知道这一切,那会不会陈家真正行动的另有其人,陈翡瑶只是一个幌子呢? 第1553章 “祖母说,北堂家与我们家是世交,但是我从没见过北堂家的人,便是连我未婚夫都没见过,祖母说,再等两年看看,若条件合适,再与北堂家谈婚论嫁。” 陈翡瑶呆呆地,说的话却叫沈玉深思。 沈玉凝眉,想了想问道,“你未婚夫叫什么名字?” “是北堂家少主北堂晔,但婚事是祖父订下的,我还没见过他,也没给北堂家占卜过。我们家占卜,向来都只是不问不占,北堂家这些年也没问过,因此我也没占过。” 沈玉闻言问她,“那我呢?我没问,你不也占卜过吗?” “你不一样。” 她摇头,“祖母说,雏凤是陈家的主子,为主子占卜趋吉避凶,是陈家应该做的,哪怕是损耗精血,也要做的。” “......” 沈玉看着她,心情有些复杂。 从陈翡瑶的说法来看,她的确是来帮自己的,目的很单纯,可是从她自己了解到的过往来看...... 她给陈翡瑶吃了个解药,转身出了门。 楚惊天跟着她来到露台上,琢磨着她这表情,问,“问出什么来了吗?她怎么说?” 沈玉突然对所有的事情都产生了怀疑,摇头道,“先等一等吧,等战云枭来了,见到了北堂家的人,一切都会明朗起来,让事实说话。” 楚惊天闻言微微沉默了片刻,“你的意思是说,可能陈翡瑶说的是假的,也有可能你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影响了,看到了的幻象是假的?” 沈玉不确定,“算了,先别想了,回去睡吧,明天进宫。” 她不愿多说,楚惊天也只能点头。 沈玉吹了一会儿风,回到屋里去,看向桌上那长长的药箱。 打开来,便见到了萧衍的皮影。 犹豫再三,她唤醒了皮影,萧衍的皮影人又出现在了她面前,看上去有点呆。 沈玉看了她一眼,问,“讲讲玉扶灵的事儿吧。” 皮影人闻言,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 他脸上露出痛苦与愤怒的表情,还有后悔的情绪,道,“玉扶灵......” 微微迟疑片刻之后,他开口,“是北堂家从陈家定制的,北堂家的人送萧衍的时候,萧衍没有要。后来没法子,云凰死活也不愿意回去,萧衍才去北堂家拿了玉扶灵,但却没把北堂家想要的城池给他们,因此北堂家说萧衍偷了他家的玉扶灵。” 沈玉微微凝眉,“玉扶灵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皮影人摇头,“碎了,碎片在哪里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 “因为......玉扶灵碎了之后,萧衍就死了。” “死了?” 沈玉一愣,“不是说,他用封疆裂了魂了吗?” “裂了魂,就等于死了。魂魄要重新转世投胎,才能成为两个人。一个是战云枭,一个还叫萧衍。” “那你是谁?”沈玉盯着他,突然袭击。 皮影人老实回答,“我是皮影人。” 顿了顿,又道,“萧衍的皮影人。” 沈玉盯着他心情复杂,“陈家和云凰什么关系?” 第1554章 “陈家先祖是凰图的丞相,也是云凰最初的追随着,从沧澜带回去的大丫鬟。”皮影人答。 “北堂家为什么想要云凰死?” 沈玉找不到突破口,心里有些乱,她想确认一下,阴山派的人到底有没有骗她。 皮影人道,“因为北堂家担心你一统天下,让他们俯首臣称。” 说法居然和阴山派的老道人一模一样,也和她幻境中看到的大致相同。 沈玉闭了闭眼,收了皮影人,吃了个安神的药上床睡觉。 次日天刚刚亮,薛子笑就来了。 “北堂公子,你准备好了吗?如果准备好了的话,现在我们就可以进宫了,皇上去了早朝,吩咐我父亲先带你去见太后娘娘。” 他看着远处的天色,有一些迫不及待。 沈玉叫江隐拎着“药箱”,往楼下走,“只要答应本公子的东西如数送来,本公子答应的事情自然也会做到。” 嗓音冷得更冰碴子似的,依旧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 薛子凌只得陪笑,“凤凰印的事儿,皇上已经答应了,呵,呵呵。” 沈玉没理会他,上了马车。 走到一半,车子被人拦在马路上,外面有人急匆匆道,“抱歉啊,抱歉!实在不是本王刻意阻拦,实在是家里发生了十万火急的事情,需要非衣公子去一趟啊!” 薛子笑闻言一声冷笑,“哎我说宣王,到底是你家的事情重要,还是给太后娘娘治病重要啊?圣旨知道吗?皇上已经下旨让非衣公子过去了!” “去去去,一边去!” 沈玉能理解他的不耐烦和着急,毕竟事到如今太子坐不住了,留给薛家的时间也不多。 只不过,这“宣王”两个字却叫沈玉眯了眯眼。 她掀开了车帘,看向外面的人,“宣王?” 车子边上站着一个中年男人,长得也不算好看,充其量算是个普通人。他看上去很着急,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透出来,微微一愣之后慌忙道,“哎哟,这位便是非衣公子吧?” “本王听家里的管家说起过你,说天底下你敢说医术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家最近突然染了重病,找了好多大夫都没有用,今早又犯病了,我是没办法,这才一大早前来拦路啊!” “您看能不能匀出一点时间......” 沈玉打量着这个男人,打断了他的话,“宣王府重要,还是太后重要?” 宣王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 薛子笑哼了一声,道,“要不这样吧,等北堂公子从宫里出来,你再来请?” 说着,上下打量他一遍,道,“只不过,我看你这两手空空的,多半是请不动北堂公子的。北堂公子什么人?让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啊!” “走!” 马车又上了路。 宣王愣在原地,半天回神慌忙道,“若北堂公子出诊的话,要多少诊金啊?” 沈玉眯了眯眼,看着他道,“三千两。” 宣王脸色一变,却不料她这话还没说完,“打底。” 宣王又僵了僵,心头冒出一丝丝愤怒:你怎么不去抢呢! 前头,薛子凌则觉得心里平衡了起来。 总不能只有他薛家被宰。 沈玉放下车帘,琢磨着薛子凌刚刚的态度,问,“薛公子和宣王府有过节吗?我怎么听说,宣王府的小姐原本是要与薛小姐一起嫁入东宫的?” 第1555章 薛子笑闻言冷笑一声,“那还不是宣王府想要攀上太子?只可惜啊,这婚事已经黄了!我妹妹出事那天晚上,皇后娘娘亲自去退的婚,往后那慕容雪是想都不要想了!” 沈玉凉凉一笑,没再说什么。 马车到了岔路口,薛子笑下来,憨笑,道,“一会儿,我爹陪您进宫。” 沈玉看了眼车子外面,便见薛尚书圆滚滚的身体正朝着这边滚来,看见她就笑,“这一大早的,麻烦非衣公子了!” 沈玉没接茬,直接道,“走吧。” 薛尚书慌忙爬上了车。 沈玉这才掀睫睨了他一眼,道,“薛尚书陪我一起去太后寝宫?” 其实她早有预料。 薛家选择在早朝的时候去见太后,野心一目了然,此番问话不过是确定一下罢了。 薛尚书闻言打了个哈哈,道,“那肯定不行的,太后的寝宫除了大夫其余外男不许进去逗留,一会儿我将你送到之后,便要出去等。” “行。” 沈玉也没再多说什么。 片刻之后,马车到了皇宫门口。 沈玉下车,正要往进去走,眼前却一阵恍惚,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她好像来过这里千万次。 薛尚书的声音打断了她,“非衣公子快里面请,太后娘娘就在慈宁宫等着您呐!” 沈玉回神,跟着他进宫,问,“这皇宫什么时候建的?看上去很古老了。” 薛尚书赔笑,道,“确实很古老了,听说这格局还是两千年前云凰的格局,只是后来坍塌,经历过十多次重修,才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沈玉哼了一声,“你们南楚人还挺念旧的,两千多年前的沿用至今,也不觉得厌烦。” 她一脸嫌弃的样子。 薛尚书心头升起的那一丝丝不安,又被冲击得烟消云散,从她眼中根本看不出半点怀旧的影子,仿佛和这里一点关系都没有。 于是笑着道,“是比不上北境王族......” 沈玉没再说话。 宫里的地图她看过,早就熟记于心,现在不过是留意一下四周都有什么人,之后便来到了慈宁宫门口。 “麻烦肆月姑姑的通传一声,就说北堂家的公子到了。”薛尚书上前,往一个绿衣服大丫鬟手上塞了个金锭子,那丫鬟赔笑进了屋。 片刻之后,出来道,“太后娘娘请两位进去。” “北堂公子请。” 薛尚书看向沈玉。 沈玉举步,跟着那丫鬟进了屋,背后传来薛尚书的声音,“臣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寿金安。” 沈玉的目光,则是落在了床上的老人身上,“北堂非衣,见过南楚太后。” 她看上去身形枯槁,印堂发黑,整个人没精打采的,好似是被抽去了大半生机,一双放在被子外面的手瘦得跟鸡爪子一样。 这不是中毒,的确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沈玉一瞬间便下了断论。 床上传来老人气若游丝的声音,微微咳嗽着,“你就是北堂家的少主啊?过阵子......少年英才。你给哀家瞧瞧吧,麻烦了。” 说着,摆手叫薛尚书下去。 薛尚书巴不得呢,当场告退,“那非衣公子忙,臣去宫外等着你。” 第1556章 沈玉眼底闪过一丝丝冷笑,“那尚书慢走。” 说着,走向太后床边,“晚辈先给太后娘娘把脉,不知可方便?” “你来吧。” 太后伸出了手,道,“哀家这病有些时日了,这一两年来看过的人不少,有的说是中毒,有的说是中邪,说什么的都有,但是开的药都没什么用。这般活也活不痛快,死也死不了。” “哀家,已经绝望了。” 说着,闭了闭眼睛,眼泪从脸颊滚落下来。 沈玉在床边坐下来,道,“太后娘娘也不必太过悲观,也许晚辈看了便有用呢?” 太后点点头,挥挥手叫肆月姑姑下去,“你去院外守着吧,哀家有话,要与北堂公子说说。” “是。” 肆月姑姑退下了。 太后看向沈玉身后的“姑娘”,道,“她是?” 沈玉睨了眼身后女装的江隐,笑道,“她呀,是晚辈的药童,也是......内人。” “太后娘娘有话直说,她会守口如瓶。” “咳——” 江隐掩唇轻咳一声,脸上发红。 他是有些不好意思,知道是演戏,但还是感觉怪怪的,但他这么一脸红,太后就笑了,“原来是枕边人,那确实无妨。” 沈玉微微一笑,没多说什么。 太后努力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问道,“既然你来了,那哀家也有些事情,要问问你。你从北齐过来,可有听说过雏凤的消息?那个沈玉到底怎么回事,她是雏凤吗?” 说这话时,她一双浑浊的眼睛定定盯着沈玉,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沈玉琢磨着她这个反应,道,“晚辈是来替祖母看望故人的,因此走得急,没太留意北齐的事情。” “只不过,沈玉的事情我倒是听说了,有人说她是雏凤,但有人又说不是。晚辈到边境的时候,听说北齐人容不下她,那战云枭一路追杀,让她死在了安江大坝。” “至于最后怎样了,却是晚辈不知的。” 说着,看向太后,“太后娘娘怎么问起她来了?” 太后叹了口气,道,“一言难尽啊,看来你年纪小,老一辈也没有跟你多说雏凤的事情。那雏凤,与我南楚皇室和你们北堂家都是血仇!” “十多年前,雏凤出生,哀家便派人去刺杀,谁料还是让她给逃了。没法子,只得拿捏住宣王妃在宫里,原本这么多年杳无音信,以为她死在了外面。” “可谁成想,前些日子,裴玉尘居然闯入了南楚皇宫,他又是沈玉的师父,真是叫人寝食难安。” 她说着,眼底一片忧愁。 但这忧愁当中,又夹杂着一丝丝别样的东西,叫沈玉觉得困惑,于是道,“太后娘娘都病成这样了,还在为皇上操劳?您放心吧,这些事情皇上必定心中有数的,您还是要好好养病才行。” 她眼中却涌现出一丝丝恨意,但没说话。 片刻之后,含糊了这个话题,“你说得对,那你先给我把脉吧。只不过,若那沈玉冒出头来,北堂公子可千万不要掉以轻心,那雏凤......若当真成长了起来,恐怕不是寻常人能应付的。” 第1557章 沈玉闻言心下冷笑,道,“太后娘娘身上是被人下的咒,您可以回忆一下,这么多年的罪过谁,竟叫人恨你到想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你说什么?” 太后闻言一惊,下意识就想要坐起来,但刚刚抬起头,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咳得脸都红了。 沈玉冷眼看着她,道,“我说,这是咒。” “娘娘想要解了这咒,便需要一边服药,一边去忏悔。只是,这忏悔的地方在哪里,却唯有娘娘自己知晓,晚辈是外人,也不知道你得罪了谁。” 太后咳了好一阵子,缓缓安静了下来,但眼神却变得有些涣散,似是想起了什么。 但她始终没开口。 因为她是外人,太后做过的孽,只有她自己知道,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正好,她也想看看,太后第一个会去找谁忏悔。 好一阵子,她才回神,道,“那药呢?” 沈玉道,“我这里带了一些,太后娘娘可以先试试,这药虽然不能完全解除咒,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作用的。” 说着,拿出一只白玉瓶,从里面倒出三颗药丸给她吃。 太后吃了药,逐渐的迷糊了。 “她现在这样,还有意识吗?”饶是之前他们确认过方案,江隐看到这一幕还是有些紧张。 沈玉睨了眼太后,道,“她的记忆会停留在吃药这一刻,等迷魂的药性过去,解药就起效了,就算是之后有人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她说着,飞快将那箱子打开,唤醒了那皮影人,又从里面拿出一个面具给皮影人带上,这下子,皮影人瞬间变成了江隐。 江隐飞速脱掉了身上的女装给沈玉,抱起箱子里另外一个包裹去了隔壁的偏殿。 沈玉给皮影人穿上了江隐的衣服。 隔壁那边,江隐打开包裹,换上了一套华丽的凤袍,带上凤冠和面具,从侯门出去,饶过后花园,飞快往御书房后面的院子扑去...... 沈玉听着他的动静消失,伸手推了下太后,试探道,“太后娘娘,你感觉怎么样?” 太后眼神涣散,道,“好像没那么难受了,哀家想睡一会儿......” “那你睡一会儿,我给你施针。” 沈玉拿出了银针,吩咐皮影人,“你去门外转一圈,告诉肆月姑姑,就说我需要一点水。” 皮影人点头,出了门,对大门外道,“肆月姑姑,麻烦你拿点水来,太后娘娘需要。” 说完,进了屋。 片刻之后,肆月进来一趟,送来了一壶水,又退了出去。 沈玉缓缓深呼吸,一边施针一边看着对面桌上的沙漏,脑海里浮现出楚惊天和姬尧共同完成的那张地图。 如果没有意外,只要一盏茶的功夫,江隐就能冒充皇后,将她的母妃从御书房背后的秘牢里面带走。 之后,年将军安排好的人,也就应该去找皇帝了! 外面,江隐来到了御书房后门。 因着皇帝去了早朝,前殿没有人,只有侍卫守在前门和后门,两侧足足五丈高的墙面即便是能翻过去,也很容易惊动旁人。 他稳了稳心神,走向后门的守卫,道,“本宫要见宣王妃。” 第1558章 后门的守卫靠后一些,无声让开了路。 江隐心下一松,拿捏着做派走了进去,走两步又回头,道,“外面传来了雏凤的消息,说她进了京城。皇上叫本宫将宣王妃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你们守好这里,留意每个路过的人,防止有人混进来!” 原本还有点怀疑的守卫,一听“她”后面这些话,全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躬身道,“是!” 江隐快步走了进去。 前方屋里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一排一排的书架子静静伫立着,江隐回想着地图,移开了一排书架子,顺着下面的密道走了进去,才看到里面的人影。 佛龛前面,跪坐着一个素衣妇人,她仿佛死了一样,听到动静一点反应都没有。 “宣王妃?” 江隐开口,快步走了下去。 那妇人似乎听出声音不同,这才缓缓转过头来,惊得江隐差点喊出来,半晌才缓缓平复心情,道,“请问,您是宣王妃完颜清月吗?” 妇人愣了一瞬,回神道,“皇后娘娘寻我何事?” 她的眼神古井无波,在被彻底损毁的容颜上面,有种令人心悸的透彻,犹如鬼蜮之地泛起的两眼清泉。 那伤疤,像是被火烧的。 江隐第一次见一个女人的脸被毁成这样,就连手臂上,都是烫伤的痕迹。但她的心却像是死了,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江隐心头颤抖,难以想象沈玉看到这一幕,会是何等的痛彻心扉。 时间紧迫,他快步上前掀开脸上的面具,道,“我不是皇后,我是雏凤派来救你的人,你随我走吧。” 妇人眼底,这才稍稍有些波动,“你是个......男的?雏凤啊......” 眼底微微涌出一丝丝泪意,“凰儿她还好吗?”汹涌的情绪,自“凰儿”这两个字涌上来,想起她的孩子出生时,宣王起的这个名字。 原本,她以为给女儿起名叫“凰儿”是疼她,却不知,是为了将她和“云凰”这两个字扯在一起,最后害了他们母女! 她想到这里,十指微微攥了起来。 江隐拉她起来,重新将面具戴好,道,“她很好,今天晚上,咱们就能见到她了,我们走。” 妇人微微迟疑了一瞬。 但因听他不掩饰时的口音是从北方来的,便相信了几分,跟着他出门。 江隐其实有些紧张,出去之后吩咐那些人,“这边还是严防死守,不要叫人看出她已经转移走消息!皇上说要引诱沈玉进来,给她一个瓮中捉鳖!” “是!” 守卫见她面色严肃,也跟着肃然应声。 江隐松了口气,带着完颜清月赶紧离开,顺着记忆中的地图直奔皇后寝宫那边,然后从后花园穿过,扑向了一片爬山虎掩映的宫墙。 爬山虎掀开,露出的狗洞之外,便是山高水阔...... ......慈宁宫当中。 沈玉静静地看着远处的沙漏,盘算着江隐回来的时间,肆月姑姑又送了一次烈酒,出去之后在大门口守着。 一切看似都没有任何变化。 沙漏只剩下最后一滴的时候,江隐翻墙进来,悄无声息的回到了沈玉跟前,低低道,“人已经被姬尧接应走了,二皇子的人开始行动了......” 沈玉点头,低低道,“换衣服。” 第1559章 江隐飞快将身上的衣服脱掉,脸上的面具,头上的凤钗,全都摘下来收好,沈玉收了皮影人,将衣服道具和皮影人一起塞进了药箱的夹层,上面垫上夹棉丝绸垫子,把几十个瓷瓶稳稳当当摆了上去。 江隐又变成了那个药童,和最初一模一样。 沈玉回到床边给太后施针,逐渐把她从停滞的恍惚中唤醒...... 与此同时,刚从早朝下来,正往这边走的皇帝被一个太监拦住。 那太监惊慌失措地绊倒在他跟前,犹如被狼追来了一样,慌乱道,“皇上,奴、奴才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情,不、不知道应不应该跟皇上说!” 皇帝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心下一紧脸色难看起来,“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说!” 一声厉喝,那太监吓得当场尿出来,颤声道,“奴、奴才发现,皇后娘娘与薛、薛尚书在凤仪宫里颠、颠鸾倒凤呀!” “你说什么!” 皇帝大怒,指着那太监,“聂公公,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聂公公吓得只抖,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但他是皇帝身边大太监的干儿子,于是跟在皇帝身后的严公公便道,“皇上,是真是假,咱们过去一看便知晓了,小聂子从小跟着奴才长大的,他应该不会说谎。” 却不知,他口中的“小聂子”是楚惊天的人。 皇帝气得眼前发黑,“朕早知薛家与东宫纠缠不清,却不想后院还有这一出呢!” 说完,怒火冲冲往凤仪宫去。 凤仪宫中。 薛尚书把沈玉送去慈宁宫之后,便从宫外绕了个大圈子,从西边侧门回来去找皇后。 因为皇帝之前的猜忌,他有事情要与皇后商议,但又找不到合适的由头,因此才借着沈玉进宫,皇帝必定会在下朝之后第一时间去慈宁宫的空挡,来找皇后。 却没想到,沈玉早就料到了他这一步。 此时,他还在和皇后说,“眼下这般境地,唯有东宫与薛家合作,尽快辅太子殿下登基,才能免除灾殃。否则,一旦等皇上回过神来,便是咱们的死期。” 皇后咬牙,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个事情......就先按照你说的办。宫外还请尚书大人帮衬太子,至于皇上什么时候死,怎么死,本宫心里有数。” 薛尚书拱手,“那宫里便拜托给娘娘了,只不过,刚刚偏殿那动静,当真只是猫吗?” 他感觉身体有些不大舒服,下意识扯了扯衣领子,“这已经深秋了,怎么屋里还这么热?” “本宫也有些热,可能是多少有些紧张吧,毕竟忤逆叛乱的事情,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说着,把桌上的茶递给薛尚书,“尚书大人喝点茶吧,说了半天也口干舌燥的。” 薛尚书伸手去接茶盏,结果碰到皇后那涂着豆蔻的纤纤玉指,只觉得脑子里嗡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他一把,将皇后的手连同茶盏一起抓住。 水流了出来,皇后哎呀一声,正想要说话,但对方掌心的暖意,却莫名点燃了她在后宫的冷寂...... 第1560章 两个人不知怎么的,就滚了一起,干柴烈火,连床都没上,薛尚书一把扶起皇后,将她推到了桌上,急匆匆进入正题。 皇帝原本还是不相信的。 可当他过来,看到屋里这一幕的时候,只觉得脑瓜子突突作响,气血上涌,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大胆贼子,竟然祸乱宫闱!” 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之后,他气急败坏道,“来人!把这一对奸夫yin妇给朕抓起来!朕要把他们挫骨扬灰!” 说着,一把抓起门边的一个凳子,不由分说就朝着两人身上砸了过去。 只听“哐”一声巨响。 薛尚书被砸得当场吐血,血喷了皇后一脸,皇后才后知后觉,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之后发出“啊”一声尖叫,逐渐清明的视线当中,是自己和薛尚书衣衫不整的样子,和皇帝震怒的模样。 犹如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来,皇后整个人惊住了,下意识去拉自己的衣服,跪地慌张道,“皇、皇上......” 薛尚书也回了神。 慌忙跪地,脑门子上冷汗直往下落,“微臣......拜见皇上!” 那股强烈的冲动与迷惑,却又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被恐惧彻底吓散了一般。 脑子清醒过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已经走投无路覆水难收,不知从何解释。 皇帝气得发抖,站都站不稳,指着皇后和薛尚书,“乱臣贼子!浪荡妖妇!朕养你们这么多年,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朕的!背着朕在后宫苟且,脏!脏死了!” 说着,竟是当场拔剑! “皇上!” 薛尚书大惊失色,爬起来慌忙躲避,但还是被皇帝一剑砍中了额头,削掉半片头皮,血哗啦啦顺着剩下的头发涌了出来。 皇后吓得脸色煞白,当场舍弃薛尚书,道,“皇上,臣妾不是故意的啊!臣妾也是被陷害的,是他来见臣妾,给臣妾下了药,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啊!” 荣华富贵半辈子,现在想到要被赐死,她怎么甘心? 薛尚书闻言也怒了,“是你传信叫本官进宫的,你儿子求本官好几次,你怎么说出这么昧着良心的话?要不是你给我那杯茶,我怎么会中药!” “分明是你给我下药!” 两人吵了起来,整个凤仪宫乱成一锅粥,皇帝激怒攻心,也顾不上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一剑赐进了薛尚书的胸口。 薛尚书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剑,眼底的急躁恐慌逐渐变成了绝望呆滞和不可置信,大致是没想到自己出身未捷身先死,莫名其妙就栽了跟头。 到死,他都不知道自己被谁给算计了。 皇帝盯着他呼哧呼哧喘息,直到他彻底断了气,这才一把拔出剑来,顶着一脸的血扭头看向皇后,“贱人,你敢背叛朕?” 皇后颤抖起来,下意识往后爬,“皇上明鉴啊,臣妾真的是被人下了毒,不是臣妾要背叛皇上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一个大内侍卫急匆匆冲了进来,道,“皇上,宣王妃失踪了!守卫说是被皇后带走转移了!” 第1561章 “你说什么?” 皇帝满脸是血的转身,微微愣了一下,“谁失踪了?” 他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主要是不可置信。 大内侍卫承受不住压力,跪地道,“是宣王妃失踪了,说是被皇后娘娘带走的!” “混账!” 这下子,皇帝是彻底回过了神,气得一脚踹在了皇后身上,“说!你把她弄去了哪里!” 皇后被踹得蜷缩成一团,脸都白了,摇头道,“不是的,不是臣妾!臣妾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宣王妃了,而且今天上午,薛尚书在这边,臣妾根本就没去过御书房,怎么可能带走宣王妃呢?” 她下意识看了眼薛尚书,想让他证明自己没去的,但是扭头却看到薛尚书的死相,心头一下子冰冷了下来,道,“皇上,有人在算计臣妾啊!薛尚书与臣妾,不过都是个幌子,他的目的是带走宣王妃!”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钻进了一个圈套,“皇上,你仔细想一想,这青天白日的,臣妾就算是个傻子,也不会和薛尚书做这种事情!还有,臣妾分身乏术,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凤仪宫和御书房!” “宣王妃失踪了,背后的人肯定是雏凤,是雏凤啊!” 严公公闻言,也不由看向皇帝,“皇上,要不......请祭司大人来一趟吧?若雏凤出现,他肯定第一时间觉察。” 皇帝眉心紧皱,愤怒与理智此起彼伏。 他恨不得弄死皇后,但皇后说的话,却也不得不交他心生警惕,最后沉声道,“去,请大祭司过来。同时,皇宫戒严,所有人不得进出,关押宣王妃的守卫全都带过来!” 皇后忙道,“还有北堂非衣!今天进宫的,除了薛尚书之外,还有北堂非衣啊!谁知道他有没有背后捣鬼!” 皇帝的脸色却有些难看,“你敢怀疑北堂家的人?你知道他什么身份吗!便是朕见了他,也要给三分颜面!况且,北堂家和雏凤乃是血仇,北堂非衣怎么可能带走宣王妃!” 皇后被吼得脸色发白,但还是坚持道,“皇上既然要查,那就查所有人。否则的话,要是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是想法子,要除掉臣妾,废掉太子呢。” 皇帝瞳孔狠狠颤了颤。 他是想废太子的,但总要有个由头,不能像是太后生病那样,弄的外面谣言四起,影响他的威信。 最后,眯了眯眼,道,“来人,去把北堂公子与母后请来!” ...... 慈宁宫。 太后已经清醒了,在和沈玉说话,“真是舒服啊,哀家躺了一两年了,还是头一次这么舒服。北堂公子啊,这一次真的谢谢你了。” “要不,你就在宫里留下来,多住一些日子吧?” 她拉着沈玉的手,看她的眼神像个慈祥的长辈,但沈玉脑海里,却是她之前如何算计她的母妃,咬牙切齿的那些话。 只不过,面上却并无波澜,只是道,“这一次施针,最多也就是减轻咒的力量,但咒是无形的,总会突破银针的封锁,很快弥散开来。” 第1562章 “便是晚辈住下来,也是无法根除的,还是要从根上下手,找到那下咒的人。” 太后脸色难看起来,“那东西,是九黎的古术!都不知道失传了多久,上哪去找下咒的人呢!唉!” 沈玉道,“晚辈也不懂如何解咒,这个事情,不妨最后找大祭司问一问,他是从九黎来的,或许有法子。” 她想知道,太后生病,和萧衍到底有没有关系。如果有,萧衍的目的又是什么。 太后闻言叹息,“之前,大祭司也来看过,说是中了邪,驱邪数次,每次驱邪之后,都能舒坦几日,但是过不了多久,便又发作了。” 说着,突然灵机一闪,道,“说不定,你与大祭司商量商量,能商讨出个办法来?” “行,那晚辈找机会试试。” “另外忏悔的事情,太后娘娘也可以试试,之前我祖父跟我讲解咒的时候,便提过这个,只是晚辈一直也没遇到被下咒的人,因此不确定这个法子有没有用。” 太后点头,“让哀家想想。” 沈玉看着她的表情,便知道她这一生没少害人。 就在太后想着这个,沈玉琢磨着皇后那边的进度的时候,严公公来了,进屋道,“非衣公子,皇上请您去一趟凤仪宫。” “凤仪宫?” 沈玉心下了然,但是面上却露出惊诧之色,“凤仪宫不是皇后娘娘的寝宫吗?皇上在那边?” 严公公细细打量她的表情,见她面露疑惑,一时间也拿捏不准她到底和宣王妃有没有关系,于是道,“凤仪宫出了点事儿,皇上在那边处理,因着事情特殊,只能请非衣公子与太后娘娘过去一趟。” 说着,看向太后,“娘娘,您好些了没有?奴才给您抬了銮驾过来,您身体要是不舒服的话,躺在上面过去就行了。” 太后有些生气,“凤仪宫那边,又在搞什么名堂!就不兴哀家舒坦一日的!” 严公公赔笑,“太后娘娘请。” 宣王妃的事情,却不敢直接说。 沈玉心下了然,看着他们把太后抚上銮驾,自己则示意江隐拎着药箱子,一起往凤仪宫去。 路上,严公公旁敲侧击,问,“非衣公子第一次来宫里?” 沈玉心下冷笑,傲然道,“要不是为了凤凰印,这里也没什么好来的......话又说回来,皇上找我过去,凤凰印准备好了吗?” “......”严公公突然愣住,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她这个样子,看上去可完全不像是和宣王妃有关系的。 于是,问道,“凤凰印肯定要准备好的,只不过,北堂公子要凤凰印是?” “凤凰印是雏凤的东西,如今雏凤的消息满天飞,我北堂家未雨绸缪,必要先她一步找到她的法器。” 说着,直接埋怨起来,“要不是南楚没把她扼杀在摇篮当中,本公子也犯不着操心这个事情!” “......”严公公试探半晌,也没见她有什么异常,只得赔笑,“公子说的是,是......” 转眼到了凤仪宫。 隔着一道门,沈玉便闻到了里面的血腥味,果然进去便看到薛尚书的流血的尸体躺在角落里。 第1563章 沈玉先是一愣,回神便笑了,“哟,这不是薛尚书吗?怎么死成了这个样子?” 她的脸上,没有丁点儿对生命的敬畏,反倒是看向皇帝,道,“我说皇上啊,本公子虽然医术不凡,但也不是大罗神仙,这脑袋都滚出去了的,恐怕无能为力。” 说着,双手环胸一抱,直接看戏。 屋里,原本怀疑她是沈玉的皇帝,有一些愣住了,半晌才回神,眼神试探地问,“北堂公子,你与薛尚书一起进宫的,分开的时候,他说过什么?” 沈玉心下冷笑,却还是努力思考了一下,道,“说什么来着?好像是说慈宁宫是太后寝宫,他是外男,不方便留在慈宁宫,在宫外等着我?” 皇帝闻言,看向正在被肆月姑姑搀扶着缓缓进屋的太后,太后看了眼肆月姑姑,肆月姑姑道,“回禀皇上,薛尚书好像确实是这么说的。” 太后闻言,看向皇帝道,“你到底在怀疑什么?难不成,这薛尚书死了,还能怪到北堂公子身上不成?” 皇帝一噎,道,“朕也不是怪罪北堂公子,只是宣王妃失踪,此事事关重大,朕只是想问问慈宁宫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常。” 太后闻言大惊,“你说什么?宣王妃失踪了?这怎么可能!” 她一激动,差点从銮驾上掉下来。 肆月姑姑慌忙扶住她。 皇帝黑着一张脸,道,“刚刚御书房那边传来的消息,此事事关重大,今日宫内所有人,都要彻查!” 太后稳了半天,这才回神,看了眼沈玉道,“北堂公子一直在哀家那边。宣王妃若是失踪,那多半也是沈玉混了进来,皇上有没有北齐那边的消息?” 皇帝脸色难看,“御书房那边的人说,是皇后把人转移了!” 太后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看向皇后,道,“那就好好审一审皇后吧,她既然与薛尚书苟且,弄出这样一桩丑事儿来,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原本还抱着一丝丝希望的皇后,闻言直接愣住了,“皇上,臣妾今早真的没去过御书房啊!宣王妃的事情,妾身真的不知情,是有人栽赃陷害臣妾......” 皇帝本就在气头上,闻言一脚踹她胸口,“不是你是谁?你与薛家勾结的事情,你以为朕不知道吗?朕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没想到你们却变本加厉,还想算计朕!” 皇后疼得蜷成一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臣妾与薛尚书,那是被人下了药啊!那包藏祸心的,是下药的人,而不是......” “既然是下药,那叫太医过来查,看看到底什么药,能让你在朕的后宫做出如此苟且之事!”皇帝大怒,当场就叫人去查药。 皇后被取了血,盯着太医眼底满是惊惧,“是被下药了吧?” 太医却摇摇头,起身道,“皇上,皇后娘娘身上并没有中药的痕迹,许是微臣学医不精,为免皇后娘娘蒙受冤屈,还请皇上寻别的太医再查一查。” 说着,看向沈玉,道,“或者,请非衣公子在验一验血?” 第1564章 “我就算了,不谈别的,我嫌脏。” 沈玉睨了眼皇后,想到上次通灵的时候,她下令抓了裴玉尘,交给薛子凌的场景,恨不得亲自让她死。 太医闻言有些尴尬,只得看向皇帝,“这——” 皇帝气不打一处来,道,“你是朕的御用太医,不可能区区一点媚药都查不出来!你说她没中药便是没中!” “况且,朕看她这个样子,也不像是中了药。”皇帝说着,目光落在皇后脸上,“说,你与薛狗勾结多久了!” 皇后百口莫辩脸色惨白,只顾着摇头。 她今天见薛尚书,完全就是想着商量一下,怎么弄死皇帝,让他儿子在被废之前顺理成章登基,完全没想着要发生这种白日宣yin的事情。 若没中药,她是失心疯了? 却不想,楚惊天给聂公公的药,是沈玉亲自配的,只会在最初发作的时候异常猛烈,但是很快便会烟消云散,再也查不出踪迹。 聂公公从后殿溜进去,趁着他们商量对策,偷偷把这药吹了过来,药本身无色无味,两人都没有觉察。 聂公公一走,他们就不知不觉中了招。 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可能还会查得出来? 最后,她只能盯着皇帝,道,“皇上,你就算是不相信臣妾中了药,也该相信臣妾没动机带走宣王妃啊!那沈玉的师父,是臣妾叫人抓的,臣妾为什么要帮她带走她娘?” 皇帝闻言,眼珠微微颤了颤。 但是,他的猜忌心已经到了极致,道,“不,你有动机。你的动机就是,把宣王妃抓在手上,拿捏沈玉帮你和薛尚书这一对狗男女!” “朕不知道你们勾结在一起多久了,但是,你告诉朕,太子是朕的儿子吗?”他盯着皇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那薛凝儿,是不是只是你们用来掩人耳目的?” 皇后都惊呆了,“皇上!你到底在说什么!” “若臣妾当真与薛尚书有关系,若太子是薛家的子嗣,臣妾为何要把兄妹两人凑成一对儿?” 他刚说完,皇帝就道,“你凑成一对儿,旁人就不会怀疑太子是薛家的子嗣了啊,不是么?” “......” 皇后哑口无言,被他的猜忌心弄蒙了。 沈玉免费看了一场大戏,道,“皇上,本公子可以走了吗?” 皇帝扭头看向她,见“他”双手环胸靠在门口,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不禁问太后,“母后感觉好些了吗?” 太后点点头,“北堂公子的针灸不错,哀家今日感觉好多了。你若没有别的事情,便叫他拿了凤凰印走吧,那东西留在我们这也没什么用处,给北堂家说不定还能限制雏凤。” 皇帝正要说话,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道,“北堂公子既然来了,那便先留下吧。” 沈玉扭头,便看到前方一道熟悉的身影走来,看着她道,“毕竟皇上刚刚下令,宫里所有人都要严查,若查到那兴风作浪的还好,若查不到,北堂公子这提前出去,岂不是招人怀疑?” 第1565章 正是萧衍。 他今天来,也不知道是走得急了,还是因为别的缘故,反正没穿身上那件黑袍子,只有一套暗紫色的便服在身上,但看上去却更像战云枭了。 沈玉回神一笑,道,“大祭司说得对。” “既然这样,那本公子便留下来看看热闹吧,北境可没见过这样的好戏,瞧着倒也新奇。” 萧衍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 但也没再说什么,而是进屋问皇帝,道,“皇上,御书房那边的人都审过了吗?确定是皇后?” 皇后见他这么问,顿时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扑上去牵住他的衣襟,道,“祭司大人,真的不是臣妾,求您帮臣妾查一查吧。” “皇后娘娘请自重。”萧衍躲开,站在了远处。 皇后一僵,脸上犹如开了染坊。 皇帝脸色黑青一片,道,“问过了,守卫的说朕去金銮殿那会儿,皇后假借朕的名义,说沈玉混进了京城,要带走宣王妃。朕怕出乱子,所以让她先把宣王妃转移走。” “御书房都是朕的人,不会认错的。” 说着,又狠狠瞪了皇后一眼,道,“她还说务必要继续守好御书房,别叫人看出破绽来,真是笑话!” 皇后闻言,惊得一愣一愣的,摇头,“真的不是臣妾,真的不是啊!” “能在御书房自由行走的,除了你还有谁!”皇帝震怒,“亏朕如此信任你!你竟勾结薛尚书,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来!” “朕就应该将你大卸八块!” 倒是萧衍比较冷静,道,“有没有可能,是有人易容成了皇后的样子?” “哼。”皇帝气得直哼哼,“谁能易容得一模一样?守着宣王妃那些人,与皇后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么多年来,谁能蒙混过关!” “一般人是不能,但是......” 萧衍看向沈玉,道,“北堂公子就未必了,毕竟她的医术出神入化,想要给一个人易容,再也简单不过。” “我说萧衍,你怀疑本公子?”沈玉直起身子,看向萧衍,“本公子要想要宣王妃,还用得着用这种伎俩把她弄走?” 萧衍紧盯着她,“现在所有人都有嫌疑,北堂公子想要洗清嫌疑,那就要好好查一查。” 说着,问太后,“太后娘娘,今天早上,北堂非衣可有离开过慈宁宫?” 太后摇头,“不曾,他进来之后,便给哀家扎针,直到严公公奉命来找哀家,他都不曾离开过慈宁宫。” 萧衍闻言,眼底露出一丝丝诧异。 想了想,又问,“那他身边这个丫鬟呢?” 太后亦摇头,“她也不曾离开,哀家施针的时候,她在边上伺候。这一点,不只有哀家作证,肆月一直在门口守着,可以确定他们两人不曾离开慈宁宫。” 萧衍微微蹙眉,直觉告诉他,这么大的一件事情,除了北堂非衣没人能做到。 但是太后证词却证明他是错的。 倒是沈玉笑了起来,看着他道,“怎么着,祭司大人是不是还想怀疑,本公子凭空变出来一个人,冒充皇后把宣王妃给带走了?” 萧衍迎上她笑脸,再一听她这个话,心头忽而咯噔一下,看向了江隐手上那个长长的药箱子。 第1566章 那箱子那么长,里面装的是什么? 忽的,想起之前北堂非衣问他要走的那个皮影人,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看着她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道,“并不是,本座只是觉得,这样更容易显得北堂公子清白。” “是吗?” 沈玉微微一笑,“那我可要好好感谢一下祭司大人,改日在天下楼请你喝酒。” “......行。”萧衍被摆一道,心里郁闷,但脸上也只能摆出无所谓的样子。 就说这王八犊子问他要皮影人干什么,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可若是他弄走宣王妃,是打算用宣王妃来拿捏沈玉吗? 一念及此,又皱起了眉。 想了想看向沈玉,道,“正巧,本座也想和北堂公子好好聚一聚,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 “好啊。” 沈玉笑,心下却也有些狐疑: 她今天带着箱子进宫,一是为了方便和堵上萧衍的嘴,毕竟如果查出来这皮影人,那他肯定也会被牵连,到时候萧衍不得不帮她说话。 二也是为了试探萧衍。 可萧衍的反应,却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怎么就突然上赶着,想和他吃饭了呢? 只不过,现在也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 毕竟,皇帝还在这里发怒呢。 之后,她和萧衍都没再说什么,反倒是皇帝问萧衍,“大祭司,你也是会医的,去查一查薛尚书和皇后身上有没有媚药。” 他一通发泄之后,多少冷静了下来。 萧衍上前,去查了薛尚书,摇头,“没有。” 皇后愕然惊叫道,“这怎么可能呢?我们明明中了药才这样的啊,大祭司,你不能......” 话说到一半,被萧衍一眼扫过去,“你在怀疑本座?” “......”皇后浑身冰凉,不敢再吭声了。 外面传来了禀报声,“皇上,所有人都查问过了,说是薛尚书今天将北堂公子带进来之后,的确是先从正门出了宫,但很快,又从侧门进来,直奔皇后这边来了。” 说着,指着身后几人,道,“这是目击证人。” “根据他们的招供,薛尚书在皇后娘娘这里,起码有半个时辰。” 皇帝大怒,“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朕拖出去,杖责五十,丢进冷宫!废皇后位!” 一个外臣,不先报备偷摸遛进皇后的凤仪宫,一待就是半个时辰,这本就是不允许的。何况,两人苟且还被他撞个正着,直到现在皇后还衣衫不整。 她这个皇后的位置,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 皇后心如死灰,挣扎起来,“皇上,臣妾从十四岁跟着你,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竟然......” 皇帝转身,看向被拖走的披头散发的女人,阴笑,“你是为了薛尚书,才留在朕身边的吧?朕可委屈死你了!” “朕告诉你,宣王妃找不到,你们全家都要死!” 皇后大哭,“皇上,那宣王妃可是臣妾帮你抓来的啊,你怎么就怀疑到臣妾身上来了?” 沈玉眼底一寒,扭头看了眼皇帝。 却见他瞳孔紧缩着,一言不发地盯着皇后被拖出去,眼底竟然只有想要发泄的疯狂狠意。 第1567章 秦家,秦建刚进屋之后,将买回来的早餐往餐桌上一放,垮着个脸,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 孙翠玉正在卫生间洗衣服,大冷的天,为了能节约点燃气费和电费,她竟然用冷水在手洗床单和棉袄。 听到门开的声音,她将头从卫生间内探了出来:“怎么去了这么久?还坐着干啥啊?赶紧叫儿子起床吃早餐啊,别一会儿冷掉了还得重新热。” “我跟你说,儿子工作解决了之后,你赶紧给儿子张罗一个对象,要高学历,长相好,家世好的那种。”秦建刚冲着孙翠玉吩咐道。 “那是当然,我儿子这么优秀,肯定要找个最好的媳妇儿。不过,你干嘛突然着急起这事儿了?受什么刺激了?”孙翠玉一边拧着笨重的棉袄,一边好奇地问。 “没什么,你听我的吩咐就是了。”秦建刚说着,起身走到秦家宝的房门口,用脚踢了踢房门,朝里面喊道:“家宝,起床吃早餐了。” 房间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臭小子,还没醒吗?”秦建刚说着,将房门打开,走进屋内,看到秦家宝果然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一点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忍不住上前,将被子掀开:“儿子,起来吃饭了。” 秦家宝睡的正香,突然被人揭开被子,一股冷空气直接灌到他身上,惊醒了他的美梦,也点燃了他的起床气。 只见他愤怒地从床上跳起来,大声吼道:“吃什么吃?没看到我正在睡觉吗?能不能别吵我休息?出去,快出去。” “你这小子,昨晚是你说早上要吃馄饨,麻团和肉包子的,老子起个大早去给你买,买回来你不吃?”秦建刚也是一脸生气地道,虽然他很疼爱自家这个宝贝儿子,但他同时也非常心疼自己。 想起自己起个大早,冒着风雪买回来的早餐儿子一口不吃,他也忍不住怒火中烧。 “不吃不吃,我就是不吃,你别吵我了,烦死了。”秦家宝才不管那么多,他一脸暴躁地推着秦建刚就往房间外赶,然后用力将房门关上,并且从里面将门给反锁了。 秦建刚被儿子锁在门外,还想继续拍门叫儿子起床,被从卫生间内出来的孙翠玉一把抓住。 大概是在冷水里浸泡太久,她的手被冻得通红,冰冷的触感在抓住秦建刚手腕的那一瞬,让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忙将手从她的手中挣脱:“你干什么?想冷死我啊?这么冰的手也敢抓我。” “我是让你别吵了,昨晚儿子玩到后半夜,早上难免起不来。”孙翠玉说着,又道,“对了,老七和老八早上都给我打了电话,说中午回来吃午饭,你看冰箱里有点什么菜,弄几样出来解冻吧。” “今天到发工资的日子了吗?她们俩咋一起回家?”秦建刚好奇地问,他记得上个星期好像这两个女儿才将工资拿回家啊。 孙翠玉摇头:“发工资那是下个月的事情了,我问了她们回家有什么事,一个个都没说,我也不知道她们怎么突然都要回来了。” “行吧,回就回吧。昨天我不是买了一些杂鱼吗?炖给她们吃吧。”秦建刚懒得起身,只坐在餐桌前,开始吃起了馄饨。 “那些杂鱼昨天不是把大的都挑出来吃了一顿吗?就剩点小鱼了,全是刺,我还准备用盐腌了,回头晒干了过油炸了给儿子当零食吃呢。你看他一天天的,都吃些外面买的垃圾食品,浪费钱又不健康。”孙翠玉一边用洗衣服剩下的水在客厅拖着地,一边说道。 “小鱼就小鱼,丫头片子,吃什么不是吃?”秦建刚不以为然道。 “行行行,都听你的。”孙翠玉也不反驳丈夫的话,这些年在这个家,她已经习惯了一切听从丈夫的安排。 “对了,今天趁着老七和老八回来,你也跟她们透透口风,万一老九死活不肯嫁给老王,还得从她们俩里面挑一个嫁过去。”秦建刚喝了一口馄饨汤,砸吧着嘴,说道。 “可是当初是因为把老九嫁过去,老王才肯出二十万彩礼,这现在换成老七或者老八,人家能同意吗?”孙翠玉一脸不安地道。 “有啥不答应的?这老七老八比老九也大不了几岁,我们反正是咬死不退彩礼,他没办法,不接受也只能接受。”秦建刚此时脸上露出一抹无赖的表情。 孙翠玉摇了摇头,叹气道:“只希望这次家宝的工作能彻底落实,也不枉费我们花这么大力气帮他筹到这些钱。” “放心吧,人家杨主任不都答应了吗?”秦建刚倒是非常确定这次一定能解决掉秦家宝的工作问题。 **** 红枫叶酒店,商务套房内。 书桌前,苏宝宝与ada还有秦姐三人正趴在书桌上睡觉,手边是一堆打印出来的各种与弗莱德爵士有关的资料。 昨晚,为了搞清楚弗莱德爵士立那份遗嘱的真实用意,她与ada重新开始收集关于弗莱德爵士的所有资料,秦姐担心她们两个人太累,也主动加入帮忙,三个人于是熬了个通宵,一直到清晨才实在支持不住,睡了过去。 窗外的阳光此时透过洁净明亮的窗子照进来,刚好撒在了苏宝宝的脸上。她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看向窗外。 此时入她眼帘的是一片白茫茫的城市雪景,在阳光的照射下,那洁白的积雪亮得有些刺眼。 看着趴在桌上休息的秦姐与ada,她担心阳光刺眼会把她们惊醒,于是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到窗户边上,抬手小心翼翼地将窗帘拉上。 屋内光线瞬间又暗了下来,只有几盏光线柔和的射灯作为光源亮着。 转身,她又走到沙发边,拿起了两张薄毯,先是将一张盖在了ada的身上,跟着又准备去给秦姐盖上,结果没想到秦姐自己突然醒来了,睁开眼睛,就看到苏宝宝拿着薄毯正站在自己身边。 第1568章 这些话,都不好在这儿问,但如果是去了天下楼,她以北堂非衣的身份,也许也能问一问。 沈玉打定主意,道,“只不过,我们还要在宫里待到什么时候?” 萧衍表情复杂,看向皇帝道,“先留皇后一条命,审一审吧。” 皇帝这才回神,慌忙道,“留她一条狗命!” 沈玉心下冷冷一笑,这么一顿板子打下去,皇后活着的可能性并不大。果然就听外面传来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皇上,已经死、死了啊!” “气死朕了!” 皇帝按住眉头,最后大怒,“来人,将凤仪宫上上下下都给朕抓起来,好好审!” 外面,年将军指挥着禁军,上前呼啦一声,将凤仪宫给围了个水泄不通,里面的丫鬟太监有一个是一个,全都被抓了起来。 皇帝看向萧衍,道,“京城需要戒严了,朕会安排禁军去查完颜清月的下落,但还是要麻烦大祭司在外面盯着点儿,若是今天晚上能起个卦,看看她和雏凤的下落,便好了。” 萧衍抬头看了眼天际,道,“今天晚上,臣看看。” 他的嗓音噙着一丝丝狐疑,自己也想知道雏凤去哪里了。只是前几日开了八卦,却没有得到消息。但是今晚圆月,应该没太大问题。 皇帝思来想去,又觉得薛家靠不住,道,“另外,薛子凌不是阴山派的弟子么。阴山派那一群不人不鬼的不好对付,若他们下山来,恐怕也要麻烦大祭司。” 他心里不甘,但现在却不得不仰仗萧衍。 萧衍点头,“阴山派不足为虑。” “嗯,那你与北堂公子便先走吧。”皇帝自己宫里还有事情,如何处理并不想要萧衍和北堂非衣知道,便开始赶人。 沈玉拿了凤凰印,皇后已死,皇帝怀疑薛家和东宫,只要她再添一把火,楚惊云的死期就到了。而柴火,之前薛尚书已经和楚惊云商量好,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一会儿楚惊云就会进宫。 沈玉嘴角轻轻勾了勾,道,“本公子告退。” “嗯,你去吧,过几日进宫,再给哀家施针。哀家在慈宁宫等你。”太后看了她一眼,也没再挽留,因为她也有话和皇帝商量。 她不是皇帝的亲娘,但是为了让皇帝登基,她也做过很多事情,尤其是前宣王妃完颜清月这个事情,她和皇后都是罪魁祸首,如今完颜清月失踪,她心里当然也不安宁。 “那本座也先走了。” 萧衍拱手告退,走出去和沈玉并肩,等到了没人的地方,才咬牙切齿,“前宣王妃在你那儿吧?箱子里拎着的,是不是本座的皮影人?你用他做什么了!” 沈玉看向他,“裴玉尘都闯入了皇宫差点带走完颜清月,你觉得若是沈玉来了,皇上和太后那群人,守得住完颜清月吗?” 她冷笑着白了他一眼,眼底眉梢全都是被南楚皇帝等人的不信任和蔑视,“若叫沈玉混进来,当真带走了完颜清月,那她就上天了,谁还能拿捏住她?你还没找到玉扶灵吧?” 第1569章 宫门外,沈玉顿住脚步,看向萧衍,“没有玉扶灵,浴火重生的雏凤只会比两千年前更加凶险,你我加起来都未必是对手。” 萧衍眉心紧皱,“你带走她,是想用来拿捏沈玉?” “有问题?” 沈玉哼笑一声,“你不也相拥她拿捏沈玉吗?我们合作,完颜清月放在我这里,等沈玉进了城,我们放出消息让她来救人,瓮中捉鳖。” 她的目光幽幽定住萧衍,隐约的锋芒似乎要穿透他的灵魂。萧衍这些天的反应让她迷惑,重复复现的记忆也不知道是真实还是幻觉,让她摸不着头脑,她要试探一下萧衍,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但是萧衍的反应,却让她大吃一惊,道,“本座并不想拿捏她。” 说着,抬头看向沈玉,道,“北堂非衣,我不管两千年前的事情。但是这一次,你们北堂家要是再打雏凤的主意,试图赶尽杀绝,就别怪本座对你们家下手。” “你什么意思?” 沈玉凝眉,经盯着他,“萧衍!两千年前,可是你逼死了她的,现在你想护着她?你以为她会吃你这一套?” “你这是在找死!” 她的心里有些混乱,会想到拜月台上看到的那一幕,和两千年前眼前这个男人将自己生生裂魂,只为换她灵魂重聚,她脑海里就一团乱麻,心里也有什么在不受控制地苏醒。 她盯着他,瞳孔微微颤抖着。 萧衍的脸色也不好看,道,“两千年钱是过去的事情,现在是现在。两千年前,若不是本座偏执,也不会让她在这片土地上小世界足足两千年!” “这两千年,本座等够了!” 他的嗓音颤抖起来,情绪变得激动,“北堂北衣,别怪我没警告过你,你要是敢对她下手,我萧衍,就是你北堂家的噩梦!” “你们不要忘了,两千年前你们和陈家,都背叛了她!她怎么对你们的,你们怎么对她的,都心里有数!” 沈玉心中震颤,但还是冷哼一声,道,“两千年前那是先祖们做的事情,本公子还真不知道,不如祭司大人给解释一下?” 猛地,萧衍捏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怼在了对面的树干上,瞳孔颤抖道,“如果不是她,你北堂家的先祖早就死了!