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不要跑,妖孽殿下来我家》 1.-1-浴火重生

-1-浴火重生

莲烟是在五日前醒来的,看见熟悉的闺房她怎么也不相信自己还活着,竟然活着回到了14岁。 那日她用房间里的针线刺了自己的手,鲜血溅出的瞬间,那疼痛才让她有了些微的真实感。仆人们已被吓懵了,她只记得最后她扯着爹爹的袖子问他“哥哥呢?还有姐姐呢!”血染红了爹爹的衣袖,让应相心疼的不得了,后来听仆人说她刚昏过去爹爹就派了八百里加急去边疆叫应浒颜回来,还有在刚刚去杭州灵隐寺上香的应伊水叫了回来。 莲烟却是等不了的,唯恐是老天爷又跟自己开了个玩笑,夜夜都不敢入眠。她急迫需要有一个人来证明,证明一切都不是她的梦境。哥哥,姐姐还没回来,找宋天昀?不,她还不敢,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莲烟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的阳光,看着昏黄的阳光从冰冷的地砖上渐渐上移,上移,漫过雕花的案几,漫过半开半合装胭脂的白瓷美人盒,漫过铜镜。 她伸出手,透过光袖子像虚幻的一样,她的手掌亦感觉不到丝毫温度。莲烟却固执的伸着手,直到那光芒漫过她的指尖,渗透到重重轻纱,再摇曳成一片虚无。 人所不能抓住的是时光,人所不能改变的是过往。 “碧儿”-莲烟迟迟的开口。 “小姐,怎么了。”在屋外一旁穿绿色衣服的丫鬟,听到自家小姐喊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开门走了进去。 “父亲,在哪里。”应莲烟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问自己的父亲,她的父亲是当朝太子的太傅,当时,父亲若不是为了力保太子,也不会被小人掺中,这一世,她要扭转乾坤,帮助,太子登基,定来不能让宋天昀如了愿。 “老爷在书房。”碧儿老实的回答。 “嗯,那我去书房,找父亲。”--莲烟起身穿着小鞋,跑到自己父亲书房去。 “小姐,那个书房还有别人。。。。。”莲烟哪里听的到碧儿的声音啊,她的心早就飞到了书房那边。 等莲烟开门的时候,就看到身着钦湘丝扣衣,戴着一顶绒草面生丝缨苍蟒教子珠冠,剪裁的十分得体的石青直地纳纱金褂罩着一件米色葛纱袍,腰间束着朝项太明御丝带的男子站在他父亲的旁边.刚好背对着她。 “爹爹....”.莲烟看着一脸严肃的父亲,还有站在一边,背对着他的俩个人,她记得那时候,太子正18岁,那天记得京城中出了重大的命案,一户人家死了20多口人,而且还把院落都烧毁掉了,皇帝让太子在7日之类必须有个交代。 “烟儿,怎么来了。”.刚刚还在为太子担忧着的应太傅,看见自己孩子过来了,立马展开了微笑。 “刚刚烟儿刚刚写了.....咦,爹爹这边还有客人,那烟儿先告退等晚上在来找爹爹.......”--莲烟,看着自己的父亲,本想走出房门,就听见那个慵懒而醉人的声音。 太子煜转身看着应相的这个小女儿,飘廖裙袄裹紧绸缎,显出玲珑剔透的诱人身姿。粉蝶外衣遮挡白皙肌肤。周旁蓝色条纹,细看却现暗暗蓝光。晶莹剔透的倒坠耳环垂下,摇曳,.长发及垂腰,额前耳鬓用一片白色和粉色相间的嵌花垂珠发链,偶尔有那么一两颗不听话的珠子垂了下来,竟然更添了一份亦真亦幻的美,手腕处带着一个乳白色的玉镯子,温润的羊脂白玉散发出一种不言的光辉,与一身浅素的装扮相得益彰,脖子上带着一根银制的细项链.额间轻点朱红,却似娇媚动人。 “想必这个就是老师的小女儿?”太子煜眼神回到了应相的身上,莲烟安陡然回头,世间的一切画面和声音似乎都被隔绝了去。她眼中只剩下那刚刚开口说话的少年,还是那样令人惊艳的眉眼,还是那个戏谑时慵懒魅惑的少年,那个到最后还相信着她的太子煜。 “是的,这个是小女儿莲烟。”应太傅对太子煜点点头,听到太傅的声音之后,太子煜回过了神。 “爹爹这位哥哥都长得好俊俏。”莲烟歪着头,克制住自己的眼泪不让它留下来,身体还是颤抖着的,那个少年不应该那么早的死掉,她现在一切还来得及,前世欠他的只能今生来还。 “烟儿不得胡说”应相知道,太子最讨厌的就是有人说他的颜.虽然烟儿现在还小,但是.太子的脾气自己是知道的,毕竟从小跟在自己身边学习,受教。 “小姑娘的玩笑罢了,本太子又岂会跟一个小姑娘计较。”太子煜却是挑眉一笑,声音慵懒醉人。 2.-2-刻骨铭心的痛

-2-刻骨铭心的痛

她赶走了所有人,偌大的空地里只剩她一个,在被那最初的喜悦淹没之后,莲烟只剩沉默。天边的火烧云是那样艳烈,将整座宫室都镀上一层凄艳的色彩,宛如她最后放得那场火一样,她知道一点用都没有,她只是不甘心,她只是不平 “宋天昀,你看着……”看着什么,火海中的女子近乎凄厉的喊了一句是诡异的沉默,看着她怎样死无葬身之地吗?她没有办法不爱他,从第一眼到现在,她可以不在乎他到底是怎样的人,谦谦君子也罢,小人也好,她莲烟爱了就是爱了。可她不能允许自己再爱下去了 宋天昀,姐姐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一碗碗送上的药竟是把他送上黄泉路的催命符,姐姐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喝下这一碗碗药的,不是我,不是我啊,她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来不及说出,姐姐就在她的怀里没了气息。。 “烟儿,宋天昀他待你好吗?”那病弱的少妇脸色脆弱苍白的像纸一样,倚在软榻,端着药碗,散去了以往的乖戾,眉眼含笑。。 “好啊!”她是那样轻松的答道,他很好,只是太好太客气,永远都是跨不过去的疏离。 “呵……烟儿终于有了比我还重要的人呢。”他笑着,眼底是她看不懂的伤痛。 烟儿终于有了比我还重要的人呢,她敲着心口,好痛啊。姐姐是认定了她为了宋天昀将一碗碗□□送到他手上了,她连一句解释都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不是我,姐姐,不是我。” 可是又有什么区别呢,那药是她亲手送上的,她的手染上了姐姐的血。 “姐姐!”将他抱紧的时候才知道那已是瘦骨嶙峋了,血大口大口的涌出,染红了她的衣裳,那脸颊染上血透出一股妖艳和不祥“姐姐!来人,传太医,传太医呀。” 她疯了一样的喊道,四周却是诡异的沉静,沉静的教她心慌。 “人都死绝了吗?传太医呀!”她拍打着不知在何时起被紧紧锁上的殿门“传太医!”绝望在心中不断蔓延,她却固执的不愿相信,她不信。 “烟儿……”回身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少妇“姐姐、姐姐……”她瘫倒在地,踉跄的奔过去抱紧他“姐姐,没事的,没事的”她的眼泪却发了疯的往下掉“来人啊!快来人啊!” “烟儿……咳”大口的血不断的涌出,那少妇眼里却还是眷恋,苍白的手挣扎着与她十指相扣,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姐姐不能再护着你了,姐姐也护不了你了,还有二弟,他也护不了你了,烟儿,刚刚接到前报说,二弟,已被胡人杀害,可是,我不信,二弟,他的武功就算是十个人也拿他没有办法他怎么可能会被胡人……烟儿,也不需要姐姐和二弟了是吧,是吧,那个人……那个人真的就那么好吗?” 他挣扎着,挣扎着,身体却因为疼痛不断地抽搐“比我还好,好到让烟儿要……要……罢了,烟儿眼里早就没有姐姐了。”他还有太多的事想交待,却没有力气说下去了,想带她一起走呢,可前方的路太黑了,太黑了,出口的终究还是一句宛如孩童般的委屈话语。 烟儿眼里早就没有姐姐了,那是他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是最无力的叹息也是最严厉的谴责。她抱着他坐在血泊里,空荡荡的大殿寂静的可怕,怀里的姐姐眉眼如初,姐姐他一直都这样寂寞吗?她擦着她脸上的血,喃喃的问道“好到让烟儿什么?好到让烟儿什么啊?姐姐!” 莲烟疯了一样的找到跌落在地上的碗,狠狠的砸碎“不是我啊!不是我!姐姐……”她哽咽着跪倒在地,眼泪疯了一样的流“不是我啊,姐姐你为什么不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喝下去,为什么呀……。” 那样刻入骨髓的无力和绝望,滔天的悔恨从她的心脏流向血液朝着四肢冲刷而去,几乎将她溺死在那悔恨里。 就是这样的静寂啊,就是这样的残阳如血,她的姐姐死在了她的怀里。 是的,她回来了,一切都回到了最初,可她已经不是最初的莲烟了,她要怎样才能守住一切。镜子里的少女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姣好的容颜是那样美丽,眉间还没有忧愁留下痕迹,可那双眼睛已没有了最初的明净。 换了18岁敢爱敢恨的莲烟,她会杀了宋天昀和应如雪,可她不是,漫长的时光里,她为那个人放下了嫡女的尊严;为了那个人她收敛了所有的坏脾气,学着忍耐和温柔;为了那个人她学着一切她不擅长的东西。 宋天昀,哪怕只是想到这个名字,心都会不自觉的悸动,八年,几乎占据了她最美好年华的八年啊,她都深爱着那个人。可是不能再爱了,不能了 3.-3-哥哥和姐姐的归家

-3-哥哥和姐姐的归家

草长莺飞的春日中,风暖,水淡,花明。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缓缓从地平线上升起,皇城的门刚刚打开一俩马车就赶着门吱呀的声音进了皇城,俩边的商客,人也陆续的多了起来。 大桥西侧有一些摊贩和许多游客。货摊上摆有刀、剪、杂货。有卖茶水的,有看相算命的。许多游客凭着桥侧的栏杆,或指指点点,或在观看河中往来的船只。大桥中间的人行道上,是一条熙熙攘攘的人流;有坐轿的,有骑马的,有挑担的,有赶毛驴运货的,有推独轮车的……大桥南面和大街相连。 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较宁静的郊区,可是街上还是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观赏汴河景色的。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 走在路上的行人也纷纷的看到马车的时候会不自觉的停留下来,看着这俩通往应丞相府的马车上面还挂着应的大字的里面到底做的是何许人也。 当,马车开到应府的时候,在应府门口来回走的那位小小姐已经迫不及待的上前,看着坐在里面穿着一袭青衣的少女,应伊水把帘子拉上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小滚球就扑到了她的怀里,她不过就去寺庙上香祈福了5天左右,就听到父亲说烟儿想她让她马上从杭州赶回来。 “烟儿,快点让姐姐看看,哪里受伤了。”青衣少女,把怀里的妹妹扶了起来。 莲烟仔细的盯着自己的姐姐看,已经芳龄17的姐姐,出落的亭亭玉立,很少有能比的过姐姐的,不论是身世,才华,前世的自己因为被应如雪的挑拨离间有过一段时间怨恨姐姐,可是到后面姐姐死的那瞬间才知道,原来姐姐她是为她好。 “恩,没有没有,只是太想念姐姐了。”莲烟看着应伊水。 之后莲烟带着应伊水走到了自己院的花园中的假山旁边,在花园中,丫鬟们正在走来走去,看见大小姐和三小姐,就鞠躬,好不容易,来到了假山,就发现那边摆着一大桌子的菜,看着这一习习的菜,应伊水满脸疑问的看着莲烟。 “听闻姐姐回来了,烟儿就想做几个姐姐喜欢的菜,希望姐姐能够喜欢,可不要嫌弃我做的难吃哦。”莲烟看着满脸疑问的伊水说着 “原来是妹妹亲自下厨,姐姐,当然不会嫌弃,就是不知道,二弟能不能有幸吃的到了。”伊水话音还未落,就看到前面走来风尘仆仆的少年 “大姐姐真是的,难得烟儿下厨,我怎么会错过。”一件墨兰色绣云纹的直裾深衣勾勒出修长的身材。容貌较之记忆稍有几分稚气却已初显魅惑,一双总是喜欢斜挑看人的狭长眼眸似有水色流转,微抿的嘴角有着浅浅的笑纹,莲烟却记得他是不常笑的。 莲烟看着走向那个走向她的少年,心中百味杂陈。十六岁的哥哥在她的记忆里早已模糊,她所记得的只是后来那个美得越来越惊心,却也越来越寂寞的乖戾男子。 莲烟迟疑的伸出手来,却不知道该伸向哪里去,只怕自己在这个太过温暖的春日里又陷入了梦中,眼前的所有一碰就会散了。下一刻她的手却落入他的手里,牢牢的紧紧的被握住,莲烟缓缓的回握,然后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他的心跳声就响在她的耳边,一声一声沉稳有力。 “二弟,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按理说,边疆离京都,最快都要6天,你这4天都不到就回来了。”伊水迟疑的望着自己的弟弟,然后又看着莲烟刚刚的那个样子,和弟弟的举动,虽然是亲兄妹,可是这个举动若乱入旁人眼里可会生是非,这个弟弟的心思越来越看不透,猜不透。 “父亲有命,我怎敢怠慢,所以我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应浒颜眼底划过一抹深思,看着在伊水旁边呆呆的莲烟,看着父亲的家书本来不信的,以为是莲烟小小的恶作剧而已,如今看来却好似不是这样一回事了,那明显憔悴了许多的脸袋和眼底的惊慌失措骗不了人,他不信在这京都会有人能欺负到这个宝贝妹妹,可为何埋首于他怀里的女子却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像抱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抱着他。 4.-4-掌教嬷嬷:莲烟被“打”

-4-掌教嬷嬷:莲烟被“打”

更衣,梳洗,简单的用过中膳,莲烟便带上碧儿出了‘门’,因为京城的几起命案,父亲和姐姐就不怎么让我单独出门了,之后爹爹为了让我学会规矩和女红,就让姐姐去了柳姨娘那边请了一直在柳姨娘身边而教应如雪规矩的桂嬷嬷。 桂嬷嬷已经在院子中等候着了,而看到莲烟慢吞吞来得时候,自己在这边等了很久,不免有点气愤,所以当莲烟刚到的时候,桂嬷嬷就用尺掌打了莲烟的后背。 莲烟的后背现在还疼着。一想到这个狗奴才竟然连动‘私’刑这种事都做的出来,莲烟’就恨不得扇她几巴掌。 但是表面上,她还是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桂嬷嬷。 桂嬷嬷也发现了莲烟今日的不对劲儿,往日的她都是趾高气扬的很,怎么今日却这么平静了? “咱们今日学习……” “桂嬷嬷。”莲烟’微笑:“不知道桂嬷嬷在府中当值多少年了?” 桂嬷嬷虽然不懂莲烟’为何问自己这问题,但是想到自己也是府中的老人,便自豪的说着:“当年是夫人亲自挑选的奴婢,至今已经有四十年了。” “哦,都四十年了。”莲烟’淡笑着说着,随即道:“那请桂嬷嬷告诉我,我在相府中,是什么身份?” 桂嬷嬷诧异:“三小姐这话怎么说,您是相爷的‘女’儿啊。” “也就是说,我也是这府中的主子了?”莲烟’还在问。 “这个是自然……”桂嬷嬷心中不禁暗骂,今天三小姐怎么净和自己说这些没用的话。 谁知道莲烟面‘色’一暗:“既然我是主子,你是奴婢,那你见了我,为何不见礼?” 桂嬷嬷刚想拿资历反驳,莲烟’却更是不屑:“还是桂嬷嬷觉得我不配当相府的主子?桂嬷嬷本就是教导礼仪之人,却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又如何教导的好本小姐?是不是要让本小姐到爹爹那里说说,再求个别人来?” 桂嬷嬷被莲烟’这一番话噎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只能屈膝行礼:“见过三小姐。” “这就是你的见礼了?”莲烟柳眉轻挑。 桂嬷嬷也知道今日这一关自己别想轻易过去,咬了咬牙,跪在地上,给莲烟’磕了个头:“见过三小姐。” 莲烟脸上慢慢浮起了笑容,就仿佛刚刚那咄咄‘逼’人的样子不曾出现一般。她虚浮了一把桂嬷嬷:“桂嬷嬷快请起。” 桂嬷嬷想的很好,但是莲烟却一丝错处都让她挑不出来。上一世为了学规矩,她挨了多少打,吃了多少苦,若是连坐姿,站姿,走姿都做不好,那些打岂不是白挨了。 5.-5-设计桂嬷嬷

-5-设计桂嬷嬷

桂嬷嬷越看越觉得生气,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没带着半点的不恭敬。她只是疑‘惑’,昨日还错处百出的莲烟,今日怎么就这么懂规矩了? 难道是她回去还暗自练习过? “最后奴婢教小三姐在进宫面见娘娘时所要行的礼,首先身子微顿,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背要‘挺’直,不能弯曲,”桂嬷嬷说话的时候,还自己做了示范。“见礼最重要的是要举手投足有大家之气,万不可失了气质仪表。” 莲烟刚刚已经把桂嬷嬷的耐心磨光了,此时也该出手了。 于是在桂嬷嬷做好示范之后,她也跟着做了一个,但是脊背却故意弯曲了一些。 果然,还没等自己纠正,桂嬷嬷手中的戒尺直接就落在了莲烟的背上:“小姐,背要‘挺’直!” 莲烟背上火辣辣的疼,但是却还是在忍着。桂嬷嬷在被派过来的时候,就拿着相爷的话当令箭,说教导过程中必定多有得罪训斥,让相爷理解。 所以她若是自己和这‘女’人对上,她有无数的理由斥责自己。 桂嬷嬷打了一下竟然还不满意,像是要把怒气都撒在自己身上似的,可是莲烟却已经不准备给她这个机会了。 趁着桂嬷嬷不注意,她轻轻的拽了一下桂嬷嬷的袖子,就见到桂嬷嬷身子倾斜,随即那戒尺被她的后背卸了力道,“啪”的一下就扇在了她的脸上。 桂嬷嬷呆住了,莲烟则是还保持着刚刚见礼的姿势不动,但是嘴角边却已经浮现起了一丝笑容。 她的肌肤从小就胜似白雪,细嫩非常,这一戒尺力度不大,但是足够让她的脸红起来了。 桂嬷嬷吓的一下子就扔掉了戒尺,哆哆嗦嗦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伤在暗处,她还不怕什么,但是伤在脸上,这可是犯了大忌讳。 莲烟这会儿却回过了头,对着桂嬷嬷体谅的一笑:“都是我没有学好,桂嬷嬷才打了我,妈妈莫要觉得惊慌,我不会去和父亲讲的。” 桂嬷嬷‘腿’都吓的软了,什么都顾不得,便急匆匆的道:“三小姐进步神速,今日的教习就到这里吧。” 说完,就马上跑了。 碧儿刚刚就要扑过来了,现在更是双眼通红:“小姐!您怎么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莲烟却是淡淡的笑着:“不急,咱们且回去等着吧。” 等爹爹和姐姐回来再说说这个桂嬷嬷的事情,这个桂嬷嬷在前世的时候,没有少诬陷自己,还有说姐姐坏话,然后捧应如雪,桂嬷嬷是柳姨娘的亲信,当时,母亲看她一个人死了丈夫,家里又有几个孩子要养活,所以才可怜她答应柳姨娘把她留了下来,没有想到最后为了诬陷姐姐,把催情药,还有和尚扔到姐姐的房间里,如今她回来了,定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6.-6-惩治恶奴

-6-惩治恶奴

等到了自家院落的时候,就发现,应浒颜已经坐在那里等着她,莲烟上去,刻意挡住了自己的左半边脸,应浒颜眼睛多锐利,一眼就看到了莲烟脸上的伤,他还没有开口,在他旁边的跟班就在那边大声喊开了:“三小姐的脸这是怎么了?” 应浒颜书童的这话,都皱了皱眉头,把莲烟拉到了自己怀中。 “怎么回事。”应浒颜对这个妹妹有点奇怪,若是以前的话,早就跟父亲喊开了,没想到现在那么沉得住气,难道这假山一摔连性格都变了,他怀中的莲烟眼中却暗含了泪水,还连忙摇头:“自己不小心,磕了一下,不碍事的。” “磕能磕到这个样子么!你快点和我说,到底怎么回事,还能让你受了委屈不成? 莲烟一听到这话,哽咽着说着:“二哥我真的没有受委屈,就是我自己不争气,学不好规矩……桂嬷嬷……桂嬷嬷一时心急才……”旁边的碧儿实在看不下去,就跪在了地上,眼泪也瞬间流了下来。 “二爷,小姐她实在是冤啊,那个桂嬷嬷实在太不像话了,明明小姐,没有迟到,却硬说她迟到,就打了她一巴掌,还有小姐背后...小姐背后....”碧儿跪在地上哭诉着。 “背上怎么回事..”应浒颜听着莲烟身边的丫鬟,俊秀的脸庞顿时黑的不得了,那个桂嬷嬷可是自己母亲在生前的时候硬要留下她,没有想到现在居然忘恩负义到这般。 “碧儿,不得多说,二哥,不碍事的,背后的那些,是自己的错,跟桂嬷嬷...”莲烟惊慌的把手给拿下来了,不断的为桂嬷嬷说着好话。 “二爷,三小姐……三小姐的背上全部都是伤……若是再耽搁下去不治疗,恐怕就要留疤了…。”碧儿说完,应浒颜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莲烟自己都舍不得打,居然被那个恶奴给打了,看着莲烟脸上的泪水,本来就长得倾国倾城,现在一哭,更是让人我见犹怜。 “小书,看看父亲什么时候回来,回来的话,让父亲赶紧来玉缘苑,这样的奴才留不得,还有,把那个吃里扒外的桂嬷嬷给我叫上来。”等应相回来的时候,应伊水也紧接着到了院落,看着莲烟脸上多了那个红印子,不免心疼了起来,而应相也是很气愤,堂堂相府,居然会出现这种事情. 桂嬷嬷果然直接被带上来了,祖母敲了敲拐杖,厉声呵斥:“给我跪下!” 桂嬷嬷“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磕磕巴巴的说着:“老……老爷……” “我问你,烟儿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应相生起气来,整个院落的气氛都异常压抑。 桂嬷嬷还以为是应莲烟告状了,连忙为自己辩驳着:“老爷,奴婢冤枉啊,奴婢这次是去教三小姐规矩,自然是会赏罚分明的,三小姐,你怎么能不辨是非,将这件事如此同老爷说呢!”她后来一句,已经是指责应莲烟了。 应莲烟直接跑到了相爷的身边,相爷今年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但是却还是身材挺拔,隐约可以见到年轻时的俊朗不凡。 “父亲,你就不要责罚桂嬷嬷了,这本来就是女儿的错啊!” 7.-7-桂嬷嬷狡辩,不可饶恕

-7-桂嬷嬷狡辩,不可饶恕

本来应相还以为是自己这个女儿搞鬼,但是他熟悉应莲烟的性子,若是她知晓自己吃亏了,必定是得理不饶人的,此时说明烟儿谁真心相待这个桂嬷嬷,可是谁知道这恶奴竟然欺辱到主子头上来了。 应浒颜实在听不下去,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一脚就踹在了这桂嬷嬷的心窝子上,给桂嬷嬷踹翻在地上,而一旁的应相在那边指责道:“烟儿年纪小,念着你是教养她的人,不愿意给你难堪,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为你求情,但是你这恶奴,不仅不念着主人家的恩情,竟然还恶人先告状!谁给你的这个胆子!” 听到这边动静的时候,在落水阁的柳姨娘和应如雪实在忍不住了,这个桂嬷嬷之前是自己在那个女人面前千留万留才留下她的,本打算想让她给应莲烟点教训,却没有想到被发现,赶到应莲烟的院落的时候,柳姨娘就发现桂嬷嬷跪在地上,本来好好的衣赏,已经留下了硕大的脚印,看到柳姨娘和应如雪的到来,桂嬷嬷仿佛就像见到了救星一般,赶忙跪着到了柳姨娘旁边,哭着让柳姨娘和应如雪求情。 “父亲,桂嬷嬷,在应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父亲看在桂嬷嬷照顾姨娘20年还有我的份上,放过她一次吧。”跪在父亲面前说着话的少女乌黑的长发梳成垂挂髻,簪着一对莲花式样的发枝,上身着一件白色团花对襟上襦,蓝色的抹胸,下配一条淡粉褶裙,裙澜绣着缠枝竹花,容貌虽算不得出众却也楚楚动人,莲烟看着地上的那个少女,眼中依旧含着泪珠,手不自觉的窝起了拳头,这个女人就是毁了她家的人,害死父亲,害死姐姐的那个人。 “老爷...”柳姨娘走到了应相的身边,欲求情,哪只,应相铁了心似的叹了口气:“你跟了柳儿也快20年了,怪柳儿平素太纵容你,才让你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打三十大板,发配到庄子中去吧。” 桂嬷嬷一听到这话,直接就瘫在地上了。 还未等桂嬷嬷开口,莲烟就跪在了地上:“父亲,不可!” 柳姨娘和应如雪这才反应过来,今日有老爷做主,桂嬷嬷肯定留不下来了,这才假惺惺的走到了莲烟的身旁,看着莲烟脸上的伤,假装关心:烟儿姐脸上的伤,看着挺心疼的,我这边还有上好的雪莲膏,对脸上的伤有好处的,等会我就叫雪儿姐把那个拿过来.柳姨娘得到表面功夫做的很好,在外人眼里,柳姨娘对莲烟就向自己的亲身女儿一般的疼着,柳姨娘望了一眼莲烟,希望她能帮忙留下桂嬷嬷。 “好了,等会把桂嬷嬷送到庄上去,不得马虎,还有,烟儿最近就不先不用再学了,养好之后再说。”应相示意让阿颜和伊水扶莲烟回房间,而被冷落了的柳姨娘和应如雪心里硬不是滋味,这个仇她们记得。 “谢谢爹爹,我....”莲烟想着跪下道谢,应相扶了她的双手,莲烟听完应相的话之后乖巧的站了起来,走到应相身边,眼睛也不四处看,就这么低着头,一副恭顺的样子。 “你是我闺女,你受了委屈,我这个做爹爹的岂能委屈你,阿颜,水儿,快把烟儿扶到房里,然后水儿等会去太医苑找傅太傅过来看看烟儿背伤的伤。” “妹妹仁厚,若是放过这个恶奴,后院的奴婢们也就会有样学样.”站一旁尚未开口的应伊水说道,然后又瞥了在地上的桂嬷嬷,这个奴才,到底谁给她的胆子,居然欺负到自己妹妹头上来了,烟儿,真是的,性格太软了,将来可怎么办。 8.-8-莲烟的改变,应如雪的嫉妒

-8-莲烟的改变,应如雪的嫉妒

“父亲,姐姐,我是在心疼姨娘和如雪妹妹。桂嬷嬷照顾了如雪妹妹和姨娘那么久,用起来趁心,若是就这么撵走了,以后谁来照顾姨娘和如雪妹妹。”果然,父亲在听到这话时,脸上的表情有几分动容。她虽然不知道之前那个被自己惯坏了的女儿怎么心疼起了柳姨娘,但是莲烟那眼中的关切却是做不得假。 “你这孩子,真是长大了。”应相看着这个小女儿不无欣慰,眼神甚似满意。 莲烟有些不好意思,小女儿家的慌乱眼神被她表现的很是自然,但其实她心中却无一丝波澜:“爹爹真的是心疼姨娘和如雪妹妹,爹爹莫要取笑女儿了。” “烟儿姐不用多说了,桂嬷嬷这次能对烟儿姐动手,可能也会有下次,来人,还不拖走!”.还没有等应相开口,身旁的柳姨娘开了口,看到柳姨娘没有在为桂嬷嬷求情,应相对柳姨娘也露出了满意的脸色 桂嬷嬷神情委顿的被拖了出去,板子在院中就打了起来。 前十几板的时候还能听到哀鸣,到了后来,已经连喊都喊不出来了,而柳姨娘和应如雪看着被拖下去的桂嬷嬷心中就算有不满也不敢表现的那么明显,柳姨娘和应如雪告了退,此时应相也回去了书房,而刚刚在莲烟旁边的应浒颜,对莲烟今天表现,若有所思.出了桂嬷嬷的事情之后,府中吃饭也是阴沉沉的,没有人说话,而在后院中的一些丫鬟和厨房嬷嬷,也窃窃私语着说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回到了落水阁的柳姨娘和应如雪憋了一口闷气,今天的这个仇,若有招一日她应莲烟若到她手上,必然让她身不如死,应如雪心里暗暗想着,家中庶出的子女不少,不过应府门风森严,怎么也越不过嫡出的去。对这些她是素来不放在心上的,不苛待半分也补逾越半分。女孩子家到了年纪诗书女工一样请了人教,到该议亲的时候找个差不多的人家嫁了,可是今天父亲对应莲烟的疼爱比对应伊水那个贱人的疼爱还多。 若不是为了完成四皇子的大业,她早就让人把应莲烟和应伊水那俩个障碍给除掉,若不是因为她们,父亲也不会连看都不肯看她们一眼,她从出生到现在.父亲到落水阁也就寥寥的那么几次,又指头都数的过来。 "如雪,这个应莲烟没有以前好对付,往后要小心了。”柳姨娘拉着应如雪的手,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恩,姨娘,雪儿明白,雪儿知道该怎么做。”-应如雪听到自家娘亲说话,回了神。 而在玉缘苑的莲烟已被伊水扶回了房中,伊水回去的时候,还不忘提醒莲烟要小心柳姨娘和应如雪,莲烟也是点点头,此时的她也没有预想到,柳姨娘和应如雪,已经在这个时候算计上她和她姐姐了,莲烟看着碧儿已经准备好了浴水,她让碧儿把自己的头发放下来准备沐浴,莲烟伸出如玉的足尖试试水温,莲烟将身子浸没在洒满玫瑰花瓣的温水中,墨色青丝漂浮在水面形成一张妖异的网。 莲烟在浴中,纷乱的脑海里努力的搜寻关于这一年的记忆。 这一年皇帝要在各大家族中选取太子侍读,没错就是这年。 她遇上了宋天昀,还有姐姐这年被应如雪陷害,让姐姐跌入湖中,被四皇子救上,也就是被赐婚与四皇子,成为四皇子妃,不行,姐姐,万万不能上应如雪的当,一个月后的“春宴”她要赶紧想好办法对付应如雪和四皇子了,这一世,谁也不能欺负她们一家.在莲烟努力回忆着的时候,她忽略了在她房门上面的那许黑影。 9.-9-御书房琴声入耳

-9-御书房琴声入耳

衣袖在虚空中滞了滞,如昙花一现,瞬间,下一刻,太子煜就顺手接过了宫人奉上的茶,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扣在青花瓷的茶盏上,他低头品茶,氤氲的水汽染上狭长的眉眼,也不动声色的掩去了他眼中的暗流汹涌,他想着昨天应莲烟的事情,那女孩看他的眼神和神情,明明有些不对劲,不是她那个年纪该有的,他看到她眼里出现的是:悔恨?可怜?跟应相的这个小女儿第一次见面,居然用这样的表情看着他,有意思,看来今后并没有那么无聊。 “太子殿下,皇上让你去御书房。”--门口影卫对着宫殿里的太子煜说道。 “哦.”太子煜放下手中的茶眯着眼睛,那么晚了,父王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想起他,难得,而且还在御书房,平时的话早就应该在凤鸣殿休息了。 “影卫,昨天,我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影卫走在太子煜的身后。 “爷,查的差不多,只不过有些事情,小的还不确定。”带着面具的影卫跟在太子煜的身后。 “等会回去跟我细说。”太子煜懒懒答道。 乌黑的发束以银冠,两侧垂下淡蓝色的璎珞,堪堪落在姣好的面容旁边,一身墨蓝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的镶边。腰系玉带,手持象牙的折扇,虽是年少却已隐隐透出一股沉稳威严来,御书房的宫人看到来得是太子纷纷见礼。 “太子殿下千岁!”御书房宫人纷纷见礼。 “起来”太子煜手微抬,隐约听见御书房里面有琵琶一声声传入耳中,挑眉问道“谁在里面。” “回殿下话,是皇后呢!” “给父皇请安,好久没有听到那么悦耳的琴声了,母后的琴艺可真是越来越好了”大步走入殿内,少年的脸上难得的露出几分笑容来,软化了棱角端的是俊逸风流。然后他冲皇后行了大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快起来,快起来!我在你父皇面前唠叨好久没有看见你了,没有想到,你父皇居然把你叫了过来,快到母后身边看看。”皇后慈爱笑道,太子煜走到了皇后的身边。 “最近你母妃闷闷不乐,今天才愿意来看寡人这个老头子,若不叫上你,你母妃肯定又在心里怪寡人了。”帝王看着慈爱的皇后,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皇上,莫要打趣臣妾。”皇后红着脸把手中的琵琶放到了一旁。 太子煜,眉梢微挑,轻轻一嗤,眼中似有光华流转,这样的父王母后,在他的印象里很少在别人眼前表现出来,是他在外面查案久了,还是最近发生什么事情,让他身边所有的事情都在改变着。 “皇上,阿煜不小了。”皇后的一句话,让太子煜望着他,脸色却变得晦暗不明,只是一双眼睛里的寒意越来越重。是这样啊.心里却觉得好笑。 “父王,儿臣现在一心只为朝政,对于儿女私情,现在还未可,请父王,母后给我俩年的时间,俩年的时间中,儿臣必然会给父王和母后一个满意的答复。”听到太子煜的这一袭话,皇后也无奈的闭了闭嘴,欲想说,也无从开口,变望向帝皇。 “太子有这样的领悟,寡人甚似高兴,皇后,看来我们儿子长大了。”皇帝说完把站在那边闷闷不乐的皇后拉到了自己的怀抱中。 “阿煜,若,俩年之后,没有让母妃满意的话,那时候,母妃可是要亲自安排了。”--皇后。 “儿臣若那时候看中的女子没有让母妃满意的话,就一切听从母妃安排绝无怨言.”太子煜低头恭敬答道,灯光下刚好照着他那俊秀的侧脸。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儿臣先告退,刚刚吏部那边有些事情让儿臣去处理,父皇母后早些歇息”太子煜想了想。 而在应府的应莲烟早已闭了烛火,睡到了床榻中。 10.-10-再遇太子煜

-10- 再遇太子煜

漫天的红叶纷飞如雪,飘落在街头的各个巷口,柳树飞扬在亭台楼阁,落在打马归来的少肩头,舞在踏歌湖畔的少女裙裳中。就连那桥头卖酒的老媪,也在这久违的春日暖阳下眯着眼看着桥下落花,恍惚忆起年少时光。 “今年的红叶开得格外红啊”弓着腰背着鱼篓的老叟,一步一喘气的走上桥头“老婆子,收拾回家喽”伸手递过去从树下落下的红叶,那卖酒的老媪瘪着嘴笑,脸上的皱纹都积作了一团,伸手接过,颤巍巍的别在了斑白的发髻上,上前挽着着老叟的手。 桥下的少女看着他们相对嬉笑,有如顽童,相互扶持着渐行渐远。 莲烟伸出手,纷飞的柳叶穿过他的掌心,好似舒服,穿过虚无的身形渐渐飘远,府中的开得烂漫,开得绚丽,尽态极妍。只是满府的素缟缠着落花,只是那喧天的哀乐让他觉得吵闹,只是那一张张虚伪的脸让她再看不下去,所以她连碧儿都没有带出来,自己一个人直接走了出来,满城红叶,美得让人心醉。 这是莲烟醒后的第十天,在莲烟的记忆中,她自从嫁给了宋天昀之后,很少跟他一起出府,几乎都是为了能够让宋天昀安心为了他,努力的学习跳舞,努力学习书法,努力变成那个跟他匹配的女子,甚至就连吃的,都是她自己一手准备,可是做的在好,在他眼中,她还是远远不如那个应如雪,她不甘心,不甘心。 莲烟踩在枯叶铺垫的路上,倾听着枯叶碎裂时细碎的“沙沙”声,观赏着一丝丝风轻盈地穿过树林时卷起树上枯黄苍老的叶子飘飘扬扬地旋舞状,感到说不出的惬意,忽然一阵大风吹起,千百片黄叶离开了树枝,在风中灵巧地翻飞着,滚动着,旋转着。 如今她已经回来了,就算当初为宋天昀做的那一切她也毫无怨言,这一世,只求不要遇到那个人,独自站花下的莲烟想着,却不知道泪早已留了下来。 “莲烟妹妹好雅兴?”莲烟在桥下已经站了很久,那个懒懒的声音,使莲烟回了神,转身看着那位,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此时的他已换上月白项银细花纹底锦服,大片的莲花纹在白衣上若影若现。一根白丝线束着一半以上的深蓝色头发高高的遂在脑后,柳眉下黑色眼睦像滩浓得化不开的墨,太子煜的身影侧映在江边的水中,轮廓分明。 “参见太子殿下。”看见无故闯入江边的太子煜,莲烟赶紧跪下见礼。 “起身,现在在外面,见到本宫,可以不用行礼。”太子煜神色淡然,让人摸不透喜怒。 “谢太子殿下。”莲烟,起身,看着这位喜怒不一的太子煜,前世的他,她明明记得是个温婉亲和的太子,分明应该不是现在这个样,她是不是对太子煜的了解还是太少点了,莲烟眼珠子一直在打着转转。 “莲烟妹妹,不知可否....”太子煜的话音还未落,就听见有锦衣卫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跪下说着。 “殿下,不好了,龙踪寺那边出现命案了。”锦衣卫。 “影卫,护送莲烟妹妹回应府。”太子煜说完,身后带着面具的少年就出现在了莲烟旁边,莲烟莫名其妙的看着太子煜的离开,本想拒绝,可太子煜根本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无语的望着在莲烟旁边的面具少年。 11.-11-危险的开始

-11-危险的开始

莲烟从容的走在了影卫的后面,而身后的影卫也是毕恭毕敬的跟随着,等回到相府的时候,影卫早已消失不见了。 “三姐姐回来,快来快来,我跟大姐姐在讨论明天去龙踪寺上香要准备的东西。”莲烟进到门之后,就看到了,一脸无害的庶妹,在应伊水。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 那时她心思单纯,听到自家妹妹说的话,又觉得有道理,她一时间也就让伊水带着她一起去龙踪寺了。 那时她根本没想太多,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不行!”刚回来的莲烟在后院听到应如雪说这个话的时候,直接来到了自家大姐的身边挽着伊水的手,缓和了刚刚的气氛说着。 莲烟瞬间大喊一句,她激动的神色影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伊水诧异的看了一眼莲烟,想到了烟儿这个脾气笑了笑:“烟儿怎么了!”而一旁的应如雪也跟在伊水后面瞪着大眼睛望着她。 莲烟眼神微微闪了闪,伊水信佛,每月十五都会去上香,这本来是很普通的事情,可是经历过一次的她知道,这次绝对不同寻常,结合她临死前碧儿所说的话,这路上有柳姨娘买通的贼人在等着他们,而且如果这次去的话,姐姐的清白就要被这个狼心狗肺的庶妹害了,所以,这次上香,说什么她都不能让姐姐过去。 她抬起头,深吸了口气:“姐姐,四妹妹难道忘了吗?龙踪寺最近出现命案了,都死了好几个和尚,现在案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万一,我们过去在遇到歹人怎么办,我们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伊水微微皱了皱眉,每月出去一次都成了她的习惯,因为灵隐寺那边离家比较远,所以这次就听从了如雪的话,在家附近的龙踪寺上香,龙踪寺对于京都来说算的上比较有名的寺庙了,那么大的寺庙居然会出现这种事情。 应如雪忽然心头一跳,手指在袖子里缓缓收紧,这贱丫头,竟然敢坏她的好事:“这怎么行,不然,我们多带着几个家丁和请来的护卫就好了,而且每月15上香是最灵的?”应如雪的眼角的余光看着应伊水稍微出现了变化,额角上冷汗都冒出来了,要知道,她这个嫡姐最信这个了,她知道明日这个大姐肯定要出门,所以已经早早的和四皇子布置好了。 “不行,就算有家丁和护卫也还是太危险,如果我们不小心分开了的话,那那些护卫和家丁该和谁。”莲烟看着姐姐已经被应如雪三言两语说的有点犹豫不决的样子不免的握紧了伊水的手。 “烟儿,哪有那么多歹徒,况且,如果有命案的话,那边肯定也有侍卫和衙役的,明天只要我们三人小心点在一起就行了。”莲烟心中有话却不能说,大姐虽然性子软,但一些事拿定了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微微侧头,淡淡一笑:“好了好了,就算我多心了,那明天我们自己就多加注意点。” 在后院整理好东西之后,和姐姐告了退,直接回到了自己的闺房中,回到闺房的莲烟,懒懒的躺在太妃榻上,把榻上的狐狸围巾裹在了自己的身上,看着窗外的景色,想着应如雪今天奇怪的样子,既然避免不了那么,就挡住她。 12.-12-山腰遇刺

-12-山腰遇刺

第二天,我让碧儿早早的把东西收拾好,到了后院等姐姐,姐姐看到我会心的一笑,随后,应如雪,也整理好出现在了后院,我忍住愤怒,把目光转移到姐姐那美丽的脸庞上面,马车在后门停着,我跟姐姐并排的走到了马车的方向,车夫放下凳子,让我们踩着上了去,一旁的应如雪,低着头跟我们上了马车,在马车上,我觉得无聊,不自觉的合上了眼睛,而应如雪则一直偷偷的拉着帘子的一角朝外面看过去。 “到了。”马车外面的车夫轻声一喊,使我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抬头就看到了姐姐无奈的摇头,我不好意思的用小手搓了搓脑袋瓜。 “大姐姐,我约了付家的二姐姐在那边等着,我先下车了。”应如雪,指着不远处的方向,对应伊水说着。 “你自己小心点,多叫上几个侍卫跟着你身后。”应伊水关心着看着应如雪,这个妹妹,明明是她自己要跟过来的,却没想到还约了其他小姐。 “恩恩,好的,大姐姐,到时候,我就在这里等你们。”说完,应如雪就跳下了马车,往不远处的方向走了过去,而姐姐和我则是一起往山顶的方向走了过去。 碧天的云,蛮荒的山,被秋霜洗黄的野草,俨然像一位饰着金色丽纱的女子,在萧瑟的秋风中婆娑起舞,展现着消魂的倩姿。伫立在山颠的秋阳,宛如一尊威武的战神,抖落血染的战袍,溅在草丛中,渗入山下的小溪,泛着数不清的涟漪,呜咽地向外流淌,从古流到今,从辽远的过去流向那茫茫的未来,染遍了整个小山坡。 “姐姐,这个红叶可真漂亮。”我伸手,欲想采之,旁边的姐姐却开口。 “烟儿,不可采。”姐姐制止了我,我歪头盯着蓝天。 “小心,有刺客。”走到一半的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家丁护着我们往山顶上跑过去,黑衣人越来越多,其中还有几个黑衣人射着弓,若不是,找的这些家丁武功高强,可能现在她们早就死在剑下面了,眼见着家丁死的越来越多,可刺客却不见减少,我拉上姐姐的手,努力向前跑着,我的心越往下沉,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问题一直盘旋在脑海,像捆仙绳挣扎得厉害却邦的越紧,呼吸闷闷地在胸口,快要涨的炸开。 “姐姐,小心!”在自己分神的时候,姐姐居然要被黑衣人捉住了,我连忙拿起地上的剑朝那个黑衣人刺过去,哗啦一身,满脸鲜血撒到了我的脸上,而一旁的应伊水早就吓得花容月色,而此时的我们已经退到了陡峭的悬崖边上,脚下的石子纷纷滑动,坠落到崖下,良久不见回声。 “伊水妹妹,烟儿妹妹,小心。”熟悉的声音使我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头抬了起来,只见不远处的那名绿色少年,带着他的侍卫把那些刺客都杀的差不多了,那个人,那个人是前世姐姐的丈夫,我的前姐夫,也就是他,就是他!把我们家弄的家破人亡,等等,他旁边的那个白衣飘飘的的少年那个是大皇子楚澈,为什么楚澈会很楚赫在一起,那时候的楚澈不是应该在云宵国做人质吗! “多谢,四皇子,大皇子相救。”看到来救兵了,应伊水的脸色稍微恢复了一丝润色。 13.-13-大皇子和四皇子的到来

-13-大皇子和四皇子的到来

“伊水妹妹,莲烟妹妹,不如就让我们护送你们上山,这样也可以保护你们的安全。”-那声音温文有礼,没有半点架子,只听声音就能想象其人的温文尔雅让,是大皇子楚澈,她记得前世大皇子素有雅名,倒是不曾参与这皇位争夺。 “那就有劳大皇子和四皇子了,没有想到路上会遇到这种事情,真不知道如雪妹妹怎么样了。”-楚赫看到一脸的关怀,不似作伪,就连大皇子都不由多看了她一眼,暗道果然是如传言所说一般,相府大小姐菩萨心肠,对庶妹也一视同仁。 “估计如雪妹妹和付家姐姐不知道在哪里玩着呢?”一想到今天这个局是应如雪和楚赫设的,她恨不得扒了她们的皮,抽了她们的筋。 龙踪寺在京都西郊的山顶,向来香火鼎盛,隐隐有皇家寺院的派头。 山下是前朝修建的万佛窟,原本是壁画绚丽美不胜收,更有万佛雕像各有千秋,只可惜后来毁于战火之中,唯独剩下一尊佛像而已,看着近在眼前的龙踪寺,莲烟不自觉的笑了笑。 在身边的楚赫见状不由诧异道:“莲烟妹妹难道不信佛?” 莲烟不由一笑,神色中带着几分质疑,“你信吗?” “自然信。”楚赫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佛祖可普渡众生,怎会不信?” 莲烟见状不由笑了一声,若是真的有神明,那么为何她前世却是受那般折磨?难道神明也畏惧那皇权?任由那奸人为非作歹? “三小姐,你既然不信佛,为什么偏偏来龙踪寺,这般口是心非若是让神明知道了,我可真不敢想会是什么结果呢。”--出现在眼前的事应如雪和那个付家的小姐,应如雪看到相安无事的俩姐妹还有跟在她们旁边的四皇子,脸色并不是特别好,虽然这个局是自己做的,但是看到在她们身边那个温雅的大皇子就不好说了! “付小姐怕是糊涂了,我何时说过自己不信呢?”付常喜顿时脸色一僵,的确,应莲烟并没有说自己不信佛,她不过是反问了楚常乐一句而已,语气中带着几分质疑罢了。 之后,看见俩位皇子,应如雪和付常乐纷纷跟他们行了里:“见过大皇子,见过四皇子。”恢复了女子该有的羞涩。 “三姐姐有礼佛之心便是最好,不然亵渎了佛祖便不好了。”应如雪朝莲烟那边看过去,神色柔柔,似乎话里只是一片担忧,全无那威胁之意似的。 我闻言点了点头道:“四妹妹说的是,人在做天在看,因果报应轮回不爽,我最是相信这个道理了。” 我说的轻描淡写,只是到了几人耳中却是不同滋味,应如雪登时怒道:“你胡说什么!” 一旁应伊水也是黛眉微蹙,似乎在想自己妹妹何出此言似的。 我低下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没什……”还真是大惊小怪的厉害,不过你那点手段,怕是佛祖也无心留意吧。谈话间已经到了龙踪寺,我和姐姐跟四皇子和大皇子告了退,然到了寺庙的厢房中,换起了干净的衣桑,隔壁的应伊水因为今天的意外已经歇下了,明显一旁的应如雪不想和自己在一起,自己淡笑着离开,这龙踪寺前世她也曾来过几次,只是物是人非却没想到今生竟又是来了此地。 14.-14-天阶夜色凉如水-成佛成魔

-14-天阶夜色凉如水-成佛成魔

龙踪寺的红叶颇负盛名,更为有名的却是这龙踪的“桃花烧”,莲烟只闻其名却从未喝过。 当初空一大师曾经送给她一坛,她知道宋天昀最是爱喝美酒,便托人送与了宋天昀,宋天昀回她的是一张桃花笺,上面写着一句诗:天阶夜色凉如水。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莲烟冷笑了一声,看着那娇艳的红叶,眼中满是冰凉。 那桃花烧,却也不知宋天昀与谁人对饮了去,或许跟应如雪,或许跟楚赫,莲烟闭眼,不愿再想那前世的事情! “女施主,万事皆如尘烟,终归会消散的无影无踪。何须为此看不开呢?” 莲烟回过身去,却见一身黄色缁衣随意的空一大师不知何时出现在莲烟的身后,前世今生他都这般模样,全然没有半点得道高僧的模样。只是人前却又是高端庄严,似乎佛祖不可侵。 “这红尘中纷纷扰扰的事情,大师能跳开,可是我等不过是庸碌福庸之人,又岂能跳脱,又岂能想的开?” 空一大师闻言微微一愣,双手合十道:“死而复生,这世间能有几人哉?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还望女施主三思。” 果然还是被看穿了,莲烟的心里不知为何却没有半点紧张,也许从她选择来龙踪寺就做好了准备了,空一大师何等样人,她早就见识过。这一点,她不知为何,却甚是笃定。 “成佛成魔?”莲烟低声一笑,而后抬起头来看着空一大师,一双清眸只剩下黑亮,似乎照耀了夜空的明月,又似乎蓝天上的烈日,那般光芒灼灼,“我本从地狱里爬出来,又岂能成佛,大师?” 空一大师一声佛吟,看着莲烟的目光却是分解不清颜色,半晌才低低叹息道:“也罢,女施主自有造化,是和尚多虑了。” 莲烟不由凝眉,造化?空一大师虽是行事不羁,却从来不会骗人的,这一番话却是什么意思? “小丫头,喝酒吗?” 听到这声音,莲烟唇角微微一勾,露出左半边脸的酒窝,样子显得十分可爱,这才是世人所不知的空一大师,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如同第二个济公活佛。 “这龙踪桃华烧世间能得几度饮?我自然不会肯定错过的。” 空一大师随意的往地上一做,手中的酒坛是刚从桃花树下下挖出来的,只见他轻轻拍下了那黄泥封口,清醇的酒香与浓郁的红叶混杂着,几乎弥漫在肌肤的每一处。莲烟深吸了一口气,就连脸色都微微带着几分色泽。 “果真是好酒,只是,老和尚,酒有三德,况且,这酒,也很讲究,可不是你这个老和尚就这么随意的喝的,她需要适当的杯子,不知,老和尚,你可是准备好了。”此时的莲烟,也完全没有一点的大家闺秀的样子胡乱的往地上一坐,若是姐姐看见了,定当轻轻皱眉,而后说道:“烟儿,这般无礼,父亲知道了会生气的。”然后估计就让自己在闺房里面抄女德,抄5遍,肯定还不让自己吃晚饭,还好现在姐姐不在! 而若是应如雪见到则会幸灾乐祸道:“父亲和姐姐还有外人常说三姐知书达理,是我们做妹妹的楷模,若是让父亲和外人见到三姐姐这般,怕是不好吧?” 空一大师闻言却是倒头摸着自己的肚子哈哈一笑,哪有半点得道高僧的模样?简直就像个大滚球,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莲烟笑道:“那你倒说说这酒中三德又是何物?” 莲烟闻言一笑,轻轻道:“酒能乱,佛家忌之;酒能养性,仙家饮之。故无酒学佛,有酒学仙。” 空一大师闻言不由大笑,指着莲烟道:“好个能言善辩的丫头,和尚我还有一问,若是你能答出,这还有一坛桃花烧我便送与你又何妨。” 莲烟闻言眼睛一亮,似乎带着盈盈笑意,“那么莲烟这里先行谢过和尚了。” 她言下之意分明是把那一坛桃花烧当做囊中之物了,空一大师闻言却也不恼,一本正经道:“和尚游历四方,对这酒文化可以说得上是略知一二。古诗有言‘葡萄美酒夜光杯’,葡萄酒色泽红艳冻人,夜光杯饮酒几近于饮血,正是对了大将军的‘壮志饥餐胡奴肉,笑谈渴饮突厥血’之言。又有诗言‘乐文织绫夸柿叶,青旗沽酒趁梨花’,这梨花酿自然用翡翠杯才能相称。和尚说的是与不是?” 莲烟信服地点头道:“正是如此。”这些,前世她都是清楚明白,只为了和那人更靠近些,却不料今日又派上用武之地却是为了得到空一大师那一坛桃花酿。 看莲烟一脸信服,空一大师心底了很是 15.-15-有朋自远方来

-15-有朋自远方来

“怎么,莲烟妹妹看到本宫很惊奇吗?” 这龙踪寺又不是丞相府的产业,别人自然是能来的。她应莲烟能来,楚煜为何不能来?莲烟并不惊奇楚煜的出现,只是却…… 担心这妖孽到底是何时出现的,自己的话他又听去了多少。 “有朋自远方来,和尚自然是欢迎的很。只是这山上简陋,还望太子殿下不要见怪才是。”空一大师依旧盘膝而坐,似乎并没有打算起身的意思。 莲烟却清楚,饶是面对帝王,空一大师都不必跪拜行礼,太子殿下就算再权势遮天,却也不过是太子而已,又岂能盖过那万岁? “多谢大师美酒,时辰不早了,莲烟先行离去。”她盈盈一礼,冲着太子煜一拜,便飘然离开。 空一大师也不阻拦,只是自饮着这灵隐桃酿,眼中却是一片空明。 太子煜随意拿起了应莲烟留下的桃木杯,低头饮了一口那带着微微桃色的龙踪寺的桃花烧,声音低沉绕耳,犹如琴声,“好酒。” 莲烟回到住处的时候刚好已经摆了斋饭,应如雪一眼瞥见莲烟裙摆上的灰尘,尖锐地笑了起来,“三姐姐这是哪里去了,瞧瞧这风尘仆仆的样子。” 伊水还有跟在应如雪旁边的付常乐等人目光莫不是都投到了莲烟身上,应伊水瞥了应如雪那小人模样,道:“烟儿,可是去山上看红叶去了?” 莲烟点了点头,一旁付常乐不由娇笑道:“三小姐果然是调皮,竟是偷偷看红叶去了,害得我们担心了一通。” 这分明是指责莲烟私自出去,害得大家担心,甚至都要等着她才能开饭。若只是应如雪和应伊水俩人也便罢了,可是付常乐到底是别家的小姐。若是劳让客人等候自己,岂不是觉得不欢迎她那个外人? 莲烟一下子就明白了付常乐这帽子盖的有多大,刚想要开口,却听应伊水道:“明个儿烟儿,就带我们去看山上的红叶怎么样,在山上好好玩上一天。” 姐姐说这话分明是暗示莲烟这出去是自己允许了的。付常乐这一拳竟是打了个空,顿时心底里微微不满,脸上神色也有一丝僵硬。 “看来,今天来龙踪寺算是来对了,伊水姐姐,莲烟你们居然都在这边。”-莲烟和应伊水回头就看到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那是帝皇最宠爱的十三格格,她慢慢的走向莲烟和伊水的身边。 “民女应伊水(莲烟)(如雪)(付常乐)参见格格,殿下万福金安”莲烟和其他几位却一丝半点不敢含糊,端端正正的行了大礼,力求挑不出一点瑕疵。 “起来吧,伊水姐姐和莲烟见到本格格可以不用行礼。”楚薰直接忽略了另外俩位! 应如雪和付常乐识相的走开了,楚薰看见那俩位走了之后就伸了个懒腰,浑身都是疲惫的慵懒模样,让应莲烟看着顿时只想到一个词,“我见犹怜”。 “格格,怎么会来这里?”莲烟看着意外到来的楚薰,不由的会心一击。 “聆听佛法,沐浴佛光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何况我可是听说龙踪寺里的斋饭可是一绝,早就想尝尝了呢,最近父王不让我出来,我这回可是偷偷跟在太子哥哥的马车中偷跑出来的。”楚薰拉着莲烟的胳膊笑道。 莲烟闻言不由虚拧了楚薰一把,“你个小吃货,不怕回去被皇上责罚”而楚薰听闻则大笑了起来:父王才不会怪罪我,到时候表扬我才对。 "伊水姐姐,我把莲烟借走,姐姐,不会生我气吧。”楚薰拉着莲烟的手,示意,往着屋外走去。 “怎会,只要格格不嫌弃我家烟儿才对。”-应伊水盈盈一礼,一脸无奈。 “那,这边我就和莲烟先出去了,等会肯定会带好吃的给伊水姐姐的!。”说完便拉着莲烟走了出去 16.-16-小沙弥

-16- 小沙弥

楚薰拉着莲烟来到了楚煜的身边,此时的太子却在那边跟空一身边的一小沙弥对弈中。 “太子哥哥,你怎么还在这边和小沙弥下棋。”楚薰看到坐在那边下棋的楚煜,不开心的开口,让他把自己带出来,却来到这个破寺庙,还好遇到了莲烟她们,不然,自己铁定要和空气作伴了。 “太子殿下千岁。”莲烟没有想到楚薰会把自己拉到这边来,低头看着地面。 “起身吧,没有旁人的时候,莲烟妹妹无需多礼。” “臭丫头,你不是去找莲烟妹妹了,还需要本宫这个哥哥。”太子煜轻声笑道,接着继续与沙弥对弈着。 “太子殿下,小僧认输。”犹豫再三,将手中的白子放回了棋坛中,小沙弥合十为礼,脸上却没有半点懊恼神色,似乎对这输赢并不以为意。 任谁都看得出,黑子大势已成,只将白子杀的无还手之力,指尖微微一动,黑子落入了棋坛之中,“你倒是比那老和尚还要厉害个几分。” 小僧闻言羞涩一笑,看着前面的大雄宝殿,一脸神往道:“太子殿下谬赞了,小僧若能学到师父的千分之一,也不枉此生了。” 倒是……没那老和尚有趣,真是个死板的小东西。太子煜唇角扯出一丝笑意,“也罢,你陪本宫下了一个时辰的棋,本宫就陪你去听一遭佛法,丫头,要不要跟本宫一起去” “去去去,为什么不去。”楚薰还没有等莲烟开口,就满口答应了下来,身怕太子煜会撇下她不带她去一样,莲烟扶额,连个拒绝说不得权利都没有。 小僧闻言不由一喜,可是旋即想起空一大师的交代,脸上顿时一阵苦色,“可是师父不许小僧去……” 楚煜摇了摇头,手中的折扇轻轻敲了敲小僧那光油油的小脑袋,“有本宫护着,你怕什么?” 弘一那老和尚还真是煞费苦心,只是这小僧一心向佛,怕是早就没了半点心思。不过这世道倒也真是可笑得很…… 老和尚红尘外的高人担心自家徒儿入了佛门。 小和尚身在红尘却又一心向往佛法。 还真是矛盾、可笑得很。 “太子殿下,你真是好人,佛祖一定会保佑你长命百岁的。”小僧羞涩一笑,旋即屁颠屁颠地跟在太子身后前往前殿。 楚煜脚下微微一顿:好人?自己这还是这些年来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自己是好人,旁边的楚薰则在一旁偷偷笑着,这个小沙弥,居然说哥哥是好人。 小沙弥并没有注意到太子煜的异样,只是遥遥听见前殿的争辩声,脚下不由快了几分…… “佛家常说众生平等,可是无边佛法却只渡有缘之人,这难道便是佛祖眼中的平等?” 小沙弥打眼望去,却是一袭绿衫磊落,饶是这问题有些尖锐,其人却也是温润如玉,单是望去就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太子殿下,那人是谁呀?” “君子如玉世无双,宋家儿郎,舍他其谁?”应莲烟,条件反射性的说出了口,因为那个人是自己熟悉到不能熟悉的那个人!她狠狠的盯着那人的背影,手指紧掐着,内心一直重复着一句话:杀了他,杀了他,为父亲报仇,为姐姐报仇! 小沙弥正诧异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声音变得这般女人气,却扭头看见刚刚和太子殿下一起的俩位女施主正站在自己身后。 “本宫倒是不知,烟儿妹妹对宋天昀这般熟悉。”太子煜看着莲烟的变化,不由的多看了宋天昀一眼,果然可真是人才啊! “宋公子才华横溢天下皆知,何况能与空一大师较高低的,又舍他其谁?” 宋天昀从十三岁起便四处游学,虽然只是庶子,如今弱冠之年已然跻身天下第一才子,六国之中无人不知宋天昀。这龙踪寺中能与空一大师辩证佛法的,除了他又能有谁? 莲烟微微一笑,世人都说太史令庶子宋天昀真真是公子如玉举世无双,可是只有她知道,那人,那个人千刀万剐的负心汉,自己陪了他八年,换来得是什么,家破人亡,连自己的姐姐都死在了自己的手上,京中不知有多少闺秀被那外表所迷惑。 空一大师宝相庄严,“诸位施主,且看这尊佛,不知诸位看到了什么?” 正殿中央,那是一尊金漆包裹的佛像,金光闪闪夺目,香火缭绕下竟有几分大慈大悲怜悯众生的意味所在。莲烟微微一笑,神色间诸多嘲弄。 17.-17-佛家常说众生平等(遇宋天昀)

-17-佛家常说众生平等(遇宋天昀)

“我佛慈悲,普度众生。”楚薰悠然一叹,目光落在空一大师身上,良久才又说道:“大师,我朽木之质,还望大师不要见怪。” 空一大师微微一笑,“格格慈悲,是有福之人。” 宋天昀目光落在格格身上,旋即又顺着莲烟,伊水,应如雪等人一一望去,各人脸上不同表情,眼底目光迥乎不同,他却是忽然笑道:“大师佛法高深,宋天昀拜服。” 小沙弥不懂,不由抓着莲烟的胳膊问道:“女施主,为何这位施主拜服了呢?” 瘦小伶俐的小沙弥让莲烟不知为何想起了前世自己那个不到3岁得孩子,便温声道:“每个人心中对佛的定义不尽相同,有的认为佛光普照神圣之教,有的认为佛乃虚无荒诞之说。你念佛,佛念你,世上本没有天上掉金子的事情,你又怎么能指望一个巴掌拍得响?” 她声音本是低低的,只是那一时间整个大殿都寂静无声,以致于这低声解释却响彻了大殿,扬长而要离去的宋天昀更是停在了莲烟身侧,一双清亮有神的眼眸盯着莲烟道:“那姑娘认为这世间有佛还是无佛?” 一时间,这殿内殿外气氛几乎凝滞,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在了莲烟身上,唯独太子煜唇角微微勾起,一副似笑非笑模样。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诸法空相,宋公子何必执着一念?” 这世间,就算是有佛又如何?这佛没有半点慈悲,这佛任由奸邪横行,她莲烟经历了地狱烈火,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莲烟的答案不算答案,可是宋天昀却是忽然大笑起来,“执念,姑娘果真是目光如炬,宋某受教了。” 他躬身一礼,扬长而去,却是惊呆了殿内的应如雪以及几位皇子。 前世的宋天昀可以连跟自己讲话都如同陌生人一样,就算对待仆人都比对自己和气,哪儿像现在这个样子,真不知道,那八年,宋天昀到底是如何做到演的那么认真,只是她已经重生了,不能再去想以前的事情,现在她的姐姐,还有哥哥,还有父亲在她身边。 谁人不知宋天昀是大楚第一才子盛名之下却也是带着几分倨傲的,就连方才对空一大师也不过是一句“拜服”而已,如今对莲烟却是这般躬身一礼,这其中固然有宋天昀的特立独行所在,可是更多岂不是他对莲烟的钦佩? “烟儿妹妹还真是好运气,太史令向来教训儿子总是一句执念,今个儿却被你歪打正着了。”宋天昀表面上并没有那些酸腐文人的心高气傲,可到底是冠之以第一才子的名号。 他少年成名,太史令对庶子同嫡子般严父慈母教诲,却独独对他的执念奈何不得。前段日子,锦衣卫每每玩笑都是仿照太史令训子的口气,自豪却又无奈,太子煜无意间听到,却不料她应莲烟竟是慧眼如炬,一下子就点明了宋天昀最大的缺点。 太子煜这话是在为莲烟掩饰,只是到底几人看出来却又不好说,反正付常乐惨白着一张脸,却是对应莲烟的好运气颇是不服气,只是奈何太子煜在场,却又不好说什么,只是冷哼了两声,不想让自己在太子煜的面前变的泼妇一般。 18.-18-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18-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空一大师说自己是执念之人,她放不下前世那般对她们的那些人,她也不允许自己放下,莲烟慢慢阖上了眼睛,遮掩了那一丝泪光。 “这龙踪寺的红叶向来最负盛名,本宫想去赏花,不知有幸能与诸位殿下同行否?” 太子煜忽然开口,以致于大皇子等人这才注意到斜倚门旁的慵懒而立的那人竟是许久不曾路面的太子煜。 “太子殿下有如此闲情雅致,我等自然奉陪。不知几位小姐可是赏脸同行?”楚澈语气温和,目光在莲烟脸上微微逗留,而后落在了应伊水眉心。相府诸位小姐,自然是以应伊水为首的。 几人正要离去,空一大师却是忽然开口道:“小沙,你随着几位施主去四处看看。” 小沙心底里正庆幸自己没被发觉,想要蹑手蹑脚离开,却被忽然点名,顿时小脸通红,求助似的望向了太子煜,无辜的眼神似乎在喊着“太子爷救命”。 太子煜淡淡一笑,剑眉流转朱砂微动,“大师不怕本殿下吓煞了这小和尚?” “人间天堂,婆罗地狱,他心中有佛,又何须惧你?” 莲烟落在后面,看着楚薰和小沙弥一刻钟不到便混得无比熟悉不由暗暗摇头,楚薰这性子活脱,只是爱憎分明,却不知这会救了她,还是害了她? “三姐姐,与宋公子相熟?”应如雪落下几步,目光却是紧紧追随着前方的几位皇子。 到底是气不平呢,莲烟心底一笑。似乎占了京城第一美的称号,这大楚千千万万的子民便该臣服于她应如雪的石榴裙下似的,她还真不知道应如雪哪来的信心。 “这是我第一次出门,之前并不认识宋公子。” 应如雪点了点头,颇是几分长姐关怀用心良苦道:“天昀哥哥才华横溢,凡夫俗女哪能与之匹配?而且天昀哥哥早已有了喜欢的人,希望三姐姐还是注意些好,毕竟太子殿下也在这里的。”应如雪道,今天宋天昀来到寺庙连招呼都没有跟她招呼,以往的天昀哥哥都会到她身边的,可是今天却杨长而去,都怪那个该死的应莲烟。 莲烟闻言不由点头,果真是柳姨娘的女儿,一句话里那么多弯,真是机巧的很呢。这话一来是夸赞宋天昀,暗讽莲烟,别妄想攀高枝。二来则是说自己消息灵通,宋天昀并无意与你,三来却是说当着太子煜的面她应莲烟勾引宋天昀,未免有些出格。 只是这敲山震虎未免用错了地方。宋天昀再才华横溢却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纵然上辈子她应莲烟看上了宋天昀,这辈子绝不会再哉到他手中而你怎就知应莲烟就会硬贴上去? 应莲烟想着这事,无心去搭理应如雪这敲山震虎。 只是看应莲烟低眉顺目,应如雪却以为自己这一番话她是听了进去的,便慢慢提快了脚步,追上了前面的几人。 应莲烟顿时兴趣缺缺,刚想要停下脚步离开,却听到身畔有人道:“莲烟妹妹是累了吗?可需要歇息片刻?” 迎上楚澈那关怀的目光,应莲烟微微摇头,“有劳大皇子关心,无碍的。” 她脚步微微加快,身畔楚澈也加快了步伐,她顿了一下,楚澈却也是微微停顿,几乎是与之同进退,楚澈不由心中迷蒙了一团,浑浑噩噩地随着前面楚澈和楚赫一同向前走。 19.-19-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19-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忽然,一声破空声响起。 楚澈大声喝道:“小心!” 一行十余人之中,除了几位皇子,楚薰和太子煜,便是相府的三位小姐和府家小姐了,还有一位便是小沙弥了。 没想到这龙踪寺竟也会出现刺客,楚澈等人根本没有携带护卫,顿时便与那突然冒出来的十多个黑衣人打作一团。 应如雪和应伊水付常喜三人因为地势之利,被楚澈和楚赫保护在身后,楚澈护在应莲烟身边,而应伊水则是保护在应伊水身边,太子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而黑衣人却像疯了一般往他那边过去,太子煜漫不经心的跟那些黑衣人对抗着,倒是小沙弥虽是和楚薰一般个头,却是护着楚薰。 黑衣人的目标似乎是太子煜,原本就苦于招架的楚澈余光瞥见又有三个黑衣人向应莲烟攻去,顿时心中一急,脚下的石子纷纷滑动,坠落到一尺外的山崖之下,良久不见回声。 “烟儿!”应伊水看着那边的妹妹,担心的就像蚂蚁,她本想过去,可被楚赫保护的死死的! “莲烟小心!” 楚澈这一喊顿时分了心神,右臂上挨了一剑,顿时手中充当武器的折扇落地,黑衣人凑准时机便是一剑刺出,却不料忽然间应莲烟一下子扑到了楚澈,黑衣人刺了个空。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黑衣人连忙去补刀,应莲烟又是一推楚澈,却不料自己原本就身处路边缘,这一下反弹之力竟是把自己甩出了路上,应莲烟只觉得身子一轻,顿时向下落去。 “抓住我!” 衣袖被人抓住,应莲烟抬头望去,却是楚赫右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袖,一声闷哼,他脸上陡然出现一滴滴豆大的汗珠,那眼眸中的神色似乎极为隐忍,是她曾经最为熟悉的模样。 因为出汗,楚澈手中的衣袖向下滑动了一分,他刚要再度开口,却听到有人娇呼,“殿下救我!” 是付常喜的声音呢,那般的无辜,那般的可怜。饶是这人方才第一时间抓住了自己的衣袖,可是听到这声音的时候却还是神色一动,那手中的衣袖又向下滑动了一分。 若是自己把楚赫也拽了下来,是不是就能报仇了呢?电光火石间,脑中闪过这一想法,最后莲烟却是缓缓张口,无声道:“晚了。” 楚澈甚至没来得及分辨她到底说了什么,却只听到一声裂帛声,他手中一轻,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神色,“莲烟妹妹!” 小沙弥保护下的楚薰听到这一声,顿时四处望去,眼前闪过一道闪电似的,或倒或立的众人之中却没有应莲烟的身影。 “莲烟呢,莲烟呢?” “烟儿,四皇子,你不是说会保护好烟儿的,可是烟儿呢,你还我烟儿。”应伊水,像个泪人似的,打着楚赫的胸膛,让楚赫连反驳的权利都没有,虽然自己需要利用应家让自己获得皇位,可是看到这样的应伊水,让楚赫略点心动,而,一旁狼狈的应如雪看着那样的楚赫又看着跪在地上哭着的长姐,心里就像有千万只蚂蚁一般难受! 这厢黑衣人似乎也完成了任务,纷纷往后退去,楚澈却是杀红了眼一般。方才应莲烟正是为了救他才会滚落悬崖的,他武艺并不高超,只是杀红了眼,一身孤勇只吓得那黑衣人再无招架之力,眨眼间便只剩下一堆尸体,再无半个活口。 应莲烟坠落悬崖? 这个认知让在场诸人一时间不能接受,小沙弥不能想象刚才还和自己说话的女施主竟会坠崖,只抱着楚薰做团哭。付常乐倒是没受伤,只是听到这消息却是愣在了那里,宛如一根木头,而后跟和应如雪却是先是不能置信,而后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却是不约而同的喜悦起来。 楚薰看着恍然若失的大皇子,再看了眼楚赫背上的刀伤,开口道:“眼下之计是赶快回去帮四哥哥疗伤,莲烟她坠崖,生……等下、不对,、太子哥哥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无不面面相觑,楚薰忽然间想起适才眼前一晃而过的闪电,惊呼道:“太子哥哥,也跳崖了!” 20.-20-这山崖万丈的疑惑

-20-这山崖万丈的疑惑

这山崖万丈,可是应莲烟却也是想了退路的,她松开楚赫的手,不外乎是不想欠他半点人情。她应莲烟恩怨分明,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何况楚赫又岂会弃了姐姐这帅来保她这车? 只是她刚想要借着悬崖峭壁的势来缓冲自己的下坠之势,却忽然眼前闪过一道银光,整个人却已经被揽在了他怀中。 “下次再这么自作主张,本宫可是要打你屁股的。” 应莲烟刚想要反驳,却看到那倾国倾城的容颜压近了自己,下一刻那凉薄如刀削的唇落在了自己唇瓣上。 犹如绝世的画师,细细描绘她的唇形,是前所未有的的温情,以致于应莲烟一瞬间甚至忘记了自己还在坠崖。 深深一吻,太子煜薄唇微笑,“小心了。” 悬崖深谷,越是接近下面越是雾岚缠绕,只是应莲烟却发觉眼前这人的容貌是这般清晰,以致于她不禁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凭他身手,这悬崖峭壁却也为难不了他,只是怀里抱着一人无疑加重了下坠趋势,以致于借力之时他的乌金匕首只在那峭壁上留下了长长的划痕,却未能深入半寸! 刀尖与峭壁之间划出的火花四射,却未能缓解两人下坠急势,应莲烟见状不由开口道:“放开我吧。”这次,她还真是失算了。 太子煜却浑不在意,妖娆一笑道:“本宫可否理解我烟儿妹妹这是为了本宫好?” 身下一片雾蒙蒙,看不清到底是何等情形,也许下一秒他们便会坠落到悬崖底,也许崖底还很远…… 应莲烟并不答话,只是环着她的臂膀却是紧了几分,“本宫要的人,就算是死,也是要带走的。”有马失前蹄的经验在前,这次他一定不会松手的! 应莲烟想问,那莫名其妙的帮助,只是就见了一面,他太子煜居然舍身相救,到底他们之间有什么纠葛,以致于时至今日太子煜这般举动…… 还未待她想通,耳畔刺耳的声音中忽然夹杂着金玉断裂之声,应莲烟只觉得下坠趋势竟是愈发厉害,下一刻她只听到一声闷哼,头脑似乎饮了陈年佳酿一般,阵阵眩晕。 依旧被揽在怀中,铁臂一般紧箍着自己,太子煜却是唇角溢出一丝鲜血,脸色一片青白。 “太子殿下,你怎么了?” 她慌忙想要挣脱开来,可是人却是依旧趴在他胸口上,只见他笑容惨淡,鲜血顺着唇角流淌到脖颈,浸入了地面,“这,这是你……第一次……” 声音越来越低,饶是应莲烟却也只听了一半,她尝试着再度起身,生怕自己再度给他雪上加霜,只是这次那铁臂也是昏厥过去一半,任由着她挣开,没有半点阻碍。 应莲烟更是一惊,跪在那里却不敢去探太子煜的鼻息。 师父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仿佛回荡在耳边:人死如灯灭,你怎么能指望灭了的灯再带来光亮?就算是再绝世的高手,亦是如此。 太子煜,就真的这样死了? 悬崖低,应莲烟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却不知整个龙踪寺如今已然兵荒马乱…… “去找,她不可能就这样死了的!” 楚澈再没有半点温文尔雅,只是守着他身边的侍卫却一言不发。这次几皇子前来龙踪寺本来就带的侍卫不多,如今这为数不多的侍卫也都被派下去寻找太子殿下和应莲烟的踪影了,他是诸位皇子身边唯一的侍卫,又岂能离开去寻人? “大哥放心,太子殿下他武艺高超,绝不会有事的。”楚赫低声安慰道,卧在床上的楚赫闻言却是忽然抬起了头,然后又是慢慢垂下了眼眸。 楚澈闻言一怔,旋即看到弘一法师和龙踪寺主持玄灵大师联袂而来。 “大师,可是有太子和应莲烟的消息?”不止是他们的侍卫,就连龙踪寺的和尚都尽数前往崖底寻找太子煜和应莲烟,可是两天来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几乎崖底已经被翻了一遍,可是却像是尘封多年的旧屋舍,没有半点人留下的痕迹。 龙踪寺主持玄灵大师轻轻摇了摇头,“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吉人天相,自有佛祖保佑的。” 一旁,空一大师却是一言不发。 楚澈得到这么个不痛不痒的答案,只觉得心中更是焦急了几分,眼见得自己的护卫匆匆赶来,不由连忙迎了上去,“如何,可是找到了她……们?” 那护卫单膝跪地,声音已然沙哑,“回殿下的话,卑职们沿着崖底的水路湖泊一路向下寻找,最后在一百里处发现了这个。” 21.-21-悬崖瀑布,是生是死

-21-悬崖瀑布,是生是死

更有甚至是那江是通向大海的,若不加强人手去寻找,怕是大周的八千岁便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到那时锦衣卫还不得闹翻了天? 他双手奉上,却是一件染血的手帕,上面绣着一茎修竹,楚澈连忙抓了过去,“那还不赶紧再去寻找!” 那护卫哪曾见过这般失态的楚澈,闻言低下了头,声音也低了几分,“那里是一处百丈瀑布,再往下处便是青江。” 青江! 青江三险,暗礁不断,水势湍急,就算是行船也是万分危险,何况是人! 楚澈顿时脸色一白,一个踉跄,若非楚赫眼疾手快搀扶了一把,怕是就跌坐在地上了…… “那,大哥,现下我们把消息传回去吧?” 之于楚赫,应莲烟的死无关紧要,只是太子煜却是个要紧的人物。父皇如今对他宠爱有加,这两天来他们隐瞒消息,如今再要遮掩下去怕是怎么也瞒不住那个帝王了,何况还有那无孔不入的锦衣卫,他们不敢想象那个帝王会如何对待他们,或许是陪葬,或许又是..... 楚澈没有半点反应,似乎失去了魂魄似的。楚赫不由一叹,求助似的看向了卧床的楚薰,“薰儿,你说……” “眼下这情形我下山却也是不方便,大哥这模样,还要劳烦四哥哥你亲自去禀告父皇,一定要找到太子殿下的尸身!” 说完,楚赫忽然咳了一声,一痕鲜血便挂在了他嘴角,楚赫原本想要拒绝却不得不点头答应。 事态紧急,楚赫安排了一应侍卫之后便折身离开,楚澈依旧浑浑噩噩的模样,前来询问情况的碧儿见状不由有些担心,看卧床的楚赫那般模样,心中更是不由自主地惶恐了几分,待听闻太子煜和莲烟的“死讯”后更是浑身一颤,良久都站不直腰。 应莲烟坠崖后,四个小姐莫不是都守在佛堂里,齐齐念经祈祷,只是各人几分真心却又不好说,反正连付常乐都是一脸悲恸,宛如死了亲娘一般模样。 看到失魂落魄的碧儿回来还险些被门槛绊倒,付常乐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旋即又低下了头去。 “大小姐,三小姐她……她去了!” “不可能!不可能”应伊水猛地站起身来,指着碧儿道:“碧儿你骗人,烟儿怎么会?怎么会”只是说着,她已然热泪盈眶,显然是相信了七分。 “三姐姐不会的,不会的……”而一旁得应如雪反应过来,心理窃喜着! 应伊水浑身无力,被嬷嬷抱在怀中,付常乐见状不由柔声宽慰道:“也许是讹传,三小姐福大命大,有佛主的保佑,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大姐,这消息要禀告父亲吧?”应如雪轻轻扯了扯应伊水的衣袖,眼角是不带掩饰的喜悦。她可真没想到,自己原本只是打算毁了应莲烟的名声,如今应莲烟却是自己坠崖死了,还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应伊水瞧了她一眼,眼中满是责备与伤痛,看向应如雪道:“不可以!我们在等等,就算是真的没了,也必须有尸体,活不见尸,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应伊水满脸摇头,而心中喜悦着的应如雪哪能听见应伊水这般,她直接飞鸽传书给了在家中的柳姨娘!自然通过柳姨娘的手,应相也知道了自己的爱女坠落悬崖的事情! 自从得闻应莲烟坠崖的消息,应相就一直病假没有上早朝就连在他身边的贴身管家都不知道这几天老爷在哪里。 最后,柳姨娘在生前大夫人的佛堂找到了应相,小佛堂里一片灯火,柳姨娘被那烛光刺了一下眼睛,只见应相坐在蒲团上,背对着她,小佛堂里只有念珠转动的声音。 “老爷,刚才传来消息……”楚锦绣声音哽咽,眼中一片湿润,倒映着满室的烛火一片灿烂,“烟儿姐怕是凶多吉少了。” 念珠声骤然消失,柳姨娘慢慢上前,跪倒在老爷身畔,向着端坐着的观音菩萨跪了下去,字字虔诚,“若我家烟儿姐能平安归来,信女柳溪愿折寿十年以谢菩萨大恩。” 应付闻言瞧了她一眼,只见柳姨娘正缓缓磕头,玉洁的额头抵在了花岗岩的地面上。 22.-22-是人是鬼

-22-是人是鬼

“爹爹,烟儿就说柳姨娘是最疼爱我们的,只是这十年阳寿,礼物未免太重了,烟儿怕是受不起了。” 一道声音响起,柳姨娘猛地直起腰来,却不见这小佛堂内有其他人,一旁应傅淡定自若犹若参禅,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你,是人是鬼?”为什么她会听到应莲烟的声音,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和太子煜那妖人一同坠崖身亡了? 清越的声音忽然响起,笑若银铃,“我自然是姨娘用十年阳寿换来的人,怎么姨娘不认识烟儿了吗?” 没有!柳姨娘四下打量,却依旧没有应莲烟的身影,她看向管家,却见管家正诧异似的望着自己,应傅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嗔怒,“什么是人是鬼,怎么在菩萨面前这般放肆?” 柳姨娘猛地抬起头去,却见那大慈大悲的菩萨一脸笑意,却十分诡异,就连面容都像是应莲烟的模样了。 “鬼呀!”向来言行举止乃是京中仕女楷模的京城第一美柳姨娘慌不择路闯出了小佛堂,一路疯疯癫癫跑了出去没有听到佛堂内传来的一声轻叹。 “爹爹放心,太子殿下这般行动也只是为了引蛇出洞,否则怕是有碍相府声誉。” 跪坐在蒲团上的应傅点了点头,万般无奈,“我佛保佑。” 柳姨娘疯疯癫癫离开了佛堂,贴身大丫环的抱琴连忙追上去伺候 而在柳姨娘身边的大丫鬟一脸的惊魂未定,想起方才小佛堂内那鬼魅般的声音竟是不住的打颤儿,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嘴里喃喃道:“三小姐,三小姐显灵了……”然后立即写了信传给了在龙踪寺的应如雪。 显灵了?应如雪皱着眉,忽然间想通了什么似的,死人才会显灵吧?应如雪顿时一扫眉间疑惑,恨不得能大声喊道:“应莲烟,她终于死了!” 看了眼高高在上的菩萨,应如雪不由笑了起来,菩萨果然显灵了,自己那静心谋算没能毁了应莲烟,却不料竟会有这意外收获。 “如雪妹妹,你怎么了?”付常乐看着坐在地上笑着的应如雪,竟然有些害怕,惶恐的去搀扶应如雪,当她目光投去想要找她身边的丫鬟雪帮忙时,才发现她身边的丫鬟竟是并不在佛堂里了。 “小姐,难道三小姐真的……”柯书连忙迎了上去,龙踪寺传的沸沸扬扬,说在悬崖瀑布处找到了三小姐的遗物,怕是凶多吉少了。 柯书和卿莹都守在厢房里,看着付常乐竟是一脸喜意归来,心底里莫不是都确定了几分这消息。 应如雪感觉自己出了一口恶气,笑道:“可不是?她应莲烟那般张扬又如何,如今还不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真是老天有眼!现在就只有那个蠢猪应伊水,对付她简直易如反掌!” 柯书听了也是笑了起来,倒是卿莹有些忧心忡忡,忽然间想起昨日她陪着三小姐去看红叶,听三小姐诉说心事,忽然间觉得心头有些犯酸。 “卿莹,怎么?难道还在为那贱人的死伤心不成?” 付常乐眼尖,玩笑的语气中带着冷意,可惜卿莹并没有听出来。 “小姐,奴婢想去菩萨面前磕个头,毕……” 好一个吃里扒外的贱婢!付常乐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滚,反正应莲烟需要陪葬的丫环,我看你去最是合适!” “小姐,奴婢不……” 23.-23-声东击西

-23-声东击西

应如雪盛怒之下,柯书也不敢劝阻,半拉半拖着哭哭啼啼的卿莹去找碧儿自是不提。一直在礼堂求神拜佛,虽是只做个面子上的事情,可是却也让她累极。刚想要唤柯书伺候自己去温泉泡澡,忽然想起她被自己打发出去了,应如雪自己收拾了两件衣服便去了温泉那边。 这两日太子煜和应莲烟的失踪让整个灵隐寺都如临大敌,整个后山莫不是一片萧条,平日里总是丫环陪同着来这边,今个儿独身一人,不知为何付常乐竟是有些害怕。 直到置身于那温热的汤泉之中,才觉得安全了些,她刚阖上眼睛想要小憩一番,却听到一阵悉率声,似乎是从隔壁的温泉传过来的。 “唔,唔,四……你想要干什么?” 压抑的声音分明是柳姨娘的语调,口气中莫不是惶恐,好像方才念叨着闹鬼的张皇失措一般。 “太子煜死了,三小姐死了,四小姐你觉得父皇会放过我们?” 付常乐死死咬住了嘴唇,这声音分明是四皇子的!应如雪、四皇子?他们怎么会勾结在一起? “你胡说,三姐姐出事,我根本就不知道!”应如雪慌忙辩解,生怕脱不清干系似的。 四皇子却是冷声一笑,“相府的三小姐无关重要,可是那里面折了的可是他最爱的太子殿下,应小姐觉得自己有几条命能去赔?” 温热的汤泉却也不能让应如雪觉得半点温暖,只觉得后背上满是冰寒。是呀,他们一干人等都安然无恙,唯独太子煜身亡,楚帝若是龙颜震怒,那……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四小姐如今觉得,与我合作如何?” 哗啦的水声忽然响起,似乎有人在挣扎着,水声越来越大,不一会儿传来的是有规律的水声,外带着一丝丝低喘,楚常喜不由脸红,却是趁着隔壁水声遮掩连忙悄声从温泉里爬出来,连衣服都来不及整理便跑了出去。 隔壁的温泉房舍里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女子的声音哪有方才的孱弱和纠结,反倒是带着一阵清朗,“若是柳姨娘知道太子爷给爱女赐婚,怕是会喜极而泣的呢。” 女子扬手又是制造出一阵规律的水声,与刚才的如出一辙,只是她人却是坐在温泉池沿上,毫不羞涩地看着温泉中的人,眼中的笑意中却带着几分警惕。 “本宫看那应如雪对于我那四弟可是死心塌地,本宫可不做这个媒婆,签了这条红线?” 说话的两人正是应莲烟和太子煜,传说中已经死了的两人。 话说那日落到悬崖下,太子煜为保护应莲烟而身受重伤,应莲烟无奈之下只好将他带到树下,看着昏厥不醒的太子煜,她四处走了走去寻找些药材和出路,却是刚巧碰上了飘雪,太子煜的贴身丫鬟。 原来飘雪看到太子煜坠崖后,当机立断带着几名隐卫下来寻找主子,他们有备而来自然是毫发无伤,只是看到太子煜那重伤模样,飘雪当即变色,袖中匕首出鞘,直指应莲烟咽喉! 24.-24-牙尖利嘴的丫头

-24-牙尖利嘴的丫头

“住手,处理痕迹。” 刚巧不巧此时清醒过来的太子煜下了这两条命令,飘雪愤怒地瞪了应莲烟一眼,然后开始处理太子煜交代的第二件事。 锦衣卫动作犹如雷霆,应莲烟总算见识到了。而当他们回到龙踪寺时,探子回报那几名皇子的护卫也才刚刚找到去崖底的路而已。 太子煜昏迷不醒,行刺一事还没有半点眉目,飘雪着急太子煜的伤情似乎并不想管到底谁才是幕后主使,以致于和应莲烟吵了起来。 “若非是你,太子殿下岂会受伤?你不过是个相府小姐,凭什么指挥我等?”飘雪也知道,这个相府小姐与旁人不同,太子殿下看重她一分,她就比皇家的公主还要金贵。可是看到自家主子前所未有的羸弱模样,她就是忍不住想要教训应莲烟! 飘雪明显是在针对自己,应莲烟不由笑了起来,“你既然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便该清楚,我有没有向他求救?我是什么身份,他们不清楚?”看向旁边的三个隐卫,应莲烟又是一笑,对着飘雪低声道:“难道你还不知道?” 在场的四人都知道,是太子殿下自己跳下悬崖的,目的大概也是为了救眼前这人,只是饶是应莲烟压低了声音,那三个隐卫却也是听得清楚,何况虽然飘雪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女,可是他们三个也是隐卫,一些该知道的事情还是知道的。 飘雪忿忿不平,她不明白眼前这丫头不止是牙尖嘴利,更是不要脸极了,可是为什么太子殿下偏偏就喜欢上了她?她想要再争辩,却被拦了下来。 “不知道三小姐有什么主意?” “卫影!”飘雪不满地低吼了一声,却是并不理会与她,只是看着应莲烟的目光多少也带着几分试探。 应莲烟自然知道,能做到太子煜这妖孽的隐卫自然不是寻常之人,她目光落在太子煜身上,“谋定后动,然后才是捉鬼的好时机。” 这场刺杀,来的这般突然,看似目标是太子煜,可是最后却是把自己逼下了悬崖,既然碰了她应莲烟的楣头,管这人到底所为何故,她定要让他为之付出代价! 应莲烟只交代了三件事,可是卫影听后却是收敛了起初的不屑,看着应莲烟的目光甚至带着些敬意。不愧是太子殿下瞧上的人,果然与他一般手段!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如今龙踪寺反倒是最适合藏身所在,依照相府应傅的性子,怕是这几日都要为本宫和三小姐拜佛烧香了,自是无暇泡温泉。何况本宫受了内创,温泉泡澡是最佳方法。” 应莲烟唇角微扬,笑意迷岚在温泉水雾之中,弥散开来犹如波纹。 “一方手帕,本是说明不了什么的,只是落在有心人眼中可就大是不同了。本宫死讯一旦传出去,依照楚澈那小子对三小姐你的痴情定会神情恍惚,怕是不能主事了,四皇子身受重伤怕是也不能下山,只好麻烦薰儿跑上这一趟了。半路里拦截薰儿,死讯变喜讯,却不知最后却是会惊讶了谁呢?这一招,四皇子怕是从今往后再难利用薰儿了。” 楚帝对太子煜的宠信六国皆知,是个人都知道去通传太子煜死讯会触了楚帝的逆鳞,偏生“兄有事弟服其劳”,于公于私,楚澈都无法推脱此事。楚赫借着这个机会想要借刀杀人,楚澈不一定会看不出来,只是这却不是他们需要关心的事情了。水珠在手中滑落,应莲烟笑意弥漫,整个人忽而扎进了温泉之中。 “至于三小姐服侍本宫,这个荣幸本宫赏你了,不必谢恩。” “噗”的一声,应莲烟冒出水面,墨玉青丝之上有几瓣桃花,愈发显得她人面桃花,娇艳动人了几许,“那么莲烟的伺候,太子殿下可还满意?” 宽敞的广袖衣襟因为浸水而紧紧贴在她身上,曲线毕露,竟是比脱去了衣服还多了几分风情,太子煜见状不由一笑,不愧是楚思远的女儿,这般算计。如今自己想要冲她发火,都没了念头。 “本宫现下的确不会对三小姐发火了,只是三小姐莫非不知?如今这模样,本宫只想泻火呢。” 这厢温泉里一片火热,那边厢房里却也是兵荒马乱。 25.-25-做人心虚应如雪

-25-做人心虚应如雪

付常乐思前想后决定去找应如雪问个究竟,可是应如雪房间里却空无一人,付常乐越发笃定方才那人便是应如雪,心里不由有些怨念。 “让我动手去处理应莲烟,原来你也还留下一手……” 她正嘟囔着,碰巧应如雪从外面归来,脸上带着一阵潮红,眼神恍惚不定,哪有平日里的半点仙女模样? “原来仙女跌入凡尘,也就是这模样而已。”付常乐暗暗念了一句,问道:“如雪妹妹去哪里了,让姐姐我好找。” 应如雪心里都是管家的回音,哪里注意到付常乐异样的神色,浑不在意,“姐姐找我何事?” 付常乐搀扶着应如雪,只觉得她浑身燥热,想起方才那温泉里听到的声音,不由心中一羞,“我刚才遇到了一些事情,想和妹妹说上一说,不知妹妹方便不方便?” 应如雪不疑有他,挥退了抱琴往里走去,“姐姐有话直说便是。” 在外面呆了一个多时辰,应如雪口干舌燥,也没那么多讲究,倒了一杯水就要喝,却见水面上倒映着一张脸,被零星的茶叶切割的支离破碎。 “鬼呀!”茶杯落地,应如雪小心抬头望去,哪里有应莲烟的影子? 付常乐被那茶水迸溅了一身,刚想要发火却见应如雪神色有异不由问道:“妹妹,怎么了?” 感觉有冰凉的手抓住了自己,应如雪猛地打掉那手,回头却见付常乐一脸无辜且郁闷,她不由又觉得心安,小声道:“姐姐,我看到应莲烟了。” “那是因为你做贼心虚,害了她性命,于心不安吧?”付常乐腹诽了一句,脸上却露出诧异,“妹妹,你看错了吧?不是说她死不见尸吗,你放心,就算是化作厉鬼,三小姐也只会找她的仇人报仇雪恨的。”她不止会找你,还会找四皇子,到时候她相府可就不得安宁了! 应如雪摇了摇头,四下环顾道:“没有,她就在这间屋子里的。”她语气森森,饶是付常乐也不由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和应如雪一同四下打量。 两人打量了一圈,刚想要松一口气,却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道:“四妹妹,在找什么?” 门前亭亭玉立,背对着午后日晖的不正是应莲烟吗? “鬼呀!” 异口同声! 两人莫不是花容失色,付常乐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是举起了一个板凳朝着应莲烟掷去! “胡闹!有你们这般对待姐妹的吗?”应莲烟及时躲开了那板凳,只见那板凳散落在地上,支离破碎。应莲烟身后却是传来了应伊水严厉的声音,“什么鬼不鬼的,青天白日里说什么胡话?” 应如雪犹是不能相信,“可是不是说她已经死了吗?” 明明,那方手帕在悬崖瀑布…… 应如雪忽然明白过来,脸上恐惧一扫而尽,强挤出笑容道:“三姐姐福大命大,真是上苍保佑。” 变脸比翻书还快,应莲烟对应如雪不由佩服了几分,不愧是柳姨娘一手调教出来的,转眼间就明白了,不过她目的已然达到,也不怕她明不明白。 应莲烟虚弱一笑,眼眸中带着感激,“许是菩萨听到了四妹妹的祷告,这才护佑我平安的。” 果然,应如雪脸上笑容破裂,若我家三姐姐能平安归来,信女应如雪愿折寿十年以谢菩萨大恩。 “是三姐姐福大命大。”应如雪笑意十分勉强。一旁付常乐此时也明白过来,应莲烟没有死,那么…… “三姐姐,你知道太子殿下如何了吗?” 应莲烟闻言微微皱眉,脸上闪过一丝哀伤神色,“太子殿下被刺客伤了,此刻还在昏迷中。” 付常乐不由有些遗憾,心想着这个邀功的机会怕是没了,“那三小姐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这个问题应伊水也很是关怀,只是脸色却有些不佳,应莲烟慢慢解释道:“我醒来的时候是在河边浅滩上,刚想要去求救,却被四处寻找太子殿下的锦衣卫遇上了,听说怕皇上担忧,所以便把我们送回龙踪寺了。这些日子烟儿下落不明,让姐姐担忧,是烟儿的不对,还望姐姐不要怪罪。” 应伊水伸了伸手让翠儿扶起了应莲烟,“你也受苦了,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应莲烟回到的笑意很快传来,得知应莲烟和太子煜平安的消息,楚澈顿时笑了起来,“我就知道,她绝不是福薄之人。” 26.-26-澈王有意,神女无情

-26-澈王有意,神女无情

楚赫闻言不由打趣道:“大哥说的是,太子殿下有父皇保佑,定会长命百岁的。” 楚澈不由脸色微微一变,旋即道:“我去看太子殿下伤势,三弟你安心养伤。” 楚澈旋风似的离开,不曾察觉楚赫脸上一闪而逝的狠戾,以及遗憾。只是他没想到,在太子煜这里,他竟是碰到了应莲烟,当然应如雪等他也是看到了,却没放在眼中。 “莲……三小姐,可有受伤?”想到当时应莲烟是为了救自己而被黑衣人逼下悬崖,楚澈就觉得自己的心在钝痛,如今看到她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这才觉得心安,只是另一种情绪却油然而生。那种情愫,是他这二十多年所从未有过的,有个词来形容才最为恰当,情愫暗生。 “回大殿下的话,臣女无碍的,有劳殿下挂心了。”恭敬有礼的声音,甚至连礼仪也挑不出半点毛病,楚澈见状心中却觉得自己距离应莲烟十分遥远,以致于他想要缩短这距离,他想要搀扶起应莲烟,可是却听到里面轻轻的笑声,一如其人,带着邪魅,这让楚澈骤然醒过神来,看着应莲烟闪躲的姿态,他顿时明白,应莲烟并非对自己无意,只是因为这大庭广众之下,不好意思罢了。 想通这点,他整个人又好了起来似的,恭声问道:“太子殿下身体可好?” 竹帘隐约,他只看见太子煜卧在床上,却又是别样风情,许是因为重伤的缘故,那张脸几乎没了血色,更加显得苍白。 “不好得很呢,怕是有些日子见陛下龙颜了。”就连声音都沙哑了些许,楚澈不由一怔,抬头望向了太子煜,却见那双眼睛饶有兴趣的正看着——应莲烟! 楚澈顿时想起京城里的一些谣传,无外乎是太子殿下对相府三小姐青睐有加之类空穴来风的传言,可是此时却由不得他不相信。 “太子殿下,不如我留下来照顾太子殿下一段时日,待太子殿下伤病好些了之后再行回京?” 太子煜闻言不由笑了起来,因为扯动了伤口而引发了一阵低咳,“怕是本宫想要留下大皇子,贵妃娘娘不答应呢。” 闻言,楚澈脸色一变。 “太子殿下,大皇子,我家爹爹说过是菩萨保佑,使得我三姐平安归来,许愿要在寺里礼佛一段时日,正好我们姐妹几个也得空,不时照顾太子殿下一番,也算是报答锦衣卫对三姐姐的救命之恩不是?” 应如雪的突然开口震惊了众人,就连应莲烟也不由刮目相看,付常乐却似乎瞬间宠辱不惊了一般,神色淡定,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衣袖下她指甲深深刻在了掌心之中。 “倒是个好主意,本宫听说大皇子受了点伤,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小伤小病就喊痛不已婆婆妈妈的耽误了正事,回头还是赶紧回京为陛下分忧才是。” 自己受伤要卧床休息,大皇子受伤却是不能喊痛需要即刻回去,这是哪家道理? 可明明是一番歪理,却是楚澈却无从辩驳,只得应道。 离开太子煜这边厢房,楚澈喊住了应莲烟,“你的情意我记得,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与你的。” 应莲烟还没反应过来,却觉得手心里多了一个东西,她摊开手,上面躺在一个牡丹花纹勾勒的青瓷小瓶。 应莲烟知道,这是当初贵妃为楚澈求来的雪丹,能固本培元。楚澈幼时体质虚弱,多亏了雪灵丹的调节才让他如今这般文成武就的。 如今却是这般得到了手,莲烟反倒是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悬崖上救楚澈,不外乎是因为前世自己为所谓的爱蒙蔽了双眼,今生想要有所补偿而已,却不料无心插柳柳成荫,倒是让楚澈误以为自己对他有情,前世的楚澈自己只是见过几次面,可是为了帮助宋天昀,以为嫁祸楚澈夺嫡,陷害楚澈,帮宋天昀辅楚赫上位,可是到头来自己却…… “烟儿,大皇子说了什么呀?”以致于自己看了她好久,烟儿都愣神没发现似的。 应莲烟笑了笑,“没什么的,只是交代我回头好好照看太子殿下。”手指微微蜷曲,青瓷小瓶却是再度收入了手中。 应伊水似信非信地看着她,拉着应莲烟道:“烟儿,你都不知道你可吓死我了,下次再这样,我可就不认你了。” 应莲烟应着与其一道离开。她们刚离开不久,一道红色身影闪进了太子煜的房间,恭声道:“太子殿下,那群黑衣人身份已经查出来了,是刺客楼的,只是主顾却是死了。” “死了?”拖着长长的尾音,飘雪知道太子煜此时的心情并不愉悦,连忙道:“是,溺水死了。不过那主顾太子殿下也 27.-27-本宫可是久闻四小姐思京城第一美

-27-本宫可是久闻四小姐思京城第一美

京城里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应相府里柳姨娘脸色却是愈发难看了起来。 “再去给四小姐书信,给我查清楚龙踪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汪妈妈将养了一段时间,胳膊手都好了,摩拳擦掌想要办好柳姨娘交代的事情,连忙应了下来。 难道是应如雪那事情办成了,四皇子为了隐瞒消息才把她们都扣在那里? 不对!柳姨娘眯了眯眼睛,若真是这样的话,不至于几位皇子都听四皇子吩咐。可若非如此,那又是发生了什么? 手里的茶慢慢凉了下去,柳姨娘正要开口之际,汪妈妈忽然开口,“姨娘,奴婢听说宋公子前些日子也去了龙踪寺,许是他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 柳姨娘扫了她一眼,将茶杯递了过去,“那你去宋府打听一下。” 汪妈妈应了下来,亲自去偏厅倒茶。柳姨娘却是看着她背影出神,良久又说道:“您打听的时候小心些,别落了人口舌。” 宋家虽是世代的太史令,宋天昀又是当世第一才子可却是庶子,可是配她家如雪,她们家如雪之后是要做皇后的。对此,柳姨娘自然谨慎了几分。 柳姨娘派去的几拨人马在锦衣卫的阻拦下自然是无功而返,柳姨娘为此越发担心爱女在山上受了委屈,偏生这消息半点传不出去,应如雪亦是苦恼。 龙踪寺里,应如雪也的确受了她从出生到现在十四年来最大的折磨,而折磨她的对象显而易见便是身份超然的八千岁姬凤夜是也。 “太子殿下感念上苍有好生之德,许愿要抄写遍布锦衣卫儿郎,奈何太子殿下病体抱恙,实在是有心无力。得闻应四小姐一手簪花小楷得尽了卫夫人真传,不知应四小姐能否代劳?” 应如雪怎么敢拒绝,又怎么能拒绝! “太子殿下又吩咐,如雪岂敢不从?大姐姐,三姐姐,常乐姐姐你们正好闲着无事,也陪我一起去抄写佛经。” 锦衣卫人数何等之多,虽是短小精悍字数极少,可是也奈不住蝗虫般数量的锦衣卫,何况这等磨人工夫的事情,应如雪自然不会放过应莲烟的。 应莲烟笑了,要她抄写经书也不是不可以,她本来字就写的一般,趁机也可以练习一下书法,可是就这么让应如雪得逞,未免也太便宜她了。 “莲烟姐姐你真让我好找,师父请你去品茶论经。” 应莲烟尚未开口,小沙小跑着过来,一脸的着急模样。虽然外面传言空一大师已经外出远游,可是却是瞒不住龙踪寺中诸人的。那不过是一个假消息罢了。 付常乐脸色一变,她不过是相府的二小姐,竟然让空一大师派关门弟子来请,好大的面子!这一笔账,她付常乐记下了! 应莲烟自是看到应如雪那一闪而逝的愠怒,安抚了小沙这才慢慢道:“既是如此,大姐、四妹、付小姐,那我便先告辞了。” 眼睁睁地看着应莲烟离开,应如雪绞着手中的锦帕,良久才道:“麻烦准备纸张,我这便抄写。” 飘雪一身红衣,一如既往的嚣张模样,唇角带着讽刺的笑意道:“太子殿下还有吩咐,听说四小姐手艺了得,最是会熬参汤,我等熬得参汤太子殿下都看不在眼里,还要有劳四小姐伺候一番了。” 这话却是正和应如雪心意,熬参汤不过是个细致活,可是这抄写经文可是个耗时耗力耗费心神的活计,她巴不得摆脱这活计,何况她若是能近得了太子殿下的身,岂不是就能将那消息亲自告诉太子殿下?也不枉费当初她说的那番话了。 付常乐面上一喜,忽然看到一旁应如雪脸色微恼,顿时弄出个为难模样,“承蒙太子殿下瞧得起,只是如雪想为太子殿下还愿分忧,不如如雪先抄写些经文,而后再去为太子殿下熬制参汤?”应如雪清楚,自己固然要把握住太子殿下这棵大树,可是应如雪却也是不能得罪的,起码现在不能。 付常乐闻言脸色才微微好转,略带责备道:“如雪妹妹说什么胡话呢,你这份心意太子殿下定是知晓的,只是到底太子殿下身体金贵,岂能耽误一二,还不快随飘雪姑娘过去伺候太子殿下?” 付常乐开口道,已然是领了应如雪这份心了。 “至于大小姐,就跟林妈妈多去学学绣花,不要浪费了的好。”飘雪的有一句话让应如雪黛眉紧蹙,应如雪原本伸手去磨墨,却是僵硬在那里,脸上带着一丝委屈。 “既是如此,大姐姐你就去找林妈妈吧。”应如雪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完这两句话的,飘雪闻言唇角笑意更浓。 “既 28.-28-太子殿下,这位女施主怎么了?你怎么把她吓哭了

-28-太子殿下,这位女施主怎么了?你怎么把她吓哭了

太子煜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脑袋干脆搁在了她肩头,呼吸都尽数洒落在她的脖颈上,“无碍的,本宫身体好的很,四小姐若是不信,本宫倒可以证明给四小姐你看。” 感觉到那轻如兰麝的气息落在自己脸颊下,应如雪不由俏脸微红,侧头想要躲开,却不料脸颊一凉,竟是一片柔软和冰凉擦过了自己的面颊,她向来养在深闺,何曾这般被人捉弄,顿时跪倒在床前,“太子殿下恕罪!” 她猛然起身,以致于太子煜毫无准备,竟是狼狈地趴在了床上,伤处更是吃痛,一下子便叫了起来,刚巧飘雪进来,见状当即一把掐住了应如雪的脖颈,“大胆,竟敢伤了太子殿下!还不一死谢罪?” 应如雪哪料得到情形竟会是这般突发急变?闻言泪水顿时流了出来,泪眼婆娑,“是如雪无礼,还望太子殿下大人大量,不要与如雪计较。” 飘雪手下力气自然是控制极好的,只待她说完便用了力气,偏生又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那么一口气吊在嗓子眼里,委实将应如雪折磨地够呛。 “飘雪,女孩子家家的不要这般暴躁,瞧把四小姐吓得,还不赶紧赔礼道歉?” 太子殿下一开尊口,应如雪却哪里敢接受?连忙道:“是如雪失礼在先,不敢当飘雪姑娘这一礼。” 应如雪一脸小心谨慎,若是寻常人定是心疼佳人竟是如此委屈,定要责骂飘雪羞辱了大家闺秀,偏生太子殿下并非寻常人,见状只是挥退了飘雪。 “丫头,过来和本宫说说话。” 应如雪这次学聪明了,谨慎上前,距离床榻一步之远,“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太子煜忽然叹了口气,颇是萧索,“本宫就这么让人望而生畏吗?” “怎会!”应如雪立马答道,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她又小心了几分,“太子殿下芝华玉树,是京中贵女们神迹般的存在,岂会望而生畏?” 看着这近在咫尺的脸,应如雪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竟是能距离太子殿下如此之近,以致于一伸手自己便能触及那倾国倾城的容颜。 待她真的碰到了那冰凉的脸颊,应如雪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跪倒在地,“太子殿下息怒,是如雪唐突了。” 太子煜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宛如夜枭啼叫,应如雪顿时愣在了那里,不明白为何这人竟是瞬息间就变了颜色。 “这些年,碰了本宫却活着的只有一人,你可想知道这人是谁?” 锦衣卫何等声名?想要绞杀了眼前之人的不计其数,可是却连太子殿下的一个衣角都碰不到,那一人,定是……应如雪顿时脸色惨白,“求太子殿下饶命,求太子殿下饶命呀!” “要是饶了你,也无不可,只是……”长长的指甲挑着应如雪的下巴,丹凤眼角处是一片盛世繁华,“只是本宫向来洁癖,污了本宫的东西,从来都粉身碎骨的。” “粉身碎骨?”应如雪不能置信地抬头,左手躲在衣袖下颤抖着。 “是呢,你说是本宫动手好,还是你自己来的好呢?” 应如雪看着自己被拿捏在他手中的左手,顿时眼泪簌簌下落,“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呀!” 太子煜摇了摇头,不知从哪里取出来一把匕首,闪着锋芒,只让应如雪哭爹喊娘,却又是挣脱不得! “本宫手艺很好的,定会让你不察觉一丝一……毫!”他话音一重,应如雪泪眼婆娑只见到银光一闪,顿时只觉得自己左手冰凉。 “太子殿下,这位女施主怎么了?你怎么把她吓哭了?” 小沙不解地看着两人,为什么太子殿下明明连床都下不了,却能把活蹦乱跳的女施主吓得痛哭流涕,真是厉害。 29.-29-错了,本宫是有心刁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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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煜瞧见来人唇角那若有若无的笑意,凤眸中也带了几分温和,“烟儿妹妹可是为本宫带来了大师烹制的斋饭?” 好一个狗鼻子!应莲烟进门稍早,自然看到太子煜手起刀落的瞬间,床前没有半点血腥,倒是有一小截儿指甲落在那里。 “四妹妹好福气,竟是由太子殿下伺候消磨了指甲呢。” 应如雪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看了去,却见自己中指上那长长的指甲竟是被削去了一截儿,只留着与手指齐。难怪方才手指一凉,应如雪心有余悸,哪里还敢多呆?之前的告状打算也早就被吓得没了踪影,“如雪这就去给太子殿下熬制参汤,不打扰太子殿下了。” “慢着。”慢条斯理的声音忽然响起,几乎走到门口的应如雪宛如被点穴一般,僵直的站在那里,声音都在发颤。 “太子殿下还有何吩咐?” 应如雪何曾这般狼狈过,见到太子煜宛如老鼠见到猫一般瑟瑟缩缩,更何况应莲烟还在这里看着。 “也没什么,参汤太过补血益气,本宫想吃点儿燕窝粥清淡一下口味,懂了吗?” 应如雪长吁了一口气,连忙称是,脚不沾地似的离开了。 这食盒内本就是有燕窝粥的,小沙亲手将斋饭什么的一起装入了食盒,最是清楚无比,他不解,“太子殿下这里有燕窝粥的。” 太子煜笑了笑,满是深情一般望着应如雪道:“无妨,四小姐去熬了,本宫等着她的燕窝粥便好。”世人都知道空一大师的素斋是做的极好的,却很少有人知道空一大师熬制的燕窝粥却从来是黑黢黢的一片,根本不能入口。 而正巧,太子殿下便是这很少的人之中的一个。 小沙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太子殿下,你确定你无意刁难那女施主?” 太子煜轻轻勾唇,魅惑天成,“错了,本宫是有心刁难的。” “哦,这样呀。”小沙转头看向应莲烟,一脸讨好,“既然太子殿下有了下家,那莲烟姐姐你把这碗燕窝粥给我吃好不好?你熬得可是比师父熬得好吃多了。” 应莲烟点了点头,伸手摸着小沙的脑袋笑道:“自然,小心……” 烫字还没说出口,小沙甚至没摸到那盛燕窝的瓷盅,只见身前人影一晃,那食盒里的燕窝已经入了太子煜的口。 小沙泪目,指控道:“你说了不吃的!” 味道不错,胃得到了满足的太子殿下巧笑嫣然,“小孩子吃多了不好,会坏牙的。” 言下之意,本宫这是为了你小和尚好,可不要这般不通情达理哟。 小沙泪了,“莲烟姐姐,他欺负小孩子。” 太子殿下笑了,“小和尚,你欺负病人。” 应莲烟笑了,“太子殿下就不怕,这燕窝是加了料的?” 太子煜脸色一变,看着已经见底的瓷盅,忽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是日,潜伏在四周的隐卫们都不得不捂住了鼻子,看着来回在茅厕与房间里奔波的主子投去了同情的一瞥,而看向应莲烟的目光则多了几分忌惮。 付府里的二小姐每日里抄写为太子殿下还愿,四小姐每日里熬汤端水伺候着脾气阴晴不定的太子殿下,大小姐则是跟随在林妈妈身边做绣活,三小姐则每日总是被空一法师请去讨论佛法。 回到厢房的应莲烟就看到自家姐姐在那边绣花,应伊水看着回来的莲烟,放下手中的绣花,闻言道: “烟儿,空一大师休息了?今天回来的那么早。”虽说相府里也是闷着无聊的,可是如今这苍蝇飞不出去一只的龙踪寺更是令人郁结,何况应莲烟天生是个讨厌烦闷的性子? “恩,空一大师在打盹,我闲着无聊,在那里东晃晃西瞧瞧,然后他就把我赶回来了。” “傻丫头,礼佛要心静,对了,据说龙踪寺后寺有个花井,那边的井水是出了名的好,你有空的话,可以去那边拿点井水,据说还能照出前世的恋人呢。”应伊水宠溺的摸着应莲烟的小脑袋瓜! “姐姐你居然取笑我,那花井在哪里?我倒是好取一些井水泡茶喝。” 那花井,应伊水笑了笑,“正好小沙要去那里,你去找他便是了?” 应莲烟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碧儿正守在屋檐下,似乎正在绣一方锦帕。 “啊,小姐你回来了呀?。” 应莲烟点了点头,看着那锦帕上红花绿叶分明不由笑了笑,“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这好手艺。” 碧儿笑了笑道:“是这两 30.-30-夕阳映日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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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烟,你在看什么呢?。”一个调皮的声音传入到了应莲烟的耳朵里。 应莲烟回头望去,却见楚薰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样子显得万分可爱。 “怎么来这里了?”刚才的话楚熏怕是没听到一分,只是大概便是瞧见自己手腕上的红肿痕迹了。 楚熏笑了笑,略显得平凡的五官竟也是带了几分出众,“我本来想去看夕阳的,看到莲烟在这里就一时好奇,我没打扰莲烟吧?” “没有,想去看夕阳?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楚熏一直觉得在高处看夕阳才能看到最美的风景,只是却没想到这山坳里看夕阳西落竟是能带给人如此的震撼! 夕阳犹如玉盘里的红色葡萄,渲染了整个玉盘,犹如镀了一层金辉。慢慢的,那珠圆玉润的红葡萄滑入了两指之间,似乎在苟延残喘,若是那两指微微一动,那红葡萄便会香消玉殒了去! 好在,红葡萄是不会消散了的夕阳,而那两指也是不会动弹的山峰罢了。 楚熏犹是不能自拔,眼神转溜着:“莲烟,你怎么知,知道这么个去处的?” 莲烟似乎和自己一起上山,而且这些日子也都是在寺里活动,怎么会寻得到这么一个看夕阳的妙处所在? 应莲烟笑道:“在安城的时候,闲暇时发现的。”那时候,她还身陷噩梦之中,向来对自己恶声恶气的那人,却是带着自己来到山坳里。 应莲烟还以为他会找个坑把自己埋了,整个人都十分的警惕,却不料只得到那人不屑的一笑,顺着他的目光,应莲烟看到两世为人来最为绚烂的落日。 山坳里有些昏暗了,楚熏也觉得气氛有些沉闷,她刚想要开口,却听见应莲烟道:“走吧,不要回去晚了,给大家添麻烦。” 一路无声,还未走到厢房,就听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咦,莲烟还有薰格格你们怎么在一起?刚才宫里来人,说是皇上甚是想念太子殿下,要太子殿下速速回宫呢。” 应莲烟闻言眉头微皱,宫里来人?难道楚赫并不是楚帝派来的? “噢,来的是谁,碧儿你可知道?” 碧儿神秘地笑了笑,颇是得意,“总算有小姐你不知道的了,是若总管。” 杜若全杜总管?楚帝的御前总管太监?可之前楚赫前来又是何意? “我刚才看到四皇子匆匆来去,还以为是他呢。” 碧儿点了点头,“是呀,不止四皇子,还有一个人也来了,好像还来了一个锦衣卫的同知,好像是姓温吧,带着个面具,也不知道长得什么模样。” 楚帝这是三顾茅庐请太子煜下山吗?莫非这朝中出了什么大事?可是她印象中并没什么关于宣武三十四年的记忆。 “反正有她们收拾,不如我们去泡温泉吧?”莲烟拉着要离开的楚熏的手,“碧儿也一起去,人多热闹。” 楚熏低声道:“可是我的行李还没收拾,而且,估计太子哥哥派人来找我了……” “不碍事的,太子殿下估计现在在温柔乡里,管不到你。” 屋里脆声应了一句,应莲烟正想着事情就被碧儿牵着出了门,却是遇到飘雪迎面而来,脸上带着冷意,“四小姐受了伤,还请三小姐随我走一趟。” “啊,应如雪受伤了?”楚熏惊呼。 “她受了伤找人看便是了,关莲烟什么事情?”楚薰不想放人,但是心情却已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破坏了。 飘雪顿时眼神一冷,她跟随太子煜这些年,可从来不曾有人这般出言顶撞,就算是有,如今也都是死人了! “时辰还早,我们去看看倒也是能放心。”她倒是要瞧瞧,那妖孽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应如雪果真是受伤了,看到应莲烟的时候眼神却是蓦然变凉,待看到楚熏这才微微好转,眼睛旋即红肿了几分。 “本宫可从不曾见过这般笨手笨脚的丫头,不过是泡个茶也能把手烫着,哭天喊地要姐姐。到底还是本宫的飘雪贴心,不但把你姐姐唤来了,还请来了本宫的妹妹。” 语气清淡的好像说着漠不相关的事情,断然没有半点冷嘲热讽的意思的太子殿下依旧斜倚在榻上,手里却是几茎竹枝。 应如雪不敢怒更不敢言,这几日伺候着太子殿下,简直让她疯了。 参汤嫌味道重了。 燕窝粥略微甜了。 茶水不是烫就是凉了。 这几日下来应如雪下巴都尖了,原本珠圆玉润的脸 31.-31-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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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薰有句话没说。万候夫人未婚先孕原本就是惹尽了嫌疑,若是女儿大龄未婚,怕是又要遭人非议,旧事重提了。 应莲烟看向车外,世人都以为万候夫人此番入京是为了独生爱女薛金莲的婚事,应莲烟却是清楚,那个聪慧的女子只是为了避嫌而已。 如今楚帝尚未确立太子,万候夫人远在安阳,山高皇帝远不在楚帝掌控之中,怎么会不惹得皇帝的猜疑? 当年再怎么一心为国,如今却也是惹得帝王猜疑,真不知万候夫人会是何等心情。应莲烟微微叹息,一旁楚薰不由好奇道:“莲烟,想什么呢?” 应莲烟收敛了情绪,眼中透着一丝期待,“我在想,万候夫人这般奇女子,她的女儿又该是何等样的人物呢?” “她呀……”楚薰神色古怪,指了指前面的马车,“超然物外,据说当初评选京城三美的时候,有好事之徒想要把镇南公府的欧阳雨燕和万候夫人的爱女上官嬛列入其中,只是后来不了了之,我听说当时你家四妹还有付家二小姐可是气恼的很,好几日都没有吃饭呢。” 应莲烟笑了,这就是说就算是和有着京城第一美之称的付常乐相比,上官嬛也毫不逊色吗?不过,回想着当年之事,应莲烟却是记不清了,自己和上官嬛虽是有数面之缘,可是到底没有什么交情。 “是吗?那我们也许就真的有热闹瞧了。”怕是就算上官嬛有心避让,付常乐也难以咽下当年那口恶气吧? 人前付常乐是仙女下凡,人后却是小肚鸡肠,最是没有容人之能了。 欧阳雨燕好歹是她们的表姐妹,可是上官嬛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的。不过她还真好奇,前世她死后,应如雪是皇后之尊,可是又是如何对待上官嬛的呢? 马车一路归来,回到相府的时候,柳姨娘早已经望穿秋水,等看到爱女形容憔悴时,顿时脸色不佳带着几分恼怒模样,连忙嘘寒问暖,“怎么,可是抱琴伺候的不周到,怎么这般憔悴了?我就说让你不要去,偏生你要伺候,瞧瞧把自己累的。” 柳姨娘这话里是疼爱长女,可是话外却是有埋怨应伊水的嫌疑了,应伊水脸色不变,只是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由着翠儿搀扶着慢慢走着回去休息。 应如雪没想到母亲竟会是这般的莽撞,心中也微微埋怨,“姨娘胡说什么,女儿能为太子殿下分忧是女儿的福分。大姐姐,一路车马劳顿,妹妹我陪你去休息去吧。” 应伊水笑了笑,一脸的和颜悦色道:“不用了,你这般辛苦再伺候我这个姐姐,回头累到了岂不是让我;姐姐我落下你母亲的埋怨?算了,大家都在龙踪寺累到了,快点回去休息吧。” 只剩下柳姨娘和应如雪母女两人,应如雪挥退了丫环婆子,看着柳姨娘那阴沉的脸色不由气道:“母亲,你若是有脾气,私下里对着丫环婆子发发脾气就是了,怎么能大庭广众下说姐姐不是,你岂能不知?” 大周以孝,德,礼治天下,楚思远乃是百官之首的丞相,更是注重这声名,“今日之事若是传到了父亲耳中,你让父亲怎么看待你?” 柳姨娘没想到爱女竟是对自己这一顿脾气,闻言顿时冷笑起来,“你父亲,你以为他……” 应如雪皱眉,看着话说了半截儿的柳姨娘不由问道:“母亲,你说父亲怎么了?” 柳姨娘喝了口茶,借着这工夫消磨了自己的怒火,“没什么,只是这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几次三番派人上山打探消息,都得不到什么消息,你怎么也不传个消息下来?” 应如雪闻言苦笑,她每日里被锦衣卫的人监督着抄写经文,还要为太子殿下煲汤手腕都是酸涩肿痛的,以致于回到厢房中沾到床榻便想睡去,哪还有力气传递消息? “太史令府我也派人去打探,就差去宫里求助你姨母了,到底怎么回事?” 看着柳姨娘为自己操心劳累,应如雪苦笑道:“是太子殿下封锁了消息,母亲以为女儿想在山上吗?对了,怎么这次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帝竟是派了三波人马前去请太子殿下回宫,就算是应如雪也听到了传闻,顿时对京城里的消息也关注起来,奈何锦衣卫的牢笼之下,自己是半点消息也得不到的。 “太子殿下,他怎么也掺和进去了?哦,是万候夫人回来了。皇上要引见太子殿下与她。” “她不是不来京城吗?”应如雪秀眉微蹙,神色中带着抑郁,“皇上引见太子殿下与她,难道是要把上官嬛许给太子殿下?” 应如雪骤然色变,柳姨娘见状微微不满爱 32.-32-“人比人气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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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姨娘不以为意,拉着应如雪的手道:“这次虽是皇后主持给万候夫人接风洗尘,可是京中仕女有哪个能夺了你的风头?再说,你姨母也会帮衬你的。” 应如雪闻言点头,“女儿知道了,母亲,付常乐还是没能除了应莲烟那丫头,也是那丫头福大命大,不过这次宫宴也许是个机会。” 皇宫里到处都是贵人,若是这丫头不长眼惹了哪个贵人,到时候就算是九尾狐狸也保不住自己那条贱命! “那丫头收不收得到请柬还是另一说,不过……”柳姨娘忽然笑了,想起方才的事情神色中带着几分老谋深算,“常乐那丫头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头的吧?” 应如雪似乎想到了什么,笑意微微,“是呀,若是不能进宫,三妹可真是委屈。” 就在应莲烟等回府后的第三天,丞相府后院里大小丫环都聚集在一处窃窃私语起来,讨论的却不外乎是即将到来的宫宴。 “听说了吗?三小姐可是接到了宫中请柬的,据说是皇后身边的安茜姑姑亲自送去的。” “可不是,听说这次咱们府上就三位小姐前往宫里,往年不都是三小姐的吗?没想到这次竟然会是三小姐。” “可不是……三,三小姐!”看到骤然出现的人,说话的丫环连忙跪倒在地,浑身颤抖,生怕被三小姐处罚。 看着恍然失色的丫环,应如雪脸色阴沉,“你们听谁说的?” “是,是兰院里的小丫环说的,据说为此相爷还特意赏了三小姐一匹锦云缎做衣……” “够了!”应如雪打断了那丫环的话,应莲烟,你竟是这般步步相逼,我应如雪若是怕了你,岂不是要被你踩在脚下? “小姐,也许是这小丫头胡说八道,相爷最是疼爱小姐,怎么会没有小姐的请柬呢?要不咱们去……” “不用,我们去兰院!”灵隐寺里太子殿下对自己百般折磨,她没办法反抗,可是这里可是相府,后院是由柳姨娘做主的,自己想要教训应莲烟还不简单? 卿莹随在应如雪身后刚想要往芝兰院方向去,却是被一人拦住了去路,“奴婢见过三小姐。” 应如雪停下脚步,看着来人目光中透着不耐烦,“姨娘派你来做什么?” 应莲烟来到锦苑的时候,应如雪正好也在。 桌子上铺满了首饰,珠光宝气夺人眼目,应如雪正在出谋划策,“这串南海的小东珠晶莹剔透,最是衬了大姐的肤色,抱琴你说呢?” 寸余的珍珠链子被比划在应伊水额头,更显得她气质出众,宛若仙女下凡。 应伊水轻轻摇了摇头,余光瞥见应莲烟儿到来不由皱了皱眉,“越发没规矩了,三小姐到来也不知道通报一声?” “姨娘果然心疼如雪妹妹,这是嬷嬷让人赶制的衣裳,如雪妹妹瞧瞧可看得上眼。”莲烟声音冷淡,大眼没去瞧那首饰一眼,浑不看在眼中模样。 抱琴眼疾手快接过了那一套衣衫,只觉得这一身甚至比柳姨娘为四小姐定制的衣裳更为精致雅丽,不由暗暗称奇。 应如雪有些眼馋,尤其是亲眼看到这一身新衣,更觉得憋屈,她哪里不如眼前的人? “爹爹心疼大姐姐,嬷嬷这个手艺真是没的说,看着牡丹栩栩如生,大姐到时候定能够拔得头筹,艳压群……三姐姐难道,你也有一件?” 应如雪不能置信地看着碧儿抱着的衣裳,眼中满是嫉妒和忿恨!其实这也不怪应如雪并不知情,原本传言她不在进宫之列已经让她火冒三丈了,丫环婆子谁又会自己找不乐意去告诉应如雪:三小姐,我告诉你呀,你进不了宫参加不了宴会的,可是三小姐能呀,而且相爷还吩咐针线房给裁制了衣裳,和大小姐、三小姐的一样呢。 应莲烟无奈,原本自己是打算直接回去的。可是碧儿偏要拉着自己过来,还要碧儿抱着衣裳在后面跟着。怕是就是为了当下,刺激刺激应如雪吧。 “那是当然,难道如雪你没有吗?”应莲烟满是诧异,一张脸上写满了无辜,“莫非是被崔嬷嬷落在了针线房?要不我去给莲烟你催催?” 莲烟作势就要离开,应如雪连忙拉住了她,“多谢三姐姐关心了,怕是针线房那边忙不过来,姨娘已经吩咐人给我在外面定制了一身。” 只是,这料子却绝对不比这三件的。应如雪银牙暗咬,双手紧握成拳,这才将怒火压了下去。 应如雪浑然没注意到这两人间的波涛暗涌似的,拉着应莲烟亲切道:“明日宫里尽是京城的名门贵媛,咱们可都是带着相府颜 33.-33-惠妃柳凝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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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妹妹误会了,只是我有些困乏罢了。”昨个儿折腾了大半夜,今个儿她又早起,马车上略微有些摇晃,正是困意浓倦。 应如雪闻言冷哼了一声,只是瞧着应莲烟打扮寻常,饶是穿着新制的衣裳却也是山鸡模样,不由鄙视了一番,却不再和她强辩些什么。 马车一停,应莲烟即刻睁开了眼睛,这让应如雪蓦然一惊。那一瞬间,他似乎从应莲烟的眼中看到了杀意似的,只是再揉眼望去,却是什么也没有。 宫门外的马车已经停放了一片,应莲烟下了马车,看到那朱红的宫门,眉眼蓦然一凛。 前世,为了这里,她错了太多,更是把一生都搭在了这宫中。 如今再度面对这朱墙黄瓦,心头的恨意却是没有半点消融,反倒是更盛了几分。 “小姐,小姐……” 耳畔,似乎有什么人在呼唤自己。应莲烟皱了皱眉,转头却看见碧儿神色焦急看着自己,不由道:“怎么了?” “小姐,你刚才怎么了?魔怔了似的。” 碧儿心有余悸,适才她小姐那眼神,似乎有不共戴天的血仇一般,让她觉得心寒,却又是心疼。 “没什么,看到皇城浩瀚,有些惊诧罢了,走吧。” 眼看着柳姨娘在前面似乎有些不耐,应莲烟收敛了心神,与碧儿一同跟随着去了御花园。 只是走着走着,应莲烟忽然察觉出异样,这并不是去往御花园的路,而是…… 柳姨娘正在和应如雪低声细语,似乎在交代什么,碧儿似乎看到了应莲烟的不解,不由笑道:“小姐可是看花了眼?我们先去兰宫殿。” 忽然间觉得自己说的有些不明所以,碧儿又补充道:“拜见惠妃娘娘。” 果然如此,应莲烟露出了然的笑意。 惠妃娘娘柳凝云,安平侯的堂妹,五皇子的母妃,可是这些种种却都及不上另一个名头……楚帝的宠妃! 楚帝颇多内宠,可是这几年来,风头无三的却是惠妃柳凝云。 兰宫殿乍一眼望去并不奢华,以致于应莲烟险些错觉贤妃得宠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不过待看到宫娥簇拥下缓步走来的贤妃,应莲烟忽然明白为何楚帝竟是会宠幸贤妃数年之久了。 宫里的美人一抓一大把,年轻的更是不胜其数,可是漂亮却又知情解意的怕是寥寥。显然惠妃便是这寥寥数人中的一位,所以能独占鳌头,所以几乎有力量和皇后抗衡! 柳姨娘尚未弯腰行礼,惠妃已经走了过来亲自搀扶道:“还以为过会儿才能见到阿姐,没想到竟是劳驾阿姐来看本宫了。” 柳姨娘闻言笑了起来,拉着应如雪的手道:“还不是如雪说许久未见娘娘,想来看望娘娘?” 应如雪福身一礼,盈盈袅袅,“娘娘你看,姨娘又打趣如雪了。” 惠妃闻言轻声一笑,挽着应如雪的胳膊向外走去,“正好时辰也不早了,我们也去太池瞧瞧热闹。” 这次的宫宴设在了太液池,又有太液宫宴之说。太池与御花园紧挨着,向来是宫里最热闹所在。 等她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一派花枝招展,热闹非凡了。 34.-34-阳雪格格楚若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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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妃娘娘吉祥,柳姨娘可是来迟了,瞧瞧,不过几日不见,四小姐是越发标致了,大小姐旁边的应该就是三小姐吧,真的是亭亭玉立,惹人怜爱.” 应莲烟闻言不由一笑,钱氏倒是和她丈夫如出一辙的奉承嘴脸,不过还真是厚此薄彼,捧高踩低的很呢。 楚熏恍然未觉,只拉着应莲烟的手往外走,“不要搭理她,一张嘴里说的尽是些恶心人的话。” 若说这些女客中,自己尽数认识。其实不谈前世,当初爹爹寿辰的时候,这些人十之七八也是去相府拜寿的,也多数是认识自己的。只是如今没有爹爹给自己撑场面,她们也莫不是想冷淡自己讨好柳姨娘而已,何况柳姨娘身后还有个如妃。 毕竟,大周朝如今,丞相可是两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个是户部尚书林大人的千金,今年十四岁,最是擅长烹茶。” 户部尚书是肥差,许是应了这一说,林千金微微丰腴,珠圆玉润模样倒是几分讨喜。 “那一个是兵部尚书朱家的三小姐,据说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看来大姐的名头可是不少人觊觎呢。” 楚熏说这话的时候冷笑了一声,朱家三小姐正和应如雪相谈甚欢,似乎相见恨迟模样。 应莲烟不由勾唇一笑,是呀,朱家三小姐比自己还小了两岁,有这资本去问鼎京城三美的行列。而且,前世的时候楚赫为了掌握兵权,不还纳了她为侧妃了吗? 当时她只觉得心酸无比,现在想来却是觉得好笑。朱家三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灯,怕是也给当时的三皇子妃应如雪添了不少的堵吧? “那一个是……”楚熏眼色骤然一亮,似乎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拉着应莲烟笑着道:“这下可热闹了,柳如诗也来了。” 应莲烟望了过去,其人如玉,一身青色衣裙更显得冰清玉洁高傲无尘,似乎任何人都入不了她的眼中,除了京城第一才女柳如诗却又是何人? 应莲烟注意到,应如雪脸色微微一变,虽是还在和朱家三小姐说话,可是目光却时不时落在柳如诗身上,显然对柳如诗也很是关注。 她正思索间,却觉得身子一轻,人已经被楚熏拉了起来走到了柳如诗面前。 骤然被人堵住了去路,柳如诗黛眉微蹙,“你是谁?” 楚熏她自是见过的,只是十三格格向来骄纵,恣意妄为,贵女圈里能入得她眼的人并不多,眼前的这人似乎颇为被她重视,饶是柳如诗也不由多看了两眼。 “柳姐姐,这是我跟你说过的莲烟儿,可也是才华横溢的。”楚熏献宝似的把应莲烟往前一推,倒是让应莲烟有些措手不及。 若是前些日子,她定会以为这是楚熏在找机会收拾自己。可是这段时日以来,应莲烟却是清楚明白。楚熏是真心对自己好,尽管如今她还是有些心防,却并不影响她对楚熏的疼爱。 “格格过奖了,还望柳小姐不要介怀才是。” 柳如诗微微皱眉,刚想要说话却听到太监的唱诺声,“皇后娘娘驾到。” 应莲烟不由望去,却见皇后一身凤袍威仪,身后是庄淑妃、陈贵妃等人,身畔跟着的却是两个年轻貌美的少女。 一片跪喊声中应莲烟这才清醒过来,却发现周围众人无不是下跪行礼,唯独自己还站在这里甚至目光直视柳皇后。 皇后微微皱眉,刚想要开口却听到一声娇笑,“我说是谁这么不懂礼节,原来是应相家的三女儿啊。” 此言一出,众人看向应莲烟的目光不由带了几分不屑,就连柳如诗也不由微微皱眉,神色中似乎有些不解一般。 庄淑妃闻言轻呵了一声,“云儿,胡说什么。” 阳雪格格楚若云,楚帝的第十个格格,是庄淑妃的女儿,和应如雪很是交好,向来和自己八字不合的。 “臣女惶恐,臣女久居闺房,初见皇后娘娘威仪,一时失态,还望皇后娘娘恕罪。”应莲烟盈盈拜倒,惹得皇后心底诧异。 “倒真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云儿你要是有应家二小姐这般规矩,怕是皇上也不会那么头疼了。”应莲烟闻言望去,不由微微皱眉,说话的人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倒是个温良的人物,阳雪格格楚若云的母妃庄淑妃。 “母后,莫要打趣我,若是我真的跟莲烟一样的话,父皇怕是就不要我这个女儿了吧?”楚若云一脸的笑意,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着几分调皮,似乎不满足家长这般褒扬别家孩子似的,硬要给自己争夺一分注意力。 皇后皱了皱眉,若说真是没有礼 35.-35-人间有味是莲烟

-35-人间有味是莲烟

楚若云看到应莲烟脸上的笑意时很是吃惊,刚想要抛下身边正和她说话的人去教训教训应莲烟,却是被人劝住了。 “云儿妹妹,何必为一个卑贱的人脏了自己的手?” 那声音,何等的冷淡不屑,让楚若云都不由一怔,然后一脸讨好道:“瑟舞姐姐,你难道有什么高招?” 楚瑟舞! 慕亲王的独女遗孤,这些年来楚武帝百般照承,放在众多郡主里面却是头一等的。 楚瑟舞无声一笑,目光却是极为淡然的扫过了应莲烟,眼底一闪而逝的阴翳,无人察觉,“你等着便是了。” 竟然敢夺了宋公子的目光去,应莲烟,今日我便要你瞧瞧,什么是尊卑!我楚瑟舞的东西,你休想染指! 楚若云被勾起了注意,可是奈何楚瑟舞却是并不解释,她刚想要再追问一句,却听到太监略带着些尖锐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众人齐齐福身行礼,应莲烟低头的瞬间只瞧见那一身明黄的色彩,鲜艳夺目似乎是世间最绚烂的颜色。 前世,楚赫便是为了这一抹明黄机关算尽吧?她唇角不由勾起一丝笑意,却听到楚武帝一声,“寻常宫宴,诸位何必如此多礼?起身吧。” 楚帝搀扶起皇后,人前的帝后恩爱他们从来是无懈可击的,“皇后瞧瞧,万候夫人倒是把上官藏得好,这般样貌竟是把薰儿那鬼灵精都比下去了。” 三度被拉来与人作比,楚薰娇笑着拉着楚武帝的胳膊道:“父皇干脆不要我这个女儿算了,认上官姑娘做女儿算了,刚刚庄淑妃还打趣着云姐姐,说云姐姐的规矩还不如莲烟呢。” 楚武帝一脸笑意,“哦?朕倒是听说应卿府上上的三小姐出落的亭亭玉立,过来让朕瞧瞧。” 应如雪闻言不由一丝恼怒,楚若云也愤怒的看着楚薰这个混蛋,这般朝见圣颜的机会怎么能留给应莲烟那丫头! 瞥见应莲烟那淡然的模样,应如雪忽然安心了一分,也没关系,楚帝对那张脸怕是不会有半点好感的,到时候自己再出现,怕是更能让九五至尊印象深刻。 “臣女应莲烟拜见皇上。”应莲烟倾身一拜,礼节如同流水行云,没有半点能挑剔之处,就连楚帝也不由称赞了一番。 “应卿向来好家训,果然是名不虚传,抬起头让朕瞧瞧。” 这话一说,在场的京城名媛闺秀不禁都如应如雪之前一般对应莲烟羡慕嫉妒恨了,能让楚武帝看进了眼,这可是众多京城仕女的头一份儿。 毕竟,楚武帝向来不参与这太液花宴的,若非今年万候夫人来京,怕是也不会出现在此。 青丝如云,墨兰锦衣,楚武帝只觉得这一身打扮竟是有些熟悉,“莲烟,倒是个好名字,可是应卿给你起的?” 应莲烟慢慢抬起头来,目光却是直视龙颜,丝毫没有半点女子的娇羞,“回皇上的话,是臣女的母亲起的。” 这一张脸,并没什么出奇之处。只是楚武帝却还是觉得几分眼熟,不由笑着道:“是吗?没想到赫连夫人虽是出身赫连府(指的是莲烟已过世的母亲),却也是这般通晓诗书。” 皇后闻言却是忽然笑了,惹得楚帝狐疑,“皇后怎么了?” 皇后道:“莲烟,这名字出处怕是应了一句,人间有味是莲烟吧?” 楚帝似乎就连神色都因此而淡了几分,只是瞧向应莲烟的目光却带着几分复杂了,“倒是个好孩子。” 众人莫不是揣测纷纷,有几个心思灵敏的纷纷看向了柳溪,却见柳姨娘竟是一脸难色,虽是遮掩了几分,可是目光之中却是隐隐透着怒意。皇后自然也是把柳姨娘这神色纳入了眼底,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笑意,皇帝身边的皇后眉心微颦,却仍是一笑:大家快坐下,我们就当这是普通的家宴即可,万岁,这是你最喜欢的莲花糕。皇后,玉手指着在皇帝旁边的糕点。 庄淑妃看着皇帝旁边的皇后,不由的恼怒随后说道:“瞧瞧,姐姐,我们光顾的说相府三小姐,都怠慢万候夫人和上官了,还不给夫人和小姐看座?。” 万候夫人却毫不在乎似的,脸上笑意蔚然,“淑妃娘娘言重了,臣和小女久居晋阳,对京城也不很是熟悉,刚巧借着娘娘金口知道了相府竟是有这么位可爱的小姐,真是喜欢的不得了。刚才小女还说呢,过两日要麻烦三小姐带着她熟悉熟悉京城风土人情,不知道三小姐意下如何?” 万候夫人向来是个不按规矩出牌的,应莲烟听到这话脑中顿时反应过来。万候夫人是今日的主宾,是楚武帝圣旨明 36.-36-御前失仪,这罪名可四可小

-36-御前失仪,这罪名可四可小

枪打出头鸟,这事却是人人都明白的。 “果然虎将无犬女,上官倒是和万候夫人一个性子呢。应家四小姐向来是声名在外的,不过到底也是闺中女子,哪有那么多见识?倒是不知道刚才四小姐想要向上官推荐谁呢?” 皇后这是在帮应如雪说话!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只是楚武帝却是端然正坐,似乎没听见一般,目光投向了远方。 应如雪站起身来,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似乎刚才那些难堪却都不曾存在似的,“皇后娘娘明鉴,臣女觉得几位皇子都是熟悉京城掌故的……” “应四小姐这话,我可真是不敢苟同呢!” 未闻其声,先见其人。 众人闻声望去,却莫不是一脸惊艳。 饶是早已知晓太子煜倾城瑟舞,可是骤然见到,不少的闺秀莫不是都羞涩的一低头,然后慢慢抬起头来再度望去。 那眉眼,锋利如刀却又风情如水。 那鼻梁,挺拔如削。 那唇角,轻勾似月却又*如火。 他整个人便是一幅画,整个太液池却又有谁能出其右? “皇儿你姗姗来迟,还不快向万候夫人赔罪?” 楚帝这一句话却是惹出了无限猜测。众仕女眼中莫不是闪过一丝遗憾,这等儿郎竟是要娶那商人之女? 应莲烟却是端然正坐,根本没把目光逗留在太子煜身上,而是……他身后众人! 楚帝的几位皇子,宗亲世家的子弟,还有几位青年才俊,却是以宋天昀为首。 太子煜一马当先,竟是全然没将那些都放在眼中似的,听楚武帝这般说不由轻声笑了起来,“若非是有要事商量拖延了时辰,儿臣岂敢来迟?” 楚帝目光顿时一凛,太子煜却又笑道:“不过事情已经解决了,来得晚了点,还望万候夫人原谅本宫,如何?” 他一杯酒水端起,脚下行云流水已经到了万候夫人桌前,却哪里有适才和楚武帝笑言的嚣张,似乎刚才那根本就不是他一般,如今这坦然请罪的才是他太子煜。 万候夫人并未起身,倒是上官嬛歉意一笑,“太子殿下是朝廷重臣,为国为民辛苦,母亲与嬛嬛最是钦慕。只是母亲车马劳顿不胜酒力,这酒水还是由嬛嬛代母亲喝了,不知太子殿下可否准许?” 太子煜一眼望去,见万候夫人脸上果然有淡淡的倦意,而她身侧上官嬛却是磊落四方,似乎没有寻常女子的半点拘泥似的,倒是和那人一般脾气似的。 “那是上官给本宫面子,只是这酒水易醉,上官当心则个。” 略微对太子煜上心的人见状顿时眼珠子都几乎要掉下来了! 这还是她们眼中桀骜不驯,处事不羁的太子殿下吗? 为何面对着万候夫人母女竟是柔情似水都要甜出蜜来了? 尤其是应如雪,听到“面子”一词,脸色顿时难堪的要死,当初爹爹寿辰之时,她央求太子煜,太子煜半点颜面也没给她留,如今竟是对这一对商人母女这般谦和,真是……手中锦帕几乎绞成了一团,直到感觉着手指微痛,应如雪才松开了包裹着手指的锦帕,脸上闪过一丝恼怒。 “到底是夫人面子大,朕的太子,可是从来不给别人这等颜面的。”楚武帝朗声笑道,指着四皇子众人道:“如今也算是人都到齐了,你们有什么节目不如都一一表演,只图个热闹便是了。” 众人等的便是楚武帝这句话,早有准备的仕女闻言莫不是一喜,纷纷瞧向了皇后。毕竟,这后宫之事,从来都是皇后做主的。 “这是自然的,前几日云儿还亲自编排了一支舞蹈,说是要给万候夫人瞧瞧新鲜呢。” 应莲烟这才发现楚若云不知道何时竟是不见了踪影,想来是去换衣服去了。 果然,下一刻楚若云翩然入场。 她本就是天之骄女,一身四红衣裳只显得她容颜更加俏丽娇艳了几分,整个人生动如火竟是将这太液池带到了炎夏一般。 楚若云虽是骄纵,可到底是出身皇家的,怎么会没些真材实料?纵观这太液池,在座的众仕女谁不是有一技之长? 不过,几位公侯家的公子倒是不学无术的多,例如四皇子身后的那承恩侯的慕奕寒世子,与庄淑妃同父异母,算起来还是四皇子等人的小舅舅,甚至还有小国舅爷之称。可是看着楚若云的目光丝毫不曾遮掩,宛如众舞姬之中那翩然起舞,最是光彩夺目的那人也不过是寻常人,随意便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取乐的寻常舞姬一般。 37.-37-瑟舞郡主和十格格莫非和三小姐有仇

-37-瑟舞郡主和十格格莫非和三小姐有仇

应莲烟不由望去,却见这世子她前世也是认识的,是欧阳的长子欧阳玉珩,陈贵妃对这个侄儿颇是疼爱,不过听说好像是个纨绔子弟,只是看起来却不怎么像。 上官嬛只是一笑,似乎带着醉意,憨态十足,“多些世子爷了。” 应莲烟连忙扶住了她,却感觉身后那目光胶着,也不知是不是来自于谁。 “上官醉酒,不如先吹吹风去去酒意,过会儿再去羲阁燕那边休息一下?” 应莲烟还未说话,上官嬛已经答应道:“好呀,都说皇宫里万千富贵,我今个儿倒是要见识见识。” 这醉话,瞧着那宫女含笑不语模样,应莲烟不由心底里暗笑,却不知谁才是谁的笼中雀呢。上官嬛到底是醉酒之人,搀扶着走了没多远应莲烟就觉得有些累了,那宫女脸色也不是很好,额头上满是虚汗。 “我困了,想睡觉。” 还真是这边困觉那边递枕头呀,果然那宫女借坡下驴道:“我带两位小姐去羲阁燕吧,奴婢都疏忽了,应三小姐的衣裳被弄脏了。” 这时候才知道自己疏忽了?应莲烟点了点头,“也好。”上官嬛身子基本上挂在她身上了,着实不好受。 羲阁燕门前看守的宫女见到她们到来连忙迎了过来,虽是不知道两人身份,但是礼节却是十足。 “上官有些醉酒,我带她来这里休息,麻烦两位安排一下。” 那俩宫女见状连连点头,开了殿门将两人引到了东暖阁,“奴婢是否需要给上官准备些醒酒茶?” 应莲烟瞧了过去,上官嬛却是挣扎着站起来道:“我喜欢吃酸酶,才不喝醒酒茶,我又没醉。” 喝醉的人总是说自己没醉,显然那宫女是个聪明人,笑着出去了,不一会儿就端了一盘酸梅进来,碟子旁是一杯醒酒茶。 “那奴婢先告退了,两位小姐有什么吩咐直接喊奴婢便可。” 倒是个机灵人,应莲烟心中微微一赞,一旁上官嬛却已经捏着那酸梅吃了起来。 “怎么,上官不怕这酸梅里面加了些什么?” 上官嬛动作丝毫不停滞,甚至还朝着应莲烟笑了起来,哪里有半点醉意,“他不敢。” 应莲烟闻言不由笑了起来,宛如狐狸一般,“他是不敢,可是这后宫的女人们可都是疯子,上官还是小心些好。” 上官嬛不以为意,只是一双眼眸中却透着精光,“疯子却也不是笨人,她们巴结我还来不及,又岂敢害我?不过,那瑟舞郡主和十格格莫非和三小姐有仇?” 上官嬛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犀利,想说什么从来不会给人留半点颜面。不过这样的人,她前世竟是没察觉到,还真是有眼无珠的很。 楚瑟舞和楚若云的目光的确在自己身上逗留了太久,四概原因她也猜出了七八,却不料上官嬛竟也是一直注意着,果然是心细如尘。 “彼此彼此而已。”应莲烟言简意赅,楚瑟舞和楚若云和自己过不去,这京城的贵女们不也是瞧不起来自晋阳的万候夫人母女两人。 果然,蛇打七寸,上官嬛神色微变,似乎酒意冲上了脑门,慢慢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任由着那微风携带着花香吹了进来。 “那么三小姐想……”上官嬛忽然住口,只是目光却是饶有兴趣的落在了那不远处的假山后面,一阵低低的声音随着微风响起,应莲烟听到这动静也不由一笑。 还真是凑巧,没想到这里还特意排了这么一出四戏。却不知,是给自己,还是给上官嬛呢? 应莲烟在对方眼中也看到了同样的疑问。 两人正相视而笑之际,外面却忽然传来一阵笑声,“上官现在怎么样了?应三小姐你俩可别是借醉酒躲开本格格。” 那声音丝毫不加以遮掩,简直是故意的! 应莲烟和上官嬛顿时明白了楚若云的意思,果然那假山后的男女顿时都瞧向了这边,女子脸上带着惶恐和恼怒!正是方才那舞姬。 “皇……”那舞姬连忙想要挣脱,却是被楚武帝抓住了皓腕。 “美人你怕什么?”既然敢自荐枕席,又岂会害怕被人看到?何况……楚武帝抬头看向了那边,窗户不知何时已经阖上了,似乎方才那一幕根本就没发生过似的。 “咦,你们站在窗户前面干什么?这屋里怪闷得慌的,也不打开窗户透透气?”眼看着楚若云就要开窗户,应莲烟阻止道:“格格可别,万一上官到时候吹了冷风受了风寒,臣女可是担待不起的。喝了酒哪能见风呀,就算是为将来着想也不 38.-38-胆敢忤逆本格格,我定要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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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享誉京城的“舌灿如莲”,这一番话果真是四蛇七寸……快准狠。 楚若云如今是养在皇后膝下的,可是其生母却是刘嫔娘娘。刘嫔娘娘出身卑微,乃是女史出身,皇后曾赞过她说:谨言慎行,是个妥当的人。 后来不知为何得了楚帝的宠幸,更是编写了说的确实乡野之趣,委实上不了台面,倒是宫女子常常私下里传阅罢了。后来刘嫔病逝,这便再也不在宫中流传。 可是这却是楚若云的心头刺,生母出身卑微,就连写的东西都是那么上不来台面的,以致于她绝口不提“刘嫔”、“趣说”两词。宫里的一些宫女谁若是不长眼触了她的霉头,便只能自求多福了。 今日竟是被上官嬛这来自陇西没见过世面的商户女嘲笑,楚若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扬手便要扇她一巴掌,只是高高扬起的手却是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她的手腕被人紧紧箍住,那力道竟是能将自己手腕捏碎似的! “应莲烟,你放肆!”一个相府二小姐竟然也敢对自己动手动脚,楚若云顿时火冒三丈。 还真是刁蛮的很,也不知将来是哪个倒霉的娶了去。 “格格,万候夫人可是最疼爱上官的,若是爱女脸上出现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怕是……” “我管她是万候夫人还是楚国夫人!胆敢忤逆本格格,我定要她好看!”只是她怎么用力挣脱却都甩不开应莲烟的桎梏,顿时俏脸通红。 “你给我放手!”眼见得自己竟是讨不得半点好,楚若云嘴上没有那么倔强了,“本格格口渴了,要喝茶。” 她眼珠骨溜溜的转,应莲烟一眼便瞧出了门道,只是楚若云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又是重复了一句,应莲烟说道:“那格格可别再闹了便是。”说着便松开了手。 楚若云似乎转了性儿似的点了点头,应莲烟亲手端给了她一杯茶,楚若云笑语吟吟接了过去,“竟是劳动应三小姐,这多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还不是接了过去?应莲烟唇角微微下垂,“权当做莲烟向格格赔……” “竟然给本格格冷水喝,你什么居心!” 应莲烟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脸上顿时一凉,茶水顺着脸颊都落到了她脖颈里,因为天气热了点的缘故,胸前的衣裳竟是被茶水浸湿了,显出一些曲线。 “格格这是何意!”上官嬛顿时上前为应莲烟擦拭脸上的茶水,只是语气却并不善。 楚若云却是四变脸一般,顿时小脸一皱,几乎要哭了起来,“我小性惯了,竟是把莲烟姐姐当做身边伺候的了,我……我去给姐姐梳头赔罪。”应莲烟发髻被茶水打湿,上面还站着一两片茶叶,显然是要重新打理一番才不失礼的。 上官嬛眉头一皱,却听应莲烟笑着拒绝道:“格格客气了,是我有错在先,不用麻烦格格。” 楚若云眼泪夺眶欲出,“莲烟姐姐这是在埋怨本格格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要相信我呀!” 相信你?应莲烟心底里冷笑,若是我相信了你,被吃得骨头不剩时去找谁评理?口口声声唤自己姐姐,可是却还是自称本格格。这样的金枝玉叶,她可不敢相信,只是她脸上却满是宽慰,“罢了,只是要劳烦格格了。” 上官嬛并不放行,“格格金枝玉叶的,怎么能为臣女梳头打扮?还是我来吧。”只是她刚说完,就打了个酒嗝,惹得应莲烟一笑,就连楚若云也都取笑,“要是莲烟姐姐不怕沾了一身的酒气,本格格就答应。” 上官嬛酒意上来似的,按了按自己的额角,半晌才道:“竟是嫌弃我了,真是没意思。”她自言自语,歪倒在榻上便眯上了眼。 楚若云熟门熟路地带着应莲烟去了东暖阁梳洗,宫女一应的都在羲和阁外侯着,根本不曾进来。 “莲烟姐姐的头发乌黑浓厚,真是好福气。” 刘嫔死后,楚若云一直养在庄淑妃膝下,她虽是年纪小,却也知道讨好庄淑妃,一手梳头的本事竟是把庄淑妃的宫里的众宫女都比了下去。可是金枝玉叶却要这般委曲求全,这最受宠爱的阳雪格格究竟注了多少水分,应莲烟不清楚,可是今个儿楚若云竟是主动给自己梳头,可真是……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呐。 “格格谬赞了。” 楚若云一双巧手很快便将应莲烟那一头秀发打理好,“我给姐姐挽了个云髻,这样衬得姐姐颜色更好了几分,只是这……姐姐的簪子颜色不够,不如用我的这一支?” 说着便将自己头上的簪子取了下 39.-39-静观其变

-39-静观其变

应莲烟闻言轻声一笑,“没事,不过还要麻烦上官小姐先陪我去个地方。” 走出羲阁燕,楚若云向右拐了去,寻了个没人的地方交代身边的宫女道:“本格格还要赶回去,这簪子脏了,去把它丢到望水湖去。” 宫女闻言点了点头,收好了簪子连忙应了下来。楚若云瞥了一眼被落在身后的羲阁燕,眼中闪过一丝阴毒,“敢得罪本格格,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待楚若云离开后,那宫女才将收好的簪子取了出来,仔细端量着,眼底里透着欢喜,却听到身后有人轻声笑道:“那么好的簪子,若是丢了岂不可惜?” 宫女闻言一惊,回过头去看到来人却不由脸色一变,连忙要收起手来,却不料竟是被上官嬛抓住了手腕。 “我看这簪子倒是和莲烟你的相似,莫非是出自一个匠人?不知这位姐姐能否借我一观?” “可惜了,这等计划周全,却是让这么个愚人来执行,委实可惜的很。” 应莲烟闻言不由笑了起来,“莫非真要我被陷害了,上官小姐才觉得不可惜吗?”若非重活一世,她也不会这般警惕。 上官嬛笑而不语,只是随着应莲烟走了一段不由问道:“上小姐也是第一次进宫?” 应莲烟顿时心中一个激灵!她竟是忘了上官嬛是何等样人,自己这般轻车熟路,怕是早就被她纳在眼底了吧?只是……她说了出来,便是有坦诚相交的意思…… “宫中是非多,自然熟悉些才好,否则平白无故被人算计了去,到时候我想哭还要看有没有那命。” 应莲烟这般官腔,可是上官嬛却听出了其中一二滋味。若非方才应莲烟长了个心眼偷偷随在楚若云身后,怎么会知晓楚若云的手段? “只是,三小姐这是要去往何……” “嘘。”应莲烟摇了摇头,却带着上官嬛往那梧桐树后躲了去,顺着应莲烟的目光,上官嬛这才发现,前方的小花园竟是有人。 “欧阳公子怎么也在此处?莫非和瑟舞一样,是为了逃酒吗?” 果然!前世欧阳玉珩和楚瑟舞的婚姻历来被京城传唱,万候夫人的接风宴上,欧阳儿郎和瑟舞郡主一见钟情。后来应莲烟被封皇后,倒是听宫里的人说当年欧阳玉珩和楚瑟舞便是在太液池东面的小花园私定终身的。 还真是被她找到了,只是这次……凡是她楚瑟舞想要的,自己定是要一件件毁去才是! 上官嬛有些诧异,楚若云对应莲烟诸多不满挑衅她看在眼里,应莲烟对之提防也便罢了。可是这瑟舞郡主哪里得罪了她,她竟是这般……恨之入骨模样? 似乎察觉了自己的失态,应莲烟慢慢松开了手,脸上挂着些惨淡笑意,“上官小姐,你说牛郎织女那传说人尽皆知,月老玉成婚事,王母棒打鸳鸯,不知你更喜欢谁一些?” 月老成就好事,王母破坏姻缘,任谁都更是喜欢前者,可是……上官嬛却是低声笑了起来,“成也萧何败萧何,王母从头到尾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权势而已,妹妹你说呢?” 若非王母有意忽视由着织女下凡,若非王母有意疏忽月老成就姻缘,织女与牛郎怕是千年的缘分也修不成一世的姻缘。至于七夕一会,便更是天大的恩赐了。 后人谁不知晓,天上有位王母说一不二,恩威并施,手段雷霆。 “那莲烟先谢过姐姐了。”她声音忽然大了几分,顿时欧阳玉珩便瞧向了这边,身边楚瑟舞说什么也没听清楚。 “应三小姐和上官小姐怎么来了这里?”欧阳玉珩目光中带着些惊讶,楚瑟舞见状不由银牙暗咬! 怎么应莲烟哪里都搀和一脚!大皇兄对她爱慕有加,宋公子对她有兴趣,便是连这欧阳玉珩竟也是见到她后,目光更加灿烂了几分。 “见过欧阳公子,见过郡主。我眼皮子浅,没见过皇宫的繁华,便闹着上官姐姐陪我四处看看。” 到底是享誉六国的欧阳儿郎,欧阳玉珩顿时明白了其中缘故。方才平阳格格一杯酒水,上官家小姐便是有了醉意,想来是应莲烟陪着她四处走走醒酒的。 “怎么欧阳公子来了这边,莫非接风宴已经结束了?” 欧阳玉珩闻言一笑,解释道:“我是个坐不住的,便偷偷溜了出来,时辰倒也不早了,不如我们一起回去?” 诸人之中,上官嬛是主客,楚瑟舞是郡主身份,可是欧阳玉珩这一句却是摆明了看着应莲烟问的,登时楚瑟舞脸色一变,“我与欧阳公子一见如故,竟是耽误了公子不少时间,是瑟舞的不 40.-40-柳姨娘可真是……大义灭亲呢。

-40-柳姨娘可真是……大义灭亲呢。

楚若云伸手一摸,原本斜插在右边的簪子的确是不见了,她登时便急了脸,“怎么会呢?这金绿猫眼簪子又不是寻常的玉镯玉佩,儿臣向母后讨要的时候可是保证了的,怎么会弄丢呢?” 庄淑妃恨其不争的瞪了一眼,颇是无奈似的,“陛下,臣妾教女无方,云儿这丫头向来丢三落四的,肯定是又丢在哪里了,怕被臣妾责罚这才说谎的。” 被这么一说,楚若云急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母后冤枉儿臣,铃铛一直随在儿臣身边,不信母后可以问问铃铛。” 铃铛正是楚若云的贴身宫女,见状连忙跪倒在地禀告道:“回皇上和娘娘的话,方才妹妹只是去了羲阁燕一趟,后来怕耽误时辰便回来了,真的没有四处跑的。” 庄淑妃闻言不由吩咐了左右,“那边去羲阁燕找找便是了,找不到便算了,不过是个簪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左右宫女闻言连忙去了那边,楚若云有些委屈,“母后,若是找不到儿臣也不活了,儿臣当初答应了母后要好好戴着的,这次无缘无故弄丢了,这般食言而肥,怎么能存活世上?” 这话说的格外严重了,应莲烟不由低眉一笑,声势造的这般浩大,不外乎便是回头人赃并获的时候,将那人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罢了。皇家的人,委实是厉害呀,吃人不带吐骨头的呢都。 “胡说什么呢,不过是一个簪子罢了,回头皇兄再给你寻来几支好的。”皇甫殊向来和楚若云兄妹情深,这话一出,楚若云脸上虽是挂着泪水,可是却也有了笑意。 只是应莲烟有些怀疑,他们的兄妹情深不知道皇甫无双又起了几分的作用,而庄淑妃方才这般举动这是顺水推舟借题发挥呢,还是……抬起了眼眸,一旁上官嬛亦是唇角维扬,弧度带着几分讽刺。 “说不定是哪个宫人知道妹妹平日里爱丢三落四,就顺手牵羊了,依儿臣看呀,不如好好搜查一番才是,也好整顿一下宫廷,父皇您觉得呢?” 楚帝竟是点了点头,“皇儿言之有理,只是让万候夫人见笑了。” 不好!应莲烟顿时心中一惊,她原本以为这只是应如雪和楚若云设的局而已。毕竟应莲烟一心想要自己出丑,楚若云和应如雪情同姐妹,要替她出头本就在自己预料之中。 试想应如雪是何等样人,岂会平白无故的送自己首饰? 楚若云又是何等样人,又岂会伏低做小给自己梳头? 可是如今看来,这场面竟是已经扩展了几分,如今太子煜这么一提,楚帝分明是在敲打万候夫人还有几位皇子和宫妃! 单是应如雪和楚若云的局便是一环扣着一环,自己若是一不小心怕是便中了她们的圈套。好在,她到底是结交了上官嬛,自己的队友委实是个狼一般的存在,面对着应莲烟和楚若云,甚至庄淑妃的推波助澜也并不差了几分。 “羲阁燕?刚才上官小姐和应三小姐不是去了羲阁燕吗?” 闺秀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可是声音却一点不低,所有的人都听了个清应明白,目光齐齐落在了应莲烟和上官嬛身上。 庄淑妃似乎没听见这话似的,问道:“云儿,你去羲阁燕干什么?” “儿臣莽撞,敬了上官小姐酒后觉得实在是失礼,想去赔礼道歉,可是上官小姐却是睡了,儿臣便和应三小姐说了会话……” 楚若云神色间有些躲闪,分明是欲言又止,众人瞧见莫不是稀奇,惠妃见状不由笑了起来,“平日里咱们阳雪格格刁蛮古怪的,怎么今个儿转性了?竟是变成大家闺秀了一般。” 柳惠妃闻言也娇笑了一声,“妹妹莫非是怕本宫会护短吗?” 论理算起来,柳惠妃还真是她姨母,只可惜这个姨母,决计是想置自己于死地的。看柳姨娘那瞬间明亮了几分的眼眸便是可见一斑,果然…… “皇上,皇后娘娘,是臣妇不察,教女不严,有失……” 一声凉薄的笑打断了柳姨娘的请罪,众人望去却是太子殿下端着那金丝绞玉的酒杯,浅嗅低闻,“柳姨娘可真是……大义灭亲呢。” 柳姨娘闻言只觉得心头一凉,似乎有千万条毒蛇似的钻进了自己的心口,不敢直视太子殿下的眼睛。 “儿臣你有何看法?” 太子煜端坐在那里岿然不动,似乎问他话的并非是当今圣上,不过是一个寻常人而已,圣驾面前无仪,说的便是眼前这人了。 “柳姨娘都大义灭亲了,不如……搜上一搜如何?” 登时,整个太液池热闹了起来,众闺秀莫不 41.-41-大师方外之人,岂会赠与你这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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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儿,住口!”庄淑妃厉声喝道!动了一个相府小姐不碍事,可是万候夫人的独女,想要动她却还是要掂量一下的。 “妹妹不过是在羲阁燕小坐了一会儿,并未梳洗打扮,怎么会落下簪子?” 楚若云似乎早就想到应莲烟不会实话实说似的,也并不以为意,说辞脱口而出,“方才我跳舞助兴,怕是发髻有些松散了,所以才会丢了簪子的。” 应莲烟再度点头,“妹妹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这簪子是臣女友人所赠,绝非妹妹您的那一支。” “胡说!这金绿猫眼的簪子整个大周也不过就这一支罢了,我倒是不知道你哪位友人这么手眼通天,竟然还能寻到这宝物!” 登时,众闺秀都有些可惜,这位相府小姐实在是眼皮子浅了,若是捡了簪子偷偷藏起来也便罢了,何况非要戴在自己头上呢?何况,宫里才这么一支,你一个相府小姐,刚从乡下接回来的,哪里有什么手眼通天的朋友竟会给你弄来这么一件稀有的首饰? 应莲烟闻言摇了摇头,目光却是落在了太子煜的身上,“这事,太子殿下和十三格格是可为臣女作证。” 楚帝忽然间眼眸一亮,饶有兴趣地看着太子煜道:“莫非是皇儿把这赠簪子与了应家小姐的?” 太子煜蓦然一笑,犹如烟花灿烂,“父皇玩笑了,儿臣尚未有这淑女之心。倒不知三小姐此言何意?” “当初龙踪寺内臣女得幸遇到空一大师,这簪子便是空一大师所赠。” “胡说八道!”楚若云冷笑道:“大师方外之人,岂会赠与你这俗物?” 只是诸位闺秀甚至于勋贵子弟青年才俊,闻言莫不是诧异地看着应莲烟,若真是得了空一大师垂青,也不是不可能得到这宝贝。 大师虽是方外之人,可是到底是被六国齐齐尊为上宾的,这金绿猫眼的簪子倒并不稀奇。 “此事,十三格格也可为臣女作证。” 被点了名的应薰似乎早就料到莲烟的求救意图,然后点点头道:空一大师说过莲烟极具慧根,颇是得大师垂青而且,在龙踪寺得时候,空一大师可是每天都跟莲烟礼佛。”楚薰调皮的跟应莲烟眨了眨眼睛! 应莲烟闻言一笑,薰儿潜倒是机智,并没有证实,却又是证明了些什么。 这一句,羡煞了众人,能得空一大师垂青,这世间又有几人?就连柳如诗都不由多瞧了应莲烟两眼。一旁应如雪却是银牙暗咬,想要拆穿,却又不能,方才自己明明说了:那簪子并非自己所赠。真没想到,十三格格这么一心高气傲的人竟然也帮那贱丫头说话。 “是非黑白,你一张嘴说的就算数吗?这簪子分明是本格格的,空一大师不在这里,你胡说八道也没人拆穿你!” “云儿休要胡说八道,空一大师的确对应小姐另眼看待,这事我也是知道的。”大皇子这话一说,楚若云却更是恼怒。她的大皇兄向来不近女色,就连对她也是冷冷淡淡的,今日竟是为了这么个卑贱的女人说自己,实在是太可恶了! 42.-42-慈母多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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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帝闻言皱了皱眉,“云儿,冤枉了应三小姐,还不去赔礼道歉?” 登时,楚若云的脸色变成了调色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是听到了这话,可是君无戏言,她就算是一百个不乐意,却也是慢慢蹭了下去,走到应莲烟面前,没好气道:“是本格格冤枉了你,给你赔礼道歉。” 她这般模样,分明是不乐意的,只是楚若云觉得自己已经赔礼道歉完了,转身就要回去,却听到楚帝一声暴喝,“淑妃便是这般教你规矩的?斟茶认错!” 应莲烟闻言一惊,楚帝这是迁怒庄淑妃了,莫非是因为那舞姬之事? 只是这般的话,怕是楚若云便真的要记恨自己一辈子了,她自幼便是楚帝宠爱的阳雪格格,何曾受过委屈?而这委屈,竟是有部分来自最是宠爱她的父皇。 都是这贱丫头,若非是她,自己怎么会被父皇训斥! 楚若云狠狠瞪了应莲烟一眼,那目光甚至要把应莲烟凌迟的心都有。 一旁楚薰看到转机非常之机灵地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莲烟,你受委屈了。”茶已经送到楚若云手边,分明是要她遵循楚帝的旨意,否则,下不来台的便是她的父皇了。 应莲烟扫了那茶盅一眼,轻声言道:“格格可要当心些,别再……弄洒了茶水。” 楚若云正要接过茶盅,忽然听到这么一句,顿时手一晃,杯子里的茶水洒了出来,好在应薰怕楚若云有什么坏主意,并没有倒滚烫的茶水,这一杯茶水顶多称得上是温和而已。 茶水并不烫,可楚若云却脸色蓦然一难看,应应可怜地望向了楚帝,庄淑妃见状不由心疼道:“皇上,云儿到底是金枝玉叶,还是算了吧。” 楚帝却是脸色严肃,“慈母多败儿,笨手笨脚的,难道还要朕教你?” 这一句竟是把庄淑妃都骂了进去,登时庄淑妃脸色一变,其余几位宫妃也莫不是神色动容,却都是惊讶多于欣喜。 顿时原本的惊讶变成了惊喜,只是碍于庄淑妃和楚帝的怒火,谁也不敢表现在脸上。 楚若云心中满是委屈,可是最是宠爱她的父皇今天竟是两次吼她,她哪里敢有半点妹妹脾气,声音中带着委屈,“是我冤枉了应姐姐,还望姐姐看在云儿年幼无知的份上不要跟云儿计较。” 应莲烟没料到楚帝竟是会突然发难,不过能杀杀楚若云的傲气,她很是乐意。只是楚若云却是跟自己矮身行礼,这还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用这来毁了自己? 她连连偏身躲开了楚若云这一礼,却是顺手接过了茶水放在了案几上,“妹妹言重了,是臣女无状。” 楚若云没想到应莲烟竟是反映这么快,愣神间竟是被她搀扶了一把,她顿时恼火,想要狠狠甩开应莲烟的胳膊却又不敢,还要跟她装好姐妹,登时心里老大不乐意。 “云儿年幼,三小姐又是个倔强的人,本不是什么大事的,皇伯父也别再训斥云儿了,要不回头这小丫头哪还敢去讨您的欢心?” 一看就知道楚若云老大不乐意,楚瑟舞连忙扯开了话题,“瑟舞看万候夫人似乎有些疲倦了,不如瑟舞陪夫人去走走休息一下?” 是想试探万候夫人的口风吧?楚瑟舞也真够卖力的,想来当初为楚赫上位,她也是做了不少事情的,只是自己没意识到罢了。 万候夫人眉眼间的确有些倦怠,楚帝见状不由笑道:“是朕疏忽了,忘了夫人舟车劳顿辛苦,夫人不如先回府中休息,府上若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夫人尽管开口提便是了。” 万候夫人闻言起身谢恩,“劳烦陛下操劳,是臣的不是,改日臣再入宫向陛下谢罪。” 上官嬛并未随着万候夫人离开,倒是楚帝和庄淑妃等人没多久便离去了,用楚帝的话说便是,“你们这群丫头小子们定是嫌弃朕年纪大了惹人嫌,朕走了才是。” 有楚帝这话在前,典型的人老珠黄的庄淑妃也不好意思再留下,便招呼楚若云和大皇子等招待众人,携着几位宫妃匆匆离开了。 庄淑妃脚步匆忙,似乎在追赶什么,又似乎在被什么追赶似的,应莲烟收回了目光,心底里无声一叹!楚帝今日落了庄淑妃的颜面,依照她那性子,怕是要坐立不安了吧。 “应姐姐,我有事请教,请随我来。” 不知什么时候,楚若云忽然间再度来到了应莲烟身边,言辞上虽然尊重,可是语气极为不善。 柳姨娘和一应的朝廷命妇们已是各处散去了,这里只剩下丞相府里的几位小姐而已。 “姐姐有什 43.-43-三小姐巧言善变,对我无用

-43-三小姐巧言善变,对我无用

还真是沉不住气呀,应莲烟不怒反笑,应如雪找了这么一个队友,实在是失策的很呢。 “臣女远不如格格。”适才欺君的话,楚若云比自己说的只多不少。若是说自己是贱人的话,那么楚若云可是连贱人都不如呢。 “你……”楚若云闻言气极,只是想要狠狠扇应莲烟一巴掌,只是胳膊却僵硬在半空中,半点动弹不得,“四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楚赫! 应莲烟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没想到他竟是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 “阳雪,不要胡闹。” 楚赫语气极为冷静,可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此时此刻大周的四皇子却已经是怒了的。而刚巧不巧,应莲烟是极为熟悉他的:楚赫向来疼爱楚若云这个同父异母的胞妹,向来都是唤她云儿的,唯独在发火的时候会唤她阳雪。 显然,楚若云也察觉到一丝异样,只是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四哥哥,这贱丫头竟是欺负我,你要为云儿做主呀!” 说着,便是梨花带雨模样,似乎刚才那一下不过是她气恼至极的反击,原因却是应莲烟欺负她在先。 还真是会演,只是……要是那眼底没有狡邪的笑意,这可信度也会高了几分的。楚赫并非愚人,他的演技更是高出了楚若云一座山的高度,岂会看不出?果然…… “云儿,难道你想一日之内惹得父皇四次盛怒?” 楚赫语气还是平平淡淡,可是楚若云却是脸色骤然一变,泪水顿时汹涌而出,“四哥哥,父皇不疼云儿了,就连你也吼我,我……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看着哭丧着离开的楚若云,应莲烟不由打趣道:“四皇子这般,难道就不怕被人指责不顾兄妹情谊?” 楚赫最为注重的,便是名声。 京城之中谁人不知四皇子楚赫兄友弟恭,最是懂得孝悌二字。 楚赫却是眼眸一冷,倾身靠近了应莲烟几分,“三小姐巧言善变,只是在我这里却是无用的。” “是吗?”应莲烟不甘示弱,“那不知四皇子可否告知,臣女要扮作什么模样,才对四皇子是有用的?” 巧笑嫣然,可是那笑意中都带着冷冷的嘲讽,他是皇子之尊,又有哪个人敢这般对他说话?顿时,楚赫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右臂忽然间抬起,迅雷不及掩耳一般,似乎要扼住应莲烟的咽喉一般。 应莲烟却是不躲不闪,眼底里依旧是浓浓的嘲笑,似乎在嘲弄他不过是个懦夫而已,心里明明恨自己恨得要死,却又什么都做不得。 那手轻轻逗留在在应莲烟耳侧,瞬时将她一丝原本不曾凌乱的青丝拢了过去,“宫里规矩多,应三小姐小心。” 他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吃吃的笑声,“四哥怎么躲在这里清净?莫非那边有老虎不成?” 应莲烟闻言心底冷声一笑,的确是有老虎,而且都是母老虎,一个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恨不得把自己踩下去来奉承楚若云,而来者便是其中之一。 “丫头又胡说呢,怎么躲到这边来了?” 楚赫的目光顿时柔和了许多,应莲烟提步便要离开,她没心情看这一对狗男女恩爱!而且……楚瑟舞没能成功“勾引”欧阳玉珩,怕是心底里恨死自己了吧? 瞧,刚才明明看到了自己,却假装没自己这个人似的,可是目光却又是落在自己身上,恨不得像刀子似的一刀刀将自己凌迟。 似乎刚巧到应莲烟似的,楚瑟舞忽然间诧异道:“哎呀,竟是没看到应三小姐也躲在这里,是本郡主失言了。” 拿郡主身份来压自己?楚瑟舞还真是睚眦必报,可笑自己当初竟是瞎了眼,一心觉得这个堂妹寡妇可怜,常常和她谈心,却不知暗地里又被她笑了多少次。 “臣女拜见郡主,是……”她膝盖还未弯下去,却听到太液池那边传来那带着几分薄凉的笑意,“那边有什么意思,三小姐也来品评一下欧阳公子的大作。” 来的还真是时候,她都怀疑太子煜是不是一直在留意着这边的情形,只是她的唇角却还是扬起一丝歉意,“太子殿下有吩咐,臣女先告退。” 44.-44-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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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袅娜离开的身影,楚瑟舞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贱丫头竟然敢坏我大……四哥?” 听到那柔声的呼唤,楚赫这才回过神来,脸上是一片温柔神色,带着十足的宠溺,“怎么了,舞儿你刚才说什么?” 贱婢,竟然敢勾了我四哥的魂魄,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楚瑟舞心底里恨不得把应莲烟碎尸万段,可是脸上瞬间带着笑意,“没有,只是舞儿有辱使命,没能结交欧阳玉珩,让四哥失望了。” 谈及欧阳玉珩,楚瑟舞却又是心情复杂,她明明是喜欢四哥的,这辈子想要嫁得人只有她的四哥,明明四哥也只喜欢自己的,可是这该死的礼法,他们明明相爱却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甚至于,为了四哥的宏图伟业,她还要去嫁给另一个男人。 当时固然恨应莲烟破坏了自己的大计,可是楚瑟舞心底里却又有些窃喜,她甚至期待,若是四哥知道自己未能完成使命,会是什么个态度。 “无妨。”楚赫浑不在意一般,摸了摸楚瑟舞的脑袋,这让她觉得心底里蓦然一松,只是听到下一句却又是止不住的有些冷意,“来日方长,我们也去那边瞧瞧热闹。”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广袖长袍之下长长的护甲几乎把她手心刺破,可是那却不比这四个字诛心。今日没能趁机借云儿和应如雪的计划除了应莲烟委实可惜,可是吧……来日方长吧! “是,云儿似乎有些不开心,我去劝劝她,四哥你先过去吧。”楚瑟舞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意,却不知那笑意已经冰冷僵硬无比。 楚赫似乎没注意到楚瑟舞的失落似的,径直离开之后楚瑟舞狠狠跺了跺脚,最后却是循着一条小路,找到了楚若云。 “格格不必放在心上,应莲烟的确是有些小聪明的,可是再聪明的人也会马有失蹄的时候。”应如雪温和劝慰,却是火上浇油的效果,果然楚若云更是恼怒,猛地站起身来,长袖扫过了桌面,将那金杯玉盏齐齐带落到地上,发出一阵脆响。 “不过是个臭丫头,本格格早晚要她好看!”想起方才被最宠爱自己的父皇责备要给应莲烟道歉,楚若云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明明安排好了一切的,怎么偏生那簪子竟是回到了应莲烟的手中,她明明是吩咐铃铛扔…… “铃铛,你给我过来!” 侯在外面的宫女铃铛闻言不由错愕,她刚才明明还在羲阁燕外的,怎么会忽然间昏倒了,然后宫眉姐姐找到了自己,接着便是…… “我问你,本格格不是吩咐你把簪子丢了吗?怎么,你恰巧丢到羲阁燕了?” 楚若云语调阴阳怪气的,铃铛顿时觉得不妙,想要辩驳却劈头盖脸挨了几巴掌。应如雪冷眼旁观,却心底里暗道楚若云真是个没脑子的,这等事情怎么能吩咐别人去办?生怕不会办砸么?自己明明这般周全的计划,偏生毁了,现在才知道竟是毁在了这里,应如雪想要杀人的心都有了。 “格格,格格听奴婢解释呀!是,是应三小姐和上官小姐看了那簪子的,后来,后来奴婢的确是将那簪子丢到了湖里的。” 铃铛脸上顿时浮现了巴掌印,又是一脸凄苦模样,好不可怜,只是楚若云闻言却是冷笑了起来,“丢到湖里的簪子竟然又出现在羲阁燕,你是觉得本格格好欺负?来人,还不把这背主的贱婢给我拖出去打死!” 久久,外面候着的宫女太监也没一个进来的,楚若云不由大恼,大吼道:“都死了不成,还不赶紧给本格格滚进来!” “哟,是谁惹恼了我们阳雪格格,竟然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看见来人,楚若云脸上怒意顿时消失,骤显委屈,“瑟舞姐姐,你可要给云儿做主呀,你看看今天云儿被那死丫头欺负的。” 早就知道楚若云是个欺软怕硬的格格,可是看到她竟是对楚瑟舞撒娇哭可怜,应如雪心底里也是闪过一丝不屑。不过是个假凤虚凰罢了,一个郡主又能有多大的权柄?竟是这般拿乔,真是…… 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楚瑟舞往这边瞧了一眼,应如雪忽然觉得心头一冷,却是楚瑟舞脸上挂着盈盈笑意,目光逗留在自己身上,“云儿犯了小孩子脾气,四小姐别见怪,铃铛还不下去?” 楚若云闻言只是撇了撇嘴,却不曾说什么,显然是不敢反抗楚瑟舞的。一个备受宠爱的格格竟然不敢反抗一个小小郡主?应如雪不由暗暗称奇,心底里对楚瑟舞不由重新定位,却听到楚瑟舞轻声笑道:“贵府三小姐真是人不可貌相,太子殿下和欧阳玉珩都维护她,看来四小姐飞黄腾达,亦是指日可待了。” 45.-45-雪中送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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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全闻言顿时脸上一喜,“哦,三小姐真是博闻强识,不知三小姐可否有空随老奴走一遭?” 杜若全早年随着楚帝龙潜之时曾因为楚帝的缘故受到了孝文帝的惩处,因为跪在外面两天两夜而伤了膝盖,也因此成了楚帝的心腹。只是他身体不太好,楚帝干脆只给了他个闲职,可是谁料杜若全一心为主,为主子精心挑选的御前大总管刘喜来却是个心高气傲的人物。 忘却了旧日提拔之恩不说,更是有站着的万岁爷之称,偏生又得了楚帝的信任,杜大总管有苦说不出,直到太子煜蒙了圣宠,陆残阳来想在太子煜面前造次却把自己性命赔了进去。御前大总管职位空缺,杜若全再度走马上任,只是这膝盖处的旧疾却是频频发作,就连宫里的御医也看了几位,都只是治标不治本。 今个儿楚若云一心想要拿捏应莲烟,却不料自己却是丢了脸,楚帝为了安抚朝臣和命妇,便吩咐杜若全亲自去宣旨赏赐。杜若全自然听命,却不料眼前这尚未及笄的应三小姐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他活到这把年纪,却还是不够,只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也好。毕竟若是治好了自己决计不会亏待,若是治不好,自己给她上点眼药却也是轻而易举的。 应莲烟知晓杜若全的底细,当初为了楚赫,她可是做足了功课的,再加上自己的一番际遇,却不料今日竟是有机会和杜若全套近乎,自然是不屑于用金银之物的。 杜若全过去二十来年虽是闲职,可是楚帝何曾少了对他的赏赐?金银之物,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犹如鸡肋,自己这张药方才是雪中送炭的要处。 楚薰有些担忧,只是得到了应莲烟一个安抚似的笑意之后却又是放下了心。莲烟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又岂会……这般造次?想来是她关心则乱了,想通了这一点,楚薰旋即一笑,刚想要去找柳如诗说话,却不料柳如诗一双妙目含情,却是落在了男宾席中,连自己走近也不曾看见。 杜若全并未将应莲烟带离太远,随意寻了个去处便坐了下来,他身后的小太监早就心灵手巧的拿来了笔墨。 应莲烟自然知道这位御前大总管的权势,却也并不奇怪。连太子煜都不会动的人,她也不会去招惹,“大总管,这药每隔一日服用一次,四个月内定有成效的。只是这方子上的药材多数是简单的,可是唯独一味雪莲有些难寻,若是用忍冬、连翘和黄连取而代之也无不可,只是药效会差了些。” 杜若全这些年来的药不是白吃的,看着那方子上的药材心里虽是有几分疑惑,却还是因为应莲烟的一味雪莲而微微动容。 “雪莲产自北齐,这些年来西凉倒是进贡了六枝,其中两个给了太后她老人家,一枝给了皇后,一枝给了淑妃,皇上去年生病用了一枝,最后一枝却是赏赐给了太子殿下。” 这雪莲的去处,应莲烟自然是清楚的。皇后和淑妃的那一枝都入了药,太后远在衡山礼佛,最后的希望唯独在太子煜身上了。只是这些,她明明知道却也只能装作不知。 “是这样呀?莲烟还以为太医院那里还有许多,不如莲烟再去想想别的办法,看是否能找个更好的替换了去。” 看到应莲烟脸上有些窘迫,杜若全不由笑了起来,“三小姐不必介怀,反正北齐国这便是又要朝贡了,许是明年能有多几枝的雪莲也说不定呢?” 应莲烟闻言心底里不由一笑,也许吧。不过她记得前世的时候武德二十六年年末,北齐国进贡之际却是在两国交界处的平山遭了雪崩,朝觐的使者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贡品也丢了七八成,虽然最为珍贵的雪莲保住了,可是后来使者团却又是屋漏偏遭连夜雨,被马贼打劫,最后贡品一无所剩。 楚帝闻讯勃然大怒,当即派了四皇子楚赫前去围剿马贼,后来楚赫果然不负圣望大获全胜,只是那贡品却是没了踪迹。 应莲烟之所以这么清楚,那是因为那雪崩是楚赫当初一手安排的,而马贼也是出自其手笔。得了贡品,得了圣宠,更是得了兵权,楚赫可谓是一箭四雕,好不得意。 “那么莲烟也只能这么想了,舍妹怕是等急了,莲烟先行告辞了。” 杜若全也不挽留,只是吩咐手下小太监去把应莲烟送回去,自己先行回了承乾殿回旨,他进承乾殿的时候正好遇到一宫女打扮的从里面出来,衣衫略是不整,脸上微微潮红,撞到了人也不管不顾便离开了。 内书房里楚帝身上明黄的龙袍似乎也有些凌乱,斜倚在龙椅上却也不知道在遐想些什么。 “回陛下的话,之前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46.-46-计中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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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小姐有咏絮之才,难怪皇伯父会赏了你一本诗集,却是赏了应三小姐东珠和玉如意。” 这话,却又是暗地里在讽刺应莲烟,当然也在说柳如诗孤高,当不起什么大赏,分明是在离间柳如诗和应莲烟两人的。 柳如诗闻言却不发一言,她心里清楚的很楚瑟舞的用意,自然不会中了她的奸计。楚薰得了暗示却也按压中怒火,硬生生忍了下来。欧阳玉珩是为了避嫌,一言不发,登时楚瑟舞的话晾在了那里,半晌没人答应,好不尴尬。 “莲烟姐姐,刚才母后把我唤了过去好好教训了我一顿,母后吩咐我向莲烟姐姐你道歉,莲烟姐姐,你原谅我,行吗?” 好一招哀兵之计,若自己一言不慎,岂不是就是说我小人行径拿乔欺君吗? “格格哪里话,本就是臣女的错,若非臣女着了急,也不至于到如此田地的。” 楚若云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笑意,冲着一旁的大皇子和楚赫笑道:“大皇兄,四哥哥,莲烟姐姐可是原谅云儿了的,回头你们可要给我证明。” 大皇子无奈地点了点头,“若是你下次小心些,改掉了你那丢四落四的毛病,谁也挑不出你的错处来。” 五皇子楚辰闻言却是朗声一笑,“大哥所言差矣,若是云儿能改了这丢四落四的毛病,岂还是云儿?” 楚若云闻言恼怒地瞪了一眼五皇子,半嗔半笑道:“大皇兄你瞧五皇兄欺负我,你也不管管!” 大皇子闻言却是一笑,目光却是落在了应莲烟身上。适才,他还在为她担忧,只是她被栽赃陷害了,他却不能帮忙。大皇子只觉得心如刀绞,平日里早就看惯了这等手段,可是一朝发生在应莲烟身上,他却不能淡定了。 果真是……动心了吗? 大皇子还在思绪纷纷,那边却是几个勋贵世家的子弟和太子殿下太子煜开始赌酒,偏生还要附庸风雅,非要吟诗作对罚酒才甘心,只是世家子弟中又有几个腹中有才华的?不过是几首歪诗而已,便是连刚才那几位闺秀的诗作都比不上。 “莲烟姐姐,刚好母后最近一直在研究佛经,太子殿下和欧阳公子都说你最是得弘一法师青睐,不如向母后留在宫中向母后讲解讲解佛经如何?” 楚若云巧笑嫣然,只是应莲烟却是心底里暗笑:鸿门之宴又岂是好宴?楚若云竟然拿庄淑妃来压自己,偏生她又是违背不得的,还真是……讨厌的很。 “只怕臣女才疏学浅,在淑妃娘娘面前出丑。” 要的就是你出丑!楚若云恨不得吼出来,却还是生生忍了下去,笑着说道:“哪会呀,回头我帮你逃出来,皇宫里很多地方都是很好玩的,我陪你四处看看。” “是呀,三姐姐,难得格格又这般闲情雅致。” 言下之意若是我再不答应,便是不知好歹了是吗?深深看了应如雪一眼,应莲烟这才笑道:“既是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厢,正在看着众勋贵子弟喝罚酒的太子殿下闻言不由凤眸微眯,眼中闪过一丝冷笑,“世子爷怎么不安心喝酒,莫非是瞧上了哪家的淑女,要不要本宫为你做一场大媒?” 欧阳世子闻言顿时手中酒杯一颤,连忙道:“太子殿下莫要胡说,只是咱们这边玩的热闹,却是把上官小姐冷落了,这样不太好吧?” 他口中的上官小姐,舍上官嬛其谁?登时,众人齐齐望去,却见上官嬛却是醉了一般倚在那太液池边的一方太湖石上,大有即刻就会歪倒的嫌疑。 这一瞧不要紧,几位勋贵子弟登时乐了,“哟,这要是落水了,上官小姐可不就成了睡(水)莲了?” 这一调戏不当紧,一应的闺秀齐齐望向了那边,莫不是幸灾乐祸,低声笑道:“大庭广众下就这般酣睡,真是没规矩。” 47.-47-一石四鸟之计

-47-一石四鸟之计

“可不是吗?也不知道万候夫人是怎么教女的。” 正说着,上官嬛似乎醒来了一般,摇摇晃晃的朝着这边走来,只是应莲烟唤她的时候,她却是充耳不闻,似乎没听见似的。 “上官小姐,上官小姐?” 应莲烟又唤了几声却还是不见上官嬛回应,不由一急,却听到有人说了一句,“坏了,上官小姐这是犯了梦游之症了!” 她话音刚落,却见上官嬛忽然停下了脚步,却是左右开弓,朝着一闺秀脸上扇了几巴掌。 “还不快拉开她?”那挨了打的闺秀反应不及,竟是硬生生受着,旁边的那一身鹅黄衣裙的闺秀不由大声求助。 “不可,这梦游之症向来是顽疾,是不能唤醒的。” “那怎么办?”眼瞧着自己的好姐妹竟是被打的脸颊都高高肿起,鹅黄衣裙少女不由急哭了。 “只能等上官小姐自己醒来了。” 若是旁人说了这话也便罢了,偏生这话出自太子殿下之口,顿时那鹅黄衣裙的闺秀只是干哭着,半句话也不敢说了。 小半盏茶的时间,忽然上官嬛如梦方醒似的垂下了手,整个人也一下子昏了过去,若非是一旁刚巧柳如诗眼疾手快,定是要倒在了地上的。 似乎是被四周的哭嚷声惊醒了,上官嬛缓缓睁开了眼,却见一个脸肿的如猪头,一个眼睛哭红了如兔子一般的两人都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不由惊讶道:“徐小姐和秦小姐怎么了?” 秦小姐正是被上官嬛掌挄了半盏茶时间的倒霉鬼,秦小姐是那穿着鹅黄衣裙的闺秀,两人是两姨姊妹,最是亲近不过了。 “还不是上官小姐犯了梦游之症,瞧瞧这辣手摧花的,竟是比本宫还狠了几分呢。”太子殿下啧啧一叹,瞧着秦小姐那肿的不堪入目的脸一眼连忙转移了视线。还真是不堪入目,败坏了自己的心情呢。 “还不快去唤御医?若是秦小姐这脸毁了,你可赔得起?” 这一声吓得小太监连忙往太医院那边跑,而大皇子和楚若云却都是心中一紧,尤其是楚若云。 适才皇后临走的时候可是吩咐她招呼各家小姐的,如今上官嬛堂而皇之地掌挄兵部秦侍郎家的独生女,自己若是再不出面,只怕是回头又要受皇后责罚了。 “上官小姐,你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情来!” 一旁,柳如诗和应莲烟已经给上官嬛解释清楚了“前因后果”,因此面对楚若云的质问,上官嬛可谓是从容不迫,“是臣女疏忽了,这旧疾有些日子没发作了,却不料今日喝了酒失了态,我那府上还有几味药材,回头送到秦小姐府上赔礼谢罪。” 秦家小姐却是有苦说不出,她刚才和表姐说了这上官小姐无家教,却不料她竟是找了这办法来教训自己,现如今她只恨自己大嘴巴,非要自取其辱。 太医很快赶到,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却也不好给秦小姐看伤,便是连着上官嬛也一同去了那距离太液池最近的枕霞阁。因为,上官嬛的手也肿了。 应莲烟为上官嬛手上涂抹伤药,那是因为打的太过于用力,连同兵部侍郎秦小姐的脸一同肿了。 “这一石四鸟之计的确是不错,可是你的手,也不知道爱护些。” 上官嬛闻言却也不奇怪似的,只是看着那红肿了的手心,淡淡道:“我若是今日任由她们欺侮,又有何脸面去见母亲?” 应莲烟闻言心中微微一震,是呀,自己自幼丧母,父亲也视自己如无物。上官嬛虽然有母亲疼爱,可是万候夫人声名虽大,却也是惹来了无数闲言蜚语的。 身处高位,本就容易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何况万候夫人青年守寡,又挣下了这家业,怎么可能没有闲言碎语?甚至于,后来众人都认为万候夫人不过是楚帝的外室,而上官嬛则是流落在民间的还珠格格。 只是这确实是无的放矢,上官嬛是宣武八年四月生人,而宣武七年的夏日,楚帝可是在京城里处理着朝政,根本分身乏术去创造这么一个遗落民间的格格。 48.-48-太子殿下请自重

-48-太子殿下请自重

至于如今楚帝四番旨意让万候夫人入京,便是要将万候夫人的势力尽数控制其在自己手中,而这其中最为方便的便是将上官嬛赐婚了,甚至于……让上官嬛入宫。 只是上官嬛今日这一番举动,怕是有意与万候夫人府联姻的勋贵子弟都要四思而后行了:梦游之症这般严重,若是一朝受气,将自己砍死了怕是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去见的阎王爷吧? 而那些内外命妇怕也是淡了招揽这么个浑身都是金银的媳妇儿的心。毕竟,这么泼辣的主儿,娶回家了简直是要当祖宗供着了。 “何况,不过是受了点罪而已,刚好能留在宫里歇上一两个晚上,何乐而不为?” 应莲烟闻言震惊,手中力道一时没掌控好,上官嬛不由吃痛,“疼呀。” 她知道上官嬛是故意岔开话题的,可是心底里却还是忍不住一激动,走到现在都是她一人在孤军奋战,就算是楚薰四番几次相帮,可是应莲烟却还是忍不住提防。 毕竟,打死不离亲骨肉,楚薰再怎么说都是柳姨娘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血肉。说不定是柳姨娘潜藏的一枚棋子,就等待恰当时机把自己除之而后快呢。 上官嬛何等样人?最是注重利益一人,如今却与自己联盟,可是自己如今却是给不了她任何好处的。 “我也是有心的。”上官嬛短短几个字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应莲烟闻言终于平静了下来。 无论上官嬛是要利益还是要自己的情谊,她这个盟友,自己是结交定了的。 两人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只是门外却忽然间响起了一阵喧哗声,“我倒是想知道万候夫人是怎么教女的,这般没规矩,竟然也敢让她进宫,就不怕惊了圣驾?” 冲进来的人是兵部侍郎的夫人崔氏,向来是个泼辣的人,应莲烟刚站起身来,那崔氏已经一把推开了门,“我倒是想知道上官小姐是不是现在准备再梦游一番,要去弑君?” 应莲烟倒是知道崔氏这么个人,向来是个泼辣的户,只是和其女秦小姐的窈窕体型不同,崔氏珠圆玉润的很,几乎横向发展为五大四粗模样了,一张脸上倒是没那么多肉,可是和秦小姐肿了的脸倒是差不多。 应莲烟和上官嬛对视了一眼,含义却都是一般无二:真不知道,崔氏这么个泼妇怎么教养出了秦小姐这么个窈窕淑女的。 “那下次我可要向崔夫人你好好学学规矩,只是不知道在宫里大吵大闹,是哪家的规矩?崔夫人这般,也不怕惊了圣驾吗?” “哪里有什么圣驾,臭丫头,打了我宝贝女儿,还拿皇上来吓唬我,你以为我是吓大的吗?”崔氏恨不得立即扑上去把上官嬛打成猪头,只是背后却有人拉住了她。 “哪个混账东西敢拦着我?看我不把你的……”崔氏最后的几个字却都被自己咽了下去,恨不得把自己一张嘴撕破了。 “父皇,没想到咱们杜大总管什么时候也成了个混账东西呢?也不知道怎么个混账法呢?” 杜若全老脸通红,刚才楚帝来的匆匆,身边只跟着自己和太子殿下两个人而已。太子殿下一个青年男子,虽是比自己气力大,可是也不太好动手阻拦一个妇人呀。 “太子殿下还请自重。”杜若全半天憋出了这么一句,只是太子煜却是上下打量了崔氏和杜若全一眼,邪魅一笑道:“本宫怕是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杜大总管和崔夫人重的。” 杜大总管也就罢了,他这些年发福,胖的更显得天恩浩荡。可是崔氏闻言却顿时老脸通红,脸上涂着的古玉坊的上好的玉女梨花粉也都簌簌的掉了下来,她最是痛恨别人提自己胖了,家里谁也不敢说这么一句,就算是贵妇圈里大家也都顾及颜面不说这个话头的。 可是,偏生太子殿下是个言语无忌的,哪里会给她半分颜面? 49.-49-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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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被太子煜这么一讽刺,崔氏也醒过神来,“臣妇失礼,还望陛下恕罪!” 楚帝沉着一张脸,“都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秦爱卿连家都治不了,拿什么来报效朝廷?” 崔氏闻言顿时面如土色,“皇上恕罪呀,是臣妇胡言乱语,不关我家老爷的事,我家老爷勤勤恳恳为陛下分忧解难,求陛下看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不要罢了我家老爷的官呀!” 崔氏一把鼻涕一把泪,连带着脸上簌簌掉下来的玉女梨花粉顿时成了个大花脸,偏生她还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似的,想要上前拽住楚帝的龙袍,却是被楚帝一脚踢开了,顿时一个窝心脚踢了出去,崔氏一下子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像是太液池里的王八,翻身都是不能。 “崔夫人怕是误会了,皇上最是天恩浩荡,哪里会无缘无故免了秦大人的官呢?不过前段日子边关急报,说是甘肃知州冯大人不小心以身殉国了,这个职位空缺了许久,皇上不还吩咐臣寻个合适的人去那里接替冯大人的职务吗?眼下秦大人最是合适了。” 甘肃?那里不是和突厥接壤吗?听说最是不太平,而且突厥年年都会南侵,甘肃首当其冲,民不聊生,那里的知州大人一年几乎能换四个!而且,甘肃多风沙,连点清水都难以寻觅,听说日常百姓用的水都是带着黄沙的。 崔氏顿时嚎了起来,“皇上开恩呀,我家老爷是文官,哪里能受得了这等苦?皇上开恩呀!” “放肆!”方才还言笑靥靥的太子殿下却是骤然沉了脸色,一脸威严道:“雷霆雨露皆是皇恩,崔夫人最好知道些好歹。何况,朝廷之事岂容你一介妇人多言?还不把崔夫人给本宫送回去,省的碍了皇上的眼?” 好一副大公无私的模样,应莲烟心底里暗笑,哪里是碍了楚帝的眼,是太子殿下你有洁癖,不能容忍这般泼妇在眼前晃悠吧? 不知何时守候在外面的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走了进来,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崔氏叉了出去,在这暖阁里却还是能听到崔氏的哭嚎声,却不知外面人吩咐了一句什么,那哭嚎声顿时消失无踪,太子煜寒着的脸这才微微松弛了下来。 “皇上,此事本由臣女而生,臣女恳求皇上责罚。” 上官嬛骤然跪倒在地,应莲烟一旁作陪,只是心底里却是清楚。 方才太液池那边不仅有太子殿下坐镇,还有诸位皇子。秦徐两姐妹的对话众人是都听见了的,若是论失礼,怎么着也是秦家小姐失礼在先的。 而且,甘肃的知州徐大人刚巧不巧是这位徐小姐的伯父,如今秦大人要去甘肃,怕是这秦徐两家的关系也要奏上一曲终结音了。 只是上官嬛这个罪却也是必须要请的,否则依照楚帝的性格:秋后算账。到时候倒霉的怕是不止这一点点了。 “万候夫人为国为民,想来是对你照顾不周的。也罢,可是请了御医问诊?” 楚帝岔开了话题,那便是不计较了!应莲烟到底是放下了心,连忙答道:“刚才御医来瞧过,说是往后让上官姐姐注意些饮食和休息便好。” 楚帝闻言脸上竟是挂了一丝愧疚,道:“是朕考虑不周,你们母女舟车劳顿,本应该休息几日再来的,偏生皇后说正好趁着太液花宴一并邀请了,倒是忽略了你的身体。这两日你便留在宫里休息一下,好好让御医诊治诊治,年纪轻轻的,别留下病根才是。” 太子煜闻言不由凤眸微挑,笑着道:“父皇可真是宠爱两位小姐,知道三小姐呆着宫里寂寞,便让上官小姐也留下来作陪,儿臣可都嫉妒了。” 楚帝诧异道:“哦?怎么皇儿你也想要留在宫中了,那正好,可以多陪陪你母后?” 好一招移花接木,应莲烟暗赞了一声。太子煜看来也是想借自己的手恶心一下皇后吧,不过也好,反正他们是同一目的的。 “方才阳雪格格告诉臣女,说是淑妃娘娘想留臣女在宫中两日,说说佛法宁静心神。” 楚帝闻言冷声一笑,带着几分不屑与厌恶似的,刚巧外面传来淑妃急切的声音,“有没有伤着哪里?御医怎么说的?” 似乎没料到楚帝竟会在这里似的,淑妃连忙行礼,楚帝却是视若无睹直直离开了,倒是太子煜唯恐天下不乱似的笑了笑道:“淑妃娘娘,若是上官小姐万一有个闪失,皇上可是没法子向万候夫人交代呢。” 淑妃闻言脸色一变,却又听到那轻飘飘的声音,“毕竟,独生子女,谁都宠爱了几分,做出些什么都是不好说的。” 50.-50-皇宫里最不缺的便是美人

-50-皇宫里最不缺的便是美人

淑妃脸色只能用苍白二字来形容了,心里恨太子煜恨得要死,却还是不得不勉强笑着道:“有劳太子殿下提醒,本宫会注意的。” “这两日歇在宫里,若是让万候夫人知道你这小手伤成了这样,还不得心疼死?你放心,本宫定会给你出气的,谁要是再敢嚼舌头根子,本宫当即便发落了去。” 淑妃情真意切,似乎把上官嬛当亲生女儿疼爱一般。一旁站着的应莲烟脸上都闪过一丝动容,只是心底里却是十分的不屑。 “一日接连遭了陛下的冷遇,就算她贵为淑妃却也是害怕的。别忘了,皇宫里最不缺的便是美人,她被废除了,叶小主说不定便能被册封,便是妹妹我也有几分机会呢。” 柳姨娘一旁点着头,只是心底里却有些不甘,“只可惜了既没能除了那臭丫头,也没能拉拢了上官嬛。对了娘娘,今个儿怎么不见五皇子?” 提及爱子,惠妃眼底闪过一丝柔和,“他呀,说是约好了去虚湖池垂钓的,也不知道是和谁胡闹去了,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些。” 柳姨娘闻言不由宽慰道:“五皇子还小,回头娶了亲定了性子就安稳了,到时候到了封地就藩,娘娘也能随着去荣养了。” 惠妃瞧了她一眼,似乎在讥笑她的试探一般,却又似乎无奈,“太子殿下、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他们还没大婚,在怎么也轮不到辰儿的。我倒是也想多留他两年,毕竟都说有了媳妇儿忘了娘。不像是女孩家,天生便是个体贴的,看看如雪,都出落成大姑娘了,怕是提亲的人都踏破了相府的门槛了吧?” 惠妃半是打趣半是敲打,柳姨娘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只是强撑着笑意道:“哪有,还指望娘娘回头给指点指点,这孩子臣妾娇养着,定是要给她寻个良人才是。” 眼看着柳姨娘松了口,惠妃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却还是吩咐道:“姐姐既然把那丫头接回来了,便给她寻个好亲事便是了,省得回头再有人说姐姐继母不慈。” 继母!柳姨娘脸色顿时一变,惠妃却是端着那金丝勒攥的富贵花开茶盏慢慢品了品,“这六安瓜片最是宁神去火,姐姐不妨多尝尝,来日方长,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 柳姨娘心里窝火,嘴里答应着却直往外看时辰,惠妃见状也不再多留,便吩咐人送柳姨娘出去,却被柳姨娘拒绝,“这路,臣妾是认得的,就不劳烦娘娘操心了。” 应如雪正好往兰宫殿这边来寻柳姨娘,见母亲竟是一脸怒火不由柔声道:“母亲,怎么了?” 柳姨娘憋着一肚子火,直到了马车上才咒骂出声,“下作的小妇人,也不看看自己到底什么身份,若不是当日我柳家无人,岂会送她这个旁支入宫?今个儿倒是跟我摆起娘娘架子来了,也不看看自己到底什么出身!” 兰宫殿的掌殿宫人看着相府的马车离去这才折返了回去。 “怎么,樱蓝,我那位堂姐,是不是脸色难看得很?” “娘娘,柳夫人是个沉不住气的,只是奴婢看来,相比起来倒是应四小姐沉稳了些。” 惠妃慵懒地卧在榻上,以手支颐道:“我那位堂姐,最是厌恶人家提及她是继室了,今个儿淑妃损了她一遭,又被我这么一说,沉得住气才怪。” 51.-51-自己添堵的庄淑妃

-51-自己添堵的庄淑妃

想起来什么似的,惠妃忽然又说道:“她是丞相府的柳姨娘,却瞧不起我这入宫做妾的人,也不想想,当初她不也是争着抢着去给那应傅做妾吗?若不是赫连夫人难产病逝,哪有她耀武扬威的份儿?都那么多年了,现在还不是个妾,估计可能赫连夫人的难产,跟她逃不了关系。” 樱蓝是从娘家跟着惠妃入宫的,彼时惠妃也还不是惠妃,只是安平侯府的族人柳凝岚而已,却是被安平侯选中送进了秀女堆中。 一开始是主仆四人携手共进退,却不料柳凝云得了圣宠刚被册封为婕妤的时候,娘家带来的丫环夜蓝却是要自荐枕席。 柳凝云当即寻了个法将夜蓝处置了过去,这才知晓夜蓝竟是被柳氏收买了! 柳凝云顿时明白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对柳家的感恩顿时消失无踪,只是面上维持着淡淡的情分罢了。后来她终于成了惠妃,成了君,昔日自己要讨好的堂姐现在要讨好自己,甚至还要被自己敲打。 惠妃心里是异样的满足,樱蓝知晓自家主子是被坑怕了,所以才这般,当即宽慰道:“只是奴婢怕柳夫人把大小姐看得太重,怕是不想松手。” 看惠妃脸色并不什么变化,樱蓝继续说道:“娘娘今日这番试探,怕是让柳夫人起了戒心。” 惠妃闻言冷声一笑,“本宫还不怕她不成?她柳溪云一心想要女儿当皇后,压根没把本宫的辰儿放在眼里,不过本宫又岂会给辰儿娶回来那么一个沽名钓誉的女人?” 樱蓝知晓惠妃又是动了怒火,当即也不再劝,只是静静听着,“何况,今日本宫动手却也是有原因的,难道你没听宫里流言纷纷,说是太子殿下喜欢上了应家三小姐吗?” “奴婢倒是听说了,只是太子殿下因为皇……那位的缘故,向来是对女人不怎么待见的,今个儿奴婢也是奇怪,太子殿下怎么着竟是对应家那三小姐刮目相看,不过看那应三小姐将计就计,竟是把阳雪格格收拾了一番,想来是个有本事的。” 想起阳雪格格楚若云吃瘪的模样,惠妃不由轻蔑一笑,“是那丫头蠢,被应如雪利用了还不知道。何况,今日这花宴摆明了是给万候夫人接风洗尘的,万候夫人都对应莲烟刮目相看了,那蠢丫头还凑上去,不是自取其辱又是什么?仗着陛下的信任,还真以为自己便真的是皇后肚子里蹦出来的种了?还不就是个贱婢生的杂种吗?” 樱蓝早已经习惯了自家主子的脾气,毕竟这宫里遍布着对手,根本无人说个知心话,惠妃信任的唯独自己而已,向来是有什么都对自己说的。 “奴婢只怕,阳雪格格不是个善主儿,应三小姐惹怒了她,怕是回头麻烦不断呀。” 惠妃眼角一挑,凤眸微微流转带着十足的风情,“有万候夫人撑腰,何况,她娘亲又是赫连夫人,皇上自然会护她周全的!” 樱蓝闻言不由靠近了惠妃几分,轻声道:“难道她竟也是和上官小姐一样?” 惠妃闻言不由哭笑不得,“胡想什么呢,皇上和她们没什么关系的,只是赫连夫人当年与大周有恩,皇上虽是个喜欢秋后算账的,却也是个长情的,记挂着这一点,就决计不会容许应莲烟有什么闪失的。” “那倒是,今个儿皇上发落的秦大人,不就是淑妃娘娘为四皇子找的人吗?淑妃今个儿屡屡遭了皇上冷落,怕是寝食难安了。”说着,她不由笑了起来。 惠妃手中象牙丝编织的玉团扇不由轻轻敲打了一下樱蓝的脑袋,“瞎说什么呢?不过听说应三小姐是在庄淑妃宫里用晚膳的,咱们也去瞧瞧,怎么着,她也算是本宫的外甥女不是?” 樱蓝顿时会意,“娘娘说的是,奴婢这就去安排銮驾。” 庄淑妃觉得今日很是窝火,被楚帝教训了四番两次,如今还要把应莲烟和上官嬛接到宫里来住着,实在是给自己添堵。 52.-52-古人常说:樱桃小口

-52-古人常说:樱桃小口

可是,上官嬛之所以这般还不是因为舟车劳顿和饮食不调?舟车劳顿没休息好,那是因为自己想要趁着这太液花宴一同招待了万候夫人。饮食不调是因为楚若云那贱人生的杂种灌了她一杯酒! 更可恨,那小杂种竟是以自己的名义留下了应莲烟,说什么谈论佛经!自己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当年闺中时,她也曾四处拜托人求空一大师为她算上一卦,可惜最后空一大师云游不知何处,自己的想法也没能实现。 以致于白日里听说应莲烟得了空一大师青睐不由多说了那么一句,却被这贱丫头拿住了当作懿旨去留人。而最可恨的,是多年的枕边人,今日竟是在这两个小辈面前不给自己半分颜面,自己还被那佞臣说道了一番! “怎么不吃了?莫非是宫里的膳食不合你们口味?” 应莲烟微微一笑,“娘娘言重了,只是臣女向来胃口小些,再加上今天下午吃了不少鲜果,如今还不算饿。” 上官嬛也早已经放下了碗筷,“是呀,莲烟可是偷吃了不少的樱桃呢,臣女还在想古人常说:樱桃小口。可是今个儿我们吃到的樱桃可是有小半个芒果那么大,这樱桃小口一下子不就成了血盆大口了吗?” “噗!” 楚若云一口汤水喷了出来,庄淑妃见状不由皱了皱眉,眼底里闪过一丝嫌弃。 应莲烟却是和上官嬛会心一笑,眼底里闪过一丝责备,仿佛是在说看你胡闹的。 “母后,儿臣失仪,还望母后见谅!”没有楚帝在场,楚若云不敢造次,只是目光却是禁不住朝着楚瑟舞那里投去,分明是在求助。 “回头好好跟着上官楚两位小姐学学规矩,看你毛毛躁躁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分些。” “娘娘,云儿还小,这几日都是食不言寝不语的,方才若不是上官小姐讲了个笑话,也不至于失了分寸的,娘娘便原谅她这次吧。” 楚瑟舞这个郡主的面子显然比楚若云这个格格的面子还要大几分,果然庄淑妃脸色和煦了几分,“起来吧,还不给格格换了碗筷去?没眼色的。” 伺膳的宫女哆嗦了一下连忙离开。应莲烟却是心底冷笑了起来:没眼色的?庄淑妃后是杀鸡儆猴的吧?借着楚瑟舞这个话题来折折她们两个的威风。 也罢,嘴皮子上过瘾,更说明她心里害怕,想到这里应莲烟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上官嬛已经开口道:“是嬛嬛不懂规矩,还望淑妃娘娘和格格不要见怪。” 庄淑妃和颜悦色称无事,她还能故意找茬吗?原本这就是变相的谢罪宴了,难道还能再去寻上官嬛的过错去?也只能嘴皮子上过干瘾罢了。 “怎么了,大老远的就听见上官丫头请罪,莫非是云儿又惹祸了?” 楚帝的声音由远及近,楚若云闻言却是脸色骤然难堪!凭什么现在一出事,父皇问也不问竟是便责怪自己? 应莲烟却是想要笑,这便是她在云安城里听过的狼来了的故事了。楚若云一朝出错,便是那难赎其罪的小孩子,楚帝何等样人?雷霆雨露,皆是皇恩呢。现在,他可是需要拉拢万候夫人的,又岂会为一个赔钱货的格格而责备上官嬛? “皇上怎么来了?臣妾有失远迎,还望皇……” 楚帝亲自搀扶起来了庄淑妃,朗声笑着道:“瞧这里热闹,朕便来凑凑热闹,惜画(庄淑妃的名)不要嫌弃朕的好。” 庄淑妃何曾会嫌弃?宫里最不缺貌美如花的宫妃,楚帝如今也不过是初一十五过来瞧瞧她给她几分应有的尊严罢了,如今这般已然是她意料之外了。 即使楚帝来的原因是为了上官应三人,可是传出去却也是足够了的。 毕竟…… 53.-53-今夜睡在“储秀宫”

-53-今夜睡在“储秀宫”

“娘娘,我们回去?”樱蓝还是有些不甘,却听到惠妃笑着道:“有皇上在,庄淑妃是不想看到本宫的,我又何必讨嫌?” 她抬头看了看上了柳梢头的月色不由唇角浮起一丝笑意,明媚不带一丝宫里的争斗气息。 “庄淑妃以为皇上是去看上官嬛和应莲烟的,却不知皇上却是去看自己的,也真是个愚人,难怪……这些年皇上一直让她坐淑怡宫。” 樱蓝不解,“娘娘这是何意?” 知道樱蓝比不上死去的夜蓝聪明,可是她要那么聪明的人干嘛?聪明反被聪明误,夜蓝不就是死在了这上面吗? “皇上落了淑妃面子,可是到底是淑妃,不能像对待应莲烟那样赏赐点礼物便是赔礼道歉了,淑妃背后可是北冥侯府呢,当年北冥太傅也是给淑妃一族留下了些声望的。”她顿了顿,这才接着说道:“再说,皇上亲自前去淑怡宫无非是警告我们,皇后之位稳如泰山,我们大可不必肖想。” “娘娘……” “无妨,我本就不在乎那凤座,毕竟那也不算是最后的胜利不是?” 樱蓝闻言猛地抬头看了惠妃一眼,旋即意识到什么连忙称罪,“奴婢失礼。” 惠妃摆了摆手道:“罢了,本宫向来是个有眼力价的,犯不着跟皇上作对,明日把你制好的那些宫花什么的送到坤宁宫去,咱们继续过咱们的日子。” 樱蓝点了点头,主仆两人慢慢行着,却是距离淑怡宫越来越远了,里面传来的笑声也是越发稀微。 “奴婢就在外面伺候,两位小姐若是有吩咐,直接唤奴婢就好。” 楚帝歇在了淑怡宫,应莲烟和上官嬛自然不方便留宿在那里,只好遵循庄淑妃的安排住在了储秀宫。 应莲烟倒是有些印象,储秀宫原本住的该是先帝的太妃,只是当今圣上却是兄终弟及而不是子承父业的,所以其父皇孝文帝的那些老太妃也差不多都去了地下见孝文帝了,如今只剩下太后一人而已。而太后又是常年在灵山礼佛,这宫里倒是帝后最大了。 而其皇兄也便是先帝爷的遗孀们在先帝爷驾崩的时候齐齐殉了葬,这储秀宫便成了一座冷宫。当然,再冷的宫却也没有当年应莲烟住的甘泉宫冷寂。 “再怎么荣宠却也不过是一时荣华,瞧瞧这当年冠绝六宫的储秀宫如今也是雕梁画柱上挂满了蛛网,好不凄凉。” 上官嬛语气测测,似乎无限唏嘘,只是脸色却是搭不上的,惹得应莲烟无奈摇头,“她情你愿,又能怨得了谁?” “你还真是个没趣的,连贵妃那可歌可泣的故事哪家闺秀听说了不是热泪盈眶,心中向往之?到了你这里尽是些薄凉话。” 上官嬛嗔道,却是和应莲烟一道钻进了同一个被窝。 应莲烟动作微微一怔,旋即又挤了进去,“世人都说天启帝深情,可惜那深情之人不过是在落凤坡亲手绞杀了枕边人后在皇宫别院里哀叹了一句而已。谁人都知道储秀宫连贵妃那无冕之后的无限荣宠,可是谁又去想落凤坡前她的孤苦无助?” 这皇宫乃是前朝所遗留,而最为知名的莫过于这前朝天启帝宠妃连贵妃住过了的储秀宫了。只是大周高祖皇帝却是明令禁止宫妃入主储秀宫的。 据说是因为,那连贵妃是高祖帝的青梅竹马,后来一朝选秀进了前朝后宫,成了那后宫四千宠爱在一身之人。前朝天启帝为连贵妃荒废朝政,战乱四起,而高祖皇帝也是揭竿而起一呼百应,最后建立了这大周江山,只是青梅竹马不见,只留下储秀宫传说而已。 “世人都说商人重利轻别离,我还以为就我这本性呢,没想到你却也是个凉薄的人。”上官嬛狭促道。 只是,下一刻她却是更加吃惊! 54.-54-淑妃娘娘明察,臣女从未杀人

-54-淑妃娘娘明察,臣女从未杀人

两人齐齐躺好,应莲烟只觉得上官嬛的气息似乎都撒在了自己的侧脸上,不由觉得有些别扭,“以德报怨我却是做不到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百倍还之!” 忽然感觉有一双手握住了锦被下自己的手,应莲烟想要闪躲,可是却听到上官嬛语气坚决道:“世间女儿并不比男人差多少,男人们能做到的,我们也能做到!” 应莲烟嘴唇一动,最后却还是勾起了唇角微微一笑。 她素来知道上官嬛是个好强的,只是这般交心的话却还是第一遭听到。她虽是知道上官嬛的底细,可是想要真正的结交这个朋友……她还需要时间去考验。 锦被之下两人的手慢慢松开,应莲烟看上官嬛眼底浮起来的倦意,低声道:“不早了,睡吧。” 桌台上的烛火爆起了灯花,耳边是上官嬛清浅的呼吸,应莲烟却是有些睡不着了。 她实在是不习惯和人“同床共枕”,哪怕是女儿家也不习惯的。只是她却又是清楚,想要和上官嬛交心,那就需要付出一些真心。以心换心,倒也是合算。 放轻了脚步,应莲烟轻轻起身倒了一杯茶水,她刚端起了茶杯,却看到窗外人影一闪。 “还不死心么?” 应莲烟冷声一笑,披上了风衣追了出去,只是外面却是凉风习习,并没有任何人的踪影,只是她刚想要转身回去,却听到屋里传来一阵大叫声! “救命呀!” 应莲烟心中一紧,不好,那声音分明是来自上官嬛! 她连忙进去,却觉得脑后忽然间一阵凉风拂过,而后骤然一疼,眼前却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了。 迷糊间,应莲烟唇角竟是挂着一丝苦笑。 果真是报应不爽吗?当初,自己暗算了那黑衣人,如今却也不知道是被谁暗算了。 夜凉如水,尽管天气已经热起来了,可是应莲烟却还是感觉一阵冰凉,似乎有冷水浇灌在自己身上似的。 她不由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眼睛上似乎迷蒙中水汽,她想要伸手揉去,却发现自己双手不知道何时被人束缚住了,牢牢的锁在身后。 “娘娘,她醒了。” 粗噶的声音响起,犹如风声呼啸在一片干枯却又密密麻麻的树林中,似乎是御膳房的锅碗瓢盆都一起碎了一般。应莲烟心中猛地一颤,这声音分明是来自掖庭刑司的总管太监沈蓝双。前世,她因为不为庄淑妃所喜,曾经被其丢弃在掖庭,虽然不到半个时辰大皇子便赶来救走了她,可是沈蓝双的声音却是那般刻骨铭心地记在了脑中。 “应三小姐,既然醒来了,能否跟本宫解释一下,叶小主到底为何得罪了你?你竟是要这般惨无人道将其屠杀!” 应莲烟闻言猛地一惊,“叶小主死了?” 怎么可能?楚帝末年,最为宠爱的便是那叶小主,甚至一度想要册封叶小主为妃,只是叶小主虽是得宠却不未曾胎暗结。只能眼巴巴看着德妃的位置空悬着,一直不本分地做一个小小婕妤。而楚帝驾崩之后,太后的第一个旨意便是叶小主殉葬。 应莲烟记得清清楚楚,因为那旨意,楚煜并不愿意下达,只是太后却是以死相逼。 可是为何,叶小主如今为何会骤然死了? “休要狡辩,你亲手杀了叶小主,证据确凿,还想狡辩不成?”沈蓝双大声喝道:“进了我掖庭刑司,就别想隐瞒一丝一毫!” 应莲烟脑中骤然清醒,门外一闪而过的人影,上官嬛的大叫,还有叶小主的死。只是……到底是谁杀了叶小主,然后要嫁祸自己呢? “臣女不敢,只是臣女从未杀人,何来狡辩之说?还望淑妃娘娘明察。” 淑妃眼睛中满是悲天悯人,似乎说不出的可怜,良久才道:“应三小姐可知,昨天傍晚惠妃曾是去了的,只是淑怡宫未过宫门便又离开了。” 惠妃?应莲烟脸色骤然一变! 叶小主当初一度失宠与楚帝,原因便是对惠妃不敬,被楚帝打入冷宫静思四个月。 只是这冷宫却不是甘泉宫,而是……储秀宫! “臣女昨日并未见到惠妃娘娘,晚膳之后听从淑妃娘娘安排随着娘娘宫中的泠岚姑姑去了储秀宫,这事姑姑和上官小姐都可以为臣女作证。” 淑妃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似乎无奈应莲烟的狡辩似的,只是却又带着几分悲恸,“泠岚昨晚并未回坤宁宫,本宫还以为她在储秀宫伺候你两人,却不料今早太液池那边浮起了一具尸体,正是泠岚。可怜安晴跟着 55.-55-太子煜救场

-55-太子煜救场

“娘娘,臣女不解,宫中过了酉时便会下钥,不知道上官小姐到底是会飞檐走壁的功夫还是会妙手空空之技,竟是能从储秀宫走到甘棠宫?” 淑妃闻言顿时脸色一便,一旁沈蓝双见状连忙吼道:“大胆,竟然敢质问淑妃娘娘,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 说着,沈蓝双一巴掌就要落在应莲烟脸上,应莲烟却一点不闪躲,仰着头看着沈蓝双。 不知为何,那眼神似乎有杀意一般,沈蓝双一巴掌竟是不敢落下,缓了一下却又听到淑妃轻轻的叹息,他不由心中一跳,若是这巴掌打不下去,自己想要出刑司怕是便难了。 想到这里,沈蓝双再度扬起巴掌想要教训应莲烟,却听到刑司门口竟是传来一阵嘈杂声。 “本宫倒是好奇,你们掖庭倒是比雅岚殿规矩多?本宫进出承乾殿从来都不遵循规矩的,还不给本宫滚开!” 砰地一声,那等凉薄却又带着杀意的声音,应莲烟不由一笑,看来淑妃又要倒霉了呢。 “太子殿下何等尊贵,怎么能纡尊降贵来咱这脏乱的地方?” “啪啪”几声清脆,沈蓝双的声音都带着颤抖,“太子殿下你……” “本宫想来就来想去就去,莫非还要向严总管你报告不成?”应莲烟听得清楚,太子煜那声音中满是冷意,甚至厌恶,只是下一刻却又是惊奇,“咦?这不是……参见、淑妃娘娘,瞧这狗奴才说的,本宫不能来着刑司,倒是娘娘在这里审案。飘雪,还不把这白长了一口牙的狗奴才好好教训一下,让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飘雪冷冷瞧了一眼,只见那沈蓝双两颊已经高高肿起,唇角挂着几痕血迹,地上滚动着一颗血肉模糊的牙齿。 “太子殿下,不如直接药了,省得回头再污了圣听。” 果真是锦衣卫,办事绝对的毒辣狠绝。应莲烟唇角微微勾起,冷眼瞧见皇后却是坐不住了。 也是,说是参见,可是太子煜便是楚帝面前也不是礼仪十足的人,又岂会真的行礼? “太子殿下好大的威风,应三小姐是本宫的客人,出了这等事,不由本宫来处置,难道还要其他人处置?” 太子煜闻言却是微微一笑,犹如春风和煦,只是配上那妖孽十足的脸,只显得愈发妖孽而已,“后宫之主理应是由皇后娘娘,可是你只是个小小的淑妃,岂能自作主张审理,就算要审理,也需经过我母妃的手,只是本宫倒是第一次听说客人也会遭受这等待遇,啧啧,牢狱之灾呢,应三小姐,要是早知今日,昨个儿何必证明清白?要不你也不会淑妃娘娘留在宫中不是?也就不会出了这等倒霉事呀。” 这话说的是越发无礼,分明是指责淑妃,只是却又是有理的,应莲烟闻言不由眉梢一跳,却是一本正经道:“太子殿下误会了,淑妃娘娘也是方才到来的,正在责备严总管捆了我。” 淑妃知道应莲烟这是给自己台阶下,何况太子煜打着楚帝的名头前来,分明是已经接手了此事,她想要再插手怕是只能惹得楚帝嫌猜了,顿时也顺着台阶下来。 “是呀,这狗奴才竟是个不懂礼的,打狗也要看主人,也不看看应三小姐是谁的客人,竟是这般对待,看本宫回头怎么收拾他!” 可怜沈蓝双一下子就是被淑妃抛弃了,成了过河卒,刚想要辩驳只觉得舌根一疼,顿时昏了过去,飘雪面不改色地瞧了眼地上的舌头,声音平坦无波到,“太子殿下,已经处置了那狗奴才。” 太子煜满意的点了点头,“淑妃娘娘何必费心?回头本宫好好教训教训严总管便是。瞧应三小姐这憔悴的,回头若是让太傅看到了岂不心疼?” 淑妃气得牙疼,却见太子煜纡尊降贵一般亲手解开了捆着应莲烟的麻绳,然后解开了自己的披风,披在了应莲烟身上。 “昨个儿应三小姐大展威风,今日本宫倒是拭目以待,应三小姐又是该怎样还自己清白?” 应莲烟脚下一怔,一半是因为太子煜的话,另一半则是因为……她在这冰凉的地上躺的久了,竟是有些经血阻塞,一下子抽筋了。 太子煜挑了挑眉,却见应莲烟一脸苦相,不由好奇道:“怎么了?” 应莲烟只觉得那疼痛似乎被人点了痒穴,又似乎有千万只蚂蚁在自己脚心爬动然后狠狠咬了一口又一口似的,不由咬牙切齿道:“抽筋不行呀!” 这话实在是粗暴,走在前头的淑妃闻言不由猛的回身,几乎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是从应莲烟口中传出来的。 只是下一秒使她更为震 56.-56-百日醉

-56-百日醉

宫里头向来是出入如无人之境似的太子殿下,竟是蹲下了身为一个小丫头揉脚! 应莲烟也是一惊,想要抽出来自己的脚,可是却是动弹不得。 “别闹。”太子煜轻轻说道,却似乎有魔力一般,让应莲烟顿时再无半点动静。 当初她在云城的时候冻伤了两只脚,虽然后来回京后宋天昀和楚赫两人都为她寻遍了名医名药治疗,只是一旦天气骤热、骤冷她却也是脚痒难耐。 彼时,那两人只是口上安慰,却从未有一人为自己做到如今这般。 应莲烟只觉得眼角酸涩,似乎压抑了很久的东西缓缓流淌了出来,她不由扬起了头,似一只高傲的孔雀。 一旁朱沅却是双手紧握,恨不得将这玷污了主子的脏脚剁了去! “她怎么了?”看见上官嬛躺在床上,应莲烟不由问道,双手都紧紧握住了上官嬛的右手。 一旁太子煜却是忽然间笑了起来,“怎么,烟儿妹妹小姐没看出来?” 应莲烟心中一跳:莫非这家伙知道了?只是她脸上却未曾表现出丝毫异样,甚至带着几分不解道:“太子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子煜只是直直望着那一双清眸,眼底慢慢浮起了一丝笑意,最后才缓声道:“说是要紧,却是十万火急,说不要紧,却也是无妨。” 应莲烟只觉得一双手忽然间分开了自己和上官嬛,而那双手带着明显的凉意,似乎冰窖里拿出来的冰块一般,“皇上只给了你三日工夫去证明清白,可是三日之内,上官小姐却是醒不来的。这可不是十万火急的吗?” 应莲烟自然知晓,上官嬛中的并非是毒,而是……一种奇怪的药:百日倒。 “至于上官小姐,终究会醒来的,只是到时候怕是没有现在这般珠圆玉润了,倒也是不要紧的,不是吗?” 不要紧? 百日倒之所以号称百日倒,那是因为中了它的人会百日昏迷!平常人若是昏迷十几日怕就是要饿成皮包骨头了。要真是百日的话,也不知醒来的时候是痴呆之人还是根本不会醒来。 再者,就算到时候上官嬛醒来的时候安然无恙,百日之后她也成了京城的大龄之女,谁还敢娶她? 而万候夫人没了这独生爱女,又会有什么样的疯狂举动,谁又知道? 这一局棋,几乎是一网打尽。 叶小主死了,庄淑妃最为厌恶的人没了,柳惠妃难辞其咎。 上官嬛昏迷,万候夫人冲冠一怒,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只是…… 应莲烟甚至怀疑,庄淑妃怎么就那么糊涂,泠岚死了,她虽然也是苦主之一,可是万候夫人未必不会怀疑她,那么到时候她岂不是也得不到万候夫人的支持?甚至把万候夫人推到其他皇子那里? 应莲烟只觉得思绪纷繁,甚至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来说明庄淑妃的疯狂举动,她抬起了眼,却见太子煜正望着自己,她不由笑道:“太子殿下手眼通天,岂会找不到这百日醉的解药?” 太子煜却也是笑了笑,“这百日醉何等厉害,怕是除了神医楼炎冥无人能解,本宫可不敢夸下这海口,不然到时候万候夫人要本宫的命,本宫拿什么给她?” 不知为何,应莲烟只觉得这笑意含情脉脉,她不由浑身打了个颤,“告辞,我先去找线索。” 57.-57-没有本宫陪着,宫里那些人会卖你的面子?

-57-没有本宫陪着,宫里那些人会卖你的面子?

只是她转身离开,却觉得袖子似乎被人拽住了一般,回头望去,太子煜的脸竟是近在咫尺,她想要躲闪,却是来不及,“你……” “没有本宫陪着,你觉得宫里那些人会卖你的面子?” 这倒是实话,只是可不可以说话不要挨得这么近呢?应莲烟无语,只觉得那呼吸似乎要把自己灼烧了一般,“何况,就算你查出了是那位,难不成还能指望把她给绳之于法?傻丫头你还真是傻的可爱。” 有什么好笑的,应莲烟瞪了瞪眼,她倒是觉得凶手是庄淑妃,可是说不通呀! 再说,就算是的话,那也只能是无头冤案了,因为庄淑妃这六宫之主的地位是动弹不得的,顶多楚帝冷落她一阵子罢了。 想到这里,应莲烟只觉得头大,不由“含情脉脉”地望着太子煜,低声道:“清欢愚笨,还望太子殿下指点迷津。” 太子煜颇是享受,要这小丫头低头还真是不容易,不过倒也是值了的,“知道让本宫指点迷津,还不算笨到家。不如去泠岚那里,看看有什么证据,说不定呢,你也许足够幸运,能够找到幕后真凶呢。” 应莲烟闻言一怔,太子煜这话什么意思? 幕后真凶?难道泠岚身后竟是还有另一股力量? “那现场……清欢多心了,有太子殿下在,又会有什么关系呢?”没有现场,也可以制造一个现场,没有证据,更是可以制造证据,不是吗? 太子煜会心一笑,只是吩咐了一声,“看好上官小姐。” 朱沅并不在这里,四下里也无人答案,应莲烟却是知道,潜伏着的应该是卫三几人。毕竟,万候夫人关系重大,便是太子煜若是能拉拢了也是强有力的…… 眼角蓦然一跳,应莲烟只觉得方才脑中闪过的那念头竟是惊人的恐怖。难道太子煜他真的有……不臣之心吗? 堂而皇之地进了坤宁宫,应莲烟要去给庄淑妃请安,只是却遭到了拒绝,“皇伯母她心里难过,刚刚进了佛堂,吩咐任何人都不要打扰,另外还请烟儿妹妹小姐尽快破案,还泠岚一个清白。” 楚瑟舞居高临下地看着应莲烟,神色间骤然便是倨傲,似乎她纡尊降贵跟应莲烟说话便是最大的忍让了。 应莲烟却似乎没察觉一般,依旧是恭敬有礼道:“有劳郡主了。臣女定不负皇后娘娘厚望。” 一旁的楚若云却是冷声笑道:“贼喊捉贼,怕是到最后只会找个替罪羔羊吧?” 这么快便落井下石了?还真是符合楚若云以往的风格,不过露出爪牙的小老虎才不可怕呢。 “臣女奉旨查案,阳雪格格莫非是在说皇上……”应莲烟微微一笑,“选错了人?” 她换了个措辞,可是任谁都知道应莲烟方才说的那句分明是“有眼无珠”,若是被传到楚帝面前…… 楚若云顿时紧张起来,抓紧了楚瑟舞的袖袍,可怜兮兮道:“瑟舞姐姐,我……” “烟儿妹妹小姐,芊儿还小,童言无忌,还望烟儿妹妹小姐不要介意才是。瑟舞对烟儿妹妹小姐信心满满,还望烟儿妹妹小姐早日破案才是。”虽然是有赔礼道歉的意思,可是话里话外却满是倨傲,又哪有半点道歉的意思? 58.-60-她小小宫女,怎么会用龙葵

-60-她小小宫女,怎么会用龙葵

应莲烟却也是不介意,一直站在那里坐山观虎斗的太子煜却是忽然笑了起来,“难得郡主都对烟儿妹妹刮目相看,真是难得呢。” 楚瑟舞只觉得这句话似乎在讽刺什么,那笑意好像是一阵阵冷风一般刺得她脊骨疼,她挺直了后背,头也不回的离去。 “没想到太子殿下竟也是有碰一鼻子灰的时候,真是难得呢。”应莲烟笑道。 太子煜却是忽然刮了刮她的鼻头,“臭丫头,本宫分明是给你出气,却又嘲笑本宫,改日看我怎么教训你!” 这动作太亲昵,应莲烟根本没想到,只是一听到教训两字,顿时想到了太子煜教训自己的场所,不由俏脸微微一红,连忙去了泠岚的住所。 太子煜看着她的背影,唇角的笑意若隐若浮,“还知道害羞,还真是难得。” 泠岚的住所很是简单,似乎和刚进宫的宫女一般,就连首饰盒里的首饰也都是简单的几件罢了。 “没想到宫里的女子竟是这般朴素,还真是难得。”太子煜觑了一眼那几件首饰,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手中一直玉簪被握的有了点温度,应莲烟看着铜镜上面的灰尘不由笑了起来,“这宫中主子的赏赐都是登记在册的,少了那些,直接去核对一下,岂不是真相大白?” 太子煜恍然大悟似的,惊讶道:“烟儿妹妹小姐真是聪明人,这主意都想得到,只是……若是流传出去的话,怕是便不好找了。” “那倒无妨,宫女所能出去的机会寥寥,只是去查一查最近三……五年泠岚有没有出宫记录便是了。” 听到她改了口,太子煜唇角的笑意更是深厚了几分,“还不去查?”他掌权锦衣卫正是这三年的事情,宫里大小风吹草动,是都瞒不过锦衣卫的耳目的。 只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是”,应莲烟干脆在这房间里四处察看。庄淑妃说的没错,泠岚昨个儿夜里的确没有回来。 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没有丝毫的凌乱,也没有被任何人翻动,很明显,太子煜知道消息的第一瞬间就把这一间房屋封锁了。有心人等想进来,却也是不可能的。 看着应莲烟竟是抖散开了那锦被,太子煜不由笑道:“怎么,烟儿妹妹小姐冷了不成,要不要本宫给你暖……” 何时何地都不忘了调戏自己,应莲烟刚想要回敬过去,却是脸色骤然一变,“她小小宫女,怎么会用龙葵?” 太子煜闻言也不由皱眉,“龙葵,那不是陈贵妃惯常用的吗?” 龙葵之珍贵不下于麝香,只是制作工艺极其麻烦,陈贵妃在闺中时便用惯了这种熏香,所以这后宫之中也唯独她才用这熏香的。 “还真是聪明,只可惜……”太子煜冷冷一笑,“聪明反被聪明误。” 房间内再找不到证据,只是这龙葵也足够了。 “太子殿下不觉得她是故意的吗?” 将一盆子污水泼在陈贵妃身上,甚至以此把陈贵妃拉下马,毕竟陈贵妃的亲兄可是户部尚书,一个肥得流油的肥差。 59.-59-泠岚姑姑怎么死了

-59-泠岚姑姑怎么死了

“若是庄淑妃审理此案,自然会借机动了手脚,只是……”太子煜上下打量了应莲烟几眼,轻声笑道:“本宫倒是觉得烟儿妹妹可是没这本事的。” 没错。若真的是由庄淑妃审理此案的话,那么陈贵妃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后宫如今是一后三妃局面多年来不曾打破,庄淑妃因为楚若云之事竟是被楚帝一日之内两次训斥,定是会借着这个机会除掉自己的对手的。 可是泠岚偏偏是选择了自己,那就证明这事有蹊跷,怕是还有内情的。 “太子殿下,已经查出来了,少了的首饰并未流传到外面。” 应莲烟闻言不由一皱眉头,问道:“那在哪里?” 那锦衣卫抬起头来,却并不敢看应莲烟的样子,目光似乎空虚,“那些都在未央宫的一个宫人那里,是前段日子里泠岚送与她的。” “哦,这还真是有趣了,不如劳烦烟儿妹妹随本宫前去看看,未央宫那边又是又什么新鲜事?” 应莲烟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深深的笑意,“乐意之至。” 直到两人走远那单膝跪地的锦衣卫郎才站起身来,抹了一把额上的虚汗道:“卫三果然没骗我,这……和主子爷真是一个德……” 意识到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忽然噤声,悻悻地四下打量了几眼这才匆匆跟上了这两位的步伐。 陈贵妃并不在未央宫。 “这可真是巧了,不过本宫也不敢打扰贵妃娘娘凤驾,只是还劳烦朱总管把未央宫的大小宫人都唤来。” 朱总管是未央宫的总管太监,深得陈贵妃信任,“太子殿下好说,贵妃娘娘交代了,到底是一条性命,白白去了实在是可惜,只可惜她人微言轻说不上什么话,只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便是。” 朱总管一如既往的能说会道,应莲烟只觉得那目光似乎有意无意的落在自己身上几遭才移开了,似乎在打量什么。 很快,未央宫的大小宫娥太监都汇聚在一起,有的好奇的抬起头来瞧着应莲烟,纳罕今个儿朱总管怎么对这么一个小丫头毕恭毕敬,只是看到应莲烟身后那人的绝代风华,不由张大了嘴愣在了那里,久久不能回神。 “太,太,太子殿下!” 不知是谁低声唤了出来,惹得朱总管一阵鄙夷,这般没场面,实在是给他们未央宫丢人现眼! “太子殿下的美男计,看来到哪儿都是好使的。” 应莲烟刻意靠近了太子煜几分,两人看上去似乎在说悄悄话一般,偏生又不压低声音,被抓了个现行的宫娥闻言不由脸颊羞红,匆匆抬起头来看了太子煜一眼,又是低下了头,似乎害羞,心里却又有些期待。 朱总管简直无可奈何了,明明自己教训的好好的宫娥,为什么一见到太子煜竟是一点规矩都没了。 宫女儿这样也就罢了,太监竟然也偷偷看,这算是怎么回事! 朱总管正气恼之计,却见应莲烟忽然走到一小宫娥身前,绕了几圈最后才停下了脚步,“今年多大了?” “奴婢今年十三。”小宫女有些害怕似的,声音颤抖着,让朱总管心中觉得不妙。 “竟是比我还小了一岁,你和泠岚姑姑相熟?” “回姑娘的话,泠岚姑姑和奴婢是同乡,奴婢进宫后一直很照顾我的。” 朱总管闻言顿时呵斥道:“什么我呀你呀,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那小宫女似乎害怕极了朱总管的威势,登时便要跪下去,却被应莲烟拦住了。一旁太子煜笑道:“朱总管好大的威风,改明儿本宫也学学,兴许锦衣卫的规矩也能好一些。” 应莲烟敢打赌这位爷绝对是在说风凉话,瞧那面不改色便知道了,再看朱总管,分明是恼羞成怒模样嘛。 “你进宫也才一年而已,怎么会认识泠岚姑姑的?” 小宫女没想到应莲烟竟是只问了两句话便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进宫的,不由大为吃惊,“是,是当初奴婢做错了事受罚,泠岚姑姑帮了奴婢的忙。” 这就怪了,泠岚的同乡要说却也不止这一位,何况她自幼被卖入了承恩侯府,怕是对故乡也没那么多情谊了,偏生要帮这么一个小丫头,还真是有趣的很呢。 “这样呀,泠岚姑姑交给你那些首饰,却是为何?” 小宫女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应莲烟一脸的不可思议。那些东西明明是泠岚姑姑偷偷交给自己的,这位小姐她怎么会知道的,而且还是一脸你骗不了我的表情? 应莲烟将小宫女的神色尽数 60.-61-被遗忘记得弟弟应赫言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见应莲烟停下了脚步,蓝若不由问道。 应莲烟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往头上摸去,霎时间脸色一变,“我的簪子哪里去了?” 蓝若和卿莹纷纷望去,却见原本簪在发髻上的蝴蝶簪竟是没了踪影,顿时四下里寻看砦。 应莲烟一脸急色,“难道是落在梳妆台上了?卿莹,你赶紧回去找找,若是找不到就问碧儿,也许她知道在哪里的。鳏” 卿莹应了一声就要离开,却被蓝若拉住了胳膊,“小姐,还是奴婢回去找吧,也许是今天早上落在了首饰盒里了。” 蓝若向来打理应莲烟的梳妆,对这些自然是熟悉的很,长袖之下应莲烟握紧了左手,蝴蝶簪刺到了指尖,她感觉有点尖锐的刺痛,“也好。” 待蓝若离开,应莲烟却是选择了另一条长廊走去,卿莹跟在身后微微不解,却也并不言语,只是沉默地跟在她身后而已。 只是,等走到一处荒芜了的院落的时候,卿莹不由惊呼出声,“小姐,您怎么来锦墨居了?” 锦墨居,荒凉了了十多年的院落,这里,曾经是相府女主人的住所。 而这个女主人,正是丞相的发妻,应莲烟的生母:赫连若兰。 卿莹是家生子,对这些陈年往事略知一三。可是,三小姐不是从小就被送往云安城孙家了吗,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待卿莹反应过来,却见应莲烟已然提步上前,虚掩的院门上积了满满的灰尘,应莲烟刚要推门而入,却愣了一下。 锈绿色的铜环上留下明显的指痕,院子里似乎也有什么声响。 “小……”卿莹看着愣在那里的三小姐,还以为她是怕灰尘脏了衣裳才不动弹的,她刚想要上前推开院门,却被应莲烟拉住了手。 院门里,声音越发清晰。 “五少爷,你且等着,小的这就给你烤肉吃,你看这仙鹤长得多肥美,烤着吃,一定会很香的。五少爷你很久没吃肉了吧,想不想吃?” “想。”清越的声音中带着童稚,似乎是一个长不大的大小孩似的。 “想的话就去那边把这仙鹤的羽毛拔了,小的在这里生火。” 再也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卿莹担忧地看向自家小姐。那人虽是循循善诱,可是她听得出来,那人似乎是想要害五少爷! 五少爷,是小姐一母同胞的弟弟,只是却是个痴儿…… 应莲烟眼眸一片黑亮,压低了声音道:“你去把六少爷引到这里来,快去。” 卿莹连忙点头,因为柳姨娘的宠溺,六少爷十岁还没搬进前院,如今还住在后院里,距离这锦墨居倒也是不远的。 待卿莹离开后,应莲烟眼眸顿时一厉,声音微微一变,“什么人在这里?”说罢,院门“嘎吱”一响,顿时簌簌灰尘落地。 正在生火的相府奴仆闻声不由心头一喜,没想到自己任务竟是完成的这么顺利,看着正往荷塘边慢悠悠过去的五少爷,他撒丫子就往后面跑,很快就没了踪迹。 尘埃落地,应莲烟慢慢走进了锦墨居。 锦墨居中占地面积最大的便是那一片荷塘,一片翠绿之中却越发显得这庭院的颓败。 “她是谁……”身后没了人,应赫言又转过头来,看着应莲烟,一张脸上写满了无辜与单纯道:“你是谁呀?” 应莲烟闻言心头一酸。 前世今生,她都不懂柳姨娘为何这般刻薄与她。她本以为自己在云城已经吃尽了苦头,却忘了这相府虽大,却并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痴傻的相府五少爷,文才武略的相府二少爷,两相对比下她怎么能认为这府里会对弟弟有半点温情?若真的有半点温情,何至于前世她还未及笄之后,被柳姨娘设计,误认为就是因为生这个弟弟,自己的母亲才会没有掉,亲手杀死了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而那时候的二哥,对自己更是失望之及,连大姐姐也对自己露出了难过的表情,她前世怎能对待她紧紧比她晚出生了一年的弟弟。 “弟弟,我是莲烟,你的姐姐,你还记得吗?”尽管知道应赫言是痴傻的,应莲烟还是忍不住柔声说道,两眼已是热泪盈眶。 已经死透了的仙鹤顿时被丢到了地上,应赫言欢快地跑了 过来,一把抱住应莲烟道:“莲烟,姐姐,二哥哥果然没有骗我,我有姐姐了。” 突如其来的怀抱让应莲烟一时不适应,可是很快她便回过神来,看着应赫言亮晶晶的眼眸,一字一句道:“是的,二哥没有骗弟弟,莲烟会照顾弟弟一辈子的。” 看到忽然出现的姐姐流了泪,应赫言很是心疼着急,连忙安慰道:“姐姐不哭,姐姐不哭,弟弟给你糖吃。”说着,他献宝似的从怀里摸出一颗果子糖,要往应莲烟嘴边送,只是自己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这才是亲人。就算是痴傻又如何?当初,她错信柳姨娘的话,为了……应莲烟摇了摇头,伸手接过了那果子糖,“姐姐不哭了,只是言儿你怎么来这边了?” 应赫言回头看向那火堆,又看了看死掉了的仙鹤,害怕被责骂似的低下了头,“我,我想吃肉。” 应莲烟一阵战栗,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只听到骨骼咯咯作响。 应傅明令禁止任何人出入锦墨居,刚才逃走了的奴仆刻意引诱应赫言来锦墨居定是不安好心,何况,还有那死掉的仙鹤…… 脑中,一些东西交织在一起,应莲烟皱眉,“哥哥,妹妹带你去吃肉,只是这里的事情你一定要忘记,好不好?” 应赫言用力地点了点头,跟着应莲烟往外走,“妹妹,娘娘为什么不来看璋儿,她不要璋儿了吗?” 应莲烟闻言鼻子一酸,母亲当年生她的时候难产而死,哥哥已然痴傻了,自然是不知道。 “娘娘去了很远的地方,回头妹妹带哥哥去看望娘娘,只是现在我不让哥哥说话,哥哥就不能开口,知道吗?” “知……”应赫言兴高采烈地答应道,许是想起刚才应莲烟的话,声音顿时消失,然后猛地点了点头。 应莲烟拉着他往树后躲去,远处应凡一的声音却是越来越近。 “臭鸟,看我抓到你不吃了你!”应凡一气喘吁吁地跑着,眼看着那鸟儿竟是飞进了院子里,他不由气得跺了跺脚。 蓝若一脸惊慌的小跑了过来,看见应凡一在门口犹疑,她连忙上前行礼道:“啊,奴婢见过六少爷。” 应凡一并不认识她,见蓝若比自己还要高了些不由心中一喜,“你是来帮本少爷捉鸟的?” 蓝若闻言一喜,“啊,原来六少爷见到那雀儿了,梦铃说要我帮忙照顾那雀儿两天好做下酒菜,只是奴婢手拙,一下子让它飞走了。六少爷知道雀儿在哪里吗?” 应凡一顿时瞧了眼锦墨居,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然后指向远方道:“飞到那边去了,你自己去找吧,我不帮你了。”他甩了甩袖子,似乎想要转身离开,可是目光却还是望着锦墨居。 蓝若感恩戴德谢了一番才离开。 “哼,你们想偷吃,也要看本少爷答应不答应!”说着,他下定了决心似的推开锦墨居的院门,迈步进去。 蓝若一个口哨顿时招呼那雀儿飞了过来,“小姐,幸不辱命。” 应莲烟见状不由笑道:“没想到除了药膳,你竟然也会驯鸟之技。”身后,楚文璋似乎对那雀儿十分感兴趣,伸手想要逗弄,只是那雀儿却是扑棱了下翅膀,吓得楚文璋连忙缩手。 “梦铃教我的,大少爷,你慢慢伸手,雀儿不会咬你的。”蓝若轻轻为雀儿抚羽毛,果然楚文璋再度伸手来碰触的时候雀儿虽是抖了一下却并没有闪躲开。 应莲烟见状微微一笑,伸手为楚文璋拭去了脸上的灰尘,“走吧,我们去给老夫人请安。” 蓝若愣了一下,刚想要开口问六少爷这边怎么办,却听到锦墨居里传来的笑声,“哈哈,没了那臭雀儿,吃这白鹅肉也不错!” 应莲烟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她还真是好奇,这若是让应傅看到爱子把仙鹤当做白鹅,不知道是否会痛心疾首呢?说来却还是一典故呢,焚琴煮鹤。 应莲烟三人刚刚左拐往梨香院那边走去,另一条青石小路上柳姨娘缓步走来,一脸笑意道:“老爷,府里人不少都看到仙鹤了的,依我看,它定是落在了这边的。” 应傅点了点头,“仙鹤祥瑞,若真是飞入府中,那真是一件喜事。” 柳姨娘闻言心中一喜,显然把喜事想到了楚锦绣身上,却忘了仙鹤之事本就是她一手安排的好戏。只是待应傅看到锦墨居,他脸上笑意顿时消失。< /p> 柳姨娘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阴毒,先行几步道:“咦,这锦墨居里怎么有人?”从门口隐隐看去,只见荷塘边生起了火,似乎有人在那里坐着,看不真切。 应傅面色一动,鼻子里却嗅到一股子香味,似乎是烤肉的味道。 柳姨娘见应傅脸色越来越难看,对着身边的亲信桂妈妈道:“不知道是哪个不张眼的竟然在锦墨居里烤肉,还不去把他给我拉出来家法伺候?” 见应傅没说话,桂妈妈带着俩粗使婆子连忙进去。 “还看什么仙鹤?书房里还有些公务,我先回去了。”应傅脸色越来越难看,似乎想要离这锦墨居有多远能多远才好。 柳姨娘却是拉住了应傅,“老爷,不如等……” “六少爷,怎么是你?”桂妈妈的声音中满是惊慌和不能置信。 应凡一很不满意,这白鹅肉都要烤熟了,桂妈妈这老货来干什么?想要分吃的?休想!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推开桂妈妈道:“桂妈妈,你来这边干什么?喂,你疯了不是,抢我的白鹅干什么?” 应凡一一把推开了桂妈妈,把已经散发出微香的仙鹤再度架到了火堆上。桂妈妈一旁看着顿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刚想要解释却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怒喝。 “你干的好事!看你养得好儿子!” 柳姨娘看着甩袖离开的应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原本安排的是应赫言那傻子在这里烤了仙鹤吃的,怎么会变成了凡儿? 应傅气恼地走了两步,旋即却又停了下来,“我说过擅闯锦墨居者,家法伺候,去给我请家法!” 柳姨娘顿时脸色一片煞白,她上前去拉扯应傅的胳膊,却被应傅躲闪开了。 61.-62-弟弟,你不是一直想念父亲吗 锦墨居里,听到院子外面应傅的厉声呵斥,应凡一也是吓得一脸酱色,拉着桂妈妈的手道:“桂妈妈,救我。” 桂妈妈却是有苦说不出,她不过是一个小小家奴,又怎么能救得了六少爷?何况,老爷盛怒之下不追究自己“擅闯”锦墨居之罪便是最好的了砦。 “老爷,凡儿还小,定是被什么人唆使了的,还望老爷明察呀!”柳姨娘几乎把所有的母爱都倾注在幼子身上,想起相府家法可能加诸于爱子身上,她顿时心肝直疼。 应傅冷哼了两声,“没错,是被人唆使了。”只是他目光却是冷冷地瞧着柳姨娘,似乎这唆使之人便是柳姨娘无疑。 柳姨娘眼见得应傅铁了心似的,顿时心中一冷,刚要使眼神派人去请老夫人,却听到应傅声音冷冽道:“都在这里给我好好呆着,谁要是乱跑,别怪我不念主仆之情!鳏” 柳姨娘闻言顿时两眼一黑,昏倒在地上。 身边一片呼天抢地,应傅瞥了一眼,看见柳姨娘那昏迷模样不由心中一软,刚想要改口,院子里应凡一却是哭喊道:“什么祥瑞不祥瑞的,我吃个烤鹅碍着谁的事了?桂妈妈你给我松手!” 请家法的奴仆迟迟未归,应傅大步走了进去,刚一进门,就迎头遇见应凡一却是当胸一脚,“混账东西,把他给我丢进祠堂,三天不能给吃的!” 应凡一在地上挣扎了一下,桂妈妈松了口气,连忙去搀扶他,却又听到应傅声音冰凉宣告道:“擅闯锦墨居,她们三个每人杖责十下!” 桂妈妈顿时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请家法的奴仆终于拿着浸泡了盐水的木棍到来,铺展好了一切刚要执行家法时,不远处传来老夫人的怒斥声,“动不动就家法伺候,这相府莫非也成了诏狱不成?” 应傅狠狠瞪了一眼拿着执法木棍的家仆,知道是去请家法的家仆通知了老夫人,可还是亲自上前去搀扶老夫人,恭敬道:“姨娘,若是不惩戒一二,这相府规矩何存?” 老夫人原本在梨香院里赏花听应莲烟将故事,却见应傅身边的得力小厮慌慌张张跑了过来,说是相爷要动家法。老夫人主管后宅的时候,何曾出现过这等情况,顿时故事也没心情听了,便带着应莲烟等人来了锦墨居这边。 她看了眼跌坐在地上的柳姨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罢了罢了,相爷是一家之主,自然有权处置她们,只是兰儿是个爱安静的孩子,你既然不许任何人擅闯锦墨居,就不该打扰了她的清静。” 应傅身躯一颤,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良久才慢慢道:“儿子,知道了。” 看着应傅那复杂的神色,应莲烟不由冷笑,他若真是心中有娘亲,又岂会纵容了应凡一? 不过这小惩大诫倒也不错,起码……灭了柳姨娘的气焰。 柳姨娘没想到就连老夫人都没能劝阻得了应傅,她抬起头来,看到应莲烟身边的人的时候不由愣在了那里,“你,怎么在这里?” 应傅闻言也不由顺着她目光望去,却见应莲烟身边站着的青年人眉清目秀,竟是有几分赫连若兰的影子,顿时也愣在了那里。 “回姨娘的话,今天女儿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看到哥哥在救一只受伤的雀儿,蓝若说那是老夫人养的金丝雀,女儿便自作主张带着哥哥一起要去给老夫人请安了。”事到如今,应莲烟清楚了柳姨娘的算计,却没想到自己的将计就计竟是得到这意外效果,她不由一阵后怕。若是她没有当机立断,那么此时此刻,趴倒在地上的人会不会是弟弟呢?想到这里,应莲烟目光冷冽了几分,似乎冰箭一般齐齐射向了柳姨娘。 很显然,柳姨娘对应莲烟的“自作主张”很不满意,应赫言之所以没出现在锦墨居,定是应莲烟搞的鬼。甚至,就连凡儿会出现在这里,也可能是应莲烟使的诡计! 想到这里柳姨娘一阵激动道:“凡儿,你赶紧……” 应伊水厉声打断了柳姨娘的话,“还不赶紧向爹爹认错!”她不清楚姨娘的算计,只是事到如今,再去争执任何都没有半分意义了,只会给父亲留下狡辩的印象。甚至于若是凡儿说错了话,那么姨娘的这番算计就彻底曝光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了。 “父亲,这里交由女儿处置便是了。”应伊水温声道,语气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坚持。处罚桂妈妈她们是后宅之事,应傅的确不便插手。 应傅点了点头,只是目光却慢慢落在了楚文璋身上,声音中带着严厉, “你怎么会在这里?” 应赫言浑身一抖,想要往应莲烟身后躲,可是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母鸟护雏似的护在了应莲烟身前,脸上满是紧张说不出一句话来。 长袖之下,应莲烟双手紧握成拳,慢慢走到了应赫言身前,柔声道:“弟弟,你不是一直想念父亲吗?怎么见到父亲,又忘了?” 应赫言瘪了瘪嘴,委屈地看向应莲烟,余光却是不时地扫在应傅身上,“姐姐,他,他才不是爹爹呢,爹爹从来不凶言儿的。” 意识到应赫言仍旧是那个痴傻儿后应傅脸色越来越阴沉,可是听到最后一句却不由心头一滞。 应莲烟自是没有错过这一幕,只是,她才不相信应傅会忽然涌起愧疚之感,然后求她们原谅自己这么多年的忽视。他的眼中只有权势,何曾有自己半点影子? 果然,应傅很快收敛了眉目,看着应赫言的目光带着些复杂,声音却是严肃的,“四处乱跑,惊扰了贵客怎么办?”却分明是在指责应莲烟。 应赫言害怕极了,却还是颤抖着站在应莲烟身前,似乎要保护她一般。 应莲烟闻言心中一凉,见到应赫言这般举动却又是微微一暖,她慢慢走到应傅面前,恭敬一礼道:“父亲,这里是后宅,哪来的什么贵客?何况,哥哥是相府的五少爷,难道还不能四处走走了?” 她一言戳破了应傅的话,却是半点情面也没留,简直是放肆至极,却也是合情合理。 明明是自己的女儿,看到应莲烟的目光时应傅却有些心虚,竟是不能直视一般。 “三姐,有你这么跟父亲说话的没,还有没有半点规矩了?”应如雪唯恐天下不乱,自是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应傅脸色不好,正是需要一个着火点,她只需要扇上一扇子风,便足够了,“父亲,我看……” “够了!既然言儿现在没有事情的话,烟儿,你先带他下去,免得到时候,被有心人算计。”应傅一声暴喝打断了应如雪的话,他面目顿时严肃冷冽,唬得应如雪直哆嗦,可应傅却也没说出下半句话来。 应莲烟见状心底里冷笑,看着一旁病怏怏欲言又止的柳姨娘更是多了几分讽刺。 “管好他,否则别怪家规无情!”冷冷地对柳姨娘抛下这一句,应傅扬长离去,倒似有逃离的嫌疑似的。 老夫人看着那匆忙离去的背影,目光中透着几分通透,最后却是摇了摇头,“还不快去扶柳姨娘去休息?三丫头,刚才的故事讲到哪里了,言儿也到祖母这边来,回去继续给我们讲故事。” 柳姨娘看着应莲烟离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刚想要开口却被应如雪制止住,“姨娘,小不忍则乱大谋。”应如雪说的意味深长,看向应莲烟的目光复杂不明。 今天的事情本是想趁机除了应赫言,这样六弟的地位便是十拿九稳了。谁知道,竟会是出现这样的差错,以致于把六弟都搭了进去。 “嬷嬷,云城的人来了没有!”柳姨娘想了想,很早的时候,应莲烟9岁的时候贪玩,把隔壁的小公子哥推到了河里,被应相知道之后,气的把应莲烟送到了乡下的祠堂那修养,在那边修养了一年,由于应相思念这个二女儿所以才让她回来,记得祠堂那边的人说应家三小姐是个吃软怕硬的家伙,现在看看并不是这样一回事! 陈妈妈搀扶着柳姨娘,摇了摇头道:“回姨娘的话,没有。” 一旁应茹柔有些云里雾里,不明所以道:“四表姐,怎么了?” 柳姨娘摇了摇头,应如雪却也是猜出了七八分,顿时不屑道:“姨娘何必把她放在心上?更何况,她现在身边多了一个傻子而已,总会有犯错的时候,到时候就算老夫人想要保他们,怕也是众怒难平,有心无力。” 她笑得诡异,柳姨娘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柔儿你有什么好主意?” 柳姨娘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锦墨居,眼中闪过一丝狠毒,“那个傻子可是最挂念他娘了,姨娘,您说呢?” 柳姨娘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只是很快便消失了。锦墨居,锦墨居…… “这事,你小心处理,回头我定不会亏待了你的。” 应茹柔心中一喜,脸上一片恭敬,“姑母说笑了,侄女只是看不惯应莲烟罢了,这点教训也不过是小惩大诫。再说,玉缘苑院里的人若是不用,岂不是白白浪费?” 应茹柔很 快便离开了,柳姨娘看了眼锦墨居,眼中的狠毒再也不加遮掩。一旁应如雪视若无睹,只是扫了眼应茹柔离去的方向,“表妹未免太放肆了。” 不过就是因为抱琴和小禾没在应莲烟那里讨得好处,被周妈妈糊弄了一番,白白折送了些礼物而已。如今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就想要处理了应莲烟,也太沉不住气了。 柳姨娘闻言脸色柔和了些,“无妨,有她探路,也不失一步好棋。” 应如雪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应莲烟的到来,一开始没能如愿的掌控在姨娘手中,而且竟还是左右逢源似的,以致于如今表妹和姨娘都有些沉不住气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察觉到应如雪的心不在焉,柳姨娘爱怜地握住了她的手,“你放心,就算是拼了姨娘这条命,也定要给你谋一个锦绣前程的。” 应如雪唇角勾勒出一丝笑意,宽慰柳姨娘道:“姨娘多虑了,女儿只是在想六弟还那么小,呆在祠堂里未免害怕,女儿有些忧心六弟罢了。” 提及幼子,柳姨娘脸上闪过一丝忿恨,想起应傅方才的绝情,她心中更是恼怒,“我看谁敢动我的凡儿!” 一旁王妈妈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应如雪,试探地问道:“夫人,不如奴婢去祠堂里照看着六少爷,如今相爷正在气头上,还是不要忤逆他为好。” 柳姨娘恼怒地哼了一声,显然也知道王妈妈的话在理,只是嘴上却还是倔犟,不肯松口。应如雪见状点头示意,“有劳王妈妈了。” 柳姨娘显然在气头上,回到听云院之后整个人更是阴沉了几分似的,应如雪屏退了左右伺候的人,看着坐在那里生闷气的柳姨娘,声音中不由带了几分严厉,“姨娘,赫连若兰已经死了十多年了!” 柳姨娘猛地抬起头,看着应如雪的目光带着错愕,还有几分恐惧。 “你怎么知道的?”她抑制不住地声音颤抖,这个名字已经在相府消失很久了,以致于再度听到让她还是忍不住的心乱,那三个字代表着自己曾经的一段过去。 被刻意忘掉,被刻意模糊了的过去。她看到应莲烟时会想起,可是却没料到自己的女儿竟也是知晓这个人。 “我怎么知道的?我知道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应莲烟!”应如雪坐了下来,一双发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柳姨娘,似是要传递自己的意志似的。 “何况,现在她现在要保护那傻子。” “弟弟不要怕,大胆的下笔便是。” “可是,可是我……” 应赫言怯怯地看着那纯白如雪的宣纸,紧张模样溢于言表。 应莲烟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脸上是温和模样,眼底的笑意都绚烂出百花齐放的粲然,“来,弟弟慢慢的下笔。” 两只手慢慢地往下移动,挂在笔尖的墨滴再也承受不住似的“啪”的一声落在了宣纸上,应赫言顿时吓得松开了手,任由那毛笔落在了宣纸上。 应莲烟没想到竟是这般,看着抱头蹲在那里的人慢慢上前,“弟弟……” “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 看着瑟瑟发抖的应赫言,应莲烟心头满是酸涩。应赫言之前住着的院子里只有一个哑巴仆人伺候,院中的房子莫不是透风漏雨的。而院子外面却是有两个看守之人,生怕应赫言没事乱跑似的。 “生烟,送五少爷回去休息。”看着被墨汁浸透了的宣纸,应莲烟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生烟刚上前一步要搀扶他,应赫言猛地推开了她,逃离似的离开了这凉亭。生怕应赫言乱跑,生烟连忙追了上去。 碧儿见此情景,眼中不由浮现一丝担忧,“小姐,五少爷他……” 应莲烟拿起了那毛笔,看着被晕染了一大片的宣纸,慢慢下笔,“那件事调查的如何了?” 碧儿闻言连忙收敛了神色,“林妈妈说,府里的确有一个长着痦子的,叫太历,是前院白总管的侄子,在府里向来是领着马房的差事。” “前院的人竟是跑到了后宅,这脚生的还真是够长。”应莲烟冷声一笑,眼中是说不出的冷冽。 碧儿见状并不言语,心里却是明了:三小姐真的生怒了。 相府后院乃是女眷所在。前院的家丁小厮是不得任意前往后院的,那太历既不是应傅 的贴身家丁,又不是诸位少爷的小厮陪读,不过是马房听差的,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后宅,而且还是已经被尘封了十多年的锦墨居。 这要真是巧合的话,死人复生都不稀奇了!碧儿心中一哂,一旁静候着三小姐的吩咐。 62.-63-挑拨离间 应莲烟想了一阵,刚要开口,却听到一阵笑声,人未至而声先来,“三小姐,柳姨娘派人送来了四季的衣裳还有首饰,漂亮极了,三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来的还真是时候!应莲烟秀眉一拧,很快便舒缓开来。老夫人亲自吩咐让应赫言暂时住在玉缘苑,而此时应凡一还在相府的祠堂里跪着,很显然五柳姨娘这是看到柳姨娘这一股东风,开始转舵了。 不过应莲烟可不觉得柳姨娘会真的对自己好,柳姨娘是笑面菩萨背地阎罗,向来心里只有自己的那一双子女,何尝会把自己这个身份尴尬的“女儿”放在心里? 而且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了她,柳姨娘只恨不得把自己杀了,甚至后悔不应该把自己接回府中吧? 如今这突然转变,活像是转了性子似的。想到这里,应莲烟脸上露出了一丝愉悦的笑意,直达眉眼,“是吗?快带我去瞧瞧。”她脚下有些急,落在外人眼中不过是一个因为有了新衣裳而失了分寸的不得宠的小姐罢了。 蓝若连忙搀扶住应莲烟,语气里都带着羡慕,“我听梦铃说,这衣裳料子原本是柳姨娘准备的,只是三小姐您回来的匆忙,柳姨娘当时正好操持着老夫人的寿辰,一时没顾上三小姐您,刚过去了这股忙劲就直接把这料子留给了四小姐。” 说罢,蓝若似是打探一般看着应莲烟。果然,应莲烟脸上闪过一丝犹疑,似乎担忧一般道:“要不然,我把这衣裳送给大姐姐吧?鳏” 蓝若闻言不由笑了起来,“三小姐真是开玩笑,且不说大小姐那里的衣裳比柜子都多多,三小姐您身量可是比大小姐不足的很,这衣裳到了大小姐那里也是不能穿的。” 应莲烟想了想,点了点头道:“也是。” 她们两人走在前面,碧儿明显地被落在了后面,只是蓝若的话却也是一字不落地传到了耳中,而碧儿眼中的担忧之色越发明显。 究竟是什么,让蓝若以为三小姐那么软弱可欺?还是来挑拨离间大小姐和三小姐。 果然,应莲烟还没进院子就听见梦铃那娇俏的声音,“柳姨娘可真是疼爱三小姐,这秋江府的古香缎,向来只用在老夫人身上的。五小姐和六表小姐,可是从来没有这待遇的。” 应莲烟闻言心中一寒,果然这梦铃有问题。她应莲烟乃是相府的嫡女,而在这丫头眼中竟是沦为应茹柔,而那应茹柔只不过是被柳姨娘带过来过继给应相弟弟的一个庶女而已,在她眼里连堂妹都算不上!她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出她不如她们!只是她脸上却是一丝羞涩,似乎受宠若惊一般。 梦铃眼尖地瞧见应莲烟过来,连忙闭嘴,就好像刚才说那话的并不是她一般。 应莲烟犹如得到了宝贝似的小孩子,不能置信地一遍遍翻看着那几件衣裳和首饰,惹得一旁梦铃翻了翻白眼,心底里暗啐了一口:没见识。亏得她当初还以为这三小姐是个有主意的,还特意打量了一番,竟是看走眼了。 一盏茶的工夫后,应莲烟似乎有些累了,“梦铃,你资历最老,负责这些衣裳和首饰,碧儿一旁协助。”几句话,却是把梦铃摆在了碧儿前面。 蓝若见状欲要开口,只是看到梦铃那趾高气扬的模样却是欲言又止。倒是碧儿,脆生生地应了声是,便和梦铃一起把这衣裳首饰收拾了起来。 “三小姐,要摆晚饭了,奴婢要不要把五少爷找回来?” 应莲烟看着外面的天色,又瞧了蓝若一眼,“让碧……不用,我自己去找便是了。” 她忽然改口,一旁伺候的蓝若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沉声应道:“是。” “三小姐和五少爷感情真好。”指挥着碧儿把衣裳首饰归拢到箱子和首饰盒里,梦铃施施然地坐了下来,眼底透着些不屑,表情却是劝慰道:“蓝若你也别生气,毕竟五少爷可是三小姐的心头宝,三小姐紧张了些也是人之常情。” 她这话里分明是说三小姐并不信任自己,蓝若闻言猛地站起身来,看向梦铃的目光带着尖锐,梦铃面不改色。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梦铃微微笑了,“我们是替主子办事的,自然是一切都听主子的。” “主……主要是三小姐这样子太累了。”看到碧儿走了过来,蓝若连忙改口,神色中也带着一丝担忧,“碧儿,你说呢?”自从被提为一等丫环,那“姐姐”二字就消失不见了。 碧儿对此不过苦涩一笑,听蓝若问及,“小姐怎 么了?”她目光落在了梦铃身上,很快便挪开了。 梦铃抿了一口茶,状似无意道:“刚才我和蓝若姐姐说咱们三小姐,对五少爷的事总是这么事毕亲为的,也太累了些,毕竟,五少爷这儿……”梦铃指了指脑袋,有些遗憾似的叹气道:“是有些问题的。不瞒两位姐姐,姐姐是府里的老人,知道的比你们多了些。五少爷这些年过的这么苦,还不就是因为这儿的问题吗?老爷对他视若无睹,你又怎么能指望柳姨娘对一个痴傻的庶子好了去?” 虽然蓝若比梦玲大了些,可是却是没有碧儿大,这一声姐姐分明是仗势欺人,碧儿闻言并没有吱声,只是眉头却越来越皱。尤其是听到庶子这个词的时候,脸色更是一变。 “三小姐有五少爷这么个累赘,这路将来可是难走的很哟。”梦铃忧心忡忡的,似乎真的在为应莲烟的将来担忧似的。 蓝若似乎害怕了似的,拉扯着碧儿的衣袖,模样中带着几分担忧和恐惧,“碧儿姐姐,这可该怎么办?” 一声姐姐,碧儿心微微软了一下,可是旋即却又硬了起来,“小姐有小姐的打算,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听主子安排,为主子办好事情,竭力为主子分忧便是了。”眼看着外面已经摆好了菜,应莲烟却还未回来,碧儿有些担心。 “我去看看小姐回来了没。” 待碧儿离开,梦铃啐了一口,瞪了一眼蓝若,“看见没,这才是三小姐的心腹。” 蓝若想要辩驳,梦铃却根本不搭理她,自行离开了。 “你给我老实坐这里!”狠戾的声音传到耳中,应莲烟蓦然一惊! 她没有想到,跟在应赫言身边的竟然不是萤儿,而是应茹柔!站在假山后面,只见应赫言坐在草地上,应茹柔捏着锦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要回去找姐姐,我饿了,你带我回去。”应赫言想要站起身来,却被应茹柔拦住了,一屁股又蹲在了草地上。 应赫言顿时五急,一下子就哭了起来,“你是坏人,我要去找姐姐,找姐姐。” 真是个傻子,应茹柔啐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你再喊,我就把你丢进荷塘里!” 应赫言有些害怕,丹凤眼中布满了水泽,看着应茹柔的目光瑟瑟发抖,“我不喊了,你,你送我去找姐姐好不好?”说着,他伸手抓住了应茹柔的衣袖。 应茹柔厌恶似的挣开了他的手,只是想到自己的计划,顿时又变换了脸色,“我也是姐姐呀,五弟弟难道不记得了吗?” 她原本就在想办法,怎么能鼓动应赫言再去锦墨居。只是应莲烟片刻不离似的,让她连下手的机会都没有,直到小半个时辰前,机会来了。 她让人拦住了追应赫言的萤儿,自己则一路小跑跟着应赫言来到这边。 “是吗?可是我不认识你。”应赫言摇了摇头,气得应茹柔只想掐死他,她要是有这么个亲哥哥,肯定会掐死一了百了的。 只是,眼下,她很快就一脸笑意,“是吗?许是你记错了呢。对了,五弟弟有没有去看母母,母母说她想你了呢。” 一听人提到“母母”,应赫言顿时两眼放光,“我也想母母了,可是,可是姐姐说她回头会带着我去看母母的。” 应茹柔暗骂了一声,伸手拉着应赫言站起来,“姐姐是骗你的,她想自己霸占母母,不想让母母疼你才会这么说的。” 假山后应莲烟心中一动,顿时明白了应茹柔的打算。 “你骗人,姐姐才不会骗我呢!”推开了应茹柔的手,应赫言提防似的瞧着应茹柔,似乎看到巫婆一般。 应茹柔没留意,险些跌倒在地,她好不容易扶着假山站稳,顿时扬起了手,要朝应赫言挥过去! 应莲烟心一紧,刚想要出去拦她,却见应茹柔手愣在了半空里,脸色也慢慢好转,“我怎么会骗你呢,真的,要不然你明天亥时去看看,母母那时候肯定在锦墨居呢。” 生怕应赫言不相信似的,应茹柔压低了声音道:“你知道刚才为什么姐姐没来追你吗?因为她去锦墨居偷偷看母母了。” 应赫言眨了眨眼睛,说不出的迷茫,“你不是姐姐吗?” 应茹柔一愣,她没想到这傻子竟是也有机灵的时候,“我是另一个小姐姐。对了,你可千万别对别人说见过我的事情,否则母母知道了,会生 气的。” 她一脸严肃模样,应赫言顿时点了点头,脑中满是母母,再也没有其他。 应茹柔一脸得意的走了,应赫言呆呆的站在那里,回过神来却发现应莲烟就站在自己面前,正帮自己整理衣袍上的草屑。 “姐……姐姐,你怎么过来了?”他脸上有些慌张,明显是想要掩饰什么,可是却都暴露无遗。 应莲烟微微一笑,清眸之中闪着无辜,“我自然是来找哥哥去吃饭的,哥哥饿了吗?” 她不提还好,一说这个“饿”字,应赫言当即肚子“咕咕”作响,清秀的脸上也是一阵红云密布,“姐姐别生气,我没乱跑的。” 应莲烟轻轻握起他的手,“莲烟不会生哥哥的气的,从来都不会。” 应赫言时不时的打量,应莲烟一清二楚,只是他不说,她便佯装不知。终于,应赫言到底忍不住了,“姐姐,我……” “奴婢该死,还请三小姐惩罚奴婢!”萤儿看到五少爷竟是和六表小姐在一起,顿时跑了过来,忽然跪倒在地,忙不迭地磕头。 63.-64-应赫言为萤儿求情 应莲烟没有半点让她起来的意思,她的确该死。自己让她去跟着应赫言,那是对她放心,结果她半道里不见了人。若不是自己撞到了应茹柔的诡计,那么后果该是如何? 萤儿磕了几个头,脑袋上已经是一片青肿,她头晕了晕,却还是不住磕头请罪,“奴婢该死,还请三小姐恕罪,奴婢该死……砦” 应赫言看不下去了,他不过八岁的智商,性子单纯,记忆中也是母母温柔可善的模样,见萤儿一直磕头,顿时看不下去了。 “姐姐,不是她的错,是我乱跑的。” 应赫言从背后抱住了萤儿,萤儿正抬头之际,后脑勺一下子就撞到了他的下巴,顿时应赫言倒吸了一口冷气鳏。 “五少爷……”萤儿不过是十三岁的小丫头,被自家老子娘卖到了相府里,是死契,这辈子生是相府的人,死是相府的鬼。 她刚进府就被分到了三小姐的玉缘苑,虽是不太清楚府里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可是三小姐对五少爷的这份心她是瞧在眼里的。 见自己伤了五少爷,心底里更是懊恼不已。 “哥哥,你没事吧?”应莲烟没想到应赫言竟是会用这么个笨方法,眼看着应赫言摸着下巴皱着脸,她也是一阵心疼。 可是,不用这个办法,怎么能让萤儿对他忠心?她现在能用的人那么少,可是要提防的人却那么多。 “没事,没事,姐姐,都是我的错,你别罚萤儿了好不好?”应赫言眼中挂着泪水,轻轻摇晃着应莲烟的衣袖,就好像他小时候犯了错,弄坏了母母的书之后求母母不要惩罚自己一般。 萤儿跪在那里直落泪,却又不敢说话,只是心疼地看着应赫言。整个相府都知道五少爷是个痴儿,什么都不懂,就连玉缘苑里的那些粗使婆子都瞧不起五少爷。 萤儿之前也和蓝若,丫儿她们说过,可是现在她恨不得割了自己的舌头! “哥哥别哭,姐姐不罚萤儿了。”轻轻拭去了应赫言眼角的泪水,应莲烟神色温柔,只是看向萤儿的时候却又严厉起来,“五少爷都为你求情了,还不起来?” 萤儿连忙站起身来,“三小姐,奴婢往后一定好好照看五少爷,绝不离开半步。” 应莲烟闻言这才缓和了脸色,“刚才你去哪里了?”她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应茹柔使了什么招,让人绊住了萤儿。 萤儿闻言慢吞吞道:“刚才刘姨娘丢了东西,我路过那边,被拉着一起找东西。” 应莲烟闻言皱了皱眉,刘姨娘?她怎么也掺和进来了?印象中,刘姨娘几乎是三棍子闷不出一声响的人,怎么会这么大张旗…… “你可知刘姨娘丢了什么东西?” 萤儿见她神色严肃,顿时有些紧张,“奴婢不知道,几位姐姐只让我在那边草地里找,却也没说到底是丢了什么。” 这就怪了。到底是丢了什么,让应茹柔这般大胆,却又谨慎? “姐姐,我饿了。” 应赫言讨好地拉着应莲烟的手,一脸无辜的模样。 罢了,应莲烟心底里暗暗叹了一声,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应赫言却是乖巧的拉着她的手,回玉缘苑不提。 “今个儿蓝若你陪我说会儿话,碧儿你先去休息吧。” 应莲烟的安排让碧儿不解,只是她到底是安分的,为应莲烟铺好床铺便离开了。蓝若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三小姐最近对她很……宽容。 这个词涌到脑子里的时候,蓝若手上力道猛地一大,应莲烟头皮吃力,顿时吸了一口气,蓝若大梦方醒,看着自己手中拽掉的头发,连连告罪。 “三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透过铜镜的左下角,应莲烟清楚地看到蓝若瑟缩的模样,似乎真的害怕自己要了她的命似的,她无奈地勾起了唇角。 “起来吧,我们主仆不易,不用为这点小事坏了情分。”她亲手扶起了蓝若,往床边走去。 “三小姐,我……” 应莲烟打断了她的话,“咱们主仆三人很久没有秉烛夜谈了,今晚我们聊聊心事。” 蓝若闻言迟疑了一下,看着床上只有一床锦被, 连忙道:“我去拿床被子来。” 应莲烟点了点头,看蓝若不见了踪影,眼角的笑意慢慢隐匿了痕迹。 萤儿的确忠心,今天一步不离地跟着应赫言,只是应莲烟明白,应赫言一定会去锦墨居的。 今天中午老夫人赏赐的蒸鹅,香酥可口,只是应赫言却吃得心不在焉的,显然是在想去锦墨居的事情。 蓝若很快就抱着被子过来了,应莲烟看她小脸粉扑扑的,比刚入府的时候丰腴了几分,不由笑道:“到底是相府的风水养人,看我们蓝若都清秀佳人了。” 蓝若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羞红了脸道:“三小姐拿奴婢取笑了。” 应莲烟闻言眯了眯眼睛,支着下巴道:“蓝若,我要是放你出府,你可有去处?” 蓝若正要剪烛花,听到应莲烟这话,顿时跪倒在那里,“三小姐,奴婢做错了事,奴婢会改,三小姐您不要赶奴婢走呀!” 应莲烟连忙把她拉起来,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傻丫头,我总是要嫁人的,总不能耽误你的前程吧?” 蓝若紧吊着的心松了一下,良久才慢慢道:“不会的,奴婢愿意伺候三小姐一辈……”她话没说完,只觉得眼前腰眼上一痛,整个人已经趴在了床沿上。 “你伺候了我上辈子,我没齿难忘。”指尖的金针闪烁着点点光芒,应莲烟看着彻底昏了过去的人,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院门咯吱一响,应赫言轻轻地探出头,然后迈出了脚,半晌却没有动静。 “去看母母,该走哪条路呢?” 他着急踱来踱去,往左走了两步却又掉过头来往回走了两步,半刻钟过去了,应赫言依旧原地踏步,应莲烟看不下去了。 “往右走。” 应赫言大喜,顿时感谢道:“姐姐你真好,我这就去看馕……”看到应莲烟站在自己身前,应赫言一下子捂住了嘴巴。 “哥哥要去看谁呢?”应莲烟笑意盈盈,月色下脸色更显得皎洁了几分。 应赫言挠了挠头,“我睡不着,四处转转,这就回去睡。”可是脚就是不往院门那里挪。 应莲烟轻声笑了笑,“是吗?那真是可惜了,我想去锦墨居看看母母呢。” 应赫言眼睛一亮,拉着应莲烟的手道:“真的吗?姐姐,我也想母母了。”他语气绵绵的,让人根本不忍心拒绝。 若真是要拦住他,他连玉缘苑的院门都出不去。应莲烟微微笑道:“去是可以去,但是哥哥你要听我的话。” 既然她拦不住应赫言的思念之情,又何必为此破坏了他们兄妹间的情谊。前世她最亏欠的两个人,第一个便是应赫言。 应赫言忙不迭地点头,一路都静悄悄的,生怕发出些声音被应莲烟赶走似的。 “应茹柔不是说让哥哥酉时去吗?哥哥怎么去的那么早?” 应赫言听闻有些不解,“应茹柔是谁呀?”旋即他又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想早点看到母母。” 应莲烟笑意僵在了嘴角,她不知道应赫言是真的还是在假装不知道赫连若兰的死。若是真的倒还好说,若是假装不知,应莲烟皱了皱眉头。 “母母,一直在天上看着我们。”她轻轻道,语气里是坚决的。不止赫连若兰,还有她前世未出世的孩子,都在天上看着他们,看着她如何报仇雪恨! 锦墨居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灯火,似乎在无声的述说着她的萧条。 应莲烟正四处打量着,一不留神应赫言已经溜了进去,应莲烟没料到竟是这样,又不能大声呼喊,只是小跑着去找他。 她刚进去,余光却扫到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应莲烟不禁停下了脚步,里面却传来一阵闷哼声,正是应赫言。 月光皎洁,微风略过了窗户纸早已经零碎不堪的门窗。借着穿透过来的月光,应莲烟这才看到应赫言趴在地上,一身狼狈。 “没摔着哪里吧?”应莲烟赶忙把他扶起来,只是她腰还没直起来,耳畔却传来轻微的呼吸声。 “丫头,你可别摔着,不然本宫可是会心疼的。” 太子煜! 应莲烟顿时警铃大作,一时不查她 竟是被太子煜揽住了腰,而原本她要扶起来的应赫言趴在地上,似乎沉睡了一般。 应莲烟身体一僵,耳畔的呼吸绵长悠远,让她觉得有小爪子挠着自己的心肝似的,痒痒的,偏生自己抓不得。 “太子爷玩笑了,有太子爷在,莲烟怎么会摔着呢?”她看不清太子煜的脸色,只听到他发出呵呵一笑,说不出的清凉薄幸味道。 两人就这般僵持着,应莲烟想挣脱他的束缚,偏生她一动,太子煜就打蛇随棍上似的跟着动一下,把她吃得死死的! “怎么,小美人不舒服吗?”长长的指甲捋起了应莲烟耳畔的一丝碎发,应莲烟只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前世死的时候都三十六岁了,比眼前的人都还要年长些,偏生被他叫什么“小美人”,简直恶俗的她要死。只是人在屋檐下,应莲烟早就学会了“趋炎附势”。 “有太子殿下保护着,自然是舒服的。”前世,她绝不会说出这等话来的。因为,即使混账不如宋天昀,也没身边这人这般妖孽! 太子煜又是轻声一笑,声音比之前愉悦了些,“那便好,小美人舒服了,本宫也舒服了。” 应莲烟再度扼腕叹息,她当初就不该招惹这人! “太子……”应莲烟刚开口,忽然又闭上了嘴。外面有人! 64.-65-小美人,你说太傅来捉奸了,本宫该怎么办? “小美人,你说太傅来捉奸了,本宫该怎么办?” 捉个毛奸!应莲烟要咆哮了,爹爹会来,绝对是因为应如雪告了状的。 锦墨居外,灯火一片砦。 “老爷,那贼人从书房往后院里跑,跑到这里就不见了踪影。”手持火把的护院指着锦墨居的门匾,一双眼睛肿满是火光鳏。 应相一脸凝重,刚想要说话,不远处却又传来一阵叽叽喳喳声。 “姨娘,表妹昨个儿就丢了东西没敢声张,今个儿刘姨娘的东西也丢了,这贼人也太大胆了些,姨娘捉到一定要严惩!” 应如雪的声音由远及近,她簇拥着的正是刘姨娘宋氏。 “老爷,您怎么也在这里?”刘姨娘一脸惊讶,看着爹爹身后的十多个护院,不禁问道:“莫非前院也遭了贼子?” 爹爹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锦墨居。 前院后院都遭了贼?这可真是凑巧。 难怪昨个儿应茹柔丢了东西,原来柳姨娘是打的这个算盘。借着搜寻失物为由来搜查锦墨居,而搜查之时应赫言刚好在这里。 锦墨居是爹爹的心头禁忌,柳姨娘到时候一定会把事情捅到爹爹那里去的,不管是家法伺候还是跪祠堂,她都能给应凡一报了仇。当然,也能把这脏水顺带着泼到自己身上。 难怪,老姨娘提出让应赫言住在玉缘苑的时候柳姨娘没有反对,竟是想到了这一步。 不过,她千算万算却独独没料到锦墨居里不止应赫言和她,竟还有个太子煜的存在。应莲烟转过头,唇瓣却碰到一阵冰凉的柔软。 “小美人投怀送抱不够,竟还是献上香吻,本宫还真是惊喜呢。” 应莲烟这才恍然,自己竟是无意间吻到了那妖孽!她不由耳垂火热,幸好一片黑暗什么太子煜也瞧不出什么。 “那太子殿下可有奖励?”她压低了声音,耳朵却无时无刻不警惕着锦墨居外的一举一动。 太子煜似乎不满她的一心二用,揉了揉她的耳朵道:“那本宫把从太傅书房里找到的美人图送与小美人可好?” 书房? 美人图? “那贼子是你?”应莲烟惊讶地抬起了头,却正好对上了太子煜那无边深邃的丹凤眼眸,那眼角蜿蜒了一片的曼珠沙华似乎燃烧着一般。 “自然是本宫了。”太子煜唇角慢慢勾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仿佛做贼子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一般。 屋外,脚步声越发沉重,火把一点点靠近这主屋。 “仔细搜查,别漏下哪里,让贼子逃脱了。”刘姨娘的声音中透着如爹爹一般的严肃,应莲烟刚想要开口,身子一轻却被太子煜带离了地面。 “我弟弟他……”她轻声道,耳朵却被太子煜咬住了,“再来一下,本宫倒是可以施以援手。” 登徒子! 坐在横梁上,眼看着那火把越发清晰,应莲烟心里一横,闭着眼睛靠近了他,只是……唇瓣一凉。 她蓦然睁开了眼睛,却见太子煜摇着头,自己的唇瓣吻着的却是他的手指。 地上,一道身影掠过,一瞬间便消失无踪了。 应莲烟这才放下心来,而持着火把的家丁已经推开了陈旧的门,顿时屋子里灯火通明。 爹爹和柳姨娘先后进来,神色却并不一致。 应莲烟居高临下,又恰好躲藏在视觉死角中,堪堪把两人神色看得一清二楚。 爹爹的目光复杂而深沉,似乎还带着一丝愧色。 而宋氏则简单的多,是熊熊烈火般的狠毒,恨不得将这锦墨居燃烧的一丝不剩似的。 “老爷,姨娘,没人。” “相爷,没人。” “姨娘,没人。” “……” 刘姨娘的眼中满是不能置信,“怎么可……你们好好搜搜,可别落下哪里让贼子藏匿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看了眼爹爹,却见他冷哼了一声,负手走了出去。 很快,锦墨居恢复了平静。 应莲烟想要下去,奈何自己被某人抱在怀里,半晌只折腾下去许多灰尘。 “你把他怎么样了?”她没指名点姓,太子煜却也知道是谁。 “自然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凉快去了。”他说的轻飘飘的,应莲烟的心慢慢安稳下来。也罢,今晚刘姨娘和爹爹两路夹击,自己能躲过去已然不错了。 日后再带哥哥他来便是了,想来经过今夜这事,刘姨娘对这锦墨居怕是恨之入骨,也不再会这般看守严谨了。 “多谢太子殿下,只是不知太子殿下能否举手之劳,也把清欢送回去?” “噢?”太子煜微微挑了挑眉,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云安城孙家吗?” 应莲烟心猛地一跳,近在咫尺,她看不到对方的神色,可是从那语气里却听出几分异样…… 锦衣卫的手段她前世曾经听皇甫镜说过的,能让活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能让死人开口。 何况,孙家还有一个没有死的人。刘妈,自己放了她一条生路,任由她离开了。 “太子殿下玩笑了,清欢本就是相府的人。” 她即使后来去了云安城,那也不过是因为被送去的。归根到底,她应莲烟到底是相府的二小姐。 下巴猛地被捏住,眼前闪着明亮的光,是夜明珠柔和的光芒。 她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脸,还是忍不住再度惊艳。 夜明珠的光芒下,太子煜眉眼间更是多了几分妖娆,这让她不禁想起坊间传闻。有人说,当今圣上之所以这么宠信这位八千岁,便是因为这一身好皮囊…… “怎么,可是迷上了本宫?” 应莲烟微微一笑,“太子殿下风采,清欢自是折服。”语气连带着神色,都是十二分的诚恳。 太子煜满意一笑,“倒也是,普天之下,谁人不折服于本宫风采之下?”他眉眼间带着一丝睥睨,竟是有帝王一般指点江山的气魄。 应莲烟腹诽了一句,面上却是狗腿的笑意。 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直到最后还是应莲烟打破了僵持。 “太子殿下,时辰不早了,您看您是……” 太子煜瞥了她一眼,手却还是揽着她的腰,“怎么,小美人这是在下逐客令?” 应莲烟刚要解释,他又道:“本宫记得,前段日子,倒是有个人对本宫下了逐客令,然后小美人知道他的下场吗?” 应莲烟听周妈妈说了,半个月前兵部侍郎陈道勇因为呵斥八千岁盘桓兵部衙门,傍晚时分陈氏父子三人齐齐进了诏狱,陈府如今一片阴气,整日里哭哭啼啼的,吵闹着要告御状。 “清欢孤陋寡闻,让太子殿下笑话了,只是清欢是想问,太子殿下是不是方便让清欢回去?” 太子煜闻言紧紧盯着她,良久才露出一丝不解,“小美人这是在邀请本宫吗?” 邀请个屁! 应莲烟几乎忍不住要爆粗口了。 她下逐客令,他要挟她性命。 她回玉缘苑,他竟然说她邀请他? 他哪个耳朵听到自己邀请他了?她明明说的是让,而不是送! 太子煜看着几乎要炸毛的某人,眼中闪过一丝愉悦。能看到这小丫头炸毛,果真是有益于身心健康。 “太子殿下听错了,莲烟没有……” “嘘,小点声。”太子煜堵住了她的嘴,食指轻轻地压在她的唇上,“太傅还没走远,万一回来可就糟糕了。” 竟然用这个要挟她!应莲烟气得心底里痒痒,偏生眼前的人又是她不能得罪的,她艰难地点了点头,脑袋往后移开了一些,慢慢道:“太子殿下说的是,此地不宜久留,莲烟还是先行回去为妙。” 太子煜竟是点了点头,带着应莲烟一跃而下,平平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就连尘埃都没有激起,“也是,这里的确不适合花前月下山盟海誓,还是小美人想得周到。” 见鬼的花前月下! 去死的山盟海誓! 双脚着地后,应莲烟连忙拉开与某人的距离,她转身刚要离开,一人却迎面飞速而至。 正是老姨娘生辰的时候呵斥过自己慢吞吞的那红衣女子,似乎名字唤作飘雪。 “主子,柳姨娘的人去玉缘苑了。” 应莲烟顿时瞪了太子煜一眼,若不是他拉着自己磨磨蹭蹭絮絮叨叨了半天,自己何至于现在如此被动? 应赫言好不容易躲过了柳姨娘的陷阱,如今又是自己……应莲烟心念一动,身子又是蓦然一轻,锦墨居已然是她身后的风景了。 柳姨娘正着人敲玉缘苑的门,守门的婆子面面相觑,她们可是知道的,三小姐特意交代了她们留着门,却没想到竟是等来了柳姨娘。 陈妈妈见门迟迟不开,知道其中必有猫腻,得了柳姨娘的眼神就上前一步,“还不快开门?” 她话音刚落,一个家丁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姨娘,那贼子闯进了风波阁。” 柳姨娘脸色骤然一变,只是玉缘苑里没有半点动静,这让她不由心中有疑,认定了那是应莲烟声东击西之计,“胡说,我分明看到这贼子来到这玉缘苑。” “姨娘,相……”那家丁一脸苦色。 “再多话,小心你的舌头!” 家丁苦不堪言,可是相爷他就要过来了呀!他憋了个红脸,又害怕刘姨娘言出必行,不敢说话。 “母亲,玉缘苑里一清二白,并没有什么贼子,许是姨娘看错了。”院子里传来低哑的声音,只是院门却没有开。 “三小姐?”陈妈妈怀疑道,她不由看向柳姨娘,却见她也是一脸犹疑。方才那声音似是而非,又带着微微的颤音,总感觉并不是应莲烟本人。 “陈妈妈有何话说?” 那沙哑的声音再度传来,陈妈妈的疑惑由三分变成了七分,“三小姐,是这样的,四小姐和六表小姐都丢了些东西,奴婢奉姨娘的命令来寻找贼子,还望二小姐配合一二。” 她刚说完,院子里忽然传出了笑声,带着几丝讥讽,“陈妈妈这是说我玉缘苑里的人偷了四小姐和六表小姐的东西?” 陈妈妈脸色一变,刚想要反驳,院子里又传来了那略带着沙哑的声音,“若是陈妈妈找不到这贼子,又该如何?” 应莲烟声音向来清亮,带着些坚决的意味,这般的沙哑含糊让门外的人都有些怀疑,可是若真是院子里的小丫环,谁又会有这个胆子? 陈妈妈求助似的看向了柳姨娘,只见她眼中带着坚决,似乎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似的。 院门依旧未开,陈妈妈笃定了里面说话的并非应莲烟,声音中也带着几分坚决以及那轻视,“三小姐,奴婢确实看到有贼子进了玉缘苑,三小姐迟迟不开门,莫非是想要包庇那……” 她话还未说完,院门轰然洞开! 65.-66-假装中计 应莲烟外面罩着一件鹅黄色的衣衫,墨黑的青丝如瀑布般垂下,显然是刚起床的样子。 “若是搜不出那贼子,还望陈妈妈给莲烟一个交代,父亲、姨娘,你们说呢?” 应傅的到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柳姨娘脸色顿时一变,只是她转过头去的时候已然恢复了平静砦。 “老爷,不过是小事一桩,您怎么也来了?鳏” 应傅来到这边完全是巧合,风波阁距离玉缘苑不远,他心里念着那被贼子盗走的东西,却看到这边灯火通明一阵热闹,鬼使神差地便过来了,却不想应莲烟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 陈妈妈咄咄逼人,应傅脸色早已是不佳直至,而应莲烟那弱小的模样,沙哑的声音更让他回忆起旧日的那人,心中骤然一丝柔情,看向柳姨娘的目光便带着几分不满,“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安稳了。” 他语气虽轻,面色却是不佳,柳姨娘心中蓦然清醒,看着不知何时玉缘苑外站着的家丁,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应莲烟心底里哂笑一声,若这事传扬出去,不但对应傅官声不利,更是显得柳姨娘治家无方。难怪应傅脸色这么难看,不过这还不够! “姨娘,为证明玉缘苑清白,还请姨娘亲自搜查,看女儿有没有窝藏贼子,偷了姐妹们的首饰!” 柳姨娘看着忽然跪下来的应莲烟,脸色顿时犹如甜酱,偏生应莲烟神色倔强,好像自己不搜查她还就长跪不起了似的。 以审妈妈为首,玉缘苑的大小仆从都跪了下来。 柳姨娘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应莲烟身上,她身后蓝若瑟瑟发抖。 “夫,姨娘,奴婢蓝若有事禀报。” 玉缘苑众人莫不是齐齐转睛看向蓝若,应莲烟骤然回头,眼中带着几丝不解,以及慌张。蓝若却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姨娘,奴婢知……” “蓝若,你可想好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应莲烟声色俱厉,前所未有的严厉模样,只是眼中却闪烁着一些躲闪,似乎在害怕什么似的。 柳姨娘见她神色顿时心中一喜,果然这丫头把事情办好了!她清了清嗓子,语气中都带着几分不满,“蓝若,有什么你说出来就好,不用担心任何事情。”这句话,明面上是安慰蓝若,实际上却是告诫应莲烟。若是将来蓝若出现任何意外,定是她从中作祟! 应莲烟定睛看着蓝若,眼中闪过一丝哀伤,慢慢地垂下了头,似乎等待着判决一般。 “姨娘,奴婢今个儿看到三小姐的首饰盒子里多了几样首饰,然后又见她偷偷藏了起来……”她声音低低的,似乎害怕应莲烟杀了她一般,可是言下之意却是很清楚:三小姐就是偷盗大小姐和六小姐首饰的贼! 碧儿一听这话顿时急眼了,她一直以为蓝若不过是胆小口无遮拦罢了,却不料今天她竟是血口喷人,还诬陷小姐,“蓝若,你不要胡说八道!” 蓝若看了眼碧儿,指着梦玲道:“是不是胡说八道,梦玲最是清楚,她负责三小姐的首饰衣服。” 柳姨娘把目光投向梦玲,后者却是摇了摇头,“今个儿是碧儿收拾的首饰盒子,奴婢并不清楚。” 蓝若不满地看了梦玲一眼,她没想到梦玲竟是临阵脱逃,不过没关系,这事她十拿九稳! “你胡说八道!小姐首饰盒子里就那几样东西,怎么会有多余的首饰,分明是栽赃陷……” “啪”的一声脆响,陈妈妈收起了巴掌,眼中带着一丝不屑,“相爷姨娘面前也敢大吼大叫,还有没有半点规矩了?” 碧儿的脸上顿时一片火辣辣的疼痛,应莲烟狠狠瞪了一眼陈妈妈,吓得她不由后退两步,陈妈妈觉得三小姐看自己的目光恨不得活剥了自己似的! “是非曲直,搜了就知道了。”柳姨娘扬手就要指挥人去搜查,应莲烟忽然站起身来,眼中带着一丝坚决,“若是搜不出来,姨娘该如何处置?” 柳姨娘脸色一变,旋即却认定应莲烟这模样不过是假装镇定,“莲烟这是何意?” 应莲烟笑了笑,指着一旁的陈妈妈道:“姨娘和陈妈妈笃定女儿这里有赃物,就好像自己亲手放过来似的。” 柳姨娘闻言脸色登时一变,呵斥道:“你胡说什么!我不过是为了找到那贼子而已。” 应莲烟 却毫不畏惧与柳姨娘目光相对,脸上甚至带着笑意,“陈妈妈打了碧儿一巴掌,女儿疼在心里还不曾说什么。不过是猜测了一番,姨娘又何须这般着急?女儿别无他求,只是若是搜不出这所谓的首饰,只要陈妈妈向碧儿赔礼道歉而已。父亲朝堂叱咤,能否给女儿做个见证?” 应傅一旁缄默不语,这个女儿他看不懂,有阿辰的三分样貌,可是却没有她的半点娴静温和,只是不知为何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 柳姨娘却觉得应莲烟是小题大做,用相爷威胁她?可是若真是没有的话,她何不就此提出个更大的要求?分明是心虚了,却又想最后补救一下。 “好,蓝若你带人去找那……” “姨娘,女儿有个不情之请。”应莲烟打断了柳姨娘的话,不管柳姨娘脸色变化道:“不如女儿也随着一起去,省得她们有什么不知道的地方。” 应莲烟意思很明确,她一清二白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但是保不齐这搜查的人手脚不干净把什么东西落在玉缘苑里,到时候她是八张嘴都说不清楚的。 柳姨娘闻言心中一恼,只是她看蓝若神色笃定,也不在乎应莲烟这点要求了。 应傅并没有随着她们进去,甚至于去了的人不过七个人而已。 应莲烟,柳姨娘,陈妈妈,审妈妈,蓝若,碧儿以及拿着首饰盒子钥匙的梦玲。 梦玲打开了首饰盒子,里面的首饰一览无余,一只翡翠玉镯是当初老姨娘赏的,一片红叶,还有几件朱钗步摇,却都是不起眼的。 “咦,这是?”陈妈妈指着那红叶,一脸的疑惑。 应莲烟轻轻瞥了一眼房梁,垂眸道:“是当初太子殿下赏赐的红叶。” 柳姨娘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不过是个太子殿下给的个红叶罢了,值得这么收藏着吗? “姨娘,奴婢看见三小姐是把那首饰藏在那里了。”蓝若指着临窗榻上的一个画瓶,陈妈妈见状连忙上前,生怕应莲烟把那里面的“首饰”弄没了似的。 应莲烟笑了笑,看着窗外的灯火通明,分明是不愿意说话的模样。 碧儿捂着脸,看着蓝若的目光没了半点热度。 唯独蓝若,目光中带着热烈,很是紧张似的。 画瓶上插着几枝竹枝,陈妈妈不管不顾伸手就往瓶口里去,她人比较胖,手也是肥肥的,刚巧卡在了那里不上不下。 应莲烟见状微微一笑,神色中带着几丝紧张,“陈妈妈你可当心些,可别弄坏了这画瓶。” 陈妈妈看她这般紧张,明白这里果然有猫腻,捋了袖子就往下摸,手指碰到一点尖锐的东西,陈妈妈顿时笑了起来,“姨娘,奴婢摸……啊!” 一声惨叫响彻了玉缘苑,陈妈妈想要缩手,可是胳膊却恰恰卡在了那瓶口! “陈妈妈,你这是怎么了,难道被簪子咬了一口?”说到“簪子”的时候,应莲烟语气特意加重了几分。 陈妈妈脸色惨白,只觉得手背上又是被咬了好几口,“蝎……”她脸若金纸,柳姨娘见她这般着急,“还不快救陈妈妈?” 审妈妈立马瞧了应莲烟一眼,但见她神色中带着几分冷漠,连忙喊道:“快去厨房里拿油来。” 玉缘苑中并没有小厨房,柳姨娘左等右等并不见人过来,又见陈妈妈在那里哭喊连天,指着周妈妈道:“给我砸了这画瓶!” 周妈妈顿时为难了,要救陈妈妈最快的方法便是砸了这画瓶,但是三小姐适才还特意吩咐不要弄坏了这画瓶。那可不止是告诫陈妈妈,还有连带着警示自己呀! 审妈妈犹豫了,陈妈妈可一点没犹豫,她只觉得整个胳膊都被咬断了似的,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就把那画瓶狠狠往榻上一掼,登时解放了她的右手。 画瓶顿时粉身碎骨,只是那画瓶的碎瓷却并不饶人,立竿见影在她胳膊上划了几个口子。 陈妈妈的胳膊鲜血淋漓,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了她胳膊上,只有应莲烟注意到一只蝎子飞一般地从画瓶那里爬走了。 “不知道那首饰在何处?” 略带些冰凉的声音引得众人都看向了临窗的美人榻上,碎瓷散落了一榻,几茎竹枝也散落在那里,却没有半点首饰的影子。 柳姨娘 顿时脸色一黑,狠狠地看向了蓝若,“蓝若,你不是说三小姐把首饰藏在画瓶里了吗?” 蓝若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画瓶,眼中满是不能置信。 睡觉前,她明明趁着三小姐不注意把那首饰包着放到了画瓶里的,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了呢? “奴,奴婢……”蓝若结结巴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应莲烟脸色温和,带着柔柔的笑意,似乎那冰凉的声音并不是自己的一般,“姨娘,不如再搜查一下别处,许是这丫头记错了呢。” 蓝若闻言竟是同意道:“是呀,是,姨娘,一定是三小姐把那首饰放到了别……” “住口!”柳姨娘脸色转为酱红,眼中带着几分冰渣子,“再胡说八道诬陷三小姐,看我不家法伺候!” 应莲烟笑意盈盈,分明什么都不在乎似的。柳姨娘再急功近利却也明白,今天她算是上当了! 67.-67-敢占她便宜,等着瞧! 第一当,她以为应赫言一定会去锦墨居拜祭赫连若兰,孰料却并没有见到应赫言的影子,反倒是遇到了应傅,她接连两次去了锦墨居,应傅嘴上不说什么,可是心里难保没有隔阂砦。 第三当,她借着丢东西之事来搜查玉缘苑,应莲烟声音之前似是而非让她以为这院子里的并不是应莲烟本人。她一意要打开院门,急功近利就落入了应莲烟的圈套之中。 而第三当,她之前安排了蓝若这颗棋子,如今已然没了用处。甚至于,从来没有发挥过用处! 柳姨娘目光紧紧盯着应莲烟,想从她眼中看出一丝端倪,可是到最后,除了那笑意,她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直到陈妈妈粗粗的喘息声提醒了她,柳姨娘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道:“这么晚了,我也累了,就先回去了。” 应莲烟慢慢随在她们身后,直到走到院子里才忽然想起来似的,惊讶道:“对了,既然首饰一事子虚乌有,陈妈妈是不是要向碧儿赔礼道歉呢?鳏” 柳姨娘脚下一僵,院子里应傅脸色一寒,唯独应莲烟脸上是盈盈笑意,她拉着碧儿的手走到陈妈妈面前,一字一句道:“赔礼道歉!” 陈妈妈被蝎子咬了本就痛不可耐,如今应莲烟拦住她去路,更是让她烦躁,蝎毒入心了似的好像根本没看到应莲烟人,直直就撞了应莲烟。 “嘶……”应莲烟倒吸了一口气,捂着胳膊脸色惨白。 “小姐!”碧儿和审妈妈连忙扑了上去,可是看应莲烟模样却又不敢动她,两人着急的泪都要落下来了。 应傅脚下一动,可是旋即却又站在了那里,只是一张脸阴晴不定。 应莲烟身边围住了一群人,陈妈妈如梦方醒似的,看着脸色惨白的应莲烟求救似的瞧着柳姨娘,“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柳姨娘没想到应莲烟竟会当中为难自己,脸色难看至极,“老爷,她……” “姨娘,女儿要求不多,只是要陈妈妈向碧儿赔礼道歉而已。”应莲烟捂着胳膊,慢慢站了起来,衣衫略有些狼狈,但是神色坚决。 陈妈妈是她的心腹,她向碧儿赔礼道歉,这意味着什么,是个人都能想明白。柳姨娘正犹疑不决,忽然应傅沉声道:“你,赔礼道歉!” 陈妈妈愣了一下,旋即才分辨出这声音的的确确是来自应傅,她晕乎乎地转过身,看着碧儿道:“碧儿姑娘,是我的不是,我向你赔礼道歉了。” 她向来是柳姨娘的第一心腹,从来都是别人对她和颜悦色,何曾这般憋屈过?几句话说完,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似乎又被蝎子咬了几口似的。 碧儿想要躲闪,却被应莲烟拉住了,“陈妈妈果真是诚心诚意的,没有半点架子,碧儿你还不认了?”应莲烟声音中带着几丝颤抖,似乎在隐忍着痛意似的,闻者莫不是一揪心。 只是,她话里的意思分明是陈妈妈不够诚心诚意,无非是仗着主五欺人!柳姨娘眼里几乎要渗出血似的,狠狠踢了陈妈妈一脚,“还不磕头认错?” 陈妈妈膝盖一痛,跪在了地上顿时脑袋也清醒了七八分,“三小姐,碧儿姑娘,千错万错是奴婢的错,奴婢给你们磕头认错了!” 说着她便磕起头来,陈妈妈原本以为应莲烟会拦住自己,所以这头磕得格外用力,等到她额头碰到院子里的青石地板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今个儿实在是小瞧这位三小姐了! 直到磕了三个响头,应莲烟才反应过来似的,连忙不顾胳膊上的疼痛要去拉陈妈妈,“陈妈……嘶,不过是赔礼道歉而已,何至于此?” 不过是赔礼道歉而已…… 柳姨娘闻言恨不得把应莲烟杀死的心都有了,这分明是得了便宜又卖乖!只是一旁应傅面色阴沉,柳姨娘不由面上带着一丝关怀道:“莲烟胳膊可是无碍,要不要去请个大夫?” 自然是无碍的,她还不至于拿捏不住这点分寸。应莲烟脸上带着一丝愧疚,似乎让柳姨娘这般挂心,实在过意不去似的,“没事的,回头让碧儿她们给我上点药便是了。” 应傅这厢闻言,脸色稍稍缓和了些,“明日再请个五夫好好瞧瞧,闹得这么晚了,回头也不用去请安了。”说罢,他便扬长而去。 柳姨娘脸色三度变成酱色,只看着应傅的背影眼睛中几乎跃出一团火球似的! “女儿恭送父亲、姨娘。” 柳姨娘回头瞧去,应莲烟盈盈一礼,说不出的端庄,只是那微微下垂的眼眸中似乎带着说不尽的笑意似的,似乎在嘲笑自己的失败! 应傅和柳姨娘相继离去,玉缘苑里却并没有恢复平静,审妈妈亲自去看了看应赫言,小跑着回来道:“五少爷熟睡了,并没有醒来。” 应莲烟点了点头,想来是朱沅点了他的睡穴,所以这么五的动静才没能吵醒他。不过也好,她的哥哥品行单纯,本就不该见到这些的。 折腾了这么久,应莲烟也有些累了,只是跪在屋子里的人却提醒她,还不到能休息的时候。 “小姐,小姐,奴婢是被柳姨娘胁迫的,奴婢不是真心要陷害小姐的。”蓝若如梦方醒,扯着应莲烟裙子下摆,苦苦哀求道:“小姐看在奴婢伺候您这么尽心尽力的份上,就原谅奴婢这一次吧。” 应莲烟蹲了下去,看着跪倒在地上的人轻声笑道:“原谅了你,然后再度被你背叛吗?” 蓝若闻言一愣,却又听到一个极轻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柳姨娘的人。” 犹如霹雳击在了脑门上似的,蓝若不能置信地瞧着应莲烟,喃喃道:“不可能!你怎么知道的?” 没什么不可能的,她用前世的血泪教训才换来再度重生,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其实那些首饰如今真的在我手里,蓝若说起来我还真要谢谢你,毕竟那些东西价值不菲呢。” 蓝若五喊道:“我要去告诉姨娘,我要去告诉姨娘真相!” 应莲烟冷声一笑,站起身来,“什么真相,你卖主求荣的真相,还是这首饰本就是你要栽赃陷害我的真相?抑或是你本就是柳姨娘眼线的真相呢?蓝若,你可别忘了,现在你还是我玉缘苑的丫环,是生是死,不过是我一句话而已!” 听到死这个字,蓝若害怕了似的,跪着爬到应莲烟脚下,苦苦哀求道:“小姐,小姐,奴婢错了,奴婢错了,你大人有五量,再给奴婢个机会。” 应莲烟瞧了她一眼,笑靥如花,声音却无比冰凉,“我曾经发誓,害我之人,我定让她痛不欲生,你知道我向来信守诺言的。” 蓝若一下子僵在了那里,甚至于被拖走的时候都呆呆愣愣的没有知觉似的。 终于结束了。应莲烟长吁了一口气,这一夜风波接连,幸好她早就有所布置才不至于被动。 柳姨娘喜欢用应茹柔打头阵,可是她更喜欢自己再布置一番,应莲烟得知应茹柔丢了东西的时候也并没有多想,只是梳妆的时候她发现蓝若对那画瓶似乎特别有兴趣,她顿时有了警惕,果然在那画瓶里发现了一些不该出现的东西。 她用当初对付雪儿的老办法金针刺穴之法让蓝若昏睡过去,把那首饰处理掉,然后和应赫言一起去了锦墨居。 锦墨居! 她正在解衣衫的手微微一顿,另一只手慢慢附了上来,“小美人这是在宽衣解带邀请本宫吗?” 见过不要脸的,却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应莲烟浑身有些僵硬,眸光能看到太子煜那纤细修长的手在自己胸前游移,那锐利如刀锋剑芒的指甲划断了那衣带,然后又慢慢向下滑去…… “莲烟不过蒲柳之姿,入不了太子殿下的法眼的。” 那火红的曼珠沙华蔓延到自己脸颊,骤然接触到的脸几乎不带任何温度,应莲烟神色僵硬了一下,她刚要平静下来,耳垂却微微一痛。 “看来本宫还是有些眼光的。”太子煜声音中竟是带着些沙哑! 应莲烟愣了一下,“什么?”这位太子殿下说话丈八和尚摸不着头脑,简直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指尖挑断最后一根衣带,太子煜整个人都缠在了应莲烟身上似的,略有些不满道:“小美人,鲜花配美人,你看这玉簪配你可不是相得益彰?”说完,把手中的玉簪带到了应莲烟的头上去了! 应莲烟忽然想起,她首饰盒子里那红叶保存如新,不见一丝枯萎,是她费了心思保存下来的,不然寻常红叶怎么会半个月后还青翠依旧? 不过刚才她还真是特意说的,只是他武功太高神出鬼没,自己实在是拿捏不准他到底在与不在。 “太子殿下谬赞了,时辰不早了,莲烟不敢再耽误太子殿下工夫。” 太子煜邪魅一笑,一双丹凤眼中闪烁着复杂的笑意,宛如涟漪荡漾,吹皱一池春水,“没关系的,本宫喜欢被你耽误。” 可是她不喜欢呀!应莲烟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都被太子煜带到了床上,而罪魁祸首正压在自己身上。 她的中衣衣带已经被尽数挑断,这一番动作弄得衣衫凌乱,露出了化蝶欲飞的锁骨。太子煜看着那波澜不惊的一双清眸,忽然摇了摇头,“小美人不妨多吃些,手感不好会倒了本宫的兴致的。” 他没兴致最好!应莲烟打定了主意不会多吃,像是知晓了她的心思似的,太子煜指甲滑过了她的脸颊,唇角和眼角都弯起了弧度,“小美人,本宫向来说一不三的,若是万一生了气,后果很严重哟。” 威胁,威胁,这是*裸的威胁! 呼吸都粗噶了几分,应莲烟慢慢动手抚上了太子煜的背,一字一句道:“知……道……了!” 太子煜满意地点了点头,像是抚摸爱宠似的摸了摸应莲烟的头,“这才乖,本宫改日再来看你。” 身上蓦然一轻,应莲烟觉得呼吸都顺畅了许多,看着从窗子里一闪而逝的黑影,她唇角噙着一丝笑意。 敢占她便宜,等着瞧! 68.-68-鸿门之宴 月挂中天,银辉洒满大地。一前一后两道身影从丞相府中离开,前者银袍潇洒,后者红衣妩媚,正是太子煜和飘雪。 太子煜轻功无双,飘雪远远跟在他身后,眼看着就要被他甩掉之际,却见太子煜忽然停了下来砦。 然后动作很不雅观地伸手拽屁股上的锦袍。 自家主子爷向来是一举一动无不邪魅,可是却从来不曾这等粗鄙过,飘雪险些眼珠子都掉了下来,看着太子煜并不好看的脸色,关怀道:“太子殿下,怎么了?” 从屁股开始,浑身上下痒得要死,若不是他用内力控制住自己,现在只怕是早就癫狂了,好个小丫头,竟然敢跟她玩这一招鳏! “无妨。”还真是胆肥,不过……太子煜唇角勾起一丝邪魅的笑意,敢算计他,可就要准备好了,小美人。 飘雪看着主子爷那难看至极的脸色,心里不由暗暗问道,真的无妨吗?为什么她觉得太子殿下现在这表情就好像是要生吞活剥一个人似的? 两道人影终于渐行渐远,只留下相府在一片月光中庭院深深。 应莲烟一夜好眠,醒来的时候心情也是一脸的笑意。 因为蓝若还被关押在柴房,屋里伺候着的便是碧儿和梦玲。碧儿瞧着应莲烟这般高兴,心里却也是放松了七八分,只是看着一旁的梦玲,却不禁又有些担忧。 倒是梦玲,见状似是好奇一般,问道:“三小姐可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自然是好事,那妖孽自以为拿捏住了一切,殊不知自己早有提防,那痒痒粉够他喝一壶的了。应莲烟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儿才道:“梦玲,往后你给我梳头。” 梦玲闻言有些拿不住了,昨个儿三小姐独审的蓝若,她担惊受怕了一夜不知道蓝若会不会把她出卖了。如此看来,倒是她多心了。 “那蓝若怎么办?”碧儿有些急切道。虽然蓝若出卖了三小姐,虽然蓝若许是一开始就从来没有认三小姐为主,可是她到底是和自己一起入府的。 应莲烟觑了碧儿一眼,慢慢道:“蓝若先养着病,等好了再回来,这院子里的事,你和梦玲商量着来,实在解决不了就去问审妈妈。” 说曹操曹操到似的,应莲烟话音刚落,审妈妈就在帘子外悄声问道:“三小姐已经起身了?” 审妈妈竟不似那时脾性,来到这玉缘苑里谨慎了许多,办事也是牢靠的。 应莲烟吩咐她进来,但见审妈妈行礼之后才道:“方才柳姨娘那边传来话,说是表小姐今个儿定亲,邀请府内小姐们过府一聚。夫人吩咐,几位小姐都去安平侯府,也算是尽了一番姐妹情谊。” 应莲烟闻言不由哂笑,她和那对双胞姐妹可从来没什么情谊。柳尹馨因为自己而阴差阳错被柳姨娘设计的不得已和临平侯世子柳容竹结亲,怕是早就恨死了自己的。如今这亲不是好亲,怕是宴也不是好宴,一不留神,怕便是那鸿门之宴了。 况且,柳尹馨定亲这么大的事情,事到临头柳姨娘才告诉自己,可别说是她忘记了,分明就是想要自己难堪! “若是昨个儿她被我抓住了把柄,那么这定亲宴上必然不会出现相府三小姐的身影,她应莲烟的‘前途’也便算是毁了。若是她侥幸逃脱一劫,那么匆匆到来的定亲宴上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出手,到时候一定会被京城的名门贵女嘲弄一番的,到时候‘前途’一样也会毁掉的。可恶,昨个儿连环计都不能拿下她!” 说到这里,柳姨娘眼底浮现一丝阴翳。 应如雪一旁端然喝着茶,似乎并没有听到柳姨娘的抱怨似的,良久她才道:“那馨儿可是同意这门婚事?” 柳姨娘冷笑一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同意也得同意!”见应如雪脸色有些异样,柳姨娘神色柔和了几分,安慰似的道:“如雪你放心,你的婚事,母亲保证绝对让你满意的。你舅母是个没主见的人,馨儿的婚事是由你外祖母做主的,结亲临平侯世子,馨儿她倒也不是高攀。” 不是高攀又是什么?应如雪心底里颇是不屑。 安平侯不过两代传承,是外祖用性命换来的勋爵罢了。而临平侯可是世代勋贵,往上追溯了去便是开国功臣,高皇帝的结拜兄弟。虽是如今临平侯没什么出息,可是临平侯世子柳容竹一表人才倒也是不少闺秀的梦中那人。 而柳尹馨说好听了是安平侯府的嫡女,可是挨不住她继 室之女的本质。舅母柳氏虽是出自贵妃一族,可是到底不是贵妃的亲姐妹,手段上更是别提。 许是瞧出了女儿的心思,柳姨娘慢慢道:“你舅母是个没手段的,但是贵妃娘娘可是个明白人。今个儿诸位皇子都去安平侯府,到时候人中龙凤又如何,还不是要拜倒在你的石……” 应如雪脸色一红,犹如羊脂玉里透着一股子绯色一般说不出的风情,“姨娘,你胡说什么呢?” “好好好,姨娘不胡说八道了,你去看看你茹柔表妹准备好了没有,别整日里绕着老夫人转圈,连自己的事情都不上心。”提及侄女,柳姨娘脸色笑意黯淡了几分。 “茹柔表妹还小,女儿会好好开导她的。” 柳姨娘闻言欣慰,“要是茹柔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再加上老夫人的宠爱,这府里可便是她们母女的天下了。 偏生,有这么一个人,却不是应茹柔。想到那人,柳姨娘好心情消失了一半多。 听雪堂。 “烟儿妹,祖母可是大财主,要不要你也挑选两样,就算是当贺礼送出去,也是十分长颜面的。” 应伊水正在几个匣子里挑挑拣拣犹豫之际看到应莲烟款款到来,便一把拉着她过来。 应莲烟倒吸了一口气,脸色苍白了几分,“不用了,大姐姐你自个儿挑选便是。” 应伊水似乎没注意到应莲烟的异样似的,松开手自己又去艰难地拣选了。原本倚在美人榻上的老夫人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疼惜,“去选两样,省得你们姐妹再费心准备什么贺礼了。”老夫人不问后宅之事,可不代表她并不知道。 昨个儿晚上那么闹腾,她略微一想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刚才看应莲烟似乎被碰到痛处了的神色,对柳姨娘就更是多了几分厌恶。 “是。”应莲烟看了眼老夫人额头上的抹额,唇角勾勒出几分清浅的笑意。 “烟儿,你觉得我是留下这石榴红的手链好呢,还是留下这老坑冰种的翡翠耳环好呢?”应伊水一脸为难,看样子倒是两件首饰都喜欢的很。 应莲烟笑了笑,刮了下她的鼻子道:“石榴多子,你还用不到这个,不如送表小姐好。”柳尹馨可是并不喜欢柳容竹的,这多子的石榴手链对她更多的是讽刺吧? 应伊水赞同地点了点头,只是旋即又摇头道:“柳家本就是能生的,不需要我去祝福,我还是送她这个翡翠耳环好了。” 应莲烟闻言哑然,不过应伊水说的确实有理。 安平侯府的勋爵是老侯爷用性命换来的这说法一点不错。 老侯爷不过是一武将而已,没什么大功勋,年过四十也不过才六品校尉而已。若不是因为阴差阳错遇上了突厥的偷袭,老侯爷誓死酣战拖延了时辰,今个儿的大周朝怕也是没了那延边六郡。 老侯爷战死,尸骨无存,先帝感慨其忠勇,追封其为安平侯,福荫子孙。 只是老侯爷死的时候府里穷得很,之前若不是府里的大小姐从小就帮助母亲做些绣活贴补家用,怕是这安平侯一脉早就饿死了。 侯爵的勋位落在了老侯爷的独苗身上,当时柳嘉豪也不过才十六岁,侯府里一贫如洗,连多余的使唤婆子和丫环都养不起。 柳嘉豪也是年轻气盛,不愿意活在父亲的阴影下,留了一封书信就阔别了京城去从军了,只苦了侯府里的老夫人和俩妹妹熬心的等待。 十年过去了,柳嘉豪终于回来了,而且还带了老婆和一群孩子。侯府的老夫人本也是贫苦人家出身,可是就是瞧着儿媳妇不顺眼,百般使唤,终于安平侯的发妻沈碧芊在生次女的时候难产过去了,可怜侯府三小姐熬了没几个月也随她娘去了。 安平侯怀念发妻,竟是守孝三年未娶,直到而立之年实在是耐不过家里老太太的劝说这才续弦。 新上任的安平侯夫人是贵妃娘娘的堂妹,柳家三房的嫡女,柳氏没有沈碧芊那本事,儿子一个个的生,不过却也生了一对双胞姐妹,正是侯府的三小姐柳尹馨和四小姐柳尹惜。 应伊水说起这些来带着几分调侃,似乎颇是不屑似的。应莲烟闻言却也不过微微一笑,这些她倒是也知道,只是没想到应伊水对这竟是没有一点好感。 丞相府的马车共有三辆,柳姨娘独自一辆,本来应如雪要召唤胞妹和自己一辆的,却不料应伊水拉 着应莲烟就上了马车,应如雪略微停了一下脚步,最后便是和应茹柔在一辆马车上了。 应如雪有些累了似的闭目养神,好像根本没听到应茹柔的埋怨。应茹柔脸色有些窘,干脆别过头去看马车外的风景。 听到那一声冷哼,应如雪唇角微微勾起,一双妙目却是轻轻阖着,似乎漠不关心的模样。 69.-69-抛砖引玉 安平侯府的宅院原是前朝秉笔司大太监朱正责的院子,后来前朝暴政被推翻,这人人得而诛之的秉笔司大太监朱正责的宅子也门前冷落了,直到先帝为了表彰老侯爷的功勋,这空闲了百多年的宅子才又找到主人。 当初侯府一贫如洗,真真是门可罗雀的模样。后来安平侯建立功勋归朝,再加上嫁妹丞相府,续弦柳氏,族妹柳凝云入宫,安平侯府一时间炙手可热,门前车马流水如龙形容也不为过砦。 饶是出身丞相府,应伊水见状也不由叹为观止,只是她很快就收敛了神色,反倒是眼角透露出一丝不屑,“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家的丑事似的,还真是丢人现眼的可以。” 说好听了这是柳尹馨的定亲宴,可是知道内里的谁不清楚这婚事到底是怎么来的?柳氏一心想要给自己女儿长颜面,却不想只是让知晓内情的人更不屑。 “爱女心切,总归本意是好的。鳏” 应伊水闻言冷哼了一声,道:“仗着惠妃娘家人和宫中的贤妃,不知道将来若是大皇子和五皇子争夺帝位,不知道他会帮谁。” 应莲烟闻言不由哑然,倒也是这个道理,她心念一动不由问道:“大姐姐你可曾见过五皇子?” 她记得前世五皇子素有雅名,倒是不曾参与这皇位争夺,应伊水貌似也和其没有什么交集。 应伊水闻言像是碰到什么肮脏的东西似的,一脸嫌弃道:“幸好我不认识他。”她又不是四妹,恨不得让所有的皇子都拜倒在其石榴裙下。 这神色,不知道的还以为相府大小姐和五皇子有什么深仇大恨呢。应莲烟微微一笑,和应伊水刚要进府,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唏嘘声,“若是小五真得罪了大小姐,改明儿我让他向大小姐负荆请罪。” 那声音温文有礼,没有半点架子,只听声音就能想象其人的温文尔雅,大皇子楚澈! 应莲烟轻轻阖上了双眸,蝶影般的睫羽微微颤抖,一旁应伊水正吃惊于来人,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大皇子是嫡长子,本朝虽不是恪守那“立子以惠不以长,立嫡以长不以贤”的陈规,只是太子已经在大皇子四岁的时候,楚煜2岁的时候,已经确立好了,那时候,皇帝为了皇后可是花了不少功夫! 只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楚澈的贤名已经在楚国慢慢的扩散,是承继大统的最佳人选,而太子煜在那时候也被传出手段毒辣,残害异己,网织罪名,大兴诏狱……据说就算是京城街头巷尾的小孩子都恨不得千刀万剐了他,生啖其肉,饮其血才解其恨? 在文武百官的眼里大皇子是最适合做君主的,前世的她也以为是这样,可实不然,却不是这样,太子煜抓的那些人都是证据确凿,十恶不赦的人。 应伊水正惊讶之际,应莲烟已经回过神来,回身拉着她的手盈盈礼道:“臣女拜见大皇子。” 一开始看两人竟是没反应,大皇子有些懊恼自己的孟浪,毕竟自己偷听闺阁小姐说话本是失礼的,只是看到两人转过身来的刹那,大皇子瞪大了眼睛,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而那个人正是在龙踪寺为自己舍身相救的那位。 那一张脸称不上倾城绝色,至少比不上相府大小姐的明艳动人。可是那微微颤抖的睫羽,那轻轻下垂着的清眸,分明是自己梦中见到的那人。 “大哥,大哥,怎么了?” 耳畔响起的声音让大皇子骤然醒过神来,看着依旧躬身行礼的两人,他连忙伸手想要搀扶,只是转念一想这样并不合规矩,便虚扶了一把道:“两位不必多礼。”说完,他又看了眼身旁的人,神色已然自如,“五弟,怎么姗姗来迟,不怕姨母责骂你?” 五皇子无所谓地笑了笑,脸上带着几分不以为然道:“大皇兄才是胡说,小舅母最是疼惜我,怎么可能责骂我呢?应傅好福气,三个女儿都国色天香,真是羡煞旁人呢。” 应莲烟闻言羞涩似的一笑,余光瞥到应伊水脸颊腾起一丝绯云,不由心里暗叹道:楚帝的几个儿子莫不是一表人才,文治武功各有所长。且说眼前这两人,大皇子楚澈天资聪慧温文尔雅,只是向来不近女色而已;五皇子楚辰生性张扬洒脱,最是喜欢游山玩水,就连楚帝也对他没办法。 “好好好,一切都是你在理。”大皇子无奈一笑,似乎对这个弟弟充满了宠溺之情,说罢他又看向应莲烟两人,语气温和道:“这定亲宴还有些时辰,听说安平侯府景致别具一格,不知两位小姐可有兴致一观?” 他目光 基本上落在了应莲烟身上,浑然不觉自己这般举动与以往不近女色的表现相比何等异样,一旁楚辰暗暗诧异。应莲烟却是心中说不出来的滋味。 眼前这人并非旁人,正是她前世亲手鸩杀了的大皇子。是她这世上最对不住的另一个人,饶是她冷血无情,虽然自己在龙踪寺救了他一命,可是你又让她怎么狠心拒绝? “看来本宫还真是慧眼识珠呢。” 妖娆的声音从五车中传来,犹如焦尾琴的泠泠尾音一般挠在了人的心头,众人回头望去无不是脸色一变,就连五皇子向来带着笑意的脸都收敛了笑意,似乎是硬生生被砍断了的五彩陶似的。 应莲烟脸色蓦然一变,一旁应伊水也是愣在了那里,半晌才道:“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都来了,看来侯府果真是气势如虹。” 从宝车中走出的人一袭淡紫色锦袍,行动时似行云流水一般,眉眼间的曼珠沙华在抬头的刹那竟似悄然绽放,所有的人莫不是惊住了一般,就连京城第一美的到来都没有注意到,全身心地注视着太子殿下。 大皇子最早醒过神来,朝着太子煜微微一礼,“不知三弟这话是何意?”他目光最终落在应莲烟身上,似乎问的人并不是大皇子,而是应莲烟。 太子煜唇角微微扬起,目光扫视了侯府门前的众人,身后飘雪厉声喝道:“见到太子殿下还不行礼?” 太子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若非当今楚帝行三,怕是这太子殿下便是了。 面圣不拜,宫中行走。就算是诸位皇子也不曾有这般恩旨,偏生太子殿下便是这独一无三之人。千万锦衣卫控制在手中,就算是诸位皇子见到其也要行礼。 整个大周朝,又是舍他其谁? 应莲烟刚想要行礼,却被一只手扶住了腰肢,耳畔响起了那泠泠的笑声,却不带半点笑意,“小美人又何须见外呢?” 应莲烟只觉得那双手顺着自己的腰背慢慢往下移走,直到臀部才停了下来。 匆匆赶来的柳氏几人连忙迎了上来,尚存着几分姿色的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只是见到两人这般“亲密无间”时,脸上的笑意顿时僵硬在那里,半晌才道:“太子殿下驾临蓬荜生辉,馨儿,惜儿,馨儿还不参见太子殿下?” 安平侯常年镇守北疆,府中琐事向来是安平侯夫人柳氏主持的,但是凡是大事拿主意的便是老侯爷夫人了。如今太子殿下驾到,老夫人未出门迎接,按理说却也是失礼的。 太子煜似乎没听到似的,随意挥了挥手道:“本宫听闻这侯府长亭风景乃是一绝,小美人要不要陪同本宫一起赏景?” 正屈身行礼的柳尹馨、柳尹惜闻言莫不是狠狠地瞪了应莲烟一眼,柳尹惜的目光更似毒草一般缠绕在应莲烟身上。 “太子殿下恕罪,莲烟何德何能,是万万不敢的。” 大皇子闻言脸色慢慢舒展,他身旁五皇子却是神色凝重,看向大皇子的目光充满了不解。相府的三小姐并非倾城绝色,和素有京城第一美之称的大小姐相比而言可谓是明珠之于皓惜。 太子殿下对三小姐似乎别有目的,为何向来不近女色的大皇兄竟也是一改往昔?想到这里,五皇子的目光不由逗留在应莲烟身上了。 一袭曳地长裙上面不过是几茎竹枝,上身的撒花烟罗衫料子也不过是一般的而已,顶多算是个清秀佳人,算不上什么“美人”的。 “哦?”太子煜轻声一笑,声音拖得有些长,“本宫还以为应三小姐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原来也有不敢的时候呀。” 细长的指甲滑在那蜀锦的衣料上,应莲烟唇畔笑意盈盈,还没待她开口,身旁的人却已经走开了。 “馨儿、惜儿,你们俩带着几位姐妹去四处看看。”柳氏如释重负,看到柳姨娘如同看到救星一般连忙迎了上去。 柳尹惜有些幽怨的走向了应伊水那边,柳尹馨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宠溺的笑,“三姐姐和大姐姐不要介意,惜儿还是小孩子。” 应莲烟微微一笑,脸上带着几分了然,“四小姐怕是舍不得家里姊妹的。” 柳尹馨脸色浑然不变,笑着去拉应莲烟的手,“三姐这是在和妹妹见外吗?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三表妹即可。” 她还真是和柳尹馨姐妹没什么半枚铜子的关系。不过这三小姐可是比四小姐沉得住气的多,不过…… “府里新培育出来的几株牡丹花如今开得正盛,大姐姐不是向来喜欢牡丹花吗?不如去牡丹亭那边去看看?” 应莲烟不由唇角微动,她还以为三小姐是个聪明人,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呢。丞相府里几位小姐中最是喜欢牡丹花的可是应如雪。 应伊水眉头紧皱,有些不满道:“三表妹记错了,我向来只喜欢木芙蓉的。”她的芙园每到八惜芙蓉花开的日子,便是灿若锦霞,饶是芙蓉本无味,只看着却也是满庭芳香。 柳尹馨没想到应伊水竟是丝毫不给自己留颜面,脸色顿时有些尴尬。 应伊水恍若未见冲着应莲烟调皮地笑了笑,“不过我记得烟儿你可是很喜欢牡丹花的,瞧老夫人梦玲和蓝若都把它们赏赐给了烟儿你不是吗?” 应莲烟无奈一笑,“梦玲和蓝若,她们巴不得去跟你一起疯呢。” 69.-71-君子不夺人所好 应伊水吐了吐舌头,扮鬼样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我才不信呢。三表姐,快带我们去牡丹亭吧。” 柳尹馨简直要气疯了! 柳尹馨胸口波澜起伏,良久才平息了下来,“许是惜儿也带着四表姐去了牡丹亭,咱们也快些去吧。”她目光留在应莲烟身上,却见她浅笑轻盈,竟是有几分出挑的影子砦。 柳尹馨收回了目光,且让她再得意片刻,看过会儿她还怎么嚣张! 应莲烟恍然未觉,任由着应伊水拉着自己,“烟儿,祖母说让你跟我学刺绣。鳏” 应莲烟思考着自家大姐姐的这段话,然后回:“可是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这针线活的,要不改明儿我让碧儿跟你学,好歹也能交差不是?” “你赶明儿输给老夫人几局,她就不会为难你做针线活了。” 应莲烟也是一点即透的,顿时喜笑颜开,“可不是连祖母都说大姐姐你聪明,要是她知道大姐姐你帮我,可不要气坏了?”说着,像是得逞的小狐狸一般吱吱笑了起来。 应伊水不由摇头,没想到自己给她出了主意,竟是还要被“要挟”一番,不由苦笑。 柳尹馨听她们两人旁若无人的交谈,心中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了,她刚想要发作却见自己的贴身丫环匆匆赶来,脸上带着喜色。 “小姐,临平侯府来人了,夫人让小姐们先行去拜见侯爷和世子殿下。” 柳尹馨闻言不由一喜,可是旋即想到自己身边还有两位客人,顿时脸色一僵,故作怒意道:“没看到我正在陪着三表姐和大姐姐妹吗?去告诉母亲,我……” 应伊水娇笑着打断了她的话,“表妹还是去的好,不然失礼了岂不是显得舅母……落了侯府的颜面?”她本想说侯门夫人教女无妨,可是感觉袖子被扯了一下,登时便改了口。 柳尹馨心中满是喜悦根本没有察觉出应伊水话中的意思,脸上有些为难道:“既是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芝园,你带着两位表小姐去牡丹亭赏花,过会儿我就过去。”后面一句,却是对应伊水说的。 看着柳尹馨消失无踪,应伊水笑盈盈地看着灵芝道:“走了那么久,我和烟儿都有些累了,麻烦芝园你去给我们倒杯茶水来。” 芝园看了眼前面的凉亭,那里分明是有茶点的,“大小姐,不如……” 应伊水脸色一冷,打断了灵芝的话,“对了,我只喝灵州云顶毛尖,我知道老夫人那里可是藏着好茶的,快去。” 芝园闻言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离开了,她可是没少听三小姐抱怨过说丞相府的大小姐是个难伺候的主儿之类的话,就连丞相夫人(指的是柳姨娘)都拿她没办法的。自己要是真的不满足大小姐的要求,怕是今个儿就连小姐都救不了自己的。 看着芝园离开,应伊水脸色瞬间一变,颇是不满道:“真是讨厌的紧,人走了都阴魂不散。” 应莲烟够了勾唇角,应伊水口中的阴魂自然是灵芝了。柳尹惜倒是打的好主意,自己想要去见心上人,还不忘了放个眼线监视自己。 看来果然如自己所猜测的,这定亲宴会怕是宴无好宴呢。 “三小姐是怕你忽然想喝茶,找个人随时随地伺候你罢了。”应莲烟调侃道,分明是拿刚才应伊水的无理要求调侃她。 什么向来只喝云顶毛尖,她可记得应伊水最爱的是花茶。 应伊水闻言面不改色,“侯府里向来有好东西的,老太太是个一毛不拔的人,要不是趁着临平侯来,我又岂能让她割肉?” 倒是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安平侯府的厌恶,应莲烟余光微微扫过她脸上,心中不由有些疑惑。应伊水在相府内就是个特殊的存在,对舅家也是这般不亲近,不知道的人却还以为是有深仇大恨的呢…… 应莲烟心思纷繁,应伊水似乎不成注意到她的异样似的,指着那边的亭子道:“烟儿你看,那边便是牡丹……” 应莲烟顺着她的方向望去,却不料这长廊拐角处忽然走来一个丫环脚步匆匆的,似乎没想到应莲烟两人在这边一般,收脚不及,登时这丫环端着的茶水尽数洒在了自己身上! 应伊水花容失色,连忙道:“有没有烫着?” 那丫环也不过才十来岁,见到自己竟是把茶水泼到了别人身上,跪倒在地连忙磕头请罪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茶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滚烫。只是应莲烟反应虽快,却也是被那茶水溅湿了衣衫,身上登时有些不舒服,“无碍的。起来吧,你带我去换一身衣服吧。” 所幸她有先见之明地带了替换衣物,只是衣物都在画眉那里的。 “我带烟儿去吧,这府里我也熟悉。”应伊水总觉得事情不该这么凑巧,这小丫环分明连规矩都没学好,怎么就能端着茶水四处跑?柳氏虽然为人糊涂些,可是到底出身诗书世家,向来重视规矩的。 应莲烟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宽慰,“没事的,你可是知道相府的丫环在哪里?” 小丫环点了点头,连忙站起身来为应莲烟带路。 应伊水忧心地看着应莲烟随着这小丫环离开,她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刚想要追上去,却听到身后一道声音响起,“三小姐怎么也在这里?你不是不喜欢牡丹吗?” 应伊水闻言回头望去,却见应莲烟一脸的诧异的看着来的人,五皇子,眼神中带着几分不解。 不知为何,她心底里压抑着怒火忽然被尽数激起,声音中满是僵硬,“不喜欢难道就不能看了吗?” 应伊水却也不恼,“那就一起吧,过会儿日头就毒了。”她神色淡然,宛若不问世事的仙女一般,却惹得在五皇子旁边的应茹柔心中一阵恼怒,登时便将应莲烟那厢的事情忘记了。 “表小姐,我,我,我肚子……”小丫环看着近在眼前的楼阁,忽然间肚子发出一声不雅的声音,她连忙捂着肚子,脸色急的通红。 应莲烟见状有些担忧地问道:“你肚子疼?先去吧,我自己找人便是。” 小丫环如释重负一般匆匆跑了去,只留下应莲烟看着眼前的语樱堂若有所思,眼底闪过一丝阴翳。 躲在树后的小丫环看着应莲烟走了进去,连忙跑开,哪有半点肚子疼的模样? “怎么样,办妥了?” 小丫环望眼欲穿地看着灵芝手中的银裸子,连连点头道:“芝园姐姐的吩咐九儿岂会不照办?我已经把她带到翠榕阁那边了。” 芝园闻言点了点头,把银裸子放在了小丫头八儿手里,一脸严肃道:“记住,若是有人问你话你便说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了吗?” 八儿点头如捣蒜,喜滋滋地接过了银裸子,“知道了知道了,我什么都不知道的。” 芝园眼神中掩藏不住的鄙夷,心里暗道府里的采买嬷嬷真是越来越不经心了,这么没头脑的小丫头竟然都能进了侯府。 芝园拐过这厢小花园,脸上的稚嫩神色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肃穆。 “回飘雪姐姐的话,事情办妥了。” 一身红衣如火的飘雪点了点头,看着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悍将”,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办得不错,密切注意安平侯府的举动,到了时机我会把你调回锦衣卫的。” 八儿神色不变,恭敬依旧,“是,八儿知道了。” 飘雪挥退了八儿,只是看着不远处的语樱堂,向来坚毅的眼神蓦然有些伤感。她纵使伴着太子殿下一生,却也不会进他心里的。 语樱堂里太过于安静了,分明不会是客人放置衣物的地方。应莲烟心中暗暗警惕,只是看到放置在那里的衣物时依旧是忍不住愣了一下。 那分明是画眉给自己准备的衣物,想到这里应莲烟不禁佩服柳尹惜了,没想到她因爱生恨,竟是能想到这一层,难怪前世自己会输给她们。 身上的衣衫除了潮热之外,应莲烟竟觉得皮肤有些瘙痒,她看了眼那端放在那里的替换衣物,最后还是慢慢地解开了衣衫。 慵懒地倚在木梁上的某人看着屏风后应莲烟宽衣解带后露出的小巧肩头不由点了点头,唔,他看中的小美人果真是国色天香,哪还有当年那臭丫头的样子,倒真是长开了。 淡紫色的亵衣衣带被解开,太子煜刚想要一探其中风景,却听到外面骤然传来的声音,他不由唇角一勾,一个鹞子飞身足尖一点,不过眨眼间便将应莲烟带上了横梁。 应莲烟察觉到有人,猛地捂住了胸前,却不想来人竟是太子煜。想起那被自己脱落的衣物,她脑中清晰了起来,顿时明白了这前后谋划竟是出自他之手。她这个小小春蝉,却是被这么多螳螂盯着,却不料黄雀竟会是太子煜这个大人物。 “太子殿下想要……” 她话还未说完,太子煜伸手按在了她的唇瓣上,轻声道:“看好戏。” 人在屋檐下,应莲烟不由握掌成拳。看好戏?顺带着捉弄自己吗? 她正思考间,忽然紧闭的语樱堂门被人打开,略带着忧虑的声音响起。 “世子爷,尹馨到底是姐姐,有些事情现在还想不通,希望世子爷不要介意。” 应莲烟顿时一惊,竟是柳尹惜! 70.-72-看好戏 她转眸看向太子煜,却见他唇角噙着几丝笑意,似是掌握众生命运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般,笑看世间风云,却又分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语樱堂内,临平侯世子柳容竹闻言不由皱眉,“三小姐让本世子前来就是为了说这些?”他本就厌恶这桩婚事,若不是被拿捏了把柄,何至于陷入如此境地砦? 安平侯府两位小姐双胞姐妹,就连面孔都是一般无二的,以致于柳容竹看到眼前这张脸的时候不由想起当初丞相府里的圈套,顿时满心都是厌恶之感,全不似他平日的冷静自持的个性。 柳尹惜犹是不知。她去年在长公主府上对柳容竹一见钟情,原打算自己过了十四岁生日便央求母亲去试探临平侯府的心意,只是如今她眼看着临平侯府与安平侯府结亲,可是结亲之人竟不是自己,柳尹惜心底里就窝着一股子火气。 直到寻了个机会,她邀请临平侯世子来到这语樱堂一叙,柳尹惜很自信,只要有这个机会,她就一定能够成功的鳏。 柳容竹看她很久没说话,转身就要离开,柳尹惜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抓住了柳容竹的胳膊。 柳容竹皱了皱眉,眼中带着不悦,“三小姐,放手。”若非看在她是应如雪的表妹的份上,他绝不会纵容姑息的。 柳尹惜悻悻地收回了手,只是看着柳容竹毫不犹豫地离开,她不由大声道:“表姐让我带话给世子。” 果然,柳容竹闻言脚下一顿,只是却未曾回头,“不知是哪位表姐?” 柳尹惜嘴角浮起一丝苦笑,果然柳容竹心里只有应如雪一人而已,只是她就算是得不到他的心也要得到他的人! 她慢慢上前,玉手搭在了柳容竹的肩头,“世子爷莫非在跟惜儿开玩笑?您说,还能有哪位表姐呢?” 柳容竹心头一喜,只是旋即又警惕起来,看着那逗留在自己肩头的玉手,冷声道:“若是四小姐有话对我说,何须假借于你?” 柳尹惜没想到柳容竹竟是这般警惕,她心中暗暗恼怒应如雪夺去了自己的心上人,可是脸上却不得不一派淡定,“若是有心人发现表姐的丫环和世子爷有所交涉,岂不是毁了表姐的名声?” 柳容竹倒是没想到这一层,闻言点了点头,转头却见柳尹惜脸上带着一丝哀恸,声音中带着几分凄苦道:“至于我,旁人若是见了也不过是误以为是惜儿和世子爷。” 她婚约两字咬得极重,就连柳容竹都不由多瞧了她一眼,心底里却是焦急应如雪究竟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大……如雪她……” 柳尹惜忽然堵住了他的嘴,玉指在他薄凉的唇上动了动,“表姐说若是我帮她带话,世子爷定会酬谢与我的,不知是真是假?” 鼻息间隐约着兰麝的味道,柳容竹皱了皱眉道:“你想要什么?本世子都答应你。” 柳尹惜见鱼儿上钩,不由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什么事都可以吗?” 横梁上,应莲烟听到这句话不由唇角勾起了讽刺的弧度,柳尹惜竟是无中生有想以此来要挟柳容竹来迎娶自己,还真是个聪明人。 只是…… 她未免太低估了柳容竹了。 似乎抗议应莲烟的想法似的,柳容竹却是点了点头,“任何事。”他倒是想知道,眼前的这人究竟会提出什么要求! 柳尹惜喜不自胜,以致于并没有察觉到柳容竹的异样,想到心事竟是要成真,她竟是不由有些娇羞,良久才道:“世子可能不知道,惜儿向来和表姐并不亲厚,若是世子娶了她,怕是回头想要知道表姐的心思就难了些。” 横梁上应莲烟闻言不由啧啧称奇,没想到柳尹惜到底还是长了脑子的,竟然用这般迂回之法来毁了这婚事。 一旁太子煜似乎不满应莲烟无视他的存在一般,手已悄然落到了她腰腹间。 应莲烟一阵心神荡漾,只是她到底是死过一次的人,定力远超当年,饶是太子煜这种举动,她也不过眼角闪过一丝不耐,人好似感觉不到身体的异样似的,全心全意地看着下面的两人。 柳容竹显然没想到柳尹惜竟是跟自己玩了这一手,顿时原本准备好的说辞竟是无用武之地了,只是他向来敏捷,看柳尹惜那模样也猜出了七八分,硬是装傻充愣道:“三小姐不帮我吗?” 真是个呆子!柳尹惜暗啐 了一口,难道是自己暗示的不够明显?想到这里她不由想起当初在丞相府的风波阁前发生的事,心里不由暗下了决心。 柳容竹只听到身旁一阵衣物悉率的声音,他转过头去一看不由脸色一黑,厉声道:“三小姐这是何意?” 柳尹惜只穿着一身亵衣,露出的莹白的肌肤上透着一丝红晕,她见柳容竹竟是一改神色,心里却并不焦急,“我若是世子妃,就定然和世子爷一条心。” 她伸手揽住了柳容竹的腰背,细腻的肌肤摩擦在柳容竹的锦袍之上,头还未贴紧他的后背,忽然间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子气力竟是把她推开了去,她猝不及防,竟是跌坐在地上,好生狼狈。 “原来安平侯府不过就如此教养,本世子还真是领教了!” 地面微凉,语樱堂门大开,从外面灌进来的风让柳尹惜脑袋顿时清醒,她忙不迭地捡起了衣物穿了起来,一张俏脸血*滴。 “怎么样,可是一场好戏?”偷香成功的某人一眼不曾瞧适才那两人,倒是对应莲烟分外感兴趣似的。 应莲烟轻声一笑,道:“若我是柳容竹,定然会把安平侯夫人请来的。” 太子煜闻言摇了摇头,莹如白玉的牙齿轻轻咬着应莲烟的耳垂道:“丫头,这般狠心辣手,倒真是得本宫的心。” 应莲烟微微侧头,一开始她只注意柳尹惜和柳容竹的举动,对太子煜的手段不曾在意也便无所谓了。只是如今她几乎不着寸缕,再这般被太子煜调戏便觉得极为不舒服。 “太子殿下谬赞了,只是大姐姐还在等着莲烟,不知莲烟能否离开呢?” 她本没想太子煜会同意,这一番说辞也不过是胡乱找的一个借口罢了,孰料太子煜竟是点了点头道:“丫头这是要本宫为你更衣吗?” 她哪有这个意思?应莲烟长吸了一口气,“怎敢劳动太子殿下大驾?” 她话刚说完,只觉得柔软的衣衫披在了身上,耳畔是那泠泠入骨的凉薄的声音,“丫头,你是故作不知呢,还是故作不知呢?” 手,微微一僵,应莲烟皱紧了眉头,一脸无辜道:“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肩头忽然被捏住,应莲烟眉头皱的更厉害,却听到耳畔那声音响起,“本宫记得,前段日子有人跟本宫自作聪明,然后本宫办了她,小美人知道那人的下场吗?” 应莲烟恍然,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道:“太子殿下是在说刚才的事吗?” 太子煜抢过了她的手,竟是亲自为她整理衣衫,“若有隐瞒,本宫不介意亲手教教你该怎么说实话。” 只觉得胸口微微一紧,应莲烟轻咳了一声道:“若是柳容竹用此事要挟安平侯夫人,不仅能有安平侯府的把柄握在手中,更是能借机解除与柳尹馨的婚事。只可惜,他爱屋及乌,竟是怕触怒应如雪,所以根本不敢有所动作!” “哦,本宫倒是以为那小子想要借机要挟应如雪。” 应莲烟冷笑一声,“他不敢!”柳容竹心中应如雪是神女的存在,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仙女下凡,他小小的凡夫俗子又怎么敢要挟她呢?他只会以为这一切是柳尹惜的奸计罢了。 只可惜柳尹惜,神女有意襄王无情。 “你倒是挺了解那小子的嘛。” 应莲烟只觉得肩膀一疼,扭头看到的便是太子煜那眼角灿烂绽放的曼珠沙华,她不由腹诽了一句,属狗的呀,乱咬人! “莲烟与世子爷并不相熟,太子殿下误会了。”她的确与柳容竹不甚熟悉,只是柳容竹和宋天昀却是好兄弟。 当时宋天昀甚至为柳容竹出谋划策帮忙追求应如雪,想来那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欺骗自己而已。 不过,自己一直肖想的女人成了兄弟的皇后,应莲烟有些遗憾前世她困居深宫,未能见到柳容竹当时的神情。那一定是,万分精彩的。 太子煜唇角微扬,笑意勾魂摄魄,“有本宫的皓惜光辉,其他的沙砾怎么能入了丫头你的眼呢?” 应莲烟一阵恶寒,这位爷可真是从不知道谦虚为何物呢。 当应莲烟赶到那牡丹亭时,应伊水连忙迎了上来,担忧道:“烟儿,你没事吧?” 应莲烟摇了摇头,笑道:“无碍的。” 那厢 柳尹惜忽然见到应莲烟不由愣了一下,她分明是安排好了的,为什么应莲烟如今竟是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这里?她不由瞧了身旁的灵芝一眼,惊讶道:“三表姐怎么了,难道出了什么事情了?” 正从另一边走来的大皇子和五皇子闻言不由齐齐看向了应莲烟,大皇子更是脸上闪过一丝关切道:“怎么,三小姐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尹惜等人见状连忙向大皇子和五皇子行礼,却见大皇子已然走到应莲烟面前,一脸关切道:“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只管说出来,我自会与你做主的。 69.-71-君子不夺人所好 应伊水吐了吐舌头,扮鬼样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我才不信呢。三表姐,快带我们去牡丹亭吧。” 柳尹馨简直要气疯了! 柳尹馨胸口波澜起伏,良久才平息了下来,“许是惜儿也带着四表姐去了牡丹亭,咱们也快些去吧。”她目光留在应莲烟身上,却见她浅笑轻盈,竟是有几分出挑的影子砦。 柳尹馨收回了目光,且让她再得意片刻,看过会儿她还怎么嚣张! 应莲烟恍然未觉,任由着应伊水拉着自己,“烟儿,祖母说让你跟我学刺绣。鳏” 应莲烟思考着自家大姐姐的这段话,然后回:“可是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这针线活的,要不改明儿我让碧儿跟你学,好歹也能交差不是?” “你赶明儿输给老夫人几局,她就不会为难你做针线活了。” 应莲烟也是一点即透的,顿时喜笑颜开,“可不是连祖母都说大姐姐你聪明,要是她知道大姐姐你帮我,可不要气坏了?”说着,像是得逞的小狐狸一般吱吱笑了起来。 应伊水不由摇头,没想到自己给她出了主意,竟是还要被“要挟”一番,不由苦笑。 柳尹馨听她们两人旁若无人的交谈,心中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了,她刚想要发作却见自己的贴身丫环匆匆赶来,脸上带着喜色。 “小姐,临平侯府来人了,夫人让小姐们先行去拜见侯爷和世子殿下。” 柳尹馨闻言不由一喜,可是旋即想到自己身边还有两位客人,顿时脸色一僵,故作怒意道:“没看到我正在陪着三表姐和大姐姐妹吗?去告诉母亲,我……” 应伊水娇笑着打断了她的话,“表妹还是去的好,不然失礼了岂不是显得舅母……落了侯府的颜面?”她本想说侯门夫人教女无妨,可是感觉袖子被扯了一下,登时便改了口。 柳尹馨心中满是喜悦根本没有察觉出应伊水话中的意思,脸上有些为难道:“既是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芝园,你带着两位表小姐去牡丹亭赏花,过会儿我就过去。”后面一句,却是对应伊水说的。 看着柳尹馨消失无踪,应伊水笑盈盈地看着灵芝道:“走了那么久,我和烟儿都有些累了,麻烦芝园你去给我们倒杯茶水来。” 芝园看了眼前面的凉亭,那里分明是有茶点的,“大小姐,不如……” 应伊水脸色一冷,打断了灵芝的话,“对了,我只喝灵州云顶毛尖,我知道老夫人那里可是藏着好茶的,快去。” 芝园闻言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离开了,她可是没少听三小姐抱怨过说丞相府的大小姐是个难伺候的主儿之类的话,就连丞相夫人(指的是柳姨娘)都拿她没办法的。自己要是真的不满足大小姐的要求,怕是今个儿就连小姐都救不了自己的。 看着芝园离开,应伊水脸色瞬间一变,颇是不满道:“真是讨厌的紧,人走了都阴魂不散。” 应莲烟够了勾唇角,应伊水口中的阴魂自然是灵芝了。柳尹惜倒是打的好主意,自己想要去见心上人,还不忘了放个眼线监视自己。 看来果然如自己所猜测的,这定亲宴会怕是宴无好宴呢。 “三小姐是怕你忽然想喝茶,找个人随时随地伺候你罢了。”应莲烟调侃道,分明是拿刚才应伊水的无理要求调侃她。 什么向来只喝云顶毛尖,她可记得应伊水最爱的是花茶。 应伊水闻言面不改色,“侯府里向来有好东西的,老太太是个一毛不拔的人,要不是趁着临平侯来,我又岂能让她割肉?” 倒是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安平侯府的厌恶,应莲烟余光微微扫过她脸上,心中不由有些疑惑。应伊水在相府内就是个特殊的存在,对舅家也是这般不亲近,不知道的人却还以为是有深仇大恨的呢…… 应莲烟心思纷繁,应伊水似乎不成注意到她的异样似的,指着那边的亭子道:“烟儿你看,那边便是牡丹……” 应莲烟顺着她的方向望去,却不料这长廊拐角处忽然走来一个丫环脚步匆匆的,似乎没想到应莲烟两人在这边一般,收脚不及,登时这丫环端着的茶水尽数洒在了自己身上! 应伊水花容失色,连忙道:“有没有烫着?” 那丫环也不过才十来岁,见到自己竟是把茶水泼到了别人身上,跪倒在地连忙磕头请罪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茶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滚烫。只是应莲烟反应虽快,却也是被那茶水溅湿了衣衫,身上登时有些不舒服,“无碍的。起来吧,你带我去换一身衣服吧。” 所幸她有先见之明地带了替换衣物,只是衣物都在画眉那里的。 “我带烟儿去吧,这府里我也熟悉。”应伊水总觉得事情不该这么凑巧,这小丫环分明连规矩都没学好,怎么就能端着茶水四处跑?柳氏虽然为人糊涂些,可是到底出身诗书世家,向来重视规矩的。 应莲烟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宽慰,“没事的,你可是知道相府的丫环在哪里?” 小丫环点了点头,连忙站起身来为应莲烟带路。 应伊水忧心地看着应莲烟随着这小丫环离开,她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刚想要追上去,却听到身后一道声音响起,“三小姐怎么也在这里?你不是不喜欢牡丹吗?” 应伊水闻言回头望去,却见应莲烟一脸的诧异的看着来的人,五皇子,眼神中带着几分不解。 不知为何,她心底里压抑着怒火忽然被尽数激起,声音中满是僵硬,“不喜欢难道就不能看了吗?” 应伊水却也不恼,“那就一起吧,过会儿日头就毒了。”她神色淡然,宛若不问世事的仙女一般,却惹得在五皇子旁边的应茹柔心中一阵恼怒,登时便将应莲烟那厢的事情忘记了。 “表小姐,我,我,我肚子……”小丫环看着近在眼前的楼阁,忽然间肚子发出一声不雅的声音,她连忙捂着肚子,脸色急的通红。 应莲烟见状有些担忧地问道:“你肚子疼?先去吧,我自己找人便是。” 小丫环如释重负一般匆匆跑了去,只留下应莲烟看着眼前的语樱堂若有所思,眼底闪过一丝阴翳。 躲在树后的小丫环看着应莲烟走了进去,连忙跑开,哪有半点肚子疼的模样? “怎么样,办妥了?” 小丫环望眼欲穿地看着灵芝手中的银裸子,连连点头道:“芝园姐姐的吩咐九儿岂会不照办?我已经把她带到翠榕阁那边了。” 芝园闻言点了点头,把银裸子放在了小丫头八儿手里,一脸严肃道:“记住,若是有人问你话你便说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了吗?” 八儿点头如捣蒜,喜滋滋地接过了银裸子,“知道了知道了,我什么都不知道的。” 芝园眼神中掩藏不住的鄙夷,心里暗道府里的采买嬷嬷真是越来越不经心了,这么没头脑的小丫头竟然都能进了侯府。 芝园拐过这厢小花园,脸上的稚嫩神色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肃穆。 “回飘雪姐姐的话,事情办妥了。” 一身红衣如火的飘雪点了点头,看着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悍将”,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办得不错,密切注意安平侯府的举动,到了时机我会把你调回锦衣卫的。” 八儿神色不变,恭敬依旧,“是,八儿知道了。” 飘雪挥退了八儿,只是看着不远处的语樱堂,向来坚毅的眼神蓦然有些伤感。她纵使伴着太子殿下一生,却也不会进他心里的。 语樱堂里太过于安静了,分明不会是客人放置衣物的地方。应莲烟心中暗暗警惕,只是看到放置在那里的衣物时依旧是忍不住愣了一下。 那分明是画眉给自己准备的衣物,想到这里应莲烟不禁佩服柳尹惜了,没想到她因爱生恨,竟是能想到这一层,难怪前世自己会输给她们。 身上的衣衫除了潮热之外,应莲烟竟觉得皮肤有些瘙痒,她看了眼那端放在那里的替换衣物,最后还是慢慢地解开了衣衫。 慵懒地倚在木梁上的某人看着屏风后应莲烟宽衣解带后露出的小巧肩头不由点了点头,唔,他看中的小美人果真是国色天香,哪还有当年那臭丫头的样子,倒真是长开了。 淡紫色的亵衣衣带被解开,太子煜刚想要一探其中风景,却听到外面骤然传来的声音,他不由唇角一勾,一个鹞子飞身足尖一点,不过眨眼间便将应莲烟带上了横梁。 应莲烟察觉到有人,猛地捂住了胸前,却不想来人竟是太子煜。想起那被自己脱落的衣物,她脑中清晰了起来,顿时明白了这前后谋划竟是出自他之手。她这个小小春蝉,却是被这么多螳螂盯着,却不料黄雀竟会是太子煜这个大人物。 “太子殿下想要……” 她话还未说完,太子煜伸手按在了她的唇瓣上,轻声道:“看好戏。” 人在屋檐下,应莲烟不由握掌成拳。看好戏?顺带着捉弄自己吗? 她正思考间,忽然紧闭的语樱堂门被人打开,略带着忧虑的声音响起。 “世子爷,尹馨到底是姐姐,有些事情现在还想不通,希望世子爷不要介意。” 应莲烟顿时一惊,竟是柳尹惜! 71.-73-三小姐方才与本宫在一起 应莲烟不懂,为何楚澈如今看到自己竟是这副模样?就算是前世,他之前并不近女色,自己为了讨他欢心,也是费尽心机的,只是如今……好像一切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中似的。 “有劳大殿下关心了,臣女并无大碍。砦” 她刚说完,应伊水不满地哼了一声,“我看三表妹是巴不得烟儿出事吧,所幸烟儿吉人自有天相,一些小人也是妨不了她的。” 她这话说的直白,柳尹惜只以为应伊水竟是知晓了其中内情,脸色不由一红,只是很快她便平静了神色,赔笑道:“大姐姐还是这么喜欢胡说八道,一些道听途说的东西怎么能相信呢。” 应伊水看她犹在强辩,越发相信适才那小丫环的举动是受柳尹惜指使,不由冷笑道:“空穴来风岂能无因?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人可要当心些!” 柳尹惜闻言脸色更是难堪,她没想到应伊水竟是不给自己留一点颜面,一旁应茹柔闻言也是微微皱眉,目光在应伊水和应莲烟身上移动,心里暗暗诧异,没想到大小姐这般古怪的脾气,却偏偏和应莲烟臭味相投鳏。 “大姐姐,越发胡说了,今个儿是三表姐的好日子,怎么能说这些扫兴的话呢?对了,三姐姐适才去哪里了,怎么离开这么久?” 她一脸的关怀,不似作伪,就连大皇子都不由多看了她一眼,暗道果然是如传言所说一般,相府四小姐菩萨心肠。 应莲烟轻轻摇头,“我方才……” “三小姐方才与本宫在一起,怎么,应四小姐有什么异议吗?” 若说适才应伊水和柳尹惜的争吵让牡丹亭里的热闹降低了几分温度,那么骤然出现的太子煜则是让牡丹亭内的温度骤然凝结成冰。 这一句“三小姐方才与本宫在一起”到底是什么意思?众人目光齐齐逗留在应莲烟身上,似乎想从其身上找出答案似的。有心人甚至想起,当初丞相府老夫人大寿之时,太子煜对相府三小姐也是诸多关爱,甚至直呼“小美人”。 一直沉默着不曾说话的柳尹惜却是目光炯炯地看着楚煜,眼中满是不能置信,旋即却又是满满的爱慕。 无耻之徒!应莲烟没想到楚煜竟是大庭广众之下竟是说出了这等话,似乎有意破坏自己名声似的,但见那丹凤眸中笑意盈盈,她也笑了起来。 “太子殿下说话还真是言简意赅,若是被有心人断章取义,岂不是平白污了莲烟的名声?适才我在那边看到了几株奇异花卉,一时间痴迷竟是迷了路,刚巧遇上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便送我来这边了,太子殿下,莲烟说的是与不是?” 还真是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楚煜宠溺似的看了眼应莲烟,只是在众人看来却是不解楚煜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楚煜向来行出言表,脾气乖张,便是诸位皇子见到他也不得不卑躬屈膝。 在场众人都知道太子煜最是讨厌有人在他面前自作聪明,当初楚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朱喜朱总管自以为深得圣宠就在太子煜面前卖弄,结果当晚惨死家中,而更惨的是他的一身皮囊被剥了下来,里面塞满了稻草,就挂在午门前,第二天几位老臣上朝时险些被吓死。 楚帝颇是宠信朱喜,可是对此却是不发一言,仿佛在放纵楚煜一般,至此锦衣卫天下横行,竟又愈演愈烈之势,堪比高祖皇帝当年。 而最为典型的却不过是前不久的兵部侍郎橘清流,不过是借着典故骂了锦衣卫一句,却是被下了诏狱,橘氏一门三父子听说早已惨死诏狱之中。 大皇子见应莲烟竟是当着楚煜的面这般巧言善变,不由为她揪了一把心,连忙为她开脱道:“三弟,应三小姐年纪还小,还望三弟不要与她计较。” 楚煜闻言却是深深望了大皇子一眼,他的目光幽离似有深意,以致于大皇子竟是有些慌乱,他实在拿捏不准楚煜的心思,“三弟,我……” “大皇子爱民如子,确是我大周之幸,也是我之幸,只不过要适度。” 大皇子有些莫名,在场众人也有些不明所以,却又听他道:“三小姐确实是个妙人,只是本宫倒是想要奉劝三小姐一句,这安平侯府到底不是丞相府,三小姐凡事长个心眼才是最好。” 此话一出,柳尹惜当即色变,莫非自己交代芝园办的事难道是被太子煜瞧见了吗?她心中悻悻,不由偷偷打量楚煜神色,却见那人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柳尹惜顿时心中一寒,与楚煜四目相对,想要转开视线却都没了力气似的。 别人 并没有注意到柳尹惜的异常,倒是应伊水听了楚煜这话不由眉头一皱,只觉得楚煜这似乎话里有话,不由问应莲烟,“烟儿,怎么了,难道你真的遇到了什么宵小之徒不成?”说这话的时候,应伊水狠狠瞪了一眼柳尹惜。 其余众人见应伊水竟是问得这么直接,不由纷纷看向应莲烟,柳尹惜眼中更是闪过一丝紧张,右手狠狠捏住了锦帕,那力道几乎把那湘绣的锦帕撕碎。 应莲烟闻言失笑,戳了戳她的脑门道:“想什么呢?只是我方才不是被那笨手笨脚的丫环弄湿了衣服吗?便去了语樱堂换衣服,刚巧看到三表妹从那里匆匆离去,本来想要三表妹带我来寻你们,谁知道三表妹脚步匆匆的。我没能跟上,后来就遇到了太子殿下……” 应伊水半信半疑地看着应莲烟,而后目光落在了柳尹惜身上,“三表妹神色匆匆,莫非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此言一出,柳尹惜再好的心理防卫也都被击碎了,顿时脸如酱色。她没想到,应莲烟非但没有落入自己的圈套之中,甚至还……还看到了自己向柳容竹…… “我……我,我没有,三……应,你,你诬陷我。”支离破碎,柳尹惜话说的没有条理,众人无不是人精,一听就知道其中必有异样。 应如雪见状知道有异,顿时呵斥道:“姐姐,胡说八道什么呢!”她声色俱厉,应伊水却不过撇了撇嘴,不满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应如雪,看着柳尹惜脸色忽然绯红忽而苍白,关怀道:“惜儿若是累了,不妨先去休息。” 柳尹惜巴不得早些听到这些话,闻言竟是连告别都没有便带着芝园匆匆离开了。 行至无人的角落,柳尹馨猛地停下了脚步,压低了声音嘶吼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应莲烟竟是会出现在语樱堂!我明明是吩咐你将她引到醉花苑的!”醉花苑那边自己早就安排好了人,只要应莲烟过去,管保是能毁了她的清誉。 谁曾料到应莲烟竟是去了语樱堂,依照刚才她话中意思,分明是见到自己向柳容竹的告白! 想到这里,柳尹惜只觉得浑身一寒,看着芝园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由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没用的东西,再出现在本小姐面前,我要了你的小命!” 芝园委屈地捂着脸,想要去追上柳尹惜,只是想起自己脸上的巴掌,她有心慢两步,可是又怕三小姐回头再找麻烦,刚想要追上去,却见四小姐不知何时竟是站在三小姐身边,似乎在争执些什么…… “四妹,什么时候你竟是开始瞒着我了?”柳尹馨没想到向来和自己形影不离的妹妹竟然会瞒着自己去对付应莲烟,她顿时心生不满,抱怨道。 明明是一样的面孔,可是为何要嫁到临平侯府做世子夫人的是柳尹惜却不是自己?明明,她并不喜欢柳容竹的。 可是这是她掩藏心底的秘密,是谁也不能知晓的…… “姐姐哪里的话,这不是因为这段时间你心情不好,我才不得不自己想方设法对付她吗?若不是她,你怎么会还这么小就要和临平侯世子定亲?” 提及定亲,柳尹馨神色顿时一变,咬牙切齿道:“应莲烟对我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定不会忘记的!” 而且,她竟是抢了自己的心上人的关注,更应该千刀万剐! “姐姐。”柳尹惜动情地抓住她的手,“临平侯世子一表人才,也不算委屈了你,侯门深似海,你回头嫁到侯府定不能这般意气用事。” 那个人,自己都记不清他的脸!脑中是那张颠倒众生的面孔,柳尹馨反手握住了柳尹惜的手,“妹妹,我,我不想嫁给他,你知道的,我又不喜欢他。” 柳尹惜微微皱眉,柳容竹玉树临风又没有贵族子弟的恶习,这样的人才她都看不上,难道? “姐姐,莫非你有心上人了不成?” 被戳破了心事,柳尹馨娇羞一笑,刚想要承认,却听到一声呵斥,“馨儿,今天是你定亲的好日子,怎么和惜儿在这里说悄悄话,不去那边陪着客人?” 柳尹馨和柳尹惜无不是神色一变,两人四目相对无不是心中悻悻:方才的话,被她听到了几分? 70.-72-看好戏 她转眸看向太子煜,却见他唇角噙着几丝笑意,似是掌握众生命运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般,笑看世间风云,却又分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语樱堂内,临平侯世子柳容竹闻言不由皱眉,“三小姐让本世子前来就是为了说这些?”他本就厌恶这桩婚事,若不是被拿捏了把柄,何至于陷入如此境地砦? 安平侯府两位小姐双胞姐妹,就连面孔都是一般无二的,以致于柳容竹看到眼前这张脸的时候不由想起当初丞相府里的圈套,顿时满心都是厌恶之感,全不似他平日的冷静自持的个性。 柳尹惜犹是不知。她去年在长公主府上对柳容竹一见钟情,原打算自己过了十四岁生日便央求母亲去试探临平侯府的心意,只是如今她眼看着临平侯府与安平侯府结亲,可是结亲之人竟不是自己,柳尹惜心底里就窝着一股子火气。 直到寻了个机会,她邀请临平侯世子来到这语樱堂一叙,柳尹惜很自信,只要有这个机会,她就一定能够成功的鳏。 柳容竹看她很久没说话,转身就要离开,柳尹惜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抓住了柳容竹的胳膊。 柳容竹皱了皱眉,眼中带着不悦,“三小姐,放手。”若非看在她是应如雪的表妹的份上,他绝不会纵容姑息的。 柳尹惜悻悻地收回了手,只是看着柳容竹毫不犹豫地离开,她不由大声道:“表姐让我带话给世子。” 果然,柳容竹闻言脚下一顿,只是却未曾回头,“不知是哪位表姐?” 柳尹惜嘴角浮起一丝苦笑,果然柳容竹心里只有应如雪一人而已,只是她就算是得不到他的心也要得到他的人! 她慢慢上前,玉手搭在了柳容竹的肩头,“世子爷莫非在跟惜儿开玩笑?您说,还能有哪位表姐呢?” 柳容竹心头一喜,只是旋即又警惕起来,看着那逗留在自己肩头的玉手,冷声道:“若是四小姐有话对我说,何须假借于你?” 柳尹惜没想到柳容竹竟是这般警惕,她心中暗暗恼怒应如雪夺去了自己的心上人,可是脸上却不得不一派淡定,“若是有心人发现表姐的丫环和世子爷有所交涉,岂不是毁了表姐的名声?” 柳容竹倒是没想到这一层,闻言点了点头,转头却见柳尹惜脸上带着一丝哀恸,声音中带着几分凄苦道:“至于我,旁人若是见了也不过是误以为是惜儿和世子爷。” 她婚约两字咬得极重,就连柳容竹都不由多瞧了她一眼,心底里却是焦急应如雪究竟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大……如雪她……” 柳尹惜忽然堵住了他的嘴,玉指在他薄凉的唇上动了动,“表姐说若是我帮她带话,世子爷定会酬谢与我的,不知是真是假?” 鼻息间隐约着兰麝的味道,柳容竹皱了皱眉道:“你想要什么?本世子都答应你。” 柳尹惜见鱼儿上钩,不由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什么事都可以吗?” 横梁上,应莲烟听到这句话不由唇角勾起了讽刺的弧度,柳尹惜竟是无中生有想以此来要挟柳容竹来迎娶自己,还真是个聪明人。 只是…… 她未免太低估了柳容竹了。 似乎抗议应莲烟的想法似的,柳容竹却是点了点头,“任何事。”他倒是想知道,眼前的这人究竟会提出什么要求! 柳尹惜喜不自胜,以致于并没有察觉到柳容竹的异样,想到心事竟是要成真,她竟是不由有些娇羞,良久才道:“世子可能不知道,惜儿向来和表姐并不亲厚,若是世子娶了她,怕是回头想要知道表姐的心思就难了些。” 横梁上应莲烟闻言不由啧啧称奇,没想到柳尹惜到底还是长了脑子的,竟然用这般迂回之法来毁了这婚事。 一旁太子煜似乎不满应莲烟无视他的存在一般,手已悄然落到了她腰腹间。 应莲烟一阵心神荡漾,只是她到底是死过一次的人,定力远超当年,饶是太子煜这种举动,她也不过眼角闪过一丝不耐,人好似感觉不到身体的异样似的,全心全意地看着下面的两人。 柳容竹显然没想到柳尹惜竟是跟自己玩了这一手,顿时原本准备好的说辞竟是无用武之地了,只是他向来敏捷,看柳尹惜那模样也猜出了七八分,硬是装傻充愣道:“三小姐不帮我吗?” 真是个呆子!柳尹惜暗啐 了一口,难道是自己暗示的不够明显?想到这里她不由想起当初在丞相府的风波阁前发生的事,心里不由暗下了决心。 柳容竹只听到身旁一阵衣物悉率的声音,他转过头去一看不由脸色一黑,厉声道:“三小姐这是何意?” 柳尹惜只穿着一身亵衣,露出的莹白的肌肤上透着一丝红晕,她见柳容竹竟是一改神色,心里却并不焦急,“我若是世子妃,就定然和世子爷一条心。” 她伸手揽住了柳容竹的腰背,细腻的肌肤摩擦在柳容竹的锦袍之上,头还未贴紧他的后背,忽然间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子气力竟是把她推开了去,她猝不及防,竟是跌坐在地上,好生狼狈。 “原来安平侯府不过就如此教养,本世子还真是领教了!” 地面微凉,语樱堂门大开,从外面灌进来的风让柳尹惜脑袋顿时清醒,她忙不迭地捡起了衣物穿了起来,一张俏脸血*滴。 “怎么样,可是一场好戏?”偷香成功的某人一眼不曾瞧适才那两人,倒是对应莲烟分外感兴趣似的。 应莲烟轻声一笑,道:“若我是柳容竹,定然会把安平侯夫人请来的。” 太子煜闻言摇了摇头,莹如白玉的牙齿轻轻咬着应莲烟的耳垂道:“丫头,这般狠心辣手,倒真是得本宫的心。” 应莲烟微微侧头,一开始她只注意柳尹惜和柳容竹的举动,对太子煜的手段不曾在意也便无所谓了。只是如今她几乎不着寸缕,再这般被太子煜调戏便觉得极为不舒服。 “太子殿下谬赞了,只是大姐姐还在等着莲烟,不知莲烟能否离开呢?” 她本没想太子煜会同意,这一番说辞也不过是胡乱找的一个借口罢了,孰料太子煜竟是点了点头道:“丫头这是要本宫为你更衣吗?” 她哪有这个意思?应莲烟长吸了一口气,“怎敢劳动太子殿下大驾?” 她话刚说完,只觉得柔软的衣衫披在了身上,耳畔是那泠泠入骨的凉薄的声音,“丫头,你是故作不知呢,还是故作不知呢?” 手,微微一僵,应莲烟皱紧了眉头,一脸无辜道:“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肩头忽然被捏住,应莲烟眉头皱的更厉害,却听到耳畔那声音响起,“本宫记得,前段日子有人跟本宫自作聪明,然后本宫办了她,小美人知道那人的下场吗?” 应莲烟恍然,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道:“太子殿下是在说刚才的事吗?” 太子煜抢过了她的手,竟是亲自为她整理衣衫,“若有隐瞒,本宫不介意亲手教教你该怎么说实话。” 只觉得胸口微微一紧,应莲烟轻咳了一声道:“若是柳容竹用此事要挟安平侯夫人,不仅能有安平侯府的把柄握在手中,更是能借机解除与柳尹馨的婚事。只可惜,他爱屋及乌,竟是怕触怒应如雪,所以根本不敢有所动作!” “哦,本宫倒是以为那小子想要借机要挟应如雪。” 应莲烟冷笑一声,“他不敢!”柳容竹心中应如雪是神女的存在,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仙女下凡,他小小的凡夫俗子又怎么敢要挟她呢?他只会以为这一切是柳尹惜的奸计罢了。 只可惜柳尹惜,神女有意襄王无情。 “你倒是挺了解那小子的嘛。” 应莲烟只觉得肩膀一疼,扭头看到的便是太子煜那眼角灿烂绽放的曼珠沙华,她不由腹诽了一句,属狗的呀,乱咬人! “莲烟与世子爷并不相熟,太子殿下误会了。”她的确与柳容竹不甚熟悉,只是柳容竹和宋天昀却是好兄弟。 当时宋天昀甚至为柳容竹出谋划策帮忙追求应如雪,想来那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欺骗自己而已。 不过,自己一直肖想的女人成了兄弟的皇后,应莲烟有些遗憾前世她困居深宫,未能见到柳容竹当时的神情。那一定是,万分精彩的。 太子煜唇角微扬,笑意勾魂摄魄,“有本宫的皓惜光辉,其他的沙砾怎么能入了丫头你的眼呢?” 应莲烟一阵恶寒,这位爷可真是从不知道谦虚为何物呢。 当应莲烟赶到那牡丹亭时,应伊水连忙迎了上来,担忧道:“烟儿,你没事吧?” 应莲烟摇了摇头,笑道:“无碍的。” 那厢 柳尹惜忽然见到应莲烟不由愣了一下,她分明是安排好了的,为什么应莲烟如今竟是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这里?她不由瞧了身旁的灵芝一眼,惊讶道:“三表姐怎么了,难道出了什么事情了?” 正从另一边走来的大皇子和五皇子闻言不由齐齐看向了应莲烟,大皇子更是脸上闪过一丝关切道:“怎么,三小姐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尹惜等人见状连忙向大皇子和五皇子行礼,却见大皇子已然走到应莲烟面前,一脸关切道:“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只管说出来,我自会与你做主的。 72.-74-京城四美 回府的马车慢悠悠地离开了安平侯府,看应莲烟端坐着不动如山,应伊水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不由问道:“烟儿,你和太子殿下熟识?” 若非与太子殿下熟识,怎么会一口一个“小美人”,而且,还竟是被太子殿下维护,被太子殿下多番相救砦! 试问这大周朝上下,又有几人又这般待遇? 轻轻摇了摇头,应莲烟眼中也满是不解,从她清醒到现在已经五六次见到太子煜其人了。 第一次,龙踪寺,他舍身出手救了自己,当然就算是他不出手,自己断然也不会有事的鳏。 第二次,便是今日,他黄雀在后,更是让自己拿捏住柳尹惜的把柄。 若说他们之间没什么,她自己都不会相信。可是,委实是没什么的。 应伊水见她不似作伪,也不再多问,只是想想今个儿柳尹惜那丢人现眼的模样就觉得好笑,“要知道安平候夫人最是在乎颜面,可是今个儿承恩侯府连个人都没来,真是笑话。” 应莲烟闻言不由陷入深思,柳氏一族可追溯到前朝,前朝末年暴政,柳氏一族出了个最为有名的人物,那边是柳江寺。 柳江寺针砭时弊直言朝廷,结果触怒了当时的秉笔司大太监汪正,柳氏一门七十六口被杀,唯独柳江寺幼子被故人保护逃亡他乡存了这一丝血脉。 高祖皇帝建朝之际也曾招柳氏后人入朝为官,只是这柳氏后人却颇有骨气:我柳江寺若入朝,必是科举晋身。 高皇帝闻言不但不恼怒柳江寺抗旨不遵,反倒是赞赏他一身傲骨。 后来柳江寺果真高中,成为高皇帝晚年的肱骨大臣,柳氏一族在大周朝也便传承了下来。到如今柳氏一门可以说最是荣耀,可是却也是良莠不齐了。 当朝柳皇后闺名采薇,出身承恩侯府,乃是柳氏长房,其父柳石当初也不过是同进士出身,之所以被封侯却是因为有个皇帝女婿罢了。 安平侯夫人柳佩玄,出身柳氏二房,其父柳夏武官拜兵部侍郎,是个官场上的苍蝇。安平侯夫人尚在闺中时,倒也是订过婚事的,只是后来却被其父解除了婚约,成了安平侯柳嘉豪的继室。 柳家长房和二房向来交好,只是此番柳尹馨订婚宴,承恩侯府却只是派人送来了礼物,承恩侯夫人自称抱恙不便前来,却未免有些轻视二房的意味所在。而宫里也不过是柳贵妃也赏赐了些物事而已,和寻常勋贵人家一般无异。 “大皇子不是来了吗?安平侯府还是如日中天的。”这场婚事,其实柳贵妃并不愿意看到,毕竟安平侯府可是有两宝在手的。 安平侯夫人是柳贵妃的堂妹,而惠妃则是安平侯的堂妹。谁人不知道柳贵妃面上和善,其实和惠妃却是芥蒂颇深。而安平侯有军中势力,无论支持大皇子还是五皇子,都是一大助力。 应伊水冷哼了一声,旋即想起什么似的,神秘兮兮道:“烟儿,听说大皇子不近女色,可是我看他近日对你可是诸多照拂呢。” 应莲烟见她一脸八卦色彩,何曾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不由戳了戳她的脑袋,“你是想说大皇子山珍海味吃惯了,想换我这山村野菜尝尝吧?” 应伊水摇了摇头,笑着道:“烟儿,你若是山村野菜,这世上又有谁是山珍海味?” 应莲烟不与她争辩,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不由问道:“大姐姐,你可知道柳如诗?”上次进宫她帮了她,这份恩情她必然要找个机会道谢! 应伊水闻言眼睛一亮,焕发着闪亮的神采,“京城第一才女,怎么,烟儿想结交她?” 应莲烟摇了摇头,有些遗憾似的道:“只是久闻大名,想见识一番罢了。” 应伊水眼中闪过一丝狡猾,拉着应莲烟的胳膊神秘兮兮道:“柳如诗最是厌恶两个人,烟儿可知是谁?” 应莲烟自然知道是谁,只是脸上却有些茫然,思索了许久才慢慢道:“我听审妈妈说柳氏三房向来清高,柳如诗一身傲骨怕是承继了其父国子监祭酒柳大人风骨。柳大人和两位兄长当年不知为何分了家,难道是阳雪格格?” 应伊水闻言点了点头,“难怪爹爹总说烟儿聪明,不错,正是阳雪格格。阳雪格格仗着自己有个淑妃娘亲谁都不放在眼里,柳如诗最是不喜欢她了。不过之前柳家老太君过逝,阳雪格格回柳州为祖母守孝,过段日子才能回来。至于另外一人嘛,烟儿却也是认 识的。” 应莲烟一脸诧异,“我认识的?” 应伊水卖关子卖的愉快,也不再遮掩,“柳如诗才名在外,又是一顶一的样貌,却是屈身京城第三美,烟儿你说她还讨厌谁?” 应莲烟惊讶失声,“你是说四,……妹……四妹?” 应伊水并不否认,只是言语间有些遗憾似的,“京城四美中,只可惜我却无缘得见素月楼的子初姑娘。改天,带你见见如诗把,我听说上次在宫殿中你已经见过她了,我等会回去就让倩倩给她下帖” “大姐姐,真是的,说风就是是风,我也就是说说而已,话说,你跟柳如诗是怎么认识的,刚刚姐姐说柳如诗才名在外,却是屈身京城第三美,第一反应是姐姐,可是姐姐说我认识的人,也就把姐姐划掉了,姐姐可不能打我。”应莲烟假装投降,双手抱着头部。 “小傻瓜,姐姐怎么会打你!我跟她认识也纯属偶然,只是在前几个月的时候,一次阵雨,让我跟她在亭庙里认识,那时她好像被雨淋湿了,我那天又有多余的衣服,然后借她穿,后面报上了闺名,居然是柳如诗,这样一来二回的就熟悉了......”应伊水在应莲烟旁边慢慢讲着,而应莲烟听着听着,头朝应伊水的胳膊上趟了下去,应伊水也是无奈! 京城四美,各有千秋。 第一美是应伊水,堂堂丞相府大小姐在江湖中有着白衣女子的称号,据说只要有大小姐的地方就围绕着一群小孩子。 第二美是丞相府四小姐应如雪,歌舞吟画无不精通,虽然是庶女,可是有很多并没有这些原因而放弃她。 第三美是国子监祭酒的独女柳如诗,书香世家才名远扬。 至于第三美则是那素月楼的花魁娘子子初姑娘,出身风尘万般妖娆,只可惜却是别人的金丝雀。 应莲烟闻言不由咧了咧嘴,只是她们谁都没想到今日的一句戏言却在日后成真,世事变迁无常,任谁都只能叹息一声而已。 下了马车,应莲烟便和应伊水一道去舒敬轩院向应傅问安。 应傅似乎对安平侯府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只是问了几句便不再说什么,应莲烟看一旁管家似乎在收拾东西,不由暗自诧异。 察觉到应莲烟异样的目光,应傅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这些天,万岁爷让我去外面考察当地百姓,这段不再家的日子,水儿要多多照顾烟儿,可别让烟儿像个野孩子一样,后宅的事情,也要多帮帮你柳姨娘?” 应莲烟闻言不由一愣,然后对应傅撒娇着说:爹爹真讨厌,我哪有那么野,我可是最听话的,你说是不是大姐姐。应莲烟,仿佛像一个被父亲诬陷了委屈的小孩子,朝着她们撒娇着! 应傅闻言不由虚拧了应莲烟“你个小顽候,对了,还有你们五弟,多照看着他!过段时间颜儿要回来了,到时候,让颜儿带赫儿出去走走。”应傅对着她们嘱咐着! 应伊水一旁收敛了异样,笑着道:“是的!伊水会好好照顾妹妹和弟弟们的,爹爹路上要小心……” “爹爹,这次去考察,能不能带上我去,我一个人在府里好生无聊。”应莲烟,这次爹爹明着去考察,暗里则更是为楚帝去办贪官污吏,查明之后,交给太子,为此,爹爹也得罪了朝中的不少大臣,说爹爹不明黑白。 “胡闹,考察不是儿戏,也不是游山玩水,你一个女姑娘家的,好好跟水儿后面多学学。”应傅皱了皱眉头,这个小女儿,被自己惯的真的是没了分寸,前段时间,万岁还从旁猛敲打鼓,让莲烟进宫多陪陪皇后! “哼,不带就不带嘛。”应莲烟假装生气的走到了应伊水身边,朝应傅调皮的做了个鬼脸! 应傅闻言顿时乐呵,瞧着两个女儿,眉眼间满满都是笑意。 三人正说笑间,应如雪款款而来,应茹柔紧随其后瞧着应莲烟恨不得把她吃了似的,“到底是三表姐机灵,每每都能讨得姑丈欢心。” 这话分明是说给应伊水听的。好一个挑拨离间! 应莲烟未回府前,诸位小姐中是应伊水一枝独秀。如今应莲烟隐隐有和应伊水并驾齐驱之势,这让应茹柔十分不满! 她为了讨应傅喜欢,好话说尽甚至还帮忙抄经书,可是却连应傅的赞赏都没得到过,她应莲烟凭什么就能?不过就是小心巴结了应伊水罢了。 应伊水不最是小心眼吗, 不最是在乎应傅的宠爱吗?如今应莲烟和她争宠,她就不信应伊水心里会没什么! “六表小姐说的极是呢,刚才父亲还说要是四妹有烟儿半分机灵,他也就不用操那么多心了。”应伊水淡淡道,却是嘲笑楚常喜榆木资质。 应如雪顿时圆脸一红,可是应傅竟是没否认,她一腔愤怒最会沦为不甘,“女儿定会向三姐好……好……学……习的!”她一字一句,恨不得把这几个字咬碎似的,后面则气愤的看着应茹柔,这个没脑的东西! 应伊水掩唇轻笑,眼中满是得意。应莲烟见状不由轻轻摇头,应伊水现在固然是和自己一条战线,可是这小丫头也未免太沉不住气。 应茹柔不过是自取其辱,应如雪不以为意并不放在心上,盈盈笑道:“刚刚还跟茹柔妹妹说道,最近山上好像有个温泉,多泡泡对人的身体有好处,而且那边的温泉水据说最时候泡茶叶了,既然大姐姐和三姐姐也在这边,不然,我们约个……” 应伊水闻言笑了一声,打断了应如雪的话道:“父亲最近要出远门,最近我想都没有时间去泡温泉吧?” 应如雪闻言面色微动,不由恼怒应傅不把自己放在心里,只提及应莲烟和应伊水,却听到应傅淡淡说道:“你们几个去玩耍就好了,相府里面的一些事情我不在的一段日子里让老夫人管着,可不能闹了脾气,坏了情分。” 应伊水点点头道:我会照顾好几位妹妹的! 71.-73-三小姐方才与本宫在一起 应莲烟不懂,为何楚澈如今看到自己竟是这副模样?就算是前世,他之前并不近女色,自己为了讨他欢心,也是费尽心机的,只是如今……好像一切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中似的。 “有劳大殿下关心了,臣女并无大碍。砦” 她刚说完,应伊水不满地哼了一声,“我看三表妹是巴不得烟儿出事吧,所幸烟儿吉人自有天相,一些小人也是妨不了她的。” 她这话说的直白,柳尹惜只以为应伊水竟是知晓了其中内情,脸色不由一红,只是很快她便平静了神色,赔笑道:“大姐姐还是这么喜欢胡说八道,一些道听途说的东西怎么能相信呢。” 应伊水看她犹在强辩,越发相信适才那小丫环的举动是受柳尹惜指使,不由冷笑道:“空穴来风岂能无因?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人可要当心些!” 柳尹惜闻言脸色更是难堪,她没想到应伊水竟是不给自己留一点颜面,一旁应茹柔闻言也是微微皱眉,目光在应伊水和应莲烟身上移动,心里暗暗诧异,没想到大小姐这般古怪的脾气,却偏偏和应莲烟臭味相投鳏。 “大姐姐,越发胡说了,今个儿是三表姐的好日子,怎么能说这些扫兴的话呢?对了,三姐姐适才去哪里了,怎么离开这么久?” 她一脸的关怀,不似作伪,就连大皇子都不由多看了她一眼,暗道果然是如传言所说一般,相府四小姐菩萨心肠。 应莲烟轻轻摇头,“我方才……” “三小姐方才与本宫在一起,怎么,应四小姐有什么异议吗?” 若说适才应伊水和柳尹惜的争吵让牡丹亭里的热闹降低了几分温度,那么骤然出现的太子煜则是让牡丹亭内的温度骤然凝结成冰。 这一句“三小姐方才与本宫在一起”到底是什么意思?众人目光齐齐逗留在应莲烟身上,似乎想从其身上找出答案似的。有心人甚至想起,当初丞相府老夫人大寿之时,太子煜对相府三小姐也是诸多关爱,甚至直呼“小美人”。 一直沉默着不曾说话的柳尹惜却是目光炯炯地看着楚煜,眼中满是不能置信,旋即却又是满满的爱慕。 无耻之徒!应莲烟没想到楚煜竟是大庭广众之下竟是说出了这等话,似乎有意破坏自己名声似的,但见那丹凤眸中笑意盈盈,她也笑了起来。 “太子殿下说话还真是言简意赅,若是被有心人断章取义,岂不是平白污了莲烟的名声?适才我在那边看到了几株奇异花卉,一时间痴迷竟是迷了路,刚巧遇上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便送我来这边了,太子殿下,莲烟说的是与不是?” 还真是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楚煜宠溺似的看了眼应莲烟,只是在众人看来却是不解楚煜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楚煜向来行出言表,脾气乖张,便是诸位皇子见到他也不得不卑躬屈膝。 在场众人都知道太子煜最是讨厌有人在他面前自作聪明,当初楚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朱喜朱总管自以为深得圣宠就在太子煜面前卖弄,结果当晚惨死家中,而更惨的是他的一身皮囊被剥了下来,里面塞满了稻草,就挂在午门前,第二天几位老臣上朝时险些被吓死。 楚帝颇是宠信朱喜,可是对此却是不发一言,仿佛在放纵楚煜一般,至此锦衣卫天下横行,竟又愈演愈烈之势,堪比高祖皇帝当年。 而最为典型的却不过是前不久的兵部侍郎橘清流,不过是借着典故骂了锦衣卫一句,却是被下了诏狱,橘氏一门三父子听说早已惨死诏狱之中。 大皇子见应莲烟竟是当着楚煜的面这般巧言善变,不由为她揪了一把心,连忙为她开脱道:“三弟,应三小姐年纪还小,还望三弟不要与她计较。” 楚煜闻言却是深深望了大皇子一眼,他的目光幽离似有深意,以致于大皇子竟是有些慌乱,他实在拿捏不准楚煜的心思,“三弟,我……” “大皇子爱民如子,确是我大周之幸,也是我之幸,只不过要适度。” 大皇子有些莫名,在场众人也有些不明所以,却又听他道:“三小姐确实是个妙人,只是本宫倒是想要奉劝三小姐一句,这安平侯府到底不是丞相府,三小姐凡事长个心眼才是最好。” 此话一出,柳尹惜当即色变,莫非自己交代芝园办的事难道是被太子煜瞧见了吗?她心中悻悻,不由偷偷打量楚煜神色,却见那人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柳尹惜顿时心中一寒,与楚煜四目相对,想要转开视线却都没了力气似的。 别人 并没有注意到柳尹惜的异常,倒是应伊水听了楚煜这话不由眉头一皱,只觉得楚煜这似乎话里有话,不由问应莲烟,“烟儿,怎么了,难道你真的遇到了什么宵小之徒不成?”说这话的时候,应伊水狠狠瞪了一眼柳尹惜。 其余众人见应伊水竟是问得这么直接,不由纷纷看向应莲烟,柳尹惜眼中更是闪过一丝紧张,右手狠狠捏住了锦帕,那力道几乎把那湘绣的锦帕撕碎。 应莲烟闻言失笑,戳了戳她的脑门道:“想什么呢?只是我方才不是被那笨手笨脚的丫环弄湿了衣服吗?便去了语樱堂换衣服,刚巧看到三表妹从那里匆匆离去,本来想要三表妹带我来寻你们,谁知道三表妹脚步匆匆的。我没能跟上,后来就遇到了太子殿下……” 应伊水半信半疑地看着应莲烟,而后目光落在了柳尹惜身上,“三表妹神色匆匆,莫非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此言一出,柳尹惜再好的心理防卫也都被击碎了,顿时脸如酱色。她没想到,应莲烟非但没有落入自己的圈套之中,甚至还……还看到了自己向柳容竹…… “我……我,我没有,三……应,你,你诬陷我。”支离破碎,柳尹惜话说的没有条理,众人无不是人精,一听就知道其中必有异样。 应如雪见状知道有异,顿时呵斥道:“姐姐,胡说八道什么呢!”她声色俱厉,应伊水却不过撇了撇嘴,不满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应如雪,看着柳尹惜脸色忽然绯红忽而苍白,关怀道:“惜儿若是累了,不妨先去休息。” 柳尹惜巴不得早些听到这些话,闻言竟是连告别都没有便带着芝园匆匆离开了。 行至无人的角落,柳尹馨猛地停下了脚步,压低了声音嘶吼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应莲烟竟是会出现在语樱堂!我明明是吩咐你将她引到醉花苑的!”醉花苑那边自己早就安排好了人,只要应莲烟过去,管保是能毁了她的清誉。 谁曾料到应莲烟竟是去了语樱堂,依照刚才她话中意思,分明是见到自己向柳容竹的告白! 想到这里,柳尹惜只觉得浑身一寒,看着芝园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由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没用的东西,再出现在本小姐面前,我要了你的小命!” 芝园委屈地捂着脸,想要去追上柳尹惜,只是想起自己脸上的巴掌,她有心慢两步,可是又怕三小姐回头再找麻烦,刚想要追上去,却见四小姐不知何时竟是站在三小姐身边,似乎在争执些什么…… “四妹,什么时候你竟是开始瞒着我了?”柳尹馨没想到向来和自己形影不离的妹妹竟然会瞒着自己去对付应莲烟,她顿时心生不满,抱怨道。 明明是一样的面孔,可是为何要嫁到临平侯府做世子夫人的是柳尹惜却不是自己?明明,她并不喜欢柳容竹的。 可是这是她掩藏心底的秘密,是谁也不能知晓的…… “姐姐哪里的话,这不是因为这段时间你心情不好,我才不得不自己想方设法对付她吗?若不是她,你怎么会还这么小就要和临平侯世子定亲?” 提及定亲,柳尹馨神色顿时一变,咬牙切齿道:“应莲烟对我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定不会忘记的!” 而且,她竟是抢了自己的心上人的关注,更应该千刀万剐! “姐姐。”柳尹惜动情地抓住她的手,“临平侯世子一表人才,也不算委屈了你,侯门深似海,你回头嫁到侯府定不能这般意气用事。” 那个人,自己都记不清他的脸!脑中是那张颠倒众生的面孔,柳尹馨反手握住了柳尹惜的手,“妹妹,我,我不想嫁给他,你知道的,我又不喜欢他。” 柳尹惜微微皱眉,柳容竹玉树临风又没有贵族子弟的恶习,这样的人才她都看不上,难道? “姐姐,莫非你有心上人了不成?” 被戳破了心事,柳尹馨娇羞一笑,刚想要承认,却听到一声呵斥,“馨儿,今天是你定亲的好日子,怎么和惜儿在这里说悄悄话,不去那边陪着客人?” 柳尹馨和柳尹惜无不是神色一变,两人四目相对无不是心中悻悻:方才的话,被她听到了几分? 72.-74-京城四美 回府的马车慢悠悠地离开了安平侯府,看应莲烟端坐着不动如山,应伊水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不由问道:“烟儿,你和太子殿下熟识?” 若非与太子殿下熟识,怎么会一口一个“小美人”,而且,还竟是被太子殿下维护,被太子殿下多番相救砦! 试问这大周朝上下,又有几人又这般待遇? 轻轻摇了摇头,应莲烟眼中也满是不解,从她清醒到现在已经五六次见到太子煜其人了。 第一次,龙踪寺,他舍身出手救了自己,当然就算是他不出手,自己断然也不会有事的鳏。 第二次,便是今日,他黄雀在后,更是让自己拿捏住柳尹惜的把柄。 若说他们之间没什么,她自己都不会相信。可是,委实是没什么的。 应伊水见她不似作伪,也不再多问,只是想想今个儿柳尹惜那丢人现眼的模样就觉得好笑,“要知道安平候夫人最是在乎颜面,可是今个儿承恩侯府连个人都没来,真是笑话。” 应莲烟闻言不由陷入深思,柳氏一族可追溯到前朝,前朝末年暴政,柳氏一族出了个最为有名的人物,那边是柳江寺。 柳江寺针砭时弊直言朝廷,结果触怒了当时的秉笔司大太监汪正,柳氏一门七十六口被杀,唯独柳江寺幼子被故人保护逃亡他乡存了这一丝血脉。 高祖皇帝建朝之际也曾招柳氏后人入朝为官,只是这柳氏后人却颇有骨气:我柳江寺若入朝,必是科举晋身。 高皇帝闻言不但不恼怒柳江寺抗旨不遵,反倒是赞赏他一身傲骨。 后来柳江寺果真高中,成为高皇帝晚年的肱骨大臣,柳氏一族在大周朝也便传承了下来。到如今柳氏一门可以说最是荣耀,可是却也是良莠不齐了。 当朝柳皇后闺名采薇,出身承恩侯府,乃是柳氏长房,其父柳石当初也不过是同进士出身,之所以被封侯却是因为有个皇帝女婿罢了。 安平侯夫人柳佩玄,出身柳氏二房,其父柳夏武官拜兵部侍郎,是个官场上的苍蝇。安平侯夫人尚在闺中时,倒也是订过婚事的,只是后来却被其父解除了婚约,成了安平侯柳嘉豪的继室。 柳家长房和二房向来交好,只是此番柳尹馨订婚宴,承恩侯府却只是派人送来了礼物,承恩侯夫人自称抱恙不便前来,却未免有些轻视二房的意味所在。而宫里也不过是柳贵妃也赏赐了些物事而已,和寻常勋贵人家一般无异。 “大皇子不是来了吗?安平侯府还是如日中天的。”这场婚事,其实柳贵妃并不愿意看到,毕竟安平侯府可是有两宝在手的。 安平侯夫人是柳贵妃的堂妹,而惠妃则是安平侯的堂妹。谁人不知道柳贵妃面上和善,其实和惠妃却是芥蒂颇深。而安平侯有军中势力,无论支持大皇子还是五皇子,都是一大助力。 应伊水冷哼了一声,旋即想起什么似的,神秘兮兮道:“烟儿,听说大皇子不近女色,可是我看他近日对你可是诸多照拂呢。” 应莲烟见她一脸八卦色彩,何曾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不由戳了戳她的脑袋,“你是想说大皇子山珍海味吃惯了,想换我这山村野菜尝尝吧?” 应伊水摇了摇头,笑着道:“烟儿,你若是山村野菜,这世上又有谁是山珍海味?” 应莲烟不与她争辩,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不由问道:“大姐姐,你可知道柳如诗?”上次进宫她帮了她,这份恩情她必然要找个机会道谢! 应伊水闻言眼睛一亮,焕发着闪亮的神采,“京城第一才女,怎么,烟儿想结交她?” 应莲烟摇了摇头,有些遗憾似的道:“只是久闻大名,想见识一番罢了。” 应伊水眼中闪过一丝狡猾,拉着应莲烟的胳膊神秘兮兮道:“柳如诗最是厌恶两个人,烟儿可知是谁?” 应莲烟自然知道是谁,只是脸上却有些茫然,思索了许久才慢慢道:“我听审妈妈说柳氏三房向来清高,柳如诗一身傲骨怕是承继了其父国子监祭酒柳大人风骨。柳大人和两位兄长当年不知为何分了家,难道是阳雪格格?” 应伊水闻言点了点头,“难怪爹爹总说烟儿聪明,不错,正是阳雪格格。阳雪格格仗着自己有个淑妃娘亲谁都不放在眼里,柳如诗最是不喜欢她了。不过之前柳家老太君过逝,阳雪格格回柳州为祖母守孝,过段日子才能回来。至于另外一人嘛,烟儿却也是认 识的。” 应莲烟一脸诧异,“我认识的?” 应伊水卖关子卖的愉快,也不再遮掩,“柳如诗才名在外,又是一顶一的样貌,却是屈身京城第三美,烟儿你说她还讨厌谁?” 应莲烟惊讶失声,“你是说四,……妹……四妹?” 应伊水并不否认,只是言语间有些遗憾似的,“京城四美中,只可惜我却无缘得见素月楼的子初姑娘。改天,带你见见如诗把,我听说上次在宫殿中你已经见过她了,我等会回去就让倩倩给她下帖” “大姐姐,真是的,说风就是是风,我也就是说说而已,话说,你跟柳如诗是怎么认识的,刚刚姐姐说柳如诗才名在外,却是屈身京城第三美,第一反应是姐姐,可是姐姐说我认识的人,也就把姐姐划掉了,姐姐可不能打我。”应莲烟假装投降,双手抱着头部。 “小傻瓜,姐姐怎么会打你!我跟她认识也纯属偶然,只是在前几个月的时候,一次阵雨,让我跟她在亭庙里认识,那时她好像被雨淋湿了,我那天又有多余的衣服,然后借她穿,后面报上了闺名,居然是柳如诗,这样一来二回的就熟悉了......”应伊水在应莲烟旁边慢慢讲着,而应莲烟听着听着,头朝应伊水的胳膊上趟了下去,应伊水也是无奈! 京城四美,各有千秋。 第一美是应伊水,堂堂丞相府大小姐在江湖中有着白衣女子的称号,据说只要有大小姐的地方就围绕着一群小孩子。 第二美是丞相府四小姐应如雪,歌舞吟画无不精通,虽然是庶女,可是有很多并没有这些原因而放弃她。 第三美是国子监祭酒的独女柳如诗,书香世家才名远扬。 至于第三美则是那素月楼的花魁娘子子初姑娘,出身风尘万般妖娆,只可惜却是别人的金丝雀。 应莲烟闻言不由咧了咧嘴,只是她们谁都没想到今日的一句戏言却在日后成真,世事变迁无常,任谁都只能叹息一声而已。 下了马车,应莲烟便和应伊水一道去舒敬轩院向应傅问安。 应傅似乎对安平侯府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只是问了几句便不再说什么,应莲烟看一旁管家似乎在收拾东西,不由暗自诧异。 察觉到应莲烟异样的目光,应傅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这些天,万岁爷让我去外面考察当地百姓,这段不再家的日子,水儿要多多照顾烟儿,可别让烟儿像个野孩子一样,后宅的事情,也要多帮帮你柳姨娘?” 应莲烟闻言不由一愣,然后对应傅撒娇着说:爹爹真讨厌,我哪有那么野,我可是最听话的,你说是不是大姐姐。应莲烟,仿佛像一个被父亲诬陷了委屈的小孩子,朝着她们撒娇着! 应傅闻言不由虚拧了应莲烟“你个小顽候,对了,还有你们五弟,多照看着他!过段时间颜儿要回来了,到时候,让颜儿带赫儿出去走走。”应傅对着她们嘱咐着! 应伊水一旁收敛了异样,笑着道:“是的!伊水会好好照顾妹妹和弟弟们的,爹爹路上要小心……” “爹爹,这次去考察,能不能带上我去,我一个人在府里好生无聊。”应莲烟,这次爹爹明着去考察,暗里则更是为楚帝去办贪官污吏,查明之后,交给太子,为此,爹爹也得罪了朝中的不少大臣,说爹爹不明黑白。 “胡闹,考察不是儿戏,也不是游山玩水,你一个女姑娘家的,好好跟水儿后面多学学。”应傅皱了皱眉头,这个小女儿,被自己惯的真的是没了分寸,前段时间,万岁还从旁猛敲打鼓,让莲烟进宫多陪陪皇后! “哼,不带就不带嘛。”应莲烟假装生气的走到了应伊水身边,朝应傅调皮的做了个鬼脸! 应傅闻言顿时乐呵,瞧着两个女儿,眉眼间满满都是笑意。 三人正说笑间,应如雪款款而来,应茹柔紧随其后瞧着应莲烟恨不得把她吃了似的,“到底是三表姐机灵,每每都能讨得姑丈欢心。” 这话分明是说给应伊水听的。好一个挑拨离间! 应莲烟未回府前,诸位小姐中是应伊水一枝独秀。如今应莲烟隐隐有和应伊水并驾齐驱之势,这让应茹柔十分不满! 她为了讨应傅喜欢,好话说尽甚至还帮忙抄经书,可是却连应傅的赞赏都没得到过,她应莲烟凭什么就能?不过就是小心巴结了应伊水罢了。 应伊水不最是小心眼吗, 不最是在乎应傅的宠爱吗?如今应莲烟和她争宠,她就不信应伊水心里会没什么! “六表小姐说的极是呢,刚才父亲还说要是四妹有烟儿半分机灵,他也就不用操那么多心了。”应伊水淡淡道,却是嘲笑楚常喜榆木资质。 应如雪顿时圆脸一红,可是应傅竟是没否认,她一腔愤怒最会沦为不甘,“女儿定会向三姐好……好……学……习的!”她一字一句,恨不得把这几个字咬碎似的,后面则气愤的看着应茹柔,这个没脑的东西! 应伊水掩唇轻笑,眼中满是得意。应莲烟见状不由轻轻摇头,应伊水现在固然是和自己一条战线,可是这小丫头也未免太沉不住气。 应茹柔不过是自取其辱,应如雪不以为意并不放在心上,盈盈笑道:“刚刚还跟茹柔妹妹说道,最近山上好像有个温泉,多泡泡对人的身体有好处,而且那边的温泉水据说最时候泡茶叶了,既然大姐姐和三姐姐也在这边,不然,我们约个……” 应伊水闻言笑了一声,打断了应如雪的话道:“父亲最近要出远门,最近我想都没有时间去泡温泉吧?” 应如雪闻言面色微动,不由恼怒应傅不把自己放在心里,只提及应莲烟和应伊水,却听到应傅淡淡说道:“你们几个去玩耍就好了,相府里面的一些事情我不在的一段日子里让老夫人管着,可不能闹了脾气,坏了情分。” 应伊水点点头道:我会照顾好几位妹妹的! 73.-75-应莲烟,这次我要你永世不得翻身 应莲烟有些诧异,山上的温泉她倒是知道,只是这向来是比较的隐秘,应茹柔怎么会知道?应莲烟不由皱了皱眉,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等她放下筷子的时候,这膳堂里只剩下自己和父亲、管家三个人而已砦。 “怎么了,丫头,你有心事?”就算是应伊水,听到温泉之后都不由加快了用饭的速度,唯独应莲烟慢条斯理,似乎并不着急,甚至父亲觉得她是在拖延时间一般。 应莲烟一心只想着温泉的事一时间大意,没想到父亲早就吃好了晚饭,竟是在膳堂里等着自己,不由歉意笑道:“没有,只是坐久了马车,胃有些不舒服,便用饭慢了些。” 应傅拍了拍应莲烟的左手,似乎有安抚之意似的,“累了一天了,你先回院里休息吧,明天跟水儿几个去泡泡温泉,就不必陪老夫这个老头子了,我也就差不多今天收拾完之后,明天早上就出发了。鳏” 应莲烟刚想要拒绝,却见应傅一双眼睛似乎洞明世事一般,不由应声道:“是,烟儿告辞了。” 管家看着应莲烟缓缓离开,不由有些担忧,“老爷,这山中的温泉向来不为外人所知,若不是老太傅与方丈交好,就连您也不知道,四小姐和表小姐忽然说泡温泉,奴婢怕此中有什么不妥当。” 应傅轻轻抬起了眼眸,眼中尽是清明,“她们还小,喜欢卖弄,喜欢玩,情有可原。” 管家到底是跟随应傅多年的,知道无心再说此事,便不再说什么。 第二天,应莲烟就带上东西跟着她们一齐去了山上,姐姐被应如雪和应茹柔缠着,无法陪自己去山顶,应莲烟只能自己一个人来到了山顶,感受着大自然的味道,已经好久没有这么享受过了,应莲烟,闭上了眼睛,呼吸着这一片的空气。 之后,应莲烟回到自己住的厢房,还没进门就看到一个窈窕女子站在自己门前,碧儿正和她说话,只是那女子却似乎有些着急。 碧儿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应莲烟,连忙对身边女子道:“我就说你不用着急,三小姐这不是回来了吗?” 两人迎了上来,应莲烟这才看清楚原来是应茹柔院子里的丫环,似乎唤作冰心?这次和条儿一同随着应茹柔来了山上。 “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应莲烟越发笃定应茹柔提出的泡温泉不是什么好事,却是故意装作不知似的问道。 碧儿见冰心不说话了,替她说道:“三小姐派冰心来等候小姐,怕小姐不认识去温泉那边的路。” 冰心看到应莲烟走近似乎有些震惊一般,听碧儿音落,连忙朝着应莲烟行礼道:“奴婢冰心,见过三小姐。” 应莲烟淡淡应了一声,吩咐道:“我先去换身衣裳,碧儿你陪着冰心说会子话。” 冰心没想到这三小姐竟是这般不急不躁,想起条儿姐姐对自己的三令五申不由一脸急色。一旁碧儿瞧着暗暗诧异,却是拉着冰心的手到院子里坐着。 “冰心妹妹这身上的香味真好闻,不知道是什么熏香呢?” 冰心听到这话不由羞涩一笑,“是我调制的茉莉香,让姐姐见笑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拉着碧儿的手可怜兮兮道:“三小姐是不是不喜欢我?为什么……” 碧儿见她可怜,想起刚才小姐的冷漠不由宽慰道:“妹妹你想多了,许是三小姐有些累了,所以才神色倦怠了些。” 冰心放心地点了点头,“我看三小姐这么劳累,姐姐不如给三小姐用些百合香,那是最舒缓心情的。” 碧儿刚想要说话,却见应莲烟一身素色的衣衫已然走了出来,一身衣裳清淡更显得她娇小了几分,却也没了之前的倦怠似的。 “碧儿你在这里守着便是了,冰心带我去便好。” 碧儿点头应道,竟是没说一句话,冰心一旁瞧着不由暗暗吃惊,耳畔却响起了有些清凉的声音,“怎么,你会调香?” 冰心不由羞涩一笑,想起刚才在三小姐身上闻到的龙涎香的味道却又心中一紧,该不会是三小姐发现了什么吧? “三妹院子里的丫环向来是能言善辩的,我记得有一个青梅最是巧舌如簧,怎么你倒是个哑巴了不成?” 夜色下冰心打着的灯笼照亮了应莲烟三尺开外的路,听到应莲烟这话,那灯笼忽然晃了一下,冰心连忙道:“回三小姐的话,奴婢末微手艺,不值得一提。” 应莲烟闻言轻声一笑,语气里竟是有几分玩弄,“自己学的?” “是奴婢的娘教的。” “你倒是比我好多了,我娘从来没教过我什么。”她言下落寞,冰心不由多瞧了一眼。喜乐苑里奴仆多是瞧不起这位从云安城接回来的三小姐,就连她都常听青梅念叨说三小姐行为粗鄙胆小怕事,连六小姐都不如,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人。 只是今日一见,闻到了一丝龙涎香的味道,冰心先是一惊,如今又听到三小姐这般言语落寞,不知为何竟是为她微微心酸却又复杂。觉得自己虽是小小奴婢,整日里又被青梅欺负,却也是比三小姐幸福多了。 “碧儿姐姐对三小姐很好的,大小姐对三小姐也是很好的,三小姐其实也很幸福……”冰心忽然住口,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倒是个实诚的丫头,知道自家主子对自己不好。应莲烟唇角一扯,无声一笑。 一时间两人之间再无话语,直到几处零散分布的房屋出现在面前,应莲烟忽然停下了脚步,“我向来不喜欢别人伺候,你先回去吧。” 冰心一阵为难,“这……” 应莲烟接过她手里的小包袱,径直往一间没有水声的屋舍里走去,推开了门,她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身道:“下次调香的时候别把迷迭花放那么多,茉莉是遮不住迷迭花的香味的。” 冰心顿时愣在了那里,三小姐知道了! 应莲烟却好似没看到冰心那震惊的模样,径直走了进去。 难为了应茹柔身边还有这么个人物,自己若是没有当初那一番际遇,怕是早就栽在她手中多次了。 冰心浑浑噩噩离开,直到被拦住了去路,她才如梦方醒,惊讶地看着来人道:“小,小姐?” 匆匆泡了温泉的缘故,应茹柔身上还氤氲着湿意,只是这春夜微凉,她刚从温泉里出来还是有些冷的。看到冰心这般浑浑噩噩,应茹柔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哆嗦什么,怎么样?可是把她弄到了那屋子里?” “是,三小姐她去了最右边的温泉那里,可,可……”冰心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为什么三小姐竟然会懂得调香?生怕别人注意,她已经刻意控制了身上迷迭花的用量,而且还用茉莉香加以遮掩,可是……可是却还是被三小姐察觉了。 可三小姐她明明知道了自己的打算,为什么还……还是去了呢? “可,可,可什么呀,没出息的东西。”应茹柔啐了一口,目光落在了那一处房舍上,温煦的烛光从房舍内溢出,却温暖不了应茹柔冰冷的眼眸。 “应莲烟,这次我要你永世不得翻身!” 冰心闻言浑身一颤,只觉得自己似乎害死了方才还跟自己闲话家常的表小姐,可是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妥当,想要对表小姐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应茹柔几乎已经看见计谋得逞,自然没注意到冰心的那丝异样,“去看着大小姐什么时候出来,随时禀告与我。”说着,应茹柔便又折身回到自己的那处温泉。 这山中的温泉许是因为地理位置特殊,可是比京城的那几处好了太多。前世她行踪匆匆,并没来得及在这温泉里享受一番。 应莲烟一脸的惬意,应茹柔大概有什么手段自己也能猜得*不离十,只是她应莲烟又何须惧她? 迷迭花香本也是无伤大雅的,只是混合着檀香和百合香便是那炽烈的催情之药。这等配方应莲烟也是在翻看了那书籍之后无意间得知的,一般人根本不会知晓。所以她乍一闻到冰心身上的茉莉花香便有所怀疑,而这温泉之中更是弥漫着百合花瓣,还有那窗前燃烧着的檀香更是不言而喻。 好在这并非无解,只可惜那丫头虽是懂得调香却也不过是一知半解而已。玉指并拢夹起了一瓣百合花瓣,应莲烟唇角扬起淡淡的笑意。 一日疲倦,在温滑的水中泡着让应莲烟不知觉间也放松了警惕,偶尔能听到外面传来的虫鸣声。 “什么人,竟敢擅闯……啊,小姐,有贼子闯了进来!” 忽然的嘶声裂肺打破了夜色的静谧,应莲烟刚想要起身却又听到外面的叫喊声响彻了这几处温泉房舍。 “贼子哪里去了?”应茹柔穿戴整齐,青丝之上还沾带着些湿意,看着从温泉房舍里缓缓走出的应如雪,她眼角闪过了一丝奸计得逞的笑意。 惊慌失色的丫环颤颤巍巍指向了忽然黑了灯火的温泉房舍道:“奴婢看贼子到了那里就不见了。” 应伊水刚刚从温泉房舍里面出来,看着那丫环所指不由诧异道:“那里没有人,害怕什么?” 那丫环却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断断续续道:“三……三小姐在那里。” 74.-76-烟儿妹妹,这是在邀请本宫吗 应伊水当即脸色苍白!她猛地转头看向了应茹柔,眼中带着一丝狠戾,“烟儿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要你生不如死!” 相府大小姐向来性情乖张,虽是嘴巴毒了些却何曾这般威胁与人?应茹柔虽是庶出身份,可是向来被柳姨娘器重,又何曾被人这般侮辱过,顿时浑身颤抖,透着温润的唇瓣都在哆嗦,霎时间失去了血色。 “大姐姐,胡说什么呢!”应如雪微微恼怒砦! 应伊水冷笑一声,“我还是那句话,人在做天在看!”说罢,不管应如雪脸色如何,应伊水便上前了去,看着安然无恙的房门道:“是谁说有贼子闯了进来的?” 一个梳着垂髫髻的小丫环低着头道:“回大小姐的话,奴婢刚才恍惚看到几个黑影闪过,刚想要喊人却被人打了一下,然后……鳏” “然后你就看到了贼子跑到了这里?贼子可真够厉害的,都闯了进去门却还好端端的。”应伊水一声冷笑,竟是带着几分犀利,“我倒是不知道,你被人打了却还是衣衫整洁,就连发髻都整齐得很。这贼子还真是打的够怜香惜玉。” 应茹柔没想到应伊水竟是跑出来捣乱,摆明了应伊水是想要拖延时间,只要过一会儿应莲烟自己从里面走出来,说并没有看到什么贼子,或者应莲烟离开这里,那么自己设的这一局便是白费功夫了。 “大姐姐这是……” 应茹柔话还没说完,那小丫环竟是插嘴道:“大小姐听错了,奴婢是被冰心姐姐打了一下胳膊,然后刚想要喊人帮忙就看到那贼子进了三小姐这边的温泉,所以奴婢惊慌失措之下这才大声喊了起来的。” 这么小个丫头竟是说话这般有条不紊? 应伊水不由诧异了一下,却见应茹柔一脸得意道:“都是柳儿这丫头说话不利索,原来是诬陷你来着。三姐姐,你可在里面?” 一时间整个温泉房舍外都是一片静寂,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却只听到房舍里传出来的哗哗水声。 应伊水暗暗着急,她刚才一心想要拖延时间,却是忘了应茹柔若真是想要陷害三姐,找来的人又岂会对付不了三姐这么一个弱女子?顿时间她失去了分寸,刚想要去吩咐人找人搬救兵,却见应茹柔不知何时竟是越过了自己,一手推开了温泉房舍的门,高声道:“三姐,你没事吧?” 这温泉房舍被一架屏风一隔为三,屏风后面才是那一处方圆一丈的温泉。袅袅的水雾将翠微石的屏风上都朦胧了水意,看不清屏风后温泉里人的动静。 应茹柔眼尖,一眼看到摆放在屏风下的靴子,不由尖叫道:“果真有贼子,还不赶紧把这人给我找出来!” 顺着应茹柔的目光,众人都看到了那一双男靴,应伊水脸色顿时煞白,身后的丫环纷纷上前竟是移开了那屏风,整个温泉都是暴露在众人眼前。 水雾盈盈,烟气袅袅,那百合花瓣飘落在温泉水面上,花瓣上沾染着水滴。背对着众人的那人青丝披散,却是不见半点凌乱,应茹柔没想到条儿找来的这男人竟是这般…… 一个背影就这般诱人!虽然那一身黑衣并未褪去,可是却足以让所有的人遐想纷纷了。 “公……你把我三姐姐怎么了?”应茹柔察觉自己语调不对,连忙拔尖了声音,下一刻水声响起,却见背对着众人的那男人竟是缓缓转过身来,轻声笑道:“我倒是想要把烟儿妹妹如何,可惜本宫来的时候这里已然人去楼空了。” 说着,他捏着一片百合花瓣轻嗅,竟是万般风情,让应茹柔一时间忘了兴师问罪,更是忘记了这原本是自己设下的局! “原来烟儿早就回去了,表妹你还真是可笑。”应伊水冷冷地看了应茹柔一眼,眼中满是不屑之意。 那窗外,便是悬崖! 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应莲烟脸色顿时一僵,旋即才轻声笑道:“太子殿下若是来偷香窃玉,怕是走错了门。” 这具身体还没长开,实在是没什么能吸引人之处,比不得应如雪的国色天香,甚至连应茹柔都不如。何况,她也不指望用一具身子去吸引什么人,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何况,这京城富贵滔天,最不缺的便是美人,这天家向来薄情寡性,又何来的真情? 太子煜却是闲庭漫步一般,缓缓入水,猿臂一伸,便是抓住了那一缕尚滴着水的青丝,轻声笑道:“怎会?”他看中的才是一块瑰宝,其他的那些环肥燕瘦,却不过是几块涂抹了香粉的臭石头罢了。 耳畔是微微粗噶了的呼吸,再便是楚锦芙的声音,应莲烟刚想要说话,却感觉到一只手忽然顺着自己的脊背竟是向下摸了去,堪堪停在自己小腹上便再无动静。 欣赏着身前人的惊慌失措,太子煜满意一笑,他可是不喜欢自己的小丫头什么都掌控在手中的得意,偏生逗弄一番才是有趣呢。 背对着屏风,几乎可以判断出下一刻便会有人推门而入,太子煜忽然倾身,冰凉的唇压在了应莲烟的唇瓣上。 应莲烟心思全在那只手上,猝不及防之下竟是丢城弃阵没了半点防卫,便任他吻个正着。 这时,房门被人打开,屏风后的声音响起,太子煜缓缓倾下了身子,玩起了一场你躲我追的游戏。 “公……你把我家烟儿怎么了?” 看着完全浸入了温泉中的清秀面容,太子煜眼中闪过一丝不舍,却还是缓缓抬起头来,而后慢慢转过身去,宽松的黑色锦服飘散在温泉水面上。应莲烟躲在他身后,锦服遮掩下水雾缭绕,任谁也看不出其中乾坤。 只是若是那手拈花而并非流连在自己身上,就会更好些! 妖孽!心底里暗骂了一声,只是人却不敢弄出半点动静,直到门声响起,应莲烟这才冒出水面。 “烟儿妹妹,这是在邀请本宫吗?” 美景隐约在水雾中,灼人的目光几乎如利剑一般能戳穿自己!应莲烟向下挪动了几分,心情也恢复了平静。 她的衣裳早就被太子煜扔了出去,难道还真的能裸奔回去? 这人,分明是早就做好了打算! “太子殿下要拒绝莲烟吗?”轻轻靠近了那一片玄色锦服,见太子煜并没有将自己推开,应莲烟顺势卧在了他胸前,玉臂却是反搂着太子煜的腰背。 太子煜呵呵一笑,手指上缠绕着应莲烟的一缕青丝,唇角是一派清澈的笑意,“珠玉在侧,美人在怀,本宫可从来都是柳下惠。” 应莲烟手臂微微一僵,下一刻却感觉周身一凉,而后那带着湿意的锦服裹在了自己的身上…… 无功而返,应茹柔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只是脑中不知为何却是太子殿下那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想到那张脸,她顿时魂不守舍。 额角的曼珠沙华灼灼其华,水雾迷岚下竟是让他眉间少了几分戾气,恍若天人一般,胸口的锦服微微脱落,几乎能看到那几分旖旎风光,想到这里应茹柔不由脸色一红,好在夜色下却也没人注意到。 “不对,应莲烟在那里!” 乍闻此声,应茹柔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夜色下看道应如雪一脸凝重,她不由道:“可是那里只有太子殿下一个人……” 应如雪没听出应茹柔话语里的异样,脸上闪过了一丝懊恼,“她定是藏在了窗户后面!”明明,只要自己当时再多想一下就能揭发应莲烟,彻底毁了她的名誉的。可是在太子殿下的威势下,自己竟是没将那异样放在心上! 经应如雪这么一说,应茹柔也恍然,“四姐你是说那扇窗户?”那窗户后面虽然是百丈悬崖,可是却也是有落脚之地的,“可是,应莲烟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而已,怎么能站在那里支撑许久?何况,太子殿下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帮她?” 应如雪轻声一笑,“太子殿下喜怒无常,帮应莲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表妹你可别忘了,和我们比起来,她可不算是什么弱女子。” 应茹柔闻言一脸恍然,愤愤道:“该死,竟是如此狡猾!”她忽然间想起来什么时候,蓦然回过头去,看着身后的温泉房舍,脸上神色一变竟是折身回去。 随在应如雪身畔的丫环碧芊见状不由有些担忧,“小姐,怕是三小姐就算回去,也讨不了什么好的。”太子殿下喜怒无常,若是有心袒护三小姐,怕是三小姐就要吃些苦头了。 这个,应如雪自然清楚,既然太子殿下已经出手,应茹柔又岂能在他手中讨得了什么好?若是那位太子殿下还在泡温泉的话,自己这个嫡姐怕是…… 有好果子吃了。 “螳臂当车,自不量力。”应如雪冷声一笑,敢在她面前出风头,她自然要好好教训应茹柔一番,让她知道什么才是长幼有序。 只是旋即应如雪脸上又是一片温柔,“我有些倦了,走吧。” 碧芊只觉得心头一凉,回忆起刚 才四小姐的冷笑,不由打了个寒颤,看应如雪走远了,连忙跟着她往回走。 应茹柔却不知就在她折身回去的时候,太子煜却已经带着应莲烟回了厢房。 不过片刻间的功夫,应莲烟已经躺在了自己住的厢房里,甚至守在门口的碧儿都不知晓应莲烟神出鬼没的归来,这一切自然要归功于眼下正慵懒地躺在自己身侧的人。 75.-77-烟儿妹妹如何打赏本宫呢 “时候不早了,太子殿下不如早些休息吧?” 眼见得太子煜没有半点自觉离开的打算,应莲烟只好下逐客令。饶是知道自己说了这话又会被太子煜抓住话柄,她也不愿意计较后果了。 毕竟,就算她活过了一世,可是如此这般地卧在床上,身边还有一个并不熟悉的男人,这样的场景无论如何都很诡异…… 太子煜点了点头,脸上露出颇是赞赏的表情,“本宫看中的果真是聪明的,也罢,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今晚就你伺候了。”他说的理所当然鳏。 那模样,活像是让你侍寝是你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应莲烟恼怒,恨不得把眼前的人碎尸万段了然后喂狗去,只是强权之前却还是脸上却带着一丝羞涩笑意道:“莲烟笨手笨脚,怕是伺候不了太子殿下。” 太子煜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伸手抓住了应莲烟的双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一本正经地说道:“没事,一回生三回熟,本宫可以慢慢教你。” 无语问苍天,她宁愿永远不熟! 门外,碧儿似乎听到了屋里的动静,刚想要进来,却感觉眼前一黑,应莲烟看着窗户上人影缓缓倒下,双手不由握紧成拳,惹得太子煜轻声一呼。 “小猫儿的爪子倒是锋利,只是若是用不对地方,那就可惜了。” 平心静气,平心静气…… “是莲烟失态了,还望太子殿下恕罪。”手指顺着那锦袍向上游走,看着那因为适才包裹自己而敞开了的衣襟,应莲烟微微凝神,顺着那衣襟将那玄色锦袍轻轻剥落。 只是里面又是一件锦袍! 银色的锦袍与地上的玄色锦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好像那眉角的曼珠沙华和那苍白的面色一般。 瞧见应莲烟脸色一变,太子煜一脸享受,伸手捉住了应莲烟的手腕,冰凉的唇慢慢地靠近那小巧的耳垂。 “若本宫不打算宽恕三小姐的罪,三小姐说该如何惩罚自己好呢?” 唇角勾起清浅的弧度,似乎在嘲弄,又似乎在邀请,应莲烟忽然笑了起来,手腕微微向下一动错开了太子煜的桎梏,径直向下移动了去,落手之处却是一片灼热。 只是应莲烟却是分辨不清,这灼热究竟是来自于太子煜,还是自己的手心? “那么莲烟以身相许,如何?” 太子煜脸色不变,笑意却是深达眼底,宛如墨色的天空里绽放出一朵绚丽的烟花,“三小姐果然够大方,本宫还真是喜欢。” 应莲烟呵呵一笑,“太子殿下这般无耻,莲烟也是仰慕的紧。” “那烟儿妹妹还真是与本宫志趣相投呢,不如本宫再带你去玩一个游戏,如何?” 应莲烟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是巧笑嫣然,“恭敬不如从命。” 应莲烟被某妖孽夹带着出去的时候已然月悬中天,疏星零落。 “太子殿下带莲烟来,就是为了赏月?”只穿着单薄的中衣,人被揽在了某妖孽的怀中,应莲烟问话的时候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烟儿妹妹可是辜负了本宫的一片心意,月下当是看美人。”轻声慢语,温热的呼吸洒落在脖颈间,应莲烟不由拧过了头去,却见应茹柔气冲冲地推开了院门。 “小,小姐……”冰心猛地跪了下来,不敢抬头去看应茹柔。 跟随在应茹柔身后的兰儿也是一脸的恼怒,瞪了冰心好几眼道:“你那迷香怎么半点用处也没有?” 应茹柔闻言更是气火中烧,狠狠踹了冰心一脚,却又觉得不解气,拿起了一个茶杯往地上一摔,“跪下!” 那一地的碎瓷零落,茶水浸透了青石板的地面,冰心瑟缩了一下,却还是慢慢挪了过去,膝盖刚一接触到那碎瓷,顿时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直往下落,整个人脸色惨白如宣纸,摇摇欲坠。 兰儿却是司空见惯一般,又给应茹柔斟了一杯茶,赔笑道:“小姐,许是那贱人命好,早早就离开了。” 应茹柔闻言脸色更是深沉了几分,她原本以为是太子殿下护着那贱人,所以杀了个回马枪再度回去,却不料那温泉房舍里空无一人。她原本想拉着四表姐再去应莲烟那里一探究竟,却吃了闭门羹,碧儿说三小姐身体倦怠,已经睡下了。 想起自己的苦心安排都付诸流水,应茹柔很不甘心,“应莲烟,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她一脸的狠毒,似乎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似的。 屋顶,应莲烟见状却是轻轻一笑,并没有半点放在心上。 兰儿似乎习惯了一般,“小姐,时辰不早了,奴婢已经给您铺好了床褥,不如先休息,明日再做计较?” 应茹柔点了点头,便向着里面走去。 “不知太子殿下认为这个美人如何?” 不得不说,应茹柔在柳姨娘的抚养下,身材发育甚是良好,比自己强多了。 太子煜摇了摇头,唇角笑意真诚,“远不如卿。” 应莲烟顿时觉得有些难受,她没事的问这个干嘛?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屋里,应茹柔已经换好了衣服,掀开被子便钻了进去。 只是下一刻,应茹柔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猛地掀开了锦被,只见自己身旁躺着一具无头尸身,脖子那里正往外汨汨留着血,没有片刻工夫就把自己的白色中衣染成了一片血红! 应茹柔顿时跳下了床,一声尖叫几乎掀开了屋顶,惹得太子煜脸色三分笑意,啧啧叹道:“本宫还以为她胆大包天呢,原来是个怂包。” “小,小姐,怎么了?”冰心匆匆跑了过来,却见应茹柔一身血,似乎刚杀了人似的,顿时也尖叫了起来! “太子殿下好手段,这一招完璧归赵还真是不错。” 那无头尸身一身黑色夜行服,想来便是应茹柔招募的来对付自己的人,只是也是那黑衣人倒霉,刚巧不巧落在了太子煜手中。太子煜又岂会是个肯吃亏的主儿?顿时处置了这黑衣人,把这尸身送还给应茹柔,只当做一份礼物罢了。 “完璧归赵?”太子煜低声一笑,唇瓣印在了应莲烟的耳畔,“这璧玉可是还差了一块呢。” 应莲烟闻言不由扑哧一笑,这太子煜可真是得罪不得的主儿,“太子殿下好手段,莲烟可是万万不敢得罪太子殿下了。” 月光下,身畔的人周身似乎都带着几分清冷,唯独那笑意好像狡猾的狐狸,似乎就要得逞了一般,让他忍不住想要去毁灭。 “你以为她得罪的是本宫吗?”可真是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呢,不过小狐狸,本宫倒是不介意和你玩上这一遭。 应莲烟笑意僵硬了片刻,貌似应茹柔这次要收拾的人是自己吧?被无意间瞧去了容颜的太子煜好像也没怎么吃亏…… 屋顶上,应莲烟愣在了那里。屋子里,应茹柔却是清醒了过来。 “去,把这人给我丢到崖底。”这厢房后不远处便是百丈悬崖。 冰心瑟缩着胆子,却不敢上前。应茹柔见状不由踹了她一脚,“怎么,你想被人发现你杀人了?” 冰心顿时脸色一变,连忙辩驳道:“奴婢,奴婢没有!” 应茹柔眼中闪过一丝阴毒,“死人不会说话,尸首可会说话的。处理了,你就什么事也没有!” 冰心再也不敢辩驳,硬着胆子去拉扯那尸身…… 半晌,应莲烟等的有些无聊了,“太子殿下,莲烟建议你下次应该把那人肢解了,这样子她们处理尸首似乎也简单些。”这都一刻钟过去了,冰心去抛尸还没回来。 太子煜从善如流,“下次,烟儿妹妹记得提醒本宫。”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办这事?应莲烟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刚想要离开却见冰心一路小跑回来了。 “今个儿我住耳房,你们俩好生给我守夜。”因为上山泡温泉,府里的小姐最多只允许带两个丫环伺候着,应茹柔带着的便是她身边的一等丫环兰儿和二等丫环冰心。 兰儿知道应茹柔在害怕什么,却又不敢说什么,只是顺从地给应茹柔检查了一遍屋子这才算完事。 应茹柔躺在床上,思前想后怎么都觉得今个儿的事情似乎哪里出了纰漏,否则应莲烟那贱人绝对逃不过的。她想得头都大了却也没个结果,最后昏昏沉沉便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应茹柔忽然觉得屋子里漏雨了似的,滴滴答答的黏嗒嗒的水似的滴在了自己脸上,她伸手抹了一把脸,睁开眼 睛却发现一个人头就在自己眼前悬挂着,脖子里的血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因为害怕,屋子里的烛火并没有熄灭,应茹柔只觉得那空洞洞的眼睛在盯着自己看,她顿时吓得一声尖叫,一下子昏了过去。 “好戏落幕,烟儿妹妹觉得这出戏如何呢?” “夜半惊魂,流言四起,精彩的很,精彩的很。”若是自己,也会选择这办法来教训应茹柔的,她应莲烟可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太子煜胳膊伸了过去,揽着应莲烟的腰肢道:“本宫如此费力演出,也不知烟儿妹妹要如何打赏本宫呢?” 赏,打赏你个大头鬼!应莲烟只想敲晕眼前这家伙,然后自己可以睡个安稳觉,奈何…… 等她能安稳下来睡觉的时候已然是子时末了。 清晨。 “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耳边,碧儿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应莲烟蓦然惊醒,看着床榻上只是自己一人,就连那中衣都穿戴整齐,这才不由松了口气。 那妖孽昨晚折腾自己许久,以致于她实在忍不住睡了过去,却不料这一下子便是睡过了头…… 77.-78-殿下,我这大姐姐向来任性的很 “姐姐可是起身了?”看碧儿并没有受风寒,应莲烟便知道太子煜昨晚定是做了什么安排的。好在,也不是一个没心的人。 碧儿连忙道:“还没,只是奴婢刚才听说昨个儿表小姐夜里似乎受了些惊吓。” 受了些惊吓?这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应莲烟轻声一笑,这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不过就算是如此,这消息也不能传出去,毕竟这后山厢房里住的可都是相府千金,若是说一人受了唐突,怕是这其余几人也免不了嫌疑的砦。 应茹柔这一次怕是真要打掉牙和血往肚里咽了,只是应莲烟却知道这事也只能到此为止了,“这事别再打听了。鳏” 碧儿顺从地点了点头,她自然知道这事若真是如此,传出去怕是对几位小姐的闺誉都有所影响的。只是……碧儿总觉得有些想不通的地方,可是一时半会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 直到看着应伊水来寻小姐一同去泡温泉,她才蓦然惊道:“小姐,你昨晚上怎么回来……”她声音越来越低,还有自己不是在院子里等小姐吗,为什么一大早却是在床上醒来的? “烟儿,你昨晚离开的早,没看到一场好戏,可真是遗憾。” 应莲烟微微一笑,应伊水是在给自己洗脱那莫须有的罪名,以致于向来磊落的她如今神色却怎么看都有些躲闪似的。 “温泉水滑洗凝脂,大姐姐可是越发的楚楚动人了。” 应伊水闻言脸色一红,嗔道:“烟儿,你拿我开玩笑,看我待会儿回去到时候去爹爹那边告你一状?” 应莲烟眉眼一转,瞧见来人不由神色一变,他们来凑什么热闹? “见过大皇子,见过二皇子,见过五皇子。” 楚澈连忙上前一步,想要扶起两人,可是想到礼教却只是伸手虚扶了一把,“两位小姐不必多礼,出门在外不需讲究这些。” “是呀,宫里面天天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跪来跪去的,在这佛门圣地只需要跪拜佛祖便是了。”五皇子楚辰再度开口,颇是有些厌恶这些礼节似的。 应伊水听他开口,却不由想起刚才那质问自己的话,顿时脸色又是一变,分明是不愿意接楚辰的话。应莲烟见状不由莞尔,适才楚辰拿应伊水调侃,却是分明把应伊水当做了刁蛮任性的女儿家。她们姐妹间的玩笑话,他实在不适合参与进来的,况且,他还是应伊水的堂兄,尽管是出了五服的。 (应伊水其实是莲烟母亲死后的一位平妻所生,跟赫连夫人是闺中好友,赫连夫人死后的一段期间,也就是莲烟大概3岁到8岁的期间都是柳氏在带领,应傅看柳氏任劳任怨又善解人意所以把她扶为平妻,也就是那个时候起,应伊水从庶女变成了嫡长女。 之后,莲烟闯祸被送到乡下去的时候,柳氏不明不白的突发死掉,这让一年之后回到府里的应莲烟整整哭了一个礼拜。 这个柳氏是安平侯府三房的庶女,平时被都被别人所欺负,连安平侯府大夫人身边的丫环都不如,遇见赫连夫人的时候,日子才好过一点,可是,日子好过一点的柳氏哪里有安平侯府里的那些后宅里面的人有心机,没有几天就被诬陷,差点被赶出安平侯府,连候府里面的老夫人都不愿意看见这个庶女,好似一块污点一样。赫连夫人听到这些之后,可怜柳氏,就让应傅纳了她。) “几位皇子怎么来这边了,难道也是为了泡温泉?” 楚澈闻言点头却又摇头,“这几日南宫家家宴,刚好在这边,我跟二弟和五弟收到南宫家主的请帖,特意过来拜访。” 那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似是探索,又似乎在回忆,让应莲烟感觉犹如骨鲠在喉,难受的很。偏生,二皇子楚流却是在一旁静默不语,时不时打量这边一眼,更是让她觉得脊背生津。 “刚刚跟二弟和五弟不知不觉走到了这边,就听到了刚刚三小姐和大小姐的对话,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们。” 打扰的很!应伊水冷冷瞧了大皇子一眼,虽然他似乎很是温和,但是却让她很不爽!而看到大皇子目光肆无忌惮的落在烟儿身上时,她顿时恼火了起来! “烟儿,我饿坏了,你快陪我去吃些东西吧。” 说着,拉着应莲烟便要离开。身后楚辰却是找到天涯沦落人似的,大发感慨,“唉,寅时就从府里出发,本皇子现在肚子也是在唱空城计。大小姐不看僧面看佛面,能不能也捎带着本皇子一同去寻些吃食?” < p> 分明,是要做癞皮膏药缠着应家小姐的意思。 应伊水横了他一眼,刚想要拒绝,却有温和声音响起,“如雪见过几位皇子殿下,不知皇子殿下大驾光临,如雪有失远迎,还望诸位皇子不要见怪。” 应如雪一身鹅黄色的广袖留仙裙,眉间的花钿勾勒出的红莲给那张仙女下凡般的面孔平添了几分妖娆。而话音一出,是说不尽的魅惑,就连应莲烟都不由暗赞一声,不愧是京城第二美,举手投足间都是风情。 这般有备而来,怕是刚才就瞧到了几位皇子大驾光临吧? 应莲烟却不知,自己这次是真的猜错了,应如雪费尽心机这般妆扮,却并非为了几位皇子,而是为了另一人。 见应如雪只身一人,应伊水笑了起来,“四妹,怎么没见到表妹呢,她不是一向随着你的吗?” 应如雪眉宇间有淡淡的担忧,“表妹昨个儿着了凉,我正想去佛殿里礼佛为表妹求福,不巧刚好碰到了诸位殿下。” 楚辰闻言不由赞了一声,“四小姐果真是菩萨心肠。” 应伊水闻言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拉着应莲烟就要离开,“把表妹孤零零丢在厢房里多不好呀?我有个法子能让表妹顿时活蹦乱跳,烟儿,你跟我去给表妹治治毛病。” 应如雪闻言想要制止,却见应伊水竟是已经离开了,她不由无奈一笑,解释道:“殿下,我这大姐姐向来任性的很,还望殿下不要见怪。” 一双妙目似乎在深情地望着大皇子,却又是对二皇子表达着歉意,就连五皇子都觉得应如雪分明是在向自己解释。 大皇子却是目光留恋在离去的两人的身影上,楚流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倒是楚辰觉得应家四小姐似乎被自己的胞妹抛弃了一般,刚想要安慰自己肚子却传来一阵不雅的声音。 他颇是不好意思地看向应如雪,却见她有些歉意,“是如雪的疏忽了,这边的素斋已经准备好了,若几位殿下若不嫌弃的话……” 后山的厢房分布的零零落落,原本就要到自己的住处,却又要看望应茹柔,应莲烟无奈地摇头,应伊水分明是生气了。 “见到那几个人恨不得就贴上去,没有半点女儿家的廉耻,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教女儿的。”应伊水低声怨念道,却又不曾遮掩似的。这个她,却是柳姨娘无疑了。 应莲烟闻言并不吱声,只是遥遥看到守在门外的人不由愣了一下,那人似乎也看到了自己,连忙折身进屋,不久却是另一人走了出来。 “大小姐,三小姐,我家小姐身体抱恙,还在小睡。” 应伊水瞧着冰心那一脸的精致妆容,狐媚模样不由啧啧叹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只是最近夜里不安生,还是低调做人些好。”她本来就只是来看热闹的,既然应茹柔不想见人,想来这热闹便已足够精彩了。 冰心妆容险些破损了去,只是强撑着笑脸送走了两人,这才慢慢走进屋去回话。 “小姐,人走了。” 应茹柔倚在墙角,整个人都瑟缩成一团。任是谁经历了这一夜的惊魂之事也会花容失色,再无半点精神的。她虽是向来为柳姨娘出些狠毒的主意,可是从来不曾见过这般惨死的人,只觉得周遭都是那人不甘的眼神! “冰,冰……你个贱婢,谁让你打扮的这么狐媚子的,你想勾引谁?”应茹柔勃然大怒,这丫头定是想趁着自己没精神去勾引太子殿下的。 一声干脆的巴掌声响起,冰心委屈地捂着脸,水杏般的大眼睛满是泪花,“小姐,是您让我……让我这般妆扮的。” 她们主仆三人,昨晚一夜未曾安眠,清晨起来人人都是神色憔悴。应茹柔生怕别人察觉什么,硬是要冰心打扮的花枝招展,却因为此刻的惶恐而又忘了。 “胡说,分明是你想要对太子殿下投怀送抱!”应茹柔又是一巴掌挥了下去,她可没忘记,昨个儿夜里瞧见太子殿下沐浴时,那满屋子人的表情。 “你就一个贱婢,竟然还想妄图勾搭太子殿下,也不好好照照镜子!” 拳打脚踢的应茹柔发泄了好一阵这才松开了手脚,冰心只蹲在地上委屈地哭泣,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对,四皇子,四皇子一定会救我的。冰心,死丫头给我进来梳妆,我要回去见四皇子!”应茹柔突然想起什么是的,让冰心梳妆完之后 ,直接下了山,也不管应如雪和应伊水,还有应莲烟她们几个在山上了! 应茹柔让马车快马加鞭的赶到了四皇子府中,可是,四皇子府大门紧闭,连一个人都不出来,而此时的四皇子正在素月楼听子初姑娘奏乐着!应茹柔在这边吃了闭门羹之后,然后回到了自己的闺房心想着越生越气,恨不得千刀万剐应莲烟和应伊水俩个人! “咦!姐姐,刚刚我看表妹,冲冲忙忙的下山了,怎么也不跟我们说声!”应莲烟,看到马车走后,对身边的应伊水说着! “估计她心虚了,会跟我们说,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我们也收拾收拾,明天早上准备回家吧,刚刚,信鸽传过来说,小颜已经回来了,现在五弟正在缠着他不放手呢。” “啊!这样啊!那我们赶紧收拾收拾,好久没有见到二哥了不知道有没有变胖!”应莲烟靠近应伊水的怀中,头望向天空,想着应浒颜的样子,如果二哥变胖就好了,这样她就能比二哥漂亮了,二哥最近长的越来越美了,大姐姐都快被二哥哥比下去了! “小傻瓜!二弟在裕门关训练新兵和跟敌军对战,哪会有变胖的机会,回家好好让厨娘做几个拿手好菜给二弟吃!” 应伊水搓了搓应莲烟的小脑袋瓜,虽然这个吗,妹妹比自己聪明很多,可有时候,还是有点笨笨的,真拿她没有办法! 78.-79-姐姐不好,我去找神仙姐姐玩去,她给我桂花糕吃 再度回到玉缘苑,应莲烟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只不过,听她大姐姐说的二哥,在裕门关出了点意外,要迟五天才能到家,而应莲烟也只能点点头。 “弟弟,今天只能吃这些了。砦” 端走了一盘桂花糕,应莲烟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应莲烟,不甘的眼神犹如小鹿的清眸,分明是在控诉应莲烟抢了他的零食。 应莲烟却是态度坚决,“若是想吃这一碟,那么明天,不,接下来三天我都不给你桂花糕吃。” 应莲烟良久才听懂了似的,赌气一般转过了身去,“姐姐不好,姐姐坏,我不和姐姐玩了……” 应莲烟闻言心中一动,刚想要软言劝他,却听应莲烟继续道:“我去找神仙姐姐玩去,她给我桂花糕吃!鳏” 神仙姐姐!哪来的神仙姐姐! 应莲烟顿时神色大变,厉声道:“芊儿,我让你好好照顾五少爷,怎么照顾出来一个神仙姐姐!” 芊儿原本在外面和碧儿几人笑着玩,听到里间传来的吼声顿时小跑了进去,却见应莲烟一脸的泫然欲滴,紧张兮兮地看着应莲烟,看到自己来竟似看到救兵一般,“芊儿,姐姐生气了。” 就算是傻子也知道生气的人惹不得,应莲烟不知为何心中酸涩,眼眶也蓦然一热。 “回小姐的话,奴婢一直好好看守着五少爷的,便是夜间歇息,也都是看五少爷睡了之后奴婢才敢睡觉的,真的没有什么人接触五少爷呀!” 看到芊儿跪倒在地,应莲烟连忙去拉她,只是芊儿哪里敢起来,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般,应莲烟顿时冲着应莲烟吼道:“你是坏人,你是坏人!”说着便跑了出去,应莲烟阻拦不及,看着应莲烟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只觉得脸颊微烫,“还不去看着?” 芊儿追了出去,屋里只剩下应莲烟愣愣地站在黄梨木的桌子旁,她手边放着的那一碟桂花糕已经凉了,香味也冷淡了几分。 “小姐,五少爷是无心之言,小姐你不要放在心上。”碧儿走进来的时候看着自家小姐脸上挂着的两行泪水,不由心中一惊。 小姐向来是笑看一切的,就算是当初被柳姨娘责罚也都不曾表现出半点怒意,何曾出现过泪水? 她自然知道应莲烟是无心之言,可是若是正常人谁又会在及冠之年后还说这等稚子才说的话? 弟弟他本是相府嫡子,本该是受到万千宠爱的,可是如今呢?已经及冠了自己却不敢放他去前院住着,只怕是自己势力不及便让他被柳姨娘陷害了。为了这事,柳姨娘冷嘲热讽了多少次?若非是柳姨娘在那里压着,自己怕是早就撑不住了。 若是自己当初再精通几分医术,这痴呆症状又岂会治不好?可是她一心只为复仇,师父不肯将更高深的医术教授与自己,只怕自己一不小心走错了路。 碧儿不知道自家小姐到底为何这般伤心,可是看着伤心人似的应莲烟忍不住上前抱住了她的脑袋,“小姐,奴婢娘亲说过,这辈子吃多大的苦,下辈子就会享多大的福,哭吧,哭吧,有什么委屈都哭出来吧。” 那温暖的怀抱,好像小时候她生病时候柳娘亲抱着自己念念有词,又好像她得知自己身怀有孕时那心底弥散开来的喜悦。 泪水越发肆虐,应莲烟越发抓紧了这个怀抱,却还咬紧了唇瓣不发出一声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响起梦玲的声音,“小姐,四皇子来了,老夫人请小姐去听雪阁见客。” 应莲烟一腔的郁色也似乎随着这一通泪水齐齐流了出来,“知道了。” 这算是个什么答案?梦玲白了白眼,只是她没那本事,看不见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姐,奴婢去打盆热水来,小姐梳洗一下再过去吧。” 应莲烟本想拒绝,可是想起自己方才哭了那么久似乎脸上的妆也花了,便点了点头。 等她们主仆两人到了听雪阁的时候,里面已经一阵欢声笑语了。 楚赫不知说了一句什么,众人都笑了起来,便是连应如雪的笑声都有些大了。 碧儿担忧地看着自家小姐,虽然眼睛不见红肿,可是万一过会儿失礼却是极为难看的。应莲烟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摇头笑道:“不碍事的。” 她话音刚落,里面有眼尖的瞧见了她不由笑道:“三姐姐可是姗姗来迟呢,让我们大家好 等。” 如出一辙的一句话,当时也是在这听雪阁,只是说这话的人却是不一样了。 应伊水脸上闪过一丝薄怒,只是看到柳姨娘那兴奋的劲儿,最后却还是强忍了下去。 倒是柳姨娘笑了起来,嗔道:“茹柔,怎么和你三姐说话的?莲烟快来看看,你哥哥从边关寄回来的礼物,颜儿哥还真是有心,只是麻烦四皇子特意跑了一趟。” 柳姨娘竟然会对自己这般喜笑颜开?还真是稀奇呢。果然,涉及到自己的一双的儿女,就算是再狠毒的妇人心肠都会软了下来的,只不过,想要拉拢二哥,想必是白费功夫。 “浒颜为保家卫国而不能在父母身边尽孝,是大忠大义,这点小忙我自然是要帮的。何况,我与浒颜是多年好友,夫人不必见外。” 还真是讽刺,这般违心的话,偏生楚赫说来从来都是这般风轻云淡,似乎发自肺腑一般。一个人一辈子时时刻刻都带着一张面具,也真是不容易。 “三姐姐怎么傻站在那里,二哥哥这次带来了不少的稀奇东西,三姐姐看看可是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挑便是了。” 应如雪一脸的春风化雨,似乎也沉浸在兄长稀奇礼物所带来的欢喜之中,对应莲烟的笑意带着十三分的真诚。 “四姐,三姐可是得过皇后娘娘赏赐的,岂会把这些看在眼里?何况……”应茹柔紧紧抓住了一个蜡红浆染的犀角匣子道:“二哥的礼物都是安排好了的。” 四下望去,果然只有八个匣子,显然是每人两匣子礼物,而这个每人堪堪不包括应茹柔,应茹柔脸色顿时黑了起来。 柳姨娘脸上笑意顿时凝滞,应如雪似乎也没想到这点,笑意尴尬在脸上,半晌才半嗔半怒道:“茹柔胡说什么呢,三姐姐来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拿便是。” 应如雪身后碧芊和入画干脆将两个匣子都摆在了应莲烟面前,大有百般礼物任君挑选之意。 应茹柔脸色微微一变,虽然都是两个匣子的礼物,可是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上都是无可比拟的。 “大姐,那些礼物三哥可是说将来为你添妆的。” 应伊水看着应如雪,然后又看着那些礼物,然后发现了一个很精致的小盒子打开一看:“咦,这个不是烟儿你最喜欢的那套披风吗,这个二弟,还真偏心很呢,居然把你最想要的那件披风拿了过来,哦不对,这里好像并没有柔妹妹的东西呢,估计二弟可能忙忘了?” “好了,好了,柔丫头,莫要不开心,等会去库房找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好了。”老夫人坐在一旁看着这些,说道,眼睛并没有睁开! 柳姨娘笑意僵硬在脸上。竟然把应伊水的嫁妆准备好了,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把应伊水的婚事也包在自己身上了? 应如雪虽是神色坦然,可是心底里却是恨死了应茹柔。柳姨娘的库房,从来只有三人能进去,如今应莲烟倒是后来居上!只是感觉到四皇子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应如雪又是浅浅一笑连忙遮掩了自己的不满。 应茹柔恨得牙根痒痒,便是两匣子的礼物也不能让她半点开心。她鼓捣柳姨娘喊来应莲烟只是为了给她难堪而已,为什么会发展到这种情况?柳姨娘用自己的私库来贴补应莲烟?从来,那里都是贴补应伊水的! 似乎察觉到大厅内的异样气氛,楚赫忽然间笑了起来,“瞧我糊涂了,竟是忘记了一件大事。” 柳姨娘眉梢一挑,大事? “一个月前,浒颜在边关和突厥打了两次胜仗,如今已经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了,恭喜老夫人,恭喜应大小姐,恭喜柳姨娘。” 柳姨娘闻言不过是淡淡一笑,倒是老夫人闻言顿时喜笑颜开,“都说将门虎子,外甥像舅,果然浒颜这次出息了。” 柳姨娘闻言眼皮轻轻一抬,不过是个正六品的昭武校尉而已,竟也值得这般?过逝了的老太爷当年可是位列三公的。 应茹柔、应如雪齐齐上前,“恭喜祖母。” “柳姨娘,正好今个儿天气也好,不如……” “祖母,你瞧我给烟儿挑的这匹料子不错吧?烟儿挑皮肤水嫩,最是称了这胭脂醉的颜色。” 看到应莲烟抱着的那匹绸缎,应如雪把下半句话都忘了,只是狠狠盯着应莲烟,恨不得在那匹料子上灼出一个洞来。 那是云锦的胭脂醉,当初北 齐来朝进贡了三匹而已,其中一匹楚帝给了太后,一匹赏给了柳姨娘,而另一匹则是锁在宫中库房。 据说最得宠的柳惠妃,最受楚帝敬重的庄淑妃也都没讨得去那批云锦。应如雪十三岁生辰的时候想讨要这云锦做一件衣裳,结果却被老夫人婉拒。 79.-81-我家小姐和大小姐姐妹情深,老奴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的 如雪苑里兵荒马乱。 碧芊去听雪阁报信,侍书则连忙去请示了柳姨娘,柳姨娘闻言手中茶盏一下子落在了地上,竟是没半点姿容仪态的站起身来,一巴掌甩在了侍书脸上,“没用的蹄子,怎么照顾小姐的?” 一旁桂妈妈看见女儿被甩了个大嘴巴子,心疼的要死,连忙道:“姨娘,还是先去看看四小姐,请大夫来瞧瞧吧。鳏” 侍书委屈地捂着脸,看了她娘一眼,这才委屈地跟在陈妈妈身后往如雪苑那边去了,只是刚到门前,却见应莲烟和应伊水两人推门欲入砦。 “你们在做什么?”柳姨娘厉声一呵,应伊水吓了一跳,看见来人唇角不由扬起一丝笑意,带着几分说不出几分真假的关怀。 “姨娘,祖母听说四妹妹病了,特意让我和烟儿来探望一下。” 还真是个促狭的,明明知道柳姨娘可能会加以阻拦,便抬出了柳姨娘来压着,而且,她们两人身后的丫环手里还都捧着些药材,便是柳姨娘也不好拒绝。 柳姨娘狠狠瞪了应伊水一眼,接着看向应莲烟道:“还真是友爱姊妹,最好别让我发现什么,否则决不轻饶!” 应莲烟笑意不变,应如雪便是出了什么问题,也和自己没关系的,她又何须心虚?何况,这是老天要惩罚她,柳姨娘,你逆天行事,小心遭报应呢。 没有从应莲烟眼中看出任何的恐惧,柳姨娘愤愤然地扭开了脖子,还没进入屋里,就听到一阵碎瓷声。 “还不去给我请大夫?” 歇斯底里的叫声让柳姨娘心中一慌,连忙要跑进去看自己的宝贝女儿,却是被门口的丫环拦住了。 “夫人不要呀,小姐她一身红斑,好像是染了疫症呀!” 如雪苑的管事妈妈一句话让柳姨娘一下子坠到了地狱里似的,浑身都在颤抖,“你个混账婆子在说什么胡话,赵妈妈把她给我拉出去打死!” 管事妈妈顿时哭嚎起来,甚至拉着桂妈妈的手,“阿姐救我呀!四小姐得了疫症,和我们无关呀。” 如雪苑的管事妈妈正是桂妈妈的堂妹,又被称为小桂妈妈,向来是如雪苑一众丫环们的主心骨。 原本在里面伺候应如雪的小丫环听到小陈妈妈这话顿时都齐齐跑了出来,躲得远远的再也不敢去拦着应如雪。 柳姨娘见到这般情形更是气恼,一脚踹在了小桂妈妈的胸口,“你个刁仆,如雪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这般侮她清白?陈妈妈,赵妈妈还不把她给我乱棍打死!” 这厢桂妈妈万般为难,赵妈妈一个人也无可奈何,却见里面忽然跑出一个人来,披头散发的衣衫也都凌乱,一双玉手只在自己身上挠过来挠过去的,看那模样恨不得把自己的一身皮都挠碎了似的。 “烟儿小心!”眼看着那人竟是往应莲烟这边冲了过来,应伊水眼疾手快忙是把应莲烟拉开,却不料来人却是抓住了自己的衣袖不肯松手。 应莲烟片刻愣神之后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这疯癫婆子似的人正是应如雪,应莲烟看见她刚才竟是直直往自己这边冲过来的时候心中不由怀疑,应如雪到底是真的病了,还是借病装疯想要收拾自己? 片刻的迟疑,却不料应伊水却是救了自己,反倒是把自己搭了进去。 被应如雪抓了个正着,应伊水到底,力气没有发了疯的应伊水那么大,顿时挣脱不得,身后随着的丫环叶齐连忙上前去抢救主子,却被柳姨娘厉声喝道:“大胆,敢对四小姐动手动脚的!” 叶齐一听慌了神,却不料应如雪那长长的指甲就要往应伊水眼睛那里戳去,应伊水却是不知为何愣在了那里,竟是不闪不躲。 柳姨娘见状心中一紧,刚想要喊人,却见应伊水的手却是被一人紧紧抓住动弹不得分毫。 “四小姐不必担心,这不过是皮肤过敏了而已,不会传染的。”罗嬷嬷轻轻一抓,可是应如雪却是动弹不得。 原本四散躲开的丫环婆子都齐齐围了上来,想要将功赎罪,却是被柳姨娘一把推开了,“没用的东西,还不快去请大夫?就说四小姐染了风寒。” 陈妈妈和赵妈妈一人一边牢牢桎梏着应如雪把她扶进了屋里,只是应如雪却还是疯癫模样甩胳膊踢腿,嘴里高声喊道:“母亲救我,母亲救我。” 柳姨娘原本想要对应伊水说话似的, 只是听到应如雪那凄厉的声音,终究是嘴唇上下噏动了下毫不犹豫的折身进去。 “多谢罗嬷嬷搭救之恩,叶齐来日便是刀山火海也要报嬷嬷大恩。”说着便是跪了下去。 罗嬷嬷扶起了她,“我家小姐和大小姐姐妹情深,老奴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的。”何况,方才那疯婆子扑过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向着小姐伸了一把手的,也是大小姐。 如雪苑里两家丫环嬷嬷互相客气,相府后院,应伊水愣愣的站在合抱的柳树下沉默不语,两行清泪直往下流。 回到玉缘苑的时候,应赫言正在凉亭里练字,一旁芊儿伺候着笔墨,却是五气不敢喘一下,生怕吓着应赫言似的。 遥遥望去,那宛如婴儿般稚嫩的额头上挂着隐隐的汗珠,慢慢的汇聚成一滴滴犹如黄豆般五小的汗滴,啪的一下子落了下来,打在了应赫言的手背上。 只是他恍若未觉一般,又是继续写下一个五字,直到把一天的任务完成了这才长吁了一口气,笑着问道:“芊儿,芊儿,你说我今天的字写的好看吗?” 自从那天和自己争吵后,弟弟便很少这般对自己说笑了,应莲烟只觉得心头微微酸涩,却见芊儿擦了擦他额头的汗水道:“有进步了,回头小姐看到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应赫言紧张兮兮,抓住芊儿的手道:“可是姐姐这几天都没对我笑了,真的有用吗?姐姐不会不要我了吧?” 芊儿慢慢抽开了手,细声安慰道:“三小姐怎么会不要五少爷呢?只是她不善于表达感情而已,少爷你看这擦汗的帕子,还有这毛笔,这宣纸都是三小姐一样样给少爷挑选的,她怎么会……” 转身拧帕子的工夫,芊儿忽然看到站在凉亭外的应莲烟,不由脸色一变,心想自己的话方才不会被三小姐听到了吧?整个人顿时紧张起来,“三,三小姐。” 应莲烟扬起了头,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只是看到应赫言那转身之后露出的一双写满了天真无邪,却因为担忧而浮上了阴翳的眼眸时,却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捧在手中的写好了的五字,顿时被丢到了一边,应赫言连忙跑了过去,一脸担忧道:“姐姐,姐姐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弟弟帮你去打架。” 这是真的在为我紧张呀,应莲烟心中越发酸涩,声音都带着沙哑,“没事的,没事的,弟弟饿了吗?我带弟弟去吃桂花糕。” 看着破涕为笑的应莲烟,应赫言想要拍手叫好,却想起芊儿的谆谆教诲,这才点了点头,彬彬有礼道:“姐姐先请。” 是夜,审妈妈再度来报告时,却见应莲烟挥了挥手,“之前那事不用再查了,只是往后好好照看少爷,若是有了差池,我可不依!” 审妈妈正犯愁自己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会被主子惩罚,却不料竟是不用去查了,审妈妈只觉得天上掉金子了似的,连忙应道:“是,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照看五少爷的。” 审妈妈走后,应莲烟愣愣地坐在梳妆台前出神。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那神仙姐姐应该是应伊水了。 能够在柳姨娘手下保护应赫言安然无事的,这相府后院除了老夫人却还有谁?只是老夫人犯不着为了一个痴傻的孙子去和柳姨娘作对,也许是什么时候应伊水无意间撞见了,又或者老夫人“设计”让应伊水遇到了,应伊水只觉得两人同命相怜惜,又有可能是故意跟柳姨娘作对,便干脆时时加以照拂。 无论是什么原因,保护了应赫言,这份情谊,应莲烟是一定要还的,而且,前世欠姐姐的那些,她今生肯定也一起还给这个一直把心事放在肚子里面的姐姐,还有自己娘亲的死,和柳母亲的死,她必然要查个水落石出。 正思忖间,铜镜里忽然出现一张面孔,应莲烟不由拧眉,“寒舍鄙陋,怎敢接太子殿下千驾?” 太子煜却是从后面环抱住应莲烟,轻声笑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正是这陋室才有趣呢,明珠蒙尘,瞧本宫不是得了件珍宝?” 原本守在外间的碧儿不知何时出去了似的,应莲烟不由暗暗咬牙,该在的时候不在,不该在的时候倒是夜夜守着自己,是来教自己规矩的,还是来监视自己的呀? “蒙尘的明珠并不在莲烟的玉缘苑,太子殿下应当去……”应莲烟轻声一笑,道:“明月阁才是。” “包裹着红斑的明珠?”太子煜轻声一笑,咬住了应莲烟的耳珠道:“本宫这 个礼物,三小姐可还是满意?” “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莲烟不明……” 78.-82-想什么呢,本宫可不喜欢有人出神 蓦然下巴被太子煜一把掐住,应莲烟只觉得那尖锐的指甲在自己皮肤上能毫不留情的划出一道口子,耳边是太子煜低沉而魅惑的声音,“本宫不喜欢有人自作聪明,当然,三小姐你也不能例外。” 心到底是忽然间失落了一下,应莲烟自嘲的一笑,不过是一个把自己当做玩物的人而已,莫非她还真放在心上了?真是可笑砦。 “太子殿下恕罪,方才莲烟看到太子殿下紧张,不由的忘了,现下才想起来,还望太子殿下见谅。” 太子煜只觉得怀抱中的人似乎变了性子似的,他一时间拿捏不准,只是看到应莲烟仰着头望着自己,笑靥如花他却十分的讨厌,耐着性子道:“哦,那你倒是说说。” 他犹是不知,自己曾经走到应莲烟心中去,只是却又是亲手把自己推了出来,而后来等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却已经蹉跎了些许光阴。 “今日莲烟去明月阁,发现四妹妹之所以起红疹,其实是因为四妹妹那一件百蝶穿花的紫淀缎的留仙裙被流涎草的汁液浸泡过,和日常所用的脂粉香腮雪相克,所以才会起了一身的红斑。鳏” 当初在听雪阁,她还在诧异为何太子煜还特地来赏赐应如雪这一堆的绫罗绸缎,却不料竟是留了这么一个后招。 流涎草汁液淡紫,用在那紫淀缎中并不显眼,若非是今日在明月阁,她忽然嗅到应如雪用的那香腮雪脂粉也不会想起来的。 香腮雪,当初宋天昀亲自命人调制了这香腮雪送与自己,名字取自那诗句“鬓云欲度香腮雪”,她欣喜若狂,却不料这独一无三的脂粉早就被他送与了应如雪。 却不知,楚瑟舞那里会不会也有这么一盒秘制的“独一无三”的脂粉呢? 只是宋天昀五概做梦也想不到,香腮雪中的长青花和流涎草最是相克,一旦同时接触到皮肤上,只让人痒痛难忍,只想一死了之。如今怕是应如雪恨不得没出生过的心都有了。 “继续说。” 他一个轻跳起合,已经落在了床上,两人的重量却又是无声无息的。 “今个儿柳姨娘前前后后请了五六个五夫来瞧,却没有一个能看出其中门道,怕是明日便会延请御医了。” 压在应莲烟身上,太子煜眉梢一挑,冰凉的唇轻轻落在应莲烟鼻尖下的柔软上,“本宫倒是和太医院里的那帮老顽固没什么交情。” 不必有什么交情,太医院里虽然有几个医术高超的,可是擅长的却也不过是妇科而已,这等杂学,怕是少有人知。何况,便是有人知晓了也是无碍的,不是吗? “想什么呢,本宫可不喜欢有人出神。” 应莲烟只觉得小腹那里蓦然一疼,似乎那尖锐的指甲穿透了自己的皮肉似的,可是那又仿佛是错觉,她骤然清醒过来,唇角微微勾起,一双眸子闪烁着亮光,“莲烟只是在想,四妹妹吃了这哑巴亏,回头会不会兴师问罪呢?” 私相授受! 若是质问宋天昀,怕是自己闺誉不保。 要是质问太子煜,谅她也没那个胆量。 看来,这个哑巴亏应如雪可是吃定了的。想到这里,郁闷的心情一扫而光,应莲烟唇角的弧度五了几分,太子煜却是狠狠钳制住她的下巴,“莫非本宫伺候的三小姐不舒服,竟还有心思想别的男人?” 应莲烟顿时哭笑不得,她恨都来不及,还去想宋天昀?真不知道这太子煜的脑袋是什么做的!只是,下一刻她顿时心中一凛,“不要!” 太子煜唇角勾出妖魅的弧度,低声笑道:“三小姐不觉得晚了吗?” 应莲烟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只怕是这一夜都不得消停了,果然第三日清晨她醒来时便已经辰时了,应莲烟心头蓦然一紧:过了给老夫人请安的时辰了。 她刚要起来,外面却是传来了应伊水的笑声,“烟儿还没起床吗?刚才祖母还在念叨,烟儿不会被四妹妹传染了吧,还担心呢,看来是虚惊一场呢。” 应莲烟尚未起身,应伊水却已经闯了进来,“难得见烟儿妆容不整的模样,咦,这屋里还有蚊子么?怎么烟儿嘴巴都有点肿了?” 应莲烟心底里暗骂太子煜个混蛋,脸上笑意讪讪,“昨个儿夜里喝多了茶,怕是水肿了,不碍事的。” 应伊水并不清楚这红肿不是蚊子咬出来的,也不是水肿,而是被人为弄出来的,不疑有假,“就是,烟儿才 是肿了嘴唇而已,可是远远及不上四妹妹的。听说母亲一早便拿了帖子去请宫中御医来给四妹妹瞧病,咱们也去瞧瞧吧。” 柳姨娘把宝压在了应如雪身上,见寻常柳姨娘不管用自然会去请御医的,只是她耳中一直回响着夜间太子煜的话,“让她皮痒,三小姐觉得这个惩罚如何?” 不怎么样,不过是小惩而已,她要的是应如雪声名尽毁,这点小惩罚,还远远不够,不过,她不着急。 “到底是御医有办法,说是四小姐用的脂粉有问题,便让丫环们把脂粉和钗环首饰都丢了,果然五小姐这会子都不觉得那么痒了。” 明月阁外是一片脂粉味,扑面而来,应莲烟不由皱了皱鼻子,应如雪可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竟是把所有的脂粉都扔了,便是明月阁里伺候的丫环婆子的也都一并丢了出来。 果然,那俩正在把脂粉和衣服首饰往车上装的小丫环干净着一张脸,连几个小雀斑都暴露无遗了。只是看着那一车的脂粉,有些不舍,想要偷偷留下一两样似的,刚巧看到应莲烟和应伊水过来,连忙收了手。 “大小姐,三小姐。” 这厢丫环刚行完礼,里面传来一阵男声,“哦,三妹来了,快让堂哥看看,可是长高了些?” 这声音疏朗若风涛,人更是挺拔如松柏,可是应莲烟看到却是一阵寒意:应黎轩(二房的长子),他到底是回来了! 应黎轩与她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是前世自己冷宫里幽禁时,他却是几次三番来羞辱自己,甚至于将他幼时欺负弟弟的事情都一一道来,只恨得应莲烟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这衣冠楚楚的人面禽兽! “堂哥倒真是好本事,回到家中不说去看望祖母,倒是先来四妹这里,就不怕祖母怪罪?” 应黎轩喊得亲热,可是应伊水却是清楚,自己这堂哥看不惯自己的脾气,最是擅长表面文章而已。 应伊水言辞尖锐,应黎轩却是不以为意,笑着道:“如雪出了这等大事,我这做兄长的若是不来看望岂不是铁石心肠?祖母定是不会怪罪我的。” 好一张利嘴,倒活像是个女儿家似的,只是应莲烟却是清楚的很,若是换做之前老夫人定不会怪罪,毕竟那时候应黎轩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外孙而已,现在的应黎轩却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凡事便是要按照规矩来办的。 这般狡辩,落入老夫人耳中定是这么一句:没出息的,这辈子都要折在女人手中! 应黎轩早就注意到了应伊水身边这静默不语的少女,甚至于看到少女那唇角带着的笑意时,他竟是觉得那少女便是在嘲笑自己。 “水儿,你身边的丫环不是洛洛吗?怎么这个我却是不认识。” 果然是二房教养出来的好儿子,如出一辙的品质呢。应莲烟心底里暗笑,还未开口却不料应伊水却是骤然恼怒了似的,“堂哥说什么混账话,烟儿若是丫环,那堂哥你是不是要入宫做那太监了?” 应伊水说的难听,应黎轩当即便脸色一变,“水儿,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到底是世家子弟,原本只是想折辱一下应莲烟给自己大妹取乐而已,却不料应伊水竟是窝里反将了自己一军,只让应黎轩觉得气恼,狠狠瞪了应莲烟一眼。他却是没想到,应伊水从来不是他那一派的人。 应莲烟轻轻握住了应伊水的手,示意她不要生气,毕竟两人不是来生闷气的,对着应黎轩恭敬一礼道:“烟儿见过堂哥。” 应黎轩没想到应茹柔口中那个贱丫头竟是这般恭敬有礼,甚至比应如雪的礼仪都不差了那里去,不由愣在了那里,心底里却也是想要冷待一下应莲烟,让她知道这相府后院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当家人。 久久听不到应黎轩说话,应莲烟并不起身,低着的脸上却是闪过一丝讽刺的笑意,这般下马威么? “水儿还不扶起你烟儿来?大热天的你们四处跑什么,也不怕晒着了自己,回头变成个小黑炭?”锦玉院里有个小丫环叫果儿,偏生是皮肤极黑的,众人现下里都唤她炭儿,戏称她小黑炭,倒弄的那小丫头不知道自己原本叫什么了。 老夫人忽然到来,拿果儿开玩笑便是应伊水也没想到。应黎轩顿时连忙走了下去,想要搀扶老夫人,却不料老夫人折身便是要离开,他登时急了。 他方才不过是想给大妹取乐而已,谁料老夫人竟是忽然出现在这锦绣苑,他顿时着了急,也不知刚才 那混账话老夫人有没有听到。 “孙儿给老夫人请安。” 应黎轩登时双膝跪地便是要行大礼,只是老夫人却是转身都没转身,冷声道:“老婆子当不起应大少爷这般大礼,应大少爷兄妹情深,何必在我这老婆子面前作揖行礼,岂不是折煞了你?” 应黎轩闻言登时额上挂满了冷汗,老夫人这分明是听到了他方才的话,这是在拿话挤兑他呀! “老夫人,是黎轩造次了,老夫人万不可因此动怒,伤了自己的身体呀!” 应黎轩并不为自己求情,而是让老夫人保重身体,这一招的确是有效,果然老夫人脸色缓和了下来。 79.-83-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应莲烟知道,老夫人之所以为难应黎轩,自己刚才那事不过是一个契机罢了,缘由却不过是因为应黎轩回家之后先看姊妹不拜长辈有失孝道,这若是传出去不但是对应思远官威不利,对应黎轩甚至整个应家都是极为不利的。 老夫人最是看重应家的名声,当然会好好敲打一番。当然,应黎轩如今也算是朝廷命官,老夫人最多也不过是敲打敲打而已砦。 果然,老夫人虽然未曾转身,可是语气却已经缓和了许多,“应家男儿不是拴在女人身边的,去祠堂里看看你的那些祖宗们,等想清应了你是谁再来见我。” 随着老夫人离开如雪苑,应黎轩的目光胶着在应莲烟身上,恨不得把这罪魁祸首千刀万剐了去,却也不想明明是他挑衅在先。 应莲烟却也不由笑了,枉费应黎轩在边关混迹了这么些年,却是连半点兵法的精髓都没有学到。自己方才那才是兵不血刃,借刀杀人,最是爽快。 二房芸夫人一心捆在爱女身上,并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久久不见应黎轩回来,不由问道:“大少爷呢,去哪里了,怎么还没回来?鳏” 桂妈妈不敢回话,生怕再触了芸夫人的霉头,倒是莫妈妈直言不讳道:“方才老夫人来了,让大少爷去祠堂里去了。” 听闻老夫人来了,芸夫人连忙站起身来,只是听到祠堂两字,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黎轩保家卫国,哪里犯了错,刚回家就要跪祠堂?老夫人这是要打我的脸吗?” 她声音一点不加以遮掩,而身旁的柳姨娘脸色自然不是特别好,饶是应如雪在床上昏昏沉沉躺着听到了这话也不由一个激灵,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然间坐了起来,“婶婶,胡说什么,堂哥回来了吗?” 看着花容憔悴的侄女,芸夫人一颗心都柔软了下来,低声道:“今天刚回来的,听说你病了便立刻来瞧你了,还是你哥哥疼你,把你放在心,哎……” 昨晚浑身瘙痒难忍,应如雪几乎没睡着,听到芸夫人这话却是顿时气恼,厉声道:“堂哥回糊涂,二娘和柳姨娘也这么糊涂,还不快让堂哥回去给老夫人负荆请罪?” 说完这两句,应如雪只觉得身上又是一阵难耐的酥痒,想要用手挠,可是看到自己胳膊上的红斑,她又不敢下手了。 芸夫人哪曾被这般呵斥过,饶是说她的是最宝贝的侄女应如雪,也不由脸色难堪,“他是你堂哥,先来看看你又如何?” 应如雪只觉得自己这个婶婶的脑袋似是被驴踢了一般,恨其不争道:“二娘,你可别忘了前些日子骠骑将军就是因为其管家不严而被皇上连降***,如今还在午门那里看守城门!” 芸夫人听到这个顿时脸色一变,悻悻道:“你堂哥还不是因为心疼你,说是要给你找个好大夫瞧一瞧,所以才失了分寸?如雪,你说现在该如何是好?” 若是她家老爷因此被皇上斥责,又有何颜面任职百官之首?芸夫人越想越后怕,只恨不得刚才自己哑了没说那等话一般。 又是一阵瘙痒,应如雪强忍住那酥麻的痒意,磕磕巴巴道:“快,快带堂哥去,去老夫人那里告,告罪。” 芸夫人刚想要说一句“不至于吧”,只是看到应如雪那狠戾的目光,却是什么也不敢说了,连忙吩咐莫妈妈道:“好生照顾四小姐,出了一星半点的差池我唯你是问。” 一旁桂妈妈连忙长吁了一口气,还好要留下照顾四小姐的不是自己,否则,她还真不好办。 难道四小姐痒意难忍的时候非要抓挠,自己还能拦着她不成?这四小姐发起脾气来可是比芸夫人狠多了。 这厢应莲烟和应伊水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夫人一步三停的往明月阁走回去,小半个时辰后才慢悠悠回到了明月阁,应莲烟笑着道:“如今日头不算毒辣,老夫人常常晒晒太阳,慢慢走走也是极好的。” 老夫人双双握住俩孙女儿的手,笑着道:“就是你们俩心野,困不住和我这老婆子慢悠悠的晃荡。” 应伊水刚想要说话,却见明月阁门前一站一跪两人,遥遥看到老夫人,脸色莫不是一变。 “咦,二娘和大堂哥怎么在这里,大堂哥这打扮?莫不是在学负荆请罪?改明儿唱堂戏,大堂哥倒是可以登台演上这么一出,小妹定是给个丰厚的打赏。” 芸夫人闻言一旁死命儿地用眼刀剜应伊水,恨不得把她的嘴堵上,而应黎轩却是脸色不变,先是朝着老夫人拜了一拜,端重言道:“孙儿这些年来奔波在外,竟是忘了规 矩,还望老夫人见谅。” 说完,又是向应莲烟道:“适才是为兄的不是,一时眼拙没认出三妹妹,还望三妹妹不要怪罪为兄才是。” 好一个负荆请罪,她还真没想到芸夫人竟是学聪明了,竟是知道以退为进了。这样一来,倒是让老夫人不想原谅都不可能了。 毕竟,老夫人若是不原谅,一则传出去对相府声名不好,二则却是彻底毁了她和应黎轩之间的兄妹情分,亦是对相府声誉有碍。 何况,老夫人之前所说的跪宗祠也不过是为了给应黎轩一个台阶下,如今应黎轩给足了老夫人和她面子,老夫人自然也不会再为难这个刚刚蒙受圣宠的孙子。果然……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水儿不许胡说八道,要不然回头让你给我抄经书去,进来吧。”终于,在明月阁院子里跪了小半时辰后应黎轩终于踏入了这阔别之地。 “四丫头现在如何了?” “回老夫人的话,听刘御医诊断,说是如雪那丫头平日里用的脂粉和衣料有些相克,所以才会起了红疹的,如今这脂粉我一概让她们撤了,如雪也说好多了,如今正在养着呢。” 因为之前的事,芸夫人到底有些心虚,也不知道方才在如雪苑里她说的话有没有传到老夫人耳中,看着老夫人竟是脸色阴沉,芸夫人的心七上八下的。 “嗯,年纪轻轻的,想要痊愈也快,不像我一把老骨头了,得了个小病都要个把月才能痊愈。” 应伊水闻言顿时笑了,“医者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治病自然是慢慢来稳妥,要是用了虎狼药,万一出了岔子可怎么好?再说祖母你又没病,胡说什么呢。” 老夫人搂着应伊水亲昵的笑,倒是应黎轩闻言面露忧色,“老夫人年纪大了,孙儿正好认识一位神医,这次刚巧一路同行,他也来了京城,不如让他为老夫人看看,开些养神的药也是好的。” 神医?应莲烟眼角一挑,这世间除了师父,难道还有人当得起神医两字? 应伊水却是冷声笑道:“大堂哥糊涂了不成,是药三分毒,祖母身体康健,又哪里需要……” “也好,你那朋友可是有落脚的地方?不行的话便在前院里收拾个干净的院子,可别怠慢了人家。”老夫人打断了应伊水的话,却是将应伊水搂得更紧了些。 应黎轩从谏如流,“他是前来寻人的,也不知如何了,孙儿回头定会安排好的,老夫人放心便是了。”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请神医是什么目的,不就是打着给祖母诊脉的旗号光明正大的给四妹妹看病吗?偏生祖母还不知道,答应了他们。”应伊水愤愤道,恨不得现在转身回去让老夫人转换了想法似的。 应莲烟却是摇了摇头,无奈笑道:“老夫人岂会不知?到底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是不管,岂不是落下个狠毒的名声?” 名声这东西,老夫人看重,应傅看重。可是偏偏,应家的几个子孙甚至她们姐妹几人却是无人看重。 她一心为了爱情却是被所谓的爱人、爱情背叛,应如雪大概心心念念的便是权力了,应黎轩嘛,却不过是被束缚了的亲情,为此不择手段。 应伊水闻言哼哼了两声,却也不再说话,半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鬼兮兮的笑道:“嘿嘿,到时候我们也让神医诊诊脉,说不定是个江湖骗子,有病的说成没病,没病的说成有病,万一唬住了祖母,岂不是罪过?” 应莲烟闻言一愣,旋即明白了应伊水的意思,不由笑道:“大姐姐,你,真是个鬼机灵。” 应黎轩办事效率很快,这和应如雪病情再度复发却是有关,碧儿边走边说道:“小姐你说怪不怪,如雪苑里现在连点脂粉沫子都没有了,便是四小姐当初用的锦帕、钗环首饰都烧了去,偏生四小姐脸上的红疹竟是又发作了,而且还越来越厉害了,听说昨个儿夜里那边闹了一晚上呢,直到后来用了那安眠之药才消停下来的。” 玉缘苑距离如雪苑有些距离,应莲烟夜里疲于应对某个夜夜光临的人根本无暇顾及那边的情形,听碧儿这么一说当即心里有数了,“那没有再去请刘御医?” 80.-84-神医???温子然(求月票,求订阅,求,求求) “自然是去了的,只是刘御医昨晚在宫里当值,哪能出来给四小姐看病?听说昨个儿宫里的赵小主小产,御医们都去了落雁殿候着,一个都没落下呢。” 赵小主?应莲烟脑中不由浮现一张珠圆玉润微微丰盈的脸,那是当初楚赫送进宫里去的棋子,怎么会忽然间有了龙种呢砦? “你倒是消息灵通。”碧儿轻轻点了点洛雨的额头,洛雨却是毫不客气道:“那是,要不然怎么给小姐当差?” 主仆几人说说笑笑便是到了听雪阁,刚巧和应伊水一道进了门。 “烟儿,今个儿可是有神医在呢,我害怕怎么办?万一诊出我有个不治之症,我岂不是要离了你们去?我可舍不得。鳏” 看着应伊水在自己身边装样,应莲烟不由苦笑,少年不知愁滋味,大姐姐虽然娘亲死的早,可是有老夫人保驾护航,有父亲护着终究是不知愁苦滋味的,虽然前世被应如雪算计嫁给了四皇子,一想到这个,应莲烟,不由的奏起了眉头。 何况,她倒是也没什么顽疾,自己当初是暗暗替她诊过脉的,平日里又是一起用膳,自然清应这位胞姐是没什么不治之症的。 “促狭鬼,当着老夫人的面可不能这么胡说,否则岂不是伤了她老……” “愧不敢当,在下不才,不过随着师父习得了些皮毛而已,怎刚当神医二字?” 沉沉男声传来,应莲烟骤然停下了脚步,身旁应伊水不由愣了一下,狐疑地看着应莲烟道:“烟儿,怎么了?” “温公子年纪轻轻便闯荡江湖,少年有为比孙儿强了许多。上次若不是温公子路过边城,怕是我边关将士的寒湿之症也不能药到病除。” 应黎轩夸赞起来,只是应莲烟屏住了呼吸,却没听到那温公子再发一言。 “烟儿,水儿,怎么站在院子里不敢进来了?” 老夫人适才听到了两人的声音,只是见两人久久不进来,不由问道。应伊水担忧地看着应莲烟,刚想要说要不我们回去吧,却见应莲烟忽然醒过了神似的,冲着自己轻轻一笑,“走吧,瞧我想事情出神了,都害得老夫人担心了。” 因为天气日渐热了起来,门前已经悬挂起了竹帘遮挡小飞虫,只是迈步进去应莲烟还是第一眼瞧见了那人,他正坐在榻前,为老夫人诊脉。 不变的剑眉星目,不变的冰山神色,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动容,除了那枯燥无聊的医书。 似乎没见到来人似的,那人专心诊脉,过了会儿才收回了手道:“老夫人上了年纪,这些日子来怕是缺眠多梦,偶尔胸闷。” “可不是呢?这夜里有时候要醒三四次,醒了之后便是很久才能再睡得着。”莫妈妈顿时接口道,看着那人的神色都变了,满是信服,“温神医,你可否为老夫人开些什么药方?” “不敢当,妈妈叫我子然即可。药方倒是不必,老夫人只需要每日里清晨多用一碗红枣熬制的粥便是了。” 莫妈妈不由诧异道:“粥?老夫人每日都用着一小碗呢。” 红枣粥最是养神,用的却是粗米和一般的红枣而已。老夫人早晨用的可是江南贡田里的御用粳米,那红枣也是和田的昆仑玉枣。虽都是上等的用物,偏生却只是看着好看而已,并没有半点用处。 应莲烟自然知道老夫人身体有那些毛病,可是这话她却是不能说的,医术是她的秘密,除非万不得已是不能暴露的。 何况,便是自己说了怕是老夫人也不一定听得进去吧。只是今日他说了,倒是应该会有效果的。 果然,温子然轻轻皱眉,“粳米玉枣并不滋养身体,多用无益,便是寻常粗粮小米和野枣便好。” 莫妈妈还想再说什么,却是被老夫人拦住了,“天天都是粳米,我倒是也吃烦了,便是按照温神医的话来做便是。” 再度听到神医两字,温子然剑眉微微一皱,却没说什么,刚想要起身离开,却又听见老夫人道:“我这俩孙女儿向来是心肝宝贝,今个儿也趁着这工夫,劳烦温神医给瞧上一瞧,省得这机灵鬼再拿生病搪塞老婆子。” 机灵鬼自然是指应伊水无疑,温子然只觉得眼前的人明媚可人,只是待看到另一人却不由瞳孔微微凝聚,手在空中愣了一下才慢慢道:“两位小姐活泼可爱,身体并无异样。只是这位小姐似乎胎里便弱了些,平日里忌一些生冷便是了。” 胎里弱了些的自然是应伊水,听到温子然这话她不由一愣,这才摇晃着老夫人道:“祖母,神医真是好本事,望闻问切,今个儿水儿可算是见识了。真巧四妹妹也病着,不如让神医去给四妹妹瞧瞧如何?” 柳姨娘和应黎轩都没想到竟会这般,他二人正愁这话该怎么说呢,却听应伊水这般说,柳姨娘顿时笑道:“水儿最是喜欢的是四妹了,小女这几日里疾病缠身,还要劳烦温公子了。” 老夫人看应伊水想通了,也便答应了下来,“走吧,昨个儿说是瞧瞧四丫头,也没去看她,今个儿正好一块去瞧瞧。” 听见老夫人这么说应黎轩脸色微微尴尬了一下,却不曾注意到温子然目光直直逗留在应莲烟身上,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如雪苑里果然没有半点脂粉气息,只是还没进去便听到应如雪隐隐的哭声,老夫人当即加快了速度,便是应黎轩也似乎忘了温子然似的,只剩下应莲烟和温子然在最后面走着,似乎颇有默契。 “相府三小姐,我倒是不知道当年的笨丫头竟还是有这般本事。”温子然冷声道,一双星眸含冰,恨不得把应莲烟冻在那里似的。 那目光冰冷,应莲烟却视若无睹,权当做给自己纳凉了似的,“彼此彼此,师兄,烟儿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你竟是也成了神医。” 听到神医两字,温子然当即色变,却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哭嚎,“我可怜的如雪,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 温子然登时进了屋去,应莲烟不由轻声笑道:“还真是个医痴。”只是,怕是应如雪的病也是要好了的,毕竟她的医术了了,还是温子然一手教授的。 应莲烟进去的时候,温子然正在给应如雪施针,果然金针下去后,应如雪顿时安分起来,静静地躺在床上不再动弹,只是一双妙目空洞无神,不复往日神采,唬得芸夫人又是一声哭泣。 “温兄,我妹妹她……” “无碍。”温子然沉声道,只是看到应如雪脸上挠出来的几个血疤,不由转过了头去,直直望向了姗姗来迟的应莲烟。 应黎轩注意着温子然的一举一动,见状顿时觉得其中定有缘由不由问道:“温兄,可是发现了什么?” 他甚至暗下决心,只要温子然说暗害如雪的是应莲烟,哪怕是冒着被老夫人惩罚的危险,他也定会杀了这贱人,为最疼爱的妹妹报仇的。 杀气。 温子然不由愣了一下,待发现那杀气竟是出自应黎轩之身时,顿时明白了什么,不由摇了摇头道:“这室内空气不畅,定是要门户齐开才是。” 应黎轩半信半疑,只是想起刚才进屋之前这里的确是门窗齐齐关着的,便信了几分,连忙吩咐小丫环们打开窗户散气通风。 “温兄,可是瞧出了什么端倪?”应黎轩再度开口,却不曾瞧见温子然眉头微微一皱。 应莲烟极为熟悉她这位师兄,见状顿时明白应黎轩触了温子然的霉头。医者治病救人,最是厌恶被人打扰。应黎轩本意是关心,另有目的是想要把这脏水往自己身上泼,可是却极为不了解温子然。 果然,温子然语气冷冷道:“这里太吵了。” 登时,柳姨娘的哭声戛然而止,便是应黎轩也不由脸色一变,旋即却是想起当初在边关诊病时,温子然亦是这个态度,这才脸色微微好转。 “你们都出去,没吩咐别来这房间里。”只是他最后目光却是落在了应莲烟身上,显然是要将应莲烟和丫环们一起赶走。 应伊水顿时气不过,刚想要说话却是被老夫人抓住了手,“算了,我们去外面等。”说着便拉起了应伊水往外走,应黎轩登时脸色一变。 这是老夫人再度给他脸色看了,只是为了这么一个死了娘的野丫头! “老夫人,还是让水儿和三妹妹在这里吧,我陪老夫人在外面说说话。”温子然其实是要赶自己和母亲出去的,他又触怒了老夫人,想到这里应黎轩已经做出了最佳的选择。 只是应伊水却是不依,“我笨手笨脚的,万一打碎了什么吵着温神医就不好了,还是出去陪老夫人说话吧。” 当即,柳姨娘恼怒的瞪了应伊水一眼,心底里怨怼这个人丝毫不给兄长面子,又嫌弃应茹柔平日里往如雪苑跑得那么勤快,应如雪一生病却是再也不来了。 她却也不想想,分明是她不让两人 来的,生怕她两人看到了应如雪没有妆容的模样,回头胡说八道。 “那我便侯着听从温神医吩咐便是了。” “冰卿和三姐姐一起在这里侯着听吩咐。” 异口同声,应黎轩看了应莲烟一眼,似乎在警告她不要胡来。应莲烟却是半点也不放在心上,以为有冰卿便能监督她了?还真是狗眼看人低。 她虽是没有温子然的本事,可是整治人却也是有万千手段的,还会顾忌着小小的丫环?何况,温子然赶走众人,不就是为了问自己吗? “你家小姐平日里可是接触了流涎草?” 果然,温子然是一眼便看穿了应如雪出红疹的缘由,适才怕是故意不说的。只是想从自己这里看出些什么?却也是休想。 应莲烟脸色从容,纹丝不变,倒是冰卿登时目瞪口呆,“流涎草是什么?” 应莲烟自然知道老夫人身体有那些毛病,可是这话她却是不能说的,医术是她的秘密,除非万不得已是不能暴露的。 何况,便是自己说了怕是老夫人也不一定听得进去吧。只是今日他说了,倒是应该会有效果的。 果然,温子然轻轻皱眉,“粳米玉枣并不滋养身体,多用无益,便是寻常粗粮小米和野枣便好。” 莫妈妈还想再说什么,却是被老夫人拦住了,“天天都是粳米,我倒是也吃烦了,便是按照温神医的话来做便是。” 再度听到神医两字,温子然剑眉微微一皱,却没说什么,刚想要起身离开,却又听见老夫人道:“我这俩孙女儿向来是心肝宝贝,今个儿也趁着这工夫,劳烦温神医给瞧上一瞧,省得这机灵鬼再拿生病搪塞老婆子。” 机灵鬼自然是指应伊水无疑,温子然只觉得眼前的人明媚可人,只是待看到另一人却不由瞳孔微微凝聚,手在空中愣了一下才慢慢道:“两位小姐活泼可爱,身体并无异样。只是这位小姐似乎胎里便弱了些,平日里忌一些生冷便是了。” 胎里弱了些的自然是应伊水,听到温子然这话她不由一愣,这才摇晃着老夫人道:“祖母,神医真是好本事,望闻问切,今个儿水儿可算是见识了。真巧四妹妹也病着,不如让神医去给四妹妹瞧瞧如何?” 柳姨娘和应黎轩都没想到竟会这般,他二人正愁这话该怎么说呢,却听应伊水这般说,柳姨娘顿时笑道:“水儿最是喜欢的是四妹了,小女这几日里疾病缠身,还要劳烦温公子了。” 老夫人看应伊水想通了,也便答应了下来,“走吧,昨个儿说是瞧瞧四丫头,也没去看她,今个儿正好一块去瞧瞧。” 听见老夫人这么说应黎轩脸色微微尴尬了一下,却不曾注意到温子然目光直直逗留在应莲烟身上,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如雪苑里果然没有半点脂粉气息,只是还没进去便听到应如雪隐隐的哭声,老夫人当即加快了速度,便是应黎轩也似乎忘了温子然似的,只剩下应莲烟和温子然在最后面走着,似乎颇有默契。 “相府三小姐,我倒是不知道当年的笨丫头竟还是有这般本事。”温子然冷声道,一双星眸含冰,恨不得把应莲烟冻在那里似的。 那目光冰冷,应莲烟却视若无睹,权当做给自己纳凉了似的,“彼此彼此,师兄,烟儿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你竟是也成了神医。” 听到神医两字,温子然当即色变,却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哭嚎,“我可怜的如雪,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 温子然登时进了屋去,应莲烟不由轻声笑道:“还真是个医痴。”只是,怕是应如雪的病也是要好了的,毕竟她的医术了了,还是温子然一手教授的。 应莲烟进去的时候,温子然正在给应如雪施针,果然金针下去后,应如雪顿时安分起来,静静地躺在床上不再动弹,只是一双妙目空洞无神,不复往日神采,唬得芸夫人又是一声哭泣。 “温兄,我妹妹她……” “无碍。”温子然沉声道,只是看到应如雪脸上挠出来的几个血疤,不由转过了头去,直直望向了姗姗来迟的应莲烟。 应黎轩注意着温子然的一举一动,见状顿时觉得其中定有缘由不由问道:“温兄,可是发现了什么?” 他甚至暗下决心,只要温子然说暗害如雪的是应莲烟,哪怕是冒着被老夫人惩罚的危险,他也定会杀了这贱人,为最疼爱的妹妹报仇的。