她还好心把人留下在凰图做官,是你们狼子野心,不甘心让她一个女子登上皇位,凌驾在你们之上,你家先祖才去勾结陈家,做了那个玉扶灵!” “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猛地,他把沈玉甩了出去。 沈玉后撤几步,稳住身子站好,看向他,“那你呢?你不要忘了,她最后可是死在你手上的。” “不是。” 萧衍的眼底,露出极致的痛苦,“她是自杀的。但......是本座错了。” “她是那天上的凤凰,不是笼子里的金丝雀,是本座错地离谱,才想把她变成囚徒......她宁肯自杀也不再多看本座一眼......” 他突然痛苦地佝偻起了身子。 片刻,缓缓抬眸,盯着沈玉,“北堂非衣,你刚来的时候,我怀疑过你就是她。但是现在,你却想对她下手......” 眼底,逐渐起了杀意。 第1570章 沈玉凝眉盯着他,缓缓道,“可我听说,你给战云枭下了蛊。她喜欢的人是战云枭,你给她爱的人下蛊,现在却想从本公子这里保护她,不觉得有些可笑么?” 之前在北齐的时候,姜绾绾、东方忌等人的供词都说,他是生死桥背后的老不死,还说东方忌和蔺鸳都是他的儿女,他睡了很多女人,每次都是去母留子。 可现在看着眼前这个人,沈玉却觉得哪里不对。 生死桥背后那个老头子,是东方忌和姜绾绾杜撰的吗?萧衍和那个人,又是什么关系? 沈玉心里一团迷雾,萧衍却拒绝回答她,道,“那是本座的事情,你管不着。” 沈玉眯了眯眼,道,“那你觉得,她还会接受你吗?我可是听说,这些年你在生死桥那边,睡过无数的女人,生了不知道多少个儿女,她不会觉得你脏?” “那只是你道听途说罢了。” 萧衍冷笑一声,紧盯着她,“北堂非衣,本座看在你是晚辈的份儿,不对你动手。但是,从此往后,你我最好不要见面。” “把本座的皮影人还给本座!”他朝着她伸出手。 沈玉垂眸,看着眼前那只再也熟悉不过的手掌,将箱子递给了他。 她还有很多话想问,但现在的关系,却不太合适了。 最后,她只说了一句话,“假如沈玉没有死,她现在来了楚都,你猜她第一个目的,是什么呢?” 萧衍拎着那只箱子,道,“无论她的目的是什么,都与你无关。你要是想活着回去,就不要再掺和这个事情。” 说完,拎着箱子就走。 沈玉凝眉盯着他的背影,道,“她第一个想找的就是你,杀了你拿你的血,去给战云枭皆蛊。” 萧衍转身看了她一眼。 但没再说什么,转过拐角往祭司殿的方向走去,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这人好奇怪。” 等人走了,江隐凝眉看向沈玉,道,“现在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沈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先回去,把眼下的事情处理好,还没结束......如果没有意外,明天之前战云枭就过来了。” 江隐点点头,两人转身往回走。 走到一半,便见楚惊云急匆匆往宫里走,遇见沈玉问,“北堂公子,宫里一切都还顺利吧?薛尚书人呢?怎么就你自己出来了?” 沈玉道,“应该顺利吧,本公子拿到凤凰印便出来了,至于薛尚书的话,应该还在皇后那边,太子殿下这是?” 她的眼底,冷笑一闪而逝。 楚惊云不明所以,干笑道,“本殿就是进去问问父皇,看看和薛凝儿的婚事,还有没有回旋余地......” 他手上抱着个酒坛子,虽然不大,但是看上去很精致。 沈玉瞥了眼那酒坛子,道,“那祝太子殿下马到成功。” 楚惊云点点头,道,“若此事成了,定好好感谢北堂公子。” 沈玉哼了一声,没说话。 但她表现得向来傲慢,楚惊云看她这个表情,也没放在心上,赶紧到了宫门口。 守卫没拦着他,只是相互交换了眼神之后,便将他放了进去。 皇帝已经下令,这个时候着急进宫的,统统放进来,要瓮中捉鳖。 第1571章 “公子,他这次进宫,该不会是想要杀了皇上吧?”江隐看着他这个样子,扭身低低问沈玉。 沈玉摇头,“那酒十有八九有问题,但是不至于一击毙命。他应该还是想求娶薛凝儿,毕竟薛家和冷家是一体的,他想要的是冷遇和冷遇手上的云州军。” 但冷遇已经换了人,是楚惊云不知道的。 沈玉心头一片冷笑,道,“只不过,皇后刚刚完蛋,这个时候他进宫去求皇帝,还惦记薛凝儿,乃取死之道。这父子两人,谁先死,都对我们只有好处。” 江隐点点头,两人上了马车。 不多时,楚惊云来到了御书房。 皇帝刚刚从凤仪宫过来,就等着他想干什么,因此装得跟没事儿人一样,问,“太子今日进宫,有事?” 语调多少有些不稳,但是并不明显。 只是一双眼幽幽地盯着楚惊云。 楚惊云双手奉上酒瓶子,道,“难得拍卖行出现百年玉露酒,儿臣想着正是父皇爱喝的,便买下来送给父皇,请父皇品尝。” 南楚皇帝爱喝玉露酒,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的确也是爱喝,那酒甘冽,犹如清晨花露,醇而不列,喝完心旷神怡。 他闻言眯了眯眼,“你倒是有孝心。” 说着,叫聂公公把酒送上来。 聂公公接过酒,送到了他面前,皇帝打开来,在银盏里倒了一杯,没见银盏变色之后,便端起来品了品,道,“的确是百年陈酿,倒是叫太子破费了。” 楚惊云以为他喝得高兴,逮住机会慌忙道,“父皇,儿臣此次前来,还有一件事情相求!那薛凝儿与儿臣也算青梅竹马,且上次她也是被人陷害,儿臣不忍她往后要去伴青灯古佛,希望把她娶回家,还请父皇准允!” 皇帝本就憋得难受,这会儿压制的怒火瞬间冲上胸腔,砰一声就把那酒坛子砸向了他的脑袋,“王八蛋!朕本来还想给你一个机会,谁料到了这个时候,你狗改不了吃屎,还是老样子!” “父皇!” 楚惊云大惊,慌忙去躲,还是被砸得头破血流,酒水洒了一身,惊惧欲绝地看向皇帝,不知他为何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尤其看他的眼神竟满是杀意! “别叫朕父皇!朕背后你这种野种当儿子!”皇帝气得双眼通红,指着他破口大骂,“你母妃,在朕的凤仪宫与薛尚书那个王八蛋颠鸾倒凤,现在你跑来,还想娶薛凝儿?” “你脑袋被驴踢了吧!” 他把龙案上的东西,全都砸向了楚惊云,楚惊云人都懵了,“什?什么?” 他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皇后怎么会和薛尚书发生那种事情呢? 倒是聂公公上前,很好心地解释了一句,道,“太子殿下,皇后与薛尚书在凤仪宫苟且,是被皇上撞正着的。你别说这个事情你不知道......若你不知,怎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进宫求娶薛凝儿?” 皇帝闻言气不打一处来,“你们结党营私,里外勾结,朕已经警告过你们了!谁知道,你们不但不知收敛,还敢变本加厉!” 第1572章 楚惊云被砸得无处躲藏,脑海里炸响这些话,一点点捋顺过来,才惊得双目呆滞,“你是说,母、母后她和薛尚书......不!这怎么可能呢!这绝对不可能!” 回神之后,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演!” 皇帝正在气头上,一看他这个反应,直接气笑了,“朕叫你们继续演!朕倒要看看,你能演到什么程度!” 说着,大喊一声,“来人,给朕拟旨!朕要废了这个太子,让他在宫门口跪着,给全城人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严公公上前,无声展开笔墨。 皇帝大手一挥,写下废太子书,盖上玉玺甩在了楚惊云脸上,“朕之前对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们母子说二皇子有狼子野心,若不除掉他,必定后患无穷。” “朕信了你们的话。” “可结果呢?” 他冷笑一声,眼底的幽光微微转动,便将所有的罪名全都推在了楚惊云身上,“是你们,为了得到云州军,陷害二皇子!” “如今,二皇子死了,你就下去,给他陪葬吧。” 说到这一句时,他悠长地深呼吸了一口气,嗓音彻底冷了下来,就连情绪也变得稳定疏离起来,道,“此事,朕会昭告天下,全力寻二皇子归来,给他一个交代。” 楚惊云听到这里,心头拔凉。 他愣了好一阵子,意识到回天无望,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笑够了,才猛地停下盯住皇帝,道,“父皇,二皇弟怎么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如果不是你默许、暗示、支持,你觉得我会放手去对付他吗!” “你真的是,狗改不了吃屎!” “当年,将自己犯下的错推到别人身上!如今,又推到我头上!你想长生不老,才勾结阴山派,支持薛子凌入祭司殿,又勾结九黎,把萧衍那个老不死的弄了过来,让他们给你炼制长生不老药!” “你怕云州军效忠二皇弟,怕他有朝一日忍无可忍,夺了你的位置,你就想杀了他。现如今,你却全都推在我头上?” “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真小人!” “砰——” 他的话说到一半,皇帝抓起地上的椅子,狠狠砸在了他脑门上,气得呼哧喘气,“你出生那年,朕就应该让你死!让你死!” “砰、砰!” 又连着砸了好几下,直到楚惊云满脸是血,趴在地上起不来,椅子散得支撑下半截椅背在手上,他才缓缓直起了身子,丢下一句话,“来人,把他的舌头给朕拔了,就说太子意图谋反,刺杀于朕,十恶不赦,当喂野狗!” 嗓音恍恍惚惚的,沙哑异常,犹如魔鬼失控的低喃传进楚惊云的耳中,几个大内侍卫上前,将他摁在地上的时候,他才知道眼前的人有多变态可怕。 才知道,自己这一个跟头栽得,又有多可怕!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百思不得解。 不等他想明白,已经有两根冰冷的铁钳子伸进了他口中...... 第1573章 紧接着,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 沈玉回到了天下楼,叫江隐帮忙弄了一盆水,慢吞吞的洗着手。 楚惊天从外面进来了,看着她的眼神显得古怪,“你又没去杀人放火,洗手干什么?这洗得,看着叫人瘆得慌。” “昨天晚上,做了个噩梦。” 沈玉盯着自己的手,缓缓深呼吸,“刚才想起来。又想到宫里的事儿,觉得恶心。” “什么梦?”楚惊云一愣,“你早上怎么没说?” “刚想起来。” 沈玉擦了擦手,转身看向他,“刚上楼的时候,突然脑海里闪过那个画面......” 说着,话锋一转,问,“对了,宫里可有传来消息?” 楚惊天摇头。 正想说什么,外面琮琤急匆匆走了进来,道,“公子,年将军求见,说出事了!” 沈玉回神,道,“让他进来。” 片刻,年将军急匆匆进了屋,道,“二殿下,北堂公子!太子被拖出来,五花大绑着跪在宫门外,浑身是血,舌头都被拔了,眼下这个情况,皇上是打算如何啊?” 楚惊天愕然,“舌头被拔了?” 又扭头看向沈玉,“你梦到的,该不会是这个吧?” 沈玉点点头,“早上没太留意梦境,因为白天有事儿,注意力转移了过来,但刚刚上楼的时候,那个画面却很清晰,我好像看见皇帝拿龙椅砸的他,然后叫人拔了他的舌头。” 她觉得恶心,才上来洗手的。 “......” 年将军和楚惊天都说不出话,半晌楚惊天才道,“这么说来,你的通灵能力比之前......精进了?” “也许吧。”沈玉暂时没多琢磨,只是看向年将军,“皇帝自己怎么说的?” 年将军缓缓回神,从怀里拿出一张纸给她,道,“这是皇上刚刚颁发的圣旨内容,说是太子意图谋反,陷害二殿下,刺杀皇上,因此罪该万死。病着人四处搜寻二殿下的下落......” 说到一半,看向楚惊天,“二殿下,如今太子死了,你归来的时机,是不是到了?” 楚惊天拿捏不住,看向沈玉,“你觉得呢?” 沈玉摇头,“你爹能把太子的舌头拔了,对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况且,从我们得到的消息来看,除掉你是他本来的计划之一,只是默认让太子帮忙去做。如今他不过是才推诿责任罢了。” “这么多天过去了,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不确定你是否还活着,而楚惊云一死又无人可以节制你,所以他此举,乃是缓兵之计。” “若最后发现你死在外面,这罪名直接让太子承担,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其他几个皇子年纪小,威胁不到他的位置,云州军自然听他的,他一本万利。” “若你不巧回来了,他还能摘清自己,再慢慢对付你,一石二鸟。” 沈玉没有年将军想得那么天真,问他,“楚惊云进宫,把那玉露酒给皇帝喝了,对吗?” 年将军点头,“聂公公传来的消息,的确是说他喝了,用银碗试过的,那酒水里面没有毒......” 第1574章 沈玉闻言,道,“既然皇帝说是太子想要害了他谋反的话,那本公子倒是乐意成全他。” 她冷笑一声,看向了楚惊天,道,“不是所有的毒,银碗都能试探出来。” 楚惊天闻言,沉默了片刻。 沈玉看着他,没说话。 年将军浑身发颤,道,“非、非衣公子,您是想要将计就计,毒死皇上,然后再让二殿下登基?” “不然呢?” 沈玉白了他一眼,道,“不信我们打个赌,看看皇帝会不会很快找你前往随州,去控制云州军。他是把陷害二皇子的罪名推到太子身上去了,也在找人。但是你不要忘了,他找二皇子回来的目的,可不是因为父子情深,他想要的是尸体。” “你们别忘了他杀二皇子和太子的动机。” 年将军惊出一身冷汗,“是啊,他对付二殿下和太子,就是不想自己的儿子威胁到龙椅,他想长生不老,想一直坐在那个位置上,自然是要把云州军握在手上。” “既然不是因为父子之情找二殿下,那他找他,是在办后事儿啊!他想要确定二皇子到底是不是活着,又有没有机会杀了他?” “......” 屋里安静了下来,楚惊天和年将军自己都被吓到了,现在楚惊天若真的冒头出去,说自己回来了,皇帝肯定会趁着事情没公开把他也给杀了! 至于尸体,那就好办了。 随便找个由头,怪在楚惊云的爪牙身上,这事儿就算是了结了。 楚惊天回神,看向沈玉,“照你说的办。”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 原来父子之情,也抵不过成王败寇,那高位上的龙椅无限放大了谁的欲望,让生活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一念及此,眼眶有些红了,“本殿只知保家卫国,多年来一腔热血,只想着自己是这片土地的守护神,做的事情都光明磊落,却不想我认为的守护,对别人而言也是威胁。” “那至高的位置上,只能有一人。” “坐龙椅的要是他,手握宝剑的也要是他,呵——”突然一声凄凉苦笑,“而我细细想来,还找不出他的错处。” 被人千里通缉的时候,沈玉没从他身上看到狼狈,此时看他的背影,却觉得落魄潦倒,真正有了落败的迹象。 好一阵子,她才开口,“你说的没错,权位令人迷失本心,可那是天平所在,只有正义的砝码才有资格头顶王冠,所以他不配,而你配。” “想戴上王冠,不仅仅要承担它的重量,还要以德配位,谨慎使用手中的宝剑。二殿下既然曾有守护之心,一腔赤子之情,又何必将自己和他混淆不清?” “他为掌控权威,你为守护天下。” 楚惊天缓缓扭头,看到正午的秋光照亮了她的侧脸,她站在窗户边上,一双杏眼犹如天边的启明星,那是通往光明的路。 他突然就明白了。 他和他的父亲都想坐上那把椅子,可他的父亲想要的是手握天下为己用,他却是舍身护万民。 动机不同,目的不同,过程不同,一切就都不同了。 第1575章 他不明白,眼前的女子明明小小年纪,为何却能看清楚这些,他却会陷入其中,蒙昧迷茫呢? 是因为她是雏凤吗? 脑海里想着这些,他回神拱手,“多谢公子指点,公子今日这一番话,本殿将牢记于心。若本殿登基,必为天下万民,与四周不再起战乱,也愿追随公子,将好的东西分享出去。” “早先,本殿与公子结盟时,公子提出的条件是让本殿答应登基之后颁布律法,让天下女子皆可如和男子一样自由行走在这世间,万事可为。也在南楚开医学院,将你的医书传遍天下,让人人可学。” “今日,本殿再加一条。” “若本殿登基,便告天下人,人无贵贱,士农工商皆平等,再无高下。” 缓缓地,他单膝跪地。 年将军听得震撼,也跟着跪下来,虽然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但只是听着,都觉得热血澎湃,连这一跪都肃穆起来。 跪下来,他才知道,楚惊天这屈膝,臣服的不只有眼前人,还有他说的那些话。 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急匆匆道,“哥!哥!你在里面吗?严公公到家里去找你了!” 年将军被惊醒,爬起来赶紧道,“我妹妹......” 楚惊天也起身来,轻声道,“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年将军点头,走了出去。 沈玉找江隐过来,“你去找雪影拿那个青色的包裹,里面的东西是我送给二殿下的礼物,现在是时候给他了。” 江隐点头离开。 楚惊天看向沈玉,“没想到,你还给我准备了礼物。”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希望你说到做到。”沈玉伸手,“若你做到了,这短暂的盟约会持续到我死的那天。” 楚惊天握住了她的手。 这一刻,清晰发觉她早就不是那个北齐沈侯府的三丫头,是那个想让他征服,想带她回去生孩子的小姑娘。 是他无比敬佩的人,是一束浓云当中投射下来的光。 也明白了了“雏凤浴火,改天换日”到底是什么意思。 更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想要她死了。 因为她的想法,她要做的事情,威胁到了太多人的利益。 可她凭借自己的人格魅力,说服了他。 他愿意追随她的脚步,做一些更好的事情:平战乱,止兵戈,安天下,护万民,把弱者从强者的压轧当中,一点点解救出来。 他的胸腔里涌动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热血,犹如喷发的火山,让他有些难以平静。 年将军推门进来,见鬼般看着沈玉,道,“公子说的一点都没错,皇上下令让我连夜赶往云州,控制云州军的同时,派人搜寻二殿下的下落,并下令大内侍卫,一旦找到格杀勿论。” 深秋的天气,他额头上沁出的冷汗都亮晶晶的。 沈玉早在预料当中,闻言看向楚惊天,“一会儿让聂公公来见我。” 楚惊天点头,问,“你......要先去见见你娘吗?” 沈玉摇头,“还不是时候。” 说着,扭头看向了祭司殿的方向。 她是想要去见她娘的,可是一旦她动了,就会被人盯上。别人她不担心,可是萧衍...... 这个男人,她还拿捏不准。 第1576章 算算时间,战云枭应该快到了。 就不知道这两人重逢,又是个什么样的光景。还有上次她叫人从祭司殿拿走的羊皮卷,萧衍到底发现了没有? 这一切,沈玉都不得而知。 此时,祭司殿那边。 萧衍刚回到屋里,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他身后,低声道,“尊上,九黎那边传来消息,沈玉和楚惊天根本没往那边去,倒是之前慕容修去过一次,是去给战云枭打听药引子的事情的。” 萧衍闻言,缓缓转过身来,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那人看了他一眼,又小心翼翼道,“咱们放出去的故事传得神乎其神,但是好像没瞒过慕容修的眼睛。如果京城防备不力,那沈玉若还活着的话,她和慕容修应该会很快在楚都会合,到时候有没有二殿下,就说不好了。” “咱们要提前做准备吗?” “准备什么?” 男人瞳孔轻轻眯了眯,道,“她已经在楚都了。” “什么?” 黑衣人彻底愣住了。 萧衍深呼吸,扭头看向对面墙壁的暗格,“前几日,本座发现暗格里面的羊皮卷失窃了,那时候就有点怀疑。” “但那会儿,也只是怀疑。” “毕竟本座见了她好几次,都没感觉到她身上那股特别的气息,更没有感觉到与本座的气机牵引......” 说到这里,他微微沉默了一会儿。 他和云凰之间,是定过生死契的。 因此两人只要靠近到一定的距离,都会产生灵魂牵引。他还记着这事儿,她却已经忘记了。 想到这儿,一时间也说不上什么感觉,就觉得心头涩涩的,有些难受。 片刻,才又道,“是她的演技太好,将我们所有人都蒙蔽了过去。那北堂家的少主叫什么名字,我们都不知道。她说自己是北堂非衣,我一直没多想。” “直到今天才反应过来。非衣非衣,不就是裴么?她来楚都,是来给裴玉尘报仇的。如果没有意外,皇帝、太后很快都要死了。今天皇后已经完了,太子的死期估计也要到了。” 黑衣人闻言,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骇然道,“您的意思是说,北堂非衣就是沈玉?!” 萧衍没说话,只是缓缓地深呼吸了一口气,道,“不要打草惊蛇,再看看吧。如果那羊皮卷真的是被她拿走了,那战云枭很快就会来找她。” 黑衣人闻言迷惑道,“可是大人,战云枭若是来了,那您怎么办?而且我听说,战云枭在北齐已经与旁人大婚了,他还会冒险来南楚找她吗?之前,他还追杀沈玉呢。” “他永远都不会追杀她。” 男人的嗓音是笃定的,沙哑颤抖。 战云枭是他灵魂的另一半,他为了和她在一起,将她喜欢的部分全都放在了战云枭身上,那部分的灵魂对她没有禁锢,只有爱和守护。 他不会爱上别人,也不会伤害她。 那一部分灵魂虽然已经彻底和他分裂,可那所谓的“别人”,却都是他爱她的痕迹。 他其实有想过让自己这一半灵魂彻底毁灭不复存在的,可最后还是重凝了起来,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与另一半的自己相爱相守,却与他成为敌人。 第1577章 他的后背微微佝偻起来,胸腔里沉积这化不开的疼,却无处诉说。 扭头看向这偌大世界,只有他一个人踽踽独行,放不下也靠不进。 沈玉肯定恨极了他算计战云枭。 说来可笑,他的心思连自己的都理解不了。 把蛊虫投放在战云枭身上,他的目的再也简单不过,就想看看她会不会为了改变后的自己赴汤蹈火。又会不会为了救另一半的他来找他,是叙旧也好,是翻脸不认人的厮杀也好,总好过从此江湖陌路。 男人眼底沁出一丝丝泪意,他摆了摆手,道,“下去吧。” 黑衣人还有话想说,但不敢了。 男人转身看向窗外,心思随着光影波动着,想到今天晚上他和沈玉约在天下楼,一瞬间心情复杂,激动、紧张又疼痛。 再看手边的皮影人,突然有一些后悔—— 他干嘛要回来? 这皮影人是他自己用心血凝成的,留在她身边能远远地和她交流。如今要回来,便是切断这份联系,一时只觉得心头空荡荡。 ...... 沈玉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自从来到楚都之后,她和这位住在山顶上的大祭司就有种神秘的牵引,今天利用他的皮影人救走宣王妃之后,他恐怕已经察觉了她的身份,今天晚上见面便极其危险。 她想着要做好完全准备,但也有些无从下手。 她有点看不透他。 正想着这个,年将军带着改头换面的聂公公进来了,“公子,人带来了。你有什么吩咐,就说吧。” 年将军已经上了贼船,今天配合带走完颜清月,又把皇后拉下马,废了太子。这么大的事情,往后除了跟着楚惊天走,已经没了退路。 这会儿,看沈玉的深情就变得复杂。 至于聂公公,则在细细打量沈玉之后,心下一阵唏嘘,想不到这小公子看着年纪轻轻,实则却心狠手辣。 那皇后和皇上是少年夫妻,这么多年下来一起不知道做过多少坏事,纵然后来皇帝忌惮太子,对这个皇后还是有一部分信任的,他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却不想眼前人一出马,皇后和太子一天之内全完了。 聂公公想着这些,当场就躬起了身子,小心道,“见过北堂公子,是二殿下叫奴才来找您的。您有什么事情,就直接吩咐奴才吧,奴才都会尽力办妥。” 其实他的心里还有一些热切。 因为楚惊天要是最后登基当了皇帝,那他就会成为大太监,作为一个阉人,走到那个位置上已经是极限了。 那是每个太监都想坐的位置。 沈玉转身看向他,将一个小瓶子递过去,“今天晚上,把这个放在御书房、皇帝寝宫都行,但尽量是他一个人的时候。” “这什么?” 聂公公拿起瓶子有些紧张,“公子,这是毒药吗?” 沈玉摇头,“这不是毒药,只是一种香料。但是与太子送给皇帝的酒放在一起就是毒药。” 说着,话锋一转问,“那坛酒被皇帝砸了吗?还是还在?” 聂公公道,“皇上大怒,当场砸了那酒。” 沈玉想了想,道,“能找到酒坛的碎片的话,将这里面的药涂上去一点。” 第1578章 “这个简单,现在皇上震怒,根本没人去他那里,奴才奉命伺候,请公子放心。” 聂公公说着,忍不住问了一句,“只是公子,这要会让皇上死吗?” 沈玉眼底一片寒意,道,“会死,但不会彻底死掉。” “你先去吧,后续我有安排。”让皇帝就这样死了,她不甘心。况且,皇后已经死了,她还有事情要问皇帝。 聂公公没怎么听明白她的意思,但也没敢再多问,拿着药瓶子退走了。 外面天已经快黑了。 沈玉转身回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喝。 楚惊天去下方,叫掌柜送了饭菜上来,这才问,“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接下来你要怎么做?皇后死了,太子被废了,我反而有些担心了。” “刚刚传来的消息,说太子跪在宫门外面,父皇下令让他跪三天。太子一党已经完全乱了套,父皇下令叫人去薛家抄家,男丁皆流放,女眷充云韶府。” 这些事情都在沈玉的意料当中,她睨了眼楚惊天,道,“事到如今,还是要快刀斩乱麻。流放不是死,这么多年薛家树大根深,只要他们活着后患无穷。至于云韶府那边也一样,不夺命只是辱没他们,只会让他们的恨意更浓,完全就是养虎为患。” 楚惊天点头,“你的意思是杀马?” 沈玉道,“我想亲自动手。”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薛家的人,除了没有记忆的幼儿,我都会在临走之前解决掉。” 她不想自己的手上沾满鲜血,可是裴玉尘的死实在是太惨烈,以至于让他那样坚强的一个人,连重新活一次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忘不了他鲜血淋漓的骨架子。 也忘不了通灵当中,他撕心裂肺、哭着求她的模样。 一想到这里,沈玉就感觉自己的内心烧着一把火,这一把火只有仇人的血才能熄灭。 楚惊天被她身上摄人的杀意镇住,点了点头道,“我会安排好。” 说着,抬眼问她,“今天晚上,父皇会死吗?” 他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哑,但眼神已经不再动摇,因为他知道除此之外,他也无路可走。 沈玉道,“他会假死,等下葬之后,我会把他挖出来,问问当年的事情。你就当他从此死了吧。” “......”楚惊天听着这个话,只觉得后背发麻。 沈玉这才问道,“我娘现在在哪儿?她还好吗?” 楚惊天摇头,“不太好。她的脸上全是烧伤,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我把她送去了佛子庙,那边都是自己人,你放心。” 沈玉闻言心头一刺,手上的茶盏碎了。 等回神时,水已经从桌上溢开,楚惊天手忙脚乱帮她擦了擦,她这才回神,道,“行,我知道了。” “今天晚上,剩下的事情你们去办吧,你叫苏婳过来。” “好。” 楚惊天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其实他的心情还有一点点复杂,沈玉这个人对自己身边的人是真的好,而且不论对方是谁,只要她答应了的事情,她都会惦记着。 按理说,她和苏婳没什么交情。 但是这个时候,她还是会记起她。 第1579章 楚惊天走后,沈玉想起了完颜清月。 她从出生后没几天就被送走了,记忆当中根本没有母亲的样子,感情完全谈不上,但是血脉之源,是切不断的。 只是,相见之后要说什么,如何相处,这些事情都有一点点难,也许还有一点近亲情企怯,让她心里浮动着,安定不下来。 片刻之后,苏婳走了进来,行了个礼,“公子,你找我?” “太子的事情你听说了?”沈玉回神看向她,一看她的表情便知道了,道,“你还想见他吗?想的话,等他回府了我带你去一趟。” 皇帝一死,太子作为替罪羊,很快跟着会死。他的死是自作孽,没道理在苏婳心头留下一道过不去的坎儿,她如果心里还有这道坎儿,沈玉愿意帮她消解掉。 苏婳却摇摇头,“事到如今,我反而没有执念了。可能他们这些人本就如此吧,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都不一样。他们想要的是权力和地位,为了这个所有人都是手上的棋子,又能有几分真情呢?” 她说着,诚恳地看向沈玉,“谢谢在北齐帮我,也谢谢你带我回来,让我看到了真相。你帮我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她看着沈玉,心里有个期待,她想跟着她。 可她是南楚人,她要回到北齐去,会愿意带着她吗? 沈玉没什么想要她做的,于是道,“我帮你只是顺手,换个人我也会帮。倒是你,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趁着我还在说吧,往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苏婳闻言慌忙道,“那我能随你走吗?” 沈玉一愣,“你想跟我回北齐?” 这倒是让她有些意外,“之前你不是着急回南楚吗,怎么现在又想远离这里,去北齐?再说你走了,你爹娘怎么办?” 她还记得,苏婳在宫里翘首以盼,天天想着让她送她回南楚的样子。 却不想她道,“那时候,我是对楚惊云还有些执念,因此想着回来看个究竟,也想与他在一起。现如今与公子相处久了,才觉得后宅就巴掌大点地方,外面天宽地广,我何必把自己困死在后院呢?” “只是,我没勇气一个人走出去。” “这才想要跟着姑娘去闯一闯,看一看外面的世界。至于我爹娘,还有我哥,我弟。等二殿下登基,他们便没了危险。” “况且我若不嫁人的话,也会被人说成是老姑娘,留在家里惹父兄担忧。但我又不想着急嫁出去......” 说着,抓住机会往沈玉面前一跪,“还请公子离开时,带上我!” 沈玉一听她这话,便知道她想明白了,伸手拉她起来,道,“那你先回去吧,等这边事情处理完了,我带你走。” “谢谢公子。”苏婳脸上露出笑容。 雪白的牙,清丽的脸,笑起来有种雨后白梨的清澈与明亮,看得沈玉失神了一瞬,“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苏婳脸上一红,“谢谢公子。” 又道,“公子夸我的时候,与旁人都不一样。旁人眼中带着别的东西,但公子就只是觉得好看,让我感觉我就是我,不再是谁想得到的什么了。” 第1580章 沈玉闻言笑了笑,“那以后多夸你。” 苏婳不禁笑起来,“要是公子是个男的就好了,指不定多少姑娘喜欢你。” 见了沈玉才知道,她理想中的伴侣是什么样的,他不一定要说很多好听的话,但是每一句都是纯粹诚挚的。也不一定时时刻刻黏在身边,但只要是有关于她的,大事小事她总会放在心上。 苏婳看着她有些失神。 沈玉见她有些哀伤,便道,“往后的事情往后慢慢说吧,也许会遇上合你心意的。就算是没有,这世上也不只有成亲的男女才能相守,只要心在一起相互守护,什么人,什么性别都一样,养一只小宠物也是一样的。” 苏婳点头,“世上能像公子这么说的,不多了。那公子忙,我回去等公子的消息,就不添麻烦了。” “嗯,我走的时候叫你。”沈玉应了下来。 转眼到了黄昏。 宣王府的人又来了。 雪影带着宣王过来,他一看到沈玉,就着急道,“北堂公子,诊金三千两,府上已经准备好了!您什么时候过去?” 沈玉抬眼,看着黄昏中他着急的脸,心情有些复杂,“宣王与宣王妃感情看起来很好嘛,三千两说拿出来就拿出来。只是不知道,你那结发的妻子人在哪里,是死还是活?她若知道你们这般恩爱,又会什么心情?” 宣王没想到她提起这个,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很很快便硬着头皮尴尬解释道,“公子误会了,那完颜清月不是本王的结发妻子,如今的王妃才是最先嫁给本王的,本王与她青梅竹马,这才愿意掏空家底,来救她的命啊!” 他说的情真意切,到了后面甚至红了眼眶,差点要哭出来。 沈玉看着他这个样子,为了自己的娘亲感到不值,对生父那一丝丝的血缘牵绊,此时都变成了杀意,问,“宣王的意思是,自己先与楚连枝大婚,又瞒着完颜清月娶了她?” 宣王提起这龌龊事儿,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但还是点头,“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北堂公子常年生活在北境,是不知道世俗朝堂上大家都要靠尔虞我诈生活。谁技高一筹,谁就是赢家。” 又想着北堂家和雏凤之间水火不容,便也没有防备,直接道,“若不是为了那个凤凰翎,连枝也犯不着受这个罪,跑去给她上侍女那么多年。” 沈玉这才知道,之前楚惊天口中那完颜家的传家宝叫凤凰翎。 但宣王算计她娘,现如今还一副心疼外室的模样,听得沈玉不仅心中来气,道,“宣王既然这么心疼宣王妃,那明天吧。” “明天本公子去一趟宣王府。但是宣王妃的病你家管家也与本公子说过,这病不好治,本公子需要一个住的地方,至少要半个月,你提前准备好。” 半个月内,她要送这个老东西和他的心上人上西天! 沈玉压了心头戾气,暂时也没表现出别的什么。 宣王一听楚连枝有救了,慌忙道谢,“那就麻烦北堂公子了。府上最好的住处给公子,本王在王府恭候公子大驾!” 第1581章 “好啊。” 沈玉凉凉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宣王欢天喜地地离开,雪影看着他的背影,道,“这男人又蠢又坏,属下刚刚都想扇他两个巴掌。” 沈玉眯了眯眼,道,“你下去告诉掌柜的,今天把他家招牌菜都上上来,本公子有客人要招待。” 宣王府好对付,难对付的是萧衍。 又道,“再去问问有没有暝阳王的消息。” 她一路走到今天,什么样的坎儿都爬过了,这一次却有些没把握。萧衍,战云枭...... 从目前得到的方方面面的消息看来,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真不知道这两人遇见之后,会发生什么。 沈玉今晚在天下楼设下鸿门宴,她想先控制住萧衍再说。这样,起码能掌握主动权。 华灯初上时,萧衍来了。 沈玉坐在窗户边上看着他从马车里下来,一举一动与战云枭没有任何区别,一时间心情更加复杂。 他往上看了眼,脚步微顿。 但片刻之后,便举步进了门,只是刚刚看她的那一眼眼神幽深复杂,仿佛是从千年外看过来的。 沈玉手上捏着酒樽,沉默着。 直到门口脚步声响起,这才稍稍回神,看了过去。 男人从门口走进来,身上玄色的衣摆似乎沾染了秋霜,就连发丝似乎都带着一丝丝凉意,叫沈玉看花了眼。 隐隐的,那玄衣上面,似有金龙腾空,仿佛看到了他穿着龙袍走进来的样子。 熟悉之余,一股源自内心的恐惧油然而生。 她腾一声站了起来。 对方在她面前顿住,看着她的反应心头苦涩,道,“没想到,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混了这么多天......但看你现在的反应,应该是想起我是谁了。” 一瞬间的泪意涌上眼眶。 沈玉下意识后撤一步,道,“两千年前我会为了自由而死,如今也会。” 心里疼得像是要裂开一般,她脑海里还是会浮现出她死后,他撕心裂肺,为了重聚她的魂魄将自己的灵魂生生撕裂的场景。 她垂眸,嗓音显得格外清淡,但有些颤抖,“爱是什么?如果是你给的那样,不要也罢。” 本已经打算动手了,对方却沙哑道,“对不起。” 这一次,是面对面说的对不起。 他的痛苦并不掩饰。 沈玉抬头时,看到他认真道,“上一次,对不起。我已经知道错了,所以才有了战云枭......也谢谢你,还会爱上另一个我。” 沈玉的心脏在胸膛里狂跳。 “你为什么给他下蛊?” 她几乎感觉这个声音不是自己发出的,盯着他瞳孔轻轻颤抖,“他既然是另一个你,你为什么要害他?!” 因着这个事情,沈玉并不相信他,眼底甚至是浓稠的审视与敌意。 男人迎上她的眼神,犹如万箭穿心。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艰难道,“我想......再见你一面。” “什么?” 沈玉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却听他缓缓深呼吸了一口气,看似鼓足所有勇气,看向她道,“我想再见你一面,想让你......主动再来看我一眼。” “哪怕只是一眼。” 第1582章 沈玉觉得这样的答案荒谬极了,“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战云枭身上的蛊是你下的,你说是为了见我。那萧丞相呢?东方忌呢?” “东方忌是听你的吧?” “先不说北齐,你跑来南楚干什么?你进了祭司殿,操纵朝堂,你跟我说你只是为了见我一面?” 沈玉眯眼盯着他,“你觉得我是三岁小孩,有那么好骗?” 她的嗓音微微颤抖着。 万一呢? 万一萧衍这个疯子真的会像是前世那样,为了她大动干戈,做出这么多离谱的事情,她又该如何面对? 萧衍看着她,幽深的眼底一片受伤,沙哑道,“这些事情,我都可以一件一件解释给你听。” “战云枭身上的蛊,是我的人设法送去三皇子那边的。但是,东方忌与我无关,他背后另有其人。这么多年我在九黎,并没有参与九黎那些事情。” “至于南楚......” 他扭头看了眼窗外,沉默了下来。 沈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远处山上祭司殿巍然伫立,一丝丝不想面对的情愫在心头涌动着,便听他道,“南楚是你的凰图的中心地带,你的皇宫在这里,你的祭司殿也在这里,你的拜月台在这里,你的根基......在这里。” “我来这里,不过是等着你罢了。” 沈玉凝眉盯着他,“你来这里,难道不是想请君入瓮,用蛊将我从北齐骗出来,然后抓了我,囚禁我吗?” “萧衍,我不会相信你。” 她伸手,捏碎了掌心的毒药,“我再也不会做你的囚徒,你说的那些话无论多好听,我都不会听。” “我会杀了你。” 屋里飘起淡淡的夜来香,萧衍缓缓转身,看着她微微发红的眼睛。 许久,苦笑了一声,“你给我下了毒?” “是。” 沈玉没否定。 她眼底满是戒备,因为不确定对方的实力,万一对方动手,将是一场大战。也不知道这毒能控制他多久。 但没想到,男人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看了好一阵子,才沙哑道,“云凰,你杀不死我的。” 沈玉凝眉。 他顿了顿又叹了口气,道,“而且我死了,战云枭也会跟着一起死。” 说着,看向她,“你忍心吗?” 沈玉心头重重一颤,“你什么意思?” 男人走向他,因为中毒有些趔趄,但还是来到了她面前,抬手轻抚过她鬓间的发,道,“云凰,你对我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 “你要想,我是一个皇帝。” “我在九五之位,天下都是我的,我骨子里,灵魂深处,都是对这一切的掌控。但你......”他又叹了口气,“你想要的是自由,是尊重,是那一切......那些,在我的性格当中都是附属的部分。” “你爱的人......” 他微微顿了顿,无奈道,“他虽然是我的一半灵魂,但他是没办法独自活着的。” 他的嗓音温柔,沈玉却如遭雷击。 她爱上的人,是依附于另外一人活着的,她该怎么办? 她的眼珠子颤抖着,手上的剑下意识抵在了他脖子上,“你说的每个字,我都不相信!” 第1583章 “你可以不相信。” 男人的眼中一片受伤,低头看了眼脖子上抵着的凤厌,话锋一转,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了你......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这江山,这一切,我都可以不要。我也不会再禁锢你,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也可以做的和战云枭一样好,只求你不要这样......” 他话没说完,就被沈玉打断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以后了。” “他要是死了,我就跟他一起死。” 她抬眼看向他,“如果这是你想要的,你随意。” 说完,她收了凤厌,道,“你走吧,今晚这顿饭也不必吃了。” 说着,转身不再看他。 她的心乱了。 今天晚上,萧衍全程没反抗,也没反击。 他说话的语气甚至算得上卑微,可是每句话对她而言都是震撼,而且句句杀伤力不小。 如果战云枭当真只是他灵魂附属的那一部分,她该怎么办?就让他就这样纠缠不休吗? 还有,战云枭身上的蛊,需要他的血去解。 更别提,过往的记忆在逐渐复苏,除了他登上皇位之后囚禁她,控制她的部分,还有以往他们并肩作战,甚至是青梅绕竹马的时光。 犹记得年少时他牵着她的手,在开满结香花的雪地上蹦跑时他说的那些话,“凰儿,我发誓总有一天,我会有能力保护你,不会让你再被任何人欺负。” 那时候,她脸上有一大片的烫伤。 他在金黄色的花树下方停下来,抚过她脸上的疤痕,眼底满是心疼,“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他们!” “疼不疼?” 他问。 伤口早就结痂了,她摇头,“不疼。” 他的眼底却满是疼惜。 那时候,他只是普通人家的少年,她也只是......失去了亲人,寄人篱下的小可怜。 她叫他“千夜”哥哥,他叫她“凰儿”。 九千夜,那是他们第一次认识的时候,他的外号。 后来才知道,他是她隔壁的新邻居。 而她是罪臣的后代,祖父蒙冤,一家人死得七七八八,只剩下她与母亲相依为命。后来,母亲也病死了,只剩下她一个孤女被人欺辱。 那道伤疤,便是在天牢里面受刑留下的。 沈玉背对着这个人,身子微微颤抖。 也许是他离得太近,也许是别的原因,这些尘封的记忆,此时此刻都在她脑海中复苏了。 一股泪意用上眼眶,止都止不住。 他们的感情曾经炽烈如火,曾经气吞山河,也曾经犹如身陷囹圄让她痛不欲生只想逃离,可无论是什么样的,那都是真的。 爱与恨,痛与悲,从来都不是谁一个人在承受。 可现如今,他却变成了两个人。 一个是她深爱的,一个是她难以面对的,她该怎么办? 还有,战云枭知道这一切吗? 她盯着窗外,眼珠子轻轻颤抖,终还是问出了这话,“他知道他是你的一半,生死都在你手上吗?” “谁?” 萧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战云枭。” 窗口有夜风扫了过来,沈玉眼眶一红,泪水无声滚落下来。 原来这世上最难得,不是征战天下,不是登上巅峰,是陷入感情的困局不得脱身,找不到出口。 她突然有些害怕战云枭出现了。 因为不知道,他和萧衍见面会发生什么。 第1584章 萧衍自己也愣住了。 他是该说战云枭知道,还是不知道? 按理说,一旦等沈玉的记忆开始恢复,战云枭的也会跟着同步恢复,想起他们之间的过往。 这个时间点,他应该是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的。 可他不确定沈玉知道这个事实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她还会爱战云枭吗? 他突然有些紧张了起来,最后竟是说了谎,“他当然不知道,我是主灵魂,他......不过是个附属品。” “滚!” 沈玉闻言气得颤抖,却也拿眼前人无可奈何。 萧衍沉默了一小会儿,道,“晚饭还没吃呢,你点了那么多菜......你就请我吃一顿吧,说不定我什么时候良心发现,治好了他的腿,让你和他双宿双飞?” 说到后面,嗓音越发沙哑起来。 一双眼定定落在她脸上,上下打量她眉眼,很想说一句:你能不能把你的面具拿下来,让我看一眼? 但最后,还是生生忍住了。 沈玉没想到他这么无耻。 她恨不得扭头给他一剑,可心里却有另一种类似心疼的感觉涌了上来。 在她的记忆当中,萧衍对她大多是强取豪夺,他很少用这样卑微的方式跟她说话,显得可怜兮兮的。 毕竟是爱了那么多年,那么深的人。 怎么能完全无动于衷了? 一瞬间,她沉默了。 萧衍见她没再赶他走,赶忙坐下来,道,“要不,这一顿我请你吧。两千二百年了,我们都没再一起吃过饭。” 夜风从窗口吹进来,他的嗓音听上去要哭不哭的,很是悲戚。 沈玉强自整理自己的心绪,好一阵子才转过身看向他,问,“萧衍,你明知我的心里的人是他,和你不会有任何可能,你又何必纠缠呢?” 又道,“况且,我就算是登基当了皇帝,也不会像你们男人那样三妻四妾......” 本想说,她不可能同时接受他们两个,哪怕灵魂是同一个。 谁料话没说完便被他截断,他抬眼很是认真地看着她,道,“你可以把我留在身边,哪怕当个侍卫,也可以。” 说着,垂眸又道,“况且,我也不介意你......与我们两个一起生活。” 低下头来,又道,“再说我也只有你一个,从来不曾三妻四妾。倒是你比这世上任何女子都难伺候,哪怕只有你一个我也给搞砸了,别说三妻四妾......” 他当过皇帝,叱咤风云。 可在感情这一块儿上,从来就只有她一个。 想到过往,整个人显得更寂寥落寞了。 沈玉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装可怜。 但记忆当中的他从来都是强势的,多半也验不出来......可能当真时间是把杀猪刀,两千年下来,当年那个犹如神邸般站在巅峰的男人,也学会了低下头。 她看了他一会儿,坐下来道,“如果遇见战云枭,你打算怎么办?” 不能杀了他,只能把这两人的事情解决好。 沈玉现在也无比头疼。 萧衍闻言看向她,眼神显得有些受伤,瞳仁微微颤抖着,问,“你要割我的血,去治好他吗?” 第1585章 明明他和战云枭是同一个人,但是想到沈玉心里只有战云枭,却恨不得杀了他,他还是忍不住的难过,心如刀割。 沈玉看着他半晌,过往在内心翻滚着,弄得她心里也很难受,最后反问一句,“你难道不想治好他吗?” “......”萧衍噎住了。 他若说不想,眼前人还会再看他一眼吗? 恐怕很快便会反目成仇。 若说会,那往后......恐怕再没有任何东西能拿捏她,她是不是还是会义无反顾的杀了他? 他低着头,感受着胸腔里泛起的淡淡的血腥味,一颗心像是被泡在了毒液里,问,“你......给我下了毒?” 沈玉一噎,但没否认,“只是想试一试,我的毒和九黎的,谁更胜一筹。” 他苦笑,“如果你想杀了我,现在就可以动手,我不还手。” “......”沈玉瞳孔一缩,一股怒火涌了上来,“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萧衍见她真的生气了,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跟她说过:他是主灵魂,战云枭是附属灵魂,一旦他死了,战云枭也会跟着死。 现在再说这话,岂不是等于拿捏威胁她? 回神慌忙赔罪,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你不用解释。” 沈玉憋了一肚子气,闷头吃饭再也没理会他。 这个事情,她必须要好好想一想,找个突破口才行。 萧衍也没动筷子,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好一阵子,才道,“你......没有两千年前那么张扬,那么不顾一切了。” 那时候她锋芒毕露,是根本不会审时度势的,现如今也学会了隐忍,在种种的不舒服当中周旋,谋定后动。 沈玉不知道说什么好。 为了打破尴尬,问,“我轮回了多少次了?” 她一直很困惑,自己经历的到底只是通灵梦还是真实的前世。 萧衍却似乎看透了她,道,“你是想问,上一次你跟着三皇子,害死了自己、沈家和战云枭那个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只是梦境对你的提示和警告?” 沈玉点头,紧盯着他。 萧衍迎上她的眼神,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跟沈玉说那是真实的,这样她的愧疚会催促她始终如一的爱着自己的另一半灵魂。 但感情上却又不忍心,也不想再骗她,半晌才道,“那只是你的通灵梦,是告诉你千万不能听元宸的,否则就会害死沈家、你自己还有战云枭。” 沈玉眉心紧皱,“那你的意思是,我只在两千年前死过一次?” “是。” 他看向她,“原本宣王府的女儿早就死在了路上,你的魂魄是在拜月台重聚之后,进入她的尸体的。你......去过拜月台了,对吧?” 沈玉愕然发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竟是笃定的! 她不由眯了眯眼,“你怎么知道我去过拜月台了?” 在拜月台上,她看到过这个男人劈开自己的灵魂,发下血咒,要换她重生的画面。 这些,到底是真的,还是他给她设的一个局? 沈玉不确定,只是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看着他的眼神满是戒备。 第1586章 男人闻言苦笑,道,“我对你真的没有恶意,你不必这么警惕我。我只是觉得,如果你去过拜月台,至少不会再对我喊打喊杀的。” “两千年前,把你逼到自杀是我不对,但是我的本意只是想把你找回去......”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对不起。” 沈玉纵然有千万般怒意,也没法对这样一个人一直发火。 于是沉默下来,低头喝汤。 萧衍看着她,这才说道,“这世上哪里有重生呢?如果是那样,南楚帝求的就不会再是长生不老,而是重来一遍。” “你的魂魄之所以还能重聚,不过是因为我复仇了裂魂的代价。而我之所以能还能活着,不过是付出了其他的代价。” “这世间万物从来都是守恒的,就如同你想复活裴玉尘,也要付出你生命的代价。你付出多少年自己的生命,他就能活多少年。” 沈玉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难免心头震颤,问,“那鬼魂呢?我在通灵的时候,抓到过鬼。” “薛子凌?” 萧衍猜测道,“因缘巧合之下,鬼能附身,也能借尸还魂。但大部分都是怨鬼......” “怨鬼和我们说的鬼,有什么区别吗?” 沈玉追问。 萧衍看着她心下唏嘘,没想到在求知欲这一块儿,她还能摒弃前嫌,能和他好好说话,于是便解释道,“怨鬼没有灵魂,那只是一团怨气。人死后,灵魂便消散了,融为这世间万事万物......” 他说着看向窗外,眼神变得恍惚,“如果今晚你杀了我,我死了,我也不会重生。我的灵魂也会随风飘散,往后......” “也许你看到的某一朵云里面有一点我,某一棵树上面有一点我,某一条河、一朵花、一捧土、一块石、一把稻米,一缕空气里面也有一点我。” “但那时候,你再也认不出我,会看着那云彩,说它真好看。会去河里游泳,会摘下那朵花别在发间,会在某一块地里种下庄家,会吃下一把新米,会呼吸着清晨清新的空气。” “但你不会知道,我与你同在,你也早就与我化干戈为玉帛。而我也不会知道,在我没有觉知的时候,与你,或者与别的什么人、什么东西融为了一体。” 他缓缓深呼吸一口气,扭头看向沈玉,“人这一辈子,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或许还有,但肯定不记得了。” 伸手,想理一下她耳边的发,却又隐忍收回,只是道,“所以,每一天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做最在乎的事情,留住最珍惜的人。” “不要学我。” 说完,低下了头。 沈玉定定看着他,突然感觉这个人很熟悉,又很陌生。 他是两千年前的萧衍,但好像又不是了。 好一阵子,她才道,“你掌控着他的命运,却告诉我要好好珍惜。” “沈玉,那是我也没办法的事情。”他抬头,眼底有一些受伤,“当初裂魂的时候,我并没有想过要拿捏着他。” “这只是一个随机生成的事件。” “......” “那你就不要纠缠我。” 话赶话,沈玉脱口而出。 他抬眼时,她才感觉到自己这话伤害了他,爱与恨在这一刻模糊了,她突然怔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第1587章 “吃吧,都凉了。” 他打破了沉默,帮她盛了一碗汤,突然道,“我也不会一直活下去,会和你、和战云枭、和这世上每个普通人一样,在几十年之后或死于非命,或寿终正寝。” 沈玉看着他,突然有一股悲伤涌上来,“你想说什么?” 他说,“能再见你一面,一起吃这顿饭,我很珍惜,也很感激。” 沈玉觉得,自己不能再和他呆下去了。 因为他不仅外表和战云枭一模一样,内在也开始趋同了! “我吃饱了。” 她突然站起来,道,“天色不早,你回去吧。” 呼吸微微有些紧促,她要先见战云枭,和他先聊这件事情,看看怎么办。 萧衍有些不舍,但还是起身道,“那你早些休息。” 顿了顿,又道,“小心北堂家。” 说完之后,便从窗口跳了出去。 沈玉回神猛地走到窗口,却发现窗帘背后立着一个什么,慌忙道,“萧衍,你东西落下了!” 他仰头,道,“送你了,别嫌弃。” 沈玉一噎,正要说什么,他却已经走了。 扭头,看着那白天还给他的箱子立在眼前,不禁心情复杂。 那里面,装着他的皮影人。 她看着箱子,犹豫了好一阵子,终究还是没打开。 叫楚惊天下去结账的时候,下面掌柜却说,这顿早有人结了,还剩下一万两银票放在这儿,说是给她用的。 楚惊天上来的时候,看她的眼神都变了,“你和萧衍之间这有事儿啊,他请你吃这一顿还不够,居然还替你付房钱?” “......” 沈玉十分无语。 她也没想到萧衍会做这个事儿,只好敷衍过去,道,“睡吧,明天还要去宣王府。” 萧衍回到祭司殿,等到了半夜也没感觉到皮影人被唤醒,心里不禁有些落寞,苦笑道,“终究只有我一个人放不下......” 沈玉自己起身也没睡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一会儿想着战云枭什么时候到,一会儿又想着刚刚给萧衍下了毒的事儿,心乱如麻。 毒她下了,但是却不像是之前那样心安理得。战云枭她是爱着的,可是也不能说对萧衍一点感情都没有了,更别提他们原本就是一个人。 可吊诡的是,一个人分成了两个身体,还都有各自的情感和想法,让她怎么办? 这翻来覆去一夜,到了黎明也没能睡着,反倒是宫里传来了消息,楚惊天在窗口有些惊魂未定,道,“非衣公子,父皇驾崩了,现在怎么办?!” 他一下子,竟有些慌了。 沈玉本就没睡着,这会儿是彻底清醒了过来,起身问,“楚惊云什么反应?” “还不知道啊,事儿还没传到他耳中,年将军刚递出来的消息,问咱们怎么办......”楚惊天心惊肉跳,事情到了跟前,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沈玉那么冷静。 沈玉起身出门,看向宫里的方向,道,“先告诉楚惊云吧,我们需要他加把火。” 说着,往楼下走去,“这边你来稳住,我去一趟祭司殿。” 楚惊天一把拉住她,“这个时候,你去祭司殿做什么?” 第1588章 “去稳住萧衍。” 沈玉心情复杂,“皇帝驾崩,朝廷暂时会落在萧衍身上,你登基需要他支持......” 楚惊天看着她的背影,一瞬间有些错愕,追下去两步问,“你和萧衍之间,昨晚到底聊了什么?我怎么感觉,你对他的态度,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我们之前计划里,没有他这个人。” “现在要有。” 沈玉没多解释,她不想和别人说萧衍和战云枭是一个人,战云枭想活下去,就要保住萧衍这事儿。 太危险了! 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往后谁想要战云枭死,就先杀了萧衍。 原本,她的计划当中也是杀了萧衍,拿了他的血去给战云枭解蛊。 可现在却不行。 她不仅不能自己动手,还得设法保护萧衍。 黎明前的黑暗里,沈玉迎着秋风上了山,都忘了身后楚惊天提过什么问题,只觉得心乱如麻。 楚惊天看着她的背影,扭头问慕容修,“你妹今天是不是有些奇怪?” “是有一点......罢了,先去弄宫里的事儿吧。”慕容修本想和沈玉说话的,但看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一时间也没问出口,只是有些担心。 时间不等人。 楚惊天也顾不上多想,匆匆忙忙安排年将军去找楚惊云,自己则去谋划如何复出的事情。 姬尧跟着去帮忙。 不出片刻,外面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有些冷。 沈玉踩着湿哒哒的泥土上了山,出现在祭司殿门外,扭头看向远处北齐的方向,心里琢磨着战云枭现在在哪儿? 背后传来萧衍的声音,“皇上死了,你杀的?” 他的嗓音是笃定的,语气显得复杂,略带着几分潮湿,但却没有过多的敌意,“楚惊天要回来了吧?” 沈玉扭头看向他,眉心紧皱着,“大祭司倒是了解我。” 萧衍对她的了解,超过她的预料之外。 毛毛雨当中光线幽暗,男人举着一把黑色的油纸伞走过来,脸上表情看不真切,苦笑道,“在认出你之前,我不确定这一切。但是现在,我应该知道你来是干什么的。” 举步停在她面前,这才叹息道,“云凰,你我之间......除了恨之外,难道就没有一点别的了吗?在我当年登基之前,我们也曾经青梅竹马,一起度过很多美好的时光,我对你的了解比对我自己还多......” 说到这里,都有些心情复杂。 低下头,片刻才道,“若不是我知道你生性自由,也不会想着强行将你留在身边......我从来都知道自己困不住你,可我是一个帝王,被困在皇位上日理万机,又没了陪你去四处撒野的资格。” “我原本以为,皇位和权力,会让我更好的守护你。却没想到,等我坐在那个位置上,才是你离我远去的开始。” “......” 沈玉张了张口,无言以对。 换做很久很久以前,她可能会说,就算我生性自由,总想着出去走走,也终会回到爱人的身边,又不是抛下他不管了。 可现在时过境迁,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尤其是,她总有一种感觉,好像若当真这样说,是不是会对战云枭不公平? 他不理解她的为难。 可她却有求于他。 第1589章 她希望他好好保重,不要再瞎折腾,不要再纠缠不休,放她和战云枭好好过。也希望他不要干涉南楚的朝政,让她赶紧处理完这边的烂摊子。 更希望他能放下自己,给战云枭和她一条活路。 可这些话,却很难说出口。 如萧衍所言,他是爱过她的。 那爱虽然不得体,虽然剑走偏锋,但他也付出代价,等了两千年到现在...... 而走到今天,她也尝遍了人间疾苦,不会再随意出口伤人。 沈玉站在他面前,想着这些忘了什么时候雨下大了,直到那油纸伞落在她头顶,传来男人的声音,“有话进去说吧。” 沈玉回神点点头,两人并肩王祭司殿里面走。 男人看似没有波动,实则心里却紧张又难过,庆幸又忐忑。 他多想和她诉说衷肠。 但却也明白,她今天能站在他身边,主动找他来说话便已经是奢望,是他这么多年求之不得的事情。 他怕一个唐突,坏了这片刻的陪伴。 以至于,进屋之后他都不忍心打破这平静的一刻,只是把伞挂好之后,便去给她倒了一杯茶,放在桌上,又拉好椅子。 沈玉看着他,恍恍惚惚又想到了当年。 无数次,金碧辉煌的宫殿当中,他下朝回来也会为她做琐碎的事情,小心翼翼和她相处。唯独不愿意让她出去透透气。 她突然开口,“萧衍,你想过没有,一个人需要呼吸新鲜空气,需要和别人交流,否则会像是花朵失去阳光和水分一样枯死?” “对不起。” 男人背影一僵,转身再次看向她,眼底噙着几分忐忑,“我当年......只是太怕失去你了。是我懦弱,恐惧,所以才软禁你,是我的错。” “......” 沈玉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扭头看向窗外,最后道,“我来找你有事儿要谈,南楚的事情如果你不会插手,也别再为难战云枭,我就原谅你。” “你我从此往后......便当故人吧。” 男人闻言,眼珠轻轻一颤,嗓音沙哑,“故人......便是只有过去,但没有未来吗?” 外面雨突然大了起来,爆豆子一般的声音掩埋了他的嗓音,显得更加缥缈揪心。 沈玉的心口在一瞬间抽起疼痛,那股疼像是一根丝线一样,从心口一直穿到指间,牵起一片酸涩与痉挛。 “要怎样有未来?” 她背对着他,看着外面的雨幕,“你裂魂那一刻,便知道我们没有未来了。有未来的,是我与战云枭。” “可我却没放下你!” 他猛然上前一步,伸手想把她的身子扳过来,却又在下一刻生生忍住,痛苦道,“我以为我能放下你,能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再也不打扰你的生活,可是我做不到!” 他的嗓音颤抖起来,发出几乎类似于哭泣的声音,“而且我也不是以前那个样子了,我改了!我改了啊!” 三个字,犹如雷声一般,砸在沈玉脑海中。 她扭头看向他,“那你想如何?” 他抬眼看向她,“我可以答应你不干涉南楚的事情,也能答应你和战云枭在一起,不再为难他。但是我有条件。” 那眼底轻颤,但隐隐还是透露出一股执念,叫沈玉心惊胆战。 第1590章 他的嘴唇带着一点点青紫,沈玉给他下的药,他没有解。 他看着她,道,“你可以让我生不如死,但我还是想看到你,感觉到你。我没有更多的要求,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哪怕......” 垂眸,眼神显得格外卑微,“哪怕只是跟着你,当个侍卫也可以。” 外面的雨声如泣如诉。 沈玉看着眼前的男人,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你跟在我身边,我没办法面对战云枭。这让我觉得我背叛了他。” 她来这里之前,是想杀了萧衍的。 可是现在,萧衍和战云枭同生共死。 最可怕的是,她和萧衍之间曾经真心爱过,那样刻骨铭心,那样撕心裂肺。人的爱恨往往不能准确区分,她也不能。 这样的纠缠,她不知道如何面对。 又怎么跟战云枭去解释。 这个事情...... 萧衍突然道,“我会去和他谈!” 他上前一步,紧盯着她,“我和战云枭之间的事情,我和他去谈!我不想威胁你,可是你也不能太绝情。” 沈玉抬头,便发现他的眼眶有一点点红了,不知道是因为夜里没睡好,还是曾经的执念又涌了上来,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却追了上来,逼近她道,“云凰,我和战云枭是同一人,你明明可以和我们一起生活。你喜欢他,你就和他当夫妻,我只需要当个侍卫,你怎么就一点都不肯松口呢?” 长长的睫毛一片鸦黑,落下一滴泪来,“沈玉,我若死了,他也会死。” “你在威胁我。” 沈玉的嗓音有些颤抖。 “你和两千年前一点区别都没有,还是想拿捏着我,把我当成你圈禁的宠物。你用战云枭来威胁我?” 她眼中的惊惧、抗拒,也随着他的执念开始复苏了,“萧衍,就当我今晚没来找过你。” 突然之间,她推开了他,夺门而去。 “云凰!” 男人追了出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答应......” 然而漆黑的雨幕里,已经没有了沈玉的踪影。 和两千年前一样,她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突然跪在祭坛上,痛苦地抱住脑袋,“你究竟要我怎样......” 世间最苦求不得。 他这一生没爱过别人,唯有那一人是他心上朱砂,可做出这么多努力,也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反倒把她越推越远。 他曾以为,自己可以把自己最美好的部分分割出来,捏成她喜欢的模样,看着他们一起白头偕老,过上他想要的生活。 他以为他会甘心。 可是事情到了跟前,与她重逢的时候,他却发现他根本控制不住,他竟然吃战云枭的醋,吃另一个自己的醋! 他甚至在想,如果沈玉愿意,他和战云枭都可以成为她的男人,他不求更多...... 不,他能不求更多吗? 他会吃醋。 他根本不甘心当一个侍卫,他也想要她的爱,她的关注,和她一起白首偕老啊! 他浑身蜷缩起来,呜咽出声。 冰凉的雨幕无情落下,沈玉从祭司殿冲出来,一路到了半山腰,也陷入了困顿和迷茫当中。 如果萧衍想杀了战云枭她怎么办?如果萧衍自杀怎么办?如果战云枭根本没想起过往,把萧衍当成她之前的情人和她决裂怎么办?如果...... 前方突然传来雪影的声音,带着几分欣喜,“公子!王爷来找你了!” 第1591章 “什么?” 沈玉顿住脚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她曾日日夜夜期盼着能和战云枭重逢,可当他真的来了,她却有些心虚,惊慌失措。既不知道如何解释萧衍的事情,也不确定战云枭对此到底知道多少,又会如何处理这个事情。 雪影微微愣了一下,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有些发懵地道,“属下是说,暝阳王来看您了,人刚到天下楼。” “您......怎么了?” 雪影上前来,把伞撑到她头上。 沈玉这才回神,下意识看了眼祭司殿的方向,问雪影,“他......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啊,就说让属下去找你。” 雪影有些愣神,诧异地看着她,“公子,王爷来寻你,你不高兴吗?” 沈玉张了张嘴,摇头,“不是......这样,你先回去,就说我马上回来。” 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想想怎么去面对他,怎么说萧衍的事情。 雪影点头,“那你拿着伞......” 沈玉接过雨伞望着雪影离开,下山的路突然变得有些漫长。 还没想明白要怎么解释,前方一道人影闪过,已经落在了她面前,嗓音透过雨幕显得关切异常,还夹杂着浓厚的思念扑面而来,“玉儿!你这是怎么了?雪影说你一会儿回来,我还以为你有急事,却不想你在这里淋雨......” 说话间,已经伸手将她拥在怀中,紧紧抱住,“赶紧回去吧,你身上都湿透了。” 沈玉回神时,他已经将她打横抱起,风驰电掣般往天下楼去了。 她手上的伞遮住了雨幕,幽微光线里,眼前男人的脸是她朝思暮想的,也是和萧衍一模一样的,除了他看她的眼神、说话的语气之外,都和萧衍没有一丝丝不同。 沈玉的心情复杂到了极致,甚至感觉,只要她一个不留声,萧衍和战云枭两人就会模糊,真假难辨,让她分不清谁是谁。 她的心情沉甸甸的,忍不住问道,“你......没想起什么事情吗?” 萧衍说,他的记忆会随着她记忆的恢复一起复苏,那他现在知道自己是萧衍的附属吗? 沈玉问出这话,便有些后悔了。 一股紧张撅住了心脏,她真的很怕他说出什么让她难以面对的事情。 可当她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和他解释自己现在对萧衍没那种感情时,他却显得有些懵,道,“什么?” 沈玉迎上他眼中的懵懂和不解,有些呆住了。 片刻,才试探道,“你有没有想起一个叫萧衍的人?” 有没有想起,两千年前我们曾抵死缠绵,爱恨纠葛,最后不欢而散,阴阳两隔? 她的心跳得,快要从胸膛里冲出来。 如果战云枭说他记得,她该怎么回答?如果说不记得,她又要怎么解释随时都会冒出来的萧衍?还有那个,不能杀的萧衍? 以及,他腿上的蛊虫? 沈玉还记得,自己来南楚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便是找到萧衍,取他的血,去给他解蛊。 现在人找到了,她却不但不能对萧衍下手,还要防止萧衍自杀,或者被他杀。 还有,战云枭如果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会选择杀了萧衍和他同归于尽,还是会和他达成和解 第1592章 战云枭抱着她,落在了天下楼的露台上,才回答了她的问题,“我在北齐时,听说了这个人的名字。听说他是南楚现在的大祭司?” “你怎么问起他来了?” 他抬手去擦她脸上的雨水,拉着她往屋里走,“你刚从祭司殿下来,是去找过他?” 他的掌心是温热的,沈玉的心里却越发紧张了起来,含糊道,“嗯,南楚皇帝死了,楚惊天要登基,这中间需要他的配合,我去找他商量了。” 心里却不由想道:难道萧衍是在骗她吗?战云枭实际上什么都没想起来,他对两千年前的事情一无所知? 还是说,事情并不像是萧衍说的那样,战云枭的灵魂和萧衍没关系,萧衍的死并不会影响到战云枭? 沈玉心里,陡然升起了一丝丝希望。 战云枭见她脸色稍微好看了些,也跟着放松下来,问,“那他答应了吗?” 不等沈玉说话,他已经拿了毛巾帮她擦起了头发,道,“他不答应也没关系,我现在能走了。我可以易容,换个身份帮你。你、我、楚惊天三人加在一起,在南楚没有人是我们的对手。” 他的脸上,是难以抑制的高兴,“我终于可以,与你并肩作战了。” 沈玉看着他的样子,感觉他和之前一点变化都没有。 她的心情复杂极了,心里的疑惑找不到出口。 如果战云枭和萧衍不是一个灵魂,那这两人之间到底什么关系?萧衍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种未知的危险,又将她笼罩了起来。 “我们去泡个热水澡,暖暖身子吧?”男人看她的眼神却是热切的,还夹杂着纯粹的担忧,生怕她冻生病了。 门口传来雪影低低的笑声,“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说完,便关上了门。 战云枭抱着她去了隔间,见她有些心不在焉,不禁歪着头笑问,“是不是分开太久,有些不习惯了?” “如果你不习惯,那你先......” 沈玉抬眼,迎上他眼底些微的落寞,一股心疼涌上胸腔,突然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深深吻住了他。 也没有说话,只是这吻猛烈得,像是要把他吞了一般。 内心的困顿也终于支撑不住,她抬手挥灭了蜡烛,让眼泪无声落下,但因为淋过雨原本就湿漉漉的,因此也没被发觉。 干柴烈火,一瞬间就被点燃了。 男人在短暂的错愕之后,也顾不上去洗澡,两人当场滚在了床上,她的热情犹如一把烈火,彻底吞噬了两人的理智。 直到事后,她才靠在他怀中,将脸埋在他颈窝,沙哑道,“我很想你。” “我也是。”男人狠狠把她揉进怀里,“让你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受罪,是我的错。” “往后,我会时时刻刻都守在你身边。”他低头吻她的眉心,如待珍宝。 沈玉蜷缩在他怀中,本就娇小的身子显得更加柔弱,犹如一团幼崽。 那样的脆弱让男人想要疼惜。 却不知道,怀中的人内心已经乱成了麻,至今都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 战云枭睡着了。 沈玉虽然很安静,可心里却一点都不平静。 如果她和萧衍没有过去,那她会义无反顾把事情说出来,两个人一起面对。 可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她背着战云枭有了别的男人,还纠缠不清。 而她根本看不透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第1593章 因着本就睡晚了,没等她合眼,外面便已经传来了姬尧的声音,“公子,二殿下已经按照咱们安排好的去做了,外面传来消息,说楚惊云按捺不住,去叫人联系随州军的冷徽了,多半是打算兵变。” 沈玉披了件衣服起身,道,“我们的机会到了,按照原计划行事......” 又问,“萧衍呢?” 姬尧有些担心,道,“刚刚群臣提议,将萧衍找了回去。现在群龙无首,是萧衍摄政。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阻拦二殿下登基。” “走一步看一步吧。”沈玉也不知道。 她也没想过,自己和萧衍之间的关系,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战云枭也醒来了。 他总感觉,这一次见沈玉,她和之前不一样了。 可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却说不出来。 姬尧离开之后,他起身陪着她洗漱,忍不住问道,“玉儿,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吗?” 目光落在她脸上,他希望她能说说萧衍的事情。 但沈玉却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有些想你了,你陪陪我吧。” “......好。” 男人点头,陪她他是十万个愿意的。 可就是感觉哪里不对。 等沈玉下楼如厕时,他忍不住把雪影叫了进来,问,“萧衍和玉儿怎么回事?” 雪影知道的也不多,想了想道,“那萧衍长得,与您一模一样。若不是性情不同,便是属下都不能分辨真伪。姑娘曾去祭司殿找过他,具体发生了什么,属下却不是很清楚。” “但是......” 雪影看向他,有些迟疑,“但是,属下感觉萧衍与姑娘之间,好像除了南楚的事情之外还有别的。而且,姑娘现在也不信任陈翡瑶了,根据属下的猜测,可能和雏凤这个身份有关系。” 沈玉去找萧衍很少带着旁人。 雪影也不例外。 她想了想,道,“王爷或许可以找江隐问一问,他随着姑娘进宫过,可能知道更多。” 战云枭想了想,道,“你去查一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说完,正打算去找江隐或者陈翡瑶,沈玉却上来了。 背后,还屁颠屁颠跟着一个人,一边走一边急匆匆道,“宣王让您现在就过去,您有时间吗?” 沈玉扭身看向他,眼神有些复杂。 好一阵子,才道,“一会儿我去宣王府,你替我去见一个人,看看他是不是你口中的生死桥背后那位。若他问起,你就说我叫你来的,说从此与他一刀两断。” 这只是一个借口。 真实的情况是,萧衍说战云枭会回忆起两千年前的事情,但实际上并没有。她开始怀疑萧衍之前那些话的真假,还有她看到的幻象的真假。 连带着,也怀疑萧衍的身份。 所以,需要东方忌去确认一下。 东方忌闻言有些愣神,“公子觉得他不是生死桥背后那位吗?” 沈玉看着他的表情眉心紧皱,“从我对蔺鸳的调查来看,你与蔺鸳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按理说,生死桥背后那位是你们的父亲,你觉得他当真会长生不老,甚至看上去比你还年轻许多吗?” 东方忌只是远远看见过大祭司,但却没有靠近,闻言一时愣住了,“你是说,他比我还年轻很多?” 第1594章 “你去见了,就知道了。” 沈玉心情复杂。 这些日子,东方忌一直冒充宣王府的管家,在宣王府当沈玉的探子,和她里应外合。除此之外,沈玉叮嘱他尽量不要去和祭司殿那位碰面,避免被看出端倪。 但现在走到这一步,沈玉却不得不让他去确认一下了。 九黎的事情,好像并比任何人说的都要复杂。 东方忌闻言也有些紧张,沉默片刻之后,道,“行,那我去试试。” “只是,宣王府那边,便需要公子解释一下,免得惹出麻烦。”他看沈玉的表情有些复杂,也没想到这短短十几天,南楚皇帝居然就暴毙了,太子也废了,只要楚惊天一冒头,他就会顺理成章成为新帝。 想到这里,他才又道,“我来的路上,看到百姓往金銮殿那边去了。” “因为外面盛传楚惊云陷害楚惊天,谋杀皇上的事儿,楚都得百姓都义愤填膺,要跟大祭司请愿杀了楚惊云,把楚惊天找回来,让他登基。” 说完,静静看着沈玉。 沈玉脸上却没太多表情,只是道,“去吧。” 朝中的事情现在已经开始收尾了,宣王府那边她也并不担心,唯独萧衍是个大麻烦。 东方忌点头离开。 战云枭走上前来,将披风给她系上,道,“一场秋雨一场寒,你穿得太少了。” 想跟她问萧衍的事情,却又怕她为难。 最后问道,“你要去宣王府?” 沈玉点点头,“宣王妃中了毒快死了,宣王请我前去治疗,我可能会在宣王府住一段时间。你的身份敏感,恐怕不能用北齐战王的身份过去,得换一个。” 战云枭点头,抬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道,“我已经想好了,就说我是你的入幕之宾,你想个名字吧。” 说到这里,他眼神变得热切,但是脸上还是浮现出一丝丝不好意思,大概是害羞了。 沈玉也红了脸,“我玩得没那么花。” 还入幕之宾,那跟面首有什么区别? 男人却低低地笑,“你可以试试......况且,也不也是没法子么?总要有个说得过去的身份不是?” 沈玉无语,“我现在是男儿身,你倒不如说我好龙阳,是个断袖。” “那也是极好的。”男人脸上露出笑意,“就说我是你的老相好,一起睡着长大的那种。” “......” 沈玉被他说得脸上发烫,但近日积攒在心头的郁闷也被冲散了些。 她打量着他,片刻之后,歪头道,“还是你自己想个名字吧。” 本是出于尊重。 却不想男人歪头想了想,竟是道,“那就叫我......九千夜?” 沈玉一个趔趄,差点被撞在他胸口。 回神眼神变得极其复杂,问,“怎么会想到这么个名字?” 九千夜,那是萧衍年少时候的外号。 彼时,她还是个脸上有一块烫伤的邻家小妹妹,萧衍也才十几岁。 青梅竹马时,她常叫他“千夜”哥哥。 战云枭明明什么都没记起,却在给自己想名字的时候,突兀的说出了这三个字! 沈玉原本对萧衍的怀疑,又被拉到了另一个方向:她到底,应不应该相信萧衍?战云枭到底是不是萧衍的另一半灵魂? 纠缠的两难,又涌了上来。 第1595章 她脸色复杂地看着战云枭。 战云枭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异常,问,“怎么了?这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沈玉的表情有些古怪,扯了扯嘴角道,“没......只是,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么一个名字?听起来不像是普通人。” 战云枭道,“我也不知道,只是突然就冒出这么个名字。” 说完,又慌忙道,“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们换一个。” 之后,开始苦思冥想。 沈玉看着他的样子,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道,“名字挺好听的,就这个吧。” 想了想,还是道,“只不过,我听说祭司殿的萧衍,他曾经的名字就是这个。” 战云枭愣住了,“怎么会这样?难怪你的表情看上去不自然。” 又道,“那算了,我们还是换个名字吧,犯不着与人家用同一个。让我再想想......” 话没说完,背后突然传来一道沙哑的嗓音,道,“云枭,好久不见。” 沈玉蓦地抬头,便看到一道与战云枭一模一样的人影出现在露台上,正眼神复杂地看着这边,道,“你能想起我,我很高兴。” 战云枭扭头时,他看着他,道,“但你......拒绝叫九千夜,我也很伤心。” 目光所及,犹如自己照镜子。 战云枭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一寸一寸僵住了,他几乎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一步,凝眉紧盯着对面那人,“你是谁?” 为什么和他一模一样?! 难怪沈玉这次的反应不正常,这要正常才奇怪了。天底下,便是双胞胎也很难长得一模一样,可眼前的人却让他自己都感到难辨真假。 更可怕的是,他们之间似乎有种冥冥之中的牵绊,让他无法抗拒。 那种亲近不像是他和沈玉。 更像是...... 一种诡异的回到家的感觉! 战云枭下意识拔出了封疆剑,盯着萧衍如临大敌。 萧衍看着他,“你想杀了我?” 他不仅没有后退,还往前走了两步,脖子几乎顶在封疆的剑刃上,“你下得去手吗?我给你一个杀我的机会。” 战云枭迟疑了。 因为疑惑,也因为内心那股隐秘的牵动,让他一时间有些迷惑,下意识看向了沈玉。 沈玉没法子,只得上前拦住两人,把战云枭拉到自己身后去,看向萧衍,“你们南楚的皇帝都死了,大祭司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进宫处理那些烂摊子吗?来天下楼做什么?” 外面还下着雨,空气凉飕飕的,眼看着要入冬的架势。 沈玉凝眉盯着他,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复杂,“你不要忘了,我并不在乎你的死活。” 嗓音沙哑,犹如浸透了秋雨。 萧衍看透了她,“你说话的语气证明你在乎。” “玉......非衣!”战云枭话到嘴边临时改了称呼,下意识走到沈玉身侧站定,诧异地看向她。 萧衍这话什么意思? 沈玉一噎,当着萧衍的面也不好解释,最后只好道,“先去宣王府。” 说着,一把拉起战云枭的手,转身便往楼下走去。 谁料走到一半,楼上传来萧衍的声音,“你想要的我都成全你,但是我想要的......我也不会放弃。你在宣王府等我。” 第1596章 说完,他也往楼下走来。 战云枭停了下来,扭头盯着萧衍,眉心紧皱,“你什么意思?” 萧衍勾唇一笑,眼底透出一丝丝邪魅,“都是男人,你应该很清楚我什么意思。”说着,看向沈玉,“我喜欢她,我想和你一起陪伴她。” 战云枭的脸色极其难看,他突然意识到,萧衍是知道沈玉的身份的! 而且,他和沈玉之间,应该还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因为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他只能道,“那要看她愿不愿意。” 萧衍一愣,哼了一声,“你果然迁就她,我承认假设我说出你句话,肯定没你这么坦然。” 他是有独占欲的,强烈到嫉妒发疯。 可是战云枭脸上表现出来的,只是轻微的不舒服和一点点受伤,但是他第一时间还是会选择尊重沈玉的想法,如果沈玉想要萧衍,他也不会太反对,只会把不舒服自己吞下去。 这就是另一半的他。 这就是,他爱过沈玉的证据。 为了不让自己的占有欲和掌控欲逼死她,他将照着她想要的模样,捏出来的另一个自己。 不完整,却能陪在她身边。 沈玉从战云枭的眼中看到了他的妥协,他的受伤;同时也从萧衍眼中看到了卑微和悲凉,以及充满了哀伤的自嘲。 犹如两把剑,同时将她从前胸后背戳了个透心凉。 沈玉才意识到,她这一辈子最难过的情关。比起这个,之前的朝堂激战,云州疫毒,这些都不值一提。 人的困境在心里。 凉丝丝的雨幕中,萧衍与她和战云枭擦肩而过,直到走到了楼梯口,这才扭身看向沈玉,眼底带了一丝丝挑衅,“沈玉,你敢把我和你的关系,告诉他吗?” 沈玉的眉心皱得更紧了。 萧衍说,“你不敢。” “你怕伤害他,你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会心疼他,你舍不得他。” 他说着笑了起来,笑的凄惨,但又有一点点小小的得意,“沈玉,你还是会爱上我,心疼我,在乎我,哪怕只是一半的我。” 战云枭差点拔剑冲上去。 沈玉紧握着他的手,身子微微颤抖着。 萧衍的目光穿过雨幕,落在他们紧紧交握的双手上,笑道,“宫里的事情,我会替你处理好,你不必操心。但是,我不会放弃你。” “哪怕是纠缠一辈子。” 说完,这才转身离去。 战云枭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种穿越时空的错觉,恍惚感觉离去的那个人就是自己,可这个幻象一瞬间便消散了,不仅没有让他想起过往,反而加深了他的恐慌。 “世上怎么会出现另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他眉心紧皱,有些怔忪。 扭头看向沈玉,眼底是隐忍的受伤和紧张,“玉儿,你和他之间......” 紧接着,这些情绪又都变成了迷惑不解,“按理说不应该啊,你小时候与我在一起,我出征后三皇子缠着你,你们不可能有过往!” “我知道了,他是故意挑拨离间!” 很快,试图为这个找到合理的解释,道,“他是不是和东方忌一样,换了脸?” 第1597章 “......”沈玉希望是这个结局。 可是事实的真相并非如此,她轻轻摇头,道,“我试探过他,他的脸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有些事情很离奇,我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想明白了告诉你好不好?” 她转身,轻轻抱住了他,“云枭哥哥......” 叫出这个名字,她才感觉自己被萧衍扯走的那一部分,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心也完全落在了怀中男人的身上。 战云枭收了封疆,“好,我等你。” 他从来不会逼迫她。 沈玉曾爱极了他的尊重、宽容等等品质,此时才是百感交集。 人都是七情六欲的动物,各种情绪相互转换,此起彼伏。又怎么会有人当真像个模板一样,正好是谁喜欢的样子呢? 每一种叫旁人喜爱的无可挑剔,都是阉割自己的结果。 她原以为,在自己和萧衍的对抗胶着当中,萧衍始终是强取豪夺的一方。却不想,最后妥协了的人是他。 也许,她和萧衍、和战云枭都应该换一个角度想问题。他们的困境,可能不是谁对谁妥协,谁对谁屈服,谁为谁阉割。 而是学会,如何把对方当成独立的个体,不同的个体,学会求同存异,成全对方,不强求对方完全是自己喜欢的,想象中的模样。 短暂的失神,被战云枭打断了,“既然还没想好,便等一等再说吧。天太凉了,我们先上马车,我陪你去宣王府。” 他弯腰把她给抱了起来。 沈玉环住他的脖子,伸手抚上他的侧脸,碰触他微微有些冰凉的脸颊,“云枭哥哥,这么多年你迁就我,凡事都把我放在第一位,心里其实很难过吧?” “对不起。” 男人却以为她这句“对不起”之后,要说出什么覆水难收的话,忙道,“没有,看着你高兴我就很高兴。” 沈玉的心口,犹如被一把细细的刀子扎了一下,想要安慰他,却无从下手。 萧衍不该软禁她,战云枭也应该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为了她活着。 她和萧衍,曾经并肩作战叱咤风云,两个人都是战场和朝堂上的强者,性子也都十分强势、锋芒毕露。 可唯独,在对待感情这件事情上,他们都毫无经验。 深爱,却又不懂如何去爱。 上车后,沈玉问战云枭,“云枭哥哥,我是说,假设这世上没有我......”怕他紧张,慌忙又解释一句,“我只是说假设,不是真的。假设没有我,你人生的梦想是什么呢?你想做什么事情?为什么活着?” 战云枭愣住了。 他回答不出来,迟疑道,“我好像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想守着你,这一点是确定的。” 垂眸看向她,将她搂紧了,“如果没有你,我也不知道在这世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沈玉看着他的脸,心在颤抖。 萧衍和战云枭加在一起,他们才是一个完整的人。 战云枭萧衍妥协,专门为了她存在的。 而她...... 忽而想起两千年前,她发现自己的性格也异常强势。每次与萧衍产生冲突,她都会非常锋利的表达自己的不满,很少去温和沟通。 直到此时,她才缓缓意识到当初萧衍每次争吵时看她的眼神,除了生气之外,更多的好像是失去了安全感的恐慌。 他怕她走极端,怕彻底失去她。 第1598章 沈玉有些沉默了。 马车缓缓往宣王府去,她才发现自己并不担心萧衍会坏了她在宫里谋划的事情。 等快到宣王府的时候,她看向战云枭,道,“要不,你想想自己有什么想去做的事情,就是心之所向那种。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我陪你去做?” 战云枭却想不出来,他说,“我只想陪在你身边。” 眼底眉梢,还带着一丝丝幽怨,仿佛她说这话,便是要推开他似的。 两千年前,他怕她走极端彻底离去。 如今,他怕她温和地不要他。 沈玉想安慰,却找不到出口,只得紧紧抱住他,被一股强烈的情绪推动着,吻上他的唇......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语言并不能完全表达人类的感情和情绪。 那种感觉让她想哭。 外面传来了雪影的声音,“公子,咱们到了。” 紧接着,是宣王喜出望外的声音,“哎哟!这么大的雨麻烦非衣公子跑一趟,真的很不好意思!快,快进屋!” 车帘被掀开了。 沈玉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因此宣王就看到,她正将一个高大俊美的男子压在马车里,嘴角还带着缠绵过后的痕迹。 宣王犹如被雷劈,脑袋轰一声愣住了,尴尬道,“非、非衣公子好、好龙阳啊?” 沈玉回神,缓缓起身看向他,“怎么,碍着宣王了?” 是“北堂非衣”一贯的嚣张,一贯的说话难听。 宣王回神,赶忙赔笑,“那哪儿能呢!只是有些意外,意外。非衣公子这与......”说着,看向战云枭,“这位公子请下车。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战云枭起身,先下车来,道,“九千夜。” 隐隐的,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场又起来了,只是将双臂伸向沈玉时,眼底又唯有她一人,整个人温柔下来。 以前沈玉会觉得,她的云枭哥哥温柔又大度,她会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保护和关爱,但是此时被他抱着下去,却只是感觉到了浓烈的心疼。 为了爱她,他失去了自我。 沈玉下车来,紧握着他的手。 那是没办法解释的一种情绪。 宣王看得目瞪口呆,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陪着他们进屋,道,“非衣公子这边请。东边是王妃的住处,北边是您的住处。眼看着要冬天了,北屋朝南,阳光好。” “您看先去自己的住处,还是先去瞧病?”他当然是希望沈玉先去看望宣王妃的,但是又不敢明说。 沈玉看着他唯唯诺诺的样子,讽刺一笑,“宣王对谁都是这幅卑躬屈膝的模样么?” 宣王脸上一僵,心说:这个北堂非衣,说话真是难听。 但是面儿上只能道,“公子误会了,是公子身份高贵。本王在公子跟前,那就是一条狗,一条狗而已,呵,呵呵。” “挺有自知之明。”沈玉冷冷一笑。 以前,她是觉得宣王起码是她亲爹。 可后来与萧衍谈的那次,才发现那宣王府的郡主早死了,才让她重聚的灵魂进来了。 今天来的这一遭,不过就是了却这幅身子的因果,为原本的宣王府郡主讨回一个公道罢了。 第1599章 正这般想着,突然又一个念头袭上心头:慕容修为了找到他的妹妹吃了那么多苦,这情谊......怎么着也能落到她头上大半吧? 似乎,又没法分得那么清楚。 沈玉扫了眼四周,说了句,“不是说宣王府上有个公子吗?让他来接待本公子,我不喜欢看到老头子。” 宣王嘴角狠狠一抽,脸色复杂道,“您说的是小儿慕容骄?” 沈玉扭头看了他一眼,“他是你和现在快死的宣王妃的儿子?” “多大了?” 慕容骄,天之骄子。 宣王可真是爱他这个儿子。 沈玉想到,他在已经有妻室的情况下,还去骗完颜清月,骗到手又谋财害命,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想知道,这个儿子到底是在完颜清月嫁进来之前,还是之后生的。 宣王见过她和战云枭在车里拥吻,这会儿一听她这话,登时脸色发白,磕巴道,“公、公子,我家骄儿才十三,他还是个孩子啊!” 沈玉眯了眯眼,“那也叫他过来。” 才十三岁,也就是说,这个孩子是在她们母子遇害之后,他和现在上位妾生的。 同为骨肉,慕容修被赶出王府,这些年来九死一生。 慕容骄却可以在家享受父母之爱。 人的心怎么能偏到这种程度? 沈玉看着他,只觉得他不配为人父母。 宣王看着沈玉这个样子,心里为自己儿子捏了一把汗,最后竟是将慕容修推出来,道,“公子,您看这样行不行?骄儿他才十三岁,还什么都不懂,冒犯了您就不好了。” “本王府上,还有一个长子,叫慕容修。他今年已经过了二十,而且长相妖冶勾人,正好最近外出刚回来,本王教他来伺候您如何?” 雨幕里,宣王眼巴巴看着她,犹如一条哈巴狗。 沈玉盯着他,眼底一片凉薄讽刺,“如果两人本公子都要呢?” 宣王愣住了,面色十分为难,“这——” 沈玉道,“要么,让他们都来见本公子。要么,本公子现在就走,把钱还给你,让宣王妃去死。你觉得如何?” 进退两难之下,宣王只能咬牙,道,“那公子先请下榻休息,本王尽快让他们来见您。” 沈玉哼了一声,拦着战云枭往北边的院落走起。 宣王转身,赶紧吩咐身后的侍卫,道,“你去,叫大小姐来一趟,让她先来伺候非衣公子,我去找两位少爷。” 他把“两位”两个字咬得异常重。 沈玉眼底的冷笑又深了几分,进了院子。 宣王进屋招呼人上了茶,这才道,“那公子先休息?等两位少爷来了,您再看要不要去给王妃诊治?” 心里已经把沈玉骂了个狗血喷头。 沈玉另有打算,直接摆摆手让他滚。 等人出去了,战云枭才诧异地看向她,道,“你叫慕容修和慕容骄来做什么?” 如果是演戏,用得着这么逼真么? 弄得一副色欲熏心的模样。 更奇怪的是,他隐隐总有一丝不安,总觉得沈玉来南楚这一趟,变化很大。 大到,让他有些捉摸不透,无从把握了。 第1600章 沈玉看着他的样子,不禁失笑,“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此举不过是逼迫宣王承认我哥是王府长子罢了。” 战云枭恍然,随后耳迹泛起一丝丝红,轻咳一声掩饰过去,“我是看宣王看你的眼神实在不那么清白,所以才觉得好奇。” “好奇这些天,我在南楚究竟遇上了什么吗?”沈玉看向他,“关于萧衍的事情......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两人很可能是同一个人的半片灵魂?” “什么?” 战云枭愣住了,“这怎么可能?” “起初我也不相信。”沈玉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总会站在你这边。也许,等你把一切想起来,自己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战云枭整个人都有些懵了,他没办法接受沈玉说的这些话,转而紧张道,“玉儿,我想知道这些天,你在南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沈玉能理解他的紧张。 趁着周围没人,她缓缓说起南楚的事儿,“我第一次遇见萧衍,也被他的长相吓坏了,怀疑他和东方忌一样,也是换了脸。” “于是,我设计试探了他一次。” “但奇怪的是,他脸上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而且根据九黎那边的消息,他根本就不是所谓的生死桥背后那个到处祸害女人生孩子当棋子用的老不死。东方忌背后可能另有其人。” 沈玉说着,看向他,“具体情况怎么样,等一会儿东方忌回来,估计就有答案了。” 战云枭眉心紧皱,“你的意思是说,九黎那边还有一个人在兴风作浪?东临国师和北齐丞相府,全都是被那个人祸害的?那为何,他偏偏放过了南楚呢?” 沈玉摇头,“也许是因为萧衍,他没对南楚出手。也许,他和阴山派有关系。我来之后查了薛子凌,后来也杀了阴山派的老一辈人,我发现阴山派试图掌控南楚。” “而且,薛子凌要是没死,他就会成为南楚国师,住进祭司殿。”沈玉说着,看向战云枭,“你对南楚祭司殿了解吗?” 她在想,也许带着战云枭,去祭司殿看一眼,能唤醒他的记忆也说不定。 真实的记忆,会让他心里好过点。 否则有些事情她解释不清楚。 战云枭闻言,道,“听说过,说南楚祭司殿是两千多年前的老建筑了,是后来才改名叫祭司殿,实际上是两千年前传说中的凰图帝国女帝云凰的住处,分为南北二殿,一边是寝殿,一边相当于御书房。” 沈玉看他说的头头是道,但是每句话却都仿佛和自己无关,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点点头,顺着他的话道,“现如今,萧衍住在北殿,薛子凌若是没死,就会住进南殿。” 战云枭琢磨片刻,不解道,“那萧衍如果不是生死桥背后那位,那他来南楚做什么?药引子是不是还是需要去一趟九黎?” 沈玉看向他,面色有些复杂,“他不是生死桥背后兴风作浪那位,但是,他是给你下蛊的人。” “他为什么给我下蛊?” 战云枭腾一声站了起来,“他早就知道我和他长得一样了?是故意的?” “还是说......” 第1601章 更多的可能,他不敢想。 他甚至觉得,“玉儿,他给我下蛊,是不是就想着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他今天看你的眼神,实在是不太对劲儿。” 低醇的嗓音里,带着一丝丝沙哑,微微颤抖。 沈玉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这个事情,道,“他下蛊,是为了让我们来找药引子,想见我们一面。” 她强调道,“不是我,是我们。” “他想看看,你双腿残疾之后,我是不是会心疼你,会守护你。”沈玉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只觉得有些疼,伸手摸了摸他的膝盖,道,“就算是他不愿意割血给你,我也会想法子给你治好。” “不过,多半他还是会愿意的。” “我宁肯他不愿意,一辈子瘸着。”战云枭却有些惶恐,伸手把她抱在了怀中,抱得很紧很紧。 沈玉不知道如何是好。 如果战云枭也有记忆在恢复就好解释了。 可是他好像什么都没想起来。 怎么会这样子? 而她又不想欺骗他......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和宣王低低训斥的声音,“你既然回来了,就着调一点!一会儿见了北堂公子,别惹他生气!若是得罪了人,我绕不了你!” “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都答应他,知道了吗?” 又道,“你弟弟还小,有什么事情你替他挡在前面。否则的话,就当本王从来没有过你这个儿子!他若受了半点委屈,你就滚出这个王府,再也不要回来了!” 门外,慕容修看着他,眼底一片悲凉。 他对这个男人,早就没有了父子之间的情意,有的只是恨。若不是沈玉找他,他今天绝不会来宣王府,任凭摆布。 只不过,他也深深地知道,很快就是这个老东西的死期。 因此,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之后,便进了屋。 都没给身侧那个少年一个眼神。 那少年有些不知所措,看向自己的父亲,“父王,骄儿害怕。北堂公子为何非要骄儿进去?骄儿害怕。” 他说着,躲在了宣王背后。 宣王伸手摸摸他的头,心里满是不甘,眼底尽是不舍,但宣王妃命在旦夕,他也只能道,“骄儿,为了你母妃,你要勇敢。” “他是北境人,无论做了什么,很快就会走......”只要宣王府不往外说,便是慕容骄的身子当真被占了,也不会有外人知道。 只可惜,他的骄儿还这么小,就要受这样的罪,可别往后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宣王哀伤地叹了口气,道,“进去吧。” 慕容骄跟在他身后,走进了沈玉的房间,小心打量面前的“公子”,觉得“他”好看,但又不那么平易近人。 他拱手行了个礼,低低垂眸,道,“见、见过非衣公子。” 沈玉看向这个孩子,抬手道,“过来。” 慕容骄又看了眼自己的父亲。 宣王脸色诡异极了,不禁看了眼慕容修,道,“北堂公子,你看我家老大长得多好?性格也大方勾人,倒是骄儿胆小懦弱,恐怕不知如何伺候您......” 第1602章 老实说,沈玉感到有些恶心。 不说她是个女子,便当真是个男人,也有龙阳之好,也不会对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下手。 只是,宣王的偏心眼儿叫她生气。 她睨了眼慕容修,道,“本公子的确喜欢他,但是这一次,我要他。” 她指着慕容骄,没有妥协。 宣王还等着她给宣王妃治病,没法子只得看向慕容骄,“那......骄儿你过去?” 一想到自己最爱的小儿子要遭受的“折磨”,他的心都碎了。 慕容骄小心翼翼,走到了沈玉跟前。 沈玉牵起了他的手。 “北堂公子,你——”宣王恨不得上前,把人拉回去。 沈玉却下了逐客令,“滚出去,傍晚再来找本公子。” 说着,直接给了雪影一个眼神。 雪影上前,拎起宣王丢了出去,“听见我家公子的话了吧?想要宣王妃活,便别再来骚扰,否则的话,别怪我家公子不客气!” 外面雨停了,风凉飕飕的。 宣王栽倒在地,沾了一身的泥水,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只得吩咐等在外面的慕容乐,“乐儿,要不你跟着进去听候差遣?” 说着,看了眼雪影。 这样,也能留个眼线在这里。 雪影凝眉,扭头看向屋内,“公子,您需要宣王府大小姐来伺候吗?” 沈玉眯了眯眼。 她听慕容修说起过这位所谓的宣王府大小姐慕容乐,正是宣王和他那个外室的女儿。 她这一次来,也少不了要面对这位。 只不过,不是现在。 于是,丢下一句,“宣王是不是耳聋了?本公子让你们滚。” “我家公子让你们滚,别打扰她。”雪影看向宣王,门口被她挡住了。 宣王脸色一变,不甘地看了眼里面,但也没法子,只能先带着慕容乐离开,打发了几个下人在外面打探消息。 反倒是慕容乐有些高兴,道,“他不愿意见我,我还不愿意见她呢!现如今皇上驾崩,楚惊天快要回来了,楚惊云一死,大祭司就形成了最有权势的人。” 说着,看向宣王,“爹爹,你能不能想法子,请大祭司来家里吃饭啊?我想嫁给他。” 宣王白了她一眼,“你以为大祭司是好请的?再说你妹妹之前差点嫁给太子,我们和太子之间也算是有过姻亲,虽然后来退了,但谁能保证二皇子回来不会算旧账?” “眼下,你娘又病成那样,可真是破房子更兼连夜雨!若不是日子当真难过,没有别的出路,我能把骄儿送去伺候男人?还叫那个小杂种进了门......” 慕容乐闻言有些怨念,道,“都怪那慕容雪!如果不是她非要嫁给太子,我们怎么会战战兢兢?” 话锋一转,小心道,“可是父亲,那北堂非衣当真是个断袖吗?若慕容修成了他的人,借着他的关系跟咱们算账,可如何是好?” 一瞬间,宣王僵住了。 扭头看向北边的院落,失神道,“不会吧?那北堂非衣之前来的时候,也没听说带男人。身边这个好像是才出现的,突然点名慕容修,也就是一时兴起,拿捏本王......” 可无论如何,他的内心都安定不下来了。 万一,慕容修那个小杂种,当真攀上了北堂非衣可如何是好 第1603章 慕容乐道,“还是要设法,让他早些给母妃解毒,等解了毒,咱们就把慕容修赶走,设法让他死在外面,也省得夜长梦多。” 宣王回神点头,“你说得对。” 说着,扭头看向慕容乐,片刻后叹了口气,道,“还是你最像你娘,聪明,果断。” 又道,“要是你是个儿子,就好了。” 慕容乐闻言,道,“父亲,即便我是个女子,也能让宣王府出人头地。” 下意识的看了眼祭司殿的方向,道,“二皇子常年在外打仗,对京城的事情一窍不通。现如今太子倒了,皇上死了,大祭司必要摄政。” “只要女儿能与他定下姻缘......” 宣王闻言,眼底也不禁露出一丝丝期盼,转念叹息道,“若西秦太子不从中搅和,这事儿也有希望。就怕他一直死缠烂打......” “若咱们能找到云凰那个小贱人的尸体回来,也算是交差了。就怕找不到她,西秦太子要你履行和他的婚约。到时候,你就得远嫁西秦......” “实在不行,就伪造一具尸体吧。” 慕容乐停下来,看向宣王,“只要信物在,尸体血肉模糊也好,浑身伤疤也好,有什么所谓呢?我就不相信,他还想娶一个死人。” “北齐那边不是传来消息,说沈玉死了吗?”慕容乐眼底,闪烁着一丝丝讽刺的明光,竟显得有点狠辣。 宣王点头,“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这事儿还是要抓紧办。我这几日顾不上,你去负责吧。” 慕容乐点头,“爹爹放心。” 而他们口中的信物,沈玉其实并不知情。 她只知道,自己被慕容修找上来,是因为身上有个胎记,而那胎记现在早就变成凤临九天的姿态,只在特殊的情况下,会铺满整个后背。 平常,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 此时,她正打量着那小小的少年,看着他如惊弓之鸟一般的模样,心情很是复杂。 没见到人之前,她以为慕容骄是什么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见到了人,才发现是个腼腆的小孩子,胆子还挺小的。 她拉着他的手,他也不敢躲,小小的身子微微颤抖,低着头谁也不敢看,仿佛屋里全都是凶神恶煞,就连跟慕容修说话,他都不敢。 倒是颠覆了她对宣王府的认知。 沈玉也没想吓唬他,松开他的手,问,“你叫慕容骄?你娘是宣王妃?” 他点头,“嗯。” “你姐姐叫慕容乐?多大了?”沈玉又问。 他的声音跟蚊子似的,几乎听不清楚,“我姐十七岁。” 沈玉眯了眯眼。 慕容乐比她都要大一岁多,这证明宣王哄骗她娘来南楚时,慕容乐都出生了。 只不过她和宣王等人的仇怨,和眼前这个小孩子没关系。当然,也和刚出生的慕容乐无关......如果慕容乐后面做个人的话。 她想着这些,又问,“那慕容雪呢?慕容雪是谁生的?你爹不是很喜欢你娘么,怎么又有了庶女?” 这也是她一贯的疑惑,之前问慕容修,慕容修说自己不清楚,他被赶出宣王府太久了。 第1604章 却不想慕容骄低低道,“我二姐是我娘的妹妹生的。只不过,她娘死的早,便在我娘身边养大,虽然是庶女,但是也是我二姐。” 沈玉这就不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你爹娶了你娘姐妹两人?” 这简直是叫人惊掉下巴。 她下意识看了眼慕容修。 慕容修坐在一边眼神复杂,“我没听说过这个......也没地方去听说。这事儿宣王府捂得挺紧的。” 沈玉越发觉得奇怪,“娥皇女英,齐人之美乃是许多男人梦寐以求的,宣王不宣扬出去,实在是蹊跷。” 说着,问慕容骄,“那你爹为何藏着慕容雪的娘呢?她见不得光吗?” 慕容骄摇摇头,“我不知道,只是听伺候我娘的人说,我二姐的娘威胁过我爹,我爹是不得已娶她的。” 那她的死,也就值得推敲了。 沈玉眯了眯眼,没再说什么。 