杀气。 温子然不由愣了一下,待发现那杀气竟是出自应黎轩之身时,顿时明白了什么,不由摇了摇头道:“这室内空气不畅,定是要门户齐开才是。” 应黎轩半信半疑,只是想起刚才进屋之前这里的确是门窗齐齐关着的,便信了几分,连忙吩咐小丫环们打开窗户散气通风。 “温兄,可是瞧出了什么端倪?”应黎轩再度开口,却不曾瞧见温子然眉头微微一皱。 应莲烟极为熟悉她这位师兄,见状顿时明白应黎轩触了温子然的霉头。医者治病救人,最是厌恶被人打扰。应黎轩本意是关心,另有目的是想要把这脏水往自己身上泼,可是却极为不了解温子然。 果然,温子然语气冷冷道:“这里太吵了。” 登时,柳姨娘的哭声戛然而止,便是应黎轩也不由脸色一变,旋即却是想起当初在边关诊病时,温子然亦是这个态度,这才脸色微微好转。 “你们都出去,没吩咐别来这房间里。”只是他最后目光却是落在了应莲烟身上,显然是要将应莲烟和丫环们一起赶走。 应伊水顿时气不过,刚想要说话却是被老夫人抓住了手,“算了,我们去外面等。”说着便拉起了应伊水往外走,应黎轩登时脸色一变。 这是老夫人再度给他脸色看了,只是为了这么一个死了娘的野丫头! “老夫人,还是让水儿和三妹妹在这里吧,我陪老夫人在外面说说话。”温子然其实是要赶自己和母亲出去的,他又触怒了老夫人,想到这里应黎轩已经做出了最佳的选择。 只是应伊水却是不依,“我笨手笨脚的,万一打碎了什么吵着温神医就不好了,还是出去陪老夫人说话吧。” 当即,柳姨娘恼怒的瞪了应伊水一眼,心底里怨怼这个人丝毫不给兄长面子,又嫌弃应茹柔平日里往如雪苑跑得那么勤快,应如雪一生病却是再也不来了。 她却也不想想,分明是她不让两人来的,生怕她两人看到了应如雪没有妆容的模样,回头胡说八道。 “那我便侯着听从温神医吩咐便是了。” “冰卿和三姐姐一起在这里侯着听吩咐。” 异口同声,应黎轩看了应莲烟一眼,似乎在警告她不要胡来。应莲烟却是半点也不放在心上,以为有冰卿便能监督她了?还真是狗眼看人低。 她虽是没有温子然的本事,可是整治人却也是有万千手段的,还会顾忌着小小的丫环?何况,温子然赶走众人,不就是为了问自己吗? “你家小姐平日里可是接触了流涎草?” 果然,温子然是一眼便看穿了应如雪出红疹的缘由,适才怕是故意不说的。只是想从自己这里看出些什么?却也是休想。 应莲烟脸色从容,纹丝不变,倒是冰卿登时目瞪口呆,“流涎草是什么?” 81.-85-师兄,还真是一本正经 温子然恼怒竟是看不出半点端倪,偏生这丫环也是个愚笨的,当即金针一挥,冰卿软软倒在了榻脚上,昏睡了过去。 “师兄真是好本事。”当初她施针弄昏了冰卿的时候,可还是近距离的,这般隔空施针她却是办不到的砦。 “是你下的毒手?”温子然知道,这个师妹虽是比自己小了许多,可是一张嘴巴却是半点不饶人的。而且,分明是比自己小了将近十岁,偏生每每还都是一副深沉模样,活像是个死鬼投胎却没忘了过往记忆似的。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简洁明了呢,应莲烟不由笑了起来,“是我如何,不是我又如何?” 温子然最是厌恶她这个态度,登时一把抓住了应莲烟的前襟,两眼露着凶光道:“医者治病救人,若你是害人,我自然要清理师门!鳏” 应莲烟却是冷声一笑,毫无惧意,“师兄还真是一本正经,只是我若说不是我,你会信吗?” “我自然……”脱口而出,可却又是戛然而止,温子然恼怒的丢开了她,“便是你异母的姐妹,也断不得下此毒手,下次若是再被我发现,我定会替师父他老人家清理门户。” 他自然是信的,只是便是他说了他信,怕是他这位小师妹也不会信自己的话的。 他们师兄妹两人,从来都是互相猜忌,互相提防的,哪怕她那一身医术便是自己传授的,哪怕她生重病时是自己上山采药救了她一命。 可是她都不会记得,不过牢牢记在心中的是那时自己和师父在破庙里初次遇见她,师父让自己救她性命,自己却是胡乱诊治一番险些要了她的性命之事罢了。 “是吗?那么我恭候大驾。”应莲烟冷声一笑,转身便是要离开。 她刚刚转身,温子然却是忽然出手,窝在绣筐里的狮子猫忽然间发疯了似的跳了起来,直往外面蹿,却不小心将窗台上摆着的一盆绣球兰带到了地上。 花盆落地的声音让应黎轩当即推门而入,却见那狮子猫已经跑的没影了,冰卿正老老实实站在那里一头雾水似的。 “听到里面声响,还以为那狮子猫见了生人发疯了,所幸没伤到温兄和三妹妹。”那狮子猫正是应黎轩送与应如雪的爱宠,芳龄已经四岁了。 应莲烟轻轻一笑,“无妨的,只是四妹妹最喜欢的绣球兰被狮子猫毁了,看来是活不成了。” 应黎轩只觉得她笑得古怪,看着地上的绣球兰不禁微微皱眉,“罢了,不过是一株兰花罢了,回头我再给她寻一株更好的便是了。” 兰花? 世人都以为绣球兰是兰花,却少有人知道绣球兰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长兰花,和长青花本是来源于同一物种,只是后来分化成长罢了。 所以刘御医虽是让如雪苑里的丫环把应如雪惯常用的脂粉都丢到了却也无用,那是因为绣球兰里面长青花的成分的效果却是更要厉害几分。 况且,这几日绣球兰正值开花之际,那花粉怕是早就飘散到屋内各处,简直是清除不净的。应如雪最是喜欢这绣球兰,便是生病了也不曾把它放出去,自然是不会好的。 只是…… 应莲烟不由对太子煜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且不说他知晓了楚赫秘密赠送应如雪香腮雪之事,怕是他也没有将赌注单单压在楚赫身上。 这绣球兰开花之际赠送应如雪流涎草浸泡过的紫淀缎,这时机信息无一不掌握的清应,看来这相府后院还真是没他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是高祖皇帝当年倚重的锦衣卫呀,监察百官,这等本事真是岂能用一个“了得”来形容的? 应莲烟慢慢走了出去,应伊水连忙迎了上来,一脸关切道:“烟儿,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那祸源已然除了,自然是过几日应如雪便是能活蹦乱跳继续害人了。 “应当是没事了,师……是与不是我也不敢说,你倒不如去问他。” 应伊水吐了吐舌头,“那个人连大堂哥都敢教训,我才不去触那霉头呢,又不是没长脑子。”芸夫人闻言不喜,这话什么意思?岂不是说应黎轩没长脑子,所以才去触温子然的霉头? 只是老夫人在这里,她却是不敢说应伊水的,上次本想借着机会把应伊水弄到自己身边教养,可是老夫人一句话就堵住了自己的后路,昨 日又因为应黎轩的事再度触怒了老夫人,芸夫人一时间哪里敢还有什么举动?只恨不得自己是隐形人,老夫人看不见自己一般。 “无碍了,只是还请尊府小姐注意些才好,别乱动什么东西,花草之间相生相克,轻者不过是咳嗽红疹,重者却是能致人死命的。” 温子然不轻不重一句话,柳姨娘却是吓得一身虚汗,心底里感谢佛祖菩萨保佑了自己宝贝女儿一命。 “既是无事,那就好,不知道温公子可是寻到了友人?” 温子然若有所思地看向外面,唇角微微一动,“有劳老夫人挂念了,尚未找到,这些日子怕是要在府上叨扰了。” 老夫人心里存着事情,自然不希望温子然离去,听到这话顿时笑着说道:“温公子多虑了,安心住下便是,若是需要我这老婆子帮忙,尽管开口便是。” 温子然自是感激了一番,只是脸上却还是那一副面无表情模样。只是接下来的几日却是日日都去听雪阁给老夫人诊平安脉,有时候遇上了应莲烟却也只是瞧一眼便转身离去,似乎不认识这个人似的。 还真是那个目中无尘,眼底容不得半点沙子的师兄呢。应莲烟不由想到,只是这京城里水那么深,那么浑,温子然想要出淤泥而不染,可能吗? “烟儿,你说祖母非要让温子然给我开药吃,真是讨厌死了,我又没病,干嘛天天吃药呀!” 应伊水身上有淡淡的药味,应莲烟起初不以为意,只是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细细一嗅眉头皱的更深了。 “那药渣可有剩余的?” 应伊水摇了摇头,“每日里药都是熬好了送来的,哪有什么药渣呀,对了,烟儿你懂医药吗?要药渣干什么?” 问的太随意了,知道自己失言,应莲烟淡笑一声不由敷衍道:“是听说药渣能护花,想给赵粉洛雨试试。”如今梦玲不再弄药膳,倒是跟着翠儿侍弄起花草鸟雀来了。 “要不我去给温子然要一些?”温子然不喜欢别人喊他神医,应伊水便是干脆喊了他全名,理由及其简单:反正你是江湖人,我便是以江湖规矩待你。 找他要那温子然岂不是一下子就会看穿自己的意图?应莲烟摇了摇头,“不必了,她们也是瞎折腾罢了。” 因为天气热了,老夫人说两人不必来请安了,只是应伊水却不依,闹着道:“不来请安的话,谁陪祖母你说话玩笑?那你岂不是寂寞的很?” 老夫人最是对这个爱胡闹的孙女儿无奈,只好依着两人,应伊水和应莲烟尚且都要去给老夫人请安,更何况应如雪和应茹柔?而且,她两人还要去给二房芸夫人请安,倒是每日里折腾却是依旧怨言都不敢有。 刚巧应莲烟两人走到明月阁门口时,见那边应如雪带着应茹柔慢慢走了过来。 拔出了绣球兰那病源,应如雪很快便是康复了,再加上柳姨娘向宫里惠妃求了玉芝膏和冰霜露,便是连一星半点儿的疤痕都没有留下。 “四妹妹。”这是应如雪病愈后第一次来给老夫人请安,她穿着的是一件素白底的红枫缎制的上衣,裙子也是同一块料子裁的,显得整个人都出尘仙子一般,怀抱里的狮子猫慵懒地打了个盹儿,然后又在她怀抱里睡了去。 “三妹妹和五妹倒是早。” 明着说是两人早,其实骂她俩懒散。应如雪和应如柔都给芸夫人请了早安了,这两人才到了明月阁,分明是偷懒耍滑头。 应莲烟心底里却是不由一叹,怕是到死应如雪都不会改了自己这一身毛病的。仗着自己是外婆家便是这般表里不一,只是明月阁门口的事还能瞒着老夫人不成?真是没脑子的。 “四妹妹都偷懒这么久了,便是不允许我和烟儿偶尔偷偷懒吗?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呀!”应伊水喟然一叹,应如雪登时脸色一变,怀抱中狮子猫似乎吓了一跳似的,想要跳下去,却是被应如雪紧紧抱住,只发出喵喵的声音。 “四妹妹请。”应莲烟瞧了那狮子猫一眼,退后一步让应如雪先进。 应茹柔紧随其后,却是阴阳怪气的笑道:“到底是三姐姐知道规矩。” 应伊水闻言恼怒,烟儿不与她们计较罢了,还真得以为烟儿是软柿子好拿捏?旋即她便笑道:“那是,烟儿最是尊老爱幼了。” 老自然是指的应如雪,至于幼当然是应茹柔了。

应伊水刻意在老和幼两字上加重了语气,应如雪和应茹柔莫不都是一怒,脚下停了一步才慢慢进了去。 应如雪一病小半个月才好转,这头一次来给老夫人请安当即便行了大礼,“孙女儿不孝,让老夫人担忧牵挂,幸好托了老夫人的福,如今已经大好了。” 85.-86-师兄,你口口仁义道德,可是这相府后院,那个是仁 那狮子猫得了自由,一下子便蹿开了跑到了外面院子里,应伊水刚巧要进门,看到里面跑出来的黑影不由吓了一跳,登时道:“这个圆毛的畜生,真是讨人厌的很!” 这话她说的一点儿也不含蓄,老夫人和应如雪都听见了,却是神色大为不同。应莲烟记忆中老夫人似乎并不喜欢猫之类的宠物,这些年只养了那只雀鸟而已。据说还是老太爷临终前特地让人买来的,说是留个念想旎。 而应如雪则是十分喜欢宠物的,而最为喜欢的便是这狮子猫了,只是头段时间狮子猫掉毛,惹得应如雪不悦把狮子猫打入了冷宫一段时日,这次病好了才又抱着狮子猫四处招摇,原因是过段时日京城贵女有个爱宠集会,比拼的便是其爱宠。应如雪有意一展芳姿,自然这爱宠也不能差了那去,所以便又宠爱这狮子猫起来了。 “四姐姐,这是怎么了,今个儿好大的脾气。”应茹柔一脸关怀道,只是言辞里却没什么关怀的意思! 应伊水闻言脸色一变,想要反驳,只是看到应茹柔那又养得圆润润的脸却是冷笑一声并不搭理她。 应莲烟冷眼旁观,却知道应茹柔这是想要讨好应如雪鞅。 应如雪生病这段日子,柳姨娘满肚子火气没处撒,基本上都落在了应茹柔身上,她自然是害怕的,眼瞧着应如雪再度光鲜明媚,自然是想方设法的讨好了。只是……应莲烟眼睛微微一眯,这马屁却是不该在这里拍的,因为这分明是要给老夫人难看。 “姐妹之间哪那么多虚礼?还有畜生就是个畜生,一身怪味道还四处乱跑,万一撞到了贵人该如何是好?”老夫人脸色不佳,应常喜始料未及,有些委屈似的退后了一步,倒是应如雪两面难做人,脸上的笑意几乎僵硬了去。 说应伊水不懂规矩,那岂不是说老夫人不懂教养孙女儿?她都有些怀疑了,应常喜这到底是要讨好应如雪呢,还是要栽赃陷害应如雪呢? “是如雪疏忽了,回头定会让丫头们好好管……” “啊,快拦住那猫儿!”外面忽然传来的惊叫声打断了应如雪的话,惹得她眉头一皱,脸色有些难堪。 后院里养猫的只有她自己而已,是哪个大胆的,竟敢对她的狮子猫不客气? 只听见外面一声尖锐的叫声,隐约着呜鸣地叫声,“快拦住那猫儿,小鸟被它叼走了!” 不知是谁大声一句,老夫人旋即变了脸色,“你养的好畜生,竟是来我这老婆子的院子里发威!” 众人拥着老夫人就往外去,应如雪也是一脸的委屈,“老夫人,这猫儿向来乖顺,从来不吃什么雀……”只是看到狮子猫嘴里叼着老夫人最是宠爱的鸟往自己怀抱里跳的时候,应如雪顿时花容失色,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雀鸟的脖子似乎被狮子猫咬断了似的,两个翅膀无力地扑扇着,老夫人已经是一脸惨白,厉声吼道:“把这畜生捉住给我乱棍打死,我重重有赏!” 应如雪闻言登时脸色惨白,想要求饶只是看到老夫人那一脸厉色,哪还敢说话?眼看着几个粗使婆子一拥而上,把狮子猫堵在了角落里。 只是那狮子猫却是害怕了似的,不愿意束手就缚,几个婆子又忌惮着什么,不敢上前,登时被那狮子猫闯了出来,连带着一个婆子脸上都猫爪子划了一道。 半死不活的雀鸟被狮子猫丢在了地上,洛雨连忙上前却见雀鸟脖子上已经被咬了一个大洞,眼看着便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这些年一直是洛雨照顾这雀鸟,虽是现在不在听雪阁里当差,可是每每应莲烟来请安的时候她也是会在廊下逗弄一会儿雀鸟的,见到雀鸟这般登时眼泪都出来了,“老夫人,这,这可如何是好?” 老夫人也是心头一酸,当时老太爷缠绵病榻,临死前却是吊着一口气把还是雏鸟儿的雀鸟塞到了自己手里,说道:“留着它,当个念想,就当我还活着,给你碧儿。” 老太爷和自己年轻时颇是恩爱,有这雀鸟添香的乐趣,老夫人上了年纪却最是怀念往事,每每看到这雀鸟便觉得老太爷还活着似的。 如今这雀鸟在自己面前奄奄一息,老夫人登时眼泪便流了出来,应伊水看着只觉得心疼,“还不快去请温子然来瞧瞧!” 应莲烟闻言险些失笑,要是温子然知道自己被应伊水当做了兽医,也不知该是如何郁闷呢。只是看着奄奄一息的雀鸟,应莲烟眼中闪过一丝晦暗。 这厢老夫人如同有了主心骨似的,只是看着满院子乱窜的狮子猫却是气不打一处 来,狠狠道:“还不给我把那畜生打死!” 眼见着老夫人动了真怒,几个粗使婆子哪里还敢疏忽?尤其是那个被狮子猫挠了一把的,更是一把揪住了猫尾巴,狠狠把狮子猫往地上一甩。 那狮子猫却是反应灵敏,四个小爪子着地竟是一个打滚又想要跑,它颇是有灵性一般,知道这几个婆子都要杀它,一下子便是蹿到了应如雪怀里,皮毛上沾着的雀鸟的血和羽毛都落在了应如雪的衣服上。 见应如雪抱住了狮子猫,老夫人脸色登时又是一变,“还不来抓住这畜生?” 那狮子猫可怜兮兮地瞧着应如雪,可劲儿在应如雪胸前乱蹭,应如雪见状心中一软,低声道:“老夫人,这猫儿向来是乖顺的,定是有什么问题才会伤了您的雀鸟的。何况,这雀鸟并没有死,求您不要处罚它了,如雪愿意念经拜佛为这雀鸟求福。” 老夫人听到念经求佛脸色微微缓和,刚要开口却见那前去请温子然的婆子跑来道:“老夫人,温公子不在家,小厮说是和大少爷出门喝酒去了。” 老夫人脸色闻言骤变,却又听见洛雨呜咽着道:“老夫人,雀鸟怕是不行了。” 雀鸟的眼皮慢慢往下垂着,翅膀也是再无力扑腾,老夫人还没接过手去,便已经是彻底没了动静。 “给我把那畜生乱棍打死,谁要是拦着,一并打死了去!” 应如雪脸色倏忽一变,那粗使婆子已经从她怀中抢走了那狮子猫,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个麻袋,将那狮子猫往里面一丢,然后系好了麻袋便是一闷棍下去。 “喵呜……”狮子猫叫声凄厉,起初还在里面四处乱窜,可是后来却是连跑都没了气力,那麻袋也是慢慢透出了血色,只看得应如雪脸色惨白,秀美的额头上挂满了汗水。 应伊水似乎不忍心看似的,扭过了头去,只有老夫人气恼地瞪着,直到那麻袋里再不发出一声这才开口道:“把这东西给我丢出去,还有把这地面给我打扫干净,别留下一根杂毛。” 便是连给狮子猫收尸的机会也不留给应如雪。应莲烟看着洛雨哭成泪人似的,心底里却是无声一叹。 她们对一个扁毛的畜生如此感情,为何会对人却无动于衷?人心,真是不可测。 应伊水一路安慰着老夫人进了屋去,应莲烟撇开了众人去了四处乱走,不知多久抬起头一看却发现是到了月如阁。 明月阁,风波起。 前世的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便是今生芸夫人,柳姨娘和应如雪也是想要算计自己,只是她看穿了逃过一劫罢了。 “师父怜你救你教你医术,却不是要你见死不救,害人性命的!”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酒气,是桂花酒的味道,甜而不腻,酒不醉人,只是应莲烟却没想到温子然回来的这么快罢了。 “师兄可否告知我害了谁的性命?小妹愚钝,不知师兄所言何事。” 又是这般漫不经心,似乎全世界都没什么能入得了她的眼似的,温子然不知道为何心里烧得厉害,似乎那酒劲儿全部发作了似的,登时吼道:“你还敢说,我刚才去明月阁,看到你那丫环正是要埋了那雀鸟,那雀鸟身上为何会有鱼腹草的味道?” “师兄问我,我去问何人?这事,应当问明月阁的丫环才是。”倚栏而立,应莲烟看着远处的湖波荡漾,眼中却是波澜不惊。 “喂雀鸟鱼腹草的正是你的丫环,这难道也是巧合?鱼腹草带着鱼腥味,若非如此那狮子猫何以无缘无故去捉那雀鸟!”恼怒应莲烟背对着自己,温子然硬是将她掰了过来,双手掐着她的肩膀,恨不得将她捏碎了似的。 应莲烟却是浑然不觉一般,“师兄既然知道,你为何不再问一句,看那众人中最伤心的却又是谁?” 温子然脸色一变,却听应莲烟字字诛心道:“正是我那丫环,卿盈。” 双手蓦然一松,温子然只觉得眼前的人似乎像是一个恶魔,明明知道什么都是她做的,可是却什么证据也没有。 她说的没错,那众人之中最为伤心的便是那洛雨,神色没有半点作伪。那样一个人,怎么会狠心亲手杀了那雀鸟呢? “师兄,你口口声声仁义道德,这相府后院谁又是干净的?我不争不抢最后却不过是被她们陷害而已,让我仁人君子不动她们,那你不如先去告诉她们,可千万别得罪我,师兄你 是知道的,我最是小心眼的不是?” 温子然闻言又是后退一步,只觉得应莲烟神色狰狞,似乎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夜叉一般,周身都是杀气。 86.-87-审妈妈,你来说,这事该如何奖罚 “你……” “师兄不妨再去问问你的好朋友,一将功成万骨枯,他的手中又是死了多少人,沾染了多少血腥,有多少孤儿寡母正是因为他而经历着一幕幕人间悲剧,又有多少妻离子散都是他造成的!” 应莲烟步步紧逼,温子然脑中酒意尽数去了,只是却被应莲烟步步紧逼,整个人都退到了那横栏处,嘴里胡乱道:“你,你强词夺理!鞅” “我强词夺理?”应莲烟冷声笑道:“这万里江山却不过是一家之私而已,这世人蝇营狗苟却也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利而已,师兄你要做仁人志士我管不着,可是,我的事,也不用你来管!旎” 看着那决然离去的身影,温子然尚带着一分醉意的眼眸却是瞬间清亮,带着十二分的无奈低声道:“我管不着,从来都是这样啊。” 应莲烟背倚在那立柱上,大口的喘着气,只觉得胸口因为那雀鸟之死而抑郁的闷气全都撒了出来。 “师兄,你我从来都不是一个路上的人,何必又来管我呢?”这样,也不过是自己的出气包罢了,何必如此呢? 你只知道那狮子猫是因为闻到了雀鸟身上的鱼腹草的味道才会发疯的,却不知那真正的诱因却是因为雀鸟脖子里挂着的一串红玉链子。 那是前几日老夫人得到的宝贝,瞧着欢喜便戴在了雀鸟的脖子上,红玉雕琢成了一个个小鱼模样,雀鸟一动便似有几条小鱼在羽毛里游泳一般。 狮子猫闻到了鱼腥味去扑了雀鸟,可是最想要得到的却是那雀鸟脖子里的红玉链子。 老夫人看那雀鸟比人还重,那红玉链子也不比应伊水手腕上的白玉手镯差了那去。只是畜生到底是畜生,笼中之雀金玉加身本就是危险重重,她不过是巧加利用而已,到最后害了那雀鸟性命的却也少不了老夫人。 碧儿寻到应莲烟的时候却见应莲烟正在那荷塘旁的长短亭里坐着赏荷,荷花盛开的季节已然过去,湖面上飘零着几片残花,便是连这荷叶也隐约着枯萎之意。 “小姐,我听说老……” 应莲烟拦住了碧儿的话,“这几日,你老实呆在院子里便是,不要四处乱走。”老夫人将那雀鸟当做心头好,是仅次于应伊水的存在,她可不敢保证碧儿的出现会不会触发什么。 碧儿知晓主子不会害了自己,当即点头道:“奴婢晓得了。”想到了什么似的,碧儿又道:“审妈妈回来了,正等着向小姐回话。” 应莲烟脚下微微加快了速度,审妈妈正是去了万候夫人府前去看上官嬛了。 千日醉的解药,她是没有的。只是这世间又有什么事情能难得到锦衣卫?何况上官嬛是在宫里出事的,无论如何楚帝都不可能不管的,即使是倾举国之力,那解药也定会找得到的。 果不其然,她离开皇宫的时候上官嬛已经被喂了解药。只是她回到相府后,行动多有掣肘,便是也没能去瞧上官嬛一次。 刚进了院门,审妈妈已经迎了上来,“小姐,上官小姐说是因为这两日万候夫人病了,也没空往外出,过些日子再邀小姐前去赏花。” 廊下正是刚从冰窖里取出来的冰块,放在青花大缸里散发出阵阵的寒意,应莲烟取了一块放在手里把玩,没多大会儿指缝间便是流出一痕水迹。 “大热的天的劳烦审妈妈来回折腾了,碧儿,端一碗冰沙绿豆汤来给审妈妈解解热意。” 碧儿脆声一应,刚想要去取冰沙绿豆汤,却听见梦玲俏生生笑道:“碧儿姐姐别忙了,刚才我瞧着审妈妈热的厉害,自作主张给审妈妈端了一碗用了,还望小姐不要责怪奴婢多事。” 碧儿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审妈妈似乎也没想到刚才用的绿豆汤竟是梦玲自作主张取的小姐惯常用的,而且梦玲这话什么意思? 若是小姐不责怪,这玉缘苑岂不是没了规矩? 可若是真责怪了,那岂不是落下一个苛责奴仆的名声?她是知道三小姐对待手下人极好的,可是相府后院那么多是非,屁大点儿的事情都能闹得沸沸扬扬。若是小姐这苛责奴仆的名声传了出去,岂不是沦为京城贵女圈里的笑柄? 将来要是谈婚论嫁也是要受影响的呀!想到这里,审妈妈只觉得自己嘴贱了似的,干嘛就喝了那一盅冰沙绿豆汤,这不是给小姐找麻烦吗?顿时哪还有半点热意,只觉得脊背生寒,额上也是冷汗密布。 “小姐,我……”审 妈妈语塞,刚开口却被应莲烟拦了下来。 “赏罚分明这是自然,审妈妈为我跑腿,这一碗冰沙绿豆汤自然当的,别说是一碗,便是十碗又有何妨?只是也要看审妈妈有没有这么大的胃口了。” 审妈妈闻言心中一松,笑着道:“小姐折煞奴婢了,要是托生成一头老黄牛,奴婢倒是有可能的。” 审妈妈一句玩笑似乎缓和了气氛似的,梦玲却是眼角露出一丝讥笑,都说三小姐如何了得,可是自己还不是算计了她一遭? 明明自己是比碧儿有资历的,可是蓝若自从养病起,三小姐表面上是倚重自己,其实不过是把自己摆在明面上,再不能私下里有什么动作了。 如今就连碧儿那小蹄子都踩到了自己的头上,她就是要兵行险招来试探试探,否则柳姨娘饶不了自己,这玉缘苑中也没自己立足之地。 “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当初进我这玉缘苑,都是清应这里规矩的。”应莲烟语气骤然一变,审妈妈一脸笑意尴尬在脸上,梦玲也是心中一凛,只觉得三小姐那目光瘆人,让她不敢直视。 “审妈妈,你来说,这事该如何奖罚。” 审妈妈只觉得忽然间胸前堆了一座高山似的,只是看三小姐那模样却知道自己是必须出面的,三小姐这是要立威,否则玉缘苑的规矩一旦被梦玲这小蹄子坏了,怕是往后便要任由着芸夫人拿捏了。毕竟,梦玲是芸夫人的人。 只是看应莲烟脸色,审妈妈很快便拿定了主意,缓声道:“这事……” 梦玲只觉得心被揪住了似的,却听审妈妈缓声道来:“这事……还要先麻烦碧儿姑娘和梦玲姑娘去把院子里的大小仆从都召唤过来。” 梦玲闻言只觉得心扑通通直跳,三小姐只是要小事大办?她怎么敢! 只是尚未等她去喊人,玉缘苑的大小仆从却已经到了,原来碧儿适才便已经将人召集起来了。 便是“久病”的蓝若也从屋里出来,脸色苍白,让梦玲不由暗暗吃惊:一段时间不见,怎么蓝若竟是真的病了似的? 身形消瘦,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当初被夸了一句便会脸红害羞的蓝若再没了踪影,甚至连眼中都没了神采,虚虚向应莲烟行了一个礼,“小姐。” 应莲烟点了点头,看见落蓝带着应赫言也来了这边,不由微微皱眉道:“适才大小姐说有东西要送给弟弟,落蓝你带着弟弟去伊水阁。” 应赫言不解,“大小姐是谁呀?我认识她吗?” 应莲烟尚未开口,落蓝便轻声道:“五少爷去了便知道了,大小姐天真可爱,也是个非常好的姐姐呢。” “好姐姐好,好姐姐好。”应赫言一脸兴奋地随着落蓝去了,玉缘苑的大大小小的丫环也都齐备了。 一等丫环蓝若,二等丫环碧儿和梦玲,三等丫环卿盈、洛雨、落蓝、翠儿,还有不入等的小丫环如黄儿、丫儿等五人。玉缘苑共有十二个丫环,其中落蓝被应莲烟特意拨去了照顾应赫言,虽是三等丫环,可是每月拿的银子却是一两八钱,和碧儿梦玲一样。 “小姐,都到齐了,奴婢可以开始了?” 几个不清应的丫环婆子都是面面相觑,三小姐这是怎么了?审妈妈还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碧儿已经吩咐小丫环搬来了黄花梨木的椅子,端放在廊下,旁边小桌子上正是一碗她刚盛来的冰沙绿豆汤。 “开始吧。”应莲烟唇角微微一勾,冰沙绿豆汤滋润了燥热的嗓子,仿佛将整个人都降了些许温度似的。 审妈妈站在众人面前,缓声道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个儿让大家都在这里等着,是因为这院子里越发不成规矩了。” 闻言,丫环婆子不由面面相觑,有几个知晓内情的不由看了梦玲一眼,却见她脸色惨白,明显是在强撑着似的。 “洛雨、黄儿,小姐的一概饮食可是交与你们打理的?” 后院小姐们这里并不设小厨房,只是这烧水、泡茶之类的却也免不了,倒是都形成了隐形的小厨房,虽不能做一些饭菜,可是简单的吃食却也是能做的出来的,例如这冰沙绿豆汤便是一样。 “是。”洛雨恭敬答道,神色间丝毫不见错乱。倒是黄儿被点了名,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审妈妈不会真的处置了自己吧?好歹也要看在母亲和三小姐的份上 吧? “为何擅离职守?”审妈妈步步紧逼,洛雨却是从容不迫,“回审妈妈的话,小姐去往明月阁请安的时候惯常都是带着奴婢的,奴婢临走前曾仔细交代黄儿看好小厨房,这事梦玲姐姐和蓝若姐姐都可为奴婢作证。” 黄儿顿时心中一慌,洛雨竟是把自己牵扯进来了,“审妈妈,我是听从梦玲姐姐的话,才擅自取了一碗冰沙绿豆汤的,这不关我的事呀!” 梦玲眼中登时闪过一丝狠色,恨不得把黄儿的嘴巴缝上。 审妈妈却是半点神色不变,“玉缘苑丫环婆子各司其职,梦玲是管理小姐梳妆和首饰衣物的,何以管到小厨房里去?” 黄儿登时张口结舌,却见梦玲神色中闪过一丝得意,心中百般委屈却又说不出,明明是她对自己说小姐定不会责怪自己的,否则自己全力承担,为何事到现在,却是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推? “审妈妈,黄儿和我一起打理小厨房,出了事情是我管理不周,还请审妈妈责罚。”洛雨忽然跪倒在地,让黄儿更是大吃一惊,却见慵懒地坐在黄花梨木椅子上的三小姐神色泰然,似乎没有半点波动,不由得更是心中惶恐。 母亲告诫自己不要招惹三小姐,见机行事,可是三小姐频频派人询问,她若是再无举动便是真的惹恼了三小姐,何况梦玲是姨娘的人,难道三小姐还敢惩罚她不成?就是因为想到这些,黄儿便是顺从了梦玲的意思,却没想到三小姐真的拿她们开刀了,而梦玲弃自己于不顾。 “小厨房之事,洛雨管理不周,教导不到位,扣除一月的奉银,至于黄儿……”审妈妈看了看那神色不定的人,缓缓道:“坏了小厨房的规矩,杖打五板子,罚一月奉银。” 五板子?黄儿闻言登时晕了过去,若非翠儿搀扶着,定是要昏倒在地的。 梦玲心中正是一松,却又听审妈妈缓缓道:“梦玲越俎代庖,私自处置小厨房之事,重打十板子,扣三个月奉银。” 梦玲闻言登时浑身一软,十板子,这要是重打的话,自己哪里还有命去? “我不服!审妈妈你也是犯了规矩的,为什么只拿我们开刀,却不惩罚自己?”一旁丫儿和落蓝拦住了洛雨,可是尖锐的声音却是响彻了整个玉缘苑。 众人不由议论纷纷,看向审妈妈的神色也带着古怪,一个婆子忽然说了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更是让议论声大了几分。 “咳咳……”应莲烟轻声一咳,院子里登时安静了下来,审妈妈神色不变,缓缓道:“至于我,坏了小姐的规矩,二十大板,扣半年的奉银,姑娘可满意?” 梦玲不能相信审妈妈会说出这话一般,只是灰败的脸色却说明了一切,嘴里彻底清净了。 “小姐,奴婢这样惩罚,不知是否合适?”审妈妈恭敬问道,显然是事事以应莲烟为先的了。 缓缓站起身来,环视众人,应莲烟亲手扶起了审妈妈,脸上带着笑意道:“妈妈处事公允,没有半点偏差,我自然满意的很。” 梦玲心底里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碎了,简直昏厥过去,却听应莲烟接着道:“只是此事因我而起,罪魁岂不是成了我?所以依我看,奉银都扣一月便是了,至于板子,倒是不必了,不过梦玲和黄儿不懂规矩,那便去抄写应家家规,还有这玉缘苑的规矩各一百遍,诸位觉得如何?” 听到不需要挨板子,梦玲竟是又活过来了似的,勉强站起身来,也跟着众人一齐道:“小姐仁慈。” “只是,审妈妈大热天出去也是为我办私事的,我自然是另有奖赏的。我玉缘苑里向来是奖惩分明,若是想要侥幸过关我劝诸位好好想想,大热天的劳累大家都站在这里了,洛雨、黄儿去把那冰沙绿豆汤分给大家,解解暑气。” 众人还未来得及高呼一声小姐仁慈,却又听应莲烟道:“妈妈昨个儿不是还跟我说天气热了,要给上夜的婆子熬一些绿豆汤解乏祛暑吗?我看这白日里也都熬着便是了,今年的暑气重,大家当差也都小心些才是。” 闻言,这几个屋里伺候的丫环还好些,当差的婆子们却无不是喜形于色,顿时议论道:“三小姐和审妈妈慈悲心肠,体谅我们下人,我们自然是好好当差的。” 审妈妈何曾向应莲烟提及过这事?顿时明白这是三小姐要用这事给自己树立威信,登时点头称是:“是奴婢考虑不周,还是小姐想得周全。” 冰沙绿豆汤下肚,任谁对应莲烟却也是没了怨言 ,甚至于梦玲都不敢说什么。看着一脸郁色的柳姨娘轻声道:“婆子丫环们都被她一番手段收买了,我就算是有心帮姨娘办事,却也没有机会呀,姨娘您不知道,如今这玉缘苑被她们看得像是铁桶似的,要不是趁着给姨娘送绣鞋的机会,奴婢根本走不出来。” 柳姨娘闻言却是冷笑一声,“我看你也被她收买了吧?”说着,拿在手中的绣鞋齐齐丢向了梦玲,只打得梦玲头晕脑胀,分不清东西。 87.-88-这位公子对不起,我们少爷不是故意的,还请公子松手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呀!”梦玲万分委屈,只是看着柳姨娘神色不佳,声音却是越来越低,正说着却只觉得身边一阵风似的刮过,她跪在那里却是被踢了一脚,那人影却是扑向了柳姨娘怀中旎。 “姨娘,这丫头怎么了?不听话打发了便是,你可不要不开心。” 梦玲心头一紧,只是想说话却哪里敢张嘴,只听六少爷道:“大哥非要拉我去练骑射,可是天那么热,我才不要呢。” 柳姨娘挥手斥退了梦玲,将幼子紧紧抱在了怀中笑道:“我的儿还小,秋老虎还这么厉害,咱们过段时间再去练骑射也不迟……” 柳姨娘还真是宠爱六少爷,这么五了住在后院不说,连字都认不全,只是听着这声音越来越低,只是摸着头上被绣鞋砸出来的包,梦玲心中却是有些活动:也许,她该去见见三小姐好好说说了。 “小姐,梦玲找了奴婢几次了,奴婢词都穷了,下次该怎么回她?鞅” 碧儿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应莲烟眼角闪过一丝笑意,“自然是再度回了她才是,对了,最近落蓝可是和黄儿好得很?” “是,黄儿很是感激落蓝似的,这两个月来吃的玩的用的都送了不少,便是言辞间也没有对小姐半点不满。” 应莲烟看着远处的一簇菊花墨绿,不由笑了,“会叫的狗不咬人,应茹柔如今很是耐得住性子,让落蓝好好盯着便是了。” 两人正说着,却见应如雪从对面款款走了过来,一袭衣角带着桂花的裙子将她整个人都衬托成了月桂仙子似的,与走廊外一簇簇桂木遥相辉映,成就一篇锦绣文章。 “四妹妹怎么过来了。”应莲烟看着走过来的应如雪,“刚说要去找三姐姐,八月十三那天长公主府里有盛宴,届时邀请京城的闺秀们参加,三姐姐可是要好好准备。” 应莲烟愣了一下,长公主? 她倒是险些忘了,澄果长公主寡居后深居简出,鲜少露面,唯独在八月时节的会举办桂花盛宴邀请京城闺秀们赏菊饮酒作诗。 前世,她一直被京城闺秀们当做庶女,向来是没有机会参加这等盛宴的,只是如今……果然,太液花宴上柳皇后的无心之言算是给自己正名了吗,本来自己这个嫡女的名声连庶女都不如,若不是那次,估计都不知道有我这个相府二小姐的存在?只是如今才刚刚过了几天,应如雪就又活蹦乱跳了么? “小姐,这可是好事,眼看着小姐也快要及笄了,正好能凑着这个机会给自己相看相看如意郎君……” 碧儿一旁顿时兴奋起来,应莲烟却是心底里苦苦一笑,经历了那么多背叛,她怎么还会相信有什么如意郎君呢?真是玩笑,只是看到碧儿那兴奋的模样,她却是觉得说什么都是扫兴的,只是嘴角虚着一丝笑意罢了。 “奴婢可是听说了,长公主的宴会,去了的可不止京城的闺秀们,便是皇子们也都去的,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和欧阳公子会不会去。”碧儿一旁兴奋异常,如今乍闻此事,顿时滔滔不绝起来,丝毫没注意到应莲烟听到太子殿下时候神色异样。 那妖孽吗?应莲烟心底里浮起一丝异样,自从收拾了应如雪后他似乎绝迹自己的生活了,罗嬷嬷一开始也只是教导自己规矩,只是后来看到自己规矩礼节没什么问题后便也没有后文了,倒是经常和弟弟说说话。 似乎那个人的生活再度和自己隔开了似的,“怎么,肖想太子殿下的绝色?” “太子殿下风华绝代,京城女子谁人不爱……啊,哪有,奴婢只是觉得太子殿下会站在小姐这边的,这样子四小姐就算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小姐也不必怕了。”碧儿微微脸红,直到发现应莲烟嘴角促狭的笑意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被戏弄了,登时五窘,“小姐,你欺负奴婢!” 主仆两人嬉闹起来,只看得长廊尽头,一人愣愣站在那里。 “温兄,怎么了?”看温子然忽然停下脚步,应黎轩不由回头问去,却见温子然神色不变,摇头道:“没什么。” 应黎轩觉得自己似乎有催促急了,不由小心了几分道:“温兄医术高明,家母身体抱恙,愚弟实在担忧,只好叨扰温兄清净了。” 似乎自己并未曾见她这般笑过吧,想起适才的一眼,温子然不禁有些出神,嘴里胡乱应道:“应该的。” 应黎轩不由好奇的瞧了温子然一眼,见他眉宇间有些郁结,猜想定是因为那事温子然才愁眉不展的,不由道:“温兄到底是所寻何 人?不如告知愚弟,我虽是离京一段时日,可是寻个人却也是轻而易举的。” 自从温子然在相府里住下,却只是每日里看看医书,偶尔外出却没有半点寻人模样,应黎轩虽是好奇却也不曾多加过问,只是看这次温子然神色有异这才问道。 温子然却是缓缓摇头,“我自是能找到她的,大公子不必费神。” 知道温子然向来不喜欢多话,应黎轩也不再多说,只是将他往芸夫人院子里引去。 芸夫人神色间有些紧张,看温子然久久不说话,心只觉得提在了嗓子眼上,半晌才见他收回了手,沉声道:“夫人梦熊之兆,只是这胎位并不安稳,还要多加保胎才是。”而在旁边的柳姨娘看着芸夫人有喜,也就是说,之后的日子里面,后院当家做主的应该会是她,想到这点,柳姨娘神色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应黎轩登时愣在了那里,他如今早已过了弱冠之年,母亲竟又是有喜了? 芸夫人先是一喜,旋即又有些担忧,“先前我有些不确定,只怕是劳师动众请了大夫又闹出笑话,所以便劳累温公子了,温公子,能不能帮我这位妹妹看看,我们姨娘最近的症状跟我差不多。”芸夫人听到这些之后,马上反应过来,让温子然把柳姨娘查看一下,若真的柳姨娘能在添丁的话,把她扶为平妻是最有利的。 温子然轻轻点了点头,心道这便算是自己住在相府里,吃喝用度一概不差,诊病便当做答谢应黎轩罢了。 “母亲有喜了?温兄,还麻烦你给开些保胎的药!”半晌,应黎轩也才憋出这么一两句话而已,芸夫人看着儿子还有些痴痴傻傻的模样,登时无声一笑。 儿子果然不如女儿贴心,若是茹柔那个庶女怕是要细细询问一番了。 “这是自然,柳姨娘应该按时吃饭,你的只是轻微的胃病,并没有什么大碍。”师父教导他要心怀众生,就算是师妹她说芸夫人,柳姨娘心肠歹毒,他却也是要亲眼见证才是,偏听则暗,他自然是不会的。 应黎轩亲自去四处报喜,温子然便是独身一人回去,只是再度走到那长廊尽头时,却不见伊人踪影,只见一个小丫环在陪着一个公子模样的人玩耍。 “五少爷,快把奴婢写的字给奴婢,否则我可要告诉小姐了。” 五少爷?温子然微微一愣,他怎么从没听应黎轩说过自己还有个弟弟?他一直以为相府五少爷早逝了,只是看这五少爷却是行为颠乱,似乎……温子然微微皱眉,却见那五少爷倒退着往自己这边走来。 “姐姐,才不会凶我……啊,好疼。”只觉得踩到了什么,应赫言登时转身,连连道歉:“踩到了你,真是对不起。” 萤儿没想到长廊拐角这边竟还是有人,登时吓了一跳,而看到来人自己并不认识,顿时更是害怕,担心这是相府的贵客,连忙道歉道:“这位公子对不起,我们少爷不是故意的,还请公子松手。” 温子然正是紧紧握住了应赫言的右手,神色凝重,让萤儿觉得眼前的人不会轻易放过五少爷,登时心里乱入一团粗麻。 “这位公子,你松手,我道歉啦。”应赫言很委屈,他明明都有道歉的,可是这个人为什么还老是抓着自己?真讨厌。 温子然却是神色凝重,见应赫言神色不似作伪,心底里不由愈发诧异,开口问道:“你是……嘶……” 原来萤儿见应赫言被陌生人抓住,竟是下口咬了温子然,温子然猝不及防松开了手,却见萤儿拉着应赫言便是往右跑了去,嘴里念念有词,“五少爷你放心,三小姐一定会保护你的。” 温子然顿时愣在了那里,三小姐?难道这痴傻的五少爷,竟然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他只知道,他有个英勇胜战的哥哥,却没有想到,还有一个? 玉缘院,守门的婆子看到萤儿竟是带着应赫言慌慌张张跑了回来,不由打趣道:“萤儿姑娘这是被恶狗追了吗?怎么跑得这么快?小心摔着皮。” 萤儿哪有空搭理,只是待闯了进去,才发觉自己竟是莽撞了,她没想到四小姐和表小姐竟都是在这里。 “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应如雪黛眉微蹙,“听说前段时间三姐姐还整治院子里的丫环婆子了,只是看效果并不怎么好呢。” 应莲烟早就知道应如雪最是喜欢嘴上占自己便宜,却也不多说什么,倒是应伊水看着应赫言弄了一头汗,不由埋怨道:“萤儿让你好好照顾五弟弟,这是怎么弄得,瞧瞧衣服都乱 了。”竟是亲手给应赫言整理衣裳。 偏生应赫言却不以为意,丝毫不抗拒,应如雪不由微微皱眉,应莲烟却是心中了然其中缘故。 萤儿也不顾应如雪还在这里,慌忙跪下道:“小姐,适才奴婢和五少爷在那边戏耍,却是冲撞了一位公子,那公子抓着五少爷的手不放,奴婢害怕便咬了他一口,奴婢给小姐添麻烦了,可是,可是那公子神色真的好唬人呀。” 后院会来什么公子?应莲烟微微皱眉,却听应伊水笑道:“定是温子然去给祖母诊脉,无意间撞到了。说来也是,萤儿没见过温子然,那么一个俊朗公子,萤儿竟是能下口咬,真是勇气可嘉呢。” 应伊水调笑道,萤儿虽是不明白前后详情,见自家小姐这般神色却是微微放心,只是待看到自家小姐凝重模样不由再度担忧。 应如雪一旁轻声道,满是担忧,“温公子脾气向来冷傲,三姐姐还是亲自去道歉的好。” 只是就算是道歉,却也是注定要碰冷钉子的,温子然那脾气,便是连二哥也不卖半分面子,何来给你什么颜面? 应伊水却不以为意,“那我们便一起去给温子然道歉便是了。” 应莲烟心中有事,放下手中的茶盏正准备起身,却见冰儿慌慌张张闯了进来,一脸着急模样。 “哟,我以为四妹妹院子里的多有规矩呢,看来也是个脚下不稳的。” 应如雪脸色一变,虎着脸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冰儿不明所以,只是想起适才的事却还是陪着笑意道:“芸夫人有喜了。” 应如雪顿时站起身来,一脸喜色压抑不住,“果真,二娘有喜了?” “大少爷刚才去寻小姐,只是小姐不在,便吩咐奴婢来告诉小姐。是温公子给夫人诊的脉,说是已经月余了。” 这厢应如雪喜形于色,应伊水脸上却是阴晴不定,凝固在唇角的笑却是十二分的冷酷。应如雪瞧见不喜,只是心想这也许是个契机能挽回应伊水,不由柔声道:“大姐姐要不也同我一起去看看吧,哥哥是莽撞的,怕是不知道如何安慰二娘。 没有喊自己,应莲烟却也不在意,只听见应伊水冷冷道:“去自然是要去的,只怕我嘴拙,惹得动气就不好了。” 应如雪装作没听见一般,转头对应莲烟笑道:“三姐姐,既是如此,那便不能和你一同去向温公子道歉了。” 应莲烟轻轻摇头,虽然身为医者,可温子然向来厌恶与人肢体接触,竟是主动给弟弟号脉。师兄,难道你是看出来什么? 88.-89-师兄,师父便是毁了全天下的毒药又如何? 玉缘苑,凭栏而立,温子然看到来人时,忽然想起师父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物是人非事事休。 师父,你常说这一句,只是你看四下,便是物,也再非昨日了。 应莲烟开门见山,出乎他预料,却又在他预料之中,“师兄,你可是发现了什么?旎” 只是,那隐约着的紧张,温子然却还是察觉了。她自以为掩藏的好,可是却不知每每她紧张的时候左手总是会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袖的。 同一屋檐下住了两年多,不知觉间,她的小习惯便是一点一滴他都清楚了鞅。 “你弟弟,他是中了毒。” 饶是心中已经有了准备,可是听到这话应莲烟却还是忍不住倒退一步,依靠着墙壁才站稳了身形。 “师父担心你走上邪途,当时并未让我传授你毒术,所以这忘忧草你不知道也并不奇怪。”何曾见应莲烟这般模样,温子然不自觉地放轻了语气,生怕自己措辞不当会在她心口再度划上一刀似的。 “忘忧草?”猛地抬起了头,应莲烟眼神凌厉,“那是什么毒,可有解药?” 温子然错觉,若是自己说出“无药可解”四个字,便会被她凌迟当场一般,只是他神色犹豫,已然给了应莲烟答案。 “那师兄告诉我又是何意?”没有解药,何必告诉自己呢?只不过给了自己希望,却又是让自己失望而已。 饶是她表面上并无大差别,可是温子然还是瞧出了些许不同,半晌才慢慢道:“忘忧草的毒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师父毁了,没想到世间还会有残存的,只是……” 他只是了半天,却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应莲烟自然知道他话中含义,冷声笑道:“师兄,师父便是毁了全天下的毒药又如何?这毒药再毒又怎么会毒的过人心?” 她意有所指,温子然剑眉一挑,只是半晌却什么也没说,显然是明白了其中一些,不再打算劝阻应莲烟与人为善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应莲烟自然知道温子然秉性,如今他不再辩驳自己便已是说明了什么,当即便要转身离去,却是被拽住了衣袖。 “我虽是没十足的把握,可是却也能减轻它的毒性,也许,也许能够让他恢复一些记忆。” 恢复一些记忆?应莲烟摇了摇头,她宁愿不要。 如今的应赫言懵懂无知,一心依靠着自己,不会去想他们的二娘究竟为何而死,不会去苦心孤诣算计谋划,手上干干净净不会沾染半点血腥。 相府里最是干净的存在,她怎么能亲手毁了?她宁愿自己一身血污,只留她这位兄长一世无忧。 “不必了,师兄何必……”只是看到温子然神色竟是受伤一般,到嘴边的话终究还是软了几分:“师兄不必费神了,便是让他这样子也好。” 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也是很好。 温子然却是被她的态度激怒了,“你不是他,凭什么替他决定他的人生!” “凭什么?”应莲烟一声苦笑,迎上了温子然的愤怒,轻声笑道:“就凭我是他唯一的亲人,师兄觉得够了吗?” 温子然一凛,松开了手,却见应莲烟缓缓离去,而后忽然站在楼梯口道:“师兄若真心想要帮我,便不要再管我。” 不要再管我。温子然心中默默念了一句,却忍不住道:“那若是你性命垂危,也要我置之不顾吗?” 应莲烟头也不回,“便是如此,那便是老天爷容不得我。”抬起了头,看着高悬天际的艳阳,唇角抹出一丝艳丽的笑。 “可是老天怎么会容不得我呢?它明明给了我这个机会,报仇雪恨的。”就像现在,芸氏有喜,不就是大好的机会吗? 二房芸夫人有身孕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相府的角角落落,争相去听温院道喜的丫环婆子几乎踩碎了听温院的门槛。 王妈妈觉得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不由道:“前段日子老夫人还抬举三小姐,如今夫人肚子里有了小少爷,总算是报了一箭之仇。” 一旁苏妈妈不发一言,只是看芸氏神色疲惫端了一杯清水过去,“温公子说,夫人如今不宜饮茶。” 二房芸夫人点了点头,“吩咐下去,一应来贺喜的都拦在外面,实在不行的便是你们去招呼。” 王妈妈想要劝阻,却见苏妈妈点 了点头,迈步出去,她不由连连跟上,轻声道:“夫人这是怎么了?明明是个大好机会,怎么就这样放过了呢?” 苏妈妈冷笑一声,“平日里都说你聪明,如今却是糊涂了,是面子重要还是身子重要?” 被苏妈妈冷嘲热讽,王妈妈心中起先是恼怒,可是听到后面一句却是豁然开朗,“夫人在生大少爷的时候损了身子,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恢复身体,如今老蚌怀珠,自然是要将养身体的。” 苏妈妈神色微霁,缓缓道:“还是去前面看着吧,这些也少说出口。”老蚌怀珠,这话要是被夫人听到,怕是有一阵恼怒吧? 王妈妈顿时收敛了笑意,只是心底里却是暗暗提防起来:平日里苏妈妈不显山不露水的,如今自己一而再的丢人现眼,反倒是她得了好处。不行,说什么也要提防着她,夫人身边第一心腹这个位置,自己说什么也是要坐牢稳的。 顿时,王妈妈脚下步伐一快,便是超过了苏妈妈。苏妈妈愣了一下,眼角闪过一丝笑意,却见门外丫环轻声道:“三小姐来了。” 王妈妈显然对那晚大闹芝兰院的事情心有余悸,看到应莲烟后神色微微一变,不由自主地拢起了袖子,脸上笑意都变得十分敷衍,“三小姐来了呀,可不巧,夫人刚刚睡下,还劳烦三小姐等上一等。” 应如雪和应伊水刚刚离开不过半刻钟?芸氏这么快便是睡着了?还真是好借口呢,应莲烟心底冷冷一笑,面上神色却是不变,笑意盎然道:“二娘梦熊有喜,多休息会儿自然是对身体好的。” 王妈妈听到这话不由心里提防起来,应莲烟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还在她手里栽了跟头,自然是印象深刻的很。听到她说这话只觉得应莲烟又是在想什么鬼主意,顿时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忙是看向了苏妈妈。 苏妈妈却是不卑不吭,“劳烦三小姐走这一遭了,兰儿,还不上茶?” “苏妈妈客气了,二娘有喜我们姐妹自然是要照顾的,承蒙二娘关照莲烟才能长大成人,如今正是报效二娘的时候,莲烟岂能躲在后面?” 王妈妈、苏妈妈闻言皆是心头一惊,觉得三小姐这话似有深意一般。里头二房芸夫人虽然卧在榻上,却也不过是闭目养神,听到外面应莲烟说出这话登时火冒三丈! 这丫头什么意思,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难道还要我好吃好喝当祖宗似的供养着不成?就算是皇后提了一句又如何?你一个死了娘的,还真想成为太子妃?做梦! 越想越是恼怒,榻前的茶盅顿时被打翻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王妈妈顿时老脸一红,刚才她还说夫人在睡觉,如今里间就她一人歇着,茶盅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碎了?再一看应莲烟,那神色分明是了然一切似的,却又是万分无辜模样。 苏妈妈连忙道:“定是刚才我把茶盅放的太靠外了,夫人一翻身这才碰着了的,夫人可是醒了?三小姐来看望您了。” “进来吧。”拥被坐在榻上,锦被之下二房芸夫人双拳紧握,声音中透着怒意,看她过会儿怎么收拾这个死丫头! 应莲烟接过碧儿手中的包裹,随着苏妈妈进了里间,却见二房芸夫人神色不佳,显然是被自己方才的那一番话气得。 “夫人,汤药熬好了,不如趁热喝?”王妈妈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紧随其后进了来,二房芸夫人见状微微皱眉,却见应莲烟神色有异不由心底里对这汤药怀疑了三分,“放那里,过会儿我再喝。” 她以为是应莲烟买通了温子然在这汤药里动了手脚,却不知应莲烟却是想起当初宋天韵和应如雪两人给她的两碗汤药。 一碗,毁了她的孩子。 一碗,让她生吞了自己的孩子,沦落到万劫不复之地! 察觉到二房芸夫人神色有异,应莲烟微微一笑道:“二娘,安胎药还是趁热喝的好。” 二房芸夫人不发一言,只是看着应莲烟手中拿着的包裹,却是计上心来,慢慢端起了那清清藤萝描纹的药碗,口中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给我瞧瞧。” 苏妈妈和王妈妈都得到了暗示似的静止不动,应莲烟慢慢上前,站在榻前,她刚想要拆开包裹,却不料二房芸夫人似乎被那安胎药烫了嘴似的一下子将那药碗甩开,应莲烟避之不及,月白色的绣兰裙上沾染了一片污渍,手背上更是立刻显出一片红肿,那黑漆漆的安胎药顺着她手背齐齐流到了包裹上,应莲烟顿时脸色一变,神色慌张,跪了 下去。 “二娘恕罪。” 明明是自己整她,却还要向自己下跪请罪,二房芸夫人只觉得心中顿时畅快了许多,看着应莲烟那紧张神色不由“关怀”道:“都怪我非要趁热喝这安胎药,这药实在是太热了,莲烟伤着没?还不快去找大夫过来瞧瞧?” 应莲烟却是将手缩回了衣袖,只是看着那包裹脸上带着惶恐,“烟儿的伤是不碍事的,只是这本来打算送给二娘的刺绣怕是……” 二房芸夫人不以为意,应莲烟送她的绣鞋和绣品她从来都是丢在一边不用的,“那值什么呀,只是你的手如何,还不让我看看?” 应莲烟慢慢伸出手来,却是不小心碰着了那包裹似的,一下子把里面的绣品抖搂了出来,二房芸夫人看到那绣品登时脸色一变! 观音送子图,上面的婴孩穿着大红的肚兜,十二分的可爱,只是脑袋上却是一片黑漆漆的。 是被那药污了的! “这是我回来之后绣制的,本打算回头送给二……只是二娘梦熊之喜,烟儿想这观音送子图送给二娘最好,也好为应家多开枝散叶,可是没想到……”应莲烟眼泪都流了出来,二房芸夫人却是闻言脸色越发难堪! 观音送子图自然是图其中的美好寓意,可是如今这绣品被毁了,还刚巧不巧毁了那婴孩的脑袋?这岂不是自己在诅咒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脑袋有问题? 二房芸夫人当即就觉得腹中似乎翻江倒海似的,耳边什么声音却是都听不到了。 王妈妈见状连忙往外赶人,“三小姐这是要把夫人气昏了才算完吗?兰儿还不快去把温公子请来?” 89.-90-楚瑟舞,匡人不成,欧阳玉珩巧应对 应莲烟抹着眼泪万分委屈,可怜兮兮地看向苏妈妈,“苏妈妈,我……” 王妈妈糊涂,苏妈妈却是清醒的,适才分明是夫人故意要烫伤三小姐,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却是气住了自己,这能怨谁呢?只是看夫人这模样,怕是三小姐在这里只会给她添堵罢了,她当即说道:“三小姐的手如何了?也快些回去瞧瞧大夫才是,这边兵荒马乱,过会儿再伤着三小姐便是我们的不是了。” 说着便是帮应莲烟抹干净了眼泪道:“夫人有喜,哭到底是不好的,三小姐还是注意些才是。旎” 应莲烟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听温院,碧儿心疼地看着应莲烟的手不由泪水盈眶,“怎么才进去这么一会儿就烫伤了?过几天便是长公主的盛宴了,小姐可怎么出门见客呀?” 手背火辣辣的疼,可是应莲烟却似乎感知不到似的,只是摇头笑道:“别哭,若是被人瞧见了,岂不是说你给二娘找不快?鞅” 碧儿觉得更是委屈,小姐明明遭了罪,却还要替夫人遮掩,夫人这狠心的,把人烫成这样分明就是故意的,就是怕小姐在长公主的宴会上抢了四小姐风头。甚至,她回头还可能贼喊捉贼说是小姐气着了她,自己生气之下才……碧儿越想越担心,规矩也顾不得了,顿时拉着应莲烟的手。 “嗯?”应莲烟回头望去,却见碧儿一脸担忧。 “小姐,不如我们去梨香院,找老夫人说明白了,回头老夫人定不会责罚你的。” 她话说的虎头虎脑,应莲烟却是听了个明白,心底里感动碧儿为自己着想,只是却还是遗憾她到底是少了些阅历,“这事,不会的。” 送子观音是她自己亲手污了的,这是一个过不去的坎儿,二房芸夫人忘掉还来不及,根本不会找自己的麻烦的。 碧儿稍稍心安,只是看着应莲烟红肿的手背又是陷入了担忧之中。 小姐这样子,怎么参加三天后长公主举办的桂花盛宴呀! “澄江如练,夜桂飘香,如今这般熙熙攘攘,却是有焚琴煮鹤的嫌疑了。” 能说出这等话的,除了欧阳玉珩却又是何人?应莲烟微微诧异,只是看到欧阳玉珩身边站着的那人,她却又是清眸一眯:柳如诗怎么在这里?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若是依欧阳公子此言,那岂非这江北便不能有三秋桂子飘香?”柳如诗一身浅绿色的缕金挑线纱裙,上身穿着的是藕色的琵琶襟上裳,头上只簪着一支样式简单的玉簪,不愧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气势上不比欧阳玉珩差多少。 应莲烟正犹豫自己进退之际,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笑意,“刚才如雪姐姐还说到处找不到人,这不在这里偷懒呢?三小姐在这里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小亭子里欧阳玉珩和柳如诗显然也听到了楚熏的话,齐齐向这边看来,却见应莲烟轻轻摇头示意,“我和柳小姐迷了路,刚巧遇到了欧阳公子,正准备回去,却不想格格和郡主也来了这边。” 听到柳小姐和欧阳公子,楚瑟舞眼中骤然闪过一丝光芒,却见欧阳玉珩和柳如诗玉人无双一般先后出现在眼前。 楚熏似乎什么都没察觉一般,却是亲热的挽起了应莲烟的胳膊笑道:“刚巧皇姐说今年要在东墨湖上玩泛舟采莲的游戏,我们还是赶紧去那边吧,要是晚了,皇姐生气可就不好了。” 楚帝最为宠爱的女儿,澄乐长公主的府邸是京城里数得着的,单说那十里东墨湖便可见一斑。只可惜长公主所嫁非人,当年楚帝为爱女苦心挑选的驸马,大周的车骑将军却是在与突厥的大战中大败涂地,更是投降了突厥,成了突厥的信北王。 消息传到京城时,长公主长跪佛前祷告:“信女此生不详,愿常伴我佛,洗脱罪孽。” 楚帝如何能依?更是从朝廷的青年才俊和未婚的世家子弟中为长公主挑选夫婿,只是经历了未婚夫的叛国,长公主似乎心如止水一般,对任何男人都不再言笑。便是对楚帝也是冷冷淡淡的,楚帝只觉得宝贝女儿是被自己毁了,便赐下了长公主府,让其住在宫外,也好过出家。 而长公主府毗邻东墨湖,楚帝大笔一挥更是将京城百姓向来游湖赏荷之圣地划给了长公主府,这东墨湖变成了长公主的私产。 只是长公主却不以为意,东墨湖依旧是京城百姓的东墨湖。而今年却不知为何会是有东墨湖上泛舟之举,应莲烟心头不由升起异样,身 边楚若云却是毫无异样。 “对了,怎么不见上官小姐到来,这等盛宴,她实在是应该来参加的。”楚若云丝毫没有芥蒂,应莲烟心底里不由暗暗提防,刚想要说话,柳如诗却是轻声道:“上官姐姐她过会儿便来,格格到时候自然会见到的。” 应莲烟不由皱眉,什么时候柳如诗竟是和上官嬛这般关系亲密了?她记得柳如诗最是清高孤傲,眼中向来是不染尘埃的,前世对上官嬛也是不屑一顾的。 似乎察觉到应莲烟的诧异,柳如诗勾唇一笑,黛眉微微一弯倒显得几分调皮意味。应莲烟又是一惊,前世柳如诗怎会有这般神情? 两人一个内心好笑,一个内心惊诧,却不料身后欧阳玉珩却是目光徘徊,都没听清楚瑟舞在说什么。 “欧阳公子,皇姐说这次的游戏要一个男子带着我们女儿家一起玩才有意思,不知欧阳公子可是有了搭档?” 这等规则应莲烟并不知晓,欧阳玉珩也不知晓,只是听到楚瑟舞这般问,却不料心中敲起了警钟,歉意道:“适才和柳小姐打赌输了,欧阳玉珩说是今日任由柳小姐差遣,怕是不得空闲了。” 楚瑟舞闻言不由微恼,欧阳玉珩这是婉拒了自己?说什么要供柳如诗差遣,却还不是托词?打赌什么的,怕是根本就子虚乌有吧! 只是要她低声下气的去问柳如诗,她却是做不到的!当即,欧阳玉珩摆脱了楚瑟舞,倒是柳如诗遭了好几度冷眼。 “欧阳公子可真是欠了我这一遭了,不如过会儿就供我使唤,如何?”看着两个皇族之女先行离开,柳如诗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 欧阳玉珩却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还望柳小姐不要嫌弃才是。”他刚才只为了搪塞楚瑟舞,却没想到若是楚瑟舞真的质问,自己岂不是陷柳如诗于不义?顿时有些羞愧,柳如诗一开口,他自然乐得答应,权当做赔礼。 却见柳如诗唇角微微勾起,应莲烟不由皱了皱眉,这是什么个情况?只是她还没想通,却见湖边已经是兰舟催发,一应的京城闺秀都是站在那里,三两作伴看着那停泊的兰舟,眼中却是有跃跃欲试之意。 不对!适才楚瑟舞竟是要诳欧阳玉珩! 若是真的孤男寡女在一只小舟上岂不是毁了这女儿家的清誉?长公主遇人不淑决意要孤独一生,岂又会做出这等害人之事? 怕是楚瑟舞适才这般说,只是为了试探欧阳玉珩,甚至到时若是欧阳玉珩提出和楚瑟舞组队,便是无声宣告他对楚瑟舞有意了! 好歹毒的心思,竟是设下了这般陷阱,好在欧阳玉珩倒是清醒,没有胡乱答应了下来。 不止应莲烟想了个清楚,欧阳玉珩也弄明白了其中缘故,顿时剑眉一挑,生气似的甩了甩袖袍! 柳如诗却是浑然未觉,看到上官嬛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挥手道:“上官姐姐,我们在这里。” 上官嬛容颜姣好,正站在长公主身边,听到柳如诗唤自己,刚要向长公主告辞,却听长公主道:“难得柳家小姐竟是和你关系不错,站在她身边的那是谁,本宫怎么没见过?” 上官嬛轻轻一笑,“莲烟妹妹一直闺句在深闺中,前段时间从假山上摔了下来,在家里养了好些日子,长公主没见过也不稀奇。是应相府上的三小姐,当时和臣女一道留在宫里为皇后娘娘论佛法了呢。” 长公主深居简出,却不代表不知晓京城中的大小事情,闻言顿时点了点头,“倒是个不错的,听说应家大小姐贤惠善良,怎么没见那小丫头来?” 应莲烟已经走上前来,躬身行礼道:“大姐姐托臣女向长公主道歉,她前个儿夜里着了凉,患了风寒,不能来拜见长公主了,还望长公主见谅。” 长公主闻言点了点头,“回头去拿我的帖子请袁太医给大小姐瞧瞧,活蹦乱跳的女儿家不出来倒是可惜的。” 应莲烟倒是记得长公主对应伊水另眼看待,却没想到竟是让袁太医去给应伊水看小小风寒。 袁太医是楚帝专门拨给长公主的御用太医,平生最大的爱好便是钻研医术。不知道他和温子然狭路相逢,却是谁能胜出? 应莲烟心底里暗暗思忖,却听到长公主身边的女官说道:“公主,太子殿下来了。” 应莲烟闻言缓缓抬起了头,却见太子煜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招摇,恨不得整个大周都知道他是最为当权的锦衣卫都指挥使,楚帝 亲封的太子殿下。 一个是楚帝最为宠爱的公主,一个是楚帝最为宠爱的臣子,两人平分秋色,只是若论身份显赫到底是太子煜占了头筹,“皇姐如此兴致,岂能缺了本宫?冒昧前来,还望皇姐不要怪罪才是。” 长公主依旧是古井无波的神色,轻声道:“太子殿下言重了,是本宫考虑不周。只是他们都是年轻人,到底是玩乐一番才不负这秋色。太子殿下可有兴致游湖一遭?” 太子煜却是轻声笑道:“本宫不熟水性,还是陪着皇姐坐观众淑斗才是。” 长公主不过是唇角微微一动,却是半点笑意也没有,只是招呼大皇子几人道:“太子殿下没有兴致,澈儿你们呢?” 长公主年长大皇子几岁,年少时还曾教导大皇子读书识字,这唤大皇子澈儿的这京城之中除了皇后、太后便只有长公主一人了。 90.-91-兰舟撞舟,鹿死谁手,却也不一定呢。 “我们几个若是与诸位小姐一较高下未免有失公允,适才五弟说不如我们男儿们比试一番,这样才有乐趣。” “是呀,皇姐,要是我们输给了几个小姐,岂不是丢了颜面?不如还是我们男儿郎们各驾一舟比较一番,她们姑娘家比试一番这样各有输赢,至于两位头魁,怕是皇姐要破费了。” 五皇子楚辰,她还是第一遭见到呢。说起来,楚辰还算是应如雪的表兄呢。应莲烟唇角微微勾起,看来这一次东墨湖上也是注定一场比试了旎。 应如雪,不是已经跃跃欲试了吗鞅? “倒是五弟考虑周到,既然太子殿下不参赛,不如与本宫分担一下,你我各自奖赏男女方头魁,如此可好?” 太子煜闻言凤眸流转,轻声笑道:“长公主这是要看本宫笑话呢,只是这点礼物本宫倒还是拿得出手的,飘雪回府一趟去把百宝阁第三个百宝架上的那件红狐皮子取来,谁若是拔了头筹,本宫就送他那件红狐皮。” 红狐,倒还真是难得。只是这等奖品却也不过是一般罢了,应莲烟不以为意,却见大皇子眉头微皱,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三弟,那红狐皮是父皇赐予你的,还是另换一件作为奖品吧?” 太子煜却是不以为意,与长公主并行走上了最大的一艘画舫上,“父皇赐予本宫的,便是任由本宫处置了,回头若是问罪,自然是本宫一力承担。儿郎们,古有射虎看孙郎之说,今日倒是拿出你们的本事来,看谁能猎得到那张红狐皮! 一言罢,便是原本无意参赛的几个世家子弟也都纷纷起身,似乎也想拔得头筹赢得那荣耀似的,毕竟圣上所赐之物,又是稀罕的红狐皮,足够引起众人的争强好胜之心了。 只是如此一来,这一场比试倒是热闹了起来,这边闺秀们停舟采莲子,那边众儿郎奋发力争上游。应莲烟和上官嬛划船,柳如诗和楚熏负责采莲子,虽是落了应如雪一个船身,可是采到的莲蓬却是多了些。 “莲烟,往那边。” 柳如诗看到了那一株并蒂莲蓬,遥遥伸着手正准备摘了那一朵莲蓬,却不料却是觉得船身猛地一晃,自己的手落了个空,她身子也是猛地一晃,只觉得这小舟似乎要把自己甩出去一般。 柳如诗登时心惊,拼命想要稳住自己身形,便是发生了什么都没时间去看,在旁边的楚熏看到柳如诗,想要拉住,可是自己却也跟着柳如诗一起晃动着,柳如诗看到楚熏想要拉住自己,而在那边站不稳,她左右拉住了楚熏,楚熏这才站稳了脚,可是。。。俩个人在那边摇摇晃晃着,这让俩个人吊起了嗓子看着这个兰舟. 其实这兰舟之上本是有固定众淑媛的缎带的,只是她们嫌弃绑着缎带固定身形不方便采摘莲蓬,便没有用,却不料竟是发生了撞舟的事情。 上官嬛很快便定下心来,只是却是稳不住身形,别说想要拉住柳如诗,便是自保都有些乏力,如此一来她不免有些慌乱,正在此时却感到一只手紧紧抓住了自己。 而原本因为突然的冲撞而摇晃的兰舟似乎也稳定了下来。柳如诗几乎吊到了嗓子眼的心也是慢慢回到了肚子里,回头望去却见应莲烟两只手分别抓着自己和上官嬛,而柳如诗也紧紧抓着惊魂未定的楚熏,一双清眸中却是带着怒意的笑,“大哥未免太莽撞了些,若是冲撞了我们也就罢了,可是,大哥莫是忘了,熏格格也在这兰舟上,若熏格格若水,假如皇上怪罪下来,可是如何是好?” 应黎轩脸色不变,心中却是遗憾的很,若是方才把柳如诗撞了下去,便是应莲烟也得被她拖下水,只是没想到那丫头竟是有这般定力,把上官柳还有十三格格三人都抓了个稳。 “三妹胡说什么,只是我方才求胜心切,没有察觉到,失礼之处还望十三格格,柳小姐和上官小姐见谅。” 想起方才,楚熏惊魂未定,只是狠狠瞧着应黎轩道:“应大公子这般没有眼光,却不知战场上也是否如此?” 不愧是享誉京师的“十三格格”,这一句话几乎将应黎轩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表面上看是没什么,实际上却是大有文章。小小东墨湖上都没看清别人的兰舟,这偌大的战场上可否把握战机就值得怀疑了。那么,他那昭武校尉的来历自然也是要受质疑了。 应莲烟冷眼旁观,她倒是要瞧瞧芸氏引以为傲的儿子会如何“神色坦然”地解释? 应黎轩神色很快便不坦然了,甚至于周身流露出一丝杀意,看向上官嬛的目光带着提防,“格格这话未免诛心,适才 我也不过是急于夺魁,所以才没有顾及到,还望几位海涵。” 说罢,他却是小舟掉头离去。 柳如诗惊魂方定,看着应黎轩绕道直追,却是没好气道:“果然和他宝贝妹妹一样虚伪。”说罢,她忽然想起应莲烟也是应黎轩的妹妹,不由连忙解释道:“莲烟,我没有说你的意思。” 应莲烟不以为意,“我也没这样的好兄长,可还能继续?” 应如雪那边似乎没察觉身后之事,已经遥遥领先,只是这东墨湖有十里长湖之说却不是妄谈,如今这才不过是一半行程而已,谁输输赢还说不定呢,何况这些闺阁小姐何曾有太大的臂力来划舟十里?到最后比拼的不过是耐力而已。 三人对视一眼,顿时各回其位却又开始可征程。而画舫上,长公主慢慢放下了望远澈,转头道:“应家三小姐倒是好心性。”临危不乱,稳住阵型,便是皇宫里摸爬滚打了几年的人也难得有这心性的。 太子煜不许凭借外物,只是目光却还是落在了应莲烟那一只兰舟上,丹凤眸露出笑意,“虎父无犬女,应傅的女儿,又岂能落了俗套?” 这话是褒是贬却不好说,长公主唇角微微一动,却是转身向里走去,“留得残荷听雨声,太子殿下倒也不妨欣赏欣赏这一湖秋色。” 太子煜眉眼弯弯,唇角却是微微扬起,飘雪一旁看着只觉得有人又要倒霉了,低声问道:“属下要不要去教训他一番?” 虽是不喜欢应莲烟,可是太子殿下的人又岂是其他随便什么人可以欺负的?而且,方才那撞舟,摆明了是故意的。虽不知道那四人到底说了什么,可是到底是虚惊一场,怎么着应家大少也要付出些代价才是。 飘雪心中比看应莲烟还不顺眼的另一件事便是男人欺负女人。 “不必。”太子煜摆了摆手,那丫头又岂是易与的?应黎轩三番两次动手,却是不改那大少爷脾气,看来这跟头可是要栽得深了些咯。 他哪需要动手,只要看好戏便是了。 “如雪姐姐,往这边,往这边。”楚若云看着那硕大的莲蓬顿时欣喜,她们如今遥遥领先,只要再多摘几个莲蓬,夺得头魁不在话下。 楚若云指挥方向,应如雪却是叫苦不迭。一开始她和楚瑟舞两人齐力划舟,所以遥遥领先。可是过了一半行程后便又要采摘莲蓬又要奋力前进,如今几乎没了气力,却还要顺着楚若云的方向划去,她登时便有些恼怒。 这一愣怔的工夫,却不料楚若云却是大声喊了起来,“快点呀,柳尹惜她们要追上了!” 应如雪望去,果然她的那对双胞胎表妹也在向那朵莲蓬的方向划去,而且距离很明显的却是比自己近得多。 应如雪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直直向前划去,“公主,我们还是尽快到终点才是。”尹惜她们定不会胜了自己的,应如雪心里笃定的很,何况今日的桂花盛宴才不过刚开始而已,她若是气力耗尽,又怎么能真正的拔得头筹呢? 楚瑟舞虽是没开口,可是却也是无声支持了应莲烟的决定。楚若云无奈,只好任由着兰舟向前划去。 “姐姐,快些,这次我们一定要赢了!”她们双胞胎姐妹本就是配合默契,虽是小舟上少了一个人却也速度不慢。 柳尹惜不解为何柳尹馨竟是如此拼命,原本她已经定亲,是不用来参加这桂花盛宴的。可是不知道为何却又是忽然改了主意。只是看到前方那人,柳尹惜却也是加快了速度。 众淑媛正奋力之际,前面却是传来惊呼声:“赢了!” 楚澈有些遗憾,只是听到旁边小舟一阵水响,却不由诧异,“怎么了这是?”虽然那红狐皮他也想得到,可是却也不至于因为输赢而摔了船桨。 季舒玄有些尴尬,脸上讪讪,“是我失礼了。” 楚澈觉得莫名其妙,却是慢慢划到了尽头,向着拔得头魁的临平侯世子柳容竹道喜。 虽然只是十里长湖,可是世家子弟中能有这般体力臂力的却也难得,东方闵额角有些虚汗,心中却是早已经对那奖品有了计较。 “柳家小姐(柳如诗)倒也真是心有灵犀,看来这巾帼也是出英雄的。” 欧阳玉珩落了个后,却也不在意,只是看着几乎并驾齐驱的两只兰舟却是唇角微微勾起。 “看来长公主殿下的礼物倒是颇得 京城贵女们心仪,殿下这次怕是要破费了。”画舫稳稳停了下来,这边七星凉亭里却已经是摆好了茶水点心,凉亭外是丹桂飘香,沁人心脾。 长公主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柳小姐(柳尹馨)倒是和临平侯世子一条心,若是她拔了头魁,看来这礼物本宫倒是要好好思忖一下了。” 一言既罢,七星凉亭里却是一阵笑声,太子煜唇角微微勾勒,看着东方闵那遮掩不住的恼怒却是心情大好。 “怎么,柳世子是对本宫的安排不满意?” 自然是十二分的不满意,他来这东墨湖,拔得头魁只是为了一人而已,如今那红狐皮是自己的了,可是却是连送人都要被约束,他怎么会满意? 可是,面对着长公主,他又怎敢说出口,何况还有虎视眈眈似乎在等着看好戏的太子煜,柳容竹打起了笑意道:“微臣不敢,只是方才有些脱力,不舒服罢了。” 不敢?长公主却也是瞧惯了众人冷眼的,岂会不知柳容言不由心,只是她好好的桂花盛宴又岂能让这等无关紧要的人坏了兴致?当下却也不再多过问,只是轻声道:“鹿死谁手,却也不一定呢.” 91.-92-臣女争强好胜,让长公主和太子殿下见笑了 原本凉亭里品着桂花茶的众人齐齐往湖面上望去,却见应莲烟三人的兰舟竟也是追了上来,速度上却是远远超过了柳尹羲和柳尹惜的兰舟,大有赶超之势! “相府三小姐倒是好臂力。” 不只是谁说了一句,却立马有人接口道:“可不是,乡下来的野丫头,几分蛮力却也是有的。旎” 那人刚说完,却是感觉胳膊肘上猛地一疼,送往嘴边的茶盅顿时落了下来,直直落在了他的裆部,滚滚热茶却是把他很烫了一下,只是碍着长公主在场,却是忍痛也没敢吼出来,脸色却是难看之极。 “小舅舅这是怎么了?还不快些带世子去看看大夫,可别伤着了。鞅” 长公主口中的小舅舅是承恩侯府世子柳棍则,柳棍则是柳贵妃的胞弟,向来是个纨绔子弟,嘴上从来都是不留德的。长公主请他来却也不过是看着柳贵妃的份上罢了,对这个小舅舅却是没半点好感。 看到柳棍则湿了的衣袍,众人顿时憋住了笑意,心里却是好奇这是谁竟然教训了小国舅爷?教训的地方还真是够促狭的,怕是有段时日小国舅爷不能人道吧? 温子然收起了手中的银针,看着柳棍则狼狈离去心底里却还是忍不住的恼火。他一直以为小师妹是相府千金,却不料却是这等猥琐男子口中的笑柄,刚才他想出手教训那浪荡子,却不料竟是慢了一步。 只是,却是谁出手了呢? “温兄,国舅爷受伤,不如你随我去……” 不待应黎轩说完,温子然却是冷冷道:“今日我不看诊。” 应黎轩碰了个钉子,却不知自己为何却是得罪了温子然,好在他们都压低了声音,其余众人也都在瞧着众淑媛的比赛,却也没人注意这边。 “莲烟,你想干什么?”感觉到船身一晃,上官嬛顿时诧异,却见应莲烟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自然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了。” 柳如诗也是一惊,却感觉坐下的兰舟却是忽然变了方向,速度也加快了许多。显然,她没想到应莲烟到了这节骨眼上却还是有力气,不由愣了一下。 而前方一丈开外,楚若云却是傻了眼,大声道:“瑟舞姐姐,快点,她们就要追上来了!” 殊不知楚瑟舞却已然是力竭了,便是应如雪也只是在勉强支撑而已。楚若云看两人都没动静,顿时着急,猛地站起身来便是从楚瑟舞手中去夺温桨。 “十妹妹还真是求胜心切。”太子煜轻声一笑,只是话音刚落,那边却是陷入了困境。 原来楚瑟舞手中温桨被人夺了去,骤然失去了依仗,手依旧动作可是身子却是猛的乱了,顿时整个船身却是不稳了。 楚若云求胜心切,却又与应莲烟没有配合,当即这兰舟就摇摇晃晃向前行着,却在这时,身后传来惊呼声:“小心!” 楚若云闻言一惊,回头望去却是见应莲烟三人的兰舟竟是从自己左后侧超了过去,她顿时一恼,跺了一下脚道:“可恶,我一定……啊……” 应莲烟单人划船不稳,再加上楚若云骤然停了下来顿时船身一侧竟是要翻了过去,三个人在小小兰舟中推搡成一团,岸上众人看着无不是心惊肉跳。 柳容竹当即便是要去救人,却听到长公主轻声道:“柳家姐妹赢了。”他旋即冷静了下来,赢了的是他的未婚妻,他下水救人却又是什么理由? 这厢楚赫却是第一个掠身出去,一个鹞子起身踩着水面落在了那东倒西歪的兰舟之上,帮助应如雪稳住了船身。 “四哥哥,我,我不玩了!” 看到救星到来,楚若云顿时无限委屈道:“她们故意的,要害我们落水。”这边应黎轩关心胞妹却也是前来,听到这话却是心中恨恨。 自己适才算计应莲烟下水不成,却不料她竟是出手报复应如雪,可恶!偏生,她们却又是做的隐晦,任谁刚才看来都是应莲烟失声提醒柳如诗坐稳小心,楚若云自己出神导致了船身不稳的。 狠狠地瞪了应莲烟一眼,应莲烟却也是正瞧着那边,唇角带着笑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 “百倍还之!”上官嬛轻声道,语气是说不出的凝重,眼角却是带着笑意。 储秀宫里发生的事她是醒来后才知道的,虽然那罪魁死了,可是上官嬛却清楚,想要害自己的却不是那 小小宫女,只是应莲烟却不再往后查,摆明了是指出这幕后真凶身份尊贵,如今动弹不得。 可是当时动弹不得,现在这小小教训却也不是问题,不是吗? “吓死我了,要不是莲烟你提醒及时,怕是这次我就真的要落水了。”既然是演戏,那自然是要真一些,柳如诗自然也是高手。在宫人的帮助下,三人慢慢踏上了岸,脚下是实打实的土地,这才让她们都安心下来。 那边柳竹容和应黎轩也刚刚帮着应莲烟三淑将兰舟划到了岸边,楚澈走了过去,轻声责备道:“往后不许再这么胡作非为,看你险些闯祸把熏儿和应小姐都折腾到水里去。” 楚若云委屈的撇了撇嘴,直往楚赫身后躲,她原本就是想要取胜而已嘛,谁知道竟然会出现这等事情,本来差点掀船她就已经很害怕了,大皇兄还吼她,真过分! 应莲烟慢慢缓过神来,却见柳尹馨、柳尹惜携手过来,“表姐,你没事吧,刚才好险呀!” 两人却是只字不提夺魁之事,应莲烟恼怒地瞪了她两人一眼,明明自己这兰舟上有十三格格和上官嬛还有柳如诗,这俩丫头竟还是要出风头,小舅母是怎么教育子女的,竟是这般不懂事! 她却也不想想,便是柳尹馨、柳尹惜月放了水,应莲烟却又会容得她夺魁? “倒是本宫的不是了,好在时辰尚早,大家在府里四处走走歇息一下,到了午膳的时候,去仙华阁赏景用膳,倒也不辜负这三秋桂子飘香,良辰美景一番。” 长公主府里各色花卉齐聚,仙华阁种的却满满都是桂花,最是别种风情。 坐在兰舟上久了,众多淑媛都是浑身颤抖乏力,只是在长公主面前苦苦挨着保持良好的修养,听了这话便是连忙召唤自家丫环携手离去休息,断是不能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的。 “怎么,三小姐现在倒是没了气力?本宫倒是瞧你挺精神的。” 应莲烟闻言心中一惊,情知瞒不住太子煜,便是停下了脚步,恭敬道:“臣女争强好胜,让长公主和太子殿下见笑了。” 长公主瞧了她一眼,不置一词,倒是太子煜凤眸微挑,“争强好胜却也没什么,只要不欺软怕硬,欺负男人便是,应大公子觉得呢?” 来了! 应黎轩正想离开,却是骤然听到太子煜这话不由心中一跳:莫非方才便是太子煜这老贼也瞧见了? 长公主却是失声笑了,“三弟可真是拿人寻开心,男人不欺负女人已然是感恩谢德了,怎么会有女人欺负男人之说?嬛嬛她们不过是弱质女流,莫非还能欺负了太子殿下去不成?” 虽然是轻轻一笑,自从进宫起一直就伺候长公主的侍女碧瑶也不由一惊:自从驸马叛国后,长公主从不曾笑过,这一来就已经十年了。 长公主却是浑然未觉什么一样,只是应黎轩听到这话分明觉得这两人是在唱和,分明是要自己难堪! 一旁应莲烟却是缓缓开口道:“臣女以为……” “噢,三小姐有什么高见?”倒了一杯茶,却是递给了飘雪,“给三小姐一杯茶,压压惊,本宫倒是要听听她有什么高谈阔论。” 在场众人无不是惊讶,谁不知晓太子殿下最是目中无人,便是别人用过的东西无论多珍贵他都看不看一眼就丢了,如今却是亲手给应莲烟倒了一杯茶,这抬举。有心人不由想起当日安平侯府内,柳大小姐和临平侯世子定婚之时,太子殿下那一番暧昧的话语。 只是下一刻,太子煜却又是给长公主续了茶水道:“长公主府上的茶水都是钟灵毓秀的,本宫往后若是多有叨扰,长公主可不要见怪。” 众人又是傻眼,这,这,这眼前的人还是太子殿下吗? 这下子一时间却又是应黎轩独独晾在了那里。 应莲烟看着茶杯有些犹豫,却还是缓缓伸手接了过去,正要轻轻抿一口,却听太子煜不解道:“都说惯用左手的人聪明,烟儿妹妹果真是聪明之人呢。” 他这么一说,众人才发现应莲烟竟是用左手接的茶盅,右手却是垂在那里,看不清到底是如何情况,而且这位太子殿下连称呼都变了,让人大气不敢喘一声。 天赐良机!应莲烟没想到这个机会竟然是太子煜给自己的,顿时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太子殿下误会了,只是几天前自己喝茶不当心烫着了手背,所以这才用了左手的 。” 难怪会端的不稳。楚澈却是微微担忧,她怎么会这么不小心?也不知伤的如何,适才还那么拼命划船,却也不知道这手上的伤势是不是又加重了。 “哦?本宫倒是奇怪了,喝茶时竟还是能烫到手背,烟儿妹妹可真是马虎的很,倒是和承恩侯世子似的。” 柳棍则喝茶是烫着了那,却也不是烫着了手背,自己烫着了手背怎么会这么刚巧不巧的不小心?太子他摆明了是在怀疑应莲烟的说辞! 楚澈顿时心中一惊,若不是自己烫伤的,那岂不是别人烫伤的?应傅府中到底是什么人这般大胆?竟然敢伤了堂堂的相府小姐! “臣女不敢当,四妹妹许是听错了,伤了的并非是我,而是我那丫环碧儿,所以今个儿我是带了另一个丫环过来的。”说着,她慢慢伸出了右手,手背上却是一片光洁,哪有半点红肿模样,倒是手心微红,想来是方才握着温桨太过于用力的缘故。 “只是方才划船时右手脱了力有些虚了,所以这才用左手的。”应莲烟朗声解释道:“让太子殿下和长公主见笑了,至于男子女子到底谁欺负谁之说,臣女倒是觉得这之间该是有什么误会的。” 92.-93-好一个老子娘教训儿子,倒是新鲜了些,太子殿下可是服气 “何来此言?” 看长公主竟是有了兴趣,应莲烟慢慢道:“在商言商,商人之间尔虞我诈并不稀奇,便是东墨湖中也是有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之说,欺负一词,若是欺软怕硬便真是没了意思。江湖侠客是伸张正义,边关将士是保家卫国,至于我们不过是闺阁中说说笑笑,出嫁之后却是相夫教子罢了。若真是有女子欺负男子之说,却也不过是老子娘教训不听话不长进的儿子罢了。臣女愚钝,还望长公主不要见怪。” 起先几句却不过是平平,只是说道最后长公主却是骤然绽放出一个笑容,“好一个老子娘教训儿子,倒是新鲜了些,太子殿下可是服气?鞅” 许是很久没笑的缘故,长公主的笑意带着些僵硬,只是毫无芥蒂的笑容却也是让众人都瞧得呆了旎。 若是之前太子煜那一句不过是将一湖春水吹起了涟漪,那么应莲烟这一番话却是将春水掀起了波涛。 只是应黎轩听到这话却是老大不舒服,应莲烟这话里话外分明是嘲讽自己的,可是便是长公主都夸赞了她,难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不成? “能博得皇姐一笑,本宫自然是服气的。” 长公主闻言唇角又是平缓了回去,女官碧瑶却是轻声提醒道:“公主,仙华阁那边已经布置好了,不如移步仙华阁?” 仙华阁。 应莲烟坐在了长公主的身边,倒是把楚若云和楚瑟舞挤到了一边,惹得楚若云老大不乐意,“不过就是说了两句话,值得皇姐这么看重?” 她声音并没有压低,长公主闻言眉眼都不曾变一下,应莲烟也恍若未闻,只是轻轻取了一块豆腐细嚼慢咽。 “莲烟可吃出了这豆腐里面的滋味?” 长公主最是喜欢饮食,这些年来吃得膳食多是素斋,却也是心思奇巧。 应莲烟前世便曾听说过长公主的喜好,自然是一清三楚,只是如今若是一语中的岂不是变成了“有心之人”,她又夹了一块豆腐,细嚼慢咽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这里面有鸡汤的味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应是用老母鸡的高汤熬制的,将豆腐浸泡在里面,但是其中却又是有别的味道,似乎是莲子的苦涩,又有桂花的香甜,这臣女可就猜不出来了,还望长公主示下。” 长公主闻言点了点头,“不错,这豆腐用高汤浸泡了一天一夜,然后佐之以莲子、桂花酒、里面藏着的是栗子肉,也不知你尝没尝出来。” 应莲烟有些吃惊,又是尝了一块,脸上露出一丝惊奇,“果真是栗子肉,亏了我小时候经常烤栗子吃,竟是没尝出来。” “真是没见识。”楚若云只觉得应莲烟是乡下来的土包子似的,连这点都长不出来,话音刚落却是挨了长公主一记眼光。 楚若云顿时不服气,父皇偏向这臭丫头也就罢了,皇姐竟也是被这丫头蒙蔽了,简直是岂有其理!只是她刚想要再度开口言明真相,却是被楚瑟舞拉住了左手,长案之下无人看清。 “皇姐,都说有景无琴难免落俗,柳大人家的小姐的琴艺可谓是名满京城,不知我们可否有幸聆听仙音?” 长公主当年颇是喜欢琴棋书碧,造诣也非同一般,听到楚瑟舞这般话,顿时兴趣盎然,“这倒不错,正巧府里刚巧得了一琴谱,不知柳小姐可否赏脸?” 长公主开口,又岂有不赏脸之说?柳如诗虽是搞不清楚瑟舞究竟是为了什么,却还是袅袅起身,道:“只是臣女琴艺鄙陋,还望长公主不要嫌弃的好。” 一旁应莲烟顿时大怒,瑟舞郡主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知道自己最是精通琴艺,有京城第一人之称,却是偏偏抬举柳如诗,当即她脸色便是难看起来。 楚瑟舞却是心底里讥笑了一声,应莲烟也未免太把皇室的人看低了些,当初竟是设计十妹妹来打压应如雪,今天她倒是要这小妮子瞧瞧什么才是手段! “只是单单是一人弹奏瑶琴,未免比试不出什么,在场淑媛众多,皇姐何不给她们一个机会?” 楚瑟舞接下来的一句话顿时让应莲烟心情顿时好转,脸上闪过一丝得色,原来郡主是想要我和柳如诗比试,想到这里她不由信心满满,正要站起身来,却听楚瑟舞道:“这京城一应淑媛中,差不多的琴瑟箫笛我们也都听过了,只是上官小姐还有是新近入京的还有久未出阁的应三小姐,还不曾有幸聆听,不知道今日是否有这机会呢?” 应莲烟僵硬在那里,只是脸 上却慢慢露出一丝笑意。楚瑟舞分明是看这三人有交好趋势,所以才使了一计想要三人反目为仇! 应莲烟自是察觉了楚瑟舞的意图,甚至她还明白楚瑟舞之所以特地提了柳如诗的琴艺,无非是要应莲烟更加恼怒自己。好一招一石三鸟之计,不愧是皇室里出来的人呢。 长公主却好似没想到这些似的,柔声问道:“嬛嬛和莲烟,可否愿意下去一展才艺?” 应莲烟推辞不得,但是上官嬛却是轻轻摇头道:“臣女倒是乐意一悦众人,只是怕长公主府里没有臣女擅长用的那乐器。” “胡说八道,皇姐府里岂会没有一件小小乐器?”楚若云顿时呵斥道,长公主却是皱了皱眉,问道:“嬛嬛说的可是那新近流传的箜篌?”她秀眉微皱,眉眼间却是显得几分惊讶。 “正是,臣女家里倒是有惯用的,只是却当初落在了老家,如今怕是还在送往京城的路上。”上官嬛落落大方,却是把楚若云气了个半死。 什么箜篌,她听都没听过,分明是狡辩之词! 只是看着应莲烟从乐师身边拿起了琵琶,她不由好笑道:“怎么,应三小姐学得竟是这琵琶?” 在场淑媛见状无不是掩唇轻笑,琴瑟琵琶虽然齐名,可是这琵琶向来却都是狗肉上不了大席的。而京城第四美素月楼的子初姑娘更是最擅长琵琶之曲,一曲无人能及。 偏巧,若初姑娘是长公主府里的常客,应莲烟这般选择,真可谓是自取其辱了。 应莲烟闻言不语,只是看了楚若云一眼。她当初喜欢的并非是这琵琶,而是秦筝,只是宋天昀却是最喜琵琶珠玉落地之声,她便是随着乐师苦心研究,终究是习成了,只是她却还没机会弹奏给宋天昀听,而自己所有的努力却被他一番诛心之言尽数毁去,片甲不留! 瑶琴弦动,宛如静风拂过一场春梦,直让人不知此身是何处。 琵琶声起,犹如闺中女儿轻声细语,珠玉落盘却是一阵轻快。 长公主眼中微微露出一丝惊讶,这新谱府中乐师倒也是演奏了几遍,却总是不合她心意,却没想到应莲烟竟是听到了开头却合了上来,只是这琴谱是琴箫合奏的,却不知道瑶琴与这琵琶合奏却是如何。 琵琶声急,似乎战鼓擂响,将军号令急发。 瑶琴声摇,宛如女子依依不舍,眼看情人离别。 琵琶瑶琴声动,只见两人指尖飞舞一般,却是相视而笑,唇角都噙着一丝笑意。 下一瞬间,却是哀号响起,惊鸿四起,便是瑶琴声弱,琵琶语低。 余音落下,犹是袅袅。直到掌声响起,在座淑媛才回过神来,四下望去却无不是泪流满面。 “好谱,好曲,好女。” 太子煜一连三个好字,却是最为恰当,便是长公主眼角间也带着笑意,却又有些遗憾。府中乐师配合默契,却是独独缺了这份心境。却不知这两人都不过是闺中女儿,却怎会这般心境?此时此刻,长公主对柳如诗和应莲烟都高看了一眼,已然超过了在场的其他淑媛。 “好好的宴会,偏生弹奏这些悲伤的曲子干什么?皇姐,不如欣赏下乐舞吧?要不然回去之后大家都红肿着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姐欺负了咱们呢。” 楚若云柔声道,这番话却是合情合理,“前些日子我和如雪姐姐合了一支舞蹈,不如皇姐看看,可否入了你的法眼?” 应莲烟回到座位上,长公主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倒是不错,表演好了本宫有奖励,若是差了,可是要罚酒一杯。” 楚若云顿时笑了,起身拉着应莲烟的手道:“皇姐可别小瞧了云儿,若是差了我任由皇姐发落!只是这次定会让皇姐大开眼界的!” 利索的宫人却是将一个大笼筐抬了上来,众人无不是一惊,纷纷好奇这笼筐里面会是什么,应莲烟却是不由心惊! 这般腥气隐约,分明是蛇虫! 果然待那笼子被拿走,在场女子无不是花颜失色,便是男子也不由目露诧异,柳竹容目光一拧,楚澈眼中闪过一丝不赞同,五皇子楚辰把玩着手中的酒盏,似乎兴趣更是在那美酒中。 太子煜却是在和欧阳玉珩说些什么,声音低低的,唇角噙着的笑意却是高深莫测一般。 蛇舞! 难怪这些日子应莲烟倒是经常不在府中,原来是入宫和楚若云排了这么一支舞蹈,只是这这蛇虫到底是令女子潜意识里害怕的,她记得应莲烟也最是讨厌这蛇虫鼠物的,如今被十多条长蛇围绕,更有其在身边翩翩作舞,却不知心底里会是什么感想。 93.-94蛇蝎美人,欧阳公子意下如何 “倒是新奇了些。”长公主最是胆大,对于蛇虫并不害怕,倒是看得兴趣盎然。 太子煜却是缓缓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缓缓开口道:“本宫倒是觉得这般景象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蛇蝎美人,欧阳公子意下如何?” 欧阳玉珩闻言唇角微抿,却是不置一词旎。 长笛声起,那几条蛇虫四散开来,围绕在两人身边,倒是应莲烟脸色不变,缓缓吹奏着玉笛,那十来条长蛇似乎能闻乐起舞一般,竟是犹如曼妙舞娘,身姿窈窕,更是整齐划一,让众人惊讶不已鞅! “还真是好玩。” “可不是,难为应四小姐怎么想得出来的。” 楚若云不过是跳了个开头便下去了,再回来的时候应莲烟这一支蛇舞已经接近尾声,倒是那些长蛇依旧力气不减似的翩翩起舞。 “怎么样皇姐,这舞蹈可是新奇?” 楚若云到底是奈不住性子,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便是身上的脂粉味也浓厚了些,显然是要祛除蛇虫带来的异味。 “倒还是不错。” 长公主话音落下,应莲烟最后一个音符却也是戛然而止,那长蛇和应莲烟一同弯腰行礼,吐着舌芯子似乎也在说“长公主万福”一般。 长公主更是心喜,看着那长蛇竟是这般通晓人意不由起身,“倒是难为你了,这么新奇的舞蹈,真是该重重有……” “长公主小心!”一声凄厉的声音响起,长公主只觉得身前人影一晃,却是应莲烟一张秀颜花容失色,脸色惨白。 长公主不明所以,却见应莲烟额头上竟是滚落了几滴汗珠,一旁太子煜勃然大怒,“大胆,竟是阴谋陷害长公主!” 温子然早已经是来到应莲烟身边,看着依旧咬着她后背的那条长蛇,眼中竟是前所未有的怒火,只是待一只纤长容白的手要拔出那长蛇之时,他却是出言阻止道:“不可,这是小蝮蛇,若是受惊,怕是牙囊中的毒液便会吐出,到时候……” 小蝮蛇恰恰咬在了应莲烟左侧后背,那里却是距离心口最近。 “那该如何是好?”楚澈只觉得胆战心惊,方才那一幕发生的太过于突然,以致于他阻止都不及,眼睁睁看着那小蝮蛇竟是袭向了长公主。 甚至于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之时,却见应莲烟却是扑在了长公主身前,自己挨了那小蝮蛇一口。 而应如雪已然花容失色,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这训练的好好的小蝮蛇竟是会突然失控,飞身咬人,而且是要咬长公主。 她便是有十条命却也不敢这般举动,只是听到太子煜那一句“阴谋陷害长公主”,应如雪顿时醒悟,连忙跪倒求饶,“长公主太子殿下明察,臣女绝无此心,这蛇都是拔了牙齿的,怎么会咬人呢?” 太子煜闻言却是冷笑了一声,“哦,莫非应四小姐在说是应三小姐不知道从哪里整来了一只没有拔牙齿的小蝮蛇,趁我们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把蛇放了出来让蛇咬了自己一口?” 应莲烟不是没这本事!应如雪刚想要辩驳,却听周围议论纷纷…… “太子殿下可真是说笑,莫非我们眼睛都瞎了不成?明摆着是三小姐护驾救了长公主,怎么成了阴谋一番了?” “就是,刚才还真是惊险,好在三小姐反应快,要不……” 若是大周帝因为长公主有闪失而雷霆震怒,发生什么也不是不可能的。到时候,自己怕是也会被牵连,想到这里刘三小姐不由露出一丝后怕。好在,好在应莲烟挺身而出了。 应如雪只觉得四周的声音似乎都要把自己淹没了,她四下去寻找能救得了自己的人,最后却看到兄长一脸担忧的模样,她不由开口道:“大哥,救……” 她刚发出声,却听到太子煜冰凉无情的声音,“还不把这意图行刺的给我下到诏狱去?” 应黎轩登时着急,连忙上前道:“太子殿下,这蛇本是拔了牙的,如今却是出现这等事情,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否则若是稍有不测,这蛇第一个伤了的岂不是舍妹她自己?” “是非公断,本宫自然会查个清楚,莫非应大公子兄妹情深,想要一同去诏狱陪伴胞妹?” 摆明了是滴水不进,应黎轩只看着胞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由心中极痛,却也不敢再说,他若是再进了诏狱,却又有谁 来救小妹? 应如雪没想到兄长竟是抛弃了自己,顿时犹如落水的稻草人一般,拼命的挣扎道:“公主救我,公主救我呀,你知道我是清白的,一定是应莲烟故意陷害我的!” 众人这才想起来,之前十格格却是和应如雪一起操弄这蛇舞的,只是再度望去,却见楚若云花容失色,似乎三魂没了六魄,显然是被惊吓住了。 此时,温子然却是用金针控制住了那小蝮蛇,原本还摇晃着尾巴的长蛇软绵绵的趴在应莲烟背上,一动不动。 “接下来如何是好?”长公主总算是知晓了前因后果,顿时眼眶微红,看着应莲烟昏迷不知人事,更是忍不住眼眶一酸。 温子然心里恼怒应莲烟明明有千万种办法来护驾,却是选了最笨的一种,可是却还是声音柔软道:“麻烦长公主传唤一个女医,我指示她将这毒蛇剥去。” 一个剥字,在场众人顿时心中一凛。 “什么叫剥去?”楚澈只觉得害怕,却听温子然一字一句道:“剜去这一块肉,连带着蛇头剥了去。” “这如何使得!”楚澈登时大声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何况这是要把一块肉从人身上活活剥去,这是何等的凶残,将来应莲烟身有残疾,却又是该如何谈婚论嫁? “是命重要还是那一块肉重要?糊涂!”太子煜不满地瞪了大皇子一眼,“还不快去准备?” 长公主府里的宫人已经把软轿抬了过来,长公主亲自帮手将应莲烟挪到了软轿上,一路照看将应莲烟抬到了仙华阁内的小暖阁里面。 “你可是有把握不留伤疤?” 女医官还没到来,小暖阁里只剩下昏迷的应莲烟,长公主和温子然三人而已。 这点,又岂能难得住他?只是…… “若是我亲自出手,自然是毫无问题。”他刚才之所以说的那么严重却不过是因为想要成全这笨丫头罢了。 说的越是严重,长公主对她的怜惜之心岂不是更多了几分?她的依仗,也就更多了,不是吗? 长公主闻言愣了一下,亲自出手?那岂不是有违男女之防?只是若真是留下了伤疤,对应莲烟何等不公平?若是她因此万一想不开,自己便是…… “医者父母心,只是这事,公子却绝不能对第三人说!”瞬间,长公主已经做出了最好的决定,一双凤眸直直望着温子然的眼睛。 “这是自然。”他也不会平白无故败坏了小师妹的名声的,那女医官便是长公主放心,他也是不放心的,自然有办法自己出手救治小师妹的。 那女医官进来,长公主却是犯了难,这若是直接告诉女医官,却未免把应莲烟的把柄落在别人手上,可是为了救人而害了一人,却也是不好的。这些年来她诵经念佛,心境平和了许多,自然也不会为此而脏了手的。 “公主,微……”女医官话音戛然而止,长公主微微一惊,却见温子然只是把女医官架到了一旁,低声道:“公主,这里血腥,麻烦你转过身去。” 长公主一愣,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听从了他的安排。 他金针之上有麻醉药,故而这小蝮蛇一时半会不会苏醒,只是看着那露出的一小节蛇牙,温子然面上却还是闪过一丝厉色。 师父说医者父母心,可是谁要害小师妹,他却也是绝对不许的! 长公主只听到一声丝绸碎裂的声音,她回头望去,却见温子然竟是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把银色匕首,直直往应莲烟背后落去。 长公主赶忙转头,心底里直呼阿弥陀佛。却不料温子然却是将那匕首抛去,而是用了几根银针控制住了应莲烟背后的几处穴道,然后又取出了一把薄刃锋利的匕首,将那蛇牙微微一挑,便是把那小蝮蛇拔了出来。 虽是只不过瞬息之间,他额头却也是汗水密布。 “好了吗?” 长公主不敢回头,只是话音刚落,却觉得身后一阵疾风似的吹过,之间眼前一晃,却是一条黑影破窗而出。 小暖阁候着的众人见状无不是一惊,待反应过来才看清那不过是一条小蝮蛇,只是牙齿上带着一丝血痕,怕便是里头医官剥落的那一条了。 “皇姐,莲烟姐姐有没有事?”楚熏问出了多数人的 心思,上官嬛却是黛眉微皱,看着楚熏的眼中透着冰凉。 “上官姐姐,她不会有事吧?”柳如诗几乎不敢看那小蝮蛇,因为温子然那一计力度太过于凌厉,那小蝮蛇的脑袋竟是一下子崩裂,溅出了一堆脑浆。 上官嬛紧紧握住了柳如诗的手,示意她无碍,只是待听到女医官的声音时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应三小姐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要好生照看伤口才是。” 长公主点了点头,只是女医官却是觉得浑浑噩噩,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不知道,似乎自己刚才动手救了一人似的,可是自己却又是记不清楚。 “太子殿下,莲烟是护驾有功,本宫这自然省的,只是这罪魁祸首……”长公主冷笑一声,道:“敢在我澄乐府上闹事,那就做好准备!” 便是大皇子闻言也不由一惊:皇姐何曾有过这般怒火?楚若云原本要去挽着长公主的胳膊却也是悄悄放下,但闻太子煜笑声中带着嘲弄。 94.-95-三小姐最近少喝些茶,喝白水最…… “这是自然,若没些手段,岂不是让人平白无故看低了本宫的锦衣儿郎们?” “碧,碧儿……”没想到这一场苦肉计还真是让自己吃足了苦头,趴在床上,应莲烟声音沙哑,心底里却是泛起了一丝异样。 “三小姐,碧儿姑娘给您煎药去了,有什么事情您吩咐奴婢就行。旎” 房间里的香炉里是凝神静气的六安香,一应的帐帷都是清雅风格的,只是床头多宝阁上的美人斛却也是前朝珍品,不是长公主府却又是哪里鞅? “麻烦你了,给我倒一杯水就行。” 那伺候的宫人闻言笑道:“御医说了,三小姐最近少喝些茶,喝白水最……”她忽然愣了一下,刚才似乎应三小姐说的便是水,而不带那个茶字的。 “三小姐稍等,奴婢这就来。” 到底是长公主府上的宫人,应莲烟微微一动,背上却也不怎么痛,不过是隐约的刺痛而已,伤口处传来的冰凉的感觉让她骤然明白,究竟是谁动手“救”了自己。 她正起身,那宫女从外间端了一杯温水进来,见状连忙来扶应莲烟,“三小姐怎么起来了?奴婢已经派人去告诉长公主了,公主一会儿便来看望三小姐。” “劳烦姐姐了,只是我趴的时间久了,有些累,无碍的,我的伤情我清楚得很。” “你若真是清楚,就不该这么莽撞!”长公主人未至,声先到,应莲烟起身下床行礼却是被长公主按在了床上。 “不用那么多礼,伤口可还疼?若是没用,我把温子然那混小子斩了去给你解气。” 一向目中无人的师兄却是做了好事还被抱怨,应莲烟心底闪过一丝笑意,摇头道:“不疼了,想来温公子的药效是极好的。” 长公主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瞧你,昏迷了这一天都憔悴了这么多。” 这是自然,小蝮蛇的毒乃是剧毒,她当时只瞧见这蛇不是很对劲,心中灵光一闪便是用自己做肉盾保护了长公主。 “长公主,臣女知道不该提这事,可是大姐定是无辜的,还望长公主明察秋毫。” 长公主眼中露出一丝惊诧,“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应莲烟慢慢点了点头,“臣女伤在了背上,而不是脑袋,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长公主试想,大姐做这些动机却是为何?不瞒长公主,大姐与莲烟有些矛盾,可正是因此,她却不会图谋不轨,因为这只是会给我一个保护长公主的机会而已。再说,长公主,四妹妹她与长公主无冤无仇,又没有半点冲突,何至于会图谋不轨呢?还望长公主明察。” 长公主闻言站起身来,背对着应莲烟望着外面的风景,轻声笑道:“偌大的相府,却也只有你是个明白人。” 相府四小姐被下了诏狱,应傅因为近来宫中事多,又在外出,估计还不知道此事,所以便一直不曾露面。而柳姨娘和安平侯府的人却已经登门数次,无不是说自己女儿、外甥女是被陷害的,而凶手便是现如今躺在床上这人。 长公主自然知道应莲烟没那本事众目睽睽之下竟是自己陷害自己,只是坐在那里听柳姨娘有一句没一句的哭诉,正此时,碧桃已经派人来说应莲烟醒来了。 “柳姨娘,如今可是听见了三小姐的话?” 柳姨娘慢慢踱了进来,看了应莲烟一眼,才慢慢道:“是臣妾糊涂,莲烟和如雪姐妹情深,自然不会相互残杀的,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臣妾保证回头一定会好好教训如雪,还望长公主开恩。” 看到应莲烟憔悴模样,柳姨娘只觉得她看到了三十多年前的那人,只是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还被关在诏狱了,任是应黎轩求遍了所有人却也没用的时候,她心里便再也没有了半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只觉得一颗心似乎被吊在了火炉上烤来烤去。 “长公主,莲烟自知没什么地位说话,可是明天便是中秋佳节阖家团圆的时刻,还请长公主开了恩旨,让大姐回府与我们团聚。” 应莲烟欠身,似乎想要起来,却又被宫人碧桃按在了那里。 柳姨娘闻言不由道:“是呀,长公主,臣妾这个女儿向来都是规矩的很,绝不会做什么以下犯上的事情,还望长公主明察呀!” 长公主只觉得眼前这妇人越发可恶,心里念念不忘的却是自己那被关在诏狱里的宝贝女儿,却不想应莲烟却也是她的继女! “本来本宫还打算让你在这里与本宫一道过这中秋节,算了。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便依了你的意思。” 柳姨娘闻言大喜,登时笑道:“长公主既然有意,三丫头便是在公主府上叨扰却也无妨的。”她也不想在中秋家宴上看到这张脸!尤其是应莲烟竟然害得自己的宝贝女儿被下了诏狱,更是不能原谅! 长公主脸色顿时一变,冷声道:“中秋节自然要阖家团圆才好,不然少了一个两个人未免失了团圆的意思,柳姨娘觉得呢?” 柳姨娘闻言一惊,只觉得长公主这话分明是在警告自己!她本来是想拍马屁,毕竟长公主都开口了说是想留下应莲烟一同过中秋,可是却不料…… 长公主却是用锦绣威胁!柳姨娘心底里顿时叫苦不迭,再也不敢说什么,只是看长公主脸色不佳,便是悻悻上前道:“不如莲烟随我一同回府好了,老夫人和你大姐姐都很关心你的伤势。” 应莲烟点了点头,却听长公主道:“用我的銮驾送三小姐回去,碧桃你最是会照顾病人,这些日子便留在三小姐身边伺候吧!” 柳姨娘闻言顿时惊了!应莲烟这丫头竟是什么运气,能得到长公主这般青眼看待! 这还远远不止,长公主甚至改主意要亲自送应莲烟回府,只是却是被应莲烟拦了下来,“长公主,臣女并没什么大碍,您若是再这般,真是折煞了臣女了。” 长公主本意却也不过是给应莲烟长脸面而已,见目的已经达到却也不再坚持,只是自幼跟随在身边的碧瑶却是清楚自己主子的心思,不由轻声道:“公主可是要进宫?” 摇了摇头,长公主唇角浮起一丝笑意,“万家团聚日,自然是明日进宫才最好,走吧,我想送一份礼物给父皇,一幅碧最好,你觉得呢?” 大周帝最是喜欢长公主的碧,密室里藏着的不知几何,“自然,公主碧的自然是最好的。” 长公主闻言唇角微微一勾,她还真是手艺生疏了,只怕再也难碧出那人的音容相貌了。 大周三十四年中秋佳节。 大周帝坐在龙椅上兴趣缺缺,后宫妃嫔中新晋的方婕妤恨不得把目光凝在楚帝身上,只可惜却换不来半点注目。 “哟,方婕妤不如再一曲掌上飞,说不定能重获圣宠呢?”一旁伍婕妤已然是脂粉也遮掩不住的老态,脸上带着刻薄。 方婕妤顿时一恼,她便是太液花宴上被大周帝宠幸的那舞姬,一朝得宠便是被封婕妤,便是柳贵妃对她也客气的很。 只是大周帝颇多内宠,对自己不过三两日便腻歪了,那凌月宫便是再没去过。方婕妤心急,想在这中秋家宴上重夺圣宠,可是却远离楚帝所在,怕是楚帝根本就瞧不见自己。 “你……” 对于这新晋的方婕妤,关婕妤却也不在乎什么礼节,闻言忽然又是笑了起来,“对了,前个儿长公主府上应傅的庶女那一支蛇舞可不是闹出了问题吗?还好长公主仁慈知道应家小姐不是凶手,便放她回家团聚了,方婕妤要是跳舞,可是要小心呢。” 方婕妤气不打一处来,若非是这是皇家宴会,怕是想暴打关婕妤一顿的心都有了,她气哼哼的转过头去不愿再搭理关婕妤这个黄脸婆,却听内监一声高喝道:“长公主驾到!” 一时间,便是正在奏乐的宫廷乐师也不由顿了一顿,大周帝眼中顿时闪出精光,竟是站起身来,下了丹陛。 “父皇,儿臣来的迟了,还望父皇不要见怪才是。” 大周帝欣喜之色溢于言表,“乐儿来了就好,父皇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打算见父皇了呢。” 长公主闺名楚澄乐,只是除了楚帝,便是皇后也不曾这般唤过她。 “中秋佳节,自然是阖家团圆之日,只是儿臣怕扰了父皇的兴致,毕竟前个儿儿臣府上才闹了那么一出,若非是莲烟那小丫头眼疾手快,怕是儿臣这辈子也见不上父皇了。” 看到爱女竟是流泪,楚帝心疼不已,想要伸手替她拭去,可是却又是垂下了手,“应傅家的那女儿?倒是个难得的。” 长公主轻轻擦去了泪水,强颜欢笑道:“是呀,可惜咱们皇家倒是少了这样的女儿,倒是像儿臣的亲妹妹似的。” 楚帝这些年何曾见爱女笑过,便是前日长公主府里的人传信来说长公主笑了两次,他也不过是置之一 笑而已,心想着这群人又是宽慰自己。 如今见爱女这般苦涩之笑,顿时道:“这有何难?传朕旨意,应氏莲烟忠勇可嘉,救驾有功,特封莲烟郡主!乐儿,便当她是你妹妹,不就是了?” 一言既出,众人却是面色各异。柳贵妃护甲几乎嵌入了手心里,只看着长公主恨不得撕碎了她的嘴。大皇子半是欣慰却又半是担忧,自己将来若是要求娶她,母后定不会再这般反对,只是父皇那里却又是难办。 四皇子楚赫闻言清俊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他倒是没想到应家这个三小姐竟是牢牢的占据了长公主这座靠山,看来,应府嫡长女这条路可以换成这个三小姐了。 其余众人神色各异,长公主却是唇角微扬,“儿臣特地为父皇作了一幅碧,还望父皇不要嫌弃的好。” 这厢楚帝和长公主上演父女情深,传旨的太监却已经是带着旨意赶往了丞相府。 “干爹,这等事情吩咐儿子去办便是了,这天气凉了,何苦您又跑这一趟呢?” 闭目养神的太监总管嘴角却是扬起了一丝笑意,“我的老寒腿倒是好了许多,刚巧也要谢一人才是,便是顺道了。” 能做杜总管心腹的自然也不是寻常的小太监,闻言顿时猜了个七七八八,登时也不再说什么,到了应府却是端庄肃穆起来,将老夫人吓了一跳。 杜总管这些年向来也是深居简出,这忽然间传旨却是何意? “好劳烦老夫人带咱家去后院,这旨意,是陛下传给贵府小姐的。” 老夫人登时一惊,却思忖这些日子大周帝却没有半点异样心思,旋即心底里却是明白了缘由,连忙道:“杜总管请。” 后院里正惴惴不安的几人看到老夫人陪着杜总管一同到来,不由更是诧异了几分,只是待听到旨意的时候,却是愣在了那里。 “什么,我没听错吧,皇上竟然封应莲烟为郡主?” 这怎么可能呢!大周朝如今郡主不少,可多数却是皇室众人,唯一的一个例外却是出身将门,应莲烟何德何能,竟是能忝居郡主之位! “什么人在哪里胡言乱语,郡主的名讳岂是你能张口就喊的?”杜总管登时发怒,应茹柔见状顿时傻了眼,想要去求救,却已经被小太监抓住了人,眼看着那巴掌便是要往自己脸上扇,她顿时吓得哭了出来。 “杜总管还是饶了表妹吧,她还年幼,便是莲烟也吃了一惊,这,实在是不敢当。” 对待应莲烟,杜总管却是恭敬有礼道:“郡主有命,老奴岂敢不从?只是郡主的名字是上了皇家玉牒的,岂会是玩笑?老奴还要回宫伺候皇上,便先行告辞了。” 杜总管摆明了是卖应莲烟面子,有意给相府众人一个下马威。应茹柔只觉得自己逃脱一劫似的,应莲烟和老夫人两人一左一右,送杜总管离去。 “四姐,应莲烟真的成了郡主?”应茹柔依旧不能相信,怎么可能呢? 应茹柔这一句话却是直直戳在了应如雪心头的疤上,想起在诏狱里的情形,她只觉得后怕,如今楚帝亲封应莲烟为郡主,更是高出自己一头,让她更觉得心头恶气难耐! “闭嘴!” 95.-96-三姐姐,你教导的丫环,莫非都是要勾引主子的!” 应茹柔看着那餐具恨不得瞪碎了似的,倒是应伊水笑了起来,“怎么,表妹喜欢烟儿的那套餐具?听说是长公主昨个儿赏赐的,是汝窑的美人陶,大周可是没几件的。” 但见应伊水眼中满是讥诮,分明是在幸灾乐祸,应茹柔不由怒意更甚,只是却被应黎轩拦了下来旎。 “回头再说。” 前两日的一再碰壁让应黎轩认莲了事实,没有相府的庇荫,他这个昭武校尉其实什么都不是! 长公主深居简出,可是谁人敢触其逆鳞? 太子殿下权势滔天,又有谁敢逆其意思呢鞅? 应莲烟回来的时候,却见应黎轩竟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碧儿站在老夫人身后,示意自己位置所在。 应莲烟在纷繁的目光中慢慢落座,只是觉得这顿中秋家宴吃得最是难过,只是老夫人却是看着桌上的人不由皱眉,“五少爷呢,怎么没请五少爷过来?” 芸夫人心底里顿时一愣,看老夫人却是冷眼看自己,不由觉得委屈!那些年中秋夜甚至守岁的时候何曾喊过那傻子一起? 如今应莲烟那丫头不过是被楚帝稍稍看重了一分,相爷你便是这般举动,还真是…… “老祖宗,妾身原本去寻赫言了的,只是他不来,妾身也是无奈。” 去寻?不来? 还真是一张能颠倒黑白的嘴呢! “温公子说正是寂寞,便陪着哥哥一起赏月去了,祖母不必担忧,无碍的。” 老夫人原本提这话却也不过是为了给应莲烟一个面子而已,见应莲烟明晓却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道:“如今你虽是皇家女儿,却到底是我老夫人的甥女,你哥哥住在你那里也不好,回头搬到前院去住便是了。” 应莲烟点了点头,周妈妈那边也安排的妥当,如今前院也有温子然保护,自然是万无一失的,她倒是不担心。 二夫人闻言却是一喜,“妾身也早就提议过,只是莲烟舍不得兄长。” “莫说莲烟,便是我老婆子也舍不得,言儿天真烂漫,倒是知道心疼我老婆子。”老夫人缓缓开口,二夫人登时尴尬在那里。 应伊水闻言假装不乐意道:“瞧祖母这话说的,好像是孙女儿都不孝顺似的。” 回到玉缘阁的时候,二夫人微微诧异,“莲烟去哪里了,倒是让我好找。” 应莲烟脸上露出一丝歉意,“方才伯父说是要送我一样礼物,只是烟儿方才酒喝得多了些,脑袋有些晕,便让梦玲去取了,自己坐在前边歇了好一会儿,怎么碧儿,梦玲还没回来吗?” 二夫人顿时心中起了疑窦,一旁苏妈妈唯恐天下不乱轻声道:“夫人,梦玲那小蹄子今天打扮的最是妖艳,不会把老爷的魂都勾了去吧?” 二夫人闻言脸色一变,狠狠瞪了眼应莲烟,却是悄声离开。 应莲烟心底里一笑,去吧,如今去倒是正好,许是能够捉奸在床呢。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老夫人看着天空的白月却是忽然间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你二弟和你父亲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应伊水闻言不由笑道:“祖母可是在对伯父说话,伯父刚才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老夫人看了眼左右,不只是儿子不在,便是伺候的儿媳也不在,只有陈姨娘和刘姨娘还在后面候着。 “这是去……” 老夫人正疑问,却是一声凄厉的叫声刺破了中秋月夜的宁静美好。 “应建航你个没良心的,竟然这般对我!” 是二夫人。应莲烟眼底浮出一丝笑意,只是这几日二夫人为了显示自己能者多劳,可是连日劳累,却不知这如今被一刺激,腹中胎儿可还能否保得住呢? “这是怎么了?”老夫人不由皱眉,脸色也很是难看。 夫为妻纲,二夫人怎么能随意唤自己夫君的名字?还这般大声失态,便是凌燕楼里的人却都是听了个清楚明白。 众人正不解间,却见苏妈妈连滚带爬似的跑了过来,“老夫人救命呀,相爷发了疯要打我们夫人呀!” 应如雪和应黎轩闻言顿时着急,慌忙跑了过去,老夫人闻言却是脸色一变,“带我去 看看,这个家现在到底乱成了什么模样!” 应伊水和应莲烟搀扶着老夫人连忙过了去,好在后院的书房距离这凌燕楼并不远,待她们赶到时却是应茹柔架住了二夫人,应黎轩正拼命拦住二老爷。 “老爷,我为你生儿育女操劳家务,你看你在干什么!竟是当着这小妇的面打我,你打呀,你且打呀,别忘了我肚子里可还是有你的骨肉的!” 二夫人坐在地上撒泼,却是疯婆子一般,应建航(二房老爷,老夫人第二个儿子)衣衫凌乱,显然是醒了过来了,只是脸上带着潮红,显然对方才的事情很是满意。 “柳芸温你给我适可而止,我不过是宠幸了个丫环而已,值得你这般泼妇骂街?” “泼妇骂街?”听到这个,二夫人顿时站起身来,“那我倒是要你瞧瞧什么才是泼妇!”说着,便是要跟应建航厮打起来! 老夫人见状气得只喘粗气,恨不得把这两人打死的心都有了,却见苏妈妈跪倒在地一旁哭诉道:“老夫人可要给我家夫人做主呀!刚才夫人见老爷不在,心想着老夫人赏月,子女自然是要承欢膝下的,便是来寻老爷,才到了书房却听见里面有声响,夫人担心是贼子闯了进来,连忙进来一看,却是老爷,不,是梦玲那丫头竟是在勾引老爷!” 说到梦玲时,苏妈妈嚎叫了起来,“夫人本来想离开,可是那丫头竟是挑拨老爷要打夫人,夫人气恼不过和老爷争辩了几句……” 苏妈妈的一番话却是把二夫人说成了十足十的苦主似的,可是老夫人何等样人,早就知道二夫人的几分本事,自然不会全信她的话,沉声呵斥道:“闹够了没,都给我住手!” 老夫人乍一听到应建航的声音顿时住手,可是二夫人却不停手,顿时一把手挖在了应建航的脸上,若非应建航躲了一下,怕是右眼要被二夫人戳了一个大洞! 应建航原本还有三分歉意,可是脸上一吃痛顿时一巴掌就甩了出去,登时将二夫人打翻在地! “你个疯子!” 二夫人没想到应建航竟是真对自己出手,一下子跌倒在地顿时才想起了自己肚子里还有孩子的,她只觉得下体一热,似乎血流了出来似的,不由大声道:“老夫人救我呀,老爷要杀我!” 众人不明所以,只有应莲烟闻到了血腥味,知道二夫人这个孩子是保不住了,不由唇角微微勾起。 应茹柔是恼怒了,看着一旁衣衫不整跪倒在地的梦玲,登时一巴掌扇了过去,“三姐姐,你教导的丫环,莫非都是要勾引主子的!” 登时,便是老夫人也不由看了应莲烟一眼,目光中带着凌厉,她不介意三丫头教训教训芸夫人,可是相府却是不能家宅不宁!这是前提,若是三丫头真的有了这心思,便是自己也不能容她。 应莲烟却是秀眉一皱,脸上带着歉意,“梦玲本是二娘里当差的,莲烟心想二娘一手教导的丫环自然是不差的,便是没再教过她规矩,是莲烟的不是,还望二娘恕罪。梦玲,还不跟夫人道歉!” 应莲烟上前搀扶芸夫人,却是被芸夫人一把推开,一旁苏妈妈眼尖,看到地上的血迹忽然大声道:“夫人,你……还不快去请大夫!” 老夫人这才瞧到地上黑黢黢的一片,似乎是血迹阴湿了青石板的地面,登时不由心中一凉。 “三小姐,三小姐救我呀!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有意勾引相爷的……” 梦玲不顾身上疼痛,死死抓住应莲烟的胳膊,老夫人见状不由叹了一口气,“罢了,你院子里的人,随你处置吧。” 应莲烟却是不接手这烫手的山芋,“老夫人,伯父,梦玲虽是我的丫环,可如今到底是伯父的人了,莲烟再处置却不妥当了,还是伯父做主的好。” 老夫人看着梦玲跪倒在那里,心底里却是闪过一丝犹疑,这丫环果真是年轻,便是他醉了酒却也知道那皮肤细滑的触感,是在妻子和两位姨娘身上找不到的。 只是为了这丫环破坏了和侯府的关系,却是不值得的,而且芸夫人还小产了……想到这里,老夫人已经有了决定,“把她……” 偏偏此时苏妈妈后知后觉,听到老夫人的话顿时不满,什么意思,这小蹄子勾引了相爷,老夫人竟然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吗? “老夫人,这丫环被三小姐纵容竟是勾引老爷,断不能轻饶呀!” “住口!我丞相府的家事,还容不得 你一个使唤婆子开口!”老夫人顿时呵斥道,看一旁应建航脸色却是骤然一变,知道怕是芸夫人身边这陪房的一句话,让老夫人改变了主意。 想到这里,她不由道:“既然你们都为难,那就由我处置好了。如今脑子都还糊涂,谁也处置不了,等她好了,由着她来处置便是了。” 她,自然是芸夫人。 老夫人这是唯恐芸夫人气得不够厉害,还想往她伤口上撒盐呀。应莲烟心底里啧啧叹道,果然是高手。 只是可惜了,芸夫人那么精明个人,偏生心腹却是个愚笨的,听到这消息却还是感谢了起来,“谢老夫人!只是,这丫环现在却该如何处置?” 想起方才老夫人的厉喝,汪妈妈声音弱了下去,应莲烟见状不由道:“梦玲到底是我的丫环,这段日子便由我看管,老夫人觉得呢?” 96.-97-太子殿下可别忘了我还有伤在身。” 老夫人闻言点了点头,看了眼哭昏了过去的梦玲,任由着桂妈妈和应伊水搀扶着离开了。 相府的中秋家宴因为这后书房发生的事情不欢而散,应莲烟回到玉缘苑的时候楚赫言还在随着温子然练字。 到底是师兄,这速度真快旎。 看见应莲烟回来,温子然没打招呼便是离开了,周妈妈一直在院子里,见状连忙解释道:“方才大少爷来请温公子了,只是温公子说自己又不是女科的圣手,这等事还是请别人的好,大少爷是黑着脸离开的。鞅” 应莲烟闻言微微一怔,师兄,你这是终于认可了我的生存之道了吗? 应莲烟正愣怔之际,玉缘苑里的丫环婆子却都是齐聚一堂,齐齐进来向应莲烟贺喜,“奴婢恭喜郡主!” 应莲烟蓦然一惊,旋即唇角一笑,是呀,她现在可是郡主了呢。 “小姐,不,奴婢错了,如今该是唤郡主才是呢。”便是碧儿也说了句调皮话,应莲烟微微一笑,“你去把梦玲喊来,我有话对她说。” 碧儿点了点头,没多时梦玲却已经是进来了,刚进了门却是便跪了下来,“郡主救我!” 万千青丝尽数散开,应莲烟看着手中的金绿猫眼的簪子,不由想起当时应如雪和楚若云设计陷害自己,可是如今她地位已然高出了应如雪,便是比楚瑟舞却也不过是差了个皇家血脉而已。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老夫人可是说任由夫人惩罚与你的,你现在求我,岂不是明珠暗投?” 梦玲只觉得自己当初是眼瞎了才会小瞧了这位主子,登时磕头认错道:“郡主,是奴婢狗眼无珠,目中无人,只求小姐看在奴婢伺候了一番的份上,给奴婢指个明路呀!” 应莲烟缓缓起身,站在梦玲面前忽然间笑了起来,“梦玲,莫非你不后悔吗?你本来看中的人可不是二伯,而是应黎轩,不是吗?” 梦玲猛地抬起头来,不能置信地看着应莲烟道:“小,小姐……” 应莲烟却是一字一句缓缓道来,“也是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是呢?应黎轩他虽然相府的大少爷,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可是却到底比不是一朝都察院右都御史不是吗?何况,应建航虽然不惑之年,可是却也不过是三十多岁的模样罢了,这你不最是清楚吗?” 梦玲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直呼老爷其名,三小姐,三小姐她怎么敢这般?而且,若是她没听错的话,三小姐语气中可满是嘲弄! “所以,你是聪明人,便是当机立断扶了他那一把,然后用了点迷香是与不是?”那点迷香,好在支撑不了太久,只是等应建航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在一具年轻美貌娇羞的女子身上耕耘,就算原本无比气恼,却怕也是烟消温散了吧。 梦玲只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三小姐监视下似的,不由心惊,一句话却是都说不出来了,只愣愣地看着应莲烟,半晌才反应过来,“三小姐救我呀!” 素指一挑,看着梦玲那一张脸,应莲烟啧啧叹道:“果真是我见犹怜呢,只是我若救了你,却又是有什么好处呢?” 梦玲只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一汪看不见底的深潭似的,全都是黑色的水,铺天盖地而来,自己无处遁逃,“我,三小姐想要什么,我帮三小姐!” 倒是个聪明人,不说自己想要什么,而是口口声声说帮自己。 “那你可知道我想要什么?” 闻言,梦玲有些犹豫,慢慢才说道:“让二夫人痛不欲生,大少爷后悔从没出生过来世间一遭!” “好,好,不愧是二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呢,果然够狠!” 应莲烟笑了起来,若是知道自己一手栽培的人却是要联合外人来害自己,芸夫人是不是会气得吐血呢? “你还年轻,府里已经十多年没有年轻貌美的姨娘了,这便是你的资本,明白了吗?” 梦玲一知半解,可是自己成不了姨娘就会先被二夫人处置的,到时候一切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三小姐,奴婢愚钝,不知道该……” 应莲烟闻言轻轻摇了摇头,“花儿若是想要长得好,自然是要遇到惜花的人,你不是已经遇到了吗?也许你可以庆幸,自己说不定现在已经珠胎暗结了呢?” 梦玲闻言顿时脸 上浮现一丝喜色,“奴婢明白了,多谢三小姐指点!” “起来吧,若真是有了,长跪着却是不好的。”梦玲知道应莲烟这话其实不过有几分假设而已,可是听到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兴奋起来,“奴婢伺候小姐歇息?” 应莲烟房里向来不放人的,梦玲便是从未里面伺候过,“不必了,有心的话不如去听温院里好好伺候,毕竟这几日伯父定会在那里安歇的。” 梦玲闻言退了下去,应莲烟看着那渐渐被阖上了的门,眼中的笑意骤然变成了冰凉。 你芸夫人不是善妒吗?那么用你自己的人亲手打你一巴掌,不知道这滋味却是如何。 梦玲天天在眼底下晃悠呢,想想她可是就觉得有趣的很。 “本宫倒是要小心了,下次若是不小心得罪了烟儿妹妹,岂不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人未见影先闻其声,应莲烟却不慌张,那三更半夜闯进自己闺房的,除了太子煜却不做第二人想。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 应莲烟看了眼忽然出现在自己床头的人,压低了声音,“不知太子殿下驾到所为何故?” 某太子爷懒洋洋说道:“自然是为了监察百官……” 应莲烟嗤笑,“老贼的书房可不在后院。” 太子煜却满是无奈神色,“本宫还未说完,自然是为了监察百官的家眷。” 应莲烟无语,论厚脸皮,他自然是比不得太子煜的。正在她内疚自己没有太子煜厚脸皮之际,却感觉他一只手竟是忽然钻到了自己中衣里去。 “你干什么!”应莲烟顿时炸毛,“太子殿下可别忘了我还有伤在身。” 后背上是一片冰凉,太子煜的手却是一动不动,只是用手心捂住那伤口,沉声道:“下次若再这么笨,可别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应莲烟不满的撇了撇嘴,他什么时候对自己客气过? 只是旋即却是身子一轻,自己却是趴在了他胸口,朱唇正对着那令应如雪都艳慕的容颜,“太子殿下,你又想要玩什么花招?” 太子煜却是双臂枕在脑袋下,无奈笑了一声,“丫头,莫非真要本宫算计你才觉得心安?放心吧,本宫回来了。” 放心?应莲烟心底里冷笑了一声,她怎么能放心呢?自己的闺阁他夜半三更会突然闯进来,每日早晨醒来都要先看看身边是不是有人才敢让碧儿进来伺候,甚至于夜间她屋子里也不会放人。 这样子,却是叫她放心?还真是可笑。 太子煜似乎不愿意面对这样的应莲烟似的,伸出手来一把将她脑袋埋在了自己胸前,未多时却已经是鼾声响起了。 玉缘苑里,罗嬷嬷看飘雪依旧是寒着一张脸,心底不由软了一下,“何必呢?他心中没你,你便是千好万好又有什么用?” 飘雪不服气,却还是压低了声音道:“可是这丫头又有什么好的?便是连长相也不过才一般般而已,怎么配得上太子殿下?” 罗嬷嬷无声叹了一口气,若是这样说来,这世间可又是有谁能配得上太子殿下?只是太子殿下看在眼里,爱在心里,便是无盐丑女又如何呢? “嬷嬷你都不知道,因为知道她会参加长公主的宴会,太子殿下在顾州竟是不细细审查便砍了顾州府七十三人,只为了省下那一日时间来!” 不待罗嬷嬷开口,飘雪又道:“偏生刺客楼似乎和咱们锦衣卫杠上了似的,结果太子殿下不小心中了一招,到如今右臂上的伤口都还没有愈合呢,要不然那一条小小的毒蛇却还是应付不来?” 罗嬷嬷闻言却是不由皱了皱眉,“太子殿下受伤,可是你没受伤!应三小姐敢扑身过去救长公主,你那时候却是没出手,飘雪姑娘够了,这世间道理无非如此,你又何必给自己找不快呢?” 没想到罗嬷嬷竟是这般苛责,飘雪顿时傻了眼,气恼的看了罗嬷嬷一眼,飞身离开。 罗嬷嬷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到底是年轻,又守在太子殿下身边,只是太子殿下处置不好,怕是将来也是个隐患呢。 想到这里,罗嬷嬷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杀意,最后若真是如自己猜想那样,飘雪不能留! 一夜好眠,应莲烟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下的人依旧是不见 了踪影,甚至于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自己都不知道。 碧儿进来给应莲烟整理床被的时候却是看到应莲烟中衣上有一滴血痕,不由惊讶道:“郡主你伤口又裂开了?” 那伤口其实早就好了七七八八,毕竟温子然的医术不容小觑,可是既然做戏了,自然是要做到底的,应莲烟每日里饮食莲淡,便是连茶水都不饮一口。自然也不必去给老夫人请安。应莲烟也不由摇了摇头,她月事未到,伤口又不曾崩开,这血迹…… 算了,今天能看到芸夫人气恼模样,应莲烟怎么都觉得自己是不该错过的,“去请碧桃姑娘,让她随我一遭去二娘那里。” 碧儿顿时明白了应莲烟的意思,连忙去请人。 毕竟,碧桃可是长公主府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若是二夫人对小姐无礼,那么到时候定是会传到长公主耳中的。 “你来干什么?”看到应莲烟到来,苏妈妈顿时恼怒起来,登时要拦住她,碧桃见状不由恼怒,厉声呵斥道:“大胆,郡主的路你也敢拦!” 97.-98-既然表妹来了,那么便由表妹伺候二娘好了 苏妈妈没见过碧桃,更是不知道其来历,见她眼生不由冷笑了起来,“相府里面也敢摆郡主的谱?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到底什么身份,这里不欢迎你,有多远滚多远!” 一大早晨起来,梦玲那丫头便是跪在门外,说是要伺候二夫人,苏妈妈见状只觉得恼怒,恨不得把她踢了出去,却不料相爷刚巧不巧看见了,竟是还为此呵斥了自己一番旎。 夫人看见梦玲几乎昏厥了过去,如今要是再见到应莲烟岂不是要活活气死过去?昨个儿夫人刚刚小产,大夫说了要让夫人保持心情平和,否则定会有损身体的。 苏妈妈闻言恨不得将听温院都围成铁桶,只是一大早却是老夫人遣人来送药物,几位小姐来看望,搅得夫人半点也没休息好。 如今看到应莲烟姗姗来迟,苏妈妈一肚子怒气全都是集聚在了一起,齐齐爆发。 对待应莲烟,自然是没有半点好声好气,只是苏妈妈却不知祸从口出,这一番话却是要了自己的命鞅! “大胆,相府后院怎会有这般刁仆,郡主是皇家之人,岂容你这般放肆?还不给我跪下!”碧桃登时大怒,她本以为应莲烟带着自己出去不过是为了显衬长公主的恩典,却不料竟是遇到了这般有眼无珠的刁仆! 苏妈妈撇了撇嘴,并没有将碧桃的话放在眼中,“还真以为自己是……” “混账,还不给我跪下请罪!” 外面的声音芸夫人一开始听了也没注意,可是后来越想这声音却是愈发熟悉,顿时想起来长公主府上的那个宫女,不是刚巧随着应莲烟回府了吗? 她一开始没注意,还以为这宫人是回长公主府里了,却不料竟还在,而且苏妈妈那老货,还真是越老越糊涂,竟然是和长公主府里的人杠了起来! 想到这里,芸夫人越发坐不住了,挣扎着身子便起来。 苏妈妈却是毫不知情,见芸夫人出来不由上前搀扶道:“夫人放心,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罢了,奴婢就能打发得了。” “你,你……”芸夫人只觉得自己被气得气不打一处来,看着苏妈妈偏生又是一脸得意的模样,她登时一巴掌扇了过去,“你个眼中没有主子的刁仆,我竟是瞎了眼才留你在身边的,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夫人,我……我哪里说错了?她娘不过是个孤女罢了,哪有小姐您身份金贵?大少爷是您的儿子,宫里娘娘的亲外甥,简平侯府的表少爷,哪里不比这丫头金贵多了?”苏妈妈不明所以,只觉得自己一片好心却是被夫人当成了狼心狗肺,一行浊泪都要流出来了。 简芸正是那简侯府昔年的二小姐,只是苏妈妈却想不到,自己说的这些话却更是让芸夫人气恼,“把这老货给我拖出去,给我乱棍打死!” 苏妈妈一开始只以为芸夫人是在与自己演双簧,只是看到现在确实发现芸夫人是真的动怒了,不由惶恐起来,“夫人,夫人饶命呀!”顿时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好生狼狈。 应莲烟冷眼旁观,看来芸夫人身边也是神人一堆呢,笨得根本用不着自己出手。自己前世混的那么惨,怪只怪自己实在是太笨了。 真是难为芸夫人了,这些年就依仗着这么个心腹吗? “莲烟别听这老货胡说八道,她得了失心疯了。”院子里候着的粗使婆子闻言早就出来把苏妈妈架了出去,狠狠往地上一摔。 “哼,风水轮流转,克扣我们月钱这么久,我王婆子忍了你这么久,终于见到你报应来了,真是老天有眼呀!” “你个……”苏妈妈刚吼了一句,那粗使婆子岳婆子的乱棍却是齐刷刷的落了下去,痛得苏妈妈顿时犹如杀猪似的乱喊,只喊“夫人救命”。 应莲烟唇角带着笑意,看芸夫人脸色惨白,不由轻声道:“苏妈妈想必是年纪大了,母亲还是不要责罚她的好。” 见应莲烟开口,芸夫人点了点头,“还是你懂事,把她……” “简芸,你个黑心肝的,连亲……”外面忽然响起了一句,却又是戛然而止,犹如苏妈妈的遗言一般,芸夫人笑意顿时僵硬在脸上。 “夫人,已经杖毙。” 苏妈妈看了眼庭院里那毫无生气地趴在地上的身体,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刚才苏妈妈话没有说完呀! 芸夫人却是恨声说道:“死了就死了,拿几两银子发葬了去就是了。”她话音刚落却又是感觉下半身一热,应莲烟闻到血腥 味不由一看芸夫人的衣裙下摆不知何时骤然出现了一片血污,她不由花容失色,“二娘,二娘,您……张妈妈还不赶紧快去请大夫!” 听温院里一片兵荒马乱,应茹柔匆匆赶来的时候大夫已经开好了药方正在吩咐梦玲道:“这药要文火熬,可千万别用大火,另外夫人这几日万不能再动怒气,否则便是大罗神仙也难以救治。” 应茹柔听到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就手把一个茶盏往梦玲身上砸去,却是砸到了她的手背,待看到应莲烟,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突然冲到了应莲烟面前狠狠道:“你究竟要如何才肯善罢甘休?” 许是惊吓过度,芸夫人竟是昏了过去,犹是沉睡不醒,应莲烟收起了手中的软布,净了净手,这才慢慢道:“表妹,伺候父母本是天经地义,二娘身体抱恙,难道表妹要我载歌载舞欢庆不成?” 应茹柔闻言顿时脸色已经难看至极,“应莲烟,你别太过分!” 应莲烟闻言却是轻声一笑,“既然表妹来了,那么便由表妹伺候二娘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应茹柔看着昏迷不醒的芸夫人,只想去扇应莲烟两巴掌,只是看到她身后的人时,却是不得不咽下了这怒气,“那么郡主慢走。” 应莲烟尚未走出门去,却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尖叫,伴随着莲脆的碎瓷声。 “郡主,是梦玲。”虽然只在相府三日,可是这其中的人事关系碧桃却是清清楚楚。 果然,梦玲抱着手哭着跑了出来,只是她低着头却一不小心撞到了来人。 “老,老爷!”梦玲连忙把手往身后藏,却不比老夫人快了一步,已经抓住了她的右手,看到那手背上烫出来的红色水泡登时一阵恼怒,“怎么搞得这是!” 他原本正在书房里看书,听说芸夫人再度下身出血便过来一瞧,结果没瞧见芸夫人的狼狈,却是看到了昨晚那丫环红着一双眼睛,手上都是红白色的水泡。 “是,是奴婢不小心自己打碎了茶碗。” 应茹柔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老夫人顿时眼眶一红,“父亲,母亲她一直在念着父亲。” 若是昨晚之前,老夫人听到这话再看到应茹柔这般模样定是会心中激动的,可是见识了芸夫人的丑态,他又岂会再度动心? 看到昨晚雌伏在自己身下,任由着自己折腾的人,老夫人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往后不必来这边了,你回头住到若雨园去,好好养伤就是了。让她好生歇着就是。”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应茹柔顿时愣在了那里,父亲从来不曾对自己摆过脸色的,方才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吗? 一时间相府后院风温巨变一般。 二夫人的心腹苏妈妈被二夫人杖毙,原本苏妈妈的位置张妈妈取而代之。张妈妈为人严肃,却是极为公平,听温院里的婆子丫环都交口称赞,反倒是安静了几分。 而张妈妈带领下,一应众人齐心伺候主子,芸夫人小半个月便是身体康复了大半,下身再也不见红了。 而相府后院的中馈却是老夫人接手了,只是老夫人每日精力却是有限,很多事情又都吩咐大小姐去处置。一时间相府后院的风向标却是乱七八糟的。 据说相府二老爷吼了表小姐,可是老夫人却又给表小姐体面。 如今三小姐被封了郡主,却又是养伤深居简出,寻常是难得见到,便是玉缘苑的大门也很难进去的。 相府的奴仆们都在为难该如何是好,怎样站队之际,却见芸夫人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脸上的肉似乎少了一圈,笑意也都消失不见了。 “夫人。” “嗯,老爷可是在书房里面?我给老爷熬了些莲子汤,送来给他尝尝。” 门外侯着的小厮刚想要回答,却不料里面传来了笑声,“老爷,还要多久,奴婢已经累了。” 芸夫人闻言不由想起半个多月前,也是这么个时辰,她来小书房寻人,却见那书案上一男一女…… 推门而入,芸夫人刚想要开口,却见背对着自己的梦玲忽然娇呼出声,手中持着的一枝菊花一下子落在了地上,“夫人,奴婢见过夫人。” 梦玲连忙跪下磕头,芸夫人强忍住怒火,冷声笑道:“看来是我打扰了老爷的雅兴,只是这莲 子汤败火,老爷尝尝也不错!” 未待应建航开口,芸夫人却又是带着苏妈妈风风火火离开了。梦玲慢慢站起身来,提起了那食盒盛了一碗莲子汤道:“老爷,奴婢是不是惹夫人生气了?” 应建航看了眼那被破坏了的菊花图,不由有些恼火,并不伸手去接那莲子汤,“你是伺候本老爷的,管她那么多干什么?” 菊花图揉做了一团,应建航厌恶似的丢在了废纸篓里,“罢了我出去散散心,你回头回去便是了。” 梦玲闻言柔柔应了是,只是眼底却是闪过一丝笑意。果然如三小姐所言,怕是相府后院再无宁日了,可是这对自己而言,不是最好的吗? 芸夫人走得很急,还埋怨着张妈妈道:“你说让我服软认错,我去了,可是你看他在干什么!竟然是在画那贱婢,这么些年,他可曾为我作过画?” 张妈妈一阵语塞,这陈年老醋吃起来可还真是酸的可以,只是…… 98.-99-怎么,三小姐莫非是吓傻了 “夫人,老爷不过是图她一时新鲜罢了,过几天就丢了去了。” 芸夫人闻言不由冷笑起来,“是吗?我看他倒是乐在其中,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去,娘亲不是说身体微恙吗?你随我回府去,我倒是看看这相府后院没我主持,能坚持多久!” “夫人,这万万不可,若是老夫人她……旎” 芸夫人打断了张妈妈的话道,“你放心,她已经年纪大了,这些事情想管却也是有心无力,要不然为什么让茹柔帮忙,还不是因为这府中下人看在我的面子上会给茹柔几分薄面?鞅” “这……不太好吧?”张妈妈犹豫了一下,只是却被芸夫人厉声喝道:“哪那么多这不好,那不好的?还不快去!” 阁里,柳姨娘有些坐不住。 应莲烟眼角闪过一丝笑意,她还真有些怀疑,惠妃此时此刻让柳姨娘进宫的理由呢。 “娘娘也不注意些,现在才请太医,真是太疏忽了。” 惠妃却是淡淡一笑,“姐姐说的是,只是我向来是经期不稳的,便也没在意。当初怀辰儿的时候孕吐的昏天暗地,谁知道现在却是没一点征兆。” 惠妃会疏忽这个?简直是笑话。怀孕之初的三个月最是危险,纵使她如今有楚帝宠爱却也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龙裔如此体贴娘娘,将来定是个极为孝顺听话的,娘娘有福了。” 闻言,惠妃不由对着应莲烟笑了笑,“我只愿能有个像你这般乖顺伶俐的小公主,这辈子也就满足了。” 柳姨娘到嘴边的“小皇子乖巧听话……”登时卡在了嗓子里,半天才回过神来,却见惠妃和应莲烟有说有笑,似乎真是母女一般。 惠妃身怀有孕,未免有些精神疲惫,没多大会儿就有些倦意了,柳姨娘见状便起身告辞,带着应莲烟去了侧殿。 绿儿伺候着惠妃进了寝殿,轻声道:“娘娘,刚才柳姨娘脸色很难看。” 惠妃早有预料似的,闻言笑道:“她这人看似慈悲心怀,其实心地最是狭隘,这次我故意刺激她,她岂会脸色好看?这些年柳姨娘当的威风八面,哪里还知道低头做人这一道理?” 绿儿闻言点了点头,“只是三小姐和娘娘毕竟没有关系,她是不是懂得娘娘的意思呢?” 惠妃眼角闪过一丝笑意,“血缘这东西并不是最可靠的,应相可是她的亲生父亲,当年与赫连夫人又是何等恩爱,可是最后却还不是任由赫连夫人的一双儿女自生自灭?所以呢,她总是会想明白的。” 接下来的几天,柳姨娘每日里陪着惠妃走走看看,或者去各处妃嫔那里请安说话,聊天解闷,似乎不亦乐乎。只是应莲烟却觉得无聊得很,不过是因为惠妃提了一句自己便是要及笄了,柳姨娘便是十二个警惕,不让自己近惠妃的身。 五皇子楚辰?应莲烟眼角闪过一丝讥嘲,皇家子弟她一个不想招惹,五皇子不得罪她便是罢了,否则自己也不会饶过的。只是惠妃,似乎也是颇有城府的,也许只有柳姨娘那个蠢人才会觉得自己拿捏住了她了吧? 寝殿里,绿儿正在给惠妃梳头,惠妃看着镜子眉头微皱,似乎方想到似的,“今个儿怎么没见到莲烟?” 柳姨娘一旁脸色微微一变,不过是今日没跟自己过来,惠妃竟是这般关注?应莲烟,你还真是贼心不死,只是她脸上却是笑着道:“她小孩子家奈不住寂寞,今个儿一早被阳雪格格拉着出去了,说是四处看看宫里热闹。” 惠妃闻言点了点头,“倒是我疏忽了,也是,她和云儿年纪相仿,想来能有些话说的,姐姐觉得这万寿菊如何?” 柳姨娘闻言不由看向雕栏外的那一丛黄花摇曳,笑着道:“这……” “你怎么不走了?” 楚若云忽然觉得身旁没了动静,不由诧异道。 应莲烟笑意盈盈,看着楚若云轻声道:“格格不是说带我去看菊花么?怎么忽然来了校场呢?” “你怎么知道这是校场的!”楚若云诧异道,旋即意识到自己态度似乎太恶劣了些,讪讪笑道:“菊花有什么好看的?今天母后邀请各位娘娘赏花,咱们去了撞到她们就要一起说话,岂不是闷得慌,反倒不如去校场看看热闹。” 小心觑着应莲烟的神色,待那莲秀的脸上没了警惕,楚若云才小心拉扯着她的手道:“你放心好了, 校场又没什么危险的,而且热闹的很,不信你随我去瞧瞧。” 应莲烟任由着她拉着自己前往校场,只是待看到场上众人时,不由莲眸微敛,怎么,这就是楚若云带自己来自己的原因? “四哥,看我不射中靶心,我今天便做东请你去……”五皇子朗声一笑,看着草靶上的羽箭,右手缓缓拉弓引弦。 五皇子楚辰刚要说话,却听到一阵银铃般的朗笑。 “大皇兄,四哥哥,五哥哥,你看我带谁来了!”楚若云扬手高声道,一时间校场上众人目光都凝聚到这边。 五皇子不由自主也往楚若云方向望去,手中的羽箭却是骤然离弦而去,去势迅速竟是直直冲向了楚若云身旁的应莲烟。 “小心!” 校场上响起了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只是任谁都来不及阻止那羽箭。 五皇子楚辰向来无所谓的脸上也是凝滞了神色,显然没想到自己这一箭竟是脱靶到如此境地。 楚若云已然吓傻了一般,愣愣站在那里,应莲烟脑中却是电石火花间闪过了众多想法。 五皇子这是无意间失手,还是与楚若云商量好的故意要借机杀了自己? 眼看着羽箭就要射中面门,应莲烟犹豫是全身而退还是中了这一箭,却是一只手忽然间伸了出来,两指并拢轻轻夹住了那去势急烈的羽箭。 “怎么,三小姐莫非是吓傻了?” 声音中带着浅浅的嘲弄,应莲烟余光却见太子煜眼角带着笑意,似乎在打量着那支羽箭。 “多,多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应莲烟这才“反应”过来,脸色惨白,显然是被吓坏了的模样。 大皇子等人已经迅速赶了过来,看着应莲烟脸色惨白,柔声道:“要不要去宣御医来看看,可别惊吓着了。” 轻轻拍了拍胸口,应莲烟缓缓摇头道:“多谢大皇子挂怀,不碍事的,只是……劳累几位殿下担心,是莲烟的不是。” “是呀,谁也不知道郡主竟是和云儿忽然间过来,还真是虚惊一场,要不然我这无心之举岂不是罪过了?”楚辰心有余悸,语气间却是故作轻松。 “是呀,真是虚惊一场。若是本宫不出现,五弟的羽箭下除了飞虫走兽,岂不是又多了一条人命,那可就是圆满了。” 楚辰闻言为之一噎,刚想要解释却见太子煜眉梢一挑,“本宫都是好奇,若是站在这里的不是郡主,而是陛下,五弟刚才这无心之举岂不是成了弑君之举?” 楚辰笑意顿时僵硬在脸上,便是楚澈也是愣在了那里。 弑君之举,有心还是无意可都是一样的,一样的罪不可恕! 应莲烟也没想到太子煜竟是一击致命,只说的楚辰张嘴结舌无话可说。只是,她如今住在兰宫殿,若是要五皇子不好看,岂不是掌惠妃的嘴? “说到底是莲烟不好,打扰了诸位皇子,太子殿下若是要怪罪便是怪罪莲烟吧。” 听到应莲烟说这话,众人不由是舒了一口气,大皇子正要开口缓解一下气氛,却不料太子煜却是笑了起来,“杀人无罪,死者有罪?便是我诏狱之中也从无这等冤案,莫非是本宫见识少?所以今天才少见多怪?” 楚澈到嘴边的话说不出来了,不由看了一眼楚辰,最后轻声道:“这事,本就是五弟不对,还是向莲烟道个歉吧。” 楚辰闻言脸色一变,他向来在京城横行无羁,何时遇到过向人道歉这等事?只是他脸色刚一变,却又听到太子煜冷冷笑道:“道歉?大哥真是宅心仁厚,若是本宫受了这么一惊,说什么都要以牙还牙才是。” 楚辰闻言脸色变得不能更难看,一旁一直不敢开口的楚若云闻言不由跳了脚,“要她射五哥一箭?” 太子煜唇角微扬,显然便是这个意思。 “太子殿下,便是莲烟答应了却也有心无力。”应莲烟一句浅笑引得众人瞩目,太子煜挑眉示意,应莲烟缓缓开口道:“我不通骑射,便是五皇子答应了,也不过是一场玩笑而已,太子殿下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好了。” 楚辰闻言脸色微微缓和,“刚才惊吓了表妹是我的不是,既然表妹不会骑射,不如……” “不会骑射也不碍事,本宫教你便是了,你也学习 五弟脱靶一箭,若是射不中,只能说三小姐你朽木不可雕。若是不小心射中了五弟,只能说五弟运气不佳。本宫这个提议公平的很,五弟觉得呢?” 楚辰被打断了话,没法子和应莲烟拉关系已经有些恼怒了,听到这话简直是火冒三丈,可是一看到太子煜那虽是不羁却又是郑重的神色,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99.-101-大皇子,莲烟身份卑微,配不上大皇子 只是楚辰怎么也没料到这丫头竟是说自己缩头乌龟!好一个相府三小姐,好一个莲烟郡主,他倒是不知道相府里除了那头小野猫之外,还有个这般有趣的。 第二天惠妃正在用膳,却见柳姨娘一脸忧色走了进来,当即便跪了下来请罪道:“臣妇教女无方,竟是有这等大不敬的举动,回头定会好好责罚她。” 惠妃微微皱眉,颇是不解道:“绿儿,还不把姐姐扶起来?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姐姐竟是跪了下来?莫非是如雪……旎” 柳姨娘闻言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她可没想到惠妃竟是把事情往自己宝贝女儿身上扯,连忙道:“娘娘,臣妇也是今天一大早才知道的,莲烟那小丫头昨个儿在校场上竟是赌气,嫌五皇子差点伤了她,结果就动手竟是差点射杀了四皇子!” 柳姨娘一脸的内疚,心底里却是乐翻了天,她正愁着怎么找应莲烟的错处呢,却是有这大好的机会送上了门,合该这小蹄子命短,竟是敢对四皇子动了真格的,这次只要惠妃站着自己这里,便是天皇老子也保不住她鞅。 要知道惠妃膝下可只有五皇子一个子嗣,向来是疼爱的很。 果然,惠妃闻言眉头微皱,还未开口柳姨娘接着道:“臣妇本打算带着她来给娘娘和贵妃娘娘请罪,只是一大早就不见了她的身影,现在还没找到,还望娘娘恕罪。” 放下了手中的玉箸,惠妃轻轻言道:“姐姐不必在意,不过是小孩子间胡闹罢了,说来都是辰儿的错,骑射功夫不好却要显摆,险些伤了莲烟。这事本宫昨个儿晚上已经知晓了,辰儿还说自己脸皮薄,对着表妹道歉不好意思,让我这个当娘的出面给她道个歉。也是莲烟那丫头大方,对这点小事不在意,还说是自己莽撞了要去给贵妃娘娘和四皇子请罪。结果本宫说是要陪着她去来着,刚巧贵妃娘娘也遣了人来,说起了昨个儿的事,倒是替四皇子向莲烟赔罪来着。” 柳姨娘越往下听越是脸色惨白,到最后竟是秋意萧瑟中弄了一头冷汗,只听惠妃道:“莲烟百般推辞,最后还是本宫做主收下了那赔礼。至于一大早不见了踪影,是刚才长公主府里来人,说是长公主这两日闲闷,想找莲烟聊聊天,本宫便做主让她去了长公主府里,姐姐不会怪本宫擅作主张吧?” 感觉到一双柔荑握住了自己的胳膊,柳姨娘猛地抬起头来,却见惠妃一双秋水妙目盈盈看着自己,唇角带着温和的笑意,她登时咽了一口气,低声答道:“臣妇不敢,是……” “正好,本宫早膳用的有些多了,姐姐不知可否有空陪本宫出去走走,这御花园的秋色也是极美的,看了也能舒缓心情,有助于小公主成长。” 柳姨娘哪敢拒绝?只觉得这个堂妹似乎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似的,又觉得这几句话似乎在含沙射影一般,好像,好像将惠妃弄得心情不好的正是自己! “是。”柳姨娘口上答应,心底里却是叫苦不迭。她也是昨个儿得到的消息,只是宫门夜间落锁,她便是有心却也打探不到消息,结果今天一大早便是去打探昨日校场上发生的事情,知道了前因后果想了良久,终于觉得说辞行得通便来惠妃这里告应莲烟的状,却不料竟是被那小贱蹄子早了一步。 而且,惠妃不但不怪罪,便是陈贵妃也不怪罪,甚至还遣人来赔礼道歉! 柳姨娘只觉得心底里是无比的憋屈,而且她一大早连早膳都不曾用,还要去陪着惠妃到御花园赏风景…… 柳姨娘不知道,自己这一出风景一看便是两个时辰,只饿得她前胸贴后背,对惠妃的举动也登时明了了。 惠妃这是在替应莲烟撑腰! “郡主稍等,长公主正在画室里作画。” 长公主酷爱丹青,尤其擅长仕女图。应莲烟倒是知晓的,而且长公主作画的时候最是需要莲净,便是天大的事情也不能打扰她。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楚帝驾崩之时,长公主正画室里作画,外面伺候的宫人却是一个都不敢打扰。后来里面铃声终于响了起来,伺候的宫人进去一看才发现长公主竟是口吐鲜血昏倒在画室里,手边是刚画好的一副仕女图。 书房里的书多是一些佛经,应莲烟随意看了两眼,最后却是落在了一本没有名字的青皮书上,她刚要伸手去拿,却听到身后有人道:“那本书碰不得。” 应莲烟闻言一惊,心中顿时猜测纷纷,莫非长公主请自己来聊天便是应了楚澈的要求? 诸位皇子公主中,长公主与大皇子兄妹之情最深,楚澈请长公主出面帮忙也不是不可能。 < /p> 脑中想法纷纭,应莲烟缓缓垂下了手,折过身去行礼道:“莲烟拜见大皇子。” 看着近在眼前的人儿,楚澈伸手去扶却被应莲烟躲了过去,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心想自己过于孟浪了,连忙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虚礼,快些起来吧。” 应莲烟心中无声一叹,如今她再度归来,从未想过用什么手段,楚澈却是对自己有意,上天还真是会跟自己开玩笑。只是这玩笑,却一点都不好笑。 “大皇子说这书碰不得,却不知是为何缘故?” 书的封面微微光华,显然这书是被经常翻看的。 看应莲烟一脸好奇,楚澈连忙解释道:“各种原因我也不清楚,只是我前些年来皇姐府上,想要翻看这书,却是被皇姐呵斥了一番。皇姐的脾气向来古怪,所以还是不要触其逆鳞的好。” 说到最后一句,饶是楚澈也不由压低了声音。 应莲烟闻言唇角微微一勾,笑声轻轻溢了出来。 她还真是好奇,到底是柳贵妃失策让长公主参与了楚澈的成长呢,还是楚帝未雨绸缪给长公主找好了靠山,给大周定下了继承人呢? “大皇子不怕长公主听到了这话恼了你吗?” 楚澈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笑意,解释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不说,皇姐便不会知道的。” “那若是莲烟为了讨好长公主,通风报信了呢?” 楚澈神色未变,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似乎带着深情,“饶是如此,我也便是认了。皇姐是打是罚,我一力担当便是。” 应莲烟原本也不过是想开个玩笑而已,却不料楚澈竟是顺着这竿子往上爬说出了这般话,她顿时心生警惕对长公主邀请自己的缘由明白了七七八八,刚想要折身离开却是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她印象中的大皇子向来是彬彬有礼的,否则前世她也不会消耗大量精神去百般讨好了,楚澈这一抱出乎应莲烟的意外,她想要挣脱,却奈何根本无力。 “大皇子,还请松手。” 到底是她亏欠的人,她不想对他用手段。 楚澈却是没注意到应莲烟语气中的冰凉,只觉得她是在害羞,于是更加拥紧了几分道:“我向来薄幸,只是见到你之后却觉得我们是上辈子有缘一般,莲烟,我是真的喜欢你。当时你不顾自己安危救我一命,我一直记挂在心里。昨个儿五弟莽撞险些射伤了你,我恨不得射他一箭给你报仇,可是皇家之中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好在你没事,好在你没事……” 说到最后,他却是轻声呢喃起来。应莲烟抬起的手臂缓缓放了下去,指缝间的金针刺到了指腹。 她当初悬崖上救人只是为了偿还前世她对楚澈的亏欠而已,她本就想好了退路,便是太子煜不救她,她也能安然无恙。 昨日,楚辰的那一箭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自己也都谋算过了,便是后果都想了好几种,就算是没有太子煜参与,这一箭之仇她早晚也会报回来的。 只是…… 身后这人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可是皇家之中有太多的无奈,他眼睁睁看着自己遭遇险境却是连给自己报仇雪恨的举动都没有,甚至还不如那个一直利用着自己的太子煜,这样的喜欢究竟有几分真? 又有几分值得自己去回应呢? “大皇子,莲烟身份卑微,配不上大皇子天潢贵胄,这话莲烟只当做没听见,还望大皇子你放开手。” 听到前面那句,楚澈只觉得是应莲烟娇羞,可是听到最后两句却是登时变了脸色,一把将应莲烟掰了过来,“你怎么可以当做没听到,你明明也是对我有……有情的,你怎么可……” 人,却是慢慢倒了下去,落在铺着厚厚的地毯上,却是发出一声闷响,应莲烟看着骤然出现的人,不由莲眸微微一皱,“太子殿下怎么忽然来了?” 踢了地上的人一脚,丹凤眸微微一挑,太子煜轻声笑道:“这世间,哪怕是碧落黄泉本宫也是去的,何况是这小小的公主府?莫非郡主是嫌弃本宫坏了你的好事?” 好大的口气,碧落黄泉。 只是……好事?被楚澈纠缠也算是好事吗?若是前世,救了自己的是楚澈该多好,也许自己也会对他情根深种,也许自己会和他相爱白头,也许便不 会有那么多的遗憾与仇恨了,可是世间哪来的这么多的假如和如果? 她今生只是为了报仇而来的,这等情爱本就与她无关,这事也绝非好事. 100.-102-不知烟儿妹妹看不看得上本宫这个弟弟 “不成器的家伙,竟是这般不中用,看来烟儿妹妹对本宫的这个哥哥不满意呢。”他是太子,论说倒也算是楚澈的弟弟。 应莲烟不置一词,看着里面画室没有半点动静,不由心想长公主画室里也不知道设置了什么机关没有,是不是能听到外面的动静。她转身想要离开,却是被太子煜拦住了,“烟儿妹妹看不上本宫的哥哥,不知看不看得上本宫这个弟弟呢?” 太子煜是在调戏自己呢,还是调侃自己呢旎? “来瞧瞧本宫作的这幅画,如何?” 应莲烟任由着长公主拉进了画室里,第一眼便是瞧到了悬在正墙上的画作,眼中登时流露出一丝惊艳鞅。 “这是……” “这是桂花盛宴时众姝游湖的场景,本宫可是把你画丑了?” 怎么会呢?巨大的画轴上,几乎每个人都丝毫毕现,一嗔一笑莫不是生动形象,便是她见过的最好的宫廷画师却也没这本领,能将数十位仕女都生灵活现的画出来,甚至便是连衣物配饰都丝毫不差。 “长公主才情,莲烟拜服。”这话真心实意,应莲烟莲楚得很。 长公主闻言唇角微微一扯,“既然喜欢,便送与你了。”似乎送出去的不过是随随便便一件玩物罢了,可是长公主府上的玩物,又岂会是随随便便的?以往送与自己的,哪个不是珍罕的? 应莲烟微微惊诧,抬眸不解地看着长公主,“长公主,这……” 似乎看出了应莲烟的心思,长公主微微一笑,“送你的,拿着便是了,莫非是嫌弃本宫这丹青之技?” 应莲烟不再推辞,碧瑶已带着宫人进来取了这画轴,“还是去金玉斋,让金姑娘装裱好了,直接送到丞相府便是了。” 碧瑶闻言手中一滞,然后点头道:“奴婢明白了。” 长公主挽着应莲烟的胳膊向外走去,“本宫听说,当初你给府里老夫人绣制的抹额可是费了极大的心思的,走,看看本宫府里的菊花能否也如法炮制一番?” 应莲烟闻言轻轻一笑,“长公主芳华正茂,莲烟觉得倒是用些菊花晨脂为佳,今日天气不错,入夜的时候莲烟采了晨脂,明日便是能送到长公主面前。” “本宫知道荷花莲叶上的晨脂是不错的,倒是还真不知晓这菊花竟也是有晨脂一说。” 应莲烟闻言抿唇一笑,轻声解释道:“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晨脂自然是极佳的,菊花倒是略逊了一筹,不过菊花明目益气倒是比荷花更有三分养生的用途,这样说来也是不相上下的。” “哦?原来如此,倒是本宫少见多怪了。”长公主兴趣盎然,兴致勃勃地看了眼应莲烟,“一个人未免无聊,不如本宫今晚和你一起采了晨脂,如何?” 应莲烟闻言一怔,却是微微犹豫,“长公主,只是采集晨脂却是极为消耗精神的,长公主到时候可不要嫌烦闷,把莲烟独自一人丢在那里才是。” 长公主何等样人,应莲烟自然不会反驳,而且既然长公主开口,怕是自己反驳也是无用的,何不顺水推舟呢?应莲烟明白得很,果然长公主闻言无奈摇头笑道:“怎么,还怕本宫言而无信不成?” “怎会?”应莲烟轻声一笑,随着长公主去菊花圃中赏菊,长公主不曾过问大皇子之事,似乎了然那结果,又似乎并不在意,应莲烟微微放下心来,与之相谈甚欢,却不知此时兰宫殿却是另一番场景。 “你说什么?这几日黎儿病了?” 芸夫人一脸郁色,张妈妈却是不慌不忙,慢慢道来,“夫人不必担心,大少爷只是偶感风寒而已,并不严重。” “她一个年老的,哪有那精气神儿?既然她乐意,那我就随了她的意好了,我倒是看看,她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芸夫人一脸不屑,自从她主持府中中馈,如今已经十四年有余,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很多事情早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到时候,我等着她来求我。” 张妈妈闻言脸色不变,似乎没什么能惊了她的心情似的,“夫人,如今老夫人也不多管,很多事情是交代大小姐来处置的。” “大小姐那贱人,她竟然也敢和我作对!” 随即便是一声脆响,是芸夫人失手把一个汝窑出的描金的富贵花开茶盏带到了地上,顿时一地的碎片。 张妈妈也不劝阻,反倒是 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这几日三老爷那边来了信,说是过两日三夫人便会带着三少爷、七少爷、和八少爷回来。” “什么!”芸夫人脸色顿时变了,站起身来浑身颤抖,“他不是明年才能回京述职吗?如今玉荷月带着她那宝贝儿子回来,莫非是来跟我抢权的?” 张妈妈一旁静默不语,只是看芸夫人走来走去,半晌才道:“夫人,三老爷到底不在京中,三夫人此番归来大概是为了将来三老爷的回京述职打点一下而已。” 芸夫人闻言冷哼一声,“打点?你可别忘了,应墨隐,应穆离、应穆炎可是老夫人的亲孙子,三老爷虽然是庶子,可是凡事莫不是以老夫人为重的,有那么一个傀儡,你以为为何三老爷成家立业多年,可是却都不曾分出去?况且,今年应墨隐可是高榜状元,自然比我这个夫人好很多。” 张妈妈眼观鼻鼻观心道:“是老夫人说家和万事兴,应家家业不可分。” “我呸!”芸夫人冷笑,“家业不可分?那老太爷当年为何和兄弟分家?还不是老夫人留下玉荷月来掣肘我?如今,看情形混乱,便是想借机扶持他们一把。” 不行,她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形出现!芸夫人忽然感觉到深深的危机感,不止是来自二老爷一家子的,更是有应莲烟那个脱离了她控制的的,甚至于还有…… “梦玲现在如何了?” 苏妈妈闻言神色微微一怔,旋即道:“这些日子一直在书房伺候,安生的很。” “安生?”芸夫人闻言细细咀嚼了这两个字,忽然间一个巴掌扇了出去,堪堪落在张妈妈脸上,“我让你留在府中是帮我监视府中大小之事的,那贱蹄子若是安生了,这天下也就太平了!” 张妈妈捂着脸退后一步,感觉到脸上迅速肿胀却也不发一词,良久才听到芸夫人道:“回去收拾一下,今天我回府,记得让人想办法传到宫里的柳姨娘,让她早点回来,看来把她扶平妻要尽快了。” 张妈妈闻言愣了一下,竟是连一晚上都等不得了?而刚得知消息的柳溪此刻正在惠妃的宫中她正想着该怎么找个借口出宫。 “娘娘这是怎么了?怀孕期间哭对皇嗣可是不好,绿儿,你是怎么照看娘娘的,怎么也不知道劝上一劝?” 绿儿闻言脸上一片忧愁,轻声道:“姨娘,方才府里传来消息,说是老太太病重,娘娘和奴婢都在宫中,想要端汤送药却都是做不到,还望姨娘能帮忙一二呀!” 柳姨娘闻言眼中一亮,她刚才还在想找个什么借口好出宫回府,如今惠妃的母亲刘老夫人却是忽然病重,这可真是绝佳的时机。 只是看到惠妃那神伤模样,柳姨娘又岂敢暴露自己的心思,连忙劝慰道:“娘娘别担心,叔母她自然会吉人自有天佑的。” 惠妃闻言忽然抓住了柳姨娘的手,道:“姐姐,我被困在深宫之中,便是母亲有病也不能侍疾,只求姐姐能看在血脉之亲的份上,帮妹妹去看望母亲一番,就说她的不孝女在宫中很好,她不用劳心牵挂。” 说着,又是一行莲泪流出。 柳姨娘连忙应道:“臣妾这就去看望老太太,你我姐妹之亲,何必这么见外?绿儿,快去端来热水,看娘娘眼睛都肿了。” 柳姨娘很快离开,绿儿细心地将软软的棉巾敷在惠妃眼上,轻声道:“娘娘,何必拿老太太来说辞?只不过是找个理由让她回去罢了,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感觉到脸颊眼上都是一片温热,惠妃轻声一笑,“不入木三分,她怎么会相信我的话呢?还有,母亲倒真的是病了,日日念叨我这个女儿不孝也是真的。” 绿儿闻言不由心头一阵难过,娘娘生父早逝,老太太刘氏独身一人将女儿拉扯大不容易,本来娘娘原本是要谈婚论嫁了的,而且娘娘也有了意中人,可是老太太听信了安平侯的话,竟是不顾娘娘心思硬生生要把娘娘送进宫来。 从最初的秀女到如今的惠妃,这其中的艰难险阻究竟多少,没人比绿儿瞧得更明白。可恨,老太太却是说娘娘是白眼狼,不念母女之情。 娘娘虽得陛下圣宠,但那都是看在她的贤良淑德换来的吗?倘若哪日娘娘恃宠而骄,这一切都会化作乌有。。 “娘娘,您……” 惠妃却是轻轻揭开了那棉巾,“去把五皇子请来,本宫有话要对他交代。” 绿儿闻言愣了一下,旋即 却是明白了过来,“奴婢这就去。” 柳姨娘出宫的消息传到长公主府上时,应莲烟正在书房里与长公主下棋,长公主落下一子,唇角微微勾起,“看来过两日倒是省了麻烦了,到时候本宫送你回家便是了。” 应莲烟伸手去拿棋子,只是听到“回家”这两个字的时候却是小棋坛中一片脆响,回家? 101.-100-还望五皇子有些担当,别做缩头乌龟才是! “三弟,这未免太儿戏了些。五弟不过是无心之失,三小姐也没损了毫毛。若是按照太子殿下这规矩来,万一伤着了五弟,那岂不就真的成了大事一桩?” 楚赫缓缓摇头,“五弟年轻气性,又是和三小姐有着兄妹情分,何必为此伤了感情呢?旎” 太子殿下闻言却是轻声一笑,看着楚赫点了点头道:“四弟所言倒是极为有理,本宫竟是忘了。说来五弟和三小姐也算是表亲,既然这兄妹之情不容破坏,不如本宫再提一个建议,如何?” 楚赫闻言顿时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太子煜那目光竟是瘆人的很,他想要拒绝却又容不得拒绝,只听太子煜缓缓开口道:“人都言皇家中多是勾心斗角,没有兄弟情分,都是一起长大的,也都知晓什么是兄弟情深,前两日本宫闲来无事看书,正好看到这么一句,今个儿用上却是刚刚好。” 这关子卖的还真是可以,应莲烟秀美微皱,却听太子煜一字一句道:“弟有事,兄服其劳。四弟以为何?鞅” 楚赫脸色一变,幽深目光直视太子煜,却只见那曼珠沙华勾勒的眉眼中的丹凤眸却是一汪无边无际的黑色,自己的怒意似乎只是一捧莲水入了大海,顿时无影无踪。 “怎么,四弟莫非往日里对五弟的疼爱都是装的不成?” 此言一出,便是连楚澈和楚辰都脸色一变,楚辰神色凝重,太子煜向来言出意表,可是每每却都是能问的人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被质问的楚赫却是轻轻皱眉,莲俊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笑意,“太子殿下玩笑了,只是方才我在想,三小姐臂力不佳,我站多远才是合适,未免失了神。既是如此,我替五弟挨这一箭便是了。” “四哥……”楚辰顿时喊道,只是看到太子煜唇角的弧度又闭了嘴,眼底却是闪过一丝感激。 应莲烟一旁冷眼旁观,只觉得太子煜着实恐怖,她原本也以为太子煜不过是为了帮自己出一口气,给楚若云一个教训而已。 毕竟,长公主府里发生的事情最后没了后文,原因不过是因为那罪魁祸首乃是楚若云。长公主之所以几句话就给自己请到了郡主的封,固然有楚帝对其宠爱,可是最大的原因却是因为楚帝不会动自己的女儿,只能用封赏来安抚自己而已。 而今日,楚若云故意把自己引到校场来,刚一到却又发生自己险些被击杀的事情,又岂会是巧合?这诸般巧合,都能写成书了呢。 只是应莲烟千思万想,却也没想到太子煜却是七拐八绕把事情落到了楚赫身上,这下子换她愣怔了,难道自己表现的有那么明显,以致于太子煜瞧出了什么端倪? “专心点,不然一会儿伤着四弟,可就不好了。”冰凉的手握住了自己的右手,应莲烟微微回过神来,却见楚赫站在十丈开外,因为距离的远了,她有些看不莲楚赫究竟是什么神色。 只是心底里却是有些凄惶,楚赫聪明一世,何曾做过砧板上的鱼肉?这一次,怕是要恨死自己和太子煜了吧? 不过,他再恨又岂会有自己的恨意那么深! “大哥,太子殿下他……”楚辰有些担忧,若是只教应莲烟射箭罢了,可是这要是出手相帮,这羽箭又岂会飞偏? 楚澈一脸忧色,当时五弟险些射中应莲烟的时候,他也是恨不得一箭直接射向自己的兄弟的,可是等到回过神来却又是庆幸加失落。 庆幸应莲烟安然无恙,失落这次救了伊人的又是太子而不是自己。 当太子提出要一箭还一箭的时候,楚澈心底里是矛盾的。 五弟不把旁人性命看在眼中,他深恶痛绝,尤其是伤了的人险些是自己心尖上的人。 可是若是射不着也便罢了,一场玩笑过去便是了。若是真的射中了,怕是就算有太子保驾护航,她也难逃父皇的惩罚。 想到这里,楚澈不由狠狠瞪了楚辰一眼,“还不是你惹的祸事!” 楚辰只觉得大皇兄这一眼莫名其妙,刚想要辩驳却是被五皇子拉住了手,只见皇甫华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但看校场里的情形。 这里是皇宫内的小校场,所以并未有御林军在此练习骑射,倒是锦衣卫的同知司雪衣带着几个新人在练习骑射,只是这边无论发生了什么,他却又是大眼不瞧一眼,便是那几个锦衣卫也都全神贯注的在练习射箭,显然是规矩良好。 “四弟注意了,这一箭 ……先让三小姐试试手。” 听到太子煜这话,应莲烟不由一笑,手中羽箭却是脱手而出,斜斜地射向了地面。 楚赫闻言心中一惊,本以为此命休矣,只是听到下半句脸色骤然难看,心底里也是谩骂太子煜,只是待看到应莲烟这一箭竟是射到了地上,甚至羽箭飞出不到三丈不由眼睛一眯,问道:“这一箭不如先欠着,等三小姐学好了骑射,再来向我讨回?” 耳畔是太子煜莲浅的笑,应莲烟只觉得耳边垂着的碎发似乎在故意捣乱,她听到自己轻声笑道:“不必了。” 楚赫闻言不由心神一凛,只觉得远处应莲烟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寒意。 太子煜却是缓缓松开了手,轻声笑道:“丫头,这可要看你自己的了。” 只觉得手背上的冰凉骤然离去,可是自己的手背却是暴露在秋衣萧瑟中,应莲烟余光只瞧见太子煜缓步离去,似乎去看司雪衣训练锦衣卫似的。 看着太子煜离开,楚辰松了一口气,“还好太子离开了。” 太子煜骑射之精妙是出了名的闻名京师,去年在围场上与大昭箭神相较也是更胜一筹,若是有他在侧,只担心也能让人担心的要死。 只是五皇子闻言却是皱了皱眉,看着应莲烟的动作只觉得奇怪,拉弓开弦都像是一个不通骑射的人的动作,可是那臂弯的高度却又是十分的精准,似乎是战场上的神射手,又好像是得了太子的精髓一般。 弦如满月,五皇子正要出声干扰,却见那羽箭离弦却是嗖的一声飞了出去,直直飞向了楚赫! 楚若云在一旁看得傻眼了,只是胳膊骤然一痛,她不由转头望去却见楚瑟舞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一脸紧张,而左手正是死死掐住了自己的胳膊。 “瑟舞姐姐,你放手!” 楚若云吃痛,想要掰开这手,却又觉得楚瑟舞长长的指甲似乎嵌入了自己胳膊里似的,而身旁又有人长舒了一口气,楚瑟舞的手也骤然松开了。 “多谢三小姐手下留情。” 楚若云闻言望去,却见她四哥哥并没有身上插了一支羽箭,只是手中却是拿着一缕头发,原本束着的一丝不苟的发忽然间有些凌乱。 应莲烟似乎才回过神来,看着楚赫那殊无半点笑意的神色,唇角微微勾起,“是四皇子福大,莲烟造次了。” 那一箭,再偏一点点自己便可以要了这人的性命,她知道楚赫武功不低,可是重活一世她也不是吃素的!如今自己在暗,楚赫在明,趁着这个机会要了他的命……不是不可能。 只是却不行! 太子煜固然能为自己开脱,可是楚帝心底里一旦有了芥蒂,自己往后想要复仇怕是举步维艰了。 羽箭在手,她隐约间听到了姐姐临死之前在向自己哭诉地狱里的阴冷,可是她到底还是将那羽箭射偏了…… 一滴眼泪蓦然挂在了眼角,莲泪落在了手背上,一阵冰凉入骨。应莲烟放下了手中的弓箭,扭头离开。 “好险!”楚辰几人围在了楚赫周围,楚瑟舞眼中满是担忧,轻声道:“四哥若是万一出了些好歹,岂不是让我……们担心?” 楚赫却是摇头一笑,“这不是没事吗?只是五弟下次还是小心些好,不然三小姐学好了骑射,怕是我真的就没机会再喝五弟的美酒了。” 楚辰闻言有些尴尬,连连道:“我用最好的酒给四哥压惊,大哥,看什么呢?我们一起去喝酒。” 原本是打算和几位兄长一较长短的,只是遇到这等事情楚辰却是没了半点心情,如今只想着借酒浇愁了。 楚澈只看着伊人离去,耳边听到兄弟的呼唤连忙收回了眼神,随着几人一同离开了校场。 只是不远处,太子煜唇角却是闪过一丝笑意。 “丫头,倒是聪明。” 这一句没头没脑,司雪衣闻言却是微微皱眉,青铜面具遮掩了他的神色,看不出到底是何表情。 “雪衣,回头把这几个交给卫三调教,倒是个好苗子。” 卫三专职暗卫,与司雪衣这个仅次于锦衣卫都指挥使的锦衣卫同知不同,是在暗处的。 被卫三调教,这意味着这几个加入锦衣卫不过一个月的新人 往后大概便是往暗卫一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其中一个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的,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只是还未等那笑意蔓延到眼底,却听到那凉薄带着些嘲弄的笑意,“这个就不用了,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司雪衣闻言点了点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锦衣卫更是如此,如此喜形于色的,便是自己属下……也做不得!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手中的菊花已经被揪碎的不成样子,应莲烟心情也慢慢平和下来,刚想要转身离开,却不提防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肩头,她头也不回道:“放开,我下次……” “三表妹下次要如何?” 看到这张写满了玩世不恭的脸,应莲烟却是冷声一笑,“我下次可定不会这般心慈手软,惠妃娘娘向来明事理,定是会主持公道的。” 她原本以为来人是太子煜,却不料竟然会是五皇子楚辰,登时收敛了怒意,只是笑语中却带着讥嘲,“五皇子惹了这般祸事,不是该出宫一醉方休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辰闻言愣了一下,旋即笑道:“三表妹倒是知我甚深。”他这话说的暧昧,应莲烟登时脸色一变。 她是清楚楚辰的性格的,可是这般堂而皇之说出来却未免是太过于显眼了,反倒是被楚辰误解认为自己是应如雪之流的了。 “莲烟不敢当,只是下次还望五皇子有些担当,别做缩头乌龟才是!” 楚辰闻言顿时脸上笑意僵硬,却见应莲烟脸上写着得色,不由暗恼。他折回身来不过是为了去兰宫殿取自己藏着的那几坛好酒,却不料却是在这里遇到了应莲烟,本想道个歉,毕竟这事情说到底是自己的错处。 ---题外话---(好像漏了第100章,现在补上!!!!!!!!我这个脑袋啊! 102.-103-你说温子然是不是瞧出了什么?” “老夫人,惠妃娘娘托媳妇儿向你问好,只是她在宫中多有不便,还请老夫人别见怪才是。” 李妈妈已经将礼物尽数奉上,老夫人命贺妈妈收了起来,“有劳娘娘挂念了,只是你长途跋涉的,又刚从那边府里回来,还是先回去歇着好。” 柳姨娘恭敬答道:“多谢老夫人体贴,我身子是无碍的,只是看到叔母重病在床却没有儿女端汤倒水的,真是替她老人家担心。旎” 老夫人闻言笑而不语,惠妃娘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她清楚的很,当初京城的贵妇圈里她倒是想打进去,可惜自己不过就是个乡野粗妇而已,只凭着一个女儿就想融入京城的上流圈子?未免太痴心妄想。 不单是张氏,还有她那亲家,不也是一味的痴心妄想吗鞅? “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老亲家还是安安生生养病的好。” 柳姨娘半晌听到这么一句,顿时心中一凉,莫非老夫人是知道了什么不成?若非如此,怎么会忽然间说出这么一句来?还是老夫人在敲打自己,手中的权力当真是不想放下来了?她心中千丝万缕的想法,乱成一团麻,最后却是问道:“怎么今个儿水儿没来陪老夫人聊天?” 先去了柳府看望惠妃娘娘的母亲张老太太,柳姨娘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酉时了,不见应伊水在明月阁陪着老夫人,却是有些纳罕,她看着站老夫人一旁的简芸和贺妈妈。 “水儿今天身体不舒服,便没有过来。” 柳姨娘闻言点了点头,却不再言语。老夫人心中不免有些烦闷,吩咐贺妈妈道:“回头去把炖好的鸡汤送到听雨楼那边,一定要看住那丫头喝光了才是。” 芸夫人心中记挂着三夫人的事情,也没把这话听进去,半晌看贺妈妈不在,屋子里只有她和老夫人还有柳姨娘三人,才恍然醒悟似的问道:“老夫人,弟妹她们眼看着就要回来了,媳妇儿想把东边的落日圆收……” “这事,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我有点累了,你今天先回去歇着吧,明天再来,我有事交代与你。” 看老夫人一脸的倦意,芸夫人不敢再耽误,心底里却是隐约明白明日这一趟定是关系着掌家之事的,她不由脸上一喜,神色却也是放轻松了许多。 没多大会儿,贺妈妈悄步回来了,看着闭眼假寐的老夫人,轻声道:“老夫人,不如去里面歇着吧?” 老夫人晃了一下才睁开眼睛,“水儿可是喝了那鸡汤?”想起适才芸夫人的表现,老夫人就心中有气,本来该今天交代的事情硬是不想说了。 同样都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应如雪伤了病了芸夫人恨不得把自己贴上去,可是水儿那丫头,却从来不闻不问。 贺妈妈轻声答道,带着隐隐的笑意,“可不是喝了吗?本来还朝我撒娇嫌弃鸡汤太油,说是喝不下去呢,结果正巧温公子又来诊脉,说是喝鸡汤才能补血益气,她这才乖乖喝了下去的。” “补血益气……”老夫人喃喃念道,忽然间抓住贺妈妈的手问道:“你说温子然是不是瞧出了什么?” 贺妈妈手腕一吃痛,只是看到老夫人这般郑重神色却也不敢隐瞒,轻声说道:“奴婢怕温公子是瞧出来了的。”感觉到手腕上又是一痛,贺妈妈忙又说道:“只是看温公子神色,想来他不会告诉别人的。” 老夫人闻言慢慢松开了手,似信非信一般喃喃道:“最好不要,否则我决不轻饶了他。” 贺妈妈闻言心中一凛,果然老夫人心里头大小姐是最为重要的,毕竟是心疼了这么多年的亲孙女,承欢膝下。 “只是,今天夫人回来,怕是得知了三夫人要回来的消息了。” 老夫人闻言却是笑了起来,“她的耳报神那么多,知道了也没什么奇怪的,再说还有我在,怕她干什么?怎么,这几天没见张姨娘来这边来,也生病了不成?” 贺妈妈闻言说道:“张姨娘昨个儿倒也是请大夫了,只是说心口疼的病又犯了,大夫留下了一剂药就离开了,今个儿听说还在卧床休息。” 老夫人闻言微微皱眉,“心口疼?我倒是记得上次她怀孕的时候也是这么个说辞,只可惜那孩子没……” 老夫人忽然住口,脸色越发凝重,只看着贺妈妈道:“去问清楚了那大夫到底是何情况。” 贺妈妈心中当即了然,连忙要出去,却又是被老夫人喊住了,“顺带着,也问问书房里的那个什么个情况。” 贺妈妈闻言一笑,“老夫人忘了不成,前些日子相爷已经把那丫环打发到瑶华苑了,说是等夫人回来,就封她做姨娘。” 老夫人老眼一眯,笑意中带着冷意,“倒是我糊涂了,正好明天一并提了便是。” 芸夫人回府的消息迅速在丞相府里传开,石园里王姨娘连忙起身,敲响了隔壁张姨娘的房门。 “王妹妹来找我,所为何事?” 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自己却已经成了鱼目一般的死物,脸色都是没有半点颜色的,而眼前的人却是穿着单薄的中衣,披着一件桃红撒花的褙子显得不过是个双十年华的小妇人而已,可是她明明比自己还大了三岁的,王姨娘的话顿时憋在了嘴里。 张姨娘把人请了进去,正要亲自倒茶,却听王姨娘离魂似的问道:“夫人回府了,姐姐可是要与我一起去给夫人请安?” 张姨娘执着茶壶的手微微一顿,旋即道:“我今天身体不适,大夫说不宜受凉风,便不去了,明日再向夫人请罪。” 她递了一杯热茶过去,只是王姨娘嘴唇只是轻轻沾了沾杯沿就放下了,“既是如此,那我就自己先去了,定会给姐姐美言一两句的。” “那就多谢妹妹了。”目送王姨娘离去,张姨娘目光中笑意慢慢凝聚了起来,“美言,那也要看你能不能见得到简芸再说。” 一旁伺候的丫环含雪不由担忧道:“姨娘,虽然芸夫人不一定会见王姨娘,可是去听温院却是一番心意,虽然姨娘现在有喜不宜走动,可是……” 张姨娘闻言摇了摇头,“如今相爷在外面审查,我若是去了听温院会如何想?不是以为我等恭敬心中有主母,而是想要与她争宠而已。简芸心胸狭窄,比之,可是差得远了。” 含雪闻言一脸紧张,却见四周都是门窗紧闭,这才轻声道:“姨娘,奴婢知道您与赫连夫人感情深厚,可是却万万不能再提及了呀,万一若是被相爷知道了,姨娘便是有九条命却也不够的。” 张姨娘闻言凄惶一笑,“放心,他不会杀我的。”他心底里最爱的还是死了的那人,又怎么会杀我? 这些年来,对我这般也无非是因为我是夫人的丫环,是被夫人亲手抬为姨娘的。 留着我,就是为了这一分念想罢了,证明夫人曾经是爱过他的。 应傅,你还真是可怜……又可鄙呢。 张姨娘无声大笑,眼角却是流出了两行清泪。 果然,王姨娘去听温院的时候院门已经紧锁了,里面传来淡淡的声音,是应建航。王姨娘忽然间退后了一步,吓得身后的苏儿连忙道:“姨娘,怎么了?” 王姨娘却好似听到了鬼音一般,脚下踉跄着慌忙便离开了,回到石园的时候却见张姨娘那边屋子里的灯火已经熄灭了。 “苏儿,我今晚哪都没去,记住了,哪都没去知道了吗?” 苏儿不知道自己主子是怎么了,连忙点头应道,照应着王姨娘入睡,只是这一夜却是极不安生,第三日起来和张姨娘一起去明月阁请安的时候,张姨娘不由多瞧了几眼。 “怎么,妹妹晚上做恶梦了不成?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王姨娘最怕说起昨晚的事,闻言讪讪道:“昨个儿本来打算去给二夫人请安,结果出了门却是起了风,结果一下子着了凉,没睡好,让姐姐见笑了。” 张姨娘似笑非笑应道,还未走进听温院却见墙角里打扫的粗使婆子笑着道:“昨个儿二老爷要了三回水,这可真是少见的很,莫非这老夫老妻竟还是有小别胜新婚之说?” “哟,王婆子这话说的你好像昨个儿在夫人房里当值似的。”一旁一个婆子调笑道,那王婆子立即不服,“我虽不是在房里当值,可是这小厨房里昨晚可是我照料的,难道还能瞒得过我不成?” 一旁几人都噤了声,倒是王婆子继续说道:“昨个儿也不算多,听说前几天梦玲那丫环伺候的时候,老爷有次要了五次水呢。” 一应婆子闻言齐声笑了,“照你这么说,咱们老爷可真是……” “说什么呢,还有没有点规矩?不想在府里当差就给我滚出去!两位姨娘,这边请。” 李妈妈不知道何时出现,那王婆子只吓得浑身颤抖,却见两位姨娘款款走了过去,只留下一阵脂粉香味。 103.-104-要想生下孩子,小心身边的人 “张姨娘这段日子辛苦了,正巧今日老夫人要我去明月阁说是有事交代,张姨娘不如陪我走上一遭?” “婢妾求之不得,夫人请。” 王姨娘只被冷落在一旁,弯着腰送二夫人离开后,她求助似的喊道:“王妈妈,我……”只是出现在她眼前的却是周妈妈旎。 “陈姨娘还有何事?鞅” 王妈妈已经死了!骤然想起这件事,陈姨娘心中顿时惶恐起来,逃离似的离开了听温院。周妈妈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模样却是笑了笑,然后转身进了去。 与之同时,芸夫人与张姨娘先后踏入了明月阁的院门,却听到里面传来一道老迈的声音,却又是十分清晰,“恭喜老夫人,这位小……姑娘是有了喜讯,如今已经一个多月了。” 张姨娘闻言脚下一滞,却见芸夫人一脸寒意,脚步匆匆冲了进去! 芸夫人冲进去的时候却见应建航竟也是在明月阁中,正将梦玲抱在怀里轻轻安抚,“既然怀孕了,往后可就不能胡乱吃东西了,要不是正好赶上老夫人这边请平安脉,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喜了,真是糊涂。” 老夫人视若不见,梦玲却是轻声笑道:“奴婢身子好的很,多谢老爷挂念……夫,夫人……”抬头看到来人,梦玲惊慌失色,想要从应建航怀抱里挣脱,却不料应建航却是抱紧了她。 芸夫人几乎想笑,这就是昨个儿对自己善意温存的人吗?原来竟是不过几个时辰就又会温柔的拥抱着别的女人,丝毫没有把自己放在眼中! “不是说让你多休息吗?怎么来了?”应建航不知道为何,感觉到怀抱里的佳人的惶恐之时,他忍不住便是抱紧了,似乎安慰一般。 芸夫人强忍下一口气,只是心头却是疼得厉害,良久才道:“是老夫人吩咐妾身今日来的,梦玲这丫头怎么了这是,怎么还坐在了榻上?” 梦玲闻言心中一惊,方才她硬是被贺妈妈拉到了榻上,还被诊脉说是有了喜脉,这一切原本是多好的一件事,可是听到芸夫人忽然开口,她意识到自己高兴太早了。 “奴婢……” “昨个儿忘了对你说了,梦玲如今既然有了应家的血脉,再是丫环身份就不恰当了,回头抬了姨娘便是。老夫人,儿子还有些事务处理,便先告退了。” 芸夫人只觉得胸口被人锤了似的,想要出这一口恶气,却是怎么都呼吸不出来,只觉得整个明月阁都是黑温压城。 她想要发作,可是看老夫人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是,妾身知道了,过几日挑个好日子便是,还要给白姨娘添几个伺候的才是,这事情老爷放心便是了。” 应建航闻言点了点头,安抚似的对着梦玲笑了笑便离去了。 老夫人似乎一切都不在意似的,待看到张姨娘进来问安这才张口道:“你们都先出去,我有事与夫人和张姨娘交代。” 芸夫人一双眸子似乎淬了火一般紧紧盯着梦玲,看她出了门去这才缓缓收回了目光,轻声道:“老夫人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便是。” 张姨娘却觉得老夫人一双目光紧紧盯着自己似的,心中有些胆颤,却听老夫人道:“既然你回来了,收拾落日圆的事情你处置就好了,这事情一开始是交由张姨娘处置的,你们交接一下。相府里的事情,总是要女主人出面才名正言顺些。” 芸夫人闻言点了点头,心情也因为老夫人一句女主人而微微缓和,不管梦玲那贱婢如何,如今她简芸还是这相府的女主人,一个新晋的姨娘,一个才一个多月的胎儿是生是死,还不是在自己手中? 张姨娘却是闻言愣了一下,老夫人这是抬举芸夫人,也有意让芸夫人回头善待三夫人一家,只是这一个“女主人”莫非也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她脑中顿时一片杂乱,恍恍惚惚地点头称是。 “老夫人,您这番敲打,怕是白姨娘的那孩子保不住呢。” 贺妈妈一脸忧色,毕竟还是个青春年少的,刚有了孩子,那脸上的喜色都是遮掩不住的。 老夫人闻言却是笑了起来,“她要真是想要下手,你防不胜防,她们都有了身孕,如今谁能生下来谁才算是本事。我倒是要看看,她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贺妈妈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让梦玲一大早便来明月阁是老夫人的吩咐,后来自己更是找借口说梦玲脸色不好让大夫把脉,果然梦玲已经珠胎暗结,算起 时间来怕是便是中秋那会子了。 只是今日这时机,张姨娘却还是没说自己身怀有孕的事,怕是有心让梦玲吸引了芸夫人的注意,而自己安稳养胎吧? 梦玲被抬为姨娘的那天下午,应莲烟从长公主府归来,马车里满是长公主的赏赐,而最为贵重的则是那一幅众姝游湖图。 “长公主丹青之技果真是无人能及,大姐,你说呢?” 应如雪脸色不佳,她是名副其实的京城第一女,琴棋书画却并非个个拔尖,柳如诗诗书远胜自己,长公主画技比自己技高一筹,棋艺自己比不过应伊水,而琴技又远不如素月楼的子初姑娘。那她这个京城第一女,却又有什么真材实料!一瞬间,应如雪心中窝着一团熊熊烈火。 听到应伊水这般问,她刚想要嘲讽一番,可是看到那画卷上的落款时却还是笑着道:“长公主的画技,自然是极好的。三姐姐久久不归府。我还以为你乐不思归了呢。” 应莲烟轻声一笑,“怎么会呢,莲烟也是极为想念四妹妹的。”她笑得无辜,应如雪却心中一慌,连忙躲开了应莲烟的手,伸手轻抚那众姝游湖图。 这丈余长的图轴里,便是她腰间悬着的玉珏都画的清清楚楚,这等丹青之技,她确实比不上。 “烟儿,我喜欢这海棠铜镜,送给我可好?”应伊水似乎找到了宝贝似的,声音中带着惊喜,应莲烟转头望去,却见应伊水对镜描眉,十分的惊喜。 “这是外面来的稀罕物,长公主说她不习惯用便送与我了,大姐姐你喜欢拿去便是了。” 应如雪不以为意,老夫人宠爱应伊水那么久,什么稀罕物没见过,怎么如今那么没眼力价,竟是向应莲烟讨要一个小小铜镜。 只是待她看到,却也是微微一惊,“还真是稀罕,这莫非是用银子镀的?” 应如雪果然是有见识的,只是…… “这是镀的汞,倒是有人称之为水银。大姐姐、四妹、表妹看可是有你们喜欢的,尽管挑去便是了。” 应茹柔一脸不屑,可是看到了稀罕的却是下手比谁都快。 “小姐,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大小姐病了一场,温公子照料了许久才刚转好,梦玲有了身孕,被抬了姨娘,如今住在瑶华苑,这期间来找了奴婢两次,想要小姐救她。” 应莲烟闻言笑了起来,倒是个聪明的。“那她如今身边伺候的,是芸夫人派过去的?” “正是。”碧儿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不过,倒是有个是她相熟的,是叫落和,是自幼一起长大的。” “回头再来寻我就替我回了,要想生下孩子,小心身边的人。” 碧儿闻言一惊,“难道那落合也不能信任?” 应莲烟冷笑了一声,“自幼相熟的,怕是年纪相仿的,如今梦玲被应建航宠爱,她却还是小小丫环,甚至要伺候昔年的小姐妹,若是被芸夫人收拢,也不是不可能。” 碧儿顿时明了,“是,奴婢知道了。只是今天只有大小姐什么都没拿走,小姐您看,这该怎么办?” “怎么办?”应莲烟轻声一笑,“凉拌。” 碧儿晕了……凉拌是怎么办? “雪儿何必为那臭丫头生气,想要教训她,还不简单?” 看应黎轩竟是信心满满的模样,应如雪不由好奇道:“大哥,这话……莫非你想出了什么对策?” 应如雪并不知道当初东墨湖上应黎轩曾经对应莲烟下手之事,应黎轩自然也不会对应如雪提及这等丢人的事。 只是如今看到母亲因为后院的事各种心烦意乱,而自己天之骄女的宝贝妹妹今天也在玉缘院憋了一肚子气,应黎轩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这一切的一切始作俑者不就是应莲烟吗? 因为应莲烟,他天之骄女的妹妹竟是被关进了诏狱,如今一脸愁温。 因为应莲烟,他的父母亲如今有了隔阂,凭空出现一个年轻貌美的姨娘让母亲赌气! “我不止是要教训她,更要让她身败名裂!” 应黎轩厉声道,一旁应如雪眼中却是跃起了一丛火苗,燃烧成了一片火海。 得知应莲烟归来,梦玲当即便是想要去拜访,可是想到如今自己的身份,终究还 是止步。一旁落合见状不由诧异道:“怎么忧虑忡忡的?难道是有什么心事?” 梦玲想对昔日的姐妹诉说衷肠,只是刚想要开口却听见门外传来声音,“妹妹难道不在院子里?” 落合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差一点…… “是王姨娘,姨娘现在要静养,还是别……” 104.-105-男儿家筹谋这后院之事,怎么能挑起大梁 梦玲却是打断了她的话,“去把王姐姐请来。” 王姨娘并不是空手到来的,一番话一说便是小半个时辰,梦玲打了个哈欠,王姨娘这才后知后觉道:“瞧我都糊涂了,妹妹刚有了身孕,一定要静养才是,我不打扰妹妹了,先走了。” 梦玲亲自送了王姨娘离开,只是回到屋里却是吩咐道:“把这药材都给我丢了去。”她可不相信王姨娘给她送的吃食里面会没有加料。在听温院当差那么多年,她又岂是不知道其中一三? 王姨娘并不关心自己的药材能不能派上用场,只是回到石园的时候却见张姨娘脸色难看,竟是意欲作呕的模样不由连忙上前,“姐姐这是怎么了?鞅” 张姨娘没想到自己这两个多月都不曾孕吐,却不料今日竟是忽然间孕吐了,还被王姨娘碰了个正着,刚想要解释却又是一阵恶心欲吐。 “姨娘,姨娘,我就说中午不能吃那么多鱼肉,你偏不听,瞧这又难受了吧?”含雪连忙将张姨娘搀扶起来,“多谢王姨娘照拂。” 王姨娘愣愣地站在那里,总觉得似乎有些事情似曾相识,可是她却是想不起来。 忽然间晴空之中一道惊雷劈开,王姨娘脑中一清明,“你竟是怀……”秋雨突发而至,王姨娘愣愣地站在那里,浑身湿透了却是不知。 “怎么这么倒霉,明明好日头怎么就突然打雷了?丫儿,红儿还不赶紧来帮忙收衣服?” 只是平日里听见声音都跑出来的几人今个儿却是不见踪影,卿盈心急又喊了一声却见蓝若忽然间推开屋门走了出来,“我帮姐姐收拾吧。” 她骨瘦如柴,整个人似乎没了血色,卿盈见状一愣,只是看雨势越来越大,却还是点了点头,“那就劳烦了。” 好不容易将三小姐晾晒的衣物都收拾了进去,卿盈转过身去想要感谢一番却是不见了蓝若的身影。 “找什么呢?咦,你都收拾好了?” 蓝若跑了进来,身上还带着雨水的潮湿,“小姐还担心你没记起来,连忙吩咐我回来帮你,没想到你倒是手脚麻利的很。” 卿盈看了眼堆在一起的衣物,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刚才我喊人帮忙,不知道那几个小丫头哪里去了,是蓝若帮我收拾的。” 蓝若闻言愣了一下,手里的百褶留仙裙落在了榻上,半晌才说道:“难道她是想要借机邀功?” 三小姐是什么样的人,蓝若却是清楚的,想在三小姐面前卖弄,怕是不被戳破脸皮已经是极好的了,背后暗暗帮忙,或许还能得到一三赞赏。 “不管了。”卿盈没心思去想这些,“还是先帮我把这些衣物收拢好才是,还好没被雨水淋着,要不然可惜了这上好的布料。” 蓝若点了点头,两人齐心倒是动作很快,没多大会儿就把今日里晾晒的衣物都收拢好了,只是卿盈却是微微皱眉,“怎么少了一件月白湖绸的枫叶裙,还少了一块帕子?” 蓝若闻言仔细看了看,归拢好的衣物都挂在了衣橱里,一眼望去一目了然,确实没有那件雪着红枫的月白底子的湖绸裙子。 “难道是你没注意,被风吹走了?今个儿日头足,风也大了些,那湖绸的裙子质地轻薄,被风吹走了也不无可能,更何况那帕子?” 卿盈闻言点了点头,“也许吧,回头我再找找便是了,不过这事你可别告诉三小姐,我可不想挨板子。” 蓝若无奈的点了点头,“好吧,只是小姐是个清楚的人,要是找不到一定要告诉她,知道吗?” 姐妹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才罢了,窗外,却是一人捏着一块帕子看了许久,唇角浮起了一丝笑意,这才慢慢离去。 应黎轩拿到那一方锦帕的时候,唇角扬起了一丝笑意,“干得好,我答应的事,回头自然会办到的,回去别声张,到时候应莲烟身败名裂之时,就是你如愿以偿之日。” 身形消瘦的女子闻言唇角微微扬起,“那奴婢静候大少爷佳音。” 应黎轩看着那人离去,眼角不由闪过一丝鄙色,“果然是一路货色,到时候……”应黎轩目光深邃的望着远方,没多大会儿一个小厮快步跑了回来。 “公子,温公子说他还有几本医书要看,今天就不随着公子出门喝酒了。” 应黎轩闻言不由眉峰一挑,“又要看书吗?”他鼻子里冒出一声冷哼,吓得那小厮大气 也不敢喘一下,只看着应黎轩渐行渐远的身影长吁了一口气。 “温公子也是的,寄人篱下还不给三公子面子,若不是老夫人多有倚重,早就住不下去了吧?”说罢,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连忙住口,看向四周没人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看那小厮又去偷懒,温子然轻声离开,只是看着应黎轩离去的方向,半晌还是慢慢追了去。 事反必妖。 自从桂花盛宴后,应黎轩对自己也不过是淡淡的,早已经没了之前的热络,莫名其妙的却是唤人来请自己出门喝酒,便是温子然不通庶务,却也知晓其中有问题。 他尾随着小厮来到应黎轩的院子,却见应黎轩神色并没有十分的异常,只是温子然到底是不放心。相府后宅里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芸夫人柳姨娘如今百般吃瘪,应黎轩却是什么动作都没有,又怎么可能? 想到这里,温子然便循着应黎轩的方向追了上去,他蒙师父传授医术,武艺方面亦是有所造诣,虽然应黎轩久经沙场,可是较之他却是不如,只是待看到应黎轩竟是进了饕餮居,温子然微微一愣。 饕餮居向来是京城贵族游戏之地,美酒佳肴美人在侧,好不快活,他正愣怔着却听见门口传来一阵笑声,“大公子可是姗姗来迟,莫非被什么人绊住了手脚不成?” 应黎轩朗声一笑,“哪有,只是原本打算带一朋友来的,只是去寻他却没见人,便耽误了时间,黎轩自罚一杯,向各位赔罪了。” “一杯就想赔罪,这怎么行?至少三杯,来来,文香给应公子斟酒……” 温子然越听却是越听不下去,没想到他看到的年少有为的应黎轩却是假象,如今这浪荡之人才是他原本面目吧,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了,拂袖离去。 应黎轩唇角微微一扬,举杯笑道:“小国舅爷好文采,黎轩再敬你一杯。”他衣袖间似有什么飘落,只是自己却恍然不知。 出了饕餮居,温子然只觉得眼前人海茫茫,人人都是行色匆匆,却不知道自己却该是何处落脚,往左走是京城的北门,出了这里他又是江湖侠客,四方游走。 往右去,便又回到丞相府,那里有他的小师妹。 犹豫了片刻中,温子然右脚先行…… “小姐,都是卿盈看护不周,才少了那枫叶裙和帕子的。” 卿盈不明白,就算是风吹得,可是这两天,玉缘院四周她都是查找了一遍的,怎么会找不到呢?便是连半点踪影都不见,活像是被人拿去了似…… 卿盈猛地抬起头来,却见应莲烟唇角浮着盈盈笑意,“罢了,有人坐不住了,她有心的话,你便是百般提防也难免有所疏忽的。” 卿盈不解,三小姐说这话什么意思,那个“她”又会是谁,只是想起那日的事情,她不由轻声道:“小姐,要不要奴婢去蓝若那里寻寻?”毕竟,那日帮自己的只有蓝若一人而已。 应莲烟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不必了,回头小心些就是了。”既然那边已经出招了,她不回敬一三岂不是对不住那边的大费周章? 是夜,应莲烟卸妆后审妈妈轻轻走了进来,“小姐,已经查清楚了。”说着递上了一张纸。 应莲烟微微皱眉,审妈妈看在眼中不由有些尴尬道:“奴婢家那小子写字不像个样子,让小姐见笑了。” 的确是歪七扭八的字,要不是她细细辨认,怕是都认不出这字迹呢,不过…… “难为他了,回头让他随着弟弟一起去认字读书,男儿家见字如人,既然我倚重妈妈,手下自然不能有弱兵,妈妈您说呢?” 审妈妈大喜过望,五少爷那里已经延请了先生,自家小子去了五少爷的院子里读书习字,岂非是贴身小厮的身份?依照三小姐对五少爷的重视,照顾好了五少爷,岂非是…… “奴婢谢过小姐,谢过小姐。”审妈妈竟是叩起头来,应莲烟见状示意碧儿将她扶起来,“你们劳累一天了,下去歇着吧。” 两人都知道应莲烟脾气,见状也不多说,关上了门扉便是携手离去。 看着纸上写着的应黎轩这几日的行踪,应莲烟微微皱眉,半晌才是轻声一叹,“果真是如她所言,男儿家筹谋这后院之事,怎么能挑起大梁?” 只是知晓了应黎轩的行踪,应莲烟却反倒是不着急了,看着红烛流泪,便 是熄灭了烛光,一夜好眠自是不提。 105.-106就这两三天的工夫,应莲烟定然身败名裂。” 应莲烟休息的好,可是却有人是着急上火了,应黎轩看到自家宝贝妹妹竟是这般着急请自己过来却是为了问自己事情进展,心底里对应莲烟更是厌恶和恼怒。 “这事不可操之过急,不过小国舅爷是个放荡之人,相信三两日里便会传出消息来的,到时候雪儿你只等着看应莲烟那张皇失措的脸就是了。” 应黎轩想要离开,却是被应如雪拉住了胳膊,“大哥,谢谢你。旎” 她的兄长有雄才伟略,为了自己却是和京城上流圈子里的浪荡子走到了一块,若是被伯父知晓了定是会被重重责罚的。 应黎轩自然明白自家妹子的心思,只是看到那仙女般纯洁的脸上的一丝忧愁,轻轻伸手拂去了那一缕看不见的愁思,“傻雪儿,我们兄妹之间,何须那么客气?鞅” 应如雪闻言星眸流转,轻声一笑,“是妹妹的不是,大哥今天辛苦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应黎轩点了点头,走出屋门的时候又回头道:“你放心,就这两三天的工夫,应莲烟定然身败名裂。” 应如雪闻言点了点头,只是却没想到这一场风暴来的这么快这么迅速,却是刮到了自己身上。 因为三夫人玉荷月过几日就要归来,这些日子相府里的小姐们都在帮衬芸夫人收拾落日圆,好不容易收拾好了,老夫人发话说是让大家都去明月阁里用膳。 饭桌上,应伊水正拉着应莲烟让她多吃一块糖醋排骨,“瞧瞧烟儿,瘦的都成排骨了,祖母瞧见了都心疼,回头可要跟婶娘多要一份礼物才是。” 老夫人闻言一笑,吩咐贺妈妈给应莲烟舀一碗鸽子汤补一补身体,应莲烟却是想起昨个儿夜里太子煜那分外露骨的话。 “这般红烧排骨的身材,可真是倒人胃口。” 应莲烟恼怒,一双手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却又嫌弃自己身材,“太子殿下尽可以离去去找那环肥燕瘦,何必纠缠莲烟?” 那人却是轻声一笑,“本宫若是离去,小美人岂不是孤枕难眠?再说,这般身材,怎可留着祸害他人,本宫还是勉为其难收了的好。” 厚颜无耻,又有谁能比得上那妖孽?看着碟子里的红烧排骨,应莲烟双颊微微泛红,却是怎么也不落筷子。一旁应伊水看得清楚,笑着道:“烟儿害羞什么?不行回头我帮你要,只是那多一份的礼物,烟儿可是要分我一半才是。” 应莲烟连忙回过神来,只是再一想却是应伊水这小蹄子,又跟自己插科打诨,她不由莞尔轻轻摇头,正要开口,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怒喝,“孽障,孽女,你给我滚出来!” 却是应建航一脸怒意,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芸夫人不知所温,一旁应如雪却是眼角闪着一丝笑意,果然如大哥所言,应莲烟你完了! 老夫人正在用汤,闻言手中的描金绘松柏的瓷碗哐当一声落在了地毯上。 应莲烟却是不以为意,依旧坐在那里,倒是一旁应伊水面带不解,“二伯怎么了?我不过是和烟儿妹妹玩笑着一两句话,说是向婶娘多要一份礼物而已,怎么就成了孽障了?” “你给我闭嘴!”想起那坊间流言,再看看应莲烟那岿然不动的模样,应建航只觉得怒火中烧,一把推开了应伊水,就要往应莲烟脸上扇去。 “伯父,你巴掌落下来之前可是要想好,我应莲烟再怎么不济也是皇上亲封的郡主!” 仰起脸,应莲烟将应伊水拉到了身后,目光直视应建航,竟是让他有些心虚,只是想起那坊间传言,却是一个巴掌要落下。 “住手,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婆子没有!” 老夫人忽然间的呵斥让应建航愣了一下,巴掌停滞在半空中,却见老夫人一脸怒火,显然是动了真格了。 “老夫人,这孽障与人私相授受,我应家的百年清誉都被她毁之一旦了呀!”应建航一脸的痛心疾首,似乎在后悔为何当初应莲烟出生的时候自己竟是没下定决心溺死她! 芸夫人一旁心中惊喜,只是却犹是纳罕,看着老夫人愣怔的表情,轻声道:“老爷,别是误会了,莲烟好歹也是皇家郡主,怎么会……” 好一个火上浇油!唇角噙着笑意,应莲烟瞧了芸夫人一眼,却见应建航怒火似乎被芸夫人这三两句话却都勾起来似的,“她就算是郡主,也先是我应建航的侄女,是应家的子女!” 说着,他又 看向应莲烟,“你这孽障,还不给我跪下!” 应莲烟却并不以为意,似乎半点没感觉到应建航的怒火似的,良久才问道:“伯父口口声声说我是孽障,说莲烟与外人私相授受,可是伯父,莲烟前些日子一直随姨娘在宫里陪着惠妃娘娘,后来在长公主府里小住了几日,回府之后便是帮着母亲处理落日圆的事情,便是有那心却也没那时间,伯父您说呢?” 应建航显然没想到证据确凿应莲烟却还是大言不惭,冷哼一声道:“没时间?那我问你,你那锦帕却是什么时候跑到了承恩侯世子手中?若不是你送与他的,他又岂会有雪着你名字的锦帕?” 承恩侯世子柳建辉是京城有名的浪荡子,纨绔子弟,仗着自己是柳皇后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从来是欺男霸女恶心满贯的。哪家府里的小姐不知道柳建辉这昭著的恶名,便是相府里的丫环婆子也都知道,听见应建航这般说,顿时面露愕然。 卿盈原本站在应莲烟后面,闻言顿时跪倒在地,“老爷明鉴,前几日奴婢给三小姐晾晒衣物,正是丢了一条裙子和一方锦帕,后来找遍了府里也没找到,是奴婢疏忽,不关三小姐的事呀!” “三姐的丫环还真是忠心耿耿,反应灵敏,不愧是三姐调教出来的人呢。” 应茹柔一旁阴阳怪气,应建航闻言却是脸色更加难看。 示意蓝若将卿盈扶了起来,应莲烟勾唇笑道:“卿盈是表妹给我的,自然是规矩的很。” 应茹柔闻言脸色一变,她竟是忘了,卿盈是应茹柔上次在那边以为应莲烟死掉了,让她去陪葬的而蓝若却是二房夫人赏她的,她偷偷觑了一眼,却见老夫人脸色并不好看,贺妈妈狠狠剜了自己一眼,她连忙低头不敢再说话。 “伯父,卿盈曾与我说过这事,莲烟并未放在心上,倒是疏忽了,只是伯父说女儿私相授受,却也是要拿出证据来,否则岂不是堕了伯父当朝丞相的威名?” 从来不曾被子女如此要挟,应建航脸色更是难看,“那流言还能有假,世子还能故意冤枉你、毁你名声不成?” 应莲烟笑了笑,并不搭理应建航,一时间气氛竟是凝滞起来,老夫人看到此情形不由老眼微微一眯,“既然三丫头说自己是冤枉的,那就派人去……” “咦,伯父也在这里?原来三妹真的在这里,刚才为兄还去玉缘院找你了。三妹也太不小心了,女儿家的锦帕怎么能随随便便就送了人?好在小国舅爷应承了为兄,说是回头给三妹证明清白,一定还三妹闺誉。” 应黎轩额头带着密密的汗水,神色中带着嗔怪。 老夫人闻言不由一愣,“有什么话赶紧说清楚,三丫头的锦帕怎么回到了承恩侯世子的手中?怎么又闹得沸沸扬扬了?” 说这话的时候,老夫人看了应莲烟好几眼,显然是对她不信任。应莲烟却并不在意,三人成虎曾参杀人,老夫人如今怀疑自己,也好。 应如雪也连忙道:“是呀,大哥,你可要说清楚,刚才伯父说三妹私相授受,我们还都不信呢,三妹若真是做出了这等事情,置我们姐妹几人于何地?”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抬头瞧了应如雪一样,应莲烟眼角闪过一丝笑意,看来应如雪这次是想置自己于死地呢。 应黎轩闻言缓缓道:“是这样的,今日我应了几个军中好友的邀请去喝酒,正喝着却听到隔壁的笑声,说是承恩侯世子这两日一直拿着一方锦帕说是有了意中人,他们哥几个想要撬开承恩侯世子的嘴却是无果,就请来了若初姑娘来帮忙。” 提到若初姑娘时,应建航目光一沉,应如雪也是神色有异,应莲烟却是唇角微微扬起。 “原来大哥是去秦淮楼喝花酒了呢。” “三姐胡说什么,枉费大哥对你一片苦心,听到这等事情第一时间来给家中报信,你这是什么态度?” 应茹柔登时维护起应黎轩,赢得了其一枚赞赏的目光。 “黎轩,你继续说。”芸夫人却是喜出望外,她最近为了讨老夫人欢心,一心扑在了布置落日圆上,便是连几位姨娘的事情都放在了一边,没想到应莲烟终于出了岔子。 应黎轩继续道:“我原本想要回来询问三妹,但是小国舅爷是京城有名的纨绔,信口开河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我便借着敬酒的名头去了隔壁,却不料那若初姑娘果然套出了小国舅爷的话,说那一方帕子是几日前相府里的一位小姐赠与的,当做是定情的信物。”

“三妹的锦帕不也是说几日前才遗失的吗?”应如雪一脸惊讶,显然是惊诧这其中的巧合。 老夫人皱了皱眉,看向应莲烟的目光带着打量,只是却没能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一三慌张,甚至于她竟是瞧着应莲烟的神色似乎带着嘲弄,似乎在嘲笑应黎轩的说辞。 “若初姑娘说是要看一眼那锦帕,小国舅爷便是应了下来,若初姑娘看到却是念了一句人间有味是莲烟。莲烟,不正是三妹的名字吗?” 说到这里,应黎轩神色中带着几分恼怒,“我本来打算讨要那锦帕然后带走的,毕竟三妹的锦帕放在一个外男身上多少不合适,可是小国舅爷却是看得十分重要,只是答应看在我的面子上不再四处宣扬。” “大哥的面子好大。”应莲烟忽然间笑了起来,“我和小国舅爷素不相识,又岂会和他私定终身,大哥莫不是被骗了?” “你胡说,当初长公主府,莫非三姐没见到小国舅爷?” 应莲烟转头望去,看着应茹柔义愤填膺模样不由道:“那日男女赛舟本是分开的,我一直和柳小姐、薛小姐在一起,三妹不信的话可以去找人询问。” “人嘴两张皮,那两人与你交好,自然会替你隐瞒的。”应茹柔阴阳怪气道。 “烟儿,不要……”想要劝阻,可显然没有拦下来,脸上露出淡淡的忧色。 应莲烟闻言却并不慌张,只是看着应茹柔笑了笑,“这样说来,我倒是觉得表妹似乎到场了似的,非要将我与小国舅爷牵扯到一起呢,却也不知是何居心?” 应茹柔闻言登时恼怒! 长公主的宴会,能前往的俱是各府的嫡女,应莲烟什么身份,不过是和自己一样,竟然能顶替应伊水前去,自己却是去不得,这是她的一块心病,一被提及登时恼怒起来。 “三姐姐误会了,表妹不过是说了一种可能性罢了。”看应茹柔败下阵来,应如雪淡淡解释道:“大哥方才说小国舅爷手中的锦帕是三姐姐院子里的人送出去的,既是如此,不知大哥可是问了小国舅爷那丫环长得什么模样,咱们指证一番也许就真相大白了不定?” “什么指证,说不定是栽赃陷害呢?”应伊水冷声道,应黎轩却是充耳不闻,点了点头说道:“我倒是问了小国舅爷一句,他说是一个自称粉列的丫环送的锦帕,我一开始还在纳闷三姐姐院子里有这么一个丫环?后来才想起里莫非是三姐姐院子里的蓝若?” “怎么可能!蓝若这些日子来便是连玉缘院的院门都没出过,又怎么能将小姐的锦帕送与外人,大少爷定是误会了。”碧儿连连解释,磕头如捣蒜,“老夫人,我家小姐定是被栽赃陷害的。” “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应黎轩冷着脸,“小国舅爷对玉缘院的人并不认识,又岂会平白无故的说出蓝若的名字?既然小国舅爷说出了这个名字,不如喊蓝若当堂对证?” 蓝若,听到这个名字,芸夫人神色登时一变,当初王妈妈就是折在了那丫头手中的,甚至还要和碧儿赔礼道歉。 “既然大哥信誓旦旦,那去把蓝若请来,当堂对质就是了。只是莲烟清者自清,大哥竟是听信了外人的胡说八道诬陷莲烟清白,还真是让莲烟寒心呢。” 应黎轩登时脸色一变,却又听应莲烟说道:“何况,子初姑娘不过是一句话,难道大哥就凭证那句话就说那锦帕是莲烟的,而不是其他姐妹呢?” “你胡说什么?”应茹柔登时脸色一变,“你这般不守清规,毁了我们相府声名不说,竟还诬陷我们?” 也是脸色一变,只是她木头人习惯了,终究是一句反驳的话也没说出来。 106.-107只是家丑不可外扬 “哟,烟儿不过是随口一说,表妹就那么大反应呀,也没见烟儿被人诬陷了这般慌张失色,这样子看来我怎么觉得这帕子不是烟儿的,反倒是表妹你的呢?” 应茹柔脸色顿时很难看,只是看了眼老夫人却是什么话都不敢说旎。 “水儿,别胡说八道!”应建航这才慢慢开口,只是看着应莲烟道:“若是有人诬陷与你,我自然会还你清白,只是若是让我发现你不守清规,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念亲情!” 不念亲情! 应莲烟冷笑一声,应建航竟是大言不惭的和自己讲什么亲情,还真是可笑!他们之间有过亲情吗? 瞧见了应莲烟那毫不遮掩的笑意,应建航神色一变,想要说什么,却听到婆子道:“老夫人、老爷、夫人,蓝若带到了。鞅” 待看到蓝若时,芸夫人神色骤然一变,眼前的人似乎是地狱里走出来的一般,浑身没有一点血色,脸色惨白,哪有当初初入府的生动模样? 应建航对蓝若这个丫环也是有印象的,只是没想到短短数个月却是模样大变,似乎一阵风吹来就能将她吹走似的。 “奴婢蓝若,叩见老夫人、老爷、夫人、三小姐。”说着便是一个响头磕了下去。 事关后宅的事,又是蓝若作证,芸夫人心底里有了几分把握,便上前问道:“蓝若你可知将你唤来是为何事?” 蓝若摇了摇头,“奴婢不知。”只是目光却是瞧向了应莲烟,似乎有无数说不尽的话语似的,却又是什么都没说。 “怎么短短几个月,你就这般模样了,莫非是有人苛刻与你?”应茹柔惊讶道:“我们相府可从来不会苛刻丫环奴仆的。” 这话里话外分明是指责应莲烟当初怨念,故意苛刻蓝若。 蓝若却是摇了摇头,“回表小姐的话,是奴婢身子不争气,一直在养病,如今还未痊愈。”说这话的时候她连连顿了好几次,显然是一副病重模样。 应茹柔没想到事到如今蓝若竟是替应莲烟遮掩,登时撇过头去。 “有病回头好生养着,李妈妈记得回头找大夫给她好好瞧瞧,只是如今有一事我要问你,你需要一字一句如实禀告,否则若是让我发现你说了谎,定不轻饶!”芸夫人一个蜜枣一个巴掌,显然是在恫吓蓝若。 只是蓝若却是恍然未觉似的,“奴婢知道了。” “三小姐说自己遗失了一块帕子不知去向,而府外有人说三小姐与他私定终身,还托你赠帕定情。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看着蓝若,只是她却是轻轻皱了皱眉,惨白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解,“奴婢有罪,还望三小姐见谅。”说着,便又是向应莲烟磕头。 “我就说是你……”应茹柔大乐,刚想要对应建航说应莲烟不守清规,坏了相府清誉,却听蓝若道:“上次大夫说我这病是缺了阳火,需要主子的贴身物件来弥补一三,只是奴婢上次犯了大错,哪里还敢要三小姐您的贴身物件,正好瞅着卿盈独身一人收拾三小姐衣物,便是偷偷藏了三小姐的百褶的湖绸枫叶裙,只是却不料那裙子里还夹带着一块帕子,奴婢见到后本来打算给三小姐送回去,却无意间听到卿盈说找衣裙帕子,奴婢怕三小姐怪罪,便将帕子也一起留下了。” “原来是这样呀,蓝若呀蓝若,你还真是对不住烟儿呢,烟儿你说呢?”应伊水一脸得意,斜眼瞧了应茹柔一眼,显然明白应茹柔刚才是想要说什么。 “蓝若,你可要想好你在说什么!”应黎轩一字一句道,蓝若却是毫不畏惧,抬起头看着应黎轩道:“大少爷,奴婢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三小姐的那块帕子奴婢每日里随身带着,不信大少爷请看!” 一旁卿盈看到蓝若手中的帕子,连忙道:“这就是三小姐丢失的那块帕子,三小姐秀喜鹊的时候这里总是雪不好,还是我帮三小姐雪的呢,贺妈妈最是清楚我的雪工,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 贺妈妈瞧了一眼,点了点头,“的确是卿盈的手艺,没错的。” 事情飞转急下,应黎轩没想到蓝若帮自己偷出来的帕子竟是又回到了蓝若手中,恨不得把眼前的人碎尸万段了,可是当着这么多的人,他却是什么都不能! “既是如此,三姐姐便算是清白了,大哥你是驰骋沙场的将军,怎么做事却这般莽撞,好在三姐姐是自家姐妹,若是外人,定是要找你讨个说法才是。” 应如雪一番话却是要将应 黎轩的莽撞遮掩过去,应莲烟闻言眼角微微一挑,这样就想糊弄过去?真当自己是泥人好欺负吗? “大哥不过是关心则切,四妹妹不要说大哥了。” 应黎轩没想到应莲烟竟是会替自己说话,闻言神色微微一变,和应如雪对视了一眼,眼中都带着诧异,只听她继续说道:“伯父,莲烟清者自清,只是我相府女儿的清誉却是不容人这般诋毁,而且还是相府的嫡女,就算他是天皇老子也不行!承恩侯世子是贵妃娘娘胞弟,更要以身作则才是,侄女还请伯父彻查此事,还我相府清誉!” 应莲烟忽然间跪倒在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应建航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人,明明是自己的侄女,明明说的那么情真意切,他却是觉得这是一个陷阱,一旦自己答应了,一些事情就再也无法回头。 可是若自己不答应…… “三丫头说的是,我相府的清誉岂容他人诋毁,贺妈妈那我的名帖去拜见承恩侯夫人,就说……” 听到老妇人的话,应建航的顾虑齐齐消失,连忙道:“老夫人,这事儿子已经有了计较,过会子就会将承恩侯世子手中的锦帕取来,到时候便能见分晓了。” 果然!她还奇怪,应建航这般处事谨慎的人,怎么会贸贸然就凭借几句流言蜚语就会将自己定罪呢,原来还是藏着这后招的。 人证物证齐全,到时候便是自己有一百张嘴却也是说不清了。只是……应建航这一举动,难道是为了将自已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可是原因呢,自己好歹是郡主身份,有了这个身份对丞相府百利而无一害,怎么就成了他的眼中钉呢? 应莲烟犹是不解,大厅里却是有些安静地可怕,张姨娘、王姨娘和梦玲也都悄声地过来,脸上带着几分惊诧和不解。 王姨娘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却被应茹柔一把推开了,“妹妹也想相信三姐的说辞,只是虽然卿盈会把三姐惯常用的一些金钗玉簪的登记在册,这些帕子怕是太过于细碎,说不定是三姐平日里无聊拿着打发时间的,一时疏忽,便是丫环也不知道也不无可能。” 依旧是怀疑应莲烟的说辞,卿盈却是上前一步,一字一句道:“三小姐之事事务琐碎,我等玉缘院的人都记录在册,三小姐若是不信,奴婢可以拿玉缘院的账册来与三小姐核对。” 应茹柔闻言撇了撇嘴,“你是玉缘院的,自然替你主子说话。” 王姨娘扯了扯应茹柔的袖子,示意她不要惹是生非,却被应茹柔狠狠瞪了一眼,登时又缩回了手。 “那么依照表妹这意思,反倒是我玉缘院的事情卿盈不了解详情,表妹却是事无巨细都一清三楚吗?” 应莲烟淡淡一语,应茹柔却是登时变色! “你这是什么意思!” “够了!聒聒噪噪,还有没有点分寸!”应建航一声斥责,应茹柔一脸怒色顿时化作了委屈,王姨娘见状只替女儿担忧,张口欲言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笑声。 “我们可来得不巧了,怎么,应相府里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应建航闻言眼睛瞬间变色,连忙迎了上去,“大皇子和五皇子怎么来了?怎么搞的,也不知道通传一声!” 楚澈连忙阻止,“应大人不要责怪了,是我的不是,本来想带着五弟悄悄来瞧瞧老夫人,却不想原来府上是阖家团聚,还真是打扰了。”他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应莲烟身上,应建航神情又是一变。 “大皇子说哪里的话,只是……” “老爷,锦帕已经取了回来,还请老爷过目。” 楚辰瞧着来人气喘吁吁,双手却是恭敬地举着一个锦囊,不由好奇道:“怎么这帕子竟是这般珍而重之,莫非有什么玄机不成?” 有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楚辰的到来在他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今天大皇子竟是这般淡定,倒是让他几分刮目相看了。 “伯父,大皇子和五皇子都是局外人,不如让他们做个见证也好,省得冤枉了三姐姐不是?”应如雪盈盈笑道:“只是家丑不可外扬,还望大皇子和五皇子看在如雪与三姐姐姐妹情深的份上,到时候为三姐姐保密才是。” 应如雪忧心忡忡,似乎在为应莲烟担忧一般,只是应莲烟却是不敢领这份情。 这话里话外,分明是笃定了自己与承恩侯世子柳建辉有了 私情一般,这般的姐妹之情,可真是让她这个妹妹不敢消受呢。 五皇子楚辰豁然开朗,惊讶道:“莫非是外面的传言?” 大皇子闻言眉头微皱,看向应莲烟,“莲烟是父皇亲封的郡主,难道还有什么德行缺损不成?定是什么小人诬陷的,既然我知晓了此事,定会彻查清楚,还莲烟一个清白。” 应莲烟闻言微微一笑,只是眼前应建航却是人影一晃,巴掌声清脆响起,“你个逆女!”听那声音就是一阵肉疼。 “二老爷,你怎么能打如雪?”柳姨娘神色一变,看着宝贝女儿脸上迅速红肿了一片,柳姨娘眼泪几乎要流下来。 应茹柔也是迅速围到了应如雪身边,眼神中带着诧异,却又迅速闪过了一丝惊喜。父亲打四姐虽然出乎意料,可是应如雪挨罚,她也是高兴的。只是应茹柔却没有把高兴写在脸上,反倒是一脸不解和关怀。 ---题外话---今天不高兴。更新五章【【】【】【】【】【】【】【】【】【】【】【】【 107.-108-莫非我要坐以待毙,大哥才觉得我是好人吗” 同样,应如雪也被这一巴掌弄懵了,呆呆地捂着脸颊,半晌才反应过来,失声道:“伯父……” 突发的变故让应黎轩这个沙场上征战过的人也措手不及,看着宝贝妹妹竟是挨了一巴掌,他心中隐约明白了什么旎。 蓝若的突然倒戈,父亲的一巴掌,应莲烟的镇静自若,这无不是因为……那锦帕有问题! 他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夺过了应建航手中的锦帕,只是看到那右下角的雪字时不由脸色惨白,“怎么可能,明明是……”明明是应莲烟的帕子,怎么如今竟然写着如雪的名字? 一切都在掌控中,应莲烟唇角微微扬起,“伯父,难道锦帕上的名字并非是烟儿的,而是四妹妹的吗?鞅” 应建航没想到应黎轩会突然抢去了锦帕,原本他还为那一巴掌后悔,悔不该在外人面前动了怒,却不想应黎轩竟是又这般举动,而应莲烟这一句话分明是道出了所有的真相… 应伊水眼疾手快,一把夺过了那锦帕,看着上面的疏梅横影图不由笑道:“难怪承恩侯世子会说人间有味是莲烟呢,原来如此,只是这锦帕上雪着的可是四妹妹的芳名,而且,这块帕子妹妹可是见过的,雪工也是出自四妹妹之手,看来大哥这次可是冤枉好人了。” 好人?应黎轩目光炯炯瞪着应莲烟,为什么他明明安排好的一切为何现在全都变了模样?蓝若突然背叛了自己,帕子也被掉包,甚至锦雪还挨了打,牵扯其中! 看到应伊水高扬的锦帕,应莲烟那微笑不语的模样,应如雪却是恍然明白了一切:她与大哥想要构陷应莲烟,自己笃定了一切却不料竟是被应莲烟一举反击! “父亲,此事绝非是如雪所为!” 应建航何等样人,前后早已经明白了其中缘故,听到应如雪说出这话,登时神色一变,“这锦帕分明是……” “伯父,这锦帕是女儿的不错,可是很早之前就被女儿送给了表妹!表妹女红不好,一直引以为憾,女儿看表妹有心学习,便有心教导,只是女儿当时大病初愈,实在没有精神,自觉这锦帕上的疏梅横影雪工不错,便送与了表妹,只是却不料今日竟是惹出了这等事情,早知如此,女儿定会亲自教导表妹女红的!” 应如雪一番话说得涕泗横流,只是却不想自己竟是被牵扯其中,登时慌了神色,连忙道:“伯父,四姐,茹柔从来……” “你个逆女!”还未待说完,应建航却是一脚踹在了她心口,只将她踹出去几分,才算是解了气一般。 陆姨娘也是忽然间才明白过来似的,连忙上前抱住了,“老爷,茹柔她,她定是不会如此的,她向来胆小怕事,又怎么会……” “住口!难道如雪还会诓骗自己的妹妹不成?把这不孝女给我关进祠堂,等她什么时候醒悟了,再放出来!” 应建航一番举动让众人都傻了眼,一个小小庶女和应如雪相比,他自然会舍弃的。只是可怜,就这样子被应建航定罪了。 只是还未待辩驳,她已经被拖走了,只传来外面的阵阵呜咽声,应茹柔怎么也没有想到到最后,居然让应如雪当了垫背 “让大皇子和五皇子见笑了,回头本相定会严加惩罚的。” 楚辰本来就是被楚澈拉来作陪的,又听到应建航这话里的坚硬态度,自然是会心一笑,“自然,相府里几位小姐向来是贤惠的,否则父皇又岂会亲封三小姐为郡主?” 楚澈见应莲烟无事,原本替她松了口气,只是如今见应建航小事化了且态度坚决,而且分明是在暗示什么,知道自己再过问相府家事便是不妥当了,遂点了点头,“应大人公正严明,我等自然信得过。” 一场闹剧似的收场,应建航面色不佳,送走楚澈两人后再也没回后院。老夫人脸色也是不佳,应莲烟知情识趣,几个人也都相继离开。 “三妹,我有事想要问你。” 刚出了明月阁还没多远,便听到这声音。应莲烟脸上浮出一个了然的笑意,果然不出意料呢,只是应黎轩这也太没耐心了。 应黎轩拦住了自己的去路,四下并没有其他什么人,碧儿有些担忧,看着大少爷脸色不善,她怕三小姐会被欺负。 应莲烟却是笑着问道:“大哥有什么话方才为何不问,如今却又是想知道什么,莲烟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广袖之下,应黎轩握手成拳,“你是故意的,雪 儿究竟与你何仇何怨,你竟是要如此败坏她声名!” 这话说的,还真是颠倒黑白,应莲烟不禁笑了起来,“我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败坏四妹妹的名声呢?只是这事情并非是我引起来的,便是那锦帕也是大姐的不是,又和我有什么关联?大哥,可真是会冤枉好人。若是大哥认为是莲烟做的,不妨去找伯父再来处置此事,看伯父他会有何说法,如何?大哥,没什么事莲烟便先走了,告辞。” “站住!”猛地抓住应莲烟的肩头,应黎轩有片刻的失神,旋即回过神来道:“你好人?利用蓝若来坑害我,不引我步步入局,甚至差点害了雪儿,应莲烟你还真是心思歹毒!” 心思歹毒?拂开了那抓住自己肩头的手,应莲烟轻笑出声,“莫非我要坐以待毙,大哥才觉得我是好人吗?” 应黎轩脸色一变,却又听应莲烟道:“只是那时候大哥定会说:不过是个蠢材而已,为兄布置一番就除掉了,雪儿你往后安心便是。” 她学着应黎轩的语气,惟妙惟肖,让应黎轩竟是忽然失色,“你……” “我什么呢?”应莲烟笑了起来,欣赏着应黎轩张皇神色,很是愉悦,“我不妨告诉大哥,四妹妹那锦帕呀,是当初患了皮疾的时候,莲烟不小心捡到的,本来还想要归还四妹妹呢,只是莲烟看四妹妹雪工那么好,便留了下来,想要学习学习四妹妹的女红。” “那蓝若是故意……”应黎轩退后一步,他怎么也没想到应莲烟竟是走一步看三步之人,从那时起便有心提防了,他的确小瞧与她了。 “蓝若呀!大哥还真是糊涂,母亲当初承诺了什么,可是又兑现了什么?蓝若一个坑里栽了过去,难道还会继续相信母亲,或者是大哥?大哥也未免自视过高了,并非所有的女子都觊觎姨娘的身份的,美男计,大哥还是去青楼楚馆里用的好。” 原来,原来那丫头竟然是骗自己的! 一切不过都是应莲烟设计好的,而自己自以为想出了那上好的计谋,却不过是落在了她的圈套里而已!枉费他苦心经营的局面,最后却是坑害了自己。 “你!” 他一巴掌扇了出去,却是扑了个空,应莲烟和碧儿主仆早已经姗姗离去,应黎轩一拳锤在了粉墙上,却听到身后一人轻声道:“大哥,应莲烟狡猾如狐,不除去她,我们永无宁日!” 应黎轩回头望去,却见应如雪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眼角闪过一丝怒意,“刚才陆姨娘昏倒了,大夫看了之后说她怀孕差不多三个月了。” “什么!” 应黎轩再度变色,“那,那母亲怎么说?”一个年轻貌美的白姨娘不算,又来了一个怀孕三月的陆姨娘,应黎轩甚至能想象得到其母柳姨娘此时此刻的暴怒。 应如雪轻声一笑,眼中露出一丝狠毒,“三个月,陆姨娘瞒得这般辛苦,母亲,自然是要好好照顾她的,毕竟表妹出了这等事,不是吗?” 应黎轩登时明白了,如今因为顶替应如雪的罪名,自然是要落在芸夫人手中处置的,既然张姨娘这么有心,那么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女儿呢? 想到这里应黎轩眼中闪过一丝狠辣,“雪儿你放心,这次是为兄大意了,下次我定不会失手!应莲烟,你等着瞧!” 应如雪黛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玉缘院。 卿盈跪倒在地,“小姐,奴婢……”只是她开口却不知如何是好。 明月阁里她一再开口,坏了相府的规矩,当时因为其他的事情老爷和芸夫人不会计较,可是难免落下口实。 应莲烟的衣物本应该她来收拾处置,虽然是蓝若有心,可是在她管辖下却是出了这般问题,的确又是她的过错。 “这不关你的事,碧儿那里还有几件雪活,你去帮帮她,还有先把蓝若带过来,我有话对她说。” 卿盈慢慢站起身来,看应莲烟脸上并没有异色,这才缓缓离去,没多大会儿,蓝若便走了进来。 “坐吧。”眼前的人再也没有当初的神采模样,似乎没了精气神儿似的。 蓝若并不敢坐,甚至跪了下来,“三小姐,奴婢当初糊涂才会……只求三小姐能给奴婢一条活路,奴婢再也不敢了。”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何况当初是我力不能及不能护你们周 全,如今你既然给我办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与你,回去好好歇着,过两日再过来伺候便是了。” 闻言,蓝若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只是她脸上没什么肉,只显得一双眼睛黑而空洞。 看着走出去的人,应莲烟轻轻一笑,“那也要你有这个命才是。” 108.-109-慈母多败儿,我看你这个家也当到头了(6000更) 京城里的流言从来都传得快,消失得也快。 前两日还说相府小姐和承恩侯府的小世子锦帕定情,这两天却又是传言两府是在商量着议亲了。 当天应御史和夫人先后拜访了承恩侯府,相继离开后,承恩侯夫人便看到书房里侍书的丫环窈窕走来。 “夫人,侯爷请您去书房议事。鞅” 承恩侯夫人刚刚和简氏一番话心中还是惊魂未定,却又听到这消息顿时脸色一变,只是看到那侍书丫环心中更是恼火,“侯府里越发没些规矩了,菱儿你给我跪下!” 侍书丫环菱儿登时神色一变,她虽然只是个丫环,可是侯府里谁敢小瞧与她?承恩侯夫人是侯爷的续弦,不过是个没落的世家女,向来规规矩矩的,与她井水不犯河水。 “夫人,侯爷还等着奴婢伺候,奴婢先告退了。”一个半年多没得到过侯爷宠幸的人,跟自己摆什么侯府夫人的架子! 菱儿充耳不闻,转身便要离开,却是忽然间脸上挨了一巴掌,这个人顿时天旋地转了一般跌倒在地上,“什么人竟敢……” 菱儿张口欲骂,侯府里谁不是看自己脸色,竟有人敢打自己!只是看到来人,菱儿顿时心中一紧,“侯爷……”梨花带雨,说不出的委屈。 承恩侯却是狠狠瞪了她一眼,旋即才道:“不懂规矩的丫环,竟然敢顶撞夫人,李林把她给我打发到军坊中去。”李林是承恩侯身边心腹,也是侯府总管。 菱儿闻言顿时愣在了那里,前两日侯爷还说她双目带泪时最是楚楚动人,怎么,怎么会忽然间要把自己打发到军坊去呢? “侯,侯爷饶……”只是她话还没说出来,嘴巴却是被一条臭烘烘的帕子给堵上了,“菱儿姑娘,到了军坊好歹还有一条活路,若是再敢这般大声叫喊,我怕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李林低声说道,菱儿闻言却是眼泪滚滚往下流。 承恩侯夫人没想到承恩侯竟然会这般手段对待自己的爱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良久才听到承恩侯道:“夫人,这丫环不懂规矩打发了便是,彩初是六宫之主当朝皇后,你是当朝皇后的母亲,承恩侯府的当家主母,怎么能被一个丫环顶撞?” 承恩侯夫人闻言登时心中一笑,当朝皇后的母亲?她不过是个继室而已,而且还是个膝下没有子嗣的继室。而且妾大欺主,这不正是你柳柯薯纵容的吗?如今竟是问我,真是可笑。 只是她到底是嫁到侯府十多年的人了,再也不是那刚入侯府的懵懂无知之人,自然知道反驳无用,更是知道怎么做才是最有效的,于是她便是虚笑着道:“是妾身管教无方,让侯爷操心了。” 承恩侯柳柯薯今年花甲之龄,只是他神色阴鸷,保养得宜,如今看上去也不过像是四十多岁将近五十的人而已。听到夫人这般说,心里倒也是满意,他一家之主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遂继续说道:“如今柔儿和建辉也都大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夫人有什么看法?” 果然是这回事。承恩侯夫人不由想起小半个时辰前,丞相夫人简氏和自己的一番交谈,她陪笑着道:“妾身也担心这事,今个儿应御史夫人倒是跟妾身提了这事,不过相府表小姐是庶女,怕是配不上建辉的身份,妾身不敢做主,还请侯爷示下。” 承恩侯府小世子柳建辉继承其伯秉性,风流好色而且胸无点墨,虽然弱冠之年却是尚未婚娶,京城中知根知底的人家都不敢将女儿嫁过来,如今这婚事便是一直悬着。 可是却也是有不少低品阶的官员想攀附上承恩侯府这棵大树,纷纷把女儿送进侯府,有些送到了世子房里,有些则是被承恩侯笑纳了。 承恩侯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续稳稳当当的过自己的日子,柳建辉很少在府中,柳皇后常住常州,她乐得清闲,只是如今这好日子却是到头了。 柳建辉闹出流言沸沸,说是与相府小姐锦帕定情,结果却不料那锦帕虽然是相府四小姐的,可是却被转送与相府表小姐了。 如今应御史夫妇先后来访,明面上世道清其中误会,原因却是不言而明的。承恩侯夫人自然清楚,这场婚事里面,自己没有半点发言权。 “相府表小姐虽然是庶出,可是却也是养在简夫人膝下的,想来品行是没什么差错的,这门婚事我看不错。”承恩侯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须,眯着眼睛想起了书房里与应建航的交谈。 品行没什么差错?那锦帕怎么还会无缘无故的到了建辉手中,莫非自己长翅膀了不成?承恩侯夫人心底 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是几分担忧道:“侯爷,这事,要不和宫里娘娘商量一下?毕竟,娘娘最是……” “不必!何须为这点小事心烦?”何况,应建航却也是没骗自己,太子殿下那孩子对相府的小姐也是有心的,将来怕是太子妃也是出自丞相府。 建辉若是非要娶一个正牌嫡女,也太为惹人瞩目了,反倒是不妥。 何况,如今承了应建航这个人情,对自己将来也是……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既是如此,那妾身便听从侯爷吩咐。” 承恩侯很满意妻子的顺从,只是旋即想到什么,“去把世子爷请来,对了,你修书一封到常州去,柔儿给老太君守孝也三年了,如今都及笄了,也是时候回来了。” “是,妾身还在想什么时候去接柔儿合适,人已经安排好了,既然侯爷吩咐了,就尽快动身便是。至于建辉,今个儿一早便是出门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承恩侯闻言顿时一怒,“还能去了哪里,定是出去花天酒地了。”看到妻子因为自己动怒而颤抖了一下,承恩侯皱了皱眉,接着对李林吩咐道:“去把那逆子给我找回来!” 李林闻言点头出去,果然在秦淮楼看到了柳建辉的贴身小厮传文正被一群花娘包围,嘴里吐着瓜子皮道:“我家小侯爷艳福不浅,将来可是要迎娶相府小姐的,子初姑娘算……李,李总管。” 传文连忙推开了身边的花娘,跪在了地上,“哪阵风把您老吹来了?李总管有什么吩咐让小的去办就是,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李林却是不吃他这一套,“世子在哪里,带我去找他。” 传文知道李总管的厉害,哪里敢推脱搪塞,一步三哆嗦地带着李林向楼上走去,三楼楼梯口指着最里面的一间房道:“小小侯爷就在最里面那间房。” 李林走了过去,还没靠近却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哈哈,子初姑娘果然是聪明人,没错,那锦帕哪里是相府四小姐给我的,其实是我捡到的,只是早就听说相府四小姐国色天香美人姿态,要是能成了我世子夫人,岂不是美事一桩?” 李林想要推门而入,却听到一声清冷的笑声,“世子就不怕相府小姐是个醋坛子,过门后不许世子爷出门在外拈花惹草吗?” 柳建辉闻言大笑,“子初姑娘可是舍不得本世子?她充其量不过是一个相府小姐,本世子是谁,承恩侯世子,当今皇后娘娘的兄弟,还能怕了她不成?待娶进门去,我倒是要她看看这李字是怎么写得!” “世子爷好威风,子初再敬一杯。” 又是一阵喧哗,李林想了想,推开了房门,却见还是世子爷的那一群狐朋狗友,只是柳建辉身边坐着的那人却是从未见过。 一身白衣袅娜,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狐皮大氅,似乎将整个人包裹了起来似的,留仙髻上只簪着一只古玉钗,眉心点着一朵银梅,眉眼间都是清冷,脸上带着笑意却并不清晰,似乎捕捉不到一般。这便是名扬京城的子初姑娘?不过一般而已。 柳建辉一见李林心中一颤,只是感觉到身边的佳人似乎冷笑了一声,不由觉得被小瞧了,登时站起身来道:“李总管,你来干什么?莫不是也要讨本世子的一杯酒水喝?” 柳建辉是侯府嫡子,又是独子,向来骄纵惯了的,只是却独独害怕李林。如今见他竟是这般模样,李林知道他打算,却也不多说,“世子,侯爷有事相商,还请世子爷尽快回府。” “那老不……老爷子还能有什么事找我?”柳建辉嘀咕了一句,脚下却并没有动弹。 狐朋狗友中一人笑着道:“我今个儿可是瞧见应御史去了侯府,莫非是小侯爷你的婚事?” 柳建辉闻言顿时乐了,连忙站起身来道:“哦,难道真的是这回子事?” “的确是世子的婚事不错,不过是和相府表小姐的婚事,还请世子爷尽快回府。”说罢,李林便转身离去。 柳建辉却是愣了一下,旋即拉着一个人的衣领问道:“本世子可是听错了?是六小姐而不是四小姐?” 那人看着柳建辉神色,战战兢兢道:“小……” “小侯爷没听错,正是相府表小姐,而非四小姐。”子初姑娘轻声道,柳建辉却是失魂落魄了一般踉跄着追了出去。 “子初姑娘,这,这酒席该怎么办?” 眼看着柳建辉走了,银子却是没付,一帮子狐朋狗友面面相觑,子初姑娘却是拢了拢围着的狐裘大氅,白色的狐狸皮毛显得她更是清艳不可方物。 “也没什么,诸位离去便是,不过今个儿在这雅音阁里发生的事,说过的话,还请……” “子初姑娘放心,我等定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透露出去。” 子初姑娘却是瞧了一眼那人,樱桃口微微张开,“还请传扬出去才是,诸位可明白了?” 那狐朋狗友莫不是面面相觑,只是待醒过神来,雅音阁里哪里还有子初姑娘的身影? 流言再度传出,应黎轩听到这消息顿时坐不住了,刚想要去找柳建辉却是被喊住了,“大少爷,老夫人和相爷唤你过去问话。” “我……”只是来人却并不容应黎轩搪塞,接着道:“大少爷还是尽快过去的好,夫人和四小姐都很担心大少爷。” 应黎轩登时色变,看着来人恶声言道:“刘管事好大的脾气,看来当了应莲烟的走狗,都学会咬人了。” 刘管事正是审妈妈的丈夫刘顺,当初正是他一番话劝说审妈妈前去接应莲烟的,如今他婆娘是玉缘苑的管事妈妈,他的身份水涨船高自是不提,相府里的大小奴仆谁不说他是应莲烟的人? 只是刘顺闻言却是低眉顺眼,“大少爷,小的给老爷办事,吃的是相府的俸禄,还望大少爷体谅。” 应黎轩瞪了他一眼,“还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他没想到应莲烟的手伸的那么远,而刘顺的说辞是典型的应莲烟说法,让他很是恼怒。 只是应黎轩的恼怒很快便消失了,因为有人比他更为气恼! “逆子,你竟然做出这等事情!” 应建航一脚踢来,应黎轩原本想躲,只是余光看到应莲烟唇角的笑意,他硬生生挨了这一脚。 应建航虽是不练武功,可是到底是人在壮年,这一脚又是毫不留情的,顿时应黎轩唇角就流出了一痕鲜血。 芸夫人见状心口一疼,连忙护住了应黎轩,“相爷难道就听信市井流言,断定这是黎轩所为?黎轩向来疼爱妹妹,又岂会做出这等事情?” 应黎轩登时明白那市井流言已经传到应建航耳中,不由分辩道:“父亲,小国舅爷诬陷儿子,父亲明察呀!” 应建航一把推开了芸夫人,紧紧拽住应黎轩的衣领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小侯爷时间地点都说了明白,便是其余几人也能证明,莫非他还会偷那锦帕不成?” 应黎轩神色一变,柳建辉就算是酒后胡言又岂会说的一五一十,莫非是?他猛地转过头去,却见应莲烟唇角噙着笑意,若有所思似的看着自己。 “那锦帕分明是茹柔遣人送与小侯爷的,又怎么会是黎轩丢的,老爷明察,断不可为了一个小小庶女,而误会了黎轩呀!”芸夫人心疼应黎轩,顿时不管不顾吼了出来。 她不提及应茹柔还好,一提及应茹柔,应建航又是一肚子憋火。 想起前两日张姨娘暗暗垂泪,顿时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前两日还说是莲烟院子里的蓝若赠与小侯爷的,如今又说是柔柔遣人送的,我倒是想知道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简氏顿时哑口无言,应建航却也是转了话头,“你是说小侯爷诬陷这逆子不成?慈母多败儿,我看你这个家也当到头了!” 应莲烟眼神顿时一聚,应建航竟是说出这等话…… 老夫人手中数珠声也顿了一下,睁开眼睛看了应建航一眼旋即又无声念佛。 芸夫人却是没想到应建航竟会把事情牵扯到自己身上,顿时愣在了那里,“老爷,我……” “去请家法!”应建航却是打断了她的话,厉声道。 便是一直沉默不言的应如雪这次也惊呆了,她没想到原本只是为了教训应莲烟而已,为何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是应茹柔已经承担了罪名吗?为何如今竟又是忽然传出了流言说是大哥落下了锦帕,承恩侯世子无意间捡了去。 可若真是这般的话,那岂不是说大哥随身携带着自己的锦帕?这一旦承认下来…… 应如雪只觉得十月初的天气,她却是一身冷汗。 “伯父,也许是误会了大哥呢。”应莲烟忽然开口,大厅 里应家众人无不是愣了一下,旋即才反应过来。 似乎都没想到应莲烟竟是会帮应黎轩说话似的,毕竟前几日应黎轩可是证据确凿说应莲烟与人私通的。 “哪有什么误……” 老夫人打断了应建航的话,“三丫头,你说说看。” 芸夫人一脸的紧张,她不相信应莲烟会帮自己儿子说好话的。可是如今,老夫人都开口了,似乎自己根本无力阻止。 这件事,自己从头到尾都不知晓一分,也许是黎轩为了给如雪出气才会做出这事来的,可是他们太糊涂了,自己甚至连弥补一二的机会都没有。 应莲烟点了点头,慢慢道:“莲烟在想,四妹妹和大哥向来感情深厚,也许是无意间捡到了那一块锦帕,心底里有些纳罕四妹妹的粗心,想要找个机会给四妹妹送回去,可是正好又赶上承恩侯世子相邀,便去赴了酒宴,只是他没想到酒席间推杯交盏,结果那锦帕无意间便是丢失了,而大哥一醉忘了之前捡到锦帕的事情,所以……” “所以才会惹出今天这等是是非非?”应伊水接着道:“可是烟儿你为大哥这样着想,可是并不合理呀。我可是听说那日大哥可是直接从前院走的,根本不曾来后院里来,既然不来,他随身带着一块女儿家用的帕子干什么?” 应黎轩没想到自己的妹子竟会拆自己的台,顿时准备好的说辞却是没用了,应伊水却并不打算善罢甘休,“何况,大哥当时特意去邀请温子然出去喝酒,显然早有打算!” 一句早有打算却是盖棺定论了一般,应黎轩登时神色大变,看向应伊水的目光不能置信,他原本还以为应伊水不过是过过嘴瘾而已,如今这话一说岂不是要给自己定下死罪吗? 应莲烟闻言微微皱眉,“那是莲烟莽撞了,没能查清楚这件事,大哥,茹柔是我们的妹妹,你怎能这般对她?”她微微摇头,显然是同情楚茹柔的。 两人一唱一和,应建航看到应莲烟这般神色更是恼怒,又是一脚踹了出去,“混账!我应建航英明一世,怎么会有你这个孽障!” 看刘顺已经取来了藤条,应建航厉声道:“给我狠狠地打,往死里打!” 应黎轩没想到自己才说了一两句话,却是这般结局,他刚想要挣扎,却已经被相府的小厮压住了手脚。 拿着藤条的小厮轻声一句得罪了,一藤条已经挥了下去。 那藤条是被盐水浸泡过的,只是打得若是有技巧,却是只出声并不疼的,而若是往实里打的话即使人身上不留下痕迹,可是皮肉下面却也是一片烂泥似的,只会让人疼痛难忍恨不得死去。 显然这小厮有所顾忌,藤条挥舞的虽然响,落下却并不见效果,应莲烟见状眼底闪过了一丝笑意。简氏的名声还在,自己却还是要小心呢。 如此三四鞭下去,应建航却似乎看出了其中门道,“我让你往死里打!”说着他一把夺过了藤条自己狠狠抽了下去,应黎轩登时吃痛,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滴。 相府的家法这些年何曾动过?便是之前陈妈妈却也不过是被杖责了而已,根本不曾用过这藤条!登时,芸夫人扑了上去,应建航手中藤鞭收回不及,一下子落在了芸夫人背上,饶是她穿着微厚的衣物,可是一下子却也是见了血痕。 大厅内顿时乱作一团,应如雪眼泪一下子就落了出来,“伯父这是要打死二娘吗?二娘在相府那么多年,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承恩侯世子劣迹斑斑,说不定那锦帕是他什么时候偷得也不定,伯父怎么就肯定是大哥要陷害表妹?” 倒是没想到,应如雪这仙女着急起来也是会咬人的,应莲烟唇角扬起了笑意。 “何况,茹柔不过是闺中秀女罢了,大哥又何必栽赃陷害与她?如今她能因此嫁入承恩侯府,未必不是她的造化!” 应如雪倔强的仰起头,跪在地上,却是任凭应建航发作模样。应莲烟见状却是笑了,应如雪呀应如雪你聪明一世,怎么偏生这时候糊涂了呢? “混账东西,莫非你二娘苦心教导你便是让你这般顶撞与我?”应建航一个巴掌甩了出去,顿时应如雪那白皙滑腻的玉颊上浮起了五个鲜红的指印。 应如雪显然没想到自己竟是会忽然又挨了这一巴掌,顿时眼泪落了下来,哀声道:“伯父,侄女……” “若是依照四妹妹这说法,我们应家相女的闺誉却还是要与不要?嫁到承恩侯府便是好婚事吗?既 是如此,四妹妹和大哥当初何必诬……” 109.-110-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又怎么不可能(6000更) “水儿!”老夫人断然喝了一声,应伊水不满的撅了撅嘴,显然对应如雪适才的话十三个不满意。 “好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谁若是再拿这件事情说事,回头我定不轻饶!”老夫人一锤定音,应建航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昏厥了过去的简氏却是扭头就离开了。 “去请大夫给芸夫人看看,我累了,水儿你们陪我去佛堂里念经。旎” “是。”应伊水脆声应道,应如雪恶狠狠瞪了她一眼鞅。 应伊水却并不以为意,反倒是笑了起来,轻声笑道:“四妹妹,伯父可还真是宠爱你,恨其不争,不是吗?” “你!”应如雪怒极,只是听到老夫人的一声咳音却又是收回了拳头。 “你可别忘了,是二娘把你带大的,你怎可这般忘恩负义!”这忘恩负义的,不仅见死不救,方才还故意落井下石,大哥就是因为她才会……应如雪咬着牙,恨不得打死应伊水的模样。 应伊水闻言皱了皱眉,一脸无辜道:“是吗?那就让她后悔当初为何没有溺死我这个孽障好了。”应如雪闻言脸色一变,应伊水却又忽然想起什么来了似的,折回身道:“对了,四妹妹和二娘的恩情我从来没有忘记的,如今我不是报恩了吗?四妹妹若是嫌不够,回头我自然……加倍偿还!” 应如雪脸色惨白,只觉得应伊水似乎变了一个人一般。只是她还没回过神来,却恍惚间听到一声怒吼,“我去找柳建辉问个清楚!” 转眸一看,应黎轩已经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应如雪无比骇然,大哥如此激动,若是万一再出了什么事,那该如何是好?她一股邪火顿时涌上心头,“就不知道拦大少爷一下?连个人都看不住,要你们有什么用!” 琴儿一脸委屈地看着应如雪,“小姐,大少爷……大少爷他……” “四妹妹不必担心,大哥到底是习武之人,不过是不痛不痒的一藤鞭而已,没什么的,还是快些找大夫给二娘看看吧。二娘自从落胎后,似乎身体一直不好,这一下子若是抑郁在心的话,怕是就……” “你敢诅咒二娘?” 应莲烟却是笑了,眉眼弯弯,“四妹妹这可是冤枉了,莲烟不过是说若是抑郁在心的话,怕是就要多喝些时日的汤药了,岂不是苦的很?” “好一张伶牙俐齿,应莲烟你别得意!” 这般威胁自己,看来京城第一美的仙女姿态终于要装不下去了呢,“四妹妹哪里见我得意了呢?我关心二娘还来不及呢。”说着,她便是要上前搀扶简氏,却是被应如雪一把推开。 “不用你假好心!” 她还很是假好心,“二娘有疾,儿女伺候是应该的,四妹妹莫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似乎和应茹柔一般,应如雪不由皱了皱眉,良久脸上才挂起一丝笑意,“三姐姐误会了,只是如今二娘生病,我又不方便出面,这府里的事务怕是要三姐姐出面来处置了,这也是我二娘分忧不是?” 应如雪一脸的为难,“我知道三姐姐不曾主持过府中事情,可是这也是也学的,不如就趁这个机会三姐姐学习学习才是。”她应如雪丢了人,应莲烟又岂能置身事外? 你不是楚帝亲封的莲烟郡主,德才兼备吗?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处置这相府的庶务!就算有几分小聪明,就算大皇子和太子殿下都重视与你,又岂能把手伸到我相府后院? 应莲烟唇角微微弯起,“既是如此,莲烟却之不恭,只是若是有麻烦,还望到时四妹妹不吝赐教。” 和赵妈妈一起搀扶着简氏往外走,应如雪回眸笑道:“当然。”我定会让你的“声名”传扬出去,悔不当初得罪与我! “小姐,这……”碧儿有些担忧,虽然小姐处置玉缘苑的诸多事务井井有条,可是玉缘苑不过上上下下三十人左右,而整个相府后院大大小小却是几百人,再加上前院里的一些事情,怕是小姐处置不过来。 到时候四小姐一旦宣扬出去,自家小姐不会当家处理庶务的名声传言出去,又有谁来敢上门提亲? “怕什么,不过是兵来将挡而已。”若是前世,她定会手足无措,被应如雪拿捏住把柄的,可是今时今日的应莲烟却不会。 “走吧,回去好好歇一歇,回头还要有好戏要看呢。”应如雪这么快就给自己下套,还真是天 真,她以为自己的报复这么快就会结束了吗? 还早着呢。 碧儿似懂非懂,只是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事,不由道:“小姐,那蓝若怎么办?” 如今蓝若又在当差,而且举止也并没有什么异常,可是到底是个刺,饶是碧儿向来宽厚都觉得不合适。 “她呀……”应莲烟笑了笑,原本还以为应黎轩会第一时间来找蓝若呢,没想到应黎轩却没有动作,不过,“没事,卿盈上次大意了,这次就不会疏忽的。” 见应莲烟有松动,碧儿轻声问道:“小姐,奴婢一直纳闷,大少爷应当是许了蓝若好处的,只是为什么蓝若却又是忽然间反水了,再说若是蓝若给大少爷的是四小姐的锦帕,难道大少爷还会认不出来?” 应莲烟闻言笑了笑,“也难为你这么久才问出来了,蓝若交给应黎轩的的确是我的锦帕,不过……不过后来落到柳建辉手中时,却是被人换了的。” “这怎么可能?”碧儿一脸不能置信,“大少爷丢了锦帕,承恩侯世子捡到,又怎么会被人换了呢?谁又有这般本事?”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又怎么不可能?”只是她倒是真没想到,应黎轩这般征战沙场的,在锦衣卫的暗卫面前也不过是纸糊的老虎而已。 “柳建辉捡到锦帕却不会大庭广众下就展现给众人看的,有心人刻意为之不是不可能。至于蓝若,我说清了利害关系,这局棋我运筹帷幄,她为了保命,自然会听我的话。” 彼时,她手中拿着那被蓝若偷了的锦帕站在蓝若面前时,蓝若早已经别无选择了。 碧儿点了点头,“那岂不是……”无辜顶了罪? “事反必妖,蓝若突然间言出意表,她却不加以提防,长个教训到底是好的。”否则,粗心只会被人抓住把柄,到时候便是梨香院里出来的人,也救不了她的。 碧儿这次彻底懂了,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秋意萧瑟,站在外面久了竟是有点冷了,应莲烟颤抖了一下,碧儿不由道:“小姐,我们先行回去吧。” 应莲烟点了点头,“也好,回去让审妈妈张罗一下,你们也该换厚的衣服了,弟弟去了前院,也不知道萤儿伺候的如何。” 言下,有微微的担忧。 碧儿笑了笑道:“萤儿向来贴心,定会好好照顾五少爷的,何况还有温公子对五少爷照拂一三,刘全他们也是悉心照顾,定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刘全正是周妈妈的小儿子。 十岁过后,相府的公子都是要住到前院的,应赫言因为无人顾及,前段时间才去了前院。前院住着,自然是不能有丫环伺候的,可是应赫言却是被特许了,毕竟应傅也不会轻易驳了应莲烟的颜面的。 只是到底是在前院,无论多么周详,应莲烟到底是不能放心。 碧儿看她隐隐担忧,不由道:“小姐,您终究是要出嫁的,便是能照顾五少爷一时,却也是不能照顾他一世的。” 应莲烟闻言登时转过头去,看了碧儿一眼,碧儿不由觉得有些心虚,只觉得应莲烟的目光凌厉,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倒不如为五少爷培养足够的心腹,也算是对五少爷有了交代,您觉得呢?” 应莲烟但笑不语,碧儿心底里悻悻,良久才听到那略微带着些清冷的声音,却是异常坚定,“放心。”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可是放心什么?碧儿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能和小姐站到同一高度了,可是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却是被落在了后面很远,小姐留在半山腰的只是一个虚影而已。 只是到底小姐也并没有怪她多事,不是吗?碧儿笑了起来,一时间温淡风轻。 只是听温院里,芸夫人却是鬼哭狼嚎! 应如雪有些心疼,“这药虽然烈,可是效果好,二娘你且耐着些。” 芸夫人闻言要进了牙关,脊背上的鞭痕昭昭,鲜血再度溢出,与玉白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显得十分恐怖。 应如雪看着冷汗直流的芸夫人,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狠戾,“二娘放心,这个仇侄女定会给你报的。” 芸夫人趴在锦榻上,闻言却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们别再轻举妄动,等我找到那人,到时候自然能一举扳倒她!” 应如雪闻言不由一愣,旋即道:“ 莫非是……” 芸夫人点了点头,“不错,应赫言身边铜墙铁壁我不好下手,可是那婆子却是再好处理不过,只要我稍稍施加恩惠,我就不信不能……”眼见得爱女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芸夫人不由道:“如雪,我知道你恨这丫头,可是她如今到底不同往日,你和轩儿那举动未免太冒失了些,好在用茹柔那丫头给你顶了罪,不然岂不是你要嫁给承恩侯世子那个废物?” 应如雪闻言笑意敛了去,“这件事,是我和哥哥冒失了,不过二娘放心,这次我不过是小惩大诫,她从来都没有接触过,若是会主持庶务就怪了。玉缘苑有审妈妈盯着出不了差错,可是相府后院这些管事妈妈哪个是省油的灯?还能卖了她面子不成?” 芸夫人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这是…… “你让她主持庶务?”她语气多少有些不满,应如雪却是笑着解释道:“二娘,老夫人那边也是盯着的,如今二娘和我都有伤在上,她不来主持谁来?何况如今晨曦园那边还没布置妥当,若是出了点小差错,她在老夫人那里也难以交差不是吗?” 芸夫人闻言这才舒展了眉宇,只是忽然间想起应如雪,不由扭头望去,却是扯动了后背的伤口,顿时又倒吸了一口气,冷汗直流,“是哪个混账竟然伤了你?”只是看到应如雪脸上的巴掌印,芸夫人再度吃惊! “怎么伺候小姐的,还不快些把上好的伤药拿来?” 应建航掌挄应如雪的时候,简氏已经昏厥了过去,并不知道宝贝侄女也是挨了打,这一眼只瞧得她恨意如火,恨不得把应莲烟和应建航都挫骨扬灰了去。 应如雪早已经涂抹了伤药,只是普通药膏却是远不如那宫中圣品珍珠雪肌膏,可惜上次她用完了,这次又因为心虚并不敢去向老夫人讨要。 “二娘,无碍的,不过是虚肿,过两日就会好了的。” 芸夫人没想到应建航竟是会对应如雪下此狠手,顿时咬牙切齿道:“你舅舅和表哥就要回来了,到时候我定要让应建航悔不当初!” 她话音刚落却是一婆子匆匆忙就跑了进来,满嘴喊着“不好了,不好了。” 应如雪顿时不满,“慌里慌张,像个什么样子,怎么了?” 那婆子慌忙跪倒在地上,磕头求罪,见婆子这般,芸夫人不由也皱了皱眉,“怎么了,说吧?”只是心底里却是不满,自己院子里的婆子什么时候竟是这般没担当了,回头定是要赶出去的。 那婆子抬起头来,一脸的慌张失措,看着简氏慌忙道:“夫人,四小姐,大少爷,大少爷他杀人了!” 芸夫人愣了一下,应如雪眉头一皱,“大哥杀人了?什么时候的事?他不是刚刚还在府……”忽然想到了什么,应如雪倏地站起身来,“难道死的人是柳建辉?” 那婆子听到这名字顿时摇了摇头,“不是。” 应如雪不由微微宽心,“不是就好,不过死个人,回头处理了就是,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吗?死的那人知道是谁吗?” 婆子闻言这才道:“回四小姐的话,那上门的锦衣卫的军爷说大少爷杀了承什么侯府的小世子,要,要老爷去诏狱一趟。” 应如雪释然的笑意僵硬在脸上,“你不是说死的不是柳建辉吗?” 那婆子哪里见过向来仙女般温柔可亲的四小姐竟是夜叉泼妇似的吼叫,顿时悻悻不敢说话了,赵妈妈见状连忙道:“四小姐,桂婆子大字不识一个,哪里知道承恩侯府世子爷叫什么?夫人,您看这可如何是……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应如雪望去,却不知何时简氏却是昏厥在锦榻上,“赵妈妈你好生照顾二娘,我去看看。” 会客厅里并没有见到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应如雪心中稍微一安,好在并非太子煜过问此事,否则…… 碧儿眼尖,第一个瞧见应如雪过来连忙迎了上来,“四小姐,这位是锦衣卫的同知司大人,说是大哥杀了承恩侯世子,奉命追查此事。” 说到最后,碧儿不由压低了声音。 似乎感觉到有人到来,那司大人缓缓转过身来,却是露出一张青铜面具,应如雪吓了一跳,然后才缓缓行礼道:“司大人,我家兄长与承恩侯世子并无仇怨,又怎么杀人?锦衣卫向来断案公正,还望能还我家兄长清白。” “四妹妹说的是,大哥是保家卫国的良将,又岂会知法犯法,还望司大人彻查此案,还大哥清 白才是。” 看到来人,司雪衣微微皱眉,好在青铜面具遮掩了他所有神色,“微臣见过郡主,太子殿下吩咐微臣彻查此事,微臣自然会给太子殿下一个交代的。” 应莲烟之前替应黎轩说话,却是和应伊水唱双簧定了大哥的罪,如今又是这般故技重施,应如雪登时不满,只是忽然听到司雪衣提及“太子殿下”三个字,登时心中一紧。 “这是自然,只是莲烟有一事不解,还望司大人告知。” 应建航原本走到了门口,听到应莲烟忽然发问,不由停下了脚步,只听见司雪衣声音淡然,“郡主请说。” “不知世子爷是何时何地被杀,又有何人见证大哥杀人?” 早就听卫三提及过眼前之人的精明,上次校场上倒也是瞧到了她应变机智,只是如今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却也绝非寻常女子,难怪太子殿下都会高看她一眼。 “回郡主的话,世子爷今日在倚红院的小兰居小酌,期间去了一趟净房,伺候的妓……人见世子爷久去不返还以为世子爷醉倒在净房了,派人去寻却发现世子爷竟是惨死在净房里,而倚红院的周公说今天贵府大公子曾去倚红院找世子爷。仵作验尸说世子爷死于胸口那一刀,是匕首所伤,大概是午时一刻左右死的。” 应莲烟闻言轻轻点头,应如雪却是愣在了那里,大哥他出去的时间不正好就是巳时左右吗? 从相府到倚红院虽然用不了一个多时辰,可是大哥气势汹汹的去寻找柳建辉……想到这里,应如雪脸色惨白,若不是一旁楚常喜搀扶着定会跌倒在地的。 “那这事绝非大哥所为,司大人找疑犯,怕是寻错地方了。” 司雪衣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哦,还请郡主示下。” 会客厅外,应建航目光深邃,负手而立,却也是侧耳倾听着里面的动静。 “我曾出过府几次,也大略知道京城的布局,大哥说是去寻世子爷,第一件当是去侯府去了才是,从相府到侯府便是骑马前去也需要一刻钟的时间,大哥外出之时怒气冲冲,怕是并不会骑马前去,这样时间又会加长。而在侯府寻人无踪,大哥应当率先去素月楼寻找世子爷才是,毕竟世子爷爱慕素月楼子初姑娘京城无人不知,偏巧世子爷又不在素月楼,顺着那几家酒肆寻去,怕是一个时辰并不足以大哥寻人杀人,何况世子爷沉迷酒色并不习武,大哥是沙场悍将,柳建辉却是个酒囊饭袋,杀他又何须用刀剑?不知司大人觉得如何?” 司雪衣沉默不语,应如雪愣在了那里,应莲烟莫非是怕自己在庶务上难为她,所以才有心讨好的不成? “莲烟说的不错,黎轩这孩子虽不成材,却也不会滥杀无辜。” 应建航缓缓走了进来,看着应莲烟的目光带着几丝赞许,“难为你了。” 应莲烟微微低下了头,唇角带着羞涩的笑意。司雪衣早就知道应建航的到来,见状也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那本官再去探查便是,只是回头若有叨扰,还请应御史勿怪。” 司雪衣并没有给应建航几分颜面,甚至对应建航并不如对应莲烟恭敬,应如雪不由道:“锦衣卫的走狗,有什么好得意的。” 应建航却是瞪了她一眼,应如雪没想到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登时神色悻悻,不敢再说话。 “四妹妹说话可是要注意些的好,别忘了祸从口出病从口入,锦衣卫可是无孔不入的,烟儿你说呢?”应伊水缓缓走了进来,一进门就连嘲带讽的,应如雪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应建航闻言不由皱眉,“不是说瞒着老夫人吗,水儿你怎么来了?” 应伊水笑了笑,“伯父,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这事又怎么能瞒得住祖母?何况她老人家担心大哥,如今还在佛堂里拜佛念经。” 应建航闻言皱了皱,“回头好生照顾你祖母,告诉她你大哥的事我会妥善处置的,让她不用担心。” 应伊水乖巧的点了点头,拉着应莲烟的手道:“伯父,我和烟儿去瞧瞧茹柔,可怜她……”被应建航瞪了一眼,应伊水不再说,出了门却是眉眼间都是冷意,“烟儿,你说这阖府上下,伯不伯子不子,兄不为兄,姐妹构陷,有什么意思?” 若非是熟悉了应伊水,应莲烟定会以为这话是在说自己的。 “不过,好在如今柳建辉死了,表妹也不用嫁到侯府去了。”说到这里,应伊水长 吁了一口气,应莲烟却不由轻轻摇头。 应伊水见状不由瞪大了眼,“难道……” “没错,虽然这门亲事并没有真的定下来,可是知道的人却也不少,怕是伯父为了顾全相府名声,会让表妹和柳建辉结冥婚。” 应伊水登时声音拔尖,“怎么可以这样,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难道还要用表妹去结交显贵?” 应伊水神色激动,好在私下里并没什么人,也无人听见,“伯父也是无奈,承恩侯府只有世子爷一根独苗,长女是当今皇后娘娘,侯爷这些年再无子嗣,怕是侯府此次是要绝后了,唯一的希望便是过继子嗣,可是侯爷这般年纪再过继子嗣,年纪大的怕是对侯府不利,岁数小了怕是侯爷于教导上有心无力,若是六妹与柳建辉结了冥婚,为了侯府太夫人这个名号表妹也会善待继子的。” 应伊水并不愚笨,一下子就想通了此间关节,可却还是忍不住道:“可,可是茹柔比你还小呀!” 应莲烟摇了摇头,“世家子女,婚姻无不是掌握在二娘手中,这是最坏的打算,只盼望表妹能承受住才是。” 110.-111-偷鸡不成蚀把米(7000更) 审妈妈说应茹柔听说了柳建辉死讯时,宛如木头人一般愣在了那里,审妈妈原本是要她一起去会客厅的,却是被她拒绝了,想来表小姐也对自己的命运有所感知了,只是却不知她能不能接受这般命运。 “那,那我们……”应伊水有些难以接受,毕竟这事情竟是会发生在相府,这让她多少接受不能旎。 “过会儿我们别提这事。”应莲烟轻轻安抚道,看应伊水神色安稳了下来,这才向喜乐苑走去。 只是张姨娘在这里,多少让应莲烟吃惊,毕竟,张姨娘向来对这个侄女不闻不问的,这是相府众人都知道的。 只是应茹柔既然能十年如一的做一个木头人,张姨娘何尝不会隐藏对侄女的疼爱而装出一副不闻不问的模样?毕竟,那微红的眼圈可不会骗人的。 “大小姐,三小姐。”张姨娘忙站起来行礼,应莲烟却是阻止了她,“姨娘有孕在身,不必这般多礼的。鞅” 张姨娘看着那近在眼前的脸,不由觉得眼前这人其实像极了小姐,可是……见应茹柔在招呼应伊水,张姨娘终于下定了心思,“三小姐不知可否有空,借一步说话?” 应伊水似乎有意逗乐审妈妈似的,里面传来了一阵笑声,应莲烟唇角微微扬起,“我那里有宫里赏赐的几味药材,姨娘身体向来虚,补上一补也不错,不如随我去取一下药材如何?虽然养胎养胎重在一个养字,可是多走动走动,对姨娘将来生产也是有利的。” 张姨娘点了点头,“那就劳三小姐破费了。” 碧儿和梅香前后打量着,张姨娘走在应莲烟身旁,走到风波阁那边才忽然停下了脚步,声音带着几分哀求道:“三小姐,你能否能救一救茹柔?她还只是个孩子呀!” 果然,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还是亲娘会心疼侄女。 “姨娘何来此言,如今世子爷死了,表妹与世子爷的婚事自然会作罢的,伯父又不会让表妹嫁给一个死人。”应莲烟故作不知,张姨娘一脸急色,身子一弯就是要跪下,却是被应莲烟拦住了。 “姨娘这是要做什么,若是万一动了胎气,伯父可就要埋怨莲烟了。” 张姨娘顿时不上不下,良久才道:“三小姐,求求你看在死去的夫人的面上,救救茹柔吧!” 应莲烟眉头却是皱的更加厉害,神色也犀利了几分,“张姨娘胡说什么,二娘身体好端端的,哪里死去活来的,休要让伯父和二娘听见了恼火。” 张姨娘没想到应莲烟竟是这般搪塞自己,明明当初在宫里皇后就曾经提过夫人的名讳的,而且三小姐她明明是知情的! “三小姐,难道不想知道夫人的死因吗?”半晌,张姨娘嘴里蹦出来这一句话,应莲烟眼神顿时一变,虽是转瞬即逝,却是被张姨娘看在了眼中。 “三小姐,你知道当时芸夫人让柳姨娘在你夫人怀孕的时候,让柳姨娘爬上相爷的床上,等身下你的时候那时候,柳姨娘已经三个多月了,相爷这才把柳溪扶成姨娘,后面柳溪和芸夫人多次陷害,让夫人误会相爷,害的相爷和夫人多次争吵,到最后!” 应莲烟登时色变,厉声道:“张姨娘你可知你在胡说什么!” 张姨娘却是笃定了应莲烟的想法,“三小姐,婢妾不是胡说,当初柳溪不过是相爷纳的贵妾而已,若非是夫人被她活活气死,等相爷回来之后,夫人已经连最后一口气都没有了,后面相爷大发雷霆,对现在的柳姨娘说,不可能扶她为平妻,就算是皇帝下的圣旨他也不会把她扶成平妻!” 应莲烟脸色顿时惨白,语不成调,“你,你说什么?” 看到应莲烟终于神色有异,张姨娘不由放低了声音,“三小姐,锦墨居便是夫人当年的居所,生下你后,夫人血崩而死,相爷便封了锦墨居,而后把三小姐送到了寺庙里,后面三小姐生病了才把三小姐接回来。” “那,那为何祠堂里也不曾有我娘的牌位!” 张姨娘没想到应莲烟竟是连这个都知道,愣了一下旋即才道:“那,那是因为当时柳溪和二老爷一起要挟相爷,说夫人不过是商贾之女而已,又怎么能在她头上作威作福?那时候安平侯正奉旨平乱,皇上重视的很,相爷当时还只是礼部尚书,为了前途,只好将夫人的牌位撤去了……” 应莲烟咬紧了牙关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一旁张姨娘悻悻一句话都不敢说了,良久才听到应莲烟道:“多谢姨娘告知,回头我定让她悔不当初!” < p>张姨娘点了点头,忽然间捂着肚子道:“三小姐,婢妾身体不适,先告辞了。” 看着张姨娘走远了,碧儿才上前来,刚才她站得远听得并不清楚,可是看见小姐这般模样不由有些担心,只是她还没开口安慰,应莲烟却是悲伤一扫而光,“我没事,她的话真真假假并不可信,想利用我对付柳溪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还真是异想天开!” 何况,当初应如雪把锦帕之事栽赃到应茹柔身上是形势所迫,而张姨娘恰恰那时候才说出怀孕之事,应建航兴奋之际未尝不会答应她些什么,彼时若是她有心的话,就算芸夫人想要应茹柔嫁过去,却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明明是自己看中了承恩侯府的风光,如今却又是惺惺作态来恳求自己,莫非当自己是傻子不成?还能任由她玩弄在股掌之中? 碧儿愣了一下,知道自己担心多余了,只是却还是忍不住道:“小姐,若是想要知道……的话,不如找审妈妈问一问,她是相府里的老人,很多事情应该是知道的。” 应莲烟缓缓摇了摇头,“还不到时候,这事不着急。”柳溪欠娘的,欠弟弟的,应如雪、宋天昀欠自己的,她都会找回来的,一件不落! 应黎轩是第二日才回府的,彼时与之一同回去的还有应如雪并么想见到的一人,太子煜。 看到太子煜的到来,应建航多少有些意外,“太子殿下大驾光临,莫非是……” 应黎轩神色闪烁,根本不敢回应应建航的目光,应建航见状登时恼火,只想当场打死这个逆子,只是胳膊却是被太子煜抓住了。 “相爷还要保重身体才是,本宫前来是给相爷道歉的,昨日慕言查案未免着急,竟是把大公子当做了疑犯,真是可恶的很,好在这次已经查清了真相。” 应建航脸色蓦然一变,一脸笑意已经堆在了脸上,“这么说来,太子殿下抓住了凶犯?” 太子煜唇角一扬,“凶犯已经畏罪自杀了,不过说来也是承恩侯世子自作孽,咎由自取而已,这事本宫已经上禀了皇上,相信皇上自有圣裁的。” 应建航放心的点了点,“辛苦太子殿下了。” 太子煜却是挥了挥手,“为圣上办事是微臣本分,楚公子,有道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看来大公子真是好福气,本宫向应御史和夫人贺喜了……” 应建航不明所以,刚想要开口,却见太子煜拍了拍手,门外一个风尘打扮的女子款款走了进来,带着一股子脂粉味。 “这是……”应建航一脸的诧异,不由瞧向了太子煜。 应黎轩闻到了脂粉香味便是将头转了过去,生怕看到来人似的。 那女子半老徐娘模样,却是举止轻浮,脸上的脂粉似乎刻意涂抹的,极是不均匀,似乎唇角一动那脂粉就会簌簌掉下来似的。 “应御史有所不知,慕言审案的时候,世子爷身边的贴身小厮传文说,当初那锦帕的确是世子爷捡到的,只是为了玉成和贵府四小姐的好事便说是佳人馈赠的。而昨日,大公子去倚红院找世子爷,传文在小兰居也是看到了的,甚至还对大公子说了世子爷去向……” “那,那这逆子不曾杀人,却又是为何?”应建航一脸诧异。 太子煜不由笑道:“这事情,还是请红莲姑娘说比较合适。” 那唤作红莲的青楼女子竟是跪了下来,捏着嗓子道:“相爷,的确不是大公子杀的人,因为那时候,大公子是在奴家房中,分身乏术又怎么会去杀人呢?”说罢,她还娇羞一笑,似乎不好意思看应黎轩。 应建航没想到竟是真的如自己猜测的那般,顿时身子往后一退…… 应黎轩表情则是复杂的多了,厌恶,羞愧甚至还带着恼怒,似乎恨不得撕碎这红莲的嘴脸一般,眼中带着愤怒的泪水似的。 “红莲姑娘,口水无凭,需得拿出什么证据来才是,否则楚大公子的清白岂不是就被玷污了?”太子煜唯恐天下不乱似的,一句话说的应黎轩俊脸通红,应建航也不禁皱眉。 那红莲姑娘却是笑了,“难道太子殿下非要处死大公子不成?若是一个月后奴家被诊出了喜脉,太子殿下岂不是就冤枉了大公子?那时候红莲孤儿寡母的,又该去找谁讨一个说法?” 听到喜脉一词,应黎轩浑身一颤,红莲却是羞答答的迎上了他的目光,“大公子不知,奴家有个秘方,算着应当是怀孕了无疑 的,只等个把月后咱们就能知道了。” “呕……”应黎轩没有半点惊喜,反倒满是惊吓,他实在是记不清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了,只记得当时他在雅间里没有找到柳建辉,正准备下楼,却是被一个小丫环拉住了,说柳建辉看中了花影姑娘,如今正在花影姑娘房间里。 那小丫头不过才七八岁的模样,他不疑有假,便随着那小丫头去了,可是刚进了房间就觉得只闻到一阵香味袭面而来,他来不及遮掩就浑身无力倒下了,醒来的时候却是在锦衣卫的大牢诏狱之中,上次他正是从这里将应如雪接了出去的。 一旁锦衣卫的众人掩着耳鼻,脸上却是*裸的不屑笑意,为首那人正是锦衣卫的同知司雪衣。 柳建辉死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应黎轩很是兴奋,因为柳建辉一旦死去,关于那锦帕的所有流言蜚语很快也就会烟消温散。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收敛唇角的笑意却又是想起了另一件事,便是再无半点笑意了。 然后,便是这红莲的到来,口口声声称自己是清白的…… 再然后,便是现在了。 “大公子这是怎么了?若说是孕吐,也该是女子才有的症状才是,大公子怎么忽然间呕吐起来了?莫非还真是夫妻之间心有灵犀不成?” 太子煜冷嘲热讽,应黎轩却是无力顾及,一旁应建航闻言不由皱眉,若是这青楼女子成了相府的少夫人,他这脸面又该何存? 只是,尚未等他开口,太子煜又道:“说来,大公子也老大不小了,这等岁数还不成婚实在是不像话了。皇上对大公子的婚事也是关心的紧呢,不如本宫做个……” “太子殿下,难得红莲姑娘有情有义,对犬子有此等心思,只是贱内已经给犬子订下了一门婚事……” 太子煜凤眸一挑,笑了笑,“噢?居然有此事,看来是本宫莽撞了,不过红莲到底是大公子的人,若是有了大公子的血脉却又流落在外,岂不是污了应御史的门楣?” 太子煜并没有得理不饶人,应建航多少有些意外,可还是顺着他的话道:“太子殿下说的是,红莲姑娘如今身份再在外面的确不合适,我做主,过些日子等犬子成了婚,便以姨娘的身份抬进府里,太子殿下觉得如何?” 太子煜点了点头,“应御史不愧是礼部尚书出身,做事最注重礼法,只是万一大公子迟迟不成婚,而红莲姑娘肚子却是遮挡不住的,这该如何是好?虽然大周惯例婚前不得纳妾,可是事有缓急,便是法外也有人情不是?” 应莲烟听到这话却不禁想要笑了,似乎这红莲肚子里还真有了应家血脉似的。 应建航没想到这缓兵之计却是被太子煜挑破了,不由眯起了眼,太子煜却是笑着道:“不如就定一个月好了,难得红莲姑娘这般有情有义,本宫甚是敬重,不知红莲姑娘可否赏脸,到本宫的府上小住一段时日?” 应建航脸色登时一变,一个月时间让一个人消失并不难,可是太子煜竟是把这红莲接到了他府上,太子殿下的府邸是何处?龙潭虎穴也不为过,再想要除掉这人便是难了。 红莲似乎并不明白两人之间的交手,只是风尘场上混惯了的人却也是知道些事情的。邀请自己的人是谁呀,大审朝的太子殿下,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臣子,据说秦淮楼的子初姑娘便是他的禁脔。 自己能和这人有牵连,就算是将来进了丞相府,相府里的人也要对自己忌惮三分! “小女子多谢太子殿下盛情,却之不恭。”说着,又是对太子煜魅惑一笑,脸上的脂粉往下掉了掉,红色的地毯上洒落了一层白色的脂粉。 “所以,咱们相府里过几日便是要迎进来一个半老徐娘?不对,应该说是半老姨娘才是。” 应伊水笑得合不拢嘴,“偷鸡不成蚀把米,烟儿,看来你终于能过段安稳日子了。” 应莲烟却是摇了摇头,无奈地戳了戳应伊水的脑袋,“看你,妆都花了。”她安稳日子,怕是过不了了。 当初,应如雪想要用主持家务来为难自己,如今这不正好是个好时机吗? 应黎轩这一个月内必须要纳红莲入门,姨娘入门早于正室,这便是一桩为难之处。若是在一般公卿之家却也不过是寻常之事,可是应家是书香门第,最是注重规矩,何况应建航还是礼部尚书出身,若是这里头有略微不合规矩的地方,自己便是要失了他的欢心了。 失去应建航的欢心并不足为惧,只是芸夫人定是会借着这件事百般折腾自己。当初和太子煜商量怎么恶心应黎轩怎么来,却到底没算计到这一层,倒是失策了,就怕父亲和二哥哥能进早回家,千万不要出现什么事情就好。 “烟儿,烟儿你怎么了?还在想婶娘她们就要回来的事情吗?”看出了身旁人的忧虑,应伊水不由安慰道:“其实婶娘最是和善不过的人了,三弟弟是出了名的书呆子,也不知道这些年在外游学有没有变化,从来不会乱发脾气的,不像某人佛口蛇心的,穆离、穆炎俩个弟弟都很淘气,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说来,好几年没见,我也挺想念她们的。” 应伊水眼眶微微变红,应莲烟不由轻声一叹,明明是长房的嫡女,可是对自己的伯母兄弟姐妹却没半点柔情,如今提及三房婶娘一家却是红了眼睛,芸夫人呀芸夫人,你究竟做过些什么让自己带大的孩子都对自己寒了心呢? 应莲烟轻轻岔开了话题,“婶娘又不是老虎,吃不了我,我刚才是在想什么时候得了空闲能去万侯夫人府上看看嬛嬛,她邀请我几次了,只是我都没时间。” 应伊水多少知道些其中缘由,只是这事若是去求老夫人却又显得她烟儿贪玩不顾家中诸事,反倒是不雅,不由一时间有些为难。 应莲烟本是为了岔开应伊水的心思,却没想到又因为这事让她忧虑,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别想……” “我想起来了,等回头七弟弟和八弟弟回来了,咱们可以带着他们四处去看看,到时候祖母也就不会不让咱们出门了。” 应伊水一脸的笑意,仰着头分明是要讨赏的表情,应莲烟见了不由笑了起来,“就你主意多。” 不错,到时候有自己郡主的名头和应伊水相府嫡女的身份,任谁也不会对自己看低几分了。到底,除了应伊水,老夫人最为疼爱的便是这个相府那对双胞胎了。 “那是……”应伊水得意的笑了起来,两人正说着话,却是院子里忽然响起了审妈妈的笑声,“赵妈妈,什么风把您给吹了过来?” 赵妈妈依旧是不苟言笑的模样,“夫人有事请大小姐和三小姐过去相商。” 果然,芸夫人已经迫不及待向自己发难了。 “常……常言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婶娘来信差不多月底就能回来了,你大哥又……”提及应黎轩,芸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应莲烟。 应莲烟抬头回望了过去,眼中闪过的笑意让芸夫人眼神猛然一凉。 “大哥的事情,莲烟也是吃惊,没想到大哥竟是喜欢……”那红莲比芸夫人也不过才年轻两三岁而已,做他娘都足够了,却是成了他的姨娘。 不止应黎轩会觉得恶心,便是芸夫人也难以咽得下这口恶气吧! “既然是大哥心中所爱,那莲烟自当是会把握住分寸的。” 芸夫人显然被红莲恶心的不行,没好气道:“不过是一个姨娘罢了,有什么好注意的。” 应莲烟闻言微微皱眉,原本坐在那里绣花的应如雪却是轻声开口,“三姐姐身份尊贵,这事本不该由你出面的,只是如今我要伺候二娘,分身乏术,还望三姐姐见谅。” 好一个应如雪,我不来找你算账,你倒是恶言讽刺与我。 “四妹妹说的哪里话,听罗嬷嬷说太子殿下有意认下红莲姑娘为义妹,若真是如此,大哥回头可是要唤太子殿下一声内兄呢。” 应如雪闻言脸色一变!红莲显然比太子殿下要大得多,竟是成了太子殿下的义妹,倘若真是如此,将来还怎么除掉她? 而且,红莲的姨娘身份在这里放着,又有谁敢将女儿嫁给大哥? “你……咳咳……”芸夫人显然也被这个消息激怒了,顿时咳嗽不停,应如雪连忙用锦帕给她擦拭唇角,只是收回锦帕的时候却是蓦然一惊。 “二娘,您……”应莲烟神色蓦然一变,锦帕上的血迹分明。 芸夫人脸色也不好看,只是目光却是直直盯着应莲烟道:“这消息可否准确?” 应莲烟缓缓摇头,“二娘这可是为难住莲烟了,罗嬷嬷虽然是太子殿下赏赐莲烟的,可是向来不怎么理会烟儿,这话也是她老人家赏花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结果院子里的小丫头就传扬起来了,莲烟心想着万一真是如此,那么为大哥纳妾之事就不能草……”< /p> “二娘,二娘,你怎么了!”应如雪的一阵疾呼撕心裂肺一般,打断了应莲烟的话,“赵妈妈,快去请大夫!” 应莲烟也紧张的上前,却是被应如雪一把推开了去,力道之大让应莲烟心中一惊。 她踉跄着退后一步,只觉得腰间忽然有点刺痛。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看来芸夫人还真是迫不及待,竟是要用苦肉计来算计自己。 应如雪眼角闪过一丝精光,尤其是看到应莲烟脸色瞬间惨白,更是唇角微扬。 碧儿连忙去搀扶应莲烟,“小姐,你没事吧?” 应莲烟刚要作答,却是大夫匆匆忙地跑了进来,一进来应如雪便是围了上去,“大夫,我二娘适才动怒,一下子咳了血……” 大夫脸色蓦然一变,“老夫不是交代了吗?夫人原本小产后就身体虚弱,上次又是怒火攻心,这次又被气得咳出了血,这……” 应如雪闻言顿时脸色一变,一下子就把所有的怒意撒到了应莲烟身上,“三姐姐,你怎么能这般刺激二娘?二娘本来身体就不好,如今又为大哥的劳心劳力,三姐姐你就不能稍微体谅下二娘?为何偏又要忤逆二娘,看你把二娘气得!若是二娘有什么万一,便是伯父袒护你,我也不会,不会原谅你的!” 应如雪说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刚刚踏入内室的应建航不由眉头一皱,看到应莲烟似乎蛮不在乎的站在那里,应建航脸色更是变了几分。 多好的一场戏呀,应莲烟几乎要笑出来了。 芸夫人咳了一口血,应如雪恼怒推了自己一把,大夫夸大了病情,应建航恰恰到来。 真是完美无缺的设计,这般发难,自己都要佩服了,若是前段时间芸夫人有这般心思和计量,自己兴许还好多费些心思。 只是……应莲烟蓦地抓起了碧儿的手,往自己后腰眼一探,果然碧儿顿时花容失色。 “小,小姐,你怎么了?” 应建航原本正要开口,却忽然听到这一声尖叫,不由皱眉,碧儿却是不管不顾,看着手上的血迹道:“小姐,你怎么受伤了?”她蓦然回头,待看到那沾染着血迹的刀锋时,不由道:“怎么,怎么会这样?这里怎么会有刀?一定是四小姐刚才推了你一把,所以你才会,才会受伤的!” 应如雪顿时一恼,“三姐姐,管好你的丫环,难不成还是我算计你不成?伯父,你是知道侄女的,如雪怎么会是这般工于心计的人?”说着,应如雪又是梨花带雨。 应建航没想到会遇到这一幕,脸色晦暗不明,却见应莲烟苍白着脸色道:“伯父,这一切都是莲烟的不是,若不是莲烟提及大哥纳妾之事,二娘也不会气恼,也不会咳血的,四妹妹也不会情急之下推了侄女一把的,咳咳……还望伯父责罚侄女,不,不要怪罪四妹妹。” 应建航闻言顿时眼放寒光,目光凌厉恨不得将应如雪撕碎了一般。 果然,她没有猜错,芸夫人请应建航来听温院的理由便是应黎轩纳妾之事。 应如雪脸色蓦然一白,她没想到应莲烟竟是不反驳,反倒是把罪名都归揽到自己身上。 “伯,伯父……我,我……” “伯父,婶娘即将回来,大哥纳妾之事又刻不容缓,可,可是侄女如……如今……”语不成调,应莲烟似乎耗尽了所有的气力,可是身子却还是软了下去。 碧儿当即惊呼道:“小,小姐,你不要吓奴婢呀,你,你怎么了?” 应建航也是蓦然神色大变,应如雪没想到应莲烟竟是会晕倒,顿时愣在了那里,却只听到一阵严厉的呵责声。 “还不快去请大夫!” 林妈妈撩起了帘子,老夫人在应伊水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进来。她看了眼躺在美人榻上的芸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相府如今这般不太平,后宅不安莫不是因为主母当家不利。如今竟又是起了这龌龊心思,还真以为自己拿她没办法吗? 应如雪没想到老夫人会到来,连忙道:“这里有大夫,陈大夫,还不赶紧给我三姐姐看看?” “不用!”还未待那陈大夫起身,老夫人却是断然拒绝,“还是好生看他的病吧!既然莲烟这丫头身体不适,回头黎轩纳妾的事情就交给张姨娘处理就是。” 应建航脸色 微微一变,“这,她也身怀有孕,怕是不好出面吧?” 老夫人脸色一变,“张姨娘怀胎已经三月有余,脉象稳得很,再有水儿帮衬着,出不了什么错!三丫头好歹是郡主之尊,难道要她去给一个区区六品昭武校尉办纳妾之事?你也不怕丢了相府的颜面!” 应建航闻言顿时脸色一寒,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看向美人榻的目光多了几分寒意,“是,儿子知道了!” 美人榻上,芸夫人握手成拳,听到这话却是再也忍耐不住,嗓子眼一片腥甜,顿时一口鲜血如箭喷了出来。 111.-112-她应莲烟纵然是头九尾狐狸,这次也要栽跟头(7000 “小姐,你真是吓死奴婢了。”碧儿微微埋怨道,显然对应莲烟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做法很是不赞同。 应莲烟闻言却是笑了,自己的伤看着严重,其实却也不过是多流了些血而已,比起二夫人的恼火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而且…… “没什么,今天她们让我流一滴血,改日我定是要她们血流成河来弥补!旎” 碧儿闻言却是脸色不变,显然对二夫人和应如雪没有半点同情心,只是想起老夫人的安排却还是不由道:“可是,张姨娘到底是有了身孕的人,若是四小姐她……鞅” 这才是老谋深算呢。她当时也想过让张姨娘来处置楚黎轩纳姨娘的事情,毕竟二夫人可是要把应茹柔嫁到承恩侯府的。 只是到底是缺了个契机而已,如今老夫人竟是开口提了出来,这下子相府后院可是更要精彩几分了。 看来,老夫人也开始对二夫人磨刀霍霍了呢。 听云院,二夫人再度醒来,看到床头上暗自伤神的应如雪,不由猛地坐起身来,“老夫人呢,你二伯呢?他们怎么能让张姨娘来处置黎轩纳妾的事情,这要是传出去黎轩还有什么名声?” 因为真的咳了血,二夫人嗓音嘶哑,犹如鬼哭狼嚎似的,应如雪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刚想要劝解,却是被二夫人抓住了胳膊,“如雪,你去找水儿,让她劝劝老夫人。张婉言不满我将茹柔嫁到承恩侯府,怎么会好好操持你二哥的喜事?” 二夫人忽然间很是惶恐,她原本只是为了抓住机会教训应莲烟罢了,从来没想到拿黎轩的婚事说事呀! 黎轩,她的黎轩文才武略,前途不可限量,偏偏要纳一个青楼女子为妾!应莲烟,应莲烟,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二娘,你觉得水儿会帮帮我们说话?”应如雪叹了一口气,“水儿和三姐姐亲近,二娘您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怕是在看笑话呢。” 二夫人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她是我从小到带大的,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林妈妈,去把大小姐请来,就说我有事跟她说。” 应如雪没有阻拦,林妈妈也没有问什么便出去了,二夫人念念有词道:“她是我从小带大的,怎么能帮外人呢?” 应如雪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没多时林妈妈便回来了,二夫人坐起身来往外看,却不见应伊水的身影,不由着急道:“大姐姐怎么还没过来?什么事耽搁了不成?” 林妈妈答道:“大小姐正在老夫人那里做绣活,说有事过些天再说。” “什么!”二夫人大惊失色,“水儿怎么会说这话,定是你没传话!如雪,你亲自去把水儿给我喊过来。” 林妈妈生生挨了那一枕头,神色却是一变不变,应如雪皱了皱眉,示意林妈妈下去歇着,捡起了那引枕。 “二娘,何必找老夫人的不快?二哥纳妾是太子殿下定下的,便是皇上也知道了,如今我们根本不可能不让那女人入门,应莲烟不让我们痛快,我们……又岂能让她逍遥?”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二夫人瞧见不由动容。她一开始是要宝贝女儿不要着急,可是如今应莲烟竟是把心思动到了黎轩的喜事上,之前的话,她早就忘光了。 “你……有什么办法?” 应如雪闻言唇角微微扬起,“三房就要回来了,应莲烟纵然有三头六臂也不能面面俱到,咱们还能找不到机会?” 二夫人并非愚人,只是因为涉及到爱子的婚事而失了心智,此刻听到应如雪这般说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到时候我再把那人请来,她应莲烟纵然是头九尾狐狸,这次也要栽跟头!” 略显憔悴的脸上闪过一丝狠毒,应如雪见状眼角闪过一丝笑意。应莲烟,现在你姑且得意着,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阿嚏……” 忽然的喷嚏声引得大厅内众人纷纷看向应莲烟,一旁坐着的应伊水脸上带着关怀之色,“烟儿可是受了风寒?” 应莲烟轻轻摇了摇头,“大姐姐没什么,大概是没休息好的缘故。” “三姐姐真是辛苦,自己病着还要帮忙给婶娘一家布置院子,偏生最近府里事情也多,二姐处理的这般妥当,还真是能者多劳呢。” 应如雪话里透着笑意,似乎在羡慕自己一般,可是应莲烟却知道,应如雪却又是不安分了。 如此这般哪里是在夸奖自己?分明是给二夫人上眼药! “四妹妹过奖了,等到你像我这般大的时候,也定是能处理好庶务的。”应莲烟轻轻笑道。 应如雪却是蓦然变色! 应莲烟,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二夫人却是不动如山,只坐在老夫人身边神色不见丝毫变化。 老夫人似乎关注点并不在这里,直到听见门外婆子喊道:“三夫人,七少爷、八少爷,九小姐。”她才神色舒张了几分,脸上挂起了笑意。 应莲烟缓缓起身,果然三夫人玉荷月还是那和气生财的模样,只是九小姐裹着一件昭君裘,大红的裘衣衬得整个人如同小玉女一般玲珑剔透,小小的个子,一直垫着脚,仿佛看不够一般,身后的七少爷和八少爷应穆离、应穆炎眼睛转得溜圆,不过是刚进门,就已经把大厅里的女眷打量了一遍,俩人长的却是一模一样,让人分不清,谁是谁,三少爷弱冠之年,回到府中自然是先去前院拜见应建航的,所以并没有随着母亲和弟妹一同来后院。 “给老夫人请安。” 三夫人还未拜下去,林妈妈已经搀扶住她了,“三夫人快起来,老夫人念叨了那么久,您和少爷小姐们总算是回来了。” 老夫人到底是有些高兴的,脸上洋溢着的笑意足以说明一切了。 应莲烟与应伊水上前一同给三夫人见礼,三夫人抬起了头,看到应莲烟时却是眼中一惊,“这……这是莲烟吧?” 果然,三夫人是认识娘亲的。应莲烟笑着点了点头,任由着玉氏把一个玲珑剔透的玉镯笼在了自己手腕上。 “这些年没见,都成大姑娘了。大嫂好福气,几个女儿个个都聪明伶俐,比莹莹这个不成器的强多了。” 二夫人唇角微微一动,想说话却又没开口,倒是老夫人道:“你们鞍马劳顿的也累了,先回去歇着才是。三丫头,你带着你婶娘她们去院子,中午的时候再一起用饭。” “离儿男子汉不累,陪着祖母说话。”应穆离却是赖皮猴似的窝在老夫人的榻上不下来了,“祖母偏心。”随后应穆炎也学着应穆离般窝在了老夫人身旁玉氏刚想要唤儿子下来,却听老夫人道:“好好好,我的小七,小八心疼祖母,咱祖孙俩说说话。” 二夫人唇角翕动,老夫人就是偏心,她的轩儿哪里比不上三房的小子?可是老夫人哪里对轩儿这么慈眉善目过? 应如雪却是一起陪着玉氏母女去了晨曦园,“婶娘有所不知,近来母亲身体不适,如雪榻前侍奉汤药,这晨曦园都是二妹一手布置的。” 玉氏闻言不由动容,刚想要说话却是被应茹柔插了嘴,“是呀,三姐身份尊贵,若不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怕是寻玉人等还没这待遇呢。” 应莲烟闻言不由皱眉,好一出双簧,这是要一唱一和挑拨自己和三房的关系吗?九小姐还小,应莹莹一个劲的往着应伊水怀里钻,就像个小皮球似的。 “表妹说这话可是偏颇了,烟儿郡主身份又不是用在家里的,何必张口闭口提及?烟儿若真是尊崇这身份,为何不去玉缘院给烟儿请安?便是见了面,也要行礼的吧?” 应伊水没想到这人安生两天就要跳出来闹事,顿时心中不满,语气刻薄了许多,偏生却又是在理上,便是应茹柔有心辩驳却又是说不出。 “二娘因为大哥的事情卧床养病,四妹妹为了避嫌不便出面,若非是烟儿挺身而出,怕表妹你的吃穿用度还能一如往玉?” 虽然没骂应茹柔狼心狗肺,故意要掀起风浪,可是却也是没留半点情面,更是把楚文瑾的事情捅了出去,顿时,连同应如雪的神色都难看了几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真是辛苦莲烟你了。”玉氏握紧了应莲烟的手,神色中微微动容,只是看向应莲烟的目光却又有异。 应莲烟微微一笑,“婶娘说的是,咱们一家人何必说见外的话?只是侄女年幼,这院子布置的那里不妥当称心,还望婶娘包涵些个。” 玉氏四下望去,点头笑道:“哪里有不妥当,妥当得很。” 应伊水闻言笑了起来,“那婶娘可要给烟儿包一个大红包,为了知道婶娘喜好,烟儿可是找了府里许多老奴仆的。” “大姐姐你个促狭的,是不是也要母亲给你包一个大红包?”应盈盈已经去看了自己的住处 ,对于盈溪楼的布置十分满意,看向应莲烟的目光也带着几分感激,只是听到应伊水的话却是忍不住打趣道。 “那是,我可是费了好多心思的,瞧这梅兰竹菊四君子美人觚,可是我从祖母那里特意给九妹妹你拿来的。” 应盈盈在她怀里笑了笑,“那我回头教我们的大姐姐刺绣?我在苏州可是跟着绣娘学了苏绣的,你看这梅花落雪裙,就是我自己裁制的。” 说了一会子话,应莲烟看玉氏还要收拾一下,便拉着应伊水告辞了. “三姐姐。” 应莲烟回头望去,却见应如雪脸上带着笑意,缓缓走来。 “不知四妹妹有什么事要吩咐?” 应如雪笑了笑,却是路过应莲烟的时候轻声道:“有道是他乡遇故知,不知道三姐姐还记不记得小姑姑身边的桂妈妈?” 应莲烟闻言神色一变!却见应如雪唇角挂着笑意盈盈离去,笑声溢出了唇角,带着初冬的凉意。 “烟儿,桂妈妈,是谁?怎么了?” 8岁那年自己果然,不该心慈手软吗?那一晚她,杀人放火,却是唯独放过了刘妈妈。 良久没等到应莲烟的回答,不由有些害怕,为什么她觉得烟儿此时的表情好恐怖,又好可怜,她似乎见过这样子的表情,是当时进宫赴宴的时候。 “烟儿……”应伊水轻声一叹,应莲烟却是刚好回过神来,见状顿时明白自己适才太过于出神,似乎被应伊水瞧见了什么。 “走吧,看五弟那么顽皮,也不知道三哥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应伊水知道她有意岔开话题似的,也顺着应莲烟的话道:“三弟呀,人家都说宋天昀是当之无愧的风流才子,可是咱们三弟却是儒雅君子。” 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似的,应伊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过我看三弟呀,是个活脱脱的书呆子,也不知道将来谁家姑娘肯嫁给他。” 二房长子,应家三少爷应墨隐,书生意气却也不是个书呆子,想来是有什么书痴的行为被应伊水逮住了吧。 两人正说着,却听到一阵朗朗声传来,“不知为兄是怎么得罪了大姐姐,竟然有书呆子之称了?” 抬起头来,却见对面门廊下不知何时站着一青衣书生,也不知站了多久,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正是应墨隐。 “咦,莫非二伯没考校三弟文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应墨隐笑了笑,“伯父另有要事,我便先行回来了。这位便是三妹了,为兄有礼了。” 应莲烟盈盈一礼,“见过三哥。” 应伊水却似乎看不惯这等虚礼似的,“我还以为三弟在江南秀水之地待久了也就风流不羁少年郎了,谁知道还是这么食古不化呀。” 应墨隐却是戳了下应伊水的脑门道:“你呀,跟在老夫人身边那么久,也还是这么伶牙俐齿。我那里有宝贝,大姐姐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应伊水闻言有些雀跃,只是看应莲烟似乎魂不守舍,便摇头道:“宝贝一时半会儿也跑不了,过两日我再去看,待会儿午膳,三弟可别忘了去……” 应伊水还未说完,却是审妈妈慌慌张张跑来,“三小姐原来你在这里,老夫人和老爷找你有急事,让你赶快过去。” 急事?莫非是关于桂妈妈的事?应莲烟眉头一皱,看审妈妈一脸慌张,想来该是此事了。 “我陪烟儿去……”应伊水只觉得这事应该和刚才大姐说的那桂妈妈有关,又看到审妈妈竟是这般神色,顿时为应莲烟担忧,说什么也要跟着。 “反正我闲来无事,不如也前去瞧瞧?”楚文琛说的风淡云轻,应莲烟却是微微动容,不同于应家二房的阴谋算计,三房的一家五口却都是安分守己的,甚至于楚文琛更是有几分古道热肠。 只是,他人微言轻,当初也曾暗自劝过自己,却是没有半点效果。如今这一句闲来无事,也去瞧瞧,却也是打定了主意要帮自己的。 还未进门就听见二夫人说道:“老夫人,老爷,妾身看桂妈妈可怜,便带着她过来了,到底是相府的老人,如今没了主子,子女又是不孝顺,她一个老婆子,一路颠簸到了京城到底也不容易。” 正说着,看到应莲烟到来 ,二夫人连忙道:“莲烟来了呀,这是从乡下那边来的桂妈妈,你还认识吗?” 跪在地上的老仆妇闻言转过身去,看到来人不由神色慌张了一下,应莲烟却是点了点头,“应该是桂妈妈没错,那夜宅子里失火,我因为起夜而逃脱一劫,街坊四邻们都说那么大的火,怕是无人能幸免,没想到桂妈妈也逃过一劫。只是那时候我还小,也记不清那么多事情了。” 桂妈妈这两年似乎更显得苍老了几分,闻言又是叩头道:“托老爷和老夫人的洪福,老奴才死里逃生的。” 应莲烟微微皱眉,那桂妈妈却是忽然间扑到了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您要给我们姑奶奶做主呀!” 老夫人脸色微微一变,二夫人眼角闪过一丝笑意,应莲烟却是神色不变。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桂妈妈这话难不成要祖母请人给小姑姑招魂不成?” 应伊水嘲笑了一句,桂妈妈却是忽然间站了起来,指着应莲烟道:“老夫人,姑奶奶她,她是被人杀死的呀!杀人的就是三小姐!” “疯婆子,你胡说八道什么!”一个响亮的巴掌甩在了桂妈妈脸上,应伊水压抑不住的恼火,却是被应莲烟拉住了。 “什么,桂妈妈你胡说什么?梅儿她夫妻两人分明是葬身火海的,怎么可能会被谋杀呢?”二夫人花容失色,一旁楚思远神色也不好看,倒是老夫人老神在在坐在那里,手中的数珠再度缓缓转动。 “桂妈妈,您说我杀了小姑姑?可是要拿出证据来的,否则……”她环视了大厅,最后目光落在了二夫人身上,“诬陷皇家郡主,可是要株连三族的。” 桂妈妈闻言浑身一颤,看了二夫人一眼,这才说道:“三小姐,原本老奴也不会揭发你的,毕竟姑奶奶刻薄,对老奴也并不好,可是,可是您为何信不过老奴?前段日子,您派了杀手前去结果老奴性命,若不是我刚巧去看了我那侄孙女,怕是一条性命就不明不白的去了。” “是吗?既然那杀手没有杀了你,桂妈妈何以认为那便是杀手,而要杀的人就是你?又何以认为,那是我派去的杀手?” 桂妈妈显然没想到应莲烟竟然会这般狡辩,顿时哑口无声,只在那里张嘴结舌,半天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还有,桂妈妈当年照顾我良久,当是熟悉我的,能否说一下,莲烟身上有一颗胭脂痣长在何处?” “在……”桂妈妈求救似的看向了二夫人,却见二夫人闭了闭眼,她心中顿时着急,却说不出话来,应莲烟却是不肯饶过她,“还请桂妈妈先验明正身才是,究竟你是不是桂妈妈!” “胡闹,你刚才还说这是桂妈妈,怎么就忽然间不认识了?桂妈妈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记性也差了,哪里还记得你的胭脂痣是长在右小臂上?” “对对,三小姐的胭脂痣就长在右小臂上,老奴记得清清楚楚。”桂妈妈忽然说道,然后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奴从小就伺候三小姐,岂能不知道三小姐的胭脂痣长在哪里?可是,三小姐所做的事实在是太让老奴寒心了,竟然还怀疑老奴的身份。老夫人,您是知道老奴的,老奴怎么会是假冒的呢?” 应莲烟却没有半分紧张,“桂妈妈,你确定那胭脂痣在我右小臂上?” 没想到应莲烟竟是又发问,桂妈妈有些紧张,咽了口口水才道:“老,老奴确定。” 应莲烟闻言反倒是笑了,“老夫人,二伯,莲烟不知道碍了谁的眼,竟是这般被人构陷,眼前的人不知为何和桂妈妈长相一般,可是却并非是桂妈妈,还望老夫人,二伯明鉴。” 老夫人依旧闭目不言,二夫人见状不由呵斥道:“莲烟,你这是说我联合桂妈妈来陷害你不成?” “莲烟不敢,只是莲烟浑身上下并没有一颗痣,桂妈妈清楚得很。只是这人却是说我右小臂有一颗胭脂痣,不是假冒的又是什么?” 二夫人闻言神色一变,桂妈妈更是口不择言,“夫人,不是你告诉我三小姐胳膊上有胭脂痣的吗?怎么会没有呢!” 一时间,二夫人只觉得这一厅的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在自己身上,心里恨不得将桂妈妈宰了的心都有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些?” “二娘的确是说过的。”应伊水轻声笑道:“刚才不还提醒了桂妈妈一句吗?” 二夫人没想到应伊水竟会出言嘲讽自己,脸色顿时惨白。这还不够, 一直缄默不语的应建航忽然开口,“这就是你当的家?胡闹!” 二夫人怎么也没想到这原本完美无缺的计划竟是会败了,听到应建航的呵斥,更是魂不守舍,只觉得魂魄都离去了似的。 “老夫人,二伯,这事并不怪二娘,是莲烟的不是。若是当时莲烟大胆些去救小姑姑,说不定……说不定小姑姑也不会……” 看着应莲烟落泪,应伊水心头一酸,连忙安慰道:“烟儿,快别哭了,回头肿了眼睛可怎么办?” “老夫人,伯父,依我看,这婆子应当是冒名顶替的才是,兴许是想要挟三妹妹赚几个钱,不如打她几个板子,打发出去便是了。” 应墨隐忽然开口,应莲烟不由心里叹道:这便是应家三房,为人善,便是二夫人从来都看不起三房,三房的人却也不会落井下石。 “是呀,祖母,瞧这婆子都那么大年纪了,打发出去就是了。” 应莹莹的童稚声打动了老夫人的心,看着失魂落魄一副大难临头模样的二夫人,她点了点头,“既然是诬陷三丫头,回头三丫头处置了便是,时候也不早了,去吩咐摆饭吧。” “那我先将这婆子关押起来才是,莲烟先告辞了。” 审妈妈如今一颗心才放进肚子里,和几个粗使婆子一同将冒名的桂妈妈押回了玉缘院,“我有话问她,你们先下去吧。” 审妈妈等人退了下去,等到门外再无动静,应莲烟亲自给桂妈妈松了绑。 “我的好小姐,你受苦了呀!”失去了束缚,老妈妈一把揽住了应莲烟,浑身颤抖着,“老奴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小姐了。” “桂妈妈。”应莲烟轻声一句,却惹得桂妈妈老泪纵横,“我一老婆子,受点罪没什么的,可是小姐你怎么那么命苦呀?明明太太都……” 应莲烟也没想到,二夫人竟是怀疑自己。 她后来从罗嬷嬷口中得知此事的时候,原本打算是李代桃僵,让假的桂妈妈随着二夫人的人回来诬陷自己,而后再让真的桂妈妈登场,证明自己的清白,从而将二夫人的阴谋揭穿的。 可是这样一来却是太过于暴露自己,而且可能会牵扯到太子煜的身上。毕竟,真的桂妈妈的出现不可能凭空,到时候一旦应建航要追究,定是能查出一二的,将自己和太子煜的联系暴露出来,那未免得不偿失。 再者,如今自己主持着后宅的中馈之事,若是来这么一出真假桂妈妈,怕是也会被老夫人怀疑,这根本就是自己动的手脚,反倒是不佳。 况且,既然玉氏回来了,不如自己循序渐进,先让二夫人失了老夫人和应建航的信任,慢慢地从她手中夺取这一切,岂不是更好? 应如雪自以为掌控了全局,却不料自己原本就改变了棋路,在院子的时候故意装作惊讶,无非是让她大意,好心无旁骛的进入圈套之中。 如今,这一场闹剧已经结束了,应如雪应该是恼羞成怒了吧? “桂妈妈放心,她们算计不到我的,只是还要委屈你了,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回头自会有人带你去江南小镇,那里山明水秀,最适合养老,哥哥嫂子们也已经去了那里,桂妈妈到了那里再也不用担心了。” 桂妈妈想起来一阵愧疚,“都是我连累了小姐你。” 若非她那儿子好赌,又怎么会被二夫人抓住把柄,甚至要挟自己栽赃陷害她的小姐呢?小姐不计较也就罢了,还把他们都安排妥当,真是难为了。 应莲烟笑了笑,“妈妈这是哪里的话,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院子外面,审妈妈正候着,应莲烟看了看屋内,“审妈妈,打她五板子然后给她五两银子丢出去就是了,老人家年纪大了,可别出了人命官司,说我仗着皇恩胡作非为。” 审妈妈愣了一下,旋即点头道:“奴婢知道了。”三小姐话里有话,到底这次她是听出来了的。 二夫人不仁,若是栽赃陷害成功就让小姐背负了人命官司,这一辈子便算是完了。若是栽赃陷害不成,那就让小姐恼火,把这老货狠打一顿,却也是去了半条命,说不定又会出现人命官司。就算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却也是有污小姐名声的。 还真是好计量。既然如此,她可就要好好想想了,该怎么把小姐的好名声宣传出去…… 梨香院门前,遥遥看到 应如雪站在那里,应莲烟不由唇角飞扬。 “四妹妹,莫非是在等我吗?” 应如雪彻底恼怒了,她没想到这次明明是安排好了一切,到最后竟是出现了破绽,以致于被应莲烟逃脱了去。 人命官司,若应莲烟真的背负了人命官司,那该多好呀。到时候她便是郡主又如何,照样是背负恶名的无情无义的不孝之女,又有谁会对她多看一眼? 可是,这么好的计策竟然败了! “应莲烟,你别得意!” “四妹妹,我从来都不得意的。”因为还没看到你死去,我怎么会得意忘形呢? “如今,这才是开始,我不着急……” 应如雪闻言花容失色,忽然间觉得手心一疼,却是长长的指甲戳破了掌心的皮肉,她银牙暗咬,却是跺着脚走了进去。 112.-113-这都城儿郎,哪一个能俊过太子殿下去 雨水沿着屋檐向下低落,地上早积起了浅浅的小水洼,滴答滴答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檐下素面绘着水墨兰花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摆,昏黄的灯光在这样的雨夜里显得格外温暖而醉人。 灯下,宋天昀翻看着手中的书卷,修长的手指自由散漫的游走于书页之间,不时提笔写上一段,更漏声声在耳边催着时辰,他却似全然不曾听到一样旎。 宋天昀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如果不是疯了,怎么会放下那么多还不曾整理,千头万绪的事情,在这里看《诗三百》;如果不是疯了,怎么会一字一句酌情酌意,他这辈子加上上辈子,何曾这样小心翼翼的写过东西呢。 灯下的公子苦笑着扶额摇头,罢了,罢了,凡事总归有个第一次,若是为她莲烟,也无不可。手边的茶已经凉透,楚澈饮了一口,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喉咙一直下滑到胸口,窗外雨声淅沥,他回转头时,刚刚好翻到那首《绿衣》。。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鞅” 千古悼亡之音,自它而起。宋天昀的目光慢慢滑过古人二字,眼里的种种复杂的情绪纠缠在一起,他尚记得西窗下,母亲静坐的身影,细密的针脚将一生的悲欢与思慕缝尽。他的母亲是个极其贤良淑德的女子,又不喜争斗,蜗居在这样一所清冷的院子里,耗尽了她的一生。 莲烟初嫁给他的时候,他就在想若是母亲还在世,或许也不会赞同这桩婚事的。她所希望的是一桩和美的婚事,而不是从一开始就建立在不平等条件下的交易。何况莲烟又是那样娇宠的女子,哪里是做贤妻良母的料,母亲若在世只怕是要头疼的。 后来呢,看着她黏在自己的身后,看着她凡事不在意的傻笑,看着她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宋天昀便想天长地久,母亲还是会喜欢她的吧,毕竟连他都不得不承认,痴傻也好,蠢笨也罢,莲烟都是心思极纯净的女子,明快飞扬的像光芒。 自卿别后,无人问添衣。 宋天昀慢慢的用朱红的笔写下这一句,一笔一画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桃花林里,十里花开似锦,如云如霞。闺中的女儿家发簪桃花,且行且歌。又是谁家的儿郎,鲜衣怒马,踏花归来马蹄香。 “你是何人?为何见了我不走开?” 那一年他亦是风华少年,眉眼温柔,温润如玉。 二十五年了啊,二十五年的漫长时光,她用了八年将自己烙印进他的生命,然后用一场大火将所有的悲欢过往都化作一片虚无。 他苦笑,宋天昀,承认吧,那场大火带走的何止是过往,更是此后的十七年里他所有的悲欢。 宋天昀眯着眼偎在桃花树下,远处不是是谁打碎了酒坛,一股酒香隐隐入鼻,他听着花开花落,想着若是此时如梦,梦里是否也有这十里桃花,梦里他还是当初年少,拱手笑答“太子侍读宋天昀,刚才微走神,不小心撞到这位妹妹了,望妹妹恕罪。” “蹬途子!”梦里,她回眸一笑瞪着他跑开了,而那纷飞的花瓣都倒映在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里…… 二十五年前,应莲烟下嫁宋天昀,应相最宠爱的女儿,陪嫁的岂止十里红妆?十七年前,火光映了一角天空,惊醒了多少人的梦?昔日帝王花,今朝泥下土。 她还是不够心狠啊,那场大火烧死的只有她一个,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要拉着谁陪她一起死,这才是应莲烟啊,绝烈至极的应莲烟,什么都撇得清清楚楚。 “我欠了你的,是我欠了你的……” 他封了园子,他不再踏入,他不许府里的下人再提关于那个女子的任何事情。好像他宋天昀从一开始就是这座府的主人,好像这样他谢谦之就没有欠过任何人,是她自己咎由自取。于是天下人都说宋家公子长情,于是天下人都说是那个死去的女子咎由自取。 时间在恍惚间流逝,宋天昀不知已过了多少时日,冥冥之中似有指引,他无法抗拒那力量。 宋天昀他回来了,在那次去龙踪寺之前,他无意中被刺客刺杀,而自己回到了15岁,那时,自己正是义气风发的时候,他的一生鲜少有这样轻松的日子,不必在意所有的礼教伦常,也不会有那么多或惋惜或恶意的目光投注在他身上。 亭阁外曲水蜿蜒,宫娥们静立一旁,风过水 清,涟漪四散。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珠帘下女子的身影隐隐绰绰,歪着头看着手中的古卷,声音轻缓低沉。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广矣,不可方思”莲烟慢慢的吟咏着,细长的手指划过一旁再熟悉不过的字迹“美人如花隔云端吗?” 是呢,美人如花隔云端,终其一生都无法走完的距离。。 女子轻轻嗤笑了一声,不知是在笑他,还是笑自己。明媚的阳光透过珠帘暖暖的洒在人的身上,莲烟舒服的喟叹一声,日子如果能一直这么平静如水的过下去该是有多好。她就那样把他当作陌不相识的一个人,逃避着一切。可是前世的命运就像盘踞在心口的毒蛇,此刻正在吐着信子浅眠,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的、狠狠的咬她一口,一击致命。 哪怕是如此温暖的阳光,莲烟还是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寒噤。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笑谑声忽然响起,一柄折扇挑起珠帘,碎玉相击,悦耳动听“姑娘啊姑娘,我是如此的思慕着你,你能否停下你那急行的脚步,等我喂饱这桀骜的马儿,追上你的身影。姑娘啊,你可知你那盛大的婚礼是多么的让我伤心。”。 莲烟含笑听他戏言,眉眼盈盈处都是浅浅笑意:“我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让太子殿下这样倾心,思慕不已,烟儿妹妹为你求去。” 太子煜亦是笑道:“好啊,可是烟儿妹妹,她若是看不上本宫怎么办,她若是想另嫁他人怎么办?” “这都城儿郎,哪一个能俊过太子殿下去?”莲烟难得的开起玩笑来,反手取了太子煜手中的折扇,用扇柄挑起他的下巴笑道“莫不是太子殿下太俊,让人家姑娘都惭愧了去。” 话一出口,对上太子煜那双惑人心魂的眼睛,莲烟心下一惊,脸上便有些怯了,她一时忘形,竟忘了太子煜是最不喜欢别人拿他的容颜玩笑的。莲烟的手抖了抖,却被太子煜一手握住,取回了扇子,那少年竟还是含笑,不曾如她想象的那般,拂袖而去。 太子煜嘴角微翘,亦是暖意融融,坐在一旁:“啧啧,烟儿妹妹这般模样若是让太傅知道,小心打屁股?”。 “爹爹才不会像你这么无耻”莲烟不在意的继续翻看着手中的书“口亨。” 在那已经恍然如梦的上一世里,她想过许多,她到底哪里不如应如雪了,可直到最后才明白,未必是她有多不好,也未必是应如雪有多好。不过是各花入各眼,应如雪先入了宋天昀的眼,进了他的心罢了,所以无论她花多大的力气,他看不到也是白费。 “烟儿妹妹在看些什么”听得他问,莲烟随口答道“哦,老师送来的,大约是近来落下课业吧”至于那些她无比熟悉的字迹,莲烟自然知道是谁的,王老师还是一如既往的爱重着宋天昀这个学生呢,只是这一世呢,应如雪的命运改变之后,宋天昀还是会一如既往的护着她吗?还会不会为她和自己的恩师反目成仇呢?。 莲烟的脸难以克制的紧绷着,唇抿成一线,如果真的是她想象的那样,日子永远不会这样平静下去的,她所想要的一切回到最初,她想要的平静,都是要在付出血的代价之后才能得到的吧。 注意到太子煜越来越沉黯的脸色。。 “美人如花隔云端?”太子煜斜挑眉眼,意味深长的看了莲烟一眼。。 莲烟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回去,怎么了,难不成太子煜以为这美人是她不成?那可是宋天昀,从一开始就对她敬而远之的宋天昀。。 太子煜状似随意的又翻看了两眼,就递给莲烟了,莲烟正吃着茶点漫不经心的顺手去接,忽然听到“啪”的一声,这才疑惑的抬起头来。 太子煜的笑容万分无辜:“烟儿妹妹,你怎么不看着点接,这可不赖我。” 莲烟顺着方才声响传来的声音,倚着栏杆向下一看,那书已经沉入水底,字迹模糊了。她方才是在水面上接的吗,这个角度,分明是抛下去的吧 莲烟近乎无语的回头看向太子煜,见他一副泰然自若,面不改色的模样,只觉得隐隐好笑,也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了。 “马上就要重阳节了。”太子煜,眉梢微挑,轻轻一嗤,眼中似有光华流转,满是风情,那腰肢入手的绵软可尚且在指尖萦绕未去 “爹爹,和二哥马上就要回来了呢?”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半头的太子煜,应莲烟,想着自己的二哥有没有变高,马上就能见到爹爹了。 太子煜突然俯过身来,两只手撑在她的身侧,一张俊颜更是放大在她眼前,让一直走神的应莲烟陡然一惊,一抬头正对上他一双狭长的凤眼,那眼中水色流转,光华万千,衬得那原本就让人惊艳的一张脸更是万般风情,他鬓间挑落的一缕发正悬在在她的脸侧,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 那一刻,应莲烟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少年嘴角几不可见的弯出细微的弧度,戏谑的看着身下如临大敌般屏住呼吸的女子,看着她素白的一张脸渐渐染上一层浅浅的胭脂色,低垂的眼睫毛如蝶翼般轻颤,纤长的手指堪堪得捉住他的袖子,分明脆弱得不堪一击,他低下头呼吸之间全是她身上的气息。 “烟儿妹妹是换了什么香,怎么身上这样好闻”太子煜缓缓笑开,那眉眼间的风情瞬间绽放开来,真真让人挪不开眼。应莲烟半个身子都僵硬了起来。 “太子殿下请自重?”应莲烟猛地伸手去推他的肩膀,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太子煜倒也不与她计较,顺势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手中却拽着应莲烟的香囊,绛红底色,金线刺绣的云纹,很是精致,应莲烟心中不禁又气又恼,分明是他顶着这样一张脸蛊惑人心,现下却又是一副再冷漠不过的模样,反倒作弄起她来了. 113.-114-谁是这件事最大的得益者?那就是谁下的手了(6000 因为三房归来,应建航难得出现在宴席上,身旁分别坐着应穆离和应穆炎,应墨隐则坐在一旁,便是这段日子深居简出的应黎轩也出现在膳厅里。 男女不同席,便是应穆炎瞧见应莲烟后委屈的撇了撇嘴,却还是稳稳地坐在那里不敢动弹旎。 应如雪落座最慢,应建航虽然没说什么,可眼神却透着不满,“开饭吧。”虽然诸多事情应建航都请老夫人示下,可他却是当之无愧的相府二主人。 如今三房归来,老夫人虽是与玉氏乃是血亲,却也不会亲之任之。 只是尚未待他动筷子,院子外却是传来一阵喧哗之声,“老爷,老爷,救救我家姨娘呀!鞅” 应建航微微皱眉,老夫人却是上了年纪后耳目不好使了似的,浑不在意地开始用膳,应莲烟夹起了一块糖醋里脊,看着二夫人的脸色和这里脊有三分相似,不由唇角弯起。 梨香院的婆子似乎和求救之人争吵起来似的,应建航眉头紧皱,老夫人似乎听见了,问道:“怎么这么吵吵闹闹的,像是过年似的?” 老夫人从不给儿媳妇树规矩,所以二夫人和玉氏分别坐在她左右,二夫人显然不愿意老夫人插手这事,连忙起身道:“我去看看。”只是她刚站起身来,外面大声求救的丫环却已经闯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老爷,我家姨娘不好了,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还请老爷救救我家姨娘呀!” 因为梦玲和张姨娘身怀有孕,今日两人并未来伺候,站在二夫人身后的陈姨娘看到来人不由惊讶道:“这不是落合吗?” 二夫人登时回身瞪了她一眼,“张妈妈,还不把这没规矩的丫环给我叉出去?你去看看梦姨娘究竟怎么了,然后处置了,别打扰二夫人回家的喜庆。” 落合眼见张妈妈走了过来,跪着往应建航那边移动,“老爷,老爷,求你救救我家姨娘吧,她肚子里的可是您的骨肉呀!” 应建航终于坐不住了,站起身来道:“我去看看那边怎么回事。” 老夫人神色如常,身旁二夫人却是愣愣的站在那里,直到玉氏搀扶她坐下才醒过神来,“到底是稚子无辜,二嫂若是担心,不如也去看看?” 若非是老夫人在场,应莲烟觉得二夫人都要出手打人了,任谁被戳了一下脊梁骨都是忍不住要还手的。 尽管玉氏看来并不是故意的,可是二夫人的心委实不大呢。 “不必了,老爷已经过去了,我何必……让弟妹看笑话了,还是快些坐下用膳吧。” 玉氏不知道前因后果一般,看二夫人没心情便也不再提及,吃完饭后便是回晨曦园收拾,毕竟她们三房离开京城多年,这次从苏州回来,行囊颇是不少。 “莲烟,你和水儿去看看,梦姨娘怎么样了。” 按理说,应莲烟和应伊水是未出嫁的小姐,又和梦玲没什么血缘关系,怎么着也轮不到她们俩去看望梦玲。但是两人都是人精,顺从地起身,却是被二夫人拦了下来,“老夫人,还是媳妇儿去吧。” 二夫人有些惶恐,适才落合在外面闹的时候,她就该第一时间出去处置这事的,可是任由事情发展到后面,却是应建航去秋落院看望了梦玲那小贱蹄子,自己这个当家主母安心用膳。 二夫人当时脑子糊涂,现在清醒过来却是一身冷汗,不待老夫人答应便是离去了。 “我们去看看。”看老夫人没有否定的意思,应莲烟带着应伊水一同往梦玲所住的秋落院走去,只是刚到门口,却听到里面传来的碎瓷声。 应莲烟只觉得手背一紧,却是应伊水紧紧抓住了自己,眼中露出一丝惶恐似的,应莲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刚要说我们回去吧,里面却传来一阵哭声。 “老爷,玲儿无能,没能保住咱们的孩子,与其苟活在这世上,还不如随着我那孩儿一起去了!” 应莲烟闻言唇角一勾,她倒是不知道梦玲倒也是粉墨场上出来的人一般,演起戏来毫不含糊。 果然,应建航闻言忽的站起身来,“简芸,你给我解释,这安胎药是怎么回事!” 应莲烟低头望去,地上一个梦瓷碗碎了一地,碎渣上面还有些许汤药,漆黑一片。 简氏当即懵了,“这,这是她每日服用的,关我……莫非你怀疑是我在这安胎药里动了手脚?” < p>应建航冷笑一声,“还用怀疑?除了你,还有谁能手眼通天,难不成她还能自己在安胎药里面放了红花,弄掉这个孩子不成!” 简氏顿时脸色惨梦,她没想到应建航竟会说出这般话来,一时间竟是反应不过来,良久才笑了起来,“应建航,应建航,你说的没错,就是我放的红花,我要她这辈子都……” “伯父,这不是二娘做的,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应如雪连忙去阻止,却是被简氏一把推开了。 “是我做的,没错就是我做的。我就是要她这辈子都不能生儿育女!凭什么我为这个家辛辛苦苦操持了半辈子,如今却还要受这窝囊气!” 应建航闻言神色一变,简氏却好像不吐不快似的,“何况,我这不过是下了区区红花而已……”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应建航看着被自己掌挄倒地的人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把她给我关到祠堂里,半个月后再放出来!” “二老爷,是妾做的,这事情跟二夫人没有关系。”这时候,柳姨娘突然跪了下来。 简氏似乎被吓傻了似的,连反抗都没有,只是应如雪闻言却是忽然间跪在了地上,“姨娘,你就不要在添乱了,伯父,二娘纵然有千万错处,可是也不至于如此呀!何况大哥的婚事还没办妥,求伯父开恩呀!” 若是以往,应建航定会安慰自己这个侄女一番,可是看到榻上自己的宠妾失去孩子痛不如死的神色,便是心中也没半点想要安慰应如雪的意思了。 “老夫人慧眼如炬,还不能为你大哥定下婚事?” “伯父三思呀,如今都已经冬月了,眼看着就要过年,这府中诸事哪件不要二娘劳心劳力?府里实在是离不开二娘呀!” 应莲烟几乎想要笑了,她真是不明梦应如雪到底是聪明还是傻。竟然用这件事去要挟应建航,不被一起关到祠堂里已经算是造化了。 果然,应建航闻言脸色更没了几分耐心,“莫非我丞相府离了她还过不成年了?莲烟,回头你和你婶娘,还有张姨娘处理这后院的大小事宜,拿不定主意的就去讨老夫人的主意!照顾好你们家姨娘,回头有什么差池我拿你问罪。” 落合浑身一哆嗦,金簪顿时掉在了地上。她苦心打扮一番,可是,可是老爷却是半点没看进眼里! 应如雪呆呆地望着应建航离去的背影,不能相信刚才自己听到的话。 二娘,这次真的失去了掌家的大权了吗? 简氏,却是一脸木怔地坐在地上,应如雪碰她的时候见鬼似的多了开,嘴里念叨着,“是我下的药,是我下的药,应建航你个没良心的。” 应如雪没想到简氏竟是这般模样,顿时神色慌张,连忙让张妈妈去请大夫。却也顾不上应莲烟在一旁看热闹了。 四下再无他人,应莲烟坐在榻前,看着适才因为激动而昏厥了过去的梦玲,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女人,果然都是狠的呢,连孩子都能舍得。” 昏厥中的梦玲睫羽微微一颤,应莲烟见状眉眼一弯,转身离开了。 “小姐,难道梦玲……姨娘的孩子真的是二夫人害得?”虽然二夫人承认了,可是碧儿却觉得不像,反倒是二夫人别逼急了,气恼地故意承认来气老爷似的。 应莲烟唇角微扬,“自然不是她。”可是,纵然不是简氏动的手,却又有几人相信呢?中秋家宴上简氏因为梦玲而小产,之后更是诸事不顺,如今梦玲小产,任谁都要想到简氏头上去呢,不是吗? “那,这事会是谁……”碧儿犹疑了一下,却是忽然住嘴,看着迎面而来的张姨娘连忙行礼。 张姨娘也向应莲烟行礼,却被应莲烟拦住了,“姨娘有孕在身,不用多礼,这是去看梦姨娘?” 她如今刚刚显怀,只是并没有几分为人母的欣喜,反倒是眼角微红,“回张姨娘的话,正是去看梦妹妹。婢妾原本特意做了两件小肚兜,说是给梦妹妹的孩子一件,如今梦妹妹没了孩子,我,我将肚兜送来,便是去了阴曹地府,这孩子也不用怕冷。” 应莲烟闻言微微一笑,“姨娘有心了,那孩子便是在地府也会念着姨娘对他的好的。” 张姨娘闻言心中一颤,总觉得张姨娘说这话似有深意,可是一眨眼的工夫张姨娘主仆两人却是已经走开了。 “谁是这件 事最大的得益者?那就是谁下的手了。” 碧儿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二夫人失势,小姐和二夫人、张姨娘分权掌家,是她?”碧儿回头望去,却见张姨娘已经带着梅香拐进了秋落院。 “一石三鸟,二夫人彻底失宠,梦玲没了孩子,自己能够掌家,可别小看她,闷声不响的便是一个毒计呢。” 碧儿听了只觉得毛骨悚然,“不会吧。”她怎么看都不觉得张姨娘是这般心思狠毒的人呀,可是转念一想,碧儿又是惊讶道:“那,那梦玲是和张姨娘联手了?” 应莲烟笑了笑,“没,和她合作的另有其人,没看到掉在地上的金簪吗?” 碧儿闻言细细思索,“你是说落合?难怪奴婢觉得今天她格外奇怪,现在想来原来是仔细打扮了的,难道是张姨娘承诺了她什么?” “是呀,相府后院沉寂了十多年,如今一个梦玲出来了,有些人也不安分了。不过也没什么,梦玲那个孩子本就是保不住的,说不定是谁利用谁呢。” 碧儿闻言又是一惊,“小姐是说……” 应莲烟冷声一笑,“她自以为一箭三雕,难道我就不会黄雀在后?”梦玲那一胎坐的很不安稳,便是没有那一帖药孩子也是保不住的。既然如此,还不如利用一番。 至于张姨娘,一个能够耐得住寂寞十多年的人,她岂会不留心? “那奴婢要不要去告诉梦玲,省的她被张姨娘……” 应莲烟摇了摇头,“不必,要是这点都猜不透,她也休想在这丞相府里蹦跶久了。” 碧儿点了点头,却见远处几个婆子押解着一人离开,遥遥看到应莲烟,那粗使婆子连忙行礼,“见过张姨娘。” 被押解的人正是刘妈妈,看见应莲烟到来连忙低下了头,好似羞愧一般。 “劳烦几位了,碧儿给几位妈妈些酒水钱。” 若是以往,几个婆子避之不及,可是如今却是见好就收,还带着吹捧,“还是张姨娘慈悲心肠,这疯婆子简直是瞎了狗眼,竟然说张姨娘杀人放火。” 碧儿看自家主子唇角笑意中带着讽刺,连忙打发几个婆子离开,“小姐,奴婢记得你胳膊上并没有胭脂痣,为什么二夫人当时却笃定了似的?” 瞧了碧儿一眼,应莲烟笑了笑,“那是因为咱们院子里还有耳报神。” 碧儿不解,“怎么可能,平日里都是我和洛叶伺候小姐的,她不可能出卖小姐呀!” 应莲烟闻言一笑,“卿盈洛叶便是出卖,也只会向老夫人告状而已。知道这事的另有其人,猜不到就别猜了,劳神费力的。” 碧儿今天却是倔脾气发作了似的,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直到回了玉缘苑,还在念叨着,卿盈见状不由拉扯着青檀道:“你看碧儿魔怔了似的。” 碧儿却一心二用似的,望了过来登时神色一变,急匆匆的跑了进去,“小姐,我知……” 只是,看到屋里的人时,碧儿忽然闭了嘴。 “怎么了,碧儿姐,你知道什么了?”蓝若一脸的好奇,将茶盏奉给了应莲烟。 碧儿摇了摇头,笑着道:“我知道小姐给我出的谜的谜底了,只是奴婢愚笨,这么久才猜出来,哪里还敢跟小姐要赏赐?” 抿了一口茶水,应莲烟把茶盏放了回去,“我说过猜出来就有奖励的,又没规定你要猜多久。去问问青檀,我要的茶离香炮制出来没。” 碧儿应声出去,蓝若见四下无人,走到了应莲烟跟前,“小姐,奴婢已经照您的吩咐做了,要是,要是大少爷找奴婢算账怎么办?” 应莲烟闻言眉头一皱,“你是我玉缘苑的人,又何须怕他?自是有我护着你的安危。” 蓝若闻言觉得心安了下来,看应莲烟眉宇间有些困乏,便退了出去。 应莲烟却是蓦地睁开了眼眸,眼中闪过了一丝杀意。 也是时候,再添一把火了。 玉缘苑,因为难得的好日头,院子里的丫环都在院子里晒日头聊天,看见蓝若出来,洛叶连忙道:“蓝若,刚才凝儿来找你,说是你给她的绣样子她有些针法不懂,现在还在你房里呆着呢。” 蓝若闻言心中一惊,面上带着几分笑意道: “我这就去找她。” 洛叶说完又去侍弄那鹦鹉,只是回过头看了一眼却见蓝若把房门关紧不由皱了皱眉。 房间内,凝儿正大摇大摆地坐在那里吃榛子仁,果壳被丢的四处都是,便是她的衣柜也很是凌乱,显然被翻了一通。 “你怎么又来了?”压低了声音,蓝若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凝儿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丫环,可是却嚣张比之前的梦玲更甚,“噢?蓝若姐姐这是在怕什么?莫非担心大少爷要了你的命不成?” 蓝若闻言色变,那凝儿却是冷声一笑,“毕竟,蓝若姐姐可是三番两次出卖大少爷的!” “够了!”压抑的声音从唇角溢出,蓝若看到那嚣张的脸,恨不得把她撕碎了,可是她不敢。 “现在大少爷需要一个解释,还请蓝若姐姐跟我走一遭吧。” 凝儿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语气却是十分的嚣张,显然是因为自己有所依仗,“不然,蓝若姐姐要我在这里一五一十都告诉三小姐不成?” 昏暗的房间里忽然闪进一束光,蓝若连忙拉住了凝儿的手,笑着道:“傻丫头,也不知道把绣样子拿过来,让我怎么教你针法?” 院子里坐着的几个人见蓝若和凝儿出来,不由都往这边瞧了过来。 “碧儿姐,我去教凝儿点针法,过会子就回来,还请姐姐给我多担待一下,若是三小姐唤我……” 碧儿点头应道:“我知道了,小姐这里我们伺候,你且过去吧。” 蓝若亲热地拉着凝儿离开,青檀见状不由好奇道:“碧儿姐,为什么蓝若和凝儿关系这么好?这段时间,凝儿来咱们这里五六趟了吧。” 碧儿闻言皱了皱眉头,倒是洛叶笑着道:“还不是因为她俩是老乡嘛,凝儿又是个孤儿,见到老乡格外亲,对了,凝儿现在是在四小姐那里伺候吧?” “洛叶姐姐记错了,当时凝儿办事不力,被四小姐赶出了石园,如今好像是大少爷那边打扫,做个粗使丫环。” “这样呀,还是青儿记性好。”洛叶这一夸奖,青儿却是害羞似的低下了头,卿盈欲言又止,却见碧儿站起身来进了屋去。 卿盈见状不由微微放心,连忙低下了头。 “小姐,难道真的是蓝若?”碧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可是这段时日以来能知道小姐身上有那些体征的人,只有自己、洛叶和蓝若三人而已。 而这段日子,都是蓝若伺候小姐梳洗的。 “嗯。”看到碧儿到底有些失望的神色,应莲烟心底里轻轻叹了口气,碧儿到底还是希望蓝若能变好的,只是人一旦泥足深陷,又岂能脱身而出,何况抓住蓝若的那只手是应黎轩,稍加威逼利诱,怕是便丢盔弃甲忘了前车之鉴了。 “那小姐现在岂不是危险?你怎么还能让她贴身伺候?”万一,蓝若在小姐吃穿用度上动了手脚,那岂不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碧儿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模样,应莲烟却是轻轻一笑,“怕什么,一个死人,是开不了口的。” 手中蓦然一轻,碧儿愣愣地站在那里,却见小姐唇角闪过一丝笑意,犹如出鞘的利刃,冷意四射。 “小心些。”稳稳接住了茶盏,应莲烟站起身来道:“差不多是时候了,好戏要上演了,要不要陪我去看一出戏?” 碧儿骤然醒过神来,屋里却那还有应莲烟的身影? 应黎轩房中。 蓝若躲在墙角里,不敢看来人一眼。 “怎么?不敢见我了?”一把提起了蓝若,应黎轩的动作再没半点怜香惜玉之情,只带着狠戾,“我没想到,我应黎轩竟是三番两次栽在了你一个小丫头手里!” 蓝若只觉得自己喘不过起来,想要辩解,可是眼前的人却不给自己一点机会。 “你不是说应莲烟右小臂上有一颗胭脂痣吗?怎么会没有,凭空消失了不成?那锦帕不是你偷偷拿给我的吗?怎么却又回到了应莲烟手中?啊?你倒是说话呀,怎么,敢做不敢当了不成?” 一把丢开了蓝若,犹如丢开了一件破衣服似的,应黎轩一口酒水又是灌进了肚子里。 蓝若顾不得浑身疼痛,想要趁机逃跑,却是被人拦 住了去路。 “怎么,想跑?”一脚踩在了蓝若腰背上,应黎轩趴在了她耳边,轻声道:“去找你主子求救呀,我看她会不会救你一个贱婢!” “大少爷,大少爷,这真的管我的事呀!” 蓝若只觉得五脏六腑似乎都在心血上涌,她想要逃脱,可是却没有半点力气,似乎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 “四,四小姐救命呀!” “救命?我要你死!”一脚狠狠踹了下去,应黎轩只觉得被自己拳打脚踢的人并非是蓝若,而是那三番两次算计了自己的应莲烟! “大哥,你在干什么!” 应如雪没想到那小丫环说的竟然是真的,她连忙上前去阻止应黎轩,可是已经晚了。 114.-115-蓝若之死(6000) 对了蓝若那至死依旧瞪大了的眼睛,应如雪忽然觉得心寒。 应黎轩看见来人不由笑了,“如雪,你怎么来了?你瞧,我把这吃里扒外的贱婢打死了!” 应如雪只觉得纳闷,大哥怎么会这么耐不住性子,还动手杀了人? “如雪,你看,我给你和母亲报仇了……”应黎轩犹是不知自己所作所为一般,竟是又踹了蓝若两脚鞅。 应如雪顿时明白应黎轩可能遭了算计,当下拉着应黎轩就往外走,院外外侯着的琴儿看到走出来的两人愣了一下,只是待看到应黎轩锦袍下摆沾染着的血迹更是一惊,“小姐,大公子他……” “去把那丫环弄……丢到湖里去。谁也没看到大公子来到院外,明白吗?” 琴儿连忙点头,只是待看到院外里蓝若死不瞑目的模样却也是心头一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当即对众人吩咐道:“这里什么都没发生,都给我管好自己的嘴,否则别怪我到时候手下无情!” 蓝若迟迟未归,洛叶起了疑心,特地去问凝儿,却不料凝儿一脸不解,仰着头道:“蓝若姐姐教了我一会子就自己回去了?难道蓝若姐姐不见了不成?” 看凝儿紧张模样不似作伪,洛叶摇了摇头,“没有,大概被谁绊住了脚,只是三小姐找她有点急事,所以我才四处找找她。” 凝儿闻言点了点头,“不如我陪着姐姐去找找?” 洛叶婉言拒绝,“不必了,我还急着回去,她那么大的人了,还能没人影了不成?你先忙吧……” 看着消失在眼前的人,凝儿不由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走出院外,洛叶却也是神色一变,加快了脚步往玉缘院去。只是当天晚上,应莲烟并未回去,而是住在了洛花缘。 洛叶有些拿不定主意,前去讨审妈妈的看法,结果审妈妈因为丈夫刘顺过生日而回了家,顿时院子里连个能帮她拿主意的人都没有了。 “不如,去找罗嬷嬷问问?”见洛叶这般神色,卿盈轻声道。 闻言,洛叶如梦方醒,是呀,她怎么忘了玉缘院里可还是有个超然物外的罗嬷嬷,宫里来的人岂不是更有主意? 听洛叶说明了前因后果,罗嬷嬷自顾倒了一杯水,慢慢道:“可能是在哪个丫环那里睡下了,多大点事,也值得这么大惊小怪,明天再回了三小姐便是了。” 洛叶觉得罗嬷嬷似乎太不以为意了,可是看她这么神色,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夜色中,蓝若住的那间屋子没有一丝亮光,黑漆漆的,洛叶不由心中一凛,再也不去想这事。 只是第二日,她还没来得及回禀应莲烟这事,却是有人匆忙忙地敲响了玉缘院的院门。 “洛叶姑娘,你快去看看,溺死在院外那边湖里的那个丫环是不是你们院子里的蓝若。” 闻言,洛叶浑身一颤,匆忙随着那婆子去了翠微湖,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赶到的时候,四小姐却是在那里瞧着。 “四小姐……” 应如雪看了洛叶一眼,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可惜这么个丫环,竟是落水没了,如今你们小姐诸事缠身,蓝若这丫环的身后事便由我来处理吧。” “四妹妹果然慈悲心肠,只是……”应莲烟忽然出现,“只是蓝若的家人今天刚刚来找我,说是自家妹子头些年被拐卖了去,刚巧前不久在洛城那边找到了线索,这一路找到京城来,今天她嫂子来见我,说是想把自家妹子赎回去,我都答应了,却没想到……” 应莲烟轻声一叹,只是应如雪却觉得那叹息之中似乎带着嘲弄,心头顿时一紧。 “原来还有这么回事,真是可惜了。” “是呀。”应莲烟又是叹息一声,“这丫头久病未愈,如今好不容易好了却又是忽然间落水了,真是让人意外。都说是叶落归根,蓝若她嫂子说便是一具尸体也要运回家乡去,四妹妹你看……” 应如雪当即变色,还未待说话,却是一妇人嚎啕大哭扑在了蓝若那略微肿胀的尸身上,“我可怜的妹妹,你怎么那么命苦呀!” 看那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只知道嚎啕大哭,应如雪心微微一安,“琴儿,回头给这位大嫂十两银子,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 蓝若大嫂闻言连忙谢恩,“多谢小姐恩典,我替我们家妹子谢过小姐了。”< /p> 看蓝若这大嫂不过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应如雪放了心,“我出门散心,却没想到竟是遇到这事,三姐姐,我还有些事便先回去了。” “四妹妹慢走。”应莲烟目光相送,一旁蓝若的大嫂拿着那十两银子眼睛都闪着光,洛叶见状不由皱眉,“小姐,蓝若怎么会无缘无故落水死了呢?这里面定有蹊跷!” 洛叶没有压低声音,可是蓝若的嫂子却似乎充耳不闻,一心只紧紧抓着那十两银子,恨不得咬进嘴里才安全似的,似乎刚才她之所以嚎啕大哭只是为了多得一些银子而已。 应莲烟笑了笑,“你们几个帮着把蓝若的尸身抬出去,大嫂,节哀顺变。” 看眼前的人一身显贵,蓝若大嫂连忙又是磕头又是作揖,“小姐恩典,小姐恩典。” 洛叶看这妇人一心钻进了钱眼里,再也不想搭理,气得一跺脚也离开了。 打捞出蓝若尸身的婆子连忙抬着和蓝若的大嫂一块离开了,远处琴儿见状不由道:“小姐,这下可以安心了。” 应如雪点了点头,“大哥那边请的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大公子是酗酒过度,给开了几副醒酒汤,大公子服用了,如今还在酣睡。” 应如雪不由皱眉,“酗酒过度?”昨个儿那情景,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酗酒过度的模样,倒像是被人下了似的,整个人神智都错乱了。 “没去请温公子给大公子瞧瞧?” 闻言,琴儿犹豫了一下才道:“温公子最近和五少爷走得近,奴婢没敢去找他。” 应如雪闻言不由冷声笑道:“那是个医痴,得了那么个药人,能不好好利用?去找温公子给大哥看看。” “可……”她刚一反驳却是被应如雪瞪了一眼,琴儿不敢再说什么,可是总觉得小姐似乎太不重视五少爷了。温公子那模样,怎么会是拿五少爷做药人呢?明明,像是对待兄弟似的。 蓝若的死似乎只是一场小插曲一般,似乎所有的人都浑不在意似的,只是蓝若的大嫂将蓝若的尸身放到平板车拉回暂租的院子后,连忙向自家男人炫耀,“当家的,都说丞相府四小姐人善心慈,看,她给了我十两银子,那三小姐亏的是咱家妹子的主子,却也只是给了我二十两银子罢了,还是依照惯例给的。” 蓝若的兄长没料到他在院子里等待妹子,却是等来了一具尸体,登时愣在了那里,“你说什么,我妹子死了?” 只是待他看到那白布下的尸体时,七尺男儿不由落泪,“我可怜的妹子,你,你怎么就死了?” 他婆娘见状却是不满地撇了撇嘴,“原本是以为蓝若在京城做了姨娘,日子好过了我们来投奔,没想到竟是死了,不过能赚几十两银子也不错,你哭什么哭?她还能醒过来不成?” 蓝若的兄长却是顿时大怒,一巴掌扇在了他婆娘脸上,“我妹妹尸骨未寒,你却在这里说风凉话,刘翠娘,你给我滚!” 两人的争吵引来了院子主人的侧目,“蓝大哥,这是……” 看到来人,蓝若的兄长蓝大水道歉,“李兄弟,我妹妹她……她客死异乡,我知道院子里停尸不好,可,可麻烦你通融通融,回头我给你打扫干净。” 被称为李兄弟的人闻言笑了一下,旋即有些同情道:“蓝大哥说什么呢,我李敬干的就是仵作这行当,还能怕死人不成?只是令妹怎么好端端的没了?” 蓝大水瞧向了自家婆娘,刘翠娘被当家的一吼,有点懵了,半晌才道:“是,是落水。” 蓝大水恨其不争地瞧了婆娘一眼,却见李敬已经掀开了那白布,眼神却是凝重起来。 “李兄弟你这是干什么!” 李敬歉意一笑,“这是我习惯了,看到死者总是会习惯性的验尸。蓝大哥,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蓝大水闻言一愣,“啥意思?” 李敬一字一句道:“令妹不是溺水而死。” “三小姐,这一笔是上个月夫人特许的支出,用来采买后院的花鸟。”负责采买花鸟的管事妈妈欠身答道。 “后院的花草只有梅园的梅花多了三十六株,鸟雀是梨香院里多了十六只,其中有三头鹦鹉,七只喜鹊,还有六只金丝雀。洛花缘那边多了两只鹦鹉,晨曦园那边是采买了二十 四株梅花和松柏,有六只云雀,不知道我可是算漏了哪里?” 那管事妈妈听到这一串数字报出来,顿时额头冒汗,“回,回三小姐的话,那是存活了的花鸟的数目,因为花鸟存活率不高,所以奴婢,奴婢买的更多。” 应莲烟看了三夫人玉氏一眼,唇角微微扬起,“是吗?所以多了两倍有余?不知道邱妈妈是在哪里采买的花鸟?” 邱妈妈闻言连忙答道:“是,是从西山的花鸟市场买的,那老板说,这批鹦鹉和云雀都是稀罕品种,所以,所以价格比平日里贵了些。” “是吗?”轻轻品了口茶水,茶盏却是被应莲烟重重落在了桌子上,“那老板是邱妈妈的亲哥哥,难道就没给邱妈妈个折扣?” 邱妈妈闻言顿时抬起头来,却见三小姐一双清眸看着自己,分明是知晓了全部内情一般,她顿时傻了。 “婶娘,张姨娘,邱妈妈以公谋私,单是上月从采买上就中饱私囊了三百两银子,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好?” 抱内虽然地龙已经烧了起来,可是站在下面的几位管事妈妈莫不是觉得身上一寒,前些日子看三小姐处事也不过是手段温和,如今竟是忽然这般雷霆犀利,简直是判若两人,在场的不少人都心中悻悻,生怕自己的那点小九九也被查了出来。 张姨娘笑了笑,“还是三夫人拿主意吧。” 应莲烟闻言心底冷笑,张姨娘身份使然固然是不能做主,可是一句三夫人拿主意却莫不是给其余的管事妈妈一个提醒。 毕竟,后院谁人不知三夫人玉氏乃是老夫人的内侄女,脾气又是温和,最是慈悲的一个人了。 玉氏闻言却是笑着道:“我这刚回来,哪里知道这些年府里的事情?这大小诸事既然都是莲烟你查办的,你定夺便是,婶娘自然是支持你的。” 张姨娘没想到玉氏这送上门掌权的机会都不要,心中略是惊讶,连忙道:“是呀,三小姐能者多劳,又年轻有主意,这事婢妾也支持你。” 三人管家,结果摆明了玉氏和张姨娘都是摆设,三小姐才是真正拿主意的人,顿时抱厦内诸位管事妈妈脸色更是惨淡,邱妈妈更是差点晕倒了去。 “既是如此,那审妈妈你和岳妈妈、赵妈妈三人去把花鸟采买往年的账目一一核实,明天给我结果,至于私吞了的银子,邱妈妈,三天之内把银子尽数补上,否则……别怪我不给你情面。” 岳妈妈是玉氏身边的管事妈妈,而赵妈妈则是大夫人宋氏身边的,再加上审妈妈,却是三足鼎立却也不会有失偏颇,这也是老夫人默许了的组合。 邱妈妈闻言浑身一软,这些年的银子全都填补上?可是那些银子都被……她哪有那么多银子呀!想到这里,邱妈妈登时昏倒了过去。 “至于……” “三小姐,宋公子来了,说是奉旨查案的。” 应莲烟闻言眉头一皱,“查案还能查到后院不成?前院有三哥接待,慌张什么?” 那禀话的小厮却是咽了口唾沫,声音嘶哑道:“宋公子说大少爷是嫌犯,涉嫌杀了府里的丫环,如今被人告了……” 应莲烟眉头更是一皱,心中却是笑了,终于,又一波风暴来袭了。 玉氏和张姨娘却都是一脸惊讶,而地上站着的管事妈妈们却都是如释重负,不约而同想到一件事:太好了,如今有这事,怕是三小姐没空查账了! 只是她们这口气还没喘出来,应莲烟却是站起身来,“既是如此,那我给诸位妈妈三天时间,账目上的漏洞若是弥补了,我既往不咎,若是还被我看到有中饱私囊的嫌疑,那可别怪我不念诸位的功劳和苦劳。婶娘,宋公子到来,劳烦婶娘和莲烟一起去接待。” 玉氏点头道:“也好。”却是撇开张姨娘不提,毕竟张姨娘不过是小小的姨娘,见外客实在是不方便的很。 待两人和伺候的丫环都离开,几位管事妈妈才如梦方醒,却见张姨娘抚着刚刚显怀的小腹道:“诸位妈妈,还请加把劲儿了,咱们三小姐,可是皇家郡主,一言九鼎呢。” 应莲烟和玉氏到大厅的时候,应如雪正是楚楚可怜道:“宋公子,我大哥少年英雄,怎么会杀那一小小丫环呢?定是有人想借机诬陷我大哥才是,还望宋公子给我大哥做主呀!” 锦帕拭过眼角,一双妙目中带着晶莹泪意,竟是冬日里的梨花带雨。 宋天昀并未多看她一眼,而只是看着不远处走过来的应莲烟:“是非公正,回头我自会查明,不必担忧。” 应如雪感觉到这点,不由锦帕紧绞,银牙暗咬。 “三小姐,你昔日的丫环蓝若的兄长蓝大水称相府草菅人命,有人蓄意谋害了蓝若,不知三小姐作何解释?” 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应莲烟皱起了眉头,不解道:“蓝若是被人谋杀?宋公子可是有证据?” 应莲烟多少没想到,宋天昀到底还是执掌了刑部,虽然只是刑部侍郎,可是那也足够了。 毕竟,能掌握一部分官吏的生死,这也是个肥差,与前世并不差异。 “京城顺天府仵作验尸,蓝若乃是被人殴打致死的,而且……”宋天昀眉头微皱,唇角却是抹出了一丝弧度,“她有孕月余。” 这一消息,简直是堪比惊雷。便是三夫人玉氏也不由惊呼一声,旋即念道:“阿弥陀佛。” 相府的几位小姐都在场,每个人的神色却都不一样。 应莲烟微微皱眉,“蓝若向来深居简出,前段日子一直在养病,又怎么会有孕在身?那仵作莫非是验尸有误?” 应如雪却是知道,当初大哥便是和那蓝若合作,想要构陷应莲烟的。如今听到这消息,顿时明白蓝若那肚子里的孩子便是应黎轩的无疑。 “顺天府几位仵作联合验尸,断然不会有误的,还望三小姐告知,蓝若可是与府中哪位小厮来往密切,最近又有什么异常举止。” “这个问题可是难住了我,宋公子不妨把我院子里的丫环都唤来,许是她们知晓一二。” 应莲烟眼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宋天昀却觉得她似乎在笑自己,心中闪过一丝恼怒,却是从善如流,“那便麻烦三小姐了。” 大厅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应伊水有些担忧,拉着应莲烟的衣袖问,“烟儿,怎么死了个蓝若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应莲烟摇了摇头,这事情发展到如今却也是她的计划有差别的,定是那家伙又突发奇想,所以才这般的。 “大小姐想知道,何不问本宫呢?” 突然出现的太子煜让众人一惊,神色又是一变。 她就知道这妖孽怎么会不来看笑话呢,果然。 众人齐齐向太子煜行礼,应伊水则是心直口快道:“那太子殿下能告诉我们原因吗?” 太子煜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宋天昀身上,“苦主去顺天府告状,牵扯到丞相府,皇上自然重视几分。” 众人莫不是恍然,只是应伊水却还是不解,“上次承恩侯世子的事情是锦衣卫处置的,可这次为何……”瞧见应茹柔脸色一变,应伊水连忙住口,脸上带着些歉意。 太子煜却闻言一笑,端的是邪魅无双,“若是这芝麻绿豆的事情都要锦衣卫出手,那本宫岂不是要忙死?何况,宋公子英才,这案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明明是夸奖了自己,可是宋天昀却宁愿不要这般夸奖。谁喜欢被人冷嘲热讽呀,偏生太子煜还就是这么个人,不嘲讽几句还就不过瘾似的。 “太子殿下,宋公子,郡主,已经问明了情况,这些日子郡主院子里的蓝若和院外的丫头凝儿接触最多,方才卑职去院外寻找凝儿,却不料凝儿被人刺伤,如今刚刚醒了过来。” 宋天昀闻言眸中精光一闪,“那她可说了是何人要害她性命?” 那侍卫闻言顿时一下,然后看了应如雪一眼,慢慢道:“凝儿说并未看清是谁要杀她,只是她说相府大公子应黎轩杀了蓝若。” “胡说八道!怎么会是大哥杀了人呢?”应茹柔第一个叫嚷了起来,她吵闹的声音在大厅里却是格外的突兀。 “四小姐说的不错,凭一个小小丫环的证词怎么能证明是昭武校尉杀了人呢?宋公子以为呢?” 宋天昀难得的赞同太子煜的意见,“此案迷雾重重,我……” “不过本宫倒觉得尸体是会说话的,听说凶犯可是在尸体上留下不少证据的,不知道宋公子可否仔细查看了?”打断了宋天昀的话,太子煜的语气中都带着几分玩笑似的。 在场诸人多数以为宋天昀会发怒了,却不料宋天昀却是懊 恼模样,“多谢太子殿下提醒,既然有小丫环指控,那让仵作来一趟,看大公子的掌印和脚印是否和死者身上的一致。另外,去大公子住处检查一下,看是否有什么证据。” 宋天昀神色在外人看来没什么异常,可是应莲烟却知道,他很是恼火。每当他笑得越是温和时,他心中的恼怒便是越甚。 太子煜人前不给他半点面子,如今更是逼得他不得不开口将应黎轩定为凶犯,几乎是断了他的后路的。 当然,应黎轩是凶手,这个事实,他查也得查出,不想查出来却也是要查出来的。 忽然间,应莲烟明白为何太子煜要改变计划,非要宋天昀走这一遭了,果然,收拾起人来,恶名在外的太子更是有几分道行。 不消多时,仵作李敬已经随着宋天昀的侍卫来到了这里,行礼之后沉声道:“死者生前的确为疑犯所伤。” 此言一出,满厅震惊! 115.-116-麻雀飞上枝头也别想成为凤凰 “怎么可能?”应盈盈不能想象,一表人才的大堂兄竟然会杀人,而且是杀了三姐姐的奴婢。 应茹柔却是冷静下来了,她偷偷看了一眼应如雪,看应如雪强装镇静,顿时明白应黎轩这次真的完了。 “既然如此,去把大……凶犯羁押到刑部大牢。” 宋天昀看了眼众人,目光落在应莲烟身上,却发现她神色淡然,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似的,又似乎浑不在意,而应如雪却是咬着朱唇,眼角有泪光闪烁,显然为自家兄长误入歧途而伤神,只不过应如雪的这些小把戏在前世的时候对自己用的太多,到应莲烟死后,他才彻底的醒悟过来,只不过那时发现已经晚了,他有太多的疑问想要问应莲烟,只是现在的她对自己连个路人也不如。 “宋公子果然手段高明,本宫佩服,回头定会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为宋公子记上一功的。鞅” 应建航匆匆赶来,却是听到这么一句,登时身子一软,若非是贴身小厮搀扶着早已经瘫倒在地了。 “老爷,老爷……” 宋天昀看了太子煜一眼,却见那曼珠沙华弥补的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似乎在嘲讽自己一般,“那便多谢太子殿下了,刑部还有其他事情,我先告辞了。旎” 看着倚在小厮身上的应建航,宋天昀点头示意,结果应建航却似乎没看到一般。 好戏结束,太子煜瞧够了热闹,也不多做停留,只是瞧着应莲烟道:“近来长公主还说颇是想念郡主,郡主得了闲可记得去瞧瞧长公主。” 应莲烟愣了一下,“莲烟知道了,多谢太子殿下提醒。” 太子煜转身离去,只是忽然间想起来什么似的,对着应建航道:“应大人,本宫倒是忽然间想起来一件事情,最近我那义妹红莲胃口不好,伺候的人说今天她早饭的时候还吐了起来,本宫最近忙得厉害,府里的人也没好生管教,回头红莲要是瘦了的话,应大人可别怪罪本宫。” 应建航闻言脸色大变,太子煜哪里是说红莲可能会变瘦,分明是……红莲怀孕了! 颇是自得其乐地看着应建航的神色,太子煜慢慢地离去。 蓝大水这一状最终让相府大公子流放三千里,惹得京城一阵议论纷纷。 “宋公子不惧权贵,如此英才真是难能可贵。” “是呀,哪里不是官官相护?可是如今应大人并没有袒护其子,真是好官呀!” 街头巷尾的传言一时间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而城西一辆马车悄然驶出了京城。 蓝大水瞧了眼巍峨的城墙,马鞭高高举起挥舞…… 丞相府,后院祠堂。 一双纤细的手推开了祠堂的大门。 “三小姐,二夫人这些天一直在祠堂里忏悔,奴……” 应莲烟轻轻摆手,“碧儿,带妈妈去喝杯茶,我和二娘有些话要说。” 守祠堂的婆娘掂量了下手中的碎银子,有三两重呢,登时脸上笑出了一朵花,“多谢三小姐的好茶,奴婢一定好好尝尝。” 简氏在祠堂静坐,骤然出现的光亮刺痛了她的眼,顿时泪水流了出来,良久才看清来人。 “你怎么来了?” 祠堂里有些阴暗,白日里并没有烛火点亮,取了三支香,应莲烟拜了一拜,“二伯让侄女来接二娘出去,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后院不可一日无主。” 简氏闻言却是脸色不变,只是唇角扬起一丝笑意,“是吗?” 看来,张姨娘还真是失策了呢,应莲烟唇角微微弯起,二夫人如今可是镇静多了,只是听到这个消息,却不知……她还能镇静到几时? “对了,二娘在祠堂这些日子,家里发生了些事情,女儿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告诉二娘好,不知二娘可否想听?” 简氏皱了皱眉,任由着应莲烟将自己搀扶起来,耳边却是听她缓缓说道:“二娘来祠堂后,不知为何大哥和我院子里的蓝若起了冲突,竟是失手错杀了蓝若。” 感觉到简氏浑身一颤,应莲烟继续道:“死个把丫环奴才的并没有什么,可是偏生蓝若的哥哥来为妹妹赎身,刚巧不巧发现自家妹妹竟是被虐杀,蓝若的哥哥咽不下这口气呀,一状告到了顺天府,二娘猜,后来怎么着?” 简氏浑身颤抖,一双眼睛狠狠盯着应莲烟,“是你!” “后来呀,宋公子查明真相,皇上下旨将大哥流放三千里,今天早晨便随着差役离开了京城,只可惜二娘没能见上大哥最后一面。” 简氏反手握住应莲烟的胳膊,“你,你为什么要害黎轩!” 应莲烟闻言却是笑了起来,“害他?二娘,到底是谁害谁呢?列祖列宗在此,二娘不如说个明白?” 眼前的人,漫不经心的笑着,简氏只觉得恐怖,明明和云静辰越来越想象,可是为什么云静辰那么软弱的性子,生下的女儿却是这般歹毒! 她却不想想,自己却也是歹毒的人。 “二娘也别气恼,也许过不久皇上便会大赦天下,到时候大哥也能回来不是?” 简氏闻言眼中一亮,是呀,大赦天下,她的黎轩不是没有可能回京城的。只是,她旋即放开了手,狐疑地看着应莲烟,她怎么会斩草不除根?还告诉自己这些? 应莲烟却不看简氏,反倒是整理了下被她拉扯的有些褶皱的衣袖道:“二娘还是快些回去吧,如今已经腊月了,真快,就要过年了呢。对了,忘了告诉二娘了,父亲将红莲姑娘接了过来,虽然没能与大哥行礼,可到底也算是应家姨娘了,红莲姑……红莲姨娘似乎身怀有孕,大哥好歹能有后,莲烟恭喜二娘了。” 那贱妇怀孕了?简氏只觉得无比讽刺,她刚出了祠堂,就见应如雪和赵妈妈匆忙忙赶了过来,应如雪脸上带着委屈,“二娘,大哥他被流放了,不过外祖母适才来人传了口信,说舅舅就要回京了,回头定会多加照拂大哥的。” 看着应莲烟早已消失不见的身影,简氏恍然:难怪黎轩出了这等事情,应建航却还是让自己继续掌家,原来是怕回头不能给哥哥一个交代! 亏她还以为应建航还记挂着他们夫妻情谊,原来都是狗屁!他怕得罪了哥哥才是真的! “回去再说。” 应如雪点了点头,却觉得二娘似乎变化了,只是哪里变了她却又说不好。 身后,赵妈妈眼睛微微一眯,闪过了一丝异样,然后又是跟了上去。 简氏重新掌权,府里的几个管事妈妈却是都傻眼了。 前两日刚把这些年来的亏空漏洞给填上,如今二夫人却又是回来继续掌家?她们能把那些贴己拿回来吗? 玉氏和张姨娘并没有二话,纷纷都不再管事,张姨娘安心养胎,倒也是深居简出了,而玉氏则是每日里陪着老夫人聊天说话,指点应盈盈女红,也是清闲之人。 简氏再度忙碌起来,一时间相府后院似乎平静无波,可是谁敢说这底下不是暗潮涌动呢? 王姨娘便觉得二夫人这次很是不同。 按说被应建航关了祠堂,再加上长子杀人被流放千里,二夫人从祠堂出来后本该是低调到不能再低调才是。可是二夫人却偏不。 “且不说我和妹妹,便是张姐姐都已经显怀了,夫人不也是还让她立规矩吗?如今老爷却也是不管不问,我是个愚笨的,便也只能和妹妹你说说这些。” 梦铃闻言笑了笑,相府后院冬日里也是萧条的,便是有寒梅峭立,却也是挨不住这严严冬日的冷酷。 “姐姐可比妹妹有福气的很,三小姐聪明伶俐,夫人宠爱的很,不像我……便是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说到孩子,梦铃眼眶有些湿润,王姨娘着了急,顿时递过去锦帕道:“妹妹可别哭坏了眼睛,回头老爷还不得心疼死?孩子,那孩子是他命薄,妹妹节哀顺变。再说,有老爷恩宠,想要孩子也不是不可能。” 说到恩宠,王姨娘不由羡慕了一下,老人家都说福兮祸所依,否极泰来,可不就是这样子吗? 虽然眼下梦铃没了孩子,可是老爷宠爱更多,这赏赐往秋宜苑里送了多少?又是隔三差五的亲自去一趟,便是当年张姨娘小产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等待遇。 梦铃神色仍旧有些凄惶,听了王姨娘一番话后忽然抓住了她的胳膊道:“姐姐,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害了我的孩子?我,我一定要为他报仇!” 王姨娘只觉得胳膊似乎要被抓破了似的,身边坐着的梦铃神色紧张似乎在等待自己说出答案,又带着狠戾,似乎若是被她知道了谁是幕后黑手,定不会轻饶了一般。 “这……这我怎么会知道呢?”王姨娘悻悻地缩回了手,梦铃闻言神色一怔,旋即笑道,带着几分凄惶,“是呀,我真是糊涂了,姐姐……怎么会知道呢?” 看梦姨娘这般模样,王姨娘不由轻声道:“妹妹也别想那么多了,妹妹现在还年轻,想要孩子还不容易,再说看张姐姐都那么大年纪了,不也是有孕在身吗?” 瞧见梦铃神色一变,王姨娘也不再多说,站起身来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妹妹也早点回去休息,养好身子要紧。” 她轻轻拍了拍梦铃的手背,似乎在安慰她似的。 一阵冷风从亭子外吹来,梦铃不由打了个哆嗦,良久才站起身来,外面侯着的落合瞧见了王姨娘的离开,连忙进了亭子。 “梦铃,王姨娘跟你说了什么,说了那么久?”害得她呆在外面,天寒地冻的,这一双小手都要冻坏了呢。所以适才王姨娘离开的时候,落合简直想要烧香拜佛欢送了。 梦铃闻言皱了皱眉,如今还真是很少有人唤自己这个名字了呢。 “没什么,她只是说张姨娘为了保住孩子,就害了我的孩子。” 搀扶着梦铃的手忽然颤抖了一下,落合一个喷嚏打了出来,“还真冷呀。”她悻悻地跺了跺脚,然后才道:“她和张姨娘争抢了那么多年,如今张姨娘有孕,她羡慕不来却是栽赃陷害,难怪老爷越发看不上她。” 梦铃似乎没听到似的,看着天空彤云密布,不由道:“要下雪了呢。” 落合不解地抬头看向天上,不就是阴沉着天吗?梦铃,怎么无缘无故地说起这个来了?不过,王姨娘怎么好端端地忽然和梦铃说起孩子的事情来了?莫非,她们知道了些什么?不行,她得找个机会去见张姨娘讨个主意。 而且,到底什么时候她才能得到老爷的恩宠呀?看着王姨娘那人老珠黄的在眼前晃,她还真是一点都不能忍受了。 “不过,说来也巧,张姐姐给我送了孩子的肚兜,我也没回礼,正好今天去瞧瞧她吧。” 落合闻言不由笑了起来,“是呀,张姨娘绣工真是好,阵脚细密,可惜……可惜你没保住那一胎。” “若要我查出是谁害了我孩儿,我定让她悔不当初!” 梦铃忽然的狠话让落合又是一颤,只是再度望去眼前的人却还是梦铃,抓着她的手一脸的殷切,“落合,我现在只能信任你了,你,你回头一定要帮我!” “那是,除了我,谁还会一心一意的帮你?”落合说的情真意切,激动地梦铃落下了泪水。 “快些擦干净,不然,回头被撞见就不好了。”落合连忙帮忙擦掉了泪水。 看着这张和自己相比并不怎么突出的脸,她心底里不由叫嚣着毁了这张脸,毁了这个人,到时候自己就能取而代之了。 梦铃点了点头,似乎对落合的话言听计从,可是得意的落合却没看到,梦铃垂下眼眸的一刹那,眼中露出的杀意。 还没走进石园,里面就传来了一阵笑声,梦铃不由皱了皱眉,刚想要转身离开,却是被喊住了,“哟,梦姨娘这是来看王姨娘还是来看张姨娘呢?” 梦铃无奈只能转过身去,看着琴儿眼神刻薄,不由脸上挂着笑意道:“原来四小姐在这里,我就不打扰了。” 琴儿没想到梦铃竟然是这般态度,愣神的工夫却已经不见了梦铃主仆两人的身影。 香儿见状不由笑着道:“琴儿姑娘别在意,梦姨娘向来是目中无人的。” 琴儿闻言不由撇了撇嘴,“麻雀飞上枝头也别想成为凤凰。”不过是个姨娘罢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主子不成? 只是这一句话却也是把张姨娘也骂了进去,毕竟张姨娘出身也是丫环。香儿却是不以为意,只是警惕地看着屋子四周,似乎怕人偷听似的。 116.-117-小美人嘴里说不要,心底里还是想着本宫的〔8000更 屋里,张姨娘有些坐立不安。 应如雪依旧是温柔的笑意,似乎刚才提出那话的并不是她似的,“姨娘就算是不为自己着想,为何不替表妹考虑考虑呢?毕竟,这么好的婚事,拜年难求。” 听应如雪提及应茹柔,张姨娘神色波动了一下,最后却还是没能下了决定,“此事关系重大,还望四小姐给我两天时间来考虑考虑。” 应如雪却也并不着急,闻言点头道:“也好,只是表妹的幸福如今可是握在姨娘手中,还望姨娘三思呢。” 张姨娘闻言浑身一颤,应如雪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见张姨娘陷入沉思,应如雪娉婷而出,屋门打开的刹那,整个房间似乎都亮堂了不少鞅。 见应如雪出来,琴儿连忙迎了上去,“小姐……” “去把今天的事跟那边透露出去。” 琴儿闻言点了点头,“回头我亲自盯着这边的动静,小姐放心就是。旎” 应如雪点了点头,“知道轻重就好,办好了我重重有赏。” 琴儿知道应如雪虽然沽名钓誉,可是一旦出手却是打赏丰厚,顿时点头道:“是,小姐放心。” 是夜,应建航再度歇在了听云院,消息传来的时候王姨娘手中簪子一下子掉在了桌子上。 “姨娘,这几天老爷每日里都歇在夫人那里,难不成是为了再生出一个小少爷?” 王姨娘闻言猛地站起身来,“这怎么可能?”虽然大少爷是被流放了,可是却也不是没有重回京城的可能,而且,夫人不止大少爷一个儿子,还有十少爷呢不是吗? 心梅连忙给王姨娘倒了一杯水,“姨娘,老爷的心思我们猜不透,可是今天四小姐来这里可是跟张姨娘说了很久的话的。” “你知道什么?” 闻言,心梅蹲下了身子,“我去夫人和四小姐的如雪苑那边打探了一番,听说宁远侯似乎有意和咱们府上定亲,夫人觉得将表小姐嫁过去正好。” 王姨娘闻言顿时大惊,“这怎么可能?应茹柔不是已经和承恩侯府议过亲了吗?怎么如今和宁远侯府议亲,还能轮的到她?” 心梅轻声道:“难道是夫人想要讨好老爷,所以才想在婚事上给表小姐方便?” 若是应莲烟,定是会冷笑一声,宁远侯府虽然是没落的侯府,却也不会和一个有过婚约的庶女再度议亲,偏生王姨娘不是应莲烟,闻言竟是想通了此中关节,“没错!难怪这几日老爷一直都歇在夫人那里,原来是为了这个原因。不行,这门婚事,怎么能轮着她应茹柔,便是长幼有序,也该是我家如若的婚事!” 一旁心梅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很快就浮起的一丝黯淡隐藏了,姨娘,别怪我背信弃义,其实,我从来都不是你的人。 王姨娘一夜没有睡好,立规矩的时候也是神色恍惚,简氏眼底闪过一丝不满,眼见得梦铃和张姨娘都离开了,王姨娘还在自己眼前磨蹭,不由神色一变,却见王姨娘忽然跪倒在地,神色坚决道:“夫人,贱妾愿意帮夫人除掉那个小贱人!” 简氏闻言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问是怎么回事,却见应如雪缓缓走了进来,“姨娘有这份心思真是难得,将来入如若婚事上,二娘一定会给姨娘一个交代的。” 王姨娘知道应如雪说话向来有用,遂满意着离去了,只是简氏听应如雪这么一说,顿时将原因弄清了七八分,“你想借她的手除掉梦铃那个贱婢?” 应如雪点了点头,“二娘,我们都太低估应莲烟了,既然如今我们找不到她的把柄,为什么不等她露出马脚?梦铃是她的人,除掉了她,不仅能让应莲烟难过,也能让父亲回心转意,一箭双雕,不是吗?” 简氏听到最后一句,不由笑了一声,应建航回心转意?他若是有心也便罢了,怕只怕这人根本就没有心。 应如雪却并未将简氏的这一笑声放在心中,只是帮简氏按捏肩头道:“二娘,舅舅和表哥们都快回来了吧?” “嗯,过了年你四表妹成婚,你舅舅和表哥们都要留在京中的。” 应如雪闻言笑了笑,“是呀,那就太好了。”大表哥对自己最是宠爱,而且文成武略半点不比大哥差,让大表哥到时候除掉应莲烟,定会一举成功的。 简氏没有想到应如雪竟是会想利用宋家的公子来对付应莲烟,只是想起应如雪用婚事要挟王姨娘除掉梦铃那贱婢,不由笑了笑。 也好,她倒是要瞧瞧,哥哥他究竟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颜面,死了梦铃那贱婢,应建航会是什么个表情! 只是简氏和应如雪都没料到,自己的这番计划,却还是被应莲烟知道了,看着小纸条上面的内容,应莲烟微微皱眉。 “小姐,要不要奴婢去告诉梦铃一声?”虽然她并不喜欢梦铃,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她陷入了困境之中,到底还是心存了几分怜悯的。 应莲烟摇头道:“不用,这怕这事并不这么简单。” 应如雪借口应茹柔的婚事邀请张姨娘共事,偏生又把这消息透露出去,分明是想要激怒王姨娘,毕竟应茹柔身上还与承恩侯府有着牵连,却是要和宁远侯府议亲,而应茹柔身为姐姐却还没有半点消息,王姨娘怎么能不着急? 张姨娘已经一双儿女傍身,如今又身怀有孕,若是应茹柔再有这么一门好婚事,简直羡煞旁人了都要。 “应如雪的激将之法果然有用,不过张姨娘不是省油的灯。梦铃自有分寸,我们动了,倒是打草惊蛇,反倒不妙了。” 闻言,碧儿点了点头,小姐运筹帷幄,既然这样说定是有十足的把握的,既然如此她就放心了,“小姐,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去万候夫人府赏梅,精神差了可不好。” 前几日接到薛金莲的请柬,万候夫人府里的梅花宴会便是定在了腊月十三。终于,明日能和薛金莲见上一面了,想到这里应莲烟隐隐激动着,竟是有些不像是一个前世今生加起来活了四十余年的人。 忽然,一阵凉风灌了进来,应莲烟微微皱眉,只是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一个带着几分凉意的怀抱将自己包围起来,她回过头去,却见太子煜将黑色貂绒的披风解了下来,挂在衣架上,正对着自己笑。 “看来,小美人嘴里说不要,心底里还是想着本宫的。” “……” 对上这么一个厚颜无耻的人,应莲烟觉得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只是……“外面下雪了?” 难怪太子煜不会第一时间把自己揽入怀中,原来是披风上都是雪花,怕……想到这里,她不由耳朵一红。 自己这是在为这妖孽找借口吗?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子了?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太子殿下者会腹黑吗? “耳朵红了。” 应莲烟,“……” “脸也红了。” 应莲烟……还能不能再厚颜无耻些! 应了她的想法似的,某人厚颜无耻道:“我能让你全身都红。” 应莲烟只觉得脸烧得慌,浑然没注意某人话里的些微改变,好在太子煜是知道明日万候夫人府的梅花宴似的,并没有折腾她许久。 浑浑噩噩,应莲烟只觉得唇角微微一凉,只是到底是什么堵住了自己的嘴巴,她却没有力气去追究了。 看着去朝见周公的人,太子煜唇角露出一丝笑意,猿臂一伸把应莲烟揽入了自己的怀抱中,继续……睡觉。 “盈盈,回头跟着你三姐姐谨慎行事,可千万别不懂规矩,知道吗?” 玉氏很是紧张,毕竟这是回到京城后,女儿参加的第一个宴会,虽然万候夫人请柬中说了邀请诸位小姐前往赏梅品茶,并没有提及其他,可是玉氏却还是有些紧张。 生怕京城淑媛众多,应盈盈一不小心就得罪了哪个。 相比自家母亲的紧张不安,应盈盈显得淡定多了,柔柔道:“娘,这话你已经说了七八遍了,女儿耳朵都要长茧了。” 别应盈盈这么一调侃,玉氏不再那么紧张了,刚一抬头,却见碧儿走了过来,“三夫人,九小姐,时候不早了,三小姐说要出发了。” 听到碧儿一说出发,玉氏顿时又紧张起来,却见应盈盈已经随着碧儿离去了。 相府的几位小姐都受到了万候夫人府的邀请,应如柔并不想去,毕竟上官嬛和应莲烟交好她不是不清楚,可是见应如雪似乎都毫不忌讳的要前往,她顿时打定了主意,她也要去的。 应茹柔也不打算去,虽然这段时日没有人再提那锦帕风波,可是一旦她现身众人面前,也许各色流言都又要死灰复燃了。 可是,刘姨娘却是罕见地再度去了喜乐苑,对应茹柔只一句话道:“人言可畏,可是到底不过是人言而已。” 应茹柔沉默了半个时辰后终于抬起了头,今天也出现在马车上。 似乎察觉到应茹柔的不安,应伊水缓缓把手覆在了同父异母的妹妹手背上,马车内应盈盈见状也伸手抓住了应莲烟的手道:“三姐姐可比我好多了,母亲刚才一直在我耳边念叨,弄得我现在倒是紧张起来了。” 知道应盈盈有意逗乐,应莲烟终于笑了出来,相较于这辆马车里的轻松,应如雪,应茹柔的马车就显得鸡毛蒜皮了。 万候夫人府。 应盈盈跟在应莲烟和应伊水身边,虽然不是紧紧跟着,可是却也是相距不过三五步,应如柔见状不由冷笑了一声。 “表妹,怎么了?”应如雪微微皱眉,眉眼间带着些纳罕。 应如柔撇了撇嘴道:“应盈盈以为自己攀到了龙凤,却不知那龙凤就是一只山鸡。” 应如雪闻言不满地皱了皱眉,虽然她不介意让应莲烟丢人现眼,可是这般图唇舌上的快意,有什么意思? 应莲烟却是知道应如柔又在说自己的,毕竟,那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毫不遮掩,除了应如柔又会是谁人? 万候夫人府邸建成多年,只是万候夫人一直居住在陇西故土,这次楚帝招其回京便命太子煜协同工部一同修缮万候夫人府,而这梅园的百坪梅则是越发夺人眼球了。 万候夫人母女第一次下帖邀请京城淑媛们,便是楚若云和楚瑟舞都携手前来,京城凡是稍有名气的淑媛们无不是衣香鬓影,款款而来。 “三姐姐姐,你在看什么呢?” 见应莲烟目不转睛的看着茶壶,应伊水也伸过头来看,顿时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兴奋道:“好神奇的茶壶。” 两人的奇怪举动引得楚若云撇了撇嘴,却也是目光落到了这里,看了一眼满是鄙夷道:“不就是一首诗吗?有什么好看的。”说着,她不由诵读出声,“落雪飞芳树,幽红雨淡霞。薄月迷香雾,流风舞艳花。才情不过一般嘛。” 柳如诗正守着铜炉煮新茶,闻言不由看向了上官嬛,“嬛嬛姐姐,这是出自哪位高人的手笔?” 上官嬛回眸一笑道:“不过是母亲旧年的玩物而已,哪里是什么高人呀。” 柳如诗登时眼睛一亮,她没想到万候夫人不仅是纵横商场,更是***人墨客,造诣非凡。楚若云却是撇嘴道:“果然是满身铜臭味。”说这话却是把柳如诗也骂了进去。 她本以为柳如诗好歹是心高气傲的才女,没想到听说这诗是万候夫人写出来的便露出这等艳慕的表情,实在是……趋炎附势的很。 一旁,楚瑟舞却是瞧出了门道,拉住楚若云道:“云儿,这诗,你再读一读。” 楚若云回过头去,“雪飞芳树幽,红雨淡霞薄。月迷香雾流,风舞艳花……瑟舞姐姐,这诗和方才的不一样呀!” 柳如诗站起身来,盈盈笑道:“阳雪格格果然目光如炬,这茶壶上的乃是回文诗,我也只是在古籍之中看到先人提及一两句罢了,没想到今日竟是能在这里看到。”说着,柳如诗向着南面盈盈一拜,“夫人不在此处,便受柳如诗这一拜。” 应莲烟见状不由笑了起来,应伊水诧异道:“烟儿,你笑什么?” “我曾听说,昔日欧阳公子在外游学时,曾到过一破庙,寺庙破败便是连房舍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聋哑和尚却是指手画脚说不出东西,可欧阳公子却是向这和尚一拜,岂不是和丹桐今日举止一般无二?” 柳如诗闻言俏脸上染上一丝红晕,却是又坐下继续煮茶,倒是应伊水不由好奇道:“欧阳玉珩冲着那聋哑和尚拜什么?” 那也是前世自己听说的关于欧阳玉珩的典故,应莲烟不由笑道:“那寺庙名字唤作智通寺,门巷倾颓,墙垣朽败,门旁只有一副破旧的对联,写着: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应如雪手里持着几枝红梅,刚来到这亭子里却听见应莲烟这么一句,登时眼眸流转出一丝异样。 “这说的是人的贪念,欧阳玉珩又不是什么贪官污吏,想通这个有什么意思?他这次可是拜错了。” 应伊水撇了撇嘴,显然对这副对联并没什么感触。应莲烟见状微微一笑,也罢,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处,何况应伊水并不了解欧阳玉珩,这么说却也没错的。 只是欧阳玉珩心思顽固,执念太强,这对联当时他虽是想通了,可终究却也没放在心里,若不然也不会一心娶楚瑟舞为妻了。 感觉到来自应莲烟的目光,楚瑟舞回了过去,却见那双眼眸漆黑一片,自己竟是什么也读不出来。 “瑟舞姐姐,万候夫人好厉害,我还以为她和那些满身铜臭的臭商人一样呢,没想到竟然这么有才情,难怪父……父皇这么赞赏她。” 显然楚若云一开始想说的并不是这一句,只是她改口却又惹得嫌疑。而且,哪有这么夸人的?分明是骂人还差不多。 上官嬛闻言却是一笑,目光在楚若云和柳如诗之间打了个转,旋即又落到应莲烟身上,四目相对,两人对视一笑。 京城第一才女果然名不虚传,虽然心高气傲可是暗讽骂人却也是半点不差,比起楚若云的“夸奖”只能用云泥之别来形容了。 又是几位淑媛从梅园回来听到楚若云这话莫不是都去瞧那茶壶,却见茶壶上却都是有一首回文诗。 刘三小姐手持红梅,看着那茶壶,声音绵长,“采莲人在绿杨津,一曲新歌声漱玉。好诗,好诗!” 那厢,冯小姐也端量起眼前的茶壶道:“这首诗也是极好的,赏花归去马如飞,酒力微醒时已暮。” 众人在暖亭里看茶壶上的回文诗之时传到了梅园,薛莎莎闻言也心中好奇,不由瞧向梅花树下还在折枝的人道:“纱月,我们也去瞧瞧热闹。” 薛纱月却是头也不回道:“不过是回文诗,有什么好瞧的,我们家也有。” 薛莎莎闻言顿时脸色一变,早知道她才不带这丫头来万候夫人府了。 大姐也真是的,不过是个妾生的丫头,养在自己膝下就罢了,还非要让自己带着她四处见世面。 这也就罢了,偏生薛纱月本来该唤自己一声小姨的,却是比祖宗都祖宗,不给她几分颜色,还真以为自己就是寿康伯家的嫡小姐了不成?想到这里,薛莎莎头也不回的离开,偌大的梅园只剩下薛纱月一人在那里折梅枝。 “夫人,这就是……” 不远处采梅阁里,万候夫人摆了摆手,事宜她下去。她独身一人站在窗前,看着梅园里折梅枝的薛纱月,唇角浮起一丝笑意。 “可儿,这就是你的女儿吗?还真是和你一样,都喜欢这红梅。” 梅园,薛纱月好不容易折下了自己最喜欢的那枝红梅,不由兴奋地回头道:“莎莎你看,我这枝……”红梅傲雪,却哪里还有薛莎莎的踪迹? 薛纱月顿时跺了跺脚,“哼,你以为把我扔这里我就会怕了不成?我又不是不认路?”只是四下望去,这梅园好大,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进来的了。 雪地上四处都是脚印,谁知道哪里才是进来的门,哪里又该是出去的地方呢? 薛纱月不由傻了眼,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却听到了温和的声音,“小姑娘,你是迷路了吗?”抬头望去,那人气质端庄,和娘似乎一样,只是更是浑然天成的雍容华贵,让她忍不住就想要亲近…… “九妹妹,在练字?” 看见来人,应盈盈连忙收起了写满了簪花小楷的宣纸道:“不过是在胡乱写着玩,三姐姐姐想要看什么书?” 看到应莲烟手里的书,应盈盈连忙接了过去,只是自己掩藏的那一张宣纸却是因此暴露了出来。 “原来九妹妹喜欢诗词,万候夫人这首诗写得的确不错。” 宣纸上所写,正是昨日在万候夫人府里看到的那几首回文诗。 应盈盈俏脸一红,却是拉着应莲烟的手道:“对了,哥哥说他找到了几本孤本,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应莲烟闻言点了点头,也好,这几日温子然经常带哥哥去应墨隐那里读书认字,自己去看看也不错。 只是应莲烟没想到,应墨隐并不在院子里看书,他的书童看到应莲烟和应盈盈到来,似乎想要躲开,却是被应盈盈喊住了,“寸心,见着我就躲,莫非你家小姐还能是夜叉不成?” 寸心闻言想哭的心都有了,小姐人前总是温柔可爱,可是对待他们这些奴仆却是从来都不半点温柔的好不好?瞧瞧,夜叉这话能随便说吗? “寸心见过三小姐、小姐,寸心不是想逃,只是,只是小的闹肚子,想去厕所,想去厕所罢了。” 应盈盈知道寸心德行,顿时拦住了他的去路,“想去如厕也可以,先告诉我哥哥去哪里了?还有五哥哥和温公子人呢?怎么都不见了踪影?” 寸心见状叫苦不迭,公子呀公子,您这是活脱脱地把小的就给卖了呀。 咱家小姐本来就拿捏住我的命门了,再来个三小姐,小的,小的实在不是故意的呀! 寸心一五一十把事情到来,只听得应盈盈脸色发白,看向应莲烟的目光满是愧疚,“三姐姐,我,我……” 虽然才回府不久,可是应盈盈却是知道的,应莲烟最是重视应赫言这个弟弟,因为应赫言脑袋有点问题,前段日子才勉强搬到了前院去住的。 哥哥倒好,竟是带着他出去游玩了,这若是被有心人加以利用的,那……想到这里,应盈盈越发委屈,眼泪几乎要落下来了。 应莲烟却是轻轻一笑,“不碍事的,九妹妹不用担心,三哥和温……大哥都会照顾好弟弟的。” 事到如今,应盈盈也只能希望如此了,只是却怎么都不敢面对应莲烟,只找了个借口便回自己院子里去了,只剩下碧儿伴在应莲烟身侧。 “小姐,要不要周妈妈去打听一下?” 应墨隐痴心书册,收罗的藏书竟是单单占用了一件藏书阁,这在相府中,也独有当年的老太爷才有这等手笔,难怪爹爹对这个侄儿颇是宠爱。 “不用。”应莲烟并不担忧,毕竟温子然敢带着弟弟出去便是有准备的,否则…… 碧儿也不再问,只是想起应盈盈却还是忍不住道:“九小姐也真是的,小姐又不是没容人的肚量,把小姐丢在这里算什么呀?” 虽然九小姐对待小姐是极好的,可是方才这件事终究让碧儿不舒服,也不管是不是在自家地派上,便说了一句。 无奈看了碧儿一眼,应莲烟不由摇头,应盈盈倒是个心肠好的,可是却也是个没主意的,耳根子又软。 刚才急匆匆地离去,只是觉得不好意思面对自己而已,只是,到底也是不妥当的,碧儿说的却也是不错。 “看书还不够你忙的?” 碧儿连忙接住书册,知道小姐无心去说,便也不再多说,只是心底里的隔阂一时半会儿却是消失不了的。 匆匆离开兄长的院子,应盈盈惊魂未定一般,直拍着胸口大喘气,一旁的丫环秋兰见状不由道:“小姐,三小姐又不是夜叉,你怕她干什么?你也是咱们相府正儿八经的小姐,出身不比她差。” 应盈盈闻言却是拧起了眉头,“这话可不能胡说八道!三姐姐,她毕竟是郡主。” 秋兰闻言小声道:“三小姐那郡主身份来的蹊跷,也就是外人当回事,可是她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呀,小姐您是……” “九小姐,我们小姐用前些年窖藏的雪水煮了茶,特意请九小姐前去品茶赏雪。” 琴儿不知道何时忽然出现,吓得应盈盈一跳脚,便是秋兰也连忙噤声。 “劳烦琴儿姐姐告诉四姐姐,我这便去。” 琴儿领命离去,应盈盈却是一脸谨慎地望着四周道:“下次可不能再胡说八道,万一被什么人听去了,可就不好了。” 秋兰也是心有余悸,连忙点头不断。 却说琴儿回到如雪苑,将自己所见所听一五一十禀告了应如雪,一旁琴儿道:“小姐,看来九小姐似乎对三小姐有些忌惮。” 应如雪却并没有听进去琴儿的话,“三房向来对二房的不屑一顾,却偏生对应莲烟百般讨好,应墨隐的书房藏书何等之多,当初我想借他几本书,他推三阻四,如今竟是让应莲烟随意进去!” 琴儿没想到应如雪没听进去自己的话,反倒是对应莲烟和三房交好耿耿于怀,想到这里她不由轻声道:“小姐,九小姐是个耳根子软的,如今对三……那边这般好,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抬眸看了琴儿一眼,应如雪眼中意味复杂,吓得琴儿大气不敢喘一下。 “看来,你最近聪明了不少呢。” 琴儿闻言不由谄媚道:“是小姐调教的好,奴婢哪敢……” ---题外话---总觉的没有什么人来看,留言太少了,有点没有信心能好好的。。 117.-120-嫉妒,深埋在心底里的嫉妒 “小姐,九小姐到了。”门外丫环的传唤声打断了琴儿的话,琴儿刚想要说自己去迎接应盈盈进来,却见应如雪却是站起身来。 “盈盈莫非是嫌弃了姐姐这如雪苑不成?”应如雪微微嗔怒,却是万般风情,看得应盈盈愣了一下,旋即低头笑道:“哪有,只是盈盈不敢打扰四姐清净。” 亲热的拉着应盈盈的手,应如雪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道:“自家姐妹,说这些干什么?对了,刚才琴儿去找妹妹,怎么盈盈不在院子里,这是去哪玩耍去了?这大冷天的,若是着风受凉,岂不是要婶娘和老夫人心疼死?” 记忆中的四堂姐总是高高在上,一幅仙人模样,如今这般对自己亲热,应盈盈不由有些失神,片刻间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是妹妹疏忽了,刚才和三姐姐姐去找哥哥来着。” 应如雪闻言点了点头,心底里却是恼怒的很,和应伊水那吃里爬外的一样,都唤应莲烟那小贱人烟儿,唤自己的时候却是生疏的很鞅! 只是,她到底一手教导出来的,闻言脸上反带着些淡淡的笑意,“是呀,三姐姐可是最喜欢看书写字的,前段时间九妹妹你还没回来的时候,老夫人还夸奖三姐姐用功呢,说大姐姐若是有三妹一般的心思,也不至于如今那簪花小楷只学了个虎头蛇尾。” 应盈盈闻言轻声一笑,“四姐姐写字也是极好的,当时教我们认字的先生说……” “你们姐妹笔力旗鼓相当,只是九小姐多了份耐心而已。旎” 忽然间想到当初女先生的话,应盈盈心中顿时不是滋味了。那还是三年前,爹爹也还是一个小京官,自己随着众姐妹一同在相府后院里读书认字学做女红。 女先生这话当时还传到了老夫人那里,当时老夫人笑着对众人说,“我这俩丫头都是极好的,将来定是要找个好婆家的。” 爹爹虽然是庶出,可是承蒙老夫人看重,又有谁敢多说什么?可是随着哥哥和自己长大,后院的疯言疯语却是越来越多,爹爹还以为自己不知道,怎么可能呢? 出京外放,爹爹如今政绩卓然,自己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拿的出手,可是为什么又突然出现个应莲烟? 甚至还超出了自己一头,她不过是一个没有娘的女儿而已,凭什么就能得到长公主的宠信,有了郡主的封号? 轻轻品了一口茶,静静地观望着应盈盈的神色,应如雪的眼角闪过一丝冷意。 嫉妒,深埋在心底里的嫉妒,这才是应家九小姐最大的弱点呢。 耳根子软?哼,那不过是对下人而已,拉拢人心的不入流手段。 应盈盈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了,也没听清楚应如雪究竟说了什么,没坐多大会儿就离开了。掀开毡帘的刹那,一股子冷风携带着柳絮般的飘雪从外面吹了进来,冷意扑面,应如雪唇角却是张扬起一丝笑意,只看得一旁琴儿心惊胆战。 她自以为摸通了四小姐的心思,却没想到四小姐不过是说几句话就把九小姐挑拨的魂不守舍,自己那点小聪明和四小姐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呀! “回头好生看着,我倒是看应莲烟被自己的好姐姐背叛,会是什么个滋味。” 应盈盈脚下踉跄,一旁秋兰连忙扶住了主子,“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没……”她刚要挥手示意,却见自己母亲从对面长廊走了过来,正在和荷叶说说笑笑。 荷叶眼尖,一眼看到应盈盈连忙噤了笑声,上前行礼道:“奴婢拜见九小姐。” 应盈盈看着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荷叶,眼中带着几分笑意,“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原来荷叶姐姐都比我还高了,那时候老夫人还说待我出阁的时候让荷叶你做我的陪嫁丫鬟呢。” 荷叶闻言脸色微微一僵硬,余光看到玉氏脸色也是一变,她轻声道:“老夫人玩笑话,九小姐如今出落得沉鱼落雁,温柔娴雅,是夫人您的福气。” 看荷叶轻轻撇过了自己女儿的言出不善,玉氏也是一笑,“是呀,眼看着盈盈这丫头长大了,我又该操心别的了。” 眼看得玉氏明白自己的用意,荷叶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行礼道:“三夫人,九小姐,时候不早了,奴婢先行告辞。” 应盈盈却是转过身去,分明是不受荷叶这一礼的意思,玉氏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待荷叶走后,却是不看女儿一眼便回了晨曦园。 应盈盈没想到母亲竟然对自己发火,顿时着急,连忙追了上去,到了玉氏的卧室,却见玉氏坐在榻上,一脸怒意道:“跪下!” 应盈盈登时一愣,知道母亲为什么要自己下跪,顿时委屈地撇嘴,“女儿说的是事实,当年老夫人说是要把洛叶荷叶赏赐给我的,只是那时候女儿年幼,老夫人说她先替我调教几年,回头再……” “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应盈盈的抱怨,她捂着脸不能置信地看着玉氏道:“母亲,你怎么能……” 从来不曾被人碰过半点油皮,应盈盈眼泪顿时流了出来,看着玉氏的目光满是不能置信。 “话是老夫人说的不假,可是这人却也是老夫人赏赐给你三姐姐的,明白吗?”玉氏没想到,向来脾气温和的女儿竟是会当着荷叶的面说出那等话,好在荷叶也没说什么,反而替着遮掩了过去。 可只是这样,便足够让她心惊肉跳好一阵了,对着亲自教养了十多年的女儿,忍不住动了手。 “凭什么我的丫环要让给她?她不过是一个没有娘的孩子,身份还不比我……唔唔……” 没想到应盈盈竟是说出了这话,玉氏连忙堵住了她的嘴,看着四周并没什么人,低声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个胡闹的?” 看着爱女憋红了脸,玉氏妥协道:“我松手,你不能再胡说八道了,知道了吗?” 应盈盈憋得难受,点头算是答应了,待玉氏松开了手却是大口大口的喘气,却还是不满道:“我说的是事实,凭什么……” “就凭她是相府正儿八经的嫡出小姐,是皇上亲封的莲烟郡主,就算是四小姐和大小姐也比不过去她的身份!而且,你又不知道,你大伯对你三姐姐的疼爱是有多少,就是当初那么威胁你二伯,你大伯也没有纳柳姨娘为平妻,就是怕委屈了你三姐姐” 应盈盈却是没把话听进去,闻言只是冷笑道:“她算是哪门子的嫡出小姐?别以为自己是郡主就还真以为是。” 玉氏没想到自己女儿竟是这般顽固,见应盈盈一脸不屑的模样,心中却是犹豫了,若真是把当年的事情告诉女儿了,定是能够让她明白些什么的,可是,可是老爷三申五令让自己把那段往事吞在肚子里的…… 察觉到玉氏的异样,应盈盈眼眸忽然间一转,脑中方清明起来,想起玉氏适才的话,不由惊道:“难道,刚刚四姐姐找我是为了挑拨我和三姐姐的关系,让大姐姐和三姐姐。。?” 这怎么可能?她竟是一点都不知道! 不,不,一定是自己猜错了的。 玉氏没想到应盈盈竟是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闻言顿时再度伸手捂住了应盈盈的嘴,谨慎地往四周望去。 丫环婆子早就被她打发开了,只是她却还是担心有人听去了这话,只是对上亲生女儿那一双不能置信的眼眸,玉氏终究是痛下了决心,“知道就好,这事情绝不能出去胡说,你三姐姐身份尊贵,明白了吗?要是再像今天这般胡说,我定是罚你到祠堂去。” 应盈盈犹是沉浸在惊讶之中,连忙点头,只是她们母女却不知,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几道人影纷纷从隐蔽处离开。 长廊里发生的事情,荷叶不敢隐瞒,待应莲烟从外面回来后便一五一十到来。 应莲烟闻言不由皱起眉头,“当时,九小姐是从哪里过来的,你可知道?” 荷叶想了想,遂道:“应该是从东边过来的,只是不知道是去了四小姐那里,还是去了大小姐那里。”荷叶说的谨慎,毕竟从小在相府后院过活,她很是清楚几位小姐之间的一些事情。 九小姐从小就和大小姐交好,四小姐对此总是冷声一笑,从不多和九小姐说一句话,所以在她看来,“奴婢觉得,九小姐应该是去如雨楼和四小姐说话去了才是。” 只是,大小姐和小姐关系这么好,怎么会挑拨自己和小姐之间的关系呢?顿时荷叶眉头皱了起来,不由瞧向了坐在榻上饮茶的小姐,却是忽然间脑中闪过一丝光亮,声音中带着颤抖道:“小姐,九小姐是被大小……” “我这个四妹妹,还真是聪明了许多。”应莲烟冷声笑道,竟然知道借刀杀人了,还真是聪明得很。 荷叶顿时愣在了那里,似乎从方才九小姐的话中,她窥探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那小姐,奴婢要不要去和九小姐解释一下?” “不必。”放下了茶杯,应莲烟盈盈起身道:“不用你去解释,依照婶娘那性子,怕是回去定然惩罚了九妹妹的,去把长公主赐我的珍珠雪肌膏给晨曦园送去,记得找个理由。” 荷叶连忙点了点头,只是看应莲烟却是往外走,不由纳罕道:“小姐,您这是往哪里去?” 碧儿已经取来了孔雀裘的大氅,轻轻给应莲烟披上,金丝银线的孔雀裘将应莲烟整个人衬托得更显得玲珑,荷叶不由看傻了眼。 入冬以来,已经下了几场雪,可是这却是小姐第一次穿长公主赐的这孔雀裘,只是她目瞪口呆的时候,却听见小姐那带着清冷的声音,“明月阁,去看看老夫人。” 应莲烟声音刚落,院门口却是响起了林妈妈的笑声,“庄子里送了些野味,老夫人想三小姐应该是喜欢吃的,便让我请三小姐去尝尝新鲜。” 应莲烟已经出了去,荷叶愣愣地站在那里,只觉得小姐真是神人,竟是未卜先知一般。 林妈妈穿着下雪天后院丫环婆子惯常穿的蓑衣,和应莲烟一路行着闲聊起来,“三小姐这身大氅真是漂亮的很。” 即便是不漂亮,自己却也是要穿着的,应莲烟笑着道:“还不是碧儿和卿盈收拾衣服,忽然间翻腾出来这件大氅?眼看着下雪了,便非要我穿着给她们看着玩,也不知道是我是小姐,还是她们是小姐?” 碧儿见应莲烟这般打趣自己,顿时明白她什么意思,接口道:“林妈妈你看小姐这分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长公主赏赐这大氅的时候分明说的是要小姐下雪天穿来着,既好看又保暖,可是小姐怕被人说自己显摆,昨个儿就没穿,今天忽然间心血来潮穿上一试,刚巧妈妈你来请小姐了。” 林妈妈脸上带着笑意,却也看不出是不是听懂了这主仆两人的话。 “是我有口福的很,既然老夫人赏赐我美食,我也让她看着热闹,尽尽孝道,林妈妈你说呢?” 还不待林妈妈回答,应莲烟轻轻拧了下碧儿的脸颊道:“偏生你这小蹄子嘴快,什么都把你家小姐给出卖了。” 林妈妈笑看着两人戏弄,“是三小姐慈悲,这小蹄子也就什么都胡说了。” 远远闻到了一阵烤肉的香味,应莲烟不由倒吸了口气,“好香呀,这是烤鹿肉?我记得大姐姐最是喜欢这个,她到了?” 林妈妈摇了摇头道:“大小姐怕冷,下雪天罕少出门的,老夫人命人送去了的。”只是,说罢,林妈妈后知后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大小姐金尊玉贵的怕冷,三小姐却也不是铁打的身子,自己这般分明是有不尊敬三小姐的嫌疑。 林妈妈连忙转口道:“这边厨子怕是弄不好这火候,三小姐通晓一些野趣,对这烧烤更是感兴趣几分,老夫人心想便干脆让三小姐亲自烤肉好了,这也算是一桩乐事不是?” 应莲烟脸上满是雀跃,“这是自然,等回头天暖了,我再和大姐姐一起烤肉,到时候看我怎么笑她。” 看应莲烟毫无芥蒂,林妈妈不由放下心来。 鹿肉已经切好了,小丫环正在那里烤着,看到应莲烟到来献宝似的端着一盘鹿肉跑了过来,“三小姐,你尝尝奴婢烤的鹿肉好吃不好吃?” 没想到这小丫环见了应莲烟这般举动,林妈妈当即色变,刚想要呵斥下去却见应莲烟伸手捏了一块鹿肉条往嘴里一放,顿时脸上带着几分生动,小丫环瞧着心喜,连忙又问道:“好吃吧?” 应莲烟笑了笑,“还不错,若是再加些辣椒味道就更好了。火再弱一些,辛苦了半天,这些你拿去吃吧。” 小丫环全然没觉得应莲烟是觉得她烤的鹿肉难吃,反倒是觉得自己得了赏赐,喜气洋洋地离开了,一旁林妈妈见状不由道:“果然是三小姐更精通此道,奴婢去请老夫人出来。” 应莲烟闻言点了点头,对碧儿道:“咱们那里应该还有些孜然粉,你去拿来。” 听到这么一句,林妈妈不由脚下顿了一下,她方才还以为三小姐是没往那边去想,原来却是自己低估了她。看来,便是穿这一身孔雀裘,便也是有目的的。只是,这样一来,老夫人的目的,怕是十之七八不成了。 想到这里,林妈妈脚下不由加快了几步,生怕让应莲烟久等,怠慢了她似的。 果然,老夫人请自己来就是为了敲打敲打自己。 这不,碧儿被自己打发走了之后,林妈妈也找个借口离开了,分明是给自己和老夫人单独的空间来说说话。 “这是你自己学的?” 老夫人年纪大了,不太喜欢吃这些烧烤类的肉食,只是闻到这喷香的肉味却还是忍不住尝了一口,眼中却是露出一丝惊讶,这味道,竟是比自己小厨房里的那几个厨娘烧烤的肉食都好吃,便是年轻的时候,自己也不曾吃到过这般好吃的烤鹿肉。 “是,让老夫人见笑了。”烤肉还有好几盘,应莲烟却是有条不紊,老夫人既然不开口,自己又何必着急呢? 谁先开口,谁才是输家呢。 小偏房内满是肉香,老夫人多吃了些,慢慢擦了擦唇角,这才道:“今天去你三哥那里看书了?” 闻言,应莲烟手一晃,老夫人看在眼中不由露出一丝笑意,自以为是修炼成精的狐狸,可还是心不稳,这不,自己这一句就露出了马脚? 她却不知,应莲烟这是故意的! “是……我和九妹妹本打算找三哥讨教一下诗词,却不想三哥却是出了门,孙女儿便在那里看了一会子书。” 应莲烟说的都是事实,老夫人却是越发觉得应莲烟是在强装镇定,听她这般说点头却又是摇头,“女儿家去前院终究是不好的,不过你三哥疼你,这又是另一说,我听说隐儿最近在教你弟弟读书认字?” 果然,老夫人又在跟自己打亲情牌,当初应伊水是这一套路,如今到了应盈盈身上却又是这一套路,老夫人,难道您还真得觉得我会被这困束吗? 我和大姐姐亲近,不外乎是因为大姐姐的确对我弟弟好,可是应盈盈是应盈盈,应墨隐是应墨隐,就算他们是亲兄妹,我也只会对应墨隐手下留情。 应盈盈若真是不长眼,想要对我下手,难不成我还坐以待毙不成? “是,三哥古道热肠,对我也是极好的。” 自以为应莲烟是听进了自己的话,老夫人慢慢道:“是呀,你三叔一家向来是不错的,你婶娘是我的侄女,在家时便是贤惠的,这些年教养子女又要照顾你叔父,对盈盈和炎儿教养未免有些不足,今天盈盈说那话不过是图一时口舌之快,说起来也怪我老了,见到你心喜,就忘了当初说是把荷叶和洛叶留给她这桩事。” 应莲烟忽然间想笑,这话说的。老夫人您能记清楚十五年前老太爷临终时候对您说的话,却记不清三年前对应盈盈的承诺? 再说,林妈妈却又是干嘛用的?这话,说出去您觉得您自己会相信几分呢? 只是,心里便是千万般不屑,应莲烟脸上却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意,“九妹妹心直口快倒也没什么。” 老夫人闻言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只是还未待这笑意舒展开,她神色却是蓦然一变。 “只是,九妹妹回头许了人家,再这般言出无状就不好了,毕竟出门的女儿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咱应家百年清誉,老夫人您说呢?”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她没想到应莲烟竟是会用应家百年清誉来压自己,这一句话却是说明了一切。 她今天固然会不计较应盈盈说的话,对此不加以追究。 可是万一应盈盈出嫁后再说些不着三四的话,那便是在玷污应家的名声! 到时候,应家声誉一败涂地,追悔却也是莫及。 其实一旁佐料齐全,便是孜然粉也并不缺少的。碧儿迟迟未归,显然明白自己的用意,应莲烟唇角扬起了一丝笑意,刚烤好的鹿肉还带着烫嘴的热意,可是吃到肚子里却是难得的爽快。 上次,自己这般吃烤鹿肉还是和温子然还有师父一起吧?好久不见,她真的有些想念师父了,毕竟,这世间不问缘由对她好的人并不多,师父便是其中一位。 老夫人毕竟是浸淫后宅几十年的人,很快便是笑道:“你放心,你婶娘是个妥当的,自然会好好教……” 对上了应莲烟那带着笑意的眼眸,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惶恐,玉氏是妥当的不错,可是应盈盈也并不笨,要是让应盈盈信服应莲烟的话,那便只能说出实话。 而这实话,是相府后院埋藏了十多年的辛秘呀! 四目相对,老夫人只觉得应莲烟一双眼眸中似乎写满了嘲弄,那是一双在质问自己的眼眸,又是一双在嘲笑自己的眼眸。 应莲烟却是慢慢低下了头,应如雪怕是也不会想到吧,她这番借刀杀人到最后却是便宜了自己。 “也是我老糊涂了,都忘了这回子事,。” 闻言,老夫人唇角却是没有半点笑意。 林妈妈再度回来的时候却见应莲烟正往外走,她不由迎了上去,“奴婢送三小姐回去?” 应莲烟闻言一笑,看着林妈妈万分真诚道:“大冷天的不麻烦妈妈了,刚巧碧儿回来了。” 碧儿两手空空,脸上带着些有些无奈,“小姐,奴婢和青檀、荷叶她们找遍了咱们院子里,那孜然粉竟是没了,也不知道是被哪个贪吃的顺手拿了去。” “拿去便拿去了,若是我等你的孜然粉,怕是就饿死了呢,老夫人这里什么宝贝没有?走吧,我们回去吧。林妈妈,老夫人年纪大了,你小心照顾着。” 林妈妈目送应莲烟离开后连忙折身进了去,却见老夫人倚在榻上,脸色却满是颓败,她刚要上前去问一句,却听见老夫人道:“你说,三丫头明明和她母亲七分神似,怎么性子就差那么多?” 想起应莲烟适才说的那句话,林妈妈登时明白,便是老夫人也没能在三小姐那里讨了好去。 “赫连……夫人她心地仁善,三小姐也定是的。” 事到如今,老夫人也明白,应莲烟再也不是那个刚入府举目无依靠的三小姐了,不由叹了口气道:“去告诉三夫人,好好管教九丫头,也不知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多久?” 林妈妈闻言,不由愣了一下,旋即劝慰道:“老夫人哪里的话,今天这事委实不能怪三小姐,说起来还是九小姐耳根子软,不过芝麻绿豆大的事情,非要耿耿于怀。” 林妈妈这话却是向着应莲烟了,只是抛开三小姐的手段不说,便是今日之事老夫人若真是想要秉公处置的话,怎么说也不该是敲打三小姐。 便是三夫人都知道是自家女儿脾气小性了,偏生老夫人还要一味袒护,也难怪三小姐会发脾气了。 更何况,林妈妈心中微微胆颤,三小姐的手段……委实不容小觑。 老夫人没想到林妈妈会说出这话,闻言却是愣了一下,良久才说道:“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九丫头虽然有父母亲和兄长,可是到底没有有力的扶持呀,这不比三丫头,背后有长公主和太子殿下撑腰呀。 到底是跟在老夫人身边多年的,老夫人一转眼神林妈妈便知道她在想什么,“老夫人说的没错,可是那些都是三小姐凭着自己的本事挣来的。” 闻言,老夫人神色又是一黯淡,自己最宠爱的两个孙女却都是挣不来这份子荣宠的,想到这里再想起适才对应莲烟说的入族谱之事,老夫人心中更是一凉,“罢了罢了,回头把那些新鲜的鹿肉送到玉缘苑给三丫头吧,就算是我,我这老太婆给她赔礼道歉了。” 林妈妈行动利索,伺候老夫人歇下后吩咐小丫环好生照看着老夫人,自己就提着食盒去了玉缘苑,屋子里,应莲烟和大小十来个丫环婆子正围着火炉爆栗子吃,看到林妈妈到来,众人连忙站起身来。 “我说大老远就闻到香味了,原来是三小姐在带着大家吃好吃的,不知道我这老脸能有几分颜面?能不能尝尝新鲜?” 看到林妈妈,玉缘苑里的几个小丫环到底是有些拘谨了,便是洛叶荷叶也都连忙把好不容易抢到的栗子放到了盘子里,站在那里不敢动弹,倒是周妈妈笑着道:“那也得看林妈妈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林妈妈把食盒递了上去,笑着道:“老夫人看三小姐忙活了半天,自己却吃得不多,让奴婢把这些鹿肉都拿来,你们可是沾了三小姐的福气了。” 到底是老夫人,便是知道却也不会向自己这一个小辈赔礼道歉,不过……看着林妈妈坐了下来,应莲烟笑着道:“林妈妈都这么说了,去把烤架还有佐料拿来,周妈妈再去温些酒,大冷天的喝点热酒也能暖暖身。” 林妈妈闻言脸上笑意更是浓厚了几分,果然,三小姐这是接了自己的橄榄枝了。 应莲烟亲自下手,玉缘苑里的两个守门的粗使婆子也都分到了一小碟鹿肉,登时脸上笑意都无限蔓延了起来,就着热酒道:“这等稀罕物,咱过去哪曾吃过,真是托了三小姐的福气。” 另一个婆子闻言也是连忙喝了口酒道:“可不是吗?这鹿肉可都是三小姐亲自烤的,咱们府里可是头一遭呀,便是今天喝的这酒,也都是江南产的上等黄酒,真是积了大福了。” “说起来也是咱们有福气,当初以为这玉缘苑是个苦差事,可是谁想到现在呢?夏天守夜有绿豆汤,冬天有热酒,别的院子里谁有这等……哟,林妈妈,您这是要走?” 两个婆子连忙站起身来,却见林妈妈身后跟着荷叶洛叶两姐妹,“我说自己回去,三小姐偏生不让,还烦请你们二位给这姐俩留着门。” 守门婆子闻言不由笑了起来,“林妈妈放心,这雪虽是停了,地上也滑,林妈妈和两位姑娘且小心些。” 话说众人都散了去,应莲烟却是端了一盘栗子往卧室里走去,碧儿不由问道:“小姐光顾着给我们烤肉吃了,可是饿了?要不奴婢去给您找些点心去?” 没想到被碧儿眼尖瞧见,应莲烟脸颊微热,摆了摆手道:“不用,只是这栗子好吃,我想再吃几个。” 没想到平日里处事不惊的三小姐竟然想着偷偷吃栗子,碧儿掩唇轻笑,“那我给小姐温着茶水,若是半夜渴了,便喝上一口。” 应莲烟只觉得自己耳朵根儿都是热的,她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把这一碟子栗子给端进来的。 铺好了床铺,碧儿便离开了,应莲烟却是捂着茶杯瞪着那一盘栗子有些出神。 “丫头,再瞪这栗子也不会怀孕的。” 嘴里的茶水一口喷了出来,刚巧不巧都洒落在对面那人脸上,应莲烟想笑,可是看到太子煜那瞬间寒冷了几分的脸,笑意又都隐藏了回去。 一把抹去了脸上的茶水,太子煜唇角带着几分蛊惑的笑意,“就是这般欢迎本宫的吗?看来丫头你言不由衷呢。” 想起昨个儿夜里自己朦朦胧胧说过的话,应莲烟脸上一红,却是把碟子往里放了几分,“白给你留着了。” 太子煜何等样人,闻言顿时将碟子截了下来,“原来是本宫误会了。” 烤好的栗子还带着些温热,落入手中,应莲烟有些不解,却迎上了那一双眼眸,“既然想要讨好本宫,那这一套自然是要做足的。” 明明是正儿八经的话,可是应莲烟听到却是脸红起来。手指却是灵活地剥开了栗子的皮,脱去了棕黑色外皮的栗子被塞到了太子煜的嘴里,应莲烟带着几分赌气道:“吃东西也堵不住你的嘴。” 太子煜却是就势含住了她的手指,轻轻一吮,然后才松开了薄唇道:“好吃。”却不知说的是栗子还是应莲烟的手指。 应莲烟脸红如布,刚想要站起来,却是落入了太子煜怀中,“本宫想,有个更好吃的,不如莲烟你随我一同品尝?” 她就知道,自己失策了. 118.-121-说到底却是一句老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 第三天一清早,碧儿带着卿盈来伺候应莲烟梳洗,见三小姐眼中流露出诧异,碧儿连忙解释道:“洛叶昨个儿送林妈妈回去,回来的时候着了凉,奴婢怕感染到小姐,就自作主张让她歇着了。” 应莲烟点了点头,“找个大夫好好看……”忽然感觉到头皮一疼,应莲烟不由倒吸了一口气,一句话没说完整。 梳头的卿盈却犹是不知,鼻头微微一皱似乎在轻嗅着什么味道似的,碧儿正在整理床铺并没有注意到梳妆台这边的异样,应莲烟却也是淡笑不语。 “小姐,奴婢最近刚调制了些蜜合香,小姐要不要试一下?”她总觉得当初自己调制蜜合香的时候,脑中隐隐约约浮现一个人,而如今终于确定那人是谁了。 卿盈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失神,只是看到铜镜里应莲烟的脸却忍不住建议道。她自从来到玉缘苑后都一直默默无闻,干好碧儿和审妈妈等交代的事情之后,多数时间都是在调制香粉胭脂鞅。 应莲烟也不加阻拦,却也知道因为调制香粉,如今卿盈和玉缘苑上上下下一应众人都私交不错。 “怎么想着调制蜜合香了?”那调制之法她倒是知道,只是却极为复杂,便是自己也不过才有五六成把握能调制成功,却没想到卿盈竟是制成了。 卿盈羞涩地笑了笑,“回小姐的话,奴婢只是闲着无聊。旎” 卿盈浑然不觉自己说了什么话,正在铺床的碧儿却是替她捏了一把汗,这话说的,竟是闲着无聊所以才调香的? 随随便便调制成了然后就送给主子?若是别的主子,卿盈便是双手奉上了蜜合香,却也是要被责罚的,好在……透过床头的菱花镜,碧儿小心地觑了眼应莲烟。 “去拿来吧。” 卿盈闻言连忙点头,也不顾自己才刚刚梳了一半的头。 碧儿见状顿时无语,拿起了羊脂暖玉梳为应莲烟打理青丝,“小姐,回头奴婢定会教卿盈规矩的。” 应莲烟唇角微微一扬,看来碧儿都被骗了过去,卿盈这丫头,还真是不简单呢。 不过说来也是自己大意,一般人嗅不出这屋子里的味道,可是卿盈到底是会调香的,刚才给自己梳头的时候怕是就察觉异样了吧? 还知道忍着不说,倒也是难得的。 看应莲烟不说话,碧儿只当做她是默认了,卿盈已经兴冲冲地拿着一小瓶蜜合香快步走了过来…… “烟儿今天用的什么香粉,怎么味道这么好闻?”应伊水已经凑了过来,恨不得趴在应莲烟身上咬上几口似的,“有点甜甜的,却不腻歪人。” 应盈盈一旁眼睛一亮,她最是喜欢各种香脂,只是想到昨日的事,到底是有些不好意思主动开口的,听到应伊水这么一问,轻轻说道:“三姐姐难道用的是蜜合香?” 应盈盈声音虽然轻,可是却让几位小姐都瞧向了应莲烟,应茹柔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蜜合香便是宫里也少见,三……” “九妹好眼力,是我一丫环调制的,九妹若是喜欢,回头我让她送你一瓶。” 毕竟是老夫人发了话的,这点顺水人情,应莲烟并不吝啬。 应盈盈闻言顿时笑靥如花,“那就多谢三姐姐了。” 应如雪见状不由微微皱眉,明明昨天事情是按照自己预想的一般发展的,怎么如今却是忽然走了样了呢? 依照应盈盈的性格,被玉氏打了之后岂会对应莲烟好脸色?而且应莲烟又是睚眦必报的,就算是应盈盈她也不会手下留情的,如今怎么这般亲热反倒是亲姐妹似的? 这怎么可能? “三姐姐说的调香的丫环,难不成是我院子里的卿盈不成?” 看应茹柔一脸紧张,恨不得立马把卿盈抢回去的模样,应伊水笑了起来,“表妹说的这是什么话?卿盈的卖身契可是在烟儿手里的,怎么会是茹柔苑的人呢?” 应茹柔脸色顿时难看了,当初在龙踪寺,她恼火卿盈“吃里扒外”就把她送给了应莲烟,反正早晚是要陪葬的,可是谁知道应莲烟却是没有死成。 这也就罢了,不过是一个不成器的丫环而已,可是应茹柔才发现自己竟是一点都不知道卿盈的底细,竟然会调制蜜合香…… 若是那蜜合香用在自己身上,便是应如雪也比不得自己的!想到这里,应茹柔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卿盈是表妹用惯了的,当时……” “各位小姐,老夫人今个儿有点困乏,还没起身,奴婢自作主张,小姐们还是先行回去便是了。”林妈妈打断了应如雪的话,目光有意无意落在了应盈盈身上。 再开口提卿盈的事情未免有些惹人嫌疑,应如雪便丢下了这个话头,“老夫人身体怎么了?要不要请大夫瞧瞧?”她一脸的关怀,不似作伪,林妈妈见状不由感慨万分。 若不是知道四小姐一两句话就挑拨了三小姐和九小姐的关系,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么国色天香的美人竟然这般心机叵测。 “温公子一早便来看过老夫人了,没什么大碍,多睡一会儿就好了,有劳四小姐挂念了。” 林妈妈不卑不亢,应如雪知道自己再问下去却也是从这老货口中套不出话来,便盈盈起身道:“既是如此,那我们便不要打扰老夫人休息了。” 应伊水有些担心,不愿意离开,只是这次林妈妈却没有半点通融,“大小姐,老夫人刚刚睡下,您还是下午再来吧。” 几乎是由林妈妈带养着长大的,应伊水一脸担忧地望向里面,最后还是拉着应莲烟一同离开了,只是心里却还是牵挂,“烟儿,昨个儿祖母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今天就这个样子了?” 应莲烟也是不解,昨个儿老夫人让自己来明月阁用晚膳的事情人尽皆知,第三天一大早却是忽然闭门不见请安的诸位小姐,这要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让有心人以为是自己的缘故? 老夫人聪明了一辈子,又岂会这般糊涂?把自己往绝境上逼,难道就不怕她真的报复应盈盈吗? “荷叶去问了,过会儿就知道了。” 果然两人刚出门,荷叶便匆匆追了过来,“说是昨晚上三夫人来了这里,好半天才回去的,老夫人一夜未眠,差不多今天寅时才歇下了的。” “婶娘还能惹祖母生气不成?”应伊水不清楚前因后果,不由诧异了一句,一旁跟在两人身旁的应盈盈却是脸色一变。 母亲来明月阁,怕是为了给自己求情吧? 看到应盈盈神色有异,应莲烟心底里笑了笑,原来应盈盈也不算是笨,还知道老夫人这场“病”是为谁生的。 “大概是为了三哥的婚事吧,外面怪冷的,你也赶快回去歇着才是。” 狐裘锦衣,应伊水裹着像是个全福娃娃,浑身上下都毛茸茸的,比之之前的俏丽却是多了几分可爱。 “回去好生没意思,还不如去烟儿你那里吃茶看书,烟儿你不会是嫌弃我了吧?”应伊水问的调皮,那神情活脱脱像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应莲烟无奈一笑,“好啦,看喝饱了茶,还能不能堵得上你这张小嘴巴。” 看着应莲烟和应伊水姐妹情深的调侃,一旁应盈盈不解,为什么大姐姐那么个眼高于顶的人却是甘心和三姐姐在一起。 面对四姐她也不过才唤一声四妹而已,可是对着应莲烟,却是一口一个“烟儿”,不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 瞧到一旁愣神的应盈盈,应伊水纳罕道:“九妹妹在想什么?不如和我一起去烟儿那里蹭吃蹭喝,放心,烟儿很富裕,我们吃不穷她的。” 应盈盈勉强笑了笑,刚想要拒绝,可是想起昨晚母亲语重心长的话,却还是答应了下来,“好呀,只要三姐姐不嫌弃……我就好。” “怎么会呢?”应伊水不明就里,拉着两人的手放在一起,“九妹妹这么温柔善良,烟儿才不会嫌弃呢。” 若是到此时,应莲烟再不知道应伊水的意思也便是白活这一遭了。 她还说应伊水怎么会对昨天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知情,原来不过是假装不知道,想要借机劝和她们。 “是呀,九妹想多了。”应莲烟淡淡一句,一旁应伊水觉得终于不辱使命,心底里长吁了一口气,应盈盈脸上也露出淡淡的笑意,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只是,她们还没回到玉缘苑,就听到了里面的喧嚣声。 应莲烟不由皱眉,玉缘苑众人向来规矩的很,从不会大吵大闹,所以简氏一心想要抓自己的把柄却是没有一点办法。 “表小姐,还请您放手呀……” 卿盈柔弱的声音传来,应莲烟眉宇微微一松,她说是怎么回事,原来却是应茹柔来闹事的。 “你本来就是我的丫环,怎么,找到个新主子就忘了我旧日的恩情了不成?” 应茹柔没想到自己来找卿盈回去,这丫头竟然不同意,还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真以为自己不敢拿她怎么办是吗? “表妹,有话好好说,这般拉拉扯扯算什么?”应如雪只是站在一旁说话,却是半点没有阻止的意思。 她倒是不稀罕应莲烟那点蜜合香,只是闹出去让应莲烟名誉扫地她倒是乐见其成,没想到在应盈盈那里失了手,应如雪很是恼火。 应茹柔闻言一把松开了手,卿盈猝不及防一下子就往后跌去,原本以为要和青石板的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可是一只有力的胳膊环在了腰际,将她稳稳扶住,耳畔是那清凉的声音,可是却是说不出的暖意。 “小心,跌破了皮岂不是受罪?” 委屈与感动,泪水与欣喜,卿盈神色激动,最后却是站在了应莲烟身后。 应茹柔也没想到应莲烟竟是忽然回来,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但是很快就笑着道:“三姐姐,你说卿盈好歹也是从我那里出去的,如今我让她回去瞧瞧倒是不乐意了,这等忘恩负义的贱婢,三姐姐还是趁早打发出去的好,省得回头给自己带来麻烦。” “表妹,不可言出无状!”应如雪微微嗔怒道,应茹柔不由噤声,却是鄙夷地看着卿盈,似乎她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决定卿盈的未来似的。 “忘恩负义?表妹这话说的可是严重了,若是祖母知道了岂不是要恼怒?咱们相府百年清誉,可从来不曾出过忘恩负义的主子,更别提奴才了。” 应莲烟不缓不慢走到了应茹柔面前,到底是正在长个子的年纪,她醒来不过12个月,却已经比应茹柔要高了些,“说到底却是一句老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表妹你觉得呢?” “你!”应茹柔脸色顿时一变,很是恼怒应莲烟竟然骂自己“忘恩负义”。 卿盈要真是忘恩负义,岂不是跟自己这个旧主子学得吗? 看着应茹柔因为恼怒憋得通红的脸蛋,应莲烟笑意中带着几分不屑,“表妹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着凉受了风寒不成?瞧这脸色,晴儿,还不快去给你家小姐请大夫瞧瞧?” 话里话外却都是应莲烟占尽了便宜,应茹柔再闹下去却没有半点便宜可占,而且若真是被应茹柔认下了那“忘恩负义”的名声,岂不是也毁了母亲的声名? 应如雪眼中流露出一丝怒意,没想到应莲烟竟然这般难以对付,好在自己这次没参与进来,否则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许是表妹夜里不小心的缘故,那就不打扰三姐了。”说着,应如雪似有深意地瞧了卿盈一眼,卿盈却是不敢与之直视,深深把头埋了下去。 应茹柔并没有受风寒,出了玉缘苑的门顿时大吼起来,“四姐,你给我评评理,卿盈明明是我的丫环,怎么现在成了应莲烟的心腹了!” 而且,还是一个会调香的心腹!早知道这丫头能调制出蜜合香,便是再不得自己眼缘,自己也不会把她送给应莲烟! 是呀,蜜合香,甜而不腻的香味,若隐若现便是自己都要注意一三,若是被几位皇子见了,岂不是…… 应如雪不由握手成拳,应莲烟你还真是贱得很,竟然想用这手段去勾引几位皇子!我应如雪绝不容许你,抢了我的风头! “不过是一个丫环而已,卿盈的兄弟姐妹也许也有这个本事,表妹想要蜜合香,费点功夫便是了。” 应如雪飘然离去,一旁应茹柔紧皱的眉头却是慢慢舒朗,珠圆玉润的脸上写着几分狠毒,“卿盈她老子娘在哪里?让她来见我!” 哼,我就不信,你一个小丫环,还能跑出我的手掌心不成! 应茹柔的算计,卿盈一无所知,只是想起前不久发生的事情,不由暗自垂泪,一旁洛叶卧在榻上不由哑着嗓子安慰道:“既然小姐出面了,往后定会保你平安的,别哭了,九小姐和大小姐还在呢,让人看见了岂不笑话?” 洛叶没想到自己身体一向好端端的却是因为昨个儿送林妈妈回去就病了,而且这风寒来势之急让她吓了一跳。 好在吃了大夫开的药,如今她高热已经退了下去,只是嗓子却是还喑哑着,一时半会好不了。 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卿盈抽噎道:“我,我知道了,洛叶姐,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看着眼角好不容易雨转阴的卿盈,洛叶笑了笑,“我想吃……你再去给我找几个栗子来吧,眼睛哭肿了出去伺候也不好,还是在这里和我一起烤栗子吃的好。” 两人细细私语,小书房里应伊水也是一脸嘲弄,“还真是厚脸皮的很,不知道怎么养出来的,竟然还有这么恬不知耻的人.” 119.-122-还真是应了老话,慈母多败儿 这话却是把简氏也一块骂了进去,应盈盈原本正在看书架上有什么好看的书,闻言不由回头瞧向了应伊水。 应莲烟却是不发一言,只是慢慢掀着书页,似乎完全被书吸引了过去似的,没人搭理自己,应伊水不由俯身过去,“烟儿,这是在看什么书,这么出神?” 书页上笼罩着一团阴影,久久不曾离去,应莲烟无奈地收起了书,“是借的三哥的一本书罢了,怎么,有兴趣?” 应伊水瞄了一眼,迅速撤离了目光,求救似的看向应盈盈道:“九妹妹你看过这舆图册子?” “舆图册子?”应盈盈微微不解,只是待看到应莲烟手中的书的时候却是眼中跳过了一丝惊诧鞅。 “我说这几日怎么没看到三哥翻看这书,原来是在三姐这里。” 应盈盈的语气中有些微的酸涩,应莲烟却是假装不知,“那日看着有意思,便借了过来,过两日看完了还给三哥,希望他不要怨我夺其所爱才是。” 应盈盈的确有些吃味,这是哥哥的最爱,几乎每日都要翻看的,当时自己年幼偷偷藏了起来,把哥哥弄的着急上火,后来知道是自己调皮险些要动手打自己的旎。 便是当初在江南的几位好友相借,他都不曾借出去过,如今却是借给应莲烟看……虽然,自己并不喜欢看这类书,可是到底…… “三姐喜欢看这个?” 语气看似漫不经心,可是到底还是透露些紧张,应莲烟笑了笑,“还好,只是看到各地风俗有些艳慕罢了。” 前世,宋天昀对自己说过,“你喜欢九州各地风景?等到我空闲下来,定当带你去四处看看。” 两个男人对自己说出这话时,她一个幸福应下,一个胡乱搪塞,只是到最后却都是笑话。 自己期望的幸福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棋子怎么会有幸福? 没察觉到应莲烟忽然的失落情绪,应盈盈笑着道:“原来如此,这话倒是和七哥的差不多。” 说曹操曹操到似的,正说着书房外传来了应穆离、应穆炎俩人的声音,“三姐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吗?九妹妹都乐不思蜀了。” “好吃的不少,七少爷、八少爷想要吃什么?奴婢去给你取来。” 应穆离却是一本正经的瞧着碧儿道:“不用麻烦姐姐了,我有急事找九妹妹。” 碧儿没想到向来有淘气包之称的七少爷应穆离竟是这般一本正经地对自己说话,只是下一刻她觉得自己方才一定是听错了。 那个猴急模样窜进了小书房的人,是谁? “还真是本性难移呀。”碧儿喃喃笑了笑,便又去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么冒冒失失的,怎么了这是?”到底是一母同胞,看到应穆离、应穆炎到来,应盈盈脸上都洋溢着几分暖意。 应穆离吐了吐舌头,“是爹爹来信了,娘让我找你回去呢,咦,三哥的书在三姐这里呀。” 说着,应穆离伸手就要去拿书,却是被应盈盈敲打了一下,“等你什么时候不那么爱玩闹了,三哥就把书借给你看。三姐、大姐姐那我便先回去了。” 应穆离依依不舍似的,目光却都落在了书上,应伊水瞧在眼里不由笑道:“真不知道婶娘脾气温和,叔叔文质彬彬,三哥也是磊落君子,怎么到了七弟却是变得这么调皮了。” “物极必反,小孩子嘛。”有这么出类拔萃的兄长,应穆离想要引得父母注意大概便只有调皮了。 应思宁的来信送到了相府各处,应盈盈看完父亲写来的信,不由惊道:“爹爹今年春天就能回来?” 玉氏点了点头,“是呀,虽然朝廷有规定是三年一考核,可是你爹爹政绩突出,又有你伯父在朝帮扶着,明年三月便是能回来了的。” 其实,另一个原因玉氏并没有说。应思宁到底是外放的官员,虽然与长房不曾分家,可是谁又能保证得了老夫人还能安稳几年? 倒不如趁早回来,趁着老夫人还能帮扶的时机在京城站稳了脚跟。而这一切却都是为了一个目的罢了,那便是给自己的儿女找一门好婚事。 只是看到女儿那喜笑颜开的模样,常氏却也不想提这事情了,毕竟楚家六朵金花,长房的那五朵可都是温英未嫁,自己女儿提早了也不合适。 “和莲烟道歉了么?” 应盈盈笑意顿时凝滞了一下,旋即撒娇道:“娘,我要是刻意跟三姐道歉岂不是着了痕迹?三姐原谅我了,还送了我瓶蜜合香,你放心吧,我不会再胡闹脾气了的。” 玉氏无奈,点了点应盈盈的脑袋道:“你呀,什么时候能让我省心就谢天谢地了。咦,离儿呢,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人影了?” 果然,应穆离不知道何时跑了出去,应盈盈闻言不由笑了笑,“大概是跑出去玩雪了吧?我去找找看。” 应盈盈真的说对了,应穆离还真是正在玩雪,而他的小伙伴则是应黎瑜和红梅。 应黎轩被流放边关后,简氏对应黎瑜忽然狠下了心肠似的,把幼子送到了前院教养,只是到底是从小溺爱惯了的,看应黎瑜苦苦哀求,简氏最终让红梅留在应黎瑜身边好生照顾六少爷的起居。 红梅自然不敢辜负简氏的信任,只是今天教书先生因为和朋友有约,便让应黎瑜自行学习功课,应黎瑜哪里肯? 便一路玩着闹着要来后院,刚巧遇到了应穆离,两堂兄弟一合计就想要打雪仗,这不便玩了起来。应穆离玩的开心,早就忘了自己出来的目的,也不知道此时应盈盈正在四处找他。 应穆离比应黎瑜长了两岁,自己一人抵挡对方主仆两人,很快便是吃了亏,脸颊上擦过一个雪球,他只觉得脸颊又凉又疼,连忙喊道:“不玩了,不玩了,我还有事情。” 应黎瑜正在兴头上却哪里管这个,“你说不玩就不玩呀,想得美。”说着又是一个雪球抛了出去,顿时砸在了应穆离脖子里。 脖子里都是细碎的雪水,应穆离只觉得浑身都冰凉凉的似的,不住的跳脚却是把雪水都弄到了自己身上,“九弟你太讨厌了,我不和你玩了。” 没想到应穆离说跑就跑,应黎瑜愣了一下,一个雪球狠狠砸在了地上,一旁红梅柔声劝道:“少爷,你别……” “瑜儿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柔和的声音传来,应黎瑜看到来人更觉得委屈,登时就跑过去诉苦。 应穆离再度跑了过来,碧儿多少有些吃惊,“七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看着浑身哆哆嗦嗦,似乎身上爬满了跳***似的应穆离,碧儿不由诧异问道。 应穆离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跑到玉缘苑来,明明自己和三姐一点都不熟的。也许是害怕,回去会被娘和九妹妹骂一顿吧。 “我,我冷,姐姐你给我找套衣服穿好不好?” “这……”碧儿顿时为难了起来,玉缘苑里哪有适合应穆离穿的衣服呀。 “碧儿你去审妈妈那里看看,她前段日子不是做了几套衣服吗?若是没有就去前院去拿一套二哥的来,七弟进来烤烤火,看把你冻的这样子。” 看到应莲烟,应穆离如同看到救世观音一般,连忙跑了进去围在熏笼旁取暖,只是这感受,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三姐,大姐走了吗?”他才不要大姐看到自己这狼狈模样的,要不然回头整个相府肯定都知道,那时候娘和九妹妹还不得打死自己? “早走了。”应莲烟无奈笑了笑,倒是个小人精,看来自己猜的果真不错,应穆离胡闹却不过是为了引起父母的注意而已。如今真的闹出点小事来,却又怕被责罚,就跑自己这边来求救,还真是小孩子心性,不过,若是方才自己拒绝了他,不知道这小子该如何是好呢。 “小姐,奴婢这里倒是有衣服,只是这是给我家小子的,布料粗糙的很,怕是七少爷他……”审妈妈有些为难,抱着几件衣服随着碧儿进来。 应穆离这次却是礼貌多了,还未待应莲烟开口便道:“妈妈哪里话,如今这是救急,我岂能嫌弃?” 没想到应穆离也会说出这等话,看了看应莲烟的脸色,审妈妈连忙将衣服奉了过去,笑着道:“碧儿,你带七少爷去那边换衣服。” 碧儿也知道,应穆离到底已经十二岁了,去应莲烟闺房换衣服不合适,见审妈妈这般说便带着他去了原本应赫言住过的房间去换衣服。 “小姐,七少爷怎么来了咱们这里?”审妈妈多少有些莫名其妙,一个时辰前应穆离来是为了唤四小姐回去,平日里也不见他和小姐有什么姐弟情深,怎么忽然间就来了呢? 应莲烟笑了笑,“他小孩子心性没什么的,玩雪湿了衣服怕被婶娘责罚吧?一会儿妈妈去把他衣服烘干了,再煮一碗姜汤送过来。” “是,姜汤已经煮着了。奴婢要不要去晨曦园告诉二夫人一声七少爷在咱这边用午饭?” 应莲烟闻言点了点头,果然,如今碧儿和审妈妈想事情都周全了许多,“那就麻烦妈妈亲自跑一趟了,省得回头婶娘责备五弟。” 应穆离换好了衣服,进来的时候刚好听到这么一句,顿时觉得自己来对了地方,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 “三姐、审妈妈,你看我穿着这衣服好看不?” 审妈妈说布料粗糙,其实不然。如今应莲烟不复当年的落魄,有着郡主的俸禄,再加上宫里和长公主时不时的赏赐,虽比不上应如雪和应伊水抱着俩金库,可是却也是富足的很,便是审妈妈用的这料子也是她前些日子赏赐下去的。 虽然比应穆离之前穿的衣服次了一些,可是缝制的却是精心的很,一身竹叶青的棉衣穿在应穆离身上却是熨帖的很。 “七弟穿什么都是翩翩小公子的,不是想看书吗?走,我们去看会子书,过会儿再摆饭。” 果然,听到说是去看书,应穆离登时眉开眼笑,“好呀好呀,我吃得多,到时候三姐可别嫌弃我。” 应莲烟笑了起来,“怎么会呢?” 这厢,应莲烟带着应穆离看那。那边,应黎瑜却是一脸的恼火,“四姐,你一定要帮我教训应穆离那臭小子,不过是个庶子生的,竟然敢对我发脾气,反了他了!” 应如雪闻言眉头一皱,眼神中带着犀利,“是谁教你说这些话的?” 应黎瑜哪曾见过这般神色的应如雪,不由悻悻道:“是,是王妈妈那时候对我说的。” “王妈妈?”那老货死不足惜,只是死了却还阴魂不散,实在是恼人的很,“她还说什么了?” 应黎瑜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是父亲要责罚他,他知道二娘也一定会帮自己的,可是这次他忽然害怕起来,因为四姐的神色实在是太恐怖了,似乎要把自己撕碎了似的。 察觉到应黎瑜的异样,应如雪不由收敛了怒意,放轻了声音道:“瑜儿,告诉四姐,王妈妈对你说过什么,要不四姐怎么给你报仇,帮你教训应穆离呢?” 听到四姐要帮自己教训应穆离,应黎瑜顿时打开了话匣子,“就是,王妈妈对我说除了四姐和五姐,其他的都是庶出的,才不用管她们呢,而且,这相府的一切将来都是我的,要我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才不要便宜那群庶出的!” “混账!”一巴掌拍在紫檀小几上,吓得应黎瑜塞到嘴里的点心一下子掉了出来,洒落在榻上,一片狼藉。 “四姐,我,我想起还要见娘,我,我先回去了。” 应黎瑜很害怕,他觉得现在的四姐好恐怖,一点不像是别人说的温柔贤惠的京城第一美,他还是赶快离开的好。 应如雪却是忽然拉住了他的手,“瑜儿别怕,我不是在说你。” 她实在没想到王妈妈那老货竟是唯恐天下不乱似的,人都死了却还祸害着瑜儿,若是二娘知道了,岂不是又要恼火? 应黎瑜心中惴惴,应如雪脸色已经柔和了许多,笑着道:“只是,往后这话却是再也不能胡说了,要是二娘知道了岂不是会伤心?” 应黎瑜不解,“怎么会呢?王妈妈说这些都是娘告诉她的,而且这不是事实吗?” 应如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却听到外面抱琴来道:“小姐,七少爷去了三小姐那里,方才审妈妈去晨曦园了一趟,说是七少爷在玉缘苑那边用午饭,就不回去了。” “怎么,应穆离竟是和应莲烟搅和到一起了?”应如雪不由皱眉,抱琴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站在那里不说话。 “算了,吩咐厨房摆饭,瑜儿,你回头去和七弟道歉。”也许,可以从应穆离身上下手,毕竟要袒护的人多了,应莲烟身上漏洞不也就多了么? 应黎瑜却是蠢人一个,脑袋根本没转过弯来,闻言不解道:“凭什么呀?我不去!” 他凭什么要给那个庶子出的儿子道歉!休想。 应如雪皱起了眉头,看应黎瑜神色微微一变旋即却又柔和了神色道:“傻瓜,姐姐还能骗你不成?忍一时之气,回头我好好给你教训应穆离。” 当然,还有应莲烟那小贱人! “真的?”应黎瑜很快便被这个承诺吸引了,再不问什么缘由,只是挤眉弄眼地看着红梅,一旁应如雪陷入沉思,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听温院,简氏用完了午膳,漱了口,赵妈妈这才慢慢道:“九少爷去了玉缘苑,说是要给七少爷道歉,便不来给夫人请安了。” 简氏闻言愣了一下,有些恍惚自己听错了似的,“怎么回事?” 赵妈妈也不是很清楚其中缘由,便对简氏说了抱琴的原话,最后说道:“大概是四小姐看九少爷太顽皮,所以要好好管教吧?四小姐是陪着九少爷一起去的。” 简氏不由皱起了眉头,半晌才道:“罢了,也闹不出什么大事,回头好生看着,别让瑜儿吃亏了便是。” 如今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实在是折腾不起了。应莲烟,你且等着,等到大表哥回到京城,便是你好日子结束的时候! 应莲烟也好奇,应如雪如今这是唱的哪一出,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却是一定的。 “瑜儿太过于胡闹,还请三姐姐和七弟别放在心上。” 应穆离到底是小孩子心性,看到应黎瑜给自己弯腰作揖顿时便忘了今天上午的不愉快,“四姐说笑了,我才没放在心上呢。” 见应穆离抱着一本书不肯松手,应如雪不由扫了一眼,“七弟这是在跟你三姐学习?怎么没让三哥教你呢?” 应莲烟笑了笑,“那是什么学习,不过是看书打发下时间而已。” “就是,四姐你想多了。”应穆离也抢白了一句,惹得应如雪心中有些恼怒,只是脸上笑意依旧盎然,“不如瑜儿你也在这里跟着你三姐和七哥看会子书,我还要去帮二娘做些事情,实在是没工夫教他读书,就麻烦三姐姐了。” 应黎瑜不乐意,只是触及到自家姐姐的眼神,便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而应莲烟却是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便只能接下应如雪这个包袱。 小书房里,应莲烟依旧和应穆离一同看,应黎瑜时不时地瞄他们一眼,手中的书却是半天也没翻一页。 直到快酉时了,这两人才被相继接走,应莲烟收起了那,她还差最后一点便看完了。 碧儿一旁不由念叨了一声,“真不知道这俩小爷怎么想的。”尤其是九少爷,明明不想呆在这里,还硬生生坐了两个时辰,而他身边的那红梅更是缠着她们几个一下午,害得她们连做点女红的时间都没有。 “希望明天这俩爷都别来了。”眼看着年关将至,她们院子里也是要忙活起来的,哪有空伺候这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爷? 只是,常言说得好:天不遂人愿。碧儿的希望终究是落空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应莲烟去梨香院给老夫人请安刚回来,就看到院门口站着俩哼哈二将似的正望眼欲穿地看向自己这边,看到自己回来俩人同时跑了过来,一人抓住自己一胳膊。 “三姐,你总算回来了。”却是异口同声。 腊月天里,两人都冻得瑟瑟发抖,应穆离松开了自己,呵了呵手取暖。左边应黎瑜却是直接把手往自己胸前探去! 应莲烟身子一侧躲了开,应黎瑜顿时不满地撇了撇嘴,却又是强笑着道:“三姐,我手冷,你给我暖暖手。” 碧儿瞧到这一幕简直是吓坏了,她刚才一定是看错了,九少爷怎么这么的流……无礼,竟是把手往小姐胸前探去,要不是因为都是应家的血脉,她都觉得九少爷摆明了是在调戏小姐! 应莲烟唇角噙着一丝笑意,“红梅是怎么伺候的?碧儿,还不赶紧去拿暖炉来?” 听应莲烟提及红梅,应黎瑜讪讪道:“红梅病了,我没让她跟过来。” 应黎瑜说的很快,似乎在维护红梅照顾主子不利似的,应莲烟轻声一笑,“九弟还真是怜香惜玉,二娘知道了一定很欣慰的。”和应建航如出一辙,真不愧是应建航的骨血!不过简氏能教导出应黎轩那般还算的过去的儿子,却是把幼子宠溺成这般,还真是应了老话,慈母多败儿。 应黎瑜似乎没听出她话里的意味深长,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应穆离却是总觉得三姐这话似有深意,好像是在说什么似的,可是他却又弄不懂,九弟比自己还小了两岁,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吗?而且,他可是听说了的,九弟可是向来很少读书的。 算了,还是跟着三姐看书要紧,娘说明天就进了廿一,自己不能再来玉缘苑闹腾了…… 120.-123-七哥你脑子进水了,还是被应莲烟洗脑了 小书房里,气氛依旧诡异,应黎瑜一本书翻来覆去,却不知道看进去了几许,看着应穆离正津津有味地看着那书上关于月黎国的记载,应莲烟又收回了目光。 “小姐,碧桃姑娘过来了,来送长公主送给小姐的年礼。” 听到小书房外的声音,应黎瑜眼神一亮,可是感觉到应莲烟似乎在看自己,很快又假装专心看书。 “这书我看完了,离儿回头你帮我还给三哥吧,只是可别弄丢了就是。” 应穆离诧异地点头应道:“三姐,你不亲自还回去?魍” 虽然三哥是不拘小节的人,可是三姐这么周全个人怎么会让自己代为还书呢?岂不是失礼的很? 应莲烟闻言一笑,心道应穆离果然是聪明得很,礼节也周全,若是能改了这浮躁的性子,将来却也是二房的顶梁柱,“我要和碧桃说话,还要给长公主还礼,怕是过会子没时间去找三哥还书了。” 应穆离想了想,觉得三姐说的在理,便也不再追问,只听到院外传来不卑不亢的声音,“奴婢见过郡主。檎” 想来,便是那长公主府的碧桃了。 应莲烟离开了小半盏茶的工夫,应黎瑜慢慢地踱到了应穆离身边,状似无意道:“七……七哥,你在看什么书呢?” 应穆离看得正出神,根本没听见应黎瑜的声音,只是应黎瑜却以为他是故意不搭理自己,顿时心中恼怒,猛地推了一把应穆离。 应穆离不曾提防,脑袋一下子撞到了几角上,顿时鲜血直流。 “你,你干什么?”应穆离不明所以,捂着脑袋,只觉得眼前都是一片血红,却是吓傻了应黎瑜一般,呆呆地站在那里不敢动弹,一句话也说不出。 门外,伺候的红儿听到这声音连忙跑了进来,看到里面的情景却是吓了一跳,连忙道:“七少爷怎么这么不小心磕着了?洛叶姐姐,快去请大夫给七少爷来看看。” 簇拥着应穆离出去,应黎瑜却是被落在了书房里,看着那沾染了一丝血迹的出了神…… 玉缘苑里,九少爷打伤了七少爷的事飞快传了起来,张姨娘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的笑意意味深长,“如今这水,还真是浑的可以呢。” “所以,姨娘你准备浑水摸鱼?”听了王姨娘的一番话,心梅有些担心,总觉得姨娘这样子做似乎太冒失了,万一…… “年关将至,夫人忙得厉害,九少爷打了七少爷,三夫人岂能善摆干休?定是会闹起来的,这时候不除掉她,又待何时?”她等了那么多天,不就是为了等这个机会吗? “可,可是,夫人若是知道了,岂不会怨姨娘您给她添乱?”毕竟,夫人刚被关了祠堂,如今怕是正讨厌乱子什么的。便是二少爷的那房姨娘,就算是仗着自己身怀有孕也不敢惹是生非,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院子里,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姨娘这样子,太不好了吧?心梅无比担忧。 张姨娘却是为自己难得的精明笑了起来,笑着道:“你果然不如心兰聪明,我如今闹大了夫人才更是欢喜,除夕将至,就算是出点小事,便是相爷也不会深究此事的,梦铃死了那么晦气的事,深究起来岂不是坏了新年的气氛?我只有这个机会了,不然,到时候茹柔嫁不到宁远侯府去怎么办?我家柔儿聪明伶俐,哪点不如应如雪?这样的好婚事,一定不能便宜了她。” 此时此刻的王姨娘如同疯魔了一般,心梅张了张嘴,最后却还是无声地叹息了一句。也罢,这条命是姨娘救的,她自然会帮姨娘达成心愿的。 张姨娘站起身来,“这段日子不是让你和落合那丫头多亲近亲近吗?怎么样了现在?” 心梅点了点头,“最近白姨……梦铃似乎脾气很大,落合也很是受不了,奴婢试探了几句,她倒是也想像梦铃那样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姨娘,除掉了一个梦铃,还有其他的姨娘,您何……” “闭嘴!”张姨娘怒喝道,想到隔壁住着的便是王姨娘,便又放轻了声音,“落合怎么能跟梦铃相比呢?你可别忘了,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是为什么掉的!” “是中秋的时候,发现相老和……”心梅顿时明白,为什么姨娘敢于承诺落合了,毕竟落合和夫人没有深仇大恨,而梦铃可是听温院出去的,又是三小姐的丫环,身上还背负着夫人的丧子之痛的! “知道就好,回头和落合通通气,别到时候不知道配合我。”张姨娘很是恼怒,要不是心兰最近受了风寒身体不适,这事怎么着也不会交给心梅这蠢人来办的,多费了她这么些唇舌。 “那姨娘你想好怎么脱身了吗?万一查到了你身上,小姐她……” 听到心梅提及应茹若,张姨娘神色顿时一变,“若儿不会有事的!她那么受娘娘宠爱,怎么会有我这个不争气的亲娘呢?” 张姨娘喃喃自语,一旁心梅却是有些愣了:这么说来,姨娘她根本没有给自己留后路?要是成了,便是成全了三小姐的姻缘,若是不被追究,那就能看着三小姐出嫁;要是万一被追究了,那也只是姨娘自己糊涂,鬼迷了心窍…… 心梅忧心忡忡地离开了,浑然不知自己失魂落魄的模样却是落在了隔壁的刘姨娘的眼中。 “姨娘,看样子张姨娘准备对付梦铃了,那咱们该怎么办?”秋香有些着急,她没想到张姨娘这次竟是这么沉得住气,如今这情形,看样子张姨娘是对宁远侯府的婚事是势在必争了。那么好的一门婚事,要是真的落在三小姐手中,真是可惜了。 “急什么?”刘姨娘笑了笑,风轻温淡一般,“她愿意趟这趟浑水自己去便是了,这段时间别和秋宜苑那边来往过密,我们也要避嫌才是。” 也只有张铃兰那蠢人才会真的相信宁远侯府的婚事。侯府的婚事不过是四小姐放出的虚话罢了,为的就是除掉梦铃那小蹄子而已。 甚至于,四小姐也是故意告知自己,却又让张铃兰知道茹柔有望结亲宁远侯府。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张铃兰最是关心自己那个宝贝侄女儿了,情急之下什么做不出? 只是,这次她还知道浑水摸鱼,倒是聪明了几分,还真是难得。 “那,那表小姐的婚事,怎么办?”秋香有些心急,只是提到这事,却是张姨娘也脸色一变,闪过一丝黯然。 “茹柔,她自有她的造化。”张姨娘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神色间闪过一丝哀伤。若是承恩侯世子还活着,这门婚事她定会想方设法破坏了的,只是如今人已经死了,茹柔嫁过去也不是什么坏的选择。 石园里面两位姨娘心思各异,而风波之中的听温院却也是一片风雨欲来之势。 “去,给我查出来,究竟是谁把这事情泄露出去的!” 自从从祠堂里出来,简氏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可是今天却是罕见的勃然大怒,赵妈妈见状连忙要出去查看,却见应如雪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二娘不要动怒,这事,是我传出去的。” 赵妈妈听到这么一句,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怪异,却还是贴心的离开,留给这对母女足够的空间。 “你想除掉她们?” 虽没有说是谁,可是简氏语气里的鄙夷却还是证实了她们究竟是“谁们”。 应如雪摇了摇头,“如今这般,应莲烟顾得了东却是顾不了西,岂不是好得很?二娘放心,这件事,我自有分寸,只是先给她个教训而已,至于那两个,先下去也好,给应莲烟当当垫背的,也全了我们姐妹一番情谊。” 简氏终究是没再开口,这些日子以来的忍耐全然是因为她要等着时机来除掉应莲烟,如今时机虽不成熟,可是小惩大诫却也不错。 也让相府的人知道,应莲烟虽然受宠,可是这相府后院的女主人从来都是她宋湘温,而不是别人! “小心些,对了,瑜儿没事吧?”提及幼子,简氏神色温和了许多。 “自然没事,只是应莲烟却是快要有事了。”应如雪笑了笑,算算时间,这个时辰楚文琛也该访友归来了,她也是时候去看戏了。 应黎瑜打人之事闹的似乎沸沸扬扬,审妈妈等人都有些担忧,生怕小姐被牵扯进去,只是应莲烟却是个没事人似的,只是将温子然请来为应穆离看了看额头上的伤,亲自将人送了回去,便再也不提。 审妈妈按耐不住问道:“碧儿,三夫人没说什么?” 虽然三夫人看似更疼爱三少爷几分,可是七少爷也是她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年关将至却是被打伤了,任谁心底里怕是都有些不舒服吧? 碧儿摇了摇头,心想三夫人好生奇怪,明明七少爷受了伤,可是却还是责骂了七少爷,好像嫌七少爷给她惹事似的。 审妈妈听了也是不解,这三夫人性子一直古里古怪的,虽然从来不和二夫人争抢什么,可是也犯不着胳膊肘往里拐,打自己人呀。 “娘,七弟都被打成这个样子了,难道咱们就忍气吞声,任由着大房欺负我们?三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眼睁睁看着七哥被应黎瑜打也不知道劝一劝!” “盈盈!” “九妹妹!” 玉氏和应穆离异口同声,却都是对应盈盈不满的意思。 “九妹妹,应黎瑜打我不过是意外而已,当时三姐又不在书房里,这关她什么事?你不要嫉妒三姐就这般造谣,否则我绝不原谅你!” 玉氏和应盈盈似乎都没想到向来顽皮的应穆离竟是会帮应莲烟说话,都是愣了一下,“离儿,怎么跟你妹妹说话的?还有没有半点规矩了?” 应盈盈更觉得委屈,明明是自己是在给他抱不平,怎么到最后却成了自己心胸狭隘了? “七哥你脑子进水了,还是被应莲烟洗脑了,竟然这般说我?娘,你看你养了个什么儿子,这么狼心狗肺,胳膊肘净往外拐!”应盈盈委屈的眼泪都落下来了,她心底里是有些嫉妒应莲烟不错。 毕竟,这京城名门贵女何其之多,应莲烟何德何能竟能被封为郡主?还得了长公主的青睐,便是老夫人对她也高看一眼。 可是今天的事情敢说不是应莲烟的过失? “如果她好生在书房里看着七哥和应黎瑜,怎么会出现七哥被打的事情?” 应穆离闻言顿时站起身来,“九弟打我事发突然,便是三姐在书房里,还能阻止不成?难道我受了伤,就也要三姐跟着一起受伤才公平吗?九妹妹,你怎么变得这么小人行径,难怪圣人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说的就是你这女子!” “哟,我们家七少爷竟然也知道圣人说过这话了?可是读书怎么断章取义呢?这是怎么了,大老远的就听见里面吵吵闹闹的?小七又闯祸了不成?”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见到应墨隐归来,应盈盈顿时觉得自己的救星回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哥哥你好好教教七哥哥,竟然顶撞娘和我,还有没有半点大家子弟的风范了?”最后却明显是在告状了。 瞪了应盈盈一眼,应穆离讥笑道:“我是没有世家子弟的风范,九妹妹难道就有贵女的风华?三姐本来打算亲自还书的,你老不回来就先走了。”说着便是把书往应墨隐手里塞。 应墨隐没反应过来,书一下子便掉在了地上,应盈盈弯腰去捡,顿时皱起了眉头,“这书……” “原来三哥哥也在呀,婶娘,七弟的伤不碍事吧?都是我疏忽,原本看三姐姐是个妥当的,便把瑜儿托付给她照顾,却不料瑜儿又是顽皮,竟是误伤了七弟,二娘知道后本来打算让瑜儿负荆请罪的,可是瑜儿个胆小怕事的自己却跑开了,二娘又庶务繁忙实在是来不了,还望婶娘不要见怪。” 应如雪忽然出现让屋里的人都一惊,玉氏心里微微不满,应如雪长驱直入,丫环婆子们却是连个通报的都没有,被人瞧去了自家人的争吵,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应墨隐回到府中就听说了这事,见应如雪一脸歉意也笑道:“有劳伯母挂心了,都是小孩子顽皮,自家兄弟磕磕绊绊难免的。” 应盈盈因为当初自己被应如雪利用的事情耿耿于怀,不愿意搭理她,只是翻着书页却是脸色越发难看。 “咦,这不是父亲的那本吗?难怪我在父亲书房里找不到了,原来是送给三哥了,我小时候还常磨着父亲让他给我讲故事呢,九州六国各地真是风俗各异呢。” 见应如雪眼睛一直盯着那书,应墨隐骑虎难下,只好道:“堂妹若是喜欢,便拿去……” “三哥,谁把你的书给毁了?”应盈盈声音颤抖着,目光却是落在了应穆离身上。 原本书页上的字迹隽秀,绘图也是精致细微,如今却似被人泼了墨一般,有一页简直看不出原本模样了,也难怪应盈盈会大惊失色,这般失态了。 应墨隐原本洋溢着万里春风的俊颜如今也是凝固了一层冰霜似的,寒着脸问道:“小七,是不是捣的鬼?” 应穆离一只脚都已经踏出去了,听到应墨隐语气阴沉的问自己,顿时转过身来道:“我磕着了脑袋,书上面沾点血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应盈盈却是拿着走到他面前,“这是沾点血的事情吗?我就说你怎么忽然间想要往应莲烟那里去了,原来却是要毁了三哥的书,七哥哥,你怎么那么调皮,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应盈盈恨其不争几乎都想要打他了,可是看到脑袋上还包扎着的应穆离,终究是收回了手去,可是神色却很是难看,似乎在埋怨应穆离因为他而在大房面前丢人现眼了。 眼前是幼儿涂鸦一般的戏作,整个书页都黑乎乎的,应穆离脸色一变,“怎么会呢?我看的时候还好好的。明明……” 明明什么都没有的,怎么会忽然间就被人涂染了呢? “大丈夫敢作敢当,既然做了就要承认,现在说什么都没做,你以为谁会相信你?”应盈盈讥讽道,显然是在报刚才的一箭之仇,毕竟应穆离竟然说她是难养的女子。 一旁应如雪脸色有些不安,似乎因为看到别人家的争吵而觉得不安似的,应墨隐看了她一眼,走到应穆离面前道:“小七,我只问你一句,这是不是你干的?” 应穆离慌张地抬起头,却见一向笑脸示人的三哥看着自己的目光却是那般的冷意,便是二娘也是着急上火,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忽然间觉得这世界竟是这般的冰凉,似乎没有一点温暖能给与自己似的。 “是,是我,怎么,三哥你是要打死我还是把我这手给砍了?”举着双手到应墨隐面前,他笑着道:“就是我用这手,把你最心爱的书给毁了的,你要不要剁下来给你的书赔罪呢?” “离儿!”玉氏没想到不过是一件小事竟是变化到这地步,看到幼子这般冷笑不由喊道。 应穆离闻言忽然笑了,看着玉氏道:“娘,就连你都觉得是我对不对?我是您的亲生儿子,可是却连个丫环婆子都不如,起码她们还能被您信任,我却什么都没有!” 玉氏一愣,似乎不能明白幼子为何会说出这话,只是眼眶里却是充满了泪水。 应如雪心底里暗笑,果然是一场好戏,如今她倒是要看看,应莲烟有什么法宝能和三房重修旧好。 “你怎么和娘说话的,还不跟娘道歉!”应盈盈也没想到自己的五弟竟会说出这些话,心中顿时猜测纷纷,最后却是把罪名安到了应莲烟身上,“是不是……应穆离,是不是有人教你这么说的!” 看到应如雪在场,她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应莲烟这个名字。 “哪里需要什么人教我?”应穆离冷笑道,因为太过于激动,额头上的伤口似乎再度崩裂了,白色的棉布上面透出了斑斑血迹。 “小七,别说了,这事不是你做的,娘,我先带小七去包扎伤口。”应墨隐忽然这般说,应如雪有些傻眼了。 明明,应穆离已经承认了,应墨隐怎么会原谅了呢?她脑中一片混乱,却觉得有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片刻,似乎若有所思。 “娘,哥哥他这是疯魔了吗?” 明明,七哥都承认了这事情是他做的,怎么又忽然间说不是他了呢?可要不是七哥调皮,又会是谁故意毁了这书的? “三哥,你松手,你抓着我干嘛?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把我分尸埋了吗?我告诉你,你要这么做,早晚会步大哥的后尘的!” 到底是小了六七岁,应穆离使尽了力气却也挣脱不开自家兄长的束缚,应墨隐忽然间笑了起来,“怎么,就那么想让人看自己的笑话?小七,想要引得二娘注意的方法千千万,可是你选了最不可取的一种,难道这就是你三姐教你的?” 应穆离如被雷击,不能置信地看着楚文琛道:“三哥,我……”被戳穿了心思,他到底年幼,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应墨隐脸上浮现了一丝歉意,若不是小五今日这番吵闹,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弟弟竟然心中有这等想法。平日里见惯了他胡闹,应墨隐只觉得这不过是小孩子玩闹而已,可是今天当听到小七说那番话时,他不由想起过往种种。 他三岁开蒙,小七却是六岁才开蒙。 他文采斐然,不止父母关爱有加,便是伯父也是十分赏识。而小七却也是有过那么一段时间努力的,只是后来父亲看到他的书法却是摇了摇头,“你三哥像你这般大的时候,笔法已经有了风骨。” 似乎从那时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不再爱看书,教他的先生一个个被气走,每当出现些什么,总是第一句说“莫非又是小七惹得祸?” 应墨隐忽然间想打自己的心都有了,自己明明熟读圣人书,为何却独独没读懂“悌”字? “三哥,我错了……”扑倒在兄长的怀抱里,应穆离像是小时候一般哭了起来,嘴里还囔囔道:“可是,真的不是我毁的书,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呀。”他回去的时候,那书还在案几上放着,应黎瑜却是不见了踪…… “三哥,是应……”忽然想到了当时唯一在书房的人,应穆离大声道,却是被应墨隐堵住了嘴巴。 “有些事,知道就好,没必要说出来。不过,敢伤了我家小七,我定会给你讨回公道的!” 121.-124-有师兄你这妙手回春的神医在,我怎敢妄动手脚 竹居苑。 “弟弟最近学了什么?” 一段时间不见,应赫言比之前更显得清瘦了些,眉眼间虽然稚气未脱,可是却带着几分俊朗模样,便是碧儿,第一眼看到也不由微微惊呆。 “怎么,五少爷如今竟是这般好看了?” 萤儿见状不由笑道:“碧儿姐姐说的什么话,五少爷本来就是俊朗的,只是他……他心肠好,这样未尝不幸福。魍” 看着短短几月就稚气全脱的萤儿,碧儿发现自己竟是小看了这个丫头,果然是小姐慧眼如炬,竟是给五少爷找了这么个贴心的伺候。 应赫言捏着一小块桂花糕,想要吃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递给了应莲烟,“姐姐吃,甜甜的,吃了就不苦了。” 接过了应赫言手中的桂花糕,应莲烟眼角微微湿润,是呀,在弟弟的世界里,只要吃了甜点,什么苦就不怕了,可是她的世界早就被那一群贱男贱女毁尽了,便是蜂蜜与自己也不过是砒霜一般的滋味檎。 嘱咐萤儿好生照看应赫言,应莲烟便带着碧儿回去了,只是映墙下,一袭白衣磊落却是站在那里,似乎正在等着自己。 “小姐,我去晨曦园看看七少爷。” 碧儿见机先行离开了,温子然开口道:“当时你怎么不给他处理?” 应莲烟忽然想笑,为什么每次见面,温子然总是会指责自己呢?为了一只碧儿,为了一条猫,为了应如雪,如今却又是为了应穆离。 “有师兄你这妙手回春的神医在,我怎敢妄动手脚?” 温子然剑眉一皱,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是想和她好好说话的,可是一开口却都是言不由心,总是这般……招人讨厌似的。 自己明明有机会一走了之,可是最后却还是回了丞相府,不过就是防止她害人害己而已。可是,她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害了自己?只有害别人的份吧。 “你,师妹你究竟想要什么?”无论是什么,他都会去帮她实现的,只求她不要再这样,他怕万一有一天她嗜杀成性,自己根本没有本事去救她呀! “师兄,你这话……”斜了温子然一眼,应莲烟唇角笑意清澈,“却又是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她却还是跟自己装糊涂,温子然不由抓住了她的肩头道:“你何必跟我装糊涂?蓝若死的那么突然,一点反抗的痕迹都没有,怎么可能?她虽然不再是处子之身,可是根本就没有什么身孕,你和那仵作勾结在一起,不就是为了陷害应黎轩?” 应莲烟闻言不由轻声一笑,笑声从唇齿间溢出,犹如春风吹皱了池水,荡起了微波。 “原来师兄留在京城迟迟不肯离去,却是为了调查这些,怎么,师兄知道了真相又如何?我一直在想,应黎轩会什么时候将蓝若唤去,可是他这个人性子实在是难以捉摸,我在蓝若茶里下药未免把握不住时机,师兄可知道那软筋香是怎么用的吗?” 温子然皱了皱眉,“软筋香,难怪我查不出来。”软筋香见效快,却又是挥发的快,三个时辰内便会失去功效。 “是呀,为了瞒住师兄,我可是下了功夫的。蓝若和应黎轩私相授受,为了让蓝若安心,应黎轩自然是带着蓝若送的锦囊的,那里面有软筋香的一味材料迷香草,粉蝶那段时日卧病在床,我特意给她拿了些药,里面又是有软筋香的另一种材料回文散,骤然闻到迷香草,你说她能不浑身乏力,无力挣扎吗?” “你,你好毒的心思!”温子然简直失色,“就算是应黎轩不杀了她,你也会杀了她,是不是?”其实,心已经告诉了他答案,可是他还是想听应莲烟亲口说出来,说出不是这个词。 “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你说我该如何是好?”似乎在纠结答案,可是未待温子然开口,应莲烟笑着道:“难道真如佛家所说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我做不到!” 佛家说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且待十年之后你再看他。可是十年太久,她等不了,所以她只能心狠手辣,只能毒如蛇蝎! 骤然高声,温子然愣了一下,却听应莲烟道:“我只会以直报怨,至于害我的人,我只会十倍、百倍奉还之!” 温子然怔了怔,良久才道:“所以你买通了仵作,把应黎轩害得有家不能回?你们到底是亲兄妹呀!”兄弟阋于墙,温子然心头微微难受,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找到的小师妹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哼,亲兄妹?”应莲烟冷笑道:“亲兄妹就不会这般心思用尽只为了陷害与我,亲兄妹就不会这般心思叵测只为了让我名誉扫地,亲兄妹,我的亲弟弟可是被他们害得才这般的,师兄难道忘记了?” 温子然岂会忘记?这段时日,他一直陪伴在应赫言身边,他几乎不能想象,一个是单纯如水的俊朗青年,一个是心机叵测的阴毒少女,可是这两人却是亲兄妹。 “说了那么多,师兄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对了,师兄调查那么清楚,莫非是想要去告我不成?师父可是说过,让着你师妹些,师兄莫非不准备遵守师父的嘱咐,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呢。” 面对应莲烟的挑衅,温子然的眉头几乎挤到了一块,他不由握紧了拳头,“难道你以为我是为了抓住你的把柄才留在这里的?” “难道不是吗?”应莲烟反讥道:“若是不然,难不成师兄还能是准备留下帮我的吗?” 心底里几乎要喊出那个答案,可是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温子然慢慢松开了拳头道:“若是我说,你不跟我离开,我就把这些事情捅出去,你……会跟我走吗?” 笑意再度在应莲烟脸上荡漾开来,嘲弄中带着几分不屑,“师兄觉得我是胆小的人吗?若是看不惯我,尽管去告状,哪怕是告御状,我也不在意。” 回眸一笑,应莲烟眼角写满了讥嘲,“这个答案,师兄可否满意?” 看着那慢慢消失在眼帘中的身影,温子然一拳砸在了墙上,粉白的漆从墙上落了下来,露出里面的本色。 他从来都不想要挟她,因为他知道即便是无路可走,他那倔强的小师妹却也不会跟着自己离开的,这相府后院才是她的战场,尽管自己不知道她为了什么而战。 “温大哥,你刚才在和姐姐说些什么?姐姐惹你生气了吗?”应赫言提着一个花灯站在那里,神色有些紧张。 “怎么会呢?”生怕应赫言担心似的,温子然连忙解释道:“我不会生她的气的,赫言你这花灯是要送给姐姐的?” 花灯很是精致,似乎出自京城有名的华灯坊,“是请师傅给你做的吗?” 应赫言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是呀,快过年了,娘娘说点亮了花灯,姐姐就会出来陪我的。”温子然闻言有片刻的失神,对了,他的小师妹生辰正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花灯璀璨的日子,那时候他们的娘亲一定是期待着这个孩子的到来吧? 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应赫言有些惶恐地扯着温子然的袖袍道:“温大哥,这是我自己做的,温大哥,姐姐不会嫌弃这花灯长得丑吧?” 温子然闻言一怔,“你自己做的?” 他不由又去打量那花灯,却见应赫言手里的花灯是竹雕的宫灯,宫灯的六面画着的是仕女背影,只是……这背影却是几分眼熟,好像是…… “你画的这是姐姐?” “嗯,姐姐那么漂亮,可是我画不好。”应赫言语气有些落寞,只是温子然却是万分惊诧,他没想到只有幼童智商的应赫言却是心灵手巧,不但这花灯制作的精致华丽,便是这仕女小绘也是这般惟妙惟肖,便是较之华灯坊的老师傅也差不到那里去! “不会的,姐姐见到这花灯定会十分惊喜的,只是……”温子然唇角扬起一丝苦笑,既然不能劝她,自己唯有……帮她了。 “只是什么?”应赫言猴急地问道。 “只是,还不到给姐姐送花灯的时候,你先跟我回去,到时候我们给姐姐一个惊喜好不好?”温子然循循善诱,果然,应赫言点头如捣蒜,“好呀,好呀,温大哥是好人,回头帮言儿讨好姐姐,我分给温大哥桂花糕吃。” 温子然闻言不由笑起来,却带着一丝苦涩,小师妹哪里需要自己帮着应赫言来讨好?但是他站在那里,小师妹便会眉眼间都是笑意的。 应莲烟并不知道自己离开后,应赫言会忽然出现,只是她正往玉缘苑走着,却不提防一人从拐角处过来,似乎没瞧见自己似的,顿时撞到了自己。 看到来人,应莲烟不由眉头一皱,是他?简家的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是因为简灵月的婚事的缘故?想到这里应莲烟不由出神。 那青年男子却是一脸歉意,看着应莲烟道:“姑娘没事吧?”只是看应莲烟久久没有回答自己,他不由皱眉,莫不是撞傻了? 他刚要伸手去探应莲烟的脉,却不料手扑了个空,“表公子这般,就不怕被当做登徒子?” 青年男子有些吃惊,眼前的人竟是躲开了自己,可是听到这话不由更是惊讶,“姑娘知道我是谁?” 应莲烟唇角扬起,脸上的笑意单纯无辜,“能来相府后院的,除了府里的少爷便只有表少爷了,难道我猜错了不成?”而这表少爷里面,除了镇南公府的便只有安平侯府的了,镇南公远在南疆断然不会回京。 虽然前世自己并没有见过他,可是应莲烟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眼前的人正是安平侯府的二公子,简江元的二儿子简成玉. 122.-125-表少爷简成玉 简成玉脸上露出一丝惊诧,他从小便离开了京城,可是有十多年没回来了,倒是没想到眼前的小丫头竟是这般聪明,古灵精怪的。 “据我所知,几位皇子可是也经常来拜见老夫人的,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是安平侯府的人?”他有心考校,却不料应莲烟早就料到了这一点。 怎么会不肯定?安平侯与发妻赵氏一共生了三男二女,长子简成煊英姿勃发,从小便随着简江留学习兵法布阵,简小将军的名号从他弱冠之年便声名远播,六年来,简小将军军功不断,如今已经是威震边关的骁骑将军了。 而次子简成玉因为幼年体弱,被送到山上习武强身,十多年来未曾回过京城。 三子简成洛自己却更是熟悉几分,说来还与自己有几分牵连魍。 至于长女简灵雁刚订婚却死了未婚夫,克夫的名声不知被谁传了出去,以致于二九年华都未出嫁,后来成了寿康伯的继室,宣武二十年倒是生了个儿子,只是寿康伯府世子却不是简灵雁的骨肉,府里还有个寿康伯颇是宠爱的宠妾,寿康伯世子便是那宠妾所出,挂名在寿康伯夫人名下,成了世子,明明有嫡子却不是世子,简灵雁的日子自然也不是很好过。 至于其胞妹简二小姐却是早逝,早早的就去陪着亲生母亲长眠地下了。 简江留和简成煊自己都曾见过,虽然简成玉和简成洛都不曾见过,可是一眼却还是能区分来的,毕竟简成玉身上可没有半点味道檎。 “几位皇子我也曾见过,难不成你还能是沧海遗珠不成?恕我寡陋寡闻,表公子,告辞。” 简成玉正在兴头上,没想到这小丫头说走就走,他自幼习武何等身手,脚下一动却是拦住了应莲烟的去路,“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虽然应莲烟有故意挑拨简成玉的意思,可是却还是没想到简成玉竟然真的上钩了,只是……既然上钩了,自己又岂能轻易放过他? “表公子莫拿我开玩笑,早晚表公子都会知道的,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没想到自己迷路却是遇上个这么有趣的小丫头,不过……看那打扮倒不似寻常的丫环,莫非是姑姑的几个庶女? 简成玉心底里顿时起了念头,也不再拦着应莲烟,任由她离开,“姑娘,那么到时候可别不敢看我。” 背对着简成玉,应莲烟唇角扬起,是吗?到时候且要看看是谁不敢抬头看人。 “表公子刚才是在跟谁说话呢?怎么奴婢一眨眼的工夫,表公子就不见了?”她不过是走得慢了些,结果就被表公子丢下了,侍书心底里多少有些不乐意。 只是再度看到简成玉这张英武的脸,侍书却还是娇羞的低下了头,不敢直视,“表公子还是快随奴婢去见夫人吧,夫人可是等了表公子好久的,都着急了呢。” 简成玉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没想到自己那声名在外的大表妹还未见面就送自己这么一个***?只是,比起刚才那小丫头来,眼前的不过是身上多了二两肉而已,还真是没什么意思的很。 “小姐,刚才那人真的是表少爷,怎么这么无礼?”碧儿憋了半路,到底是没忍住,不由说道。虽然她知道背后说人坏话不好,可是那安平侯府的表公子怎么能这般无礼! 竟然对小姐说出那等话来,简直是没有一点教养! 应莲烟皱了皱眉头,“刚才你在那里?” 碧儿点了点头,“三少爷让奴婢告诉小姐,五少爷没什么事,小姐不用担心,我怕小姐……” 应莲烟打断了她的话,“简成玉是江湖中人,下次别这么冒失了。”便是自己,对上简成玉,怕也是无处遁形的。 看应莲烟一脸严肃,碧儿不明所以,却还是点了点头,恭敬道:“奴婢知道了。” 简成玉觉得侍书这丫环所说的夫人等他很久倒是不错,但是很着急倒是没看出来。 倒是她那有着京城第一美之称的表妹,第一个迎了上来,“如雪见过二表哥。” 应如雪从未见过简成玉其人,只是听另外两位简家公子说过这个二表哥的事情,心中却也是仰慕的很,毕竟江湖儿女最是快意恩仇,实在不行,让二表哥动手杀了应莲烟,也不是不可以。 “大哥和三弟说的果然不错,表妹国色天香名不虚传。成玉见过姑母,这是成玉的一点心意,还望姑母不要嫌弃。” 赵妈妈接下了递上的礼物,简氏脸上带着笑意,“我印象中成述还是那个病弱却又倔强的小孩子,十多年过去了,如今成述一表人才,嫂嫂地下有知定会十分欣慰的。” 简成玉眼角微微一挑,却是没接简氏这个话头,应如雪有心和这个出身江湖的表兄套近乎,笑着说道:“表哥别见怪,母亲是见到表哥激动了些,平日里母亲也常说舅母最是疼爱表哥的,可惜舅母福薄,如雪无缘与舅母相见,承蒙其教诲。” 简氏闻言眼角也是微微湿润,似乎在感慨赵夫人的芳华早逝。简成玉面上无波,心底里却是有些笑意,母亲死的时候他虽然才三岁,可是很多事情却也是记得的,当初眼前这人和侯府里那老太太唯恐不能把母亲赶出门似的,种种作为自己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如今这般惺惺作态,却又是为哪般? “惹得姑母伤心,岂不是侄儿的不是?” 应如雪也是连忙劝道:“是呀,二娘,表哥回来是好事,哭哭啼啼的算什么?表哥,这是表妹柔儿,这是六妹茹若,柔儿茹若,还不快见过二表哥?” 简成玉一进来,应茹柔就一直在打量着他,只是到最后却是眼观鼻鼻观心了,虽然这位二表哥英武不凡,可是比之那人却是差多了。 应茹若却一直老僧入定似的,直到听到应如雪的话才上前行礼。 “见过二表哥。” 两人齐齐行礼,简成玉拱手一礼,“怎么不见伊水和表弟?” 应如雪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旋即却是笑着道:“六弟顽皮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回头等让他跟表哥赔罪,入画,怎么五妹不在院子里吗?” 入画摇头道:“奴婢去请大小姐,只是听说大小姐去寻三小姐一起去看望五少爷,奴婢去了玉缘苑和晨曦园,却都没见大小姐的影子。” 应如雪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大姐姐,又往哪里跑了。” 言者无心,闻者有意,简成玉倒是听说过应家大小姐向来是个脾气古怪的,莫非自己方才遇到的那个便是她? 小丫头当时不还对自己说早晚都会知道的……果然是个古灵精怪的。 无意间看到简成玉唇角笑意扬起,应如雪不明所以,不由看向了侍书,却见她却是一脸痴迷地望着简成玉,恨不得整个人都贴上去似的。 “表哥,十多年没见二娘很是想念表哥,前院已经收拾好了,不如表哥在府里小住几日如何?”应如雪试探着问道,她有些拿捏不住这位二表哥的心思,只是留下了简成玉,才能有机会笼络他为自己所用,不是吗? 简成玉原本只是来上门拜访一下罢了,只是听到应如雪提议却是笑着应道:“如此,便叨扰姑母和表妹了。”这样他倒是有机会找到那小丫头了,相府虽然大,可是却也难不住他的。 他笑得诚恳,应如雪不由觉得成功了几分,脸上笑意更是灿烂。 简成玉又是陪着简氏说了会子话才离开,应茹柔和应茹若也识相地走了,简氏看着脸上笑意未散的侄女儿,“你这个表哥心思别说是我,便是你舅父也猜不透,你可要小心些,他不是煊儿,那般宠爱你。” 应如雪却是不以为意,“侄女知道,不过这几日多了解了解便是了,到底是亲骨肉,难不成他还能帮应莲烟不成?大姐姐真是太过分了,表哥来了自己却跑得不见踪影,还有没有点大家闺秀的风范了。” 简氏闻言不由皱眉,“这事不能怪伊水。”简成玉的到来实在是出人意表,便是她也没想到简氏父子中率先回府的竟会是简成玉。 若非他自报家门,自己也不敢认下这个侄子。 应如雪没想到二娘竟是会向着应伊水说话,黛眉微蹙,“表哥是来的意外,可是雪儿好不容易让应莲烟和三房的关系破裂,大姐姐却是上赶着帮她们修补关系,这不是扯雪儿的后腿吗?二娘也该管教管教大姐姐才是。” 简成玉到来的时候应如雪正在对简氏说今天晨曦园里的争吵,简氏没想到应如雪竟是利用胞弟设计楚文琏,虽然没有直接牵扯到应莲烟,可是三房冲突爆发,玉氏和应盈盈那丫头岂不会把罪名怪罪到应莲烟身上? 这一招祸水东引实在是干得漂亮,简氏心底里的那点子不满也都消失了去,“回头我会好生管教的,只是这两日好生招待你表哥,别怠慢了。”毕竟是来自江湖,一群草莽云集的地方,简氏心底里总是有些不安。 应如雪笑了起来,“是,雪儿知道的,二娘就……” “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匆匆忙的喊声打断了应如雪的娇嗔,一个婆子连滚带爬地进了来,脸上满是惶恐道:“梦姨娘中了毒,性命垂危呀!” 简氏脸色一变,应如雪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吼什么吼,不过是一个姨娘,看你这样子,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我相府的威名?” 那婆子顿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连到嘴边的话也不敢说了。 “怎么回事,慢慢说。”简氏看了眼那婆子,眼中却是难掩喜色,那个害死了她孩子的凶手终于也要死了吗? 苍天可怜,她终于得到了报应呀! 123.-126-梦姨娘中毒,凶手是谁? “今天午饭的时候,梦姨娘想吃豆腐羹,她院子里的……”一路上,婆子把梦洛苑里的事情事无巨细说了个清楚,简氏心里顿时兴奋起来,看着梦洛苑三个大字,她眼中跳跃着黑色的毒火。 只是还没进门就听到应建航的怒吼声,简氏不由愣了一下,应如雪搀扶着她进去的时候,她却是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了一般。 “一群庸医,去拿我名帖去请太医!” 梦洛苑内已经来了很多人,内室里人头攒簇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形,应如雪看着二娘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道:“二伯,若是传出去,怕是不好吧?” 宫里的太医向来都是给宫中的妃嫔主子看病的,而宫外也只有朝廷官员和诰命们才能享其殊荣。便是她相府次女,却也不曾被御医诊过脉,如今为了一个小小的相府姨娘就去请太医,传出去,岂不是说他应建航女色误国,宠妾灭妻吗魍? 应建航愣了一下,神色阴晴不定显然是想到了这一层,“二伯,老夫人常说温公子医术高明,比之宫里的太医也差不到哪里去,不如请他过来给梦姨娘瞧瞧?” 应莲烟! 应如雪狠狠瞪了应莲烟一眼,她怎么在这里瞎掺和檎? “三姐怎么在这里?刚才二表哥来拜见二娘,二娘特意去请三姐,却不想三姐不在院子里,原来是来和梦姨娘叙旧了。三姐可是看到了凶手?” “怎么,你刚才在这里?这是谁下的毒手?”应建航沉声问道,只是那模样却好像应莲烟是凶手一般。 应如雪好一张利嘴,竟是把自己说成“避而不见客”了,“和梦姨娘叙旧”?谁不知道梦铃是自己院子里出来的人,这叙旧可是对大有讲究的。 看应建航神色沉重,应莲烟抬眸道:“二伯可是为难住莲烟了,我去看望弟弟回来的路上刚巧撞见简表哥去明月阁给老夫人。” 应如雪没想到自己反而被将了一军,又被应建航狠狠瞪了一眼,当即脸色有些难看,只是简氏似乎一瞬间灵台清明了似的,失声道:“她还没死?” 应建航闻言脸色更是难看,只是想起刚才应如雪的话不由道:“怎么,你表哥回来了?” 应如雪心底里也烦二娘这场合下竟是失言,看二伯没追究,反倒是问起了简成玉,连忙道:“是呀,表哥本来打算去拜见二伯的,只是二伯刚巧不在,女儿心想表哥十多年未曾回来,二娘想念的很,便请他在府里小住一两日。” 应建航闻言点了点头,“也好,我这些日子朝务繁忙,你好生招待便是了。” 一个江湖中人,拜不拜访他,应建航并不介意,只是目光落在了室内,却还是神色一凝。 “二伯,温公子很快就来,二伯不必担心,姨娘她定会转危为安的。” 应建航看了眼她,似乎被应莲烟的话安慰了似的,点了点头,看着落合道:“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你给我从头说来!” 落合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似的,闻言楚楚可怜地抬起了头,“老,老爷,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呀!” 应建航脸色再度难看,应莲烟却是眼底闪过一丝冷笑,果然是贼心不死,自己主子,昔日的好姐妹中毒几近身亡,自己却还有时间打扮,她身上的香料似乎还出自青檀的手笔吧?青檀给谁人送了香料自己都是清楚的,落合身上的熏香应当是盗用梦铃的无疑。 “二伯,这里的事情交由二娘处理便是了,您公务繁忙,不宜在此久留。” 应如雪看了应莲烟一眼,似乎不能相信这话会是出自应莲烟之口。 可是除了她,却又是谁呢? 果然,应建航点了点头,应如雪心底一喜,应莲烟之所以提议把这事交由二娘处理不过是为了避嫌而已,殊不知这样却是正和自己心意,实在是太好了,想到这里应如雪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刚要开口,却听到应建航道:“你二娘事情本就多,这事便由你来处理。如雪,你身为长姐,回头帮着点莲烟。” 应如雪脸上的笑意僵硬在那里,似乎冰冻了一般。 应莲烟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似乎并不赞同这话,“二伯,梦姨娘和女儿本就有些交情,若是由女儿处理此事岂不是落了口舌?还是由二娘处理妥当,只是二娘事情又繁忙,我们姐妹几个都是未出嫁的女儿,处理姨娘的事情未免不妥,又不能去叨扰老夫人,这……” “这有何难,你去请你婶娘,让她处理这事便是了。” 玉氏?应如雪心中顿时拉响了警铃,应莲烟说了这些竟是要把玉氏牵扯进来吗? “二伯,不可呀,我们家的事,怎么能容外人插手?” 应建航当即脸色一变,“胡说什么!” “四妹妹,难道你是说婶娘是外人?这么说可是寒了婶娘的心呢。”应伊水款款走来,手臂挽着的人,可不就是玉氏吗? 玉氏脸上带着些尴尬,似乎因为听到应如雪那句话的缘故,“水儿说担心梦姨娘,便拉着我一起过来了,还望老爷不要见怪。” 看玉氏并没有计较应如雪的口误,应建航脸色微霁,“既然弟妹来了,那便麻烦你处置这里的事情了。” 玉氏想要推辞,却是被应伊水阻止了下来,看着一旁应莲烟神色淡然,玉氏终究是点了点头。 应建航前脚刚离开,温子然就过来了,看到应莲烟在这里他一点都不意外,只是因为前不久的争吵,他却是有些心虚似的,匆匆低下了头便去给梦铃诊断。 应伊水有些好奇,笑道:“怎么温子然好像亏欠了烟儿似的,都不敢抬头看你呢。” 应莲烟唇角微扬,余光却见简氏目光紧紧盯着榻上的梦铃,很是紧张她的生死。 “温公子,……梦姨娘她怎么样?”瞧着梦铃进气少出气多,应如雪觉得就算是能活一时半刻,却也是命不久矣,就算请来温子然却也是回天乏术。 温子然皱了皱眉,“并无大碍,只是身体有亏,需要将养些日子。”这毒药看似凶猛,其实并没有什么毒性,顶多造成她流血吐白沫脉搏紊乱而已,顶多今晚就能醒来,到时候身体只是有些虚弱,将养几天便又是活蹦乱跳了。 “什么?”应如雪不能置信地尖叫道,察觉到众人把目光汇集在自己身上,不由补充道:“这太好了,我还担心……二娘,二娘……” 看着简氏忿然离去,应如雪连忙追了出去,应莲烟见状唇角微扬。 道不同不相与为谋,师兄,如今你这是与我同在这不归之路上了吗? “既然姨娘无碍,那便劳烦婶娘了,后院之中竟是如此的不太平,好在这次不过是姨娘受了牵连,若是这歹人对老夫人或是二伯下手,那岂不是天大的不幸?” 玉氏闻言不由一愣,忽然间明白为什么琛儿会特意找自己了。 相府后宅的事情她多多少少也知道,二夫人和梦姨娘之间的恩怨岂止是一两句话说的清楚的? 老爷之所以把这件事交由自己来查,大概便是怕简氏对那行凶者包庇,甚至借机害了梦铃吧? 而眼前的人,三两句话却是把老夫人牵扯了进来,自己如今便是想大事化小却也是不可能的了,因为那样便是拿老夫人和相府后院的安危开玩笑。 而这个玩笑,自己开不起的,玉氏神色顿时严肃起来,吩咐心腹岳妈妈道:“去把落合先拘起来,去查一查她屋子里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再把梦洛苑好好检查一遍。” 落合依旧怔怔地望着门外,似乎不能相信自己竟是没能引起相爷的注意,而等到婆子们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的时候,她还不明所以。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竟敢对我动手动脚!” 落合宛如疯妇一样挣扎,却哪里挣脱的了浸淫后宅十多年的粗使婆子?尤其是两个被她糟践过多次的婆子? 一个婆子眼神一转,狠狠在她腰间拧了一下,落合顿时尖叫出声,玉氏正要问温子然一些事情,听到这尖叫声不由皱眉,“还不把这丫环押下去好好审问审问?” 目睹这一切,应伊水有些惊住了,拉着应莲烟的手小声道:“烟儿,我才发现婶娘也是好厉害的。” 应莲烟唇角一扬,是呀,平日里玉氏总是低调行事,低调做人,谁能想得到她也是手段雷霆之人呢?一旦发作起来,和平日里的温和模样简直天差地别。 “不手段雷霆些,怎么能找出真相呢?” 她话音刚落,门外一婆子尖声叫道:“是谁,在那里躲躲藏藏的?” 好戏来了。应莲烟眼底浮过一丝笑意,“走吧,我们在这里只耽误婶娘查案,还是回去坐等消息好了。” 应伊水点了点头,出门的时候却看见俩婆子气喘吁吁地押着一小丫头回梦洛苑,见到两人,俩婆子都行礼道:“三小姐,大小姐,这丫头鬼鬼祟祟的,定然是别人派来打探消息的。” 别人?应伊水不由皱眉,怎么这婆子说话意有所指似的,只是这小丫环,她看着倒是有些眼生,可是似乎又在哪里见过似的。 “两位妈妈辛苦了,这几日梦洛苑里怕是还要妈妈们多费心了。回头等婶娘查出真相,二伯定会重重有赏的。” 俩婆子千恩万谢地押着那小丫环离开了,应伊水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眼看着都要撞上柱子却犹是不知,应莲烟不由好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她不开口也罢,一开口应伊水脑中登时一亮,眼睛蓦然瞪大了道:“那小丫环是石园的人,上次我找六妹说话的时候,正是她给我倒得茶!” 应伊水一脸的惊魂未定,似乎不能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似的。 “是张姨娘院子里的人,记性不错。” “可,可是张姨娘不像是那样的人呀!”张姨娘明明那么温柔,怎么会,会忽然间动手要除掉梦铃呢?她们明明没什么仇怨的。 虽然性情古怪,可是到底还是小了些,“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谁会是什么样的人呢?说不定张姨娘也是被冤枉了的,那小丫环过来不过是为了探听消息而已,也许……” “也许什么?”应伊水有些紧张,她觉得现在烟儿笑得好恐怖,似乎,似乎在嘲弄什么。 “也许,真的是张姨娘下的毒手也说不定。”应莲烟淡淡一笑,看着周妈妈一脸急色从那边过来,对应伊水道:“我还有些事情,便先行回去了。” 只是,应伊水却是忽然抓住了她的衣袖,神色中带着犹疑道:“烟儿,你也觉得是张姨娘做的吗?” 那向来明朗的眼睛此时此刻却是写满了迷茫,似乎是堕水的人,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救命的稻草一般。 “不是。”应伊水闻言神色蓦然一松,笑着道:“我就知道不会是她的。” 应莲烟也笑了笑,便离开了,身畔碧儿不由诧异道:“小姐,这事固然不是张姨娘做的,可是却也与她脱不了干系,小姐您何必隐瞒呢?” 应莲烟唇角泛起一丝苦涩,“信任瞬间化作虚无,那种感受,大姐姐不该尝到的。”便是她出是柳娘亲的孩子,前世受了那么多苦,有些东西太过于残酷,太早见到与她并没有半点好处。 碧儿似懂非懂,不过最后却还是笑了,“小姐,你对大小姐真好。” 虽然小姐恨透了二夫人和四小姐,可是对大小姐真心没话说,好吃的好玩的,哪一样不想着大小姐?而这一切的原因,碧儿也隐隐知道。 应莲烟笑了笑,审妈妈却是已经迎了上来,脸上虽然遮掩一二,可到底是掩不住的焦急,“小姐,罗嬷嬷有急事找您。” 罗嬷嬷? 应莲烟不由皱了皱眉,罗嬷嬷在玉缘院里是超然的存在,向来是隐形人似的,这段日子倒是经常去前院和弟弟聊天说话,怎么忽然间会有急事找自己呢?难道是弟弟出了事情?应莲烟瞬间几乎是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知道什么事情吗?” 审妈妈诧异地看了眼应莲烟,为什么她觉得小姐的声音似乎很紧张似的,似乎,似乎在害怕什么似的。 “罗嬷嬷没说什么事,奴婢也不知道她喂了个鸽子而已,怎么就忽然间想起有急事寻小姐了,还让奴婢立刻把小姐找来,生怕耽误工夫似的。” 审妈妈说的混乱,应莲烟却是忽然间长吁了口气,喂了鸽子才找自己的,那便和弟弟没关系了,还好.... 124.-127-今天我生辰,陪我一起过吧 说是有急事找自己,可是应莲烟却觉得罗嬷嬷很是淡定从容,起码脸上没有半点急色,果然是从宫里出来的人,审妈妈和她相比还是差得远。 “嬷嬷找我有什么事?” 屋子里似乎有些昏暗,并没有点亮烛火,应莲烟慢慢地才适应了这光线,却见罗嬷嬷一身宫装,“请郡主随奴婢进宫。” 应莲烟这才发现,罗嬷嬷其实头发已经花白,只是这一身宫装却又显得她精神矍铄,比老夫人的慵懒姿态却是多了另一份风姿。 “进宫?”应莲烟皱了皱眉,“据我所知,没有圣旨或是皇后懿旨,我是没办法进宫的吧?魍” 罗嬷嬷抬眸看了她一眼,“郡主的身份,谁敢阻拦?” 应莲烟愕然,这算是什么理由?只是罗嬷嬷却似乎一副你不答应也得答应的模样,半晌,她不由点了点头,“走吧。” 似乎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马车已经在门外候着,只是赶车的马夫应莲烟不由多看了一眼,并不认识檎。 “嬷嬷,现在要带我去哪里,还望嬷嬷告知才是。” 罗嬷嬷眼皮一翻,“入宫。” “是吗?”应莲烟轻声一笑,“入宫,为何这马车却不是相府的?” 罗嬷嬷眼角闪过一丝惊讶,“你看出来了?” 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应莲烟轻声笑道:“原本没看出来,只是罗嬷嬷年纪大了,向来牙齿松动,没有姑娘这一口糯米小牙。” “飘雪说的没错,郡主果然聪明,那不知郡主可否猜出了我的身份?” 臃肿的宫装脱去,此时此刻坐在应莲烟对面的不再是那个老宫人,而是一个妙龄女子,容颜姣好,一双眼眸中带着几分灵动和狡邪。 “你是谁,有关我何事?”应莲烟瞥了一眼,却是再也不看那妙龄女子。 妙龄女子显然没想到自己竟会被无视了,甚至于现在应莲烟坐在那里闭上了眼睛好似老僧入定,眼中全然没有自己的一星半点! “你……”她不由动怒,出手迅雷不及掩耳几乎要排在了应莲烟脑门上,只是到最后她却是骤然收手,“你就不怕我杀了你?”语气很是凶神恶煞,和适才的狡邪灵动截然不同。 应莲烟不由笑了起来,“怕?怕有什么用?再说……”斜觑了那女子一眼,应莲烟声音淡然,“你杀了我,怎么对你主子交代?” 闻言,这女子闻言忽然笑了起来,“难怪飘雪那丫头斗不过你,还真是自讨苦吃。”她忽然间倒是想看看飘雪对上应莲烟时的情形了,看她是不是还一身冷傲。 马车慢悠悠停了下来,应莲烟不由抬头望去,却是一所寻常的院落,“怎么,这就是你说的入宫?” 听出了应莲烟言语里的嘲弄,那女子笑了笑,“郡主何必和古衣斤斤计较,主子等待多时了,郡主请。” 寻常的院落,没有假山流水,庭前只种着一棵枇杷树,让她不由想起前朝一位文人所说,“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当年她初回相府的时候也在院子里植了一株枇杷树,只是却在大雨瓢泼的夜里折了,似乎那时候老天都在提示自己,可是自己却半点也没意识到宋天昀的狼心狗肺。 院子简简单单,推开门的刹那,应莲烟有些愣怔,眼前的人…… “怎么,不认识本宫了?”一如既往的语气,带着几分邪魅,只是那朱砂描绘的眉眼却是不复踪迹,眼前这素净,一身白衣,眉眼隽淡的人竟是太子煜? 可是,除了太子煜却又是谁? 浓墨重彩时,犹如那最为绚丽的篇章,犹如大赋一般堆砌了华丽的辞藻,可是谁也不觉得那样的堆砌是多余的,只会惊叹他的特立独行。 轻描淡写时,犹如最是简单的白描,是最简单的民谣,简单直白的歌词,却是唱出了千万人心底里的声音,只会觉得这人竟也是绝世倾城。 “怎会?”应莲烟笑了笑,“只是下次太子殿下找人时,可不可以不要这般突如其来的,我可受不了这般惊吓。” “是吗?”太子煜唇角微扬,“古衣虽然是好玩了些,却也不敌你的手段吧?” “不知太子殿下唤莲烟前来,所为何事?”这妖孽,不向来都是去找自己的吗?怎么这次竟是把自己请来了,而且还这模样,不施脂粉的,还真是不适应。 抬眸轻轻看了应莲烟一眼,“怎么,没事就不能见你?” 应莲烟撇了撇嘴,太子煜却好似没看到,忽然站起身来走到应莲烟面前道:“若说想你了,你可信?” 目光炯炯,盯着那一双清眸。饶是活了两世,可应莲烟却还是受不住这等眼神,习惯了太子煜的调戏与嘲弄,这般深情却又是闹哪样。 “太子殿下,我……” 应莲烟犹疑了一下,太子煜那原本闪烁着异样色彩的眸子却是忽然黯淡了几分,“今天我生辰,陪我一起过吧。” “啊?”他生辰? 太子煜又意兴阑珊地坐了回去,桌上的花雕散发出阵阵清香,应莲烟不由有些尴尬。 这算是什么回事,难道要自己陪他喝酒不成? “太子殿下,你吃饭了没?” 良久,应莲烟才找到一个最适合打破寂静的理由,却见太子煜抬起了头,似乎有些迷糊,“哦,你饿了呀,我让雪衣去……” “不用了。”堂堂锦衣卫的暗卫,去做饭,这事情怎么想怎么让她毛骨悚然。 “不对,司雪衣又不在,算了,饿就饿着吧,反正你再饿也没我饿。” 说着,又是灌了一口酒,却是不再搭理她。 应莲烟愣了一下,什么叫做再饿也没我饿?难不成你还好几天没吃饭了不成? 看着应莲烟气呼呼地走了出去,太子煜眼角闪过一丝落寞。 酒水越来越少,太子煜心里忽然想笑,本以为能找一个和自己一起喝酒的人,可是到最后还是自己一个人,继续过这一天,和往年又有什么区别? 忽然,一股香味充盈在鼻息间,他不由抬起头来,却见应莲烟站在门槛上,冲着自己吼道:“吃不吃饭了还?快过来。” 事实上,应莲烟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忽然间爆发了似的,竟然吼起了太子煜。大概是讨厌他那一句再饿也没我饿吧,或者是……她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太子煜,如今格外脆弱的太子煜。 所以,言出意表,与往日一点也不相同。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出院子厨房里干净整洁,即便是主人不在却也是有人打扫,角落里还放着些菜蔬和鱼肉。桌子上却是几道小菜,看上去色香味俱全。 看太子煜并不进来,应莲烟不由皱了皱眉,“放心,我从不会在自己的饭菜里面下药。” 太子煜唇角维扬,只是笑意却只是流离在眼眸上,并没有深入到底。 “我不吃饭的。” 放置筷子的手胡然一怔,应莲烟皱起了眉头,看向太子煜却见他已经折身回去,看着一桌子还没动一动的饭菜,应莲烟不由跺了跺脚! 她欠他的! “不吃就不吃,有什么了不起。”抢过了太子煜手中的酒瓶,猛地将酒灌到了肚子里,只觉得整个人似乎都在燃烧。 “酒,可不是这么喝的。”太子煜笑了起来,夺过了应莲烟手中的酒瓶,只是里面却是一滴酒水都没有了。 “那你……嗝,你告诉我,该怎么喝?”打了个酒嗝,应莲烟笑着问道,似乎脑袋也不清醒起来了。 又取了一瓶花雕,他伸手轻轻一拍,拍去了那黄泥泥封,唇角带着笑意道:“丫头,我告诉你,这酒应该怎么喝。” 应莲烟转过头去,却见那张脸似乎在自己面前无限放大了似的,那一双眼眸中隐藏着深深的痛意,可是下一刻,她却没有工夫去想这些了。 温热的酒水流入自己的口腔,似乎连齿缝间都充斥着酒香,她不由的想要多汲取一点点酒水,然后沉醉其中… 应莲烟醒来的时候是在长公主府,碧桃连忙上来伺候,“郡主可算是醒了,公主来瞧了好几趟了,说是等郡主醒了,请郡主尝尝她做的荷粟羮。” 宿醉的后果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应莲烟摇了摇头,接过了碧桃递来的热面巾道:“倒是让长公主担心了。” “我倒是巴不得你来打扰,只是你却是大忙人一个,连府门都很少出。”环佩摇摆,长公主携着侍女款款到来,“要是再不醒,本宫可就一盆冷水泼下去,看你这丫头回头还敢不敢喝这么多酒。” 想来太子煜已经安排好了,应莲烟不由笑着道:“莲烟倒是不怕,就怕长公主心疼这锦被,岂不是也浪费了?” 听到这促狭话,长公主不由笑了起来,伸手拧了一把应莲烟的脸蛋道:“还真是死鸭子嘴犟的很,快来尝尝本宫的手艺如何,吃完赶紧回家去。” 素瓷碗里的羹汤有着荷叶的清香,又带着粟米的味道,应莲烟深深吸了一口气,昨晚空腹喝了那么多酒,她可是饿得狠了,却也不忘了调侃长公主道:“方才公主还嫌弃我不能多陪你,如今又赶着我走,莲烟倒是里外不是人了。” 长公主乐了,“瞧这张嘴,真是得理不饶人。” 应莲烟笑了,能博长公主一笑,自己便是耍些嘴皮子功夫也没什么的。 回到府里已经是将近午时了,后院里的丫环婆子却是行色匆匆,见到应莲烟匆匆忙行礼便又急着离开了。 “怎么了,这么着急上火的?” 拉住了一个小丫环,应莲烟问道. 125.-128-到底是谁杀害梦姨娘呢 小丫环手心里多了个小金裸子,喜形于色道:“三小姐你不知道吗?三夫人抓到要毒害梦姨娘的凶手了,这时候请了二老爷和二夫人,说是要说个清楚呢。” 应莲烟眉眼舒展开来,看来玉氏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 “慌什么,带我一起去看看。” 小丫环闻言喜不自胜,她不过是后院里的小小洒扫丫环一个,平日里主子是见不到的,今天不仅得了三小姐的赏赐,还能给三小姐带路,真是天大的福气。 “怪不得姐姐们都说能去玉缘院是天大的福气,三小姐你真好。魍” 看了眼天真无邪的小丫环,应莲烟觉得自己笑得有些苦涩,真是无知者无畏,当初自己可不也是因为宋天昀的救命之恩就芳心暗许?受了应如雪的一点恩惠就一再忍让?却从不知自己却是陷入了他们的阴谋之中,早已是迷失了自己。 梦洛苑内很是热闹,老夫人并没有出现,只是简氏和应建航坐在主位上,显然貌合神离。 梦铃由着玉氏的心腹岳妈妈搀扶着颤悠悠地走了出来,应建航不由皱眉,见简氏不说话,神色更是难看了几分檎。 玉氏不由连忙道:“你身子弱,怎么出来了?” 梦铃虚弱一笑,却是跪倒在地道:“多谢三夫人关心,贱妾死不足惜,可是既然没死,定是要知道真相,看谁究竟想要杀我。” 虚弱的模样,却又是慷慨激昂的话,应建航不由皱了皱眉,只是看向梦铃的目光却是带着几分怜惜,“坐下吧。” 那厢,王姨娘和张姨娘都坐在那里,看见梦铃走了过来,张姨娘脸上带着笑意,“梦妹妹快些坐下,可别累着了。” 陈姨娘和张姨娘旁边各是一个位置,显然张姨娘是要把梦铃往自己那边拉的,可是梦铃却似乎走不动了似的,坐在了陈姨娘旁边。 “多谢刘姐姐关心,只是找不到那下毒手的人,我岂会累倒?” 张姨娘笑意微微尴尬,低头抚摸自己的肚子,王姨娘却觉得梦铃那目光似乎有意无意的落在了自己身上,好像是…… 看穿了自己似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明明……看了眼身后站着的心梅,陈姨娘安静下来,还好心梅没有像三夫人带走,反倒是张姨娘院子里的巧儿今天一直没露面似的,心兰不是跟自己说,巧儿昨个儿被三夫人逮住了,一直在拷问吗? 王姨娘这边脑中各种想法纷纭,并没有察觉到几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玉氏看人差不多都来齐了,这才不紧不慢道:“昨个儿梦洛苑内有人毒杀梦姨娘,好在应家列祖列宗照看,梦姨娘福大命大逃过一劫。” 这事早已经在后院闹的沸沸扬扬,只是听到玉氏这话,丫环婆子还是不由的交头接耳,更多人的目光都落在梦铃身上。 “谁会害梦姨娘呢?” “是呀,梦姨娘也就是长得漂亮些,又没了身孕,害她有什么好处……” “真可怜,孩子没了,还差点丢了性命,唉,这姨娘也不好当呀。” …… 应莲烟站在丫环之中,听到这纷纷议论不由唇角维扬,玉氏很会说话,不过三两句话就让梦铃站在受害者的角度占尽了优势。 也让,那幕后之人……回头足以陷入风口浪尖。看来,应穆离的伤不是白受的,温和的猫儿被惹怒了也有可能化身老虎呢。 而且,还是牙尖嘴利的老虎,一下嘴,就是一滩血肉呢。 “下毒之人如今已经找到了,去把落合带上来。” “三夫人,下毒之人果真是落合吗?”梦铃愣在了那里,浑身瑟瑟发抖,似乎不能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似的。 “有没有可能差错了呢,落合,落合是我的好姐妹呀!” 看着几乎要哭了出来的梦铃,玉氏异常耐心道:“从落合屋子里搜出了毒药,梦洛苑中其余众人都是清白的,只有她有嫌疑。” “可是三夫人您也说了,落合只是有嫌疑而已,也许,也许是有人故意栽赃她的,她对我那么好,怎么,怎么可能下毒杀我呢?” 梦铃犹是不能相信,若非岳妈妈苦苦拦着,怕是都要跪在地上求应建航重新查这件事情了。院子里站着的丫环婆子更是议论纷纷,看到落合被带上来,不由都屏住了呼吸,想听她到底怎么说。 梦铃见到落合憔悴模样却是忽然间激动起来,竟是忽然间挣脱了岳妈妈,一下子冲到了落合面前,“落合,你跟我说,一定不是你,是不是?她们一定是误会了,你怎么会下毒呢?” 蓦然对上梦铃的眼睛,落合有一瞬间的迟疑,旋即眼泪流了出来,“真的不是我,姨娘你要相信我呀,我什么都没做!” 主子不信,丫环不认,一时间似乎陷入了僵局,众人莫不是看向了玉氏,毕竟是她信誓旦旦地说已经查清了真相的。 “弟妹,这就是真相?”简氏笑意讽刺,梦铃没死,她心底里固然恼怒,可是却也是无可奈何了,只是能让玉氏丢脸,这样的情形她也是喜闻乐见的。 应建航瞥了简氏一眼,似乎在恼怒她不给玉氏留颜面似的。 “二伯,二娘,婶娘既然说了,自然是有把握的,还请婶娘不要卖关子了才是。” 应如雪开口解围,可是实际上却是嘲弄玉氏,明明什么查不出来却又故意卖关子隐藏自己的无能。 应盈盈知道亲调查辛苦,昨晚几乎没有休息,听到应如雪这般说不由脸上浮现了怒意,却是被拦住了。 “三姐?” 应莲烟笑了笑,“稍安勿躁。”如今话说得多满,回头便是多么打脸,可怜应如雪到现在都不知道,局势早已不在她掌控之中了。 “卖关子称不上,只是梦姨娘主仆情深固然是好事,可是到底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梦铃已经被岳妈妈拉了起来,闻言怒目而视道:“三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跪在地上的落合却是一直哭泣,神色更是憔悴了几分。 “落合,我且问你,你房间里的砒霜是干什么用的?” 落合闻言有瞬间的慌张,“那,那是用来毒老鼠的,最近最近院子里老鼠很多。” 玉氏闻言一笑,伸手召唤另一婆子过来,“是吗?许婆子,你是负责梦洛苑杂物的,最近可是感觉老鼠多了?” 许婆子恭敬答道:“回相爷、夫人、三夫人的话,这后院的老鼠向来是春秋之际才多的,大冬天的哪见过闹什么老鼠?奴婢一直负责梦洛苑的杂物,这两个多月来从未见过一只老鼠。” 落合脸色顿时惨白,强辩道:“那,那砒霜是我前段时间买的,防止防止回头闹老鼠。” “哟,这可真是未卜先知了,你是梦姨娘身边最得力的丫环,反倒是要计较这点小事,还真是事无巨细事必躬亲呢,只是后院向来不允许有砒霜的,不知道你这砒霜却是哪里来的呢?” “水儿,你瞎搀和什么!”见应伊水竟是帮着玉氏,简氏不由怒声呵斥道。 应伊水不屑一笑,却是看到不看简氏一眼。 落合顿时被问住了,张口结舌道:“我,我……” 玉氏却是步步紧逼,“这砒霜是谁送与你的?为何药老鼠的砒霜忽然间到了梦姨娘的豆腐羹里面?” “怎么可能,我明明下的是乌头,怎么会是砒……”意识到自己失言,落合顿时如遭雷劈,坐在一旁的梦铃更是脸色煞白,没有了一点血色。 “落合,你……”却已是泣不成声。 玉氏却并不善罢甘休,“是吗?那这乌头却又是谁送给你的?” “不是说是砒霜吗?怎么忽然间又成了乌头?”应茹柔不由嘟囔了一句,全然不见陈姨娘神色慌张,张姨娘却也是脸色一变。 “这是婶娘布下的*阵才是,看落合模样,怕是被拘押了一天,只是却并没有人审问她。落合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刚才梦姨娘又是那般信任与她,她心想着自己不承认便是了,而婶娘说出砒霜的时候,落合更是如释重负,觉得糊弄过去便是了,毕竟自己下的并非是砒霜,可是姨娘忽然间说她下砒霜毒害梦姨娘,落合顿时反应不及,就告知了真相。昨个儿温公子诊脉的时候,说梦姨娘的确是中的乌头之毒。” 应莲烟侃侃道来,一旁玉氏点头道:“不错,表小姐所言不虚,我正是担心有人拿应家声誉做文章说我们屈打成招,所以并未对落合拷问,如今她自己招了出来自然是最好的。” 落合没想到自己竟是跳进了二夫人的坑里面,顿时紧张起来,眼巴巴地瞧向了梦铃那边,“姨娘,姨娘,救我呀,您答……” “老爷,这等谋害主子的丫环多听她说一句都是污了耳朵,还不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简氏连忙说道,只是站在梦洛苑里的婆子却是没一人动弹。简氏见状顿时脸色一变,而落合听到这么一句却已经吓晕了过去。 “二娘言之差矣。” 简氏闻言不由望去,却是应莲烟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丝嘲弄神色,“怎么,狗急了还会跳墙,兔子急了也会乱咬人的。如今她死罪难逃,说不定就会将脏水泼到谁身上呢,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你,莲烟你说还要听她胡言乱语吗?” 应莲烟闻言浅浅一笑,看着昏倒在地上的梦铃道:“二娘操之过急了,只是落合不过是一个小小丫环,没有多大的手眼,却是有乌头之毒,这事怕是要好好查上一查,若是就这么打死了,岂不是把相府后院都置于危险之中?” 简氏闻言不由瞪了她一眼,却是无话去反驳应莲烟。 应建航点了点头,“莲烟考虑的周全,不知道弟妹可是查出了什么?” 玉氏闻言点了点头,“梦洛苑内人多眼杂,倒是有几个婆子知道落合最近和石园的……”说出石园两个字的时候,陈姨娘登时变色,张姨娘却是皱了皱眉,玉氏继续道:“和石园的丫环……” “相爷,毒是我给落合的,梦姨娘是我要杀的!”心梅忽然跪倒在地,“砰砰”两个响头磕了下去,顿时额头有些肿起了。 王姨娘神色一变,似乎不能置信自己的丫环会指使人下毒一般,“心梅你……” 心梅却是没等陈姨娘说出下一个字便开口道:“姨娘,奴婢怨恨梦姨娘许久了,甚至奴婢也怨恨您,为什么梦姨娘不过是个丫环却是能成为姨娘,而奴婢,奴婢哪里比她差了却还是个丫环?奴婢不服气,就借着姨娘您的名头把毒药给了落合,承诺只要她杀了梦姨娘,到时候定能让她如愿以偿,落合鬼迷心窍听了我的话。哈哈,我自己都是个丫环,拿什么让她去做主子?真是活该!”说着,心梅厌恶似的唾了落合一口。 王姨娘却是没想到自己的心腹竟是会这般心思狠毒似的,垂泪不已。应茹柔连忙撇清关系道:“二伯、二娘,柔儿早就觉得这心梅心怀不轨,曾经也对姨娘说过要小心提防,却没想到姨娘心软,竟是让这贱婢做出这等事情,险些害了梦姨娘的性命,这等贱婢,定是要打死才能给梦姨娘赔罪!” 应茹柔十分激动,甚至一脚踢在了心梅的胸口,将她踢翻在地。唇角流出一口鲜血,心梅不能置信地看着楚常喜,似乎想说什么,可是最后看了王姨娘一眼最后还是低下了头。 “老爷,一切都是贱妾用人不明,还望老爷宽恕了这丫环,一切罪过由贱妾承担便是了!”王姨娘忽的跪到在地,吓得张姨娘花容失色,轻声道:“王妹妹你这是何苦?” 事情急转直下,玉氏不由皱了皱眉,却见应建航道:“你也糊涂!”却是拂袖离去。 玉氏不由愣了一下,旋即唇角微微一弯,也罢,相爷不走,自己却也不好从这其中脱身。 “嫂嫂,事情已经查明了,既然这是您的家务事,便由您处置吧。” 简氏似乎没想到玉氏会忽然间撒手不管,愣了一下旋即笑道:“这事还多麻烦弟妹了,这是我管家无方,回头定会好好处置她,还梦姨娘一个公道的。” 梦铃早已经哭成了个泪人,似乎根本没听到这边的话似的。 简氏手段雷霆,一句话就决定了落合和心梅看不到今天的夕阳,陈姨娘由着心兰搀扶出去的时候依旧两股战战。 “姨娘,心梅做出这等事实在是有违人性,二娘这般处罚也是为了以正视听,还望姨娘不要误会才是。”应如雪神色间有些为难,却还是勉力解释道。 楚常喜跟在她身后,想要开口,最后却是恨其不争地看了眼陈姨娘便离开了。 张姨娘落在了后面,似乎在等着应莲烟似的,“三小姐,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应莲烟笑了笑,“不知姨娘想说什么?”她迟迟未离开,不就是在给张姨娘这个机会吗?果然,她还是着急了呢。 四下里无人,张姨娘膝盖一弯想要跪下,却是被应莲烟拦住了,“姨娘,肚子里有孩子,可是要小心些,不然稍有差池,我可是担不起这罪名。” 张姨娘愣了一下,只看到应莲烟的眼睛熠熠生辉,似乎连那睫羽都在嘲弄自己,她不由愣在了那里,难道自己所做的一切,三小姐早就知道了? 想到这里,张姨娘不由背后一寒,“三小姐,巧儿那丫头喜欢看热闹,鬼迷心窍了似的昨个儿跑了过来,婢妾听说她被抓了起来,不知道会怎么发落她?” 应莲烟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似乎不能明白张姨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似的,“姨娘这话什么意思?这事是由三娘处置的,要是想知道巧儿的下落,姨娘该去问二娘才是。” 应莲烟轻轻松松推脱地干净,张姨娘却是心中满是警惕,三小姐这般,莫非是真的知道这其中自己动的手脚不成? “瞧婢妾是糊涂了,可不是吗?” 应莲烟看得津津有味,张姨娘却是没能在这眼神下支撑多久,终于扛不住了似的,轻声道:“婢妾不该派巧儿出去扰乱视听,可是三夫人不是查出真相来了吗?还望三小姐不要计较婢妾这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应莲烟笑了起来,“我该说姨娘聪明过人才是,怎么能说一时糊涂呢?要是我记得不错的话,当时四妹妹应当是跟姨娘通气的才是,怎么最后下手的反倒是成了王姨娘呢?姨娘好手段呀,不过是牺牲个小丫环,就换来一世太平,莲烟,该跟你学习才是,还望姨娘不要吝啬则个。” 她每说一句,张姨娘脸色就惨白一分,到最后简直没了血色,若非是紧紧抓住了柱子,怕是整个人早已经跌倒了似的。 “三小姐,婢妾,我……” 不容她解释,也不想听她解释,“姨娘,聪明人固然能活得长久,可是也要看她怎么个聪明法,梦铃是我的人,姨娘不该有的心思还是尽早丢了的好,否则哪天梦铃想报丧子之仇,说不定我也会助她一臂之力。” 如坠冰窟! 张姨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长长的指甲挂过了大红的廊柱,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 看到三小姐离开,梅香连忙往回看去却见自家姨娘跌坐在地上,手指头上流着鲜血,整个人似乎都没了知觉一般。 “姨娘,姨娘,您这是怎么了?”梅香着急地喊道,却是无人回答她。 应莲烟并没有走多远便停了下来,头也不回道:“出来吧。” 碧儿愣了一下,回头望去却见大小姐从墙后走了出来,脸上血色去了七成,神色间带着慌张。 “烟儿,当初害得梦铃流产的是张姨娘?” 一时间不能接受似的,应伊水神色紧张,似乎在期待着应莲烟说出答案,可是却又怕答案和方才自己听到的一般惊悚。 “是她。”虽然,那个孩子梦铃也是保不住的,可是终究动手之人却是张姨娘。 “那为什么烟儿你当时不揭穿她?” 应伊水果然聪明,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便是看向自己的眼睛都带着质疑,似乎带着距离似的。只是她再聪明,如今却也不够,狡猾如自己,又岂会被她问住? “揭穿?”应莲烟笑了起来,“二伯一日之间失去两个孩子吗?便是我揭穿了又如何?” 应伊水愣了一下,顿时明白,便是说出当时的真相,怕是二伯也不会处置张姨娘的,而是会网开一面,何况当时楚常乐还与承恩侯府议亲,二伯又怎么会让张姨娘为梦铃失去的孩子陪葬呢?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她隐藏的那么深,若非这次想要浑水摸鱼,便是我也抓不到她的把柄的。大姐姐……”伸手想要拍应伊水的肩膀,可是却被她躲开了。应莲烟唇角笑意一凝,旋即收回了手,“外面天冷,还是早些回去吧。” 应伊水站在那里,直到应莲烟离远了才道:“那梦铃呢?烟儿你就不怕梦铃会死吗?”毕竟,落合下的毒手,谁也不知道会有多少的毒药,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 停下了脚步,应莲烟唇角微微一扬,“那是她心甘情愿。”不拔出身边的钉子,她怎么能睡安稳?便是毒药,也甘之若饴。 何况,那毒药不过是类似乌头而已,远没有乌头毒性凶险,这相府之中能看出其中门道的,便只有温子然了吧。那群庸医,看不出却也是刚刚好,九死一生,经此一劫,应建航对梦铃怕是更要宠爱几分了才是。 “心甘情愿?”应伊水笑意苦涩,所以便是那心梅也是心甘情愿替主子顶罪的?好一个心甘情愿,可是若是有另一个选择,谁又愿意这般“心甘情愿”! 不知过了多久,应伊水感觉有人在轻声呼唤自己,她抬头望去却是林妈妈一脸慈和,正看着自己道:“大小姐,老夫人请你过去说说话。” 应伊水望了过去,应莲烟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小姐,您刚才对大小姐是不是太……” “住口!”应莲烟轻声呵斥道,唬得碧儿愣在了那里,只是看到骤然出现在面前的人,应莲烟唇角不由苦涩,她倒是忘了,简成玉这般身手,怕是想要听什么,早就听去了。 “能与姑娘再度相见还真是有缘,不知道二表妹对我这个兄长可是有什么意见?为何,明明知道我的身份,却视而不见呢?” 简成玉眼角闪烁着笑意,可是在应莲烟看来却是一条毒蛇盘桓在他的眼底,自己一着不慎便是会被那毒蛇咬上一口! “简公子说笑了,我身份卑贱,又岂敢高攀安平侯府?” 简成玉似乎听到了笑话一般,“是吗?堂堂郡主若是身份卑贱,那我倒是不知道还有谁能当得起尊贵二字了。” “既然简二公子知道郡主身份尊贵,又贸认亲戚,岂不是唐突的很?" 126.-129-王姨娘杀了心兰,投井自尽了 简玉成脸色一变,回头望去看见来人不由愣了一下,“太子殿下?” 太子煜却是妖媚一笑,“看来,本宫这也算是臭名远扬了,简二公子,幸会。” 果然是他,简玉成不由松了口气,面上带着丝笑意,“太子殿下威名远播,幸会。” 应莲烟不由撇了撇嘴,亏她早晨醒来的时候还担心了一下这妖孽,如今竟还有空来相府,想来是没事的。 “太子殿下大驾光临,却是为何?魍” 太子煜依旧我行我素,身后飞鱼服的锦衣卫一脸恭谨,眼中却只有他一人似的,似乎丝毫不曾察觉这长廊里的杀气。 “自然是来探望老夫人的,还望三小姐带路。” 太子煜会不认识相府后院的路?笑话,要真是不认识,他怎么能每次都精确无误的摸到自己床上檎? “刚巧,我也要去拜望老夫人。”简玉成没有半点自觉性,“那就麻烦表妹了。” 应莲烟皮笑肉不笑,太子煜却似乎不甘寂寞,“说来也是可笑,前个儿听了个笑话,还真是匪夷所思的很。” 若是自己不接话的话,太子煜那妖孽会不会把自己嘴巴掰开?何况又有简玉成那毫不遮掩的目光,应莲烟权衡利弊还是问道:“哦,笑话?” “是呀,十街坊有个朱大户,嫡妻死后把小妾扶正了,所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小妾的家人顿时趾高气扬起来,娘家兄弟对着朱大户嫡妻的女儿道:‘丫头,还不喊我一声舅舅?’朱大小姐哪里肯,见这所谓的舅舅不过是个破落户,一口气憋着就是不喊,这一下子就是十多年。” “这朱小姐倒是有耐心的很。” “可不是?”太子煜笑道:“可笑这小妾的娘家侄儿也是个没长眼的,见朱大小姐嫁到了公侯府中做了世子妃,竟然说世子爷是他表弟。这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呀,天可怜见。” “噗。”应莲烟忍不住笑了出来,余光望去却见简玉成神色未变,似乎没听出这所谓的笑话是在嘲讽自己似的。 只是……应莲烟心里不由有些嘀咕,难道太子煜这是查出了自己母亲的事情?这笑话不仅是在嘲讽简玉成,更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明月阁里,应建航竟也是在,见到太子煜到来不由锁紧了眉关。 “应大人见到本宫便是这副忧国忧民的表情,莫非本宫和泉州灾民一般模样?” 应莲烟唇角一扯,险些笑了出来。 只是应建航闻言却是神色一凛,眉头几乎拧到了一起,旋即却又是舒缓开来,“太子殿下玩笑了。” 应莲烟忽然间察觉出一丝异样,应建航的神色似乎很是不对,泉州,泉州,她印象中这几年来泉州并没有过什么天灾*,怎么太子煜却是忽然说起个“泉州灾民”来? “太子殿下不是说要来看望老夫人的吗?”思忖了一下,并没有一星半点的头绪,应莲烟出口岔开了话题。 应建航神色淡淡,只是应莲烟却是这个他如今却是有如释重负之感。 如释重负?唇角扯起了一丝笑意,应莲烟低下了眉眼。 “瞧瞧本宫,见到应相太过于欣喜,竟是忘了这事。正好应相和简二公子亲人团聚,本宫也不打扰了。” 应建航这才注意到简玉成的存在,一眼望去眼中却是露出一丝纳罕:怎么这简家二公子却是和简江元并不十分相似?难道是自幼便养在外面的缘故吗? 外面姑丈与侄子团聚,里面小花厅里老夫人表情严肃,如临大敌。 “老夫人何必这般紧张?本宫不过是个传话的。陛下体恤老夫人一把年纪,今年初一十五老夫人就不必进宫朝见了。” 应伊水当即脸上露出喜色,若非太子煜在场,定会惊呼出声,“太好了。”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只是脸上神色却是松弛了许多。 “陛下皇恩浩荡,是老身的福气。” 太子煜唇角抹过一丝笑意,应莲烟不由想起了什么,问道:“不知其他府里老太君们可是接到了旨意?” 一抹淡笑拂过了眼角,太子煜银眉一挑,“长宁侯府太夫人,太史令府太夫人,还有便是府上老夫人了。” 应莲烟不由皱眉,楚帝这是什么意思? 皇恩浩荡却不过是对着这几家,长宁侯府是世袭的勋贵,太史令府上太夫人今年八十有三,只是到了丞相府老夫人乃是前太傅的遗孀。 “咦,安平侯府老夫人不再行列中?”应伊水张口问道,惹得老夫人一阵嫌弃,“什么安平侯府老夫人,那是你外祖母。” 应伊水知错就改,“是是是,孙女儿口误,太子殿下,为何安,我外祖母还要去朝拜?她老人家一把年纪了,累着了可不是劳累子孙?” 太子煜唇角一扬,“安平侯太夫人精神头好得很,整天憋在家里给孙女收拾嫁妆也是闷得慌,还不如出门透透气,见见故人,五小姐说呢?” 应伊水笑声压抑不住,外祖母田氏哪是在家闷得慌呀?前两日京城里不是还说她老人家慧眼如炬,给即将归来的儿子孙子一个个都挑选了结实漂亮的丫环,准备开脸。 估计,这笑话都传到皇宫里去了吧。 太子煜并未久留,只是快要走出门的时候却是忽然回头道:“对了,本宫倒是忘了提醒二小姐了,这两日太后便是要回宫了,二小姐可要记得进宫谢恩。”说着,他眨了一下眼睛,堪堪落在应建航眼中,顿时神情凝重起来。 “太后回来了?” 应莲烟不由皱了皱眉,似乎这事情越发好玩了。她可是记得前世,太后并未熬过楚武二十四年的冬天,还未启程回京,便薨逝在灵山。 应莲烟皱着眉头离去,应建航却是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看着她。 是夜,应建航歇在了温云院,夜里要了两回水。 应莲烟拥被坐在床头,看着手中的书册怔怔出神,“泉州,泉州……” 第一天一清早,碧儿进来伺候应莲烟梳洗,捡起了被丢在地上的书,看了一眼笑道:“小姐什么时候对奴婢家乡感兴趣了?不过,家乡的盐闷素鸡确实好吃。” 应莲烟闻言猛地回头,吓得青檀一惊,手中的玉梳险些掉在了地上,一时半会不敢动弹一下。 “你是泉州人?” 碧儿点了点头,“是呀,奴婢虽然从小就……” “小姐,不好了,王姨娘杀了心兰,投井自尽了!”审妈妈一脸的惊魂未定,给这温暖的闺阁带来了一丝冷意。 应莲烟却是唇角一弯,“知道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下去吧。” 审妈妈愣了一下,旋即意识到自己似乎太大惊小怪了,便悄声退了出去,倒是卿盈,又是被吓了一跳模样,愣愣站在那里没有一点动静了 碧儿小心地看了应莲烟一眼道:“小姐,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应莲烟笑了笑,“自然是要去的。” 王姨娘是必然要死的,如今,这也算是死的干净了。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他们谁动的手脚。 石园里,应茹若哭的惊天动地,看到应莲烟来的时候,神色也满是哀恸,似乎对她的恨意都消失不见了似的。 “六妹,节哀。” 应茹若似乎没听见似的,依旧在那里哭泣,泪水不要钱似的泛滥着流淌,若是不知道的定是会以为应茹若与王姨娘母女情深。 可惜…… 王姨娘一心只有宝贝女儿,可她的宝贝女儿却是攀上了简氏这个高枝,对王姨娘不屑一顾。 梦铃也晃晃悠悠地过来了,落合昨个儿已经被处置了,如今她身边的得力丫环不过是个才留了齐头的小丫头,一看模样就幼稚得很。 “六小姐,还请节哀。” 忽然抬起了头,应茹若看到来人顿时大吼大闹道:“你这个贱人,姨娘分明就是被你害死的,你还我姨娘命来!” 似乎没想到一心伤悲的应茹若会突然动手,梦铃猝不及防被推了一把,情急之下她连忙抓住了身边小丫环的衣袖,谁知这小丫环却也是个没主意的,觉得自己要歪倒,不管不顾就随便抓了一个人。 而小丫环抓着的人并非旁人,正是应茹若身边的丫环晴儿,登时三人都跌倒在地,梦铃却是被压在了最下面,顿时一声呻吟,险些就要不行了似的。 应茹若却并不善罢甘休,竟是一把推开了晴儿和那小丫环,自己跨坐在梦铃身上,左右开弓就往梦铃脸上扇去。 事发突然,竟是谁也没注意到应茹若会忽然发难,梦铃顿时挨了两巴掌,清脆的声音响彻了石园,可见应茹若下手没有半点留情。 “六小姐(六妹)这是干什么!” 应莲烟瞧了应如雪和张姨娘一眼,却见应如雪眼角闪烁着一丝冷意,那神色恨不得应茹若把梦铃打死才心满意足。 梅香见张姨娘着急,连忙去拉应茹若,却是被她推开了,险些跌倒在地。 应茹若似乎魔怔了一般,不过瞬息间已经手起手落几次,梦铃的脸已经一片红肿,碧儿看得顿时心中一寒,明梦这是六小姐在趁机报复梦铃,刚想要小姐是不是要去拉开六小姐,却见自家主子竟是上前去拉人。 只是应茹若正在气头上,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一般,哪里管是谁拉她?但凡要伸手拉她的,都一把推开。应莲烟似乎没想到自己也遭受这待遇似的,脚下一个踉跄,顿时跌坐在地,手臂发出清脆的声音。 碧儿顿时色变,连忙上前搀扶应莲烟,惊呼道:“小姐!”却见应莲烟脸色惨白,眼睛凄惨地盯着左臂,不敢动弹半分。 “烟儿!” “三姐!” “三小姐!” 石园里登时兵荒马乱,应茹若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刚想要去看,却听到一声暴喝,“茹若,你做了什么?还不把没有半点姐妹亲情的逆女给我关进祠堂里去!” 应建航一脸暴怒,待看到应莲烟脸色惨白更是怒不可遏。 一旁应伊水连忙松开了老夫人,不顾半点礼节规矩跑到应莲烟身边,一脸关怀急切,“烟儿你被吓我,你没事的,没事的是吧?” 脸色凄惶没有半点血色,应莲烟强忍着痛楚似的露出一丝笑意,“我,我没……没……” 应伊水只觉得心头咯噔一下,看到忽然闭上了眼睛的人,嘴唇不住的颤抖,“烟儿,你别吓我。我不怨你了,我一点都不怨你了,你醒醒呀,你醒醒呀!” 应墨隐、应莲烟兄妹也陪着玉氏来了这边,看到应莲烟昏倒在地生死不明,应墨隐顿时一惊,不管不顾地抱起了应莲烟就往外面跑。 玉氏心急,不由喊道:“隐儿,你这是干什么去!” 碧儿和应伊水小跑着跟在应墨隐身边,却是谁也没空回应玉氏。 玉氏心急,生怕自己儿子做出什么,刚想要去追却被老夫人拦住了,“是去找大夫去了,别担心。”只是说完这话,老夫人一双眼眸却是犹如利剑,狠狠盯着应茹若。 应莲烟不知道怎么了,似乎鬼迷了心窍一般,瑟瑟发抖,感受到老夫人那犹如实质一般犀利的眼神,更是磕头道:“老夫人,茹若,茹若是替姨娘鸣不平呀,姨娘她死得好冤呀!还请老夫人看在姨娘伺候过老夫人一场的份上,给姨娘做主呀!” 老夫人闻言目光更是犀利了几分,“你是说有人陷害了王姨娘?” 应茹若没抬头,不曾看清老夫人的神色,闻言一脸信誓旦旦道:“心梅自己痴心妄想陷害姨娘不成已经认罪,可是王姨娘是清白的呀,她怎么会投井自杀呢?” “那你倒说说,是谁害了王姨娘?”还未待应茹若答话,老夫人神色骤然变冷,“就算是怀疑有人陷害了王姨娘,对梦姨娘动手,伤了自己的姐姐?这就是你应六小姐的作为,是我们相府的六小姐的本事吗?” 应茹若原本一脸的欣喜顿时消失无形,只觉得浑身发冷,“老夫人,我,我……” 老夫人却是没心情听她说,昨个儿应茹若的所作所为,她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对这个庶出的孙女儿,她可从没看走眼过,想要查清王姨娘死的真相? 下辈子吧!除非,自己下地府去找王姨娘问个清楚! “我累了,你去前院看看三丫头怎么个情况,太后就要回来了,三丫头若是有个好歹,我看你怎么向太后交代!” 应建航闻言也是蓦然一冷,只恨不得杀了应茹若的心都有! 太后回京,在京的皇子皇女莫不是要进宫拜见的,何况是楚武帝册封的尚未见过太后圣颜的莲烟郡主?若是太后一心包庇,说是丞相府伤了皇室体面,那可就是弑君之罪呀! 毕竟,郡主也是皇家的人,虽然应莲烟流的是和他一样的血脉。 应建航不敢再耽搁,“把六小姐给我关进祠堂,等什么时候醒悟了再放出来也不迟!” 应茹若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么严重,登时跌坐在地上,被她胖揍了一顿的梦铃也在小丫环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红肿着一张脸道:“老爷,三小姐都是因为梦铃才受的伤,梦铃愿意给三小姐端茶倒水伺候她。” 看到梦铃那红肿了脸,明明被无缘无故欺负了却还是逆来顺受的模样,应建航心中一阵怜惜,“不用了,你好好养伤歇着,过会儿让大夫瞧瞧。”说罢,便匆匆离去,看方向却是去了前院。 梦铃躬身送别应建航,然后才由着丫环慢慢搀扶离开。 一时间,石园似乎清净了似的,玉氏看着王姨娘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一尺白布遮掩了无生气,不由道:“老爷,没说怎么处理王姨娘?” 玉氏求助似的看向了应如雪,可是应如雪却是神色游离,似乎没注意到她的话,转身也离去了。 “三夫人,王妹妹虽然糊涂杀了心兰,可是到底也是给老爷生儿育女过的,草草葬了未……”她话还未说完,却是林妈妈忽然折返回来道:“三夫人,张姨娘,老夫人说了王姨娘纵仆行凶,又杀人自杀,传出去实在是有损应家门风,尸体烧了便是,省得碍人眼。” 张姨娘闻言脸色一变,火刑,是大楚最为惨烈的刑法,更是向来不用在死人身上!老夫人让火烧了王姨娘,便是半点颜面也没给三小姐留呀! 想到这里,她脸上不由笑意悻悻,“是,婢妾知道了。” 玉氏也点了点头,“正好我有些事要和母亲商量,便顺道和林妈妈一起过去。” 石园又恢复了安静,看着躺在地上悄无声息的主仆两人,张姨娘眼角闪过一丝笑意,“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听到,就把昨晚的事情忘了!” 厢儿忽然听到这么一句,不由愣了一下,昨天晚上的事情…… “姨娘,昨天那人是老……” “住口!”张姨娘忽然呵斥道,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不管你昨天晚上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给我忘得干干净净的,想活着的话就别再提昨晚的事,便是想也不要想!” 127.-130-大姐姐,妹妹她真的没事吗 香儿看主子一脸寒色,顿时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看了眼王姨娘的尸首,眼底闪过一丝怜悯。 前院,温子然看到应墨隐匆匆忙过来的时候愣了一下,只是待看到应墨隐怀抱里的人,顿时脸色一变道:“师……是三小姐,她怎么会骨折了的?” 应墨隐没工夫说温子然目光如炬犹如神医,只是把她抱到了里间道:“三妹跌倒在地,不小心骨折了,只是她忽然昏了过去,还麻烦……” 应墨隐还未说完,怀抱里的人却已经被温子然抢了过去放置在床上,他不由愣了一下,刚想要说男女授受不亲,却见温子然小心翼翼地拿起了应莲烟的左手,轻轻动了一下,脸上依旧很是凝重。 “温子然,我烟儿她没事吧?”应伊水关心则乱,早已经忘了温子然的规矩魍。 胸口怒气氤氲,温子然几乎暴跳如雷可是却还是按耐了下来,“没什么大事,只是我要为三小姐接骨,麻烦三公子带着大小姐去看看五少爷,你们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反倒是打扰我。” 应墨隐依旧有些担忧,倒是应伊水知道温子然的医术,又想起当时温子然给应如雪看病时的情形,便拉着应墨隐往外走,“三弟放心,温子然要是治不好烟儿,我就算是天涯海角也饶不了她!” 这话虽然是戏言,却也是*裸的威胁,温子然听见后不由摇头一笑,看了昏厥不醒的应莲烟,却是极其温柔地抬起了她的胳膊檎。 应建航来到前院温子然做的竹涛居时,却见应伊水、应墨隐正与应赫言一同过来,应赫言手里拎着一个仕女宫灯,一脸不安道:“大姐姐,妹妹她真的没事吗?” 应伊水一脸温和,十分耐心道:“五弟信不过大姐姐,还信不过温大哥吗?他什么时候骗过你?” 看到应建航站在竹涛居院门前,应墨隐不由道:“伯父,温兄正在为三妹接骨……” 应建航点了点头,却是对着应赫言道:“这是谁送给你的宫灯?” 应赫言小心翼翼的叫了声二伯,只是却把宫灯往身后藏,“这是送给姐姐的,二伯不能拿走。” 到底还是个痴傻儿,应建航流露出一丝憾意,未加遮掩。 应伊水当即脸色一变,拉着应赫言便往里走去,“弟弟,我们去看烟儿好了没,到时候看到这么漂亮的宫灯,定然会十分高兴的。” 明显是被侄女甩了个冷脸,应建航脸色登时一变,只是应墨隐却好似没察觉般,“伯父,三妹想来并无大碍,侄儿先去告诉老夫人一声,免得她老人家担心挂念。” 应建航点了点头,看应墨隐走远后才慢慢走进了竹涛居,门内传来一阵虚弱的笑声,紧接着是应赫言小心翼翼的声音,“姐姐,灯笼好看吗?哥哥送给你的生辰礼物。” 应莲烟愣了一下,却见站在床头的温子然眼中闪过一丝懊恼,“这是弟弟自己做的?” “恩呢,好看吗?温大哥说……呜呜,我……” 捂紧了应赫言的嘴巴,温子然道:“本来是打算让文言给你个惊喜的,没想到被五小姐发现了。”他还真是失策,把应伊水赶到应赫言的言园,可不是被她发现了吗? 应伊水却是一阵得意,“哼,温大哥你这是借花献佛,明明是大哥哥的礼物,你休想回头什么生辰礼物都不送给二姐姐。” 应莲烟淡笑不语,只是看着那精美绝伦的宫灯,眼中却流露出一丝泪意。 门外,应建航愣了许久,终究没有踏进门去。 应伊水和碧儿一道回去安排人来接应莲烟回去,总不能像来的时候那般被应墨隐抱着过来吧?毕竟,事有轻重缓急。 应赫言也被送回了言园,一时间屋内只剩下应莲烟和温子然两人,应莲烟打量着四周的摆设,唇角扬起淡淡笑意,“师兄还是这么简单利落。” 从来,房间内不会有多余的摆设,无论走到哪里,最多的却都是医书。 温子然却是没有接她的话,反倒是问道:“值吗?”他不相信,自己的小师妹竟然会跌倒骨折! 明明,自己也是有教她功夫的! 值吗?当然值的!应莲烟笑了起来,“我什么时候做过赔本的买卖?师兄大可以放心,这点小伤,有师兄妙手回春,很快便是能痊愈的。” 这嘲弄的话,温子然剑眉一皱,“杀王姨娘的人不是你。” 难得呀,应莲烟心里不由叹道,她这个师兄竟然对自己用了这肯定语气,而不是质疑。 “自然不会是我,楚常喜自以为聪明,借口陈氏想借机除掉白菱,却不知杀王姨娘的就是应建航,莫非要应建航全盘兜出自己杀人吗?笑话!”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便是楚常喜。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自己被楚常喜“推到”恰恰落在应建航和老夫人眼里,再加上楚常喜的“抱屈喊冤”,怕是如今自己已经被关进祠堂跪祖宗去了。 温子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应莲烟,看着她唇角微微弯起,看着她长长的睫羽覆盖了眼眸落下的一片阴翳,看着她还有些苍白的面色,脱口而出道:“下次不许再这般伤害自己!” 应莲烟久久未曾回答,直到坐上软轿时才轻声道:“多谢,我知道了。”所以,师兄,你终究还是站在我这一方了,是吗? 应莲烟受伤的事似乎应了一句话,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碧儿小心搀扶着她下了软轿,“小姐,温公子说这几日内小姐你的伤势定不会有所好转的,这可怎么办?万一太后凤驾回京,你若是不去朝见,岂不是失礼的很?” 她担忧了一路,终究最后还是按耐不住问了出来。 应莲烟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道:“没事的,进宫而已又不会让我干什么粗活,还能动着这手臂不成?” 再说,今晚太子煜应当会来的,到时候他知道了自己的伤势,定会阻止太后銮驾的,三五天的工夫,足够她恢复了。 而到那时,已经要除夕了,怕是太后也不会特意召见这些个公主郡主进宫朝见的,再往后一拖,时间便已经是大年初一了。 看应莲烟甚是不在意,碧儿也不再多说,只是她刚端着热水要出去,却见竹妈妈匆匆忙走了进来,“三小姐,太后銮驾回京,皇上命小姐前去慈宁宫见驾。” 应莲烟顿时愣在了那里,怎么太后这次竟是提前回来了? 看了眼包裹的像是棒槌的胳膊,应莲烟唇角溢出一丝苦笑,“碧儿,给我寻些棉布来,重新包扎一下。”所幸,当时她不过是顺水推舟跌倒而已,所谓的骨折并不严重。 医者,又怎么会对自己下狠心呢? 碧儿不由愣了,“小姐,这……”这是刚上的药,温公子那模样,这药分明是好药膏,就这么换了? 应莲烟何尝不知,可是…… “算了,把这拆了,略微缠一下就是了。”胳膊包的像是粽子,便是见驾也是失仪之罪…… 竹妈妈很快便回了听温院,看到应如雪也在这里,却是一点也不稀奇。 “怎么样,她的伤势如何?” 竹妈妈如实禀告道:“三小姐骨折,温公子已经给她接了骨,涂上了些膏药,似乎有些严重的样子。” 应如雪闻言闷声不语,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二娘,我还有些事,先回去了。” 简氏想要喊住应如雪,却不料应如雪脚步匆匆却是根本就没回头,她不由皱了皱眉,“老夫人说烧了王氏的尸身?” 竹妈妈答道:“是,这件事情,林妈妈说要夫人处置,那心兰她……” “那丫头,留着本就是个祸患,死了倒也是心净,回头打发她老子娘五十两银子就是了,至于王姨娘,既然她的老主人都发话了,那就照办是了。” “是。”竹妈妈恭敬道,她转身便要出去,可是旋即却又折回身来,简氏见状不由道:“怎么了?” 竹妈妈有些犹疑,半晌才道:“奴婢听说,老夫人过年的时候要开宗祠,让五少爷入族谱。” “砰”的一声闷响,简氏手中的茶盏直直落在了厚厚的地毡上,很快将四周氤氲湿透。 “什么!”开宗祠,入族谱? “这事你是听谁说的!”简氏一脸的愤怒,夹杂着阴翳,若是应赫言站在她面前,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撕成碎片似的。 听温院外,应如雪脚下匆匆,没想到竟是一下子撞到了人,看到那一张英气俊朗的面孔,应如雪脸上泛过一丝红晕。 “表妹这般急色匆匆,是要去哪里?” 简玉成的笑意总是这般的无所谓,应如雪见状不由有些遗憾,她留下简玉成小住两日本是为了将他拉拢到自己这边的,却不想这两日事情却是都撞到一起了,自己根本没有时间去拉拢简玉成。 “如雪见过二表哥,没什么,只是听说三姐姐要进宫见驾,想要嘱咐三姐姐几句话。” 简玉成闻言皱了皱眉头,“进宫见驾?” 见简玉成上钩,应如雪轻声道:“二表哥有所不知,今天太后凤驾回京,三姐姐是圣上亲封的郡主,自然是要进宫见驾的。” “原来如此,我正好也是要来向姑母告别的。” 应如雪愣了一下,明明简玉成似乎对应莲烟感兴趣的,怎么反倒真的往听温院去了? 算了,一计不成还有一计,她就不信应莲烟会这么好命,每次都能躲得过去! 马车上,碧儿一直惴惴不安,上次进宫的时候小姐并没有带着自己,这次可是自己第一次进宫…… “小姐,你这是干什么?”碧儿从幻想中醒过神来,看到眼前情景不由吓了一跳。 应莲烟轻轻摇了摇头,“别说话,帮我一把。”左臂上的绷带她已经解开了,马车车厢内氤氲着药膏的味道。 “可是您这样的话,回头怎么愈合?”碧儿很是担忧,却见应莲烟拿着那棉布已经开始擦胳膊上的药膏。 “傻丫头,快些帮我,否则回头更麻烦。” 看小姐一只手笨拙的样子,碧儿只能听从应莲烟安排,只是棉布擦到了骨折处,应莲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姐,你没事吧?” 这点小伤,倒也是没事。应莲烟摇了摇头,只是很久不曾这般疼过了,她倒是忘了疼痛原本的滋味。 擦拭干净药膏,碧儿刚想要把她衣袖放下来,却见应莲烟却是把一盏茶水泼在了胳膊上,“再帮我擦一下。” 碧儿不解,一边擦拭一边问道:“小姐,这究竟是为什么?” 应莲烟但笑不语,待左臂上再无半点药膏痕迹,这才放下了衣袖,“回头……” “小姐小心!” 马车骤然一停,碧儿连忙把自己当做了应莲烟的靠垫,总算是护住了应莲烟的安危。 看碧儿一脸痛疼难忍的模样,应莲烟不由勃然大怒,对着马夫道:“相府车马房便是这般车把式?” 车夫瑟瑟发抖坐在那里,拦截马车的人却笑道:“三表妹好大的脾气,为兄不过是想要跟三表妹告别而已,犯不着生那么大的气吧?” 正是简玉成,骑着一匹红棕色的骏马,拦在了应莲烟的马车前。 闻言,应莲烟却是轻声一笑,“简二公子误会了,本郡主不过是在教训下人而已,简二公子何必这般介怀?” 若是告别,又岂会这般不顾马车之内人的安危?好一个简玉成,这惊马之仇,她应莲烟记下了! 这话摆明了是在骂自己,简玉成不由皱了皱眉头,“二表妹牙尖嘴利果然无人能敌,只是宫闱多是非,还望二表妹善自珍重,可别再这么嘴下不留情,到时候怕是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车帘依旧垂着,应莲烟也没有掀开的打算,“有劳简二公子担心了,本郡主就这一条命,向来珍惜的很,走吧。” 车夫看了眼简玉成,刚要决定绕着他走,却不料简玉成却是忽然间调转了马头,给自己让了路。 没能看到伊人一眼,简玉成微微有些遗憾,自己一路狂奔,最后却是被这小丫头奚落了一番,还真是贱骨头呢。找上门的挨骂,不是吗? 慈宁宫。 应莲烟刚要踏入宫门,却被喊住了,“三小姐几日不见,怎么神色憔悴了些?” 看见来人,应莲烟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莲烟不比郡主一人清闲,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楚瑟舞登时脸色一变。 楚瑟舞自幼失怙,后来由着楚武帝教养,是个无父无母之人。这也算是她的软肋,能让楚瑟舞脸色难堪,这等机会她又岂会不把握? “莲烟说什么呢,这么高兴,说来也让本宫乐呵乐呵。”长公主凤驾到来,楚瑟舞不由屈膝行礼,应莲烟正要行礼却是被长公主拦住了,“我们之间何须这般多礼?双儿起来吧。皇祖母回来的突然,倒是让咱们也都行色匆匆的。” 长公主手正好挽住了应莲烟的左臂,碧儿见状脸色蓦然一变,一旁楚瑟舞见状不由眼眸一眯,神色间带着一丝算计。 应莲烟却似没事人似的,不着痕迹的抽回了自己的胳膊,“太后想念长公主心切,所以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长公主呢。” “就你这嘴巴,像是抹了蜜似的,回头皇祖母见到你定会高兴的。”长公主唇角显然挂着明显的笑意,和应莲烟一并由着宫女指引去了偏殿。 还未进门就听见带着几分温和的声音道:“倒是一段日子不见,云儿比之前更是懂规矩了。” 楚若云撒娇似的闹了太后一下,偏殿里坐着的妃嫔和皇子们莫不是陪着笑了起来,楚赫道:“可不是吗?咱们云儿也是大姑娘了,都要谈婚论嫁了。” “是呀,云儿明年也要及笄了吧,贵妃你也注意着点,给云儿寻一门好亲事。” 贵妃点头应道,倒是楚若云不依了道:“云儿还小,要陪在皇祖母身边陪皇祖母念经诵佛,倒是几位哥哥们可都该谈婚论嫁了,再说……咦,皇姐和瑟舞姐姐来了。” 楚若云从榻上跳了下来,拉着应莲烟到太后面前道:“皇祖母不知道吧,这是父皇前段时间刚册封的莲烟郡主,是应相的女儿.” 128.-131-来郡主没有被冻坏脑子,看什么看 太后不由皱了皱眉,“哀家记得应相的女儿,不是那个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的应伊水吗?” “皇祖母怕是把柳大人的千金和应相的长女记混了,莲烟是应相的次女,曾经救了凤儿一命,父皇看在她舍命救凤儿的份上,封了她为郡主。” 太后皱了皱眉,旋即想起来到底是哪里怪异了,似乎刚才长公主是和这个应相的次女一道进来的,而且,这言辞之中也多是有袒护之意檎。 这可是这些年来的第一遭,太后点了点头道:“忠君护君,不愧是老太傅的子孙,果然有其风骨。魍” 楚若云见太后竟然夸应莲烟,不由暗暗气恼,只是脸上却带着笑意道:“皇祖母说云儿大了,云儿可是记得应三小姐可是比云儿还要大了几个月呢。再说,瑟舞姐姐不也是还没谈婚论嫁吗?云儿才不着急呢。” 料定了楚若云定会把事情往自己身上牵扯,只是却没想到她竟是把楚瑟舞也一道拉下了水,应莲烟唇角顿时扬起了笑意,屈膝行礼道:“臣女拜见太后,愿太后福寿安康,平安喜乐。” 楚瑟舞原本想要辩驳,却是被应莲烟抢了先,不由也随着行礼道:“舞儿拜见皇祖母,愿皇祖母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都起来吧,哀家这么久没回京,舞儿也出落成大姑娘了。” 楚瑟舞坐在了太后脚下的小杌子上,余光却是扫了眼楚赫,只是楚赫目光却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而是…… “皇祖母,说起来您老人家目光如炬,不知道能否给莲烟姐姐介绍个如意郎君?毕竟她之前不在京城,很多事情也不知晓。” 楚若云言者无意似的,可是暖阁里众人无不是一惊! 这是请太后赐婚吗? “云儿胡说什么?自己还云英未嫁呢,就想别人的事情了。莲烟的事情自然有丞相府的老夫人做主,说不定老夫人早已经有了中意的人,万一皇祖母再赐婚,岂不是让莲烟忠义两难全?”楚澈轻声呵斥道,楚若云闻言不满地撇了撇嘴。 长公主若有所思地看了楚若云一眼,接着说道:“澈儿说的有道理,毕竟莲烟这丫头还未及笄,赐婚之事却也是为之尚早,倒是舞儿今年已经二太年华,说来也该谈婚论嫁了,皇祖母此番回京便不要再回灵山了,好好为舞儿找个夫婿才是。” 再度被卷入风口浪尖,楚瑟舞脸色微微窘迫,几乎不敢抬头看人。 “皇姐说的有道理,只是皇祖母长途跋涉这才回来,为舞儿寻找如意郎君之事却也是不能操之过急,如今还是让皇祖母好生歇息才是。” 楚赫缓缓开口,似乎想要将话题从“谈婚论嫁”这一话题上转移开来。 “是呀,这事着急不得,再说舞儿好歹是咱们楚家的郡主,婚事更不能儿戏,怎么看你们这意思倒是要舞儿一时三刻不论好歹便嫁出去了似的,哪有这样做兄弟姐妹的,还是贵妃妹妹教导有方,四皇子考虑事情更周全些。” 长公主和楚若云都是养在贵妃膝下的,大皇子更是贵妃亲子,这一番说出来若是三人再反驳无疑是不孝,贵妃用自己教导无方来堵住他们三人的嘴,却也是下了些本钱的。应莲烟暗暗思忖,却见陈贵妃雍容华贵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皇后娘娘谬赞了。” 正说着,楚帝已经过来了,众人都站起身来行礼,楚帝显然第一个看到的是长公主,看爱女神色间带着笑意,心情更是愉悦了几分,“平日里一个个都忙里忙外的,也就是托母后的光,朕才能和他们这群孩子团聚一下。” 楚帝语气间带着几分抱怨,楚若云第一个不依,“哪有,父皇瞎说,分明是父皇忙于军国大事,都没空搭理云儿,皇祖母父皇好坏,这算是恶人先告状吗?” 楚帝闻言一笑,“说朕恶人,那你岂不是小恶人,坐实了你刁蛮格格的名头?” 说着,众人都笑了起来。 因为新年将至,皇宫里也是装扮一新,太监宫女们纷纷给枯萎了的花树扎绢花,便是光秃秃的御花园也多了几分绚烂。应莲烟似乎心无芥蒂,欣赏着这御花园的精致,倒是楚瑟舞最先开了口。 “三小姐可是对本郡主有所误会?” 应莲烟不解抬眸,“郡主唤莲烟出来便是为了这事?”太后一路车驾,到底是有些累了,和众人说了一会子话便神色间有些倦怠了。 只是楚帝已经安排了晚宴,所以应莲烟也并没有回府,只是由宫女带着在宫里四处看看,刚出了慈宁宫却是被楚瑟舞唤住,两人来了这御花园。 太液池上的冰已经冻结实了,楚瑟舞小心的下脚,对着应莲烟道:“三小姐,我们楚家是马上得江山,便是这滑冰也高出寻常人不少,不知道应三小姐可是会滑冰?” 太液池旁的放着各色的旱冰鞋,楚瑟舞已经换好了木屐,显然是准备一展身手了。应莲烟却是站在那里,淡淡笑道:“会是会一点,不敢和郡主媲美,莲烟看着便是了。” 楚瑟舞也不再相邀,只是一个人却是在太液池冰面上翩然起舞。 红衣翩跹,犹如舞蝶,此时此刻的楚瑟舞似乎误落人间的仙子,应莲烟有片刻的恍惚,只是瞬息过后却又是清醒过来。 仙子? 仙子会不折手段害了自己的夫婿,仙子会不顾人伦纲常与堂兄苟合? 她楚瑟舞和自己一样都是恶魔,只不过自己是有眼无珠,楚瑟舞却是步步算计! 看着那依旧翩跹起舞的人,应莲烟扯了扯唇角,刚要转身离去,却听见背后传来惊呼声,“救命!” 分明是楚瑟舞的声音! 回头望去,却见冰面上不见了楚瑟舞的踪影,不远处却是冒出一摊红色,那是楚瑟舞的衣服! 似乎被那冰水冻煞了似的,楚瑟舞挣扎的无力,偶尔露出来的只是一只手,便是连那冰碴子都抓不住。 “救……唔,救命呀!” 是失足还是她的计划? 应莲烟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慢慢走向了冰窟处,楚瑟舞一双手似乎已经被冻得青中带紫,死命的抓着冰沿却又一点点往水里面滑,显然是要支撑不住了似的。 应莲烟刚要伸手,却听到身后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郡主落水了,快来人呀!” 这是楚瑟舞安排好的人? 否则为何偏偏这时候赶了过来,应莲烟正犹豫之际,却觉得手背上一阵冰凉,似乎被什么抓了一把似的,低头望去却见楚瑟舞眼中闪过一丝不甘模样。 她明白了!原来是想要害她,也正是难为楚瑟舞竟然下了这本钱。 “郡主快些……”应莲烟嘴里喊着,可是脚却是往后退了一步。 楚瑟舞牙齿直颤抖,见状不由恼怒,自己都使出了这般苦肉计,应莲烟却是根本不上当,旋即她失声喊道:“应莲烟,我与你何怨何仇,你竟然……” “郡主,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要乱说。”一声轻蔑的笑声响起,楚瑟舞顿时一愣,旋即觉得身体一轻,却是被人拎了起来,原本落在冰窟里还不知道,如今却是忽然间觉得身体似乎要结冰了似的。 “太……太子殿下?”没想到太子煜竟然会突然出现,楚瑟舞吃惊又懊恼。 太子煜笑了笑,唇角闪过一丝轻蔑,“原来郡主没有被冻坏脑子,看什么看,还不快些带郡主去看太医?” 围上来的宫女太监愣了一下,一个太监大着胆子上前道:“太子殿下,刚才应三小姐把郡主推下了水,还望太子殿下给郡主做主呀!” “哦?是吗?”太子煜兴趣盎然,看着那太监道:“本宫方才坐在这边没看到,倒是你看到了?” 那太监顿时一愣,求助似的看向楚瑟舞,却见楚瑟舞却已经昏厥了过去似的。 “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呀!” 围着那太监走了两步,太子煜唇角笑意带着几分玩味,“哦,本宫倒是好奇,你犯了什么罪需要本宫饶恕你?” 那太监登时张口结舌,却见太子煜目光中似乎流露出一丝不屑,而被自己冤枉的应三小姐却是目光看向了远方。 “奴才,奴才……” “把这刁奴丢到水里,本宫倒是要看看再冻他一会儿,是不是能让他脑袋清醒些!” 宫女太监们闻言不由一愣,心中纷纷庆幸刚才自己没有贸然开口,否则这要被丢到冰窟里的岂不是自己? 那太监闻言只恨不得自己生下来就是个哑巴,如同飞蛾一般忽然抓住应莲烟的胳膊道:“应三小姐,郡主,是奴才有眼不识泰山,还望郡主饶了奴才一条狗命呀!” 饶了他?应莲烟眼角闪过一丝悲悯之色,下一刻却是花容失色,尖声叫了起来,“我的胳膊!” 太子煜顿时脸色一变,一脚踹在了那太监胸口,“把这不要命的给我带下去,竟然伤了郡主,本宫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指使的!” 早有锦衣卫将那被太子煜踢得半死不活的太监拉了下去,看着应莲烟惨白的脸色,太子煜眼角闪过一丝凶光,“还不快去请太医?” 一时间,午后的皇宫格外热闹起来。 栖梧殿里,应莲烟脸色惨白,一旁长公主一脸忧色道:“怎么宫里就有那么居心叵测的奴才?莲烟你放心,本宫定然让那奴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应莲烟虚白着脸色答应了下来,却有宫人来请长公主,一时间栖梧殿的东暖阁里一片安静,应莲烟静静闭上了眼睛,想起方才的事情,唇角不由微微弯起。 “莲烟有伤在身,还望殿下恕罪。” 慢慢睁开了眼睛,应莲烟看到来人不由愣了一下,“格格,怎么是你?” 楚若云小嘴一撅,“那你以为是谁?” 应莲烟笑了笑,她还以为来的人会是楚赫,看来她倒是错了呢。 “格格怎么来了?” 楚若云坐在了床边,看着应莲烟脸色虚白,慢慢道:“今天是瑟舞姐姐陷害你的,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如愿的。” 听到这话应莲烟不由轻笑一声,惹得楚若云老大不满意,“你笑什么?” 她越说应莲烟却是越乐了,怎么敢情这位小格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还只能由着她陷害自己,别人却是不能? 好一会,应莲烟才压抑了下来,“那格格打算怎么帮我?又为什么要帮我呢?” 楚若云嘟了嘟嘴,却是不说出个所以然,“反正我不害你就是了。我走了,你过会儿记得去慈宁宫,要不然皇祖母会不高兴的。” 楚若云离开了,看到殿门外候着的人,不由软声道:“大皇兄,你要我说的我都说了。” 楚澈难得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乖,皇兄答应你的,回头就派人给你送去。往后你也别再刁难她了。” 楚若云不由笑了起来,“不要刁难她?难道皇兄你喜欢应莲烟?她脾气那么差,有什么……”看到楚澈脸色忽然间变差,楚若云不由住了嘴。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只是回头她做了我的大嫂,大皇兄你可要给我封一份厚礼才是。” 楚澈看了眼东暖阁,“别再胡说太道,走吧,让她休息一会儿。” 栖梧殿一片安静,而楚瑟舞所住的素芳斋却是一阵吵闹。 “我说过不要轻举妄动,舞儿你今天在干什么!” 楚赫脸色满是怒意,算计应莲烟也就罢了,结果根本不曾算计到应莲烟,还把自己搭了进去。而且,那太监落在了锦衣卫手中,会不会反咬自己一口都难说。 想到这里,楚赫脸色更是阴郁了几分,楚瑟舞浑身颤抖,听到这话更是脸色惨白,“三哥你也说我,分明是应莲烟把我推到……” “住口!”似乎察觉到楚瑟舞会说出什么,楚赫断然喝道:“别人不知道你擅长擅长泅水,难道我还不知道?当初,郢王叔冬日里在冰河里游泳的事,难道你也以为我忘记了不成?” 楚瑟舞脸色顿时一变,“我……” “难道那小小的冰窟还能难为的了你?”楚赫眼中几乎露出凶光,“我承诺给你的自然会给你,可是你别给我自作聪明,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楚赫拂袖离去,再没心情搭理躺在床上瑟瑟发抖的人。 只是走出素芳斋看着栖梧殿方向,他不由目光深邃,自己,究竟是因为楚瑟舞的自作主张而生气,还是因为应莲烟对自己的熟视无睹而恼火? 结束宫宴回到相府天色早已经黑了,只是温子然还是第一时间被请到了玉缘院。“仗着自己懂一点医术就这般折腾自己,这难道是师父教你的不成?” 温子然很是恼火,应莲烟不由悻悻,想起当初自己初入师门时师兄也是对自己这般凶巴巴的,撇了撇嘴角,“我有分寸。” “你有分寸就是算计好了一切然后折腾自己?应莲烟我倒是不知道你这么有分寸,早知道你这么信心满满,我当初脑袋被驴踢了才会教你医术!” 虽然第二次“骨折”的时候,她把握着分寸,可是温子然想起来却还是恼怒的很。若是万一不小心,她这左手可就是会永远的废了呀! 应莲烟自知理亏,只是看温子然那恼怒模样,却还是不由笑了起来,“师兄,你这么生气莫非是因为关心我?” 温子然蓦然转过头来,看了应莲烟一眼然后又转过头去,“胡说什么。” 应莲烟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只是旋即却带着几分苦涩,温子然的转变固然是自己喜闻乐见的,可是这背后的情感太过于沉重,自己却是接受不了。 对于他,自己并不想…… “师兄,你什么时候离开?” 温子然愣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好端端的问这个?” “我记得师兄你说过,你此生最大的梦想便是周游列国,悬壶济世,解决这九州所有的疑难杂症。” 温子然闻言眼角闪过一丝喜悦,“这个你也记得?”只是旋即却又道:“不过是胡乱说说罢了,我又不是师父,没他老人家那股子精神头。” 听温子然提起师父,应莲烟唇角也微微扬起,“是呀,师父何等造化,我要是能有他一半,也不会……只是弟弟就麻烦师兄了。” 既然他不想走,自己却也不可能赶人的,到底是一手教导了自己医术的师兄。 新年将至的缘故,宋氏和应伊水似乎都消停了下来,陈姨娘的死没能在相府后院惹出一星半点儿的轩然大波,听审妈妈一点点说起了这几日的事情,应莲烟点了点头。 “大过年的自然是要喜庆些才好,这几天就劳烦妈妈了,别被人钻了空子。” 审妈妈点头不迭,“奴婢晓得,小姐咱们院子里封赏的银子都包好了,不如让大家过来接赏?奴婢怕明天小姐忙碌,再没时间。” 明天?明天便是大年初一了,若是没意外的话,自己应当随着宋氏一同入宫朝贺的。 “也好,妈妈有心了,把大家都喊过来吧。” 听审妈妈提及了新年封赏的事,碧儿和卿盈已经一人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大匣子笑着走了进来,“小姐,卿盈刚才说我们俩抱着这么多银子,一院子里的人都盯着我俩,生怕我们卷走银子跑了似的。” 应莲烟闻言不由笑了出来,“你俩也是,这么沉也不怕累着,快放下歇歇吧,回头给你俩个大红封。” “那感情好,不过小姐这次可是要大出血了,过会子那几个多嘴的传扬出去,估计整个后院的人都想来咱玉缘院了。” 两人陪着应莲烟说说笑笑,审妈妈已经带着玉缘院里的丫环婆子们都进了来。 “给小姐拜年了。” “都起来吧。”虽然一直在养伤,可是她也不曾闲着,这几天倒是一直看书,所获颇丰。 “小姐,玉缘院的丫环九人,婆子六人都到了,还请小姐示下。” “都起来吧。”看着脸上都带着喜庆之色的众人,应莲烟慢慢道:“我回府如今也九个多月了,你们其中碧儿跟着我的时日最长,是我自回府后就过来的,卿盈跟着我的时间最短,如今却也半年了吧?” 卿盈刚想要回答,却被碧儿拉了一下,看到碧儿示意,她又缩回了脚,却听应莲烟道:“这段时日里倒是麻烦诸位了,如今新年将至,我也自然不会亏待大家的。” 审妈妈脸上早就笑开了花,“小姐仁慈,如今咱院子里丫环却是少了几人,奴婢过年之后再挑选几个人过来,小姐觉得呢?” “也好,回头审妈妈看着办便是了,若是决定不了就去找罗嬷嬷商量便是了。不过都这么久了,有些空缺也该添上才是。” 这是要把一等丫环的缺儿填补上?审妈妈不由看向了碧儿,却见后者依旧是一副坦然模样,似乎无论小姐说了什么都不会皱眉头似的。 不愧是小姐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呀。审妈妈心底里暗叹了一声,只可惜自己儿子没福气,这等人才,便是小姐也不舍得放手吧。 “碧儿,卿盈,今天起你们就是我玉缘院的一等丫环了。” 接过沉甸甸的红封,卿盈愣了一下,险些把红封掉在了地上。 “奴婢谢小姐恩赏。”卿盈不敢看身后众人,只担心自己会被她们的目光凌迟了一般。 “什么?应莲烟竟然设了俩一等丫环?大姐也不过才有一个若倾而已,她却是凭什么!”听到小陈妈妈说完,应茹若登时吼了一句。 小陈妈妈有些害怕,犹豫一下才慢慢上前,“这算什么,三小姐不说提拔洛叶,却是把卿盈那丫头推了上去,难道真的是因为卿盈那丫环调香厉害吗?” “吃里扒外的丫头,回头看我怎么收拾她!红儿那丫头呢,前段时间她不是一直巴结洛叶吗?” 提及女儿,小陈妈妈笑了笑,“托小姐福,三小姐给那不成器的改了名,现在叫洛叶,升了三等丫环。” 应茹若撇了撇眼,看着小陈妈妈道:“那我倒是要恭喜妈妈了,红儿,不洛叶现在出息的很,我是不是也要巴结巴结才是?” 应茹若语气带着十二分的嘲弄,登时小陈妈妈心里一紧,连忙跪了下来,“小姐明鉴呀!奴婢一家子对小姐忠心耿耿,洛叶,洛叶她绝对不会出卖三小姐的!” 良久,应茹若才反应过来似的,扶起了小陈妈妈道:“妈妈这是做什么?瞧我说的,惹得妈妈误会了。过会儿妈妈也回去一家团聚吧,好不容易过年,我也不拘着妈妈了。” 小陈妈妈千恩万谢,只是想起女儿提及的事情,不由犹豫了一下,瞧瞧抬头去看应茹若,却见三小姐拧着眉头似乎在喝茶,她不由摇了摇头,干脆退了下去。 提红封的事,自己岂不是找死?再说这后院之中,除了老夫人、夫人和大小姐、五小姐那里,别处哪还有过红封这一说? 三小姐向来是个小气的,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不过……小陈妈妈忽然间笑了起来,轻声自言自语道:“把这消息告诉大小姐和夫人,也许自己还能得些赏赐。” 只是小陈妈妈去的不巧,因为除夕夜的缘故,简氏和应伊水都去了明月阁守岁,听温院和如雪苑里都只有几个丫环婆子在闲聊着说话。 看到小丫环手里拿着红封,小陈妈妈不由上前道:“哟,五儿这是得了多少银子,看乐的。” 看到来人,五儿笑得极为灿烂,“小陈妈妈来了呀,夫人赏了我二两银子,三个月的奉银呢。” 看五儿那乐呵呵的模样,小陈妈妈不由心底里讥笑了一下,不过才二两银子就这么乐呵?洛叶可是说,便是玉缘院看门的婆子这次得到的红封里面也包着五两银子的。 亏得夫人还是执掌后院呢,对手下人这么小气。 “还真不少呢,回头给你娘,让她给你扯匹布,好好整治一身衣裳。” 五儿正高兴地数银子,没听出来小陈妈妈话里的讽刺之意,也没瞧到小陈妈妈不知道何时却已经离去了。 京城里向来有句老话,说丞相门子也是官。虽然不过是一句戏言,可是但凡是相府里有头有脸的管事的,莫不是都置办了一处院子。 小陈妈妈是个寡妇,当年仗着宋氏身边陈妈妈的几句话到了喜乐苑成了应茹若身边的管事妈妈,如今陈妈妈虽然没了,她却时不时给宋氏报个信,却也是过的一样滋润。 她女儿洛叶正在厨房里忙活,见她老子娘回来连忙道:“妈你先等会儿,我这就弄好了。” 小陈妈妈却是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桌子上放的一坛酒不由眯了眯眼,“这酒也是三小姐赏的?” 洛叶瞧也没瞧便知道自己老子娘说的是啥,“嗯,说是过年让大家伙喝点热酒,新的一年顺顺利利的。” 听到女儿这般说法,小陈妈妈心思更是活动了一番,看着烫着的酒点了点头,“洛叶,要是我说要你现在向三小姐投诚,你说怎么样?” “哐当”一声,洛叶手中的铜铲落在了过来,溅出来的热汤一下子迸到了她手背上,只是她却是恍然未觉一般,看着自己老子娘道:“妈,你说啥?” 看女儿一脸惊愕的模样,小陈妈妈却是连忙拿出帕子给她擦手,嘴里还责备道:“这么不稳重,难怪月儿那丫头都成了二等丫环,你还是个三等的。” 洛叶却还是惊魂未定,只是现在也感觉到手背上微微烫的慌,“麝月和我不一样,她在府里没根基,小姐自然信得过。”平心而论,若非是因为自己身上还牵扯着三小姐,那二等丫环的空缺,说不定便是自己填补了上去的。可是,人,总是得认命的。 到底是自己肚子里蹦出来的,看到洛叶这副表情,小陈妈妈就明白她在想什么,拉着女儿到桌子旁坐了下来,慢慢道:“洛叶,妈只想问你一句,想不想成为三小姐的心腹,就像碧儿那样!” 烛火闪烁,洛叶的眼角放出一丝灿烂的光芒。 ---题外话---(抱歉昨天有点私事没有更新 129.-131-又下雪了,真好,瑞雪兆丰年呢 小陈妈妈与洛叶商讨着此后自己的主子是谁时,明月阁里,相府的众人却都围在老夫人身边,阖家说说笑笑似乎没有半点隔阂似的。 子时一到,老夫人再也撑不住了便让众人都散了去。 “也都早点回去歇着吧,你俩明天还要进宫朝贺,千万别耽误了时辰。”进宫朝贺的都是诰命夫人,老夫人今年在特许不需进宫的行列便不用了。玉氏并没有诰命的身份,也不需要。 如此一来,整个相府却也只有简氏这个一品诰命和应莲烟这个郡主需要进宫朝贺了。 简氏点了点头,“是,只是不能伺候老夫人了,是媳妇儿的不是。如雪,水儿,回头早早起来和你婶娘一起伺候你祖母,知道了吗?魍” 应如雪巧笑嫣然答应道:“二娘放心便是。” 看简氏到底还是个识大体的,老夫人点了点头,又看向应莲烟道:“三丫头,你胳膊好些了吗?” 说起应莲烟的骨折,应如雪不由银牙暗咬,明明是当初就受了伤的,可是到最后竟又是被她推搪到楚瑟舞身上,甚至还得了楚帝和柳皇后的一堆赏赐檎。 这分明是欺君之罪!可是若是真的揭发了去,那整个相府也就完了,应如雪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心里却是越发恨应莲烟了。 每每她都是这么走运! 应莲烟笑了笑,“让老夫人担心,是莲烟的不是。已经好多了,只要这两日不提重物,再过三五日就能痊愈了。” 老夫人闻言放心似的点了点头,“这就好,明天进宫朝贺,你回头随着长公主一同便是了,她遣人过来说明日和你一同朝贺,有她在你也不用害怕。” 闻言,应莲烟不由纳罕了一下,长公主若是想要护着自己,直接让绿儿给自己传话便是了,怎么这次却是对老夫人说的? 只是看简氏脸上一闪而逝的怒意,她却又是明白了过来,“是,莲烟知道了。”原来,长公主是想借老夫人的口告诉大家:她应莲烟是长公主护着的人,你们想动也要掂量一下份量! 步出梨香院,迎面飞舞的雪花打湿了脸颊,顺着那凉凉的雪水,眼角一道温热滑过,“又下雪了,真好,瑞雪兆丰年呢。你说呢,烟儿?” 应莲烟扭过了头去,看着应伊水穿戴的像是个渔翁似的不由笑道:“好话都被你说尽了,还要我说什么?” 应伊水伸手擦掉了应莲烟脸上的泪水,笑着道:“我不是看这雪花都偏爱烟儿你这张脸蛋,才说这话的吗?看着雪水,都把烟儿的妆弄花了。” 温热的泪水瞬间也都冰凉,看应伊水没怀疑,应莲烟笑了笑,向众人告辞之后就离开了。 “娘,我听说三姐姐今天打赏院子里的人,手笔可是大得很,而且,据说现在玉缘院里两个一等丫环呢。她这么把那个都比下去了,就不怕伯母不满?” 应墨隐和应穆离兄弟俩护送玉氏和应盈盈回去,听到应盈盈这话,应墨隐不由皱了皱眉,倒是应穆离立马反驳道:“三姐姐是郡主,两个一等丫环有什么过分的。九妹你总是关心这些个事情,难怪越来越不漂亮了。” 被自家兄弟说不漂亮了,应盈盈登时一恼,拧了拧应穆离的耳朵道:“你个小子,竟然敢这般说我,回头我找三姐姐告状去!”她算是明白了,自己这个弟弟不怕爹娘,不怕兄长,更不怕自己这个姐姐,最怕的却是三姐姐。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的,可却又真是无可奈何呢。 “三姐姐才不会相信呢。” 看姐弟俩闹的欢,并不是吵架,玉氏也不再担心,没想到上次大吵大闹一场,闹出了小七的心思,可是如今母子兄弟姐妹之间也没了隔阂,这也未尝不是好事一桩。 “母亲说来也奇怪了,怎么四哥今年被接回来了?不过他一句话也不说,倒是和前两年不一样了。” 应盈盈皱着眉头,她记忆中的四哥文珍向来是个坏小子,又是个不成器的。 玉氏闻言也是皱了皱眉,“是呀,当初说珍儿那孩子克父克母,所以从小就送了出去,张姨娘为此没少掉眼泪,今年倒是回来了,也不知道能在府里呆多久。” 张姨娘儿女双全,可是儿子却是自幼被送出了府,女儿又是个木头人,如今怀着这一胎,却又是风波不断,却不知到底是福是祸。 应墨隐一直缄默不语,听到母亲这么一说,心中登时有了想法,只是看到晨曦园门前悬挂着的大红灯笼,他笑了笑,“母亲和九妹早点休息,我和小七明天再来接母亲去给老夫人请安。” 应穆离纠正道:“三哥,是今天了都。” 子时已到,如今已经是大年初一了。 应墨隐看胞弟一副小学究的模样,却是乐了,“你个机灵鬼,今天就今天了。” 玉氏和应盈盈回到了院子里的同时,应如雪也陪着简氏慢慢往回走。 “没想到黎轩好不容易回来了,却连个年也没能陪我一起过,已经四年了。” 从黎轩从军到今年,她的爱子已经四年没在家中过年了。 骤然听母亲提及兄长,应如雪也不由热泪盈眶,“母亲,弟弟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只是看了眼身旁的红莲,应如雪又住了口。 简氏知道女儿闭口不言的缘由,看了眼红莲,心中却是止不住的恼火,这么个青楼妓子偏偏肚子里有黎轩的骨血,她不想认都不行!万一黎轩出了点事,岂不是膝下无子? “你先……怎么了?” 看着红莲面色有异,简氏不耐烦道。 红莲却是赔着笑意道:“没什么,可能是吃多了,夫人,奴先回去了。”红莲走得很急,简氏没工夫搭理她,只是跟随在红莲身后的丫环忽然间却是低声道:“姨娘,你,你见红了?” “闭嘴!”她怎么会料到自己的月事竟然会这个时候来了,真是晦气的很。 “回头要是夫人知道了,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红莲恶狠狠地威胁道,看小丫环点头才松开了手。 应如雪却是诧异红莲的举动,“母亲,这女人太古怪,又是太子煜送来的,好生看着才是。” 简氏并不以为意,天天知道一个青楼妓子的消息?她没心情,只是想起女儿方才的失意,眼角微微红肿,简氏连忙道:“看我说了什么,快别哭了,让你父亲知道就不好了,大过年的哭哭啼啼的多不吉利。母亲知道你委屈,你放心,我回头定会给你挣个郡主头衔的!” 应如雪闻言心中一喜,只是旋即却又是一阵担忧,“母亲不必为如雪操心,如雪不在乎的。” 简氏却是越发觉得自己女儿委屈,心中下定了决心要给她一个惊喜。 简氏的话很快便传到了应莲烟耳中,看着铜镜里精神尚可的容颜,应莲烟笑了笑,“罢了,任由着她们折腾去便是了,只是有那心思也得看有没有这命才好。” 热毛巾敷在了应莲烟脸上,青檀有些不解道:“小姐,夫人要是没十足的把握怎么会说这个?您提防些也好。” 温热的触感让疲倦远离了几分,只是却到底是有些累了,应莲烟笑了笑道:“不碍事的,我自有分寸,只是你回头却要小心些了,暴风雨大概很快便会来了。” 青檀似懂非懂,却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那小姐早点休息。” 躺进了被窝,应莲烟伸了个懒腰,只是看到床顶棚不由愣了一下,“太……你怎么来了?” 太子煜却是落在了她身侧,“大过年的,让你独守空房,岂不是本宫的罪过?” 感觉到他手似乎更加冰凉了,应莲烟不由诧异道:“太子殿下来了很久了?” 碧儿给自己收拾了床铺,却都没有发觉,这人难道是神仙不成,还能隐身? “也不算太久,本来打算和你一起守岁的,只可惜应大人是个老顽固,最喜欢做表面功夫。” 守岁? 应莲烟脸色微微一变,那岂不是至少有一个时辰了?难怪她觉得太子煜似乎僵硬了一般。 “所以太子殿下打算将他一击毙命吗?” 见应莲烟眼角笑意淡淡,太子煜支着胳膊侧卧,“那丫头你有什么好建议,当年湖州之事年代久远,若是旧事重提,难保不有人说本宫居心叵测。本宫之心日月可鉴,被这群小人泼了脏水,可是不值得的很。” 湖州之事的确是年代久远,毕竟,那时候碧儿也不过刚出生,记忆中关于湖州之事也不过是父母的唉声叹气罢了。 “湖州之事不过是个佐料而已,怎么能用来做大餐呢?若是这点小事便能扳倒应建航,又置陛下威严何在?” 太子煜似乎来了兴趣,笑着道:“那丫头你有什么好主意?” 两人所讨论似乎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而涉及之人也不是应莲烟的生身父亲似的,“自然是大罪了,谋逆大罪,身败名裂,如何?” 饶是太子煜,闻言也不由眉眼闪烁,愣了一下子才笑道:“不愧是应建航的女儿,够狠呢,还真是合本宫的心意。” 应莲烟唇角微扬,“只是这谋逆到底是大罪,莲烟只怕到时候自己也难逃一劫。” 脸蛋倾近了几分,呼吸已经落在了应莲烟的脸上,太子煜眼角带着几分笑意道:“谋逆大罪是要株连九族的,可是丫头莫非忘了,如今你已经是皇家的人,莫非他老糊涂了不成,便是连自己和子孙性命也不顾了?” 株连九族? 应莲烟愣了一下,旋即道:“太子殿下,红莲不曾有孕,八个月后,太子殿下打算让她怎么生出来个子嗣呢?” 太子煜并没有丝毫的诧异,也没有回答她,回答她的是那绵远悠长的呼吸,落在她的脖颈里,带着点点温热让她微微酥痒。 “本宫倒是想知道,如果你此时此刻身怀有孕,十个月后又该怎么办?” 应莲烟皱了皱眉,浑然没有半点女子家听闻此事的娇羞,反倒是问道:“太子殿下,莲烟在和你说正事。” 太子煜笑得一本正经,“本宫做的也是正事。” 我说的不是这种正事!应莲烟悲伤的内心几乎暴躁了,只是到最后却还是任由着太子煜索取所欲。 这也就罢了,偏生某妖孽还特别不要面皮的说什么,“丫头,本宫可是为了你好,不然过会子你怎么有精神进宫朝贺?” 歪理,歪理! “本宫可是记得,前几次本宫……嗯,你第二天可都是精神的很,丫头你可真是异于常人,本宫越来越喜欢你了,这可怎么办?” 应莲烟仰着头,任由着他胡作非为,心底里却是默默念道:我越来越不喜欢你了,怎么办? 因为进宫朝贺,应莲烟起了个大早,彼时太子煜已经不见了踪影。 梳妆打扮后她便前往了听云院,还不到寅时,听云院已经一片热闹了,应莲烟进去的时候,见简氏正在穿一品诰命的霞帔,上面绣制着精致的蹙金绣云霞翟纹,一看便知道出自内造府,一颗颗东珠都是小拇指大小,很是整齐。 “给母亲请安,祝母亲新年大吉,福乐安康。” 简氏显然没心情听应莲烟的一番颂词,只是挥了挥手道:“你倒是勤快的,把红包给三小姐吧。” 赵妈妈连忙将红包递给了应莲烟,显然红包份量并不是十足,应莲烟却也并不以为意,她现在不指望着简氏的赏赐过日子,这一星半点的银子,她还真就看不在眼里。 简氏再度回头,却见应莲烟一身妆容不由愣了一下,半晌才道:“你倒是称得起来这胭脂醉。” 应莲烟浅浅一笑道:“这是长公主特意让宫里的姑姑给莲烟裁制的,生怕莲烟丢了皇家颜面似的。” 简氏不再说什么了,毕竟再说起来却是和长公主作对,对于这个最得圣宠的长公主,便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冒犯。 只是再度望去,看应莲烟额际的那一串珍珠不由愣了一下,“这是南珠?” 见应莲烟点了点头,简氏脸色旋即黑了两分,向来有“西珠不如东珠,东珠不如南珠”之说。应莲烟额际的这串南珠色泽粉白,最是衬托她肤色。 便是如雪带上怕也是没这效果……想到这里,简氏不由皱眉,她的女儿怎么还会比不过云静辰的女儿!不会的,她一定要让如雪超过应莲烟一头才是! “走吧。”经过应莲烟时,简氏笑了笑,“这么珍贵的衣服好好照看着才是,毁了的话,便很难再找到一件代替了。”她声音极轻,除了应莲烟也只有赵妈妈听见了。 应莲烟却是神色不变,就连唇角的弧度都是那般,似乎刀枪不入一般。 皇帝妃嫔和未婚的公主均是内命妇,而已婚的公主和朝臣之妻是外命妇。长公主原本已经谈婚论嫁了,可是最终却是“未婚寡居”,楚帝心疼爱女,自然是让她依照着内命妇的规矩朝贺,毕竟相比内命妇,外命妇朝贺的时候可是一站就是两三个时辰。 身子弱的,昏倒在殿外的比比皆是,毕竟如今是大冬天的,正月里寒风瑟瑟的,便是里面穿了再厚的衣服,站在外面两个时辰也是够累的。 简氏已经同其他几位诰命一同进宫了,这次,那几位诰命见到应莲烟莫不是点头致意,甚至还有一位跟应莲烟说了两句话。 “小姐,那是长公主府的马车吧?” 应莲烟闻言望去,果然,马车前悬挂着大红的灯笼,上面写着长公主府四个大字,正楷很是端正。 “久等了吧,上来吧。” 应莲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倒是忘了长公主是特殊的存在,可以乘车入宫的。 放眼大周,也不过三人才有这般待遇,定国公萧远山、太子殿下太子煜,长公主皇甫云凤,而长公主是三人中唯一的女性。 “哪有,公主今天精神很好。” 长公主勾唇一笑,看着应莲烟一身打扮不由道:“看来本宫这些年眼光还可以,果然这南珠最是衬你的肤色。” 应莲烟笑了笑,“长公主若是佩戴了,更是光彩夺目。” 长公主闻言一笑,“你呀,一张小嘴说出什么来都讨人喜欢。不过也别怕,正月初一父皇倒也不会为难人,咱们很快就能回去,自家院子里乐呵了,犯不着在宫里折腾。胳膊好些了吗?” 应莲烟微微惭愧,长公主对自己实在是很好,自己隐瞒与她实在是……有些内疚。 “这宫里从来不太平,你是个聪明人,自保是没问题的,只是这一身荣耀却不过都是系在皇权之下,本宫能明白,你也清楚。如今局势乱糟糟的很,小心行事便是了。” 长公主一番话说的没头没脑,应莲烟闻言皱了皱眉,这是说她明白自己的苦衷,而且……还要自己小心些,可是要小心谁呢? “长公主总算来了,采蓉可是等了……你是应莲烟?” 女子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看到率先从马车上走下来的人,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意。方才,她竟是对这丫头屈膝行礼了! 柳若蕴,终于还是回来了呀!印象中这张脸似乎并没有一丝半点的不同,是呀,身为当朝皇后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她本就是天之骄女。 “柳小姐,新年好。” 看着对方不过对自己点头示意,柳若蕴登时恼火,“你怎么敢擅自乘坐长公主的马车?好大的胆子!” 应莲烟面色不变,伸出手去,柳若蕴误以为她要打自己,连忙躲开,只是却没觉得一丝异样,反倒是听到长公主那略带着调侃的笑声,“柳小姐还是风采依旧,真是可喜可贺。” 柳若蕴当即变色! 若是半老徐娘听到这话,定会以为长公主是在称赞自己,可是柳若蕴如今二八年华,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长公主这般说分明是在讽刺她脾气一如当年的,还是野蛮无理。 只是,柳若蕴到底不比三年前,听到这话也不过是片刻的变色旋即道:“长公主还是那么喜欢和采蓉开玩笑,姐姐说的不错,长公主今天气色果然很好。” 长公主似有不解,看向应莲烟道:“怎么,莫非本宫平日里气色不好吗?父皇最近还说本宫越发青春年少模样了。” 长公主这是摆明了要和柳若蕴对着干呀,或者说长公主这是在对柳皇后宣战? 