话锋一转,问,“西秦太子最近住在宣王府?他住在哪边?” 慕容骄觉得好奇怪,他爹让他来好生伺候北堂非衣,说他有断袖之臂,若是强来便让他装癫痫,这样就可以让慕容修顶替他。 但没想到,他爹一走,这位北堂公子便松开了他,只是问他许多问题。 好像他并不想做那种奇怪的事情。 缓缓地,他也有些放松下来,道,“他住在西边,说那边靠近他的国家,住着舒服。” “来多久了?来干什么?” 沈玉想到这个人,就觉得有些头疼。 真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非要纠缠她不放,万一自己在宣王府身份暴露,难保又陷入婚约的难题里面去。 慕容骄道,“他是来娶......” 迟疑了一下,这才道,“来娶云凰的,但是云凰已经死在了外面,他不相信,非要叫我们找人,还说北齐的沈玉便是云凰,如果我们一个月当中找不到人,他就灭了宣王府,亲自去北齐。” 沈玉嘴角一抽,“这够执着的。” 慕容修闻言,不禁看了眼战云枭。 战云枭眉心紧皱,想都没想,便牵住了沈玉的手,生怕被人抢走似的。 沈玉一脑门冷汗,反握他的手以示安抚,问慕容骄,“那你们打算怎么办?把沈玉找回来?还是把你大姐嫁过去?” “他不要我大姐,非要娶云凰。我父王已经找人去找云凰了,只不过还没有消息......”说到这里,他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看向沈玉,“北、北堂公子,您问这些,做什么呀?” 他真的很腼腆,很乖巧。 也不知道是被养的太好了因此毫无锋芒,还是性格使然。 沈玉迎上他的眼神,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她是来报仇的。 可要告诉他吗? 最后,道,“好奇罢了。” “哦。” 慕容骄点头,有些疑惑却不敢多问。 沈玉转而问他,“你为什么这么腼腆?都不像是个男孩子。” “我、我以前不这样的。”他不好意思地摇头,“是前几年,我在路上为了救一个小孩子被马车撞了,后来就经不得情绪大起大落的,也经常心悸,养着养着,就成了这个样子。” “哼。” 慕容修冷不丁哼了一声,“你娘心如蛇蝎,却没告诉你,少要多管闲事吗!” 第1605章 慕容骄低下了头,沉默好一阵子,道,“我娘的事情......可能她也有什么难处吧。” 最后,抬头对慕容修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慕容修冷笑,眼底嘲弄犹如刀子一般,落在他脸上。 慕容骄的呼吸变得不太顺畅,身子微微颤抖起来,但还是强撑着,道,“我娘对你和云凰做的事情,对不起。” 想了想,又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宣王府我当了家,我便把王府还给你。” “那你呢?” 慕容修眼底讽刺更甚,“没想到啊,宣王和宣王妃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还生出了一朵小白莲。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原谅你?” “你们父子、母子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我只相信,因果终有报。” 过往的苦痛,亲人的失散,现在想起来都锥心刺骨。 慕容修的脸色和语调,一同冷了下去。 慕容骄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哥哥说得对,因果终有报。我爹娘坐下的事情,因果会落在我身上。” 他咳嗽了起来,脸上一片潮红。 紧接着,双手颤抖,犹如鸡爪子一样僵直起来。 沈玉打量着他,“你这症状多久了?” “五、五年......”话没说完,倒在了地上。 四肢都僵硬起来,脸色苍白一片,眼看着要没气了。 慕容修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沈玉蹲下来,甩了几根银针上去。 慕容骄昏迷了过去,但是他的呼吸开始正常了,僵直的四肢也缓缓舒展开来。 沈玉示意雪影把他弄到屋里躺着去。 “他这怎么回事?” 慕容修这才问了一句。 “身体上没太大问题,精神上出了毛病,也不知道是因为背负了太多困扰,还是因为惊吓过度,或者两者都有。” “这两口子,可真是害人精。” 沈玉看向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心情复杂。 慕容修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和继母赶出家门,如今送出来当弃子,这么多年就没感觉到多少属于家人的爱。 慕容骄又能好到哪里去? 外在的爱他是得到了。 可当真是苍天有眼,因果有报。 宣王和宣王妃这一对狗男女坏事做尽,却生了个天性善良的儿子。一个天真的小孩子,生活在对父母做下的错事的愧疚当中,长年累月下来,他背得动吗? 慕容修也不是恶人,一看这个情况心里也不是滋味,问,“那这事儿,咱们怎么办?不怕全员恶人,就怕冒出这么个捣乱的。” “走一步算一步吧,”沈玉看向他,“你问出这样的问题,也是对他下不去手吧?要不这边的事情结束之后,你跟着我去沈家算了。” “左右,这里举目无亲。” “而且我爹和我娘也说了,你要来沈家,就是家里的三儿子。”沈玉对此是有些期待的,其实对于慕容修而言,就算是把宣王府还给他,也填补不了他内心的空缺。 他需要的是家人的爱。 不是宣王府。 慕容修点头,“行,到时候我带着母亲,随你一起走。往后,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地方,便是家。” 战云枭闻言有些急了,“其实,你们完全可以住在暝阳王府啊!偌大一个府邸,我一个人算怎么回事?” 他看向沈玉,“本王也需要收留。” “实在不行,都搬去沈家?” 第1606章 沈玉汗颜,无奈道,“行行行,到时候都搬去暝阳王府。到时候,你不嫌人多吵得慌就行。” 战云枭瞥了她一眼。 他是怕吵得慌,可是能有什么办法? 从小他的生活就一团糟,爹不疼娘不爱,他打小心里就只有她一个,这么多年过来,若是没有了她他都不知道要怎么活。 若她还需要他的守护也就罢了。 可是下如今她看上去那么强大,身边高手云集,就连他曾经的对手楚惊天也都把她当女皇一样供着,再加上萧衍和萧子陵...... 何况,就算是回到沈家,还有一个沈辞。 他的情敌可太多了。 这不安全感,也就跟着上来了。 沈玉能感觉到他微妙的情绪变化,但这个事情一时半刻也不知道怎么解决,只能转移话题问慕容修,道,“你对宣王府如何处置,有什么想法?” 慕容修像是没骨头一般,双手环胸靠在桌子上,瞥了他一眼,道,“你看着办就行。” “......行。” 沈玉点点头。 还要说什么,外面传来一道陌生又狂邪不羁的声音,“听说北堂公子医术一流,不知本殿可有幸见一面?” 沈玉自打用北堂非衣这个名号以来,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张狂地在自己面前说话,不禁问了句,“这人谁?” 慕容修撇撇嘴,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了眼战云枭,道,“这位,就是那大名鼎鼎的西秦太子萧子陵,已经在宣王府住了一两个月了,整日缠着宣王要履行婚约,还放下大话说,一个月之内要是还找不到人,就把宣王府给灭了!” 沈玉闻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问,“南楚帝就屁都没放一个?” 慕容修冷笑,“他放什么放?” “南楚名将也就楚惊天一个,还要放在北边提防暝阳王。何况后来他忌惮楚惊天,还默许楚惊云弄死他。” “如此以来,南楚无将可用,何况是对付西秦铁骑了。西秦不捶打他,他就烧高香吧。” 沈玉恍然,打不过的敌人,只要不是冲着自己来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战云枭扭头问她,“你要见他吗?” 沈玉想了想,道,“见,怎么能不见呢。反正我现在不是沈玉,是北堂非衣。倒要试试我这位表兄到底想干什么。” 哼了一声,她对门外道,“雪影啊,把人放进来。” 话没说完,战云枭就拉住了她的手。 沈玉嘴角一抽,她现在是男人的扮相,这两个大男人手牵手算怎么回事? 还没等说什么,雪影开了门,一道高大的淡金色身影从门口大步走了进来,那种大漠儿郎独有的豪爽气息迎面袭来,“西秦太子萧子陵,见过北堂公子。” 说着,目光往两人手上一落,眼神古怪起来,“没想到啊,北堂公子居然好这一口。” 沈玉嘴角一抽。 得,她这断袖的名声,坐实了。 战云枭却不为所动,把她的手攥得更紧了,看得萧子陵眼底异彩连连,目光不禁落在他脸上,“这位男......美人又是何方才俊,竟能入北堂公子的眼?” 第1607章 “在下九千夜。” 战云枭哼了一声,说得一本正经。 无论如何,抓着沈玉就是不松手。 沈玉也没法子,只得招呼萧子陵,道,“西秦太子找本公子做什么?” 萧子陵闻言,往对面椅子上一坐,歪头看她道,“好奇而已,早就听闻北堂家乃北境之王,本以为有生之年不会见到北堂家的人,没想到北堂家的继承人却来了南楚。”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玉发现他眼中似乎带着一丝丝审视,还有一种看透了她锋锐。 她微微眯了眯眼,道,“本公子的事情,用不着跟西陵太子解释。况且你说得对,我北堂家乃北境之王,来这里的确屈尊了。” “北堂公子果然傲慢。” 萧子陵闻言也不恼,只是看向战云枭和慕容修道,“只不过,对入幕之宾好像是另一种态度。” 沈玉嘴角一勾,“怎么,西秦太子也想做本公子的入幕之宾?那你要知道,本公子喜欢在上面。” “咳咳咳咳——” 慕容修当场狂咳,下意识睨了眼战云枭。 战云枭耳迹一红,表情也有些古怪,扭头看了眼沈玉,“非衣......” “......”沈玉差点一口老血没喷出来,还得装得一本正经,盯着萧子陵,“怎样,你想在下面?” 萧子陵一噎,眼神诡异道,“那还是算了,就是本公子身上有点顽疾,不知北堂公子能否给瞧瞧?” “三千两,一分不少。” 沈玉爪子一伸。 “北堂公子的手倒是秀气得很。”萧子陵从她手上扫过,却是摇头唏嘘,“可惜了,本殿远道而来,身上的确没那么多钱。” “那送客。” 沈玉睨了眼雪影,当场就要赶人。 萧子陵慌忙道,“等等等等,本殿一个人在宣王府憋坏了,今天好不容易遇上几个同龄的,聊聊呗。” “聊什么?” 沈玉其实也想试探他一下,“聊你此行的目的?千里迢迢就为了个女人?还是死了的那种?” “看来北堂公子也听说了。”萧子陵说着看向她,眼神一瞬不瞬落在她脸上,“但是本殿却不认为她死了。” 实际上,前天晚上传来消息,说沈玉在北齐根本没死,她就是和战云枭演了一场戏罢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场戏演得那么逼真,把南楚这边大部分人全都人骗过去了。 而且,还让她混到了南楚来,把这边翻了个天翻地覆。 萧子陵心里轻哼一声,已经确定眼前人就是沈玉和战云枭,还什么入幕之宾龙阳之好,上面下面的。 于是,盯着她道,“实不相瞒,本殿手上有个宝贝,能确定她是死是活。这个宝贝现如今还闪闪发光,证明她还活得有滋有味,别说是死了,估计把别人都弄死了几十个。” 说着,眼底露出几分欣然得意来,“真不愧是本殿的未婚妻,定要娶到手的人!” 战云枭闻言忍不住了,冷哼一声道,“太子殿下恐怕想多了,本公子与北堂公子从北齐过来时,那沈玉已经死在了大坝里,尸体都被泡烂了。”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 第1608章 “这样啊!” 萧子陵一声唏嘘,脸上满是可惜,“那本殿可真是太伤心了。” 战云枭:“......” 沈玉:“......” 两人一时间,看不懂这个西秦太子怎么回事,谁料他前一秒还悲伤欲绝,后一秒便看向沈玉,极其认真地说了句,“北堂公子,既然本殿心爱的女人已经死了,那本殿便也不介意在谁下面了!” 在沈玉目瞪口呆的眼神中,他很不要脸地说,“北堂公子,你看本殿长得也是玉树临风剑眉星目,你就收了本殿吧,本殿愿意在你下面,今晚就行!” “啊不,就现在!” 他说着,直接起身朝着沈玉走了过来。 沈玉嘴角一抽,还没弄懂他到底几个意思,战云枭已经腾一声站了起来,拔剑指着萧子陵,“你不要过来!” “那不行。” 萧子陵道,“反正北堂公子也没说从一而终,大不了你我公平竞争!” “那你没有赢的机会。”战云枭丢下一句,直接扑向了萧子陵,剑风凌厉无双。 萧子陵飘然后撤,出门一把拔出了腰间宝剑,两人瞬间打成一片难解难分。 沈玉按住了眉心。 慕容修起身,凑到她跟前低低道,“这两人不对劲儿。” 沈玉又不是傻子,头疼道,“十之八九,萧子陵看穿了我的身份。北齐那边北堂家的人既然来了,那我不是北堂非衣的消息传到南楚来也只是时间问题,宣王府的事情要尽快解决了。” “那萧子陵怎么办?” 慕容修睨了眼门外,“照着他这个执着,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想和他谈谈。”沈玉想了想,道,“至少,不能让他在楚惊云登基、朝局稳定之前把我的身份捅出去。” 否则的话,一切前功尽弃。 慕容修点头,只是有些头疼,道,“你看他们这个样子,像是能让你好好谈的吗?” “不能也要能。” 沈玉闭了闭眼,起身走向门口,道,“停。” 门外两人都停了下来,萧子陵笑着看向她,“北堂公子,你是答应了?” “她没有。”战云枭否认。 沈玉只觉得进退两难,最后先叫战云枭进来,“你先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战云枭面色不善地睨了眼萧子陵,收了剑转身进屋,随着沈玉进了隔间。 “玉儿。” 看向她的眼神里,多少有些醋意和受伤。 沈玉只得安抚他,道,“他看出我们的身份了,南楚局势未定,得先稳住他。你放心,我除了你之外,对任何人都没感觉。” 说着,上前拥抱他。 男人伸手,将她紧紧抱在了怀中,“你的意思我懂,我去跟他谈。” “你去谈需要挑明,我去却不需要。”沈玉摇头,“我和他谈,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在我边上。” 战云枭深深看着她,好一阵子才沙哑道,“我放心。” 说着,又紧紧拥抱了她。 沈玉心口有些疼,他比任何人都不放心,可是他却选择压抑、隐忍自己。 她忍不住,突然环住他的脖子,狠狠吻了上去,“我发誓,此生唯你一人!” 门外传来萧子陵的调笑声,“喂,好了没有啊?好歹要雨露均沾啊!” 第1609章 沈玉被战云枭咬了一口,出来的时候嘴唇带着一点点血迹。她十分无语。 这男人隐忍是有的,但是爱吃醋也是真的。宽容与尊重是有的,微妙的小心眼子也是不缺的。 “进来,本公子跟你聊聊。” 沈玉擦了擦嘴角,招呼萧子陵进去。 萧子陵冲着战云枭丢了个挑衅的眼神,然后大摇大摆去找沈玉。战云枭气得握拳,但还是生生隐忍,并没有跟上去捣乱。 “传说中的北齐暝阳王杀伐决断,没想到在感情上,是这般隐忍。”慕容修往他跟前走了两步,拿肩膀撞了他一下。 战云枭根本没心情理会他。 他只有患得患失。 “你不相信她?”慕容修问他。 “不是不相信。”他摇头,只是因为她太优秀,喜欢她的人太多了。在那么多人当中,他就显得微不足道,似乎什么人都可以代替。 那种微妙的心思,他很难说出口。 隔壁屋里,萧子陵看着坐在桌边的沈玉,之前的吊儿郎当不复存在,直接叫了她的名字,“沈玉,本殿总算等到你了。” “......”沈玉心口咯噔一下,但那一瞬间的紧张很快消散不见,抬眼看向他,道,“既然这样,那太子殿下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坐。” 萧子陵走到她边上,隔着一张桌子坐下来,看向她,“你是沈玉,也是宣王府的嫡长女,更是本殿的表妹,你我从小订下的娃娃亲,是时候履行了。” 沈玉看向他,“但是你也看到了,我早就和战云枭走在了一起,而且身子也不清白了。” 不是她介意清不清白,在她的想法当中,夫妻不合适的就和离,别说还没成亲的。可她对战云枭的感情是真的,而且这世上几乎没有男人不在乎女人的身子是否干净。 她以为,这么说萧子陵会放弃。 可是没想到,萧子陵却坚持了刚刚的说法,道,“你身子不清白,那也不是你的错,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本殿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了,难道还会在乎一个女人身子清白不清白?我只看她配不配得上西秦皇后的位置。” 沈玉一噎,皱眉道,“可我爱的,是战云枭。你也不介意吗?” “介意,但也不是完全介意。”他看着她,“一个人一生中爱上不同的人再也正常不过,但本殿并不比他差。婚约的事情,本殿不会放弃。” 和之前的吊儿郎当不同,这一次他的眼神坚定到让沈玉发怵,甚至有些肃然,“沈玉,婚约是你母亲与我母妃、父皇订下来的,我手上有婚书。” “这婚书上,盖的是我父皇的玉玺。” “只要本殿拿出来,无论是北齐还是南楚,都没有胆量留你。就算是战云枭强留你,百姓和其他臣子们也不会同意。” “如果你不肯跟我走,西秦的铁骑就会南下、东进。” “南楚内乱,军中缺少武将,楚惊天就算是再厉害,他随州军也绝不是我西秦大军的对手。北齐这些年天灾人祸,民不聊生。战云枭再厉害,一个人也挡不住。” “跟本殿走,和三国开战,你选一个。” 第1610章 “若三国开战,这无数芸芸众生都会针对你,把你当成祸国妖女。以你的聪明,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后果。” 他的攻势凌厉如刀,犹如他口中无往不利的西秦铁骑。 沈玉清楚地明白,南楚和北齐打不过西秦,不是因为将领的问题,也不是因为楚惊天和战云枭不够厉害。 而是因为地势和生活习惯、军种的问题。 北齐和南楚西边山地后面,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西秦铁骑只要跨过山地,便长驱直入。步兵面对骑兵,根本没有活路。 何况战争一开始,民不聊生,这完全违背了她的初衷。 她不会忘记,自己在锦鲤池面前许下的愿望,更不会愿意将万千百姓置于水深火热之下。 但即便是这样,萧子陵的凌厉攻势还是没能让她动摇,她抬眼看向他,道,“表兄这话要是说完了,那该我说了。” “有句话叫做擒贼先擒王,如果我不愿意,你是不可能带走我的。既然你知道我是沈玉,那就应该知道我是云凰,我有天下无双的毒术,还有云凰独特的能力,武功未必在你之下。” “你应该考虑的不是南楚和北齐有多艰难,应该想想如果激怒了我,如何回到你的家乡。” “况且,西秦帝就你一个儿子。” “你孤身一人前来南楚,只要我把你留在这里,西秦就乱了。那些平常骁勇善战的将军,会在这个时候割地为王,到时候西秦分裂,民不聊生,很可能危及你的父皇与母后。” 说着,抬眼看向他,“我劝你还是好好想一想。不到万不得已,我至少会念在你我表亲的份儿上,不会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萧子陵被她这一番话说得都愣了一下。 回神失笑,“早就听闻北齐凤缨公主文韬武略,就连皇帝都愿意折服,选择自杀谢罪禅位给你。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他的眼底却只有赞赏,说完看向她,道,“你说得都对,本殿只身一人前来,的确很危险。但是你不要忘了,云凰虽然很厉害,但是她有弱点。” 说着,起身道,“随我走的事情你考虑一下,时间限定在楚惊云登基后十天之内。如果十天之内你还没给我答复,表兄我就只能强行带你走了。” 他说完,转身出了门。 并没有再与沈玉多说什么,反倒与战云枭调笑,道,“这位千夜公子,说不定往后你我,便都是北堂公子的入幕之宾了,往后多指教。” 战云枭脸色难看。 他总感觉,萧子陵的笑很奇怪。 像是挑衅,但却又没有多少锋芒,反倒像是要攀交情。 实在是诡异至极。 他眯眼目送萧子陵离开,快步走进隔间,问沈玉,“怎么样?” 沈玉面色肃然,萧子陵最后的话让她十分不安。 她起身道,“我怀疑玉扶灵在他手上。” “什么意思?”战云枭一下子愣住了,“那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会让她忌惮成这样? 他还是第一次见沈玉这个表情。 第1611章 沈玉见他这个反应实在是不知说什么好,按理说他应该知道玉扶灵是什么,但是现在看上去,反倒像个局外人。 她只能把两千年前和萧衍之间的事情大概跟他说了一下,最后解释道,“玉扶灵就是最后他打算控制我的那个东西,只是后来听说那个东西被毁了,失踪了,至今萧衍自己也在找它。” “我之所以怀疑那东西在萧子陵身上,是因为他刚刚说话的语气太过笃定,除了玉扶灵之外,我很难想象还有什么东西能让我乖乖跟着他走,或者被他控制。” 战云枭听着这些话,想到沈玉和萧衍都说自己和萧衍是一体的,同一个灵魂的两面,就感觉有些毛骨悚然,下意识挡在身后前面,道,“不管那是什么东西,我都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 说着,扭头看向沈玉,“除非你心甘情愿被带走。” 沈玉看着他的样子不由一噎。 一种无力感袭上心头,她好像没办法让战云枭完全相信她不会主动跟别人走。 以前,她觉得他是尊重她,愿意给她自由。 此时才发现,他是没安全感,怕抓的越紧失去的越快,所以干脆压抑自己强迫自己松手,变成了另一个极端的紧张不安。 两千年前,他控制她,让她感到窒息。 现在,他控制自己,把剑刃对准自己的心窝。 而面对这两种情况,她的神医妙手却失去了作用,没有任何一个方子能够治疗。 她只能认真强调,“除了你,我不会心甘情愿跟任何人走。” 他伸手抱住了她。 但是浑身的气场还是笼罩着一种紧张不安。 沈玉拍拍他的后背,逐渐下了决心,“萧衍和萧子陵的事情,我都会尽快处理好。” 这两人放在一起,沈玉才发现,原来他们两个人姓氏一样,又想起两千年前萧衍在登基之前,他们便一起生活在草原隔壁上...... 一下子,犹如故事重演。 原来,萧子陵是萧衍的后辈。 虽然不是直系,但也是同一个家族的。 前世有萧衍,现在是萧子陵,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而陷入她几乎是陷入了同一个困局当中去,真的遇上了劫难。 战云枭思来想去之后,道,“要不这样吧,你不要再跟萧衍和萧子陵见面了,我去跟他们谈。” 沈玉从他眼中看到了浓烈的不安,摇头,“你不能去,万一萧衍杀了你呢?他的实力有可能在你我之上,我......” 浓烈的情绪涌上胸口,她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我不能没有你。” 颤抖的嗓音,让他冷静了下来,“对不起。” 他好像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安让她也跟着不安,患得患失起来。 沈玉把头埋在他胸口,颤声道,“我知道,我们现在都遇上了麻烦,心里都没有安全感,但我们一起商量着,解决掉这些事情好吗?” 抬眼看向他,她的眼眶有些发红。 战云枭突然心头咯噔一下,抬手抚上她双眼,问,“我是不是又犯了和萧衍一样的错误,总是用自己的情绪把你逼疯?” 其实听了萧衍的故事,他也发现了,萧衍的控制欲来自于没有安全感。 第1612章 萧衍总怕沈玉一出去,就不会再回来了。 所以他只好把沈玉牢牢困在自己的身边。 他自己虽然不会控制沈玉,也心底里的恐惧却和萧衍一模一样,他也怕沈玉被人抢走,从此再也不会回头了。 说到底,他们都是可怜人。 战云枭垂眸,心口颤抖着,连带着嗓音都有些发颤,“你说得对,是我陷入了一个怪圈,我应该努力去调解好自己的心态,好好面对这些事情......” “也不全是你的错。” 沈玉按住了他的嘴巴,“也有我的问题,我之前总是想着自己,不甘心在后宅蹉跎,却忘了我一心想飞出去也会让身边的人不安。” 她看向他,认真道,“也许......在这样一个时代,我们想走不同的路本就是一种不安全,但如果我们能彼此理解,坚定的携手走下去,应该会抵达更好的终点。” 他被她眼中的坚定感染,点点头,“本王可以尝试。” “你说得对,我们所有的男人都需要学会放手,你们所有的女人......或许都要学着自立。这样,所有一切才会平衡,每个人都才有机会成为自己的同时,还能付出爱。” 沈玉为他的理解感动,她情不自禁拥住他,深深吻了上去。 难解难分时,外面传来了一道急匆匆的声音,“傍晚了!傍晚了啊非衣公子,现在您可以去看王妃了吗?她的毒又发作了,再这样下去,恐怕要撑不过今天晚上!” 是宣王的声音。 沈玉被惊醒,看着面前的男人脸上微微一红,“对不起。” 她好像又把他的嘴巴咬破了。 但她这样的热情似火,却反而能抚平他的不安,他脸上露出了一种罕见的满足感。 那眼神,就差说要不你再来这样一万次? 沈玉被他看得脸上一红,咳了一声慌忙转移话题,道,“要不,我们出去看看?” 南楚的事情,的确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战云枭点头,扭头喊了一声,“慕容修。” 慕容修从隔间出来,看到他时表情变得古怪,“这么干柴烈火的吗?就一刻都不能消停?” “久别胜新婚。”战云枭没否认。 听上去更像是炫耀。 慕容修有些无语,“行行行,那出去吧。” 出门的时候,他堂而皇之环住了沈玉的肩膀,都没等战云枭反应过来,便推门走了出去。 要不是知道慕容修是沈玉的哥,战云枭都差点拔剑了。 沈玉猝不及防,伸手就去派慕容修的爪子,慕容修却低低在她耳边道,“演戏演全套。” 沈玉一愣,刚刚回神便见他吊儿郎当看着前方的宣王,讽刺道,“你那娇生惯养的儿子好像不行啊,还没怎么玩呢,就昏迷不醒,真是扫兴。” 宣王闻言脸都绿了,“非衣公子,骄儿他昏迷了?” 心里却紧张又愤怒,恨不得把沈玉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 畜生啊,他的骄儿虽然腼腆胆小,但这是要做下什么样的恶行,才能把人弄得昏迷过去? 宣王一颗心都在颤抖。 沈玉瞥了慕容修一眼,只得和他配合演戏,道,“的确是不经折腾没意思啊!只不过,看在你家大公子还算讨本公子满意的份儿上,便替你去看看宣王妃!” 第1613章 这下子,轮到慕容修无语了。 沈玉假装没看到他的眼神,大摇大摆往门外走去。 战云枭上前,一把拽走了慕容修,两人跟在身后,乍一看就是在争风吃醋。 宣王一看这个场景,心里恨得牙痒痒,大骂慕容修不检点,活该就是个卖屁股的。但为了宣王妃的解药,还是忍不住跪舔沈玉,道,“既然修儿叫公子喜欢,那往后便让他跟着公子。” 沈玉顺杆子往上爬,“可以啊,只不过他这个身份不尴不尬的,本公子可带不出去。本公子就算是喜欢男人,那也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宣王脸上一僵,只得腆着脸道,“那他好歹,也是咱们宣王府的嫡长子呢,是出门人也要喊一声宣王世子......” “那敢情好。” 沈玉哼了一声,扭头看向慕容修,道,“去天下楼定一桌,改日本公子请宣王去天下楼吃饭,也叫人知道知道你的身份。” “行。”慕容修意味深长睨了她一眼,心头暖洋洋的。 自己这个妹妹女扮男装看上去像个纨绔混不吝,办事儿邪性,但对自己人是真的好。 多年来,他缺失的那份感情此刻也算是圆满了。 只不过,是不是宣王世子根本不重要,他不想离开她身边,便吩咐自己的侍卫去办。 宣王看着他们眉来眼去,脸都绿了。 他都有些后悔要不要叫北堂非衣给宣王妃解毒了,为了楚连枝这一条命,把好不容易赶出去的逆子弄回来当世子,这买卖到底划算吗? 然而人都已经请回家了,这个时候反悔不干,以北堂非衣的身份和性格,恐怕请佛容易送佛难,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走。 一路上,煎熬得脑门都冒汗了。 倒是走到宣王妃院子的门口时,沈玉看到了另外一个人,她正举着一把蓝色的油纸伞站在门口,表面上看上去落落大方,微微阴沉的眼神却表现出对沈玉等人的不满。 “是慕容乐。” 慕容修扭头,低低在沈玉耳边说了句什么,眼底染上些许冷嘲,“她好像喜欢萧衍。若是你身后这位脸上没戴面具,慕容乐肯定第一时间扑上来。” 沈玉闻言嘴角微微一勾,“那有意思了,萧衍让我在宣王府等他。如果宫里那边没有意外的话,他应该快来了。” 这时,慕容乐上前,福了福身道,“乐儿见过北堂公子,母妃在里面等您很久了。” 嗓音之间隐隐有些不满。 沈玉瞥了眼宣王,哼了一声道,“宣王府的大小姐架子倒是不小!” 宣王一僵,慌忙道,“乐儿,快给北堂公子道歉!人家来者是客,你怎么着也要笑脸相迎......”说着,朝着沈玉赔罪道,“实在惯坏了,惯坏了,还请北堂公子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好一个惯坏了!” 沈玉听得心里越发来气。 同时宣王府的子嗣,她被赶尽杀绝,慕容修被赶出王府,楚连枝的女儿却可以在王府享受娇生惯养,好得很! 宣王本想着息事宁人才赔笑脸的,结果没想到人家脸色更难看了,一时间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最后只得板着脸对慕容乐,“快跪下,给北堂公子道歉!” 第1614章 慕容乐根本不愿意,闻言红着眼睛道,“父亲!” “呵。” 沈玉在门口停了下来,干脆不走了,一副她如果不道歉,自己就不会踏进宣王妃大门半步的架势,“真是没大没小啊,一副本公子有仇的模样,见了世子也不问好,宣王妃是不是根本不需要本公子来解毒?” 霎时,宣王的脸绿了。 再看向自己引以为傲的女儿,心里有无数的心疼,但眼下却不得不屈服,只得哄她道,“乐儿,听话。快跪下给北堂公子道歉,叫哥哥。” 说着,慌忙走到慕容乐跟前,低低道,“你娘快要撑不住了,快啊!” 慕容乐挺着脖子,盯着沈玉的眼中几乎沁出泪水,好一阵子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下,生硬道,“北堂公子,对不起。” 脊背挺得就跟僵尸似的。 沈玉看了只觉得讽刺,“你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样子给谁看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庙里供着的神仙。” 慕容乐的眼泪在这一刻落了下来,只得躬身垂眸,道,“对不起。” “快叫哥哥。” 宣王心疼得笑死,赶忙催促一声。 慕容乐抬眼看向慕容修,瞧不上他卖屁股,恨不得狠狠把他骂一顿,但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屈服,道,“哥。” 慕容修却哼了一声,“还是算了吧,当不起。当你哥我还嫌脏。” 之后,拉着沈玉道,“走吧,先进去。” 沈玉瞥了眼慕容乐,扭头对宣王,“说说条件吧,本公子解毒任何人不得靠近,无论里面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打扰本公子。” “否则的话,一起死。” 她的嗓音不高,穿过雨幕甚至有些淡淡的,但是眼底的神色却是明晃晃的杀意,叫人脊背发凉。 刚爬起来的慕容乐原本要跟上去,一步刚跨进大门,就被宣王慌忙拉住。 宣王赔笑,对着沈玉道,“我们不进去,不进去。” 不知为何心里还有些担心,又补充了一句,“王妃便交给北堂公子了。” 沈玉哼了一声,往宣王妃的房间走。 院外突然传来一声轻笑,“把宣王妃交给北堂公子,那宣王可算是找对了人。” 沈玉猛地扭头,便看到萧子陵出现在大门口,看她的眼神有些捉摸不透,又明锐异常。 一瞬间的紧张爬上后背,又很快被压下去,沈玉瞳孔缩了缩道,“萧子陵,说好的十天。” 萧子陵闻言一笑,道,“那就要看北堂公子的态度了。” 沈玉眯了眯眼,转身往屋里走去。 宣王问萧子陵,“太子殿下与北堂公子认识?”心里却直骂娘。 北堂非衣不好对付,萧子陵就好对付吗? 这个王八蛋带了六十万大军陈兵在南楚辩解,愣生生吓得宫里一个屁都不敢放,就住在宣王府可着他一个人折腾,非要他把云凰那个贱人给找回来。 这眼看着,期限也要到了。 一念未过,便听萧子陵催命,道,“宣王,你的时间不多了,本殿耐心不好,你最好还是尽快给本殿一个交代,而不是追问本殿和北堂非衣什么关系。” 第1615章 宣王脸上的笑意僵住了,最后扯着嘴角干笑,道,“已经在尽力了,争取最近就给殿下一个结果......” 说完,转身深呼吸一口气,在慕容乐耳边低低问道,“派人去找合适的尸体了吗?” “去了。” 慕容乐刚刚受了气,脸拉得老长,低低骂道,“真不知道那个贱人有什么好,让东陵太子非她不可!” 其实如果不是萧子陵太坚持非要沈玉不可,她也可以替沈玉嫁娶西秦。萧子陵是西秦帝唯一的儿子,如今还没娶妃,她过去了完全有机会当皇后,可她之前试探过萧子陵好几次,甚至差点都要把衣服脱了,萧子陵就是油盐不进,反倒弄得她很难看。 现在一看到萧子陵,脸上就有些臊得慌。 因为萧子陵这边没了机会,她这才盯上了萧衍。 只是萧衍难以接近...... 慕容乐一下子想了很多,却不知真正的沈玉已经进了王府,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紧接着,大门被关上了。 战云枭站在门口守着,低低道,“你和慕容兄一起进去。” 沈玉扭头看着他万事为她考虑周全的样子,心头泛起一丝丝淡淡的疼,突然上前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低低道,“谢谢云枭哥哥。” 男人一愣,回神一股暖流涌上胸腔,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唯有“云枭哥哥”这个称呼,能给他一些安全感。 就好像她还是之前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小姑娘,而不是已经成为一个可以叱咤风云、万人仰慕的王者,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守护。 沈玉喜欢他笑的样子。 她没再说话一脚跨进了宣王妃的房间,暗暗下定决心:她一定要找到能与他正常沟通、相处的法子,成全她的自由,也让他从不安当中走出来,笃定自信的携手一起走下去! 慕容修跟着进去之后,把门合上了。 因为到了傍晚,屋里的光线有些暗淡,宣王妃躺在床上正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听到响动之后,努力坤着脖子看向门口,眼巴巴地问,“是北堂公子吗?” 沈玉没回答,只是定定看着她,叫了她的名字,“楚连枝?” 楚连枝一愣,心里有一瞬间的不舒服。 眼前的少年怎么看都是个晚辈,但对她说话的语气却没有丝毫尊重,反而有种居高临下的审判,还直呼她的名字,让她感到十分冒犯。 但是这个事情,宣王之前给她打过招呼,说北堂非衣性情恶劣猖狂,十分不好对付。 所以,她回神之后便点了点头,“正是,本妃身上的毒,便麻烦北堂公子了。” 说着,面色不悦地看向慕容修,呵斥道,“你进来干什么!出去!” 慕容修都被气乐了,“宣王府的妾死到临头,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给谁看?” 说着,直接把手臂往沈玉肩头一搭,“看来她不想活下去了,要不,咱们走?” 沈玉瞥了宣王妃一眼,很给面子的转身就走。 宣王妃直接傻眼,慌忙道,“北堂公子,我只是训斥这个逆子,你怎么就听他的要走了啊?你要是不高兴,让他留下就行。” 第1616章 沈玉转身看向她,“他是宣王府的世子,你只是后来居上的妾,竟这么对他,就不怕遭报应么?” 楚连枝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正琢磨着这个北堂非衣是不是要帮慕容修出头,谁料他突然话锋一转,道,“罢了,宣王府的事情本公子也不在意......” 说着,看向慕容修,“你先出去吧,我与宣王妃有点故事要聊。” 慕容修闻言,“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真是无情,提起裤子就不认人。” “!” 沈玉脚下一软,差点被一头磕在门框上,低低咬牙道,“演戏不必这么逼真。” 慕容修见她恼羞,这才嘴角一勾出了门,“行吧,本公子先出去喝酒了。” 沈玉没说话,目送他出去之后,转身看向宣王妃,“宣王有件事情恐怕没告诉你,诊金只是本公子出手的第一关,还有第二关,如果宣王妃能过去,那区区小毒,本公子也就解了。” “什么第二关?” 宣王妃压根没听说过这事儿,一时间有些紧张便轻咳起来,结果又是一手帕的黑血,吓得她当场道,“你说,只要我能做到,必定竭尽全力。” 沈玉哼笑一声,“你毒入膏肓,不竭尽全力好像也不行了,若本公子不出手,最多等到今天凌晨,阎王就会带你走。” 宣王妃浑身一抖,垂眸颓然道,“早上管家也这么说......” 却不知,那宣王府的管家早就被东方忌给替换了,说的自然是沈玉教他说的话。 沈玉见鱼已经上钩,便拉了个椅子坐下来,翘起二郎腿道,“本公子除了行医之外,还有一个癖好,就是满世界收集各种有趣的故事。你身上有故事吗?如果你的故事够精彩,这毒本公子就解了。” “公子怎会有这样的癖好?” 一瞬间,宣王妃紧张起来,因为她这一生的故事实在是见不得光。 沈玉套她本就是为了方便,便道,“北境人烟稀少,本就没什么事情发生。本公子在那冰天雪地里生活实在是无趣,找点乐子怎么了?” 这理由倒也能说得通。 北境一年大半都是冬季,从八月末开始,一直到第二年五月,全都是冰天雪地白茫茫一片,本就人迹罕至的各家走动更加稀少,大部分都被困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面异常寂寥。 因此北境人酷爱读书,到处搜集话本子人尽皆知。沈玉的理由足够说服楚连枝。 何况本就没多少时间留给她。 她只是稍微一想,便咬牙道,“若只是北堂公子需要,那我也就讲一讲我的故事。只要北堂公子不要大肆宣扬便是了。” “讲吧,从你记事开始。” 沈玉眯了眯眼,隐晦的杀意被暮色遮住了,楚连枝只能看到她坐在黑暗里的轮廓,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也不知道这是一场另类的审讯。 她开始主动交代自己的罪行,“实际上,我是西秦人。二十五年前,我生活在西秦边境由完颜家驻守的烈风城里。” “完颜家?”沈玉打断了她。 她的娘,曾经的宣王妃便是完颜清月,完颜将军府上的三小姐! 第1617章 “是,那时候西秦大将完颜绍驻守烈风城,刚与南楚狠狠打了一场仗,有敌方奸细混入了城中,在我家地窖里躲了半个月......” 她抬眼,看向黑暗中的沈玉,“其实,我的名字不叫楚连枝,真正的楚连枝根本不在楚都,她早就离开了。” “什么?” 沈玉愣住了,她没想到这宣王府的继室身上,还藏着旁人不知道的秘密,“你不是楚连枝你是谁?真正的楚连枝又是谁?” 宣王妃闻言苦笑一声,“我说了,我是西秦人。我是蔺家的女儿,叫蔺烟。当年,那南楚的奸细便躲在我家地窖里,那时候......我爹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千户。” 沈玉惊呆了,一瞬间她想到了姜绾绾假扮的完颜家二姑娘完颜清云,和她的女儿蔺鸳! 她忍不住问道,“你刚刚说你爹还是一个小小的千户,那你爹叫什么名字?他现在还在烈风城当将军吗?” 蔺烟摇头,眼底沁出一丝丝泪来,“我爹早死了。现如今......烈风城的将军是我堂哥蔺羌。当年,那奸细在我们家地窖里被找到,差点害得我们全家被杀......” “那个奸细是谁?” 沈玉追问。 其实她已经隐约有了猜测,只想要确定一下,便听蔺烟道,“那个奸细,便是如今的......宣王。” “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宣王,只是一个小小的斥候。” 沈玉真的惊呆了,她之前以为宣王是在南楚认识了楚连枝,最后两人合伙算计她娘完颜清月,谁成想这背后还掺杂了这么多东西,“那后来呢?” “后来,”蔺烟缓缓深呼吸了一口气,道,“后来,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堂兄蔺羌与完颜将军的二姑娘完颜青云订下了婚约,完颜将军力保我们家,我们家这才一点点免了一场杀身之祸。” 说到这里,她的嗓音颤抖起来,染上一丝丝恨意,“但是,他们却把我推了出去,当替罪羊!说那奸细是我一个人窝藏的,要将我杀鸡儆猴!” “......”沈玉原先的认知已经被彻底颠覆了,“那你和当时的慕容峤是怎么活下来的?” 蔺烟咬紧牙关,满是恨意地道,“蔺羌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叔父只发现了慕容峤,打算栽赃给我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可是没想到的是,南楚的奸细不只是慕容峤一个,还有当时的南楚大祭司的女儿楚连枝!” “那楚连枝从九黎来的,擅长蛊毒,混进了完颜将军府上,给三姑娘完颜清月当丫鬟!她利用完颜清月带走了慕容峤,慕容峤不仅金蝉脱壳,还混进了完颜将军府上,最后成了名正言顺的姑爷!” “......”沈玉听到这里,简直三观炸裂,问,“那你呢?慕容峤既然是与完颜清月在一起了,那最后的宣王妃怎么变成了你?你杀了完颜清月?” 本以为这是事情的真相,可蔺烟闻言却是激动异常,“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 她因中毒发紫肿胀的脸上,布满了愤怒与冤屈,“害死完颜清月的根本不是我,我只不过是替楚连枝背黑锅罢了!” 第1618章 她的精神状态突然有些崩溃,嘶哑道,“骗子!这里全都是骗子!” 沈玉按住了她,“你小声一点,慢慢说。” 她的眉头拧紧了,本以为今天设法杀了宣王妃,只等宣王府的事情一结束,她把她娘安排妥当之后,这件事情就算是完了。 却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深的水。 而她现在是北堂非衣的身份,蔺烟命在旦夕,根本没必要欺骗她,不仅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而且还没有动机。 她说的话,多半都是事实的真相。 那么,她娘的死,她流落在外,慕容修被赶出去,这种种还有慕容家两个女儿背后,埋藏的都是什么? 沈玉先给她喂了一颗缓解痛苦的药。 蔺烟吃下去之后好受了一些,不那么喘了,但是愤怒的情绪和死亡危机稍微缓解之后,眼泪却犹如潮水一般止不住涌了出来。 她看了眼窗外,这才小声道,“北堂公子是外来人,不懂这宣王府的水。” “外面,人人都以为是我和完颜清月一山不容二虎,所以我害死了她。她死了我就能当王妃,我是既得利益者,怎么看都没有破绽。” “可你们都不知道,这真正的宣王妃根本不是我,我之所以在这个位置上,不过替楚连枝挡枪,给她打掩护罢了。” “就连外面那个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也全都与我没关系,没有一个是我的骨肉。宣王拼了命想要救我的样子,任谁都不能怀疑他是被我吹了耳旁风,是个被感情冲昏头脑的耙耳朵。” “可实际上,若他不这么演,楚连枝身上的秘密,就会很容易被人察觉。” 说到这里,她的眼底涌出了恨意,“这么多年,什么都是为了楚连枝,这就是我活着的全部意义。” “你推开那扇门看看吧,这里是我的住处,我每天夜里都在这张床上睡。宣王每天都来我房间,但是,只要你推开那扇门,看看背后是什么,你就知道真相了。” 她看向对面一排摆满了布匹和各式各样丝线的架子,眼神变得幽暗而充满恨意。 沈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起身琢磨了片刻,缓缓将架子推开,却发现了一道门。 门后面,是另一个房间。 既不是书房也不是密室,竟是一个起居室,里面摆着床、被褥和男人的衣服。 最诡异的是,房间正对面居然又开了一扇门! 从门的磨损痕迹来看,至少已经用了二十年了! 背后传来了蔺烟幽幽的嗓音,“看到了吧?他每天晚上来,要么就是睡在里面这间屋里,要么就是从那道门出去做自己的事情,去见楚连枝。” “有时候,楚连枝也会从那道门进来,就隔着这一道架子,他们在那边翻云覆雨颠鸾倒凤,整夜整夜不让人睡觉。” 沈玉被震得说不出话来,往前走了两步,尝试推开前面的门。 门从外面锁住了,有些诡异。 她没再尝试,转身问蔺烟,“这背后是什么?” 蔺烟眼底有一种复仇似的癫狂,道,“这背后从外面看是一座常年锁着门的房子,但是从这里出去,却是一个小院子里,下面是密道。” 她说着,看向沈玉,“北堂公子,我的故事够精彩吗?能换来我的解药吗?” 第1619章 “凭什么别人坏事做尽,报应要落在头上啊!” “......”沈玉嘴角一抽。 她庆幸自己即便是来复仇,也想着先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搞清楚,而不是直接动手。 否则的话,就成全了刽子手。 等蔺烟一死,外人都会以为死的是楚连枝,从此有关于楚连枝的线索就全断了,而真正的楚连枝却在外面兴风作浪,还和九黎有关,这多可怕? 沈玉从隔间出来,将架子拉回原来的位置上,坐下来道,“你应该庆幸本公子虽然猖狂,但不至于见死不救。只不过,你要保证你的故事真实的,或许本公子看在故事精彩的份儿上,还能帮你一把。” 蔺烟浑身颤抖起来,“我这身子早就破败,便是解了毒,也撑不了多久了。只不过,就这样死了我不甘心!” 沈玉能理解她。 谁的人生愿意被人玩弄一辈子呢? 她点点头,追问,“楚连枝在哪里?” 蔺烟抬眼看向她,瞳孔微微颤抖着,嗓音压得异常低,“她大多数时候在九黎,偶尔才回来。我跟你说,这宣王府根本没那么简单,慕容峤和楚连枝正在干一件大事,他们想控制整个天下!” 沈玉心跳如鼓。 她想到了东临国师,想到了薛子凌,想到了生死桥背后的人,想到了东方忌。 既然北齐、南楚和东临都被九黎的人渗透了,但西秦呢? 萧子陵现在在南楚,他的西秦还好吗? 沈玉突然一阵心惊,低低问道,“本公子听说,九黎生死桥背后有个老不死的,到处抓女人生孩子,去母留子,有这么个人吗?” “那就是楚连枝的爹楚磔(zhe)!”蔺烟颤声道,“楚连枝只是他的子嗣之一,据我所知,他至少有十几个孩子,男女都有。这几日薛家灭了,但是北堂公子要是打听过,便会知道薛家主母也姓楚!” “!” 沈玉有些无语,“你是说,薛家主母也是楚磔的女儿,薛子凌是他外甥?他是打算用薛子凌入主祭司殿当国师来控制南楚皇帝?” “这也是我无意间听见的。” 蔺烟下意识往门外看了眼,低低道,“他和楚连枝在隔壁商量事情,给我的眼窝里下了蒙汗药,但是那天我正好午后喝了点凉茶肠胃不舒服,燕窝就没吃完,因此没昏睡过去,就听到了这个事儿。” “......” 沈玉直接无言以对,问了句,“那西秦呢?西秦有没有他们的人?” 她是真的没想到,自己来南楚误打误撞,就把楚磔的女儿和外孙子给杀了,这血仇结下来,往后还有得忙。 便听蔺烟道,“具体是谁我不清楚,但人肯定有的吧,毕竟东临有,南楚有,北齐也有,没道理会落下西秦,况且楚连枝早年就在西秦好长一段时间,肯定也是有自己的势力的。” 沈玉琢磨着这个事情,问,“那宣王心中真正的人是楚连枝?” “那是自然。” 蔺烟眼底恨意更深,“要不是当年楚连枝突然远去了一次北境,他早就和楚连枝成婚了,也不至于拿我当挡箭牌!” 忽地,她看向沈玉,问,“楚连枝去北境好像就是去北堂家的,公子没见过她吗?” 第1620章 沈玉微微一僵,道,“族中的事情本公子之前没怎么关心。” 说着,转移了话题,“你可知道她去北境做什么了?” 蔺烟道,“好像跟他们谋划的事情有关吧,具体什么情况我肯定是不知道的。” 说着,哀怨道,“人家也不会告诉我。” 沈玉琢磨片刻,问,“那完颜清月的事情呢?完颜清月到底怎么回事?宣王既然喜欢的人是楚连枝,那为什么会娶完颜清月?” 蔺烟闻言嗤之以鼻,冷哼一声道,“还不是为了凤凰翎?” “凤凰翎是完颜家的传家宝,楚连枝混进完颜家为的就是这个东西。可惜她在完颜家当下人多年也未能如愿。后来传出消息,说完颜家的人打算把传家宝给她家幺女当嫁妆,而完颜清月正好是将军府最小的姑娘。” “楚连枝是个女人,总不能说勾引她当上门女婿?这不,最后慕容峤便去做了事情,他设计让完颜清月失了清白,才不得不嫁给他。” 沈玉听得火冒三丈,“那后来呢?” 蔺烟哼了一声,“后来?等完颜清月一嫁过来,这嫁妆就落在了慕容峤手上!慕容峤赶忙拿着凤凰翎去宫里换了个王爷当,否则的话他这宣王哪来的?” “可他们做下那么多龌龊事儿,要让完颜清月察觉出来,再闹到完颜将军那里,以完颜将军对完颜清月的宠爱,肯定会发兵攻打南楚。” “南楚从来不是西秦铁骑的对手,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可不是慕容峤能担得起的。这不,后来他就与楚连枝商量着,给完颜清月新出生的女儿起名叫云凰,并在后山放了一把火,说是雏凤浴火改天换日,并急匆匆将此事禀报给了宫里。” 沈玉听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 他以为当年自己那一把火是天灾,没想到却是人为,只不过若慕容峤和楚连枝知道她果真是雏凤重生,他们又作何感想? 沈玉心里冷笑,道,“之后,宣王府便和宫里一起要杀了雏凤,但是雏凤失踪,南楚帝夜不能寐,于是就拿捏了完颜清月,等着雏凤长大之后自投罗网?” 蔺鸳点头,眼底露出浓烈的讽刺,“可惜他失算了!他不仅愚蠢被逆臣玩弄得团团转,还被自己儿子毒死了!” “这就是报应!” 她的眼底一片猩红,浑身颤抖不已,“他们起初打算一把火烧死完颜清月母子三人,但是谁成想苍天有眼,三人都没死。” “但事不过三,他们怕做得太过了引人怀疑,便暂时没再动手,转而宣扬我容不下宣王妃,把放火这事儿一股脑儿推到了我头上,慕容峤还故意拉着我在外面演戏,做荒唐事儿,证明他耳根子软,实际上宣王府是我当家,所有的坏事都是我做的。” 沈玉闻言唏嘘不已,蔺烟的经历让她想到了柳氏,她们的命运从来不受自己掌控,若没有人特意去查个一清二楚,他们甚至连怎么冤死的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好一阵子没见柳氏怎么样了。 一瞬间的恍惚之后,她问蔺烟,“如果有机会,你希望他们得到什么样的报应?你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第1622章 “吼!” 几乎就在他们降临的瞬间,原本还算安静的黑蛟却是发出一道惊天动地的吼声。 “这是怎么回事?” “秘境有神兽守护这并不稀奇,可我们还没动手,它怎么就发现了?” 那群道门大佬听到黑蛟的吼声,纷纷面面相觑。 “黑蛟为秘境霸主,如今你们擅闯它的领地,它自然就在这第一时间宣誓了主权。” 一道带着几分调侃的声音,忽然在众人耳边响起。 那群道门大佬的目光,纷纷落在了林悦身上。 “年轻人,我是这一代的道门道首齐天通!” “你既然如此熟悉这黑蛟的习性,不如就由你做我们的向导如何?” 身着赤金道袍,束发长冠的清癯老者齐天通,对着林悦微笑开口。 看起来很是随和。 “你确定要让我做向导?” 林悦摇头道,“我觉得你还是另外找个人比较好,我可能不适合。” “道首都发话了,哪还由得了你决定?” “再多废话一句,道爷我一剑囊死你!” “......” 看到这个小子胆敢拒绝,那群道门大佬皆是面露不善。 齐天通倒是城府很深,表面平静如水。 “这里危机四伏,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殒命当场。” “你还年轻,如果想要活命,最好就按照我说的去做,至少可以保证让你活着。” 齐天通温和开口道。 他的话看似温和,却是提醒了林悦如今的处境。 若不肯合作,那便是死路一条! “道门道首果然霸道!” “既然你这么强烈要求,那我就勉为其难满足你好了。” 林悦淡淡一笑,答应了下来。 “早这么配合不就完事了!到底是年轻人,还是欠教训啊!” “这也就是换了道首,要是换成我分分钟教他做人!” “......” 林悦听到身后传来的那些嚣张言语,没有任何的神情变化。 倒是剑傲世眉头紧皱,目光有些森寒。 “林悦,忍气吞声不是你的性格,难道你是在找一击必杀的机会?” 在行走了许久之后,剑傲世终是忍不住暗中传音道。 “剑老,稍安勿躁,收拾他们这群人何必我们亲自动手?” “他们既然这么想得到九州鼎,那我就如他们所愿。” 林悦的声音有些欢快。 “你的意思是......” 剑傲世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豁然舒展。 他望向匍匐在海中的黑蛟身体,心中顿时有了些眉目。 索性,他也不再多管,跟在林悦身后朝海边走去。 “吼......吼......” 伴随着林悦的靠近,黑蛟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气息。 开始,不断的吼叫着。 “这黑蛟背上的似乎......就是传说中的九州鼎!” “奔波了那么久,终于见到实物了。” “这一次,我们也算是不虚此行了啊!” “......” 众人默契的在距离黑蛟三百米距离的岸边,驻足停下。 