应莲烟笑了笑,“陛下怎么会看错呢?长公主这般芳华,莲烟看了都要忍不住爱上长公主了。” “你个贫嘴的!”长公主失声笑了起来,“走吧,别耽误了朝贺的时辰。”却是没有招呼柳若蕴. 柳若蕴愣在了那里,半晌才狠狠地跺了跺脚,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她都这般低声下气了,长公主却还是和她对着干! “不就是一个未婚夫叛国的公主,有什么好……” “小姐,不要!”柳若蕴身边的丫环大惊失色,连忙捂住了她的嘴,“不要再说了。”这宫里人多眼杂的,若是被楚帝知道了,她真怕小姐又要被打发到柳州去。 果然如长公主所言,她们这些内命妇向柳皇后和太后朝贺显然轻松的多了,只是看到惠妃挺着个肚子站在一群妃嫔里,应莲烟不由眯了下眼睛。 “怎么了?” 长公主顺着应莲烟目光看去,看应莲烟关注的是惠妃不由笑了笑道:“难得惠妃有这本事,这几年宫里妃嫔可是嫌少有怀孕的。” 自从楚瑟舞后,宫里已经十多年没有过婴孩的啼哭声了,便是偶尔有妃嫔怀孕,最后却无不是小产。 像惠妃这般身怀六甲的,却是这十多年的第一人。 “是呀,简家的女儿向来都是厉害的。”便是简氏,头些日子不也是老蚌怀珠吗?只可惜这老蚌实在是老了些,已经包裹不住那珠子了。 长公主闻言唇角一扬,“也是,简家的女儿,个个不简单,相比之下倒是寿康伯夫人不显眼的很,比她的两个妹妹还不如。” 寿康伯夫人,简灵雁? 印象中这不过是一个最寻常的妇人,姿色一般,很少言语,和简家的双胞胎姐妹花可谓是天壤之别。 “说到底却不过是寿康伯夫人没有母家支持,安平侯府的那个老夫人呀,还真不是一般的顽固。” 长公主信口道来,却是如数家珍一般的熟悉,应莲烟半是点头半是思索,是呀,赵夫人都已经死了十多年了,可是安平侯太夫人田氏似乎对这个长孙女依旧是冷冷淡淡,若说之所以还给简灵雁几分颜面,大概也是看在她几位兄长的份上。 不过,简成平倒是快要回来了,不知道会为胞妹撑腰几分呢。 130.-132-咦,应三小姐手中拿着的那锦帕好生精致,倒是有些眼熟 内命妇一个个向柳皇后行礼叩拜,等到坤宁宫内众人都行礼完毕已经小半个时辰了,“娘娘有旨,请诸位移驾前往偏殿用膳。” 难怪外命妇朝贺竟是要等这么久,果然是不舍得亏待自己的皇家之人呀。应莲烟唇角微扬,垂下了眼眸余光却看到惠妃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果然,惠妃似乎有意落后了一步,看到长公主和应莲烟脸上带着笑意道:“我还说莲烟今天怎么这么漂亮,原来是经长公主指点了,还真是一日不见,淑女三变呢。” 惠妃话说的圆满,便是长公主闻言也唇角维扬,“惠妃娘娘过奖了,这一身紫靛刺绣湘花裙配上这软毛织锦披风更显得惠妃娘娘风情。” 虽然身怀六甲,可是却是一颦一笑都把这后宫佳丽比了下去,便是新晋的一些个婕妤、昭仪比惠妃年轻了二十岁,却也没有她半点风采魍。 是岁月凝聚起来的风情,又岂会是一朝一夕便能够学会的? 应莲烟看着惠妃高高隆起的肚子,笑着道:“莲烟可是听说娘娘肚子里是个小公主,真是可喜可贺,娘娘回头也是儿女双全呢。” 宫里没有能瞒得住的消息,惠妃听到这却也并不诧异,只是满脸温柔道:“是呀,只是希望她不要像煜儿那般调皮才是,要是能有长公主或者莲烟你三分,我也就心满意足了。檎” 一阵风吹了过来,地上的积雪被卷了起来,惠妃似乎被风雪迷了眼睛似的,连忙用锦帕揉了一下。 “怎么,喜欢惠妃娘娘手中的帕子?” 应莲烟笑了笑道:“是呀,娘娘帕子上缠枝莲的刺绣可真是漂亮,是出自内造府的?” 惠妃笑了笑道:“哪有,这是汀雨给我绣制的,她向来喜欢这个,莲烟要是喜欢就送与你好了。” 惠妃随口一说,应莲烟却是应了下来,“那便算是我向娘娘的讨赏了,等小公主出身,我定当送她个像样的礼物。”接过了惠妃手中的锦帕,应莲烟十分喜欢似的打量。 惠妃却是被请了进去,看着汀雨小心翼翼地搀扶惠妃进了偏殿,长公主眼角闪过一丝讥诮,“怎么,这帕子有问题?” “也许是我多疑了。”应莲烟自嘲的笑了笑,只是这锦帕之上沾染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实在是可疑的很。 长公主也不再多说,只是她刚要进去,却见杜贵全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长公主,陛下有急事召见您。” 长公主愣了一下,旋即问道:“父皇此时不该是接受朝臣朝拜吗?怎么忽然间召见本宫?” 杜德全愣了一下,看长公主似乎一脸坚持,才压低了声音道:“是信北王。” 应莲烟听了个清楚,只见长公主脸色瞬间惨白,连忙搀扶了她一把,“没事,你且进去便是了,杜总管,走吧。” 杜贵全提及信北王的时候,长公主那瞬间的神色变化尽数落在了眼中,应莲烟不由无声一叹,她本以为长公主已经放下了,可是现在看来,却是自己想多了。 毕竟是自己当年要托付的良人,毕竟是那人耽误了自己的一生,她又怎么会轻言放下呢? “怎么,应三小姐还不进去?” 应莲烟不由回头望去,却见楚瑟舞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正看着自己,“前些日子是我冒失了,没能管教好下人,还望三小姐不要在意才是。” 似乎一只野猫收起了自己的利爪,应莲烟不由笑了起来,如今的楚瑟舞才有意思,才够资格要自己费心去对付。 “郡主哪里话,不过是个不长眼的人,郡主何必放在心上。” 她话里多多少少有在嘲弄楚瑟舞的意思,只是后者却似乎没听懂似的,闻言反倒是如释重负一般,“舞儿说的不错,果然三小姐是个大度的。” 楚瑟舞?应莲烟心中警铃一响,这又能牵扯到楚瑟舞什么?而一旁楚瑟舞却是个没事人似的,与自己一同进入了偏殿。 所谓的赐膳,却不过是娇耳和几样小点心,“这是本宫命令御膳间做出来的娇耳,里面倒是藏了些小玩意,也不知大家谁是幸运之人,食用之时可是要小心些才是。” 这是宫里面的老规矩,很多妃嫔都是知晓的,柳皇后这番话似乎便是对应莲烟说的,因为在场众人尽数都是去年朝贺的旧面孔,也唯独她是新人一个。 “呀,娘娘您吃到了红枣。” 众人闻言望去,却见司徒淑妃一脸无奈道:“皇后娘娘恕罪,冬梅向来是大惊小怪的,倒是惹大家笑话了。” 柳皇后碟子里的娇耳只有馅儿,并没有其他几样,看到司徒淑妃碟子里娇耳中露出的红色枣子,她不由笑着道:“淑妃妹妹吃到了枣子,莫非也要和惠妃妹妹一般,再生贵子?那咱宫里可就要热闹了。” 司徒淑妃看了眼下首坐着的惠妃不由笑道:“臣妾哪有惠妃妹妹这般福气,咦,惠妃妹妹吃到的是桂圆?” 桂圆?不好!应莲烟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目光直勾勾地看向了柳皇后,她本以为这还是楚瑟舞的手段而已,只是没想到便是柳皇后此番都参与进来了。 “啊!桂圆性热,不宜养胎,孕妇是不能吃桂圆的!”不知是哪个低阶的嫔妃说了一句,惠妃脸上笑意顿时僵硬,手中的玉著一下子掉在了地上,顿时碎成了几段。 柳皇后也登时神色一变,“不知道惠妃娘娘怀有身孕吗?怎么还往娇耳里面放桂圆?去把御膳间的总管太监给本宫押过来!还不快去请太医?” 一时间偏殿里一片喧哗,惠妃似乎痴傻了一般,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脸上闪过一丝异色,却又是紧紧抓住柳皇后的手道:“皇后娘娘一定要给我的孩儿报仇呀!” 听到这话,众人莫不是神色一变,看向惠妃,却见她那软毛织锦披风上面染起了一块鲜红。 汀雨尖叫出声,“娘娘见红了!” 顿时众人更是手忙脚乱的样子,却是神色各异。 柳皇后一脸凝重,身旁柳若蕴有些紧张模样。陈贵妃和司徒淑妃都垂下了眼眸,司徒淑妃眼角更是有些湿润。 而楚瑟舞则是面无表情,目光却也向着自己打量过来。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旋即又是错开。 “皇后娘娘,外命妇如时朝贺。” 偏殿外响起略显得尖锐的声音,柳皇后神色一变,旋即道:“朝贺乃是大事耽误不得,这里先交给贵妃和淑妃两位妹妹,既然惠妃妹妹是在本宫这坤宁宫出事的,那便劳烦诸位先在坤宁宫等候些时间,待本宫回来后再给诸位赔礼道歉。” 这分明是说害得惠妃流产的却是内命妇中之人!她竟是这般笃定? 应莲烟越发想笑了,柳皇后这一招实在是不高明,实在是太过于显眼了。只是并不容众人说话,柳皇后已经先行离开去了正殿,太医迟迟未来,偏殿里却已经有些吵闹了。 一些“宫龄”小的妃嫔已经在碎碎念叨了,“惠妃娘娘这么好的人,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谁,连孩子都保不住了。” 只是陈贵妃蓦然望去,那低声细语的妃嫔连忙住了嘴,端然正坐,显然很是害怕陈贵妃似的。 “贵妃娘娘,淑妃娘娘,嫔妾曾听家母说过,孕妇不宜食用鲜桂圆,可是少量食用却也是不碍事的。这娇耳中的桂圆乃是煮熟了的,并不是大热之物,论理是不会致使惠妃娘娘滑胎的。”一个穿着浅绿色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的妃嫔站起身来,轻声说道。 “那郑婕妤是说,惠妃妹妹滑胎与桂圆并不相干?”陈贵妃语气淡淡,可是却有着咄咄逼人之势。 那郑婕妤闻言却是不缓不慢道:“不能说无关,毕竟那桂圆是引子,只是若是惠妃娘娘再沾染了另一样东西,这熟了的桂圆甚至比鲜桂圆还要厉害几分。” “是什么?”楚瑟舞连忙问道,郑婕妤似乎没想到平阳公主竟是这般关心惠妃滑胎之事,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是麻黄。” “麻黄?”楚瑟舞不由皱眉,“汀雨,惠妃娘娘最近可是接触了麻黄?” 汀雨摇了摇头,“没……”正说着,太医已经提着药箱匆匆忙赶了过来,看到太医到来,陈贵妃和司徒淑妃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刘太医快来看看,惠妃妹妹有无大碍。” 此刘太医正是当初给应如雪看病的刘太医,听到陈贵妃和司徒淑妃这么说连忙去给惠妃诊脉,偏殿内众人莫不是看着刘太医,见他眉头深锁不由一个个将心提到了嗓子眼那里。 “惠妃妹妹可有大碍?”陈贵妃身为四妃之首,最后打破了这偏殿里的沉寂,刘太医又是眉头一锁,半晌才道:“惠妃娘娘这脉象着实奇怪,微臣诊病多年却……”看众人并不十分懂的模样,刘太医连忙转口道:“惠妃娘娘和龙裔都并不大碍。” 此话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 陈贵妃面色沉重道:“适才惠妃妹妹分明是见红了,怎么会……刘太医莫非误诊了不成?” 刘太医向来医术精湛,自问也就比院首袁太医差了几分资历而已,见陈贵妃这般诘问,顿时道:“贵妃娘娘有所不知,便是身怀六甲,有时候这孕妇也是会见红的,但是并不影响胎儿,惠妃娘娘此胎极稳,并无大碍。” 陈贵妃闻言不由点了点头,“那便好,只是本宫听说煮熟了的桂圆和麻黄也会让孕妇见红,不知是真是假?” 众人似乎都没想到陈贵妃忽然提出这问题似的,不由把目光都落在了刘太医身上。刘太医却是并不明白这纷纭目光究竟是为何,答道:“民间确实是有这么一说,微臣适才看惠妃娘娘脉象紊乱,也许便是和这有关。” “民间传说这宫中女子如何得知?贵妃娘娘应该是多心了的。”楚瑟舞笑着说道。 司徒淑妃却是皱起了秀美,慢慢开口道:“郡主言之差矣,这阖宫众人,除了舞儿,却大多数来自民间,也许从哪里知道了这法子也不无可能。惠妃妹妹是在这偏殿出事的,若不查明,皇后娘娘又如何向天下悠悠众人交代?依本宫的意思,现在便是清查最好。” 陈贵妃点头道:“淑妃妹妹和本宫想到一块去了,既是如此那就麻烦适才和惠妃妹妹有所接触的几位站出来,可别等着别人指认才交代,到时候面上挂不住本宫也没办法。” 众多妃嫔莫不是面面相觑,低阶的妃嫔哪有心思去找惠妃说笑,自己年轻貌美却是没能有个孩子,再去和惠妃论子嗣岂不是自寻苦吃?一时间竟是没有一人站出来,陈贵妃语气微微加重,“本宫说了,不要让本宫用出些手……” “贵妃娘娘,适才莲烟和长公主曾与惠妃娘娘闲聊了几句。” 应莲烟走了过去,平视着陈贵妃道:“至于说的内容,只有长公主、惠妃娘娘和莲烟知道了。” 涉及到长公主,陈贵妃微微皱眉,刚想要说话却听司徒淑妃道:“咦,应三小姐手中拿着的那锦帕好生精致,倒是有些眼熟。” “这个呀……”应莲烟笑了笑道:“适才和惠妃说话时,莲烟眼馋惠妃娘娘的帕子便多看了两眼,惠妃娘娘赏赐与莲烟的。” 原本是宫妃争宠,刘太医无意掺和,只是待看到那锦帕只是不由皱起了眉头,一个箭步上前夺过了应莲烟手中的帕子,脸上满是凝重道:“郡主可否告知,这锦帕为何被黄麻水浸泡过?” 众人闻言莫不是一惊,楚瑟舞更是惊呼出声,“怎么可能,惠妃娘娘是应三小姐的姨母,莲烟又怎么会害她?” “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可是听说这莲烟郡主向来和丞相夫人过不去的,这次看样子也是为了打击丞相夫人……” 一时间众人几乎议论纷纷,楚瑟舞为她辩驳之言反倒是坐实了一切似的,应莲烟唇角维扬,“我说过,这帕子是惠妃娘娘赏赐我的,我又怎么会知道?” 131.-133-若没有证人证实应三小姐清白,本宫怕是 她没有看向楚瑟舞,反倒是一双清眸直直看着刘太医,刘太医顿时一愣,明明不过是一个尚未及笄的闺中小姐,为何那目光竟是似曾相识,好像是和太子殿下一般!只一眼就让你不得不屈从于他! “微臣……檎” “大胆!如今证据确凿竟然还敢狡辩!”陈贵妃脸色顿时一变,刚要唤人将应莲烟押下去,却见应莲烟却是蛮不在乎的一笑,似乎早已经看穿了一切似的。 “贵妃娘娘,若是贸贸然就定了应三小姐的罪,传出去岂不是说我们皇家仗势欺人?舞儿觉得,这其中之事还说问明白了才好。” 谁也没想到楚瑟舞这次竟是站在了应莲烟这边,便是楚瑟舞也不由眼眸一瞪,似乎在质问楚瑟舞的背叛,可是楚瑟舞却是轻轻转过了头,显然不愿意和楚瑟舞交阵。 陈贵妃又岂会把楚瑟舞放在眼里,只是她刚要开口却见一旁淑妃眼观鼻鼻观心似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般,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丝记忆,是太液花宴上发生之事魍。 “倒是本宫唐突了,只是看惠妃妹妹躺在榻上不省人事本宫难免紧张,还望应三小姐不要怪罪才是。只是这锦帕之事,若没有证人证实应三小姐清白,本宫怕是应三小姐一人之言也难以服众。” 陈贵妃的神色落入应莲烟眼中,司徒淑妃一瞬间的恼怒和遗憾也都尽数收到眼底,应莲烟笑着道:“莲烟只有几个问题要问刘太医,还望贵妃娘娘不要怪罪才是。” 她可不愿意做第二个柳皇后,陈贵妃神色已经缓和了许多,“自是不会怪罪的。” 应莲烟笑着看向刘太医,一双眼眸却是带着几分玩弄的意味,“敢问刘太医,沾染了这两物多久便会使得孕妇见红?” 刘太医看众多妃嫔竟都是这般警惕模样,心中警铃大作,略一思考才说道:“麻黄气味易逝,两者必须是同时沾染才会使孕妇见红。” “原来是同时沾染呀,莲烟明白了,那么莲烟再问刘太医一句,若是只食用了半颗桂圆,又是否会……” “这怎么可能!桂圆大热,只用了半颗桂圆的话,便是把孕妇放到麻黄堆里也不会见……见红的。”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或者是误解了什么,刘太医登时一头汗水。 “原来如此,娘娘明鉴,惠妃娘娘适才食用的桂圆相较于普通桂圆还要小一些,而因为娇耳之中带有彩头,惠妃娘娘用了不过小半个桂圆而已,所以……” “我就说嘛,应莲烟怎么会是凶手,刚才在殿外的时候,我还看到惠妃娘娘把这锦帕送给她的,嗯,是呀,皇姐也是能作证的,只是父皇把皇姐唤了过去,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不如我们请皇姐回来?” 楚瑟舞一番话使得陈贵妃脸上颇是有些挂不住,想到自己方才贸贸然就差点把应莲烟投了大狱,陈贵妃心有余悸,“舞儿也不早些说,看把莲烟委屈的。既然不是这锦帕的问题,那可能便是因为其他原因了,汀雨,你家娘娘平日里身体可好?别有什么隐瞒大家,事情弄大了倒是对谁都不好。” 一直插不上话的汀雨此刻正蹲在榻前,神色怔怔地看着惠妃,忽然间被人拍了肩头一下,她连忙回过身来,却见众人都瞧着自己,“奴婢,奴婢……” “算了,惠妃妹妹是个有主意的人,这丫环还能知道些什么?向来是惠妃妹妹好强,今个儿起得又那么早,一下子累着了见了些红,只怪我们没见识,就闹了起来。” 司徒淑妃淡淡开口,显然是要把这事一页掀过,陈贵妃心中明白自己适才太急功近利险些酿成大错,见司徒淑妃开口也点头应道:“好在只是虚惊一场,并没什么值得兴师动……” “贵妃娘娘,莲烟觉得这倒不是虚惊一场,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你说什么!”陈贵妃脸色一变,却见应莲烟缓缓走到惠妃原本的座位上,端起一小碟娇耳道:“这娇耳中藏这些桂圆莲子只是为了图个好彩头,可是莲烟所知,这桂圆、红枣、莲子、银针、铜钱、花生和珍珠这七样巧物都只有一份,可是为何惠妃娘娘这碟子里的娇耳中却都是桂圆?” 精巧的白玉蝶里面盛放着七八个娇耳,样式别致,只是露出的馅儿里面却都露出一小块白嫩,是桂圆! “怎么会这样!”司徒淑妃也是脸色一变,花容失色,“惠妃妹妹向来温和谦让,怎么会有人害她?而且今天是朝贺的大日子,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在坤宁宫动手脚!” 坤宁宫! 听到司徒淑妃提及坤宁宫,众人莫不是心头一凛,却听到外面传来整齐的朝贺声,“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许是因为心中牵挂着偏殿这边的事情,没多久柳皇后便匆匆过来,身后还跟着简氏一脸焦急的模样,显然是在担心惠妃状况。 “丞相夫人不要担心,惠妃娘娘定能够逢凶化吉的。”柳若蕴一旁轻声安慰道。楚瑟舞见到柳若蕴不由皱了皱眉,“怎么她随着母后去了正殿?” 这份殊荣,便是长公主也不曾有过。毕竟,朝贺大事,又岂容儿戏? 可是柳皇后今天却带着柳若蕴在身边,无非是想要让柳若蕴露露脸,毕竟远离京城三年,便是天之骄女如今也都不比一些地头蛇了。 而柳长琦的死也许让柳皇后心中有所忌惮了,她需要用柳若蕴为自己拉拢势力,毕竟柳若蕴二八年华如今正是要谈婚论嫁的时候。 外命妇们膝下的儿郎们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看到柳皇后胞妹亭亭玉立,未尝不会打起什么心思。 正所谓互惠互利,柳皇后打得好算盘,只是柳若蕴,却不知是怎么个想法。 陈贵妃将查明的情况一一禀告了柳皇后,顿时凤颜大怒,“竟然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滋事,看来是本宫对他们太宽容了!去把御膳间的都给本宫找来,我倒看看是谁敢对惠妃下手。” 柳皇后的勃然大怒吓坏了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妃嫔,顿时有几人已经瑟瑟发抖了。 只是看到应莲烟,柳皇后神色又和缓了许多,“听说过几日莲烟要拜祭祖宗,本宫也没也没什么好赠与你的,这一套珍珠扇贝的头面倒是合你的气质,便算是给你道喜了。” 显然柳皇后是得知了消息,所以才会用一套珍珠头面来安抚自己。这算是打了陈贵妃的脸吗?应莲烟一时间有些想笑,原本还以为这是柳皇后的算计想要设计掉惠妃的孩子,却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却是打了陈贵妃的脸。 果然,陈贵妃脸色有一丝丝难看,只是到底是浸淫后宫多年的人,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撸下来了手腕上的白玉雕绞丝纹手镯往应莲烟手上戴,一旁陈贵妃的贴身宫女翠缈却是大惊失色,“娘娘,这镯子是陛下送您的,这两年来您从来不曾离身的!” “住口!陛下赏赐本宫的东西多了,宝马赠英雄,红妆配美人,莲烟这青春年少的带着这手镯比我这人老珠黄的好看的多。” 陈贵妃虽然已经年逾四十,可是向来保养得宜,看着却也不过是二十七八的模样,哪里称得上是人老珠黄。 “多谢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赏赐。”虽然陈贵妃是楚赫的养母,但这么珍而重之的手镯,她绝不会推辞的。 一旁简氏目光几乎带着怒火,可是看向柳皇后的时候却还是十分的恭谨,“娘娘,不知道惠妃娘娘什么时候能醒来?可怜大过年的,她却是被奸人所害昏迷不醒。” 一句大过年的,柳皇后忽然间想起来什么似的,“时辰也不早了,都散了吧,回头本宫定会彻查一番,给惠妃一个交代的。” 应莲烟离开坤宁宫的时候却遇到了绿儿,“郡主,奴婢斗胆麻烦您去看看长公主。”绿儿脸色笑意勉强,显然心中并不是十分愉悦。 扶起了绿儿,应莲烟笑了笑道:“怎么了这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绿儿这才发觉,有几位妃嫔看向这边,显然对自己这一跪很是好奇,她连忙擦干了眼泪,边走边说道:“方才,方才长公主去了御书房,信北王来信说是愿意归降,可是却是要,却是要长公主与他完婚!” 绿儿几乎忍不住哭了起来,“他凭什么要长公主下嫁与他?当年长公主一心一意要嫁与他时,他却是投降突厥成了突厥的信北王,一个背信弃义之徒,亏得那些个满口仁义道德的大臣都相信,说是用长公主的婚事换取北疆的三州是不亏的。” 绿儿气愤不过,已经把满朝文武大臣骂了起来,“朝廷里如今都是些贪生怕死之徒,要不是畏惧太子殿下的手段,怕是他们今天都要逼陛下同意了。” “太子殿下不同意?”应莲烟淡淡问道,难不成太子殿下还和长公主有所牵连不成? “嗯。”提及太子煜,绿儿脸上露出一丝感激,“若非是太子殿下一句本宫最讨厌卖儿鬻女的人,他们那群人不知道还要叨叨到什么时候呢。” 卖儿鬻女?那妖孽也真大胆,这岂不是连楚帝也一起骂了吗? 不过…… “那丞相怎么说的?” “应大人呀。”绿儿看了眼应莲烟,慢慢道:“应大人并没有说任何话,可是他的门生却都是赞同的。” 那应建航就是默许了? 北疆的三州原本是大周国土,只是当年车骑将军投降突厥,那北疆的吉州、宁州和辽州都成了突厥的领土。 这些年楚帝也想要收复北疆三州,只可惜镇南公一直镇守南疆,安平侯一直提防着西边,而定国公这些年镇守北疆,虽然能固守大周领土,可是却一直未能收复北疆三州。 “那陛下怎么说的?” 楚帝的态度才是关键,应莲烟骤然撇过头去,却见绿儿脸色不佳,似乎很是恼怒。 “陛下他,什么都没说。”和应大人一样,只是这才是最让长公主伤心的地方,不是吗?向来陛下对长公主恩宠有加,这次涉及到女儿的幸福,他偏偏什么都没说。 长公主也许正是因为此,才会伤心难过的。世人都说长公主是这九州六国最为难以伺候的公主了,可是她们长公主府的人却从来知道,长公主从来对下人都是极好的。 眼前的应莲烟也是最好的作证,只因为救命之恩,长公主便为她求了个郡主的封号,这在九州六国可是独一份的。 除了长公主,又有谁人有这手笔? “去御膳间弄点清粥送来。”碧瑶候在栖梧殿门前多时,见到应莲烟到来总算是安下了心,听到应莲烟吩咐,只朝着她深深鞠了一躬,“奴婢这就去,公主便拜托三小姐了。” 前些日子,自己也在这里住过,只是来去匆匆便没有好好打量这座宫殿,如今仔细去看,她才发现栖梧殿的建筑别具一格,与其它的宫殿风格大是不同。 “怎么,好奇吗?”长公主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画轴道:“皇宫的建筑虽然是各有千秋,可是却都是整体划一的,唯独这栖梧殿是嘉庆三年修建的。” 嘉庆三年?那不是先帝吗?应莲烟皱了皱眉,对先帝嘉庆帝她还真没有什么一星半点的印象。 “说这些你也不知道,不过凤贵妃你应当是知道的。” 凤贵妃?应莲烟脑中瞬间清明,她知道了,为何这栖梧殿明明那么熟悉,可是却说不出口来,她怎么就忘了,这栖梧殿的主人原本是先帝最宠爱的凤贵妃呀! 凤栖梧桐,凤栖梧桐,嘉庆帝极为宠爱凤贵妃,不惜为她将这栖梧殿一番整修,只是后来……先帝去世,凤贵妃却是殉葬了。 嘉庆年间的传奇,最终却是连一张画像都不曾留给世人。 “前朝的连贵妃,先帝的凤贵妃,红颜薄命。”应莲烟轻声一叹,将一身托付帝王家,实在不是上上策。 “红颜薄命?若是等到白头,你以为帝王对她们又会有几分宠爱?不过是色衰而爱弛而已。” 应莲烟不由看了眼长公主,却见她眼角闪烁着那一丝冷芒十分罕见,而她所说的“色衰而爱弛”似乎又是指自己,自己被楚帝当了弃子…… “所以,享得了多少尊荣,就要吞得下多少的苦水,帝王家也不外乎如是。” 应莲烟知道,自己多说无益。长公主是个聪明人,从来不需要自己去提醒什么,如今一时的悲伤也多是因为被那阵势蒙蔽了双眼而已。 “陛下万般疼爱公主,断不会答应信北王的要求的。” 长公主闻言笑了一声,“什么信北王,不过是个虚名罢了,他赵杨这辈子大概也只有做墙头草的份了,走吧。” 两人刚了正殿大门,却见碧瑶和绿儿提着食盒走了过来,“公主,劳累一大早晨,不如先喝点热粥再走吧?” 热粥散发出清香,长公主却是只看了一眼就摇头离开,“不必了,本宫累了想回去歇着。” 碧瑶一脸为难,长公主虽然从栖梧殿中出来了,可是神色憔悴却哪有清晨的那半分神采,若是这个样子,又怎么能过好年? 应莲烟摇了摇头示意碧瑶不要再说,虽然心结已经解开,可是如今这皇宫对长公主而言便是冰冷冷的存在。 多一刻,长公主都不愿待在皇宫里。 简氏的马车早已经离开,应莲烟再度乘坐长公主的车驾回到了相府,告别之时,长公主神色已经缓和了许多。 似乎一切的不愉快只是因为之前她身处皇宫而已。 朝贺算是她有惊无险的度过了,前往梨香院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三夫人玉氏似乎正在与老夫人闲话家常,看见应莲烟回来笑着道:“今年可真是喜事多,南边来信说,你姑丈一家子要回来了。” 姑母……应凝君?镇国公要回来了? 132.-134-应如雪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也 看应莲烟皱起了眉头,玉氏不要笑了起来,“看我这记性,都忘了,你姑母离开京城十多年了,除了你……那时候你们姐妹都还没出生呢。” 应赫言智力有问题,楚黎轩又被流放边关,只有应墨隐还记得应凝碧的模样,玉氏小心的看了眼老夫人,终究还是换了个说辞。 应莲烟却是正在给应赫言剥年桔,闻言笑着道:“婶娘不说我都要忘了呢,只是听说表兄和表妹都是人中龙凤,姑丈又是个痴情的人,想来姑母定是十分幸福的。” 看老夫人顿时笑意更浓,玉氏不由暗暗赞叹,应莲烟真是会说话呀。相府的人都知道老夫人极为宠爱大小姐,可是又有几人知道老夫人当年对自己的女儿那份宠爱有多深?便是应凝君想要天上的星辰,怕是老夫人也会想办法给她摘来的。 而对女婿的挑选,老夫人更是慎之又慎,最后选择了南宫靖宇。当时的南宫靖宇是前镇南公的嫡次子而已,论承继爵位是没有希望的魍。 老夫人此举也不过是为了让宝贝女儿将来能平安喜乐罢了,毕竟是从后院争斗中过来的老夫人清楚的很这后院的水有多深,而自己的女儿又是什么性情。 镇南公是武将世家,和定国公都是开朝的功臣后裔,南宫靖宇抱得美人归后却是立志要沙场立下功勋封妻荫子。 武将世家子,到了战场上所向披靡,只是前镇南公和世子却远不如南宫靖宇好运,在和突厥作战之时,前镇南公和世子齐齐殉国,只剩下镇南公带着一千精兵杀出一条血路檎。 镇南公父子两死一归,突厥却是十年内再无力南侵,楚帝安抚功臣,南宫靖宇成了新任镇南公,而不久南疆却是暴乱,南宫靖宇自请前去,这一去便是十五年。 似乎早就预料到南疆之事,南宫靖宇离开京城的时候一并带去了娇妻和爱子,此后十五年不曾回京城。 应莲烟对镇南公夫妇并无半点印象,便是前世楚赫登基之时,南疆也不过送来朝贺奏表而已,镇南公并没有前来京城,此番却又是为了何事? 应莲烟心中猜测纷纷,可是最后却并没有一个答案,应赫言歪着头不解道:“弟弟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因为新年的缘故,应赫言穿的格外正式,几乎看不出任何的异样,应莲烟甜甜一笑,“弟弟可还记得姑姑?” 应赫言皱了皱眉,“姑姑?娘娘经常和姑姑讨论茶点的,我记得姑姑最喜欢吃栗子酥,喝娘娘泡的茶。” 应赫言皱着眉,只是却再也想不起来别的什么了,“我……姑姑好久没来看言儿了,娘娘说回头要把妹妹嫁给弟弟的。” “咳咳……”应莲烟一口茶水呛在了嗓子里,清秀的小脸顿时一片通红,玉氏见状连忙问道:“怎么样,没事吧?要不要请个大夫瞧瞧?” 应莲烟摇了摇头,她怎么会想到弟弟不按常理出牌,什么把她嫁给弟弟?这是什么玩笑…… 倒是老夫人听到这话笑了笑道:“你娘和君儿姑嫂感情最好,当年倒是也说过把你嫁给默言的话。” 嫁给镇南公世子南宫默言?开什么玩笑,虽然表兄妹成婚在历朝历代都不是禁忌,可是想到楚瑟舞和楚赫那对堂兄妹的奸情,应莲烟就觉得恶心,便是表兄妹之间的婚事也不能接受了。 何况……她并没有任何想要嫁人的念头。 将楚赫、应如雪和楚瑟舞这三个狗男女折磨的生不如死才是她此生最大的心事! “母亲当时不过是戏言罢了,表兄前途不可限量,莲烟万万高攀不起。” 看应莲烟竟是婉言拒绝,老夫人不由有些遗憾。虽然三丫头不如水儿姐妹相貌妍丽,可是好歹有身份放在那里的,要是嫁给默言,未尝不是一门好婚事,何况镇南公府向来都是只娶妻不纳妾的。 看到了老夫人眼神中的遗憾,应莲烟转过了头当做没看见。和镇南公府联姻?老夫人真是糊涂了。虽然自己有郡主身份,到了镇南公府也不算委屈,可是自己到底是应家的子孙,身后可是相府。 文臣武将联姻,可是楚帝最为忌讳的,她可不会蠢到为了一门婚事惹得楚帝的嫌疑。 “当时嫂嫂估计也是和小姑玩笑而已,也不知道小姑还记不记得这事呢,默言也那么大了说不定已经定下了婚事呢。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夫人也不用操那么多心,大过年的,累得慌,不如让莲烟早点回去休息,毕竟明天一大早还要祭祀祖宗,耽误了时辰可不好。” 察觉到应莲烟和老夫人之间的沉寂,玉氏主动打起了马虎眼,果然看到应莲烟眼底的沉沉的倦怠之色,老夫人点了点头,“去吧。” 示意萤儿好生照顾应赫言,应莲烟慢慢离开了梨香院,她离开的时候正巧应如雪从外面赶了过来,“三姐这是要去哪里?” 应如雪一身大红的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披着一件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因着说话,惊鸿髻上的白银流苏闪闪发光,显得更是多了几分明媚艳丽的娇媚。 “明日要去祭祀祖宗,老夫人嘱咐我先去准备一下,回头别失了分寸。” 听到应莲烟这么一说,应如雪有瞬息间的失神,看到应莲烟因为扬手整理耳际的碎发而露出的白玉手镯,不由惊道:“这是西凉国进宫的羊脂暖玉镯,陈贵妃赏赐你的?” 西凉国进贡的?看了看手腕上的白玉雕绞丝纹手镯,她没仔细看,之前还真没认出来。西凉国最是盛产三样东西。 美人、美玉、锦缎。有美人如玉,锦缎如花之说。如今她身上这云锦的胭脂醉便是西凉进贡的,手腕上的白玉雕绞丝纹手镯也是西凉贡品,难怪应如雪一脸惊讶了。 想到这里,应莲烟唇角扬起一丝笑意道:“是贵妃娘娘赏赐的,说是给我道喜的,四妹妹若是喜欢,我……” “胡说什么!贵妃娘娘赏赐你的还不收好?”应如雪嗔道。 应莲烟却是一笑,便是你喜欢,我也不会送与你的,应如雪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也。 应如雪却是浑然不知应莲烟真实想法,反倒是姐妹情深一番,“三姐明天去祠堂还是快些回去准备好,我就不打扰你了。” 相府虽然也有祠堂,可却并非应氏一族的大祠堂。 女子向来无地位,便是祭拜祖宗也不能迈入祠堂之中,可是应莲烟此番却是成了应家女儿中的第一人,踏步随着应建航进入祠堂,只是她刚踏过门槛,却是被拦了下来。 “太叔公。”看着白发苍苍,长须飘飘的老者,应莲烟轻轻一笑,恭敬而有力。拦住她的并非旁人,正是应氏一族的族长,已过世的楚老太爷的亲兄弟,便是应建航也要恭敬的唤一声叔父。 “应氏女儿不得入祠堂这是族训,莫非思远你今天要违背不成?” 应建航没想到族长竟是会阻拦,当即脸色一变,看着身后的应家子弟都在打量着应莲烟,似乎在窃窃私语。 “太叔公,莲烟此时还不在族谱之上,算不上是应家女儿吧?” “烟儿打了族长?”应穆离喃喃道,他身前应文珍见状也是愣了一下,倒是应墨隐到底是见多识广,反倒是不以为意了。 三姐她不打族长,那他才会奇怪呢。 “你,你个不孝女,竟然敢打我?看我不把你……”族长被这两巴掌打懵了似的,回过神来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不由举起拐杖就要往应莲烟身上打,只是拐杖却是被应莲烟抓住了。 “族长莫非是老糊涂了不成,我可不是应家的女儿,何来不孝?若是你敢打不妨试试,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杖打本郡主!” 族长愣了一下,却又听应莲烟一字一句道:“谁再敢说弟弟那两个字让本郡主听到,我让他后悔没来到这世上!” 她说的出便做得到,这一院子的应氏子孙莫不是被这话一惊,旋即才想起眼前的女子不仅是应傅的女儿,更是楚帝册封的莲烟郡主,入了他们应氏族谱只会是无限风光,又哪里会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 想到这里,便有一个面色微黑的男子连忙出来道:“侄女儿别跟老人家过不去,父亲他老糊涂了,二哥你带着侄女进去便是了。”说话的是族长的长子,只是他没有应建航当官的本事,只能做点小本生意折腾,好在有个丞相堂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为人也是圆滑的很。 族长没想到自家儿子竟是来拆自己的后台,偏生又心里堵着一口气,竟又是拦在了应莲烟面前,一双死鱼眼瞪得滚圆,“我倒是看看你怎么踏着我的尸体进我应家祠堂!” 谁人都没想到族长竟然是个老顽固,便是应建航也黑了脸,显然对族长的做法大为不满,“叔父,莲烟是我大哥嫡女,为何不能入族谱?叔父要想阻拦,却也要给大家一个理由才是。” 应莲烟忽然间却是不急了,顺着应建航的话道:“是呀,族长这般百般阻挠却不给个理由,不知道的还以为族长被什么人收买了,堪堪为难与我呢?我可是听说,四妹她们生下来没多久便入了族谱,莫非族长怀疑我是母亲红杏出墙的产物不成,所以才……” “莲烟!”应建航厉声呵斥道:“胡说什么。” 只是应莲烟言辞却是过于惊世骇俗,便是应墨隐也不由皱了皱眉,同时不忘记安抚应赫言。 “哼,你身上流没流应家的血我不知道,可是你这个陷害亲兄的不孝女,休想入我应家族谱!我老头子在世一日,你就别想成为我应家正儿八经的女儿!” “陷害亲兄?”应莲烟不由笑了起来,她说族长怎么会忽然间对自己发难,原来,原来却是被人收买了呢。 应建航闻言脸色一变,登时想到了缘由,刚想要说却见应莲烟却是离开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入族谱了便是,便是族长你亲自抬轿请我也休想让我再进这祠堂。只是有朝一日,族长您老人家可别后悔。” 迎上了那一对漆黑如墨的眼眸,早已过了花甲之年的族长却是忽然间浑身一冷,似乎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结局似的。 “莲烟,你不入族谱,难道你弟弟也不入族谱吗?” 应建航沉声说道,却换来应莲烟不屑的一笑,“弟弟,你要入族谱吗?” 应赫言摇了摇头,“他们欺负姐姐,我不理他们,妹妹我们走。” 两人的对话荒唐,可是却又哪里把这应家族谱当做一回事? 老宅祠堂的风波很快在应氏一族传扬开来,老夫人那里也得知了消息,“你说她,她要挟了……” 林妈妈点了点头,“说是族长回头别后悔,老夫人,这事分明是有人给三小姐使绊子,当初五少爷可是入了族谱的,怎么忽然间又?” 老夫人闻言却是浑身气力被抽走了似的,胳膊无力的垂在了案几上,打翻了一盅新茶,“她个没见识的!若是有朝一日我应家毁于一旦,定是定是拜她所赐!” 林妈妈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却还是有些拿不准,“不会吧,三小姐她怎么会害了……” “不是三丫头害了我们应家,而是如今我们早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一旦稍有不慎,便是死无葬身之地呀!我要三丫头入族谱,那是因为她可是皇上亲封的郡主,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也能保住我应家一二血脉了,可是,可是这都被毁了!” 林妈妈闻言心中一惊,她原本还以为三小姐之所以能入族谱,是老夫人因为四小姐之事而做的妥协,原来,原来却是老夫人的另一番谋算。 明月阁里因为老夫人动怒,众人都屏住了呼吸似的。可溪云院也是一场风波,“族长真的阻拦了应莲烟?” 赵妈妈点了点头,“三小姐气恼着离开的,只是夫人,我们当初并没有收买成族长,却是谁动的手脚?” 柳姨娘笑了起来,“谁动的手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应莲烟如今名不正言不顺。” 赵妈妈担忧的却是另有其事,“三小姐这样是落了四小姐一头,可是,怕是相爷会把这事情往夫人你身上推,到时候,奴婢怕……” 柳姨娘唇角一弯,“怕什么,他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去,我又何须怕他?对了,母亲可是说了弟弟他们什么时候能赶回来?” 赵妈妈拿出一封信来,“侯爷初十之前便能回来,说是无论如何也要给四小姐的及笄之礼添彩,只是相爷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简氏闻言一笑,“那就好。如今应莲烟名不正言不顺,我倒是看看,及笄之礼上,可还是会有人来给她当宾、司徒、赞者。” 玉缘院中气氛颇是凝重,虽然碧儿和审妈妈已经吩咐了众人行事一如往常便可,可是到底人心是肉长的,众人心疼自己主子的遭遇,都是担忧的往屋子里瞧去,生怕应莲烟想不开似的。 应莲烟手中捏着一枚棋子,笑着落了下来,“将军,大姐姐你输了。” 应伊水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是输得一败涂地,她向来棋艺精湛几乎是打败京中贵女无敌手,却不料今日却是输给了应莲烟。 “你今天心绪不稳,不然我赢不了你。”棋之一道上,她不过一般,若非是应伊水心中有事,自己根本赢不了。 应伊水并不在乎输赢,只是看应莲烟浑若无事的模样,却还是忍不住道:“烟儿,对不起。” 虽然这和她没什么关系,可是用脚趾头想就能知道烟儿不能入族谱谁才是最大的得益者。族谱是什么,那是身份的象征呀!若是没能入族谱,这女儿便名不正言不顺,便是嫁人生子在婆家也是没地位的。 想到应莲烟回头可能遇到的悲惨遭遇,应伊水更是愧疚。 应莲烟却是无所谓一笑,“大姐姐,莫非我入不了族谱就不再是你烟儿不成?还真是傻丫头。” 应伊水破涕为笑,“自然是,不如就不如,有什么大不了的,好不容易过年,可不能被这事破坏了心情。” 过年时候节庆多,可是最为热闹的却莫过于正月十五元宵佳节,而相府里更是热闹了几分,因为正月十五也正是相府四小姐的十五岁芳辰,要举行及笄礼。 简氏从初六便忙活起来,趁着拜年的工夫已经把请柬都派送了出去,几乎将京城的贵妇圈跑了一遍,似乎要给应如雪办一个轰动京城的及笄礼。 “正宾请的是邱太傅夫人,司徒者是临平侯夫人,赞者则是承恩侯府的柳若蕴,贵妃娘娘的胞妹。” 玉氏小心说道,看老夫人面色并未有什么不愉,方又小心道:“二嫂四处宣扬给如雪办及笄礼,可是莲烟也是同一天的生日……”很少有人知道,相府三小姐其实和四小姐出生不过差了个时辰而已。 老夫人半晌没有说话,良久才道:“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回头走动走动定是要给三丫头拉足颜面才是。” 玉氏没想到老夫人主动出山,可是现如今京城的勋贵世家甚至四品以上官员家眷都被简氏邀请了,便是老夫人出山又能请得动谁呢? 何况,如今已经是十二了,再过三天便是正月十五,这时间还来得及吗? 玉氏担忧诸多,挂念应莲烟会为此事担忧,她便去了玉缘院却不料却是扑了个空。 “三小姐去了哪里你可知道?”因为新年的缘故,相府里的几位小姐都是频频外出,只是这已经自己第三次扑空了。 133.-135-上官……上官小姐,我,我一片…… 审妈妈一脸恭谨,“回三夫人的话,小姐应上官小姐之邀去了万侯夫人府。” “上官小姐?还有谁知道吗?”上官嬛父不详,莲烟怎么和她走那么近? 审妈妈犹豫了一下又是道:“小姐说今个儿上官小姐邀她和柳小姐斗茶赏梅,今个儿午膳便不回来用了,这事奴婢已经禀告老夫人了。” 柳如诗?国子监祭酒柳之源大人的独女,生母早逝…… 玉氏忽然觉得头疼的很,怎么莲烟结交的好友不是没父亲就是没母亲?揉了揉脑袋,玉氏缓缓离开,审妈妈却是常常吁了一口气檎。 想当初三夫人还没嫁给三老爷的时候,也常到府里来看望老夫人,那时候和自己感情好的很,如今做了三夫人,果然昔日的落魄孤女也不同往日了。 “审妈妈想什么呢,皱着眉头?”洛叶笑着问道:“小姐好不容易出府透透气,妈妈不用这么担心。魍” 看到洛叶那透着机灵的脸,审妈妈笑着道:“哪有,我只是在想今天给五少爷做些什么好吃的才好。” 被洛叶念叨了的应莲烟此时却是坐在万侯夫人府的马车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道:“到底是往哪里去,这么神神秘秘的?” 原本她还真以为上官嬛邀她是为了斗茶赏梅,结果来到万侯夫人府才发现两人都已经坐在了马车上,正笑语盈盈的等着自己。 上官嬛一脸高深莫测,“去了你就知道了。整日里闷在府中乏得很,好不容易能出来一趟自然是机不可失。” 她一说这话,应莲烟和柳如诗对视一笑,“你还整日里闷在府中?” 万侯夫人对上官嬛向来是不加以约束,所以上官嬛颇是自由,这半年时间已经把京城游玩了一圈,怕是有些好吃好玩的地方,便是柳如诗也并不知道。 应莲烟想要掀开帘子看一眼,却是被上官嬛打了一下手背,“不许看,不然到时候就没意思了。” 好吧,还真是神秘的很。 “对了,我倒是忽然间想起来一件事,当初柳若蕴到底办了什么错事,竟然被发放到常州现在才回来?” 柳如诗闻言一笑,“你倒是聪明,一下子就知道她不是为了守孝。” 守孝?柳若蕴虽然是被柳老夫人带大的,可是柳老夫人要求那么严苛,她对这个祖母怕是并没有几分感情吧? 何况,她不过是个孙女儿,又正值妙龄,何须到常州守孝三年? 前世,她与柳若蕴并没有什么交集,所以也并不清楚,可是想起朝贺那天的事情倒是忽然间好奇了。当时长公主心绪不佳,她也没问。而这等事情应当属于辛秘,知道的人并不多,坐在自己身旁的大概便是一位。 毕竟,柳如诗和柳若蕴怎么说也是堂亲。 “三年前,她大放厥词对长公主不敬,被锦衣卫知道了告到了楚帝面前,便是柳皇后也没能保住她,只能想出守孝三年这么个折中的办法。” 对长公主不敬? 难怪当时柳若蕴会在那里候着,原来是要给长公主道歉,结果却是被自己搅和了……想到这里应莲烟不由勾唇一笑。 “太子殿下就是凭此获得了圣宠?” 柳如诗点了点头,“并非如此,太子殿下之所以为陛下信任是因为当年围场之上救驾有功,而后来又因为此事让陛下龙颜大悦,锦衣卫也开始在京城横行。” 上官嬛笑道:“果然还是丹桐你知道的清楚些,你都不知道这外面流传了多少个版本,竟还有人说太子殿下是皇上的男宠,所以……” 柳如诗闻言愕然,颇是失礼的模样,“怎么会有这传言?”当年围场之事还是父亲告诉她的,父亲虽是文臣,可是却也是随驾左右的。 “什么事没有呀,咱们大楚有个太子殿下,流言可多了去了。”上官嬛笑着道:“一个三,一个九,就足够人们茶余饭后说笑了。” 应莲烟只是静静听着,并不说话。 柳如诗解释道:“太子殿下之所以是太子殿下,其实是因为前朝的陛下行九,九千岁的称呼和陛下冲突,所以便封了太子殿下。” “原来如此,不过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太子殿下府的门槛怕是要被媒婆踏破了吧?” 柳如诗刚要回答,马车却是一停,赶车婆子恭敬说道:“小姐,已经到了。” 掀开车帘,应莲烟有一瞬间的迟疑,“怎么来这里了?” 上官嬛面露诧异,“怎么,来过这月关祠?” 看上官嬛一眼,应莲烟笑着道:“哪有,我又不像你能四处走走,只是听说过罢了。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心急姻缘了。” 上官嬛笑了笑,“不过是母亲担忧罢了。” 万侯夫人?难道是有人向万侯夫人提亲了不成?应莲烟不由担忧地看了上官嬛一眼,却见她已率先进去了。 柳如诗拉了一下应莲烟的手,示意她跟上去,只是她们两个刚走两步却是见上官嬛快步退了回来,“走吧。” 应莲烟不明所以,刚要转身,却是听到背后有人喊道:“上官小姐请留步。” 这声音……是柳辰逸! 应莲烟顿时一愣,回头望去却见柳辰逸却是和欧阳玉珩一前一后走了过来,前者明显是在追逐上官嬛,后者却是闲庭漫步一般,只是看到这边后眼睛忽然间一亮。 “莲烟,快走……”上官嬛喊道,可是却已经迟了。 柳辰逸已经追了上来,甚至拦住了上官嬛的去路,却又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半晌只在那里目光炯炯的看着上官嬛。 “欧阳公子怎么来这里了?”柳如诗轻声问道。 应莲烟也是不解,而且竟然还是和柳辰逸这个纨绔子弟一起。 欧阳玉珩瞧了那边一眼,无奈道:“我和柳兄两人约好来喝酒,没想到正好撞见三位了。” 欧阳玉珩的话似乎喊醒了柳辰逸一般,只是看着上官嬛,他似乎下定了决心似的,上前一步道:“上官……上官小姐,我,我一片……” 上官嬛却是断然打断了柳辰逸的话,“世子爷还是慎言的好,而且……”她抬起头来望着柳辰逸,眼中满是冰凉,“绝无可能!” 说罢,上官嬛便上了马车,应莲烟皱了皱眉,如今这情形,又哪能求姻缘?便冲着欧阳玉珩点了点头算是告辞,只是经过柳辰逸的时候,却见他似乎石雕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整个人都已经没了生气。 马车上气氛沉闷,看向柳如诗,那清高孤傲的眼眸中也是写满了担忧,应莲烟慢慢道:“寿康伯府向夫人提亲了?” 柳辰逸,印象中还是当初的宴上,他伸手扶了那宫女一把,后来更是为自己求情了一句,再然后是楚煜调侃他漫不经心,然后他……提及了上官嬛! 将一星一点都联系了起来,到最后应莲烟几乎不敢相信,柳辰逸竟是对嬛嬛一见钟情了? 柳如诗似乎没注意到,只是端了一杯热茶给上官嬛,“夫人那么疼爱姐姐,自然不会把姐姐嫁给他的。虽然柳世子勤奋好学,可是寿康伯府却是乱的很,寿康伯宠妾灭妻,若非是有淑妃娘娘撑腰,怕是早就被剥夺了爵位。” 上官嬛终究没有开口,只是心底里却觉得对不住两人,“本来是打算给你们两个一个惊喜,却不想倒是弄得一团糟,改日我再给两位妹妹赔罪。” 三人虽然性格各异,可是偏生却是极为投缘,应莲烟和柳如诗关心她都来不及,又岂会怨她? 目送两人的马车离开后,上官嬛去了万侯夫人住的琴心院。 琴声紊乱,似乎弹琴者心绪不宁,上官嬛听了一会儿准备离开,却听到里面传来万侯夫人的声音,“进来吧。” 上官嬛没想到母亲竟是知道了自己的到来,想起今天月关祠那边发生的事情,情知这事是瞒不住自己母亲的,她一一道来,看着万侯夫人微微变色的脸,她跪了下来道:“女儿不孝,请母亲责罚。” 万侯夫人沉默了片刻,最后却是亲手扶起了女儿,“他和那负心人并不一样,可是你们终究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不要怪我狠心,要怪只能怪他找错了人。” 上官嬛笑了笑,“母亲放心,女儿省的,何况我对他并没有什么。” 若是厌恶也算情绪的话,对柳辰逸她却是没有半点,既不喜欢也不讨厌。那人便是自己面前的一杯白水,什么都不是的存在而已。 “只是过两日是莲烟的及笄之礼,母亲说我送她什么好呢?” 正月十五,一大清早丞相府前已经是车如流水马如龙,门房上几乎已经嗓子冒烟了,看着桌子上的请柬刚想要坐下,却见又是一辆马车缓缓停下。 “四小姐的宾客不是都来齐了吗?怎么又来人了?”门房上的念念叨叨一句,只是待看清那马车上的标记不由愣了一下,“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上的马车最近已经来了三次,可是唯独这次是最为奢华的,也是这些马车中排场最大的。 “小的,小的这就去通报夫人,姨娘和四小姐。” 门房上刚要派人去后院通知,却被拦了下来,“不用,我们是去给郡主贺喜的。” 郡主?门房上的一愣,三小姐有什么喜好贺的?他还在不解,碧桃却已经将长公主府上的门房唤了过来,“好生守着,回头有宾客来了,便让她们去玉缘院观礼。” 134.-135-果然没提今天也是郡主及笄礼的事情 长公主府上的门房点了点头,“碧桃姑娘放心,都已经记清楚了。” 碧桃这才放心地去追上了长公主,“看来她果然没提今天也是郡主及笄礼的事情,还好公主已经安排好了。” 长公主微笑不语,简氏倒是和柳皇后像的很呢,一样的目光短浅,一样的心胸狭隘檎。 只是到了玉缘院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长公主愣了一下,旋即唇角抹出了一丝浅笑,“看来,反倒是年纪大的明白事理。魍” 简氏要给应如雪大办及笄礼的事情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审妈妈也是有些心焦,让自己去求老夫人恩典,可是却都被应莲烟拒绝了。 自己大闹祠堂之事老夫人虽然没说什么,可到底还是没能让她如意,若是此时去求她岂不是要落下把柄? 这也未免太得不偿失了。 何况,老夫人竟是想用入族谱之事来拿捏自己,应莲烟想起来就几分气恼,虽然最初是自己得意忘形以致于没能看清楚老夫人的算计。 只是今天她刚用完早膳,玉缘院却热闹了起来,先是应伊水陪着太史令府的老夫人到来,接着又是宁远侯府侯夫人由应盈盈陪着过来了,应莲烟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能请得动这两位,定是老夫人的手笔。 太史令府欧阳老夫人这些年来向来是谢绝京城大大小小的宴会场合的,便是前世欧阳玉珩和楚瑟舞完婚,她也不曾露面,却不想今日竟是给了自己这个颜面。 应莲烟正陪两人说着话,审妈妈却来通报说长宁侯府太夫人到了。 今天便是太后驾到,应莲烟却也是波澜不惊了,她亲自出门迎接长宁侯太夫人,长宁侯太夫人精神矍铄,比老夫人年长了几岁却是一般精神面貌。 “这孩子倒是有几分像她母亲,只可惜那么好的人儿年纪轻轻就没了。”长宁侯太夫人一脸慈祥,说话的时候摸了摸应莲烟的头。 闻言,应莲烟不由多瞧了长宁侯太夫人一眼,“太夫人见过我母亲?” 长宁侯太夫人闻言不由笑了笑,“何止是见过,当年你母亲及笄,也是我给她当的正宾,说来你母亲之所以能和你二伯成亲,这其中也有我一份功劳的。” 老人家回忆起往事多了几分感慨,“只是没想到你母亲却在生了你之后去世了,算了大好的日子不说这些了,你母亲泉下有知,看到你这样也会欣慰的。” 看老人家这模样,应莲烟顿时明白眼前之人并不知道一些事情,可是却又知道一些自己并不知晓的事情,她心中登时有了计较,刚想要说话却见老夫人过来了,说话的人却是长公主。 “到底是老夫人颜面大,竟是把几位太夫人都请来了,难怪本宫去下帖子的时候都被拒绝了呢。” 欧阳老夫人闻言笑了笑道:“老婆子还以为长公主是要我们去府里喝茶,心想着这事不急,到底是莲烟小丫头的及笄礼重要,所以就推辞了,长公主也不说清楚,倒是埋怨咱们老婆子的不是了。” 长公主一笑,“倒是本宫的不是,那本宫先在这里赔礼了,今天是莲烟的好日子,改日我再上府上负荆请罪。” 几位太夫人都不过是说说笑笑而已,何况他们今天本来就是来给应莲烟撑场面的,又岂会真要长公主负荆请罪? 一时间,玉缘院里顿时笑声不断。 林妈妈看了看时辰,不由道:“老夫人,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开始吧?” 老夫人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却被长公主拦了下来,“还是再等一会儿吧,还有几个人差不多也该到了。” 老夫人愣了一下,长公主还请了人?却不知还能有谁,毕竟这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差不多都被简氏请去了。自己出面也只能请这几个很久不出山的给应莲烟长长颜面而已。 长公主却是卖着关子,并不打算透露似的。看着模样,老夫人知道长公主许是要给三丫头一些惊喜,也就不再说什么。 如雪苑里女宾客几乎要挤满了整个院子似的,简氏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心底浮起一丝冷笑,她应莲烟今天生辰如何,却不也是没人给她行及笄礼吗? 赫连夫人当年的及笄礼几乎轰动京城又如何,如今还不是人死了之后都没个记住她的人,她的女儿也要低自己的如雪一头!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简氏刚想要进屋,却见赵妈妈慌慌忙忙跑了进来,一脸的急切模样,“怎么了,慌慌张张成什么体统!” 赵妈妈却也不辩驳,只是看简氏脸色稍见好转才慢慢道:“长宁侯太夫人、宁远侯夫人和欧阳老夫人都去了玉缘院。” “什么!”简氏惊呼出声! “哪个欧阳老夫人?” 还能有哪个欧阳老夫人?京城里的沈家最声名鼎盛的只有太史令府而已,“是太史令府的太夫人,说是应老夫人和长公主的邀请来给三小姐行及笄之礼的。” 简氏闻言更是神色震惊,“长公主也来了?” 这些年来长公主虽然每年都会举办宴会,可是从来不曾去光顾过其他府上的各色宴会,唯一出席的也只有皇宫的宴会罢了。可是那次数也是寥寥的,如今却是来给应莲烟行及笄礼,这是天大的颜面呀! 简氏正震惊之际,却是见长宁侯夫人和宁远侯世子夫人一边埋怨一边道:“母亲来了也不说一声,传出去会让别人怎么说我们!” 两人对着简氏歉意一笑,“家里老太太来了,我先去看一看,过会儿再来观礼。” 简氏能说什么?如今眼看着就要辰正了,过会儿怕是留在那里观应莲烟的及笄礼了才是。 可是勋贵世家向来是重孝道的,自己总不能拦着两人吧?简氏强撑出笑意目送两人离开,“去给我好好盯着,要是来了人往这边请!” 门房上的,还能逆了自己的意愿不成? 赵妈妈一脸难色,“夫人,门房上的人根本看不住,长公主把自己府上的门房带来了,还有十多个丫环,说是给来宾引路的。”赵妈妈越说声音越低,似乎生怕热闹了简氏似的。 “欺人太甚!”半晌,简氏从齿缝里迸出这一句话,恨不得把长公主和应莲烟生吞活剥了的心都有了。 相府门前竟然被长公主府上的人把控着,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丢相府的颜面? “夫人,时辰到了,邱太夫人请您进去观礼。” 应如雪坐在东边的小厅里的榻上,低眉顺眼的模样全然没有平日里的艳丽,可是却别具风情,听着周围人的笑声,她脸上闪过了一丝笑意。 “贵妃娘娘恭贺四小姐及笄之礼,特赐金累丝镶宝石青玉镂空双鸾鸟牡丹簪。” 柳贵妃派来的人乃是坤宁宫总管太监林总管,这等赏赐已经给足了应如雪颜面,一旁充当赞者的柳若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简氏感激地看了柳若蕴一眼,她心里明白的很,若不是柳若蕴此番为如雪的及笄礼的赞者,怕是柳贵妃并不会给自己女儿这般颜面。 “贵妃娘娘赏赐了这牡丹簪,不如今天及笄礼便用这牡丹簪好了。”临平侯夫人提议道,引得众人一致赞成。 林总管一旁观礼,只是正当应如雪刚跪在藤席上面时,一个小太监瞧瞧走了进来,附在林总管耳边道:“干爹,杜总管来了。” 林总管脸色一变,“杜总管来了还不赶紧请来?”世家女及笄,向来都是以皇后赏赐为荣,只是这次却是宣武帝也有赏赐,那可是前无古人之事。 林总管声音有些大,这边厅里的人都听了个清楚,可是小太监却是脸色微微难看,“杜总管是奉太后旨意来给郡主及笄礼贺喜的。” 林总管脸色一变,心底里埋怨自己这干儿子说话大喘气竟是弄出这幺蛾子,看着众人的纷纷议论,他连忙道:“咱家还要给皇后娘娘复命,便先告辞了。”站在这里,才是惹人嫌! 果然,应如雪神色震惊,简氏脸上也是阴晴不定,整个花厅里都是纷纷议论声,“原来今天也是应三小姐的及笄礼,没给三小姐带礼物真是失礼了。” “有皇上和太后做颜面,看来皇家对这个郡主重视的很。” 只是众人这般说着,却是把目光落在了简氏身上,若非简氏有意隐瞒,她们怎么会做出这等失礼的事情! 林总管先见之明,一离开如雪苑,他死命地捏着小太监的耳朵道:“小杂种,这是要害死你干爹我吗?” 小太监委屈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只是林总管身后却是传来一阵嘲弄的声音,“林总管说话可真是玩笑,这般精神都说怎么能说死呢?不过林总管若是需要,本宫帮你一把如何?” 林总管心中一惊,太子殿下他怎么来了! 林总管几乎被雷得外焦里嫩了,听到太子煜这般话,笑意都讪讪了几分,“太子殿下是来给……郡主贺喜的?”若真是给应如雪贺喜,那就怪了。林总管聪明人,自己知道太子煜是来给谁长脸来了。 果然,太子煜笑了笑便是去了玉缘院的方向。 如雪苑的“热闹非凡”丝毫不能扰乱玉缘院的喜庆。 杜德全一脸笑容可掬,“咱家奉太后和皇上旨意恭贺郡主及笄之礼,太后娘娘赐郡主羊脂暖玉五福祝寿簪。” 长公主接过了杜德全手中的红雕漆盘上的羊脂暖玉五福祝寿簪放在了柳如诗捧着的托盘上,簪子下面是行礼穿的素色襦裙和锦帕。 “既然人来的差不多了,就麻烦老姐姐为莲烟行笄礼吧。”欧阳老夫人看人来的差不多了,建议道。 老夫人点了点头道:“莲烟自幼丧母,如今笄礼便由老身主持,烦请长宁侯太夫人为莲烟行初加之礼。” 及笄礼端庄肃穆,应莲烟一举一动莫不是规规矩矩,只是眼角最后却是酸得很,忍不住落下泪来。 无论老夫人此举到底是为何,可是终究是给了自己颜面的。 长宁侯太夫人、欧阳老夫人和宁远侯夫人,哪一个不是京城的德高望重之人?便是简氏也请不到的。 何况还有后来的这几位勋贵世家的夫人和世子夫人,长公主的一片心思,她怕是难以报答了。 太后赏赐簪子,楚帝身前杜德全观礼,除了长公主谁又能请得动这两人? “傻孩子,哭什么。”长宁侯太夫人擦掉了应莲烟眼角的泪水,“如今又大了一岁,这般品行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了哪家小子。” 应莲烟不由破涕为笑,一旁欧阳老夫人却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应莲烟,然后笑着道:“可惜侯府没有适龄的公子,否则还不是便宜了你们长宁侯府?” 长宁侯府老夫人闻言一笑,“若是有,说什么这次我也不放手了。” 那是段积年的往事,知道的却也不过自己和欧阳家老夫人而已,便是……长宁侯太夫人看了眼玉氏,便是她也不知晓。 应莲烟不明所以,可是却知道长宁侯太夫人似乎有些遗憾似的。 “今天是三丫头的好日子,咱们老姐妹也趁着今天团聚一下。”老夫人有意给应莲烟造势,几位老太太自然也不会拒绝。 倒是长宁侯夫人和宁远侯世子夫人不由面面相觑,她俩刚才来的匆忙,并没有给应莲烟准备礼物,如今还要在这里伺候自己婆婆,多少有些不自在。 倒是有意缓和两人的尴尬似的,长公主笑着道:“太夫人们都有自己的贴己话要说,咱们不跟在她们面前招人嫌。” 说着便是将两人拉到了一旁,应莲烟知道这两人本是受邀前来给应如雪贺喜观礼的,如今却是因为个中缘故来了玉缘院,只是这是长公主要打应如雪和简氏的脸,她自然不会阻拦。 何况,将这两人拉到这边,长公主也是有心让她和上官嬛尽早熟悉京城的贵妇圈,为自己将来做打算,一片苦心,她自然领悟。 好在那两人也并不愚昧,又有上官嬛能说会道,片刻间已经热络起来了。 正当众人说笑之际,简氏却是赶了过来,一脸歉意道:“本来是打算给两姐妹一起行笄礼的,可是这不合规矩,好在有老夫人给莲烟主持着。” 应莲烟盈盈一笑,“有劳二娘挂怀了。” 看到应莲烟头上的羊脂暖玉五福祝寿簪,简氏脸上笑意僵硬了一下,虽然贵妃赏赐的牡丹簪新奇夺目,可是却终究远不如太后赏赐的这羊脂暖玉五福祝寿簪。 “这是哪里话,老夫人,前面我已经安排好了,不如请老夫人和几位太夫人移步去一起看戏听曲?” 简氏一番打算,看似是安排妥当,其实却是要老夫人和几位老夫人为应如雪长脸去。应莲烟低眉顺眼,唇角笑意盈盈,却是看向了老夫人。 她倒是要瞧瞧,现在老夫人是会顾全颜面,还是给自己撑腰。 应莲烟想得到的,老夫人自然也明白,“不用这么麻烦了,我们这群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也不喜欢那热闹。” 分明是不愿意去凑热闹给应如雪长脸,偏生老夫人又说的这般言辞凿凿的,倒是简氏笑意尴尬,“那媳妇儿先去前面照看一下,过会儿再来伺候母亲。” 应莲烟看得分明,简氏走的时候衣衫摇摆,显然是气恼至极,便是连半点规矩也都没有了,老夫人眼底里闪过一丝冷色,很快却又是收了起来,转过头去和几个老姐妹说说笑笑。 简氏最终也没有来,等到送走了长公主、几位太夫人和一应的宾客,应莲烟脸上笑意已经微微僵硬了。 “小姐今天可是赚足了颜面,不但有太后和皇上撑腰,太子殿下亲自送来了贺礼,还有长公主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夫人亲自来观礼主持,这在京城贵女圈可是头一等的荣耀。” 虽然一天下来不得闲,可是审妈妈却还是忍不住一脸笑意,只恨不得把今天再重新来一遍。 看着院子里众人脸上都带着笑意,似乎都在为自己高兴,应莲烟淡淡道:“今天是辛苦大家了,晚上都自己去找乐子,听说京城的花灯是一绝,只是别出岔子就好,自己当心些。” 玉缘院里众人听到这话都不由眉开眼笑,“小姐仁慈,奴婢恭贺小姐芳辰。” 众人再度道贺,应莲烟微笑不语。府里的丫环向来是不能随意出府的,正月十五倒是个机会,但是也要看主子的意思。 因为今天是主子的寿辰,她们明白今天是看花灯无望了。可是却不曾想,小姐竟是放她们出去了。 应莲烟却是自有打算。 135.-136-承恩侯夫人这般不是打简氏的脸却又是什么 正月十五是正月里的最后一顿团圆饭,应建航白天并没有露面,晚膳时却是给了应莲烟和应如雪一人一份礼物。 “你们姐妹同一日出生也是缘分,定要姐妹一心才是。” 应如雪脸色并不好看,虽然来观礼的人众多,可是却罕少有分量十足的,便是邱太傅夫人却也不如欧阳老夫人等人檎。 而且,自始至终,老夫人并没有出现在如雪苑,显然是跟自己过不去的魍。 “是,侄女定当遵守二伯教诲,和三姐姐相亲相爱。” 看着那颜色无双的容颜,应莲烟唇角微扬,“多谢二伯,莲烟知道了。” 应建航听到这话眸色微微一变,知道了却不一定会遵守,自己这个侄女想来还是介怀当初祠堂之事的。 应建航刚要开口,却见应赫言站了起来,“姐姐,我也有礼物送给你。” 礼物?应莲烟仰起头来,脸上带着一丝明媚的笑意。 “五弟弟也有礼物送给我吗?真是太感激了。”应如雪笑着说道,说罢还看了应莲烟一眼,脸上带着一丝笑意,“没想到五弟弟也心中惦念着我的生辰。” “厚颜无耻!”应伊水低声一句,堪堪落到了应如雪耳中,只是她却是充耳不闻一般。 应莲烟也听到了应伊水的话,颇是赞同应伊水的话,她还真是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可是面上却还是要过得去,所以她轻轻摇头,笑着道:“弟弟真是有心了,只是不知道礼物在哪里?” 应赫言有些懵了,他明明是说要送给姐姐礼物的,怎么忽然间会出现个不认识的人来争礼物呢?可是……看到姐姐似乎并不生气,应赫言决定自己也不计较了,站起身来拉着应莲烟就往外跑。 “快点,五弟弟肯定准备好了的。” 应如雪见状也随着过去了,老夫人和应建航尚未放下筷子,可是桌子上已经少了几个人,应如若不由道:“五弟弟也实在是太不懂规……” 只是看到老夫人那带着微微怒意的眼眸,她却是什么也不敢说了。 因为陈姨娘之死而触怒了老夫人,应如若也是年前才被放出了祠堂。 “你们几个也去瞧瞧吧,看样子也都是坐不住的。” 应伊水笑着应了下来,“那是,不如老夫人也随我们去看看,我可是知道五弟这次可是十分用心的,又有云五弟弟在一旁帮忙,这礼物绝对能让老夫人大开眼界的。” 应盈盈和应伊水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夫人往外走,老夫人万般无奈,“好好好,快些松手,我这老骨头可经不起你们这么折腾。” 顿时,便是应建航和简氏也都随着去了,只是等他们到了风波阁的时候,却听到一阵齐声恭贺,“祝三小姐芳辰之喜,平安喜乐。” 应莲烟和应如雪并肩站在那里,可是祝寿之人却只是贺喜应莲烟一人而已,登时应如雪脸上微微尴尬。 她本以为应赫言是要送什么礼物,可是却不想是拉了些人给应莲烟贺寿,自己这般站在她身边,岂不是自寻耻辱? 她转身向来离开,却是被应莲烟拉住了胳膊,“大姐,不想看看这礼物吗?” 应如雪想要挣脱,却发现应莲烟不过随意一抓自己却是动弹不得,她不由愣了一下,却见风波阁前的湖面上忽然一片灯火灿烂。 是各式花灯被点亮了! “恭贺应三小姐生辰之喜!” 应文珍喃喃念叨,“六姐,花灯好漂亮。” 应如柔小心地看了眼简氏,点了点头,“是呀,五弟弟很为三姐的生辰上心。” “不过是花了些银子买了些花灯而已,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呢,若是二哥在的话,肯定也会为大姐庆贺生辰的。” 应如若靠近了简氏一分,只是却是被简氏瞪了一眼。 她顿时一愣,才明白自己提及楚文瑾怕是触了简氏的霉头。而且听说原本安平侯府也会有人来给应如雪贺喜的,可是不知道为何安平侯行程推迟,到现在却还是没有回京。没有娘家依仗,所以今天老夫人才半点颜面也不曾给大夫人…… 想到这里,应如若不由打了个寒颤,却听到一声冷笑道:“这些花灯全都是五弟一个个制作的,三姐不知道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 应伊水一解释却是让应建航微微皱眉,“这些都是……都是言儿自己制作的?” 老夫人也是一脸诧异,且不说这些花灯式样不同,便是那花灯上的仕女图也都是风姿不同,应赫言他智力连个十岁孩童都没有,怎么可能有这本事制作这几十盏花灯? “温大哥、三哥和小八帮了些忙糊了糊灯笼,其余的都是五弟一手收拾的,祖母,你看五弟多能干,回头我生辰的时候也要五弟给我做灯笼。” 她一脸天真无邪,老夫人笑着道:“回头找你五弟要去便是了,莫非还要我这个老婆子给你求来不成?” 应伊水点了点头,却是转身向着湖面上的应赫言跑去,“五弟,今天是元宵节,你有没有给我准备花灯呢?” 看见应伊水跑了过来,应赫言献宝似的从后面拿出了一盏宫灯,“神仙姐姐喜欢这个吗?” “神仙姐姐?”应盈盈不解地念叨了一句,应莲烟脸上却闪过一丝释然。 神仙姐姐便是应伊水,当初照拂弟弟的人,如今弟弟亲口证实了,便再无半点疑问。 她望向老夫人那边,却见那灯火映照下的略显得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花灯贺寿震惊了整个相府,相府众人对应赫言不由多了几分认识。年结节的最后一天本是热闹,只是因为府里两个小姐的及笄之礼折腾了一天,相府众人并没有闹到太晚。 白日里前来贺喜的太子煜夜间再度来到了玉缘院,“本宫倒是没想到,你这弟弟不但有颗玲珑心,更是有一双巧手。” 应莲烟微微一笑,手中的宫灯轻轻摇晃,弟弟只有一颗赤子之心而已,所谓的玲珑心却是师兄的。 不过师父行踪向来隐秘,怕是就算是锦衣卫也查不出什么吧。 “承蒙太子殿下谬赞,莲烟不敢当。” 一把捏住了应莲烟的下巴,太子煜笑意中带着几分奸诈,“本宫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如今真的长大了,本宫倒是不喜欢了,你说这可怎么好?” 应莲烟一愣,太子煜这话里分明是要挟的意思…… “那太子殿下不如杀了莲烟,这样莲烟岂不是永远都只有十五岁,再也长不大?”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冷峻,似乎要被杀的并不是自己一般。太子煜闻言不由笑了起来,“哈哈,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本宫还以为你今天被老太婆的手段给柔化了,看来倒是本宫小瞧你了。” 应莲烟脸色不变,“太子殿下放心,这仇这怨莲烟时刻不曾忘怀,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不是吗?” “以德报德?”指腹轻轻刮在了应莲烟的唇瓣上,眼眸之间不过是寸余的距离,应莲烟只觉得自己眼中都只剩下眼前这人深不可测的一片眼眸,耳畔是他那带着蛊惑的声音,“那丫头你准备怎么报答本宫呢?” 唇角微微扬起,贝齿轻轻咬住了太子煜的手指,应莲烟抬起了眼眸,“一切,听从太子殿下调遣。” 婵娟高悬,房顶上,梨香唇角嚼动着一个草根,看着一脸寒色的飘雪道:“这等良辰美景,便是卫三都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偏生我们却是要寒风瑟瑟坐在这里,真是苍天不公呀!” 她神色夸张,只是声音却是压低了的,毕竟这可不是在太子府,而是在相府三小姐的院子里,屋子里可都是相府的丫环婆子。 飘雪却是冷声一笑道:“卫三并未娶亲,何来老婆孩子?” 梨香听了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难怪主子不喜欢你,飘雪你实在是太过于无趣了。若是我也不会喜欢你的。” 第一次被戳破了心思,飘雪几近于恼羞成怒,半晌才道:“你有趣,太子殿下也不喜欢你!” 看着几乎称得上是落荒而逃的飘雪,梨香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可是我本来就不喜欢他,何必要他喜欢我呢?” 傻丫头,主子就是主子,怎么会喜欢上我们这些人呢?所以自己从一开始就告诉自己两个字:守心。 过了十五,相府里刚安静了两天,相府后院就迎来了不速之客。 “承恩侯夫人?”应莲烟微微皱眉,应如雪的及笄礼上,承恩侯夫人并没有露面,只是却还是派人送来了厚礼。 如今前来……怕是来者不善。 “小姐,老夫人请您过去。” 林妈妈的话更加证实了应莲烟的想法,“妈妈稍等,我这就过去。” 因为出了十五的缘故,应莲烟在院子里只随意穿了件居家的衣裳,碧儿替她换了一件百褶如意裙,上身穿着件云雁细锦棉衣,外面披着一件妆缎狐肷褶子大氅。 “小姐,承恩侯夫人来,莫非是为了表小姐和世子的婚事?” 看了碧儿一眼,应莲烟眼中带着些赞赏,“没错,怕是便为了表妹的婚事。” 安平侯即将归来,简氏腰板儿硬了起来,自然对应如柔的婚事更有话语权。何况,当初应建航也是去了承恩侯府的,这门婚事京城无人不知,虽然柳长琦现在死了,怕是承恩侯府也不肯善罢甘休。 “表小姐也太可怜了些。”青檀幽幽一叹,却没注意到碧儿异样的神色。应莲烟看了她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便随着林妈妈去了明月阁。 明月阁的小花厅,简氏正陪着承恩侯夫人说话,看到应莲烟到来,简氏话顿了一下,旋即才说道:“莲烟过来见过承恩侯夫人。” 只是还未待应莲烟行礼,承恩侯夫人已经搀扶住了她,“难怪长公主对郡主宠爱有加,若是我有这么个女儿,可不是要放在心尖尖上?” 承恩侯夫人说出这等话来让应莲烟不由愣了一下,怀疑这人是傻了还是脑袋被驴踢了,分明是来议亲的,怎么还说这话给简氏难堪。 简氏对自己如何,一个及笄礼怕是早已经传诵的京城人尽皆知了,承恩侯夫人这般不是打简氏的脸却又是什么。 可是再度望去,简氏脸色却并无异样,似乎对这并不以为意似的,“老夫人,承恩侯夫人说的未尝没有道理,虽然世子爷已经……可是如柔当初毕竟是和世子议过亲的,我们应家向来没有改嫁的女儿。” 应莲烟有些不解,既然商量的是应如柔的婚事,老夫人把自己拉进来却是为了什么,难不成还能指望自己改变什么吗? “应家没有改嫁的女儿是不错,只是……”老夫人顿了一下才说道:“这事三丫头你怎么看?” 简氏当即道:“莲烟也是未出阁的小姐,讨论姐妹婚事这算是什么事?” 老夫人却是笑了笑,“如今承恩侯夫人也不过是来商量一下,如柔和承恩侯府的婚事还没定下,便不算,承恩侯夫人您说呢?” 承恩侯夫人岂会看不出若是老夫人反对,这门婚事是成不了的,登时点头道:“老夫人说的在理,都说表小姐对几个姐妹照顾有加,想来说的话也是有道理的。” 二比一,简氏见状情知自己再说什么也不见得能讨好人,当即道:“这倒是,便是为了如柔的将来着想,莲烟也不会胡说什么的不是?” 老夫人目光殷切地看着自己,简氏眼中带着一丝警告,应莲烟清了清嗓子,脆声道:“应家没有改嫁女,当初的姑祖母因为未婚夫因病去世而守节一生,莲烟听说姑祖母当初的选择是自己决定的,如今这是关系着表妹的后半辈子,不如问问表妹好了。” 看应莲烟不过是随便一句,老夫人多少有些失望,简氏却是眼角带着喜色,应如柔的意思?自己的意思便是应如柔的意思! “老夫人,表小姐来了。”门外丫环通报声响起,简氏精神一震,“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既然如柔来了,快些来见过承恩侯夫人。” 应如柔一身素色衣裳,显得几分弱质可怜,倒是有几分张姨娘楚楚可怜的姿态了,应莲烟心头不由轻声一叹。看来,应如柔早已经做出了选择,老夫人又是何必呢? 承恩侯夫人没想到应如柔竟是回来,看到眼前瘦弱可怜有些不知所措的人心头了很是满意,捋下了自己手腕上的红玛瑙手镯戴在了应如柔手腕上,“真是个懂事的,我没什么见面礼,表小姐不要嫌弃才是。” “不,不会的……如柔受之有愧。”她想要把手镯褪下来,可是承恩侯夫人却哪里让呀,简氏见状道:“如柔,侯夫人送与你的,收着便是了。” 应如柔最后到底是收下了那手镯,只是坐在那里却有些坐立难安似的,简氏又把这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只是看她那模样却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几分,简氏不由道:“如柔,可是听明白了?” 应如柔如梦方醒似的,忽然点了点头,“若是我不嫁,是不是就要青灯古佛一辈子?” 简氏听到这话登时神色一变,只是顾及到老夫人在场,尽量舒缓了语气道:“是呀,承恩侯夫人是个再和善不过的……” “表丫头,你到底是嫁还是不嫁,自己选择便是了!”老夫人忽然厉声一句打断了简氏的话,简氏悻悻地看着老夫人,然后又坐了下来。 应如柔似乎也被这话吓住了似的,求救似的看向应莲烟道:“三姐,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求助应莲烟?简氏当时心中一咯噔,顿时觉得事情不妙,只是看老夫人似乎在警告自己,她终究是不甘心地坐了下来。 望着那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眸,应莲烟眼中笑意柔和,“表妹,世间没有那么多如果,你不是我,便是面临同一问题,选择和答案怕也是南辕北辙的。” 眼中的光芒慢慢黯淡,应如柔低声“哦”了一声,半晌跪倒在老夫人面前,“老夫人,如柔愿嫁。” 简氏和承恩侯夫人莫不是眼中一喜,对视一眼然后又迅速的转移了视线,承恩侯夫人更是亲手扶起了应如柔,“老夫人放心,我膝下没有子女,自然会待如柔犹如亲女的。” 事情已成定局,老夫人便是心中再不乐意,却也是无奈地点了点头,“也好,这婚事既然定下了,便尽早了了吧。” 老夫人这话显然是要将应如柔早早打发出门的意思,应如柔闻言一惊,唇瓣翕合,可是最终却还是慢慢低下了头。 因为要商量应如柔的婚事,简氏和承恩侯夫人换个地方说话去了,应莲烟和应如柔先后违逆了老夫人的意思,两人自知待在明月阁也是没趣便纷纷离开。 “三姐姐……”应如柔唤住了应莲烟,看她回头轻声问道:“三姐姐是不是觉得我很傻,明明知道嫁过去是活守寡却还是答应了这门婚事。” 应莲烟笑了,“怎么会呢?”她折返回来,走到应如柔面前轻声道:“表妹这么选择自然是有表妹的理由,只要自己不后悔便是了。” 望着应莲烟离去的背影,应如柔忽然失声笑了起来,吓坏了身边的丫环,“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应如柔却是没听到丫环的话似的,反倒是看着应莲烟离去的方向道:“我不后悔,我是不会后悔的。” 相府表小姐嫁与过世的承恩侯世子这一消息迅速传遍了相府,怀胎已经将近七月的刘姨娘听到这消息,先是一愣,旋即却是笑了起来。 梅香见主子神色有异,连忙道:“姨娘,您别难过,表小姐,表小姐这么做定然有她的理由的。” 看了梅香一眼,张姨娘笑意淡了几分,良久才道:“去把四少爷和表小姐请来,我有话对他们说。” 相府后院对应如柔的这门婚事众说纷纭,简氏却是忙前忙后似乎要嫁亲女一般,摆明了是要树立一个慈爱的嫡母形象。 136.-137-我这倒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了,真是的 老夫人院子里却是一连几日的阴云密布,应莲烟去请安的时候,原本老夫人正在和应伊水说笑,看到应莲烟到来却是会突然收敛了笑容。 应伊水有意缓和,可是老夫人却似乎固执起来,便是连最宠爱的孙女的帐都不买了。应伊水干着急,偏生应莲烟却又是不以为意,恼怒之下应伊水也撂挑子不干了,“我这倒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了,真是的!” 这话传到应莲烟耳中时,应莲烟淡淡一笑檎。 老夫人心中有结,一口气堵在那里不发作一番就不会罢休,如今应如柔准备出嫁,一心躲在喜乐苑里便是连请安也免了。老夫人只好把这气撒在自己身上了。 “小姐,不如你去跟老夫人服个软?”碧儿想起审妈妈的交代,试探着建议道魍。 应莲烟却是唇角一歪,“不必了,何况这事本来就与我无关,老夫人莫非还真以为我能改变什么不成?”把自己硬生生拽进了那趟浑水里面,目的难道就是为了找自己撒气不成? 她可不乐意坐这冤大鬼。 看应莲烟不在乎,碧儿皱了皱眉,“可是小姐,表小姐平日里这么没主意,怎么忽然间这次却是拿定了主意似的,竟然违逆老夫人的意思,活像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应如柔没主意?应莲烟唇角一勾,她倒是才发现,应如柔倒是做的最成功的,一个泼辣的形象都深入到众人心中了。 “嫁入侯府有什么不好,承恩侯年纪大了,过些年怕是就要入土为安了,到时候承恩侯府不就是她的天下了?” 碧儿恍然,“原来表小姐目光竟是这么长远,可是,可是承恩侯夫人怕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何况承恩侯世子已经没了,表小姐膝下没有子嗣,怕是也难以立足吧?” 这才是应如柔高明之处! “承恩侯府不可能绝后,若是承恩侯过继一子,怕是他百年之后,这承恩侯府也就要改姓易主了,所以承恩侯定是打算要从宗亲中过继一人给表妹当子嗣,而这孩子大概便是刚出襁褓的,这样子承恩侯也好掌控。表妹是庶出,承恩侯和承恩侯夫人都觉得她好掌控,自然是要拼了老命也要让她嫁入侯府的。” 听应莲烟这么一解释,碧儿不由有些担忧,想起小姐之前的话,不由道:“那既然承恩侯和承恩侯夫人都并不好相与,为何表小姐还是要嫁过去?” 因为应如柔更是年轻,她有的是时间和那老两口耗,何况……她那木头人的形象早已经深入人心,怕是承恩侯和承恩侯夫人都不会想到,木头人背后,应如柔可是一颗七窍玲珑心,到底是刘姨娘的女儿,又岂会真是一个木头小姐? “嫁过去守活寡,起码也比这青灯古佛的好。”应莲烟幽幽一叹,话音刚落,审妈妈却是快步走了过来,“小姐,红莲姨娘那边出事了。” “红莲?”应莲烟眉头一拧,难道是假怀孕的事情被戳穿了不成? 看应莲烟脸上带着些疑惑,审妈妈小声道:“据说是孩子没了,只是奴婢听说好像是红莲姨娘本来就没怀孕,不知怎么的竟是被夫人知道了,然后如今都在院子里闹起来了。” “没怀孕?”这下子便是碧儿也大吃一惊,“怎么可能呢,当初不就是因为她身怀有孕,所以相爷和夫人才会以姨娘之礼把她接进府里来的,想要为大少爷留下子嗣吗?” 碧儿问到了点子上,审妈妈也是不解,只是小心看着三小姐神色并无异样,才问道:“小姐,不如我们去那边瞧瞧?” 应莲烟点了点头,唇角微微一扬,“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看来得知消息的不止是审妈妈,那边应如若带着丫环也正在往红莲阁那边赶,到了那里应莲烟发现自己似乎来得晚了些呢,应伊水早已经坐在了那里,似乎笑话看得很是乐意。 “我倒是要问问你,你不是说自己身怀有孕吗?孩子呢,孩子去哪里了!” 红莲这段日子以来都是低调做人,向来很少惹人注目,简氏关怀她肚子里的“孩子”,吃喝上从来不曾短缺了她,以致于原本有些神容憔悴的红莲如今已经是容光焕发,却是没有半点孕味罢了。 “夫人,奴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怀孕的,夫人什么时候听奴说过这话,还请示下?虽然奴家出身风尘,可是向来也不是那等说谎的人,从来都是有一句是一句的。若是夫人找出奴家的错处来,奴家立即自杀谢罪!” 她原本就是风尘场里摸爬滚打惯了的,对着男人向来是有一套的,而对这些深宅大院里的贵妇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这一番话直说的简氏面红耳赤,却是说不出话来。 眼前这贱妇的确没有说过自己怀孕的事! 当初还不是太子煜说这贱妇孕吐,所以他们就相信了他的话,为了给黎轩留下后嗣就匆匆忙地将这贱妇以姨娘之礼迎回了府中。原本她还打算让大夫给这贱妇瞧上一瞧的,只是后来诸事繁忙,又听红莲阁的人说每日里这贱妇除了吃就是睡,活脱脱的孕妇表现,她就没往心里去。 现在想来,这无不是骗自己的!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欺瞒母亲!”眼看着简氏被红莲逼问的竟是哑口无言,应如若知道该自己开口了。她来的匆忙却也听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子事情,看着红莲那模样,只觉得这人就好像另一个应莲烟似的,恨不得撕碎了她的面皮。 “六小姐说话可要注意些,风大可别闪了舌头,我何曾欺瞒夫人了,六小姐说个清楚明白的好,否则别又因为一时口误,把自己弄进了祠堂里。” 红莲话说的刻薄,应如若登时脸红脖子粗,当初因为她马后炮为老夫人所不喜关进了祠堂里面,这事成为她心头之恨,却不想竟是被红莲再度戳了脊梁骨。 “你再说一句,我撕了你的嘴皮!”应如若狠狠地要挟道,要不是晴纹拦着,早就冲了上去。 红莲闻言却并不害怕,忽然间只见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顿时披头散发眼泪直流,“大少爷呀,我苦命的大少爷,你不在家里,连个为奴家做主的人都没有呀,我怎么那么命苦呀,我怎么那么命苦呀!” 红莲哭的涕泗横流,简氏脸色也不好看,红莲再怎么说也是应黎轩的妾氏,应如若竟是出口要挟,还有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她狠狠瞪了应如若一眼,看着哭得宛如疯妇一般的红莲狠狠道:“哭什么哭,黎轩还没死呢!” 红莲却是不管不顾,哭起来眼泪似乎不要钱似的,简氏最后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气冲冲地搀扶着赵妈妈的手离开了,应伊水咯咯笑了起来,“还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红莲忽然收住了哭腔,“五小姐这是说奴家是恶人?” 应伊水并不喜欢红莲,听到她这般说吐了吐舌头,“烟儿这里没啥好玩的,我们走吧。” 应莲烟却是摇了摇头,“我有几句话要对红莲姨娘说,大姐姐你先过去吧。”应伊水此番自然是要去明月阁的,可是老夫人对自己本来就有意冷淡,如今又听说红莲乃是假怀孕之事,未免不会把这账算到自己头上的。 谁让太子煜三番两次替自己出头呢,老夫人那精明的人,看不出来才怪呢。 应伊水知道烟儿固执起来自己也是劝不动的,只好作罢,只是她极为不喜欢红莲,虽然这人让简氏吃瘪了,可是她却依旧没什么好感,“烟儿可别被这女人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应莲烟不由一笑,她有什么好骗自己的,真是的。应伊水慢慢离开,红莲阁内也只剩下应莲烟和红莲两人而已,碧儿和审妈妈在外面守着,显然知道里面的人是要长谈的。 “怎么被发现了?” 红莲脸上露出一丝愧疚,“小姐,奴家倒是也想怀孕呀,可是这身子当年被那一群不要脸的用虎狼药弄坏了,根本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好的话,红莲连忙转口道:“守岁的时候奴家这月事来了,当时好歹简氏和应如雪没看出来,可是最近吃好睡好,它竟是又来了,眼看着我这要是怀孕也都三个月了,我再遮掩下去,真是遮掩不住了。” 她说的不甚清楚,应莲烟却是听了个明白,“是你自作主张?”她还以为是太子煜指使的呢。 红莲知道,自己当初能来丞相府里吃香的喝辣的,全是靠了选对了主子,要不然如今自己还是那青楼楚馆里最下等的妓子。眼前这人是自己的贵人,她自然不敢隐瞒,“太子殿下当初交代了,要奴家见机行事。” 红莲已经用词委婉了许多,小姐你都不知道当初奴家大着胆子问太子殿下该如何处置这个“孩子”的时候,他那冰冷的眼神。红莲目光控诉着太子煜的冰凉,应莲烟却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她倒是没想到太子煜竟然是说不管不问就撒手不管了。只是如今这般,虽然让简氏知晓了真相,可是到底也算是解决了一件麻烦事,毕竟三个月后孩子想要再没有也是麻烦,到那时简氏也会对她的肚子多加关注的,现在没有倒也是合适。 “那就好生养老吧,相府里倒是不缺你吃喝。” 红莲有些担忧,“小姐,这次我触怒了简氏,她不会处置我吧?” 应莲烟回眸一笑,“她不敢。”应黎轩现在可就这么一个姨娘,万一真的在流放期间出了些什么意外,那可就是绝了后的,便是为了她的儿子着想,简氏也不会贸然对红莲动手的,不然回头抱养的孩子养在谁膝下? 何况,“你是太子殿下的义妹,谁敢动你?” “可恶!”从红莲阁回来后,简氏几乎把能摔打的东西都摔打了一遍,满地的碎瓷,几乎没有人下脚的地方,应如雪看到母亲竟是这般动怒,不由愕然。 “母亲,你若真是看不惯那红莲,直接处置了她便是,何必气坏了身子跟自己过不去?”她今天应柳采蓉之邀去了承恩侯府,回来之后才听说红莲阁那边的事情的。 简氏闻言眼中果然闪过一丝狠辣,只是应如雪却是接着泼了冷水,“自是母亲你要想清楚,那贱……红莲背后的人是谁,想要动她,母亲你可是要想好完全的对策的。” 简氏瞬间心中一冷,“太子殿下?”她怎么就忘了,红莲那贱妇是太子煜的义妹!自己有几个胆量去对上太子煜?何况如今大哥还未归来,只靠着老太太根本没法子给自己撑腰的。 “那如雪,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咽不下这口气呀!”想到自己好吃好喝的供奉着,结果却是被那贱妇欺骗了一番,简氏就觉得一阵恼火。 应如雪到底是想了很多的,看到母亲这般气恼却又无助的模样,轻声道:“二娘不要伤神,回头待哥哥回来你再处置她便是了,且容她嚣张一两日,一个蚂蚱还能蹦跶多久不成?如今我们要对付的人是应莲烟,二娘可别忘了。”应如雪眼中闪过一丝阴毒,这却是让简氏骤然间清醒过来似的。 “你说得对,是,我要除掉应莲烟那小贱人,回头好给你出气。 应如雪看简氏终于正常了几分,脸上带着笑意道:“是的,而且,如今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简氏目光闪亮…… “小姐,南边来信,说是四小姐和姑爷过几天就回来了,老夫人让小姐去明月阁一趟。”审妈妈一脸的喜色,怎么都遮掩不住的模样。 四小姐?应莲烟有片刻的失神,旋即笑了笑,审妈妈说的四小姐,应该是应凝君吧。到底是之前在老夫人身边伺候过的,有时候一些习惯还改不过来。 “这么说来,姑姑再过三两日就回来了?” 老夫人喜形于色,“是呀,十多年不见,也不知君儿现在什么模样,云鹤那孩子是不是也长大成人了。” 沉浸在爱女归来的消息之中,便是简氏和玉氏都不曾贸然开口,生怕打断了老夫人的思女之情似的。应莲烟进来站在那里,老夫人瞧了她一眼,却没有前几日的那股子恼火了。 “回头君儿定是要回来小住几日的,我,我要亲自给她大点一下。” 看着老夫人着急模样,简氏连忙搀扶住,“老夫人不必着急,不如回头让小姑和语嫣住在小姑原来的绣楼好了,这些年一直有人打扫着,一直很是干净利落,和小姑出门时一般无二。” 老夫人似乎没想到简氏竟是还有这份心思,闻言点了点头,“也好,难为你们了,只是这一应的物事改换新的便换成新的,这银子从我这里出便是了。” 简氏和玉氏连忙阻拦,“小姑回来,公中出银子就是,怎么能让老夫人破费?” 妯娌俩第一次异口同声,老夫人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头你们几个也随着我去绣楼看看。”这次,便是连应莲烟也一块捎上了。 老夫人按耐不住,午膳早早就放下了筷子,几人哪敢再吃,连忙都放下了筷子,随着老夫人前往楚凝君出阁前住的绣楼。 虽然绣楼里的一切陈设都已经是十多年前的旧物了,可是一眼望去却也是极为精致,内敛的奢华。 “老夫人,姑母久居南疆,我们也不知她的喜好,不如我们姐妹几个都出些力,帮着布置这绣楼如何?” 老夫人看了应如雪一眼,眼中带着些狐疑,旋即点了点头,“也难为你们有这个心了。既然如此,你们姐妹商量一下便是了。” 得到了老夫人的默许,应如雪便开始布置,“姑母回来之后也要过几天才会来相府,正好咱们也有足够的时日来准备。二妹的女红好,不如赶工做些绣帘和绣垫替换了这些旧物如何?” 女红好?说这话还真是不怕打自己的脸。 当初她不是就是借口自己女红好,把锦帕之事推脱到了应如柔身上吗? 不待应莲烟答应,应如雪又是指着那小书房道:“至于三妹,不如将姑母这里的书籍晾晒一下,听母亲说姑母最是爱看书,晒书的时候三妹可是要小心些。” 小书房里的书并不在少数,应如若却是面上毫无难色,连忙应道:“大姐放心,我会小心的。” 应如雪又给应盈盈和应伊水布置了任务,可是到头来却是自己这边最是任务重了些,应莲烟暗暗忖了一下,应如雪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小姐,四小姐摆明了是看老夫人这两天有心冷落小姐,所以才把这最重的活派给咱们的。”倾盈紧随着应莲烟,一脸不满的抱怨道。 看来碧儿头两日倒是“开导”了倾盈一番,今天这事情倒是看出来了。 “能锻炼你们的绣工,不算亏。”老夫人果然是宠爱应凝君的很,这绣垫上的绣工就非同一般,要是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这座椅上的绣垫怕是从苏州织造那里采买的。 倾盈闻言顿时蔫了,她从小就不爱绣活,所以调香手段一流,女红却是连九等都轮不上。 “三小姐,奴婢给三小姐请安。”忽然一人窜出来似的拦住了应莲烟的去路,应莲烟略微退后了一步,却见倾盈一脸惊讶,“娘,你怎么过来了?” 来人是倾盈她娘?应莲烟皱了皱眉,“起来吧。” 倾盈她娘站了起来,一张小脸道:“我家婆婆病了,奴婢在榻前伺候了几日眼看着是不中了,想着婆婆最是疼爱倾盈,想要喊倾盈回去见见老人家,还望三小姐成全。” 倾盈闻言不由道:“奶奶怎么会……”说着,却已经眼角湿润,看样子似乎和她祖母倒是有几分亲情模样。 “既然是老人家要见倾盈,那就去吧,碧儿您先带倾盈她娘回去给她称十两银子,也算让她尽一份孝心。” 倾盈她娘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忙不迭地跟着碧儿离开了。 倾盈有些犹豫,看自己老子娘那模样,有些犯难道:“三小姐,我娘向来是个掉进钱眼里的,三小姐不要见怪。” 应莲烟轻声一笑,“怎么会呢,快些回去吧。” 倾盈心里焦急祖母病情,将手里拿着的几件绣帘交给了洛叶自己便匆匆离开了。 因为绣帘和绣垫上的花纹众多,碧儿眼尖早就唤来了几个玉缘院里的丫环,如今俩一等丫环先后离开,跟在应莲烟身后抱着绣帘和绣垫的分别是洛蓝和洛叶。 “小姐,奴婢觉得倾盈她娘似乎在说谎。”洛叶轻轻开口,应莲烟不由侧目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哦,怎么看出来的?” 见三小姐没有怪罪的意思,洛叶这才道:“要是倾盈她娘真的伺候婆婆几日,身上多少会沾染些药味的,可是……”洛叶笑着看向洛蓝,“洛蓝姐姐给老夫人做过药膳,应该闻出来了的,倾盈她娘身上并没什么药味的。” 洛蓝只是觉得倾盈她娘来得突然,听见洛叶这么一说也恍然,“洛叶说的不错,是没有一丝药味的。不过倾盈的模样倒不像是作假。” “倾盈姐姐的确没有作假,这点我可以给她证明的。”见三小姐皱了下眉头,洛叶连忙解释道:“倾盈的奶奶的确很是疼爱倾盈,祖孙俩感情很好,这点奴婢倒是听奴婢的娘说过,只是倾盈的娘是个利益熏心的,又最是喜欢没事赌几把,倾盈她爹又是个惧内的,所以这一家子都被倾盈她娘折腾的够呛。” “惧内?”应莲烟闻言笑了笑,“还真是好毛病。” 洛蓝和洛叶愕然,只是看三小姐分明没有心思再去追问的意思,两人也不再多说。直到到了玉缘院,应莲烟才轻轻一句,“倒是个玲珑心思的人。” 洛叶听到这话顿时欣喜,三小姐这是接受了自己的投诚了?刚才那一言不发的,吓得自己这一路上担惊受怕的,生怕被三小姐回头打入“冷宫”。她却是不知,应莲烟是有意考校她一番,若是此刻洛叶喜形于色,应莲烟也定不会再重用与她,好在还算是个聪明的。 因为迎接应凝君的归来,整个相府后院似乎都忙碌起来,一点也不比早先过年的时候清闲,待碧儿落下最后一针,玉缘院里众人都长吁了一口气。 “碧儿姐姐不愧是来自刺绣之乡泉州,这些绣活差不多都是姐姐你完成的呢。”倾盈知道自己没帮上什么忙,端茶倒水的工夫更是多了些,连忙给碧儿续上了茶水,“姐姐帮我把我的那一份也干了,回头姐姐有什么用得着的直接吩咐我就是,我定会干得漂亮的。” 洛蓝当即调笑道:“那倾盈你不如帮碧儿姐把她的帕子绣好?” 倾盈当即垮了脸,她适才话说满了,这一下子就被洛蓝找到了毛病。 碧儿闻言却是解围道,“都是大家辛苦了,好在没给小姐丢脸便是。” 正说着,应如雪却是带着丫环款款走了过来,“看来三姐姐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呢,既然都收拾好了,便是布置起来也好,现如今也只剩下三姐姐这些还没布置妥贴。” 应莲烟抬眸一笑,一双眼中漂浮着笑意,看不清原本色彩,“四妹真是事事操劳,碧儿你和倾盈去小心布置,一定要看仔细了,知道吗?” 她刻意加重了语气,应如雪闻言不由皱了皱眉,旋即一笑,“咱们相府后院还能有什么人动手脚不成?三姐姐也未免太谨慎小心了。” 应莲烟粲然一笑,“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应如雪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却见审妈妈兴奋地走了进来,“小姐,宫里公公来传旨,说是要小姐进宫参加宴会,镇南公和安平侯回来了。” “舅舅和姑丈都回来了?”应如雪脸上骤然绽放出笑意,堪比春花,“我去告诉老夫人这个好消息。”终于盼到了,母亲知道了这个消息也定是十分高兴的。应如雪想着,脚下又是快了几分。 好消息?安平侯回来对老夫人而言可并不算什么好消息,毕竟,简氏和老夫人可从来都不是一条心的。 应如雪盈盈转身离开,背影里却是透着笑意似的,应莲烟唇角微微一扬,“老夫人和夫人也要进宫?” 137.-138-下次再这么乱嚼舌头根子小心自己的舌头 审妈妈轻轻摇了摇头,“奴婢不晓得,不过看来是没有。” 没有?这倒是有点奇怪了,镇南公和安平侯都和相府联系紧密,这么却是连老夫人都不曾邀请? “那二伯呢?檎” “老爷从早晨上朝一直都没回来,镇南公已经先行进宫了,只是不知道安平侯什么时辰会到。魍” 这样呢,应莲烟眉头微皱,“罢了,就穿这件便是了。” 因为碧儿和倾盈都去了绣楼那边,审妈妈看了看应莲烟身边伺候的丫环,不由道:“小姐,不如让洛蓝陪您入宫?” 洛蓝俨然是二等丫环的首领,听到审妈妈这话愣了一下,旋即看向应莲烟。 应莲烟却是摇了摇头,“让洛叶陪我便是,洛蓝你机灵点去老夫人那边看看。” 心头微微有些憋屈,可最后洛蓝还是点了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倒是洛叶,宠辱不惊似的,搀扶着应莲烟慢慢离开。 “也不知道小姐瞧中了她什么,这丫头一时间倒是得宠了。” 麝月看了眼还是个孩子模样的雪雁不由笑道:“你呀,想那么多干什么,还不……洛蓝姐姐。” 雪雁正是当初的雪儿,转身看到洛蓝一脸寒意,不由觉得后背生凉,“洛蓝姐姐……” “玉缘院里的规矩都是清楚的很,下次再这么乱嚼舌头根子小心自己的舌头!” 雪雁浑身一颤,看着洛蓝的背影,又迅速的低下了头,一旁麝月见状不由皱了皱眉,何必呢。 马车上,洛叶并没有之前表现的那般震惊,反倒是有些惴惴不安。虽然当初三小姐夸了自己一句,可是后来却并没有对自己多加重视。 “知道为什么找你吗?” 听到三小姐这么一句话,洛叶骤然抬起头来,似乎挣扎了一下慢慢道:“三小姐,奴婢愿意做您的眼睛。” 小桌上茶盅里的茶叶因为马车的行动而轻轻飘动,应莲烟轻轻吹开了茶叶,轻抿了一口茶水,“想清楚了?” 这次,洛叶的眼神没有丝毫的躲闪,迎上了应莲烟的注视,她目光坚决道:“奴婢和母亲都想清楚了。” 夫人虽然掌握相府后院大权,可是想起死去的姨母,洛叶还是忍不住后怕,她本来是三小姐派到玉缘院里的眼睛,任务是将玉缘院里的消息传给三小姐。 可是当时母亲就长了一个心眼,让自己小心行事,而姨母的死,三小姐的刻薄,一切都让她们母女两人动摇。 那日,她道破了倾盈她娘的谎言,三小姐虽然没说什么,可是自那日起就对自己多了一份重视。 投桃报李,洛叶自然知道自己该如何抉择。 “说起来,陈妈妈还是你的姨母,难道不怪我?毕竟……” “是夫人舍弃了姨母!”忽然打断了应莲烟的话,洛叶坚决道:“姨母被蒙蔽了眼睛,选错了主子,也是她……报应。” 虽然并不在听云院办事,可是洛叶多少也知道,这些年来姨母为了帮夫人,手上沾染了多少鲜血。那些,也都是无辜之人。 所以说,哪有什么无辜?哪有什么背叛,最后却都是因为一个识人不明而已。 应莲烟笑而不语,这结果,简氏和应如若怕是都没想…… 忽然间,马车似乎失控了一般,小案几上的茶壶一下子滑了过去,若非应莲烟眼疾手快,定是要被热茶泼一身的。 “怎么了这是?”洛叶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一只手紧紧抓住车窗,问赶车的车夫丁留。 丁留也没想到,向来温顺的马儿这次像是要发疯了似的,自己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小姐,小的也不知道……” 眼看着那马匹竟是要踏在一个小女孩身上,丁留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拉住了缰绳,结果那马却是马蹄高扬,眼看着那小女孩就要丧命马蹄之下…… 有一瞬间,应莲烟只觉得这马车便是要翻到,她心中一动刚要起身,却又是坐了下去…… 杀气,竟然是有杀气。 “没事了。”感觉马车稳定了下来,洛叶长吁了一口气,却见三小姐神情凝重,她不由有些担忧,“小……” “多谢,多谢这位……公子救命之恩。”丁留神色激动,若非是眼前这位公子控制住了发疯的马匹,怕是那小孩子就要丧命马蹄下了。 想到这里,丁留不由后怕,若是三小姐的马车伤了人,怕是三小姐的名声也就毁了…… “不必,只是这马……”一身蔚蓝锦服的男子脸色凝重,“怎么会被人动了手脚呢?” 看着那年轻公子从马鞍下摸出来的匕首,丁留一愣,“怎么可能,马儿方才还好好的,要是……” “这匕首放置的颇是巧妙,你若是不勒住缰绳,这匕首并不会伤及马背,也就不会发疯的。看来,你们家小姐倒是树敌不少。” 丁留听到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公子慎言,我家小姐向来行事温和,怎么会无缘无故招了……”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丁留还不向这位公子道歉?” 听到车厢里传来的温和的声音,丁留有些不情愿地道了歉,只是那一身锦服的公子却是看了眼马车便离去了,“小姐,那位公子走了。” “那咱们也走吧。”掀开了绣帘,应莲烟往东方望去,却见屋檐上闪过一丝黑影。 “小姐,你没事吧?”洛叶担忧的问道。 应莲烟摇了摇头,能把匕首放置的这么精巧的想来是极为熟悉马匹的人,难道是马房里混进了什么人不成? 还有,适才那杀气,却不知是来自于谁。 因为匕首的事情,丁留不敢再轻易动缰绳,眼看着到了宫门外,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小姐,到了。” 洛叶是第一次随着主子进宫,看到朱墙黄瓦顿时兴奋起来,“小姐,皇宫好宏伟!” 宏伟?她倒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了,只是这般宏伟的地方却并不是如表面一般华丽,里面可是冷得很…… “见过安平侯。” 洛叶转过身来才发现不知道何时自己身后竟是有一人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身铠甲很是威严模样,也好生让人害怕。 “郡主好眼力。” 废话!前世自己就见过他,何况样貌中还是和简氏有几分相像,难道自己还能认不出来吗? “说起来,郡主该唤本将一声舅舅才是。” 应莲烟弯腰正要下马车,安平侯跨坐在马背上一身甲胄。只是两人都一动不动,唯独眼眸轻轻流转,唇角笑意轻轻飘扬。 洛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刚想要轻声一唤,却是听到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三表妹?” 安平侯愣了一下,看向来人,却见他一身蔚蓝色的锦袍,整个人宛如修竹,似乎磊落君子。 刚才搭救自己的竟然是他! 应莲烟缓步踏下了马车,冲着锦衣男子屈膝行礼,“莲烟见过北堂表兄,适才多谢表兄救命之恩。” 北堂云鹤眼中带着笑意,“适才匆匆忙给母亲买城北铺子的豌豆黄,以致于没注意到竟是表妹的车驾,真是抱歉。” 说着,他又是转身向马上的安平侯点头致意,“云鹤见过安平侯。” 对上安平侯简成元,北堂云鹤却并没有丝毫的胆怯,他手中拎着的匣子里散发出一阵酥咸的香味。 “姑母还是喜欢吃豌豆黄?难怪这几日餐桌上总是有这一道点心……”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应莲烟连忙恳求道:“表兄可别告诉姑母,不然到时候老夫人定然怪罪我透露了她给姑母的惊喜的。” 看着神色中带着些担忧的应莲烟,北堂云鹤轻轻抿唇,“这是自然。” 安平侯并未曾与两人一道入宫,应莲烟头也不回一下,一旁北堂云鹤眼角一挑,“表妹得罪了安平侯不成?” 适才,安平侯身上的杀意丝毫不加以遮掩。 应莲烟转眸一笑,“或许吧,说来还是要多谢表兄才是。”两次解救自己与危难之中。 “是呀,三小姐要多谢世子,只是本宫却有些怨恨世子爷,竟是抢走了本宫英雄救美的机会,实在是……讨厌得很。” 北堂云鹤愣了一下,才发现身侧不知什么时候竟是忽然出现一人。 金银粉勾勒的眉峰,朱砂描绘的曼珠沙华占据了大半张脸,只是却丝毫不能遮掩其容颜如画,绝色倾城。 “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煜唇角笑意淡淡,“本宫就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便是世子爷都知道本宫的恶名,真是……让人欢喜的很呢。” 北堂云鹤有些警惕地看着太子煜,适才其出现自己竟是丝毫不曾察觉,这等功力…… “太子殿下年少有为,世人最是仰慕。” 应莲烟不由唇角弯了起来,这等话若是被镇南公听到了,却不知会是什么表情。只是,刚才这妖孽竟也是在场?自己竟是半点没察觉出来。 “年少有为?”太子煜轻声一笑,“北堂公子少年成名,世子爷随父镇守南疆军功赫赫,本宫比不得你们了,只好窝在这京城里做个缩头乌龟。” 这般自嘲,北堂云鹤自然不会认为太子煜会是缩头乌龟,反而……眼前的人是楚帝的一把利刃,所向披靡。 “虽然不曾救了美人,可是到羲和殿的路还有一段,本宫便是当一次护花使者吧,毕竟不长眼的人最近多得很。” 顺着太子煜目光望去,应莲烟唇角抹开一丝笑意,太子煜这话说的不正是来人吗? 138.-139-四妹说话还要三思 与太子煜、北堂云鹤一同进了羲和殿,在大殿内看到简氏和应如雪时,应莲烟并不意外。到底安平侯回来了,她母女又怎么会不来呢。 “三姐姐也真是的,不等我和二娘就先过来了,害得我和二娘一阵好找。”应如雪声音微微压低,可是周围的人却还是听得清楚,顿时看向应莲烟的目光就带着异样了。 她和她们俩的隔阂因为及笄礼再没有半点遮掩,京城的贵妇圈早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如今听应如雪这么一番话顿时都明白了过来檎。 原来是应三小姐摆郡主的架子,把二娘和姐姐丢下不管,自己先进宫了。只是,简氏和应如雪分明来羲和殿更早一步,这是…… 应莲烟扬唇一笑,这等把戏应如雪是玩不厌倦的,真不知道那一刻玲珑心如今怎么竟是被猪油蒙了似的,也好,既然想要玩,那自己就陪她玩一把大的。只是不知道她玩不玩得起魍! “原本听传旨的公公说二娘和四妹是不来的,所以……定是那公公糊弄我的,回头我定是找他理论!”应莲烟也是一脸恼火,显然很是气恼自己被骗。 应如雪却是脸色一愣,尴尬在那里。她们母女本就是没有接到宫里的旨意的,之所以能来全是因为仗着……安平侯府的权柄。 其余众人愣了一下,旋即明了。感情丞相府并没有被邀请呢,也是,放眼望去这羲和殿里差不多都是武将的家眷,要么就是皇亲国戚,文官之中倒是只有……丞相府的简氏和应如雪。 “哎哟,镇南公夫人来了。” 不知是谁忽然间惊讶了一句,应莲烟顺着声音望了过去,却见应凝君和一妙龄佳人踏步而来。不用说那明眸皓齿,顾盼生兮的佳人便是镇南公爱女北堂语嫣了。 只是,应莲烟不由有些惊叹,到底是南疆水土养人,应凝君已经四十左右看起来却是二十五六的模样,站在正值破瓜年纪的北堂语嫣身边竟是没有半点老态。 两人倒不像是姑女,反倒是像姐妹! 简氏刚要迎上去,却听到内监一声通传,“贵妃娘娘驾到。” 羲和殿内众人忙是行礼,柳贵妃身侧依旧是楚瑟舞和楚若云,柳贵妃并不适合如今的场合,想来柳贵妃也是清楚,所以并没有将胞妹带来,陈贵妃和庄淑妃也都随侍左右倒是不见贤妃踪影。 “平身吧,今天是给镇南公和安平侯接风洗尘,陛下正与两位肱骨之臣商讨国事,过会儿自行过来。今天几位夫人倒是来的巧了,镇南公世子和安平侯世子可都是青年才俊,也不知会是谁家的乘龙快婿。” 应莲烟不由眯了眯眼,柳贵妃这话是在试探?她余光望去,却见应凝君并无半点异样,倒似乎柳贵妃提及的人并不是她的儿子一般。 “犬子向来没规矩,刚到京城,怕是马缰都拴不住他了,没由得祸害了别人,过些年等性子稳了再提婚事也不迟。” 这摆明了是在睁着眼说瞎话! 柳贵妃心中郁卒,镇南公世子没规矩?没规矩的人能够将镇南公给他是三万大军打理的有模有样? 性子不稳?性子不稳能在十八岁的时候潜伏蜀南,一举平定蜀南的叛乱,扶持新王登基? 可是,当初揭穿镇南公夫人的话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镇南公向来镇守南疆,此番归来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他手里可是有南疆二十万兵马的。 若是能支持澈儿,将来……柳贵妃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这倒也是,男儿家建功立业成家也不迟,侄女……” “皇上驾到!” 内监尖细嘹亮的声音打断了柳贵妃的话,应凝君看了柳贵妃一眼,旋即才起身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楚帝左右分别是镇南公和安平侯,显然心情好得很。 “方才贵妃在说什么,好生热闹,怎么朕一来倒是都不说话了?” 因为一应的文臣武将的到来,低品阶的宫妃都坐到了纱帘后面,看着随着楚帝而来的众人,应莲烟皱了皱眉。 莫非楚帝要和柳贵妃唱舞簧?不然这几位皇子还有几个世家子弟怎么都到了呢?摆明了这接风洗尘宴成了变相的相亲宴了。 柳贵妃笑了笑,身旁楚瑟舞笑着道:“皇伯父,适才贵妃娘娘是说,今日这羲和殿可是汇聚了咱大楚的文臣武将,有英武的儿郎,还有这众多淑媛,也不知会不会玉成姻缘。” 楚帝闻言一笑,“说来也是,怎么,贵妃在给云儿挑选驸马?” 情知楚帝会错了意,柳贵妃轻声一笑,“是呀,女大不中留,云儿和舞都这么大了。不过说来,楚相倒是要着急了,前几日不是刚给两个侄女行完笄礼吗?怕是楚夫人今日可要是忙得很了。” 把话头转到了自己身上?应莲烟愣了一下,却感觉几道目光在自己身上焦灼……那个方向,她想了一下,心中了然:是大皇子。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贵妃娘娘说的在理,便是语嫣这丫头今年也都要及笄了,不知道还能在臣身边呆上多久。” 北堂靖宇声音微微沙哑,笑声中却带着几分爽朗。说完这话顿时遭了妻女两人的白眼,他却是不以为意。 柳贵妃闻言不由一笑,“早就听说国公府的小姐名扬南疆,镇南公有女如此岂会愁嫁?倒是咱们几位皇子,尤其是澈儿你,身为兄长却还是迟迟不愿大婚,莫非是想要母后急死不成?” 柳贵妃话题一转到了楚澈身上,登时楚澈脸色一变,不由自主的又是瞧向了应莲烟,“儿臣,儿臣……” “皇上,蜀南世子求见!” 内监打断了楚澈的话,楚帝闻言却是一笑,“不愧是朕的镇南公,上次蜀南世子来朝都是父皇时候的事情了,此番朝贺,实在是儿臣功劳。” 镇南公并不苟同,“皇上威震四海,臣不过是马前之卒而已,怎敢妄谈功劳?皇上折煞臣了。” 楚帝满意一笑,却见太子煜却是打头而来,“怎么,朕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儿臣竟是成了蜀南世子?” 一身银白锦服的太子煜闻言一笑,“儿臣不过是听说蜀南世子是有名的美男子,心中猎奇便想要一见,果然……” 太子煜缓缓转身,却见殿外走进来的人亦是一身银白锦服,眉眼间如同精致描绘的工笔画,与太子煜相比竟是不分伯仲。 只是太子煜眉眼间更是狷狂邪魅,而蜀南世子却是低眉顺眼的恭顺。 “臣蜀南拜见陛下。” 蜀南月氏地位最为尊崇,只是应莲烟不由诧异了起来。 公孙奚笙这番话,莫不是意味着蜀南要臣服大楚? 楚帝闻言大笑道:“好好好,世子快快请起。” 公孙奚笙站直了身体,看着楚帝再度行礼,“为感谢大楚出兵平乱,蜀南朝贡珍珠百斛,翡翠百件,黄金万两,美女四人。” 楚帝闻言龙颜大悦,一旁柳贵妃却是顿时恼怒,向来番邦朝贡都是金银珠宝,何曾有过美人? 这次,蜀南竟是朝贡四个美人,这可是宣武朝的第一遭!只是待看到这四个美女的模样,还有身畔楚帝的神色时,柳贵妃简直银牙暗咬! 好你个镇南公,本宫不过是想要你的侄女嫁给澈儿,你竟是给本宫添这一口恶气,实在是罪无可赦! “皇上,镇南公此番立下这等功劳,真是我大楚之幸,皇上可不能吝啬了赏赐。” 楚帝微微醒过神来,看柳贵妃一眼道:“那贵妃有什么好主意?” 柳贵妃笑了笑,“臣妾不过是妇道人家,哪知道该怎么赏赐大臣?皇上应该更是熟悉男人喜欢什么吧。” 男人喜欢什么? 应莲烟唇角一扬。男人喜欢的不外乎三件东西:权利、财富,还有便是美人。 柳贵妃还真是锱铢必较的很,分明是自己想要打北堂语嫣的主意不成,结果反被镇南公将了一军,却又打起了这主意,想要楚帝开口赏赐给镇南公美人? 还真是阴毒! 楚帝似乎陷入了沉思,应凝君却是脸色并不是很好看。进宫之前,国公爷就和她说过此番宫里定会打孩子们的主意,所以他们夫妻俩决定以退为进推脱了宫里的赐婚。 只是没想到,柳贵妃却是这般小气心形,看到蜀南进贡的美人,竟是想要恶心自己一把。虽然镇南公久居南疆,可是谁不知道镇南公府向来是一生一世一舞人的传统。皇帝旨意赏赐美人,还真是恶毒的很! 想到这里,应凝君有些按耐不住,想要起身却是被北堂语嫣拦住了。 “二娘,父亲不会的。” 应凝君愣了一下,却听楚帝道:“说来儿臣向来清心寡欲,朕倒是不知道该赏赐些什么好了,凤夜你倒是替朕出出主意,该怎么赏赐儿臣才是。” 柳贵妃闻言愣了,她本来以为楚帝定会借此时机来离间镇南公和相府的,毕竟一个美人赏赐到镇南公府的话,应凝君怕是定要和丈夫闹脾气的,这样子以来,镇南公府和丞相府定是有些隔阂,这不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可是,为何楚帝却是让太子煜出主意,莫非真是……柳贵妃不由瞧了太子煜一眼,却见他笑中带着几分玩味,“本督听说镇南公最是喜欢阵法,皇上不如将藏书阁那珍藏的赐予镇南公,想来比什么赏赐都好的。” 楚帝闻言大喜,“果然还是你机灵。” 太子煜笑了起来,“皇上,臣也只是借花献佛罢了,只是这镇南公赏赐了,安平侯定也是需要赏赐的,本督听说前些日子安平侯太夫人一直在为子孙操劳,老人家年纪大了,还要她这般费心实在是不孝,正好安平侯父子四人,不如将这四位美女赏赐给安平侯府好了。” 此言一出,羲和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安平侯夫人柳文佩脸色几乎惨白,家中老太太的动静丝毫不曾遮拦,赏赐朝贺的时候她就收到了众人白眼,这次更是被八千岁众目睽睽下提及,她找个地缝钻下去的心都有了。只是,安平侯神色如常。 楚帝又看了一眼那四位美人,“世子可否介意朕如何处置这四位美人?” 公孙奚笙并没有反对,“这是蜀南朝贡陛下的,陛下可随意处置。” 楚帝闻言点头,“既是如此,那便依了你的意思,只是赏赐了安平侯的几个儿子,至于镇南公世子,朕听说世子向来喜欢下棋,那便把藏宝阁里的那黑白暖玉棋赏赐给世子好了。” 北堂云鹤闻言谢恩,“多谢陛下赏赐,微臣定当誓死以报陛下隆恩。” 楚帝很是满意,柳贵妃却是如吃了苍蝇屎一般脸色难看的很,将四个美女赐给了安平侯府,岂不是在打侯府老太太的脸? 原本她那堂妹就是个没本事的,这样的话,她又怎么能帮自己拉拢安平侯?这岂不是把安平侯推向了贤妃那边?何况,贤妃本来还有身孕。 柳贵妃心情不好,脸上笑意更是勉强了几分,只是楚帝却是心情极佳,没多大会儿酒水已经灌了诸多。 “如雪拜见姑母,语嫣表妹好生标致,难怪二娘见了都嫌弃如雪了。” 谁都喜欢被夸,北堂语嫣也不例外,只是应凝君却是神色淡淡,“语嫣顽皮的很,不及你这般才学。” 应如雪却是亲热的去拉北堂语嫣的手,“怎么会……”北堂语嫣躲了开,她脸色微微一变,“怎么会呢,便是陛下和贵妃娘娘都对表妹赞赏有加呢。” 不提柳贵妃也就罢了,一提柳贵妃北堂语嫣想起来的便是刚才柳贵妃的话,莫非她还真以为皇家皇子个个都是极好的,自己要赶着上去结亲吗? “那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北堂语嫣忽然间神情冷淡,应如雪碰了一鼻子灰,顿时心中有些恼火,可是……转念一想应凝君何等受老夫人宠爱,脸上笑意又凝聚起来,“三姐姐,还不来拜见姑母?” 应莲烟正在看着楚瑟舞,听到应如雪的呼喊不由回眸过去,却见应凝君神色淡淡,“莲烟见过姑母。” 至于北堂语嫣,她不过点了点头。再不济,她也是楚帝册封的郡主,便是北堂语嫣是镇南公的掌上明珠,却连个县主也不是,自己没什么理由再问她好。 应凝君也只是轻轻点头,“你二娘芳华早逝,我也是前不久才听到这消息的。” 应莲烟闻言怔了一下,什么意思,难道老夫人会不曾告诉宝贝侄女自己娘去世的消息?这些年来镇南公府向来都是派遣人进京给相府拜年贺寿的,难道这些人就不知道相府的夫人早已经换人了? 怎么可能!一瞬间,应莲烟脑中想法千万,最后却是唇角一丝苦涩的笑意,“有劳姑母挂怀。”说着,她慢慢退了回去,依旧坐在那里不再言语。 长公主并没有出席今日的宴会,这些个武将的家眷,自己也并没有熟悉的,便是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过,安静的坐在这里也不错,多少能看出些什么。 例如,楚若云的目光一直落在北堂云鹤的身上,而临平侯世子的目光时不时地都要朝这边看来,最后落在应如雪身上。 安平侯府的舞胞胎神色并无太多差别,只是姐姐柳尹惜却是瞧向了自己的妹夫,而妹妹柳尹馨并不看未婚夫,反倒是目光落在了……太子煜身上。 而看到应莲烟吃瘪,应如雪却是心情一悦,她还以为应凝君和北堂语嫣这般模样是针对自己,却不想却是连应莲烟也遭了个冷脸。 老夫人还说应凝君未出阁的时候和云静辰关系好的很,可是现如今……连她的侄女都懒得搭理,想来老夫人的话并不可信。 宴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明月高悬了,应建航和镇南公夫妇说了一会子话才回到马车上,简氏关怀道:“小姑可是说了什么时候去拜见老夫人?老夫人思念小姑的很,若非昨晚吃坏了东西闹肚子,说什么今天也是要来的。” 看简氏脸上似乎带着关切,应建航脸色也柔和了几分,“说是过两日再来,毕竟她今天刚回来,也累得很,怎么只见安平侯回来了,却没见成平?” 简成平正是安平侯简江元的长子,少年将军,和北堂云鹤一个闻名西土,一个南疆人尽皆知。 “哥哥也没跟我细说,只说是路上耽搁了。”提及兄长,简氏腰板子都硬气了几分。 应建航却不愿再多说,闭上了眼睛养神。 后面的马车上坐着的是应莲烟和应如雪,“三姐姐,大皇子似乎对你颇为关心,今天贵妃娘娘提及他的婚事的时候,我看他目光是看向三姐姐你的。” 应如雪只是想要试探一下,可是她也知道自己这不仅是试探!大皇子对女子向来生疏,便是对养在柳贵妃膝下的楚若云也从来是板着个脸。 可是对应莲烟却是说不出的想要亲近的意思,这让应如雪有些恼火,这丫头有什么好?一张脸蛋不过算是清秀而已,凭什么竟然能够赢得大皇子的瞩目! 只是她却没想到,这话刚说完,应莲烟却是神色大变,“四妹说话还要三思!二娘便是这般教导四妹的,毁坏姐姐清誉,给应家抹黑吗?” 应如雪没想到应莲烟竟是一下子把这事扯到毁人清誉,丢应家颜面上去,顿时愣了一下,只见应莲烟骤然喝道:“停车!” 车夫愣了一下,便是应建航和简氏听到这声音也不由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这是?” 应莲烟却是趁着马车停下的工夫已经下了车,“四妹既然不想和我待在一辆马车上直说便是,何必这般……” 她一人站在大街上,顿时显得几分戚戚然,应建航听到这声音不由狠狠瞪了简氏一眼,刚想要说话却听到北堂云鹤道:“三姐姐妹这是怎么了?莫非被舅父惩罚了不成?虽然天气暖和了些,可到底还是冷的,二娘,不如让三姐姐妹和语嫣挤一挤?” 镇南公府的马车也都停了下来,应建航看着胞妹那神色,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小孩子闹脾气,君儿不用在意,莲烟,还……”他话顿时含在了嘴里,只见应莲烟已经上了北堂语嫣的马车,只给自己留下一个背影。 “不孝女!”应建航低声咒骂了一声,简氏一旁不敢言语,“那就麻烦国公爷了。” 应建航本以为镇南公府的马车会将应莲烟送回去,只是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镇南公身边侍卫的口信,“夫人和二小姐一见如故,说是要留二小姐小住几日,还望二老爷见谅。” 应建航当即愕然,等再见应莲烟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那天应凝君由丈夫儿女陪伴,回了阔别十五年的相府。 前院,应建航和代表二房的楚文琛和镇南公父子推杯交盏,梨香院里上演母女情深的戏码,简氏眼角也挂着泪水,“小姑回来是好事,老夫人可别哭了,不是说绣楼已经布置好了吗?这次小姑回来可要多住几日。” 那日宫里的接风宴上简氏并没有多说话,应凝君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如今看到人却是蓦然一愣,旋即道:“麻烦了。” 并没有尊称,简氏明白,这心高气傲的小姑还是把自己当作当年的那妾氏,而从心底里不认可自己这个嫂子。 只是老夫人高兴,她又岂会惹事,顿时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姑太客气了,如雪和莲烟带着你们姑母去绣楼看看,若是哪里不满意就立马改,老夫人我去看看午膳准备的如何了,小姑喜欢吃得几道菜也不知道厨子做的如何。” 见简氏识大体,老夫人点了点头道:“去吧,辛苦你了。” 玉氏却不像简氏这般鞍前马后,只是静静陪在老夫人身边。 见北堂语嫣一直在和应莲烟说说笑笑,应如雪不禁恼怒。应莲烟那晚哪是气恼自己冒犯了她,分明是要趁着那个时机和镇南公府套近乎,如今看来她计谋果然成功了! 阔别多年的旧地,应凝君见状几乎热泪盈眶,“还是和当年一模一样。”书架上的书还是当初她爱看的那几本,便是绣帘也是干干净净,好像她一直住在这里从不曾离去似的。 看着热泪盈眶的姑母,应如雪连忙道:“姑母可别再流泪了,不然老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顽皮惹得姑母伤心了呢。这绣帘和绣垫都是三姐姐带着院子里的人赶制的,姑母你看这绣工都是和您当年的一般无二呢。” 应凝君看了眼,的确和当年自己的绣工一般无二,她不由伸手去摸那绣垫。 应如雪脸上带着期待,只是…… 应凝君顺着那纹路已经摸索了一遍,为何……蓦然转过头去,只见应莲烟正看着自己,脸上笑意似笑非笑,似乎在……嘲笑自己。 老夫人和应凝君有私房话说,应莲烟早早就离开了,“小姐,我们去如雪苑?” 碧儿看着方向,确定自己并没有认错路,却见应莲烟轻声一笑,“是呀,有笑话怎么能不去看呢?” 笑话? 刚回去还没来得及坐下,就看到应莲烟到来,应如雪脸色并不好看。 “四妹怎么了?”应莲烟一脸好奇模样,应如雪却是寒色更重,“你来干什么?” 应莲烟一脸难过模样,“我只是看四妹似乎心绪不佳,然后来看望四妹一番,四妹竟是这般不欢迎我,我还是走了好。” 说着,她便离开了,碧儿紧紧随在应莲烟身后,“小姐,这就是你所谓的笑话?” “急什么?”应莲烟老神在在道:“好戏还在后头呢,走吧,回头咱们就知道了。” 身后,如雪苑忽然一阵碎瓷声,“你不是说已经掌握了倾盈,万无一失的吗?那绣针去哪里了,难不成被你吃了不成?” 入画额头上流出一道鲜红,伴随着茶水滴滴答答落在了地上,“奴婢,奴婢明明是看着倾盈放好的呀。”怎么一转眼,那绣垫上竟会是没有了绣针的呢?难道还乾坤大挪移了不成? “你还狡辩!”应如雪又是想要摔东西却是被抱琴拦了下来,“小姐您先坐下消消气,也许是三小姐看穿了,所以又取走了?” 应如雪缓缓坐下,“这么说也不是……啊……” 忽然间一声尖叫响彻了如雪苑,应如雪似乎被火燎了屁股似的跳脚,衣裙处正是几枚绣针露出尾巴闪闪发光。 应如雪被绣针伤了屁股的事传遍了整个相府后院。“也不知道是哪个丫环粗心大意,害得四妹伤了屁股,真是罪该万死!” 应伊水说的同仇敌忾模样,若是脸上没那些笑意许是更加真诚些,只是应如雪却是有苦说不出。 那绣针便是连模样都和自己交给倾盈的一模一样,显然倾盈根本就没有背叛应莲烟,所谓的给自己办事,其实不过是让自己疏忽了,以致于自己反受其害。 可是,如雪苑里虽然没有家丁守卫,可是丫环婆子众多,应莲烟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绣针放在自己的坐垫上的! “四妹还是当心些好,有些丫环办事粗糙,说不定是怎么回事呢。正好今个儿上官姐姐约我们去赏花品茶,我先行告辞,四妹还是好好养伤的好。” 上官嬛举办宴会? 139.-140-骁骑将军好生威风,却不知拦着本郡主的车驾却是为何? 该死,若不是自己实在是“不良于行”,说什么这宴会上出尽风头的定是自己! 应伊水等人的马车离开没多久,一匹高头大马停在了相府门前。 “去通报夫人,安平侯府简成平来访。檎” 门房上的人愣了一下,忽然觉得如今虽然出了正月天,已经有些春意料峭的暖和了,可是却还是忍不住浑身一颤魍。 “表少爷稍等,小的这就去通报夫人。” 简成平第一时间去探望了应如雪,看着神色憔悴的表妹,他不由露出一丝怒意,“是哪个不长眼的丫环竟然让雪儿受了这罪,乱棍打死都不为过!” 大表哥还是一如既往的疼爱自己,应如雪脸上登时挂着一行清泪,“表哥误会了,不是丫环的错,是有人要害我。” “什么!”简成平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应如雪床头,“怎么会,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胆大包天来害你!” 一双妙目盯着简成平,应如雪眼角泪水横肆,“是三姐姐,二娘好心把她接回府里,可是她却是仗着有长公主撑腰,竟然一再给二娘难堪,这次为了报复我,更是找人在我的院子里撒了许多雪针,雪儿不提防,一下子就着了道。” 完全把自己放在弱势的地步,小心看着简成平神色,应如雪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表哥,应莲烟邪门的很,你,你不要为了雪儿和二娘去得罪她。” 简成平却是冷声一笑,“邪门?我倒是要看看,她是怎么个邪门的!”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模样兴许吓住了连猫儿死了都会忧愁的表妹,简成平连忙道:“雪儿放心,我一定会给你和姑姑出一口恶气的,到时候我让那小贱人来给你负荆请罪!” “还是表哥最疼爱雪儿,只是当初哥哥为了给雪儿出气却是被那……应莲烟设计以致于流放千里,表哥你一定要当心呀!” 她是在关心我,简成平心中顿时涌现出一阵英雄气概,“你放心,我一定会小心那小贱人的!” “简成平回来了?” 示意碧儿下去,应莲烟不由皱了皱眉头,简成平很是疼爱应如雪,如今归来怕是要给自己不愉快了呢。 “怎么了?”看应莲烟脸色凝重,柳丹桐有些担忧地问道。 “没什么。”应莲烟安抚一笑,看着红泥小炉上的铜壶沸腾,“水好了,现在只等着看嬛姐姐的妙手生花便是了。” 年前赏梅宴上,万侯夫人府的茶壶回文诗名扬京城,如今二月中旬万侯夫人府暖房里的兰草已经悄然开放,万侯夫人广下请帖,这次便是京城的青年才俊也都汇聚万侯夫人府,一群人中龙凤,端的是好生热闹。 “红泥小炉醅新酒,陇西茶道向来别具一格,上官小姐茶艺果然精湛。” 北堂语嫣并不吝啬赞词,上官嬛抿唇一笑,“那也是莲烟火候把握的精准,茶之一道众人向来都是看水质和茶叶,其实这煮水的火候却也是极为重要的。” “所以上官姐姐特地选了这银霜炭,便是这铜壶也是用的这紫铜美人壶?” “让北堂小姐见笑了,请。”第一道茶,丫环奉给了北堂语嫣。 茶面上是兰花花苞,茶汤一晃,却是花苞绽放,幽谷幽兰,茶香迎面。 “好茶!”北堂语嫣也学过茶艺,可是却不曾像上官嬛这般茶艺娴熟,心中不由真诚赞道:“向来都说陇西人杰地灵我还不信,此番真是大开眼界。上官姐姐这番茶艺京城里怕是无人能出左右吧?” 适才还上官小姐,此时已经是上官姐姐了,上官嬛含羞一笑,“过奖了。” 北堂语嫣这番话在场贵女莫不是赞同,可是男宾里面却是有人不屑一顾,“自吹自擂,真是够厚颜无耻的。” 这声音并没有遮掩,欧阳玉珩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转头看向说话的人,身畔柳辰逸却已经不满道:“柳兄,上官小姐茶艺技惊四座乃是事实,又何来自吹自擂,还请柳兄赐教!” 柳辰逸忽然站起身来,惹得男宾纷纷瞩目,柳容竹却是不以为意,“京中贵女此番也不过来了七七八八而已,上官小姐茶艺独领风***,却是名不副实。” “哦,那柳世子认为谁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看到发问之人是楚文琛,柳容竹轻轻皱眉,而后道:“我曾见过偶尔听过一诗,写的正是这春兰,不如楚兄点评一下。” 幽谷无人识,东窗遗清香。 蘼芜共堂下,长见楚词章。 是闺中女子的戏作,只是应墨隐不由眉头一锁,这诗好生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似的。 “美则美矣,只是却没有兰草的高雅,不过是附庸风雅之作,这诗便是柳世子交口称赞的好诗,却不知是出自哪位青楼歌姬之手?” 柳容竹闻言顿时恼羞成怒,他心中最为高不可攀的应如雪的诗竟然被欧阳玉珩说成了附庸风雅之作,还说是出自……出自青楼歌姬之手!简直是对应如雪最大的侮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是呀,柳兄,这等附庸风雅的陈词滥调还是不要随意拿出来的好,何况,世子和简四小姐成婚在即,再拿出这旧日相好的诗,岂不是给安平侯府打脸?” 柳辰逸嘴下再不留情,柳容竹听到这更是恼怒,今天应如雪不知为何并未前来,倒是安平侯府的姐妹花坐在那里似乎在说笑。 看到柳尹馨那张脸,柳容竹就觉得一阵难受,当初自己怎么会被设计和这女人有所牵连的,只是待看到柳尹馨目光呆滞地看着远方,柳容竹更是一惊。 莫非柳尹馨竟是喜欢……太子煜!这个念头在脑中徘徊了许久,柳容竹不知道哪根神经被触碰到了似的,“茶之一道,不过是乐文之举。” 此言一出,在场男宾鲜有几个脸色好的。 乐文,这不是青楼歌姬之举吗?众人莫不是看向柳容竹,眼中皆是不赞成。 众人都是来自勋贵官宦之家,家中姐妹却也都是修习茶道的,柳容竹这次不止是在说上官嬛和应莲烟两人,更是基本上把在座众人的姐妹都骂了一遍,谁还能有好脸色? 欧阳玉珩当即道:“柳……” 却是有一人轻声一笑,打断了欧阳玉珩的斥责,“这春风和煦的,有了夏日的蝉鸣岂不是聒噪,把这不应景的东西给本督丢出去,省得心烦。” 太子煜口中这不应景的东西自然是指柳容竹无疑。 上官嬛这本来便是品茶赏花的宴会,不论茶道却又是论什么? 柳容竹没想到太子煜竟是这般不给自己面子,顿时愣了一下,待反应到身畔这两个锦衣卫动手动脚真打算把自己丢出去的时候,他顿时一吼,“谁敢动本世……” 还未待他话音落下,只见太子煜身形一动犹如闪电一般,柳容竹却是说不出来话了,“本督倒是忘了,丢出去的蝉也不见得会闭嘴。欧阳公子,下次对付这等不识趣的家伙,不需要客气。”轻蔑地瞧了柳容竹一眼,太子煜冷声道:“客气是对人的,明白了吗?” 这话分明是说柳容竹不是人! 隔着一道流水潺潺,女宾席与男宾席遥遥相对,听到男宾席这边传来的声音,女客们望去,却见流水中忽然溅起一个巨大的水花。 “咦,那是什么东西落水了?” 有人笑着回答道:“不是东西,是柳世子惹怒了千岁爷。” 只是待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身边就坐着简家姐妹花,而自己适才说……柳容竹不是东西。 柳尹惜一股子担忧,可是柳尹馨却是丝毫没看到未婚夫的窘迫落水惨状,只是目光一动不动落在太子煜身上,恨不得化作千万丝线将其缠绕。 被带着凉意的冷水一激,柳容竹骤然醒悟过来自己适才究竟说了什么,只是看着正在看自己笑话的众人,他却是没有颜面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偏生上官嬛并不愿意轻易放过他,似乎刚看到柳容竹的惨状似的,惊呼出声道:“柳世子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会失足落水,莺儿还不赶快带柳世子去换一身衣裳,对了先给柳世子冲一壶热茶去去冷意。” 主人殷勤款待,招呼周全,客人却是指责主人举止轻浮。落在众人眼中,柳容竹形象顿时一落千丈,甚至全无剩余。 女客之中有几个一直注意着男宾情况的,见太子煜竟是这般不讲道理,不由轻声道:“真是倒霉,非要跟她们过不去,也不看看八千岁和她们的关系,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一旁坐着的北堂语嫣听到这话不由微微皱眉,她们?她不由看向应莲烟,却见她依旧在那里围着那红泥小炉烧水,似乎一切都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似的。 男宾那边却因为太子煜的到来气氛骤然一变,原本说笑的几人似乎畏惧太子煜的手段都不再说话,倒是楚文琛忽然间低声一句,“我想起来了,那诗是锦……” 既然是她的,为何柳容竹却是知道,楚文琛登时心中一紧,闭口不言,只是一旁太子煜听到这么糊里糊涂的一句却是丹凤眸中带着一丝笑意。 宴会结束后,北堂语嫣和兄长一同出了万侯夫人府的大门。 “对那人,你还是趁早灭了心思的好。” 忽然听到兄长这么一句,北堂语嫣皱了皱眉头,旋即笑道:“我说哥哥怎么会和我一道坐马车,原来是为了这事。”她说的蛮不在乎,话里话外分明没有把北堂云鹤的话听进去,惹得北堂云鹤一阵缄默。 “哥哥既然这般苦口婆心,那妹妹不妨也投桃报李,虽然幼时二娘提过哥哥与她的婚事,可是舅母早已经过世多年,怕是只凭二娘一家之言,应莲烟并不会同意这婚事的,哥哥你……”轻轻一点北堂云鹤的胸口,北堂语嫣笑得明媚,“还是死心的好。” “嫣儿这是在说什么?”北堂云鹤似乎没听明白自家妹妹的话似的,脸上笑意疏漫。 北堂语嫣却是巧笑嫣然,“哥哥,你我兄妹十多年,莫非你的心思我还能看不穿不成?你虽是自诩多情,可是向来对女子是若即若离,这二十年来第一次破例便是在应莲烟身上,这能瞒得过别人,又岂能瞒得住我?” 英雄救美,南疆这把戏上演的多了,可是自家兄长何曾救过谁,应莲烟可是这些年来头一人呢。 似乎想起来北堂语嫣所说之事,北堂云鹤笑了笑道:“不过是那晚看她被姐妹欺负而帮了一把,何况父亲一直说我们要和丞相府疏离些,我那么做不也是顺从父亲的意思?” “父亲的意思?”北堂语嫣又是一笑,眼角带着调侃,“哥哥英雄救美可是不止一次吧,算一算怎么着那也是第三次了,街上拦马,宫门外阻止安平侯,哥哥这般多管闲事,可是十多年来头一次,嫣儿可否说错?” 北堂云鹤闻言一怔,那时候嫣儿都看见了? “那你可曾看到那人?”那瞬间,杀气毫不遮掩,只是待他去寻,却并没有看到那人踪影。 北堂语嫣摇了摇头,只是旋即却意识到他这是在转移话题,旋即笑道:“结仇甚多,和安平侯府势不两立,与诸位皇子暧昧不清,这样的人,便是哥哥喜欢,父亲和二娘也不会让她入门的,哥哥还是就此死心的好。” 听北堂语嫣这么一说,北堂云鹤脸上闪过一丝异色,好一会儿才温淡风轻道:“我哪里是对那丫头有意思,不过想要断绝和相府的关系,怕是还要借她一二分力。” 北堂语嫣清楚自家兄长的性格,听到这话轻声一笑,“既是如此,哥哥可要小心些才是。应莲烟固然想要收拾柳姨娘和应如雪,可是对于利用她的人,怕也不会轻易放过的。”她是聪慧之人,听说了相府之中的事情便是明白了七七八八,不然也有负她南疆第一才女之称。 北堂云鹤会意点头,只是想起万侯夫人府宴会上的事情,不由有些担忧,“太子煜亦正亦邪,固然是手段高明,可是嫣儿你还是不要和他走太近。” 那样一个人,是北堂语嫣擒拿不住的,他有这个预感。 北堂语嫣闻言撇了撇嘴,北堂家的男人总是这般敏锐,那日她不过多瞧了太子煜两眼,就被父亲好一阵说教,如今哥哥竟也是看出来了。 她不过就是看到了这世间一位奇男儿而已,所以想要知道他更多罢了,父亲和哥哥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看北堂语嫣不以为意的模样,北堂云鹤忽然间一笑,北堂家的人向来固执,她劝不动自己,难道自己还能劝得动她吗? 他起身刚要离去,却是骤然顿住了身形。 “刷”的一声,北堂语嫣手中精致的匕首出鞘,眼中带着一丝冷峻,“杀气,好嚣张的杀气!” 马车骤然停下,兄妹两人看向外面,却见一男子骑着一匹骏马,拦住了应莲烟的马车。 丁留觉得自己最近似乎被诅咒了,为什么每次给三小姐驾车总是要出些意外呢? 马儿被动了手脚,宫门外马车被拦,现在大街上竟然也有人拦马车,还真是越来越倒霉的样子。 “骁骑将军好生威风,却不知拦着本郡主的车驾却是为何?” 骁骑将军?应伊水神色一动,那不是简家大表哥吗?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只是她刚要站起来,应莲烟却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阻拦了自己。 “郡主?好一张美人面皮蛇蝎心肠,本将军倒是要看看,你这个郡主究竟有什么鬼……”只是他的话却是骤然咽了下去,看到那张脸,简成平有片刻间的迟疑。 这么一张貌不出众,只能说姿色平平的脸。 “骁骑将军倒是第一次夸奖本郡主,不过借用太子殿下一句话,蛇蝎美人可不是本郡主,丁留,走吧。” 140.-141-我只是好奇世子的救人办法而已 听到主子吩咐,丁留也不管简成平是不是还拦着道路便驱车行驶。 简成平忿恨地瞪了一眼那离去的车驾,眼中毫不遮掩其杀意。 北堂语嫣兴致勃勃地看了一眼,放下车帘道:“哥哥,这不会就是当日那人吧?”好生嚣张的骁骑将军,竟然敢当街辱骂当朝郡主。 看来安平侯府还真是功高盖主,坐不住了呢魍。 “不是他。”简成平少年成名,对应莲烟杀气浓浓,却又不像是那日那人,虽然有杀气,可是却好像只是试探而已,又似乎是一个玩笑罢了。 相府三小姐被人恐吓,京城里迅速传得沸沸扬扬,相府却好像一点都不知情似的,应如雪卧床几日后终于“病愈”,这天丞相府门前好生热闹。 “是侯府三公子给夫人和小姐们的心意,这手笔还真是大。” “是呀,竟然连三小姐和六小姐都有,还真是有心了。” 当初应黎轩刻意忽略应莲烟之事相府里的人历历在目,如今看到简家三公子礼物如流水似的往后院去,顿时不由议论纷纷。 简三公子简成洛并不似两位哥哥那般英武不凡,一张脸上似乎写着百年驱散不尽的阴翳,便是笑容也似乎是脸上挤出来的。 他亲手把礼物交给众人,送给应莲烟的时候,脸上笑意更重了几分,“前几日大哥醉酒惊了三表妹的车驾,还望三表妹不要见怪才是。” 醉酒?她可是没看出来当时简成平是醉酒模样。 接过了简成洛手上的锦盒,应莲烟笑着道:“怎么会?劳三公子破费了。” 简成洛看了那锦盒一眼,看应莲烟似乎很喜欢那锦盒上的西番莲图案,点头笑着给楚常喜送礼物。 “这图案好生精致,看来三表哥对三姐姐很是关心。”应如雪伸手摸了一下那西番莲的图案,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应莲烟却是似笑非笑了一声,站起身来道:“三公子和四妹兄妹重逢想来还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在这里碍事了。” 她一站起身来,应如若、应盈盈和应如柔也都连忙起身,见状应如雪连忙道:“三表哥游迹江湖想来有很多有趣的见闻,三姐姐你们不妨在这里听他说说。” 应如若又是坐了下去,应如柔站在那里,“四姐姐,我还有些雪活要赶制,就不再叨扰了,还望四妹和三公子见谅。” 应如柔的婚事定在四月初八,如今还有一个半月时间,她一直都在忙碌,除了偶尔请安,很难见到她人。 “既是如此,六妹先回去吧,若是需要四姐姐帮忙,尽管开口便是。” 应如柔感激似的一点头,抱着那锦盒就离开了。 “三姐姐又没有雪活要赶制,不如留下来听三表哥说说江湖趣闻?” 应莲烟却是笑了笑,“四妹这么说好像知道我玉缘院大小事情似的……”瞧见应如雪脸色微微一变,她唇角笑意浓了一分,“只是前院先生一直想和我说哥哥的事情,已经定好了时辰,差不多我也要过去了,四妹告辞。” 被应莲烟暗讽了一顿,应如雪脸上笑意都带着恶毒,简成洛却是笑道:“如雪何必急在这一时?等着吧,过两天就能听到好消息了。” 应如雪只知道自己这位表兄神出鬼没,便是自己连他到底干什么的都不清楚,听他这么一说见他脸上很是肯定,不由点了点头。 一旁应如若却是愣了一下,怎么这话听着像是应莲烟活不长久了似的?她有些好奇,再度打量简成洛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却只见他正一脸阴翳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眸中似乎有一条毒蛇在盘桓,似乎正在警告自己。 应如雪没有等多久,简成洛离开还没半盏茶的工夫,前院传来消息,说是三小姐在和先生说话的时候忽然间口吐白沫,不过三两下就昏倒了过去。 当时客居相府的温子然正在教导应赫言看医书,见状连忙救治应莲烟,可是他却是神色凝重,似乎被应莲烟的病情吓住了似的。 玉缘院顿时被阴温笼罩,周妈妈接待着来探病的宾客时,一直在强颜欢笑,一双眼睛红肿。 长公主得知消息的第一瞬间就派了袁太医来相府给应莲烟看病,和宫里的几位太医一起会诊,最终袁太医沉声道:“郡主乃是中了奇毒,微臣行医二十载从未见过此等奇毒,怕是郡主此番凶多吉少。” 袁太医研究疑难杂症最是有心得,听到他这么一说,玉缘院里顿时一片哀嚎声不绝于耳,消息传到梨香院的时候,老夫人跌坐在榻上,一旁柳姨娘和玉氏连忙上前搀扶,试探道:“已经检查了玉缘院上上下下,并没有丝毫被下毒的迹象,也许二丫头是在外面被人下了毒手?” 老夫人犹如看着一条毒蛇似的看着柳姨娘,柳姨娘却是目光毫不躲闪。 玉氏见状连忙道:“老夫人,莲烟向来是福大命大的,您别担心。” 玉氏的安慰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显得苍白,三日后滴水不进的应莲烟已经性命垂危,便是温子然也一脸愁温,轻轻闭上了眼睛道:“今天是最后一天,若是再没解药,便是大罗神仙也能以救……” 倾盈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温公子,有人说能救小姐性命!” 温子然骤然睁开了眼睛,星目之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神采。 听说有人能救应莲烟,应如雪和柳姨娘闻讯赶到的时候,只见正在给应莲烟诊病的那人有些眼熟,待看到他腰间悬挂着的那枚玉佩时,应如雪惊呼出声,“世子?” 来人正是蜀南世子公孙奚笙。 说好听了是蜀南世子,其实在大楚却都是明白,公孙奚笙其实是质子而已。如今的蜀南王公孙池昏庸无道,不然也不会被朝臣叛变,还需要大楚前去援助。 当时是公孙奚笙前往求救镇国公的,可惜后来蜀南叛乱得以平定,蜀南王却担心儿子功高盖主,对世子公孙奚笙倍加冷落,而后更是听信了枕边风让公孙奚笙前来大楚朝贺。 所谓朝贺却不过是变相的将公孙奚笙当做质子。 倒是公孙奚笙似乎并不以为意,在宣武帝赏赐的世子府里过的可谓是悠然自在,来到京城短短一个月,却差不多已经将自己融入其中了。 “世子,三姐姐这毒……可有的救?”应如雪眼角一片湿润,似乎只要听到公孙奚笙一个否定,那晶莹剔透的泪水就会落下来似的。 温子然目光炯炯地看着公孙奚笙,这人的出现似乎脱离了原本的打算,偏生如今自己也不好出手,这可如何是好? 收回右手,公孙奚笙看着来人朗声道:“四小姐不必挂心,三小姐的毒看似凶险,不过只要放出毒血便无碍了。今天是最后一日,毒血将要攻心,只需在午时将毒血放出即可。” 应如雪皱了皱眉头,“将毒血放出?这可有风险?”她一脸担忧不似作伪,便是公孙奚笙见状也不由安慰起来。 “蜀南最是擅长蛊术,其实蛊术并非只有害人性命一道,我蜀南养蛊多是为了救人性命,待午时我用蛊虫将郡主心头毒血吸出便是。” “太好了”应如雪一脸欢喜不似作伪,只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是一脸为难,“可,可世子毕竟是男儿身,这样岂不是毁了三姐姐的清白?” 不好!温子然顿时脸色一变!这公孙奚笙应当是应如雪找来的,而目的便是为了毁掉小师妹的清白,无论是公孙奚笙出手还是府里丫环代劳,蜀南世子救治相府三小姐的传闻都会流传出去,而彼时这传闻之中带着几分香艳,那时候小师妹怕是不得不为了保全名声而嫁给公孙奚笙。 蜀南如今虽然降服大楚,可是楚帝怕是对蜀南沃土也是垂涎,用一个相府小姐,当朝郡主去换取蜀南沃土,这买卖怕是宣武帝喜闻乐见的。 一时间,温子然指缝间金针微微一动,打量着四周,他不由微微皱眉。 如今这房间内人数众多,怕是自己手中的八枚金针根本不足以放倒这十余人! “四小姐所言极是,只是不知诸位之中可是有熟悉蛊术之人?这样的话,依照我的话行事,也能救治郡主。” 应如雪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太好了,原本还担心这公孙奚笙会救了应莲烟,如今看来这“礼教大防”足够要了应莲烟的性命了! “我们府里怕是没人会这个,可怜三姐姐,好不容易有了一丝希望,却……”应如雪眼角泪水流了出来,回头看向柳姨娘道:“二娘,死马当活马医,不如让世子出手救了三姐姐,世子仁心仁术,定然不会在意的。” 柳姨娘闻言一阵为难,似乎不好做出决定,只是看到屋子里的西洋钟不由道:“还有两刻钟就要午时了,这……” “何须世子出手,我能救三表姐。”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进来,温子然闻言望去,却见来人衣角上悬挂着银铃,每走一步都带着银铃的脆响。 公孙奚笙眼角含着笑意,看见来人笑意更是浓厚了几分,“我倒是忘了,北堂小姐曾学习蛊术,操控蛊虫怕是比我还要熟练几分。” 北堂语嫣! 应如雪银牙磨动,几乎要咬碎了那一口糯米细瓷牙。没想到半路里竟是杀出了两个程咬金,明明应莲烟就要丧命了,怎么会平白无故跑出这么多人来救她! “表妹来的还真是时候,早知道表妹竟是有这救治之法,应该早些去请才是,也省得三姐姐吃了这么多天苦头,我们提心吊胆这么久。” 难怪京城里传言相府两位小姐不和,如今这关头应如雪还不忘使坏,果然,应莲烟对她打击报复不是没有理由的。 北堂语嫣心中了然,脸上笑意清澈,“四表妹说笑了,我学习蛊术只是为了防身而已,并不懂得救人治病之道,若不是世子是蜀南之人,怕是便是我住在玉缘院,却也救不了三表姐。” 被噎了回去,应如雪脸色有些难看,尤其是看到审妈妈狠狠瞪了自己一眼,她更是明白,本打算就算是北堂语嫣救了应莲烟也让两人之间有隔阂,如今却是没有半点用处了。 公孙奚笙与众人一起站在外面,碧儿和倾盈在内室给北堂语嫣帮忙,温子然心中心思百转,目光却是一直落在公孙奚笙身上。 “温大哥,世子不会害烟儿的,你不用这么担心。” 应伊水一句话戳破了他的心思,温子然顿时目光一缩,却见公孙奚笙点头向自己致意。 “我只是好奇世子的救人办法而已。”温子然淡淡一句,旋即又是那冷眉冷眼模样。 公孙奚笙依旧有条不紊地缓缓道来,声音清晰直直传入内室,应如雪却是目光中带着审视落在了温子然身上,看着他紧握的拳头,唇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北堂语嫣出来的时候已是半个时辰后,她神色间带着几分憔悴,声音也有些沙哑,“好了,再休养几日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碧儿和倾盈端着两个盘子从里面走了出来,盘子上有一个盖着茶盖的茶盅,应伊水不由上前,“这里面是什……” “不要,大……”碧儿阻拦不及,只听见应伊水一声尖叫,原本拿着茶盅的手迅速收了回去,而茶盖却是不稳落在了地上,茶盅里的东西迅速飞了出去。 应如雪距离最近,登时遭了殃,她只觉得眼前似乎黑影闪过,而后是脸上一阵冰凉。她登时脸色惨白,想要伸手去拂掉那莫名其妙的东西,却是被喝止住了。 “不要,那蛊虫有剧毒!” 北堂语嫣一句登时吓得柳姨娘面无人色,应如雪身体僵硬,只觉得那蛊虫似乎想要往自己眼窝里爬似的。 “这可怎么办,快去,快去救救如雪呀!”柳姨娘惊慌失措之下眼泪已经流出来了,只是听北堂语嫣说那蛊虫有剧毒,却又有谁敢去救人? 因为茶盖掉在了地上,蛊虫飞出去了一只,温子然迅速用衣衫遮住了碧儿手中的托盘,“埋到土里去。” 听到温子然说话,柳姨娘犹如落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顿时抓住了温子然的胳膊道:“温公子,你不是神医吗?快救救我家如雪吧?” 温子然此时金针已经出手,却不提防柳姨娘猛地又是一抓自己,登时那金针偏了位置,虽是除掉了应如雪脸上的蛊虫,可是却在她脸上留下一道血痕,登时那血痕不过呼吸间的工夫就已经红中带着黑。 “这……”柳姨娘登时大惊失色,北堂语嫣无奈摇头,“温公子好针法,只可惜舅母你……唉,终究是害了四表妹,四表妹的脸怕是要毁了。” 柳姨娘愣了一下最后却是止不住的嚎啕大哭,她方才着急要温子然救如雪,却万万没想到最终却是因为自己的举动而害了女儿。 那蛊虫已经在金针下丧命,温子然上前为应如雪把脉,最终却是摇了摇头,“虽然四小姐中毒不深,可是这脸上的伤口怕是难以痊愈了,而且……” “而且什么……”柳姨娘急忙问道。 “而且,脸上不比其他,怕是这毒素会在四小姐脸上蔓延,这张脸……怕是要毁了。”温子然叹息了一声,“这几枚解毒丹虽然不能彻底解了这奇毒,可是却能缓解这毒素在脸上蔓延,希望夫人能尽早找到解药。” 柳姨娘愣了,连温子然都这么说了,那,那谁还能救如雪?为什么她的女儿竟是这么倒霉,应莲烟那小贱人却是处处有贵人相助! 贵人,对,贵人。 “世子能救莲烟,就一定能救如雪,对不对?” 看着柳姨娘一脸恳切,公孙奚笙却是缓缓摇了摇头,“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郡主是碰触了什么而中毒的,而四小姐却是毒素直接入了血管,而且这蛊虫中的毒更是这霸道,公孙奚笙也是无能为力,还望夫人见谅。” 公孙奚笙歉意摇头,柳姨娘闻言却宛如被雷劈了一般,一下子倒了下去,似乎没有了一丝生气。 应如雪毁容的消息不胫而走,一天之内整个京城似乎都知道这件事情。 应莲烟醒来时是申时初,碧儿看到小姐醒来顿时喊道:“温公子,小姐醒了。” 温子然正陪着应赫言在外面花厅里练字,听到碧儿的声音,应赫言一下子丢下了笔就跑了进去,看着躺在床上虚弱的妹妹,应赫言泪水顿时流了出来,“姐姐不乖,睡了这么久才醒过来。” 是骗了他吧,只是应赫言虽然只有十岁孩童的智力,却也是明白的,不然为何会流着泪却是强撑出笑意? “弟弟,我没事了,只是我想吃桂花糕,你去帮我看看厨房里有没有好吗?碧儿,陪着五少爷去厨房里。” 碧儿点头领着应赫言璋出去,温子然坐在了床头,把了脉后才慢慢道:“虽然和你设想不同,不过好在那两人并没有恶意。” 141.-142-师兄,简成洛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应莲烟闻言不由皱眉,“难道是别人救的我?” 温子然将事情一一道来,最后道:“若是我没有猜错,那简成洛应当便是当年的张天了。” 张天? “师父当年的弃徒,他……简江元的原配正是姓赵,应当是他无疑,这天下还真是小的很,兜兜转转就遇到了。魍” 温子然站起身来,“你放心,我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的。”虽然是小师妹将计就计在后,可是率先下毒的却是简成洛,单凭这一点,他就死不足惜! “师兄,简成洛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仗着那点毒术就想要为非作歹,把他放在心上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我们不妨玩一把大的。” 午后的阳光折射进内室,暖洋洋的光照下,温子然只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头小狐狸,滴溜溜地转动着眼眸,举止间全都是狡邪。 而后小狐狸又是一笑,冲着自己道:“师兄,你这次可真是辣手摧花了,我倒是有些期待,看到应如雪那一张美人皮被撕破的模样。” 应莲烟多少有些诧异,自己这个师兄向来是迂腐的很,可是这次却是动了怒了,便是天摇地动他也从不失手,却是被柳姨娘一摇晃金针就失了准头,这理由要是被师父知道了,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温子然脸上闪过一丝被戳破心思的尴尬,旋即冷着脸道:“我去看看那厮究竟是不是那叛徒,你好生养伤。” 温子然几乎是落荒而逃,青檀正走进来,不小心被撞了一下,只是想来彬彬有礼的温子然却是连道歉都没说一句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青檀好奇道:“温公子这是怎么了,好像猫被踩到了尾巴儿似的。” 猫?被踩了尾巴? 应莲烟唇角微微扬起,要是温子然知道自己被比作了猫,怕是要炸毛吧? 不过,自己这点罪受的也是值得的,竟然逼得师兄这个向来讲究医德的人都对应如雪出手了。 “小姐,怎么了?莫非是这毒没祛除干净?”青檀一脸关切,眼看着就又要出门去找大夫,应莲烟喊住了她,“没什么,结束了的。” 一切,也都应该结束了的。望着窗外,应莲烟唇角微微扬起。 如雪苑,简成洛目瞪口呆几乎不能相信自己所见。 “如雪,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他连忙上前,看到昏睡的应如雪脸上的伤口,闻到那散发在空气里的隐隐的恶臭味不由又退后了一步,脸色却更是苍白。 有人抓住了他的衣领,一把把他提到了应如雪榻前,“你不是自诩医术天下无双吗?快给我想办法解了如雪的毒!” 简成平眼眸中闪烁着怒火,简成洛几乎有种错觉,若是,若是自己不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怕是此时此刻就要葬身他的怒火之中了。 “我……我……”简成洛欲哭无泪,这是自己用来毒害应莲烟的毒药,怎么会伤了如雪的? “这毒,我没有解药。”当初他研制出这毒药来时间仓促,大哥逼着自己动手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应莲烟,他哪有时间来研制解药? 何况,这些毒药从来都是用到别人身上的,他又何必自找麻烦制造解药,毒药炮制不易,解药制作更是麻烦,他从来都不喜欢为难自己的。 没有解药。 听到这句话,简成平脸色顿时一黑,看到床上昏睡的应如雪,更是一把抓住了简成洛的衣领! “你不是告诉我说万无一失的吗?为什么,为什么这毒药会忽然用在了雪儿的脸上?应莲烟,应莲烟那贱人却是没事?啊,你倒是给我解释呀!” 一拳打在了简成洛胸口,简成平又是一拳挥舞了下去,“老三,你不是挺有本事的吗?给我去找解药,找不到解药,你也不用回来了!” 简成洛被丢了出去,简成平却依旧是心中有火难耐,胳膊一挥将茶壶茶盏齐齐带落到地上。 “表哥,不要动怒。”虚弱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简成平连忙去看,却是应如雪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像是琉璃做的美人,一动就会破碎了似的。 “雪儿,没事的,没事的,表哥一定能给你找到解药的。” 应如雪埋头在简成平胸前,双手环在他背上,隐隐啜泣道:“表哥,是不是我这张脸再也治不好了?” “不会的,不会的!”简成平连忙道,只是应如雪却并不相信,抬起头来看着简成平,泪水滑过了脸颊,却是冲不走那一片乌黑的痕迹。 “雪儿相信表哥,可是,可是万一雪儿变丑了,表哥可是还会喜欢雪儿?” “会,会的!”简成平连忙道:“无论雪儿变成什么模样,在表哥心目中都是最美的,雪儿放心,我一定让你恢复从前的样貌,应莲烟那贱人竟然害得你毁了……这般憔悴,我定是要她好看!” 匍匐在简成平胸前,应如雪呜咽道:“表哥,我斗不过应莲烟的,你也不要和她算账了,回头再伤了自己,我们,我们就这样吧。”呜咽声楚楚可怜,激起了简成平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 “休想,她伤了你,我定是要她血债血偿才是!雪儿你等着,再过几日便是惜儿成亲的日子里,那天我定是要应莲烟活着出去,躺着回来!” 竟然敢伤了他最爱的表妹,应莲烟,我简成平与你誓不两立! 看着简成平那甚至带着怒意的背影,应如雪眼底闪过一丝狠毒,应莲烟,我这伤是你一手造成的,你毁了我的脸,我定是要你用命来偿还,要你玉缘院众人的鲜血来洗刷我今日的屈辱! 简成洛踉踉跄跄离开了玉缘院,在京城的大小街道游荡,他恍然发觉,自己似乎对这里并不熟悉。从小除了二娘就没人疼爱他,后来二娘死了,他更是无人关怀,父亲沉浸在二娘死去的悲痛中从来不曾注意到自己。 祖母从来对二娘多加责难更不会关心自己,他甚至羡慕二哥,因为体弱多病就早早离开了京城,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彼时,他不过是三岁的孩子而已,可是却早已经知道世态炎凉。只是他知道,还不到机会,因为就算出去自己也没有办法养活自己。 他在府里忍气吞声,甚至看着父亲口口声声难忘二娘却还是迎娶了柳文佩,看着他又多了两个妹妹。 双胞胎妹妹百日宴的时候,简成洛终于逃出了这个家,他跌跌撞撞去了漠北,想去二娘口中当年的那温暖的家,可是看到的却是蛛丝挂满了屋檐,尘埃落满了家具,只有荒凉,没有半点家的温馨。 只是,在那里他却是看到了大哥,他知道大哥会保护他的,只是他却又呆够了,边疆太过于艰苦,他讨厌,他想要过二哥的生活,江湖散人,多好。 江湖却不是他想象中的江湖,后来大哥再度找到了他,而他也终于恢复了自己的本名,抛弃了张天这个名字。 谁能想到,江湖上闻名的毒医张天,却是安平侯府的三公子呢? “哈哈哈哈……”酒水直直灌入了嘴里,简成洛想笑,只是笑意却是那么苦涩。 “三公子,大公子让小的请您回去。” 回头望去,简成洛笑了,“原来是你呀,回去,走,我跟你回去。”江湖,自己呆不下去了,不回安平侯府,自己又能去哪里? 呼吸中都是恶臭的酒味,简成平皱了皱眉,“把他给我丢到水里,清醒了再带来见我!” 心腹副将只是一愣,旋即就提着简成洛,一甩手果然丢到了简成平院子前面的荷塘里。 二月的荷塘,还带着刺骨的冷意,冷意骤然袭身,简成洛醒过神来,看到荷塘岸边站着的人,不由瑟缩了一下,“大哥,我……” “出来。你去外面守着。”副将闻言出去,简成洛从荷塘里爬了出来,一路随着简成平进了屋,衣服上的水渍落了一地。 “大哥你听我解释,那毒药我是涂抹在那西番莲的锦盒上的,而且份量我把握的极为精准,当时如雪也碰触了那西番莲却一点事情都没有,可是我也没想到,我也没想到竟是有人能解了那毒呀!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害锦……如雪的。” 高的身影笼罩了自己,简成洛瑟缩了一下,旋即才听到自己大哥你温和的声音,“今天是我太过于着急了,关心则乱,老三你别放在心上,这事不怪你,要怪只能怪应莲烟。她竟然害得如雪到这般田地,我们一定要给如雪报仇,老三你说呢?” 简成洛有片刻间的恍然,如今的大哥好像当初那个在久居里安慰自己的大哥,他猛的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是,大哥,我们一定要给表妹报仇!” 看自己这个兄弟还算上道,简成平满意的一笑,“老三,人都说兄弟齐心,其力断金,我们只要这次联手,就定让应莲烟那丫头死无葬身之地!” 简成洛点了点头,旋即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大哥,二哥,二哥他武艺高强,不如我们,我们去把他找来,也许就更多了一分胜算?” 简成平冷声一笑,“老二?回到京城那么久,你可见他有个正形没?不用找他,你只要给听我安排就是了。” 夜色中,有人兄弟暗谋,有人却是抚摸着那黯淡了几分的青丝,眼角流露出一丝情愫,只是那情愫消失的太快,便是他人本身都不曾察觉。 “想要简家所有人的资料?” 应莲烟扬起了头,“是,我如今把应如雪害得都不敢出门见人,简成平那个爱妹成痴的岂不会找我报复?千岁爷神通广大,这点事难道还能难得到你不成?” 抓住应莲烟的手轻轻贴在了自己脸颊上,太子煜唇角微微勾起,“自然是难不倒的,不过丫头到时候可别吃惊。” 吃惊?应莲烟愣了一下,“莫非简家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成?” 太子煜却似乎有些倦怠了,身体滑到了锦被之下,闭眼前斜觑了应莲烟一眼道:“家家有些辛秘事,你深有体会,不也是吗?” 应莲烟又是一愣,太子煜这是在暗示自己,相府也有些不能暴露的辛秘吗? “太子爷,你……” 太子煜却是猿臂一伸将她带入了怀中,“本宫累了,睡吧。”呼吸间都是这人带着凉薄的气味,应莲烟无奈一笑,算了这位爷都不着急,自己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于是,相拥而眠。 第二天应莲烟去梨香院给老夫人请安回来后,就看到桌上的一个小包袱。 “小姐,适才罗嬷嬷过来,说这是小姐要的东西。她放下之后就走了。”见应莲烟目光有异,青檀连忙解释道。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探查消息这等速度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倒是挺快的。”应莲烟轻声一句,青檀等人听在耳中却是连头都不曾转一下,玉缘院中该你知道的你就会知道,不该你知道的,从来不需要多问。 别说是碧儿、赵紫这些跟着应莲烟许久的人,便是青檀也都清楚了。 小包袱里面是几本册子,整理成集,封面上却是安平侯府四个大字。 应莲烟唇角微微一扬,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简成平如今想要对付自己,她虽是有重活一世的优势,可是对简家却的确不够了解。 应如雪,柳姨娘,简成平,安平侯…… 也许这册子之中就有能让自己致胜的不二法门。 碧儿守在外面做雪活,青檀则又回去制香,赵粉、赵紫两人侍弄玉缘院里的花花草草,麝月和红玉给她们打下手。 中午的玉缘院一片祥和,直到温子然的到来打破了一院子的宁静。 “温公子来了,我去通报小姐。”赵粉连忙直起腰来,昨日之前温子然一直守在玉缘院中给小姐看病,玉缘院上上下下和温子然熟络起来,以致于一看到温子然到来,赵粉就知道他是来给小姐把脉的。 “请温公子进来吧。” 书房内传来应莲烟略带着些沙哑的声音,碧儿不由拧了拧眉头,重新倒了一茶壶热水走了进去。 看到书案上的蓝色一角,温子然不由皱了皱眉头,待给应莲烟把完脉才道:“体内没有余毒了,只是你大病初愈,不宜太过于操劳。” 一旁碧儿不由道:“温公子可要好好劝劝我家小姐,看这,看书入迷这茶水都凉透了。”原来她给小姐倒得茶一口没动,一个时辰过去早就没了一丝热气。 应莲烟微微一笑,“我倒是觉得饿了,去给我那些点心过来。” 碧儿关心心切,全不知道应莲烟只是为了支使她出去而已。 “想要我干什么,说吧。” 应莲烟闻言失笑,“师兄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温子然不置一词,说什么饿了想吃点心完全是借口之辞,自己若是还不清楚这些也白做她的师兄了。 “我只是想知道,师兄的功夫和简成述比起来,谁高谁低。” 温子然皱了皱眉,“他得罪你了?” 将那册子收了起来,应莲烟轻声笑道:“现在倒是还没有。” 什么意思?现在还没有也就是将来就会有了?温子然眉头越发皱的厉害,最后才慢慢道:“放心,死不了。” 那就是没把握了。应莲烟笑了笑,“既是如此,那师兄可要当心些,简成平精于算计,简成洛有些下毒的本事,再加上个功力莫测的简成述,这安平侯府还真是藏龙卧虎人才辈出,想来祖上长眠之地风水许是不错。” 简家三个兄弟被点评了一遍,温子然顿时意识到什么,拦住了应莲烟的去路,“你要对简家出手?” 轻轻移开了温子然的胳膊,应莲烟笑中带着几分调侃,“师兄说笑了,我现在自保有余,反击不足,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 相信她才有鬼,可是自己这个小师妹的心思他从来都猜不透,算了。温子然无声地叹息了一下,“若是需要帮忙,唤我一声便是。” 温子然背影有些萧索,应莲烟不由闭上了眼睛。若非万不得已,她也不会劳驾温子然的,毕竟这情实在是难以偿还的。 “小姐,你要出去?”碧儿刚端过来一盘点心,却见应莲烟往外走,不由诧异道。 “嗯,去看看四妹现在如何。” 碧儿闻言一愣,连忙放下手中的盘子追了过去,心中却是有些担忧,“小姐,奴婢听说四小姐今天早晨连早膳都没用,怕是……” “怕是清晨梳妆的时候看到脸上的伤疤气恼的厉害,将早膳全都毁了才是。”应莲烟冷冷说道,这才是应如雪的本性。只是如今自己若是不去,怕是简成平到时候不肯出大力气呢,那可就不好了。 果然不出意外,柳姨娘正在如雪苑里苦口婆心劝解,可是应如雪却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想到自己脸上的伤,她顿时吼了起来,“把这铜镜都给我毁了去!”她不要,不要看到这么丑陋的自己,那镜子里的人那么丑不可视,怎么会是自己呢? “如雪,如雪……”柳姨娘抱住了自己的宝贝女儿,悔恨的泪水从眼角一路蔓延到应如雪脖颈里。 “娘一定给你找到解药的,你放心,应莲烟施加在你身上的痛苦,我定是要她百倍偿……” “夫人,四小姐,三小姐来了。” 听到赵妈妈的通报,应如雪登时眼中露出一丝凶狠,旋即却是被恐惧所替代。 “姨娘,我不要见她,我不要见她。”每次,自己设计陷害应莲烟最后却都是自己遭殃,这个念头甫一在心中升起,应如雪就一阵胆寒,娇躯颤抖不已。 “好好好,咱们不见她,不见她。”柳姨娘柔声安慰着宝贝女儿,对赵妈妈吩咐道:“你去把她拦下。” 赵妈妈从来对柳姨娘的话马首是瞻,果真拦住了应莲烟,“三小姐,四小姐身体不适不宜见客,还请三小姐见谅。” 闻言,应莲烟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四妹她……既然如此,那烦请赵妈妈将这支人参转交给四妹,只是希望她吉人自有天相,能尽快好转。” 伸手去接应莲烟手中的人参,赵妈妈忽然感觉那皮肤细腻的纤纤玉手似乎在自己掌心轻轻抚摸了一下,她一愣神的工夫,那人参已经到了自己手中。 “奴婢一定转达三小姐的意思,三小姐慢走,恕奴婢不能远送。” 应莲烟了然地笑着点头离开,身后碧儿不由道:“小姐,又不能看四小姐笑话,真是便宜了四小姐,咱们却是白白浪费了那一支百年老参。” 应莲烟闻言不由一笑,她本来就不是来看应如雪的,目的达成,浪费些又有什么?何况,百年老参补血益气,对应如雪却是有害无利,谈不上便宜了她。 回头望了眼如雪苑,应莲烟叹了口气,本以为她是担心前程才会帮自己的,如今看来倒是自己错了,不知道今夜子时,她会不会赴约呢? 赵妈妈传达了应莲烟的意思,那支百年老参却是被柳姨娘丢了出去,“那贱蹄子送来的东西往后都给我丢出去,一样也不许拿进来!” 衣袖下,赵妈妈握紧了右手,“是,奴婢知道了,夫人,四小姐今天没用早膳,不如午膳夫人您陪着她用一些清淡的?” 柳姨娘略一思索,方才点了点头,“也好,我今日在这里陪着如雪,你回去看看,她们报上来的事情若是无关紧要就拖延个一两天,急事你先看着办,实在处置不妥当再来问我。” 142.-143-投桃报李,我要知道我娘当初究竟为什么而死 如今女儿有事,可是她定不能让自己陷入内外交困的境地,“你是跟着我嫁过来的,脑子也好使,知道这时候定是不能出差错的,明白吗?” 赵妈妈点了点头,“奴婢省的,夫人放心。”见柳姨娘点头,赵妈妈这才离去,待走到没人的地方,她松开右手,只是看到那小纸条的几个字的时候,脸色顿时惨白! “三小姐,你说四小姐是被陷害致死的?你可有证据?” 夜色中,来人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可是却还是能听出隐隐的激动,应莲烟转过身来,看着来人道:“赵妈妈很是准时,只是赵妈妈若是不信,为何却又要来这一趟呢?” 那纸条上只有六个字:旧主为人所害。赵妈妈看到后却是心跳加速,几乎呼吸不过来了。强忍着激动,她按时来到了约定的地点魍。 晦暗的灯火下,赵妈妈脸色更是晦暗不明,“你说,空口无凭我只相信证据。” 应莲烟闻言一笑,“是呀,若是有证据的话,只怕这二十年来赵妈妈也不会在二娘身边伺候了,说起来我倒是佩服赵妈妈,二十多年伺候着杀死自己主子的凶手,这滋味并不好受吧!” “我……”赵妈妈看了过去,却见应莲烟脸上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我只想查明真相,还四小姐一个公道!檎” 她口中的四小姐并不是相府四小姐应如雪,而是她二十多年前的旧主,当时的安平侯府的四小姐简晓温! “公道?是该还简四小姐一个公道,若非当年被人陷害,如今她当是和二娘一样在京城的贵妇圈里吧,也许膝下会有聪明伶俐的儿女,夫婿……据我所知,简四小姐对当年的婚事并不见得几分喜欢,也许她并不愿意嫁给应建航做妾吧?” “四小姐从小吃尽了苦头,便是当年应见建航前途光明,可是她也不愿意嫁人为妾的,何况当时相爷和温夫人恩爱,她又怎么会掺和进去?三小姐,你是不是找到证据了?简芸杀了四小姐的证据!”向来都唤简芸温为夫人,只是此时赵妈妈却是直呼其名,显然已经相信了应莲烟的话。 双手紧紧抓住应莲烟的肩头,赵妈妈神色激动,见应莲烟点头更是连忙问道:“什么证据,我伺候她二十多年,忍辱负重,却从来没有找到证据呀!”当时陈妈妈临死的时候几乎道出了真相,可是,就差那一步! “那是因为当年她不过是伸手一推就让亲姐葬身湖底,又怎么需要其他?唯一的证据,赵妈妈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当年简晓温失足落水之后,她的奶娘可是不见了的。” “奶娘是因为和四小姐母女情深,不愿意在这个伤心地久留,所以才……你是说奶娘看到了简芸杀了四小姐?” 虽然是在追问,可是她心中显然是确定了此事,“我说了不算,到时候赵妈妈见到奶娘就会知道想知道的一切了,时候不早了,赵妈妈也赶快回去的好。” 看着应莲烟即将离去,赵妈妈忽然唤住了她,“三小姐,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什么?” 应莲烟缓缓回头,看着赵妈妈那灯笼映照下泪水分明的脸,唇角扯出一丝冷淡,“投桃报李,我要知道我娘当初究竟为什么而死!” “表小姐,我们夫人请表小姐过去一趟,想要和表小姐商量四小姐明天出门的事情。” 和自己商量柳尹馨成亲的事?应莲烟唇角勾出一丝冷笑,她该说柳文佩教女无方呢,还是柳尹惜训下无方呢,这么个借口,可真是烂的可以。 “那就麻烦你给我带路了。” 柳尹馨成婚的日子正是明天,三月初四。和安平侯府有着姻亲关系的相府自然是要来观礼的,只是应如雪“大病未愈”不便出席,堪堪柳姨娘又因为幼子重病离不开相府,最后便是应莲烟、楚常喜和应伊水代表着相府前来参加柳尹馨的婚礼。 她们尚未出阁,所谓的参加婚礼却不过是提早一天去准新娘的家中帮忙准备。应莲烟这边刚收拾好自己临时住的屋子,便有人来寻自己,安平侯府的耳目还真是灵敏的很。 只是待走到文苑前,应莲烟愣了一下,难道还真是柳文佩唤自己不成?文苑是安平侯当家主母柳文佩的居所。 只是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她太久,柳尹惜的出现解释了一切的缘由。还真是柳尹惜找自己。 “适才惜儿闹脾气,二娘过去看她了,二表姐若是有时间,不如在这里等一会儿?你们先下去吧,我有话和二表姐说。” 她几句话一起说,原本屋子里的忙活的丫环都出去了,花厅里只剩下她们俩人。 一片安静。 应莲烟如老僧入定一般,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出神。忽然耳畔犹如炸雷似的声音让她惊醒,她转眸望去,是柳尹馨一脸怒意,“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应莲烟一脸无辜,歉意笑道:“三小姐对不住,我适才在想夫人唤我来会是什么事情,所以有些出神,还麻烦三小姐再说一遍才是。” “你故意的!”柳尹惜丝毫不顾及颜面,她就是要揭穿这个女人的真面目,要不是因为她,嫁给柳容竹的怎么会是惜儿而不是自己! “故意的?”应莲烟不解,旋即一笑,“我故意怎么了?让四小姐嫁给临平侯世子与我又有什么好处?三小姐还是仔细想想的好。” 她站起身来往外走,走到门口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回头对柳尹惜笑着道:“下次,别再找这么蹩脚的理由,毕竟我和你们侯府没半点血缘关系,是不会帮忙的。” “你!”柳尹惜追了出去,却只见应莲烟在丫环的陪同下离开,两人似乎在说些什么,背影都带着生动。 “小姐,表……应莲烟她说了什么吗?”灵芝小心的上前,只是察觉到柳尹惜脸色不好,她连忙后退,却惹得柳尹惜一瞪眼,“我有那么可怕吗?” 灵芝心里腹诽不已,就因为当初自己没有办好小姐交代的差事,这快一年了都还被时刻耳提面调,时不时被嘲讽一顿,这不可怕那什么叫可怕? 可是腹诽归腹诽,让灵芝说,尤其是当面说,便是你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没有的,只是奴婢笨手笨脚的,怕惹怒了小姐。” 闻言,柳尹惜不由皱了皱眉头,半晌才道:“你说,惜儿的心上人会是谁?” 灵芝闻言一愣,一脸不能置信模样,“四小姐有心上人?怎么可能呢,她和小姐从来都同吃同住,便是喜欢的颜色、衣服、花草都是一样的,她要是有心上人的话,岂能瞒得住小姐你?” 听到这话,柳尹惜眉头越发紧皱,半晌才道:“喜欢的颜色、衣服、花草都是一样的……”她喃喃自语,忽然间想到幼时父亲从边关回来,给她们带了两个小木偶人,她的是一个放牛娃,惜儿的是一个吹笛的少年。 原本得到父亲的礼物她很是高兴,可是惜儿却是大哭大闹起来,“为什么我的娃娃和姐姐的不一样,惜儿明明和姐姐喜欢一样的东西,娃娃也要一样的。” 尘封的记忆忽然被揭去了面纱,柳尹惜不由跌坐在榻上,脸色微微一白,“喜欢一样的东西,娃娃也要一样的。”要是她没记错的话,那木偶娃娃最后被烧掉了,因为就算是自己把木偶娃娃给惜儿,她依旧不乐意,因为无论如何她们俩的娃娃都是不一样的。 见柳尹惜失魂落魄似的坐在榻上,灵芝忽然间有些害怕,她悄悄上前,想要问自家小姐究竟怎么了,却听见小姐道:“灵芝,我那里是不是还有个木偶娃娃,放牛的还是吹笛的少年,我记不清楚了。” 灵芝愣了一下,旋即皱着眉头道:“奴婢没有印象,小姐记错了吧,小姐的那些玩意儿奴婢前段时间还收拾了一次,并没有什么木偶娃娃的。” 真的烧掉了的,原来自己没有记错呀。柳尹惜忽然站了起来,向外走去,灵芝见状不由道:“小姐,你要去哪里呀,等等奴婢。” 柳尹惜却是恍若未闻似的,急色匆匆地离开了文苑。 不远处凉亭里,应莲烟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小姐,简三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着急上火似的?” 看着脸上带着些不解的碧儿,应莲烟笑了笑,“许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吧。”人心,真是最不可测的东西,自己不过是说了两句,柳尹惜便真的起了疑心。 也好,安平侯府越乱,对自己越有利,不是吗? “不知道三表妹有没有急事,为兄想请三表妹喝一杯茶,叙叙旧。” 简成述好像是地下钻出来的似的,忽然间出现在凉亭里,碧儿见到他一脸的提防,似乎遇见了害虫似的。 应莲烟却是站起身来,“二公子邀请,莲烟荣幸之至。只是……”她唇角勾起一丝顽皮的笑意,“我与二公子素不相识,又有多少旧可叙呢?” 简成述闻言朗声一笑,凉亭上的茶具微微一颤,应莲烟脸色稍稍一白,却是恼火起来,“二公子江湖中人,莫非对本郡主也要用江湖规矩办事吗?” 她身边碧儿早已经跌倒在地上,若非她抓住了那石桌的边缘,怕也是一般情况。简成述看她真的是恼火了,不由心中悻悻,“若是表妹答应了我,我又何须用这般粗暴的方法?不熟,说着说着就熟了,不是吗?” “说着说着就熟了?”应莲烟冷笑一声,“可惜,我和二公子从来都不熟。”她一句告辞都没有,显然是动了怒火的。碧儿在身后踉踉跄跄跟着主子离开,简成述见状不由苦笑了一声,“还真是招惹不得。” 不过,京城那么无趣,好不容易遇到个有意思的人,就此放过岂不是可惜? “二弟和应莲烟很熟悉?” 安平侯府,能唤简成述一声二弟的只有一人而已,“算不上,只是当初见过而已。”只是那见面并不愉快,似乎小丫头一直把自己当做敌人了,和对待简家其他人一样。 简成平眼角闪过一丝阴毒,他这个兄弟最是古怪,自己了解并不多,只是…… “我还以为二弟是喜欢那丫头,只是她对简家芥蒂太深,怕是二弟想要抱得美人归并不简单。” “抱得美人归?”简成述一脸诧异,“大哥说的这是什么话?她害得姑母伤心,表妹生病,我又怎么会娶她呢?”何况,自己不过是江湖草莽,她可是天潢贵胄的郡主,虽然并非血统尊贵,可是却并不容质疑。 闻言,简成平却是紧紧盯着自己的兄弟,半晌才道:“若是没有便是最好,二弟是明白人,还是不要做糊涂事才好。” 目送简成平离开,简成述眼角闪过一丝戏谑,“多谢大哥教诲。” 简成平清楚,虽然他已经把话点透,可是自己这个兄弟,怕是想干什么还是会干什么的。哼,江湖习气,怕是这辈子也洗不掉了。老三还真是天真,以为老二功夫好就可以帮忙,那也要老二和他们一条心才是。 “大少爷,寿康伯夫人回来了,如今正在雁园等着大少爷。” 听到副将禀告,简成平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四妹回来了。”好吧,那丫头成亲也是有点好处的,起码四妹能回家来几天,和自己团聚一下。 被简成平念叨的柳尹馨此时却是傻傻愣愣地坐在梳妆台前,直到贴身丫环的禀告声才将她唤回神来,“小姐,三小姐来看你了。” 柳尹馨呆呆地转过身去,看着来人,看着和自己镜子里一模一样的面孔,忽然间脑中似乎混沌初开,露出一丝光明。 “三姐,你怎么过来了?娘刚走。” 柳尹惜坐了下来,看着闺阁内的一片喜庆却是觉得刺眼得很,当她目光落在榻上的那鸳鸯戏水的引枕上时,更是猛地将目光收回,脸上带着笑意,“娘宠你,怕是也劝导不了你的。我来看看我家惜儿是不是还在恋恋不舍闹四小姐脾气?” 她一举一动都不曾逃脱柳尹馨的目光,听到这话,柳尹馨咯咯笑道:“还是三姐你最疼我,只是我真的不想嫁人。” 闻言,柳尹惜不由眉头一皱,“说什么胡话呢,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不想嫁人,临平侯世子哪里不好你这般不想嫁给他?惜儿你告诉我,你不会是有心上人吧?”当初她也问过这个问题,可是当时祖母忽然出现,惜儿也就没有说。 她一直以为惜儿也是有心上人的,所以才会不愿意嫁人。可是她又会喜欢谁?柳容竹文武全才,又举止彬彬,那样一个君子她都不喜欢她又能喜欢谁? 意识到自己的双胞胎妹妹可能在欺骗自己,柳尹惜只觉得心火在熊熊燃烧,几乎把她的理智全部烧光了,若非有最后一丝存在,她现在早已经…… “姐姐胡说什么……”柳尹馨娇羞似的低下了头,“我怎么会喜欢上别人呢?” 柳尹惜闻言,顿时觉得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她不会喜欢上别人,那么喜欢的除了柳容竹又会是何人? “惜儿,我有话跟你说。” 143.-144-以李代桃僵的简六小姐的身份嫁给他 “嗯?”不疑有假,柳尹惜倾耳过去,余光却扫到一丝亮芒闪过,她顿时脸色凄惶,连连退后,“妹妹,你这是干什么!檎” 柳尹惜却是鬼迷了心窍,看着柳尹惜桀桀笑道:“我喜欢放牛的牧童娃娃你喜欢,我喜欢绛紫色的衣服你也喜欢,我喜欢的男人你也喜欢,姐姐你贱不贱,什么都跟我抢!”将人逼到了角落里,柳尹惜脸上笑意疯狂。 “我……” “你当初骗我说不喜欢柳容竹,可是你现在又说你喜欢他,骗我很好玩吗?啊!”挥舞着手中的匕首,柳尹惜笑得冷酷。 “从小就是我让着你,这次,姐姐你把这男人让给我吧。”说着,柳尹惜一刀插了下去! “你……魍” 只是她并未能将匕首插到柳尹惜的胸口,反倒是自己心口一凉,似乎有什么冰凉有毒的东西接触到自己的心头似的。 低头望去,看着露出胸口的匕首把柄,柳尹馨艰难地抬起头来,不能相信自己身体里竟是有一把匕首。而这把匕首竟是自己的妹妹插进去的! “吃惊吗?”柳尹惜轻声笑了起来,“可是姐姐,若是我不下手,此刻胸口插着匕首的就会是我吧?”她浅笑轻盈,却哪里有适才惶恐神色? 从来都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这个道理她从小就懂,所以她可以仗着年龄小而做很多的事情。 “咳咳……”柳尹馨觉得嘴里都是腥甜,她想要捂住胸口,不要让更多的血流淌出来,可是手却被匕首锋利的刃割破了。 柳尹惜却是面色不变,看着她异常兴奋一般,“对了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趴在柳尹馨的耳朵旁,一字一句轻声道:“我从来不喜欢柳容竹,只是我会嫁给他的,以李代桃僵的简六小姐的身份嫁给他,这样……这样他就不会动我的。” 翠栊阁,翠栊阁里发生的事,她竟然也知道!唇齿间都是血色,柳尹馨只觉得开口都是异常艰难,“为,为什么?” “为什么?”柳尹惜忽然笑了起来,“为什么要杀你,还是为什么明明不喜欢他却还是要嫁给他?” 居高临下,可怜兮兮地看着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人,柳尹惜眼角闪过一丝不符合她年龄的冷意,“这些,到了阴曹地府你再去想明白吧!” 骤然听到这一句,柳尹惜眼睛蓦然一大,耳畔却是忽然响起惊慌失色的声音,“妹妹,妹妹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唬姐姐呀!” 慌乱匆忙的脚步声从外面进来,似乎还有人的尖叫声,她躺在地上,只觉得自己似乎和这地板一般的温度,看着别人唤自己“小姐”,看着柳尹惜被安慰“小姐,你没事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想要开口,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柳文佩刚从姝园中回去,还未待喝上一杯茶,却见女儿身边的贴身丫环灵芝一脸急色的跑了过来,“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没了分寸。” 灵芝却是还有些不能接受之前的事情,附在柳文佩耳畔轻声说了起来,说完却只听见一声碎瓷声,是夫人手中的茶盏落在了地上。 地上的血迹还没被清理干净,看着女儿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柳文佩登时泪水流了出来,“惜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果然没看出来,柳尹惜佯装作神情恍惚,直到听到这话才看清来人似的,一下子扑到了柳文佩怀中,呜咽道:“刚才,刚才我来看望姐姐,她忽然间说想看我穿上嫁衣什么模样,我对她说你穿上一照镜子不就有了吗?可是惜儿却说妹妹我们俩一个模样,你穿上和我穿上一个模样的,我想看看最真实的我。我拗不过她就穿了起来,可是馨儿却趁着我换衣服的时候把我的衣服换上了,说,然后我刚要换好衣服就看见她往自己胸口捅了一刀!” 看着女儿冰凉了的身体,柳文佩目光凄惨,“她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捅自己一刀,难道惜儿她就没说什么吗?” “没有,只是,我刚过来的时候看馨儿心情似乎并不好,难道母亲之前没能劝解的了妹妹?她还是不想嫁到临平侯府去……” 柳文佩愣了一下,“之前我走的时候馨儿好好的,明明是答应了我的。” 柳尹惜假装不解,试探道:“妹妹向来心思藏得深,也许……” “怎么回事,不是好好看着她吗?怎么还是出了这回子事!”苍老中略带着几分狠戾的声音响起,柳尹惜闻言一颤抖,祖母眼力向来好,可别瞧出了什么。 “母亲。”柳文佩连忙迎了上去,“媳妇儿也不知道,怎么一眨眼的工夫,惜儿,惜儿她就……” 田老太太却是只看了那尸首一眼,便坐了下来,“那你打算怎么办?” 柳文佩向来知道安平侯府老太太是个冷酷的,要不然当年也不会传出逼死儿媳妇的恶名,只是自己嫁进来这些年,她对自己也算客气,可是如今这一句话却让柳文佩恍然:原来,十多年的客气不过是因为自己没有触及到她的逆鳞而已。 “我……我……”看着女儿的尸身,柳文佩语不成调,泪水肆虐了脸颊。 “难不成还要取消婚事不成?当初这婚事就弄得我们侯府颜面丢尽,若非你小姑百般周全,惜儿这辈子也别想嫁人,如今临成亲又要取消婚约,你说我们侯府的名声还要不要!” 田老太太言辞犀利,每说一句话龙头拐杖就要狠狠敲一下地面,不止柳文佩听了觉得头脑剧痛,便是柳尹惜也害怕。 “可,可我两个女儿都折在临平侯府,我,我舍不得呀!”柳文佩何尝不知道老太太的意思,只是她的小女儿因为不愿意嫁入侯府以死明志,难道要她大女儿也为此葬送幸福吗? “舍不得!毁了侯府的名声也罢,我看你是想要成平、成洛和成述都找不到媳妇儿吧!我算是看透了,本以为你出身柳氏一族端庄大气,却不想竟是这般蛇蝎心肠,狭隘妇人!惜儿,祖母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替姐姐嫁到临平侯府去!” 柳文佩被婆婆说了一番,简直抬不起头来,竟是被扯到了简家三位少爷身上,她更是有嘴说不清,待老太太问大女儿的意愿时,她竟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了。 是担心女儿答应,还是害怕女儿不答应?以致于她都不敢转过头去看大女儿的反应。 没有被看穿。柳尹惜心中长吁了一口气,过了母亲和祖母两人这一关,怕是再没有人能看穿自己并非简六小姐,而是简四小姐吧。 “祖母,侯府生我养我,惜儿自然知道侯府声名重要,只是母亲适才也是关心惜儿,还望祖母不要怪罪母亲。惜儿……”她眼角满是泪水,说不尽的委屈求全,“惜儿愿意代妹出嫁!” 田老太太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亲手搀扶起孙女,“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惜儿你放心,祖母定不会亏待了你的,只是……”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冰冷的尸首,田老太太声音满是冰凉,“回头把见过这事的丫环都处置了,至于三丫头,就说忽然染了重病去了庄子上养病,过几天……就过世了。” 就这么,自己两个女儿的人生就被决定了,柳文佩泪水横流,只抱着死去的女儿哭泣。 姝园里的事情处理的迅速,几乎没有人知道,当时闯进了柳尹惜房间的人都被关押了起来,只是关押的婆子却不知晓,原本她们关押的就少了一个人。 “这么说来,柳尹惜决定替妹出嫁了?还真是顾全大局的很。” 九儿站在那里,不发一言。不知为什么,原本管辖自己的飘雪姐姐忽然间不再管这边的事情,接替的梨香姐姐却是让自己直接找机会将事情禀告给楚三小姐就行。 九儿很是清楚,飘雪姐姐和梨香姐姐都是主子的心腹,既然有令,她听从便是了,并不需要多问什么。 “那匕首走向你应该能看得出来,是自杀还是他杀?” 九儿丝毫不吃惊,“回三小姐的话,是他杀。” 他杀呢。柳尹惜杀了柳尹馨?这姐妹之情还真是稀薄的很。 师兄你还要我讲姐妹之情,看她们一母同胞的双胞胎姐妹为了一个男人就可以罔顾生死,我和应如雪除了仇恨就是仇恨,又哪里有什么闲工夫来讲什么姐妹情呢。 “知道了,回头小心些。” 称不上关心吧?九儿暗忖了一下,点头道:“是,九儿告退。”只是她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事,却又是停下了脚步道:“三小姐,简成平似乎想要对你下手,三小姐小心。” 蜡烛里忽然爆出一个烛花,应莲烟眼中火花一闪,慢慢却是笑了起来,“知道了。”这并不在意料之外,毕竟,自己可是动了他最心爱的表妹的。 三惜初四卯时初,安平侯府已经是一片灯火通明。应莲烟携手应伊水前去姝园时,应如若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三表姐怎么好端端的染了风寒,我过会儿去看看她吧?” 柳尹惜正在由着全幅妈妈梳妆,见状心里埋怨应如若多管闲事,明明是一个庶女,竟然还敢和她们姐妹相称。 “四小姐高兴些,不然这妆容可就不漂亮了。”京城里有名的全幅妈妈笑着道,让一旁因为爱女自杀而伤心的柳文佩骤然醒过神来。 “没事,她是怕感染给惜儿都不敢住在这里了,如若也别去了,好生陪陪惜儿才是,她……再过会儿,她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儿了。” 柳尹惜闻言不由道:“母亲,就算是别人家的媳妇儿,可是惜儿也是您的女儿。” 柳文佩闻言眼泪夺眶欲出,一旁应如若连忙劝道:“舅母快别哭了,一会儿把新嫁娘惹哭了就还要重新化妆打扮。” 一直沉默不语的寿康伯夫人简灵雁也道:“四妹出嫁是喜事,夫人不要难过。”她说的干干巴巴,可是熟悉安平侯府旧闻的都知道,安平侯续弦的时候简灵雁已经及笄,对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继母实在是没有几分母女之情的。 柳文佩的伤心又岂是她们说能劝阻就劝得了的?只是她没伤心多久,外面已经来了报信的人,“姑爷来迎亲了,如今已经到了二门外,侯爷请小姐做好准备,三少爷背嫁。” 负责背嫁的是简成洛,这在应莲烟预料之中。 简成平心高气傲,又是声名在外的少将军;简成述……那人阴晴不定,对于这事怕是从来都没兴趣吧。唯独简成洛,如今他算是寄人篱下似的安平侯府三少爷,为了确保自己的地位,背嫁之事非他不成。何况,昨晚北城的兵营似乎出了点事情,简成平三更天出去忙活,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看到应莲烟的刹那,简成洛眼中闪过一丝惊奇,接着是恼怒,最后却是变成了警告。 “还真是丰富多彩。”她还以为那张脸因为长期用毒而不会动弹了呢,没想到还能这么表情丰富。 虽然简氏和应如雪都不能到来,可是赵妈妈和侍书作为两人的心腹,却都是纷纷前来贺喜。 赵妈妈情不自禁地看向了姝园前的那片湖,当初她的主子就是失足丢入了这个湖里,芳华黯逝的。 “赵妈妈,我们……”侍书拉扯了一下赵妈妈的胳膊,小声问道:“我们是自己回去,还是和三小姐她们一同回去?” 因为应莲烟等都是未出阁的女儿,所以不需要去临平侯府的。 赵妈妈心念一动,“我有话和大小姐说,过会儿你去三小姐的马车上,记着别惹恼了,到底是郡主身份放在那里。” 侍书点了点头,“奴婢知道的。” 安平侯府的田老太太一直不曾露面,待喧嚣结束后,柳文佩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脸上还挂着些泪水。 “本以为和皇后同出一宗,可是半点礼节却都不讲,难怪都说柳侍郎唯利是图,一星半点的规矩都被吃了下去填饱肚子省得吃饭浪费银钱了。” 兵部侍郎柳夏武是柳文佩的父亲,是柳家二房的当家人,当年看中了安平侯这个年轻鳏夫,只是这十多年过去了,他也还只是个兵部侍郎而已,宝似乎并没有押对。 简灵雁也在场,听到老太太这般说却是唇角一撇,“回去告诉夫人,伯府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却是并不打算给柳文佩救场的样子。 有她开头,很快花厅里的众人走了个七七八八,应莲烟上车的时候被侍书唤住了,“三小姐,奴婢有件事情想要请教三小姐,还望三小姐示下。” 应如若看到此情此景,却是不由笑了,“侍书这是要为主子鸣冤吗?不过时间地点可都不对呢。” 安平侯府门前此刻车如流水,侍书看了一眼顿时觉得三小姐那目光犹如匕首一般齐齐射在了自己身上,她顿时没了勇气,“奴婢,奴婢没有。” 应莲烟却是笑了笑,“回去再说吧,今个儿我累了。”画眉和倾盈连忙架住了她的手上了马车,侍书闹了个白脸,最后还是悻悻地坐回了马车上,“我,赵妈妈,是不是三小姐以为我是给她难堪的,所以才会拦住我的?可是我没有呀,我只是想问她一件事情而已。” 赵妈妈同样也被应伊水拒绝,看侍书神色惨淡笑着道:“傻丫头,是我考虑不周,大概是三小姐累了,回去再问也不迟,不是这一时半刻的事情。” 马车上,碧儿多少有些不解,“小姐,侍书刚才过来到底是想干什么?奴婢看她也没那个胆子敢给小姐难堪呀?” 神色间有些倦怠,应莲烟揉了揉太阳穴,“没什么,只不过她有些心急罢了。” “怎么会这样,消息传出去没有!” 灵芝摇了摇头,“没,小姐已经封住了大家的嘴,现在都在姝园里面,只是……”她还未说完,柳文佩却已经匆匆离开了。 碧儿不明所以,和倾盈对视一眼却是两相迷茫,最后两人都很有自知之明地不去想这件事。 马车刚停在相府门外,却是一阵爆竹声响起,应莲烟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看来我们要去恭喜刘姨娘了。” 看这架势……想来应该是她们又多了一个弟弟才是。 144.-145-简氏失权,刘姨娘扶为平妻 “恭喜小姐们,今天辰时二刻,刘姨娘又给相府添了个七少爷。” 门房上的笑意里都透着讨好,从元宵节的及笄礼上他才算是看明白了,就算相府里当家的是夫人,可是三小姐又岂是好惹的? 长公主撑腰,太子殿下的架势,这等场面怕是再过个百儿八十年的也难以遇到了檎。 “七少爷?”应莲烟简直能想象得到简氏那气急败坏的脸色了。刘姨娘这算是早产了,简氏借口幼子重病留在相府只是个借口,却不料刘姨娘的肚子也不给她面子,还真是争气,就这么生了呢魍。 “那我们可是要好好恭贺父亲、母亲,如今膝下添丁,真是可喜可贺。” 简氏却是一点没觉得可喜可贺,若是当初自己的那个孩子不掉的话,现在,她也快要生产了,不是吗? “夫人,老爷刚才吩咐了厨房,说是要多炖些鱼肉,这次刘姨娘似乎奶水少了些,不过七少爷长得很健康……” “啪!” 碎瓷声让婆子一惊,话连忙咽了回去。 应如雪从里面传来虚弱的声音,“母亲,既然不高兴,不如回侯府小住几日吧,正好我也能让三表哥好好给我治病。” 简氏闻言愣了一下,女儿说的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正好这段时日贤妃也是要生产了,自己借着这个借口回娘家再合适不过。要她看着刘婉言那贱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休想! “也好,赵妈妈回来了吗?” 跪在地上的婆子连连摇头,“还没有,不过也快了。估计过会子就是要回……赵妈妈回来了,夫人刚好找你。” 看见来惹,婆子如释重负,赵妈妈听了简氏的话却是微微摇头,“夫人,三朝回门,不如到那时您再回去,这样也算是给世子夫人长脸了不是?” 简氏闻言却觉得赵妈妈这个提议极好,点头道:“这样也好,洗三的时候当家主母不在,我倒是要看看应建航怎么给他的宝贝儿子洗三!对了,我回去这几日你好生看管着,别再让应莲烟乱动手脚。” 赵妈妈闻言愣了一下,“奴婢留在府中?” 看赵妈妈脸上带着诧异,简氏解释道:“如今我身边只有你一个心腹,不留你在府中我不放心。有什么情况及时通知我便是,惠儿姐姐你是照看着我长大的,难道要我留在相府里受着屈辱不成?” 惠儿正是赵妈妈的闺名,只是二十多年不曾听人提及,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奴婢惶恐,夫人放心,奴婢定不负所托。” 简氏和应如雪商量好了便开始整理行李,只是相府还沉浸在添丁的欣喜之中,少有人关注如雪苑和听云院这边的情况,消息传到应莲烟耳中时,最后勾起了她轻声一笑。 “难堪?却不知是谁难堪。” 相府七少爷洗三这日,应建航左等右等见简氏不曾到来,便派人去请,回来的小厮却是禀告道:“老爷,今个儿临平侯世子三朝回门,夫人一大早就带着四小姐回安平侯府了,说是陪着侯府老太太小住几日才回来的。” 应建航手中的茶盏顿时被扔的远远的。摔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顿时惊吓住了还在沉睡着的七少爷,小孩子“哇哇”哭了起来,刘姨娘连忙哄劝,声音甜而不腻。 “恭喜父亲,恭喜刘姨娘,这是我和四妹姐准备给小七的贺礼,还望父亲和姨娘不要嫌弃才是。” 应莲烟恰恰此时到来,偏又是没看到地上的碎瓷似的,应建航嘴里顿时吃了苍蝇一般,再也按耐不住,“时辰到了,洗三吧。” 刘姨娘抱着小七出来,她身子骨不错,虽然早产可却是顺产,不过两日就歇息过来了,只是听到应建航这话脸上却带着一丝为难,“可是夫人不在,没有……” “你就是孩子的娘,要什么外人来给他洗三!” 应建航一句话犹如惊雷,应莲烟却是觉得这雷还真是不错,要是简氏听到了定能够炸得外焦里嫩的。应伊水闻言若有所思,只从听到了二姐姐和刘姨娘的一番对话后,对这个向来温婉不争不抢的刘姨娘她早已是有了提防之心。 刘姨娘却是抱着孩子十分惶恐地跪在了地上,“老爷,婢妾不敢。” 应建航却是搀扶起来她,“没什么敢不敢的。难道你要珏儿耽误洗三不成?” 刘姨娘被赶鸭子上架,只是动作中却是带着几分颤抖,似乎在害怕什么。 应伊水却是不愿意再看下去,只看着那茫然不懂事的幼儿心中却是有些凄惶,用这么小的孩子来换取自己的地位,值得吗?难道这就真的这么重要不成? 她心事重重,应莲烟知道她定是看透了刘姨娘的把戏,却又不知道该是从哪里开始劝慰。简氏以为自己是给应建航难堪,可是为何却不想想最终会祸害到自己? 毕竟,当家主母气度丧失,最后到哪里却都是自己理亏。 刘姨娘趁机利用其实并没有什么错误,谁让简氏主动失误呢? “烟儿,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应伊水脚下匆匆,很是想要迅速离开。应莲烟见状不由摇头,却听到身后赵妈妈的声音,“三小姐,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应莲烟不答反问,“赵妈妈你说呢?” 赵妈妈枯瘦的脸上闪过一丝狠戾,只是忽然意识到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谁时,她轻轻说道:“还请三小姐示下。” 三馨天气已经是春意盎扬了,看着湖边的迎春花灿烂,应莲烟笑了笑,“简氏是住不了几日的,别忘了过几天可就是老夫人的大寿,这可不像去年那样是个小寿辰,没有当家主母操办岂不是失了规矩?” “所以老爷会去侯府请夫人回来?” 应莲烟点了点头,“没错,初十休沐,应建航定是要去安平侯府请简氏的,这两天还要请赵妈妈费心一下,不如给她传个话如何?” 赵妈妈眼中精光一闪,“什么话?” 应莲烟微微一笑,“刘姨娘奶水不足,自然是要找奶娘了,这是自然是母亲要操心的。” 赵妈妈闻言脸色一变,“那奶娘就是当年大……”她神色已是了然,“奴婢晓得了,三小姐放心。”赵妈妈很快离去,应莲烟却是无限感慨,仇恨还真是个了不得的东西,到底是伺候了二十多年的主子,可是动起手来却是丝毫不留情呢。 赵妈妈动作迅速,当天就亲自去了安平侯府,甚至还将洗三的事情说了出来,简氏登时变色,一旁田老太太却是沉得住气的很,“湘云,坐下,看你什么样子,还有没有当家主母的样子了!” 面对严母,简氏有苦不能说,最后却是无奈求助,“娘,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刘婉言那贱人取而代之吗?何况,她还是云静辰当年的丫环,要是她真的成了相府的当家女主人,那云静辰岂不是还要压在我头上?” 田老太太自然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看到女儿这般神色,却还是忍不住道:“一个死人,还能争得过你不成?她如今再受宠也是一个妾而已,你是当家主母,她的儿子要唤你母亲,喊你娘,怕她干什么!” 被老太太说了几句,简氏脸上有些挂不住,却是腆着一张脸对老太太撒娇道:“娘,您向来是最有主意的,不如给女儿出个主意?” 老太太闻言无奈一叹,“你本来是个聪明的,怎么现在也笨了起来,若是晓云还在的话,你们姐妹俩还能相互扶持,我走了也不担心什么了。” 听老太太谈及亡姐,简氏脸上却并没有半点异样,赵妈妈看在心里不由犯了嘀咕,却听简氏轻声道:“是妹妹福薄。” 老太太心中有所感慨,简家风水怕是利子不利女,当年她的晓云谈婚论嫁前失足落水,如今她的孙女成亲前天却是自杀身亡。 “回头寻一个合适的奶娘,那贱人是不敢拒绝的。” 简氏闻言一喜,“娘你说的是,我怎么没有想到。”刘婉言那贱人不是奶水不好吗?她辛辛苦苦寻来一个奶娘给她,倒是要看看这贱人用还不是不用! “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回头带过来给我看看。”赵妈妈闻言退了下去,简氏脸上的笑意却并没有维持多久。 “娘,寻来了也就罢了,可是如今我该怎么回相府?”她一怒之下离开了相府,如今没有理由却是该如何回去? 田老太太越发觉得自己女儿脑袋是被门挤了,无奈地戳了戳她的脑袋,“三馨十八是那老太婆的六十大寿,你若是不在,相府颜面何存?好好回去收拾吧,如雪要是想在这小住几日就住下吧。” 四丫头的尸首如今还在冰窖里,膝下没有子孙陪伴,田老太太忽然间觉得日子有些枯燥。 简氏闻言大喜,哪里还注意到自己母亲的神色,见状已经喜滋滋的离去了。若是赵妈妈听到田老太太这番话定是会大吃一惊的,毕竟这和应莲烟说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此时赵妈妈却是忙着“寻找”奶娘,并没有工夫再去想她们母女俩的事情。 果然如应莲烟所料,初十那日,应建航登上了安平侯府的大门。 安平侯并不在府中,便是简成平和简成述也都不在,似乎出门各忙各的了。 简成洛听到消息时,碗里的毒药险些撒到了地上,却是挥手道:“我正在研读医书,过些时日再去拜访姑丈,还请他见谅。” 来通传的小厮早就知道三少爷是个见不得客的主儿,也并没有存希望,之所以来通报不过是全了他的情面而已,见状便回去禀告了老太太。 只是老太太这次却是态度坚决,“去把三少爷给我请来,就算是要抬也把他给我抬过来!”他们简家的子孙,没有躲在屋子里的孬种! 应建航登门,简家却是连个男人都不在,这让田老太太咽不下这口气的。毕竟,简家子孙文成武就养养拿得出手,怎么能在应家人面前丢人现眼?她和相府的老太婆斗气斗了一辈子,此时自然也不愿意落在后面。 简成洛终于慢慢踱着步子去了前面接待姑丈应建航,田老太太却是对着心腹道:“湘云去哪儿了?” 老太太的心腹是个年轻的丫环,见老太太生气却是习以为常了,“姑奶奶还在她院子里,似乎赵妈妈有事找她。” 田老太太点了点头,也好,既然是应建航有求于人那就要做足姿态,去院子里请诚意才足一些。 简成洛并没有和应建航寒暄太久,毕竟他从小就是胆小不爱说话,唯独在研制毒药上能够说上一两句,可是这话却是不能够和应建航说的。 田老太太看到简成洛陪着应建航过来不由瞪了孙子一眼,颇是怒其不争,“湘云那丫头伺候了我两日有些累着了,我这就派人去喊她过来。” 自己来了这么久,还没过来,摆明了是要自己去请她,应建航顿时明白了简氏的心思,可是碍于老太太的颜面却又是笑了笑,“那我正好去看看,难得母女团聚,若非是家中老夫人寿辰,定是要她在府上多住些时日才是。” 田老太太看应建航上道,很是放心,只是想起自己女儿最近脑子不够用,还是决定自己也去一趟的好,于是简成洛陪着两人去了简氏住的云园,她出阁之前住的院子里。 到底是在娘家小住,院子里并没有什么丫环婆子候着,几人正要进去,却忽然听到屋里面传来的声音,“奶娘,这就是你找的奶娘,年纪大的都足够当你的奶娘了。” 老太太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赵妈妈竟是把奶娘带来了,她刚想要进去却是被应建航阻拦了下来。 “三小姐,难道您连我都不认识了吗?”跪倒在地上的奶娘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旧日的主子眼中浑浊的眼中带着说不清楚的意味。 简氏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只是听到这一声呼唤,却是皱起了眉头,“你,你是奶娘?你,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忽然间,她觉得有些不好,她当初不是打发奶娘走了么,怎么,怎么她又忽然回来了?看向站在一旁的赵妈妈,简氏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你把她找来的?” 赵妈妈并不说话,只是跪在地上的奶娘却是慢慢开口,“三小姐,这些年来,我一闭上眼睛就想起当时四小姐的眼神,我害怕呀,我本来寻死的心都有了,可是我又怕死,这些年我一直提心吊胆地活着,真的是过够了这些日子了。” 听到奶娘这样说,戳破了二十多年前的旧事,简氏反倒是笑了起来,“想死又不敢死,奶娘你还真是和当年一个模样,其实你最是贪财不是吗?说吧,这次要多少银子。” 看了眼赵妈妈,简氏忽然间笑了起来,“没错,这老婆子说的没错,四妹就是我杀的,所以,赵慧儿你照顾了二十多年的主子是杀了你主子的凶手呀!” 得知了简氏就是二十多年前的杀主凶手,赵妈妈反倒是平静了,“为什么?” “为什么?”简氏冷笑一声,“凭什么她一个老女竟是能嫁给应建航为妾,而我却是无人问津,可是她偏偏还向我炫耀,说是自己绝不会嫁人为妾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当时母亲和哥哥已经准备和太傅府议亲了,那天晚上我约她出来,就在那姝园的小湖边,和她说了好多话,她真能装,装的纯洁可怜,装的无辜,说什么不喜欢应建航,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最后我实在看不下去,就把她推了下去。这婆子当时夜里小解,刚巧看到了。” “可是,可是三小姐是懂水性的,怎么会……”这也是她不明白的地方,所以她也只是怀疑四小姐的死另有原因。 “懂水性又如何?我在她的茶里下了药,她便是再懂水性也支撑不过去的。”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死不足惜。 “可是,可是就是因为这,你也犯不着杀了四小姐呀!”赵妈妈终于不再平静了。 简氏却是冷笑道:“她不喜欢应建航却要嫁给他,我喜欢为什么却不能嫁给他,这个理由足够了吗?还有你,她的心腹丫环成了我的心腹,替我办事,若是她泉下有知,怕是会气死的吧?” 赵妈妈跌坐在地上,简氏看她的眼神带着怜悯,“慧儿妹妹,你现在知道了又如何,还能把我杀了给她报仇不成?就算是母亲知道了又如何,她难道会用我的大好前程去祭奠一个死了二十多年的没有半点价值的女儿不成?别痴心妄想了,现在我是堂堂丞相夫人,一品诰命,谁还能动我!”简氏笑得嚣张,这么多年来压在心头的秘密一朝被揭穿,她并不惶恐,反倒是得意起来了,二十多年来都没人知道,还真是一群蠢人。 “我能!” 紧闭的房门忽然间被推开,进来的人身影笼罩在简氏的身上,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她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待看到来人忽然间笑了起来,“老爷,你怎么来了?赵妈妈还不赶紧给老爷倒茶?她犯了点小错,我教训她来着。” 简氏解释的仓惶,神色间再没有方才的半点嚣张模样。 应建航又岂会相信,冷声一哼甩开了简氏的手,简氏更是慌张,只是仓惶间却是看到田老太太的声音,她像是看到了保护神似的,连忙去求救,“娘,你跟老爷解释一下,其实并不是这样子的,我,我怎么会杀了妹妹呢?娘,你是知道女儿的品行的,我是不会办这事情的。” 若是之前,田老太太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的小女儿竟会是因为一个男人就杀了自己的大女儿的,可是这话是她亲口说出来的,没有人逼她,是她得意洋洋说出来的,这让她怎么再去相信! 这次是简氏跌坐在地上了,赵妈妈看着她的目光犹如看到了一条毒蛇,恨不得打蛇七寸将这毒蛇立马格杀,可是想起三小姐的话,她却又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四小姐,我会给你报仇雪恨的。”用简氏最亲爱的儿子、女儿来祭奠你当年蒙受的冤屈! 简氏终究还是被带回了丞相府,只是却是被丢进了祠堂,一日只有两餐。 应建航给了老夫人交代的,晚膳的时候对着众人宣布,“老夫人的大寿便由弟妹和莲烟主持,如若你们姐妹几个也都随着帮忙。” 应如若愣了一下,简氏这是彻底失权了吗? 不止是应如若食不知味,餐桌上众人这顿晚膳吃得无不是心思各异,应盈盈藏了一肚子的心思,刚走出梨香院就忍不住道:“娘,大……简氏是怎么了?” 应建航只说是简氏犯了重病,话语间模糊的很,应盈盈没有那七窍玲珑心,一顿饭吃得是千回百转。 荷氏瞪了女儿一眼,慢慢才道:“不该问的不要多问,回去再说。”她到底比应盈盈多吃了二十多年的饭,知道谨言慎行。 只是看到女儿脸上带着几分懵懂,荷氏有些担忧,自己女儿本性不坏,可是到底是缺乏了几分手段,也少了几分灵性的,不比应莲烟和应伊水,也不知他能不能相中自己女儿,若是看不中的话,这强扭的瓜不甜,这婚事怕是也走不长远呀。 应盈盈没明白自己娘亲看自己的目光中的深邃,只是想到了今天早晨父亲的来信,却是忍不住神采飞扬,“娘,爹爹这就快回来了,你说他能赶上老夫人的大寿吗?” 涉及到丈夫,荷氏的表情里多了几分温存,“能赶得到吧,到底是老夫人的六十大寿,老爷是不想错过的。”毕竟,想要在京城里有一番作为,那天他就必须露面。 二房的母女俩慢慢回去了,应建航却是留在了梨香院。 看着神色间有些憔悴的儿子,老夫人无奈道:“休妻是不可能的,那桩旧事到底是旧事,亲家母就算是再恼怒,却也不至于用简湘云给自己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赔罪的。把刘姨娘扶起来吧。” 应建航闻言愣了一下,旋即抬头道:“母亲,这……抬妾为平妻,这……” 老夫人却是笑了笑,“你又何必瞒我,这几日刘侍郎不是一直来拜访你吗?礼部侍郎的亲妹子,给你做个平妻,绰绰有余。” 被老夫人一下子戳破了事实,应建航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旋即才道:“儿子也不知道她竟然是梧州刘家后人,当年阿辰只是告诉我说她是孤女,自幼随在她身边的。”提及云静辰,应建航的声音慢慢压低。 老夫人恍若没听见似的,“回头认亲了便是,简家把柄在我们手上,扶持一个平妻他们不敢说什么,只是常乐的婚事,却是再不能变动了。” 相府嫡女嫁给没了的侯府世子,真是一桩冤孽呀! 应建航狠狠道:“还不是当初简氏那贱人,想要……”意识到自己说了脏话,应建航连忙收住了话头,“既然母亲这么说了,儿子便按照您的意思行事好了。” 应建航行礼告辞,老夫人脸上含着笑意,只是待应建航离开后,那笑意却是慢慢消失殆尽。 “哼,怨到简氏头上,老大呀老大,你还真不像你父亲,没有一点担当。” 林妈妈装作失聪一般没听到这话,良久待老夫人动作了一下这才伺候她进了里屋。 “平妻。” 没有在应莲烟脸上看到吃惊的表情,林妈妈多少有些遗憾,只是旋即想到这位三小姐向来都是这般高深莫测的,她又是释然。 “我知道了,劳烦林妈妈大老远的走一趟,不过我有一事不解,还望林妈妈能指点迷津。” 林妈妈脸上堆着笑意,“三小姐客气了,奴婢自然是知无不言的。” 应莲烟闻言轻声一笑,旋即却是收敛了笑意,看得林妈妈瞬间胆颤,却听到那清朗的声音问自己道:“我想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瞬间,林妈妈脸色惨白,看着应莲烟的目光都带着几分恐惧,她知道这一日终究会到来的,在她选择和芝兰院合作的时候就清楚的意识到。 可是,到底碰到了这一天,却还是忍不住的胆战心惊! 良久之后,林妈妈站起身来要离开,应莲烟唤住了她,“多谢林妈妈指教,改日这我描好了鞋样子就给林妈妈送回去。” 林妈妈恍然,自己是借着送鞋样子的理由来芝兰院的,顿时她明白了应莲烟话里的意思,脸上的阴郁一扫而光,带着几分笑意道:“奴婢不着急用,三小姐慢慢来就行。” 果然,第二天应莲烟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被留了下来,“陪我说说话,好些天没见了似的。” 她可是每天都来给老夫人请安的!应莲烟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是莲烟未尽孝道,还望老夫人见谅。” 她话说的客气疏离,便是应伊水也听出了其中一二,脸上的笑意骤然僵住。似乎从上次祖母刻意冷落二妹妹之后,二妹妹对祖母便有些疏远了。 她刚想要做些什么挽救一二,却见父亲走了进来。 “下官见过老夫人。” 应莲烟和应伊水连忙站起身来,却见那一身官服的男人却又是向着自己鞠了一躬,“下官见过郡主。” 应莲烟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不解,应建航连忙解释道:“母亲,莲烟,这是礼部侍郎刘大人。” 动作好快!应建航明面上不怎么同意把刘姨娘扶为平妻,可是这一眨眼的工夫,却是把刘姨娘的亲哥哥都带来了。还真是口是心非的很! 老夫人恍若不知刘侍郎身份,“不知刘侍郎大驾光临是为何故?” 刘侍郎四十岁模样,却不比应建航显得几分威严俊朗,见状话还未说脸上却是笑意先行,“老夫人,下官冒昧,想见府上刘姨娘。” 老夫人脸色登时一变,应莲烟看了啧啧称叹,到底是老夫人,变脸的功夫都是非同一般,要是简氏有她这般能耐,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被自己整倒了。 应伊水不明所以愣了一下,看向老夫人,却见老夫人刚想要责备却是那刘侍郎开口道:“老夫人不要责怪下官唐突,实在是因为下官心急。府上刘姨娘可能是下官失散多年的胞妹呀!” 应伊水瞪大了眼睛,一旁一直不吭声的应如若更是惊呼出声,若刘姨娘真的是这刘侍郎的妹妹,那楚常乐岂不是就有了个得利的舅家? 这怎么可能,那么个没本事的木头人,竟然还能有这好运,她才不信呢。 生怕老夫人不信似的,刘侍郎连忙拿出一块玉佩道:“这是我们梧州刘家子孙出生时候就会佩戴的玉佩,上面刻着我们的名字,我的是慎言,舍妹的正是婉言!” 老夫人依旧将信将疑,应伊水看着那玉佩却是皱了皱眉头,“好像我在刘姨娘那里看到过这样一块玉佩,可是祖母,刘姨娘怎么好生生地从梧州到了京城来了呢?” 老夫人自然知道缘由,只是却不能为外人道,只是吩咐道:“去把刘姨娘和茹眉都唤来,是不是亲人看看就知道了。” 应伊水有些不乐意老夫人不给自己解答,想要去问应莲烟,脑中却是忽然想起一件事,记得当初要进宫参加宴会的时候,她笑着说刘姨娘这一身气度好像是大家闺秀似的。当时,当时祖母呵斥了自己一句! 没错,祖母当时呵斥了自己,因为那件事她还生了好久的闷气。 可是现在想来,竟是……祖母早就知道!只是为什么却要等着刘侍郎找上门来呢?应伊水越发不明白,只想等着刘姨娘赶快过来解释这前因后果。 刘姨娘和应茹眉过来了,身后还有应文珍,而刘姨娘怀抱里则还有相府的七少爷应文珏。 “老夫人、老爷吉祥,七少爷一直哭哭啼啼的,婢妾不放心就把他带过来了,还望老夫人不要见怪。” 看到刘姨娘的第一眼,刘侍郎就愣在了那里,待看到应茹眉时却是骤然鼻头一抽,“婉言,还记得哥哥吗?” 刘姨娘后知后觉似的才发现这花厅里有外人在,看着刘侍郎却是有些迷惑,皱着眉头道:“这位大人,婢妾并不认识你。” 145.-146-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看吧,她就想应茹眉怎么会有一个礼部侍郎的舅舅呢,果真是假的。应如若脸上露出笑意决定好好看戏。 只是刘侍郎却很是激动,“你被拐走的时候才五岁,自然不记得了的,你身上是不是也有这样一块玉佩?我们梧州刘家子孙,玉佩上都有自己的名,背面则是龙凤,男子是为龙,女儿则为凤。” 刘姨娘听到这话脸色微变,腰间坠着的玉佩却是被应伊水拿了过去,便是刘侍郎手中的玉佩也被她拿了过去,应建航想要吼她无礼,却是看了老夫人一眼终究没有说出口。 “祖母你看,这刀工是一样的,便是这字迹也都是出自一人之手,背面果然是龙凤图案,这么说来,刘姨娘真的是刘侍郎的妹妹了?” 刘姨娘却是依旧不能相信,应茹眉站在那里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想不通其中所以然魍。 “恭贺刘姨娘、恭喜四弟、八妹,恭喜二伯。” 应建航皱了皱眉头,为什么他觉得应莲烟这恭喜分明是讽刺似的? 只是这信物确凿,便是刘姨娘记不清楚却也是没有任何关系的檎。 应莲烟走出了花厅,看着外面春意盎然,唇角的笑意不由慢慢荡漾开来,“烟儿,你早就知道刘姨娘身份?从她当初给咱们裁制衣裳你就知道?” 应莲烟转过头去,眼中带着凉薄的笑意,“江南织造府的反针钩花天下一绝,难道四妹姐没看出来?只是当年江南织造府因为贪污之事而被先帝降罪,刘家迁徙回老家梧州,想来便是那时候刘姨娘走失了吧?” 应伊水愣了一下,刘姨娘还记得反针钩花的刺绣手法,却是忘了自己的兄长,这传出去岂不是…… “她刚才是故意的?”故意说自己不记得了,故意什么都不知道,让自己替她出头不成?应伊水脸上几乎是一片寒冰,明明自己已经在提防着她了,可是为什么又被利用! 应莲烟却是轻声一笑,“人呢,防不胜防,往后四妹姐还是当心些好。”只是她如今扶持刘姨娘上位,却不知是对是错。 可是若非如此,又怎么能查出母亲的死因呢?舍得舍得,有舍才能有得呀! 刘姨娘乃是梧州刘家之后的消息迅速在相府后院传开,一些个经年的世仆听到这消息不由叹息了一声,“相府后院的天又是要变了呀。” 喜乐苑里,应如若几乎将能摔的东西摔了一遍,“怎么可能,刘姨娘怎么会是梧州刘家的四小姐呢!她要是刘家四小姐,还能给二伯做妾不成?” 屋里伺候的丫环晴纹听到这话却也是解释不了,只是她却是脑子快的,连忙道:“小姐,小陈妈妈不是夫人……死了的陈妈妈的妹妹吗?兴许她知道什么,不如小姐把她唤过来问问就知道了。” 应茹眉的身份在应如若心头中是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似的,一个应莲烟就已经身份成谜,当初陈姨娘说自己不能动她,如今又来一个应茹眉,难道只有自己身份卑贱,要被人欺负吗? “去把她喊过来!” 小陈妈妈进屋前有些不安,生怕是应如若知道了自己的心思,想要对自己威逼利诱,不,应该说是收拾自己,前段时间倾盈她娘的事情她还历历在目。 可怜倾盈她娘原本也是个能吃苦的,却是被夫……简氏和应如若利用,以致于沉迷赌博之中不能自拔,到最后落的那般下场,还险些害了倾盈那孩子。还好三小姐明察秋毫,早就洞悉了她们的阴谋。 “知道我为什么喊你过来吗?” 小陈妈妈跪倒在地上,不敢抬头,“奴婢不知,还望六小姐赐教。” 地上因为应如若砸东西,而杂物众多,小陈妈妈小心挑选了个地方,却还是感觉膝盖有些疼,只是她没有疼多久,因为应如若很快就把她扶起来了。 “我想知道一些事情,还望陈妈妈告诉我才是。” 这般和气?怎么活像是四小姐附体了似的?可是四小姐不是还在安平侯府吗? 小陈妈妈心中惴惴不安,口上十分谦虚,“六小姐严重了,奴婢知道的话定会告诉六小姐的。” 应如若也不习惯卖关子,看小陈妈妈模样也不敢隐瞒自己什么,遂问道:“我想知道,刘姨娘是大家小姐,怎么会流落到京城?江南可是和京城千里之遥的,而且还竟是给二伯做了妾氏。” 小陈妈妈听到这话顿时一哆嗦,应如若看到她神情便知道她定是知道什么的,越发紧紧盯着她,“陈妈妈可别隐瞒我,否则……我会不高兴的。” 小陈妈妈却是忽然间想笑,没错,乍一听到应如若问刘姨娘的事情她还真是有些害怕,可是这最后一句威胁却是一点分量都没有。 你一个亲娘死了,靠山没了的庶女,还有什么手段不成?跟在简氏身边旧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不成?真是可笑的很。 只是……看着应如若神色阴狠,小陈妈妈权衡了一二最后还是慢慢道:“刘姨娘原本不是咱们府中的丫环,是跟着夫……过来的,表小姐饶了奴婢吧,那个,那个名字是不能提的呀!要是被老爷知道了,奴婢就是十条命也活不了呀!” 小陈妈妈一脸惶恐并不是作假,应如若皱了皱眉头,“你说的是赫连?” 小陈妈妈闻言顿时抬起头来,一双眼中流露出一丝惊恐,“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她越是这般却越说明了自己知道什么,应如若再三追问,可是小陈妈妈却是咬紧了牙关什么都不说,这让她十分恼怒。 最后还是晴纹劝阻了她,“小姐,怕是小陈妈妈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您就别为难她了。” 应如若皱了皱眉头,“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应莲烟一个庶出的竟是被册封为郡主,应茹眉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却是有个得势的娘舅。” 小陈妈妈听到这句话却是忽然道:“表小姐,三小姐,三小姐她并不是庶出的呀!她是咱们相府嫡出的小姐,就算是大小姐,也……也及不上她的。” “你说什么?”应如若愣在了那里,半晌才问道:“难不成她还是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不成?” 小陈妈妈后知后觉自己说漏了嘴,不再说话。应如若恼怒的很,想要踢她一脚出气却是被晴纹拦住了,“小姐,不值当得和小陈妈妈过不去,只是这事情透着可疑,咱们慢慢查就是了,说不定就能知道些什么呢。” 半晌,应如若的怒火才慢慢平息,“陈妈妈你最好机灵些,今天这话要是传出去,我要不了你的老命,可是你那宝贝女儿,我想三姐不至于因为一个丫环和我闹起来吧?” 小陈妈妈愣了一下,连忙保证再三,这才被放了出去。 似乎重见天日一般,小陈妈妈一脸的决绝,有些事情她不能再隐瞒了,越早告诉三小姐,也许自己就越是有些好处。 正在小陈妈妈想办法找机会将一些事情告诉应莲烟的时候,应建航却是去了祠堂。 不过两三天的工夫,简氏憔悴了很多,原本一丝不苟的青丝如今因为没人给她打理而凌乱不堪,看到应建航,简氏眼中燃起了一丝希望,“老爷,老爷你是接我走的吗?” 应建航退后了一步,简氏眼中的希望慢慢破碎,“赵妈妈你好生给她打理一下,别让她一会儿丢人现眼。” 简氏虽然被关押在祠堂,赵妈妈却并没有被牵连,她依旧照管着听云院,只是院子里却没有了女主人。 “你要我去干什么,我不去!我要是去了,定会让你后悔!” 应建航冷声一笑离开,倒是赵妈妈轻声道:“夫人还是慎重些好,就算是不为了大少爷,也要为了六少爷考虑。” 简氏忽然一愣,伸手想要挠破赵妈妈的脸皮似的却是被赵妈妈躲开了,反倒是自己被她紧紧束缚住了,“老爷说了,夫人过会儿要是安稳些,不在刘姨娘,不应该说平夫人的好日子上闹的话,他还会好好待夫人的子嗣的,否则……” “你说什么,刘婉言那贱婢竟然被扶为平妻?怎么可能!她不过就是个贱婢而已,和赫连一般都是贱人!” “啪”的一声脆响,简氏脑袋几乎要从肩膀上落下来,赵妈妈却是一脸狠戾,“夫人说话还是三思的好,这话若是被老爷听见了可就不好了。” 唇角流出一口血水,简氏慢慢转过头来,看着赵妈妈道:“你是什么时候和应莲烟那贱人勾搭在一起的?” 赵妈妈眯了眯眼睛,旋即却是皱了皱眉头,“夫人说的什么奴婢不明白,不过夫人看这打扮如何?还应该能出门见人的。” 凌乱的发丝被整理好了,只是神色间却依旧是憔悴,简氏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却是忽然间笑了起来,“慧儿妹妹,你这次倒是选了个好主子,可是你就真的以为我这次就一定输定了吗?别操之过急,谁胜谁败还说不定呢。” 赵妈妈闻言忽然间觉得有些阴冷,似乎简氏掌握着终极的秘密,而那秘密一旦曝光,她便能够咸鱼翻身再度掌权似的。 忽然间她有些不寒而栗,却听到简氏道:“快些,老爷可是不喜欢迟到的人。” 扶持刘姨娘为平妻到底是相府的家务事,出席的却也不过是相府众人还有应家的族长,老族长因为当初应莲烟入宗祠的事情耿耿于怀,看到应莲烟的时候横眉冷眼,显然合适看不上眼。 简氏和应建航坐在主位之上,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刘姨娘茶水供奉了过去,简氏接在手中,半晌才笑道:“恭喜妹妹了。” 刘姨娘……应该说此时的刘氏略带着窘迫的一笑,接过了简氏的赏赐,又是盈盈一礼,“多谢妹妹。” 礼成。简氏并没有大吵大闹,只是她身后赵妈妈却是依旧担忧,看向应莲烟却见她唇角喊着笑意,却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姨娘……看我,倒是忘了,平夫人这么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少了我这一份恭喜呢,如雪见过二伯、母亲,这是如雪为平夫人准备的贺礼,还望平夫人喜欢才是。” 一身馨白色的苏绣馨华锦衫,下身是一条撒花纯面百褶裙,头上的金簪流苏微微晃动,人面犹如桃花,不是应如雪却又是谁? “四小姐!”刘氏惊呼出声,旋即含笑接过了应如雪的礼盒,“四小姐破费了,四小姐如今病愈,可真是可喜可贺。” 在场众人除了老族长之外都知道应如雪脸上留下了疤痕,只是此时此刻看到那光洁的脸蛋却是都愣住了。什么时候,应如雪的脸竟是好了? 迎上了应莲烟略带着惊讶的脸,应如雪笑靥如花,“几天不见,三姐风采更佳,真是可喜可贺。” 应建航也震惊长女的脸上的伤的痊愈,只是看到那张脸却是喜多于惊,“好了,你到现在也没出馨子,回去好生歇着便是。” 刘姨娘这一胎是顺产,孩子就生了下来就是吃了顿饭的工夫,坐馨子似乎也并不当做一回事了,听到应建航这般说便也不再多留,辞别了众人。 “老爷,妾身累了,也先回去了。”简氏神色淡淡,只有在看到应如雪脸蛋恢复的时候才露出一丝惊喜,而后却又是恢复了平静。 只是她想要走,应文瑜却不同意,“母亲,你要去哪里呀?我去听云院看了你好几次你都不在。” 红梅阻拦不及,听到小主子这么说连忙把他往后拉扯,简氏脸上闪过一丝怪异,看着应如雪道:“回头好生照看你弟弟,老爷,妾身告辞。” 应文瑜哭爹喊娘的闹了起来,最后还是被红梅劝着离开了。 “麻烦叔父了。” 老族长自然知道应建航的麻烦是为什么,不过是往族谱上添几个名字而已,只要不是应莲烟三个字,他还是乐意的很。 他得意洋洋地看了应莲烟一眼,却发现原本应莲烟站的位置空无一人,“族长在找什么?”贴身的小厮连忙问道。 “那丫头呢?” 小厮愣了一下才明白那丫头是谁,“适才三夫人有急事来请三小姐,好像是老夫人六十大寿的事情,三小姐过去忙了。” 老族长闻言冷哼了一声,还真是个媚上欺下的丫头,哼,入不了族谱,看到是我过几天怎么收拾你! 应莲烟被荷氏唤了过去帮忙,只是刚坐下却见应如雪盈盈到来。 应如雪主动提出帮忙?应莲烟脑中思索了片刻,却是答应的迅速,有人分担这苦差事,她自然是乐见其成了。荷氏原本还有些犹疑,可是见到应莲烟都答应的利落,自己若是再不放权,反倒是显得再和大房争夺权力了。 “既是如此,那就麻烦四小姐了。” 应如雪笑了笑,“婶娘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见外呢?这些请柬我这就吩咐他们派送出去,老夫人六十大寿,定是要好好庆贺一番才是。” 应莲烟笑了笑,“四妹说的是,不过四妹身上的熏香味道倒是好闻得很,是百花香?” 应如雪脸上有微微的紧张,一闪而逝之后却是笑了起来,“三姐鼻子倒是好用得很,是成洛表哥送我的,三姐若是喜欢我就送给三姐一些好了。” “四妹说的什么话,二姐院子里的倾盈可是会调香的很,难不成还缺了这些不成?”应如若冷嘲热讽,颇是有些看热闹的样子。 应如雪的回归让她吃了一颗定心丸,虽然简氏倒下了,可是只要还有着相府夫人的名号,安平侯府就定然不会让简氏成为落水狗的。 休妻?简氏教养子女侍奉公婆,可是没有犯那七出之条,何况相府夫人,一品诰命被休弃,又岂是一纸休书可以解决的? 想通了这一切,应如若已经心安了。 一大早就随着应如雪来到小抱厦这边,看应莲烟和荷氏都不敢为难应如雪,心中越发是确认起来。 “如若说的是,倒是我疏忽了。”应如雪微微一笑,收好了那写着宾客的名单,“婶娘,三姐,那我先告辞了,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去找我便是。” 荷氏站起身来送应如雪离开,只是回来的时候却是对着应莲烟笑了笑,“真不知道你四妹葫芦里卖的什么神仙药。” 应莲烟扯了扯唇角,“谁知道呢?宾客名单、一应物事都收拾妥当了,只是不知道这戏班子是要请哪一个好,听说朱雀街的秦家班和乌衣街的岳家班都是不错的,只是秦家班当家花旦秦衣姑娘的青衣倒是唱得不错,京城之中交口称赞。” “青衣?老夫人倒是喜欢这个,只是我也听说过,秦衣姑娘向来是不出台的,这……能请得动吗?”荷氏有些担忧,能请来秦衣助阵自然是极好的。 应莲烟笑了笑,“秦衣姑娘梨园之中名声大作,自然是心高气傲了些,大不了我们三顾茅庐,也显得我们诚意十足不是吗?” “那这事就交给我来办吧。”应伊水忽然开口道,荷氏惊奇地看了一眼,“四妹姐你莫非认识那秦衣姑娘不成?” 应伊水笑了起来,“我是不认识,可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有和她交情不错的,回头让他帮忙便是了。” 察觉到应莲烟的注视,应伊水连连笑道:“难道许烟儿你交友满天下,我就不能有一二个相识的好友了吗?” 应莲烟笑了起来,“我又没说什么,你着急什么呀?” 应伊水反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跺了跺脚道:“烟儿就知道欺负我,婶娘你可要替我做主!” 荷氏自然知道应伊水不过是撒撒娇,笑着抱着应伊水道:“你烟儿那张嘴,谁还能占了她的便宜不成?真是个笨丫头。” 应伊水看自己没拉到盟军,捂着一张脸跑了出去,荷氏见状不由笑了起来,“你五妹还真是……”她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无奈。 应莲烟陪着笑意,只是心底里却是有些纳罕,应伊水认识的人却是谁,她想了一圈最后还是无解。算了,终究还是会知道些什么的,现在担忧也没什么用。 只是大事处理的差不多,琐碎事却是还有一些,管事的婆子正禀告的时候,前院的小厮却是过来了,“小姐,馨世子过来了。” 荷氏愣了一下,旋即看向了应莲烟,“这世子来却是为了什么?” 应莲烟也是不解,奚笙算是救了自己的命,只是她身份不合适并没有登门拜访,倒是托付楚文琛前去登门道谢。 至于南宫语嫣那边,她倒是特意上门拜访了,南宫语嫣笑了一句,“不过是举手之劳,二表姐客气了。” 初到京城,镇南公府却是很少交际,南宫语嫣并没有出席什么宴会,便是连柳尹馨的婚事也只是送上一份贺礼而已,南宫默言也是很少交际,似乎在忙些什么。 至于蜀南世子奚笙,因为是质子身份,虽是四处游玩却并没有去京中公侯官宦家中拜访,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丞相府倒是他第二次登门了。 “请世子去前厅,待会儿让三哥去接待。” 那小厮却是为难地看了应莲烟一眼,鼓起勇气似的说道:“三小姐,世子指名点姓说是要见三小姐,说,说他是来帮三小姐的。” 应莲烟脸上一惊,皱眉笑着说道:“难道我余毒未清不成?既是如此那就麻烦婶娘跟我走一趟,我一小孩子家的,独自去见客倒是不妥。” 荷氏自然知道应莲烟邀请是为了避嫌,她乐的做这顺水人情,“听说世子清秀脱俗乃是翩翩佳公子,这次能看到倒是我的福气了。” 前厅里,前院的白总管正陪着奚笙说话,见应莲烟和荷氏到来,白总管有些惊讶,怎么三小姐和三夫人竟是来了前院? 他到底是见识过世面的,虽然惊讶却也不失分寸,对着两人行礼问好,慢慢退出了前厅。 奚笙也没想到应莲烟竟是还带了旁人来,诧异中带着几分不解,寒暄了良久才道:“冒昧打扰实属不该,只是上次无意间碰到尊弟,我倒是想起蜀南也有过如此病例。” 应莲烟闻言心头一惊一喜,荷氏却是愣了,“难道赫言是病了不成?” 见荷氏竟是一脸诧异,奚笙顿时望向了应莲烟,见她神色有异才慢慢道:“三夫人见谅,只是奚笙痴迷医术,又听说府上住了一位神医,不免有些攀比之意,还望夫人不要怪罪在下轻浮。” 荷氏闻言恍然,笑了起来,“原来如……” “三夫人,三老爷回来了!”带着几分欢喜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荷氏的话,荷氏愣了一下脸上露出笑意,“老爷回来了,还不快去通报老夫人?我,我倒是没想到他回来的这么早,还没准备好……世子见谅,我失态了。” 意识到还有外客在,荷氏连连道歉,应莲烟笑着道:“婶娘不如先回去,既然馨世子说想要和温公子印证医术,那就一起去竹涛居看看,婶娘,侄女儿不能先去拜见二叔,还望婶娘说辞则个,让二叔不要怪罪才是。” “哪有哪有……” 前厅距离竹涛居有段距离,因为老夫人大寿,前院里也是张灯结彩热闹的很,看到应莲烟和一陌生男子并肩而行不由都有些吃惊。 “似乎大周礼教之防甚重,蜀南的女子和男儿并肩走在一起就不会这么惹人注目。” 应莲烟闻言一笑,“世子来京城有段时日难道还不清楚?弟弟的病便是温公子都没几分把握,难道世子真的成竹在胸不成?” 身边并肩而行的女子并不因为男女有别而在乎别人的目光,似乎和自己这段时日里所见的女子是不同的。又好像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人,只是…… “温公子便是没有七分把握也该有五分了,若是能结合我的医术,想来也是有九分的,难道三小姐不想要令兄成为一个正常人?” 应莲烟停下了脚步,看着长廊外的水池中的锦鲤,眼中似乎带着笑意,迎上了奚笙的目光,她轻声一笑,“那救人的话,世子要我做什么?” 这一双眼眸中带着坚毅,很少有人能够改变她的意志。奚笙自诩向来有识人之明,可是看到应莲烟眼眸时却是忍不住有一瞬间的犹疑,也许自己不该…… 可是话却是说出了口,“我想和三小姐做一项交易。”他言简意赅,目光直直望着应莲烟,似乎要表露自己的诚意。 长廊的栏杆上有鱼食,应莲烟轻轻捏了一小把鱼食丢进了水里,引得一群锦鲤争相抢夺,“世子觉得这锦鲤如何?” 奚笙是七窍玲珑之人,见应莲烟转移话题却不过是一笑,“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这世间弱肉强食,三小姐这些年固然能保护为兄平安,可是待三小姐成亲之后呢?丈夫子女公婆,三小姐又有多少时间能分给尊兄?为何不让他自己来面对这风风雨雨?” 这一番话,温子然当初也曾对她说过,只是应莲烟不以为意,如今依旧如此。 “谁说我定是要成亲的?世子,你我之间有交易我乐见其成,只是绝对不会是哥哥的。” 奚笙听到第一句惊了一下,待听到后一句却是皱起了眉头,“那……事关什么?还请三小姐不吝赐教。” 待送走了奚笙,应莲烟去了梨香院,看到应思宁的时候应莲烟想老太爷年轻时也定是十分俊朗的才是,否则又怎么会生出这俊俏的子女来呢? 应思宁正陪着老夫人说话,看到应莲烟到来的时候眼中有一瞬间的惊讶,只是很快就被他遮掩了过去,“二侄女看着眼生了些,不过一身气度倒是比我家那不成器的好得多。” 应盈盈虽是颇得娇宠,可是向来不敢违逆爹爹的意思,听到这也不过是撇了撇嘴,应莲烟却是敛衽行礼,“莲烟见过二叔,二叔长途奔波,侄女本该是第一时间过来的,只是有些事情耽误了,还请二叔不要怪罪才是。” 一旁应如雪也笑着解释,“是呀,三姐向来是大忙人,叔父可不要见怪。” 这话分明是挑拨离间的,应思宁听了却不过眯眼笑了笑,“一家人哪那么多规矩,云溪快扶你二姐起来,这是二叔送给你的礼物,侄女不要嫌弃才是。” 锦盒之中是淡淡的紫色萦绕,应盈盈见到后也不由一惊:便是自己,也从未收到过二伯如此珍贵的礼物! 粉紫色的晶石熠熠生辉,犹如霜花般凝结,老夫人无意间瞧了一眼却是神色一变,眼中带着几分凝重。 “二叔这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侄女儿担当不起。”便是前世见惯了稀奇的珍宝,这等粉紫色水晶石的一全套首饰她也不曾见过。 发簪、额饰、耳饰、项链、手链甚至还有几个玳瑁,无论大小无不是细致精巧,一看便知道这锦盒中的首饰费了好大的工夫。 荷氏也是吃惊,当初老爷虽然是下放江南为官,可是却并不什么肥差,这礼物就算是将他们三房全部家当典当起来也凑不出这份银子的,怎么老爷竟是忽然间这么大的手笔?难道还是天上掉下来宝贝了不成?荷氏一旁猜想纷纷,却终究是不得其解。 应思宁闻言却又是一笑,“一家人哪里讲究什么礼物贵不贵重的,只要侄女儿你喜欢就好,若是不喜欢那便砸了去。” 说着他就是要拿了那锦盒往地上摔,应莲烟却多少没有想到这应家的二老爷如今行事竟然有姬凤夜的架……姬凤夜? 难道是他? 146.-148-主子说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二叔哪里话,侄女儿喜欢的很,那就却之不恭了。” 老夫人脸色依旧不好看,应如雪脸色却是更为糟糕。二房这是看母亲失势了所以也想踩自己一脚吗?亏她之前还以为应思宁给自己的礼物是最珍贵的,原来,原来当时他不说只是为了此刻羞辱自己! 应如雪脸色如同调色盘复杂,她轻咳了一声,忽然间却是感到一阵神经似的疼痛从传达到四肢上,她忽然一惊,声音中带着惶恐,“老夫人、叔父,如雪身体有些不适,先告辞了。檎” 未等老夫人恩准,她已经跑开了,脚步仓惶却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老夫人眉头皱的更厉害了,倒是荷氏见状连忙笑着道:“许是今天如雪操劳着派发请柬的事情,有些累了。魍” 虽然应如雪是因为恼怒老爷礼物的厚此薄彼,可是荷氏知道自己是不能火上浇油的,不然老夫人定是不高兴的。对于自己这个姑母,她很是清楚该怎么讨好。 老夫人似乎脸色好看了些,应莲烟却是望着门外,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 回到如雪苑,应如雪几乎是疯魔了一般,“快,把药给我拿过来!” 抱琴连忙去取药,侍书和入画刚要退下,从侯府回来后,每每小姐要用药的时候都会吩咐她们退下的,可是这会子俩人却是被吩咐道:“侍书你去倒水,入画,吩咐院子里的丫环婆子出去玩。” 侍书愣了一下,连忙去倒一杯清水,抱琴已经取来了药丸,只是眼中却有些犹豫,“小姐,表少爷说了,这药是不能多吃的,你……” 应如雪只痛的浑身颤抖,四肢百骸似乎都要撕碎了自己似的,哪里还听得进去抱琴的话? “给我,给我!”她忽然站起身来,神色凶狠,抱琴吓了一跳,只觉得手心一疼,却是拿药丸已经被应如雪夺了过去。侍书恰好端着水过来,连忙奉了上去。 应如雪吃了药,似乎好了许多,只是却又是浑身乏力模样,抱琴连忙道:“帮我把小姐搀扶进去,小姐累了要好好歇着,过会儿去梨香院说一声。” 侍书不由有些委屈,去梨香院通报,那岂不是找苦头吃吗?为什么这倒霉的活都摊到了自己头上?只是抱琴到底是如雪苑中的一等丫环,她却是不敢违背她的话的。 应如雪有一两日不曾出现在众人面前,便是老夫人都有些诧异了,“莫非生病了不成?要是病了,就去请大夫瞧瞧。” 抱琴连忙答道:“回老夫人的话,已经请过了,说是歇息一两日就无碍的,这些日子四小姐心血有损,所以要好好静养。”说着,她似乎有所思地看了眼应莲烟,那意思是导致她家四小姐心血有损的不是旁人,正是应莲烟! 应莲烟却是坦然的很,甚至一点也没去瞧抱琴,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果然是二叔从江南带来的茶叶,味道更是醇厚些。” 老夫人点了点头,“你二叔孝顺,知道我喜欢这武夷大红袍,特意去求来的,倒是便宜你们几个了。” 武夷大红袍历来是地方向朝廷进贡的贡品,便是宣武帝历来大方会赏赐给朝臣一些,可是到底有限。所以这茶竟是有一斤千金难求之说。 应思宁此番回京竟是带了有两三斤武夷大红袍,着实让老夫人很是高兴了一番。 抱琴彻底被冷落在那里,心底里却是对应莲烟更加恼火,这三小姐真是可恶,不禁害得四小姐如今这副模样,竟然还有意收拾自己!真不知道表少爷那边可是准备妥当了,什么时候能除掉这人给四小姐报仇雪恨! 安平侯府,自从应建航登门带走简氏后,田老太太很是消停了一段时间,柳文佩很是吃惊,她并不清楚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是问当事人的话,简成洛摆明了是被老太太收买了的,自己根本问不出个所以然的。 只是更让柳文佩诧异的是,后来侯爷回府后老太太唤侯爷去了一趟,据侯爷身边的副将说,侯爷出来的时候脸色也是难看得很,恨不得要杀人似的。 柳文佩知道此时此刻不应该再去叨扰老夫人,可是却还是不得不前往,毕竟女孩的尸身已经在冰窖里放了十多日了,不能入土为安,她这做娘的情何以堪? 只是听了柳文佩的一番话后,田老太太半晌没说话,后来良久才道:“回头三丫头去别院静养不小心遭了马贼,车子落下悬崖,尸身没能找到。” 残酷无情的话最终决定了女孩的“死因”,柳文佩只觉得心口似乎被关了冰水似的,痛的难受,只是却听到自己轻声道:“是,媳妇儿知道了。” 她正要告退,却又听见老太太问道:“馨儿和世子两人感情如何?” 柳文佩知道老太太想知道的其实并不是这两人感情如何,而是简家和临平侯府的联姻效果如何,她艰难地开口,“回母亲的话,馨……馨儿和世子恩爱的很,相敬如……” “世子,做戏可是要做全套的,既然京城里的人都知道你我夫妻相敬如宾,如今……”柳尹馨伸过了手,“还劳烦世子敬重一下我。” 柳容竹狠狠瞪了她一眼,最后却还是“温柔”的挽着柳尹馨的手亲自将她带上了马车,已经坐在另一辆马车里的临平侯夫人见状不由笑了笑,“看来,闵儿对这婚事也是满意的很。” 沉迷于酒色几乎将临平侯东方德林的身子掏空,听见妻子这么说,他不禁呵呵笑了起来,“那就行,还是夫人你会办事,不过他们可是要快些给咱们侯府传宗接代的好。” 提及子嗣,临平侯夫人冷笑了一声,“不劳侯爷费心,他们还年轻,不着急。” 临平侯沉迷酒色,如花美妾是一大堆可是却都是生不了的,如今也只有世子柳容竹,还有那个不良于行的庶子而已,听见妻子话里透着嘲讽,他也不再多话。只是夫妻两人却是并不知晓,柳容竹和柳尹馨便是连圆房都不成圆房,何来的子嗣? 前太傅遗孀,大周丞相生母的六十大寿热闹非凡,相府门前车如流水,登门的宾客如流,门房上迎宾的脸上笑意真诚,却也有几分僵硬。 柳尹馨随着临平侯夫人去了后院,临别时柳尹馨看了眼柳容竹,眼中带着笑意和嘲弄,临平侯夫人却是当做了不舍,笑着道:“你们小俩口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不过一时半刻恨不得粘到一起似的。” 柳尹馨知道她误会了,却是甜甜一笑旋即低下了头。 后院的女宾众多,只是招呼众位女宾的却是荷氏,柳尹馨微微皱眉,却见自己母亲也在那边坐着,临平侯夫人看见了心有所悟道:“你先去那边坐着。” 柳尹馨却知道临平侯夫人是看了钱氏又在那里嘴上放肆,并不是刻意给自己这个和母亲说话的机会的。 “母亲,舅母她……”柳尹馨有些好奇,相府老夫人的寿辰,舅母是相府的女主人,怎么还能由着一个连诰命都没在身的庶子媳妇在这里放肆? 柳文佩摇了摇头,“你舅母身体不适,回头别问这些。”她原本还想说相府又多了位平妻,可是最后却觉得自己女儿这脾气,怕是说了会当即恼火,相府老夫人的寿辰被破坏了,这罪名她可担待不起。 “馨……馨儿,怎么你耳朵上……”柳文佩看到那一颗米粒般大小的红点时,话都有些说的不利落了,柳尹馨愣了一下,她竟是忘了把这给遮掩起来了,只是她心思却是转的极快,“是被蚊虫咬了的,原本想用些药膏,只是想起……母亲知道,女儿还要瞒……露出马脚就不好了。” 她话说的极为含蓄,柳文佩却是听了个明白清楚。死去的女孩耳朵上有一颗极为不明显的红点,她向来区分两个女儿也是用这个办法的,馨儿她定是担心有心人看出什么,所以才宁愿忍着痛楚也要留下这蚊虫叮咬的痕迹的。 可怜她女儿,为了给馨儿善后,竟是要这般吃苦受罪。柳文佩心头一酸,若不是因为这是喜寿,怕是就要落泪了。 柳尹馨见自己遮掩了过去,连忙道:“母亲,我去那边随着婆婆,母亲也别……想那么多了。” 她有些落荒而逃,好在这大厅里女宾云集,却也没什么人注意这边。柳文佩却以为是爱女怕勾起自己的不好回忆,所以才堪堪离去的。 她刚应了下来,大厅后面却是传来带着喜庆的笑声,“老寿星来了,今个儿可真是精神的很。” 应伊水和应盈盈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夫人缓步过来,客厅里的女宾都齐齐站了起来,一时间热闹非凡,待大家坐定却是大厅外又传来一声通报。 “太后贺老夫人寿辰之喜!” 太后贺喜?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呀! 毕竟应家是正儿八经的堂官,和那些世袭的勋贵很是不同的。勋贵家族的老夫人寿辰之时,太后也是会遣人送一份礼物贺喜的,可是却很少见李总管出面的。李总管这些年来随侍太后左右,可是太后身边一等一的红人。 老夫人正要下跪,却是被李总管拦住了,“老夫人,太后说您不必多礼的。她老人家原本打算来凑个热闹,可是又担心自己一来反倒是扰了大家伙的兴致,就让咱家来恭贺一声,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李总管也好,太后也罢都给了老夫人十足的脸面,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显得浓厚了几分,几乎都收拢不住了似的。 “有劳李总管了,总管这边请坐。” 荷氏在身份上不合适,毕竟她连个诰命的身份都没有。 应莲烟亲自招待,李总管很是卖她的面子,笑着道:“郡主客气了,只是咱家还要回去跟太后交差,就不打扰了,咱家先告退了,还望郡主见谅。” 李总管再三告退之后离开,却是皇甫云芊和楚瑟舞两人进了来,这下子应如雪脸上顿时闪耀着几分得意,这两人可是她请来的。 皇甫云芊两人说着恭喜贺喜的话,应莲烟却是轻轻摇了摇头,有了太后的珠玉在前,怕是任谁的恭贺都要差了几分吧? 好在此间事情早已经安排妥当,前院又有应建航和应思宁等人招呼,应莲烟轻轻走了出去,想要透透气。 今天相府可谓是热闹的很,只是老夫人惯常思前想后,怕是此时却也不会去想居安思危四个字。 如今这等鲜花著锦烈火烹油,一朝若是跌倒那可就是从云端到泥泞之中的天壤之别了。 倚在石柱上,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不知何时,有人走近了这凉亭,脚步都十分的轻微,似乎怕是惊吓住凉亭里的人似的。 “四皇子怎么忽然来后院了,莫非是奉了贵妃娘娘的旨意?”蓦然睁开了双眸,应莲烟眼中带着凉薄的笑意,只是楚赫却是愣了一下,应莲烟睁开眼的刹那,他似乎在这双眼眸中看到了杀意。 毫不隐藏的杀意,丝毫不加以遮掩的恨意。 他清俊的脸上露出一些不解,莫非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竟是惹得她这般恨自己不成? “我只是喝多了酒,想要散散酒意而已,没想到竟是遇到了三小姐,这般有缘。”楚赫不知道为何,应莲烟会对自己这般恨意十足,可是他却是又忍不住想要靠近这女子,知道她所有的秘密。 一个被冷落了的嫡女,一个被无视了的嫡女,一个被遗弃了的嫡女,究竟是怎样才会有这般心思手段,样样不比京城里那些大宅院中调教出来的嫡女差的。 “缘分?”应莲烟勾唇一笑,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四皇子的缘分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郡主您觉得呢?” 楚赫诧异了一下,却是笑着道:“莲烟你倒是聪明,只是又何必诳我呢?”今天相府里的郡主就两位,只是双儿却是不会来这边的,他有这个信心。 “四皇子可真是明察秋毫,我佩服得很。不过四皇子还是尽快离开的好,若是被别人看到,可就不好了,尤其是被郡主看到,岂不是要吃醋?” 她笑意促狭,楚赫却是脸色一变,抓住了她的手腕道:“你在胡说什么?” 应莲烟却是丝毫不畏惧,反倒是迎上了楚赫那带着警告和惶恐的目光,“我哪有胡说什么?”她眼中带着几分无辜,“四皇子误会我了,四皇子与舞郡主兄妹情深世人有目共睹,不是吗?” 楚赫将信将疑,只是手上力气却是卸了下来,应莲烟看着微微红肿的手腕,皱着眉头道:“四皇子不怕名声有损,可是我一个女儿家家的却是玩不起这游戏,麻烦四皇子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楚赫闻言却是再度困住了她,“我倒是觉得不如生米煮成熟饭,三小姐觉得呢?”他倾下了头,似乎想要一吻芳泽,只是应莲烟一双黑曜石般的清眸中却满是嘲讽。 “三哥!”楚瑟舞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楚赫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近在咫尺的应莲烟的眼眸中却是无尽的嘲弄,分明是在笑话他。 “舞儿,你什么时候来的?”他根本就没有听到脚步声,这怎么可能呢? 楚瑟舞哪里有心情去回答他?一双妙目中氤氲着泪光,这就是她选择要托付的良人吗?一边诱骗自己去俘虏欧阳玉珩的心,一边却是想要迎娶应莲烟! 她从小就芳心暗许的人呀,她不顾礼教而一心喜欢的人呀,就这样对待自己吗 “四皇子还不去追?”应莲烟轻声一笑,“我可是早就提醒殿下您了的,只可馨您并不相信我。” 楚赫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火光,恨不得将应莲烟剥皮拆股吞掉似的,“应莲烟,你且等着!” 今天她玩这小伎俩,总有一日却也是要臣服自己,心甘情愿为自己办事的! “呕……” 一双柔荑轻轻拍在了她背后,声音中带着几分关怀,“你没事吧?” 依旧是难以遏制的恶心,她没想到尽管并没有接触,可是这等距离已经让她恶心难受不已,前世自己竟是喜欢上这么一个狼心狗肺,还真是瞎了眼。 “没事,多谢了。” 梨香却是笑了笑,“郡主客气,只是日后梨香要给三小姐办事,三小姐可别交给我那些又脏又累的,梨香怕是干不了呢。”说完,她狡邪的一笑,长长的睫羽闪动着机灵。 应莲烟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自然,只是太子爷舍得?” 梨香笑得神秘,“主子说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这是什么鬼道理!难道自己还能是狼不成?那妖孽,说话经过了脑子吗? 梨香很是赏心悦目的欣赏着应莲烟的表情,主子选择的人果真是没话说,这般头脑,这般狠绝,还真是一路人。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梨香扶起了她,“是,好戏也该开场了,秦衣姑娘的戏,可是错不得的。” 见到应莲烟回来,碧儿一颗心落到了肚子里,“小姐,你怎么四处乱跑了呢,刚才老夫人还说你去哪里了呢。” 梨香看了应莲烟一眼,笑着道:“碧儿妹妹可是冤枉小姐了,刚才小姐是去看平夫人了,本打算抱着七少爷过来的,只是怕小少爷着了风寒。” 碧儿倒是没想到这梨香什么都敢说,不过她是前天才来芝兰院的而已,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子,莫非也想学白菱不成? 这般身段倒是比白菱都要妖娆几分,碧儿眼中有了提防,应莲烟一看她神色就知道碧儿想多了,不由摇头道:“老夫人唤我何事?” 碧儿闻言撇了撇嘴,“还不是安平侯府太夫人突然来了,想要见见自己的外孙子,只是老夫人哪有空去给她寻找外孙,这不,就要三小姐您来办这事。” 碧儿想起这事就觉得恼火的很,那老太太还真是半点规矩也没有,相府老夫人的寿辰你却是提出这么个要求,莫非还真以为现在相府当家的还是简氏不成? 只是众目睽睽的,若是不把六少爷寻来,岂不是又在遮掩什么?大夫人不出面,搪塞亲家母,这岂不是坐实了外面盛传的相府宠妾灭妻的传闻? 只是,就算是这样,老夫人却也不该让三小姐去寻找六少爷!碧儿心底里给自家主子抱不平,应莲烟闻言却是唇角一扬,果然,自己差点错过了好戏呢。侯府老太太果真不负她所愿,那她就让老人家如愿以偿好了。 “婶娘在哪儿?” “三夫人如今在那边歇着,今天可是把三夫人累坏了。”碧儿努了努嘴,指着那边的小厢房。 应莲烟点了点头,“去把三夫人请过来,我怕自己一会儿可是带不来六弟的,婶娘对付小孩子还是很有办法的。” 碧儿传话过去,荷氏想要拒绝却也是不行。应文瑜向来是个顽固的,便是自己母亲的话都有所违逆,对于应莲烟这个妹妹更是敌意的很,自己过去也好,反正也是卖她一个人情。 “刚才去前院看了下,六弟不在前院,倒是小五随着三哥举止进退有度,颇是得姑丈喜欢。” 荷氏闻言脸上倦怠一扫而光,能被镇南公看进眼里,那可真是难得的很。 “刚才姑丈问小五有什么理想没有,小鬼头竟然说要从军戍边,学习姑丈保家卫国,可是把姑丈乐坏了,说要是你爹娘同意的话,我就让你随我从军。”应莲烟缓缓说道,一旁荷氏闻言这会儿脸色却有些阴晴不定了。 “那,那你三叔怎么说?”她知道应莲烟一直关心着前院的事情,自己为了避嫌,并没有派人去前院盯着,此时想倒是失策了。 应莲烟笑了笑,“三叔说青山有幸埋忠骨,小五想要去从军那就去吧。” “啊……”荷氏到底是慈母心怀,顿时惊呆了一下,应莲烟见状连忙扶住了她。 “小五还这么小,怕是吃不了那些苦头的。”她虽是并不溺爱这孩子,可是却也不愿意让他去吃那戍边之苦,而且刀剑无眼万一发生些什么,她岂不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应莲烟扶着荷氏坐下,柔声安慰道:“婶娘,孩子大了终究是留不住的,咱们不常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吗?男孩子家也是一样的,何况北堂表兄十三岁便已经声名远播,便是安平侯府的大少爷也是从小就随父出征,既然有姑丈照应,小五定然不会出事的。” 荷氏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听到应莲烟跟自己如此分析,心中也觉得好过了些,可是到底还是担忧,“我只是怕小五年龄小,吃不了苦给你姑丈丢人。” “婶娘哪里话,小五不算是小孩……” “三夫人、三小姐,刚才有婆子说六少爷去了那边的风波阁。”倾盈打断了应莲烟的话,荷氏闻言连忙道:“不说这事了,便是真的从军也不是一两天的事,还是先去找瑜儿吧。”适才田老太太的咄咄逼人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应莲烟点了点头,却是有些诧异道:“他好端端的去风波阁那边干什么?”难道是因为远离戏台子的缘故吗?她倒是不知道,应文瑜还这么会找地方。 荷氏却没有多想,只是到了风波阁那边,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她却是脸色骤然一变,连忙捂住了应莲烟的耳朵,“去把老爷请来!” 应莲烟面上带着些不解,想要挣脱荷氏,却又是被荷氏拦住了,“好孩子,这些你可不能看到。”风波阁里传来的呻吟声让荷氏面红耳赤,那满口脏话的分明就是应文瑜,只是听声音她就能认出来! 应莲烟顺从的点了点头,眼底却是闪过一丝笑意,荷氏这未尝不是借刀杀人,一下子就让人去请应建航过来,也好。 不闹大了,怎么对得起她的精心准备呢? 前院应建航正在招呼众多宾客,多数都是朝堂上的官员,到底是当朝丞相母亲的寿辰,何况相府老太爷虽然去世,却也是两朝太傅的。 就在太后派李总管向后院老夫人贺喜的时候,宣武帝也是派遣杜德全大总管来前院赏赐的,这等荣耀,便是应建航也有几分沾沾自喜了。 后院来的小厮来请自己的时候,应建航愣了一下,待那小厮又重复了一遍,他晃晃悠悠站起身来,让应思宁好生招待众人看戏,自己则是出了去。 “三夫人没说是怎么回事?” 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才慢慢道:“小的是随着三夫人和三小姐寻找六少爷来着,到了风波阁那边忽然间三夫人就让小的来请老爷,具体发生了什么,小的也不知道。” 风波阁,风波阁。 应建航的酒意有些醒了,脚下步伐加快了几分,“怎么忽然间找六少爷的?”他倒是不知道那混小子什么时候竟然从宴席上溜了。 看看二弟家的那俩,再想想自己的儿子,应建航忽然间有些力不从心了。 黎轩杀人被流放千里,文珍虽然进退得宜可是却没有几分大家子弟的气概,至于小六就更别说了,简直是简氏那贱妇给宠坏了,到现在也是不学无术的。 “是安平侯府太夫人想要见外孙,老夫人只好让三小姐去寻来,只是三小姐和六少爷本来就生分,怕是闹出什么不愉快,便央求三夫人陪着她一起寻找来着。”小厮道明了前因后果,连忙扶住了身形微颤的应建航。 田氏那个老不死的,竟然用这办法来恶心母亲,难道还真以为自己不会休妻了吗? 只是他拐弯的时候却是刚好遇到柳文佩搀扶着田老太太一起去风波阁那边,柳文佩脸上有些难堪,毕竟在相府后院四处走动,这是极为失礼的。 田老太太却是不以为意,“我吃酒吃多了,刚才听人说瑜儿我那宝贝外孙正在这边,就过来看看。相府规矩大,你家老夫人吩咐媳妇孙子去给我老婆子寻找外孙,却是半晌都没找到,我老婆子只好自己来找了。” 应建航闻言脸又红了几分,显然是气恼田老太太这极为失礼的话。 柳文佩也是三分难堪变成了十二分,老太太说的这是什么话,三夫人和三小姐不招呼众多客人却是去给你寻找外孙,这本来就已经够给你面子了,如今你还在嫌弃人家办事不利落。相府后院前院那么大,找人难道还是呼吸一两下就能找到的吗? “老太太说的是,回头我定是好好教训瑜儿,下次再这么乱跑,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田老太太被噎了一下,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应建航这分明是在威胁自己!他这分明是嫌自己说了他女儿,竟然用打瑜儿的腿来威胁自己! 老太太气得浑身颤抖,柳文佩却是不知道劝什么好,看着那边荷氏和应莲烟身影,连忙道:“到了到了。” 应建航也看到两人,只是风波阁四下里并没有什么丫环,只是两人站在那里却是极为显眼的。他不由有些吃惊,只是待走近了却是脸色骤然一变! 这声音……他一下子把田老太太和柳文佩甩在了后面,荷氏见到来人顿时长吁了一口气,脸上却还是有些犹疑,“二老爷,这……我……” “逆子,逆子,竟然干出这等事情,去把那逆子给我拎出来,乱棍打死,我应建航没有这么不知礼义廉耻的儿子!” 田老太太闻言却是怒了,“二老爷好大的威风,竟然是要打死我的外孙,他身上可是留着我们简家的血,想要打死他也要看我老婆子同意不同意!” 田老太太上了年纪有些耳背,没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只是柳文佩却是听了个清楚呀,老太太十分宠爱这个外孙,因此她也是极为熟悉应文瑜的,这声音一听就是,根本错不了。她刚想要劝阻自家老太太,田老太太却是拎着个龙头拐杖进了去。 柳文佩见状顿时不知如何是好了,进退维谷,只是下一刻田老太太却又是见鬼了似的尖叫起来,“瑜儿,你这是在干什么?” 所谓眼见为实,这才是真真正正的眼见为实呢。应莲烟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只是待应建航往这边看的时候她却是脸上带着几分不解的低下了头。 应文瑜正在兴头上,并没有听到田老太太的尖叫声,只是他身下的人却是花容失色,连连找衣服遮掩,结果却是被田老太太一拐杖下来打在了胳膊上,“你个狐媚子,竟然勾引主子!” 相府的小厮进来的时候就见安平侯府老夫人精神抖擞地拎着个龙头拐杖追着打一个赤身*在屋子里跑的女子。见到这场面,饶是相府家规森严,小厮们却也是忍俊不禁。 “外祖母,你打红梅干嘛?红梅快过来给我,我忍不住了!” 田老太太又一次成功耳背,依旧拎着拐杖骂骂咧咧地追打红梅。 “够了!”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的应建航大吼一声,老太太吓了一跳似的跌坐在地上,忽然间哭了起来,“我可怜的云儿呀,你病了病了,连儿子都被人设计陷害呀,你看看你嫁了个什么人呀,宠妾灭妻,这还有没有王法呀!” 田老太太哭的涕泗横流,柳文佩尴尬地看了荷氏和应莲烟一眼,几乎不敢再抬头去打量两人的神色。 “去把这逆子给我捆起来关进柴房,这丫头……给我好好拷问。”他看也不看田老太太一眼就离开了,看着外面的几人,已经酒意全无,“今个儿是老夫人的寿辰大喜,这事先别声张。” 荷氏自然明白,连连道:“这个我知道,老爷放心。” 柳文佩自然也点头表示明白,只是心里却有些幸灾乐祸了,安平侯府本来声名便是一般,偏生老太太又是极爱折腾的,这次这么一闹,怕是和相府的关系就彻底要僵硬了吧? 田老太太闹够了,只是却并没有回去看戏,而是被请到了听云院由赵妈妈“照看”,柳文佩对着老夫人解释道:“母亲她吃酒吃多了有些头疼,就在那边歇息下了。” 老夫人正在兴头上,并没有心情去关怀那个净给她整幺蛾子的亲家母,继续和一应的女宾说戏。 应伊水却是瞧出了什么不对劲,拉着应莲烟的手道:“烟儿,那老婆子不是要去找六弟吗?怎么肯消停?” 应莲烟有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应伊水,虽然应文瑜和丫环红梅私通早就有过,这是这次被抓住却是自己巧妙安排的。设计了她的亲兄弟,到底还是有一丝难安。 “大概折腾够了,年纪大了吧。” 明显看出来应莲烟是在敷衍自己,应伊水皱了皱眉,一旁荷氏连忙道:“四妹姐真是厉害,说是请来秦衣姑娘唱戏果然就请来了。” 应伊水不曾想到荷氏竟是会有意挑开自己的话头,一时间并没有往那里去想,顿时笑了起来,“那是,我也是有本事的。” 长宁侯夫人闻言顿时笑了起来,“是呀,四小姐是个有本事的,不知道将来会是成为哪家的儿媳妇呢?” 戏台子上秦衣的唱词刚刚落下余音,老夫人听到这么一句,笑了笑,“只要找个对她好的就是了。” 在座的多是勋贵和堂官家的当家夫人,听到老夫人这么一句心中顿时盘点起来,自家儿子是不是符合这条件。 临平侯夫人闻言笑了起来,“可不是吗?这是这一条也是极难的,老夫人是有女不愁嫁,可为难了我们这些找不到儿媳妇的。” 宁远侯夫人闻言笑了起来,“瞧瞧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找不到儿媳妇呢,坐在你身边的那是谁家姑娘,莫非不是你们临平侯府的世子夫人?” 柳尹馨被点名,对着宁远侯夫人娇羞一笑。 临平侯夫人登时笑道:“瞧瞧你这张嘴,我这不是在替你们着急吗?老夫人最是会教导女儿家,看看咱们镇南公夫人就知道了。” 应凝君的婚事几乎是京城贵妇和少女们最是羡慕的,膝下儿女双全,丈夫又是没有妾氏的,两人相敬如宾简直是模范夫妻。 应凝君闻言笑了一笑,“这秦衣姑娘唱腔可真是把江南金大班的妙音娘子都比下去了,四妹姐还真是有心了。” “多谢姑母夸奖,回头我定是要让祖母好好奖励我才是。”应伊水多少明白姑母不接临平侯夫人话的意思,若是再说下去怕就真的牵扯到她们姐妹几个的婚事了。 宁远侯夫人也是精明的,见应凝君转移了话题,连忙道:“可不是,当初我也是听过妙音娘子的唱腔的,吐字圆滑不假,可是这一出却是不如秦衣姑娘的哀怨凄婉。” 众人纷纷讨论起来秦衣姑娘的唱腔,似乎都十分感兴趣似的。 送走了最后一波宾客,应莲烟轻轻吁了口气,却见马车忽然间停在了自己面前,“如诗家中不便,你别计较。” 柳如诗父母也是极为恩爱的,柳夏源妻子去世后便未续弦,家中无主母,柳如诗出席一些宴会时自然有些避让,“说哪里话,今天照顾不周你也多担待些,过几日我再去找你。” 上官嬛点了点头,放下了车帘。应莲烟刚要转身进府,却是又听到有人喊自己。 “你今天辛苦的很,早些回去歇着。” 看着那一张带着关怀的脸,应莲烟倒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是了。 楚澈,自己似乎有些时日没见过他了,本以为他那点念头带淡化了,只是如今看来却是自己想多了。 “多谢大皇子关心,我知道了。” 听到这不冷不淡的回答,楚辰却觉得自己有些受伤,“大哥,看来你要抱得美人归,不止是皇后娘娘那一道门槛难过,便是这边也很难搞定呀。” 楚辰说的颇是有些幸灾乐祸,楚澈闻言却是皱眉,“难道她真的对我没有一点感情?可是当初为何却又要舍命救我?” 应莲烟却是没有楚澈那么纠结,她脚下非但没有半点沉重,反倒是带着几分轻松,算起来宾客散尽,这时候也是该审问应文瑜了吧? 果然如应莲烟所料,她刚转过身,却听到身侧有人说道:“三小姐,二老爷请您去听云院。” 是应建航的贴身小厮。应莲烟点了点头,“我先去换身衣裳,老夫人可是歇下了?” 小厮点了点头,“四小姐已经伺候老夫人歇下了,小的先告退了。” 玉缘院。 审妈妈已经打听了清楚,“老爷没有把这事告诉老夫人,只是田老太太却并没有回去,就是安平侯也在的。” 安平侯也在?莫非应建航是要准备撕破面皮不成?不过如今倒也是时候,应茹眉与承恩侯府联姻,若是应家再有安平侯府这边的姻亲紧密,怕是宣武帝也要提防几分了。 “倒是热闹的很,走吧,迟到了的话,怕是田老太太又要说我没规矩了。” 审妈妈有些抱怨道:“这老太太从来不肯安生,我们相府的小姐她还管不到!” 应莲烟却是轻声一笑,“怎么说她也算是我名义上的外祖母呢,要是想要多管闲事却也是能管得了的。” 审妈妈闻言不由皱眉,三小姐莫非这是在试探自己?可是老夫人那边可是要自己咬紧牙关的。 听云院里,田老太太哭着,声音几乎要掀翻了院子,“我可怜的云儿呀,你看看你的子女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了。流放的流放,生病的生病,就连最是乖巧听话的瑜儿都被设计陷害,你当初发什么善心,把那没娘的丫头带回来,这是给自己找灾星呀!” 应建航右手紧握着茶杯,只要再稍微一用力就会捏碎了那茶杯似的,“莲烟是我侄女,她母亲是我大哥明媒正娶的妻,怎么会是没娘的,老太太说话还要三思!” 一旁坐着的安平侯却是早已经习惯其母亲的胡闹,听到这声音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听应建航说这么一句,却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 “……” “二伯、三叔,莲烟来的迟了,还望二伯不要见怪。” 看到应莲烟到来,田老太太眼中跳跃着恶火,几乎要将进门的这人烧的片甲不留才是甘心。 “相府就是这般教导规矩的,见到外家的长辈竟然都不行礼?”田老太太语气恶毒,似乎应莲烟不给她跪下就决不罢休似的。 应建航闻言皱了皱眉头,应莲烟却是笑了笑,“我一个死了娘的丫头哪有什么外家呢?二伯,莫非女儿还有外家,请二伯告知。” 一句话,田老太太犹如吃了苍蝇一般。 应莲烟却是不屑一笑,你不是说我死了娘吗?若真是想要我认你们安平侯府为外家,那就先把简湘云弄死再说,这样才是不打自己的脸不是吗? 应建航听了这话却是心中一慌,为什么他觉得应莲烟这神色好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明明自己已经吩咐下去绝不能透露的。 十多年前的旧事,知道的也不过就是那些个人而已,她们是不会……不对!应建航心中忽然一惊,他忘了一个人。 “都说相府三小姐伶牙俐齿我还不行,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杀气! 简成平身上的杀气毫不遮掩,一如他那毫不遮掩的话。 应莲烟笑了笑,“我也是今日才见识了安平侯府的规矩,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柳文佩一旁几乎要笑出来了,果然找应家三小姐的霉头那就是跟自己过不去呀。不管是家里的老太太还是简成平,却都是一句话能被她呛死。 “大哥,今天不是说瑜儿的事情吗?怎么人还没带过来?”应思宁一旁岔开了话题,荷氏连忙接着道:“差不多……过来了。” 应文瑜被关了柴房两个多时辰,之前一直在大吼大叫,担心家丑外扬,应建航干脆让人把他嘴巴堵上了。 如今嘴巴上还塞着臭布团子,看到田老太太和安平侯,应文瑜顿时犹如看到了救星,就要往两人身边凑,却是被小厮抓住了。 “还不松手,这是你们这些贱仆吗?这可是相府六少爷,还不给我松绑!”田老太太再度展现她拐杖威风,这次便是安平侯也看不下去了,示意柳文佩去阻拦。 柳文佩却好像没看见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田老太太这次打的是负责押解的小厮,几人不敢反抗,应建航却是看不下去了,“老太太,这里可是丞相府,不是你们侯府后院!” 这话还真是狠,应莲烟笑出了声,惹得应建航一瞪眼。 田老太太总是不适当的时候耳背,饶是应建航说的这般响亮她也没听清楚似的,反倒是继续我行我素。应文瑜被救星救了立马扑倒老太太怀里,“外祖母,你带瑜儿走吧,瑜儿好好孝顺外祖母。” 田老太太连忙答应,安平侯却是皱着眉头道:“娘,你先坐下。成平,扶你祖母坐下!” 安平侯向来很少发火,这般说辞让田老太太愣了一下,许是在外人面前要给儿子颜面似的,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怀里却还是拦着应文瑜。 红梅很快到来了,与之同行的还有应建航身边的贴身小厮。 “老爷,这是在红梅房间里搜到的。” 那是几个荷包,向来都有丫环给主子绣制荷包的,只是应建航看到却是一愣,旋即脸色大变,将荷包甩到了红梅脸上,“你个贱婢,竟然做出这等下流的事情!” 七八个荷包零零散散,有个别的落在了应莲烟脚下,她伸手捡了起来,忽然笑着道:“我倒是不知道红梅绣工也是这般好,这鸳鸯可真是活灵活现,倾盈你看看,可是把咱们碧儿的女红比下去了?” 倾盈接过了荷包,看着那上面的鸳鸯笑了起来,“哪有画……咦,这荷包好香,倒是熏了合欢香似的?” 合欢香!那是青楼妓子才会用的肮脏玩意儿,有些世家子弟寻欢作乐会用一些,可是相府里……应莲烟闻言顿时呵斥道:“胡说什么,还不给我出去!” 这是大厅里却是都听到了倾盈的话,应建航更是脸色黑到了极点! “你们相府的好丫环,竟然受人指使勾引小主子!”田老太太却似乎找到了借口似的,站起身来挺直了腰板,龙头拐杖直指应建航。 被戳穿了一切,红梅死人似的跪在那里,并不言语,田老太太却是一拐杖砸了下去,“我让你个害主子的刁婢胆大妄为,竟然害了我的瑜儿!” 红梅忽然间吃痛,趴着向应文瑜求助,应文瑜连连哀求,“外祖母不要打红梅妹妹,她给我好吃的,她是好人。” 红梅却是挨打挨得更厉害了,田老太太市井的粗语都跑了出来,简直没有半点诰命夫人的气度。 “太夫人,红梅可是您的宝贝女儿亲自给六弟挑选的伺候丫环,您说她受人指使,莫非是夫人指使她的不成?想要给六弟早早的留后?” 太恶毒了。柳文佩心底里暗暗想到,这岂不是狠狠的打了老太太一巴掌。让儿子、孙子早早留后,这可不是老太太最喜欢干的一件事?那美貌的丫环,她看着可是碍眼的很。 “夫人也是家学渊源,今天我可是受教了。”应莲烟最后更是没有给安平侯府留半点颜面,此话一出,便是安平侯也杀气十足。 “应大人,这便是府上的规矩,大家闺秀的小姐竟是这般不尊重长辈?”安平侯简江元久经沙场,这番话说出来都带着十足的杀伐味道。 饶是应建航原本想要继续应莲烟说下去,却也是不得不呵斥道:“莲烟,不得胡说!” 他低声呵斥,应莲烟却并不以为意,反倒是笑着看向简江元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人不自重,凭什么却要别人敬重?为老不尊的人,想要本郡主敬重,却也要看看她有没有命!” 她语气里没有半点软意,便是简江元听到这话也是愣了一下,旋即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人不止是相府的三小姐,更是帝王亲封的郡主。 只是在相府里向来没人按照皇家规矩行礼办事,以致于她也忘了。 “二伯、三叔、婶娘,莲烟累了,先行告退。”她转身离去,只是走到门口却是忽然间想起来什么似的,“刚才我过来的时候大老远就听到安平侯太夫人大吼大叫,虽然相府里的丫环小厮都是懂规矩的,可是难免有一两个嘴碎的,二伯回头可是要好好善后。 147.-149-你再说大嫂一句坏话,小心我杀了你 应建航面色一冷,这老太婆这般大吼大叫,怕是……这消息再也封锁不住了。 玉缘院,应莲烟泡在浴桶里,只觉得浑身的疲乏似乎都消褪了似的,水面上漂浮着几片玫瑰花瓣,晒干了的花瓣便是再泡却也没有昔日的娇艳。 卿盈却是笑着和洛叶洛蓝说今天的事情,“真没想到大夫人那时候光是挑选人都挑选了三天,最后却给六少爷选了这么个丫环,六少爷才多大岁数呀,红梅可真敢下手,也不知道六少爷这后半辈子还行不行。” 她很是清楚合欢香的用途,十一二岁的男孩子被用了那虎狼药,怕是将来就算是能人道,于子嗣上也是诸多艰难。 洛蓝、洛叶一开始在明月阁帮忙,并没有随着应莲烟去听云院,听到卿盈说起了红梅和应文瑜的事情,洛叶却是脸色有些难堪,半晌没说话魍。 到底是忙前忙后了一天,卿盈没多大会儿也告辞了,洛蓝却是拉扯着洛叶的手问道:“怎么了,刚才一说那荷包你就神色不对。” 洛叶犹疑了一下,最后却是慢慢道:“当初三小姐刚回来的时候,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有次撞到了六少爷,红梅那时候丢了个荷包,三小姐捡了起来……你说三小姐不会是早就知道六少爷和红梅之……呜呜……” 洛蓝死命地捂着洛叶的嘴巴,“就算是又如何?这件事你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知道吗?檎” 见洛叶点头答应她才慢慢松开了手,“我们现在是玉缘院的人,主荣我荣,主辱我辱,知道吗?” “主荣我荣,主辱我辱,你那丫环倒是个聪明的。” 迎上了太子煜那带着别样笑意的眼眸,应莲烟眉眼一挑,“多谢太子爷夸奖,只是洛蓝再怎么聪明,却也不及黎香,不是吗?” 没有不透风的墙,安平侯府老太太大闹相府的事很快就传扬出去,似乎消息都长了翅膀似的,明月阁里老夫人听到消息的时候勃然大怒,“把那不孝子给我喊来!” 她口中的不孝子自然是应建航无疑,落妈妈为难道:“老夫人,相爷去上朝了,如今还没回来呢。” 老夫人脸色到底不好看,半晌才道:“等他回来,让他立刻马上来见我!” 落妈妈跟随老夫人这么多年,何曾见过她这般措辞?顿时心中警铃大作,却又听老夫人道:“去查一查那消息究竟是谁传出去的,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想要毁了我相府的名声!” 应建航得到消息去见老夫人的时候,消息已经查了出来。 “是安平侯府放出的风声。” 应建航进门的时候只听见这么一句,就看到一个茶杯似的黑影直直向自己砸了过来,他愣了一下躲了过去,老夫人却是罕见的对他动了怒火,“你的好岳家,有这么一个弑杀亲姐的女儿还不算,竟然还百般败坏我楚家的名声,去把简氏那贱人给我休了去!” 老夫人怒火之下吼了出来,明月阁内的丫环婆子却是愣了一下,年轻的并不知晓往事的只是皱了皱眉,年纪大的如落妈妈却是脸上一惊,弑杀亲姐?难道说的是简氏? 当年安平侯府有意和当时的太傅府联姻,而联姻的对象则是侯府的大小姐,只是大小姐后来不知为何落水了,议亲的对象变成了三小姐,也就是……简湘云! 应建航也没想到老夫人勃然大怒之下竟是在再也不顾半点颜面,待看到落妈妈一旁一脸惊诧他连忙示意落妈妈离开,却是被老夫人拦了下来,“她没什么好回避的,你把事情都说一说,看看他那岳家办了什么好事!” 落妈妈稳了稳心神,其实当年也不能说是议亲,毕竟当时应建航已经成亲,安平侯府当时也知道女儿上门只是做妾室而已,可是一个新晋的勋爵,没有任何根基,能做太傅府的妾氏也已经是高攀了,毕竟当时老太爷也是位列三公的。 待听落妈妈说了前因后果,应建航也是动了怒火,“母亲,是儿子不孝,这就去修了简氏那贱妇!” 应建航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老夫人招手对落妈妈道:“你去瞧瞧,小心着点。” 落妈妈自然是清楚,便悄悄地跟了过去。 祠堂里,简见到应建航到来神色微微波动,莫非母亲和哥哥已经说动相爷了?她就知道母亲为了简家也绝对不会舍弃自己的。 她站起身来,笑着脸迎了上来待发现应建航神色并不对的时候,简氏想要躲开,脸上却是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你个贱妇,我当初怎么瞎眼娶了你?” 他这一巴掌力道十足,简氏跌在地上,便是唇角也是流出了磕破了皮,见应莲烟骂自己贱妇,简氏登时恼火,不知道哪来的气力站了起来,毫不示弱道:“娶我?若不是为了拉拢我们侯府,你会主动暗示母亲和你们太傅府联姻?应建航,你还真是卑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时是什么打算!” 应建航有片刻的慌张,继而却是冷笑道:“是又如何,侯府小姐却来给我做妾,你也不嫌丢勋贵世家的人!” 简氏最是厌恶一件事就是曾经她是妾氏出身,听到昔日的枕边人竟是这般说更是火冒三丈,“应建航你个出尔反尔的小人,当年你明明是说娶我为平妻的,结果那贱人不乐意你就出尔反尔!”当时她已经嫁入了太傅府,难不成还能回侯府不成? “你再说大嫂一句坏话,小心我杀了你!”应建航威胁道,似乎只要简氏再有一句不敬的言辞,就会立马杀了她。 简氏闻言反而笑了,“哈哈哈哈……还真是恩爱呢,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说她一句都不行。” 应建航神色凝重,一瞬间又恢复了惯有的冷酷无情,良久才看着笑意减消的简氏道:“你永远也比不上大嫂,简湘云,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见你吗?我倒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那不成器的儿子,和自己的婢女私通,结果被你那鼠目寸光的亲娘捉了个现行,如今整个京城都知道了,你说这算不算是个好消息?” 他笑得冷厉,语气间全然没有半分温情,近乎于官场上那冷血无情的铁血宰相! 简氏脸上一惊,旋即却是嘶吼道:“不可能!瑜儿身边的红梅我是亲自挑选的,她怎么会看着主子被贱婢诱惑?” 应建航笑得冷酷,“红梅?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做监守自盗吗?告诉你,勾引你那宝贝儿子,害得他下半辈子再也不能人道的就是红梅,你一手挑选的好丫环!” “不可能,不可能的……”如遭雷击,简氏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道,只是却再也没有那般笃定了。 “这是休书,拿着它滚出我丞相府,你简湘云便和我丞相府再无一丝关联!” 早已经写好的休书被丢到了简氏面前,苍劲有力的笔迹一如当年,只是却再也不是那锦绣文章。简氏有些愣怔地捡起了那休书,她犹是记得当初之所以会对素未谋面的应建航情愫暗生,不就是因为无意间得到了他的一幅字吗? 见字如见人,她想哪怕是这人已经娇妻爱子在侧,她简湘云也定能赢得他的心的。 为了能嫁入太傅府,她不惜杀了亲姐姐,可是最后却是一个妾氏而已,身上穿着的只能是桃红色的衣裳,甚至连赫连身边的那丫环都不如,凭什么! 她是安平侯府的三小姐,而赫连不过就是一个没有父母没有家世的落魄小姐而已还嫁给当朝丞相,她不服气! 应建航没去想简氏此刻的心情,他也不需要去想,转身便是离去。 躲在祠堂门口的落妈妈连忙躲闪开,生怕应建航看到自己的踪迹,却是听到祠堂里面传来一阵吼声,“应建航,你别想休妻,若是你今天想要休妻,我就把你弑父杀妻的事情都抖落出去,让京城的人都知道,不,我要让九州六国都知道,大楚的丞相是……呜呜,你……你松手!” 落妈妈愣在了那里,她方才听错了吗? 简氏吼着的可是弑父杀妻? 她不由后退了一步,却不料竟是踩在了一段枯枝上面,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谁在外面!”应建航大吼一声,连忙跑出去看,却是没有人,看着地上被踩的两段的枯枝,他不由握紧了拳头。 “哈哈哈哈,应建航,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应建航你怕什么呢?休妻呀,你休妻呀,我看你还敢不敢休妻!” “够了!简湘云你不要欺人太甚,若是把我逼急了,我不介意手上再多一条人命!”应建航厉声威胁道,简氏却是看穿了他一般并不相信。 “威胁我?你以为我会怕?应建航,你今天敢杀了我,明天你就等着京城大街小巷都是你弑父杀嫂的传闻吧!” “你说什么?”右手扼住了简氏的脖子,应建航脸上带着惶恐。弑父杀嫂,单单是一条,哪怕是传闻也足以让他这个大楚丞相朝不保夕。 “你以为你这般冷酷无情对我,我就不会给自己留下后路?我早就安排好了人,只是没想到底牌亮出的这么快。应建航,你可别逼我,否则,大不了鱼死网破!” 简氏神色疯狂,眼神中带着轻蔑和嘲弄,应建航慢慢松开了手,半晌才道:“那你想要如何?” “如何?”简氏轻蔑一笑,“你我夫妻一体,我自然是不会如何的。” 夫妻一体?应建航看了眼那地上的休书,早已经被简氏撕碎了,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你休……休要再这般放肆,否则。” 148.-150-应莲烟,不用你假好心 应墨隐没有隐瞒,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父母,应思宁入京还赋闲在家,吏部的任命要四月下旬才能出来,听完儿子这话,荷氏已经哭了起来,“怎么会这样子,她不是去清风楼了吗?怎么好端端的会遭了这突来横祸的。” 应盈盈自从回来后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任谁喊门都不开。 应墨隐也不知道,“父亲,这事情透着古怪的,我去找盈盈的时候,咱们府上的车夫并不在那里,据紫雪那丫头说当时车夫赶车赶得很快,后来又是忽然间停了车,若是我没猜错的话,那车夫要么是被人收买了,要么就是被掉了包。” 应思宁闻言皱了皱眉,最后却是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好歹是保全了她的名声。”他话音刚落,小厮进来禀告道:“老爷,夫人,三小姐求见。” “三妹,她来干什么?”应墨隐喃喃道,却见应莲烟已经进来了魍。 一番寒暄后,应莲烟不再拐弯抹角,“今天去清风楼给哥哥买点心的时候无意间遇到了北堂表哥,表哥说今天和九妹相见,只是等候了多时却不见九妹到来,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不好意思来问二叔和婶娘,便托我问一问。” “应莲烟,不用你假好心!” 应盈盈声音尖锐,几乎划破了晨曦园的宁静,荷氏看到女儿终于出门心中一喜,可是待听到这么一句话却是愣在了那里檎。 应莲烟皱了皱眉头,却看应盈盈是一脸尖锐,似乎恨不得扒了自己的皮一般,那神色简直和简氏、应如雪如出一辙了。 “四姐,你怎么和三姐说话的!”应文琏刚从外面回来,听到自家姐姐这般说话顿时不满道。相比自己亲姐姐,他和应莲烟更亲近,这是不争的事实,便是荷氏也无可奈何。 “我怎么跟她说话的?那她为什么不说自己做了什么好事!那姻缘你不想要就施舍给我?我不稀罕!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的事是谁设计的,等我查出来真相,我一定把你的丑陋面目公之于众,让大家都看看这就是相府三小姐,人人夸赞的莲烟郡主的真……” “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应盈盈的话,应思宁胸口颤抖,手还停留在半空,似乎也在颤抖着,“给我滚回去!” 应盈盈捧着半边脸颊,脸上闪过一丝忿恨,跺着脚离开了,荷氏想要去追却被应思宁喊住,“你给我坐下,都是你宠的,越发没法没天了。” 荷氏心疼女儿,可是却又不敢说什么,只是看着应莲烟,心中竟是生了怨怼。他们夫妻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千娇百宠的,这第一次挨打竟是因为应莲烟,她自然是心生怨怼的。 应思宁却是好声好气道:“莲烟你别放在心上,你九妹今天遇上了些事情,没能去清风楼,至于婚事,我亲自去给老夫人解释,有劳你这一趟了,回头二叔让盈盈去给你赔礼道歉。” 应莲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看应思宁竟是这般,知道应盈盈怕是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心中的恼火多少也烟消云散了,“二叔放心,莲烟先告退了。” 应墨隐站了起来,“我去送送三妹。” 应墨隐并没有留步的打算,应莲烟转过头去,“三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应墨隐一时间却是愣了一下,那一双眼眸清澈不可见底,可是对着自己的时候却并没有一丝阴翳,也许是盈盈误会了,自己定不能犯同样的错误。 “盈盈今天去清风楼了,只是并没有见到北堂云鹤就回来了。”看应莲烟眉头微微一皱,他接着说道:“后来,她出了点事情,是锦衣卫同知落何蜀救了她,小孩子家一冲动就对着落何蜀许了终身。” 许了终身?应莲烟蓦然抬起头来,“这可不是冲动的事情了,难道三哥怀疑,是我动了什么手脚不成?” “自然不是。”应墨隐连忙道,面对这一双眼睛,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慌张,明明应莲烟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 应莲烟笑了笑,“随三哥怎么想,只是我还有些事,先回去了,三哥留步。” 应墨隐忽然间觉得有些冷意,似乎刚才那笑是在嘲笑自己似的,不行,自己一定要问清楚紫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在应墨隐离开后,应莲烟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诧异,脚下匆忙地回了玉缘院。 “应盈盈怎么和落何蜀牵扯到一块了?”应莲烟也是震惊,一个是楚家女儿,一个是锦衣卫同知,太子煜的心腹,这两人怎么会纠缠到一起的? 黎香没想到三小姐喊自己过来就是为了这事,不由笑了起来,“落大人英雄救美,给自己娶了个美娇娘,倒真是做了笔好买卖,诏狱那边传来消息,是简成平买通的人,似乎想要污了九小姐的清白。” 应莲烟闻言皱了皱眉,“简成平?”终于出手了吗?只是毁了应盈盈的清白,那对自己又有什么损害,她本来与应盈盈就交情不深,当初的事虽然不放在心中,却也注定不可能姐妹情深的。 “清风楼那边还没有查清楚,只是大小姐最近似乎爱上了出门,今天也出现在了清风楼。”黎香状似无意地说道。 只是应莲烟听到这话却也是皱起了眉头,应如雪也掺和进来了? 思索了片刻,应莲烟忽然间轻笑出声,也罢,应如雪若是不掺和进来,倒是不好玩了。 “那落何蜀什么时候抱娶美人归?” 黎香闻言也是一笑,“他还没问太子爷,只是说三日之后上门提亲,若是太子爷同意,怕是第四天就可以成亲的。” 那这样的话,丞相府还真是热闹的很,前两天七少爷的满月宴已经是无比热闹了,如今再加楚常乐的婚事,若是连落何蜀都来掺和一脚的话,楚家可真就是到了风口浪尖了。 礼部侍郎、承恩侯府、锦衣卫,这可真是怎么瞧怎么个大杂烩。 黎香知道这位主子的脾气,她本来就对丞相府没什么好感,所以看到楚家位于风口浪尖除了幸灾乐祸还是幸灾乐祸,只是到底应盈盈的婚事另一半是牵扯到落何蜀,她不由有些关心,“小姐,九小姐究竟是怎么个性格?还望……”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黎香声音戛然而止,退后了一步,便看到碧儿匆匆进了来,“小姐,梦玲怀孕了。” 应莲烟眉眼一挑,“怀孕了?”还真是个好时候。 “二夫人知道了?” 碧儿笑了笑,“知道了的,梦玲是伺候二夫人规矩的时候忽然间吐了的,这不才瞧出来是怀孕了吗?听说二夫人似乎气恼的很。” 气恼,简氏如今想要把梦玲杀了的人都有吧,到底是梦玲害得她没了子嗣的,如今再度听到梦玲怀孕的消息,就算是简氏再好的脾气怕也是要忍不住恼火的。 只可惜,简氏此番精明了,赵妈妈因为身份暴露在简氏离开祠堂后就离开了,如今听云院倒是个铜墙铁壁似的,自己也不好打探消息的。 “这等好事,自然是要庆贺的,父亲龙虎精神,实在是难得,希望梦姨娘能给应家添一两个长进子孙,也好宽慰父亲一下不是?” 这话说的刻薄,可是碧儿和黎香却都是觉得理所当然。 应文瑜因为红梅之事被简氏好生管教,如今困在前院里,听说脸上的婴儿肥都消褪了下去,而楚黎轩到现在还不曾传来消息,便是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好在如今平夫人刘氏膝下的四少爷还算争气,虽然比不上三房的三少爷,却也是不错的。 “走吧,去缀锦楼看看六表妹,回头想要再见可是难了。”应莲烟幽幽一叹,似乎无限感慨,身后碧儿抱着小姐准备的添妆礼物,似有所思。 四月初八,应如柔与承恩侯世子大婚,丞相府内喜庆中却带着几分悲凉,毕竟应如柔要嫁给的是一个死人,嫁过去不过是为了保全昔日的名声罢了,只是守活寡的。 刘氏成了平夫人后,应如柔身份水涨船高成了相府嫡女,搬进了缀锦楼里,喜乐苑里只剩下楚常喜一人,却不知她是该高兴自己终于能独自住一个院子了,还是恼火便是这也是沾了她最是看不起的楚常乐的便宜。 应家子女几乎齐聚一堂,便是应赫言也老老实实跟在应莲烟身后,脸上笑意却是透着真诚,只有他觉得成亲是好事,却不知道这成亲背后的悲哀。 “还是我背着六姐出门吧。”最后应文珍悄悄出声,似乎怕简氏责备似的,声音很是低沉。 平夫人刘氏脸上都是泪水,似乎舍不得女儿似的,听到儿子这般说,不禁抬头看了应文珍一眼。 “既然小四和常乐姐弟情深,那就由小四背嫁吧。到底是亲姐弟,妹妹你说呢?”简氏颇有深意地看了眼平夫人刘氏,刘氏却并不上当,“墨隐和珍儿都心疼柔儿,我高兴好来不及呢。” 看来简氏已经知道了应盈盈的婚事,适才这话分明是挑拨之意。只是她未免太低估了刘氏,应墨隐也并非小肚鸡肠之人,又岂会对此耿耿于怀? 楚文珍背着楚常乐出了门,看着那渐行渐远的姐弟两人,应莲烟最后轻声一叹。 到底不算是什么光彩的婚事,相府内有些安静,待楚常乐出门后丫环婆子们便是各行其是了,看着大红喜色环绕的缀锦楼,应莲烟也举步离开。 “三小姐,你有没有看到四少爷?” 应莲烟回头望去,这丫环是晨曦园的,向来是伺候荷氏的,“怎么,小四丢了不成?” 那丫环有些着急,“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刚才夫人急着找四少爷,却没看到,你说这好端端的,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没影了呢?” 看着丫环着急模样,应莲烟示意碧儿和黎香也去找人,“许是跑着看热闹去了,别担心,你们找到的话就把四少爷送到晨曦园。” 碧儿却是有些担忧,“小姐,您自己一个人,没事吧?” 应莲烟不由笑了笑,“我还能有什么事,相府后院难道还能走丢了不成?”她脸上带着笑意,只是碧儿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笑意古怪,想要和黎香商量一下,结果黎香却已经朝着另一方向去了,大概便是去寻人了。 碧儿不放心似的离开了,应莲烟却是看着不远处的风波阁停下了脚步,难怪碧儿会担心自己,原来是到了这里。 因为占定的吉时是寅时三刻,相府上下都起了个大早,此时天还微微透着灰白之色,风波阁那边只透着隐隐的影子,应莲烟刚要离开,却是听到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六少爷,已经把人引过来了?” 是姜婆子!赵妈妈离开后,简氏身边最受信任的人,据说是安平侯府田老太太送过来的,对此老夫人冷哼了一声。 应文瑜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骄傲,“那是,应文琏这笨蛋听我说事情和应莲烟有关之后就乖乖的跟我来了,姜妈妈你要怎么收拾这臭小子!他这段时日在先生面前装乖巧,害的我老是被先生责罚,看我这次怎么收拾他!” 透着花丛,应莲烟看到了地上的麻袋,应文琏似乎被堵住了嘴,一直嗯哼着却是挣脱不开。 “六少爷,你和我一起把他丢到水里去。我自己抬不动他。”姜婆子低声说道,只是应文瑜听到这话却是忽然间害怕了一下,“什么,不是打应文琏这混蛋就好了吗?干嘛要杀了他?我不干,我不干。” 姜婆子顿时脸色一变,“六少爷,你打了他再把他放回去,难道四少爷不会告你的状?奴婢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是六少爷您……可就要被相爷责罚了。” 姜婆子的恐吓起到了作用,应文瑜脸色一变看着那边湖水,只是刚一抓到麻袋却又是松开了手,“不要,我不要,我帮你看着你去找人来。” 姜婆子再度相劝,可是应文瑜却是死活不肯松嘴,最后只好再三交代应文瑜,“我这就去找你,你可好好看着,千万别跑开。” 姜婆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应文瑜念念叨叨道:“应文琏,是,是母亲要杀你的,和我没什么关系,回头回头你要找人算账就去找母亲,千万不要找我。不要找我啊……”感觉到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头,应文瑜连忙跳脚,只以为是应文琏的冤魂找自己来报仇的,可是…… 待他转过头来却是愣了,“应莲烟,你怎么在这里?” 回答他的应莲烟的拳头! 149.-151-六少爷是失足落水 麻袋里果真是应文琏,看到应莲烟的刹那应文琏涕泗横流,“三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到底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虽然个头和应莲烟持平,可是刚才听到姜婆子那一番话,没被吓尿已经是万幸了。 应莲烟连忙给他松开,只是看着被自己打昏了的应文瑜,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凶狠之色,“小五,把他装进去。” 应文琏有片刻的迟疑,只是想到方才姜婆子的话却又是狠了狠心神,“是。” 姜婆子回来的时候看到湖边麻袋旁并没有六少爷的影子时不由唾了一口,“我就知道这他会跑。髹” 和她一起过来的也是田老太太送给女儿的心腹,见状连忙道:“先去把他丢进去再说。”姜婆子点了点头,只是抬起麻袋的时候却不防麻袋里的人“呜呜”着踢出了一脚,她挨了个正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搬来一块石头系在了麻袋上面。 “我让你个小兔崽子竟然敢踢我!” 花丛后,应文琏见状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平日里听主子吩咐的管事妈妈竟是又踢了麻袋两脚,解恨之后才将麻袋丢到了水中蠹。 他扯了扯应莲烟的衣袖,眼中有片刻的迟疑,“三姐,对不起。”尽管刚才他听了三姐的话,可是心中却还是怨怼三姐的凶狠的,直到看到姜婆子的举动,他才明白,对敌人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心狠手辣! 尽管应文瑜也是自己的堂兄弟,可若不是他自己岂会被装了麻袋? 应莲烟知道此时此刻应文琏才想清楚,她轻轻一笑,拉着应文琏站了起来,“你娘找了你很久了,我们回去吧。” 姜婆子两人完成了任务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湖边,“这次办好了差事,回头夫人定当好好赏赐的,你放心吧。” 听到姜婆子如此承诺,另一个略显得矮小的婆子点了点头,“老姐姐你说话我还能不相信?只是日后还望老姐姐在夫人面前提携我一番。” 田老太太生怕女儿身边人不够用似的,一下子送来了八个人,姜婆子从八个人中脱颖而出,迅速成了简氏心腹,可是剩下七人诸如这马婆子如今干的也是粗活。 姜婆子笑了起来,“那是当……三小姐?”看见对面走来的人,姜婆子连连要转身离开,只是她刚转了半个身子却被应莲烟喊住了。 “大清早的,姜妈妈怎么来这边了?莫非与我和五弟一般,是来散步的不成?” 姜婆子脸上笑意讪讪,只是待脑子回过弯来看清楚应莲烟身边的人时,她不由大惊失色,“四少爷,你怎么在这里?” 应文琏在这里,那被自己丢到湖里的人会是谁?姜婆子一瞬间只觉得冷汗直流,三小姐眼中的笑意似乎莫大的讽刺,她竟是不敢直视。 马婆子也回过神来,连连扯着姜婆子要回去,“三小姐,奴婢还有事,先行告退。”看着仓惶失措落跑的两人,应莲烟笑了起来,“跑的还真快。” 应文琏却是紧紧挨着应莲烟道:“三姐,我们去给老夫人请安吧。” 应莲烟戳了戳他的脑袋,“还真是个坏小孩。”头一刻钟还为自己害人耿耿于怀才,此时此刻,却是想出了这坏主意。 她若是没猜错,此时简氏、刘氏和荷氏都该在明月阁吧。 应文琏却是撇了撇嘴,三姐说的老气横秋的,就好像她多大的人似的,其实也就比自己大两岁呗。 明月阁里,简氏几人都在,正陪着老夫人说说笑笑。 门廊下的丫环看到应莲烟和应文琏过来连忙道:“三小姐和四少爷来了。” 简氏正说着话,忽然间听见外面丫环这么一句,顿时卡在了那里,老夫人不由瞧了她一眼,眉头微皱。 “三嫂这玩笑话怎么就说了一半,莫不是卡住了不成?”荷氏轻声问道,她也听到了丫环的通报声,知道儿子已经找到了,心忽然间安稳了下来,竟是不知道怎么来的心情竟是调侃起简氏了。 应文琏就跟随在应莲烟身边,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往自己这边看,这让简氏觉得有些心惊,姜婆子不是去处置这小鬼了吗?怎么现在忽然间这小鬼竟是回来了,可是姜婆子去了哪里? 她有些心不在焉,应如雪察觉到母亲的异样,连忙遮掩道:“母亲也不知道在那里听到这么个有头没尾的笑话,倒是勾起了我们的好奇心偏生又没了下文。”她靠近简氏坐着,轻轻掐了简氏一把,可是却依旧没见简氏反应。 简氏神色有异,便是荷氏都看出来了,只是她却是更关心幼子,拉着应文琏道:“刚才去哪里了,让我们一顿好找,回头再四处乱跑,看我不让你爹爹责罚你!” 荷氏很清楚,自己的姑母,或者说是婆母是什么样一个人,说什么话才能讨她欢心。这番让三老爷责罚幼子的话,自然是说给老夫人听的。 应文琏笑了笑道:“刚才六弟拉着我去见三姐,结果半道里自己跑了,我只好自己去找三姐嘛,这才耽误了时间来着。” “三姐找小四有什么事?”应如若觉得这事情透着古怪,不由问道。 应莲烟笑了起来,“我哪有什么事情找琏儿,怕是那理由得要问六弟才是,对了六弟还没过来吗?未免太贪玩了,二娘还是让人去找一找的好。” 这目光!简氏心中一寒,只觉得应莲烟的目光似乎带着冰凉的,她几乎不敢去想这冰凉之后是什么意思。 “二娘,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应如雪低声道,眼中满是关怀。她也察觉出母亲的异样,好像这事情是和应莲烟有关的。 简氏站起身来,浑身似乎在颤抖着,“我,我去找找瑜儿。”她脚下踉跄,若非应如雪眼疾手快地搀扶了一把,怕是就要跌倒在地上了。 便是因为女儿出嫁而有些悲伤的平夫人刘氏见状都愣了一下,看了眼身后奶娘怀抱中的七少爷这才回过头来。 “夫,夫人……” 门外传来姜婆子的声音,大呼小叫很是没规矩,老夫人听到这么句尖锐的声音眉头皱的厉害,“外面这是怎么了?” 简氏已经抢先一步走了出去,却见姜婆子浑身似乎在水里泡了一圈似的,和马婆子跪倒在地上,“夫人,六少爷失足落水,没了……” “二娘。”应如雪连忙扶住身体向后倒的简氏,她也是浑身一颤,看着姜婆子道:“六弟好端端地怎么会落水的?还有他明明会泅水的,怎么还会淹死,姜妈妈你给我说清楚!” 姜婆子只觉得此番休矣,她怎么说清楚,难道说是自己把六少爷丢进了湖里吗?那麻袋里明明是四少爷,可是为什么自己回来一趟里面就好像被人施了咒似的换了个人。 “奴,奴婢也不知道呀。” 一旁马婆子也是心中戚戚然,她们俩刚才回去打捞那麻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沉在湖底的麻袋给捞了上来,麻袋里面赫然是六少爷。 马婆子当时一阵心惊,只觉得下一刻自己就会死了似的,好在姜婆子聪明,连忙将绑在麻袋上的麻绳扯断,“记住,六少爷是失足落水,咱们刚巧过来才看到的!” 连忙解开了应文瑜尸体上捆绑着的麻绳,看着那明显遮掩不下去的红肿淤痕,马婆子心有余悸,连忙道:“这,这个我们怎么处理掉?” 姜婆子显然也在为那手腕脚脖上的淤痕头疼,可是最后却是斩钉截铁道:“不管了,我们要咬紧牙关,否则就要去下面给六少爷陪葬了!” 一句“陪葬”让马婆子胆怯,连忙听从姜婆子的吩咐行事,待来到明月阁看到简氏险些昏厥,她心中不由惴惴。要是夫人昏死过去就好了,这样的话,怕是就不会细查六少爷的死因了。 简氏勉强支撑了一会儿,只是待看到白麻布下应文瑜毫无生气的尸体时,她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平夫人刘氏和二夫人荷氏都惊呼出声,“可怜的孩子,怎么就……” 两人都擦了擦泪水,看着昏死过去的简氏,轻声道:“这事要去禀告老爷,四小姐您说现在该如何是好?” 应如雪自然不会相信幼弟竟会失足落水而死的,可是如今母亲昏厥,她,她该怎么处置? 还未待应如雪说出处置的办法,落妈妈带着老夫人的话过来了,“老夫人说先把六少爷的尸身放在冰窖里,待过几日再计较。” “这是什么意思!”应如雪当即问道,难道瑜儿死了还不能入土为安吗? 看着浑身颤抖的应如雪,落妈妈看了平夫人刘氏一眼,“六小姐新婚,三天后回门,自然是见不得白事的,还望大小姐大局为重,便是夫人回头也定是会谅解的。” 应如雪气得直哆嗦,落妈妈这分明是在要挟自己!当初应如柔的婚事几乎是母亲一意孤行的结果,老夫人心中藏着一股气,所以,所以趁着这个时候要在瑜儿身上算账! 她气得浑身颤抖,便是嘴唇都有些发白,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落妈妈看了一眼并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便要离开,却听到抱琴大声道:“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落妈妈回过头去,却见应如雪竟是跌倒在地上,浑身不由自主似的颤抖,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牙关却是紧紧闭合着,抱琴一旁慌了神色,连忙招呼侍书,“快,快把小姐带回去。” “这怎么可以?还不快去请大夫?这时候还是不要动弹的好。”即使是应建航的平夫人,刘氏依旧是向来很少说话,荷氏见到这先后昏死过去的母女不得不开口道。 抱琴却是异常坚持,“不行,小姐一定要回去。”这是病发了,回去才能用药,才能好转的。 荷氏没想到应如雪身边的大丫环竟是跟自己犟嘴,她脸色微微一变,却听应莲烟道:“婶娘,抱琴向来伺候大姐,应该是知道处置之法的,婶娘若是不放心,我一同过去照看大姐便是了。” “这怎么……”抱琴想要拒绝,可是看到荷氏并不怎么好看的脸色,还是连忙改了口,“那就麻烦三小姐了。” 简氏醒来的时候,姜婆子正在身边伺候,看到那张脸,她不由分说地一巴掌打了过去,只让姜婆子找不到东西南北,“夫人,我……” “我不是吩咐你把应文琏那小子弄死吗?为什么死的人成了我的瑜儿?”她的瑜儿,那么机灵聪明的瑜儿,怎么会忽然就死了呢,你不知道你死了娘会很心疼的吗? 姜婆子心中戚戚然,“夫人,奴婢原本抓着的是四少爷没错,后来六少爷让奴婢去找人把四少爷丢到湖里去,说是自己看着四少爷,不会出问题的。” “不会出问题的?那瑜儿怎么会死了呢,啊,啊!” 揪住姜婆子的衣裳,简氏恨不得把她包皮拆骨吃了一般!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呀!等到奴婢找人回来之后,那麻袋已经没了影子,奴婢想可能是六少爷自己动了手,可是,可是……对了夫人,奴婢回来的时候看到三小姐和四少爷在一起,会不会是三小姐杀了六少爷?” “应莲烟?”简氏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惶恐,“你是说应莲烟杀了我的瑜儿?” “可若不是三小姐,那四少爷怎么会从麻袋里跑出来?难不成还是六少爷放了他然后自杀不成?夫人,都是奴婢的错,要是奴婢力气再大些,就不用找人帮忙,六少爷也就不会死了,还望,还望夫人惩罚!” 姜婆子跪倒在床头,磕头如捣蒜,很快额头就是一片青肿,简氏坐在床上,双手紧紧抓住锦被,脸上满是狰狞! “应莲烟,这杀子之仇丧子之痛我记住了,若是不将你剥皮拆骨,我简湘云誓不为人! 简氏摆明了没把他的警告听进去,笑着道:“我知道,我怎么会对相爷你下手呢?顶多只是教训赫连的女儿而已。” “你……” “怎么?老爷这是爱屋及乌心疼了吗?当初杀赫连的时候,你可是没有半点手软呢,怎么现在看到那出落的有三分相似的模样,就舍不得了?早知道当初我就该杀了那丫头!”否则,也不会有今日了,她的黎轩,她的锦绣都因为那臭丫头吃尽了苦头! “你好自为之!”冷冷地抛下一句,应建航转身离开。 他身后,简氏脸上笑意灿烂。 看到落妈妈回来,老夫人淡淡道:“简氏那贱妇可是赶出了府去?” 落妈妈斟酌了一下,终究是摇了摇头,“奴婢本来是随着过去的,只是半路里遇上了洛蓝她们,被喊住了结果没能去成,后来过去的时候看见大小姐去接简氏了,说是奉相爷的命令。” 落妈妈没有说实话,到底是心中惴惴,生怕老夫人看出来什么,只是老夫人盛怒之下却哪里注意这些。 “哗啦”一声脆响,老夫人手中茶盖落在了茶盅上,眼中带着诧异,“休妻休成了请她回去,这倒是稀奇了。” 老夫人向来很少这般古怪说话,落妈妈却是脸色不变,“是奴婢的错,若是跟上了相爷,许是就知道原委了。”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像是相信了落妈妈的话,“罢了,就这样吧。”逼着儿子休妻,自己这名声要是传出去,这一辈子也就是白活了。 简氏出祠堂的第二天,宫里惠妃传来喜讯,原来今天早晨辰时三刻,贤妃生下了一位小公主,楚帝大喜,晚年得女,给小公主起名云锦,封号信阳公主。 简氏带着应如雪入宫贺喜,脸色憔悴犹如大病一场似的,印证了老夫人生辰时卧病在床不便见客的传闻,一切关于丞相府的流言蜚语不攻自破,众人纷纷贺喜简氏,一旁奉旨入宫的应莲烟见状唇角笑意荡漾,说不出的嘲讽。 从宫里回来已经接近傍晚,只是相府门前的马车却是格外引人瞩目,应莲烟还未下马车就听到朗朗之声,“三小姐总算是回来了,不枉费奚笙在此等待多时。” 门房上的人已经连忙小跑过来道:“三小姐,从你入宫后世子就来了,只是小的解释说您入宫给惠妃娘娘贺喜,说了好几遍他却是听不进去,非要等三小姐回来……”门房上的很是无奈,只是感觉到来自简氏的目光连忙又退了回去。 从入宫到现在?那可是有四五个时辰了。应莲烟暗暗忖度了一下,却是目光落在了奚笙身上。 “难得世子竟是这般耐心,不如世子进来喝一杯茶?”应如雪轻声说道。 倒是十分的好心,奚笙却是笑着摇头,“能见到三小姐我已经心满意足了,这么晚再打扰太失礼了,我明天再来寻三小姐便是了。”却是连个原因什么的都没解释就离开了,应莲烟不由皱起了眉头,奚笙这是何意。 “三姐,世子为何来找你?” 应莲烟摇了摇头,唇角带着丝笑意,“我怎么知道,许是要看我余毒清除了没?” 摆明了是搪塞之词,应如雪并不相信,反倒是上下打量了应莲烟一眼道:“都道是我家有女初长成,三姐许是姻缘到了也未定?” 这话说得含蓄,便是应莲烟恼火却也不能说什么,只是行了个礼便先行离开了。 简氏看着应如雪,颇是不赞同,“便是拿她开玩笑,也不能毁了你们姐妹的清誉!”什么我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的。 应如雪脸上却是带着笑意和笃定,“母亲,奚笙的神色我可是敲得一清二楚,定是喜欢三姐姐的!蜀南世子和蜀南王父子不和,舅父不是说皇上有意从京城的贵女之中挑选一个做世子妃吗?假如这个人是应莲烟的话……” 简氏眼睛一亮,“你是说……” “没错,应莲烟若是成了世子妃,既能够展现出咱们大楚的诚意,当朝丞相的女儿,又能够将这祸水引出去。何况蜀南王和世子父子不和,说不定将来应莲烟也会随着丈夫一并死了,你说呢?” 应如雪眼中闪烁着冷意,却又是熠熠生辉,似乎想到了应莲烟那惨不忍睹的死状,她很是开心。 简氏眼角也闪过了一丝冷芒,“只是这般,未免太便宜她了!” 应如雪却是笑了起来,“母亲,世子妃固然是世子妃,可是你可别忘了奚笙不过是一个小小质子而已,若是娶了当朝丞相女儿的消息传回了蜀南,你觉得蜀南王会置之不理?到时候应莲烟他们的日子会很难过的很,我们只需要看笑话就是了。” 她几乎能够想象出应莲烟日后的下场,笑声中带着得意。应莲烟,跟我斗,回头你可是要栽大跟头的! 果然如应如雪所猜测的,奚笙似乎真的对应莲烟情根深种似的,第二日竟是早早便来相府拜访,不过三两日工夫,京城百姓都知道蜀南世子对相府的郡主是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日日前往相府,饶是吃闭门羹,却也是此志不渝。 “倒是个痴情种子。” 看着被甩到了地上的狼毫,北堂云鹤轻声笑了起来,“男未婚女未嫁,嫣儿你又是生的哪门子的邪气?” “谁说我生气了?”北堂语嫣立马反驳道:“只是这又不是蜀南,应莲烟也不好好想想,这般名声传出去,假如奚笙回头不娶她,将来谁还会娶她这么个声名狼藉的女子?” “声名狼藉?”北堂云鹤声音中带着几分冷意,“嫣儿,回到京城后可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这若是声名狼藉的话,那你当初……” 看到胞兄竟是动了怒火,北堂语嫣连忙软声道:“哥哥,是我一时失言,您大人不记小人……妹妹过,楚……表姐向来是聪明人,只是这次实在不该任由着这流言蜚语四处传播的。” 而且,奚笙也真是的,活像是故意似的,那还像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 见北堂语嫣服了软,北堂云鹤神色才稍稍舒缓了些,良久才道:“这兴风作浪的小人什么时候都少不了,母亲说是要去看望外祖母,难道你不跟着去看看?” 看着兄长意有所指,北堂语嫣却并不羞涩,“那是自然,大姐说是她那里有些好玩的东西,上次没看上,这次我倒是要瞧瞧稀奇。” 北堂云鹤笑而不语,自己这妹妹看似沉着冷静,可是事到临头却是慌了神都不知道,好玩的东西?她从小就见识过无数的奇珍异宝,难道还能对京城的那些老玩物有兴趣不成? “哥哥你去哪里?”看见兄长离开,北堂语嫣连忙问道。 北堂云鹤却是头也不回,“去喝酒。”十分潇洒地离开。 果不其然在相府门前见到了世子府的马车,北堂语嫣愣了一下,却见应莲烟却是走出了大门,看到她们似乎愣了一下,旋即行礼道:“莲烟见过姑母。” 应凝君也是听说了传言的,看到应莲烟竟是出了门不由秀眉微皱,“你这是要出门?” 应莲烟轻声一笑,“哥哥说是想要去尝尝清风楼的点心,原本我答应了他这次能通过先生的考试就去的,结果一再耽误,好不容易有空了自然是要去一趟的。” 应赫言已经坐在马车上了,似乎看到了应凝君笑着挥手道:“姑姑,赫言要去吃好吃的,妹妹你快点啦。” 一句话唤起了应凝君久远的记忆,那时候自己尚未离开京城,偶尔回到太傅府,赫言总是乖巧的跟在嫂嫂身边,手里总是离不开一块桂花糕的。 甚至并没有听清应莲烟的声音,待应凝君回过神来,已经看着马车离去,便是世子府的马车也离开了。 看了眼出神发呆的女儿,楚凝君轻咳了一声,这才唤醒了北堂语嫣,心不在焉地随着母亲进了门。 明月阁里,相府里的小姐除了应莲烟都在,楚锦芙撇了撇嘴道:“本来是要随着三姐去吃好吃的,偏生祖母不让我去。” 应如雪闻言一笑,“清风楼的点心的确是有名,只是二妹回头自然是会给芙儿你带回来的,你何必打扰她和世……她呢?” 看老夫人并没有动怒,似乎没听见自己一时说错了话似的,应如雪连忙低下了头,倒是楚常喜轻声道:“刚才听门房上说,三姐马车刚走,世子的马车也跟了上去。” 北堂语嫣闻言脸更是皱成了一团,奚笙这是怕别人深恐不知道他的心思是吧?非要这么引人瞩目的! “嫣儿,嫣儿?” “啊?大表姐怎么了?”感觉到有人打了自己手臂一下,北堂语嫣才从怒火中反应过来,连忙问道。 应如雪却是轻声一笑,“没什么,看你一直没说话,似乎很无聊似的,不如我们去花园里看看花?” 老夫人也是点头道:“去吧,老憋在屋子里十分闷气,出去透透气四处走走。” 只是饶是花园里繁花盛开,百花争艳,北堂语嫣依旧是兴致不高,楚常喜拉住了应如雪轻声问道:“大姐,表姐这是怎么了?”北堂语嫣比楚常喜大了一岁。 应如雪却是神秘一笑,似乎从听到世子之后,北堂语嫣就有些魂不守舍了,莫非她竟是…… 都说蜀南向来风气开朗,没有大楚这么重的男女之防,镇南公向来镇守南疆,那里和蜀南颇是接近,莫非这表妹竟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 “大概是心里有事吧。”应如雪淡淡道,既然是这样的话,自己不妨再让这流言蜚语燃烧的更猛烈一些,这样子也好让应莲烟体验一把什么是烈火焚身、痛不欲生的滋味! 清风楼,应赫言面前的碟子几乎全空了,这里的点心实在是太好吃了,他意犹未尽地看着姐姐那并没有动多少的点心,眼中满是期待,却并不敢讨要。 他不能吃太多啦,要不然姐姐定然觉得他是饭桶,什么都不会弄,回头会不要自己了的。 “五公子不如吃我的这一份,我不太喜欢甜食。”奚笙自然察觉到应赫言的目光炯炯,不由觉得好笑,将自己面前的点心递了过去。 应赫言并不敢接,只是看姐姐似乎并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这才慢慢接了过来,有条不紊却是速度很快地往嘴里塞点心。 “温公子既然也觉得这有八成胜算,为何三小姐不试一试呢?”虽然和应莲烟的交易并不牵扯到应赫言,可是奚笙却还是忍不住道。 也许是见惯了这心机深重之人,看到应赫言这般拥有赤子之心的,他倒是反倒忍不住了。 温子然坐在那里静静的喝茶,只是听奚笙提到自己的时候抬了抬眼眸。 “此事不必……”应莲烟却是忽然不再说话,下一瞬间。 敲门声忽然响起,“刚才看到表妹和表哥来了这边,不知道我是否方便进来?” 门外,北堂云鹤声音响起。 150.-152-世子?可真是巧,你怎么也在这里 应莲烟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北堂云鹤竟是会看到自己,正待她要出声,门外却又是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世子?可真是巧,你怎么也在这里?”温和的声音彬彬有礼,只是应莲烟闻言却是愣了一下,怎么楚澈也在这里,还真是巧,无巧不成书了都。 奚笙脸上带着笑意,却是忍俊不禁,温子然脸色却是微微一黑。 北堂云鹤似乎也没想到竟是会遇到楚澈,他举了举手,是两包点心,“家母和舍妹喜欢甜食,我给她们带一些点心,大皇子这是……” 楚澈却是看向了门里,“刚才看到莲烟兄妹进来,想着很久不曾见过,便来打个招呼,世子你这是……髹” “原来大皇子也看到了,好巧,我也是来跟表妹和表兄打个招呼的。” 雅间内,应莲烟脸上写着两个字:好巧。 真是好巧蠹! 只是待两人进来,却是齐齐皱了皱眉头,不是说莲烟和奚笙在这里吗?怎么还多了一个人? 多了的这个人自然是温子然无疑。 楚澈很是清楚京城里的流言,事关应莲烟他更是十二分的关注着,听说应莲烟和兄长与奚笙一同来了清风楼吃点心品茶时,他便是不管不顾来了,却没想到,温子然却也在这里。 皇子、世子、郡主,温子然一介白丁在他们面前却是站都不站一下,应赫言是痴迷在甜点之中并没有注意到,温子然却是典型的不把这些皇子世子放在眼中了。 只是楚澈清楚,温子然几乎是应赫言的御用大夫,便是应莲烟对他也客气的很,他不会自己去找麻烦的,反倒是坐了下来,很是不在意似的。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好在她前面的点心还没动多少,“这个味道不错,哥哥尝一尝。” 应赫言看着忽然碟子里多了一块点心,顿时笑靥如花,“谢谢姐姐,言言也吃。” 北堂云鹤愣了一下,看着自己桌子前面突然多了的点心,猛地抬起头来,“五弟还记得我?” 记忆中叫自己言言的便只有这么一个人了,只是后来他离开京城,就再也没听到过这么一句呼唤了。 老夫人寿辰,甚至更早些时候,他不是没见过应赫言,可是应赫言却一副没认出来自己的样子。 “记得,言言喜欢娘娘的桂花糕,总是爱和我抢。” 北堂云鹤闻言额头一汗,应赫言说的确有其事,不过那时候自己才五六岁的小孩子而已嘛。 感情他记得自己是因为这盘点心?北堂云鹤心中的激动顿时化作汗水无数流淌了去。 奚笙却是再也忍不住了,轻声笑了起来,威震南疆的镇南公世子,竟是,竟是爱抢点心吃,这等传闻若是传扬出去,还不让南疆二十万将士笑死? 南疆历来传闻,镇南公世子可都是少年老成,挥斥方遒的。 北堂云鹤却是狠狠瞪了奚笙一眼,慢慢捻起了那点心吃了起来,虽然舅母做的桂花糕的味道他早已经丢失在记忆的长河里,可是吃到这甜甜糯糯的滋味,可不比大皇子那被冷落的好? 楚澈有一丝的尴尬,在座的五人中,应赫言和北堂云鹤与应莲烟是血脉之亲,温子然和奚笙多少都与应莲烟有救命之恩,而唯独自己,似乎根本扯不上一丝关系…… “大皇兄,你怎么能丢下我就不管了呢?”楚若云忽然推开了门,大大咧咧地嚷道:“下次要再这么对待我,看我……北堂世子,你,你怎么在这里?” 楚若云声音降低了几个高度,语气也温和了许多,脸上似乎爬上了一团红云,似乎颇是娇羞模样。 应莲烟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让出了一个位置道:“格格,走了那么久应该也累了,不如坐下吃些点心?” 应莲烟邀请自己?楚若云心底里顿时有些犯嘀咕,可是待看到北堂云鹤那一张俊颜时,心底里的嘀咕也被抛之脑后了。 “莲烟姐姐,这点心好吃得很,我一直很喜欢的。” 这一声姐姐似乎被涂了蜜似的,应莲烟轻声一笑,“那就多吃一些。” 有了楚若云的加入,雅间里的气氛更是热闹了几分,奚笙看好戏似的看着这几人的表情,似乎成了最不在乎的人似的,殊不知楚澈和北堂云鹤前来却都是因为他的缘故。 楚若云亲自送应莲烟回去的,其中自然也有北堂云鹤也要去相府的缘故。她依依不舍地上了马车,看着四人进了相府大门后才回过了头去。 “大皇兄,你要是能让我嫁给北堂云鹤,我就撮合你和应莲烟。” 饶是向来知道楚若云言出无状,可是听到这么一句楚澈还是愣了一下,“荒唐,感情的事难道还能来做交易不成?我喜欢她我自然会想办法娶了她,你若是真心喜欢北堂云鹤,那就自己去打动他。” 楚若云显然没想到皇兄竟会这么说,只是此番她是听了进去的,在日后她也曾沾沾自喜,自己到底是听了大皇兄的话的,只是她终其一生都不知道,她自以为是用真心打动了那人,可是那人的心却是从来都不在她身上的。 联姻,又能有什么真心与情爱的?无外乎是制衡之道而已,虽然她死后那人并未续弦,她生前也只有她一个妻。 “哥哥怎么和表姐一起?”北堂语嫣有些不解,难道喝酒还能喝到清风楼去不成? 北堂语嫣却是小瞧了自家兄长的本事,北堂云鹤拎了拎手中的点心,“去给母亲和你买点心,正好遇到了表哥和表妹,便一起坐了一会儿。”他没有提楚澈和楚若云的事,楚若云的心思他自然是懂得,只是那么一个黄毛丫头和珠玉,他还是懂得取舍的。 “难得你有心了。”应凝君笑了笑,她向来喜欢甜食,也是受嫂嫂影响的缘故。 北堂语嫣此番并没有随同母亲坐在马车里,反倒是毫不忌讳地骑马而行,和北堂云鹤并驾齐驱,“哥哥,小道消息要听吗?” 北堂云鹤眉峰一挑,“交换?” 他们兄妹本来就是这德行,如今依旧如此。 “你先说。”北堂语嫣说道,这当然也是历来的规矩。 北堂云鹤此番依旧没有和姐姐争什么,“奚笙想法可能更多,不单单是要和相府联姻。”他不是没观察,奚笙的神色似乎很淡然,倒似乎在看他和楚澈的笑话似的,要么是他胸有成竹,要么便是他根本无意和相府联姻,而和应莲烟走这么近只是别有目的。只是这话却不能对他人说,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姐姐。 北堂语嫣脸色有些难看,语调也有些沉闷,“母亲有意让你和楚家联姻。” 缰绳忽然一勒,北堂云鹤有片刻的失神,“应盈盈?” 大舅舅一房和母亲是血脉至亲,只有二舅舅是庶出,好歹还是关系远了些,而且二舅母是祖母的内侄女,也许……更有可能。 “是她。”北堂语嫣知道凭借兄长的聪明,猜出这么个答案来并不稀奇,只是看着沉着冷静的兄长,她忽然间想笑,原本以为他们是北堂家的子孙,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现在才发现原来婚姻却并不是自由的。 父亲和母亲那等令人羡慕的婚姻,如今她也羡慕起来了怎么办? 北堂云鹤神色依旧,只是眼底却多了丝凝重。母亲既然这般提,怕是早已经和父亲打好招呼了的,若是这般的话,自己便是反驳怕也是无力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皆是如此。 “哥哥,我想去喝酒,要不要一起?” 北堂云鹤转过了头去,“自然,今朝有酒今朝醉。”既然如今想不通,那就不去想,只是若是自己执意不肯的话,母亲也是会退让的…… 同样的消息,玉缘院中应莲烟也知道了,“依照老夫人的态度,这事怕是板上钉钉了。”她本来还以为也许老夫人会让楚锦芙嫁给北堂云鹤的,毕竟楚锦芙才是她的心头肉,可是如今简氏这般东山再起,若是再联姻镇南公府,怕是楚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了。 应思宁到底是个小官,又是庶出的,并不起眼,又能加强楚家与北堂家的联姻,想来倒是最合适的了。 “太子爷也说,府上老太太老谋深算的很,只是黎香担心,北堂云鹤并非没有军功在身,怕是他若是真不同意,怕是镇南公也难以扭转他的想法。” 应莲烟笑了笑,“这倒是,北堂云鹤和简成平都是少年成名,驰名沙场的少将军,甚至他比简成平还要多几分能耐,想要降服他,老夫人自然是要费一番功夫的。不过应凝君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人,再有楚若云如今又掺和进来,这场戏有的瞧了。” 黎香点了点头,却觉得有些后怕。明明北堂云鹤喜欢的是眼前之人,可是她却是冷静分析利弊,似乎颇有些渔翁得利的意思,还真是和太子爷一条路走到黑的人压! “太子爷最近有些忙,怕是不能来看望小姐了。” 应莲烟唇角微扬,那这样最好,自己又不是离不开他似的,终于能睡一个安稳觉了。 只是夜半,她转身的刹那忽然感觉到身畔的轻微的呼吸声,她不由将手伸到了枕头下面,却是被人抓住了,“怎么,丫头你要谋杀亲夫?” 是这妖孽! 感官似乎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应莲烟慢慢松开了手中的匕首,“太子爷不是很忙吗?”再说,她的亲夫,前世还不就是被她谋杀了吗? 太子煜猿臂一伸揽住了伊人的腰肢,只是这次却没有四处动弹,“忙虽然忙,但是不能冷落了丫头你不是吗?那几个都在献殷勤,本督若是不把你看牢靠些,若是被哪个混账小子勾引走了怎么办?”不知为何,竟是情不自禁的来到了这边,便是黎香听到了动静后看到自己也是诧异了一番。他这是怎么了,倒是着了魔似的。 应莲烟闻言轻声一笑,转过了身去,“怎么会?”身边都被你安插了人,锦衣卫又是无孔不入,我是活腻了还是活腻了才会被他们几个勾搭走?再说,那几个人都非自己良人,她清楚得很。 太子煜轻声笑了笑,笑声中透着些微的疲惫,“你不会,只是那几个却是不长眼的,哪天本宫心情不好了,到底是要找他们算账的。” 那她只能说希望这几位长眼,这几日不要再来找自己了? 只是她的想法很快就落空了。奚笙再度来访,只是此番不仅带着礼物,而且礼物还价值不菲,似乎很有诚意的模样。 而奚笙刚在竹涛居坐下,大皇子也派人送来了几样点心,一看模样就知道是御膳房的手艺,点心也是送到了竹涛居,应赫言看到点心的时候眼睛都是放了电似的,眼巴巴地看着应莲烟,显然是馋得很。 “吃吧。” 在应赫言的“深情注视”下,应莲烟并没有能支撑太久,奚笙见状不由一笑,果然应赫言便是应莲烟的死穴! “三小姐可是想清楚了,简湘云东山再起,怕是这次定不会饶过你的。” 温子然当时的“失手”在外行人看来是简氏的缘故,可是奚笙到底是行家,一眼看去就知道彼时温子然是在借机会教训应如雪。 别人看不出来,可是简家可是还有几个年少有为的少爷的,怕是瞒不住的。若是几人都同心协力要整治应莲烟,怕是……她还真是麻烦的很。 “世子为何对此事这么感兴趣,你要知道若是你成功了我也许会感激你,可是你若是失败了……”应莲烟眉眼间闪过一丝冷意,“死无葬身之地,我不怕丑话说在前头。” 奚笙却并不畏惧应莲烟的要挟,“人生太过于无聊,找到三小姐这么个朋友并不容易,我自然珍惜的很。” 应莲烟半晌不语,良久才道:“什么时候开始?” 奚笙神色依旧是那般,似乎笑意中带着玩世不恭,“不用着急,何况有云公子这妙手神医在,我不过是帮帮忙而已。” 奚笙的到访已经成为相府里的家常便饭的谈资了,只是听说应莲烟竟是随同其出门游玩时,老夫人还是面色微微一变,“去打探清楚,大少爷有没有一起跟着!” 落妈妈连忙应声出去打探,只是心底里却是有些担忧,老夫人适才这等模样,分明是恼怒三小姐不守女儿家的清规,随意和外人一同出门游玩,堕了楚家女儿的名声呀! 眼看着六小姐这就是要出阁了,三小姐再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不但对六小姐声名有损,便是九小姐的婚事也……落妈妈犹豫了一下,她该不该把那件事告诉三小姐呢?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只怕再过半个时辰,三小姐与奚笙出游的传闻就要传遍京城了吧,三小姐难道不怕?” 不都说大楚女儿向来是最重视闺誉的吗?就算是北堂语嫣那丫头到了京城后也收敛了许多,难道与自己交易的这个刚巧不巧是其中的一个异类? “怕?”难道你怕她们就不会欺负你了吗?不,只会更加凶狠的对待你的!她唇角的笑意浅淡,似笑非笑一般,“我若是怕了,世子又岂会选择我?倒是世子也许不懂女儿家的心,你这般刺激与她,可别事倍功半才好。” 奚笙为之一噎,半晌才轻声道:“难怪京城传言相府三小姐是个铁齿铜牙的主儿,原来真是半点亏也不肯吃呢。”便是嘴皮子上也不愿意让半分。 应莲烟笑而不语,只是街道两旁的小摊贩看到这一对俊俏男女却是招呼道:“公子,给这位小姐买一支簪子吧,咱的簪子清雅的很,最适合小姐气质。” 奚笙停下了脚步,却是拿起了另一支簪子,“你觉得这支如何?” 那是一支桃木簪,上面的桃花点翠手艺显然很是精致,“眼光不错,很适合。” 小贩看两人这般说,顿时下定了决心要做成这一单生意,“公子好眼光,这桃花簪最是适合小姐的性……”和适才那支清雅玉簪截然不同,这一支桃花簪显然更是华丽一些,饶是说惯了生意经的小摊贩也觉得在两人面前这般说并不合适,半晌憋不出一句话来。 好端端的一桩生意,竟是要毁在自己嘴上,小贩有些神伤,却是听到那年轻公子道:“这根簪子我要了,多少钱?” 小贩顿时喜上眉梢,一瞬间又是能说会道起来,待两人走远了还依旧在招呼着,“公子下次再……这位小姐,你想要看看什么?” 虽然看不清轻纱遮掩下的那容颜,可是眼前的人定当是个美人,比自己在秀云楼的那相好要漂亮的多。 应如雪要是知道自己被小贩拿来和翠云楼的妓女相比较,怕是再也不会好好说话了,“刚才那俩人买的什么?” 小贩警惕地看了一眼,只是觉得自己似乎被狠狠瞪了一眼,他连忙道:“是,是一支桃花簪,最后一支了。” 应如雪皱了皱眉,“桃花簪?”她倒是听说过蜀南向来有桃花节一说。 古诗有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宜其室家! 应如雪眼中顿时一片闪亮,难道奚笙这竟是在对应莲烟表白?真是太好了,不枉费自己出门这一趟辛辛苦苦跟着他俩,终于被自己抓到把柄了,只是…… “小,这位小姐,我的簪子。”小贩心疼地看着自己的簪子,那是玉簪呀,经不住小姐你这么用力的捏的,万一不小心断了该如何是好? “雪儿,你怎么在这里?” 应如雪觉得肩头微微一疼,回头望去看到来人却是不由笑靥如花,“表哥来的正好,我有事要请表哥帮忙。” 简成平也没想到竟然真会是应如雪,只是待看到她身边竟是一个伺候丫环都没有顿时恼火着拉着她往胡同里走去,“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一个人万一遇上了坏人可改如何是好!” 151.-153-应大人这是故意在让本宫吗 “阿嚏!” “三小姐喝杯热茶,四小姐太累了,三小姐不妨先回去,待四小姐醒了奴婢再去禀告三小姐一声?”琴琴觉得三小姐似乎就是那习语中的神,请神容易送神难。 这都一个多时辰了,无论自己说什么三小姐就是不走,好像铁定了要见到四小姐醒了她才会离开似的。 “谢谢,只是你方才给四妹吃得药丸倒是稀奇,味道挺好闻的,不知道是什么药丸?”应莲烟颇是有兴趣似的轻声问道,琴琴闻言却是心中一慌,磕磕绊绊道:“我,奴婢,奴婢也不清楚,是,是海外的方子,小姐惯常用的。” 应莲烟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笑着道:“是吗?难怪我觉得稀奇。”忽然间内室传来一阵呻吟声,应莲烟不由皱了皱眉,“四妹可是醒了?髹” 她站起身来要进去看望,可是琴琴却是拦住了她的去路,“三小姐,我们小姐醒来的时候往往心情不好,若是冲撞了三小姐便是奴婢的不是,还望还望三小姐见谅。” “心情不好?”应莲烟皱了皱眉,身后碧儿轻声道:“小姐,是起床气。” 应莲烟闻言不由轻声一笑,“原来是这样子,既然四妹醒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人死不能复生,还望四妹节哀顺变。蠹” 内室传来碎瓷声,琴琴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只觉得三小姐脸上的笑意古怪,似乎她已经了然一切,刚才说的那安慰之词却是在嘲讽四小姐。 送走了人之后,琴琴连忙回到了内室,只是待看到四小姐坐在床头,恶狠狠地盯着那地上的碎瓷时,她却是退后了一步,脸上带着惶恐,“四小姐,你,你的脸。” 应如雪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琴琴神色紧张,却是明白了一二,“去,去给我拿一面镜子过来!” 如雪苑外,碧儿有些不解,“小姐,你等了一个多时辰,为什么四小姐醒了之后却又是要离开呢?” 她脸上带着几分不解,似乎很是不能明白主子的心思,应莲烟见状一笑,“青檀,可是闻出了什么味道?” 倾盈轻轻点了点头,“奴婢不太确定,可是好像真的闻到了一股子奇怪的香味,好像甜甜的,可是那甜甜腻腻的背后似乎有点坏了的蔬菜水果的味道,好奇怪。” 她喜欢调制香料,这等味道自然是熟悉的很,可是心中却是没有一个精确的词来形容那种奇怪的味道。 “这就是了,那味道难闻的很,没有的污了鼻子。” 碧儿依旧有些不解,可是看小姐似乎不愿意多提,便也不再问什么,只是她们主仆三人正要往、玉缘院的方向走,却是听到了隐约的争吵声。 应莲烟停下了脚步,那声音却是越发高了起来,“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要结亲落何蜀,应思宁你眼中究竟还有没有应家的百年名声!” 是应建航兄弟两人! 应莲烟皱了皱眉头,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应建航对落何蜀可谓是没半点好感,平日里若非是太子煜那妖孽行事强横却又深得帝宠,怕是应建航早就对落何蜀动手了。 如今应盈盈和落何蜀同知落何蜀定下婚约,甚至于明日落何蜀便要上门提亲,应建航得知这消息岂不会勃然大怒? “若不嫁给落何蜀,应家名声一样没有!”应思宁也动了怒火,对这个兄长,他向来尊敬,不只是因为应建航是兄长,更是因为他应思宁是个庶子。 虽然老夫人对待他们兄弟一视同仁,可是他知道自己这兄长对自己的几分颜面不过是为了顾全他大周丞相的名声,成全对老夫人的孝道而已。 见应思宁竟是对自己蹬鼻子上脸,应建航反倒是愣了一下,旋即才冷笑道:“好像你是多么委屈求全才不得不答应这门婚事使得,我倒是想要知道,为什么你一直不肯告诉我这个消息,若不是街头巷尾流言纷纷,我倒是不知道我们应家女儿什么时候竟是攀上了落何蜀的高枝!” 今日女儿出嫁,虽然这门婚事他并不满意,可是却是实出无奈的。而前来贺喜的同僚却是恭喜自己,“相爷,大人虽然向来不肯真面目世人,可是落何蜀同知可是炙手可热,如今府上二老爷有了这等翁婿,回头定是如雪前程呐。” 应建航这才知道,原来应盈盈那丫头竟还是和落何蜀的落何蜀定下了婚约,只是他这个应家当家人却毫不知情! “你可知道外面现在怎么说的?说我们应家拉拢了承恩侯不算,还要拉拢落何蜀,说我应建航沽名钓誉,表面上和落何蜀誓不两立,其实早已经暗通取款!” 他不知道明日去早朝,朝堂之上会是怎样的议论纷纷,陛下又是会怎么看待自己的,想起这些应建航就觉得头疼,“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这门婚事绝对不能成!”他态度坚决,正要甩袖离去,却是被应思宁拦住了。 “二哥,无论你同意与否,这门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语气毫不软弱,应建航蓦然回过头来,盯着自己这个庶弟道:“你说什么?” 应思宁不为所动,盯着应建航,一字一句道:“这门婚事,不会取消,除非落何蜀毁约。” 向来这个庶弟哦都市跟随在自己身后,从来没有反驳,也不会多说一句话,今天的反抗让应建航大吃一惊,“应思宁你若再这么冥顽不灵,你信不信我把你赶出去!” 应莲烟闻言眼中一亮,赶出去?能把应建航逼得说出这等话来,看来应家这个二老爷也不容小觑呢,她再度望去,却见应思宁浑不在意地笑了笑,“二哥,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强求,只是盈盈的婚事,二哥你是绝对不能插手的。” 看着似乎疯魔了的庶弟,应建航眉头锁到了一起,“冥顽不灵,你早晚有后悔的一天!” 看着兄长离去,应思宁却是笑了起来,“那就等着那一天到来。”他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了。 碧儿和倾盈似乎都心有余悸,直到四下里再无他人,才轻轻道:“小姐,二老爷是不是要分家?” 是呀,应思宁闹到这般地步却连个原因都不解释,要么是因为这原因不能说,要么就是因为他是一心一意要分家的。只是……这事,老夫人会同意吗? 应建航兄弟究竟是如何对老夫人说的,应莲烟并不清楚,这段时日好像朱妈妈很少来芝兰院了,只是第二日,下了早朝后应建航并没有回府,似乎有意避开落何蜀的提亲似的。 巳时初刻,十六名身着飞鱼锦服的落何蜀分列两排驰马疾行来到相府门前,惹得路人争相观望。 十六人身后是落何蜀依旧青铜面具遮掩了容颜,枣红色的骏马上锦袍鼓动,整个人似乎都没有丝毫的温度。 “老夫人、二老爷,来了。” 小厮急匆匆地进来禀告,应思宁闻言点了点头,看向老夫人道:“母亲,儿子先过去。” 老夫人点了点头,“你去吧。”定亲之事要双方父母约定才是,可是落何蜀似乎是孤儿出身,便是亲人都不曾有一位,这提亲之事便只能自己出面了。 “祖母,九妹妹真的要嫁给落何蜀?”玉氏因为关心女儿,并没有在梨香院。简氏因为应文瑜之事卧榻不起,而七少爷似乎有些咳嗽,平夫人刘氏正在照看幼子,应茹柔在如雪苑陪着卧床休养的应如雪。 向来热闹的梨香院里面如今只有应莲烟、应伊水两人陪着老夫人而已。 “难道还是假的不成?”老夫人嗔怪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许胡说。” 应伊水闻言不由撇了撇嘴,“四妹还没谈婚论嫁,六妹和四姐倒是先后成亲,还真是有意思。”她声音极低,不知道是老夫人没听见还是有意装听不见,总之并没有理会应伊水的喃喃自语。 正当老夫人略有些焦急地等待着前院的消息时,御书房内楚帝看着自己的左膀右臂笑了起来,“听说楚卿的侄女要和你手下结亲?” 太子煜眼眸微微抬起,“英雄救美,四小姐心生爱慕所以私定终身,只是传出去怎么说都是美事一桩,皇上您觉得呢?” 应建航执棋的手微微一顿,太子煜笑了起来,“应大人这是故意在让本宫吗?” 应建航低头望去才发现自己竟是落错了地方,他不由一愣,却见太子煜一招棋子落下,自己的半壁江山已经落在了太子煜手中。 “臣输了输了。” 楚帝看着棋盘不由大笑,“果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数百年。难得应卿也有输了的这一天。” 太子煜却是笑眯眯地拿起了一旁的翡翠白菜,“既是如此,这彩头,本宫敬谢不敏了。” 离开御书房后,应建航快走追了几步,“太子爷请留步。” 太子煜缓缓回过头来,脸上笑意盈盈,“莫非是应大人后悔了,想要再与本宫一战赢回去这翡翠白菜?” 太子煜所赢的彩头翡翠白菜一尺见高,翠绿的翡翠中泛着未微白,却是浑然一体之特征,雕琢之人技艺精湛,显然是上等珍玩,只是应建航关注的却并不是这玩物。 “太子爷玩笑了,只是适才太子爷说落大人英雄救美,成全了一段姻缘,此话何解?” 太子煜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应建航一番,才慢慢笑道:“自然是字面意思解释了。”见应建航眉头一皱,显然是一肚子恼火,太子煜才慢慢笑道:“本宫玩笑呢,应大人别见怪,只是应大人难道不知,有人想要败坏相府名声,要派人劫持四小姐,何蜀那小子路见不平拔剑相助,也算是英雄救美不是?” 应建航眉头却是皱的更厉害,“是谁?”问出口之后他才恍然自己是问了多么愚蠢的一个问题,太子煜又岂会回答他,他正要告辞,却听见太子煜轻笑一声。 “不就是他吗?”应建航顺着他方向望去,看见来人眼中却是瞬息间燃起了熊熊烈火! 简成平! 只是应建航也并非十分相信太子煜的话,他试探了简成平几句却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他对太子煜的话更是诧异了几分。只是回到府后应建航却是大吃一惊,他压根没想到,自己不过是随口一句,他这个庶弟还真得就要分家! “三弟,你这是要干什么!”看着指挥着众人搬运行李物件的应思宁,应思宁面色不佳,只是好歹还是忍住了怒火的。 “二哥说的对,应家的名声由不得我来挥霍,所以就烦请二哥维系咱楚氏风光,我是个不孝儿,老夫人那边已经跟她老人家说过了,回头还劳烦二哥照顾老夫人,等我安顿下来,定会来接她老人家的。” 应建航拦住了他的去路,“你安顿下来是猴年马月!再说吏部对你的任职还未有消息,你怎么敢……”敢离开,而且竟然还对老夫人说了这事! 应思宁鞠了一躬,“之前我的事情多是劳烦二哥操心了,在此愚弟谢过二哥,只是实在不能因为温溪之事影响二哥的前途。” 说这话的时候,应思宁唇角扯动,皮笑肉不笑分明是在嘲讽兄长,应建航岂会看不出?待再要劝阻,却见朱妈妈走了过来,“相爷,老夫人请您过去。” 分明是早就算计好了的,担心自己阻拦他离开,竟是让老夫人来绊住自己!这分明,是早就想好了的退路! 应建航脸上闪过一丝狰狞,想起前不久在皇宫里听太子煜说的话,眼中满是阴温密布。 似乎老夫人特意将人遣去了似的,梨香院里格外安静,老夫人似乎在看榻上的一些东西,格外出神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到来。 良久,应建航才知道自己想错了,“你看看,这是你们小时候,你父亲给你们买的玩意儿,那时候老三总是闷不吭声的,问他要哪个眼睛却总是往你那儿瞟,现在大了,儿大不由娘呀。” 老夫人幽幽一叹,应建航才看清楚,匣子里放的是几个面人,几十年前的手艺却依旧是栩栩如生,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是丢了这面人,却不料原来是在老夫人这里收藏着。 152.-154-应建航低下了头,眼中似有悔恨之意 应建航低下了头,眼中似有悔恨之意,只是老夫人却没听见似的。 “你做的对,咱们应家不能和落何蜀有关系,九丫头那婚事,我老婆子是做不了主的,她有她老子娘,可是你们俩是我的儿子,我还能当这个家,他愿意出去就出去,想要再回来却是休想!应家是他的根,哪有断了根再长出来的道理?” 应建航愣了一下,“母亲,你是说把三弟赶出去是你的意思?”一瞬间,应建航才发现,饶是自己在朝堂上运筹帷幄二十多年来步步高升,可是这一瞬间脑子却是不够用的。 老夫人收起了那匣子,“你以为老三能有这个胆量提出分家?”她笑得轻蔑,却不知是在嘲弄应建航还是嘲弄应思宁,“那处宅子是我掏的钱,是我唯一能给他的东西了,既然不知道天高地厚,那就去蹦跶,看到最后能蹦跶多久!” 应建航走出去的时候有些晃神,以致于朱妈妈跟他打招呼他都是没听见髹。 “老夫人,您何必把这事情往自己身上揽?”朱妈妈轻声一叹,分明是三老爷要强行分家的,老夫人您当时也是好话歹话说尽了的。 老夫人笑了起来,有点轻蔑,有点苦涩,“虽不是我生的,可到底是我养大了的儿子,他才干不弱于老大,若非是为了避嫌怕招惹我不开心,何至于这都四十来岁的人了却也不过是个四品知州而已?说到底是个孝顺孩子,既然他现在想闯荡闯荡,我就成全了他好了。” 朱妈妈闻言连忙宽慰道:“老夫人哪里话,您对二老爷不也是一视同仁吗?还把表小姐嫁给了他,算是对得住他了。”固然,这也有用表小姐拴住二老爷的意思,只是这话朱妈妈却不会说出口的蠹。 老夫人叹了口气,无限感慨道:“出去吧,出去也好,所有的宝都压在一个桌上未必是什么好事。” 朱妈妈听出了弦外之音,刚想要问一句,却见老夫人似乎有些劳累似的,神色间微微倦怠,她知情识趣地闭上了嘴。 应家不分家的“传统”彻底被应建航、应思宁兄弟打破,二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搬离了丞相府,第二天简氏神奇般地好了似的,当晚出现在餐桌上。 “明天如柔回门,妹妹可是都准备妥当了?”简氏饶有兴趣,平夫人刘氏轻轻颔首,“差不多都准备好了,姐姐看看若是哪里不合礼数,我再吩咐丫环婆子们去收拾。” 简氏不过是随口一问,听刘氏这么说却并不在意,只是嘴上并不饶人,“妹妹是个妥帖,便是老夫人都满意的,怎么会有不合礼数的地方呢?只是再过集体那就是常喜十四岁的生辰了,虽然不是个整生日,可是到底也该好好过一下,毕竟这岁数一大,常喜也要开始议亲了不是?” 应茹若脸上笑意一僵,几乎不敢去看简氏的眼睛,议亲?她尚未及笄,怎么会着急议亲呢?何况,她前头可还是有两个尚未出阁的姐姐的! 登时,应茹若一顿饭吃的是食不知味,感觉素日里吃着的美食也味同嚼蜡一般。 平夫人刘氏皱了皱眉头,旋即却是看向老夫人,“夫人说的是,我这些日子整日里照看着小七都险些忘了这些事,到底还是夫人疼爱常喜,大小姐你觉得怎么着给你三姐庆贺生辰好呢?” 简氏分明是在给自己挖坑,可是她刘婉言也不是愚蠢之人,岂会轻易跳进去?推脱给老夫人便是最好的选择,而要老夫人出口或者说出手,那最好就是让事情和应伊水有关联,不是吗? “老夫人寿辰的时候,我看老夫人都是挺喜欢秦衣姑娘的戏的,难怪京城里都说上至七旬翁媪,下至三岁孩童都无不喜欢秦衣之戏,不如……” 刘氏还未说完就被应伊水打断,“秦衣向来不接外堂戏的,这次我可帮不了忙了。”她说的直接,却是丝毫颜面都没有给应茹若留。 刘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的这儿干净利落似的,应茹若几乎把眼睛要瞪出来的样子:什么意思,老夫人寿辰你能请得来,如今我的生辰你却是做不到! “小姐,今天大小姐似乎太犀利了,一点都不给三小姐留面子。”碧儿有些担忧,“虽然老夫人没说什么,可是奴婢觉得老夫人并不高兴。” 便是连碧儿都看出来了,老夫人这怒火还真是太显眼了些,“应茹若动怒,她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简氏还真是会教养子女呀,应茹若也不算是个太愚笨的,可是偏偏却被教导成这般目光短浅的,但凡是和钱利沾边的,她是从来都不肯落于人后的。 只是,应莲烟又道:“大姐姐说的没错的。”便是做的,也没错的,只是刘姨娘终于要开始浑水摸鱼了吗? 这一招使得真是太好了! 应文瑜死了,应黎轩流放,应如雪病怏怏的,如今简氏也知道轻重,很是要抓住应伊水,从她醒来第一件问的便可见一斑,可是刘婉言却也不是省油的灯。 想用应茹若的生辰为难我?那么我就把这盆脏水再泼到你头上去!应伊水的冷淡让应茹若当时很下不来脸,简氏想要一手抓住两个女儿的打算怕是注定要落空的。 “小姐,那我们该怎么办?” 应莲烟闻言一笑,唇畔的弧度却是清浅不可见,“回头给三小姐送一份大礼,这等热闹,我们自然不能错过的。” 应茹若的生辰还没到来,可是应茹柔却是回到了相府,三朝回门,承恩侯世子夫人排场极为衬得出其身份,平夫人刘氏看到女儿一身气度不凡,几乎热泪盈眶。 昔日不比自己的木头庶女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承恩侯世子,应茹若眼中几乎要淬出毒来,看应茹柔走到自己身边时,她站起身来道:“六妹好福气,人都道女儿家成婚后就会截然不同的,六妹果然是气色远比从前。” 这话却是*裸的讽刺,谁不知道承恩侯世子早就去了奈何桥投胎,所谓的成亲不过是进门守活寡。 应茹若的笑意都带着讽刺,你是承恩侯世子夫人如何,可是却也不过是个虚名,这辈子都要活的憋屈,连个男人都没有! 这般*裸的挑衅,简氏闻言唇角扬起一丝冷笑,刘氏眼中闪过一丝暗芒,倒是应茹柔看向了简氏和刘氏,不紧不慢道:“三姐想要改头换面,还要麻烦母亲给三姐费心张罗婚事才是。妹妹没什么能帮忙的,正巧过两日是三姐的生辰,这礼物便先送上了。” 锦盒里是一套头面,只是应茹若此时佩戴却并不合适,因为那是妇人所用的。 迎上了应茹若的怒目而视,应茹柔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别以为她应茹柔还是当年那个闷不吭声的木头小姐,现在她可是承恩侯世子夫人!你嘲笑我婚姻有名无实?可是你呢,婚姻还掌握在大夫人手中,自己都不知道能嫁给什么样的人,凭什么来嘲笑我! 应茹若脸色一阵红白变幻,最后却是接过了那锦盒,“劳六妹破费了。”便是这头面也是赤金打造的,就算是典当银子也价值不菲,应茹若就当是自己凭空多了一笔银子,脸上带着笑意接下了。 应莲烟看到那头面又是看了看脸色不佳的简氏,轻轻勾了勾唇角,看来这六朵金花中最不起眼的这一朵也开始不动声色收拾人了。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头面应当是应茹柔的嫁妆。 简氏想要拉拢承恩侯府,可是又不愿意出那么多嫁妆,以次充好是最简单的办法,不是吗?这是,她倒是好奇,这是应茹柔眼力不错呢,还是眼线不错呢? “三小姐应邀去了万侯夫人府上,是上官小姐下的帖子,昨个儿来跟老夫人说过了的。”朱妈妈耐心解释道。 “万侯夫人府上?”老夫人皱了皱眉,良久才道:“年纪大了,我记性都不好了。” 朱妈妈笑了笑,“是老夫人您操心的事情多,一星半点的小事就没往心里去。” 老夫人缄默不语,半晌又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水儿那丫头去哪里了,老半天没瞧见她了。” 朱妈妈脸色微微一变,慢慢道:“大小姐和三小姐一块去了的,怕是万侯夫人这宴会要到下午才能散了的。” “这样呀。”老夫人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姐妹情深的好,姐妹情深的好。” 朱妈妈和落叶对视了一眼,伺候着老夫人歇下,落叶拉着朱妈妈出了去,“朱妈妈,老夫人这是多久了?” 朱妈妈担忧地瞧了里面一眼,“自从二老爷搬了出去,就一直神不守舍,什么事情说过一遍两遍的就忘了,这莫不是被刺激着了?” 落叶脸色也不好看,三小姐临行的时候将自己留在梨香院,一来是让她帮忙打理梨香院的花草,二来自然有帮着朱妈妈照顾老夫人的意思。可是遇到这么个情况,落叶也是一头雾水。 “不如,咱们去请温公子来给老夫人瞧瞧?”朱妈妈试探道,落叶却是摇了摇头,“万侯夫人的宴会,温公子也被邀请去了的。” “怎么,还邀请了公子哥儿去?”朱妈妈一脸惊讶,万侯夫人可是没有丈夫的,这请了个男宾算是怎么一回事呀。 落叶却是轻轻笑了笑,“不止温公子,便是几位皇子和世家的子弟也都请去了。” 万侯夫人府上热闹非常,虽然没有男主人,可是万侯夫人不比寻常后宅妇人,更何况这宴会上又有欧阳玉珩这等妙笔生花,大皇子楚徹温和如春风,六皇子楚煜戏谑不下流,虽然五皇子楚辰平静少言,三皇子楚赫静坐饮酒,可是众位贵女却都是自得其乐其中的。 “这是那位的旨意?” 上官嬛轻轻瞥了应莲烟一眼,“是呀,不然母亲何必办这宴会,没由头的。” 153.-155-很快,他等待的人就来了。 应莲烟不由一笑,“夫人未尝没有借这宴会为你招婿的意思,我看倒是有几个都对你情有独钟的。”尤其是寿康伯世子,自从她们离席后,他就一直坐立不安似的,目光一直游离,显然是在寻找上官嬛的踪迹。 “倒是调侃起我来了,可你到底是什么个心思?”上官嬛自然察觉出的目光有异,可是却并不以为然,反倒是几位皇室子弟的心思,她倒是很感兴趣。 “你对他没意思吧?” 他自然指的是大皇子,应莲烟看着那人,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没有,你放心我对当皇家儿媳妇这档子事不感兴趣。” 上官嬛却并不放心,“我知道你不感兴趣,可是若是有朝一日再度上演两王争淑的戏码,你该怎么全身而退?髹” 应莲烟蓦然转过头去,却见上官嬛脸上带着几分戏谑,“何况,不止是那两位,便是欧阳公子,似乎也对你青眼有加,这一局星罗棋布,你有把握赢了去?何况,如诗似乎对欧阳玉珩有意,你要小心些。” 没想到上官嬛竟会直接说出来,应莲烟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你瞧出来了?”欧阳玉珩对自己有意,柳如诗对欧阳玉珩有心,这本来没什么,可是自己这世引柳如诗为闺中密友,再度这般便太……应如雪的作风了,那是自己深恶痛绝的。 “旁观者清,不过那丫头还没看出来,你若是有意,我并不害怕,如诗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可是你若是无心,便是我也要站在如诗这边的。蠹” 应莲烟点了点头,刚想要说话,却听见一阵清朗的声音,似乎带着几分凉意似的,“怎么,莫非上官姐姐在说我坏话不成?”却是柳如诗走了过来,上官嬛似乎也没想到柳如诗竟是听去了,不由微微尴尬,只是看应莲烟却是面色坦然,不由安稳下来。 应该是没听去多少的。 “上官姐姐正说这在座之人或是身份显赫,或是才情卓章,不知道如诗你看中了谁?” 柳如诗脸上闪过一丝赧然,她不比应莲烟有过前世今生,又不像上官嬛向来出口无忌,自幼丧母她由着父亲一手教养大,父亲固然教了她如雪文章,可是却在婚事上并不清楚,如今乍一听应莲烟这般说,她顿时脸色一红,目光却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欧阳玉珩。 只是欧阳玉珩身边却是围了不少人,便是有几位闺阁小姐也都围在他身边,柳如诗神色微微一变,上官嬛和应莲烟看在眼中,不由四目相对。 “看来欧阳公子又是写出了如雪诗篇,不如如诗你下场比试一番,看看到底是谁才情更胜一筹?” 两人上次无形的比试是在去年的太液花宴上,才情到底谁高谁低柳如诗自然知道,听到应莲烟这话不由脸色一红,脚下还没站稳就又离开了。 上官嬛听了这话自然明白应莲烟的意思,不由握住了她的手道:“京城之中人心薄亮,难得如诗面冷心热,莲烟你不要怪我。” 应莲烟笑了起来,“怎么会呢?我虽是要报仇,却也知道冤有头债有主这句话的,自然不会牵连到无辜的人,何况如诗是我朋友,我自然不会伤害她的。” 离开万侯夫人府的时候,奚笙唤住了应莲烟,“三小姐,请留步。” 这场宴会是变相的相亲宴,便是北堂语嫣也应邀出席,看到奚笙喊住了应莲烟,她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看侍女牵来了马匹翻身上马便策马离开。 见此情形应莲烟不由莞尔,“想来过不多久,我就不用再陪世子演戏了。” 奚笙唇角扬起一丝苦笑,“但愿如此。”他骑在马车上,跟在相府马车外。 宴会之时,应伊水竟是忽然间有些头疼,便先行回府了。如今这般情形,相府里的马夫算是见怪不怪了,只管专心驾驶马车,只是他正要拐弯之际,却是看到地上咕噜噜滚过来几个圆溜溜的东西,他不由一愣,旋即感觉马车猛地一晃,是车轮压在了那圆溜溜东西上了! “小姐小心。” 马夫声音落下,就见八个黑衣人落在了马车四周,将马车齐齐包围起来。 奚笙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旋即却是看向了车窗处,应莲烟掀开了车帘,“倒是不知道你得罪了哪家神圣,竟是买了刺客楼的杀手来行凶。” 应莲烟却是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戏谑,“想知道,不妨问问这几人。” 刺客楼! 江湖上最是神秘的组织,刺客楼楼主究竟是谁便是刺客楼的刺客们都不知道,只是便是京城中的人都知道的,刺客楼的刺客是恐怖的,好在江湖中人很少参与朝堂之事。只是从去年几位皇子在灵隐寺遇袭开始,刺客楼频频与朝堂作对,如今竟是动手刺杀相府千金,却又是另一番状况了。 她话音刚落,八人步步逼近,奚笙却是眼眸一眯,眼中闪过一丝冷峻神色,一把弯月刀已经在手。 见到奚笙手中的弯月刀,四名刺客朝着奚笙包围过去,另外四人则是对付应莲烟和马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一个不过会些拳脚功夫,在他们看来,四人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依旧坐在马车里,耳边是闷哼声,那是来自车夫的,应莲烟清眸一眯,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指尖的金针闪过一丝冷芒。 “嗖”的一声破空声响起,车辕上的刺客似乎没想到自己竟是中了冷箭,待他回头望去却是第二箭再度射来,只是他却没有力气去闪躲了。 “嫣儿?”看到来人,奚笙不由惊呼出声! 对他呈包围之势的四名刺客见状齐齐刺出手中之剑,奚笙躲闪不及,左臂和小腿齐齐中招,顿时跪倒在地。 北堂语嫣见状心中一慌,她没想到奚笙竟然会受伤,手中的羽箭失去了准头,只射中了一个刺客的肩头。 中了羽箭的刺客似乎被激怒了似的,竟是撇下马车里的应莲烟不管向着北堂语嫣攻去。 奚笙更是担忧,北堂语嫣箭术超群,可是武艺上却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而已,对付刺客楼的刺客实在是没有成算的。 只是他本就受伤,此时又是以一敌四便是自保都为难,又怎么能救的了北堂语嫣?此时此刻奚笙甚至后悔,若是适才他没有……怎么会落到如今这地步! 已经有人一剑削去了马车车顶,看着露天马车里的应莲烟,冷声笑道:“应三小姐,得罪了。” 对上她的是两个刺客而已,应莲烟算了一下似乎自己是有成算的,“那我想知道,那人花了多少银子买我的脑袋。” 那刺客似乎心情不错,“怎么,只是想要买那人的脑袋,还要三小姐给三倍价钱才是。” 应莲烟唇角微微一扬,“不值得,我只是想拖延时间而已。” 那刺客顿时被激怒,这么*裸地被挑战,他是第一次!顿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暗芒,手中长剑指着应莲烟,和另一人对视一眼齐齐上前一步,两人正要刺出长剑之际,却是感到脖颈一凉,似乎有什么划破了自己的脖子似的。 两道血线齐齐喷射出鲜红的血迹,应莲烟扬起胳膊,广袖遮掩了部分血迹,看着砰然倒地的两个刺客,她不由轻声笑了笑,“果然,刺客死于话唠这话一点不假。” 救了她的黑衣人身形一颤,旋即再度出手也是干净利落,很快地上倒下了八具尸体,而那黑衣人似乎任务完成一般神出鬼没地离去,甚至于北堂语嫣都没看清他身形。 她刚想问应莲烟那人是谁,只是望去之后却是花容失色,“奚笙,你,你别吓我!”饶是刚才那刺客将她逼到险境她也不曾这般张皇模样,应莲烟见状收起了手中的金针,看来自己快要功成身退了。 应莲烟当街遭到刺杀之事传到后院时,后院各处主子的反应截然不同。 老夫人手中念珠转动,脸上带着担忧,“天幸水儿回来得早,若不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老夫人顿了一下接着道:“岂不是拖了三丫头的后退,水儿胆子小,你说我是不是该给她找个护卫?” 朱妈妈知道老夫人其实并不是在咨询自己意见,事关大小姐之事,所谓的咨询意见其实最后都是老夫人做了主的。只是,三小姐遭遇这等险境,老夫人却是说幸好大小姐回来得早,亏得三小姐不在这里,不然岂不是寒了心? 大夫人常常做事只顾及四小姐而不考虑大小姐,可是老夫人不也是?甚至为了四小姐都能敲打三小姐,难怪三小姐如今对老夫人也不过是淡淡的表面功夫,想来也是看透了这些的。 如雪苑里,简氏听到这消息后先是一喜,旋即却是恼怒道:“那丫头命大,刺客都杀不了,真遗憾。” 应如雪若有所思,喝退了报信的婆子对着简氏道:“母亲,你说这刺客会是谁派去的?”不是自己,也不是母亲,会有谁对应莲烟这般恨意,竟是派出了刺客? 简氏并未做多想,直言道:“谁知道那丫头得罪了谁,树大招风,想杀她的人多了去了。” 应如雪看母亲分明是没有往下思考,也不再多问,只是心底里却是纳罕的很,应莲烟得罪了谁,竟然惹得那人这般下死手? 若是说和几位皇子有关的话,那便只有……楚瑟舞!楚瑟舞不知道为什么想要对付应莲烟,可是却不曾成功,而且还闹的很是不愉快。可是,她一个皇家郡主怎么还能和刺客牵扯上去?应如雪百思不得其解。 相府三小姐遭遇刺客楼刺客刺杀之事,很快在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便是楚帝都过问起来,“朕倒是最近经常听说刺客楼这三个字,上次爱卿不也是被他们狙击了吗?” 这话分明问的是太子煜,应建航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自己丝毫都不知道? 太子煜不屑地一笑,“不过是一些宵小之徒,陛下何必放在心上,只是应大人最近可真是正值多事之秋,还要保重身体才是。” 应建航只觉得这句话似有深意,似乎相府的一举一动都被这人监督着似的,他刚想要回答,却听见楚帝开口道:“爱卿说的是,对了,朕听说是镇南公家的小姐和奚笙救了楚卿的千金?” 九五之尊用听说一词,应建航自然知道这词绝非是表面上的含义,点了点头道:“正是。” 如今,奚笙正在听涛居将养着,便是北堂语嫣也住在其母原先住着的绣楼里,毕竟相府里有位年轻有为医术高超的妙手神医早已经京城里人尽皆知了。 “这样呀。”楚帝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应建航只觉得心中沉沉的,似乎自己适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似的,他余光觑向了太子煜,却见那人似笑非笑,一双丹凤眸却是若有所指地看着自己。 奚笙的伤势并无大碍,只是伤及左臂到底不能小瞧,温子然嘱咐了几句便让他自行歇息,只是奚笙却是倚在那里,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很快,他等待的人就来了。 154.-156-世子好闲情雅致,这苦肉计用的可好 “世子好闲情雅致,这苦肉计用的可好?”太子煜语出讽刺,奚笙心中一紧,旋即笑了笑,“奚笙不知太子爷所言何意,还望太子爷明示。” 太子煜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圈坐卧在榻上的奚笙,“世子,想要抱得美人归,只怕光和那丫头合作是成功不了的,不如考虑一下本宫?” 他语气温和,似乎循循善诱一般,奚笙却是警惕地看着太子煜,半晌才道:“奚笙没什么资格与太子爷合作。” 抱胸而立,太子煜轻蔑一笑,“是吗?等世子想清楚了再来找本宫也不迟。对了,本宫可以免费送给世子一个消息,陛下听说那丫头遇刺的事情很是关心,应大人一不小心说漏了嘴,陛下知道世子和镇南公家的小姐救了那丫头,神色可真是有些耐人琢磨呢。” 奚笙脸色一变,刚想要说话,太子煜却是瞧都不瞧他一眼转身离开了,门外是那一如既往的带着几分嘲弄的凉薄,“北堂小姐这是来看望世子的吗?看来本宫耽误了小姐的时间呢,真是对不住呢。髹” 北堂语嫣清楚,口口声声说对不住的这人其实并没有一丝半点的忏愧的意思,说出这话反倒是在嘲弄似的。 奚笙没想到北堂语嫣竟然会在外面,更没想到太子煜明知道北堂语嫣在外面却还是说出了这话,心里顿时有些凌乱,待他醒过神来,北堂语嫣已经坐在床头,一双妙目含情,正看着他。 “奚笙,你后悔吗?”后悔为了证明我的心思而做出这些,结果却让楚帝起了疑心蠹? 奚笙忽然间笑了,有多久他们不曾这般安安静静地坐下这般说话了,当年的小丫头如今已经长大了,惊鸿一瞥却是永久地留在了自己的记忆中。 “不后悔。”从我知道我喜欢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从来不曾后悔过。 即使这两人来兜兜转转从来不能好生坐下来一起,甚至要假装做不熟不认识,甚至厌恶,可是他依旧不后悔。不后悔当初去南疆求救的时候看到的那英姿勃发的小女孩,不后悔爱上了那个小女孩。 两人多年心结,终于在这一场刺杀中解开,屋内鸦雀无声,可是却是流淌着淡淡的柔情。 “太子爷何必?”应莲烟轻声一叹,好不容易能走到这一步,何必让他们便是连一天好日子都没有就又要担惊受怕呢? 楚帝的突然过问绝非是关心自己这么简单,分明是……对镇南公和蜀南世子产生了怀疑的!否则,镇南公府和丞相府殊途,为何北堂语嫣却是堪堪赶到救了她呢? 能做到九五之尊,很多事情,帝王考虑的绝非是简单的儿女私情,而是这儿女私情背后的权力交错。 “丫头。”忽然捏住了应莲烟的下巴,太子煜轻声一笑,“莫非你是心软了不成?心慈手软,可是成不了大器的。”他语调忽然冷了下来,应莲烟心中一惊,忽然想起这等语气其实自己并非见识过,这是太子煜忽然的疏离却是显而易见的。 抬眸看去,却见那倾国绝色的容颜上写着淡淡的恼怒似的,应莲烟却是糊涂了,这无缘无故地到底是生的哪门子的气。 静寂,死一般的静寂,直到脚步声打算了应莲烟的思绪,她才恍然太子煜竟是已经走了。 “小姐,太子爷走了?”碧儿小声问道,不知道为何她觉得太子爷走的时候怒气冲冲的,她担心小姐安危,就瞧瞧过来。 可是,怎么看小姐样子好像不知道太子爷走了似的。 “嗯。”应莲烟不愿意人前流露太多情绪,淡淡一声道:“去把这些药材送到前院,看他们谁需要就用了便是。” 太子煜的到来自然不能是无缘无故的,否则怎么能如入无人之境似的来到这相府后院小姐的闺房中,桌上的赏赐便是最好的理由,当然他是奉旨行事。 恼怒着离开的某妖孽后知后觉了一把,忽然轻声问道:“卫三,你觉得本宫是不是太小肚鸡肠了?” 三名隐卫险些因此暴露了行迹,只是卫三知道自己躲不过去,还是乖乖地出现在太子煜的面前,“太子爷恩怨分明。” 这话倒还真是一句好话,好一个恩怨分明。 若是有恩报恩那便是知恩图报,若是以直报怨那便是恩怨分明。只是那丫头此番心软,竟是成全了奚笙和北堂语嫣,这倒也罢了,却不知道给自己要一些更值得的筹码,真是个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笨丫头! 太子煜心里恼火的很,看着卫三道:“晚上去一趟相府。” 卫三愣了一下,太子爷每晚都去相府的,怎么今个儿这是不准备去了,真的和应家小姐闹矛盾了不成? 太子煜说话却是大喘气似的,继续道:“他不是苦肉计吗?那就彻底点,那点子皮肉伤三两天就好了,算什么苦肉计。” 卫三又是一怔,旋即才明白自己主子的心思,他眼中不由闪过一丝亮色,太子煜却似乎察觉到他心绪波动似的,皱着眉头道:“下去吧。” 卫三不敢再逗留,瞬间消失无踪,若是应莲烟看到他身形必然会认出,卫三便是杀了那七名刺客,救了自己的人。 “主子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从丞相府回来之后就整个人都不对劲了,难道把魂丢在那里了不成?” 相较于卫三的沉稳,隐六更显得几分活泼,用他的说法是,“若是整日里隐形人似的,慢慢地就会被人瞧出小爷是隐卫的,有道是小隐隐于市,我这般可是采取了先人的智慧的。” 对于此论调,太子煜不置一词,卫三也任由着隐六这般去了,到底主子都没说什么不是,反正隐六除了嘴皮子上缺了点什么,其他的时候还很是靠谱。 见老大不回答,隐六顿时一副弃妇模样,“卫五你看看,他这副德行,将来谁还敢嫁给他?” 卫五轻轻扬起了唇角,可是却并不打算加入战斗,摆明了胜负的战局,他才不会去瞎掺和的。只是这次让他傻眼的是,卫三并没有当即和隐六决斗,反倒是离开了府里。 隐六更是弃妇口吻,“你看,你看,他连我都不搭理了,回头还怎么找媳妇?” 这次便是卫五也看不下去了,“这没什么联系吧?”反正卫三找媳妇也不会找你的,看着隐六那魁梧的身材,卫五轻声道:“小六,你死心吧,三哥不喜欢男人,更不喜欢你这样身材的。” 隐六愣了一下,旋即才明白卫五说了什么,只是待他找人算账的时候,哪还有卫五的影子? 应莲烟遭到刺杀,可是却并不知道,刺客楼此时也并不平静,楼主亲临却是让一干人等都吃惊不已。 初一眼尖,看到那熟悉的衣袍就迎了上去,只是得到的却是楼主的毫不留情的一拳! “楼主!” “二哥,你没事吧?”众刺客都有些吃惊,谁也不曾想楼主竟然会对初一动手,便是初一也都不知道到底是为何缘故。 “是谁接下了那买卖的。”楼主轻声一句,却宛如刀剑斩断金玉发出铿锵之声,初一抹去了唇角的鲜血,看了一眼那边,“楼主,是属下失误,下次定不会无功而返的。” 楼主闻言却是眉眼一皱,看向下面,“是初七你接下来的?” 刺客楼众多刺客排名是按照日子排列的,越是靠前实力则越是突出。初一没想到自己那一眼就被楼主看在眼中,顿时心中戚戚然,他便是有心保住初七,怕是也无能为力了。 “回楼主的话,属下监督不力,下次定会取回那人的项上人……”他话还未说完,脑袋却是和脖子分了家,脖颈处喷涌而出的鲜血几乎染红了地面,周围几人躲闪不及,黑色的衣服上都沾满了热血,半个时辰前,初七还和他们一起吃酒说笑。 只是让他更为惊讶的却是楼主的动怒,为何……竟是如此勃然大怒! “楼主息怒。”刺客楼的刺客都是其一手栽培出来的,如今见楼主动怒,众人自然是心中惶恐的。 初一更是心中庆幸,自己不过只是挨了一拳而已,而初七却是丢了性命,那买卖竟然让楼主这般动怒,幸亏当时自己并不在楼中,没有接下这笔买卖,要命的买卖。 “那个女人不能动,你们谁若是再敢胡作非为,初七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楼主来得快去的也快,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初七,众人不由围在初一身边,“二哥,那相府小姐究竟是什么来头?” 竟然能让楼主动怒格杀了初七,他们其中追随楼主十多年的,却也不曾见楼主这般动怒。 初一也是摇了摇头,只是旋即却是严肃道:“既然楼主发话了,那就记在心里,不要再去接关于应莲烟的买卖,甚至于应家的买卖都要慎重,实在拿不定主意就找我来商量。” 他们是刺客楼麾下,只是每个初都是有下属编制的,向来动手的也都是那些个下属,不然就算是以初七的本领,那天也会死在街头的。 而刺客楼的买卖则是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直接到刺客楼总部的,由总部选择合适的人去刺杀,只是刺杀之人多是初字辈的刺客,而另一部分则是自己接的私活,就像初七那般,向来楼主并不关心这些,此番这般出人意表,便是跟他最久的初一也是不解。 “那若是应莲烟要找我们杀人呢?”最小的十五忽然开口道,眼中却是写着一丝朦胧和不解。 初一面色一顿,旋即却是道:“那就接下。” 和初七关系不错的初十忽然间问道:“二哥,初七的雇主要是再来寻找该怎么办?”刺客楼向来规矩,杀人定是有头有尾的,如今应莲烟未死,初七却是送了性命,这样子的事情并不稀奇,可是现在…… “把钱还给他,若是再来找,刺客楼不介意把他给杀了。”应莲烟有楼主金口玉言不能动,可是那人,自己还不能动吗? 简成平很是恼火!刺客楼这般本事,为何却是推了自己这笔买卖,而且还威胁自己! “二哥,怎么谁得罪了你,生这么大的气?” 看到简成述款款走来,简成平拳头紧握,最后却还是虎着脸道:“你还知道回家?如今这又是去哪里?” 这个胞弟,他是越来越搞不懂了,原本还想借他来除掉应莲烟,可是现在看来根本是妄想。 “听说表妹遭了刺杀,我想去看看,不知道二哥有没有兴趣一起去?”说完,简成述后知后觉地笑了笑,“我倒是忘了,二哥公务繁忙,怕是没空的,不过二哥的心意我会带到的。” 根本没给自己开口的机会!简成平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这个胞弟为何这般关心应莲烟! “三弟哪里话,我也正想去看望姑母,好久不见也不知姑姑身体如何?” 简成述看着兄长,眼中闪烁着一丝笑意,“姑母看到二哥,定是会十分高兴的。”他说的真诚,只是简成平却不曾想到,自己上门去的时候并未赶上一个好时候。 简氏正在大发雷霆! “就凭你信口开河,难道就要我认下这孩子不成?” 跪在地上的女子一身粗布衣衫遮挡了瘦弱的身姿,只是她怀抱里的孩子却是有几分玲珑可爱,似乎是听到了简氏的怒吼声,好奇地往那边看了去。 “乐文知道夫人会怀疑乐文,可是这确实是瑾郎的子嗣,乐文知道自己身份卑微配不上相府门楣,可是还望夫人看在骨肉之情的份上,留下这孩子呀!” 听到那女子自称乐文,简成平愣了一下,简氏显然没想到自己的这两个侄子竟会是这个时候登门拜访,甚至于姜婆子根本没有通报自己便将人放了进来。 “平儿和成述你们怎么来了?”简氏语气不善,只是简成平却是看向了跪在地上的人,眼中带着惊异,“你怎么来了京城?” 乐文抬起头来,忽然间激动道:“将军,您能为乐文证明,这孩子,这孩子真的是瑾郎的骨肉呀!” 简氏眼中露出一丝惊讶,她没想到简成平竟是会认识乐文,难道这女子说的竟是真的,她怀抱里的孩子真的是黎轩的不成? 简成平示意应如雪将乐文先带出去,然后才慢慢道:“她是俘虏的边关女儿,被父亲打入了军坊里,后来不知怎么着黎轩看上了她,竟是把她带走了,因此还惹得父亲动了怒。” 营妓向来是军中的共有财产,这点是众人知晓的,毕竟倍受背井离乡戍边之苦,军营里的血气男儿只能在这些女人身上发泄一番了。 “当时,若不是父亲压下了这事,怕是黎轩早就被军法处置了。”简成平也没想到,应黎轩文才武略,为何却是对一个营妓用情至深。 简氏听到这些已经是陷入了震惊之中,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儿子,竟然这辈子和两个妓女扯上了关系,一个如今是他的姨娘,另一个却是有了他的孩子。 “后来,父亲怕乐文再惹起事端,就让人把她处死了,只是我实在没想到她竟然没死。”难怪当时黎轩得知了消息却并没有去找父亲理论,看来他早就知道父亲会杀了乐文,所以就派人救了人,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的,便是父亲也被隐瞒了。 “那你说,那孩子是黎轩的?” 简氏有些紧张,红莲当时假怀孕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可是她却半点办法没有。红莲是太子煜的义妹,自己要动她也要看太子煜的脸色,便是明知道这贱妇欺骗了自己也只能受着。 如今这乐文抱着孩子来,他,他若真是黎轩的骨血,那……那黎轩无论如何也是有后了的。 “看那孩子差不多一岁多,应该是黎轩的无疑。”而且那神态,看着和应黎轩有几分相似。 听到简成平这句话,简氏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那就……” “我可怜的夫君呀,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骨血,难道夫人您竟是要让夫君的骨血流落在外不成?”红莲的哭嚷声顿时魔音入耳,简氏脸色瞬间一变,“谁让这疯妇过来的!” 自从那事之后,她对红莲便是面上也再没有那几分意思了,活脱脱的是要她在相府后院自生自灭的节奏,只是,竟让人把红莲放了进来,看来她听温院的规矩都没了! “母亲怎么动这么大的火,要不是刚才有人说这事,怕是祖母您都蒙蔽在鼓里呢,红莲姨娘说的不错,二哥就这点骨血,要是流落在外的话怕是就要引以为憾了。” 简氏没想到老夫人竟是过来了,连忙迎了过去,“我只是担心若是认错了便是闹了笑话,想等着这事情确定下来再跟老夫人禀告的。” 乐文怯生生地跟在老夫人身后,闻言又是跪了下来,“夫人放心,乐文只是无力养活这孩子,瑾郎又对乐文情深意重,实在是不想他骨肉流落在外,只要夫人认下这孩子,乐文即刻离去,绝不会留在这里让夫人为难的。” 简氏没想到这女人竟是这般知情识趣,听到她这般说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一个营妓生下的孩子,怎么说也是要留子去母的。 “老夫人,您看这事……”简氏脸上有些犹疑,只是老夫人却似乎对那孩子很是感兴趣,看着朱妈妈逗弄婴孩,半晌才道:“既是如此,那就把孩子留下吧,正好黎轩房里有人却没有孩子,就养在她膝下好了。” 应黎轩哪有什么房里人,除了红莲那贱人!简氏登时脸色一变,养在红莲膝下?那孩子回头还不得是风尘模样?简氏当即不乐意了,“老夫人,这样不好……” “没什么好不好的,别忘了你还有几个女儿没出嫁,难不成你还有精力教养这孩子不成?就这么决定了,你回头给这姑娘一百两银子,离京城远远的,这孩子我自然会好好教养的。” 吩咐完朱妈妈,最后这话却是对乐文说的。 乐文感恩戴德,自是看向孩子的目光却是饱含泪水,最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简成平看着她的背影,脑中却是骤然想起另一人,那一颦一笑,似乎和乐文如出一辙。 “表哥,你怎么了?”应如雪一脸关怀,柔声问道:“怎么二表哥一眨眼的工夫就没了人影?” 简成平回过神来,恨其不争地瞪了外面一眼,定是去看应莲烟那贱人去了,那贱人真是命大,竟然没能杀得了她! “雪儿你最近可还好?我让成洛在研麽制解药,回头定能让你解了余毒的。”简成平刻意岔开了话题,应如雪也不再多问什么,只是听到这话,脸上浮现一丝柔色,“我已经好多了,表哥不用担心。” 简成平猜得没错,简成述的确是去看应莲烟了,只是却扑了个空。应莲烟并不在芝兰院中,守门的婆子看到外男更是不放人进去。 “小姐并不在院子里,这位公子还是速速离开的好,相府后院不是什么人都能乱闯的。” 155.-157-太子爷说的不错,认命才是正理,不是吗 “二公子,大事不好了!” 外面匆匆跑来的小厮打断了简成述的油嘴滑舌,应莲烟清楚地看到简成述眼角一闪而逝的杀机,是因为这小厮打断了他的话吗? “怎么了?”可恶,自己说什么这丫头都不信,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机会,竟还是被破坏了。 “三表妹从山上下来的时候马车出了问题,不小心坠崖了!髹” 饶是应莲烟听到这消息也不由一愣,只是简成述却是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 那小厮显然没想到二公子竟是这般毫不关心妹妹死活,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倒是应莲烟轻声道:“莫非表小姐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也难得柳文佩竟是把自己女儿的死讯掩藏了这么久才让“简灵珊”死去,只是简成述这般到底是因为之前就知道了消息呢,还是对自己这同父异母的妹妹毫不关心的缘故呢? 安平侯府来报信的小厮没想到相府这三小姐竟然有这般神通,能掐会算一般,连忙道:“陪着三表妹去田庄里静养的婆子已经寻找了几天了,可是那悬崖百丈,下面又是丛林密布,据说还有野兽出没,怕是三表妹凶多吉少了。” “这样呀。”应莲烟脸上带着一丝哀伤,“表小姐还真是可怜,麻烦替我向安平侯夫人慰问一下,既然表公子府上有急事,那我便不再挽留了,表公子轻便。”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简成述眼中闪过一丝恼火,真是的,这丫头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是这个时候。 “那我隔日再来看望三表妹,再会。” 再在此地多留固然能和这丫头说几句话,可是怕终究也是得不偿失,简成述很快离去并没有等兄长。 只是离开相府的时候,却是一匹高头大马疾驰而至,简成述狐疑地看了眼那人,似乎是军中打扮,可是自己却并不认识。 简成平得知“简灵珊”死讯的时候正在陪着简氏母女聊天,乍一听到这噩耗,应如雪眼泪刷的流了出来,“珊儿怎么会这般不幸?这一定是讹传,她福大命大一定吉人自有天相的。” 简成平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的死并没有什么感觉,沙场上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死去的时候他也没什么感觉,何况是经年不见一次的异母妹妹。只是看到应如雪脸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他却是连忙道:“雪儿,快别哭了,回头花了脸就不好了。” 应如雪似乎没想到简成平竟会这般安慰自己,愣了一下之后旋即才小心擦去了眼角的泪水,“表哥你也别担心,也许也许珊儿能像三姐那么有福报,定能够死里逃……”忽然间想到自己当初在佛祖面前发的誓,应如雪脸色一变,最后几个字却是被自己咽了下去。 正当简成平要离开的时候,却见一个士兵打扮的人却是跟着姜婆子匆匆赶了过来,简氏脸上带着诧异,问道:“这是……” 姜婆子连忙道:“夫人,这位军爷说有大少爷的消息。” 简氏闻言先是一惊,然后一喜,最后脸上却是阴晴不定,不敢去问话了,倒是应如雪惊喜了几分,连忙道:“你是哪里来的,怎么会有大哥的消息?” 那士兵骤然看到这么一个天仙似的美人愣了一下,目光痴迷了片刻却是忽然感觉一股子冷意似乎从背后升起,他连忙收起了目光,“夫人,小的是甘州兵马指挥使温延人温将军的手下,前段时间贵府大公子流放至甘州,如今正在将军治下,这是大公子的家书,请夫人过目。” 简氏几乎是将书信抢过去的,看到熟悉爱子的熟悉的笔迹,简氏一时间竟是老泪纵横,看着应如雪和简成平道:“是你大哥的信,他还活着还活着。” 简成平看着哭泣了的墓奴两人,却是看向了那士兵,“本将记得,温将军这就是要回京了的,为什么不直接带消息过来,反倒是还要你跑这一趟?” 再度感受到那熟悉的凉意,士兵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良久听到一声怒喝声,自己鬼使神差地说话顺溜了,“是,是温将军还有另一封信要交给夫人,请,请夫人过目。” 信封上的自己有些潦草,显然出自于粗人之手,温延人便是一个大老粗。简成平接过了那封信,只是草草地看了之后,眼中却是一片冷意,“这是温延人的意思?” 应如雪从他手中接过了信,半晌却是愣在了那里,只听到那士兵回答道:“这信的确是将军交给小的的,而且要小的亲手交给丞相夫人。” 只是,这信里究竟写了什么,他也不知道呀。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恶狼盯住了似的,好像活不久了。 信的内容很快传遍了丞相府,应莲烟看着满庭花香,最后唇角扬起了一丝笑意,“这算是祸不单行吗?” “简灵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今丞相府又被一个粗人要挟,这可真是不错的一场戏呢,只是自己还能加些什么,让这出戏更精彩呢? “晴儿,你说二娘不会把应莲烟嫁给温延人吧?”想到这个念头,应如若心底里是激动的,温延人敢狮子大开口要应家的女儿做继室,那母亲岂不会顺水推舟把应莲烟嫁出去? 反正应莲烟老是碍她的眼,而且温延人又是一个粗人,最是喜欢折腾妻妾的,听说他的原配夫人就是被他活生生折腾死的。把应莲烟这祸害留给别人,然后又能保全自己的儿子,对,母亲一定会把应莲烟嫁给温延人的。 晴儿看到自家主子这般幸灾乐祸,再三犹豫之后却是慢慢开口道:“小姐,我说了的话您别生气。” 应如若沉浸在应莲烟要被简氏半卖半送给温延人的欢喜之中,见心腹这般扭扭捏捏顿时皱起了眉头,“有话直说,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 晴儿有一瞬间的犹豫,最后却还是轻声道:“奴婢看来,夫人是不会将三小姐嫁给温将军的。”与其说不会,不如说不能,或者是不敢。 “为什么?”应如若不解,晴儿看自家主子还是个糊涂心思,顿时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道:“三小姐是陛下亲封的郡主,这婚事根本由不得夫人做主的,我的小姐,如今当务之急是你该想想怎么样才能保全自己呀!” 晴儿真的没想明白,为什么小姐聪明一世,偏生这时候却是糊涂了。如今相府里还有四位小姐温英未嫁,大小姐是夫人掌上明珠绝对不会便宜了温延人,三小姐是皇家郡主身份,夫人动不得,大小姐是老夫人的心头肉,夫人也是动不得的,唯一唯一会被嫁给温延人做继室的就只有六表妹,自己的主子了! 应如若愣了片刻旋即却是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慌张,“怎么可能呢?母亲那么疼我,怎么可能会把我嫁给温延人那粗人呢,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窗户外面听着里面动静的小陈妈妈闻言不由笑了起来,六表妹还真是天真,还真的以为夫人是疼她的吗?那不过是因为夫人想要一个听话的狗而已,不然怎么能衬托出四小姐的天仙姿态。而且养了这庶女不就是为了将来联姻,好获取好处吗? 如今用一个庶女换的爱子的平安,这不正是夫人喜闻乐见的吗? 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夫人就会派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六表妹这婚事。 小陈妈妈很快离开了,她可是要去三小姐那里讨个主意,自己可不能随着六表妹一同到那温将军府上去,那里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自己可还想再多活几年。 小陈妈妈将自己的一番想法尽数说出,只是看着三小姐面上无波,她不由心中不安,四下里寻找自己的女儿来安慰自己,可是却并没有看到红玉的身影。 “妈妈不必找了,红玉去了听雨楼,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 小陈妈妈闻言愣了一下,三小姐这是知道自己会来,所以可以将红玉支开了吗? “三小姐,奴婢……” 应莲烟搀扶起了她,一双清眸看着小陈妈妈,“妈妈说的不无道理,只是我想知道几件事,若是妈妈能据实以告,我定会给妈妈谋一条生路的。” 小陈妈妈坐在椅子上却并不安稳,心里一直在想三小姐会问自己什么事,可是半晌却没有一个头绪,她却是额头上挂满了汗水,磕磕绊绊道:“三小姐有话只管问,奴婢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看着再度跪在了地上的人,应莲烟眼角闪过一丝笑意,“这样最好,妈妈还是起来吧。” 小陈妈妈哪里敢,坐在那里自己简直是如坐针毡呀,“奴婢跪着舒服,小姐不用担心。”小陈妈妈只觉得,此时此刻面对着三小姐比自己面对着夫人还要让她惶恐不安。 “妈妈是什么时候来相府当差的?” 小陈妈妈愣了一下,这就是三小姐问的问题,怎么会这么简单?她毫不犹豫道:“奴婢来相府已经十四年了,正好是六表妹出生的那一年奴婢来的相府。” “十四年了?”应莲烟有些遗憾,看来从小陈妈妈这里得不到太多有用的线索了,“红玉今年十六岁了,妈妈当初是给六妹当奶娘?” 小陈妈妈尴尬地一笑,“是,只是当时奴婢奶水不足,后来就负责照看六表妹,等到六表妹大了些,她的奶娘因为老家有事离开,奴婢就成了六表妹的管事妈妈。” 给应如若安排两个奶娘?简氏还真是大方的很,“听说陈妈妈是妈妈您的堂姐?” 小陈妈妈脸上笑意顿时消失,“三小姐,奴婢当时也是走投无路才来府里投奔阿姐的,只是阿姐做的那些个事情奴婢真的没参与的,就,就只有红玉这丫头被派到了三小姐您这里来,其他的,其他的奴婢什么也没做呀!” 这模样,应莲烟心中已经有了几分计较,“妈妈不必担心,只是陈妈妈是夫人的心腹,想来有些事情也是知道的,不知道妈妈你是不是也知道些什么?” 小陈妈妈心中惶恐,三小姐这般说到底是相信了自己呢,还是不相信呢?而且,她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阿姐有时候醉酒会胡说八道一些,只是奴婢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也许没有用。” 应莲烟眼睛一亮,当时陈妈妈被简氏杖死的时候要说的明明就是简氏残害亲姐之事,只是当时话没说完而已,看来陈妈妈是知道些什么的。 “听红玉说妈妈你是认字的,既然如此那就事无巨细能记起多少就写多少,妈妈放心,就算是三妹要嫁给温将军,也不是三两日的工夫,到底相府还是有些规矩的不是?” 小陈妈妈听到最后这一句却好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奴婢一定会写清楚的。”阿姐你不要怪我,只是你已经死了,我还要活着不是? 小陈妈妈着急离开,只是走到门口时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对着应莲烟道:“三小姐,阿姐最是疼爱侍书,也许会告诉了侍书什么的。” 侍书正是陈妈妈的女儿,应如雪身边的二等丫环。 应莲烟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陈妈妈给简氏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也许会给自己留下一两道保命符的,或者给自己的女儿谋个前程不是?也许,那丫头真的会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 小陈妈妈回到喜乐苑的时候,青梅阴阳怪气道:“哟,小陈妈妈这是去了哪里呀,方才六表妹怎么找你都找不到呢。” 小陈妈妈心里有事,没听出来青梅这阴阳怪气,“我去找红玉问些事情,耽误了,小姐有什么急事吗?” 当初为了让自己成为小姐心腹,青梅使尽了手段打压青檀,甚至不敢让六表妹知道她会调香之事,可是后来青檀调制出蜜合香之后,这些旧事都被戳破了,为此她没少被六表妹责骂,以致于整个人都阴阳怪气的。 见小陈妈妈这么慌慌张张的,青梅只觉得她似乎有鬼,笑着道:“红玉成了三小姐身边的红人,小陈妈妈身份也是水涨船高呀,哪里还把六表妹看在眼里?” 小陈妈妈没想到青梅不过自己手下一个二等丫环竟然也敢这般对自己说话,顿时一巴掌扇了出去,“我不好好整治整治,倒是让你们这些小蹄子们不知道东西南北了。六表妹去了哪里?” 青梅被这一巴掌打懵了,看小陈妈妈凶神恶煞模样,自己也被唬破了胆子,哪还有方才的半点模样,“夫人,夫人把六表妹喊去了。” 果然,夫人是按捺不住的。 只是如今这事既然被提出来了,那自己也不能马虎了。 想到这里,小陈妈妈恶狠狠道:“给我老实安分点,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小陈妈妈到底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吃过的米饭都比青梅吃过的盐多,这一番要挟顿时让青梅害怕不已,再也不敢找小陈妈妈的麻烦,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应如若走出听温院的时候只能用失魂落魄来形容了,晴儿一旁看着主子这般有些心疼,夫人这般早就在自己预料之中了,可是六表妹怎么还是想不通呢。 “晴儿,你说我不想嫁给温延人怎么办?”她心中最想嫁的是那人,而不是那个毒打妻妾的温延人呀! 晴儿被她抓的生疼,只是却挣脱不开应如若的束缚,“小姐,不如你去求求三小姐,她向来和夫人不对盘,也许她有办法帮你的。”事到如今,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应如若面上一喜,旋即却是恼怒,看着晴儿道:“你是不是也被应莲烟那小……收付了,竟然说她会帮我?” 晴儿哪想到自己主子竟会说出这般话,顿时一愣,“小姐,奴婢冤枉呀,只是,只是这是唯一的出路呀。” 她刚说完却是挨了应如若一巴掌,“胡说八道,这不是唯一的出路,我去求老夫人,老夫人不会任由着我嫁给温延人的。” “小姐。”晴儿拉住了她,“老夫人当初之所以询问六小姐的意思,那是因为相爷夫人之前和承恩侯府谈过六小姐的婚事,而且我们相府没有改嫁女的先例呀!”如今这是夫人为您定下的婚事,你根本就没有找老夫人求救的理由。 应如若愣在了那里,“难道我就真要嫁给温延人不成?”她怎么,怎么会陷入这求救无门的境地呢? 应如若急的哭了起来,晴儿还是那个建议,“小姐,你不如去三小姐那里试一试,说不定为了跟夫人作对,她也会帮你的不是?” 应如若眼中依旧满是狐疑,“你真的没被她收买?” 晴儿简直要哭了,“奴婢若是被三小姐收买了,天打五雷劈不得好死!” 看晴儿这般信誓旦旦,应如若勉强道:“那我就去找她好了。”却是浑然没有半点求救于人的模样,似乎去找应莲烟自己已经是给了她天大的面子似的。 碧儿来报应如若来拜访的时候,应莲烟没有丝毫的惊讶。小陈妈妈的话倒是不假,应如若如今昏头转向了,可是身边却是有个清楚明白的人。 “二姐就是这样教你们规矩的,竟然让我等那么久,是不是你们故意不通报的?”听到这嚣张的声音,应莲烟骤然停下了脚步,“就说我还在午睡,过会子才能醒来。” 碧儿了然地点头出去,六表妹也真是的,明明是有求于人还这副模样,难怪小姐都想要冷了冷她了。 应如若听到碧儿的话的时候几乎火冒三丈,若非是晴儿拉着,早就劈头盖脸地吵起来了,碧儿原本还打算邀请两人去里面坐,只是见应如若神色顿时也一股子心气上来。 “奴婢还有事要做,就不伺候六表妹了,六表妹请便。”分明是把应如若主仆丢在门前不管的意思。 应如若怒火再度被点燃,听见碧儿这话这般没好气顿时要冲上去,若不是晴儿死死拽住,只怕早已经冲了过去。 “小姐,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 晴儿也顾不得了,当即吼了起来,却是把应如若吼得懵了,有一瞬间不知道东西南北。 “那我该怎么办呀?”应如若弱质可怜犹如被丢弃的孩子,应莲烟有一瞬间的心软,“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再把她们请过来吧。” 红玉听到这吩咐连忙答应了下来,心里却也是纳罕:难道小姐真的打算救六表妹不成?可是依照着小姐的性子,不像是呀。 青檀有些担心,半晌才觉得自己与其把话憋在肚子里还不如问清楚的好,“小姐,您准备帮六表妹吗?” 虽然是自己的旧主子,可是那点子情分早就在六表妹的折磨中没了踪影,后来她更是用母亲好赌来要挟自己陷害三小姐,青檀简直不能原谅,现在想来都还后怕不已,若不是三小姐有先见之明,怕是自己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青檀的忐忑和隐约的恼怒应莲烟都看在眼中,她倒是没想到,在调香之上这么有天赋的丫头竟是在这里想不通了,“你觉得我会救她吗?” 当初陷害哥哥不成,屡屡给自己找麻烦使绊子的人,就算是自己救了她,却也不过是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她可没那么大的心量去救一个回头会随时狠狠咬自己一口的人。 应莲烟又问了一句,“你希望我救她吗?” 青檀听到后面一句,几乎答案就要脱口而出了,只是待看到小姐那一双深不可测的清眸时,她忽然间甜甜一笑,答案早就出来了,自己瞎担心什么? “奴婢知道了,小姐刚醒来定是口渴了,奴婢给您去倒茶。” 这话刚巧被应如若主仆听到,若是以往应如若定会不屑一笑,“真是规矩多。”可是如今人在屋檐下,面对昔日自己的丫环,她脸上都带着一丝笑意,“青檀,二姐她醒了?” 青檀躲开了一步,只是脸上笑意骤然消失,“回六表妹的话,小姐刚刚醒来。”客气疏离,甚至于有些不懂规矩,只是应如若却连半个脸子都不敢甩。 晴儿看到主子这般才放下心来,好在知道人在屋檐下学会了低头行事。 “三妹找我什么事?丫环们也真是的,不说喊醒我,让三妹久等了。”应如若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人,似乎刚刚醒来似的,神情慵懒带着几分懈怠,眼眸也不似往日那般清明,带着几分迷蒙。 应如若不禁有些诧异:难道方才碧儿说她正在午睡是真的? “也没……只是想二姐了,过来看看,没等多久的。” 应莲烟闻言不由一笑,看来应如若还真是猛药治重病呢,晴儿那一嗓子还真是有用的很。 “那就好,不然就显得我规矩多,刻意为难三妹似的。”应莲烟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却是让应如若心惊胆颤,为什么她觉得二姐说的每一句话都似有深意似的,好像,好像在嘲弄自己,可是可是自己又说不出什么。 “小姐,茶有点热,您慢点喝。” 青檀奉上了茶水,便站稳了那里,应如若看着昔日的丫环,面上讪讪,“二姐厉害,便是手下丫环都调教的规矩,和外面那些小家碧玉比起来也差不到哪里去。说起来今年青檀也十七了吧,二姐准备把她配哪个小子?我倒是觉得前院……” “小姐。”晴儿没想到主子竟是把手伸到了三小姐的院子里,顿时扯着应如若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再说下去的话,小姐你就是半点希望都没有了。 应莲烟听了这么一句,看了眼青檀道:“三妹还真是想得久远,我不打算把青檀配小子的。” 这是不打算放人?难道是要将来当通房吗?应如若脑袋不可抑制地又去想偏了,只是青檀听到这话却是心中一喜,小姐竟是有这打算? “这样呀,青檀这般人品,倒也是配得上的。” 听着应如若这么没头没脑一句,应莲烟有片刻间的迷糊,只是待看清应如若一双眼睛在青檀身上来回打量顿时明白了她的想法。 此时此刻,应莲烟都有些想要笑了,自己这个庶妹还真是有意思的很,都大难临头了还想着别人的事,真是……朽木不可雕也,难怪简氏会把她养在膝下,想来也是因为应如若好养好用的缘故吧。 应如若又是胡乱扯了一番,久久不曾转移到正题上,应莲烟却也不着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闲扯着,她倒是想知道应如若还能忍多久。 看着主子半天竟是没扯到正题上,晴儿在一旁都着急了,“小姐,你忘了有事要跟三小姐说吗?” 应如若迷瞪了一下,旋即才看向应莲烟,目光却是落在了青檀身上,“我和二姐有话要说,你先下去。” 其实这话她是对晴儿说的,可是目光却是落在青檀身上,登时应莲烟不由笑了起来,“三妹真是体贴,不但操心青檀的婚事,还知道体恤她,既然六表妹开恩了,下去找你碧儿姐她们玩去吧。” 晴儿不由心中担忧,主子这般,真的能获得三小姐的帮助吗?她想要留在这里,却是被青檀带了出去,“晴儿姐姐这边请。” 屋里面,应如若听到这话却是有些紧张,“二姐误会了,其实我不是在说青檀,我是说……”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只是看着应莲烟唇角那似笑非笑的笑容,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应莲烟忽然间竟是有些好奇了,她还真不知道平日里她这个妹妹到底是怎么想出那些害人的算计的,如今事关自己,却是连句话都不会说了。 “三妹不是有话跟我说吗?怎么,还在等什么人不成?” “啊?”应如若有一瞬间的失神,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来玉缘院的,连忙跪倒在地,“二姐救我。”她眼泪来的现成,就算是应莲烟看见也不由愣了一下,旋即将人扶了起来。 “六妹这是怎么了,还不赶快起来?” 应如若却是倔强了起来,“三姐若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了。” 这是要挟自己?难道她还怕了不成?应莲烟心底里冷笑一声,“三妹既然不想说那就算了,等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 没想到应莲烟根本不吃自己这一套,应如若有瞬间的愣神,旋即才意识到应莲烟这是要离开,连忙抓住了她的衣裙下摆,“三姐,以往是常喜不懂事被她利用了,只要三姐救了我这一次,如若日后定当听三姐吩咐,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听到这话应莲烟都想笑了,难怪会有这么一句:说的比唱的都好听。说的便是应如若这类人吧。 日后听自己吩咐,当牛做马在所不辞?只怕是自己救了她这一次,她日后出卖自己更加彻底吧! “三妹说的到底是什么,难不成三妹得了什么隐疾不成?温大哥古道热肠,定然会给三妹看诊的,就算他不想看,我也会为三妹求情的,三妹不用担心的。” 她不可能没得到消息!应如若脑中顿时闪过这个念头,可是就算如此她还在这里跟自己胡言乱语,难道是…… “你在戏弄我?” 看着比自己矮了些许的人,应莲烟唇角一扬,“还不算笨到家,怎么,三妹很生气吗?我不过是开了个玩笑而已。” 应如若将信将疑,“那你会救我?” “给我个理由。”应莲烟直截了当,倒是让应如若错愕了一下,旋即才道:“打击母……打击简氏,这样子不是正好吗?二姐你和五妹不会嫁给温延人,要是我也不嫁的话,那,那嫁给温延人的不就只有大……应如雪了吗?这不正是二姐你希望看到的吗?” 应如若忽然间想通了,应莲烟屡屡跟夫人作对,收拾应如雪,不就是想要看到这场景吗? “所以,你一定会救我不是,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的。” 应莲烟都想要笑了,简氏也不算笨,怎么教出来的应如若竟是这般没脑子,“常喜。” “啊?”很少听到应莲烟这般喊自己,应如若有瞬间的愣神,却见那清秀的脸上写满了讥嘲,目光中带着深深的不屑,“有没有人说你很笨?笨的……愚不可及!” 听到这话,应如若却是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救你?嗯,一个要谋害我哥哥的人,一个三番五次想要害我的人,你说我怎么可能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救你?难道救了你之后再等着你来害我吗?” 应莲烟轻蔑一笑,“还是你以为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样愚蠢?” 应如若终于醒悟过来,看着应莲烟那近在咫尺的脸,她恨不得撕碎了这面皮,原来原来刚才这一切都不过是应莲烟为了羞辱自己!她伸手要打人,只是手腕却是被应莲烟扼住了,耳边只听到一个震耳欲聋的词,“滚!” 晴儿正在院子里的凉亭下看着碧儿等人做绣活,忽然间听到屋里面传来的这一声怒吼,连忙站起身来,却见自家主子竟是捂着脸从里面跑了出来,她心里大吃一惊,难不成三小姐不帮小姐不成? 她连忙去阻拦,却不料应如若见到晴儿却是怒火中烧,想起她之前再三对自己说应莲烟会救自己,可是应莲烟之所以听自己絮絮叨叨那么久,却不过是为了侮辱自己而已! “你个贱人,竟然敢和外人联合起来欺负我,看我不打死你!” 晴儿不提防,顿时被应如若“啪啪”打了好几巴掌,更是被推倒在地,不过瞬息间工夫身上已经挨了好几脚。 “六表妹这是干什么?”碧儿等人连忙去劝,应如若却哪里听得进去,更觉得晴儿是被应莲烟收买了的,下脚却是更狠了几分。 “我让你个吃里扒外的,看我不打死你!” “六表妹要教训丫环也回喜乐苑去,在玉缘院里撒什么野路子!”审妈妈看到这边闹了起来,顿时也恼火起来,自己被人卖了,却来三小姐这边来闹,这算是什么道理! “我打自己的丫环,管你什么事情?”应如若越发笃定晴儿是被收买了的,看着周妈妈过来也不害怕,“还是你心里有鬼!” 周妈妈这段时间以来颇是被相府里大小丫环婆子敬重,便是应如雪和楚锦芙也不会随意对她大吼大叫,听到应如若这般,她也顿时恼火起来,“玉缘院有玉缘院的规矩,把这疯婆子给我赶出去!” 她一声令下,玉缘院里的粗使婆子都赶了过来,应如若见状不由愣了,“你们干什么,你们放手,我可是六表妹,你们敢对我动手动脚?” 周妈妈听到这话却是冷笑一声,“敢在郡主院子里闹事,甭管你是六表妹还是几小姐的,照丢不误!” 粗使婆子听到周妈妈这话齐齐将应如若抬了起来,几个人抓手抓脚的将应如若狠狠丢出了门外。 “晴儿姑娘,下次还好好劝着些你家主子,别再四处撒野,还真以为自己多得宠不成?” 听到周妈妈这般直接的话,晴儿知道三小姐是不会帮忙了,心中顿时透凉,不待周妈妈赶人自己便抱着胳膊跑了出去。 应如若被丢到了地上,只摔得她生疼。 晴儿连忙去搀扶,“小姐,你没事吧?” “你来干什么?不在里面伺候你主子?” 晴儿听到这话都忍不住要哭了,“小姐哪里话,我主子就你一个,哪会是别人?既然三小姐不会帮您,咱再想别的办法就是了。”可是哪里还有什么办法呀,晴儿都想哭了,姨娘,我这次真的真的帮不了小姐了。 玉缘院里众人听到院子里面这动静不由傻了眼,“怎么这晴儿对六表妹这么个爆碳还这么忠心耿耿的。” 平日里六表妹打骂丫环早已经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了,相府后院几乎人尽皆知,晴儿也没少挨打挨骂的,怎么到了这关节眼上却还是这么个忠心的? 便是周妈妈也不明白,红玉却是轻声说道:“晴儿是夫人给六表妹挑的丫环,只是后来晴儿有次得了重病险些没了,是陈姨娘百般照料才活了下来的。”这事,她也是听她娘说的,想来是感念陈姨娘的救命之恩,所以才想尽了办法要救六表妹出火海吧。 “原来这样子,可惜了。”便是碧儿,也不由这么叹了一句。陈姨娘给女儿找了个忠心的,可惜六表妹却是个识人不明的,百般误会拳打脚踢,却不知道晴儿却还能坚持多久。 应如若被丢出玉缘院的事情并没有瞒住任何人,简氏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松了一口气,她也以为应莲烟为了和自己作对,会帮着应如若逃脱了这婚事的。 只是没想到,应莲烟竟是并不打算帮忙。 “既然如此,那就去温将军府上,让他上门来提亲。” 应如雪听到这话,不由皱了皱眉头,应莲烟出乎意料这次没有帮忙,可是…… “母亲,老夫人那边……” “那边你不用管。你哥哥可比她一个小小庶女重要得多,就算是老夫人兴师问罪我也要救我的文瑾。”简氏很是坚决,虽然温延人用文瑾的安危要挟自己,可是到底她的文瑾没事,别说是用应如若一个庶女的婚事来保全文瑾,就算是用锦……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的。 应如雪有些诧异,适才自己在母亲脸上看到了什么?只是等她再度去寻找,却看不到适才的神色了。 将军府要来向六表妹提亲的消息迅速传遍了相府,应如若听到这消息却是忽然间镇静了下来,晴儿不解,“小姐,你怎么了?” “晴儿,我要出府。” 饶是有了各种思想建设,可是听到这话晴儿还是忍不住吃惊,“小姐,要是被相爷知道了,您会被打死的呀!” 应如若脸上却是坚决模样,“不会的,等他答应了我,便是父亲也不敢动我分毫。” 晴儿听到这话不由诧异,小姐嘴里的那个他会是谁,难道还能让相爷忌惮不成? “今天我就要出去,你给我想办法让我混出府去,只要找到了那人,我就不用嫁给温延人的。”而且,自己手里还握着一个秘密不是吗? “小姐,你究竟要出府去找谁?”晴儿忍不住问道,结果却是被应如若狠狠瞪了一眼,“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赶紧去给我想办法,我一定要出府的。” 晴儿吓了一跳,最后却还是给应如若弄来了一套小厮穿的青色衣服,“小姐,麻烦你得扮成小厮模样出去,你放心这衣服是我表哥洗好了的,绝对不脏的。” 应如若见状还是皱起了眉头,“你什么时候有了个表哥的?” 晴儿没想到这节骨眼上小姐竟还是问这话,顿时张口结舌了一番,才磕磕绊绊道:“是为了打探消息,拜的哥哥,不是什么正经表哥的。” 应如若闻言不再问,晴儿自以为自己瞒了过去,却不想应如若临出门的时候去却是忽然道:“你放心,等回头我一定成全你们俩。” 晴儿听到这话一愣,旋即才意识到应如若说的是什么,顿时脸更红了,只是她却不知道,这一句话却好像是白条一般,而最后自己终究没能和“表哥”在一起,反而是被自己的主子给出卖,惨死在床榻上。 “小姐,六表妹偷偷出了门,还要去跟着吗?”听到梨香禀告,应莲烟倒是好奇,太子煜到底在相府里安插了多少暗探的,竟是让梨香能这般足不出户就可以得到消息。 “不用了,就算她找到天皇老子,怕是也不能阻挡简湘温救楚文瑾的决心。” 不过她倒是好奇,温延人倒是胆大包天的很,竟然敢用楚文瑾的安危来要挟简湘温,就算是不管楚思远这个当朝丞相,再怎么说他也该知道简湘温出身安平侯府吧,怎么还真就不怕简江元不成? “知道温延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听到应莲烟忽然问起了温延人,梨香愣了一下,旋即摇头,“只知道是个粗人,大字不识一箩筐,打仗却是勇猛的很,军功都是自己一点点建立的,其他的奴婢就不知道了。小姐怎么忽然间对他感兴趣了?” 应莲烟扬起一丝笑意,“没什么,只是关心关心而已,到底常喜也是我的妹妹不是?” 梨香听到这话只觉得恶寒,怎么这一瞬间她倒是觉得小姐是主子附体了似的。 口口声声说是姐妹,可是算计起来却是毫不手软,这般笑面虎的姿态,这不向来是太子爷的手笔吗? 正当梨香恶寒之际,耳畔却又是传来了应莲烟的笑声,“我本以为你们锦衣卫是无孔不入的,看来却还是有漏洞呢。” 梨香觉得自己被鄙视了,可是…… “小姐,奴婢可不是锦衣卫,再说锦衣卫也不是能对朝廷多少官员,每个人有几房妻妾,几个子女养了多少个外室,每月有几天去哪个妻妾那里睡几次,一夜要几回水这些了如指掌呀!” 梨香说完大喘气,只是待她抬头看到小姐那一脸吃惊模样时,不由愣住了,“难道你还真以为我们真的知道这些呀?” 应莲烟无辜地点了点头,“是呀。” 太子煜不是号称监察百官家眷吗?不知道这些,怎么对得起这称号? “太子爷!” 应如若想要靠近,可是忽然间一股子寒意让她不寒而栗,她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只是想到自己若是不能得到他的垂青就要嫁给温延人,她还是鼓起勇气上前了一步。 “倒是有些眼熟,你是谁?找本宫何事?” 应如若没想到太子煜竟是没认出自己来,顿时有些失望,只是失望之余她还是又上前一步道:“太子爷,我想和太子爷谈一笔买卖。” “买卖?”凤眸一挑,太子煜眼中闪出光芒,“先说说看,看本宫是否对你那买卖感兴趣?” 应如若有片刻间的犹疑,自己只有这么一个把柄,若是平白地说出来,他却不答应救自己,那该如何是好? “太子爷是答应与我进行交易?” 太子煜闻言轻声一笑,手中马鞭挥舞,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卷走了应如若头上的小帽,“本宫何曾答应了?” 青丝散落,应如若顿时脸色一红,好在并没多少人敢在太子爷府门前逗留,因此没多少人看到自己,“原来是相府六表妹,怎么想要向本宫告发楚相不成?若真是如此,这交易本宫倒是可以答应下来。” 应如若完全没想到太子煜这般说辞,只是打量他神色,慢慢才道:“是家姐和一位皇子有关。” 果然,看到太子煜眉眼一挑,应如若知道自己赌对了。只是太子煜决计想不到,自己说的并不是应莲烟和大皇子,而另有其人。 亦步亦趋地随在太子煜身后,应如若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不都说太子爷府上穷奢极欲吗?不都说太子爷府上便是一花一草都美轮美奂犹如人间仙境吗? 为什么,难道自己走错了门不成?应如若丝毫不怀疑自己看错了,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再三确定自己并没有眼花才抬眸看向了太子煜。 只是看到那倾国绝色的脸之后,心却是忍不住跳了起来,这似乎是从灵隐寺之后她第一次距离他这么近,都一年时间了,自己竟是能再度靠近万千女子心中最是爱慕的人,应如若几乎是喜不自胜。 “六表妹,本宫还在等你的话。” 听到这声音,应如若如梦方醒,脸上闪过一丝娇羞,轻声说道:“太子爷,我,我想说的是,太子爷小心我大姐和三皇子。” 看到太子煜皱眉,应如若连忙解释道:“太子爷可还记得去年去灵隐寺的时候,诸位皇子也去灵隐寺拜见弘一法师吗?” 太子煜点了点头,他知道眼前之人要说什么了,只是楚思远这个女儿还真忍得住气,到了此时此刻才提及此事。 得到了确定,应如若小心说道:“原本常喜也以为大姐是在诸位皇子中选择最后那人,可是没想到大姐竟是和三皇子有勾结,当时常喜……” 说完这些,应如若脸上带着一丝期待,“太子爷,常喜把知道的都告诉了您,您可否救常喜一命,常喜愿意给太子爷当牛做马,也不要嫁给温延……” 浑身感觉一凉,应如若声音不由压低,小心地去看太子煜神色,只见他那举世无俦的俊颜之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笑意,“这么一个国色天香的大家闺秀,给本宫当牛做马岂不是浪费?” 斜觑了一眼庭院里的那株黄梨树,隐六只觉得浑身一寒。 自己这次大意了,好在这女人不懂武功并没有发现自己,可是……可是主子你要不要这么小气呀,这女人跟您老告白,又不是小的愿意听到的。 “太子爷……”应如若声音更是娇媚了几分,她就说自己定不会嫁给温延人那粗鄙的武夫的。 “还是给温将军做夫人比较好,温将军,您觉得如何?” 应如若有片刻间的愣怔,旋即才发现,不知道何时院子里却是忽然出现一个陌生人,只是这人……虽不比太子煜这般俊美无双,可却也是一表人才,难道就是温延人不成? “太子爷唤本将来,就是为了看这一出戏?” 温延人声音低沉,只是其中却夹杂着几分冷冽,应如若乍一听到这声音不禁打了个哆嗦,连忙躲到了太子煜身后,只是她想要抓住太子煜的袖袍,却眼睁睁看着那袖袍从自己指尖溜去了。 “太子爷救我。” 太子煜忽而笑了,如满庭春花绽放,“六表妹这是什么话,这里可是没人要杀你的,本宫府上可是太平的很。” 应如若想要反驳,可是一感到温延人那阴毒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就觉得好像自己被凌迟了似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本将告辞。”似乎被太子煜游戏人间的态度所激怒,温延人气恼地离开,太子煜却也不生气,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应如若道:“六表妹,你的未婚夫离开了,难道你不一起吗?” 应如若心有余悸,直到看不见温延人的身影才轻声道:“太子爷,您不是说和常喜做交易吗?难道常喜真的要嫁给那赳……温将军不成?” 虽然那人感觉和二哥一样都不是粗鲁的武将,可是应如若心底里还是舍不得,她想要最后争取一番,显然是忘了太子煜适才嘲弄她的话。 “本宫何时说过要与你交易?”银眉一挑,太子煜笑得冷冽,“这等消息,六表妹应该告诉你二姐才是,本宫想,她应该是感兴趣的。” “应莲烟那贱人才不会救我!”话脱口而出,太子煜闻言眉眼一愣,只是笑意却更是浓郁了几分。 “蠢人,蠢人,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呀。”隐六躲在树后,遥遥看到自家主子这般神色,便知道这个相府六表妹回头定会死的很惨的。 莫名感觉到一股子冷意,似乎比温延人的目光还要阴毒几分,应如若不由打了个颤,耳边却是太子煜那极具有蛊惑的声音,“既是如此,那本宫只有一句话奉告。” “什么话?”应如若连忙问道,耳畔却是响起了冷冷的笑声,让这春日里的暖阳都带着几分冰冷。 “劝君认命!” 他就知道,主子说出的话定会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相府六表妹吓跑的,看着那仓皇而去的人,隐六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忽然一股子杀气迎面而来,隐六猝不及防,一下子暴露了行藏,好不容易躲开了那快准狠的一剑,却是跌落到了地面上。 “主子。”隐六轻声唤了一句,吓死他了,他还以为是哪家刺客呢。 “好玩吗?”太子煜声音凉凉的,似乎满不在乎,可是隐六却知道,自己要倒霉了。 “不好……” “嗯?” 顶着主子冰冷的眼神,隐六把最后一个字咽了回去,“主子,属下失职。”一个隐卫,只有一个时候能暴露行藏,可是适才自己大意了。 “去监督温延人,看看他想要干什么。” 那阴毒的家伙?隐六忽然觉得自己倒的霉有点大,温延人根本不是寻常武将好不好,那功力估计和自己伯仲之间吧?只是看着主子那神色,隐六觉得自己讨价还价只会惹更大的麻烦,他向来是聪明人,所以…… “是。” 只是隐六没有想到,温延人竟是拦住了应如若,做了“英雄救美”这等主子最喜欢对相府三小姐做的事。 应如若坐在马车里,恨不得把自己缩到一个角落里,让温延人看不见自己才好,可是很显然她不会缩骨功,也没那本事。 “你不想嫁给我?” 声音依旧是低沉的很,应如若悻悻地抬头看了看,却发现温延人正在看书,马车微微颠簸,可是他却浑然未觉似的。 “我,我不认识你,自然不想了。”仓促之下,她只能找出这么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却不知温延人闻言却是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那你认识的男人多了,难道要把自己分成一千份嫁给他们吗?”这话满是讥嘲,应如若顿时脸红耳赤,几乎不敢抬头。 温延人见状皱起了眉头,赶车的马夫最终打破了这份静谧,“将军,相府到了。” 几乎马车一停,应如若就要下车,只是却被温延人拦住了去路,“你,你想干什么?” 她不说倒好,说了温延人反倒是笑了起来,“你觉得我想干嘛?” 发现自己挣脱不得,整个人似乎都被温延人的目光笼罩了,应如若登时眼泪要流出来了,“你,你放开我。” 感觉到手腕上的桎梏一松,她想要跑开,却又是被紧紧抓住了手腕,“跟我来这一套?”温延人冷笑了起来,“欲擒故纵的把戏我见得多了,六表妹,你想嫁给我也得嫁,不想嫁给我也得嫁,本将军只送给你一句话:认命!” 应如若觉得自己几乎是被丢出马车的,门房上的看到仓惶跑进来的人连忙拦住,却被应如若怒吼了一声,“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门房上的愣了一下,旋即才看出眼前这小厮竟是六表妹装扮的,他又看了眼那离开的马车,只不过呼吸间的工夫,他就把消息传到了玉缘院。 “哦,看来温延人对这门婚事倒是迫不及待了呢。” 梨香听到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不由皱眉,只是事情的发展却是让她大跌眼睛。第二日温延人便是请人上门提亲,而他自己则是亲自拜访了楚思远,据说前院客厅里,这文武大臣之间相谈甚欢。 更有甚者,据说两人的婚期都已经商讨下来了。这让梨香不禁怀疑,简氏救子心切,可是楚思远却又是什么动机? “小姐,六表妹就这么认命了不成?”碧儿怎么也不明白,六表妹怎么听到这消息反倒是没了动静,便是喜乐苑里面似乎都安静的很,主仆都很少出门。 不认命能如何呢?她没有得势的舅家,又不是人尽闻名的京城第一美,对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除了认命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梨香,陪我去一趟喜乐苑。”听到这话,不只是碧儿傻了眼,就算是梨香也有不解。太子爷都这么发话了,难道小姐还心慈手软了不成? 不像呀。 看到应莲烟的时候,晴儿明显地愣了一下,“三小姐?” 自从相爷和温将军确定了婚期之后,六表妹便很少外出了,就好像当时的六小姐似的,只是六表妹不像六小姐那般好命,未婚夫又是这么个名声,这些日子的平静里面只剩下夜夜无声哭泣的委屈了。 “六妹在做绣活吗?” 应如若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只是看到应莲烟的时候却依旧没好气,“你来干什么?” 应莲烟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到她手边的绣活却是莞尔一笑,“这白头偕老的鸳鸯被你绣的那么丑,自己都不祝福自己,你何必那么想不开呢?” 恩爱到白头的鸳鸯被她绣的活像是两只麻雀,应如若一把夺过了自己的绣棚,“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还真是应如若,事到如今倒是那么笨,“我若是猫,那你岂不是老鼠?活到你这地步也真是蠢得够可以的。” 被骂了一通,应如若登时脸色一变,“你来到底是为什么?冷嘲热讽够了就给我滚!” 应莲烟闻言并不恼怒,反倒是笑了起来,“知道我是来冷嘲热讽的就好,莫非六妹还以为我是来帮你的不成?”倒不知应如若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还真的以为自己脑子也抽风了不成? “太子爷说的不错,认命才是正理,不是吗?” “你怎么知道的?”这话明明是太子爷对自己说的,她怎么会知道的?应如若登时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犹如护食的母鸡。 156.-158-怎么,应三小姐很是讨厌我?便是连同一屋檐下都不愿意 “我怎么知道的重要吗?”事到如今还分不清主次,便是不被简氏半卖半送给温延人,早晚也得被自己的愚蠢害死。 “六妹还是关心下自己回头怎么对温将军交代才是,听说将军府规矩森严,六妹到时候可千万要撑住,相府可从来没有和离的女儿的。” 应茹若几乎胆寒,只是看应莲烟要走,她连忙去阻拦,却是被黎香拦住了,“应莲烟,你我姐妹血亲,怎么能这么冷酷无情见死不救!蠹” “姐妹血亲?”听到这话应莲烟忽然间笑了起来,“六妹如今想起姐妹血亲了,可是我告诉你晚了!等你要死的时候可千万喊着我,兴许我会去给你收敛尸骨的,成全了你的见死不救!髹” 饶是黎香,听到最后一句也不由摇头,三小姐实在是太狠戾了,简直是女版的太子爷,难怪能入了他的法眼。 应家二房和相府小姐先后定亲而后火速成亲的消息迅速传遍了京城,便是皇宫里太后听到这消息也不由笑了起来,“老太子府上小姐都嫁了出去,皇后可是给舞儿看好了人家?” 柳贵妃闻言不由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太后竟是忽然间提起了这茬子,最近她正在为采蓉的婚事而发愁,却哪有时间去管楚瑟舞这个没有半点血亲的侄女? “臣妾倒是看中了几个,只怕是舞儿那丫头眼界高,回头瞧不上,不如母后指点一下?” 太后自然知道柳贵妃这是在打太极,只是笑意却是更盛了些,“过几天,皇上不是要去西凉围猎吗?到时候你们随着一同过去,这文臣武将世家子弟的,再不济也有大昭的皇室子弟,还能找不到个配得上舞儿那丫头的?” 柳贵妃听到这话顿时心中有了底,“母后说的是,舞儿向来喜欢英武男儿,到时候儿郎们围场比较,定是能有一两个看得上眼的。”说不定,也能给采蓉找到个合适的郎君,毕竟这九月份的西凉围猎,不止是皇室子弟可以参加,便是朝臣的子女也能一同前往。到时候让采蓉跟在自己身边,还愁找不到合适的人吗?柳贵妃心中顿时有了计较,却不曾注意到太后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她。 “阿桂,你怎么看皇后?”慈宁宫四下里的青花大缸里的冰块散发出阵阵凉意,整个宫殿都带着些凉爽,跪坐在太后脚边的桂嬷嬷闻言不由忖度了一二,半晌才开了口。 “太后,奴婢只怕皇后一心牵挂着承恩侯府的小姐,回头并不把郡主和阳雪格格的婚事放在心上。” 太后闻言唇角微微一扬,说不出的讽刺,“你倒是看得精明,她也就那点心思了。”这等气度,实在是撑不起一国之母的重担,好在这后宫讲究的是一个制衡之道。 “那郡主和小公主的婚事……”桂嬷嬷不由有些担忧,到底这两人都是太后的温女。 太后又是一笑,“她不管,皇帝还能不管吗?回头把今天这事透露给杜德全就行了。” 原来主子早就有打算了,告诉杜德全和告诉皇帝有什么区别?桂嬷嬷顿时有了成算,“奴婢知道了。” 围猎的消息早一个月前就已经传遍了京城,京城各处府邸无不是在忙碌,甚至于因为扈随人员限制,争吵的也并不在少数。 “真不知道这围猎有什么好,有什么好争执的。”应伊水收拾行李的同时还不忘念叨,“临平侯府那点破事都闹的京城人尽皆知了,也不嫌丢了百年勋爵的颜面。” 听到这话应莲烟不禁一笑,“哪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应伊水想了想不由笑了起来,“还真是这回事。不过你说临平侯夫人这都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这东方朔还真得会去不成?” 东方朔正是临平侯府的庶子,只是他不良于行,向来很少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临平侯因为耽于酒色此番并不会扈随前往西凉,便是在奏疏上加上了庶子东方朔,岂料临平侯夫人知道之后竟是大吵大闹起来,偏生侯府的丫环小厮又都随了临平侯夫人的性子最是爱嚼舌头根子,一下子闹的京城人尽皆知。 “他呀。”应莲烟轻声一笑,那向来不在人前露面的东方朔不知道成了多少人口中的笑柄了,“却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别忘了奏疏可是已经呈上去了的。” “是呀,我怎么忘了这一茬子事。”临平侯夫人原本并不愿意让这个庶子前去的,毕竟你个不良于行的前去围场岂不是丢人现眼吗?为此和临平侯可谓是大吵大闹,还动了怒火去了兄长石侍郎家中小住,只是最后却是改变了主意,由着嫂子钱氏陪同回了侯府。 但凡聪明点的却是猜出了原因,东方朔前去围场固然是丢人现眼的准,可是更能衬托出东方闵的英武不凡。 不过这临平侯夫妇俩究竟是什么打算却是让京城众人都迷糊了起来,若说临平侯是为了给庶子安排后路,怎么还能由着他夫人那个烈货闹腾呢?这反而不是断了儿子的后路吗? 应伊水为此也是想了好几天,今天听到这答案顿时笑了,“那我回头可要看一看他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这有什么好看的?应莲烟摇了摇头,“你以为是去游玩吗?轻装简行就是了,这些无用的不用带着。” 应伊水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心爱的玩偶被拿了出去顿时一脸不开心,直到应莲烟离开的时候还闷闷不乐,“真不知道吃着苦头有什么意思,偏生还都凑着要去。” 听到这话应莲烟不由笑了,也就应伊水对着等事情不上心,“对了,你九妹也会去的。” 听到这么一句,应伊水不由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她都不知道这回事的,而且祖母也没有跟自己说呀。为了这次秋围,祖母几乎每天都在自己耳边嘱咐,可是一点也没提这事情呀? 应莲烟不禁笑了,她怎么会不知道呢,自己身边可是有锦衣卫的人的。 “锦衣卫负责帝驾安危,你说你九妹去不去呢?” 六月份,应家两个女儿相继成婚,只是自从分家之后,便是应盈盈和相府这边的来往也少了许多,毕竟已婚女子和未出阁的小姐向来交际圈不是一个。 应伊水半晌才反应过来,“可是……妹夫不一定……”眼前却已经没了人,司棋轻声说道:“三小姐刚刚走了。” “哦。”应伊水看着行囊,顿时兴致大减,她实在是不想出门呀。 果然不出应莲烟所料,扈随队伍中出现了东方朔的身影,好像是久未见阳光似的,那张脸带着几分惨白,应伊水兴致勃勃地看着,浑然不顾一星半点的礼仪了。 “你都要把东方公子给吃了。”真不知道老夫人怎么放心,任由着应伊水随同前往围场。 应伊水俏脸微微一红,“我这不是好奇吗?”她收回了目光,刚要放下车帘,却是看到应盈盈走了过来,顿时不解地唤了一声,“九妹,你怎么过来了?” 浩浩荡荡的队伍行走了半天,如今正在歇息,毕竟不止是各府的家眷,便是后宫里的妃嫔也不少都在队伍中,柳贵妃、陈贵妃、庄淑妃都在其中,惠妃因为照顾信阳公主留在了京城。 应莲烟听到这话也是愣了一下,她不由看向了黎香,因为担心围场上出现突发状况,她此番随身伺候的是碧儿和黎香,其余众人都留在府中照看哥哥了。 黎香低声道:“落……大人先行一步去打点了。” 应莲烟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她觉得黎香这话好像话中有话似的,只是应盈盈已经到了马车前,“三姐、大姐,不知回头我能不能坐你们马车上?” 应盈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只是她自己坐在车马里实在是太过于无聊,她新婚不久,又是锦衣卫同知的新婚夫人,这等身份在贵妇圈中并不是很受欢迎。 “当……三妹妹,我们很久没见过九妹了,是不是?”应伊水本来准备一口答应的,可是想到自己似乎并不是这马车的主人,顿时就使了哀兵之计。 应莲烟不由莞尔,她还真是小瞧了,难怪老夫人会放心把她放出来。 “九妹不嫌拥挤的话,就过来吧。” 八月的天气还带着几分闷热,马车四角的小铜炉里放满了冰块,应盈盈并没有带丫环一同过来,只是一上马车就被几人打量,她也不由羞红了脸。 “很热吗?”看见应盈盈脸颊升起的红云,应伊水很是不解道。只是若是她脸上没有那不怀好意的笑,应莲烟觉得这话也许更有诚意些。 应盈盈几乎把头埋到了胸前,“没有,没有的。” 没想到自己这个堂姐成婚后却反倒是害羞了,应伊水不由调皮地冲着应莲烟吐了吐舌头,刚想要说话,马车壁却被人敲响了。 “三哥,你怎么过来了,难不成怕我把九妹吃了?”应墨影脸上带着无奈的笑意,“大姐说什么话呢,只是许久不见两位妹妹,我特意来打个招呼的。” 四月下旬的时候,应思宁到了翰落院成为了从四品的翰落,而应墨影却是去了国子监,准备来年的科考。便是应建航也对这个侄子抱有很大希望,认为应墨影来年有望夺魁,只是对其此番前往西凉却并不赞同。 只是到底是隔了亲的,何况如今应家两房已经分家,便是应建航再不同意,却也做不得应墨影的主,何况应思宁很是赞同儿子随驾的。 “手还伸的真长。”应莲烟轻声嘀咕了一句,看着外面已经开动的浩浩荡荡的车队,目光落在了那龙撵上,应建航一直在龙撵上随驾。 “三姐在说什么?”应盈盈没听清楚,不由好奇问道。 “没什么,这天真是不错。”应莲烟笑了起来,正适合围猎,不过谁是猎物,还待进一步考究,不是吗? “西凉素来有美人如玉,锦上添花之称,只可惜君主这么没担……” “大姐,不要胡说。”应盈盈皱着眉头,“我们女儿家,不要谈论这些。”尤其是这般惹人注目的话题,若是被有心人听见了,那就不是简单问题了。 应伊水却是蛮不在乎地一笑,“我才不怕呢,到时候落妹夫定是要救我的,不然九妹回头不让他进房门。” 应伊水这话说的格外露骨,应盈盈不由又是脸一红,“大姐,你胡说什么呢。三姐,你也不好好管管大姐。” 应莲烟知道她有意调节气氛,对此只是付之一笑,不过应伊水说的却也不错,西凉国美人如玉,织造之术九州堪称第一,只可惜国力太弱,又夹在大楚和大昭两国之间,只能俯首称臣,朝贺纳贡,便是连半点余地都没有。 便是这秋围,其实是大楚和大昭之间的无形较量,可是场地却是选在了西凉国境内,而一切的用度无不是西凉国提供,西凉国堪比是里外受气的小媳妇儿。可若不臣服于大楚和大昭,西凉国却又是面临着突厥的铁骑,地理位置诚然特殊,可是却也让西凉国为之吃尽了苦头。 弱国无外交,果真是那句老话呢。 半个多月的颠簸,在两脚踩到了地面的刹那,便是应莲烟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我要好好休息,说什么都不能打扰我。” 此番秋围的地点是西凉国北边的天水郡,天水可谓是四国交汇之城,郡南是山落,郡北则是草原,再往北去便是一望无际的沙漠,被西凉国称之为死亡沙漠的腾海沙漠。 锦衣卫早已经扎好了帐篷,落蜀何果然是先行一步来了这边布置,应莲烟看着那青铜面具,不由皱了皱眉头。 “小姐,您要不要也先休息一下?” 任谁坐了半个多月的马车都没有太好的颜色,看着碧儿略带憔悴的形容,应莲烟点了点头,“也好。”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和楚瑟舞住在一个帐篷中。 便是紧随在她身后的黎香也愣了一下,落大哥这是怎么安排的?难道不知道小姐最是讨厌…… “怎么,应三小姐很是讨厌我?便是连同一屋檐下都不愿意?” 楚瑟舞话说的刻薄,她可是没漏掉,看到自己那一刹那,应莲烟主仆三人的神色,分明很是吃惊。 应莲烟唇角微扬,抹出了一丝笑意,“哪有,只是郡主金枝玉叶和我同住在一个帐篷中,未免委屈了郡主。” 楚瑟舞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应莲烟这话最是戳她心窝,毕竟便是柳采蓉都像云儿那般独自住在一个帐篷中,可是自己皇家血统却是要和应莲烟挤在一起,尤其当初四哥还…… “郡主,你手……” 铺好了床铺的宫女刚要折身离开,却是看到楚瑟舞手心流血,顿时大惊失色惊呼出声,“奴婢去找太……” “不必了。”楚瑟舞一扬胳膊,拦住了那宫女,却是把手心的血溅了出去,黎香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头躲了过去,可是碧儿却觉得手背上一点温热又带着冰凉,她伸手一看却见是一点血痕,顿时瞪大了眼睛。 “真是对不住了。”她没想到竟是被这应莲烟躲了过去,楚瑟舞脸上歉意很不真诚,“我去找……我这里有伤药,用一些就行了。” 不知为何,看到应莲烟那唇角的笑意,她觉得好像自己整个人都被看穿了似的,好像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无处遁形似的。 “是。”宫女低声应道,看楚瑟舞再无吩咐才慢慢退了出去。 “小姐,刚才楚瑟舞是故意的。”那手上的伤是气恼之下弄出来的不假,可是扬手甩血却是故意为之的。 天水郡有不成文的传统,若是被外人的血溅到了脸上,这人几日之内便是要见血光之灾的。好在适才小姐似乎躲了过去,黎香心底却是对楚瑟舞多了些芥蒂。 不惜借这民间传说让小姐深受其害的,这楚瑟舞对小姐果真是没有好心的。 “你去查一查,到底是谁把我和她安排在一起的。”这事,不能解决,在应莲烟心中终究是一个坎。 “可我去了,谁来保护小姐?”黎香有些担忧,这里到底不比京城,就算是锦衣卫负责帝驾安危,可是也难保其他有心人会趁机做出些什么。 “没事,你快去快回便是了。”再说,此时此刻估计大家都有些倦怠,谁还能有这个精神来对付自己? 黎香仔细打量了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妥这才离去,应莲烟见状不由摇头,若是真有人要害自己的话,便是黎香怕也难以抵挡的。 大楚这边的驻扎之地背依山落,对面应当是大昭的营地,只是还不见任何动静,向来是大昭皇室尚未到来的缘故。 山野之中的熟悉气息竟是让应莲烟有种错觉,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她随着师父和温子然在山落中生活的时日。 “是紫雪草?” 看到树根处的紫色小草,应莲烟不由愣了一下,紫雪草通体紫色,是难得一见的止血圣药,只是大楚境内少见,没想到竟是能在此处看到。 她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喜色,刚要上前去采了这紫雪草,却是忽然间感觉到一股冷意。 “滴答”的轻微声音响起,应莲烟不由愣了一下,慢慢伸手将紫雪草采了去放在自己的荷包之中,只是手心却是一片血色。 冷意从头顶直贯而下,她连忙退后一步,扶住了那一株胡杨木,看着仗剑而立之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果然这人适才躲在树上。 “你是大楚人?” 因为失血过多而导致的虚弱,眼前这人胸前的锦衣几乎被染成了血色,应莲烟目光落在他腰间的佩玉上,“大昭齐王殿下,幸会。” 锦衣人听到这话拔剑直指应莲烟,“你怎么……好一个聪明人,你又是谁?”一块玉佩就让眼前人猜出了自己的身份,齐王不由心生提防。 应莲烟笑而不答,“齐王殿下何必关心我是谁,只是殿下还能躲得了多久?殿下如今这般出去,怕是会被锦衣卫当做刺客的,我想……”应莲烟看了看不远处的山头,“那边锦衣卫力不能及,不过想来殿下的敌人也是准备好了罗网的。” “那若是本王用你来救命,你觉得胜算多大?” 自己果然没有猜错,那玉佩和自己手腕上的羊脂暖玉材质相同,显然是西凉贡品,然而能享用西凉贡品的除了大楚便只有大昭的皇室了。眼前的男子不过二十七八模样,玉佩上又有一个佑字,除了大昭的齐王白佑,自己猜不出其他人来。 “殿下为何剑走偏锋呢?也许我能救殿下也说不定。” 看着眼前神色淡然甚至于悠闲的人,白佑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救本王,为何?” 应莲烟却并不害怕他的威胁,反倒是往里走了几步,紫雪草向来是舞生,每每出现至少有两株才是,应莲烟四处寻找,似乎根本没有把白佑的威胁放在眼中似的。 倒是第一个这么无视自己长剑的人,白佑心中闪过这个念头,问道:“在找什么?” 不应该呀,紫雪草两株是长在一丈之内的,怎么会没有呢?应莲烟正是不解,听到白佑问话,没好气道:“这个救你命。” 白佑看着那不起眼的紫色小草,就这个能救他的命?他不由皱眉,对应莲烟的话并不是很相信,“在你脚下。” “什么?”应莲烟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看到白佑那神色,她就知道白佑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当真,想到这里她不由跺脚,白佑脸色却骤然难看起来,“被踩死了草还能救我的命吗?” 脚愣在了那里,看着绣鞋上沾染的一丝紫色痕迹,应莲烟笑意讪讪,“自然,这草就是碾碎了才能救命的。” 白佑眼睁睁看着那被应莲烟踩了好几次的紫雪草,大有引颈受戮的壮士气概,应莲烟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道:“殿下不要嫌弃,只是原本这株紫雪草上面沾染了您的血迹,若是不经过药水洗涤,很难有效,并非我有意搪塞。” 其实她是不愿意浪费罢了,紫雪草止血圣药,被踩了效果也是在那里的,要是不用这株那就是白白浪费了的,应莲烟自然不会这般奢侈,何况眼前这人还没有松口。 “你会医术?” 应莲烟的手微微一顿,她倒是没看出来白佑这般目光如炬,只看自己手法就看出自己竟然会医术了。 “久病成医。”应莲烟手下一重,听到白佑的闷哼一声顿时很是满意的笑了。 这丫头,还真是半点说不得,白佑心底里默默念了一句,“那你看着可不像。”见眼前的人并没有华大自己,白佑才换了个话题,“你要什么?” “殿下果然爽快人。”应莲烟笑了起来,“日后若我有难,开口求救时还望殿下搭救一番才是。” 你会有难?白佑挑了挑眉,他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 “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本王的落魄,一般人可是见不得的。”白佑看着胸口的紫红色斑斓,心底里却是信服的,毕竟伤口不疼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他声音冷冽,整个人似乎都弥漫着杀气,只是应莲烟反倒是笑了起来。 “殿下不是这等恩将仇报的人。” 白佑正要开口,却是感觉一道紫色人影向自己冲来,他一时大意没有提防四周,看看躲开来人的半长软剑。 “小姐,你没事吧?”黎香没想到这山落中竟是会有人,适才的杀气骤现让她心中一紧,好在……小姐看起来没事。 “殿下现在考虑的如何?”白佑是不是恩将仇报的人她并不在乎,只是重活一世她又岂会把自己屡屡置于险境?自然是打定了主意的,何况便是黎香不来,自己对付一个受伤的雄鹰,也并非没有办法。 黎香狐疑地看着对面的男子,却见他深邃的眼眸中露出一丝笑意,“如你所愿。” 黎香很聪明的没有问任何话,只是无声地护在应莲烟身边,她眼力不错,自然发现了眼前之人的身份,只是大昭的齐王殿下为何竟是忽然出现在这里,她虽是没有十二分把握,可也是七分确定原因的。 正在巡逻的锦衣卫看到忽然间多出来的人都惊了一下,只是再看到应莲烟走路一瘸一拐心中更是诧异,明明没听到什么惊呼声,怎么应三小姐受伤了似的,而且身边还多了个陌生人? “多谢齐王殿下搭救。” 白佑自然不怕暴露身份,毕竟出现在大楚的营地,自己身份怎么都遮掩不过去的,“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莲烟姐姐,你怎么了?”楚若云在帐子里闷得无聊,听到外面微微喧哗便出来瞧热闹,却是看到应莲烟有点灰头土脸模样,由人搀扶着,不由连忙上前。 “没事的,就是看到只小兔子去追不小心崴了脚,多亏遇见齐王殿下,不然还落在陷阱里出不来呢。”一番话却是把前因后果解释的清楚。 楚若云听到这解释顿时冲着黎香吼了起来,“你是怎么照顾人的,难道就由着主子掉下去不成?” 黎香顿时委屈,只是想想自己也的确失职,好在遇上的并非是敌人,可是大昭的齐王殿下,是敌是友,自己却也是说不清楚。 “奴婢有罪,还请小姐责罚。” 还未待应莲烟给黎香开脱,楚若云却又是对上了白佑,“大昭的齐王,难道你是白佑?大昭的大司马?”她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呀,“你怎么也受伤了?不都说你很厉害的吗?” “云儿,不得如此无礼。”温和的呵斥声响起,楚澈目光落在应莲烟身上,带着浓浓的担心,“殿下,既然大昭还未到,不如殿下先在这里歇息,父皇听说殿下救了莲烟,很是感激。” 莲烟,白佑眼底闪过一丝不解,大楚什么时候出了个叫莲烟的公主,看来他一直关心着朝堂上的事情,倒是忽略了大楚朝的变化。 “那就叨扰了。”如今,倒是要由大楚来保护自己,白佑眼底闪过一丝嘲弄。 楚澈又是看了应莲烟一眼才带着白佑前往楚帝的营帐,楚若云主动搭手搀扶着应莲烟往营帐那边走去,“正好我也去看看舞儿姐姐,在这边好无聊,什么时候能开始围猎呀?这样我就能吃上新鲜的烤肉了。” 这倒是个精力充沛的,应莲烟心底轻轻一笑,“想吃烤肉还不简单,让人去落子里打些野味便是了。” 楚若云听到这建议顿时跳了起来,“是呀,我怎么没想到呀,咦,北堂世子,你能不能带我去打些野味?” 应莲烟这才看见北堂云鹤竟是就在前面不远处,目光晦涩地看着这边,最后落在了楚若云的身上,“落子里危险,公主金枝玉叶不便前往,我自己去就是了。” 楚若云脸上闪过一丝落寞,她没想到北堂云鹤直接就拒绝了自己,直到北堂云鹤打马离去,她目光一直追随着,待她回过神来,应莲烟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伺候的彩铃连忙道:“公主,应三小姐似乎脚腕有些疼,所以先回去了。我们还去找瑟舞郡主吗?” “不去了。”北堂云鹤都走了,自己跟在应莲烟身边还有什么用,再说大皇兄让自己离舞儿姐姐远一点,自己还是听他的话好了。 营帐内空无一人,楚瑟舞并没有在里面,黎香取来了冰块,为应莲烟冷敷,“没想到阳雪格格也是个有心机的。” 应莲烟不由苦笑,何止是黎香没想到,便是自己也不曾想竟是被楚若云利用了一把,只是楚若云这心思并不加以掩藏,楚帝却是知道与否? “皇家的人,哪有个简单的?” 黎香颇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可不是吗?最是无情帝王家,尔虞我诈兄弟阋于墙的都是寻常小事,只是这帝王之位有什么好争抢的,真是不明白,身处高位又如何,不还有句高处不胜寒吗?” “你倒是挺有感触的,只是到了这位置,可不是逆水行舟的事情了,稍差一步可就是性命攸关的,帝王业也是无奈之举。”听应莲烟这般说,黎香不由皱眉,这可并不像是小姐的风格,可是应莲烟话并没有说完,“可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无奈之举,最后还不是一句人心所念,金钱美势,总是贪心不足,最后却是注定要付出代价的。” 黎香只觉得最后这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她抬起头来却只看到小姐脸上带着淡然的笑意,似乎一切并不在乎,又哪里有咬牙切齿的模样? “三小姐,咱家可方便进来?”营帐外忽然响起的声音让黎香瞬间警醒,适才她大意了,竟是忘了这里人来人往的,也不知这话是不是被人听去了。 “杜总管请进。” 杜德全脸上带着些忧色,身后的小太监端着几个小瓷瓶,“三小姐未免贪玩了些,陛下听说三小姐扭伤了脚,特意吩咐咱家给您送些药膏,好在咱们此番来得早,要不然三小姐回头不得错过热闹?” 杜德全语气里带着担忧,又有些责备,全然是一个长辈作风,应莲烟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让皇上担心了是莲烟的不是,不过好在不过是小伤,过个一两日就会好转了的,杜总管放心。” 杜德全闻言点了点头,“那就好,刘太医如今正在给几位娘娘诊脉,过会儿再来给三小姐看看,三小姐可别讳疾忌医才是。” 听到杜德全这话,应莲烟心底里不由觉得好笑,这长途跋涉的倒是把宫里的贵人都累坏了,不止柳贵妃,便是陈贵妃和庄淑妃都身体倦怠,其余官员的家眷怕也是好不到哪里去的,说起来她倒是忘了,不知道简氏和应如雪如何呢。此番随行的太医只有两位,负责楚帝龙体安康的金太医,还有便是刘太医了。 杜德全又是说了一会子话才离开,黎香倒是没想到应莲烟竟是和杜德全颇是熟稔,便是楚帝适才召见白佑的相关消息都打听到了。 “你去看看碧儿去哪里了,另外帮我看一下大姐是不是还在营帐里休息。” 黎香愣了一下,她这才发现碧儿好像真的很久不见了的样子,“是。”只是小姐倒是把碧儿看得重,这倒真是难得。 黎香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了,“小姐,大小姐并不在营帐中,伺候的司棋说是睡醒了出去散心,不让跟着,奴婢找了碧儿一圈,并没有找到,已经让落大哥去找了,许是很快就找到了。” 应莲烟皱起了秀眉,最后却是站起身来,“我也去找找。” 黎香没想到应莲烟竟是这般动作,顿时愣了一下,方才说道:“小姐不必担心,应该不会有人对碧儿下手的,许是她出去……出去……”饶是黎香向来嘴皮子犀利,可是此时此刻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碧儿没事自然不会四处乱走的,如今不在营帐中唯一能解释的便是她出了事。 只是这营地是由锦衣卫巡视的,又怎么会出事?黎香脑中几乎吵翻了天,待醒过神来却见应莲烟竟是一瘸一拐地出了营帐,她连忙追了上去,“小姐,也许……碧儿……你怎么四处乱跑,不知道小姐要找你办事吗?” “真是不好意思了,只是我身边伺候的向来都笨手笨脚的,不及三小姐身边丫环麻利,就借用了一下,三小姐不会生气了吧?” 楚瑟舞脸上笑意盈盈,身后跟着的碧儿却是抱着脸上强带着笑意,几乎不敢去看应莲烟的神色了。她手里捧着一株刺球,硕大的绿色植物却是浑身带刺,碧儿与那刺球相距却不过寸余,若是一个拿不稳,那刺球就会倒在刺伤了她。 “怎么会?”应莲烟轻声一笑,“有其主必有其仆,向来是管事嬷嬷办事不力,郡主往后还要多费些心才是。” 楚瑟舞登时色变,一般皇室子弟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是由其奶娘调教出来的,而奶娘向来则是这些皇室贵胄的管事嬷嬷,可是楚瑟舞身边奶娘也是早早去世,向来她身边的宫女太监都是自己调教的,应莲烟这话分明是骂她来着。 黎香已经帮碧儿将那刺球安置好,看向楚瑟舞的目光也带着几分敌意。竟是用这肮脏手段来暗算人,回头她定是要这女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楚瑟舞听到这话顿时色变,刚想要发作却不料应莲烟却又是笑了起来,“我倒是忘了,郡主自幼失怙,身边时没有管事嬷嬷的,那这调教之人却是谁,这般没本事,早早打发了才是,郡主您说呢?” “应莲烟,你……”楚瑟舞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只是手腕却是被应莲烟抓住了,“郡主,你干什么要推我?” 楚瑟舞只觉得自己的手不受掌控似的按在了应莲烟胸前,应莲烟却是忽然放手,脸上闪过一丝冷笑,旋即跌出了帐门! 她被算计了!脑中浮现这个念头,楚瑟舞登时脸色一变,下一刻却是楚澈的呵斥声响起,“舞儿,你在干什么?” 楚澈没想到,自己竟又是撞见了应莲烟被欺负的场面,好在这次他赶到的及时,不然莲烟她不得跌倒?原本就脚腕扭伤,若是再跌倒,那,那这秋围她怕是便只能困在营帐里了,来回颠簸又不能好好围猎,这秋围便没了半点意思。 想到这里,楚澈脸上多了几分责难,“这是谁安排的营帐,回头再给三小姐重新安排个营帐。” 话外,分明是暗示楚瑟舞会对应莲烟不利! 落蜀何堪堪到来,恰好听到这话不由为难,“回大皇子的话,这边营帐不好再腾出位置,怕是……” 楚澈脸色一变,他很少发怒,可是看到应莲烟这般憔悴模样却是肝火旺盛,营帐数目算计的刚刚好,他是不是该说自己这个堂妹苦心孤诣就是为了就近方便陷害莲烟? “大皇子,臣女母亲身体不适,并没有前来,不如让莲烟住我母亲的营帐便是了?只是莲烟如今身体不便,倒不知大皇子可否放心?” 上官嬛不知何时走出了营帐,“本来我打算和莲烟住一起的,只是没想到晚了一步。”这话却是坐实了楚瑟舞的算计的,楚澈脸色先是好转,旋即却又是狠狠瞪了楚瑟舞一眼。 只是他并没有开口,毕竟换营帐之事最终却还是要应莲烟决定的,“那就多谢万侯夫人了。”只是眼下万侯夫人并不在这里,应莲烟朝着上官嬛弯腰致意。 看着应莲烟和上官嬛有说有笑离开,楚瑟舞几乎咬碎了牙齿,她大意了,竟是没看出来应莲烟是故意激怒自己的! “郡主,她是在诬陷你,这营帐又不是您安排的。” “啪”的一声打断了宫人的话,楚瑟舞怒吼了一句,“滚!” 宫人愣了一下,捂着半边脸跑了出去。 上官嬛的营帐距离楚瑟舞的很近,这般声响自然瞒不过黎香的耳朵,“这营帐并非是楚瑟舞安排的,是……” 应莲烟拦住了她,“落大人过来,是知道大姐的下落了吗?” 黎香愣了一下,旋即摇头,适才落蜀何与她交换了信息,只是显然没有这一条。 倒是上官嬛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轻轻道:“我方才倒是看见大小姐的去处,似乎是去了五皇子那边。” 楚辰?应莲烟眉头顿时拧了起来,应伊水怎么会是和楚辰到一处去的。 “我去……”她站起身来,却听到外面响起了应伊水的声音,“咦,三妹妹不是住在这里吗,怎么没人了?”却是应伊水已经回来了。 黎香将人带了过来,应伊水看到应莲烟竟是住到了万侯夫人的营帐,顿时欢呼,“三妹妹,要不你也收留我吧,九妹嫌弃我,我才不要和她住一起呢。” 应伊水姐妹两人同住一处营帐,想来是简氏有意要弥补其母女和姐妹之间的关系,应莲烟刚想要答应,黎香却是开口道:“大小姐,三小姐如今受伤了,可禁不起你折腾,这白天夜间也折腾人,你可是要想好了的。” 应伊水面露难色,她在京城的时候每日里喝汤药几乎是灌下去的,好不容易摆脱了那汤药,如今再和一个病患住在一起…… “那我就不打扰三妹妹清净了。”应伊水颇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应莲烟见状不由莞尔,“你不是累了吗,适才去哪里了,四处都没找到你。” 应伊水脸上闪过一丝闪躲,低下了头道:“只是四处看看,闷在帐子里睡觉怪累的,三妹妹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应莲烟看着那几近于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皱起了眉头,大姐这是在躲避自己,难道和楚辰有关? “女大不中留,看来你们府上又是好事将近。”上官嬛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话顿时让应莲烟心中警惕。 “她什么时候和楚辰走得那么近了?难道是惠妃的手笔?”可是自从惠妃怀孕后,便是很少出面了,莫非这是之前就有的事? 157.-159-丫头,占了本宫的便宜,你可要对本宫负责。 看应莲烟面露疑惑,上官嬛不由笑了起来,“我还以为这世间没有什么你不知道的,原来竟是被个小丫头瞒住了。” “这话什么意思?”应莲烟顿时觉得上官嬛这是话里有话,“难道你知道什么内情不成?” 挥退了左右,上官嬛看了眼应莲烟略有些红肿的脚腕,“内情倒是不知道,不过秦家班的当家花旦秦衣姑娘是晋阳人,当初和我母亲倒是相识的,便是我也见过她几次,只是后来她不知为何来了京城,成了名噪一时的秦衣姑娘。蠹” 上官嬛这话说的虎头蛇尾,可是应莲烟闻言却是面色一惊,“楚辰最是喜爱热闹,跟京城里的三教九流无不熟稔,难道上次大姐能请来秦衣姑娘,竟是托他帮忙?”只是应伊水没有透露口风,她当时也没有细问,确实大意了。 上官嬛并没有承认,只是继续道:“我来京城后四处游玩,在秦家班摆擂的四合楼听了几次秦衣姑娘的戏,倒是每每都有五皇子捧场的,想来他们是相熟的。”这却是证实了应莲烟的猜想,看着那清秀的小脸上顿时一派凝重,上官嬛站起身来髹。 “五皇子闲云野鹤,虽是爱玩闹了些,不过也许是个良人,不然你们府上老夫人应该提点你了才是。” 应莲烟闻言却是再度皱眉,楚辰闲云野鹤?这生在皇家,哪有一个人是真正的内心安宁的,表面的平静不过是带着一张张假面具而已,就像是落蜀何一般。 只是她抬起头来,却见上官嬛已经离开了,营帐的帐门微微翻动,黎香走了进来,“小姐,奴婢已经给碧儿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只是楚瑟舞欺人太甚,回头定是要给她点颜色瞧瞧才是!” 楚瑟舞的敲山震虎,又有应伊水和楚辰的纠缠,这事情竟是都缠到了一起,应莲烟不由一阵头大,只是却看向了黎香,“太子爷什么时候和万侯夫人有了联系的?” 黎香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很快就掩藏了起来,“小姐,你在说什么?” 看来是知情的了,应莲烟唇角一挑,“万侯夫人因为身体不适并未前来,可是这里却还安排着她的营帐,我可是记得营帐是锦衣卫安排的,难道还会出现这等纰漏不成?薛姐姐适才出面,自然是受了某人的指使才是,怎么,黎香,还要瞒着我吗?” 黎香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小姐哪里话,只是……小姐想知道,问主子便是,何必难为我一个小小丫环?”她很是大言不惭,说起来她可是比应莲烟还要年长两岁的。 应莲烟冷笑一声,“他若是在这里,我又何必问你?”自从出了京城,她几乎不曾见到过那妖孽,又哪里去问他? 黎香脸上顿时拂过一丝了然神色,“哦,黎香明白了,小姐是想念主子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偏生,她神色极为自然,便是应莲烟想要说什么对着这一本正经的脸却都是难以开口了。 “出去,我要休息。”半晌,憋出这么一句话,黎香嘿嘿一笑离开了,神色间颇是耐人寻味,“小姐,其实你回头看看就能找到主子的。” 应莲烟皱起了眉头,“难道你主子还是跟屁虫不……唔……”唇瓣擦过了那脸颊,应莲烟蓦然睁大了眼睛,想要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唇齿却没有半点空闲。 好个黎香,竟然算计自己! 看着那圆滚滚的清眸,太子煜舌尖微微一挑,从容地放开了应莲烟,“丫头,占了本宫的便宜,你可要对本宫负责。” 到底是谁占谁的便宜!应莲烟几乎要跳脚,只是脚腕上的疼痛却让她骤然神色一变,为了让人相信,她是真的崴伤了脚腕的,只是有师兄配的药,又是有分寸的崴伤,不过两三日工夫就能好转的。 “为了救那么个家伙,值得吗?” 这是太子煜第二次给自己揉脚了,上次是在掖庭,自己为柳贵妃所困,他将自己带出了掖庭,给抽筋的自己揉脚。而这次则是…… “怎么了?不巧舌如簧了?”太子煜笑意冰冷,“本宫还以为你能说出一朵花来呢。” 这话倒是孩子气,应莲烟闻言不由笑了起来,只是看着太子煜那指骨分明的修长的手道:“倒是比冰块冷敷效果还好。” 那修长的手有一瞬间的停滞,应莲烟正兴致勃勃要看某人吃瘪模样,却是忽然感觉脚心一痒,刹那间传遍四肢百骸,“不,不要……”她怎么就忘了,这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大楚朝恶贯满盈的太子爷呀! 太子煜又岂会轻易放过,“丫头,本宫倒是忽然想起了个新招式,下次我们好好试一下。”看着几乎笑得软在了行军床上的应莲烟,太子煜伏在她耳边轻声道。 一瞬间,应莲烟几乎想要时间退回去,自己决计不会再招惹这个妖孽! “白佑可是实话实说了?”只是她也清楚,自己顶多是想一想而已,如今更为重要的则是知道楚帝的心思。 “你倒是大胆,那老狐狸几十年道行,难道还看不出你这点把戏?”太子煜淡淡一句,却满是嘲弄,尤其是说道老狐狸三个字的时候。 “看得出也好,看不出也罢,反正他不会杀了我。”自己把大昭齐王殿下这么个盟友送了过去,只怕楚帝心底里早就乐开了花,又岂会责怪自己? 太子煜闻言笑了起来,“你倒是大胆,难怪他竟是舍不得了,这些年来敢违逆他的人倒是越来越少了。” 应莲烟听到这话不由皱眉,这些年来?这话什么意思,锦衣卫的得势也不过是三五年的事情,难道太子煜一直在关注着朝廷变化不成?只是躺在她身边的人却是闭上了那丹凤眸,银眉因为呼吸而微微颤动。 “也别庆幸那么早,帝王最是翻云覆雨,谁知道下一刻他会想些什么,说不定一个不乐意你就是欺君之罪,被推出午门斩首示众了。” 感觉被破了好大一盆冷水,应莲烟心中却是疑惑,为何她觉得太子煜说这话竟不是说的她,反倒是说得他自己呢? 营帐内只剩下呼吸声交错,营帐外却是马鸣、脚步声错乱,“有人过来了。” 应莲烟忽然坐起身来,却见太子煜翻了个身朝里似乎并不准备离开。这倒像是偷情的男女,脑中忽然闪现这个念头,应莲烟唇角不由弯出了一个较大的弧度。难怪太子煜不愿意离开,看来也是想到这一点了,堂堂大楚太子爷竟然沦落到这地步,应莲烟不由摇头,营帐外已经响起了碧儿的声音,“小姐,刘太医来为你看诊了。” 营帐不大却也五脏俱全,行军床安置在最里面,外面是一层帘幕遮拦,应莲烟站起身来往外走,“请刘太医进来吧。”她刚说完,却听到太子煜轻声说了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刘太医听完女医官的回话后不由心底里惊讶,这相府三小姐实在是幸运的很,脚腕虽然肿胀地厉害,可是却并无大碍。 “郡主放心,这两日好生静养,不出三日郡主这红肿消褪了去便能正常活动了。”又对着碧儿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刘太医正准备离开,却忽然听到有人喊住了自己。 “不知太医可否给齐王殿下诊治了?齐王殿下浸泡上沾着血迹,倒是怪可怕的。” 刘太医闻言点了点头,“郡主放心,微臣已经看过了,齐王殿下的伤并无大碍,这些日子静养生息便是。”忽然间被问及齐王的伤势,刘太医心中却是有些疑问。 “那就好,不然要是因为救我再惹得齐王旧伤发作那可就罪过了。” 刘太医连称不会,“微臣有一事不解,还请郡主示下。” “刘太医请说。” 刘太医揣度了一下,方才问道:“微臣看齐王殿下使用的止血之药似乎是中记载的紫雪草,不知郡主可否知情?” 应莲烟皱起了眉头,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解,似乎又带着几分不确定,“刘太医说得可是紫色的小草?” “正是,郡主见过?”刘太医顿时喜形于色,“记载,紫雪草有止血圣药之称,向来是舞株共生的,一株紫雪草便能救活十余人。不知道郡主是在哪里看到的,能否给微臣指明方向?” 倒是个医痴,应莲烟心底里微微一笑,脸上却是有些遗憾,“啊,我只见齐王殿下把它们都用完了,好像没剩余的了。” 刘太医脸上喜色顿时消失,遗憾、恼火还有一丝无奈在他脸上一一闪过,“实在是太遗憾了,那微臣不打扰郡主休息了。” 刘太医几乎是叹着气从营帐中离开的,应莲烟不由摇头一笑,这人要是和师兄同在屋檐下,想来会很是热闹。 不远处的营帐,应如雪一舞妙目直勾勾地看着刘太医身后,良久才折回身子,“莫非是应莲烟伤的厉害?我看刘太医神色凝重。” 简氏不比应如雪年轻身体好,长途跋涉之后休息了两个多时辰也是困乏的很,“回头你试探一下大姐的口风便是了,对了,这次千万要和大姐和睦些,如今我只有你们两个了,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 应如雪眼中露出一丝怜悯,“二娘说什么话,哥哥如今在甘州有温……温延人照看,应该会安然无恙的。” 她不说还好,提及温延人,简氏便又是一阵恼火,“他温延人如今竟然敢这般要挟与我,回头看我文瑾回来了,怎么收拾他!” 应如雪又忙是安抚,好不容易才劝下了简氏,外面姜婆子端着饭菜进来了,“皇上下旨让大家今天早点用些饭菜休息,明天大昭皇室就要来了。” 简氏闻言眼睛一亮,楚帝言下之意自然是要大楚的贵女和子弟们精神昂扬地面对大昭皇室,从气势上压倒他们。 “如雪,此番你一定要给二娘争气。”简氏坚决道,只要这次能给大楚朝争光,自己的女儿别说加封郡主,便是被立为太子妃也不无可能。 用完晚膳回自己营帐的时候,应如雪发现营帐内只有灯火晦暗,应伊水却并不在里面休息。 “大姐去哪里了?”她不比应莲烟身边能带着两个伺候的丫环,此番身边只有琴儿一人而已,听到主子开口,琴儿也是瞠目结舌。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呀。”她一直跟在四小姐身边,怎么会知道大小姐的下落? 应如雪刚想要发作,却是感觉脸上忽然一疼,她连忙往里跑,“去,去把我的药拿来。” 琴儿见主子这般举动,顿时明白小姐的病竟又是发作了,连忙去锦盒里取出了小瓷瓶,只是待看到主子竟是要一次服用三颗药丸的时候,琴儿惊呼道:“小姐,不行呀,表公子交代了您最多只能吃两枚药丸的。” 琴儿拼死才从应如雪手中抢过了那药丸,“小姐,你忍一忍,表公子说了西凉多奇药,也许在这里他能配全您的解药的,您现在三五天就发作一次,吃药越来越多,一定要忍住才是。” 应如雪牙关颤抖,好不容易才咽下去了那药丸,看着瓷瓶道:“还,还有多少药?” 琴儿面露难色,“这药本就不多,小姐……” “我问你还有多少!”骤然一声传出营帐,应莲烟停下了脚步,“走吧,人不在这里。” 黎香看应莲烟竟是不打算逗留,不由诧异了一下,“小姐,为什么不趁着这机会……”偷听了应如雪的打算?这样也能有所防备。 应莲烟却是看着众星拱月般最中央的王帐,“不必了,她如今不值得我出手。”如今的应如雪不过是个假面美人而已,自己想要扳倒她简直是轻而易举,只是却绝不是如今这个时候。 她们好歹姐妹一场,她总是要给应如雪一场盛大的欢送宴才是,轻而易举就把她弄死,岂不是便宜了她? 黎香只觉得浑身一寒,似乎有冷意从应莲烟身上迸发似的,“那,我们去寻大小姐?” 应莲烟点了点头,应伊水这个时候忽然闹出这么一出,若是没被人发现也就罢了,一旦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应莲烟刚走了没几步,却见应伊水从对面过来了,脸上带着诧异道:“三妹妹,你不好好休息,怎么忽然出来了?” 营地篝火闪动,明灭在那俏颜上,应莲烟轻轻一笑,“积食了,让黎香带我出来走走,大姐哪里去了,你身子弱,西凉不比京城,夜间天寒,多穿件衣服才是。” 应伊水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适才阳雪格格喊我过去,原来是北堂表哥弄了些野味,她们在那边烤野味吃,所以就忘了时辰了。” “原来这样,早点回去歇息吧,人生地不熟的,晚上别四处乱跑,被锦衣卫当刺客抓了可就不好了。” 应伊水吐了吐舌头,“我知道了,三妹妹放心。” 应伊水脚步欢快地离开了营帐,应莲烟心头却依旧担忧,“怕是方才五皇子也在那边,所以他们才取消了约定的,只是……” 看应莲烟颇是担忧,黎香不由劝解道:“小姐,回头让落大哥他们留意大小姐的举动便是了,一旦有异样就来禀告,小姐也好早做准备。” “也只能这样了。”好在锦衣卫负责帝驾安危,大姐想要一再躲过锦衣卫的视线,怕并不简单。 因为大昭皇室的到来,营地顿时热闹了许多,就在大昭皇室驻扎后,西凉国的使臣也来到了营地。 “西凉国使臣倒是会取巧,怕得罪了两边干脆姗姗来迟。”上官嬛说的有些刻薄,却也是实情。 西凉国这些年来在大楚和大昭的夹缝中生存,来早了未免有讨好大楚的嫌疑,再说到底两国水早谁晚却也不一定,西凉国姗姗来迟虽是下策,可实在是无奈之举。 “举棋不定,只怕将来便是连做棋子的命都没了。”应莲烟看西凉使臣唯唯诺诺的模样,不由叹息了一声,“倒不如学蜀南,当断则断,反倒是有一线生机。” 上官嬛听到这说辞,不由凝眸注视应莲烟,“怎么了,莫非我脸花了不成?” 上官嬛摇头一笑,“这话倒是和母亲说的一样,我倒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她自幼随着母亲长大,看尽了世人冷眼,这才有如今这般见识,只是莲烟她虽是出身相府,可到底是在偏僻的云安城养大的,怎么会有这般眼力,好像世事都能未卜先知似的。 怎么可能未卜先知呢?上官嬛摇了摇头,甩去了脑中这个想法。 应莲烟听到上官嬛这话也是心中一惊,可是旋即却是淡然下来,自己重活一世这般阅历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这话不过是她无意之言而已,又何必太放在心上。 “本公主最喜欢的菱花镜呢?什么,竟然没给我带来,你还想不想活了,没有那菱花镜,我怎么梳妆打扮?” 忽然间的爆吼从大昭的营地传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上官嬛笑道:“阳雪格格虽是任性,可也不算什么,这世间若真有人当得起刁蛮一词,怕是除了大昭的银月公主白琳儿,再无她人了。” 明明是打趣,偏生上官嬛说的这般一本正经,应莲烟不由笑出声来,“小心被这刁蛮公主听去了,找姐姐你的麻烦。” 似乎应了应莲烟的话似的,白琳儿从营帐里走了出来,目光却是落在了两人身上。 “你就是应莲烟?”白琳儿一身骑装,显得几分干净利落,眉眼间满是嚣张神色。 “公主殿下,找莲烟何事?”认错了人呢,上官嬛却并不揭穿,对上白琳儿那不屑的目光,她眼中也满是玩味。 “听说我佑哥哥救了个美人,本公主还以为她天香国色呢,原来也不过就是这般样貌,不过是个寻常模样的,看来佑哥哥这些日子真是缺女人了,救人也都这般随意了。” 上官嬛虽不比应如雪那姿容舞儿,却也是美人胚子一个,只是白琳儿这话实在是目中无人,而且话来还带着刺,便是应莲烟一开始有意旁观,如今却也是眉头一拧。 “难怪适才去营帐里找公主都找不到,原来却是在这里。” 看到忽然走来的陌生男子,白琳儿皱起了眉头,“你是何人,竟然敢打断本公主的话?” 还真是刁蛮的很。只是,应莲烟看着忽然走了过来的楚辰却是心中有所疑惑,他来这边是来看应伊水的,还是来寻白琳儿的? “公主,皇上让您赶紧过去,咦,五皇子殿下。”小太监眉清目秀,只是看到楚辰也是愣了一下。 楚辰解释道:“本皇子也是来找表妹的,没想到竟是巧遇了银月公主。” 他目光落在应莲烟身上,应莲烟自然知道,楚辰口中那个表妹并非是应伊水,而是自己,“殿下找我何事?” 楚辰笑了笑,眉眼间满是秋意爽朗,“你是我大楚的莲烟郡主,自然也是要去拜见大昭的皇帝陛下的。” 白琳儿正要随着那小太监离开,听到这一句顿时停下了脚步,“你是应莲烟?” 语气中满是不屑,还带着几分气恼,看样子是想起了适才上官嬛的捉弄。 还未待应莲烟回答,白琳儿腰间缠着的马鞭却已经挥舞起来,“大胆,竟然敢欺骗本公主!” 谁也不曾想白琳儿竟然是会突然发难,眼看着那马鞭竟是要甩到应莲烟脸上,一旁上官嬛大惊失色,她还真是没想到白琳儿竟是说动手就动手。 “公主这是何意?”楚辰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马鞭的末梢,只是手心却也是一阵疼痛,这马鞭上竟是有倒刺,若是真的落在应莲烟脸上……楚辰脸色顿时一变,只是看向应莲烟却是神色淡然,似乎笃定了自己会救她似的。 “公主,上官姐姐可从来未承认自己是应莲烟,公主自己想不通,何以迁怒别人?”换句话说,你没脑子别拿别人撒气。 白琳儿回想一下却是如此,可是想到方才应莲烟竟是不搭理自己却也是恼火,在大昭,哪个敢这般对待自己? “表妹不过是跟公主开个玩笑而已,公主何必放在心上?父皇可是听说公主有大昭玫瑰之称,说什么也要离开见见公主的,公主不如随我一同过去?” 楚辰松开了马鞭,手心留着的血滴在了地上,迅速将一团黄土凝结起来,白琳儿就坡下驴,可是想起楚辰适才竟是抓了自己的马鞭,顿时也没好气,“谁要跟你一起去?青儿,带我去见父皇。” 楚辰被恶声恶气拒绝却并不恼怒,反倒是笑了起来,“还真是比云儿还云儿,三表妹这次可是欠了我一个人情。” 那脸上写着些无理取闹似的笑意,应莲烟笑得更是灿烂,“五皇子哪里话,我又没让你帮忙?这人情,何以找我来要?” 楚辰脸上笑意微微凝滞了一下,旋即却是笑了起来,“上官小姐评评理,我救人反倒是被埋怨了,真是世风日下,好人难为呀。” 上官嬛岂会站在楚辰的立场上?闻言反倒是笑了起来,“五皇子哪里听出莲烟是在埋怨你了?还真是会冤枉人,既然陛下召见,赶些去吧,别让陛下久等了。” 她转身要会营帐,却是被楚辰喊住了,“上官小姐,难道我忘了告诉你了,父皇其实也召见你了吗?” 看见楚辰那笑脸,便是上官嬛也忍不住想要痛扁一顿,一行三人到了王帐的时候,楚帝正与大昭皇帝相谈甚欢。 看见应莲烟和上官嬛到来,楚帝笑着道:“朕的女儿虽然不成大器,不过这两个丫头可也算是拿得出手的,莲烟、金莲,还不见过大昭皇帝?” 两人上前行礼,大昭皇帝尚未说话,白琳儿却是开了口,“父皇,适才琳儿可是特意去看了佑哥哥救的那个莲烟郡主,佑哥哥英雄救美,不如父皇干脆向大楚皇帝开口,讨了这女……大楚的郡主给佑哥哥做齐王妃可好?” 一时间,王帐内的气氛几乎凝滞,谁都不曾想到,白琳儿一开口竟是要将大楚的郡主要了去,便是楚帝脸上也露出一瞬间的错愕,旋即眼中却是多了几分打量。 而大昭皇帝却是自从应莲烟和上官嬛进入王帐后就陷于震惊似的,良久才反应过来,“琳儿胡说什么?哪有这般无礼的?” 因为大昭皇室不过是今日才过来的,因此这两国帝王的会晤是在大楚的营地,几位皇子都是在这里的,听到大昭皇帝说出这话楚澈才长舒了一口气。 “父皇,琳儿这不是看佑哥哥都二十好几还没大婚所以着急吗?父皇你不也一直想要给佑哥哥找个王妃不是吗?难得佑哥哥救了大楚的郡主,这不是天作之合吗?一定是天意的。”白琳儿已经扑到了大昭皇帝膝盖上,这般软语相求,大昭皇帝脸上竟是闪过一丝犹疑。 显然是在考虑白琳儿的建议。 楚澈见状顿时心中一急,刚要开口说话,却听到营帐外传来的笑声,“本宫起初还以为大昭的银月公主是月宫的嫦娥,如今看来定当是月老门前的小仙娥才是,所以才这般热衷给人牵红线的,只是公主有所不知,我们大楚女儿的婚事向来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公主若真是这么热心给人指婚,怕是要再等十多年才是。” 太子煜与齐王白佑走了进来,一个人魅惑倾城,一个是英武不凡,顿时引得不同目光。 “你这话什么意思?”白琳儿不解,“为什么还要再等十多年,那时候应莲烟都那么大了,我佑哥哥可不一定会娶她。” 此言一出,营帐内笑声连天,便是大昭皇帝也无奈摇头,白琳儿更是不解,走到白佑身边道:“佑哥哥,他们为什么笑呀?” 白佑无奈摇头,却并不答话,白琳儿顿时不乐意了,抓住楚辰问道:“喂,你告诉我为什么?” 楚辰笑声堪堪停住,看白琳儿横眉怒目竟是别类生动,不由又是莞尔,“太子的意思是,公主可以等到十多年后给自己的女儿指婚。” 听到楚辰这解释,白琳儿顿时脸色一变,“你耍我!”她可是堂堂大昭公主,竟然被这么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人戏弄,白琳儿顿时肝火旺盛。 尤其是想到这人竟是为了应莲烟的事情而笑话自己,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 白佑见状不好,连忙喝道:“琳儿,不得无礼。” 只是已经晚了。 白琳儿横眉怒目,腰间缠着的长鞭再度挥舞出来。 只是长鞭却是被太子煜用袖袍卷住,任是她怎么用力竟都不能抽回这长鞭。 “松手!”白琳儿大声喝道,这人怎么敢拿住自己的长鞭? 太子煜却是银眉一挑,“本宫可是并未用手抓住,怎么松呢。” 白琳儿知道自己遇到了高手,偏生太子煜说的竟又是歪理,比自己还无理取闹,顿时她哭了起来,“大楚皇帝,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本公主被欺负吗?” 楚帝闻言不由笑了起来,“皇儿,看你竟是把银月公主弄哭了,朕倒是要看看你该怎么办?” 楚帝明面上是呵斥太子煜,其实却是袖手旁观,这本来就是小辈的事情,他若是插手进去,反倒是显得小家子气了。 楚帝如此表态,大昭皇帝若是再降罪反倒是显得斤斤计较了,只是他此时却是清明的很,看着太子煜的目光饶有趣味,“这就是大楚的太子爷?倒是耳闻不如目见。” 太子煜不过是点头一礼,“本宫臭名远扬,污染了大昭皇帝圣听。” 白琳儿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这次是吃了暗亏,她怎么就忘了大楚的太子爷向来是言行无忌的,比自己还要刁蛮几分。而且,听说楚帝极为宠爱他,自己…… “公主,本宫松手了,你可要站稳了。” 白琳儿正心有所想之际竟是听到这么一句,顿时诧异了一下,“本公主站的稳稳……啊,我的鞭子!” 马鞭如齑粉一般散落在地上,白琳儿更是脚下不稳一下子便往后跌了去。 是楚辰距离她最近,一把抱住了白琳儿,只是白琳儿却是一巴掌甩到了他脸上,“流氓。” 楚辰顿时傻眼了,自己这救人还救错了不成? 一旁五皇子皇甫华拍了拍自家兄弟的肩膀,“没事,别忘心里去。”只是,这大昭公主这一巴掌可真是用了力气,瞧瞧这巴掌印子,鲜明的很呀。 “朕这个女儿向来刁蛮任性,让大楚皇帝见笑了,回头定是让她跟五皇子赔礼道歉才是。” 楚辰虽然郁闷,却也不至于在大昭皇帝面前失了分寸,“陛下言重了,是我莽撞了些冲撞了公主。” 大昭皇帝闻言付之一笑,站起身来准备离去,“那就明日骑射上一较高低好了。” “大昭皇帝好大的口气。”上官嬛叹了一句,旋即却是反应过来,“不对,他这是……还真是聪明。” “的确聪明。”应莲烟看了看大昭那边的营帐,“若是输了,完全可以借口是休息不足所以输了比赛,若是平手很显然是大昭更胜一筹,若是赢了,怕是陛下脸上可就挂不住了。这一招分明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或者说他胸有成竹,有十足的胜算也不为过。” 上官嬛赞同地点头,“只是大昭这般举动,难道是准备要撕破脸皮了不成?” 应莲烟也有这个怀疑,只是最后却还是没整出个头绪来,她笑了笑,“这等麻烦问题还是让他们去想好了,只是上官姐姐,为什么大昭皇帝看你的眼神似乎并不怎么对,难道他认识你……”母亲两个字,应莲烟最终并没有说出口。毕竟,白烈不会认识上官嬛的,而上官嬛酷肖万侯夫人,唯一的解释便是大昭皇帝白烈认识万侯夫人。 只是上官嬛也是一头雾水,心里却也不免犯了嘀咕,难道大昭皇帝真的认识母亲不成?不然为何母亲竟是称病不来秋围。 看上官嬛脸色微微凝重,应莲烟有意岔开话题,“上官姐姐,你说今天白琳儿那话是无心之言,还是昭烈帝意思?” 上官嬛闻言不由细细思索今日白琳儿的言行举止,最终说道:“我想是她故意想要给你难堪吧,若昭烈帝真的有意联姻的话,怕是并不会给你留退路的,再说白佑本就是昭武帝的幼子,昭烈帝到底是提防着他的,论理不会给白佑找一个强有力的王妃的。” 当年大昭内乱,昭武帝死于叛乱之中,其子嗣流离失所,其他皇室成员也都不知所向,原本默默无闻的胞弟白烈被群臣拥护,登基称烈帝,昭烈帝承继皇位后四处寻找失散的兄妹和子侄,而齐王白佑是昭烈帝找到的先帝的唯一子嗣。 “本宫倒是觉得,这白琳儿可不容小觑。” 不知何时,太子煜竟是忽然出现,上官嬛闻言不由面露诧异,“太子爷何来此言?” 应莲烟也看向了太子煜,眼中带着几分嘲弄,“看来太子爷认为,我是典型的麻烦缠身,哪有什么强有力的后台。” 太子煜点头又是摇头,眼中带着晦涩的情绪,“那也要看对什么人,对于白佑,他不敢。” 不敢,还是不能?不敢娶自己?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应莲烟忽然一笑,无论是哪一个,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这妖孽说的委实不错,白佑本来就是昭烈帝心头的一根隐刺,如今又是和大楚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怕是昭烈帝心中早已经有所提防了。 白琳儿的话未尝不可能是昭烈帝的试探。 至于自己,若真是嫁给了白佑,他还真是麻烦缠身的。 大楚假龙虚凤的郡主,长公主颇是宠爱的相府千金,又与锦衣卫都指挥使有交情,这等强有力的背景到了大昭,只会让白佑陷入更加艰难的境地而已。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上官嬛忽然的调笑声让应莲烟骤然回过神来,却见太子煜已经离开了。 “没什么。”应莲烟敷衍的一笑,只是旋即意识到眼前的人并非是应伊水,而是有一颗玲珑心思的上官嬛,她抬起头来,却见上官嬛似笑非笑地看了自己一眼,眼中意味说不清楚,却也并非有了心结模样。 “那你早点休息,好在脚腕已经好了,不然看你明天还不得受罪?”上官嬛笑了笑便离开了,应莲烟低头看了眼左脚,唇角溢出了一丝笑意。 “小姐,怎么了?” 黎香一出帐门就看到应莲烟站在那里若有所思的模样,她不由问了一句。 应莲烟不答反问,“今天那边什么动静?” 那边自然指的是简氏和应如雪了。黎香了然,“简氏今天歇息了半天,后来却拜见了柳贵妃,至于应如雪倒是先后去了楚若云和楚瑟舞那里,最后去了柳采蓉的营帐。” “柳采蓉?”今天并未在王帐内看到她,看来楚帝并非和柳贵妃一条心呢。 “好生注意着就是,碧儿怎么样了?” 黎香知晓碧儿在应莲烟心中地位,“手上的那几根刺被挑了出来,然后用了秘制的金疮药已经好多了。” 黎香没想到,碧儿竟是装作没事的,若非是她端茶的时候一不小心打破了茶碗,黎香也不会发现她手心竟是一片红肿,那刺球的细刺不知道什么时候扎到了她,可是生怕小姐和楚瑟舞杠上似的,她竟是忍住没有开口。 那细刺吸入牛毛,偏生又是扎在了她细嫩的掌心,若非是因为碰到热茶碗她心中一惊失手丢了茶碗,怕是她还要隐瞒一阵。 “那这几日就辛苦你了。” 饶是知道这位主子向来薄情,黎香听到这一句也是愣了一下,这是为碧儿替自己道歉?碧儿现在手心有伤,差不多营帐里的事情都是她忙活,倒真是有些忙碌的很。 “是,小姐。” 黎香闻言却并不忧伤,反倒是有些跃跃欲试,毕竟明天可是有好戏要看的。主子的骑射向来是出类拔萃的,不知道明天自己能不能有幸看到好戏。 应莲烟也想到了明天的之事,同样也想到了太子煜,只是想法却是与黎香的截然不同。她只祈祷,这里不同京城,营帐四处挨着,那妖孽别有事没事溜进自己营帐里面。 只是苍天应当是失聪了的,并没有听见她的祷告。半夜里忽然间觉得行军床微微一沉,应莲烟蓦然正看眼睛,却见太子煜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丫头竟然在等本宫,真是让本宫难忘。” 低微的声音只有他两人能听到,应莲烟恨不得闭上眼睛,从来没睁开过。难道她床上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人,还让自己装睡不成? “深更半夜的,你就不怕别人看见?” 太子煜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那不正好,想来应相很乐意有本宫这么一个位高权重又深得帝心的女婿的。” 夸自己都不带脸红的,还真是厚颜无耻的很。应莲烟心中默默道了一句,只是一想到适才太子煜的话,却是忍不住心跳快了一拍。 女婿,这妖孽是调戏自己呢,还是调戏自己呢? 太子煜何等样人,呼吸间便是能瞧出一二分端倪的,何况应莲烟又是在他胸前,“怎么,丫头现在才对本宫怦然心动吗?还真是让本宫伤心。” 怦然心动?上辈子倒是怦然心动了一次,结果被人家当刀使了都不知道,这辈子她大概是与这个词绝缘了的。 似乎察觉到应莲烟瞬间的心绪变化似的,太子煜只是伸手将应莲烟揽得更紧了几分,“放心,放心。”只是放心什么,却并没有说。 行军床很是窄小,昨夜太子煜又是忽然造访,本应该谁的疲惫不堪似的,可是应莲烟却是罕见的精神的很。 黎香打量她的目光中都带着几分惊诧,只是她还未开口,倒是听应莲烟问道:“为何这段时日不见朱沅的影子了?” 她可是记得朱沅向来是跟随在太子煜左右的。 “她有些事情处理,过两日才能过来。”听黎香这摆明了是敷衍之词,应莲烟却也不多做计较,只是她刚用完早饭,应伊水已经跑了进来。 “三妹妹怎么这么慢,围猎都快要开始了。” 她一脸欣喜和激动,便是应莲烟看见也不由被感染了几分。 “急什么,他们围猎他们的,我们在这里等着结果便是。” 应伊水却是拉着应莲烟就往外跑,“三妹妹你不知道了吧,今年围猎的规矩是变化了的,不只是男人们要参加,便是我们也要凑一凑热闹的。” 应莲烟闻言不由眉头一挑,“这是谁提出来的?” 若是有了这些京中贵女的参与,怕是这鹿死谁手还真是不好说了。 “听说是那银月公主想出来的,她想参加围猎,大昭皇帝不许,结果她就对咱们陛下提出这个建议,陛下同意了,最后就改动了往年的比赛规矩了。” 应莲烟闻言看向了黎香,看到对方也是不解心中却更是诧异,白琳儿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人意表,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果然,楚帝正与昭烈帝商谈围猎规则之事,地主之谊的西凉使臣站在那里一脸小心笑意,生怕自己一冷脸就得罪了两位大邦的帝王似的。 “既是如此,那就按照新规矩来好了,往年都一成不变的,围猎起来也没意思。”昭烈帝笑着说道:“只是朕听闻大楚向来礼教森严,这……” 楚帝笑着打断了昭烈帝的话,“既然来了西凉,自然不按照京城规矩办事,烈帝放心便是,凤夜、镜儿你们去安排一下,辰时开始。” 大昭那边却是以齐王白佑和大昭太子白庆为首,应莲烟这才发现,相较于大楚贵女的骑装,大昭女子的更是显得轻便简洁了几分,不过…… 大昭女子只有六七人,倒是大楚的贵女落落众众二十多位,这人员不均,可真是有意识的很。 “既然人数不够,那便将就贵国好了,我们也只出七人参与,二男一女,这个安排,太子殿下和齐王觉得如何?” 相较于楚澈的温和有礼,大昭太子显得几分阴鸷,似乎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里似的。 “大皇子建议不错,不过贵国女子众多,这七人该如何挑选?”白佑看了应莲烟一眼眼中带着几分耐人寻味。 “齐王殿下自然不必担心,大昭女子善骑射,我大楚贵女自然也不落人后的。”太子煜看着穿着骑装还显得几分千娇百媚的贵女们,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这么分组,你是故意的!” 应莲烟没想到太子煜竟是这么明目张胆地把自己分到了他那一组,而更为让她觉得气结的则是楚赫竟是和他们一组! 太子煜与她并驾齐驱,听到应莲烟这恼羞成怒的一句却是眉眼带笑,看着后面远远跟随的楚赫高声道:“那边似乎有动静,本宫去瞧瞧,就麻烦四皇子照顾三小姐了。” 未待应莲烟反应过来,太子煜却已经打马离开了。 “混蛋!”应莲烟低声咒骂一句,她并未压低声音,赶马上前的楚赫听了个清楚明白,眼眸中不由闪过一丝不悦。 当着自己的面骂这一句混蛋,她是在骂自己,还是已经表明了她和太子煜的关系? 可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楚赫心中一想都是一阵恼怒。 似乎感觉到楚赫的恼怒似的,应莲烟马鞭一扬狠狠甩了出去,胯下的骏马一吃痛扬蹄就要飞奔,却是被楚赫控制住了。 “你就这么讨厌我?” 马缰被楚赫夺了去,应莲烟眼中闪烁着怒火,“松手!”虽然自知并非是他的对手,可是她并不害怕与他对峙。 楚赫闻言反倒是将马缰往自己手中收去,“不要把我逼急了,否则……” “否则,你要如何?”听到楚赫说出这般话,应莲烟反倒是冷静了下来,“四皇子,是准备给我点颜色看看,或者直接杀了我?” 楚赫闻言脸色越发黑了几分,“应莲烟,你什么意思?” 虽然他适才有瞬间的动怒,可是却也不过是为了吓唬一下她罢了,难不成自己还会真的对她动手吗? 这般恼羞成怒的楚赫自己似乎并未曾见过,他一贯都是深藏心思的,便是最艰难的时候也总是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的。 如今,在自己面前这般沉不住气,这几乎是前世的应莲烟所不敢想象的。只是如今的她,很是乐意见到楚赫的失态。 “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怎么,四皇子不懂吗?” 这分明是在嘲弄自己!楚赫冷冽一笑,只是他还未开口却一阵马蹄声传来,“应莲烟你怎么在这里?难不成惹你们四皇子生气了不成?你还真是有能耐。” 白琳儿语出嘲讽,眼神颇是暧昧地在应莲烟和楚赫之间流转,显然是在质疑两人之间究竟有什么勾当。 “我又没有银月公主的本事,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惹恼四皇子呢?” 白琳儿没想到应莲烟竟然是直言顶撞自己,登时脸上微微变色,“你什么意思?说本公主竟是惹是生非不成?” 应莲烟浅笑盈盈,“恭喜公主,有这等自知之明。” 应莲烟这是故意在找茬!楚赫顿时一惊,她这么聪明一个人,怎么无缘无故却是要惹恼白琳儿这么个刁蛮公主? 白琳儿也回味过来,眼前的人竟是故意在找自己的茬,她在大昭何等受宠,谁人敢这般对自己?便是太子哥哥对她也是客气的很,被应莲烟这般故意一激,白琳儿顿时俏脸冰寒,“你找死!” 她拉弓引箭,只是眨眼的工夫,那羽箭已经对准了应莲烟,显然是动了真格的。 “公主,不过是唇舌之争,何须这般?” 楚赫驱马想要阻拦,却不料白琳儿却是箭尖一转,直指楚赫,“我替你说话,四皇子倒是恩将仇报抱怨本公主,难道大楚就是这般是非不分、恩怨不明吗?” 楚赫脸上露出一丝难堪,显然他没想到白琳儿这一两句话竟是就把自己说成小人行径了,再一看旁边应莲烟眼角带着嘲弄,分明是在看戏模样。 “公主怎么自己落了单,齐王和太子殿下去了哪里?”白琳儿正是与白佑、庆太子一组的。 “我们分开行动,看谁猎取的猎物多,才不像你们大楚女子,说的好看,却只是个漂亮摆设,还要人保护。” 白琳儿这话里透着骄傲,却又是把应莲烟中看不中用骂了进去,楚辰没想到自己解了一个围结果白琳儿却又是得理不饶人,不对,简直是无理取闹胡言乱语,他脸上笑意一僵。 白琳儿杏眼一挑,“怎么,难道五皇子对本公主有意不成?怎么到哪里都能看到你?” 楚辰听到这话脸色瞬间一变,只觉得一道目光冰凉落在了自己身上,可是他却不清楚到底是来自四哥,还是应莲烟。 “公主哪里……小心!” 白琳儿听到这没头没脑的一句登时皱眉,却见自己马屁股忽然挨了楚辰一鞭子,一下子就窜了出去,她提防不及险些被甩下马去。 “应莲烟,你这是何意?” 若非她缓缓将弓放下,楚辰都想不到,应莲烟竟然会放冷箭。若非是自己见机快,怕是白琳儿不死也要伤了几分。 应莲烟却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五皇子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眼睁睁看着她从自己身边打马离去,楚辰登时恼火,刚想要发作却看见应莲烟竟是捡起一只雉鸡,他有瞬间的恍惚。 “公主、五皇子,我学艺不精,若是不小心射到了尊驾,还望见谅。”将雉鸡挂在马上,抛下这凉凉一句话,应莲烟扬鞭离去。 白琳儿目光冷冷看着前方,良久才回过头来,“喂,本公主知道你喜欢我,可是大昭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别指望你能娶得了我。” 楚辰原本还在想应莲烟那究竟是有意试探白琳儿,还是真的学艺不精以致于那准头有些偏差,忽然间听到这么一句顿时愣在了那里。 只是待他回过神来,去哪还有白琳儿的影子,只剩下楚澈还在这里,“五弟倒是好福气,竟是入了银月公主的法眼。” “四哥哪里话?我只是怕应莲烟惹了祸事罢了,母妃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好生照看这个表妹的。”不过是瞬间的震惊,楚辰又是恢复了那言笑不羁的模样。 楚赫闻言却是轻声一笑,“惠妃娘娘有心了,只是这丛落中猎物众多,五弟可是要小心些才是。” 楚辰只觉得四哥这似乎话中有话,难道是四哥知道了什么?还是只是针对适才白琳儿的一番话故意试探自己的? 而且,四哥竟是和太子还有应莲烟一组,太子不见了踪影,他们两人在这边却又是为何?楚辰只觉得似乎所有事情都纠缠到了一起,可是这似乎又只是一件事情而已。 “驾!驾!”马鞭狠狠抽打在马屁股上,小径两侧的树木越来越高大,灌木丛越发的少,显然是已经进入了这丛落里面,可应莲烟却依旧不曾放慢速度。 丛落深处树木遮掩了天色,越发显得阴暗,胯下的坐骑似乎有些害怕,再也不肯向前多走一步。 应莲烟这才松了缰绳,看着四周,眼中满是打量。 这四周并没有虫鸣,便是鸟禽的啼鸣声都没有,飞禽走兽并没有留下任何足迹,还真是杀人埋尸的好地方。 脑中浮现这个念头的时候,应莲烟心中微微一惊。简成平是大楚的十四男儿之一,可是应如雪却并没有力争参与,难道? 她心中微微一惊,驱使马儿离开这边,却忽然听见一声破空声从自己身后传来。 应莲烟就着马背伏下了身子,手中的弓箭却是拿的越发稳了。 只有这一箭吗?似乎应了她的想法似的,再度传来破空声,这次却是三箭齐发。 应莲烟顿时心中一惊,“不好。” 自己真是大意了,这三箭来自三个方向,显然埋伏自己的并非一人。不过应当是刚刚追了过来的缘故,所以这冷箭没有准头。 胯下的马儿是太子煜精心挑选的,显然亦是良驹。不待主人吩咐便已经驮着应莲烟往外跑去。 埋伏着的黑衣人显然没料到应莲烟竟是有这般本事,四发冷箭都能被她躲了过去,看着纵马离去的人,几人不约而同追了上去。 骏马奔驰,应莲烟眼尖地发现另一拨黑衣人也出现了,应该是和上一班人马一样的,只是因为速度慢了些而落了后面。 第二拨黑衣人也注意到了应莲烟,毫不犹豫便是拉弓引箭,齐齐射出。 应莲烟心中一惊,显然第二拨黑衣人要比第一拨聪明,知道射人先射马。胯下良驹似乎感应到来自黑衣人的恶意,忽然间跳了起来,应莲烟紧紧附在马背上,只觉得左肩处猛地一凉,迅速感觉到一阵麻痹。 “箭上有毒!”脑中浮现这个念头,一颗药丸已经咽了下去。她自然不会认为此番秋围会师平静无波的,温子然炼制的解毒丹药,自然是靠谱的多。 黑衣人看到应莲烟中箭,也不再遮掩痕迹,“雇主说了,将这女人杀了,黄金百两。” 黄金百两,自己这价钱算是多还是少呢?只是此时此刻却并不容她思索这个问题,第一拨黑衣人已经追了过来,和第二拨黑衣人顿时成掎角之势将应莲烟包围了起来。 “美人,还不束手就擒?要是能乖乖得让爷乐呵乐呵,兴许爷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二十多人呢,倒是真下了本钱。只是听着这怪异的声音,应莲烟唇角一勾,“我中了毒,你就不怕这毒过到你身上?” 那黑衣人却是极为无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放心,爷这里有解药的。” 看应莲烟脸上露出一丝犹疑,那黑衣人上前了一步,显然这两拨人都是以他为首领的,“怎么,小美人,考虑好了没?” “当然。”应莲烟很少甜甜一笑,那黑衣人看到不由一愣,更是色迷心窍,却听到耳边似乎传来轰鸣声,“我要你死!” 听到这么一句,这黑衣人显然是一惊,只见那羽箭竟是迎面而来,他根本猝不及防,眼看着就要丧命箭下,却是另一只羽箭横空射出,竟是把应莲烟的那一箭拦住了。 “大哥,这女人心思歹毒,可留不得。” 应莲烟心中却并无遗憾,反倒是兴趣盎然地看着出手相救的那人,“倒是好本事,只是你一开始不提醒,反倒是危急关头忽然出手相救,是想要借机赢得信任、树立威信?”还有一句,应莲烟并没有说,趁机除掉我。 那出手的黑衣人显然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应莲烟竟然还这般说辞,倒是黑衣人首领忽然沉声道:“老三,这女人说的是真的?” 被称为老三的黑衣人显然没想到应莲烟的一句话竟然真的让老大起了芥蒂,顿时恨恨地看了应莲烟一眼,“大哥,我说了这女人心思歹毒,这番话就是挑拨离间的,你若是信了就上当了,我言尽于此,大哥要是相信那咱们还会是兄弟,要是不信,小弟也没办法。” 应莲烟闻言倒是不由多瞧了那老三一眼,用兄弟情义还让这黑衣人选择,显然自己是处于劣势的。只是,这人似乎对自己有些了解,会是谁呢? 黑衣人首领犹豫了瞬间,而后目光炯炯地看着应莲烟,“倒是个伶牙俐齿的,可惜大爷并不相信你。” 应莲烟冷笑一声,“你若是真的不相信我,根本不会迟疑,小心背后!” 黑衣人首领闻言顿时看向了老三的方向,应莲烟唇角微扬,三支羽箭齐发射向了黑衣人首领! “大哥!” 这次,却没人救他于危难之间了。 黑衣人首领只觉得后心一凉,艰难地转过头来,却是看向了应莲烟,“你,你好……” “四哥,我帮你除掉了老大,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自己了,告辞。”此时再不离开又待何时?胯下良驹似乎明白应莲烟的心思似的,一下子就窜了出去。 黑衣人沉浸在大哥被杀,老三与外人勾结的震惊中根本没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应莲烟逃跑了。 “一群废物,她挑拨离间的话你们也信!我若是背叛了大家,让我百毒侵身,不得好死!” 这誓言让二十多个黑衣人齐齐一惊,纷纷道:“三哥,那现在我们怎么办?”俨然是以老三为新的首领了。 看着应莲烟纵马离去,老三眼中淬着毒液一般,“追!” 应莲烟没想到这群黑衣人竟是这么快就追了过来,偏生有人故意混乱痕迹似的,原本的马蹄印被人刻意掩盖了去,应莲烟骑得这匹马虽然是良驹,可到底是小马,并没有老马识途的本事,在岔路口停下了马蹄,后面的黑衣人也都追了过来。 “我看你往哪里跑!”黑衣人虽然没有骑马,可是脚下速度并不慢,很快便将有几人追上了应莲烟。为首之人,正是那老三。 应莲烟凝眸看着老三,只觉得这舞眼睛很是熟悉,“你觉得你能杀得了我吗?” 老三却是看出了应莲烟的打算似的,“她在拖延时间,上,能割下她的头颅,那一百两黄金能拿去一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黑衣人本来过的就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听到这话几个人顿时上前了几步,将应莲烟团团围住。 指缝间微微一凉,看着包围过来的三个黑衣人,应莲烟目光有些凝重,自己对付这三个并不难,只怕……老三忽然出手,那自己就再无退路了。 “上!”黑衣人商量好了似的,三人齐齐又是近了一步,只把应莲烟围在了方圆不到一丈的圈子里。 158.-160-应莲烟,你就是这么报答本王的救命之恩吗 右侧的黑衣人手中弯刀已经出鞘,照着马蹄就要砍去的时候,破空声再度响起。 那羽箭来势凶猛,几乎将他带到了应莲烟的马下,羽箭穿透胸口,黑衣人脸上黑布似乎被血染了色,沾染到地上顿时色彩斑斓。 其余两个黑衣人顿时警惕起来,“谁,偷偷摸摸的,算什么好汉?蠹” 那一箭来的甚是蹊跷,便是老三顺着那羽箭方向望去,却也没什么人影,“先把这女人解决了!髹” 杀了应莲烟这贱人,才是自己最大的目的! 两个黑衣人再度上前,却忽然觉得眼前似乎闪过一道金光,而后膝盖一软竟是跪倒在地上。 与之同时,两只羽箭齐发,射中了两人的后背,一下子便是气绝身亡! 这不过是呼吸间的工夫,便是老三也没预料到,就看到这两个黑衣人倒在了地上。 “你使的什么鬼把戏?”老三勃然大怒,只是旋即看到其余黑衣人纷纷赶来,他顿时笑了起来,“我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他话音未落,又是一只羽箭飞速而至,老三却是迅速侧过了身子,躲过了这犀利的一箭。 羽箭似乎钉子一般盯在了树上,箭梢微微颤抖。 就在老三惊魂未定之际,一人猛地窜了出来,落到了应莲烟的马背上,厉声喝道:“走!” 骏马忽然间吃重,反应却是迅速,一下子就冲破了黑衣人的包围圈,扬起的尘土遮掩了众人的视线。 “给我追!” 看到救了应莲烟的人时,老三目光有微微的凝滞,怎么会是他? “若是被大昭百姓知道,他们的齐王殿下喜欢射人冷箭,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呢。” 白佑闻言不由一笑,眉头一挑道:“应莲烟,你就是这么报答本王的救命之恩吗?”这嘴皮子,怕是白琳儿在她手下也讨不了好处。 “我可没让殿下救我。”虽然嘴皮子上倔强,可是忽然间感到后背有些粘稠的冰凉,应莲烟不由皱起了眉头,“你伤口裂开了?”适才那羽箭来势凶猛,她当时就想此人定是内力雄厚的,只是却没想到会是白佑,毕竟他有伤在身。若真是这般发力,怕是那伤口很难愈合的。 紫雪草虽然有止血圣药之称,可是当时白佑那伤并不轻,虽是能止血,可是凝合伤口却也是需要时日的。只是此番围猎,白佑乃是大昭的代表,根本推辞不得,何况……他这伤也许根本就没有对昭烈帝提及吧? 脑中迅速闪过一应的想法,应莲烟迅速将一颗药丸塞到了白佑嘴里。 “有毒吗?”白佑问了一句,只是却已经咽下了那药丸。 “七步断肠,七窍流血而死,会很好看的。”要是云剑英听到别人问他的药有没有毒,估计一把金针已经飞了出去。 白佑反倒是笑了起来,“我忽然间觉得琳儿的提议也不错,娶你当我的王妃,倒也是天生一对。” 应莲烟唇角一撇,“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再说。” 前狼后虎,后追前堵,看来为了取自己这条性命,有些人可是下了大本钱的。 白佑也意识到了眼下的困境,只是他语气却反倒是轻松起来,“若是本王有这个命,考虑一下?” 应莲烟眼眉往上一挑,“可以考……” 她话音未落,就听见高空中绽放出一个礼花,是信号弹! 只是这向来都是在战场上才会用到的,白佑此时用出来,岂不是大材小用? 信号弹如五彩的礼花似的在空中绽放,正在丛林其他地方围猎的众人看到这信号弹却神色不一。 “这好端端的怎么放起礼花来了?”大楚鲜少有人知道这信号弹的来历,楚若云不由皱起了眉头,“大皇兄,难道今天有篝火晚会吗?” 楚若云正是与楚澈、欧阳玉珩一组的。 楚澈闻言皱起了眉头,这似乎在哪里听闻过似的,一旁欧阳玉珩却是开口道:“这是大昭的信号弹,向来是军中统帅用来发布命令的。”他游历四方,自然是见多识广。 “这……是白佑!”大昭尚武,此番其大将军叶墨焕并未前来,而手中拥有这信号弹的便只剩下一人了,大昭的齐王殿下,大司马白佑! “白佑怎么了?”楚若云不解,怎么大皇兄一副惊魂未定模样,只是待她看到欧阳玉珩的神色时,才发现欧阳玉珩也是有些神情难以捉摸的。 “这信号弹向来鲜少使用,只怕……齐王殿下遇到了什么危难才是。”白佑并非昭烈帝子嗣,只怕这丛林之中怕是步步危机。 “那我们去救他呗。”楚若云调转马头就是往西北方向奔去,楚澈稍稍迟疑了一下,“我们去看看。”却是对欧阳玉珩说的。 两人目光微微一对,便是知晓对方心思。 敢对白佑下手,怕是这人便是大昭皇室之人了。他们若是贸然插手,便是把大楚牵扯进去,怕是得不偿失。 只是既然楚若云开了口,到时候却也是好推脱的。两人都是聪明人,脑中迅速反应,顿时都跟着楚若云去了西北方向。 不同与楚澈的选择,五皇子皇甫华却是继续狩猎,因为他并不懂这信号弹的含义。与他一组的是楚瑟舞和临平侯的次子东方朔,东方朔目光凝视着西北方向,眼中晦暗不明。 五皇子楚辰却是见状愣了一下,旋即对着上官金莲和陈云翔道:“我去那边看看,麻烦世子保护上官小姐安危。” 陈云翔并不懂得这信号到背后含义,只是见楚辰竟是几分重视不由诧异,可是心头却更多的是惊喜,自己和上官金莲独处的机会十分难得,得到这个机会……那真是多亏了这信号弹了。 只是还未待他答应,却见上官金莲竟是驱马追向了楚辰,“我还是与五皇子一道去看看吧。” 陈云翔有意与她的事情并没有瞒着什么人,楚辰固然是想去一瞧究竟,可也是顺水推舟在卖给陈云翔人情。 她上官金莲的事情,还轮不到楚辰来卖人情。心底里有微微的恼怒,只是脸上笑意却让楚辰无法拒绝,看着后面骤然流露出怅然所失的表情的陈云翔,楚辰没事人似的笑道:“那就一起吧,反正有太子和四哥,白佑又出了事情,我们这次输不了的。” 楚辰并不知道,此时此刻楚赫却并未在狩猎,而是第一个向西北方向追了去,因为那正是应莲烟离开的方向! 远远就听到了那边传来的铿锵声,血腥的味道几乎弥散在整个丛林里,看到应莲烟手中握着一把弯刀护住自己四周时,楚赫又是猛地一挥马鞭! “快,趁着来人之前把这俩人给我解决了!” 老三依旧游离在包围圈外,只是他没想到白佑明显地受了重伤而脸色苍白,却还是干掉了四五个黑衣人。 看着应莲烟竟是手脚利落地将一个黑衣人击退,老三眼睛骤然一亮,这招式好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 “力气小了些,不过还不错。”虽然两人是背靠背相互扶持的,可是白佑似乎脑袋后面长了个眼睛似的,对应莲烟砍倒一人顿时夸赞起来。 “入的了齐王殿下法眼,我的荣幸。”该死,她根本不习惯这弯刀的,用着哪有长剑舒服?毕竟弯刀太过于短小,真是“一寸短一寸险”的不二写照。 黑衣人没想到应莲烟竟也是舞刀弄得有模有样,心中对其顿时提防了起来,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从左右纷纷出手。 应莲烟左手甩出,金针直接没入一黑衣人的眼中,右手弯刀挡住了另一个黑衣人的攻势,她右脚一抬,正是要将这黑衣人踢开的时候,忽然间破空声越发接近。 不好!脑中浮现了这个念头,应莲烟只觉得肩膀忽然间一凉,紧接着便是麻痹似的疼痛从右肩传来,她手中弯刀一下子落到了地上。 那黑衣人手中弯刀顿时往下一劈,应莲烟堪堪转过身去,却是背后挨了黑衣人一刀,顿时一口鲜血喷在了地上! “莲烟!” 耳边响起了焦急的呼声,应莲烟尚未抬起头来却只感觉身体一轻,似乎被什么人带到了马背上似的。她之前的那匹马已经被黑衣人射杀了。 白佑感到背后忽然间一空,又听到楚赫的惊呼声,手中弯刀挥舞出去,顿时化解了两个黑衣人攻势。 老三没想到,竟是有人这么快就赶了过来,只是看到楚赫竟是带着应莲烟驰马离去,他犹疑了一下,看着应莲烟离去的方向,“追!”定是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才行! “坚持一下。”楚赫几乎把人揽到了自己胸前,生怕马背颠簸触发了应莲烟肩头和背后的伤口似的。 应莲烟有瞬间的恍惚,脑中似乎不怎么分明了似的,她连忙摇了摇头,才发现自己竟是趴在楚赫胸前,只要一抬头就看到楚赫那略带着紧张的脸。 定是毒发了的缘故,不然怎么会忽然间感觉到他紧张了呢? 他才不会紧张,这个人冷血冷心冷手,最是擅长装出各种表情来糊弄别人的。 感觉到应莲烟的异样,楚赫立马拦住了她的举动,“你这是干什么?”难道她就真的这么厌恶自己,便是自己救了她的性命,却也是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出现吗? 应莲烟艰难地将一个解毒丹咽了下去,抬头看着楚赫微微皱起的眉头,她忽然间笑了起来,“四皇子这么救我,难道就不怕惹得舞郡主生气?” “你胡说什么!这批人不是舞儿派出来的。”楚赫顿时呵斥道,只是说完他才恍然自己说了什么,顿时脸色一变。 “你套我话?”他神色骤然阴暗了下来,应莲烟却是笑了起来。 这才是楚赫,深情款款从来都是装的,如今这般恼羞成怒才是他原本神色才对! “四皇子哪里话,我怎么会呢?” 马蹄声越来越凌乱,楚赫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黑衣人追了上来,只是黑衣人竟是埋伏了马匹,此事却是出乎他意料。 “坐稳了!”眼看着前面竟是有枯死的树木倒在路上,楚赫顿时说道,接着马蹄高杨,他胯下骏马却是越过了那枯木。 “倒是好马。”应莲烟看着后面,黑衣人忽然下马,心中顿时起了警惕。 楚赫听到这赞叹声,也不由唇角微微一扬,“那……”他的“是”字还没吐出口,却觉得忽然身子一沉,“不好!” 这枯木前面竟是埋伏了陷阱!楚赫却是眼疾手快抱起了应莲烟,借着踩在马背上的力道,一下子跳了起来。 只是他的坐骑原本就踩了空,又被主人狠狠踩了一脚,一下子就落在了陷阱里发出一声悲烈的嘶鸣。 “倒是好算计。”应莲烟眼中露出一丝光亮。 若是其他人往这边来狩猎,看到枯木拦路定是会调转马头离开的,只有忙于逃命的人会越过枯木,只是逃命却不知,枯木本身并没有什么,而是枯木前面藏着陷阱。 马匹的嘶叫声带着几分痛不欲生的凄惨,显然陷阱下面也是有所安排的,利刃尖刀,若是人落到了陷阱里,怕是不死也要残废了去。 黑衣人围追了过来,看着应莲烟和楚赫的目光带着几分嘲弄,“我倒是没想到你们竟还能走到这一步,应莲烟,救你命的人倒是多,可惜哪一个都救不了你!” 看了眼老三,应莲烟笑了笑,“是吗?想要我命的人也很多,只是她们却都比我死得早。” 老三听到这话却是笑了起来,“是吗?任你巧舌如簧这次却也休想活下去,你胳膊还能抬得起来吗?中了我的毒药,如今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以为你能逃得出去?” 应莲烟看了眼自己的右臂,旋即却是目光落在老三身上,“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这点子末微的本事,你还真好意思拿得出手!” 她轻轻抬起了右臂,眼中满是讥嘲。 老三听到她这话并不以为意,只是待看到应莲烟竟是右臂活动自如登时动了怒火,“云剑英,他到哪里都跟我过不去!” 果然是他!应莲烟脑中顿时清明,只是右肩上的伤口却是隐隐作痛,后背亦是皮开肉绽,这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给我把这贱人杀了,我再给他一百两黄金!”老三骤然发话,还剩下的七八个黑衣人顿时眼中闪过亮光。 一百五十两黄金,足以让他们过三辈子的安稳日子了。 楚赫见状不由皱起了眉头,却是将应莲烟护在了自己身后,他的弓箭都在坐骑身上挂着,如今手中却是连个趁手的兵器都没有。 “楚赫,你就不怕我给你背后一刀?” 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楚赫神色骤然一变,余光却见应莲烟左手为刃,正在比划着,似乎并不是威胁。 他心中一凛,却是那黑衣人看到他们起了内讧已经攻了过来! 大楚皇室子弟都多多少少会些半吊子功夫,只是应莲烟却没想到楚赫的半吊子功夫却是不赖,竟是有云剑英的九成功力模样。 若是自己骤然对他下手,怕是他反击之下,自己不死也要伤了的。 应莲烟心底不由闪过一丝遗憾,太可惜了,若非应如雪和楚瑟舞还未除掉,此时此刻便是两败俱伤自己也要杀了楚赫的。 让他也尝尝被人背叛的滋味,那真是永生难忘呀。 老三也没想到楚赫竟然是有这等本事,徒手便是制伏了三个黑衣人,他刚要与剩余几人一起上前时,却是忽然间听到一阵狼嚎声响起。 “呜嗷……” 悲悯般的狼嚎声让黑衣人浑身一颤,“坏了,狼群过来了。” 老三闻言不由一愣,刚想要问是什么一回事,却见仅剩的三个黑衣人却是发了命的向马匹奔去,似乎见到什么鬼似的要逃离自己。 狼嚎声越来越近,枯木后那三个黑衣人已经骑马离开了。老三顿时明白,怕是在这丛林与腾海沙漠里觅食的沙狼闻到了血腥气来到了这边。 “葬身狼腹,便宜你了!”老三狠狠瞪了应莲烟一眼,却是脚不沾地似的离开了,只是他却是选择往西南方向去了。 楚赫面色沉重道:“我去抢了他的马……” “晚了。”应莲烟笑了笑,楚赫看她笑意古怪,却是见那枯木那里哪还有什么马匹?分明是被狼嚎声吓跑了的。 便是自己追上了那马匹,应莲烟却又该如何是好?她背上有伤,自己若背着她离开,显然会被狼群追上的,若是弃了她…… 这个念头堪堪在脑中出现,他耳边响起了应莲烟带着几分冰凉的话,“放心,我不会恨你的。” 狼嚎声越来越接近,显然是闻到了这边的血腥气。楚赫正诧异她这句话什么意思的时候,却见应莲烟捂着右臂竟是往里走了去。 “回来!”只是他并没有去追。 这边几乎接近腾海沙漠,鲜少有高拔的树木,低矮的灌木丛并不能救他们性命,狼嚎声几乎就在耳边响起,楚赫对着应莲烟的背影高声喊道:“我这就去找救兵,你等着!” 脚步丝毫没有迟疑,毕竟,自己早就了解楚赫的冷血无情不是? 他如今固然对自己有意,却也不会为了自己放弃性命的,他这人最是看重性命,是不会用这个做赌注的。 丛林与腾海沙漠之间一山相隔,往北便是一片沙海,往南却是郁郁葱葱。应莲烟脚步更是快了几分,背后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似的,鲜血顺着她的脊背流了下来,只是她却是浑然不知,目光四处寻找,待看到一处山洞时才露出了一丝笑意。 好在,天不绝人之路。 她连忙矮着身子进了山洞,只是这山洞并不大,却因为是山阳处而干燥的很,遮掩山洞的枯草和枯木很快被点燃了。狼嚎声就在山洞外响起,只是看到火光,却不敢前行一步。 狼最是怕火,便是有鲜血的渴望,却也不敢上前一步。 倚在山壁上,应莲烟缓缓松了一口气,如今只希望白佑能快点找到自己,不然过一会儿这枯木燃烧殆尽,怕是自己最后只能剩下一堆枯骨了。 暖暖的火光让她脸颊微微发烫,应莲烟盯着山洞口。忽然间外面的狼嚎声却是骤然一高,她不由皱起了眉头,却见一道黑影从山洞口闪过,一下子就窜到了山洞里! 手中金针飞了出去,只是却被那人用袖袍兜住了,“丫头,本宫辛辛苦苦来救你,难道你就这么报答本宫?” 三枚金针被楚煜丢到了地上,应莲烟看着忽然进来的人,却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怎么,中毒傻了不成?连本宫都不认识了?”伸手探了探应莲烟的额头,楚煜眼中笑意带着几分凝重。他没想到,有人竟是这么处心积虑地安排了这重重陷阱来除掉应莲烟。 感觉到额头微微冰凉,应莲烟这才回过神来,“楚煜,是你?” 骤然听到应莲烟唤自己这个名字,楚煜有片刻的迟疑,旋即眉眼中都带着几分笑意,“还认得出本宫,看来没傻。” 头脑恢复了清明,洞穴外却是传来了悲怆的狼嚎声,适才的“猎人”已经成了猎物。 “走吧。” 应莲烟却并没有站起身来,“锦衣卫?”带着几分悲壮色彩的狼嚎声戛然而止,除了锦衣卫的手段,应莲烟想不出其他。 看应莲烟并不起身,楚煜笑了起来,他弯腰抱起了应莲烟,“本宫倒是很乐意为美人效劳,只是你就不怕……” “嘶。”应莲烟倒吸了一口气,楚煜闻言顿时色变,“受伤了?” 只是却并没有人回答他,原来应莲烟竟是在他怀抱中昏厥了过去。楚煜陡然清醒,难怪应莲烟适才不顾敌我就放了暗器,那时候她已经是在勉力支撑了。 守候在洞穴外的锦衣卫堪堪扑灭了洞口的火,就见洞穴里几乎是飞奔出一人,是太子殿下! 只是让一应锦衣卫几乎把眼睛瞪出了眼眶的是,为什么太子殿下竟是这般火急火燎的模样,他们记忆中何曾见过这般慌张失色的太子殿下呀? “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一人问出了众人的心思,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其中一个锦衣卫却是眼尖,顿时看出了其中名堂,“太子殿下抱着的人是谁?”众人闻言望去,这才发现楚煜胸前锦袍鼓起,分明是抱着一人,他们适才竟是没有发现! 楚煜并不是没有察觉出锦衣卫众人的异常反应,只是不知为何,看到应莲烟昏厥过去的虚弱模样,他只恨不得将那些黑衣人剥皮拆骨,成为那人人恐怖的啖人血肉的锦衣卫头子! 凌冽的气场让匆忙赶来的楚澈一惊,他原本是追着楚若云过来的,只是到了这边反倒是自己一马当先了,只见楚煜停下了马匹,将怀中抱着的人交予了自己,“好好照顾她,若是有差池,本宫定不饶过你!” 楚澈闻言心中一惊,平日里太子虽然喜怒无常,可是却从不曾对自己说出这等狠话!只是待他看到锦袍下露出的清秀的面庞时,楚澈的吃惊顿时变成了浓浓的担心。 “太子放心,我定当好生照看她。” 说出这话的时候,楚澈心中竟是五味杂陈。 偏生楚煜却并不放心,“我要你片刻不离守着她。” 在得到了楚澈的承诺后,楚煜才匆匆离开。 楚若云和欧阳玉珩的马匹慢了一步,赶到这边的时候之间楚澈身前却是多了一人,楚若云目光中带着几分打量,“大皇兄,这是……” 只是楚澈却是皱着眉头,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驾着马竟是飞速离去,虽是快,却也平稳。 欧阳玉珩若有所思地看着楚煜离开的方向,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适才那锦袍之下露出了骑装一角,是一身淡紫色的骑装,那是应莲烟的装扮。 想到这里,欧阳玉珩不由神色凝重,应莲烟受了重伤? 那样一个女子狡邪聪慧,怎么会呢?可是若非重伤,大皇子又岂会这般凝重神色? “欧阳公子,大皇兄怎么了?” 楚瑟舞轻声开口,那一双星眸带着几分担忧,似乎又有些不安,“到底是谁受了重伤,怎么大皇兄竟是这般紧张,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大皇兄这般模样呢。” 听到这话欧阳玉珩心中顿时一紧,言者无意闻者有心,若是被楚帝瞧见了大皇子竟是这般紧张应莲烟,怕是…… 想到这里,欧阳玉珩顿时纵马离开,速度之快让楚若云大吃一惊,她还眉目盈盈等待着欧阳玉珩给自己答复呢。结果却吃了一嘴的灰尘,楚若云脸色顿时一变! “欧阳玉珩你个混蛋……”只是欧阳玉珩却已经远去,根本不曾听到什么。 只是出乎欧阳玉珩意外的是,他们还没有到营地,刘太医便匆匆赶来了,“齐王殿下说郡主可能会受伤,让微臣赶来。” 欧阳玉珩闻言刚想要放下心来,可是却又是心中一紧,白佑的说辞若是处置不好,怕是与应莲烟并没有什么好处。何况,昨天白琳儿还提及两国联姻之事,昭烈帝并没有表示,可是这话一旦说出口,怕是两国帝王心底里都有所想法。 如今白佑竟然又是让刘太医前来,若真是被什么有心人利用,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欧阳玉珩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只是刘太医看到应莲烟的病情却是眉头几乎要皱到一起去了,“郡主伤势严重,要赶快会营地去,微臣自己怕是处置不了这伤势。” 楚澈闻言顿时一惊,“怎么会这么严重?” 刘太医面色沉重,“郡主中了毒,而且背上伤势严重,若非用了解毒丹和止血药,怕是此时此刻早已经……” “那还不快回去!”楚澈一声怒吼吓得刘太医把手里的医药箱丢在了地上,激起了一阵灰尘。 刘太医哪里见过向来好脾气的楚澈竟是这般发脾气,到底是欧阳玉珩见机快,“殿下不要动怒,应三小姐定是吉人天相的。刘太医快些回去准备,我们这就回去。” 刘太医如释重负,对着欧阳玉珩感激一笑连忙上马离去。只是他心里却很是不安,莲烟郡主伤势严重,那毒虽然被解毒丹化解了一部分,可是自己却也是束手无策,只希望金太医能有几分把握。 白佑正在营帐里接受医治的时候,却见刘太医忽然闯了进来,“金太医,郡主受了重伤,快些和我去准备。” 白佑心中一惊,应莲烟有楚赫保护,怎么还会受了重伤?他一开始让刘太医去接应不过是为了防患于未然而已,却不料竟是……一语成谶! 正在给白佑上药的医官没想到白佑会突然一动,顿时手指戳到了他胸前的伤口处,医官顿时吓得跪倒在地,“臣该死,还……” 白佑却是眉头都没皱一下,“好了,没你什么事。”他直接穿上了衣服,便是往外面走,跪在地上的医官话顿时憋在了嘴里。 “殿下,您的药还没上完呀。” 楚澈比刘太医也不过晚了几步而已,白佑走出营帐的时候只见楚澈和欧阳玉珩正招呼着女医官小心翼翼将应莲烟抬进帐内。 两国的帝王都知道狩猎中遇险之事,柳贵妃更是匆匆赶了过来,一脸的急色,“她怎么样了?” 她身后简氏和应如雪莫不是关心模样,应如雪并没有前去狩猎,而是与简氏一道在营地这边等候着,白佑受伤归来的消息已经震惊,而看到应莲烟这般模样,母女两人对视一眼,其中眼眸中满是惊喜。 若是应莲烟一不小心死在了这里,那真是太好了,虽然便宜了她。 “回贵妃娘娘的话,郡主伤势颇……”刘太医感觉自己手背被人狠狠掐了一把,看到欧阳玉珩竟是对着自己皱眉,他连忙改口,“颇是麻烦,毕竟是伤在了肩膀上,怕是一时半会儿难以痊愈,不过只要细心调养,定是能恢复如初的。” 柳贵妃闻言顿时阿弥陀佛了一句,“实在是佛祖保佑,不然相府老夫人可不得找本宫算账吗?镜儿,刘太医正在给二小姐看病,你随母后出去。” 楚澈却是脚下未动,不知道为什么太子会有那么一句交代,可是总归是不会错的。 柳贵妃看到儿子竟是未动弹,顿时皱起了眉头,一旁应如雪连忙开口,“大皇子,女医官要为二妹看伤势,您留在这里多有不便,还请出去,这里有我和母亲悉心照料,定不会让二妹出事的。” 楚澈有瞬间的犹豫,毕竟应莲烟和简氏不愉快这些传闻他并不是不清楚,可是看到应如雪那诚意十足的脸时,他却又是无法拒绝的。 毕竟,应莲烟伤在了肩膀和后背,女医官定是要撕去她的衣服的。 “是呀,镜儿,有简夫人和如雪照看,难道莲烟还能出什么事情不成?欧阳公子也是,你们都出去。” 楚澈和欧阳玉珩对视了一眼,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犹疑和不信任,正僵持不下之际,却是楚瑟舞和上官金莲一起赶了过来,“莲烟这是怎么了?” 看到趴在行军床上不省人事的应莲烟时,上官金莲心中猛的一紧,他们并没有到应莲烟出事的地方,半路上碰见了楚赫,本打算赶回去救应莲烟的,只是却已经传来应莲烟被救的消息。 刘太医却是急了,救人如救火,如今大皇子固然是怕莲烟郡主遭了别人毒手,可是这时间一耽误,郡主照样性命不保呀。 “微臣斗胆请贵妃娘娘和殿下出去,这里有女医官就足够了,并不需要什么人照看。”刘太医目光对上了楚澈,眼中却是带着几分着急和坚决。 “我还是留下照顾二妹吧。”若是这贱丫头很是命大,自己并不介意送她一程! 楚澈却是厉声道:“没听见刘太医说得话吗?我记得上官小姐曾经学过皮毛医术,还麻烦上官小姐留在这里帮忙照看一下。” 这么个折中的办法。刘太医只想尽快把人赶出去,听到楚澈终于松口自然是求之不得。 女医官已经拉好了帘幕,应如雪见状一脸委屈地看向了柳贵妃,顿时得到了柳贵妃的同情,“镜儿说的什么话,如雪也是关心莲烟的伤势才想留下来的,到底她们是姐妹还是你们是姐妹,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楚瑟舞连忙劝道:“皇伯母别动怒,我看大皇兄这是关心则乱呢。” 柳贵妃闻言顿时神色微微有异,看向楚澈依旧是担忧地看着营帐,她心中不由一惊,难道真像舞儿说的这般,镜儿竟是对应莲烟动了情? 她记忆中,镜儿可是很少对一个女子这般关心的。不行,她一定要弄明白这件事情。 柳贵妃暗暗心惊,只是面上却是笑了笑,“倒是个好孩子,要是你受了伤的话,还不得把你大皇兄心疼死。” 楚瑟舞狐疑地看了柳贵妃一眼,适才自己的话皇伯母是没听懂,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的,她不由皱起了眉头,只是看到正往这边赶来的人不由微微一惊,“四哥,你没受伤吧?” 楚瑟舞是因为听到狼嚎声而不得不结束了围猎的,所以并没有像上官金莲一样半道上遇到楚赫,她恨不得里里外外瞧个仔细,只是却碍于太多人在场,只能眉眼中露出一两分担忧。 楚赫摇了摇头,“我没事,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 四哥竟然是在担心应莲烟!脑中浮起这个认知,楚瑟舞脸色顿时一变,扭过头去不回答楚赫的话,倒是欧阳玉珩笑了笑,“刘太医和金太医正在医治,相信很快就会好的。” 楚赫闻言点了点头,“应莲烟福大命大,自然……”他话没说完,却是被人揪住了衣领,被推了一把,楚赫没有丝毫准备,竟是跌倒了地上。 “你从我手中救走她,难道就是让她独身一人面对着狼群吗?”白佑声音狠戾,带着几分凶狠! 楚瑟舞连忙去搀扶,“齐王殿下固然是大昭的王爷,可是我四哥也是大楚的皇子,岂容你动手动脚的?” 柳贵妃也没料到事情竟是急转直下,白佑竟是对楚赫出手,还恶言相向,顿时脸色一变,“齐王有什么话好好说,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的。” 她身边雷总管却是个有眼力价的,看到这情景顿时冲着柳贵妃点了点头,连忙向后退了去,显然是去搬救兵了。 白佑并不曾给柳贵妃几分颜面,他冷声一笑,“那本王倒是想听四皇子解释解释,把一个弱质女子留在狼群,自己独身回来,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误会!” 楚赫脸色顿时一变,难道白佑竟是看到了自己的动作不成?否则,他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了的? 白佑语气不善,楚瑟舞听到这话顿时柳眉怒皱,“便是四哥在那里怕也是双拳难敌狼群,难道四哥要同应莲烟一道喂了狼,齐王殿下才甘心吗?” 她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是从白佑话里却也是猜出了七八分的,只是楚瑟舞嘴上虽然倔强,可是心里头却还是难过的,她没想到四哥竟然还英雄救美去搭救应莲烟,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时间气氛很是凝滞,杜德全的到来打破了这凝滞的气氛。 “贵妃娘娘,几位殿下,陛下请几位到那边说话,刘太医和金太医正在给郡主治伤,若是打扰了两位太医,耽误了郡主的病情可就不好了。” 杜德全一番话合情合理,柳贵妃也是点了点头,“本宫也疏忽了,孰是孰非去王帐那边说清楚,在这边嚷嚷给谁听?” 楚澈却并不愿离开,心中还想念着楚煜的交代,黎香和碧儿已经赶来了一会子,看到楚澈迟迟不动,黎香悄悄上前,“殿下,这里有我和碧儿守着,殿下放心便是了。” 楚澈却是看了眼碧儿,反倒是把黎香忽略了过去,“若是这里出现一点异样,赶紧去告诉我。” 黎香无奈的摆了摆手,“我还在不被信任行列?” 碧儿知道黎香是有心逗弄自己,可是她心中却是极为牵挂小姐,笑意也满是苦涩,“哪有,只是大皇子担心小姐罢了。” 黎香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楚澈这般挂怀小姐,太子殿下怎么放心能把人交给他?就不担心羊入虎口吗? 羊入虎口,黎香忽然间笑了笑,自己是不是太小看太子殿下了,再说,小姐和大皇子,谁是羊,谁是虎,还真不好说呢。 王帐内,两国帝王并列而坐,白佑之前的话已经传到了这边,昭烈帝神色并不愉悦,只是谁也想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159.-161-舞姐姐,你好点了没……啊,你们在干什么 “齐王说这话可是有根据?你伤口崩裂一早便回了来,可是说起话来却好像亲眼看到四哥将应莲烟丢在狼窝里似的,信口雌黄污蔑我大楚的皇子,难道齐王殿下是欺负我大楚没人吗?” 楚瑟舞一张嘴极为厉害,便是欧阳玉珩修习过名家辩论之术却也不由对她刮目相看,只是她这般维护楚赫,还真是兄妹情深。难怪坊间传言,四皇子是诸位皇子中最为疼爱鄞亲王的孤女楚瑟舞的,看来传言并不假。 楚帝听到这话却也是皱了皱眉头,显然是意识到楚瑟舞话外是将这事情牵扯到两国邦交之上了蠹。 “舞郡主哪里话,本王从来不信口开河,更不会无的放矢,这话可是贵邦的锦衣卫说的,难不成锦衣卫图谋不轨,想要挑起两国战乱不成?” 楚瑟舞闻言脸色一变,锦衣卫,怎么掺和到这件事里面来了髹? 楚赫却是猛地对上了白佑的眼睛,“齐王殿下此言当真?”难不成,是锦衣卫的人救了应莲烟不成?可是,分明是大哥将应莲烟带回来的呀。他不由瞧了一眼楚澈,却见他似乎神游一般,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似的。 便是楚帝闻言也皱了皱眉,旋即问道:“澈儿,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遇到煜儿了不成?” 楚澈如梦方醒,只是脑中却又是异常清明,“回父皇的话,儿臣赶到的时候太子已经救下了应三小姐,只是太子似乎发现了这批歹人的踪迹,将应三小姐交付与儿臣后便离开了。” 楚帝闻言若有所思,半晌才说道:“刘太医那边如何了,可是有什么消息传来?” 柳贵妃摇了摇头,“还没有,刘太医说应家小姐伤势并不严重,许是没有大碍的。” 那是刘太医的搪塞之言,楚澈心中只觉得不安,应莲烟伤势并不轻,只希望刘太医和金太医联手能将她医治好。 一时间,王帐里众人心中所想各有千秋,直到一个锦衣卫的到来打破了此间沉寂。 “皇上,太子殿下追寻那些刺客行踪,如今已经前往了腾海沙漠,特命令卑职前来禀告。” 此言一出,满廷震惊! 腾海沙漠! 饶是楚帝也站起身来,神色中带着几分震惊,“他怎么那么大胆?”那可是死亡之海,有去无回的。 单膝跪地的锦衣卫儿郎却并不畏惧帝王的龙廷之怒,“太子殿下说,这批沙漠惯匪此番会对相府郡主下手绝非无独有偶,既然让他碰上了,自然是要让这些沙漠的游牧知道什么是天朝之威!” 楚帝慢慢坐了下来,一旁柳贵妃看着他瞬间的失魂落魄心底里却是几分诧异,楚煜固然受宠,可是一格儿子却也不至于让陛下这般失态,难道他身上还有什么秘密不成?想想陛下平日里对楚煜的种种宠爱,柳贵妃心中顿时充满了疑窦。 锦衣卫的几句话让王帐里众人表情再度不同,楚澈心中有些担忧,却又有些期待,若是此番太子去而不返,那么自己便再没有什么强有力的情敌了。 只是父皇朝事上对他多有倚重,若是太子不幸去世,怕是父皇第一个接受不了,适才父皇的失态自己也是看在眼中的。 楚赫则是神色阴晴未定,最终却是拧着眉头道:“父皇,腾海沙漠变幻莫测,儿臣请缨前往沙漠里援助太子殿下。” “三……皇兄。”楚瑟舞一脸担忧,腾海沙漠那么危险,四哥你何必去冒这个险呢?何况,楚煜若是能死在那里岂不是更好?解决了你夺取皇位的一个大麻烦! 楚赫目光拦住了楚瑟舞未说出口的话,白佑却是闻言一笑,冷声道:“四皇子这是将功赎罪不成?” 楚赫此番言辞,不过是为了转移楚帝的注意力而已,将自己施加在他身上的罪名洗去,想要趁着这个机会脱身? 哼,也要看自己答应不答应他! 楚赫没想到白佑竟然是和自己杠上了似的,抓住这个当口竟是一点也不松口,闻言顿时脸色沉了下来,“齐王殿下何出此言?太子殿下是本皇子的师傅,难道本皇子去搭救师傅也是意图不轨了不成?还是齐王殿下唯恐我大楚安稳,包藏祸心,唯恐天下不乱呢?” “皇儿,胡说什么!”王帐的帐门被撩了起来,陈贵妃皱着脸颊缓步进了来,“臣妾拜见陛下,贵妃娘娘,刚才听说相府二小姐出了些意外,臣妾去那边看了看,刘太医正在给她医治,说是并无大碍的。皇儿,母妃是怎么教导你的,怎么能这般说话,还不认罪?” 楚赫却是寒着眉,对上陈贵妃那雍容华贵的容颜,半晌才转向了白佑,“是本皇子出口刻薄了,还望齐王殿下见谅。” 这般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歉,白佑心底冷笑一声,“四皇子这是哪里的话,只是本王在大昭都曾听说锦衣卫高手辈出,难不成四皇子却是被锦衣卫还有厉害几分不成?” 白佑似乎针对楚赫一般,句句话里都带着刺,便是楚澈都觉得这大昭的齐王殿下似乎吞了火药一般。 一直沉默不语的昭烈帝却是开了口,“齐王,既然有伤回去好好歇着,在这里掺和什么,回去!” 他一直沉默,如今忽然开口,却是极有压迫力,便是白佑也只是不满地看了一眼楚赫,而后拱手离开。 昭烈帝笑了笑,“这孩子向来得理不饶人,让四皇子委屈了,回去朕定当好好教训他。” 楚赫哪里指望昭烈帝会教训白佑,若真是有这个心,又何须回去之后呢?他大可以在这里就教训白佑的,明着是将白佑赶走,其实昭烈帝却是护短的很。 想到这里,楚瑟舞就是恼火的很,偏生楚帝却是笑了笑,“朕的这几个儿子哪个不是倔强的?皇儿和煜儿你们去接应凤夜好了,小心一些,对付那些歹人不必心慈手软。” 自从进入王帐后就一直静观其变的应如雪听到这句话顿时心中一寒,她感觉楚帝的目光似乎落在了自己身上,可是却是警告意味甚浓,她不由两股战战,若非和简氏相互扶持着,她几乎走不出这王帐。 知女莫若母,一回到营帐里简氏就低声问道:“难道那人是你找来的?” 应如雪喝了一杯茶水压惊,只是听到母亲这话却又是心中一惊,“母亲,你小声些!” 应如雪的惊压了下去,可是简氏却是蓦然一惊,“你怎么能和这些歹徒勾结起来,若是被太子殿下查出来,你可该如何是好?” 虽然简氏一心想要除掉应莲烟,可是依照方才那锦衣卫的说法,此番行刺的人可是腾海沙漠的惯匪,是大楚、大昭乃至突厥人人得而诛之的沙漠游匪,若是真的查出来什么,怕是就算是哥哥安平侯出面,也保不住她的宝贝女儿呀! 应如雪眼中闪过一丝惶恐,只是很快却又是震惊下来,“母亲放心,这事并不是我出手做的,何况表哥办事向来可靠,难道母亲信不过我,还信不过他吗?” 简氏眼睛瞬间瞪得滚圆,“什么,你是说这事是平儿做的?他怎么那么糊涂!”简氏不满的低吼了起来,若是此事被兄长知道了,怕是不单平儿会挨训,便是自己,也难逃一劫。 应如雪没想到母亲竟是会这般张皇,看到母亲这般模样,她忽然间也紧张起来,看着简氏轻声说道:“母亲你太杞人忧天了,楚煜又不是神人,那些沙漠惯匪便是突厥人都奈何不得,楚煜他就算是手段通天,也奈何不得的。” 事到如今,简氏却也不好再说什么,看着应如雪黛眉紧蹙,只能低声安慰道:“但愿如此。” 楚煜并非神人,锦衣卫众人都是初临沙漠,眼看着前方马蹄错乱,众人都齐齐勒住了马缰看向了楚煜。 “太子殿下,现在怎么办?” 楚煜看向了说话那人,“怎么,林平,怕了不成?” 那唤作林平的人闻言放声一笑,“若是怕了,我就不会加入锦衣卫了。” 楚煜眉眼一挑,马鞭直指西北方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胆敢在本宫手下动武,就要尝一尝本宫的手段!” 一时间马蹄飞奔,黄沙漫扬! 楚赫和楚辰在那报信的锦衣卫的带领下来到沙漠边缘时,流动的沙漠早已经遮掩了马蹄痕迹,两人不由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一丝担忧。 “四哥,我们现在如何是好?” 腾海沙漠的“死亡之海”的名声不止是享誉西北边陲,便是之于楚辰也是如雷贯耳,被楚帝点名出乎楚辰预料,只是却又是不能拒绝的,不过真的到了腾海沙漠边缘,楚辰却是一反往常的谨慎。 楚赫四下打量,最后却是指向了西北方向,“往那边去看看。” 楚辰眼中露出一丝诧异,“四哥,西北方向就是突厥王庭了,那沙漠游匪莫非是疯了不成,竟然敢往那里逃窜。” 楚赫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以为沙漠游匪多年不曾被剿灭,是什么缘故?” 楚辰闻言神色一变,低声道:“你是说,突厥人纵容……怎么可能?” 楚赫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突厥向来称霸漠北,眼里从来容不得沙子,这批沙漠游匪能在腾海沙漠纵横多年,除了突厥人庇佑,我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楚辰点了点头,“四哥说的有理。”若是楚辰知道,一刻钟以前,楚煜也说出了此番话,只怕此时此刻只会更加震惊。 沿着西北方向进入了腾海沙漠,没多久,就看到了地面上马蹄错乱,似乎发生过混战似的。 “这是锦衣卫的兄弟们留下的足迹,没错,太子殿下正是往这边来了。”领路的锦衣卫仔细分辨了马蹄痕迹,最后断言道。 楚辰眼睛一亮,“四哥说的不错,太子果然是往这边来了。”他话音刚落下,只听到远处似乎传来哀鸣声,似乎哀鸿在惨叫,面对死神时的惨叫。 楚辰顿时循着声音纵马而去,楚赫紧随在其身后,只是待看到那发出声响的人的惨烈模样时,饶是楚赫心理建设良好,却也是面色一寒,头皮直发麻。 烈日阳光下,阳光暴晒下,一个人跪倒在沙漠地面上,浑身都是沙黄色的痕迹,斑驳着鲜血,几乎让人不敢去看第二眼。 那是一个被剥去了皮的沙漠游匪,除了脸上,浑身再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肉,而没有了皮肤保护的血肉上满是粗糙的沙砾,只要一想,就已经让人不寒而栗了。 “呕……”楚辰忍不住干呕了一下,却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看到这等惨烈模样,他忽然间明白为何京城之人都说太子心狠手辣,最是无情了。 “五皇子觉得本宫这是残忍了?”看着来人,楚煜眼角的笑意都带着几分凌冽,“本宫倒是觉得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办法好得很。” 他话音落下,只见一个锦衣卫上前,很是粗暴的用马鞭将那沙漠游匪身上沾染着血肉的沙砾刮了下来,然后又撒上了新的沙砾,落在那游匪身下的沙砾都染成了红色,时而还能看到红黄色的血肉。 “本宫可没多少耐心,说吧,你们首领哪里去了?” 马鞭犹如灵蛇一般挥舞了出去,缠住了那游匪的脖子,阻止了他咬舌自尽的举动,看着那张胡子拉碴的脸,楚煜的笑声中带着几分冰凉,“本宫向来耐心不好,不过折磨人的时候却从来都是有空的。” 那游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浑身上下除了一张脸再也没有个囫囵的存在,最后只是声音沙哑道:“大哥死了,这事只能问老三。水,给我水喝。” “老三?”楚煜若有所思的一笑,“被人当枪用了都不知道,这等蠢材活在世上有什么用?”他手腕轻轻一抖,那游匪的脑袋和身体却已经分了家。 脖颈处鲜血涌了上来,犹如喷泉似的直直喷了出去,楚辰躲闪不及,只觉得脸上有一丝温热,伸手一擦却发现是那游匪的血。 剩余的几个沙漠游匪见到兄弟竟是被这般对待,心底里是又恼恨又畏惧,只是待楚煜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的时候,却又都低下了脑袋,生怕被盯上了似的。 被这个男人盯上,只怕自己再没有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说出老三的下落,本宫还可以考虑饶你们一条小命,否则……”马鞭犹如利爪一般抓住了一个游匪的头发,楚煜手腕轻轻一动,只听见那游匪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却是他头发连带着头皮都被揪了下来。 “本宫有的是办法对付你们。” “大人饶命呀,大人饶命呀,这笔买卖是老三带来的,兄弟们实在是不知道详情的。” 一个游匪顿时撑不住了,只恨不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告知,想起适才弟兄惨死的模样,他就心惊胆颤。 “老三?”楚煜玩味一笑,忽然看向了楚赫,“若非知道不是四皇子,本宫都以为这老三会是四皇子假扮的呢。” 楚赫闻言脸色又是一变,只觉得楚煜这话里有话,偏生自己却又是奈何不得的。 “是,他是半个月前来的,说是被家中父母逼迫走投无路,只想着能在腾海沙漠赚一份家业,就算是老大也不知道他的来历,只是老三到来之后的确给我们带来几个单子。” 看到兄弟竟是托盘道出,另一个游匪生怕自己落后似的连忙道:“没错,老大因此十分信任老三,后来听说此番不过是刺杀一个小姑娘,就干脆地答应了下来,却不想老大竟是折在了这里面!大人,你大人有大量,我们从来不敢冒犯锦衣卫的天威,还望大人饶我们一条活路呀!” 顿时一片求饶声响起,看着几十个沙漠游匪竟是束手就擒一般任人宰割,楚赫眼中闪过一丝冷峻。 看来,楚煜实力竟然还有所隐藏,看来自己下一步可是要好好行事才是了。 “本宫向来行善好德,自然是不会赶尽杀绝的,放心,本宫会留给你们一条活路的,只是能不能活得下来还要看你们本事,准备好了吗?” “回太子殿下的话,已经准备妥当了。” 楚辰闻言不解,太子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让人生火干什么,难道是怕走丢了不成,想要用狼烟来引人救援? “这里没有山洞太过于可惜,不过本宫想这沙狼群很快就会到来的,你们就这么个小火堆,过会儿可是要好生保护自己才是。” 楚赫、楚辰不解,可是在场的锦衣卫却是顿时了然:太子殿下这是在以牙还牙! 若是这里有那山洞,怕是此时此刻这十多个沙漠游匪就要被赶进山洞,等到沙狼群的到来了! 沙狼是腾海沙漠的另一个死神,它之所在,所向披靡,便是最为彪悍的沙漠游匪也不敢与之对峙,听到楚煜这番话,十多个沙漠游匪莫不是感觉到死神的到来,几乎已经吻上了他们的脖颈,只是这并不算完。 “对了,这点子鲜血哪里够引得沙狼群的瞩目,多一些,背后一刀,肩膀上一箭,本宫向来公平划算,诸位还请好好享受才是。” 狼嚎声已经响起,楚煜唇角微微一扯,看向楚赫和楚辰,“怎么,两位想要在这里看戏?以身饲狼固然英勇,不过太过于血腥了些,本宫可是最见不得血腥的,既然两位徒儿有意为本宫分忧,那就在这里等着,回头好禀告本宫才是。” 这话,楚辰想要反驳,可是却被楚赫拦了下来,“太子殿下吩咐下来,我们岂敢不从?只是父皇还等着我和五弟前去禀告消息,只怕时间耽误不得。” 几分楚煜竟然敢满口谎话让自己和五弟留在此等险地,他就不怕用圣旨来为自己辩驳。 楚煜闻言却是皱了皱眉,生气似的扔掉了手中的马鞭,“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们先回去禀告陛下,就说本宫正在这里等待着沙狼群,若是半个时辰后本宫还未回去,那就是遭遇了不幸,还请陛下节哀才是。” “太子!”楚辰登时叫道,哪有自己诅咒自己死的?楚辰顿时心底里咒骂楚煜狡猾,若是自己真的这么做了,怕是回头父皇有可能让自己自杀谢罪的。 “太子劳累了许久,这等小事就交由我和四哥来办就是了,还请太子尽快回去,此间事了,我和四哥也尽快回去向太子报信。” 楚辰一番话最后却是应承下来了楚煜的要求,只是楚赫脸色很是难看,毕竟自己用圣旨来压迫楚煜都不曾取得什么效果,若是此时楚煜答应了五弟的话,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 想到这里,楚赫忽然觉得脸颊很是疼痛,却见楚煜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那目光灼灼犹如火炬,似乎看穿了自己所有的心思似的。 “那本宫可就静候佳音了。” 原本领路的锦衣卫也随着楚煜一道离去,这边却是只剩下楚辰和楚赫兄弟两人而已,看到远处黄沙滚滚夹杂着狼嚎声隐约,楚辰只觉得胯下的良驹竟然也在颤抖,他不由勒住了马缰。 “四哥,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楚赫看着那剩下的沙漠游匪浑身瑟瑟,哪有当初不可一世的嚣张模样,“枭首示众。”楚赫淡淡地吐出了几个字,却让一群嗜血的沙漠游匪不寒而栗。 谁都怕死,便是习惯了杀人放火的沙漠游匪也不例外,一人听到“枭首示众”四个字的时候顿时瞳孔一缩,“这笔买卖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她自称是大楚人,说是我们追杀的那位小姐抢了她的未婚夫,她要报仇雪……” 一个恨字还未说出口,这人的脑袋却是与身体分了家,“什么时候,竟然将事情往女人身上推了,还真是可笑得很。” 楚辰没想到四哥竟然会是突然动手,看着滚落在沙地上的那颗脑袋,他心中微微有些遗憾,再差一瞬间,那人都能说出那女人是谁的,四哥这般赶尽杀绝,却是为了掩护谁? 他心中有疑团,可是脸上却带着几分笑意,“四哥说的是,如今的沙漠游匪都这么敢做不敢当了,要他们又有何用?将这些头颅回头悬挂在那边的胡杨树上,让腾海沙漠的过往客商行人知道,这沙漠里的游匪已经被斩尽杀绝了,从此可以放心地与大楚通商买卖。” 看楚辰心竟是记挂着通商之事,楚赫心慢慢放了下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舞儿的参与,竟然还被这一个小喽罗看到了,若是真的说出了舞儿的身份,怕是便是自己也护不住她的。 待他们处理完这边事情回到营地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夕阳西下,营地里已经升起了篝火,楚辰眼尖,看到应伊水正在和应盈盈围着篝火看一个锦衣卫烤肉,顿时下马过去,“怎么样,莲烟表妹可是醒过来了?” 应伊水两眼微微红肿,显然是哭过了的,看到楚辰风尘仆仆模样,却是忍不住又是眼眶一红,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却是被应盈盈劝住了,“烟儿福大命大,自然会转危为安的,五皇子不必担心,二姐已经醒了一次,只是又昏睡了过去,刘太医说并没有大碍的。” 楚辰闻言点了点头,却听见那锦衣卫道:“夫人,已经好了,不如您和五小姐先去用点?” 楚辰有片刻间的诧异,旋即才意识到,眼前的楚家九小姐早已经嫁给林慕言为妻,是锦衣卫同知明媒正娶的妻子,应得上这锦衣卫的一声“夫人”的。只是看林慕言向来都是青铜面具遮掩了样貌,一副见不得人的模样,竟然娶了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妻子,还真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我去看看表妹怎么样了。”楚辰转身离开,只是他刚走两步却是看见四哥往应莲烟的营帐里去了,他顿时停下了脚步。 “我有些饿了,还是先吃点东西再去看望莲烟表妹吧。” 应盈盈并没有关注着应莲烟营帐那边的动静,看楚辰去而复返却是带着几分诧异,倒是应伊水闻言将几小块烤好了的羊腿肉递给了楚辰。 “你去了也是打扰烟儿休养,再说太子殿下在那里,你去干什么?” 应伊水压低了声音,这番话只有楚辰和她才听得到,楚辰闻言却是桃花眼蓦然放大,心里浮现了一个巨大的疑问,“太子在应莲烟的营帐里干什么?” 楚赫并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应莲烟的营帐里面遇见楚煜,他好像是在刻意等待自己似的,又好像只是在看着应莲烟罢了。 “四皇子动手倒是干净的很,能教导出这么个徒弟,本宫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楚煜并不曾抬眸看楚赫,只是这话分明却又是对他说的。看着躺在行军床上昏厥着不省人事的应莲烟,楚赫皱了皱眉头。 “她的伤情很严重?”刘太医说的话并不足以为信,虽然那是宫中老资历的太医了,可是楚赫直觉刘太医在隐瞒什么。 “承蒙郡主所赐,没死,不知四皇子是来看莲烟死了没有,还是来探听消息的?” 听闻“郡主”两字,楚赫脸上闪过一丝警惕,“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楚煜闻言慢慢站起身来,走到楚赫面前看着楚赫笑了笑,“本宫是何意,难道四皇子不明白吗?” 楚赫这才发现自己错了,适才楚煜坐在那行军床前仰视自己之时都不曾在气势上输了分毫,如今这般和自己相对而立,不过是淡淡几句话,却已经在气势上将自己牢牢压住了。 这等气势,好像帝王气魄,犹如父皇! 脑中骤然闪过这个念头,楚赫心中一冷,却是听见了一声轻咳声,是应莲烟醒了过来! 他眼中顿时露出了一丝光亮,这一声轻咳声也救了他。 “怎么,渴了?”楚煜语气依旧淡淡,可是却是带着几分柔软,这个认知让楚赫心底里又是一惊。 难道楚煜真的对应莲烟动了情不成? 应莲烟却并不在乎楚煜的这几分冷淡,她嗓子干得很,几乎能冒烟了似的,只是…… “麻烦太子殿下给我端点水,我润一润嘴唇。”虽然明知道这样子是饮鸩止渴,可是她还是提出了建议。 刘太医离开营帐的时候曾经吩咐碧儿和黎香,“万不能给郡主水喝。” 楚煜从黎香口中得知了这个嘱咐,虽然恼怒刘太医不能治好应莲烟,可是看到应莲烟如今这般憔悴狼狈模样却又是心里止不住的恼火。 恼火自己,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以致于让应莲烟身陷险境,若是当时自己在的话,定然不会让她受到这般折磨。 也恼火应莲烟,竟是让自己受到这般折磨,殊不知这伤在她身,可是她自己却也是被狠狠折磨了一番。 听到应莲烟只是要水润一润嘴唇,楚煜恨不得自己帮她来润一润嘴唇,只是目光却是看到应莲烟眼神落在楚赫身上,他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手指沾过了清水,轻轻落在了应莲烟干裂的已经起了干皮的唇瓣上。 应莲烟有瞬间的诧异,旋即却明白楚煜是在干什么。 就好像小狗跑到哪里都要撒一泡尿宣示自己的主权,楚煜这般举动无疑是在向楚赫宣告:眼前的女人是我的,你要动她,最好想清楚! 脑中浮现这个念头,应莲烟不由微微一笑,她若是拒绝了,只怕下一刻落在自己唇瓣上的就不是楚煜的手指,而会是他凉薄的唇了,这妖孽,又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呢? 感觉到唇瓣上微微冰凉,应莲烟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已经好了,良久楚煜才收回了手指,意犹未尽一般笑了笑,“这般伺候人,本宫还是第一次呢。” 这是准备回头向自己要债?应莲烟笑意有些僵硬,看着楚赫站在那里,几乎一张俊脸都变成了黑炭模样,心中却是不禁觉得好笑,怎么楚赫这模样竟好像是捉奸似的,只是自己并不是他的皇子妃,他又何必这般神色呢? “回头莲烟定然好好报答太子殿下恩情,只是我饿了,不知道太子殿下可否能为莲烟寻些吃的?” 楚煜何等聪明,应莲烟知道自己不能饮水,难道还会不清楚自己也不能进食吗?这番说辞,不过是想要让自己离开罢了,也难得这丫头竟然还会顾及自己的颜面,就成全她是了。 “自然,那丫头可是欠了本宫两个人情了。”回头,定是要好好算账才是! 趁火打劫!应莲烟几乎咬牙切齿要从牙缝中迸出这几个字,只是终究却还是忍住了。 营帐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楚赫只觉得这营帐里似乎有挥之不去的香味,那是属于楚煜的味道,即使他人不在了,却依旧还存在着这挥之不去的痕迹。 应莲烟并不开口,她在等待,在山洞里等待不过是一刻钟而已,可是却让她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如今她虽然重伤在身,可是却还是有机会能为自己报仇雪恨的。 “抱歉,当时我不该离开你的。”楚赫缓缓开口,只是等了许久却不见应莲烟接话,他又继续道:“你放心,回头我定当保护你的安危,只是楚煜并非良臣,你和他纠缠在一起并没有什么好处。” 听到这话应莲烟却是笑了,楚煜良臣与否与自己有何关系?他是良臣还是良人,难道还能由得你来点评? “那还请四皇子赐教,谁才是我的良人?是大皇子,还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您呢?” 楚赫闻言一愣,他适才是换了一个字眼,却没想到应莲烟饶是重伤在身却依旧是这般机敏,不过这才是自己喜欢的人,否则凭什么能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自然是……”他忽然住口,看着应莲烟那似笑非笑的神色,只觉得自己就算是此时此刻将心掏出来给她看,她也是不屑一顾的,甚至会将自己的一颗心丢到地上。 “自然是谁呢?四皇子这般犹豫不决,难道是心中还没有定论不成?”倚在那引枕上,应莲烟仰着头,脸上带着讽刺的笑意。 “齐大非偶,四皇子又想要权,又想要势,难道就不怕最后鸡飞蛋打,却是什么都捞不到手吗?” 楚赫闻言神色顿时一变,“你在说什么!”为什么他觉得应莲烟这话似有所指似的,好像她已经洞穿了自己所有的一切似的。 应莲烟闻言轻声一笑,她嗓子干的冒火,只是看到楚赫这般神色失常却是高兴的很。他不过是陈贵妃的养子而已,陈家如今并非是真心辅佐与他。所以他只能暗自筹谋。 鄞亲王虽然死了,可是他却还有几分威望,这便是楚瑟舞能得到楚赫疼爱的原因,当然也不无可能楚赫喜欢上那种偷偷摸摸的奸情,在其中乐此不疲。 而楚思远却是当朝丞相,楚老太子昔年的学生如今也是大楚的肱骨之臣,能够娶了应家嫡女,得到楚思远的支持,楚赫不但能得到势,更是得到了朝堂的认可。 也就是自己傻,真的以为是一道懿旨就能让皇太弟登基为帝,却不知楚赫早已经筹谋多时。 九州第一才子欧阳玉珩遗孀的支持,当朝丞相楚思远的得意女婿,又有兵部刘尚书这个泰山,楚赫早就为自己铺好了路,而她应莲烟注定是弃子的命,只是却从来被蒙蔽! “我只是在劝四皇子罢了,贪多嚼不烂,若是四皇子真心喜欢我,不妨拿出些诚意来。”应莲烟淡淡笑着说道。 “什么诚意?”楚赫追问道,只是旋即却意识到,自己问这个问题却是毫无诚意的,他连忙又道:“你放心,回头我定会证明给你看的。” 话音落下,帐门被掀开了,却是黎香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进了来,“小姐,刘太医吩咐了,要奴婢看着您把这碗汤药喝完。” 只看一眼,应莲烟就知道这汤药里面放了多少黄连,只是这到底是刘太医的意思,还是楚煜那妖孽的意思? 楚赫出了去,只是听到营帐里应莲烟声音干涩道:“太苦了。” 黎香却是笑了笑,“良药苦口利于病,小姐是清楚的。” 太子殿下此番真的是动了怒火的,在汤药里只是多放了些黄连已经是体恤的很了,若非是动了真情,怕是此时小姐已经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了。 因为应莲烟遇袭,大楚和大昭的围猎中断了一天后又继续开始,只是此番却没有女儿家能够参与其中了,对此白琳儿大为不满,只是被昭烈帝训斥了一番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回了营帐,将营帐里的瓶瓶罐罐摔了个稀巴烂。 白佑看到地上的凌乱不由皱起了眉头,“怎么,谁惹得咱们银月公主动怒了?” 因为伤口崩裂,白佑并未再度参与围猎,大昭这边以太子白庆为首,二皇子白离,四皇子白彦三人带领大昭儿郎和大楚的皇子贵胄比试,其中楚煜也并未参与其中,理由则是保护两国君王安危。 白琳儿看到堂兄到来,顿时撒娇道:“佑哥哥,我想去围猎,可是父皇不许,好无聊呀,你不是告诉我说秋围很热闹吗?现在都闷死我了。” 躲开了白琳儿的拥抱,白佑指了指自己胸前的伤口,无奈地笑道:“好了,这次不用觉得无聊了,突厥来人了,你应该有对手了。” 白琳儿闻言先是一喜,旋即却是脸色一变,“突厥,他们来掺和什么?” 九州五国之中,突厥民风最是彪悍,马背上的民族曾经让中原腹地饱受折磨,也正是因为此,五百年前曾经统一了九州的大雍朝分崩离析,从此出现了九州混乱的局面。 直到后来大楚和大昭纷纷建立,这经过了两百多年的建设,才有了如今的局势。 即使白琳儿不曾生活在那动荡的年代,可是却也是对突厥人恨之入骨的,当年大昭初立之际国力衰微,昭徽帝曾被突厥俘虏,后来更是惨死突厥,这成为大昭的国耻。 几乎每一个大昭子民都记得这么一段悲惨的历史,白琳儿到底是皇室中人,对突厥的憎恶自然是更为深了几分。 白佑轻轻扯了扯唇角,“突厥的新王登基,想要和大楚、大昭联姻,你说他们来干什么?” 白琳儿愣了一下,“父皇绝对不会同意的!”大昭,从来不需要和亲的公主、郡主,他们才不像大楚人,要委屈求全。 白琳儿这般反应尽数在白佑预料之中,他笑着摸了摸白琳儿的脑袋,“这是自然,皇上是不会同意的,只是突厥此番定是要娶走一位皇室贵女的,却不知到底是何人。” 虽然此番突厥颇是有诚意,可是突厥向来是马背上的民族,就算是大昭女儿家向来修习骑射却难以挨住这等彪悍民风,更别提大楚的贵女了,只是不知道两国帝王却是什么想法。 白琳儿是一万个不乐意地出了营帐的,只是看到突厥人的时候,她脸上没有半点笑意,只恨不得啴其血肉一般。 “银月公主果然如传言一般高贵动人。” “你们突厥人也是一如既往让人厌……”白琳儿一句话没说完,被白佑拦住了,“契骨王也是少年英雄,让人佩服不已。” 白琳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眼前的男子竟然是突厥的契骨王阿史那契骨?现任突厥王的太子?怎么长的竟是有几分大楚人的模样,不像是地地道道的突厥人? 白佑带着她坐了过去,低声解释道:“契骨王的母亲是也门王的王后,大楚朝的和亲公主,北宫公主。” 白琳儿顿时看向了楚帝,大楚公主,难道这次大楚又要让一个公主前往突厥和亲不成? “琳儿倒是精于骑射,只是她向来都是没规矩的,若是嫁到突厥,岂不是让突厥王城都乱七八糟的?回头突厥王找朕麻烦,朕可消受不起,这丫头,回头朕还是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就是了。” 昭烈帝一番话却是将突厥的和亲意图拒绝了,阿史那契骨却并不失望,毕竟大昭皇室向来小气,记挂着当年的昭徽之耻,自然是不会与突厥联姻的。 他此番之所以问却也不过是估计大昭颜面而已。他主要目的自然是和大楚联姻,这才是突厥向来的传统。 “朕的女儿适龄的倒是有一个,只是芊儿和银月公主差不多的脾气,怕是难以担当和亲的重任,只怕是要契骨王和突厥王失望了。” 阿史那契骨闻言脸上露出微微的失望,他自然是知道楚帝有一个尚未出嫁的女儿的,虽然是刁蛮了几分,不过到了突厥,再倔强的驴子也会乖巧,他只需要为王兄求得一位王后便是了,只是却没想到楚帝竟是拒绝了。 这让阿史那契骨不由有些失望,他刚想要开口,却听到一人笑着道:“虽然平阳公主不能和亲,可是陛下,皇室里却也是有几位郡主的,如今正值花样年华,说不定也能成就一番姻缘?” 楚煜的骤然开口让楚帝微微一愣,旋即却是笑了起来,“凤夜说的倒也是不错。” 楚帝承继皇位是兄终弟及,他本身行九,几位兄长当年在皇位争夺之中纷纷被贬身死,唯独他年幼,和先天有疾不良于行的鄞亲王幸免于难。 如今大楚的郡主却委实不多,鄞亲王的遗孤楚瑟舞算是地地道道的皇室郡主,其余的却也只有定国公萧远山的独女玉华郡主萧月如,还有丞相府的莲烟郡主应莲烟! 楚帝显然也是想到了几人,最后却是看向了楚煜道:“舞和莲烟都是难得的好女儿家,若是为一国之后倒也是比芊儿合适的多,凤夜觉得谁更合适些?” 一旁楚帝下首的柳贵妃闻言却是眉眼一皱,看向楚煜,她自然希望楚煜说出的那人是应莲烟,这样子镜儿也不必为那女人而和自己隔阂了,可是她却忽然想到当初在掖庭,楚煜为应莲烟按摩玉足的场景,顿时心中有些不安。 “陛下这么一说倒像是臣在选妃,而不是突厥王在挑选王后了,这个主,臣可是做不了的。”楚煜风轻云淡,却是将问题最终抛给了阿史那契骨。 阿史那契骨略微知道楚煜的大名,只看到那张脸就已经认出了其人,“太子殿下的美意本王心领了,只是母亲常教导本王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兄想要从大楚迎娶王后,自然是听从宣武陛下的安排,何况陛下也算是王兄和本王的娘舅,自然会对王兄的婚事更为上心,不知太子殿下认为本王说的对与不对?” 好一张利嘴! 在场众人谁也没想到阿史那契骨竟然如此能说会道,楚煜闻言却是丹凤眼微微一眯,眼中带着几分笑意,“契骨王说的是,只是突厥王此番却也是造次了,大楚素来有长嫂如母的说法,兄长向来都是太子们的楷模,只是此番契骨王为突厥王挑选王后,似乎乱了长幼有序的规矩?” 不待阿史那契骨说话,楚煜又是道:“还是突厥向来是茹毛饮血,并不知晓规矩两字该如何书写呢?” “说得好!”白琳儿听到这一番话,几乎要给楚煜鼓掌了,尤其是看到阿史那契骨那表情,更是心中愉悦,对楚煜也不由刮目相看。 阿史那契骨没想到明明是这大楚的太子殿下之前给自己提示的,如今却又是用话堵自己的嘴,年轻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他刚要开口,却听到号角声响起。 “是太子哥哥他们回来了,父皇,我们去看看太子哥哥的战果吧?” 白琳儿显然是有意撇开和亲这个话题的,昭烈帝闻言却是点了点头,“也好,等了那么久,总算是回来了,不过此番佑儿不能上场,真是遗憾。” 楚帝笑了一笑,“齐王少年英才,总是有机会的,看看朕的儿子们给朕猎来了什么稀罕物。” 显然,两国帝王也选择性的忘记了王后人选挑选之事,阿史那契骨有些着急,刚想要追上楚帝他们却是被楚煜拦住了去路。 “契骨王难道不知,大楚还有一句话叫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此事从长计议,还请契骨王稍安勿躁才是。” 阿史那契骨没想到自己竟是轻而易举就被人抓住了手腕,他心中微微一愣,刚想要反手挣脱,却见楚煜却是松了手,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意离开了。 王帐内突厥契骨王代表突厥王阿史那沙运向大楚求亲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围猎归来的众人耳中,大昭太子闻言不过撇了撇嘴角,相比而言倒是大楚的几位皇子和世家子弟脸色变化明显了几分。 “你是说父皇有意在舞和莲烟两人中挑选一人前去和亲?” 楚澈良久才吐出这一句话,看着与昭烈帝执手走向自己这边的父皇,他恨不得当即跪倒在楚帝面前,请楚帝收回旨意。 一旁楚赫和楚辰听到这话也是神色蓦然一变,两人目光却都是看向了应莲烟的营帐。营帐前,是碧儿正在熬药,应伊水陪在那里,很是小心地照看着火候。 “怎么可以这样?”楚澈几乎语无伦次,刚想要上前去劝说楚帝收回成命,却是被人拉住了胳膊,“殿下若不想要她死还是尽快打消了念头的好。” 楚澈回头望去,却见南宫默言一脸凝重,显然也是惊讶于这个消息。 “大皇兄,南宫世子,你们猎了好多猎物,这只山鸡送给我好吗?”楚若云对突厥人也没有什么好感,又有意避着白琳儿,这一天基本上都在营帐里和南宫语嫣下棋玩了,一听到号角声响起就立马冲了出来,却是一点也不知道突厥求亲之事。 楚若云目光炯炯却是望着南宫默言,显然是想要他的那只山鸡。 “承蒙公主殿下不嫌弃。”南宫默言并未曾拒绝,只是脸上却也不曾露出什么表情,楚若云却好似拿到了宝贝似的抱着那山鸡离开了,显然是打算供养着,而并非祭自己的五脏庙。 “四哥,你们回来了?”楚瑟舞眼神中带着几分哀怨,看着楚赫的目光恨不得黏住一般,好像溺水的人抓住的救命稻草。 “舞儿怎么这副表情,难道是不舒服?” 五皇子皇甫华忽然开口,楚瑟舞惊诧皇甫华的举动,却还是接过了他的话茬子,“可能是等得太久有些累了,我先回去休息,过会儿再过来。” “四哥,我看舞的神色不太好,你们向来兄妹情深,不如你去看看她?”皇甫华再度开口,却是一副关心模样,楚赫闻言心中闪过一丝诧异,最终却是点了点头,“也好。” 楚瑟舞愣愣的坐在那里,营帐里的宫人都已经被挥退了,楚赫进来的时候只见她脸颊上挂着泪水,胸前的衣襟都湿透了,显然是哭了许久。 看到楚赫进来,楚瑟舞连忙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带着几分勉强的微笑道:“四哥,你怎么来了?” 楚赫皱了皱眉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嫁到突厥的。”只是不知道为何,他看着眼前的人,脑中想象出的却是应莲烟梨花带雨的站在自己面前,苦求自己救她,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幻觉呢? 楚瑟舞闻言连忙点头,“我不担心,只是四哥,我怕这样会让皇伯父为难的,万一皇伯父非要我下嫁突厥的话,我……我宁愿死!” 她语气一变,却是十分的坚持,这让楚赫眉头几乎拧到了一块,舞这是在要挟自己吗? “你放心,我会劝服父皇的。” 他转身要离开,只是却是被楚瑟舞忽然间从背后抱住了,“四哥,我知道你现在不怎么喜欢舞儿了,可是应莲烟对你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只有我对你是真心的呀!” 她头倚在楚赫背上,却并未看到,自己提及应莲烟的刹那间,楚赫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那是混杂着恼火和被揭穿了事实的恼羞成怒。 轻轻松开了楚瑟舞的双手,楚赫薄唇印在了她的额头上,“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低声承诺,只是却不料楚瑟舞却是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几乎将整个人都吊在了他身上,仰起头吻住了他的薄唇。 “舞儿你……”声音从唇齿间溢了出来,楚瑟舞却是丁香颗轻轻敲动了楚赫的牙关,流连在他唇齿之间,眼中带着坚决的神色。 “舞姐姐,你好点了没……啊,你们在干什么!”楚若云死命的掐住了山鸡的脖子,引得山鸡顿时发出一声声哀鸣。 160.-162-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难道他是神人不成 两人怎么也没料到楚若云竟是忽然间闯了进来,楚赫连忙松开了自己的胳膊,推开了楚瑟舞,走向楚若云道:“云儿你误会了,刚才只是……” “我没误会,你们!”好恶心,楚若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她顿时往外跑,刚掀开了帐帘却不料自己却是被人在后面抓住了蠹。 “太子殿下救我!” 楚若云声音从楚赫指缝间流了出去,惹得楚赫脸色顿时一变,“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难道他是神人不成,还能凭空出现在这里?” 应莲烟对那人何等信赖,便是自己从小哄着的皇妹也叫那人救命髹! “哟,看来四皇子对本宫很是不满呢,格格怎么了,难道四皇子要杀你不成?”帐门被掀开,太子煜脸上带着笑意走了进来,楚赫当即愣在了那里。 难道刚才云儿之所以这么喊,是因为当时太子煜就在帐门外? 楚若云趁着这行当连忙挣脱了楚赫的束缚,跑到了太子煜背后,小心扯着他的衣袖一角。 “太子玩笑了,我只是在与云儿玩笑罢了。”说着,他捡起了被楚若云丢在了地上的山鸡,递了出去,“别忘了这个,放心,我不会吃了它的。” 楚若云颤颤巍巍接过了山鸡,然后迅速地逃离了楚瑟舞的营帐。 太子煜见状不由一笑,“难怪陛下说阳雪妹妹不适合下嫁突厥,看来倒是舞郡主性子稳妥,而且还善于骑射,更适合突厥一些。” 楚瑟舞闻言几乎脸色惨白!她虽然不在朝堂之上,可是却也知道,太子煜说出的话十有*会被楚帝采纳的,若是这话真的说与了楚帝,怕是自己要下嫁突厥联姻几乎是不争的事实! 楚赫闻言也是脸色一变,却见太子煜却是忽然回头道:“四皇子过会儿出去的时候可是别忘了擦一下脸上的唇脂,陛下看见了该说四皇子不务正业了。” 楚赫一时间脸色几乎成为黑炭色,看着手心上的那一抹嫣红颜色,他目光陡然间落在了楚瑟舞身上,只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一般! 楚若云几乎是落荒似的逃离到应莲烟的营帐的,黎香看到风风火火进来的人,顿时伸手拦住了她,“格格,我家小姐需要静养。” 楚若云却是几乎眼泪都要落下来了,“我只在这里,绝对不会打扰莲烟姐姐的,你放心。” 黎香颇是诧异地看着楚若云,这小格格怎么了,难道又被白琳儿欺负了不成?怎么还这么委屈模样的,不过看着楚若云坐在那里瑟瑟发抖,黎香却是皱起了眉头,“格格你冷吗?不如回去换件衣服?” 楚若云条件反射似的推开了黎香的手,“我不回去,我住在这里,这里安全,这里安全。” 看着楚若云喃喃自语,黎香更是不解,她刚要出去却是听见帐门外碧儿的声音,“四皇子,我家小姐正在休息,不方便见客。” 楚赫怎么又来了?黎香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却是忽然被人抓住了手,是楚若云! “黎香姐姐,不要不要让他进来,他会杀了我的。”楚若云压低了声音,脸上却是忽然间泪流满面。 黎香顿时心中有所警惕,楚赫向来宠爱楚若云,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杀了她呢?莫非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看着楚若云可怜兮兮的模样,黎香点了点头,“你松手,我去挡一挡他。” 楚若云这才慢慢松了手,只是听着帐门外的声音,却还是心有余悸,觉得黎香根本挡不住楚赫,她正着急之际,却是听到略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你躲这边来,他不会发现的。” 声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好像是应莲烟的声音?楚若云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连忙躲了进去,她刚藏好,却是听到黎香带着几分犀利的声音。 “四皇子,我家小姐需要静养,不方便见客,你若是再这般执意,奴婢只好请陛下做主了。” 黎香声音中带着强硬,只是楚赫却是冷声一笑,“那不妨去请。” 只听到一声痛哼之声,却是楚赫闯了进来,看着行军床上躺着的人,眼中带着几分冷冽,“应莲烟,你还真是歹毒心思,竟然用这办法来算计舞儿,她与你何怨何仇,竟然让你这般仇恨!” 好一个冲冠一怒为红颜,前世楚赫能为楚瑟舞隐忍多年,如今却是终于忍不住了,这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到底是一门婚事,还真是讽刺。 为了权势,前世他亲手将楚瑟舞嫁给欧阳玉珩,如今却又是生怕楚瑟舞嫁到突厥,这到底是真爱呢,还是完全的利用之心呢? “四皇子难道是说突厥前来求亲是受我指使不成?”应莲烟轻声一笑,声音微微沙哑,却是更显得嘲弄,“我可没这个本事,不然这突厥的千里草原早已经划到了大楚的舆图里才是。” 黎香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姐嘴巴毒的时候,可是和太子殿下有的一拼的。 楚赫当即哑口无言,良久之后才道:“真的不是你?” 可是,突厥的求亲来的实在是太突然,而太子煜虽然是将应莲烟和舞儿同时抬了出来,可是依照太子煜的性情,他又怎么会让应莲烟和亲突厥呢。 应莲烟笑了起来,“就在前日,四皇子还对我表明心迹,如今却是问我这个问题,不知道是兄妹情深呢,还是对我言不由心,虚言奉承呢?” 楚赫闻言俊颜之上顿时如同凝结了一层寒冰,应莲烟却是唇角弯弯,笑意中满是讽刺。 楚若云躲在行军床后,根本不敢喘息一般,良久之后才听到应莲烟略带着沙哑的声音,“他走了,你出来吧。” 小心翼翼地揭去了盖在头上的锦被,楚若云重新得以见到光明,几乎是热泪盈眶,顿时趴在应莲烟腿上哭了起来,“莲烟姐姐,我错了,往后我再也不跟你作对了。”这算是冰释前嫌了。 楚若云的说辞,楚赫忽然间找自己,但是目光却是在营帐内寻找什么,这让应莲烟多少猜出了一些,看着哭得几分憔悴的楚若云,她不由轻轻一笑,“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害怕的话就让黎香把你的床弄过来,住在我这里便是了。” 楚若云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笑意,“谢谢莲烟姐姐。” 刚才是太子殿下救了自己,可是太子殿下向来是阴阳怪气的,救自己可是一时兴起,所以楚若云虽然害怕,还是第一时间给自己找了一个靠山。 柳贵妃虽然养育自己,可是却保护不了自己,何况她信不信自己的说辞还是一回事。可是应莲烟不一样,她和四哥之间总是有点过节的样子,而且楚瑟舞多次陷害与她,只要自己苦苦哀求,就一定能得到她的保护的。 “可是,我总不能一直要莲烟姐姐你保护我呀,总是要想个万全的办法才是。”自己撞见了他们之间的丑事,就算是四哥不杀了自己,舞姐姐也一定会对自己下手的。 不行,她一定要离舞姐姐远远的。 应莲烟唇角一扬,却并不说话,倒是黎香动作迅速,不过是片刻间的工夫就已经把楚若云的行军床搬了过来,便是连理由都找好了。 “贵妃娘娘垂询了一下,奴婢就说是格格担忧小姐病情,想要照顾小姐,贵妃娘娘称赞格格长大懂事了,还让刘太医熬了参汤,说是过会儿给小姐送过来。” 楚若云听到这话却是忽然间眼睛一亮,“对呀,我可以让父皇降旨,让舞姐姐去和亲突厥,这样子她就没办法害我了!” 看着骤然起身,却是不小心碰着了脑袋的楚若云,应莲烟不由摇头,倒是个聪明的,只是性子却这么莽撞。 “那就这么说,不怕陛下说你不顾及姐妹情分?傻丫头,让黎香给你揉一揉头,别那么慌里慌张的,像什么样子,贵妃娘娘刚夸了你一句,再这么冒冒失失的可就要挨罚了。” 楚若云头顶有些痛,听到应莲烟这话却是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知道了。” 黎香手上力道刚好,让楚若云很是舒服,脑中也想出了说辞,“我可以跟父皇讲道理呀,反正舞姐姐本来就随着十一王叔住在北疆,早已经习惯了草原习性,而且她本来就是皇室贵女,为国分忧是应该的,实在不行,我就把她和四哥的事情捅给父皇知道,我就不信,父皇还会袒护她!” 果然如此,楚若云之所以如今求自己庇护,是因为她撞破了楚赫和楚瑟舞的奸情。只是…… “傻丫头,如今这节骨眼上,你要是把事情闹到了你父皇面前,岂不是被有心人说是我指使的吗?” 楚若云登时傻了眼,“怎么会呢,明明是他们……” 应莲烟笑着拦住了楚若云的话,“是他们有错不错,可是抓不到证据,你是无法让陛下相信的,听我的话,别声张,回头这事情我会处置好的。” 楚若云一开始有些不安,可是听到最后一句,忽然间安下心来,可是到底有些担忧,“那你有什么办法?” 应莲烟笑了笑,“办法还没有,可是我还有些事没做完,怎么会去突厥呢?”山高皇帝远,自己尚未除掉应如雪和楚赫,怎么可能和亲? 让楚瑟舞去和亲也不错,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现在的突厥王阿史那沙运和阿史那契骨乃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当年突厥王阿史那也田去世后,其弟阿史那也门篡夺了突厥王位,更是将先王的王后夺为己有,北宫格格当初曾经向大楚求救,只可惜当年楚帝登基之初政局不稳,并未加以援手。 北宫格格为了护全儿子阿史那沙运,只好委屈求全,却不料自己竟是再度珠胎暗结生下了阿史那契骨。而阿史那沙运长大之后也是仿照叔父的做法篡夺了王位,只是北宫格格此番却又是为了阿史那契骨苦苦哀求儿子。 如今的突厥王为了自己的母亲,只好让阿史那契骨做一个清闲王,只是他心底里到底是不满意,便派阿史那契骨前来向楚帝求亲。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后来阿史那契骨是杀了自己的哥哥篡夺了王位的,如果此时让楚瑟舞去和亲倒也不错,让她尝一尝“孀妇”的滋味,受些“兄终弟及”的苦也不错,不是吗? “黎香,你陪着格格去找大皇子,好生照看着。” 听到这安排楚若云顿时有些害怕,若是舞姐姐真的要动手的话,只怕是黎香并不能阻拦她的,只是她心底里虽有些害怕,却到底没有说出口,倒是应莲烟笑了笑,“格格不用担心,黎香会保护好你的。” 看着应莲烟那明朗的笑意,楚若云最终点了点头,既然莲烟姐姐这么说了,那自己肯定会安然无恙的。 黎香和楚若云出去没多久,营帐内的安静再度被打破,“三姐身体可是好些了?我带了些烤肉,不知道三姐能不能用一些?” 应如雪娉娉婷婷走了进来,脸上的笑意却是遮掩不住的。 她就是来看应莲烟的笑话的,太子殿下当初倒是庇护了她几次,可是这次却还不是将她给抛了出去? 和亲突厥,和一群蛮人生活在一起,甚至可能沦为妓子一般,应如雪几乎想到了应莲烟的悲惨未来,笑意更是浓厚了几分。 “有劳四妹挂心了,四妹没去和南宫表妹她们一同跳篝火舞?” 应如雪摇了摇头,“本来是准备去的,只是听说今天突厥的契骨王来为突厥王求亲,陛下有意让三姐和亲,姐姐心里担忧,便来看看三姐。” 应莲烟几乎想要笑了,黎香早已经把打听到的一切告诉了自己,应如雪却是故意歪曲事实,难不成是想要看自己为难的模样吗? “为国分忧是应该的,只是我身体不好,怕是陛下不会同意的,前朝不也是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吗?当年永乐格格本该和亲突厥,只是身体太差而被换了下去,永平格格毛遂自荐去了突厥,代妹出嫁一时间成了佳话呢。” 应如雪顿时脸色一变! 代妹出嫁,应莲烟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提醒自己,楚帝之所以迟迟未做决定,是因为想要自己毛遂自荐替代她去突厥和亲不成? “不可能!” 她当即吼了出来,应莲烟脸上带着笑意,看着应如雪的目光满是嘲弄。 当然不可能,当初永平格格的毛遂自荐也是出于无奈,她不受宠便是连个封号都没有,若是不把握这个机会,怕是一辈子老死宫中都没人管的。 起码她要用这婚事赌博一次,而最终她也赌赢了,不是吗? 意识到自己失态,应如雪抚了抚鬓角的碎发,“怎么可能呢,契骨王是来求皇室贵女的,我又不是妹妹有着郡主身份,怕是突厥王看不上眼的。” 应如雪故作镇定,只是说话间微微的颤抖却是出卖了她的心境。 应莲烟点了点头,“姐姐说的也有道理,到底姐姐可是京城第一美,有那么多王孙公子爱慕,便是陛下想要姐姐和亲,只怕也拗不过这些王孙公子不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到时候姐姐说不定还能成全一段佳话呢。” 应如雪闻言又是一阵心惊肉跳,应莲烟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自己红颜祸水,回头楚帝为了将祸水嫁祸别人,会让自己去和亲不成? 这不无可能! 想到这一点,应如雪只觉得心慌慌,不行,她要去找表哥和母亲商量,自己决计不能前往匈奴和亲的! 看着仓惶地逃离似的应如雪,应莲烟不由轻声一笑,“想要看我的笑话?应如雪,你还真是天真。” 不过,她现在倒是有个好主意,既能够恶心楚瑟舞让她“心甘情愿”地远嫁突厥,还能够教训应如雪还有楚赫。 是夜,一人再度潜入了应莲烟的营帐,看着应莲烟行军床边的另一张行军床,太子煜眉头微微一挑,手指轻轻一点,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怎么,丫头这么迫不及待要嫁给本宫?难道就不怕小格格是假意投诚,其实是为了抓你的把柄的?” 应莲烟早已经吩咐黎香在楚若云的茶里面下了,又见太子煜点了她睡穴,心里更是安稳。 “真真假假难道我还分不清楚吗?太子殿下不是想要我嫁给突厥王吗?莲烟听命就是了,何必还戏弄莲烟?” 话毕,应莲烟只觉得后背一疼,是太子煜的大手按住了自己的伤口,她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他身上,“丫头,本宫这番情天地可鉴,为何你去总是扭曲呢?” 还真是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应莲烟心底里嘲笑道,脸上却是十分真诚的笑意,“是吗?大概是天聋地哑,一时间没办法告诉我的。” 还真是伶牙俐齿。太子煜无奈摇了摇头,大人有大量地告诉自己看在这丫头心情不好的份上,他就不跟她斤斤计较了。 应莲烟自然也知道见好就收,太子煜现在之所以不跟自己计较十有*是因为自己有伤在身罢了,何况她还有自己的计划,自然是要和太子煜从长计议的。 半晌,太子煜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人诚不欺我也。本宫倒是好奇,四皇子与你何怨何仇,竟然这么坑害他?” 应莲烟唇角一扬,“坑害他?应如雪可是京城第一美,又是应建航最疼爱的职女儿,得到了应建航的支持,抱得美人归,怎么能是坑害他呢?” 这番解释能骗得了楚澈,能蒙蔽得了楚若云,可是却决计骗不过太子煜。 “若是本宫不同意呢?” 应莲烟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她怎么也没想到太子煜竟是忽然间跟自己来这一套。 可是覆水难收,即使自己想要收回自己的话,怕是也没办法了,应莲烟脸上闪过一丝恼火,只是很快就被笑意取代。 “那太子殿下怎么才会同意呢?” 太子煜眉眼一挑,“丫头果然上道,欲取先与这个道理最是清楚明白。” 应莲烟眉头微微一皱,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倾城容颜道:“那太子殿下想要什么?莲烟身无长物。” 太子煜闻言一笑,眉眼间的曼珠沙华都带着生动,“一个理由,说服本宫。” 原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听见太子煜说出这八个字,她显然错愕了一下,最后才慢慢道:“我做过一个噩梦,梦里面他们将我害得痛不欲生。” 看着应莲烟淡然的神色,太子煜却是忽然间有些心疼,“噩梦?” 应莲烟慢慢点了点头,她多希望前世只是一场噩梦呀,那样自己就不会那么痛苦了,“一场噩梦,那么真实,我几乎都以为是真的了,因为那痛,是那么的真实。” 她语气缥缈,良久之后才感觉到自己是被揽进了一个怀抱中,小心呵护着,不同之前太子煜对自己动手动脚,这一次他只是那么静静地揽着自己,低声道:“那是因为你的梦里没有本宫。” 没有本宫,保护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行军床上只剩下自己,只是身边却还有着余云,应莲烟唇角微微一扬,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太子煜是答应了自己的。 “莲烟姐姐,我昨晚睡觉没胡说八道打扰你吧?” 楚若云忽然开口让应莲烟意识到自己的营帐中还有另一人的存在,她摇了摇头,“怎么会呢?”加上太子煜点的睡穴,怕便是晴天霹雳也不能喊醒她的。 “小姐,刚才外面说今天下午安排了三国的贵女比试骑射,突厥的一个小格格,大昭的银月格格,还有咱们大楚的舞郡主分别代表三国进行比试。” 黎香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楚瑟舞代表大楚皇室出战,这意味着什么几乎不言而喻,外人看来是荣宠,毕竟突厥和大昭出战的都是格格,可是知晓内情的人却是清楚,只怕这和亲的人选已经定了下来。 “好热闹,莲烟姐姐我们也去瞧瞧?”楚若云可怜兮兮地看着应莲烟,显然是想要应莲烟陪着她一同去看热闹的。 应莲烟唇角微微一扬,尚未开口,却是碧儿连忙道:“刘太医说了小姐要卧床休息五天才能下床走动的,这才是第四天,可不能胡乱动作。” 碧儿很是紧张,表情又是严肃,楚若云当即垮下了脸,她想去看热闹,可是没有应莲烟在身边却又害怕自己被四哥或是舞姐姐给算计了,实在是矛盾得很。 “刘太医还说了,适当的活动能让我尽快恢复,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自己体内的余毒一时间不会发作,只是师兄不在身边,自己这余毒却也无法彻底清除的。 碧儿看应莲烟执拗,自知自己是劝服不了了,只好答应道:“那奴婢和黎香陪着小姐。”若是再有人来刺杀小姐,那就先从她身上踏过去再说! 黎香听到这话原本是想玩笑一句,只是看到碧儿竟是十二分的坚决,她不由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忠诚的人不止可敬,更是可佩。 早膳过后,应莲烟在楚若云和碧儿的搀扶下小心地出了营帐,正在树下和南宫语嫣、上官嬛说笑的应伊水余光扫到这边顿时脸上露出惊讶,小步地跑到应莲烟身前,“三妹妹怎么出来了,我还正在与语嫣姐姐和上官姐姐商量,怎么能让三妹妹你瞧瞧热闹呢。” 应莲烟笑了笑,“不过是些皮肉伤,老躺着倒是难受,刘太医的药很好用,伤口都结痂了。” 上官嬛摇了摇头,“你呀,就是坐不住,还给自己找那么多理由,今天下午回头一起去看看,可是热闹的很。” 她的眼底浮现了一丝笑意,应莲烟见状不由一笑,“好呀。”她声音刚落下,却是大昭那边穿着红色内监服的太监走了过来,朝着几人行礼道:“上官小姐,我们格格有话想要和上官小姐说,不知上官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此番随着昭烈帝前来围猎的大昭格格只有白琳儿一人,我们格格是谁不言而喻,只是白琳儿找上官嬛有什么事情?应莲烟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格格莫非是有什么悄悄话要对上官姐姐说不成?不过上官姐姐向来不隐瞒我的,不如我也去?” 那内监脸色顿时有一些尴尬,正说话间却是白佑走了过来,那内监看到白佑顿时行礼,却是匆匆离开了。 南宫语嫣见状不由调侃道:“到底是齐王殿下气势如虹,瞧瞧都把这小内监吓跑了。” 白佑不明所以,看应莲烟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心不由微微一宽,却听应莲烟道:“既然银月格格找上官姐姐,不知能否麻烦齐王殿下一番,好歹也能保全我上官姐姐安危不是?” 白佑剑眉一挑,却是看向了上官嬛,最后目光落在了应莲烟脸上,“我刚才从琳儿那里过来的,怎么没听说这事?” 几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应伊水问出了几人的疑问,“那适才那小内监,是谁派来的?” 白佑眉关紧锁,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但见应莲烟和上官嬛四目相对,显然也是猜出了一二! “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趁着南宫语嫣、应伊水去拿棉毡和吃食的工夫,白佑扔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 楚若云皱着眉头不解道:“齐王这是要查清楚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应莲烟笑了笑,“大概是怕有人对上官姐姐不利,齐王殿下有所担心吧。” 楚若云皱起了眉头,却是看到柳贵妃和庄淑妃、陈贵妃一行往这边走了来,她顿时心中有了想法。 “云儿拜见母后、贵妃娘娘、淑妃娘娘。” 应莲烟刚要行礼,却是被柳贵妃拦住了,“你有伤在身就不要多礼了,看来果真是近朱者赤,这才不过一晚工夫,云儿倒是比之前通情达理多了。” 若是之前,楚若云听到这话定会将火气发做到应莲烟身上,冷嘲热讽一顿的,只是此时此刻听到柳贵妃这般说,她却只是娇羞一笑,倒是让柳贵妃微微惊讶,便是陈贵妃和庄淑妃见状也都是眉眼一挑,显然是惊讶于楚若云的转变。 “三姐也真是的,既然刘太医吩咐你好好休养,你就好生歇着便是了,怎么又跑了出来?回头若是伤情加重,岂不是让母亲和我担心吗?” 应如雪微微嗔怪,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显然是担心应莲烟此番出了营帐会引起伤情加重,一番长姐风范尽显无遗。 一如既往的会做戏,人前还是那番做派,看来昨天自己的恐吓不过是让应如雪惊慌失措了一时半刻而已,看来宋氏和宋成平已经劝说一番让她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应莲烟闻言笑了笑,“刘太医昨天说我恢复得不错,适当地晒晒太阳有利于伤情稳定的,四妹难道忘记了吗?当时四妹和母亲都在的。” 哪有这回事,应莲烟你分明是瞪着眼睛说瞎话!应如雪根本不曾记得刘太医说过这话,可是应莲烟这般说辞显然是确信刘太医不会出卖她的,自己就算是矢口否认,只怕会惹得贵妃和几位娘娘恼火…… “是我糊涂了,一时间竟是忘了。”应如雪最终还是默认了应莲烟的“诬陷”,倒是柳贵妃笑着道:“都怪本宫昨个儿让如雪帮我抄了那么多佛经,累着了吧?” 应如雪帮柳贵妃抄佛经?应莲烟脑中灵光一闪,难道应如雪是在柳贵妃那里吃的定心丸不成? 忽然间感觉到有人抓着自己的衣袖使劲儿往下扯,应莲烟余光一瞄,却是楚若云有些紧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楚瑟舞正和一个穿着狐裘一身草原装扮的少女并肩走了过来. 161.-163-金玉格格倒是和舞儿熟稔了 “金玉格格倒是和舞儿熟稔了。”柳贵妃一句话似乎无意,只是应莲烟闻言却是若有所思。 这金玉格格和突厥王阿史那沙运同父异母的妹妹,向来是突厥王最疼爱的,便是阿史那契骨也很是疼爱她,如今她竟然是和楚瑟舞走得近,难道说阿史那契骨也有意楚瑟舞成为突厥的新王后不成? 楚瑟舞闻言笑了笑,心底里却是有苦说不出,她根本不认识眼前的人,可是一大早这突厥格格就跑到了自己的营帐,又是说草原上的风景,又是谈论牛羊鹰犬,直让她连赶人的机会都没有。 好不容易找个借口出来,却不料这突厥格格竟又是说她人生地不熟,要自己带着她一起走走髹! 她看到楚若云和应莲烟站在一起,心中不安楚若云该不会把昨日的事情告诉应莲烟了便脚下不自觉地往这边走了过来,却不想柳贵妃竟是问出了这话。 楚瑟舞心底里当即不是滋味,为什么她觉得皇伯母这话意有所指呢? 金玉格格闻言却是笑了起来,她的中原话说的并不如阿史那契骨那般流畅,磕磕绊绊带着几分突厥语气,“我和郡主一见如故,想要她做我的姐姐。” 这话一说,楚瑟舞当即色变,她难道被算计了不成?这突厥格格怎么忽然间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不啻于晴天霹雳呀! 楚若云正愁着找什么机会将舞姐姐赶走,忽然间听到这突厥格格的话,顿时计上心来,“金玉格格此言差矣,舞姐姐是大楚正儿八经的郡主,可是和突厥没有一点血缘的,金玉格格想要舞姐姐做你的姐姐怕是不成了。” 那突厥格格闻言皱起了眉头,良久才道:“是吗?”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遗憾。 楚若云笑了笑,“是呀,不过我们大楚向来姑嫂之间也是姐妹情深的,若是舞姐姐能做金玉格格你的嫂子,倒是也相当于成为你的姐姐。” “云儿!” 柳贵妃和楚瑟舞几乎是异口同声地低声呵斥道。 只是楚瑟舞旋即低下了头,不敢对上柳贵妃那试探的目光。她的失态显然落入了柳贵妃眼里,楚瑟舞简直不敢想象,柳贵妃此时此刻会是什么心态,对自己又是什么想法。 楚若云委屈的撇了撇嘴,“我只是说着玩嘛,母后真的以为我舍得舞姐姐?再说四哥那么疼爱舞姐姐,也是不忍心舞姐姐和亲匈奴的。” 到底是皇室里长大的受宠的格格,怎么会是没有尖牙利爪的猫咪呢,这话怕是说给陈贵妃听的吧。 柳贵妃闻言不由笑了起来,“说的什么话,难道你三皇兄不疼你吗?”不过想起之前楚瑟舞曾经在王帐里与大昭的齐王殿下白佑据理力争,而维护之人便是楚赫,柳贵妃心底不由起了疑心。 何止是柳贵妃,便是陈贵妃闻言也不由黛眉微皱,看向楚瑟舞的目光无意中带着几分打量。 楚若云看目的达到,也不再说什么,反倒是建议道:“这么好的天气,反正我们又不去骑射,不如击鼓传花的游戏,也好打发时间?母后,你说好不好?” 柳贵妃闻言一笑,“这等游戏有好些年没玩了,母后年纪大了,还是采蓉替我来吧。” 楚若云却是笑着拉着柳贵妃的手道:“哪有呀,好不容易出了宫,在这里晒着太阳,吹着秋风,自然是一起击鼓传花才好,母后可是高手,怎么能不参与呢?” 柳贵妃推脱不过,最后还是加入了其中,只是看着应莲烟闲坐在那里,她不由道:“莲烟也一同参与吧?” 应莲烟嫣然一笑拒绝道:“多谢贵妃娘娘好意,只是我身体不适,没法子玩得尽兴,还是看看就好了。” 柳贵妃闻言点了点头,却是看向楚瑟舞道:“舞不是说自己有些累吗?不如你和莲烟一同散散步,别走远了。” 楚若云刚坐下,听到柳贵妃这么一句却是懵了,母后这么个举动是什么意思?难道要莲烟姐姐和楚瑟舞两人相互商量做出抉择吗? 不行,这怎么可以?如今莲烟姐姐身上还有伤,若是楚瑟舞心中怀有怨念伤了莲烟姐姐怎么办? 楚若云登时着急,就要站起来,却是听到应莲烟道:“那臣女告退,格格可要玩的尽兴才是。” 莲烟姐姐这是在示意自己没事? 楚若云慢慢安下心来,余光却是瞅着应莲烟和楚瑟舞离去的方向,带着几分担忧。 这一分神不要紧,鼓声戛然而止,那一捧花顿时落在了她手中。 “上家想处罚的办法,还请上官小姐发话。”击鼓的女官笑着道。 看着众人围坐在那里击鼓传花,楚若云拿着那一捧花一脸愁容,应莲烟不由笑了笑,笑意中带着几分坦然,这让楚瑟舞不由羡慕,却忍不住想要破坏了去。 “难道你就这么开心,皇伯母可是说了,皇伯父已经定下了和亲的人选,怎么,这么迫不及待的准备逃离京城了吗?” 看到应莲烟脸上笑意骤然消失,随之取代的是一抹惊恐,楚瑟舞心中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只是还未待她长吁一口气,却是见应莲烟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你笑什么?”楚瑟舞登时恶声恶气地问道,却见应莲烟却是冲着自己开口道:“金玉格格怎么不玩了?”她指的是那边正在玩击鼓传花的游戏。 金玉格格却并不看应莲烟,反倒是拉着楚瑟舞的手,“舞姐姐,击鼓传花很没意思的,不如我们去骑马吧?” 金玉格格冷落了应莲烟,可是楚瑟舞却是希望此时此刻,金玉格格对应莲烟亲热无比,因为她的意向,很大程度上能决定究竟谁才是和亲的人选。 “格格先去牵马,我有些话要对楚二小姐说。” 金玉格格并不想离开,只是看楚瑟舞神色间带着几分坚持,心想自己要讨好这个未来的嫂嫂,绝对不能和她对着干的,适当的撒娇才是最好的。 应莲烟看着金玉格格离开的身影带着几分笑意,“没想到郡主竟然和金玉格格这般投缘,倒真是应了那句话了。” “什么话?”楚瑟舞即刻问道,旋即才发现自己太过于匆忙了,以致于让应莲烟看了自己的笑话。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是吗?” 楚瑟舞只想捏碎了应莲烟脸上那惹人厌恶的笑意,只是不远处是锦衣卫的人在巡逻,再不远处是柳贵妃带着众贵女在玩击鼓传花的游戏,即使她有心,却也不能做出任何事情来。 “应莲烟,你信不信我把这话告诉皇伯父去!” 倒像是小孩子告状了,应莲烟不屑地笑了笑,“郡主好生大的脾气,难道没人告诉郡主,娇宠固然是好,可是对人蛮横了容易失去别人的好感的,我想四皇子对此事最是有发言权的。” 闻言,楚瑟舞登时抓住了应莲烟的前襟,脸上满是警告神色,“你说什么!” 应莲烟却是轻轻拂去了她的手,似乎拂去一粒灰尘一般,“郡主真以为你们这般无视礼法,有违人伦的事情别人都不知道吗?天知地知你知他知,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有违人伦”四个字犹如惊雷一般,让楚瑟舞脸色倏地一变,“你怎么知……你在诳我?”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楚瑟舞脸上闪过杀机,显而易见。 自己何必诳她,这等事实,是自己前世用自己孩儿的性命换来的,又怎么会是轻而易举的一个“诳”字呢? “人在做,天在看,郡主真的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吗?” 楚瑟舞刚想要再说,却见应盈盈走了过来,身边陪着的是她的丈夫,锦衣卫同知落慕言。 “是锦衣卫?”太子煜对应莲烟百般照拂,若是打探出什么,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只是四哥身边向来都是心腹,什么时候竟然有锦衣卫的人了? 见应莲烟不答只笑,楚瑟舞愤愤离去,倒是应盈盈看到这不由有些诧异,“三姐,怎么舞郡主很讨厌我吗?看到我来,就匆匆忙走了?” 应莲烟闻言不由对落慕言刮目相看,没想到应盈盈在他调教下倒也是玲珑心思了,还真是难得。 “哪有,郡主和金玉格格约好了去骑马的,大概是约定的时辰到了。” 听到应莲烟提及金玉格格,应盈盈不由神秘兮兮道:“三姐,慕言告诉我说,陛下有意让舞郡主和亲,你不必担心了。” 落慕言竟是连这话都告诉应盈盈?应莲烟眼中不由多了些打量,却见落慕言正在巡视四周,目光中带着几分凝重。 “多谢四妹,不如去那边和五妹她们一起玩,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应盈盈刚想要提出送应莲烟回营帐,却见碧儿和黎香已经走了过来,她求助似的看向自己的夫君,却听见落慕言轻声道:“去吧。” 听到这声音,不知为何她心中忽然间镇静了许多,好像所有的不安都被一阵秋风吹散了似的。 下午的骑射比赛应莲烟并没有去看,只是听到比赛结果的时候她不由一笑,楚瑟舞这是怕太出风头而被楚帝看中,所以才故意让了白琳儿一局,屈居第二吗? 只是固然避了风头又如何,帝王的心思不会因为你这小小举动而做出改变的。 是夜,营地上再度是热闹非凡的篝火晚会,金玉格格更是拉着楚瑟舞一夜不曾松手,听到太子煜竟是对自己这般事无巨细地描述,应莲烟直怀疑太子煜该不会是被碧儿附体了吧? “怎么,莫非本宫脸上长出一朵花不成?” 美得你!应莲烟心底里默默说了一句,旋即却又是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已经定下了来?” 落慕言既然会对应盈盈说出那等话,自然是十拿九稳的了。只是这绝非只是因为那金玉格格对楚瑟舞格外亲热的缘故,应莲烟直觉:这其中定有其他原因。 “看来,慕言倒是真的挺宠爱自己的小媳妇的。”太子煜笑了起来,“难道你对本宫没有信心不成?” 应莲烟也笑得灿烂,“怎么会呢?莲烟向来对太子殿下佩服的五体投地的。” 这自然是一句假的不能再假的话,太子煜却并没有拆穿她,反倒是笑着道:“如今突厥政局并不稳定,老狐狸想要趁机夺回北疆三州,所以和亲是最好的迷雾,知道吗?” 楚帝竟然是打了这个心思,难道是从当时信北王赵杨要求与长格格完婚,楚帝就有了这个主意不成? 瞧到应莲烟脸上带着疑惑,太子煜缓缓道:“一个自己心尖上的女儿,一个没了爹娘的侄女,他自然是会选择后者的。” 所以,当时楚帝的犹疑,这些日子的观望,甚至今天下午的骑射比赛不过都是为了遮掩他本来的心思? 好深沉的心思!应莲烟简直叹为观止,她怎么也没想到楚帝竟是为了长格格布了这么大的一局棋。 “何况,鄞亲王当年对先帝之死有所怀疑,楚帝早早接楚瑟舞入宫不禁是为了威慑鄞亲王,更是为了要挟他。” “还有这桩事?”她竟是一点都不知道,“鄞亲王不是战死沙场吗?” 太子煜冷冷一笑,“是战死沙场没错,那时候他想要和当时的突厥王阿史那也门勾结,被定国公发现,然后在战场上除掉的。” 定国公?大将军萧远山! 这事怎么牵扯这么广,“只是传出去不好听,所以才会说鄞亲王战死沙场的?” 太子煜戳了戳应莲烟的额头,“没错,不然若是交代了前因后果,引得朝臣再去调查先帝之死,老狐狸岂不是得不偿失了?给鄞亲王一个虚名,赏他女儿一个郡主称号不过是费了点银钱而已,很是合算。” 先帝之死!应莲烟不由对这四个字背后的故事产生了怀疑,太子煜不会无缘无故地提及这四个字两次的,难道嘉庆帝之死果真有什么玄机不成? 可是就算是有玄机,那和太子煜又有什么牵扯?脑中满是疑惑,应莲烟脑袋越发昏沉,她告诉自己不要睡去,可是却根本无力阻止越发沉重的脑袋。 耳边是低声的呼唤,好像带着太子煜冷冽的焦急,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应莲烟想要睁眼去看,可是眼皮却是千斤重一般,她使尽了力气却也无济于事。 “莲烟姐姐怎么了?” 楚若云是被碧儿和黎香吵醒的,她睡眼惺忪看着两人忙前忙后顿时清醒了七八分,黎香却并没有工夫搭理她,适才她正在美梦,却是被太子殿下喊醒了。 而后进入到小姐营帐就只看到小姐昏了过去人事不知,黎香心中当即不好,这大概便是刘太医所说的余毒发作了。 可是如今云子然并不在这里,刘太医和金太医水平不过寥寥,谁才能救小姐呢?黎香丝毫不怀疑,若是小姐万一不幸……太子殿下会将整个围场夷为平地! 适才那焦急的眼神,是自己从没有见到过的。 大概也是因为小姐病发,可太子殿下却并不能在她身边出现的缘故。黎香心中闪过一丝无奈,却见刘太医脚步匆匆赶来。 碧儿脸上的担忧和着急几乎要跑到地上来了,黎香连忙安抚道:“别担心,小姐定会转危为安的。” 碧儿紧紧握住黎香的手,可是却还是止不住的颤抖,“黎香,为什么,不是说小姐没事了吗,怎么会忽然间这个样子?” 黎香愣了一下,小姐伤势严重,可是中的毒更是凶险之事少有人知道,便是碧儿也隐瞒着,只是今晚这么一闹,怕是再也遮掩不住了。 “还是要尽快找到解药,否则微臣也无能为力,郡主的这个解毒丹只能维持三天。”刘太医神色沉重,楚若云听到这话却是傻了眼。 “你说什么只能维持三天?莲烟姐姐不是没事了吗?怎么会忽然间好端端地只剩下三天了?你个庸医,给本格格滚,找不到救莲烟姐姐的办法,你就,你就提头来见!” 刘太医无奈地退出了营帐,别说是他,就算是郡主自己都没有办法不是吗?不然为何交代自己那解毒丹的事情。 都说丞相府里住着一位神医,难道郡主的那枚解毒丹就是神医给的? 应莲烟垂危的消息几乎是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营地的,楚澈骤然听到这个消息手中的茶盏掉到了地上,碎裂的瓷片犹如绽放的花一般。 “大哥,你不能过去的。” 五皇子皇甫华拦住了楚澈,“如今贵妃在那里,你一个外男,凭什么去看望?” 楚澈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一想到应莲烟很有可能与自己天人永隔,他的心就如同刀绞一般,痛的几乎不能呼吸。 “只要能看到她安然无事,就算是用我十年寿命去换,也可以的!” 五皇子听到这话不由皱了皱眉,他这个大皇兄竟然对应莲烟用情如此之深,真是让他大吃一惊呢。 如此一来,应莲烟无论是死是活,都对大哥会影响不小的。皇甫华脑中闪过这个念头顿时脸色微变,刚想要说话却是骤然回过头去,看向了帐门,“谁?” 人未至而声先到。 看到来人,皇甫华微微一惊,“太傅?” 太子煜唇角微微一扬,“怎么,五皇子看到本宫很是吃惊?” 皇甫华连连摇头,“怎么会呢,太傅是来寻找大哥的?” 楚澈似乎还在状况外,看着太子煜的目光也是涣散的,“太傅,莲烟快要死了,怎么办?” 皇甫华听到这话不由唇角一勾,他正要掀开帐门,却是听到背后传来清脆的巴掌声,“天潢贵胄,陛下嫡子,难道大皇子就是这般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不成?若是本宫是陛下,只怕后悔当初怎么没把你溺死在便桶里!” 皇甫华脚下微微一滞,太傅这话似乎对大皇兄恨其不争,而且特意指出嫡子,难道是说父皇终于做出了决定,有意将大皇兄立为太子不成? 皇甫华脚下一顿,旋即却是踏出了营帐,脚步却不复轻盈。 太子煜唇角微扬,“怎么,害怕了?失去这皇权的庇佑,你以为你是谁?皇子身份又如何,别忘了你的自称,儿臣儿臣,你是儿也是臣!” 楚澈浑身一抖,看向太子煜的眼光带着几分恐惧,他忽然间发觉,自己所敬畏太傅并非只因为他受父皇宠爱,更多的原因则是因为他能够洞察人心。 他心底里最恐惧的,最害怕被人揭穿的事实如今摆在了明面上,一切昭然若揭,让他觉得自己犹如浑身*一般站在众人面前,接受他人的点评。 “他也没什么,脱去那锦衣华服,其实和我们没什么差别。” 那心底里的声音似乎充斥在耳边,他头疼欲裂,可是那声音却不见消失。 “其实,你也在怕,所以没那个能力之前别说那些话,否则你只会害了她,知道吗?” 那声音,在耳畔响起,楚澈四下里寻找,却看不到太子煜的人在哪里。 恍惚间,他骤然醒了过来,却见营帐内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怔怔地望着帐门,似乎不知所以。 应莲烟忽然加重的病情让大昭的君王也记挂在了心中,当即将一支雪莲送到了应莲烟的营帐,白琳儿知道此事后顿时闯入了昭烈帝的王帐,“父皇,您说过要将那支雪莲给琳儿的,怎么无缘无故给了应莲烟!她是大楚的郡主,就算是需要雪莲,也该是大楚的皇帝赏赐……” “够了,给我好好呆在营帐里,没事别往外四处乱跑!” 昭烈帝罕见的动了怒火,白琳儿虽然得宠,却并不敢跟昭烈帝叫板,顿时气得跺脚离开了王帐。楚帝得知昭烈帝救急,特意命楚辰前来道谢,这刚走到帐门口却是被白琳儿扑了个满怀,楚辰脸上有些尴尬,一不留神却是挨了白琳儿一巴掌。 “登徒子!” 这一巴掌挨得委实有些憋屈,楚辰摸着脸颊,却是无奈地摇头,“大人不计女人过,算了。” 只是,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进去向昭烈帝道贺。 昭烈帝的雪莲有效的缓解了余毒发作,应莲烟好不容易挨到第五日这才再度余毒复发,看着行军床上浑身寒颤的小姐,碧儿早已经哭成了泪人。 营帐里几乎挤满了人,看着应莲烟的模样,应如雪嘴角一扬离开了营帐。 “成洛表哥果然厉害,应莲烟这次在劫难逃!” 宋成平看着这些日子以来终于露出了笑意的应如雪,眼底拂过一丝宠溺的笑意,“过几日我让他抓紧时间把解药研制出来,应莲烟一死,往后京城就是雪儿你的天下了。” 应如雪笑意更加甜美,刚想要感谢为自己出谋划策又出力的表哥,却是看到一中年男子闲庭漫步似的走了来,她不由皱起了眉头,“这又是从哪里找来的江湖郎中?” 宋成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见太子煜身边的中年男子虽是须发俱白,可是步履却是轻盈,容貌清癯,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模样。 而太子煜对这人显然很是恭敬,这般恭敬便是对楚帝也不曾出现过,难道这中年男子真的是什么隐士高人不成? 宋成平正纳罕之际,却感觉到一道目光犹如寒冰烈火一般直直向自己射来,他竟是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这才回视过去,却见那中年男子目光云和地看着自己,似乎在笑。 “先生,这边请。” 唐隐收回了目光,“那位姑娘怎么中了毒?” 太子煜闻言不由眉头一挑,“自作孽不可活,云子然出手教训的,先生可是有法子解毒?” 唐隐摇了摇头,“毒入血管再无办法,何况她又用惯了子夜韶华,没想到当年我将他逐出师门,他却依旧不知悔改,冤孽呀。” 太子煜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据他所知给应如雪一直疗伤的人乃是安平侯府的宋成洛,难不成宋成洛是这人的弃徒不成? 他心底里不由有些提防,这人毛遂自荐说是前来救人,至于底细他一时半会儿根本不曾查清。 唐隐没想到不过一年多不见,自己这个徒儿如今竟是这般形容憔悴,探看应莲烟脉象紊乱,他不由皱了皱眉头,“去把之前的大夫请来,我有事相问。” 碧儿连忙去请人,倒是黎香得到太子煜的提示,一直是心有忌惮地看着唐隐,生怕他出手害人似的。 “雪莲是至阴之物,怎么能解毒?” 刘太医听到这么一句当即傻了眼,结结巴巴道:“不都是说雪莲能治百毒吗?” 唐隐无奈摇头,“蠢材蠢材,搭配合理才能治百毒,否则便是剧毒无比,是药三分毒,她所中之毒本就至阴,用雪莲固然能一时克制,可是三天内若没有解药及时祛毒,她回头固然服用了解药,寿命却也超不过十年。” 刘太医闻言药箱顿时落在了地上,看着唐隐的目光带着恳求,“先生,你可要救我一救呀。” 不然,陛下不会放过自己,太子殿下的手段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唐隐扶起了刘太医,“不必慌张,既然我来了,自然不能让她有事。” 子然那孩子千方百计让自己来这里,不就是为了确保烟儿的安危吗?烟儿若真是出事了,他神医这块招牌干脆砸了就是了。 刘太医看他这般自信,心顿时安稳了七八分,连忙要给唐隐打下手,唐隐微微一笑,刘太医的心思他自然是明白的,只是这医术他向来并不私藏,能被人学去救更多人的性命他也是乐意的。 “小小一枚金针能救人性命也能害人性命,烟儿我问你,你学它做什么用?” 是师父。 应莲烟跪倒在地,抬头看着须发俱白的人,一字一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还之。” 她几乎听见了师父的叹息声。 是呀,师父一辈子行善积德,怕是最为后悔的事情就是收了自己为徒吧。 “师父。” 没有睁开眼睛,可是应莲烟知道自己的眼角湿润了。哪怕是师父并不同意自己的观点,可是却还是教授了自己一身医术。 即使不能有妙手回春之术,可是却也能保自己一身无忧。只是师父到底没有教自己毒术,以致于她根本解不了宋成洛的毒药,只能用师兄给的解毒丹压制。 那晚,自己和太子煜说着话大概便是余毒发作了。 “傻烟儿。” 耳边是低声的一叹,应莲烟想要睁开眼睛,可是却发现眼前却是一片白茫茫的样子。 她看不见了!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应莲烟慌张地想要抓住什么去安慰自己,是一双并不宽厚却绝对云暖的手握住了自己的一双手。 “好孩子不要慌,师父会治好你的。” 真的是师父! 眼泪再度夺眶而出,几乎她感觉到当年破庙里师父伸手牵住自己的时候,她所有的怨恨都化作了委屈随着泪水一同发泄出来的样子。 “师父……” 唐隐看着哭得犹如泪人一般的徒儿,向来古井不波的心却是微微酸涩,这个孩子他知道她定是有故事的,当年她意志坚定,自己唯恐她走上邪途而不教她毒术,却不料这一念之差险些害得她丢了性命。 “乖烟儿,快别哭了,放心,过两天就会好过来的。” 此时此刻的应莲烟不再是那个满心仇恨,一心报复的应莲烟,也不再是哪个运筹帷幄机关算尽的应莲烟,她不过是一个委屈的孩子,想要在疼爱自己的人身上寻得一丝云暖而已。 “我不怕,师父,一定会治好我的。” 唐隐看着眼角挂着泪水,可是却还是对着自己甜甜一笑的徒儿,脸上神色却依旧凝重。 烟儿懂得医术,怕是也知道,如今这失明完全是因为毒血压迫了视觉神经所致。那些毒血固然被自己清除了,可是淤血块却还是压迫着她的神经,除非再有两人与自己合力用内力将她脑部的淤血化开,否则怕是日子久了,这暂时性的失明也会变成一辈子的事情。 “那么这三人会如何?” 刘太医听到这么一句,脸上露出一丝凝重,“回太子殿下的话,若是平安无事的话,这三人不过是一时消耗内力过度而虚乏而已,若是出现了什么茬子,不但郡主会有失明之虞,这三人怕也是会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太子煜淡淡一笑,“刘太医未免危言耸听了。” “微臣不……”不敢两字没有完全说出口,营帐内却已经没了太子煜的影子。 刘太医不由叹息了一句,若真的是救人走火入魔也就罢了,若是用情的话,怕是再也无药可救了。 得知应莲烟醒来后,楚帝特意派遣杜德全前来探望,看到应莲烟安稳无事,杜德全放心地离开了,并且还传了楚帝的口谕:“郡主需要安心养伤,还望诸位不要打扰。” 一句话让众人望而却步,便是楚若云也只能从杜德全口中得知一二,而后逮住机会就问碧儿和黎香,生怕那游方医生是谎报莲烟姐姐的病情似的。 “太子殿下就不怕齐王殿下忽然出手,那时候太子殿下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没了锋利的爪子的小猫却依旧牙口好的很,咬一口就足以让人疼上半天的,应莲烟固然看不见,可是心里却是明镜似的。 “他可是欠了你救命之恩的,如今报答正好,不是吗?” 应莲烟侧过了头,感觉到太子煜几乎是在自己耳畔说话,她不由皱起了眉头,只是双目无神却让她无法怒目而视。 “何况,他也不能拒绝我,不是吗?” 听到这话,应莲烟不由一愣,难道说太子煜竟是和白佑有了什么交易不成?所以,才会出手相救的? 她正疑惑间,却感觉太子煜站起了身向外走去,“我有十足的把握,放心。” 短短的九个字让应莲烟却是陷入了另一番沉思之中,他是有十足的把握让白佑出手帮忙,还是有十足的把握让自己重见光明? 后者,饶是师父却也不会这么说的,尽管他一直在宽慰自己。 “大小姐,我们小姐正在休息,还望大小姐回头再来。” 黎香的拒绝声忽然响起,应莲烟不由皱起了眉头,却是应伊水隐约着哭泣,似乎在苦苦哀求。 “黎香,让大姐姐进来吧。” 听到营帐内的声音,黎香无奈的放人,却用眼神警告应伊水定不能打扰小姐休息,否则定不饶过她。 应伊水却并没有察觉到黎香的无声震慑,看到三妹妹神色间还是隐约着憔悴,心更加疼痛了几分。 “怎么了,欺负我看不见,所以跟我做迷藏不行?” 听到三妹妹这般自嘲,应伊水再也不管不顾地扑进了应莲烟的怀抱里,声音中带着泪水的苦涩,“三妹妹……” 行军床发出咯吱的声音,感觉到应伊水并不很是平稳的呼吸声,应莲烟不由轻声安抚道:“怎么了,难道是被四妹欺负了不成?回头我好好帮你收拾她,好不好?黎香,给大小姐端一碗安神茶来。” 黎香没想到应伊水这般任性,明明知道小姐有伤在身不宜操劳竟然还是吵了小姐的清休,递过安神茶的时候,她神色中都带着几分恼火。 安神茶的药效很快发作,应伊水昏倒了过去,应莲烟有些怀疑,这是黎香故意多放了安神草的缘故。 “到底怎么了,谁欺负她了?” 黎香没好气道:“还不是五皇子始乱终弃,要和大昭的银月格格议婚了……” “楚辰和白琳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何她竟是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看小姐这般紧张,黎香顿时收敛了神色解释道:“那日昭烈帝命人送来了雪莲给小姐救急,陛下礼尚往来让五皇子前去感谢,据说当时银月格格因为雪莲之事和昭烈帝闹了别扭,拿五皇子撒气,非要去和五皇子比试马术,结果她的马匹不知道为何发了疯似的,五皇子救了她却是摔着了自己的胳膊,结果银月格格又是端汤送药又是鞍前马后的,昭烈帝看银月格格竟是有心五皇子,就向陛下提了亲,结果陛下同意了。” 英雄救美,美人芳心暗许,然后是门当户对,又是父母之命,君王之言,这场婚事已然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应莲烟脑中飞速闪过这个念头,抚着应伊水后背的手不由带着几分怜悯。 “陛下是不是还同意了和亲突厥之事?” 黎香点了点头,“嗯,已经定下了日子,等到十月十五,让楚瑟舞北上和亲。” 难怪楚帝竟然会有此动作了。 联姻匈奴,已经让昭烈帝心生忌惮。 而最好的平衡那就是再度和大昭和亲,这样子虽然有骑墙派的势头,可是却是最让大昭放心的。 何况,楚辰是最得宠的慧妃的爱子,而白琳儿则是昭烈帝最宠爱的女儿,比起一个没了的亲王的女儿而言,其中份量孰重孰轻自然是一目了然。 “好好看着她,这两日多给她喝些安神茶吧。” 事到如今,应莲烟却也只能出此下策了。自己如今失明根本看不见人,想要出这帐门都困难,又能做些什么呢? 何况,楚辰若非不招惹白琳儿,岂又会惹出这等事情来?只怕白琳儿是对他情根深种,而楚辰却不过是顺水推舟想要加以利用罢了。 倘若真是这般,能够让大姐姐早日认清这个事实也不错。 若非如此,楚辰并不推辞这门婚事,而是逆来顺受,这般却又不符合他的性子,不是吗?他可不是楚澈,对楚帝的一切都奉之为金科玉律。 黎香点了点头,“对了小姐,听说京城里传来了消息,陛下决定再过三天就回京了。” 这么早?那太子煜怎么会对自己信誓旦旦地说有十足的把握? 应莲烟不由皱起了眉头,却听见外面一阵喧哗声响起,她不由皱起眉头,旋即却听到一人脚步匆忙走了进来,“小姐,不好了,刚才陛下和大昭皇帝说定下了十月十五给五皇子和那刁蛮格格办喜事,大昭人今天就要离开了。” 162.-164-救死扶伤,杏林妙手,那才是唐大夫的追求所在 那白佑岂不是也要随着一同离开? 应莲烟心中顿时微微一涩,对师父说不在意是假的,她怎么会不在意呢? 她还想要亲眼看见楚赫、应如雪、楚瑟舞他们罪有应得,匍匐在自己面前求得自己的谅解,她怎么会不在意呢髹。 可是如今白佑一旦随同昭烈帝离开,自己时间一耽误,即使回头找到六位高手,怕也是回天乏术,无法让自己重见天日的蠹。 心中不由涌起淡淡的遗憾,应莲烟刚想要开口外面却又是一阵喧哗,“怎么,我来找表妹叙旧都不成吗?大哥,你快些为我作证,我可不是什么刺客,我只是来看看二表妹的。” 宋成述漫不经心的语气似乎被扩大了十倍似的传入到耳中,应莲烟不由皱起了眉头,宋成述这般堂而皇之的,竟然是来找自己的? 宋成平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到自己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二弟,只是听宋成述提及应莲烟,他不由皱起了眉头,“这围场重地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快些回去给我!” 宋成述却是走近了几步,“大哥,我前段时间可是查到一些东西,不知道大哥有没有兴趣听一听呢?”他说的阴阳怪气,宋成平登时有些恼火,为何自己这个胞弟总是和自己对着干? 只是尚未待他发火,却见宋成平竟是拿出一锭黄金,“这个可是贵重的很,我有些穷,不知道大哥能不能救济我一下,好歹是亲兄弟的,怎么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吗?” 那是自己和那帮子沙漠游匪做交易时的黄金,上面都有一个淡淡的“沙”字,刻在了金锭子的右下角,宋成平压低了声音,“你想要干什么!” 宋成述却是笑了起来,“我说了,我是来找二表妹的,大哥你说我想干什么?” 被那小贱人灌了*汤了!宋成平心底里恨恨一句,他刚想要让开,却又听见宋成述在自己耳边轻声道:“对了,三弟现在还不错,回头我会把他平平安安送回家的,大哥放心。” 轻轻推开了宋成平的胳膊,宋成述笑得灿烂,碧儿看着径直走了过来的人,脸上并没有多少好气,“表公子,我家小姐正在休息,还望表公子不要打扰。” 宋成述对待碧儿却并不粗鲁,反倒是带着几分文质彬彬,“我自然不会打扰表妹的,只是表妹身受重伤,我心中挂怀,不亲眼看看表妹安然无恙,只怕我良心难安呢。” “碧儿,让宋二公子进来吧。”营帐内响起的虚弱的声音让碧儿不由恼火地瞪了宋成述一眼,若非是他们安平侯府的人使坏,小姐怎么会现在这个样子。 宋成述听到这声音却也是眉头皱到了一起,待看到应莲烟形容憔悴卧在床上,他不由错愕了一下,“怎么会这样?” 应莲烟淡淡一笑,“没有惨绝人寰,是不是让二公子失望了?” 宋成述闻言一恼,自己真心实意关怀她,为何换来却是应莲烟的嘲弄,他不由狠狠瞪了应莲烟一眼,却见她神色如故,目光还是落在远处,似乎根本不曾看向自己。 宋成述心中一动,伸手在应莲烟眼前晃了晃,却是忽然间被她抓住了手腕,“怎么,二公子第一次看见睁眼瞎吗?” 不知为何,听到应莲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宋成述的心竟是有些堵得慌,他记忆中的应莲烟鬼灵精怪聪明过人,是只能算计别人而不会被人算计的,为何现在却是成了这样子? “是他们?” 几乎一下子就能想象出谁是幕后凶手,宋成述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应莲烟却是笑着松开了手,“怎么,二公子决定路见不平为了我而和兄弟决裂不成?” 这话犹如毒刺,宋成述闻言瞳孔微微收缩,半晌才轻声道:“我把他交给你,任由你处置。” 他?应莲烟皱了皱眉头,旋即意识到宋成述口中的他应该是那帮刺客中的“老三”,他的兄弟宋成洛才是。 “不必,回头我自然有办法抓住他的,只是到时候还望二公子不要出手阻拦我才是。” “我怎么会呢?”宋成述轻声笑道,他既然都恨不得将成洛那混蛋送到应莲烟面前,又岂会救他? “宋二公子,好久不见。” 骤然响起的声音让宋成述站起身来,却见太子煜站在帐门前,他背着光,夕阳西照光辉落在他轮廓上犹如神祗一般。 “既然二公子这么有心,不如和本宫一同出手,让应三小姐重见天日才是正经,不是吗?” 太子煜竟是邀请宋成述代替白佑来帮自己?若是宋成平和应如雪知道了,该气成什么样子呀?应莲烟忽然间有些迫不及待了了,她迫切的想要看到应如雪气急败坏的模样,那样的话,定然是十分精彩的。 “你有办法?”宋成述反应慢了半拍,只是看向太子煜的目光却是充满了要挟。 似乎,若是此时此刻太子煜敢矢口否认,他就能让太子煜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一般。 “这是自然。”太子煜笑意中带着几分嘲弄,似乎在嘲弄宋成述的怀疑似的,“本宫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 是夜,当来到营帐内的人有四个的时候,应莲烟不由诧异,难道师父并不出手吗?太子煜竟是又找了别人来? “北堂世子,二公子,还望听从唐先生的吩咐。” 听到太子煜开口,应莲烟眉头微微一皱,太子煜竟然是找来了北堂云鹤帮忙,也是,北堂云鹤不单是少年成名的将军,更是难得一见的高手,虽然比不得师父,可是与师兄相比却也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只是应莲烟还是预料错了,唐隐出手了,反倒是太子煜并未出手,而是警惕地看着四周。 忽然从手心和后背涌入的热力让应莲烟无暇去想太子煜究竟是何打算,她只觉得自己血管内的血液似乎犹如怒水奔流似的,让她恨不得将肌肤割破,血管破裂让这些热血自由的挥洒! “稳住心神!” 沉稳的声音响起,应莲烟心神一怔,是师父。 只是她什么时候多了个师父?她是被大夫人接回了府中,要准备嫁给大皇子吗? “四皇子你放心,我回头会帮你的。” 营帐内几人听到这句话莫不是一惊,太子煜看向应莲烟的目光带着诧异,旋即却是带了一丝冷冽,倒是唐隐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稳住心神,她是在噩梦。” 北堂云鹤和宋成述都第一时间稳定了下来,只是应莲烟却依旧心神不定,似乎整个人被梦魇了似的。 太子煜脸色并不见好转,看着应莲烟的目光也带着冷冽,直到唐隐最后长吁了一口气,他才回过神来一般,只见北堂云鹤和宋成述似乎都瘫痪了似的,而应莲烟却是倒在那里,人事不知。 派人将两人送回去安置好,太子煜目光落在了应莲烟微微颤抖的睫羽上,最后是唐隐拦住了他的视线。 “太子殿下,这里我来处置就好。”唐隐的逐客令下的委婉,太子煜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去,一身冷冽让守在营帐外的黎香浑身一颤。 难道太子殿下是吃醋了不成? 适才小姐的梦呓声她多少听见了些,只是吃醋也就罢了,怕就怕太子殿下误会小姐和四皇子有所勾结,会就此冷落了小姐的。 想到这里,黎香不由心中一急,她虽是跟在小姐身边没多久,可是却也知道小姐和四皇子绝对不可能有私情的。 不行,她要跟主子说个明白! 只是黎香刚追了过去,却是一人拦住了她的去路,看见来人,黎香不由皱起了眉头,“飘雪,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身红衣如火,飘雪笑意中带着几分嘲弄,“看来换了主子后,你的本事明显不如之前了,黎香,太子殿下心情很不好,如今进去你不过是找死,你确定?” 黎香有片刻的犹疑,她没想到飘雪竟是重新回到了太子殿下的身边,只是她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在太子殿下心情不好的情况下还去打扰,那无疑是在找死的。 权衡利弊,黎香很快做出了决定,脸上笑意灿烂,“我不过是看你来了想和你说两句话而已,许久不见,你倒是一身杀气,真是令人望而生畏呢。” 飘雪将这句话当做恭维话,只是看到黎香脸上的笑意,她忽然间醒悟过来,黎香竟然是在嘲讽她! 令人望而生畏,自然太子殿下也不会对自己青眼看待的! 几乎,杀气勃然而发,黎香却是轻声一笑离开了这里,心中却依旧纳罕,太子殿下之前相当于放逐了飘雪,此时此刻为何竟是突然间召回了她,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应莲烟疗伤的事并没有多少人知晓内情,不然应如雪也不会来回在营帐里走动,似乎在张扬自己有一舞闪亮的眼眸似的。 “大姐这般情绪,只怕回头老夫人定是要责怪三姐照护不周的,到时候……不对,三姐也是目不能视物,许是老夫人看在三姐这般模样,也不忍心责怪了的。” 许是。 不忍心。 责怪。 应莲烟不由赞叹,应如雪这几个词用的委实是妙,几乎能让自己和老夫人撕破脸皮了呢。只是九尺高台却终究是功亏一篑。 “是呀,我没四妹那么好运气,有个精于医药的表兄,脸能恢复的这么快,真是可喜可贺。” 虽然看不到,可是应莲烟能够想象,应如雪瞬间变化了的脸色,该是何等的精彩。 “你!”应如雪只觉得脸颊生疼,似乎不受自己控制一般,她几乎能感觉到脸颊上那皮肤的遮掩下的破裂,几乎是不受自己控制的速度。 “小姐,大小姐怎么跑了。” 碧儿想要跟上去一看究竟,却是被应莲烟喊住了,“跑就跑吧,离她远些,黎香去哪里了?” 碧儿摇了摇头,“今天一大早黎香就出去了,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了?小姐,你有没有觉得眼睛好一些,唐大夫说你需要静养几日才能好转的,只是咱们明天,最迟后天就要启程了。” 应莲烟闻言一笑,“没事,我的身体我清楚,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师父用金针之法,配合着北堂云鹤和宋成述的内力疏导将自己脑部的淤血化了去,只不过那血块压迫了神经几日,怕是一时半会儿并不能好转,师父这般说无非是怕颠簸会让自己身体发虚,不过完全没必要,毕竟自己并非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是吗? 碧儿欲言又止,只是看小姐躺在那里不想说什么的样子,最后她无奈地转身离开。 既然小姐这里自己说不通,说什么都要让唐大夫和她们一起回京,有唐大夫在路上照顾小姐,她多少也能安心几分不是? 可是黎香怎么还不回来,现在营帐里只有她一个人,实在是走不开呀! 被碧儿念叨的黎香如今正从隐六那里获得情报,“你是说飘雪找到了一些东西,凭着这些太子殿下让她再度回来的?” 飘雪向来是太子煜贴身伺候的,与卫三、卫五、隐六相处时间更久一些,论理关系自然是更亲近些的。 只是黎香性子活泼,而飘雪却是几分暴躁,以致于与众人相处中,倒是归来没多久的黎香与卫五、隐六更合拍,以致于隐六从不隐瞒黎香什么,直接问话就行。 “嗯,不过这次飘雪回来后好像比之前收敛了许多,对了,太子殿下神色一直不是很好,难道昨晚出了什么问题不成?” 可是看黎香神色,应家小姐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呀。 出了大事了。黎香心底默默的一声,如今太子殿下误会了小姐,而飘雪又回来了,怕是这次小姐和太子殿下之间真的出现大危机了。 “没什么事情,太子殿下可是收拾好了?” 隐六点了点头,“嗯,再半个时辰就去西凉的天梁城,只怕有段日子回不去的。” 黎香刚想要点头,却是忽然间抬起了头,“太子殿下去天梁城干什么?”若是被大昭的人知晓了太子殿下去了天梁城,怕是大昭和大周又要起干戈了。 隐六满是不解,黎香你是才还问太子殿下收拾好了没有,如今却又是问为什么,怎么前后矛盾呀! 只是被黎香瞪了一眼,他连忙道:“是蜀南的旧事重演,前些日子就传来了消息,这次大昭也派了人前去,陛下决定让太子殿下前去处置。” 黎香闻言不由精神一震,那么说来这事早已经安排好了? “知道大昭是谁前去吗?” 隐六点了点头,笑嘻嘻道:“你也认识,齐王白佑,不过因为白佑受伤,据说大昭的大将军叶墨焕也会一同前往的。” 叶墨焕? 黎香闻言眼睛顿时一亮,“太子殿下终于要和这家伙狭路相逢了吗?” 黎香认识叶墨焕?脑中浮现了这个念头,隐六刚想要探听些内情,却不料黎香却是站起身来离去了! “喂,你等一下。” 黎香蓦然回首,“怎么,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吗?” 隐六愣了一下,摇头道:“没有。” 嫣然一笑,黎香转回了身子,“那就好,我先走了。” 看着越发远离的人隐六这才回过神来,不是自己还有隐瞒,而是自己想要知道的,黎香你一个字也没告诉我呀! 这么不公平的交易,自己往后再也不做了! “一瓶酒,赌他下次还是外甥打灯笼。” 卫三唇角一撇,“四瓶酒他也是如此,开不了局。” 卫五闻言有些遗憾,小六实在是太不可爱了,每次都被黎香算计,可每次都忘记自己被黎香算计,真不知道当初为何太子殿下会选他做了隐卫的,怎么看怎么也没有隐卫的潜质呀。 太子煜离开的消息应莲烟并非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可是心底里却还是有微微的酸涩,他竟是没对自己透露一个字,难道是不信任自己? 楚帝会派遣他前去西凉,自然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此番出行怕是目的并不单纯。饶是有楚辰和白琳儿的婚约捆绑,两国之间却依旧是勾心斗角不减当年,此番西凉国之事,只怕也是这次秋围的继续罢了。 “小姐,奴婢斗胆问一句。” 朦朦胧胧,眼前是黎香的身影,应莲烟伸手刚在桌上摸索了一下,却是一个茶碗递到了自己的手中。 “什么事,说吧,犹犹豫豫并不是你的风格。” 黎香也知道,只是这事她总觉得自己问出口并不合适,可是这些不止自己知道,便是那日宋成述和北堂云鹤都听去了的,若是被他们不小心泄露出去,怕是到时候就为时晚矣。 “小姐,您和四皇子有旧?” 那个“情”字,黎香没有问出口,可是应莲烟何等样人,听到这话顿时明白了几分,一下子就想到了那晚给自己疗伤的事情。 “那天,我说了什么?” 黎香没想到应莲烟竟是对那日之事毫不知情,她犹豫了一下才慢慢开口道:“那日,小姐一直重复一句话。” 应莲烟闻言一愣,能让黎香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这句话她不用猜也能知道是什么。 那晚治伤的事情她记得并不清楚,只知道自己似乎回到了前世,回到了相府里,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的相府三小姐,为了楚赫的英雄救美而芳心暗许,以致于不惜下嫁楚澈来帮情郎登上皇位! “四皇子你放心,我回头会帮你的。”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听到黎香一字一句说出这话,应莲烟却还是忍不住浑身一颤,却听到黎香关切道:“小姐,你放心,我会告诉主子,您和四皇子并没有什么的。” 甚至于,当初是自己帮着小姐制造了楚赫和楚瑟舞之间的隔阂,小姐和楚赫怎么会有旧情呢? 看不到黎香的表情,应莲烟心中微微一叹,看来,太子煜已经用他的方式在自己心中扎根发芽了,以致于就连黎香都看出了一二。 她的确是担心太子煜误会自己。 只是,她应莲烟重活一世毕竟不是为情爱而活的不是吗? “除了北堂云鹤和宋成述,还有谁知道?” 这两人,倒还不至于用这事来威胁自己,可是若是再有有心之人,可就说不好了。 黎香摇了摇头,“便是碧儿也不清楚,小姐放心。” 两人正说着,却是碧儿走了过来,“黎香说什么呢,小姐有什么事情唤奴婢吗?” “干什么去……”应莲烟鼻头微微一皱,“你去了师……唐先生那里?” 是师父特有的草药味,一般人可能闻不出来,可是自己随着师父多年,早已经习惯了这味道,不是吗? 碧儿并没有察觉到应莲烟语气里的微微变化,反倒是兴奋地看着黎香道:“我去找唐大夫让他随着我们一同回京城,唐大夫答应了。” 师父和自己一起回京城? 这消息还真是让应莲烟大吃一惊,师父许愿不离此生隐居山野老林,难道是为了自己而违背了誓言不成? 想到这里,应莲烟不由鼻头一酸,自己竟是让师父这般,实在是太不孝了。 唐隐得知了徒儿的心思后不由摇头笑了起来,“傻孩子,我一身医术只为了治病救人,哪有中途而废的道理?你是我的徒儿,我更是不能,山野老林住久了,我也是想要去京城看看热闹的。” 应莲烟知道师父是有心宽慰自己,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反倒是岔开了话题道:“也好,师兄正在为我弟弟治病,也许师父到时候可以检验师兄的本事。” 唐隐闻言不由皱了皱眉,“你弟弟?什么病?” 应莲烟垂下了头,轻声道:“忘梦忧。” “什么?”唐隐脸上闪过一丝震惊,“怎么会呢?那忘梦忧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我毁尽了。” 应莲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师兄告诉我的,如今他正用联合用南疆的蛊术来控制这毒,也许有了成效了已经。” 唐隐到底是历经了岁月沧桑的,听到应莲烟这话也不再问什么,反倒是说起了另一回事,“那日,我用金针抹去了那两位的记忆,只是那位太子殿下功力高深,我也没有办法。” 听到师父这么一说,应莲烟顿时露出一丝笑意,“多谢师父。”既然有师父出手相助,那么自己就不必担忧那么多了。 “只是,这一条路走下来那么辛苦,值得吗?” 唐隐的话让应莲烟的笑意慢慢收敛了去,她抬起了头,尽管明知道看不见师父,却还是用心道:“值得,因为我从来不怕这些。” 白纱遮掩住了应莲烟的眼眸,可是唐隐却知道,自己这个徒儿此生怕是不了却她的心事就绝不会罢手的。 罢了,自己虽不能助她,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陷于困境不是?毕竟是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徒弟,怎么能死在别人手中呢? “三姐,我方便进来吗?” 应如雪的声音忽然响起,只是应莲烟却是皱起了眉头,这进来的脚步声可是不止应如雪一人的。 “如雪见过唐大夫。” 眼前的人这般古怪样貌,只是想到他竟是能让应莲烟起死回生,应如雪还是决意一试。 “母亲和四妹前来,所为何事?” 宋氏没想到自己并未说话却是被应莲烟猜出了行藏,她不由皱了皱眉头,“你姐姐这两日身体不太好,唐大夫有几分本事,我想麻烦唐大夫给我家如雪瞧上一瞧。” 教养了应莲烟将近三年,唐隐很是清楚自己这个徒儿的性情,适才几乎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那只能说明她并不乐意见到眼前的人,否则那笑意绝对是灿烂而真诚的。 “这位小姐有些娘胎里带来的病,先天体弱,只怕是并不容易治疗。” 宋氏没想到她本来是让这人给看看如雪的毒的,却是被他一语揭穿了如雪先天体弱的事实,她几乎可以看出来,这人是有所隐瞒的,因为那话说出来对一个女儿家是一辈子的事情,他不是那么残忍的人。 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人能救如雪? 想到这里,宋氏很是激动,“唐大夫莫非有办法?” 唐隐轻轻摇了摇头,“若是三年前,我还有办法,只是如今小姐已经及笄,再行救治早已经晚了。” 晚了。 完了。 宋氏和应如雪脑中浮过这年头后,几乎要昏厥在这里,若非是抱琴搀扶着,她们几乎是走不出这营帐。 碧儿禀告行礼已经收拾完了打断了应莲烟的思绪,她忽然一想师父虽然答应与自己一道回京城,可是他并非是师兄,个人意志并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改变的,也许自己本就不该问。 行程虽是一路颠簸,好在有唐隐小心用药,应莲烟回到京城的前一晚终于重见光明,碧儿喜不自胜,抱着黎香几乎痛哭流涕,嘴里一直念叨着,“苍天保佑,阿弥陀佛。” 这等场面让黎香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干脆什么也不说,楚帝得知应莲烟恢复视力后,也是龙颜大悦,“回头总算凤儿不会找朕的麻烦了。” 柳皇后听到这话心里顿时不是滋味,自是碍于情面却还是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只是看着镜儿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她忽然间又安下心来。 不值当的为皇甫云凤而伤神,只要镜儿能够平平安安得登大宝,比什么都重要。 这段时间以来,镜儿可是好多了,不是吗? 柳皇后心底里顿时宽慰了不少,她身后楚若云更是喜形于色道:“我去看看莲烟姐姐。”说着就奔跑了出去,楚帝无奈摇了摇头,“舞儿就要成婚了,云儿却还是这副模样,真是长不大的孩子。” 楚瑟舞原本也坐在柳皇后身后,骤然被点名顿时神色一变,有些幽怨地看向了楚赫,只是楚赫却并不回应她的目光,这让她更是幽怨。 察觉到楚帝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连忙脸上浮起一丝笑意,“皇伯父不必担心,云儿还小,过些日子就稳重多了。” 听到楚瑟舞这话,楚帝不由笑了起来,“也是,女大十八变,坐在这里也是闷得慌,去看看应卿的女儿到底怎么样了,若是那唐大夫真有这么好的本事,回头进入太医院也不无可能。” 刘太医敬陪末座,听到楚帝这话却是不由皱了皱眉头,皇上未免太帝王心性了,唐大夫一看就知道是闲云野鹤的人物,怎么会像自己这般困束在皇宫里呢? 救死扶伤,杏林妙手,那才是唐大夫的追求所在。 应莲烟没想到楚帝竟是浩浩荡荡地前来了,她连忙要行礼,却是被楚帝阻拦了,“不用行礼了,怎么没见唐大夫的踪影?朕倒是想要见见这位杏林妙手的庐山真面目。” 幸亏自己早有预见,让师父先行一步回了京城,不然怕是师父此番难以脱身。 “回皇上的话,唐先生说臣女恢复不稳,还要几味药材固本培元,所以先行回京为臣女搜寻药材了。” 看应莲烟一舞清眸,楚帝忽然觉得这眼眸竟有些眼熟,他这才发现,应莲烟虽是其貌不扬顶多只能称得上清秀,可是一舞眼眸却象极了云静辰。 “是吗?那回头可以让他进宫,太医院里什么药材都有,到时候天地之大可以让他一展身手。” 楚帝到底是动了招纳师父的心思,帝王,尤其是人到暮年的帝王,无不是好大喜功的,就算是楚帝也不能例外。 “臣女若是见到唐大夫,到时候定会转达的。” 楚帝自然不是听不出应莲烟的话外之音,不过是付之一笑旋即便又离开了。倒是楚赫和楚辰,逗留在应莲烟身上的目光长久了几分,似乎在打量些什么。 “小姐,您适才实在不该在皇上面前这么说的。”如今太子殿下不在京城,若是楚帝一个气恼,只怕对小姐动了杀机,就万劫不复了。 应莲烟闻言一笑,她并不担心,既然楚帝为了长公主机关算尽,就不会在这关头对自己一根手指头的。 次日回到京城后,各府邸里的勋贵和大臣家眷纷纷回府,楚帝龙撵径直入了皇宫,夹道百姓欢呼,好一副盛世景象。 只是忽略众人的疲倦不提。 相府门前老夫人和平夫人刘氏亲自在候着,看到应伊水下了马车后,老夫人脸上焦急神色顿时隐去,带着的笑意几乎犹如灿烂的菊花绽放。 “祖母,水儿可是想念祖母的很。” 应伊水一下子扑到了老夫人怀抱里,老夫人戳了戳她的鼻头,“难道祖母不想你吗?三丫头可是好利落了?” 应莲烟先是行礼,然后才答话道:“已经好多了,谢老夫人挂怀。” 到底是不能和应伊水相比,不过比起没被老夫人提及的应如雪和宋氏,自己已经是好了不少了的。 “都奔波那么久了,回去好生歇着吧。” 应伊水自然是随着前往了老夫人的梨香院,应莲烟却是第一时间去了竹涛居,她想要知道这么长时间了,弟弟如今怎么样? 竹涛居里很是安静,院门前的几盆菊花含苞待放,似乎张扬着自己欺霜傲雪的个性。 应莲烟皱着眉头走了进去,却不料竹涛居里竟是没有一人。 黎香看到小姐的焦灼神色,连忙抓了一人来问,却听那人道:“三小姐,大少爷一大早就出去了,和温公子一道出去的。” 应莲烟愣了一下,弟弟出去了?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今天回来吗?还是温子然没能解了弟弟的毒,故意带着弟弟躲了出去? “温子然!”若是真的失败了,她定是要你们俩好看! “阿嚏!”一个大大的喷嚏打破了院子里的安静,楚文璋顿时有些紧张兮兮道:“云大哥你没事吧?”你要是实在不行就先出去,别让姐姐发现了我们呀。 只是后面这一句,楚文璋到底没好意思说出来。 温子然摇了摇头,刚才究竟是谁这么怨念他,竟然害得自己在楚文璋面前丢丑,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看玉缘院的这些丫环婆子哪个不都是在笑话自己? 应莲烟一踏入玉缘院的时候就察觉出了异样,院子里空无一人,便是看守院门的两个婆子也都不见了踪影。 “怎么了小姐?”碧儿刚想要踏进去,却是被应莲烟拦住了。为什么赵粉赵紫、红玉麝月青盈雪雁她们都不见了踪影,就连审妈妈都没了影子,难不成一道和大少爷出去了不成? 应莲烟轻轻迈了进去,果然听到了微微的呼吸声,她不由唇角一扬,旋即却是脚步重了几分,语气中带着不解道:“人呢,都去了哪里?青盈,我渴了,要喝茶。” 她话音刚落,却是菊花花瓣在头顶飞舞,整个房间内都弥漫着菊花的香味,应赫言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的冲了上来给自己一个拥抱。 “姐姐,我好想你的。” 依旧是那单纯的目光,应莲烟心底里微微松了口气,虽然没能治好,可是弟弟还在,那就好。她不由往上看了去,能将这菊花花瓣抛洒下来的,满院子里除了师兄再无他人。 青盈等人都围绕在应莲烟身边,不过是月余未见,却满满都是想念。 审妈妈统筹,温子然安排下,玉缘院里的欢迎仪式很是热闹,几乎整个相府后院都知晓了来蹭了一杯酒水沾沾喜气似的。 直到审妈妈看应莲烟神色中带着几分倦意,这才让众人都散了去,自己和青盈来到了里间。 “小姐不在的这段日子,奴婢带着大家伙照看五少爷和咱们的院子,好在平夫人也不曾找事,倒是白姨娘头段时间有些孕吐,找温公子开了味药,红莲姨娘说小少爷胃口不好,找了温公子几次,其余也不曾有什么大事。” 审妈妈简单利落地将事情一一禀告,青盈又补充了一二,这才算是告一段落。 “梦玲如今怎么样?” 审妈妈答道:“再过几天就要八个月了,肚子滚圆滚圆的,都说是个儿子,二老爷这段日子以来多数是歇息在平夫人那里,倒是时不时去看望白姨娘一次,奴婢看平夫人这两日喜欢吃酸梅,怕是又要为相府添丁了。” 应莲烟闻言不由愕然,她倒是没想到,应建航竟然还这般龙马精神,还真是难得呢。 “老夫人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审妈妈闻言摇了摇头,忽然间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道:“也没什么,只是那天听说老夫人做了噩梦,吓得醒了过来,大半夜的让林妈妈担惊受怕了一场,也是听说了小姐们回来的消息这才精神好了许多。” 是听说了应伊水回来的消息精神好了许多吧?应莲烟唇角淡淡一撇,只是老夫人做恶梦难道是因为担心应伊水的缘故,这也不无可能,到底是自己膝下养大的孙女,那等情分几乎比母女之情还要深刻了几分的。 “林妈妈可曾找你说过些什么?” 审妈妈摇了摇头,“没有,自从小姐走后,林妈妈很少来这边的,倒是来吃了两回酒,却是什么都没说。” 应莲烟点头,“我知道了,辛苦你们了,回去好生歇着吧。” 审妈妈闻言告退,青盈和碧儿也一同下去了,倒是黎香慢行了一步,听应莲烟吩咐道:“去告诉温公子,明天让他来给我诊脉。” 黎香知道,诊脉是假,小姐想要知道温子然和月林为大少爷诊治的结果是真。只是小姐不过才及笄罢了,能有这般沉稳的心思,实在是难得的很。 温子然第二日果然是来了,药箱里散发的药味让应莲烟不由皱起了眉头,难不成师兄竟又是想要自己喝苦药不成? 想到这个,她不由皱起了眉头。 “师父吩咐的,让我多给你加些黄连的。” 应莲烟皱着眉头道:“师父才不会这样,我已经好了,不用再喝这汤药了。” 温子然不为所动,“那你不想知道文璋的病情?” 应莲烟顿时脸色一变,几乎是捏着鼻子喝完那一碗不知道加了多少黄连的汤药的,“说吧。”刚一喝完,她就问道。 这让温子然不由摇头,文璋成了小师妹的软肋,却不知这是好是坏。 “忘梦忧的毒已经解了,他能安稳地活几十年,只是……” “只是什么?”应莲烟失态地抓住了温子然的胳膊,神色中满是激动。 温子然轻声说道:“只是那毒困扰他太久,不能恢复他的神智了。” 亲眼所见,如今又听师兄这般说,应莲烟顿时知道,自己的弟弟再也不能像应黎轩或者说楚文琛那般意气风发了,说是不难过,可是她心底里却还是忍不住有些酸涩。 “你别太伤心,如今的文璋虽然不能金榜题名,可是有你照拂,再加上柚儿的悉心照顾,也能平安一世不是?” 听到这样的安慰,应莲烟不禁苦笑,“师兄,你真不会安慰人。” 这样的安慰,效果实在是差得很。 只是,自己那不会安慰人的师兄都安慰自己了,应莲烟心底里也告诉自己,不要再得陇望蜀了,弟弟能不在毒发的困扰下过活,不是已经很好了吗? 温子然仔细检查了一遍后才离开,许是因为汤药里放了安神草的缘故,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心一直太紧绷的缘故,如今好不容易安稳下来,应莲烟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到黄昏时分才醒过来,外面是林妈妈的说话声,似乎压低了许多,可是应莲烟听着却是眉头皱了起来。 “小姐你醒了?林妈妈来传话说让小姐去梨香院里用晚膳,这个点去刚好。” 碧儿帮应莲烟打理了一番才与赵紫一同陪同着应莲烟去了梨香院,应伊水似乎已经来了许久,正在那里逗弄着七少爷楚文珏,两人的笑声纠缠在一起,一旁平夫人刘氏看到笑意也是忍不住流淌了出来。 “三小姐来了?”见到应莲烟到来,平夫人刘氏站起身来,似乎自己依旧是昔日谦卑的姨娘一般。 宋氏见状冷笑了一声,倒是应如雪笑着道:“三姐精神好了许多,真是可喜可贺,刚巧过两日宫里庆贺太后的千秋节,到时候三姐也一同去参加吧。” 太后向来都是在灵山礼佛,这千秋节从来不曾庆祝的,难怪楚帝会行程紧张似的从西凉赶回来,原来是为了给太后庆贺寿辰。 163.-165-老夫人,大小姐如今不过是意乱情迷了几天 “太后千秋万福庇佑大楚国泰民安,自然是要庆贺的,不知四妹到时候准备怎么跟太后贺寿?” 应如雪闻言轻轻一笑,“太后说不要皇上浪费,只不过召集京城的勋贵和诰命贵女们聚一聚就是了,到时候无非是些歌舞唱戏之类的,我准备明日沐斋给太后抄写心经一百遍。” 应莲烟闻言点了点头,“四妹诚意十足,太后定然是夸奖的。蠹” 正说着,应建航走了进来,看到应莲烟的瞬间,应建航目光落在了她的眼睛上,显然是知道应莲烟曾经失明的事情髹。 “如今可是好些了?” 犹如公事公办一般,应莲烟闻言点了点头,“多谢二伯挂怀,已经痊愈了。” 应建航闻言点头,却也不再多说什么,这推迟了一日的接风洗尘宴吃得却很是沉闷,应伊水似乎有心事一般并不开口说笑,而楚文珍向来又是沉默是金,整个饭桌上都是一片清冷安静,应建航早早就放下了筷子。 “二娘,我还有些事尚未处理,就先告辞了。” 应建航的离去让这家宴结束的更快,应莲烟也准备站起身来的时候,却是听老夫人道:“莲烟,陪我说会儿话再走。” 应伊水也要随着进来,却是被老夫人赶了去,“说着说着你又睡着,快歇回去休息。” 似乎意识到老夫人会说什么似的,应伊水求助似的看向应莲烟,最后却是被林妈妈带着离开了。 “坐吧,你刚回来,如今眼睛可是大好了?” 应莲烟脸上连忙露出一丝感激之色,“回老夫人的话,已经好多了。” 看应莲烟一问一答,几乎是有板有眼,老夫人不由皱起了眉头,“怎么,难道是她又为难了你不成,有什么话直接告诉我就成,不必忌讳什么。” 老夫人还真是好算计,要自己投桃报李吗? 应莲烟脸上露出了一丝迟疑,老夫人看在眼中,又接着道:“水儿和你最是亲近,你们姐妹又年龄相仿,她有什么话对你说而不跟我这老太婆说,纵使我有心知道什么,却也撬不开她的嘴。” 老夫人说道动情处竟然是流出了几滴泪水,这让应莲烟不由皱眉,脸上浮现了一丝为难,良久才道:“并非莲烟有意隐瞒老夫人,只是这事我也拿不定主意,若是并不是真的,只怕是毁了水儿的清誉。” 老夫人听到最后两个字顿时神色凝重,“你是说水儿有喜欢的人了?是谁?” 看老夫人这般神色,应莲烟不由心中敲起了边鼓,老夫人是真的不知情,还是想用这来套自己的话? 应莲烟脑子转的飞快,最后却还是道:“我也不敢十分确定,当时我受了伤,一时间无暇照顾大姐,只听说咱们和大昭联姻,五皇子和大昭的银月公主定下了婚事,大姐当时去找我哭了一场,从那时起心情就不是很好了。” 老夫人脸色急剧变化,最后问道:“你是说水儿可能喜欢五皇子?怎么可能,她向来在我身边,怎么会接触到五皇子呢?” 看来老夫人是真的不知情了,应莲烟心底里不由苦笑,是应伊水不想要老夫人知道?不应该呀,应伊水喜欢楚辰,自然是希望嫁给他的,而能够决定自己婚事的人是老夫人,这是毋庸置疑的,应伊水也是清楚的很,她会不告诉老夫人,那么只有一个原因。 楚辰不让她说的! 这是唯一能解释的通的。 而应伊水性格中颇是有几分自主,能够让她缄默不语的,除了楚辰不作他人设想。 而楚辰为何却是让应伊水不开口,要么是想等着自己要出息那一日让相府里的人刮目相看,要么就是他想骑驴找马,一方面稳定住应伊水,另一方面却是给自己找更有利的婚约者。 而如今白琳儿也许便是他要寻找的那人了,毕竟他一个享誉京城最是会吃喝玩乐的皇子,岂会对付不了白琳儿那么个刁蛮公主? 不是对付不了,而是不想对付! 应莲烟离开的时候神色微微沉重,可是老夫人却更是神色沉重了几分。林妈妈从应莲烟口中得知了一二,不由劝慰道:“老夫人,大小姐如今不过是意乱情迷了几天,也许过几日就会好转了的?” 老夫人并没有因为林妈妈的话而放宽了心,反而是更加沉重了几分,“这丫头竟然瞒着我,只怕自己也是被楚辰坑了才是,若不是三丫头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自己宠爱的孙女竟是被他们这些皇室子弟当做玩物!” 老夫人显然是气恼了,最后一个词让林妈妈不由心惊。 老夫人这是动了怒火的,难道这是三小姐想要看到的结果吗?林妈妈不由暗暗心惊,如今三小姐一回来,只怕这水只会是越来越浑了,自己当初想要求个安稳而投靠了三小姐,只是却不知道若是再这么发展下去,自己是不是还能有个安稳的晚年? 也许她在祠堂里听到的那些是时候告诉三小姐了。 只是林妈妈一时半会儿却又没有找到机会,因为第二日一大早应莲烟就被长公主府上的马车接了去,临走的时候长公主府的车夫说不必等郡主回来了,到时候郡主自会与长公主一同进宫向太后贺寿的。 听审妈妈这么一说,林妈妈不由笑了笑,看来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那等三小姐回来我再来找她。” 审妈妈要留林妈妈吃些酒水,可是林妈妈却是说老夫人还等着自己伺候,还是先行回去了。 “红玉,你觉没觉得林妈妈今天很奇怪?” 红玉点了点头,“可不,特意来寻小姐,见小姐不在又急着回去,怎么看怎么奇怪。” 审妈妈赞同道:“没错,回头小姐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定是要告诉她这件事,小姐聪明定然能知道其中原因的。” “真是好险,若非有高人相助,你这次岂不是险些回不来?” 饶是应莲烟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长公主也是心有余悸,看着脸色同样惨白的柳如诗道:“亏得如诗没随着一同去,不然还不得吓破胆?” 应莲烟不由一笑,“长公主是说莲烟和上官姐姐野性子,胆子比较大便是了嘛。” 长公主看她竟然不知悔改,不由捏了应莲烟的脸颊一把,“竟然还有理了,不过这事也不怪你,若非是那大昭公主非要整出这些幺蛾子的事情来,也不用你受这一趟活罪了,既然想要嫁过来,回头看我不给她些颜色看看!” 应莲烟自然知道长公主的手段的,不由为白琳儿默默哀悼。 上官嬛帮应莲烟解了围,“长公主这次要我们来,是为了明天太后寿辰之事?” 不然,自己和莲烟才回到京城没几日,长公主也不会非要把她们喊出来的。 长公主点了点头,“没错,虽然太后说不要大办,可是到底是这十年来她第一次过这千秋节,何况这事是由慧妃支持操办的,只怕并不简单,你们俩才回京城,礼物方面我和如诗已经准备好了,明天安安静静看戏就是,明白吗?” 应莲烟没想到长公主竟是已经帮自己准备好了礼物,眼神中不由露出一丝感激,“多谢公主和如诗了,回头你及笄之礼我定会送上一份大礼的。” 柳如诗生辰就在十月初八,太后的千秋节后没几天就是了,虽然来不及准备太后千秋节的礼物,可是给柳如诗准备一份适当的及笄之礼还是可以的。 “那我就拭目以待。”柳如诗笑了笑,清冷之中却泛着温和。 到底是阔别重逢,京城之事,秋围之事占据了她们的话题,听上官嬛提及欧阳玉珩的时候,柳如诗显然是眉眼间多了几分生动,应莲烟见状不由唇角扬起。 能得到这么一份诚挚的爱恋,之于欧阳玉珩,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没想到欧阳公子虽然不比他们那些人有武功,可是却是懂得智取,狩猎成果也是颇为丰厚的,得到皇上赏赐的一块端砚,大昭的女子倒也是大胆的很,竟然向欧阳公子求婚,倒是把欧阳公子吓了一跳。” “那后来呢?”柳如诗急切问道,显然没察觉上官嬛是故意停顿下来让她着急的。 “后来呀,欧阳公子说他并不熟识这位姑娘,如何能接受她的爱意?他若是成婚,绝非单单因为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其中最大的成分却是自己喜欢那人。” 几乎能够想象出欧阳玉珩说这话时候的神情,他是天子骄子,向来都是这般桀骜的,虽然这番话伤了那大昭女子的心,可是这样的欧阳玉珩,才是自己喜欢的欧阳玉珩不是吗? “不愧是太史令的独子,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父子,父皇听到这话该不会又赏了他一块徽墨吧?” “长公主圣明!”应莲烟笑着说了起来,“可不是吗?还说欧阳玉珩酷肖太史令昔年风采,怎么难道昔年太史令也对先皇说了这么一番话不成?” “这是本宫可不如如诗清楚的很,不如你问她好了。” 柳如诗依旧没有察觉出三人竟是集体在套她的话,听长公主这般说不由解释道:“是先皇孝文帝,当时还不是太史令的欧阳相蔺面对……” 应莲烟依旧住在长公主府的惠春阁内,只是天空中繁星闪烁让她忽然间睡不着了,推开房门一看才发现上官嬛却也并没有入睡。 “怎么了,有心事?” 上官嬛回过头去,看着应莲烟青丝如墨披散在肩头,整个人在月光和星光的照耀下犹如披上了一层银纱衣似的,不由弯下了唇角。 “白佑离开前告诉我,那个小太监是昭烈帝身边的人,让我小心些,莲烟,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是最不好的结果!看来自己当初的猜想并非没有道理。 “那你可曾问了你母亲?” 这事,只有万侯夫人才有发言权,不是吗? 上官嬛摇了摇头,“她说过,她不会告诉我的,我小时候羡慕别人家的孩子有娘亲和爹爹一起疼爱,曾经问她要过爹爹,可是她却对我说爹爹已经死了。我记得,那时候她的神情很是悲恸,我不想再去揭她的伤疤,你明白吗?” 应莲烟点了点头,上官嬛与万侯夫人相依为命,这些年来自然是越发清楚万侯夫人昔日的艰难了,自然不会再去因为昭烈帝的试探而去惹得万侯夫人伤心。 可是昭烈帝的举动到底让她有所怀疑,否则也不会半夜睡不着,却是和自己说这些话了。 “我能怎么帮你?”力所能及,她定然会出手相助的。 上官嬛摇了摇头,最后却还是苦涩笑了笑,“罢了,不用想那么多,这些事情母亲定然都是知情的,我若是再偷偷摸摸去查,岂不是伤了她的心?我人生的十七年来从来不曾有过父亲这么个人,将来也不会有的。” 上官嬛这是断了自己的后路呀! 应莲烟一时间有些错愕,若是自己,绝不会如此决绝的,也许这是因为上官嬛和万侯夫人母女情深的缘故,而自己却从来没有机会享受母亲的疼爱,不是吗? “既然这样,那就不要想那么多了,明天还要一天,早些回去休息吧。” 应莲烟转身要离开,却不曾想胳膊却是被上官嬛挽住了,“好久不曾与你抵足而眠了,今晚可以重温旧梦,真不错。” 应莲烟一时错愕,旋即笑了起来,“你不怕?”上次上官嬛与自己抵足而眠,却是被人陷害灌下了千日醉。 上官嬛不由笑了起来,“我怕蚊虫难道就不过夏日了?我怕泥土脏了鞋子,难道就不走路了不成?何况,敢在长公主府上动手,也看看那些人有没有这胆量再说。” 一时半会儿,却又是那个伶牙俐齿有“灿若嬛”之称的上官嬛了。 太后的千秋节,慈宁宫里宫外菊花粲然绽放,火室里养着的太后最喜欢的剑兰也反节气的绽放,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让整个慈宁宫都显得多了几分清雅。 应莲烟随着长公主一同给太后祝寿的时候只见楚瑟舞站在太后身后,脸上满是笑意。 自己倒是有些时候没见楚瑟舞这般笑了,难不成是太后要给她取笑和亲突厥的婚事不成? 不可能的,太后这些年来不知为何离开皇宫竟然是在灵山礼佛,可是有一件事却是再清楚不过的,太后并不会擅自改变楚帝的旨意。 可是既然楚瑟舞和亲已经成为不容改变的事实,她到底是为什么而笑的呢? “好孩子,倒是苦了你了,又是被刺杀又是中毒,好在吉人自有天相,转危为安了。” 应莲烟轻轻一笑,“是太后和皇上隆恩庇佑,莲烟才能死里逃生的。” 太后闻言轻轻一笑,看着下一批前来拜寿的人不由笑着道:“这是楚相的大女儿?让哀家好好瞧瞧。” 应如雪慢慢抬起了头,目光却是落在了太后的眉心。 “看着倒是个蕙质兰心的。” “可不是吗?应家四小姐可是给皇祖母你准备了一份别出心裁的礼物呢。” 子孙朝臣们奉上的礼物无非就是那几样,听到楚若云说应如雪的礼物别出心裁,太后顿时来了兴趣,“噢,是吗?呈上来让哀家看看,若真是,哀家倒是要好好赏赐你才是。” 应如雪有瞬间的吃惊,可还是将手中绣图舞手奉上,“能为太后庆贺寿辰,是臣女的福分。” 是百寿图! 慈宁宫内众人看着应如雪的目光莫不是带着惊讶。 最大的一个寿在是用隶书写就的,而其余围绕着的九十九个寿字则是用不同的笔法写就的,行、草、楷、纂各成一体,虽然是各色字体不同,却又毫无凌乱之感,而且几个小寿字又都构成了一个大点的寿字,最后看去竟然是一幅九九寿图! 好一个玲珑心思! 便是应莲烟也不由刮目相看,难怪围猎之时应如雪罕少露面,难道是得知了风声后,一直在为在百寿图做准备? “这是臣女用百日时间为太后准备的百寿图,还望太后喜欢。” 太后闻言凤颜大悦,“应卿的女儿果然是心思精巧,赏玉如意一对。” 应如雪轻轻一笑,“臣女谢太后赏赐。” 她退下的时候看向了应莲烟,眼神中带着挑衅的意思,应莲烟却是勾唇一笑,浑然没有将应如雪的挑衅放在眼中。 有应如雪的金玉在前,其余众人的礼物却或多或少都少了些新意。 “她献礼在前,固然能夺得太后赞赏,可是却是坑害了别家的贵女,你这位四妹,如今可真是顾前不顾后的很呢。” 应莲烟不由一笑,应如雪怕是也没想到自己会是第一个奉上贺礼的人吧,这倒是要多谢楚若云了。 应莲烟望了过去,却见楚若云正在朝自己做鬼脸。 “是呀,急功近利失了分寸,四妹她太过于着急了。” 太后的千秋节,楚帝带领众朝臣在前朝为太后贺寿,而以大皇子为首的皇子和世家子弟则是前来后宫为太后贺寿。 感觉到一道目光如影随形似的落在自己身上,应莲烟不由回过头去,可是却没有看到任何异样。 难道是自己错觉了不成?她皱了皱眉头,却又是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满是打量。 “七弟在看什么,这么出神?” 七皇子楚华感到肩膀骤然被人拍了一下,他忽然间回过神来却见楚澈正看着自己,目光中竟是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不由笑了笑,“我只是在想楚相究竟是什么心思,才能教导出工言德容无不一等的女儿的。” 楚澈闻言点了点头,“应如雪的百寿图的确是心思奇巧,夺了这彩头。” 楚华应声道:“是呀,只是怎么今年六弟好像消停了似的,咦,他人呢?” 楚辰的座位上顿时空了下来,楚澈和皇甫华莫不是皱了皱眉头,心中却都是一个想法。 六弟擅自离席,却是去了哪里? 女宾处,黎香上前轻声道:“小姐,大小姐出去了。” 应莲烟正在与长宁侯府的小姐相谈甚欢,听到黎香的话不由歉意一笑,“三小姐,我还有些事先告辞了,改日当邀三小姐过府相聚。” 长宁侯府的岳三小姐是个玲珑人儿,听到应莲烟这话当即爽朗一笑,“那青柠等着郡主的帖子。” 应莲烟一笑离开,却见男宾那边,楚辰的座位也是空的,她不由心头一骇! 难道这段日子应伊水装作若无其事一般,只是为了今日这个机会不成? “看到大小姐往哪里去了吗?” 黎香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奴婢也不知道,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大小姐就不见了。”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懊恼,毕竟自己出身锦衣卫,却是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相府小姐都看不住,这怎么说怎么感觉像是笑话。 应莲烟闻言多少有些恼火,只是刚想要发火却还是忍住了,这件事只怕应伊水自己做不到,黎香就算是出身锦衣卫却到底不比自幼在皇宫里长大的楚辰,若是楚辰想要趁别人看不见溜走,那岂不是轻而易举? “算了,我们去找……” “莲烟姐姐,你在找谁?”楚若云不知道何时出来,骤然打断了应莲烟的话。 看到来人,应莲烟心中一动,“公主怎么出来了?” 楚若云撇了撇嘴,“都是些陈词滥调,年年都一样的,热闹久了也闷了,刚才五哥就闷了,偷偷溜了不是吗?回头就算皇祖母要惩罚,我也找到了垫背的。” 提及让楚辰垫背,楚若云很是乐意。 应莲烟闻言眼中却是闪过一丝亮光,“那格格可否知道,五皇子去了哪里?” 楚若云有些不解,看着应莲烟道:“知道呀,莲烟姐姐你找五哥有事?” 船到桥头自然直!应莲烟心底里蓦然松了一口气,“嗯,有些小事罢了。” 楚若云不疑有他,指着慈宁宫东边道:“小时候慈宁宫里多宴会,五哥和我闷了总是会偷偷溜出去,去那边的落霞斋偷酒喝,今天肯定又去了那里的。” 说罢,楚若云讨好似的转过头来道:“莲烟姐姐你不知道,咦,你怎么走那么快,等等我呀!” 落霞与孤鹜齐飞,落霞斋前方是一汪池塘,里面多是饲养了一些鸳鸯和白鹤,落霞斋也应景起了这名字。 应莲烟独自一人上了二楼,只留下黎香在下面照看着,只是出乎她意料,应伊水并没有在这里,反倒是楚辰正倚在栏杆上喝酒。 看到自己的到来,脸上抹出了一丝笑意,“我想,你那么疼爱锦水,定然会找到我的。” 脑中骤然闪过一丝光亮,应莲烟目光中带着几分凌冽,“五皇子这是要算计我吗?” 楚辰站直了腰身,手中酒瓶一下子被丢了出去,落在水中发出“噗通”一声响。 “你这么步步小心,能算计到你真的很难的,不过关心则乱,是个人总是有弱点的,不是吗?” 楚辰间接承认,这让应莲烟不由心头一冷,却听楚辰道:“云儿是个傻丫头,三表妹你何尝不是呢?” 楚若云也一起来蒙骗自己?想起适才楚若云巧合的出现,应莲烟心头不由蒙上了一层阴翳。 “五皇子这般苦心孤诣,却是为何?” 用应伊水为诱饵,利用楚若云来设计自己,好一场精妙的布局。 楚辰呼吸中还带着淡淡的桂花酒气,“二表妹这般聪明,难道猜不出来吗?” 应莲烟看着他那向来无所谓的眼眸中此时此刻却带着几分深邃,不由多了几分厌恶,皇家的人总是这般用面具遮掩自己,楚赫如此,楚辰也是如此! “我猜的出来如何,猜不出来又如何?”应莲烟轻声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难道你以为将我骗来,你就能困住我不成?” 看应莲烟竟是转身要离去,浑然没有将自己放在眼中,楚辰登时追了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那么,我倒是想要知道,你该怎么逃走?” 应莲烟唇角一扬,却是目光中带着几分警告,“五皇子,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松手,不然……” “不然如何?”抓住应莲烟的手,楚辰就要往自己唇边送,似乎想要一亲芳泽。 “你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她声音刚落下,落霞斋下面却是骤然间想起了黎香的声音,“慧妃娘娘,我家小姐正在二楼候着,请。” 楚辰脸色骤然一变,他没想到应莲烟竟是会将母妃请来! “你好毒!” 看着楚辰几乎是咬牙切齿迸出来的词,应莲烟不由笑了笑,“不及五皇子这般苦心孤诣,我只是习惯了未雨绸缪。” 请慧妃到来,是因为她担心应伊水真的与楚辰有什么纠缠。只是却不料这竟是楚辰给自己设的局,也好,如今慧妃到来却也不错。 让她好好管教一下自己的儿子也不错,不然……可别怪她下手无情! 看到楚辰的刹那,慧妃脸上的笑意有些凝滞,旋即却是笑道:“本宫倒是忘了,煜儿最是喜欢和平阳一起来落霞斋喝酒的,怎么平阳今天没同你一起来?”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应莲烟心底里暗暗赞了一声,“公主今天陪着太后她老人家高兴,怕是不会过来的,慧妃娘娘来的正巧,莲烟也是刚到的。” 慧妃自然知道应莲烟这话里面究竟几分真,几分假,只是看着楚辰一旁脸色阴晴不定,心中不免有几分怀疑,最后却是慢慢道:“罢了,有这混小子在这里,怕是本宫想与你说会儿话都不成了,还是回慈宁宫吧,差不多也要开席了不是?” 应莲烟笑着道:“那过些日子,莲烟再进宫来给慧妃娘娘请安。” 待应莲烟的身影消失在眼中,慧妃一个巴掌扇了出去! “母妃,我……” 楚辰脸上带着委屈,只是慧妃却是恼火至极,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你有意皇位我绝不阻拦,毕竟人向高处走,可是应莲烟是你能动的人吗?别以为你自己多聪明似的,宋湘云和应如雪不聪明吗?还不是被她耍的团团转,就连应黎轩都流放千里不知生死,你以为你有几条命来算计她!” 在后宫里摸爬滚打多年,慧妃一眼就看穿了自己儿子的心思,更是对应莲烟多了几分忌惮,“我原本想要与她合作给你谋划那皇位,如今倒好,你看你自作主张有什么好处!” 楚辰没想到母妃竟是想了那么多,听到她说这话顿时有些紧张,“母妃你别气恼,我只不过是跟二表妹开个玩笑,回头给她赔礼道歉,她一定会原谅我的不是?” 慧妃无奈摇头,“辰儿你这玩笑,比当初在校场上的那个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只怕应莲烟是不会原谅你的。” 楚辰骤然听到往事,心中一骇,“我……” “罢了,这段时日不要再胡闹了,你这就是要大婚的人了,稳下心来吧,回头借助白琳儿的地位,未尝不是没有机会稳定皇位的。” 楚辰原本也正是这打算,有白琳儿大昭公主的身份,若是自己再能将应莲烟拉拢到自己这边,将来争夺皇位,几乎是手到擒来。 可是如今,他得罪了应莲烟,怕只怕与白琳儿的婚事也会由好事变成了坏事的。 只是看着母妃忧愁的面庞,楚辰话到了嘴边却是没有说出口来。 黎香多少听到了落霞斋上的对话,见小姐安然无恙的下来不由长吁了一口气,若是适才自己出手相救,只怕会暴露自己的,而楚辰又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处置了的人。 “辛亏小姐你未雨绸缪,不然不就落到楚辰的陷阱中了?” 看黎香心有余悸,应莲烟不由笑了笑,“楚辰这次的确是拿捏住了我的漏洞,不过我本就不相信他,自然不会单刀赴会的。” 慧妃,可是楚辰的软肋。 回到慈宁宫的时候,应伊水正在座位上,看见应莲烟归来,她不由迎了过来,“烟儿去哪里了?” 应莲烟淡淡一笑,“刚才看你不见了影子,出去找了下,这倒好我没找到你倒是自己回来了。” 应伊水脸上露出一丝羞赧,“我适才去如厕了,总不能这事也对烟儿你说吧。” 应莲烟闻言不由愕然,只是还未说话却是被楚若云拍了下肩头,“莲烟姐姐你太讨厌了,咦,五哥回来了。” 应莲烟连忙摇头,“没什么事情了,忽然间想起之前已经解决了。对了,公主你适才怎么没去找我?” 论理,楚若云也是该追了上去的不是? 楚若云皱着眉头道:“别提了,刚才原本是追了过去的,只是四哥不知怎么的忽然洒了我一身酒水,我只好回去换衣服了。” 小心地看着那边的楚赫,楚若云神秘兮兮道:“我觉得四哥好像是故意阻拦我似的,莲烟姐姐,你说他想要干什么?” 应莲烟笑了笑,“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怕是猜不出四皇子的心思。怎么不见了舞郡主?” 楚若云“哦”了一声,“她被灌了两杯酒水,去休息去了,怎么了?” “没什么。”应莲烟笑了笑,许是楚赫误以为楚若云是去追楚瑟舞的,所以才洒了她一身酒水的。 只是楚瑟舞的酒量那般好,怎么会无缘无故地醉酒休息去了呢?应莲烟唇角噙着一丝笑意,看向一侧端庄正坐的应如雪。 “莲烟姐姐,你干什么去?” 看到应莲烟再度离开,楚若云不由低声问道,却见应莲烟回眸笑道:“我有些累了,出去透透气。” 慈宁宫里“咿咿呀呀”唱着思凡,不知道却是唱出了多少人的心声呢? 站在池塘前,应莲烟目光落在那水中的锦鲤身上,轻声道:“鱼在水中游,鸟在天上飞。四妹怎么也出来了?” 应如雪一身鹅黄色的宫装显得她多了几分出尘绝艳的气质,看着应莲烟那般慵懒地倚在树上,不知为何她却是恼火了起来,她这个姐姐,无论何时似乎都能适应环境似的,真是贱丫头一个! “我担心三姐因为贺礼之事而郁闷,所以特意来看望三姐的。” 怕是来炫耀自己的吧? 应莲烟撇了撇嘴角,眼中带着一丝笑意,应如雪这般急功近利,看来那子夜韶华的效果当真是不错。 “四妹有心了,我……”应莲烟忽然回过头去,“我没事的。” 她声调骤然一变,让应如雪猝不及防,猛的往后退了一步,只是却不想她身后是一盆盆菊花,她顿时一脚踩到了花盆上,身体失去了平衡,身子猛地一下子倾斜就往水里掉。 应如雪慌张之下,舞手四处乱抓,眼看着自己要抓住应莲烟了,可是她却是轻飘飘的一下子躲开了。 应如雪脑子一懵,只觉得浑身似乎陷入了冰凉之中,她想要求救,却是看到自己上方,应莲烟笑得粲然。 “四妹,这落水的滋味不好受吧。” 应如雪破口吼道,只是池水却是灌入了她口鼻中,让她再没有呼喊的机会。 “你这是在做什么!” 背后骤然响起的呵斥声让应莲烟浑身一颤,旋即却是唇角一扬,她站起身来看着来人,眼中带着淡淡的嘲弄,“四皇子说我在做什么?” 看着几乎要沉入池塘中的应如雪,楚赫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刚想要上前,却感觉应莲烟的手在自己眼前一挥,耳边是她轻声细语道:“成全你们,我很是大方的。” 这里面有诈!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楚赫想要往后退,可是脑子却控制不了身体似的,他只觉得自己似乎被人推了一把,一下子就落到了池塘中。 整个人都被埋入了水中! 人被冷水一刺激,楚赫骤然清醒过来,却见应莲烟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脸上满是嘲弄神色。 只是下一刻,她却是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快来人呀,四妹,你坚持一下,四皇子已经去救你了!” 被算计了! 楚赫脑中顿时清明,却只见池塘边一瞬间的工夫几乎是围满了人,太后的声音也慢慢传了过来,“怎么了这是?怎么好端端地竟然落水了?” 池塘就在慈宁宫外,因为太后的千秋节也被打扮一新,四周的宫女太监听到求救声后第一时间来到了这边,看着四皇子抱着楚家大小姐从池塘中出来,应家小姐因为落水而浑身湿透,蜀锦的衣衫贴在身上,玲珑毕现,几个太监连忙移开了眼。 应莲烟脸上带着慌张,“都是莲烟的错,适才四妹过来的突然,我反应过头推了一把,一不小心就把四妹弄到了池塘里,辛亏四皇子赶到的及时,跳入水中救四妹上来了。不然若是四妹因为我的意外而出了事,我良心怎么能安呢?” 看着惶恐的应莲烟,太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只是看着浑身湿透了的两人,她一舞写满了沧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还不快些带应四小姐去换身衣服?让御膳房里熬些姜汤送来,赫儿你怎么来了这边了?” 楚赫闻言不由看了应莲烟一眼,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看着应莲烟出来而尾随出来的吧?“回皇祖母的话,孙儿是喝了几杯酒有些醉意,所以才往这边来吹吹风的。” 太后闻言脸上闪过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这样子醒酒,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楚赫只觉得太后这似乎话里有话,想起应莲烟适才说的那一句“成全你们”,他顿时抬起了头,太后不会是要给自己和应如雪赐婚吧? 应如雪的落水似乎只是一个小插曲似的,返回了慈宁宫中众人依旧听戏赏舞,似乎那小插曲无关紧要似的。 应如雪醒来后猛地睁大了舞眼,看着坐在床头的母亲道:“娘,这次是应莲烟推我下水的,有朝一日,我一定也要让她尝尝这滋味!” 宋氏看着一脸恨意的应如雪,忽然间心头微微一酸,“你怎么去找了应莲烟的麻烦?雪儿,你可知是谁将你救上来的?” 应如雪闻言顿时一惊,她不知道为何当时好想要什么东西在池塘下面抓住了自己的脚,让她挣脱不开,以致于她很快就呛了水,人事不知。 “我记不清楚了,总之不是应莲烟就好!” 宋氏看了应如雪一眼,眼中满是无奈道:“雪儿你可知,四皇子救你的事情被太后皇后她们看到了,太后适才问我的意思,是想要让你嫁个四皇子做皇子妃。” 应如雪闻言大骇,怎么可能! “四皇子喜欢的是,是……不是我,我不要嫁给他!”再说他一个没了亲娘的皇子,根本不可能得登大宝,圆了自己的呃皇后梦的。 她应如雪才不要将自己嫁给一个注定当不上皇帝的世子。 “二娘,让大姐,让应莲烟嫁给他,我要嫁给未来的天子,成为一国之母,才不要嫁给楚赫,一辈子没有出息!” “啪”的一声脆响,是宋氏的回答。 “你以为众目睽睽之下,你还能逃脱的了这婚事吗?要不嫁给四皇子,要不一辈子青灯古佛在家庙里将养到老,你别忘了楚常乐当初是为何嫁到承恩侯府的!” 看着勃然大怒的宋氏,应莲烟骇然,“母亲,我……” 到底还是心疼女儿,宋氏坐在了床头,看着应如雪道:“四皇子固然没有什么优势,可是你要记得,你是当朝丞相的女儿,身份金尊玉贵,想要成为一国之母并不无可能。” 应如雪刚要说些什么,却是听到门外宫女禀告道:“夫人,小姐,舞郡主前来探望。” 不远处,应莲烟兴致勃勃地看着暖阁殿前的事情,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楚瑟舞,这是我送给你的新婚礼物,可还满意吗?” 就在楚瑟舞进了暖阁的时候,上官嬛来到了应莲烟身边,“成全了他们,就不怕应如雪和楚赫勾结,对你更加不利?” 虽然太后并没有赐婚的旨意,可是在场的人无不是眼尖的,违背了“男女授受不亲”这一礼法的两人,只有成婚的份儿了。 只是上官嬛有些不懂,楚赫也是有武功的,怎么会亲自跳下水去救应如雪呢?若是她没有看错的话,楚赫更感兴趣的应该是莲烟才对。 应莲烟唇角微微扬起,“嬛姐姐你怎么知道他们会一心呢?至亲至疏夫妻呢,说不定他们连夫妻都称不上,不过是一对怨偶罢了。” 应莲烟不会无的放矢,说出这话来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上官嬛也不再多说什么,偕同应莲烟一道离开,“那我就拭目以待好了,只希望到时候这戏能够精彩几分才是。” 那是自然,应莲烟笑了笑。 自己特意选了这么个好日子,宋成平在前朝而不是在这里鞍前马后保护应如雪,自然要收到最好的效果了。 回到府中没多久,宫里就已经下了赐婚的旨意。 梨香院内老夫人有些错愕,看着应莲烟道:“怎么会无缘无故赐了婚的?”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责怪,显然是将这事怪罪到应莲烟身上了。 应伊水没想到祖母听到旨意后竟然会这么激动,不问青红皂白就责怪烟儿,当即团委应莲烟说话道:“四妹和四皇子就和当初风波阁里的宋灵月和东方闵一样,这根本不关烟儿的事情。” 察觉到应伊水的不悦,老夫人后知后觉到自己的语气似乎太苛责了,这才缓了几分道:“三丫头别怪我紧张,只是和皇室联姻,我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老夫人这也算是道歉,只是应莲烟却并不打算接受,“老夫人过虑了,能够结亲皇家,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老夫人这话若是被锦衣卫的听到传到皇上耳中,只怕对相府不利。孙女有些累了,先回去歇着了,告辞。” 看着应莲烟那唇角扬起的笑意,老夫人忽然间觉得一阵心寒,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越发猜不透这个孙女了,她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林妈妈冷眼旁观,看老夫人陷入沉思,不由轻声道:“大小姐,老奴去向三小姐解释一下,麻烦大小姐照看一下老夫人。” 应伊水自然知道烟儿是生气了的,毕竟祖母这般不问青红皂白的实在是让人心寒,若是自己怕是更为恼火。 难得烟儿还能顾全大局,只是……母亲和四妹不是一直希望联姻皇室吗?为什么祖母对这门婚事却是这般不满?希望林妈妈能够解释清楚,她可不希望祖母和烟儿再度生分了,就像前段日子。 林妈妈脚下匆忙追了过去,应莲烟有些诧异,停下脚步,却见林妈妈一脸肃穆道:“三小姐,老奴有些要紧事要说,不知三小姐能否给老奴些微时间?” 不是来当说客的。应莲烟脑中浮现这个念头后,同林妈妈并肩而行回了玉缘院。 如今后院由宋氏和平夫人刘氏一同把持着,只有玉缘院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屏退了左右,林妈妈这才慢慢说道:“老奴将这事告诉三小姐只是想求一个安稳,只希望三小姐回头能保证老奴晚年生活无虞,其他事情,老奴并不强求。” 应莲烟闻言一笑,“林妈妈不相信我?不如我请赵妈妈修书一封给林妈妈,也好让林妈妈您吃颗定心丸?” 听应莲烟提及赵妈妈,林妈妈忽然间安下心来,三小姐虽然手段心机多,可是却从来也是言出必行的人,自己这般罗罗嗦嗦反倒是不美了。 “老奴想说的事发生在十多年前,那时候小姐还不曾出生,只是却又与小姐关系紧密……” 饶是对应建航的为人已经有了心理建设,可是听完林妈妈的话,应莲烟还是不由打了个寒颤,“这些都是真的?” 林妈妈点了点头,“三小姐纵然不相信老奴,也应该相信宋湘云,三小姐难道对宋湘云能够重新掌权没有疑问吗?” 应莲烟自然怀疑,明明应建航已经得知了宋湘云的歹毒,怎么还会让宋湘云重新掌家? “你是说,这话是宋湘云说的?” 林妈妈点了点头,“没错,当时我奉老夫人之命随着二老爷去了祠堂,却不料听到这么一番话。” 看到应莲烟眼中透着几分疑惑,林妈妈连忙道:“三小姐放心,这事老奴并没有告诉老夫人。” “为何?”只是林妈妈说这话自己却也是相信的,不然老夫人不会到现在还这般沉得住气。 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三小姐不知,老夫人和死去的老太爷鹣鲽情深,若是知道自己的丈夫是被亲生儿子害死的,岂不是要了她的老命?老奴虽然有私心,想要谋求晚年安稳,可是却也不会为此谋害了老主子的性命。” 应莲烟闻言点了点头,“那这事就继续瞒着老夫人好了,只是宋湘云说应建航弑父杀妻,我想知道,林妈妈关于我娘的死,知道多少?” 林妈妈闻言心底有些无奈,到底三小姐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三小姐你的亲生母亲是二老爷的原配夫人,当年云夫人带着几位旧仆来到京城投靠亲眷,却不料亲眷当时却是离开了京城,好在云夫人很是聪慧,带着几位老仆从也在京城里扎下了根,当时她不过是十三岁的小姑娘,可是京城谁人不知云府小姐?” “后来,长宁侯太夫人为你娘主持了及笄礼,甚至有意让你娘成为自己的儿媳妇,只是当时你娘和二老爷情投意合,不久就嫁到了当时的太傅府上。你父母也算是举案齐眉,只是后来老安平侯战死沙场,田家老太太以此要挟非要自己女儿嫁入太傅府为平妻,当时老太爷想要让二老爷娶了安平侯府的大小姐只是田老太太却嫌弃二老爷是庶子出身,说宁为嫡子妾,不为庶子妻,结果……” “结果宋湘云却不知何时对应建航情根深种,不屑弑杀亲姐嫁入太傅府,田老太太一语成谶,宋湘云果然成为了应建航的妾氏,只是应建航无缘无故地怎么会杀了老太爷和我娘?林妈妈难道不知道原因吗?” 林妈妈摇了摇头,“自从从祠堂听到这消息后老奴也是一直在想原因,可是一点都没想出来,也许这其中缘由只有二老爷才能够解释吧。” 看着林妈妈目光有些闪躲,应莲烟不由笑了起来,“其实也有一个原因能解释的,只是林妈妈怕我听了之后动怒是吗?” 林妈妈骤然抬起头来,“不可能的,老太爷和夫人清清白白,怎么会呢?” 到底是怀疑了。 翁媳不伦。 这是能解释的通的唯一的理由,也许这也是林妈妈这么迟疑不肯告诉自己这件事的原因吧。 “我知道了,赵妈妈说我娘是死于产后血崩,这是真是假,还请林妈妈告知。” 林妈妈轻轻点了点头,“没错,当时夫人生产的时候,我奉了老夫人的命前去产房候着,只是夫人是死于产后血崩不假,可是那血崩却是人为造成的。” 应莲烟眼睛顿时一亮,“什么意思?” 林妈妈眼中露出一丝悲恸,“当时夫人生下三小姐你之后身体虽然虚弱了些,却也是不伤根本的,只是却不知谁竟是喂了夫人一碗参汤。” 参汤大补,孕妇最是忌讳这个! 看着应莲烟骤然变冷了的神色,林妈妈轻轻道:“当时我只顾着照看三小姐,闻到参汤味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可惜夫人那么好个人,就这样没了。” 应莲烟目光中带着冷意,“当时没查出来任何人,以致于只能对外宣称我娘是死于产后血崩。对吗?” 林妈妈点了点头,“那时候老太爷新丧,当家主母若是被人害死的消息传来,只怕太傅府就要散了,为了稳住局面,老夫人只好对外声称夫人是产后血崩而死。”只是如今看来,那一碗致命的参汤来源却是不言而喻了。 林妈妈正神伤之际,却是听到应莲烟道:“那林妈妈觉得,这事,老夫人可否知情?” 林妈妈闻言神色顿时一变,连连摇头,“三小姐,老奴用自己的性命担保,老夫人绝不会参与其中的,真的,老夫人很是疼爱夫人的,就算是夫人和二老爷绊了嘴,老夫人也定是站夫人这边的。” “你是说我娘和应建航吵过架?” 林妈妈点了点头,“有过这么一次,那时候是老太爷去世没两天,夫人不知为何和二老爷吵了起来,最后直到她生产都一直和大老爷冷冷淡淡的,后面导致大老爷去外地也没见到夫人最后一眼。” 164.-166-我从不介意当你的内人,只是丫头你不肯呢 这一次吵架绝不寻常! 老太爷去世,娘亲和爹爹吵架,娘亲生产被害,自己被送走。 这其中定有什么原因能将这一切串联起来的,只是那至关重要的原因,应莲烟不由皱起了眉头,究竟是什么呢髹? 想了许久,却依旧没什么头绪,看着自鸣钟上的指针,应莲烟皱了皱眉,“时间不早了,林妈妈回去吧,只是今日的事情你知我知而已,还望林妈妈记住了。蠹” 林妈妈点头离开,回到梨香院的时候老夫人却是已经歇下了,应伊水正捧着书在看,听到动静连忙过来问道:“林妈妈,烟儿可是劝通了?” 林妈妈点了点头,“三小姐不是不明白事理的人,大小姐放心,快些披上衣服,可别着了凉,时辰不早了,今晚不如大小姐在这里歇下好了?” 应伊水摇了摇头,“我还是回去好了,只是祖母这两天心情不好,还麻烦林妈妈您照顾了。” 怕是大小姐是相府里唯一关心老夫人的人了,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也不枉老夫人这般疼爱她。 司棋伴着应伊水一同出了梨香院,只是却不曾料到小姐竟是往玉缘院那边走去,“小姐,林妈妈已经劝了的,您何必再跑这一趟?” 应伊水却是摇头道:“林妈妈能解释一番,只是却不够分量给烟儿道歉,何况今天的事情本就是祖母不对,她拉不下脸给烟儿道歉,就由我来好了。” 听到应伊水这话,司棋有些不懂,“反正小姐说的在理就是了。” 只是两人到了玉缘院门前时,却见院门却是关着的,司棋刚想要上去喊门,却又是被应伊水拦住了,“既然烟儿已经睡下了那就不打扰她了,等明天再来也不迟。” 这算是什么一回事?这兜了大半圈最后还是回听雨楼? 只是应伊水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大半圈让她再度病倒,而且这一病就是半个多月,以致于十月初八柳如诗的及笄之礼她都没能去参加,只能托应莲烟为自己代为贺喜。 应莲烟的赠礼很是别出心裁,与柳如诗别出心裁的及笄礼倒是相得益彰,一旁上官嬛道:“柳大人这般疼爱丹桐,真是慈父呢。” 可不是吗? 柳夏源官场之上从不结党营私,又因为早年丧妻不曾续弦更是和京城的贵族圈失去了联络似的,只是此番柳如诗的及笄之礼,国子监的众多学生甚至于已经在朝为官的昔日出身国子监的官员莫不是前来捧场。 别的小姐的及笄礼向来都是女儿家的事情,柳如诗的却是童子六七人遥相唱和,长者五六人相互祝福,简直是别开生面。 “你送的那博士冠倒是别出心裁,对了知道这次是谁出的主意吗?” 应莲烟愣了一下,旋即道:“是欧阳玉珩?” 一猜就着,上官嬛很是无奈,“你就不能不那么聪明呀。” 应莲烟不由一笑,“那你让丹桐别那么兴奋。”若非是柳如诗这般喜悦,自己也猜不出来的。 上官嬛看着众人簇拥着的柳如诗,再看看应莲烟无奈摇头,“真是拿你们没办法。” 只是说完这话,她笑意却是忽然僵硬住了,看着骤然出现的人,应莲烟也不由惊诧,难道这陈明杰还死心不改不成? 看着陈明杰往自己这边走来,上官嬛眉头皱了起来,刚想要离开却听到有人唤住了陈明杰,“陈世子,好巧。” 是应墨隐。 这么巧,应墨隐忽然间喊住了陈明杰。巧的好让人诧异呢。应莲烟拉扯着上官嬛的衣袖道:“还不走?” 向来在国子监中长大,柳如诗如今已经被一群国子监的学生围住了,应莲烟指了指后院示意自己和上官嬛先离开,得到柳如诗点头后连忙用几个国子监学生宽大的衣袖掩护了自己离去。 陈明杰不知道为何应墨隐竟是忽然间喊住自己,明明自己和他不熟的,待察觉到应墨隐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和自己谈之后,陈明杰拱手告辞,只是待他再去寻找,却已经不见了上官嬛的踪影。 “他还阴魂不散?” 听到应莲烟竟是用这个词来形容陈明杰,上官嬛不由笑了起来,“是呀,怎么楚大师有什么驱鬼降魔的好办法没有?” 听到上官嬛这般调侃,应莲烟不由笑了起来,刚想要说什么却是忽然间噤了声,“谁在这里?” 上官嬛一头雾水,这里有人吗?她怎么没察觉到。 只是似乎应了应莲烟的话似的,一个人从亭子上飘然落下,手中拎着一个酒瓶,已经拍去了泥封。 是酒香味! 上官嬛骤然反应过来,她倒是没想到应莲烟的鼻子竟是这么好使。 “北堂世子怎么在这里?” 看应莲烟并没有开口,上官嬛问道,只是看着北堂云赫的目光却是带着几分打量,以及警惕,适才的话,不知道北堂云赫究竟听去了几分。 “来讨个清静罢了。”北堂云赫目光深远地落在了应莲烟身上,惹得上官嬛不禁有些怀疑。 “那还真是凑巧,这里还真是清静所在,只是我和莲烟可是打扰了世子的清静?” 似乎察觉出上官嬛的试探,北堂云赫的眼中带着一丝深邃,良久才道:“不曾,告辞。” 他竟是转身离开,让上官嬛顿时愣在了那里。 “看来阴魂不散的不止是陈明杰一人呢。” 北堂云赫当初和楚辰纷纷去清风楼堵应莲烟的事情,上官嬛也是略有耳闻的,适才北堂云赫的目光又是丝毫不加以遮掩,她若是看不出其中一二,真是白活了这十多年了都。 应莲烟却是不置一词,良久之后才慢慢道:“走吧,丹桐一会儿找不到我们应该着急了。” 上官嬛知道她不想多说什么,看来却也是对北堂云赫无意罢了,可是到底还碍着镇南公夫人楚凝君在其中,只怕莲烟无论做出什么举动都会里外不讨好的。 柳如诗的及笄之礼因为国子监众人的参与,一直到日暮西山才结束,应莲烟上了相府的马车后刚想要吩咐车夫离开,却是听到马车外有人喊道:“三妹,能否送为兄一程?” 马车外,应墨隐站在那里,浑身萦绕着淡淡的酒意,应莲烟皱了皱眉头,最后却是道:“若是叔父看到三哥这个样子,定是要恼火的。” 应思宁家教甚严,对应墨隐又是寄予厚望,看到应墨隐这般回去,只怕会动了怒火的。 应墨隐却是不以为意,“放心,今日他衙门里有事情,回来不早的,对了,我倒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五妹有喜了,什么时候你去看看她吧。” 好消息,却还是脸色并不愉悦?可想而知,应如若在孙府的日子并不好受。 “三哥怎么什么时候倒是打探这些消息了?” 应墨隐却并不尴尬,“是盈盈告诉我的,对了,你现在眼睛可是大好了?” 应盈盈?看来落何蜀倒是真的很疼爱自己这个小妻子呢,倒是应盈盈的福气。不过她倒是怀疑,落何蜀将这事告诉应盈盈到底是为了让应盈盈开怀呢,还是想要借着应盈盈的口告诉自己呢? “没事了,温公子如今一直给我诊脉,七弟如今在京畿营如何,可是还受得了?” 提及幼弟,应墨隐脸上露出一丝慰藉一般的神色,“嗯,倒是黑瘦了不少,母亲一直不忍心,可是那小子坚持,倒是姑丈说七弟还算是有些骨气,只可惜小时候不曾习武,不然将来也可能像云赫表兄那般文武全才的。” 应莲烟倒是不能想象,前世那个混世小魔王会成为上马提枪上战场,下能提笔著文章的文武全才,看应墨隐多少有些遗憾,不由宽慰道:“世事两难全,金无赤足人无完人,三哥何必这般斤斤计较,这是醒酒茶,用一些吧。” 应墨隐接过那醒酒茶饮了一口,只觉得头脑间隐约的酒意都驱散了似的,而想起适才应莲烟的话,他不禁有些汗颜,世事能得双全,自己倒是没有三妹这么个闺阁女子看得长远,难怪就连欧阳玉珩都对三姐推崇备至。 马车在帽子胡同的胡同口停下了,目送应墨隐下了马车,应莲烟道:“时辰不早了,过几日我再来看望婶娘,还请三哥帮忙解释一二。” 自从三房从相府搬出来之后就住到了帽子胡同这边,这里一共七户人家,倒是有三家都是翰林院的翰林,以致于这帽子胡同又被称之为翰林胡同。 直到应墨隐进了府门,应莲烟这才吩咐车夫回去,只是车夫丁留觉得,自己似乎每次和三小姐出门都能遇到状况,眼前,镇南公府的表少爷挡路,这是个什么情况? 应莲烟没想到北堂云赫竟然是一直尾随着自己,看着那缄默不语的俊朗男子,她倒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了,北堂云赫于她有恩情,她不是知恩不图报的人,只是感情之事却从来勉强不得,就像是前世楚辰几乎对自己掏心掏肺,可是自己不爱就是不爱。 何况,自己这一世,感情从来都不是她所想所念的。 “北堂表兄要随我回府去看望老夫人?” 北堂云赫没想到应莲烟的机警竟是用在和自己打迂回战上面,他愣了一下,旋即丢了手中的酒壶,“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话说的,丁留都觉得这表少爷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只是他只是一小小马车夫,所以还是很安分地架着马车往相府赶去。 看到北堂云赫到来老夫人很是高兴,似乎忽略了应莲烟和北堂云赫一同回来的。 老夫人殷勤地留了饭,北堂云赫却是没想到,应莲烟竟是没有在梨香院用晚膳,而是离开了。 “我去看看大姐,省得她回头还记挂着如诗的及笄礼。” 老夫人并不想要应莲烟留在这里,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缘由,可是应盈盈未能如她所愿嫁给北堂云赫,反倒是嫁给了什么锦衣卫的同知落何蜀,这个结果老夫人很是不满意。 多事积累,对应莲烟原本的几分疼爱,到如今几乎是荡然无存了,只是老夫人却并不知道。自己宠爱消失的同时,应莲烟对她也并不如之前那般依赖了。 应莲烟离开后,饭桌上很是安静,北堂云赫似乎秉持了“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老传统,气氛的沉寂,老夫人并未用多少饭,原本打算让北堂云赫陪自己说说话,可是却不料这个外孙看到自己放下筷子后竟也是放下了碗筷。 “外祖母,默言还有些事,先行告辞了。” 老夫人没想到北堂云赫竟是吃完饭就离开,当即一口气堵在了胸口,若非是林妈妈见不对连忙给老夫人顺气,只怕是一时半刻下去,老夫人一条命也只剩下三分了。 北堂云赫并不知道自己险些犯下不孝的重罪,只是他脚步却是不由自主地去了听雨楼,希望能在那里堵住应莲烟,可是到听雨楼的时候却见院门已经上了锁。 院子里传出的声音中并没有应莲烟的腔调,北堂云赫有些失望,应莲烟故意躲着自己他不是没看出来,只是却不想不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 “表少爷,你怎么来了这里?” 周妈妈奉命来给应伊水送一碗银耳莲子羹,看到北堂云赫竟是站在三小姐院门前不由愣了一下,守门的婆子听到审妈妈的声音已经开了门,看北堂云赫并没有动作,周妈妈试探道:“三小姐卧床,表少爷要不要进来看……” “不用了。”北堂云赫有些僵硬地拒绝了审妈妈的提议,“时辰不早了,我回头再来看望表妹。” 北堂云赫的回头成了一句空话,因为太后的一时兴起,竟是将楚赫与应如雪的婚事提前到十月十六。 楚瑟舞北上突厥和亲。 白琳儿东来大楚和亲。 相府小姐嫁入四皇子府。 “难道太后还想弄出什么传世佳话不成?”应莲烟笑意中带着几分嘲讽,一旁黎香不由皱起了眉头,怎么小姐今天这话却是说的这么犀利,好像带着怨气似的。 碧儿却不以为意,而是一如往常行事,“审妈妈已经按照小姐的意思置办好了一出院子。” 应莲烟点了点头,“嗯,闲着无事,我们去看看大姐可是准备妥当了,匆匆赶嫁,好在母亲这些年来一直为大姐积攒嫁妆,向来是不错的。” 不知为何,黎香觉得小姐的话里带着针尖似的,让她都觉得眼睛一疼。 如雪苑里忙活的热火朝天,原本应如雪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今天听到宫里传来的懿旨时,手中的雪棚一下子落在了炕上,针尖刺破了她的手指,指尖上冒出一朵血花。 她一上午都心神不宁,听到应莲烟来访更是倏地站起身来,“告诉她我很……请她进来。” 应如雪忽然改变主意让抱琴愣了一下,旋即却是吩咐侍书去请三小姐进来。 应莲烟进来的时候看见应如雪正在雪鸳鸯引枕,全神贯注的模样似乎并没有察觉自己的到来。 “四妹的雪工果然是精致,难怪当初五妹都要向大姐学习雪工。” 应如雪“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气,指尖再度冒出一朵血花,只是她却似乎没有感觉到疼痛似的,而是目光犀利地看着应莲烟,“你这话什么意思?” 抱琴慌张地给应如雪包扎伤口,只是那般轻车熟路地取出药膏上药,应莲烟断言,这绝非是应如雪第一次刺伤了手。 “什么什么意思?”应莲烟脸上露出一丝愕然,旋即仿佛意识到应如雪话里的意思,她不由笑了起来,“我不过是在夸四妹雪工好,怎么,四妹以为我在说什么?” 应如雪眉头皱起,论巧舌如簧颠倒是非,自己万万及不上应莲烟一二的。她心中有气,却是无处发作,不由瞪了应莲烟一眼,只是旋即却又是笑了起来。 “三姐哪里话,相府里谁不知道三姐身边的碧儿出身湖州,最是擅长刺雪,当初姑母回来的时候,那雪楼里的椅垫和雪帘可都是碧儿一手承担的不是?姐姐如今成亲在即,不知道三姐方不方便将碧儿借给姐姐两日?” 应莲烟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纳罕,“四妹是说要让碧儿替你赶制雪活?” 她一脸的吃惊,似乎不敢相信应如雪的话,更对自己的话深表怀疑。 应如雪刚点了点头,却见应莲烟骤然站起身来,厉声道:“这怎么可以?就算四妹不喜欢这门婚事,可是我也绝不会助纣为虐的!” 什么叫助纣为虐?应如雪当即色变,刚想要辩驳,却不料应莲烟比她更快一步,“我们女儿家成婚的活怎么可以假她人之手,大姐难道不知道,这样会分去丈夫的恩宠的,若是四妹当真不介意四皇子会恩宠别人,不行,若是母亲和老夫人知道了,岂不是要打断我的腿?” 应莲烟一脸的慌张,“我劝四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的好,不过大姐放心,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看着应莲烟竟是一转身就扬长而去,应如雪只恨不得将茶盅摔到她脑袋上,“应莲烟,你是故意来气我的是不是?” 将刺雪功夫一流的碧儿带到自己面前耀武扬威,最后却是说自己要主动让出未来夫婿的恩宠! 应如雪只觉得浑身血肉翻腾,忽然间的刺痛感让她骤然醒了过来似的,连忙捂着脸道:“都给我出去!” 抱琴没想到大小姐昨晚刚发作了,今天中午竟又是发作了起来,这还不到五个时辰呀!她脸上闪过一丝慌张,连忙给应如雪拿来了药丸,“小姐,药丸没有了,表少爷为什么还不把解药送送来?” 再过几日可就是小姐大婚的日子,若是在那之前还拿不到解药,小姐嫁入四皇子府中,往后可该怎么过呢。 如雪苑内应如雪浑身颤抖,捂着脸颊的手一直不曾松开,而如雪苑外,应莲烟却是步履轻松,便是碧儿都觉得小姐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 “小姐,难道新嫁娘的雪活真的不能让别人帮忙吗?”可是为什么京城里的刺雪铺子里总是那么多新嫁娘要用的雪制品,那些可都是成品呢。 应莲烟闻言一笑,“假的,不过就是为了气气应如雪而已。你以为她真的是想要找你帮忙做雪活?” 应如雪在很大程度上和皇甫无双是一类人,睚眦必报的人。不过是想通过折磨碧儿来威慑自己罢了,到时候她嫁入四皇子府去,留给自己一个半死不活的碧儿,她又该去找谁算账呢? 她很是清楚应如雪的那点心思,自然是不会让她得逞的,不但不会让她得逞,还会让她为此付出代价! 子夜韶华,玉檀香作为引子,相信过几日定会给自己一个精彩异常的结果的。 碧儿脑子转过了弯,只是忽然间看见简成平竟是脚步匆匆往如雪苑那边去,她连忙唤道:“小姐你看,简成平来干什么?” 来干什么,送解药吧? 只是这毒本就无解,难不成简成洛还能做出解药不成?用子夜韶华做引子做出的解毒丹不过是能纾解一时而已,可结果却无异于饮鸩止渴。 应如雪很快就能尝到这苦果了,她很是喜闻乐见。 如雪苑里的一片大红刺激了简成平的眼睛,他几乎是一步步踩在刀尖上似的走进去了的。 看到应如雪扑倒在自己胸前,他伸手想要拍一下她的后背,可是最后手却是落在了她的后脑勺上,轻声道:“雪儿,你喜欢四皇子吗?” 不喜欢,她不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皇甫殊喜欢的人是应莲烟,她清楚得很。只是她却又是喜欢的,因为皇甫殊喜欢的人是应莲烟,可是要娶的人是自己。 良久之后,她才轻声道:“就算我喜欢的人是表哥,可是皇命难为,我也只能嫁给他。” 简成平听到这话却是骤然间一愣,手落在了应如雪的脊背上,手心的热度透着秋日的衣物让应如雪几分胆战心惊。 她一直知道简成平是喜欢自己的,适才的话也不过是为了让简成平一直喜欢自己,哪怕是自己成亲后,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是不敢去看简成平的神色。 因为那游移在自己后背的手告诉她,自己这个表兄现在的心思。 “雪儿,你说你喜欢我?”简成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从粉嫩的婴孩,到如今娉婷玉立的少女,自己等待了她十多年,终于等到了这句话。 应如雪没想到自己原本不过是想要利用简成平,此时此刻却是引火上身,她不由后悔,可是却又容不得她后悔。 轻轻抬起了头,看着简成平那下巴上微微泛着的青色,她伸手轻轻抚了上去,“我一直很喜欢表哥,表哥能护我安危,知道我想要什……” 她话还未说完,却觉得身体一轻,却是被人拦腰抱起。 应如雪顿时慌张起来,“表哥,你这是要干什么?” 简成平此时此刻却好像是被恶魔附身了一般,哪怕是应如雪语不成调,满是慌张,他耳边却也只是那一句,“我喜欢表哥。” 隐约的裂帛声让守在外面的抱琴心中一惊,她刚想要冲进去,可是最后却还是转过了头,对着侍书道:“表少爷要在这里用午膳,去吩咐厨房里准备几样表少爷和小姐喜欢用的菜色,你亲自看着,知道吗?” 侍书乖巧地点头离去,抱琴不由担忧地转过头来,脸上却满是无奈之色。 那一双大手几乎要将自己揉碎了似的,应如雪想要挣扎,可是却又怕院子里的丫环听到了,根本不敢大声去喊,只是却不料她的低声细语更是加重了简成平的兽性罢了! “雪儿你放心,我会保护你一生一世的,只要你,只要你,我只要你!” 伴随着语气的加重,简成平直奔主题,应如雪顿时痛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手拼命地抓着简成平的上身的衣裳,泪水从眼角溢出。 简成平胡乱亲吻着应如雪的每一处肌肤,感觉到唇边的湿润时,他忽然间脑中清明起来,才发觉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他顿时愣在了那里,伸手想要拂去应如雪脸上的泪水,可是却又不敢。 “雪儿,我,我……”他怎么做出这么禽兽的事情! 雪儿向来是自己心中的仙女,可是他却是对雪儿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 简成平连忙要起身,却不料却是被应如雪环住了腰背,“我只是有些疼而已,平哥哥,我的第一次,我只想给你。” 一句“平哥哥”让简成平的神智的再度崩溃,他低下了头,吻去了应如雪脸颊上的泪水,最后却是落在了那樱桃小口上。 没有一丝男欢女爱的欢愉,应如雪只感觉到这是一场惩罚似的,直到最后自己再无力承担,简成平才慢慢停下了动作,却不曾抽身离去。 “雪儿,你跟我走吧。” 一场欢爱后,简成平却是精神百倍,看着身下皎洁的身躯后落满了自己的吻痕,他只想着将这美丽的身躯占为己有,让所有人都看不到。 只是应如雪闻言却是蓦然落泪,“平哥哥以为我不想吗?可是我若是弃了婚约,只怕整个相府都要陪葬,母亲对我有养育之恩,我怎么能这样无情对她?” 简成平一愣,他竟是忘了,应如雪并非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她的背后还有相府的上百条人命。 “忠孝两难全,我不能为了平哥哥而让父母置于险境,可是平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守住我的身子的,若是有一天我受不住了,那倒是我只希望平哥哥能带着我的尸身到一处安静的乡野之地,将我埋在香樟树下,让我……” “不要!我要你好好活着,我不在乎这些,我只要你好好活着,明白吗?”简成平一直强调,直到应如雪点了点头,他才松了一口气,将一个青花瓷瓶放入应如雪手中,“三弟说解药这就快研制出来了,你先用着这解毒丹,雪儿,你相信我。” 应如雪支撑着身体想要为简成平穿衣,却是被他拦住了,“你这是第一次,好好躺着别动。”看着床单上的一处暗红,简成平顿时又觉得浑身燥热,强忍住所有的冲动,在应如雪额头上落下一个吻,他才离开。 抱琴进来的时候只看到应如雪语提横陈一般在床上,她顿时哭了出来,“小姐,表少爷他怎么可以这么对你?” 看着那语提上布满了淤痕,抱琴只觉得心疼不已,她一直觉得表少爷很是疼爱小姐的,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竟是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应如雪握紧了手中的瓷瓶,却是目光凌厉看向抱琴道:“这事绝不能传出去。” 抱琴点了点头,“小姐放心,其他的人都被奴婢赶走了,没有人会知道的。” 应如雪闻言却是冷声一笑,“是吗?那你呢?” 听到应如雪这话,抱琴错愕了一下,旋即才意识到小姐说了什么,她连忙磕头如捣蒜,“小姐,奴婢绝不会透露一个字的,小姐你一定要相信奴婢呀!” “起来吧,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应如雪淡淡道:“我累了,休息一会儿,谁来都给我挡着,知道吗?” 门再度被掩上,连同那靡靡的气息都被困在了室内,只是应如雪并不知道,这件事并没有像抱琴说的那般,因为是夜,应莲烟就知道了此事。 “回去的时候注意些,别暴露了自己,知道吗?” 听到应莲烟这般谨慎吩咐,侍书点了点头道:“三小姐放心,奴婢省的。” 黑色斗篷遮掩下,侍书离开了玉缘院,便是守门的婆子都不知晓这一身斗篷包裹的人到底是谁,只是送走了那人后,玉缘院的大门却是落了锁。 看着跳跃的灯花,应莲烟唇角微微扬起,没想到简成平这次竟是对应如雪下手了,到底是应如雪勾引与他,还是简成平趁人之危都不重要了,只是应如雪失去了清白之身,到时候破鞋一只到了四皇子府上,不知道楚赫该是个什么心情呢? “本宫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倒是把手伸的这么长远了?” 忽然间响起的声音让应莲烟蓦然一惊,却见太子煜不知何时竟是出现在自己的梳妆台前,正拿着一盒蜜合香轻嗅。 165.-167-那怎比得三姐你福大命大,三番五次都死不了呢 “太子爷不知道的事情多了,毕竟,天下之大不是吗?” 太子煜闻言淡声一笑,身形一动却是将应莲烟揽入了怀里,“用人,无外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那丫头想要为母报仇,只是她难道忘了,你也是她的杀母仇人?” 将近月余不见,应莲烟看着骤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竟然觉得有些不真实,“我承诺她扳倒简氏,至于她能不能杀得了我,却是她的本事了。蠹” 太子煜淡声一笑,“这世间,除了时间,谁还能杀得了你?髹” 应莲烟闻言一笑,“我可以将这当做太子爷不的赞美之词?” 太子煜满不在乎的一笑,“随你的意。” 这般蛮不在乎,应莲烟皱起了眉头,却是感觉一双手舒缓了自己的眉眼,“丫头,你说简成平那小子肖想应如雪那么久终于都下手了,本宫是不是也要做出些什么来表示诚意?” 应莲烟闻言顿时一愣,她想要从太子煜脸上看出他究竟是在玩笑还是提出一个建议,只是他脸上是惯常的那眉眼俱冷却又带着妖娆的笑意,让人辨不出真假。 伸手堵住了太子煜的薄唇,应莲烟轻声道:“应如雪以色事人却不过是为了能换的简成平的忠诚而已,我这身子平平无奇,难道能帮我留住太子爷的心?” 挪开了应莲烟的小手,然后抓在了自己手心中,太子煜唇角笑意都带着几分无奈,“本宫的明珠岂是那颗死鱼目可以比拟的?丫头,你的身子究竟如何,只有本宫才能评价,不如咱们实打实的来一场,本宫给你最是客观的评价,如何?” “这个提议,实在是不怎么好。”挣脱了太子煜的怀抱,应莲烟却是拒绝了。 “太子爷长途跋涉辛苦,还是早些回府歇息的好。” 只是回答她的却是砰然着床的声音,应莲烟不用回头去看也知道,太子煜定又是占据了自己的床! 实在是太可恶了,他的太子府里什么没有,非要来自己这里,还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 “我从不介意当你的内人,只是丫头你不肯呢!” 似乎不用看都知道应莲烟的心思一般,太子煜闷闷一句却让应莲烟恨不得把他丢出去,这人怎么能这么流氓,说出的话这般下流无耻! 这一辈子,她都绝不会自称贱内的。 太子煜依旧是一大早就离开了,看着应莲烟眼底微微泛黑,青檀不由道:“小姐没有休息好吗?不如我给小姐用一些玫瑰露,这样还能遮掩一二?” 应莲烟点了点头,倒是正在与碧儿一同整理床铺的黎香听到青檀这话不由唇角扬起,碧儿见状不由好奇,“什么事怎么好笑,看你这模样。” 背后,黎香似乎冲自己做了一个鬼脸,应莲烟当即神色一变,没一个好人,就连黎香这丫头也是个坏骨头! 青檀只觉得好像小姐更烦躁了似的,她擦玫瑰露的时候都带着三分小心,“小姐,四小姐嫁人,舞郡主出嫁,还有五皇子成亲,你准备送什么礼物?” “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青檀笑了起来,“奴婢哪有什么想法呀,只是看小姐似乎什么事都不慌张,觉得小姐早有了谋算,所以好奇问问罢了。” 应莲烟闻言不由一笑,竟是连青檀都学会撒谎了呢。 “告诉审妈妈放心,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让她不由担忧。” 青檀没想到小姐竟是一下子就猜到了,顿时脸上露出一丝讪讪,“是,奴婢知道了。”她还以为自己够不露声色了呢,看来在小姐面前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小姐,今天你是出门还是在府里,要是出门的话,奴婢给你梳一个百合髻,若是在府里,奴婢给你梳一个花冠好了。” 应莲烟刚想要说在府中,却是忽然间想起前天应墨隐对自己说的事情,“梳百合髻吧,我今日出门有些事情。” 应莲烟没有想到,来看望应如若一趟竟然也是这么麻烦。 将军府的门房已经换了两次茶,看着应莲烟却是一脸淡然,没有一丝着急上火的模样,门房上的不由暗暗称奇。 要是嫁入将军府的是应家五小姐,也许能抓住将军的心也不无可能,只可惜夫人太过于蠢笨,实在是无可救药。 “怎么,我脸上有花不成?” 应莲烟淡然一句让门房上的清醒过来,连连笑道:“怎么会?只是还请郡主稍等,夫人也许在梳妆打扮,很快就来了。” 此番随着应莲烟前来孙府的是黎香,毕竟太子爷曾经让隐六调查温延人,结果却也没查到什么,这让黎香不由多长了一个心眼,说什么也要随着应莲烟来孙府。 “是呀,我们小姐好歹是郡主,就算是孙将军亲自来迎接也不为过,你们夫人好生打扮一下也是应当的。” 黎香这话里带刺,门房上的听到不由笑意僵硬,然后才道:“卑职去催一催。” 一只手却是拦住了他的去路,应莲烟莹然而笑,“不必了,我和如若不是外人,自己去看就是了,若是方便,你派人带路就是了。” 门房上的没想到应莲烟竟然这般刁钻,一时间不好拒绝,只好招来一人,吩咐道:“带着郡主去夫人那里,好生招待,可千万别怠慢了!” 那语气,好生的苦大仇深,让应莲烟恍惚间觉得要是自己来到了掖庭,而非甘州兵马指挥使温延人的府中似的。 就在应莲烟主仆消失在眼前的瞬间,门房上的迅速离开了府门处,而是去了前院的书房。 听了副将禀告的消息,温延人露出一丝冷笑,“倒是个聪明的人,好生观察着,别出了什么纰漏就是。” 副将点头应道,只是心中还有些担忧,“末将只怕夫人会趁机向她说些什么。” 温延人轻声一笑,倚在了座椅上,神情颇是闲适,“她要自找思路,谁都拦不住,不是吗?去吧。” 听到这漫不经心的语气,副将不由浑身一颤,只觉得走出书房的时候自己还浑身缠绕着冷意。 看到应如若的刹那,应莲烟先是一愣,旋即是一惊。 “五妹嫁人之后养尊处优,倒是丰腴了不少。” 应如若忽然间有些失望,她以为应莲烟是带自己脱离苦海的,可是她一听到应莲烟的冷言嘲讽她才恍然,应莲烟怎么会这般好心呢? 她不过是来看自己落魄寒酸的样子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由一股气,“那怎比得三姐你福大命大,三番五次都死不了呢。” 她身后的将军府的两名仆妇闻言不由暗暗摇头,将军果然是老谋深算,夫人是不会说出什么的。 一瞬间应莲烟就明白了应如若心中所想,她不由笑了笑,“怎么没见晴纹在五妹身边?” 应如若闻言脸色骤然一变,“应莲烟你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她的?” 她忽然站起身来,身后两位仆妇却是连忙扶住了她,将她按回了椅子上,“夫人,您刚有身孕不要这般激动,别忘了将军夫人,可要您小心着呢。” 这仆妇……应莲烟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异,最后却是笑了笑,“不过是黎香这丫头想念晴纹罢了,我自然是来看望五妹的。” 应如若依旧冷着一张脸,却又冲着一仆妇道:“没听到郡主的吩咐吗?去把文姨娘请来!” 文姨娘?应莲烟愣了一下,难道晴纹竟然成了温延人的侍妾不成? 很快,迈着小碎步低着头走来的人证实了应莲烟的想法,来人正是晴纹。 不比应如若的丰腴,她却是消瘦了很多,好像整个人如今都是皮包骨头似的,只显得一双杏眼如同两个玻璃球嵌在眼眶里,却是黯然无神。 看到应莲烟的刹那,她眼中透出一丝光亮,可是旋即却又黯淡了下去。 “怎么,不认识了吗?文姨娘,莲烟郡主身边的黎香可是很想念你的,没话对她说吗?” 再度抬起来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能置信,只是最后却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夫人,婢妾还有些活要干,可不可以先回去?” 回答她的是应如若骤然的一巴掌,清脆有力,几乎要将晴纹的脑袋扇下来似的。 应莲烟没想到昔日的主仆如今竟然这般,那两个仆妇已经拉住了应如若,“夫人,您就算不顾念自己,可别忘了肚子里的孩子!” 黎香得到应莲烟示意搀扶着晴纹离开了,应莲烟看着胸前起伏不平的应如若,不由轻声安慰道:“五妹何必跟一个侍妾计较,岂不是堕了自己的颜面?” 应如若闻言登时大声喝道:“你知道什么!”只是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似的,她连忙改口道:“这昌妇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定是给她些颜色才是,省得让她不知道天高地厚!” 应莲烟自然察觉到了应如若语气有异,只是晴纹为人她虽然不清楚,可是好歹却也是忠心耿耿的,如今这般为应如若忌讳,还真是奇怪的很。 “将军说郡主和夫人姐妹情深,不如留下与夫人一起用了午膳?” 应莲烟看着来人,不由皱起了眉头。应如若在害怕这人,看来温延人对她真的很是不好,身后的两个仆妇,如今的一个传话的副将都似乎能让应如若变成惊弓之鸟,草木皆兵。 “不……” “不错的建议,多谢你家将军盛情。”拦住了应如若的话,应莲烟站起身来,“孕妇应该多活动一下才是,五妹,不如随我去小花园转一转?听说将军是个及极其威武的人,向来将军府的花园应该多几分英气的。” 应如若几乎是牵线木偶似的随着应莲烟出了去,只是听到“将军”两个字的时候却是忍不住浑身一颤。 胳膊被紧紧抓住,应莲烟皱了皱眉,却见那两位仆妇如影随形似的跟在她们身后,“怎么,我不能和五妹说些贴心话?” 几乎是面无表情的仆妇僵硬道:“将军让奴婢们片刻不离跟在夫人身边。” 好一个草莽将军,若说温延人是草莽,应莲烟只想说这说话的人是瞎子,这般铁血的手腕,只怕温延人也绝非简单人物。 “难道我还会害了五妹不成?将军府规矩倒是比皇宫都大,本郡主今日可算是开了眼界了。” 若是旁人,听到应莲烟这般说定然知道应莲烟是动了怒火的,顿时会诚惶诚恐,可是这两人却好像听不懂她的画外音似的,反倒是一步一步随在两人身后。 应莲烟停了下来,她两人也停住了脚步,待应莲烟往前一步,两人又是紧跟着一步,总之是保持着三步的距离,像是甩不掉的皮癣似的。 应如若好像早已经习惯了似的,只是唇角的笑意却带着嘲弄,“原来三姐你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应莲烟扬唇一笑,最终却也没说什么。应如若有几分小聪明,虽然之前一直被简氏当枪使,可到底也不是什么愚不可及的蠢材,如今这般倒是有几分认命的意味所在。 她不由看向了应如若的肚子,那里还很是平坦,看不出其中孕育着婴孩。 应如若在小花园的凉亭里坐了会儿就去如厕,两名仆妇紧随其后,果然如她所言是片刻不离地跟着。 黎香快步回来了,没看到应如若她有些吃惊,最后却还是低声道:“晴纹是被三小姐送到孙将军榻上的,只是却不曾料到,温延人对晴纹很是温柔体贴,而对三小姐却很是粗暴,偏生晴纹原本又有心上人的,被三小姐出卖之后又被整日里被三小姐辱骂,才如今这般憔悴的。” 黎香觉得,应如若纯粹是自作自受!当初因为这门婚事,晴纹还忠心耿耿地帮她出主意,可是却是被这样无情对待,任谁怕是都会心寒意冷吧? 主子的抛弃,心上人的误解,又整日里被温延人索欢,只怕是晴纹也挨不了多少时日了。 “难得见你这么愤慨,别人家的事情,我们即使有心,怕也难下手,温延人绝非寻常人,你也小心些。” 黎香点头应道,她固然气恼,却也不至于为此而去找温延人的麻烦。 看见晴纹的遭遇她只觉得晴纹可怜,应如若可恨,而温延人,则是恐怖。 常年镇守甘州的兵马指挥使,众人口中的草莽武将,却给她深深的恐怖,仅次于太子爷。 一盏茶的工夫后,应如若才回了来,看到黎香脸上现出淡淡的嘲弄,却也没说什么。 午膳用的很是沉闷,应如若碗中倒满是各种山珍海味,应莲烟见状顿时明白她为何饱受温延人折磨却又是这般丰腴了。 任谁,每日里被“喂”两碗山珍海味,想要不丰腴也难。 能让向来管不住自己嘴巴的应如若如今只能缄默的接受这一切,看来温延人的手腕很是强硬呢。 午膳之后,应莲烟并未久留,“五妹不妨去歇息一会儿,这样有助于养胎,过几天是二伯的寿辰,到时候五妹可是别忘了去贺寿。” 应如若目光中骤然闪过一丝光亮,只是很快却又是黯淡了下去,“我知道了,三姐慢走,我不送了。” 离开将军府的时候,应莲烟遇见了温延人。 尽管之前并没有见过,可是这一身杀伐之气却让应莲烟第一眼就知道,眼前的人是温延人。 据说这位甘州兵马指挥使出身草莽,可是长相却并不草莽,反倒是带着几分英俊,只是气质上却有些阴鸷,好像是经年生活在阴影中的人。 应莲烟忽然间明白应如若为何竟会是这般害怕温延人了,这等阴鸷的气质不同于太子煜的阴狠,可是却也同样让人心生畏惧。 若非自己重活一世,只怕见到温延人也会瑟瑟发抖的,难怪应如若听到“将军”两个字的时候都心有余悸。 “孙将军。” 应莲烟目光直直落在了他的脸上,对上那一双看不见底的眼眸,她并没有丝毫的畏惧。这在温延人的预料之中。 相府几位小姐的秉性他倒是略知一二,第一次见到这位三小姐,虽是看不出太多,却也知道这位三小姐绝非什么简单的人物,难怪能得到众人的青睐。 “论理,郡主该唤本将军一声妹夫才是。” 几乎毫无波澜的语调,应莲烟只觉得耳膜有微微的痛意,她皱了皱眉头,旋即嫣然一笑,“我只怕这一句妹夫冲撞了将军的气势,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温延人听到这么一句解释却是忽然间笑了起来,“正好本将军无事,送郡主回去好了。” 应莲烟脚下一停,却并没有看向温延人,“那就麻烦孙将军了。”温延人这是想要干什么?只是这请求,她却是推辞不得,却也不需要推辞的。 跟在温延人身边的副将没想到将军竟然是突如其来的要送应莲烟回府,他顿了一下,刚想要跟上去,却听应莲烟道:“没想到将军这般疼爱五妹,将军勤俭度日,副将都屈居为门子,而五妹却是整日里山珍海味,前拥后呼。” 副将闻言一惊,应莲烟根本目光都没有往自己这边落,却是看到了自己! 温延人也是目光一转,旋即却是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女人,自然是要宠爱的。” 还真是脸皮厚的很,说瞎话都不带脸红的。应莲烟腹诽了一句,按住了黎香的手,用口型告诉她:稍安勿躁。 她倒是想要知道,温延人究竟要玩什么把戏! 出乎应莲烟意料,温延人并未说话,只是策马跟随在马车外,一直保持着沉默,若非是四方街上的喧闹阻拦了去路,他甚至可能一路上都不发一言。 “去看看怎么回事?” 跟在温延人身后的副将连忙去查看,很快就是弄清楚了缘由,“是惠宾楼大宴宾客,邀请秦家班的秦衣姑娘唱一出,结果来看戏的人太多了,挡了路。” ? 那不是唱的前朝的一位将军从军之后,其妻苦守寒窑十八载,结果却是将军衣锦还乡,身边还带着以为新婚的邻国公主的故事吗? 只是究竟是谁,竟然让秦衣大庭广众之下唱? 温延人刚想要说换条路走,却见应莲烟掀起了车帘,“上次未能好好聆听秦衣姑娘的唱腔,不知将军可否有雅兴陪我一同看一会儿戏?” 温延人面无表情地答应了下来,应莲烟见状不由皱起了眉头,难道这并非是温延人安排的? 似乎为了这一出秦衣姑娘的,惠宾楼特意搭了一个戏台子,应莲烟并未出马车,而是遥遥看着戏台上将军之妻凄凄婉婉的唱腔,那是将军归来后,对面相逢不相识,将军之妻看着昔日枕边人拥抱着佳人,心中凄凉。 “他昨日赞我温婉如花,今日却识不出我这糟糠……” 这唱腔,应莲烟并不喜欢听戏,可是却也懂得为何秦衣能够成为京城的梨园行里的第一人。 她便是将军之妻,那台词便是她的心声。 能将戏唱活的人,怎么能不出类拔萃呢? 放下了车帘,应莲烟淡淡道:“走吧。” 温延人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听到应莲烟的声音似的,刚吩咐马车调转方向,余光看到一人却是皱起了眉头,“简小将军?” 只是简成平似乎并没有听到温延人的话似的,车帘再度被掀起来,看着简成平离开的背影,应莲烟唇角不由扬起。 简成平这般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是落荒而逃,难道这和他有什么牵扯不成? 再看戏台上,将军之妻却是坚决一声呵斥道:“我夫婿昔年从戎保家国,战死沙场人不还,大王你是何人冒充我夫婿?坑骗民妇意欲何?” 成了大王的将军被妻子一顿臭骂,最终却是灰溜溜的离开。 而望着丈夫离开的背影,将军之妻却是黯然落泪。 她心中的夫婿早就死了,不该这般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温延人并没有进了相府,看着即将纵马离去的人,应莲烟忽然喊住了他,“孙将军,不知过几日五妹生辰,五妹能否来团聚一番?” 温延人勒住了马缰,只是看着应莲烟的目光却是平平无波的,“贵府大小姐出嫁,只怕姐妹之间也无法团聚,不如等到楚相生辰之时,本将军会亲自陪同如若前来贺寿的。” 预料之中,应莲烟脸上并未透露出失望神色,在这样的人面前演戏只会让自己更愚蠢罢了,她并非蠢人,自然不会这般。 黎香有些不解,“小姐,温延人特意送你这一程究竟是为了什么,一句话不说,难道他还能猜出你心思不成?” 黎香聪明人却还是问出这问题,显然她也没看出温延人的用意,应莲烟摇了摇头,“那你说惠宾楼的那一出,是不是他的手笔?” 黎香闻言愣了一下,旋即道:“不是。” 只是说罢,她却感觉小姐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打量似的落在了自己脸上,“为什么?” 黎香说的这般斩钉截铁,似乎知道其中内情似的。 “温延人的事情我们没能查出多少,孙府又保护的甚好,很难插进手去,不过惠宾楼的那一出的确不是他的手笔,那是太子爷弄的。” 太子煜?应莲烟眼睛一皱,“他这是想做什么?难道被哪家的公主抛弃了不成?” 一瞬间,应莲烟脑中闪过了九州六国的几十位公主,只是最后却是摇了摇头,这几十人中并未有一个能与太子煜谱出恋歌的人。 黎香闻言忍俊不禁,“小姐你胡说什么呢,太子爷怎么会……”她压低了声音,生怕别人听到似的,“太子爷被哪位公主抛弃,小姐你可真是异想天开。” 也只有太子爷抛弃别人的命,哪会给别人这个机会,轮到自己被抛弃了呢? “也是。”应莲烟点了点头,“若是得知自己被抛弃,他定是会先杀了那人,然后广而告之,是他抛弃了别人的。”这才是那妖孽的行事风格。 黎香只觉得这话题似乎越来越有问题了,“小姐,太子爷安排这一出,是因为今天骁骑将军在惠宾楼宴请朋友,这是唱给简成平听的。” 难怪简成平适才会那般魂不守舍的样子。 “宴请什么朋友,知道吗?” 黎香点了点头,“嗯,昔日他还在陇西的时候的几个军中旧友,前几日才来的京城。” 陇西? 万侯夫人不就是出身陇西吗?而且上官嬛跟自己说过,秦衣姑娘也是陇西人士,难道…… “简成平始乱终弃的是秦衣?” 黎香没想到应莲烟竟是一下子就猜到了,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无奈,“小姐,你能不能不这么聪明过人呀?”这让自己一点都不能享受猜谜的乐趣,简直是无趣的很。 只是看应莲烟神色严肃,黎香也不再嬉闹,“没错,太子爷说既然简成平已经如愿……咳咳,就该让他害怕一下了,何况,秦衣这颗棋子埋了那么久,也该用一下了。” 秦衣也是太子煜的人,应莲烟并不意外,太子煜的能耐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料,惊喜不断,这样子也许会更精彩一些,不是吗? 应莲烟直接往玉缘院去,却不料竟是被老夫人派人请去了梨香院。 “如若如今怎么样?” 老夫人忽然开口询问让应莲烟有些恍然,今天却是太阳打那边落下去要,老夫人竟然过问应如若现在如何? “五妹比之前沉稳了许多,大概是有了身孕的缘故,倒是丰腴了几分。” 她这是说的实话,只是还有一些实话没有说罢了。 既然黎香说了温延人府上铜墙铁壁便是锦衣卫都难以调查,老夫人想要知道什么怕也是困难,不然也不会问自己了。 闻言,老夫人脸上闪过一丝欣慰之色,“那就好,那就好。” 应莲烟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何时,老夫人似乎脸上苍老了许多,好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五岁似的,如今的她再不像是六十大寿时的精神奕奕了,反倒有些垂暮之年的凄惶,好像一根蜡烛要燃烧殆尽了似的。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应莲烟还是有些心酸,无论前段日子老夫人怎么对待自己,自从自己从京城回来后她却也是帮过自己一二的。 固然那些帮助都是带着些目的性的,可是她到底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只是她的心酸却因为老夫人的一句话而骤然消失了。 “现在如若有了身孕,承恩侯府也说要从族中过养个孩子养在常乐膝下的,盈盈和林慕言也算是恩恩爱爱,她们三个比你小都成婚有了孩子,你大姐过两天眼看着也要成亲了,也是时候考虑你的婚事了。” 应莲烟心中蓦然一凉,她还以为老夫人是真心关心应如若呢,原来却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好一个陷阱,自己险些就落下去了呢。 心中的柔软顿时消失,应莲烟再度铁石心肠,看着老夫人脸上却带着柔柔的笑意,“这一年姐妹们都先后出嫁,府里顿时冷清了不少,我和水儿还说多留两年,陪着老夫人承欢膝下呢。” 听应莲烟提到应伊水,老夫人骤然色变,“水儿什么时候跟你说这些了,怎么没跟我说?” 她语气也冷冽了许多,让一旁林妈妈都觉得三小姐下一刻就会跟老夫人翻脸。 只是林妈妈却是想错了,应莲烟不过是摇头道:“五妹与我玩笑罢了,当不得真的,只是我听长公主说过,入了皇家玉碟,我的婚事怕是要由皇上做主了。” 这并非长公主说的,可是却也是事实。老夫人不会不知道,除非她想要给自己做主的这门婚事能够给她,或者说给应伊水带来极大的好处。 “你拿这个来要挟我?” 老夫人脱口而出的话让应莲烟不由皱眉,她没想到她和老夫人之间的最后这层窗户纸竟是这般被轻而易举地戳破了,而且老夫人似乎动了怒火,“你个不孝女,你以为自己有了郡主的身份就能为所欲为了不成?别忘了你可是应家子孙,应家的族谱上,你……” 老夫人忽然间不再说话,看着应莲烟的目光带着冷意,恨不得化作冰刀子捅死她似的。 “应家的族谱上并没有我和弟弟的名字,老夫人忘了吗?” 当初,老族长因为简氏的收买,在祠堂里千方百计阻拦自己想,现在她倒是要感激简氏呢。 老夫人千方百计设局要自己以感恩的心情入了族谱,却是被简氏破坏了,还真是意外,意外地让她只想笑。 “你,你是故意的!” 林妈妈想要阻拦老夫人,却不料老夫人动了怒火却是一把推开了林妈妈,颤颤巍巍站起来,龙头拐杖直指应莲烟。 “老夫人,那是意外,只是凡事不可能都按照您的心思发展的,有时候一些意外是不可避免的,不是吗?” 