看着近在咫尺的九州鼎,他们全都跃跃欲试。 不过,大家却也知道,贸然行动只会激怒这头凶兽。 “你,过去把九州鼎从黑蛟背上取下来!” 齐天通身后的紫袍弟子指着林悦,用命令的语气开口。 第1623章 “我对九州鼎没什么兴趣。” 林悦皱了皱眉,摇头道,“你们要是想要,自己去取就是了。”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再啰嗦一句,本道长直接动用天雷劈你!” “王凡道长让你去,那是看得起你。要知道外面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这个为我们道门效力的机会。” “就是啊,年轻人目光要放长远一些,千万不要鼠目寸光啊!” “这事要是办成了,那可是大功一件。等出去了,荣华富贵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 道门众人望着林悦,眼中充满了戏谑。 王凡嘴角微微上扬,得意道:“你都听到了吧?我这可是给了你一场泼天的富贵,就看你接不接得住了!” “哦。” 林悦淡淡应了一句,随后笑着道,“那你们可千万别后悔。” “后悔?这事有什么好后悔的?” “你尽管去,我们定然会保你平安。” 王凡没有听清楚他话里的意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有这种天然炮灰,他当然不会舍身冒险。 而其他人的想法,也都与王凡类似。 他们都在等着林悦行动之后,再想办法争夺九州鼎。 “小兄弟,你尽管行动。” “但凡有任何危险,我都会及时出手,绝不会让你真的涉险。” 齐天通开始在一旁画大饼。 “但愿吧......我只希望后面你们别把矛头都对准我就行。” 林悦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 随后,他径直朝黑蛟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一旁的剑傲世在此刻退后了数步,寻到了一个最佳位置。 他可不是傻子,而是老而弥坚的精明。 林悦这么说,后面绝对会有变数出现。 剑傲世虽然不惧黑蛟,却也没必要将自身卷入这场闹剧之中。 “呵呵,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这九州鼎的争夺,可不是你这种货色能够插手的。” 王凡不屑冷笑,觉得林悦不知道天高地厚。 齐天通虽然没说什么,可脸上的笑容,却也说明了他心中对林悦的轻视。 林悦却也不再理会这师徒两人,而是脚步从容的走到了岸边。 他眼眸低垂,身体的气息收敛,在别人看来好像是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可在剑傲世眼中,林悦全身的锋芒含而不露,却是在暗中积聚能量。 他有预感,一场惊世大战,即将在此地爆发! “吼!” 几乎在林悦靠近的瞬间,黑蛟就察觉到了他的气息。 “轰隆隆......” 刹那之间。 二捆绑在它身躯之上的九条黑色铁链,就如同九条恶龙,张牙舞爪一般袭向林悦。 “大块头,咱们又见面了!” 林悦抬头,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随后,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他猛地挥出一拳。 林悦的身高不算矮,可和黑蛟一比,却显得十分渺小。 “轰!” 可就是这个看似渺小的人类一拳,却是轰的九道铁索寸寸断裂。 这......仅仅只是林悦反击的开始。 在铁索断裂的瞬间,他的身体高高跃起。 如龙跃渊,矫健如龙一般,轻松落到了黑蛟的背脊之上。 “呲......” 见此情景,一旁的阴蟒急忙吐出蛇信。 顿时,一连串紫色烟雾,飞也似的笼罩向林悦。 第1624章 林悦却是丝毫不惧,单手举起一人多高的九州鼎。 随后,他猛地砸了过去。 “当!” 霎时,这条十米多长的阴蟒,顿时就被砸的皮开肉绽。 “嗷呜......” 一声凄厉嘶吼,传遍全场。 “这小子怎么那么猛,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先前还不可一世的王凡,直接就看傻眼了。 就连道门道首齐天通,看向林悦的眼神中,也是带着几分骇然。 他也没想到,自己随便找的一个路人,居然是一个深藏不露的超级猛人。 “都呆了?都傻眼了吧?” “你们以为林悦是炮灰,其实在他看来,你们一个个都跟二傻子差不多。” 剑傲世在一旁幸灾乐祸。 “林悦?这名字怎么那么耳熟?” 王凡眉头一皱,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骤然惊呼道,“我想起来了,他是江淮林大师! 不过,传闻中他不过是宗师修为,怎么会突然厉害到这种程度?” 王凡虽然的道门中人,却也时常在红尘走动。 而且,他在红尘中还拥有不小的产业,所以倒是听到过林悦的名头。 “不管他是什么人,现在九州鼎在他手里,抓紧让他把鼎让出来才是正事!” “我们这次的目标就是九州鼎,可不是来这认识什么林大师,狗大师的!” “......” 那些道门中人却是压根没理会林悦的身份,全都眼神炽热的盯着被林悦握在手中的九州鼎。 对于他们来说,九州鼎才是至关重要之物。 其他,都不值得一提! “吼!” 看到爱妻被人类重伤,黑蛟怒吼一声。 它的身躯轰然颤动间,激起滔天巨浪。 眼看巨大的风浪席卷而来,林悦也不拖沓,直接将手中的九州鼎送了出去。 “你们既然想要,那我就把这九州鼎送给你们。” “这泼天的富贵,你们可要接住了!” 庞大的青铜鼎身,瞬间冲破风浪,朝着岸边冲去。 林悦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则是直接纵深跃入湖中。 转眼,便已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当!” 黑蛟见九州鼎腾空,立刻挥动锁链,缠绕其上。 “孽畜敢尔!” 道首齐天通怒喝一声。 他手中拂尘猛然挥出,白色拂尘骤然化做数十丈长,缠绕在九州鼎之上。 霎时,双方就进入了角力阶段。 “师父,徒儿来帮你!” “道首,你撑住啊!” “咱们一起上,定能拿下这个畜生。” “......” 王凡和剩下的那群道门中人,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猛地冲了上来。 顿时,整个岸边上,到处都是绰绰人影。 偌大的岸上除了与黑蛟对垒的齐天通之外,就只有剑傲世一人若无其事的站在那。 他双眸紧闭,双手环胸,宝剑入怀,似乎没有出手的打算。 不过,剑鞘之中却隐约有龙吟虎啸之声传来。 剑在鞘中的剑意铮铮。 不过,却是隐而不发。 剑傲世在等。 等一个最佳的出剑时机! 第1625章 “这黑蛟到底是什么怪物,皮肉的坚硬程度,简直堪比神兵法宝!” “就是,我们的道术和符箓,施展出来,却是连它的防御都破不开!” “......” 原本还野心勃勃的那群道门高手,全都铩羽而归。 就连一向自觉以立于高手之列的王凡,手段尽出之后也没有激起半点风浪。 反而因为自己这群人的攻击,让黑蛟凶性大增。 原本它只是和齐天通这个道首斗的旗鼓相当,可被激发凶性之后,却是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嘣!” 在黑蛟的骤然发力下,齐天通一时不觉,手中拂尘直接被扯的支离破碎。 他整个人也因为气力反噬,身体踉跄的跌了出去。 虽然没有到吐血的地步,可他堂堂道首却连一头畜生都搞不定,这已经是大大的丢脸了。 “轰隆!” 巨大的九州鼎,再次落到了黑蛟背上。 而重新得到九州鼎的黑蛟,身体之上忽然亮起不规则的光芒。 竟是隐隐和九州鼎产生了轻微共鸣,一道道玄妙气流,开始在周围回荡。 “道韵!这是无上道韵!” “九州鼎果然不愧是无上神器!” 原本还极度郁闷的齐天通,在看到这奇异变化的情况下,顿时大喜过望。 “诸位!大家一起出手,齐心协力斩杀了这头凶兽。” “事后,咱们再一起探寻这九州鼎的奥秘!” “徒儿,由你带领大家对这畜生进行正面牵制,我需要三分钟的蓄力时间。” “记住,只需拖住三分钟,一旦我雷法降世,这畜生必然身首异处!” 齐天通大喝一声,随后目光看向王凡。 “是,师父!” 王凡闻言,立刻领命。 他旋即带领众人,与黑蛟展开周旋。 可惜,现实和理想的差距巨大。 王凡等人交手不到一分钟,就直接被黑蛟给打的七零八落。 这还是因为,黑蛟正和九州鼎相互感应,分不出太多力量。 否则的话,这几人不死也要重伤。 饶是如此,王凡等人也已无再战之力。 这会,距离三分钟的时间,也仅仅过去了三分之一。 而那漫天道韵,也开始极具收敛,开始融入到了黑蛟的血肉之中。 逐渐的,它原本受伤的地方开始自愈起来,头上的那双利角,也是流转着漆黑的光泽。 重伤蜷缩在一旁的阴蟒,也是也快愈合。 道韵不光对于修道之人有益,更是堪比灵药的存在。 “糟了,再这么下去,等这畜生完全痊愈,我们都得死在这了!”王凡面如死灰道。 齐天通也是面色难看道:“我这雷法还有两分钟才能成型,你们就算是拼了命,也得给我守住!” 守? 拿什么守? 王凡举目四望,那群道门中人死的死伤的伤,几乎都已经没了再战之力。 就算自己真的豁出这条命不要,也够呛能顶住这黑蛟一击。 “难道,就真的是天要亡我道门?” 齐天通面露悲戚长叹一声道。 “不如,让我试试?” 就在此时,一道冰冷的声音传出。 随即,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站在岸边,身材消瘦的剑傲世身上。 “你?” 齐天通皱了皱眉,目光中带着几分狐疑。 他虽然听许清风简单介绍了一下剑傲世的来历。 可是,许清风并没有说明他剑阁长老的身份,只说他是一尊剑道高手。 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人能出力自然是最好。 第1626章 哪怕只拖延一分钟,那也是帮了他的大忙。 他正这么想着,剑傲世却已经动了。 只见他缓缓踏出一步,抬头凝视黑蛟。 “唰!” 心念一动间,长剑倏然出鞘。 霎那间,王凡等人就感觉到周围温度骤降。 仿佛,他们从夏天进入到了冬天。 “这一剑,竟是有惊天动地之威!” 王凡等人感知到周遭的奇妙变化,顿时发出惊叹。 “这一剑,说不定还真能创造奇迹!” 就连齐天通这个道门道首,也不得不承认剑傲世的这一剑,有着逆转局势的恐怖威能。 一剑横空,斩天破地! 惊世剑光自岸边亮起,转瞬蔓延至黑蛟所在之地。 “轰!” 剑光落下的瞬间,硬生生斩断了黑蛟与九州鼎之间的感应。 那漫天的道韵,也瞬间破碎。 “成了!剑老牛逼!” “难怪剑老这一路一直都不出声,果然越厉害的高手越是低调!” 眼见这一剑,竟是真的破开了两者的羁绊。 岸边的众人,旋即开始欢呼起来。 “吼!” 但是,不等他们来得及高兴,一道愤怒的吼声划破长空。 背负九州鼎的黑蛟,竟在瞬间破开水面,朝着岸上冲来。 “剑老,这畜生发狂了,快拦住他!” 王凡等人大惊失色,连忙开口求援。 “剑老!” 齐天通此时,也是满脸焦急的望向持剑而立的剑傲世。 几乎,所有人都将希望寄托在了这位剑阁长老的身上。 此刻,也唯有他能抵挡的住发狂的黑蛟。 “刚刚那一剑,已经耗尽了八成的力量。” “短时间内,我也没法再出剑。” 剑傲世摇头,声音之中带着几分苦涩道,“连我也低估了这黑蛟的力量,现在要想斩杀这头畜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林悦身上。” “林悦?这年轻后生能帮上什么忙?” “剑老您再使使劲,只需再有一分钟,我的雷法就成了!” 齐天通沉声道。 “那姓林的小子,这会怕是早就溜之大吉了!” 王凡也是忍不住笑道,“指望他,还不如靠我们自己。” “我原本还想出手,既然诸位如此自信,那我就静待诸位的表现吧!” 倏然,一道带着几分调侃的声音响起。 在众人的注视下,一道身影从湖底疾冲而起。 原本早应该逃之夭夭的林悦,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只是,此时他的手中比先前,多出了一根锈迹斑斑的骨头。 剑傲世低头凝视着林悦手中的那根骨头,竟是从中感应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道韵萦绕其上。 “小子,你手里这骨头借我,我愿意破例出手一次。” 剑傲世忽然开口。 “你出不出手和我无关。” “再说,我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龙骨,比九州鼎也不遑多让。” 林悦伸手抚摸着这块骨头。 话音刚落,黑蛟就扭头盯上了他。 巨大的头颅轰然落下,锯齿状的牙齿猛然朝着林悦咬下。 林悦却是看也不看,直接一骨头打了过去! 第1627章 “轰!” 骨头落下的瞬间。 黑蛟吃痛哀嚎着退后,与林悦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这,真是龙......龙骨?” 王凡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林悦手中那块骨头,眼珠子都差点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龙不是那种只存在传说中的生物吗? “雷法成!” 就在此刻,齐天通的雷法终于蓄力完成。 他负手而立,一手指向黑蛟所在的方向。 天空霎时风云变幻,漫天紫雷轰然落下。 顷刻间,就将黑蛟的庞大躯体吞没。 “我这一手雷法如何?” 齐天通昂头,面色傲然地问道,“不知道,能不能入你这位林大师的眼?” 雷霆轰然,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林悦从容站立,面色淡漠的摇头道:“舍本逐末,看似威力巨大,其实杀伤力着实有限的很。” “一派胡言!你这个年轻人说话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齐天通面色一僵,看向林悦的眼神中浮现出一抹滔天怒意。 “道法高低,不是用嘴吹的。” “你的雷法是高是低,很快就会有分晓。” 林悦淡淡一笑,身形快速一闪。 “轰!” 在他身影消失的瞬间,一道足有电线杆粗细的巨大蛟尾,带着开山裂石之威横扫而来。 所到之处,地面之上的东西纷纷碎成齑粉。 有几个道门中人闪躲不及时,当时就被扫飞了出去。 落地时,内脏器官直接散落一地——全都死的不能再死了。 “怎么可能会是这样?” “黑蛟这等精怪妖邪,最怕就是雷霆之类的阳刚之物。” “我的雷法,怎么可能对这黑蛟无效?” 看着身处雷霆之中丝毫未损的黑蛟,身为道门道首的齐天通也是一脸震惊。 “精怪妖邪惧怕雷霆是没错。” “可是,这黑蛟早就经历了一次雷劫,体内积蓄的纯阳之气,可免疫雷霆轰击。” “你的雷法看似声势浩大,其实也就给它挠痒的程度。” 林悦话音一落,全场顿时陷入死寂。 所有人都愣愣的望着齐天通,期望着他拿出个主意来消灭这黑蛟。 王凡更是一脸希翼道:“师父,以您的道法,必然能想出斩杀这条妖物的办法来。” “我有个屁办法!雷法都对它无效,我看大家还是赶紧逃命要紧。” “这九州鼎,不是我们可以染指的了。” 齐天通只是悠悠叹息了一声,随后便宣布放弃。 并不是他道心坚定,不为外物所惑,实在是这黑蛟太难以对付! 就算他再怎么要面子,也不可能拼着老命,去跟这黑蛟进行殊死搏杀。 更何况,还是在赢面渺茫的情况下。 “要是连道首都这么说的话,那我们也只能撤了。” “这黑蛟实在厉害,我们再耗下去也只会再多死几条人命,倒不如及时止损。” “......” 众人纷纷开口道。 “反正这秘境不会消失,下次我们集合人手,再带上高科技武器。” “我就不信了,道法对付不了这黑蛟,现在科技还对付不了!” 王凡面色阴沉,带着一丝狠辣。 现在可是热兵器时代,道法如果行不通,那他大可以选择使用物理超度。 他就不信,这黑蛟挡得住天雷,还能挡得住现代的机枪大炮 第1628章 打定主意之后,王凡等人正准备撤离。 而在人群中,一道突兀的身影逆着人潮而上。 他竟是反其道而行,朝着黑蛟所在的位置缓缓走去。 “这个林悦,他又想整什么幺蛾子?”王凡皱紧眉头。 一旁的齐天通看到林悦的古怪举动,也是心头一震,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不是说这黑蛟已经渡过了一次雷劫?你再过去,也不过是送死而已。” “我就算不杀它,它也不会放过我。” “再说,我既然都来了,肯定不会空手而归!” 林悦一边说着,一边脚步不停。 “年轻人就是心高气盛,这黑蛟要是真这么容易对付,我何至于要下令撤退?”齐天通摇头惋惜道。 “师父,管他死活做什么?” 王凡冷笑一声道,“我们还是赶紧离开此地的好。 要不然这姓林的,把黑蛟给惹怒了,大家都要跟着遭殃!” “既然决定撤退了,那我们自然是走的越快越好。” “他要找死,就随他去好了。” “......” 一众道门中人的想法,多数都和王凡类似。 而随着他们的撤离,整个岸边就剩下了一老一少两道身影。 正是林悦和剑傲世两人。 “吼!!!” 一声嘹亮的怒吼响彻云霄。 正在死命逃离的众人,被这一声怒吼吓得心脏都差点停歇下来。 “这小子看着也不像傻子,难道他真有什么可以逆转局势的惊人手段?” 齐天通转头,凝望着一步步靠近黑蛟的林悦,眼中带着几分疑惑。 这么想着,脚步也自然而然的慢了下来。 而在他心中出现疑惑的同时,就听到一直默然不语的剑傲世忽然开口了。 “林小子,只要你肯把手里的龙骨借我,我现在就传你一门剑术。” “只要掌握了这门剑术,斩杀这黑蛟,不过三招之间!” 剑傲世眸光深邃,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三招斩杀黑蛟?什么剑术这么牛?” “要是让我学了,那我不是可以直接碾压年轻一辈了?” 王凡闻言,脸上的贪婪之色溢于言表。 “这世上,真有如此厉害的剑术?” “如果真如剑老所言,那别说是拿龙骨交换,就算是豁出半条命,都是一笔合算的买卖。” 就连一向自持身份的齐天通,听完也是一惊。 随即,他便对林悦投来了艳羡的目光。 “用不着这么麻烦,我之前和帝踏天一战,也算是有所领悟。” “正好,拿这畜生练手了。” 林悦摆了摆手,手中那根锈迹斑斑的龙骨之上,骤然绽发出一道璀璨夺目之光。 “既然如此,那我就拭目以待。” 剑傲世虽然被林悦拒绝,可眼中的光芒不弱反增。 林悦每次都能带给自己惊喜,这一次他既然如此自信,必然是有着绝对的把握。 不过,到底他会如何去做,这就连剑傲世也有些难以猜透。 “他居然想要凭借一根龙骨,就和这黑蛟正面硬拼,简直就是作死啊!” “对啊!就连齐道首的神雷都奈何不了这黑蛟分毫,凭他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 那群道门中人此刻都已经退至密林入口,全都一副看戏的模样盯着林悦。 齐天通和王凡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也都看出了对方的震惊。 林悦拒绝了剑老的提议不说,更是准备以自创招式对决黑蛟。 这是何等的自大,他到底是哪来的底气 第1629章 震惊! 疑惑! 到最后......悉数化为对林悦的嘲讽和轻蔑。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却直接打了他们的脸。 只见林悦如神人登天,一步踏出便横跨数十米的距离。 渺小的身躯之中爆发出的气息,在此刻竟是直接稳稳碾压住了黑蛟的凶威。 “吼!” 似是察觉到了危机的降临,黑蛟口中发出不安吼叫。 它硕大的头怒高昂,一双猩红竖眼死死的盯着林悦。 这一次,它并没有向先前几次朝林悦发起攻击,反而十分古怪的朝湖泊中心缓缓后退了过去。 蟒通人性,更何况是比巨蟒还要高一级的黑蛟! 经历了数百年岁月的洗礼,这头黑蛟早就已经诞生了灵智。 在危机来临的时候,它的理智告诉它应该远离林悦。 “现在知道跑了?刚刚你不是很嚣张吗?” 林悦手持龙骨,气息攀升至顶峰。 随后,一下斩出! “吼!” “吼!” 这一下斩出,竟是瞬间爆发出两道龙影。 一冰一火两道截然不同的龙影,在刹那间就朝着黑蛟呼啸而去。 林悦竟是在这刹那,将体内冰火灵气凝成龙影,然后借着龙骨之力猛然爆发。 冰与火两种极端之力,轰然在黑蛟的身体上爆裂开来。 “轰隆......” 天地间,骤然发出一声轰然巨响。 两道龙影轰然爆裂的瞬间,黑蛟瞬间被炸的皮开肉绽。 “斩!” 林悦双瞳漆黑,深邃如海一般,舌绽春雷般吐出一字。 “斩!” 瞬间,言出法随一般。 冰火灵气激荡的余波,如跗骨之蛆一般,钻入黑蛟的躯体之中。 黑蛟那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宛若触电一般。 在齐天通等人惊颤的目光注视下,黑蛟的躯体一般覆盖着寒霜,另外一般发出惊人的热浪。 见此一幕,众人瞬间惊得瞪大了双眼。 “这已经不是技法,而是真正的神通!” “能将冰火之力运用至此,这林悦简直就是神仙转世啊!” 齐天通惊叹不已。 “这才哪到哪,林小子的手段可不止于此!” 以剑傲世的耳力,纵然隔着数千米的距离,也依旧能听清众人的议论声。 “手段再高,斩杀不了这头畜生也是白搭。” 王凡不服气地开口,语气却是酸溜溜的。 到了这个时候,他其实已经看出了林悦的不凡。 但是,在这种局面之下若是承认林悦的厉害,那岂不是打了连他在内所有人的脸? 作为一个高情商的人,王凡自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再斩!” 林悦却未受到任何干扰,眼瞳深处爆发出令人心悸的杀意。 冰、火灵气余威犹在,在连番爆裂后,再次化为两道惊天光芒,从黑蛟体内破体而出。 最后,竟是再次回转到了林悦的双手之中。 这两道灵气被他施展出来,竟是到了一种细致入微的恐怖程度。 不像是灵气,更像是两件可以让他如臂指使一般的神兵利器! “这小子,竟是将灵气运用到了入微阶段。” “这可是连我这个神武境,都未曾达到的境界!” 剑傲世见林悦操控冰火灵气轻松斩落黑蛟,老脸之上露出一抹极深的震惊。 他如今的境界,虽然强压林悦一头。 可论对灵气的操控,却也不及林悦。 同样是神武境,却也分三六九等。 而这神武境区别强弱最为容易的办法,便是对灵气的操控程度。 第1630章 控灵、入微、生玄、入道、归一,合共五重境界。 每一重境界,便是一方新的天地。 现在,林悦尚未突破神武境。 但是,他对于灵气的掌控却也已经达到了入微的境界。 这又如何能让剑傲世不为之震惊! “此子虽未入道,却有了道门真人的底蕴。” “纵然不能收归麾下,也绝对不能得罪。” 齐天通瞬间反应过来。 他正想上前,和林悦攀谈一番。 “吼!” 忽然,却听那黑蛟悲鸣一声,随后吐出一枚龙眼大小的紫色丹丸。 “这是......黑蛟内丹!” 看到这枚紫色丹丸,齐天通的眼眸中绽发出一道精芒。 余下的王凡等人,更是一个个宛若打了鸡血一般,急匆匆的跑了回去。 丝毫忘记了先前迫于黑蛟淫威,无奈逃跑的场景。 “嘶!” 就在众人为之疯狂的时候,一旁的阴蟒却是猛地一吐蛇信。 它将那颗紫色的黑蛟内丹卷入腹中,然后哀鸣一声跃入湖泊之中。 “哗啦啦......” 水花激荡之间,阴蟒化为一道白影,迅速消失不见。 “孽畜,哪里逃!” 王凡一马当先,身体弹射而出。 他准备跃入湖中,追杀阴蟒。 “轰隆......” 可还没等他落地,一道黑压压的巨大影子就直接碾压而下。 赫然是黑蛟的蛟尾! 那条黑蛟虽然吐出了内丹,可仍有余力。 “砰!” 在没有丝毫防备的情况下,王凡被蛟尾扫中。 身躯直接如同断线风筝一般,倒飞了出去。 狠狠的坠落在了岸边,鲜血瞬间从他的七窍之中流出。 若不是他本身修为深厚,刚刚那一下就能送他入了地府。 “乖徒儿!” 原本在远处驻足的齐天通眼见徒弟被黑蛟所伤,再也忍耐不住。 口中念诵道诀,脚下生风一般。 一袭道袍猎猎,如仙临尘,掐着法诀,猛然凌空一指。 霎时,天色骤变。 一旁的林悦,瞬间感觉到天地间的灵气瞬间被抽空。 凝聚出了一把灵气之剑,轰然斩落。 显然,齐天通在观摩了剑傲世以及林悦两人的出手后,也是有所感悟。 灵气之剑如天罚一般轰然斩落,直接将黑蛟那庞然身躯给斩成了两截。 在一声震耳欲聋的悲鸣后,黑蛟的身躯轰然倒地。 转瞬间,便失去了一切生命迹象。 “道首威武!” “还得是您出手,才能震杀这头畜生!” “只可惜让另外一头阴蟒跑了,倒是未尽全功!” “......” 诸人见此一幕,纷纷出言恭维。 齐天通抱拳道:“全靠各位道友支持,天通却是不敢居功。” “你这老道,也算是有些自知之明。” “这黑蛟死了,我们也该谈谈这九州鼎的归属了!” 林悦随意捡起了一块石头,屈指一弹。 “当!” 伴随着那枚石子的击出,固定在黑蛟背脊之上的九州鼎也随之滚落。 齐天通尚未开口,王凡却已站了起来。 他伸手摸了摸脸上的血迹,冷声道:“九州鼎这等至宝,自然是由我们道门掌管。” 第1631章 很显然,王凡对这九州鼎已经蠢蠢欲动了。 “凡儿,稍安勿躁!” 齐天通摆了摆手,随后抬头目光淡漠的望向林悦道,“诛杀黑蛟,林悦小友当记首功! 可是,这九州鼎却也不是你可以染指的。” “哦?我没资格染指?” 林悦负手而立,瞥了他一眼道,“那我倒想看看,到底谁有这个资格?” “九州鼎乃是国之重器,而我道门本就是华国正宗。” “由我们掌管九州鼎,最适合不过!” 齐天通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语气微冷。 他说的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仿佛正道卫士! “之前也不见你们除魔卫道,这会眼见有便宜可捡,你们倒是自称华国正宗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林悦对此嗤之以鼻,毫不留情地戳穿。 “这可不是你一个小辈说了算的!” “念在你斩杀黑蛟的时候出了力,我就不追究你刚刚的冒犯之罪。” “赶紧离开这里,别再招惹是非了!” 齐天通大袖一挥,眼神之中尽是冷漠。 此时此刻,他也索性不装了,仗着人多就开始准备强占。 “好一手过河拆桥!” “你这老道士卸磨杀驴的功夫,倒是比道术还要厉害。” 林悦啧了啧嘴,一脸鄙夷。 “林悦,我警告你别太过分。” “先前我是念在你对我们有帮助,才不与你计较。” “你若是继续胡搅蛮缠下去,我不介意动手教训你一番。” 齐天通冷哼一声。 他虽然忌惮林悦控制冰火的神通,可却也观察的十分仔细。 人力再强,犹有尽时。 他就不信,林悦在连番作战之后,仍然能够保持着巅峰战力。 “就凭你也想教训我?” “罢了,跟你们这群伪君子也没浪费口舌的必要。” 林悦轻轻摇了摇头,随后将手中的龙骨扔给了一旁的剑傲世。 “剑老,这龙骨我送你了,我的要求只有一个!” “那就是......你出手把这群人给我打趴下了。” 众人的耳畔,传来林悦淡漠如冰的声音。 “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了!” 剑傲世接过龙骨,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微微咧嘴一笑。 瞬间,众人心头俱是一惊,纷纷感觉到一股寒意遍体。 “林悦,你别太过分!” 看到林悦竟是以龙骨为交换,邀请剑傲世出手,齐天通的脸色瞬间骤变。 这位剑老的手段,他是亲眼见识过的。 若真动起手来,自己这一方这么多人加起来,都未必能抵挡住他一剑之威。 想到此处,齐天通心中念头急转。 忽然,计上心头! “男子汉大丈夫,依仗外力算什么本事?你若真有本事,那就和我光明正大打上一场。” “你赢了,九州鼎双手奉上。若你输了,立刻自断双手,滚出这秘境!” 他抬头凝视着林悦,大声喝道。 “这有何不敢?” “不过你输了,可别想赖账!” 林悦微微一笑,极为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双方各上前一步,准备动手。 “林先生,且慢!” 就在此时,一道充满急切的声音从密林中传出。 第1632章 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下,一个衣衫褴褛的魁梧男子从密林中冲出。 此人,正是腾龙小队的队长吴帅。 “吴帅,你们找到杨冰冰了?” 林悦的目光越过吴帅,看向了他的身后。 此时杨冰冰被林淼淼抱在怀中,面色惨白如纸。 “我们虽然寻回了杨冰冰,可却让叶可卿给跑了。” 吴帅苦笑一声道,“而且以杨冰冰目前的状态,若是不及时对她进行救治,怕是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叶可卿跑了?” 林悦闻言,眉头瞬间紧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照他的设想,吴帅和林淼淼虽然都受了伤,可也不至于连一个叶可卿都看不住。 但是,意外还是出现了! “这不能怪我们,谁也没想到她身上居然还藏着符咒。” “她趁我和队长替杨冰冰疗伤的时候,突然发难。” “我们一时没防备着了道,才让她跑了。” 林淼淼一脸委屈,也有些脸红。 这本就是她的失责,但是却不敢承担责任。 “淼淼,错了就是错了,是我们辜负了林先生的信任!” 吴帅看向林悦面露愧色道,“林先生,这次失误我负全部责任。” “这不怪你,是我低估了叶可卿的能耐,没想到她还藏了这么一手。” 林悦闻言,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 “我来看看她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他快步走到了林淼淼身边,从她手中将杨冰冰接了过来。 “林......林悦,你来了......” 杨冰冰艰难的睁开双眼,苍白的脸庞之上浮现出了一抹凄冷笑容。 “咳咳......” 仅仅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就仿佛是耗费了她巨大的气力。 她的喉咙内,发出如同破烂封箱一般刺耳的咳嗽声。 “抱歉,是我的疏忽,让你受难了。” 林悦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杨冰冰,紧握着双拳,眼眸之中泛着冷芒。 叶可卿这个女人,真的是无耻到了极致! 他低头凝视着杨冰冰,好似抚琴一般,在她的身上轻抚而过。 瞬间,杨冰冰就感觉到一股温热气流,缓缓流入四肢百骸。 林悦那修长手指,仿佛是带着某种神奇的魔力一般。 所过之处,杨冰冰原本断裂的经脉竟是开始自动愈合起来。 她那原本苍白如纸的脸颊上,也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反观林悦,额头却是有些微微见汗。 他以自身灵气为杨冰冰续接经脉,只是片刻便消耗了自身将近四成的灵气。 而这,仅仅只是让杨冰冰的伤势稍缓。 要想让她彻底痊愈,起码需要半年的温养时间。 而且,这还是在林悦必须每天以林悦灵气为她疏通经脉的前提下。 足可见,叶可卿下手有多狠! “你放心,这个仇我会替你报!” “从今往后,我绝不会对叶可卿心慈手软!” 林悦眼中冷芒闪烁,立下重誓。 他虽然看似面无表情,可站在身旁的吴帅和林淼淼两人,却是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凝若实质的冷冽杀意。 “你们的戏演完了吗?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拖延时间。” “今天这九州鼎,我们玄心宗是志在必得!” 王凡冷笑着开口。 林悦闻言,原本紧皱的眉头微微上挑。 他抱着杨冰冰,抬头扫过在场众人,随后将目光落在了道首齐天通身上。 “那就速战速决,我赶时间!” 第1633章 “林悦,我齐天通身为道门道首,却也不屑做趁人之危的小人行径。” “你先带你朋友离开此地寻求救治,这九州鼎我会带回玄心宗。” “等你处理完事情之后,你我再一决胜负。” 齐天通双手负在身后,看似怜悯地开口。 其实,如果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最好的打算。 否则拼的两败俱伤,他也得不偿失。 “师父,也就您有这气量。” “换做旁人,怕是根本容不得他离开这里!” 王凡立即就一脸谄媚的拍起了马屁。 “不愧是道首,如此宽宏大量,让人佩服。” “他要是面对我,怕是没这么容易就算了的。” “那是自然,得罪了我们道门还想轻易脱身,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其他道门精英,也都纷纷开口。 霎时间,他们将齐天通夸成了世间少有的大善人。 “各位谬赞了,贫道我也只不过是随心而为。” “如果我的这一善举能救回一条人命,那也算是功德一件。” 齐天通拿捏姿态,仿佛悲悯众生的仙人在世。 不过,林悦却压根不买他的帐。 “在我看来,你们这群道门中人不过都是一群伪君子而已。” “尤其是你这个道首,根本名不副实。” “你想要九州鼎是吧?我可以成全你!” “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赢下我再说!” 林悦抱着杨冰冰缓缓前行,脸上神情更是淡漠如冰。 “不知死活!我师父都准备放你一马了,你居然还不知足?” 王凡冷笑摇头。 其余的那些道门精英,也全都是一脸嘲讽的看着林悦。 他们这群人仿佛全然忘了,谁才是斩杀黑蛟的首要功臣。 “林小子,杀鸡焉用牛刀。” “我正好有些手痒,这里的事就交给我来处理,你带着这个女娃先出去吧!” 剑傲世看不下去了,悠然开口。 林悦挑眉问道:“剑老,你是想包庇他们?” “包庇?林悦,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就算没有剑老,光凭我师父一人就能轻松拿捏......” 王凡面露冷笑道。 “滚!” 可还没等王凡把话说完,林悦口中冷冷吐出一字。 随后,他从脚边捡起一颗石子,一脸随意的扔了出去。 “嗖!” 不远处的王凡,只感觉到一道冷光从眼前闪过。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一只眼睛便已经被石子洞穿。 鲜血好似喷泉一般,从他的眼角滴落而下。 瞬间,染红了他的视线。 “啊!” 一声凄厉惨叫,瞬间响彻全场。 “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个林悦出手好快,连我都没有反应过来!” “幸好,他不是对我出手,否则变成瞎子的那人就是我了!” 回过神来的众人,看到这一幕纷纷感觉到一阵胆寒。 “该死!” 齐天通眼见自己的爱徒被林悦弄成了独眼龙,顿时怒不可遏。 一头白发无风飘扬,宽大的道袍更是被罡风吹的猎猎作响。 很显然,道首这是动了真怒。 “林小子,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 “赶紧走吧,这里交给我来善后!” 剑傲世抢先一步,将林悦拦了下来。 第1634章 “剑老,你这是做什么?”林悦挑眉问道。 “道门的势力没你想的那么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里就交给我来处理,你没必要跟他们死磕到底。” “到时候牵连到旁人,对谁都没好处。” 剑老忍不住开口劝说道。 林悦闻言,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倒不是害怕和道门撕破脸皮,只是若是真因此波及到其他人,那的确是有些得不偿失。 “这次,我就给你一个面子。” 林悦淡淡说了一句,随后对一旁的吴帅道,“九州鼎的归属交给你来处理,应该问题不大吧?” “林先生说笑了,有剑老在这替我们撑腰,再加上我们是替国家办事,这点小事还是能办得好的。” 吴帅拍着胸脯保证下来。 “那这里就交给你们和剑老来处理,我先出去安置好杨冰冰。” 林悦说完便不再理会其余人,朝着极火幽泉的方向走去。 仿佛,这里的事与他再无半点关系一般。 “想走?你问过我了吗?” 齐天通冷眸如电,手掐法诀,如神人临尘一般喝问。 林悦却是置入罔闻一般,走路都不带停的。 “放肆!” 见自己被无视,齐天通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他猛然踏出一步,顿时一道炫目神光,斩向林悦。 “唰!” 可没等这道神光落地,虚空中就生出一道睥睨剑气,直接将神光斩灭。 而这一愣神的时间,林悦却早已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剑老,你真打算助纣为虐?” 齐天通看着手持龙骨的剑傲世,面色微微有些难看。 “我刚刚说的话,并不是在开玩笑。” “你们和林悦之间有什么恩怨,我管不着!” “但是,谁要敢动他,那就是和我与剑阁为敌!” 剑傲世眸光冷淡,说话也铿锵有力。 “剑阁?难怪剑老你如此有恃无恐,原来是有剑阁撑腰。” “不过,林悦打伤我弟子,这笔账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算了的!” 齐天通在听到剑阁这两个字的瞬间,心中亦是猛地一颤。 尽管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可当剑老当众承认他和剑阁的关系之后,却也依旧是出现了短暂震惊。 齐天通这个道门道首尚且如此,其余人更是全都目露震惊。 “今天这事,看来只能不了了之了!” “剑老既然是剑阁的人,那咱们身后就算有道门撑腰,气势上也难免矮了一截。” “不过,我们毕竟人数占优,接下来就得看道首如何决断了。” 霎时,压力就来到了齐天通这边。 若他因剑老的身份避战,那事后难免落人话柄。 可若真交手起来,他也没多大把握能够打赢手持龙骨的剑傲世。 “我身为道门道首,自当维护道门声誉。” “今日剑老你为林悦出头,本无可厚非。可我,也有必须一战的理由!” “我徒弟的血不能白流,那些在此殒命的道门同道更是不能白白牺牲。” “于公于私,这一战......我都是非打不可!” 犹豫再三之后,齐天通还是决定出手。 别的不说,那九州鼎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你倒是比我想的要有出息一些!” “既然你要战,我没理由不接受。这一战,我绝不留手!” 剑傲世本就不是啰嗦之人,齐天通既然决定与之一战,那他自然选择迎战。 一场大战,就此拉开序幕。 但是,林悦却根本不关心这一战的胜负。 在他看来,剑傲世不可能败。 就算这齐天通最后真的赢了,他也会抽空将九州鼎给拿回来。 只是,若真有那么一天。 那这一届的道门道首,兴许就该换一个人了...... 第1635章 “师父,你终于回来了。” 林悦刚带着杨冰冰从极火幽泉内出来,一道蓝色的灵动身影就朝他飞奔了过来。 “灵儿,清月,你们没事就好。” 林悦伸手揉了揉蓝灵儿的脑袋,随后看向李清月道,“打电话通知徐部长过来一趟。杨冰冰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得立刻送医院。” 原本看到林悦平安归来还十分欣喜的李清月,听到这话脸色瞬间一沉。 她低头看着被林悦抱在怀里的杨冰冰,略带急切的问道:“她怎么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等回去的路上,我再慢慢解释给你们听。” 林悦招呼蓝灵儿,想要将杨冰冰交给她来照顾。 可是,李清月却是笑着阻拦道:“我没那么小心眼,杨督查现在的情况特殊,由你照顾大家都安心一些。” “清月,谢谢你。”林悦心头一暖道。 虽然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举动,可却也体现出了李清月对于林悦的无限信任。 作为女人,李清月心里不可能一点都不介意。 但是,她更清楚,什么时候该撒娇,什么时候该大度。 这就是她最聪明的地方。 “赶紧走吧,早一些到医院,杨督查就能早一天痊愈。”李清月说道。 “好!” 林悦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这里。 “等等......你们等等我,带我一块离开这吧!” 就在他们准备下山的时候,一道狼狈身影窜出,拦住了几人的去路。 “叶兆丰,你怎么还在这没走?” 看着眼前宛若野人一般拿树叶遮体的叶兆丰,李清月眼中露出一丝诧异。 “我倒是想走,可这来来去去的这么些人,没一个肯带我出去。” “我一个人,哪敢独自下山啊!” 叶兆丰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就像是丧家之犬。 “他们不愿意,难道我们就愿意了?” “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之前算计我师父的时候,你怎么就想不到有今天这种下场?” 蓝灵儿撇了撇嘴,心中却感觉非常痛快。 “以前都是我不好!是我混蛋!我不是人!” “姐夫,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计较!” 说完,叶兆丰可怜兮兮地抬头看向林悦。 却发现,自己这个前姐夫脸上,表情根本没有半点变化。 这可不行,今天就算豁出这条命我也得离开这! 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念头,叶兆丰猛的一咬牙,竟是当着众人的面开始自扇耳光。 “啪啪啪......” 巴掌如雨点一般,打在叶兆丰的脸上。 直接将他那本来还算清秀的脸,给扇的像是熟透的猪头一般。 “够了!” 林悦终于冷声开口制止。 “姐夫,你这是原谅我了吗?” “只要这次你肯帮我,我回去肯定说服我姐跟你复婚。” 叶兆丰心中一喜。 他忍着脸上传来的阵阵疼痛,直接就给林悦画起大饼来。 “复婚?” 林悦闻言,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这半年来你为我们叶家做了不少,而你做这一切的最终目的,不就是为的跟我姐复婚?” “总之,只要你把我带出去,我愿意当这个说客。” 叶兆丰以为林悦被他说动了,立刻指天发誓。 “当然......你要是能给我个百八十万的,我爸妈那边,我也不是不可以帮忙说和一下。” 第1636章 叶兆丰又自作聪明地补充了一句。 在他眼里,林悦不过是一条渴望与他姐姐复合的可怜虫。 哪怕如今的林悦早已不是那个只会混吃等死的废物,可却依旧改不了他是舔狗的事实。 这样许诺,他肯定会答应下来。 “啪!” 可是,回答他的,则是一个猝不及防的大嘴巴子。 这一番话非但没有迎来赞许,林悦反而抬手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林悦,你他娘的是不是疯了?” “好端端的,你抽老子做什么?” 叶兆丰嘴角流血,捂着疼的火辣辣的脸颊咆哮。 “我抽的就是你!还有,我有两点要说明。” 林悦却是不等他说完,就直接厉声道,“第一,我和叶可卿早就离婚了,从任何角度来说,我跟你们叶家都再无半点关系。 你以后再敢叫我姐夫乱攀亲戚,你说一次我就抽你一次。 第二,叶可卿这个女人打伤了我朋友,我现在正准备找她算账。 别说你是她亲弟弟,但凡跟她沾亲带故的人......我都有理由见死不救。” 他的语气冷漠的就像是西伯利亚的寒冬,透着彻骨森寒。 叶兆丰瞬间如临深渊,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我姐......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污蔑,这都是你的污蔑!” 片刻后,叶兆丰疯狂摇头。 “我懂了,你得不到就毁掉是吧?” “你这么污蔑我姐的名声,她知道之后只会越来越讨厌你,你这么做是半点好处都没有。” 他伸手指着林悦恶狠狠地开口道。 “你们姐弟二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自以为是,一个比一个奇葩。” “我也懒得跟你废话,你想跟着就跟着,我倒也没小气到把这事迁怒到你头上的地步。” 原本还有些怒意的林悦,看到叶兆丰这个样子却是忽然释怀了。 不同于叶可卿的黑化,叶兆丰这个人从头到尾就是蔫坏和愚蠢。 但是,你要说他是十恶不赦的恶人,还真算不上。 自己根本没必要和这种人,在这浪费时间。 “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只要你肯答应带我出去就行!” 叶兆丰龇着大牙。 他这人就是有一点好,天生的没心没肺。 哪怕搞不清楚林悦的想法,但只要能从这个地方出去保命就行。 就这样,林悦一行人在日落时分离开了落霞山。 等到下山之后,叶兆丰连句谢谢都没说,就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林悦,我早说过这家伙是白眼狼。” “照你说的,这叶可卿可是伤害杨冰冰的罪魁祸首。” “你救他的举动,纯粹是多此一举。” 李清月看着叶兆丰离开的背影,有些生闷气。 刚刚在下山的路上,林悦已经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告诉大家了。 所以对于林悦出手帮助叶兆丰,她心里其实是有些气愤的。 “李小姐,看来你是误会林悦了。” 杨冰冰却是虚弱开口道,“只要有这个叶兆丰,就不愁抓不住叶可卿。” “哦?这是什么意思?”李清月颇有些意外道。 “杨冰冰说的没错,我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叶可卿不可能在这躲一辈子,只要她从这儿出去,第一个找的肯定就是自己的家人。” 林悦点头说道。 第1637章 “清风,这事还得麻烦你。” 林悦转身,对着站在队伍最后方的许清风说道,“论追踪和隐藏的功夫,我们这里应该没人有你专业了。” “这是包在我身上!要是连这小子都看不住,我也白混那么久。” 许清风立即点头答应下来。 说着,他几个闪身就消失在了众人多视野中 “你的想法是没问题。” “可是,万一叶可卿预料到了这一点刻意避开,那你岂不是白忙活了?” 李清月蹙眉道。 “你太高估叶可卿的智商,也太小看林悦的本事了。” “这叶兆丰不过是一步闲棋,如果叶可卿真能在短时间内成长到这种地步,那林悦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杨冰冰忍不住帮林悦说话。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神?” “如果叶可卿真能忍住不找叶家人帮忙,那我还真就得对她刮目相看了。” 林悦笑着摇了摇头。 叶可卿的黑化的确是在他预料之外。 可尽管是这样,却不代表叶可卿的智商会在短时间内发生质变。 就算经过这次的事之后,她真就涅槃重生,彻底改变了。 可对林悦来说,也远没有要将她视为对手的地步。 这并不是说叶可卿太弱,而是现在的林悦已经不是她能够追赶的上了。 叶可清曾经说的一句话,让林悦深以为然。 那就是林悦和她,早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但愿如此吧,可我还是觉得叶可卿这个事有些匪夷所思。” 李清月深深叹息一声。 她虽然也不是很喜欢叶可卿这个人,但是却也没有到厌恶的地步。 所以李清月很不理解,叶可卿为什么就突然黑化了——而且还是黑化的这么彻底! 甚至如果不是沐云生拦着,杨冰冰可能就真的死在她手上了。 “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你根本不了解叶可卿。” “从她决定和我离婚开始,到叶家濒临破产,再到她重新掌权。” “这一步步的变化,已经让她深陷在权利的漩涡之中。” “再加上后来的种种变故,让她充分意识到实力带来的好处。” “我敢断言,即使没有沐云生的出现,她最终还是会走上这一步,只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 林悦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复杂。 “看来你对叶可卿还挺了解,要不我投资你出本书?” “书名我都替你想好了,就叫我的黑莲花前妻怎么样?” 李清月醋意横生。 林悦哪还看不出这丫头是在吃醋,连忙哄道:“这也只是就事论事,我对她早就没感情了。” “最好是这样,要是让我知道你还对她还余情未了,那你就死定了。” 李清月轻哼一声,扬起了威胁并不大的拳头。 “如果我要是还对他有感情,别说你不过放过我,杨冰冰怕是第一个不答应。” 林悦连忙对杨冰冰看了一眼,悄悄使了个眼色。 “你们小两口打情骂俏,别拿我当挡箭牌。” 杨冰冰俏脸微红道,“对了,清月你们家那司机什么时候到?我老被林悦这么抱在怀里,也不是个事啊。” “对呀,这徐部长办事效率不应该那么低的。” “要不,你再打给电话催催他?” 林悦也趁这个机会,快速转移话题。 第1638章 在自己现任面前聊前任,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这都和直接找死没什么两样。 林悦为人虽然直男了一点,但是情商倒也没低到这个地步。 “我来催催他。” 李清月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拨通了徐荣升的电话。 “徐部长,我让你派车来接我们,怎么到现在还没看到你人?” 电话接通后,李清月随即开口问道。 电话那头,传来徐荣升充满无奈的声音:“大小姐,不是我不想过去,只是中途发生点意外,我被人拦下来了!” “谁那么大胆子,敢拦我们李家的车?” “你把电话给他,让我来跟他说。” 李清月闻言,也是直接被激出了火气。 她本来就是一点就爆的脾气,只是在林悦身边收敛了许多。 这会儿听到自己部下的车被人拦了,也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就要讨个说法。 “李小姐,消消气。” “我们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找林悦先生帮个忙而已。” 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带着浓重国外口音的陌生男声。 “林悦,有人找!” 听着那有些熟悉的声音,李清月却也没多想,随手就将手机递了过去。 林悦接过手机,皱眉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找我什么事?” “感谢上帝,终于联系上您了!” “林先生,我是荣耀骑士团的团长莱纳德!求您出手,救救凯瑟琳公主吧!” “公主她快要不行了......” 电话那头,传来莱纳德激动的声音。 “你找错人了,我说过我不会救她的,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林悦冷着脸拒绝。 上次在药王殿,他就对这个凯瑟琳公主就非常不感冒。 标准的大小姐脾气,还喜欢拿捏姿态。 傲慢和愚蠢! “林先生,我知道先前我们之间有些小误会。” “可这次的事关系到公主的生死,请您务必答应我的请求!” 电话那头的莱纳德,不死心的说道。 “你说的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你们国家的公主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林悦不耐烦的说道。 “林先生,这次我们真的是带着诚意来的。” “只要你能救她,无论你提什么要求,我们都可以答应!”莱纳德语气极为激动道。 他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 若是请不到林悦,凯瑟琳公主一旦出什么意外,那他和骑士团的其他成员,都得下去陪葬。 林悦顿了顿,忽然一脸认真的问道:“你确定,无论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 “当然,这是国王陛下亲口说的。” “无论林先生您需要什么,哪怕是百亿资金,我们都可以无条件的答应。” “当然......前提是您可以救回凯瑟琳公主。” 莱纳德的语气非常虔诚。 “钱,我根本不在乎,我只想要一件东西。” 林悦忽然狡黠一笑,说道,“只要你们肯答应,我就出手救下凯瑟琳。” 第1639章 只要有所求,那就证明事情还有转机。 “别说是一件,就算是十件一百件......只要您开口,我们都会竭尽全力为您寻来。” “林先生,不知道您到底想要什么东西?” 莱纳德一脸激动道。 “我要的那件东西,其实也很简单。” “你们百多年前侵略我们华国,从这里抢去的十二兽首中的蛇首铜像!” 林悦语气平淡,说出了自己想要的地方。 “什么蛇首铜像?林先生我想你肯定是误会什么了。” “我们大英帝国的博物馆里,也没您要的那件东西。” 莱纳德愣了愣神,语气错愕的说道。 “林悦,你是不是记错了?” “这蛇首铜像,的确没在大英帝国出现过。” 一旁的李清月提醒道。 圆明园十二生肖铜像的故事,在华国可以说是到了妇孺皆知的地步。 