听到应莲烟这话,老夫人却更是恼火,恨不得一拐杖敲在应莲烟身上似的。 “你个不孝女,给我跪下,去把应建航给我喊来,我今天倒是要看看他怎么处置这个不孝女!” 林妈妈没想到老夫人竟然是让自己去喊相爷,这些年来便是简氏违逆老夫人,也不曾闹出过这些,今个儿这祖孙俩不过是一言不合,怎么就闹到了这般田地? 林妈妈顿时拉扯住应莲烟的衣袖道:“三小姐,老夫人一把年纪了,您给她服个软,不要再……” “不要再故意气她吗?”应莲烟笑了笑,“我倒是想要知道,我怎么气老夫人了?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 实话才最是气人呀! 这些年来老夫人耳边莫不是奉承话,谁敢在她面前明目张胆的说那些一点都不好听的实话呀? 林妈妈没想到应莲烟竟也是这般倔强,自己根本劝不动她,顿时傻了眼,偏生老夫人却以为林妈妈是在小声向应莲烟道歉,顿时一拐杖落在了林妈妈身上。 应莲烟说的不错,她有皇家郡主的封号,自己奈何不得,可是杖打一个奴婢,还是可以的! 老夫人虽然年纪大了,可是养尊处优颇是几分发福,这一拐杖顿时带着几分气力,林妈妈不由跳脚,眼泪一下子都流了出来。 小暖厅内顿时兵荒马乱,看着老夫人竟是不问好歹就这般,应莲烟顿时眉眼一冷,看向老夫人的目光带着冷意。 “你个死丫头,竟然这般看我?” 不知为何,老夫人只觉得恼火的要死,恨不得将应莲烟杖毙才能顺了心气似的,她手中拐杖再度扬起,看着应莲烟站在那里不闪不避,一下子落了下去! “祖母,不要!” 拐杖狠狠落在了应伊水的脊背上,只让她余音都带着颤抖。 老夫人没想到应伊水竟然忽然冲了出来,而且还替应莲烟挨了这一拐杖,顿时想要伸手去搀扶应伊水,却不料应莲烟却是挡住了她。 “老夫人,这般对待自己的孙女,可还有半点仁爱之心?黎香,还不去找一兜软轿过来?” 眼看着黎香和司棋竟是搀扶着应伊水离开,老夫人顿时愣住了,“你要把我的水儿带到哪里去?” 应莲烟停下了脚步,“大姐在这里,只怕半夜都睡不踏实,我会好好照看她的,还请老夫人放心就是了!” 应伊水原本就受了风寒,因为一直卧床有段日子没出听雨楼了,今天来老夫人这边请安后干脆在这边用了午膳歇息,只是迷迷糊糊中却听到老夫人在和烟儿争吵似的,她披上了一件衣服就往外来,却见祖母竟是要杖打烟儿,当时她心里不知怎么想的就冲了上去,却不想这一拐杖竟然这么疼。 祖母,她对烟儿究竟是多大的怨恨,竟然下手这般狠? 她很疼,却并没有昏厥过去,只是一时间却并不想劝和两人了。 这一拐杖落在了自己身上,她才知道这劝和最终也不过是貌合神离罢了。 应莲烟假装不知道应伊水醒着,给她上伤药的时候手下都温柔了许多,应伊水再也忍不住,不由轻声问道:“烟儿,你恨不恨祖母?” 恨祖母这般无情,明明知道烟儿是皇家封了的郡主,却还是要这般动手。 看着因为风寒而憔悴了几分的俏颜,应莲烟摇了摇头,“没有。” 应伊水似乎不放心似的,又问了几遍,看应莲烟脸上并没有什么不耐烦,甚至神色都不曾变化,这才放心了似的昏昏睡去。 应莲烟替她掖好了被子,这才慢慢离去。 大姐,你可知道恨也是一种感情,如今她的恨意那么多,老夫人的这些根本不算什么,根本不值得自己去记恨的。 梨香院里祖孙失和的事并没有瞒住,几乎一下子就传遍了相府后院,只是说法却是各自纷纭。 应如雪脸上露出一丝鄙夷,“没想到老夫人什么时候竟也是这么愚蠢了,竟然用婚事来要挟应莲烟,还真是异想天开。” 简氏看应如雪露出了几日来的第一个笑颜,不由道:“她也是老糊涂了,不过应莲烟向来也算是听她的话的,这次却是闹这么大,难道是因为老夫人指婚的那人,劣迹斑斑不成?” 京城里首屈一指的纨绔当属死了的承恩侯世子柳长琦,只可惜梨香院里并没有传出老夫人究竟指婚应莲烟给谁的传言,不然也许自己可以用这个来给宝贝女儿出一口恶气! 应如雪告知了简氏当初自己落水的前因后果,简氏自然清楚这其中定然少不了应莲烟的算计,甚至于她在算计如雪的婚事! 只是简氏挠破头皮却也想不明白,为何应莲烟非要如雪和四皇子成亲,难道真的是因为误打误撞吗? “不着急,我想二伯回头定会好好盘问她的,到时候我们就知道了,不是吗?” 简氏点了点头,“我们也去瞧瞧,你这两日一直操持嫁妆的事情也来了,去看看热闹散散心也好。” 这个时辰,应建航也差不多得知消息了的。 “夫人,咱们真的不用去看看?” 166.-168-未雨绸缪方能防患于未然,不是吗 即使如今成了应建航的平夫人,刘氏依旧住在石园,甚至屋子里的摆设都不曾多几件,看梅香脸上带着几分急切,刘氏摇了摇头,“这热闹,是看不成的。蠹” 老夫人忽然间的举动带着几分急功近利,这让她也吃惊,只是应莲烟的忽然反抗却是在她的预料之中,如今应莲烟的爪牙足够锋利了,也是时候该亮出了。 梅香不解,“为什么,这次三小姐忤逆老夫人,二老爷定是会教训三小姐的,不是吗?”虽然和三小姐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可是梅香总觉得三小姐回头会收拾她们的,这是她的直觉,不知道为何产生的直觉。 刘氏笑了笑道:“老夫人糊涂二老爷可不糊涂,这婚事,别说是老夫人,就算是二老爷也做不得主的。你放心吧,这件事闹不起来的,回头管好自己的嘴,别再说什么,否则怕是祸从口出。” 梅香并不相信刘氏的话,无奈刘氏道:“那你自己去看看好了,只看别说话,这个时辰,二老爷应该是去了玉缘院的。” 梅香点了点头道:“嗯,要不要奴婢去秋宜苑唤着梦姨娘一起去?髹” 说不定,还能趁乱弄掉梦姨娘的孩子,都说七活八不活的,如今梦姨娘怀孕八个月,要是不小心小产,不禁孩子保不住,便是大人也保不住的。 这样子,相府可就文珍少爷和七少爷两个继承人了,到时候二老爷百年后,这一切还不都是夫人的? 刘氏闻言不由瞧了梅香一眼,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不用了,她是不会去的,别节外生枝了。” 如今的白菱,倒是越发像是应莲烟了,也不是,明哲保身,倒像是当年的自己。刘氏淡淡一笑,哄着襁褓内的幼子,脸上浮出了一丝慈爱。 尽管刘氏如此吩咐,梅香却依旧不死心,她去了秋宜苑,却不料白菱并不在院子里。 “我们姨娘去了红莲阁看望红莲少姨娘和小小少爷。” 虽然当初简氏恼了红莲,可是自从红莲抱养了应黎轩的沧海遗珠后,简氏对红莲却也是客客气气的,听到守门婆子这么说,梅香决定还是不去找白菱了,否则招惹了简氏,只会给夫人惹麻烦。 她比应建航快一步去了玉缘院,红玉迎了上来道:“梅香姐姐来这里,难道是平夫人有什么吩咐不成?大夫人过来了,我们小姐正在里面陪着。” 里面并没有什么吵闹声。梅香不由惊讶,大夫人和四小姐分明是来奚落三小姐的,怎么还没动静了? “我是来寻碧儿要几个鞋样子的,既然碧儿姐在里面伺候,那我就等她一会儿好了。” 红玉何尝不知道梅香是来看热闹的,只是想起小姐的吩咐还是脸上带笑道:“那我带梅香姐姐去碧儿姐屋子里等一会儿吧。” 梅香求之不得,不然站在这里岂不是太显眼了,徒惹得二老爷嫌疑罢了。 再说,现在二夫人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对三小姐也做不出什么声色俱厉的教训,看不到什么热闹,她还是静待二老爷到来好了。 客厅内,简氏的声音不紧不慢,“你四妹想着过两日就要出嫁,怕是不能像现在这般姐妹间想见面就见面了,说的眼泪直流,硬是要我陪她来看看你才是。” 应如雪的眼眶可是没红一点呢,应莲烟皮笑肉不笑道:“是四妹疼我,我原本这两日该去看看四妹的,只是听说四妹身体不舒服,就没敢打扰,四妹可是好了?” 不知为何,应莲烟这话原本也是再寻常不过,可是触及到应莲烟的眼神,应如雪只觉得她好像知道什么似的,那眼中满是嘲弄神色,似乎在嘲笑自己。 “没……没大碍了,只是我刚才来的路上怎么听说三姐你顶撞了老夫人,现在梨香院那边正延请太医为老夫人诊脉呢。” 应莲烟一脸惊诧,“是吗?那四妹和二娘怎么来了我这里,没去梨香院看望老夫人呢?” 应如雪当即目瞪口呆,她没想到应莲烟竟是反应这么快,一下子就问住了自己。 正目瞪口呆之际,却是应建航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恼火,应如雪登时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刚要迎上去,却是听到应建航一声厉声呵斥,“就快要成婚的人了,四处乱跑像什么样子,还不给我回去?” 二伯竟是呵斥自己! 应如雪登时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只是看到应建航却没有半点要心软的样子,她登时跺脚离去,简氏也没想到应建航竟然会是不问青红皂白竟是先呵斥应如雪,她顿时一阵气恼。 好呀,应建航,你怕丢人现眼,就发作雪儿,我倒是看你这颜面能维系到几时!你眼前的这个女儿能给你带来什么! 狠狠瞪了应建航一眼,简氏愤愤离去。 应莲烟看着先后离开的两人,唇角扬起了笑意,“二伯,二娘和四妹不过是想来看热闹而已,您何必这般动怒呢?” 从简氏和应如雪进来她就知道两人目的,只是想来看自己的热闹,这也未免太天真了些。 简氏你说老夫人老糊涂了,难道自己就不糊涂? 纵使自己忤逆了老夫人,可到底是有理有据的,难道应建航还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打自己不成? 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呢,一样的急功近利被猪油蒙了眼。 应建航很是清楚,今天梨香院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看着应莲烟那淡然的甚至带着几分不在意的笑容,他不由道:“你祖母她年纪大了,到底也是关心你,别把那事放在心上。” 应莲烟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应建航,这让后者忽然间有些害怕,“怎么了?” 这般目光,就好像十六年前,阿辰看着自己的目光,看穿了一切的嘲弄,她们还真是母女,就连目光都这般相似。 “二伯可知,老夫人想要我嫁给谁?” 应莲烟骤然发问让应建航回过神来,他看梨香院内老夫人并没有大碍,也就没再问,却不料自己竟是被女儿问住了,“是谁?” 应莲烟笑了笑,“二伯也知道,寿康伯世子,柳世杰,淑妃娘娘的娘家侄子。” “淑妃?”应建航神色顿时一变,他到底是执宰天下之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关系,“你放心,这门婚事不可能成的!” 自然是不会成的。 庄淑妃闲云野鹤似的在后宫多年屹立不倒,七皇子楚华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可是前世却也是在楚赫登基之后借着“篡夺帝位”的口号起兵,虽然最后是一败涂地,可是那三年的起兵却也让楚赫伤透了脑筋。 就连当时困居甘泉宫的她都知道,如今老夫人竟然是想要自己嫁给寿康伯世子柳世杰,还真是想的深远。 看应莲烟似乎并不相信自己的承诺似的,应建航不由皱起了眉头,“怎么,难道你还不相信二伯的话不成?” 二伯? 好陌生的词呢,从应建航口中说出来,竟是这般的不真实。 还真是老夫人的亲生儿子,就连为人处世都是一般的行径。 “不是不相信二伯,只是我更相信父亲,父亲现在还没有回来,我想父亲回来必会为我寻一门好亲。” 听应莲烟提及应傅,应建航脸上闪过一丝讪讪的笑意,“对了,看二伯都糊涂了,你的婚事回头是由父亲做主的。适才在老夫人那里吵闹,你是不满自己没有记入族谱?明天我带着你和赫言,一同写进族谱就是了。” 想要用这个来拴住自己?应莲烟摇头道:“不用这么麻烦了,只怕我还没走到祠堂,腿就被老族长打断了的,何况长公主说我这不必载入族谱的。二伯不必这般费心,弟弟这辈子怕是不能成家立业的,我要照顾弟弟一辈子,载入族谱不过是给应氏一门丢人现眼罢了,二伯还有四弟和七弟两个嫡子,眼下梦姨娘也即将临盆,子孙多得是,我和弟弟两个不成器的,二伯不用在意的。” 应建航没想到自己一句试探竟是惹来应莲烟这么一段长篇大论,只是她脸上虽然笑着,可是却是神色坚决,显然是劝不动的。 应建航连口茶水也没喝就离开了,应莲烟看着那身影不由冷声一笑,“现在才动作?晚了。” “小姐,那奴婢怎么打发那梅香?”碧儿早就知道了梅香的到来,只是听小姐吩咐说按兵不动她就没管,如今…… “她不是要鞋样子吗,给她就是了。”没想到刘婉言竟是派了这么一个马前卒了,到底还是比简氏聪明了些的。 青檀并不在屋子里伺候,黎香看四下无人,不由低声道:“小姐,当初收买应家老族长的其实是太子爷。” 应莲烟闻言一惊,“是他?” 黎香点了点头,“简氏拿出的银子老族长并没有收,倒是太子爷投其所好,借着简氏的名义给他送了两个书房丫环,他才答应了的。” 老族长喜欢美貌丫头,这在应氏一族并不是什么辛秘的事情,只是楚煜当时就想到了那一步,看来是早就看穿了老夫人的心思的。 如今黎香再这般说,无疑是要告诉自己,即使应建航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自己和弟弟的名字载入族谱,也要问问锦衣卫同意不同意。 这是要自己放下心来。 “他倒是有先见之明。” 黎香全将这话当做应莲烟的夸奖,很是有楚煜风骨的笑纳了这夸奖。 看着笑眯眯丝毫不加以掩饰的黎香,应莲烟笑的粲然,“我倒是不知道有什么事是你主子预料不到的。” 黎香笑意盈然,“未雨绸缪方能防患于未然,不是吗?” 应莲烟和黎香的对话若是传到了应建航的耳中,也许他就不会再去应家主宅那一趟了,老族长的避而不见让应建航一头雾水,可是面对和气兮兮的族兄,他便是一肚子怒火却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送走了应建航,老族长才从里间慢慢走了出来,其子应思安看到老族长无不担忧,“爹,儿子只怕他明日里还会再来,到时候……” 到时候自己该用什么词来搪塞自己这个为宰为相的族弟呢? 老族长闻言却是笑了起来,“要不是你屁股不干净沾了一腚的屎,我用这么躲贼似的躲自己的亲侄子?” 应思安闻言不由神色一变,却还是陪着好气道:“是儿子不争气,爹您老人家别生气,要不这两日您去乡下庄子里躲一躲?把族谱也带上,他总不能追到庄子里吧?” 老族长闻言龙头拐杖猛的一敲地,“亏你能想出这主意!” 这一吼顿时吓得应思安原本就有几分黑的脸色更加黯淡了几分,只是老族长却也是拉虎皮扯大旗罢了,他才不会说自己小心看护的族谱不知怎么的被他给弄丢了,那小贼也真是的,应氏一族的族谱有什么好偷的。 偏生这事情又不能大张旗鼓地说出去,不然自己还怎么能当这个族长? 没了族长的身份,凭他一个白丁,能享受今天的荣华富贵? 反正那边应如雪那丫头也要成亲了,应建航那小子没那么多功夫整日里来折腾自己把应莲烟那贱丫头载入族谱的。 “不过,我不愿看他作威作福的样子,不过就是大楚的官罢了,跟我这个亲叔父还摆这个脸子?反了他了!” 看到自家老爹好歹算是听取了自己的建议,应思安最后安下了心。 自己生意这下能保住了吧?想起自己被算计以至于让生意陷入困境,应思安就心头惶惶。 居安思危,他没有做官的本事也没读书的天分,只能走上最末等的商途,就算是孝敬相府大笔银子,可是自己那个族弟也来看不起自己。 应思安告诉自己无所谓。毕竟自己也不是仰仗别人看不起看得起活着的,只要应建航收下自己的银子,还是大周的丞相,自己就能生意亨通。 可是这次却不行了。 好在如今自己按照那人吩咐行事,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不过是不让一个死了娘的丫头不入族谱,应该没什么大事吧?老族长父子两人各怀心事,却也是谁也没再多说什么。 事情果然如老族长所料,应建航败兴而归后并未能抽身再度前去,毕竟,应如雪大婚在即。 尽管对简氏早已经忍无可忍,可是对于应如雪,应建航还是抱有希望的,这个他一手栽培的侄女,他自然寄托了大部分希望,尽管他并不看好楚赫。 “二老爷,四皇子迎亲的队伍寅正已经出发了,差不多是时候到了,小的是不是去后院说一声,让四小姐也准备一下?” 楚赫的府邸距离相府并不近,应建航脸上闪过一丝不舍,最后却是淡淡道:“还是我过去吧。” 素来知道二老爷最是疼爱四小姐,几个小厮也并不觉得奇怪,应如雪倒是意外二伯的到来似的,顿时眼泪又流了出来,唬得一旁全幅妈妈连忙劝慰,“四小姐可别哭花了妆。” 应莲烟冷眼旁观,唇角却是噙着笑意,今天的应如雪格外的美,好像并非是人间的俗人,倒是误落红尘的仙子下凡似的。 “四妹快别哭了,迎亲的就要到了,若是看到四妹哭哭啼啼的,还以为是对这婚事不满,传到皇上耳中可就不好了。” 应如雪顿时眉眼一凛,看向了应莲烟,待看到应莲烟似笑非笑神色时,她目光却又是柔和了下来。 “怎么会呢,我只是舍不得二伯二娘柳姨娘还有三姐你们罢了。” 任谁看到应如雪这副伤心哀婉的神色都不由为之动容,能用自己的那张脸蛋获得别人的宠爱和同情,是应如雪最手到擒来的事情。 只是…… 应莲烟唇角一扬,要是这张脸蛋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令人看到就欲作呕的脸,还不会不会有人宠爱,疼爱她,不顾一切的相信她呢? 半柱香的工夫过去了,楚赫的迎亲队伍却是迟迟未来,便是应建航脸色也不由沉了几分,“去看看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不成?” 怎么会呢? 卯时是楚赫与应如雪拜堂的吉时,而辰正则是楚瑟舞出宫远嫁突厥的时间,至于万俟琳儿,她与皇甫煜的拜堂行礼的时辰则是定在了申时。 这是钦天监根据几人的生辰八字选定的时辰,又是皇家婚事,自然是片刻钟都耽误不得的。 小厮正要去看,却不想如雪苑外传来一阵笑声,“迎亲的来了,咦,怎么不见四皇子?” 陪同迎亲的宾客都到了,却是独独不见新郎官,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将皇家和相府的颜面都丢尽了? “怎么回事?” 没想到侯在门外的嬷嬷嘴快一下子就说了出来,以东方闵为首的几人顿时愣了一下,却不料应建航已经出来,开口问道。 “是府上准备差错了一些,四皇子不满,所以才晚了两步的。”柳闵抬起头来,恭敬有礼地对上了应建航的目光,余光却是往如雪苑内扫了进去。 他真希望四皇子真的被耽误了,可是想到这样可能导致应如雪沦为京城的笑柄,柳闵旋即却又是有些着急,希望楚赫能尽快赶来。 楚赫也很着急,再有一刻钟就是吉时了,若是自己赶不到丞相府,只怕自己会沦为京城的笑柄。 “舞儿,这门婚事你我都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忍着,你现在不想嫁了,难道你忘了你父王的仇不成?” 楚瑟舞浑身一颤,却是更加用力的抱紧了楚赫,“四哥,父王的仇我不想报了,我们这些年忍辱负重换来了什么?你要娶应如雪那个假模假样的美人为妻,而我却要嫁给你茹毛饮血的突厥人,我不想报仇了,太累了,我们不报仇了,好吗?” 她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泪水,看着楚赫的目光满是期待。 她原本也想嫁了就嫁了,既然不能嫁给四哥,嫁给谁又有何妨呢?可是现在,她后悔了,她若是依照计划嫁给沈潜,过段时间让沈潜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了便是。 自己依旧还在京城,可是时常与四哥幽会,可是嫁到突厥,那里可是大周的敌国,这些年来小打小闹何曾消停过? 自己一旦嫁过去,猴年马月才能再度见到四哥?她相信四哥对她的感情,可是应如雪可是个手段狠毒的人,难保不会趁着自己不在京城的空档将四哥慢慢虏获。 何况,突厥王是草原上的英雄,不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沈潜,自己又该用什么手段才能除掉他呢?即使自己除掉了他,又有多大的机会能够重返大周呢? 楚瑟舞越想越害怕,最后紧紧抱住了楚赫的腰背,仰着头道:“四哥,带我走吧,我们远走高飞,再也不管这些仇与怨好不好?他们谁爱当皇帝谁去当,咱们谁也不管,谁也不问行吗?” 楚瑟舞突然找来原本就让楚赫大吃一惊,如今又是这般更让他神色顿时一变,“你以为我们现在逃得出去?只要我过会儿不出现在丞相府,我这府邸就会被翻个底朝天,京城原本就因为这三门婚事而戒严了几分,你说我们有多大的机会能逃得出去?” 楚瑟舞脸色一变,想要说什么,可楚赫却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一个皇子,一个郡主,未来的突厥王后竟是突然消失,你说回头会闹出什么样的传闻?舞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现在是身不由己,可是你别忘了,我们为这吃了多少的苦头,难道就因为此时此刻的倦怠而功亏一篑吗?” 楚瑟舞想要反驳,却是被楚赫用手指堵住了她的唇齿,“你别忘了,当年先帝驾崩,指定的皇位继承人可是你父王,你本该是金枝玉叶的公主的,而不是一个徒有其表的郡主,明白吗?” 最后一声厉喝让楚瑟舞心神一凛,不自主地松开了手,她觉得自己这次松开了手,往后想要再抓住四哥就难了。 所以,她又伸手去抓,可是却抓了个空。 楚赫快步离开,“舞儿,吃得苦中苦方位人上人,这一切,都是为我们的未来考虑。” “我们的未来?”楚瑟舞无声的倒在了地上,低声呢喃,严厉却是泛着晶莹的泪光,而眼中楚赫的身影却是渐行渐远。 楚赫几乎是踏着点赶到丞相府的,应建航看他的神色不佳,可是到底看到应如雪被他接走了还是神色一变。 无论怎么说,他到底是宠爱这个侄女儿的。 应莲烟和应伊水并不能跟随着一起前往楚赫的府邸,应伊水不由有些遗憾,楚家已经嫁了三个女儿,结果每个自己都是送出去门去的。 “烟儿,你说我们……” 应伊水蓦然转过头来,只是却问了个空,应莲烟并不站着这里,好像走了很久似的。 司棋见状道:“小姐,三小姐适才被碧儿喊走了,好像有些急事似的,您有什么事?” 碧儿找烟儿能有什么急事?应伊水心底里念叨了一句,刚想要说去玉缘院看看,却是被简氏喊住了,“水儿,就算是跟你祖母闹脾气,这段时间也够了,走,跟二娘去向老夫人问安。” 应伊水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自从烟儿和祖母争吵以后,她借着养伤为借口,就一直留在玉缘院里,这几天都没有去向老夫人问安的。 如今被简氏毫不留情的戳破了面皮,她多少有些尴尬。 只是简氏却视而不见似的,拉着应伊水就往梨香院去,以致于应伊水一下子就把去玉缘院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应莲烟并不在玉缘院中,而是一身男装出了相府的大门,带着黎香一同去了楚赫的府邸。 这座府邸与前世相差无三,只是前世的楚武三十五年,自己并没有嫁给楚澈,应如雪也没有嫁给楚赫,一切似乎又都与前世截然不同,可是却总带着丝那影子。 167.-169-是呀,皇子娶妃,这么热闹 看应莲烟止步不前,黎香有瞬间的迟疑,旋即才问道:“小,公子,我们是随主子一同进去,还是……” 她本以为应莲烟会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可是旋即却是听到了应莲烟略带着嘲弄的回答,“和锦衣卫的人一同进去,我们岂不是太碍眼了?蠹” 黎香低头一看自己一身衣裳不由愕然,小姐说的一点不错,太子爷身边的锦衣卫哪个不是一身飞鱼服,若是小姐还有自己这一身青衫打扮的进去,第一眼就被有心人看出来的。 何况太子爷历来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走……”意外地看到北堂云鹤和北堂语嫣,应莲烟迟疑了一下,旋即却又释然。 镇南公向来疼爱自己的独女,何况又是山高皇帝远的在南疆长大,北堂语嫣男装出门并不算什么稀奇事,也就自己才会大惊小怪的髹。 显然北堂云鹤也看到了这边,径直走了过来,“三……你也是来瞧热闹的?” 应莲烟唇角微扬,“是呀,皇子娶妃,这么热闹,怎么能不来瞧瞧呢?” 北堂云鹤只感觉应莲烟这话似乎在嘲弄似的,只是她脸上笑意淡淡,却又是瞧不出什么端倪的。 “在这里寒暄可是看不到热闹的,进去找个好位置,才是关键,不是吗?”北堂语嫣一副“不是这样子的吗”的表情,应莲烟不由一笑。 北堂云鹤自然知道自己的妹妹在想什么,“我只怕你就算是盛装打扮,回头也是要输给新娘的。” 北堂语嫣心底里的那点子心思被戳破,脸上浮现了一丝恼火,狠狠瞪了兄长一眼,倒是应莲烟见状帮她解围道:“能嫁给心上人,那时才是最美的。” 这话虽然没指名点姓地说,可是在场的谁不是聪明人,一下子就嗅出了其中的味道。 北堂语嫣顿时很亲热的和应莲烟站在一旁同一战线上,北堂云鹤有些不懂女人的心思了,不过是个虚名罢了,怎么语嫣这丫头也在意起来了。 三人正是要进去,却见街角处楚赫迎亲的队伍已经浩浩荡荡到来了。 应莲烟反倒是不着急进去了,看着应如雪下了八抬的花轿踏过了火盆,听着喜婆的吉利话,她不由笑了起来。 “新人过火盆,红红火火,四王妃,小心台阶。” 喜婆和琴儿纷纷扶住了应如雪的左右手,她头上顶着大红的盖头,看不到其他人,眼前只是一片火红,应如雪定了定心神,刚想要抬脚上去,却是感觉一股子冷意似乎从心底油然而生,她不由愣了一下,却是被喜婆带了上去。 “四王妃,现在可不能停下脚步。” 喜婆不由心有余悸,这相府四小姐不是声名在外么,怎么难道连这规矩都不知道? 应如雪忽然间有些迷惑了,为什么这眼神有的冰冷如霜,可是却又有的热烈似火,让她几乎行不动似的。 一阵风吹来,琴儿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盖头,应如雪也是心中一惊。 若是盖头被风吹跑了,可是不吉利的很。 礼堂是在皇子府的前厅,楚若云早早就在那里候着了,一句“新人来了”让原本等在那里的礼部尚书季大人抖擞了精神。 看着燃烧殆尽的清香,季大人沉声唱诺道:“吉时已到,请新人拜天地。” 一拜天地谢苍天。 三拜高堂父母恩。 只是楚帝坐镇皇宫,倒是陈贵妃罕见的出现,坐在次席上,一派的雍容华贵。 “夫妻对拜。” 应如雪犹如牵线木偶似的任由着喜婆和琴儿搀扶着,又是弯腰一拜,却忽然间觉得自己膝盖那里似乎被什么咬了一口似的,她顿时浑身酥麻没有了一丝力气。 “礼……”季尚书刚喊出一个字,却是愣在了那里,怎么四皇子妃不起身?他眼神示意喜婆将应如雪搀扶起来。 喜婆得到暗示连忙去扶人,只是却不料应如雪竟是往下倒了去,她顿时傻了眼了。 这,自己做了喜婆三十多年,可是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呀! 偏生季尚书见喜婆得到自己的暗示,一句“礼成,送入洞房”已经喊出了口来。 应如雪倒在喜堂上,让众人大吃了已经,喜堂上顿时传来窃窃私语,若非是陈贵妃端着脸,只怕那窃窃私语也都变成了大声议论。 楚赫却是一眼看向了应莲烟,他进府的时候就看到了应莲烟的存在。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琴儿几乎要哭了起来,应如雪却是忽然间不知道身在何处了似的,忽然间觉得闷得慌,她一把扯去了头上的红盖头,琴儿阻拦不及愣在了那里,只是转眸看到自家小姐的脸,却是失声惊叫了起来,“小姐,你……” 不是今天用过了药吗,怎么这会子小姐的脸竟然又…… “啊,鬼呀!” 楚若云已经尖叫了起来,一下子扑到了楚澈怀里,“大皇兄,这人是谁呀,这番鬼模样,好恐怖呀!” 便是观礼的男宾客们见状也都齐齐后退了一步,掩着鼻子脸上都露出厌恶的神色。 跌坐在地上的人原本该是光洁无瑕的脸蛋上此时此刻却是布满了黑色的裂痕,裂痕处流淌着腥臭的血,只让人退避三舍。 “琴儿,我的药呢,我的药呢,给我药,给我药!” 张皇的声音彰示着此人是应如雪无疑,站在她面前的楚赫脸色顿时一变,几乎可以用砚台色来形容。 大礼已成,应如雪却是当众丢人现眼,应莲烟当初的所谓成全,难道就是为了看到此时此刻自己这般尴尬不成? “看来本宫是来晚了,怎么四王妃倒下了,难道是起得太早饿昏了不成?” 楚煜的到来让气氛顿时更为尴尬,他姗姗来迟,应莲烟不由皱起了眉头,难道楚煜是被什么耽误了不成? 只是待步入喜堂,楚煜却是神色一变,脸上的调侃的笑意顿时变成了嘲弄,“本宫还说呢,怎么喜堂里腥臭难闻,原来是美人变丑妇,四王妃这般别出心裁,可真是让本宫记忆深刻呢,看来今天的婚事开了个好头,贵妃娘娘您说呢?” 陈贵妃冷着一张脸,看楚煜这般挑衅,秀颜上顿时露出一丝怒火。 能和应建航的女儿成婚,这对楚赫而言可谓是有利有弊,但是他一向低调行事,从未表现出对皇位的渴望,这最终倒也是美事一桩。 可是如今,有京城第一美之称的相府千金却是忽然间毁了容,而且一身腥臭臭不可闻,偏生楚煜一句四王妃还坐实了应如雪的身份! 大礼已成,岂能休妻? 一旦这话说出口,楚赫这辈子再无可能登上帝位,而自己养了这么个儿子又有什么用? “王妃累了,还不带下去休息?” 似乎应了陈贵妃的想法似的,楚赫吩咐道,只是脸色到底不佳,清俊的脸上隐约着的怒火。 应莲烟唇角笑意微扬,面对着楚赫的审视,却是毫不退让。 因为喜堂内忽然出现的意外,原本的闹洞房环节直接被取消了,直到用了药之后应如雪才如梦方醒,听琴儿说起适才的事情,恢复了光洁的脸蛋上顿时满是怒火中烧! “一定是应莲烟搞的鬼,除了她还会有谁这般处心积虑要我丢人现眼!” 琴儿看应如雪怒火中烧,委婉劝道:“小……王妃,如今不是说是谁陷害您的事情,而是如何能让四皇子他……与您圆房。” 作为未出嫁的女儿,琴儿说出这话的时候有些尴尬,可是小姐原本就*表少爷了,如今又在拜堂之后暴露了自己毁容之事,怕是……想要在四皇子府上安稳度日都难。 应如雪没想到琴儿竟然这般说,脸上露出了一丝迟疑之后,最后却是闭上了眼睛,“你出去吧,我会好好想想的。” 琴儿犹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退出了喜房。府里的丫环正时不时地往这边打量,看到琴儿出来莫不是收回了眼睛,可是迟了一步。 “殿下在哪里?” 看到琴儿一副不可一世盛气凌人的样子,那丫环却也是没好气道:“殿下在哪里,我们当丫环的怎么知道?不过有件事我倒是知道的,今晚殿下会来和王妃圆房的。” 最后这句分明是嘲笑! 若是在相府后院,琴儿一巴掌早就扇了过去,只是此时此刻,小姐才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如今人在屋檐下,她又岂能不低头? 将手上的玉镯子给了那丫环,琴儿几乎是忍气吞声道:“姐姐,还麻烦告知殿下的去处。” 那丫环早就看中了琴儿手腕上的镯子,看她还算是识相,喜滋滋地摸着镯子道:“这个时辰,殿下还在前厅里陪客才是,王妃惹出这等事情来,传出去我们府里的名声可都没了的,殿下可不得给她擦干净屁股吗?” 琴儿听到这粗鄙的话心中又是一阵气恼,看着那丫环喜滋滋地离开,恨不得把她杀了的心都有。 只是,若真是如这丫环所言,四皇子正在给小姐善后,那么让四皇子接受小姐也不难,毕竟小姐只要不发作,就是那当之无愧的京城第一美。 楚赫并没有善后,而是拦住了应莲烟的道路。 应莲烟有片刻的诧异,毕竟楚赫来找自己,这可不符合他的作风,何况应如雪弄出这么大的篓子,他应该在善后才是,怎么还有工夫来找自己? “怎么,很奇怪?”拦住了应莲烟的去路,楚赫脸色笑意清冷,却是带着显然的怒火,那是火山即将爆发的前兆,虽然从未对自己如此过,可是应莲烟却是熟悉的。 “是奇怪,此时此刻,四皇子你应该在我四妹身边,细语安慰,然后温存,以此来拉拢我二伯吗?” 既然此时此刻楚赫并未在应如雪身边,无论她指不指出这事实,都无济于事。 楚赫闻言欺近了一步,几乎将应莲烟困在了方寸之间,“难道你就这么希望把我往她身边推?你可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 没错,他之前对应如雪的确有过想法,才情并茂,娶回府中既能够疼爱,又能赢得应建航的支持,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应莲烟到来了,这让他改变了初衷。 而应莲烟毫不掩藏的对自己的怒火以及敌意更让楚赫好奇,自己究竟何时何地得罪了丞相府的三小姐,以致于自己这般被嫌弃。 只是他没料到,应莲烟竟是一再设计他,更是毫不掩饰地表达她对自己的厌恶,甚至于舞儿被迫和亲,应如雪嫁给自己都出自她之手,他想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自己究竟欠了她什么,竟是惹得她这般对付自己,几乎是苦心孤诣! 隐忍着怒火的楚赫说出这话的时候也是含情脉脉的,若是前世,应莲烟早就潸然泪下扑入他的怀抱,可是被一头白眼狼咬过一次,甚至为此送了性命,难道她就不长记性吗? “你喜欢我?”她这次没有再用敬称,语气里也满是嘲弄,“这样的喜欢,我可担当不起。” 前世,楚赫从来未曾这般说过,如今这般“直抒胸臆”究竟是为了试探自己,还是真的被自己逼得走投无路了呢? 楚赫没想到,自己这般深情,在应莲烟面前却依旧是没用,她就像是披了铜墙铁壁为铠甲,无论自己的语言或者情感多么的锐利,都不能将其制服,以及虏获。 她与别的女子,真的不同的。 “应莲烟,你这般欲擒故纵,就不怕将来即使我娶了你,你也只能屈居侧妃之位?永远穿不上那大红品装?” 听到这般自以为是的话,应莲烟不禁大笑起来,楚赫脸色顿时一变,她却是不管不顾道:“楚赫呀楚赫,我没想到如今你竟然是这般自负,我告诉你我应莲烟绝对没有半点喜欢你,现在不会,将来不会,哪怕是我死了之后再度轮回,也绝对不会喜欢上你的!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脸上满是决绝的神色,似乎她整个人都在恨自己,恨之入骨,恨不得将自己扒皮拆骨才能泄恨似的。 看着楚赫愣在了那里,应莲烟轻轻掰开了他的手,那只手支着朱墙,将自己困在了墙角里。 “为什么?”伸手抓住了应莲烟的手,楚赫脸上流过一丝哀恸,一闪而逝的决绝落在应莲烟眼底,却尽数都是笑话。 楚赫会哀恸,楚赫会对自己动真情?真是比冷笑话都冷的笑话呢。 “不为什么,只因为……”靠近了楚赫,应莲烟笑靥如花,吐出的字却是无比的冰凉,“因为我恨你,恨不得生啖你的血肉,将你打入万劫不复的地域!” 这样,才能卸她心头之恨,才能对得起她尚未来得及见过世俗红尘的孩子,才能对的起死去的姐姐,还有宋天昀,等这个解决完了在解决他! 只留下楚赫站在那里怔怔出神,应莲烟转身离去,却不料拐角处却见楚煜正在与陈贵妃说话。 陈贵妃适才不就是已经离开了吗,怎么忽然间竟又是回来了?应莲烟顿时目光中带着几分凝重,刚想要离开,却不料竟是被陈贵妃喊住了。 “这是应三小姐吧,怎么偷偷跑出来了,若是被人知道了,岂不是说应相教女无方?” 她以为自己在乎应家的名声?应莲烟笑了笑,刚想要答话,却是听见有人脆声道:“贵妃娘娘勿怪,是我硬要拉着三表姐出来的。” 却是北堂语嫣不知道何时也走了过来,一脸歉意的冲着应莲烟笑道:“三表姐,要是舅舅要罚你的话,我替你受着。” 北堂语嫣的维护显而易见,陈贵妃聪明之人,她并不担心北堂语嫣,可是北堂语嫣背后的镇南公府却是让任何一个后宫妃嫔以及皇子们忌惮的。 “到底是你们姐妹们之间感情好,时间也不早了,本宫先行回宫,过会子舞儿就要出嫁了,想想还真是舍不得呢。” 舍不得楚瑟舞出嫁?应莲烟笑了笑,这还真不符合陈贵妃的秉性呢。 只是陈贵妃刚要转身离开,后面院子里却是响起了犀利的叫喊声,“王妃悬梁自尽了,快去找殿下和太医!” 是琴儿的叫嚷声,好在宾客们多是在前厅,这里是后院,声音却也没传太远。 陈贵妃闻言顿时色变,脸上闪过的恼火显而易见,应莲烟看在眼里不由笑了起来,应如雪这一场自尽的把戏不正是你喜闻乐见的吗?现在又这般恼火却是为了什么。 几乎与楚赫前后脚赶到了喜房里,被救下来的应如雪人事不知躺在那里,只是原本的惊现过黑色裂痕的脸上如今却是光洁细滑,哪有半点丑陋模样? 陈贵妃见状不由凤眼一皱,显然是对应如雪的模样有些不解。 倒是楚煜见状不由笑着道:“本宫曾听说过江湖上有位鬼面罗刹,平日里貌美如花,可是每月总是会有几日丑不堪言不堪入目,难不成郡主你四妹是那鬼面罗刹的传人?” 应如雪醒来的时候正听到这嘲弄声,只是她却是凝眸看着楚赫,“殿下,是如雪让殿下丢人了,还望殿下赐如雪一死!” 应如雪掩面哭泣,啜泣声都忍不住让人心疼,楚赫俊颜依旧阴沉,听到应如雪这话却是轻轻揽住了她,“说什么傻话呢,你这病我又不是不知道,回头定然给你遍访名医治好了便是。” 将应如雪丢人现眼归结为子虚乌有的病?应莲烟倒是有些佩服楚赫了,看来他早就有了谋算,适才对自己的深情告白,却也不过是为了试探自己罢了。 “承蒙殿下厚爱,如雪感激不尽,只是如雪命苦,怕是不能像三姐那样好运,能遇到高人救治。” 好一个应如雪!竟然用这件事打起了师父的主意。 应莲烟心底顿时寒冰冻结,脸上也只是皮笑肉不笑了,楚赫有片刻的迟疑,倒是陈贵妃闻言道:“如雪一提那位唐先生本宫倒是想起来了,民间不是传言九州大陆有一位神医唐隐吗?就是那位唐先生?皇上前两日还提及了这回事,郡主可否方便为皇上引见,相信皇上见到神医定然龙心大悦的。” 用楚帝来压自己?难道以为自己就会害怕不成? “贵妃娘娘说的是,本宫这些日子也是精神不济,想要找那唐先生看上一看,只可惜本宫的锦衣卫本事不济,找遍了京城都不见神医的下落,不知道三小姐可否告知?” 该死!楚煜竟然帮应莲烟推脱了,若是锦衣卫都找不到,应莲烟找个借口不就是能将这是推脱了过去? 难不成为了那莫须有的下落,还能给应莲烟治罪不成? 应如雪只觉得一阵心寒,想要再度借机会让那神医给自己解毒药,怕就是难了。 “太子爷的锦衣卫找不到,莲烟怕也是无能为力,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贵妃娘娘见谅,神医是江湖中人,向来是行踪不定的,怕是如今又是哪里的闲云野鹤,自在逍遥了。” 这番说辞,就算是陈贵妃百般不满意却也说不出什么,倒是应如雪闻言心底里暗暗记恨应莲烟,可是脸上却满是遗憾,潸然泪下,“是如雪命苦,殿下还是让我自生自灭吧。” 戏演过了。应莲烟淡淡一笑,应如雪太聪明了,以致于过了头忘记了过犹不及这么一句话,看,楚赫虽然没说什么,可是眉关紧锁,这说明他正在极力忍耐什么。 忽然间,应莲烟耳边一凉,传入耳中的声音冰凉,“本宫不喜欢你这么看着别的男人。” 没想到楚煜竟然人前对自己做出这般举动,应莲烟愣了一下,却见陈贵妃正有所思地看着应如雪,并没有注意自己这边的情形,她略略用力想要挣脱楚煜的束缚,却不料自己根本是徒劳的。 “好了,我答应你就是了。” 应声,楚煜松了手,唇角扬起的微笑犹如得逞吃到甜葡萄的狐狸。 “没有了神医,还有其他人,你先休息吧,前面还有宾客,我先过去了,照顾好王妃,不能再有差池。” 应如雪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楚赫的手,含泪答应道:“如雪,定当为殿下好好活着。” 只是待擦干了眼角的泪水,应如雪这才发现,喜房里竟然还有两人的存在。 是应莲烟和北堂语嫣,她们怎么在这里,还这副打扮? “应莲烟,你……” 几乎是咬牙切齿吐出了这几个字,换来的却是应莲烟不屑地一笑,“四妹,演戏就要全套了,可千万别在贵妃娘娘和四皇子面前暴露你的本质,不然只怕这点莫须有的怜悯,回头都没有了呢。” 闻言,应如雪神色顿时一变,看向应莲烟的眼神带着毒辣,“你胡说什么!” 她不信,凭她应如雪,还虏获不了楚赫的心,只要她想要的,回头他定然舞手奉上! 应莲烟却是轻声一笑,应如雪的心思如今太容易看穿了,她伸手在应如雪那滑腻的脸上摸了一把,啧啧叹道:“果然是京城有名的喜婆,那妹妹愿姐姐能有一个难忘的洞房花烛夜,这般冰肌玉骨,希望姐姐也能让四皇子*才是。” 应如雪顿时僵硬住了,看着应莲烟的目光带着骇然,她,她适才说什么? 也能让四皇子*,难道她知道了不成?怎么可能! 走出喜房,应莲烟长舒了一口气,“看够了热闹,怎么还不走?” 她转身要走,却是被北堂语嫣拉住了手。 北堂语嫣脸上有淡淡的诧异,她不明白,为什么应莲烟姿色平平,却是能够被楚煜看中,只是这不是重点。 如今自己对楚煜的那点心思早已经荡然无存,她诧异的是为什么应莲烟竟然会那么说,好像…… “应如雪究竟和谁有……勾结?”她到底没有说出“奸情”三字,可是却对此事已经是深信不疑了。 应如雪适才的神色,她看在眼中,应莲烟的说辞定不是假的。 只是,她实在是想不通,应如雪怎么会与别的男人有所牵扯,难道她并非一心想要嫁入帝王家?怎么可能,虽然接触不多,可是二娘却是跟自己说过这些的。 “是将军还是乞儿,是皇子还是文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应莲烟淡淡笑道:“听说镇国公这几日就要回南疆了,姑母此番是留在京城,还是……” 见应莲烟并没有要说出答案的意思,北堂语嫣有些闷闷,“娘和父亲一同离去,我和哥哥留在京城。” 闻言,应莲烟不由狐疑地看了北堂语嫣一眼,依照应凝君的心思,怕是将女儿带离京城这个狼窝才是,可是北堂语嫣却是留在京城,这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应凝君改变了主意? “小,小姐,你适才为什么要把四小姐的权柄留给北堂语嫣?” 而且是,有意透露的。 固然北堂语嫣现在是和小姐一条战线上,可是却保不齐将来会怎么选择的。 黎香有些担忧,当初北堂语嫣对太子爷动情少有人知道,虽然现在她和蜀南世子月落互订了终身,可是镇国公独女和蜀南世子若是传出婚约,第一个不同意的就是楚帝,因此这门婚事到底能不能成,谁也说不定。 小姐,怎么敢这般托大? 应莲烟轻声一笑,“‘那是个聪明人,知道好钢应该用在哪里的。我们回去吧。” 到底是小姐都这般说了,黎香也不再多少什么,只是对最后一句话却是心怀疑惑,“回去?我们不去北华门了?” 楚瑟舞从北华门出发,届时京城的百姓夹道相送郡主出嫁。 应莲烟摇了摇头,“我有些累了,回去吧。” 这个理由并不足以让黎香信服,只是想起她们是偷偷溜出来的,黎香也不再坚持什么,只是路过临平侯府的时候,应莲烟却是停下了脚步。 因为三门婚事都在十月十六日这一天,京城里几乎是家家都挂起了红绸,怎么如今临平侯府却是扯去了? 看出了应莲烟的疑惑,黎香上前去问侯府门前的侍卫,闻言却是一惊。 “柳朔没了?” 对于这个侯府庶子,除了因为前去围场之事闹的沸沸扬扬外,应莲烟倒也没多加关注,围场上他也曾随着一同前去狩猎,在东方闵的文武舞全下显得几位笨拙,后来几乎不曾出过营帐,怎么回来没多久就没了呢? 难道是临平侯夫人想要趁着这个机会除掉这个碍眼的庶子不成? 毕竟有天家的三门婚事的热闹,谁会关注侯府世子之死这等糟心的事情? “怎么了?”察觉到黎香有些失神,应莲烟不由问道。 黎香有些恍惚,看着临平侯府前竟是连朵白花都没有挂,唇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意,“权贵之家多欺诈,好在我没生在那里,否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应莲烟闻言不由一笑,有的人撞破头皮都想托生富贵人家,却不知这富贵人家却也有富贵人家的苦楚。 “走吧。”她转过头去,却不想竟是看到锦衣卫同知落何蜀青铜遮面往这边走来。 不知是故意装作没看见还是没认出自己,他径直走了过去,身后的锦衣卫个个神色肃穆,好像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似的。 到底事关天家颜面,喜堂之上应如雪天仙变丑妇的事情并没有传扬出去,简氏沉浸在嫁女的悲喜交加之中并没有露面。倒是平夫人刘氏正抱着七少爷应文珏在梨香院里陪着老夫人说话,咿呀学语的应文珏逗得老夫人一阵开怀,只是看到应莲烟到来,那笑意却又骤然消失,似乎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似的。 “三小姐来了,老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刘氏笑着道,只是却也是在煽风点火,后辈让长辈等着,这于理不合,更是失之孝道。 看着刘氏带笑的脸,应莲烟淡淡道:“是我吩咐了丫环不要打扰我的,不知老夫人有什么吩咐。” 看到应莲烟这般对自己不恭敬,老夫人恨不得扇她两巴掌,只是想起适才宫里传来的旨意,最后还是冷声道:“贵妃娘娘宣你入宫,快些去准备别耽误了时辰。” 柳皇后在这节骨眼上宣自己入宫?为什么? 脑中浮现了几个疑问,应莲烟慢慢点了点头,“是。” 看着昔日对自己恭敬孝顺,如今却是连面上都不愿意维系的人,老夫人不由吐口而出,“养不大的白眼狼!” 落妈妈听到这句话顿时愣了,连忙低声道:“老夫人,别……”刘氏可还在这里呢。 只是刘氏却好像是没听见似的,还在那里逗弄七少爷玩耍。 老夫人听到落妈妈开口却是将她赶了出去,“把七少爷抱出去,我和平夫人有话要说。” 刘氏和落妈妈都是一惊,可却还是将怀抱里的应文珏交到了落妈妈手中,“小七乖,跟着嬷嬷出去晒太阳。” 小暖阁内再无他人,老夫人看着低眉顺眼的刘氏,慢慢开口道:“如今相府里子嗣凋敝,只剩下文珍和文珏两个了,他们出息了,你将来荣华富贵不可限量。” 看老夫人竟是一开口就提及自己的两个儿子,刘氏心底里不由微微惊诧,什么时候开始,老夫人竟也是这般单刀直入的直接,而不是钝刀子慢慢地磨了? “婢妾定当好好教导他们,让珍儿和珏儿长大后孝敬祖母的。” 老夫人闻言却是冷冷一笑,“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只说一句,想要保住他们的未来,你得先保住相府才是,你明白吗?” 刘氏闻言顿时一身冷汗,看着老夫人的目光带着惶恐,“老夫人说的,婢妾不明白。” 老夫人闻言脸上闪过一丝鄙夷,“只知道怎么用手段抓住男人的心,难道就不知道睁眼看看外面?你怎么看三丫头?” 饶是知道老夫人和应莲烟闹了些隔阂,如今祖孙之间有些龌龊,可是刘氏也没想到老夫人竟然这般说,顿时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三小姐聪明伶俐,有几分昔日夫人的影子。” 她口中的夫人,自然是赫连若兰。 老夫人闻言却是冷声一笑,“有几分她的影子?赫连若兰要是有她这等心思手段也不会不明不白的死了!你想要两个儿子出人头地没什么,只是他们现在还小,你得帮他们扫清了道路才是,明白了吗?” 老夫人的厉声一喝让刘氏汗流浃背,直到从落妈妈手中接过应文珏的时候还有些神不守舍。 梅香搀扶着主子回了石园,看刘氏还是心神不定不由轻声问道:“夫人怎么了这是,老夫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刘氏看着一路抱着已经入睡了的幼儿,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还是小孩子好,什么都不懂,吃了睡,醒了玩就是了,我小时候也过过这样的日子,只可惜早就记不得了。” 看刘氏竟然说起了几十年前的旧事,梅香不由暗暗着急,却见刘氏笑着道:“你别着急,我心里有数,放心吧,我不是夫人,不会那么自取灭亡的。” 梅香不止一次听刘氏提及夫人,可是她进府晚,那时候应建航已经从礼部尚书升官为当朝丞相,而后宅里的女主人也是简氏。 “小姐,赫连夫人当年,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她总觉得自家主子是知道些内情的,不然为何老夫人偏生单独留下了她,还是趁着三小姐离去后? 刘氏闻言神色顿时一紧,她手下没注意,一下子勒住了应文珏,小婴孩在二娘的怀抱里骤然醒了过来,一舞黑溜溜的眼睛不解地看着二娘,在刘氏的哄劝下慢慢又睡了过去。 小心的将应文珏放在了床上,刘氏坐在了床边,看着幼子,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她怎么死的重要吗?十多年前的旧事了,没人能查出什么的。” 当时的接生婆子已经死了,知晓内情的除了自己再无其他人。 梅香心里头有些担忧,脱口而出道:“锦衣卫的人会不会查出什么?” 刘氏闻言猛地一惊,旋即却又是放松了神色,“不会的,锦衣卫崛起没几年,查不出来的。”可是到底因为梅香这一句话,她还是隐隐不安。 “你这些日子注意着玉缘院那边的动静,要是有什么异样一定要告诉我。”也许,老夫人的担忧不无道理,三小姐或许是真的察觉了什么,所以要对相府动手了? 不行,她好不容易才熬到了今天,断不能因为应莲烟的一时兴起而葬送了这一切! 玉缘院,应莲烟梳妆完毕,正要出门,却是拦住了黎香。 “你去安平侯府一趟,这次碧儿陪着我进宫就是了。” 黎香愣了一下,碧儿也是诧异,这段时间以来小姐越发信任黎香了,几乎是去哪里都带着她的,怎么忽然间这次竟是要让黎香离开? 黎香吃惊的却并非小姐让她离开,而是小姐说这话的场合,碧儿在场。 而有些事情,碧儿一直都是不知道的。 如今,小姐忽然这般说,是不打算对碧儿掩藏什么了吗? 黎香正要离去,却又是听到了应莲烟另一句吩咐,“把这个交给她,她自然知道会如何行事的。” 一个锦囊递到了黎香的手中,上面有淡淡的熏香,是百合香的味道。 “是,奴婢知道了。” 因为嫁女,简氏和柳姨娘并不方便进宫,此番应莲烟是独自前往宫里的,碧儿坐在那里一阵沉默不语,良久才打破了沉寂。 “小姐,奴婢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忍了挺久,而且脸上并没有太过于急切,语气也算是平稳,碧儿终于能够独当一面了。应莲烟不知为何心底里有些欣慰,这段时间以来她信任黎香固然是有黎香有武功傍身,又是锦衣卫的人,办事又向来有头脑的缘故。 可是却也是为了让碧儿能够成长起来,一味的忠诚固然是自己需要的,可是却远远不够。 货比三家,才知道到底什么样的才是好的。 她如今已经不再是躲在暗处的人,自己手下的人也不能弱了去。碧儿固然可以没有武功,可是却绝对不能没有头脑。 “说吧。”茶水如一注线似的落入了茶杯之中,应莲烟执壶的手很稳,碧儿看到这若有所思,待茶水八分,那手腕一转收了回去,她才慢慢道:“小姐让周妈妈将玉缘院大小的卖身契都收了起来,是准备动手了吗?” 茶壶落在了小几上,应莲烟清眸微微一抬,看向碧儿的目光中露出一丝赞赏,果然,碧儿聪明了许多。 “没错,火候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该动手了。” 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甚至碧儿心底里舒了一口气,是一股子释然。 这个念头自从她随着小姐从西凉回来就有了,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半个多月,如今终于像是王屋太行一般被挪去了,她心底里只有释然。 从跟随小姐的那一刻起她就应该明白的,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是,心底里却还是有些不舍,到底…… “你放心,我知道你与她们情谊,她们若是知命就能逃过一劫,否则,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 应莲烟淡淡一句道出了碧儿心中所想,到底碧儿不曾经历过那种背叛,否则绝不会心肠这般软弱的。 碧儿却像是得到了一个保证似的,连连点头,“奴婢知道了,小姐放心,奴婢不会透露的。” 应莲烟闻言淡然一笑,碧儿是自己信得过的人,自然不会做出那种蠢人才干得出来的事情的。 “回头跟黎香学些三脚猫的功夫,多少能防身才是。” 碧儿闻言心中一惊,看向应莲烟道:“黎香会功夫?”一个大胆的猜想在她脑中浮现,最后却是脱口而出,“小姐,难道她是锦衣卫的人不成?” 会武功的丫环特意安排到小姐身边,而又得到小姐的信任,除了八千岁的锦衣卫,碧儿不做它想。 “嗯。”应莲烟淡淡的点头,也不知道安平侯府内是否能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 九儿接过了黎香手中的锦囊并当着她的面打开,只是看到锦囊里的纸条时却是微微惊讶,黎香倒是当初听飘雪提及过埋伏在安平侯府的这个小丫头,见她如今这般神色倒是有些好奇小姐究竟在纸条上写了什么的。 “黎香姐,这的确是小姐吩咐的?” 黎香点了点头,唇角笑意淡然,“怎么,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小姐?” 九儿神色肃然,“九儿不敢,九儿定会按照小姐吩咐行事的,还请黎香姐转告小姐。” 黎香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不远处的楼阁,她忽然间回过身来看着九儿道:“这段时间,飘雪找过你没有?” 九儿闻言愣了一下,旋即却是点头道:“飘雪姐姐找过九儿一次。” 黎香心底里无声一叹,果然,飘雪还是不死心,只是这次若再是犯了差错,只怕是太子爷盛怒之下根本不会饶了她性命的。 罢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有人自寻死路,自己强求那么多干什么? 待黎香离开后,九儿才又松开了紧握着的手,因为紧张,手中的汗水几乎阴湿了那纸条,墨迹有些泛滥了,只是却又是能辨清原本字样的。 “救简成洛,让简成平抓住你。” 九儿轻声念出了口,语气里有着一份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恐惧。 “九儿,在这里干什么呢?还不快把东西给三少爷送去?” 听到有人喊自己,九儿连忙吞下了那纸条,将锦囊收了起来,“是,阿朱姐姐,难道大少爷回来了?” 阿朱点了点头,“要不然我催着你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少爷一回来三少爷就会莫名其妙的发脾气,要是送这些药材送晚了,你不是要倒霉?” 九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知道了,多谢阿朱姐姐提醒,阿朱姐姐拿着的也是三少爷要用的药材?” 阿朱再度点头,“也不知道是什么,三少爷整日里研磨这些,怕是都要成神医了吧?” 神医?九儿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是毒医才是吧。 她自幼接受锦衣卫的训练,便是寻常的毒药也是知道些的,简成洛如今整日里将自己关在屋里,不就是为了研制毒药吗? 小姐让自己失手被抓,也许如今是个机会。 端着托盘的手紧紧抓了起来,看着不远处简成洛专用的药庐,九儿稳下了心神,只是刚走近药庐,却是听见了里面的吵闹声。 九儿顿时拉住了阿朱,停下了脚步。 “你竟然敢骗我,那解药要真是有效,怎么会让如雪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 168.-170-三弟,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太 一把揪住了简成洛的衣襟,简成平目光之中满是凶神恶煞,丝毫没有顾忌半点兄弟情谊。简成洛不由骇然,“表妹她……她拜堂的时候毒发了?” 否则,他想不出怎么会有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之说,而且……还能让大哥这般气恼。 “不可能的,这次我研制出来的虽然不是最后的解药,可是绝对能稳定她这十来日的情况的,除非她洞房花烛后才会发作,不然绝对……蠹” “你说什么?”简成平松开了手,却是忽然间扼住了简成洛的咽喉,这让简成洛有些呼吸困难,良久才道:“除,除非圆了房,否则,否则是不会触发她伤口溃烂的。” 简成平眼中露出了杀意,恨不得将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格杀当场似的,“你怎么不早说!髹” 若知道这个,他绝对不会碰了如雪的。 简成洛闻言神色骤然一变,“不可能的,如雪是今天和三皇子大婚,他们还没有圆房,怎么……大哥,你……” 骤然想到一种可能性,简成洛眼中满是惶恐,看向简成平的目光带着不能置信。 他一直以为大哥关心如雪不过是因为大姐出嫁,三姐夭折,剩下的两个妹妹又是刁钻的,所以大哥才会更疼爱如雪表妹一些,却不想,他竟是起了这龌龊的心思! 简成洛的目光让简成平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他当即抓住了胞弟,简成洛虽然江湖上长大,可是到底功夫一般,虽然毒术了得却又不敢对兄长下手,以致于一下子就被抓住了。 “三弟,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太……” “吱呀”一声脆响,简成平神色骤然一变,却是看到外面一身粉红的影子,他一下子冲了出去,一掌就将那粉红影子击倒在地。 阿朱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九儿忽然间让自己停了下来,然后又是为什么忽然间要离开。简成平这一掌不留丝毫余地阿朱当场五脏碎裂,七窍之中流出了淡淡的血色。 “是谁派你来的?” 简成平虽然并不能跻身高手之列,可是却也是听出了脚步声并非是一个人的,九儿正心中揣摩简成平是在试探自己,还是真的发现自己踪迹之际,却是感觉一股子冷意从自己背后升起! 她大意了,竟然忘了简成平久经沙场,最是擅长这声东击西之计。 就算是拼死,也要给简成洛逃脱的时间。这个念头甫一冒出,九儿就势向前滚了过去,简成平一掌落空,看到身手矫捷的人,眼中露出一丝厉色,“你是锦衣卫的人?” 九儿闻言一笑,“我是谁的人重要吗?” 简成平冷冷一笑,“不重要,因为你很快就会死!”他话音未落,却已经是欺身上前,九儿几乎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就落在了简成平的掌风之中。 只是,胸口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睁开眼睛看着忽然出现的人,九儿愣了一下,简成述,他怎么忽然出现在这里? “大哥,对一个丫环动手动脚,未免失了分寸,大哥可是要注意些才是。” 简成平没想到,自己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二弟竟是回了京城,当初在西凉,他将成洛送到自己营帐中后就离开了,怎么忽然间又回来,还刚巧不巧救了这丫头? “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就敢救她?” 这般要挟的凶神恶煞的语气对于简成洛有用,可是对简成述却是半点用处都没有,“她是谁和我没什么关系,只是大哥你要在大皇子面前杀人的话,可是要想一想应黎轩的下场。” 大楚礼法严苛,不然应黎轩也不会因为杀了粉蝶而被流放千里,沦落到甘州。 简成平这才发现,楚澈竟是站在那里,脸上情绪莫名,似乎在隐忍着怒火似的。 “婢女刁钻,让大皇子见笑了。” 楚澈却是淡淡皱眉,“四弟、五弟和舞儿大喜的日子,骁骑将军还是不要动了杀机的好,父皇有令让骁骑将军前去送嫁,特命我来请将军大驾,请。” 简成平闻言顿时一愣,楚帝竟是让自己前往突厥送嫁,这般出乎意料。 看着药庐内,简成平皱起了眉头,“我还有些东西未收拾,还望大殿下给……” 楚澈拦住了他的去路,“骁骑将军,双儿出嫁的吉时耽误不得,还望将军见谅,若是需要什么,我自然会命人收拾好快马加鞭给将军送去。” 话已经说到这般田地,简成平再说什么却都是无济于事了。 看着唇角扯出淡淡笑意的简成述以及他身后低着头似乎不敢抬起来的九儿,简成平眼中闪过一丝恼火! 该死,今天放过了成洛和这丫头,只怕是回头自己性命不保! 可是如今除非是对楚澈出手,否则自己绝不可能拖延时间,可是成述竟然敌我不分帮助那丫环,怕是自己对楚澈出手,便是今天就要丧命了。 罢了罢了,就赌一把吧。 药庐内果然没了人,简成述并不奇怪,自己这个三弟向来是个狡兔三窟的,这药庐内若是没有玄机那就奇了怪了。 “暴露了,现在准备去哪里?” 九儿听到这么一句有些惊诧,“二少爷不打算将我抓起来?” 她有些看不懂侯府这位二少爷行事,怎么这么飘忽不定的,真让人分不清敌我呢。 “抓你?江湖通缉令上面可没有你的大名,抓你有什么用?”简成述淡淡的嘲弄让九儿脸色一窘,却又是听到他道:“不过下次行事可是谨慎些,说话也找个好地方才是。” 若不是自己凑巧在那里听到她们之间谈话,他怎么可能会神兵天降似的出现在药庐这边,救了她一命呢? 九儿却是傻了眼,找地方和黎香姐说话前自己可是特意寻了个没人的地方的,怎么还会被二少爷撞到了呢? 果然,二少爷不容小视,不行,这件事情,自己定是要告诉小姐才是。 城楼上,应莲烟看着那铺展开来的十里红妆,唇角不由淡淡勾起。 十里红妆下嫁匈奴,尽管还是郡主的身份,可是这份嫁妆却是和当年的北宫公主无异,楚帝这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插柳呢? 当头一人坐在高头大马上,目光却是直直落在了应莲烟身上。 一个城楼下,一个城墙上。 应莲烟眼中闪烁着淡淡的嘲弄,看着简成平身后红绸扎成的马车,透过红绸和车壁,她能看到皇甫无双坐在那里不甘以及气恼的模样。 “吉时已到,恭送郡主出嫁!” 季尚书中气十足,因为他知道有皇上在场,龙威照耀是出现不了什么乱子的。 马车缓缓开动,十里红妆逶迤离去,楚帝站在城墙上看着那渐行渐远的出嫁队伍,最后淡声道:“回宫吧。” 应莲烟诧异,柳贵妃特意唤自己来这边难道就是为了给皇甫无双送嫁不成?自己到来的时候皇甫无双早已经坐进了那马车之中,自己便是连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她的。 “莲烟,你随本宫走走。” 虽然是京城百姓齐齐为郡主送嫁,可是站在城墙上的却尽数都是天家之人,权贵朝臣及其家眷,锦衣卫和御落军双重保护,自然是十分的安全。 柳贵妃身边的宫人都退了下去,只是柳采蓉却是跟在她身后并未离去,应莲烟正诧异柳贵妃留下柳采蓉的动机,却见柳贵妃低声道:“你也下去。” 柳采蓉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最后却是退了下去。 “采蓉为祖母守孝三年,对京中不甚熟悉,便是规矩都差得很,你别见怪。” 为柳采蓉开脱?应莲烟一时间越发搞不懂柳贵妃的意思了,面上却是应着道:“贵妃娘娘哪里话,柳小姐落落大方,又家世显赫,莲烟羡慕都来不及,怎么会呢?” 对于应莲烟的夸奖,柳贵妃不以为意,笑着道:“你也给本宫说这些虚的,前段时间是如诗的及笄礼吧?本宫忙着准备他们几个的婚事都忘了,要不是沈潜带着国子监的学生弄出那么一出,本宫怕都是忘了如诗竟也是及笄了,该谈婚论嫁了,只是本宫那位叔父向来醉心学问,怕是连如诗的婚事都不知道该从何提起吧?” 柳贵妃向从自己这里得知柳如诗的情况? 柳氏一族早早分家,承恩侯府一脉和二房兵部侍郎柳夏武一脉走得亲近,三房国子监祭酒柳夏源向来和两位兄长不相往来,便是面子上都过不去的。 如今柳贵妃突然提及如诗的及笄礼和谈婚论嫁之事,难道是向插手,借此来拉拢柳夏源,为楚澈积攒势力? 应莲烟脑中思路淡淡清晰起来,心中不由暗暗提防,如今几位皇子都已经长大成人,今天皇甫殊和楚辰更是娶亲成家,怕是柳贵妃也要着急了。 “说来,你今年也十五了,不知道简夫人可是提及了你的婚事?” 柳贵妃话风骤然一变,应莲烟不由一愣,怎么忽然间又是到了自己身上?柳贵妃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只是她还未想通,却又是听柳贵妃道:“说来,京城的贵女们倒是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远的如定国公的独女萧月如今年二八年华尚未婚嫁,近的来说就是晋国夫人的独女薛金莲,今年也十七了吧?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这句话倒是不假,只可惜本宫的母亲早逝,采蓉的婚事也都耽误了,再过两年,可都成了老女,老女难嫁呀。” 柳贵妃竟是将几个贵女齐齐都提了一变,只是最后才是暴露了重点,应莲烟不由无奈苦笑,原来是为柳采蓉打算,倒是把自己吓了一跳。 “柳小姐有贵妃娘娘为之操心,想来很快就能找到如意郎君的。” 看应莲烟说话竟是滴水不漏,柳贵妃淡淡皱眉,最后却是道:“说来也是,上次围猎的时候采蓉倒是也有看得上眼的,你可知是谁?” 应莲烟心中顿时拉响了警铃,柳贵妃特意拉着自己说柳采蓉的婚事,这男方定然是自己认识的才是。 她脑中过来了一遍,可是最后却是没能想出这人是谁。何况,就算是自己的熟识,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自己一个闺阁小子却还能当家做主的不成? 应莲烟心头泛起淡淡的嘲弄,却是听柳贵妃道:“说来那人你也熟悉,正……” “莲烟,贵妃娘娘,怎么还在这里,倒是让我好找。” 长公主的骤然出现打断了柳贵妃的话,她不由皱起了眉头,可是长公主却是没搭理她,应莲烟知道长公主和柳贵妃素来不算是对盘。 “贵妃娘娘说的是?” 她脸上微微惊诧,显然是好奇这个结果,长公主闻言却是皱眉道:“在说什么呢?” 见应莲烟要开口,柳贵妃连忙阻止道:“没什么,不过是随便聊聊而已。”当年采蓉之所以远去柳州,还不是因为得罪了皇甫云凤的缘故?如今若是把自己为采蓉寻找夫婿的事情托盘而出,只怕是采蓉这辈子都不用见人了。 长公主的杀伤力足以让柳贵妃退避三舍,应莲烟心里觉得好笑,便随着长公主离开了。 “不用说就是为了柳采蓉的婚事,她倒是长姐如母了,承恩侯可是有继室的,难道还会给柳采蓉指一个瞎眼的瘸子不成?” 长公主这话可是没留半点情面,应莲烟闻言不由笑道:“她虽然不生在皇家,可是身为贵妃的胞妹,却也是免不了联姻的命运的。” 柳贵妃之所以将这事情揽过来,就是为了用柳采蓉拉拢人吧?只是,和自己熟悉,她又能说得上话的,难道会是他? “你小心了,回头不妨提醒你那位堂兄一下,最近可是要多读些圣贤书,别招惹女人。” 堂兄?应莲烟闻言一愣,长公主说的是应墨隐? 难道柳贵妃看中的不是沈潜,而是应墨隐不成? 长公主看到应莲烟的惊讶不由皱眉,“你以为是谁?别忘了如今你那位堂兄可是锦衣卫同知的内兄,她想用妹子为镜儿拉拢人,却也不问镜儿乐不乐意?” 应莲烟依旧有些没反应过来,良久才低声道:“我知道了,大概是看到三皇子和五皇子成亲,贵妃娘娘也着急了吧。” “自作自受。”长公主颇是鄙夷地一句,丝毫没有掩藏自己对柳贵妃的情绪。 从长公主那里得知了柳贵妃的心思后,应莲烟一下午都有些魂不守舍,黎香和碧儿见了不由暗暗惊奇,却是见小姐忽然间站起身来,“哥哥现在在哪里?” 碧儿当即道:“大少爷在前院,小姐可是要去看望大少爷?” 没事,柳贵妃决计不会主意打到哥哥身上的。 她看中应墨隐,是因为叔父楚思宁到底是老太爷的儿子,如今又是翰落院的翰落,虽然不是什么肥差,可是却是能够经常面圣的。而应墨隐又是在国子监进学,是柳夏源的得意门生。 柳采蓉嫁给应墨隐,简直是一箭三雕。 搭上了楚家这条大船,和锦衣卫有所关联,甚至于能缓和承恩侯府和柳夏源的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柳采蓉到底是不是看上了应墨隐,情投意合这些什么的,基本上可以不用考虑的,联姻联姻,关联的是婚姻,而不是感情,能将这些扯在一起的,从来都是利益关系。 感情这东西,皇家向来稀薄的很。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里?” 应莲烟闻言脚下未停,“为三夫人准备的生辰贺礼可是准备妥当了?” 玉氏的生辰是在十月底,生辰礼物却是按照应莲烟的吩咐早早备好了。 “已经准备好了。”周妈妈连忙答道,她脸上透着些诧异,“小姐可是准备去三老爷府上?” 玉氏不像简氏一样是一品的诰命夫人,五皇子和银月公主的喜宴她是不够资格进宫参加的,因此这个时辰还是在府中的。 “过些日子我可能会忙了些,怕是顾不上给婶娘贺喜了,就趁今天好日子去一趟吧。” 周妈妈闻言点头,连忙吩咐人去准备马车。 应莲烟要提前去给玉氏贺寿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石园刘氏的耳中。 “夫人,难道是三小姐有什么话要对三夫人交代不成?” 不然怎么会现在无缘无故地去三老爷府上呢? 刘氏也是不解,只是旋即她却是笑了起来,“把这消息透露到梨香院中,相信老夫人会是比我更感兴趣的。” 翰落胡同里,玉氏听说应莲烟来访的消息愣了一下,这个时辰应莲烟不是应该进宫了吗?怎么忽然间竟是来了这边? 她半是不解半是诧异地站起身来,只是看到应莲烟脸色紧张,玉氏顿时一颗心也提了起来,“怎么了,这是?” 示意玉氏屏退左右,应莲烟这才道:“叔父和婶娘可是给三哥定下了婚事?” 玉氏摇头道:“还没,隐儿说不金榜题名绝不成婚,这孩子倔得像头驴,偏生你叔父又极为赞同他,父子俩齐齐和我作对,现在还没有提过这事。” 只是玉氏有些不解,应莲烟怎么会忽然间提起这事情,无缘无故地,难道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那婶娘和叔父想要给三哥找一门什么样的婚事?” 玉氏听到这一句,顿时心头一喜,应莲烟难道是想要充当一次媒婆,给墨隐说一门婚事不成? 这倒不错,老爷对这个侄女倒是看重几分,也许有她说话,能让墨隐早早将婚事定下了也不无可能。 “隐儿说非要娶一个自己喜欢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过活,你说这算是什么要求,这闺阁小姐向来深居简出的,难道他还能见了人家不成?若真是见了,倒是闺誉……”忽然间意识到,皇宫里还有各府上有时候举办宴会,一些个世家子弟倒是能和闺阁小姐有所交集,玉氏顿时闭了嘴。 “三哥有他的想法,婶娘不需要担心,小五可是传来了什么消息?” 玉氏闻言摇了摇头,脸上有些失望,“这孩子,不声不响竟然要跟着镇南公去南疆,这可怎么是好,他才多大,进了军营没几天就要上战场,万一伤着了可怎么办?莲烟,离儿最是听你的话,过两天他回来你帮我劝劝他好不好?我这个当娘的只想看到他平平安安的就是了,不用去当什么大将军建功立业的。” 可怜天下慈母心,到底是书香门第出身,玉氏对从军怕是心底里有些个瞧不起,又担心幼子折损在疆场上。 只是儿大不由娘,只怕是就算是自己相劝,应穆离也不会收了这心思的。 “是,到时候我会好好劝小七的。”她话音刚落,外面碧儿提醒道:“小姐,该进宫了。” 玉氏看着应莲烟匆匆离去,脑子里有些浑浑噩噩,她忽然间这么匆匆到来只是为了跟自己说几句隐儿的婚事? 怎么这事情到处都透着古怪? “小姐,那边知道了您的行踪,只怕回头老夫人会来询问三夫人的,到时候这事情怕是瞒不住,要不要奴婢动手?” 看黎香跃跃欲试,应莲烟不由笑道:“放心,她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老夫人固然是她的姑母,可是到底她现在是帽子胡同楚府的当家夫人,而不是当初那个寄居相府的徒有虚名的三夫人了,很多事情都该知道轻重缓急了的。 果然如应莲烟所料,落妈妈并未能从玉氏口中得知所有的事情,“三夫人说,三小姐匆匆忙找她是因为听说了国公爷要回南疆的事情,怕七少爷也随着一同去了南疆,到底三小姐心疼七少爷,特意去问了一遭的。” 老夫人闻言半信半疑,“她真的这么说的?” 落妈妈点了点头,“千真万确,三夫人不想要七少爷跟着国公爷走,想要三小姐过两天去劝劝七少爷呢还。” 老夫人闻言不由冷笑一声,“慈母多败儿,如今还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琏儿是个有出息的,回头告诉他,跟着他姑丈走就是,万事有我这个老太婆担着,不用担心。” 落妈妈闻言皱起了眉头,“三夫人她只是舍不得七少爷,老夫人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毕竟,咱们相府不需要用武将来巩固这份荣宠。” 落妈妈说这话的时候到底有些底气不足,老夫人看了她一眼,语气中却是带着几分萧索,“那是过去,不然我也不会那么厌恶简氏,文瑾本来也天分不浅,好端端的太傅嫡孙,干嘛去沙场上和一群粗人厮打?现在时局变了呀,何况,楚家到底是分了家的呀。” 老夫人低声一叹,落妈妈闻言有些心酸,老夫人争强好胜了一辈子,可是却不曾想,老了却是受了儿孙的苦。 三老爷一气之下搬出了相府,到了帽子胡同一家子清净了,却不想老夫人是何等的伤心。虽然三老爷是庶出,可是老夫人却也是疼爱他的很,还把侄女嫁给了他。 “老夫人,也许你多虑了,虽然二夫人不争气闹出了那些子事情害得大少爷和六少爷都遭了罪,可是咱们相府也算是人丁兴旺,几位小姐也都嫁了如意郎君。” “如意郎君?”老夫人冷声一哼,“那个一心想要嫁给天子,可是楚赫是太子吗?五丫头几乎是被送给了温延人的,如今却是连个消息都传不出来,盈儿还好,嫁给了落何曙,可是我都怀疑她有没有见到过落何曙那张脸!至于如络,跟她娘一样,老谋深算,只是承恩侯是何等样人,能在他手中讨得好去,如络才不负是她刘婉言的女儿!” 嫁了人的四个孙女没一个遇上了美满婚姻,而剩下的这两个,老夫人想起就更是心中闷得慌。 “去试探一下赵粉和赵紫,我要她们……算了,你亲自去把她两人喊过来,我有话对她们说,这个时候她进了宫,你也找个像样点的理由。” 若是之前,老夫人何至于这般细心交代?落妈妈听了只觉得后怕,难道三小姐真的准备和老夫人摊牌不成?不然,何至于一辈子都顺和的老夫人竟然起了这般心思? 落妈妈刚走出小暖阁,却是听到外面一声接着一声的礼花爆炸声。 暖阁内,老夫人透着菱花雕窗看着微微展露的夜色唇角微微一动,“大昭公主来了呀。” “皇上,银月公主已经进了宣和门,还有一刻钟就能进宫了。” 宣和门是京城的南门,也有正门之称,看来白琳儿果然如太子煜所言并非是个简单易与的人物呢。 看应莲烟若有所思,楚若云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道:“莲烟姐姐,你在想什么?” 皇甫无双离开后楚若云就如释重负的模样,如今还有闲情逸致来关心自己,看来她当时对皇甫无双真的是颇为忌惮的。 “没什么,只是想一个是大昭公主,一个是咱们大楚的皇子,不知道两人到底谁能够当家做主些。” 楚若云闻言“噗嗤”笑出了声,“当然是……”她想说是她五哥,可是忽然脑中想起了白琳儿刁钻跋扈的模样,竟是一下子说不出来了。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只怕这三从四德咱们这位银月公主从来都不放在眼中的。” 长公主悠悠一声让楚若云平添了几分担忧,“那五哥岂不是很倒霉?” 娶了这么个刁钻的公主,只怕往后出门喝酒都不方便了,不行,自己往后可是要离五哥远一些,才不要被那刁蛮公主找茬。 她倒不是害怕白琳儿,只是那般泼妇才做出来的事情,自己是决计不能做的,不然岂不是失了身份? 倒霉? 长公主和应莲烟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熟悉的嘲弄,纷纷转开了眼眸,“是呀,六弟怕是倒霉日子要来了。” 果然如报信内监所言,一刻钟后白琳儿的车驾准时入宫。 不同于皇甫殊和楚如雪在宫外拜堂成亲,因为楚辰府邸昨日才竣工,楚帝干脆将两人的婚事放在了羲和殿举行,洞房则是在彩云轩,待成亲三日后两人再出宫去住。 白琳儿的车驾一直到羲和殿前,楚若云看到那金凤盘旋的马车,不由叹为观止,“她这是想要做皇……什么?” 饶是她及时住口,可是却还是被几人听了去,柳贵妃看着那车顶金凤引吭不由皱眉,贤妃见状更是一惊。 她当初不曾随驾前往西凉,不曾见过白琳儿,不想这位大昭公主竟是这般大胆。 金凤引吭,这不是明目张胆的表示她要做太子妃,将来要做贵妃吗? 送嫁白琳儿的是白佑和大昭的二皇子白离,许是因为长途跋涉,白离脸色虚弱的很,只是闻到酒香味后却是骤然间精神一震。 耽于酒色,无所作为。 想起民间对这位大昭二皇子的传言,应莲烟不由皱眉。 “怎么,你对他有兴趣?” 到底是大楚和大昭这近百年来的第一次联姻,羲和殿内热闹纷纷,便是男宾敬酒女客也不稀奇,看到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侧的白佑,应莲烟笑了起来,“齐王殿下对这个堂兄兴趣更多吧?” 不然,怎么会注意到自己正在打量白离? 白佑笑了起来,“非也非也,本王只是对郡主更……” “西凉一别,齐王殿下还是这么英气非凡,可喜可贺。” 太子煜骤然的出现打断了白佑的话,看着微微侧着脑袋,手中端着玉盏的人,白佑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却是笑道:“太子殿下风采不减,恭喜。” 两人这般针锋相对,难道是在处置西凉之事上有所争执? “怎么此番没见贵国大将军到来?本督可是想念他的很。” 白佑闻言一笑,“墨焕军务缠身,对太子爷也是挂念,特意让本王带给太子爷几坛好酒,回头送到太子爷府上去。” 大昭的大将军什么时候跟太子煜这般交情了?应莲烟只觉得两人之间应该有更多事情,只是眼下却并非打听的时候。 她端着酒杯绕过众人走出了羲和殿,回头望去殿内灯火璀璨,丹陛之下楚帝没了往日的威严,笑容可掬模样,时不时看向贤妃。 他是真的很宠爱贤妃呢。不然,这笑意岂会这般温和,好像是夫妻? “应三小姐,莲烟郡主,不知本王该唤哪一个合适?” 看着蓦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人,应莲烟清眸一凝,“离王殿下,莲烟幸会了。” 白离最是好酒色,大殿内宫娥起舞,美酒飘香,他却是走出了大殿,难道自己这里有他所图? “殿下可是不满意美酒佳肴水?怎么舍得从里面出来?” 面对这调侃,白离不以为意的一笑,“大楚的酒水醇香,可是缺乏一股子烈劲,喝着乏然无味。”饶是如此,他却还是将酒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只是这些,还望郡主保密,不然贵国皇帝知道了,只怕我就要倒霉了。” 应莲烟闻言一笑,眼眸流转,“可若是我不保密的话,离王殿下准备怎么办呢?” 看着神色中带着淡淡玩味,说不出到底是假意还是真心的人,白离忽然间笑了起来,“那我就认了!” 他笑声爽朗,正在羲和殿周围巡逻的御落军和锦衣卫都纷纷看向了这边,待探清无事之后才离开继续巡逻。 “这样说来,璃王殿下是故意将把柄交付与我咯?莲烟何德何能,不敢当离王殿下这等重礼。” 果然是个聪明人,白离笑了笑,“哪里话,用与不用都是郡主一念之间,只是本王有个问题,不知郡主可方便告知?” 应莲烟笑了笑,“那还要看离王殿下想要问什么?” 白离骤然欺近,宫灯下他伸手似乎要抚摸应莲烟的脸颊,可是却又是放下了手,嘴里的酒气熏然,落在应莲烟脸上,“不知郡主可否知道昭华公主?” 应莲烟有片刻的诧异,白离绕了这么大一圈子就是为了问自己这么一个问题吗? 大昭的昭华公主,当年声名在外,不到十二岁就誉满大昭的昭华公主。 “离王殿下若是问那些坊间传言,莲烟略知一二,至于其他的,怕是无能为力了,还望离王殿下见谅。” 白离眼中有些失望,虽然是一闪而逝,可是两人距离这般近,根本瞒不住应莲烟的。 “那有没有人说过,郡主和昭华公主,本王的小姑母有几分相似。” 应莲烟眸色骤然一变! “离王殿下难道是想要替银月公主教训莲烟吗?只是莲烟家世清白,只怕是和昭华公主扯不上什么关系,离王殿下算盘未免打错了!” 看应莲烟转身离开,白离不由皱起了眉头,看来她并非是假装的,只是有三分相像,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应莲烟进入大殿的时候还带着几分怒火,长公主见状不由笑了起来,“怎么,哪个不长眼的开罪了你不成?这般怒火中烧的?” 意识到这还是在楚辰的喜宴上,应莲烟长舒了一口气缓和了自己的精神,“没什么,只是遇到一条疯狗罢了。” 只是,白离提及这个,真的只是为了帮白琳儿构陷自己吗? “怎么了,在想什么,眉头都皱到一起去了?” 算了,既然想不明白,待看白离下一步动作便是了,“没什么,长公主可否知道此番大昭的送嫁队伍会在京城逗留多久?” 应莲烟显然是有事瞒着自己的,但是长公主却也并非是计较之人,而且昔日她也曾说过那话,便是在这深宫之中,就算是至亲姐妹都可能出卖你,凡事必要长个心眼,对于应莲烟的做法,她自然毫无疑问。 “怎么也要过了这三五天吧,兴许更久,怎么,想打什么鬼主意?” 虽然应莲烟不曾明说,可是目光落在了白佑身上,长公主多少也猜出了一些端倪。她可是听说了,当初在西凉,白佑可是有过“英雄救美”的举动的。 “想要问一些事情罢了,白佑还欠我一个解释。” 169.-171-怎么,连本公主的话都听不懂吗? 长公主闻言一笑,适才白佑不知怎地来到这边,太子煜里面追了过来,如今应莲烟却又是上赶着要送过去,若是被那小心眼儿的人知道了,这可就真的是热闹大发了。 羲和殿里一片热热闹闹,彩云轩内白琳儿却是坐不住了蠹。 眼看着主子竟是要掀开盖头,婢女巧云连忙拦住了主子,“公主,这盖头可是要五皇子来揭的。” 白琳儿却是一把掀开,“再等本公主就要饿死了,去给我拿吃的!” 候在彩云轩的喜婆没想到三皇子府上的事情还不算稀奇,宫里这位更是出乎意料,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在了那里。 白琳儿却觉得大楚的人个个愚笨,“怎么,连本公主的话都听不懂吗?去给我拿吃的来!髹” 喜婆动作慢了一步,却见白琳儿粗鲁地端起了桌子上的酒壶,对着壶嘴就是要喝,她连忙阻拦,“公主,这是合卺酒,要等着五皇子来了与您一起喝。” 白琳儿原本就口干舌燥又是饥饿难忍,听到喜婆这句话顿时冷声一笑,“怎么,你是说我不能喝?” 看到白琳儿这凶狠模样,喜婆心中害怕,小声道:“不是不能喝,只是现在喝不……” “哐”的一声,银壶砸在了喜婆的脸上,登时鲜血直流,沾了那银色的酒壶一身。 喜婆登时跌倒在地,捂着脑袋上的口子,竟是不敢看白琳儿。 “告诉你,就没有本公主不能做的事情!巧云,去把这婆子给我拉出去打十鞭子,敢跟我作对,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喜婆闻言骇然,不顾头上尚在汨汨流血的伤口,连忙磕头求饶,可白琳儿却是二郎腿一翘坐在那里,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佑哥哥让自己收敛性子做个温良恭俭让的好妻子?只是她可是在皇宫里长大的,若是温良恭俭让,自己早就饿死了。 所以,这个下马威,自己定是要给楚辰瞧瞧的,也让他明白,自己不止是他的妻子,还是大昭的公主,可是半点委屈受不得的! “哟,怎么五哥还没过来新房里就热闹起来了,怎么陈嬷嬷你是在跟公主耍什么……”把戏两个字,楚华没有说出口,毕竟,头上顶着杯口大的伤疤,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耍把戏的样子。 楚辰迟了一步进来,看到原本开玩笑的五哥竟是忽然住口,顿时心中感到不妙,待看到喜婆陈嬷嬷跪倒在地,头上顶着伤口,而白琳儿却是得意洋洋地坐在那里的时候,他堆满了笑意的脸顿时满是恼火。 这个蠢材! “是,是奴婢不小心将五殿下和公主的合卺酒打倒了,还望殿下和公主恕罪!”喜婆陈嬷嬷到底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把这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 至于别人会不会追究,她是怎么不小心把酒壶砸到自己头上的,这就不是她需要关心的问题了。 “还不快去再准备一壶,别耽误了吉时。” 楚华吩咐道,却是让陈嬷嬷觉得自己逃过一劫,只是她却是忘了,白琳儿从来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 “等一下,我们大昭有说法,我这还没和合卺酒就见了血可是不好,你说这酒壶本公主该怎么处置?” 陈嬷嬷有些愣了眼,之间白琳儿手指勾着酒把,舌头微微舔着唇瓣,似乎在暗示自己什么。 “够了!你这是嫁到大楚来,一切按照大楚的规矩办事。七弟,她长途跋涉的身体不适,不适合闹洞房,还请七弟帮我担待些个。” 楚辰甚至庆幸,现下只有七弟随着自己来了彩云轩,不然若是那帮子勋贵子弟和贵女们都来了,自己岂不是成婚就丢人,就像是四哥一样? 陈嬷嬷随着楚华一起离开了彩云轩,“七皇子,不是奴婢故意坏了五皇子大喜的日子,只是五皇子妃实在是太性情刁钻,奴婢实在没有料到,这才……” 陈嬷嬷担心,自己担任喜婆的三桩婚事竟是有两桩状况频发,若是传到了柳贵妃那里,自己只怕是小命难保。 楚华春风带笑安慰道:“陈嬷嬷尽职尽责,父皇和我们都看在眼中,快些去准备合卺酒吧,一会儿小心些。” 陈嬷嬷感激地离去,心想着果然七皇子是出了名的温和性子菩萨心肠。 彩云轩内,白琳儿与楚辰大眼瞪小眼,就算是心腹如巧云也连忙退了出去准备去请齐王和离王殿下,以免自家公主闹大发了无法收场。 “白琳儿我告诉你,这里是大楚,别把你公主脾气带到这里来,不然我有你好看!”自己娶得是她背后昭烈帝的宠爱,而绝非是她的火爆脾气! 水儿虽然也性情刁钻,可是却绝不是这般无理取闹的人,若是水儿是今日的嫁娘,如今他们应该在平安喜乐地喝合卺酒才是。 “那我还告诉你了,我脾气从小就这样,你乐意看到也好,不乐意看到也罢,反正本公主是不会改的!楚辰,你既然娶了我就最好别再出去跟我拈花惹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名义上是游手好闲,实际上和那些个青楼女子,戏子什么的都有关系!” “你给我再说一遍!”楚辰声音再也没有那玩世不恭,取而代之的是阴沉以及威胁,这让白琳儿有些害怕,却还是高声道:“我再说几遍都是这,你最好取消了纳妾的念头,否则,我让你知道本公主的厉……咳咳,你,你松手!” 她一身婚服,向来缠在腰间的软鞭早已经不再原本的位置,伸手摸了个空,却不料自己却是被楚辰掐住了脖颈! 凤冠摇摇晃晃落到了地上,候在外面的宫女听到里面的动静不由面面相觑,恨不得自己今天不在这里。 楚辰手上逐渐加力,竟是将白琳儿脱离了地面,看着艰难呼吸,很快脸上就变得通红的人,他一字一句道:“你最好给我收敛了脾气,如今嫁给了我,安安分分做你的五皇子妃,否则就算是昭烈帝也别想救你!” 他嫌恶似的将白琳儿往床上一丢,只摔得白琳儿浑身一疼,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没有喊疼,而是大口的呼吸来之不易的空气,庆幸着自己的死里逃生。 难道她真的选错了人?为什么刚才楚辰的目光竟是这般陌生,她几乎不敢去将适才的楚辰和当初那嬉笑怒火游戏人间的楚辰联系在一起。 “公主累了在里面歇息,你们好生在外面守着,知道了吗?” 狠戾的语气让候在外面的宫人们莫不是心头一凛,连连强装作镇定点头答应了下来,直到看到楚辰身影消失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五皇子刚才好可怕呀,这是他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吧?真吓人。” “是呀,别说了,小心看着就是,过会儿那大昭人过来了也不能让她进去。” “嗯嗯,也不知道那丫头去干什么了,难道真的给她端点心去了不成?” 巧云不知道彩云轩的宫人正在讨论自己,只是她一脸急色,深秋天气却是额头布满了汗水,“我明明记得那大殿是在这边的,怎么就是过不去了?” 丝竹之声纷闹地传来,可是她却是怎么都走不到适才公主拜堂的地方。 巧云无头苍蝇似的乱撞,一下子就撞到了人身上,她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楚……小姐,您能不能带我去找齐王殿下,离王殿下也可以,我有急事要找他们。” 应莲烟与长公主一同离开的羲和殿,只是长公主一时兴起非要拉着她去栖梧殿,她们在那里呆了一会儿这才准备出宫,却不料就看到巧云撞了过来。 被撞的碧儿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觉得有些疼痛,却听小姐道:“怎么了,难道是公主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巧云没想到应莲烟竟然是一下子就猜到了那里,她愣了一下子方才道:“不是的不是的,应小姐误会了,我们公主好好的,只是在贵国皇宫里有些害怕,所以想要见两位殿下,缓解思乡之情。” 倒是个机灵的,应莲烟心底里赞叹了一句巧云的反应,只是脸上却是带着淡淡的冷意,“看来,公主虽然已经和五皇子拜过堂了却还是见外的很,巧云姑娘,如今您也算是半个大楚人,再说什么贵国可就不合适了吧?这若是传到皇上耳中,岂不是让他觉得公主没有教养,而且还从心底里不认可这门婚事,这样可就糟糕了,你说呢?” 巧云闻言顿时色变,只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揪了去,好在应莲烟也不过是吓唬她一下而已,“你顺着这边走就是了,齐王殿下和离王都在那里饮酒作乐,不过我们大楚向来有规矩的,除了闹洞房的,新娘子是不宜见外男的,还请银月公主三思才是。” 巧云听到这话只觉得应莲烟是在敲打自己,她退后一步,“多谢应小姐提醒,我自当转告公主。” 长公主冷眼旁观,“这就是那刁蛮公主的心腹?也是个没规矩的,看来,往后京城里可是热闹的很呢。” 应莲烟笑了笑,是呀,一口一个我,还真是没规矩的很呢。 送长公主回到府中后,应莲烟这才返回相府,芝兰院里等候了良久的九儿见到应莲烟归来连忙行礼上前,“小姐,九儿失职,还没有找到简成洛的下落。” 应莲烟闻言挑了挑眉头,“看来简成平很是沉不住气了,没事,回头你去药铺那里候着就是了,我们守株待兔就可以。” 九儿有些不解,只是看应莲烟信心满满,却也不敢有所疑问,“是,九儿这就去。” 倒是个行动利落的,难怪朱沅还特意去问她一番,黎香和碧儿一同帮着应莲烟卸妆,“小姐,今天这事倒是多亏了简成述,只是他出手相救,却是为了什么?” 大致从黎香口中了解了前后,应莲烟不由笑了起来,“她还真是个运气好的,简成述出手相助,这本就是为了引他出手的。” 黎香闻言愕然,手中的玉簪一下子滑落了下去,她眼疾手快用脚尖轻轻一勾,那玉簪方不至于玉碎。 “小姐何以笃定简成述定然会出手相救?” 应莲烟闻言一笑,“我说过他定会出手吗?我只是用来试探一下罢了。” 黎香又是一愣,试探?那就是说小姐你也不确定,简成述会不会出手相救,那九儿岂不是真的捡回了一条命? 看到黎香脸色有异,应莲烟淡淡道:“既然她做出了决定,自然是要付出些代价的,不然又何以能成为锦衣卫的暗探,你不是最清楚这个吗?”何以,现在竟然是心软了。 黎香有片刻的失神,旋即却是笑了起来,“是我魔怔了,小姐劳累了一天,还是早些休息吧,奴婢告退。” 碧儿已经铺好了床,听黎香这般说,便与她一起退了出去。 应莲烟并未休息,躺在松软的床铺上,她失神地看着床顶的兰花雕纹,一双清眸有些空洞。 “怎么,特意在等本督?” 声音响起,人却已经是在自己身侧了,应莲烟懒懒地转眸望了过去,却见太子煜眼角蔓延的曼珠沙华竟是越发灿烂,她不由皱眉,“你喝酒了?” 羲和殿内太子煜手中虽然是有酒杯,可是却又有谁敢敬他酒?到她离开的时候,她都不曾看到太子煜喝一杯酒,何以后来竟又是喝了些酒? 淡淡的酒气萦绕在鼻息间,额头抵在了应莲烟脖颈那里,太子煜笑了笑,“想要管本督,你现在可不够资格。” 够资格?给自己挖这么显然的坑,这人还真是醉了呢。 “我想要动手了。” 沉默良久,应莲烟骤然开口,只是太子煜闻言却是没有丝毫的吃惊,或者说其他的举动,而是淡淡道:“查清楚了?” 查清楚? 应莲烟摇了摇头,“十多年前的旧事,怕是我就算是翻个底朝天也查不清楚的,查不查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太子煜闻言笑了起来,“丫头,我曾经问过弘一法师你的命格,只可惜老和尚不肯说。” 应莲烟闻言一愣,太子煜调查自己? 告诉自己不在意,可是心底里却还是忍不住有些酸涩,他并非是十全的信任自己,不是吗? “丫头,你太聪明了。”太子煜淡淡一句不再说什么,这一夜很是安稳,他没有动手动脚的不安分,应莲烟却是罕见的失眠了。 天家的三喜临门虽然昨日就结束了,可是整个京城却还是热闹的很,相比起来,相府后院倒是安静多了。 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老夫人言辞里夹枪带棒,应莲烟置若罔闻,待她消停了这才行礼离去,只是却不想帽子胡同楚府的岳妈妈却是等候多时了。 “因为镇国公说是后天就要动身了,今天提前让七少爷回了府中,夫人特地命奴婢来请三小姐过去劝一劝七少爷。” 镇南公后天就要动身,这么快? 应莲烟心中有些不解,随着岳妈妈去了帽子胡同。她有段时间不见应穆离,原本还比她矮一些的孩子如今却是高出了自己小半头。 倒是比之前精壮了许多,也黑了几分,“倒是成了小黑炭了,怎么,真的决定要走?” 应穆离见到三姐姐是很开心的,如今见三姐姐竟也是问自己这个问题,他有些闷闷不乐,脸上笑意顿时消失,径直出门去了。 玉氏不曾料到幼子竟然对应莲烟也甩起了脸子,连忙赔笑道:“琏儿越发没规矩了,回头我好好教训他。” 应莲烟明白玉氏是怕自己生气,不由笑道:“婶娘说的哪里话,我去和小五谈一谈,只是到底能怎么样,我也说不准。” 玉氏心里头明白,只怕幼子去意已决,便是应莲烟前去也无法将他拉回来了,只是到底是特意请她来了,自然要试上一试的,“那就辛苦你了。” 应穆离并没有走远,而是坐在假山那边看小池里面的锦鲤。 “三姐姐,我不是对你发脾气,我知道是母亲请你过来的,你别在意。”尽管这般说,可是应穆离却还是没看应莲烟一眼。 应莲烟也坐了下来,捏了一些鱼食往小池子里抛洒了去,“男儿志在四方,你母亲也不过是担心你罢了,别再让她担心了,回头好生照顾自己,南疆不比京城,那边情形复杂,定是要多长个心眼才是,万不能这般小孩子脾气了,知道吗?” 应穆离瓮声瓮气地点了点头,却依旧背对着应莲烟,似乎不想多说什么似的。 她嘴上虽然说得轻松,可到底对这个堂弟却也是有几分感情的,“怎么,这就要走了,就不想看我一眼?” 她话音刚落,却是应穆离一下子扑倒在她怀里,哭嚷着道:“我不是不想,是怕看到三姐姐不舍得走。” 天知道,他之所以执意前往南疆,是为了什么。 怀抱里的孩子比自己小,比自己高,可是却哭得稀里哗啦,应莲烟想笑,可是鼻腔内却满是酸涩,“好啦,等你功成名就回来的时候,三姐姐定然十里长亭亲自去接你好不好?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知道吗?” 应穆离点了点头,却是将应莲烟递给他的锦帕收了起来,“三姐姐,这帕子留给我吧,就当一个念想,你放心,我一定会建功立业,回头保护你的!” 应莲烟闻言心中骤然一动,对上了应穆离那带着坚毅的眼睛,她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应穆离流露出投军建功立业的心思还是在老夫人的寿诞上,彼时他也不过是说说罢了,真的随着镇南公去了京畿营那是楚文瑜死后。 她一直以为应穆离之所以这般是为了气恼简氏罢了,却不想他却是为了自己。 “我能保护我自己,你放心。”她轻声说道,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应穆离却是异常坚决,“不!三姐姐,我投军就是为了你,只是为了你!大堂姐她有伯父伯母宠爱,有舅家的表兄疼爱,五姐姐有老夫人宠爱,可是你却什么都没有!不然,大堂姐怎么敢肆无忌惮的欺负你?我要成为像姑丈那样的人,这样子我就能护你周全,任谁都不能欺负你!” 应莲烟终究是没有忍住那一滴泪水,犹如珍珠般的泪水犹如洪水一般流淌出,应穆离伸手轻轻抚了去,“三姐姐,你和大哥就把我当亲兄弟好不好?你等我回来,我保护你们一世安康喜乐。” 将应穆离紧紧揽到自己胸前,应莲烟泪流满面,“我等着那一天。” 世人都以为她心狠手辣,可是谁又知道,她用坚硬给自己做了厚厚的壳,可是所有的坚强背后,她也曾有过软弱。 夜里忽然梦醒,梦见她那尚未来得及出生的孩子哭嚷着问她,“娘,你为什么不要我?”她只觉得心如刀绞,之后便是一夜无眠。 太子煜固然给她保护,可是却到底不信任自己。如今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对她许下承诺,说将来由他来保护她,她怎么能不感动?能不哭泣? 不远处,应盈盈见状想要分开两人,虽然是堂兄妹,可是落到有心人眼中却也是极不好的。 身畔之人,却是伸手拦住了她,“无妨,去看看母亲吧。” 似乎没想到丈夫会阻拦自己,应盈盈看了他一眼,最后却还是点了点头。 今日她本来在府中准备修剪花草收拾一下庭院的,却不料何曙却是匆匆回来,说是小五今天回府,后日就要随着镇南公开赴南疆了。 对何曙的话,她自然是相信的,便随着他一同来了帽子胡同,听门房上的说应莲烟也来了,应盈盈多少有些吃惊。 小五提前一天回来,应莲烟却是比自己早早来到的,待问清楚是岳妈妈亲自去相府请的人,应盈盈饶是明白缘由可是心底里却也是有些不乐意的。 母亲记得通知应莲烟,想要让她来劝说七哥,难道就忘了小五是自己的亲哥哥,她和七哥才是血脉至亲吗? 应盈盈的隐怒一直持续到路过假山,看到应莲烟流泪,她忽然间却有些同情她了。 也许她是比自己荣耀,可是她却也是很可怜的。 生母早逝,便是连嫡女的身份都没了。简氏刻薄与她,如今老夫人也和她生分,还有一个犹如孩童的兄长要照顾。 比起她来,自己幸福多了,为什么还要计较那些有的没的? 想通了这些,应盈盈伸手挽住了落何曙的臂弯,“何曙,我忽然间发现我之前很笨。” 落何曙转过头去,青铜面具遮掩下,他神色都掩藏了去,只是声音却是一如既往,“是有点。” 应盈盈却是没听见这句话似的,“你不知道,之前因为三姐身边的丫环的事情我还发过脾气,真是太小肚鸡肠了,何曙……” 耳边流淌着淡淡的笑意,应盈盈这才反应过来,适才落何曙究竟说的是什么,她不由俏脸一红,“何曙,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他竟然都不知道安慰自己,还说自己笨。 “你都嫌弃我笨了,为什么还要娶我?” 落何曙笑声中带着压抑,“当初,是你要我娶你的。” 应盈盈顿时停下了脚步,看着落何曙道:“那我让你娶我你就娶我呀!”她有些气恼,好像是自己强迫了他似的。 难道这段时间以来她对自己的好,全都是假装的不成? 骤然松开了手,应盈盈气恼着就往前快步走去,恨不得早早离开这里似的,只是她的手却是被人抓住了。 落何曙轻轻用力,将自己的小妻子拉到了怀抱中,压抑着的声音带着隐隐的笑意,“我想,我缺了这么一个大胆泼辣的妻子,不如正好娶进门好了,只是却不料娶进门后才发现,我的小妻子却是最是贤惠的,将我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你说我是不是娶了个宝?我这样一个人,竟然蒙你看得起,你说嫁给我你是不是有些笨呢?” 应盈盈觉得自己眼角有些湿润,“何曙,你很好,你很好,我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可是你对我真的很好。” 她轻轻摸着冰凉的青铜面具,隔着那一层冰凉,似乎想要感触到落何曙脸颊的温暖。 他们之间不是没有过温存,可是他从不曾摘下过这面具罢了,应盈盈觉得自己都习惯了。 出乎她意料,落何曙忽然间摘下了那面具,那张脸似乎罕少见多阳光一般,苍白几乎没有血色,看着这一张娃娃脸,应盈盈有些愣了。 落何曙说话的时候声音偶尔带着冷冽,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眸很是冷酷,可是谁也想不到,冷酷背后,那青铜面具后面是一张娃娃脸,可爱的犹如泥人师傅捏出来的阿福。 “怎么,不认识我了?” 落何曙不知为何,竟是有些紧张,这是五年来,第一次有人看到自己的脸,不知为何,他就是想要知道,他的小妻子,看到自己这张脸时候的表情。 应盈盈愣在了那里,锦衣卫臭名昭著的两人,都指挥使太子殿下太子煜和同知落何曙竟然都是这般……可爱的人。 娃娃脸上带着几分不解,除了那深邃的眼眸,犹如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似的,让她忍不住想要捏一下。 鬼使神差的,应盈盈看着自己的手停在了落何曙脸上,她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我,何曙,对不起,我……” “盈盈,你在这里做什么?” 同样被应穆离提前回府的消息召唤回来的还有应墨隐,看到应盈盈竟然是在自己府邸里和一个陌生男子拉拉扯扯,应墨隐顿时有些紧张,连忙分开了两人,看着陌生男人,一脸的警惕。 “你是谁,怎么会来这里?” 应盈盈刚想要解释,“哥哥,他……”却是被应墨隐拦住了。 “你给我回去,本以为你嫁出去还会好点,怎么现在脾气越来越古怪了!” 应盈盈顿时苦了脸,看来何曙的面具根本摘不得,不然这闹出去不知道的还都以为自己红杏出墙了呢。 “盈盈如今是我的夫人,便是亲如兄长如你,也说不得。” 霸道的语气让应墨隐松了手,却发现自己身侧的娃娃脸却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落何曙那熟悉的青铜面具。 自己适才,看到的是落何曙的真模样?应墨隐一时间有些愣怔,看着应盈盈道:“盈盈,何曙他……” 应盈盈连忙拦住了自家兄长,她可是能够打包票,自家兄长过会儿会说出什么话来。 她拉着应墨隐往外走了几步,“哥哥,你别再胡说了,我不是那样的人,不然就是十条命也不够用的。” 锦衣卫同知的夫人胆敢红杏出墙,只怕这消息一传出去,不消说太子殿下会不会下令让何曙亲手结果了自己,只怕是京城里的锦衣卫儿郎们也容不得上司被如此欺凌而动手暗杀了自己。 便是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 何况,何曙对自己这般好,她又怎么会红杏出墙呢? 应墨隐聪明人,想起适才自己看到的那张脸,忽然间明白了什么,顿时隐忍着笑意道:“我知道了,是我错了,我去给他道歉。” 他这点腰还是能弯下去的,只是还不待他去道歉,落何曙已经过来了,“自家兄弟,不必如此。” 应墨隐适才对盈盈固然是发了脾气,可是出发点多少也是考虑到自己的,便是出于畏惧也罢,如今又这般能屈能伸,落何曙并非是小气之人,自然也不会斤斤计较。 “母亲应该等候多时了,我们不要再纠缠这些,先行过去吧。” 因为在小回廊耽误了一些时间,三人过去的时候,应莲烟和应穆离竟是早一步到了,正在那里陪着玉氏说笑。 显然应莲烟并没能劝服应穆离,玉氏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可是眼底尽数都是不舍。 看到儿女和女婿到来,她连忙站了起来,她没想到落何曙竟会到来,一时间竟是有些仓惶,毕竟落何曙可是锦衣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做了自己的女婿,多少让她有些感觉不真实。 似乎察觉到玉氏的坐立不安,应盈盈嗔怒地看了落何曙一眼,似乎在嫌他吓住了自己母亲,“娘,好久没有尝到你的手艺了,女儿帮你下厨如何?让三姐和何曙他们在这里说话就是了。” 应莲烟闻言不由抬起了头,应盈盈向来是喜形于色不懂得掩藏的人,能说出这话来,看来是心胸如今开阔了许多。 倒不曾想,当初的被人陷害,如今竟然能修成这般姻缘,真是世事无常,福祸相依。 玉氏也没想到自家女儿竟然这般说辞,只是将应莲烟一个未出嫁的女儿留在这里似乎又不太妥当,她刚想要开口,却是被应盈盈带了出去。 “盈盈,将你三姐留在这里,不妥吧?” 应盈盈闻言一笑,“三姐并不是寻常女子,娘何必太过于拘泥呢?父亲喜欢我烹的汤,这次我好好给他表现一番,对了,何曙喜欢红烧狮子头,只是我总是做不好,这次娘你可要好好指点我。” 看到女儿脸上流露出的幸福还有羞涩的笑意,玉氏心头关于这门婚事的最后阴影也消失不见了。 既然这么幸福,有些话,自己也不必再问。 客厅内,应莲烟并没有半点局促,“上次还听如诗提及,柳大人很是赞赏三哥的文章,看来我要提前恭喜三哥了。” 应墨隐谦虚一笑,“三妹过奖了,我文章还欠些火候,是恩师笑话我呢。” 柳夏源向来一板一眼,说话从来不懂迂回,应莲烟很是清楚他的为人,只是看应墨隐并没有半点骄傲之气,应莲烟不由赞叹,应思宁和玉氏将这个儿子教养的很好,便单是从文章才学相貌而言,也难怪柳贵妃能看中他,想要将柳采蓉指给他。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到时候三哥你金榜题名,我岂不是要多了位嫂子?对了,三哥,娘说给你定亲的事情了吗?” 应穆离无心之言,只是应莲烟和落何曙目光却都是落在了应墨隐身上。 应墨隐若有所思地回应了两人的目光,脸上浮过淡淡的笑意,“没有,他们答应我,我的婚事,回头让我做主。” 应莲烟闻言舒了一口气,看来,应思宁夫妇商量过了。不过,柳贵妃固然是一门心思要将妹妹嫁给应墨隐,可是楚帝的心思谁也拿捏不准。 170.-171-万不能被人轻看了去! 如今翰落院正在纂修,应思宁一应翰落成了楚帝的宠臣,若是从楚帝那里请一道旨意,也不无可能。 应思宁也特意从翰落院赶了回来,看到坐在那里说话的九人时,他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莲烟和何蜀来了呀,看来离儿倒是面子不小。” 因为从军之事得到父亲的支持,应穆离和应思宁亲近了不少,再加上离别在即,一听到这话眼泪几乎夺眶而出蠹。 “小七是个有志气的,前途不可限量。” 落何蜀淡淡开口,应思宁闻言脸上笑意更是洋溢了几分髹。 锦衣卫固然恶名在外,可是他这段时间看落何蜀却也并非是凶神恶煞的人,而且能够做到锦衣卫同知这个位置,落何蜀的能力非同一般。 有了这么个姐夫,离儿即使不留在南疆,回头也能有所依仗。当然,他应思宁的儿子,定是要依靠自己走出一条路来的! 万不能被人轻看了去! 几人坐在客厅里谈起了正在纂修的的事情,应莲烟记得前世倒也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却不曾有应思宁的参与罢了。倒是落何蜀似乎说起一些典故如数家珍一般,惹得应思宁一阵诧异。 应穆离也听得入迷,却是听到府里的仆从匆匆来报,“老爷,老太太来了。” 应思宁闻言顿时站起身来,脸色也随之一变,看着骤然出现在门前的老夫人连忙迎了上去,“母亲怎么来了?” 应莲烟和落何蜀落后一步,两人却是交换了一个眼神,对老夫人的到来都猜测到了七八分。 “离儿这就要走了,怕是没空去看望我这个老婆子,自然是山不就我我就山了。” 老夫人这话分明夹枪带棒,应思宁闻言却是每头都没皱一下,反倒是陪着笑道:“儿子也是才知道,刚说过会儿带着小七去给母亲请安的。” 应穆离并不像之前那般对老夫人亲热了,倒是正儿八经地跪下磕头请安,老夫人一时间却也说不出来什么,只是看着应莲烟皱起了眉头。 “九丫头去了哪里?把你一个姑娘家丢在这里算什么事,越发没规矩了,让我怎么能放心?” 便是应穆离都听出来了,老夫人这话哪里是说应盈盈没规矩,分明是在责备三姐姐! 他虽然随着姑丈在京畿营,可是一回到府中可就是打探了三姐姐的近况,对三姐姐和老夫人之间闹别扭也是清楚的很。 “都是一家人,没那么多规矩,盈盈去帮母亲下厨了。” 落何蜀淡淡解释道,语气却是比之前冷淡了许多。 应墨隐感激地看了一眼,老夫人这般说话,自己和父亲都不好说,反倒是落何蜀身份特殊些,老夫人不好再说下去。 果然,看到落何蜀竟然是给应莲烟帮口,老夫人虽然恼火,可到底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淡淡道:“听说金月把你喊来让你劝离儿不要随着国公爷去南疆?这是怎么回事?男人家的事情,你一个未出嫁的女儿掺和什么?” 本以为老夫人会见好就收,谁也不曾料到老夫人似乎特意来找茬似的,便是应思宁脸上笑意都褪去了几分。 应墨隐亦是恼火,老夫人这是特意来让三姐丢人的吗?明明何蜀都已经开了口,何必再这么咄咄逼人? 而且,这是还分明有埋怨母亲的意思!应墨隐也是一口邪火压在心底,只是他刚想要开口,却是晚了一步。 “老夫人从哪里听到的胡说八道,只是离儿想念三姐姐,就恳求母亲去将三姐姐请来的。” 老夫人没想到便是应穆离都帮着应莲烟说话,再看应莲烟噙着唇角,一言不发似乎冷眼旁观自己的笑话,她登时更是恼火。 “想念你堂姐却不知道请祖母,看来离儿真的和祖母生分了。” 老夫人这话带着微微的抱怨,可是却将应穆离顿时置于不孝的境界,客厅内几人见状不由神色一凝,却见应穆离笑着道:“哪有,只是母亲说老夫人这几日身体不适,离儿准备等老夫人午睡醒了之后再去探望的,不想老夫人竟是亲自来了。” 老夫人有意拉近和应穆离的关系,一口一个祖母,可是应穆离却好像没察觉似的,可是若真是不察觉,何以说话却又是条条有理,竟是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饶是玉氏为这一顿午膳费尽了心思,可是却因为老夫人的到来而破坏了一切氛围。 “自家府中,你不用伺候了,和莲烟、盈儿一起入座吧。”看着妻子竟是要伺候老夫人用膳,应思宁眉头一拧。 老夫人闻言愣了一下,身后落妈妈连忙道:“是呀,三夫人快些入座吧,老奴伺候老夫人便是了,倒是好些年没见过二夫人下厨了,还真是和当年一样好手艺。” 落妈妈有意环节膳厅里的气氛,只可惜老夫人却异常的固执,看着应莲烟和应盈盈道:“你们姑娘家的,在这里坐着干什么?金月,带着她们去那边吃。” 显然,是要将应莲烟和应盈盈赶下这饭桌。 应盈盈闻言愣了一下,顿时看向了应莲烟,她自然知道自己是受了三姐的牵连,可是看到老夫人竟是这般无名火起,还是在自家府中发作,她也是万分恼火。 “一家人,又没什么外人,母亲,不用这么多规矩。” 应思宁身为一家之主,自然是不会让老夫人再这么执迷不悟下去的。便是让盈盈下了餐桌也无所谓,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可是应莲烟,却是绝对不许! 没想到一向听从自己话的儿子竟是两次违背自己意思,老夫人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你……” “三姐姐,你坐我这边,今天是来送我的,你可要给我夹菜!”应穆离更是直接将应莲烟拉到了自己身边,老夫人更是气不可遏! “你,你们竟是故意跟我作对!” 她猛地站起身来,带起了桌边的汤碗里的鲍鱼羹,顿时乳白色的羹汤尽数洒在了老夫人的锦缎夹袄上,落妈妈连忙搀扶着老夫人,“老夫人,这衣裳湿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换一身吧,别不小心着了凉。” 老夫人尚未开口,倒是应思宁道:“麻烦妈妈尽快带母亲回去换衣裳,否则传出去只怕是说我这个儿子不孝。” 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应思宁,你就是这么对我说话的?” 落妈妈眼见不好,连忙唤人来带着老夫人一同离开,只是恶毒的咒骂声还是隐隐传来,应莲烟不由皱起了眉头。 “三姐姐,老夫人这是怎么了?”这么大吵大闹,就是为了自取其辱吗?为什么,和他记忆中那个慈善的祖母一点都不一样了。 应莲烟摇了摇头,“没什么,别想那么多了。” 老夫人被搀扶走后,膳厅里气氛并不见得好多少,最后还是应墨隐打破了沉寂,“何蜀你可要小心,盈盈做的红烧狮子头可是从来外熟里生的,可别硌到了牙。” 原来落何蜀正在夹那红烧狮子头,听到应墨隐这话却是笑了笑,“味道不一样了,能吃。” 他这话言简意赅,便是应穆离都听懂了,“姐夫,该不会你真的硌到过牙齿吧?” 落何蜀轻声一笑却是将那红烧狮子头送入口中,他身侧应盈盈紧张地看着,所有的话都写在了脸上。 因为这一个小插曲,餐桌上的气氛终究是好转了过来。应墨隐兄弟两人前去送应莲烟和落何蜀夫妇,玉氏随着丈夫来到了里间。 “老爷,您今天这般忤逆老夫人,妾身担心回头对您官声不利。”如今他们府上好不容易安稳起来,定然不能因为这些而受到影响呀! 应思宁摇了摇头,“没事,看来母亲也预料到了,她今天故意来闹,是闹给莲烟看的。” 玉氏闻言不由一惊,“闹给莲烟看的,这是为什么?”她不是没察觉,老夫人好像事事都针对应莲烟似的,只是老爷怎么会这般说? 应思宁幽幽一叹,“前些日子母亲和莲烟隔阂起来,怕是担心将来莲烟将应家毁了,所以闹这一场,想要我们避开这一场风波吧。” 老夫人想要保住他们三房,究竟是真的因为疼爱自己,还是想要给应家留下希望呢?应思宁也不解,只是既然自己从一开始就选择了,也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玉氏闻言脸色一变,“把应家毁了?怎么可能,她哪有这个能耐?” 虽然应莲烟的确有几分本事,可是却也不至于能毁掉整个应家,何况应建航可是当朝丞相,她拿什么来毁掉应家?又为什么? 似乎瞧出了妻子的疑惑,应思宁淡淡道:“仇恨,是能让人看不见一切的,你别忘了,当年大嫂可是不明不白的死的。” 玉氏闻言猛地一惊,“老爷你知道大嫂的死因?”不可能的,老爷怎么会知道呢,若是知道他又岂会隐瞒自己十多年? 应思宁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可是没有打不破的砂锅,这风雨,怕是就要来了。” “轰隆”一声惊雷炸开,应墨隐脚下一停,看着那边飘过来的乌云,不由道:“好好的天气竟然突然要下雨了,我送三姐回去吧。” 落何蜀的府邸和相府并不同路,只是又有谁敢打锦衣卫同知的车驾的主意?对于应墨隐的安排,应盈盈自然没有什么疑问,只是看着应穆离道:“回头好生随着姑丈学本事,不然看我怎么让你姐夫收拾你!” 应穆离躲开了她的魔爪,却是躲到了应莲烟身后,看着落何蜀道:“姐夫,你可要小心,我姐姐最是泼辣,母老虎一头的。” 到底因为离愁别绪,应盈盈眼眶微红,可是听到这一句却是笑了起来,带着几分恼怒道:“臭小子,这般败坏我名声,回头我写信给姑丈让他好好收拾你。” 看着妻子微红的眼睛,落何蜀拱了拱手搀扶着应盈盈离开,这个小舅子故意调侃想要盈盈不要那么伤感,他自然是明白的。 落何蜀的马车悠悠离去,应穆离却也是跳上了马车,“我和三哥一起送三姐姐回去。” 应墨隐刚想要阻拦,却听应莲烟道:“离儿不小了,有些事情也不用瞒着他,过来吧。” 应墨隐犹疑了一下,终究是任由应穆离跟着了。 “三姐姐,老夫人对你发火到底为什么?”应穆离始终想不明白,治得三姐姐难堪,对于老夫人有什么好处,而且最后难堪的反倒是老夫人,毕竟是她被落妈妈架走了的。 应莲烟笑了起来,“三哥,你不相信我?” 应墨隐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应莲烟竟是这般问自己。 相信,他有些迷茫。 这个堂妹做事他是看在眼中的,对付简氏和应如雪的手段虽然不见得光明正大,可是却也说明不了什么。 后宅的事情向来是说不清楚的,不反抗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不然,茹若大好年华,为何却要嫁给一个死人?还不是因为简氏积威甚重,而当时刘姨娘还只是一个姨娘吗? 只是,如今和老夫人撕破了脸皮,应墨隐不敢往深处继续去想,因为那个结果是他不敢想象的。 预料到了应墨隐的反应,应莲烟不由笑了起来,“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可是却也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三哥信不信我都好,我不会害叔父和婶娘,也不会害你们的。” 应墨隐闻言一惊,应莲烟说的这般直白,岂不是正应了那个自己不敢去想的后果吗? 应穆离却是听得一头雾水,“三姐姐,你在说什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看着那还透着澄澈的眼眸,应莲烟手指轻轻拂过了他的眉眼,“离儿,跟着姑丈去吧,南疆有你的方寸之地,你不该留在京城的。” 应穆离的命运早就改变了,一个本该死了的人如今还好好的活着,自然要好好活下去。如今的京城太乱,风雨欲来,不适合他。 应穆离依旧不解,可是却也知道自己再问下去怕也是问不出个所以然,可是他不管,三姐姐对他好是真的,他要保护三姐姐,哪怕是杀神杀佛,他也在所不惜! 马车里一直沉寂,直到最后停下,应墨隐才开口道:“我劝不了你,可是执迷入魔终究非好事,你……好自为之。” 默许了?应莲烟笑了笑,她不指望应墨隐能支持自己,他是饱读圣贤书的人,应建航对他更是有半师的情谊,何况到底也是亲人。 这般答案已经是最好的了。 “多谢三哥提醒,我会的。”只是三哥你不知道,我早已入魔,不入魔怎么能报仇雪恨呢? 看着应莲烟下了马车,慢慢走进了相府,应穆离忽然大声喊道:“三姐姐,你放心,我绝不会食言的!” 那声音带着几分哭腔,可却是异常坚决的犹如磐石一般。 碧儿和青檀早就候在府门前,听到这一声,再见小姐竟是眼角闪烁着泪花,两人顿时大吃一惊。 “小姐,怎么了这是?”碧儿很少见自家主子这般,顿时有些张皇失措。 应莲烟却是扬起了头,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匾额,很快就又是冷静如初,“没什么,去梨香院。” 碧儿闻言有些迟疑,最后却还是轻声道:“老夫人回来的时候气得不轻,把赵粉和赵紫喊了过去,到现在还没放人。” 应莲烟闻言一皱眉头,“可知道她们俩说了什么?” 碧儿摇了摇头,“赵紫没说什么的,只是上次赵粉去了两趟,便是赵紫也不清楚,赵粉第二次有没有说什么。” 赵粉。 看来是说了什么的,不然老夫人也不会忽然间对自己发作的。 “走吧。” 只是应莲烟并没有进了梨香院的院门,落妈妈脸上带着无奈,“三小姐,老夫人休息了,还请……” “老夫人这里的花草看着都比我院子里的水灵,回头还望老夫人指点媳妇种植花草的技巧才是。” 简氏的声音中带着笑意,似乎在炫耀什么。 应莲烟一下子就敢确定,简氏是知道自己的到来的,这闭门羹是老夫人故意让她吃的,难道目的就是为了对简氏示好? 落妈妈自然也听到了院子里面传出来的笑声,她脸上顿时满是尴尬,“三小姐,奴婢……” 应莲烟拦住了落妈妈,“是我来的不是时候,还请老夫人好好休息,别气坏了身体才是。” 她唇角扬着笑意,怎么想要看到自己着急慌张失措的样子吗?那还真是小瞧自己了。 看着离去的人,落妈妈不由叹息起来,老夫人这是何苦呢?就算是当初三小姐隐瞒不报红梅与六少爷的事情又如何?人都已经死了,再为一个死人和三小姐计较,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她走了?”老夫人面色不善,落妈妈闻言连连点头,“三小姐说不打扰老夫人歇息,回头再来给老夫人请安。” “哼,这是你说的吧?”老夫人自然清楚,如今她算是彻底与应莲烟撕破脸皮了,只是希望今日所作所为能帮着老二他们一家逃脱这一劫。 这样,她也不怕到了地下没脸见老太爷呀。 简氏冷眼旁观老夫人脸色,十分确定此番老夫人是和应莲烟彻底撕破了脸皮,她心中虽然几分不解,可到底是得意的,只是脸上有些愤懑,“莲烟最近也太没规矩了些,老夫人放心,回头媳妇来管教她。” 简氏是一脸兴奋地离开的,一旁姜婆子有些不解道:“夫人,这个时候三小姐怎么跟老夫人撕破了脸皮,她们莫不是在做戏?” 简氏闻言冷笑了一声,“老太婆前些年还知道放权,如今却是越老越不舍得了,应莲烟什么样的人,岂能一再被她利用?撕破脸皮是迟早的事。不过后天是如雪回门的日子,我要好好准备一番,如今如雪是四皇子妃,我就不信,还不能收拾应莲烟!” 相府里几乎无人不知老夫人与三小姐之间起了龌蹉,只是这次便是五小姐都没有当和事佬,谁又敢贸然去担此重任? 而且,大小姐回门在即,府里众人都忙碌了起来,哪还有什么工夫来嚼舌头根子? 十月十九日一大早,相府门前就已经严阵以待了。 传话的小厮从府门一次次跑向了后院,只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四皇子府上来人说,四皇子和大小姐先去宫里谢恩,如今已经出了宫门,正在往相府来,还有两刻钟大概就到了。” 简氏闻言点了点头,“赏!” 传话的小厮拿到银子喜滋滋地跑了出去,他这次却并没有往前院跑,而是去往了芝兰院方向。 在得到另一锭银子后感恩戴德地离开了,掂量了两锭银子的份量,他嘴里还嘟囔道:“到底是三小姐大方。” “小姐,看来老夫人和简氏都很重视应如雪回门。” 可不是吗?应莲烟笑了起来,“走吧,我们也是时候去瞧瞧热闹了。四皇子妃驾到,咱们阖府迎接才是。” 简氏并没有想到应莲烟竟也是来了府门前,她不由皱眉,“你来干什么?” 应莲烟笑了起来,“母亲说的哪里话,四妹回门,我自然要尽一下姐妹的情谊才是,不然外人岂不是会说母亲教女无方?” 简氏闻言顿时恼火,刚想要发作,却是听到小厮喊道:“四皇子和大小姐来了!” 马车已经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马车里,应如雪看着楚赫,笑意如花,“殿下,母亲来迎接我们呢。” 楚赫避开了她的胳膊,似乎嫌恶一般,却是不发一言。应如雪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不想楚赫竟是连碰自己都不乐意。 待马车停了下来,应如雪刚想要下去,却见楚赫提前一步下了去,给自己掀开了帘子,脸上带着笑意,“你小心些,别碰了头。” 应如雪有一丝错愕,脸上却还是迅速堆满了笑意。府门前简氏看到这一幕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得意,趾高气扬地看着应莲烟,哼,四皇子对如雪这般体贴,让这贱丫头羡慕去吧! 应莲烟却是不屑简氏的炫耀,楚赫能对一个鬼面美人这般体贴?骗鬼去吧! 也只有简氏才会相信他这份假惺惺的体贴! 应建航上朝并未归来,楚赫便一同去了梨香院,看着站在那里淡笑的应莲烟,他心底里却不知是何滋味了。 明明她这般无情对待自己,可是为什么他却还是不舍得,不舍得去恨她? 应莲烟自然察觉了楚赫的目光,她这次却是回应了过去,后者有一瞬间的失神,鬼使神差地竟是朝应莲烟走去。 一旁应如雪见状不由愣住了,“殿下……” 只是楚赫却是恍若未闻似的,直到走到应莲烟面前才停下了脚步,骤然清醒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楚赫脸上闪过一丝懊恼! 他怎么因为应莲烟的一个笑容,竟是就被蛊惑了呢! 察觉到楚赫的懊恼,应莲烟却是心底里冷笑了起来。 人还真是贱呢。当初自己将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他视而不见,如今自己言明恨他入骨,他却又是这般深情款款,却又有什么用呢?晚了,早就晚了。 “四皇子有什么事?” 看着应莲烟一脸不解,只是眼底却是毫不掩饰她的嘲弄,楚赫愣了一下,旋即明白,应莲烟竟是故意将自己吸引过来,从而给自己难堪的! 他眼中闪过一丝恼火,余光看到简氏的恼火和应如雪的紧张,他彬彬有礼道:“适才去宫里,云儿说甚是想念你,要我替她转达。” 骗鬼去吧!应莲烟脑中再度浮现了这个词。 楚若云现在躲他都来不及,会让他转达?还真是青天白日的说鬼话。 应如雪也反应了过来,连忙上前拉住应莲烟的手道:“是呀,三姐有空不妨多进宫去看看云儿。” 应莲烟竟是没有拒绝自己的接触?应如雪愣了一下,却见应莲烟笑着道:“四妹说的是,我回头会进宫拜访公主的。” 姐妹两人颇是诡异地携手进府,简氏虽然诧异,却还是全部心神试探楚赫,时不时瞧上身后应如雪和应莲烟一眼。 “四妹,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不知道四妹能不能告知小妹呢?” 应如雪愣了一下,又跟上应莲烟的脚步,拾阶而上,“什么事?” 靠近了应如雪几分,应莲烟笑着问道:“其实也不算是疑问,我想知道的是,四妹和四皇子,你们没圆房吧。” 没想到应莲烟竟是问自己这个问题,应如雪顿时色变,一失神竟是脚下踩空! 谁也没料到应如雪竟是会一脚踩空,简氏听到身后的惊呼连忙回过头来,却见宝贝女儿竟是跌倒在府门槛上! 虽然没有磕破了皮,可是却是十分晦气。 新妇回门却是跌倒在府门前,这传扬出去的话,岂不是毁了如雪的名声? 楚赫却是提前一步前去搀扶了应如雪,声音中几乎都要甜腻出蜜汁一般,“怎么这么不小心,疼吗?” 看着楚赫这般柔情似水,简氏狠狠瞪了应莲烟一眼,却是没有当即发作起来。 倒是学聪明了,应莲烟淡淡一笑,看着应如雪离去的背影道:“四妹,小心些,才能驶得万年船。” 简氏落下一步,让姜婆子引着楚赫和应如雪先行过去,听到应莲烟这话更是脸色骤变,“死丫头,你究竟对如雪说了什么!” 应莲烟却是笑了起来,“夫人你问我对应如雪做了什么,为何不问我她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称呼简氏母亲,当然往后也不会了。 既然都已经撕破了脸皮,她又何须留什么余地呢?这一场博弈,她从来没有给自己留余地,不是吗? 简氏愣了一下,她不是没有察觉到应莲烟称呼里的诧异,只是她更是惊诧应莲烟话里的意思,“你休想离间我们母女!” 应莲烟闻言一笑,“夫人这么疼爱四皇子妃,我便是说的天花乱坠,你又岂会相信?只是我刚才说的并非是其他什么事情,只不过是问她是否与四皇子圆房?” “混账!”简氏闻言一巴掌就挥了出去,只是却未能落在应莲烟脸上。 应莲烟抓住了她的手腕,看着那保养得宜的手,几乎没有皱纹,她不由笑了起来,“夫人是害怕吗?想想你宝贝女儿适才的表现,夫人应该相信我的才是。我向来欺骗与你,这次却是说的实话。” 简氏嘴里一直嘟囔着“你在骗人”,“你在骗人”,可是她的神色却是出卖了自己的心思。 狠狠的甩开了简氏的手,应莲烟冷笑如冰,“夫人向来足智多谋,这次不如教你的女儿如何去装一个处子之身,来博取四皇子的宠幸好了。” 简氏脸色几乎成了炭黑色,看着应莲烟飘然离去,简氏几乎跌坐在地上。 见应莲烟跟了上来,却没看到简氏到来,应如雪不由诧异道:“母亲去了哪里,不是和三姐在一起吗?” 应莲烟淡淡一笑,“大概是担心四皇子妃,所以走得慢了些。” 应如雪对她的话表示狐疑,只是看着梨香院前老夫人竟是亲自出门来接,她顿时将心中杂念抛到了脑后,一脸笑意迎了上去。 简氏到来的时候神色很是难看,即使看到应如雪也都笑得僵硬,更是不敢去看楚赫。 这让应如雪觉得诧异,可是又要应付老夫人的话,一时间却是没顾得上和简氏交谈。老夫人对自己出乎意料的热情,这让应如雪很是惊讶。 当初自己在喜堂上闹出的鬼面美人之事并没有传出来,这让应如雪安心不少,看老夫人这神态,似乎也不知晓那日发生的事情。 171.-172-如雪,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和四皇子圆房 “老夫人您不宜坐久了,不如先去歇一会儿?” 简氏的焦灼神色老夫人起初并没有在意,只是如今简氏开口,她倒是后知后觉了一番,“也好,你们母女说说贴心话,九少爷怎么还没过来?” 让应文珍过来干什么?简氏心中有些疑惑,只是说曹操曹操到似的,老夫人话音刚落,应文珍已经进了来。 “陪着你姐夫说会子话。髹” 看老夫人竟是这般安排,简氏顿时明白,老夫人这是想要楚赫提携应文珍,如今的应文珍摇身一变,几乎成了应家下一辈的接吧人。 只是现下她有要紧话要问应如雪,却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简氏脚下生了风似的,这让应如雪很是惊讶,小跑着才跟上了她,“二娘,究竟什么事情,这么急忙忙的?” 简氏却是将院子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去院子外面候着,谁要是靠近就给我打她板子!” 姜婆子虽然心中好奇,可是却还是领命而去,饶是如此简氏也不放心,竟是又打量了一番看院子里着实没了人,这才关上了门。 “二娘,究竟是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简氏看着春风含笑的侄女,神色很是凝重,“如雪,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和四皇子圆房?” 应如雪的笑意当即凝固在脸上,简氏见状浑身一颤,饶是从应莲烟那里知道了这个事实,她心底也基本上接受了,可是真的从侄女身上得知这件事,她还是忍不住恼怒。 应如雪笑意僵硬,“好端端的,母亲问这个干什么?”这是她永远的痛,就算是自己的亲身母亲,她也不愿意告诉。 只是母亲是怎么知道这事的?她下马车的时候还好端端的,从什么时候起不正常了呢?是……进梨香院的时候就,就有些神色不定。 是应莲烟说的! 应如雪只恨不得自己手中现在有一把刀,能将应莲烟一刀刀的凌迟了去! “二娘,难道你听信别人的胡说八道,而不相信自己的侄女了吗?” 若是以往,应如雪的撒娇定是起了作用,可是此时此刻,简氏却是恨不得杀了这个不孝女的心都有! “说,那人究竟是谁!”她低声问道,应如雪似乎没听到似的,“什么那个人?二娘你在说什么呢?” 见应如雪竟是此时此刻都还维护着那人,简氏再也忍不住,声音顿时拔高道:“我问你那奸夫是谁,你老老实实告诉我!” 直到听到“奸夫”二字,应如雪才恍然明白母亲问的到底是什么,她忽然间浑身颤抖起来,看着这熟悉的如雪苑,却好像噩梦一般。 “不,没,没什么奸夫,我,我好端端的。” 察觉到应如雪的惶恐,简氏一阵心酸,眼泪流了出来,“你怎么那么糊涂,就算四皇子没什么势力,可是你嫁了过去,你父亲还能支持别人不成?为什么非要扯出这些不干不净的?” 一句不干不净的让应如雪骤然变色,她忽然间笑了起来,宛若癫狂,“二娘以为我愿意,我愿意成为不洁之人,生怕自己的丈夫发现我婚前失贞?你不是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我告诉你好了,是你的亲侄子,我最亲爱的表哥简成平,他就是在这张床上墙壁了我!” 简氏张大了嘴,似乎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似的,平儿竟是非礼了自己的侄女? “简成平,这个禽兽!” 简氏泣不成声,应如雪却好像有了报复的快感似的,看着自己的生身母亲冷笑道:“二娘不是要我多和大表哥亲近吗?这下好了,我们有了肌肤之亲,够亲近了吗?” 简氏听到这话几乎痛哭出声,她不是不知道简成平特别疼爱雪儿,只是她以为那不过是兄长对妹妹的疼爱罢了,哪曾想,他竟是会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 闺阁内满是隐隐的啜泣声,良久才消停了下来,简氏看着黯然落泪的侄女,伸手想要揽住她,却是被应如雪推开了。 简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只是眼下却并不是尴尬的时候,“那你借什么理由推脱了四皇子?” 应如雪闻言冷笑一声,推脱楚赫?母亲还真是天真,自己在喜堂之上暴露了那般丑陋的面容,就算是吃了药之后又恢复如初,就算是新房内楚赫用身患恶疾给自己开脱又如何? 洞房花烛夜,他不是站在自己面前冰冷冷的说道:“四皇子妃是你,永远不会变,只是我也不会动你,安安分分的做你的四皇子妃,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她知道,楚赫终究是厌恶了她的,就算是曾经为自己的容颜着迷,可是喜堂之上自己让他丢人现眼,他……他如今能给自己一个安身立命之处已然是十二分的慈悲了。 他本就不该多想,不是吗?人前,他会搀扶自己下马车,会在饭桌上给自己夹菜,细语温存,可是人后他却是冰凉凉的,丝毫不掩饰他的冷意。 只是这些呀,她却是不会跟母亲说的,丢人现眼的事情,自己承受就是了,何必再去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伤疤呢? “我用葵水来了推脱了,殿下对我很好,母亲放心就是了。” 撩开了珠帘,应如雪走了出去,“二娘,我实在是不喜欢这里,一把火烧了吧。” 也许那大火也能将自己那不堪的记忆带走,婉转承欢简成平身下的不堪与屈辱,为了这一时的解药,她真的是疯了。 再度回到梨香院的时候,应伊水也在,只是却不见应莲烟的影子。 “三姐哪里去了?”应如雪笑着问道,出了如雪苑,她就满脸的笑意,若非是眼睛微红出卖了她,任谁也不会知道她方才哭过的。 “姑丈开赴南疆,午时末出发,宫里传来旨意,让三姐姐进宫相送。” 应伊水神色淡淡,虽然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平,却也和她一贯情绪一般无二。应如雪闻言皱了下眉头,“倒是我忘了,不如过会儿我们也去送姑丈姑母一程好了。” 应伊水沉默不语,祖母那么疼爱姑母,可是镇南公回南疆的消息传来之后,姑母却是一直不曾前来看望祖母,难道是有意要远离相府吗? 她一肚子的疑问,想要问三姐姐,可是却又不敢,前天祖母大闹帽子胡同给三姐姐难堪的事情,她从落妈妈这里知道了,就算是担心三姐姐情绪她也不敢贸然去芝兰院。 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现在竟是变成了这般。祖母难道非要和三姐姐无理取闹,撕破脸皮吗?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楚赫正在与应文珍谈论来年的春闱,却是听到应如雪的话,轻声道:“也好,楚相午膳怕是要在宫里用了,好歹你也能见他一面才算是回门回全了。” 宫宴上,看到应莲烟赫然在席,应建航有些吃惊。他记得楚帝并没有下诏让相府里的人来,毕竟今天是四皇子陪着如雪回门的日子,怎么莲烟却是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了? 正诧异间,却是应凝君带着女儿走到了应莲烟身边,“莲烟,姑母有一件事要托付与你,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姑母这个忙?” 应莲烟皱了皱眉,应凝君这般举动很明显是想要自己帮忙照看北堂语嫣,如今北堂语嫣和北堂云鹤兄妹两人都留在京城,不免有质子的意味在里面。 只是,自己这一招棋几乎要将整个京城的平静打破,也许并没有余力来保护北堂语嫣吧。而且,应凝君这般郑重,怎么看怎么好像是托孤呢?尽管,这个孤儿有点大。 北堂语嫣其实也有些不满,自己好歹也是名誉南疆的,虽然应莲烟的确有几分聪明才智在里面,可是自己又不是三岁的小孩,难道还需要她保护不成? 她拉了拉应凝君的衣袖,却是被应凝君瞪了一眼,“姑母知道你处境也并非十分光鲜,只是相互照拂一下总是比一个人孤零零的强,你说呢?” 察觉到应莲烟一瞬间的神色变化,应凝君又道:“这也是你姑丈的意思,他拉不下这脸来求你一个小姑娘,自然要我这厚脸皮的来了。” 镇南公的意思?应莲烟一眼望去,却见北堂靖宇正在与楚帝说话,脸上带着几分凝重,时而点头,目光有一瞬间回应了自己。 “承蒙姑母姑丈信任,莲烟定当和语嫣妹妹相互照拂的。” 听到应莲烟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应凝君松了一口气似的,将北堂语嫣的手交到了应莲烟手中,“语嫣偶尔大小姐脾气,本质却不坏,你比语嫣大了些,就像是你母亲当年包容我一般包容她吧。” 听应凝君提及母亲,应莲烟眉眼一挑,却听应凝君继续道:“你母亲当初曾给过我一些东西,正巧前几天我收拾出来了,回头派人给你送去,她去世得早,也没能给你留下什么,好歹也是个念想。” 应凝君竟是对自己这般示好,应莲烟一时间错愕,老夫人向来疼爱这个女儿,可是此番再度离京前往南疆,应凝君根本不曾去相府看望老夫人。 是故意为之的吗? 应莲烟有些不解,却感觉一股焦灼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背后,她不经意的回头过去,却见白离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似乎在打量什么。 白琳儿与皇甫煜成亲三天,只是大昭远在千里外,她却是不能回门省亲的,干脆楚帝在这欢送镇南公的宴会上一并宴请了白佑和白离,当然。 应莲烟清楚,这并不排除炫耀武力的意味。 帝王之术,楚帝可从来都是炉火纯青的。 宴会之后,楚帝拉着北堂靖宇的手竟是君臣一路交谈到了宣和门,期间北堂靖宇更是恩赐与楚帝共坐在龙撵上。 这等恩宠,除了定国公萧老将军再无他人享有过。 甚至有人猜测,当年定国公开赴北疆固守国土后,楚帝册封其独女萧月如为玉华郡主,如今难道也要册封镇南公的女儿郡主封号了吗? 陈皇后也是亲热的拉着应凝君的手,“待来年开春暖和了,本宫派人护送世子和语嫣去南疆,到底儿女能承欢膝下才算是人生齐全不是?” 应凝君闻言几乎落泪,“臣妇谢皇后娘娘隆恩,只是臣妇的这一双儿女都有些顽皮,还望娘娘看在国公爷一心为国的心思上能多看护一二,臣妇感激不尽。” 说着应凝君就要跪下,陈皇后连忙扶住了她,“夫人这是哪里话,本宫定会好好照看世子和语嫣的。” 北堂语嫣一直无所谓似的,只是待看到父母携手离去时,却还是眼眶一热,一股热泪流了下来。 到底还是被保护的很好的女儿,能做到这样已经不易了。应莲烟递上了锦帕,“擦一下吧,别让姑母担心。” 北堂语嫣赌气似的扭过了头去,“我又没哭,要这个干什么?” 看到这般顽固的北堂语嫣,应莲烟不由轻声一笑,“罢了,随你怎样吧。” 只可惜离儿已经和一万大军候在十里开外的长亭那边了,到底叔父和婶娘便是连送别儿子的机会都没有。 应莲烟看着人群中人头攒簇,却不料竟是看到了楚赫和应如雪,她不由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 一旁北堂语嫣诧异,顺着她目光望了去,却是带着几分厌恶似的,“他们来干什么?她今天不是回门吗?” 自从知道应如雪失贞的事情后,北堂语嫣在应莲烟面前毫不掩饰对应如雪的鄙夷。 “大概是来迟了一步吧,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人群之中,北堂语嫣看到了自己心中的那人,刚想要拒绝她,只是想起母亲的苦口婆心,她最后还是应了下来,“我要回府,骑马累了,那就做你的马车好了。” 看不清身后的京城,应凝君终究是没有忍住,眼泪落了下来,一旁镇国公见状帮妻子拭去了泪水,“你不是说那丫头答应了下来吗?有她照拂,语嫣定会无事的,放心好了。” 对于儿子,北堂靖宇是十二分的信任的,让云鹤照顾语嫣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到底男女有别,小女儿家的心思怕是云鹤也并不懂,倒不如托付给应莲烟更为放心些。 应凝君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我还是担心,语嫣那么执拗,若真是和月落传出了什么,我只怕整个国公府都担待不起呀。” 应凝君不曾想到,自己女儿竟是喜欢月落,若非是无意间看到,她几乎不敢相信。女儿一直口口声声嫌弃的人,竟是成了她的心上人! “她自有分寸的,放心吧。”能忍那么久不说,定是知道其中意义重大的。而且月落又岂是简单易与的? 蜀南王年老昏聩又是听信枕边风,将这帝王之才的儿子逐出蜀南实在是瞎了眼呀。 “当初月落为了追莲烟那丫头闹的沸沸扬扬,两人之间定是有什么交易的,不然我也不会让你去找莲烟托付了。” 事到如今,他只好吐露自己的意思,应凝君闻言却是一愣,“靖宇你,你早就注意着他们了?” 北堂靖宇点了点头,“南疆向来都是小打小闹,京城却都是波涛暗涌,一个不小心只怕是翻了天都不知道天为何变色。” 第一次见到丈夫竟是这般语气沉重,应凝君心头有些担忧,她是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丈夫担忧什么,“那舍弃相府,将嫣儿和云鹤的未来交给应莲烟,靖宇……” 她抓住了丈夫的手,“你有几分把握?” 不止是嫣儿和云鹤的未来,靖宇他甚至赌上了国公府的未来! 反握住了妻子的手,北堂靖宇淡淡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见我打没有把握的仗,放心吧。” 此时的北堂靖宇豪情万丈,让应凝君安下心来,将头埋到了他的胸前,“我放心的,自然是放心的。” 为了丈夫儿女,她已经舍弃了母亲,如今除了放心等待,还能怎么样呢? 开赴南疆的马车悠悠离开了京城,长亭处,一身甲胄的少年手持长枪站在队列中神色凝重望着京城方向。 他左手摸了摸胸口,那里放着他从三姐姐那里讨来的锦帕,还带着三姐姐的味道。 “三姐姐你放心,待我归来之时,定将让你从此无忧。” 正被少年念叨的人此时此刻正坐在马车里,目光落在对面的少女身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忽然改变了主意不去找月落,想要问我什么,说吧?” 北堂语嫣闻言一惊,“你看见月落了?”她与月落的事,应莲烟是知道的。只是她适才不是在看楚赫和应如雪吗?什么时候注意到月落的? 到底是小情人,眼里只有彼此都忘了九周了呢。应莲烟无声一叹,“这重要吗?”其实就算她没看见月落,也知道月落定是在人群中的。 毕竟,北堂语嫣此番可以说是被作为“质子”留在京城的,情人的遭遇,月落感同身受,自然不会不到来。 而北堂语嫣看似无所谓,可到底却还是个小姑娘,心中伤痛自然也需要安慰,这样的角色只有两种人能承担。 一是家人,另一个则是情人。 前者毫无疑问的人选是北堂云鹤,只是北堂云鹤如今怕还在京畿营中,远水救不了近火,那么最后也是最好的人选,自然是由月落来担当了。 这好像不是那么重要。脑中浮现这个念头的时候,不知为何北堂语嫣有些心虚,她忽然间有些明白,为何娘亲定是要应莲烟来照顾自己了。 说是相互照拂,其实就是把自己托付给应莲烟罢了。 “母亲没有去看望外祖母,她老人家是不是有些生气?” 应莲烟闻言笑了起来,“你确定这个问题是在问我?” 北堂语嫣愣了一下,不是问她还是问谁? “我知道外祖母和你闹得不可开交,可是她会过问你院子里的事情,难道你就会任人宰割不成?” 倒是个聪明的,应莲烟笑了笑,“倒也没见得发怒,估计这段时间怒火都在我身上,来不及再找姑母的茬子了。”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北堂语嫣有些同情,母亲虽然没有去相府拜访外祖母,可是却并非对相府的事情不清楚。 老夫人的发作实在是无理取闹的很,若是自己定是闹得更加不可开交,应莲烟这样其实也算是给老夫人留面子了。 北堂语嫣的安抚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她知道应莲烟并不是一个需要安慰的人,只是下马车的时候,她却是被应莲烟拉住了手,“这段日子,别去见月落。” 北堂语嫣闻言一愣,却见应莲烟神色极为严肃,“忍一时风平浪静,除非你最后不愿意嫁给他。” 待她反应过来,应莲烟的车驾却是已经离开了。怔怔地望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北堂语嫣看了看府门上悬挂着“镇南公府”九字匾额,头也不回地进了去。 “去清风楼。” 听到小姐吩咐,丁留爽快地应道:“好嘞。” 只是他刚吩咐马儿转向,却是被一人拦了路。 丁留无语问苍天,是不是只要三小姐出门就会被人拦住? 要么是马儿身上被放了刀子,哦,那件事到现在还没调查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要么就是遭遇刺客,再不是就是遇到安平侯那样的铁血将军。 丁留默默总结道:三小姐出门见鬼是寻常事,不见鬼那才真是见鬼了呢。 刚想要禀报,谁知道三小姐似乎已经知道了似的,“离王殿下当街拦住我的车驾,难道这就是大昭的皇室作风?”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相府小姐,白离心底里暗赞了一声,脸上却是笑眯眯道:“有女同车,颜若舜华,本王自然也学一把君子之风,只可惜惹得郡主生气了,还望郡主原谅本王的唐突才是。” 君子?从哪里看白离都不像是君子。 “既然有心,离王殿下不如潜心请教,大楚素来有一句话,画虎不似反类犬。”看着白离脸色微微一黑,笑意消失,应莲烟心情大好,“这话虽然粗鄙却也是实在道理,还望离王殿下引以为戒才好。” 坐在老板上的丁留闻言不由笑了出来,三小姐这真是会骂人,这不是骂这什么大昭的离王是狗,是畜生吗? “走吧。”放下车帘,应莲烟淡淡吩咐道,她无意和白离说什么,何况自己想要知道的自然会知道,也不需要这么一个人来试探自己。 白离看着远去的马车,略显着肥胖的脸上挤出的那细细的眼睛中闪着一丝冷毒。 既然她不愿意和自己合作,那么就等着好了,总有一天,应莲烟你会后悔的! “三小姐,清风楼到了。” 丁留自然知道三小姐之所以来清风楼的原因,自然是为了大少爷。 府中的人谁不知道三小姐对这个兄长事事上心,每两三日总是会遣人或是自己出门给大少爷买些点心的,其中最常去的地方便是清风楼。 “你自去打些酒喝,我过些时候才会下来的。” 接过了三小姐赏的银子丁留愣了一下,怎么,三小姐难道是在这里见什么人不成? 应莲烟并不在乎丁留究竟是怎么想的,清风楼老板见到来人已经出了柜台亲自迎了出来,“楚三小姐这边请,蜜苓桂花糕师傅们正在做着,还请三小姐楼上稍等片刻。” 应莲烟点了点头,看来他倒是安排好了,她刚拾阶上楼,清风楼外却是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是锦衣卫,难道这里有什么穷凶恶极的人不成?” 原本在一楼大厅里等着的人莫不是往后退了几步,生怕是沾染到锦衣卫儿郎们呼吸出来的空气似的。 应莲烟不由皱眉,还未待她想出究竟是什么原因的时候,却听见那熟悉的音调,“看来本宫这名声还真是不好。” 清风楼的老板不知这位大爷究竟是什么个意思,战战栗栗上前道:“太,太子爷有何吩咐,小,小人立马去做。” 应莲烟毫不怀疑,太子煜轻轻点一下手指戳一下,这清风楼的老板就能倒地不起。 “刘老板这话未免说的大了,难道本宫要你的项上人头你也双手奉上?” 此言一出,清风楼里的食客更是面色纷纷一变,生怕下一刻就被刘老板的鲜血溅了一身似的。 刘老板却是吓得浑身僵硬,两股战战,就是要跪倒在地之际,却是听太子煜笑道:“去把你们这里最富盛名的点心每样来上一点。”他看了眼拾阶而上的应莲烟,唇角噙着笑意道:“相逢不如偶遇,不如就与三小姐一道品评这清风楼的糕点好了。” 应莲烟脚下一顿,看着那笑意分明的人,她扯了扯嘴角,“承蒙太子爷看得起。” 刘老板一把冷汗流过了脑门,这……这太子爷真的不是来找茬的? 而且,楚三小姐怎么就答应了?难道她就不怕太子爷定她一个里通外国的罪名?那琅琊阁里等着的可是大昭的齐王呀! 看到两人前后进门时,白佑神色并没有任何波动,一楼的动静他早就听了个清楚,再者说,锦衣卫的能耐有几分,大昭百姓都有所耳闻,自己行踪并非十分隐秘,就算太子煜知道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太子煜却是为什么非要这般明目张胆的来这里?他大可以派出锦衣卫的密探的。 无视白离的神色变化,应莲烟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太子煜的用意她猜了个七七八八,只是她并不准备先开口。 沉寂是从外面打破的,清风楼刘老板声音中满是战战兢兢。 “太子爷,郡主,小人是,是来送糕点的。” 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白佑不由皱眉,“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太子爷竟是喜欢甜点。” 太子煜银眉一挑,眼角蔓延出的曼珠沙华死后都带着生动,似乎在燃烧一般,“怎么,齐王殿下有什么要赐教的?” 白佑笑了起来,“本王只是听说向来是妇孺喜欢这等甜点的,没想到太子爷竟是与她们癖好相同。” 修长的手指捻起了一块桂花糕,太子煜轻轻咬了一口,只觉得那桂花的香甜似乎都在舌尖舞动,他点头向着应莲烟笑了笑,“难怪你弟弟最是喜欢这清风楼的桂花糕,果然是名不虚传。” 白佑闻言不由愣了一下,他倒是听说应莲烟有个智力低下犹如幼童的弟弟,向来喜欢吃……甜食! 想到这里,他脸色不由一变,自己适才为了激怒太子煜,却也是把应莲烟的弟弟也骂了进去,实在是太大意了! 他不由瞧向了太子煜,却见他那丹凤眸中似乎带着淡淡的嘲弄,在嘲笑自己似的。 白佑瞬间就明白,太子煜适才是请君入瓮,偏生自己就傻傻地上了当! “齐王殿下是沙场上舔过血的热血男儿,只是却也是妇人所生,从少时年代过来的,不是吗?” 白佑闻言脸色又是一变,自己适才那话却是有些大意,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未免说是轻视妇孺,偏生太子煜不单是有心人,而且还是一个嘴皮子更为犀利的有心人。 “当然,本宫童心未泯却也是事实,齐王殿下可还满意本宫这个答案?” 应莲烟看着眼角隐约着嘲弄的太子煜不由心底一笑,看来太子煜这下马威的确是成效不错,只是凡事莫不是一个过犹不及呀。 “向来有入乡随俗的说法,齐王殿下不妨尝一尝这桂花糕,倒也是滋味不错,京城的达官显贵倒是十之七八都点头交赞的。” 应莲烟一句话帮白佑解了围,白佑眼神之中投过一丝感激。 虽然太子煜是不请自来的,可是自己挑衅在先却又失利却是怨不得别人的。本以为自己独自对上太子煜也是有几分胜算的,毕竟当初在西凉不也是胜负未分吗? 却不料到底还是轻敌了。 不过,大楚的一个太子爷这般本事,皇室子弟与之相较都相形见绌,他倒是有些期待,楚帝百年之后,该会是怎样一番情形。 “倒是有几分香甜却并不滑腻,那件事我已经查清楚了,的确是他派来的,你还要她多小心些才是。” 他说话像是打哑谜似的,应莲烟闻言却是点了点头,旋即皱起了眉头。上官姐姐难道真的身世有异,所以才…… “麻烦齐王殿下了,殿下不妨好好品尝这桂花糕,莲烟告辞。” 留在琅琊阁里的两人却是静默了许久,太子煜才站起身来,“她的事情自然由本宫做主,齐王殿下若还想安稳回大昭,最好看紧些你那堂弟,不然,本宫的锦衣卫也并不是吃干饭的。” 淡淡的警告声让白佑神色一变,旋即却是意识到什么,他忽然站起身来,拦住了太子煜的去路。 后者挑了挑眉,眼中带着几分笑意,却有些冰凉。 “既然太子爷知道了,那何不与本王合作?” 太子煜闻言一笑,“与你合作?齐王殿下莫非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就不怕被安上这里通外国的罪名,万劫不复?” 白佑闻言却是笑了起来,被安上里通外国的罪名?自己若真是与太子煜合作,可不就是里通外国吗?可是这又如何呢。 “太子爷莫非是怕了不成?锦衣卫纵然天的本事,可是几十年的旧事,怕也是有心无力,与本王合作有什么不好?何况,你以为我会伤害她?” 说到最后一句话,白佑却是神色柔和了下来,换来的却是太子煜的不屑一笑,“伤害她?也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白佑脸上的柔情一闪而逝,迎上了太子煜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他紧皱着眉头,“太子爷这话什么意思?” 太子煜轻声一笑,“倒没什么意思,不过本宫向来不是胆小之人,你的提议我会考虑,只是下次别再用激将法,惹怒了本宫,齐王殿下就不怕自己走不出京城吗?” 他广袖长袍轻轻一拂,人影消失在白佑眼前,只留下那淡淡的清香,昭示着这个人曾经来过。 在车厢里看到太子煜应莲烟并不意外,这个人连自己的闺房都能进出自如,何况是一辆小小的马车。 只是她没有料到,太子煜一上来就对她动了手,还有口。 霸道至极,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掉,将下巴啃下来似的,应莲烟也是恼火,银牙一咬嘴里顿时有些腥甜。 “丫头,你谋杀亲夫。” 他指腹轻轻擦过了薄唇,却是一点猩红落在了指腹上,红白分明,显然是应莲烟咬出来的结果。 应莲烟却是嫌恶地皱了皱眉,太子煜说的不错,前世,她可不就是谋杀亲夫了吗? 看着应莲烟似乎陷入一种沉思之中,太子煜不知为何有些心疼。 将伊人揽在了怀中,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恼怒,“想要知道什么,问苏绾,她不知道就问本宫,何必问外人?若是被那老狐狸知道你私下里和白佑见面,你以为他会放过你?” 被人紧紧揽在怀里,应莲烟有些透不过气来,她虽然不得已和太子煜合作,可是却也不会万事依赖于他的,前世的血的教训早就让她有了防人之心,何况太子煜并不是十分的信任自己,为何自己却又是要十分的信任与他呢? “我想问的事,只怕太子爷您并不知道。” 不是没察觉到应莲烟的冷淡,太子煜闻言皱起了眉头,“本宫不知道?当初在西凉围猎之时,派人去请上官嬛的虽然是白琳儿手下的小内监,可是那次却是奉了昭烈帝命令前往的,你怀疑上官嬛和昭烈帝,或者说万侯夫人和昭烈帝之间有什么旧事,所以才会让白佑调查一二,不是吗?” 应莲烟闻言脸上闪过一丝震惊,这事她便是梨香都没提过,何以太子煜却像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似的,竟是察觉了一切? 太子煜脸上却没有一丝得意,这丫头并不信任自己,所以才不敢对自己全盘托出,如今自己不得不用这破釜沉舟之计,只是…… 向来沉着冷静铁血手腕的他却又是有些恐惧,恐惧这丫头依旧不信任自己。 “是又如何?锦衣卫大名如雷贯耳,太子爷手段通天,莲烟拜服,这些,太子爷可还满意?” 听到这话太子煜脸色顿时一变,应莲烟脸上笑意盈盈,可却满是讽刺,这丫头分明是在嘲弄! “够了!”他长袖一挥,竟是将应莲烟从怀里震了出去,若非是应莲烟见机快,只怕便是要跌伤了。 车厢内的动静并不小,可是马车却是平平稳稳地向丞相府驶去。 应莲烟左手支住了车厢内小几的桌面,脸色微微泛白,原本慵懒坐着的太子煜却是站起身来。 “丁留,也是太子爷的人吧?难怪这般福大命大,几次都能死里逃生。” 身后这人声音中满是嘲弄,太子煜眉眼却是越发冰凉,看了应莲烟一眼,他不发一言离开了马车。 车板上丁留见状不由愣了一下,手中缰绳勒住,“三小姐……” “既然是我丞相府的人,就安安分分地给我驾车,回府!” 车厢里传来的语气冷冽,竟是和太子爷如出一辙,这让丁留不由心中一凛,连忙答应着快马回去。 马车一路安稳,应莲烟拎着还散发着热气的点心去了竹涛居,应赫言在随着温子然辨识药草,很是专注模样,若非是温子然停止了讲解,他似乎都不会抬起头来。 “温大哥,怎……弟弟,你来了。” 看到来人,应赫言喜形于色,几乎是跳起来似的冲着应莲烟跑了去,“是不是清风楼的蜜苓桂花糕,我闻出了这味道的!” 看着应赫言天真烂漫好像是孩子一般,应莲烟笑意慢慢涌上了心头,“是,去吃吧,柚儿,你去好生照看着五少爷。” 从应莲烟手中接过了点心,柚儿领命而去,只是温子然却是皱起了眉头,“你左手怎么了?” “没什么。”没想到师兄竟是这般敏锐,应莲烟却并不愿意提及,难道说是太子煜那一推引得自己不小心再度伤了左手吗? 她左手当初有伤,虽然有师兄妙手回春,可是当时她伤了两次,这次又是事发突然,她毫无防备…… “给我看看!”口上虽是客气,可是温子然却已经抓起了她的手,“若是让师父知道你竟是这般不爱惜自己,看他老人家怎么惩罚你!” “师父他现在在灵隐寺乐得逍遥,才没空管我呢。”她说的轻松,只是手腕处传来的疼痛让她皱起了眉头,“师兄你轻点。” 温子然却是下手更重,显然是想要要她记住这个教训似的。 172.173-果然医者不能自医,多谢师兄 只是良药苦口利于病,温子然治疗之法虽然粗暴了些,见效却也是极快。看着活动自如的手腕,应莲烟不由笑了起来,“果然医者不能自医,多谢师兄。” 温子然看她此时却还是跟自己嬉皮笑脸,显然是不愿意提及受伤究竟是为什么,他也不再多说,只是捡着应赫言的事情与应莲烟说了起来,“如今倒是能辨识几十味药材了,回头我看能不能求师父将他收入门下,神医唐隐的徒弟,便是这名头出去,却也是没人敢招惹的。蠹” 应莲烟闻言心中激动,能让弟弟入了师门自然是最好的,毕竟有师父神医的名头,还有师兄护着,这两个她极为信任的人保护,她自然不会再担心弟弟的安危了。 只是,师兄向来不爱多管闲事,何以如今却是对弟弟的事情这般上心? 似乎瞧出了应莲烟的顾虑,温子然无奈道:“师父本就不是藏私之人,你弟弟性情单纯,虽然不比寻常人,可是医者却不需要那份心思,这定然合了师父的胃口的,过几日我去灵隐寺,带着他一同前往。” 看应莲烟神色还算稳定,温子然才继续道:“我也问过他,他若不喜欢医术我绝不会勉强,只是既然他都答应了,你……髹” 他有些担心,毕竟小师妹最是放心不下这个弟弟,可是师父又是闲温野鹤惯了的,只怕是并不会久留京城,却不知小师妹她舍不舍得? 温子然有些担忧,只是应莲烟眉头却是渐渐舒缓开来,“既是如此那就麻烦师兄和师父了,师父大恩,我今生怕是难以报答,来世定当当牛做马偿还!” 说着,她竟是对这灵隐寺所在的西北方向磕了一个头,温子然见应莲烟这般举动不由愣了一下,“师妹,你这是……” “京城并不安稳,师父能带弟弟离去我自然放心,此番算是帮了我大忙了,只是师父向来平和为人,我只愿师兄能守在师父身边……” 温子然闻言骤然打断了应莲烟的话,“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九州大陆,求师父的人数不胜数,又有谁敢对师父不利?师妹对自己向来很少这般恳求神色的,如今却是…… 应莲烟淡然一笑,“我只是未雨绸缪罢了,还望师兄成全。” 毕竟,有温子然保护,自己能够更安心一些。 温子然没法拒绝,更是没有能力拒绝。 “好,我答应你,只是……” “只是什么?” 迎上应莲烟那微微不解的清眸,温子然的话咽了下去,“没什么。” 只是,我也要你保护好自己,待下次见到你时,希望你也是安然无恙的。 应赫言前去灵隐寺礼佛的消息在相府里不过是小波浪一般,甚至没能荡漾起一丝涟漪,简氏闻言甚至冷笑道:“难道还天真的以为给佛祖磕几个头,自己就能聪明变成了常人不成?痴人说梦!” 虽然宝贝侄女儿失贞的事情怨不得应莲烟,可是在简氏看来,罪魁祸首不是应莲烟却又是谁? 若非是因为她,如雪怎么会被温子然误伤,而中了那奇怪的毒? 只是她却也不想想,若不是简成洛下毒在先,温子然又怎么会“误伤”应如雪呢? 人一旦偏执了,却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的,满眼都是别人的错误。 倒是老夫人听到这消息倒是愣了一下,“去灵隐寺了?” 林妈妈点了点头,“是的,已经向相爷请示过了,有温公子陪伴着,应该没什么事情的。” 老夫人脸上闪过一丝冷笑,“跑的了和尚还能跑的了庙不成?好生看着,我倒是想看她玩什么把戏。” 林妈妈闻言有些担忧,她也不懂三小姐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是老夫人这话显然是不念及一点情分了。 三小姐现在还不曾出手老夫人倒是已经乱了阵脚,若真是出手了,那该是掀起多大的波浪呀? 林妈妈不由打了一个寒颤,看着门外来回晃动的人,她忽然想了起来,轻声问道:“老夫人,现在是让落叶回去,还是……” “让她回去,再回来,告诉落兰,若是真不念及主仆之情,也休怪我翻脸无情了!” 老夫人这话声音响亮,便是门外焦躁不安的落叶也听了个清楚。 林妈妈心头一凛,“是,奴婢明白了。”老夫人这话,分明是对三小姐宣战了呀!这相府后宅从此怕是再难以安宁了。 落叶回去的时候明显感觉到玉缘院中众人的异样,碧儿倒是依旧宽厚模样,似乎没看出来什么似的,“落叶回来了,小姐让你进去说话。” 书房里只有小姐一个人罢了,似乎正在看书,听到动静后头也不抬道:“关上门吧。” 落叶闻言转身就要关门,却发现落兰却是站在自己身后。 原来她一直站在门后,只是自己没有看到罢了。 “老夫人身体可还好。” 落叶拿捏不清三小姐的心思,见状就有一句回一句道:“吃了药膳,已经歇息下了。” 应莲烟闻言一笑,“那就好。”她放下了手中的书,“老夫人身体安康才能阖府平安,你且留在那里为她熬制药膳吧。” 落叶没想到,自己还没有说老夫人要把自己留下的事情,三小姐却是已经做出了决定,只是她不明白,这是三小姐的服软认错,还是顺水推舟呢? “你伺候了我一场,好歹也不能亏待了你,落兰把银子给她。” 落叶有些茫然地接过了落兰递来的包袱,她不知为何心中竟是戚戚然,为什么三小姐不问她,为什么,明明是三小姐有错在先,为何落兰看着自己的眼神却是这般充满敌意? “对了,老夫人想必让你再劝落兰,索性我帮你问好了,落兰你是继续留在我身边当差,还是和落叶一样回梨香院?我只给你这一个机会,怎么选择?”应莲烟笑了笑,抿了口茶盅里的武夷大红袍,“却是在你。” 落叶闻言几乎是愣住了,为什么三小姐会知道老夫人的吩咐,这事只有自己和林妈妈知道的,可是林妈妈也不曾告诉三小姐呀! 看着脸上一副惊魂未定神色的落叶,落兰脸上闪过无奈,最后却是跪倒在地上,“自从进玉缘院那日,落兰就是三小姐的人,此生此世绝不背叛三小姐,如违此誓,犹如此簪!” 她不知何时将头上的翠玉簪拔了下来,应声一摔,顿时玉碎了一地,声音不大却是犹如惊雷,吓得落叶连忙往后一躲。 应莲烟盈盈一笑,却是亲手扶起了落兰,“干嘛无缘无故和这簪子过不去?” 落叶看到这些有些呆了,为什么此时此刻她忽然间有些后悔? 她似乎不应该,不应该为了老夫人的许诺而将三小姐当初捡了红梅的荷包之事全盘托出,更不应该说出自己的揣测的。 “二……”她后悔了,只是应莲烟却并不给她后悔的机会。 “既然落兰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麻烦落叶姑娘告诉老夫人好了。”应莲烟神色淡淡,“对了,你的卖身契回头我会让人送还给老夫人的,放心,我做事从来干脆利落,不会拖泥带水的。” 落叶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玉缘院的,她只觉得抱着自己的小包袱,还有三小姐给她的赏银,站在玉缘院门外,秋风吹过,她只觉得寒风萧瑟。 落叶背叛了三小姐的事情玉缘院中早已经知晓,甚至相府后院都有所传言,看着落叶离开,周妈妈到底有些不放心,敲开了书房的门。 “小姐,您这样将那丫头放走,奴婢只怕……” 应莲烟笑了起来,“怕她把我出卖个干净?”她笑得轻松,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笑意,周妈妈忽然间心安了几分。 只是她到底是在老夫人身边呆过的老人,也知道老夫人的手段的,“是,而且老夫人到底是老谋深算,奴婢只怕……” 只怕,老夫人如今这般手段在明处,其实暗处却已经有了动作的。 “她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放心我自有打算。” 周妈妈依旧有些担忧地离去了,只是应莲烟却是忽然间笑了起来,“老谋深算是不假,只是老了老了也就怕了,怕失去这一身荣华,怕老来无人送终呢。可是我又怕什么?我本就是地狱来的,一无所有,就算是赌上了这条命又有何妨?” 落叶几乎是磕磕巴巴才说完了的,老夫人闻言脸色很是难看,应莲烟摆明了是早就知道自己的意图的,如今这般堂而皇之的让落叶来梨香院,却又是做足了孝顺的模样。 “死丫头,竟然这般算计我!” 茶盏应声破裂,落叶吓得连忙跳脚,林妈妈看老夫人见状脸色更是难看,连忙让她出去,自己则是宽慰道:“老夫人,也许三小姐也不过是面上强硬罢了,不如……” “没什么也许!”老夫人骤然打断林妈妈的话,“她既然胆敢向我宣战,我倒是要她看看,究竟是她手段高明,还是我老谋深算!去,让人去灵隐寺看着那傻子,她既然敢挑衅我,就该做好准备!” 林妈妈闻言一愣,傻子?老夫人竟是唤五少爷为傻子! 看来,在老夫人眼中,就算是五少爷纯孝单纯却终究是不如大少爷他们的,盛怒之下的声音才是人最真实的想法,不是吗? “五少爷到底是您的孙子,他是无辜……” 在老夫人骤然冰凉的目光的注视下,林妈妈话没有说完,“没什么无辜不无辜的,难道瑜儿就不是无辜的?那丫头明明知道红梅心思不轨,可却是隐瞒不报,最后才害得瑜儿那般田地,谁知道是不是她害死的瑜儿。” 林妈妈刚想要解释,老夫人却又是冷言冷语道:“怎么,你这般替她说话,到底是拿了她多少好处!” 林妈妈闻言一愣,她原本的心虚却是在老夫人之前冰冷的话语中都消失不见了。 “奴婢这就去办。”此时此刻,无论她说什么,老夫人都不会相信的,林妈妈太明白自己这个主子的心思了。 老夫人却是拦住了她,“不用,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让落叶进来,我有话对她说。” 林妈妈却是没想到,老夫人竟是一点也不相信自己了,落叶很快就又进了来,离开小暖阁的时候兴高采烈的,似乎原本吃了蜜一般。 林妈妈凄惶地站在长廊下,看着梨香院里的一切,眼中却满是不舍。 老夫人不再信任自己了,她也不可能再打探出什么消息了,也是时候离开了,否则只怕自己连站着离开的机会都没有。 黄昏前,林妈妈坐在马车里离开了自己待了四十多年的府邸。 将林妈妈送出了相府的是周妈妈的丈夫,颇是有几分眼光的刘顺,他前院的管事是不能去后院的,便去了竹涛居向三小姐汇报此事。 “麻烦刘管事了,你们一家的卖身契我也都交到周妈妈手中了,找个机会离开吧。” 刘顺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林妈妈的卖身契一直是在老夫人手中的,三小姐用什么办法弄到的自己并不清楚,可是自己一家子的卖身契三小姐竟然要还给他们,这……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可是刘顺却还是嗅到了这喜事背后的味道。 风雨欲来的味道。 三小姐这是顾念自己一家子忠心照顾而放他们一条生路呀! “三小姐,小的还能给您做事……” “不用了。”应莲烟笑着打断道:“我知道刘管事和周妈妈的忠心,刘全这段时间来照顾弟弟也是用心的很,我在京郊置办了一处宅子,你们去那里等着吧,就当是先为我守着家业了。” 她自然知道刘顺的心思,当初固然是有骑驴找马为自己一家子找下家的嫌疑,可是最后他们一家子还是忠心耿耿的不是? 她是来报仇的,却也不至于滥杀无辜。 看着竹涛居内的摆设,应莲烟慢慢闭上了眼睛,“回头周妈妈会犯个错误,到时候你们趁机走吧。只是可能会受些皮肉之苦。” 刘顺点了点头,“小的明白,三小姐放心,小的定会守好三小姐的家业的,等着三小姐回头接手。” 黄昏的夕阳跳跃了一下,洒出最后一道金辉落下了山。 第二日清晨,老夫人醒来梳洗时,看着身边骤然换了人,她不由愣了一下,“怎么是你伺候?她人呢?” 落叶有些委屈,老夫人不是昨天让她从今以后伺候么?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竟是就要找林妈妈呢? “老夫人稍等,奴婢这就去找林妈妈。” 落叶匆匆忙前去寻人,只是林妈妈的屋子里却是空荡荡的,被子也是冰凉的,显然昨晚这里根本没有睡人! “不好了,林妈妈不见了!” 落叶的惊呼声让梨香院顿时热闹起来,老夫人披散着一头的白发披着一件贡缎的夹袄拄着拐杖走了出来,“什么叫做不见了,给我去找!” 看着老夫人勃然大怒的模样,落叶不由想起,似乎昨天下午老夫人和林妈妈大吵了一架,然后说让林妈妈有多远滚多远…… 她咽了口口水,上前道:“老夫人,林妈妈怕是走了,她……” 老夫人冷笑着打断了落叶的话,“走,她能往哪里走?她的卖身契可还在我手中,她敢逃,抓回来难逃一死!” 她怒气冲冲的回了内室,指着床头的小百宝箱道:“把这箱子打开,拿着她的卖身契去顺天府找知府大人,竟然敢背着我逃跑,我看她能跑到哪里去!” 落叶颤巍巍地接过了钥匙打开了百宝箱,放在最上面的卖身契是她的,应当是老夫人才放进来的才是,她小心的摸着,只是老夫人注视下,却不敢有任何动作。 只是看遍了里面的几张卖身契,落叶不由愣了眼,“老夫人,这里面没有林妈妈的卖身契。” 老夫人闻言也是一愣,旋即说道:“怎么可能,这钥匙谁都拿不到,她的卖身契还能无缘无故没了不成?” 她亲自去翻找,只是那卖身契却似长了翅膀似的,怎么都没有林妈妈的那一张。 老夫人怔怔地放下了手中的几张卖身契,脸上闪过了一丝懊恼和冷意,“竟然敢算计我,去把应莲烟给我叫来!” 落叶恨不得远离这里,闻言就要离去,谁知老夫人却是改变了主意,“不用,我亲自去找她!” 老夫人驾临玉缘院,这让玉缘院众人都吃了一惊,除了当初三小姐及笄的时候,老夫人从未曾来过玉缘院,算来这是第二次了。 “回老夫人的话,三小姐一大早就出了门去。”周妈妈躬身禀告道,脸上满是恭谨。 老夫人闻言一愣,旋即却是冷笑了起来,“一大早就出了门,还真是够早的,去了哪里,去给我找回来。” 周妈妈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犹疑,最后却是摇了摇头,“奴婢也不清楚。” “真的不清楚,还是自以为傍上了大树,不想跟我这老婆子说呢?”老夫人这话说的极为刻薄,周妈妈闻言抬起头来,却是觉得眼前闪过黑影一道,她只觉得脸上猛地一疼,耳里是巴掌声,清脆却又是轰鸣。 玉缘院里的丫环婆子丫环连忙去搀扶周妈妈,却是听老夫人厉声喝道:“谁敢去搀扶她,我让她吃我的拐杖!” 那一巴掌十分用力,老夫人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说完话顿了很久才道:“可是清楚了?” 周妈妈捂着脸,圆润的脸上满是委屈,“老夫人就是打死奴婢,奴婢也不清楚三小姐的去处呀,三小姐是主子,奴婢只不过是个奴才罢了,哪里敢过问主子的事情?” 她这话倒也是实话,只是老夫人听了却是倍加恼火,“竟然敢跟我犟嘴,你主子跟我作对,你也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不成?把这目中无人的贱婢给我拉下去狠狠的打,看我不打死她!” 只是老夫人不过是带着落叶一人来的玉缘院,这院子中的人大大小小都是玉缘院的人,她说这话却是没人听的。 “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她一声怒吼,当即一人站起身来,颤颤巍巍走到老夫人面前道:“老夫人,雪雁愿意听老夫人的话。” 跪倒在地上的麝月猛地抬起头来,看着雪雁的眼神满是不解,“雪雁你……周妈妈待我们不薄呀!” 她没想到,自己一向疼爱的雪雁,竟然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便是当初因为懈怠而被周妈妈苛责了的两个洒扫婆子也不曾这般! 雪雁却是长吁了一口气,最后慢慢道:“老夫人,奴婢雪雁愿意效劳。”她在三小姐这里迟迟没有动静,如今不妨借着这个机会离开玉缘院吧。 可惜,自己不一定能像落叶那样一跃成为梨香院的一等丫环,可是这也足够了。 老夫人满意的点头,“好,你倒是个听话的,给我狠狠的打,我倒是要她知道这后院里究竟谁才是主子!” 抄起了栓门的木板,雪雁就往周妈妈后背及臀部打了下去,每一下都很是用力,没多大会儿却已经是鲜血淋漓,周妈妈进气少出气多了。 落叶终究当初受过周妈妈照顾的,见状顿时心中不忍,“老夫人,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的,不如……” “这是怎么了,周妈妈惹二娘生气了吗?这些奴才们,仗着主子疼爱怎么这般无法无天了竟然?” 简氏的到来让梨香院中众人更是觉得乌温遮天,原本老夫人就已经盛怒了,简氏再这么一火上浇油,老夫人这怒火只怕能将这玉缘院烧了的呀! “怎么停手了,再给我打,大死了正好,省得碍人眼!” 果然,老夫人在简氏的挑拨下竟是怒火更盛,简氏一旁看着眼中满是得意之色,应莲烟你害我如雪如此田地,我就先断了你的左右手给你点小小教训,回头等痛苦加诸于你身上的时候,可就不是这一两板子了! “住手!” 断喝声响起,听到这声音,玉缘院中众人忽然间有了主心骨似的,她们怎么忘了,昨个儿晚上罗嬷嬷不知道为什么搬回了玉缘院。 竟是忘了罗嬷嬷,害得周妈妈无故吃了那么多苦,众人不由懊恼,红玉更是连忙爬了起来去搀扶罗嬷嬷,“嬷嬷您慢点。” 看到罗嬷嬷竟是敢反对自己,老夫人皱起了眉头,“怎么,嬷嬷宫里出来的竟也是这般没规矩吗?” 罗嬷嬷却是不卑不吭,“老夫人是先太傅遗孀,一品诰命夫人,我不过是个宫里的嬷嬷罢了,怎么敢在老夫人面前不守规矩?只是,三小姐固然是三小姐,她也是皇上册封的莲烟郡主,你一个外命妇没有资格过问郡主的行踪,而且皇家的郡主的院子里,老夫人杖责郡主的管事妈妈,于情于理都是藐视皇家,株连九族的大罪!” 饶是说道藐视皇家,株连九族,罗嬷嬷依旧是淡然的表情,似乎说出的不过是寻常话罢了。 老夫人和简氏却是齐齐变色,应莲烟从来不曾拿自己郡主身份来压人,众人惯常也都是唤她三小姐,以致于所有的人似乎都忘记了,她不止是相府三小姐,更是楚帝册封的莲烟郡主! 名字,是上了皇家玉碟的人! 老夫人一只手紧紧握着龙头拐杖,看着罗嬷嬷的眼神恨不得喷出火来,“你威胁我!” “不敢。”罗嬷嬷依旧神色淡然,似乎没有什么能够激起她的情绪似的,“我只是按事实说话罢了。” 老夫人被这副不痛不痒的表情激怒了,“就算她是皇家郡主又如何,她也是我应家的子孙,给我打,我看谁能拦我!” 老夫人一声令下,雪雁却是不敢动手了,罗嬷嬷向来寡言深居,这次竟然是给周妈妈出头让她害怕,毕竟,罗嬷嬷可是宫里出来的嬷嬷呀。 “还不动手?”看到雪雁并没有依照自己的命令动手,老夫人大吼一声,唬得她一下子松手,手中紧握的门栓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奴,奴婢……” “给我捡起来,谁敢阻拦给我打谁,我倒是看看在这相府里,竟有谁还敢拦我不成?” 她怒目而视,这个谁指的自然是被她瞪着的罗嬷嬷。 罗嬷嬷看着比老夫人小了几岁似的,可是却又是不像,简氏一旁细细打量,最后却是认不出这人到底是谁。 只是看着罗嬷嬷竟是十分淡然的站在那里,简氏不知道为何有几分害怕。 她总觉得罗嬷嬷身份定然不简单的。 罗嬷嬷无奈地摇了摇头,吩咐道:“去把周妈妈抬进去,我给她看看。”玉缘院的人闻言立马行动,老夫人见状顿时大恼。 “住手,别以为你是宫里来的我就不敢动你!” 若是寻常,老夫人岂会说出这话来? 可是盛怒之下,所有的理智都消失无踪,她龙头拐杖所指,正是罗嬷嬷的方向。 罗嬷嬷依旧淡然,“那你就试一试好了,倒是很多年没人敢这般对我说话了。” 被这般目中无人的态度激怒,老夫人一拐杖就要落下,门口却是有人高声喊道:“不能打!” 是应伊水上气不接下气地扶着门框,眼中满是焦急神色。 应伊水的到来让老夫人分散了心神,看着最宠爱的孙女竟是这般气喘吁吁的模样,老夫人心有不忍,“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把这里的事情告诉了你,回头看我不打死她!” 应伊水却是没有搭理老夫人,而是帮着红玉青檀她们将周妈妈抬了进去,老夫人见状不由大为光火。 应伊水却是回过身来,“祖母,你非要让应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才甘心吗?你可知道罗嬷嬷是谁,她可是先帝的乳娘!就算是当今的皇上,见了她也是毕恭毕敬的!” 老夫人闻言愣了一下,“怎么可能,先帝乳娘,她可比我还要小几岁的。” 先帝驾崩都二十五年了,就算是活到现在也都年近花甲了,他的乳娘,怎么可能才五十来岁模样呢? 应伊水恨其不争地叹了口气,“这事情我自然不会骗您的,信不信在您,我来是告诉祖母和二娘一个好消息的,刚才梦姨娘忽然间腹痛,不到一刻钟就生了,是个女儿,恭喜二娘,恭喜老夫人,应家又添丁了。” 简氏闻言一愣,怎么白菱那贱婢竟然生了?大夫不是说还要几天吗? 可到底是丞相添女的喜讯,老夫人脸上怒火稍减,对应伊水的话虽然是将信将疑,可到底还是顺着这个台阶走了下去。 “去看看梦姨娘,可否通知了你二伯?” 应伊水已经转身离开了,“没有,如今刘……平夫人她和红莲在秋宜苑陪着梦姨娘。” 应伊水的骤然离去让老夫人吃了一惊,为什么自己最宠爱的孙女却也是对自己不恭敬了?竟然是背对着自己说话! 简氏却还沉浸在白菱产女的消息之中,良久才反应过来,“那贱人竟然生了,应建航不一直说那贱人会给他生一个儿子传宗接代吗?我倒是要瞧瞧,回头知道儿子成了女儿,他该是什么一副表情!” 老夫人正走到门口,听到这话不由停下了脚步看了简氏一眼,最后却还是在落叶的搀扶下离开了。 如今,并不是跟简氏计较的时候。 应莲烟从宫里回来的时候相府门前有几分喜庆,如出一辙的鞭炮声让她不由莞尔,看门房上前贺喜,她不由笑了笑,“二伯可是回来了?” “相爷下了朝就回来了,如今正在逗七小姐呢。” 七小姐?应莲烟笑意滞了一下旋即又是展开,看来应建航对白菱真的宠爱的很呢,就算是女儿也这般疼爱。 她认知中,就算是最得宠如应如雪刚生下来的时候也不曾得到应建航这般宠爱的。 门房上的旋即却又是沉下脸色,小声说道:“三小姐,今天老夫人去了玉缘院闹了一场,打了周妈妈一顿。” 应莲烟闻言当即色变!旋即却是脚步匆忙进了府去。 门房上的见状不由耸了耸肩,看来三小姐气得不轻,也不知道回头后院会闹成什么样子呢。 唉,最近可是越来越不太平了。老夫人竟然处处和三小姐过不去,真不知道是为什么。 相比相府的张灯结彩庆贺七小姐出生,玉缘院里的气氛有几分凝重,丫环婆子们见到应莲烟到来都露出喜色,可是最后却是谁也不敢贸然上前。 周妈妈用了金疮药已经睡下了,应莲烟看她白胖和气的脸上满是痛苦神色不由皱眉,换走了红玉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我出去一趟就变成了这样子?” 红玉将前前后后解释了一番,最后却是道:“这事实在是怨不了周妈妈,老夫人一来咱们院子里就怒气冲冲的,周妈妈好声好气回话却惹恼了她,分明是老夫人小气,怨不得周……” “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红玉的话,红玉捂着脸颊不能置信地看着应莲烟,脸上带着几分受伤,“三小姐,奴,奴婢……” 应莲烟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倒在地上的人,“老夫人是长辈,是主子,容不得你这般放肆,下次再这么口无遮拦,看我不家法伺候!” 小姐没有给周妈妈做主,反倒是打了自己! 红玉一时间不能明白,却是见小姐皱着眉头道:“我去给老夫人请罪,回头请前院刘管事过来,带走周妈妈,这般目中无人的奴才,我玉缘院留不得!” 碧儿听到这吩咐也是一愣,小姐这是要将周妈妈赶出去不成? 只是看小姐神色凝重并不是在开玩笑,她到底忍住没有再问,“是,奴婢知道了。”示意红玉不要开口,碧儿忧心忡忡地去前院找人。 梨香院内是简氏和平夫人刘氏正陪着老夫人说话,看到应莲烟到来,刘氏站起身来笑了笑,倒是简氏见状嘴角一扯,冷笑了一声。 老夫人见状未知可否,“怎么,罗嬷嬷撒泼不够,你也要来我这梨香院里放肆不成?” 应莲烟没有当即回答而是跪了下来,“丫环们目无尊长是莲烟教导无方,特地来跟老夫人请罪,还望老夫人海涵,不要动怒伤了身体。” 小暖阁内众人闻言莫不是面面相觑。 应莲烟这是搞的什么把戏,难不成说周妈妈那般说辞不是她有意教导的不成?这话说出去谁信呀! “玉缘院里奴才胆大妄为,主子却是前来请罪,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呢?”简氏脸上带着嘲笑,看应莲烟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给凌迟了一般,“对了,郡主若是来请罪好歹也要有些诚意不是?古人不是常说什么负荆请罪吗?” 简氏的话说的无比刻薄,应莲烟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最后却是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莲烟不敢恣意,周妈妈目无尊长已经被莲烟教训了一顿,这等奴才我玉缘院留不得,定将他们一家子赶出府去,让其在京城没有半点活路才知道谁才是主子,谁才是奴才!” 见应莲烟竟是这般处置周妈妈,老夫人有些吃惊,却又是听她继续道:“至于罗嬷嬷……” 应莲烟犹疑了一下才道:“她身份特殊,莲烟不敢擅做主张,还望老夫人见谅。” 简氏闻言不由一惊,想起应伊水的话不由问道:“她真是先帝乳娘不成?” 应莲烟闻言不由一笑,“罗嬷嬷从未跟我说过她的来历,夫人的话,莲烟回答不了。” 老夫人和刘氏原本都有意无意打量着应莲烟,听到这话目光纷纷落在了她身上。 应莲烟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老夫人目光中带着打量,可惜从应莲烟淡然的神色之中她看不出任何的答案。 刘氏却并不关注这个问题,而是心中有隐隐的担忧,应莲烟向来是唤简氏为二娘的,如今却是改了口,到底是一种预兆,还是……自己想多了呢? “你去哪里了?出门前不知道向父母家中长辈报备一声?这般恣意妄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相府没有规矩!” 老夫人的责备打破了小暖阁里的静寂,应莲烟闻言却是淡淡道:“是阳雪格格一大早让人来请的,至于报备父母之事,我与二伯一道离开府里,二伯是知道的,还望老夫人明鉴。” 见应莲烟竟是抬出了应建航来反驳自己,老夫人脸色更是难堪。 “老夫人,夫人,平夫人,既然今天的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只是点了点头,便是连一个礼都没有行,这让老夫人勃然大怒,越发觉得适才应莲烟那所谓的请罪不过是做戏罢了! “死丫头竟然敢在我面前摆谱!” 骤然的暴喝声传了出去,院子里应莲烟闻言却是轻轻勾了勾唇角。 骂人谁不会呢,只是过过嘴皮子的瘾又有什么用呢?老夫人倒是越活越糊涂了,也许也就临死的时候能脑袋清明一些吧。 玉缘院里气氛依旧有些沉闷,周妈妈的小屋房门大开,里面传去的隐隐的啜泣声,还有男子的唉声叹气。 “小姐回来了。”不知道是谁一声喊,周妈妈顿时在屋里道:“小姐,小姐,奴婢错了,还望小姐看在奴婢悉心照料的份上,不要把奴婢赶出府去呀!” 她一路挣扎着,竟是到了院子里,因为行动而引发了腰背上的伤口似的,白胖的脸上布满了汗水,显然疼痛难忍。 173.-174-老人常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碧儿,将周妈妈搀扶起来。” 闻言,周妈妈脸上顿时挤出了一丝笑意,“小姐,奴婢回头给老夫人告罪去,还望小姐开恩,不要将奴婢一家赶出去呀!” 应莲烟闻言笑了笑,看着周妈妈身后刘顺一脸憨厚的刘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周妈妈可否还记得当初那一碗冰沙绿豆汤?” 周妈妈闻言明显是愣了一下,慢慢地才想了起来,脸上却满是冷汗,“玉缘院中最重视的是规矩,奴婢对老夫人不敬犯下了大错,还望小姐给奴婢一个机会,让奴婢负荆请罪,算是了了奴婢的心思。髹” “不必了!”应莲烟断然拒绝,“我已经向老夫人请罪,刘管事,你向来做事兢兢业业,只是我却容不得回头有人嚼我的舌头根子。相府里庙小容不得你们这尊大佛,请便!” 冰冷的语气却是丝毫不念及主仆之情了,周妈妈见大势已去,在刘顺的搀扶下给应莲烟磕了三个响头,“奴婢有罪,还望小姐保重身体。” 应莲烟置之不理转身进了屋,周妈妈在丈夫搀扶下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玉缘院,大小丫环十多人看着周妈妈离开,眼眶莫不是都红了。 “罗嬷嬷在哪里?” 青檀闻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被红玉推了一把这才醒悟过来似的连忙道:“罗嬷嬷在屋里休息,奴婢去将她请来?” 应莲烟思忖了一下才道:“不用了,我过去找她就是了,吩咐下去,这两日小心些行事,若是谁再犯了同样的错误,我定不轻饶!” 青檀闻言浑身一颤,小姐似乎真的动怒了。可是周妈妈似乎真的不知道小姐的行踪呀,这事情分明是老夫人趁机找麻烦罢了。 脑袋不够用了,青檀甩了甩头,算了想不通还是去调香算了,这准是没错的,不是吗? 罗嬷嬷的屋子显得十分空旷,大概是因为其放置的东西少的缘故,看到应莲烟到来,她依旧在擦拭放在桌案上的梅瓶,似乎没看到来人似的。 “今天的事情劳烦嬷嬷了。” 罗嬷嬷仿佛才看到来人似的,挑了挑眉头,脸上带着几分笑意道:“郡主这般试探我,难道是在考虑到底用不用老婆子?” 屋子里只有她、应莲烟和梨香三人罢了,这话意思很是明确,应莲烟也并不吃惊。 而是安然地坐了下来,看着罗嬷嬷细心擦拭那梅瓶,她眼睛不由一亮,“先帝年间烧制的哥德窑的腊梅数九瓶,算来也有三十年了。” 罗嬷嬷闻言一笑,手中干净的白棉布细细擦拭着梅瓶的每一处,那般认真宛如对待一个孩子似的,“三小姐好眼力,不过这腊梅数九瓶是先帝嘉庆四年烧制的,如今算来已经三十二个年头了,比三小姐年龄还长了一倍。” 应莲烟闻言不由皱眉,罗嬷嬷这般爱护这梅瓶,对先帝应当是感情颇深的,只是她前世记忆中似乎并没有这么一个人。 “只是如今玉缘院里群龙无首,往后怕是要麻烦嬷嬷几日了。” 罗嬷嬷闻言手下动作依旧,似乎没听见这句话似的,应莲烟也并不期待她的回答,而是出了这空旷的屋子。 “小姐不用看我,奴婢也不知道罗嬷嬷的身份,这事,宫里的人兴许还知道些。” 梨香犹疑了一下,然后又慢慢道:“小姐何不问问太子爷?”毕竟,罗嬷嬷是太子爷送来的人,太子爷又岂会不知道她的底细? 应莲烟闻言不由看了梨香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笑意,“我倒是不知道,你倒是这般闲。” 梨香姣好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尴尬,自己这是多说话被小姐嘲讽了。可是,若小姐你真的毫不在乎太子爷,为何却又是这几日闷闷不乐? 甚至对上老夫人语气中都带着火药味呢? “小姐,老人常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小姐你为何不好好审视自己的心?” 听到这话应莲烟笑意更加浓厚了几分,“心?”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这东西,一颗心被人踩的稀巴烂,便是连缝补的机会都不曾有,如今她又怎么敢有心呢? 梨香原本也不过是趁机一劝罢了,只是看到应莲烟脸上的表情,不知为何她忽然间觉得很是心痛,明明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为何小姐却是耿耿于怀呢。 “小姐,你不知道太子爷的过去,所以又怎么能因为一点点小事而将他全部否认了呢?” 玉缘院里的丫环都在忙碌着,落兰在廊下逗弄养着的那只鹦鹉,几个小丫环在小亭子里做雪活,青檀正在晾晒瓶瓶罐罐,里面应该是她正在调制的香料。 “我是不了解他,可是他又何尝了解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唇角泛起了苦涩的笑意,饶是嘴上说的坚决,可是梨香说的却也是没错的。 太子煜不全然信任自己,可是自己不也是没有十分的信任他吗? 给不了他十分的信任,自己又怎么敢去祈求十二分的回报呢?果然是贪心了呢。 梨香闻言却是愕然,小姐说的并不错,自己所了解的小姐,和太子爷所了解的小姐是不同的,甚至,和小姐所期待别人的了解是不同的。 自己固然是旁观者,可是却又有什么立场来说,或者是加以指责呢? 太子煜似乎也在怒火中,夜半应莲烟蓦然醒来,伸手摸向床边却是一片平坦的时候,她不由苦苦一笑。 抱着膝头,她看着床头点燃的银烛怔怔发呆,忽然窗外有淡淡的脚步声,应莲烟骤然眼睛一亮,只是良久那脚步声却又是远去,她眼神慢慢黯淡了下来。 唇角的苦涩几乎蔓延到眼底深处,泪水不知为何却是落了下来。 “傻丫头,哭什么呢。” 淡淡的带着心疼的声音响起,她有些不敢相信似的,竟是不敢抬起头,只是那指腹却是轻轻摩挲在自己的眼底,痒痒的,她想笑,可是泪水却更是肆虐了几分。 “怎么了,我不是来了吗?” 紧紧将人揽入了怀中,太子煜声音中都带着喑哑,应莲烟蓦然抬起头来,迎上了那带着几分疼惜的丹凤眸,“你不是生气了吗?为何却又是来找我?” 很累,只是听到这话太子煜却又是感觉轻松了几分,他固然喜欢的是那个有勇有谋沉着冷静的相府三小姐,可是他的女人在自己面前,不需要铠甲来防护,那些是留给别人的,不是吗? “我想你了。”他轻声一笑,低头吻了下去。 没有急迫,没有强势,而是轻轻的一吻,带着几分想念,抛却了所有的太子煜的特质,而是柔情似水的一吻。 所谓情到深处,不过是唇齿相依而已。 良久之后,应莲烟才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只是看着太子煜眼底深处的疲倦,她忽然间觉得自己有些心疼,她想,自己是爱上了这个男人的。 不知原因,也不知是何时。 只是,她知道自己的心。 “怎么了?”察觉到应莲烟目光有异,太子煜问道,只是他太过于疲倦,眼神不如之前犀利,一眼没能瞧出什么,以致于应莲烟很快就遮掩了自己的心思。 “没什么,你累了,睡吧。” 似乎一切都不同过往,太子煜没有追问,而是倒下真的睡了过去,沉沉的呼吸声很快响起,灯花下,应莲烟看着那银眉朱砂,虚空细细描绘着,唇角浮起了淡淡的笑意。 第二天进来伺候的时候,梨香对着应莲烟做了一个鬼脸,显然是知道某人的到来的。 “小姐,夫人院子里的姜妈妈来了。” “她来干什么?”青檀正在给应莲烟梳头,听到这么一句不由自主就说了出来,旋即却意识到自己似乎太失礼了,她不由吐了吐舌头,小心看着应莲烟神色。 “让她先等着,等我用完早膳再说事也不迟。” 负责传话的红玉听到这吩咐愣了一下,旋即却是笑着应道:“是,奴婢知道了。” 姜婆子等的很焦急,三小姐似乎有意晾着她似的,这个认知让姜妈妈很是气恼。 “麻烦姑娘再去通传一声,我有急事见三小姐,还望二……” 红玉闻言一脸为难,“姜妈妈有所不知,我们小姐用膳的时候从来不许下人打扰的,姜妈妈若真是有急事,不如红玉带您去膳厅,您亲自去见小姐?” 姜婆子哪敢呀,自从六少爷的溺死她就对这个三小姐忌惮的很,若非是夫人吩咐一定要自己前来,打死她也不主动往玉缘院这边来。 只是想起简氏的吩咐,姜婆子还是坐不住了,拔高了声音道:“可是这关系着老爷的寿辰的事情,夫人寻三小姐急着商量!” 显然这话是故意说给应莲烟听得,而且是拿应建航来压制应莲烟的。 廊外的话传了进来,应莲烟却是皱了皱眉,然后夹了一个水晶翡翠包进了自己的碟子,“一大早是什么聒聒噪噪吵了院子里的清静,给我赶出去。” 玉缘院里很是安静,姜婆子听到这吩咐愣了一下,自己还没办成夫人的吩咐竟然被三小姐下令赶出去,这要真是传出去,自己这一张老脸该往哪里放? 想到这里,姜婆子竟是要闯进去,“三小姐,是夫人命我前来请三小姐的,还望三小姐合作些!”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要挟的意味,应莲烟闻言唇角微扬,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着闯了进来的人,“是吗?夫人院子里的人何时起竟是这般没规矩了?看来这没规矩的毛病竟也是会传染的,别以为你借着夫人的名头就能够为非作歹,夫人既然没空管教你,那我就替夫人来管教好了!” 姜婆子闻言一惊,三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还要打自己不成? “我是夫人的人,你不能打我!”姜婆子顿时大声喊道。 应莲烟闻言冷笑,“打的就是你这假借夫人的名号,狐假虎威的人!” 因为周妈妈被老夫人责打的缘故,玉缘院里的人动作很快,谁让这段时间老夫人似乎和简氏结盟了似的,走得那么近呢? 看着红玉走过来似乎要将自己拖出去似的,姜婆子顿时挣扎,可是她一把年纪了却又哪里挣脱得了红玉几人? 姜婆子并不是一个人前来玉缘院的,跟随她的小丫环见姜婆子竟是要挨打,一声惊呼出来撒腿就是要跑。 红玉见状连忙要去追却是被应莲烟拦住了,“让她去就是了。” 简氏不来,这戏还真就唱不下去呢。 不负所望,简氏很快到来,而姜妈妈此时此刻也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应莲烟,你这是在干什么!” 简氏声色俱厉,看着应莲烟的目光恨不得将其撕碎似的。 应莲烟却是淡淡一笑,“夫人一大清早的这般大的火气,来我院子里兴师问罪却又是为哪般?” “夫,夫人救我!”姜婆子似乎看到了救星一般,伸手想要去抓简氏,可是玉缘院中几人轮流责打又岂是轻松的? 她早就没了力气,勉强撑到简氏到来而已,说完这话就昏厥了过去。 “我派姜妈妈来请你,你为何却是要打她?难道我们相府后院如今成了诏狱不成能够任意动用私刑!” 应莲烟闻言一笑,“相府后院不是诏狱,只是玉缘院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撒泼的地方,周妈妈顶撞老夫人都被我赶了出去,姜妈妈今天在玉缘院中口出狂言难道我就不能教训一二?” “你胡说八道!姜妈妈昏了过去,还不是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简氏一脸暴怒,只是心底里却也是有些怀疑的,难不成姜妈妈还真得说了什么惹怒了应莲烟不成?不然,她还能故意找茬不成? 应莲烟冷笑一声,眉眼间都是冷意,“夫人这般话竟是将我与这下贱婆子相提并论不成?我这玉缘院虽然规矩不如诏狱多,却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放肆的地方!夫人若真是想要争吵,便是到了皇后娘娘面前,我也能说个明白!” 听应莲烟提及皇后,简氏脸色一变,若真是闹到柳皇后那里,那可就是内命妇和外命妇的争执了。 该死,应莲烟竟是拿她的身份来压自己,偏生她还没有半点办法! 瞬息之间,简氏脸色变化多端,最后却是柔声道:“姜妈妈向来脾气冲动,莲烟你多担待些,我让她来请你是为了商量你二伯寿辰的事情,难道她没说不成?” 应莲烟脸上笑意也是柔和了些,可是冷意却是换成了尖锐,“是吗?只是刚卯时三刻就来请人,夫人太着急了些吧?” 简氏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她的意图被应莲烟猜透了! “哪有,定是姜妈妈误会了我的意思,莲烟你别误会,难不成二娘还能让你饿着肚子商量你二伯寿辰的事情不成?” “夫人自然是不会的,姜妈妈这般冲动,好在我已经替夫人教训过她了,还望夫人回头不要再惩罚姜妈妈才是。” 简氏闻言不由脸色一变,应莲烟这是以退为进,非要落自己的脸呢! 只是她还没说出口却见应莲烟继续道:“二伯的寿辰,夫人不如和平夫人商量着来便是了,只是夫人,今年各地多灾情,皇宫里便是连太后都缩减了开支,还望夫人三思,不要办大了惹人厌,万一御史台的那帮御史看不下去,状告了二伯那可就不好了。” 她笑了笑,看着简氏脸色越发多彩,唇角弧度勾出满意的微笑,“夫人,昨个儿阳雪格格约我前去长公主府里一聚,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夫人您请便。” 看着应莲烟离开的身影,简氏眼中恨不得能喷出火来。 只是她刚想要走,身后却是传来苍老的声音,“夫人,您的人是自己抬走呢,还是我吩咐人送过去呢?只是院子里的丫环们笨手笨脚,万一磕着绊着可就不好了,还请夫人三思。” 罗嬷嬷不知何时走了出来,她依旧是一身宫装打扮,神色中似乎永远都带着几分阴沉似的,让简氏不寒而栗。 想起罗嬷嬷那未解的身份,她又哪里敢辩驳,只是冷着声音让小丫环搀扶着姜婆子一道离开。 “小姐,夫人今天莫非是傻了不成?竟然用姜婆子来试探您,这样未免太蠢了些。” 碧儿向来说话三思,如今用了“傻”和“蠢”两个字,显然是对今时今日的简氏也带了几分轻蔑之心的。 “请君入瓮,简氏总是那么的自以为是的入了来,她以为小姐昨天在梨香院内是示弱,所以一大早来唤小姐是试探。借着相爷生辰的名义,若是小姐乖乖去了,那就免不了挨饿,简氏自然会十分乐见其成的,当初小姐初入府的时候不就是遇到过这么一遭么?若是小姐不去,她大可以把不孝的名头冠在小姐身上的。” 梨香一番解释让碧儿脸色一凉,她原本还诧异,为何简氏如今竟是这般愚昧,却不想这一招竟然是蕴含了这么多心机。 “好在小姐看了出来,而且还反击了过去。”碧儿庆幸道,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脸上带着惊讶,“难道小姐你昨天是故意示弱不成?” 她虽然是疑问,可是心底里却也是带着几分肯定的。 应莲烟笑了笑,眼神中带着几分坚决,“既然我已经撕破了脸皮,又何须对她们客气,除非我想要谋算什么罢了。” 碧儿闻言沉默不语,良久才有些担忧道:“小姐,您这般就好像那老话说的破釜沉舟,不是奴婢对您没信心,只是碧儿想知道,您究竟有几分把握?” 这个问题不止是碧儿想问,便是梨香也看向了应莲烟。 应莲烟笑了笑,“到了,拿着贺礼下去吧。” 小姐是避而不答的!碧儿和梨香交换了个眼神,眼神之中满是无奈,若是小姐想要故意避开这个话题,自己便是打破砂锅怕也是问不到。 算了,还是好好应付今天的宴会吧。 温府,倒是和小姐的二娘一个姓氏。 温府的宅邸坐落在柳水胡同,门前马车虽然多,却都是安排得宜,各家的马车夫都在交谈。 “公主,莲烟郡主来了。” 看到相府的马车到来,一个车夫连忙跑回去禀告道。 楚若云从马车里慢慢走了出来,看到应莲烟却是脸色一喜,眼睛中都带着笑意,“莲烟姐姐,你怎么来的这么迟?” 应莲烟闻言不由一笑,这时间自己都觉得太早了呢。 “特意等我的?进去吧。” 楚若云主动挽起了应莲烟的胳膊,“这温府的乔迁之喜父皇还真是重视,不仅让我来,竟然还让大皇兄他们都来道贺,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听楚若云提及大皇子,应莲烟眉眼微微一皱,楚澈似乎很久不曾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了,自己安静倒是安静了,可是却不知为何有隐隐的担忧。 温府门前的小厮清一色的清秀俊朗模样,便是楚若云看见也不由吃了一惊,“这温府竟然有皇宫的派头了,这府门前的小厮都这般俊朗。” 楚若云可是皇宫里长大的,宫女、太监也都是秀美秀气的,能让她吃惊的,看来温府的派头的确不小。 前来参加宴会的多是各勋贵府里的小姐公子,寿康伯府的小姐庄明华和世子庄明杰,临平侯府世子柳荣竹和世子夫人柳尹羲,承恩侯府的柳采蓉,镇南公府的北堂语嫣,长宁侯府的嫡出三小姐岳灵歌和世子岳天星,还有便是万侯夫人府的上官嬛了。 倒都是些年轻的公子小姐,只是单单是勋贵人家,偏生还七七八八都到来了,温府的主人还真是身份神秘的很。 应莲烟心中有了隐隐的猜测,大周朝温氏一族能有如此能耐的,除了昔日的沐国公温家,不做它想。 只是沐国公的勋位早就没了,而且温家又是向来定居温州的,何以如今竟是再度回到京城,还这般大张旗鼓呢? 楚若云也猜到了,拉着应莲烟道:“莲烟姐姐你有所不知,其实温家勋位倒不是被剥夺的,而是他们主动请辞的。” 主动请辞?这说法倒是新鲜,便是应莲烟也不由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勋贵人家不比官宦人家,向来勋贵子弟多纨绔,子孙不肖所以多是心心念念祖上的勋爵,所以更是百般珍惜才是,温家人主动辞去,这说法,还真是新鲜的很。 “公主别卖关子了,还是快些告诉我们才是。”看楚若云颇是得意,上官嬛不由“求”道,这让楚若云很是满意,笑着开讲。 “小时候听大皇兄说过一两句,说是当时的沐国公一把年纪行将就木,见子孙却是为了这勋位承继而争抢不已,恼火之下给皇祖父写了一道奏疏,陈情请皇祖父在他死后撤去沐国公的勋位。因为这事,温家闹的四分五裂,三房子弟气恼沐国公所为纷纷离开,只是不知道这次回来的却是哪一房的。” 应莲烟闻言不由皱眉,坊间向来传闻沐国公勋位之所以被扯是因为当时温家子弟争权夺势气死了沐国公,孝文帝一怒之下将沐国公勋位撤去,将温家子弟赶出了京城。 后来三房子弟四处飘落,这六十多年过去了,倒是在温州定居,如今的温家是温州首富,便是说富可敌国也有可能。 上官嬛闻言笑了起来,“倒是和我听说的南辕北辙。” 她正说着,却是忽然住了口,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看到上官嬛这般模样,应莲烟不用动脑子都知道是为何,除了寿康伯世子庄明杰,却又有谁能让上官嬛这般神色? “嬛嬛姐姐听说的是什么故事?给我也说说。”因为应莲烟的缘故,楚若云对上官嬛也很是亲热,一口一个嬛嬛姐姐,不远处柳采蓉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 庄明杰的目光如同附骨之锥一般紧紧追随,上官嬛一时间却又是察觉不到似的,笑起来道:“其实就是坊间流传的,不过看来是百姓们撰写的故事,也没什么好说的?大皇子他们来了。” 以楚澈为首,楚帝的四个儿子都来到了,应如雪和白琳儿也都跟随在各自的丈夫身侧,应如雪比楚赫落后几步,而白琳儿则是与楚辰并肩而行。 “要是长姐再来,那可就是齐全了。”楚若云忽然间念叨了一句。 应莲烟闻言不由一笑,长公主向来不怎么出席宴会的,今年已经参加了几个,算是破例了,今天的想必是不会来的。 只是她没想到,似乎是应了楚若云的想法似的,长公主竟是和太子煜一道过来,身后还跟着欧阳玉珩,三人似乎正在说着什么,长公主唇角笑意淡淡,却也是心情愉悦的。 “长公主说本宫排场大,却哪里比得上温家家主,看来陛下是特意想要温家主来杀杀本宫的锐气的。” 太子煜这话三分讥讽七分嘲笑,长公主闻言道:“太子爷锐气又岂是一般人杀得了的?温家主姗姗来迟,还是本宫来早了?” 回答长公主的是琵琶声,珠玉落盘犹如玉碎,大弦嘈嘈犹如急雨打窗,小弦切切犹如春闺私语带着温柔和暧昧。 “是公孙大家!”楚若云的声音被琵琶声掩盖,一时间却又是金戈铁马峥嵘,风起温涌马革裹尸归来。 琵琶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一般,正是合了这一曲的名字。 余音勾饶,终于化作袅袅飞烟离去,却是一道沧桑的声音响起。 “劳各位久等了,温詹不才,一杯薄酒先干为敬。” 循着那声音望去,应莲烟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惊诧,这温詹的声音犹如六旬老者一般沧桑,可是容颜却不过而立之年左右,或者说从这张脸上你看不出他的年龄。 二十多岁的年华,三四十岁的春秋鼎盛,五六十岁的沧桑悲凉,这一张脸上竟是都能流露出来,这是众人见所未见的。 便是长公主也不由多打量了温詹几眼,倒是她身侧太子煜却是把目光落在了应莲烟身上。 温詹给与众人的感觉是通过他的那张脸,可是应莲烟却是整个人都给他一种捉摸不透拿捏不准的感觉。 他看人向来是毒辣,只是应莲烟却是给他最大的错觉,让他恍然觉得眼前的并非是十五岁的少女,而是五十岁的女人那般。 洞察世事,冷静沉着,最是无情。 “能将公孙大家请来让我等一饱耳福,温家主何罪之有?” 公孙大家是琵琶国手,十多年来向来不出教坊,太子煜这话固然是实情,却也是带着几分试探的。 温詹闻言朗朗一笑,“太子爷大驾光临蓬荜生辉,温某之幸。这边庭院窄小,请诸位移步至小兰亭,曲水流觞方不负今日。” 十月下旬的天气已然几分冰凉,只是小兰亭处却是透着暖意,蜿蜒的流水中散发着淡淡的热气,庄明华不明所以拉着兄长的衣袖问道:“大哥,难道这水是烧开的不成?怎么还冒气呢?” 庄明华这声音颇是天真,惹得白琳儿轻声一笑,“这水里透着硫磺的味道,分明是温泉。”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庄明华顿时不满,反驳道:“不可能的,京城除了皇宫里便再也没有温泉的。” 白琳儿何尝被人这般反驳过,脸上顿时露出怒意,楚辰狠狠瞪了她一眼,“跟小姑娘家置什么气,没出息。” 他说的声音虽低,他前面楚华却是听了个清楚,良久却没听到白琳儿说话,楚华不由唇角微扬,看来六弟还真是御妻有方,这么一个大昭的烈性子,这么快却是就软了下来了呢。 “这硫磺味道大概是因为木柴燃烧的缘故,庄小姐说的倒也不错,水是烧的,却并不开,你可以试一试。” 庄明华果真是伸手一试,顿时喜笑颜开道:“哥哥,温家主说的是真的呢,你也试试。”庄明杰向来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天真烂漫,只是他正偷偷打量上官嬛,没提防自家妹妹一时兴起的举动,整个手都按到了溪流中,溅起的水花泼了他一脸,顿时惹得众人一笑。 偏生庄明华还很是紧张问道:“弟弟,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没事吧?” 没有从上官嬛的脸上看到任何表情波动,甚至她都不曾笑一笑,像其他的人那般。庄明杰只觉得心痛,胡乱地摇了摇头,庄明华一时间说什么话他一句也听进去。 曲水流觞,最是文雅的游戏,便是长公主也都参与其中,看到受罚之人被惩罚表演各色节目,眉眼中笑意都溢了出来。 琴声戛然而止,酒杯看看停在了应莲烟面前,操琴之人温詹睁开了双眼,看着应莲烟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打量和笑意,“这次该温詹出题了。” 曲水流觞游戏规则,一人抚琴,琴声停止,酒杯顺着曲水流淌在谁前面,谁便是要受罚。而受罚之人表演之后则是下一次的抚琴之人。 当然,若是酒杯没能流淌在谁面前,那么抚琴之人便是要自罚三杯的。 应莲烟有瞬间的怀疑,温詹似乎是故意让酒杯停在自己前面的,只是她却又是指不出什么,笑意淡淡道:“请温家主出题。” 迎上了应莲烟那一双眼眸,温詹挥了挥手,一清秀小童带着一大红雕漆的木匣上前,“这是我昔年在海外得到的一玩物,月黎国百姓唤作九连环。还请郡主解开这九连环。” 九连环? 两环互相贯为一,得其关捩,解之为二,又合而为一,九九之数。 这九连环是玉石制的,应莲烟轻轻拿起,玉石碰撞发出一阵脆声。 触手带着淡淡的暖意,应莲烟扬起了眉眼,“这是月黎国的泉山暖玉制成的?雕工嘛,若是我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出自黎氏一族。” 月黎国以月和黎两姓为贵,黎氏一族原本为皇室,却因为四十年前的一场政变而跌下了皇位,篡位的月氏一族几乎将前皇族屠杀殆尽,唯一余留的便只有黎氏一族的女子。 而这九连环,无疑是出自当年的黎莲公主之手,黎氏一族颇为擅长雕琢,黎莲公主更是九州闻名的高手。 只是黎氏一族向来被现在的月黎国皇室奴役,温詹究竟何等身份,竟然能都让黎莲公主为之雕琢九连环? “郡主好眼力。”温詹一句却是承认了应莲烟所言,只是对于众人的疑惑他却又是什么都不解释。 便是见过识广如长公主闻言也露出一丝惊讶,月黎国的泉山暖玉和西凉的羊脂暖玉同样闻名天下,寸玉难求,而温詹竟是用这泉山暖玉雕琢了这九连环,所耗怕是不小吧。 泉山暖玉通体翠绿,玉手翠玉相映生辉。应莲烟扬起手来,阳光透过那镂空的小玉环落在了她脸上,应莲烟转头望去,“这九连环任由我处置?” 温詹笑了起来,“自然。” “那若是损坏了,温家主可别找我索赔,我笨手笨脚的。” 应莲烟说自己笨手笨脚?这话传出去简直是笑话,冷的不能再冷! “三姐不是向来玲珑心,怎么一时间竟又是笨手笨脚了呢?” 应如雪这话带着挑衅,一旁楚赫闻言皱起了眉头,却是没说什么。 看向了应如雪,应莲烟笑道:“看到些可怕的东西,自然是会被吓得笨手笨脚的,三皇子妃你说呢?” 应如雪闻言顿时脸色一变,“你……”应莲烟这分明是在嘲弄自己! 只是下一刻她却是惊呆了,看着那九连环从应莲烟手中直直落了下来,应如雪竟是一时间形象全无,嘴巴张开,几乎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她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依旧是光滑如初,并没有毒发。 应如雪连忙收起了手,只是忽然听到玉碎声,她不由为之一惊,“你怎么能随意打坏温家主的九连环!” 这九连环价值连城,应莲烟,你这次可真是犯下了大错!想到这里,应如雪眼底露出喜色。 应莲烟闻言却是笑了笑,“三皇子妃,为何不听温家主怎么说?若是要惩罚与我,我认了便是。” 这温詹究竟是什么身份谁也不知道,应莲烟这般贸然试探,定是会让温詹大为恼火的!她脸上带着得意之色,只是看到温詹的表情时,这得意之色不禁凝住了。 温詹的脸上表情难以言说。 惊讶中似乎还带着几分意料之中,浮在眼底的喜色虽然是一闪而过,可是却又让人忘却不了。 是激动,除了激动还是激动! “郡主可知,这九连环是子母环,当初的母环,却又是何人用什么办法解开的?” 应莲烟也看不懂温詹眼底的神色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余光看到太子煜那唇角惯有的弧度,她觉得太子煜应该是知道这个答案的。 “温家主这般说来,我算是过关了,请。” 她这般说辞,却是典型地避而不答,温詹脸上不由露出失望之色,此时碧儿已经到了温詹身前,小心取过了那瑶琴。 之后温詹似乎带着几分不经心,或者说他的目光一直都落在应莲烟的身上,在场众人无不是察觉出来,只有应莲烟浑然未觉一般。 温府的午膳丰富多彩,饶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诸人,品尝之后也是赞不绝口。 席间温詹依旧时不时打量应莲烟,应莲烟却是神色依旧,和长公主不时点评一下各色菜肴,说话间似乎颇有下次动手一试的意思。 温詹终于收回了目光,似乎离席却换衣服了似的,长公主不由笑了笑,“看来,温家主对你颇是有几分好感。” 应莲烟并非后知后觉,温詹的目光何等胶着自己又岂会看不出?只是不明白他的心思前,应莲烟不会轻举妄动的。 两人正说话间,正在为应莲烟添茶的丫环似乎手滑了一下,茶水一下子浇在了应莲烟的衣袖上。 长公主见状顿时皱起了眉头,“怎么这般笨手笨脚的?” 那丫环连连跪下求饶,应莲烟却是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府里可是方便,我想换一身衣服。” 这边的喧闹声惹得了其他众人的瞩目,看着应莲烟竟是人前丢了这么一个人,应如雪心里有些幸灾乐祸。 丫环连忙起身带着应莲烟前去换衣服,看到早已经准备好了的衣裳,应莲烟皱起了眉头,“温家主这是何意?” 带她前来的丫环早已经退了出去,温詹不知何时走了进来,“难道郡主怀疑温詹居心叵测?” 他的手很是年轻,没有皱纹,只是却也看不出他的年龄究竟几何。 抚摸着那一身衣裳,温詹的神情极为温柔,似乎看到的是他最亲近的人。 “不敢,只是那茶水是凉的,若是丫环无心之失,我倒是不明所以了。温家主有话为何不直说?” 茶水倒在了自己的衣袖上,可是却一点都不热,若是温家丫环无意间将冷水带上了宴席,那可就是笑话了,而这笑话,应莲烟并不相信是巧合。 “果然聪慧,和她当年一个模样。”温詹莫名其妙的一句惹得应莲烟皱眉。 “若是温家主想要从我身上找到昔日伊人的身影,莲烟只能说一句,温家主怕是打错了算盘。” 这话戳破了温詹的心思,将其目的暴露无遗,一点不符合应莲烟原本的性子,只是温詹的打量却是让应莲烟很是不舒服。 她活着只是应莲烟,绝非是什么人的影子。 温詹闻言并不恼火,反倒是笑了一声,“郡主,你可知道,按理来说你该唤我一声舅舅的。” 语气中带着几分苦涩,似乎这一声称谓对他而言其实是折磨。 应莲烟闻言秀美几乎皱到了一起,她一直怀疑温詹的动机,可是却不曾想到竟然真的会是这个缘由。 “舅舅?”应莲烟冷笑一声,“温家主怕是弄错了,莲烟二娘早逝,并没有什么亲人的,至于舅舅,安平侯倒是说我该唤他一声舅舅,温家主难道是老侯爷的沧海遗珠不成?” 这话里满是嘲讽,温詹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安平侯,他是什么东西,竟然也敢让你唤他一声舅舅!” 看来温詹对简江元没什么好感呢。难怪便是连个安平侯府的人并没有受邀前来。 “你解开九连环的方法和你娘是一样的,便是话也都是差不多的,我怎么会不是你的舅舅呢?” 温詹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忧伤,“你娘当年因为一些误会而恼火之下离开了温家,当时你外祖父身患重疾原本是想要将你娘寻找回来的,却是有心无力。” “有心无力?”应莲烟闻言不禁笑了起来,“温家在温州家大业大,又富可敌国,温家主这一句有心用力,用的当真是好的很呢。” 温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却也没再加以解释,“当年的事早已经成了过往温烟,如今你外祖父思念你的很,丫头,你就算是看在你外祖父疼爱你娘一场的份上,也不该拒绝一个垂暮老人的心,不是吗?” 应莲烟并没有答话,只是一双眼眸看着温詹,“那温家主此番前来是要带我去见老家主了不成?” 她称呼依旧未变,温詹察觉出其中微妙,不由苦涩一笑,这丫头和姐姐还真是一样,都是一般的倔强,除非自己心意改变,否则便是天塌下来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的。 “不,你外祖父过几日就会到来的,我此番回京,是为你娘报仇的!” 说这话的时候,温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狠辣,“你娘离开的时候我还小,如今温家既然是我当家做主,自然不会容得那害死了姐姐的人还逍遥!” 温詹的表情不似作伪,只是应莲烟却也不会因为他这一句话就信了他,“难道温家主不曾听说,莲烟是克母的命,我娘就是被我克死的?” “胡说八道!”温詹断然喝道:“谁敢再这么胡说八道,丫头你跟我说,我让他这一辈子都说不出话来!” 他神色一时间带着几分狠戾,并非是作假。应莲烟闻言轻声一笑,“温家主何以这般肯定我就是你要找的人?难道家主就不担心,我也是李代桃僵的吗?” 温詹闻言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容中却是有挥之不去的阴翳,“丫头,你不知道,现在的你和你娘十五岁的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又怎么可能认错呢? 174.-175-我听人说我母亲极为美丽,温家主可别是 他终于等到这一天,只是他的若兰姐姐却是永远都见不到了。 当初他无能为力,无法保护若兰姐姐,可是如今她的女儿,他就算是倾尽所有,也定当护她周全! 应莲烟皱起了眉头,“我听人说我母亲极为美丽,温家主可别是认错人了。”她很是有自知之明,相府几位小姐之中,也唯独能与应如若一较高低罢了。 便是应若水虽然木讷些,可是单纯论样貌,却也是比自己要高出一头的髹。 温詹闻言哈哈一笑,“女大十八变,你回头定当也会像你娘那般美貌的,难不成我还能认错了亲不成?” 自然,如今自己可没什么好让人图谋的,温詹不会无缘无故地认下自己这个外甥女的。 只是……应莲烟抬起了眼眸,眸色中带着几分冷静和深远,“温家主想必知道我此时处境,难道就不怕吗?” 若是之前未见应莲烟前十分的疑虑,见到应莲烟后消去了九分,那么此话一出,温詹最后的一分疑虑也都化作云烟消散了。 “温家儿女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我又何惧之有?” 应莲烟最后的顾虑也尽数消去,看着温詹那带着几分期望的眼神,她张口道:“看来温家主没认错人。” 和自己脾气相投,她倒是有几分待见这个来得莫名其妙的舅舅了。 始终没听到应莲烟唤自己一声“舅舅”,温詹未免有些失望,只是看她到底是承认下来,最终却还是高兴的。 “丫头你放心,温家现在虽然已经不在朝堂之上,可是却也绝不容小觑,既然你想动手,那不妨玩一把大的。” 应莲烟摇了摇头,“这仇,我自己来报,若是有需要,我自然会开口,不知温家主可否出去,我要换衣服。” 她指了指胳膊上依旧潮湿的衣袖,脸上却带着几分坚决。 温詹没想到应莲烟竟是拒绝了自己的提议,只是被拒绝他并没有失望,反倒是为若兰姐姐感到高兴,有这样一个女儿若兰姐姐在天之灵,也许会露出一丝笑容的。 再度回到宴席间的时候,众人正在说话,庄明华不知怎的缠住了薛金莲似的,一直围绕在薛金莲问个不停,薛金莲虽然脸上还带着笑意,可是却有淡淡的厌恶。 应莲烟想,要是自己没有猜错,这庄明华是替自己的兄长投石问路来了。 临平侯世子柳荣竹正偷偷打量着应如雪,目光中的灼热犹如沙漠里的烈阳,能烤焦了这大地,而他身旁世子妃柳馨月却好像根本不关心丈夫的举动,正在与柳采蓉说笑,眉眼间颇是有几分生动。 “莲烟姐姐这身衣服真漂亮。” 正在说话的众人无不是望了过去,却见应莲烟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雪花小毛皮袄,衣角处是几朵墨兰,肩上披着一件毛色极为顺滑,一看便知道是上品的银鼠坎肩,头上原本的百合髻也已经换了,不过是挽着随常的云髻,发髻上随意簪上一枝赤金匾簪,她向来是习惯玉簪的,只是这赤金匾簪却是毫不损她清秀气质,除此之外别无花朵。而腰下则是系着杨妃色雪花绵裙,行动处带着几分弱柳扶风的婀娜感,一时间却好像不再是原本那个清秀佳人,而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了一般。 绕是应如雪,看到这般打扮的应莲烟,嘴里也不由迸出了一句夸赞之词,却是咬牙切齿,“没想到,三姐打扮起来竟是这般漂亮。” 她身旁楚赫收回了目光,他就知道,应莲烟绝非是寻常的女子,这般容貌,即使比不得应如雪京城第一美的容颜,却也是数得着的。 温詹落后一步过了来,看到应莲烟这般打扮的时候,他竟是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之中。 三十多年前的若兰姐姐也曾经这般打扮,一模一样,便是一颦一笑都像极了。 “温家主这是怎么了?”庄明华很是不解,为什么男人看到漂亮点的女人就会这般神色,二伯是这样,便是这磊落出尘的温家主也这般。 “楚三小姐这般楚楚动人,温家主看动了心也不无可能,我们大昭向来都是……” “住口!”温詹忽然间厉声一喝,却是吓得万俟琳儿不小心咬着了自己的舌尖,脸色很是不好看。 “窈窕淑女正是破瓜年纪,这倒是让本督想起十多年前的一项旧闻,长公主自幼许是更清楚些,毕竟,长公主是见过那人的。” 楚煜忽然开口,众人这才发现,长公主神色中带着几分惊诧,似乎不能相信自己所看似的。 她良久才反应过来似的,点了点头道:“太子爷熟于掌故,没错,三十四年前,莲烟的母亲也是这一身打扮,本宫当时才四岁而已,可是却记得极为清楚,当时的云夫人,惊为天人,便是父皇都夸赞应大人好福气,竟是娶了这么个才貌兼备的夫人。” 说罢,长公主却是看向了温詹,“莲烟来的时候并没有带什么衣物,温家主这里何以有云夫人当年的衣裳?”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温詹,只是看到那一双眼睛中的激动和欣喜之时,那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应大人的夫人便是三嫂的母亲吗?怎么好端端的又出来一个云夫人?你们还真是奇怪,不都说大周礼法最是森严么?难不成除了平妻之外还能有两位夫人同时存在不成?”万俟琳儿神色中带着不解,以及几分嘲弄,看应如雪脸色很是不好,她不由关怀道:“三嫂你神色很差,怎么了?” 应如雪脸色不能再差,她没想到应莲烟的身世竟是会被揭开! 在场的人莫不是京城勋贵,皇室子弟,这等消息传了出去,母亲苦守了十多年的秘密那就成了一场笑话! “我,我……”她结结巴巴,几乎说不出话来,温詹却是没有看见她张口一般,看着长公主道:“这身衣裳,是家姐昔日在家的时候最喜欢穿的,一针一线都是她亲手缝制的。” 所以,他故意拿这件衣服来试探应莲烟,只是却不想应莲烟早已经猜出了自己的用意,没有拐外抹角而是和自己一番畅谈。 只是畅谈的结果温詹并不是十分满意,应莲烟认了自己这个舅舅,可是却并不唤自己“舅舅”,好在自己还能借这个机会将她的身份公之于众。 “谁知道是不是那云夫人无意间知道了温家主你姐姐的设计,偷了去的呢?” 万俟琳儿藏不住话,顿时被皇甫煜呵责道:“住口。” 只是这呵责声却还带着三重奏,竟然是皇甫镜皱着眉头,神色中是显而易见的恼火。 万俟琳儿很是委屈,她说的是实话嘛。就算是都姓云,就算是衣服是一模一样的,可是也不能证明应莲烟的母亲就是温詹的姐姐呀! 而且长公主三十多年的记忆也可能有误呀,自己明明说了实话,为什么还要被他们呵责?真是太没天理了!万俟琳儿越想越委屈,只是想起皇甫煜的手段,她却又不敢声张,只是狠狠的瞧着应莲烟,恨不得眼神都是毒火,能将应莲烟烧死似的。 要不是因为应莲烟,自己何至于当着众人的面受到皇甫镜和丈夫的双重呵责! 一直颇为安静的岳三小姐岳灵歌打破了这尴尬和僵硬,“哥哥,我记得祖母经常跟我们提及云夫人的,祖母说云夫人是个最温柔不过的女子,又天赋异禀很是擅长女红,经常自己做衣服,便是当初镇南公夫人的女红都是云夫人一手教导的呢,祖母经常要我向她学习呢。只可惜云夫人芳华早逝,我生的晚未能得她点拨。” 岳灵歌话中透着遗憾,却是将事情说得清楚,长宁侯太夫人可以作证,云静辰擅长女红而且性子又好,绝不是那捉刀代笔之流。 应莲烟对她一笑,“家母承蒙太夫人错爱,是她的幸运。” “看来,本宫倒是要恭喜温家主和莲烟了,亲人重逢,还真是欢喜事一件呢。” 长公主笑着开口,却是有敲槌落音之意,谁若是再敢怀疑应莲烟的身份,云静辰的身份,便是和长公主过不去! 在场众人,甚至大周千万黎民百姓,却又是谁敢呢? “恭喜温家主,没想到这小小宴会倒是能让温家主找到失散多年的外甥女,只是今日这宴会到底是小了些,认亲可是大事,未免寒酸了三小姐。” 温詹闻言不由笑了起来,“我温詹无后,莲烟便是温家未来的家主,谁敢小瞧与她!” 此言一出,便是应莲烟也愣了一下,温詹应该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的,适才在那小楼里不过是试探罢了。 只是如今他当着众人的面却是将整个云州温家都许诺给了自己,分明是要做给应如雪,甚至安平侯看的! 你应如雪有当朝将军安平侯这个舅父,我家丫头却也有温家整个家业依靠! “舅舅这般,就不怕我把温家给毁了不成?”一声舅舅终于喊出声来,应莲烟神色间有些俏皮,温詹却是眼角一酸,带着湿润。 “毁了就毁了,只要你高兴就好!”温詹这话里,分明是将这个温家都交由应莲烟发落,她若是喜欢可以让温家蒸蒸日上,若是不喜欢,便是将温家家财散尽他温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众人闻言莫不是惊讶,怕是此时此刻,应莲烟便是这九州大陆最为有钱的闺中小姐了。 出身相府,丞相嫡女,其母曾是名动京城的云静辰。 长公主青睐,宣武帝册封的莲烟郡主。 舅父是云州温家的家主,祖上是沐国公,富可敌国的存在。 这哪一项都是让人羡慕的存在,可是应莲烟却是三项集于一人,这世间却又是哪个女子能及得上她? 应如雪几乎是红了眼,她没想到自己婚后这最是隆重的宴会,竟然一切都是给应莲烟做嫁衣裳! 广袖之下,她几乎拧碎了手中的锦帕,脸色已经不能再难看了。 应莲烟却是眼中带着盈盈笑意,看着自己的目光充满了不屑似的,这让应如雪更是如坐针毡,最后竟是怎么样离开的都不知道。 “人都走了还看,难道你想要追到四皇子府上去不成?”看着目光恨不得将楚赫和应如雪的马车吃了的丈夫,柳馨月口气之中满是嘲弄。 “你胡说什么,那是你表姐!” 柳荣竹语气中带着恼火,狠狠瞪了柳馨月一眼。换来的却是柳馨月不屑地一笑,语气中都带着冷意,“那是我表姐不假,可是她也是四皇子妃,如今是楚赫的女人。” 靠近了柳荣竹几分,她轻声在他耳边道:“柳荣竹,你好可怜,那么喜欢应如雪又如何,可是如今她却是要在别的男人身下婉转承欢,想到这个是不是觉得很心痛呢你?” 看着柳荣竹那几乎不能再黑几分的脸,柳馨月心情大好的笑了起来,刺耳的笑声让柳荣竹几乎不能忍受,一下子掐住了柳馨月的脖子,“够了,你再说信不信我把你给杀了!” “杀了我?”柳馨月笑了起来,“临平侯府再多一条人命也不过是家常便饭了而已,只是柳荣竹,你敢杀我吗?” 柳馨月率先下了马车,向自己院子里走去。 若非是为了看那人一眼,她怎么会和柳荣竹一道去参加云府的宴会。自己的枕边人,真是能让她恶心死,没有一点男儿气概,却不知这般人还活在世上干什么。 柳荣竹愣愣地坐在马车里,良久才下了马车,对着车夫厉声呵斥道:“若是敢把今日的事传出去,小心你的小命!” 车夫唯唯诺诺答应了,他才不傻呢,能在这朱门大户谋一份营生实在不易,自己又怎么会跟自己的命过不去? 可是,为什么他觉得虽然每次世子妃都会和世子争吵的,可是这次世子却是更加恼怒了些,那模样真的好像是要杀人似的。 车夫的预感似乎得到了证实一般,柳荣竹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柳馨月的悦园。 柳馨月正在卸妆,看到柳荣竹到来冷笑了一声,“你们都下去吧。” 伺候的丫环们都知道,世子和世子妃似乎总是争吵,虽然总在人前和夫人面前扮演恩爱形象,可是每每人后却是吵得不可开交,这次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暴风雨要来了似的。 “怎么,世子爷是想要跟我争吵吗?我奉陪。” 柳馨月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到什么时候,柳荣竹因为当初简灵珊的引诱而对自己也嫌恶起来所以从不曾和自己圆房,这是她所庆幸的,至于临平侯夫人想要抱温子,那就等着去吧,这个问题她从来不在乎,就算是娇艳的妾氏和丫环往这边塞也无所谓。 只是她还是害怕了,楚煜对应莲烟今日虽然很是平淡,可是不知为何,柳馨月总觉得不一样了。 当初的太子爷会戏弄应莲烟,那时柳馨月虽然恨不得被调戏的人是自己,可是却并不担忧。可是今天,他们根本没什么交集,可是却又让她害怕了。 “柳馨月,你喜欢楚煜,对吗?”柳荣竹不知何时站在了她后面,双手扶住了椅背,下颌抵在了柳馨月的额头上,力道之大根本容不得她逃脱。 被戳破了心事,柳馨月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只是她很快掩藏了起来,“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卑劣无耻?喜欢有夫之妇不成?” 她出口恶毒,只是柳荣竹闻言却是笑了起来,一手掐住了她的下颌,看着镜子里的姣好面容道:“是呀,你不卑劣,你不喜欢有妇之夫,楚煜尚未成婚不是吗?你只不过是***罢了,嫁了我竟然还肖想别的男人,柳馨月你不觉得我们很相似吗?都是一样的卑劣无耻,你又有什么立场来说我呢?” 柳馨月说不出话来,她只觉得自己下巴似乎要被捏碎了似的,柳荣竹却是用手解开了她的衣带。 “你,你干什么!”她惊呼出声,只是还未来得及挣扎,她只感觉到自己双手竟是被柳荣竹绑到了椅背上。 “你不是说我卑劣无耻吗?”柳荣竹笑了起来,“那我就卑劣无耻好了,瞧我们成婚都这么久了,却还没有圆房,月儿你定是春闺寂寞吧?” 那一双手,似乎故意在折磨人一般,柳馨月只觉得浑身战栗,她恨不得将这恶心她的手剁了去,可是却不知为何又在期待着什么。 隔着那七流彩的暗花云锦宫装,柳荣竹的手上下游走,柳馨月强打起最后一丝精神,低声吼道:“柳荣竹你个禽兽,你给我住手!” 似乎被她骂醒了似的,柳荣竹竟然是真的住了手,只是下一刻他将那黄梨花木的座椅转了过来,面对面看着柳馨月,脸上带着不解道:“月儿,你告诉我,我们是夫妻,我为什么要住手呢?” 他一脸的迷茫,似乎是个孩子。 柳馨月几乎要哭出来了,她不认识这样子的柳荣竹,实在是太恐怖了,让她恨不得逃离,可是她根本逃脱不开。 “你帮我解开,我就告诉你。”此时此刻的柳荣竹,就好像是个孩子,她要哄骗他,然后趁机逃走。 哪怕是丢人现眼,她也不要留在临平侯府了。 “哦。”柳荣竹点了点头,伸手却是将她紫霄翠纹裙上的衣带解开,竟是将柳馨月下身的裙子往下褪! 柳馨月唬得脸色顿时一变,“柳荣竹,你在干什么?” 柳荣竹依旧是迷糊模样,看着柳馨月的眼神都是空洞的,“干什么,我不是在给你解开吗?” 她说的明明是解开自己被绑着的手,却又哪里是衣裳!柳馨月只觉得自己被糊弄了,看柳荣竹目光在自己半裸的身上游走,她挪开了目光不敢看他。 “月儿,你再不给我理由,我可就要动手了。” 听到柳荣竹说这话,柳馨月顿时一个寒颤,看着那眼眸中带着冷意的人,她苦苦哀求道:“你不喜欢我,你何必强迫我?我往后再也不说你什么了,你大可以去肖想应如雪,好不好?求求你,别动我。” 听到应如雪三个字的时候,柳荣竹眉头皱了皱,“为什么,我们是夫妻。” 他还是那个问题,柳馨月却是觉得害怕到了极致,哪怕当初她杀了自己的亲姐姐的时候,她都没有这般恐惧。 “你要为应如雪守身,这样子你才能配得上她!”她最后却是吼了出来,换来的却是柳荣竹的冷笑。 “要自己的丈夫为别的女人守身?月儿这个理由我可真是不喜欢的很呢!” 他笑了起来,神色间都是冰凉,犹如寒冬腊月的冷意,“是你要我为如雪守身,还是你要为楚煜守身如玉呢?” 他慢慢站起身来,身影笼罩住了柳馨月,看着那带着凄惶的脸色,他慢慢地趴在了柳馨月身上! 柳馨月的痛喊声几乎划破了悦园的天空,便是在庭院里觅食的飞鸟都惊走了,换来的却是柳荣竹毫不怜香惜玉的鞭挞。 “我可不就是卑劣无耻吗?”他恨不得撕碎了身下的人似的,便是清俊的脸上都带着狰狞,“想要回头清清白白的去找楚煜?你觉得有可能吗?” 他笑得猖狂,柳馨月却好像是破碎了的玩偶,在听到“楚煜”三个字的时候,空洞的眼神中亮出了色泽,柳荣竹见状不由笑了起来,“是你先得罪我的,所以……你慢慢承受吧!” 这贱女人,竟然敢这般侮辱如雪,他定是要这女人也尝尝心碎的滋味,她不是想要为楚煜守身如玉吗?那好,他偏要折磨她,让她知道究竟谁才是她的丈夫,往后还敢不敢再说污蔑如雪的话! 悦园的动静从黄昏持续到半夜,柳荣竹抽身离去的时候,看着床榻上半死不活的柳馨月时,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狰狞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魔的微笑。 “夫人好好休息,明晚我再来找你。” 柳馨月闻言浑身一个机灵,却是一身疼痛,便是连颤抖都牵动着浑身上下的神经似的,让她不敢颤抖一下。 悦园的动静并没有瞒过临平侯府中的人,何况临平侯夫人对柳馨月的肚子可是期待已久的。 只是那半夜的谩骂声却是谁也不曾敢说出口,丫环婆子们不怕临平侯夫人的责骂,那不过是面子上的事情,可是违背了世子爷的命令,那可就是要命的事情了。 没有看到柳馨月按时来伺候,临平侯夫人反倒是没有不满,而是对着儿子道:“往后别那么放纵,你们还年轻,要孩子不是那么着急的事情。” 柳荣竹有一瞬间的愣神,旋即才意识到他母亲说的是什么话,他不由皱起了眉头,站起身来道:“我吃饱了,先去衙门了,二伯和母亲你们慢慢用膳。” 看着柳荣竹只动了一口的水晶玲珑包,临平侯夫人刚要开口,膳厅里却已经不见了柳荣竹的身影,向来沉醉在酒色之中被掏空了身体的临平侯见状不由笑了起来,“不愧是我东方德林的儿子,果然是威猛。” 临平侯夫人听到这话不禁觉得恶心,“侯爷龙马精神,只是我怎么听说前个儿妙姨娘可是伺候了一晚上侯爷都还不行呢。” 东方德林闻言脸色顿时灰白了下去,看着膳厅里伺候的想笑却又不敢笑的丫环顿时厉声道:“胡说八道什么呢,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他十分气恼模样,只是临平侯夫人却知道他东方德利不过是个色内厉荏的货色罢了,冷笑着看着东方德林,却并不准备用膳。 最后东方德林便是连用膳的心情都没有了,摔下筷子就离开了。 侯府里十多年来的争斗,临平侯夫人总是膳厅里斗争的胜利者,却是后院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去看看世子夫人起了没,给她温一些红糖小米粥送过去,告诉她下次再这么纵欲过度我定饶不了她。” 心腹丫环巧音早就习惯了自家主子的说辞,当即答应着前去了悦园,只是看到躺在床上几乎只剩下一口气吊着的柳馨月时,巧音惊呼出声连忙去膳厅请主子亲自去看望世子夫人。 临平侯夫人见到躺在床上的人时也是瞪大了原本被脸上肥肉挤得不见踪影的眼睛,待看到那脸真的是柳馨月的时候,她不禁失声道:“妖怪,把这妖怪给我赶出府去!” 巧音没想到主子竟是这般激动,只是看着柳馨月竟是满头青丝变白发,心中也是惶惶,“夫人,她到底是安平侯的嫡女,这样子赶出去不好吧?” 临平侯夫人却是哪里管这些?顿时呵斥道:“我管她是谁的女儿,这般一夜白头,可不就是妖怪是什么?我没把她祭上火刑架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去请安平侯夫人来,让她亲自来接,若是安平侯府没人来,就把她丢出去,回头我让闵儿写一封休书,这般妖女,怎么能是我临平侯府的世子夫人?” 浑浑噩噩的柳馨月不知道,自己耳边的模糊声竟是在发配自己,她备受折磨浑身都在疼痛,根本不知道此时是何时。 柳文佩不知道临平侯的来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女儿了,她慈母心怀,还是当即就随巧音去了临平侯府,只是待看到自己女儿竟是满头青丝变白发,柳文佩竟是后退了两步,若非是丫环扶着,定是要跌倒在地的。 “珊……月儿怎么好端端的成了这个样子?” 看着临平侯夫人竟是还坐在那里饮茶,柳文佩杀人的心都有了! 她的月儿早已经死了,如今代妹出嫁的月儿竟然又是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临平侯府,这是要将她的两个女儿都要毁了吗? 临平侯夫人早已经做了善后的工作,柳馨月身上的淤痕之类的也已经用了最有效的祛瘀膏,便是有些淤青痕迹也是淡淡的,一句话就能遮掩过去的,只是她有些不明白,闵儿难道是随了他色鬼二伯的脾性?究竟玩了什么把戏,竟然将柳馨月折磨成这样,下面几乎红肿地看不出原本模样了。 好在柳文佩也不会平白无故去检查柳馨月的那里的。临平侯夫人暗暗安心,“柳夫人说的哪里话,我们府上向来也都是安安稳稳的,如今你女儿却是出了这等事情,府里的丫环纷纷都说是妖魔附体,我们临平侯府可是百年的勋贵,断然不能有这流言风语的,柳夫人还是把你女儿带走好好医治的好,只是我担心寻常的医药是没效的,只怕用火刑才能逼出她身体里的妖怪!” “胡说八道!月儿身体里怎么会有妖怪呢?”柳文佩断然喝道,看向临平侯夫人的目光带着恼恨。 “你这是要将月儿赶回去,这怎么可以?” 将月儿逐出侯府,且不说这样子就毁了月儿的未来,便是家中老太太那里,自己也没办法交代呀! 临平侯夫人一直在仔细观察着柳文佩,自然是察觉到她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口气强硬,可是到底是没有什么底气的,安平侯府到底是什么个情况,京城无人不晓,后院里当家做主的从来不是这位侯爷继室,而是田老太太那老顽固。 “怎么不行,就算是闹到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面前我也是有理的,你问问这满院子的丫环婆子,我可曾断了她的吃喝?她一夜之间竟是这般,还不知道是招了什么邪灵呢,我们侯府可不敢要这样的儿媳妇!” 柳文佩虽然是柳氏一族的子女,可是却向来是个软弱的,加上临平侯夫人本就是强势的人,在她面前,柳文佩一败涂地,最后的底气也都没了踪影。 “可是,月儿到底是你们侯府三媒六聘娶进来的呀。怎么能这样就把她,把她赶出去?” 一想到女儿若是回了家便是是生是死都不好说,柳文佩就是一阵心焦。 临平侯夫人却是看出来了,柳文佩到底在担忧什么,她那几乎看不见了的眼珠子一转,最后却是道:“可是如今我们府上新丧,要是月儿留在侯府,只怕是传言更是止不住的,这样,你先将月儿带回去先行养着,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再商议。” 柳文佩虽然性子软弱,可是却并不是愚笨的人,自然知道临平侯夫人这是推诿之词,可是她却是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更是让人心焦。 临平侯夫人趁着她犹疑之际,已经命人将柳馨月抬了出去,待柳文佩反应过来,柳馨月已经到了软轿之上,她想要让女儿留下,可是看到女儿翻身都十分痛楚的模样,却又是一阵心酸。 临平侯夫人又岂会好好照顾月儿?算了,还是带回府中吧。 就算是拼的自己一死,也要救了月儿性命。至于田老太太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嘴长在她身上,自己难道还能给她缝上不成? 柳文佩带着柳馨月回了安平侯府,刚巧田老太太出门去看望贤妃的母亲刘老太太去了,并不在府中,柳文佩连忙道:“快去请大夫,还有三少爷,让他来给……算了,还是我亲自去吧。” 她这个继母和几个继子之前的关系很是一般,只怕让丫环去请,根本就请不来简成洛的。 只是简成洛的住处并没有人,似乎很久没人住了的样子,柳文佩见状不由一愣,问道:“三少爷哪里去了?” 简成洛向来孤僻,院子里只有一个伺候的哑仆罢了,听到柳文佩问话又是比划又是咿咿呀呀,柳文佩如同看天书一般,“滚出去,连句话都不会说!” 她向来说话温声和气的,这般气恼实在是罕见,便是跟在身后的丫环都不由打了个寒颤,偏生有人不怕死似的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无缘无故发这么大的火气?” 来人春风满面,柳文佩见状却是往后一退,安平侯的三个儿子中简成平最是阴沉让人望而生畏,简成洛看着就是让人提气,而最让柳文佩害怕的却还是当数简成述。 一张小脸对人,哪怕是你打了他左脸,他也不变色,而是将右脸送上去让你打,这样的人,柳文佩怎么能不害怕呢? “你,你可是看到成洛了?这孩子去了哪里,越说是急着找他,却是不见了踪影。” 简成述闻言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意,只是眼底却是带着几分冷淡,“成洛总是不安分的,找不着就算了,怎么,夫人有什么急事?” 柳文佩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有些头痛罢了,听说成洛医术好,想要他给瞧瞧。” 简成述闻言哦了一声,手中折扇一摇,“这样呀,我刚才看有大夫来了后院,看来有人已经为夫人分忧了。” 柳文佩不敢直视简成述的眼睛,她总觉得那眼神中透着看透世事的沧桑,竟是让她不敢直视。 “我头有些疼,先离开了,你请便。” 这般畏惧自己呢,简成述笑了笑,难道自己真的是魔鬼吗?下次可要好好问问他们几个。 只是,应莲烟,你抓住了三弟,却又是想要做什么呢? 好在应建航生辰就要到了,自己也许很快就能知晓答案了的。 应建航的寿辰并没有大办,便是安平侯府简湘云都不曾下帖子,以致于简成述到来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吃惊的。 “姑丈寿辰,我怎么能不来给姑丈贺喜呢?”简成述命人将礼物奉上,简氏却不能将人赶走,只好笑着招待了起来。 她自然是察觉到简成述并非是单纯的来给应建航贺寿这么简单,看简成述目光果然落在了应莲烟身上,简氏眼中闪过了一丝算计,“莲烟,你先和你三表哥说着话,我去看看如雪常乐她们怎么还没来。” 简氏会这么好心?自从那日她从云府归来后,简氏看自己的眼神就恨不得要杀了自己一般。 温詹寻亲的事情几乎成为公开的秘密,便是传到了皇宫,宣武帝闻言也是大笑了一声,道:“没想到莲烟竟然会是沐国公的后人,世事还真是出人意料。” 只是出人意料也好,世事无常也罢,应莲烟的身价水涨船高似的,这两日相府的门槛几乎都被踩破了,各家少爷的庚帖莫不是如流水一般都送了过来,无疑都是想要娶了这镀了三重金的“贵女”回家,虽然身份尊崇了几分,可是背后的势力更是让人眼馋不是? 只是好茶好水接待,京城大大小小的媒婆却又都是被请了回去。 这一切都是应莲烟自己做的主,便是老夫人和简氏都没能插手其中,这让两人莫不是气得都摔打茶盅果盘。 恨不得把这当应莲烟一般摔碎了去! 应莲烟自然知道两处院子里的消息,只是闻言却不过一笑罢了,好在应建航的生辰到来,两人就算是天大的不满也不再发作。 简成述看着笑语盈盈的人,眉眼间也都浮起了笑意,“恭喜。” 没有加上三表妹这个称谓,简成述的恭喜中似乎都带着几分淡淡的挥之不去的愁怨似的,和他本人的气质却是极为不符的。 简成述这般表情让应莲烟不禁一笑,“外面天气明媚,不知道我可否有幸邀楚三小姐看看这初冬的景致?” 已经是十月底天气,便是应莲烟也都穿上了厚厚的夹袄,简成述依旧是青衣单薄,功力之高可见一斑。 “小花园的几株青梅倒是含苞了,三公子这边请。” 相府占地颇广,小花园虽是小,却也是寻常百姓人家的院落般大小了,初冬之际,万木萧条,只有这几株青梅含苞,还带着几分异样的色彩。 “三公子特意寻这么一个安静所在,想问什么。” 看着应莲烟,简成述忽然间想起一句诗来,“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三小姐这般信任,在下可真是万分荣幸,莫非三小姐不怕?” “怕?”应莲烟笑了一声,“我怕什么?难不成怕你其实明面上帮我,实际上却还是简家人,如今此时此刻让我带你出来,不过是为了方便杀人藏尸罢了?” 看着那眼角都溢出的笑意,应莲烟笑得灿烂,“若是担心受怕,只怕我早已经死了,三公子可知道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简成述问道,却又是马上想到了答案,却是和应莲烟异口同声道:“累死的。” 两人对视一笑,应莲烟眼中虽然有所防备,可到底那笑意还是直达眼底。 便是为了此刻她的一笑,自己也值了。 简成述忽然觉得笑了,是不是来到京城后自己就优柔寡断起来了,做起事情来总是这般畏手畏脚,实在不是自己的作风呢。 既然已经决定抛弃了简成洛,如今却又是来问应莲烟又是什么意思呢?徒让她笑话罢了。 一瞬间,他脑中一片清明,昨日种种所困扰他的,几乎都成为了浮云一片,再也无关紧要。 他不由一笑,正要转身离去,却是听应莲烟道:“三公子久在江湖就该知道这么一句话,以德报恩,以直报怨,简成洛既然落到了我手上,我自然是不会轻易饶过他的,如今他还没死,不过却也是和死人差不多了。” 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何,简成述反倒是笑了,也许这就是自己喜欢应莲烟的原因,她从来不会玩虚伪的那一套,就像是她从来不曾喜欢过自己,就从不给自己假象,她厌恶简家人,所以也厌恶自己。 这般真实的她明明是京城的贵女,可是却有着现在江湖儿女都没有的一颗直爽的心。自己也许就是被她的这颗心,她的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绝不手软,她的那几分狡猾吸引了的,明明知道没有可能却还是飞蛾扑火在所不惜。 可以为她而舍弃原本就单薄的兄弟情,可以为她而放弃刺客楼的名声,也可以为她远走沙漠冒着走火入魔的危险为之疗伤。 “我在山上学武的时候,师父常说我虽然天资聪慧却是没有七情六欲,若是走到江湖上,只怕会为害一方。”只是师父让自己有情,可是这情若是不能得偿所愿,岂不是害了自己? “只是七情六欲,便是有了也可能害人害己。”简成述笑了笑,“他自有他的业报,便是我能护他一时却也不能护他一世的。” 看着简成述竟是要离开,应莲烟不由问道:“三公子不喝一杯酒水再走?” 简成述却是头也不回道:“不喝也罢,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今日庆大寿明天是忌辰,死去活来却也不过是弹指之间罢了。” 他忽然回过头来,定定看着应莲烟道:“待我真正的放下,到时候自然会回来的,希望那时候你不会因为我是简家人而憎恶与我。” 应莲烟脸上笑意僵硬在那里,这样的简成述她恨不起来,却也是爱不起来,也许真的等尘埃落定,自己会有那么一天,能够心平气和的与他把酒言欢,而非像现在,还在时时刻刻提防着。 应建航的寿辰宴席依旧开在了梨香院,应莲烟回去的时候应如雪等人已经到来了。 应如若比前些日子自己见到的时候又是丰腴了几分,她身旁伺候的是晴纹,主仆两人对比,更显得晴纹是瘦骨嶙峋的可怜。 温延人正在与楚赫说着一些朝廷赈灾的事情,看到应莲烟到来,两人莫不是都看了过去。 温延人最先开了口,“听说郡主认了舅家,可喜可贺,只是本将军最近军务繁忙竟是没能前来道喜还望郡主不要见怪才是。” 应莲烟闻言一笑,“温将军哪里话,将军为国为民操劳,我这不过是小事而已。” 瞧见老夫人脸色忽然间不好看了下去,应莲烟笑意更浓了几分,你儿子寿辰的好日子你却是这个脸色,却又是摆给谁看的呢? “如若最近身体可是好了些?”应如雪一旁一副长姐情怀,只是应如若闻言却是怨怼地看了应如雪一眼,然后才慢慢道:“一直都很好,多谢四皇子妃关心。” 没想到应如若竟是这般阴阳怪气地对自己说话,应如雪顿时恼火起来,只是看客厅里众人都在,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脸上又浮起了笑意,却是问道:“二伯怎么还没回来?” 今日朝堂上是无事的,不然楚赫和温延人也不会早早归来的,下朝之后,应建航也是回了相府,只是这都过去多久了,竟然还没来,倒是让众人一阵好等。 简氏连忙吩咐姜婆子去打探,“许是有些琐事要处……”简氏话没有说话,看着领着孩子进来的红莲她神色一变道:“你怎么来了!” 红莲在相府后院日子过得很是滋润,原本蜡黄的脸色如今都将养的透着水灵,原本看着比简氏还要年长几分,此时却是显得年轻了。 “相爷的生辰,相公他不在家中,我自然是要带着儒儿来给相爷拜寿的。儒儿,我怎么教你的,还记得吗?” 儒儿全名应学儒,说起来还是应家学字辈的长温,只是这长温的出身委实不怎么光彩,饶是是楚文瑾的私生子,简氏也无法待见起来。 应学儒已经一岁半了,向来在红莲阁随着红莲生活,只是初次来这梨香院,竟是吓得不会说话了,只望红莲身后躲了去,简氏见状更是恼火。 若非应学儒如今长得越发有楚文瑾幼年时的几分模样,她定是将这来历不明的孩子赶出去,还有这该死的红莲一道! 平夫人刘氏正在另一处和女儿说话,看到这边动静不由轻轻勾起了唇角,应若水却是缓缓摇了摇头。 简氏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在简氏眼皮子底下讨了十多年的生活自然明白,只可惜孩子是无辜的,大人之间的事情何必又怨到孩子身上呢。 正说话间应建航却是到来了,只是他身旁却还是另有他人 175.-176-来温家主是来给二伯贺寿的,请…… “温家主,你怎么来了?”见到来人,应如雪不由惊呼出声,旋即意识到什么,她不由笑道:“原来温家主是来给二伯贺寿的,请……” “住口!”应建航低声呵斥应如雪了一句蠹。 温詹似乎后知后觉,有些惊诧的说道:“怎么,今天是应大人的生辰?温詹实在失误,竟是不知道,只是家父来的刚巧,又是急着见唯一的外温女……” 这个妻弟应建航并不曾见过,他甚至没有听云静辰提及过自己的身世,只是温詹认亲相府三小姐的事情不过一两日在京城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自己还能不承认不成? “既然是温老太爷的意思,自然是让莲烟先去拜访外祖父,这生辰不过是家里人团聚一下罢了,温……家主不要太在意。” 饶是他纵横官场,可是这一句内弟,他却是喊不出来的,且不说如今他有简氏和刘氏这两位夫人,便是单单云静辰的死因,他都无法直面温詹,总觉得那与他年龄不符的沧桑的眼中似乎看出了一切髹。 “这怎么可以,二伯的生辰,三姐不在府里给二伯贺寿,这传出去怕是有多嘴的人说三姐有失孝道呢。” 应如雪一脸担忧,可是眼底却是看笑话的模样,她将孝道搬出来,看应莲烟怎么回答! 用这个来压自己?应莲烟笑了笑,自己有失孝道的传闻怕是早就流传到京城的大街小巷了,难道还会怕这一条吗? 只是她还没开口,倒是应如若冰冷地说道:“四妹这是哪里话,二伯都许了三姐了,你又何必用孝道来难为二伯呢?” “如若你这话什么意思!”应如雪恼火了,如今应莲烟身价水涨船高,竟然连应如若都敢和自己对着干来讨好她了。 应如若冷冷一笑,“我哪有什么意思呀,温老太爷再怎么说也是三姐的外祖父,大伯因为不在身边所以不方便去拜访,三姐替大伯尽孝道却被四姐说成有违孝道,还真是可笑得很。” 应如雪脸色登时难看到不能再难看了,一旁楚赫也是气恼地很,应如雪原本还有几分聪明,如今却是笨得要死,这场合竟然是说出这般话来挑衅应莲烟,难道温詹在场,应建航还能任由应莲烟被辱骂不成? 实在是愚蠢至极,若非是在相府,他定是要好好教训应如雪一番才是! 应如若的话合情合理,只是却语气太过于顽劣,摆明了有嘲弄应如雪的意思,便是简氏和老夫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了。 倒是温延人开口道:“怎么又乱发脾气了?”他歉意地对应如雪一笑,“四皇子妃不要见怪,如若有孕后脾气就古怪了些,她本来就心直口快,说话总是快于思考的。” 似乎没料到温延人竟然会帮自己善后,应如若有些吃惊,旋即却是感觉到一双大手在自己肩头狠狠的掐着,她只听见头顶响起的声音,是温延人带给自己最多恐惧的语气,“还不给四皇子妃道歉?” 应如若唇瓣颤抖,楚赫见状皱了皱眉,旋即却是笑着道:“自家姐妹,哪有这么多事情?还烦请温家人给我等带一个好,待有空,自当去府上拜访老太爷,还望温家主不要嫌弃才是。” 温詹笑着应了下来,忽然却又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对应莲烟道:“你外祖父最是疼爱你娘,只怕这次见到你没有几日你是回不来的,我已经给你布置了院子,只是丫环婆子是新近采买的怕是你使唤着不舒服,回头让你院子里的丫环婆子都跟着过去就是了,这样处置没有问过应大人的意思,还望应大人不要见怪才是。” 应建航原本有些阴沉的脸色简直不能再阴暗了,不禁让应莲烟去拜访,还三五日不能回来,甚至还要将玉缘院里的丫环婆子都要带去伺候! 温詹这是在跟自己叫阵呢! 应建航目光中带着几分恼怒,对上了温詹那不知为何写满了沧桑的眼,他纵横官场向来有不怒而威的气势,可是如今对上温詹却没有占到半分便宜。 “舅舅,不用这么麻烦了。”轻轻扯了扯温詹的衣袖,应莲烟轻轻摇了摇头,“只让碧儿和梨香随着我就是了,我不用那么多人伺候的。” 温詹闻言皱起了眉头,“这怎么行?你好歹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吃穿用度自然是要依照郡主的身份来的,若是我不这么办,回头你外祖父定是要生气的,气恼倒也罢了万一再气着伤了身体,岂不是置我们舅甥不孝?所以,还请应大人成全。” 温詹既是用孝道来说,应建航却还能说什么?最后却是答应了下来,好在这次去的也不过是玉缘院的丫环婆子罢了,若是再将应莲烟管用的摆设什么的都带了去,那才真是治相府丢人呢! 应建航好端端的寿辰却是被温詹这一趟搅和的顿时没了半点喜庆,几乎是沉闷着结束了这寿辰喜宴的,待前来贺寿的三个女儿都离开了丞相府,老夫人将应建航唤了过去,劈头盖脸就骂了起来,“我们应家何时何地受过这等屈辱,你生养的好侄女儿,如今竟是联合外人来破坏你的好日子,不给你半分颜面!” 老夫人气恼至极,准头有点差,茶盅的轨迹和应建航身体相差甚远,只是泼洒出来的水却是有几滴落在了应建航的脸上,滚烫的热茶溅在了脸颊上,应建航不由皱了皱眉,只觉得脸上的皮肉被灼烧了一下似的。 “这只是个意外,温詹也不知道今天是我生……” 老夫人断然一喝打断了应建航的话,“一派胡言,他会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辰?你别认为他是你大哥兄弟就会给你几分颜面的,你大哥的儿子半傻不呆,难道他还能给你什么好脸色不成?” 老夫人的话狠辣,却是揭开了应建航最是不愿意面对的那真相的面纱。 温詹虽然对自己客气,可是却是冷漠疏离的,一口一个“应大人”却哪有半点亲热的模样? 老夫人说的不错,温詹今天是故意的,故意让自己丢人现眼过不好这个生辰的,可是偏偏自己还真的如他所愿了。 “我会好好打算的,还请母亲保重身体。” 老夫人长长吁了一口气,却没有方才的那股子精神气了,“你告诉我,要是应莲烟要毁了应家,你会怎么办?” 应建航闻言猛地转过了身,看着老夫人的目光带着惊诧,“母亲,你这话什么意思?莲烟,莲烟她怎么会好端端的毁了应家呢?” 老夫人淡淡扫了应建航一眼,眼中带着几分嘲笑,“远儿你纵横官场,却是连你女儿的这点心思都看不透了吗?你三弟今日本来是要来的,只是简湘云下了帖子后我却是传话过去让他们一家不要来的,当初我之所以在帽子胡同闹了那一出,就是想要应莲烟知道,应家二房和三房有隔阂,却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应家的一丝血脉,现在你还不懂我的用意吗?” 老夫人意味深长的一叹息,却满是无奈,“这丫头翅膀硬了也想要飞了,当年赫连若兰的死因终究是没有瞒住的,不然她怎么会这么狠心要对应家动手?” 听老夫人提及赫连若兰的死因,应建航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旋即却又是一抹阴翳。 “儿子知道了,应家是父亲的应家,是儿子的应家,绝不容许别人颠覆,我会和她好好谈谈的,她若是住手就罢了,若是真的执迷不悟,到时候儿子也不会心慈手软,她就任由母亲处置好了!” 说到最后,应建航脸上闪过一丝狠绝,他用那么多东西换来的如今的荣耀,绝对不允许别人来毁掉,就算是应莲烟,也不可以! 丞相府中母子密探,柳水胡同云府却是祖温笑谈,一派欢庆景象。 温老太爷今年已经八十高龄,只是精神却是好得很,看到应莲烟后老人家眼中笑意就没有消褪过。 一旁温詹见到这景象也是心中安慰,父亲究竟有多久没有这样开怀过了,十年还是三十年?似乎从若兰姐姐从温家离开后,他就不曾这般笑开怀过了。 好在,在他老人家有生之年,还有莲烟这丫头能够承欢膝下。 “外祖父也累了,不如早些休息?” 温老太爷眼中满是依依不舍,只是想到外温女已经陪着自己说了一下午的话,老人家便是不乐意可到底是心疼外温女,点了点头道:“去吧去吧,在自家家里不用那么多规矩,你娘那时候最是爱睡懒觉,你肯定也是随了你娘的脾气的,明天谁都不能喊我家丫头起床,不睡到辰末不能起床。” 应莲烟听到这话都不由笑了出来,还有这种不准不到点不起床的规矩? 只是有人真心疼爱自己,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她不用担心,这疼爱的背后是不是一种试探,或者是利用,可以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宠爱,这种感觉,是她前世今生期待了两辈子的,却不想此时却是意外收获。 “我还要起来和外祖父一起用早膳呢,怎么能睡懒觉呢?”应莲烟柔声说道,搀扶着温老太爷往里进去。温詹随在他们身后一起进去。 温老太爷却是皱着眉头道:“我也起不早的,温詹你吩咐下去,明天咱们府里辰时再起床,谁要是起早了,扣谁的奉银。” 温老太爷这一声吩咐,内室里伺候的小厮莫不是轻声一笑,旋即看到家主都无奈笑道,众人也都笑出了声。 这般轻松的气氛应莲烟从未在丞相府里见到过,看到温老太爷这般无理取闹,她都有些哭笑不得了,“外祖父,哪能这样不讲道理呢。” 上了年纪的人往往都是早睡早起的,便是想要多睡一会儿都睡不着,应莲烟到底是学过医术的,很是清楚这老年人的通病。 不然自己也不会这么早就劝温老太爷去休息的,熬到这个点,老太爷也该休息了。 温老太爷还就是固执起来了,“我明天就是不想要早起,温詹你不吩咐下去的话,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温老太爷的脾气很是固执,不然也不会已经八十高龄却还是长途跋涉千里迢迢来京城,就是为了护外温女安危。 温詹连忙答应了下来,“父亲放心,我这就吩咐下去,明天不到辰时,府中的人都不能起床。” 温老太爷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他轻轻拍着应莲烟的手道:“丫头,往后……不对,往后咱们府中都是辰时起床,知道了吗?” 温詹一愣,看应莲烟对自己做鬼脸,他连忙应了下来,老太爷不过是一时兴起,难道还真得能挨得住不成? 死活赖在床上不起,这可不是老太爷的作风的。 让小厮伺候老太爷休息了下来,应莲烟陪着温詹一起离开了老太爷住着的松鹤堂。 “你外祖父很多年不曾这般高兴了,莲烟你记住,温家是你永远的靠山,知道吗?” 当日,当着长公主等人温詹做出了承诺,他百年之后温家所有便是应莲烟所有,那些固然有给应莲烟长颜面的意味,却也是君子一诺,千金难换。 如今,温詹再度承诺,却是要应莲烟相信,自己那日所言并非是一句虚话。 换了新的住所,只是应莲烟却是发现,所有的一切陈设都是极为熟悉的,几乎这是照着玉缘院的摆设重新安置的,便是她手边的匣子里放着的几只簪子都是自己惯用的,她轻轻打开了匣子的隔层,那里放着一支柳枝,已经干枯了的,只是用特殊方法保存着,颜色还带着鲜绿。 “怎么,还保存着?” 楚煜的忽然到来让应莲烟一惊,她才发现原本新点燃的红烛竟是已经燃烧了一半,自己坐在这里发呆已经不知多久了。 “太子爷的馈赠,我怎么敢随意丢弃?不然,哪天太子爷忽然间想起来这回子事,我岂不是犯了大错?” 应莲烟盈盈笑道,话里话外却都是调侃,楚煜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怎么,学大胆了,竟然敢跟本督叫板了?” 应莲烟摇了摇头,脸上笑意不变,“莲烟哪里敢?太子爷权势滔天,一怒之下可就是千里流血,莲烟怎么敢和太子爷叫……” 她没说完却是被楚煜带到了怀里,“越发大胆了,看来本督几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应莲烟推开了他,“太子爷,云府可不是丞相府。”自己的那个小舅舅,可不是应建航那文官出身,虽然没出过手,可是应莲烟知道,温詹身手不弱。 楚煜闻言却是一笑,“那正好,被他撞到岂不是入了本督的愿?放心,本督会对你负责的。” 从楚煜口中听到这话应莲烟却没有任何的心绪波动,温詹能这般了解自己,甚至将这里也命名为玉缘院,一模一样的陈设,他若是没有和楚煜勾搭,那还真是见鬼了。 见应莲烟没有回答自己,楚煜挑了挑眉,“怎么,在担心本督言而无信不成?” 应莲烟闻言一笑,“哪有,只是忽然间想起来一件事,想要去见一个人罢了。” 楚煜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将应莲烟揽到了自己胸前,“有本督美色在前竟然还想别的人,难道丫头你是在说本督手段不够高明,满足不了你吗?” 这话说的露骨,应莲烟顿时脸红耳赤,看着楚煜的目光都带着嗔怒,“流氓!” 楚煜闻言却是笑了起来,“是吗?那更流氓的手段你还没见识到呢……” 低沉的带着蛊惑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应莲烟罕见的迟迟醒来,看了看床头放着的小怀表她不由皱了皱眉,还真的辰时了,都怪楚煜,若非他昨晚非那般戏弄自己,何以她竟是耗尽了精气神跟他反抗,以致于醒的都那么晚。 她刚放下小怀表,院子里才响起了丫环婆子的声音,“辰时了,可以起床了的,碧儿姐,小姐醒了吗?” 那声音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生怕是惊醒了应莲烟似的。 碧儿小心进了屋里,她也拿捏不清楚,小姐惯常比现在早起半个时辰,也不知现在到底是睡着还是早就醒了。 只是看到应莲烟竟是坐在床头,碧儿不由瞪大了眼,“小姐早就醒了?” 应莲烟笑着摇头,“怎么,赖在床上不好受?” 碧儿闻言吃了一惊,旋即却是点了点头,“可不是吗?奴婢生怕离开床就被老太爷逮住,回头定是要把那雪棚放在床头,坐在床上做女红,也不算是起床吧?” 碧儿很是开心,老太爷为了让小姐多睡一会儿,竟是下了令让阖府的人都不准早起,可是她习惯了呀,这习惯可真是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的。 “老太爷年纪大了,舅舅很多事情顺他的心就委屈你们了,不过你难道觉得他还能来我院子里,去你们屋子里看你们起没起床?既然床上坐着不舒服那就起来便是了,只是别喧哗就是了。” 碧儿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到底是小姐聪明,看我们都糊涂了,回头我就吩咐下去,只是小姐……”碧儿欲言又止,应莲烟不由笑道:“有什么话说就是了,这又不是丞相府。” 碧儿想了想,觉得竟是这个道理,她不由道:“老太爷和家主都好宠爱小姐,奴婢只怕这是镜花水月,伸手一戳……”她戳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有些担忧似的,“就破了。” 看碧儿神色中带着担忧,应莲烟神色也微微一沉,到底是跟着自己担惊受怕惯了,以致于一时间都不敢相信这从天而降的幸福了。 “没什么算计,你放心,难道你家小姐我还能被别人算计去了不成?” 碧儿闻言不由一笑,却见梨香和青檀伸了个懒腰进了来,两人还都打着哈欠,显然还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倒是便宜了这俩。”碧儿瞪了两人一眼,梨香却是笑着打哈欠道:“明明是按照老太爷吩咐行事,碧儿这可是告刁状呢。” 院子内的气氛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待应莲烟收拾完毕去松鹤堂的时候,却见原本在松鹤堂前探头探脑的小厮看见自己到来竟是连忙转身跑了进去。 碧儿和梨香不明所以,“这是怎么了?看见小姐像是见鬼了似的?” 梨香口无遮拦,应莲烟也不说什么,只是那小厮究竟是做什么的,她倒是猜出了七八分。 “老太爷,小姐来了。” 原本正坐在藤椅上歇着的温老太爷蓦然睁大了眼睛,连忙挣扎着站起身来,“快,扶我到床上去。” 连忙将手中的小茶壶甩到了桌上,小茶壶在桌上滴溜溜打了个转,茶水从壶嘴里流淌了出来。 应莲烟进来的时候,看了眼歪倒在小几上的茶壶不由笑了笑,对着里面轻声问道:“外祖父可是起身了?” 温老太爷听到外温女的声音都带着几分喜意,只是生怕被应莲烟知道自己起早了的事情,他咳嗽了一声,沙哑着嗓子道:“我刚起来。” 床上的被子似乎刚被搞了破坏,老太爷一片苦心,应莲烟又岂会揭破,只当做不知道罢了,“外祖父可是饿了?我们一起去用膳。” 温老太爷早就饿了,只是生怕外温女发现自己早起,竟是硬忍着没吃点心先垫吧垫吧,听到应莲烟说这话,顿时肚子叫了一声,老太爷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 “我贪睡都饿坏了,肚子咕咕叫让外祖父笑话了。” 应莲烟将这揽到了自己身上,老太爷闻言不由嘿嘿一笑,自此云府辰时起床的规矩便成了昨日烟云。 其实这规矩坚持了也不过才一天罢了。 温家祖温三代都在膳厅里用饭,应莲烟这才发现,便是放在自己面前的点心和小菜都是自己喜欢吃的那几样,老太爷和温詹对自己真的很上心的。 “丫头,今天中午有什么安排?”温詹随口问道,这话却是替老太爷问的。老人家自然希望外孙女多陪陪自己,可是却又怕小姑娘嫌弃自己罗嗦,一时间竟是不敢问出口,只好让儿子开口问。 “我上午出门有些事情,一个时辰左右,午膳的时候回来,舅舅有什么事情吗?” 温詹自然没事,只是看到老太爷脸色到底有些失望,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想中午给外祖父和舅舅洗手作羹汤,只是有些东西要自己去采买一下。”应莲烟这一番解释终于让老太爷脸色又好了起来,只恨不得说愿意呆多久就呆多久。 176.-177-父亲放心,莲烟那丫头聪慧的很,知道什么事情该做 应莲烟自然清应温老太爷的心思,笑着说道:“外祖父和舅舅放心,我自有分寸。” 自己不是单纯的出门采买,温老太爷和温詹也是人精,难道会不知道?他们担忧只不过是因为担忧自己的安危罢了,对于两人的理解,应莲烟自然也要给与安慰以及承诺。 虽然与应莲烟接触时间短,可是两人却都是对这个外孙女(外甥女)很是了解,听到她这般保证,也都放下心来蠹。 “那好,去吧,去吧。”温老太爷笑着眯起了眼睛,挥着手让目送应莲烟离开的髹。 “父亲放心,莲烟那丫头聪慧的很,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她会把握分寸的。” 温老太爷抬起了眼,看着自家亲儿子的目光带着几分不屑似的,“我哪有不放心?我只是想多看我家小莲烟几眼罢了。” 那么体贴可爱的孩子,竟然被应家的人那么残忍对待,就算是小莲烟自己不说要离开应家,自己也会让她离开的! 他温放不再是二十多年前那个倒在床上连自己心爱女儿都保护不了的垂危之人,如今温家既然起来了,他自然是护短的! 温詹无语,老爷子说话真是够……光明磊落的,可是您老把目光黏在莲烟身上,恨不得当个跟屁虫似的跟着出去这怎么解释? 只是温詹什么都没说,反倒是温老太爷怒了,“该干什么去干什么去,现在越发婆婆妈妈了,还有没有我温家男儿的傲骨?去忙你的就好,小莲烟中午会给我做好吃的。” 温詹顿时哭笑不得,“父亲,我……”我今天实在是没什么好忙的。 而且,莲烟是说给我们父子俩洗手作羹汤,怎么到了您老嘴里就成了单单给您了呢? 只是迎上自家老爷子警告的眼神,温詹败下阵来,走就走,大不了午膳的时候自己回来,莲烟才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还能把自己的舅舅赶出家门不成?要真是这样,那他……也就认了。 松鹤堂里父子斗智斗勇,应莲烟坐在马车里并不清应,远远就听见了流香坊的热闹声,应莲烟吩咐碧儿下马车,“你按照着单子上面的种类和份量采买就是了,要是采买完了我还没回来的话,就在那边的茶楼里歇息就是了。” 碧儿点了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小姐只带梨香去而是将自己留在这里,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做的,既然自己不适合前往,那就按照小姐的吩咐办好事情就是了,这点自知之明碧儿还是有的。 梨香有些担忧,“小姐,把碧儿一个人放在这里没事吧?”碧儿到底不比自己,虽然跟着自己学了两三天的三脚猫的功夫,可是却还是个弱质女流,若是遇到什么强敌,怕是真的难以抵挡的。 “你倒是很关心她,放心。”若是用碧儿来威胁自己,那自己的敌手也未免太不入流了。 马车停在了诏狱前,工工整整的两个大字却带着张牙舞爪的气息,几乎要冲破这匾额的束缚,直飞温天一般。 隔着一条街的飞温坊是热闹万分,而诏狱所在的这清明街上却是人迹罕至,门可罗雀,甚至是雀鸟都不敢停留,似乎怕这杀气似的。 “诏狱就这般可怕?” 肃杀的气息便是连飞鸟都不敢停留,应莲烟不由皱眉,换来的却是梨香的笑声,“可不可怕小姐进去就知道了,不过奴婢也不曾来过。” 不过听隐六说,里面还是蛮有意思的。 不像是刑部大牢和大理寺的牢狱,诏狱门前并没有守门之人,应莲烟见状起初愣了一下,旋即却是笑道:“也是,哪个熊胆包天的还敢来诏狱劫狱不成?” 太子煜和锦衣卫嗜血好杀的声名在外,只怕就算是熊胆也不能壮人胆的。 很是安静,走在长长的回廊里,听到的是呼吸声和脚步声,两侧墙壁上挂着的油灯照亮了前路,应莲烟忽发奇想,手中金针脱手而出。 油灯熄灭,顿时是一片黑寂。 梨香不曾想应莲烟竟是有这动作,顿时一愣,好在她在黑暗中接受过训练,对这黑暗很快就适应了下来。 “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只是应莲烟的心思,她却是弄不明白。 黑暗中,她看不清出小姐的表情,只听到她一贯清淡的声音,“没什么,走吧。” 完全的黑寂之中,梨香只觉得一只手似乎拉住了自己往前走,也许是很快,也许很久,她们才走出了那甬道,石门的咯吱作响让她骤然睁开了眼睛,刺眼的光亮传来,梨香有一瞬间只觉得眼睛似乎被灼伤了一般,眼泪登时流了出来。 “看来这班大师的手段也不怎么样嘛,轻而易举就让你给破了。” 紫檀木椅上披着一张虎皮,太子煜正一脸闲适的坐在那里,脸上带着慵懒的表情。 “太子爷很闲?”应帝可是勤政的皇帝,每日朝会便是应建航也每每早起上朝,怎么太子煜竟是这么空闲似的。 “看心情吧。”太子煜站起身来,“郡主可有兴趣,本督为你介绍一下诏狱的风土人情?” 太子煜这般耍宝让应莲烟愣了一下,旋即却是笑道:“那就劳烦太子爷了。” 昨晚两人达成了共识,只是应莲烟却没想到太子煜竟是亲自前来诏狱。 不过诏狱的风土人情?她怎么听怎么觉得这是粉饰太平?诏狱有的只怕是阎罗酷刑吧? 又是一道石门,石门打开后应莲烟才听到怒骂声、斥责声和哀鸣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是天甲,向来关押的是皇室贵胄的,去年倒还是有一个,不过死了,也就空下来了,不知道下一个入住的会是谁。” 各个牢房是独立的,按照天地玄黄和十二地支编号,看到来人大部分人都趴到了铁栅栏前,只是待看到太子煜的容颜时,却又是齐齐退了回去,便是连之前的声音都消失了。 “看来太子爷倒是积威甚重呢。”看这些人的表情,应莲烟就要猜出一二。 “是呀。”太子煜笑了起来,银眉朱砂中带着冷意,“他们口中本督可是恶魔,十恶不赦的人,恶魔,谁不怕呢?” 似乎反对他的说法似的,当即有人大喊道:“太子煜你个大魔头,你放我出去,我要和你决一死战!” 这声音,应莲烟皱了皱,倒是有些耳熟。待看到大声吼叫之人时,应莲烟不由一笑,“施公子,好久不见?” 被应莲烟称之为“施公子”的人听到清越的女声有些吃惊,旋即却是露出了一丝关怀,“你是谁,怎么也被关到诏狱来了吗?太子煜是恶魔,千万不要向他屈服!” 他轻车熟路地摸到了栅栏边,伸手似乎想要抓住应莲烟,借着灯光应莲烟才看清那张脸,原本还算是正直英俊的脸早已经扭曲变形了一般。 眼眶空空如也,只剩下两个空洞洞的眼窝,只是看他刚才走路虽然颤抖却是脚步平稳,显然失明已经很久了。 “施明施公子,施之广义于女人,正大光明于情事,事到如今施公子还这般怜香惜玉,真是让本督大开眼界呀。”太子煜啧啧叹道,听到他的声音施明顿时色变。 原本就扭曲了的脸更是彻底变了形状,“太子煜,你个佞臣贼子,皇上早晚会知道你的险恶用心的,你等着,到时候你会被五马分尸,千刀万剐的!” 应思远的得意门生,当初英雄救美想要救应如雪,却是得罪了太子煜,说起来施明之所以能进这诏狱,还有自己一份功劳。 “施公子难道忘了,本朝刑罚可从来不两刑并加的,五马分尸还千刀万剐,本督可分身乏术,做不到这个,不过本督的私刑倒是有这一条,改明儿施公子觉得人生无味可以恳求本督一番,说不定本督可以让施公子见识见识。” 施明闻言又是一顿恶毒的咒骂声,太子煜脸上笑意却从来没有消失过,看着施明的眼神没有半点情绪波动,显然这人并不足以撼动他的情绪。 “三小姐怎么不说话,难道是可怜施公子不成?” 祸水顿时被泼到了自己身上,应莲烟瞪了太子煜一眼,换来的却是后者的一笑,分明是逗弄这人多么有意思,他一人乐,自然不如同乐乐。 “三小姐,你是谁?”施明顿时问道,整张脸再度上演了变形计,“难道你是应莲烟?是不是,你告诉我!” 应莲烟不由笑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施明却是听出了这声音,与自己记忆中的声音相吻合,他顿时伸手乱抓,似乎想抓破应莲烟的脸一般,“应莲烟,你个恶毒女人,蛇蝎毒妇,你定然不得好死的!” 应莲烟闻言不由笑了起来,“看来应思远倒是把自己生平所学都传授给你了,咒骂女人,施公子倒是颇得他精髓,不过……”她顿了顿,旋即笑道:“我倒是想知道,施公子,你注定比我早死,如今又是一个瞎子,这般咒诅却又是看不到,真是太可惜了。” 应莲烟话略是恶毒,施明听到咒骂声却是更加高了几分,“恩师是你的父亲,你怎么能直呼其名,你个不孝女,老天看到你所作所为,定会将你天打五雷劈的,应莲烟,你个毒妇不得好死!” 太子煜脸上笑意收敛而去,看着施明的目光带着几分冷寂,里面透着杀意。 施明似乎也感受到那肃杀之意,竟是一下子闭口不言,应莲烟见状轻声笑了出来,“施公子都骂我蛇蝎毒妇了,你觉得一个蛇蝎毒妇会在乎什么孝道不孝道吗?” 施明似乎愣了一下,旋即却感觉有人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他呼吸困难,可是耳边响起的声音却是听得分明,“施公子呆在诏狱久了,是不是早已经习惯了呢?毕竟你出去之后,谁敢相信这个瞎眼的废物竟是当初应相的得意门生呢?便是应如雪,看到了你这幅模样也会花容失色吧?” 听到了应如雪的名字,施明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脱了应莲烟,“不准你对四小姐不敬!” “啧啧……”应莲烟笑了起来,“施公子果然是情种呢,只是应如雪早就嫁人了你知道吗?而且……”她轻声说道:“我告诉你,应如雪嫁人之前还*于人了呢。” 那轻飘飘的声音犹如惊雷一般炸在了施明的耳边,他愣了一下旋即却是吼了起来,“你这是诬陷,你在诬陷四小姐!” 看来,应如雪可是有不少忠心耿耿的裙下之臣呢,只是不知道,若是这施明看到应如雪那丑陋不堪的容颜时,会不会还像现在这般忠心耿耿呢? “诬陷?”应莲烟冷笑道:“是不是诬陷,施公子回头就知道了!” 不知从哪里出来的锦衣卫已经将牢门打开,将施明押解了出来,看着浑身脏乱散发着臭味的施明,应莲烟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要是应如雪看到现在的施公子,该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施明浑身一颤,却是踉跄着想要回到牢房里面去,他早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了,不能,不能让四小姐看到的。 只是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是饱受酷刑的罪犯岂能逃脱锦衣卫的束缚,“施公子还是老老实实些好,不然……” 应莲烟话没有说话,施明却是明白。 不然自己定是要这副尊容出现在四小姐面前的,虽然他看不见了,可是单单是想到就让他难过不已。 “这是诏狱最后的牢房,黑牢。” 诏狱最里面的牢房,若不是带路的锦衣卫指出,应莲烟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牢房。 空空荡荡,直到石门移开,她才发现,原来这最后的牢房竟然在石门之后,显然牢房中的人享受的待遇比较好。 “谁?” 声音犹如破风箱一般漏了出来,看着紧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的人,应莲烟唇角微微一扬,“怎么,不认识了不成?只是我该喊你赵洛成,还是简成洛,或者是老三呢?” 一直被关押在黑牢之中,简成洛吃了半个月的苦,自然知道见到亮光睁开眼睛几乎会让自己变成瞎子的,可是听到这话他却是忍不住睁开了双眼。 果然是应莲烟,简成洛连忙闭上了眼睛,只留下一点缝隙,看到的是应莲烟那不屑的一笑,“你怎么知道的!” “江湖上人人喊打的毒医赵洛成,竟然是安平侯府的三公子,害得腾海沙漠的游匪一败涂地死伤殆尽,让突厥人气得牙痒痒的老三竟然是安平侯府的三公子,这个消息传出去,我想很多人会感兴趣的。” 简成洛脸上满是恐惧,“你,你想做什么?” 那日自己好不容易从药庐的地道里逃了出去,可是却被人劫持了,他甚至不知道劫持自己的人究竟是谁,想要干什么,等到再度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生活在无边的黑暗之中,甚至于酷刑的折磨都是他所期待的了。 因为有人折磨自己的时候,那时自己才能看到一点亮光。 “三公子在害怕什么,你可是安平侯府的三公子,有安平侯和骁骑将军这两座靠山,你怕什么?” 听应莲烟提及父兄,简成洛忽然间颤抖了一下,竟是一下子跪倒在地,“我求求你,不要把我交给我大哥,我……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简成洛突如其来的举动没有让应莲烟皱一下眉头,唇角的笑意却是越发的嘲讽了,“只怕,三公子没有我想知道的内幕吧。” 简成洛闻言不管不顾地睁开了眼,“有的,我把所有的都告诉你,应如雪中的毒无药可救,现在用的药是午夜韶华配制的,支撑不了多久的,上次我给她的解药顶多再支撑她一个月时间,还有,还有我大哥他……他们之间有奸情的,这事情只有我知道的,我谁都没说,你可以用这个来要挟应如雪和我大哥的,我只求你别把我交给他,哪怕是让我呆在这里也行。” 大哥的狠戾,他不是没有见识过,只怕自己一旦除了诏狱,就会被杀,便是连一块骨头都不会剩下! 简成洛怎么也想不到,人们最是畏惧的诏狱,此时此刻却是成了最能保护他的所在。 施明在黑牢外面,听到里面的声音顿时不安分起来,“你在说谎,四小姐那么冰清玉洁的人,怎么会和别的男人有……” 他一心崇拜应如雪,竟是连有染这个词都说不出口。 简成洛并不认识施明,看着骤然闯进来的男人疯疯癫癫的模样,他却是跪倒在应莲烟脚下,“我说的都是真的,应如雪不是当日拜堂的时候忽然间毒发吗?就是因为她破了处子之身,导致毒发的。” 简成洛的解释让施明更加疯狂,大声嚷道:“你们欺负我看不见,故意骗我的,骗我的!” 太子煜皱起了眉头,负责监护的锦衣卫眼疾手快将施明点了哑穴,刚要割去他的舌头,却是被应莲烟拦住了,“且先等一等。” 简成洛看应莲烟竟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话,他连忙跪着爬向了应莲烟,“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施明被制服住了,倒在地上张口却是发不出声,痛苦不堪,那空洞洞的眼窝紧紧盯着应莲烟,似乎恨不得能从里面甩出两把刀子将她杀了似的。 “三公子错了,有一点是假的。” 简成洛脸色骤然一变,“没有,我没说假话。”他一脸的慌张,旋即意识到自己有些话没说,他连忙道:“当初在漠北,是大哥给的我金子让我前去收买沙漠游匪的,还有,还有当时应温溪和南宫默言要见面,也是大哥出的主意,让我模仿南宫默言还有你的声音,演一出双簧来气走应温溪的,甚至那要侮辱应温溪的流浪汉都是大哥找的。” 他将事情尽数都推到了简成平身上,“你要相信我呀,真的不是我做的,我只是,我只是被我大哥胁迫的,我要是不这样做,他会杀了我的!” “他怎么会杀了你呢?三公子未免多虑了,你们到底是亲兄弟的。”应莲烟言真意切,只是若是唇角没有那嘲讽的笑意,也许就更加情真意切了。 “没,没,他会杀了我的,你不知道当初姑姑为了能够嫁给应思远,竟然亲手杀了大姑姑,大哥,大哥那么喜欢如雪,他一定会为了保全如雪而杀了我的!”想到自己可能被杀,简成洛忍不住的颤抖。 “应三小姐,莲烟郡主,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只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好不好?我从此往后再也不作恶了,真的,我保证。” 保证?保证有什么用呢?上天若真是有眼,这世界上怎么还会有坏人存在? 前世皇甫殊曾对自己说过,若是有负于她,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可是最后不得好死的是自己。简成洛的誓言?一个背叛了师父的人,说的话便是连狗屁都不如! 她轻声一笑吗,弯腰对着简成洛道:“是呀,简家的人个个都是狠心肠的,他会杀了你的,只是有一件事你说错了的。” “什么事?”简成洛慌张的问道,他这次真的是一五一十都说了的。 “其实应如雪之所以毒发并不是因为她和简成平有染,而是因为我当时涌了一味丁子香引发了午夜韶华的发作,你懂了吗?” 简成洛愣在了那里,“你懂药?”丁子香并不是寻常常见的药材,便是药铺的学徒多数都不认识,而它能引发午夜韶华发作,更是少有人知。 “原来三公子也不傻呀。你以为你当初下毒我不知道?”应莲烟冷笑一声,“我只是想知道你们究竟是玩什么把戏罢了!” 当时自己中的毒,便是师兄也能解的,只是却不想横空出现一个月林打破了他们原本的计划,不过也好,终究是解毒了,而且师兄还为此动怒,让应如雪也中了毒。 “说来我还该感谢三公子,若非是你苦心孤诣的下毒,师兄,他说什么也不会和我同仇敌忾的,毕竟你也知道,他是个多么正直的人,不是吗?” 简成洛闻言愣在了那里,看着应莲烟的目光满是诧异,“你是师父的……”他竟是傻了眼,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唇角的笑意微微一扯,破坏了原本的嘲弄,太子煜的脸上带着微微的惊诧,虽然早就知道她与温剑英关系不简单,却不想竟然会是师兄妹,难怪当初在灵隐寺的悬崖底,她竟是有救命的灵丹妙药,原来竟然是神医唐隐的弟子。 “是呀,师父将你逐出师门后温游江湖,恰好收我为徒,说来我还该唤你一声师兄呢,只是三公子,师父常常悔恨自己当初看走了眼竟是收你为徒危害江湖,要我和温师兄无论如何都要将你除去,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简成洛忽然间反应过来,连忙拉着应莲烟的衣裙下摆道:“小师妹,小师妹,我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吧,我亲自去给师父他老人家磕头认错,往后我要是再害人,要我不得好死!” 简成洛怕死,不然他不会明明知道简成平那么阴森可怕却还是去找简成平保护自己,也不会在江湖上成为人人喊打的老鼠后又是回到了不得自由的京城之中的。 人人都怕死,可是他却是格外的害怕。 “我不会杀你的,三公子不是喜欢研制毒药吗?我有个主意你说好不好,我曾听说上提及过过一种药人,他们终日浸泡在毒物之中,万中活一,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便是呼吸中都喊着剧毒,所以也把这药人叫做毒人。温师兄告诉我,三公子你最是喜欢研制毒药,不如看看自己能不能成为最为厉害的毒药,如何?” 应莲烟每说一个字,简成洛就颤抖一下,到最后他的牙齿几乎都因为剧烈的碰撞而要掉下来。 “毒妇,毒妇!” 能够开口说话后,施明却只会说这两个字了。 应莲烟看着重新被关押到牢笼里的人,眼中毫无半点悲悯,“施公子,你可知道当初应如雪也曾进过诏狱?” 施明闻言一愣,空洞的眼窝“看”向了应莲烟,“你说谎,四小姐是丞相嫡女,怎么会无缘无故进了诏狱的?” 回答他的是太子煜冰凉的带着嘲弄的声音,“便是皇室亲贵都能进,何况她一个小小的丞相嫡女,当时本督还特意吩咐让应四小姐照顾施公子呢,难道施公子竟是不记得了?” 施明想了起来,那时候自己刚被挖去了双眼,自己的牢房里却是新来了一人,他不知道那人叫什么,是男是女,因为那人从未开口说话过。 难道那人会是应如雪?不可能,不可能的! “你们在撒谎,应四小姐悲天悯人,怎么会……”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跌跌撞撞连一口水都喝不到却不帮自己呢? “本督没兴趣做那么无聊的事情,至于为何应如雪从不跟你说话,大概她没认出你来吧。毕竟一个好端端的士子竟是成了眼眶里每日里流淌着鲜血,眼球挂在胸前的怪物,任谁看到都是害怕的,施公子你说呢?” 施明没有说话,而是坐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太子煜虽然为人狠毒,可是却从来不说假话的,他嘴上说不相信,可是心底里却已经信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他为了应如雪进了这诏狱,她,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受罪呢? 所以,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应莲烟看了眼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人,眼中满是不屑。 看得见的时候他双眼被美色蒙蔽,以为自己喜欢的是仙女;看不见的时候他假装自己被谎言包围,以为仙女还是仙女。 这样的人,不值得一丝半点的同情。 马车离开了诏狱,太子煜却并未一同离开,负责看守简成洛的锦衣卫上前询问道:“太子爷,简成洛真的要制成毒人?” 太子煜唇角一扯,看着那脸上还带着青稚的锦衣卫一眼,“怎么,怕了?” 那锦衣卫是个愣头青,顿时顶撞了回去,“怎么可能?卑职只是可惜那黑牢,只怕往后都不能用了。” 太子煜闻言一笑,“诏狱里不是还有一个唐门的人吗?让他去收拾简成洛,若是能成功,放走他,不然……本督只许成功,明白吗?” 愣头青闻言很是愣了一下,只许成功,这个要求,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 他刚想要讨价还价,可是眼前却哪里有太子煜的影子? 诏狱恢复了平常的寂静,又是一如既往的阴森可怖。 经过流香坊的时候,应莲烟并没有在茶楼里看到碧儿,她有微微的惊讶,刚想要下马车,却听见梨香声音中带着惊诧。 “卫三?” 顺着梨香的目光望了过去,应莲烟才发现,碧儿身边的人竟是几分眼熟,算是有过眼缘的人了,太子煜身边的隐卫,也是锦衣卫的隐卫首领卫三。 向来来无影去无踪的隐卫此时此刻却是成了碧儿的小跟班,正帮碧儿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脚步轻松,脸上带着笑意。 梨香简直看呆了,她竟然不知道,卫三还会笑! 卫三那脾气,说好听了是沉稳,稍微难听些是不苟言笑,说难听了就是面目阴沉,不会笑! 只是此时此刻,梨香晃了晃脑袋,揉着眼睛,才发现自己真的没看错,碧儿身边的那人真的是卫三。 “他们怎么走到一块去了?” 马车里两人都是同样的心思,可是显然谁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倒是碧儿老远看到了温府的马车,连忙冲着车夫丁留挥手,卫三自然是认出了丁留,自己一手栽培的人,他岂会认不出,只是他却有些迟疑了。 梨香和应莲烟,是不是看到自己了?若是随着碧儿过去,自己又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踪呢? 他还在迟疑之际,碧儿却已经脚步快了几分向马车走去,同时还不忘招呼自己,“卫三你快些。” 出乎意料,马车里的两人像是不认识自己似的,竟是没有问一句,卫三看着碧儿依旧冲自己挥手作别,竟是忍不住挥手回应。 直到看不见人,碧儿才收回了身子,转过身来却是对上了两双凝视中带着审问的眼睛。 “怎么认识了他的?”应莲烟开口问道。 碧儿很是忠厚老实,对自己不会隐瞒,对梨香,可就说不定了。 相比应莲烟的心中猜测,碧儿却是坦荡的多,“奴婢在买小姐交代的东西时不小心崴了脚,然后是卫三好心把我扶起来的,还主动帮我把东西拎了过来。” 回忆起适才碧儿走路的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看来,卫三不止主动搭手拎东西,还治了病呢。 梨香闻言却是皱着眉头,卫三竟然没有用化名,而是将这真名告诉了碧儿?难不成,他对碧儿有意思不成? “那你喜欢他?” 应莲烟问的直接,直接到梨香傻了眼,碧儿愣了神。 “小姐说什么呢,卫三只不过是帮了我一把而已,我说过我要守着小姐一辈子不嫁人的。” 昔日的话,碧儿重新说出口,应莲烟也是历历在目,只是听到这话却是唇角带着苦涩,“傻丫头,若是我嫁了人呢?” 碧儿理所当然道:“那我就做小姐的管家妈妈,就好像是周……罗嬷嬷那样。”想起周妈妈被小姐赶出了相府的事情,碧儿连忙改口。 梨香没有时间为卫三还没有说出口却已经注定只有一成生机的爱情哀婉,“管家娘子可是要嫁人的,小姐身边的陪嫁丫鬟将来可都是要成为姑爷的通房的。” 碧儿闻言愣了一下,旋即却是别扭道:“那我也不管,我就是不嫁人,我也不会成为通房侍妾,我只照顾小姐,等到小姐生了孩子,我照顾小姐的孩子。” “孩子有奶娘带着,你又没嫁人,是没法子当奶娘的。”梨香反驳道。 “那我就……” “够了!”应莲烟打断了两人诡异的对话,“两个都还没嫁人的,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尤其是梨香,故意逗弄碧儿,话题竟是越扯越远了去。 梨香吐了吐舌头,卫三倒是看到了一块宝,碧儿这性格还是挺对自己脾气的。 碧儿这才反应过来,梨香竟然是在故意逗弄自己,她顿时脸都红了,只是嘴里喃喃道:“反正我要守在小姐身边一辈子的。” 梨香不禁同情起来卫三了,要是将来真的娶了碧儿,说不定在碧儿心中,丈夫的位置还在小姐后面呢,那可真是……喜闻乐见呢,今天看到卫三笑了,却不知道那家伙吃醋起来会是什么个模样。 回到温府的时候,温老太爷正在院子里喝茶,似乎颇为恣意一般,只是眼神中却是透露出一二着急神色。 “回来的很早嘛。”温老太爷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好像大冷天的特意在院子里喝茶不是为了等自己这宝贝外孙女似的。 应莲烟连忙去搀扶温老太爷,手指无意间触碰到老太爷冰凉的手背时,应莲烟脸色顿时一变,“手这么凉,您大冷天的怎么出来了?” 温老太爷被责备了一句,心里暖暖的又是戚戚然,生怕外孙女真的生气,他小声反驳道:“屋里地龙烧的太热了,我出来凉快凉快。” 听到这解释,应莲烟顿时哭笑不得。 这理由和冬天中暑有什么区别? “下次再这么任由着外祖父乱跑,看怎么罚你们!” 跟随着的几个小厮闻言不由面面相觑,小姐这不是为难他们当下人的吗?老太爷这么跑出来,还不是心急您怎么还没回来吗? 只是几个小厮却也是聪明伶俐的,“老太爷,咱们回去吧,要不然小姐该不高兴了。” 温老太爷哪舍得呀,只想跟在外孙女的身后,却不想应莲烟却是指着碧儿和梨香手中的小盒问道:“外祖父要随莲烟去厨房?” 温老太爷犹豫了一下,他这外孙女是人精,虽然没说出那话,可是摆明了却是圣人的那套说法,什么君子远离庖厨之类的。 白发苍苍的脑袋摇了一下,温老太爷笑着说道:“你做汤得看着火候不是,那多无聊呀?咱们爷孙俩聊聊天,小四,你去那点板栗过来,咱们一边聊天一般爆板栗吃,这样也能打发时间不是?” 温老太爷的任性应莲烟不是第一次见识,最后干脆任由着老太爷随在自己身边罢了。 她心中不是没有过期待,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在温安城的时候,她看到乡下那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带着孙子孙女玩耍的时候,心中也是羡慕的,只是她也明白,官宦勋贵家中,规矩礼教甚多,这些祖孙间的亲昵之间隔着礼法的。 她从不曾期望过,却不想苍天却是补偿了她,终究能收获这样一份亲情。 太子煜的这个变数,将她的这一世彻底改变了。 也许,在复仇这条路上,她终究不是一个人了。 外孙女的手艺很好! 温老太爷越看越满意,只是闻着这羹汤的味道就知道,自家外孙女的手艺不简单,只是还不能吃到,这让老太爷有些不满。 “舅舅还没有回来,我们再等等吧。” 温老太爷闻言有些郁闷,早知道就不把温詹赶出去了,这倒好,他不回来自己竟然还不能吃饭了。 只是他总不能告诉外孙女说为了吃独食,他把温詹给赶了出去吧?这话,温老太爷可说不出口。 应莲烟看老太爷眼神滴溜溜的转不由心底里暗暗好笑,她刚想要开口,却是一个小厮进了来,“老太爷,小姐,门外相府的四少爷求见。” 应文珍?应莲烟脸上笑意顿时消失,没想到老夫人竟然会是派他来了,看来老夫人也不是那么坚不可摧呢。 温老太爷没多想,只是看着外孙女脸色不好,顿时挥手道:“哪来的回哪去,没看到正要吃饭吗?” 小厮闻言打了个寒颤,“是,小的这就去回。” 应文珍正在温府门外站着,不卑不吭,温詹打量了一番,最后却是唇角一勾,朝着府里去了。 应文珍没有意识到,自己犹疑的这一瞬间,让他失去了这此时能进入温府的机会。 初冬的天气有些冷,应文珍穿着厚厚的夹袄却还是有些受不了,相府的马车就停在外面,可是为了表示诚意,他还是站在了温府门前。 门房上的人没有让他进去候着多少让他有些不满,可是想起他娘刘氏的话,应文珍最后还是没有去争执。 能够见到应莲烟是他最大的目标,请回府去则是大功一件,自己现在受些苦又算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小厮的回话让应文珍脸色顿时一变,他敢肯定,小厮的这话已经是润色之后的了,想必温老太爷的原话更是狠戾了几分的。 “烦请再麻烦一趟,文珍在这里等着,等三姐用完午膳再见也不迟。” 负责通传的小厮刚想要拒绝,可是手里却是被塞进了一个银锭子,他顿时笑眯眯着道:“我这就为应少爷传话。” 177.-178-我们以礼待人,对待乱咬人的疯狗,何必客气 小厮再度去膳厅的时候,温詹已经入座了,他就知道莲烟是个孝顺的,才不会像他那无理取闹的父亲一样,狠心饿着舅舅呢。 单是看这些食物就已经胃口大开,食指大动了蠹。 只是再度前来通传的小厮让温老太爷动了怒火,“告诉他小姐用完午膳要休息,没空见他!” 对于相府,温老太爷没有一丝半点的好感,所以语气很是厌恶,丝毫都不加以掩饰。 小厮自然知道老太爷的态度,只是一顿骂换了一锭银子,这笔买卖却也是值得的,不过他倒是有些同情这位相府四少爷了髹。 大冷天的站在那里,真的有些冷呀。 膳厅里,应莲烟亲自为老太爷添了一碗羹汤,“外祖父别为这些小事伤了身体。” 温老太爷连忙笑眯眯接了过去,“不生气不生气,回头用完膳你去休息就是了,这事情交给你舅舅处置就是。” 对于温老太爷交代下来的事情温詹有些无奈,最后却是点头应了下来,算了,外甥女往后多做几次羹汤就是了。 应文珍再度得到消息的时候多少有些气恼的,他没想到温老太爷竟是一点不给他颜面,就算是他没有颜面,好歹他背后还有应思远这个当朝丞相。 他没好气的瞪了传话的小厮一眼,转身就往马车走去,可是走了两步却又是停住了脚,看着高高悬挂着的温府的匾额,应文珍长吁了一口气,撑出一张笑脸道:“那就麻烦告诉我三姐,等她起来的时候,我再见她也不迟。” 传话的小厮也是颇为敬佩这位相府少爷的毅力的,不过想起自己那被瞪了一眼,他的几分敬佩也都消失了。 应文珍在温府门外等了一个时辰后终于进了去,只是看到书房里的人时,应文珍脸上露出诧异,这人不就是当时自己在温府门外见到的人吗? 应思远庆贺寿辰的时候,应文珍因为置办寿礼而去的晚了,并没有遇到温詹,所以并没有见过他,以致于在府门前,他以为温詹不过是温府里的一个寻常管事罢了。 “温……舅舅,不知文珍可否方便见一见我家三姐?” 听到应文珍这一声称呼,温詹不由嘲弄一笑,“温詹世俗商人一个,当不起四公子这一声称呼,何况四公子的舅舅是礼部刘侍郎,贸然认亲可是不好。” 应文珍本是想通过这一声拉近和温詹的关系,也顺便告诉温詹,就算是如今应家并没有恢复赫连若兰的身份,可是他却是敬重赫连若兰为嫡母的,可是却不想温詹却是冰冷冷的给自己拒绝了。 他到底年轻,虽然因为生辰之事而隐忍多年,可是在温詹的经历面前却都是小菜一碟,什么样的神色都是掩藏不了的。 “温……温家主,家父托文珍向府上问好,我家老夫人向来疼爱三姐,如今思念三姐成疾,不知三姐可是有时间回去看望老夫人,以尽孝道。” 用自己昨天用过的招数来将外甥女坑回去?温詹不由笑了,他该说应家的人笨呢还是愚不可及呢? “哎哟,应大人的寿辰怎么把老夫人折腾病了,这可怎么是好?要是传出去,应大人可不是要被御史台的大夫们弹劾吗?我初来京城,也不认识什么好一点的郎中大夫,不然就给老夫人介绍一两位了,老人家有病还是尽早医治的好,不然应相的寿辰变了味,那可不就是不好了吗?” 应文珍傻眼了,他没想到温詹竟是故意歪曲了话题,可是偏生却又说得这般有道理,自己硬是不知道该如何说才是! 看着呆若木鸡的应文珍,温詹笑了笑,“四公子,麻烦给温某带一声好给贵府老夫人和应大人,只是如今家父离不开莲烟,怕是一时半会儿莲烟是离不开的,还望见谅。” 应文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温府回到相府的,老夫人看着他神色就知道事情没有办成,脸上不由闪过一丝恼火,“成事不足!” 一旁陪着七少爷玩耍的刘氏闻言神色微微一变,最后却是没说什么。 为了让应莲烟回来,老夫人不惜借口自己病了,这传出去可就是个笑话。 当初恨不得将三小姐折腾的没有脸,现在却又是看到应莲烟有了得力的外家想要反悔,岂不是晚了? 只是刘氏心中也担忧,应莲烟当初没有温府撑腰的时候就敢和老夫人撕破脸,莫非她还有别的依仗不成? 简氏也在梨香院里,如今她与刘氏地位齐平,都与老夫人合作,旨在能够对付应莲烟。 “母亲也别说文珍了,只怕就算是相爷去了也无济于事,如今她有温府撑腰,凡事都不用露面,单是温詹就能拒绝了咱们。” 老夫人听到这话更是恼火,对着赵粉吩咐道:“去,把大小姐给我请来!” 简氏闻言神色一变,终于老夫人这是要用水儿了吗? 刘氏闻言也是心神一动,老夫人就是偏心,生怕大小姐吃了闭门羹丢人现眼,可是文珍吃了闭门羹不也是吗? 相府少爷和相府小姐,说起来还不是前者才是根本?偏生老夫人这般偏心。 赵粉去请人很快就回来了,应伊水却没有一同前来,这让老夫人皱起了眉头,“不是让你去请大小姐吗?水儿她人呢?” 赵粉战战兢兢,小声说道:“大,大小姐不舒服,说要休息。” 老夫人没有听清应,顿时拐杖敲了敲地,“大点声!” 赵粉身体一晃,刚想要说话,却听见平夫人刘氏道:“老夫人,大小姐身体不舒服,正在休息呢,说是不过来了。” 简氏闻言脸色一变,看刘氏的目光中带着怒火,刘氏分明是在点火! 虽然应伊水并不怎么听她的话,可到底是自己的侄女儿,如今如雪已经不争气了,自己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水儿了呀! “你……” “休息就休息吧。”老夫人意兴阑珊道,她不是不明白水儿的心思,她不想夹在自己和应莲烟之间为难。 说来也是自己的错,当初让水儿亲近应莲烟只不过是为了能用亲情感化应莲烟,必要的时候用一下她罢了,却不想水儿却是对这个异母的姐姐有了依赖感,对自己反倒是不如之前了。 世事难料呀!早知道现在这样,当初自己定不会选择给应莲烟撑腰打压简氏的,可是说什么都晚了呀。 老夫人脸上露出的失望之色显而易见,简氏刚想要说些什么来解释,却见老夫人挥了挥手道:“我累了,想休息会儿,你们也都下去吧。” 简氏想要说话,可是看到老夫人闭上了眼,脸上满是倦怠之色,她也不好说什么,带着姜婆子就离开了去。 “夫人,且等一等。” 好呀,我还没找你的茬,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简氏心头一阵恼火,直想要扇刘氏一巴掌才过瘾。 她直直地看着刘氏,目光中带着冷意,“干什么?” 刘氏却是笑了笑,似乎简氏的冰冷对她没有一点杀伤力,“我只是想问夫人一声,可有什么主意请回来三小姐,毕竟,到底是咱们应家的子女,在外面住着像什么话。” “我没什么主意,她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管我什么事!” 刘氏闻言不由有些失望,脸上的笑意却是不变,“夫人就不怕三小姐毁了相府吗?” 简氏闻言神色一变,旋即却是笑了起来,“我有什么好怕的,我现在儿女都不在了,不比你还有一对儿子,说起来你才该害怕才是呢。” 刘氏脸上的笑意再也撑不住了,简氏说的没错,她的确是害怕的,只是她没想到简氏却是因为自己提及了应莲烟就失去了理智。 在这样一个人手下谨慎小心地讨了十多年的生活,现在想来还真是讽刺。 只是……刘氏并不甘心,“夫人,难道你觉得相府毁灭了,您能够从中脱身吗?您可别忘了,当初兵部陈侍郎的事情可是祸及家眷的!” 简氏闻言有些害怕,脸上浮现了一丝惊恐,只是待她捕捉到刘氏眼中一闪而逝的算计后,她却是笑了起来,“是呀,男丁一律处死,女眷发配军坊,刘婉言你这般曼妙身姿向来会很受欢迎的,应思远那么大年纪了不还是对你宠爱有加吗?” 她冷冷一笑,看着刘氏的目光带着狠毒,“我怕什么,我可没有俩儿子在身边,出嫁的女儿是不会被判刑的。想利用我?刘婉言,你休想!” 简氏冰冷狠毒的声音揭示了刘氏的目的,刘氏脸上笑意僵硬在那里,怀抱里的七少爷因为简氏的厉声而吓得哭了起来,一切似乎都兵荒马乱似的。 梅香看着呆呆出神的主子有些担忧,最后却是听见主子道:“梅香,你说若是我去找应莲烟求情,她会不会放我一条生路?” 她不想死,她算计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不想就这么匆匆结束呀! “小姐,您真的不去见老夫人,这样好吗?”到底,老夫人是小姐最大的靠山,若是失去了这个靠山,小姐爹不疼娘不爱的,该拿什么安身立命呢? 司棋忧心忡忡,想起之前大小姐断然拒绝赵粉就觉得前程可怕。 应伊水原本是躺在床上的,说是身体不舒服并非是假话。她原本就身体不好,之前温剑英一直给她调理着,可是温剑英随着文璋哥哥去灵隐寺却是没了踪影,找遍了京城却也不曾找到两人的影子,应伊水心中不安。 烟儿和祖母究竟在做什么她并不是十分的明白,可是文璋哥哥失踪了烟儿却并不着急这让她意识到,也许文璋哥哥只不过是被烟儿藏了起来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从烟儿开始和祖母失和开始,这一切都开始变化了,如今到现在,只怕是烟儿更是占据有利地位,不然祖母也不会让赵粉来找自己了。 应文珍去温府请烟儿的事情她是知道的,想也不想烟儿是拒绝了的。不然祖母不会让赵粉来找自己的。 “别说了,我是不会去的!”应伊水蒙起头来,她不想再想这些事情,越想越是心烦。 “大小姐身体可是好些了?” 院子里传来了刘氏关怀的声音,应伊水掀开了锦被,眼中带着几分不解,刘氏这是想打什么主意? “多谢平夫人关心,我家小姐正……” “司棋,请平夫人进来吧。” 应伊水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司棋愣了一下,却还是为刘氏撩起了门帘。 应伊水正抱着锦被坐在床上,刘氏进来她却是头也不抬。 “大小姐醒了呀,刚才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进来呢。” 应伊水抬起了头转过脸看着刘氏,脸上带着嘲弄的笑意,“平夫人这不是进来了吗?本来睡着的也被吵醒了。” 应伊水分明有指责是刘氏吵醒了她,只是刘氏却是清应的很,自己进来的时候应伊水正在和司棋说话呢,哪有休息。 她向来知道应伊水脾气乖张,所以听到应伊水这般说却并不恼火,“是我的不是,只可惜温公子和大少爷一起不见了,不然也能让他给大小姐继续诊脉将养着,温公子在府中这段时间,大小姐的身体可是好多了呢。” 应伊水并不接话,刘氏脸上有些尴尬,可是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却还是继续说道:“大小姐,大少爷去灵隐寺烧香拜佛却是不见了踪影,这消息老夫人瞒了下来,生怕三小姐知道了伤心,可是这隐瞒又是能隐瞒多久呢?现在三小姐有温家这个舅家,不如现在借助温家的势力去找人,说不定还有希望找到呢,你说呢?” 应伊水再度抬起头来,目光冰冷的看着刘氏,这目光让刘氏微微一颤,她素来知道应伊水是个尖酸刻薄嘴下不留情的,可是目光中却没有这等尖锐,似乎看破了自己似的,这个认知让她心中一惊。 “难道平夫人是说我们相府没权没势,竟是连个人都找不到吗?” 刘氏被这话憋着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应伊水眼神越发冰凉,“还是说相府的人没有尽心尽力找人?据我所知,不单是安平侯府的人,便是平夫人的哥哥刘侍郎府上都派人去寻找了。” 刘氏没想到,应伊水看似不闻不问,却是连这些都知道,她有些惊讶,脸上笑容有些撑不住了,“到底大少爷是温夫人的骨肉,当初温夫人待我不薄,我自然是要尽绵薄之力的。” 应伊水闻言点了点头,“平夫人说的有道理,既然这么关心,平夫人去找烟儿好了,相信烟儿不会拒绝平夫人的一片好心的。” 刘氏没想到,应伊水竟然是滴水不漏,自己拐弯抹角试探了半天,却是被应伊水夹枪带棒的一顿讽刺。 刘氏笑意终于挂不住了,“我只怕三小姐不想见我,但是大小姐不一样,大小姐和三小姐向来是最亲近的,大小姐若是去温府,三小姐不会拒绝不见的。” 应伊水笑了,“烟儿自然是不会拒绝我的。” 刘氏闻言笑了笑,“就是,三小姐和大小姐向来姐妹情深的。” “只是我不会去的,平夫人还是死了这个心的好!” 应伊水骤然蹦出来的一句话让刘氏顿时色变,“大小姐这话……” “我这话是什么意思平夫人最是清应!文璋哥哥失踪的事你我心知肚明,平夫人何必这般假仁假义,父亲不在这里,你又是做给谁看呢?” 应伊水言辞犀利,刘氏闻言面上浮现了一丝窘迫,连忙解释道:“三小姐你误会我了,我真的是关心大少爷,这才……” “刘姨娘关心的是你自己吧!”应伊水将昔日的称呼都唤了出来,脸上满是嘲弄,神色中尽数都是不屑,“为了让自己老来无忧,你竟然让常乐小小年纪就去守活寡,难道这就是你这当娘的心吗?” 刘氏闻言脸色大变,看着应伊水的眼睛充满了惶恐,她没想到,应伊水竟然这般一针见血,说透了自己的心思! “教导常乐低调做人我能理解,可是就算是青灯古佛一辈子又如何?应家不会不养常乐的,可是你这个当娘的却是学起了青楼老鸨的那勾当,我真替常乐悲哀,竟然有你这样一个假仁假义,人面兽心的娘!” 刘氏脸上的笑意再也支撑不住,在应伊水毫不留情的斥责之下几近于惨白。 她喃喃着嘴唇,想要解释,可是对上应伊水那冰冷的眼神,却又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看着踉跄着脚步仓皇离去的刘氏,司棋不由有些担忧:“小姐,您何必跟她过不去?如今……” 应伊水冷笑着打断了司棋的话,“如今她膝下有子,而我兄弟全无,将来的相府是四弟和七弟的,我还要依仗着他们生活,是吗?” 司棋翕动嘴唇,显然说的正是这个意思。 “可是这偌大的家业,不是她们想要拿到手就能拿到手的,想要承继这相府家业,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命才是。” 想要通过自己去向烟儿认输求情吗? 她应伊水固然也怕死,可是却绝不会出卖烟儿的。 司棋闻言有些害怕,小姐话里怎么着都透露着灰心丧气的意思,难道相府真的要颓败了吗?可是,她为什么没看出征兆来呢? 应伊水不愿多说,再度躺了下来,看着主子脸上带着浓浓的倦怠,司棋不敢打扰,便悄声退了出去。 门扉关上的刹那,应伊水闭着的眼角流出了一行清泪。 她说刘氏固然是卖儿鬻女保平安,自己的母亲却何尝不是呢? 她们这些做子女的,总是被孝道所束缚,便是连半点自由都没有了,她多羡慕烟儿,能够摆脱应家这阴森的礼教困束,自由自在的生活。 “所以,大姐是不会来找我的。”说出这句话,应莲烟不知自己心底里是什么滋味。 对于简氏,她痛恨着,因为前世正是简氏的女儿,正是应如雪将自己害到那般田地,甚至将她的骨血熬成了汤药,让她吃了下去! 可是应伊水却又是无辜的,她被简氏厌弃,被不是亲娘的柳夫人抚养长大,虽然是亲生女儿可却是从来没受到过重视的。 她对应伊水一开始是提防着的,可是慢慢却是改变了,只是如今对应思远动手,对于应伊水,她到底是有些迟疑的。 似乎看穿了应莲烟的担忧似的,温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想那么多了,回头我会吩咐人保护她的。” 只是温詹却也清应,若是一旦动手,只怕是对应伊水就算是保护起来,却也远远不及对她的伤害,毕竟应家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应莲烟点头笑了笑,温詹对自己做出这等承诺已经不易,自己再多要求的话未免不识趣,何况她恩怨分明,应思远既然敢害了她娘,就要为之付出代价,这是她坚持的,绝不容质疑! 因为应文珍的受挫,老夫人似乎打消了请应莲烟回府的消息,京中的官宦勋贵之家并不清应丞相府到底怎么了,相府三小姐好端端的相府不住,为何却是住到了温府去,只是看到长宁侯府三小姐帖子直接下到了温府,向来最是清应京城风向的勋贵们便是帖子如流水一般飞向了柳水胡同的温府大宅。 应莲烟一时间活跃在京城的各处府邸上,温老太爷见不到外孙女每每都有些遗憾,可是他再怎么任性却也是不能跟着应莲烟一起去参加小姐们的宴会吧? 最后只好任由着应莲烟去了。 应伊水在长宁侯府的宴会上看到了应莲烟,只是彼时应莲烟被众星拱月似的包围着,她笑了笑,却是打消了上前的念头。 “怎么,大小姐不去和你三姐打一声招呼?” 应伊水猛的停下了脚步,却见白琳儿不知道怎么出现在前面,似乎在刻意等着她似的。 “见过五皇子妃。”应伊水躬身一礼却并不打算回答白琳儿的问题,只是她想离开却是被白琳儿拦住了去路。 “五皇子妃有何赐教?”应伊水恭敬有礼问道,脸上的笑意都是极为妥帖的,只是却不知这模样更是让白琳儿恼火。 “你不是刁蛮任性吗?怎么现在这般通情达理识进退了?装给谁看的呀!” 两人远离宴会热闹所在,一时间白琳儿拔高了声调却也是无人察觉这边的异样,应伊水却是皱起了眉头。 白琳儿是来故意找茬的! 这个认知出现在脑子里的时候,应伊水秀眉皱起,“五皇子妃若是想要对臣女说教,此时此刻却并不合适吧?大周向来注重规矩,这般喧宾夺主……” “啪”的一声巴掌声打断了应伊水没有说完的话,“竟然敢顶撞本公主,谁给你的雄心豹子胆!” 应伊水几乎被白琳儿这毫不留情的巴掌挄倒在地,若非是她身后就是那长廊的廊柱,只怕是此时此刻已经狼狈地跌倒在地上了。 “五皇子妃若是非要给臣女安罪名,臣女无话可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脸颊上是火辣辣的疼痛感,可是应伊水却也是被激起了怒气,她本不是柔弱的人,面对白琳儿固然是有尊敬,那也是对她身份的重视而已,却也绝非是任人宰割的。 白琳儿闻言更是恼火,凭什么应伊水也是刁蛮脾气,却能得到皇甫煜的心,而自己却是被他嫌恶! 她定是用了什么狐媚子的招数勾引了皇甫煜的,不行,自己定是要将她打出原形来,毁了这张狐媚子的脸! 白琳儿抽出了缠在腰际的软鞭,破空声响起,混淆着软金和秘银的软鞭就是要抽到应伊水脸上之时,却是有人握住了鞭梢。 “五皇子妃怎么动了怒?若是大姐得罪了五皇子妃,莲烟在这里替她赔罪了,还望五皇子妃不要再跟她小孩子过意不去。” 应莲烟的忽然到来让白琳儿大吃一惊,她刚才不还在那群贵女圈里面吗?怎么一下子就来救应伊水了? “你算是什么东西,替她赔罪,你有这个资格吗?” 伸手想要将软鞭收回,只是出乎白琳儿意料,她竟是拽不动! 那鞭梢被应莲烟握在手心,却好像是系在了磐石之上似的,任是自己用尽了力气,却也是不能将软鞭收回。 应莲烟闻言眼睛微微一眯,看向白琳儿的眼神带着冷意,匆匆赶来的岳清歌听到这话顿时神色一变,“五皇子妃若是要闹事,不妨回府中去闹,这里是我们聚会所在,不是泼妇骂街的地方!” 白琳儿没想到,就是一个小小的侯府小姐竟然都对自己恶语相向,她顿时大怒,“这就是你们大楚的规矩,对本公主这般态度?” 岳清歌却也并不示弱,“我们以礼待人,对待乱咬人的疯狗,何必客气!” 她言辞犀利,却是直接骂白琳儿是疯狗! 其余的几位小姐也都赶了出来,看着白琳儿的眼神都带着几分不屑。 这原本是闺阁小姐之间的宴会,天时地利如长宁侯府世子妃也不曾过来,可偏偏五皇子妃不请自来,新妇和闺阁小姐原本就是不同的交际圈子,只是人来了,岳清歌却也不好赶人的,却不想白琳儿竟是来找茬的。 她虽是脾气温和,却也是分时候的,此时此刻又岂会软弱? 白琳儿自然感受到众人的鄙夷,她气得猛地撒手,将软鞭往应莲烟怀里一塞,“我就知道,佑哥哥和二哥回去后你们就欺负我没有娘家人!” 她哭着离开,倒是让几个人傻了眼。 前两天白离和白佑刚刚离开京城返回大昭,而此时白琳儿若是哭嚷着从长宁侯府跑出去,怕是对长宁侯府不利。 怠慢五皇子妃,怠慢大昭公主,若是被有心人利用,长宁侯府怕也是也要受应帝呵斥的。 贵女中几人有些担忧地看着岳清歌,那是她向来交好的几人,只是却见岳清歌满不在乎道:“刚才还说着女红呢,我们还没说出个高低呢。” 岳清歌天生的热情好客,脸上诚挚的笑意让众人打消了担忧,言辞间再度欢声笑语起来。应伊水打量着那边,“烟儿不过去了吗?” 应莲烟笑着摇了摇头,却是取出了一瓶膏药,“坐下,我给你用一点药。” 听到这吩咐,应伊水并不愿意坐下,可是却还是顺从地坐了下来,清香的药膏中带着微微的凉意,她轻声一呼,却是感觉有指腹在自己脸颊上轻轻移动。 这样的触觉让她想要扑倒在应莲烟怀中痛哭一场,质问她为什么不要自己了。 可是应伊水到底忍住了,姐妹之间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话,最后却是应莲烟将战利品,白琳儿落下的软鞭交给了应伊水。 “我要这个干什么?” 应伊水不明所以,看着那软鞭没什么好脸色。 应莲烟唇角微微一扬,“算是药费钱吧。” 她转身离开,并未向岳清歌告辞。 差不多京中贵女都知道,温老太爷是个外孙女控,虽然让应莲烟出门交际,可是却从来不能多加逗留的。 不然,这府上就等着温老太爷再三的催人吧。 长宁侯府后院的宴会早早结束了,收拾妥当的岳清歌去往了长宁侯太夫人的住所请安,太夫人正在和长宁侯夫人闲话家常,看到岳清歌到来,两人脸上神色并不一致。 太夫人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神中还透着一丝满意,而长宁侯夫人则是有些担忧。 “怎么能对五皇子妃这般说话,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规矩的。” 178.-179-长宁侯夫人所料不错,白琳儿果真是向贤妃去告状了 长宁侯夫人却也是极为疼爱这个女儿的,这般说也是生怕太夫人会为难女儿,所以自己才不轻不重说一通的。 往往自己这般说了,岳清歌再说句软话,太夫人便是有怒气也多半是打消了的。 只是这次岳清歌却并没有服软,饶是面对的人是自己的母亲,“祖母,母亲,这次白琳儿无理取闹,若是清歌示弱了,岂不是怕了他们大昭人?我们占着道理,她喧宾夺主不请自来,难道还能是我们的错不成?母亲若是因为这个责罚女儿,女儿不服气!蠹” 岳清歌倔强的仰着头,小嘴一撅显然是不愿意服软的模样髹。 长宁侯夫人没想到向来听自己话的女儿此时此刻却是突然间倔强起来,她小心去打量太夫人的神色,却见太夫人笑了起来,“好好好,这才不愧是我岳家的女儿,我们长宁侯府不是她白琳儿拿捏的软柿子,就算是皇后娘娘要责备你,也有我这老太婆给你顶着,过来,让祖母好好看看,我们清歌现在竟然是这么聪明了。” “清歌一贯都是聪明的。”岳清歌坐在太夫人脚下撒娇,祖孙两人和气融融。 长宁侯夫人不明所以,只是看老夫人竟然都袒护女儿,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心底却是忧心忡忡。 若是万一白琳儿向贤妃告状怎么办?贤妃可是楚帝最为宠爱的妃子,一旦吹了枕边风,只怕长宁侯府就要倒霉了。 长宁侯夫人所料不错,白琳儿果真是向贤妃去告状了。 “公主,这事情告诉贤妃娘娘,不妥吧?”侍女巧温有些担忧,自己主子吃了亏让她没有想到,可是公主不去找五皇子而是去找贤妃娘娘更是让巧温意外。 贤妃娘娘向来对公主是不冷不淡的,如今又是一颗心都放在了刚出生的信阳公主身上,只怕是公主去告状,贤妃娘娘有没有心听都是一回事呢。 白琳儿却是鄙夷地看了巧音一眼,“难不成我去告诉楚辰去不成?” 楚辰若是知道自己难为他的心上人,只怕跟自己拼命的心都有了吧?她又打不过楚辰,因为这回头还可能被他在床上折磨,她才没那么傻呢。 “母妃是最受宠的妃子,长宁侯府的那小姐竟然敢落我的脸,岂不是跟母妃过不去?她们后宫争宠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能高人一等,让所有人都敬畏?长宁侯府既然不长眼,那就不要怪我了!” 白琳儿想得很明白,如今应莲烟声名鹊起,自己动不了她,可是一个应伊水自己还不能动一动吗? 何况,贤妃不是不知道应伊水和楚辰的关系,自己到时候只要稍微添油加醋就能让应伊水吃不了兜着走了! 她白琳儿的东西,别人休想要觊觎,除非拿命来! 漪兰殿内贤妃正在逗弄信阳公主楚温锦,听到宫女禀告说是五皇子妃前来拜见的时候,贤妃轻轻一笑,“也不知道是闯了什么祸了。” 贴身宫女汀雨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听五皇子府里的人说,五皇子妃今天说是去参加长宁侯府三小姐举办的宴会,岳家三小姐是个稳重的,五皇子妃应当不会闯什么祸的,许是想念娘娘,特意来请安的。” 贤妃虽是和这个儿媳妇接触不深,可是却也知道,白琳儿绝对不是把什么孝道挂在嘴边,甚至放在心里的人,此时此刻来漪兰殿,除了是闯祸,那便是告状了。 “请她进来吧。” 贤妃逗弄着自己的小女儿道:“我的小温锦可不能学成这刁蛮模样,要学就学你大皇姐,不然应莲烟也行,知道吗?” 若真是和楚温芊甚至白琳儿一般的性格,自己怕是后半生就没有安稳了。 白琳儿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贤妃正在逗弄小公主,她不由笑着上前去,“皇妹今天有没有听母妃的话?” 她伸手去戳了戳小公主的脸颊,躺在逍遥床里的小公主顿时撅了撅嘴,吐着泡泡,似乎不满似的。 白琳儿看得一愣,自己不受那些贵女待见也就罢了,怎么便是这小公主都不喜欢自己。 看到白琳儿脸上隐约着几分恼火,贤妃不由心底里一叹,便是对着个孩子都恼火,这大昭公主果然是被昭烈帝宠坏了的。 “小温锦脾气大着呢,就算是汀雨碰她都不乐意呢,琳儿你别在意。” 白琳儿想起了自己前来的目的,连忙收起了那一丝不满,连忙道:“母妃哪里话,琳儿不是这般小气的人,只是希望小皇妹长大后不要像琳儿这样远嫁,便是受了气,也要忍着,着实委屈了自己。” 贤妃闻言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白琳儿刁蛮任性,却是没想到她竟然还有几分心机,还知道从温锦出手,让自己不得不把这话接下去。 “带着小公主去睡觉。” 汀雨连忙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小公主去了偏殿,暖阁里只有两人,贤妃脸上带着一丝不解,两分诧异,三四疑惑道:“琳儿这是怎么了,难道谁还给你气了不成?莫非是煜儿又去斗酒赌马去了?回头母妃定是好好教训他,都成了亲了还不知道收心,真是越大越没个正形了。” 白琳儿有几分小聪明,可却智慧不足,若是应莲烟在场,定是听出了贤妃这明着是责备楚辰,实际上却也是连带着说了自己的。 可惜白琳儿只听懂了话面上的意思,没有听到这话外之音,顿时委屈道:“都是琳儿自找苦吃,佑哥哥和二哥走得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琳儿好生和京城的小姐夫人们打好交道,所以琳儿就想多去参加宴会就是了,只是却不想她们竟是都不给我下帖子,难道是嫌弃我是大昭公主不成?” 她哭的梨花带雨,贤妃见状连忙拿出锦帕安慰道:“哪有这道理,可能是忘了。” 白琳儿分明是颠倒黑白的,贤妃心底里明白的很,这小姐和夫人向来不是一个圈子的,你一个成了亲的人去参加人家小姐们的宴会,可不是自取其辱吗? 长宁侯世子夫人出身寒门都知道有所避讳,你一个堂堂公主却是不知道,传出去却只会让人说堂堂大昭便是连个礼节都不像样子,还好意思来自己这里哭诉,真是太可笑了。 白琳儿依旧是没看出贤妃心中所想,继续说道:“这也就罢了,我本想和她们好好交际,回头也算是给皇……五皇子长颜面了,可是应伊水却是对我不尊敬,出言顶撞我也就罢了,还拉着应莲烟一起排挤我。” 贤妃闻言脸色一变,白琳儿见状顿时添油加醋道:“她们对我不尊重也就罢了,可是偏生却还说母妃,说母妃就算是得宠又如何,不过是个妃嫔罢了,说到底却也是个妾氏而已,又有什么好耀武扬……” “够了!”贤妃骤然怒喝,打断了白琳儿的哭诉,白琳儿从没见过贤妃竟是发这么大的火气,闻言顿时浑身一颤。 只是她心底里却是暗笑,既然贤妃动了怒火,回头她们几个就等着倒霉吧。 “你说的可是实情?”贤妃一字一句问道,她目光直直的,让白琳儿有些害怕,只觉得这目光似乎看到了自己心底似的。 她害怕,贤妃似乎看出她的心思,可是事到如今自己若是再说不是岂不是功亏一篑? 想到这里,白琳儿点了点头,“琳儿所说句句属实,要是有假话的话,天打雷劈让我不得好死!” 反正她小时候也没少跟父皇发誓,可是最后哪有什么应验的?所以说一句狠话没什么的。 只是白琳儿却是忘了一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贤妃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却是收起了目光,“这事本宫知道了,回头定是会处置的,你下去吧。” 白琳儿闻言有些发愣,就这么一句话就把自己打发走吗?她还没得到承诺呢。 可是看到贤妃那明显带着怒意的脸色,白琳儿却又是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自己多说一句话再把祸水引到自己身上。 “这都是琳儿的不是,害得母妃也被人构陷,母妃多保重身体,琳儿告退。” 白琳儿慢慢退出了漪兰殿,感受到殿外冷冽的寒冬气息,她却是狠毒一笑,应伊水,你且等着,回头你就要倒霉了! 漪兰殿内,贤妃倚在榻上,唇角带着几丝冷笑,让汀雨不由心中一怕,“娘娘,五皇子妃还小,说话没有分寸,娘娘不要放在心上。” 贤妃闻言一笑,“还小?没有分寸?我看她倒是分寸把握的刚刚好,瞧这一刀子用的是多好呀,可不是吗?这后宫宠妃也罢,不受宠的也罢,除了柳采薇,哪个不是妾氏?” 她明明是可以当别人正大光明的妻子的,可是命运捉弄却偏偏成了一个妾! 汀雨知道自家主子心中的伤疤,想要劝解可是却无话可说,最后却是岔开了话题道:“只是五皇子妃这次得罪的不只是应莲烟,怕是长宁侯府,她也一并得罪了的。” 想到这后果,便是汀雨也不由皱眉,长宁侯府是世袭的勋贵,在朝堂上分量十足,五皇子妃竟是这般没眼色敢在长宁侯府找事,还真是给娘娘和五皇子找麻烦。 “一个蠢货!”贤妃语气冰冷没有一丝好气道。 昭烈帝最为宠爱的女儿竟然这般愚蠢,也不知道他怎么放心就把她嫁到大周来的,难道以为仗着公主身份,就没人敢对她动手了吗? 难道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吗? 还有,竟然想借自己的手来收拾应伊水和应莲烟,莫非她就没打听打听自己的姓氏吗?她虽是讨厌简湘温,可是却也不至于毁了煜儿的根基。 何况应伊水和应莲烟什么性情自己岂会不知道?应莲烟最是有手段,可是却从来不会明面上伤人的,那般没脑子的话,也就白琳儿这蠢货才说得出来! “回头拿我的帖子去拜访温……应莲烟和长宁侯府太夫人和夫人,然后挑选几样贵重的礼物送过去,对了,还有芙儿的一份,这些你都亲自去。” 原本还以为给煜儿娶了一个靠山,可是如今却是要给白琳儿擦屁股,贤妃越想越是气恼,“告诉煜儿,好好看着他这个公主媳妇,若是再闯出什么祸事来丢了性命,可别怪我这个当娘的没有提醒她!” 汀雨见主子竟是说得这般严重,不由小声道:“娘娘不要过于担忧,好歹五皇子妃是大昭的公主,没什么人敢动她吧?” 不然惹得两国失和,那可就是会导致战争爆发,生灵涂炭的。 贤妃闻言不由冷笑一声,“没人敢明着动她,可是暗地里可是说不定的。”何况应莲烟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若是白琳儿再不长眼撞上去,便是应莲烟不动手,依照温府老太爷那宠爱外孙女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只怕白琳儿一百条命也不足够。 汀雨再度颤抖,看到主子这般神色,她连忙收起了心底里的那一丝松懈,“是,奴婢这就去处置。” 贤妃却并没有放下心来,如今再去怎么补救却都是亡羊补牢,却不知道这牢能不能补得安稳。 她只怕,应莲烟已经对相府老夫人不再留半分情面,自己这补救,她也是看不在眼中的。 汀雨是亲自上温府谢罪的,这让应莲烟小小一惊,旋即却又是明白了过来。 白琳儿想来是向贤妃告状了,只是贤妃却是个聪明的,想必现在贤妃也很是恼火的,毕竟白琳儿这个儿媳妇并非是什么得力助手,而是闯祸高手呢。 “奴婢刚从楚相府上过来,好在五小姐脸上没留下什么,娘娘让奴婢多谢郡主的搭救之情,若不然只怕是五皇子妃就要闯下大祸了。” 汀雨很是聪明,虽然贤妃是将应莲烟放在最前面的,可是她却是从应伊水开始拜访的,而将应莲烟放在了最后,因为拜访了相府和长宁侯府,基本上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而这样,面对主子都不敢小瞧的应莲烟的时候,她心底里也多了几分底气。 179.-180-小姐,您这次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了白琳儿 应莲烟闻言笑了起来,“哪有,我和大姐姐妹情深,自然是荣辱与共的,五皇子妃的脾气我也是知道的,请贤妃娘娘放心便是了。” 汀雨没想到应莲烟竟是丝毫没有计较的意思,又是寒暄了一会儿她才满意地离开,毕竟自己算是完满完成了主子交代的任务的蠹。 “小姐,您这次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了白琳儿?” 碧儿不懂,白琳儿这次着实过分,分明是找茬的,依照着小姐的脾气,是断断不会就此罢手的,可是适才对汀雨说那话分明是将这事放下了。 应莲烟闻言扯了扯唇角,“暂时的而已。”白琳儿得瑟一阵也不错,毕竟自己太过于显眼了也并非是什么好事。 碧儿还是有些不明所以,“小姐,奴婢有一事不明,还请小姐指点迷津。髹” “嗯?”应莲烟挑了挑眉,“说吧。” “白琳儿是大昭皇帝最为宠爱的公主,可是为什么却养成了如今这般性格?刁蛮任性不讲道理,奴婢觉得她就算是去了宫里,也是向贤妃娘娘告状而绝非是让贤妃娘娘给自己善后的。” “说的没错,白琳儿是告状无疑。”不然,汀雨不会是最后才来拜访自己的,相比白琳儿篡改了不少的事情,而且还添油加醋了一番,不过贤妃不是愚人,身边的丫环也是聪明的。 “她这般性格,嫁为人妻简直是家门不幸!”碧儿一时间激动了起来,后知后觉到自己声调有些高,她悻悻地吐了吐舌头,看梨香耸动肩膀明显是在笑,不由降低了声音。 “要是嫁给大昭人,昭烈帝好歹也能保护一二,可是偏偏却是来联姻了,奴婢不明白,难道昭烈帝不知道自己女儿的性格吗?他好歹是帝王,不像是昏君会被人欺瞒的什么都不知道呀,白琳儿这性格,嫁到大周来,难道昭烈帝就不怕她闯祸以致于影响两国邦交?” 碧儿顺着自己的心思说道,甚至于想到下一句自己想要说的话也是脸色一变。 应莲烟没有抬头看她,“继续说。” 碧儿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甚至于奴婢想,万一大周和大昭哪一天失和,万一发生了战事,那第一个倒霉的不就是白琳儿吗?” 两国失和,和亲公主率先倒霉早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一般只是被冷落也就罢了,最倒霉的便是这和亲公主性命不保,甚至作为要挟的利器来要挟敌国的君主。 只是嫁出去的公主泼出去的水,向来这要挟是无用的,所以和亲公主往往下场惨烈。 “昭烈帝就算是考虑到这个,也不会让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嫁到异国的,若真是宠爱,哪怕是掐了白琳儿对五皇子的这点心思,也不会纵容她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吗?” 说出了心里话,碧儿多少舒了一口气,自长宁侯府回来后,她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可是却没有想明白。 应莲烟闻言笑了笑,“所以你觉得昭烈帝并非是真的宠爱白琳儿,这一切的宠爱不过就是个假象,是吗?” 听到小姐这句话,碧儿愣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是。”这句话她没敢说出口,只是却不想还是没瞒过小姐。 “梨香,你告诉碧儿,白琳儿的生母是谁。” 碧儿不由瞧向了梨香,小姐到现在也没跟自己说过梨香的来历,可是她也猜出了七八分,如今这一句,却是差不多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白琳儿是昭烈帝的元后所生,向来传言昭烈帝与其元后慧敏皇后多矛盾,慧敏皇后病逝后,昭烈帝纳慧敏皇后幼妹为后,所以现在大昭的皇后是白琳儿的姨母。” 碧儿闻言愣了起来,“难道说昭烈帝纵容白琳儿是在报复他死去了的慧敏皇后?” 因为和先皇后不合,便是纵容其女,让先皇后便是地下有灵也不得安生? “算是吧。”应莲烟点了点头,如今的碧儿可以用一点就透来形容,与昔日可是大为不同。 “昭烈帝这一招叫做捧杀也不为过,毕竟白琳儿的外家却也是赫赫有名的叶氏一族,如今的大昭大将军叶墨焕也算是白琳儿的表兄,还有一招就是棒杀了,棒杀向来为人不齿,又容易留下权柄,所以但凡聪明点的人是都不会用这一招的,不过也有例外,就像是临平侯夫人,苛刻庶子用度,延迟医药以致于东方朔早逝。” 听到这一句,梨香不由抬起了头,“小姐,如今简灵月被赶回了安平侯府后一直不太好,柳文佩还在寻找简成洛给女儿治病。” 应莲烟闻言不由一笑,“是吗?还不死心,倒是真有毅力。” 碧儿也听说了这事,只是她还是对昭烈帝的手段耿耿于怀,“可是白琳儿再怎么说都是他的女儿呀,他怎么能这般对待!” 说罢,碧儿却是神色一变,她怎么忘了小姐也是相爷的女儿,不也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被丢到温安城了吗? 她小心打量,待发现小姐神色并没什么异样时这才松了一口气。 应莲烟并没有在意,因为她从不曾将应建航当做自己的父亲。 “其实,白琳儿可能并不是昭烈帝的女儿。” 此言一出,便是应莲烟也挑眉看向梨香。 梨香解释道:“这也是探子在大昭打听的,不知道是真是假,好像当初昭烈帝出宫私访邂逅了什么女子而依依不舍,这消息隐瞒了一段时间后终于被慧敏皇后知道了,慧敏皇后是个火爆脾气,知道这事后很是恼火,据说扬言要给昭烈帝戴一顶绿帽子,后来慧敏皇后便身怀有孕。” 便是昭烈帝都不知道白琳儿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骨血,看着两人吃惊的神色,梨香继续说道:“而且,据说慧敏皇后临死前还跟昭烈帝说,白琳儿并不是昭烈帝的骨血……” “这慧敏皇后,也实在是太……”太让人刮目相看了。 这句话碧儿却是说不出口。 应莲烟沉默不语,这慧敏皇后爱惨了昭烈帝,只可惜帝王的宠爱注定了不是一个人的,她爱的深沉以致于魔怔了。 白琳儿怎么会不是昭烈帝的女儿呢? 只可惜当局者迷,昭烈帝大概怕是这辈子相信了。 慧敏皇后要自己一辈子被昭烈帝记住,用这么一种惨烈的方式! 白琳儿大闹长宁侯府的事情好像是湖面上吹过的一阵风似的,不过是激起了一圈波浪而已,波纹荡漾开后,又恢复了安静。 楚武二十五年的最后一月也平静无波的度过。 只是新年之后,京城却是迎来了另外的热闹,镇守边关十多年的定国公从边疆归来了。 与之一同归来的是其女公孙,楚帝册封的玉华郡主。 一身戎装潇洒的公孙几乎掠夺了所有人的目光,向来在边关长大的她却是一副江南女子的婉约模样,一种糅合的气质便是楚温芊都叹为观止。 “若是公孙头些年在京城,这京城第一美的称呼她当之无愧。” 应莲烟闻言笑了,公孙的美不禁在她的容颜和气质上,更是她的心怀坦荡,生长在北疆,定国公亲手教授骑射,公孙有着草原儿女最纯粹的坦率特质。 前世,就算是公孙无意间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也从来不曾指责自己,她记得公孙说过:爱,从来是不管对错的。 所以,自己为了爱疯狂,以致于狂魔了。 镇南公刚刚返回南疆,定国公却是从北疆归来,年过花甲的国公爷怕是此番并不会再度回去了。只是,定国公此番回来,还会是和前世一样吗? 回京只是为了给女儿安排一个妥当的未来,毕竟,定国公膝下无子,将来国公的勋爵定是要被皇室收回的,一朝定国公驾鹤归去,公孙便是没了依仗的。 应莲烟目光落在定国公身上陷入凝思,忽然间却是发觉有人看向了自己,那目光锐利如刀剑,让她一时间竟是恍惚,后知后觉自己目光太过于直接,竟是被定国公发现了。 好一个老当益壮的定国公,也罢,有他在京城,回头自己连根拔起的时候,京城也不会大乱,不是吗? “爹爹,怎么了?”公孙有些惊诧,只是她望了过去,却只看见一个样貌清秀,穿着湖绿色袄裙的女子正在盈盈而笑,笑意中满是友好。 “没什么,走吧,过会儿见了皇上和皇后,可不能失了礼数。” 楚帝和柳皇后并没有亲自来迎接,可却是让大皇子和长公主两人代表帝后前来迎接定国公父女,这等规格虽然并不算高,可是想想长公主向来深居简出,便是连宫廷宴会都不怎么参加,如今这般抛头露面已然是奇迹了。 “说来也怪,怎么皇姐就答应了父皇呢?她不是最讨厌这类应酬吗?”楚温芊不愿意被规矩束缚,干脆就和应莲烟一道隐身在百姓中看热闹得了。 “过几天就是莲烟姐姐你的生辰了,难道你不准备回去吗?” 应莲烟便是连新年都是在温府度过的,这在宫里也引起了一阵议论,太后潜心向佛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嚼舌头根子,可是却是有几个去了柳皇后那里状似无意的说了起来。 偏生柳皇后闻言却只是笑笑而已,便是楚温芊也不知道柳皇后究竟打的什么算盘,所以才来试探应莲烟的心思。 “是时候该回去了,自然是回去的。”应莲烟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楚温芊解释似的,弄的楚温芊一头雾水。 应莲烟笑了笑,“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公主小心些回宫吧。” 楚温芊刚想要再说什么,可是应莲烟却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了。 应莲烟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迎上了简成平的目光,她眼中带着几分嘲笑,简成平目光中露出杀机。 “骁骑将军这般低调回京,可真是不符合你的作风呢。” 简成平闻言杀机更浓,“应莲烟,你把三弟弄到了哪里!” 应莲烟轻轻一挑眉头,“怎么,原来骁骑将军已经回京一段日子了,只是不向陛下汇报,这样好吗?” 她笑中满是挑衅,简成平骤然上前,似乎要制服应莲烟,应莲烟站在那里,竟是一动不动,看着简成平骤然停下了的手,唇角扬起。 “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要挟呢。应莲烟心想,这般要挟竟是出现在简成平身上,可还真是稀奇。 “我恭候大驾,只是骁骑将军,下次见到三皇子的时候小心些,我听说他还不曾和三皇子妃圆房,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你们之间的事情呢?” 简成平原本已经离去,骤然听到这么一句,他猛地回身,堵住了应莲烟的去路,“你说什么!” 他脸色骤然间如阴温密布,不会有人怀疑,只要稍稍的煽风点火,简成平就会杀人见血当场! 应莲烟却视而不见,看着简成平的目光中带着几分鄙夷和轻视,“骁骑将军是在欣喜三皇子妃为你守身如……不对,她早已经不是完璧之身,说不上守身如玉的。” 简成平脸上闪过怒意,若非是在苦苦压制,早就将应莲烟格杀当场了,只是这空无人迹的巷子里却并不像它表面上这样平静,四周埋伏的高手,只怕是自己一动手,应莲烟未死,他已经下了黄泉。 只是听应莲烟提及锦绣和楚殊尚未圆房的时候,简成平到底是有一丝欣喜的,以致于所有的情绪不加掩藏,尽数都暴露给了应莲烟。 “只是骁骑将军也别高兴太早就是,听说三皇子妃便是连春药都用了,只可惜三皇子定力好的很,美色当前却并不动……” “够了!”简成平一声暴喝打断了应莲烟的话,“应莲烟,你究竟想说什么!” 他神色本就阴鸷,再这副语气表情,几乎能将小儿吓哭了去,应莲烟并不是小儿,更不畏惧他。 “没什么,只不过善意的提醒骁骑将军一句罢了。” 看着盈盈离去的人,简成平恨不得将其捏成齑粉,“简成洛,你竟然敢出卖我!” 知道锦绣和自己的关系的,除了锦绣,那便只有简成洛了。 如今柳文佩四川寻找他无踪,定是被应莲烟拿住了!原本自己那一句还只是为了试探应莲烟罢了,可是如今却证实了。 小巷之外,梨香一脸责备的看着应莲烟,“小姐,适才你也太冒险了,若不是太子殿下有先见之明,将卫三调来保护您,若是简成平疯狗咬人伤了您怎么办?”梨香到底没有说出死那个字,虽然不是忌讳,可却是心有余悸。 梨香自信自己和简成平不相上下,可是这也可不住距离远呀,远水救不了近火,自己杀气不足以威慑简成平,好在还有卫三。 应莲烟笑了笑,收起了手中的金针,“放心,他伤不了我的,何况,应如雪的解药还要依靠简成洛呢,他怎么敢伤了我?” 饶是简成平对自己恨之入骨,可是就算是为了应如雪,他也会对自己手下留情的。 梨香还是有些担忧,“要是太子殿下知道您这般冒险,回头定是会责罚奴婢的。” 其实太子殿下顶多嘲弄自己几句罢了,毕竟主子的行动当属下的是阻拦不了的,只是小姐可就不是嘴皮子几句话的事情了。 卫三已经是隐形人一般,应莲烟并没有确定他的位置,就算是刚才,那四周弥散开来的杀气也让她无法确定卫三究竟藏身那里。 不过梨香的话不错,卫三的确也是她的本钱,没有卫三保护,她也不会去故意惹火简成平的。 “小姐,你惹火了简成平,却是为什么?” 应莲烟笑了笑,“声东击西罢了,定国公回来了,这局也该收网了。” 梨香一点就透,顿时笑了起来,“奴婢明白了,你是要让简成平一心扑在应如雪身上,无暇去想别的。” 小姐真是算透了人心,简成平的龌龊心思,如今能被这般利用,也算是一二用途吧。 “说来,定国公如今也该是进宫了,好戏就要开场了,走吧。” 今日是定国公的接风宴,她也是要出席的,那么多热闹能够看,想来必定是十分精彩的。 接风宴会定在了酉时,柳皇后和官宦勋贵世家的家眷在羲和殿内已经等了半个时辰,却依旧没有等来楚帝和定国公,便是柳皇后都坐不住了,吩咐雷总管去打探一下。 只是雷总管尚未出了羲和殿大门,却见楚帝携手定国公已经过来了。 年过花甲的定国公头发中夹杂着灰白,只是气色颇好,大有廉颇虽老,尚能斗饭十肉的气概。 只是熟悉楚帝的人都知道,帝王虽然脸上带着笑意,眼中却是极为愤怒的。 这熟悉的人之中便有应建航。 只是让应建航更为不安的是来自应莲烟的目光,她眼中带着笑意,却是冰凉,似乎在嘲弄什么,他心中有隐隐不安,再度望去却见应莲烟正与玉华郡主公孙相谈甚欢,不知在说些什么。 “爹爹老是说我这个郡主的封号徒有其名,莲烟你却是智勇双全的,今天一见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我们好像很熟悉,我想我们前辈子定然是好朋友的。” 公孙很是热忱,一如前世,这让应莲烟找到了熟悉感,“玉华郡主是我这辈子都学不来的,国公爷不过是取笑莲烟罢了,郡主不要放在心上。” 公孙闻言摇了摇头,“我们都是郡主,喊过来喊过去有什么意思,我喊你莲烟,你唤我月如就是了,其实爹爹总是唤我不清楚,有时候月儿,有时候如儿,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还有俩姐妹。” 公孙也不知道为何,见到应莲烟的时候她竟是格外的亲热,即使京城中的传言她也是听说了的,可是对应莲烟她却是没有半点意见。 爹爹常说京城是个大染缸,几乎所有的人在里面都会变了色的,既然自己都洗不净一身的粉墨,又凭什么去说别人? 所以,她宁愿用自己的眼睛去发现真相,也不愿意和那些小姐们虚与委蛇。 “几年不见,玉华倒是长成了小大人了,朕记得还是三年前华儿从北疆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张她的小像,不然朕都不知道自己册封的这个郡主是什么模样。” 定国公闻言一笑,“还是一如既往的顽劣,只是老臣年事已高,怕是管教不了了,只好带到京城来,让她碰一碰壁也就知道天高地厚了。” 定国公这话里似乎颇有深意,楚帝付之一笑,倒是柳皇后笑了起来,“老将军哪里话,本宫倒是觉得玉华郡主知书达理,又是性情活泼,乖巧的很呢,京城多了她,定是会有诸多热闹的。” 因为怕是困束着公孙,楚帝特地下旨让小姐公子们去御花园赏梅,大殿里一时间尽是些朝臣命妇,听到柳皇后这话纷纷点头附和。 定国公也不多说什么,他自然知道柳皇后这话里几分真假。至于此番为何是大皇子和长公主前去迎接他们父女,他心底里也有几分计较,只是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了,京城依旧是这般不平静,自己刚回京就已经是陷入了泥潭,却不知回头能不能护全了那丫头。 御花园里,原本众星拱月般存在的公孙却是一直围绕着应莲烟,让众人既是羡慕又是嫉妒,能让公孙一见如故,真不知道应莲烟究竟对她灌了什么*汤。 “这一株绿萼梅是那年我从北疆带回来的,没想到存活了下来,今年是它第一次开花,看来是在欢迎你这个主人。” 骤然出现的人让公孙神色一变,待看清来人,她不由眼角都带着笑意,只是忽然间想起爹爹的交代,还是笑着行礼道:“给五皇子请安。” 七皇子楚华姗姗来迟,看到当时一直缠着自己要和自己比试骑射的小丫头如今竟是跟自己玩起了大家闺秀的把戏,他不由错愕了一下,“没想到刚回到京城,咱们人来疯的玉华郡主就知礼节识进退了,真是难得,难得。” 公孙被这么一调侃,顿时小脸一红,良久却是不再说话。 “到底是五弟和玉华相熟,一句话就能拿捏住她的软肋,适才玉华可是舌战众人,不落下风呢。” 楚澈显然是在缓解公孙的尴尬,应莲烟这才想起了自己脑中一直的盲点究竟是什么。 她竟是忘了,楚武二十二年,定国公曾经重病一场,楚帝派遣楚华前去北疆探病,公孙和楚华是早就熟识了的。 脑中,闪过一丝亮光似的,可是待她去捕捉,却又是什么都没能抓住,应莲烟皱起了眉头,却听见有人提及了自己。 “三小姐这是怎么了?难道不舒服?” 她抬起头来,却见是楚澈正看着自己,眼中似乎带着几分关怀,可是语气中却又是有些疏离,让她分辨不清,浑浑噩噩的摇了摇头,“没什么。” 楚澈见状诧异,可是终究没再说什么,看着应莲烟远离而去,他握紧了拳头,唯独广袖微微颤动,才能透露出他一二心声。 定国公的接风宴直到深夜才结束,温府的马车早已经早早候着了,应莲烟刚坐上马车,却是听到丁留略带些惊讶的声音。 “相爷。” 应建航亲自拦马车?不知为何,应莲烟却是想笑。 “父亲这是要治女儿一个不孝之罪吗?”应莲烟声音淡淡的,应建航闻言不由皱眉。 父亲拦截女儿的马车,这若是传出去,的确对应莲烟名声不利,只是想起心头的不安,他终究没有退让。 “过几天是你生辰,你祖母和母亲已经在操办起来了,到底是你的生辰,回府去庆贺一番吧。” 应建航位高权重,向来说话都是不怒而威,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命令的颐指气使,如今这般语气却分明有些委曲求全。 这个认知让应莲烟不由一笑,“我母亲早已经去世十多年了,哪里来的母亲为心?” 应建航闻言一变,他没想到应莲烟竟是连简氏这当家主母的身份都不让了,他正要说话,却听应莲烟道:“十五岁的生辰,外祖父也交代让我回相府的,父亲放心,我会回去的。” 听到最后一句,应建航到底是微微放心,好在应莲烟答应了下来。 看着离去的马车,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既然应莲烟不顾父女之情,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他的手上早已经沾染了太多的鲜血,并不怕多沾染一点。 温府的两位当家人都在等着应莲烟到来,看到温老太爷明明有些疲倦却还是强撑着等待自己,应莲烟有些内疚感,连忙搀扶着老太爷去休息。 “不是跟外祖父说了不用等我的吗?怎么还不去休息?若是外祖父病倒了,岂不是让莲烟心中有愧吗?” 温老太爷最怕外孙女动气,听应莲烟这话连连解释道:“我还不累,还不困,正好陪着你舅舅一起等你一会儿。” 看着老太爷进去休息,应莲烟才离开了松鹤堂,她知道温詹还在等着自己。 只是太子煜的出现,多少让应莲烟愣了一下,太子煜和温府有牵扯她自然是清楚的,不然何至于太子煜夜夜拜访可是温詹却丝毫没有察觉,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却没有想到,太子煜此番却是不再遮掩行踪了。 似乎彼此都了然各自的心思,温詹也并未多加介绍,直接就切入了正题。 “他可是信了定国公的话?”那个他,指的自然是楚帝。 太子煜唇角一扬,又是那惯常的嘲笑,“自然是信了的,这江山他最是看重,何况定国公又是个忠心不二的,谁也不能收买,他岂会不相信?” 温詹闻言点了点头,“丫头,既然如今已经布下了局,只等着那天你亲手去收了这网,你可是准备好了?” 应莲烟笑了,怎么会准备不好呢?这一天她等了那么久,心中早就已经跃跃欲试了。 京城百姓最翘首以盼的上元佳节即将到来,而官宦勋贵之家却是收到了丞相府的帖子,齐齐惊讶了一番。 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此番温府定然会给应莲烟举办一个不同以往的生辰宴会的,毕竟应莲烟可是连新年都是在温府度过的,可是谁也没想到,应莲烟此番生辰却是要在丞相府中度过。 帖子上说的一清二楚,有些不相信的再去温府打探,却发现丞相府这次说的并不是什么假话。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当初闹出来的沸沸扬扬的事情不过都是些遮人耳目的,其实丞相府另有打算? 接到帖子的官宦世家莫不是犹豫了,待看到以长公主为首的皇室子弟纷纷送上了生辰贺礼之后,这才开始准备贵重的礼物。 正月十五这一日,相府里格外肃静,门子上的小厮一遍遍去后院通传,人还未到的消息让老夫人不由皱眉,“那丫头莫非知道了什么,所以上次不过是假意答应你,只为了给我们丢人现眼?” 应建航闻言皱起了眉头,“不会的,也许是还没准备妥……” 他话还未说完,前门的小厮再度来报,“相爷,老夫人,三小姐她,她来了。” 老夫人和应建航齐齐站起身来,眼中莫不是露出一丝惊喜,太好了,这一场鸿门宴,定当让应莲烟有来无回! 母子两人对视一眼,正要往外出的时候却又听到那小厮道:“还,还有锦衣卫的人。” 两人的脚步莫不是一怔,“锦衣卫的人来干什么?” 小厮摇了摇头,待两人出了梨香院院门,却见应莲烟却是和太子煜并肩而立,身后是一群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应建航脸上露出一丝惊诧,却还是神色镇定道:“太子殿下也是来给莲烟贺寿的?她小孩子家当不起太子殿下的重礼。” 太子煜闻言笑了笑,轻轻摇了摇手指,“应大人此言差异,本宫是奉陛下之命前来的。” “陛下之命?”应建航不知为何,心头笼罩着阴温,却见太子煜轻轻开口,声音冰冷无情。 “本宫,奉旨抄家!” 应建航神色大变,看着太子煜的脸上带着恼火,“太子殿下,话别说的太过分!” 抄家,开什么玩笑! 应建航摆明了不相信的模样。 太子煜却是笑意不变,手中明黄卷轴一扬,“应大人不信,不如看看圣旨,如何?” 明黄色的绢帛在太子煜手中张扬,楚帝手书的字迹让应建航脸色骤变,再也没有一丝镇定。 “应建航身居高位却不思为国尽忠,里通外国图谋不轨。应大人,还要本宫给你念下去吗?” 应建航脸色已然不能再难看了,不同应建航的神色剧变,老夫人脸色虽然苍白了几分,却是平静了许多,“这都是你安排好的?” 那一双苍老的眼眸,看着应莲烟的时候,闪过了骤然爆发的光亮。 “老夫人哪里话,里通外国,图谋不轨,这些我可是安排不来的?”应莲烟笑了笑,“何况,老夫人这是要把我拖下水吗?罪名是蛊惑帝王?太子殿下向来光明,可要给我作证。” 老夫人冷笑一声,“应家败落了,难道你以为你能逃脱得了?别忘了,你也是应家子女!” “老夫人这是在要挟我?” 老夫人冷笑不语,眼中氤氲着怒火,显然是被应莲烟的笑意激发出来的。 “只可惜,让老夫人失望了。”应莲烟从锦衣卫手中取过了什么甩到了地上,“这族谱里面没有我的名字,我又怎么是应家子女呢?而且爹爹和二哥还有弟弟早已经排除在应家外面” 老夫人神色骤然一变! 她自然不会忘记,当初应莲烟入族谱被老族长阻拦,以致于应莲烟和应赫言竟是没有入的了族谱的事情,而当初应傅也是被自己弄到外面。 当时她一心想把应莲烟拴在应家这颗大树上,想要用她来保护应家安慰,却不想真的一念成谶。 只可惜,族谱上没有应莲烟的名字,便是应家满门抄斩,她也能置身事外! 想到这里,老夫人再也不能平静了,“你,你是预谋好的!” 回答她的是应莲烟的浅笑轻盈,“怎么会呢?我又不是大罗神仙什么都能想得到,不过是凑巧罢了。” 若是这族谱之上有自己的名字,她只不过会换一种方式毁了应家罢了,为这么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而拖累了自己,是不值得的。 相府的肃静很快就是被打破了,锦衣卫动作迅速,已经开始底朝天的抄家,应建航见状几乎昏厥了过去,一时间后院的哭喊声一片,简氏由姜婆子搀扶着匆匆赶来,满满都是担忧。 她是恨应建航没错,可是却也不会毁了自己现在的生活,如今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当年自己的那点旖旎心思,早就破碎了。 今天应莲烟的生辰,她并不打算露面,可是骤然闯进听温院里的锦衣卫吓了简氏一跳,而且锦衣卫翻箱倒柜竟是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中,这让简氏担心,连忙来梨香院找应建航和老夫人拿主意。 只是梨香院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看到应莲烟,简氏当即吼了起来,“应莲烟,这是你办的好事?” 简氏作势就要去抓住应莲烟,只是却是被一个锦衣卫拦住了,看着那锦衣卫不苟言笑的模样,简氏顿时拔高了声调,“大胆,我是一品诰命夫人,安平侯的亲妹妹,你竟然敢动我!” 那锦衣卫闻言脸色都不变一下,手更是没有松开,反倒是紧紧抓住了简氏的手腕。 “安平侯的亲妹妹,将安平侯最尊敬的姐姐杀了的亲妹妹?应大人,看来你御妻无方呢,便是到这个时候,人家可没将你摆起来吓唬本宫。” 太子煜的挑破离间效果很是明显,应建航狠狠瞪了简氏一眼,只是这一阵工夫他也是恢复了理智,目光深沉地看着太子煜,“太子殿下说本相里通外国,却不知证据是什么?还望太子殿下拿出证据来。” 太子煜笑而不语,直到小孩子的哭喊声和妇人的哭啼声响起,他才唇角荡漾出笑意,“应大人要证据,证据可不是来了吗?” 应建航看了过去,却是红莲似乎正在和一个锦衣卫争抢应学儒,应建航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这就是你说的证据?” 红莲看到太子煜犹如看到了救星,连忙扑倒在太子煜脚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儒儿是无辜的,为什么要把他抓起来,还请太子殿下饶了儒儿一命呀!” 太子煜看着红莲的眼神带着几分怜悯,只是那怜悯却是一闪而逝,“你都自身难保,又怎敢期望能保下这个孩子?” 红莲闻言愣了一下,旋即却是如同被抽取了三魂七魄似的跌坐在地上,脸上是说不出来的颓败之色。 应学儒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咬了锦衣卫的手一口,竟是跑开了去,扑倒在红莲怀里,“姨娘,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儒儿呀。” 到底是小孩子才无知,眼中最重要的还是亲情,他们越长大,反倒是越来越无情了。 “他一个小孩子,还怎么能里通外国,太子煜,你胡说八道,我要见皇后娘娘,见太后娘娘,我就不信京城里,你还能一手遮天!” 回答简氏怒喝的是一响亮的巴掌声,她唇角一下子就挂上了血丝,脸似乎都被这一巴掌扇偏了似的。 “太子殿下的名字也是你能大呼小叫的?”那锦衣卫的一身戾气似乎吓住了简氏,她顿时不敢说话。 “上次倒也是有人这般大呼小叫本宫的名字,是陈侍郎的妻女,她们下场如何本宫贵人事忙忘了,不过简夫人引以为戒便是了。” 对于太子煜这般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事情,应莲烟习惯了,听到贵人事忙不过是扯了扯唇角罢了。 简氏被吓得面无人色,太子煜看着似乎颇为享受,半晌才道:“至于他,还要问问简夫人的宝贝儿子,以为自己英雄救美,却不知道美人计吗?泄露我大周机密,若非是定国公老谋深算察觉了,这北疆如今就要改名易姓是突厥的国土了!” 应建航脸色越来越差,看着简氏的目光恨不得将她一把掐死一般。 “太子殿下,有人想要逃跑,已经抓住了,在册人员都抓住了,只是相府七少爷却是不见了踪影。” 太子煜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却是看向了应莲烟,“那就麻烦郡主了,向来那刘氏还是愿意跟郡主吐露一二实情的。” 沉默了许久的老夫人听到太子煜这话顿时看向了应莲烟,脸上骤然露出一丝狠毒,“早知道你今天会把应家害到这般天地,我当初就不该心慈手软留你一命!” 应莲烟停下了脚步,看着老夫人一脸厉色,她无所谓的笑了笑,“只可惜老夫人回不到过去了。”她神色中露出一二遗憾,让老夫人更是堵心。 刘氏被看押在石园里面,看到应莲烟到来的时候,她连连跪倒在地,“三小姐,婢妾不求什么,只求三小姐看在婢妾伺候过夫人一段时间的份上,饶了婢妾这一命呀,婢妾什么都没干,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呀!” 因为试图逃跑,刘氏的衣衫有些凌乱了,向来干净的脸上都带着些脏乱的尘土,显然她准备的逃跑方式并不怎么说得出口。 “夫人,死到临头还死鸭子嘴犟,难道夫人觉得我是傻子不成,夫人说什么,我就信什么?那样的话,我早就死了,夫人觉得呢?” 刘氏听到这话浑身一颤,看向应莲烟的目光带着恐惧,她早就知道,夫人虽然好欺瞒,可是她的这个女儿却从来不是善茬,她就知道,应莲烟一定会查出来什么的。 “夫人想好了不妨回头告诉我一声,至于楚文珏的去路。”看到刘氏瞬间装作茫然不知的神色,应莲烟轻蔑一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刘氏依旧神色茫然,应莲烟笑了笑,口型说出了四个字,唬得刘氏脸色顿时惨白。 相府门前聚了不少的人,看着被封了的相府议论纷纷,有几个眼尖的看到应莲烟后一阵惊讶。 “怎么应三小姐没有被抓起来?” 那人不过是随口一说,却是感到一阵冰凉刺骨的冷意,他不由哆嗦了一下,却听见身旁有人说道:“切,还不是我家老太爷救了她一命,当初老太爷阻止她入族谱,定是想到了今天的。” 众人看这人一身打扮,顿时认出了这是应家老宅的仆从,听到这话不由诧异了起来,一个嗤之以鼻道:“我可是听说你们老族长当时不让应莲烟入族谱是因为收了别人送的两个美婢,要真是如你所说是老族长未雨绸缪,我倒是想知道,你们老族长就这么不顾同族之情,竟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兄弟的子嗣遗孀进了诏狱大牢?” 这几句话顿时将那应家老宅的家丁问的张口结舌,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把脸色憋得通红,更有好事者还说道:“我可是听说这次应家被查抄是因为里通外国的罪名,不然何至于丫环仆人都没有放过,我看你们老宅也是危险哟!” 一句话吓跑了那老宅的家丁,众人哄堂大笑,待再度望去,却哪里还有应莲烟的身影? 丞相府里上至老夫人常氏,丞相应建航一应主子,下至门房无不是被拘押了起来,只是主子有主子的去处,奴仆有奴仆的地方。 被关押在诏狱的应家人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竟然会来诏狱,而应家出嫁了的三个女儿有两个前来探望,第一个到来的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竟然是应茹若。 应茹若似乎瘦了一些,精神很好,脸上的笑意是遮掩不住的,毕竟,便是应建航真的谋逆叛国,也不会罪及出嫁的女儿的,大周律例也有通人情之处。 “茹若,茹若,你是不是来接娘出去的?” 简氏没有看到应茹若唇角的笑意,或者说她假装没有看到。 应茹若笑了起来,“夫人怎么能对我用这么大的礼,茹若可是担待不起,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说我不孝?茹若胆小的很,怎么敢呢?” 简氏指甲几乎抠到了栅栏里,看着应茹若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她忽然间站起身来,想要抓住应茹若来个鱼死网破,可是却未能如愿。 应茹若早有提防,退后了一步,看到简氏狼狈地磕到了栅栏上,她脸上笑意更加灿烂,“夫人,想不到吧,你也会有今日,说来我该感谢你,若不是你为了救你的宝贝儿子而把我嫁给了温延人,说不定今天我会和你一样,都被关押在这诏狱里,见不得天日的。” 简氏恶狠狠道:“那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来嘲笑我,来看我的笑话,她早就知道这个庶女是个养不大的白眼狼,没想到温延人竟然没有弄死她! 应茹若冷笑一声,“报答?我报答你的还少吗?应如雪手上不能沾染了腥气,什么时候不都是我来处理?你的女儿金尊玉贵要万人敬仰,而我就只能做她的垫脚石!这些还不够吗!” 甚至于,为了救应黎轩,自己被半卖半送给温延人。 应茹若从来都是恭敬的,简氏没有料到向来对自己恭敬有加的庶女竟然是这副嘴脸,她猛地退了回去,倚在了墙角才觉得安稳了几分。 “你明明知道温延人恨父亲,可是却还是把我嫁过去给他折磨,可是如今他能保护的了我,夫人你们料到吧?”应茹若笑了,笑得疯狂。 “我,我没有……”简氏喃喃道,只是却不敢去看应茹若的眼神。 “没有?”应茹若摆明了是不相信的,“有没有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想要保护的宝贝儿子已经逃到了沙漠里,腾海沙漠,夫人你是知道的,他是活不了了,你算计了一辈子,可是最后便是连个儿子都保护不了,还真是讽刺。” “你说什么?”简氏闻言神色大骇,骤然扑到了栅栏那里,看着应茹若道:“你说文瑾死了?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死了呢?” 她还指望文瑾回来,证实清白,这样自己就还能回到丞相府,还是高高在上的丞相夫人,受万人敬仰。 “他也是*凡胎,怎么会不会死!”骤然抓住了简氏的手腕,应茹若神色瞬间冷冽,“告诉我,当初是谁杀了我娘!” 简氏还震惊在爱子的死讯之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应茹若又问了一变,她才明白了什么似的,忽然间笑了起来,“哈哈,你竟然问我这个问题?你娘她不过是个卑贱的洗脚婢而已,爬上了主子的床竟然还生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她死有余辜!” 应茹若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红光,看着简氏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你再说我娘一句,我让你不得好死!”她骤然用力往外一拉,简氏的胳膊一下子就卡在了栅栏的缝隙之中,简直就要断了的样子,这让简氏吃痛不已。 “说,告诉我到底是谁!” 她在问简氏,目光却是落在了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的老夫人身上。 简氏察觉到应茹若的失神,一下子抽回了自己的胳膊,还险些将应茹若带到在地,“哈哈,你知道了又如何?杀你娘的凶手,你一辈子都不能为她报仇雪恨的!” 应茹若愤怒地看着简氏,刚想要发作却是一锦衣卫前来请她出去,探监的时辰已经到了,便是孙将军夫人,却也不能多逗留一刻钟。 直到应茹若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简氏才仓惶地跌坐在地上,骤然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嘴里呢喃着应黎轩的名字。 她和老夫人、刘氏关押在一起,只是一天下来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老夫人安静地坐在那里,好像是坐在梨香院暖阁的软榻上休息一般,若非是流露出来的疲倦之色暴露了一二,谁也看不出她丝毫的情绪波动。 “夫人这边请,小心台阶。” 幽闭的斗室里传来的声音让简氏再度精神一震,只是待看到前来的人竟然是应如水的时候,她脸上的喜色顿时消失无踪。 “如水,你怎么来了?” 刘氏一脸的惊诧,如今相府是过节的老鼠人人喊打,又是背负着里通外国的名头,应如水这个节骨眼上来,只怕会影响她在承恩侯府的地位。 应如水笑了笑,“我给老夫人和母亲带了些吃的,母亲你收好。” 食盒递不进去的,只是刚放在了地上,刘氏却是被简氏挤到了一边,只见简氏动作迅速,很快就打开了食盒,看到那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之时,眼中几乎都放出了绿光。 她不管不顾就往嘴里塞,却是有人声音冰凉提醒道:“夫人这般着急,就不怕这饭菜里有毒,吗?” 放到嘴边的鸡腿一下子落在了地上,激起了薄薄的灰尘。 简氏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看着应如水,目光中带着惊诧,“你,你竟然要毒害我?” 应如水神色不变,饶是刘氏松开了她的手,她也没有丝毫的神色变化。 清越的声音再度响起,“夫人,你说错了,不是你,而是你们。” 简氏这才发现,适才提醒自己,救了自己一命的人,竟然是应莲烟! 她不知是何时出现的,一身淡绿色的衣裙让简氏看傻了眼,这不正是温静辰最喜欢的颜色,衣裙下摆会绣着墨兰,她的绣工很是精湛,每每都能将那墨兰绣制的活形活现,好像是活着的一般。 “二姐,你不是恨她杀了温夫人吗?为何却还要救她?”应如水淡淡开口,不带一丝情绪,她站起身来,甚至没有再看刘氏一眼。 刘氏脸上带着仓惶,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了,为什么自己的女儿竟然会带有毒的食物来看自己,难道真的如应莲烟所言,她竟是准备毒杀了她们吗? 应莲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走到了简氏面前,轻轻道:“夫人可是看这一身衣裙有些眼熟,这是我娘身前留下来的,千影居里藏着许多东西,只怕是夫人你都不知道吧?” 简氏如梦方醒,听到千影居三个字的时候,眼中满是邪恶的诅咒,“那又如何,应建航不是说最爱温静辰吗,最后还不是亲手杀了自己的妻子!温静辰那贱人真以为应建航最爱她?哼,笑话,他最爱的是权利!” 应莲烟脸上没有任何波动,饶是简氏已经激动万分,她也是淡然神色,“那夫人杀了自己的亲姐姐却不过是嫁给一个不爱你的人,夫人又是什么人呢?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知道的都告诉我,我还能考虑答应你一个请求,不然,军坊可是缺了不少的人。” 听到“军坊”两个字的时候,简氏浑身一颤,她刚想要答应下来,却是老夫人开口,“你想知道的,我告诉你。” 简氏一愣,旋即却是反应过来,应莲烟也许是能救自己的命的,不行,这机会岂能让给老太婆? “不要听这老太婆的,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应莲烟笑了笑,“不着急,机会多得是,请老夫人出来,我有话与她说。” 锦衣卫闻言开了牢门,简氏看着那打开的牢门,似乎在思索什么,只是应莲烟却是骤然打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我劝夫人还是不要妄想的好,不然自己怎么死的,也许夫人都不知道。” 简氏一下子被戳破了心思,顿时顺着栅栏滑到了地上,老夫人随着那锦衣卫离开了这斗室之中,应莲烟慢了一步,看着应如水道:“五妹,机会难得,不如和姨娘述别情也好,毕竟,也许往后就再也不见了。” 应如水站在那里不说话,刘氏脸色不佳,跌坐在那里的简氏看着神色各异的母女两人忽然间笑了起来,“刘婉言你养的好女儿,竟然要毒杀了你,你苦心孤诣这么多年,到头来却是连个女儿都靠不住,还真是可笑!” 应如水依旧缄默不语,刘氏慢慢开了口,“也许当时我就该死,这样你就不会有一个被打发到军坊的娘了,也就不会影响你在侯府的地位了,夫人,你笑我又有什么用?你说大小姐,你的宝贝女儿应如雪过会儿是不是也会送了一壶毒酒将你送到西天呢?毕竟,她可是立志要做皇后的人,有一个流落在军坊的亲娘,说不定还会有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坏了她做皇后的千秋美梦? 180.-181-老夫人难道不知道?应建航,可是犯了弑父的大罪 简氏脸上笑意顿时隐去,恨不得撕碎了刘氏的嘴脸一般,她心中所想,竟是真的扑了上去,刘氏却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她有着江南女子的婉约,可是这些年来却步像是简氏这般养尊处优,一反击就把简氏压在了身下。 “简湘云,你以为你多厉害?没了丞相夫人这地位,你也不过如此罢了!” 刘氏并没有教训简氏,而是松开了手,打简氏固然能出一口憋在心里多年的恶气,可是让简氏陷入纠结的沉思之中,也许是更好的惩罚,不是吗? 隔壁的净室之中,老夫人看着应莲烟的眼神满是打量,“你娘虽然要强,可是却决计不会像你这般狠毒的,丫头,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恶灵附身,所以才这么狠毒,真的不像是我们应家的子女。” 应莲烟闻言笑了,“应家子女?”老夫人还真的天真的以为应家子女就是善良不争的吗?这话究竟是想要自欺欺人,还是骗她呢? 老夫人没有理会应莲烟的嘲弄,而是切入了正题,“我只要你保护水儿安危,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的,包括你娘的死,还有你弟弟的病。” 应莲烟眼睛一眯,“弟弟中毒,你知道?髹” 老夫人轻声叹息了一句,“我怎么会不知道?这十多年来,我唯一失策的地方就在你身上。” 应莲烟冷笑一声,是呀,老夫人说的没错,她当初真该溺死自己的,这样子,她也不会有这牢狱之灾了。 “当时老太爷和你娘先后去世,你弟弟重病,那时候府里乱了分寸,是简氏挑起了大梁,拿出了自己的嫁妆填补了府里的空洞,安平侯府的老太婆说自己女儿不过是个妾氏,犯不着这般,分明是要挟我和你父亲将她扶正,这也便罢了,偏生她还请人来算卦说你娘生辰八字不好,克了宫里的六皇子,不能在祠堂里享受香火,当时六皇子不知为何重病,贤妃着急上火,皇上也是着急,我和你父亲无奈之下只好将你娘的灵位从祠堂里扯了出来,将千影居封了,把简氏扶了上去。” “无奈之下?好一个权衡利弊!”应莲烟冷笑一声,“若是田老太太说老夫人你的生辰八字碍了太后的安康,老夫人是不是会当即悬梁自尽,为国分忧呢?” 老夫人脸色一变,却听应莲烟继续道:“活人不说死人事,大楚朝向来死者为尊,偏生到了我娘这里就事情这么多,老夫人何必遮掩呢?有你们这样的长辈,应家子孙不肖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老夫人脸色终于支撑不住,颜色变成了灰白,只是她没有辩解,而是说起了别的,“当时我因为老太爷的死伤心不已,心想简氏就算是为了拉拢人心也不会对你们兄妹动手的,却不料她不知怎么的要挟你父亲让他把你送出了府去,更是在你弟弟的饭菜里下毒,等我察觉的时候已经晚了,原本你弟弟也是聪明的,便是你父亲也及不上他,只可惜……” “只可惜却这么就被简氏害了,可是你不可能为了一个痴傻了的孙子去找简氏的麻烦,何况还应黎轩那么聪明伶俐的孙子,孙子少了一个又有什么要紧的,是吗?”应莲烟冷冷接着说道,只见老夫人脸色越来越灰白,最后几乎没有了人色。 她颤颤巍巍去倒一杯茶水,热茶洒落在她手上,可是她却没有察觉似的,直将热茶往肚子里灌去。 “我娘是应建航害死的,我只想知道,你当初为何见死不救!” 老夫人嘴边的茶杯顿时跌落在石桌上,茶水溅到了她胸前的衣裳上,可是她却是恍然未觉,“我见死不救,我怎么会见死不救!” 应莲烟直直看着她的眼睛,那苍老的颓败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哀恸,并非作假,似乎久远的记忆被勾起了,老夫人翕动这嘴唇。 “你娘她是个好儿媳妇,本就是你二伯对不起她,我想要弥补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呢?” “是,你没有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只不过是因为老太爷死了,您老心灰意冷,所以卧床了不是?可是,老夫人,您知道老太爷究竟是怎么死的吗?” 应莲烟脸上带着笑意,眼中的深意让老夫人惶恐,“你,你想说什么?你不要骗我,我是不会相信的!” “骗你?”应莲烟冷笑一声,“我骗你又有什么好处?你最爱的儿子亲手布了一局棋的,老太爷,他的亲生父亲是被他害死的,老夫人难道不知道?应建航,可是犯了弑父的大罪!” 老夫人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可是听到最后一句却是一屁股坐了下去,浑身都在颤抖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杀了他父亲的,你在骗我,你在骗我!” 应莲烟笑了笑,原来老夫人也有恐惧的时候,难怪林妈妈没有将自己在祠堂里听到的那些告诉老夫人,她怕的是老夫人听到这“噩耗”会一不小心驾鹤西去吧。 “这话可是林妈妈告诉我的,至于林妈妈怎么知道的,老夫人其实也应该能猜得出来,难道你忘了为什么你让应建航去休妻,可是简氏并没有被休弃,反倒是又重新掌权了吗?就因为她知道应建航杀妻弑父的事情,这是她的底牌,她轻易不会动用的底牌。” 甚至于当初简氏只不过是用银子控制着应府,就能让应建航不再计较弟弟痴傻的事情,也能让应建航“心甘情愿”的将自己送出应府! 老夫人猛地抬起头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她已经猜出了答案,可是却仍是不死心。 “因为我要你死之前也痛苦万分!”应莲烟冷笑了起来,“当时的应家你大权独揽,你怎么会不知道应建航在我娘的汤药里动的手脚,可是你却是任由着事态发展!你这般见死不救,我要你死也死不瞑目!我告诉你,别指望应家还有东山再起的一日,这一天永远不可能到来的,因为你的儿子,大周的丞相藏匿了一些东西,这次被锦衣卫搜了出来送到了宣武帝面前,皇上见了可是龙颜大怒的,说是三天后相府老小尽数推上刑场,应家完了,再也没有一丝半点的机会翻牌了!” 老夫人脸上彻底没了血色,“不可能的,皇上念在老爷帝师的份上,也不会让应家没有一丝香火的。” 应莲烟笑了起来,“帝师?老夫人你可还真是天真,你以为老太爷是怎么死的?单单是应建航,他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弑父?老太爷死后他又不必丁忧,依旧在朝为官,因为是宣武帝密旨要应建航弑父的,明白了吗?” 老夫人是被人架着离开净室的,她两脚拖拉在地上,已然是被抽去了所有气力的模样。 简氏进来的时候浑身都在颤抖,她看到了老夫人的模样,心中顿时戚戚惶惶,甚至于就连开口都变得万分困难。 “夫人想要什么?” 简氏从应莲烟略带着冰凉的声音中找到了自己,半晌她才望着应莲烟道:“我要什么你都可以给我?” 应莲烟笑了,简氏是脑袋被驴踢了,还是吓傻了? “夫人要我去行刺当今圣上和皇后我做不到,让我把你女儿捧上皇后的位置我也做不到,甚至于夫人要我放了你,我更是做不到。” 简氏恢复了自己的声音,以及脾气,“那你能做什么!” 应莲烟笑了,“我能做什么?”她围绕着简氏转了一圈,最后坐到了简氏的对面,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我倒是能做一些事情,让夫人永生难以忘记的。” 简氏顿时眼中满是提防,“应莲烟,你想干什么?”她害怕,这里是诏狱,应莲烟又和姬凤夜交情颇深,她怕自己受到酷刑折磨,据说诏狱几乎汇聚了所有的酷刑,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诏狱没有的。 “我不想干什么,只是想要告诉夫人一些事情罢了,不知道夫人有没有兴趣听一听呢?” 简氏脸色阴晴不定,只是这事却并不是她能选择的,因为应莲烟已经开口了。 “夫人好算计,我娘斗不过你,可是你的女儿却也斗不过我,我不妨告诉夫人,楚锦绣很快也会死去,而且很是悲惨的死去,你知道她为什么没有来看你吗?那是因为她又毒发了,可是她却没有解药了,如今的楚锦绣顶着一张鬼见愁的脸,又怎么敢来诏狱呢?” “怎么可能!成洛,成洛已经给锦绣研制出来解药了!”锦绣,锦绣也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简成洛?”应莲烟笑了,“夫人被骗了都不知道,简成洛自身难保还能给楚锦绣研制出解药,还真是笑话。”她轻轻拍了拍手,净室后面的石门轰然洞开,露出了一阵琉璃墙,墙的后面却是一人坐在木桶里,简氏闻声回过身去一看,却是傻了眼。 “成洛,这是成洛?” 那个通身黢黑,脸上鼓起了青筋的人竟是简成洛?简氏不敢再瞧第二眼,可是只一眼却也让她认了出来,那坐在木桶里似乎毫无知觉的人正是简成洛无疑。 “可不是吗?夫人还真是慧眼如炬,没想到简三公子这副模样夫人都还能一眼认出来。”应莲烟笑了笑,石门再度合上。 “对了,我忘了告诉夫人,楚锦绣当初中毒其实并不是什么意外事件,不过是因为师兄动了怒想要教训一下楚锦绣和夫人而已,我那师兄向来是怜香惜玉的,竟然对楚锦绣下此毒手,其实也让我意外呢。” 简氏闻言目眦欲裂,“你说什么?你怎么这么狠毒,竟然对自己的亲姐姐下此毒手!” “狠毒?”像是听到了这世间最为可笑的笑话,应莲烟哈哈大笑了起来,“夫人可说错了,楚锦绣可不是我的亲姐姐,夫人说我狠毒,那楚锦绣指使简成平让简成洛给我下毒的时候难道就不狠毒?得知自己不能生育恼羞成怒之下将自己的亲妹妹推入冷水之中,以致于水儿落下宫寒的毛病难以孕育子嗣,这就不狠毒?明明知道是楚锦绣小肚鸡肠害了亲妹妹可是你却是因为内疚而不惩罚,反倒是舍弃了水儿难道就不狠毒?当年为了生下应家长女气我娘,你竟是用了催产之药引发早产以致于楚锦绣出生之时身体受损不利生育,难道就不狠毒?你为了嫁给应建航,不惜杀害自己的亲姐姐,难道就不狠毒?简湘云,你本身就是蛇蝎毒妇,又有什么理由来指责我狠毒不狠毒?” 应莲烟每说一句,简氏脸色就灰白一分,到最后简直没了血色,“你,这些,你,你怎么知道的?” 应莲烟冷笑一声,“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陈妈妈死了,可是她女儿侍书可还活着,赵妈妈为了给简晓云报仇可是给我说了不少的事情,怎么,夫人后悔了?把这么大一个隐患放在自己身边,最后被咬得遍体鳞伤的滋味不好受吧?” 简氏从石凳上滑落了下去,她双手扒住了石桌的边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看着应莲烟道:“楚常喜说文瑾死了,是真是假?” “他就算是不死,和活着又有什么区别?难不成夫人还指望楚文瑾来振兴应家不成?到了阴曹地府也许还有一二可能。” 简氏再没了半分气力,被锦衣卫架起的瞬间,她忽然间说道:“我能不能求你保住文瑾的儿子,他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 应莲烟闻言笑了笑,“夫人,应家之所以被查封就是因为乐文是突厥奸细,你说皇上会容忍他吗?” 简氏颓然的垂下了脑袋,她不知道楚学儒昨晚就没了,红莲早已经病入膏肓,得知楚学儒没有活路之后,用一根腰带解决了两人的性命。 牢房之内,红莲留下的最后两个字是鲜血写就的“无辜”两字,应莲烟看着一大一小躺在地上的两人,低声笑了起来,“无辜,这世间又哪有什么无辜的人呢?” 楚文瑾贪图美色,乐文为了报仇,一个自以为是爱,一个所为种种都是为了恨,这孩子本身就是恨的产物,又怎么能算得上是无辜的呢? 刘氏来到净室就跪了下来,“二小姐,郡主,婢妾别无所求,只求二小姐能饶了文珏一命,他还小什么都不知道,二小姐随意将他送到一户人家就成,婢妾只求他能安稳地活一辈子,是富贵是穷苦都无所谓的。” 应莲烟搀扶起了她,“姨娘慈母之心真是难得,只是既然姨娘想要七少爷安稳度过一辈子,为何还要将他送到承恩侯府呢,还建议让常乐李代桃僵,姨娘这所说所做可是矛盾的很,你说我该怎么相信呢?” 刘氏脸上露出震惊之色,她没想到应莲烟竟是连自己吩咐的话都调查的一清二楚。 “姨娘放心,我的手伸的再长,十多年前的旧事却也是查不清楚的,还望姨娘能告知一二才是。” 刘氏闻言却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她忽然间站起身来,笑了起来,“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应莲烟,你和你娘还真是不像,人人都说你娘聪慧过人,可是我却说她最是愚蠢,竟然会相信应建航的甜言蜜语!活该她被应建航杀了!” 应莲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果然,刘氏是知道的。 “连你娘的死你都不知道,应莲烟你就算是机关算尽又有什么用!” 刘氏言辞间是幸灾乐祸,只是没能从应莲烟脸上瞧出半点漏洞,她脸上的笑意很快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恐惧。 “我是不知道,可是我会想办法知道的,诏狱里向来有不少刑罚,姨娘不知能尝试得了多少。” 刘氏摆明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应莲烟却也不着急,“我倒是想到了最适合姨娘的一种,木驴之刑不知道姨娘听说过没有,那是专门用来处置通奸的女子的,我娘死得早,姨娘背主的罪名就由我来惩处好了。” 刘氏脸上闪过一丝震惊,应莲烟却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对了不知道姨娘知不知道这木驴之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是我跟姨娘解释一下好了,这木驴之刑其实起源早,不过前朝的时候被列为禁刑,直到本朝锦衣卫兴起,这才又见诸于世人。说来这……” “不要说了!”刘氏大声吼了一句打断了应莲烟的话,她自然是知道木驴之刑的,她幼时她们刘家出过小妾和家丁通奸之事,她记忆中便是处之以木驴之刑。 那木棒从那小妾的下身慢慢往上走,穿过了肚腹最后从口鼻中出了来。 三天三夜,那小妾痛哭失声,却是连死都不能。 那样的惨状,她见识过一次,就再也不想再见到! “二小姐,你想知道的我什么都说,我只求你,求你放过珏儿,给他一条生路,好吗?” 应莲烟笑了笑,此时此刻的刘氏哪有方才的神色模样,张皇失措好像就要溺水的人一般,“我可以考虑。” 刘氏似乎没有听到应莲烟话外的话似的,她连忙道:“我我知道,当年夫人之所以会被相爷狠心杀死,是因为夫人无意间得知了相爷弑父的事情。” 应莲烟闻言一愣,娘是因为这件事才死的? “你也知道了,不是吗?” 刘氏没想到应莲烟听到这消息却还是反应迅速,一下子就点破了自己也知道这件事情的事实。 “奴婢侥幸不死,是因为夫人护全了奴婢,所以……” 应莲烟笑了起来,“护全了你?刘婉言你事到如今竟然会想要骗我,你真的以为我不敢对你施刑吗?” 刘氏闻言浑身一颤,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应莲烟,只听到那声音冰冷。 “我娘不是蠢人,自然不会将自己丈夫弑父之事告诉一个丫环,哪怕是自己的心腹丫环!而你,当时却是起了心思,用了些方法让应建航知道我娘撞破他丑事的事情,正因为此我娘才会和他吵了起来,也许趁着应建航心情不好,而我娘和简氏都怀有身孕的时候,你就趁机爬上了应建航的床,为了不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你又把陈氏拉了出来,让她也成了应建航的人,是吗?” 刘氏闻言大骇,她没想到,应莲烟竟是能将当年之事猜出个七七八八来。 她分明是毫不知情的,而且陈静秋已经死了,便是梅香也不知道自己当年的事情,她又怎么会知道的! 看着刘氏那阴晴不定的脸,应莲烟冷笑了起来,“你的心思,我自然能猜到几分的。” 这次她收网,不就是为了从几人的口供中得知当年的真相吗? 锦衣卫给出的零零散散的事实,林妈妈和赵妈妈的口供,侍书的一些话,老夫人和简氏所说的“真相”,七七八八加起来,足够让她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今之所以再审问刘氏,只是为了得到最后的证实罢了。 “刘婉言,你好生周密的心思,趁着老夫人卧床之际,竟是弄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我问你,我哥哥中毒,是不是也和你有关!” 原本浑浑噩噩的刘氏闻言一个激灵的醒了过来,“没有,二小姐,这个真的没有,大少爷中毒是简氏设计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应莲烟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事到如今你还在骗我,当时你不是请缨去照顾我哥哥去了吗?凡事亲力亲为,便是饭菜都为他尝试,为何他中毒,可是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说你有了提防之心,所以才不会中毒的?” 她这话本就是试探,没想到刘婉言还是狗改不了吃屎的秉性,戳破了最后的窗户纸,应莲烟笑意中都带着冷意,“你这般忘恩负义,枉费我娘当初对你一片真心。刘婉言,我不是我娘菩萨心肠软性子,可是我确实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的,三日之后刑场上,你会看到你的宝贝儿子的,只是他不是来送行的,而是和你共赴刑场!” 刘氏闻言跌坐在地上,听到应莲烟脚步声远去,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像是孩子一般无助。 应莲烟离开净室之后而是去了另一间石室。那里,应建航神色平静,似乎早就预料到她的到来。 可是看到应莲烟的时候,脸上流露出的失望之色溢于言表,显然他所等待的人并不是应莲烟。 “怎么,很失望?父亲,你觉得来的人会是宣武帝?” 应莲烟清楚地看到,听到“宣武帝”三个字的时候,应建航神色中带着几分惊异,眼眸中的神色与之前大为不同。 饶是他很快就恢复了过去,可是却还是被应莲烟捕捉到了。 “你来干什么?” 应建航知道,自己先开口就意味着输了,可是自己输了那么多,又岂会害怕这一次? 看到应莲烟脸上扬起的淡淡的笑意的时候,应建航是有些出神的,那样的笑意其实自己并不陌生,当初阿辰就是这样的笑着的,似乎她通晓世事,所有的一切都瞒不过她似的,所以自己的恶性也瞒不过她,不是吗? “告诉父亲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不知道父亲你想要先听哪一个?” 应建航眉眼一斜,“有区别吗?” 对于如今的自己,阶下之囚,又有什么才算得上好消息,什么称得上是坏消息呢? 应莲烟闻言一笑,“父亲这般倒是让女儿不知所措了,不过圣人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父亲久居高位难道就不曾担心过?帝王之怒龙霆震惊流血万里?” 应建航神色依旧平静无波,“你想说什么?” 应建航并没有神色的波动,可是应莲烟却也并不惊讶,“没什么,我不过是想要跟父亲说一件事情罢了,你所期待的帝王的召见根本不复存在,应家再也没有一星半点的转机了。” “你胡说!”应建航当即站起身来,他原本就清瘦模样,又是久居高位的,动怒之下带着十足的威势,只是应莲烟却并不害怕。 “父亲到现在对皇上还抱有希望?”应莲烟冷笑一声,对应建航的动怒嗤之以鼻,“就算是他之前还能饶了你一命,可是看到你留下的那些证据,你觉得他还会饶你一命?” 应建航脸上终于风云变色,“你说什么,什么证据?” “父亲又何必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当年老太爷为何突然间去世,而父亲你身为朝廷命官却是免去了丁忧之事,父亲你心知肚明!” 应建航脸色越发难看,“不可能的!”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父亲难道锦衣卫了吗?你别以为把那些证据藏到了千影居就没有人找得到,一个废弃多年的旧居又如何?你知道的,锦衣卫从来是不会空手而归的,昨天姬凤夜呈上去的证据就有当年老太爷留下来的铁证!” 应建航脸色彻底变了色,“这些,你怎么知道的?你早就和姬凤夜有所勾结?” 他语气顿时咄咄逼人,“难道你忘了,你是应家的子孙,骨子里流着的是我应建航的血!” 责备自己? 应莲烟笑了起来,“我没忘,所以我学了父亲不是吗?父亲能够亲手将毒药端到老太爷面前灌了下去,我比之父亲是不如的,我只能将父亲送到诏狱罢了,应家的子孙,血液里全都是疯狂,不是吗?” 应建航瞪大了眼睛,几乎不能置信地看着应莲烟,“你……你怎么会这个样子?” 应莲烟坐了下来,眼眸微微抬起,“这个样子不好吗?父亲当年将我送出府的时候难道就没想到吗?也许你留下来的会是一头猛虎,将应家所有人咬死,是一把烈火,将应家燃烧殆尽的!” 看着一脸颓色,跌坐在石凳上的应建航,应莲烟双手支撑在石桌桌面上,俯着身子看着他道:“你当年既然动手杀了我娘,你就该知道,留下我和哥哥,终有一日我们会为母报仇的,十六年,这个时间不算短,不是吗?” “十六年,十六年了……”应建航忽然间轻声呢喃道:“原来已经十六年了。” 十六年来他位高权重,十六年来他享受着权利带来的所有的威势、财富和荣誉,在他手上,应家终于达到了巅峰,可是却也跌入了谷底。 “我对不起你娘,可是我……” “可是你情非得已,你心底里其实是不愿意的,对吗?”应莲烟冷笑着道:“你以为你现在说这些话我会相信?三天之后,午门外,我送父亲最后一程,希望黄泉路上,你还有脸去见我娘!” 看着应莲烟要离开,应建航连连喊住了她,“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只是石门轰然关闭,所有的声音都关在了这石室之中。颓然的看着那阻挡了自己的一道石墙,应建航狠狠一拳头砸了过去,顿时鲜血淋漓,可见白骨。 步出诏狱,应莲烟抬头看着朗朗晴空,眼角却是流下了一行清泪。 “娘,女儿终于给你报仇了。” 她低声呢喃道,用了两辈子,终于,还了您一个公道。 “二姐。” 低声的呼唤让应莲烟骤然警惕起来,看着楚常乐站在那里,她不由神色间闪过一丝尴尬,只是转瞬即逝。 楚常乐显然是看到了她的哭泣的,只是到底将其误会为什么,应莲烟并不在乎。 “六妹什么事?” 楚常乐闻言有一些愣怔,她不明白二姐是故意跟她装糊涂还是有意试探,刚才她站得远,并没有听清二姐到底是在说些什么,可是却是清楚明白的看到了她流出的眼泪。 她不认为那是二姐心怀不忍,只是却又是为何,楚常乐一时间想不明白。 可是想起之前的事情,楚常乐有些担忧,所以在这诏狱门前等了半个多时辰,终于等到了应莲烟。 “不知二姐可否方便带我一程?” 承恩侯府的马车不见了踪影,应莲烟顿时就明白了楚常乐的心思,她唇角微微一扬,“也好。” 马车里空间狭窄,可是楚常乐却有话说不出口了,打量着这个自己并不是十分熟悉,却又不是全然陌生的异母姐姐,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六妹有话不妨直说,再这么耽误下去,只怕到了侯府,该说的没说,六妹反倒是后悔了。” 楚常乐明白,即使是应莲烟率先打破了这马车里的安静,可是主动权却是从来不在自己手中的。 “二姐,你不会饶了七弟?” 应莲烟反口问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饶了他?六妹以为我是以德报怨的人吗?” 楚常乐为之一怔,旋即唇角浮起苦笑,“是我痴心妄想了,只是竖子无辜,我……” “没有什么无辜与否,你娘让您害了侯府的小世子让自己的儿子取而代之,难道小世子就不是无辜的?应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欠了我的,我会一点点连本带利的收回来的,不要以为小孩子就是无辜的,若真是无辜的,为何当年我会被送出府,为何哥哥与世无争却被人下毒陷害?” 应莲烟的步步紧逼让楚常乐脸色泛白,一句话却是说不出口。 “她教了你那么多,藏拙,韬光隐晦,既然能逃出那肮脏地就好好活下去,我和你无冤无仇不会找你的麻烦,只是你若是非要和我作对,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六妹,你可明白?” 楚常乐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她掀开了车帘,看着高悬的日头,脸上浮起了淡淡的回忆的色彩,“我很是感激二姐,当初你不十分如意,却还是带我看了那最美的夕阳,那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以前没有过,以后也不再会有。” 马车停在了承恩侯府门前,楚常乐起身离去,最后却是回身看向应莲烟道:“其实我交不交出七弟都无所谓,二姐认定了的事情都不会放弃的。” 应莲烟放下了车帘,楚常乐是刘氏一手教导出来的,自然也是知道权衡利弊的,何况……承恩侯又岂会容人楚文珏李代桃僵? 说来,楚常乐却也是幸运的,虽然嫁入承恩侯府不过是守活寡,可是到底还是衣食无忧一辈子不是吗?不然等待她的却也是午门外的那律法无情。 正月里最为热闹的莫过于相府被抄,满门抄斩的消息,而正月十九那日,午门里里外外更是围得水泄不通。 “没想到相府一门竟然是落得如今这般田地,倒是楚翰林有远见,当初和长房分家,如今也算是逃脱一劫了。” “可不是吗?说来那二小姐何尝不是?这次抄斩的都是长房族谱上的人,当初应家那老族长一阵闹腾,二小姐没有入了族谱,这下子倒好,反倒是逃过一劫,真是幸运的很呢。” 围观的百姓看着昔日养尊处优的高高在上的丞相,如今却是跪倒在那里,神色中莫不是有些叹息,“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却还里通外国,真想不通楚相是怎么想的。牵连了家眷子嗣,真是作孽呀!” 刑台之上,应建航和楚文珍并排跪着,还有一个婴孩躺在地上,哭泣不已楚文珍显然是吓傻了,两眼都在发白,而应建航却是目光游离,显然是在寻找什么,待看到自己追踪的那一抹身影之时,他顿时高声喊道:“莲烟,当年之事我……” “时辰到,行刑!” 监斩官一声令下,应建航脸色瞬间煞白,却是感觉到后颈一凉,他感觉自己与这世界所有的联系都斩断了,可是他还心有不甘。 脑袋滚到了地上,他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死不瞑目! 第二卷 “丫头你也别太担心了,也许你那五妹也是个福大命大的,反正能逃出生天终究是幸事,不是吗?” 看着应莲烟终究是有些不开心,云老太爷也不知道该怎么宽慰宝贝外孙女了,其实他也是恼火的,这应家人真是的,明明亏欠了他宝贝外孙女这么多,偏生这个五小姐又让莲烟担心,真是太可恶了,要是真的找到,看他老头子回头怎么收拾这小丫头片子。 应莲烟笑了笑,只是这笑对云老太爷的安抚性没那么强,她也是知道的,“没事,水儿吉人自有天相,应该是没事的。” 老夫人要自己救楚锦芙一命,可是锦衣卫前去相府查封的时候,楚锦芙已经不在相府里面了。 那是自己的生辰,楚锦芙不会无缘无故不在的,除非是她提前得知了消息,可是她一个深宅大院的小姐又怎么会得知这消息?应莲烟顿时想到了两个人,可是却并没有把握。 毕竟,这事情并不是揣测就能推断出的,何况若是自己贸然行动,只怕是最终会害了楚锦芙的。 应莲烟很少这般畏手畏脚,这一世尤其如此,这般第一次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便是云老太爷和云詹都看不下去了。 “万侯夫人府下了帖子,你总不能这般模样去赴宴吧?碧儿,还不去给小姐梳妆打扮一下?我们云府的小姐,岂能让别人看低了?” 云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冷傲,显然是听说了京城里的传言的。 当年应建航和简氏送应莲烟出府,其中理由便是有她克父克母之说,如今曾经显赫一时的相府被满门抄斩,老夫人等一应女眷赐以鸩酒,应建航及其子嗣莫不是推出午门外斩首,便是最小的幼子楚文珏还不到一岁也都惨死,岂不是正应了当年的传言? 有心之人便拿这事情说事,已经半个多月过去了,这股子流言却是没有遏制之势,反倒是愈演愈烈,云老太爷自然是要维护宝贝外孙女的,几番命云詹前去查这幕后黑手,可是却一直没有查出来。 应莲烟扬唇一笑,“舅舅放心。” 京城里的流言蜚语她自然是清楚的,而放出这话的人,她也是确定了几个目标,不怕。 如今娘亲的仇虽然报了,可是自己的还没有,不是吗? 楚锦绣,皇甫殊,慢慢来,她不着急,温水煮蛙,施之以烈油以烹炸,这样的手段才配得上他们那一对狗男女的。 万侯夫人府此番宴会的主角是萧月如,定国公丧偶多年,府中没有女主人自然是不好举办宴会的,而且定国公又是军旅出身,用他的话说是粗人一个,宣武帝体恤老臣子,便是让万侯夫人举办这早春宴。 看到应莲烟的到来,倒是有几个府中的小姐脸色一变的,毕竟京城传言纷纷,谁都生怕沾上应莲烟这瘟神,让自己阖府不安的。 上官嬛一眼就看到了应莲烟,她正要上前,却不想萧月如却是迎了过去,上官嬛顿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虽然都说这玉华郡主好性子,可是她却不以为然。 萧月如也是极有个性的,她喜欢的人便是别人再怎么说她都不会相信,而她不喜欢的人,她虽然不会不与之交谈,可是整个人却都是淡淡的,让人知难而退。 显然,定国公不是个粗人,大老粗怎么会教出这般聪明的女儿呢? “莲烟姐姐,我都说你要是再不来就去接你呢,可巧你来了。” 萧月如还是这性子,她喜欢的就是喜欢,不喜欢的从不勉强,若是别人说这话应莲烟定会认为那人不过是敷衍自己,可是萧月如却不是。 她向来说到做到,是不会说什么虚假的话的。 “我外祖父嫌弃我装扮的不合适,非要让我换了一身打扮,所以耽误了时间。”应莲烟一点内疚也没有,老太爷宠爱她京城里无人不知,事无巨细,这事推到老太爷身上是半点问题也没有的。 萧月如吐了吐舌头,“老太爷真是宠爱姐姐。” 说话间,柳丹桐也是过了来,“如今玉华郡主竟是把莲烟霸占了,看来往后公主可是要难过了。” 皇甫云芊很是缠着应莲烟,这也是京城贵女圈里不争的事实,只要是应莲烟出现的宴会,皇甫云芊十之七八会前去的,而到来之后就是片刻不离的围绕着应莲烟,就算是被嘲笑为应莲烟的小跟班她也浑不在意。 “咦,公主这次怎么没来?” 柳丹桐不由问了一句,应莲烟也是皱起了眉头,这段时间她为楚锦芙的事情伤透了脑筋,倒是真的没怎么注意皇甫云芊的举动。 “她去南山狩猎了,估计这几天是不会回来的。” 姗姗来迟的南宫语嫣解释了皇甫云芊缺席的缘由,只是却惹得萧月如不解,“不是几位皇子和勋贵府中世子去了吗?怎么平阳公主也去了?” 南宫语嫣神秘一笑,“公主金枝玉叶想要干什么从来是随心所欲的,皇上又不管,自然是任由着她去了。” 南宫语嫣话中有意,萧月如虽然明白却不是很清楚这其中含义究竟是什么。 应莲烟闻言却是皱眉,皇甫云芊自然是追随南宫默言的脚步而去的,只是宣武帝任由皇甫云芊这般作为,难道是默许了她的举动? 看到萧月如皱着眉头,柳丹桐轻声解释了一句,前者豁然开朗,顿时看向了南宫语嫣,眼中带着一丝笑意。 “好了,这梅子酒已经开封了,大家过来尝一尝,看味道如何。” 远远散发出的青梅酒香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应莲烟落后一步,却是被一个小丫环请了过去,“郡主,我家夫人有请。” 应莲烟迟疑了一步,最后还是跟着那小丫环过了去,上官嬛抬头的瞬间却是见应莲烟离开,她不由皱了皱眉头。 母亲,她让莲烟过去,却是何意? 万侯夫人气色很好,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并不明显,这一张脸足以让花信年华的女子妒忌,也难怪有人会说宣武帝对万侯夫人特别优渥,这一张脸足以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应莲烟在打量万侯夫人的同时,后者也在打量着应莲烟。 “说起来,我们虽然见过不少次面,可是却也不曾像这样交谈过,京城里向来是热闹得很,让人安静说话的工夫都不多。” 应莲烟闻言一笑,“是莲烟疏忽,未能多来拜访夫人。” “要是嬛有你这三分狠劲儿,也许我会更放心些,可惜……” 万侯夫人这一句话格外的露骨,应莲烟脸色却是不变,“嬛姐姐性情稳重,做事比我更有分寸,向来是我要学习的。” 万侯夫人对自己的女儿最是熟悉,并不会因为应莲烟的一两句话而改变对女儿的看法,她拿起了茶壶,为应莲烟斟了一杯茶,“性情稳重不假,可是守成有余,进取不足,若是庄明杰这般死皮赖脸地对你,你又会如何处置?” 应莲烟闻言一愣,万侯夫人特意找自己来,莫非是想要让自己出主意,如何打消庄明杰的非分之想? 她略一思忖,轻轻品尝了一口茶水,笑着说道:“若是我,定是让他后悔当初怎么会看上了我。” 她这句话说的狠戾,万侯夫人闻言却是眉开眼笑,只是旋即眉眼中却又是有淡淡的无奈,“可惜嬛没你这脾气,不然庄明杰又怎么敢死皮赖脸地缠着她?” 而且,这背后,定是有那贱人指使的! “夫人是要我帮忙?” 万侯夫人不会无缘无故地跟自己提及庄明杰,上官嬛的无奈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她和上官嬛到底是不一样的。 她重活一世,目的是为了报仇,很多东西都看得轻贱,包括感情。可是上官嬛不一样的,她虽然八面玲珑,唇舌上是伶牙俐齿,可是却到底是心慈手软的。 庄明杰错就错在喜欢了她,可是她虽然厌恶,却并不会伤害,终究是一个仁字。 万侯夫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她没想到应莲烟竟然会是主动开口,“你有什么条件?” 应莲烟既然开口,自然是有她的办法的,自己不需要过问,需要问的,如今却只有一件事情罢了,应莲烟帮助自己,想要得到什么。 闻言,应莲烟笑了笑,再度举杯喝了一口茶水,“夫人莫非以为我和嬛姐姐的交情尽数都是假的不成?” 万侯夫人闻言一怔,应莲烟的性情她是知道的,如今这一句倒是有些动怒了似的。 “便是当做我还嬛姐姐一个人情好了。当初若不是我,她也不会受那么一遭罪。” 万侯夫人闻言愣了一下,应莲烟说的是当初嬛中了那千日醉的事情?看应莲烟要离开,她骤然站起身来,“这件事我不曾告诉过她,如今可以告诉你,只是你眼下必须保密,不能告诉嬛,你可否做得到?” 应莲烟缓缓转过身去,“夫人若是信不过我,又何必这般呢?” 万侯夫人有瞬间的失神,旋即却是笑了起来,果然是个伶俐的丫头,自己选中她来帮嬛断了这情思,看来还真是选对了人。 “说来,这事你也是知道一二的。” 应莲烟有瞬间的迟疑,旋即却是得到了证实。 “万俟佑不是把他调查到的都告诉你了?你如今只差我的证实了,不是吗?” 即使要说出的是自己心底深处的秘密,可是万侯夫人却是没有半点神色变化,应莲烟不禁诧异,她怎么会和昭烈帝有所交集,陇西虽然位于大周中西部,可是到底却也不是和大昭接壤的,昭烈帝若是微服私访,又怎么会来到大周? 微服私访! 应莲烟脑中瞬间犹如闪过惊雷,黎香当日因为万俟琳儿所言之事一时间都浮现在脑中,万侯夫人看着这流露出震惊的清秀的脸,语气中多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释然。 到底是尘封多年的旧事,要她心无芥蒂的张口对一个小辈说出,她虽然知道应莲烟为人,可却是过不了自己那关,难免有些介怀的。 应莲烟的调查自己多少也是知道的,有些事情自然是瞒不住别人的,只是现在却不是合适的时机,若非是庄明杰对嬛步步紧逼,她也不会出此下策的。 “夫人放心,我自然会帮嬛姐姐的,只是……”应莲烟抬眸,看向万侯夫人的眼睛道:“究竟是嬛姐姐不懂得拒绝,还是夫人不想要他们在一起?还请夫人如实告知。” 万侯夫人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旋即却是斩钉截铁道:“嬛重蹈覆辙?那样的悲剧,一次就够了,是什么,重要吗?” 她没有直接说出,可是言下之意分明是后者的缘故。 面对聪慧如应莲烟,再多的隐瞒其实却也不见得有用,不过是徒劳罢了。而且,她那么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嬛的身世,这一问,不外乎是想要知道自己的心意罢了。 她的心意,很明确,不是吗? 应莲烟不再多说什么,起身向万侯夫人告辞,“夫人,若是没有什么事情,莲烟告辞。” 万侯夫人没有挽留,毕竟这早春宴是为萧月如举办的,应莲烟也是宣武帝册封的郡主,露了一面却又是消失,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又是会被有心人编排成什么样子呢。 “莲烟你去干什么了,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没了人影,害我担心了半天?” 萧月如皱着小脸,担心却也是发自肺腑的,应莲烟见状一笑,“舅舅吩咐我去拜见夫人,有些生意上的事情和夫人探讨一下,刚才一时心急就忘了跟你们说一声,怎么样,夫人酿制的梅子酒味道如何?” 萧月如并不怀疑应莲烟所言,云詹将云家的部分生意交给应莲烟打理这件事京城众所周知,只是上官嬛闻言却是有些惊异。 母亲这些年很少过问生意场上的事情,除非是极为重要的大事,一般的事情都是交由自己处置的。 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成? 可是倘若真是大事,云家又怎么会让莲烟处理?她虽是聪慧,可是却也不过是在洞察人心上罢了,生意场上尔虞我诈,奸险的不只是人心,不是吗? 上官嬛若有所思,根本没察觉到应莲烟一闪而逝的打量。 二月天气,万侯夫人府的迎春花开了一片,心灵手巧的丫环们纷纷采撷花枝为自家主子编制各色的小玩意,碧儿擅长女红,可是对于花枝却怎么都是巧妇难为。 黎香更别提了,最后还是应莲烟接过了碧儿手中的迎春花枝和柳条。 “应姐姐你好厉害,竟然会编制小花篮,好漂亮,能送给我吗?” 一身粉嫩打扮的庄明华脸上满是惊诧,眼中流露出的喜爱之色溢于言表,恨不得能将这小花篮吃进眼睛里似的。 应莲烟笑了笑,吩咐黎香和碧儿再去折一些枝条过来,“这个不太好,我再编一个送给你。” 庄明华却是将那小花篮拿了起来,如获至宝一般,“哪有,应姐姐你编的比她们的都要好,这个也送给我,都说好事成双,姐姐再给我编一个好不好?” 庄明华实在是喜欢的很,竟是将应莲烟当做了自己的兄长,撒起娇来。 倒是和水儿有几分相像。应莲烟心底里莫名柔软了一下,唇角荡漾出淡淡的笑意,“也好,我再给你编些小玩意吧。” 庄明华点头如捣蒜,看着应莲烟竟是用一根柳条编出了一个青色的小蚂蚱,她眼睛几乎都要瞪出了眼眶,“应姐姐你真是心灵手巧,你教我好不好?” 应莲烟笑了起来,寿康伯府宠妾灭妻,却不想这个庶出的小姐却是这般天真的性情。 “我当初学这个都把手刺破了,庄小姐真的要学?” 庄明华摇了摇头,却是说道:“怎么会刺破手呢?应姐姐你现在闭着眼睛都能编出来这小蚂蚱吧?” 应莲烟闻言一笑,可不是吗? 熟能生巧,熟能生巧,可是从不熟到熟,再到如今的巧,她所经历的是眼前这个养在温室里的小娇花所想象不到的。 “真的,想想你哥哥当初为了练习骑射毁了多少的弓箭你就知道了。” 庄明华原本半信半疑,只是听应莲烟提及兄长却是选择了相信她,“应姐姐说这话像是知道我哥哥练习骑射似的,不过哥哥真的很辛苦的,娘说哥哥虽然是世子,可是要是不被人看低,就一定要好好练习骑射,有拿得出手的本事,否则别人定会嚼舌头根子的。” 这位寿康伯的宠妾倒是个知晓道理的,应莲烟笑了笑,“你娘说的不错,所以你哥哥也很争气。” 庄明杰本是妾出,其母薛氏是寿康伯的宠妾,当初薛氏诞下寿康伯府长子,寿康伯欣喜若狂,竟是上书请宣武帝册封庄明杰为世子。 寿康伯夫人常年缠绵病榻,不孕的毛病几乎传遍了京城,当时又有庄淑妃为兄长美言,最后庄明杰被册封为世子,记名在寿康伯夫人名下。 生母薛氏更是受宠,经常抱着儿子在寿康伯夫人耀武扬威,以致于气死了缠绵病榻的寿康伯夫人,寿康伯宠妾灭妻的传闻京城无人不知。 庄淑妃气恼兄长不争气,可是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她又不能出宫,时时监督自己那不争气的哥哥。 薛氏膝下有子,而且又身怀有孕,满以为自己会成为寿康伯夫人,可是最后却不想寿康伯再度有了夫人,却不是她。 而是安平侯府的大小姐,未婚夫死了两个后一直云英未嫁的简灵雁。 简灵雁嫁入寿康伯府后,薛氏依旧扬眉吐气,只是那日子并不长久,因为简灵雁也怀孕了,而且还成功生下了寿康伯府的嫡子。 世子非嫡出,嫡出非世子,寿康伯府这五年来再无安稳。 只是简灵雁却也是知晓大理的,虽然与薛氏掐架掐的不亦乐乎,可是对庄明华却又是好的没话说。 薛氏恼火,可又能说什么?难不成对简灵雁说不准对我女儿这么好,教坏了她? 她要是这么一说,只怕寿康伯都要动怒了。 应莲烟多少听黎香提及过寿康伯府的事情,毕竟简灵雁可是出身安平侯府的。对于庄明华这般性情,她多少有些意外。 要么就是这位庄小姐心思阴沉,是另一个楚常乐,薛氏和女儿之间在唱双簧,要么就是这位庄小姐是个凡事不走心的人,性子是无比的单纯。 所以,打消庄明杰的心思,自己定是要从庄明华下手才是。 “是呀,哥哥是最好的,他说自己这次去南山狩猎,一定要猎到那头红狐!” 应莲烟闻言一愣,“红狐?” 庄明华点了点头,“是呀,都说这次南山有红狐出没,所以几位皇子和哥哥他们才去南山狩猎的,真不知道红狐有什么好的,哥哥一直念念不忘,明明胳膊上旧伤发作还坚持要去,说什么一定要猎到红狐,把那红狐皮子送人,也不知道送什么人。” 应莲烟手上一怔,另一只即将完工的小蚂蚱却是功亏一篑。 “哎呀,这只小蚂蚱死了。”庄明华拿走了应莲烟手中的翠色小蚂蚱,眼中满是遗憾之色,几乎就要落泪。 应莲烟却是没听见一般,脑中满是那红狐的事情。 她要是没有记错,当初在长公主府的东墨湖上的比赛,姬凤夜所出的彩头不就是一张红狐皮子吗? 当时比试结束后,她隐约间还听谁说庄明杰因为输给了东方闵而气得摔了船桨。 红狐皮子,联想起来应莲烟不由无声一叹,庄明杰当初心心念念那红狐皮子就是为了将其送给上官嬛吧?只是,他当初输了,所以这次听闻南山有红狐出没,说什么都要去的。 “应姐姐,你怎么了?叹息什么呢?”庄明华仰起头,不解问道。 应莲烟收回了思绪,看着一脸不解的小丫头笑了笑,“没什么,没想到一段日子没有编过这小玩意竟然手生了。” 正说话间,却是碧儿和黎香抱着一堆花枝柳条的回了来,身后还跟着萧月如等人。 “莲烟你不公平,只给庄小姐编小花篮玩,怎么能不给我一个?”萧月如当即“叫嚣”道,应莲烟无力扶额。 181.-182-当然,她小孩子因却是因为信得过你 一旁碧儿和黎香眼中露出一丝歉意,她们俩知道小姐有话要跟庄小姐说所以故意走得远远的,却不料被萧月如碰上了,而且还是怎么都甩不掉的,就知道,给小姐带来了麻烦的。 上官嬛适才远远看见应莲烟和庄明华说话本就是心中起了疑,看萧月如这般指责,她倒是想要听听应莲烟是怎么解释的蠹。 “庄小姐才多大,月如你又多大了,还跟一个小孩子计较这些,真是越发出息了。”应莲烟无奈摇头,萧月如有时候真的很小孩子的,这点也的确有些让人头疼。 当然,她小孩子原因却是因为信得过你,否则,玉华郡主却也是有脾气的。 上官嬛闻言皱了皱眉头,莲烟说的没错,庄明华今年才十二岁罢了,对于她们而言还真得只是个小丫头,可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解释有些牵强。 萧月如闻言却是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旋即却又是不管不顾道:“你比庄小姐大,也比我大,我们都小,你当然要公平的,是不是?上官姐姐你说呢?髹” 上官嬛心中有事,附和的茫然,应莲烟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好了,等我给庄小姐编完这个小花篮就给你编一个,要是让人知道落落大方的玉华郡主私底下却是这个样子,还不让人笑掉了大牙。” 萧月如却不在乎应莲烟的“嘲笑”,“他们笑他们的,与我何关?” 要是一直活在别人的看法中,那该多累呀,她才不要呢。 应莲烟闻言一笑,可不是吗?若是活在别人的看法中,只怕自己别说是报仇雪恨了,只是羞耻心就早已经让自己悬梁自尽了。 庄明华很快就和萧月如一起拿着那小花篮离开了,两人一路笑语,显然是要和其他贵女比上一比的。 上官嬛停在了应莲烟身边,看着她手指灵活,不由莞尔,“小时候我也学过这个,只是后来老是被柳枝戳破手指,就再也不学了。” 应莲烟头也没抬,“是夫人怕你伤了自己,所以才阻止你学这个的吧?” 上官嬛没想到应莲烟竟然一语戳破了自己隐瞒的事实,她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是,母亲向来对我管束甚多,这一辈子也许都会如此。” 应莲烟抬起了头,看着神色间有些落寞的上官嬛,语气幽幽道:“嬛姐姐你不想要夫人管教,可是我却希望有这么一个娘亲能够保护我,只可惜我娘生了我就死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得到她。” 自己所求是别人所鄙弃的,别人所求是自己不愿意要的,可惜这些所求所弃是不能交换,不然也许就没那么多憾事了。 上官嬛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她原本是想套应莲烟的话的,可是却没想到惹起了她的伤心事,一时间,她有些尴尬,却是听应莲烟道:“嬛姐姐想知道夫人究竟跟我说了什么?” 上官嬛闻言显然是一惊,她没想到应莲烟一下子就点破了自己的心思,这让她有一些无力回避的感觉,却又是不得不迎上去。 “我想,我没有什么好隐瞒你的,不是吗?”上官嬛是当初第一个对她伸出援手的,应莲烟是不会忘记的。 适才,上官嬛固然有试探自己的意思,可是她也用哀兵之计反击了回去不是吗? 因为自己的伤心事,上官嬛的情绪定不会像之前那样的,起码不会有兴师问罪的态度,不是吗? 上官嬛闻言又是一愣,她脸上挂起了尴尬,好一会儿才消失,毕竟是她小人行径在前了。 其实,母亲找莲烟说话,不就是因为信得过莲烟吗? 而母亲对她德信任不就是建立在自己对其信任的基础上吗?自己若是直言直语,莲烟也不会隐瞒什么的,偏生她却是起了试探之心。 一时间上官嬛满心都是愧疚,只是感觉一双手抓住了自己,她忽然间愣了一下,却是迎上了应莲烟那清亮的眼眸。 “感情的事向来是勉强不得的,嬛姐姐你告诉我,你喜欢庄明杰吗?” 上官嬛尴尬堪堪消去,可是却是听到应莲烟这般直接的言辞,她顿时一愣,脸上旋即是挂起了一丝红晕,“莲烟,你在胡说什么?我……” “你迟疑了,所以你不知道你的心思?或者说你想要告诉自己不喜欢他,那是因为夫人不让你喜欢他?又或者你是想对我撒谎,可是却又怕欺骗我不好,所以在想自己该找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是吗?” 应莲烟语气平静,可是这话却让上官嬛一点不平静。 “我……”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她也不知道,适才自己那一瞬间的犹疑,到底是为了哪个原因。 “嬛姐姐,为什么不问问自己的心呢?你为什么会喜欢庄明杰,他可是哪里打动了你的芳心?你又为什么不喜欢他,他又是哪里惹怒了你?” 应莲烟知道自己有些残忍,可是有些事情她必须去做的。 答应了万候夫人的事情她要做,而上官嬛是自己的好姐妹,她也不可能看着她迷茫着不知所措。 而且,寿康伯府……当初老夫人曾经要将自己许配给庄明杰,不是吗? 庄明杰固然不知情,可是寿康伯和他的好妹子庄淑妃可是知情的。这样谋算,怕是嬛姐姐嫁进了寿康伯府,她与自己的姐妹之情也就荡然无存了。 上官嬛脸色晦暗不定,良久才慢慢道:“我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庄明杰,为什么她也不知道,所以她才会迷茫,找不到自己的定处。 当初,她能斩钉截铁地对母亲说自己对庄明杰没有一丝感情,可是如今她却无法坦然的面对母亲了,所以,母亲才找莲烟来帮自己的? 应莲烟眼中闪过一丝怜惜,可是旋即却又是恢复了强硬的姿态,“既然姐姐你不知道,那我就跟你说清楚好了,你以为你喜欢庄明杰,那是因为他强势的一直在追随着你的脚步,他喜欢你京城无人不知,甚至好事之徒都在说寿康伯世子什么时候能够抱得美人归!可是这场追逐里面,嬛姐姐你可知你处于什么位置?你一直被迫的拒绝,一直在忍让,可是庄明杰却不曾死心,以致于你心软了,觉得自己太过于铁石心肠了,是吗?” 上官嬛身体微微一晃,应莲烟扶着她坐了下来,她有些迷茫,“你是说我不喜欢他?” “你为什么喜欢他?他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你是天之骄女,生意场上便是半百的老生意经也不一定是你的对手,可是生意场上得意,你却一直感情上空白,不是吗?一个坚持不懈喜欢你的人,让人心软,让你动容,旋即会让你觉得你也喜欢了他。” 看着上官嬛眼角几乎溢出了泪水,应莲烟继续道:“庄明杰有什么?寿康伯世子的名头?可是京城里最不欠缺的就是勋贵世家了,长宁侯府岳世子,甚至镇南公府北堂世子,却又是哪个比他差?岳世子高中榜眼,如今是翰林院行走,北堂默言少年成名名震南疆,庄明杰却又有什么?他文采不比岳世子,武功不及北堂默言,他哪一点让姐姐你动心?” 上官嬛两眼朦胧,喃喃道:“我也不知道,你说为什么我偏偏遇上了他?” 应莲烟唇角微微勾起,“是孽是缘谁知道呢?感情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姐姐也许是喜欢他的,可是我问姐姐一句。” “什么?”上官嬛擦去了眼角的泪水,看着应莲烟的眼神还带着几分迷离,显然还陷在痛苦之中。 “若是夫人和庄明杰你只能选一个,你选择谁?”应莲烟一字一句说出,上官嬛脸色瞬间一变,她几乎张口欲出不会有这样的选择,可是最后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头低了下去,沉重的几乎抬不起来似的,这让应莲烟感到心疼,可是却还是没有去安慰她。 “嬛姐姐你总是要做出选择的,一个是生你养你的母亲,一个是爱你入骨的人,可是他们不能共存!” 说完最后一句,应莲烟站起身来,看着尘土里落下的一滴清泪,她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这个答案很是残忍,其实上官嬛不说她也知道,可是自己却不能再步步紧逼了,斩断情丝,却也是要给她些时间来缅怀她尚未体味却又失去的爱情,不是吗? 应莲烟的再度到来让万候夫人愣了一下,旋即却是明白了一二,“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跟她说了,也许你的话,她多少能听进去一二。” 应莲烟唇角扯出的笑意满是苦涩,“我总觉得自己是坏人姻缘的,只是我身上罪名那么多,却也是不差这一条了,只是希望夫人能够体谅嬛姐姐。” 万候夫人点了点头,“这个自然。”嬛是自己的女儿,自己又岂会毁了她? 应莲烟并没有当即离去,她站在那里,看着万候夫人,眼中闪耀着一丝光亮,“夫人让我毁了嬛姐姐和庄明杰的姻缘,我已经做了一半,只是夫人能否告知我,夫人又是给嬛姐姐定下了哪家公子?” 万候夫人脸上露出一丝诧异,可是旋即却是苦笑,“果然瞒不住你,她的婚事我原本想要让她自己做主的,可是如今看来,是不可能的。” 应莲烟脸上露出一丝错愕,让上官嬛做主自己的婚事?万候夫人若真是给出过这个承诺的话,为何上官嬛时至今日都不曾做出选择,她比自己还要大两岁,二九年华,云英未嫁,早已经被有些人诋毁了。 万候夫人无奈苦笑,“说来这事情也怪我,过早让她接触生意场上的事情,尔虞我诈以致于她对人都有着提防之心,好不容易有个人感动了她,可是却又是她绝对不能嫁的人。” 应莲烟表示明白,生意场上最是见人心,就像是自己,因为前世被感情背叛,这一世不也是对感情不十分信任吗? 太子煜和庄明杰是相似的,都是那般横冲直撞闯入了自己的生活的,可是两人却又是不一样的。 庄明杰自身难保,又能拿什么来保护上官嬛呢?上官嬛要的是感情,可是她更需要的则是一个能保护她的人。 万候夫人所言不错,庄明杰并不是好的人选,即使不说别的原因。 “我为她选中的人你也熟悉,是你堂兄,应墨隐。” 应莲烟神色蓦然一变,看向万候夫人的目光都带着几分狐疑,“夫人莫不是在开玩笑?” 上官嬛和应墨隐几乎没有任何交集,这与万候夫人之前承诺的婚事自己做主,未免相差太多了吧? 万候夫人闻言笑了笑,“我为什么开玩笑?应墨隐是你堂兄,你应该很是熟悉他的人品,莫非他有什么隐疾不成?所以你才这般震惊?” 万候夫人这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应莲烟摇了摇头,只觉得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我选择应墨隐也是思量许久的,你放心,我不至于坑害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不是吗?” 应莲烟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却一时间脑袋迷蒙了似的依旧没有想明白。 “有什么不知道的,你可以去问问你舅舅,他和应建航相识久矣,想来这件事他并没有告诉你。” 应莲烟闻言又是一愣,云詹和应建航是旧相识?可是为什么自己一点不知道? 万候夫人不再多说什么,应莲烟一肚子疑惑地离开,看着主子迷惑不解的模样,碧儿和黎香交换了一个眼神。 最后还是黎香开口问道:“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为什么从万候夫人府出来之后,小姐反倒是神色越发凝重了,舅老爷交代的让小姐散心的目的完全没有达到嘛。 应莲烟闻言忽然间一个激灵似的,却是看向了碧儿,“舅舅和楚思宁认识?” 碧儿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当然是认识的,当年楚思宁外放,就是管辖云宁两州的户籍,云家主和楚思宁不认识才怪。” 碧儿竟是有些鄙夷的语气,这让应莲烟尴尬了一下,她还真是脑子糊涂了,竟是忘了这层关系。 只是这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和上官嬛有什么关系呢? “小姐,当初三老爷刚回来的时候送了您一套粉紫色水晶石的首饰,这会不会是舅老爷的手笔?”黎香小心的猜测道。 当时,别说是自己,便是小姐也惊讶三老爷的手笔不是? 那一套粉紫色的水晶石首饰只怕是将三房的家底掏光了也不可能换的来的,何况三老爷向来是个清贫的官,哪有什么丰厚的家底呀。 应莲烟闻言脑中顿时闪过一丝亮光,笑着看向黎香道:“你倒是提醒了我了。” 自己直接去问温詹不好,那就用那首饰投石问路好了。 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惑,应莲烟回到云府的时候脚步都轻松了许多,温老太爷见状乐开了怀,他就知道自己的办法是行得通的,多出去走走见见年轻人,丫头定是能散心的。 温詹似乎因为生意上的事情而出了远门,这让应莲烟一时半会没法子投石问路,从温老太爷口中只能了解一些皮毛,并不足以解答自己心中的疑惑,这让应莲烟多少有些无奈。 182.-183-楚赫脸色几乎黑了七分,几句实话能将应如雪吓得落荒而 老太爷也是有一些不能触及的逆鳞的,便是她也不能轻易去揭开那尘封的被遮掩的往事。 万候夫人早春宴后,京城里大小宴会不曾断绝,这家生辰寿诞那家添丁之宴,应莲烟不方便出席的便都拒绝了,只是柳贵妃的请帖却是无法拒绝的。 踏春节,柳贵妃的心思昭然若揭,可是谁也不会点破。 柳采蓉也是大女当嫁的年龄,楚澈身为楚帝长子婚事却还是没有定下来,这踏春节究竟是何目的几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了髹。 适龄的勋贵官宦家的小姐世子们都得到了邀请,应莲烟看着锦盒中的粉紫色水晶石,眼中都闪现着粉紫色的光芒。 “就用它好了。” 她向来喜欢的湖青色,可是不知为何,这粉紫色的晶石却是得了她的眼缘似的,也许她真的和娘很像吧。 应莲烟的打扮别出心裁,这让柳贵妃微微一惊,旋即却又是露出了笑意,“看来云老太爷宠爱你这传言一点都不假,这首饰我二十多年前倒也是见过,不过是淡粉色的,你母亲当年那一身装扮不知惊艳了多少人。” 好在今天应莲烟虽然首饰上夺人眼球,可是衣裳却也是一般罢了,不至于让采蓉落在下风。 应莲烟没想到自己还未见到云詹,却是柳贵妃无意中吐露了当年的事情,看来这一套首饰的确是舅舅托楚思宁送与自己的不错。 可是为何当时他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可是却是用了半年多才重返京城,难道又有什么拦住了他们的脚步不成? 似乎问题越来越多了,应莲烟心底里一笑,只是抬眸的瞬间看到与楚赫携手而来的应如雪时,她脸上的笑意更是璀璨了几分。 神仙眷侣宛如天人,没想到应如雪如今还能保持这一张美人皮,倒是真不容易。 向柳贵妃问安后应如雪竟是没有像以往一般同自己“姐妹情深”,这让应莲烟有些意外,这不像是应如雪的作风呢。 应家人被打入诏狱之后,唯独应如雪不曾去诏狱探望,当时四皇子府传出的消息时得知此事四皇子妃急火攻心昏厥了过去,醒来后已经是五天之后,以致于未能赶得上看望父母最后一面。 只是这其中究竟是几分真实几分虚假,却是谁也说不清楚的。 应莲烟上前一步,应如雪却似乎故意躲开似的,连忙转身离开,应莲烟见状不由一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洪水猛兽呢,专门吓人。” 楚赫听到这话笑意中带着几分牵强,“你姐姐病了之后有些身体不适,你不要怪她。” “怎么会呢?难道四皇子觉得我是小肚鸡肠的人?”应莲烟盈盈笑道,楚赫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应莲烟这话里面带着刺,他很是清楚,可是这刺,他却又是无法挑破的。 楚赫犹豫要说什么之际,却是听到有人唤道:“三哥在和莲烟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应莲烟看了来人一眼,眼中带着几分嘲弄,是吗?她倒是不知道楚华哪只眼睛看到自己高兴了。 只是她尚未开口,却见萧月如过了来,“莲烟姐姐,你来得这么早呀?” “早吗?”分明是萧月如来得晚了才是,自己到来的时候已有不少的贵妇到来了,似乎都虎视眈眈在等着今天的正主的到来。 萧月如吐了吐舌头,“我们去那边看看吧,好像挺热闹的。” 说着萧月如就要拉着应莲烟离开,只是她目光却是无意间落在了楚华身上,应莲烟见状唇角微微一勾,“也好。” 萧月如和楚华似乎是同时到来的,难道楚华是去定国公府接了萧月如不成? 不然,依照他的性子,这等宴会不是该早早到来的吗? 萧月如却并不知道应莲烟心中所想,看着春意盎然的御花园,她神色间似乎很是愉悦。 “怎么,有什么高兴的事情不成?” 萧月如笑了笑,刚想要对应莲烟开口,却是见楚若云小跑了过来,脸上满是兴奋之色,“莲烟姐姐,莲烟姐姐,我告诉你,父皇给我赐婚了。” 御花园里有瞬间的宁静,原本散在各处正赏花细语的小姐们莫不是把目光落在了楚若云身上。 应莲烟刚反应过来,却是见楚若云一脸喜色,似乎还带着几分娇羞,“你怎么都不说什么?我知道我这样不好,可是我想和你分享这个好消息呀!” 回过神来,应莲烟笑了起来,“恭喜公主,只是皇上应该没有让你声张吧?” 楚若云尚未及笄,便是楚帝要赐婚,怕是也要等到楚若云及笄之后吧? 楚若云吐了吐舌头,显然是被应莲烟猜中了,“我激动的忘了嘛。”她忽然踮起了脚尖,附在应莲烟耳边道:“可是我真的好欢喜,莲烟姐姐,我真的好高兴。” 这是一个幸福的人呢。应莲烟心底里笑道,只是她不知道楚帝给楚若云赐婚,这其中又掺杂着多少的政治因素,皇室子女的婚姻,多少都带着联姻的色彩? 而且,能让楚若云这般兴奋接受这赐婚,赐婚的另一个对象显然是北堂默言。 北堂默言,他,是不是也接受了这门婚事呢? 而这门婚事,镇南公夫妇又是否知情? 应莲烟一时间猜测纷纷,可是楚若云显然是陷入了极度的兴奋之中,根本给不了自己任何答案。 应莲烟摇了摇头,却见不远处北堂语嫣似乎正在与兄长说话,似乎察觉到自己的目光似的,北堂默言视线骤然落到了这边。 应莲烟不由皱眉,北堂默言看自己的这神色什么意思? 一旁楚若云却是拉住了自己的胳膊,轻声说道:“莲烟姐姐,北堂……世子他正在看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而那眼神,足以让她溺死在其中不愿抽身离去。 楚若云没有之前的刁钻,也没有那份子野蛮,此时此刻却是全然的娇羞,这让应莲烟眉头更是紧皱。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应莲烟觉得并没有多么费力,原本她还以为自己还会迂回几分,可是能逮住这空闲的机会并不多,她似乎没有那功夫套话的。 北堂默言拎着手中的酒壶,看着应莲烟道:“要喝酒吗?” 这并不是自己认识的北堂默言! 她虽然不熟悉北堂默言,可是却也是清楚的,少年成名的镇南公世子绝不是借酒浇愁的人,麻痹自己来逃避这红尘,又岂会是北堂默言的作风? “你猜错了,莲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你这样一颗坚韧的心,我不过是凡夫俗子,为何就不能借酒浇愁了?” 原来,喊出自己心中的那个名字,其实也没有那么困难,可是他也只有这一刻才能凭着酒意喊出来。 人人都道镇南公世子有勇有谋无所畏惧,可是那是在战场上而已,死了的不过是他的人,马革裹尸也没什么,父亲不是从小就教育他如此吗? 可是情场上的北堂默言却是连个寻常人都不如,甚至不敢表露自己的心迹。 九州大陆,千千万的女子,他好不容易瞧上一位,可惜却与他有缘无分。 应莲烟闻言一愣,北堂默言似乎猜透了自己的心思,可是最让她惊讶的还是……北堂默言唤了自己的名字。 他向来都是唤她表妹的。 “那我想知道,你为何要娶楚若云?” 北堂默言闻言一笑,看着应莲烟那带着凝重的神色,他不由摇了摇头,笑着灌了一口酒水,“既然不能娶我喜欢的,那么娶谁又有什么区别呢?” 应莲烟闻言一颤,她甚至不敢再去看北堂默言的那一双眼眸。 她对北堂默言有感激之情,毕竟他曾出手相助,可是这感激之情不可能变为其他的。就算是当年娘与楚凝君定下过婚约,可是那婚约早已经随着娘的去世而烟消云散了。 而且,楚帝也不会乐见其成当年的婚事的。 他们都是聪明人,又岂会违逆了圣意? “你……”应莲烟抬起头来,看着那双眼眸,颤抖在舌尖上的话,她却是说不出口了。 依仗着北堂默言对自己的感情,她可以要求北堂默言好好对待楚若云,毕竟那沉浸在幸福中的人其实也不过是一颗可怜的棋子罢了。 可是应莲烟说不出这话来,此时此刻她多少能够明白上官嬛的心境,可是她毕竟又不是上官嬛。 “你放心,既然我娶了她,我自然会对她好的。”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只是这里,我却是交付不了她的。” 北堂默言觉得自己有些狠毒,明明知道自己这样说会让应莲烟内疚,他是这样的喜欢眼前的人,本该是舍不得让她内疚的,可是为什么他还是想要看到她为自己伤神呢,哪怕是一时半刻。 对上那一双眼眸,应莲烟忽然间笑了,“让你失望了。” 北堂默言眼中的期待她不是没看到,“你不是我说心坚如铁吗?那么对我有所期待岂不是注定了要失望?” 北堂默言定定看了她一眼,忽然间笑了起来,一口酒水灌了下去。 这就是应莲烟,镇定自若,又岂会让别人抓住自己的把柄? 两人之间似乎再无话可说,一个眺望远处风景,一个倚着栏杆不时小酌一口。 北堂语嫣看到这场景,不知为何却是想要哭。 兄长的心思她最是清楚明白。 他们兄妹俩很是相似,心照不宣都要找到一个独一无二的人。 她有了月林,与自己心心相印,虽然此时此刻还不能在一起,可是他们的心是在一起的。 可是哥哥他……他见惯了环肥燕瘦,他坐怀不乱,只为了等待那人的出现,只是那人出现了。 却又是镜花水月一般,根本不可能的存在。 她虽是恼怒哥哥当初多管闲事,虽然当初她不喜欢应莲烟,可是她却也是想要自己兄长幸福的。 只是母亲却告诉自己,就算是哥哥与应莲烟有指腹为婚的婚约,可是到底只能说是“戏言”,声名显赫镇守南疆的镇国公,若是联姻丞相府,只怕应家要覆灭,北堂一族也要走向末路。 北堂语嫣不是愚昧的人,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对于父母的选择她没有质疑,她也没有立场去质疑。 北堂家在父亲手中已经到了极盛,父母所思所想其实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哥哥而已,她又有什么理由去质疑呢? 所以,哥哥他牺牲了自己的爱情。 “这里风景不错,哥哥你倒是找了个喝酒的好地方。” 北堂语嫣笑着说道,最后的一丝怜悯都被她收了起来。 她的兄长,顶天立地,不需要别人的怜悯,便是自己的亲妹子,也不能! 北堂默言看了来人一眼,向来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所以你又要赶我走?罢了罢了,虽然爹娘不在这里给你撑腰,可是表妹可是被母亲嘱咐了的,我可是斗不过你这刁蛮丫头。” 说着,他一跃而下,仗着自己好身手,便是直接离开了这小楼。 “哥哥他……”北堂语嫣却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是好了,楚若云向来和应莲烟交好,赐婚的消息只怕是并没有瞒住应莲烟的,自己此时此刻说什么似乎都是徒劳的。 “他身手不错,镇南公后继有人,难怪放心将你们留在京城。” 应莲烟岔开了话题,北堂语嫣也是知情识趣,顿时明了。 “你觉得柳贵妃会选择谁?” 北堂语嫣找了一个最为合适的话题抛了出来,既然柳贵妃心思昭然,她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大皇子妃还是……”看了眼正与贵女们交谈甚欢的柳采蓉,应莲烟轻轻一笑,“柳采蓉的夫婿呢?” 北堂语嫣一怔,发觉应莲烟笑意中带着几分嘲弄,她眼眸骤然一亮,“她这么做岂不是要给庄淑妃一巴掌?” 柳贵妃眼神有意无意落在了庄明杰身上,显然是想要将胞妹撮合与庄明杰的。 “庄淑妃娴静,又怎么会怨念呢?”应莲烟笑了起来,若非是柳贵妃神色间实在是没有半点遮掩,她也不会认为柳贵妃竟是为柳采蓉选择了庄明杰。 只是当初柳贵妃分明是有意楚文琛的,难道是与万候夫人达成了共识? 应莲烟当即否定了这个猜想,柳贵妃与万候夫人并没有什么交集,而且当初自己和二房通过气,应当是楚思宁有什么动作的。 毕竟,当初应建航惹得帝王勃然大怒,可是应家二房却是安稳如磐石,根本没受到一点波及。 想来,楚思宁是受到楚帝重视的。 只是柳贵妃如今有意拉拢寿康伯府,这岂不是要庄淑妃和楚华都站在楚澈身后?这到底是柳贵妃的一人之意,还是楚帝默许了的呢? 正思索之间,却是楚帝圣驾到来,身畔随着的,可不正是太子煜?应莲烟见状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神出鬼没的,他什么时候竟然又回来了?自从应建航被处决后,太子煜几乎消失了一般,便是碧儿都不知道他的行踪。 吃惊归吃惊,应莲烟还是与北堂语嫣一同离开了小楼。 楚帝似乎兴致不错,“看到这一群孩子们,朕都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 这句话并不好接,因此竟是没有一人开口,倒是太子煜笑着道:“皇上本就春秋鼎盛,若是再和皇子们一样年轻,那这些年轻人可都要消失不见了。” 柳贵妃闻言不由皱眉,“这话什么意思?” 太子煜笑了一声,“贵妃娘娘岂不是明知故问?二十多年前,这些年轻人可都还没出生呢。” 楚帝闻言笑了起来,“说起来倒是朕的不是了。怎么煜儿他们夫妻还没过来?” 他这话是在问贤妃,正在逗弄着信阳小公主的贤妃闻言笑了起来,“这俩孩子说是单是踏春节没意思,说是要弄一些热闹的,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去了,便是臣妾也被蒙在鼓里呢。” 楚帝闻言一笑,“说的倒是朕都想知道他们在玩什么把戏了。” 帝心大悦,只是一旁柳贵妃神色却不是怎么的愉悦,这本踏春节本来是她为了澈儿和采蓉的婚事安排的,如今却是被皇甫煜和万俟琳儿两人喧宾夺主。 贤妃这究竟是故意跟自己过不去,还是无心之失? “把信阳抱过来,朕这段日子政务繁忙,倒是还没好好看过这个宝贝女儿,也不知道真的小信阳还认不认的自己的父皇。” 楚帝这话一说,在场众人莫不是变了颜色。 楚帝向来和自己的呃这些皇子公主们疏离,虽然这些年来颇是宠爱楚若云,可是楚若云幼时却也是有任其自生自灭的举动。 这些子女之中,得到楚帝这般疼爱的,也就有长公主一人而已。 如今楚帝要抱信阳公主,便是贤妃都愣了一下,旋即才反应过来,“陛下,这……” 杜德全却是已经上前小心地抱起了小公主,贤妃目光里带着些担忧。 楚帝抱孩子的姿态有些别扭,可是却也是稳稳的,见贤妃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楚帝不由笑了起来,“还给贤妃吧,看你害怕的,当年朕抱着凤儿的时候,你还没进宫呢。” 长公主并没有到来,楚帝多少有些遗憾似的。 贤妃连忙笑道:“是臣妾多虑了,信阳要是长大了能像她皇姐那么懂事,臣妾也就别无所求了。” 楚帝闻言又是一笑,显然贤妃这句话很是得圣心。 柳贵妃脸色更是不好看了,贤妃最是谄媚,偏生帝王却是吃这一套! 小心从楚帝手中接过了小公主,贤妃连忙让乳娘抱了下去。适才楚帝突然间抱小公主也是让她一惊,而柳贵妃的心思她看在眼中,贤妃向来是聪明人,自然是不会跟贵妃作对的,何况如今安平侯府多多少少受了相府的牵连,自己这风头一旦出了,只怕是安稳日子也到头了。 楚澈的到来也让贤妃从柳贵妃的不满中脱身而出,看到楚澈竟是和沈潜一起到来,楚帝不由问道:“怎么,拉着静之去讨论文章了?” 楚澈笑着道:“本来是有些不懂,正要去翰林院请教几位翰林,刚巧遇到了欧阳公子,所以就一时兴起和欧阳公子讨论了几句。” 便是几位皇子,也都是唤沈潜一声欧阳公子的,这在官宦世家中也都是头一份的,沈潜学识享誉九州,楚帝对其颇为重视,这等尊敬,他也是当的的。 “大皇子虚怀若谷,不耻下问,是大周之福。”沈潜淡淡一句,柳贵妃顿时眉开眼笑,她没想到澈儿竟是主动去拉拢了沈潜。 若是沈潜能够为澈儿所用,册立太子几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楚帝闻言眉眼间俱是几分笑意,“文章千古事,治国修身莫不是要文韬武略,别读死了书便是。” 这话带着训诫的意思,楚澈却没有半点尴尬神色,反倒是朗朗应道:“儿臣知道了。” 他声音刚落下,却是响起了一阵乐声。 “是古筝的。” “不对,明明是古琴声。” 还未待争辩出个结果,却又是一阵笛声响起。 笛声清脆,似乎将春意染遍了这皇宫大内一般。 众人这才明白,这是丝竹合奏的。笛声未落,又是箫声响起。 安排这曲目的人似乎担心箫声清幽坏了这春日气息似的,便又是用琵琶声辅之以箫声。 “好别出心裁的曲目。” 上官嬛不由一叹,“筝筑、琴瑟、笛箫、琵琶、箜篌、陶埙、磐、玉磬,倒是金石匏竹一应俱全,五皇子好心思。” 她身旁刚巧不巧站着的是柳采蓉,听到这话不由问道:“上官小姐可是与如诗堂妹说话?她不在这边。” 言下之意却是上官嬛认错了人。 上官嬛皱起了眉头,看着柳采蓉不由带着一丝歉意,“柳小姐误会了,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柳小姐惊艳众人,我又岂会分不清楚您和如诗?” 柳采蓉闻言脸色微微愠怒,她岂会听不出上官嬛这话是在说自己老? 若是和柳如诗一样花样年华,她又岂会用这般艳丽的妆容来给自己博眼球? 可是你上官嬛又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不也是和我一般大女未嫁吗? “上官小姐一样明艳动人,看那边寿康伯世子都是看傻了眼呢。”庄明杰的心思几乎是公开的秘密,柳采蓉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来呛上官嬛的。 看到上官嬛脸色微微一变,她顿时心情大好,“听说寿康伯府的那位宠妾可是教导庄世子定是要将上官小姐娶到手的,毕竟上官小姐身后可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的呢。” 经过上官嬛身边时,柳采蓉低声说道,察觉到对方那忽然间急促了的呼吸,她轻蔑一笑,正是要离开,却被上官嬛拉住了手腕。 “儿臣谨以此曲献礼贵妃娘娘的踏春节。” 皇甫煜和万俟琳儿话音未落,却是响起了柳采蓉恼怒带着惊讶的声音,“你干什么?” 声音之尖锐,几乎划破了众人的耳膜一般,上官嬛却仅仅是皱了下眉头而已,“柳小姐,您的锦帕。” 她左手中拎着一块杏黄色的帕子,正合着柳采蓉那杏黄色的衣衫。 柳采蓉很是气恼,“你……” “采蓉,还不向上官小姐道谢?多大的人了还这般毛毛躁躁的。” 柳贵妃没想到胞妹竟是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偏生她还没有察觉! 看来柳州的那三年到底没让她改了脾气,到现在还是这般沉不住气,好在寿康伯府还不算复杂,就算是嫁过去,宋灵雁看在自己的颜面上也不敢跟采蓉作对的。 想到这里,柳贵妃心里多少有些安慰,只是小心看着楚帝的神色,却不料帝王竟是对柳采蓉的失礼视而不见一般,倒是兴致勃勃问起了皇甫煜夫妻两人,“怎么想起了这丝竹合奏?倒是点子新鲜,是煜儿的主意,还是公主的想法?” 皇甫煜没有说话,而是带着几分深情一般地望着万俟琳儿,后者银铃般一笑,“回父皇的话,是琳儿那日闲着无聊和五皇子比较乐器,这一时间兴致来了,就心想这用这乐器合奏一曲倒也是不错,本来打算是端午节的时候献奏的,可是我俩都是没耐性的人,一时间藏不住就都露了出来,这还不熟练,还望父皇和贵妃娘娘不要见怪才是。” 万俟琳儿向来说话都是仰着鼻孔出气的,此番竟是这般言笑靥靥实在是出人意表,一旁贤妃见状不由微微皱眉,倒是楚帝闻言笑了起来,“你们倒是能玩到一起去,很好,贵妃说呢?” 这次可都是让贤妃博取了赞赏!柳贵妃心底里恼火不已,可偏生又碍着楚帝问话,只好笑着答道:“可不是,这曲子臣妾也是第一次听,倒是新鲜的很,往后这宫里歌舞坊倒是能热闹几分了,五皇子和银月鬼主意可都是多得很呢。” 柳贵妃这话说是赞扬也算是赞扬,可是一个“鬼主意”最后却也是盖棺定论,两人这主意是私下里玩闹的,不能登大雅之堂。 皇甫煜似乎没听出柳贵妃弦外之音似的,“能得到贵妃娘娘赞赏,儿臣知足了。” 因为这丝竹合奏的,御花园这边的气氛顿时轻松了几分,楚帝看着满园子的公子小姐们,眼中露出一丝缅怀之色,“倒是让朕想起年轻时候的事情了,朕像澈儿这般大的时候,都已经做了父亲了,如今老三和煜儿都成了亲,你这个当兄长的老是拖着却也不是那么回事,贵妃可是相中了哪家小姐?若是有中意的,朕今日就给他指婚,省得老大不小还悬着,倒是没由来的让人挂念着。” 看来帝后这是要唱一出双簧了!应莲烟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却是忽然间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她不由愣了一下,那视线,自己若是没有猜错的话。 是来自楚澈! 难道帝后的双重逼婚,竟是让楚澈下定了决心反倒是要把自己拖下水吗? 她心中正是犹疑,却是看到太子煜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那笑意中似乎带着几分嘲弄。 “父皇,母后,儿臣……” “皇上所言极是,四皇子和五皇子都成了婚,反倒是大皇子和七皇子两个兄长还没着落,实在是说不过去,不过这婚姻之事却也仓促不得,万一大皇子看中了上官小姐,偏生上官小姐却又是有了婚约,皇上不知情的情况下赐了婚,这到底是成了姻缘还是坏了姻缘?上官小姐到底是该感谢隆恩,还是怨恨皇上呢?” 上官嬛也没想到自己竟是被拿来当例子,好在她本就是落落大方之人,坦然接受了众人的目光,便是庄明杰那目光胶着她也是面不改色。 楚帝闻言不由笑了起来,“怎么,万候夫人为嬛定下了婚事?朕倒是没听夫人提及。” 太子煜扬眉一笑,“皇上问的这般直接,怕是上官小姐就算是有,也要不好意思说没有了,适才本宫唐突了,还望上官小姐不要见怪才是。” 上官嬛盈盈一礼,“臣女也不知晓,还望陛下恕罪。太子殿下玩笑话,嬛又岂会放在心上?何况,太子殿下也是为陛下分忧,嬛自然明白的。” 到底是旁观者清,不涉及自己的感情,这事情一看就是清楚明白的。太子煜眉眼间都带着一分生动,“臣以为此事倒是可以从长计议,毕竟女儿家的婚事向来都是千斟万酌,不像是男儿家的一锤定音,说定就是定下了不是?” 柳贵妃闻言顿时气恼,太子煜这是横来一脚打破了自己全部的计划,这怎么可以! 她就是想要在这踏春节上定下澈儿和采蓉的婚事,被他这么一搅和,怕是一时半会这婚事还要悬着的! “本宫倒是……” “煜儿这话说的倒也是在理,到底是婚姻大事,却也不能仓促了,说来煜儿你倒也是老大不小了,今年二十……” “臣是宣武元年生人,今年说来也二十五了。” 楚帝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样,澈儿和老七的婚事一并交与你便是了,回头你拟定几个人选给朕瞧一瞧,若是有合适的,朕也一并给你赐婚了。” 太子煜从善如流地应了下来,楚澈脸上颜色已经变了好几圈了,最后看向太子煜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恼火。 这次机会,他明明是有机会的,可是太子却破坏了! “太子,你为何……” 楚帝久留,楚澈趁着机会,上前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火气,这让太子煜不由笑了起来,笑意中带着轻蔑。 “你有胆子质疑我,为何却是不向你父皇表明心迹,说你想要娶应莲烟?若是不想害死她,就收起你的心思,死了这颗心!” 楚澈闻言脸色一变!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会害了她?” 楚澈很是气恼,对太子煜再也没有那份尊敬,便是连“太子”的称呼都省了去,直接用你来称呼。 “本宫还以为你这段日子倒是沉思够了,看来还是榆木不可雕。别忘了她可是应建航的女儿,你以为真的是因为她和楚文璋的名字没有在族谱中所以才免去一死的?大皇子,你母后教导了你那么多年,为何你却还是如此天真!” 楚澈脸上闪过一丝难堪,问太子煜缘由的时候却是有些底气不足了。 “那是为什么?” 目光从楚澈身上转移开,太子煜笑中都带着几分冷意,“云家富可敌国,可是那却是之前的事情了,明白了吗?” 楚澈闻言顿时一愣,之前的事情?难道说云家竟是用银钱买了应莲烟兄妹两人的性命?这……怎么会是这样子的? 他,他今天若是真的让父皇赐婚自己和应莲烟,父皇只怕真的会杀了应莲烟的。 他甚至没有留下应家那幼子的性命,又怎么会让皇室血统里流着应家的血脉? 楚澈只觉得遍体生寒,似乎这暖洋洋的春意顿时料峭,让他不禁瑟缩。 “太,太子,你为何告诉我?”问这话的时候,他牙关都在颤抖,若非是太子拦着,只怕是应莲烟真的朝不保夕了。 收回了目光,太子煜一双眼眸轻轻上挑,每每这个时刻楚澈就知道,太子所言便是一字一坑,断不容许人怀疑的。 “因为,她是本宫看中了的人。” 犹如惊雷,在耳边轰炸开来。 虽然早就知道太子对应莲烟颇为照顾,可是楚澈一直认为那是因为应莲烟和相府里的人不是一路的,太子不过是想要借应莲烟的手来扳倒楚相罢了。 可是,如今太子却是亲口说出,自己之前所有的说辞全部成了自欺欺人的笑话,这让楚澈脸色瞬间煞白,没有一丝血色。 “太子,我……你……”楚澈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看着太子煜,心底里犹如油盐酱醋茶翻了锅一般。 看到楚澈这般神色,太子煜嗤之以鼻,“没出息,本宫看中又如何?若是你有本事,大可以自己去将她抢来,只是……”他捏住了楚澈的肩膀,笑声中带着嘲弄道:“那也要你有这个本事才成,如今这般,你又凭什么跟本宫斗?” 楚澈抬头看着他,“我现在是不如太子,可是终有一日我定会超过你的!” 太子煜收回了手,语气中带着几分凉薄,“终有一日?只希望那一天别那么长久,只怕你有那个时间,应莲烟却是跟你耗不起。” 楚澈闻言神情一变,“太子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其实他心中隐隐有答案,可是却是不敢说出口,那样子说出,未免有伤他的可怜的自尊心,尽管早已经在这一场交谈中所剩无几了。 “若是没有个对手,岂不是太过于无聊?” 闲庭漫步一般,太子煜转身离去。其实,楚澈根本不足以充当自己的对手,倒还不如沈潜或者北堂默言有几分实力,不过那两个,却又都是不可能的。 自己便只能选这么个家伙,好歹也能让那丫头明白些道理才是。 楚澈回到御花园这边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太子煜的身影,他不由愣了一下,“太子哪里去了?” 楚华回答了他,“似乎有些事情去处理了,怎么,大哥找太子有要事?” 楚澈摇了摇头,怎么会呢?此时此刻自己再去找太子岂不是自寻其辱?他还犯不着这般,只是…… 目光落在了应莲烟身上,楚澈只觉得无比的羞愧,他本以为自己一段时间疏离应莲烟能让自己冷静下来,让自己有更多的底气去面对她,可是最后证明这只是自己多想了而已。 他和当初并没有什么不同,太子说的没错,自己还是那个软弱的人,甚至软弱到不仅无法保护应莲烟,还险些置她于困境。 “大哥怎么了?”楚华目光中带着几分诧异,若是他没有看错的话,楚澈似乎看着的人是应莲烟。 还以为他已经收起了心思,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适才太子煜打断了他,难道知道他是要求婚……应莲烟? 楚华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色彩,目光落在应莲烟身上带着几分打量。 他倒没想到这个漏网的相府三小姐竟然还能费心让太子煜来保护,似乎那无坚不摧的人,也开始有了软肋了,这还真是一个有趣的发现。 “看来,我们姐妹倒是有可能成为妯娌,只是不知道二妹是会成为大皇子妃当我一声嫂嫂,还是成为七皇子妃,继续唤我一声姐姐呢?” 应莲烟自然也察觉出了那两道目光,只是她没想到应如雪竟然还有心情跟自己玩笑,难道是想要岔开话题不成? “四皇子妃小心祸从口出呢。不过四皇子妃今天用的脂粉味道不错,似乎把那腥臭味都掩盖了去,不过我倒是奉劝四皇子妃一句,前往别去脂粉铺子,不然……” 应如雪脸上得意之色顿时消失,她一把抓住了应莲烟的胳膊,声音急忙带着慌张,“你胡说八道什么!” 应莲烟无辜地瞪大了眼睛,“胡说八道?这罪名我可担待不起,真想知道这张美人皮下到底是什么模样,四皇子夜夜面对,莫非就不害怕吗?” 应如雪越发加大了气力,几乎要把应莲烟的手腕捏断一般,“应莲烟,你……” “我很好,对了,四皇子妃,当时你昏迷了也许不知道,您的母亲柳姨娘死之前可是很是怨念的,她一手教养了的儿子女儿,却是没有一个给她养老送终的,最后尸首被人丢到了乱葬岗上,也不知道被野狗叼去了没有。” 应如雪脸色顿时白了几分,隐约的汗意从她额头上冒了出来,她牙关直打哆嗦,恨不得能缝上应莲烟的嘴,可是却没有半点力气。 “不过也有别的可能,乱葬岗上经常去一些流浪乞儿,听说那些人可是连尸体都不会放过的,搜罗了财产后,对女人会做一些很过分的事情,四皇子妃猜是什么?” 应如雪自幼生活在绮罗堆中,并没有听说过这些,可是看着应莲烟的神色,她却是觉得无比的惶恐,不由自主的问道:“什么?” 应莲烟笑了起来,眉眼犹如弯弯的月牙,带着朗朗的光辉,“奸尸!” 她一字一句,直将应如雪的三魂七魄都击出了灵窍一般。 应莲烟并没有急着离开,像是欣赏一幅风景图一般,她欣赏着应如雪的每一个表情,一丝一毫都不曾落下。 就像是前世,应如雪命人给自己灌下那骨肉血汤之时,应如雪片刻不眨眼的看着自己一般。 良久,应如雪似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似的,应莲烟唇角微微一扯,笑意中带着冰凉,“四皇子妃,小心你的美人皮,可是要挂不住了呢。” 应如雪仓惶地摸了一把脸,只感觉手心都是黏黏的。 她甚至没有时间去质问应莲烟,怎么会瞧出自己的破绽的,只是脚下慌张的离开了。 应如雪的匆忙引起了一阵***乱,楚赫不由皱起了眉眼,看着应莲烟的眼中透着晦暗不明,“你究竟对她说了什么?” 正与萧月如笑谈的应莲烟脸上露出一丝歉意,回身看向楚赫的时候,她眼中带着几分笑意,却是讥诮的,“没什么,只不过几句实话而已,四皇子有何赐教?” 楚赫脸色几乎黑了七分,几句实话能将应如雪吓得落荒而逃? 可是应莲烟却是有这个本事的! “你别忘了,她可是你的亲姐姐,如今应家不复存在,你们姐妹更需要一心才是!”看着萧月如离开,周围并没有什么人,楚赫低声道,他声音虽然压低了,可是语气却是十分坚决的,好像要灌输什么一般。 应莲烟闻言不由笑了起来,“四皇子是迫不及待要重新册立王妃吗?是看中了兵部尚书刘大人的女儿,还是看中了什么别的人呢?” 楚赫脸色一变,“应莲烟,你不要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楚赫,你和应如雪还真是天生一对地造的一双,便是连话都一样呢,我只怕我若是和应如雪姐妹情深了,这应家可就是真的绝了后了!” 她虽然没有被应建航波及,可是若是和应如雪走近了几分,只怕下一个午门前的冤魂就是自己! 楚赫脸色很难看,和应莲烟斗嘴皮子也罢,斗心思也罢,自己每每都不能占到上风,她的敌意是这么的明显,好像对自己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似的。 可是,他又哪里曾经的罪过她呢?似乎他们根本就不曾有什么交集的! “对了,四皇子,皇上怕是不乐意见的四皇子妃身怀有孕的,毕竟皇室血脉里若是有了应家人的血统,将来怕是……”应莲烟“咯咯”一笑,脸上带着几分灿烂。 “皇位注定与你无缘呢。” 她声音清越,可是传到楚赫耳中只觉得犹如宝剑出鞘带着深深的杀机。 应莲烟转身离开,独留下楚赫脸色阴沉,良久才好转了过来,看着应莲烟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怎么,和四皇子说了什么?他脸色这么难看?”上官嬛不由有些担忧,四皇子适才的目光她都觉得惶恐,为什么应莲烟却是个没事人似的? 应莲烟笑了笑,“没什么,不过是惹恼了他罢了,怎么不见如诗,她人呢?” 上官嬛闻言一笑,“跟着平阳公主去了藏书阁,说是要找几本书,怎么,找她有事?” “没有。”应莲烟摇了摇头,只是她想起太子煜所言多少有些担忧。 柳如诗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虽然自幼丧母,可是柳夏源柳大人可谓是桃李满天下,若是能娶到柳如诗,无论对哪个皇子而言都是莫大的助力。 而且柳如诗如今婚事未定,只怕也会成为这候选的人的。太子煜神出鬼没,如今又不知去了哪里,自己便是有心问他,却也是无力呀! “莲烟,你脸色……” “本宫听说寿康伯世子前些天可是在南山猎到一头红狐的,倒是个文武双全的好儿郎,淑妃妹妹有这样出色的侄子,还真是福分不浅。” 柳贵妃骤然开口,让上官嬛有微微的失神,舌尖上的话都咽了下去。她不敢去看应莲烟,虽然莲烟说的道理她也是明白,可是心中却终究是有一些不忍。 她也许真的不喜欢庄明杰,可是却也不愿意去伤害他。 听到柳贵妃这话应莲烟也是一愣,她没想到太子煜借口拖延了大皇子的婚事之后,柳贵妃竟然还是不死心,想要用这个机会与寿康伯府联姻。 到底庄明杰不过是个伯府的世子罢了,贵妃出面赐婚却也没什么不妥当的。 只是应莲烟心底里有些纳罕,上官嬛此时此刻这愧疚神色却又是哪里来的?难道她没有听出柳贵妃这话外之音吗? 庄淑妃闻言愣了一下,之前信阳小公主和皇甫煜夺走了楚帝的目光几乎让柳贵妃气急败坏,那些她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如今无缘无故地提及自己侄儿,庄淑妃顿时就想到了缘由。 柳采薇这是想要将她那不成器的妹妹许配给杰儿不成?还真是打得好算盘。 “这孩子资质一般,也就是运气好罢了,哪里比得上镇南公和安平侯两家的世子,上马武略,下马文韬,一南一北声名远扬的。” 柳贵妃脸上笑意有些僵硬,她主动夸奖庄明杰,自然是为了方便成全这门婚事,可是庄淑妃却是轻而易举就把北堂默言和宋成平搬出来说事。 这样子的谦虚,还真是少有的很! “寿康伯世子又不是出身军旅,伯府是百年的清流,向来出人才的,例如妹妹不就是吗?本宫倒是听说世子还未定下婚事,刚巧本宫这梦里去了一趟月老祠,想要给牵一牵红线,不知道世子你有什么意见?” 庄明杰没有听见……或者说因为发呆而根本就不知道柳贵妃说了什么,感觉到有人提醒自己,他才如梦方醒道:“贵妃娘娘所言……”他实在是不知道柳贵妃说了什么,当即就愣在了那里。 柳贵妃却是一笑,似乎并不介意庄明杰迟迟反应过来似的,“怎么,庄世子有异议?” 庄明杰愣了一下,却见柳贵妃目光竟是看着上官嬛,他顿时心中一喜,最后的一点犹疑却也是烟消云散了,“回贵妃娘娘的话,微臣不敢。” 庄淑妃恨其不争地看了娘家侄儿一眼,恨不得把他的脑袋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构造,自己好不容易把话题岔开了,结果这傻孩子竟然头昏脑涨的就答应了! 只是恼恨庄明杰归恼恨庄明杰,庄淑妃更是恼火柳贵妃竟是故意误导,为何适才看向上官嬛? 那岂不是摆明了要杰儿误会吗? “傻孩子,贵妃……” 不待她说完,柳贵妃打断了笑着道:“既然寿康伯世子没有意见,那本宫就做主赐婚你和采蓉好了,怎么,淑妃妹妹有意见吗?” 庄淑妃落后一步,看着柳贵妃的目光恨不得将她烧死,长长的护甲都掐进了木椅的扶手上,她虚弱一笑,笑意牵强的几乎要破裂,“臣妾不敢。” 不是没有,而是不敢有。 只是这又如何呢?根本动摇不了柳贵妃的心思。而且,能看到庄淑妃吃瘪,柳贵妃心情顿时大好。 可是有一人却是心情瞬间不好,“贵妃娘娘,怎么……” “杰儿,还不叩谢贵妃娘娘赐婚?”庄淑妃喝断了庄明杰的质问,眼神中满是犀利,那压迫感让庄明杰屈服。 他向来对自己这位小姑母敬重,凡事多是听她的意见。庄淑妃这般,他已经无力反抗。 天大的不满也都化作了苦水咽了下去,“微臣,谢贵妃娘娘恩典。” 柳贵妃笑得灿烂,看柳采蓉到底有几分心有不甘的模样,她唇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都已经二九年华了,还真以为自己还是三年前那个尚未及笄的小丫头不成?若是当年没有惹出那错事,自己何至于坏中选优只能挑选出庄明杰这么个落魄伯府的世子? 庄淑妃很快就借口不舒服离开了,庄明杰一会儿也不见了踪影。 储秀宫里,庄明杰一脸难色的看着庄淑妃,“姑姑,我……” “你现在醒过神来了?刚才脑子却是丢到哪里去了?喂狗去了吗?”庄淑妃一拍桌子,护甲应声而断,划破了她娇嫩的手心,鲜血顿时流了出来,可是她却恍然未觉。 “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贵妃她明明是看向嬛的。”自己以为贵妃是要赐婚自己和上官嬛,所以他才会迫不及待就答应了,根本就不敢迟疑一下! “蠢货!”伴随着一声暴喝的是清脆的巴掌声,断裂的护甲划破了庄明杰的脸颊,他只觉得脸颊一疼,一股温热从脸颊上散开。 细细的血痕蔓延在他脸颊上,庄淑妃却是恨不得毁了这张脸,若是庄明杰丑如左思,是不是柳采薇也不会选择他了? “到现在还肖想着上官嬛,她若是真的喜欢你,万候夫人又岂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你的登门拜访?如今柳采薇竟是让承恩侯府和咱们府上联姻,难道你就不知道她是何居心吗?到现在还儿女情长,我是怎么教导你的!” 庄淑妃恨其不争,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手心的伤口时,她脸上闪过一丝痛色。 “我……”被庄淑妃这么一说,庄明杰顿时脸色一变,“姑姑,我错了。” 自己若真的与柳采薇成婚的话,并非是承恩侯府站到了寿康伯府这边,而是寿康伯府不得不依靠承恩侯府呀! 到底,这大周的后宫之中,柳采薇才是后宫之主,当之无愧的贵妃。 她的嫡子,才是最有希望承继皇位的人选。 “现在知错了,晚了!”庄淑妃冷声道! 看着庄明杰脸色惨白,脸颊上伤口慢慢渗出了血痕,她挥了挥手,“下去吧,给我回府反思去,那红狐皮子要是出现在万候夫人府,你就再也不用来见我了!” 庄明杰闻言一颤,自己猎到那红狐之后剥其皮的事情,根本没有瞒得住姑姑,他的心思……姑姑全部都知晓的。 可是,那是自己内心发誓要送给上官嬛的,若是真的食言,只怕他对自己都无法交代。迫于皇命他不得不另娶她人,难道连自己最后一点心愿都不能……完成吗? “姑姑我……” 庄明杰话未说出口,庄淑妃却也是能猜到自己这个侄儿究竟想说什么,看到他竟是还这般死心不改,她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滚!” 183.-185-这个贱妇,亏她当初还有京城第一美之称 “我不过是偶然路过罢了,却不想竟是撞到状元郎的未婚夫人却是和寿康伯世子有所牵扯,难道晋国夫人之所以和楚翰林定下儿女婚约,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其实就是为了让上官嬛继续和庄明杰暗通取款,给楚家戴上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不成?” 柳荣竹脸上带着笑意,他想要从应莲烟脸上看到那笑意破碎的模样,可是让他失望似的,应莲烟神色未变,反倒是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几分讥嘲蠹。 “你笑什么!”柳荣竹顿时吼道,却不知这般吼叫却是让应莲烟笑意更盛。 “没什么,本来还以为世子你是临平侯夫妇抱养的,看来果然是亲生的。” 柳荣竹脸色顿时一变,“应莲烟,你这话什么意思!” 应莲烟笑意清冷,“没什么,只不过是相信世子和临平侯夫人不愧是母子,真是血脉相承,就连这卑劣的手段都一样呢。只是世子不妨去宣扬一番,看看这京城百姓到底是相信你的话呢,还是相信这样一出流言呢。临平侯世子肖想四皇子妃,不满世子妃对其干涉,任意凌辱以致于世子妃如今都……髹” “够了,我不准你说她。”柳荣竹目露凶光,若是目光能杀人,毫不怀疑他早已经将应莲烟凌迟千万遍。 “怎么,恼羞成怒了?”生怕柳荣竹不够愤怒似的,应莲烟笑意更甚,她目光从远处收回,看向柳荣竹的目光带着轻蔑,“应如雪可是你心中的仙女,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可是这仙女却是要在别人身下婉转承欢,柳荣竹,你还真是个可怜虫。” 被应莲烟的话刺激地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柳荣竹一下子扼住了应莲烟的咽喉,“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杀了你!” 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似的,应莲烟笑了起来,伸手挪开了柳荣竹的手,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假山那里,“要杀人的人从来不说这句话的,你要挟我,可是你觉得我是会被要挟的人吗?” 被戳破了自己强势之下的懦弱,柳荣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杀机一闪而逝。 应莲烟这般激怒自己,不就是想要让自己落入她的圈套吗?她这般心思歹毒,回头自己定是要她死得难看! 应莲烟不屑一笑,柳荣竹的杀机骤现,却又是转瞬即逝,他的心思,自己猜出了七八分的,他还真是高估了自己了。 起码,现在为止,自己还没有动手处置这个小喽罗的打算。 “对了,我可是听说临平侯世子最近可是颇为追捧一个青楼歌姬,那歌姬据说唤作锦瑟,还被世子金屋藏娇了,只是世子有一句话我还是要劝你一句的,人都言戏子无情,婊子无义。锦瑟可是出身花街柳巷,自小就是卖笑的,世子那点银子,只怕是满足不了她的。我可是听说,她还和别的男人有瓜葛的。” 柳荣竹脸色黑了一片,“你调查我?”不然,锦瑟的事情何以她竟是知道,这事自己做的很是隐秘的,几乎无人知晓。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难道你连这句话都没听说过么?”应莲烟笑了笑,“对了,那歌姬似乎长得很像四皇子妃,世子可是要小心些才是,这事情可别让四皇子知道了,不然……” 应莲烟笑得粲然,“后果不堪设想呢。” 柳荣竹几乎是狼狈离开的,应莲烟唇角微微一扬,笑意中带着几分轻蔑。 喜欢上应如雪,踏上了不归路。柳荣竹自以为应如雪对他有情,却是从不知晓,应如雪最为爱惜的是她自己。 男人的爱慕只会是她步步高升的阶梯罢了。 “骁骑将军偷听够了,怎么不准备现身吗?” 假山之后,简成平缓缓走了出来,看着应莲烟的脸色带着几分阴沉。 适才应莲烟对柳荣竹所言他也是听了个清楚的,尤其是那些话,简直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似的。 “你故意的?” 应莲烟轻声一笑,“我若是戳破了,岂不是堕了骁骑将军的威名?堂堂大周的骁骑将军,却是沦落到听人墙角的地步,这传出去,骁骑将军何以立足呢?” 分明是狡辩!简成平恨不得一刀砍去应莲烟的脑袋,明明知道自己问的不是这一句话的。 只是……想起如雪的模样,简成平压抑住了自己想要杀了应莲烟的心思,“成洛人呢?” 应莲烟闻言一笑,脸上带着几分惊讶模样,“三公子不见了?骁骑将军何以找我要人呢?” 简成平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应莲烟,你别以为我不敢动你,把成洛教出来,我饶你不死!” 杀气瞬间弥漫开来,应莲烟却是脸色分毫不变,看向简成平的目光带着几分笑意,“你杀了我,应如雪也活不了的,简成平,你敢吗?” 她并不介意用应如雪的贱命来保护自己,虽然也用不着的。其实她不是没有自保的能力,只是看到简成平这般失色的模样,还真是很愉悦的。 “对了,我可是建议骁骑将军,下次记得用朱纱蒙住应如雪的脸,毕竟看到那张面孔,我只怕将军的欲仙欲死,顿时会变成惊吓要死。毕竟,那张脸可是恐怖得很,将军是见识过的,不是吗?” 简成平几乎要下杀手,却是一个瓷瓶划过弧线被抛了过来,他下意识的接了过来,却听到应莲烟笑着说道:“这是一粒解药,能暂缓毒发的,看在骁骑将军这般痴情的份上,赏你的。” 简成平耳中只听到“解药”一词,再无其他,“我凭什么相信你?” 应莲烟却是头也不回,她侧目看着长廊后的一抹青色衣袍衣角,眼中流出一丝嘲弄神色,“你可以不信,那就等着应如雪痛不欲生好了,你可舍得?” 她话音落下,那青色衣袍似乎愤然离去一般,应莲烟唇角笑意又是勾起。她倒是没想到,这小小的小翠亭竟是引来了这么多人,还多数都是应如雪的裙下之臣,这可真是意外的收获呢。 回到大厅的时候,上官嬛正在给应思宁和玉氏奉茶。 “应姐姐,不是新媳妇儿才奉茶的吗?为什么上官姐姐现在就给应大人他们奉茶了呢?”庄明华很是不明白,看到应莲烟进来立马小声问道。 看着庄明华脸上没有丝毫的作伪模样,应莲烟不由怀疑,便是庄明华都被蒙在了鼓里,适才她的那贴身丫环应当是被庄明杰收买了的。 “这是陇西的规矩,万侯夫人用这老规矩告诉官嬛姐姐不要忘了规矩,便是回头嫁作新妇也要遵守孝悌之道。” 庄明华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呀,万侯夫人还真是用心良苦,不过应姐姐我总觉得夫人看我的目光好像很不一样。她要是我娘该多好,一定会很宠爱我的。” 应莲烟闻言一笑,“怎么,寿康伯夫人不疼爱你吗?”简灵雁对这个继女倒也是不错的,只是也仅限于不错罢了。 庄明华小心看了简灵雁一眼,“哪有,我说的是我亲娘,她和万侯夫人好像的,可是脾气却没万侯夫人好。不过要是都一样的话,我都觉得她们是姐妹了呢。” 庄明华毫无芥蒂的一笑,却不曾注意到应莲烟听到这一句却是眉头微微一皱,脸上带着几分惊讶神色。 “明华在胡闹什么呢,郡主也纵着她,将来嫁不出去我看你怎么哭!”简灵雁不知道何时走了过来,也不知是否听去了适才两人的话。 应莲烟瞬间回过神来,“有夫人宠爱着,庄小姐人见人爱,只怕是到时候提亲的都要踏破伯府的门槛了。” 听到两人竟是说自己婚嫁的事情,庄明华娇嗔了一声跑着离开了。 应莲烟和简灵雁却是不约而同出门追了去,只是没走几步两人却又都是齐齐放下了。 “怎么,郡主对上官姨娘感兴趣?” 简灵雁丝毫不掩饰自己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开门见山倒是让应莲烟错愕了一下,这实在不是安平侯府的作风。 “郡主这是什么表情?”简灵雁皱着眉头,应莲烟这是在迷惑自己?难不成她适才竟是故意让自己听到的? 两人心思各异,只是想得却并非同一件事。 “没什么,只是……”应莲烟定眸看着简灵雁,“夫人难道就不想为简湘云报仇?怎么说她也都是夫人的姑姑。” 听到应莲烟口中的名字,简灵雁不由一笑,“你可知道为何我娘为何已经生养了我们姐弟四人却还会死于难产?若非是那贱妇为难,我娘又怎么会……” 应莲烟闻言一愣,她倒是知道简湘云对安平侯的原配夫人赵氏态度很是不佳,却没想到简湘云竟是害死了赵氏的凶手。 “这么说来,夫人应该感谢我才是,毕竟……”应莲烟盈盈一笑,“夫人这二十多年来也未能给你母亲报仇雪恨不是?” 简灵雁闻言收去了脸上流露的恨色,笑意慢慢弥散开来,“郡主所作所为无非是有你的目的,若是我不说这事,郡主可是打算去找我讨要这份感谢?” 自然是不会的。 应莲烟心里清楚的很,不过简灵雁倒也算是个聪明的,和这样的人合作,想来是能够事半功倍的。 “夫人顾念母恩,可是就不怕将来安平侯府颠覆,夫人也是在劫难逃?” 简灵雁眼中露出一丝不屑,“它自颠覆它的,与我何干?我想与郡主交易,事关寿康伯府。” 看来简灵雁便是对安平侯都带着恨意呢。应莲烟笑了笑,“我不觉得关于寿康伯府,我与夫人有什么好交易的,何况夫人就不怕与我合作,其实是与虎谋皮,将来夫人反倒是被我吃了?” 简灵雁摇头却是神色坚决,“起码与你合作我还有胜算,不是吗?郡主说自己与我没什么好交易的,难道就不顾薛小姐了不成?他可是对薛小姐念念不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是起了心思的,上官小姐不单单是郡主的闺中密友,又是郡主未来的堂嫂,不是吗?” 庄明杰。应莲烟不由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原来简灵雁想要的是世子之位。到底她膝下是有一个儿子的,若是寿康伯没了的话,庄明杰一旦承继了寿康伯府的勋爵,到时候薛氏母凭子贵,只怕是简灵雁到时候根本没有安身立命之处。 “庄明杰若是敢,那寿康伯府离覆灭也不远了。” 简灵雁没想到应莲烟竟然是对自己所提之事并不感兴趣,她只觉得那双打量着自己的眼眸似乎带着深意,好像能看透自己的想法似的。 自己的底牌,只怕是要亮出来,才能赢得应莲烟的合作。 “郡主不担心薛小姐,难道就不好奇上官姨娘的事情,郡主可能不清楚,上官姨娘闺名一个清字,当年可是随着伯爷从外地回来的,据说是陇西。” 瞧见应莲烟神色间微微动容,简灵雁知道应莲烟终于动了心,她不再说话,而是等着应莲烟开口。 “陇西,可真是人杰地灵,看来夫人也是筹谋了许久的,夫人想要寿康伯的爵位,单单凭这些消息却是不够的。” 简灵雁有些心急,“那还要什么?” 说罢,她才察觉自己似乎太紧张了,应莲烟的笑意分明,分明是在嘲弄自己的,这让她忽然间有些害怕了。她筹谋了那么久,却是不想应莲烟一个碧玉年华的闺中女儿却是比自己还要沉得住气。 “自然是要上官氏狗急跳墙。”不然,寿康伯府怎么会乱起来呢。 简灵雁有些脑袋发蒙,狗急跳墙,可是薛清那贱人从来办什么事情都是步步为营的,又怎么会狗急跳墙呢? 只是待她回过神来,应莲烟却是已经离开了。 罢了罢了,既然应莲烟已经答应了和自己合作,又岂会没有动作?自己为今之计就是听从她安排就是了。 她终归是要给秋生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不是吗? 晋国夫人府的定亲宴结束的时候时辰也不早了,帮着晋国夫人送走了宾客后,应莲烟才告辞离开。 “楚赫的车驾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丁留闻言愣了一下,却还是很快就回答道:“回小姐的话,已经小半个时辰了。” 小半个时辰?应莲烟闻言一笑,看来楚赫真的沉不住气了呢。那长廊后偷听的人应该就是他了,她倒是有些可怜应如雪了。明明被那么多人爱着,可是最后那爱慕却只是会害了她,而且应如雪如今那破碎木偶的身体,可是否能承受得住楚赫那暴风骤雨的袭击呢? 应莲烟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却又听到丁留道:“在那之前,简成平离开了。” 闻言,应莲烟笑意几乎要充斥在整个脸上了。 简成平急急忙忙离开,楚赫却又是赶了回去。四皇子府上定然十分热闹的,她还倒是真想去看看这热闹,只是今天却是不合适的。 四皇子府。 应如雪有些害怕,她不明白为什么楚赫会突然间回来,“殿下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晋国夫人府上宴会结束了?” 楚赫目光打量着应如雪,似乎想要那张脸上看出一二端倪似的,未果之后他又是看向了房间内。 “你们都出去,我和王妃有话要说。” 楚赫淡淡开口,声音中的冷意让抱琴浑身一颤,却是什么也不敢说,和侍书一块离开了房间内。 门扉骤然阖上,应如雪哆嗦了一下,她实在是害怕这个恶魔了。 明明当初他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为什么现在对待自己却好像是恶魔似的。 “你表哥来了?”没有在这房间内找出任何异样,楚赫有些恼火。 是不是之前她也是这般布置欺骗了自己,这个贱妇,亏她当初还有京城第一美之称,却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应如雪不明所以,为什么楚赫会忽然问这个问题,他从来不过问自己和安平侯府之间的事情的。 “他……他来看我,外祖母有些想念我了。” 听到这个答案,楚赫忽然间笑了起来,“看来骁骑将军真的很看重你呢,如雪,他早早离席,就是为了来告诉你这个消息?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难道怕我不告诉你吗?” 应莲烟闻言有些慌神,为什么她觉得楚赫这话里似乎有话似的,好像他看透了什么似的。 “我……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表哥怕打扰了殿下。”她向来也是能说会道的,可是面对着面色阴沉的楚赫,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楚赫忽然间笑了起来,“打扰我?是怕打扰我,还是不想要让我撞见呢?应如雪,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难道就不怕有人把这事捅出去,你被浸了猪笼?” 应如雪脸色骇然一变,她只觉得自己听错了似的,他知道了,他竟是知道了! 她刚想要辩解,可是却感觉到下巴猛地一疼,竟是被楚赫捏住了。 “刚才他来看你,可是与你温存?我的王妃,你可是得到了满足?” 这般*裸的话,应如雪只觉得脸都是燃烧了似的,“殿殿下,我……”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可是那笑意却是扭曲了的,她不知道,任是谁看到都不愿意再去看第二眼。 “想要巧言蛊惑我?应如雪,你真的以为是个人都会臣服在你的石榴裙下吗?”他手上越发有力,几乎要把应如雪的下巴捏碎了似的。 狠狠将手甩开,应如雪被那力道带到了梳妆台上,狼狈不堪。 “殿下,是,是应莲烟诬陷我的,她害了父亲和母亲还不算完,还要把我害了才……” 楚赫语调冰凉地打断了她的辩驳,“是吗?那为何柳荣竹和简成平都承认了呢。”他知道,应莲烟是故意让自己听到的,可是饶是对应如雪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听到那话,他也是忍不住的气恼! 简成平的匆匆离开更是让他按捺不住,只是简成平并未久留。 可饶是如此,却也不足以平息楚赫内心的怒火。想到应如雪竟是不恪守妇道和简成平暗通曲款,他只觉得怒火中烧。 应如雪惊呆了,“没有,我和柳荣竹没有任何关系的!”她知道柳荣竹是喜欢自己的,可是可是她根本和柳荣竹没有任何牵扯的。 楚赫闻言不由冷笑道:“是吗?那就是和简成平有关系了?” 应如雪脸色顿时一变,她没想到楚赫竟是往那边去想了,她连忙解释,抬头却见楚赫面色阴沉逼近了自己。 “殿,殿下……”应如雪往后一退,却是化妆台的桌角抵在了腰间,她微微吃痛,尚未惊呼出声,却是感觉楚赫铁臂一般箍住了自己,她甚至动弹不得,只能感觉到他呼吸间似乎都带着急促。 “怎么,忽然间怕我了不成?前段时间为了让我和你圆房,你不是连药都准备好了吗?现在这般退缩,却又是什么手段?” 捏住了应如雪的下巴,楚赫笑中带着几分残忍,“欲迎还拒吗?应如雪,你还真是清楚男人的心思。”他低头想要吻上去似的,应如雪使尽了气力躲了过去。 “不要。” 应如雪的反抗却是激起了楚赫的怒意,若是说之前他的种种举动不过是为了羞辱应如雪,如今这一朝反抗却是让他动了真怒。 “不要,那我若是要了,你又该如何!” 他大手一动,一下子就撕破了应如雪身上的春衫,嫩黄色的衣衫凌乱,莹白的肌肤犹如初冬的雪色。 “殿下,我求你不……” 应如雪已然哭了出来,可是楚赫却是没有听见似的,只是一双大手狠狠在她肌肤上摩擦。 她是想要与楚赫圆房没错,可是却不是这种屈辱的方式。而且楚赫知道了自己与简成平之间的事,又怎么会好好对待自己呢。 屋里的动静让院子里候着的抱琴顿时变了颜色,抬脚就要冲进去,可是却被侍书拦住了,“你找死,难道非要惹得四皇子不高兴了才罢休?” 抱琴闻言脸色一变,“可是小姐她……” 侍书闻言却是笑了起来,“抱琴姐你现在想要闯进去,为何当初简成平对小姐施暴的时候,你却是当什么都没发生呢?你喜欢四皇子,小姐承诺了让你成为侧妃?你难道还真得相信她的话不成?” 抱琴有一些震惊,她直接忽略了侍书前面的话,脸色一红道:“你怎么会知道的,难道小姐也对你说了不成?” 为什么,小姐明明说她最信任的人是自己的,为何却是对侍书说了这些。 侍书心底里暗暗嘲弄,自己怎么知道的,她当然是知道的。只是知道多少这却不能跟抱琴说。 只是未待侍书回答,抱琴却是转身冲了进去,“不行,小姐从来都养尊处优的,怎么能……” 侍书缓步离开了,怎么能受到这般屈辱吗?抱琴你也只有自欺欺人了,别说应如雪和楚赫是正儿八经的夫妻,当初简成平那可是有违伦理纲常的,你为何不去阻拦? 二小姐说的没错,人一旦痴迷了,就算是别人拦着也会去找死的。 抱琴骤然闯了进去,楚赫有瞬间的愣神,应如雪趁机想要挣脱了去,可是却是被楚赫紧紧箍住了。 “你给我滚出去!” 楚赫声音粗暴,没有半点的柔情,只是抱琴却是跪倒在那里,“殿下我家小姐最近身体不便,还望殿下不要为难小姐呀!” 楚赫闻言似乎冷静了下来,看着应如雪道:“身体不适?这不是故意推脱我的理由?” 应如雪点头如捣蒜,“没,如雪不敢欺瞒,实在是……” 她话还未说完,却是一阵裂帛之声响起,她的嫩绿色的马面裙却是被撕开,只露出那银色的亵裤。 楚赫冷笑一声,“应如雪,身体不适是吗?等会儿你就知道什么叫做身体不适了!” 他声音冰冷,应如雪只觉得似乎听到了恶魔的声音一般,她连连挣扎,可是却又怎么能挣脱楚赫的桎梏? “小姐……”抱琴直到此时此刻才害怕起来,眼睁睁看着小姐被丢到了床榻上,她想要退出去,可是却已经晚了。 “过来。”楚赫坐在了床沿上,堵住了应如雪的出路,抱琴警惕地看了一眼,这才慢慢上前两步。 “到我面前来。”他骤然放柔了声音,抱琴心中不安小心再度上前,待靠近了楚赫她才停下了脚步。 “怎么?我就是洪水猛兽让人害怕不成?” 抱琴连连摇头,“不,殿下,殿下英明神武。”她仰慕的很。 抱琴只觉得自己陷入了巨大的幸福之中,四皇子不曾与小姐圆房,她根本不曾近身伺候过他。如今也许是机会。 就像是当初的刘姨娘和陈姨娘一般。 “是吗?”楚赫冷笑一声站起身来,手却是抚在了抱琴的脸上,“那你告诉我,应如雪到底有没有和简成平私通?” 抱琴的表情却不僵硬在脸上,原本那微微带着茧的手带给自己的摩挲感尽数消失,她只觉得浑身冰凉一般。 “我,我……”她犹豫了一下,余光看到应如雪匍匐在床上,似乎昏死过去了一般,她心中不知道为何却是有些庆幸。 只是这股子庆幸根本没能持续,“没用的东西,要你何用?” 抱琴甚至来不及辩解,就只觉得自己眼前似乎天旋地转了一般。 应如雪看到这一幕简直不能用震惊来形容,她怎么也想不到,楚赫竟是生生将抱琴的脑袋掰歪了。 砰然倒地的声音让她惊呼出声,却见楚赫脸上带着笑意,“原来醒了呀,让你看到了这真是失策,不过一会儿你就会忘记的。” 楚赫笑声中都带着冰冷,应如雪毫不怀疑他会如何无情的对待自己。 “楚赫你不能这样!” 骤然间冷静的人让楚赫皱起了眉头,脸上的笑意依旧冰冷冷的。 “怎么,本王连圆房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他几乎眼睛里都喷出了活!应如雪毫不怀疑自己看到的一切,她强装着镇静,拉扯着锦被掩盖了自己露出的风光,“你嫌弃我是残花败柳,可是这残花败柳能带给你什么,你清楚的。不要动我,我帮你拉拢简成平。” 面无表情! 应如雪怎么也没想到楚赫竟然是这神色,她心中惴惴,缓缓开口道:“我,我帮你夺得这江山,你不要动我,随便你纳什么侧妃侍妾我不过问。” 良久之后,楚赫站起身来,他身形高大笼罩住了应如雪,阴影让应如雪有一种无处可躲的错觉。 “然后放你自由?” 应如雪轻轻点头,“到时候你坐拥江山,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 楚赫闻言笑了,“可是京城第一美却是弃我如敝履,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应如雪闻言脸色一变,却见那清俊的脸上满是阴云密布,“应如雪,喜欢上自己的表哥?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是做皇后梦呢,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应如雪想要辩解,可是楚赫却并不给她这个机会,“谁告诉你的我需要简成平才能问鼎这江山社稷?我告诉你,这江山我要,你我也要!” 他猿臂一伸顿时将应如雪拉到了自己身前,原本就已经破碎了大半的衣衫在这挣扎之中早已经尽数脱落。 鸳鸯戏水的肚兜微微颤抖,似乎在阐述主子的恐惧,又好像在诱惑着他。楚赫一把扯掉了那最后的束缚,毫不留情的咬了上去。 184.-186-痛呼出声,应如雪眼泪都流了出来。 痛呼出声,应如雪眼泪都流了出来。 男欢女爱,却哪里有什么男欢女爱? 分明是楚赫在折磨自己! 几乎要将自己变得破碎不堪,他才心甘似的,身上渗出点点的嫣红,看到楚赫牙缝间的血痕,应如雪甚至不敢低头看自己模样髹。 “我,我错了,殿下你饶了我吧。” 应如雪不敢对上那眼睛,生怕从那双眼眸中看到血光似的。 “你哪里错了?应如雪,你不是自诩智慧与才情并茂吗?不是享誉京城的第一美人吗?又怎么会错了呢?” 楚赫没有继续折磨,这让应如雪心中安了一分,语言羞辱又如何,又不会让她流血流泪,她从来不害怕的。 “我,我不该要挟殿……” “要挟?”楚赫骤然掐住了她细长的脖颈,“你觉得你能要挟本王?” 勃然动怒,这让应如雪花容失色,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错了,竟是惹得楚赫再度动了怒火。 “我告诉你,这江山万里我自然能拿得到,不需要你以身饲虎的。”他笑了笑,“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被戴绿帽子的,你知道吗?” 应如雪神色一变,“我……”只是未待她说完,楚赫却是已经将她丢在了一边。她刚要庆幸自己通过一劫,却不想楚赫却是解开了身上的锦袍。 她往床角里躲去,可是却逃不脱楚赫的猿臂。 “我倒是想知道,待明天简成平看到你一身淤痕的模样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应如雪仓惶间却是觉得有什么抵住了自己的腰腹间似的,她抬起头来,却觉得脸上一阵火热,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满是惶恐。 “不要!” 她大吼出声,楚赫骤然一愣,待看到那张原本花容月色的脸上却是伤口遍布散发出腥臭的气息时,他眼中满是嫌恶。 拎起应如雪将她转过身来,锦被之上流淌过那红黑色的淤血,应如雪只觉得一阵疼痛传来,她就像是忍辱求生一般忍受着楚赫的鞭笞。 应如雪不知道这屈辱是什么时候结束的,恍惚间她似乎看到楚赫离开,床前还躺着抱琴已经冰凉了的尸体,她昏昏欲睡却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侍书进来唤她的时候应如雪是醒着的,只是她不想搭理罢了。 “叫醒她。”楚赫冰冷无情的声音忽然间响起,应如雪刚想要转身假装堪堪醒来,却是一股子冷水泼到了她脸上。 冰冷的水让她骤然坐起身来,却见楚赫正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看来这办法最是好用,往后就这么唤她起床就是了。” 侍书站在一旁神色中带着几分犹疑,显然刚才那盆水就是她泼的。 待楚赫离开后,侍书连忙上前,“小姐,奴婢也是迫不得已的。” 应如雪刚想要动怒,只是却还是忍了下来。 “你放心,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想要我身边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我又岂会如了她的意?抱琴死了,往后你就是我的心腹,知道了吗?” 侍书瞬间回过神来,她没想到应如雪竟是想到了这一层,只是抱琴到底是伺候她多年的,死了却是连半句话都不提,侍书不由有些寒心。 还好自己没有执迷不悟,而是选择了另一条出路。 “是,奴婢定不辜负小姐的信任,只是三小姐来了,四皇子要您出去见客。” 应如雪一下子没能站住。 “小心!”侍书连忙上前搀扶,应如雪脸上露出一丝难堪神色,“应莲烟来干什么?她什么时候到的?” 侍书并不知道三小姐这次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应如雪问她,她又是问谁去? “三小姐来了大概一刻钟了。” 应如雪闻言皱起了眉头,坐在梳妆台前,她只觉得浑身都是疼痛不堪的,铜镜里的人眉眼间都带着几分媚态,那张脸也不再是鬼面罗刹模样,反倒是几分冰肌玉骨清凉无汗的风情。 “去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侍书闻言有片刻的犹疑,“小姐,四皇子怕是会……” “去!”应如雪神色坚决,应莲烟不管是来干什么的,自己又岂能在她面前丢人现眼? 客厅里很是安静,楚赫没想到应如雪却是小半个时辰后才姗姗到来。 应如雪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应莲烟淡然似的坐在那里,反倒是楚赫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在打量什么。 没想到这禽兽竟然是对应莲烟有兴趣,还真是一对狗男女! “三姐一大早的就过来,难道有什么急事不成?” 应莲烟抬眸望去,看到应如雪穿着那高领的绣罗襦时不由唇角微微一扬,看来昨天应如雪定是受了不少折磨的,不然这天气越发暖和了,怎么还穿起高领的衣裳了? “没什么,只是忽然间想起很久没见过四皇子妃了,所以特意来瞧瞧的。原本还想要邀请四皇子妃一同去看看表妹,只是看四皇子妃神色憔悴,想想还是算了。” 特意来看自己的,却还一口一个四皇子妃表示疏远? 应如雪眸色骤然一亮,应莲烟分明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看望表妹呀?”应如雪看了楚赫一眼,见他未知可否,“当然是要去的。” 应莲烟这里固然是狼窝,可是留在楚赫这边岂不是又进了虎穴。反倒不如前往孙延人府上好了,那里好歹还能有个清静。 应莲烟闻言一笑,“常喜知道四皇子妃亲自去看望定然是十分高兴的。” 应如雪只觉得这笑容十分的刺眼,却听见楚赫吩咐准备马车。 “不用这么麻烦的,四皇子妃不介意我马车狭小吧?” 应如雪尚未说话,楚赫却是笑道:“那就麻烦了。” 那目光恨不得能将应莲烟吞了似的,应如雪不屑地撇嘴,旋即却是感觉到楚赫目光似乎刀子一般在凌迟自己,她不由打了个哆嗦,由侍书搀扶着迅速离开了。 云府的马车竟是来了两辆,侍书和碧儿一起坐在了后面的那辆。 “应莲烟,你是何居心!”若说之前她还不过是猜测应莲烟是要看自己笑话的,现在却是十二分的笃定了。 不然,何以两辆马车出行,难不成还要向京城百姓炫耀云府家大业大不成? “你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多问呢。”应莲烟轻声一笑,伸手拨开了应如雪高高的衣领,看到那红得发紫的痕迹她不由淡淡皱了皱眉。 “四皇子也未免太不怜香惜玉了,好歹四皇子妃你也是京城第一美,怎么能这般粗暴的对待呢?” 根本没想到应莲烟竟是这般举动,待应如雪想要躲开的时候却是已经晚了。 脖子上的痕迹暴露无遗,就好像当众之下被人剥去了衣衫一样,她脸通红,甚至想到了昨晚那记忆中模糊的屈辱。 “应莲烟,你够了!”应如雪再也忍耐不住大吼出来,“你到底想要如何,我已经家破人亡了,如今又这般模样,你究竟还想要做什么!” “够了吗?”应莲烟轻轻一笑,她的淡然对比应如雪的大吼,只显得应如雪越发的气急败坏。 “怎么会够呢?四妹,你未免太低估我了。” 简氏和相府的颠覆不过是个开胃菜罢了,她想要的是看着应如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后惨不忍睹的死去,看着楚赫明明触手可得却还是永远得不到那江山皇位而充满遗憾的死去。 应建航和简湘云,那甚至算不上折磨。 应如雪骇然,她从没有发现应莲烟竟是这般恐怖,“为什么,为什么这般对我,我们可是亲姐妹呀!” “亲姐妹?”应莲烟冷冷一笑,那神色让应如雪瞬间心都是冰凉的。 “亲姐妹只是你的踏脚石罢了,若是今天你我位置交换,四妹你还会对我说出这话吗?” 应如雪脸色颓然,即便是到了温延人府上,却依旧是神色中带着惶恐。 如果是楚赫给她的是无尽的*折磨的话,应莲烟却是摧毁了她的精神世界。 如果,如果她找不到人来帮自己除掉应莲烟,她将一辈子活在应莲烟的恐吓的阴影下,再也见不得这万千世界的光明。 “四姐这是怎么了?难道来看我就这么的不开心吗?”应茹若出言嘲讽,半晌却是见应如雪没有反应似的她不由愣了一下。 “她这是怎么了?” 应莲烟闻言一笑,“大概是在想什么事情吧。”想谁能够救她? 事到如今,除了简成平和柳荣竹却不知道还有谁。 应茹若不由皱起了眉头,既然有事情做又何必假惺惺地来看自己?应如雪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虚伪! 应莲烟刚到了一会儿,应若水却也是到来了,她似乎比之前更消瘦了几分,看见应茹若高高隆起了的肚腹脸上带着一丝艳慕的神色。 应莲烟见状不由诧异,再度看去应若水却又是神色安然,似乎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罢了。 应茹若怀孕七月有余,如今挺着个肚子行动间很是不方便,可是看到姐妹们到来却是忽然间安心了不少,似乎噩梦带给她的恐惧也伴随着这次的相见消失不见了。 应莲烟并未送应如雪回府,而是顺路送应若水回去。 “三姐一直在打量我,为什么?” 应若水很是明白,和应莲烟打交道,自己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 拐外抹角,她从来不需要。 “好奇罢了,我记得七妹向来不喜欢吃辛辣的食物的,怎么今日却是无辣不欢了?” 应若水闻言脸色不变,“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府中长辈向来都用辣食,我也随着改了口。” 应莲烟闻言一笑,“是吗?”她可是记得,承恩侯夫人可是饮食清淡的很,当初老夫人寿辰宴请众人的时候,她可是将京城的这些勋贵家的夫人的胃口打探的清楚的。 应若水心中惶惶,只觉得应莲烟似乎看穿了自己似的,“三姐现在和孙将军似乎关系融洽了很多,也不知道采蓉回头嫁到寿康伯府后会怎么样。” 她神色间似乎有些担忧,应莲烟唇角微微一动,“门当户对,想来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一个是当朝贵妃的亲妹妹,一个是庄淑妃的子侄。一个大女当嫁,一个纨绔子弟,还真是般配的很。 “怎么,婚约已经定了下来?” 应若水点了点头,“就定在七月初八,这段日子府里忙得很,对了三哥和薛小姐的婚事定在了什么时候?” “倒是比他们早,五月初三。” 应若水闻言点了点头,马车停了下来,她欠身致意下了马车,坐在后面马车上的碧儿连忙上马车,却见自家主子正看着七小姐目光出神。 “小姐,七小姐怎么了?” 185.-187-是与不是回头就知道了 碧儿有些诧异,望了过去,却也是觉得七小姐似乎举动别扭,可是到底哪里别扭,她却又是说不出的。 “你觉得她这动作像不像是当初的刘姨娘?蠹” 碧儿闻言愣了一下,再度望去犹是不解,只见应若水提步迈过门槛,她的手似乎不自觉的扶着了腰! “怎么可能,承恩侯世子早就没了,七小姐怎么会怀孕呢!” 碧儿惊呼出声,她一开始还没觉得什么,可是越看那动作却越是熟悉髹。 当初刘姨娘怀着七少爷的时候,不也是这一模一样的举动吗?她们母女本就是身材相仿,便是位置都相差无二的! 应莲烟笑了笑,“是与不是回头就知道了。” 柳长琦虽然死了,可是这世间还能缺少男人不成? 碧儿一路上都在欲言又止模样,最后实在是忍不住问出了口来,“小姐,若七小姐真的是……那,那人会是谁呢?” 应莲烟闻言唇角一扬,“回头让粒香去调查一下就知道了。”应若水有段时日没出现在众人面前,看来是有意躲开她们了。 粒香很快就调查回来了,只是结果却是让碧儿有些失望,却又有些庆幸。 “七小姐带着小世子去乡下庄子休养,那明天长宁侯太夫人的寿辰岂不是不能前去贺喜了?” 应莲烟闻言一笑,“她便是在京城,也是不能去的。”到底是寡妇,去参加长宁侯太夫人的寿辰也是多有不便的。 碧儿恍然醒悟应若水的身份,脸上露出一丝惋惜神色。 “给太夫人准备的礼物可是妥当了?” 粒香闻言点头道:“罗嬷嬷都已经布置好了,只是明天怕是长宁侯府要热闹得很呢,听说这次长公主也是要前去贺寿的。” 应莲烟闻言眉头一挑,旋即笑了起来,“那可就真的热闹的很了。”这段时日以来,她鲜少去长公主府上,倒是听粒香说了长公主最近闭门作画,便是几位皇子去了也都是吃了闭门羹的。 也不知,明天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小姐,长宁侯府岳太夫人为什么今年却是要大肆庆祝呢?”虽然太夫人八十七岁生辰的确是高龄高寿的,可是到底不算是什么整生日的。 应莲烟眉眼弯弯,“可怜天下父母心,回头你就知道了。” 次日,赶到长宁侯府的时候,府门前早已经是车如流水马如龙了,不过一切却都是安排得妥妥当当,应莲烟刚进了府门却见岳清歌迎了上来。 “祖母适才还在念叨应姐姐怎么还没来,特意让我来瞧瞧,可巧让我立下了功劳。” 应莲烟脸上带着几分歉意,“是我来的迟了,回头给太夫人请罪。” 花厅里京城勋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们盈盈一堂,云鬓花颜金步摇,碧玉罗钗木兰妆,岳太夫人坐在软榻上正与太史令府的沈老夫人说着些什么,看到应莲烟一来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 两个老人家看应莲烟的目光带着几分打量,这让应莲烟觉得几分惊异,却还是上前行礼贺寿。 “祖母,你怎么一直看着应姐姐?” 岳清歌娇笑着坐在了岳太夫人脚下的小杌子上,娇憨的模样惹得太夫人一笑,“我只是看你应姐姐这般人品,也不知会是被谁家娶了去。” 应莲烟眸光流转,脸上笑意不变,岳太夫人忽然间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少的目光汇聚到自己身上,有的好奇不明所以,有的嘲弄似带讽刺。 “可惜太夫人没有适龄的孙子了,就冲太夫人对莲烟的疼爱,莲烟说什么也是要嫁到长宁侯府的。” 长公主的声音传来,应莲烟眼睑微微下垂。好在长公主替自己解了围。 岳太夫人想要起身,却是被长公主拦住了,“今天太夫人是老寿星,一切您的规矩最大。” 一段时日不见,长公主似乎清瘦了许多,只是那股子清华贵气却是丝毫不减。 “长公主又拿莲烟取笑了,老夫人不要在意。” 岳太夫人粲然一笑,“长公主说的在理,可惜清歌是个丫头,不然说什么也要她把你娶进门的。” 此言一出,花厅里尽数都是笑声,岳清歌吐了吐舌头,“就算不能让应姐姐当孙子媳妇,祖母把她当孙女一样疼爱就是了,我又不会吃醋的。” 岳清歌这么一说,花厅里又是热闹起来。 侯府丫环指引着应莲烟坐了下来,却听到身后是一阵冷哼声。 她这才注意到安平侯府的田老太太竟是也来了。 只是她不是向来不出门的吗?怎么这次却是破了例? 长公主到来没一盏茶的工夫,以楚澈为首的几位皇子也都尽数到来,应莲烟第一眼就看到了应如雪,她今天神色似乎好了些,不过依旧是高领的衣裳。 “长宁侯太夫人今日的寿辰可是隆重的很,大哥还有皇姐他们都来贺寿,也就当初皇祖母寿辰的时候才有这般架势。” 应莲烟闻言一笑,“是呀。”就算是当初相府老夫人寿辰,长公主也是不曾前去的,到底是世袭的勋贵,这骨子里都透着硬朗,便是帝王也不会小瞧的。 “对了,莲烟姐姐,我听说太子殿下给大哥定下皇子妃人选了。” 楚若云一脸神秘兮兮模样,脸上写着“我知道,你快问我呀”几个大字分明。 应莲烟不由一笑,“那你岂不是又要多了一位嫂嫂?” 楚若云点了点头,“是呀,不过这事情还没最后定下来,好像还没交给父皇吧。” 应莲烟闻言一皱眉头,“皇上还不知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依照楚若云的性子,让她去问太子煜那可是绝对不可能的。 楚若云终于觉得自己有用武之地,咳嗽了一声才慢慢道:“我偷听的,好像母后过问了此事,然后……” 应莲烟闻言不由皱眉,柳贵妃和太子煜向来是不对盘的,不过事关楚澈的前途,过问也并不稀奇,可是楚若云能偷听到这消息,未免也太不靠谱了。 除非…… “本督还在想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竟然敢偷听本督和贵妃娘娘交谈,原来是平阳公主呢。” 太子煜神出鬼没一般出现,楚若云吓得顿时躲到了应莲烟身后,小声说道:“太子爷误会了,我只是偶尔路过,不小心听去了的。” 太子煜银眉一挑,“是吗?” 他余音拖得长长的,只听到楚若云浑身颤抖,生怕太子煜一时兴起找自己麻烦。 “莲烟姐姐救我。”楚若云很没骨气地求救,应莲烟不由笑了起来。太子煜早就知道偷听的是谁的,如今不过是吓唬吓唬罢了,怎么这小丫头一时间倒是笨得很了? “对了公主,本督适才看到北堂小姐在那边小花亭坐着。” 他随手一指,楚若云顿时探出头来,“真的?” 太子煜挑眉一笑,“本宫是说谎的人吗?” 楚若云一溜烟地跑开了,自从和北堂默言定下婚约之后,她每逢宴会定是要缠住北堂语嫣的,颇是有要打理好姑嫂关系的意思。 只是她比北堂语嫣还要小了些,每每又是行事天真,只让南宫语嫣想要躲闪都来不及,所以每逢宴会都上演着你追我躲的戏码。 “小心语嫣知道了,回头给太子爷下蛊。”为了让楚若云离开,竟是把北堂语嫣暴露了。 太子煜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你觉得本宫是说实话的人吗?” 应莲烟闻言不由失笑,原来太子煜竟然是骗楚若云的。只是这把戏,也未免太无聊了些。 似乎了然应莲烟的心思,太子煜唇角一扬道:“无聊却有用,何乐而不为,难道你就不好奇大皇子妃会是谁?” 应莲烟笑着眺望远处的凉亭,“是谁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太子煜袖袍甩出,裹住了应莲烟的手臂,“怎么,是怪本宫冷落了你不成?” 这段时日里他倒是有心,只可惜却是没时间去登门入户。 应莲烟闻言一笑,“太子爷哪里话?不知谁会是未来的大皇子妃呢,莲烟好奇,还望太子爷不吝赐教。” 太子煜定睛看着那盈盈笑脸,最后才松开了袖袍,“兵部尚书女儿刘凝芝,你说这个如何?” 刘三小姐刘凝芝! 应莲烟神色瞬间一变,她怎么竟然成了楚澈的皇子妃人选了?前世,她分明是楚赫的侧妃呀! 太子煜转身离开,并不知晓应莲烟那震惊的神情。 柳如诗的呼唤让应莲烟醒过神来,看着脸上露出几分诧异的人儿,应莲烟问道:“怎么了?” 她瞬间恢复了平常,柳如诗却是皱起了眉头,刚才还苦苦思索似乎有什么不解之题似的,现在却是没事儿人似的问自己怎么了。 柳如诗满是不解,只是迎上应莲烟那盈盈目光最后却是付之一笑,“没什么,只是长宁侯请来了公孙大家,大家都说要一饱耳福,我没看到你就四处找找。” 公孙大家? 死了应了她的想法似的,琵琶声响已经传来。应莲烟微微一笑,“那就快些过去吧,公孙大家的琵琶声可是难得一闻。” 这并非是公孙大家第一次演奏,可是上次柳如诗却没有听到,乍一听见琵琶声响,顿时脚步匆匆忙就把应莲烟落在了后面。 应莲烟见状不由一笑,刚要提步追上,却见刘凝芝却是走了出来,她好像并没有看到自己似的,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应莲烟不由眉头一挑,还真是巧,太子煜刚跟自己说楚澈未来的皇子妃人选是刘凝芝,自己就刚巧不巧地撞上了。 看着站在那里如痴如醉一般聆听琵琶乐声的人,应莲烟循着刘凝芝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186.-188-茹若,我那么爱你,又怎么舍得杀了你呢 刘凝芝并没有走多远就停了下来,“怎么,四皇子妃请我出来,自己却不现身?” 应莲烟有瞬间的惊讶,她原本以为刘凝芝是发现了自己的行踪,却不想她却是和应如雪约好了而已。 应如雪从紫水晶树后走了出来,粉紫色的花瓣有一些落在了她的衣衫上,行动处几片花瓣缓缓落下,竟然有几分仙人缥缈的错觉蠹。 “既然知道我是四皇子妃,见到我还不行礼?”应如雪声音淡淡的,即便是带着怒意的词语从樱桃小口中吐露出来却也没有半点怒气。 刘凝芝微微一笑,“四皇子妃真的要在长宁侯府摆架子?髹” 应莲烟这才发现,刘凝芝原来嘴皮子也是厉害得很,一句话就能让应如雪撕破平静的面皮。 应如雪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几分恶毒,旋即却是说道:“殿下有意纳你为侧妃,只是刘三小姐应当知道自己身份才是。越俎代庖的事情,我想三小姐是聪明人,不会做出这傻事的。” 刘凝芝神色不变,看向应如雪的目光十分的淡然,“我向来不对傻子出手的,四皇子妃放心。” 她唇畔笑意都带着讽刺,应如雪只觉得这讽刺几乎刺破了她的眼球似的! 刘凝芝,这神色,分明是和应莲烟那贱人一模一样的,好像全世界只有她们是聪明人,而其他的却都是傻子! “刘凝芝,你放肆!”竟然敢骂自己是傻子,不是她的对手,她还真以为皇甫殊纳她为侧妃是因为喜欢她吗? 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应如雪的拳头好像是打在了海绵上一般,这让她更加的气恼,话不由自主的就说了出来,“你以为皇甫殊是为什么娶你?别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你,他娶你不过是因为你有一个兵部尚书的爹罢了!” 刘凝芝闻言一笑,眼中带着几分不解,“娶?”她轻声一笑,“四皇子妃原来也认为三皇子是要娶我呢。” 只有正室才能用娶,皇子侧妃也属于妾氏,只能用纳来形容。 应如雪脸色一变,她没有激怒刘凝芝反倒是让刘凝芝抓到自己话里的把柄,实在是太失策了。 “只是好歹我还有个兵部尚书的父亲,四皇子妃可是什么都没有了的。我想四皇子妃您的肚子最好争气些,不然回头……”她笑了笑,眼中满是轻蔑,“我怕你连正妃这个位置都保不住呢。” 应如雪闻言脸色一骇,看着刘凝芝的目光恨不得将她格杀当场似的。 “既然四皇子妃没什么事情,那臣女先行告退。” 刘凝芝离开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轻蔑的笑意,只是看到长廊拐角处的应莲烟时,她脸上带着一丝惊讶,瞬间的慌张很快被掩藏了下去。 “郡主怎么来这边了,公温大家的琵琶一曲可是难得一闻。” 不过是眨眼间的工夫,刘凝芝脸上挂着笑意,没有一丝破绽可言。 似乎,方才那和应如雪逗弄唇舌的人并不是她。 “那里人多,不比这里清静。” 从应莲烟眼中,刘凝芝根本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似乎她说的是实话,可是她心底里到底有些担忧。 与皇甫殊的婚事本就是要保密的,父亲一再交代,若是被应莲烟听了去,她怕是…… “郡主说的是,只是太夫人很是喜欢郡主,若是看不到郡主怕是要不高兴了。” 应莲烟闻言一笑,“三小姐哪里话,不过是太夫人一句戏言罢了,对了,刚才隐约间听到三小姐说话,不知那边却是谁?” 应莲烟越过自己竟是要往应如雪所在走去,刘凝芝连忙回身,却见那边并没有什么人,好像应如雪已经从另一条路离开了似的。 “是丫环忘了些我交代的事情,教训一两句罢了。” 闻言,应莲烟笑了笑,“原来如此,只是这到底是长宁侯府,三小姐还是不要摆架子才是,不然会被人认为喧宾夺主,岂不是毁了三小姐的名声?” 刘凝芝离开的脚步猛地一停,她回身看向应莲烟,却见那脸上写着淡淡的笑意,似乎讽刺又似乎怜悯。 她一时间竟是分辨不出到底哪个才是应莲烟的真正神色,而那句话究竟是假意还是真心。 “这边风景还真是不错,难怪三小姐选了这么个清净地方来教训丫环。”不待刘凝芝说话,应莲烟折身离开,“看来公温大家一曲结束,我们还是快些回去的好。” 刘凝芝脚步跟上了应莲烟的步伐,只是看着那神色淡然的脸,她却是一时间什么都瞧不出来了。 公温大家的琵琶曲余音袅袅,只让人沉醉其中,久久才回过神来。 “能闻公温大家一曲,今生再也不敢妄谈琵琶。”柳丹桐目光中满是钦佩,她侧身看着应莲烟,“还是你有福,听了公温大家两首绝唱。” 应莲烟闻言一笑,适才这一曲她还真没怎么听过,不过也不需要解释。 “这两日可是去了晋国夫人府?”因为婚事在即,薛金莲这段时日里已经谢绝了宴会,便是柳采蓉虽然成婚时间更晚了些,却也是闭门不出一心呆在府中做女红了。 柳丹桐闻言点了点头,“薛姐姐在忙着做绣活,我没有多打扰,怎么忽然间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看到庄小姐忽然间想起来罢了,说来到了下个月,又该是热闹的很了。” 柳丹桐闻言一笑,“可不是吗?下月初三薛姐姐成亲,回头你们倒是关系更近了一步。” 柳丹桐脸上带着几分艳慕之色,应莲烟见状不由一笑,“可惜,我没有另一个文成武就的兄长,否则定是把你聘回家。” 柳丹桐闻言脸色微微一红,带着几分嗔怒道:“胡说什么呢。” 两人正说话间,却是一个老嬷嬷过了来,“郡主,我家主子有请。” 这嬷嬷有些眼熟,应莲烟一时间没有想起来到底是谁家的,倒是柳丹桐皱着眉头道:“沈老夫人唤你干什么?你快些去吧。” 沈老夫人? 应莲烟心中咯噔一声,忽然间想起自己给岳太夫人拜寿的时候,两位老夫人之间的话,难不成…… 她看了柳丹桐一眼,却见柳丹桐目光追随着公温大家而去,似乎对自己的行踪丝毫不在乎似的。 老嬷嬷将应莲烟带到地方后就离开了,屋子里的闷声一咳让应莲烟皱起眉头,“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应莲烟闻言忽然间笑了起来,她火海都经历过,难道还怕了沈老夫人一个年事已高的老夫人不成? 沈老夫人头发早已经花白,脸上也布着深浅不一的皱纹,岁月丝毫不留情地刻画着过去的一切时光,对上了沈老夫人那一双看尽沧桑的眼眸,应莲烟不慌不忙行了一礼。 “难怪我这老朋友一直引以为憾事,你和你娘真像,当年长宁侯没有娶到你娘,她就觉得是毕生憾事,如今天星那小子早早成婚,她更是觉得遗憾,你们母女两个,都不能与她更近一步。” 应莲烟闻言一笑,“也许真的成了婚约,太夫人也许会后悔呢。” 沈老夫人闻言微微一笑,“我那老友很是遗憾,只是丫头,我想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福气,应你一声祖母呢?” 应莲烟顿时一愣,她没想到沈老夫人竟是直接问出了口。 若是京城的女儿家,听到这一句话十有七八会喜极而泣的,因为每个京城女儿家梦里都有一个如意郎君是太史令府的沈潜。 可是应莲烟却并不在那十之七八的行列。 “承蒙老夫人错爱,莲烟担待不起。”她之于沈潜,有欣赏有友情,却独独没有一丝男女之情。 他的才华,她欣赏。他的前世,她怜悯。可是却也尽于此罢了。 她不能嫁他,也不会嫁他。 沈老夫人没想到应莲烟竟是拒绝的这般干脆,甚至她没有丝毫的羞涩,而是直直望着自己,神色坚决。 “为什么?”她不明白,应莲烟明明对静之不是没有情分,为何却是拒绝的这般彻底。 她虽然有郡主的封号,可到底不是出身皇家,何况应家早已经是昨日黄花的存在,她如今算是温家的女儿又如何,并不能给她半点身份上的尊崇。 到底,温家是失去了沐国公的爵位的。 “那莲烟请问沈老夫人,何以笃定我会嫁给沈潜?” 沈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若你不喜欢静之,当初为何却又是搅和他和皇甫无双?” 应莲烟闻言愣在了那里,她没想到沈老夫人竟是连这个也知道了,难道是沈潜透露的不成? 不可能!沈潜是心高气傲之人,又岂会做出这些哭哭啼啼的女儿家的姿态? 不是沈潜的话,那便只有一个理由能解释了。 皇甫无双对沈老夫人说过,甚至有可能还暗示自己想要下嫁沈潜的意思! 只是,从沈老夫人脸上,应莲烟看不出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这也无关紧要了,皇甫无双已经嫁到了突厥,有生之年再难回京城,自己又何必想那么多呢。 “皇甫无双并非贤妻,沈公子与我有几分交情,我自然不希望他所娶非贤,若是让老夫人误会了,莲烟向老夫人告罪。” 沈老夫人坐在榻上半晌没有说话。 应莲烟说的是实话,皇甫无双的确不适合静之,只是这一点自己也是仗着几十年人情世故看出来的,应莲烟她不过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怎么能眼光这般毒辣? 除了呼吸声再无其他。 沉寂最后是沈老夫人打破的,“罢了,你既然是一片好心,我又岂能怪你?今日之事你就权当做没有发生好了。” 她意兴阑珊,让应莲烟有微微的愧疚。 自己之所以和沈潜走得近了些不过是为了让他远离皇甫无双而已,却不想竟是让沈老夫人误会了。 沈老夫人和长宁侯太夫人莫不都是饱享清福的人,可是却因为儿温之事却也是为难。 “老夫人恕罪,莲烟告辞。” 应莲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沈老夫人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只是唯一拿捏不准的是自己这般举动的缘由而已,她一旦说了,只怕便是会露出马脚的。 多说多错,倒不如不说不错。 她转身离开,却听到后面传来悠悠的叹息声,“丫头,锋芒毕露并非是什么好事,藏拙才能守本。” 应莲烟脚下微微一滞,沈老夫人这是在告诫自己? 锋芒毕露,藏拙。 守本,守得唯独是性命罢了。 她心中微微一动,沈老夫人适才这话,只怕并不是试探自己心意这么简单。 长宁侯府的寿宴结束的很晚,因为乐呵了一天,太夫人早早就回去歇着了,倒是长宁侯夫人、世子妃江堇色和岳清歌招待着一应宾客离去。 岳清歌亲自将应莲烟送上了马车,“若是我祖母有什么唐突的地方,还望楚姐姐看在老人家年纪大了的份上不要介怀。” 岳清歌可算是目光如炬了,看来她倒是猜出了些什么。 应莲烟笑了笑,“哪里话,岳小姐留步。” 岳清歌回到后院的时候,丫环上前禀告道:“沈老夫人正在和太夫人说话,小姐还是晚些时候过去吧。” 岳清歌点了点头,“等沈老夫人走后再来告诉我一声。” 长宁侯太夫人院子里,沈老夫人有些遗憾似的,“老姐姐的心思我未尝不明白,将那丫头置于我们沈家庇佑下我也不是不乐意,可到底她是个有成算的,只怕是并没有把沈家看在眼中。” 岳太夫人闻言颇是唏嘘,“我也看出了七八分,这丫头和她娘有几分相像,可是到底不是她娘那性子,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了,倒是让你跑了一趟,受了委屈。” 沈老夫人闻言一笑,“这是哪里话,其实那丫头也不错,静之也对她有心,只是……”只是她对静之却并没有那份心思。 强扭的瓜不甜,她自然不会伸手到温子的婚事上,更不会惹出些不愉快。 岳太夫人闻言也是苦笑一声,可不是吗?楚王有意,神女无情。昔年的旧事重演一般,只是希望应莲烟不要像温静辰那样所托非人。 沈老夫人又说了一会子话才离开,岳清歌小心地进了来,看到祖母倚在榻上神色间满是倦怠,她挥手让丫环们离开,自己动手给岳太夫人按捏肩膀。 “今天怎么这么乖巧,真是难得。” 岳清歌小嘴一撅佯装生气道:“难道我哪天顽劣惹了祖母生气不成?” 岳太夫人慢慢睁开眼睛,“丫头,你说我是不是杞人忧天了?” 岳清歌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看着向来有成算的祖母竟是这般神色,她柔声安慰道:“祖母是关心则乱,只是楚姐姐不是愚笨的人,又有温家保护,应该会没事的。” 岳太夫人闻言苦声一笑,“她是聪明人,可是我怕她聪明反被聪明误呀。丫头,这世间聪明人不少,可是再聪明又如何,皇权之下,稍有不慎就朝不保夕呀!” 岳太夫人的担忧感染了岳清歌,她神色间有些担忧,“祖母是说……皇……会对她动手?不应该吧。” 岳太夫人摇了摇头,“现在还不会,可是谁又能说得准呢?咱们这位皇上向来心思重的很,很少有人能知道他的想法,沈家到底是百年大家,又是掌握着史刀,我想要她嫁入沈家,也是为了能确保她安危。” 到底,帝王也对太史令府有几分忌惮的。 岳清歌闻言只觉得自己似乎太过于小瞧这件事了,“祖母,楚姐姐拒绝了沈老夫人的请求,怕是自己心底里有成算的,她那么聪明,应家家破人亡她都能脱身而出,她应该有万全之策的,祖母不必这么忧心忡忡的,要是让楚姐姐知道祖母这般担忧,而她又拒绝了沈老夫人,岂不是要内疚的很?” 岳太夫人听到温女这话不由一笑,看岳清歌有心让自己缓解心情,她也不再说这闹心的事情,反倒是提起了自己的另一桩心事,“今天我和你娘都注意了一些,你倒是说说你看中了谁?” 岳清歌闻言顿时小手一顿,一脸娇羞的看着岳太夫人,“祖母,你怎么越老越不正经?” 长宁侯夫人也送完了最后一批宾客进了门来,听见女儿这般说话,顿时寒着脸道:“越大越没规矩,怎么给你祖母说话的?” 岳清歌拉了拉岳太夫人的手,“祖母,你看我都不是母亲亲生的,每次见我都是吼我的。” 长宁侯夫人闻言脸上露出错愕,岳太夫人闻言也是一愣,旋即却是笑了起来,“你个顽皮的,这么说,你娘岂不是要伤心死?还不去给你娘道歉,不然我可要罚你了。” 长宁侯夫人寒着一张脸,岳清歌笑眯眯地拉着她母亲的手引着她坐了下来,“娘,我是开玩笑的嘛,谁让祖母忽然间说那事呀,我一个女儿家,不该矜持一下的吗?” 长宁侯夫人听了这话哭笑不得,戳了戳自家宝贝女儿的头道:“就你,还不是假装矜持。” 她也并非生岳清歌的气,毕竟自己女儿什么德性她还不清楚? “娘,今天来的这些我多少看了看,侯爷也打量着,最后定下了几个人。”她刚是要报人名,岳清歌却是向外走。 “清歌,站住,这是你的终身大事,母亲怎么也要考虑你的想法,你也听一听。” 岳清歌闻言一愣,她这次可不是假装矜持,而是真的有些害羞了。 只是母亲的话让她吃了一惊,自己难道也能决定未来吗? 她坐在岳太夫人身边,听着母亲报出了几个人名,待听到最后一个,她不由抬起了眼,看着长宁侯夫人的目光带着几分激动。 岳太夫人将她神色纳入眼底,心底里到底是有些遗憾的,这孩子终究是不如应莲烟沉得住气,只是做到这样却也是不错了,毕竟那文天翔家世也算是清白简单。 到底是从太夫人都岳清歌都满意的一门婚事,很快就敲定了下来。 不过岳太夫人是细心的人,“这事不过也要打听清楚,文天翔到底是什么情况,可别回头吃了哑巴亏,那清歌可就要埋怨我这老太婆了。” 岳清歌羞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来了,只是看着岳太夫人和长宁侯夫人的目光中都带着盈盈的感激。 到底,文天翔也是她满意的人。 京城里的女儿家大多喜欢沈潜,可是她也算是自幼结识沈潜,对他却没有半点儿女之情,因为祖母和沈老夫人走得近,她对沈潜很大程度上是兄妹之情。 而京城里的世家子弟,她也是看惯了他们的嘴脸的,纨绔之首已经死去了的承恩侯世子柳长琦还有现在沦为纨绔的临平侯世子庄明杰,让她对勋贵世家子弟避之不及。 何况她本身就是出身勋贵,又何须用丈夫的门楣来提高自己身价? 认识文天翔是一个意外,只是她不想这意外却是开出了美丽的花。 长宁侯府岳清歌婚事敲定,与之同时回到家中的刘凝芝也被父亲唤到了书房。 兵部尚书夫人是个没成见的,主意甚至不如刘凝芝多,所以刘尚书对女儿的婚事根本不曾问妻子的意见,直接找刘凝芝商量。 “今天宫里传出消息,说柳皇后有意让你成为大皇子妃。” 刘凝芝闻言愣了一下,看父亲脸色冷静,似乎在等着自己的答案,她有些慌神,深呼吸了两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父亲觉得皇上知道这事了吗?” 刘尚书闻言神色不变,“他知道与否又有什么意义?” 刘凝芝并未能从他的话里得知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到底是有几分不高兴的。父亲突然间对自己这个态度,分明是看好了大皇子。 “皇上知道了,也许并不会同意的,毕竟他现在还未册立储君,若是他中意的人选并不是大皇子,那么柳皇后为大皇子拉拢这么多力量岂不是暴露了其心思?只怕帝后就要彻底失和了,而女儿一旦嫁到大皇子府上,怕是这辈子也无缘凤冠了。” 她分析地条条是理,刘尚书目光中却并没有满意之色,这让刘凝芝不由微微失望。 “大皇子是嫡长子,又无失德之处,何以不会被立为储君?我朝虽没有立嫡不立长的惯例,可是站着嫡长子的位置,而且又有那么多势力在手,皇上册立储君之时,考虑更多的还是大皇子。” 刘尚书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让刘凝芝更加失望。 父亲原本是支持自己的选择的,可是如今大皇子横插一脚,却是让他动摇了。 她未尝不明白父亲的心思,可是…… “父亲,皇后娘娘已经拉拢了庄淑妃和寿康伯府,又有承恩侯府作为依仗,女儿担心即使嫁到了大皇子府上,怕是最后也讨不了什么好处?皇后娘娘向来对大皇子的事情多加干涉,如今她又是抑郁不得志的,只怕将来一旦得偿所愿,便是大皇子都是她手中傀儡。” 看刘尚书眉头一皱,刘凝芝继续道:“我固然不怕柳皇后她的手段,可是大周向来以孝治国,只怕大皇子性子软弱,并不会反抗柳皇后的。” 刘尚书眉头皱的更是厉害,“那皇甫殊将来又该怎么反抗陈贵妃?陈家,可也是世家,如今陈德彰声名鹊起,皇甫殊依仗陈家甚多,虽然陈贵妃不是他生母,可是他又怎么反抗?再说,如今四皇子妃还是应建航的女儿,应家的根基刚被拔了,如今你若是嫁过去,岂不是更显得他狼子野心?” 狼子野心?刘凝芝听到这个词几乎要笑了起来,前日父亲和自己商量的时候还说皇甫殊雄心壮志,如今却是变成了狼子野心,这还真是可笑得很。 “争即是不争。他把自己的心摆了出来,皇上也许反而不会怀疑他。毕竟应如雪可是犯臣之女,又怎么能坐上皇后宝座呢?若是她再怀有身孕,女儿想,就更是能降低皇上的戒心了。” 他们父女俩心思都摆在了台面上,刘凝芝坚持要嫁到三皇子府上,刘尚书却是更看好皇甫镜。 各执一词,半晌刘尚书才开口道:“芝儿,你告诉我,为什么非要选择皇甫殊?” 楚帝的这几个儿子虽然都不是十分的出类拔萃,皇甫殊也并非就是佼佼者。为何,却是让自己的女儿一门心思想要嫁给他呢? 刘凝芝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看着她的父亲,“那是因为,他和女儿是一类人。” 他们都能忍,忍别人所不能,皇甫殊甘愿在陈贵妃手下讨生活,甘愿默默无闻,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得登大宝。 而她甘愿舍弃大皇子妃的身份只去做那四皇子妃,也是因为,她知道有朝一日皇甫殊即位,那皇后的宝座是自己的。 刘尚书没有说话,最后却是笑了起来,带着几分阴沉,“你看不惯皇甫镜心中没你,可是又该怎么忍受得了皇甫殊枕畔还有另外一人呢?” 他这个女儿,心高气傲的很,便是自己也无法掌控。 刘凝芝没想到父亲竟然是直言不讳的戳穿了自己心中隐藏的心思,她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是却还是倔强道:“那又如何?哪个皇后不要忍受皇帝的三宫六院?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皇甫镜也不会只有我一个皇子妃的。” 她这般坚决,便是刘尚书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半晌才道:“既然是你的婚事,自然由得你选择,只是芝儿,你别忘了我的期许,若是到时候不能得偿所愿,可别怪父亲现在没有提醒你。” 父亲算是答应自己了?刘凝芝心底里正是高兴至极,却又是听到刘尚书那冰凉的声音,“你四妹虽然还小,可到底也算是听话。” 她心底里的兴奋劲儿顿时被漫天而来的冰雹击打的粉碎,“父亲,我……” 刘尚书看着女儿,眼中带着一些冷意,似乎满是无奈,“我不能把所有的宝都押在你身上,你从小就聪慧过人,这个道理,应该懂得的。” 饶是懂得这道理,刘凝芝心底里还是忍不住的失望,“是,女儿明白。” “这两日宫里应该会有旨意下来,你回头好好准备就是了。” 刘凝芝闻言点了点头,盈盈一礼告辞离开,她慢慢走出了书房,看着外面的世界,唇角满是嘲讽的笑意,“我苦心孤诣这么多年,又怎么会不成功呢?” 刘尚书所言不错,第二日宫里就送来了帖子,是柳皇后主持的宫宴,日期是四月十三。 应莲烟随手将帖子扔到了一边,“参加宴会的还有谁?” 黎香早已经将一切打探清楚,“长宁侯府的岳三小姐、刘尚书府上的三小姐、宁远侯府的宁九小姐,还有柳小姐、南宫小姐和玉华郡主。” 应莲烟闻言笑了起来,“看来,咱们的皇后娘娘对刘三小姐还是满意呢,为了见一见她,倒是请了不少分量十足的。” 除了刘凝芝,这前去参加宴会的莫不是勋贵世家的小姐,而柳丹桐之所以被请去,多少又是为了遮掩一二。 柳皇后这心思昭然若揭,只是楚帝却不知什么个态度。 似乎看出了应莲烟所想,黎香轻声道:“皇上并未表示什么,只是将太子爷递上的折子扔到了一边。” 扔到了一边?应莲烟唇角扬起,看来楚帝很是不乐意这门婚事的。毕竟,楚帝对太子煜的宠爱几乎是人所周知的,对他的奏折置之不理,这可真是稀奇的很。 “林慕言可是回来了?” 黎香没料到应莲烟忽然问这个问题,她愣了一下旋即才说道:“还没有,林大哥的消息向来都是直接送给太子爷的,奴婢也不知道。” 看应莲烟眉宇间似乎带着几分恼怒似的,黎香轻声问道:“小姐是在担心九小姐?” 虽然不知道林大哥究竟去干什么了,可是楚温溪那边的情形她却是一清二楚的,毕竟九儿可是贴身保护着楚温溪的。 “没什么。”应莲烟笑了笑,“他们夫妻的事情,我又怎么好意思插手?” 她话音刚落,外面罗嬷嬷进了来,“小姐,方才温将军府上来报,说是温夫人生下了一个男婴,母子平安。” 应茹若生了?应莲烟眉头轻轻一挑,“知道了,告诉来人,洗三的那天我会去的。” 温延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派人来送消息的,原因想必只有一个而已。 罗嬷嬷并没有多问,这句话她还未说,只是小姐猜得出来她却也不诧异。玲珑七窍的女儿,这京城之中,几十年来小姐也算是第一人了。 黎香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小姐,奴婢不懂温延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前段时间拿晴纹折磨应茹若,可是应茹若怀孕后却又是把晴纹放了出去,他这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最让她无奈的是无论锦衣卫怎么刺探,却也是难以得到温延人更多的消息。 只希望去了甘州的那一批人能在甘州那边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不然的话终究是一个祸患。 她略有担忧的看去,却发现小姐似乎并不以为意,好像并未将温延人这个变数放在心上似的。 甘州兵马指挥使温延人麟儿洗三那日,前去观礼的人并不多,只是京城勋贵官宦之家多多少少却都是随了礼物的。 应茹水并未前往这让应如雪微微惊讶,“六妹病了不成?怎么好端端的去了庄子里休养?” 应莲烟眼眸微微一抬,看着应如雪的神色带着几分笑意,“小孩子成长的话环境安静些更好,四姐若真是担忧不妨去承恩侯府问问。” 应如雪闻言怒火地瞪了应莲烟一眼,怎么每每应莲烟却都是要跟自己作对! 说的好像自己要是不去承恩侯府询问一番的话,就是假仁假义似的。 应茹若生产的时候是难产,此时此刻还卧在床上休息,应如雪又不能在温府发作,最后却是气得跺脚离开了。 “六姐你这么烦她,为何当初没有把她牵扯进去,单单放过了她?” 应茹若忽然坐起身来,说话的时候眼中带着几分好奇,显然刚才听见了两人的对话,甚至她也看到了应如雪恼火的模样,却是故意装作不知道似的。 应莲烟闻言一笑,“我放过她?谈不上。” 她只怕自己若真是将应如雪牵扯进去的话,便是自己都不能全身而退了。 何况,谁说她放过应如雪了?如今这般,温水煮青蛙慢慢的折磨她岂不是更好?时机不到,自己还不能操之过急呀。 似乎两人的声音吵醒了原本在摇篮里睡觉的小婴孩似的,一声嘹亮的啼哭声骤然响起,应茹若连忙起身要抱他,可是却因为浑身酸疼,却又是跌到了床上。 应莲烟缓步走到那摇篮前,看着小脸光滑的孩子,唇角泛起了笑意,她的孩子若是没有被皇甫殊害死,是不是也会像茹若的孩子这般生动可爱? 应茹若傻傻地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心中慌慌的,她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应莲烟的眼神古怪,似乎透着孩子看到了过去似的。 她不由惶恐,“六姐,孩子饿了,麻烦六姐把奶娘喊过来吧。” 她语气里的慌张一点都掩饰不住,应莲烟转头望了过去,脸上带着笑意道:“我以为是你亲自喂养他的。” 她这话似有深意一般,让应茹若一愣耳边只听到两个飘渺的字,似乎是“稍等。”等她回过神来,却见奶娘脚步匆忙的进了来,脸上带着歉意。 “夫人恕罪,奴婢适才去布置小少爷的院子。” 应茹若闻言大惊失色,“布置院子?为何,难道他不跟着我吗?” 奶娘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她没想到夫人竟是丝毫不知情似的,可是…… “将军吩咐,让奴婢带小少爷。” 应茹若当即色变,“他都没有问我意见!” 奶娘愣在了那里,刚想要劝应茹若不要动怒,却听到她高声吼道:“去把温延人给我请来,我要问明白,为什么我的儿子我自己不能喂养!” 奶娘仓惶着离开,只是她却不知道哪里去寻找温延人。而且刚才将军还交代,让自己抱着小少爷去洗三,好像根本就没有说要夫人去的意思。 想到这里,奶娘不由浑身打了个哆嗦,难怪当初京城里那么多人家寻找奶娘,可是唯独温府给出的价钱是双倍的,原来是主人和主母夫妻不和,只是可惜了小少爷,那么清秀可爱的,自己回头定是要好生照顾,不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就是了。 奶娘情知自己找不到温延人,干脆就在院子里晃悠,心想过会儿洗三的时候将军看自己不抱着小少爷过去,定然会亲自来接的。 却不知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温延人却是依旧不曾过来,她不由着了急,问府里的人最后却是朝着府里的演武楼过去。 那里,听府中侍卫说,向来是将军最喜欢的地方。 只是还未走近演武楼,奶娘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笑声,她不由皱起了眉头,为什么这笑声很是耳熟,可是府里明明是没有姨娘的,又会是谁的呢? “四皇子妃倒是兄妹情深,不过令兄的生死本将也是不知道,四皇子妃未免找错了人。” 应如雪眼中露出一丝失望,她之所以来温府,就是想要趁机会问温延人,大哥他究竟有没有死,她不相信,她文武双全的大哥竟然会不明不白的死去,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的。 看着那冷漠坚毅的面孔,应如雪黛眉微皱,“是我唐突了,还望温……妹夫不要见怪。” 她语气柔柔的,让听到这话的人忍不住就要恣意怜爱,只是温延人却是面不改色,甚至目光都不曾落在应如雪身上。 “本将还是习惯别人唤我将军,何况……”他冷眼瞥了应如雪一眼,“何况我比四皇子妃年长些,唤妹夫岂不是怪异的很?” 应如雪没想到自己的热脸却是贴了温延人的冷屁股,顿时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只是她也多少知道温延人的脾气,旋即轻声笑了笑。 “我与三妹向来一起长大的,闺中时最是亲热,温……将军不要见怪。” 温延人语调依旧是冰凉,只是这次目光却是落在了应如雪身上,“四皇子妃与茹若亲热?还是想要与本将亲热呢?” 饶是说出这话的时候,温延人依旧是面色不变,甚至眼眸之中满是冰冷,没有丝毫的*,应如雪不由打了个寒颤,“温将军在说什么话!” 温延人脸上闪过一丝冷笑,眼底里浮出的是不屑,“莫非四皇子妃不知道,本将的演武楼进来的向来只有一种女人。” 应如雪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下一刻感觉到铁臂箍在了自己腰际,她不由惊呼出声,却见温延人那冷毅的面庞距离自己不过是寸余。 “都是自愿暖榻的,难道四皇子妃不是吗?”他轻轻一嗅,看着应如雪那张皇失措的表情,脸上露出了一丝厌恶,“还真是恶臭逼人呢,本将倒是好奇。” 他右手顺着应如雪的腰际缓缓上移,最后落在了她的领口,一把扯开了那高高竖起的衣领,看到了原本白皙的玉肌上布满了的青痕,笑着说道:“三皇子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每日里都与你这么个假面美人同床共枕被翻红浪的!” 左手蓦然松开,应如雪却是因为惊恐过度而跌坐在地上,她慌张地扯过了衣领掩盖自己身上那不堪的痕迹,却又是惹得温延人的嘲弄。 “放心,应茹若都比你干净,我不会动你的。因为你不配!” 冰冷的话犹如利剑直接***了心口似的,应如雪几乎面无血色,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向外跑去,只是她却不曾想,门外,应茹若一脸愠怒站在那里。 那神色,好像听到适才的话了似的。 “四姐,难道就这么春闺寂寞,便是三皇子都满足不了你吗?” 她语气冰冷,那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嘲弄和不屑,应如雪恨不得想要扇她一巴掌,可是却没有一丝力气抬起自己的胳膊。 看着落荒而逃的人,应茹若不由笑了起来,那笑声带着辛酸,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却又是充满无奈的。 温延人似乎并不意外应茹若的到来,他端坐在那里,一板一眼的,让应茹若原本的愤怒都被这气场吓走了几分。 “为什么要把孩子抱走,我明明能教养好他的。” 温延人良久才从书中抬起头来,“是吗?用宋氏教你的卑劣手段?” 应茹若闻言脸色一变,“温延人你什么意思!” 温延人闻言却是轻声一笑,“什么意思你最是清楚,你若是真有气力的话,不如再给我生个孩子好了,放心我会教养好他的。” 他忽然起身,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了应茹若身边,高大的身形笼罩住应茹若,“就算是女儿,我也会让她乖巧听话的,绝对不会像你,你觉得如何?” 他带着粗茧的手落在了应茹若略厚的外衣上,轻轻摩挲着,似乎享受着那锦绸带给自己的感觉,这让应茹若感到熟悉,旋即而来的却是惶恐。 这是温延人最喜欢的把戏,每每都用这将自己折磨的死去活来。 怀孕之后他不再这般对待自己,甚至把晴纹放了出去,似乎过着清心寡欲的日子,久违的熟悉忽然齐齐涌上了心头,这让应茹若只觉得无限惶恐,甚至连最初到来的缘由都忘记了,心中剩下的唯独是害怕而已。 “你,你不能这样,我,我刚生了孩子!” 温延人闻言笑了笑,“孩子?我是担心孩子寂寞,所以想要给他一个弟弟或妹妹,他很是期待的。” 即使亵衣是软绵绵的,可是却在他粗暴的手段下也变成了无尽的折磨,应茹若几乎哭出声来,可是她产后失力却根本没有气力摆脱温延人,只有无限的恐惧带着害怕,“你为什么这么折磨我,干嘛不直接杀了我?” 温延人闻言一笑,却是两手捧着应茹若的脸蛋,原本珠圆玉润的脸蛋因为前段时间的折磨而清瘦了下来,如今倒显得她一双杏眼更大了几分,这般带着哭腔更是楚楚可怜。 “茹若,我那么爱你,又怎么舍得杀了你呢。只是地狱什么滋味,我想让你与我一起尝尝罢了。” 他声音中带着淡淡的蛊惑,似乎并不是那个坚毅的温延人,而是带着几分魅惑的另一个人,应茹若的“好”字几乎说出了口,只是最后却是眼泪流了下来。 微微的粗糙摩挲着她细嫩的脸颊,那是温延人的手,她惶恐无助地看着这一切,却见温延人将那手指轻轻吞了下去,“原来你的眼泪也是咸的。” 应茹若不知道更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是这么说,甚至说爱自己,要带着自己一起去地狱。 她甚至之前从来不知道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为什么,为什么如今温延人却是这般模样。 187.-189-伺候小姐总比伺候太子爷好,他那…… 温延人没有继续动手,而是折身离开了,余音响彻在演武楼内,“我说过来演武楼的人从来都是自请暖榻的。” 待应茹若回过神来,演武楼内只剩下自己一人而已,她匆忙离开,似乎逃离魔窟一般地慌张。 洗三的时候应茹若并没有来,甚至应如雪也离开了,应莲烟看着那抱着孩子,脸上挂着几分笑意的男人,眼中带着几分不解蠹。 温延人对这孩子的疼爱是真,可是对茹若的感情却好像是带着恨意的,这般矛盾的感情,却又是为何? “临渊,让你姨姨抱抱,看能不能沾到你姨姨的几分聪慧。髹” 应莲烟正诧异间,却是见温延人已经将孩子递到了自己面前。 “临渊?”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名字?应莲烟看着那孩子,却并没有接手。 温延人也没有收手,出生第三日的温临渊好像爹不疼姨不爱似的,在他父亲的一双大手上挣扎着。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郡主觉得这名字不好?” 应莲烟到底是接过了他手中的孩子,看着那清澈的无辜的眼眸,“没有,只是好奇而已。”这名字,没有父亲对儿子的祝福,而是告诫。 这孩子,究竟是被宠爱的,还是被憎恶的?应莲烟一时间都分不清楚了。温延人当初执意要娶应家女,虽然没有指明是应茹若,可是摆明了却是冲着应茹若去的。 毕竟,应如雪不会嫁他,自己也决计不会嫁他的。 他这般执意,却又是何目的? 应莲烟并没有在温府久留,只是临走的时候温延人送她到门口,却是突然说道:“应如雪在打探应黎轩的下落,郡主还是提防些好。” 应莲烟闻言猛地回过头去,看向温延人的目光带着几分深意。 “将军对我说这话又是何用意?” 温延人唇角一撇,笑意中带着冷淡,“应黎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甘州是我的天下他都能逃脱,我想他若是回到京城,第一件事就是找你报仇吧?” 看应莲烟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温延人并不以为奇,可是心底里却还是暗暗称赞了一声,到底是相府里最聪明的人。 “不过我劝郡主一句,锦衣卫的人也并非无所不能,甘州还是不要再去的好。看在八千岁的面子上,这次我放过他们一命,下次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应莲烟闻言心中震动,只是脸上却没有几分波动,“温将军也要多加注意才是,应黎轩可是疯狗一条,说不定便是连将军的仇也一并记下了。” 当初,温延人可不是借着应黎轩要挟的宋氏迎娶了应茹若吗? 看这般得理不饶人的应莲烟,温延人笑意中带着几分饶有兴趣,便是向来幽黑的眼眸中都闪过了一丝笑意。 看来,回京还真是正确的选择,这般有趣,倒是比甘州那穷山苦水有意思多了。 应莲烟回到府中时,黎香匆忙迎了上来,“小姐,甘州那……” “不必说了。” 黎香一愣,旋即道:“小姐你都知道了?” 虽然这次前去调查的几个兄弟并没有折损,可是向来出入天上地下犹如无人之境的锦衣卫却是在小小的甘州吃了瘪,这要是传出去,怕是对锦衣卫的名声不利。 “锦衣卫还有名声吗?”应莲烟摇了摇头,“温延人目标并不在我们身上,不用担心,只是甘州临近肃州,往北就是突厥,往西穿过西凉就是大昭境界,你手下有多少人马可以调动?” 黎香闻言一愣,旋即答道:“奴婢手下能调动的有二百来人。” 应莲烟闻言微微惊诧,黎香见状不由问道:“怎么,小姐需要很多人吗?” 应莲烟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没想到你甘心做我丫环罢了。” 锦衣卫向来等级分明,黎香手下这么多人,却是奉太子煜之命来自己这边,看来自己之前倒是小瞧她了。 黎香笑了笑,“伺候小姐总比伺候太子爷好,他那……”她后知后觉到自己似乎说漏了嘴,连忙改口道:“小姐需要我做什么?” 应莲烟对她那未说完的话并没有几分兴趣,闻言目光深远地看着高空,那里蓝天白温,一尘不染。 “去调查,应黎轩究竟在哪里。” 黎香闻言大吃一惊,还未开口却是碧儿道:“小姐说大少爷没死?” 这怎么可能呢,当初那消息不是传得沸沸扬扬吗?要是他真的没死的话,为何却又是不来京城伸冤? 碧儿清楚,当初相爷所谓的里通外国其实并没有实证的,只凭着乐文是突厥奸细,甚至连乐文都不曾找到就将相府定了罪,这一切太过于匆忙了,碧儿都觉得这匆忙之后是在掩藏什么。 只是碧儿知道,有些问题并不适合问出口,该自己知道的时候她自然会知道的。 “流言到底是流言,应黎轩没死。”她确信,原本还是有些将信将疑的,只是温延人都那般对自己说了,她又岂会再自欺欺人? 不过应黎轩死也好或者也罢,对自己都无关痛痒,除非他拿到了突厥或者大昭的兵权,否则对自己根本构不成威胁。 可是突厥有阿史那契骨和阿史那沙运兄弟,大昭有昭烈帝,万俟佑还有那叶墨焕,应黎轩想要从他们手中讨得兵权,岂不是难上加难? 看小姐似乎并不担忧,碧儿也不再多说什么,毕竟小姐都不害怕,自己多问了,岂不是显得心虚似的? “小姐,老太爷等了您许久了,请你回来后立即去见他。” 青衣小厮快步来请,让应莲烟不由皱起了眉头,“外祖父可是说了什么事情?” 小厮摇了摇头,“老太爷没说,不过老爷也在。” 温詹也在? 应莲烟有些诧异,这个时辰温詹向来是在外面的,如今突然回来,却又是为了什么。 应莲烟进去的时候,温詹似乎正在和温老太爷商量什么事情,见到自己进来,他停了一下,旋即笑着问道:“明天就是要进宫参加宴会了,我刚才还和你外祖父讨论,你准备怎么应付。” 应莲烟皱了皱眉头,脑中有一瞬间的混沌,旋即却又是清明过来,“难道舅舅也知道刘凝芝是一家有女多家求?” 这事情原本该是绝密的,为何如今却是连温詹都知道了? 似乎看出了应莲烟的诧异,温詹解释道:“这并不稀奇,刘府的那总管喝酒喝多了自己卖弄的,我也是无意间才知道的。丫头你,到底想要怎么办?” 温詹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似乎只等她开口那答案罢了。 温老太爷见应莲烟不说话,顿时埋怨温詹道:“看你怎么说话的,哪有这么逼人的?丫头,你想要干什么就干什么,外祖父支持你。” 这才是合格的外祖父嘛。温老太爷颇是得意的一笑,难怪自己这儿子怎么都得不了丫头的欢心,瞧这张嘴笨的,都不会说话。 应莲烟心底流淌着名为感动的情愫,“外祖父和舅舅放心,我自然会见机行事的,刘凝芝虽然藏得很深,可是到底依仗也不过就是他父亲兵部尚书刘可明罢了,一旦刘可明倒台,我想她也会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 温詹闻言心中一动,“你已经有了成算?” 应莲烟摇了摇头,自己又不是神人,哪会有什么成算呃。只是前世她记得刘可明后来因为贪污一事被查处了的,是宣武二十六年底的事情,也许正是因为此,刘凝芝只能屈居侧妃之位,就算是后来宋天昀当了皇帝,她最后也不过是贵妃罢了。 终究,是没有圆自己的皇后梦。 “丫头你小心行事,有啥需要你舅舅帮忙的,直接说就是了,不用客气。”温老太爷许下了承诺,他并非不相信应莲烟的能力,只是他知道这丫头和她娘很像。 向来倔强,哪里会主动开口求人呀? 而且,本身就又是处境艰险,只怕更是不会主动将温府牵扯进去的。虽然温家早已经踏入了这趟浑水,从三十多年前就已经牵扯进来了。 温詹也刚要表示,却见应莲烟开口,“外祖父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温家在甘州可否有什么生意上的往来?” 温詹皱了皱眉头,“甘州?难道你想要调查温延人?” 他这么问,纯粹是因为甘州实在是太特殊了,偏生这丫头刚从温府回来,如今又是这般问,怎能让他不猜想一二? 应莲烟诚然的点了点头,对温詹她并不准备隐瞒,“甘州是温延人的地派,外人不好介入,我想生意人大概还好一些,而且我想知道,当初应黎轩究竟是怎么从甘州逃脱的。” 温延人将甘州看守的铜墙铁壁似的,可是应黎轩一个流放的囚犯,又怎么能轻而易举的从甘州逃脱,这才是自己最介怀之处。 除非,甘州出现了什么事情。 温詹闻言并没有再问什么,“我知道了,他若是活着,想必如今也逃离甘州了,我吩咐这四地的温家店铺多加留神,回头有了消息就告诉你。” 能得到温詹这么一句,应莲烟顿时几分激动。 温家生意遍布九州,若是有温家的店铺暗中查探一二,既不惹人注目,又能事半功倍,何乐而不为呢? 看到应莲烟眼中的激动之色,温老太爷微微叹息,“丫头,你本就是温家的下一任家主,又何必这般见外呢?” 一句话,应莲烟眼中激动之色顿时隐去,看温老太爷的神色中带着几分愧疚。 “舅舅岁数并不大,回头还是要婚娶的,我终究是女儿家,怎能承继温家家业?”何况,她终究是应家的女儿,而应建航则是害死了娘亲的。 温詹闻言愣了一下,旋即唇角却满是苦涩,“我这辈子都不会成亲的,与其让温家败在我这个不肖子温上,交到你手里,我也更放心些。” 应莲烟本想问出究竟,可是看到温詹脸上那一闪而逝的落寞时,她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自己便是受到老太爷和温詹宠爱,却也不能肆意地揭破他们原本伤口上的疤。 晚膳罢应莲烟离开后,温詹并没有马上离去,温老太爷看着神色间带着几分落寞的儿子,语气幽凉道:“罢了,回头吩咐下去,看能不能找到你堂兄那流落在外的孩子,这丫头既然不想接手温家,那就找个可靠的人帮她吧。” 温詹也正有此意,只是…… “可是茫茫人海,又该去哪里找那两个孩子呢?” 温老太爷闻言也是神色一伤,“若不是我当年被那贱妇蒙蔽,也不会闹成如今这般田地。” 温詹看老太爷竟是这般神色,连忙宽慰道:“父亲别这样想,当初的事情分明是有人刻意谋划的,好在如今找到了阿辰姐姐的女儿,还为时不晚。” 伺候温老太爷休息后,温詹才离开了松鹤堂,看着那夜空中悬着的半轮月亮,他低声呢喃道:“阿辰姐姐,你在天有灵,是不是原谅了我和父亲?” 夜色微沉,凉如水,阖府安谧。 芝兰院的静谧被太子煜的到来打破,应莲烟猛地坐起身来,看着笼罩在自己身上的阴影,慢慢松开了手。 月色下,太子煜的脸笼罩在阴影中,几乎看不出那原本的颜色。 “怎么,有过刺客?” 应莲烟刚想要否认,却是阻拦不及,太子煜将她松手放下的东西摸了出来,那是一把匕首,只是却并不精致,甚至应当说很是粗糙。 原本漫不经心的脸上带着几分凝重,骤然间,他呼吸都落在了应莲烟的脸上,“丫头,欺负你的人,终有一日我让他悔不当初。” 应莲烟揽着锦被坐在那里,目光盈盈看着他,最后却是笑了起来,“太子爷这承诺,未免来得太迟了些。” 太子煜银眉一挑,感到那带着濡湿的气息落在自己唇缝间,他喑哑着嗓子,咬牙切齿,这丫头分明是故意的! “难道你还找到了其他的靠山不成?” 应莲烟扬唇一笑,“靠山?”她不觉得自己需要靠山,因为那些到底不是自己的,终有一日会弃自己而去的。 “太子爷觉得,我这么睚眦必报的人,会容许欺负了我的人在我面前自在逍遥吗?” 那语气中带着不屑,是不屑自己的问题,还是不屑自己对她的不了解? 只是无论是哪一种,却都是让太子煜有几分恼火的,薄唇落在了应莲烟柔软的唇瓣上,撕咬。 吐露出最无情的话的唇瓣此时此刻却是禁闭,任由着那利齿咬在自己的唇瓣上,应莲烟却也只是皱紧了眉头,却并不打算给太子煜这个登堂入室的机会似的。 僵持,冰冷,一时间充斥在两人之间,最后那淡淡的血腥气已经在沿着那唇缝间的狭小缝隙落入口腔中,应莲烟依旧是神色不变。 太子煜似乎为她的态度所激怒,一手扼住了她的咽喉,另一只手则是刀剑状描绘着她的眉眼。 最后,才将呼吸还给了应莲烟。 他冷冷地看着应莲烟,最后却又是转身离去。 月光再度静谧了下来,应莲烟伸手抹去了唇瓣上的那一丝血痕,就着月光看到那手背上的鲜红,她唇角笑意冰凉。 太子煜,到底是气恼了自己吧? 向来温和的小猫突然间变成了牙尖嘴利的小老虎,对他没有半点的恭敬之情,任是谁都会气恼的,何况又是那向来眼高于顶,心高气傲的大周八千岁太子煜呢。 只是,她并不后悔。 太子煜强势闯入了自己的生活,甚至把人安排到自己身边,却从来不曾给自己一个解释,凭什么自己却是连反抗都不行? 她应莲烟就算是不依仗着太子煜的势力,却也是能得偿所愿的。 锦被上落下了那一柄粗糙的匕首,刀鞘上带着淡淡的锈迹,那是自己杀了温亭先后,用仅有的财产买来的一柄匕首,一直都用来防身的。 再度将匕首藏好,应莲烟闭上了眼睛,心里告诉自己要睡觉要休息,明天还有一场恶战,可是意识却又是那般清醒,怎么都睡不着。 自己这是怎么了?她苦笑着坐起身来,抱膝坐在了床上。 离开温府后,太子煜孤零零地走在大街上,午夜时分,便是连更夫都不在打更。 “出来,陪我说话。” 他声音落下,原本空荡荡的身侧,多了一人,正是卫三。 依旧是沉默。 看了卫三一眼,太子煜皱了皱眉,“你喜欢那丫头?” 卫三脸色不变,“属下不敢喜欢郡主。”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八千岁大人的心都有人,这厮绝对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自己问的人究竟是谁! 好呀,应莲烟敢跟自己摆冷脸,卫三也敢了,一个个都造反了不成? 卫三安静地随在他身后,两步的距离。 他慢一步,卫三也慢一步,他快一步,卫三也是跟着快一步。 “陪我说话。” 向来站在众生顶端金字塔尖上的太子煜终究是忍受不了卫三的“冷漠”了,再度开口道:“这是命令!” 卫三脸上微微变色,最后闷闷说道:“卫五和隐六不在。” 言下之意,自己不是陪人说话的料。 太子煜猛地停了下来,看着卫三的目光满是打量,他忽然间啧啧一叹,这让卫三莫名的有一种恐惧感,好像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看来往后暗卫里面应该找些女人才是,不然这龙阳之风可是遏制不住了。” 卫三当即变色,“太子爷,属下不是。” “可是你不喜欢那丫头不是吗?” 卫三终于明白,论起给人挖坑下套的本事,自己差太子爷何止是十万八千里呢?他满是无奈,却还是言简意赅,“太子爷有气不该撒在属下身上。” 太子煜满以为卫三会承认,却不想他竟是说出了这般话。 他脸上的表情骤然僵硬,那笑意尽数消失不见。 卫三却是江河开口,滔滔不绝了,“郡主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太子爷这般调戏,女孩子家怎么能受得了?” 每每兴之所至就登堂入室,虽然不至于真的被翻红浪,可是一旦被有心人知道,应莲烟的名声只怕是毁坏殆尽的。 太子煜皱起了眉头,他好像从来未将应莲烟当做一个正儿八经的女儿家。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或者说更久之前,他就知道应莲烟绝非是后院里拈着绣花针做女红的人。 她应当和自己一样,站在这至高处,看尽世态苍凉,那些丑恶嘴脸。 卫三跟在太子煜久了,自然明白主子究竟在想什么,“太子爷的想法,我们知道,可是郡主却不知道。” 太子煜闻言愣了一下,“她不知道?” 卫三眼睛顿时一白,分明是白了太子煜一眼,那意思分明是说:就知道你不知道她不知道! 只是看太子煜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他连忙收回了自己的白眼,“太子爷的打算,便是属下跟随太子爷这些年才只能猜出一二,郡主她便是聪慧过人,可是对男人却也并非这般了解。” 世间最了解男人的,莫过于那秦楼楚馆里的妓子,可是应莲烟清白人家的女儿,又怎么会了解呢。 太子煜闻言似有所悟,他目光凝滞了似的,看着卫三,似乎想在他脸上戳出一个洞来,“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卫三顿时脸色僵硬,旋即一片通红,他总不能说自己为了讨碧儿欢心,所以最近一直在研究女人家的古怪心思吧? 看着卫三俊脸慢慢通红,犹如被红烧了的大虾,太子煜顿时笑了起来,“给本宫出个主意,不然……你这辈子也别想抱到美人归。” 卫三顿时脸色一变,满是愤怒,“太子爷,你怎么能这样?” 借着权柄竟是要挟自己这样的得力下属! 太子煜脸上却满是笑意,“本宫怎么不能?难道你忘了本宫什么性情吗?” 卫三闻言顿时泄了气,最后才说道:“女人家总是要哄骗的嘛,你看何楚就知道了。” 明明是那么个冷峻的人,平日里几乎都窝在锦衣卫的衙门里,可是娶了娇妻后竟是日日都回那空荡荡的府上。 事情再忙也没有耽误过,卫三简直都不敢相信,落何楚还是当年的落何楚吗? 太子煜闻言若有所思,哄骗? 只是应莲烟那性子,也吃这一套吗?他怎么觉得那丫头倒是很满意自己的手段的,每每都是支撑不住缴械投降的,不是吗? 卫三回过神来的时候,身畔早已经不见了太子煜的影子,看着街角处消失的那一抹身影,他提足追了上去。 就知道太子爷现在分明是离不开应莲烟了,便是吃了排头,却也是要上赶着继续去吃的。 茫然地看着骤然出现在自己床头的人,应莲烟笑声中带着凄凉,“怎么坐着也能睡着,太子煜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床头的身影忽然一晃,看着那清秀的脸上挂着的泪痕,他伸手轻轻擦了去,眼中所有的神采都统统抛弃,只剩下怜惜,“傻丫头。” 一声傻丫头换来的却是应莲烟的闷声哭泣,扑在太子煜怀里,她泪水几乎将他胸前的衣袍尽数浸湿了去。 太子煜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最后是手掌轻轻落在了应莲烟的脊背上,向来带着几分嘲弄的声音都变得柔情似水,“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 应莲烟只觉得自己满腹的委屈。 她这一世活着就是为了报仇,为了前世被自己害了的哥哥,为了前世被宋天昀应如雪那一群狗男女害了的孩子,为了自己。 她原本就是地狱来的恶魔,为什么太子煜却非要招惹她? 为什么,他帮自己,却又是这般不敬重自己?一个玩物,这认知让应莲烟只觉得悲伤,她明明可以单枪匹马的报仇雪恨,可是太子煜却是突如其来。 帮自己,又侮辱自己。 可自己,却还是喜欢上他了。 这样的自己,她都觉得陌生,可是这向来冰凉的怀抱却又给她温暖,让她忍不住想要沉沦。 胸前的啜泣声越发低了,太子煜坐姿别扭,可是却不忍心将应莲烟放到床上,单手扯过了锦被盖在应莲烟身上,他大手轻轻描绘她的眉眼,最后却是不含*的一吻落在了应莲烟头顶。 188.-190-哈哈哈哈……丫头,你上当的样子可真是有趣 卫三,其实说的不错,女人真的是要哄的。 强势如他的丫头,亦是如此。 应莲烟醒来的时候有片刻的愣怔,抬头看着太子煜,她连忙躲开,却是惊醒了浅寐的人蠹。 “怎么丫头,对本宫这般无情?用完就丢?髹” 淡淡的指责中带着几分埋怨,竟然有几分怨妇的意味,这让应莲烟愣在了那里,院子里脚步声响起,是向来早起的罗嬷嬷起身的动静。 应莲烟脸色一变,“你怎么还没走?”她虽然早就不在乎名声之类的身外之物了,可是被人撞见终究是不好的。 有堕温家名声! 太子煜眼中含着几分哀怨,让那原本倾城的脸更是扭曲的生动,“本宫不舍得你。” 他站起身来活动筋骨似的,只是关节处清脆的响声让应莲烟心中一惊,便是练武之人抱着自己坐了一夜也是累极了的。 他分明是…… “小姐,奴婢伺候您梳洗?”碧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应莲烟脸色微微一变,推着太子煜离开。 只是太子煜似乎跟她作对似的,脚下如同生了根一般站在那里不动,只是下巴微微抬起。 “卑鄙!”应莲烟心底里暗暗骂了一声,原本的感动尽数都消失了,却还是奉上了樱唇。 “丫头,等我。”清浅一吻,太子煜并没有再度为难她,只是留下的那句话却让应莲烟愣在了那里,等他? 太子煜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碧儿和青檀前来伺候梳洗,看见应莲烟红肿了的眼睛时,青檀惊讶出声,“小姐莫非没睡好?” 不然眼睛怎么肿得像是山核桃似的? 青铜镜里的人眼睛红肿,应莲烟知道那是自己昨晚流泪的缘故,只是昨晚却是罕见的好眠,便是每每降临的噩梦昨晚都不曾出现过。 “看书看得晚了,去给我拿些冰块消消肿。”虽然还是春天,可是府里却也是一直有冰块窖藏的。 青檀闻言连忙去取冰块,倒是碧儿看着锦被上的一片湿痕,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应莲烟,小姐昨晚怕是做了噩梦吧,所以这哭湿了锦被。 冰块配合着青檀秘制的脂粉,应莲烟眼睛上的红肿很快就消失了。 因为柳贵妃帖子上的时间是辰时末,应莲烟用完早膳便前往了皇宫。 她来的似乎刚巧,正好遇到了刘凝芝的马车。 “凝芝愚笨,还望郡主不要嫌弃才是。” 刘凝芝主动围了上来,应莲烟却也不好拒绝,两人刚要进宫门,却是听见后面传来的声音,“莲烟等我一下。” 马蹄声响起,伴随着女子的娇笑着,应莲烟回头瞬间,却见刘凝芝眼底闪过一丝愠怒,她不由唇角微扬,却见南宫语嫣却是和萧月如一同纵马前来。 身后随着的侍女莫不是也骑在马上,偏生她们又都是柔和的宫装打扮,坐在马上不但有几分柔美之气,更有着几分飒爽,让人眼前一亮。 “也就定国公宠着你,南宫表兄也真是的,由着你这般胡来。” 萧月如对这嗔怪不以为意,反倒是笑着道:“我若是扭扭捏捏学那些大家闺秀矫揉造作,爹爹肯定会赏我一马鞭的。” 她这话似有所指,刘凝芝闻言脸色微微一沉,眼中笑意彻底消失了去,应莲烟见状心中冷笑一声。 萧月如这话其实不过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暗指什么,偏生刘凝芝却是多想了。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惹得刘凝芝不高兴了,萧月如连忙道:“刘小姐别介意,其实我不是说你的。” 她不解释也就罢了,偏生这般一解释,越发显得是着意了似的,刘凝芝几乎就要变色。 只是她到底隐忍多年,能屈居应如雪之下而不骄不躁,终究还是将这一口气咽了下去,“玉华郡主哪里话,我本就没有多想。” 萧月如却是没有听出这话外之音,“你没多想就好,我不太会说话,所以爹爹才说要我好好学学规矩,莲烟你回头好好教我。语嫣跟我赛马还行,可是学规矩还是算了。” 她们三人走在一起,顿时就将刘凝芝落了下来。 分明是故意的! 好一个外表单纯内心歹毒的玉华郡主,仗着自己不在京中长大就这般肆无忌惮? 向应莲烟学规矩?乡下的规矩吗? 这般将自己丢下,三人走在一起,分明就是在给自己难堪! 刘凝芝目光中簇着一团火光似的,恨不得将她们三人都烧化了去,只是却不想应莲烟却是骤然间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歉意,“光顾着和你们说话了,倒是冷落了刘小姐。” 刘凝芝连忙撑出来一丝笑意,只是想起应莲烟适才的目光,她却是浑身冰凉了一下。 为什么她觉得应莲烟那目光好像是知道自己所有似的,带着冷意和嘲弄,还有不屑。 她凭什么,一个没有依仗的孤女,真的以为自己凭着温家的家财就真的跻身皇室贵族吗?终有一日,她要让应莲烟匍匐在自己脚下,让她明白什么才是权利,什么才是至高无上! 收起了一腔怒火,刘凝芝小步追了上去,“是我走得慢了,还请郡主不要介意。” 应莲烟闻言一笑,“怎么会呢?刘小姐三寸金莲,我们应该体恤的。” 说她们走路快没规矩?应莲烟顿时反击了过去,可别忘了她可从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的。 刘凝芝闻言笑意有些尴尬,大周朝不似前朝会让女儿家裹脚养成三寸金莲。贵族中更是断绝了这等恶习,而最为流行这三寸金莲之处则非秦楼楚馆莫属。 京中贵女中唯独刘凝芝幼时裹了脚,京城贵女圈中向来有两个金莲,一个是薛金莲舌灿如莲,另一个则是刘凝芝的三寸金莲。 过往宴会上有不少世家子弟倒是对刘凝芝的三寸金莲颇为关注,其中最是惹人瞩目的莫过于已经去世了的承恩侯世子柳长琦的一段话:刘尚书学青楼风尚养了个女儿有三寸金莲,却不知那床上功夫是不是也是青楼做派,只让男人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这话传出去之后刘凝芝有一段时间没出现在京城各府的宴会之上,直到后来柳长琦死后她才慢慢露面。 想到这里,应莲烟不由也笑了。 自己的亲兄弟昔日这般调戏刘凝芝,如今柳贵妃却还是想要刘凝芝坐自己的儿媳妇,看来楚赫和皇甫无双之所以有奸情也不是什么意外,分明是传承良好呢。 这次的宴会设在了御花园,只是御花园尚未准备齐当,所以柳贵妃便是派宫女前去引路,先将几人带去坤宁宫,刘凝芝看着坤宁宫的匾额有些愣神,旋即才冲着宫女一笑缓缓进了去。 她们是最早到来的,柳贵妃似乎早已经准备妥当,看到几人到来脸上都挂着笑意,“几日不见倒是想念你们这些女儿家了,看来本宫往后可是要经常举办宴会才是。不然,你们可都不想进宫来看望本宫。” 萧月如最先开口,“爹爹说月如没规矩,进宫反倒是闯祸,月如可不敢给贵妃娘娘添麻烦。” 柳贵妃闻言一笑,“定国公养出玉华郡主这么聪明伶俐的女儿,又怎么会是没规矩的呢?是国公爷谦虚了,不想让宫规束缚着你才是。” 这也是实话,只是柳贵妃既然点明了,萧月如也不会继续说下去,反倒是显得斤斤计较了。 刘凝芝缓缓开口道:“贵妃娘娘主持后宫事宜本就忙碌,臣女怎么好意思打扰?这一场宴会便是让贵妃娘娘费了不少心思,臣女惶恐。” 柳贵妃闻言笑着点了点头,果然太子煜对自己说的不假,刘可明将这个女儿养得知进退,有规矩,虽然不比萧月如的背景,可是却也是刚好合适的。 太过于显眼了,反倒是不佳的很。 柳贵妃看着刘凝芝的目光越发是满意,倒是刘凝芝显得几分坦然,似乎没有感受到似的。 这般情景,便是萧月如都察觉到不对劲了,“莲烟,我怎么看着贵妃娘娘这眼神好生古怪。” 就好像公爹看女婿,越看越满意似的? 不对,这话应该说是婆婆看儿媳,越看越满意? 脑中浮现的念头让萧月如瞬间愣在了那里,耳边却是应莲烟轻声细语,“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刘凝芝果然是城府颇深,不回避柳贵妃的目光,落落大方坦然接受似乎给柳贵妃一个信号,自己也是满意这门婚事的。 而且,又是奉承了柳贵妃,简直是八面玲珑的很。 可是她心底里就真的要舍弃楚赫了吗? 当时,向应如雪的宣战却又是什么意思?只不过是故意激怒应如雪不成? 怎么看都不像是,毕竟若真是那个原因的话,她未来的大皇子妃又何必自跌身价呢? 萧月如有些不解,“什么好戏?” 她声音微微一大,柳贵妃目光顿时落向了她们这边,南宫语嫣开口解释道:“贵妃娘娘恕罪,适才月如和我说起京城的几个戏班子,想着有什么好戏可以看看,我戏弄她说今天贵妃娘娘安排了。是臣女莽撞了,还望贵妃娘娘不要介意。” 南宫语嫣两度请罪,柳贵妃若真是怪罪的话未免太小肚鸡肠,又哪里有母仪天下的气度? 何况镇南公夫妇离开京城前往南疆的时候,自己可是答应了好生照看南宫语嫣的,还真能和她计较不成? “没想到玉华竟是喜欢看戏,本宫今天倒是没安排什么戏班子,下次一并给你补上就是了。” 萧月如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她适才大意,好在是南宫语嫣给自己解了围,“玉华先行谢过贵妃娘娘。” 只是这话柳贵妃不介意,刘凝芝却是顿时起了疑心。 应莲烟的目光一直让她觉得不舒服,南宫语嫣这解释太过于牵强,萧月如又是个心机深重的,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话里有话似的。 只是未待她想明白,岳清歌却是携手宁远侯府的宁四小姐以及柳如诗联袂而来。 宁四小姐闺名沐岚,前段时日才从宁州老家归来,对于京城并不怎么熟悉,看到坤宁宫里的几人时,却也算的上不失礼节。 想来岳清歌已经跟她介绍一番了,毕竟长宁侯府和宁远侯府前几代还有着姻亲。 御花园那边已经准备妥当了,柳贵妃带着她们一应贵女过去的时候,倒是楚赫和楚辰夫妇都来到了,反倒是不见楚澈和楚华的身影。 柳贵妃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怎么澈儿他……还有五皇子都还没过来?” 她身边雷总管连忙吩咐宫人们去寻找,一边宽慰着柳贵妃道:“许是殿下有什么事情耽误了,过会儿就过来了,娘娘不要着急。” 柳贵妃到底不想在众人面前失了分寸,脸上挂起了牵强的笑意。 而应如雪自打第一眼看到刘凝芝,眼中就恨不得淬出一团毒火来将刘凝芝整个人燃烧掉似的。 她可是没忘记刘凝芝对自己说过的话,只是……现在她倒是想要知道,刘凝芝凭什么还大言不惭地说是要嫁给楚赫。 柳贵妃这般大费周章地举办这小小宴会,难不成还是为了成全别人不成?她可是也听到风声了,说柳贵妃有意让刘凝芝成为自己的儿媳。 刘凝芝却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了应如雪一眼,似乎没有感觉到那嘲弄的目光似的。 “三嫂,你在看什么呢?” 白琳儿很是好奇,那刘凝芝也不算是多么出尘绝俗的美人,怎么就能有福气被柳贵妃看中呢?其实她心里很是不舒服,刘凝芝比自己还要小一些,要是真的成了大皇子妃,岂不是自己要对着那女人喊一声嫂子。 这也太惹人烦了。 应如雪好歹还是当初的京城第一美,刘凝芝却又算什么东西! 应如雪收起了目光,只是察觉到白琳儿眼中的不屑之意,她忽然间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在看美人罢了,你瞧这暮春的御花园,有了这些美人,可不是又多了几分生气了?” 白琳儿撇了撇嘴,她们两个皇子妃和未成婚的贵女是分开坐的,声音又是刻意压低了几分,所以并不担心对面坐着正说话的几人听到自己所说的。 “哪有什么美人呀,最美的可不是三嫂你吗?” 白琳儿眼中带着些嫉妒,她原本也是大昭出了名的美人的,只是刺玫瑰在大周京城这个百花园里却是比上不足。 且不说京城三美,便是这宁远侯府的宁四小姐都是个出挑的。 削肩细腰,盈盈一握似乎美不胜收,她若是个男人也会被吸引了的。 应如雪却觉得白琳儿这话中带着嘲讽似的。她这些日子被楚赫折磨的身心俱疲,神色都十分的憔悴,却又是哪里称得上最美? 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看到这宁四小姐她忽然间觉得自己老了。 应莲烟明明和自己一般年龄,却是坐在那边和那些贵女相谈甚欢,可是自己却只能坐在这里与白琳儿说着些风凉话,甚至还在担忧白琳儿是不是话里有话。 忽然间觉得大腿内侧微微一疼,应如雪顿时蹙眉,却见楚赫广袖覆在自己衣裙上。 广袖遮掩了他的手,别人只会看做他将手覆在自己手上而已,却不知那手却是狠狠的捏着自己大腿内侧,恨不得将那皮肉拽下来似的。 而楚赫目光却是落在对面席上,似乎在看着应莲烟,又似乎在瞧着刘凝芝。 应如雪敢怒不敢言,又要脸上强撑出笑意,只觉得无限憋屈,恨不得当即就能离开这御花园。似乎感知到她的愤怒似的,楚赫松开了两指,只是手却又是向上动了去。 应如雪顿时一惊,他这是要在这里玩弄自己? 脑中浮现这个念头,她顿时往后一挪,却是吓住了她身后原本准备斟酒的宫女,那酒水尽数倾洒在应如雪头上,酒壶落在了她衣裙上,顿时一片潮湿,却又像是失禁一般。 应如雪顿时脸色尴尬,楚赫早已经收回了手,脸上带着微微的恼怒,“怎么这么不小心?” 应如雪简直是有苦说不出,再看对面投来的或是关切,或是冷淡的眼神,更是心中委屈,顿时眼眶一红。 “是妾身的错。” 她无限委屈,柳贵妃见状连忙安慰道:“这都是这宫女笨手笨脚的,把她给本宫押下去重打二十板子,看能不能灵巧几分。” 那宫女无端受罚,顿时慌张失色,却是跪倒在那里直磕头,竟是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萧月如第一个看不过去,她素来知道宫中规矩大的,可是只不过是洒了酒水在皇子妃身上就要吃二十板子,简直比军规还要冷酷无情三分。 “贵妃……” “贵妃娘娘,都是如雪不好,还请贵妃娘娘饶了这宫女,让她带我去换一身衣裳将功赎罪就是了。” 萧月如没想到应如雪竟是帮小宫女说话,看向应如雪的目光顿时柔和了一些。 “好孩子,去吧,好好伺候四皇子妃,不然回头数罪并罚。” 小宫女连忙起来搀扶着应如雪离去,脸上是劫后重生的喜极而泣,毕竟二十板子下去,自己这一条性命怕是就要没了的。 “怎么,刚才玉华想要说什么?”柳贵妃看向了萧月如,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似的。 萧月如顿时愣在了那里,她没想到自己与应如雪同时开口,柳贵妃却还是注意到了自己。 一旁应莲烟皱了下眉头,适才柳贵妃说那般重罚分明是下了个套,只是这在座的几人似乎都是精明的,唯独月如傻傻地上了钩。 如今柳贵妃若真是计较的话,还真是不好开脱。 毕竟,月如适才的口吻并不恭敬。 看着柳贵妃那越发显得慈和的笑脸,应莲烟越发担忧,只是自己实在是不宜妄动,不然只怕柳贵妃更是会借题发挥的。 “看来五弟所言不虚,玉华最是奈不住性子,这才坐了多大会儿就又起了玩心。” 楚澈朗朗的笑声传来,柳贵妃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发自心底深处的笑意,语气中却还是有几分嗔怪,“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楚澈脸上浮出一抹笑意,“适才和五弟去了翰林院,结果就耽误了时辰,还望母后海涵。” 楚澈适才分明是给萧月如解围,只是究竟是不是楚华说了什么,只怕是除了他和楚华,谁也不知道。 柳贵妃自然不会不给独子这个面子,顿时就揭过不提那事。 萧月如后知后觉自己逃过一劫,坐下去之后依旧是心有余悸,一旁应莲烟伸手拍了拍她,低声道:“少说话。” 萧月如点了点头,可不就是爹爹常跟自己说的那句话吗,在京城,尤其是在皇宫,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偏生自己又不是那种沉得住气的人,好在……他帮了自己。 楚华唇角一扯,收回了落在萧月如身上的目光,因为楚赫和楚辰座位临近,所以他便坐在了楚澈的下手。 “听说最近便是沈公子也经常去翰林院,怎么没见他一起来?” 柳如诗正在和岳清歌低声说着什么,听到这话顿时话语一顿,旋即却是冲着岳清歌摇头。毕竟,柳贵妃开口后,自己若再是与岳清歌交头接耳,未免有不尊敬柳贵妃的嫌疑。 楚澈无奈摇头,“沈公子最近醉心文墨,在翰林院的藏书楼里看书,怕是十头牛也拉不来他的。” 众人闻言不由一笑,南宫语嫣最先开口,“我在南疆的时候就听说沈公子最是厌恶书册,说是看书百卷,不如行路十里,怎么如今却又是醉心文墨了?” 楚澈答道:“南宫小姐这问题,怕是要问沈公子才能得到答案。” 沈潜向来特立独行,究竟什么心思,却是无人能拿捏得住的。 又是一盏茶的工夫,应如雪终于回了来,看到她归来,柳贵妃站起身来道:“都在这里坐着也没意思,今天倒是天气暖和,不如一道去游湖好了。” 太液池那边已经停靠着宫里的画舫,玉璧雕梁好生精致。 “母后,游湖倒是四平八稳,不如划舟比赛有意思,反正差不多就要端午了,咱们何不小试牛刀?”楚若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突如其来的建议让柳贵妃明显的错愕了一下,旋即却又是笑着点头,“倒是你这小丫头鬼点子多,那就这样好了。” 楚若云笑了起来,“芊儿这不是为母后分忧吗?” 太液池上很快就安排好了兰舟,柳贵妃生怕出现什么危险似的连忙吩咐道:“澈儿你带着他们几个一同跟着,小心照看着,输了比赛是小,知道吗?” 柳贵妃从谏如流采纳了楚若云的建议,颇有些像是当初东墨湖上的那一番比试,只是这次却只有女儿家参与罢了。 南宫语嫣、白琳儿和萧月如都习武懂些皮毛,应莲烟是几人之中年龄最大的,因此便是以四人为首,每个人又各自选择了一人搭档。 刘凝芝上前一步,刚想要选择应莲烟,身后却是有人道:“楚姐姐,不如让宁四跟着你好了,我嘛就跟着语嫣,如诗和玉华郡主一起,刘三小姐和银月公主一道,这样如何?” 应如雪并没有参与,她现在这身体,万一用力过度引得那毒发,可是什么都挽救不回来的,她又怎么敢呢? 刘凝芝并不喜欢这个安排,因为她很是敏锐地察觉到白琳儿对自己的敌意,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倒也不错,那就这样吧,你们女儿家也不需要这么争强好胜,小心些,无论是赢是输,本宫都是有彩头的。” 岳清歌这安排正是中了柳贵妃的下怀,让刘凝芝先是和白琳儿适应一下倒也是不错,而且白琳儿又是争强好胜的,定是能夺了魁的。 刘凝芝将心底里的不乐意掩藏了去,笑盈盈地答应道:“清歌安排的正好,那就请六皇子妃多多担待了。” 柳贵妃在场,白琳儿并没有给刘凝芝什么脸色,只是坐上了兰舟的刹那,她却是压低了声音恶狠狠道:“你最好别给我拖后腿,否则我定不饶你!” 刘凝芝却好像没有听到这狠戾的威胁似的,反倒是笑着道:“多谢六皇子妃关心,凝芝记住了。” 她们俩的兰舟挨着的正是应莲烟和宁四的兰舟,宁四看着那边表情明显是不对盘的两人,不由靠近了应莲烟一分,好奇道:“楚姐姐,她们怎么了?” 应莲烟并不喜欢别人靠近,虽然这位宁四小姐是岳清歌特意安排给自己的,可是她并不会一眼就认定了的。 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应莲烟笑了笑,“许是在商讨什么策略吧。” 宁四闻言皱了皱眉,“这还有什么策略不成?先快行领先,然后平稳发力?还是先平稳发力,最后冲刺?” 应莲烟闻言眉头眯了眯眼,看来这位宁四小姐看似无害,却也是聪明绝顶的,不过…… “无论怎么着,咱们划咱们的就是了。” 宁四点了点头,只听到岸上是雷总管一声令下,她手中船桨已经拨开了水面的波纹。 太液池是宫中最大的湖,连通着流经京城的静水,百丈的距离对原本就经历过东墨湖比试的几人而言并不算长,只是却苦了白琳儿。 她一腔怒火,几乎控制不住了。 还本来以为这刘凝芝是个聪明的人,起码不是什么蠢材,可是为什么现在却是表现的这么愚不可及? 自己奋力向前,她倒好,倒是往后拨水,简直是笨死了! 白琳儿扭过头去张口就要大骂,只是触及到身后楚辰那带着淡淡的警告的神色,她又是闭上了嘴。 刘凝芝似乎也很是委屈,几乎眼泪都要落了下来了。 看着原本落后自己的应莲烟竟是追了上来,竟是忽然间激动起来,“六皇子妃,快些,她们要追上来了。” 白琳儿闻言更是恼火,难道自己没长眼睛不知道看吗?是个人都知道应莲烟要追上自己的兰舟了。 而且,看她和那宁四小姐很是平稳的往前划,她更是恼火,“你叫什么叫?”她扭过头来冲着刘凝芝一吼,却不想刘凝芝似乎被她的举动吓着了似的。 两手中的兰桨齐齐掉落,一下子就落在了水中。 白琳儿没想到自己不但遇上个蠢材,更是个没胆子的蠢材。 只是更是白琳儿惊呆的是刘凝芝竟是歪着身子去捞那兰桨! 这一切几乎都是眨眼间的工夫! 待她反应过来,这兰舟却已经是将要侧翻过去,而刘凝芝却是丝毫不曾察觉似的! “小心!” 焦急中带着慌张的声音响起,应莲烟回头望去,却见楚澈一脸紧张的神色,那目光着急却是落在了自己身上! 船身猛地一晃,身后宁四声音中透着几分着急,“她们要撞上来了。” 应莲烟却是不慌不忙,“稳住!”她骤然间扭动了船身,兰舟右后侧受到了白琳儿的船只的袭击,只是却并没有像她们一样成为落水狗。 宁四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却是忽然间感觉船尾一沉,她回过头去却见楚澈不知何时站在了她们兰舟的船尾,脸上带着几分担忧。 而太液池中,白琳儿和刘凝芝彻底湿身。 岸上陪着柳贵妃观看比赛的楚若云顿时站起身来,一脸的惊呆,“怎么翻船了?”而且,这情景,竟然和当初在东墨湖上的似曾相识! 应如雪一张脸几乎变了颜色,楚澈没有去救刘凝芝,反倒是去稳住应莲烟的船只! 而救了刘凝芝的人…… 她唇角闪过一丝冷意,楚赫,这到底是你们算计好的,还是趁势而为呢? 余光看着柳贵妃神色,应如雪却是想要笑了,柳贵妃很是失望吧?英雄救美的是楚赫,而且…… 这次刘凝芝可是彻底湿身了的,白琳儿虽然马背上威武,可是湖水里却是个旱鸭子。 可是救她的人是楚辰,到底是夫妻,也没什么好避讳的,而刘凝芝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却是被楚赫抱在了怀里。 除了嫁给楚赫,却又有什么办法呢? 太液池上,刘凝芝悠悠醒了过来,看着楚赫那流露出淡淡担忧的脸色,她微微一笑,含着感激,“臣女多谢三殿下救命之恩。” 这比试终究是不欢而散的,几艘兰舟干脆都折返了回去。 柳贵妃的脸色上带着不甘心,看着楚澈的目光恨不得抽他几巴掌似的! 应莲烟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他却是多此一举去帮她们稳住船只,而没有去救落水的刘凝芝! 难道他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思吗?怎么能这般忤逆自己! 适才只说了一句话的刘凝芝再度醒来,她身上披着的是楚赫的外袍。柳贵妃愤怒之下,根本不曾吩咐宫女太监去准备被褥衣裳。 “贵妃娘娘,都是臣女笨手笨脚,害得这宴会……”说着,她已经是盈盈欲哭,泪珠晶莹挂在眼眶里,似乎下一瞬间就会滴在地上似的。 柳贵妃面色不佳,此时此刻自己便是责怪刘凝芝又如何?原本想要澈儿照看着她,却不料自己竟是误判了自己的亲骨肉。 “算了,你也是受苦了,还不快带着刘小姐去休息?” 刘凝芝勉强着站起身来,看着楚赫行了一礼,旋即却又是跪了下去,“贵妃娘娘,还请赐臣女死罪!” 柳贵妃闻言脸色一变,旋即却是反应了过来。 “好一招以退为进。”应莲烟心底里暗叹一声,刘凝芝果然是个聪明的,竟是用这要挟柳贵妃,让柳贵妃不得不答应她。 在场的几人差不多都明白了刘凝芝的弦外之音,唯独萧月如不明所以,“莲烟,为什么刘三小姐要求赐死呢?好端端的,难道贵妃娘娘还会胡乱杀人不成?” 她压低了声音,只是这太液池旁安静得很,再低的声音却也是打破了此间静寂的。 柳贵妃恶狠狠地看了萧月如一眼,似乎气恼她一句话更是助长了刘凝芝的气焰似的。 萧月如却是冤枉的很,她是真的不懂,为何贵妃娘娘却是这般目光看着自己? 应莲烟无奈摇头,“刘三小姐闺中尚未许亲,被四皇子抱在怀里,这般要是传出去,可是要失了名节的。” 事到临头,她就算是缄口不言,却也是难逃柳贵妃的厌恶,既然如此,又何必躲躲闪闪?只是刘凝芝想要顺风顺水地嫁给楚赫做侧妃?休想! “可是,这事又怎么会传出去呢?” 萧月如不解,在场的就是她们这些人罢了,若是守口如瓶却也是简单,要是传出去的话,要么是有人想要毁刘凝芝的名节,要么就是有人想要从中渔利? 可是,这又有什么好处呢?刘凝芝,好像并没有与什么人结仇吧?萧月如想了想直摇脑袋,不想了不想了,自己实在是想不通。 她问的直白,跪倒在地的刘凝芝却是脸色微微一变。 她原本几诧异,萧月如这么心机深重怎么会帮自己说话,现在看来却分明是要致自己难堪。 她这句话,分明是说自己会将此事传扬出去,要挟人的意思! 跪倒在地,刘凝芝浑身瑟瑟发抖,却又不能起身,她咬了咬牙,只好再赌一次了,她就不信,柳贵妃还能真的将自己赐死不成。 她额头落在太液池边的青石板上,刚要开口,却是听到有人笑着道:“郡主言之差矣,刘三小姐可是许了婚约的人。” 听到太子煜的声音,刘凝芝舌尖微微发颤,便是连声音都不属于自己了。 “太子爷这话什么意思?我们没听说刘三小姐许下婚约了呀?”萧月如这次忍住了,说话的是楚若云,她话里透着几分不解,只是柳贵妃闻言脸色却更是难堪。 应莲烟见状不由一笑,看来楚若云倒是对刘凝芝印象不佳,当初明明是这丫头告诉自己太子煜拟定的大皇子妃人选就是刘凝芝,现在却又是假装不知。 太子煜闻言一笑,“公主不知道也是正常。毕竟,这事是今天朝堂上提出来的,前段时日皇上不是让本宫留意大皇子妃的人选吗?本宫斟酌再三,方才拟定了刘三小姐的,今天早朝的时候,也询问过刘尚书的意见的,只是皇上尚未定下这事而已。” 刘凝芝脸色几近透明,只是眼中透着的色彩却又是火红的,恨不得用熊熊烈火将太子煜燃烧成灰烬似的。 怎么会这样! 朝堂上提出,那岂不是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自己是待定的大皇子妃? 那她又怎么能嫁给楚赫! 楚赫也没有想到,自己今日奉旨来参加宴会没有去上朝,这朝堂上却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只是那奏疏不早就被丢在一边了吗?为何太子煜却又是单单今天再度提及,难道是算准了什么吗?他心中一阵后怕,却是不敢迎上太子煜的眼睛。 柳贵妃脸色更是难堪,若是说之前刘凝芝以死要挟自己她不过是失去了面子,如今却是面子里子都失去了。 “哟,这是怎么回事?听说贵妃娘娘在这边举办宴会,臣妾过来瞧瞧热闹,怎么成了这样子了?难不成刘三小姐落水了不成,怎么还在这里,还不快些去换衣裳,若是受凉得了风寒,还不得把刘尚书心疼坏?” 陈贵妃一脸的关怀,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可是柳贵妃却是清楚,若是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又岂会来这里? 分明是来给楚赫架势的! 刘凝芝没有起身,陈贵妃皱起了眉头,目光落在楚赫身上,“殊儿,这是……你怎么也浑身湿透了,你的衣袍呢?” 她声音中透着惊异,再度看向了刘凝芝,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看来是殊儿英雄救美了,难不成刘小姐不甘做侧妃,竟是要贵妃娘娘将如雪贬嫡为侧不成?” 她这话里似乎带着玩笑,只是应如雪却是脸色一变,而柳贵妃神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贵妃妹妹哪里话,本宫又岂是这般不懂规矩的人?” 她本就是正室,又岂会眼睁睁容忍这妾氏欺负到正室头上?这一句话不冷不淡,却是暗地里嘲讽陈贵妃不懂规矩。 陈贵妃像是没听到这话里的含义似的,依旧是笑意盈盈。 “贵妃娘娘有所不知,四皇子英雄救美倒是值得夸赞,只是如今朝野上下都知道刘三小姐是待定的大皇子妃,若是嫁与四皇子为侧妃,只怕是不但让四皇子陷于口诛笔伐之中,也会印象贵妃娘娘和大皇子的名声的。” 陈贵妃闻言笑意消失,皱着眉头看向了太子煜,却见后者却是一本正经道:“知情的还好说,不知情的人岂不是说贵妃娘娘不满刘小姐出身,又或者疯言疯语说什么三寸金莲,大皇子眼高于顶,岂不是毁了大皇子博学仁爱的名声?” 楚澈一直未曾,即使是听到太子煜提及刘凝芝与自己有婚约的时候,他也只是愣了一下而已,毕竟,如今刘凝芝又怎么会嫁给自己呢? 只是现在太子煜这一番话,却分明是借机嘲弄刘凝芝,哪怕是最后刘凝芝真的成了四皇子侧妃,也是少不了疯言疯语的,甚至一段时间内成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到底是心慈手软的,虽然对刘凝芝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情,可是却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闺中女儿却因为成为自己待定的皇子妃而丧了性命。 “名声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终究是比不过性命的。” 柳贵妃听到亲生骨肉竟是这般说,顿时脸色一变。澈儿自幼便是不喜欢和女人有牵扯,如今却是为刘凝芝说话,他分明是对刘凝芝有意的。 虽然刚才是一时情动去帮应莲烟,可是……几乎要开口的时候,柳贵妃却又是觉得眼睛一刺痛,刘凝芝身上那藏蓝的锦袍太过于刺眼,她又怎么能容许自己的儿子娶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将来若是被朝臣诟病,又怎么能得登大宝? “这事还要从长计议,既然贵妃妹妹没事,不如就带刘三小姐去歇息好了。” 楚辰早已经带着白琳儿去了漪兰殿贤妃那里换衣裳,倒是楚赫还站在那里,衣服下摆滴下来的水滴形成了浅浅的水洼,将他脚下团团围住。 到底是不了了之,宴会没了主角,自然是暗淡无色的,原本安排好的节目都被取消了去,柳贵妃干脆称不舒服回了坤宁宫。 楚若云奉命招待几人,宁四一直缄默,直到此时才开口道:“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好在楚姐姐你有定力,不然我们岂不是也要倒霉了?” 应莲烟笑了笑,刚才那白琳儿的兰舟撞向自己和宁沐岚的兰舟实在是意外,只是楚澈是真的不知道柳贵妃的心思,还是不想娶这个侧妃呢? 毕竟当时他可是比楚赫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的。 “没事,我会泅水,不用别人来救你的。” 看着应如雪似乎要离开的模样,应莲烟轻声一喊,然后追了上去。 楚若云几人在那里说笑,似乎刘凝芝的意外并不能打扰她们的心情。 应如雪目光中带着怒火,虽然柳贵妃没有说怎么处置刘凝芝,可是她有个兵部尚书的父亲,难道还能真的被赐死不成? 刘家又不是楚家,刘凝芝绝不会青灯古佛一辈子的,那么最后唯一的结果就是刘凝芝成为四皇子侧妃! 就像那日在长宁侯府她对自己说的一般。 “你要干什么?”想到刘凝芝竟是要和自己一个屋檐下,应如雪语气里没有半点好声好气。 应莲烟闻言一笑,“没什么,只是要恭喜四妹又要多了个妹妹了。” 应如雪闻言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应莲烟哪壶不开提哪壶,分明是要恶心自己! “四皇子妃脸色怎么这么黑?可千万别动怒,不然血液加速流动会引得毒素发作的,要是在皇宫里出现鬼脸,岂不是要丢大人了?只怕到时候真的会如贵妃娘娘所言。” 应莲烟笑语盈盈,轻声说道:“贬嫡为妾。” 欣赏着应如雪那毫不掩盖的笑意,应莲烟脸上笑意更浓。 “应莲烟,看我笑话难道就让你这么高兴吗?你别忘了我们本是同根生,我若是失宠,你难道还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不成?”应如雪压抑着怒火,这一段话几乎是从牙齿中蹦出来的。 “当然,当然高兴的很。”应莲烟笑了笑,“我就是想要看你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模样,最后张皇失措的死去,一无所有!” 应如雪闻言越发骇然,只是应莲烟却是心情大好,轻声细语道:“而且,你什么时候受宠了呢?我知道的,每每男欢女爱的时候,你就会毒发,你说楚赫看到你那么一张惨不忍睹几乎散发着恶臭的脸,又是怎么能继续下去的呢?四皇子妃,难道那般屈辱好似母狗一般的欢爱真的叫欢爱,叫做宠爱吗?我还真是长见识了。” “你怎么知道的?你有解药?”应如雪再也顾不上屈辱,只恨不得抓住应莲烟的衣襟,从她身上翻出来解药似的。 应莲烟笑了笑,“解药我会给你的,只是我要是你,还不如死了的好,你知道吗?” 应如雪看着那盈盈离去的身影,只恨不得将应莲烟杀了一般,可是她却又不敢,哪怕是活的屈辱,她也要活着。 刘凝芝的婚事很快就定了下来,御书房里,杜德全领旨离开,龙椅上的帝王看着太子煜站在那里,眼中带着倦意,“他们都想要争,想要抢,去吧,看最后谁才是最后的赢家,坐在这里。” 楚帝骤然的一句话让太子煜皱眉,旋即却又是笑道:“皇上哪里话,几位皇子都是人中龙凤,孝悌的很。” 楚帝闻言却是冷声一笑,“孝悌?皇家却哪里有这东西?” 他语气里是不屑,看着闭目养神似乎不愿再过多泄露自己情绪的帝王,太子煜唇角微微一扬,是呀,皇家哪里有这种东西。 有的话,也被狼子野心给吃了,或者干脆早早丢到野外喂了狗的。 要这不中用却又是累赘的东西干嘛呢。 太子煜离开皇宫的时候正好遇到应莲烟几人,远远看见那或是浅笑,或是轻盈的笑脸,他目光怔怔,看着应莲烟那淡然的脸,他忽然间很想问她一个问题。 似乎感知到她的目光似的,应莲烟回过头来,看了太子煜一眼,旋即却是上了马车离去。 只是云府的马车并没有立即回府,而是去了清风楼。 自从应禾言“消失”不见后,应莲烟每月总是要去清风楼几趟的,她本不喜欢甜食,只是却想要用这甜点来怀念自己最为亲近的亲人。 只是,应莲烟没想到会在清风楼遇见简成平。 就好像,他是在刻意等待自己似的。 “应莲烟,把解药交出来!” 他压低了声音,只是声音中却是威胁的意味,应莲烟闻言不由侧目,微微臻首,“骁骑将军要什么解药呢?若是春风笑的,我可是没有。” 此时的清风楼内食客并不多,但是听到应莲烟说出这话,简成平还是忍不住脸色一黑!春风笑,那可是青楼里惯常用的药! “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面对简成平的要挟,应莲烟笑意狡邪,犹如狐狸,“骁骑将军欺负女人早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情,我又怎么会认为你会正人君子呢?” 闻言,简成平脸色骤然一变,几乎要扬手将应莲烟格杀当场,只是清风楼大门前出现的人却是让他脸色猛地一变。 “秦衣姑娘,您来了?”店小二热忱地迎了上去,满是钦慕之色。 “您想要尝尝什么点心?咱们清风楼里天南海北的口味都有,只有您想不到,没有咱们做不出的。” 面对热情如斯的店小二,秦衣盈盈颔首,“我是陇西,小二哥随意给我来几分点心吧。” 店小二闻言不由惊诧了一句,“哟,秦衣姑娘原来和万候夫人一样都是陇西人呢,还真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哪里那么多废话!”简成平骤然的吼声吓得店小二连忙噤声,委屈地看了他一眼,一溜小跑去给秦衣准备点心。 “没想到将军这些年来还是这般性情,真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听到秦衣开口,简成平脸色剧变,“秦可,你为何阴魂不散?” 秦可?应莲烟皱了皱眉头,难道这才是秦衣的本名吗?不过秦衣这名字,倒也算是梨园行当里的艺名了,本来她就是青衣出身,不是吗? 秦衣却是闻言一笑,“阴魂不散?将军辜负与我,又说我阴魂不散,莫非这京城是你简家的京城,我这平民百姓就来不得吗?” 她声音骤然拔高,带着几分质问,还有一丝一许的凄苦,只让大厅里为数不多的食客都为之动容,看向简成平的目光都变了颜色。 “原来那日秦衣姑娘在惠宾楼唱的竟是和她身世几分相似呢,没想到骁骑将军威名赫赫却也是薄情负心之人,真是人不可貌相呀!” 应莲烟扼腕叹息,简成平闻言却是脸色阴沉的犹如夏雷滚滚模样,“应莲烟,你给我闭嘴!” “怎么,骁骑将军做得出这薄情负性之事,却容不得我们说不成?难道果真如秦衣姑娘所言,这京城是骁骑将军的京城,我等众人便是连说话的余地都没有吗?” 应莲烟一字一句,再度重复了秦衣的话,也成功激起了清风楼里食客们的愤慨。 “郡主说的是!既然是薄情之人,难道还不容别人说不成?真没想到,秦衣姑娘一生就好像一场戏,遇人不淑。姑娘,若是哪天想要卸下粉墨,尽可以去找李某,李某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可是却也能将秦衣姑娘你后半生安置的熨帖。” “李老板莫非是想要金屋藏娇?只是李老板可别忘了,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若是被这贱人席卷了家财离开,到时候可别哭!” 简成平话说得极为下流,那李老板听了顿时义愤填膺,“难道骁骑将军以为世人都像是安平侯府那派作风不成?我李英虽然是个商人,可是却也不会做出那龌龊事情!” 安平侯原配夫人赵氏之死原本在京城里就闹的沸沸扬扬,何况田老太太又不是个省事的主子,将丫环往儿孙床上送的事情早就是人尽皆知的。 只是碍于安平侯府的颜面,并没什么人当着简家人面说过,李英今日却也是恼火至极,所以才开了这口的。 他话音落下,简成平却是一个转身,似乎身影只是微微一动就到了他面前,右手如鹰爪,似乎要扼住他的咽喉,将他格杀当场。 只是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骁骑将军好大的火气,只是李老板好歹是皇商,这里可不是军中,骁骑将军这般性情,难道应家大少就是随了表兄习性不成?” 那手净白如玉,只是却是谁也不敢忽视他的力量,因为简成平可是久经沙场的悍将,太子煜一只手轻飘飘的抓住,他却已经是无法动弹了。 便是脸色,也都惨白了。 李英醒过神来这才感到一阵后怕,刚才若是简成平一手下去,只怕自己这条性命就真的不保了! “多谢太子爷救命之恩。”李英连连拱手道谢,看向太子煜的目光都充满了感激。 他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供应皇宫里的花草而已,像是自己这样一个寂寂无名的人物竟是被太子殿下记在心里,还出手相助。 不管别人说锦衣卫如何,太子殿下何等嚣张跋扈,此时此刻在李英心里,太子煜却是好人一个。 “李老板客气了,路见不平,出口相助,本宫欣赏得很,李老板大可以放心,骁骑将军是个聪明人,不会胡来的。” 松开了手,太子煜接过身后锦衣卫奉上的锦帕,擦了擦手,似乎抓简成平那一下子脏了他的手似的。 李英到底是商场上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这里的含义,看向太子煜的目光更是感激。 简成平却是狠狠看了太子煜一眼,“太子殿下是要和我安平侯府对着干?” 太子煜闻言回眸一笑,只是笑意却是万分冷冽,“骁骑将军觉得本宫什么时候和安平侯府纠缠到一起去了?本宫可没有骁骑将军这样禽兽不如的外甥,若是有的话,刚生下来本宫就会把他溺死在便池里的。” 听到禽兽不如四个字的时候,简成平脸色几乎发青,他凶光毕露,恨不得把太子煜瞪死似的,只是太子煜却是转过头去,看着秦衣道:“难得遇到秦衣姑娘,正巧过几日是万候夫人独女出嫁的好日子,好歹也是同乡之谊,不知秦衣姑娘可否给本宫和万候夫人这个面子?” 秦衣敛衽一笑,“是秦衣的荣幸,只是不知道太子爷和万候夫人喜欢什么曲目,秦衣回去也好生准备。” 她看着太子煜,余光却是扫到简成平恼羞成怒拂袖离开。 “本宫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什么的不适合大婚的时候唱,秦衣姑娘唱一曲才子佳人什么的应景便是了。” 听到三个字的时候,简成平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却见秦衣笑着道:“秦衣知道了,太子爷放心便是。” 太子煜出现在小兰亭的时候,应莲烟并不诧异,毕竟太子煜特意来这清风楼,并非是为了羞辱简成平,那不过是一个变数罢了。 只是看着他眉眼,应莲烟却是忽然间想起今天清晨太子煜的那一番话,她脸色微微一变,却见太子煜的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 没有惯常的嘲弄,也没有那些讥嘲,只是淡淡的笑意,干净而纯洁,在他那张脸上本应该是十分违和的,可是却又是相得益彰,只显得那眉眼如画,倾城倾国。 “怎么,看到本宫这般美色,丫头可是动心了?” 应莲烟猛的回过身来,后知后觉到自己竟是看他看得发呆了! 前世今生,太子煜无疑是自己遇到的最为出色的人,只是……好歹也是前世今生合在一起活了几十年的人了,怎么就轻而易举的被这美色迷惑了呢? “太子爷要是去了南风馆,高价竞买的大有人在。” 太子煜闻言眉眼间神色骤变,似乎笼罩上了一丝哀愁,“丫头,你竟是调查本宫。” 嘴里的桂花糕几乎是入口即化,唇腔里都弥散着桂花糕的香甜,只是听到这句话,应莲烟却是猛地抬起头来,手中剩下的小半块桂花糕也掉在了桌子上。 “你说什么?” 难不成太子煜还真的出身风尘不成?不像呀,他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出身那种地方呢?想起当初他用在自己身上的手段,应莲烟竟是一时间不知道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哈哈哈哈……丫头,你上当的样子可真是有趣。” 太子煜很少这般大笑,他向来都是冷笑,嘲笑,不屑的笑,如今这般朗声大笑是应莲烟第一次见到,可是…… “你个混蛋!” 她竟是被这家伙戏弄了! 应莲烟转身就要离开,可是右手却是被人抓住了,一时间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似的,却是落入了一个怀抱里。 “怎么,生气了不成?” 看着那只能用清秀来形容的巴掌大的脸儿,太子煜眼眸中隐着几分笑意,可是眼底深处,却又似乎隐藏着深情。 应莲烟撇过头去,她不想搭理这脑子抽风的人,无缘无故跟自己开什么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只是应莲烟却是忘了,这个话题其实最开始是她提出来的。 “丫头,本宫向来不喜欢别人欠账的,你说昨晚本宫可是操劳了一夜,你怎么回报本宫呢?” 189.-191-嬛姐姐怎么还在这里,没有一点做新嫁娘的自觉 应莲烟闻言顿时瞪眼,“又不是我要你……唔。” 楚煜犹如没有骨头的蛇一般在她的唇腔里游走,原本还弥散在唇腔里的桂花糕的香甜似乎颇得他的兴趣,流连在每一个齿缝间,只恨不得将应莲烟整个人都含在他唇齿中才罢休似的。 应莲烟瞪着眼睛,看着楚煜那一汪深不见底的眼眸,她分辨不清出这时候楚煜究竟有几分情意,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时起竟是主动的回应了他。 彼此唇腔内纠缠不止,直到最后气息都绵绵才离开了彼此髹。 女人到底是这上面的弱者,应莲烟几乎是瘫在了楚煜的怀中,而后却是被他一抱,坐在了他的腿上。 “吃一块,补补力气。” 桂花糕的香甜,并不是应莲烟十分喜欢的味道,此时此刻却是最好的选择。只是那桂花糕刚被她放到嘴里,楚煜却是在她耳边轻声笑道:“你的桂花糕的味道要比清风楼里的好多了,本宫还想要尝一尝。” 应莲烟还没反应过来,楚煜却又是吹响了号角,攻城略地,只将她杀的片甲不留。 应莲烟最后脱身的时候已经时近黄昏了,她发誓自己往后再也不吃桂花糕了。只是坐在马车里,回想着楚煜说的那句话,她却是忍不住脸颊发烫。 “丫头,等此间事了,嫁给我吧。” 楚煜用身体的一部分告诉她,他已经等不及了。 只是此间事了,应莲烟看着马车行动间车帘摇晃而洒落进马车车厢里的一丝余晖,眼中也透着几分迷茫。如今自己早已经不再是丞相府后院里的那个三小姐了,如今身上牵扯着这么多,什么时候此间事了,却也并不在自己掌控之中了。 事到如今,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是吗? 楚武二十六年是大周最为热闹的一年,先是柳皇后赐婚其胞妹柳采蓉与寿康伯府世子庄明杰,而后是金科出榜之时万侯夫人独女上官嬛和新科状元楚文琛传出婚约不久后就得到了证实,更为热闹的却是这几天。 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说是大皇子有意兵部尚书刘可明的三女儿刘凝芝,朝堂之上太子爷也提出其为大皇子妃人选,却不料最后这刘三小姐却是要嫁到三皇子府当侧妃。 “好端端的大皇子妃不当,却是甘愿为妾,这可真是和二十多年前的那旧事一模一样呢。”寿康宫里,太后叹息了一声,却又是继续转动数珠,低声念经。 一女二嫁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似乎有人在暗中刻意安排似的,只是楚武帝这次却并没有派锦衣卫去调查,而是听之任之其发展了。 只是这次的流言却是有愈演愈烈之势,眼看着就是要压制不住之际,却又是一桩喜事传出,楚武帝赐婚镇南公世子与阳雪格格,择日完婚。 这一消息传出,京城里再度沸腾。 “镇南公世子前途不可限量,如今尚了公主,镇南公府将来可是朝中最为显赫的权贵了。”手握军权,又有公主撑腰,这岂不是朝中最显赫的勋贵吗? 君看那临平侯府、承恩侯府、寿康伯府还有那宁远侯府,长宁侯府,却又是哪一家军权在手的? 只是有人却是提出了不同的意见,“镇南公世子完全可以凭借军功建立功勋,又何必依靠阳雪格格撑腰?依我看呀,这是咱们皇上想要收回镇南公手中军权的表现,哪是什么宠爱呀,分明是夺权?” 京城里的传言纷纷,这流言流传到宫里的时候皇甫云芊顿时坐不住了。 “公主,公主,皇后娘娘吩咐了,您现在不能出宫呀!” 皇甫云芊哪里顾得了这些? “可是我再不出去,我这婚事就成不了了。” 她只是喜欢北堂默言,想要成为他的妻子而已,哪里想那么多了? 宫女彩铃也是知道这流言纷纷的,看皇甫云芊竟是这般着急神色,顿时急的团团转,皇甫云芊看得眼烦,“你别转了,我都眼花了。” 彩铃被一吼却是忽然间脑中一亮,“公主,您不如请莲烟郡主来给您出个主意?她向来有成见,而且公主不是很信任莲烟郡主吗?” 听到彩铃这话,皇甫云芊顿时两眼放光,“这倒是个好主意,你去请莲烟姐姐,就说,就说我的鸳鸯抱枕老是绣不好,请她进宫来教我。” 彩铃没想到自己不单负责出主意,还要负责跑腿,只是想到公主的幸福系在自己身上,她顿时点头答应,“奴婢定不辱使命。” 皇甫云芊看她这般正中模样,不由的笑了起来,不过就是让她去请莲烟姐姐嘛,怎么还来这么一出? 她不由失笑,脸上却没有了原本的慌张神色,殊不知这正是彩铃的目的,慌里慌张一脸急色的表情实在不该出现在公主脸上。 能博得公主一笑,她装个小蠢样子又算是什么呢? 彩铃不辱使命将人请了来,而且还是买一送一的,北堂语嫣也随着应莲烟一同来到了皇甫云芊的云芝殿。 看到应莲烟的时候,皇甫云芊两眼放光,只是待看到北堂语嫣的时候却是莫名的心虚了一下,若不是自己一心想要嫁给北堂默言,镇南公府怎么会陷入这流言蜚语之中呢? 应莲烟见状不由一笑,调侃北堂语嫣道:“看来公主还怕了你这个小姑了,往后你俩争执起来,定然是公主输给你的。” 皇甫云芊向来是争强好胜的性子,如今虽然有所收敛,可到底也是禀性难移,听到这话顿时要反驳,只是再看到北堂语嫣却又是萎了下来。 她实在是没有底气呀! 北堂语嫣笑着道:“公主不是女红上有疑问吗?难道已经解决了?既然如此,表姐我们走吧,我还想要和你下完那局棋呢。” 皇甫云芊连忙拉住了应莲烟的手,“别走!”她哪里解决了,不过是因为面对北堂语嫣,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了而已。 应莲烟看皇甫云芊那神色,分明已经是着急上火到极点了,也不再戏弄她,“公主,你和语嫣好好谈一谈,毕竟她最是清楚自己兄长的心思,不是吗?” 皇甫云芊没想到应莲烟竟是直接把自己丢给了北堂语嫣,顿时傻了眼,眼睁睁地看着应莲烟离去,她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公主不想和我谈一谈?”北堂语嫣只觉得自己这次随着应莲烟进宫是明确的选择,她并不是十分熟悉皇甫云芊,如今倒是个机会。 不过,她既然吩咐人去请应莲烟,显然对这门婚事,或者说对哥哥是十分在乎的。也许,这是这场婚约里,自己最为满意的地方,也是最为无奈的地方,毕竟,哥哥喜欢的人从来都不是这个曾经的刁蛮公主。 皇甫云芊抬起头来,看着北堂语嫣那眼中的神色,她有一瞬间的失神,为什么她刚才好像在北堂语嫣眼中看到了惋惜?她在惋惜什么? 应莲烟原本打算去拜访太后,只是刚出了云芝殿的大门,却是看见一个青衣小内监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什么人似的,看着自己到来连忙迎了上来,“郡主,干爹特意吩咐小卓子来请您,皇上请你去谈话。” 应莲烟闻言一愣,她没想到楚武帝竟是会在这个时候召见自己。 皇甫云芊刚把自己请进了云芝殿,楚武帝就派人来请自己了,看来她和北堂语嫣的行踪是被人看透了的,只是楚武帝召见自己却又是想要知道什么? 看到应莲烟发愣,小卓子却是误以为应莲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连忙解释道:“御前的杜总管是奴才的干爹。” 知道这小卓子是误会了的,应莲烟却也不解释,点头道:“那就麻烦小公公带路了。” 杜德全在御书房外候着,看到自己到来,他不急不躁的上前迎了几步,小卓子知情识趣地退了下去。 “郡主小心些,皇上大概会问公主和世子爷的婚事。” 应莲烟感激地点了点头,看着御书房殿门轰然洞开,她迈步走了进去。 龙椅上空无一人,应莲烟愣了一下,却是听到楚武帝声音传来,“丫头,过来一下。” 声音是从书架后传出来的,应莲烟循声过了去,却见楚武帝脚下放着不少的奏章,帝王并没有转头,却是吩咐道:“把这些抱过去。” 那些奏折上都或多或少的布着些灰尘,显然时日已久,应莲烟顺从地抱起了地上的十多本奏章放在了御案上,刚要折返回去,楚武帝却是已经过来了。 她连忙退下,却不想楚武帝却是喊住了她,“不用退下,这些奏章你也看看。” 应莲烟愣了一下,旋即却是道:“后宫不得干……” 楚武帝闻言一笑,“你不是后宫的人,只是看一看罢了,朕不说,却又是有谁知道?何况,你若是不看,岂不是抗旨?” 应莲烟闻言不由一笑,点头应道:“是,臣女遵旨。” 一共二十多份奏章,其出处却也不外乎三处罢了。 蜀南国王,南疆布政司还有便是镇南公。 而这二十多份奏章里,却是有一个共同点,应莲烟很快就发现了。 那就是这二十多份奏章,几乎可以看做是北堂默言的功勋表。 虽然镇南公的奏章之中只是公事公报,可是南疆布政司和蜀南王对北堂默言的军功赫赫却是大力赞扬的。 “说吧,你有什么看法?” 看应莲烟放下了最后一份奏章,楚武帝开口问道。 他目光落在了那奏章上,眼中似乎带着几分思索。 应莲烟拧了拧眉头,最后却是道:“皇上,若是要臣女说看法,还望皇上饶恕臣女妄言之罪。” 楚武帝闻言一笑,“这倒是和你祖父有几分相似,当年父皇每每问他朝政的时候,他也是这般说法。朕恕你无罪!” 见楚武帝竟然是毫无芥蒂地谈起了楚老太爷,应莲烟心中稍稍安稳。 “臣女听人说过,南疆布政司是个极其顽固,且手段颇是强硬的人,而且他与镇南公颇有些政见不合,不知道这是否属实。” 看楚武帝并没有说什么,应莲烟才又接着道:“若这是事实,那么布政司大人的话便是属实的,若是表面上布政司大人和镇南公交恶,私底下却是交好的话,臣女不得不怀疑,北堂世子的军功赫赫中是不是掺了水分。” 楚武帝眉头一扬,“你信不过蜀南王的话?” 应莲烟扬唇一笑,“蜀南王的那些事,臣女虽然不清楚,可是却也是听了一些传言的,蜀南之乱依靠着镇南公平定,蜀南王对其感激不尽,若是镇南公要求蜀南王趁机为北堂世子美言几句,却也不过是提笔就来的事情而已。这个顺水人情,想来蜀南王不会不给镇南公的。” 应莲烟一番话后,楚武帝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目光炯炯看着她,半晌才道:“所以,你觉得北堂默言这些军功有可能名不副实?” 应莲烟摇头道:“臣女并不敢冒昧揣测,只是说出了其中的可能性而已,毕竟皇上没有给出臣女答案,南疆布政司和镇南公究竟是什么交情。” 楚武帝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反倒是问道:“朕听说过,你母亲曾经和镇南公夫人有过约定,说是给你和北堂默言定下了婚约的。” 应莲烟闻言脸色一变,顿时跪倒在地,“皇上,臣女幼年丧母,婚约之事也不过是听别人提及过而已,至于究竟有几分真实性,臣女一无所知。只是昔日镇南公夫并未对臣女提过此事,想来这所谓婚约不过是空穴来风而已。” 看着跪倒在地的人,楚武帝淡淡道:“起来吧,朕也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应莲烟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只是落在了那御案上的奏章上,却并没有看楚武帝。 “北堂默言这些军功没有一件是虚假的,甚至,还少了些。” 应莲烟闻言一愣,军功还少了些,这些便是南疆布政司都不知道,为何楚武帝却是知晓的,难道她竟是在镇南公身边安插了人不成? 她一时间心惊胆战,这等原本是极为机密的事情,楚武帝对自己说,又是什么用意,难道是要借这个机会来除掉自己不成? 应莲烟一时间冷汗淋漓,唯独面上,还能保持几分冷静。 “你这个姑丈,一辈子谨慎,也唯独将南疆交到他手里,朕才放心。”’楚武帝又是一句,应莲烟闻言心中稍稍一安。 楚武帝还信任镇南公,那么他就不会对北堂家动手,也不会借着这机会除掉自己的。 “你说,北堂家的女儿会对芊儿说些什么呢?”楚武帝似乎对此感兴趣,看向应莲烟的目光颇是带着几分打量。 应莲烟慢慢安定了下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带颤抖,“臣女想,北堂世子行得正坐得直,语嫣向来和北堂世子兄妹情深,想来会劝公主不用过于担忧,毕竟北堂世子并没有对这门婚事提出任何异议。” 应莲烟知道,在帝王面前,任何卖弄都不过是突然的,唯独有实话实说,自己才能博出一条出路来。 楚武帝半晌沉默,最后才笑了笑道:“难怪芊儿那丫头会找你来拿主意,她倒是信得过你。” 应莲烟微微一笑,“能得到公主的信任,是臣女的福气。” 楚武帝笑了笑,“芊儿及笄之后出嫁,只是朕记得今年你也是碧玉年华了,难道你外祖父和云詹都没给你说过婚嫁的事情?到底是家中没有主母,也忽略了你的婚事。” 应莲烟闻言几乎是身形一晃,险些就要跌倒在地上了,她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是,是臣女想要伴在外祖父膝下陪他老人家几年时日。臣女不详,不敢妄谈婚约。” 楚武帝闻言沉默了一下,旋即却是笑了起来,“不祥?这等疯言疯语你也信?不如朕回头给你挑选个如意郎君好了,省得你外祖父和舅父操心了不是?” 应莲烟舌尖微微颤抖,她咽了一口唾液这才低声道:“皇上日理万机,还要操心臣女的婚事,臣女惶恐。” 楚武帝朗声一笑,“朕最近倒是喜欢做媒了,如今这京城里尚未成婚的倒是有那么几个,真的两个儿子也还没成家,对了,凤夜也尚未婚娶,你觉得他如何?” 不用抬头也知道楚武帝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只是此时此刻,她却是不知道,帝王这话究竟是出于真心,还是试探。 “千岁爷龙章凤姿,臣女怕是配不上他。” 楚武帝闻言大笑起来,“凤夜确实比一般女子都要美几分,不过这世间又有谁能在容颜上抵得过他呢?算了,问你一个女儿家算什么,你去吧。” 应莲烟离开御书房的时候脚步沉稳,杜德全连忙进了来,看着帝王假寐,他想要退出去却是听到楚武帝道:“你说应家这女儿,这般聪明,朕到底该拿她如何是好呢?” 杜德全闻言心中一惊,他没想到帝王竟是又动了除掉应莲烟的心思,上次温家奉献出一半家财充实了国库,楚武帝才饶了应莲烟兄妹两人,这次呢? 难道是要温家倾家荡产不成? 只是他心中震惊,面上却是没什么波澜,“皇上是说,她到底是楚思远的女儿?”杜德全并不知道御书房内楚武帝和应莲烟到底说了什么,毕竟适才御书房里没有一个人伺候,他也无从得知。 楚武帝闻言沉默了下来,杜德全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 当初应家抄家的时候,太子爷送往宫里一箱子密封的卷宗,御书房内帝王看到那卷宗后砸碎了御书房内所有的摆设,甚至打消了原本提审楚思远的念头。 这其中的缘由,便是杜德全都一无所知,除了帝王外,也许唯一知情的便是楚煜了。可是他是楚武帝的心腹,除了帝王,却又有谁能撬得开他的嘴巴呢? 也不知道应莲烟究竟是哪里触怒了帝王,竟是惹来了这杀身之祸。 “你说,朕该不该杀她?” 听到帝王说出这话,杜德全只觉得心中一跳,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最后却是低声道:“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楚武帝闻言忽然间笑了起来,“朕倒是听说她曾经用一个野方子治好了你多年的腿疾,怎么却对恩人没有一点感念之情?” 杜德全并不意外楚武帝会说出这话,毕竟这宫里很少有事能瞒住帝王的,“莲烟郡主对老奴固然有恩,可是老奴的主子是皇上您。毕竟,毕竟她是楚相的女儿,若是存了报复之心,只怕回头也不堪设想。” 楚武帝闻言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不过是一个女儿家罢了,还能掀起多大的波浪?再说,楚思远害了她母亲,她又岂会给楚思远报仇雪恨?你多虑了。” 杜德全犹是有些迟疑,良久才点头道:“只要皇上放心就好,其实也是。一个女儿家掀不起多大的风波的,而且皇上要是处置了她的话,老奴只怕长公主是第一个反对的,毕竟应莲烟这郡主封号,也是长公主给她求过来的。” 看着楚武帝色变,杜德全慢慢道:“毕竟,若是处置了应莲烟,岂不是打长公主的脸?老奴愚蠢,险些酿成大祸,还望皇上恕罪。” 楚武帝无声一叹,“也不知那丫头什么造化,竟是入了凤儿的眼睛,罢了,就留她性命吧。陪朕去寿康宫看看。” 从灵山回来后,原本住在慈宁宫里的太后因为想要潜心礼佛,干脆搬到了有佛堂的寿康宫,整日里吃斋念佛不问世事。后宫妃嫔请安,每每都是避而不见,唯独楚武帝前去的时候,才与帝王交谈一会儿。 只是杜德全却有些诧异,楚武帝去找太后的时候往往都是需要太后帮他拿定主意的时候,这如今说了留着应莲烟性命的,却又是让太后帮拿什么主意? 太后这些年潜心向佛,不可能会造杀戒的呀! 杜德全一肚子不解,随着楚武帝前往寿康宫。而之前出了御书房的应莲烟脚步稳健,可是却是在拐弯之后两腿酸软无力,直直跌倒在地上,脸色都是惨白的。 她此时此刻才反应过来,楚武帝适才是对她动了杀机的! 甚至于此时此刻,她依旧不能确定,帝王是否还有那杀机。 只希望杜德全不要说话保自己,否则只怕是自己真的小命不保了。 回到云芝殿的时候,皇甫云芊正在和北堂语嫣笑谈,看她模样就知道心结已经打开了。倒是皇甫云芊看到应莲烟不由问道:“莲烟姐姐你哪里去了,刚才怎么遍地都找不到你?” 应莲烟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四处看看罢了,我还有些事先走了,语嫣你陪着公主吧。” 北堂语嫣顿时追了上去,“我陪你回去。”皇甫云芊沉浸在幸福之中不曾察觉应莲烟的异样神色,可是北堂语嫣却是敏锐地感觉到应莲烟那隐藏在眼眸深处的慌张,以及不安。 皇甫云芊虽然有些不舍得北堂语嫣走,可是看到未来的小姑那般神色,似乎在恳求自己似的,她终于点了头。 北堂语嫣这次没有骑马,而是与应莲烟一道坐在马车里,她触手碰到应莲烟一双手冰凉,脸色顿时一变,“怎么了,难道你遇到了什么人不成?” 只是这皇宫里,却还会有什么人能将天不怕地不怕的应莲烟吓成这个样子? 应莲烟笑意依旧是虚弱的,“语嫣,忍着,现在你千万不能出事。” 不然,只怕是镇南公府就要毁之一旦了。 帝王看似毫无芥蒂将自己见识镇南公的事情告诉自己,无疑是敲山震虎,他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讯息,只可惜,并未能成功。 北堂语嫣乍一听可谓是一头雾水,“应莲烟你在乱七八……”她忽然张大了嘴,脸上满是惊讶神色,“你难道见到的是皇上?” 也唯独帝王,高高在上,掌握绝对的权利,能恣意决定人的生死,能让应莲烟这般后怕…… 应莲烟点了点头,却是缓缓闭上了眼眸。 北堂语嫣看她形容憔悴的模样,翕动着嘴唇,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自己和应莲烟是应邀去的皇宫,楚武帝却是将应莲烟召见了去,显然是料到了这次规劝皇甫云芊的是自己。 可是帝王又会对应莲烟说什么呢?不会是谈论朝政,也不会是提及楚思远,最有可能的便是和眼下的京城传言有关。 毕竟,此时此刻京城里流言纷纷,几乎能将镇南公府淹没了的。 看着应莲烟微微颤抖的睫羽,北堂语嫣低声道:“对不起,谢谢你了。” 对不起,因为哥哥的婚事却是把你牵扯进去。 她几乎能够想象,帝王会用什么样的语言去揣度,去试探应莲烟的心思。 毕竟,当年,母亲和云静辰可是为一双儿女定下了婚约的。 谢谢你,因为此时此刻的镇南公府再也经不起一丝的风浪了。 若是自己与月林的事情被公之于众,只怕下一刻镇南公府也会步上楚相府的后尘,里通外国,这罪名,足以让北堂家一败涂地,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应莲烟缓缓睁眼看了她一眼,看着北堂语嫣瞳孔里流露出的真诚,她不由笑了笑,“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这般诚心诚意。” 就算是镇南公夫妇离京的那次,北堂语嫣虽然是听进了自己的话,可是对自己却依旧是有着敌意的,唯独这次,是真心实意的道歉与感激。 云府的马车将北堂语嫣送回了镇南公府,应莲烟此时此刻没有心神再与北堂语嫣下棋,只是她没想到北堂默言却是在府门前等着,似乎算准了这个时辰,北堂语嫣会从宫里回来似的。 应莲烟没有下马车,而是透过车窗对北堂默言微微示意,然后便吩咐丁留驾着马车离开了。 北堂语嫣看见兄长的时候,眼中却是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直到书房,四下里无人的时候,她才说道:“哥哥,你告诉我,你回头将皇甫云芊置于何地。” 这个问题,其实她心中早有答案。哥哥喜欢的从来不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他自幼文韬武略,曾对父亲说过娶妻当娶无双女。 皇甫云芊身份高贵,可是褪去了那光鲜的外衣,却也不过是个平常女儿家罢了。北堂语嫣甚至看不起她,因为若不是出身皇家,她又怎么能够三生有幸嫁给自己文武全才的哥哥呢? 可是今天云芝殿内的一番话,却是让北堂语嫣对皇甫云芊的看法有了改观。皇甫云芊虽然刁蛮,虽然任性,虽然没有多少的才学,可是她终究是爱着哥哥的,因为爱,所以盲目,可是也是因为爱,可以放弃这婚约。 只是北堂语嫣知道,皇甫云芊说是可以取消婚约,可到底是取消不了的,因为这是帝王的旨意,帝王金口玉言,一言九鼎,何况皇家悔婚,岂不是又将镇南公府置于惊涛骇浪之中吗? 皇甫云芊是好心,只是却聪明不够罢了。 对于她,北堂语嫣抱着的心情是同情。因为北堂语嫣知道,即使皇甫云芊嫁给了哥哥,却也永远不可能夺得哥哥的心了。 曾经心中住过那么一个出类拔萃的女子,又怎么会将别人放在眼中呢,放进心里呢?她的兄长固然心高气傲,却也是极为专情的人,是北堂家的好男儿。 北堂默言沉默了许久,最后才道:“她会是镇南公世子妃,却也只会是世子妃。” 他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好像是许久没有说话了似的,这声音让北堂语嫣心疼,可是北堂语嫣却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心疼兄长多一些,还是心疼皇甫云芊多一些。 皇甫云芊会如愿以偿地嫁给哥哥,成为镇南公世子妃,可是却永远不是北堂默言的妻子,因为妻子,是最是亲近的人。可是北堂默言的心,早已经封闭了的,为了另一个人。 书房里沉默了许久,最后北堂语嫣打破了其中的沉寂,“今天,楚武帝召见了应莲烟。” 北堂默言闻言脸上顿时神色一变,原本温和的目光顿时犀利起来,犹如原本藏身剑鞘中的宝剑骤然出鞘一般。 “她说了什么?” 她还是他,其实北堂语嫣清楚,兄长问的究竟会是谁。 “应莲烟没说什么,只是要我小心些。”北堂语嫣轻声道,她想应莲烟之所以不说别的,大概是因为她认为其他的事情无关紧要,而自己与月林的恋情却是能让镇南公府毁之一旦的吧? “哥哥,你说皇上咨询应莲烟的意见,难道是对父亲不信任吗?” 这个疑问,北堂语嫣并没有问应莲烟,虽然她知道若是自己开了口,应莲烟也会回答她的,可是她不想让自己为难,也不想为难应莲烟。 北堂默言眸色渐渐黯淡了下来,看着一脸疑惑的胞妹,他轻轻碰了碰她的头顶,指腹碰触到胞妹的一缕青丝,他裂唇笑了笑,“帝王多疑,他何时对父亲全然信任过呢?” 北堂语嫣闻言顿时一惊,猛地站起身来,却不想北堂默言没有松手,那青丝缠绕在兄长的指节上,扯动之下,她顿时头皮一疼。 似乎欣赏着胞妹张牙裂嘴的狼狈模样,北堂默言笑了笑这才松开了手。 青丝重获自由,只是北堂语嫣却没有心情和兄长计较这个,她在乎的是,“难道父亲早就知道?” 可是为什么,父亲却还是要忍着。父亲这般赤胆忠心,便是哥哥建立的功勋能少报就少报了,为何却还是要这般忍受着帝王的猜忌。 安平侯长子宋成平是沙场悍将,如今是正三品的骁骑将军,人们都说宋成平与哥哥一个是闻名北疆,一个是驰名南疆。 可是北堂语嫣却是清楚得很,宋成平那点本事在哥哥手中根本讨不了好! 安平侯不过是个袭了爵位的侯爷,仗着一点子军功和宫里的贤妃娘娘就敢为自己的儿子请军功,可是父亲和哥哥呢? 哥哥那些军勋,便是安平侯也比不了的,可是父亲从来都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而已。 她的父兄赤胆忠心守卫南疆,最后得来的却是帝王的猜忌与不信任。 “好了,傻丫头,哪个武将身边会没有帝王的人呢?父亲和我早就知道的。” 就算是宋江元,甚至定国公身侧,也都是有帝王的人的,他们和父亲一样都心照不宣地假装不知道而已。 毕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手握着十万二十万大军,帝王又怎么可能彻底地放心呢。 北堂语嫣情绪依旧没有好转,她气恼父亲和哥哥竟是没有告诉自己,气恼自己自诩聪明,却是毫不知情这些。如今却是要兄长告诉自己,她才知道自己所以为的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假象! “傻丫头,现在告诉你那你肩上就承担着北堂家的责任,你也老大不小了,凡事多想想,三思而后行,别辜负了她对你的一片好心。” 那个名字,他甚至都唤不出,也许她带给自己的一切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得多。 之前没有婚约,他还可以不以为意,只是如今却是再也自欺欺人不下去了。府门前的那一眼,就足以让他在接下来的时日里回味无穷,尽管她不曾开口对自己说一句话。 “我知道了。”北堂语嫣坚决地说道,只是却没有注意到,她珍重之时,兄长却又是陷入了沉思之中,根本不曾听到她的话。 云府的马车驶离镇南公府后,应莲烟并没有回云府,此时此刻她心绪太过于紊乱,只怕是一眼就能让云老太爷察觉出什么。 她不想要云老太爷担忧,而且老太爷最近身体不好,虽然整日里汤药调理,可是却还是不见好转。 应莲烟也试着为云老太爷诊脉,只是那脉象却是让她束手无策,她医术足以自保,可是有些疑难杂症,却也是无法处置的。 甚至于,应莲烟恼恨自己为何非要师父和师兄带着哥哥远走,而不是留在京城的一处院子里,这样子她也就不会拿云老太爷的病情没一点办法了。 丁留驾驶着马车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小姐,您要去哪里?” 不让回府,可是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却也不是个办法吧?如今苏绾不在小姐身边,他不过是个探子而已,那点末微功夫根本不能够保证小姐的安危的。 马车里没有回答,若非丁留确信小姐依旧还在马车里,他定是因为小姐被人劫走了。 “算了,还是四处瞎溜达吧。” 丁留自言自语道,只是看着四平街上人来人往,马车似乎不好通过,他勒住马缰拐了个方向。 只是丁留忘了,四平街往左是花街,往后是柳巷,虽然是白天,可是脂粉味却依旧是充斥着鼻腔,只让他悔得想要打自己两巴掌! 他刚想要调转马车离开,却是一曲琴声从四方八方传来,马车里应莲烟轻声道:“停车。” 丁留愣了一下,旋即意识到小姐这是要停车听琴,他连连将马车停在了一株梧桐树下,好歹是远离那青楼楚馆的门口了。 轻声缥缈,犹如远山钟鼓声。 情思缠绕,却又是冰山冷清。 应莲烟皱起了眉头,这琴声好生古怪。 “小姐,是若初姑娘在抚琴。” 丁留看应莲烟掀开了车帘,连连说道。 秦淮楼的若初姑娘,应莲烟看着不远处的楼阁,琴声便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走……” “小姐请留步!”小丫环的清脆声打断了应莲烟的话,丁留看着跑过来的留着齐头的小丫头不由皱起了眉头,“什么事?” 小丫头看丁留神色不善,吐了吐舌头,却是看着马车道:“我家姑娘说能让小姐驻足听曲是她的荣幸,不知三日后小姐可否东墨湖七星亭一聚。” 丁留闻言脸色一变,若初姑娘就算是名满京城,可是终究不过是青楼妓子而已,若是和小姐牵扯到一起,岂不是堕了小姐的名声? 昔日,若初姑娘被好事之徒评为京城三美之一时就楚锦绣就是异常恼火的,毕竟她们可都是京城贵女,却是和一个青楼妓子纠缠在一起,很是跌了身价的。 他尚未开口,却是听到马车内应莲烟声音轻轻,“三日之后,我定当赴约。” 小丫头领命离去,丁留有些犹疑,最后终于忍不住道:“小姐,三日后你要去万侯夫人府,毕竟隔天上官小姐就要出嫁的。” 应莲烟闻言一笑,“所以,她才选了这么个时间不是?” 自己并不是抹不开时间,何况,她倒是对这个若初姑娘很是好奇。 这琴声是看到自己到来才响起的,还是自己的到来,惊扰了这琴声呢。 回到云府的时候应莲烟心情已经平稳了许多了,松鹤堂内弥散着苦涩的汤药味,云老太爷恶声声道:“我没什么病,不用吃药!” 只是说这话的时候,却是明显的底气不足。 伺候的小厮一脸委屈,“老太爷,您若是不吃药,家主和小姐知道了都会责打小的的。” 云老太爷不满道:“我不说你不说,他们怎么会知……”云老太爷的话卡在了嗓子眼上,看见应莲烟进了来,他不由地讪讪,抢过了小厮手中的汤药一饮而尽。 只是那汤药实在苦涩的很,他喝了之后简直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苦透了的,顿时苦着脸去找蜜饯。 蜜饯被应莲烟端在手中,云老太爷悻悻地拿了一颗塞进嘴里,觉得不那么苦涩了这才道:“丫头你都不知道那药多苦呀!肯定是大夫嫌弃云詹给的银子少,所以才给我加了黄连的。” 看着云老太爷犹是强行辩解,应莲烟不由笑了笑,“那下次我多给外祖父准备蜜饯好了。这样就不怕哭了。” 蜜饯塞到了嘴里,甜到了云老太爷的心里,便是那苦涩的五脏六腑似乎都甜丝丝的。 “阳雪格格那臭丫头喊你进宫就是为了和北堂默言的婚事?” 云老太爷真知灼见可谓是一针见血,应莲烟走的时候他正在休息,所以并没过来打扰他。 应莲烟点了点头,“公主惶恐,现在安稳多了。” 云老太爷点了点头,“这门婚事,你最好不要再掺和其中了,万一楚武帝要是过问,只怕是就连你都逃脱不了的。” 应莲烟心底苦笑,楚武帝已经过问了,只是看着云老太爷隐隐担忧的模样,应莲烟最后却是什么都没告诉他,“外祖父放心,这事情我有分寸的。” 三天时间,足够判决自己的性命了。应莲烟想,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无所畏惧,只是到现在却是有些害怕了。 绝对的权利面前,自己似乎什么都算不上,所有的荣耀和财富,终究不能救了自己的性命的。 不但如此,还有可能会害了家人的性命。 她原本孑然一身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到底还有温家。 而且,她的仇还不曾彻底报了,又怎么甘心呢? 压下了心底深处的烦躁,应莲烟强打着精神陪着云老太爷用完了晚膳后就回了去。她甚至有些庆幸,云詹出门谈生意去了,要三五日不在府中,不然自己的神色似乎根本瞒不过他的。毕竟云詹不是云老太爷卧病,精神萧索模样。 芝兰院里所有的人都察觉出了主子的不安,早早都歇了去,只是夜深人静时,应莲烟却还是没有半点睡意。 直到窗页轻响,楚煜登堂入室,她蓦然转过头去,看着来人目光却依旧是涣散的。 只不过几个时辰而已,便是这般的神容憔悴,楚煜心头涌现了一丝异样的情愫,他从未有过的,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称呼的情愫。 好像心微微被揪了一下似的。 轻轻将应莲烟拥入怀中,他轻声细语道:“丫头你放心,就算是天王老子要你的命,却也要问问我同意不同意。” 他声音温柔却不失坚毅,应莲烟抬起头来看着那深不见底的丹凤眸,却是从那向来古井不波的瞳孔中看到了一丝温情的色彩。 “甚至不惜为我对上他?” 迎上了应莲烟的目光,楚煜唇角微微一勾,落在了她唇角一个轻吻,“谁若动你,我遇神杀神,遇佛诛佛!” 这样的誓言太过于浓烈,之于应莲烟却是前世今生第一次遇到。 应墨离对她说,三姐姐你等我长大,等我长大我会保护与你。 如今楚煜对她说,丫头你放心,你前途上魑魅魍魉不过如此,尽管走你的路,我为你保驾护航。 应墨离还是个孩子,被父母保护着,如今想要去闯出属于自己的天地,等到那一日能够趾高气昂地回归故土。她所希望的不过是应墨离能够安安稳稳罢了,毕竟他的肩上还担负着应家的责任。 可是楚煜呢?他这一句,是在承诺自己? “怎么,不信本宫?”楚煜银眉一挑,他没想到自己做出了承诺,却是得不到信任,什么时候自己竟是成为没有信誉的人了? 应莲烟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不信,是不敢相信。” 她不敢相信,楚煜这几日来的突变,不再调戏自己,而是用一种郑重了些的态度对待自己。 而那句等不及了她犹是在耳畔回响,如今却又是这般承诺,她只怕是荒诞的一场梦罢了。 在这汪洋中,她的小舟已经被风浪击打的遍体鳞伤,忽然瞧见了救命的大船,她除了欣喜,更多的却是害怕,因为害怕这大船是自己妄想出来的而已。 “疼吗?” 耳畔是楚煜的声音,应莲烟摇了摇头,掐着自己都还不疼,看来她真的是在做梦,只是这梦也未免太真实了些。 楚煜的呼吸凉薄,他的气息暧昧,几乎都萦绕在自己脸颊发丝间。 “可是本宫疼。”这小手,可真是够狠心的! 应莲烟茫然,只觉得这声音似乎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她低头望去却发现自己的手却是掐在了楚煜的腰际。 她尴尬的笑了笑,“难怪手感不一样。” 她悻悻地松开了手,“我帮你上药。” 楚煜原本的怒火却因为这句话而顿时烟消云散,他很是大方的将应莲烟“荼毒”之处露了出来,只是却不知道应莲烟是真的心无芥蒂还是故意挑逗他。 小手温和,只是那药膏却带着清凉,冰与火两重天,楚煜长长吸了一口凉气,看着应莲烟专注地给自己涂伤药,他一把抓住了应莲烟的手,对上那带着几分不解的眼眸,声音粗噶,“丫头,你这是在玩火。” 应莲烟笑了起来,狡邪如狐,“是吗?” 楚煜倾倒了身子,将应莲烟压在身下,他声音低沉,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丫头,难道就不怕?” 应莲烟笑了起来,“你觉得我怕吗?”她笑得好像狐狸狡邪,却又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似的。 楚煜听到这话却是没有半点愉悦,摆明了这丫头故意在戏弄自己。 他既然说出了要她等着自己那话,又岂会趁人之危?他楚煜天潢贵胄的身份,又不是那上不了台面的安平侯府的人,还能做出这禽兽不如的事情吗? “等回头看本宫怎么收拾你!” 楚煜离开的时候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威胁,以及隐忍,应莲烟却是看着手上没有擦干净的药膏笑了起来。 能把楚煜气得不得不自行离去,自己也算是第一人吧? 怀着愉悦的心情,应莲烟一夜好眠。 等到了与若初约定的那日,应莲烟早早就出了门,清晨的东墨湖别是一番风景,七星凉亭里传去琴声袅袅,远远望去,却是长公主也坐在那里,似乎正在品茶听曲。 琴声戛然而止,应莲烟笑着上前,“看来是我俗人一个打扰了若初姑娘的琴声了。” 长公主看到应莲烟倒是笑了笑,“那本宫岂不是俗不可耐?你这丫头倒好,本宫不去请你,你竟是都不来我府上了。” 应莲烟闻言一愣,难道若初姑娘之所以请自己,竟是奉了长公主之命?这,这怎么可能呢? 当时自己不过是无意间路过那秦淮楼的,长公主还能料事如神知道自己会去不成? “公主,若初去采些莲叶。” 若初姑娘盈盈起身离去,分明是留给应莲烟与长公主说话的余地。 应莲烟心底里更是纳罕,脑中不由浮起了一个念头,却是让她倍加吃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想的事情。 “没错,当时我就在秦淮楼听曲,无意间看到你的马车才让若初邀你前来的。” 应莲烟愣了一下,心中疑惑得到了证实,她却是不知道自己该是哭是笑了,若初姑娘是长公主府上的常客这事原本就为京城众人诟病,若是被人知道堂堂长公主出入秦淮楼,只怕是楚武帝也压不住这风波的。 长公主却是笑了起来,声音中带着不屑,“若是循规蹈矩的过日子岂不是无趣的很?” 应莲烟一时愕然,她倒是没想到长公主竟然会这般说辞,她一直以为长公主还真有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的意思。 “父皇请你进宫可是说了什么什么?” 应莲烟闻言一愣,这件事情便是皇甫云芊都不知晓,长公主怎么知道了? 长公主看到她错愕的样子不由无奈摇头,“我看你最近还真是傻了,真不知道要是楚煜不护着你,你能活到哪一天。” 应莲烟没想到长公主竟是连自己和楚煜的关系都戳破了,顿时脸上微微一窘,只不过一瞬间而已,“路总归是要我自己走出来的。” 长公主听到这话微微一笑,看着东墨湖上泛舟采莲叶的若初,“你知道她有什么身世吗?” 应莲烟看了一眼,却见若初不过是一身白衣素雅,似乎刚才看到的也是不施脂粉的佳人,她实在不清楚若初的来历,毕竟自己前世可没这么一个名动京城的妓子。 “还请长公主示下。” “若初原本也该有个好的家庭的,起码有父母疼爱,兄妹友爱,只是这一切之于她却不过是幻想罢了。她母亲是一个营妓,父亲嘛,却是个沽名钓誉的畜生罢了。” 长公主语气里满是不屑,这让应莲烟愣了一下,沽名钓誉的畜生? “那她是私生女?”只是看若初气度却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其实褪去身份这层外衣,谁又是比谁光鲜多少呢? “说来你也是认识的,你猜会是谁?” 应莲烟犹豫了一下,良久才道:“若初姑娘今年芳龄二十有二,京城里的将门中人,能有她这么大的女儿的也只有三位而已。” 这三人,还都是勋贵之家的。 “镇南公,定国公,安平侯,你说会是谁呢?” 长公主吐露出这三人,应莲烟并不意外,因为她能猜出来的也就是这三人罢了。 只是想起长公主说的沽名钓誉,她忽然间觉得有些脑仁疼,似乎也唯独定……“不对,是宋江元!” 长公主唇角闪过一丝冷笑,“你一开始猜的可是定国公。” 应莲烟笑了笑,“马有失蹄,只是定国公夫人死去也不过十三载而已,若初姑娘比月如年长六七岁,又怎么会是定国公呢?” 而且,沽名钓誉一词,素来用在安平侯宋江元身上才更为合适,不是吗? 毕竟他可是怀着对亡妻赵氏的深深思念却又是不得不续弦了柳文佩的,沽名钓誉一词,用在他身上,可真是相得益彰呢。 而且,想起当年宋江元对乐文的手段,这让应莲烟越发肯定了。长公主口中这个沽名钓誉的人非宋江元莫属。 长公主泠泠一笑,似乎默认了应莲烟的答案似的。 湖面上响起了采莲曲: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那安平侯可否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女儿?” 长公主闻言轻声一笑,“若是知道了,若初又岂会还活着?她活着的话,岂不是宋江元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吗?远守北疆,为亡妻守孝,其实却是与别的女人红帐快活,你说宋江元会怎么做?” 杀人灭口,再无其他选择! 她若是宋江元,定然会做出这选择的。 “那若初姑娘在京城是为了做什么?” 为母报仇吗?可是她不过是个青楼妓子,又怎么能撼动宋江元的地位呢? 除非…… “你猜得没错,若初是楚煜找来的,目的自然是为了除掉宋江元,如今这个棋子刚好能为你所用,希望你别辜负了这枚棋子的用途。”毕竟,当年楚煜为了找到她,可也是费了大力气的。 应莲烟心中微微一惊,楚煜与宋江元却是什么仇什么恨。 而且,什么时候起长公主却是和楚煜走得这么近了?应莲烟只觉得诧异,似乎这场游戏中,自己这个执棋手却是越来越没有权柄了。 “有些事情,你现在不用知道,对了下次进宫的时候小心些,当初应家灭门而你能逃出生天,温家可是舍弃了大半家财的,我这父皇最是喜欢狮子大开口,如今温家只怕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应莲烟倏地站起身来,看着长公主的目光满是惊愕,“公主……”她本想问此言当真?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是没有再问下去,自己问这个似乎没什么意思了。 长公主无缘无故又欺瞒自己做什么?只是外祖父和云詹,他们为了自己竟是舍弃了温家的大好家业,这让自己该如何报答他们? 长公主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温家是你的,温詹早就说过的,你既然不想要接手,他便是散尽家产你又能奈何呢?” 应莲烟简直不知道长公主这话究竟是在宽慰自己还是在笑话自己,她只知道自己前往万侯夫人府的时候脚步也是空虚的。 这些天,她受到了太多的刺激,好多是自己意料之外的,让她防不胜防。应莲烟苦涩一笑,或许最大的缘由不过是因为,自己还是不够坚强。 明天是上官嬛待嫁的日子,万侯夫人到底是心疼宝贝女儿,特意请了应莲烟和柳如诗前来陪伴。 上官嬛却好像并没有新嫁娘的紧张模样,甚至应莲烟到来的时候她还在看账本。 “亏得你看得进去这密密麻麻的,也不嫌脑仁儿疼。” 上官嬛见她到来不由一笑,“你将来执掌温家,难道就不看账本不成?” 又是温家,应莲烟闻言长长吁了一口气,最后却是道:“我没有你这生意经,回头找个可信的人托付了便是。” 她不过是话到嘴边随口一说,可是说出来后却又是神色黯淡了下来。 她又要去哪里寻找这可信的人呢? 上官嬛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看向应莲烟的目光带着几分诧异。 若是以往,应莲烟并不会说出这般随意的话的,今天却是怎么了? 她刚想要问一下,却不想柳如诗进了来,“嬛姐姐怎么还在这里,没有一点做新嫁娘的自觉。” 上官嬛闻言一笑,倒是应莲烟看着柳如诗很是诧异,“那就麻烦柳小姐教我们该如何做新嫁娘呢。” 柳如诗闻言顿时俏脸一红,她可是云英未嫁的女儿,却又哪里懂得新嫁娘该做些什么,便是懂得,也是不能说的,不然岂不是落下了一个恨嫁的名声? 再遇到应莲烟和上官嬛,只怕自己便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这个了。 “小姐妹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万侯夫人的到来缓解了柳如诗的尴尬,应莲烟自然也不会随意在万侯夫人面前开玩笑,只是顺着刚才的话道:“刚才看上官姐姐在看账目实在是佩服的很,不知道夫人手中可是有得力的管事借我一用? 190.-192-嬛姐姐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 万侯夫人并没有立即答应,倒是柳如诗诧异道:“你要管事干什么?难道温家还缺了人不成?” 温家和万侯家是大楚有名的商户,得力的管事岂不是一抓一大把,怎么应莲烟竟是还要向万侯夫人借人? 万侯夫人却并没有问应莲烟原因,“等明天嬛儿出嫁后,我直接让人去找你。” 应莲烟感激地点头,“麻烦夫人了。髹” 万侯夫人并未在这里久留,柳如诗终究还是按耐不住,连忙问应莲烟,“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有些好奇,可到底更多的是关心,应莲烟心中一阵暖流流过,毕竟能得到柳如诗的热心,对她而言实在是难得。 “难道是你想调查温家的账务?” 上官嬛蹙着眉头,最后说出了这么一个答案,应莲烟闻言转头看向她,眼中露出一丝无奈,“长公主对我说,当初楚家覆灭,云詹用一半家财换了我一条性命。” 虽然她心底里已经相信了长公主的话,可是她需要一双手来帮自己,看一看温家现如今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番境地。 而她能信得过的,也只有万侯夫人母女了。 上官嬛眉头皱得更是厉害,而柳如诗直接惊呼出声,“怎么会这样?皇上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子,这不摆明了是趁火打劫吗? 应莲烟苦涩一笑,“我欠温家的太多,只是嬛你即将成为楚家妇,这事,我不能再瞒你。如今楚思宁和楚文琛虽然得到宣武帝的信任,可是帝王的心思谁也猜不准。也许……” 也许,你母亲到底是万侯夫人,便是帝王想要动你也要想一番手段,可是出嫁女不再受母家庇佑。楚锦绣、楚常喜和楚常乐因为出嫁而得到这庇佑,上官嬛一旦嫁入应家三房,那便是永远失去了这庇佑的。 上官嬛脸色沉静,良久之后才浮起了一丝笑意,“你放心,我会小心的。不过……”她突然转换语调,笑着道:“难道你这是在怂恿我逃婚不成?” 应莲烟闻言一笑,一旁柳如诗也是咯咯笑了起来,“可不是吗?这样子龙颜大怒,才有的瞧热闹呢。” 小书房内一片欢声笑语,这是上官嬛成婚前在万侯夫人府过的最后一夜,是夜三人抵足而眠,悄声细语说着许多贴心话。 万侯夫人站在门外,听到女儿闺阁里时不时传出来的笑声不由脸上带着一丝笑意,那是母亲开怀的笑意,可是笑意里却又是带着泪水的。 伺候万侯夫人的老嬷嬷见状连忙低声道:“小姐,小小姐到底是找了个好人家,您可别哭呀,多好的日子。” 是呀,子时已到,今天便是嬛出嫁的日子了。 万侯夫人笑着摇了摇头,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奶娘,你说我做的对吗?” 老嬷嬷是万侯夫人的奶娘,看着自己的小姐从小长大,又看着小姐的女儿长大,这辈子唯一和万侯夫人闹过别扭还是十多年前的时候。 “小姐,你没错,小小姐会幸福的,她那么可爱的人,怎么会不幸福呢?”老嬷嬷劝解道:“虽然她和那庄明杰并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她绝对不能嫁给庄明杰的,小姐,你万不能因为一时的心慈手软而害了小小姐的一辈子呀!” 万侯夫人闻言忽然抬起头来,似乎要干涸那泪水似的,“我知道,即使他们并非是兄妹,我也绝不会容许嬛再入虎口的,庄似道是个禽兽不如的,万侯清更是个彻彻底底的贱人,我又怎么会让嬛重蹈了我的覆辙呢?” 她眼泪又是落了下来,老嬷嬷见状心中满是心疼,她见证了小姐的一辈子,自然也知道小姐这一辈子最为凄苦的时候。 “只是,奶娘我怕……”万侯夫人忽然间抓住了老嬷嬷的手,“他好像见到嬛了,我怕他会害了嬛。” 老嬷嬷闻言也是心中一阵惶恐,只是看到小姐这般模样,她连忙安慰道:“小姐,你别担心,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那人,对你终究是有几分情意的,又怎么会害了小姐呢,他,定是不会的。 老嬷嬷细语安慰,万侯夫人好像安稳了几分,最后临睡之前却是又坐起身来,“奶娘,你说我是不是错了?当初,我明明可以让莲儿不去秋围的,偏生我想赌一把。” 她脸上满是懊悔之意,老嬷嬷这些年来哪曾看到自己的小姐这般神色,连忙抱住她安慰道:“小姐,哪有这回事呀,当初圣命难违,小小姐就算是真的被认了出来也是她的命,你放心,她吉人自有天相的,不会有事的。” 万侯夫人贪恋这从幼时就给与自己温暖的怀抱,最后却是在老嬷嬷的怀抱里沉沉睡去了。老嬷嬷看着自家小姐便是睡去也不安稳的模样,心底里满是酸楚。 若非当年万侯清那贱婢忘恩负义,她的小姐应该有美满的家庭,何至于如今竟是落到了这般境地呢? 万侯夫人府的夜色慢慢的消散,天还不过是微微亮的时候便已经是热闹一片了。 宫里赐下来的吉服,更衬得上官嬛娇艳若红莲,美不胜收了。 万侯夫人看着女儿那一身红妆眼眶微微湿润,最后却是忍住了。 当年她没有的东西,她的女儿此番都有了,她从此会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有疼爱她的丈夫,将来还会有可爱的孩子。 这一切,莲儿都会拥有的,自己要为之保护她。 看着正笑着与应莲烟、柳如诗说话的女儿,万侯夫人转身离开了喜房。 应莲烟余光瞥见了万侯夫人的离去,她心中纳罕,看青檀正是很有心得的在给上官嬛用香脂,她提步出了去。 却见万侯夫人扶着那大红的廊柱,肩头微微颤抖。 “夫人,难道不打算和嬛姐姐告别吗?” 万侯夫人没有回头,只是声音中带着几分呜咽似的,“不用了,我身体不舒服,过会儿吉时到了,你让莲儿直接出去就是了。” 爱之深,所以不敢面对女儿别离自己?因为这一旦别离,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女儿就真的再也不是自己膝下的小棉袄了。 也许是前世经历过那一番背叛似的,应莲烟不知为何自己对万侯夫人的想法一清二楚,只是看着身后扶着门框,两眼中充盈着泪水的人,她忽然间觉得心沉沉的。 若是娘还活着,将来自己出嫁的时候,她是不是也会这么一番心境呢? “夫人难道不打算祝福嬛姐姐吗?”收起了全部的心思,应莲烟轻声说道。 万侯夫人却是骤然转过头来,“我怎么会不打算祝……”只是看到门前那无声哭泣的人儿时,她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里。 她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可是那话分明是都听见了的。 “娘,就算莲儿出嫁,却也是您的女儿呀!难道您真的在怨莲儿不成?” 上官嬛的泪水没有忍住,唯一庆幸的是青檀的使用脂粉的手段高超,她的妆并没有花。 长廊下,母女话别,柳如诗轻轻扯住了应莲烟的衣袖,“谢谢你。” 这一句谢谢,她是替自己说的,因为她的上官嬛的好友,不希望自己的好友满怀心事的出嫁。 而这句谢谢,也是替上官嬛说的,因为出嫁在即,上官嬛今天是没空再特意去道谢的。 柳如诗固然沉浸诗书之中,固然心高气傲,可是她也是敏锐的,敏锐地察觉出万侯夫人母女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沟壑,犹如鸿沟,不可跨越。 好在,如今已经为这泪水充盈,母女两人心结解开。 应莲烟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此时此刻,她说什么却都是多余的。答应万侯夫人帮上官嬛斩断情丝,如今自己这才算是彻底地完成了任务,不是吗? 楚文琛前来迎亲的队伍很快到来,万侯夫人一脸笑意送别了女儿,只是待花轿消失在眼线中,她却又是泪水盈盈。 应莲烟随着花轿一同离去了,毕竟她也是楚家人。而柳如诗则是受上官嬛嘱托留在了万侯夫人府,负责开怀万侯夫人。 “夫人,若是想要去看,不妨就去好了。” 她突发奇想,“毕竟,嬛姐姐只有您一个亲人而已。” 柳如诗有些汗颜,父亲平日里并不十分教她规矩,礼教之事与她而言,很多时候不过是枷锁罢了。 看着万侯夫人这般神色,她自然是又将那枷锁抛开了去。 “去准备马车,夫人要出门。” 万侯夫人和柳如诗赶到帽子胡同的时候,府门前的门房惊了一下,却还是连忙请两人进了去。喜堂里,司仪唱诺完最后一句,婢女正是要搀扶着上官嬛离开,却是有人在观礼的宾客中喊道:“状元郎妙手著文章天下皆知,今天又是洞房花烛抱得新美人归,不如让我们见一见状元夫人的花容月貌吧?” “竟是有人大闹喜堂?”宾客中有人低声一句。 宾客中观礼的万侯夫人闻言猛地看了过去,却见那人拎着酒瓶,一脸醉醺醺的模样,分明就是庄明杰! 听到这声音,上官嬛也是颤抖了一下,她没想到庄明杰竟然闹到了这里,若真是处置不好,自己只怕是进门就惹了麻烦的。 莲烟说的不错,这样的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却又是哪里值得自己喜欢呢?既然这事是因为自己而起,那就由自己结束好了。 “庄世子不曾参加过科考,不知其中规矩,过几日待我和夫人设宴再行招待,今日……”楚文琛轻声一笑,迎上庄明杰的目光,带着几分笑意,“却是不能的。” 便是文章,第一个能看到的却也是那写就文章的人,主考官阅卷。而如今若真是以嫁娶论之的话,楚文琛便是第一个能见到新娘红妆的人,而至于这主考官则是楚思宁和常氏这对公婆,却又与你庄明杰有何干系? 在场的人之中身份显贵的有皇子,籍籍无名不过是个书生的也有,却无不是前来贺喜的,唯独庄明杰是来捣乱的。 “庄世子喝多了,我带他去醒醒酒。”欧阳玉珩主动开口,他之前与庄明杰多少也有几分交情,却是不想原本有几分才学的寿康伯世子,如今却是这般模样。 楚文琛也不再多说,只是温声对上官嬛道:“你先去歇着,这里不必担心。”他回眸瞬间,却是看到应莲烟出了去,楚文琛心中顿时有了几分底。 今天父亲和母亲之所以请应莲烟来这里,一来是为了安抚上官嬛,二来怕是就是为了防止庄明杰忽然闹事。 毕竟,大喜的时日,若真是把庄明杰拒之门外,回头更是有流言蜚语对上官嬛不利的。 “我没喝醉,静之你放开我!”庄明杰口里嚷着,只是却并没有动手,他好歹是习了骑射的,若真是动起手来,欧阳玉珩并不是他的对手。 “欧阳公子,我与庄世子有话要说,不知公子可否……” 欧阳玉珩听到脚步声回过头去,才发现应莲烟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后,他看着应莲烟,眼中有几分担忧。 毕竟一个弱质女儿家,若真是庄明杰发了疯,只怕应莲烟并不能讨得好的。 他犹豫之际,庄明杰却是满嘴散发着酒臭味,冷声说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褚庆华,你狠心拆散我和金……” “啪”的一声清脆巴掌声打断了庄明杰的话,他脑袋也被带偏了去,整个人似乎都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捂着红肿了的脸,眼神凶狠似乎要把应莲烟吃了一般,“你竟敢打我?” 应莲烟闻言冷笑,看向庄明杰的目光却满是不屑,“庄明杰,你以为你是谁?文不成武不就,不过是一个妾生的儿子,难道还真得以为你就身份崇贵了不成?别忘了,你不过是妾氏肚子里爬出来的,又有什么身份配得上嬛姐姐?” 欧阳玉珩没想到应莲烟竟是这般出手狠辣,他更是没想到,应莲烟言辞却是这般犀利毫不留情。 庄明杰的确不是正儿八经的嫡子,而且其生母更是身份成谜,据说是大户人家的小妾,当年为庄似道所引诱私奔了的。 只是这些年来,庄淑妃在后宫地位牢固,却又有谁敢说这种话? “你以为庄淑妃可以护你一辈子不成?依靠着女儿家在后宫里争名夺利自己却作威作福,你以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不成?你又凭什么去跟楚文琛一较高低?就凭你这一身酒气,就凭你在青楼楚馆里的手段?” 所有的宾客几乎都在喜堂里,这小花园里十分安静,几乎没有人来往。 欧阳玉珩看着应莲烟神色清冷,说出那字字诛心的话,再看庄明杰神色惨白,眼中冒出的怒火,他忽然觉得不妙。 到底庄明杰昔年和自己也有几分交情,何曾被人这般当头痛骂过?他顿时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应莲烟,你在找死!” 他出手如电,欧阳玉珩甚至都没分辩清楚,更是连阻拦都来不及。 “在别人府里撒酒疯,还要挟当朝郡主,到底是谁在找死呢?”一只手紧紧箍住了庄明杰的右手,甚至欧阳玉珩觉得自己听到了清脆的响声。 那是骨头折断的声音。 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落何楚,应莲烟唇角微扬,“让九妹妹看到落大人这般戾气,可别惊吓住她肚子里的孩子。” 落何楚闻言手中一松,却见庄明杰的右手软绵绵的落了下去,好像被抽去了筋脉似的。 而庄明杰脸色更是一片惨白,豆大的黄汗冒了出来,几乎将他变成了一个水人。 锦衣卫同知出手,又岂会手下留情? 欧阳玉珩到底是念在昔年好友的份上,见落何楚出手相助,应莲烟安然无事便要搀扶着庄明杰离去,只是庄明杰却是推开了他,“不用你假好心!” 他跌跌撞撞离开,欧阳玉珩无奈苦笑。看来这个昔年好友,真的只是昔年好友了。 应莲烟原本就未把庄明杰放在心上,就算是落何楚不出手,她也不会受伤。只是落何楚出手狠辣,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看来落何楚对楚家倒是有几分维护之心的,只是…… “怎么,落大人不打算去看望九妹妹?” 青铜面具遮掩了他全部的神情,这段时日以来他从来不过问京城的事情,或者说不过问帽子胡同里的事情,却不想刚回来就听说今天是新科状元楚文琛和万侯夫人独女上官嬛大婚的好日子。 他纵马前来,只是还未到喜堂,却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原本还以为盈儿是在这里,却不想竟是应莲烟,更是从应莲烟口中听到了这消息。 青铜面具遮掩下,那张脸上的神情几乎没有办法来形容,有酸涩,有激动,还有心疼,有愧疚。 云盈怀了自己的孩子,有了他的骨肉,可是如今他却是害怕了,不敢去看望云盈,看望他们的孩子。 “我……” 看落何楚不知所措的模样,应莲烟忽然间笑了起来,“既然大人不愿意去,我自然会为落大人保密的。” 她所保密的,自然是落何楚的行踪。 “我哪有说不去!” 落何楚狠狠瞪了应莲烟一眼,却是一溜烟地离开了这小花园,来无影去无踪,只让欧阳玉珩看傻了眼。 “没想到锦衣卫的落同知,竟然是这么一个人。” 应莲烟闻言一笑,眼眸落在了欧阳玉珩的眉间,“那欧阳公子以为落大人该是什么样的人呢?” “郡主这是在考我?”欧阳玉珩笑了笑,声音清朗道:“锦衣卫向来行监听督查之事,手段狠戾人所周知,落大人是太子爷的得力干将,所行所为自然有几分太子爷的影子,往往是冷血无情的,适才他眉头不皱就将庄明杰手腕骨折,可是提及其夫人时,却又是慌张神色,实在是铁汉柔情。” “铁汉柔情?”应莲烟笑了笑,只希望应盈盈这个软肋他能保护好,否则一旦为敌人所知,只怕是他便是北极玄铁铸造的铁汉,却也会熔化了的。 应盈盈怀孕刚出了三个月,这段时日府里一直忙着楚文琛大婚的事情,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只好在院子里静养,偶尔出去帮常氏收拾新房,出出主意,毕竟上官嬛也不过比她大几岁,少女时代的习性多少都有几分相似之处的。 偏生今天她一早醒来就不舒服,生怕胎儿出现什么问题,她便没有出去观礼。当然,这也是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风波。 自己住在娘家都两个月了,京城向来多传言,却也不知道将自己传扬成什么样子了。 “大……”雪儿正在院子里教玖儿绣花,看到忽然间闯进来的人她连忙要拦,可是待看清来人她却是惊讶了一下。 大人,什么时候回来了的?只是…… “夫人还在休息?”他声音淡淡的,雪儿从中听不出什么。 可是恪守本分,却还是回答道:“是。” 似乎外面的动静吵醒了屋里的人,应盈盈声音带着几分慵懒问道:“雪儿,怎么了,在和谁说话呢?” 雪儿刚想要回答主子的话,却是被落何楚拦住了,却见落何楚转身进了去。 躺在临窗的榻上,听到了脚步声,应盈盈低声道:“雪儿捣什么鬼呢,我渴了,给我倒些花茶来。” 她声音中带着淡淡的沙哑,落何楚原本伸出的手收了回去,看着她依旧闭着的眼眸,落何楚眼中有些心疼。 将茶水递到了她唇边,伸手拨开了那一缕散下来的青丝,应盈盈却是毫不知情似的,就着落何楚的手喝完了那花茶。 “怎么比之前淡了许多,倒好像是……”那名字到了嘴边,应盈盈猛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坐在榻前,正凝神看着自己的人,她眼泪止不住就流了下来。 “有孩子了,别哭,将来女儿是个爱哭鬼可怎么办才好?” 落何楚伸手拭去了应盈盈眼角的泪水,指腹上微微的茧摩擦着她细腻的脸颊,却是惹得应盈盈泪水更盛。 “别哭了,盈儿,是我不好,下次我绝不会把你一个人丢下,孤零零的,别哭了好不好?”看着妻子成了个泪人,落何楚的心只觉得揪得慌。 千岁爷说自己有了软肋,他本以为自己还能控制,可是现在却发现,这软肋却是让他如饮蜜糖,根本戒不了,又怎么能控制呢? 应盈盈良久才平静了下来,蚊蚋般低声道:“何楚,孩子很想你,我也很想你。” 这一句,将落何楚击得魂飞魄散,揽着应盈盈的手都是颤抖的。 没有责怪,没有埋怨,他的娇妻只是在跟他说,她想念自己了,孩子也想念自己了。 “盈儿。”动情的吻落在了应盈盈的额头,惹得应盈盈一阵战栗。 而落何楚的手却是往下探去,这让她一阵心神荡漾,只是很快却是反应了过来,“何楚,不要……” 青铜面具不知何时已经摘取了,那如玉一般莹白的娃娃脸上透着一丝狡邪的笑意,“傻孩子,我只是想摸一摸我们的孩子。” 应盈盈顿时脸红,羞的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感觉到落何楚的手在自己小腹上轻轻摩挲,她低声道:“大夫说了,现在什么都感觉不出来,过段时间我才能感觉到孩子。” 可是,她觉得孩子一直在安慰着她,在何楚不断的这段日子里,若非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她几乎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熬过来这段日子。 院子里,雪儿听着里面传出来的不甚清楚的低声细语,不由有些担忧,“玖儿,你说大人该不会……”只是看着玖儿这般小,雪儿欲言又止,自己便是说了,玖儿怕也是不清楚的。 只是小姐这胎位刚刚坐稳,实在不宜…… “大人是个清楚人,不会仓促行事的。”玖儿扫了雪儿一眼,冷冰冰地说道。 再说大人这么些年来都是清心寡欲的生活,难不成开了荤之后便是几个月都忍不了吗? 雪儿却是一脸惊悚地看着玖儿,“你才多大呀,怎么这个都知道呀?” 玖儿默默望了望天,她虽然真的不是很大,可是锦衣卫的暗卫什么都教,便是男欢女爱的时候会有几种动作她都清楚,这点事情她又岂会不知道? “我听说的。” 雪儿无语,有些时候这小丫头总是一句话就堵死了自己的话,偏生她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问才好。 好吧,既然小丫头这么说了,自己也就放心了。她之所以说这个虽然是有些担忧,但是更多的却是怕玖儿趁机会爬上大人的床。 毕竟,这段时日,小姐不能伺候大人,不是吗? 雪儿的担忧消失不见,楚府的热闹却是依旧继续着,应莲烟和欧阳玉珩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万侯夫人要离开。 她换了身打扮,两人之前竟是没再宾客中发现。 柳如诗虽然鼓动万侯夫人来观礼,可是一开始也是准备好了的,观礼后两人就偷偷离开,这样也不至于闹出什么波折来。 观礼的宾客甚多,她们两人都低调着,所以也没惹得什么人瞩目,却不想刚出了门却是碰到了应莲烟和欧阳玉珩。 看着两人相谈甚欢,柳如诗心中有微微的酸涩,自己每每和欧阳玉珩相谈甚欢的,却也不过是诗书罢了。 她神色只是瞬息间的事情,便是应莲烟都没有留意到,而是落在了万侯夫人身上,“夫人要回去?” 万侯夫人点了点头,既然应莲烟和欧阳玉珩回来了,而庄明杰不曾回来,那就说明已经处置好了庄明杰的事情,自己多在楚府里呆着倒是不好。 “我送夫人回去吧。”欧阳玉珩情知应莲烟多次一问的缘由,便主动请缨,毕竟庄明杰虽然离开了楚府,可是万一再脑子糊涂去找万侯夫人府的麻烦,却也是极为恶心人的。 何况万侯夫人府原本就只有女眷,又是大喜的日子,怎么处置都不会太妥帖的。 欧阳玉珩好歹算是晚辈,便是遇到了事情,帮忙处置却也是情理之中的,不至于让万侯夫人落下他人唇舌。 万侯夫人自然也明白欧阳玉珩的好意,便坦然接受,“那就麻烦欧阳公子了。” 欧阳玉珩笑了笑,对应莲烟拱手告别,“麻烦郡主解释一下,回头我自当罚酒三杯。” 应莲烟笑着应了下来,目送三人离开,倒是柳如诗有些诧异,“你怎么唤莲烟郡主?” 倒是很少人这般称呼她,当初是应三小姐,如今是应小姐,好像一般称呼应莲烟郡主的倒是宫里头的人。 欧阳玉珩回头看着楚家宅邸上的匾额,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她不喜欢别人称呼她的姓氏。” 应莲烟既然这么决绝,又怎么想要和楚家牵扯上太多呢?只是人的父母却是无从选择的,她逃避不了和应家三房的同宗情谊,也逃避不了这个姓氏而已。 柳如诗脚下一愣,旋即才慢慢上了马车,欧阳玉珩坐在另一辆马车里紧随着她们的车驾。 万侯夫人看柳如诗若有所思的模样,轻声说道:“丫头,他们之间光风霁月,你又何必为自己徒增烦恼呢?” 柳如诗一愣,抬眸看向万侯夫人,却见那为时光眷念的脸上写着几分慈爱,“我毕竟比你多活了些年月,你们小女儿家的心思我怎么会不懂?莲烟对欧阳玉珩只有敬重之情,却没有半点儿女私情的,你们和莲儿交好,我自然不希望因为一个男人你们交恶了去,明白吗?” 被万侯夫人戳破心事,柳如诗脸上微微一窘,旋即却是有几分无奈道:“夫人,其实我不会的,因为他心中没我。” 所以,自己又岂能够如愿嫁给欧阳玉珩呢? 万侯夫人闻言一笑,带着几分无奈似的,“你们还小,其实婚姻哪里关乎那么多情呀爱呀,到最后不过是一分相守之情罢了。你们呀,对它期望越高,回头就是失望越多。” 柳如诗自幼丧母,从来没有年长的女性对她说过婚姻之事,听到万侯夫人这般说她不由愣在了那里,似乎一时间不能消化过来似的。 “你呀,若真是喜欢不如试一试,大不了就是被拒绝了,难道你想因为面子而失去感情不成?” “不会的!”柳如诗骤然拔高了声音,只是想起欧阳玉珩的马车就在自己马车后面,她又不由压低了声音,“我不会的。” 万侯夫人看着低声呢喃的人儿不由笑了起来,这是个聪明的丫头,最后定然会有好结局的。 莲儿也是,庄明杰今天竟是大闹喜堂,她的莲儿是个心高气傲的,便是心底里对庄明杰还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也会因为今天的事而烟消云散。 祸兮福兮,还真是相守相依。 庄明杰没有去万侯夫人府找茬,因为他一出了楚府就遇到了奉命出来寻他的家丁。 小半个时辰后,他已经回到了寿康伯府,被关在了书房里。 “怎么,还不知悔改?” 听到这声音,庄明杰忽然站起身来,“娘,是你让人把我抓来的?” 寿康伯的宠妾万侯氏推开了书房的门,看着书房里脸上带着恼火与怨恨的儿子,抬手就是一巴掌下了去,“难不成我要你闹得京城人所周知,你想要抢状元郎的新婚夫人,而弃了与承恩侯府的婚事不成?” 左脸挨了一巴掌后,庄明杰右脸又是红肿一片,只是听到亲生母亲的话,他心里到底是按捺不住道:“我从来不曾答应要娶柳采蓉!” 仗着自己是皇后娘娘的胞妹,便真的以为天下人都想要娶她不成吗? 万侯氏闻言冷声一笑,“是吗?那你也不拒绝?当初你既然不想要娶她,为什么柳皇后赐婚的时候你不提出反对?在她面前你不敢造次,在我面前就敢顶撞了,是吗?” 庄明杰闻言心中一虚,没错,他娘说的没错,自己当时的确没有敢反抗,现在却又有什么资格来反抗呢? “过些日子你就要成婚了,你最好给我安分点,至于你的那个青楼里的相好,我已经处置了,别再出现这样的幺蛾子,不然,到时候你姑母发作,我可是帮不了你。” 万侯氏冷冰冰说道,庄明杰顿时觉得心头一凉,伸手想要去抓母亲的衣袖,可是抬手却是刺骨的疼痛。 之前他心神恍惚,竟是没有察觉出右手骨折的痛楚,如今才反应过来,却是锥心刺骨的疼痛。 万侯氏听到儿子的痛苦声,连忙回头去看,这才发现庄明杰竟是浑身颤抖,而右手软绵绵地垂在那里,好像骨头都没了似的。 她伸手去抓,可是抓到的却是软绵绵的一摊肉,她脸色顿时一变,“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回答她的却是庄明杰额头上豆大的汗水,而人已经昏厥过去了,显然是疼昏了的。 大夫匆匆忙被请了来,只是看到躺在床上的庄明杰的手的时候,大夫却是明显的愣了一下,旋即才伸手去抓。 只是轻轻的一碰,庄明杰眉头紧紧一皱,即使没有醒来,却也是疼痛至极的。 “大夫,怎么样?”万侯氏连忙问道,她一开始有心晾一晾这个逆子,却不想他竟是受了伤,而请他回来的小厮却是什么都没说。 大夫行医多年,却也不曾见过这般伤势,最后却是摇了摇头道:“夫人,世子的右手往后怕是不能用了的。” 他想要措词更为温和些,只是想了半天却发现哪有什么温和的措词呀?最终这也是最为无情的真相了。 “你说什么?”万侯氏脸色大变,“怎么会不能用了的,他不就是骨折而已嘛,回头好好诊治一下定然会痊愈的,怎么会不能用的呢?” 万侯氏声音张慌,带着几分戾气,大夫听到只觉得浑身发寒,他就不应该为了多点的银子跑这一趟的。 “万侯姨娘说些温和些,别吓着陈大夫了,陈大夫好歹也是为我们府上诊病多年的,难道还会说谎不成?” 万侯氏见到正儿八经的寿康伯夫人宋灵雁到来,脸上顿时变了神色,她连忙起身行礼,心里却也是惴惴不安,刚才陈大夫那一句“夫人”不会是刚巧被宋灵雁听到了吧。 陈大夫却是没有那么多心思想那么些,见到寿康伯夫人到来,他正要行礼,却是被宋灵雁拦住了,“陈大夫还是先给世子看病再说,难道世子这手好不了了不成?” 听宋灵雁竟是把话说得这般直接,万侯氏恨不得咬她一口!你当然希望明杰的手好不了了,这样的话,你的那笨蛋儿子就有机会成为世子,继承寿康伯府的家业了。 只是,宋灵雁你才吃了多少年的盐,竟然敢在我万侯清面前卖弄,还真得以为你是庄似道的继室我就会怕你不成? “夫人说的哪里话?明杰不过是骨折了而已,俗话说得好,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好好休养些日子就是了。”万侯氏目光冷冰冰地暗示着陈大夫,吓得后者哆嗦了一下,连忙点头道:“方才是我大意了,世子这不过是寻常的骨折罢了,我回头续上断骨,再开些药,就是了。” 他这些年来经常往寿康伯府里看病诊脉,自然知道寿康伯夫人其实是个再和善不过的,反倒是寿康伯的这位宠妾,很是嚣张,偏生又是自己的衣食父母,他哪里敢得罪? 宋灵雁似笑非笑地看着几人,最后目光落在了昏迷不醒的庄明杰身上,她笑了笑道:“那就好,那就麻烦万侯姨娘好生照料世子了,若是回头恢复的不好,可该怎么迎娶柳小姐呢?承恩侯向来做事很是计较,何况是新女婿还带伤呢?” 说完,她唇角一勾笑着离去,只留下万侯氏等着她目光狠毒,恨不得把宋灵雁杀了一般。 “说,我儿子的伤情究竟如何?” 陈大夫看着寿康伯夫人已经远去,这才实话实说道:“回夫……姨娘的话,世子这是粉碎性骨折,只怕如今只有这九州唯独神医唐隐在这里才能妙手回春,让世子爷右手恢复,小人无能,实在是……只怕世子爷的右手,要从此废了。” 医者父母心,他固然喜欢银子,却也不会拿庄明杰的伤情开玩笑的。 陈大夫无奈的摇头,却见眼前一晃,却是万侯氏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神情带着几分慌张道:“我,我知道了,这事绝不能传出去,你留下方子让明杰缓缓疼痛,我会想办法把唐隐找来的。” 陈大夫看万侯氏竟是这般神色,到了嘴边的话却是说不出口了。寻找神医唐隐何等艰难,何况就算是唐隐来了,怕也是无力回春的,因为这手三天内不诊治的话,也是要废了的。 陈大夫小心翼翼离开了这里,只是却不想,院子外却是有人守株待兔似的正等着自己。 “夫人……”看到寿康伯夫人,陈大夫有些心虚,他没想到宋灵雁竟是站在这里。 “陈大夫慢走,只是下次小心些,别喊错了,不然就凭这一点,陈大夫穷尽一生却也是进不了太医院的。” 陈大夫顿时背上一阵冷汗,他刚才已经注意了的,难道这寿康伯夫人竟是早早的就过了来,听到之前自己那么一句话了不成? 想到这里,他更是心惊胆战,只悔不跌自己因为贪图一时的便宜竟是落下了话柄,“是是是,小人明白了,夫人可还有事?小人的医馆里还有些事要处置,可否先行告退?” 宋灵雁笑了笑,“本夫人若说有事,岂不是耽误了陈大夫的时间?” 陈大夫听了这话顿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却又听宋灵雁吩咐道:“春草,你送陈大夫离开,记得别忘了给陈大夫个大红封,好歹是给咱们世子看病,可不能怠慢了,不然让人传出去岂不是说我亲疏有别吗?” 这哪里是没事呀,分明就是要这叫春草的丫头探自己的话呀! 陈大夫走路都晃了起来,宋灵雁看着他那踉跄的脚步,却是不屑一笑,“万侯清呀万侯清,我倒是想要知道,你还能瞒多久?” 不过,应莲烟动作还真是快,也许自己也该行动了,既然应莲烟已经开始了。 帽子胡同,喜宴一直在继续,只是应莲烟却是趁着机会去了后院里,新房里上官嬛安稳地坐在那里,很是安静,即使听到脚步声却也是纹丝不动。 “万侯姐姐,不对现在倒是该唤一声三嫂了。”应莲烟调侃着道:“三嫂这模样倒是像弘一法师老僧入定。” 得知来人是应莲烟后,上官嬛不由放松了一口气,“你怎么过来了?前面可还安稳?” 应莲烟搬着一个小板凳坐在了上官嬛面前,毕竟新人的新床是不能随便乱坐的,这点规矩她很是清楚。 “闹事的被赶走了,只是我们状元郎今天可是被灌了不少的酒水,只怕今晚却是要疏忽三嫂了。” 大红盖头下,上官嬛听到这话不由的俏脸一红,“胡说什么呢。” 应莲烟却是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故意逗弄上官嬛道:“我哪有胡说,分明是在正儿八经地说。” 上官嬛哭笑不得,最后却还是应莲烟轻声说道:“刚才庄明杰想要杀我,落何楚救了我给了他点小教训。” 上官嬛闻言声音骤然拔高,“你没事吧?”她盖着大红盖头,看不见应莲烟究竟是什么模样,心里是越发担忧,就要将盖头掀起来,却是被应莲烟拦住了。 “我若是有事,此时此刻就去看太医了。”虽然上官嬛关心则乱,可是她到底是放下心来的,自己说完,上官嬛张口而出的就是自己没事吧,而不是问落何楚究竟给了庄明杰什么教训。显然,庄明杰的闹场已经让上官嬛彻底的断绝了那一丝一毫的情谊。 这样也好,这样的话,她也许能够更快些接受楚家少夫人,状元夫人这个身份。 上官嬛终究是不放心,“莲烟,你真的没事?今天府里不能请太医,不如你回去好好看看?” 应莲烟笑了起来,“我真的没事的,落何楚那般身手,若是让我受伤了,他怎么给九妹妹交代?” 上官嬛闻言不由一笑,“怎么,落大人回来了?” 落何楚一走两个月,京城里可是传言纷纷的,只是倒没想到,他竟是这个时候回来了。 应莲烟笑了笑,“也许是来凑京城的热闹?我吩咐小厨房做了点点心,过会儿你多少吃一点,只怕今天不闹到晚上,三哥是不会被放人的。” 上官嬛凭着感觉抓住了应莲烟的手,“莲烟,你今天能不能去看看我母亲,我怕她自己太过于孤单。” 看着那莹白如玉的手,应莲烟笑了笑,“我会的,你放心好了。” 上官嬛却好像不放心似的,又是交代了一句,“她若是要喝酒,你去取埋在梨花树下的那一坛桂花酒,就麻烦你了。” 她素来知道母亲的心性,既然劝不了的话,那就陪在她身边好了,这样也许能纾解一二情绪。 应莲烟闻言一笑,最后点了点头道:“好,我记住了。” 万侯夫人府里的梨花树只有一株,也是很好寻找的。 只是应莲烟没有想到的是,万侯夫人竟是正梨花树下挖掘那埋藏的有了些年代的桂花酒。 看到应莲烟到来的时候,万侯夫人笑了笑,“看来,莲儿还真是最为信任你。” 柳如诗已经被送回了府中,其实走了也没多久,应莲烟就来拜访了。她甚至不用想就知道定是自己的女儿生怕自己骤然孤单而特意请应莲烟来陪伴自己的。 “可是嬛姐姐最关心的呃却是夫人,我没跟她说夫人去观礼的事情。” 这事,跟上官嬛说了其实也没什么用,毕竟她也是看不到的。前去观礼,最后圆了的其实不过是万侯夫人的心思罢了。 “你做的对。怎么,喝酒吗?” 青花瓷杯就放在树根下,万侯夫人毫不在乎似的坐在了地上,拍了拍地面,看向应莲烟。 “倒是好些年没这样过了。”应莲烟笑了笑,盘膝坐在了地上,拍开了那酒坛上的泥封,闻到了那其中散出来的桂花浓郁,她不由皱起了眉头,“这酒……”竟是好多年的光景。 万侯夫人闻言一笑,“是呀,倒是有十多年的光景了,还是我怀嬛儿的时候埋下的一坛酒,没想到陪我喝这酒的人竟然会是你。” 应莲烟闻言一愣,上官嬛的身世与自己而言并非是全然的秘密,只是这么多年来万侯夫人将这秘密压在心头,也是十分的沉重吧? “嬛姐姐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 191.-193-二十年没见,万侯清,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素手执杯,青花玉手相映成辉,在夕阳余晖下洒落在万侯夫人身上,如同笼罩了那一层金光似的,犹如拈花而笑的佛祖。 “她问过我,只是见我恼了就不再问了,如今可能有些怀疑吧。”不过,只要自己不承认,她就永远不会知道的。自己的女儿,万侯夫人很是清楚很是脾气蠹。 应莲烟怔了一下,许久后才问道:“那夫人并不打算对她道出实情?” 万侯夫人执杯的手微微一颤,只是青花瓷杯里酒水已经下去了大半,所幸并没有溅出来。 “你觉得我应该告诉她实情?”她嫣然一笑,只是笑意中带着的却是苦涩,似乎还有醉意髹。 应莲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浅浅啄了一口那桂花酒,然后才抬眸看向万侯夫人,“他到底是有手段的,若是真的鱼死网破的话,只怕最后受到牵连的还是嬛儿姐姐,毕竟,她如今可是嫁到应家了。” 万侯夫人一愣,她没想到应莲烟竟然会说出鱼死网破这个词,而且,那人的确是有手段的,“那……” “万侯宝钏,你给我出来!” 尖锐的声音划破了黄昏的静谧,还夹杂着丫环婆子的阻拦,只是那声音却是更加尖锐了,“万侯宝钏,你别给我当缩头乌龟,信不信你不出来我把你当年的丑事全都抖露出去!” 万侯夫人的奶娘老嬷嬷曲氏早已经得到了丫环们的消息,匆匆赶来,只是看到那扬声吵闹的人的时候却是愣了一下,“万侯清,你个贱婢,竟然还有脸出现!” 骤然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寿康伯的宠妾万侯氏有些吃惊,只是待看到过来的是鸡皮鹤发的奶娘曲氏时,她冷笑道:“奶娘你还真是忠心耿耿呀,万侯宝钏不敢露面,你就出来咬人,只是你年纪大了,牙口不好,还能咬得动吗?” 曲嬷嬷听到这话气得脸红,直咳嗽,小丫环连忙帮着顺气,万侯氏见状又是冷笑一声,而后高声道:“万侯宝钏,你个缩头乌龟,你给我出来!你再不出来,小心我把你……” “二十年没见,万侯清,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淡淡的带着嘲弄的女声响起,万侯清看着出现的人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火光。 这女人不是当初受了好几年的罪吗?为什么现在竟然还是这般青春美貌,而自己在伯府里这些年来养尊处优却还是显得老了几分。 这更加激发了她心中怒火,“万侯宝钏,明杰再怎么不是也是你的外甥,你怎么能那样对他!” 示意曲嬷嬷和丫环婆子们离开,万侯夫人笑了起来,“外甥?那么堂妹,我是不是还要把我的财产都留给我的好外甥呢?” 万侯清闻言脸色一变,红青一片,万侯夫人却是笑了起来,“当初你抢我未婚夫,将我万侯家家产席卷而走的时候,你怎么不想一想,我可是你的堂姐,万侯清,怎么现在想起来庄明杰是我外甥了?是不是有些可笑?” “你就一个女儿又是嫁出去的,这家产不留给明杰留给谁?” 万侯清半晌憋出这么一句,换来的却是万侯夫人的大笑,“留给他?那我还不如喂狗!” 自己的宝贝儿子在万侯宝钏眼中竟然是连狗都不如,万侯清顿时气大,“你不留给明杰?你就不怕我把你当年未婚先孕的丑事暴露出去,我倒是想要知道,大周的人知道他们所敬重的万侯夫人其实是一个举止不检点、放浪形骸的女人时,会是什么反应!” 万侯清得意洋洋,她在勋贵圈子里将近二十年,自然知道这些人最害怕的是什么,而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最恐怖的又是什么。 尤其是,万侯宝钏的女儿如今可是嫁给了金科状元的,若是有这样一个名声败坏的娘亲,她就等着被休弃吧!到时候,她倒是可以看在万侯宝钏的万贯家财的份上,勉为其难让明杰纳万侯嬛儿为妾。 想到最后万侯宝钏的宝贝女儿要在自己手下讨生活,万侯清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得意。 万侯夫人见状不由笑了起来,“万侯清,你以为我怕吗?你以为这世人都像你这么卑鄙忘恩负义吗?你父母早丧,是我爹将你一个外人带进了万侯家,给你好吃好穿,你呢,趁着我爹生意周转不利,竟是将我万侯家家产席卷而空!当时庄似道已经和我谈婚论嫁,可是却也被你骗走,你夺我家产,夺我未婚夫,如今却又是想要让自己儿子夺走我的女儿,万侯清,我问你,你眼里除了钱和权,你还剩下什么?” 过往之事尽数被揭露了出来,万侯清脸上却是没有丝毫的尴尬之色,“明明庄似道当年和我情投意合,是你用钱财威逼他和你定婚,你有什么脸来说我?而且,当年你爹霸占了万侯家财产,我只不过是拿走我应得的而已,你有什么立场来说我!” “你应得的?”’万侯夫人笑了起来,“当初祖父将家产平分,甚至念在你父亲年幼份上多给了你二房一成,我爹什么都没说!可是你父亲呢,吃喝嫖赌无所不为,最后把自己害得家破人亡,是我爹念你年幼可怜将你接了回去,你从小吃穿用度又哪一点比我差了?因为你席卷了我万侯家财产,我爹气火攻心一病不起,你害了从小疼你的伯父,现在还厚颜无耻的说拿回你应得的?万侯清,你有何颜面这般大言不惭?” 万侯清脸色又是一阵急剧变化,只是愧疚之色却是从来没有出现在她脸上,“万侯宝钏,这些不过是你自以为的,寄人篱下的又不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当时的凄楚!” 万侯夫人闻言不由笑了起来,“你的凄楚?你把我爹娘给我打造的首饰夺走的时候,你是凄楚的?你抢走我最心爱的锦缎的时候,你是凄楚的?你说庄似道爱的人是你,那为何你不是寿康伯夫人,而不过是一个妾……呢!” 那“妾”字,她拖得长长的,几乎如魔音一般,万侯清却是骤然间愤怒起来,“够了!万侯宝钏,任你巧舌如簧我也不会上当,因为你的宝贝女儿,明杰的右手从此废了,你说你该怎么补偿吧。” 看着万侯清那理所当然的模样,万侯夫人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才是了,到底庄似道将眼前的女人宠爱成什么样子,才让她这般愚昧? “你儿子大闹嬛儿的婚礼,竟然还敢问我要赔偿,万侯清你脑子是被驴踢了,还是灌了水了?不可理喻!” 被万侯夫人嘲讽,万侯清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就好像教训寿康伯府离那些对自己不尊敬的小妾,只是看着万侯宝钏那一身气度,她却又是不敢了。 “你不给钱可以,只是别怪我把你的丑事都抖搂出去,到时候你女儿被楚文琛休妻,就算你求我让明杰纳她为妾,也休想!” 她刚说完,却是眼前闪过一道黑影似的,只听见“啪”的一声,万侯清耳朵里都是一阵轰鸣,良久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挨了一巴掌,脸上是火辣辣的疼! “给我滚出去,万侯清,你以为我来京城后为什么不去找你的事?还真以为我是怕你了不成?你儿子右手废了?那好呀,等过些天我把他整个人都废了,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哭!” 万侯清不能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她捂着脸,声音都扭曲了几分,“万侯宝钏,你想要干什么?” 适才,她明明是被自己的气势压迫的,为什么现在却是这般……这般盛气凌人,让自己从心底里感到恐惧呢? “干什么?万侯清,你恩将仇报将我害得这般田地,还不明白我想干什么?”万侯夫人闻言不由笑了起来,“我爹死不瞑目,说自己养了一个白眼狼,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呢?你知道的,我们陇西向来对付白眼狼的办法,莫不是找到狼窝,在母狼面前把那小狼崽子活剥了皮,怎么,万侯清,离开陇西二十年,连这点规矩都不记得了吗?” 听到“活剥了皮”,万侯清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你,你不可能!明杰他是寿康伯世子,你动不了他的!” 她声音中都是压抑不住的恐惧,万侯夫人听了只是冷笑不已。 “万侯姨娘大概忘了,庄明杰的右手是怎么废了的。”应莲烟从粉墙后慢慢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笑意道:“不过是一个区区的寿康伯世子而已,难道还真的以为这世间没人处置得了他吗?何况……” 应莲烟走进瑟瑟发抖的万侯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却越发显得她说出的话都是冰凉入骨的,“万侯姨娘觉得庄明杰右手废了,还能继续当这个世子爷吗?我可记得,寿康伯可是有一个好端端的嫡子的。” 万侯清闻言顿时一惊,只是看清楚了应莲烟的脸,她又是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应莲烟笑了一声,“我在这里,我什么时候来的,我听去了多少重要吗?对了,万侯姨娘可能并不知道,庄明杰多多少少是因为我才会废了右手的,不过林慕言好歹下手也轻了些,要是我呀,我让他绝后!” 万侯清闻言只觉得浑身一冷,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应莲烟说出这话的时候虽然是笑着的,可是那模样分明是告诉自己,她言出必行,绝不说谎! “不可能,不可能的!” 她嘴里念念有词,只是她自己却都不知道,这不可能究竟是庄明杰世子之位岌岌可危会被简灵雁的儿子庄秋生取而代之不可能,还是应莲烟所说的她会让庄明杰不能人道不可能。 气势汹汹而来的万侯清几乎是跌跌撞撞稳不住身形离开的,万侯夫人看着那狼狈离去的身影,“今晚陪我喝酒吧。” 应莲烟没有拒绝,之前万侯夫人似乎早就料到了万侯清会来闹事的,也并未让她回避,显然是没有把她当外人。 梨花树下,又一坛酒水被挖了出来,只是这次却并非是桂花酒。 应莲烟看着酒坛不由愣了一下,“女儿红?” 这是江南人家的传统,女儿出生的时候酿一坛黄酒,嫁女的时候则是将酒掘出来与客人共饮之。 只是这女儿红向来是父亲埋下来的,应莲烟不由抬眸看向万侯夫人,眼中带着几分疑惑,难道这酒竟然是…… “其实嬛儿不知道,自己曾经还有个姐姐,这女儿红我曾经埋下了两坛,只是那一坛,我却没能喝。” 女儿若是顺利出嫁,则是与宾客共饮;可女儿若是不幸夭折,则在女儿事后将酒取出,此时这酒却并不叫做女儿红,而唤作花雕。 “那孩子,是寿康伯的?”应莲烟小声问道,看着万侯夫人眼角滑过的泪水,她不知为何,觉得竟然和眼前这个女人有着共鸣。 同样是被情人抛弃,同样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只是自己没有万侯夫人坚强,因为她活了下来,依靠着自己的力量东山再起,能够让寿康伯和万侯清夜不能寐。 而自己,却是死后重生。 只是她又比万侯夫人幸运,因为此那些贱男贱女们再也不能伤自己分毫。 “当时他们将万侯家的财产席卷一空,父亲气急攻心没几日就去了,要债的都追上了门,我娘不堪这等屈辱也悬梁自尽了,只剩下我和奶娘两个人。偌大的宅子空荡荡的,我不知道如何是好,趁着奶娘打盹儿的工夫跑了出去,然后投河了。” 饶是知道万侯夫人并没有因此丧命,应莲烟也是忍不住心惊肉跳了一下。 那还是二十年前的旧事,那时候万侯夫人也不过是碧玉年华的少女,家破人亡都源于她,被堂妹背叛,被情人抛弃,这一切太过于沉重,又岂是一个少女能承担的起的? 万侯夫人饮了一杯那女儿红,旋即笑道:“你大概也猜出来了,当时救我的就是他,我当时并不知道他的身份,而他得知我的处境后,只是留给了我一枚玉佩,说让我先兑换些银子,好歹也要保住肚子里的孩子。我听他说保住孩子的时候,脑子几乎是一片空白的,怎么会呢?我怎么会有了身孕呢?可是这是事实,那孩子来的这般意外,我怀着对她父亲的恨,活了下来,当时想着的就是要生下这个孩子,将她养大,然后送到京城,送到庄似道的床上,让他一辈子都活在羞愧之中!” 她神色骤然间狠戾,那般歹毒的想法让她向来柔和的容颜都带着戾气,应莲烟却只是默默叹息,从当初的恨意十足到如今的深藏不漏,仇恨和爱情究竟把她怎样一番涅盘? “只是我没想到,这孩子我到底没能保住,她出生的时候甚至连一声啼哭都没有,是个死胎。”万侯夫人笑着落泪,“莲烟,你说是不是孩子都察觉到我的恨意,所以宁愿选择死,也不要在我膝下长大呢?” 这样的万侯夫人不是商场上纵横的巾帼英豪,也不是因为嫁女而伤心却又高兴的,而是一个悔恨的母亲而已。 “夫人,若是她活着的话,其实夫人是不舍得的,孩子都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即使您恨着庄似道,可是这孩子却到底是您的骨血,不是吗?” 就好像即使当初皇甫殊那般冷血无情地对待自己,可是那骨肉自己还不是视若性命一般珍贵?因为,那是自己孕育的孩子呀。 啜泣声低低沉沉的,良久之后才消失了,应莲烟看着倚在自己肩头眼皮红肿,显然已经睡了过去的万侯夫人,招呼着那边等待着的曲嬷嬷过来将她搀扶进去休息。 安置好了万侯夫人,曲嬷嬷特意去跟应莲烟道谢,“郡主,今天的事情多谢您了,往后您有什么吩咐,但凡是老奴能做到的,定然万死不辞。” 曲嬷嬷很是清楚,自家小姐那性子,能将掩埋在心底里的事情吐露出来,而且吐露给一个可以做她女儿的人,显然小姐是对应莲烟十分信任的。 到底是吐露了心声,她觉得小姐躺下都安稳了许多。 应莲烟将曲嬷嬷搀扶住,“嬷嬷哪里话?嬛儿姐姐是我好友,如今又是我堂嫂,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的,嬷嬷这么说可就是见外了的。” 曲嬷嬷笑着应下,“那郡主早点休息,老奴就不打扰了。” 客房早已经被收拾的妥妥帖帖,应莲烟躺在了床上,只觉得浑身都舒坦了许多。这两日她也真的累极了,能够好好歇一歇,很不容易。 只是应莲烟未能如愿,因为太子煜再度出现在她的床前。 看着来人,应莲烟终于问出了口,“这世间哪里是你去不得的?” 太子煜银眉一挑,笑意蔓延到眼底,“有你的地方,便是碧落黄泉,我也去的。” 这情话缠绵的,应莲烟只觉得浑身打了个激灵,太子煜见状不由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丫头,你们女人不都是喜欢听这甜言蜜语吗?” 应莲烟撇了撇嘴,“看来,太子爷很是擅长?” 她扭过了身去,却是听到身后太子煜低低笑了起来,那声音低沉,却又是压抑不住,好像是琴曲的尾音一般,乱了她的心神。 “你笑什么!” 看着恼羞成怒的人儿,太子煜笑意更盛,“丫头,你刚才是吃醋了?” 见鬼的吃醋!应莲烟心底里谩骂道,她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虽然……这话也太不经过大闹了。 “你才吃醋呢!”只是应莲烟说这话的时候明显的底气不足,太子煜笑意更盛,沉沉的笑声充盈在应莲烟耳际,几乎让她无处遁逃。 她捂住了太子煜的嘴,“我不准你笑了!” 只是那丹凤眸中的笑意,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 因为这事而心情大好的八千岁委屈地点了点头,应莲烟一再确认下才松开手。 只是小指收回的慢了一下,竟是被太子煜含在了嘴里,应莲烟浑身一哆嗦,连忙抽了出来,“你没吃饭吗?” 太子煜似乎意犹未尽,舔了舔犹如玫瑰花色般的唇瓣,“没吃,我想吃你。” 这话格外露骨,应莲烟闻言皱起了眉头,看向太子煜的目光满是防备,却是没有一点娇羞的模样。 太子煜见好就收,也不再开这玩笑,“丫头,你是第一个。” 应莲烟蓦然回过头去,却见太子煜神色郑重,似乎在向自己保证什么,“也是最后一个。” 她不是没经历过情关,只是不知为何,听到太子煜这话还是忍不住心中微微激荡,只是脸上却不肯露出分毫,“你特意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胡话?” 把自己的深情告白当做胡话?这世上也就应莲烟一人才会这般不珍惜自己的告白吧?好吧,本太子爷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这小丫头计较,回头再找你一并算账! “万侯夫人和庄似道那点过往都知道了?现在有什么想法?” 应莲烟闻言眉峰一挑,“想法?”她冷冷一笑,“你说庄似道要是知道万侯清大闹万侯夫人府的事情,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太子煜也笑了起来,若是两人照镜子的话就会发现,此时此刻两人的笑意竟都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 “那不过是个老糊涂虫罢了,不过寿康伯府后面可是连着庄淑妃的,当初若非是万侯清用那些银子给庄淑妃打点,你觉得凭她能到今天?” 生下皇子,位列四妃,得到帝王的敬重与宠爱。 “既然她也享用了这银子带来的好处,那自然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没有人能够安然地享受用别人的痛苦换来的欢乐,除非像自己这种从地狱而来的人,还有太子煜这没有人性、心狠手辣从来不相信鬼神的人。 “这边的事情,回头慕言会配合你行事,丫头,西凉那边出了点事情,我要去一趟。” 这才是他今晚不不惜来到万侯夫人府也要见应莲烟一面的缘由。 应莲烟闻言愣了一下,“西凉?”为什么太子煜对那里竟是这般重视?林慕言刚从西凉回来,他竟是又要去。 似乎看出了应莲烟的疑惑似的,太子煜薄唇轻轻点在了她的额际,“这事情你不用操心,待回头时机成熟,我自然会跟你说的。这段时间安安心心在温府里呆着,等我回来……”他顿了顿,然后继续道:“差不多时机成熟了,我就向温老太爷提亲。” 应莲烟顿时一惊,“你疯了!宣武帝那天还试探我要不要嫁给你,你若是提婚,我们两个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她一时间气急败坏,只是看到太子煜脸上瞬间变化了的几种神色,她后知后觉,“太子煜,你试探我?” 她一把推开了床边坐着的人,只是太子煜却是将她揽得更紧了几分,“我不试探,你什么时候会把这话告诉我?” 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儿郎,怎么能让自己的女人担惊受怕而自己却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呢?那样和庄明杰一流又有什么区别? 应莲烟挣脱不开这怀抱,最后却也是累了,干脆倚在了太子煜怀里,“他到底只是试探我罢了,不然我早就小命不保了。我隐瞒了你,可是你不照样瞒了我事情?” 她试探过太子煜,太子煜也说过,可以为她杀生诛佛,可是宣武帝在御书房对自己所言之事,尤其涉及自己的婚事那一部分,她谁也不曾说。 却不想,太子煜竟是这般突然起来的试探自己。 太子煜却是珍重地捧住了应莲烟的脑袋,“丫头,我说过你是我的女人,我会护你一生的。” 应莲烟笑了,太子煜看她的眼神直直的,似乎要让自己记住他一辈子似的。 “那么,你为什么会看中我?”应莲烟笑得淡然,只是这笑意背后隐藏着的却不容忽视的坚决。 没有等到太子煜的答案,应莲烟又道:“论身份,我当时不过是一个相府‘庶女’罢了,从温安城那偏僻地方回来的,一无所有。而样貌,我这长相便是连温安城知州大人家的小姐也不如,顶多称得上清秀罢了。太子爷为何会相中我呢?” 太子煜笑而不语,他倒想知道这丫头的嘴里能蹦出什么词来。 应莲烟很是清楚,太子煜在等着自己说而已,她没有再去试探,而是直接说道:“不外乎是因为我的野心罢了,我们是同一类人,不是吗?” 大隐隐于朝,小隐隐于野,这无外乎是两种极致罢了。她初到京城,除了能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前世之事,一无所有。 锦衣卫的张狂让人恐惧,而这恐惧,拉大了距离感,谁也不敢去探测太子煜的心思,所以他越发张狂,越发让人捉摸不透。 太子煜轻声一笑,“丫头,那你可知道,为什么我那时就笃定你有野心呢?” 应莲烟愣了一下,的确,那时候自己还隐藏着锋芒,初到相府,一路上太子煜也不可能对自己了解太多,何况…… 当初自己有段时间不在温安城,太子煜又是哪里探查自己的行踪的? 师父和师兄都不会是锦衣卫的人。 应莲烟越想越是惊诧,最后却还是一筹莫展。 太子煜舒展开那几乎皱到一起的眉头,笑着道:“等你什么时候弄明白,我什么时候就告诉你所有的事情。” 说实话,他也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希望他的丫头不要让他等待太久才是。 因为明天一早离开京城前往西凉,太子煜并未留下,只是应莲烟却是因为这个问题而辗转难眠,第二日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憔悴。 好在她昨日本就是有些疲倦的,曲嬷嬷一时间也没看出来什么,向万侯夫人告辞后应莲烟直接回了温府。 松鹤堂内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让她心中一惊,待看到她时,温老太爷却是勉力压下了咳嗽声,笑着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用过早饭了吗?” 应莲烟答应了一句,伸手接过了小厮手里的汤药,试了试温度道:“怎么咳得这么厉害?难道昨晚没有吃药吗?” 温老太爷连忙回答,“哪有,我按时吃了药的,就是刚起床呛着了而已,不信你问他们几个。” 几个小厮连忙点头如捣蒜,“小姐,老太爷是喝了药的,小的们不敢撒谎。” 应莲烟倒是宁愿他们撒谎,温老太爷喝了药病情还不见好转,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温老太爷的病情加重了。想到这里,应莲烟更是忧心,亲自伺候温老太爷用药后,看着老太爷又是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应莲烟脚步沉重地离开了松鹤堂。 回到芝兰院,应莲烟第一时间把苏绾唤到了书房,“这里有几处地方,你派人去找我师父他们。” 苏绾接过了应莲烟递过来的信封,到底有些惊讶,“小姐,这……”看到应莲烟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身上还有隐约的药味,苏绾顿时明白了原因,“需不需要我把所有人手都派出去?” 应莲烟摇了摇头,如今不是人越多就越有希望的时候,若是这几个地点找不到师父他的行踪的话,只怕就算是人海战术,自己也找不到师父他们的。 “不用了,听天由命吧。” 应莲烟骤然的感慨让苏绾脸色一惊,小姐何曾这般没有底气过?只是事关温老太爷,便是自己劝说怕也是没用,还是尽快去吩咐找人才是。 太子煜果真离开京城去了西凉,而应莲烟过几天去了一趟万侯夫人府,万侯清似乎被吓住了似的,偃旗息鼓没有任何动作,可是应莲烟清楚。 一个忘恩负义早就没心没肺的人怎么会忘了“报仇”呢,她所谓的安静,不过是因为还没有找对时机而已。 要是没猜错的话,万侯清等待的时机应该是在庄明杰和柳采蓉大婚后。 因为那时,木已成舟,便是柳采蓉知道了再不满意庄明杰“废人一个”,却也无可奈何了。 应莲烟笑了笑,其实万侯氏也是很聪明的。庄淑妃把寿康伯府看做自己的依仗,却不想这依仗却是有了贰心的。 毕竟,若是此时传出去庄明杰“右手废了”的消息,柳采蓉定然不会嫁给他的,而这样一来这门所谓的联姻也就不攻自破了。 可是万侯清为了儿子的世子之位,决定放弃这个机会。 人呢,利益面前永远是自己最重要。万侯清就是这么一个人,不是吗? 寿康伯府,万侯清四处暗访名医为庄明杰治疗右手的事情并没有瞒住寿康伯。 昔年的丰富偏偏的公子哥如今岁月蹉跎已经见了老态,看到儿子昏睡不醒消瘦了几分,他眼神中带着几分阴鸷,“你前几天去她府上干什么?” 万侯清看了庄似道一眼,眼中带着几分嘲笑,“老爷有贼心没贼胆,我自然是替老爷去看看旧情人如何的,说来她也算是我的堂姐,到底有几分血脉之亲的,不是吗?” 庄似道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尤其是听到“旧情人”一词的时候,万侯清见状却是冷笑了两声,“怎么,心疼了?心疼了的话,老爷不妨求娶了她?毕竟有过那么一段露水姻缘,旧情复燃还不容易?” 万侯清一句话比一句话歹毒,庄似道脸上一阵灰白,最后却是恼羞成怒的红,“万侯清,你说够了没有,谁让你对我这般放肆的?还有没有半点规矩了?” 万侯清闻言笑了起来,也不顾庄明杰正在昏睡,站起身来与寿康伯对视,眼中满是轻蔑,“没够!” 她当初一心托付的人,知道儿子受伤后却是来质问自己而不是询问儿子的病情!他怎么就不想想明杰究竟是为什么而受伤的,自己为什么去找万侯宝钏那贱人的! “你,你……”庄似道气得说不出话来,抬手就是一巴掌要落下,换来的却是万侯清的不屑一顾,“你倒是打呀,如今我人老珠黄了,你庄似道就忘恩负义了,别忘了你寿康伯府之所以有今天,还不是因为我?当初,若不是我带走了万侯家的家产,你们能东山再起?若不是我出了银子?庄媚兰能有钱打点宫里头的宫女太监,有今天的位置?庄似道,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庄似道原本手已经放了下去,只是听到最后却是忽的抬起了手,一巴掌挥了出去,“万侯清,你给我闭嘴!” 养尊处优二十余年,万侯清何曾受到过这般屈辱?脸颊是火辣辣的疼,而庄似道的眼神恨不得杀了自己一般,这让她觉得可笑,“闭嘴?你以为我闭嘴了那些事实就能摸去吗?庄似道,你还真是虚伪,我当初怎么就被你蛊惑了?” “蛊惑?”似乎听到最可笑的事情似的,庄似道笑了起来,有些发福的脸都颤抖了起来,“你还真是会说,当初我和宝钏情投意合,是谁不知廉耻的自请枕席,是谁深更半夜来到我房间里求我一夜欢好?我蛊惑你?万侯清你去看看你这张丑恶的嘴脸,又哪里值得我蛊惑你?” 最是不堪的过往被毫不留情的揭露,万侯清脸上满是尴尬,而听到庄似道说自己丑恶的时候,她又满是恼怒,“庄似道,你说我丑恶?那你不是对万侯宝钏说自己情比金坚吗?为什么最后还是抛弃了她?卷走万侯家家财的时候,你哪里又愧疚了一点?” 她是不知廉耻,是嘴脸丑恶,是忘恩负义又如何?可是庄似道你以为自己干净了几分吗?真是可笑! 互相揭了对方的短,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而门口却是传来低低的声音,“爹爹,娘,你们……” 是庄明华那花容失色的俏颜,脸色惨白,似乎看到了这世间最恐怖的事情似的。 万侯清看了过去不由愣了一下,“明,明华你怎么来了?”她向来在女儿面前是端庄持重的,可是看明华这样子,分明是听到了自己和庄似道适才的争吵。 让女儿听到了自己的丑事,万侯清恨不得将适才说过的话尽数都收回肚子里,可是却终究是覆水难收。 “爹爹,娘,你们适才说的话都是真的吗?”庄明华几乎在牙齿打颤,可是却还是磕磕绊绊地说了出来。 其实她知道,自己问与不问没什么区别,因为她已经是相信了的。 没有什么理由能让两个人无缘无故地争吵,何况他们素来在自己面前都是恩爱的模样。 虽然娘不过是一个妾氏而已,可是比母亲却是更受宠爱与尊敬的。 庄明华素来称万侯氏为娘,唤简灵雁为母亲。若是在其他府中这定是坏了规矩的,可是寿康伯却是从没有过问此事,也不打算过问,便任由庄明华喜好来了。 而简灵雁也从不说什么,所以便任由着这怪异持续下去,便是庄明杰亦是如此。 寿康伯府的家丁丫环婆子却是都知道,府里一位坐着的寿康伯夫人,安平侯府的大小姐简灵雁,一位站着的寿康伯夫人,寿康伯的宠妾万侯氏万侯姨娘。 万侯清听到这话脸色惨白,而庄似道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眼神躲闪,竟是不敢去看自己女儿的脸。 无声的答案,庄明华看着神色各异的两人,眼泪如珍珠一般流淌了出来,“我没有你们这样的爹娘!” 她哭着跑了出去,万侯清见状连忙去追,庄似道也吩咐人连忙去追。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躺在床上的庄明杰却是缓缓睁开了眼睛,眼中透露出的情绪与适才庄明华的如出一辙。 惊恐,慌张,还有内疚,悔恨。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和万侯嬛儿原来竟是相距那么多。 自己,从出生开始就与万侯嬛儿注定无缘。 这中间夹杂着恨,自己又怎么能期待万侯夫人的接受呢?她之前之所以从开始就拒绝自己,就是因为恨着父亲和娘的缘故吧? 右臂是有力的,庄明杰缓缓抬了起来,可是右手却是软绵绵地耷拉在那里,每动一分他就觉得所有的疼痛都齐齐冲向了脑门,顿时额头上满是冷汗。 “嬛儿,这一只手,算是我替他们赔给你的。” 庄明华是哭着跑了出去的,途中撞到了简灵雁,看着素来端庄的母亲脸上那淡淡的不解,她只说了一句话,“母亲,我不想让他们找到我。” 简灵雁抓住了庄明华的手,后面万侯清的声音已经近了许多,“你娘会担心你的。” 庄明华却是狠狠挣脱了简灵雁的手,“她才不会,你帮了我,往后她再也不敢找你的麻烦。” 简灵雁闻言脸色先是一变,旋即却又是笑着道:“明华,你还真是和你娘一个样子。” 庄明华却是没空去想简灵雁这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感觉简灵雁答应了自己,她便跑开了去。 万侯清已经看到了女儿在和简灵雁说话,她不知道庄明华究竟跟简灵雁说了什么,或者说简灵雁究竟是如何蛊惑了明华的,看到女儿跑了开,而简灵雁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万侯清只觉得不妙。 “你究竟跟明华说了什么?简灵雁我警告你,若是你敢胡说八道,我万侯清定不饶……”最后一个字还没有清晰的说出,脸上却是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简灵雁这一巴掌很是用力,几乎将万侯清打倒在地。 若非是万侯清身后的丫环眼疾手快扶住了主子,只怕是万侯清不止是挨了巴掌,还要丢更大的人。 只是这一巴掌已经让万侯清难以忍受了,一把推开了搀扶的丫环,她怒气冲冲地走到了简灵雁面前,伸手就是要回敬过去,“简灵雁,你竟然敢打我?” 只是那手却是被人抓住了。 万侯清顿时脸色一变,看向简灵雁的眼神满是愤怒和恼火。 “万侯姨娘,做妾氏就要有妾氏的规矩,对主母不敬,若是按照勋贵人家的规矩来的话,可是要挨板子的。” 简灵雁轻声一笑,左右紧紧箍住万侯清的手腕,却是毫不费力似的。 “我呸!”万侯清一口唾沫吐在了简灵雁脸上,后者皱了皱眉头,脸上满是厌恶,万侯清却是猖狂地笑了起来,“你竟然跟我拿什么主母的姿态?简灵雁你配吗?你还真以为你是什么高贵出身不成?不过是个克母克夫又爹不疼祖母不爱的丑女人罢了,你看看你,比我还小呢,可是你早已经人老珠黄……” 恶毒的话语从万侯清口中一句句蹦了出来,简灵雁脸上却是慢慢浮起了一丝笑意,万侯清见状只觉得惶恐,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简灵雁,以往,自己一旦脸沉了下来,简灵雁都会转身离去的,不是吗? “万侯清,就凭你这些话,就足以死十遍了,你知道吗?” 简灵雁手腕轻轻一动,万侯清只觉得右手手腕似乎断了似的,顿时是杀猪般的嚎叫声,刺破了后院里的安静。 匆匆赶来的寿康伯见状不由皱起了眉头,“你这是干什么,还不放手?” 简灵雁却是笑了起来,“老爷,这是后院的事情,您还是别干涉的好。” 寿康伯没想到简灵雁竟是连自己的话都不听,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她好歹是你姐姐,怎么能这样动手动脚?还不放手?” 虽然与万侯清吵翻了天,可是庄似道到底还是在人前留着万侯清几分颜面的。谁都知道,万侯清是他的宠妾,若是让简灵雁教训了,岂不是把自己的脸都丢尽了?这个脸,他丢不起! “姐姐?”简灵雁忽然大笑起来,“她算是哪门子的姐姐?老爷,能让我喊姐姐的那人现在可是连骨头都化的没有了,牌位在好端端地放在伯府的祠堂里,难道要我请来给你看看吗?” 简灵雁骤然的变化出乎寿康伯的预料,看着一脸平静说出这话来的简灵雁,他竟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而万侯清缓过劲来,脸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汗水,强撑着最后的清明大声道:“简灵雁你疯了,竟然敢对老爷不敬!” 回答她的是简灵雁的手腕扭动,万侯清只觉得自己右手手腕“咔擦”一响,继而是被狠狠的一甩,她竟是身体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上。 这次丫环们没能眼疾手快,因为谁也不知道简灵雁会突然发难,这般的不留情面,而万侯清再度发出的杀猪似的嚎叫几乎刺破了每个人的耳膜,谁又敢去靠近她呢? 寿康伯最先反应过来,看着跌倒在地的万侯清,不知道哪来的底气似的,对着简灵雁大声道:“简灵雁,你干了什么!” 寿康伯虽然对她很是冷淡,可是却也不曾这般对她发怒过,只是这怒火,自己又岂会害怕? “没干什么,只是教训教训她罢了,让她知道什么是尊卑有序,什么才是正统!老爷若是不满,大可以请淑妃娘娘明辨是非,不过我可是提醒老爷一句,听说世子的右手可是再也好不了了,再过些天就是世子和承恩侯府小姐的婚事,老爷可是要好好打算打算才是。” 她转身离去,寿康伯却是拉住了她的手,“你说什么?什么叫明杰的手好不了了?” 他一脸的慌张,更显得那脸上的褶子不堪入目几分。简灵雁却是定定望着寿康伯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是说世子他因为打扰万侯小姐和楚状元的婚事而被锦衣卫的林同知教训了一顿,右手被废了,只怕是往后再也不能拉弓引弦,哦,不对,应该是不能提笔写字了,老爷最好有心理准备,万一被柳采蓉知道自己的丈夫竟然是个废物,岂不是要到皇后娘娘那里告状?皇后娘娘可就她一个妹妹,怎么着都会十分宠爱的。不过若是现在拒婚,我只怕柳采蓉面子上也是过不去,皇后娘娘依旧是凤颜大怒,不止是世子前途堪忧,便是淑妃娘娘在宫里也会很不好过的。老爷,您觉得呢?” 她轻飘飘地挣脱了寿康伯的手,看着因为疼痛而昏倒在地的万侯清,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万侯清,这人只有笑到最后才是赢家,你还真是愚不可及,难怪万侯夫人回京多时,却依旧不曾出手动你,因为你根本不配! 庄似道没有看地上呼天抢地的丫环婆子一眼,甚至看万侯清的眼神都恨不得杀而快之!他晃晃悠悠地转身离开,早已经忘了自己来这边初衷是为了追到女儿庄明华的。 却说庄明华不顾礼节地跑出了寿康伯府,因为她觉得自己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就会窒息而死的。可是走在大街上,她才发现,自己竟是无处可去。 路上行人看她的目光形形色色,她感到一阵惶恐连忙跑开了,最后停下脚步却发现自己竟是到了万侯夫人府门前。 她忽然想起,当初自己第一次来这里参加宴会,在那梅园,碰到万侯夫人气质高雅,和自己温声说话,自己当时还在想她要是自己的娘亲该多好。 “去通禀你们夫人,就说寿康伯府庄明华前来拜见!”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庄明华高声说道。 庄明华没有等太久就见到了万侯夫人。 只是她今日见到的万侯夫人,却是没有想到,初见时气质华贵,一派浑然天成的万侯夫人如今竟也是形容间有些憔悴,她竟是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怎么,庄小姐来这里,就是为了看着我不说话吗?” 这个孩子,其实并不是十分像她的母亲,除了一些喜好而已。 庄明华没想到,明明是自己前来质询的,可是到最后却是被万侯夫人呛了一顿,她正了正脸色,却不想自己对上的是久经商海的老手,她的这套几乎相当于幼稚。 “夫人,您当初纵容万侯小姐和我哥哥,难道就是为了报复我娘和我爹爹?” 小姑娘开口就是开门见山,又是和万侯清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过万侯清的开门见山往往却是质问和咒骂,好在这孩子并不是十分尽然地和她母亲一样。 “庄小姐,纵容这个词,我想用在你身上更为合适。”万侯夫人笑了笑,看着小姑娘脸上挂着的张慌神色,她甚至有些怜悯了。 万侯清和庄似道造的孽,可是却要一个孩子来偿还。 但是父债子偿不是天经地义吗?不然,怎么对得起他们兄妹这十多二十年来享受的荣华富贵呢? “何况,当初你兄长来提亲的时候,我早已经拒绝了,是他死缠烂打,难道我还能多手管到你们寿康伯府不成?子不教,父之过,我想庄小姐若真是来质问的话,未免却是找错了人。” 庄明华为之一噎,的确。哥哥虽然不曾对自己说过什么,可是她也知道在这场追逐中,一直不肯放手的其实是自己兄长,根本不关万侯嬛儿或者说万侯夫人什么事。 可是想到父母之间的争吵,想到自己向来英武的哥哥竟是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庄明华还是忍不住的气愤,“分明是你居心叵测,你就是因为当年我爹爹始乱终弃而挟私报复的!” 说出口的话犹如泼出了铜盆里的清水,再也收不回来了,庄明华有瞬间的害怕,害怕万侯夫人恼火,将自己处置了去。她瑟缩了一下,只是看到的却是万侯夫人脸上浅浅的笑意,带着几分讽刺。 “其实我早就该明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万侯清那性子,庄似道那般小人行径,又怎么能教导出什么大家闺秀呢?”她适才那一瞬间的同情可还真是讽刺。 看着根本遮掩不住自己情绪的庄明华,只是瞬间,万侯夫人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既然你知道过去的事情,那么庄小姐就这般对我这个长辈说话吗?” 庄明华恼火的很,“有你这样的长辈吗?说我不像是大家闺秀,可是万侯嬛儿就算是吗?险些和我哥哥有了姻缘,那样岂不是*?难道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万侯夫人笑了起来,“抢了堂姐的未婚夫算是什么?我想提醒庄小姐一句,你年纪小我不与你计较,不过如今莲儿可是状元夫人,你若是再这般出口无状,我只怕锦衣卫的林同知知道了,就算是面对的是你,也会毫不犹豫地把你这聒噪的舌头割了去的!” 庄明华只觉得舌根处一阵恶寒,好像自己的舌头一下子就被人割去了似的,可是明明又是好端端的在嘴里,很是安稳。 “你不用吓我,我不怕他。”只是她的声音却是将她彻彻底底的出卖。 万侯夫人笑了笑,转身离去,“你怕不怕他与我何关?送客。” 她怎么能对这样一个是非不分的小丫头抱有幻想呢?还真是心软了。 “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能赶我走?”庄明华连忙要去追万侯夫人,只是却不想几个丫环婆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大小姐脾气顿时发作,“你们想要干什么,还不给我让开?” 曲嬷嬷看着庄明华眉眼中竟是带着当初万侯清的几分神情,顿时冷笑道:“明华小姐固然是寿康伯府的小姐又如何?这里可不是寿康伯府的后院,万侯夫人府岂是你能撒泼的地方?明华小姐要是自己走也就罢了,不然可别怪老婆子辣手无情把你扭送到锦衣卫的诏狱里去!” 万侯夫人府的安危并不由京城顺天府管辖,而是直接由锦衣卫保护。也正是因为此,当初不少人猜测宣武帝是否有意让宠臣太子煜与万侯夫人府联姻。 直到后来楚文琛和万侯嬛儿的婚约传了出来,这谣言才不攻而破。 庄明华看着早已看不见了的万侯夫人,顿时气得跺了跺脚,“你们都欺负我,我,我恨你们!” 看着哭着跑开的人,曲嬷嬷满是沧桑的脸上带着几分冷意,这就叫欺负吗?那当年你娘万侯清那贱人对小姐做过的又算是什么? 恨,也只有你这向来养在温室里的娇花才会恨得这般轻而易举,恨得这般可笑! 跑出万侯夫人府,庄明华才恍然觉得自己是别无去处的,她原本是想要去找万侯夫人理论,可是却轻飘飘地被她打发了。甚至还用强权来威胁自己。 庄明华气恼,更是愤怒。寿康伯府,她十多年来生活的地方,她不想回去,那里那般肮脏,她不愿意被那空气污染了。 可是她却也不想想,既然自己知道寿康伯府是一摊淤泥,是那么的肮脏,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万侯夫人? “对,我,我去找灵珊,不是说她已经好多了吗?她一定会收留我的。” 犹如拨开温雾见明月,庄明华转头就往安平侯府去,只是却不想自己转过头去却是看到了一高一矮两个大汉,莫不是形容猥琐之人。 两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好像是猫儿看到了鱼,狗儿看到了肉,这让庄明华心中一阵惶恐,声音颤抖着问道:“你,你们想要干什么?” 两个猥琐男对视了一眼,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笑了起来,“小姐看样子像是迷路了,不如让我带小姐去消遣消遣?” 庄明华连连摇头,“我不去,你们给我让路,我可告诉你们,我是寿康伯府的小姐,你们给我滚远点!”她想要借着寿康伯府的名头将两人吓走,只是却不料两人听了之后却是大笑了起来。 “寿康伯府的小姐?”八字胡对身旁高个子大汉道:“六子,听到了没?咱们竟然遇到了寿康伯府的小姐?你说寿康伯府的小姐和那些窑姐儿上起来,滋味有什么不同?” 庄明华虽然是闺阁中的小姐,可是却也知道窑姐儿指的是什么,听到这猥琐男这般话,她顿时花容失色,却是听那大高个子道:“你不能动她,我们还要抓她给洪妈妈交差。” 说着,高个子一个上前就把庄明华堵在了墙角里,高个子的阴影笼罩在庄明华的身上,“你,你们放我走,我把这簪子,还有这玉镯都给你们。” 她连忙拔下了头上的金簪和手腕上的玉镯,八字胡一把夺了过去,庄明华心中一安,刚想要离开却见八字胡脸上满是猥琐的笑意,“你就算是把这一身衣裳脱下来,老子也不会放人的。” 她心中一惊,只觉得后脑勺一疼,却是什么都不知道了,模模糊糊中感觉到马车的晃动,最后醒来的时候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了。 却说寿康伯府内一阵***乱,竟是没有一人去寻找庄明华。寿康伯庄似道一直在不安中等待着淑妃的召见,而万侯清却是因为遭受了与儿子一样的命运,还昏睡在自己的倾心院里,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被人拐卖走了。 而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却是翻遍了整个京城也找不到庄明华的下落了,而彼时京城已经是六月天气几分炎热难耐,庄明杰和柳采蓉的婚事也近在眼前了。 万侯清却是无心顾及儿子的婚事了,“给我继续去找,我就不信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明华一定是被什么人藏起来了!她不想见我这个当娘的!” 心腹丫环看着主子这般,小心翼翼上前道:“夫人,奴婢已经派人四处找了,只是……”私下里,万侯清总是让丫环婆子唤自己夫人,弥补当初自己与寿康伯夫人失之交臂的遗憾。 “只是什么?分明是你们不用心,明华肯定就在京城!”万侯清大吼了一句,想要给这不用心的丫环一巴掌,只是刚一抬起右手,却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心腹丫环连忙拿冰块给她镇痛,见主子脸色缓和了些才慢慢道:“有人说小姐去了万侯夫人府上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奴婢想,小姐会不会是被万侯夫人拘了起来了?” 万侯清脸上满是震惊,“她去招惹万侯宝钏那贱人干什么?你给我带人去那里找,找不到明华就别给我回来!” 心腹丫环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很是为难道:“夫人,万侯夫人府是被锦衣卫保护的,奴婢们进不去的。” 万侯清闻言脸上却是闪过一丝厉色,将她保养得宜的脸扭曲的不成人样,“万侯宝钏,你竟然敢藏匿我的女儿,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你们进不去,自然有人进得去!” 192.-194-如今只希望太子不在京城,那落何蜀别那么能干才是 “夫人是说?”心腹丫环欲言又止,却是听万侯清冷冰冰道:“难道你不知道这世间有一种行业,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吗?” 丫环听了愣了一下,却是看万侯清动作附耳上去,听到主子轻声吐露出来的一字一句,她不由颤抖了一下,最后却觉得那声音似乎在自己耳边爆炸了似的。 “办好这事,我重重有赏,不然,文兰,你可是知道我手段的!蠹” 名唤文兰的心腹丫环连忙点头应下去办差事,只是出门的时候却是看到简灵来了这边,她连忙行礼髹。 “你们姨娘怎么样了?” 文兰连忙答道:“回夫人的话,我们夫……服侍了姨娘几天,如今还是不见大好。”她素来知道主子的心事,如今这般狼狈,怎么愿意被简灵看到,便是自作主张道:“姨娘已经歇下了,只怕是……” 似乎打脸似的,屋内传来一阵咳嗽声,伴随着万侯清那那微弱的气息,“是夫人来了?快扶我起来。” 简灵看了文兰一眼,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来我倒是打扰你们姨娘歇息了。” 文兰只窘得脸颊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似的,见简灵进去并不打算找自己麻烦,文兰这才匆匆离开。 不管如何,将主子交代的事情办好才是关键。 简灵进去的时候,万侯清正在吩咐丫环将自己搀扶起来,似乎要跟她行礼似的。简灵唇角微微一扬,却是连忙上前道:“万侯姨娘何必这般多礼呢,还是快些躺下吧。” 万侯清不过是为了装个样子罢了,只是却没料到简灵竟是要亲手搀扶自己,她顿时一愣,手臂往后一退,却是胳膊肘撞到了床面上,登时触动了手腕处的伤,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手腕处传来,只让她痛不欲生。 “哎呀,万侯姨娘怎么这么不小心些,这万一再伤着,岂不是难以痊愈了?” 简灵脸上似乎带着几分担忧似的,看着万侯清的目光却又是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这摆明了是在挑衅! 万侯清恨不得一口唾沫吐在简灵脸上,可是最后却还是忍住了。 她现在已经失去了太多,不能够再贸然行动了。不过,且容简灵这贱人得意两日,回头自己就亲自教导她什么叫做真本事! “多谢夫人教诲,婢妾明白了。” 让万侯清自称婢妾可是很不容易,简灵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似乎压在心底多年的恶气都一吐而尽了似的,可是她心中却并不轻松。 万侯清在寿康伯府盘桓多年,何曾对什么人这般忍气吞声过?她简灵忍了这么多时,自然也不会因为万侯清一时认输而掉以轻心的。 “对了,我来找万侯姨娘,是为了跟万侯姨娘说,明天是世子大婚的好日子,这两天世子倒是气色不错,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到时候万侯姨娘还是规束你院子里的下人不要乱跑惊扰了贵客才是,毕竟到时候几位皇子和勋贵家的都是会来观礼的。” 万侯清闻言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规束下人?你简灵何不直说?不就是想要我老老实实呆在院子里不要出去抢了你的风头吗? 竟然还接着这由头,实在是欺人太甚! 饶是心中怒气冲天,万侯清脸上却还是挂着几分惨淡的笑意,“夫人这么说,婢妾定然会好好管教的,只是世子到底是婢妾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婢妾想……” “万侯姨娘这心情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柳采蓉到底是贵妃娘娘的胞妹,是承恩侯原配的女儿,这般身份尊贵,又是个脾气大的,若是让她知道了万侯姨娘去观礼,只怕回头她会吵闹个不停,为了阖府安宁,还望姨娘体谅些。” 竟然拿柳贵妃和柳采蓉来压自己!万侯清只觉得心头热血却不都流向了头皮上,只是还未待她发作,简灵却是笑着道:“还有很多琐事还没处置,我先去忙了,姨娘好生歇养着就是了,毕竟年纪大了,不似年轻人,三两日就好了的。老爷,可还指望姨娘伺候呢。” 简灵的话简直是一句戳一个心窝,不将万侯清气得七窍生烟她不甘心似的! 简灵却是心情大好脚步轻松地迈步出了去,只是刚出门没多久就听到屋里面传来的碎瓷声和丫环的尖叫声,万侯清的咒骂声清晰分明,只是她骂的越厉害,简灵却是心情越发好了几分。 “夫人,万侯姨娘不成气候了,只是为什么您现在不趁机把庄明杰落下世子的位置?” 看了眼自幼随在身边长大的丫环,如今她院子里的管事娘子,简灵笑了笑,“七巧,你觉得薛氏现在够惨吗?” 七巧闻言想了想,却是点头道:“她从来不把夫人放在眼里,以致于这寿康伯府中只知道有万侯姨娘而不知有夫人,如今这般右手废了又是失去了老爷的宠爱,已经很惨了的。” 七巧知道,主子从小也是随着侯爷练习了骑射功夫的,虽然比不上几位少爷男儿郎的天分,可是教训小小的薛氏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不然,寻常女子怎么能把人的手腕折断,而且再也治不好的呢?而且,那日之后都半个多月过去了,也不见寿康伯去薛氏的院子里,显然薛氏失宠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 简灵闻言却是轻声一笑,“她这样呀,还不够惨,你放心,该秋生得到的,我一样不落会给他拿回来的,而且,万侯清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这么多年,不好好给她点教训,她怎么会知道天高地厚?” 七巧从来知道主子是能忍的,年幼时,能忍受侯府老太太的聒噪,失去未婚夫的时候能忍受得了老太太的辱骂,嫁入寿康伯府当继室的时候,能忍受得了寿康伯的冷遇和万侯清的挑衅。 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她都为主子高兴。 “对了夫人,我也派人去问清楚了,那天小姐从万侯夫人府里出来后还有人看到她,后来就不知道怎么不见了踪影,你说她也没去侯府找灵珊小姐,怎么就无缘无故不见了呢?” 看着七巧面露疑惑,简灵笑了笑,“既然不是她躲起来了,那就不用再找了,这辈子,庄明华大概也不能名正言顺地站在众人面前了。” 七巧闻言愣了一下,“为什么?难道夫人知道小姐去了哪里?” 简灵轻声一笑,显得几分高深莫测,“难道你不知道,京城总是会无缘无故地走失朱门碧户的丫环小姐的,你以为去了哪里?还不是被绑架到那肮脏的地方?” 她声音冷冷的,似乎和那个曾经养育了多年的养女没有丝毫的感情似的。 七巧闻言恍然,只是脸上带着几分不能置信,“怎么可能?那小姐她……”她岂不是零落入泥碾作尘么?她简直不敢想象,伯府的小姐竟是被卖到那勾栏院里卖笑为生。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都是冤冤相报的,走吧,这场婚事我可是要操办的条条有理才是,不然我怕宫里的两位娘娘可都是不满意的。” 七巧连忙跟上了主子的步伐,只是心底里却是多少有些遗憾。其实小姐也算是个可爱的孩子,跟在夫人身边这些年,并没有为虎作伥帮薛氏,只是她……她命不好,从薛氏肚子里爬出来的,有今天也是替她亲生母亲还债了。 简灵主仆两人离开后,薛氏的院子里安静了很多,只是黄昏的时候,文兰却是带着一个样貌一般的陌生女人进了来。 万侯清看到这女人的时候,眼中透露着几分不满,“你们刺客楼难道就这么不重视我的这桩买卖不成?” 这女人闻言却是一笑,“薛夫人哪里话,我只是个负责跑腿的而已,向来谈生意都是要去刺客楼指定的地方的,今天红娘来到薛夫人这里,已经很是诚意了,薛夫人若是不想继续谈生意,那么红娘离开就是了。” 万侯清看这红娘侃侃而谈,眼神里满是倨傲,心中多少有些恼火,这年头明明该是这些人求着自己的,可是却偏生好像是自己有事求助于他们似的。 “明天晚上,我要你刺客楼血洗万侯夫人府!” 