而随着华国这些年在国际上地位的提升,十二生肖中的牛首、猴首、虎首、猪首已经陆续回归华国,被收藏在保利艺术博物馆。 而马首则是被澳城的一位何姓巨富拍下,而后捐献给国家。 鼠首与兔首,由法兰西的皮诺家族无偿捐赠给了华国。 最为神秘的龙首,据传闻是在华国的宝岛。 至于剩下的蛇首、鸡首、狗首、羊首这四尊生肖铜像,却依旧是下落不明。 “没有出现并不代表,东西就不在他们手里。”林悦淡笑回答。 李清月闻言,下意识的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道,“你的意思是,这其他消失的四尊生肖铜像其实一直都在帝国皇室手里?” “其他三尊,我尚且不能确定。” 林悦摇头说道,“不过,这蛇首铜像,的确是在这帝国皇室手里。” “如果能拿回蛇首铜像,那无疑是大功一件。” 李清月想了想,旋即疑惑道,“只不过,这帝国皇室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范吧。” 她可是亲自见识过那位凯瑟琳公主的蛮横霸道。 公主都这个德行,想来那位素未谋面的国王脾气应该也好不到哪去。 “这事我做不了主,等我请示过国王陛下之后,再给您答复!” 电话那头的莱纳德沉默了许久之后,才憋出了一句话。 “看在你态度还算不错的份上,我友情提醒一句。” 林悦笑了笑,“你们那位凯瑟琳公主没多少时间了,所以你们得尽快做出决定。” “林悦,你这算是威胁吗?” 莱纳德面色一冷。 哪怕隔着手机,林悦都能想象到他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随你怎么认为吧!” “我很忙,没时间跟你在这扯皮!” 林悦根本不理会莱纳德,而是直接挂断了电话。 ...... “狗屎!这个姓林的家伙简直太狂了!” “要不是有求于他,我非狠狠揍他一顿不可!” 此时,距离落霞山只有数十公里处的公路旁,带着黑色眼罩的莱纳德一脸气愤的一拳打在了汽车引擎盖上。 那辆原本价值上百万的保时捷卡宴的引擎盖上,瞬间憋了下去,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槽。 “团长,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是就这么空手而归的话,陛下那头铁定是没法交代啊!” “不如,咱们打电话过去问问?区区一尊铜像,肯定比不上公主的性命重要!” “话不能这么说,咱们堂堂大英帝国,岂能被一个下等华人给随意掌控?” “你不要面子,陛下还要面子!” 第1640章 荣耀骑士团的那群成员,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起来。 “你们统统给我闭嘴!” 莱纳德心烦的吼了一声。 随后,他掏出一根烟,点燃抽了起来。 一根烟抽完,他这才鼓起勇气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经过特殊加密的电话。 “道格管家,我已经找到了林悦。” “不过,他说要医治凯瑟琳公主也行,必须让我们拿华国国宝蛇首铜像交换。” “您看我是答应,还是......” 莱纳德小心翼翼地询问。 “这姓林的年轻人,胃口还真不小啊!” “先答应他,等我护送公主过去后,再亲自会一会他!” “记住一点,在我没到之前,你千万不要擅自行动。” “要是因为你的愚蠢举动,影响到公主的救治,那你就等着接受制裁吧!” 电话那头,大英帝国的管家道格用一口极为流利的华语开口。 作为皇室管家的他,精通八国语言,华语只是基础中的基础。 “好!” 莱纳德咬了咬牙,快速答应了下来。 这时,一道颤巍巍的声音道:“那个,你们能放我离开了吗?这里应该没我什么事了吧......” 莱纳德挑眉,转身瞥了一眼坐在奔驰迈巴赫里瑟瑟发抖的徐荣升,面色阴郁。 “走什么走,赶紧带路!” “耽误了我的大事,你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莱纳德说完之后,立即扭头道,“你们几个也别傻站着了,赶紧上车。 早一点见到林悦,早一点解决麻烦,我们也算是将功抵过了。” 原本,他是抱着立功的心态来到华国。 却没想到,这一趟的华国之旅会如此坎坷。 不仅没捞到功劳,自己这会反而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他此刻唯一希望的就是林悦能早点治好凯瑟琳公主,他也能早一天脱离苦海。 至于找林悦报仇的事,那也得等道格管家到了再说。 在这之前,就算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管擅自行动。 那位道格管家,在帝国中可是有着地狱猎手的恐怖称号。 在莱纳德加入荣耀骑士团的这些年,他所见到死在道格手下的敌人,就已经超过了百人。 这样一位顶尖的存在亲自前来,就算不能够杀死林悦,也绝对能杀一杀他的嚣张气焰。 半小时后,莱纳德在徐荣升的带领下,来到了落霞山。 很快,他就再次见到了林悦。 而当他看到穿着一身破烂道袍,怀里抱着一个长腿美女的林悦时,心中忍不住怒气上涌。 他快步从车上下来,冲到了林悦面前,怒声质问道:“林悦,你刚在电话里说在忙,就是在忙着泡妞吗?” “我做什么事,没必要跟你交代吧?” “再说,你难道眼睛瞎了不成,没看到我朋友受伤了?” 看着如同愤怒雄狮一般的莱纳德,林悦眉头微微一皱。 正在他考虑要不要给这个外国友人一点教训的时候,异变骤生。 “轰隆......” 一阵如同地震般的巨大声响,响彻整个落霞山上空。 随后,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原本平静的山脉倏然狠狠震动了起来。 火红色的岩浆,轰然迸射。 带着吞噬万物的恐怖气息,朝着林悦等人所在的方向席卷而来...... 第1641章 “哦,我的上帝啊!” 原本还气势汹汹的莱纳德在看到这一幕后,怪叫了一声。 随后,他迅速冲到车内,猛踩一脚油门,仓皇逃离。 “团长,等等我们......” 荣耀骑士团的那群人见莱纳德这个团长跑了,也是纷纷四散奔逃。 两分钟不到的时间,那群老外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师父,我们该怎么办?” 眼见岩浆袭来,蓝灵儿一脸焦急的问道。 “灵儿,你照顾好杨冰冰和清月,剩下的交给我。” 林悦的脸上古波不惊。 他将杨冰冰交给了蓝灵儿照顾,随后径直转身,迎难而上! 纵使面对的是,那足以融化万物的赤热岩浆,林悦依然没有半点惧意。 众人暗自为林悦捏了一把汗。 因为,这无疑是个找死的行为! 自然之伟力,岂是人类所能抗衡的? 林悦却是毅然出手,手掌凌空一拍。 一股彻骨寒气,骤然从他手掌之中迸发而出,带着冰封千里之势,与那道岩浆发生了猛烈撞击。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在极寒之气和滚烫岩浆碰撞的瞬间,一道苍劲身影从中冲出。 所有人,都下意识将目光看向了那道身影。 “剑老!” 林悦抬头的瞬间,也是有些发懵。 他也没想到,居然是剑傲世造成了这一切。 “林悦,我来不及跟你解释太多。” “这颗珠子你先拿着,它才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 不等林悦开口询问,剑傲世右手一甩。 一道火红色的流光,疾如流星一般朝他飞了过来。 离得近了之后,林悦这才看清。 这道火红色流光中,赫然包裹着一颗通体赤红,好似乒乓球大小的原珠。 哪怕是体质特殊如林悦,在触碰到这颗珠子的瞬间,也是感觉到手掌一阵刺痛。 好在,他反应迅速,在霎那间就将极寒灵气收回,调动起体内极火灵气,这才逐渐缓解了手掌传来的灼热。 但也正是因为林悦这个举动,却是引发了他手中这颗珠子的异变。 “嗡!” 这颗火红色珠子,忽然滴溜溜的转动起来。 随后,就如长鲸吸水一般,疯狂汲取林悦体内的极火灵气。 任凭林悦用尽手段,都无法阻隔。 “林悦,你怎么了?” 剑傲世显然也是注意到了林悦这边的情况,正准备上前一探究竟。 “剑老我没事,区区小珠子还不能伤我性命。” “我倒是很好奇,这颗珠子你从哪弄来的?” 眼见没办法摆脱,林悦也只能顺其自然。 他就不信,这珠子洗干了自己体内的极火灵气还会阴魂不散的继续缠着自己。 剑傲世下意识瞥了一眼极火幽泉的方向,目光幽幽道:“我跟姓齐的牛鼻子打架的时候,无意中触碰到九州鼎。 这颗珠子,正是从鼎里突然冒出来的。 和这珠子一块出来的,还有这一副古卷!” 剑傲世说完,从身后掏出了一张有些微微泛黄的古卷。 “这是......禹皇图!” “这还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第1642章 林悦在看到那副泛黄古卷的瞬间,就已经确定了它的来历。 在这之前,他已经见过一次《禹皇图》,即使他所见的一部分并不完整,但是却也不影响他的判断。 “什么?我要没记错的话,这《禹皇图》之前不是被姓于的小子带走了吗?” “怎么这里又冒出来一个?” 剑傲世皱眉问道。 “剑老,根据我的推测,这《禹皇图》应该是被禹皇分成了九份。” “它们分别藏在了九个九州鼎中,于长生在药王谷拿走的是只是九图之一。” 林悦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原来是这样,幸好我留了个心眼。” “要不然这《禹皇图》要是被姓齐的拿到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剑傲世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对了,我刚刚都忘了问了,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出来了?其他人呢?” “你总不会把道门的人都给杀了吧?” 林悦忍不住问道。 “老夫行事虽然一向只凭本心,可我却也不是什么嗜杀的魔头。” 剑傲世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其他人之所以没出来,是在忙着打捞龙尸。” 说到这,剑傲世又忍不住重重的冷哼一声道:“林小子,你做事不地道啊! 这湖底埋了这么大一条龙,你就拿个破烂龙骨来忽悠我? 亏我还拿那玩意当什么宝贝!” 林悦闻言,咧嘴一笑道:“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一直这么认为。” “你小子就是鸡贼,还不承认!” 剑傲世刚准备调侃林悦一番。 可是,当他目光看向林悦的瞬间,却忽然一脸惊讶道,“咦,你手里那颗珠子怎么不见了?” “剑老,你别逗我了,这珠子不是都在这。” “它难道还能自己长腿跑......” 话还没说完,林悦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 原本应该牢牢粘在他手掌的那颗赤红珠子,竟真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就连林悦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半点异样。 林悦朝着离他最近的李清月,开口问道:“清月,你刚有看到发生什么了吗?” 李清月轻摇颔首,苦笑道:“你和剑老都没察觉,我又怎么会知道。” “灵儿,你们看到了吗?” 不死心的林悦,又询问了蓝灵儿以及赵其康等人。 可惜得到的回答都是同样的。 压根就没有人知道,这颗赤红珠子的下落。 “林小子,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这珠子,已经融入了你的体内?” 剑傲世目光灼灼的盯着林悦,语气之中夹杂着一抹难以掩饰的兴奋。 林悦闻言先是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他凝神静气,抱元守一。 而在意识凝聚的瞬间,林悦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的跳动了一下。 随后,一股磅礴的生命元力,瞬间扩散到四肢百骸。 林悦并没有惊慌失措。 他很清楚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自己无意中触发了潜藏在心脏深处尚未炼化的造化丹药力。 但是,也因为药力触发,林悦很快就察觉到了自己右臂之中传来的那股燥如烈火一般的力量。 这股力量,就好似在林悦的手臂上安了一个心脏一般。 “轰!” 林悦心念一动间,随即拍出一掌。 第1643章 一道凝练火光,骤然爆发而出! 将林悦周围的树木点燃,转瞬间就烧成了一堆灰烬。 他体内原本就足以融化金铁的极火之力,竟是在这火珠的加持下,从无形之气,化为有形之物。 “你小子的狗屎运是真好啊,这灵气化形可是入道级别高手才能掌控的。” “没想到,小小的一个珠子,就能让你提前获得这个能力!” 剑傲世一脸惊讶和羡慕。 这可是撞了天大的狗屎运! 神武境五重境界中,控灵和入微这两重境界,对于实力的影响并不大。 可是,当踏入生玄这一境界后,武者和灵修便再无区别。 武者便可随意吸收容纳天地灵气入体,锤炼身躯。 但是,自古以来,以武道踏入神武境的强者,有九成都是卡在了这一重境界。 而生玄之后的入道境界,则是提升灵气品质的过程。 灵气化形,可演万物! 林悦先前的灵气,虽然也有这惊人的杀伤力,也能将灵气化为剑气。 可是,这终究不是真正的有形之物! 刚刚在这火珠的帮助下,他却是直接越过了数个境界,提前拥有了生玄境强者才能拥有的灵气化形的能力。 虽然无法让他直接突破神武境,可却是一下子将他的战力提升了一倍不止。 “灵气化形果然神妙,可惜这终究是借助外力。” “等我真正晋升到神武境,才能真正发挥出它的妙用!” 林悦感受到右臂之中传出的那股力量,目光平静。 他并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而是清楚的意识到自身境界的不足。 纵然他体内的冰火灵气,足以碾压神武三境之前的武者。 甚至,若是单纯比拼灵气,他能够以一敌二都不弱下风。 可遇到如帝踏天那般底蕴深厚,灵气丝毫不逊于自己,又毫无短板的绝世天才——来自境界的差异,很容易就暴露出来了。 林悦一天未踏入神武境,就无法稳压他们一头。 “你能有这样的想法,证明你的心境磨练的不错。” 剑傲世看着神情平静的林悦,眼神之中露出一丝赞善道,“不过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这颗火珠,也算是你机缘。” “剑老,我觉得你还是说错了一点。” 林悦忽然笑着道。 “哦?我到底说错了什么?” 剑傲世的脸上,带着几分不羁的笑意。 显然,他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这些话中存在错误。 “九州鼎可是禹皇亲手所铸造,乃是上古神器。” “而能被放入这九州鼎里的,怎么可能只是一颗简单的珠子?” “我觉得这珠子,八成是神兽内丹一类的异宝!” 林悦冷静分析起来。 剑傲世微微一愣,旋即一拍脑门道:“我之前倒是没想那么多,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可惜这火珠已经融入了你的体内,否则倒是可以拿来研究研究。”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要想知道这颗珠子的真正来历,怕是还要等我踏入神武境之后,才有机会一探究竟。” “现在当务之急,是送杨冰冰去医院。” 林悦说完,就让蓝灵儿抱着杨冰冰上了车。 莱纳德他们这群老外虽然跑了,可徐荣升和他手下人的车却还在。 剑傲世对着林悦的背影问道:“林悦,你真不在乎龙骨和九州鼎?” 第1644章 “龙骨和九州鼎,并不是那么好拿的。” 林悦沉默了片刻,转身回答道,“回头之后,我会让杨冰冰通知国际督察局的人来收尾。 倒是你手里这《禹皇图》,要是给我足够的时间,倒是有可能参悟出一些端倪来。” 剑傲视愣了愣,随即笑骂道:“合着说了大半天,你小子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 “根据我和颜静湫的推测,这《禹皇图》应该是被分成了九个部分。” “而我们从药王谷中得到的,恰好是最重要的那部分!” 林悦目光平静道。 “既然这《禹皇图》有九份之多,你凭什么觉得你找到的就是最重要的部分?” 剑傲世好奇的问道。 “因为,我得到的那部分,恰好是总纲部分!” 扔下这句话之后,林悦转身朝着停在山脚下的那辆迈巴赫走去。 “等等......我跟你们一起走!” 剑傲世只是略一思索,就带着那卷《禹皇图》追了上来。 “你不去管龙骨和九州鼎了?” 林悦微笑着问道。 “你觉得我像姓齐的那样,是个拎不清主次的人吗?” “虽然,我不指望你从这里面悟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来。但是,就冲着你那逆天的运气,我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剑傲世也有自己的一副算盘。 “既然,你对我这么有信心,那我回去之后,立马开始着手研究。” 说完之后,林悦便开门上车。 剑傲世自来熟一般,当仁不让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临近傍晚,徐荣升开车将众人载回了李家别墅。 至于杨冰冰,则是早已在李清月的安排下,住进了医院的特护病房。 没个十天半个月,她是不可能出院的。 就算出院了之后,林悦也需要带她去趟药王谷。 毕竟,那里的灵草和药材之多,远胜外界。 更何况,凭林悦和药尊的交情,讨药应该相对轻松。 深夜时分。 就在众人熟睡之际。 原本在客厅打坐入定的剑傲世,倏然睁开双眼。 他悄无声息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客厅的大门前。 就在他准备打开大门的瞬间,二楼忽然传来了开门声。 随后,一道身影从二楼走了下来,打开了客厅的大灯。 灯光的打开之后,剑傲世开门的动作微微一僵。 他立即戒备着转头望了过去。 当他看到来人之后,顿时松了口气道:“林小子,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那道从二楼走下的身影,正是林悦。 “剑老,你可是堂堂神武境强者,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 林悦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算我是神武境强者,可也防不住你小子的神出鬼没。”剑傲世没好气道。 “言归正传吧!看你的样子似乎也感应到了杀气的靠近。” “看来,今晚注定是不太平了!” 林悦的目光看向漆黑一片的窗外。 第1645章 窗外暗流涌动,显然是来者不善! “别说是区区几道杀气,就算是世界排名第一的杀手......在你我联手之下,也只有送死的份!” 剑傲世却是冷傲一笑,一脸随意的将大门打开。 大门打开的瞬间,远处原本漆黑一片的山坡上,毫无征兆的亮起了几道汽车灯光。 “汪汪汪......” 伴随车灯的亮起,李家养的猎犬纷纷开始狂吠起来。 “林悦,发生什么事了?” “都这么晚了,什么人会在半夜过来?” “......” 原本处在熟睡中的众人,纷纷被吵醒。 蓝灵儿和孙芊芊两人的速度最快,而赵其康也是紧随其后就下了楼。 李家老爷子李长空,则是在李清月的搀扶下最后赶了过来。 他们都站在了门外,脸上带着不解神色。 大晚上的,还有谁能出现在这? 在众人的注视下,两辆车头前有着银色飞天女神标志的劳斯莱斯,缓缓驶入了李家的山间别墅。 车门打开之后,数个身着黑色西装,身材魁梧的壮汉从车上走了下来。 “林悦,你的架子可真大,居然需要本公主亲自过来。” “要是这次你治不好我的病,不光是你,就连你女人的家族也要跟着一起陪葬!” 一个充满冷傲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是......凯瑟琳的声音?” “这个刁蛮公主,居然找上门来了!” 李清月在听到这个虚弱的声音之后,旋即面色剧变。 “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我倒想看看,你们谁敢动李家的人!” 剑傲世朝前一步,目光冷冽。 反而是林悦,此时却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的目光并没有在凯瑟琳那边停留,而是锁定在了另外一辆未曾打开的劳斯莱斯内。 因为,他能够感觉出来,杀气源头就在这辆车内。 这杀气并非只有一道,而是足足有三道之多! “林先生,我说了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仿佛是察觉到了林悦的凝视,那辆劳斯莱斯的车门忽然打开。 然后,一个魁梧身影从副驾驶缓缓走出。 “莱纳德,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林悦却只是轻轻瞥了这个白人骑士一眼,随后就又将目光看向了车内,“这次,你应该是有备而来吧?” 见对方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莱纳德也没太过愤怒。 他反而一脸得意的挑了挑眉,清了清嗓子开口。 “你猜的额没错,这次我专门请来了帝国的三位高手前来。” “为的就是让你知道我们大英帝国,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平民可以招惹的起的!” 看着莱纳德一脸嚣张的模样,林悦不怒反笑道:“才三大高手,看来你还是不了解你的对手到底有多厉害。” “姓林的,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帝国三大高手,每一尊都有凌驾于宗师之上的实力。” “识相的,你就乖乖答应替我治病,否则今天这里注定要血流成河!” 另一辆车内,再次传来凯瑟琳嚣张的声音。 但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面对如此直白的警告,林悦非但没有半点害怕。 他反而迈步,朝着凯瑟琳所在的位置走去。 “拦住他!” “快拦住他!” 莱纳德见状脸色一变,连忙叫了起来。 他可是太清楚林悦的秉性,那可是心狠手辣的主。 第1646章 如今公主身体虚弱,要是落到他手里,那就有些生死难料了。 那几个保镖闻言,立刻朝着林悦围了上来。 林悦连头都没抬一下,脚踏弓箭步,挥拳如雨落。 “啪!” “啪!” “啪!” “......” 一连串如同鞭炮般的声响接连传来。 随后,那几个魁梧如同铁塔一般的壮汉,纷纷倒飞了回来,狠狠的砸在了那辆价值数千万的豪车上。 形意崩拳,打人如挂画! 他花重金雇来的那群可以屠手搏杀猛兽的超级保镖,在林悦面前竟是柔弱的好似刚出生的婴儿一般。 连一个照面都没支撑下来,就都半死不活的躺了一地。 那辆他花重金租来的劳斯莱斯,更是被摧残的破烂不堪,就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型车祸一般。 而作为这一切始作俑者的林悦,却依旧是脚步从容的走着。 仿佛,刚刚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好身手!就让我来会一会你吧!” 就在林悦距离车门,仅仅只剩三米距离的时候。 一道喝声,骤然从另一辆车内传出。 “嘶!” “我的耳朵好疼!” “这人说话的声音,怎么跟打雷一样!” “......”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瞬间。 林悦身后的那群人,都纷纷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脸上都露出了几分痛苦之色。 就连一向冷傲的剑傲世,此时也下意识的挑了挑眉。 可林悦,却仅仅只是停滞了一秒不到,就继续向前走去。 “嗯?” 那人冷哼一声。 车门打开的瞬间,身体如同猎豹一般窜出。 速度之快,远远超出了人类的反应极限。 旁人只感觉一阵黑影掠过,随后林悦的身前就多出了一个人来。 那人身材高瘦,碧绿色的眼珠子深陷在眼窝之中,可速度却快的如同鬼魅一般。 在出现的第一时间,就伸手拍向了林悦的肩膀。 瞬间,林悦感觉到身体的汗毛炸立,几乎本能一般闪身避过。 可那人却好似早就预料到了林悦的反应一般,变拍为缠。 手如毒蛇一般,缠向林悦的胳膊。 少林五行拳——蛇缠手! 与此同时,他的一双长腿,横跨而来,如野猪拱树一般,横插向林悦的胯间。 手上施展的是华国拳法,脚法却是源自于空手道。 这一手上下齐攻,就连林悦也不得不飞速后退,暂避锋芒。 “这到底是人是鬼?” 李清月看着那个突然多出的那道人影,狠狠揉了揉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看来那个公主真没说谎,那车里的人,的确有碾压宗师的实力。” 赵其康此时也是眉头紧皱道。 刚刚那一瞬,他虽然感觉到了那人的气息,可却也没能清楚捕捉到他的动作。 要知道,赵其康自身距离宗师只差一步,能在他眼前做到这一切的,修为最差也得是宗师。 “这下糟了,刚刚那个凯瑟琳说像这样的高手有三个。” “就算林悦和剑老一人能对付一个,剩下的那个我们联手对付也够呛。” 孙芊芊吓的小脸煞白。 第1647章 三大高手,来势汹汹! “这账不是这么算的!” “你别忘了,我师父虽然没有踏入神武境,可凭他现在的战力,就算是神武境也占不了半点便宜。” 蓝灵儿却是摇头反驳道,“更何况,剑老在有剑在手的情况下,战力更是要翻几个倍。 就算凯瑟琳带来的这三人全是大宗师,也根本不是他们两个的对手。” “你师父和剑老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我怎么还是觉得有些危险!” 孙芊芊半信半疑道。 “论修为你是比我高,不过论实战经验,我的眼光却是比你要看得准。” 蓝灵儿拍了拍她的香肩,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这倒不是她吹牛,而是事实如此。 比起奇遇连连的天选之子孙芊芊,蓝灵儿在突破化境前,可都是靠自己一步步搏杀破境。 实战经验之丰富,甩孙芊芊几条街都不止。 “灵儿丫头说的没错,以我和林悦两人联手,要收拾这三个人绰绰有余了。” “不过......我总觉得,林小子好像有些不对劲。” 剑傲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悦一眼。 “剑老,你说林悦不对劲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被人下毒了?” 李清月焦急地问道。 “以林悦的医术,能给他下毒的人全世界都找不齐五个人来。” 剑傲世摇头说道,“我说的不对劲,不是说他的身体不对劲,只是感觉他出手始终是有所保留。” 作为神武境强者,剑傲世的感知能力绝非一般人可以想象。 林悦刚刚看似毫无留手,可从他释放的气息中,剑傲世却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杀意。 明明这三个人就是来找茬的! 以林悦的性格,也不可能是顾及那个凯瑟琳公主的威胁就不下死手。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林悦和那个大宗师级别的高手,却已经再次缠斗在了一块。 两人拳来脚往之间,在空气中留下无数道残影。 一向以力破巧的林悦,此时却也是用来了以快打快的打法。 “道格先生,是我们大英帝国第一搏击高手!” “他精通空手道、柔道、泰拳、自由搏击,以及中华古武术多种技法。” “林悦若是以劲力搏杀,还有一丝赢得希望,可他偏偏选择了比拼速度和技法。” “用你们华国人的话来说,他这简直就是在班门弄斧!” 莱纳德见林悦和道格动手,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冷笑。 “你这话说的太早了,在我看来,这道格虽然精通多门技法,却是精而不通。” “再高明的厨子,把饭做成跟大杂烩一样,能好吃到哪去?” 剑傲世一脸嘲讽道。 莱纳德闻言,冷哼一声道:“你那是嫉妒,道格先生真要有你说的那么差劲,那林悦为什么打不赢他?” “蠢货,林悦只不过是在等其他两人出手而已。” “他真要杀人,这个道格都已经死了十次了。” 剑傲世撇了撇嘴道。 “够了!这场闹剧到这里该结束了!” 就在他话音刚落没多久,车内再次冲出两道身影。 一个是身材魁梧,壮硕如猿猴一般的黑皮壮汉。 第1648章 另一位却是一个身材佝偻,好似风烛残年一般的矮个华人老头。 “旺西先生、闻人老先生!” “只是对付一个林悦而已,没必要你们两位都一块出手吧?” 看到剩下的两位高手,在此时下车莱纳德的眼中瞬间露出了一抹惊讶。 “你只知道林悦是一名医者,却不知道他曾经是我手下的一名学生。” “今天我这个做老师的,倒是想看看自己的学生有多少长进。” 那个身材佝偻的老头看向林悦,缓缓踏出一步。 这时,林悦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凝视,一拳震退了道格。 随后,他抬头望着老者,目光复杂道:“闻人教官,一别十年,你看上去似乎比以前老了不少。” 顿时,众人内心无不震惊。 谁也没想到,这个凯瑟琳请来的老头,居然会是林悦曾经的教官! “十年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你不也是变了。” “曾经我手下的第一杀手龙,现在居然变成了一名济世为怀的医者。” “这个变化,的确我做梦都没想到的。” 老者那张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一抹不加掩饰的嘲讽。 “自从我脱离杀手界之后,龙就已经不存在了。” “没人会做一辈子杀手,教官你现在不也金盆洗手了吗?” 林悦在听到“龙”这个代号的时候,脸上露出一抹自嘲。 十年前,林悦被老龙主送去港城特训,化名为“龙”短暂加入过一个杀手组织。 而闻人牧野,就是这杀手组织中的金牌教官,负责训练林悦和其他杀手组织的成员。 不过,林悦也仅仅只是在这个杀手组织待了三个月。 而就是这短短三个月时间,却让他在杀手界声名鹊起。 杀手组织的头目,甚至有意栽培林悦成为他的继任者。 不过,在三个月之后完成最后一单任务后,那个代号为龙的杀手却是神秘的失踪了。 而与之同时消失的,还有杀手组织的三名头目。 外界传言,龙和那三名头目,死在了杀手组织的内斗之中。 闻人牧野也曾经一度认为,自己这个曾经最看好的徒弟,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世界中。 却没想到,十年后他们会在这种场景下重逢! 而更为讽刺的事,自己这个杀手徒弟,居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人人敬仰的林神医? “一天是杀手,一辈子就是杀手。我可从来没觉得自己退出这行了。” “同样的,你以往造的杀孽,也不会因为你治病救人就能抵消的了。” 闻人牧野面露嘲讽道。 他的话,可谓是杀人诛心。 这一刻,李清月下意识的看向林悦,很担心林悦会受到影响。 可当她抬头,看到的却是林悦那波澜不惊的脸庞。 “我从来没觉得杀人和行医有什么必然关系。” “更何况......我杀的都是十恶不赦的人,救的也都是该救之人!” “你要是想从心理战打倒我,那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林悦从未否认自己当过杀手的事实。 但是,那三个月里他所杀的,都是手上沾满鲜血的该死之人。 当然,这不代表林悦杀人就无罪,但是至少他自己问心无愧! “既然动摇不了你的内心,那我就从肉体上打倒你!” 闻人牧野见林悦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言语动摇分毫,也不再多言。 他直接动手...... 第1649章 闻人牧野猛地吸了一口气,双脚轰然猛踩地面。 “喀啦啦......” 瞬间,他那原本矮小的身躯猛然变得高大起来。 骨骼不断增长的同时,肌肉也疯狂暴涨! 转眼间,就从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变成了一个拳王一般的肌肉壮汉。 这堪称奇迹的一幕,瞬间震惊了在场众人。 “没想到,这矮冬瓜修炼的居然是道家秘术中的生死蝉!” 就连剑傲世也忍不住啧嘴道:“能当林悦这小子的教官的,果然不是善茬!” 生死蝉,为道家秘术。 讲究的就是一个“藏”字,如同蝉一般,将自身的气机和生机都隐藏在体内。 这样不仅能延缓衰老,更是能更好的隐藏实力。 不过,林悦既然知道了自己杀手的身份。 闻人牧野再藏拙,那就等于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倒不如直接一点,速战速决。 “旺西先生,你也别光站着了,一起上吧。” “你们三人合力,要是还不能把林悦拿下,那以后就不再是我们大英帝国的皇室客卿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凯瑟琳挣扎着从车窗内探出头来。 此时的她全身包裹在斗篷之中,说话气息虚弱。 可是,她说出的话,却是如同利剑一般尖锐。 哪怕是死到临头,这位骄傲如白天鹅一般的公主,也依旧是那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姿态。 “看来,我不救你是正确的!” “你这样的人,就算活着也只是浪费空气而已。” 林悦目光凌厉道。 随后,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三大高手,懒洋洋道:“既然她这么说了,那你们也别不好意思了。 三个一起上,我也好早点解决,然后回去睡觉!” “放肆!” “大胆!” “无礼!” 林悦的话,就好似在滚烫油锅里投入了一颗石子般,瞬间将三人激怒。 三人异口同声的喝骂了一声,随后各自运劲,各自踏步前冲。 “轰隆隆......” 三人爆发的瞬间,就连地面都开始发出震动。 李清月见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连忙朝着剑傲世开口道:“剑老,你别光看热闹了,上去帮帮林悦吧!” “不急,这一战看似是乱战,其实是林悦斩断过往的一战。” “我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杀意。” 剑傲世目光锁定战场,语气悠然。 之前,林悦并没有展露出一丝一毫的杀意。 那是,因为他仍对闻人牧野抱有一丝尊重。 可当闻人牧野出手的那一刻,林悦的内心却也做出了抉择。 对待敌人,林悦从不会心慈手软! 面对三大高手的围攻,林悦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在他眼中,三人的攻击轨迹纤毫毕现,甚至林悦只一眼就看出了他们招数中的破绽。 神武境中的入微,可不仅仅只是对灵气的掌控,更能在战斗中,起到意想不到的妙用。 当然,这一切闻人牧野三人都毫不知情。 他们这会心中正盘算着,擒下林悦之后,该向那位公主殿下索要什么好处。 林悦却是突然发难,双臂如乌龙绞柱一般,猛然击打而出。 他的手如龙爪,抓向格斗之王道格的咽喉。 第1650章 道格目光微微一闪,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瞬间抬腿,直接就是一脚“斯巴达之踢”! “轰!” 如同炸雷一般的爆响,轰然响起。 这斯巴达之踢,源于古希腊搏击术。 这一脚利用了脚跟脚踝和小腿的联动,足足有接近数千斤的冲击力。 正面被踢中,别说是林悦,就算是合金铸造的钢铁之躯,也要多出一个窟窿来。 但是,他这致命一击,在林悦的眼中却好似慢动作回放一般。 道格大腿踢出的刹那,林悦的龙爪并未收回。 只是,抓摄的位置,从咽喉变成了小腿位置。 “蠢货,你的速度再快,根本来不及补救。” “我这一腿下去,你不死也要残废!” 道格眼中露出如同野兽一般的凶残冷芒。 林悦却是一言不发,只是再次加强了手臂的劲力。 “砰!” 下一秒的一幕,彻底震惊了道格。 明明林悦变招是在他踢腿之后,可他的手掌却是丝毫不差的抓住了自己的大腿。 道格想要挣脱,却发现无论如何使劲,都无法撼动分毫。 林悦的手就如同铁钳一般,牢牢锁住了他的大腿。 “好机会!” 而就在两人激斗之时,一旁的旺西抓住了机会。 他身材壮硕好似猿猴一般,猛地高举双手,箍住了林悦的身体。 “喀啦啦......” 随着他双臂的收紧,林悦的体内发出骨骼摩擦的身影。 “忘了告诉你了,旺西先生可是有着柔术之神的称号。” “被他的柔术擒拿住的人,除了等死没有第二种选择!” 莱纳德见林悦中招,顿时万分得意。 就在他说话的当口,化身为肌肉战士的闻人牧野,也是丝毫没有半点犹豫,举拳砸向林悦的面门。 他这一拳,没有丝毫留手,甚至在空气中产生了剧烈的音爆! 这一场一对三的战斗刚一开始,孤身一人的林悦,就已经陷入了生死一线的逆境之中。 “剑老,你再不出手,林悦就危险了!” 李清月再次开口向剑傲世求助。 剑傲世却是面色波澜不惊的摇头道:“这才哪到哪?要是这点压力就压垮他林悦,那才是天底下最荒谬的事。” “可是他都这样了,真的会没事吗?” “实在不行的话,灵儿和其康你们过去帮林悦......” 正所谓关心则乱。 李清月看剑傲世没有出手的打算,连忙向蓝灵儿和赵其康两人开口。 “清月姐姐,我觉得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蓝灵儿却是面带笑容,直接打断她说话。 “灵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明所以的李清月蹙眉道,“难道你看到你师父陷入危险之中,也可以做到无动于衷吗?” “清月姐姐,你误会了,我不是见死不救。” “只是,我相信我师父肯定会没事的。” 蓝灵儿摇了摇头,眸光明亮。 “可是......” “砰!” 正当李清月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不远处倏然传来一声巨响。 她下意识抬头望去,下一刻,就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第1651章 原本被柔术之神旺西死死抱住的林悦,身体轰然暴涨。 几个眨眼之下,他就从一米八左右的身高,硬生生变成了一个接近两米的壮汉。 旺西这个身躯如同巨猿一般雄壮的壮汉,此刻在林悦面前也就如同初中生一般。 而因为躯体的变化,旺西的双手也无法锁扣住林悦,反而因为这刹那错愕,被林悦抓住机会,直接挣脱了出来。 古武秘术——拔筋壮骨! 这并不是什么高难度的秘术,但是像林悦这样在转眼间就完成蜕变的,却是难度极高。 别看闻人牧野的变化好似比林悦激烈,可他却只是将自身的力量隐藏。 而林悦却是直接打破了身体极限,将身躯的力量和体型硬生生拔高了一个台阶。 孰强孰弱,高下立判! “龙,你的死期到了!” 一道幽冷的声音,却是骤然响起。 闻人牧野这位曾经的金牌杀手的一击,却是已经击打在了林悦的后脑处。 脑袋,是人体除了下身之外最为薄弱之处! 闻人牧野笃定就算林悦是大宗师级别的存在,被这一击打中,也是非死即伤。 “嗯?” 但是,闻人牧野错愕地瞪大眼睛。 自己的全力一击打在林悦后脑的瞬间,却并没有触碰到他的皮肤,而是触碰到了一层如同薄膜般的存在。 “这是......护体罡气!” 只一瞬,闻人牧野就反应过来。 他迅速变招,手臂灵巧如蟒蛇一般,缠上了林悦的脖子。 五行拳——蛇形秘手! 闻人牧野这个金牌杀手,不仅精通各种暗杀技巧,武术方面的造诣更是拔尖。 在短短的几秒钟时间内,他就已经再次施展出必杀之招。 但,这一次他的杀招同样落空。 “走你!” 林悦笑着低喝一声,抬手转身一气呵成。 “砰!” 道格这位地狱猎手被架着腿,然后被林悦当成武器一般,狠狠朝着闻人牧野抡了过去。 林悦虽未回头,脑后却好似安装了雷达一般,竟是清晰感知到了闻人牧野的一举一动。 他转身之间,道格这个足足重达两百斤的壮汉也随之狠狠砸下。 就像是抡起的棍子! 闻人牧野见状,眼皮狂跳,怒喝一声道:“龙战于野!” 随之这喝声响起,他拧腰转胯,整个人好似陀螺一般旋转了起来,然后猛地打出一拳。 “砰!” 闻人牧野这蓄力一击,狠狠的砸在了道格的脑袋上。 下一刻,这个有着地狱猎手称号的帝国管家,脑袋就如同西瓜一般轰然炸开。 鲜血混合着脑浆,洒了一地。 “该死!闻人牧野你都干了些什么?” “道格先生可是我们帝国的精英,你杀了他,陛下肯定不会饶恕你的!” 目睹了这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怖一幕之后,莱纳德猛地回过神来,朝着闻人牧野怒斥。 “闭嘴!这种战斗中,生死各安天命!” “陛下那边我会去解释,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第1652章 “再废话一句,你的下场会比道格凄惨百倍!” 闻人牧野面色阴沉,尤为地难看。 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学员逼迫到这样的窘境之中。 “莱纳德,闻人先生说的没错。” “现在大敌当前,不是内讧的时候!” 旺西语速飞快的说了一声,随后看着闻人牧野肃声说道,“闻人先生,接下来只有我们两个人合力,才能有机会击杀这个林悦。”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 闻人牧野冷哼一声道,“大家各自拿出压箱底的本事,否则谁也活不了!” “闻人教官,你们聊完了吗?” “要不,我再给你们两分钟时间讨论一下?” 就在剩下的两大高手达成一致的瞬间,林悦笑了起来。 面对林悦近乎挑衅一般的调侃,闻人牧野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眉毛一挑,声音冷厉道:“你不要再叫我教官了,我可没你这样大逆不道的弑师逆徒!” “闻人牧野,我想你弄错了一点。我只是念在曾经你训练过我的份上,才叫你一声教官。” “想要当我的老师,你可能还远远不够资格。” 林悦淡声道。 “住嘴!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闻人牧野作为曾经名震东南亚的金牌杀手,那是何等的骄傲? 哪怕如今退隐下去,可却也帝国的座上宾。 就连那些帝国皇室成员,见了他一个个都要毕恭毕敬的喊声老师。 可林悦呢,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揶揄嘲讽自己。 这口气,他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这才勉强像个样子。要是你不拿出全部的实力战斗,那我就算杀了你,也多少会有点无聊。” 看着杀意再次加深的闻人牧野,林悦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道,“其实,我挺后悔的。 当初我在杀死七星社那三个畜生的时候,就应该连你一块解决了。 就是因为我的一念之仁,才让你苟活到了现在。” 听到林悦提到“七星社”这三个字的时候,闻人牧野的心脏狠狠一震。 他死死的盯着林悦,双眼布满血丝道:“当初七星社覆灭,果然是你这个小畜生一手造成的?” 七星社,就是当初林悦做杀手时所效力的杀手组织。 随着代号“龙”的第一杀手,和三大话事人的神秘消失,七星社这个曾经威震港城的第一杀手组织,很快就土崩瓦解。 而林悦接下来的回答,却是差点直接让闻人牧野当场陷入暴走。 “不光三大话事人是我杀的,就连组织内部成员的身份名单也是我曝光的。” “我进入七星社的初衷,就是为了抹杀这个金钱至上,毫无道德底线的杀手组织!” 林悦淡笑着负手而立。 当年他并非是为了学习搏杀技巧,才进入这个杀手组织。 他之所以选择进去,本来就奔着瓦解这个组织的目的! 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坏事做绝。 林悦才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 “原来害我背井离乡十年的罪魁祸首,真的是你!” “好一个背叛组织,弑师杀友的畜生。” “今天,我非亲手把你的心脏掏出来,看看它是不是黑色的!” 闻人牧野近乎失控的怒吼。 第1653章 数年前。 伴随着七星社的解散,内部杀手的身份名单却是也被公之于众。 身份的曝光,对于杀手来说无疑是极为致命的! 哪怕是他这样的金牌杀手,也是在仇家和官方的双重通缉下被迫离开港城,远赴国外避难。 那个时候,他也曾怀疑过是自己的爱徒“龙”的暗中做的手脚。 只是,他一直没找寻到林悦的踪迹。 如今听到林悦亲口承认,他的杀意再次加重! “七星社创立二十年,有将近数千无辜家庭被迫害。” “你们这群人为了钱,可以毫无底线的杀人,甚至老人小孩都不放过。” “这样的组织早一天消失,就是早一天为世界造福祉!” “就算我不出手,迟早也会有其他人替天行道。” “更何况,当初我只是将你们的身份曝光,若是真想对你们全部人赶尽杀绝,你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但是,看到你现在这幅如同恶鬼一般不知悔改的样子,我才知道当初是我错了。” “杀手本来就是泯灭人性的存在,期待你们改变,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林悦摇了摇头,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懊悔。 一路走到今天,极少有让他后悔的事。 当初因为一念之仁,没有亲手覆灭七星社,造成了很多暴露身份的杀手狗急跳墙,疯狂制造血案。 而林悦,也因为这件事内疚了很长时间。 最后还是在颜伯的开导下,林悦才决定学医。 他不图治病救人,能够抹除自己曾经制造的杀孽。 但是当他每救一个人,心里的愧疚就能减少几分。 林悦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行事只求问心无愧而已! 当然,这一切他并没有和除了颜伯之外的任何人提起——就连老龙主当初也因为这个事,差点就废除林悦龙主继承人的身份。 但是,林悦依旧没有因此停止行医,反而以“龙圣手”的名头,在燕京留下了无数传奇。 最后,更是在老龙主寿元将近之时,炼制出了天寿丹,替老龙主强行续命。 老龙主也因此力排众议,将龙主之位传给了当时最不被人看好的关门弟子林悦。 “跟一个将死之人说那么多干嘛?直接动手就是了!” 有着柔术之神称号的旺西冷笑一声,猛地高高跃起,直接就是一记势大力沉的斧劈腿。 回过神来的林悦,举起双臂抵挡。 朦胧月影下,两道身影好似定格一般。 众人下意识秉住呼吸,李清月更是捂住了胸口,拽着睡衣的手掌,布满了汗水。 “当!” 下一秒,如同钢铁撞击一般的闷响响起。 林悦轻松架住了旺西这一击,随后手臂横扫而出,手掌如龙探爪,狠狠抓向他的脚踝。 “我可不是道格,蠢到会被你给控制住!” 旺西轻蔑一笑,身体重心下沉,好似醉汉一般往后倾倒。 但是,就在他即将跌落地面的时候,那壮硕的身躯却好似按了弹簧一般,猛地弹起。 随后,一记蝎子摆尾,狠狠踢向林悦的脑袋。 “林悦,危险!” “师父,快躲开!” “......” 在不远处观战的那群人,在这一刻全都是替林悦捏了一把汗。 任谁都没想到,旺西那如同巨猿一般壮硕的身躯,居然能够灵巧到这种地步。 “好机会!” 第1654章 一旁的闻人牧野见状,眼中冷芒一闪,身形掠动间,接连踏出数步。 刹那间,就已经来到了林悦面前。 速度之快,堪比闪电一般。 而在落地的瞬间,他的手臂探出,爪如龙爪,抠向林悦的咽喉。 “八步赶蝉的身法外加少林龙抓手,这个闻人牧野到底还会多少秘手啊!”孙芊芊忽然惊呼了一声。 她虽然是经历了许多奇遇,才勉强跻身宗师境界。 可是她毕竟从小习武,对于华国的武术秘手多有涉猎。 所以,在闻人牧野爆发的瞬间,她就已经看出了他的身法和招式来历。 但是,这对于眼下的战局来说,却是根本无济于事。 此时的林悦,就算知道这身法来历,也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 旺西那一记阴毒的蝎子摆尾直击面门的同时,闻人牧野的龙抓手更是带着破空之势,直直抠向林悦的咽喉。 爪风如电,那看似干枯无力的手指更是拥有穿金裂石之力。 就算林悦有罡气护体,可护体罡气也是有其极限。 旺西那一脚,就几乎达到了罡气所能承受的极限。 闻人牧野自信自己这一击,绝对能破开林悦的护体罡气,将其彻底扼杀。 “啪!” 一切,也正如闻人牧野预想的那般。 旺西那一记蝎子摆尾,被林悦的护体灵气所挡。 而林悦的护体灵气也好似达到了极限一般,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波动。 “砰” 闻人牧野的手掌,如愿的破开了林悦的护体灵气,直取他的咽喉。 “成了!” 眼见自己的谋算成功,闻人牧野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 蕴含他三十多年功力的龙抓手,绝地能捏碎林悦的咽喉。 杀手,讲究的是一击毙命! 他所练的武术,都是各派秘手。 杀伤力之巨大,堪称绝顶! 就在这生死刹那间,林悦只是挥动左臂抵挡。 “垂死挣扎而已,就算这一击杀不死你,也要废了你这条手臂。” 看到林悦临时架招,闻人牧野却是一脸不屑。 秘手杀招,之所以被称为秘手,那可是经历无数代人的钻研。 出手即必杀! 哪怕抵挡住了,也必然要付出十分惨痛的代价。 “好样的,这一战闻人老先生当记首功!” 眼见闻人牧野即将得手,原本还对他意见极大的莱纳德立刻变脸,面露讨好。 “这一战,最终还是我们赢了!” 柔术之神旺西压制住体内翻腾的气血,吐出了一口浊气。 林悦的护体灵气产生的反震之力,差点让他大出洋相。 眼下看到闻人牧野一击得手,他当然也是十分的兴奋。 “砰!” 闻人牧野的那一记龙抓手,结结实实的击中了林悦的左臂。 但是,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一股冰寒刺骨的气息,轰然蔓延而出。 随即,他整个人就好似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愣在了原地! 第1655章 “闻人老先生,这个关键时刻,你可不能心软啊!” 莱纳德瞪大了眼睛叫喊道。 “他不是不想动,而是被林悦施展妖术给冻住了!” 作为宗师巅峰的存在,旺西的眼力极佳。 近距离的观察之下,他很快就发现了闻人牧野身上凝结出了洁白的冰晶。 “轰!” 在这种情况下,旺西心里并没有惧怕。 他直接快步上前,双脚好似鳄鱼剪尾一般,顺势就是一个滑铲。 虽然修为未曾突破宗师,可在反应速度和技法上,旺西却是不负他柔术之神的称号。 “你来的正好!” 林悦见状却是微微一笑,手臂挥动间,一簇灼热火焰,轰然爆发而出。 这道火焰,飞速在旺西眼前放大。 “轰!” 火焰绽放之下,如同一头嗜血恶龙一般。 顷刻间,旺西那魁梧如巨猿一般的身躯就在火焰包围下,直接爆裂。 夜色下,火焰很快就燃烧殆尽。 旺西直接变成了一具烧焦的躯体。 这位柔术之神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一种死法。 “现在该轮到你了,教官阁下。” “不知道你是想我动手送你上路,还是想体面一些自己自尽呢?” 杀死旺西之后,林悦抬头目光淡漠的望向了被极寒之气冰封住的闻人牧野。 “龙......哦不,林悦,你能不能念在从前的情分上放我一马?” 亲眼目睹了旺西的惊人死状之后,闻人牧野再也无法保持镇定,声音颤抖着向林悦开口求饶。 “你将那些无辜之人灭门的时候,可曾想过放他们一马?” “就算我答应放过你,死在你手上的那些冤魂也不会答应!” 话落,林悦直接一指点出。 “噗嗤!” 随即,闻人牧野的眉心中央就出现了一个骇人血洞! 这个曾经的金牌杀手,甚至连挣扎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林悦一指洞穿眉心。 虽然他还站在原地未曾倒下,却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短短十分钟,帝国三大客卿高手两死一伤!” “这林悦简直就是当世杀神,万万不是我可以得罪的,我得赶紧逃离这里!” 莱纳德望着不远处林悦那恐怖的身影,快速闪身进入到了车内。 “轰!” 发动汽车之后,他猛踩油门。 他准备带着凯瑟琳,离开这个如同地狱一般的鬼地方。 那辆劳斯莱斯,如同脱缰野马一般朝山下狂奔而去。 “现在想跑,已经晚了!” 林悦眼神淡漠。 他转头朝剑傲世开口道:“剑老,借剑一用!” “唰!” 好似言语法随一般。 伴随着林悦的话音落下,原本处在剑鞘中的长剑,倏然出鞘。 瞬息之间,那把剑就落到了林悦的手中。 “斩天!” 林悦冷喝一声,手中的长剑之上瞬间附着上了一道灼热火焰。 火焰包裹下的长剑,带着焚尽一切的恐怖气息。 如龙跃渊一般,径直无误的落在了那辆如同黑色闪电一般的劳斯莱斯之上。 第1656章 “轰隆......” 下一刻,那辆豪车被这斩天一剑劈成了两半。 莱纳德也从车座上滚落到了地面,然后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砰!” 刚走出几步,他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恰在此时,月光映照而下。 只见莱纳德的身体,从头部以上出现了一道贯穿全身惊人的血痕。 而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血痕,是由剑伤造成。 造成这一切的存在,赫然就是林悦那霸道无匹的斩天一剑。 “凯瑟琳公主,现在你带来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 “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和气地坐下来谈一谈了。” 做完这一切的林悦,缓步走到了仅剩的那辆莱斯劳斯车前。 车内,隐藏在斗篷之下的凯瑟琳蜷缩在在座椅上瑟瑟发抖,吓得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此时看向林悦的目光,如望恶魔一般。 “恶魔!他简直是比撒旦还要可怕的恶魔!” “逃!现在不逃,恐怕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 在林悦施展出斩天一剑后,那群保镖吓得差点尿了。 连公主殿下的安危都不管了,纷纷四散奔逃。 “你们这群家伙,居然丢下我跑了。” “回去之后,我一定把你们都钉在十字架上!” 凯瑟琳愤怒的咆哮着。 此刻,她的内心已经陷入了无比的绝望之中。 在来之前,凯瑟琳公主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 有道格、旺西以及闻人牧野三人组成的王牌组合,林悦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要乖乖低头。 她从始至终,都没想过向林悦妥协。 但是,让凯瑟琳打破脑袋都没想到的是,林悦仅凭一人之力就打破了她那近乎完美的布局。 不仅杀了帝国的三大客卿高手,甚至连自己的近卫骑士莱纳德也被林悦给一剑杀死。 自己带来的人,除了那几个吓得面无血色的保镖之外,都已经身死。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觉得死亡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就算你不说话,但是事情总归要解决的。” “我给你两分钟时间组织语言,两分钟之后我若是没有得到满意答复,你就可以下去和他们一起作伴了。” 林悦站在车外,看着抖如筛糠的凯瑟琳,面无表情。 “该死,早知道我就应该出动帝国精锐,直接用炮弹把这里夷为平地的!” “都怪这莱纳德口口声声说万无一失,结果让我陷入了这种境地。” 凯瑟琳的内心疯狂地咒骂。 同时,她也在深深的懊悔。 自己太过轻敌,没有调动帝国的精锐部队前来。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林悦这个恶魔,此刻就在自己身前,如同索命的死神。 她毫无怀疑,自己只要稍微说错一句,就有可能真的步了那群人的后尘。 “两分钟的时间已经到了,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珍惜。” 林悦那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别......杀我,你想要从我这里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就是了。” 回过神来的凯瑟琳,急忙开口。 “都这样了还没被吓傻,公主的心理素质倒是比我想的还要强一些。” 林悦笑着调侃了一句,随后语气冷冽道,“我想知道,你带他们过来杀我,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另有其人?” 第1657章 凯瑟琳闻言,微微一愣。 “这事和我无关,全都是莱纳德的主意。” “我是来向你求医的,怎么可能想着杀你呢?” “再说,我带来的那群人虽然的确对你很不客气,但是也罪不至死吧?” 凯瑟琳连忙甩锅,把自己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 “哦?是吗?” 林悦低头,看着凯瑟琳似笑非笑道,“这样说来,这一切倒是我的错了?” “那倒也无所谓,反正这群人死了也就死了,只要你把我医治好之后,我可以免除你的一切罪责。” “并且,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破格将你举荐给我的父皇,让他聘请你为我们帝国的客卿。” 凯瑟琳画起了大饼。 “你说够了吗?” 面对凯瑟琳开出的诱人条件,林悦却是直接打断了她的说话。 随后,在凯瑟琳震惊的目光中,他十分暴力的将车门打开,然后单手将她从座位上硬生生给拽了出来。 然后,如同扔垃圾一般,狠狠将她扔到了地上。 凯瑟琳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一脸愤恨的对着林悦吼道:“你抽什么风?想杀我就直接动手好了,何必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我本不想杀人,只要你们乖乖交出蛇首铜像,我也不是不可以答应救你。” 林悦居高临下的看着凯瑟琳,眼神淡漠道,“可你们偏偏要选择用武力让我低头,我若是不出手,那死的那人必定就是我。”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插手过你们之间的事。” “可你刚刚的举动,却让我感觉到了深深的恶意。” 凯瑟琳一脸无辜道。 “你是没插手,不过他们做的这一切,都是你在幕后操控。” 林悦的脸上泛起一抹冷笑。 “你想杀我,也要找个好点的理由吧!” “用你们华国的一句古话来说,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之前已经说了,他们做的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你要是再......” “你说谎!” 林悦再次打断了凯瑟琳的说话,然后盯着她字字铿锵道,“你刚刚在回答我问题的时候,心脏跳动比平时要快。 而且,眨眼的频率也加快了不少。 这些细微的动作,都证明你刚刚对我说谎了!” “你......” 对于林悦条理清晰,丝丝入扣的举证,一向自认辩才无双的凯瑟琳,一时之间竟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好了,你也别解释了,我知道你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就开门见山跟你这么说吧,我要杀你不过是动一动手指的事。” 说完,林悦随手一指点出。 “嘭!” 一道火光从他的指尖弹射而出,凯瑟琳瞬间就感觉到了一股灼热感笼罩全身。 “啊!” 这一刻,凯瑟琳再也无法保持高傲,发出一声尖叫,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 然而...... 她等了许久,却也没想象中的烈火灼身的场景。 “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林悦的调侃声传入凯瑟琳耳中。 她缓缓睁眼,愕然发现自己周围的植被给烧成了一滩灰烬。 第1658章 但是,自身却一点都没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的看向林悦,却发现这个男人正眼神玩味的看着自己。 那一刻,凯瑟琳的内心忽然涌上了一股莫名的羞辱感。 “有什么好笑的?” 她挣扎着站起身,恶狠狠的瞪着林悦道,“你刚刚说的那么玄乎,其实也不敢对我下死手的,对不对?” “嗯?我觉得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林悦皱眉道。 “我没误会啊,你刚刚虽然口口声声说杀我,可却一直没动手。” “其实,你也是害怕杀了我,会惹上天大的麻烦吧!” 凯瑟琳自以为是地笑了笑,依旧不肯低下高傲的头颅。 “我这人是怕麻烦不假,不过我今天既然杀了这么多人,也不会在乎再多杀你一个。” 林悦闻言,忍不住笑道。 “可我现在,不还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吗?” 凯瑟琳双手叉腰,挑衅似地昂起了脑袋。 她笃定,对方不敢对自己这个帝国公主下手! “呼!” 凯瑟琳的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阵微风吹过。 “砰!” 原本早应该熄灭的火苗,毫无征兆的再次燃起。 在凯瑟琳静海的目光中,那蔟火苗越来越大,最后竟是蔓延到了她的脚下。 惊人的热浪,一阵阵扑面而来,凯瑟琳的面色瞬间变得煞白。 “林......林悦,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只要你不杀我,你提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接受。” 凯瑟琳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声音之中罕见的出现了一丝哀求。 她是真的害怕了! “现在知道害怕了?你早这样,何必要受这个苦呢?” “用我们华国的老话老说,你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贱!” 林悦耸了耸肩。 他手臂轻轻挥动间,那股足以焚尽万物的灼热火焰便如同万鸟归巢一般,融入到了他的手掌之中。 “你......你难道会魔法不成?” 看着林悦那神乎其技的控火手段,凯瑟琳一脸震惊的问道。 作为帝国公主,凯瑟琳见识过很多高人。 但是,就算是闻人牧野这样宗师巅峰的强者,也不曾施展过这种神乎其技的控火手段。 随心所欲控制火焰,那可是只有传说中的魔法师才能做到。 可眼前的林悦明明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华国人,为什么会火焰魔法? 凯瑟琳那好似海水一般碧蓝的眼眸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我就知道,那颗珠子没那么简单,这小子还真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 看到这一幕的剑傲世,眼中则是露出了一抹羡慕之色。 他很清楚,林悦之所以能做到这一切,除了他自身蕴含的极火灵气之外,更重要的是自己送他的那颗火珠。 “这并非魔法,只是控制灵气的手段而已。” “你之前既然妥协了,那我也就开门见山。” “三天之内,将隐藏在你们帝国的蛇首铜像运回华国。” 林悦并没有因为凯瑟琳的一系列心理变化,就改变自己的初衷。 凯瑟琳闻言,顿时一愣,随即她面色古怪道:“你做了这么多事,杀了这么多人,就真为了这一尊破铜像?” 第1659章 “一直以来,我的目标一直都是那尊蛇首铜像而已。” “至于动手杀人,那也只是道格他们几人咎由自取罢了。” 林悦淡淡开口。 仿佛,所杀的几人只是不值得一提的人物。 “可你杀的,是我们帝国的客卿啊!” “等我父皇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恐怕会气的直接派军队过来围剿你!” 凯瑟琳下意识说了一句,随后似乎是怕激怒林悦,旋即补充道,“不过,你放心只要你把我医好了,这些都不是问题。” “甚至......你要是愿意臣服于我的话,我可以赐个爵位给你。” 得,这位公主又开始画大饼了。 并且,眼神还有些许的暧昧。 “清月姐姐,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上去拦住这小妖精?” “要是师父被她给勾搭走了,有你哭的时候。” 远处的蓝灵儿看到这一幕,顿时一脸焦急道。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清月却是一脸月淡风清道,“要是别人或许我还真有些紧张,这个凯瑟琳嘛......除非林悦被下了迷魂汤,否则根本不可能答应她。” “你这套对我没用!” “我和闻人牧野那群利欲熏心的家伙可不同。” 果不其然,林悦想也不想就直接冷着脸拒绝了凯瑟琳的邀请。 “你......混蛋!我都放下面子来邀请你,你居然还敢拒绝我?” 凯瑟琳说完之后,似是还不解气,又伸手指着林悦气急败坏的说道,“林悦,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答不答应?” “你就是问一万遍,我还是这一个回答,不答应!” 林悦斩钉截铁道。 他可没给人当狗的习惯。 更何况......他堂堂的龙城之主,也没必要自降身段去做什么狗屁公爵。 “你要是想我医治你,就快点打电话安排。” “要不然,你就直接等死吧!” 林悦扔下这句话之后,就直接转身朝李家别墅走出。 只留下凯瑟琳一个人不知所措的,呆愣在原地。 长那么大,还从来没有哪个男的敢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 哪怕是她的父亲,帝国的皇帝陛下和她说话,都是和颜悦色。 可是,偏偏就是这个林悦,非但几次三番不给自己面子,而且居然还诅咒自己死。 这口气要是不出,凯瑟琳这个公主不当也罢! “林悦,总有一天你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本公主会让你知道,得罪我会是什么凄惨下场!” 凯瑟琳望着林悦离开的背影,深蓝色的眼眸中带着浓浓的恨意。 随后,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进入到了车内。 “轰!” 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声。 凯瑟琳驾驶着那台劳斯莱斯化身为黑夜中的一道魅影,绝尘而去。 “老大,你为什么放这个女的走了?” “我看她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打算就此罢手,放她回去无异于是放虎归山啊!” 第1660章 看到缓步走回李家别墅的林悦,赵其康沉着脸。 一旁的蓝灵儿也是忍不住抱怨道:“像她这种刁蛮性子,就应该饿她个几天几夜,好好让她长长记性。” 面对两人的质疑,林悦却只是淡笑一声,并没有做出回答。 站在林悦身侧的李清月,却是好似与他心灵相通一般,开口解释道:“林悦之所以放她离开,那是因为笃定着凯瑟琳活不了多久。” 李清月的话音一落,赵其康和蓝灵儿两人顿时明白过来。 旋即,脸上都露出了几分尴尬。 “清月说的没错,这凯瑟琳身上的蛊毒随时都有可能发作。” “我已经给了她选择的机会,是她自己没把握住,那就不管我的事情了。” “我知道你们也是为我鸣不平,时间也不早了,大家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林悦看出了两人的窘境,开口缓和。 凯瑟琳固然可恶,可她没了林悦的帮助,身上的蛊毒一旦发作,那就是必死的局面。 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林悦都没必要和一个将死之人锱铢必较。 就在林悦准备回房间继续修炼的时候。 “林悦,你不介意让我这老头子说两句吧?” 一直在一旁坐壁上观的李家老爷子李长空忽然开口了。 “老爷子,您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林悦微笑说道。 李长空清了清嗓子,肃声开口。 “虽然你刚刚力挽狂澜,将这次的危机解除了,可却也埋下了祸根。” “这凯瑟琳可是大英帝国的皇室成员,而你杀死的那几人,更是大英帝国的座上宾。” “你以一人与一国为敌,这属实不是聪明人的做法。” “照我看,不如趁着那位凯瑟琳公主尚未走远,提早将她拦截下来,然后你尽心医治,这才是上上之策。” 李长空看向林悦的眼神之中,充满了关切。 对于林悦,他一直是当做自家后辈来看待。 如今有了孙女李清月这层特殊关系在,可以说李家的命运已经和林悦紧紧相连。 他作为李家的掌舵人,自然有必要在这紧要关头指点一二。 “老爷子,您这话放在十年前,或许的确是上佳之选。” “可如今的华国,却早已今非昔比,东方巨龙已经彻底立于世界强者之林。” “更何况......华国还有龙城这道保护伞。” “大英帝国很了不起吗?当初若不是白虎战神被擒,龙城军被迫停止攻伐,说不定这大英帝国就要纳入我们华国的版图!” 林悦的言语中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自豪之意。 他镇守龙城的五年间,曾经率领四大战神,以及数十万龙城精锐与八国联盟军展开了大大小近数百场战斗。 在最后一场边疆鏖战之中,林悦更是在白虎战神霍青的掩护下深入腹地,将八国将领斩杀了近半。 最后,若不是当初霍青失手被擒,他被迫撤兵,八国联盟军早就成为了历史。 饶是这样,当初这一战过后,龙城军的威名还是传遍了全球。 荡平八荒,横扫四夷,龙城军所到之处,天地慑服! 这就是龙城能够屹立在华国边境十年,诸国就十年不敢来犯的底气所在。 李长空闻言,却是面露苦笑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真要事到临头,龙城又怎么会真为了你一人,得罪大英帝国?你以为你是龙主不成?” 在他看来,林悦说的实在是太过理想化。 龙城军是天下无敌不假,可再无敌的军队,也不会真为了林悦一人而对国家开战。 “如果我说我是龙主。” 林悦低头看着李长空,眼神玩味地说道,“不知道,李老爷子是信还是不信?” 第1661章 “我不信,你绝不可能是龙主!” 李长空几乎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为什么?” 林悦微微有些诧异的问道。 在他想来,自己都说的如此明显了,李老爷子不应该质疑自己才对。 “原因很简单,前几天我之前的战友刚给我透露了关于龙主行踪的消息。” “龙主现在正和白虎战神在燕京帝家做客。” “如果你是真的龙主,那在帝家的那一位又是谁?” “这世上......总不可能有两个龙主吧?” 李长空信誓旦旦道。 有人冒充我? 听到这个消息的林悦,眉头忍不住微微上扬,眼神之中,露出了一抹冷意。 “霍青这小子居然敢违背我的命令,让影子离开龙城。” “看样子,我不在这几年,的确多了许多我不知道的变数!” 林悦眼神泛冷,杀意盎然。 “林悦,你快别说了。妄自议论白虎战神和龙主,那可是滔天大罪。” “就算你是巅峰武者,也不能有冒犯龙城之心。” 李长空听到林悦居然直呼白虎战神的真名,顿时急的汗都出来了。 “李老爷子,那您可就看走眼了,我老大他可是货真价实的......” “其康,你别乱插嘴!” 赵其康刚想为林悦正名,却被他开口阻止。 随后,他看向李长空,面带歉意道:“刚刚的确是我入戏太深了,幸亏李老爷子你提醒,否则差点就犯下大错了!” 李长空闻言,却是露出安慰之色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能领悟到的我的苦心,这就已经够了。 接下来该这么做,应该不用我交你了吧?” “其康,你去拦住凯瑟琳,务必不能让她离开江淮境内。” 林悦挥了挥手,暗中朝赵其康使了个眼色。 赵其康顿时心领神会道:“老大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说着,他就转身朝山下跑去。 此时的赵其康虽然满肚子疑惑,却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最要求的是配合林悦演完这出戏。 “老爷子,这下你应该放心了吧?” “这天都快亮了,您还是早点回屋歇着去吧。” 林悦笑着道。 “哈哈哈,老头子我一时兴起多说了几句,倒是给你造成了不少困扰。” 李长空摆了摆手道,“不过你能做到这一步,实属不易。我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了,清月扶我回屋吧!” “好的,爷爷!” 李清月见事情解决,也是展颜一笑。 她小心翼翼上前,将李老爷子搀扶回了李家别墅。 林悦却是站立原地,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林小子,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就是龙主本尊吧?” 剑傲世忽然开口问道。 林悦此时,却是直接想都不想的回答道:“我刚刚都说了那么清楚了,剑老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师父,你真的是那位传说中的龙主大人?” 蓝灵儿盯着林悦,双眼放光。 “怎么?你觉得我不像吗?” 林悦苦笑一声,颇为无奈。 现在说真话都没人信了。 “我当然相信你说的。” 蓝灵儿摇了摇头,清澈的眼眸中带着一抹坚定道,“而且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的实力能够的确能够与龙主匹配的上。” “我不明白,为什么林悦你既然是龙主本尊,可却又要在李老爷子面前,否认自己的身份呢?” 第1662章 孙芊芊却是满脸不解,抛出了疑问。 “那是因为,如今的龙城形势颇为复杂,我不想李家的人被牵扯在内。” 林悦闻言,下意识望向别墅方向,眼中带着几分凝重道,“不光是李家,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我都不希望你们有谁掺和到这件事里面来。 一旦陷入其中,那就将面临无穷无尽的麻烦。” “那帝家那个龙主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你还有一位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不成?” 剑傲世沉声问道。 “我是林家唯一存下来的血脉,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孪生兄弟。” “不过有一点,你说的没错,那个人的确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而他就是我的替身,作为影子一般的存在。” 林悦的眼神之中,带着几分追忆之色道。 每一代龙主在位时,龙城长老会都会在暗中搜寻一个和龙主长相酷似的人作为备用。 为的,就是在龙主不在时,震慑各方宵小。 而对于备用之人,龙城更是有一个统一的称呼——影子。 影子的存在,除了长老会和四大战神之外,绝无外人知晓。 所以,林悦消失这几年,外界虽然一直传的沸沸扬扬。 可边境的龙城,却依旧是一番繁荣安定的景象。 但是,根据李长空的消息所称,白虎战神霍青居然带着影子,离开了龙城。 这等于是公然违背了长老会和林悦一共订下的规矩。 哪怕霍青作为四大战神之一,也要收到极其残酷的刑法才对。 可是听李长空的意思,霍青带着影子出来,非但没有受到任何责罚,反而有点招摇过市的感觉。 “难道......霍青是想通过影子把隐藏在暗处的那群仇家一网打尽?” “这么做未免也太冒险了,不行,我必须马上去燕京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林悦越想越觉得以霍青的性格,的确有可能会这么做。 想到这,他心中顿时升起一阵不祥之感。 此刻的林悦,恨不得马上动身前往燕京一探究竟。 就在他想着要如何和众人说明情况的时候。 “老大,不好了,凯瑟琳出事了!” 之前为了配合演戏被迫下山的赵其康,这会却是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 他并不是空手而归,怀里还抱着一个身材曼妙,凹凸有致的女人。 这人,赫然就是先前驱车离开的凯瑟琳。 只不过此刻她双眼紧闭,面色呈青紫色,七窍之中不断有黑色血水渗出。 眼看着,就要撒手人寰。 “看她这幅样子,应该是蛊毒发作了。” “师父,我们到底要不要救她?” 蓝灵儿忍不住道。 “她要是死在这,那我们也就说不清楚了。” “况且,身为一名医者,当然不可能见死不救。” 林悦目光微凝,毫不犹豫道,“你去别墅里,把我的箱子拿来。” “可要是救了她,那万一她事后不遵守承诺怎么办?”蓝灵儿有些不情愿道。 “我能救她,自然也能杀她,救人是医者本能。” “她事后若是不认账,那我会有一百种办法让她生不如死!” 林悦一字一顿道。 “嘶!” 看似简单的几句话,却让在场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小子做事还真有一套!” “幸亏我不是你的敌人,否则下场绝对会很是凄惨。” 就连一向对他人生死极为漠然的剑傲世,此时也忍不住侧目。 第1663章 对于剑傲世的话,林悦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随后,他就将所有目光都凝聚到了凯瑟琳身上。 之前还十分嚣张的公主殿下,此刻就像是蔫了一样,俨然是出气多过进气。 那张白皙的鹅蛋脸上,一缕缕黑气如同蛛网一般的纵横交错,显得恐怖异常。 “老大,她还有救吗?” 抱着凯瑟琳的赵其康,感受着怀里女人体温不断降低,皱着眉头询问。 他倒也不是怜香惜玉,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个女的要是死在这,会给林悦带来不小的麻烦。 “不太好说,她体内的蛊毒已经彻底蔓延开来。” “只有仔细检查过后,我才能下定论,你先把她抱回去再说。” 林悦沉声说了一句,随后对着围观的众人道,“你们也都进去吧,这时间不早了,该休息的就继续休息吧。” 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纷纷摇头。 “这么刺激的场面,好不容易碰上一次,谁还有心思睡觉啊!” 孙芊芊更是忍不住开口道,“再说,凯瑟琳这个帝国公主要是真死在这,我们这群人可都要受到牵连。” “放心,有我在,她死不了。” 林悦微微一笑,自信说道,“只不过,要想将她彻底治好,还真得花一番心思。” 这话一落,众人悬着的心顿时安定下来了。 对于林悦的医术,在场众人都是有目共睹。 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在赵其康将凯瑟琳抱进别墅之后,众人也都紧随其后进来了。 而林悦却是慢悠悠的走着,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你有心事?” 从二楼下来的李清月,快步走到林悦身边柔声问道。 “谈不上心事,只不过这凯瑟琳蛊毒发作的时间有些蹊跷。” “照常理来说,她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毒发。” 林悦摇了摇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李清月闻言,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蹙眉说道,“你的意思是怀疑有人在背后搞鬼?” “不确定,不过这件事的确大有蹊跷。” “一切都要等我检查完她的身体之后,再做定论。” 林悦沉声说道。 听到这,李清月忽然面色有些古怪,问道:“检查身体?那要脱衣服吗?” “自然是要的!” 林悦点头说道,“不然的话,我很难知道她体内的的蛊毒到底蔓延到了什么程度。” “不行,我看这检查的事还是交给灵儿吧。” “反正她好歹也是一名蛊师,等到她检查完毕,再交由你来治疗。” 李清月压低声音,有些吃味。 “我现在是救人,没必要那么麻烦吧?”林悦耸了耸肩道。 “当然有必要,她再怎么说也是个女的,而且还是皇室公主。” “要是她醒了之后知道这事,想以身相许怎么办?” 李清月噘嘴,表示自己不是很认同。 “行,我知道了,答应你就是了。” 林悦无奈点了点头。 随后,他快步走进了屋内。 对于李清月所说,他并没有太过在意。 只是既然她都这么要求了,那自己一个大男人,自然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斤斤计较。 李清月见林悦答应下来,顿时展露笑颜道:“这还差不多,我也是替你着想。毕竟这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善茬。” 第1664章 “嗯,我知道了。” 林悦点了点头。 “师父,箱子我拿来了。” 恰在这时,蓝灵儿也从林悦的房里把木箱给拿下了楼。 林悦从蓝灵儿手上接过箱子,随后开口道:“行,你先把凯瑟琳给抱房间里面,替她检查一下身体,看看蛊毒蔓延的程度。” “我?为什么你自己不动手?”蓝灵儿微微错愕。 “灵儿,你师父让你去,自然有他的道理。” “你别多问,按照他说的去做就行了。” 李清月俏脸微红道,有点做贼心虚。 蓝灵儿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眼,随即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嘿嘿,我懂我懂,毕竟男女有别嘛!” “你这鬼灵精既然知道,那还明知故问干什么?” 李清月忍不住笑骂了一声。 林悦此时也是笑着说道:“你赶紧去吧,别耽误了我给她治病。” “行!” 蓝灵儿做了个鬼脸,然后将躺在沙发上的凯瑟琳抱到了一楼的客房内。 林悦则是坐到了沙发上,将木箱给打开了。 随后,将放置在箱子中的布袋取出展开。 十八根大小不一的银针,映入众人眼帘的之中。 “林小子,你用针灸来治疗蛊毒,有几分把握?” 剑傲世微微有些好奇。 “大概三成吧。” “这凯瑟琳体内的蛊毒十分霸道,光以针灸之术来医治,见效甚微。” 林悦一边仔细擦拭着银针,一边面色微凝的说道。 之前他在药神谷外说的那番话,并不是纯粹为了吓唬凯瑟琳等人。 第一次蛊毒爆发时,林悦尚且有九成机会能够治好她。 但是,这第二次爆发的速度极快,而且一旦毒素蔓延到心肺,那就算是林悦,也没多大的把握。 “那万一她出了事,麻烦可就大了。”孙芊芊蹙眉道, 赵其康闻言,却是一脸淡定道:“有老大在这,就算天塌下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话不能这么说,这凯瑟琳毕竟是帝国公主。” “若是帝国皇室真铁了心要追究起来,那确实颇为棘手。” 剑傲世也是微微皱眉。 “师父,这外国妞好像有点撑不住了。” “这蛊毒已经蔓延到了她的心脏附近,你再不动手,那她可就真的要去见上帝了。” 就在几人交谈之际,蓝灵儿就面色煞白的从客房内跑了出来。 “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管那娘们,就让她死在路上得了!” 赵其康面露懊悔道。 “救人如救火,其康你做的没错。” “大家也不需要太过担心,只要毒素没侵入心脏,那她就还有救!” 林悦将银针放入布袋之中,然后拎起布袋,朝客房走去。 “你这手怎么受伤了?” 就在林悦经过蓝灵儿身边的时候,却是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低头,看向了蓝灵儿的右手。 此时,众人在他的提醒下才发现,蓝灵儿的右手手指竟是不断有鲜血渗出...... 第1665章 面对林悦的提问,蓝灵儿却是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没事,我刚刚想用紫貂蛊替她压制蛊毒。” “却没想到她体内的蛊虫比之前要凶猛许多,我一时没有防备才......” 蓝灵儿摇头,显然不想对方担心。 “你这丫头怎么不早说!” 林悦脸上露出一抹愠色道。 “就这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蓝灵儿连忙开口。 “小伤?这蛊毒毒性那么强,毒素不及时排出,很容易对身体产生损伤。” 林悦说完,随即伸手握住了蓝灵儿纤细柔软的手掌。 不容她挣扎,就将灵气灌注进了她的手掌之中。 “嗡!” 一道肉眼可见的青色波纹,从林悦的手掌中荡漾而出。 旋即,在众人凝视下,蓝灵儿手指上的伤口就开始快速愈合。 仅仅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只留下了一个淡不可察的印记。 “林悦,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用灵气治伤虽有奇效,可却也不可能像你这样在极短时间内能做到让伤口快速愈合。” 孙芊芊白皙的脸庞上写满了惊讶。 剑傲世虽然没有开口,可眼神之中却也流露出了几分震惊。 用灵气疗伤,这并不是稀奇的事。 可像林悦这样,能够在极短时间内,内外伤都同步治愈的,那可就是举世罕见了。 “这一切都是托了剑老的福。” 林悦松开蓝灵儿的小手,微笑回答。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剑傲世甚为不解道。 “原本我体内的灵气,虽然有着极强的治愈能力,但治愈伤势的速度并不快。” “但是,自从身体内融入那颗火珠之后,灵气的运转速度明显比之前快上了上少。” 林悦说完,转而看向蓝灵儿,“好了,你的伤已经痊愈了,早点回房休息吧。 记住,下次别再瞒着我擅自行动了。” “谢谢师父,我以后会多加注意的。” 蓝灵儿极为乖巧的点了点头道,“不过,既然我的伤都好了,我还是想留下来看看你是如何替她治伤的。” “没错,我们也都很想知道,林悦你会用什么办法去治疗她。” 孙芊芊也在一旁插嘴道。 “你们想看就看吧。” “不过我治疗过程中,必须给我保持安静。我要是分心的话,很容易功亏一篑。” 林悦也没废话,拿着装满银针的布袋就走进了安置凯瑟琳的客房。 其他人,也是一脸紧张的跟了进去。 一步入屋内,林悦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蓝灵儿走之前,已经将凯瑟琳的衣服都扣好了。 但是,自她的脖子往上,甚至是整个脸上都布满了好似蛛网一般的毒素。 如今的凯瑟琳,就好似传说中的毒人一般——让人望而生寒。 “这蛊毒那么厉害的吗?明明才几分钟不到的世间,居然就蔓延到了这个地步?” “如果只是寻常蛊毒,那也用不着我老大出手。” “现在我看这娘们的样子,就算救回来,恐怕也是个废人了。” “你们都别吵了,都给我安静一点!” “别忘了,你们之前是可都答应过林悦,绝不打扰他的。” 李清月见他们说话嘈杂,忍不住低声呵斥。 旋即,众人纷纷闭嘴。 林悦却是充耳不闻,快步走到凯瑟琳身边,先是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脉搏。 随后,便将手中的布袋平铺在床榻上。 第1666章 他轻轻挥动修长的手掌,朝着布袋上一抹。 刹那间,一枚细长银针便已被他捻在手中。 “嗖!” 还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林悦捻动手中银针。 昏暗的房间中,隐约有一道寒芒一闪而逝。 众目睽睽下,那根银针直接没入凯瑟琳的心脏位置,消失不见。 “好快的针!随着老大的修为的提升,他的针法也越发的鬼神莫测起来了。”赵其康赞叹道。 “这一针若是用来杀人,就算是我现在的修为,怕是也躲不开。”孙芊芊暗暗心惊道。 他们在林悦施针的瞬间,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咚!咚!咚......” 随着这第一根银针的落下,凯瑟琳的心脏跳动忽然如同擂鼓一般,发出了惊人的声响。 而且,伴随着时间推移,这心脏跳动的速度越发快速。 就好似,她心脏中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感觉,她身体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 “蛊毒这么邪门的吗?我倒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奇观。” “......” 原本安静的人群中,再次出现议论声。 这次就连李清月自己,也是忍不住好奇起来。 剑傲世更是眼睛微眯,隐藏在袍袖中的手指并指如剑一般。 一旦发生异变,他随时都有出手的可能。 场中,唯有林悦一人的神情从始至终没有波动,十分的淡漠。 他缓缓抬手,心念微动间。 “唰唰唰......” 原本被放在布袋中的银针,顿时都开始颤动起来。 银针闪如电,铮铮似龙吟。 顷刻间,八根银针先后腾空飞起,凌空悬浮在了林悦身侧。 “玄阳九针,破!” 林悦低喝一声,体内灵气牵引着九根银针,刺入凯瑟琳身体的各处大穴。 没错! 就是九根!! 最开始的一针并没有真正消失,而是被林悦刺入了凯瑟琳的心脏处。 以他如今的修为,精神力凝聚之下,自然能够清晰感知到凯瑟琳体内蛊虫的位置。 只是,这条蛊虫比他想象中的更为凶狠狡诈。 是以,林悦不得不施展出玄阳九针的秘法,消灭蛊虫。 “啵!” 承载着林悦灵气的玄阳九针,落下的瞬间。 凯瑟琳的心脏部位,竟是忽然多出了一个狰狞的伤口。 一条形似蜈蚣一般,长着足足七十二条腿的黑色生物猛地从伤口处窜出,扑向林悦的面门。 “老大小心!” 距离林悦最近的赵其康,焦急的喊了一声。 “畜生,看剑!” 一旁的剑傲世,却是直接以指为剑,凌空一挥。 “咻!” 一道凌厉剑光破空袭来,带着无匹的剑意劈向那形似蜈蚣的怪物。 “砰!” 可让剑傲世没想到的是,正当剑光即将劈落的瞬间,一直未曾出手的林悦,却是伸手化解了他的剑气。 随后,手掌翻飞之间,轻描淡写般的将那只有七十二条腿的怪物给捏在了手里...... 第1667章 “林小子,你这是做什么?” 剑傲世皱着眉头道,“你为什么要阻拦我斩杀这怪物?” 林悦的此举,实在有些反常。 “剑老,这并不是怪物,而是蛊虫中极为罕见的地煞天蜈虫。” “就这么杀了它,无疑是暴殄天物。” 林悦一只手捏住怪物,另一只手却是按在了凯瑟琳的心脏处。 他催动灵气,为她愈合伤口。 剑傲世闻言,冷哼道:“就算这什么劳什子天蜈虫再珍贵,那也是害人的畜生,不如早点灭杀了。” “杀它解决不了问题,唯有找到源头才是关键。” “你们在这守着别碰她,我出去一趟。” 林悦说完,就直接握着地煞天蜈虫走出了房间。 “林小子,这到底怎么回事?” “老大他......为什么突然走了?” “难道,这女的中毒太深,就连林悦都无能为力了?” “......” 在林悦走出房间的刹那,在场众人纷纷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李清月也是连忙追了上去,连声问道:“林悦,这凯瑟琳是不是没救了?” “谁跟你说她没救的?”林悦停下脚步反问道。 “呃......那你突然离开是......” 李清月下意识道。 “这件事解释起来太麻烦,我只能告诉你,我出门是去解决麻烦的。” “只要解决了这个麻烦,凯瑟琳的问题自然就会迎刃而解。” 林悦眉头紧锁,看向了屋外。 “好,你去吧,注意安全。” 虽然有着一肚子的疑问,但是李清月还是选择无条件的相信林悦。 “嗯,你放心,天亮之前我一定回来。” 林悦留下一句,随后径直从大厅走了出去。 很快,他的身影就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此时,距离李家别墅数公里外的盘山公路上。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金发碧眼的高个男子嘴里叼着一根香烟正靠在栏杆上吞云吐雾。 而在他身边则是站着,一个全身隐藏在黑色斗篷之下的神秘人。 如果凯瑟琳在场,很快就会认出,这人正是之前从林悦手下逃脱的几个保镖之一。 “假面,这次的任务完成的不错。” “能从曾经的第一金牌杀手龙手上逃脱,证明你的伪装术果然到了如火纯情的地步。” 那个全身笼罩在斗篷的神秘人,忽然开口道。 被称为假面的那个金发男子,随口吐出了一个烟圈。 “狗屁的金牌杀手,在我看来这姓林的不过是一个空有蛮力的武夫罢了。” “他再怎么厉害,还不是被我们玩弄在股掌之间?”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李家别墅的方向,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随后,假面扔掉了手中的香烟,狠狠用脚踩灭问道:“巫师,这任务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别急......你别忘了,组织交给我们的任务除了杀死凯瑟琳之外,还得保证让林悦背下这个黑锅。” “现在凯瑟琳的生死尚且没有确定,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 被称为巫师的斗篷男,抬头看向李家别墅的方向。 忽然,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呼吸在刹那间变得急促起来。 随后,他猛地拽住了假面,开始发足狂奔起来。 “巫师,你发什么疯?”假面咆哮一声。 第1668章 毫无防备下,被人拽着衣领像个神经病一样狂奔。 换了谁,都不可能有好脸色。 “我感应到了蛊虫的气息,而且离我越来越近。” 巫师一边跑着,一边开口解释。 假面皱眉道:“那又代表什么?” “蠢货,这还用说吗?” “凯瑟琳现在跟死人差不多,这蛊虫绝不可能自己移动。” “很大可能,林悦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踪迹!” 巫师嘶吼了一声,越发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假面下意识呼吸一滞,随后强撑道笑道:“不可能吧?我们离李家别墅那么远,除非他真是神仙,不然怎么可能发现......” “嗖!” 假面喉咙间的那个我字还没说出口,耳边就忽然响起一道凄厉的破空声。 随后,在斗篷人惊诧的目光中,一道刺目寒芒,如黑夜中的流星一般刺入了假面的后脑。 “砰!” 这个伪装大师,几乎没有半点挣扎,就直接变成了一具冰冷尸体。 “夺命银针!” “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你的身手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恐怖!” 斗篷人猛地停下脚步,转身朝着身后望去。 只见,一片黑暗中一道欣长身影缓缓走出。 来人,赫然就是林悦! “你认识我?” 从黑暗中走出的林悦,看向全身包裹在斗篷之中的巫师,眉头微皱。 “当然!” 眼看队友被杀,巫师却是根本没有去理会半点。 这倒并不是因为他冷血才无动于衷,而是此刻林悦已经牢牢锁定住了他。 巫师心里十分清楚。 但凡一个不小心,他都有可能步了假面的后尘。 他下意识后退了几步,和林悦拉开了足够的距离,这才继续说道:“岂止是认识?曾几何时你还是我的偶像。 可惜,到后来我才发现自己的偶像,居然会是隐藏在组织的叛徒!” 巫师的双目之中带着仇恨的目光。 若不是忌惮林悦的能力,他怕是在林悦刚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出手了。 “原来你也是七星社的成员!” “看来,当初我真不应该心软,如果当初把你们直接灭杀了,就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了!” 林悦轻叹一声。 “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的心软?” “如果不是你出卖组织,我们这几年怎么会像过街老鼠一般,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我真恨不得将你扒皮抽筋,以泄心头之恨!” 巫师咬着牙,双眸中满是愤怒的仇恨。 “出卖?我想你误会了。” “从始至终,我的目的都是为了就是为了除掉七星社。” “至于你们这群人......我给过你们机会。” “但凡你们放下杀手身份去过普通人生活,我就不信会差到哪去。” 林悦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无尽的冷漠,“可你们一个个都只想着复仇,真是愚蠢到无可救药了!” “够了!你也别在这装什么圣人了!” “这笔账,总归是要清算的。” 巫师怒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第1669章 “愿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报仇尽管来找我好了。” “可是,为什么还要牵扯到那个凯瑟琳的头上?” “而且,你们还是用下蛊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 林悦皱眉问道。 他看似和巫师在闲聊,其实一直在追寻事情的真相。 有些事情如果不查清楚,林悦很容易陷入被动局面。 这世上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他也不想老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你想套我话?我是根本不可能告诉你的!” “想要知道答案,就自己去找吧!” 巫师冷哼一声。 不等林悦开口,他双足猛的发力,整个人好似猎豹一般窜出。 “吱......” 几乎同时,被林悦用灵气封印住的地煞天蜈虫,豁然冲破封印,亮出獠牙咬向林悦的手掌。 先前巫师之所以和林悦说那么多,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等到地煞天蜈虫破封的瞬间,他对林悦展开双重绞杀。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句话是一点不错。” “可惜你的蛊术还不到家,并没有将它炼成天罡金蜈!” 面对双重危机,林悦却是一脸风轻云淡。 他手指微屈,弹抖之间,发出好似弓弦被拉开的颤声。 缠绕在指尖的灵气好似离弦之箭一般,破空而至。 “啪嗒!” 顷刻之间,那只蕴含了剧毒的蛊虫就被碾杀。 “砰!” 气机牵引之下,巫师也不由吐出一口鲜血,跃至半空的身体,骤然一僵。 “嗖!” 林悦骤然挥手。 下一秒,一道寒芒划破夜空,直刺巫师咽喉。 但是,却没有出现意料之中的血溅当场的场景。 他的银针虽然顺利刺中了巫师的咽喉,却并没有能杀死他。 林悦的飞针向来讲求一击必杀,这次却是落了个空! 巫师的进攻却并没有停止,举起双拳猛然下砸。 看似瘦长的身躯之中,却好似是蕴藏了一尊大力金刚一般。 一拳之下,爆发出无比惊人的力道。 “嗡!” 空气中,竟然荡起一层波纹涟漪。 仓促间,林悦举臂格挡。 但是,他却依旧被这一拳震退了三步。 “你还真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比起那三个老家伙,你倒是强上不少。” 虽然只是三步距离,但是林悦心中却也是有些小小的吃惊。 毕竟,就算是武道宗师也未必有那么狠的力道。 而且这巫师能以肉身力量扛住自己的飞针,显然是将自己的肉身炼化到了十分恐怖的地步。 “讲实话,你的飞针的确厉害。” “但是,我既然敢对你出手,又怎么可能没有防备?” 巫师一拳震退林悦之后,却被并没有乘胜追击。 而是低下身子,将地煞天蜈虫的尸体捡了起来。 然后,在林悦惊讶的目光中,他竟是将充满剧毒的虫尸吞了下去! 凄然的月光之下,配合着如此恐怖的一幕。 就连林悦,心里也是微微有些惊悚。 “啊!” 第1670章 几乎在吞下的瞬间,恐怖毒素就瞬间蔓延到了全身。 在剧烈的疼痛之下,巫师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哀嚎,脸部扭曲狰狞。 “你......” 林悦刚想开口,却忽然目光一凝。 刚刚,那一刹那他清晰的感知到巫师的气息产生了强烈的波动。 他体内的气息如同坐火箭一般,从宗师一跃至半步神武。 当然,这只是气息上的变化——至于实际战力到底飙升了多少,这要交了手才知道。 不过对于巫师这种以剧毒淬炼自身,提升修为的诡异方式,的确算是另辟蹊径 至少,林悦先前也从未见过。 “龙,你知道吗?为了这一战我足足等了十年!” “这十年里,我每一天都在等待能够亲手灭杀你的这一刻。” “今天,我终于要实现这个伟大目标了。” 在经历了剧毒的摧残之后,巫师的声音也变得沙哑凄厉起来。 就如同从地狱中爬出来索命的厉鬼一般,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压。 下一刻,他扔掉了斗篷,露出了真容。 巫师的长相十分大众化,甚至可以说是毫不起眼。 但就是这样的人,却是最适合作为杀手潜伏在人群之中! 让林悦惊讶的并不是他的长相,而是巫师的头上竟是没有半根头发,反而多出了几个戒疤。 “我还真没有想到,你这个七星社的杀手,居然会是一个和尚?” 林悦忍不住摇了摇头苦笑。 “这一切,还不是拜你所赐?” 巫师眼中蕴含无尽狠辣道,“若不是你公布名单,我又怎么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不过也多亏了你,我才练成了佛门的金刚体魄。 今天,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个清楚!” 当初为了躲避追杀,巫师辗转来到内陆。 他隐藏在寺庙中,以和尚身份作为遮掩,经过了多年苦修,终于练成了佛门金刚体魄。 大成之后他这才敢出山,对林悦进行复仇。 “如果你现在放弃报仇,我可以放你一马。” “但是,如果你决定要鱼死网破,那我只能杀了你。” “毕竟,我不会放任一个隐患在自己的身边。” 林悦目光平静无比。 “一天是杀手,一辈子就是杀手,我不像你有回头的机会。” “现在我已经回不了头了。要么死,要么拉你一起死!” 巫师的言语之中,却是带上了一份绝然! 虽然,林悦对他的修炼方式感到震惊。 但是,他又何尝不是震惊于林悦体魄和修为的恐怖? 按照自己的设想,之前全力一击就算杀不死林悦,也能重伤他。 却没想到,仅仅只是让他退后了几步。 为了能够彻底杀死林悦,他也是将性命都豁出去了。 以蛊虫体内的剧毒,激发自己全身的潜能。 这一战,是巫师赌上性命的一战——他已没有了回头的可能。 “既然如此,那我就全力出手,免得你死不瞑目。” 对于抱着死志和自己一战的巫师,林悦并没有任何的轻视。 “无需多言,你我以输赢定生死!” 巫师嘶吼一声,如彗星袭月一般,对林悦发起野蛮冲撞。 霎时,地动山摇。 他这一动,就如佛门怒目金刚降世,想要扫平人间。 “轰!” 林悦目光一凝,左手握拳轰出。 他竟是丝毫不加避讳,选择硬撼金刚体魄锋芒! 第1671章 武道源流虽然博杂,但是殊途同归之下,却也只有两大流派。 一是炼体,二是炼气。 炼体巅峰便是以肉身横推一切,哪怕是现代热兵器都无法伤其分毫。 这一境界,在儒、释、道三家之中各有称呼。 儒家名为肉身成圣,佛门则是称之为金刚体魄,道门取名无漏真仙。 名称虽然各异,但却都指向同一境界! 巫师的金刚体魄,虽然只是初窥门境,但是以剧毒炼体加持之后却也是相差仿佛。 他自信,就算是击杀了三大宗师的林悦在他拼死爆发之下,也破不开他的金刚体魄。 事实,也很好证明了这一点。 林悦足以打爆巨石的一拳打在巫师的身上,却好似隔靴搔痒一般,根本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呵呵,金牌杀手就这点实力吗?” 巫师声音沙哑的嘲讽一声。 他身如撼天之柱轰然撞了过来。 此时的他抛弃了所有的杀人技巧,纯粹是以惊人的体魄碾压。 佛门金刚镇压一切鬼神,能以金刚命名,足可见这体魄之强悍。 “轰!” 一撞之威,宛若上古水神头撞不周山一般。 不过,当一切停歇,却并未出现如同天崩般的场景。 “你的力量是够了,可惜也是徒有蛮力而已。” 林悦的身躯如同泰山一般巍然不动,身上散发出渊渟岳峙一般深不可测的气息。 在巫师震惊的目光中,他的手掌好似跨越了时间长河,带着分割阴阳的恐怖气息,轰然落下。 巫师又惊又惧想要后退躲避,身体却怎么都动弹不了。 他低头望去,却见自己的双脚不知何时竟是生出了一层厚厚的冰晶。 “你真以为我刚刚那一拳是徒有其表吗?” “不管你有再多的理由,终究只是一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可怜人。” 林悦的声音仿佛从九幽传来。 “你住嘴!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巫师怒喝一声,举其右臂抗衡。 “砰!” 林悦手掌落下的瞬间,巫师的手臂被林悦手掌上蕴含的锋锐灵气硬生生斩断。 不等巫师反应过来,林悦的右手就已牢牢的按在了他那亮得反光的脑袋上。 “好了,现在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 “如果你还是坚持不说,那我立刻送你上路。” 林悦面无表情道。 “你......你想知道什么?” 强忍着断臂的剧痛,巫师咬牙问道。 他敢肯定,自己若是再敢说一个不字,下一刻他的脑袋就会如同熟透的西瓜一般被林悦捏爆。 “我就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谁在幕后主使?”林悦直截了当的问道。 “这次针对凯瑟琳的计划,是由帝国的约翰王子一手策划。” 巫师迟疑了片刻咬牙道,“至于针对你的杀局......则是由屠龙会内部谋划。” “屠龙会?这是什么组织?” 林悦好奇问道。 “屠龙会是由当年七星社的幸存成员和那些死者遗孀组成。” “它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屠杀你这个代号为龙的第一杀手。” 巫师如实回答道。 “我当初是为了那些无辜者才决定捣毁七星社,却没想到居然演变成了这样的结果。” 林悦苦笑一声,“屠龙者,最终却成了恶龙!” “仇恨是会无休止延续下去的。” “所以哪怕是我死了,也会有无数像我这样的人前赴后继找你复仇,你是躲不掉的。” 第1672章 巫师森森冷笑道。 “我从来都没想过逃避,但是坐以待毙不是我的习惯。” “与其如此,倒不如直接将屠龙会连根拔起!” “告诉我屠龙会的具体成员和巢穴地址,我可以延长你三年的寿命。” 林悦觉得与其被动挨打,倒不如主动出击。 “你别白费心机了,死亡对于我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可怕的。” “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想看看当你知道自己这个屠龙者变成恶龙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巫师拒绝冷笑起来。 林悦瞥了他一眼,笑问道:“那你现在看到了,又有什么感想?” “没有,我只是觉得或许大家都错了。” “但是,我一个将死之人也无法改变这一切。” “所以,这个烂摊子还是要你来收拾。” 巫师的生死虽然掌握在林悦的手中,但是已经心存死志。 就算林悦不杀他,他也会因为剧毒产生而走向死亡。 “杀了我,我也算是解脱了!” “这些年在佛门耳濡目染下,其实我已经放弃了当年仇恨。” 巫师的脸上露出释然的微笑道,“只不过,杀你已经成为我的执念。” “你走吧,在你生命尽头的最后几个小时,我希望你能够真正的放下这个执念。” 林悦沉默了片刻,将手从巫师头顶移开。 “你不杀我,难道就不怕我把你的信息报告给屠龙会?”巫师愕然道。 林悦的这个举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如果你非要怎么做,那我也无所谓。” “反正,最后我还是会去亲自踏平这个组织。” 林悦面色从容,负手而立。 “哈哈,没想到我生命的最后时刻,却被你狠狠上了一课。” “不愧是我的偶像,你这个曾经的组织的金牌杀手,格局果然很大!” 巫师惨笑一声道,“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屠龙会的群人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其中不乏有像我这样炼体巅峰的高手,甚至还有不少奇能异士。 而且,经过这十年的经营,屠龙会早已渗透到港城的诸多帮派之中。 你能耐再大,难道还真能把整个港城的帮派全部踏平不成?” 林悦站立着没有说话,身姿挺拔好似一尊丰碑。 “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在我死后,你若是去港城,麻烦你把这串佛珠交给禅宗至善大师。” 巫师伸出左手,从脖颈上取下一串暗紫色的佛珠递给林悦。 林悦拿到这串佛珠,忽地感觉到灵台清明。 “你放心好了,至善大师他并不认识我。我只是受人之托,将这佛珠送给他。” “若是他问起来,你就说是黄龙寺南空禅师托你交给他的。” 似乎是怕林悦心有忌惮,巫师旋即解释起来。 “好!” 林悦点了点头,算是做出了允诺。 “龙,谢谢你!” “这次我虽然没有复仇成功,却终于从仇恨中解脱了。” 巫师说话间,嘴角竟是流出了黑紫色的血液。 但是,他却是面带微笑。 这是解脱的笑容! 他吞下的那只蛊虫体内的隐藏剧毒已然开始爆发,最多半个小时,他就会死在这剧毒之下。 “临死之前,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待的吗?” “我可以一并帮你完成。” 林悦目光复杂的开口。 第1673章 对于巫师,他并没有任何的怜悯! 但是,林悦却也是从此人身上感受到了仇恨的可怕。 这也坚定了他剿灭屠龙会的决心! 他可不想因为狗血的复仇戏码,陷入无休止的麻烦之中。 “没有了,我这人早已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巫师摇了摇头,坦然面对。 “在死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林悦问道,“这样我也好方便帮你立碑。” “人生何处不为家?我自己的名字早已淡忘。” “如果你非要问的话,我在佛门的法号名为无恨。” 巫师怅然说道。 “无恨?看来收留你那位佛门高僧有几分道行,早已看破一切。” 林悦嘀咕了一句。 “是啊,若是我能早点听南空禅师之言,或许就没有今日之祸。” “不过,一切都晚了......” 巫师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咳咳咳......临死前我再额外跟你说一句,千万小心身边人。” “哦?为什么这么说?” 林悦下意识问道。 “据我所知,屠龙会能得到你的消息......并非偶然。” 巫师张开口,大呼吸气。 “你的意思是有人出卖我?” 林悦眼神一凛,心中猛然想到什么可能。 巫师似是支撑不住,颓然的坐倒在地。 他抬头看向林悦,用尽最后几分气力道:“我并不肯定那人是谁,但是我确定他应该是你亲近之人,而且和屠龙会早有勾结。 可惜我要死了,看不到你大杀四方的那天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林悦迟疑问道,“你不也是屠龙会的一员吗?” “你就当是我临死之前想做一次善事吧!” “该说的我都说了,至于你能不能剿灭屠龙会......就要看你自己了。” 巫师的声音越来越小。 艰难说完之后,他一头栽倒在了地上,瞳孔正在不断扩散。 随着气息飞快的流逝,死亡也离他越来越近。 “屠龙会?有意思,看来我有必要抽空去一趟港城了。” 话音落下,他没有再看巫师一眼,径直朝李家别墅走去。 此刻,巫师已走到生命尽头。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下意识的抬头朝远处望去。 只见林悦那巍然的身影在晨光中,就如同一尊不可战胜的战神一般! 林悦刚回到别墅内。 “老大,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赵其康就从大厅内迎了出来。 “事情解决了!” 林悦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但是,我怀疑手底下有内鬼存在!” “内鬼?怎么可能?别墅里面这群人并没有理由背叛你啊。” “你是不是被他们给骗了?” 赵其康连忙辩解起来。 “你急什么?我并没有怀疑灵儿她们。” 林悦看他着急的样子,顿时忍不住笑道。 “任谁被人怀疑了,都会是这幅样子。” 赵其康挠了挠头,憨厚一笑。 第1674章 “但是,龙城内部或许真的发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变故。” 林悦的目光再次冷峻了下来。 “龙城?” 赵其康浑身一颤,目光肃然道,“老大,你是说四大战神那群人?” 他虽不是龙城的成员,可也知道这四大战神是林悦的左膀右臂。 真要是他们之中出了叛徒,林悦的处境可就真的有些不妙了啊! “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我也不好下定论。” “不过,现在青龙出现在了燕京,也正好趁这个机会去见他一面。” 林悦眼中闪过一丝冷芒道。 ...... 就在林悦准备北上燕京的当口,闻人牧野、旺西和道格的死讯,却已经通过那些幸存的保镖之口,传到了大洋彼岸。 惊闻噩耗,引得帝国皇室大为震动。 帝国的皇帝陛下彼得三世,更是气得差点吐血。 他愤怒之下,连夜让人在暗网下达了高达一亿英镑的悬赏令。 高额悬赏,引得帝国的那些杀手直接沸腾,恨不得立刻就坐飞机前往华国。 而距离华国最近的东南亚一带,杀手龙的再现,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毕竟,当初龙的名声显赫——他的名字至今还在各国安全局的头号黑名单中。 随着七星社组织的覆灭,龙这个金牌杀手都几乎被人所淡忘。 如今闻人牧龙等人的死亡,却是再次让他们陷入了恐慌之中。 华国,港城! 一座外观老旧的金融大厦中,众多屠龙会的高层齐聚于此。 和大英帝国不同的是,他们之所以知道龙的复出,完全是因为巫师在死亡之前,用手机发了一个简讯: “计划失败,龙未死,建议组织全体蛰伏!” 这条手机简讯并不是很长,只有短短的几个字。 偏偏因为这几个字,却是让屠龙会的成员都产生了巨大的恐惧。 高层更是不惜冒着巨大暴露风险,在这里展开了紧急会议。 “诸位,如今龙的踪迹已现,而且已经确定了他和那个林神医就是同一人。” “我们屠龙会找到了目标,也应该有所行动了。” 会议室内,一位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老者开口,声音之中带着几分杀意。 “聂老说的没错,我们屠龙会成立了九年。” “九年时间,早已渗透到了港城的各行各业中。” “既然恶龙出现,我们也是时候亮出屠龙剑了!” “龙这个恶徒,害的我如街头老鼠一般在地下躲藏了这么多年。” “这一次,我说都要亲自出手,将他碎尸万段!” “蛰伏九年,大家等的不就是今天吗?” “依我看,应该立刻下达召集令,让组织成员开始全面展开屠龙计划!” “......” 聂老只说了一句话,却是瞬间点燃了那群人心中复仇的火种。 “不妥!你们想想巫师在有帝国三大高手做背书的情况下,依旧没能完成任务。” “甚至于连他带去的人,都死的只剩下几个喽啰。” “这证明一点,那就是现在的龙比十年前更强了!” “的确,以我们屠龙会现在的实力,要杀一个人不是什么难事。” “可龙却不是一般人,要杀他必须要经过精密谋划,绝不可单凭一时冲动就上去送人头!” 屠龙会包含了老中青三代,其中年纪大的大多数都是和林悦有着深仇大恨。 而年轻一辈,大多都是在幼年时因为父辈被公开身份后,被仇家杀死。 怀着为父辈报仇的念头,他们这才加入其中。 他们之所以如此谨慎,并不是不想报仇,而是由于幼年的阴影对林悦产生了莫名恐惧。 而这种源于内心的恐惧,促使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第1675章 “老子等了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年的煎熬,就是等这一个机会。”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还让我忍,难道要我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吗?” “可是,现在行动只会徒增伤亡。在没有制定出百分百完美的计划之前,任何形势的试探,都只会让组织成员白白送命!” “......” 围绕着这个话题,大家产生了分歧。 老一辈的激进派和青年的保守派,顿时吵得不可成交! 就在双方吵得,几乎都要动手的关头。 “你们统统给我闭嘴!” “这大清早把我喊来,就是想让我听你们吵架的吗?” 坐在主位的俊朗少年忽然开口了。 他翘着二郎腿,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在身后,有一位身材和颜值都极为不俗的旗袍少女,正为他按摩。 这个看上去懒洋洋的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一双桃花眼中带着几分慵懒,说话也是一副很是随意的腔调。 但是,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原本无比嘈杂的会议现场骤然变得安静下来。 之前还吵得面红耳赤的那群人,也都一个个静若寒蝉一般。 明明这个少年并没有释放出任何恐怖的气息,但是所有人在他的凝视下,却都再也不敢胡乱出声。 “太子,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要不是因为龙这个叛徒曝光了组织成员的名单,我早就移民到国外颐养天年了!” 在漫长的寂静过后,聂老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 “这些大家都知道的废话,你就不用再说了。” “我现在是问你,到底有没有想到这件事的解决方案?” 太子眯着眼睛问道。 “办法并不是没有。” 聂老闻言,略带犹豫道,“但是我觉得他们两边说的都挺有道理,所以我觉得这事最后还得你来拿主意。” 人老成精,越活越精! 聂老以五十多岁高龄还能坐镇屠龙会第二把交椅,自然是深谙平衡之道。 主打的就是一个两边都不得罪! 可惜,他这个看似毫无错漏的回答,却是让原本坐在老板椅上的太子轻轻皱了皱眉。 “你这个回答,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随后,他朝身后那个长相古典的旗袍少女,挥了挥手道,“桃花,你来给大家露一手助助兴。” “唰!”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注视下。 那名叫桃花的旗袍少女当众撩起了开叉的旗袍,雪白修长的大腿立刻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咕嘟......” 霎时,会议室中多出了不少吞咽口水的声音。 倒不是他们定力差,实在是桃花的白皙的大长腿太具有杀伤力。 “唰!” 可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那个旗袍少女却是拔出了隐藏在腿弯处的匕首,对准了聂老刺了过去。 由于事发突然,在场那群人几乎都没来得及出手。 眼见那把寒芒迫人的匕首,就要刺穿聂老的天灵盖,一只干瘦手掌直接抓住了匕首。 原来,聂老自己在最后关头反应了过来。 以手挡刃,这才勉强保住性命。 不过,此刻他的手掌却也因为紧握匕首,不断有鲜血溢出。 顷刻间,就将他所在的办公桌染上了一抹刺眼猩红。 不过此时的聂老,却顾不上那么许多。 他额头青筋暴起,整个身体也是如满弓一般绷直。 显然,在和少女桃花的角力中,这个曾经的七星社头号高手,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 “砰!” 第1676章 最终,由于年事已高再加上失血过多聂老还是没能抵挡得住。 桃花手中的匕首不断下压,离他的喉咙越来越近。 以这把匕首的锋利程度来看,绝对能轻易割破聂老的喉咙。 “太子,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和稀泥!” “以后您说什么做我就怎么做,绝不敢有二心!” 在生命走向倒计时的关头,聂老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扯着嗓子喊出了这句话。 “好了,桃花今天的表演就到这吧!” “你要再玩下去,这姓聂的老家伙可就真的要被你杀死了!” 太子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桃花则是在瞬间收起匕首,然后返回了他的身边。 太子低头,目光冷冽的看着不远处的聂老嘴角勾起一抹邪笑道:“聂仁龙,想活命的话,就立刻爬到我身边来!” “咳咳......” 死里逃生的聂老咳嗽了几声,然后竟真的当着众人的面趴下。 他就好似一条哈巴狗一般朝太子爬了过去,然后跪摇尾乞怜道:“太子爷,有事您只管吩咐!” 这位曾经在杀手界赫赫有名的顶级杀手,竟是直接被吓破了胆,丢掉了自己所有的尊严! “太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杀鸡儆猴的话,我想你是选错对象了!” 一位七星社的老成员开口质问道。 “贤叔,你误会了。我之所以让桃花出手,只是为了告诉你们,像她这样的顶尖杀手,我手底下还有十几二十个!” 太子嘿然笑道,“如果我想要杀死你们在座的各位,最多也就半个小时的时间。 而龙的实力,绝对要高于我手下的那些杀手。 所以,如果真激怒了他,屠龙会的负面不过是顷刻之间!” 话音落下的瞬间,全场鸦雀无声。 他们虽然是屠龙会的高层,可论身手却没几个能有聂仁龙强。 但是,太子的私人实力居然恐怖如斯! 贤叔鼓足勇气开口问道:“那按照你的意思,我们屠龙会是应该蛰伏起来?” “以今时今日屠龙会的规模,别说是一个杀手龙,就算是十个也不足为惧。” “但是,必须提防他进行斩首行动。” 太子目光倨傲道,“传我命令下去,从今天开始,屠龙会高层干部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私自聚集。 所有人都给我老老实实待着,等待我的传召。 谁要敢私自行动,我直接把他剁碎了喂鲨鱼!” “这么说来,太子已经想好对付他的办法了?” 贤叔一脸惊喜道。 “对付他,何须我们亲自出手?” “现在,大英帝国的那位皇帝陛下,恐怕比我们更想拧断龙的脖子!” 太子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那你的意思是......” 贤叔没有将猜测说出来,而是预留了空间。 “下午,我会亲自去一趟大英帝国。” “我相信,那位皇帝陛下应该会很乐意和我们合作。” 太子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可是,华国高层毕竟不是吃素的。” “我们要是进内陆抓人,恐怕没那么容易!” 聂仁龙忽然开口道。 “砰!” 回答他的,是太子势大力沉的一脚。 毫无防备下,聂仁龙直接被踹到了墙角! 第1677章 “蠢货!谁说让你们去找内陆抓人了?” “我已经通过私人的渠道,给他发了邀请函,最多三天他就会坐船来到港城。” “到时候他是生是死,都由我说了算!” 太子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 然后,他双手按在办公桌上,俯身问道:“我话讲完了,谁赞成谁反对?” “我赞成!” “我也赞成!” “有太子您出马,这件事十拿九稳!” “......” 整个会议室的人,几乎异口同声。 毕竟,谁也不想成为第二个聂仁龙。 在得到统一回复后,太子在桃花的陪同下离开了会议室。 电梯内,他掏出一张崭新的照片。 这张照片上,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轮廓。 巫师临死前的除了那条短信之外,还附带了这一张只能看到背影的照片。 照片上这个背影萧瑟的男子,就是传说中的金牌杀手——龙!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像样的对手,你可别让我失望。” “希望我从大英帝国回来之后,能和你开始真正的正面交锋!” 太子看着照片,脸上露出如同恶魔一般的邪恶笑容。 “砰!” 话音落下,他的手掌心中凭空生出火焰。 在火焰的燃烧下,照片被迅速点燃。 当太子和桃花走出电梯,电梯内只剩下一滩黑色灰烬。 ...... 远在江淮的林悦,浑然不知道自己引起了全世界黑暗势力的高度关注。 不过,就算知道这些,他也没空理会。 因为,此时的他,正被一封来自帝都的信给搞得焦头烂额。 “林小子,你已经在这走了将近十分钟了。” “能不能消停一会儿?我这脑袋看的有点晕。” 剑傲世看着来回踱步的林悦,忍不住开口吐槽。 “剑老,你确定这封信是从燕京帝家传来的?” “有没有可能,是有人作假传消息?” “要不......你再拿去看看仔细?” 林悦停下脚步,将拿在手里的信递还给了剑傲世。 剑傲世并没有从林悦手里接过那封信,而是抬头看着他。 “这封信是帝无名亲手写的,他的笔迹绝不会认错。” “至于信上面所说,龙城之主将与帝家联姻想来也确有其事!” 剑傲世笃定说道。 “联姻?联他奶奶个腿!” “老子就是龙城之主,我可从来没答应要和帝家联姻!” 林悦想到这,就十分恼火。 “怎么?你生气是不想和帝家联姻,还是觉得自己手下乱做主张?” 剑傲世闻言,瞬间调侃了起来。 “我信任霍青,他这么做必然是有他的理由!” “但是我不能接受的是,联姻可以,为什么非要以我的名义?” “这小子自己就是个光棍,自己把帝家那女的娶回去做媳妇不就行了!” 林悦忍不住吐槽了起来。 听到这个回答,剑傲世顿时愣了。 他打量了一番林悦,然后好奇的问道:“他这样做,已经有了越权的嫌疑,你居然一点都不着急?” “有什么好着急的?” “你或许不知道,在我离开龙城之前,其实我有跟霍青说过。若我两年之内没回去,他可取我而代之。” “但是,现在看来他并没有那么做,反道是其他人有些按耐不住了。” 第1678章 林悦笑了笑,再次将那封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然后,他继续说道:“我并不排斥霍青用影子的身份去做一些事。 不过,这次联姻的事情确实有点过了,我必须让他把这婚退了!” “退婚?你小子没发烧吧?怎么净说胡话?” “你知道帝家是什么背景呢?那可是燕京第一世家啊!” “多少人想攀亲戚,这都攀不到呢!” 剑傲世瞪大了眼睛道。 林悦一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道:“那又如何?我不愿意的事,这世上没人能强迫得了我!” 短短一句话,却是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 “你可以不怕帝家,但是你要真退婚,就等于是狠狠打了帝家的脸。” “到时候,帝家下不来台,只怕帝无名这个老家伙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剑傲世苦口婆心提醒道。 “帝无名?那位帝家老祖吗?” 林悦忽然感到有些好奇,“他的实力,比起你来如何?” “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但是帝无名的确是比我强,而且强了不止一个等次!” 剑傲世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就算是踏入神武境的我与他交手的话,百招之内必败!” “同样是太上长老,你们实力差距为什么如此悬殊?” “你总不会是故意夸大他的修为,想要让我打消退婚的念头吧?” 林悦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剑傲世的实力,那已经是举世之内极强的存在了。 那帝无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恐怖怪物? “林小子,你也曾经踏入过神武境,应该也知道,神武五重境,一重境界一重天的说法。” “我如今虽然晋升神武,可却只是堪堪达到入微。” “这个帝无名,晋升神武境却有数十年之久,早已是生玄巅峰的存在,甚至距离入道也就一步之遥了。” “这样的人物,可不是现在你能招惹的!” 剑傲世的话语中,充满了警告。 他明白,以林悦的性格必然不会安然接受联姻的安排。 可是,如果他现在上燕京退婚,只会是自取其辱。 “剑老,你说的没错,以我现在的状态去帝家,的确不明智。” “一年......最多一年时间!” 林悦目光倏然,且坚定道,“一年之后,我必晋升神武境! 到时候,我一定亲自登门退婚!” 他虽然现在恢复了自身根基,并且融合了九成的造化丹又有冰火双属性灵气加持。 可是,他一天不晋升神武境界,就无法做到真正的横扫一切敌! 所以,林悦给自己定下一年之期! 一年内晋升神武境,那到时候他就有了和帝家博弈的资本。 “抛开帝无名不说,帝家内部的那群族老也个个不是省油的灯。” “更别说帝家这些年还栽培出了一个军中武神,好像叫帝踏天的!” “他的天赋和才情并不在你之下,甚至威名赫赫,举世皆知。” “你要和帝家扳手腕,实在太难了啊!” 剑傲世忍不住叹息一声。 哪怕他对林悦很是欣赏,却也并不觉得他能够抗衡帝家这样的庞然大物。 无疑等于以卵击石! “你说帝踏天?” 林悦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却是一脸的古怪。 “怎么了?你认识他?”剑傲世问道。 “我和这个家伙之前在秘境中有过交手。” 林悦淡淡说道。 “那结果如何?” 剑傲世满脸期待问道。 “我胜了......虽然是险胜!” 林悦微微一笑。 第1679章 “你小子怎么不早说?” “居然连帝家以一族之力培养出的神武境军神,都败在你手里了!” “要是你真能在一年之内晋升神武境,的确有资格和帝无名一较高下。” 剑傲世的眼中带着一抹兴奋。 他和帝无名虽然同为剑阁的太上长老,但最多只能算是同事关系,交情并不是很深。 反倒他在和林悦经历了那么多场战斗之后,早就将这个后辈当成了忘年交一般的存在。 “老大,我回来了!” 就在两个人交谈间,赵其康突然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其康,你回来的正好。” 林悦问道,“我让你查的的事情怎么样了?” 赵其康拿起桌上的茶杯,牛饮了一大杯。 随后,他清了清嗓子道: “老大,幸不辱命。你托我打听的事情,我都打听到了。 前几天,白虎战神和那位龙主的确是抵达了燕京。 不过,在昨天下午就有人见到他们从帝家离开!” 而且,还是由帝家那位军神亲自护送,排场极大。 当时燕京城不少老百姓都亲眼看到了,绝对没有半分虚假。” 林悦闻言,却是忍不住皱眉。 “以霍青以往的性格,绝不会如此张扬,他更不会选择这种大张旗鼓的离开方式。” 林悦猜测道,“这更像是演给别人看的,或许这小子已经猜到我在暗中关注他!” “老大,不管怎么说,联姻的事都已经传遍了燕京的大街小巷。” “影子虽然跟您长得一模一样,可万一要是让帝家的人看出破绽,那可是天大的麻烦!” 赵其康目光闪烁,隐隐有些担忧。 “哦,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是退婚还是......” 林悦笑着询问意见。 “老大,这婚是万万退不得的!” “先不说帝家是燕京第一世家,光是那位无名老祖就已经是超凡存在!” 赵其康极为罕见的打断了林悦说话,而且他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心情十分严肃。 显然,他的想法和剑傲世如出一辙! “退婚的事我们先不谈,关于杀手组织屠龙会,你那边有眉目了吗?” 林悦不想在退婚问题上深究下去,连忙转移话题。 “这......这我倒是真没什么线索。” “毕竟,港城那边无论是龙渊还是九州联盟,都没什么像样的情报渠道。” 随即,赵其康像是做贼一般走到林悦身边低声道,“老大,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龙城那边?以他们的情报网,应该能查出屠龙会的跟脚。” 林悦听完,眉毛一挑,直接一脸踹了过去。 赵其康却好似早有预料一般,身手矫健的躲了过去。 “老大,我又说错啥了?”赵其康一脸委屈的问道。 “我早上跟你说的话,你转眼就忘了?” “龙城内部现在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若是我贸然现身,只怕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反而会打草惊蛇!” 林悦翻了个白眼。 “原来如此,我刚刚倒是忘了还有这茬。不过老大你真准备去港城?” “我们现在去,无异于是羊入虎口啊!” 赵其康变成了苦瓜脸。 “谁是羊谁是虎,还真说不准。” “不过,港城那地方的确是鱼龙混杂,要想将屠龙会连根拔起,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实在不行,我也只能进行斩首计划!不过,到时候要想回来却也是极为麻烦。” 第1680章 林悦目光深邃,似乎也在想想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林悦,你用不着为这件事情发愁了。” “这次港城之行,已经有人替我们安排好了!” 忽然间,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林悦转身看去。 只见凯瑟琳在李清月等人的陪同下,快步走进了别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悦皱眉问道。 之前他用银针配合灵气,将蛊虫从凯瑟琳体内移除,她身上的蛊毒自然也随之消散。 而为了庆祝自己劫后重生,凯瑟琳特意带着李清月、蓝灵儿以及孙芊芊三女逛街庆祝。 恢复了生机的凯瑟琳,挥了挥手里那张布满龙纹的烫金帖子,得意非凡。 “在我把病情痊愈的消息告诉约翰皇兄之后,他就派专人专机送来了港城保利拍卖会的邀请函。” “同时,还有四张希望号游轮的船票。” 凯瑟琳满脸的得意。 “约翰?你那个皇兄倒还真是消息灵通。” “你前脚打电话,他后脚就把东西送来了?” 林悦眯起了眼睛,笑着调侃。 巫师临死之前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林悦,你的意思是这其中有诈?” 李清月毕竟跟他待一块久了,立刻反应过来。 “不可能!约翰皇兄是整个帝国中对我最好的人,就算是父皇也没他心疼我。” 凯瑟琳立刻反驳道。 “你觉得他对你好就行。” “你们兄妹的好意我收下了,明天我们就动身前往港城。” 林悦笑了笑,从凯瑟琳手中接过邀请函。 其余的,并没有多说什么。 巫师在临死之前的确是告诉了他事情的真相,但是林悦却并没有将约翰是幕后黑手的事告知。 因为,他他清楚以这个外国公主的脾气,知道真相必定会直接去质问。 林悦并不想打草惊蛇。 不过对方这行动之快,确实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对了,船票只有四张,除开我的那一张,就只剩三张。” “如果你还想带其他人过去,那就必须要自己想办法了。” 凯瑟琳忍不住提醒了一声。 “这个不用你担心。” 林悦闻言,摆了摆手道,“我这次并不打算让所有人都跟去。” 说完,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除了剑傲世之外,所有人都是一脸期待之色。 “这次,就由其康和灵儿陪我一起去。” “至于其他人,就先委屈你们暂时留在江淮。” 林悦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被选上的两人自然是欢呼雀跃,而其他落选之人这是一脸的沮丧。 原本一直站在凯瑟琳身后的李清月,缓缓踏出一步,抬头凝视着林悦。 “这次你不带我一起去,能不能给我一个理由?” 李清月质问起来,带着一丝不理解。 “理由很简单,这次我去港城是奔着解决麻烦去的。” “有你在身边,我会分心。” 林悦认真地看着她,并没有避讳。 第1681章 “对我而言,你是最为重要的人!” “所以,我不想你冒险!” 林悦一字一顿,补充了一句。 这次港城之行,他虽然还没有做出具体的规划。 但至少肯定一点,那就是这一路上绝对是危机重重。 无论是屠龙会的人,还是对凯瑟琳虎视眈眈的约翰,都必定会设下无数陷阱诡计。 林悦虽然不惧,但若是带李清月过去,无疑是限制了自己的发挥。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林悦并没有明说。 那就是他去港城,是去杀人! 他既然要对屠龙会进行斩首行动,那要杀的人自然不是一个两个。 而是一群人! 他并不想让李清月,参与到这场杀戮当中去。 蓝灵儿的年龄虽然小,可早就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考验。 这一次的港城之行,对别人来说或许是危机重重。 可对她来说,却是一场不可多得的历练。 “哼,这也算理由吗?” 李清月听完之后轻哼了一声。 心里虽然依旧有些郁闷,不过却比之前要好上许多。 最重要的人,这五个字的含金量十足! 她走到林悦身边,挽着他的胳膊柔声道:“我知道这件事很棘手,不过我真的挺想和你一起去港城。” 听着她好似撒娇一般的话语,林悦的神情并没有太多变化。 “清月,除了这个要求之外,我都可以满足你。” 他沉默了几秒,果断摇头道,“这一次我们去港城,等于是深入敌方腹地,极其的危险,我不想你有任何的闪失。”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过强硬,林悦的语气随即缓和道:“等事情处理好之后,你随时可以过来找我们。或者......下次我陪你单独去一趟。” “行,但是你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 “我可以不去给你添麻烦,但是你也必须要时刻注意安全,我在这等你回来。” 说着,她踮起脚尖,在林悦脸上轻轻亲了一口。 “清月,你这是?” 林悦微微愣了一下,一脸错愕的看向李清月 虽是一触即分,但是李清月的脸颊之上此刻红的也是如同一颗熟透的苹果。 她瞪了林悦一眼,娇羞道:“这临别一吻,我希望能给你带来好运。” “但愿如此,我也希望这次幸运女神能站在我这边。” 林悦微微一笑,心驰荡漾 ...... 第二天一大早。 林悦他们就坐着李家的专车,抵达了机场。 从江淮到港城,并没有轮渡直达。 他们还需要坐飞机去东港,然后乘坐希望号游轮到港城。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坐飞机飞去港城......也是因为凯瑟琳不想浪费那四张来之不易的船票。 希望号一年只开放两个月时间。 游轮内部的豪华程度更是堪比六星级豪华酒店,赌场,酒吧,ktv还有各种娱乐设施一应俱全。 凯瑟琳作为大英帝国皇室的成员,更是这艘游轮的超级vip,享有无数特权。 所以,她并不想失去这一个享受的机会。 林悦对这些并不是很感兴趣,本想直接拒绝。 但当凯瑟林说出约翰也会登船之后,他却是忽然改变了注意。 第1682章 对于这个敢冒大不韪,设下杀局坑杀自己妹妹的皇子,林悦倒是很有兴趣和他打打交道。 而且,他有预感,约翰和屠龙会高层应该也有所联系。 如果没有屠龙会的授意,像闻人牧野和巫师这样的顶级杀手,又怎么会贸然参与到皇室的斗争之中? 飞往东港的飞机上,林悦正闭目养神。 忽然,一阵幽香钻入鼻腔。 他睁开眼,发现凯瑟琳从原本的座位上离开,坐到了自己旁边。 “有事?” 林悦耳观鼻鼻观心。 “没什么事,我只是觉得一个人坐有些无聊,所以想和你坐一起。” 凯瑟琳笑着回答道。 “我没记错话,之前你买票的时候特意说不和和别人挤一张座位,还特意买了头等舱的票,怎么现在又改主意了?” 林悦瞥了她一眼,眼神有些玩味。 就在之前买机票时,因为凯瑟琳提出不喜欢和人挤一张座位的缘故,所以他们四人都买了头等舱的机票。 令人发指的是,她只是给远在东港的约翰打了一通电话。 短短三十分钟内,除了他们四个人手里的四张头等舱机票之外,约翰更是一口气将所有头等舱的票都买了。 这一顿操作下来,只能用壕无人性四个字来形容! 现在她再说出这个理由,实在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你不知道女人都是善变的吗?” 凯瑟琳说完,随意的伸手挽了挽头发。 她那一头金色的波浪卷发,宛若风吹麦浪一般发出一阵律动。 翘起穿着黑丝的修长美腿,她凑近林悦身边。 “你救了我,按照你们这边的说法,我是不是应该对你以身相许?” 她那如海水一般碧蓝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这个英俊男人,用极为魅惑的语气道问出了一个尺度极大的问题。 “凯瑟琳阁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喜欢女人吧?” “怎么病好了之后,连取向都变了?” “我的银针虽然厉害,可却也没这个功效吧!” 林悦眼神玩味道。 “在这个时候,你非得说一些破坏气氛的话吗?” 凯瑟琳略带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幽幽道,“以前我是喜欢女人,可现在我想通了,我觉得男人也不错。 尤其是像你这样的男人,更是极品中的极品!” 金发,公主,异域风情......这种buff叠加,挑逗起来最为致命! “美人计对我没用,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 “再在我面前像母猫一样发情,搔首弄姿的话,我可以用银针让你冷静一下。” 林悦的手中却是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根银针。 这根银针此时距离凯瑟琳的喉咙,仅仅只有五厘米不到的距离! “你是怎么躲过安检,把银针带上来的?” 凯瑟琳满脸不可思议。 “这是我的秘密,可不能告诉你。” 林悦故作神秘一笑。 “不装了!早知道你不吃这套,我就不用忍着恶心勾引你了!” 看着近在咫尺,散发着寒芒的银针,凯瑟琳脸色一变。 他顿时又恢复了往日那副高冷的做派。 “这才是我认识的凯瑟琳。” 林悦捏着银针,坏笑一声道,“你如此大费周章,到底有什么事?” 第1683章 看着林悦手中寒芒四射的银针,凯瑟琳下意识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我其实是想问你,你知不知道对我下毒的是什么人?” 凯瑟琳找了一个相对合理的理由。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早就告诉过你。” 林悦闻言,微微皱眉道,“你就算再问我一百遍,我还是只有这一个答案。” “这幕后黑手真的是约翰皇兄吗?” “有没有可能是你搞错了?” 凯瑟琳眼神挣扎道。 “你既然能来问我就证明你的内心其实也早已经动摇了。” 林悦眼神凌厉的盯着她道,“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我想不通!” “如果说是为了王位,他身为大皇子,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而且,从始至终我从来都没有和他争过这个位置。” “虽然父皇很是偏爱我,但是一直以来他也将约翰视为继承人来培养!” 凯瑟琳越说越是激动,到后来眼眶竟是隐隐有些泛红。 她为人虽然骄傲自大,可说到底其实就是个被宠坏的大孩子而已。 骤然之间知道如此残酷的真相,她真的有些接受不了。 “你想知道为什么的话?” “我觉得应该去问那边那个想暗杀你的空姐,而不是我!” 林悦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头等舱走道上,端着餐盘身材高挑的空姐,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倒是比我想象的更有耐心。” “不过你要是不出手的话,恐怕等一下就彻底没机会了。” “这位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长着一张柔美面孔的空姐,摆出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 “林悦,你是不是看错了?” “看她这幅弱不禁风的样子,怎么可能是什么杀手?” 凯瑟琳一阵无语,觉得林悦是在虚张声势。 “那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着!” 林月冷哼一声,一直被他握在手中的银针,瞬间挥出。 “林悦,你这是做什么?” 看着他竟然对手无寸铁的空姐出手,凯瑟琳顿时怒喝一声。 “当!”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是让凯瑟琳神情骇然。 面对寒芒四射的的夺命银针,那个空姐却是极为轻松的以手中的餐盘做盾,挡了下来。 “该死的家伙,就是你差点害得我的行动差点失败。” “等我一枪打爆这个女人的脑袋之后,我会用剩下的子弹送你上路。”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针快,还是我的子弹快!” 在挡下银针之后,这名空姐杀手彻底撕掉了伪装。 她动作娴熟地从铁制的餐盘下,取出了事先藏好的沙漠之鹰手枪。 然后,她将枪口对准了凯瑟琳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大英帝国的公主凯瑟琳!” “你敢杀我,你们家里人全都别想活!” 凯瑟琳冷声道。 不得不说,这位公主殿下胆子的确很大,在手枪的威胁下居然还能保持住镇定。 这个冷静反应,着实让林悦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公主?我杀的就是你!” 第1684章 “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天真的以为自己能活着离开?” 她原本柔和的面色,瞬间变得狰狞起来。 “林悦,救我!” 凯瑟琳几乎是出于本能一般,朝林悦跑了过去。 林悦踏出一步,将凯瑟琳护在身后,然后看着那个持枪的女杀手,面无表情的问道:“谁派你来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到地府去问阎罗王吧!” “砰!” 一颗子弹出膛,直击林悦眉心。 “唰!” 但是让女杀手瞠目结舌的是,林悦身法快若鬼魅一般,轻松躲过了这原本必中的一枪。 那颗子弹几乎是擦着凯瑟琳的头发,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座椅靠背上。 而不等女杀手反应过来,林悦就已经一个闪身,来到了她的面前。 “我杀了你!” 女杀手惊骇之下,再次举枪。 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林悦的手就已经按在了枪身之上。 “啪嗒!” 只是手掌轻轻用力一捏,女杀手手里那把特质沙漠之鹰就顷刻解体,手枪零件散落一地。 “西八!” 眼见没了手枪威慑,女杀手爆了一句粗口。 随后,她破釜沉舟一般迅速冲向林悦,脚下如同踩了弹簧一般高高跃起,然后猛的一记高旋腿。 她的双腿,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狠狠砸向林悦的脑袋。 “原来是棒子国人,难怪刚一上来我就瞅你那么不顺眼!”林悦冷笑一声。 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精准伸手,轻松接下了女杀手充满爆炸式爆发力的致命一击。 在凯瑟琳震惊的目光中,林悦在她的腰眼部位按了下,然后轻若无物一般将重达一百斤左右的女杀手狠狠的甩了出去。 “砰!” 这个女杀手重重地摔出了头等舱,落在了经济舱的过道上。 然后,她整个人不断的抽搐着,像是发了羊癫疯一般! “发生了什么事?” “这空姐怎么好端端的,就倒在了地上?” “不知道,我刚刚在睡觉,突然之间就被惊醒了!” “......” 看着过道之上,浑身抽搐的空姐,其他舱位的乘客纷纷露出震惊的神情。 很快,在好心乘客的提醒下,乘务员和其他空姐也都赶了过来。 “陈部长,这人是新来的空姐韩美英。” “她是负责头等舱的,也许我们去问问客人就知道发生什么。” 有个和女杀手较为熟悉的空姐,小声的在安全部长陈刚的耳边开口。 陈刚面色一沉,微微有些犹豫道:“上飞机前,领导特意嘱咐说这次豪华特等舱的客人身份非同一般,如无必要,绝不能擅自打扰。” 那名空姐焦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人命关天,当然是救人要紧。” “好吧,你们在这好好照顾她,我过去问问。”陈刚咬牙道。 可就在他刚起身的那刻,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不要问了,她这是癫痫发作!我正好精通中医,可以用银针帮她治疗。” 话落,众人抬头。 只见一个面容如刀削斧凿一般的俊逸青年,从豪华舱里缓缓走出。 这人,正是林悦。 “后生仔,中医能治癫痫吗?” “这我还是听头一次听说,你到底有没有把握治好她?” 陈刚看着眼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林悦,眼中满是怀疑。 第1685章 林悦懒得跟他废话! 只见他直接从腰间按囊中取出了两根一银针,分别刺入了女杀手韩美英的胸口的檀中穴和头顶百会穴。 两道银针落下,韩美英瞬间恢复了平静。 只不过此时的她虽然恢复了平静,但是呼吸微弱。 整个人的身体技能虽然在正常运转,却口不能言,手不能动。 “神医,她这算好了还是没好?” 见下针之后真有奇效,陈刚对林悦的称呼也从后生仔变成了神医。 “我用针控制住她的癫痫,暂且不会变的更加严重。” “但是她要想恢复过来,下了飞机之后得立马送医院,不然会有生命危险。” 林悦取下银针,淡声开口。 从头至尾,都非常从容。 “行,我知道了,多谢神医。” 陈刚小心翼翼道,“不知道您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我有一个侄子身染怪病多年,我想......” “我就一半吊子的山野郎中,没你想的那么神。” “你侄子有病,还是得去医院治!” 林悦说完,头也不回的返回了豪华舱。 陈刚一脸尴尬的站在原地。 不过他却并未放弃,而是打算在下飞机之后继续来找他磨一下。 林悦既然能出手救下韩美英,当然也能救下自己侄子。 “你救那女杀手干嘛?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林悦刚坐回自己的座位,凯瑟琳就一脸不快地质问。 刚刚要不是自己反应快,选择躲到了林悦身后,可能就真的被那个女杀手一枪爆头了。 现在眼见林悦居然放虎归山,她怎么可能会不生气。 “我该说你笨呢,还是说你瞎呢?” “正常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我师父故意的。” “我敢保证,那个女的过不过今晚!” 一直默不作声的蓝灵儿,终于忍不住开口怼了一句。 “可我明明看到林悦治好了她的癫痫,怎么会......” “你见过哪个杀手会得癫痫的?这只不过是我老大施展的障眼法。” “这里是华国境内,总不能真在飞机上把她给杀了吧!” 赵其康也是气的直翻白眼。 他们两个人虽然没有出手,但是全程目睹之下。 却看出来,所谓的癫痫不过是林悦掩人耳目的手段,为的就是能光明正大的给韩美英下针。 林悦那两针看似是在救人,但是实则却是杀人。 檀中、百会那都是人体重要的穴位,而银针深一分浅一分都极有讲究。 五分还阳,七分断肠! 林悦这次落针,就是用的七分劲。 银针在落下的瞬间,就已经将她大脑的末梢神经和胸口附近呼吸系统给破坏了。 “行吧,你们合着伙来欺负我是吧?” “那接下来咱们就别一起了,就算我死了,也不用你们可怜!” 凯瑟琳原本就微微泛红的眼眶,此时更是隐约有泪光浮现。 “如果你觉得扮可怜或者打亲情牌,就能改变你现在的处境,那我只会觉得自己是白白浪费时间去救你这条命!” 林悦见状,却是语气冷漠。 “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可是,我一个柔弱的女人又能怎么办?” 凯瑟琳近乎崩溃地大喊。 “哭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林悦看了她一眼,低声问道,“我问你,你是想活还是求死?” 第1686章 “我当然是想活着,好不容易从地狱里爬出来,我再也不想尝试死亡的滋味了。” 凯瑟琳微微一愣,随后毫不犹豫地回答。 “既然你想好活着,那我这里倒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林悦忽然意味深长笑了笑,“可是......我就怕你没这个胆子去做。” “什么办法?为了好好活着,我愿意试一试!” 凯瑟琳脸上露出一抹坚定道。 “杀死约翰,然后夺下王位!” “成为至高无上的女王之后,你将再无后顾之忧!” 林悦起身,凝视着这位大英帝国的公主殿下。 “林悦,你是疯了吗?居然让我弑兄夺位,这可是死罪呀!” 凯瑟琳忍不住惊呼一声。 “我只是说出了一个最优解的办法,你那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要成大事者,当然不能墨守成规!” 林悦微微皱眉。 幸好,这整个头等舱都被包了下来! 否则,今天坐这班飞机头等舱的人怕是过不了三天,就都要变成一具尸体。 就算是这样,骤然听到这惊天的皇室秘闻,蓝灵儿儿和赵其康两个人也是极为识相的把自己座位上的帘子拉了起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这种事也不是他们可以瞎掺和的。 “可是......可是这算什么办法?” “再说了,我也要有这个能力办到才行啊!” 凯瑟琳面露苦笑,仍然觉得荒谬。 她虽然贵为帝国公主,但是手下可利用的势力,也就只有皇族亲卫团和骑士团那些人。 这群人加起来也凑不齐五十个人,别说是争夺王位......就算是想攻下一个小镇都困难重重。 反观约翰那边,掌控着帝国大部分精锐不说,自己本身的实力就很强,而且善于经营,笼络人心。 要不是林悦再三肯定,凯瑟琳根本想不出约翰有什么理由想要除掉自己。 与一脸沮丧的凯瑟琳不同,林悦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人死如灯灭,如果我们抢占先机,先杀了约翰,那你的父皇是不是就别无选择了?” “你......你简直就是一个魔鬼!” 凯瑟琳指着林悦,满脸骇然神色。 这个计划实在是太疯狂了。 林悦却依旧保持微笑道:“那你是不是觉得,这个魔鬼的建议让你很心动?” “没错,你刚刚说的的确很诱人!” 凯瑟琳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点头道,“但是,我怎么知道,你能不能做到?” “除了相信我之外,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凯瑟琳,醒醒吧!我可以肯定,现在约翰正想着怎么悄无声息的杀掉你。” “如果没有我在,你一个人独自登船,你觉得你会是什么结局?” 林悦步步紧逼,咄咄逼人。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很有可能会死在船上。” “然后,被人抛尸,葬身鱼腹!” 凯瑟琳想到这,眼中露出强烈的不安和恐惧。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林悦斩钉截铁道,“约翰堂堂一个王子殿下,费这么大劲跑到华国境内。 你觉得,他仅仅只是为了坐游轮享受吗?” “当然不会,约翰和我不同。” “他从小就有着极强的自我约束能力,而且很会吃苦,绝不是贪图享乐的人。” 凯瑟琳面色惨白的摇了摇头,有气无力。 “所以,他这次来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 林悦咧嘴残忍一笑道,“他就是为了亲手杀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