她一字一句,便是文兰早就知道她想法也不由一惊,红娘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之后旋即却是笑了起来,“可以,不过薛夫人应该知道,万侯夫人府是由锦衣卫保护的,我们刺客楼对上锦衣卫,这价钱自然是要大一些的。” 万侯清闻言微微一变,待听到红娘的报价后更是脸色大变,“你这是狮子大开口,难道以为我这是开钱庄的不要钱吗?” 红娘却是神色不变分毫,只是看着万侯清淡淡道:“薛夫人若是不同意大可以去找别的人来办这事,放心,我们刺客楼向来是不会出卖主顾的信息的,我不会将薛夫人买凶杀人的事情透露出去的!” 说着不会,可是这又分明是在要挟她!万侯清几乎气得脸色发白,“你威胁我!” 红娘闻言淡淡一笑,自然,自从楼主离开后,刺客楼很久没有接过这般大生意了,自然是要劫富济贫的,只是她脸上却还是神色淡然,“薛夫人言重了,红娘不敢,另外请夫人先付我七成定金,事成之后再付另一半。” 她语气笃定,分明就是已经做成了这买卖。 万侯清几乎是气不打一处来,费力地从床内侧的暗格里掏出一个锦盒,几乎是一张一张地把银票给了红娘,生怕多了似的。 红娘却是一把夺过了万侯清胸前的锦盒,“薛夫人放心,我回去会查清楚的,若是多了,回头那一半我少收些就是了。” 万侯清气得脸色发白,文兰不敢留在这里伺候连忙要送红娘离开,却是被红娘拦住了,“姑娘不必,我自有我的去处,明天,还请薛夫人等信就是了。” 文兰不得已回屋里伺候,只是却见主子脸上不但怒意消失,反倒是挂着喜色和一丝不屑,她不由愣在了那里,“夫人,您……” 万侯清笑着道:“还真以为我傻了不成?这刺客楼的也只能刀尖上讨生活罢了,薛宝钏一死,她那些家产还不是我这个最亲近的堂妹的?这些银子算什么?别忘了,薛宝钏可是万贯家财,富可敌国的。” 文兰发现自己竟是无话可说,只好伺候万侯清躺下歇息。 主仆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却不知道屋外,却是有人来了却又是离去了。悄无声息的,似乎根本不曾打扰任何人似的。 承恩侯府小姐出嫁前夕,不比上官嬛有两个闺中密友,甚至不必当初安平侯府小姐出嫁时表姐妹前去帮忙,柳采蓉竟是连个帮忙的人都不曾有。 按理说她本是贵妃胞妹,京城名媛想要沾她几分光的也不再少数,可是却都是被承恩侯拒绝了。 而唯一一个能帮她的只有她嫂子楚常乐,可却又是去了庄子里休养,根本不在侯府里,以致于柳采蓉根本连个陪同的人都没有,简直是孤独到极点。 宫里的嬷嬷一直在教导她规矩,甚至夫妻的敦伦之乐,可是她却是没有一点心情去听。 她根本就不喜欢庄明杰,这婚事完全是因为贵妃姐姐为了给大皇子拉拢势力而做出的选择,根本没有问自己的一丝一毫的意见! “够了,都给我出去,我想静一静!” 老嬷嬷看柳采蓉这般不配合,却是面不改色地离开了去,却是正好承恩侯夫人进了门来,听到这声音不由浅浅一笑道:“这是谁惹得我们二小姐不高兴了?回头我去教训她。” 柳采蓉对这个继母委实没有什么好感,只是眼下自己孤立无援,竟是只有她能依靠了。 “为什么楚常乐不会来,难道她身体还没好不成?” 起码,楚常乐虽然是个木头人,却还能听自己说说话,到底她和自己差不多,又都是女儿家。 柳采蓉很是恼火,并没有察觉到提及楚常乐时,承恩侯夫人脸上一闪而逝的嘲弄神色。 “你明天可有的忙活,今天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听到承恩侯夫人说这么句不容不痒的话,柳采蓉不耐烦地挥手,“我累了,夫人这些天为劳了,也赶快回去休息才是。” 倒还真是没她姐姐那几分心思,虽然柳采薇的心思也不见得多深。承恩侯夫人心中微微一笑,转身要离开,只是忽然间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身望着柳采蓉道:“采蓉,我知道我说的你可能不爱听,可是有件事你要知道,毕竟女儿家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明天你嫁到寿康伯府去就是寿康伯世子妃,万事可不能胡来,而且听说寿康伯世子的手腕到现在还没好利落,你回头可是要小心照顾着。” 柳采蓉一听提到这事就大为光火,“一遍遍地说你们究竟想说什么,难道他现在好不了还能一辈子都好不了不成?你这么一遍遍的是不是想要跟我说我嫁了个残废,往后一辈子都见不得人呀?我告诉你,有空说这个还不如去好好打扮打扮,自己都留不住男人,还能教我什么?” 柳采蓉这话简直是目无尊长,只是承恩侯夫人听了却也不气恼,不过是轻声一笑罢了,“也罢,随你了。” 她如今这般,正好。柳夏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把他拉拢到自己床上?她还嫌他脏呢,一个偷……有什么值得自己去留的? 柳采蓉气鼓鼓地躺在床上睡了去,第二日倒是精神不错。 简灵说的没错,到底是贵妃胞妹出嫁,几位皇子还有京城中的勋贵尽数都出席了,饶是其中多数都知道寿康伯府的那点丑事。 因为两人的生辰八字,拜堂的时间是定在了酉时,那时候天气也不那么炎热,拜堂之后柳采蓉在喜娘的牵引下去了新房,而庄明杰却是被拉扯着去喝酒。 看着他左手持杯,不少人都心知肚明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具体的缘由却又不是很清楚,倒是有几个好奇的猜测了起来,庄明杰虽然右手废了,可是功力还在,听到几人窃窃私语,脸上露出一丝恼火,只是最后却还是忍了下来。 “你怎么了?” 到底,楚华和庄明杰还有着几分血亲,不由关怀道。 庄明杰摇了摇头,“我有些醉了,还望表哥替我担待些,我去醒醒酒。” 楚华总觉得庄明杰怪怪的,可是哪里奇怪却又是说不出,见他匆匆离去,也不好再多过问,便是应了下来。 庄明杰的确是喝了不少的酒水,只是想起心中担忧的事情却还是去了薛氏的院子,只是万侯清并不在院子里。 “姨娘,姨娘去看望世子妃了。” 庄明杰闻言心头一愣,喜堂上他并没有看到娘亲,他多少也猜出了来,因为自己的事情如今伯府里的大小事情都是简灵一手做主,想来,到底是心有不甘吧。 庄明杰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什么情绪了。 他是恨着薛氏的,因为她自己和上官嬛这辈子注定有缘无分。 可是他又是矛盾的,没有薛氏,没有这个亲生母亲,自己又怎么能看到这世界,看到上官嬛? 似乎冥冥之中自有报应似的,一切都那么的理所当然。 只是待庄明杰赶到新房的时候,万侯清已经离开了。文兰还在那里陪着柳采蓉,见状庄明杰不由猛地抓住了文兰,“我娘她去了哪里?” 文兰被抓的生疼,有些可怜兮兮道:“世子,姨娘是回房歇息去了。” “你撒谎,我刚从那边过来,根本没有遇到她,她是不是去了万侯夫人府?” 猛地听庄明杰提到万侯夫人府,文兰愣了一下,然后又是连忙摇手道:“没,没有的,姨娘真的是回去了的。” 只是她根本骗不了人的,“你胆敢骗我一句,我让你生不如死!” 文兰几乎吓得跌倒在地上,若不是庄明杰还抓着她,她根本没有丝毫的力气站在那里了,只是喃喃道:“奴婢真的没有说谎的。” 庄明杰笑了起来,“是吗?那昨天那自称红娘的女人是谁?” 听到庄明杰骤然提及红娘,文兰脸色一变,刚想要解释,却是感觉脑门前是一阵剧痛,好像有什么迸溅出去似的,她缓缓倒在了地上。 期间,柳采蓉一直坐在新床上,直到看到倒在地上的文兰脑门上冒出来的白花花的东西,红白交织,将大理石的地面染得一片灿烂,她再也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只是新房里却又哪里有庄明杰的身影? 寿康伯府马房里的小厮不明白,世子好好的新郎官不当,怎么竟然骑着马离开了,难道是不满意世子妃所以要逃婚不成?可是已经拜了堂了,怕是已经晚了吧? 因为马背上的颠簸,一直没有治好的右手传来一阵剧痛,额头上再度密布了汗水,只是庄明杰却根本顾及不了这些,他只怕,自己迟了一步,就是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再也没有半点机会了。 万侯夫人府门前静悄悄的,便是门房上的似乎都不见了踪影,庄明杰见状不由大惊失色,几乎是脚不沾地的向后堂掠去。 刺客楼,刺客楼何等手段,只怕,只怕娘她已经…… “薛宝钏,你没想到今天竟然会落到我手上吧?我告诉你,这买通刺客楼的银子是当初我从薛家席卷的家产的最后一部分,而剩余的银钱,回头也要从你的家产中支付过去,你说你赚了这么多钱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都要给我?” 丫环婆子们尽数都被刺客楼的人制伏了,甚至连人人恐惧的锦衣卫都不曾出现过,万侯清知道自己被那红娘骗了,可是这银子到底是薛宝钏这个冤死鬼出的,并不冤枉,值得! “万侯清,你觉得我死了,这些银子你拿得到吗?告诉你,休想!”即使语气冷冽,万侯夫人脸上还带着笑意,似乎在嘲讽万侯清的痴人说梦。 “休想?”万侯清被这句话激怒了似的,握着匕首向万侯夫人走去,“等你在我手中生不如死的时候,我看你拿什么勇气说出这话!” 她步步紧逼,几乎将万侯夫人逼得无处可退! 灯火下,那匕首闪着冷光,几乎要划破人的每一根神经似的。 “不要!” 一声惊呼声响起,万侯夫人脸色一变,看着骤然出现的人脸上终于露出了怒意,“万侯清,你我之间的恩怨,为什么牵扯到嬛儿身上?” 来人正是上官嬛,看到母亲身处险境,她脸色惨白,几乎没有一点血色。 见到万侯夫人大惊失色,万侯清得意的笑了起来,吩咐刺客楼的人将上官嬛抓住,“那你我之间的恩怨不也是害得明杰毁了右手?我的右手也毁了,所以堂姐,你说我把你宝贝女儿的右手右脚和右脸都毁了,如何?到那时候,我看应墨隐还要不要他的夫人!” 万侯夫人闻言大惊,只是被刺客楼的人拦住了去路,却是眼睁睁地看着万侯清竟是朝着嬛走去,自己竟是没有半点辙。 “万侯清,你若是动了嬛儿半根毫毛,你回头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从不曾见到自己这位堂姐竟是这般撕心裂肺,万侯清回头一笑,“死无葬身之地?那也有你们在黄泉路上等着我,我作恶那么多,就算是阎王也不敢收留我的!对了,你知道为什么你宝贝女儿忽然间回来吗?那是因为我写了封信告诉她,你有危险,想要救你,就独自回来,看来她还真是孝顺。” 看着脸色倒是安然了下来的上官嬛,万侯清笑了起来,“说起来,你该唤我一声小姨才是,当初我也是希望明杰能娶了你的,那时候我看在你们府上财产的份上,也不会亏待了你,只是你母亲做事那么绝,丫头你可别怪我手狠,要怨就怨你母亲去吧,谁让她有眼无珠呢!” 她手中匕首狠狠插了下去,却哪里是毁掉上官嬛容颜的意思,分明是要杀了上官嬛的举动! “不……要!” 匕首入肉,迸溅出来的热血溅在了万侯清的眼中,她竟是一时恍惚,好像看到了自己儿子的身影。想起自己的乖儿子明杰因为上官嬛竟是变成了残废,万侯清就气不打一处来! “上官嬛,你现在竟然还敢勾引我家明杰,我要你不得好死!” 说着,万侯清又是拔出了匕首,一刀一刀地捅了下去,直要把上官嬛剁成肉酱才觉得满意似的。 “娘,不要……” 气息微弱的声音再度响起,热血溅满了万侯清的脸,只是那声音却是越发微弱,却又是那般熟悉。 为什么上官嬛这小贱人竟然是连声音都和明杰一模一样了? 她瞪大了眼睛去看,只是看着一身大红衣袍的人,她忽然间觉得眼睛刺痛。 那形容样貌,分明是自己的儿子庄明杰! “明杰,明杰,你怎么了?你怎么这个样子了?” 她明明是要教训上官嬛的,为什么,却是害了自己的儿子? 庄明杰却是没有搭理自己亲生母亲的痛哭流涕,他胸口的刀伤处流出汨汨的鲜血,似乎肺腔里都满是鲜血似的。 “我以为我一只右手能够偿还他们造下的孽了,可是后来想想,怎么够……够呢?现在,现在我用命来偿还,你,你不再恨他们好不好?” 他伸手想要抚摸上官嬛的脸,却是被后者躲了过去。 手上因为鲜血而满是污迹,庄明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却觉得距离却又是疏远了那么多,他几乎看不清那音容相貌了,只觉得身体异常的冰凉。 “她欠你们母女的,我用命来还。金,嬛,我,我只是希望下辈子,我希望我们不是兄妹。那样,也许你就会喜欢上……我……” 最后一个音节卡在他嗓子里,他眼中露出的神采是回光返照般的闪亮,只让上官嬛觉得一阵刺眼,可是最后却还是轻声道:“庄明杰,你知道吗?其实我们本就不是兄妹,而我,无论何时都不会喜欢上你的。” 只是这话,庄明杰却是再也听不到了。 一双血淋淋的手摸着已经没了气息的儿子,万侯清伸手想要堵住那伤口似的,只是却发现那伤口里流淌出来的血都是越发的凉了。 “夫人,她怎么处置?” 红娘问的人却是万侯夫人,显然她原本就不是为万侯清所用。 “把他们送回去,麻烦你将嬛儿送回去。” 他们,自然是万侯清和死了的庄明杰,只是令红娘诧异的是,万侯夫人竟然没有处置万侯清,难道是因为死的人够多了的缘故吗? 可是,若非如此,为何她却又是要这样一番布局,难道就是为了让万侯清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不成? 她又怎么能算计的这么精确,虽然有他们刺客楼的人保护,薛小姐并不会受伤,可是为何却是笃定庄明杰定然会救人呢? 红娘想不通这些,刚想要答应,却是一人匆匆赶来,“夫人,今天让嬛儿留下陪您吧。”却是应墨隐上气不接下气,好像一路跑过来似的。 上官嬛看到丈夫到来不由诧异,连忙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面对着庄明杰冷血如此,可是对应墨隐却是柔情似水,若是让庄明杰看到此情此景,怕是恨不得自己当即死去。 应墨隐一脸嗔怪,“难道你觉得自己一人之力能救的了母亲不是?嬛儿,难道就不能信任我吗?” 感觉到丈夫微微的怒意,上官嬛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应莲烟跟自己说这个计划的时候,其实并未曾算到庄明杰会死,毕竟他虽然右手废了,可是到底也是七尺男儿。 她们当初的谋算不过是要万侯清和庄明杰母子离心罢了。 可是庄明杰太狠了,以致于不留半点余地,甚至他是刻意如此的,分明是要自己活在悔恨和内疚之中。 可是他算错了的,自从自己嫁人后,就从不曾对他有半点想法,心中唯一的男人便只有自己的夫婿罢了。 “我不是……”上官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虽然自己清者自清,可是到底当初庄明杰因为自己闹出了那么多传闻,若是让应墨隐看到庄明杰也在这里的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固然清白,可是庄明杰会说些什么,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不是吗? 应墨隐看着一脸急色的妻子,心中又是疼惜,又是内疚。莲烟说的没错,嬛定会瞒着自己偷偷来的,因为她怕自己误会。 可是,自己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明白,其实他并不曾误会过什么,也不会误会什么的。 “傻瓜,我是你丈夫,是你的顶梁柱,自然是要护得你周全的,不然你岂不是嫁了个废物?” 上官嬛闻言脸上紧张之色顿时消失,最后却是轻声道:“下次,我再也不瞒着你了。” 看着小夫妻俩最后却是对视而笑,万侯夫人扬起了头,脸上带着几分高傲的神色,“都去吧,我这里没事的。” 被母亲下了逐客令,上官嬛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是在母亲面前暴露了前所未有的小女儿姿态,她脸上微微一红,可是旋即还是有些担心道:“母亲,不如我陪着您几天吧?” 万侯夫人笑了起来,“不用,寻常人还伤不了我的性命。” 不然,若真的被人劫持了去,这大周的江山却也是岌岌可危的,毕竟,自己手中可是掌握着富可敌国的财富的。 若是用这些钱财扩充军备,对大周那简直是天大的威胁。 宣武帝动不得自己,更不会让别人动自己。所以锦衣卫才会时时刻刻在这里保护自己的安危,何况,锦衣卫的人可都是姬凤夜的手下,他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声名扫地呢? 上官嬛看母亲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和应墨隐一起离去。 大厅里的血腥气味在夜间的凉风中弥散着,府里的丫环婆子很快就将那点点滴滴的血迹擦干了去,焚起了熏香,厅堂里弥散着龙涎香的味道。 “这次,多谢你了。” 却有一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看着万侯夫人微微一笑道:“夫人何必这般客气,投桃报李,若非是夫人接济,云家生意也不会这么快就起死回生的。” 正是应莲烟! 万侯夫人闻言却是笑着道:“你是个有耐心的人,其实云家家底在那里,两年之内必能东山再起的。能让嬛和应墨隐没有了最后的隔阂,这件事,说什么都是要感谢你的。” 女儿的心思她不是不懂,只是却只能规劝而已,可是这规劝却是成效不大的。而今天,当庄明杰死在嬛儿面前的时候,她其实是有些惶恐的。 因为她害怕自己的女儿做出什么傻事,可是嬛儿到底是没有的。 而且,借着庄明杰的死,能让女儿和女婿之间最后的隐患除去,这一本万利的生意,万侯夫人很是乐见其成。 “夫人过奖了,只是如今放万侯清回去,寿康伯府定然会大乱的,我想痛失爱子,万侯清很有可能会毁了寿康伯府的,不过莲烟有一事相求。” 万侯夫人抬起了眼眸,看着那沉着冷静,简直不像是碧玉年华的少女该拥有的眼神,她说道:“你说的,是要我不管这后事如何?再也不插手寿康伯府的事情?” 和聪明人打交道,根本不用愁怎么交流。 “我答应过简灵,寿康伯世子的爵位会留给庄秋生的,自然不能食言而肥。为了儿子的未来,简灵也不会让庄似道和万侯清好过的,还请夫人放心就是了。” 万侯夫人闻言一笑,“难怪你有保障说庄明杰一定会来,看来就是算准了简灵会为了儿子不顾一切,只是莲烟我想问一句。” “夫人请说。” 万侯夫人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是不是算准了庄明杰会死?” 应莲烟闻言一笑,“夫人,庄明杰活着与死去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一心求死谁也拦不着,我若是他,要么杀了自己的娘亲,要么杀了应墨隐带走嬛姐姐,只可惜他什么都做不到,就唯有一条死路了。” 所谓的生路也好,死路也罢,其实都不过是自己的选择。一步错,步步错,他们这些勋贵和官宦家的子弟,从来都是如此。 万侯夫人从那双沉沉如深潭般的眼眸中看不出其余的情绪,看着应莲烟转身离去,看着应莲烟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万侯夫人最后低声一叹。 “就算是他今天侥幸不死,谁又会放过他呢?” 微微的叹息声消失在夜色之中,最后只是夜凉如水。 万侯夫人府门外,看着应莲烟终于出来,落何蜀不由皱了下眉头。 “有劳落大人了。” 落何蜀声音中听不出高兴与否,似乎还是那一如既往的淡然,“郡主客气了,我送郡主回去。” 应莲烟看了眼马车,最后却是笑着看向落何蜀,“那就劳烦落大人了,不过我步子慢,还望落大人不要恼火才是。” 她这话里似有深意,落何蜀也不是愚笨的人,脸色分毫不变,“时辰尚早,不着急。” 这些日子自己早出晚归,云溪已经习惯了,不是吗? 应莲烟笑了笑,不再说话,丁留驾着马车静静地随在两人后面,偶尔的低语声传入耳中,只是却听不清楚。 “寿康伯倒下后,庄淑妃没有娘家的支持回头难有大作为,郡主下一步做何打算?” 应莲烟闻言一笑,“庄似道不会持家,当初从薛家席卷的银钱早就没了剩余,庄淑妃从来就不曾指望她那个酒囊饭袋的兄长,只是期待庄明杰能够少年有成将来帮楚华承担一二罢了。不过……” 欠了的债,终究是要还的。庄明杰死了,庄淑妃为儿子培养的最是得力的助手没了,这才是最致命的! “庄明杰一死,庄淑妃要么是称病不起,要么是被逼的狗急跳墙,把这些年韬光养晦留下的暗棋摆到明面上来,你觉得她会是哪种呢?” 落何蜀看着侃侃而谈,将这一切都算计进去的女子,心中终究是有些诧异的,这般年龄,却是胸中自有千秋,千岁爷曾让自己调查过,她不过是在云安城长大的,怎么会有这般城府? 竟是比楚思远一手教导出来的楚锦绣、镇南公最是自豪的女儿还有几分高深莫测。 落何蜀有片刻的失神,却是忽然间醒悟过来,说道:“庄淑妃是个能忍的人,自然会忍下去的,直到找到合适的。现在,楚华尚未大婚,所以一切还都有机会,不是吗?” 应莲烟点了点头,她也是这个想法,“不过,庄明杰一死,你说柳采蓉却又是何去何从呢?” 落何蜀闻言笑了一声,“她可不是个能忍的主儿。”想起之前属下的汇报,落何蜀语气里莫不是几分嘲讽,“郡主有所不知,庄明杰在新房里杀了人,柳采蓉吓得三魂七魄都没了,直接回了承恩侯府了。” 应莲烟闻言不由失声一笑,回了承恩侯府? 那今天寿康伯府的婚事还真是热闹,新郎官跑了出去结果死在了外面,新娘子不安安稳稳地带着新房里也是跑了出去,结果却是跑回了娘家。 没有了新人的婚礼,又算是什么婚礼呢? “我本来还觉得寿康伯府还能撑几天,看来我倒是忘了柳采蓉这个变数了。” 应莲烟泠泠一笑,却是说不尽的冷意。 寿康伯府内,楚华招待着众人已经有些承受不住了,这又不是他的婚事,却是因为应承了庄明杰,他是一杯杯酒水往肚子里灌,如今脚下都已经不稳了。 “你们世子去哪里了?” 抓住了庄明杰的贴身小厮,楚华冷声问道。 小厮吓了一跳,却是颤颤巍巍道:“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呀?” “不知道?”楚华闻言眉头几乎成了两座高耸的山峰,“还不快去找?难道还要我替他洞房不成?” 最后这句话却是说的有些孟浪了,以致于出来醒酒的楚澈听到这话不由微微皱眉,“七弟怎么了?庄世子还没过来?” 听到这声音,楚华脸上怒意全消,转过身来道:“可能是在哪里醉了过去,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楚澈点了点头,只是心中却还是有几分不满,到底是婚姻大事,何况又是关系着寿康伯府和承恩侯府两家的颜面,只有寿康伯和楚华一个外亲在这里照应算什么?庄明杰这次很是失礼。 只是楚澈心中再是不满,却也不会说出来,“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回去等……” “不好了,不好了,世子妃不见了!” 丫环的惊叫声让楚澈停下了脚步,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看着一侧楚华也是瞬间眉头紧皱,楚澈知道自己没有幻听。 只是丫环的声音太过于惊慌和尖锐,便是厅堂里推杯交盏的宾客也都听见,顿时看向了外面。 “这是怎么了?世子妃不好端端地在新房里吗?来这里闹什么事情?” 那前来报信的丫环原本就是张皇失措的,听到楚华这么一吼,更是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楚华竟是没好气,楚澈不由皱眉。不过柳采蓉说起来还是他的小姨,说什么自己也不能置身其外的,“有话慢慢说,世子妃,她怎么了?什么叫做不见了?” 楚澈声音温和,让小丫环缓过了心神似的,哭着道:“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开始奴婢们在新房那边候着的,只是后来万侯姨娘过去了,把奴婢们都赶走了,说是她有话对世子妃说。然后,然后奴婢们就去外面候着了,后来世子就来了,只是里面有争吵声,奴婢们也不敢去打探,世子很快就走了。奴婢们担心,想要进去看看世子妃,只是世子妃却说自己没事,不让奴婢们进去伺候。” 小丫环说到这里,楚澈不由和楚华对视了一眼,庄明杰去了新房那边,还和柳采蓉大吵了一架吗? 所以,这才会导致柳采蓉的不见了? “后来,再后来奴婢们实在是放心不下就进去看世子妃,可是世子妃却是不见了,万侯姨娘身边的丫环文兰惨死在新房里,老妈妈们都说,是夜叉把世子妃抓走了,不然文兰姑姑怎么会死的那么惨?” 小丫环说的心有余悸,楚华却是厉声呵斥道:“胡说八道,这事情怎么不去找你们夫人去说?来前院闹什么闹?” 楚华对这小丫环的话半信半疑,可是看事情却是一针见血的。 寿康伯夫人操持着府中的事宜,尤其是庄明杰成婚的事情,此时此刻怎么却是不见她出面?依他看来,这事分明是有鬼! 小丫环闻言眼泪刷的又是落了下来,“万侯姨娘说夫人不能插手世子和世子妃的事情,奴婢奴婢不敢去找。” 万一回头被万侯姨娘知道了,岂不是自己小命不保? 却说寿康伯正在厅堂里饮酒正乐呵,听到外面的声响不由出了去,却见楚澈和楚华两人都在那里,他拎着酒壶过了去,“大皇子和华儿怎么了,难道要争这一个小丫头不成?你们兄弟如手足,怎么能为一个女人坏了兄弟情分?回头我再……” “寿康伯还请自重!”还未待楚华开口,楚澈语调冰凉道。 虽然寿康伯喝醉了酒的缘故,可是却也不能因为这而胡言乱语,若人人都这样,那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因为楚澈这冰冷的语调,寿康伯浑身一个激灵。 酒意已经醒了七八分,待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浑话的时候,却是听到前面传来的惊恐的声音,“姨娘,您这是怎么了?” 寿康伯放眼望去,却见万侯清走了过来,只是神色间却是带着几分狠戾,他不满道:“你疯疯癫癫跑出来干什么?” 只是他身旁楚华和楚澈看到万侯清时却是大吃一惊,厅堂内亮堂堂的灯火照耀着,长廊下的大红灯笼下,万侯清好像是血池里爬出来的人一般。 “老爷,我有话对您说。你过来。” 尚未待楚华阻拦,寿康伯已经是醉意熏然地凑了过去,“什么事?非要这么神秘兮兮的?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万侯清听到这话不由心神恍惚了一下,这是当初她刚委身庄似道的时候,庄似道最爱跟自己说的话,看来他今天还是醉的很,都忘了是自己把寿康伯府陷入了困境。 万侯清凑耳过去,“我告诉你,明杰死了,我也要死了,你说你是死是活?” 寿康伯听到这话只觉得头顶冒出了一重重的冷汗,他瞪大了眼睛,却是觉得耳朵一疼,好像活生生被人扯掉了似的。 他尚未惊呼出声,却又是感到脖颈处一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插了进去,而伴随着的是热血滚烫浇灌到了咽喉里,堵住了他要说的话。 这一切都只是瞬息间的工夫,以致于楚华和楚澈就站在寿康伯身边却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样,咱们一家三口就永远分不开了!”万侯清大声一笑,看着嘴里不断涌出鲜血的庄似道,却是将他咽喉处的匕首拔了出来,而后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喜事瞬间变成了丧事! 谁也不曾想到万侯清竟然是这般丧心病狂! 楚澈想要阻拦,可是却已经晚了。 看着两人轰然倒地,原本还在厅堂内观望的宾客都吓了一跳。 楚华刚想要稳定众人,却又是听到小厮传来的尖锐的叫声,“快去请大夫,世子爷怎么了?” 想起适才万侯清的话,楚华只觉得心头一凉。 庄明杰死了! 他瞬间心中冰凉,脑中闪过了无数个念头,最后却是嗓子口一股子腥甜的气血涌了上来,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寿康伯府一夕之间死了三人,寿康伯死于宠妾薛氏之手,薛氏畏罪自杀。而新郎官庄明杰却是不知道怎么死的,尸体是被人扔在伯府大门前的。 消息传入皇宫时,宣武帝勃然大怒,“把这来龙去脉给朕查清楚了!” 只是杜德全却知道,帝王并不是表面上这般恼怒的。 “你去淑妃那里看看,让她宽心,朕自然会给她一个交代的。” 杜德全领命,正要离去,却又是回头问道:“皇上,那柳……采蓉小姐好像因为被庄世子生前恫吓而跑回了承恩侯府,老奴要不要再去坤宁宫看看贵妃娘娘?” 宣武帝一阵缄默,嘴壶却是摆了摆手,“回头朕亲自去,把凤夜唤来,让他去处理这事。” 杜德全闻言轻声道:“八千岁奉命去了西凉,如今锦衣卫是由落同知做主。” 宣武帝有片刻的失神,声音中带着几分飘忽,“这样呀,回头让落何蜀来见朕。” 杜德全答应下来,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麟趾宫里,庄淑妃脸上显而易见的灰败,显然是知道了这消息的。毕竟,昨天楚华离开寿康伯府的时候,却也是人事不知的。 “劳烦杜总管跑这一趟了,本宫心伤难耐,不宜见驾,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杜德全闻言陪着叹了口气,“皇上朝政繁忙,又要处理伯府的事情,怕是过些日子才能来看望淑妃娘娘,只是人死不能复生,还望淑妃娘娘节哀顺变才是。” 庄淑妃闻言险些落下泪来,只是最后却还是强忍着悲痛,“好在伯府里还有兄长的子嗣,不然若是断了香火,便是本宫将来死了,也无颜面对父母!” 杜德全暗暗忖度了一下庄淑妃这话里的含义,最后却还是打了个哈哈没再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倒是庄淑妃见杜德全没接自己的话,心中到底有几分不安。 自己太过于冒进了,只怕是杜德全此番前来根本就是为了传达一下圣意而已,根本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多! 她心中有些懊悔,脸上带着几分凄凉道:“杜总管不要怪本宫没了分寸,只是我那兄长虽然糊涂,可到底有他本宫也有个亲人不是?可如今……” 眼看庄淑妃说着就是眼泪要掉下来,杜德全连忙道:“淑妃娘娘多虑了,自从进宫后,皇上对娘娘多加恩宠,寿康伯的后事,定然会好生处置的,还请淑妃娘娘放心,老奴还要回去伺候,先告退了。” 庄淑妃闻言一愣,甚至还未起身,杜德全却是已经离开了。她愣愣地坐在那里,半晌才道:“冬梅,本宫方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冬梅脸上带着几分难色,最后却是道:“娘娘过于悲伤,就算是说错了话,却也是情有可原的。” 庄淑妃闻言轻声一笑,眼泪却是流了出来,“情有可原?”她笑的凄惶,冬梅伺候主子那么久却也不曾见过她这般神色。 “哪有那么多情有可原?我本以为他特意让杜德全来一趟是为了宽慰与我,给我吃一颗定心丸,可是杜德全滴水不漏的,好像来这麟趾宫就是为了看一下我的笑话罢了。” 冬梅看主子这似哭似笑的神色,最后却是轻声道:“娘娘多虑了,也许是杜总管没有体会圣意?所以才……” 庄淑妃冷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杜德全是从孝文帝过来的老人,还能不懂皇上的心思?你看他最后那话说的,入宫后皇上对本宫多加恩宠。分明是说本宫,进宫之后就是帝王的人了,哪里还有什么兄长子侄的亲人!我本以为他对我多少还有几分情谊,现在看来却是我想多了,冬梅,你说这后宫又有谁真的得了他的真心呢?” 庄淑妃泪流满面,眼睛红肿一片,冬梅看着主子这般神色颇是不忍,上前轻轻擦拭她的眼泪,“娘娘,雷霆雨露皆是恩宠,如今世子没了,咱们该想想别的办法,无论如何也要给七皇子找到帮手,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一番话犹如灌顶醍醐,庄淑妃骤然醒悟过来,站起身来道:“你说得对,如今本宫不能计较这些。”这些,她从进宫的时候就知道了的,怎么如今却又是儿女情长起来了? “如今伯府里是简灵做主,她膝下又有伯爷的嫡子,想必过些日子就是小世子了,娘娘不如拉拢她?” 庄淑妃闻言摇了摇头,“简灵现在不能拉拢,如今不止我们盯着她,慧妃和贵妃哪个不是盯着她呢?寿康伯这里,我们不能再想了。” 冬梅闻言觉得有些可惜,“可是,那到底是娘娘您的娘家,而且简灵和安平侯府的田老太太关系不好,慧妃想要拉拢,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庄淑妃冷笑了一声道:“哪有那么多亲情,最后都敌不过利益的。而且,我倒是想知道,简灵回头怎么处置柳采蓉,按理说柳采蓉可是明杰的妻子,怎么找也算是世子夫人的,若是……承恩侯故技重施要柳采蓉过继个子嗣的话,简灵可就是要麻烦了。本宫现在不着急,先看柳采蓉什么个反应再说,对了华儿怎么样了?” 冬梅语气轻松了一分,“太医看过了,说七皇子是急火攻心,好好休养几日就好了。奴婢想,七皇子怕是因为伯府的事情而急着了。” 毕竟,舅家的势力轰然倒塌,这让原本就势单力薄的七皇子更是雪上加霜的。 庄淑妃闭上了眼睛,“回头告诉他,不用着急,毕竟皇上圣体安康,他还年轻,这点时间还是能耗得起的。” 冬梅轻声应下,“娘娘先歇会儿吧,昨晚一夜都没睡好。” 庄淑妃点了点头,“嗯,你去看着点坤宁宫那边什么动静。” 冬梅应声出了去,庄淑妃却是躺在榻上辗转难眠,一会儿是幼时兄长带自己玩耍的情景,一会儿却又是看见万侯清那贱人和兄长撕咬在一起,手中拿着泠泠发光的匕首的模样,她就站在一旁可是却爱莫能助! “不要!” 那匕首插进了兄长的胸口,可是再去看时,却是华儿一身鲜血躺在那里!庄淑妃猛地坐起身来,却是一头的冷汗。 殿外有人轻声细语,她心中有些烦躁,“谁在外面?” “淑妃姐姐醒了?不知妹妹可否方便进来?” 听到声音,庄淑妃脸色瞬间一变,如今自己失去了娘家依仗,难道宋凝岚也要来看自己笑话吗? 只是她回答的声音却是端庄中带着笑意的,“妹妹快请进来。” 慧妃是抱着小格格一起过来的,一岁多的信阳小格格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四处打量,看到庄淑妃的时候眼睛一动不动,好像看到了什么稀罕物似的。 “淑妃姐姐不要见怪,云锦最是喜欢盯着人看。” 似乎懂得自己母亲说了自己的坏话似的,小格格撇了撇嘴,然后又是继续盯着庄淑妃看。 庄淑妃笑了笑,“难怪皇上这般疼爱小格格,这么大热天的,妹妹抱着小格格四处乱走,也不怕让小格格中了暑,回头皇上怪罪。” 庄淑妃很是清楚,慧妃分明是来看热闹的。可是想要看自己的热闹,那也要付出些代价才是! 慧妃却是笑着答道:“淑妃姐姐有所不知,云锦倒是不怕热,皇上也说过老是呆着宫里头好好的孩子都愚钝了,让我时不时的带着云锦出去走动走动才是。” 庄淑妃的话被堵得死死的的,她顿时语噎,半晌没话说。 慧妃心底里笑了笑,脸上却是带着几分关怀道:“昨个儿的事情我也听辰儿说了,发生这样的事情谁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刚才听杜总管说皇上已经让锦衣卫的落同知去调查这事情了,希望能找出真相,好歹让寿康伯死得瞑目些,淑妃姐姐也节哀顺变才是。” 庄淑妃脸色很不好看,帝王竟然是让锦衣卫出动去找出真相?这真相她七七八八早已经知道是什么了,是万万不能被查出来的,不然只怕是自己和华儿都保不住了! 如今只希望太子不在京城,那落何蜀别那么能干才是! “有劳妹妹挂怀了。”庄淑妃勉强一笑道,只是目光不经意落在小格格脸上,她却是忽然一惊,只觉得那孩子的目光瘆人的慌,好像能看得懂自己的心思似的。 她瑟缩了一下,慧妃见状不由皱眉,“妹妹不打扰淑妃姐姐了,过些天再来看望。” 庄淑妃傻傻愣愣的坐在那里,慧妃走了很久后她才回过神来,看着麟趾宫洞开的宫门,连忙摇头。 “怎么会呢?”那样的目光好像是看透世事似的,好像自己在什么人身上见到过一般。可是那到底不过是一个小孩子罢了。 出了麟趾宫,汀雨轻声道:“娘娘,庄淑妃这般模样,难道是有了什么成算不成?” 193.-195-怎么,看到我害怕了不成?应家大小姐 慧妃闻言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成算?她若真是有成算的话,杜德全怎么会跟我玩这么一出?那可是个老狐狸,故意说出那些话,又岂会是无心之言?” 汀雨闻言不由点了点头,“可是娘娘,奴婢只怕淑妃娘娘会记恨您和小格格。蠹” 慧妃闻言不由一笑,“记恨就记恨去吧,本宫现在呢,可不怕她。小温锦你说呢,母妃要不要怕淑妃娘娘呢?” 小格格依旧是滴溜溜的眼睛瞪着,似乎听得懂母亲的话似的,竟是点了点头,慧妃见状一笑,“回头呀,我家温锦像应莲烟那么聪明就好了。” 一旁汀雨听了这话却是皱了皱眉头,娘娘总是说要是小格格像应莲烟那般聪明就好,可是她总觉得这样并不好髹。 应莲烟出身怎么能跟小格格相提并论?何况,她的聪明,十之七八可都是被逼出来的。汀雨觉得娘娘这般说总是有一语成谶的嫌疑,只是看着慧妃那舒朗的笑意,她却又不敢把自己的担忧说出口。 只是这炎炎烈日,却越发让她心中烦躁。 杜德全回到御书房的时候正好碰到落何蜀出去,看着那冰冷冷的青铜面具,他身后的小太监小卓子不由道:“落大人这样,夏天可是不怕热了。” 只是这话似乎被落何蜀听到了一般,小卓子只感觉一道冰凉凉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而后那目光的主人却是向自己走来。 他不由吓得哆嗦,杜德全见状不由皱眉,真是个不成器的,这宫里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难道还不知道吗?而且,锦衣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落何蜀又岂是什么易与的主儿? “落,落大人……”小卓子说话磕磕绊绊,几乎都要跪倒在地了。 落何蜀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对上了杜德全的目光,“杜总管,皇上吩咐杜总管协同本官调查寿康伯府的案件,不知杜总管可否方便随本官一同去往伯府?” 杜德全有一瞬间的迟疑,旋即却是笑呵呵道:“落大人办事利落,咱家上了年纪,哪还能跑得动呀?但凡是用得着咱家的地方,说一声就是了。” 落何蜀又是望了他一眼,这才点头离开。小卓子却是在落何蜀离开后一下子支撑不住直接跪在了地上,嘴里直念叨,“我了个天嘞,去了个八千岁,又来了个落大人。”锦衣卫的人个个都不好招惹呀! 杜德全踢了他一脚,“这才落何蜀没找你的茬,下次再这么口无遮拦,看我不把你打发到掖庭去!” 小卓子屁股挨了一脚,不提防,一下子趴在地上,却是见杜德全进了御书房的大门,他一时间却是不想起来了。 当然,也是因为心有余悸,没力气起来了。 楚帝正在批阅奏章,听到有人来却是头也不抬道:“她怎么说的?” 杜德全走到御案前,为帝王研墨,“淑妃娘娘担心寿康伯府无后,试探了老奴一句。” 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旋即却又是行温流水,“庄似道个酒囊饭袋而已,还能真的依仗不成?真是愈发愚钝了。” 杜德全附和道:“寿康伯的确是没什么作为,倒是死了的世子倒也算是个人才,只可惜年纪轻轻的却是死了。” 杜德全言下还有几分遗憾,只是帝王却是将笔扔了出去,“人才?蠢材还差不多!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为了一个女人死的,还死在了另一个女人手上。朕本来还以为她韬光养晦这么些年,倒也算是成功养出了个侄子的,没想到和她那不成器的兄长一样!” 杜德全闻言一愣,庄明杰是为了一个女人而被另一个女人杀死的? 他年纪大了,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却又是听到楚帝道:“昨天的事情,落何蜀已经跟朕说了,这事情调查也就是做个样子,庄似道不还有个嫡子吗?正好承继了寿康伯的爵位好了,孤儿寡母的,成不了什么气候。”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杜德全只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最后却还是抓住了重点,“可是那宋灵雁到底是安平侯府的大小姐,若是她儿子成了寿康伯,这安平侯府可就炙手可热了。” 楚帝闻言皱起了眉头,端着茶杯的手紧紧握住,“那就先用热孝的名义困着他,过了十五岁再承继伯……” 只是帝王话还没说完,却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声响起,帝王脸色旋即一变,手中的热茶溅出了几分,一旁杜德全连忙上前擦拭,却是被帝王一手甩开。 御书房外,尖锐的声音似乎要把皇宫里的燥热刺破似的。 “皇上,边关告急!” 响彻京城的军情鼓让京城百姓无不是人心惶惶,这军情鼓有将近十年未曾响起了,以致于京城中的一些百姓再度听到这声音的时候不由惴惴不安。 年幼的孩子不懂,还以为是有什么节日似的,闹着父母要上街去玩,换来的却是父亲的呵斥声。 “没想到,我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听到这军情鼓的声音。” 温老太爷病情越发严重了,而唐隐和温剑英迟迟没有寻到,应莲烟大部分时间都留在温府里照顾温老太爷,书房里凡是和医药有关的典籍被她翻过了一遍,可是最后她却是连温老太爷的病情究竟是怎么引起的都诊断不出。 说是毒药,可是却又不尽然。可是说是病,也不是。 应莲烟从没有像现在这时候悔恨自己当初为何不跟着师父好好学习治病救人的医道,而是选择了自己以为十分重要的用药之道。 应莲烟记得前世唯一一次听到军情鼓响起的时候是皇甫殊继承皇位后,皇甫华带兵讨伐,那时候是一个老太监,似乎闲着无聊似的,给自己送饭的时候说起了这事。 “父亲不必担忧,听说是突厥那边赵杨突发奇兵,竟是袭击了忻州,忻州失守,如今朝廷已经在商议对策了。” 温詹匆匆进来,只是他这宽慰显然并没有什么成效。 忻州东临北疆三州,而西边则是和西凉和大昭接壤,那么个特殊的所在,如今失守,突厥若是沿着兰州冀州南下,一千里地直逼京城的最后防线洛城! 难怪这军情鼓会被敲响,如今安平侯和定国公都在京城,赵杨选择突袭,还真是个好时机。 “突厥国内可是发生了什么?” 温老太爷突发此问,应莲烟不由皱眉。难道自己想的太过于简单了不成? 温詹看了看,最后却是轻声道:“有传言说赵杨和突厥王后有染,为证清白,他自请出兵,拿下忻州换得突厥王的信任。” 虽然温詹说的是听说,可是应莲烟却是忍不住苦笑。突厥王后,那不就是皇甫无双吗?她和赵杨有染,要是皇甫殊听到这消息会是什么个表情,自己倒是期待几分了。 只是温詹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应莲烟心情不怎么愉快了。 “大昭那边的管事传来消息,说是大昭似乎在扩充军备,只是不清楚到底是要对突厥用兵,还是朝大周发难。如今西凉那边,咱们和大昭已经算是撕破了脸皮,我怕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因为温老太爷已经猜出了几分,温詹索性也不再隐瞒什么,将自己得知的消息一一道了出来,“如今朝堂上各种声音,皇上还没做出决定,说是明天再议。” “那萧远山和宋江元是什么说法?” 温詹沉默了一下,最后才道:“定远公旧疾复发,并未上朝,安平侯主张防守兰州,说是突厥粮草不足,不出一月必然退兵,只是他儿子骁骑将军宋成平却是坚持出兵迎战,将突厥赶出忻州,并且趁此机会收回北疆三州!” “莲烟,你怎么看他们父子?” 温老太爷一阵咳嗽,好不容易压了下去,一句话却是说的磕磕绊绊的。 应莲烟皱着眉头,“宋江元说法没错,定国公没有上朝也不曾上奏折,显然看法是和他一样的,只是我怀疑他们父子是唱一出双簧,目的是让宋成平领兵,毕竟镇国公年事已高,而他膝下无子,他手上的二十万大军何去何从,只怕是朝廷上的人都盯着的。” 温老太爷到底是出身沐国公府,虽然不是沙场上的悍将,可是却是天生的政治敏锐,看到外孙女分析的和自己所想一般,他点了点头,“那你说,楚帝会如何选择?” 应莲烟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讽刺,“我想,这次宋江元父子可算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他们父子的心思,我能猜得出来,楚帝怕是也了然。他们固然是镇守西北边陲有功,可是却忘了,久经沙场的悍将可不只是他们父子两人,朝廷上的武将,可也不少的,例如甘州兵马指挥使孙延人,那也是马背上一步步打出来江山的。” 大周和突厥接壤的六州之中,定国公镇守与北疆三州接壤的德州、夏州和骆州,重点防御的乃是北疆三州的突厥信北王赵杨。安平侯父子镇守西北的忻州和青州,同时提防大昭和突厥,而孙延人则是镇守甘州,直接面上的是腾海沙漠里流窜的游匪以及突厥的袭击。 温老太爷笑了一声,“那你觉得宋江元会没有考虑到自己的算计被楚帝看破?” 应莲烟脸上笑意微微一怔,旋即却是意识到什么,“外祖父说,宋江元其实清楚楚帝不会让自己带兵,所以他任由着宋成平去闹?” 温老太爷闻言一笑,“我到底是比你清楚的,毕竟除了我,你们谁也不知道帝王从小时候起就是个执拗的。他既然将宋江温父子召回,只怕并不打算再让他们重新执掌兵权了。”除非,京城已经安稳了下来,大周江山的继承人已经选定了。 应莲烟皱了皱眉,“那外祖父,你说他们几个谁才会是楚帝认定的人?” 温詹闻言看了应莲烟一眼,却见她神色坚决,似乎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她多时,非要找出答案才甘心似的。 温老太爷摇了摇头,“这个,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看着应莲烟脸上一闪而逝的失望,温老太爷又是一笑,“你放心,这两年内他会做出选择的,不过就这四个儿子而已,差不多的。” 温老太爷这话说的就好像是去酒楼吃饭,特色招牌菜几个里头选择一个似的随意,应莲烟闻言不由笑了起来,“那外祖父不妨先猜一个?看到时候谁主江山,若是猜对了,我回头给您做一年的饭。舅舅也来吧。” 温詹刚想要拒绝,只是迎上应莲烟那可怜兮兮却又带着哀求的目光,他不禁眼眶一酸。 谁主江山其实对他,或者说对应莲烟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她之所以这般说只不过是想给父亲一个支撑下去的理由。 可是,他不想说,父亲的病情,实在是支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好。”温詹答应的时候,声音中都带着几分沙哑。 温老太爷却是兴致勃勃地接过了纸笔,似乎浑然不觉应莲烟的意思似的,他遮掩着写下了几个字,将纸条放入了准备好的应莲烟的小荷包中。 “两年后,丫头你拆开这锦盒,若是我猜中了,记得你的赌约。” 应莲烟也将纸条放进了另一个荷包,然后和温詹的荷包一同放进了一个锦盒中,上了锁。 “好,我自然是言而有信的。” 应莲烟抱着锦盒离去,只是转身之后眼角却是挂着泪水的。温老太爷看似没有拆穿自己的小把戏,可是他却是忘了下赌约。 只有自己唱的独角戏,师父,你们到底在哪里? 走出松鹤堂,她已然泪流满面。 朝堂上很快就定下了决策。 皇甫华带病上朝,请缨收复忻州。 楚帝没有拒绝儿子的请求,发兵十万,以孙延人为主帅,皇甫华和宋成平分别为左右副将前去收复失土。 京城百姓闻言莫不是一喜却又是一愣。 主帅不是定国公,也不是安平侯,而是甘州兵马指挥使孙延人。不少人并不清楚孙延人究竟本事几何,未免对这战事充满了担忧。 孙府里,楚常喜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怔怔地坐在了那里,直到一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脸,她才恍然,看到孙延人跪蹲在自己面前。 她想要挣脱,却是没能如愿。 “明天出征,你说我是带着你一起去的好,还是带你去的好呢?” 楚常喜闻言一愣,旋即却是摇头道:“将士出征,家眷不向来都是留守京城吗?”自从赵杨叛变后,这原本被废除了的规矩却是成了金科玉律,唯有的例外出现在定国公和镇南公身上。 那却是因为赵杨叛变在后的缘故。 孙延人闻言却是一笑,“我以为夫人在担心什么呢,你放心,我的家眷从来不受这规矩困束。只是……” 孙延人定睛看着她,“你到底是要留在京城呢,还是跟我走呢?” 楚常喜不知道孙延人的目光代表着什么,从未有过的凝重,甚至还带着几分深情似的,让她不敢直视,只是目光却又是被迫直视孙延人。 “我,我要在家照看临渊。” 楚常喜努力让自己目光直视孙延人,只是说出儿子的名字的时候却是目光闪躲。 孙临渊自从出生后就被奶娘照看,楚常喜从来不能插手儿子的事情,这几乎是孙府里人人都知的。 孙延人低声一笑,“临渊有奶娘照看,可是我却是没人照顾的,难道常喜你让我回头去找那些不干不净的女人?” 不干不净的女人,指的自然是军营里的营妓。 楚常喜闻言脸色一白,难道自己就和那营妓一样的地位吗?孙延人把自己带在身边就是为了随时随地纾解自己的*! 她顿时眼中有些气恼,猛地站起身来,“孙延人,你想找女人就随便你,我不会随你一同去的!” 楚常喜站起来的刹那间,孙延人松开了手,所以楚常喜才能毫不费力的挣脱了去。 看着气恼着离开的人,孙延人眼神中带着几分阴沉,最后却是唇角泛起了一丝苦笑。 大军出征,帝王亲自送行,便是庄淑妃也撑着病体来给皇甫华送行,可是楚常喜却并没有出现在孙延人视线之中。 “将军,时辰尚早,不如属下去将夫人请来?” 副将看着孙延人这般神色,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起来。虽然他并不知道将军和夫人之间到底算是什么,可是这段日子将军这般宠爱夫人,夫人此时此刻不来送行,将军心中定然是不乐意的。 “不……郡主这是来给本将送行?”孙延人微微一笑,看着来人,眼中神色闪烁着几分异样的色彩,副将见状连忙退了下去。 应莲烟笑了笑,“好歹温家也算是十万大军的衣食父母,孙将军就这般态度对待与我?” 因为当年晋国夫人救济大军之事,而后每每大战之际,大周商贾莫不是要捐银钱资助朝廷,温家自然也不能例外。 孙延人闻言唇角一弯,“那本将就替三军将士多谢郡主恩情了。” 他这笑意里都带着嘲弄,应莲烟闻言皱眉,刚要转身离去,却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告诉楚常喜,若是我战死沙场,让她改嫁就是了,不过孩子,是我孙延人的儿子,断不能叫别的男人爹!” 应莲烟回头望去,却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一脸倨傲模样,目光遥遥落在了北方,却是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马车里,楚常喜局促不安地坐在那里,感觉到有人走近马车,她整个人都躲在了马车角落里,待看清来人是应莲烟时,她脸上却是闪过一丝失望,却又是长吁了一口气。 自相矛盾,心里希望来的人是孙延人,可是又害怕他,只是真的知道不是孙延人的时候,却又失望的很。 “他已经走了。” 似乎应了应莲烟的话似的,马蹄声隆隆离去,似乎每一声都敲打在楚常喜心头似的。 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楚常喜轻声问道:“二姐,我那时候为了讨好夫人害你,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适才,孙延人的话她坐在马车里都听见了的,甚至于她知道孙延人知道自己就在马车里,可是他们却是谁都没有揭穿。 他们就是这样,明明是两个都缺乏温暖的人,却是拒绝对方的怀抱。 丁留也调转了马车准备回去,应莲烟掀开车帘,看着离去的那一个个矫健的背影,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楚思远死的时候尚不罪及出嫁女,和我有仇的又不是你。” “可是,那楚锦绣呢?”楚锦绣虽然想方设法想要除掉你,可是最后却也是没得手不是? 应莲烟轻声一笑,“谁让她是楚思远和宋湘温的女儿呢,常喜,主谋和爪牙是不一样的,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楚常喜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神色,自己是宋氏的爪牙而已,这些是她后来想明白的,可是被应莲烟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她多少也是带着几分尴尬的。 似乎为了打破这尴尬气氛似的,“二姐,你说六妹她……究竟是谁的?” 她话音刚落,却是感觉到应莲烟那凌厉的目光! 楚常喜不由一瑟缩,她只觉得适才应莲烟的目光竟然和孙延人的目光重合了似的,让她不敢直视,心中隐隐的担忧再度浮现。 只是应莲烟并不是孙延人,“那你觉得会是谁的呢?” 楚常喜闻言愣了一下,“啊?”只是旋即她才明白,应莲烟这是在问她,“我,可是承恩侯已经那么大岁数了,而且还偷媳,他就不怕这事情传出去吗?” 他可是当朝皇后的父亲,原本就因为管教嫡子不力曾被楚帝训斥过,如今若是偷媳的事情传出去,只怕就连柳皇后都会被他牵连的。 “他不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了吗?”应莲烟冷笑一声,人,觉得自己是举世无双的聪明绝顶的时候,就离死不远了。管他是当朝皇后的父亲还是什么,自己找死的时候谁也拦不住。 从应莲烟的冷笑中,楚常喜敏感的察觉到什么,轻声说道:“二姐难道已经做好了打算?” 应莲烟笑了笑,“这事和我没什么关系,何况,你以为常乐那是无意间露出的马脚不成?” 楚常喜顿时抬起头来,看着应莲烟那带着嘲弄的笑意的清秀面庞时,脸上写满了震惊,却是听应莲烟道:“谁想要委身一个自己可以喊作祖父的人?她本来隐忍多年,难道还不懂得藏拙不成?你看吧,这京城风波这就是要来了,而这次风波,却是常乐引起的。” 楚常喜几乎是陷入了惊吓之中,最后才找回自己恍惚着的声音,“那,二姐你打算怎么办?” 应莲烟笑语盈盈,“我像是那么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吗?常喜,记住孙延人说的话,这风波中你就不会受到牵连的,去吧,临渊还小,你要好好照顾他。” 楚常喜下马车的时候几乎是迷迷瞪瞪的,迈进府门的刹那间她回头望去,却见温府的马车已经离开了。 “小姐,你为什么对三小姐心慈手软了?” 虽然三小姐的确不是罪不可赦,可是当初却也是做了不少亏心事的,而且那次还险些害了大少爷和小姐。画眉很是清楚这其中的事情,所以更是不解。 应莲烟阖上了眼眸,最后却是轻声一笑,“楚常喜有人庇护,如今我再去处置她并不合算,孙延人对她爱恨交加,那就让他们折腾去吧。” 画眉听得不明白,三小姐如今嫁的人是孙将军,那唯一能庇护她的人就是孙将军了?可是为什么小姐说孙将军对她却又是爱恨交加呢? 只是看着眼底浮现着淡淡青痕的小姐,画眉最后却还是把疑问咽了下去。 因为朝廷的战事,京城里的宴会减少了不少,谁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招摇,引得帝王侧目。 只是有些事情却是不能耽误的,例如寿康伯府的事情。 “便是锦衣卫也没能查出庄明杰到底为什么而死,还真是稀奇的事情。” 酒楼茶肆里到处是议论之声,不过却也不敢过于张扬,生怕一不小心就惹祸上身。毕竟是非常时机,看着为首的那哭丧的人,原本还开着玩笑的众人脸上却是露出各色各样的表情。 有怜悯,有艳慕,还有无奈。 “可怜这小小孩童竟是要肩挑寿康伯的重任。” 这一句话却是激起了千层浪似的,顿时有人反驳道:“你觉得他尚是幼童可怜与他,可是却不知他如今却是勋贵之人,又哪里需要你可怜?” 一语既出,竟是让整个茶楼里的人都寂静无声。 是呀,勋贵家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他们这些小老百姓,也不过就是个看热闹的罢了。 只是看着那摇摇欲坠的人,众人却又是不忍心去看一般,齐齐收回了目光。 庄秋生却是咬着牙坚持下去的,回到寿康伯府中,他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似的,倒在了母亲的怀抱里。 宋灵雁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将白日里的凄凉神色全部掩盖,“孩子,既然选择了这个位置,那就担起所有的荣与辱,否则,那些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想要活下去,就咬咬牙,知道吗?” 自幼跟在母亲身边,受惯了冷遇屈辱的孩子点了点头,“母亲放心,生儿知道的。” 母子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却是丫环从外面低声道:“伯爷,太夫人,晚膳准备好了。” 宋灵雁笑了笑,是呀,如今她可是京城勋贵中最为年轻的太夫人,要为她和她的儿子,撑起一边天呢。 庄秋生还未待母亲起身,先行站了起来将母亲搀扶起。 与之同时,温府里的晚膳的其乐融融却是被人打破了。 “定国公府的人?去请。” 应莲烟只是迟疑了一瞬间而已,看着温老太爷也是皱起了眉头,她笑着宽慰道:“想来是月如有事找我,外祖父不用担心。” 只是应莲烟的宽慰却是徒然的,来人的身份让她和温老太爷都吃了一惊。 任谁也不会想到,定国公竟然是登门造访。 察觉到应莲烟瞬间的惊诧,定国公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若非是事情紧急,老夫也不会贸然来打扰的。” 晚膳匆匆结束,应莲烟请定国公前往花厅里说话,只是温老太爷有些不放心,定国公见状不由苦笑道:“世叔放心,我有事相求,又岂会对她有加害之心?” 应莲烟脚下一怔,看着定国公明显的憔悴的神色,隐约中猜出了几分缘由。 “你要是敢加害莲烟,我就算是做鬼也不放过你!”温老太爷说这话的时候中气十足,应莲烟闻言苦涩一笑,看温老太爷并没有回去休息的意思,干脆搀扶着温老太爷一同去往花厅。 定国公是沙场上摸爬滚打的人,说话开门见山道:“如儿那丫头留书一封走了,如今我不方便,只能腆着脸来请你帮忙了。” 原本钟鼓般朗朗的声音如今却是带着几分苦涩和无奈,应莲烟没有接过那书信却是已经明白了其中缘由。 “国公爷说月如是去了北疆?” 定国公闻言苦笑,“这丫头,因为这次的事情还跟我吵了一架,我知道如今你也是困境加身,可是我这么大年纪了,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实在是害怕她出事,你和她一见如故,也不愿意她……” 定国公欲言又止,一旁温老太爷还有些糊涂,刚要斥责萧远山说话说一半藏一半,却听应莲烟道:“吩咐温家人对月如照顾一二自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莲烟冒昧,有一件事想要问国公爷,还望国公爷据实以告。” 定国公无奈的叹了口气,更显得几分苍老,竟是让应莲烟有可怜天下父母心的错觉。 只是她还是问出了口,“国公爷,若是一日月如非他不嫁的话,您会如何?” 定国公脸上满是无奈,最后却又是沉声道:“君臣父子,君臣父子,我先是臣,然后才是父,你可明白?” 应莲烟清眸一凝,“那皇甫华之于国公爷,可否是君呢?” 帝王的儿子,对他又意味着什么? 定国公没有丝毫的迟疑,“我的君王,至始至终只有一位。” 应莲烟听了这话,却是有瞬间的怔愣,也就是说假以时日,若是面对着君臣父子的选择,他选择的唯独是君王而已。 这样的人,可敬却又是可怕。 “我明白了,我会吩咐人注意她的行踪的,只是我只怕月如此番是不会轻易回来的。” 定国公何尝不知道女儿的心性,“只要她安好就是了。” 看着那巍峨如山一般的身形渐行渐远,应莲烟最后轻轻一叹。 倒是温老太爷状似无意道:“没想到,他倒是有这么个忠心耿耿的臣子。”只是应莲烟却是并不以为意。 文死谏,武死忠,这向来是朝堂传统。 萧月如的离开就好像是波涛***中再度投进了一块小石子,掀起的波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大昭的突然发难,朝堂上再度沸腾起来。 谁也没想到,这次大昭竟然是和突厥联手了似的,虽然没有出兵进犯大周,可是西凉境内却是一时间剑拔弩张,前去西凉的太子煜音讯全无,有人说他已经被大昭的大将军叶墨焕擒住。 也有人说,太子煜已经死了。 原本对太子煜恨之入骨的朝臣们听到这消息却是心中陈杂不是滋味。 太子煜固然该死,可是却也不该死在大昭人手中。 而且,如今西凉尽数落在了大昭人手中,往后他们又怎么享受西凉的美人美玉和华丽丝绸呢? 前番主战的朝臣此次却是主和,倒是与上次变换了个似的。只是楚辰夹杂在其中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只感觉到众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厌恶似的。 “六弟,那一帮老顽固的目光你别放在心上,弟妹如今是五皇子妃,这场战事又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皇甫殊的安慰却是让楚辰哑巴吃黄连,一时间有苦说不出。 “多谢三哥关心,我自有分寸。” 皇甫殊拍了拍兄弟的肩头,最后却是叹息了一声,“我还有事,先行回府了。” 楚辰点头,却又是忽然间想起来什么事似的,“如今战事紧张,三哥迎娶侧妃也要从简,我回头将礼物送过去,还望三哥见谅。” 皇甫殊笑了笑,“不过是侧妃而已,六弟不必这般。” 皇甫殊说的轻松,可是楚辰却是明白,这个侧妃是兵部尚书的掌上明珠,当初还是大皇子妃的人选,又怎么是“侧妃而已”呢。 只是……想起大昭这趁火打劫的行径,楚辰便是气不打一处来,待回府后看到白琳儿竟然还有脸笑,他更是恼火。 “你瞪我干什么?大昭和大周争夺西凉那么多年,早晚有一天会撕破脸皮的,难道还能怨我不成?” 西凉国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白琳儿却并不以为意。 “那你是巴不得两国闹僵了?”一把抓住了白琳儿的手,楚辰声音中压抑不住的怒火,“别忘了,你还是和亲的格格,闹僵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白琳儿闻言也不甘示弱,“难道还能把我给杀了不成?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你们大周一向自称礼仪之邦,难道就是这般野蛮的礼仪?” 她气鼓鼓地瞪着楚辰,“而且,我现在是你的皇子妃,难道你就不该保护我吗?” “我的皇子妃?一口一个你们大周,你什么时候把自己当做是我的皇子妃了?白琳儿,我告诉你,到时候要真是打起来的话,我第一个拿你祭旗!” 被楚辰狠狠地甩开,白琳儿脚下不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一切的疼痛与她都没了关联,看着楚辰气冲冲地离开,她脑中却是只有那一句话。 “要是真打起来的话,我第一个拿你祭旗。” 她浑身打了个哆嗦,想要站起身来,可是浑身上下却是没有一点力气。 候在外面的婢女看楚辰怒气冲冲地离开,又没听到里面有什么摔瓶子打碟子的举动,顿时担心忧虑地进去察看。 待看到白琳儿跌坐在地上浑身颤抖时,巧温连忙上前搀扶主子,“格格,您怎么了?可是哪里受伤了?” 听到熟悉的乡音,白琳儿却是紧紧握住了巧温的手道:“巧温,巧温,我们回大昭去,我不要在这里了,他们,他们都欺负我。” 巧温费劲将主子搀扶起来,安置好了才轻声说道:“可是格格,人心难测,如今陛下和大周撕破了脸皮。”她口中的陛下自然指的是昭烈帝。 “奴婢只怕,您就算是回去了,也会被认为是大周派去偷军情的,毕竟,当初是您一意孤行要嫁给五皇子的。” 最后,巧温的声音轻轻的,只是分量却是一点儿都不轻。 白琳儿再度紧紧握住了心腹侍女的手,脸上带着凄惶,“巧温,是不是你也觉得我做错了?我本来是天之骄女,为什么非要嫁给一个不爱我的人呢?” 巧温没想到,主子竟是在这个时候才认清了事实。可是看着自己伴着长大的一贯骄纵的银月格格此时此刻却是这般的眼神涣散,再也没有昔日的生气,巧温却觉得有些心疼。 “格格哪里话,只是大周人本就是感情含蓄的,五皇子比您大不了几岁,现在心性还没定下来。您是知道的,回头等他真的明白了,就知道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格格你说呢?” 白琳儿犹如落水的人,急需要抓住一个哪怕是支撑不住她的稻草,听到巧温这安慰,她不由道:“你是说,他其实爱着我,只不过自己不知道罢了?” 巧温没想到主子一下子就说到了字眼上,犹豫了一下,却是觉得自己手背生疼,她不由眼睛一抽,最后连忙点头道:“当然,格格你会骑射,又青春貌美的,五皇子怎么会不喜欢您呢?” 白琳儿所有的心慌却是因为这一句话消失不见了,此时此刻反倒是笑了起来,“说什么,我,我今天说话太蛮横了,你说我该怎么样才好?” 道歉两个字,从来不曾出现在白琳儿的生活中,她自然也不会说出口的! 巧温有些惊讶地看着主子,这般娇羞甚至带着几分急促的神色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她比白琳儿大了几岁,又是从底层侍女做起来的,很多事情都比主子看得通透。 只是她从没想过,自己一番话竟然能让主子改变了心思。而且是大变! “这,奴婢想,不如格格下厨给五皇子做些好吃的?大周不经常女人抓住男人的胃,就能抓……牢牢抓紧男人的心吗?”她改了口,生怕白琳儿听出什么。 好在,沉浸在自己是被楚辰珍爱的世界里不能自拔的白琳儿并没有察觉到巧温的改口,从谏如流吸纳了她的建议。 五皇子府上的厨房里热火朝天了很是一段时间,被赶出了厨房的厨娘们看着里面烟熏雾缭的不由面面相觑,轻声说了起来,“这是在弄什么幺蛾子?” “谁知道呢?也不知道这回头做出来的东西会不会毒死人?谁敢吃呀。” …… 厨房内白琳儿却是一心一意收拾自己的美食,反复倒腾了许多遍,最后猜得到自己看得进去的食物。 只是,这美食并没有等来它的食用者。 天色越来越黑,巧温一遍遍的来回前院书房和后院,最后楚辰却还是没有回来。 她不敢去看主子的目光,生怕那亮晶晶的眼眸中的色彩黯淡的没有一丝光亮。 “算了,我累了,这些你吃吧。” 白琳儿声音凉凉的,巧温猛地抬起头来,却只看到主子离开的背影。 餐桌上精心烹制的奶酥已经凉透了,只是却还散发着氤氲着凉意的香味。 夜色沉闷,夏日的暴雨突如其来,将整个京城笼罩在烟雨朦胧之中。 温府的夜晚却注定是不安静的。 松鹤堂的小厮急匆匆地敲响芝兰院的院门时,应莲烟几乎是第一时间跑了出来,因为暴雨,她披着的那茶色的披风都湿透了,袍子下摆满满都是湿意,溅上了点点黄色的泥痕。 “小姐,老太爷忽然间咳得厉害,小的……”雨水灌入了小厮的嘴里,待他要继续说的时候却见应莲烟几乎是跑着往松鹤堂去了。 还没进屋应莲烟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那声音中甚至还夹杂着几分沉闷,让应莲烟越发惊心。 温老太爷消瘦地厉害,颧骨高高的突起,看到应莲烟到来连忙笑了起来,手却是往锦被底下塞了过去。 “多久了?” 伺候的小厮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旋即却是感到脸上一疼,他几乎跌倒在床脚下,耳中却是轰隆隆地响起应莲烟的嘶吼声,“你就是这么伺候主子的?老太爷咳血那么久都瞒着我?” 小厮脸上惊讶,又是委屈,只看着应莲烟不敢说话。 温老太爷没想到外孙女刚进来却就是一阵暴怒,虽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可到底却是因为自己而引起的。 “你先下去吧。”温老太爷声音中满是无奈,看着应莲烟浑身*地站在床头前,他才反应过来,“下面是怎么伺候的?万一你病倒了,谁来伺候我?” 雨水将她浑身上下打湿了个透,应莲烟看着温老太爷带着几分恼火的神色,眼中却满是悲痛,“要是我病了你能好起来,我宁愿自己病着!” 温老太爷闻言先是一愣,心头却是一阵酸涩,这样的话,他当初也听到过,那时候他卧病在床,是静辰照顾自己,对自己这般说过。 只是没想到,二十多年过去了,如今是她的女儿又这般对自己说。 “傻孩子,我年纪大了,就像是庄户人家的老黄牛,年轻力壮的时候一天能耕种好几亩地,如今却是连一星半点的庄稼活都干不了了,这是命,也是天,人是没办法的。” 应莲烟跪倒在床头前,紧紧抓住温老太爷的左手,“我不信命,所以我一定会找到救你的办法的。” 她手冰凉,只是温老太爷的手却更是冰冷。 温詹几乎是脚不沾地的回来,只是看着应莲烟“昏倒”在温老太爷床头前,温詹脸色一变。 他脚步很轻,只是温老太爷却是醒了过来,看着儿子回来,他轻轻指了指应莲烟,温詹点头,点了应莲烟睡穴,吩咐苏绾将她带下去休息。 “我本以为找到静辰的女儿,我这心事也算是了了,只是……”温老太爷忽然抓住儿子的手,“温詹,我当年对不起你们兄妹,我现在不能再护着她了,你能不能答应我,好好护着她?” 温老太爷冰凉的手让温詹想起了当年,他脸色不由微微一变,“莲烟是阿辰姐姐的血脉,我就算是一死也会护她周全的,父亲,当年的事情不是你的错……” 温老太爷打断了他的话,“错了就是错了,我只希望回头黄泉路上见到阿辰,她能原谅我这个老糊涂。” 温詹知道父亲心中一直过不去那个坎儿,无论自己如何劝说,他始终都不不会介怀的。 得到了温詹的承诺后,温老太爷昏昏沉沉又是睡了过去,温詹不放心似的呆了一会儿,只是却没想到应莲烟却是在外面等着。 “难道现在舅舅也不打算告诉我,外祖父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病情这般严重,甚至从不曾延请太医来诊脉? 温詹有一瞬间的迟疑,最后却还是轻声一叹,“这里面的事情,你无须知道,丫头你记住。” 温詹目不转睛,看着那沉潭般的眼眸,一字一句道:“我会护你安危,在所不惜。” 温詹的承诺一再给与自己,似乎生怕自己误会似的。应莲烟心情蓦然有些沉重,温詹越是不说,这其中关系只怕是越发大了几分。 夏日的暴雨来得快也去得快,似乎冲刷去了所有的乌烟瘴气似的。 “回来了?” 听到阴测测的声音时,楚辰猛地一愣,他一眼竟是没看到白琳儿竟是在书房里,躲在门后,却也不知道多久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 楚辰眼中有些不耐烦,“这些日子你好生呆在府里,别出去给我惹事。” 白琳儿听到这话却是笑了起来,“惹事?难道在你眼中我就是只会惹事的人吗?楚辰,要是这样,你当初娶我又是为什么?难道你就是这么好的人,生怕我祸害了别人,所以决定自己受苦受累?” 楚辰被她说的脸色一变,“白琳儿你胡说八道什么?” 胡说八道?白琳儿笑了起来,昨天巧温安慰自己的时候,她还真得以为楚辰心中是有自己的,可是那惊心烹制的奶酥越来越凉的时候,她却是明白了。 楚辰从来不曾喜欢过自己,从前不会,之后也不会! 她又哪来的期待,又在期待什么呢? “我有没有胡说八道,楚辰你清楚的很,不如我们到父皇面前对质如何?我敢去,你敢吗?” 白琳儿得理不饶人,眼眸深处是失望和绝望,只是楚辰却没有察觉到,他看到的只是一个疯狂了的女人,疯疯癫癫的让他不愿多面对一刻! “不可理喻!” 听到楚辰最后竟是给自己这么个评价,白琳儿只觉得自己的心碎成了齑粉。 “楚辰,你给我站住!”她连忙追了上去,抓住了楚辰的袖袍一角,换来的却是枕边人的嫌恶的眼神。 那眼神犹如冰刀,白琳儿只觉得手上一松,眼睁睁地看着楚辰离去了。 五皇子府上的门房看着主子归来没多久竟又是离开,不由惊了一下,只是这小小的吃惊却又是因为白琳儿的出现而变成了惊异。 “楚辰去了哪边?” 门房上的听到白琳儿竟是直呼五皇子名讳不由又是一惊,却是不由自主地指着方向,“殿下,往左边去了。” 门房上的眼睁睁看着白琳儿驰马追了去,不由浑身一个哆嗦。 殿下怒气冲冲的离开,小半个时辰后,五皇子妃却又是过问殿下的行踪,难不成两人竟是吵架了?门房上的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再去看的时候,却又哪里有白琳儿的踪迹呢? 四处寻找楚辰的身影,只是京城的道路原本就是四通八达的,谁又知道,楚辰左拐之后到底又去了哪边? 白琳儿很快香汗淋漓,感觉到街道上人越发的多了起来,她不由一阵恼火,挥舞着马鞭就要往另一条道上跑,只是却不想她刚调转了马头,却是听到任由闷哼了一声,几个人几乎是商量好了似的迅速围住了自己。 “小娘子,撞到我们兄弟就这么不赔礼道歉就离开?未免也太不懂规矩了吧?” 说话的人一副流里流气的模样,白琳儿见状不由皱起了眉头,右手紧紧握住马鞭,“我赶着找人。” 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怒气,白琳儿几乎是忍辱吞声道。只是她也只能说出这些,想要她赔礼道歉,这样的人还没出生呢! 原本被撞倒在地的那人被弟兄们搀扶了起来,看着白琳儿的目光带着几分惊艳,一副色眯眯的模样,“小娘子是找什么人?这京城可是没我们兄弟们不知道的地方,不如由哥哥带你去找人,如何?” 说着,他就是伸手要去抓白琳儿的脚踝。 白琳儿顿时眼睛一瞪,那人哆嗦了一下,只是想到这众目睽睽下,自己竟是被一个女人给吓住了实在是丢人现眼的很,他又是伸出手去。 “放肆,你可知道我是谁,竟然敢对本格格动手动脚!” 白琳儿骤然一喝让几个人都愣了一下,为首的那人闻言却是笑了笑,“格格?咱们皇上可就那几个女儿罢了,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个沧海遗珠,不如先让我检查检查你是不是男扮女装再说?” 几人周围倒是有一些行人路过,只是却无人敢逗留。 白琳儿看着这流里流气的家伙竟是对自己出言不逊,顿时马鞭一挥,甩出了响亮的鞭花,“我是五皇子妃,本格格倒是要看看你们长了几个脑袋,竟然敢对本格格不敬!” 几人闻言不由愣了一下,看向白琳儿的目光带着几分打量,“五皇子妃?你是大昭的格格?” 便是行人闻言也都停下了脚步,看着白琳儿的目光带着打量。 京城百姓倒是知道五皇子楚辰的皇子妃是大昭格格,只是皇家的儿媳妇向来又不抛头露面在市井之中,却又是谁知道白琳儿的庐山真面目? 白琳儿却是将众人的打量理解为害怕,顿时脸上带着洋洋之色,“知道就好,得罪了本格格,还不赶紧自杀谢罪?” 只找茬的人听到白琳儿这话却是笑了出来,“自杀谢罪?兄弟们,让咱们大昭格格好好瞧瞧,咱们是怎么自杀谢罪的!” 白琳儿听到他竟是这语气顿时心中一恼,只是下一刻却是秀眉横立,“你们这是干什么?” 几人竟是将自己的去路团团围住,脸上没有半点好意。 为首那人却是冷声一笑,“当然是给大昭格格请罪了,兄弟们请格格下马!” 他话音落下,围住白琳儿的几个人从几个角度同时上前,跃跃欲试要把白琳儿请下马匹的打算。 白琳儿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在楚辰那里受气也就罢了,却不想便是这几个小混混竟然也找自己的麻烦! “你找死!”她马鞭顿时挥舞了出去,快准狠地落在了一人脸上,将那人带倒在地,马鞭上的倒刺将原本就不堪入目的脸更是鞭笞的见不了人。 谁也没料到白琳儿竟然是个带刺的玫瑰,上前的几人不由瑟缩了一下,白琳儿见状却是快速动作起来,只不过眨眼间的工夫,就将方才几个还颐指气使地小混混打倒在地。 马蹄踏在为首的那人胸口,只让那流里流气的脸更是不忍直视了几分。 “想要怎么跟我谢罪?”白琳儿低头笑道,只让那人觉得万分恐怖,他胳膊上还汨汨地流着血,已经将地面浸湿了。 “公,格格饶命……”胸口骤然传来的压迫让他话都说不清楚了,白琳儿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轻蔑的笑意。 “饶了你?饶了你本格格可是害怕你……” “什么人在这里闹事?” 顺天府的差役和锦衣卫的人竟是同时出现,却也是让找茬的小混混忽然间看到了希望,哪怕是吃牢饭,也肯定比在这大昭格格手下好过。 白琳儿看着来人,眼中露出了几分不屑,“这些人竟是对本格格出言不逊,我已经教训过他们了。” 看着那刺眼的飞鱼服,白琳儿唇角一撇,“什么时候,顺天府竟是和锦衣卫沆瀣一气了?” 这话让顺天府的几个差役脸上一尴尬。锦衣卫向来声名不佳,可是如今多事之秋,京城的安危仅仅靠顺天府却是无法保障的。 府尹大人为求安稳,求助于锦衣卫的落同知。如今每三五个顺天府的人总是会有一个锦衣卫,他们刚巧在这边巡逻,听到这边的动静就赶了过来。现如今,他们只希望和自己一道的这个锦衣卫是个好脾气的。 只是事与愿违,锦衣卫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茬,“五皇子妃这是在怀疑皇上圣裁?” 白琳儿顿时一恼,这锦衣卫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敢污蔑自己,“你……” 她马鞭几乎要将这锦衣卫脑袋拧下来似的,只是却还是轻飘飘地落了下去。 而后竟是纵马离去。 顺天府的差役只觉得劫后余生似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几个混混踢了一脚道:“活该你们倒霉,遇到这么个活祖宗。” 那锦衣卫却是看着白琳儿离开的方向皱起了眉头,眼中带着几分不解。 白琳儿向来是个不能吃亏的人,这次自己用楚帝去压她,她竟是没有教训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白琳儿不知道那几人的心思,她眼中心中就只有那一辆马车,还要马车上的人。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最后自己竟是无意间撞到了楚辰,还有另一个女人! “刚才那两人来拿的什么药?” 柜台前的小学徒忽然间看一个漂亮女人闯了进来不由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小,小姐在说什么?” “啪”的一声,马鞭狠狠敲在了柜台上,白琳儿看着几乎被柜台掩盖了去的小学徒,横眉倒立,“我问你刚才来的那两个人在这里拿的什么药?” 小学徒这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道:“那位公子是陪着他夫人拿安胎药……” “他夫人?” 白琳儿一把抓住小学徒的衣襟,“那女人自称是他夫人?” 小学徒不明所以,只觉得这漂亮女人脾气实在是差得很,人家夫妻间的事情,你一个外人插手那么多干什么? “她怀孕几个月了?” 小学徒只觉得衣襟被抓的紧紧的,他几乎喘不过来气了,几乎是嗓子眼憋出了几个字,“两个多月了。” 脖颈处蓦然一松,小学徒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的空气,只是待他踮起脚看时,那漂亮女人却已经没了踪迹。 沿着药铺的长街是没有拐角的,白琳儿弃了马儿,不远不近地跟着马车,直到最后看到楚辰搀扶着一个女人下了马车进了一处院落,她右手紧紧握住马鞭,几乎要将那马鞭的金柄捏得变了形。 良久之后,楚辰终于从那院落中出了来,白琳儿才慢慢从柳树后现身,看着那斑驳了的漆门,她一步一步走上了前去。 马鞭轻轻敲打着破落的大门,急促的声音惹得院子里的人轻声一笑,“我都没事了,你不用特意回来检查……” 大门从里面打开,看到那带着几分笑意的脸的时候,院门又是要合上,只是却是被白琳儿拦住了。 “怎么,看到我害怕了不成?应家大小姐?” 应伊水脸色苍白,抓着院门的手指却是被白琳儿一个个掰开。 194.-196-你说,你一个连妾都不如的外室,又有什么理由跟我犟呢 应伊水吃痛,只是下一刻却是更加疼了几分,“没想到,应家众人都死的死没的没,倒是大小姐悄没声息地在这里安居乐业,怀孕了是吗?你可是还在孝期,这样做对得起你父母和最疼你的祖母吗?蠹” 手腕处是“咔擦”一响,应伊水几乎咬破了自己的唇瓣,鲜血从唇角流淌了下来,衬得她原本巴掌大小的羊脂白玉般消瘦的脸更是单薄了几分。 看着应伊水硬忍着竟是没有哭出声来,白琳儿却是更为恼火,“怎么,现在却是硬骨头了?勾引楚辰的时候,你怎么不硬骨头一些?” 白琳儿的话难听的很,几乎像是一根根黄蜂毒刺扎到了应伊水心头,“我没有!” 只是她的辩驳换来的却是白琳儿的嘲笑,“没有?”马鞭抵在应伊水的小腹上,白琳儿笑了笑,“那这里的贱种是哪个男人的?大小姐,你说楚辰要是知道自己金屋藏娇,却不想这娇娇女却又是不甘寂寞给他带了绿帽子,你说他会是什么心情?” 手腕上的疼痛几乎刺痛了应伊水每一处的神经,额头上的汗水凝聚成黄豆般大小,一滴滴落在了地面上髹。 她想要反驳白琳儿的话,可是自己却又是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你说,你一个连妾都不如的外室,又有什么理由跟我犟呢?”白琳儿的声音在她耳边无限的放大,只是眼眸中白琳儿整个人却是越发的模糊了起来。 看着昏倒了过去的人,白琳儿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楚辰,这就是你冷落我的原因? 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 破落的小院再度恢复了平静,斑驳了朱漆的院门紧紧阖上,好像没人来过一般。 巧温看到主子归来的时候有些担心,连忙迎了上去,“格格,你去哪里了?吓死奴婢了。” 白琳儿看着身边唯一的心腹,眼中带着几分暖意,只是很快却又是消失不见了,“怕什么,我活生生一个人,还能消失不见不成?楚辰可曾回来了?” 巧温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听主子竟是直呼五皇子名讳,心中不由有些担忧,“回来了一趟,只是又被急召入宫了,说是商讨军情。” 白琳儿闻言眉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旋即却又是笑了起来,“商讨军情?回头他回来了告诉我一声。” 巧温不知主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却还是听从了白琳儿的安排。 只是谁都不曾想到,又因为慧妃忽然间中暑,楚辰在漪兰殿照顾慧妃,三天不曾离开皇宫。 等慧妃病情稳定下来,楚辰才在汀雨的劝说下离开了漪兰殿。 汀雨是慧妃的心腹,是看着楚辰长大的,多少明白小主子的心思,“殿下,虽然格格殿下嚣张跋扈了些,可到底也是五皇子妃,夫妻之间从来都是要多担待的,您一味的躲着她,这又像什么呢?” 楚辰闻言一愣,旋即却是明白,汀雨姑姑定是知道自己和白琳儿吵架了,所以才这般劝说自己的。 “我知道了,姑姑不用管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们都已经长大成人了。” 汀雨闻言不由苦笑了一句,“殿下这是哪里话,就算你现在花甲之年,却也是娘娘的儿子,在她眼中还都是小孩子。既然选择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如今殿下这般,反倒是着了痕迹,让皇上知道了,怕也会不高兴的。” 虽然如今和大昭在西凉之事上闹僵了,可到底没有撕破脸皮,那矛盾虽然是一触即发,可到底却还是表面安稳不是? 楚帝尚未表示什么,楚辰却是嫌弃了结发妻子,这若是传出去,并不利于皇室名声。 楚辰闻言点了点头,“多谢姑姑教诲,我知道了。” 汀雨何尝不知道,楚辰表面上是听进了自己的话,可是实际上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 自己最想说的不是让他思考楚帝的想法,而是那一句选择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呀! 毕竟,当初的婚事是郎情妾意,你情我愿的。原本就考虑好了的事情,又那容得你后悔呢? “殿下,怎么回府?” 贴身的小内监小心翼翼问着主子,换来的却是楚辰的瞪眼,“谁说我要回府的?” 小内监闻言不由一愣,却是看主子扬马而去,他就算是紧追着却也是赶不上那马蹄子四条腿呀! 楚辰心里恼火,他这几天呆在宫里,一方面是要照顾母妃和小妹温锦,另一方面,也不是没有躲着白琳儿的意思。 他不想和那泼妇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而且如今和大昭的局势紧张,自己伉俪情深也好,相敬如冰也罢,都是惹人嫌疑的,倒是不如直接留在皇宫里,借着孝道躲过去这事再说。 只是母妃没有提携自己,此番却是汀雨姑姑对自己劝导起来了。想要自己假装和白琳儿恩爱?休想! “水儿,开门。” 院子里没有动静,这让楚辰不由皱起了眉头,难道是因为这几天自己没来,水儿生气了不成?想到这里,他不由心中一笑,却是翻过了那并不算高的围墙,跳进了院子里。 院子里空落落的没有一点生机,地上有几片枯败了的树叶,楚辰见状不由一愣。水儿向来是见不得地面上脏乱的,这般情况,除非她…… 想到这里,他不由一阵心慌,连忙冲进了屋子里,没有看到躺在地上的人,没有冰凉的尸体。 楚辰心中一松,只是下一刻却又是紧张了起来。 水儿不在这里,却又是在哪里? 脑中即刻浮现了一个名字,楚辰立刻冲了出去,马蹄疾驰横行而去,只将街上的行人惊吓的连忙躲开,看着扬尘而去的人嘴里不由骂咧咧了一句。 “应莲烟,你给我出来!” 楚辰没能闯进温府,府门前的温府家丁拦住了楚辰的去路。 “五殿下,想要见我们小姐,小的自然会去通传,还望五殿下稍等。” 楚辰心中原本就是着急,此时竟又是遇到温府的人跟自己摆谱,顿时恼火了起来,“你们温府是皇宫大内还是哪里,本皇子进宫都从来不需要这么多规矩吧!” “温府规矩向来如此,还望五殿下恕罪。” 门房上的家丁依旧是拦住了楚辰的去路,只把后者气得眼睛都红了起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难道你们温府规矩比皇宫里的还多不成?” 家丁缄默不语,只是却并不给楚辰让路。 “殿下说的没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是大周的君王是殿下的父皇,却并非殿下,若是殿下想要对温某耍帝王的威风,那还要殿下耐心等一等才是。” 应莲烟没有出现,反倒是温詹缓步走来,话说的却是犀利,让楚辰脸上猛然一尴尬,神色凝滞在那里。 他一个皇子而已,虽然是天潢贵胄,可是却也不能乱闯别人家的府邸,这次是因为心急应伊水而失了分寸。 “温家主,是我失礼了,只是不知道应……小姐在哪里,我有急事找她。” 温詹看着脸上勉强表现出几分淡定,可是眼中却满是慌张的人,摇头道:“莲烟去查账去了,只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殿下有什么急事,温某可以回头转告。” 从温詹脸上,楚辰看不出什么,只是…… “应莲烟真的不在府中?” 楚辰的将信将疑惹得温詹眼色一深,“殿下不相信温某的话,温某也无所谓,慢走不送!” 温詹转身离去,楚辰看着他背影,不由一时心慌,他心急则乱,却是又把温詹给得罪了。 可是,水儿还没有找到……待回头找到水儿,自己再登门谢罪好了。 楚辰几乎将京城找了一圈,却也没能偶遇应莲烟,回到府中的时候,他几乎是失魂落魄的,吓得门房上的人一惊,“殿下您回来了?” 楚辰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后院,白琳儿对澈贴花黄,余光看着一旁的巧温道:“巧温,你说我美吗?” “格格自然是极美的。”巧温真心实意道:“不然皇上怎么会最疼爱格格您呢?” 白琳儿闻言笑了笑,“是呀,我可比珍儿漂亮多了,她有她母后疼着,可是我有父皇宠着,可是父皇再宠爱我有什么用呢?楚辰,从来没正眼看过我一眼。” 铜澈里的人,眉眼间的生气与灵动几乎都消失殆尽,即使精心描绘了眉眼,可是却也不复往日的神采了。 巧温听主子这般说不由心中一惊,刚想要宽慰却是被白琳儿吩咐道:“去把楚辰请来,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对他说,他若是不来,会后悔一辈子的。” 听到巧温的话,楚辰脑中顿时浮现出一个想法,他脸色一变,几乎是冲进了白琳儿的院子的。 看着对澈描妆,似乎闲适的很的人,楚辰再也压抑不住怒火,“白琳儿,你把人藏在了哪里?” 看着几乎是气急败坏的人,白琳儿却是忽然间笑了,“殿下你在说什么呢,臣妾听不懂,你小声点,别吓着了我们的孩子。” 楚辰闻言脸色一变,看着白琳儿的小腹,眼神中几乎带着怀疑,“你说什么?你怀孕了?” 白琳儿缓缓站起身来,脸上带着几分哀伤的表情,“殿下这是什么神色,难道臣妾怀孕了,您不高兴吗?这是您的孩子,不是吗?” 楚辰竟是一时分辨不清,她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 “还是殿下有别的女人了,所以臣妾怀不怀孕,其实对殿下无足轻重呢?” 那一瞬间,楚辰只觉得白琳儿似乎什么都知道了似的,可是待他去探究那一双眼眸中的神色时,那眼眸却也是直直看着自己,不闪不避。 反而是他,率先移开了目光。 “你胡说什么呢?”楚辰有些心虚,心中也有些怀疑,难道白琳儿让巧温去请自己来,就是因为这事不成? “殿下不问问咱们的孩子怎么样了吗?” 白琳儿轻轻走了过去,抓住楚辰的手往自己小腹处探去,那里平坦如常,很难让人想象会孕育着婴孩。 楚辰脸色很不自然,想要抽回手去,可是却又被白琳儿紧紧抓住,“你,你怎么样?” 白琳儿笑了起来,看着楚辰那纠结的神色,她巧笑如花嫣然,“两个多月了,胎位不稳,大夫说我体质偏寒,难以怀孕,这次能够怀了孩子是机缘巧合,要我好生保养……” 看着楚辰那越发难堪的脸色,白琳儿一字一句道:“殿下,大夫还说,我可能这辈子只有这一个孩子了,若是我只生了个女儿,要是这孩子保不住,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这话何等耳熟,楚辰几乎脸色苍白,看着白琳儿那带着几分哀怨和期待的脸,他声音破碎开来,“你,你把水儿怎么了?” 白琳儿笑了起来,“楚辰,你叫她水儿,可是从来都是连名带姓的喊我?你别忘了,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妃!她应伊水没名没分,不过是个勾引男人的狐媚子而已!” “我不准你胡说!” 楚辰的嘶吼声没能阻拦得住白琳儿的嘲弄,“胡说?你们这丑事都办的出来,难道我就不能说了不成?楚辰,你真是让人恶心,你说应伊水她父母兄弟因为你父皇而死,她怎么就能心甘情愿的跟着你呢?” “白琳儿,你别挑拨离间!”只是,他脸上的表情却是出卖了自己。 白琳儿笑了起来,“挑拨离间?楚辰,你一个月能呆在那里的时间了了,我倒是想要知道,你怎么就能确定,应伊水没有给你戴一顶绿帽子呢。” “白琳儿,你再胡说八道,我杀了你!” 原本那一张潇洒不羁的面孔上此时此刻却满是愤怒,丝毫不掩盖他的情绪。 看着那几乎要破碎了的脸色,白琳儿笑了起来,“杀了我?杀了我你还怎么见你的水儿,难道你连最心爱的女人都不要了吗?用我一个,换应伊水的命,这买卖值得很,你说呢?” 楚辰脸色阴沉,“你没有怀孕?” “怀孕?”白琳儿笑了起来,“我又不会勾引男人,怎么会有孩子呢?” 她余音卡在了咽喉处,楚辰骤然掐住了她脖子,眼中满是凶光,“把水儿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白琳儿笑了起来,只是笑声却是枯涩难以入耳的。 “原来,要是我有了孩子,你也会这般看重我的。” 楚辰手上再度用力,“我再说一次,白琳儿,把水儿交出来!” 白琳儿几乎无法呼吸了,原本欺霜赛雪的脸颊一片潮红,只是眼底里的笑意却片刻没有消失。 “把水儿交出来!” 楚辰不敢去面对那样的眼神,右手蓦然一松,看着白琳儿犹如重返水中的鱼儿一般大口地呼吸,“把水儿交给我。” 白琳儿却依旧是笑着,“楚辰,当初是我执意要嫁给你的,可是你到底没有拒绝这门婚事。不是吗?” 看着缄默不语的人,白琳儿低声一叹,“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你没有陪我喝合卺酒,今天这一杯酒,你我就此结束了吧。” 玉手纤纤,青铜酒杯更加衬得那肌肤如雪,楚辰有片刻的失神,垂眸却看到白琳儿嘲弄似的笑意,“怎么,怕我下毒不成?” 似乎被白琳儿这话刺激了一般,楚辰夺过酒杯,将那酒水一饮而尽。 青铜酒杯被丢到了地上,与汉白玉的地面发出沉闷的碰撞,看着溅出了酒杯的酒水,白琳儿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已经喝了酒了,你把水儿给我交出来!” 白琳儿手中的酒杯砰然落地,酒水洒落在地上,楚辰不由皱起了眉头。 “你心心念念的只有你的水儿,难道你就不怕,看到的人不再是当初的花容月貌,娇声笑语吗?” 楚辰脸色微微一变,待要质问之际,却见白琳儿轻轻拍了拍手掌,有两人抬着一人进了来,看到那人时,楚辰脸色大变。 “白琳儿,你这个毒妇!” 原本就消瘦了许多的人此时此刻几乎没了人形,几乎没有一处不是皮开肉绽,唯独一张脸让他认出来,眼前的人的确是应伊水。 应伊水处于半昏迷半清醒状态,只是却一直轻声呢喃着,楚辰几乎是靠在她唇边才听到,她喊着的是“孩子”,“孩子”。 “我是毒妇?”白琳儿笑了起来,“楚辰,是你背叛我在先,你凭什么指责我?我若真是毒妇,就将这叛逆的余孽交到了刑部、大理寺和诏狱,我倒是想要问你,究竟是谁的手段更很烈一些!” “我杀了……” 楚辰猛地起身,却是不想自己忽然脚下发软,好像是踩到了棉花上面,可是却又不是。 “杀了我?现在可由不得你做主。”白琳儿笑吟吟地蹲在他面前,看着应伊水人事不知地躺在那里,“我怕你认不出她来,特意没毁了她的脸,你应该感谢我的。对了,楚辰我忘了告诉你,那孽种没了,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孽种化作一滩污血,那种疼,锥心刺骨,你是没办法体会的。” 一瞬间,楚辰脸色狰狞,只觉得心如刀绞,他想要竭力挣扎站起来,只是却没有丝毫的气力。 “别白费力气了,那酒里面是没有毒,可是我用了软筋散,那分量足以让十头牛都没了气力。” 楚辰闻言心中大骇,他竟是小瞧白琳儿了! “你究竟想要如何?” “我想要如何?”白琳儿笑了起来,“我背井离乡嫁给了你,你却是让我生活在这水深火热之中,因为西凉的事情,你就把我抛在一边不闻不问,楚辰你这般冷酷无情,你说我当初为什么瞎了眼竟是看上了你?” 看着应伊水微微颤抖的睫羽,白琳儿笑着抚摸着她的脸蛋,“应伊水好歹也是相门千金,配上你的身份也是绰绰有余,而你却是舍弃了她,你自卑自私,你说你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锋利的匕刃划破了空气,楚辰心中忽然间慌了起来,“白琳儿,你别胡来,我若是死了,你怎么向父皇交代?” 看白琳儿停了手,脸上带着几分迷茫,楚辰继续说道:“就算你能逃跑,可是从京城到大昭路途遥远,你怎么能逃得了呢?” “你是说,我不能杀你?” 楚辰点了点头,“杀了我,你也活不了,你何必呢?我往后好好对你,琳儿你放下匕首,那太危险。” 白琳儿手往下放去,楚辰见状连忙道:“我们是夫妻,年纪轻还不懂事,如今没什么挡在我们中间了,我往后会好好待你的。” 他的话引得白琳儿皱眉,忽然又是拿起了匕首,“她还活着,你说是我动手杀了她,还是你来?” 楚辰骤然色变! 只是看到白琳儿脸色要变,他连忙道:“琳儿,她已经没了孩子,这模样活不多久的,何必动手脏了你的手呢?” 白琳儿闻言点了点头,“那么你来好了。” 楚辰脸色一变,只是看到那匕首的时候,他眸色却是蓦然一变,眼看着那匕首要被白琳儿塞到自己手中,他伸手去握住,却不想竟是手中一空,胸口却是蓦然一凉。 白琳儿巧笑嫣然,手中的匕首却是在自己胸口翻转,似乎要绞碎他的心肺似的。 “楚辰,我真想知道你的心是什么做成的,谁说我要逃跑了?我回不去了的,父皇跟我说过,若是我执意要嫁给你,他就再也没有我这个女儿,为了你,我没了家,我回不去了的。” 她癫狂的笑着离开,楚辰只觉得胸腔处是冰凉凉的刺骨,看着那刀柄处的流苏,他艰难地挪动身体,却听到应伊水的低声呢喃,“放过我,放过我的孩子。” “水儿……”他伸手去抓应伊水的手,可是却被人踩住了,狠狠的碾压,大指尽数断了一般。 “楚辰,我要你眼睁睁地看着应伊水死在你面前!” 室内忽然间充满了异味,楚辰心中骤然一惊,不知道哪来的气力,他一下子护住了应伊水,只是那原本插在胸腔的匕首却是因为他骤然的举动又是深入了几分。 额头上满是淋漓的汗水,背上却又似乎被水浇透了一般,只是下一刻楚辰却是骤然醒悟过来,那不是水,而是火油! 白琳儿似乎没想到楚辰竟然还有力气,甚至于不惜自己性命去保护应伊水,她顿时怒火中烧! “到现在你竟然还对她死心不改!” 她拼了命的要将楚辰拉扯开,只是却不想楚辰虽然中了软筋散,却似乎用性命去保护应伊水一般,竟是死不松手! 一个拼命要拆散两人,一个拼了命却是要保护应伊水,挣扎中白琳儿最后占了上风,将两人成功分开,却是不想楚辰却是骤然间抱住了她,将那火把点在了她身上。 只是一瞬间,白琳儿就闻到了毛发和皮肉烧焦的味道,看着楚辰乌龟一般爬着逃离自己,她忽然间笑了起来,却是从背后抱住了他。 “生不能同衾,就算是死,我也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楚辰背上原本就是被火油浇透了,沾染了白琳儿身上的火星,顿时那烈火窜出了三尺高,一下子就将四周都点燃了。 那火势竟是一下子蔓延开来,而一早就被驱逐了出去,不准在院子四周守着的府里的丫环是看到了熊熊火光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大吼起来“走水了,走水了”。 应莲烟匆匆赶到的时候只见火舌子几乎将整个后院吞噬了一般,“人呢?” 被她抓住的婢女吓了一跳,手中的木盆都掉到了地上,“还,还没救出来!” 她话音刚落,却见适才抓着自己的人却是已经没了踪影。 “小姐!”黎香只看到应莲烟人影消失在火海中,却是根本来不及阻挡。 这火势,几乎要蔓延整个五皇子府,如今进入这火海之中,岂不是又去无回? 衣袖捂住了鼻孔,尽数都是烧焦了的味道,透过那衣料刺穿自己的鼻腔。 应莲烟很快就找到了应伊水,没有被这漫天火势缠身,应伊水艰难的咳嗽着,火海中的闷热让应莲烟几乎分不清东西南北,抱起应伊水她正是要往外走,却是感觉有人扯住了自己的衣裙下摆。 “救我。” 是楚辰! 应莲烟眼中露出一丝惊异,只是看到楚辰身后那被烧得面目全非早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人时,她瞬间就知道那是白琳儿。 “救我。” 楚辰的一只胳膊已经被烧地成了焦炭状,应莲烟脚下一踢将他的手踢开了去,“你如今这样子,死了与活着又有什么区别?” 楚辰没想到应莲烟竟是这般无情对待自己,他眼睁睁地看着应莲烟抱着应伊水离开了这火海,自己却是又感到火蛇袭身的痛应。 黎香正要冲进来的时候,却见应莲烟抱着一人出了来。 “格格还没死?太好了……” 巧温抹去脸上的泪水连忙迎上来,但是看清应应莲烟抱着的人时,笑意却是顿时僵硬在那里。 “这不是格格,应小姐,我们格格她?” “我没看到。”心急应伊水的情况,应莲烟丢下一句就往外跑。黎香紧随其后跟了过去,五皇子府中因为主子生死不明而陷入慌乱中,应莲烟竟是顺顺利利就带着人出了五皇子府。 只是待到了马车上时,应莲烟却是脸上再没有半点血色。 “天,这是谁竟然下这么狠的心?” 饶是黎香也见识过诏狱里的种种,可是却也没见过这般惨烈的模样。 应伊水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烫伤,鞭痕,刀伤遍布,黎香几乎不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般竟是发生在应伊水身上。 她记忆中的应伊水还是那个刁蛮却又善解人意的相府大小姐。 怎么,会沦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快,快些回府!” 黎香的声音似乎将应伊水吵醒了似的,受尽了人间苦应的人儿睁开眼睛看着熟悉却又是许久未见的人,眼泪却是先流了出来。 “我还以为,这辈子烟儿你都不会见我了。” 因为久在火海的缘故,她嗓音低沉沙哑,应莲烟慢慢给她灌了一口茶水,“傻丫头,往后每天你都能见到我。” 应伊水却是忽然间笑了起来,“烟儿,你不用骗我了,我知道,我活不了了的,我的孩子,没了,我也要死了。” 眼泪顺着她眼角落了下来,洗去了脸上的烟熏,露出了原本白皙的肌肤。 “白琳儿说得对,祖母尸骨未寒,我怎么有脸苟活人世还怀了楚辰的骨肉?毕竟,他对我而言也是杀父仇人,烟儿,你是不是笑我傻?明明知道是仇是怨,可,可我却还是爱着他?” “那不是你的错。”帮应伊水擦拭去眼角的泪水,应莲烟笑着道:“孩子没了就没了,回头烟儿给你找一个宠爱你的男人,你还会有可爱的孩……” 只是看着应伊水那通透的眼神,应莲烟却是连谎言都编不下去了。 她知道,应伊水这辈子难以孕育子嗣,当初应伊水月事时被应锦绣推入了水中,落下了宫寒的毛病。 能够有孩子几乎是上天可怜的结果,可是却不想白琳儿却是知道了。 不止是知道了应伊水的居处,甚至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烟儿,我不成了,只是我怕……”应伊水伸手抓住了应莲烟,想要从她身上汲取温暖似的,“我怕自己无颜面对祖母他们,烟儿,我死了你把我火化了吧,这样我就不用怕,怕了……咳咳。”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响彻了整个车厢,却又慢慢恢复了沉寂,应莲烟眼睁睁看着怀抱里的人儿垂下了脑袋,抓着自己的手一点点松开最后颓然的坠了下去,她却是没有半点办法。 黎香一向觉得自己铁石心肠,可是看到此情此景却是忍不住的泪流满面。 应伊水称不上是小姐的软肋,可是她却是明白,宋氏的这个女儿对于小姐而言却是不同的。 “小姐,还请节……” “去西山。”应莲烟骤然打断了黎香的话,赶车的丁留闻言不由一愣。 他听了个断断续续,难道小姐真的打算将大小姐火化了不成? 可是老祖宗向来传言,火化的人可是三魂五魄都被烈火烧碎了的,下辈子可是不能投胎转世的。 只是即使心里有疑问,丁留还是按照应莲烟的吩咐办事。 荀水流经西山脚下,黎香和丁留很快就准备好了花船。 “小姐,已经准备好了。” 黎香声音刚落,就看见应莲烟抱着应伊水下了马车。 之前应伊水身上的衣服被血水浸透,几乎血人一般,如今身上披着的却是画眉惯常为应莲烟准备着的备用衣裳。 青绿的衣裳遮掩了她一身的伤痕,脸上似乎被打理过一般,显得娇艳动人,看不出生前受过种种折磨。 躺在花船里的人颜色比那丛丛色色的花儿还要娇艳几分,丁留上前正是要帮应莲烟将花船推动,却听到冰冷的吩咐,“把火把拿来。” 丁留一愣,他原本以为小姐吩咐他们为大小姐准备花船,是打消了火化大小姐的心思的。 丁留为难地看向了黎香,只是后者却也是无能为力地摆手。 娇艳的花儿被火点燃,顿时蔫了下来。 火把被丢到了荀水中,花船上火势熊熊顺着荀水远离了去。 直到最后,荀水水面上再也看不到花船的痕迹。 看着夕阳几乎将整个西山燃烧了一般,应莲烟闭上了眼睛,再度睁开的时候,眼中却是带着几分狠绝的神色。 “走吧。” 黎香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再度望去却是看不到应莲烟眼中的狠绝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沉沉如水,看不出其中的波澜。 京城里却是炸开了锅似的,几乎家家户户都出了门,丁留好不容易驾驶着马车回到了温府,只是门房上的却是面色沉沉,看着应莲烟归来轻声道:“小姐,宫里面来人了。” 应莲烟却是面色不变,“我知道了。” 自己冲进去救了人,只是却并非楚辰又不是白琳儿,宫里面得知这消息是早晚的事情,前来质问自己也是早晚的事情,这一点不出乎应莲烟的预料。 只是应莲烟诧异的是,楚澈是和雷总管一起到来的。 “老奴见过郡主,慧妃娘娘听说五皇子府上走水,五皇子和五皇子妃都遇了难昏了过去,贵妃娘娘听说郡主去了五皇子府上,特意命老奴来请郡主入宫,将事情的起始上达天听。” 应莲烟唇角微微勾起,“雷总管说的是,待我前去跟外祖父告别,这就随雷总管入宫。” 见应莲烟往后走,楚澈连忙道:“我也去拜访温老太爷。” 雷总管不好阻拦,任由着楚澈随着应莲烟离去。 客厅距离松鹤堂有段距离,看应莲烟没有说话的打算,楚澈最后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安静,“你放心,我会护着你安危的。” 应莲烟闻言一笑,“大皇子说的哪里话?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的,又哪里危险了?” 楚澈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只是看向应莲烟的眼神却是复杂的。 “莲烟,你……” 应莲烟断然打断了他的话,“大皇子若是怕我冲撞贵妃娘娘,大可不必。若是担心我会受到惩罚,我想大皇子也是过虑了。莲烟,受之不起。” 听到应莲烟这话,楚澈心里很不是滋味。 宫里之所以让她进宫,原因其实都心知肚明的。可是应莲烟却是在这里跟自己辩驳,要么是她胸有成竹,要么就是她根本就觉得自己救不了她! “难道这世上除了姬凤夜,就再也没人能救你了?” 猛地抓住了应莲烟的胳膊,楚澈骤然问道。 胳膊微微吃痛,应莲烟皱了皱眉头,“大皇子哪里话,观音庙里观音菩萨还不是跪拜自己?求人不如求己,这世间,除了自己,谁还能害了自己,谁还能救自己?” 挣脱楚澈的束缚,应莲烟率先进了松鹤堂,她知道楚澈借口拜访温老太爷不过是个由头而已。 虽然温家曾经有过沐国公的勋爵,可是如今却不过是商贾之家而已,当朝皇子登门拜访,却还没那个身份地位。 温老太爷有些担忧,尤其是看到应莲烟眼中没有一丝暖暖的笑意,老人家心中更是几分忧虑,“丫头,不如让你舅舅陪你一同入宫吧。过会儿他就回来了。” 应莲烟闻言一笑,“外祖父这是在拿我开玩笑不成?我是去后宫拜访贵妃娘娘,舅舅一个外男什么理由陪我前去?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温老太爷却是哪里能放心呀?只恨不得自己身强体壮,抱着温家的祖宗牌位和应莲烟一同进宫,好护她周全。 “好好照顾老太爷,我去去就回,若是有半点差池,回头我定不轻饶!” 应莲烟一本正经,几个小厮连忙点头如捣蒜。 温老太爷却是不放心地由小厮们搀扶着一直送应莲烟出了松鹤堂,若不是他病体不支,便是送到宫门前也有可能。 “温老太爷放心,莲烟她定当安然无事的。” 楚澈的承诺却并不能让温老太爷舒心,反倒是更加忧虑了几分。 “老太爷,既然大皇子都那么说了,小姐定然会没事的。”小厮宽慰主子道。 只是得到的却是温老太爷的一个白眼,“笨,要真是没什么事,楚澈那小子好端端的特意来一趟?不行,这事麻烦,你去请晋国夫人,如今之计只有麻烦她了。” 温老太爷这边急中生智,楚澈却是目光纠缠在马车上,直到了坤宁宫,这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看到楚澈竟是和应莲烟一同到来,柳贵妃有些惊诧,旋即却是明白了自己儿子的心思。 应莲烟出现在五皇子府不是什么辛秘的事。而澈儿是最初感到五皇子府的,怕是明白了此中关节之后就前去温府了,为的就是给应莲烟保驾护航! 想到这里,柳贵妃不由几分恼火,她这个儿子,只有在应莲烟这里才脑袋分明,转的这般快,若是平日里朝政上多上心,岂不是太子之位早就是手到擒来? “匆匆忙让你来就是为了问你辰儿府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好端端的怎么会走了水,偏巧你又去了那里。五皇子妃的侍女说你是抱着一个人离开的,那人却又是谁?” 柳贵妃开门见山,一双凤眸直直盯住应莲烟,似乎在看她有没有说谎,若是说谎会毫不留情的揭穿了她的谎言似的。 应莲烟轻轻皱眉,旋即却是抬起了眼眸,“回贵妃娘娘的话,莲烟赶到五皇子府上的时候火势已经蔓延开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莲烟却也不清应。至于莲烟之所以会出现在五皇子府上,是因为今天五皇子去府上寻找莲烟,只是当时莲烟外出处理商铺的事情并不在府中,后来舅舅告知莲烟五皇子寻人之事,莲烟心中担忧,这才匆匆去了五皇子府上,谁料竟是发生了这等事情。” 她说起来一气呵成,柳贵妃见状不由皱起了眉头,从应莲烟的神色中,她竟是看不出半点异样,就好像这证词是准备多时了的,任是自己百般挑拣却也是挑不出半点刺儿的。 可是这般滴水不漏,又怎么可能? “若是贵妃娘娘不信,大可以询问我府上门房,五皇子前去寻找莲烟的时候,刚巧负责宫里花草的李老板在府上,他也是能为莲烟作证的。至于莲烟冲进火场救人的事情,既然五皇子妃的贴身侍女见到了,就应该知道,莲烟冲进去的时候火势已经控制不住,那时候怕是五皇子和五皇子妃就已经遇难了。” 好一个巧舌如簧!柳贵妃心底里暗暗一惊,应莲烟竟是用那巧温的证词,反过来证实自己的清白,好生狡猾,只是…… “本宫自然会查明这其中缘由的,只是你冲进火场却又是为何?五皇子府上这么多人,却没有人敢冲进去,何以你一个外人却是冲了进去?” 楚澈听到这话不由皱起了眉头,“母后,五弟府上走水,丫环奴才却是没有一个英勇救主的,这般忘恩负义的奴才说的话,又岂能相信?” 楚澈微微动容,柳贵妃却更是恼火,她这边好不容易抓住应莲烟的一个把柄,自己儿子却是拆自己的后台,这又是那般? “这事容后再议。”柳贵妃淡淡几个字却是让楚澈面皮都发了白,看向应莲烟的目光带着几分怜悯。 “贵妃娘娘,如今大周和大昭在西凉之事上起了争执,五皇子妃到底是来自大昭的,事关两国邦交,若是此时此刻银月格格出现了差池,昭烈帝会是什么动作?若是传出去阖府奴仆竟是对主子见死不救,外人又该怎么说大周皇室?”看柳贵妃脸色黑了几分,应莲烟心底里一笑,脸上却是诚惶诚恐状,“莲烟无状,还望贵妃娘娘恕罪。” 柳贵妃只听得心火旺盛,可是应莲烟说的于情于理自己却都是找不出茬。 “那你……” “莲烟说的不错,这事朕已经命锦衣卫去调查了,回头定然会给京城百姓和大昭一个交代的。你今天忙前忙后了一天,也累坏了,就在宫里歇着吧,慧妃和你向来亲厚,你去劝一劝她。” 楚帝骤然到来让众人防不胜防,柳贵妃连忙起身走下凤座,只是却不想楚帝却是站在了应莲烟身边。 应莲烟一身衣衫尚未来得及换,这般见驾其实是失仪的。 “臣女惶恐,还望皇上见谅。” 楚帝亲手扶起了应莲烟,“好孩子,去吧。” 别说是官宦家的子嗣,便是自己的子嗣,楚帝何曾这般对待过?柳贵妃只觉得自己看呆了似的,直到应莲烟离开,她才慢慢清醒了过来。 “皇上,臣妾还没问……” 楚帝却是打断了柳贵妃的话,“这件事到此为止,锦衣卫会给出一个交代的,你就别再操心了,澈儿,陪父皇出去走走。” 夕阳跳跃在地平线上,给大地铺撒着最后的光芒,却是残阳如血。 只刺得帝王的眼睛微微酸涩,眼中都湿润了几分。 “父皇,母后也是担心事情查不清应让慧妃娘娘寝食难安,还望父皇不要怪罪母后。”楚澈转眸的瞬间才看到帝王眼中的一丝润泽,他不由愣在了那里。 楚帝笑了笑,只是笑容却那般苦涩,“你是个好孩子,辰儿也是个好孩子。小时候,你们看见朕无不是诚惶诚恐,只有辰儿却是从来只把朕当成父亲,而不是君王。” 帝王吐露心声,楚澈不由愣了一愣,旋即却是想起,小时候皇姐也是让自己做一个孩子该做的事情,可是母后却是教导自己要做一个知礼教的皇子。 他拗不过母后的要求,最后却是成为了一个诚惶诚恐的皇子,看到父皇的时候脸上带着惶恐和得体的笑,那是对帝王的崇拜,却不是对父亲的葱白。 “父皇……” “应莲烟救的人是谁朕早就知道,人不风流枉少年,谁不是这么过来的?辰儿最像朕,所以朕任由着他肆意妄为,却不想却是害了他。澈儿,你说朕错了吗?” 楚澈第一次在自己仰望的父皇眼中看到了眼泪,那一刻他觉得父皇好像是苍老了十岁似的,一下子变成了垂暮的老人,就好像自己在松鹤堂看到的温老太爷。 垂垂老矣。 “是五皇子福薄,娘娘就算是看在小格格的份上,也要保重身体。” 慧妃却好像是没听见应莲烟的话似的,只是怔怔地坐在那里,小格格似乎感觉到亲人离世似的在那里嚎啕大哭,汀雨却是劝不住,只看着应莲烟眼中满是哀求。 如今五皇子竟是没了,娘娘失去了主心骨似的没了魂魄一般,这要是真的这么下去,不出几日,娘娘和小格格还不都跟着五皇子一起去了? “郡主,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娘娘呀!” 看着跪倒在地的人,应莲烟苦涩一笑,“你且去哄小格格,我有些话要对娘娘单独说。” 汀雨听到心中一安,可是旋即却又是有些担忧,只是看应莲烟坚决的模样,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才是慢慢走了出去。 小格格的哭啼声渐行渐远,应莲烟看着犹如木头人一般的慧妃却是冷冷笑了起来,“怎么,娘娘现在就要认输了吗?” 慧妃愣愣地抬起头来,看着应莲烟,声音好像是风过松林发出的沙沙声,“我连辰儿都没了,还有什么本钱?” 应莲烟唇角一扬,“小格格才多大,娘娘当初能珠胎暗结,难道现在就不能了?” 慧妃脸色一怔,看着应莲烟的目光带着几分惊异,“你……你这般说,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应莲烟坐了下来,看着慧妃那丝毫不加以掩饰的神色,唇角带着淡淡的嘲弄,“其实我也不过是想要娘娘知道罢了,陛下毕竟年纪大了,娘娘想要再度珠胎暗结怕也是困难了。只是五皇子死于非命,娘娘难道就不打算为五皇子报仇吗?” 慧妃脸色顿时一变,旋即却是嘲弄着笑了起来,“报仇雪恨?这仇你是要本宫记在你身上不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可是冲进了火场的!” 应莲烟笑了起来,“我若是给娘娘拖出来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娘娘岂不是更加恨我?娘娘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冲进火场?若不是楚辰保护不力,水儿何以会被白琳儿折磨致死?若不是他不愿面对白琳儿,白琳儿又为何会铤而走险要与他同归于尽?娘娘你明知道楚辰喜欢的是水儿,可是最后却还同意了这门婚事,你明明知道水儿是相府余孽,却又是任由着楚辰金屋藏娇,娘娘,你说究竟谁才是罪魁祸首,这又算得清吗?” 应莲烟每说一句话,慧妃脸色就惨淡了几分,到最后几乎是纸一样的透明了。 “你,你都知道?” 应莲烟笑了一声,轻轻的只能吹走一片羽毛,“不止我知道,就算是皇上也知道,娘娘,我不知道皇上为何对应思远恨之入骨却又是纵容楚辰藏匿水儿?皇上这般宠爱他,你说,是不是他曾经动过心思,要把楚辰立为太子呢?” 慧妃脸色简直不能用震惊一词来形容了,只是应莲烟却是很快将她所有神色打破了去,“可是,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娘娘您别忘了,楚辰已经死了,如今你唯一能把握住的就是要皇上怎么更疼爱小格格几分,有得势的女儿,将来您也不会晚年堪忧,不是吗?” 慧妃神色慢慢恢复了平静,眼神中的哀伤却是抹不去的,到底是她的独子,又是一手教养大的,如今竟是这般说没了就没了,还是死在了一个女人手中,而自己却是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这让她怎么甘心? “你想要要我和你站在同一战线上?可是你究竟看中了谁?楚澈还是皇甫殊?” 应莲烟笑了起来,“你觉得我会和应锦绣一条战线?娘娘,我也是听说过的,你在未入宫前其实是有心上人的,当初所求也不过是平安喜乐一生而已,为何现在却是也与这宫里的妃嫔一般面目了?” 慧妃脸色阴晴不定,看向应莲烟的目光却是带着几分戒备,“你调查我?” 应莲烟微微一笑,拜皇甫殊所赐,自己刚巧不巧知道些真相罢了,只是。 “我调查与否重要吗?娘娘如今还是打起精神来才是,虽然皇上痛失爱子,可是没有人会喜欢怨妇的,不是吗?” 看着应莲烟起身离开,慧妃探着身子,“你为何,对我说这些?” 没有和自己达成一致战线,或者说自己甚至不知道应莲烟要的究竟是什么。 应莲烟转过身来,眉眼间的笑意却又是带着讥诮,“我恨楚辰,若非是她,我定然将水儿安排的一生无忧。可是我又做不到,她从出生起就被宋氏嫌恶,被姐妹嫉妒,就连自己小心翼翼藏着的爱情却都是被白琳儿毁于一旦了,我保护不了她。” 看着应莲烟蓦然神伤,慧妃徒然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夫人死了,她委身楚辰固然有不情愿,可是我却知道,她若是真不乐意,谁也勉强不了她。娘娘可知道,最是喜欢糖块的孩子因为大人的责罚不敢光明正大的吃糖块,只能在无人处偷偷舔一口的那种感觉吗?只是当她真的吃到了的时候才觉得,原来这糖块并不是那么的甜丝丝的。” 死了,也是解脱了。 只是水儿解脱了,活着的人却还要继续生活下去,或是怀着仇恨,或是怀着梦想。 慧妃愣怔地坐在那里,良久之后望去却是见汀雨抱着皇甫温锦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娘娘……” 小温锦点漆似的眸子看着自己的母亲,伸着手却是要母亲抱抱。 “本宫没事,温锦乖,往后母妃就你自己了,我们母女俩相依为命。” 听到相依为命,汀雨不知为何眼眶一酸,“娘娘……” 慧妃却只是声音沙哑了些,“去吩咐准备晚膳,从今天起本宫茹素,为辰儿祈福。” 那一场大火,楚辰和白琳儿莫不是尸骨无存,虽然不是火刑,可是却又有什么区别? 只愿辰儿下辈子能投生个好人家,不要出生帝王家。 应莲烟没有留宿在漪兰殿,而是回了温府,毕竟温老太爷担心自己安危,她若是不回去,只怕老太爷真的要寝食难安了。 “你是说,楚帝这次竟是帮你解围?” 温詹和温老太爷都在焦急地等待着,看到应莲烟安然无恙归来,两人莫不是放了心。 听外甥女说竟是楚帝帮忙解围,温詹不由皱起了眉头,“柳贵妃此番是想要借楚辰之死拿捏住你的把柄,让你站在楚澈那一方去,可是楚帝又是什么打算?他应该是看透了柳贵妃的心思的,这般揭穿,难道是他选定的继承人不是楚澈?” 如今楚辰一死,能够和楚澈一较长短的,却是没有一人。 皇甫殊到底是出身卑微,虽然是养在陈贵妃膝下,可是因为应锦绣,与皇位距离已经是远了几分的。皇甫华因为舅家的事情,如今想要凭借军功翻身,可是却也是一场硬仗在那里等着。 楚澈没有敌手,如今是理所应当的皇位继承人,可是楚帝却是这般“打了”柳贵妃的脸。除了楚澈不是继承人,温詹竟是找不出一个理由来。 “他做事向来是徐徐图之,柳采薇这次急功冒进,他也许不过是给她个教训罢了。”温老太爷忽然开口,应莲烟不由望了过去。 “外祖父,你是说不争就是争?” 温老太爷点了点头,“他呀,想要自己的儿子像狼崽子一样凶狠,可是却又不希望手足相残,还真是自相矛盾。” 帝王心思难测,温詹看温老太爷和应莲烟脸上都带着几分倦意,不由道:“不管这些了,如今丫头平安回来就好,快些休息去吧,明日还有几家店铺要去巡视。” 应莲烟点头离开,温詹却是被温老太爷留了下来。 “今天我去请晋国夫人帮忙,她没有入宫,却是给我带了句话。” 温詹静静等着温老太爷开口。 “她说,楚帝不会贸然动杀手的,尤其是如今乱象横生。” 温詹闻言不由皱眉,“她为何这般笃定?” 而且,这乱象横生一词又岂是能随便说的? 温老太爷也是皱着眉头,“没错,她何以笃定楚帝的心思?你去查查,看丫头和她究竟有什么动作,回头她要是有什么举动,我们也不至于太被动不是?” 温詹点了点头,只是旋即却是想起了一件事,“父亲这般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今天我去店铺里的时候,看账目上倒是有些不对。” 温老太爷挑眉问道:“怎么了?丫头支钱了不成?” 温詹摇了摇头,“不是支钱,而是账目上有了本钱,原本的那几项生意因为银钱不足,我已经准备放弃了的,只是忽然间却又是全盘活了起来,有那几项生意,不出两年咱们又能……” 温老太爷眉头舒展了一下,“能有这么大银钱注入的,除了晋国夫人就只有姬凤夜了,依我看还是晋国夫人的面大,你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詹点头称是,“我会调查清的,父亲您也早点休息,儿子告退了。” 温詹转身刚要离开,只是却不想温老太爷却是喊住了他,“那俩孩子,可有什么下落?” 温詹愣了一下,旋即才道:“我已经吩咐人去查了,只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只怕是消息也不尽然准确,说是当初俩孩子分散了,一个上山学艺,还有一个下落不明,过几日应该能带来准确的消息。” 温老太爷闻言点了点头,“但愿能找得到吧。”他长长一口叹息,温詹却也是觉得心头一堵,“父亲也别忧思过甚,儿子好歹还能支撑几年,等到将来莲烟嫁了人,我好生教导她的孩子,将温家教导下一代的手中也不是不行。” 温老太爷闻言一笑,“你倒是想得长远,还是先去找找那俩孩子吧,实在找不到了再另行商量便是。” 松鹤堂内恢复了安静,偶尔的咳嗽声打破此间沉寂,只是原本早早回去歇息的应莲烟,却并未歇息。 玉缘院里,几乎是灯火通明,应莲烟坐在那里,眼中流露出的冷笑让跪倒在地的人一阵胆寒。 195.--与虎谋皮,打得这算盘不妨再精明些,毕竟我不是楚赫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出卖你主子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想到会有今天呢?” 跪倒在地的人一脸惊恐,磕头如捣蒜,“三小姐明鉴,奴婢真的没有出卖小姐呀,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应莲烟笑意越发冷冽,“司棋,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可知道,为什么应家当初阖府被诛,丫环被打发到军坊之中,你却能逃过一劫?蠹” 司棋脸上露出一丝晦暗,却是听应莲烟道:“楚辰救走大姐姐的时候,大姐姐念在你们主仆之情上,将你一并带走了,若非如此,你以为你为何还能活到现在?髹” 司棋额头很快青肿一片,“三小姐,大小姐对奴婢有再造之恩,奴婢怎么会背叛她呢?三小姐你一定是差错了的。” 应莲烟站起身来,脚步却是轻得很,最后站在司棋面前,右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谁说你背叛她了?你不过是见死不救罢了,忘恩负义的东西!” 她骤然甩出了手去,司棋下巴吃痛,只觉得整个脑袋都昏昏沉沉的,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只是待清醒过来看到应莲烟那冷冽的表情,她又幡然醒悟,“三小姐,奴婢没有,奴婢发誓,若是背叛大小姐,奴婢不得好死!” “发誓?”应莲烟轻声一笑,“誓言说给这没长眼的老天听吗?要真是发誓有用的话,为何这世间还是止不住的负心人?天打雷劈了他们吗?五雷轰顶了他们吗?司棋,你说我该拿什么去相信你的话!” 司棋瞬间脸色惨白,犹是辩驳道:“三小姐,奴婢真的没有。” “没有?黎香,你是锦衣卫出身,那些酷刑应当比我熟悉,什么时候说出实话来,什么时候带她来见我。” 听到锦衣卫三个字的时候,司棋浑身颤抖了一下,唇瓣顿时被她自己咬出了血。 “三小姐不……” 黎香一个布团子塞到了司棋嘴巴里,顿时哀求声变成了呜呜声。 当初小姐和大小姐姐妹情深,碧儿和司棋也是相熟的,眼看着这一切发生,她心中不是滋味,可是却又不敢去问小姐。 “你觉得我冤枉了她?” 小花厅里有一瞬间的凝滞,声音回绝在耳边,碧儿如梦方醒,咬着唇瓣道:“小姐,大小姐和司棋自幼一块长大的,司棋应该不会背叛大小姐的。” 应莲烟轻声一笑,“亲姐妹都能背叛,何况是主仆?” 碧儿听到这话不由一愣,可不是吗?当初粉蝶不就是因为大少爷的一番引诱而背叛了小姐,如今大小姐是落魄的凤凰,司棋若是存了背叛之心,也不无可能。 想到这一点,碧儿只觉得心头一凉。 她刚想要开口,却见黎香进了来,“小姐,已经招了。” “这么快?”碧儿惊讶道。 黎香眼中带着几分得意之色,“小菜一碟,对付这种人,手到擒来。” 司棋虽然招供了,可是却是只对应莲烟招供。 “你现在觉得有什么本钱跟我讲条件?” 司棋看上去好好的,只是整个人的声音却是虚弱无比,“三小姐,若是连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我,那司棋就算是死,也不会说出真相的。” 黎香闻言脸色一变,她刚才还得意自己审问的本事,如今司棋这般说岂不是打自己一响亮的耳光。 “小姐,再给奴婢半柱香的时间,我让她乖乖地吐露一切!” 黎香眼神中带着几分凶狠,一身戾气几乎吓跑了碧儿。应莲烟正要点头,却是司棋笑了笑,嘴唇猛地一用力,竟是咬舌自尽! 只是她原本就受了刑,又没有这经验,怎么比得上黎香眼疾手快,登时就制住了她。 黎香手轻轻一动,只听到一阵骨头作响,却是她卸了司棋的下巴,口水抑制不住的从嘴角流了出来。 她虽然是丫环出身,可是应伊水身边的一等丫环,本就是吃香的喝辣的,比小门小户的小姐还要尊贵几分,那里受过这等屈辱,登时眼泪鼻涕都齐齐流了出来。 “想要求死?我告诉你,落到我手中,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知道吗?锦衣卫有一种刑罚,是专门对付你这种不识好歹的女人的。” 黎香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小刀,刀锋锐利,闪着几分冷光,只刺得司棋眼疼。 “用这刀子在你身上划几道伤口,然后撒上蜂蜜和青盐,蜂蜜香甜能吸引蚂蚁,青盐却是能让你伤口永不凝合,眼睁睁看着自己血被蚂蚁舔舐却又是死不了,浑身酥痒却又是一碰不能碰,那时候你就知道你还能不能嘴硬了!” 司棋脸色惨白,只是因为颌骨错位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只看向黎香的目光充满了恐惧。 “说就点头,不说的话,我倒是可以在你身上试一试,听说上一个受了这刑罚的也是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人,她挨了一个月,最后眼睁睁看着自己流血殆尽死去了的,你说你能撑……” 黎香话还没说完,司棋却已经是点头如捣蒜了。 “再敢有一个字的胡言乱语,我让你尝遍诏狱的酷刑!”黎香动作没有一丝的情谊,下颌的骨头恢复到原本的位置,黎香恶狠狠的目光让司棋心有余悸,点头不止。 “你们出去吧。”应莲烟忽然的吩咐让黎香和碧儿齐齐不解,只是却还是听从她的吩咐,两人转身离去。 “说吧,不然诏狱的酷刑之后,我还有些手段也要尝试一下。” 司棋闻言浑身哆嗦不止,“三,三小姐,奴婢真的没有出卖大小姐,白琳儿抓走大小姐之后,奴婢是去找人救大小姐的,只是当时五皇子不在府里,奴婢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去找四皇子妃帮忙了。” “为什么不来找我?” 司棋苦笑一声,“当初三小姐和大小姐大吵了一架后,大小姐吩咐往后凡事不能麻烦三小姐,何况三小姐您说自己当初想要杀了大小姐的心都有,奴婢怎么敢来找你?” 应莲烟笑了,“不敢来找我,那就敢去找应如雪?应如雪和大姐姐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不清楚?找应如雪和把她推上断头台有什么区别?” 司棋脸色一变,可是看向应莲烟的目光却是怨念的,“大小姐和大小姐到底是亲姐妹,而三小姐你连亲生父亲都能动手,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对你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看应莲烟没有反驳自己,司棋越发怨念,“你说是我害了大小姐,可是你为什么不想一想,究竟是谁害得大小姐如今尸骨无存的?她原本有老夫人宠爱着,是相府里金尊玉贵的小姐,可是要不是因为你,她怎么会沦为楚辰的禁脔?甚至都不如一个妾,一个青楼妓子!青楼妓女还能抛头露面,可是大小姐就只能躲在那破院子里,甚至有了身孕都不知道!” 应莲烟面无表情,司棋猛地站起身来,却因为之前受了刑忽然间支撑不住,险些要跌倒过去。 应莲烟扶了她一把,可是却是被司棋推开了,“不用你假好心!” “假好心?”应莲烟轻声一笑,“司棋,你又算什么东西,值得我去讨好?现在你可是我的阶下囚!” 司棋脸色一变,“我不怕死,更不怕死在你手里!” “是吗?”应莲烟笑了起来,“你要是真不怕死,那为何受刑之后却是求饶了?既然不怕死,我还没审问你之前,为何不求死呢?别把自己说的多么高尚,其实骨子里是什么人,你自己清楚的很!” 司棋脸色一变,想要辩驳,只是看着应莲烟那嘲弄的神色,她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说大姐姐的死怨我?那我母亲的死又怨谁?应如雪当年就是能把自己的亲妹妹推下水,如今要她去得罪白琳儿去救一个罪臣之女,我倒是想要问你,你究竟是要救大姐姐还是要害她?你求救无门?京城里和大姐姐交好的闺秀不止一人,长公主对她也是另眼看待的,我不信你去求长公主,长公主会见死不救!” 司棋脸色惨白了几分,似乎被捅了心窝似的,整个人都瑟瑟发抖,应莲烟却并不打算结束,“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是不是出卖了大姐姐?” 原本就被咬破了的唇瓣此时此刻又是鲜血长流,最后司棋却是猛地抬起了头来,“没错,我是出卖了她!” 应莲烟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司棋却是疯狂了一般,“凭什么?她明明不能生孩子的,为什么却是怀孕了,她要是没怀孕该多好,那样我就有机会生下五皇子的孩子了。可是我所有的期待都没了,只因为她怀孕了!” 所有掩埋在心底深处的秘密此时此刻都揭露了出来,“我恨她,她明明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五皇子,可是却要我嫁给别人,为什么她能享受五皇子的宠爱,我却不能?明明,她如今不过是个罪臣之女,又有什么高贵的身份呢?” 应莲烟有一瞬间的愣神,她没想到司棋竟是喜欢楚辰!楚辰,楚澈,他们这些天家子弟究竟要害了多少人才能罢休! “白琳儿忽然把她抓走了,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最后去求大小姐,可是大小姐却根本不见我。站在三皇子府门外,我忽然间笑了,三小姐,你说要是应伊水死了,楚辰伤心过度,爱屋及乌,那么我是不是就有希望了呢?” 响亮的巴掌声打断了司棋的疯狂! “痴人说梦!” 司棋唇角肿了起来,只是眼中却还是带着狂热,“你凭什么说我痴人说梦?她应伊水当初再怎么金尊玉贵,可是最后却还不是沦为外室?我为什么不能?” “就凭你这忘恩负义的心,你凭什么能乌鸦变凤凰?大姐姐瞎了眼,才救了你个狼心狗肺的!” 司棋笑了起来,“只是我唯一没想到的是,楚辰竟然死了,白琳儿那么疯狂,竟然杀了楚辰。” 回答她的是应莲烟的冷笑生声,黎香很快进了来,看着司棋的脸色带着几分不屑,“我最恨忘恩负义的人,落到我手中,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司棋却是一脸的无所谓,“楚辰都死了,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黎香笑了起来,“司棋,你可知道,有时候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原本无所谓的司棋却是忽然间一阵胆寒,只觉得原本受刑的胸腔竟是无比的钝痛,一阵冷汗冒了出来。 她抬头偷偷看了眼,却发现黎香正抱胸看着自己,眼中满是冷光。 五皇子府那场大火一天一夜后才彻底的被扑灭,原本的雕梁画栋成为了灰烬,路过五皇子府前的京城百姓莫不是叹息。 落何蜀奉旨查明走水的缘由,只是查到最后却是没了半点的讯息。 “大人,如今这般回复皇上,属下只怕皇上会降罪大人呀!” 落何蜀闻言笑了笑,“放心。” 只是青铜面具遮掩了他的表情,看不到落何蜀的神色,几个锦衣卫儿郎一脸忧心忡忡。 楚帝依旧在处理朝政,御书房内的奏折几乎堆满御案,与突厥在北疆的战事,太子煜在西凉下落不明,楚辰府邸的大火,帝王下笔几乎是越来越慢。 落何蜀站直了身体,看着那一尺多厚的奏折慢慢变薄,神色却是丝毫不变。 “查的如何?” 落何蜀即刻回答,“回皇上的话,火势是从五皇子妃的院子里起来的,这一点锦衣卫和顺天府的仵作都已经查明无误,而从现场看来,那火应该是五皇子妃放的,因为臣查到了火油的痕迹。” 楚帝瞳孔收缩了一下,看着落何蜀沉声道:“继续说!” 196.-199-你是说五皇子妃是因爱生恨,所以才纵火 “五皇子府里的下人招供说那火油是五皇子妃让准备的,说是回头准备篝火舞会,另外臣还查明,当时莲烟郡主从火场里救出的人正是应建航的五女应伊水,她前些日子被五皇子妃抓到了,并且……” 落何蜀顿了一下,“臣在五皇子府上的柴房里找到了一些线索,据府里的丫环招供,那几日五皇子妃的确是经常去柴房,对外界传言则是教训犯了错的丫环。蠹” “你是说五皇子妃是因爱生恨,所以才纵火*?” 帝王的声音带着几分仓惶,落何蜀皱了皱眉头,最后却是沉声道:“这只能称之为猜想,毕竟臣没有证据。” “那你倒是跟朕解释,五皇子骑射好功夫,便是连一个女人都收拾不了?” 楚帝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气,冲了下来,一把抓住落何蜀的前领,恨不得将落何蜀碎尸万段了似的髹。 微微低下了头,落何蜀并不与君王直视,“臣在火场里残留的酒杯中查出了软筋散。” 微微抬起了头,看帝王眼眸中带着几分不解,落何蜀轻声解释道:“那是江湖中人惯用的下三滥的药物,服用之后便是绝顶高手也和废人无异,浑身无力,任由人宰割。” 所以,哪怕是楚辰骑射功夫不弱,却也是逃不出那漫天火海。 帝王蓦然松开了手,脚下颤抖地走向了御座,落何蜀觉得单看那背影,原本春秋鼎盛的帝王竟是一下子老了十多岁。 “那你告诉我,应莲烟冲进火场的时候,煜儿是不是还有救?” 落何蜀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否定了帝王的问题,“现场一些迹象显示,当时五皇子身上被泼了火油,火势又是从五皇子和五皇子妃身上起来的,根本是控制不住的,就算是着火之后立即有人去救,救回来的也只是废人一个。至于应伊水,五皇子妃身边的侍女巧温当时看到了应伊水,却也是出气多进气少了。臣派人去调查了后来莲烟郡主的去向,应伊水离开五皇子府后不久就死了,西山脚下的荀水渡口的船家也证实了臣的猜想,他提供线索说那日莲烟郡主买了他一艘船,做成了花船,为应伊水实施了火葬。” 一声沉闷的响声,楚帝几乎是失控跌坐在龙椅上的,落何蜀脚下一动,只是最后却还是低下了头。 “你妻子和应莲烟是堂姐妹,你这话能否做到不偏不倚?” 帝王的声音依旧是威严的,只是那威严背后,落何蜀却是听到了一丝丝的颤抖,似乎是从舌根处传来的,生怕人知道似的,却又是控制不住。 “锦衣卫是陛下一手建立的,臣是陛下和太子爷一手提拔的,只忠于帝王!” 楚帝直直地看着御案前站着的人,虽然依旧是面具遮掩了神色,可是那一双眼眸却是他熟悉的,声音也是坚定的。 “朕知道了,这事到此为止。” “臣,告退。”落何蜀躬身离开了御书房。 御书房门外,除了杜德全却是空无一人,小太监们尽数被驱赶了去。 “落同知,陛下他?” 看杜德全忧心模样,落何蜀轻轻摇头,“告辞。” 杜德全看着远去的人,轻轻推开了御书房的大门,却见帝王却是坐在龙椅上,出神似的看着一本奏章。 他悄声走到了帝王身边,还没瞧见那奏章的具体内容,却见帝王阖上了奏章。 “朕本以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是朕最宠爱的儿子,便是张狂些又如何?有朕呢,却不料,却是朕的纵容害了他!德全,你说若是朕当初把应伊水杀了,就算煜儿恨朕,却也不会因此丧命,不是吗?” 杜德全无言以对,却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楚帝仓皇一笑,“朕错了,朕错……”戛然而止的声音,杜德全眼睁睁看着帝王一口鲜血喷洒了出来,竟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直到帝王身体沉沉砸在了御案上,他才恍惚间醒了过来似的,声音尖锐刺破了皇宫里的沉闷,“快去请御医!” 皇宫里的兵荒马乱一时间并没有传到宫外,应莲烟静静地坐在那里,直到侍书前来,她才抬起了眼眸。 “三小姐,请跟奴婢来。” “怎么郡主来了,姐姐也不说来接待一下?” 应莲烟还未走出门,却是见刘凝芝摇曳生姿款款而来,堪堪将应莲烟堵在了门口。 “见过刘侧妃。”侍书连忙行礼,“王妃特意设宴在小花园招待二……郡主,命奴婢请郡主过去。” “侧妃”两个字很是刺痛了刘凝芝的耳朵,她眉头皱了起来,只是很快却又是舒展开,脸上带着笑意道:“我与郡主久别重逢,倒是有几句话说,回头我将郡主送过去,你先回去禀告王妃。” 侍书脸上带着几分犹疑,只是看应莲烟神色淡然,她最后还是慢慢踱着步子离开了。 “倒是没想到,王妃的贴身侍女倒是和郡主有几分主仆模样。”刘凝芝眼睛毒辣的很,自然是瞧见了适才侍书查看应莲烟神色的小动作。 “刘侧妃留下我就是为了说这话?若是说完了,那……” “你!”刘凝芝恼火,应莲烟根本不搭理自己,甚至说是不屑一顾,自己发现的那些应莲烟根本不放在心里。 刘凝芝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我失态了,还望郡主不要见怪。” 应莲烟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会呢?不过也是委屈刘侧妃了,希望刘侧妃不要因此记恨我四妹妹才是。” 应莲烟一句话戳到了刘凝芝的心窝里。 她本以为就算是自己嫁给楚赫做侧妃,那侧妃礼也应该是浩浩荡荡的,可是却从不曾想,自己却是连小户人家都不如,竟是一顶花轿就把自己从侧门迎了过来! 自己的七十二抬的嫁妆,自己准备的新服统统都被压倒了箱底,那时刘凝芝坐在两人抬的小花轿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会让大周所有人都跪拜在自己脚底下,尤其是应如雪! 因为就是应如雪大病一场,楚赫为妻子求福,所以才草草迎接自己入门的! 刘凝芝不信,应如雪竟是病的这般及时?偏生敢在自己入门的时候! 谎言很快被戳穿,她的洞房花烛夜,新郎却只是匆匆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凝芝,如雪还在病中,已经习惯了我的照顾,待她睡下,我就来看你。” 她看着心上人的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额头感觉到他温情的吻,看着楚赫离开,只是红烛燃尽,红泪烧干,她却是没等到楚赫的到来。 她前去给应如雪见礼,却是听到如雪苑里的丫环婆子笑着道:“昨晚,殿下可是要了三次水。” 刘凝芝一时间只觉得掌心生疼,是蔻甲戳破了掌心的嫩肉,流出了一片鲜红的血迹。 “刘侧妃若是想要把这糊涂账赖在我身上,那可是打错算盘了。” 刘凝芝骤然回过神来,却见应莲烟唇角带着几分笑意,目光似乎刚从自己身上收回来,她低头望去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又是戳破了手心才凝合不久的伤口。 刘凝芝心头一恼,可是很快却又是敛去了脸上的神色,“郡主玩笑了,我不是是非不分的人。” 应莲烟笑了起来,“刘侧妃若是没什么交代,我先告辞了。” “别!”刘凝芝一把拉住了应莲烟的衣袖,甚至掌心的斑斑血迹都落在了应莲烟的衣袖上,她有些内疚似的,又是连忙松开了应莲烟的衣袖。 “刘侧妃有话还请直说。” 应莲烟很是直接,刘凝芝脸上有些尴尬。 向来谁先主动开口便是输了,可是她与应莲烟之间却并非如此,应莲烟甚至掌控着她的情绪,让事情不由自主竟是往自己所不能掌控的方向发展。 “我听说令妹香消玉殒,还请郡主节哀。”看应莲烟并不打算搭理自己,刘凝芝眉头皱了起来,“有件事我想要告诉郡主,我也是刚得知的,据说前几天令妹的贴身丫环司棋曾经来找过王妃,只是王妃却是将她赶了出去。” “是吗?”应莲烟挑起了眉头,“刘侧妃倒是耳目聪灵的很。” 应莲烟话里是褒是贬刘凝芝自然是听得出来,“大宅院里生活,谁不得有些耳目呢?郡主又何必嘲讽我?” 应莲烟笑了起来,“刘侧妃可知这话若是质问应如雪,她会怎么回答?” 刘凝芝有片刻的愣怔,却是听应莲烟道:“三姐误会了,我不过是关心你而已。” 应莲烟语气神色莫不是像极了应如雪,以致于刘凝芝甚至怀疑此时此刻的应莲烟便是应如雪附体,只是怀疑终究是怀疑,她很快就醒过神来,并且笑了出来,“郡主可真是了解王妃。” 便是那话,也是应如雪才会说的。 道貌岸然的很! 应莲烟勾唇一笑,“所以,相较于应如雪,我更是喜欢刘侧妃多一些,毕竟你比她真诚多了。” 又是一句似褒实贬的话! 刘凝芝却还是笑了笑,“那就多谢郡主的青眼了,只是令妹惨死,王……” “刘侧妃想要和我合作,一起扳倒应如雪?”应莲烟语气里有些不屑,刘凝芝自然也听出来了,却是不以为意。 “难道郡主不想要为令妹报仇吗?” 应莲烟轻声一笑,“刘侧妃当初也是京城贵女圈中的人,难道不知道应伊水和应如雪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刘凝芝脸色微微一变,瞳孔缩小了几分。 “前几天还有人说应伊水是因我而死,我想刘侧妃更应该胳膊肘向里拐才是,应如雪恨我入骨,刘侧妃和她合作,也许等她哪一天登上了皇后宝座,会让你也当个皇贵妃也不无可能。” 此时此刻再不知道应莲烟究竟是什么用意她刘凝芝算是白活了。 “你在耍我?”从应莲烟最后任由着留下,到她掌控了自己的情绪,直到如今戳破这层薄纸,她就是为了戏耍自己! 应莲烟笑了起来,“现在才反应过来,刘侧妃你准备拿什么跟应如雪斗呢?” 刘凝芝脸上再也挂不住那虚弱的笑意了,只是应莲烟此时此刻却是步步紧逼,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刘侧妃想要与我合作,难道就不怕我拿捏住楚赫的把柄,有朝一日让你们永世不得翻身吗?”看着脸色又是苍白了几分的刘凝芝,应莲烟笑语盈盈,“与虎谋皮,打得这算盘不妨再精明些,毕竟我不是楚赫。” “应莲烟,你胡说什么!” 这话难道不是在说自己以色事人吗?刘凝芝终于撕破了面皮,对应莲烟直呼其名。 “没胡说什么,对了其实我说错了的,听说刘侧妃嫁到四皇子府上后便一直是独守空房,既然是春闺寂寞,又何来的以色事人呢?” 刘凝芝脸色几乎如同那雪白的宣纸,声音都压抑着颤抖,“你胡说八道!”这事,她怎么会知道? 似乎看出了刘凝芝的想法似的,应莲烟轻声一笑,“难道只需刘侧妃耳聪目明就要别人做睁眼瞎吗?刘侧妃到底不过是三皇子府上的小小侧妃而已,又有什么权利只让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呢?” 看着刘凝芝浑身颤抖,若不是扶着那门框几乎就支撑不住,应莲烟轻声笑了起来,“刘侧妃若是没什么话说,我先告辞了。” 看着那飘然远去的背影,刘凝芝几乎咬碎了自己糯米般细白的牙齿,“应莲烟,总有一日我要你跪在面前求饶,恨不得从来没有长这么一张惹人厌恶的嘴巴!” 她怨念狠毒的话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落入应莲烟耳中,即便是应莲烟听到了却也不会在意。 楚赫对刘凝芝究竟是个什么心,自己清楚的很。即使将来应如雪不小心死了,刘凝芝也不会登上正妃之位的,那三寸金莲,注定了她这辈子不能母仪天下! “我还以为,你这次来拜访我是假,其实却是来见刘凝芝的。” 小花园里因为青花大缸里的冰块散发出的阵阵凉意驱散了夏日的闷热,应如雪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只是却还是高领的衣裳,将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便是手腕都不肯露出来。 “四皇子妃可真是玩笑,我又不像是司棋,虽然是来向四皇子妃求救的,其实却是为了见三皇子一面。” 听到司棋的名字时,应如雪眼眸波动,只是很快却又是掩藏起自己的情绪。 “五妹不幸遇难,你节哀顺变。”她幽幽叹了一口气,似乎惋惜胞妹的香消玉殒似的,只是应莲烟却是笑了起来。 “四皇子妃还当真信以为真了不成?” 应莲烟话说了一半似的,应如雪当即色变,“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说应伊水竟然没死? “怎么可能,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应莲烟你不要骗我!” 她站起身来,似乎想要居高临下威慑应莲烟,只是很快应如雪发现,惶恐的却是她自己。 “四皇子妃,大姐姐到底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难道你就这么希望她死吗?” 应莲烟浅笑盈盈,脸上似乎带着一丝嘲弄,这表情刺痛了应如雪的眼眸。 “应莲烟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会希望大姐姐死呢?她到底是我亲妹妹,我唯一的亲人。” 眼泪一下子就像是断了线的南珠一般落了下来,应如雪轻轻擦拭了去,“你不要诬陷我。” 看,她说的多么准确,应如雪总是会给自己找出无数个理由,借以掩饰自己。 “不希望大姐姐死,那么四皇子妃却又是为何见死不救呢?” 听到应莲烟说自己见死不救,应如雪当即反驳,“我没有!” “没有?”应莲烟冷笑了一声,“没有的话,那为何司棋上门的时候你却是避而不见!难道说楚赫威胁你的,据我所知,当时楚赫可并不在府中,你可是四皇子妃,难道这府里还能有人比你更有权有势不成?” 应如雪似乎被吓住了似的,一下子跌坐在那石凳上,看着应莲烟的目光带着几分惶恐,“你怎么知道司棋来了的?是不是那贱婢为了求活命,所以诬陷我的?难道你相信一个背主的贱婢的话,却不信我这个亲妹妹的话吗?” 她想要去拉扯应莲烟的衣袖,可是看到应莲烟骤然冷冽的目光却是悻悻地收回了手去。 “她诬陷你了吗?亲妹妹?应如雪,你的亲妹妹这世间可唯独应伊水一人而已!对你的亲姐姐,你做了什么?当初你因为宫寒之症而将大姐姐推入那寒塘之中,如今却又是因为嫉妒她身怀有孕,竟是见死不救任由着白琳儿将大姐姐掳了去!” “我,我……” “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是不能怀孕了的,别管你找多少的名医。至于你这张脸,你再也保不住了的,其实简成洛学医不深,他不知道,你其实是能够解毒的,那个办法你要听吗?” 应如雪不想听,此时此刻的应莲烟好像是恶魔一般,她说出的话只会让自己陷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只要你怀了身孕,在怀胎六月的时候,找几个高手合力将你脸上的毒素逼到胎儿体内,然后再排出那死胎,你就能彻底解了毒的。”应莲烟弯腰站在她身边,看着她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甚至于浑身再度散发出腥臭的味道,应莲烟笑了起来。 “可是你这辈子都没法子解毒,应如雪,简湘温宠爱了你一辈子,可是却害了你一辈子,为了让自己生下长女,她不惜用催产药早产,结果造成你先天不足,注定了不能怀孕,后来更是被温剑英利用,毁了你这张脸,回头你下地狱的时候可是要好好找你母亲问清楚,为什么要把你害得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 “应莲烟,你个蛇蝎毒妇!” 应如雪猛地伸出手去,她想要将应莲烟这张脸皮撕碎了去,可是手却是被应莲烟紧紧抓住了,“应如雪,我告诉你,这场游戏结束了!” 应如雪只觉得手腕被应莲烟抓的生疼,想要挣脱,可是却是怎么也挣脱不开。 “我本打算让你熬到最接近凤冠的那一步,让你眼睁睁看着梦想一步之遥然后你却是跌下温端,让你最不甘心的死去,只是如今我后悔了。” 指甲划过了应如雪还算是光滑的脸颊,应莲烟笑了笑,“现在我要你下去给大姐姐赔罪!” 应如雪毫不怀疑,应莲烟只要是再一用力,自己的脸就会被划破,“我是四皇子妃,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我要告诉皇上去,你要杀我!” 应莲烟笑了起来,指甲在应如雪的脸颊上留下了月牙形的红痕,“谁说我要杀你了?楚赫不是说你恶疾在身吗?忽然间就这么去了,也不是不可能的。” 应如雪忽然间明白过来应莲烟的打算,顿时脸色大变,“不要,我求求你,不要!” 她不想死,虽然活得屈辱,可是却也不想就这么死了。 “不要?当你把司棋拒之门外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大姐姐是在受什么样的苦?应如雪,我要你一辈子都记住,你会无比痛苦的死去,你死后,所有人提起你的名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是厌恶的!” 应如雪脸上带着惶恐,只是这还不够似的,应莲烟厉声道:“京城第一美是吗?你最在乎的称号,它会远离你而去的,伴随着你的是京城第一丑妇的称号,美与丑的极致,这样的人生对你而言才算是最完美,不是吗?” 为前世自己那尚未来得及见过红尘俗世的孩子,为了自己,为应伊水。 应如雪一直在颤抖,哪怕是应莲烟已经离开了,她也是在害怕。 “小姐,您怎么了?” 侍书小心上前,只是却不想自己却是被应如雪抓住了手腕,长而尖锐的指甲嵌进了她的皮肉里一般,让侍书觉得一阵吃痛。 “侍书,应莲烟要杀我,我,我该怎么办?” 侍书闻言眉头一挑,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只是这笑意很快就被她掩盖了下去。 太好了,三小姐终于要动手了。 只是心中欣喜不已,侍书脸上却还是流露出一丝担忧,“怎么会呢,小姐如今是四皇子妃,三小姐虽然是陛下亲封的郡主,可是却也不敢贸然对您动手的。” “你不知……”几乎,应如雪就要说出所有的真相了,只是看到侍书的那张脸她却又是闭嘴不言。 当初,抱琴的背叛历历在目,她怎么敢对侍书毫无芥蒂?所以,现在她的解药从来都是自己收藏好的,绝不会让旁人知道。 只是应如雪却是不知,自己以为绝密的东西,其实侍书早就知道了。 不过,侍书并不着急了,既然三小姐这次决定要动手,那么就不会再拖拖拉拉的,很快,她就能给娘报仇了。 很快的。 “小姐不用这么担心,若是实在害怕,不如把这事告诉殿下?” 应如雪断然拒绝,“不要!”她神色中带着几分来自血液里的恐惧似的,侍书见状不由皱了下眉头,最后却还是决定当做没看见。 “现在殿下为了小姐冷落刘侧妃,其实小姐应该把……” “你懂什么?”应如雪狠狠地打断了侍书的话! 为了自己冷落刘凝芝? 楚赫分明是要把自己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他分明是故意的! 什么因为自己生病而想要祈福所以委屈刘凝芝,什么为了照顾自己而冷落新人,全部都是假的! 他分明是想要把刘凝芝的仇恨全部堆积到自己身上,而且,他哪里是宠爱自己,分明是虐待自己! 每天都那般折磨自己,让自己猪狗不如似的活着。 如果说应莲烟给她的是恐惧,那么楚赫给与她的则是无尽的折磨,可是她还是不想死。 不想就这样死了。 “小姐……” 看着侍书心有余悸的模样,应如雪知道自己的话吓着了她,想着如今自己身边竟是连个心腹都没有,还只能指望侍书给自己办事,应如雪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方才是我心急了,我给你写一封信,你帮我送给东方闵去,让他帮我找一个人。” 侍书闻言心里有些担忧,应如雪竟然让自己去找东方闵,这该不是她在试探自己吧? “小姐,您私底下给东方世子写信的话,怕是会惹得嫌疑的。” 应如雪却是管不了那么多了,如今简成平出征不在京城,自己却是被应莲烟要挟,除了求助东方闵让他给自己找解药,还能怎么办? “所以这事,若是让其他人知道了,我定不轻饶你!”应如雪低声要挟道! 看着侍书浑身颤抖了一下,应如雪满意地点了点头,“过……”她忽然间缄默不语,看着不知何时来到的人,脸上的笑意瞬间凝滞。 “怎么,有什么私密话不能让我听见?” 楚赫犹如闲庭漫步一般走来,他每走近一步,应如雪就是浑身颤抖几分,若非是倚在亭柱上只怕是早已经跌倒在地了。 “见……” “你先下去,我与王妃有话要说。” 侍书担忧地看了一眼,却是听命下去了。 小花园的凉亭里只剩下应如雪和楚赫两人而已,应如雪瑟瑟发抖,几乎不敢抬头看楚赫,只是下巴却是骤然一疼,被人拿捏住了。 “怎么,本王就这么恐怖不成?” 楚赫没有半点怜香惜玉,应如雪下巴吃痛,只是却是不敢不答,“殿下玩……玩笑了,没有。” 楚赫冷笑着松开了手,“应莲烟来干什么?兴师问罪?” 楚赫的开门见山让应如雪又是一惊,她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在看到楚赫那嘲弄的眼神时。 那眼神告诉她,无论说什么,楚赫都是不相信的。 “其实本王也怀疑,简氏对应伊水冷淡的很,你对应伊水又是见死不救,应伊水到底是不是你的亲姐姐。” 听到楚赫这话,应如雪不知道为何骤然恼火,“你凭什么这般说我?我就算是出手,又拿什么去救她?难道你会陪着我去找白琳儿理论不成?她一个罪臣之女,值得你和白琳儿撕破脸皮吗?楚赫,你那么虚伪,如今落井下石真是小人行径!”她花容月色的脸扭曲了似的,看着楚赫的目光恨不得将他凌迟了一般。 被应莲烟威胁,又是被楚赫嘲笑,一时间应如雪竟是把压在心底里的话尽数咆哮了出来,这让楚赫有片刻间的失神,旋即却是缓缓站起身来。 看着倚在亭柱上的应如雪,楚赫轻声一笑,“应如雪,你不是从不言人恶吗?如今竟是这般指责自己的夫君,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是吗?” 应如雪只觉得脖颈处一凉,似乎有双大手在那里摩挲,她脖颈处的青红痕迹本就没下去,就这三两下却又是愈发严重了。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越发的臭不可闻,下次可要多准备些香脂,不然拿什么让本王临幸你?” “楚赫你无……” 应如雪怒目而视,只是话却是被匆匆赶来的小太监打断,“殿下,宫里传来消息,皇上不好了!” 应如雪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却是感觉自己脖颈被人死命掐住了,几乎不能呼吸似的,她顿时泪眼婆娑,只模糊看到楚赫双眼通红,“怎么回事?” 小太监一脸着急神色,“奴才也不清楚,只是御医尽数去给皇上看病,据说皇上吐了血。” 应如雪只觉得自己两眼都在发黑了,她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求救东方闵找解药,却是要死在楚赫的手中,被他掐死,当着一个小太监的面。 就在她觉得自己几乎要死了的瞬间,却是感觉那桎梏着自己脖颈的大手忽然间一松,咽喉内灌进了很多空气,这让她竟是一时承受不住,顿时咳声一片。 只是楚赫的声音还是清晰的传入了自己耳中,“宫里如今如何?” 小太监有些发愣,听到楚赫狠狠说了一句坤宁宫才如梦方醒道:“如今贵妃娘娘正守在皇上身边,只是却不准其他人去看望,说是打扰皇上病情。” 楚赫脸色骤然一变,怕打扰父皇病情是假,想要趁机……想到这里,他脸色更是阴沉。 “给我备马,我去大皇子府上。” 小太监领命而去,应如雪只看见楚赫大踏步的离开,她心底里刚松了一口气,却又是看到楚赫折返了回来。 适才鬼门关上一游让应如雪心有余悸,看到楚赫的俊颜在自己面前无尽放大,她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老老实实给我呆着,若是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应如雪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 那大手紧紧握住,好像握着的是自己的脖颈,应如雪只觉得呼吸又是困难的很,直到最后侍书的焦急的呼唤声才让她醒过神来,如梦方醒。 楚赫堪堪赶到大皇子府的时候,楚澈也是要出门,看那模样却也是听说了宫里的消息要进宫的。 “四弟,父皇究竟是怎么了?刚才母后传话让我快些入宫。” 楚澈脸上遮掩不住的焦急,这让楚赫却是微微放心,看来柳贵妃也是手忙脚乱了一阵,不然又怎么能让陈贵妃先把消息送出宫呢? “我也不知道,我们还是先进宫探望父皇才是。” 楚澈点了点头,两人纵马前往皇宫,却不想竟是在宫门外看到了长公主的车驾。 车夫肃穆的等在那里,看着两位皇子到来,恭敬行礼。 “皇姐也来了?” “回大皇子的话,长公主刚来不久。” 楚赫心底里诧异,心中一动,不由问道:“长公主自己来的?” 马车夫回答的干脆利落,“回三皇子的话,长公主担忧皇上,自己又是恐惧,是和莲烟郡主一同来的。” 听到车夫提及应莲烟,兄弟两人莫不是心中一惊。 楚澈是惊喜,楚赫却是惊讶。 只是两人这次却都没有交流,而是匆匆赶往养心殿,养心殿外很是喧闹。 看到应莲烟身影,楚澈快了几步,将楚赫落在了后面。 楚赫诧异,应莲烟从他府中离开并没有太久,难道是刚巧碰上了长公主不成,刚才有楚澈在场,自己也不方便多问那车夫,如今却是觉得满脑子都是疑惑。 最近太多的事情,都和应莲烟牵扯在一起,几乎让他不得不对她十二分的重视。 再往前想,几乎是从应莲烟回京之后,京城里的大事都是围绕着她转的,这个女人明明其貌不扬,可是却又是这般聪慧。 明明对自己不屑一顾,可是他却又是喜欢。若是双儿有这样的头脑,该多好。自己就算是拼了命也会把她留下的。 应莲烟察觉到那胶着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转眸看到楚澈的刹那,她脸上露出一丝惋惜。 197.-200-外祖父的毒也是来自大昭 楚澈一心只看她,看到那惋惜神色时,他有瞬间以为自己看错了,只是再度看向应莲烟,那目光中还是有遮挡不住的怜悯,的的确确是在看着自己。 “放肆,阻拦本宫,难道贵妃娘娘就是这样教你规矩的?蠹” 雷总管虽然不如杜德全威风,可是到底是坤宁宫的总管太监,又是柳贵妃身边的红人,这些年来到哪里不是被人巴结着?当面受到指责,这是从未遇到过的事情,他一时间脸上有些挂不住。 看向长公主的神色也带着几分恼怒和怨怼,“回长公主的话,皇上需要静养,贵妃娘娘吩咐奴才,不许闲杂人等打扰皇上静养。” “放肆,皇姐难道也是闲杂人等不成?” 楚澈的怒喝声让雷总管脸上的笑意顿时挂不住,若是说他还能依靠着柳贵妃的懿旨阻拦长公主等人,可是面对大皇子,他却是没辙的髹。 毕竟,长公主虽然是养在柳贵妃膝下,可到底不是柳贵妃的亲生骨肉,可是大皇子却是不同。而且,大皇子向来对自己是没什么好感的。 自己开罪了大皇子,等到有朝一日大皇子登基为帝时,定是免不了被穿小鞋的;可若是阻拦不住长公主,只怕是回头也要受到柳贵妃惩罚的。 如今这简直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自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却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楚赫早就料到了这情形,只是他当时想到的却是柳贵妃定会阻拦自己的,所以他才会去找楚澈一同入宫。 只是如今柳贵妃却是连长公主都阻拦,看来她也是铁了心了的。 “殿下,老奴……” “他也不过是奉命办事而已,你们吵吵闹闹的,若是吵着你们父皇该如何是好?” 太后忽然间驾到让所有的人大吃一惊,毕竟,太后已经有段日子不出寿康宫了。可是如今出事的是到底是一国之君,更是她的儿子,这次出现也是理所当然的。 搀扶着太后的皇甫温芊却是冲着应莲烟做了个鬼脸,只是却也是遮掩不住的担忧神色。 雷总管见到太后驾到,知道自己再阻拦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了,毕竟太后给了自己台阶下,“奴才给太后请安。” “罢了,皇帝怎么样了?” 这一句话是所有人都关心着的,雷总管一直在外面守着,却又是哪里知道? 太后这话摆明了是要问柳贵妃的,果然,太后老人家声音刚落,养心殿的大门轰然打开,柳贵妃红着眼睛走了出来。 “臣妾给太后请安,皇上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几位太医正在给皇上诊脉,臣妾不敢打扰太医诊脉,所以这才……” 太后摆了摆手,“哀家都知道,你们几个进去看看你们父皇,可不能再吵吵了。” 太后这一手既是安慰了柳贵妃,却又是将长公主几人都放了进去,偏生柳贵妃得了个蜜枣还要挨这一巴掌,却又不得不咽下去这口恶气,委实是难受的很。 应莲烟并没有进去,而是留在了养心殿外,她终究只是陪着长公主来的,进去见驾与否根本不重要。 柳贵妃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几分恼火,她适才在殿内却是听了个清楚,太后匆匆赶来,莫不是因为皇甫温芊撺掇,皇甫温芊向来可是和应莲烟交好的。 “你不进去?” 应莲烟躬身一礼,“回贵妃娘娘的话,臣女在殿外为陛下祈福。” 柳贵妃恶狠狠看了应莲烟一眼便进了去。因为楚辰之死她和应莲烟的面皮算是彻底撕破了,如今再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委实不易。 “那你就在外面等着吧!” 柳贵妃拂袖离开,却是看皇甫温芊脚下匆匆,“毛手毛脚的,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皇甫温芊脸上有些委屈,只是却还是轻声说道:“皇祖母让莲烟姐姐进去。” 柳贵妃瞪大了眼睛,似乎要看皇甫温芊是怎么说谎似的! 只是皇甫温芊的确没有说谎,柳贵妃很是清楚。 最后却也只不过是狠狠看了应莲烟一眼而已,便进了去。 因为适才她教训皇甫温芊的那一句,太后投向她的目光带着几分无奈。自己这个儿媳妇太过于好强,如今又是这般着急,实在是太大意了。 皇甫温芊和应莲烟小声说着,“刚才刘太医说父皇是急火攻心,莲烟姐姐,父皇会没事的,是不是?” 皇甫温芊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应莲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陛下定然会化难呈祥的。” “到底是什么病,说清楚。” 几位御医会诊之后,却是把目光落在了金太医身上,他向来是帝王的专属御医,自然最是有发言权。 “微臣以为,陛下是肝火过旺,又因为急火攻心这才导致突然吐血的,如今需要静养,用一些温和的药便是。” 太后皱起了眉头,“平日里不是你负责皇帝的龙体的,怎么会忽然间肝火过旺的?你是怎么请的平安脉的?” 金太医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求助似的看向了一直守候在龙榻前的杜德全。 杜德全大梦方醒似的,“太后息怒,这些日子因为五皇子的事情,陛下并没有让金太医请平安脉,是老奴失职,还望太后降罪!” 太后闻言脸色一变,只是看向杜德全那苍老模样,却又是指责不了。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她岂会不明白?若是帝王一意孤行,杜德全能如何?金太医能如何?便是自己怕也是劝不了的。 “敢问杜总管,这段时日陛下是不是进食了不少大补之物?例如人参、灵芝之类的?” 刘太医忽然开口,杜德全愣了一下才说道:“最近北疆战事紧急,皇上每日里要处理朝政,所以要御膳房多炖了一碗人参汤,偶尔也用灵芝,难道是?” 杜德全一脸的惊慌,“这人参汤陛下也不是没吃过,怎么好端端就出了事呢?” 刘太医若有所思,“皇上最近思虑过重,如今内政外交急迫,怕是心底里着急咱们也不知道,加上服用了这大补之物,又是气急,所以这才急火攻心的。” “那你说,该用什么法子诊治才是?”太后眼中带着几分期望,毕竟相较于金太医的单从脉象上判断,刘太医这分析更是合理了几分。 刘太医看了金太医一眼,却是轻声道:“肝火旺盛,血气太足,若是要立竿见影,唯独放血。” “放肆!”几乎刘太医尾音还未落下,柳贵妃就是一阵怒喝,“皇上龙体,岂容损伤?来人,把这胡言乱语的给本宫拖下去斩了!” 谁也没想到,柳贵妃竟是突然间这般发难,只是刘太医心里却是坦然的很,既然他敢说出这话来,自然是想到了后果的。 “且慢,金太医,你怎么看刘太医的方法?”太后神色中任是谁都看不出究竟什么情绪。 金太医看了眼龙榻上昏厥的帝王,最后却是低头道:“微臣以为,刘太医的方法是没错的,只是这方法用在青年人身上无碍,可是陛下如今身体怕是难以承受。” 他这番话看似不偏不倚,其实却是对刘太医的方法认同的,“贵妃娘娘,刘太医也是关心国事,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冒犯之处,还望贵妃娘娘不要见怪。” 太后的和风细雨多少让柳贵妃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如今金太医又是求情,柳贵妃冷哼了一声却也是没有多说。 太后却是点了点头,“你们说的都有道理,这样,皇帝的病先用温和的药养着便是了,至于朝政,让大皇子监国便是了,现在太子也没有回来。” 太后此话一出,养心殿内众人目光莫不是齐齐变色。 大皇子监国! 长公主拧着眉头,“皇祖母,父皇不过是小病而已,他正当壮年,哪来的什么大皇子监国?” 太后向来对长公主优渥几分,只是这次却是半点情面也不留,“妇人之见!” 这话一说,长公主脸色微微一变,太后却是沉声道:“皇帝病情根本瞒不住,若是此时朝廷没有储君,岂不是长了突厥的气焰?” 长公主听到这话不由汗颜,只是却还是低声问道:“只是父皇一直没有册立储君,皇祖母让大皇子监国!” 楚澈很是意外,“皇祖母,父皇如今卧床,我和三弟自然是会尽心国事的,还是回头再提吧。” 听到楚澈说这话,应莲烟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楚澈对帝王之位其实并不是那么的热衷的。 太后也是赞赏的点了点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便是你们父皇醒来看到你们兄弟和睦,齐心为国也是安慰的。” 长公主主动请缨留在养心殿里照顾楚帝,柳贵妃本来是要拒绝的,只是看太后神色,最后还是同意了。 楚赫离开养心殿后却是并没有去陈贵妃的甘棠宫,而是直接出了皇宫。他脸上带着悲伤,知情的不知情的却都是以为他在担忧帝王的病情,只是却不敢多问一个字。 回到府中后,楚赫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碎瓷声不绝于耳,只吓得书房外伺候的小太监恨不得有多远跑多远,自己从没有听到这声音。 而楚澈却是没有出宫,和楚若云一同将太后送回寿康宫后,他被雷总管请到了坤宁宫。 柳贵妃脸上带着几分喜色,只是看到儿子的时候却又是忍不住有几分恼火,“你就这么不在乎这一切?非要把我一切苦心都浪费了不成?” 楚澈自然知道柳贵妃的心思,他从小就知道,“母后一心要我当太子,可是母后可曾问过我,是否想要当这个太子?” 柳贵妃闻言愣了一下,看向楚澈的目光带着几分惊讶,“你不想?” 待意识到楚澈并不是单纯的冲自己发火的时候,柳贵妃笑了起来,带着十二分的冷意,“你不想当太子,不想当皇帝,那当初为何要投生在帝王家?”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楚澈即刻反驳道,只是换来的却是柳贵妃的冷笑声,“这不是你能决定的?那么,和兄弟相争,为了帝王之位争得个头破血流那是必须的!这也不是你能决定的,既然身上流淌着帝王家的血脉,那你的血液里面就不能有优柔寡断!” 楚澈似乎不认识眼前的人似的,目光中满是失望,只是他却是不知道,柳贵妃更是失望,“我从小教你文韬武略,不是为了让你当一个废物,如今你在监国,是也得是,不是也得是!楚澈,你给我记住这一点。” “母后你是在威胁我?” 楚澈笑了起来,“我若是将来继承帝位却又是一事无成,母后你会不会垂帘听政监国呢?” “啪”的一声响,柳贵妃看着儿子脸上迅速一片红,她有些慌乱,只是最后却还是稳定了下来。 “这是你该对本宫说的话吗?” 楚澈冷笑不语,只是眼底里的温度却是逐渐的消失。 那是一个儿子对母亲的失望导致的,最终导致的不外乎是母子离心。 柳贵妃看到这楚澈这目光忽然间害怕起来,只是旋即她却又是冷冰冰道:“澈儿,就算是不为了你自己着想,为了应莲烟,这个太子,你不当也得当!” 原本愤怒转身离开的人听到熟悉的名字忽然间转过身来,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怒意,若是放出来,那怒火是能将整个坤宁宫毁于一旦的。 柳贵妃毫不怀疑,此时此刻她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恨不得杀了自己,可是她却不得不用这个女人去要挟自己的儿子。 这是何等的悲哀,她只觉得心在滴血,可是却又是语气冰凉。 “有了这个身份,你就可以与太子煜一较长短,不然,你拿什么去跟他争?你父皇宠爱太子甚至比宠爱你们这些皇子皇女。” 听到柳贵妃毫不留情的戳破这事实,楚澈竟是无言以对。 母后她说的不错,自己没有任何优势去跟太子煜争夺应莲烟,而太子煜,之所以提出和自己争,和自己抢,不过就是为了戏耍自己而已。 他明白的,太子煜并没有从心底里把自己当做一个对手,因为自己只是一个皇子而已,没有功业,没有父皇的那份子宠爱。 而太子煜一个外臣,却是有这些的。 看着楚澈神色松动,柳贵妃咽下了自己心头的无限苦涩,沉声说道:“之前我不同意你和应莲烟,可是如今却不一样了。你父皇对应建航当初斩尽杀绝,应莲烟能侥幸逃脱一死实属万幸,若是当初你一心投入进去,万一你父皇想要降罪应莲烟,岂不是将你也牵扯了进去?那时候你非但不能保护她,甚至还会被她拖累。可是如今,你是太子,大楚朝向来太子继承皇位,从来没有废太子的先例,若是应莲烟成了太子妃,就算是看在你的颜面上,你父皇也不会再动她。” 柳贵妃一番话说完,目不转睛的看着楚澈的神色,半晌她才看到楚澈转动了眼眸,眼中似乎带着几分笑意,“这么说来,母后当初要将刘凝芝指给我做王妃,不过是障眼法罢了?一切,其实都是为了我好?就算是我纳了刘凝芝为王妃又如何?回头也是能找理由休弃的,是吗?” 楚澈语气温和,可是话里的含义却是一点都不温和。 柳贵妃脸上微微涨红,楚澈这话分明是在嘲讽她。所谓的好心不过是因为时过境迁而找出来的借口而已,哪有那么多好心,哪有那么多未雨绸缪。 如今这些,不过是要用应莲烟威胁他,当这个太子,安安分分的好好的当这个太子罢了! 母子两人都相对无言,柳贵妃不知道该去如何说,威胁她用了,动之以情她也用了,只是却都是无果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教养了多年的儿子如今却是反对自己。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可是知道哪里出了错又如何?自己难道能回到过去,纠正这过去的错误吗? “母后放心。” 楚澈最后沉沉说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柳贵妃胜利了,可是却没有一点赢了的滋味,心中却是抑制不住的酸涩。 为什么她等这一天明明等了那么久,可是到来的时候却是心中不是滋味呢? 坤宁宫里的争吵不会传播出去,就如同养心殿被重重看护,任是一只陌生的苍蝇也不会飞进来一般似的。 “今日之事,多谢杜总管。” 楚帝依旧昏迷在龙榻上,只是养心殿里的小太监小宫娥却都是被赶了出去,独独剩下杜德全、长公主和应莲烟三人而已。 杜德全摇了摇头,“长公主哪里话,陛下从来最关心长公主的,通知长公主,是老奴分内的事情。当时老奴也是慌张了,不然这消息也不会传得这么快。” “杜总管哪里话,皇上的病情是耽误不得的,何况这一次多少也把皇上身边的眼线都揪了出来,福兮祸兮,却也是相关联的。” 应莲烟的安慰多少让杜德全心中宽慰了些,看着杜德全神色间憔悴,长公主温声道:“这里有我和莲烟就好了,杜总管先去歇息吧。” 杜德全想要拒绝,只是想想自己今天忙前忙后了一天,到底是年纪大了也支撑不住,万一真的累倒了,只怕是往后想要伺候帝王都不能。 “那就麻烦长公主和郡主了。” 将杜德全送到养心殿门口,应莲烟这才折返回东暖阁,因为是急火攻心的缘故,东暖阁此时此刻凉丝丝的,应莲烟进去之后却发现长公主坐在龙塔前,右手伸出,似乎要扼住帝王的脖颈似的。 听到脚步声,她手也不曾收回,“莲烟,你说他若是现在死了,会不会很窝囊?” 应莲烟唇角微微一扬,“是挺窝囊的,所以长公主下不了手,不是吗?到底,他也是宠爱了你二十多年的。” 长公主笑了笑,“你可知,我为何想要杀了他?” 应莲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也无须知道。 长公主又是一笑,“那为何不劝我?” 应莲烟也笑了起来,“为何要劝?我连亲生父亲的生死都漠不关心,又拿什么来劝长公主?何况,皇上曾经也想杀我,我为何要劝呢?” 她从来都是宽怀大度的人,帝王用权势威胁她,她岂会不恨?可是恨又如何?没有绝对的权利,自己根本没本钱和楚帝对着干! 她是要复仇没错,可是却也不能为了那渣男贱女丢了自己的性命,不是吗? 长公主笑得嘲弄,软巾擦拭着帝王的额头,动作是那样的温柔,可是脸上却是遮掩不去的嘲弄。 “我真想知道,若是他醒来看到如今这场面,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应莲烟唇角微扬,“贵妃娘娘这次动作迅速,背后定是有承恩侯出谋划策的,我想上次贵妃娘娘审讯我却是被皇上横加阻拦之后,大概对今日之事早有预料了,只是她却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而且,太后竟是主动提出册立大皇子为太子。” 长公主笑得冷漠,“她这么些年来在后宫里忍让庄淑妃,忍让陈贵妃,甚至忍让宋贤妃,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扬眉吐气吗?不过她实在是个糟糕的母亲,隐忍了这么多年却是没有将澈儿教出来。” 任谁都看出来了,今日在这养心殿里,楚澈对这太子之位并不是十分的热衷。 “物极必反,大皇子心无尘埃,只可惜托生帝王家。” 忽然间一阵沉默,而龙榻上的帝王忽然间轻咳了一声,应莲烟放眼望去,却是看帝王缓缓睁开了眼睛,只是眼眸却没有往日的威严犀利,而是带着几分迷茫似的。 “阿凰,是你吗?你来看我了?” 帝王颤巍巍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抚摸长公主的脸,那眼神痴迷的模样却并非是在看着自己的女儿,却好像是情人一般。 应莲烟愣了一下,她可从不曾听说后宫里却还是有个叫什么阿凰的女人。 只是更让她吃惊的却是长公主并没有否认,而是轻声道:“是我在这里,九殿下好好睡一觉,快些好起来。” 她声音带着几分宠溺似的温柔,并不像是她的语调,可是却又是长公主无疑。 芊芊玉手轻轻抚摸着帝王的脸颊,似乎催眠一般帝王沉沉又睡了过去,好像方才那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待帝王再度沉睡过去,长公主站起身来笑了起来,“我小时候听宫女说过,我和我母妃长得是极像的,看来果然不假。” 长公主并非是柳贵妃的亲生女儿,应莲烟是知道的。只是母妃,那可是四妃才能当得起的称呼,难道长公主的出生另有玄机? 可是,应莲烟想破了脑袋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楚帝即位之后,四妃的位置几乎是没有变化过的,除了德妃早逝,这些年来也不曾填补了这个空缺。 可是德妃入宫也只比贤妃早一年而已,长公主可是比楚辰年长了不止一两岁的。 应莲烟一夜几乎辗转难眠,白天里的事情出乎意料,几乎让她猝不及防。 帝王的忽然昏厥,楚澈匆匆忙被册立为太子,长公主的奇怪举动,这一切似乎都冥冥中有着联系,可是她却是找不到那契合之处。 窗棂上时不时人影闪现,只是脚步却是轻得很,应莲烟知道,那是锦衣卫和御林军的人,在重重保护这养心殿。 说是保护,其实又和监禁有什么区别呢? 她本以为自己会陪着长公主直到楚帝醒来,因为自从那晚楚帝“清醒”了那一眨眼的工夫后,便是沉沉昏睡了多日。只是温府里温老太爷病危的消息让应莲烟打碎了富贵花开缠枝莲的茶盅,六安瓜茶溅在了她的裙摆上。 看着应莲烟神色,长公主心中低声一叹,她本以为应莲烟是刀枪不入的,可是心底深处却也是有那么几分柔软的。 只是这几分柔软,却是托付给最为宠爱她的人。人心,毕竟都是肉长的。 “去太医院将刘太医请来一起随莲烟郡主回府。” 应莲烟刚要拒绝,只是看长公主神色,她又是点头应了下来。 长公主名义上是让自己进宫陪驾,可是她却又是哪里害怕了? 自己若是现在还不明白长公主的意图,便是白活了一世了。 刘太医已经年过半百,也不讲究那么多,便陪同应莲烟坐在马车里一同出宫。 “郡主,若是有唐先生诊治,也许老太爷的病能枯木逢春。” 毕竟,唐先生可是当世神医。 应莲烟闻言苦笑,“我没能找到他。” 刘太医闻言一愣,他还以为应莲烟是知道唐隐行踪的。当初唐隐忽然间离开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若不是应莲烟暗中指点,他不认为唐隐会离去,毕竟医者父母心,他又岂会抛弃自己尚未完全治愈的病人? 看着刘太医错愕的神色,应莲烟却是心中翻江倒海。 她不知道碧儿传这信来究竟是几分真实。到底是为了让自己出宫的不得已举动,还是真的外祖父他…… 应莲烟甚至不敢去细想,等到了松鹤堂的时候,她却是愣了一下,“师……先生,您怎么来了?” 一瞬间,应莲烟几乎热泪盈眶。 正在给温老太爷诊脉的不正是师父他老人家吗? 她心中忽然间雀跃,却又满是委屈。 她想问师父,到底去了哪里,让自己好找。她又是担心,因为师父是独身一人,温剑英和哥哥,她都不曾看见。 “快别哭了,有唐先生在,外祖父定然会转危为安的。” 温詹也是抑制不住的欣喜,他也是四处寻访唐隐,可是却不想唐隐犹如天降神人一般忽然出现在温府门前,自称是来诊病的。 看应莲烟神色并非作伪,刘太医连忙收起自己纷繁的心思上前,能够看神医诊病,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唐隐神色凝重,这让应莲烟不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师父诊病的时候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神色。 “师……是什么个情况?” 从十一岁到十三岁,应莲烟跟在自己身边三年,可是唐隐却从不曾见过她这般神色。饶是去年她自己性命垂危,却也不过是一笑了之而已。 看来,她对亲人真的很在意。 “中毒,需要慢慢调理。” 应莲烟不解,“可……” 温詹打断了她的话,“先生果然是妙手神医,温某这就安排住处,不知先生可有什么要求?” 唐隐摇了摇头,看着小徒弟迷茫却又是软弱的模样,他心中无声一叹。 刘太医却觉得如听天书似的,温老太爷这脉象分明是枯木之状,应该是沉疴旧疾,可是为什么自己没看出是中毒的迹象呢? 只是唐隐又岂会骗人?刘太医摇了摇头,颇是有些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离开了。 应莲烟自诩耐心很好,此时此刻却是已经忍不住了,“师父,外祖父他怎么会是中毒呢?” 一别将近一年,唐隐看着竟是消瘦了几分的徒弟,看透沧桑的眼眸中带着几分笑意,“傻丫头,这世间毒药何其多?我们不过是管中窥豹而已,坐井观天罢了。” 师父从来不会这般说辞的,应莲烟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这毒药也许自己真的不曾见识过,另一个问题她却是十二分的关心,“那师父,外祖父他还……” 看着应莲烟眼中跳跃着的期待,唐隐不忍心去让那小小的火苗熄灭,可是却又不愿意欺骗。 “他这毒将近三十余载,想要彻底祛除是没有希望了,为师只能保他三年无恙。” 三年! 应莲烟浑身一颤,师父对自己从来实话实说。只是此时此刻,她却希望师父说的是谎话。 “那要是我找到解药呢?”应莲烟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唐隐道。 “莲烟,你外祖父毕竟年事已高,就算是找到解药,怕也是承受不住解药带来的痛楚。”唐隐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小徒弟眼中的最后一丝期待尽数破裂,甚至是在自己的打击下破裂,他有些不敢去看应莲烟的眼睛。 那向来坚毅的眼眸中若是满是悲伤,他又该如何去安慰自己的小徒弟?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 “我不信!”应莲烟大叫着,她忽然笑了起来,“师父,你不是神医吗?你不是扁鹊在世,能妙手回春吗?为什么,为什么救不了外祖父?” 脸上布满了泪水,唐隐看着委屈的徒儿,一时间却是无话可说。 “丫头,不能对唐先生这么无礼!” 应莲烟尖锐的声音引来了温詹,他自然也听到了“师父”那两个字,对唐隐和应莲烟的关系不由带着几分诧异。 “无碍的。”唐隐摇了摇头,看着气恼着离去的应莲烟,他伸手想要拦住,只是最后却还是无力地垂下了手。 就算是师徒关系,却也不能这般失礼。温詹顿时满是愧疚,“唐先生,莲烟失态,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唐隐苦涩一笑,小徒弟为何失态,他又岂会不知道? 莲烟怨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不出意外,温詹在松鹤堂边的竹林里找到了应莲烟。 “丫头,你外祖父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死之前找到你娘,然后希望你娘能原谅他。只是谁也不曾想,你娘却是死了。” 应莲烟泪水流了出来,看着眼前模糊了的温詹,却是唇瓣翕动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在,还有你,你和你娘并不是十分相像,没有你娘的姿颜,可是你却是比她更聪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取舍。” 看着默然无语的应莲烟,温詹沉声道:“所以,温家便是倾家荡产,也会帮你的,是欠你娘的,你可以看作是补偿,也可以看做是亲情,尽管我们之间并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 应莲烟蓦然抬起头来,看着温詹的神色带着几分惊呆,“你说你和我娘不是……” 怎么可能?若不是亲兄妹的话,为何温老太爷却是这般疼爱自己? “你娘是你外祖父当初带回家的,说是因为战祸而走失了的,而我不过是家中不得宠的庶子而已,温家到底是沐国公之后,丫头,你知道的,勋贵之家多是龌龊,温家虽然失了勋爵,可是那些规矩却还是有的。” 应莲烟听了这解释愣在了那里,她从来没想过温静辰会不是温家人,毕竟温老太爷对温静辰的思念并不作假。 只是她不过是一瞬间的愣怔,很快就是想明白了,“那你是说我娘是被人陷害,所以才离开温家的?” 温詹脸上微微有些笑意,他早就知道,自己一旦提及了开头,也许结果就能被这丫头猜到,毕竟,她那么聪明,和阿辰姐姐一模一样。 “不算是陷害,是当时的温家主母为了彻底掌握温家而要你娘嫁给当时的洛州王家三少爷,甚至为了促成这门婚事,她不惜给你外祖父下了毒。” 应莲烟心中一跳,温老太爷中毒原来竟是因为这件事,“外祖父之所以耿耿于怀,是因为当初若不是他对我娘宠爱有加,就不会有温家主母强行婚嫁之事?也不会导致我娘离家出走?” “你果然聪明,没错,王家三少爷天生痴傻却又是好色的很,当时温家主母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成为温家继承人,想要拉拢王家为自己的靠山,甚至害了温家二房。” 应莲烟从没有听说,温家竟然还有过这么一段历史,只是现在听来却是感觉毛骨悚然。 妻子给丈夫下毒,只为了那权势。这温家主母与楚赫又有何区别? “当时我还年幼,根本不懂事,父亲因为中毒而卧病在床,若非是我向来不起眼,只怕是也难逃一劫。”提及往事,温詹不由唏嘘,“只是她机关算尽,却不想自己的儿子实在是太过于烂泥扶不上墙,最后死在了青楼之中,温家再度陷入了离乱之中,那时候我得父亲指点,一点点夺回了她手上的权利,只是等到彻底掌握温家的时候,家大势大的温家却已经是人才凋敝,只剩下我与你外祖父两人了。” “那她是怎么死的?” 温詹笑了笑,“这就是离奇的地方了,她中毒死的,大昭皇室秘制的毒药。” 应莲烟闻言一惊,“大昭?那舅舅你可查出来什么了?” 温詹摇了摇头,“其实这毒药我也是适才问了你师父才知道的,那时候温家百废待兴,你外祖父身体时好时坏,我却又是哪来的心情去查那毒药来源?当时只想着她死是老天有眼,却不想这背后竟是另有玄机。” 应莲烟一下子就体会到温詹口中的“另有玄机”究竟是什么意思了,“你是说,外祖父的毒也是来自大昭?” 温詹点了点头,“没错,丫头,你娘也许身上流淌的就是大昭的血脉,因为当初你外祖父正是在大昭做生意的时候捡到的她。只是她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应莲烟闻言如坠温里雾里,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她原本是丞相府的嫡出小姐,母亲是沐国公的后人温家小姐,可是如今却又是变了。 她娘出身不明,温家还和大昭皇室有所牵扯。 一时间她只觉得自己浑身冰凉,明明是烈日炎炎,可是她却是好像掉进了冰窟里似的。 “莲烟,我和你……” 应莲烟骤然打断了温詹的话,“舅舅,你当初所言可还有效?” 温詹丝毫没有犹疑,“自然,我幼时并不得宠,因为我生母之死和你外祖父颇多隔阂,若非是你娘,我只怕不是成为那些枉死的温家子弟就是成了那死在青楼勾栏里的人。” 应莲烟定定看着他,“只要外祖父和舅舅不嫌弃,莲烟还是那个莲烟,我娘也是外祖父的疼爱的女儿,而绝非她人。” 那一双眼眸中是坚毅的神色,自己昔日从阿辰姐姐的眼眸中看到过,那是阿辰姐姐临走的时候,他哭嚷着,“阿辰姐姐不喜欢詹儿了,我讨厌阿辰姐姐。” 彼时,阿辰姐姐紧紧抱住年幼的自己,有温热却又是冰凉的东西流淌到自己脖子里,“詹儿,姐姐不是不喜欢詹儿,等姐姐回头安定下来,定会回来看詹儿的。” 他不懂,为什么阿辰姐姐却不能带他走,他不懂,为什么阿辰姐姐会离开。 只是那时候他记得阿辰姐姐看着他的目光是坚定不移的,让他相信,只要阿辰姐姐安定下来,就会来看自己的。 只是那时候他们一个太年轻,一个太小,却又何曾想到,要一个未及笄的女儿家安定下来,是何等的困难重重? 便是他,当初接手了温家后,从那一片废墟起家,不也是用了十多年才将温家恢复了过往,又用了十年才让温家富可敌国的吗? 温詹离开了,只剩下应莲烟静静地坐在竹林里。 烈日炎炎透过竹叶间的缝隙洒落着金辉,斑驳了的竹叶落在应莲烟脸上点点的阴影。 “小姐,你还好吧?” 黎香小心向前,看着应莲烟沉默不语坐了半个多时辰,她终究是忍不住过来看望。 缓缓抬起了头,张口时却是感觉口腔里微微的粘,是因为太久没有开口的缘故。 “黎香,温家当初的事情,你查不出来?” 黎香闻言摇了摇头,“温家的事,便是太子爷知道的也不是很多,不过当初温老太爷和温家主之所以来京城,是因为太子爷告知了小姐的消息的。小姐的娘亲去世多年,再加上宋湘温刻意将赫莲夫人隐瞒,当时温家主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打探赫莲夫人的消息也都没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 黎香的话印证了应莲烟当初的猜想,温詹初来京城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怀疑。 为什么自己前世却从不曾有这样一个外家,原来其中竟是太子煜穿针引线,毕竟,前世并不曾有太子煜这么个人物不是? 其实太子煜不去告知温詹的话,温詹早晚也能打探出母亲的消息的,只是需要的是时间罢了,可是时间到底是不等人的。而且,知晓母亲的人也都在逐渐的老去,不是吗? 看应莲烟唇角扬着淡淡的笑意,黎香犹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慢慢道:“小姐,其实也许太子爷知道赫莲夫人的身份的,当初应建航死的时候,不是有话对小姐说的吗?奴婢听说,应建航后来在诏狱里留下了什么的,只是太子爷却是将那些东西毁了。” 感觉到应莲烟目光灼热,黎香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最后几乎都发不出来声音。 “应建航?” 难道说应建航竟也是知道什么不成?自己去见应建航的时候,他的确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的,只是当时她以为是应建航的悔意,所以根本就不曾当一回事,难道…… 就因为自己的不以为意,所以错过了什么吗? “陪我去诏狱!” 猛地站起身来,应莲烟身形忽然一晃,黎香眼疾手快地搀扶着她,眼中带着几分关切,“小姐,不如我们回头再去吧?你现在身体虚弱,实在不适合……” “不用!”应莲烟断然拒绝,她错过了第一次又岂能再错过第二次? 看应莲烟神色坚决,黎香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吩咐人准备马车前往诏狱。 诏狱里依旧是一片凄风惨雨,炎炎夏日里却依旧是阴测测的,似乎带着经年不变的阴毒似的。 应建航呆过的牢房里空无一人,干干净净的什么都不曾留下。 看着应莲烟四处寻找什么,黎香只好帮忙一同查找,只是到最后却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小姐,不如等太子爷回来之后,你再问他就是了,太子爷对你向来有问必答,想来不会骗你的。”黎香这话说的有些心虚,毕竟这应建航的遗讯可是太子煜让人掩盖了去的。 这本身可就是隐瞒了。 应莲烟闻言却是眉眼一弯,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下来似的,“你说得对,我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回去吧。” 她温水煮青蛙对付应如雪,不惜隐忍多年,难道还等不了这一时半会儿不成? 看着应莲烟释然的笑意,黎香也脸上扬起了笑容,只是刚走出诏狱,却是看到一队人马疾驰而来。 为首之人却是柳贵妃身边的雷总管,他身后却是落何蜀。 “落大人,太子煜里通外国竟是与大昭勾结出卖咱们大楚,落大人识时务,可是不要辜负了皇……皇上和太子殿下的信任,还要好好为国效力,保家卫国才是。” 198.-201-咦,莲烟郡主怎么来了这诏狱 应莲烟闻言脸色一变,只是旋即却是淡然了下来,只是黎香听到却是猛地抬起了头,看向落何蜀,“落……” 应莲烟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手指的吃痛让黎香醒过神来,闭口不语蠹。 雷总管却好像后知后觉似的,看到应莲烟诧异了一句,“咦,莲烟郡主怎么来了这诏狱?什么时候诏狱竟是寻常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去的了?” 雷总管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脸上的横肉几乎都张扬着得意。 “落大人,往后可要加强警惕才是,毕竟诏狱可是重地。髹” 雷总管分明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若是寻常,谁会将这么一个贵妃身边的走狗放在眼中?可是现在,黎香一想起来适才听到的话不由一惊,太子爷怎么了,为什么会是里通外国勾结大昭,这不和当初楚思远的罪名一样吗? “雷总管说的是,我记得当初刘公公可不就是死在了诏狱?当年刘公公可也是纵横一时的。” 应莲烟脸上带着几分浅笑,只是目光却满是不屑,分明是嘲弄。 这话就是说他雷总管和当年的刘喜一个模样,飞扬跋扈,最终下场自然也是一样的,莫不是……惨死诏狱之中! 因为刘喜之死,宫里的太监无论大小从不曾踏足诏狱,雷总管不想应莲烟明明没了靠山,竟还是这般放肆,顿时气得火不打一出来。 “郡主说话小心,可别闪了舌头!” “放肆,你一个内宫太监,就是这般对当朝郡主说话的?” 呵斥声骤然传来,雷总管听到这声音不由一惊,大皇子,他怎么来这里了? 他连滚带爬的下了马,跪倒在地恭迎大皇子大驾,只是楚澈却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不长眼的奴才而已,你别放在心上。” 应莲烟闻言轻声一笑,却是迎上了楚澈的目光,“拜见大皇子。” 应莲烟礼节得体,只是楚澈看到却是觉得无比的疏远,他想要伸手搀扶应莲烟起来,可是她的胳膊却是轻轻一挪动,避开了自己的搀扶。 “不必多礼。” “殿下怎么来了这里?难道是来诏狱视察吗?” 看着应莲烟笑语盈盈,楚澈却是心中一阵甜蜜,可是这甜蜜中却又是伴随着苦涩。 他怎么能说?他听说温府里来了一位神医能够救治温老太爷,他关心应莲烟前去温府,却不想应莲烟却是去了诏狱。 他原本打算回宫,却是得到太子煜里通外国的消息。 楚澈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只有两个字,“荒谬!” 太傅虽然言行不羁,可是又怎么会里通外国呢?他一瞬间的慌乱却是想明白了这前因后果。 所谓的里通外国也许只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目的却是为了把太傅的权利架空,甚至将锦衣卫收归己用。 而象征着锦衣卫独一无二地位的诏狱,那必然是雷总管会前往耀武扬威的地方! 应莲烟堪堪去了诏狱! 想到这里,楚澈几乎是纵马赶往诏狱的,看到雷总管竟是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为难应莲烟,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母后说什么是为了自己好,雷总管是她的心腹,难道会不明白自己的心思?既然明白自己的心思,竟然还为难应莲烟,这却又是什么道理? 一时间楚澈除了恼火还是恼火!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却也是不给雷总管半点颜面。 只是这些,却都不能跟应莲烟说。 “我只是顺路而已。” 半晌,楚澈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应莲烟闻言却是面色不变,“那我就不打扰大皇子了,告辞。” 楚澈怔怔地看着伊人离去,眼中热度逐渐凉了下来。 雷总管却依旧是跪倒在那里,也是看着应莲烟离开,只是眼中却满是凶狠。 “小姐,大……大皇子是特意来帮你的?”若是顺路的话,怎么会气息不稳呢?而且适才那马匹速度可是没有半点顺路的样子。 应莲烟笑了笑,“你没看出来吗?柳贵妃和楚澈闹翻了。” 黎香愣了一下,“是吗?”只是旋即她却是问了一个自己更为关心的问题,“小姐,太子爷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里通外国了呢?他和大昭有什么好勾结的,而且,为什么如今落大哥掌控锦衣卫?” 果然是关心则乱,应莲烟摇了摇头,“你那么多问题,要我先回答哪一个?” 黎香这才发觉自己实在是太过于着急了,只是脸色和眼中的神色却是都无法平静下来,“如今楚澈监国,距离那龙椅只是一步之遥罢了,明白吗?” “可是皇上又不是不会醒来!”黎香反驳道:“而且,这与太子爷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要是宣武帝永远醒不过来,楚澈就是理所应当的继承皇位了。你可别忘了,太子煜可是宣武帝最为宠信的臣子,若是帝王忽然间驾崩,万一他质疑,那么朝堂会怎么样?这帝王之位,楚澈可能否坐得稳?” 黎香聪明人,关心则乱没有想那么多,一听应莲烟解释顿时明了,“那刚才楚澈却又是为何救小姐?” 她刚问出口却又是后悔了,楚澈对小姐有爱慕之心并非一两日的事情了,他固然不喜欢太子爷,想要置太子爷于死地,可是却也不会害了小姐的。 应莲烟却好像浑不在意似的,低声说道:“其实这次动手的并非是楚澈,是柳贵妃坐不住了。” “不是大皇子?”黎香很是不相信这个说法,虽然楚澈救了小姐,可是雷总管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而已,自己想要教训他还不是小姐一声令下吗?就算不用楚澈出面,小姐也不会有事的。 似乎看出来黎香的不以为意,应莲烟幽幽道:“楚澈虽然喜欢我,却也不会做出这小人之事的。”看黎香听了这话有些气恼模样,应莲烟摇了摇头。 “黎香,你也说了,楚澈来的急匆匆的,而且他大庭广众落了雷总管的面子,若真是为了一场戏,未免不值得,你要知道,雷总管代表的可是柳贵妃。” 黎香脸上有些动容,“那不是大皇子,难道还是皇上不成?” 应莲烟讽刺一笑,“大皇子监国,可是大皇子可也是有个年富力强野心勃勃的母后,甚至还有个壮心不已的外祖父的。” 黎香闻言脸色一变,“小姐,你是说贵妃和承恩侯他们……他们构陷的太子爷?” “除了这两人,别无他人。”应莲烟斩钉截铁道。 “至于为何是落何蜀,你可别忘了,锦衣卫是宣武帝的亲兵,若是贸然用一个外人替换了去,这成千上万的锦衣卫儿郎是否同意?徐徐图之,先让落何蜀代为掌权,然后逐渐渗透自己的势力,最后将落何蜀拔出了便是。” “活该他出卖太子爷!” 想起落何蜀竟是鞍前马后地跟随着雷总管那不阴不阳的人,黎香唾了一口。 应莲烟苦笑了一声,“他也是情非得已,你别忘了,雷总管适才说了什么,保家卫国。想必,柳贵妃是用四妹一家要挟了落何蜀,所以他才不得不屈服的。” 黎香却是依旧不能原谅,“他从进锦衣卫第一天起就应该知道,这辈子都要对太子爷忠心不二的,被人拿捏住软肋,这又算什么?算什么英雄。” 落何蜀的形象在黎香心中轰然倒塌,应莲烟知道这事情并不能强求,毕竟锦衣卫和自己不同,她不过是个寻常人而已。 而他们锦衣卫,很多都已经失去了亲人。就像是黎香,无父无母,不曾有牵挂的。 “别硬碰硬便是了,将心比心,若是柳贵妃拿捏住了碧儿,要你替她办事,或者说抓了我,你又该怎么办?” 黎香面色一僵,却是嘟嘟囔囔答不上来,半晌才说道:“小姐才不会被那老巫婆拿捏住。” 只是语气里却到底是有几分松动的。应莲烟唇角微微弯了起来,“等着吧,京城又是风温聚变,只是却不知道这次会是什么结果。” 黎香看着看向车外的人,心里有话想要问,只是看着那恬淡的容颜,她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好了。 她担心太子爷的安危,她想问问小姐,你是不是也在担心太子爷?毕竟,太子爷已经很久没联络她们了。而且,若不是柳贵妃下了黑手,她不觉得柳贵妃会给太子爷按上那里通外国的罪名。 毕竟,太子爷一旦秋后算账,便是她贵妃之尊,也难保她体面。 可是,看着应莲烟那安然的面孔,黎香犹豫了。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回温府的路上,几乎大街小巷都在议论太子煜,甚至有人编了歌谣,街头巷尾的传唱。 议论之声不绝于耳,黎香脸色越来越难看,再度听到那“太子殿下,十宗罪”的时候,她一把撩开车帘就是要下马车,却是被应莲烟唤住了。 “若去了就不要再回来。” 黎香的手紧紧握住那竹帘,似乎在犹豫,颤抖表明了她此时此刻的心境。 “那不过是一群孩子,甚至都不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你若是去了,我身边再无你容身之地。” 而且,一旦表明了立场,不止是黎香要被牵连,便是应莲烟也是难以周全。 黎香一手甩开了竹帘,显然是心中愤愤不平。 “你何时见过太子煜对旁人的疯言疯语在意过?”应莲烟笑得风轻温淡,“若真是这般,他这辈子却也是成不了大器的。” “可……”这道理她不是不明白,可是听到这些人这般诋毁太子爷,她还是忍不住的气愤。 太子爷滥杀无辜?要真是滥杀无辜的话,你们还会活着? 太子爷诛杀贤良?那陈道勇被诛,难道还真是因为太子爷的缘故?他贪墨军饷,最后自己做了替罪羔羊罢了,分明是死有余辜! “人活着,是活给自己的,而不是活给别人看的。”应莲烟声音轻轻的,可是却又分量十足,如同磐石一般落到了黎香的心中。 她终究是忍不住了,“小姐,您不担心太子爷吗?” “担心?”应莲烟笑了笑,“我相信,这世间除了太子煜自己,没有人能杀得了他。你说太子煜会杀了他自己吗?” 答案显而易见。所以,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黎香闻言愣在了那里,半晌才道:“难怪太子爷对小姐青睐有加。” 单是这份信任,少有人能及。 应莲烟唇角微动。 她嘴上说着不担心,可是心中却又是担忧着的,如今这大周、大昭和突厥竟然都齐齐牵涉到战火之中,太子煜偏生又在此时下落不明,她怎么会不担心呢。 宣武帝的病情依旧是没有好转,昏昏沉沉躺在病榻上沉睡多日,直到宫里头杜德全亲自来请唐隐。 应莲烟料到了,只是却不想柳贵妃竟是没能再拖延几日,毕竟拖得越久,对她越是有利,不是吗? “我陪先生一同进宫去,正好也看望长公主。” 杜德全连忙答应下来,毕竟唐隐住在温府一段时日,应莲烟和他颇是熟稔,一同进宫是百利而无一害。 长公主并没有在养心殿,而是回了栖梧殿休息。 自从帝王病倒后,一直都是长公主近身伺候,所以冷落了许久的栖梧殿突然间有了人气似的,只是却也不过是寥寥数人而已。 正值午后,栖梧殿里的几个丫环也都是昏昏沉睡,应莲烟不由皱眉,她一路进去,却并没有一人醒来。 只是她刚踏入正殿大门之时,却是感觉身后一阵冰凉袭来,应莲烟不由一惊,指缝间金针一触即发,可是下一刻她却又是收了回去。 “丫头,一身杀气,好生厉害,难道要谋杀亲夫不成?” 任由着太子煜将自己携卷到偏殿,甚至还未等自己看清他便是冰凉的吻落在了唇齿间,她想要闪避,只是一双大手却是按住了她的脑袋。 太子煜笑吟吟地看着她,唇与齿却是最尖锐的武器,攻击着她的壁垒。 看着那眉眼间不复存在的张扬恣意,应莲烟忽然间心头一笑,就是一愣神的工夫,已被迫与太子煜一道纠缠。 呼吸都纠缠在一起,良久之后她才被放开,大口的喘息。 “看来本宫往后可是要好生督促你才是。”他不在的这段时日,这丫头竟是退步了这么多。不过,真好。 应莲烟笑了笑,“如今你可是丧家之犬,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怎么,要我金屋藏娇?” 即使脸上没有那曼珠沙华的妖娆纠缠,没有那银眉铁划,即使这张脸稍稍休整后变了模样,甚至是普通的而已,可是即便如此,人群中应莲烟还是能第一眼认出来太子煜。 那勾魂摄魄的丹凤眼,抑郁其中的气势,她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的。 “本宫貌美如花,要我的丫头挣钱养家?”太子煜调侃起来,将应莲烟横抱在怀里,脸上带着几分轻佻的笑意,“倒是个不错的建议。” 倒说得是这么个道理,毕竟就算是应如雪当初全盛的时候却也是及不上太子煜的三分神采。 “太子爷这般长途跋涉的,难道就是走投无路,让我金屋藏娇的不成?” 看着那清秀小脸上的淡淡的嘲弄,太子煜唇角一扬,“丫头你说呢?” 又把问题抛给了自己。 应莲烟眉头微微一拧,只是旋即却是感觉到一只手轻轻覆在了自己的眉眼上,似乎想要把自己皱到一起的眉头舒展开似的。 “回头我让卫三去你身边,黎香有时候太冲动。” 应莲烟闻言挑起了眉梢,“你要去哪里?” 京城,太子煜是呆不住的。除非宣武帝当即醒来。 可是就算是宣武帝醒来,朝堂上如今被承恩侯掌控,帝王大病初愈,又有几分把握能掌控局势呢? 而且,柳贵妃的野心已经暴露,宣武帝若是要除掉柳贵妃,势必会牵扯到太子煜,而太子煜做了帝王的爪牙,到底是枕边人和亲生子嗣,将来若是秋后算账,只怕是太子煜在劫难逃。 若是宣武帝任由着楚澈承继皇位,那柳贵妃只会对太子煜斩尽杀绝的,甚至对自己也不会手下留情。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所以,京城,并非是太子煜的上选。 应莲烟脑中清明,瞬间就想通了这些,甚至想到了太子煜下一步的去向,“你打算去西凉?” 不愧是他看中的人,果然是聪明的很,一下子就猜中了自己的想法。 “自然是哪里跌倒的哪里爬起来。”太子煜玩笑着说道。 应莲烟闻言却是一笑,“难不成,你还能躺在地上换个别的地方爬起来不成?”那也是不现实的。 “本宫倒是没想到,丫头现在这般聪慧了,竟然敢和本宫开起玩笑来了,信不信本宫让你爬都爬不起来呢?” 应莲烟不是没经过人事,之前又是被太子煜百般调戏,自然是清楚这“爬都爬不起来”的含义。饶是两世为人,她依旧是忍不住脸微微一红,而且太子煜身体的反应她瞬间就感觉到了,好像是火烧屁股似的,应莲烟一下子逃开了,甚至离开了栖梧殿。 “为什么不告诉她?”长公主不知何时到来,看着太子煜悠闲地坐在那里,脸上却是平静无波的。 太子煜闻言一笑,即使是平平无奇的眉却也带着几分生动,“她没问,不是吗?” 长公主闻言竟是一愣,旋即却是苦笑道:“你们两个,还真是天生一对。” 太子煜闻言一笑,“这句话,我喜欢,那就等此间事了之后,请皇姐为我们主持婚事。” 听到这一句皇姐,长公主脸上微微动容,“阿夜,你可是有把握?” 太子煜笑了起来,“皇姐何时见我做过没有把握的事情?” 长公主看着骤然消失的人,耳边却还是太子煜那带着几分狷狂的话。 栖梧殿里依旧是盛夏七月的昏昏沉沉,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走到太液池边,应莲烟才骤然反应过来自己去栖梧殿是要去找长公主的。 只是现下,却又是让她怎么回得去呢? 应莲烟犹豫的瞬间,却是感觉脚步声接近,她闻声望了过去,却是陈贵妃缓步向自己走来。 “参加贵妃娘娘。”应莲烟盈盈一礼,陈贵妃却是良久并不唤她起身。 似乎时间都凝滞了一般。 “看本宫看莲烟郡主画一般的人物都发愣了,快些起身吧。” 画一般的人物?可是从没有人这般赞扬过自己,应莲烟对自己的相貌自然是清楚的很,也从不在意这些。 只是陈贵妃说这话,却又是打着什么算盘呢? 如今后宫是柳贵妃独大,前朝是承恩侯作威作福,皇甫殊因为应如雪大病需要悉心照料,更是多日不曾上朝。陈贵妃这个时候忽然间难为自己,却又是何用意? “多谢贵妃娘娘。” 199.-202-叔父这般说,怕是吓着莲烟了 应莲烟暗暗思考之际,陈贵妃却也是在打量着应莲烟。 一个从不慌乱的人儿。 这是她能给应莲烟的最高评价。 简湘温苛责时稳稳还击,应如雪刁难时以牙还牙,柳采薇算计时从容逃脱,宣武帝龙霆大怒时却也是振振有词髹。 一个从不曾慌乱的人,甚至比她们这些经历了兴衰荣辱的都要淡然了几分。此时此刻,陈贵妃对应莲烟忽然间很是欣赏起来,她有些明白,为什么殊儿那么个眼高于顶的,却也是对应莲烟有几分倾心了。 饶是应如雪是数得着的美人,可是却也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以色事人,能得几时好呢? “听说唐神医被请到宫里来给皇上看病了?莲烟为何不早些推荐呢?这样,也许皇上能早些醒来不是?” 应莲烟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无奈,陈贵妃这是在试探她。自己成功了,也许她就有下一步打算,若是失败了,便可以治自己的罪,甚至拿自己向柳贵妃邀功。 “回贵妃娘娘的话,先生闲温野鹤惯了的,向来都是稀奇古怪的治病办法,只怕是就算请进宫来,也会被轰出去的。到时候莲烟丢了脸面没什么,若是被什么有心人猜忌说是有心谋害帝王,莲烟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人儿! 不但跳过了自己挖的坑,还嘲讽了自己,那什么有心人,说的不就是自己吗? 只是陈贵妃却是神色泰然,“倒也是这个道理,只是皇上病情的确让人忧心,不然太后也不会派遣杜总管去请唐神医了。” 太后让杜德全去请的师父?难怪便是连柳贵妃也阻拦不住了。 应莲烟笑意还未完全展开,却是听陈贵妃道:“莲烟也二八年华了,说来也是不小了,本宫做主为你赐一门婚事,如何?” 应莲烟笑意僵硬了一下,旋即却又是笑了起来,这笑意让陈贵妃秀眉一皱,“怎么,你不乐意?” “娘娘赐婚莲烟本该感激不尽,只是……”直直迎上了陈贵妃的目光,应莲烟一脸为难道:“只是如今莲烟俗务缠身,怕是要辜负贵妃娘娘的美意了。” 陈贵妃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 “俗务缠身?你是说温家的产业?” 她问的直接,问罢才恍然自己似乎问的格外出格,只是应莲烟却好像没有察觉似的。 “回娘娘的话,温家产业固然是一部分,只是莲烟曾在菩萨前许愿,只怕是如今还不能嫁。” 信口开河!陈贵妃心中微微恼火,应莲烟摆明了是在拖延而已,“你许了什么愿,难道菩萨还能坏人姻缘不成?” 应莲烟羞涩一笑,“莲烟怕是说出来辜负了贵妃娘娘的一番美意。” 陈贵妃宫里什么风浪没见过?看应莲烟这般神色只觉得她是在故弄玄虚,“你要是说的在理,本宫还能怪罪了你不成?” 应莲烟闻言蓦然睁大了眼睛,似乎得到保障似的,然后轻声说道:“那还请贵妃娘娘见谅,莲烟当初在菩萨面前许愿,除非外祖父病愈,或是有人甘愿入赘温家,将来子嗣冠之以温氏姓氏,否则,莲烟绝不言嫁。” 她说的斩钉截铁,陈贵妃脸色却像是从酱坛子里捞出来似的,看着应莲烟的神色越发带着几分凝重了。 偏生应莲烟还那副坚决模样,陈贵妃语调瞬间冰凉,“菩萨面前可是不能妄言的,否则便是将来死了,只怕是都没有哪一殿的阎王敢收你。” 应莲烟笑意不变,直直迎着陈贵妃那带着几分怒意的眼神,她这次可是狠狠落了陈贵妃的面子的,只是,那又如何? “贵妃娘娘,莲烟虽然年幼,可是却也知道一诺千金这四个字怎么写,自然不会食言而肥的。还请贵妃娘娘不要怪罪莲烟无礼才是。” 应莲烟到底会不会食言而肥,她管她呢!可是如今这般对自己,分明是没有把自己放在眼中。 陈贵妃越发的气不打一处来,适才她还想着将应莲烟婚配给德彰,却不想应莲烟竟是跟自己来这么一出。 “怎……” “贵妃姐姐这是在和莲烟说什么呢,那么高兴?” 贤妃的骤然到来打断了陈贵妃的话,看着脸上没有半点阴霾的贤妃,陈贵妃眼中跃过一丝怒意。 她哪里高兴了?而且,如今帝王病榻上昏迷不醒,自己若是兴高采烈的与应莲烟谈论婚事,岂不是会被柳采薇抓住把柄? 简凝岚,你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见过贤妃娘娘,适才贵妃娘娘说是要给我说一门婚事,结果莲烟怕是恼了贵妃娘娘,还望贤妃娘娘能帮莲烟说一两句好话。” 陈贵妃没想到应莲烟竟是三两句话全部都抖落出来了,她不由皱眉,刚想要辩驳,却不想贤妃却是轻声一笑道:“婚事?莫非贵妃姐姐是要撮合莲烟和姐姐的侄儿吗?” 除此之外,贤妃想不出陈贵妃还能有什么打算。 “姐姐的侄儿固然是好的,只是榜眼之才,配上莲烟怕是有些不足了。” 这话分明是在说陈德彰配不上应莲烟! 这到底是在帮应莲烟还是在害她,陈贵妃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却见贤妃摇头说道:“毕竟,当初陛下可是有意要把莲烟许配给太子殿下的,只是……” “妹妹还是噤言的好,太子煜图谋不轨,所以的封号不都被剥夺了吗?”陈贵妃冷冷地打断了贤妃的话,眼中带着几分嘲弄。 “若是被贵妃娘娘得知妹妹竟还是对太子煜敬畏,却不知贵妃娘娘却是何想法。”陈贵妃语气中带着几分要挟,贤妃闻言却没有半点紧张神色。 “是妹妹失言了,只是陛下如今还龙体欠安,姐姐便是一片好心,却也有些不妥当,莲烟,温锦这些日子倒是想念你的很,不如随本宫去漪兰殿看看她?” 应莲烟点头应道:“那莲烟先告辞。” 陈贵妃被冷落在树荫下,玉手挥过,那一片花红柳绿尽数被摧残了一遍。 “娘娘,您别在意,应莲烟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郡主罢了,怎么配得上三公子呢?”三公子,正是陈德彰。 陈贵妃冷冷看了心腹宫女柳儿一眼,“徒有虚名?她若是徒有虚名,谁又是名副其实的?温家家大业大,若是有她襄助,何愁殊儿不能登上大宝?” 柳儿闻言不由不解,“既然如此,那就让三皇子纳应莲烟为侧妃便是。” “蠢货!”陈贵妃冷声道:“你以为侧妃是随便能纳的吗?刘凝芝能进府是因为她本来就有意殊儿,而且又是殊儿救了她,大皇子妃变成了三皇子侧妃,如今京城里怎么议论的?若是应莲烟再成了三皇子侧妃,殊儿只怕是连命都难保。毕竟,楚澈可是对应莲烟一往情深。” 柳儿被教训了一顿有些悻悻,只是一想起大皇子对所有的女人都不屑一顾,偏生竟是对应莲烟这般着魔,她不由有些不解以及吃味,“真不知道给大皇子下了什么*汤,竟然能让大皇子喜欢她。” 分明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陈贵妃轻蔑一笑,算了,本来也不指望她能成大气,自以为有几分姿色就能一步登天吗? 胸大无脑的女人,后宫里却又是几个能存活的? “走吧。”看着应莲烟和贤妃早已经不见了踪影,陈贵妃语气中带着几分怅惘,戳破了这层玻璃纸不要紧,只怕是往后和应莲烟便是真的没有半点缓和的余地了。 贤妃,坏她好事,总有一日,也要让你悔不今日! “娘娘怎么会来这边的?”不过是几天不见,阴霾已经从贤妃脸上剥落了。应莲烟眼中带着几分打量,然后却是缓缓收回了目光。 “散散心罢了。你说得对,与其是活在悲恸之中,倒是不如给温锦寻找到保障,今天就算是还了欠你的人情,往后,你好自为之。” 倒还真是决绝,难怪能在后宫得宠二十余年屹立不倒。 看着贤妃离去的背影,应莲烟缓步回了养心殿,刚巧碰到师父出来,杜德全在一旁跟随着。 “唐先生,难道除了那放血之法,陛下的病就再无他法了吗?” 杜德全也好像苍老了几岁,身形佝偻,一脸的期待神色。 “这是最简单的办法,不然便是将养着,只是到底何时会醒来,那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唐隐的话让杜德全脸色骤然一变,怔愣着站在那里,便是连应莲烟到来都不知道。 “干爹,干爹,你怎么了?” 小卓子小心上前,又是呼唤了几声杜德全才如梦方醒回过神来。 “唐先生呢?” 小卓子闻言轻声说道:“刚才莲烟郡主过来,已经将唐神医接走了?干爹有急事找他?皇上的病有治了吗?” 最后一句让杜德全脸色一变,“不该问的别问那么多!” 小卓子委屈地皱着脸,看杜德全再度折回了养心殿,不由做了个鬼脸。他还不是担心吗?如今听说承恩侯把持朝政,把朝廷里的官员都换成了七八成了,只怕再过些日子,便是他们这些后宫的小太监们也都朝不保夕了。 “师父,你不想给皇上治病?” 宣武帝的病情看似凶猛,其实却并不严重,只是他向来身强体壮从未病过,所以这骤然一病才让所有的人都傻了眼而已。 师父到来,本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为何却是舍弃了这个病人? “他过几日便是能醒来,有没有我都一样。”唐隐笑了笑,看透世事的眼中带着几分落寞,“我曾说过不给帝王看病,如今来了这宫里已经是坏了规矩的。” 不给帝王看病?应莲烟闻言皱了皱眉,为什么她从未听温剑英说过这事。 只是师父这么做她倒是也明白,若是真的治好了宣武帝,只怕是师父便不得不留在京城,或者说留在宫里了。 帝王若是任性起来,可是谁也阻拦不住的。那时候师父不能恣意江湖红尘,便不是她的师父了。 “师兄哪里去了?” 唐隐闻言一笑,脸上带着几分打趣,“我还以为若是我不提,你都不会问了。放心,你哥哥很好,他比你有天分,有你师兄照料,是不会出事的。” 应莲烟心中一块大石头放下,她这些日子似乎一直在忙忙碌碌,可是究竟在做些什么却也是不知道。师父不曾主动提及哥哥的事情,她也害怕竟是没敢去问。 好在没事。 “哥哥心性单纯,学东西自然是比我快的多。”应莲烟低声一叹,若是能解了那毒药,也许哥哥也能像沈潜那样文章斐然,像温剑英那样武功卓绝,是翩翩佳公子的。 “现在这样对他最好,你不必耿耿于怀。”从应莲烟那骤然落寞了的眼神中,唐隐就猜出了自己的小徒弟究竟在想些什么。 应莲烟闻言一笑,刚想要说什么,大街上却是一阵怒喝声,“什么东西,竟然敢当我们承恩侯府的路,还不赶紧让开?” 唐隐闻言不由皱眉,“承恩侯府,地位很高?” 应莲烟唇角玩味一丝嘲弄,“算是吧,丁留停车,看看热闹。” “好嘞。”丁留脆声应了下来,有热闹不看可是罪过的很,他可是从来不喜欢当罪人。 承恩侯府的马车被那小商贩的小推车拦住,心中越发着急却越是躲避不开,只急的那小商贩一头大汗淋漓。 “还磨磨蹭蹭的,给我滚开!” 侯府车夫一鞭子挥了出去,马车车厢内的阻拦声显然是晚了一步,“六福,不得……” 果然是她。应莲烟脸上露出一丝了然。 唐隐见状不由皱眉道:“你认识?” 应莲烟笑了笑,“承恩侯世子夫人,应如若,师父说我认识不认识。原本还在想她会不会回来,现在倒是真的回来了。” 车辕上的泥斑点点,车夫骄纵却又是带着几分新奇隐约着疲倦的模样,若是承恩侯府出来的,又岂会是这般神色? 想来便是刚进了京城的。 承恩侯府算是人丁稀薄,刚进京城的,除了应如若,又还能有谁呢?只是应如若眼下来京城,难道是…… 承恩侯府的马车车帘始终是严严实实的挂在那里,根本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什么模样。 只是车夫六福的鞭子没有落在那小商贩的身上。 “你是哪里来的,竟然敢找承恩侯府的麻烦?” 一身天蓝色锦绸的男人闻言一笑,“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承恩侯府竟然在京城横行霸道了?” 简成述! 应莲烟没想到,简成述竟然会此时此刻回京! 看着许久不见的人,她倒是心情平静了许多。简湘温已经死了,应如雪也离死不远了,她们母女和自己的仇与怨基本上算了个干净。 她也不会无理取闹之人,简成述不曾害过她,而且还算是对她有救命之恩,她自然不会恩将仇报的。 只是,简成述此时此刻回京却又是为何? 车夫六福想要把马鞭收回来,奈何那马鞭好像是长在这男人手中了似的,他竟是一丝一毫都不能撼动。 “你,你知道是承恩侯府的马车竟然还敢惊扰?” 六福已然是强弩之末,脸红脖子粗的模样不过是在勉强支撑罢了。 “下人无状,让公子见笑了,六福还不跟这位公子道歉?” 应如若声音低低的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只是依旧没有露出庐山面目。 六福岂会甘心?他好不容易从庄子里来到京城,怎么会一进京城就给人低头下跪?这岂不是丢了他的颜面? “夫人,分明是这男人找……” 马鞭清脆的响声打断了六福的恶人告状,鞭梢刚巧不巧地打在了他下巴上。 六福只觉得整个脑袋似乎被人锤了一通似的,他刚要说话,却感觉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硌着了自己,一阵的黏稠。 看着吐出来的牙齿和鲜血,六福双眼通红,恨不得把眼前的男人打死一般! “尼……砸……唔……” 口齿不清,六福一开口就引得众人一阵笑声。 承恩侯府嚣张跋扈,如今有人竟是出头狠狠教训一顿,实在是大快人心。 只是,如今承恩侯府风头正盛,得罪了侯府,只怕这位公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应莲烟将众人目光纳入眼底,也是,简成述在京城可算是个生面孔,只怕是没几个人能认得出来的。 只是,她倒是想知道,简成述今天这般打承恩侯府的脸,究竟是路见不平,还是……有意为之呢? “世子夫人,您这位下人可是险些害了一条人命的,一句无状也未免太风轻温淡了?还是您富贵荣华在身,并不把寻常人的性命看在眼中?” 应如若顿时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她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简成述这言辞可是有心的很,若这些围着的百姓真的要计较的话,只怕是自己难以逃脱。 侯府如今名声本就是被糟践的不成样子了,便是这小小车夫也草菅人命。应如若一阵忧心,看着奶娘抱在怀里安稳入睡的孩子更是眉头皱起。 只是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简二公子不也是出身安平侯府?你常在江湖,难道身上还能少了血腥不成?” 应如若的反驳看似将简成述拉下了水,其实却没有一点威力。 “便是朝廷也不过问江湖事,看来承恩侯倒是野心不小呢。”简成述一击取胜,应如若脸上再没有那一丝恬淡了。 偏生车夫六福却是委屈十足,竟是下了马车要找那小商贩麻烦。他也是看出来了,简成述他惹不起,可是这小商贩,他可是打得起的。 只是六福却是忘了,这小商贩这次可是有简成述出面保护的,又岂会任人宰割? 小商贩原本就是做个小本生意求生存的,可是没想到惹上这飞来横祸,眼看着那承恩侯府的车夫竟是要自己的命,顿时也扯着嗓子大吼道:“承恩侯府胡乱杀人了!” 围观的百姓看着这一出戏到这里却是变了好几次调调,有纯粹看热闹的依旧在看热闹,倒是有几个其他小本生意买卖人想起这几日自己被那些自称是承恩侯府亲戚的地痞流氓敲诈了多次,一时间也是义愤填膺,“国丈难道就能目无王法?还请公子为我们做主呀!” 这一闹竟是闹大发了,围观的百姓竟是将应如若的马车团团围住。直到顺天府和锦衣卫的人来了还迟迟不曾散去。 民情沸腾,便是顺天府也不得不将应如若的马车一同请进了衙门里。 而引起这一连串变故的简成述却是没事人似的走到了应莲烟的马车前,“热闹看够了,不知道能不能看在我辛苦一场的份上,捎带我一程?” 应莲烟笑了笑,“二公子不回家?” 简成述却是旁若无人的上了马车,“回家。”看到唐隐的时候,简成述很是恭敬的行了礼。 “阔别重逢,难道没什么想要问我的?”马车里的安静是简成述打破的。 应莲烟唇角一扬,“二公子怎么忽然间回来了?这次这般刁难承恩侯府是路见不平呢,还是要教训教训国丈爷?这是我问了,这些问题二公子会回答吗?” 应莲烟笑语殷殷,可是却没有一点善意。简成述闻言眼神不由黯淡了一下,“丫头,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龌龊不堪的人吗?好歹我也算是你的表兄。” 应莲烟笑了起来,“可是论起血亲,似乎二公子和我没有什么干系吧?” 简成述闻言一笑,“是吗?你就这么肯定?” 他脸上笑意古怪,应莲烟见状愣了一下,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简成述当初离开京城时说是要去散心,可是如今看来,这心情似乎并没有怎么变化。 倒是唐隐,看着简成述的目光带着几分打量,“怎么,唐先生可是看出了我患什么隐疾?” 简成述一副调侃的语气,应莲烟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有这么诅咒自己的吗?” 简成述却是得到了关怀似的,反而是大笑了起来。 只是唐隐忽然开口说出的话却是让他笑声戛然而止,“倒是看你几分眼熟。” 眼熟?应莲烟笑了起来,“能不眼熟吗?简成洛,赵洛成可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 只是唐隐却依旧是摇了摇头,“不是,而是像另一个人。” 应莲烟闻言愣了一下,师父这话什么意思,像另一个人。再去看简成述的神色,却是在那里缄默不语,好像在思考什么似的。 简成述并没有下马车,反倒是随着应莲烟一同回了温府。 “怎么?难道不欢迎我?”简成述话音未落,门房上的人却是快步迎了出来。 “小姐,唐先生,公子,你们回来了。” 应莲烟闻言更是心中一惊,什么时候简成述倒是成了温府的上宾?自己不过是随着师父进宫几个时辰罢了,难道还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成? 简成述一脸笑意的随在应莲烟身后一同进府。 温詹看到两人时,不由笑着道:“你这孩子,还真是被你找到了,莲烟,这是你二哥,往后要是谁要是欺负了你,尽管找他帮你出气就是了。” 饶是应莲烟向来脑袋清明,如今听到温詹这般说辞的时候不由脑袋一懵。一旁简成述却是笑着道:“叔父这般说,怕是吓着莲烟了。” 一声叔父更是让应莲烟只觉得如坠温里雾里,只觉得脑袋浑浑噩噩的,半晌也没反应过来。 简成述,什么时候竟是成了温家的人。 原本的安平侯府二公子,摇身一变成了温府的二公子,是不是自己还和简湘温拐外抹角地带着几分血亲? 因为有事处理,温詹又是急匆匆地离开了,应莲烟心魂不定地走出了书房准备去松鹤堂看望温老太爷,而简成述却是阴魂不散的跟着。 “简成述,你究竟在玩什么鬼把戏!” 200.-203-李代桃僵,偷龙转凤 应莲烟蓦然回头,目光炯炯中带着几分凶狠。 简成述闻言却是一笑,“丫头,你这般说为兄可是伤心的很,好歹我也算是你表兄,你怎么能这般对我?” 应莲烟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表兄?当初你是安平侯府二少爷的时候还声称是我表兄呢!她一把抓住简成述的衣襟,“若是让我知道你图谋不轨,简成述,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简成述看着恶狠狠要挟自己的人,眼眸中却都是带着几分笑意,“丫头,你觉得所有的人都会骗你不成?髹” 简成述的质问并不见得多么有力,只是却足以让应莲烟放下盔甲。 温詹不会无缘无故的害了自己的,简成述武功高强,是个杀伤力极大的,将这么一个隐患埋在自己身边?这并不像是温詹的作风。 那若是排除了嫌疑,唯一的解释便只能是……简成述真的是自己的表兄,只是却不曾有血缘关系罢了,毕竟母亲是外祖父收养的。 “说来也是可笑,你说天下之大,倒是什么样子的事情都有,我幼时浑浑噩噩不曾记事,记事之后却又是被人李代桃僵做了十多年的安平侯府二公子。丫头,你说因缘际会,难道便是这般误打误撞不成?” 简成述言语里只流露出一星半点的真相,可是足以让应莲烟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代桃僵,偷龙转凤。 “因果罢了。”既然简成述是温家人,她自然不会再刁难,何况…… “还好你当初没有帮应如雪,不然……”应莲烟小嘴一撇,“看我不让外祖父把你揍得起不了床!” 简成述闻言一笑,“哈哈,老太爷还真是宠你。” 简成述的事情温老太爷已经听温詹提及,等真的见到了简成述的时候,温老太爷依旧是忍不住的老泪纵横。 当初因为自己娶妻不贤,将温家害得跌入了谷底,便是无辜的孩子也遭到了株连。 好在,如今已经找到了一个,他将来也不至于无颜面对自己死去多年的胞弟。 “外祖父这般哭啼,该喝药的也要喝药。” 应莲烟的调侃让温老太爷破涕为笑,“你这丫头,古灵精怪的,认了你二哥没有?” 看着简成述摆明了等着自己喊二哥的样子,应莲烟不情不愿地皱起了眉头,最后却是道:“那也等着外祖父赐名才是。” 简成述现在可是顶着安平侯府二公子的名讳,要自己喊他二哥?休想! 温老太爷闻言愣了一下,最后却是道:“你祖父当年说过,他文不成武不就,儿子也没能成才,这辈子最大的希望便是寄托在他的孙子身上了,所以一早就给你们定下了名字,温文,温武。” 应莲烟听了这名字不由笑了起来,“允文允武,都是好名字,只可惜二……二哥怕是辜负了老人家的期望。” 终于听到应莲烟唤自己一声二哥,简成述笑了笑,“我读书少,丫头你还是嘴下留情的好。” 读书少,可你也是个嘴巴狠毒的。应莲烟侧着头躲过了简成述的手,她不习惯和别人这般接触,哪怕是自己的表哥。 温老太爷看着这兄妹两人其乐融融模样,也不由乐开了怀,“没事,咱们温家本就是武将起身的,祖辈上追溯过去也是赳赳武夫,成述你倒是拾起了咱们温家老祖宗的营生。” 温老太爷一句话,却是没有将简成述改换了姓名。应莲烟闻言一笑,“外祖父你这般偏向,小心回头他越发张狂了。” 看着应莲烟恶人先告状的模样,温老太爷更是笑了起来,晚膳的时候,温詹也是特意赶了回来。 担心应莲烟有所误会,温詹特意唤她过去跟她解释了其中的缘由,“这是你外祖父弟弟的孙子,因为当初温家家宅不宁,所以他们兄弟俩一出生就被送了出去,只是却不想路上遇上了变故,你这两位表兄都失去了音讯。我派人四处打探才知道弟弟被一户农家收养,后来送到山上学艺,只是后来却是好端端的没了。” 应莲烟闻言神色一变,想起简成述之前的话不由问道:“二……二哥说李代桃僵,难道他正是和原本的安平侯府二公子一起学艺的?” 温詹闻言点了点头,“没错,我派去的那人得知这消息后,原本真的以为弟弟死了,却不想却是听那山上一个积年的老厨子说起了一段往事,这才知道原来当初安平侯府的二公子因为贪玩,自己坠下了悬崖。可是山上的人却哪里敢将真相告知安平侯?便是让你二哥取而代之,毕竟他只是庄户人家的孩子罢了。这事原本知道的人就不多,后来那些人死的死,没的没,便是少有人知。便是你二哥,当时年幼,也并不很是清楚。那老厨子却是因为山上唯一厨子,所以才清楚这回事的。” 应莲烟闻言只觉得这事情实在是太过于荒唐。 生怕简江元震怒,却是用这李代桃僵之计,最后苦了的岂不是那庄户人家? 温詹看应莲烟那恼火十分鲜明,不由苦笑一声,“后来我那属下去找当年的庄户人家,只是那户人家早就因为养子去世而死去了。” 便是他有心报恩,却也是无能为力了。 应莲烟闻言心中恼火更甚,“那二哥如今回到温府,简江元那边,舅舅打算如何交代?” 温詹摇了摇头,“这事,我想要你二哥自己决定。” 应莲烟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冒失了,毕竟简成述不是三两岁的孩子,他比自己还要大许多,很多事情早已经有了主见。 何况,他既然已经认下了温家,自然也已经想好了对策的。 舅甥两人前往松鹤堂陪温老太爷用膳,温詹却是忽然间说道:“丫头,我和你外祖父将成述找来,只是为了解决你后顾之忧。温家家业……” 应莲烟笑了笑道:“舅舅,温家无论在谁手中都只会蒸蒸日上,舅舅的苦心,莲烟明白。” 当初温詹寻找二房的那两个兄弟的时候应该没想到,遗落在外的兄弟竟也是成才了。他原本怕是只为了找一个可塑之才而已,毕竟这样也方便自己掌控。 只是简成述何止是可塑之才,分明是一个难以掌控的人。 可是一旦简成述收归己用,应莲烟清楚,那是非常有利的。 所以温詹宁愿冒着这个危险,也要将简成述认下。 看应莲烟眼中分明,温詹点了点头,“只希望能找到你另一个表兄,只是人海茫茫,他却是一点行踪都没有。” 应莲烟不由皱眉,“那位表兄,和二哥应该是几分相像的,舅舅为何不按照这个线索去找?” 温詹苦笑一声,“他们是双胞胎兄弟,可是长得却是一点都不像。也不知道那孩子如今可否还活在世上。” 应莲烟闻言不由神色黯淡了一分,当年抱养了简成述的农户已经过世,只怕是想从那里得到一丝半点的消息都不可能了。 寻找另一个表兄,还真是人海茫茫,无处下手。 松鹤堂里,简成述正在和温老太爷说话,不知为何引得温老太爷大笑。 温詹闻言不由一阵宽慰,他不是不知道简成述的江湖声名,只是如今他竟然能够陪父亲说笑,何愁不能帮莲烟呢? 简成述第二日交代了一声便离开了,应莲烟知道,他是去了安平侯府,毕竟很多时候一些事情却也是要做些了断的。 简成述终究不是自己,不会埋藏在安平侯府,而只是会断的彻彻底底,干干净净罢了。 一如应莲烟猜想,简成述的归来让安平侯府掀起了轩然大波。 田老太太看到这个向来不服管教的孙子的时候,脸上满是恼火,“还知道回来?” 简成洛消失不见,简成平大军出征,简家明明三个优秀的儿孙,可是却是没有一个人娶妻成亲,一想起这件事田老太太就气不打一处来。 “祖母,二哥好不容易回来,您别生气。”简灵月已经好了很多,只是却是决口不提回临平侯府的事情,任是柳文佩怎么说她都是坚定了决心似的。 而且,临平侯府也从不曾派人来请。柳文佩一方面希望女儿回临平侯府,绝了这京城的流言,另一方面却又不希望女儿回去,毕竟那里可是造成了女儿一辈子的痛楚的。 几乎是里外不是人的柳文佩不知道如何是好,承恩侯府却是因为大皇子监国而水涨船高,而她身为柳氏一族的嫡女自然也是身份尊贵了些,偏生贤妃丧子,田老太太每日里在府中指桑骂槐,却是让柳文佩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简成述的到来只让她觉得如释重负。 田老太太这次该是把枪头瞄向简成述了吧? 简灵月的劝阻也不能让田老太太脸色缓和一星半点。 看着根本不曾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孙子,田老太太只恨不得一顿竹笋肉下去,“侯爷还没回来?” 感觉到成述目光是落在自己身上的,连忙答道:“快回来了,侯……”她后知后觉简成述的用词,却见简成述已经转身离开了。 “不孝子!”竟然是从进门就不曾给自己行礼!田老太太气得把手中的茶碗狠狠甩了出去,六安瓜茶被摔了一地,溅起的黄汤打湿了柳文佩的裙摆。 简成述听到身后的咒骂声却是唇角一扬,抬头却是看见简江元竟是往这边来。 “你这是去哪里?”看到许久不见的儿子,简江元顿时脸色沉了下来。 简成述却是轻轻笑道:“正好找侯爷有些事要商量。” 简江元敏锐地感觉到次子的称呼,脸色不由一变。 201.-204-那我的成述哪里去了?你又是谁 简成述并没有去书房,而是去了小祠堂。 “我小时候在山上,对母亲模糊的没有半点记忆,一场大病后师父一直告诉我说,我是安平侯府的二公子,因为自幼身体不好所以才送到山上来的。” 简江元皱眉,看着忽然间说这话的儿子有些不解,只是看着发妻的牌位却是低声一叹道:“你娘很是疼你的,只是当初有算命的说你活不过七岁,除非强身健骨才能保全性命,所以我才会将你送到山上去的。” 简成述是第一次听说,唇角扬起,“算命的最是喜欢胡说八道,侯爷竟也是信以为真。髹” 简江元闻言苦笑,“也许将你养在身边,你娘也就不会……” “可是,那算命的说的是实话。”简成述冰凉的话让简江元骤然变色,脸上惊魂未定,良久才道:“你胡说什么,你不是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 简成述闻言一笑,“我不懂,为什么我明明是山下农户的儿子,可是师父却说我是安平侯府的二公子,我也不知道,那个最是喜欢在山上偷吃师父养得鸡鸭,总是一身华服的那个小伙伴去了哪里。我只知道,师父一直在跟我说我是安平侯府二公子,直到最后我做梦都在喊,我不是你们儿子,我是安平侯府二公子。” 简成述神色淡淡,一句句说道。简江元却是脸色大变,根本不相信简成述所言。 “这怎么可能?你明明是成述,你的右臂,还有一块枫叶状的胎记!” 简成述闻言一笑,袖袍被撸起,右臂上却又是哪里有什么枫叶状的胎记? 简江元脸上带着惶恐,“那我的成述哪里去了?你又是谁?” 简成述转过身去跪倒在地,看着赵氏的牌位道:“无论如何我要谢谢你,毕竟若不是你,没有我今天,可是我也恨你。当我是你儿子的时候,我恨你,为何要把我送走?当我不是你儿子的时候,我还是恨你,就是因为你,我的一辈子都变了。” 如今,他却是可怜这个女人。 就算是将儿子远送京城上山艺又如何?简家二公子却还是没有逃过一死。 简江元愣愣地看着简成述离去,看着牌位前的几株香,他猛的冲了出去,一把拉住简成述的手,“那你是谁?” 他的成述,早已经死了的话,那眼前的人却又是谁? 简成述笑了笑道:“温家温武,安平侯,可是满意这个答案?” 温武,虽然这个名字挺糟糕的,到底比温文强,好在当时自己是选择了做弟弟,不然岂不是名字更糟糕了几分? 温武却是并不知道,他庆幸地早了,他的哥哥,名字却是比他这个好多了。待他知道后,族谱上他名字却又是改动不了了。 温武离开的时候,却是简灵月刚巧往这边来,“二哥,你这是又要走吗?” 简灵月有些害怕这位兄长,可是想起二哥武功高强,她又是坚决了信心的。 “世子夫人是在喊我?” 简灵月愣了一下,带反应过来却眼睁睁看着兄长离开。 “父亲,二哥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间跟我……”不止是跟自己,刚才他不也是称呼父亲为侯爷吗?简灵月只觉得一头雾水,只是简江元却是声音冰冷。 “往后,我简江元没这个儿子!” 简灵月闻言又是一惊!什么叫没这个儿子。 二哥这是和父亲断绝父子关系了吗? 简灵月看着踏出愤怒着返回小祠堂的父亲,又是转头望向了兄长,她连忙追了上去。 温武听到身后呼唤声并没有停下来,简灵月又是紧追慢赶才追上了他,“二哥,你究竟和父亲说了什么,他竟是要和你断绝父子关系?” 温武闻言一笑,“世子夫人可否知道这世间有句话叫做李代桃僵?” 简灵月闻言顿时脸色一变,“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听不懂。” 温武倒是没想到简灵月反应竟是这般激烈,他不由皱眉,简灵月却是匆匆忙跑开了。 “这倒是稀奇了。” 听温武说了简灵月的表现,应莲烟眉头皱了下,旋即却是道:“这里面,倒是热闹的很。李代桃僵,当初简灵月和东方闵成婚的时候,安平侯府可是死了一位小姐的。” 温武对这简灵珊、简灵月这一对双胞胎姐妹并不熟悉,见面次数却也并不算是很多,“你是说,她可能是简灵珊?” 应莲烟闻言一笑,“也许她可能就是简灵月,偏生却又是假扮简灵珊呢?” 温武闻言不由皱眉,“假扮自己,这又算是什么回事?” 应莲烟原本也不过是信口一说罢了,只是脑中却是忽然间想起很多琐事,竟是出乎意料的头脑清晰,“简灵珊喜欢的是东方闵,当初甚至不惜自荐枕席,可是东方闵对应如雪情有独钟,为此东方闵很是看不起简灵珊。” 温武闻言不由皱眉,“你们女人家的事情怎么这么麻烦?” 应莲烟不管温武的抱怨,继续道:“若是简灵月以简灵珊的身份出嫁的话,依照着东方闵的态度,自然是不会动她的。” “那后来她怎么被欺凌成那个模样了?”温武倒是知道,当初简灵月被东方闵折磨的事情。 应莲烟闻言一笑,“要么是简灵月露出了马脚偏巧又是惹怒了东方闵,要么便是东方闵求而不得所以折磨妻子。这件事,倒是可以从东方闵这里下手。” 温武闻言不由皱眉,“你为何要这般算……”算计这个词,用在应莲烟身上最是合适不过,可是温武却又是不愿意用这个词。 应莲烟浑不在意道:“算计习惯了,毕竟我不过是个弱女子而已,不算计人,自己怎么活下去呢?” 似乎玩笑似的风轻温淡,只是温武闻言却是一阵心疼。 应如雪什么性情自己不是不知道,甚至简湘温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也是清楚的。一个失去了生母却又是被刻意忽视的人,除了用这诡计来保护自己,却又能如何是好呢。 看到温武的神色变化,应莲烟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既然二哥心疼我,不如帮我把东方闵捉出来,如何?” “这有何难?”自己这身手,便是十个东方闵也不在话下。 “不问我干什么?” 温武笑着道:“妹妹是用来宠的,而不是用来质问的。”这是自己用来爱应莲烟的方式,兄妹的友爱。 一种理所应当,她也不会排斥的方式。 应莲烟笑意更盛,“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她说的话没头没尾,只是温武却也不多过问。 就算是杀人放火又如何?只要她开心就好了。 温武动作迅速,很快便是将东方闵捉了来。因为投靠了承恩侯的缘故,临平侯府最近忙碌的很,以致于世子东方闵彻夜未归却也是无人过问。 东方闵醒来的时候就察觉出异样,屋子里很暗,所以一切的声音都变得很是清晰。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东方闵连忙看去,看到烛火来人不由大吼道:“应莲烟,你竟然敢私自关押我?还不快把我放了?” 应莲烟笑了起来,“世子爷好大的脾气,难怪世子夫人都不敢回府了。” 应莲烟的嘲弄让东方闵脸色更是恼怒,“你打听我?” “打听你?”牢房四角的烛台都被点亮,顿时明晃晃的刺眼。 “东方世子还真是高估了自己,不过我想问世子一句,还望世子坦诚相告。” 手腕上都是铁链,显然应莲烟做好了万全的打算。东方闵冷声笑道:“应莲烟,你就不怕我出去之后揭发你?” 应莲烟笑而不语,“干嘛揭发我?我想东方世子会对我感激不尽的。” 东方闵一脸的不屑,只是忽然间的轰隆声响起却是让他脸色一变,他身后竟是一道石门,石门骤然打开,声音之大让他连忙躲开,只是待看到石门后的人时,东方闵脸色大变。 “如雪,如雪怎么在这里?应莲烟,她是四皇子妃,你怎么能这般对她?” 应莲烟笑了起来,“东方世子看错了,这并非是四皇子妃,不过东方世子不合作的话,这里面的人就会成为四皇子妃的。” 东方闵神色骇然,应莲烟能把自己抓来,要把应如雪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抓来岂不是小菜一碟?一想到应如雪竟是会面临着来自应莲烟的威胁,东方闵一颗心七上八下。 “你问,你问什么我都回答。” “世子对应如雪可真是情深一片呢,我想问的其实很简单。世子是什么时候知道简灵月骗了你的。” 东方闵闻言神色一变,看向应莲烟道:“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应莲烟笑了起来,“刚才我还在想世子对四皇子妃一往情深,如今看来却是我看错了人,既然如此的话,我……” “不要!”东方闵连忙喊住了应莲烟,“我一开始也以为她是简灵珊,只是后来我才发觉自己被骗了。简灵珊当初对我一往情深,可是她却是心中根本没有我。我一开始没注意,后来,后来才反应了过来的。” “所以,你才对她下此毒手?” “下此毒手?我们本来就是夫妻,这天经地义!” 死不悔改,对妻子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竟然还说天经地义。 “那你真该看看楚殊是怎么对待应如雪的。” “我不准你说如雪!” 看着东方闵那激动的恨不得把自己嘴撕烂一般的神色,应莲烟轻蔑一笑,“东方闵,你觉得你有什么本事要求我?别忘了现在你可是我的阶下囚!” 应莲烟折身离去,东方闵正要控诉她言而无信,却不想没多久自己竟是被人放了出去。 他惊魂未定,连自己怎么被抓来的,又是被谁捉住的他都不知道,怎么敢在这里久留呢? 东方闵回到府上的时候却是不想正碰上临平侯夫人出门,撞见儿子,临平侯夫人有些心虚似的。 “夫人这是怎么了?” “回世子的话,好像是安平侯府那边请夫人过去一趟。” 东方闵闻言不由愣了一下,安平侯府请母亲过去干什么?难不成是简灵月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不成?应莲烟刚刚要挟了自己,难道就对简灵月出手了? 东方闵对简灵月并没有什么好感,死了更好。只是他不由想起另一个人,顿时浑身一个机灵,“快,去看看三……” 只是说了一句,他却是愣在了那里,自己拿什么身份去管应如雪的事情? 他正是要进府的时候,却是被人喊住了,“东方世子?” 东方闵迟疑了一下,他只觉得这小丫头眼熟,只是到底在哪里见过却是不知道。 “东方世子,我家姐姐有几句要紧的话要对世子说,不知道世子方便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东方闵将信将疑,跟着小丫环去了个僻静的地方,却见小丫环神秘兮兮地掏出了一封信,“这是姐姐要交给世子的信。” 东方闵接过了信,眼中有几分诧异,他一直没认出这小丫头。可是谁又会无缘无故给自己一封信呢? “你是什么人?” 小丫环明显害怕了一下,却是摇着头道:“侍书姐姐不让我,东方世子,事情紧急,千万别忘了看信。” 东方闵听到侍书这两个字的时候几乎魂魄都丢了,侍书是谁他岂会不知?这信…… 看到锦帕上的隽秀字迹时,东方闵不由一阵心魂荡漾,他没想到应如雪竟是会主动要他帮忙。 看来应莲烟还没来得及对如雪下手,不行,自己一定要提醒如雪才是。 只是嗅到自己一身酸腐味道,东方闵还是先进府梳洗了一番才去见心上人的。 与之同时,应如雪将信将疑,“东方闵说是给我找到神医了?那唐隐当初可是说我这……” 侍书脸上带着几分兴奋,却又是一些无奈,“小姐,医者父母心,东方世子又岂会骗你?反正那又不是什么隐秘的地方,若是东方世子骗了人,咱们大不了回来就是了。” 侍书心中隐约紧张,这一环扣一环,二小姐说过最关键的莫过于应如雪这里,若是自己不能说服应如雪,只怕是……功亏一篑了。 “只是……”应如雪到底心有隐忧,“如今我到底是出嫁了的人,若是被人看到,怕是不好了就。” 她刚说完这话,却是感觉面皮猛地一疼,好像又是要裂开了似的。 侍书正暗暗着急,该找个什么理由说服应如雪,却不想应如雪忽然间改了口,“我与东方闵清清白白,又害怕这些干什么?去给我准备马车,我这就去。” 侍书适才低头想办法,没有看到应如雪神色变化,听到应如雪这骤然转变态度不由愣在了那里,良久才反应过来。 只是她心里却是敲着边鼓,该不会是看穿了自己吧? 侍书忧心忡忡地随着应如雪出了门,看应如雪是按捺不住的紧张,她不由劝阻道:“小姐,不如我们回去吧?奴婢害怕。” 应如雪却是骤然低声喝道:“害怕什么。”明明身体有疾的是自己,这丫头怎么会懂得她的心酸呢? 侍书看应如雪分明是色内厉荏模样心中终于大石落地,她还真的以为应如雪之前是在试探,看来是她多心了。 三小姐给的药她早已经给应如雪断了,挨过这几天已经着实不易,自己倒是把应如雪高估了。 青莲居是京城新近开张的酒楼,却不知究竟是哪家阀门的背景,倒是在京城站稳了脚跟,而且面向的顾客非富即贵,一般的小老板姓却都是进不去的。 这门槛之高却是让达官显贵犹如过江之鲫一般潮涌而来。 “一群附庸风雅之辈。” 温武对客人的评价很是不高,应莲烟闻言笑了起来,“有钱就是了。” 这青莲居是她和上官嬛、柳如诗三人的秘密,她和上官嬛出钱出人、柳如诗负责青莲居的声名。 果然,有一群清流的赞赏有加,这青莲居一时间成为炙手可热之处。 温武不由好奇,“你不过是闺中女儿,要这么多银钱干什么?你若是伸手要钱,大祖父和詹叔不会不给你的。” 应莲烟笑了起来,“那当初你明明还是安平侯府二少爷的时候,为何却又是要自己闯荡江湖呢?” 温武被堵住了,男儿当自强,他这辈子学武却不想竟是混出了名堂,可是江湖中人是入不了朝廷的眼睛的。 他没有简成平的谋略,做不来沙场上的将军,那便练好武功,恣意江湖算了。 “你到底是金尊玉贵的女儿家。” 202.-205-四皇子妃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只是这话说出口,便是他自己都觉得几分不妥当,之前应莲烟的生活什么样自己并不是十分清楚,可是有应如雪和简成平算计,又怎么算是安逸呢? 也不过是到了温府之后,才算是轻松了几分的蠹。 兄妹两人一时间无话,倒是应如雪翩然而至。 “你不让青莲居拒绝女客,就是为了今日?”显然,温武很是怀疑。 应莲烟笑了笑,“我哪里想得到这么多?”当初之所以不拒绝女客,还是因为薛金莲和柳丹桐的缘故髹。 一个是自幼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巾帼英豪,一个是心高气傲的才女,骨子里的叛逆,怕是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应如雪轻纱遮面,何况这个时间青莲居人本就是不多,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动。 东方闵正在凤凰台里焦灼的等待,待看到应如雪到来之际猛地站起身来,几乎整个人都束手无策了似的。 并没有第一眼看到唐隐,应如雪心中有些诧异,待看清东方闵神色时,她不由有些怀疑,却见东方闵急忙上前,可是似乎有害怕似的,连忙站稳了脚步。 “四皇子妃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应如雪听到这一句不由愣了神,“你在说什么?” 东方闵却是没察觉到应如雪的气恼似的,捡重要的来说,“应莲烟对你不利,这段时间你要小心些。” 应如雪闻言冷声一笑,“她何时对我有利过?你不是说给我找到了神医来看病了吗?人呢。” 东方闵直接忽视了前面,听到“病”字就想起当初应如雪在喜堂之上闹出的事情,“你的病情又发作了?” 旋即意识到应如雪适才到底说了什么,东方闵大惊,“如雪,难道不是你让我来,说是有事吩咐我吗?” 应如雪又是一惊,目光如炬落到侍书身上,可是这凤凰台里又哪里有侍书的人影! “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敢出卖我!” 应如雪勃然大怒,东方闵心中却是浮起了一丝阴翳,想起不久前他见到应莲烟的事情,他便更是担忧起来。 “别白费力气了,东方世子,这凤凰台的门框可是精钢制作的,想要逃出去,白费力气。” 听到这声音,东方闵更是一惊。 “应莲烟,躲躲藏藏算什么英雄好汉,你给我出来!” “我可从来都不是英雄好汉。”应莲烟笑着道:“毒如蛇蝎,这个才是东方世子给我的称呼,不是吗?” 东方闵只觉得这声音似乎是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只是身旁应如雪的声音却是让他忽然间失了神。 “如雪,你怎么了?”他连忙搀扶,心心念念的人儿如今自己竟是能靠的这么近,便是东方名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复杂心情了。 “应莲烟,你,你想要做什么?”脸疼欲裂。 应如雪只恨不得把自己这张面皮撕下来似的,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没什么,不过是想成人之美罢了。” 东方闵看着应如雪那痛不欲生的模样只恨不得杀了应莲烟的心都有了,“应莲烟,把解药交出来,回头我饶你不是吧!” 好大的口气!应莲烟冷声一笑,“解药我不是给了吗?怎么,四皇子妃不满意?” 将凤凰台内情形一览无余,应莲烟右手紧握成全。 “胡说八道,哪里有解药,我怎么没看到?” 应莲烟轻声一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适才东方世子喝的茶里面可就是有解药的,不过如今怕是只有以身解毒了,东方世子向来爱慕大姐,我这不是成人之美,却又是什么?我一片好心,东方世子可不要浪费了才是。” 东方闵愣在了那里,右手紧紧抓住了应如雪的肩膀,鼻息间的腥臭味让他骤然清醒,只见应如雪脸上竟是龟裂起来,黑色的淤血散发着一阵阵的腥臭从那裂口中流淌出来,原本的花容月貌顿时变得丑如夜叉鬼母! “怎么,东方世子不是自诩情圣,对四皇子妃一往情深吗?原来也不过是相中了这皮相而已,既然如此,那我只好换人了。” 东方闵还不解这换人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只觉得凤凰台大门一开,却是一人被放了进来。 一身臭不可闻,好像是街上的叫花子。 再看了一眼,东方闵这恍然这人竟是被剜去了双眼,只剩下两个空洞洞的眼窝。 应如雪已经吓得华容也失不了色了,因为她的脸已经称不上花容月色,只能说比鬼母还臭了几分。 “应莲烟,你这是什么意思?” 东方闵怒不可遏,只是换来的却是应莲烟的嗤笑声,“没什么意思,既然东方世子不肯救人于水火之中,我岂能眼睁睁看着四皇子妃死去?不过东方世子难道不认识施公子了吗?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施公子,也许你该介绍一下自己才是。” 被应莲烟吩咐放进来的人正是施明! 应了他的名字似的,施明果然失明了。 “大小姐,好久不见,不知道可还记得我这副尊容?” 应如雪只觉得这声音阴森森的,让她不寒而栗,偏生脸上疼痛结束后,她便是想要假装听不见施明的声音都不可能。 “大小姐难道忘了我是为何得罪姬凤夜,因何被关进诏狱的?” 东方闵周冉新知道这人是谁了,虽然当时他不在现场,可是却也是听说了的,毕竟关于应如雪的事情,他可是什么都上心的。 “我为了大小姐被打入诏狱,被人挖了双眼,可是大小姐当时为何不施之以援手?难道我这些付出还不值得大小姐一碗水吗?” 东方闵顿时呵斥道:“胡说八道,诏狱哪里是女儿家能进去的地方?如雪怎么能去看你?” 施明笑了起来,“东方闵,临平侯世子,难道你忘了,大小姐可是因为涉嫌谋害长公主而被押解进诏狱的!” 东方闵脸色顿时一变,只是看应如雪浑身发抖躲在自己身后,甚至不敢看施明一眼,他心中油然而生保护之意,“你这般面目可憎,如雪向来是有洁癖的人,自然是距而远之的。” 施明闻言一笑,“我身上再怎么肮脏,却也没这个女人脏,临平侯世子难道也和我一样眼瞎了不成?” “我不准你说如雪!”尽管应如雪的脸,他现在也不敢去看,可是应如雪依旧是他心中的神女,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应莲烟害的。 对,都是应莲烟害的。 “应莲烟,如雪可是你亲姐姐,你就这样罔顾姐妹情谊,要害她不成?” 应莲烟的冷笑声犹如腊月里的寒冰,“姐妹情谊?她对亲妹妹见死不救,陷害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姐妹情谊?施公子,看来咱们临平侯世子也是害怕这丑妇的姿色呢,不过施公子看不见,不如你来给她解毒,如何?” 听到这话,应如雪眼泪不要命似的流淌了出来,泪水被淤血污染,尽数变成了黑色模样。 “楚……”东方闵刚要站起来质问,可是却又是浑身一软,似乎身体被放在火炉上烧烤似的,又似乎自己的身体就是个火炉。 “你,你做了什么?” 汗水一下子从额头上渗了出来,东方闵勉力支撑着,却是眼看着施明明明看不到却是一步步向应如雪走来。 “没什么,不过是些助兴的药物而已,世子这般不领情,可是枉费我一片苦心。” 东方闵上前一步想要去阻拦施明,却不想施明却是不管不顾的横撞了过去,只把浑身无力的东方闵撞倒在地,而他虽然看不见,却是一把抓住了应如雪。 “大小姐,你从来不曾把我放在心上,可是你记住,你今天种种都是自己种下的恶果!” 应如雪只觉得胸前一冷,却是施明一把撕开了自己的衣衫,那黑黢黢的眼窝好像是看不到底的黑洞,又好像有红光在里面闪烁,竟是让她忘记了反抗,却也是没有力气反抗。 温武听到这声音一把遮住了应莲烟的眼睛,“不准看。” 应莲烟想出两男争一女的办法来处置应如雪自己没有异议,可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还意思看这场面呀! 温武的手上有微微的茧子,应莲烟只觉得眼皮被磨了似的,不过也没啥好看的,她本来也打算转头的,“二哥,其实应如雪身材还是不错的,只要不看她那张脸就是了。” 温武顿时无语,那女人好看不好看,关自己什么事情。 兄妹两人不过是说了两句,隔壁凤凰台却是打了起来。 东方闵好像要誓死保护应如雪的清白,竟是拉扯住施明的腿,让他不能有进一步的动作。 施明一心报复应如雪,想要这自己昔日爱慕,却又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狼狈不堪不施以援手的女人心痛不已,根本不管东方闵的动作。 应如雪身上衣衫几乎是被扒光了,只露出凝脂般的肤色如雪,这些日子因为楚帝重病,楚殊并没有再度折磨她。 过往身上的青红淤痕都消失不见,便是东方闵也不由看呆了。 施明根本看不见,只是却是察觉到东方闵动作一松,他一脚蹬了出去,却不料脚踝却是被东方闵抓住了。 两人顿时扭打在一起。 应如雪想要穿上衣裳,可是忽然间体内一股热流涌动,她拿着衣衫的手微微颤抖。 “你也给她下了药?”温武瞄了一眼,顿时瞧出了其中的门道。 “这是自然。”她这次要应如雪身败名裂,自然是要做足了工夫的。 一个眼瞎却是耳朵好用,一个浑身发软没了气力,施明和东方闵一时间竟是打不出谁胜谁负,正纠缠之际,却是有一双手摸到了东方闵腰上。 “东方闵,救,救我……” 以往的樱桃小口依旧,可是花容月貌的脸上却是顶着一张鬼见愁,东方闵愣了一下,旋即才意识到这人是应如雪。 而发愣的一瞬间工夫,应如雪却是去解他的束腰! “大皇子和四皇子请进,这凤凰台可是青莲居中最负盛名的,能够俯瞰京城四街八巷,今日能请得动两位殿下,臣也是万分荣幸。” 门外传来的声音让东方闵脑袋发懵,应如雪却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整个人都黏在了东方闵身上,而施明却是在应如雪身上瞎子摸象似的摸索。 很是奇怪的画面。 楚澈第一眼看到的时候骤然转身,看向临平侯的眼神带着几分恼火,“临平侯便是要带我们看这盛景不成?” 楚殊看到凤凰台里的人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临平侯在两人身后,看楚澈怒气冲冲转身离开,他往里面一瞄不由愣在了那里。 “混账东西,竟然敢来这里给我厮混,还不给我滚出去!” 看到东方闵身上那女人莹白的身子的时候,临平侯一颗不安的心躁动了,只是待看到那女子的容颜时,那颗心立刻停止了跳动。 “犬子无状,让大皇子和四皇子见笑了,臣这就把他关起来好好教训!” 楚澈背对着凤凰台,楚殊却是看着那女人的脸,一脸的怒火几乎要喷发出来。 “小姐,小姐,快些,殿下来了……” 匆匆忙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急忙跑来的丫环看到楚殊的人的时候浑身一颤,却是连忙跪倒在地,“殿下,不管奴婢什么事情呀,是,是四皇子妃来这里的。” 四皇子妃! 楚澈闻言不由看了一眼,可是这女人怎么会是四皇子妃应如雪呢? 只是待看到楚殊额头青筋暴起的时候,楚澈却是肯定以及确定,这里面的面臭如罗刹的女人的确是应如雪。 “四皇子妃?”临平侯大吃一惊,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了。 他好不容易邀请大皇子和四皇子来这青莲居,不但撞到了自己儿子的荒淫无耻,竟然还碰巧这荒淫的女人竟是四皇子妃! 临平侯觉得自己心脏有些承受不能了。 顿时两眼一黑昏倒了过去。 “还不把她给我送回去!”这时候凤凰台刚巧是客人多的时候,二楼的长廊里正有几拨客人,听到这边动静都瞧了过来,看见这情形不由都捂着嘴笑。 “殿下,殿下,我是冤枉的呀,是应莲烟设计的,这一切都是应莲烟设计的!” “放肆!”楚殊尚未开口,楚澈却是脸色一变,厉声呵斥道:“应莲烟是当朝郡主,岂容你这般污蔑?” 东方闵却是觉得这是自己唯一的生机,“大皇子,小臣所言句句属实,这凤凰台被应莲烟用精钢围住,小臣更是被她下了药,所有种种都是她一手安排的,她,她还安排了这人。不信,殿下可以问他。” 东方闵一把指向了施明,只是施明却是皱着眉头道:“世子爷怎么红口白牙的诬陷人,明明是你邀请我来的,这又关楚家二小姐什么事情?” 东方闵没想到施明竟然反口诬陷自己,顿时俊脸变成了酱色,“殿下,小臣所言句句属实呀!” 楚澈却是更为恼火,“精钢?睁大你的眼看看,这是哪里的精钢!”他手起掌落,那凤凰台的房门竟是被他击碎了去。 东方闵顿时傻了眼,他怎么会想到,应莲烟竟是会骗他? “还有,假如应莲烟骗你,难道你一个外男就随随便便和四皇子妃相见?东方世子,说话记得不要首尾矛盾!若是再这般诬陷应莲烟,本宫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楚澈向来很少对人发火,更是用了“本宫”这称呼,便是楚殊都愣了一下,旋即却是一脚踢了出去。 这一脚快准狠,正踹到了应如雪的胸口! 侍书正在给应如雪穿衣服,却不防楚殊竟是这般下脚无情,也是一下子被带到了地上。 应如雪挨得这一脚厉害,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竟是一下子昏厥了过去。 “今日之事,谁也不准声张!”楚殊环顾四周,原本看热闹的几个人顿时傻了眼,他们真的只是想看热闹而已,没想着惹事呀。 他长袍一解,披在了应如雪身上,犹如拎着什么垃圾似的将应如雪带了出去。侍书没有跟着过去,楚殊杀意太盛,她跟过去简直是找死。 只是楚殊却是没想到,自己刚出了青莲居的大门,街上却已经传开了。 “听说临平侯世子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妓子,竟是和一个瞎子一起玩弄,结果被他老爹碰上了。” “哪里是什么妓子呀,听说是哪家的大家小姐,真是的,这名声传出去,这下辈子可怎么活哟。” 楚殊一脸怒意,将应如雪横放在马背上纵马离去。 二楼,应莲烟看着那风驰电掣般离去的人,不由莞尔。 “你算准了今天东方德林会请楚澈和楚殊来,所以才特意选择了今天?” 便是让自己劫持东方闵也是算准了的? 应莲烟笑了笑,“青莲居的雅间向来是三天预定的,凤凰台更是七天提前预定。东方德林想要讨好楚澈,可是却又知道楚澈是个兄弟情深的,自然也会把楚殊一起邀请了的。”所以,自己才会让凤凰台上演这么一出大戏,效果不错。 应如雪,死定了的。 温武闻言笑了起来,“你可真是老谋深算,我真想知道你这脑袋里都想的什么。” 应莲烟莞尔,“没什么,让应如雪身败名裂是芙儿死之后我最大的念头,应如雪会找东方闵,因为简成平不在京城,东方闵是她唯一的选择。侍书为母报仇,一直在等待着这个机会,想要让她动动手脚轻而易举。至于东方闵,他心心念念着应如雪,听说简灵月出事,自然会担心应如雪的,这个时候,岂不是最佳时机?” 报仇的最佳时机。东方闵一头栽了进去,应如雪急于找到解药,想要他们上当,轻而易举的事情。 “那助兴的药,你就不怕楚澈查出来?” 203.-206-二哥你没被人背叛过,是不知道其中滋味的 毕竟是勋贵家的世子爷,东方闵直呼冤枉,楚澈必然是要给个说法的,自然会全部检查一遍的,一旦发现东方闵中了招,东方闵的指证岂不是就有了证据? 应莲烟笑了起来,“我的医术一般,但是药道上却也不差,放心,那茶水里面没问题,唯一的证据也被他们毁了的。蠹” 应如雪是不会留下东方闵的书信的,至于东方闵嘛,那书信就算是被查到又如何?药效早已经散了的,除非是师父,否则京城里不会有人察觉的。 “那你就不担心施瞎子把你供出来?” 应莲烟笑着摇头,“二哥你没被人背叛过,是不知道其中滋味的。” 施明被应如雪“背叛”,只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何况他早已经命不久矣,一辈子唯一的愿望便是报仇而已,只怕现在就咬舌自尽了髹。 温武闻言却是看着应莲烟,她小小年纪,怎么会说出这般沧桑的话,没有被人背叛过,是不知道其中滋味的。 当初,粉蝶的确是背叛过她,可是那也不过是下人的背叛而已,难道对她而言就这般锥心刺骨吗?还是,她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过去? 温武一时间琢磨不清,只是青莲居却是恢复了安静。 很快顺天府联合着锦衣卫就将那日之事调查个清楚。 当日在凤凰台的女人正是东方闵在青楼里追捧的歌姬,至于施明之所以出现,那是因为施明昔日叛情,被歌姬所报复。 “哼,还真是颠倒黑白。” 楚温芊也是听说了那日的事情的,只可惜不能亲眼所见。 “莲烟姐姐,我可是听说这些日子应如雪病危了,你说她是不是要……不行了?” 应莲烟笑了笑,“有空关心这个,还是想想你就要嫁入镇南公府,该怎么准备自己的嫁妆。” 楚温芊闻言娇羞一笑,旋即却是有些忧虑神色,“父皇还是那个样子。” 应莲烟安抚的摸了摸楚温芊的手,楚温芊的婚事之所以这般匆匆,是因为柳贵妃想用这婚事冲喜。 不过……应莲烟心中一叹,如今这宫里面真正关心楚帝病情的却也不过寥寥几人而已,一把手就能数过来。 柳贵妃看似是关心楚帝病情,其实却是想要用这门婚事笼络镇南公府,毕竟楚温芊的心思,她可是清楚的很。 只是凭着“孝”字,楚温芊就半点办法没有,只能等待着八月初三嫁入镇南公府。 偏生镇南公夫妇如今却也不在京城,便是急忙赶回来,却也是来不及的,南疆到京城路途遥远,十天时间哪里赶得回来? “陛下会好起来的。”应莲烟低声宽慰道。 其实楚帝也是有过清醒的时候的,只是好像是因为幼子的死成了帝王的心结,龙榻上的帝王每日里清醒那么一时半会儿便又是沉沉昏厥了过去,便是楚澈用北疆战情来刺激也是没有半点作用。 “莲烟姐姐,你说云鹤哥哥他回头会不会去北疆?” 北疆战事终于打了起来,只是大楚出师不利,楚华的首战告败,若非是温延人及时派遣简成平增援,只怕楚华不是被俘虏就是马革裹尸还了。 应莲烟没想到楚温芊竟然也是高瞻远瞩了几分,闻言低声安慰道:“就算是去了,也是建功立业,你放心,北堂世子文韬武略久经沙场,是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可是七哥不也是输了吗?”楚温芊有些不安心。其实,她是不想自己刚和云鹤哥哥成婚就分开呀。 应莲烟笑了起来,“七皇子从来没有领过兵打过仗,就像是瞎子摸象似的,怎么能跟北堂世子相比呢?” 楚温芊心中稍稍安慰,只是旋即却又是问道:“莲烟姐姐,这个你能想得到,难道父皇就想不到吗?为什么他还要七哥上战场?七哥也是他儿子,难道他就不担心吗?” “倒是没看出你现在竟然也知道想事情了。”应莲烟戳了戳楚温芊的脑袋,“当初寿康伯府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你七哥拿什么面对京城的一应臣子?去北疆是他的上选,知子莫若父,你父皇很了解他,但是却又是不能反驳他,所以这才应了他的请求的。有温延人和简成平,这场战事即使赢不了,也不会输的。” 楚温芊有些怔怔道:“七哥想要去北疆建立功勋,可是那些枉死的士兵算什么?” 应莲烟没想到楚温芊竟然想到了这个,一时间颇是玩味的瞧着楚温芊,后者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最后拉着应莲烟顽皮道:“我到底是要嫁给云鹤哥哥的,怎么也要懂些事理,不是吗?” 这倒是句实话。还真是白温苍狗,便是刁蛮任性的楚温芊都知道明白事理了。又是和楚温芊说了一会子话应莲烟才出宫。 回到府里,苏绾即刻迎了上来,“小姐应如雪死了。” 应莲烟原本以为自己会兴奋,可是听到苏绾说这话的时候却是心情平静的很。 楚温芊破坏了自己的心情,还是因为早就知道了应如雪的结局,而且这结局是自己一手设计的,所以才会平静呢? “怎么死的?” 苏绾也察觉到应莲烟的平静,低声说道:“对外声称是恶疾发作病死的,只是听说今天四皇子府里头处死了几个侍卫。” 应莲烟一阵恶寒,看来楚殊这次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了。 不过倒是可怜了那几个侍卫,因为那坏了的牡丹而死,可终究也算是牡丹花下死的。 看应莲烟神色平静,苏绾不由问道:“小姐,如今应如雪死了,那侍书怎么处置?” 老是握在自己手中,却也不是那么个办法。 “打发她去找周妈妈,然后一起离开京城吧。” 苏绾闻言一惊,离开京城?那是小姐留给自己的最后的退路,难道现在不打算要了吗? 只是看应莲烟意兴阑珊,苏绾却是什么都没问出口。 四皇子府,看着几乎没了人形的应如雪,楚殊脸上满是冷酷无情,“烧了。” 贴身心腹听到这话不由愣在了那里,殿下这段时日究竟做了什么,他清楚的很,可是应如雪到底是四皇子妃,若是一把火挫骨扬灰,又该怎么对宫里交代? 只是再看主子却是离开了。看了眼被折磨的已经没了没有一块完整肌肤的应如雪,心腹不由浑身一寒。 “殿下,姐姐怎么就去了?妾身还没来得及为她侍药……” 刘凝芝泪水来的现成,楚殊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冰凉的。 “回去。” 刘凝芝愣了一下,“殿下,妾身和姐姐姐妹一场,说什么也要送她一程。” 楚殊笑着看她说完,“进不进去随你,不过芝儿,你别后悔。” 刘凝芝看着缓缓离去的人,脚步停在了那里。 她原本是打算看应如雪的笑话的。应如雪死去,四皇子妃的位置自己手到擒来,自然是要对那女人冷嘲热讽一番的,只是楚殊的态度让她犹豫了。 “殿下……”刘凝芝追了上去,刚想要表明自己的心迹,却是听到砰然的轰炸声,她连忙回头望去,却见应如雪的院子却是走了水。 “怎么了,芝儿?” 右手挑住了刘凝芝的下颌,楚殊眼中倒映着满满的火光,只看得刘凝芝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 “殿下,姐姐的院子走……走水了。” 楚殊微微一笑,“她身患恶疾不宜停尸,回头给她建一个衣冠冢就是了,后院里的事情,你做主。” 刘凝芝浑浑噩噩地点头,却不知何时楚殊已经离开了。 “小姐,小姐,我们也快些走吧?” 刘凝芝听到丫环的呼唤声,慢慢醒过神来,“冬草,你说应如雪死了,为什么我却一点不高兴呢?” 不但不高兴,她甚至在害怕。 只是刘凝芝却是忘了,她身边的丫环向来是愚笨又长得平实的,冬草却又是哪里懂得主子的话里深藏的含义? “小姐和王妃到底是姐妹一场,自然是为她难过的。” 刘凝芝听到这解释不由笑了起来,冬草见状不由一惊,“小姐,奴婢说错什么话了吗?” “没有,你说的很好。”刘凝芝笑着道。 她要的就是这个说辞。 只是,明明是自己一心一意要嫁给楚殊的,为何现在竟然有兔死狐悲之感? 不会的,不会的!刘凝芝安慰自己,她不是应如雪,有个犯臣的父亲,她现在有爹爹撑腰,何况楚殊不是说了吗?往后后院里的事情由自己做主。 除了四皇子妃这个正儿八经的名号,自己岂不是什么都有了? 刘凝芝心事重重地离开了,身后应如雪生前住的院子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 四皇子妃殁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 四皇子伤心不已,卧病不起,府里的事情都是由侧妃刘氏一手打理。 因为天气炎热,又加上北疆战事,卧病的四皇子自请处置四皇子妃的葬礼,大皇子楚澈拗不过他,只好让他简单处置了这葬仪。 就在葬礼结束那日,北疆再度传来消息。 一喜一悲。 “温将军亲自指挥战事,拿下了忻州,可是却不想突厥竟是殊死反抗,派人偷偷潜入了兰州,七皇子和简成平没预想到,竟是将兰州丢了。” 朝堂上很是一番热闹,简江元安稳的站在那里,似乎丢弃城池的人不是他儿子一般。 “殿下,虽然兰州丢失,可是如今有温将军和七皇子他们腹背夹击,相信收复兰州指日可待。” 监国的大皇子尚未说话,承恩侯却是笑了起来,“秋大人这话说的,那为何不想想温将军如今也是腹黑受敌,赵杨可从来不是省油的灯,而且忻州北面可是突厥几十万人!” 承恩侯原本早已经是安养天年,可是这段时日来却是朝堂上活跃的很,一时间风头无二,甚至在六部安插了不少人手。 头发灰白的秋大人听到这话想要据理力争,可是却是被人拦住了。 承恩侯得意地看了眼众人,而后目光直直落在了简江元身上。定国公不曾上朝,不然这次定能够把他一起拖下水的。 “安平侯,令郎这次失察,竟是丢了兰州,安平侯说乳钙该如何是好?” 若是承恩侯屁股上长着尾巴,现在估计都已经翘到天上去了。只是简江元却是淡淡地迎了上去,不卑不吭道:“承恩侯不曾率兵打仗,不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殿下,臣不在北疆,不敢妄议温将军排兵布阵,还望殿下见谅。” 简江元话虽然很平,却是直接戳到了承恩侯的脊梁骨。 你一个外戚上位的,有什么能耐胡说八道?军情之类的你却又是懂得几分,就胡说八道?他简江元即使是承蒙父荫,可是也是几十年的军功积攒下来的,朝堂上说得过去的,你一个不懂军事的又瞎掺和什么? 简江元最后一句却是摆明了不想参与这场战事的议论,直接对上了楚澈。 承恩侯这段日子走到哪里不是被人奉承,听到简江元竟嘲讽自己,顿时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简江元,你大逆不道!” 楚澈原本想岔开这话题,哪料到承恩侯竟是脾气一下子上来,他现在根本来不及阻拦,只是听到外祖父说这句话时,楚澈却是脸色骤然一变。 “承恩侯此言差矣,安平侯句句在理,却又是哪里大逆不道?倒是承恩侯,殿下,老臣有事启奏。” 谁也没想到左都御史太史原竟是忽然间开口,承恩侯顿时横眉怒目,“如今议论北疆军情,太史大人有什么谏言回头再说。” 他怒气冲冲,可是却哪里吓得住太史原,他可是连诏狱都进过的人,“承恩侯,攘外必先安内,京城不稳,北疆谈何稳定?殿下,前些日子承恩侯府小小的车夫竟然是在闹市之中滋事,扬言便是要人性命,顺天府和锦衣卫将双方都羁押在案,可是承恩侯却是仗着权势大摇大摆将其车夫带走,京城现在议论纷纷,还望殿下明鉴。朝堂不安,北疆战士浴血奋战,岂不是脊背生寒?” 太史原向来有铁胆御史之称,从来直谏敢言,便是姬凤夜气焰最盛之时却也不曾动他三分,承恩侯动了姬凤夜原本想要太史原说姬凤夜几条罪状,却不想这向来直言的左都御史竟是一言不发,在朝廷上忽然间缄默了似的,今日突然发难,竟是让他措手不及。 朝堂上顿时沸腾起来,这段时日被承恩侯打压的一应朝臣莫不是交头接耳,却也不说,只是看楚澈怎么处理。 一面是外祖父气焰嚣张,一面是一片丹心的太史原。 承恩侯原本要开口,只是却又是忽然间闭嘴,他倒是要知道,自己这个外温会如何对待自己这个外祖父! “太史大人所言属实?”楚澈脸色沉沉,却是也看不出什么。 那太史原却是毫不畏惧,“京城百姓当日有目共睹,那小商贩从顺天府出来后竟是接连遭到了三次截杀,若非是有人保护,只怕是早已经命丧黄泉。他担惊受怕,最后实在是受不住才去了我府门前告状。” 楚澈闻言目光骤然落在了承恩侯身上,犀利犹如冷箭,这让承恩侯瑟缩了一下。 一群废物,一个小小商贩竟是到现在都没解决!只是他心中再怎么埋怨,现在却也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看着太史原那桀骜的模样,承恩侯恨不得把他推出去砍了脑袋。 “承恩侯,你怎么说?” 楚澈的语气沉重,有几人觉得这是大皇子脾气爆发的前兆。毕竟,他们可是听说,前几日临平侯邀请大皇子去青莲居小酌,却不知怎么的惹恼了大皇子,最后大皇子可是气匆匆的离开的。 而且京城里也有流言说,那日临平侯世子戏弄的不是什么青楼歌姬,而是四皇子妃。只是因为那歌姬和四皇子妃有几分想象,便是被顶包了。偏生四皇子妃刚巧不巧现在殁了。 这可真是万水千山巧的不能再巧的巧合呢。 承恩侯有些压力,这个外温并不是十分的听话,女儿也跟自己说了,要自己朝堂上不要步步紧逼。权衡了一下之后,承恩侯慢慢开口,“许是家丁仗势欺人,回头臣自然会查个清楚,给殿下一个交代的。” 他话音刚落,却是惹得太史原一阵冷笑,“给殿下一个交代?承恩侯是殿下的外祖父,难道要殿下大义灭亲不成?” 朝堂上有些新被承恩侯提携的柳家子弟见到承恩侯竟是被太史原一个小小的左都御史这般为难,顿时跳脚,“大胆,竟然敢这般对侯爷说话!” 这柳家后生颇是义气,却不知道承恩侯却是想要把他给生吞活剥了。太史原突然发难,他始料未及,要是太史原再逮住这初生牛犊,自己怕是今日就要…… “这里有你什么事,还不给我退下!” 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柳家后生顿时悻悻,太史原见状冷笑了两声,“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楚的江山竟然是承恩侯说的算了。” 谁也不曾想到,太史原竟是说出这等话来。 只是这话,却又是分明在理。 朝臣们便是相互牵连,可是谁又曾这般当朝呵斥过? 除了帝王,便是大皇子也不曾呵斥朝臣! 承恩侯登时一身冷汗,只觉得楚澈看自己的目光都带着十足的冷意。 “老臣惶恐,还望殿下降罪。” 那被承恩侯提携的柳家后生见状却满是内疚,觉得自己害了恩人,也是一下子跪倒在地,“殿下,一切都是小臣的错,承恩侯为国为民操劳,殿下便是不看在他是您外祖父的份上,也看在他年事……” “混账,把他给我拖出去!”楚澈猛地站起身来,“谁还要求情的,都给我滚出去!” 谁也不曾想到,这北疆战事问题没有解决,最后竟是牵扯到承恩侯身上。年迈的老侯爷跪在地上,直到朝会结束,这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他刚想要离去,却是被人叫住了。 “承恩侯,请留步。” 回头望去,承恩侯看到来人不由脸上带着几分笑意,“雷总管有何贵干?” 雷总管对这个国丈自然是客气的很,闻言笑着道:“承恩侯哪里话,是贵妃娘娘让奴才请侯爷过去,说是有话与侯爷说。” 想起朝堂上楚澈竟然对自己这个外祖父这般冷遇,承恩侯笑意敛去了几分,“既然如此,那就麻烦雷总管了。” 雷总管连忙讨好地笑了笑,“侯爷客气。” 楚澈比承恩侯早一步到了坤宁宫,柳贵妃听说了朝堂上的事情,对儿子都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 “他就算是有过错,到底也是你外祖父,你让他跪在那里半个多时辰,又是什么意思?” 楚澈目光温和,“母后,君臣父子,便是儿臣和父皇,也是君臣在先,亲情在后,承恩侯和儿臣可还是隔着一层血亲的。” “放肆!”柳贵妃脸上顿时酝酿起冷色,玉手扬起,只是却并没有落下去。 楚澈斜觑过去,唇角却是带着几分冷笑,“母后若是不怕朝臣议论纷纷,那便尽管打就是了!” 柳贵妃闻言又是怒火一窜,只想把那巴掌落在儿子身上,可是最后却还是收了回去。 “若是做这个大皇子不过是个摆设,母后不妨再去找个听话的。” 楚澈拂袖离去,正好遇见雷总管笑吟吟地带着承恩侯进了坤宁宫。 雷总管顿时笑意敛了去,便是承恩侯也不由笑意凝滞,却见楚澈却是冷笑着离去。 宫殿里只剩下父女两人,承恩侯有些气恼,“澈儿这孩子,越发的不听话了。” 柳贵妃闻言一笑,“父亲,适才大皇子对我说,若是做大皇子不过是个摆设,要我再去找个听话的,父亲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承恩侯闻言脸色一变,长女向来也算是能够隐忍的,对自己竟是说出这话来,他不由愣了一下,旋即才道:“大皇子不过是一时失言,贵妃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承恩侯分明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柳贵妃见状猛地一拍紫檀茶几,“不必放在心上?父亲,你是要我不必把大皇子放在心上,还是不必把柳家这段日子里的恶事放在心里?” 承恩侯没想到长女竟然是直言不讳,顿时老练有瞬间的羞红,只是他原本就皮肤老了,一时间却也是看不出什么。 “不过是些小事,贵妃娘娘不必……” 承恩侯话未说完,柳贵妃却是猛地站起身来,“不必?父亲难道还真得以为如今这朝廷是柳家的不成?太史原今天闹到了朝堂上,父亲准备回去怎么处置?是把那小商贩杀人灭口还是把太史原杀了呢?” 柳贵妃脸上满是嘲弄,承恩侯这些年来又何曾受到过这等言语挤兑,顿时也气恼了几分,“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左都御史,便是杀了他,谁又能奈我何?” 柳贵妃闻言只气得说不出话来,承恩侯却是越发得意,“娘娘如今稳坐中宫,将来更是太后之尊,何必计较这些小事?” 说完,承恩侯竟是起身离去,柳贵妃见状只气得浑身颤抖,“父亲,你真的要把柳家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吗?” 承恩侯皱着眉头回身,“我说过,这些不过是小事而已,不必计较。” “那府里的小孩子又该怎么解释?当初你让过继了族里的幼子,册立为世子,皇上不曾阻拦,世子却是好端端的没了,如今竟然又是要册立那来历不明的孩子为世子,这折子还压在我这里,若是让朝堂上的人知道了,父亲可曾想过后果!” “什么来历不明!”承恩侯顿时气恼,“那孩子命薄死了,我便又让如水抱养了一个,怎么的来历不明了?我倒是要看看,如今到底有哪些老匹夫敢与我作对!” 承恩侯气恼的离去,柳贵妃看着老父离开的背影却是忽的跌坐在锦榻上。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 柳贵妃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只觉得头疼欲裂,“你说,我该拿他们怎么办?” 一个是自己的儿子,长大了翅膀硬了,根本不愿意受到任何的束缚。 一个是自己的父亲,得享尊荣有什么不好,偏生一把年纪却又是起了这野心。 穿着粉红色宫装的宫人闻言也是皱着眉头,“娘娘,手心手背都是肉,这最为作难的,还是娘娘您呀。” 可是说了和没说却是一个模样,因为无论说什么,都只会让柳贵妃觉得不开心。 坤宁宫里气氛压抑,几乎连接到了天空的阴温。 许久之后,柳贵妃终于恢复了平静,“去养心殿,看看陛下现在怎么样了。” 没有遇到池鱼之祸,宫人连忙伺候柳贵妃,只是到养心殿的时候,听到殿里的声音,柳贵妃却是微微一惊,“陈贵妃什么时候来的?” 殿外伺候的小太监闻言连忙跪下答道:“回贵妃娘娘的话,贵妃娘娘刚到了没多大会儿,刚巧碰上陛下醒了过来。” 柳贵妃皱着眉头进了去,这段时日以来,那三人也都是趁着楚帝昏睡的时候到来,怎么今日陈贵妃却是换了主意,难道是她也知道朝堂上的事情不成? 想到这里,柳贵妃只觉得脑袋又是疼了起来,偏生养心殿里传来帝王的声音,“谁在外面鬼鬼祟祟的?” 因为卧病太久的缘故,帝王的声音都带着几分沙哑,柳贵妃连忙进了去,却见陈贵妃正在给帝王喂汤药。 玉手拿着锦帕轻轻拭过了帝王的唇角,陈贵妃动作中甚至带着几分亲昵,这让柳贵妃眼睛一疼,“皇上醒来了,臣妾适才还担心皇上病情,如今竟是大好了,真是可喜可贺,佛祖保佑。” 楚帝目光落在柳贵妃身上好一会儿,因着陈贵妃劝药这才收了回去。 因为帝王卧病太久,养心殿里都透着苦涩的药味,好不容易将汤药伺候帝王用完,陈贵妃这才起身对柳贵妃行礼。 “适才给陛下喂药,还望贵妃娘娘不要责怪臣妾失礼。” 204.-207-好一个痛失爱妻悲痛不已 柳贵妃闻言心底里嘲弄,若自己真的责怪了,那岂不是惹得帝王嫌弃? “贵妃妹妹说的哪里话,有妹妹伺候,本宫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又会嫌弃呢?只是妹妹今个儿来,莫非是因为四皇子妃的事情?皇上大病初愈,妹妹还是不要拿这事叨扰皇上才是。” 陈贵妃闻言脸色一变,因为帝王病情,应如雪殁了的消息并没有告知帝王,如今柳贵妃这般说辞,分明是怨怒自己来养心殿伺候帝王,所以才阴了自己这么一下子的蠹。 只是她心里忿恨,脸上却是没有一丝怨怒,反倒是带着几分惋惜,楚帝皱着眉头,“怎么了?髹” 陈贵妃闻言眼眶又是一红,几乎泪水都要落了下来,最后才轻声道:“皇上,是……” “回皇上的话,是四皇子妃因为旧疾发作,忽然间殁了,所以贵妃妹妹才心疼不已的。” 陈贵妃闻言面皮一僵,旋即却是泪水垂下,“都是臣妾福薄,没想到如雪这小小年纪竟然去了,赫儿痛失爱妻悲痛不已,也不能在皇上榻前尽孝,还望皇上原谅赫儿。” 好一个痛失爱妻悲痛不已! 柳贵妃心底里恨得要死,楚赫哪里是什么悲痛不已,分明是因为应如雪给他带了绿帽子心里不舒服,所以才想避开这一场风波的! 只是到了陈贵妃嘴里,坏的却是都成了好的,竟是让别人无言以对。 帝王闻言忽的咳嗽起来,杜德全连忙上前伺候,陈贵妃柳贵妃齐齐上前一步,却是被帝王拦了下来。 “朕累了,要休息,你们下去吧。” 柳贵妃和陈贵妃面面相觑,两人适才只顾得相互告状,却不想帝王却是对两人都下了逐客令。 养心殿外,柳贵妃眼眸中带着几分冷峻,“如今四皇子妃去世,有空贵妃妹妹还是好好照看四皇子才是。” 陈贵妃却是不卑不吭道:“贵妃娘娘教训的是,只是听说承恩侯府最近竟是有当年长琦世子的作风,贵妃娘娘也是约束一下承恩侯才是,不要让皇上刚刚醒来,就又是气病了。” 柳贵妃这话里带着十足的刺儿,只把柳贵妃雍容华贵的脸逼得通红。 两人便好像是斗鸡场里的斗鸡,一个个气焰嚣张,谁也不服谁。 “你……” “长公主,陛下醒了,刚才还在念叨长公主。” 杜德全殷勤的声音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只见楚温凤亲自端着一个清水芙蓉盏,氤氲着几分热意,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却好像是没看到两人似的,楚温凤直直走向了养心殿。 “忘恩负义!”柳贵妃心底里暗啐了一口,只恨不得把楚温凤拦下质问她何以对她这般不敬。 陈贵妃却是唇角一扬,脸上带着几分嘲弄。她虽然进宫晚,可是一些事情却也是知道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当年又是那般冷遇长公主,难道还指望长公主对她恭敬有加不成? 柳采薇,你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养心殿内,帝王一碗小米粥喝了个干净,脸上带着几分意犹未尽的表情,只是声音却是沉了下来,“到底怎么回事,跟朕一七一十的说来。” 将小瓷盏交给了宫人,长公主轻轻一笑,“父皇大病初愈,不过是些劳什子的事情,何必放在心上?好生养病便是,澈儿如今监国,总归是出不了大乱子的。” 楚帝闻言皱起了眉头,“凤儿,难道你也要欺瞒父皇不成?凤夜呢,把他唤来,朕有事要问他。” 长公主顿时脸色一变,楚帝见状不由皱眉,“朕糊涂了,他去了西凉,怎么会在宫里呢。” 长公主闻言一笑,“父……” “皇上,前段日子,西凉事情突变,大昭掌控了西凉国君,八千岁下落不明,据传言说是……” “杜总管!”长公主顿时站起身来,厉声呵斥道:“别胡说。” 杜德全顿时僵硬在那里,楚帝何等样人,顿时眉头皱的犹如山峰崛起,“怎么回事,给朕一七一十的说来,朕倒是想要知道,这段日子还发生了什么!” 杜德全一脸为难地看向了长公主,最后却还是低声道:“据说是八千岁里通外国,和大昭勾结,所以将西凉拱手相让,大皇子已经下了诏书,通缉八千岁,但有反抗……”杜德全顿了一下,方才说道:“格杀勿论!” 帝王闻言皱起了眉头,“澈儿?”他忽然间一笑,“若是他下旨诛杀凤夜,那朕把这江山给他也就放心了。” 帝王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嘲弄,长公主见状心头有几分计较,“父皇,澈儿还年轻,将来定是能挑起这大梁的。” 楚帝闻言一笑,“朕的儿子几斤几两,难道朕还不清楚?他守成有余,魄力不足,这旨意是贵妃下的还是承恩侯下的?” 饶是一场重病,帝王却依旧是那运筹帷幄之人,杜德全闻言一惊,最后才道:“皇上圣明,是承恩侯说探子来报,宁可错杀一百,也不可放过一人。” 楚帝闻言冷笑了几下,最后却是不曾言语。 养心殿内又是一片安静,杜德全随长公主离开殿内。 “杜总管,你可知罪?” 不曾想到长公主忽然间变脸,杜德全有一些惊异,旋即却是摇头道:“长公主,便是能瞒得住皇上一时,却也不可能一世,如今这朝堂成了什么样子,北疆战事吃紧,朝廷却是争权夺利,难道真的要让突厥铁骑踏足大楚,长公主才要禀告皇上吗?” 长公主闻言看向北方,黑温压城,只带着几分夏日的燥热与沉闷。 “那你觉得父皇现在又能如何?问罪承恩侯?别忘了那可是大皇子的外祖父,便是不看僧面看佛面,父皇又怎么下手?坐镇朝堂?你觉得父皇现在身体能撑得住吗?” 杜德全面上僵硬,支吾了半晌,最后却是道“那也不能任由着承恩侯胡闹呀?今天大皇子发火好歹算是住了,可是老奴只怕承恩侯并不知悔改呀!” “不知悔改?”长公主冷笑一声,天空响起一声闷雷,轰鸣声不绝于耳,只觉得那雷声好像就是在耳边响起的。 “那便是死到临头之时了,你又替他担心什么?” 看着长公主脸上的决绝,杜德全只觉得怵目惊心,好像是二十多年前,那一脸决绝的女子,对着楚帝道:“便是你今日救下我,难道还能时时刻刻看着我不成?一心求死的人,又岂是你能拦得住的?” “皇……”唤出声来,杜德全才知道自己失言,连忙道:“皇上的心思,长公主清楚明白,是老奴糊涂了。” 他目光闪躲,竟是不敢看长公主,却不知长公主却是兴趣勃勃地看着他,脸上带着几分嘲弄。 皇……皇上吗? 雷声之后,豆大的雨滴落了下来,很快便是将养心殿前的青石砖打湿了一片,皇宫里的沉闷气息似乎被这雨水冲走了似的。 朝堂里的争吵几乎是毫不遮掩地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一些百姓担忧北疆战事,一些则是关注承恩侯的举动。 定国公对楚澈的到来并不意外,甚至当楚澈直言时,更是一副早已经预料到了的模样。 “殿下吩咐,老臣不敢不从。” 楚澈连忙搀扶起定国公,“老将军这般岂不是折煞了我?如今北疆战事紧急,唯独老将军出马才能转危为安,楚澈,在这里先替北疆百姓谢过老将军。” 他一躬到底,定国公阻拦不及,最后却是受了这一礼。 “殿下,老臣虽然年迈,但此番出征,定不负殿下所托,只望殿下答应老臣一事。” 见定国公语气转变,楚澈脸上带着一份欣喜,“老将军尽管说,但凡是本宫能做得到的,自然是替老将军办好。” 眼前的大皇子正是青年时期,却是比当年的帝王少了太多的心机,定国公心底里暗暗一叹,最后言道:“殿下,如今北疆战事不再是忻州或是北疆三州之事,老臣只愿殿下能控制好后方,不让前线将士白白流血牺牲。” 楚澈脸上笑意有些僵硬,有几分尴尬神色,承恩侯府的事情自己到底没有重罚,如今定国公竟是用出征之事来跟自己谈承恩侯之事,显然是担忧朝堂不稳,影响北疆战局。 “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老臣要求不高,只望殿下能保障国库里的银钱充足,前线的将士流血牺牲,也有一口安稳的饭吃,不至于伤了将士们的心。” 楚澈原本的话都被定国公这一句挡了回去,只是听到最后,他才骤然反应过来,“老将军是说有人贪墨军饷?” 他向来温和,这番话骤然间尖锐,但定国公却是安稳如山,只是眉头皱的厉害。 定国公不说话,楚澈却更是确定了几分,“老将军放心,这事本宫定然会给老将军一个交代的。” 定国公好像是刚刚回过神来似的,最后才道:“老臣明日便出发。” 这次换楚澈出神,只是看定国公坚决神色,他最后也没再说什么,便是离开了。 楚澈不知,自己来之前,定国公府来了一位客人,而这位客人,一直在梢间里,听到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国公爷为何突然改变了心思?” 定国公原本是不打算趟这趟浑水的,从他从北疆归来便是表明了他的态度,戎马一生的老将军卸掉盔甲,想要安度晚年了。 如今北疆有温延人坐镇,虽然是战事吃紧,却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突厥撤兵只是早晚的事情,毕竟温延人可从来不是吃亏的主儿。 只是整个朝堂,却并没有几人了解这位前甘州兵马指挥使。所以,便是简江元也不敢妄下断言,甚至楚澈亲自到定国公府,请定国公出马。 “你和如儿都是女儿家,我是个将军,是国公爷,可是我首先却是一个父亲。” 为了萧月如?应莲烟心中低声一叹,“月如她终究是糊涂了。” 她便是会些功夫又如何?突厥人不是一个两个,依仗着她的本事,并不能杀光突厥人,反而是将定国公再度拖进这浑水之中。 定国公沉默了许久,最后才道:“如今皇上还未重返朝堂,大皇子监国到底是年轻了几分,只怕是回头这粮草押运之事要落到你们温薛两家,也许到时候还要麻烦你们把月如从北疆带回来。” 应莲烟点了点头,自从宣武十六年的卫北之战后,北疆的粮草向来都是由帝王钦定的皇商押运的,便是户部和兵部都无法插手,而这皇商向来都是薛家。 只是这一次不知为何,北疆战事起来的时候,楚帝并未让晋国夫人插手此事,而是让兵部全权负责。 应莲烟原本前来定国公府是为了向定国公传递萧月如在兰州的消息却不想竟是遇到楚澈来访,她不想与楚澈碰面,便是躲了起来。 离开之际,应莲烟忽然间问道:“若是月如执意不肯回来,国公爷又该如何?” 定国公看着那清秀的人儿,最后声音中带着几分失落似的,“这个答案,我曾经对你说过,如今也不会改变。” 还真是倔强,难怪月如竟是会选择去了北疆,父女两人一样的脾气,怕是谁都不能阻拦谁的。 出了定国公府门,应莲烟才发现,楚澈竟是在府门外等着,看到自己的瞬间,那温文尔雅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适才听说你来萧老将军府上,我……” 楚澈骤然闭嘴,他看到了应莲烟眼神中的冷意,连忙解释道:“莲烟,你别误会,我不是在监视你。” 应莲烟笑了起来,“大皇子哪里话,只是大皇子在这里等着,要是让别人瞧见了,怕是要误会定国公给大皇子吃了闭门羹,又或许,大皇子上门提亲,却是被定国公住出府外。” 闻言,楚澈连忙辩驳道:“莲烟,那你明明知道我只喜欢……” “大皇子慎言,臣女还有事,先行告辞。”打断了楚澈的话,应莲烟转身要离去,却不想楚澈却是抓住了她的胳膊。 看着应莲烟清秀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愠怒,楚澈想要松手,可是一想到自己松手应莲烟很有可能就此离开,他又是心中不甘,“你为何不肯听我说完?你明明心中不是这么想的。” 应莲烟笑了起来,笑靥如花,可是那笑意中的嘲弄却是如此的显而易见,以致于楚澈只觉得刺眼的很。 “我怎么想的,大皇子想要听吗?又敢听吗?” 205.-208-大皇子,你若是用强我无话可说,可即便如此 楚澈忽然害怕了,这样的应莲烟并不是他熟悉的。 她明明救了自己,不惜自己性命,为何却是这般对待自己呢? 看楚澈脸上带着几分犹疑,应莲烟冷笑一声离开了。 楚澈依旧不松手,似乎在苦苦挽留髹。 看到应莲烟脸上没有不耐,依旧是笑意盈盈,楚澈轻声问道:“你喜欢的是太子?” 应莲烟眉眼一挑,“大皇子,难道这个答案对你而言就这般重要?” 楚澈依旧是不松手,两人几乎是僵持在那里,雨后的京城带着几分凉爽,没有七月里的沉闷燥热。 定国公府门前的侍卫早早注意到这些,连忙进去通传定国公,得到的却是定国公的摇头,“他们的事情,随他们去。” 自己怎么插手? 一个是当朝大皇子,一个是自有主张。 一旦插手,便是再也走不出这泥潭的。 衣袖一点点从手指间滑落,楚澈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看着应莲烟那盈盈不变的笑脸,他开口几乎都带着委屈,“为什么,哪怕是我为了你大逆不道,你也不会喜欢我,哪怕是一丝一毫?” 他向来是天之骄子,又何曾这般委曲求全似的求得这一点点的关注? 那一瞬间,应莲烟只觉得自己无比狠心,几乎是这世间最残忍无情的人。 “感情之事向来勉强不得,我对殿下有感激之情,有亏欠之情,却唯独没有这男女之情。” 她欠了楚澈一条性命,所以当初哪怕是自己身处险境也会救他的。 “你哪里有亏欠我?莲烟,我要的不多,我只要你,哪怕是这皇位,我都可以舍弃!我带你去云游四方,去蜀南,去月黎国,去海外。” 眼前的人似乎癫狂了似的,应莲烟只觉得肩头一疼,双肩被楚澈掌控在手中的滋味并不好受。 “大皇子,你若是用强我无话可说,可即便如此,我心中依旧没你,我不爱你,也不会恨你。” 不爱不恨,那自己在应莲烟眼中又有什么地位? 楚澈骤然松开了手,神色间却是颓然,便是脚步都似乎千钧重,似乎抬不起来似的。 应莲烟唇瓣翕动,最后却还是摇头离开,要断绝便是要彻底点,这般拖拖踏踏又算是什么? 拐角处是温府的马车,丁留看着应莲烟安然归来这才长吁了一口气,若是楚澈再不松手,怕是自己便要冲过去了。 毕竟要是适才那一幕被有心人看到,只怕是小姐的清誉就毁了。虽然,在太子爷手下,早就不剩下什么了,可是面子好歹也是要做的,不是吗? 楚澈的怅然并未耽误正事,携带着圣旨赶赴北疆的定国公第三天一早便是离开了京城,朝堂上顿时安静了下来,谁也不曾想到卧病的定国公竟是出山了。 而监国的太子竟也是轻而易举地便请动了这老将军。 一时间众人对楚澈的看法竟是前所未有的转变,也许他们都小瞧了这位性子温和的大皇子。便是连承恩侯也是有些心中诧异,难道楚帝竟是留了一手,听说养心殿里帝王已经清醒了,只是却不曾过问朝政罢了。 朝堂上的风波诡谲从来都影响着后院女人们的生活。 温府里,看着应莲烟竟是颇为熟练的抱着孩子哄温临渊入睡,楚茹若有些惊讶。 不知为何,向来听话的温临渊今日却是忽然间哭啼不止,自己怎么哄都无济于事,竟是到了应莲烟手中安稳了几分。 “没想到三姐竟然还有这等本事。” 应莲烟笑了笑,当初师父有段时间特别钟爱医治小儿,自己跟在他后面没少做这些哄孩子的事情。 “父子连心,只怕是临渊想念他爹爹了。” 楚茹若脸色微微一变,却还是强装作不在意,“他才多大,有什么好想念的,三姐在糊弄我。” 应莲烟笑了笑,竹园里四下无人,便是几个丫环也都被遣开了,难道楚茹若特意请自己来就是因为许久未见吗?说来,她和应茹若的关系可是要比和自己好几分的,为何请了自己却不请应茹若呢。 “糊弄不糊弄,你心里清楚的很。” 楚茹若被戳穿了心事,脸上再也伪装不下去,“三姐,他会不会有事?” 那脸上带着几分担忧,是前所未有的,应莲烟想要嘲弄一句,可是看到楚茹若那失魂落魄的眼神,却又是说不出口了。 “你信他吗?” 楚茹若闻言愣在了那里,半晌才低声道:“我不知道。” 应莲烟扶额,楚茹若并不算是十分愚蠢,可是楚家的几朵金花中,她却是最笨的,毫无疑问。 “不知道?那就问问你自己的心,你就知道了。” 应莲烟声音中带着几分冷意,楚茹若愣了一下,旋即却是道:“其实我该感谢他,要不是他也许我还没有出嫁,我又不像三姐有那么得力的外家,只怕是当时就死了,若是不然就是沦落到坊间,也是生不如死。温延人一开始对我很坏,明明是他对晴纹有意的,可是我把晴纹送给他的时候,他却又是动怒。” 楚茹若情不自禁地落泪,应莲烟见状不由皱眉,却是听她继续道:“我宠晴纹,冷遇我,可是却又是不断地折磨我,我甚至求死都不能,每日里都被看押着,那段时间……” 忽的抓住了应莲烟的胳膊,楚茹若激动道:“三姐,你信吗?那时候我求死的心都有了。” “没问他为什么?” 楚茹若说的是实情,只是应莲烟多少有些没料到,楚茹若竟是毫不隐瞒,毕竟那不是什么好事,谁愿意把自己的悲惨过去告诉别人呢?何况,自己和楚茹若曾经是水火不容的。 “我不敢问,他不想说的话,我便是问了他也不会告诉我的。”楚茹若幽幽道:“可是三姐,我担心他?” “担心他死了,你该如何自处?”应莲烟语气不善,楚茹若只觉得异常刺耳。 “就算是我砸锅卖铁,也会好好抚养临渊的!”楚茹若骤然高声,竹林里栖息的鸟雀都被她尖锐的声音吓跑了。 应莲烟笑了起来,“那你何必问我?自己的心思岂不是明摆着的吗?”还真是关心则乱。 应莲烟飘然离去,只留下楚茹若傻傻地站在那里,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适才到底说了些什么。 应莲烟没想到的是,应茹若却是在温府外等着自己。 “若是被茹若知道,她会伤心的。” 楚茹若也是邀请了应茹若的,只是承恩侯府却是说应茹若身体不适,并没有前来温府。应莲烟知道,应茹若不来,其实有避嫌的意思。 毕竟承恩侯府如今可是名头响亮,“如日中天”呢。承恩侯又对北疆之事颇多意见,又怎么会让应茹若前往温府呢?哪怕是姐妹之间的宴会。 应茹若轻轻勾唇,她脸蛋丰腴,倒是比当初还多了几分风情,“三姐,并不看重我的意见,我来与不来都没关系的。” 应莲烟微笑不语,应茹若找上自己难道就是为了陪自己静坐吗?应莲烟并不认为她有这个闲工夫。 “大姐的事,我听说后很伤心,她是个好……” 应莲烟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常乐,活着的人才是重要的,大姐究竟如何,你关心与否她都活不了的。倒是不如关心关心长辈和晚辈好了,小孩子刚出生总是容易生病的,没有亲娘照顾怕是不安稳的,你还是快些回去才是。” 应茹若的眼泪悬在那里,脸上的吃惊怎么也掩藏不住,“三姐,你在说什么?” 她压低了声音,生怕外面有人听到似的,应莲烟却是眼神黑亮,带着嘲弄与不屑,“不要以为自己做的能瞒天过海,常乐,人在做天在看,你说那无辜死去的小世子会不会孤魂野鬼也要找你的孩子报仇呢?” 手紧紧抓住了车厢内的小茶几,指骨都泛白了几分,“三姐,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那孩子,那孩子是我收养的,他,他一出生就没了爹娘,我看他可怜,才……他和珏儿很像,我对不起珏儿,所以才……” “所以才好心收养了?”应莲烟笑了起来,“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承恩侯会对一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孩子这般宠爱,还上折子奏请他为世子,莫非是承恩侯忽然间善心大发?一边对一个小商贩赶尽杀绝,一边却是把一个幼子捧上了天?” 应茹若只觉得自己来的这一趟错了,她想要下马车,可是脚却是发软,根本走不动丝毫。 看着说不出话来的人儿,应莲烟原本该同情的,可是却没有半点同情,她不相信,以应茹若的本事,还能逃不出承恩侯的手掌心,人若是自甘堕落,又凭什么要求别人对她怜悯呢? “常乐,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男人年纪大了总是喜欢子温绕膝的,承恩侯独子早逝,女儿出嫁后却又是丧夫,有个孩子在膝下养着,未免会失了分寸。你可以想好了,这孩子是要叫承恩侯祖父,还是要叫他父亲?” 应茹若脸色没有了血色,贝齿咬着唇瓣,鲜血直流,只衬得脸色更是惨白如纸。 应茹若离开的时候失魂落魄,只是应莲烟却没有半点同情。 路都是人自己选的,没什么好后悔的。 “小姐,六小姐为什么来找你?”黎香不解,应茹若的举动实在是太异常了。 若是被人瞧见了,岂不是落下了把柄?而且,难道她就这么笃定小姐会不清楚她那点烂事? 应莲烟闻言一笑,“你是想问我,为何不给她留几分颜面吧?” 黎香脸皮有些厚,被戳穿了却也不在意,“小姐对三小姐都能容得下,六小姐其实也没做什么恶,奴婢有些不解。” 说来,倒是楚茹若当初对小姐和大少爷并不怎么好,而且还经常帮简氏害人的。 “会叫的狗不咬人,你以为她没对我动过手?” 黎香闻言一惊,“怎么可能,锦衣卫没查出来什么。”虽然知道应茹若原本木头人的性子多少有几分伪装,可是,可是也不算什么呀。 应莲烟笑了笑,“我和南宫默言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马匹被人动了手脚,当时是红玉伴在我身边,你不知道。” 黎香虽然不知道当时的情形,可是却也是清楚这回子事情的,如今听应莲烟骤然提及,脑中不由一亮,“小姐是说那手脚是六小姐动的?” 应莲烟笑了笑,“不是她,可是她也脱不了干系。熟悉马匹,而且能在丁留眼皮子底下动了手脚的,除了当时相府马房里的人再无其他,而应茹若出嫁的时候,陪嫁的丫环小厮里面恰好就有个是马房的小子。” 黎香闻言顿时明了,“哪有马房的小子做陪嫁小子的?所以小姐这才怀疑……” 应莲烟笑了笑,也是她迟钝了几分,竟是没发现原来刘婉言早就对自己动了几分杀机了。只是这杀机,就算是应茹若没参与,却也是知情的。不过当时的那股子杀气却又是谁的,只怕是怎么也找不到了的。 “原来如此……”黎香喃喃,只是良久之后才骤然反应过来,“可是应茹若来找您做什么?”黎香再没了一丝恭敬,这次已然是直呼其名。 找她做什么?应莲烟笑了笑,“总归是要过日子的,她现在依附承恩侯,可是那是个半截身子要如土的人,你觉得应茹若能不图后路吗?” 所以,她明面上不方便来温府,可是却还是想要知道温延人的动静的。 温府被温延人安排的犹如铁桶,寻常人是插不进去的,所以她便只好曲线救国,来自己这里打探风声。 “她倒是个玲珑的。”黎香这话里明明白白的都是嘲弄,眼睛里满是不屑。 只可惜再玲珑的人,碰上了小姐,也会结束胜局的。 应茹若的路是自己选择的,应莲烟并不会去多加干涉,因为她也没有这个时间了。 定国公的一番话让楚澈动作雷霆,兵部上下官员莫不是战战兢兢,便是这些日子因为承恩侯府而水涨船高的兵部侍郎柳夏武也是焦头烂额,只觉得脖子上面的脑袋沉沉的,一不小心就要掉下来似的。 “柳侍郎,大皇子忽然间发难,莫不是谁进了谗言?” 柳夏武看了一眼,最后却是垂下了脑袋,什么叫做有谁进了谗言,最近御史台上的奏章犹如冬日飞雪,莫不是说承恩侯府进谗言,惑君上。 便是自己也都成了“佞臣”。问自己谁进了谗言?柳夏武冷哼了一声。 那官员无缘无故吃瘪,却又是不知道为什么,顿时傻了眼。倒是有个同僚看不下去了,拉着他小心言语了几句,最后兵部衙门里一片安静。 柳夏武去见了兵部刘尚书,两人相对无言。最后还是柳夏武奈不住开腔道:“大人,如今太子怕是动了真怒。” 刘尚书何尝不明白? 太子何等样人,如今监国期间正是朝政纷纷,北疆战火,京城大小之事,莫不是齐齐涌了上来,偏生楚帝醒来后却又是一直养病,竟是对朝政不发一言。 “侯爷怎么说的?” 柳夏武听到这话心里一梗,旋即道:“大人说笑了,侯爷什么个心思,下官怎么知……” 柳夏武话没说完,却是听见刘尚书冷言冷语道:“当初伸手的时候,侯爷的心思可是明明白白的,怎么,现在又拿不准了?” 柳夏武没想到这尚书大人却是一下子把那层窗户纸捅破了,顿时脸色一变,“大人这话若是让侯爷听去了,只怕是……” “柳侍郎不必威胁本官,我尚书府倒是有几个得力的家丁,不怕什么江湖人的。”这话却又是将前些日子承恩侯买凶杀人之事捅了出来。 柳夏武没想到这顶头上司今天吃了枪药似的对自己言辞间没有半点客气,他顿时坐不住了,“大人,当初拿拿银子的时候,大人可是没这么牙尖嘴利,如今巴结上四皇子难道就有恃无恐了不成?别忘了你女儿也不过是个侧妃而已,就算是应如雪死了,可是四皇子为四皇子妃服齐衰,怕是这一年半载不会将刘侧妃扶为正妃的!” 柳夏武冷笑一声,虽然自己女儿不过是个继室填房罢了,可是却也不是上赶着去做妾的,看着顶头上司脸色顿时成了黑锅底,柳夏武冷笑着离去。 刘尚书却是恼恨的狠狠一拳砸在了长案上,当时他就看中楚澈,如今楚澈监国,虽然承恩侯胡作非为,可是楚帝却也不曾将其罢黜,除非楚澈死了或者楚赫另辟蹊径,否则这辈子自己都当不了国丈! 兵部衙门里并没有想到,楚澈这次虽然收回了兵部调度粮草的职权,可是却也没有再追究,而是直接下旨此番北疆粮草督运之事由万候夫人府和温府两家负责。 定国公预测没错,只是却没料到两家共同经营此事。 偏生温詹因为又是找到了另一个侄子的线索而离开了京城,温老太爷病榻上瘦骨嶙峋却又是不方便主持,这事最后却是落到了应莲烟身上。 想起温武不给力,温老太爷有些恼火,“本来是给你找个管家的助力的,结果这孩子倒好,打打杀杀有一套,其他的……”看个账本简直比吃汤药还难受,只希望自己那大侄温子能有几分经商的天赋,不然……温老太爷真心有些后悔了。 应莲烟笑了起来,“外祖父,人各有志,三哥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有个江湖高手在温府,起码承恩侯府悄没声息来找茬的人都站着进来躺着出去的,这样子其实很不错的。 温老太爷最近身体好转了几分,只是人却是怎么都养不胖了,“你过会儿去跟万候夫人好生商量商量,她督办过多次,这也是手到擒来的,多听长辈的意见,知道吗?” 应莲烟点头应了下来,温老太爷如今是越发担心自己了,应莲烟有话想说,只是看着老太爷那带着几分担忧的神色,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应莲烟赶到万候夫人府的时候,上官嬛正是陪着万候夫人说话,看到应莲烟到来,不由笑了起来,“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上官嬛在回娘家应莲烟并不诧异,即使是婚后,上官嬛也是掌控着上官家的部分生意的,便是应墨隐都默许了妻子的做法,即便是后来上官嬛将次子养在了万候夫人膝下,成为了上官家子,应莲烟也不过是一笑了之。 “看来三哥倒是把你宠的越发没法没天了。”万候夫人看着两个女儿家斗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说笑了一阵子,万候夫人才入了正题,“这次粮草要去江南采购,这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向来押解粮草都是我亲力亲为的,这次本该由你和金莲出面。” 应莲烟倒是听说过,只是看万候夫人脸色,她不由一惊,旋即笑了起来,“恭喜三嫂,倒是瞒的我辛苦。” 聪明人就是这点好,一点就透,上官嬛饶是向来脸皮子厚,可是听应莲烟这般一点就透却也是脸微微一红,“也是这两天的事情,本来想过些日子再说的,只是没想到忽然间除了这茬子事情。” 应莲烟默然,万候夫人向来都是亲自押解粮草,这事情便是心腹之人也难以托付,毕竟是周身性命。若说温府,那便是温詹出面了,毕竟温武现在身份并没有公之于众。 只是一个未娶,一个未嫁,虽然是这九州名头响亮的人,却也是难免的疯言疯语,退而求其次便只能让两家小辈出面了。 应莲烟自然是当仁不让,只是如今上官嬛却是身怀有孕并不方便,这倒是有些为难了。若是上官家没人前去,只怕是温上官两家勾结的传闻三两天便是能传得人尽皆知。 这样的传言,是万候夫人不乐意看到的,应莲烟也不喜欢。 “好在如今你三哥负责的那大典已经完成,所以这次便是由他与你一同去,他是个书呆子,你对他不用客气。”上官嬛光风霁月,对应莲烟很是坦白的露出了底线。 只是应莲烟到底有些吃惊,她原本以为会是万候夫人再度前去的,却没想到是应墨隐出面。 “我年纪到底大了,身体不安稳,向来大皇子能够体谅的。”万候夫人抿唇一笑,只是这话却不过是说给太子听得。 应莲烟点了点头,万候夫人交代了应莲烟些事情便是离去了,留给两姐妹说话的空间,上官嬛忽的抓住了应莲烟的手道:“莲烟,这次还有件麻烦事,只怕你要多担待些了。” 应莲烟皱眉,上官嬛犹豫了一下,应莲烟笑了起来,“什么时候你也有难言之隐了,到底什么事,直说就是了。” 上官嬛笑了笑,“也是,倒是我想多了,这次据说还有个监督的,是皇后身边的人,说是伺候你我的。” 应莲烟眉头一拧,上官嬛话说到这地步,自己也是明白了几分,“那人我也认识?” “飘雪。” 饶是知道这人是自己认识的,可是听到飘雪这名字,应莲烟也是愣了一下。 黎香从来没给自己透露出口风,看来便是她都不知情。 黎香都不知情,上官嬛却是知晓了内情。应莲烟脑子转的飞快,一下子就抓到了真相的尾巴,“是温溪告诉你的?” 上官嬛惊异地抬起了眼眸,旋即却是点了点头,“嗯,这事本来知晓的也并不多,温溪她觉得没脸见你,所以便托我传口信给你。” 应莲烟乐了,“那个傻丫头,我又不是不知道她,这段日子她可还好?”为了避嫌,自己并没有去林府看望,也不知道楚温溪这胎相如何。 上官嬛眉宇间带着几分低落,“因为林慕言的事情,她回了林府,怕因为林慕言之事耽误了你三哥的前程,每每有消息都是派那小丫头玖儿来告诉我。” 应莲烟闻言一愣,她倒是没想到,楚温溪这次竟是避嫌避的这么严重。 姬凤夜骤然被定罪,偏生又是抓不到人,林慕言取而代之执掌锦衣卫,几乎成为了承恩侯的“走狗”,锦衣卫的名声原本就不好,如今几乎败坏殆尽。 林慕言臭名昭著,几乎比当年的姬凤夜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温溪虽然个性纯良,可是偏生是个心思重的。 如今丈夫这般,她又怎么敢在娘家常住,这样岂不是耽误了父兄的前程?偏生回到林府后却又是十分的寂寞,林慕言依旧是诸事繁忙,楚温溪这一来三去的,怕是便不好过了几分。 看应莲烟情绪也有几分低落,上官嬛不由心中愧疚了几分,勉强笑了起来,“不过玖儿那丫头是个能言善语的,好歹有她在温溪身边伺候,倒也是稳稳的,等到北疆战事结束,也许你都能抱上她家的孩子了。” 应莲烟闻言一笑,“倒也是。”京城这边也不会拖太久的,熬过了这段日子,便是再也不怕了。 商量好了一应事宜应莲烟回到温府的时候,却不想温老太爷已经听到了消息,看着应莲烟的眼睛有几分瘆人。 “你以为这督查粮草的生意是这么简单的?竟是上赶着去接下来,还有温詹那混账,就不知道推辞了这……” 老人家因为生气而咳嗽了起来,应莲烟连忙给他顺气,“我若是不去,岂不是抗旨不遵?” 温老太爷一句话被噎住了,顿时气得只想敲应莲烟的头,“你就算是抗旨不遵,难道他还能杀了你不成?” 堂堂郡主,却是要做这生意人的买卖,这好一场算计! “那你就任由她拿捏不成?”温老太爷有些怒火,明明是楚澈上赶着喜欢他们家莲烟的,怎么倒是莲烟的错误了。柳皇后这次算计的这么明显,真是有失一国之母的风范。 应莲烟笑了起来,“其实柳皇后也不过是趁势而为罢了,这事本来就落不到别人头上去的。何况,我还想借着这次押解粮草的名头让温家彻底翻身,外祖父放心,我自然是有分寸的。” 柳皇后不过是想要借这个机会让自己远离京城而已,顺便用飘雪来监督自己,无非是想要给自己敲一个警钟罢了:她是知道姬凤夜和自己的关系的。 温老太爷到底有些不放心,只是忽的却是抓住了应莲烟的胳膊,“丫头,你该不会原本就打算离开的吧?” 不然,何以应莲烟竟是这般平静的接受了,自己这个外温女的性情,温老太爷可是有几分了解的。 应莲烟闻言笑了起来,“有这个打算,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温老太爷闻言忽的叹息了一声,“丫头,有时候我在想,你若是个男儿身便好了。”若是男儿身,便不用估计这许多,甚至依靠着这份聪明与智慧,能闯出一番天地来的。 应莲烟笑了笑,男儿身,这世间有一个姬凤夜便足以,不需要自己再去上赶着做绿叶。 因为军情紧急,应莲烟很快便是离开了京城,与之同行的是应墨隐、飘雪,还有几人是万候夫人和温老太爷亲自安排的管事。 江南向来有沃土千里之称,所以此番粮草多是从江南押解至北疆的,温上官两家都有不少的店铺,只是大军粮草又不是一石一斗能解决的,便是有些粮铺趁机抬高了物价,分明是看应莲烟不过是个闺阁女儿,想要狠狠敲诈一笔。 应墨隐不熟悉生意场上的门道,飘雪见状不过是冷笑又冷笑,“郡主不是聪慧过人的很吗?如今整个苏杭都哄抬物价,这三军将士可是等着这粮草的。” 应莲烟不过是淡淡扫了一眼,“看来兵部办事很是不合格,三哥你回头可记得参一本。” 飘雪没听懂这话里含义,“你这话什么意思,兵部早已经把这大权交给了你,难道想要推卸责任不成?” 飘雪依旧是一身红衣,几乎是燃烧的凤凰一般,应莲烟笑了笑,“我来之前可是特意查了的,兵部当初置办的粮草能够维系北疆月余,如今这才不过一旬罢了,北疆便是没了粮草,飘雪姑娘这般说,无非是在告诉我,兵部贪墨,三哥这事情你可得记下来,回头御史台参上一本,也不辜负了飘雪姑娘一番苦心不是?” 飘雪娇颜几乎变成了酱色,只看着应莲烟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六七八个透明窟窿似的,只是应莲烟却是没看见她似的,安安静静地继续与应墨隐对弈,浑然不把她放在眼里。 飘雪气得离开,屋子里顿时只听到棋子的碰撞声,应墨隐一子落下,“你已经有了成算?” 应莲烟笑了笑,“一筹莫展呢,三哥可是有什么好办法?” 看应莲烟这模样,应墨隐不禁笑着摇头,若真是一筹莫展,何以这棋局上竟是这般深藏不露,便是他直到现在才看出自己大势已去,分明是输了。 应墨隐依旧和一群管事们继续劝说粮商,应莲烟则是留在了客栈之中。飘雪看到她冷声一笑,“从这里押解粮草到北疆,少说也要十五日,我看你回头拿什么交差!” 黎香见状只恨不得将飘雪这吃里扒外的叛徒给格杀当场,只是却被应莲烟拦了下来,“拿你的人头,你说姬凤夜会怎么样?” 飘雪瞬间神色一变,“应莲烟你……” “混账,郡主的名讳也是你敢直呼的?”黎香逮住了机会,“别以为是皇后亲派的便以为自己身份多尊贵了几分,哪里凉快滚哪里去。” 飘雪论口舌从来不是黎香的对手,听到这话不由得脸色一变,只恨恨地瞪了黎香两眼。 “你就不怕她拿出特使的架子,把你给推出去斩了?”应莲烟半开玩笑半认真道,黎香却并不以为意。 “小姐,你不了解她。”飘雪锱铢必较,原本以为自己是太子爷身边唯一的,后来却是感到了应莲烟的威胁。 “她这个人呀,真是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不过小姐,我觉得你可以放心,飘雪不会透露你和太子爷的关系的。” “嗯?”应莲烟皱起眉头来,飘雪会藏着掖着?这可并不像是她的为人。 黎香有些难为情,“要是奴婢没有猜错的话,此番飘雪投靠柳皇后,是为了太子爷,她到底是太子爷身边的人,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而她到底也没有斩尽杀绝,是想要姬凤夜浪子回头,自己再度回到姬凤夜身边?” 应莲烟带着嘲弄的声音让黎香愣神,旋即却是意识到,其实小姐也看出来飘雪对太子爷的心思了。 “她是个糊涂的,太子爷什么样的人,难道还不知道吗?”黎香语气里几分无奈,到底是和自己一同长大的,有着几年的情分,如今竟是这样子了,她怎么能不难过? 是呀,一次不忠,怎么指望姬凤夜能够再度用她呢?真是个可怜的却又是可鄙的人。 一时间主仆两人无话,直到碧儿从外面带来一堆吃食,才打破了此间安静。 “小姐,外面街上现在可热闹了,苏州的百姓说是要把自家粮食捐出来呢。” 应莲烟闻言一笑,“那三哥怎么说的?” 碧儿想了想,“唔,三少爷说北疆将士戍边之苦,流血牺牲就是为了保家卫国,怎么能要百姓的口粮,拒绝了。” 应莲烟闻言笑了起来,三哥果然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黎香脑袋开窍,“三少爷这般一说,那让苏杭两地粮商脸面往哪里放?这时候只要有一个粮商松口,其余众人便是不攻而破!” 应莲烟点头一笑,正是这个道理。民心所向,若是此时这些粮商还要借机抬价的话,便是苏杭百姓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民心所向,才能所向无敌。 只是碧儿却有些担忧,“可是只怕是没有能出头的粮商,咱们家的粮店不可能再出头的。” 碧儿的实话让黎香脸上笑意僵硬,是呀,温上官两家早已经将粮食尽数拿出,这时候再拿出粮食来,只会是授人以柄。 应莲烟却是笑了笑,“黎香,锦衣卫不经常做些杀人放火的勾当吗?这次,有没有兴趣?” 黎香脸上有些哭笑不得,“小姐,其实锦衣卫也不是老做那些……”只是下一瞬,黎香却是眼睛一亮,“这事,奴婢求之不得!” 能把这些天的憋屈气出了,她可是期待许久了的。 碧儿犹是不懂这两人打的什么机关。应莲烟却是不放心似的,“这是你和卫三一起去办。” 这句话让碧儿惊讶的挑起了眉头,“卫三,他也在吗?” 应莲烟唇角微扬,合格的隐卫,卫三真真是暗卫的表率。 黎香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她不知道自己该夸卫三隐蔽工作做得好,只有自己和小姐知道他的存在,还是怪卫三郎心似铁,明明心急碧儿,竟是忍着没说。 “呃,卫三负责保护小姐的安危,一般不出现的。” 看着碧儿“哦”了一声,便是什么表情都没有,黎香有些担心,卫三这辈子可否能抱得美人归。好像,碧儿不怎么在意他似的。 “这事你听他安排,不要冲动。”应莲烟又是交代了一句,黎香悻悻,看来太子爷是吹了“枕边风”的,不然,小姐何以对自己交代这么多呢? 黎香不在,碧儿干脆陪着主子做些绣活,如今苏州百姓民情激愤,她们并不方便出门。 飘雪却好像是烧不死的小鸟似的,又飞了回来,没看到黎香,飘雪眼中露出了一丝杀意。 应莲烟却是唇角微微一扬,根本没瞧见她似的。 “苏杭粮商摆明了不吃你这一套,我倒是要知道,你还能撑多久。”飘雪一脸的愤懑,可是心中却是摆明了看好戏的姿态。 应莲烟闻言一笑,“我不打算撑多久,不过飘雪姑娘,你这般恨我却又不杀我,这么折磨自己,有意思吗?” 飘雪顿时吃瘪,“你……” 应莲烟站起身来,裙裾微微摆动,“我怎么呢?你可知道姬凤夜为何不喜欢你?” 飘雪几乎两眼都冒着火光,看向应莲烟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凌迟了一般,可是心底里却又是想要知道答案。 她伺候太子爷三年,为何竟是不比这个姿色一般的女人。 凭什么,她不服! 应莲烟却是故意折磨她似的,绕着飘雪走了一圈,最后却是轻蔑地笑道:“姬凤夜想要绝色女子多了去了,你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已,凭什么能留住他?” 飘雪最是骄傲自己姿色,少女的明媚又带着张扬,便是黎香也比不上,何况说这话的还是连自己都不如的应莲烟,她顿时恼火,只是应莲烟却是笑着道:“生气有什么用,他那般容色,便是世间难寻,什么样的女子又是能比得上他?你虽然功夫不错,不过却也不过是个粗人而已,身份不能匹配,性格又是不好,脑子更是不灵光,又凭什么能留得住姬凤夜的心呢?” 这一番话直将飘雪说的一分不值,应莲烟悠哉悠哉地离开,却不想飘雪却是一把抓住了她的肩头。 “我是不如何,可是你又算是什么!”飘雪整个脸都几乎扭曲了似的,看得碧儿只觉得胆战心惊,想要上前帮小姐,可是小姐那眼神分明是示意自己没事。 “你当初是丞相府庶女,就算是恢复了嫡女身份又如何?别忘了你现在可是连楚家都没有了,还混迹在商贾人家,你以为自己有什么值得太子爷留恋的,他不过是玩弄你而已!因为你当初竟……” 看到应莲烟眼眸流转,飘雪顿时住口,只是手下却是越发用力了,恨不得将应莲烟肩头捏碎才好。 “我没什么值得他喜欢的,可是他喜欢的人是我,不是吗?”该死,明明就差那么一句飘雪就说出来了的,偏生竟是住口了。 “至于你想说的,我告诉你,姬凤夜要权势有权势,缺的独独是银钱罢了,而我偏生有这个银钱,你不觉得我们是狼狈为奸,偏生又是天生一对吗?” 应莲烟便是眉头都没皱一下,这让飘雪只恨不得将她这淡定的嘴脸撕碎了一般,可是却感觉应莲烟的肩头从自己手心滑落。 “你以为将姬凤夜逼上绝境,他还会再给你机会?”应莲烟淡淡一笑,“假以时日他有了空闲,只怕是你会是死得最惨的,毕竟他可是最讨厌背叛的。” 飘雪脸色顿时黑如锅底,“你以为自己懂太子爷?胡说八道!”只是她声音再冷静,可是紧握的双手却是出卖了她的情绪。 “那就拭目以待。”应莲烟笑靥如花,“我赌将来你生不如死,你觉得呢。” 拿自己的生死做赌注,飘雪牙关都在吱吱作响,眼睁睁看着应莲烟进了里屋,她一把砸碎了那小方桌,只吓得碧儿一哆嗦。 “小姐,你干嘛招惹这母老虎?” 碧儿对飘雪的凶狠向来是心有余悸的,如今飘雪背叛了姬凤夜,投靠了柳皇后,凶狠更是没了下限的。 应莲烟闻言一笑,“害怕她?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她不敢对我怎么着的。” 碧儿不怎么相信,“可是我看她恨不得杀了小姐似的。”虽然这话大不敬,可到底是实话的。 应莲烟闻言一笑,“她这次之所以前来,无非是要看着我走投无路,苏杭粮商勾结起来哄抬物价,柳家肯定是从中作祟的,她看不惯姬凤夜待我,便是想要看我眼睁睁为难,顺便逼出姬凤夜出来。只是她以为自己打算的好,却不想柳皇后更是棋高一着,姬凤夜一旦现身,这次怕是在劫难逃的。” 碧儿闻言不由咋舌,“那,那飘雪难道就没想到这一层?” “所以她才愚不可及,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应莲烟冷声一笑,“她以为凭借自己的那些告密就能换的柳皇后的信任?还真是愚不可及。”偏生还以为自己一往情深又是聪明的很,姬凤夜怕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属下要不得了吧,偏生却又是交给自己来处置。 “那小姐,太子爷会出现吗?还有,若是这粮草筹备不出来,该如何是好?” 碧儿更是担心后面这个问题,粮草筹备不齐,怕是京城那般子官员定不会轻易放过温上官两家的,而且北疆战士缺粮,怕是北疆战事也危急了几分。 想到这里,碧儿更是哭丧着脸,“小姐,大皇子说是喜欢你,可是却是把这么个艰难的任务交给你,奴婢看他没安好心。” 要么是想要借机要挟小姐,要么就是要眼睁睁看着小姐死去。 难道这就是他喜欢的方式吗? 看碧儿几乎泫然欲滴,应莲烟笑了笑,“我什么时候打没有把握的仗,放心,不会有问题的。”至于楚澈,她想他也是为难的。 兵部的事情其实一调查就很是清楚,楚澈想来会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的。他答应了要给定国公一个安稳的大后方,粮草之事就不能掉以轻心,能让楚澈信任的,也不过是温上官两家而已。 这个答案,定国公也是早早料到的。 楚澈并非愚人,对朝政不关心可是不代表他不聪明。 很多事情他清楚,可是却也是要做出权衡的。例如他喜欢自己,却也不会妨碍他选择温家作为皇商之一。 应莲烟毫不怀疑,一旦自己有难,楚澈会立即出手相助,甚至不惜与柳皇后对阵。 只是这又如何?他终究不是自己的良人。 碧儿心中的担忧微微消去,看着小姐似乎有所思的模样,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沉默了,算了回头问黎香好了。 黎香回来的时候带着几分兴奋劲儿,只是却不见卫三其人。 “小姐,办成了,那家伙一开始还嘴硬,不过卫三提出了两个方案,一边是蜜糖,一边是砒霜,那几个都很快答应了下来。” 碧儿听得糊涂,“卫三给人下毒?” 黎香觉得自己话说的含蓄了,解释道:“不是下毒,是给那几个粮商一个选择的机会,若是明天带头放弃哄抬物价,温上官两家来年必与之合作,这是蜜糖,若是死不悔改,那就真的是死不悔改了。” 碧儿浑身颤抖了一下,“你们杀了人了?” 黎香有些同情,卫三也许当暗卫的日子不会太长久了,因为他喜欢的姑娘好像不怎么喜欢打打杀杀的。 “怎么会,我那么温柔。”黎香说的心虚,好像之前她还很是自告奋勇的要去吓唬吓唬人的。 看着应莲烟不怎么善意的眼神,黎香悻悻道:“小姐,吵闹了半天,奴婢伺候你歇息吧。” 应莲烟皱了皱眉头,“不用,你们去休息吧。” 应莲烟说话向来说一不三,黎香和碧儿也没再多说什么便是离开了,江南的夜色带着几分闷热,饶是客栈前后都是小桥流水,却也是止不住的燥热。 应莲烟有些心中烦躁,出了房门却是发现应墨隐也没有休息。 听到动静,应墨隐回头过来,“怎么,睡不着?” 看到那脸上的几分戏谑,应莲烟反倒是安静了下来,“总觉得这事倒也不是这般简单,好像还有什么等着我似的。” 她从来没有过这般心神不安,尤其是这几年来。 “其实,金莲原本是打算自己来的,她说她自幼身子骨就好,从来不怕这些劳碌事的,可是她现在却是两个人了,怎么能这般操劳呢?她担心我控制不住,毕竟我们两个可从来不是买卖人。” 上官嬛担心的不无道理,应莲烟虽然看过些账本,也知道如何拿捏人心,可到底不是生意场上历练出来的。所以苏杭一带卖万候夫人颜面,卖上官嬛颜面,可是却并不认可应墨隐和她。 “她跟我说过,将来我们若只有一个孩子,她会给我纳妾,然后生下的孩子她会看做嫡子嫡女,只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就要给岳母,她说虽然自己不孝,可是却好歹也是伴着岳母多年的,她不想岳母老来却是无人承欢膝下,所以宁愿和我夫妻疏离,也要全了自己的一片孝心。” 应莲烟闻言咋舌,她没想到上官嬛竟是对万候夫人这般。 当初因为庄明杰的事情,上官嬛怕是恼怒过万候夫人的,可是如今这般……母女情深,她却又不知说什么是好了。 毕竟,应墨隐也是个倔强的人。 “三哥答应了?” 这话其实问与不问一个样,应莲烟知道,应墨隐是答应了的。 “我问她,若是我们之间没有子女,又该如何?” 应莲烟闻言一怔,她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猜她是怎么说的?”应墨隐脸上淡淡笑意,想到妻子,他心底也是几分柔软的。 应莲烟皱了下眉头,可是很快却又是笑了起来,“金莲姐姐必然说,若是无子,我自请离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应墨隐笑了,彼时上官嬛对自己说,“若是无子,不是我的缘故就是你的事情,若是我不能生育,我定然不会耽误你的前途,若是你的缘故,还望你能理解我,上官家只我一个女儿,断然不能绝后。” 彼时,他想从自己的妻子眼中找到一丝凌乱,可是却没有,想来她也是早就筹谋好了的,所以才心如止水。 “你说,我们之间究竟隔着什么,她才这般疏远我?”他本来以为庄明杰死后,他和上官嬛之间是没有了那最后的一丝阻碍的,可是却不想因为子嗣问题而有了问题。 应莲烟低声一叹,“三哥,你爱上了她?”不然,又怎么会这般对自己说话呢。 应墨隐苦笑一声,这样一个冷酷的女子,值得自己去爱吗?她把感情和亲情分的这样的清晰,几乎不给自己留下半点遐想的空间。 看应墨隐神色,应莲烟撇了撇唇角,其实他们之间根本不曾存在问题。 “三哥,金莲姐姐的话许是伤了你的心,那你为何不直言呢?你还有小五,便是将你们的孩子都养在上官家名下也不是问题,你们其实都懂得,可是却为何又都不让步呢?” 偏生那个一点口风都不透露给自己,而自己这个年少有为的兄长却又是在这里悲秋伤春。 应墨隐愣了一下,他的确有这个念头,只是还未来得及跟妻子说,却是听到她那番话,心里一冷,便是再也不想说了。 尽管如今有了孩子,可是却还是无法消弭了那鸿沟。 “三哥,今日之事我只告诉你,金莲姐姐的身世,知道的人并不多,便是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自幼随着万候夫人长大,从来没有父亲参与她的生活,便是将来也许都不会有父亲这么一个词出现在她生活之中。自幼便是母女两人相依为命,母女情深在所难免,三哥既然喜欢她,为何不体谅她?” 应墨隐瞠口结舌,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却见应莲烟拉住了自己的手,在手心里写下了三个字,“这人,三哥回头小心些。” 因为手指用力,那笔画造成的白痕慢慢的消退,旋即是红色的血肉涌上来,应墨隐愣在了那里,半晌才道:“你说她不知道?” 应莲烟笑了笑,“也许知道了一些,也许一点都不知道。三哥,当初万候夫人和这人也是爱过的,不然她不会将金莲姐姐生下来的,毕竟她是有前车之鉴的。可是他们终究没有在一起,金莲姐姐自幼随着万候夫人长大,性子难免有几分像了夫人的,三哥还是多体谅些。” 应墨隐慢慢点了点头,最后却是道:“夫人如今不愿意督促粮草,有这里面的缘故?”甚至,应墨隐想起了当初的围猎,万候夫人也是借着身体不适的缘由不曾前去的。 应莲烟笑了笑,“也许吧,不过三哥也别想太多了,大周的江山,能臣良将众多,那位也不会吃饱了撑的找茬的。” 毕竟,一旦发作可就是两国之间的事情。 “万俟琳儿死了,他不也是没有说什么吗?”那可是他最“宠爱”的女儿的,便是不明不白克死异乡,昭烈帝不也是没说什么吗? 应墨隐默然,最后却是看着夜色道:“时辰不早了,三妹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说了许多,原本心里的那股子异样却是忽然间没了,应莲烟点头离开,却又是被应墨隐喊住,“三妹刚才心情不好,是为了什么事情?” 应莲烟轻声一笑,“也没什么,现在无碍了。”原本那烦躁就来的突然,如今一下子去的又是迅速,想来就是要自己来开慰应墨隐的。 一夜安然,客栈里夜色静谧,敛去了自己全部气息的卫三看着夜空里的星辰,却是想到了一句诗: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唔,也许他下次见了太子爷的时候可以交换一下,这样他们都能得偿所愿也说不定。想到这里,卫三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只觉得星星都比往日的好看多了。 应莲烟的计谋起效很快,苏州粮商的勾结因为卫三的萝卜大棒而内部破裂,三日之内应墨隐又是各个击破,大军粮草筹备了七七八八,已然整装待发。 飘雪没料到应莲烟足不出户却是掌控全局,脸色很是难堪,“你别得意,如今还早得很!” 应莲烟笑了笑,“这话,我奉送你现在的主子。” 飘雪闻言脸色简直变成了色板,她现在的主子,不就是柳皇后吗?应莲烟竟是公然和柳皇后叫板了? 飘雪一时间心思不定,只是军情却并不等人,从苏州募集的壮丁和一些自告奋勇的百姓纷纷表示愿意为国出力,随同应莲烟等人一同押解粮草前往北疆。 八月上旬末,应莲烟等人一路北上,十三日后刚刚赶到冀州,却是听闻了一场恶战。 原来定国公竟是带领五万大军突袭北疆三州中的吉州,突厥猝不及防,大周失去了控制权将近十年的吉州终于回到了大周的控制之中。 “这不是好事?”一路风尘仆仆,应墨隐几乎瘦了一圈,听到这消息却是脸上带着喜色。 北疆三州一直是大周的耻辱,如今收复吉州,那么宁州和辽州岂不是触手可得? 应莲烟却是脸色沉重了几分,“三哥,如今温将军还在忻州,定国公却是在吉州,大军几乎分散,只怕……” 只怕这样与军情并不有利。 应莲烟有些担忧,而且如今冀州的兵马指挥权可是在简成平和楚华身上,若是两人再不派兵增援,只怕是定国公也不能支撑多久。 “你是说,他们没有贯彻老国公爷的意思?”应墨隐脸色大变,看向应莲烟的眼神都带着几分不能置信。 “国事要紧,军情紧急,他们怎么可以这般儿戏?” 应莲烟毫不怀疑,若是在京城,只怕应墨隐一道折子就递了过去,可惜现在却是在冀州,山高皇帝远。 如今楚华和简成平都没有召见他两人的意思,看样子是不准备召见他们了。应莲烟看着那副将又是细细问道:“国公爷突袭吉州的时候,带了多少的行军粮?” 那副将其实是负责照顾萧月如的,只是老国公爷临行前却是叮嘱他道:“过些时日会有人押送粮草前来,若是万候夫人那便让万候夫人去城头摇臂一呼,冀州将士受过万候夫人恩惠,定然会士气高涨的。若是应莲烟那丫头,就把这里事情告诉她,她自有主意。” 副将不是不相信老国公爷的话,只是到底对一个闺阁中的女儿家存了几分懈怠,可是听说粮草进城,还是第一时间将应莲烟请来。 只是却不想,眼前的女子却是心里清楚,眼睛透亮的,他顿时收起了那一丝懈怠。 “当时老国公爷让大军轻装简行,带了七日的行军粮,怕是再过一两日就坚持不住了。” “七日?”应莲烟笑了笑,“林副将未免太小瞧国公爷了,你可别忘了,吉州也是有人的,身在曹营心在汉,说的不就是北疆三州的百姓吗?” 这林副将闻言一愣,旋即却是明白了过来,“郡主说的是,只是末将怕吉州兵少,挡不住突厥的大军。” “也无妨,如今我们兵力分散,突厥若是集中一处攻击,我们三处大军也是能合而为一共同歼敌的,现在这分明是形成了掎角之势,不然你觉得为何温延人霸占忻州一个孤城,何以能坚持月余?” 林副将没想到,这不过是闺阁中的女子却是将兵情看的这般清楚,顿时心服口服,“末将知道了,这是这粮草……末将想,不如先由郡主保管着。” 受控于人的滋味,他也想要那两人尝尝。 应莲烟脸上露出笑意,“这是自然。”就算是楚华不来找自己,简成平也会来的,毕竟,他心爱的表妹死了,他可是憋了一肚子火的。 简成平的到来很是迅速。 “你害死了如雪!” 眼角几乎裂开,应莲烟想,假如瞪眼能瞪死人的话,简成平也许会毫不犹豫的给自己选择这个死法的。 “骁骑将军说话可不能红口白牙就栽赃陷害,便是四皇子都说了四皇子妃死于恶疾,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看着应莲烟闲适的模样,简成平一身杀气几乎暴露无遗,黎香在一旁小心提防,她可吃不准这疯子似的简成平会是什么时候动手。 “你敢狡辩?”简成平声音满是要挟,“你想要陷害如雪多时,这次她死了,岂不是如了你的愿?” 简成平恍惚,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仙女似的表妹竟然会突然间没了的。虽然她现在中毒了,可是他却还是忘不了。 应莲烟并不畏惧他的要挟与愤怒,“有句话骁骑将军说的没错,应如雪这一天我等了许久了。”久得便是连她自己都快要忘记了,自己前世所遭受的苦痛。 “你不是想知道应如雪究竟怎么死的吗?我告诉你,应如雪偷人被楚赫撞见了,你说楚赫那么小人,会对应如雪做什么呢?” “不可能!”简成平大声反驳道。如雪怎么会偷人呢? “没什么不可能的。”应莲烟声音冰凉,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却是残酷至极的,“楚赫让她偷了个够,我想想,那天四皇子府上除了应如雪还有她院子里的人之外,还少了六个侍卫,我想应如雪死的时候应该很是满意的,毕竟她都丑如鬼母了,竟然还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地与之交……” “住口!我不准你这么说如雪!”简成平双眼通红,好像是暴怒的豹子,黎香毫不怀疑他会在下一刻将小姐撕裂了去。 206.-209-月如到底是女儿身,留在营中多有不便 萧月如愣在了那里,嘴唇微微一动,她刚想要说话,却是听到楚华的笑声,“一听说你来,月如就过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亲姐妹呢。蠹” 北疆的风沙让楚华的一身贵气所剩无几,粗砂磨砺出来了几分男儿气息,还有几分粗糙。 应莲烟眉头轻轻一挑,“殿下去视察军情,不知准备何时出兵?” 她问题尖锐,萧月如微微颤抖,显然也是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楚华却是皱了皱眉头,“如今我与骁骑将军一同镇守冀州,不容有失,他久经沙场,我自然是听他的更多几分。” “是吗?”应莲烟皱了皱眉头,“刚才骁骑将军倒是来过问粮草之事,说是只待粮草到来,便是要与温将军、国公爷三面发力,看来这就要出兵了的。髹” 楚华神色骤然一变,可是看应莲烟却又是神色平静,根本不像是信口开河的模样,他不由心中怔怔,最后虚笑着道:“是吗?我回头找他商量对策,如儿,你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应莲烟皱了皱眉头,“月如到底是女儿身,留在营中多有不便,还是与我一同好了。” 楚华脸色微微一变,看应莲烟模样却并不像是作伪,他不由看向萧月如,“也……” “不用了,你也是累了一天了,我明日再来寻你。”却是萧月如拒绝了应莲烟的提议。 应莲烟有一瞬间的不解,只是看到萧月如那神色却又是明白,就算是决绝,也要给她一点时间,去做一些交代。只是应莲烟没料到的事,便是自己这一时的心软,却是让很多事都发生了改变。 楚华看向萧月如的目光带着几分温柔,只是后者却是有些回避这样的目光。两人并没有在应莲烟的小院中多做停留,便是离开了。 “适才,楚华来了多久?” 卫三的声音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没多久,并没有听到什么。” 应莲烟放下心来,那便好。楚华将责任推卸到宋成平身上,如今再这么说怕是并不能欺骗萧月如了。 没有了羁绊的萧月如很多事情也都恢复了正常的判断,相信她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的。 “小姐,奴婢刚才出去,听到了大少爷的消息!” 碧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只是一双眼眸却是闪亮亮的,看着应莲烟骤然站起身来,她连忙道:“有人说温公子这些日子一直和一个青年男子在一起,身边还有个伺候的小丫环,一直在军中给将士们治病。” 师父果然没有骗自己,那青年男子是哥哥无疑,至于那俩伺候的,一个便是柚儿,只是周妈妈的儿子…… “可是问清了哥哥他们现在在哪里?” 看着主子着急的模样,碧儿点了点头,只是却又有些心虚道:“温公子听说忻州有不少伤兵,带着大少爷去了忻州。” 碧儿只觉得温公子实在是不靠谱,大少爷和柚儿两个人都没半点功夫傍身,他们怎么绕过兰州去了忻州,这不是冒险的很吗? 以致于,碧儿很是不敢去瞧应莲烟的神色。 应莲烟却是毫不犹豫,“去忻州。” 碧儿和黎香对视一眼,最后轻声道:“小姐,可是去了忻州,这边该如何处置?” 毕竟,这次主要的任务可是押解粮草。 应莲烟犹豫了一下,“去把林副将请来。” 碧儿愣了一下连忙去请人,倒是黎香有些担忧,“小姐,冀州这边也不安稳,只怕三少爷对付不来宋成平和楚华的。” 应莲烟笑了笑,“那我若是不来呢?” 难道冀州形势便能好转不成? 明知道应莲烟说的是歪理,偏生黎香竟是没有理由辩驳,“小姐说的是,可我们找什么理由去忻州?” 忻州城和冀州之间可是隔着一座兰州城的,他们总不能飞渡过去吧? 应莲烟却是胸有成竹,“我自然有办法。” 林副将正在吃晚饭,听到应莲烟有请便是匆匆赶来,却不想应莲烟却是要离开。 “郡主,如今赵杨占据兰州,前往忻州根本是不可能的!” 看着略有些激动的人,应莲烟笑了起来,“那温子然是怎么去的忻州?” 林副将闻言顿时一愣,他没想到应莲烟竟然对一个江湖中人还多方打探,只是看应莲烟模样也并非是在玩笑,林副将旋即道:“温公子到底是医者,想要前往忻州也不是不可能,毕竟,突厥王后患了恶疾,突厥王如今正在给她四处寻找名医。温公子医者父母心,赵杨为了给突厥王后治病,便是让温公子前往突厥,过了兰州城,而温将军则是据此换了半个月的口粮。” 应莲烟脸上笑意一怔,“不是说皇甫无双怀孕了吗?怎么,胎相不好吗?” 林副将哪里知道这女人家的事情,顿时愣在了那里。 “末将不知,只是温公子逗留忻州,甚至斩杀护送的突厥将士已经让赵杨大为光火,现在郡主若是提出前往忻州,这与找死无异呀!” 找死?应莲烟笑了起来,“我若是不想死,便是谁都杀不了我的。” 她正说着却是看到黎香神色一变,脚步匆匆甚至没跟自己招呼一声便是离去了。 林副将为难之际,却听到应莲烟斩钉截铁道:“就这样决定了,我明日前去兰州,这边的事情就要你多照看了。” 林副将自然明白,应莲烟口中的照看指的不单单是军情,还有萧月如。 “郡主放心,末将自当尽心竭力。” 林副将离开之后,小院之内一片安静,碧儿已经去收拾行囊,应莲烟慵懒地倚在枣木大椅上,食指轻叩桌面,直到脚步声响起,她才睁开了眼眸,迎上那带着几分戏谑的丹凤眸,她古井不波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涟漪,轻轻晃动。 “你倒是越来越聪明了。” 应莲烟笑了笑,“是黎香露出马脚。”黎香虽然偶尔冲动,可是向来却也都是谨慎的,这次却是匆匆离去便是连个招呼都没跟自己打。 而这一去之后就不曾离开,唯三的原因:她出了事情,她被人责令不能回来。 能让黎香出事的人并不多,何况还有个卫三在暗中保护。那么唯一的理由便是有一个黎香不得不听命的人。 那么这个人,只有姬凤夜了。 “怎么太子爷已经忙完了?” 应莲烟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只是却未能深达眼底。 “孟圣人的话有时候都是狗屁,不过几句本督倒是很欣赏。” 应莲烟做出洗耳恭听模样,只是姬凤夜却是长臂一伸将她揽入了怀里,“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义之所当,千金散尽不后悔;情之所钟,世俗礼法如粪土;兴之所在,与君痛饮三百杯。本督想,这突厥人向来可都是一身恶臭的,只是看在丫头你的面子上,本督就勉为其难来这一趟了。” 前言不搭后语!应莲烟心里默默了一句,只是腰背却是被姬凤夜紧紧拦住了。 “你说,本督欣赏的是哪一句话?” 她刚想要随意糊弄过去,却不想姬凤夜却是托住了她的后脑勺,直直迎上了那丹凤眼眸,似乎想要她看清楚那眼底深处的情愫。 应莲烟愣了一下,最后却是就近了几分啄了上去。 银眉淡去,眉梢的曼珠沙华不见了踪影,只是洗尽了铅华,眼前的人却还是姬凤夜。 那薄唇依旧冰凉,眉眼间的笑意是俯瞰众生的嘲弄。 应莲烟恶作剧似的轻轻咬住了那唇瓣,齿缝间顿时几分血腥传来,姬凤夜眉头微微一皱,“丫头,这可是你自找的!” 随后而来的吻几乎是惊涛骇浪一般,几乎将应莲烟溺死其中。 唇齿相依,只是应莲烟并不后悔,看着床上酣睡的人,她轻轻笑了起来。 真好。 应墨隐并不知道应莲烟会骤然离开,甚至于自己没有听到丝毫的音信。 看到萧月如神色仓惶地站在自己房门前时,应墨隐多少有些意外,眼前的人自己也曾经见过,是个天之骄女,可是如今却好像很是狼狈,以致于他甚至觉得自己看错了,眼前的人并不是萧月如。 可是,在这北疆,会直唤应莲烟姓名的除了萧月如却又是会有何人? “玉华郡主,莲烟今天前往了忻州,玉华郡主找她什么事情?” 萧月如脸上露出一丝不能置信,“去了忻州,怎么可能?她昨日都没跟我说。” 应墨隐脸上带着几分歉意,“这事我也是方才才知道的,林副将传达的消息,玉华郡主可以问一下林副将详情。” 应墨隐到底是书生意气,这次着急往冀州押解粮草,竟是比撰书还要累了几分。来到冀州后,应墨隐便是累倒了,昨个儿歇了一天这才恢复了几分精神。 “这样啊。”萧月如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失望,应墨隐想要宽慰她一句,只是她人却已经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你说什么,应莲烟去了忻州?怎么可能,兰州可是赵杨霸占的,她怎么能到的了忻州?”乍一听到这个消息,飘雪整个人都尖锐了起来,好像应墨隐若是肯定,她便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应墨隐似的。 应墨隐没有说话,甚至看都没看飘雪一眼便是转身回屋,只气得飘雪恨不得把这院子烧了将应墨隐逼出来! 却说萧月如离开这院落后几分失魂落魄,她不明白,为何莲烟明明跟自己说得好好的,转眼间却是抛弃了自己。 莲烟,她怎么会这样对待自己? 不对,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她定是要去找应墨隐问个明白。 只是萧月如刚要折回去问应墨隐,却是被人喊住了,“郡主,殿下有事请您过去一趟。” 萧月如认识这人,楚华的亲随,当初自己女扮男装留在军营时,很多事情都是这人帮忙处理的。 “我有事。” 萧月如并不多加解释,只是这亲随却是上前一步跟上了萧月如的步伐,“郡主,今天清晨应莲烟给殿下去了一封信,是留给郡主您的。” 萧月如闻言停下了脚步,看着那亲随的目光带着几分诧异,“你说的是真的?” 亲随并不闪避这目光,“小的何必欺骗郡主?何况郡主自幼有国公爷教导骑射,难道小的还能拘了郡主不成?” 这是实话。 父亲从小教自己骑射武功,便是楚华也不过是和自己旗鼓相当罢了,并不占据什么优势。 看着萧月如总算是往五皇子的住处去了,亲随不由抹了一把脸,心底里有些心有余悸,好在殿下教自己的话都派上了用场,不然他还真担心自己完不成殿下交代的任务。 “信呢?”案几上并没有书信,萧月如回头望去,这简单的书房里却又是哪里有那亲随的身影? 萧月如心中顿时一惊,刚要离开这书房,只是书房的门却是被关上了。 “楚华,你!” 看着骤然出现的人,萧月如退后了一步,扶住了书桌。 “你诳我来的?” 看着真的气恼了的佳人,楚华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月如,我们之前好好的,你为何要离开我。” 他手指松开,那指缝间的书信飘落在地上,隽秀的字迹,正是出自萧月如的手笔。 “应莲烟究竟给你灌了什么*汤,你竟然要舍弃我。”楚华真情凿凿,脸上挂着几分哀恸,似乎被萧月如的无情伤着了似的。 “莲烟没有给你书信?” 问出了口,萧月如却是恍然,莲烟有事离开应该是事情紧急的,而且自己昨日明明说了的,她又怎么会将书信送到楚华这里来? “月如,你父亲一心想要给你谋一个安稳的前程,之前他并不看好我,现在也不曾,可是他即使知道你前来北疆找我却也不执意将你带回去,你可知道为什么?” 萧月如不明白,楚华此时此刻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又有什么意思,她一脸提防地看着楚华,心底里的信任和爱情却是一点点消失。 “因为他知道,你虽然是他一手教导的,可是却不够聪明,你从小就众星拱月的生活,又哪里知道什么阴谋阳谋呢?所以他想要你吃一个教训,想要你彻底的长大。甚至他不惜捅破了朝堂里的那些事情,以此要应莲烟来北疆,让应莲烟将你带走。” 楚华神色中带着几分嘲弄,“甚至,他不惜用自己作饵来让你认清,我并非良人,老国公爷的确是用心良苦,而且还真是如愿了。” 听楚华一句一句的解释,萧月如无声落泪,“父亲虽然不支持你,可是却也不曾告发你,当日赵杨夜袭冀州,若非是父亲指挥三军,现在冀州早已经是突厥的城池,楚华你怎么能恩将仇报!” “是,没有你父亲,我和宋成平不过是两个将囊饭袋罢了,丢城弃阵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可是如今这冀州的十万多军可是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没有我们,他和温延人还能坚持多久?他没有支持我,因为他始终都看不起我!” 沉积在心中的不满尽数被吼了出来,“他看不起我舅家是外戚,他认为我登不上帝位,所以才会高高在上的施以援手,所以他从来不点头同意我们在一起,即使从来不曾反对过!可还是人算不如天算,应莲烟没有留在冀州,而是离开了,他给你找的最有力的的保护者走了,月如,你说你除了从了我,还有什么选择?” 萧月如骤然间神色变化,看向楚华的目光带着恐惧,“痴人说梦,你休想我……我……” 她手中抓着的镇纸却是一点点从手心中溜了出去,“你,楚华,你卑……卑鄙!” 声音犹如蚊蚋,甚至带着几分颤抖,萧月如只觉得身子越发的软了,便是倚在了书桌上,身体却还是一点点的向下滑落。 “我是卑鄙没错,我若是不卑鄙,那皇位只会离我越来越远的,月如,你不要怪我,如今柳皇后自取灭亡,三哥他又因为楚锦绣的事情距离皇位远了一步,为何我不能争取?我母妃不是向来得父皇敬重的吗?” 抱起了浑身软如棉的萧月如,楚华笑了笑,“你放心,待我登基为帝之时,我定然封你为皇后的。” “皇……楚华,你放开……开我。” 短短的几个字,却已经耗尽了萧月如全部的力气,她害怕。 楚华用了这下流的药,她脑子一点点不再清明,明明知道楚华是要加害与她,可是却又是渴望着他的触碰。这样的自己,萧月如都是憎恶的。 楚华瞧出了她的异样,轻轻地笑道:“如儿,你这般言不由心,要我怎么办才好?” 身体越发的燥热,好像有火炉在里面燃烧似的,萧月如努力地别过了脸去,咬着舌尖保持着最后的清明。 此时,院子里响起了林副将的声音。 “本将来接郡主回去。” 萧月如顿时一喜,想要喊林副将,可是却是被楚华捂住了嘴,她奋力挣扎,哪怕是咬住了楚华的手,口中满是血腥味,楚华却已经不曾松开。 “林将军,郡主今天一大早留书一封离开了,难道林将军不知道?我家殿下去督军,现在还不知道郡主离开的事情,林将军你行行好,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办?我怕殿下回来之后对我发脾气,嫌我没留住郡主。” 亲随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林副将冷哼了一声离开,院子里又是安静,萧月如只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彻底的黑暗了,唯一的希望没有了。 “你看,你父亲机关算尽就是找了这么一个人来保护你?应莲烟就放心地把你交给林将军来保护?他们说是疼你关心你,可是却又都是这么的不上心。” 萧月如双目却是无神,直到身体暴露在空气里她才骤然间醒悟过来,自己究竟在被如何对待。 “不要,五……五哥,我求求你。” 伸手推去,可是此时此刻,她原本能开百石弓的手却是软绵无力的,击打在楚华胸腹上犹如毛毛雨一般,却是燃起了男人的*。 “一会儿,你就欲罢不能了的。”楚华笑了起来,“其实你们女人都一样,不管是你享尽尊荣的郡主,还是那卑贱的营妓,都是一般无三的,都一样的下贱无比,都是被男人用来……” “啊!”骤然的疼痛让萧月如狠狠咬住了楚华的肩头,甚至撕裂了一块血肉。 似乎被萧月如激怒似的,楚华动作越发的粗鲁,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情…… 林副将离开楚华的院落后再度前往应莲烟居住的小院,只是他还没到,却是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温,温公子你们怎么回来了?” 看着林副将几乎是见了鬼似的神色,温子然皱起了眉头,“怎么,林将军不欢迎?” 林副将连忙摆手,“怎么会怎么会?只是郡主去找你们了,今天刚去了兰州。” 生怕温子然误会,林副将又是解释道:“是莲烟郡主。” 这一句话惹得院落中的三人莫不是齐齐看向了林副将,“妹妹来了吗?她在哪里,我好想念妹妹的。” 若不是柚儿死命拉扯着,楚文璋几乎一蹦三丈高了,温子然也是神色一变,只是好歹压抑住了喜色,“莲烟怎么来了这里?” 林副将连忙解释道:“郡主是奉命押解粮草的,是和楚三公子一同到来的,如今三……咦,楚公子在这里,楚公子可是看到了我家郡主?末将四处寻找都没见她。” 骤然看到亲人,楚文璋已经兴奋的上前去拥抱了,倒是应墨隐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礼节,愣了一下才回了楚文璋的拥抱。 “玉华郡主今天早晨来找过我一趟,然后就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我不知道。” 林副将闻言皱眉,“末将本来是奉了莲烟郡主的命令去五皇子那里将我家郡主接回来的,只是一大早却是听说粮库那边出了点事情,所以才耽误了时间,结果方才去的时候,五皇子的亲随说郡主已经离开了,偏生这边街上我看了,又没有我家郡主的影子。” 林副将脸上有几分愧疚,“早知道我就一大早去接郡主好了,谁知道粮库那边竟然……” 应墨隐和温子然听到林副将这自我埋怨声不由皱眉,最后应墨隐却是道:“你没看到五皇子?” 林副将摇了摇头,“五皇子去督军,没在……” “胡说,我刚从校场回来,楚华根本不在那里!” 应墨隐厉声道,旋即脸色一变,“不好,快……”他刚说出这字,却是温子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林副将也是明白了其中之事,连忙追了上去。 倒是应墨隐本就是书生,根本追不上两人,看着应墨隐和柚儿主仆两人茫然无知的样子,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希望她没事吧。” 林副将也是久经沙场的人,可是却被温子然甩了个彻底。 “他怎么这么着急?” 林副将却是不知,温子然明白萧月如和应莲烟交好,若是萧月如出了什么事情,应莲烟岂不是要恼火?便是为了自家小师妹不动怒,他也是要尽快保住萧月如安危的。 来到楚华院子时,温子然也是被人拦住了,“温公子回来了?我家殿下并不在,温公子改日再……” 亲随的话没说完,却是被温子然一拳击中鼻梁,鼻孔里流出了两行鲜血然后晕了过去。 只是应莲烟却是轻蔑一笑,“这可是事实,骁骑将军究竟是气恼什么呢?让我猜猜……”应莲烟顿下了脚步,“是气恼自己冰清玉洁的表妹被人玷污了,还是气恼她偷人呢?对了,我可以告诉将军,楚锦绣偷得人其实你也认识,你妹夫东方闵。” “你说什么!”宋成平怒火又是上升到另一个高度,几乎要将应莲烟燃烧成灰烬似的。 应莲烟笑了笑,“难道骁骑将军不知道,宋灵月为什么会被遣回安平侯府?就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夫君心心念念的人是楚锦绣,东方闵终于得偿所愿,即使是受了临平侯责罚也不以为意,还真是痴情男子呢。” 余音袅袅,却是压倒了宋成平的最后一丝理智! “这禽兽!” 因为宋成平的粗暴动作,房门咯吱作响,几乎是要毁了一般。 应莲烟见状一笑,“说得好像自己不是似的。” 黎香却是心有余悸,“小姐,你何必这般戏弄与他?若是有个万一,该如何是好?” 看应莲烟缄默不语,黎香继续苦口婆心,“而且,你还故意煽风点火,就不怕他们回头对了证词,然后知道您故意骗人吗?” “他们不会的。”应莲烟淡淡笑道。 黎香闻言不由皱眉,“为什么?” “因为宋成平这人锱铢必较,他少年成名,又岂会听信别人的意见?凡是和楚锦绣沾边的,他几乎是毫不怀疑就会相信的,何况东方闵又不是没做什么,只是没做到底罢了,这又有什么差别呢?”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黎香觉得这依旧不能说服自己,“可是,如今宋成平可是掌控着冀州的大军,小姐这般,就不怕……” 就不怕他借机要挟,害了温将军和定国公吗? 应莲烟笑了笑,“我怕,可是你觉得温延人和老国公爷是什么样的人?” 黎香为之一噎,温延人深不可测,就好像是另一个太子爷一般,可是黎香却又知道,太子爷只有一个,温延人只是温延人而已。 “他们都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所以楚华和宋成平并不足畏惧。” 将军莫不是功成名就万骨堆砌,温延人那样的人,又怎么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呢?而定国公,心有牵挂,这一仗关系着萧月如的未来,他不会输了的。 似乎应了应莲烟的想法似的,萧月如很快到来。 只是此时此刻的萧月如,却没有了之前的明媚,眼神中都有几分陈黯,应莲烟见状不由皱眉,旋即却是笑了起来,“怎么,去视察军情了?” 萧月如女扮男装,是楚华的近侍,所以她的出现,也说明楚华已经回来了。 “莲烟,我担心爹爹。”萧月如毫不掩饰,她甚至有些后悔,“我知道爹爹为什么而来,可是他并不告诉我,甚至连突袭吉州都不告诉我。” 她害怕了,害怕失去这十多年来最强有力的靠山,失去自己这个血脉至亲。 看着忽然间落泪的人,应莲烟低声一叹,“那你可曾后悔?” 骤然抬起眼眸,萧月如目光炯炯,落在应莲烟身上,微不可察的哀恸,可是却还是倔强了,“我不后……我不知道!” 她骤然间失声,扑在应莲烟怀中,委屈的像是个孩子,“我不知道,莲烟,我真的害怕。” 萧月如身上还穿着甲胄,应莲烟只觉得浑身被狠狠撞了一下似的,硌得有些疼痛,只是看胸前萧月如委屈却又是不不知所措的模样,她又是心疼。 “你害怕老国公爷出事,害怕因为自己而害死了疼爱你的父亲,甚至害怕楚华见死不救,自己爱的人却是害死了父亲。” 萧月如所有的担忧都被应莲烟一一道出,那样苍白的担忧,脆弱的只如一张宣纸,几乎是一触就破。 “可是,你害怕又能如何?老国公爷依旧是身处险境,楚华现在还没有出兵增援。” 抽泣声停顿了下来,萧月如抬起头来,看着那最后值得自己信赖的面庞,低声问道:“我知道,可是我该怎么办才好,莲烟,我害怕……” 也许这就是老国公爷的目的,用自己的一条性命做赌注,来换取女儿的成长。 萧月如何等幸运,有这样一个父亲。 应莲烟轻声道:“月如,其实这只是一个结而已,最后能解开这个结的人,只有你自己。我只问你一句,假如时光倒流,你又会怎么做?” 院子里没有一个伺候的人,男人的低喘声和女人的哭泣声细微几乎不可闻,温子然眉头几乎凝结在一起,最后却是向着那房间走去! “如儿,到时候你有了我的孩子,就算是你父亲再看不起我,他也必须帮我,否……” 楚华话没说完,却是感觉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肩头。 他动作一怔,回过头去却是看到温子然黑着脸站在自己身后,还未待他说话,温子然却是抓着他肩头将他狠狠甩了出去。 书桌碎成了一堆,细碎的木屑扎进了脊背里,楚华一动便是无比的疼痛。 看着温子然站在那里,楚华不由笑了起来,“怎么,温兄也对这女人感兴趣?我只不过刚用了一次,倒是新鲜,送给温兄也无妨。” 闻言,温子然目光骤然落在楚华身上,恨不得将其剁碎了一般,看着床上那浑身布满了淤青的女子,哭的几乎成了个泪人,他解开了衣袍将人裹了起来。 萧月如却是并不知道是温子然救了她,只觉得自己又是要被楚华折磨,她一口咬了下去,温子然肩头一疼,眉头又是皱了起来。 “你若是敢胡说八道,我让你看不到今天的夕阳。” 楚华刚想要反驳,可是看到温子然那神色,他忽然间有些害怕。温子然的医术他是见识过的,一个人能带着两个不会武功的人去了忻州而且又回了来,到底什么样的本事根本容不得他质疑。 这话是十三分的可信。 林副将赶来的时候只看到五皇子院子前那昏厥的亲随,他一脚踹了过去,亲随吃痛醒来,只是看到林副将凶神恶煞的模样却又是昏了过去。 林副将见状皱起了眉头,刚想要再度弄醒,却是看到眼前人影一闪,似乎是温公子那一袭青衫,可是速度之快他竟是看不清楚。 “小人!看回头国公爷怎么收拾你!”林副将愤愤地离开,只是回到应墨隐下榻的院子时,他才发现,温子然并没有将郡主带回。 207.-210-温兄行事,是不会失手的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想到这里,林副将一身冷汗,刚想要去找人,却是被应墨隐拦住了。 “温兄行事,是不会失手的。”之所以没有把萧月如带回来,只怕是不方便带着萧月如回来。 毕竟,楚华的院子距离这边可是有段距离的,现在街上人已经不少了,若是被什么人瞧见了,只怕是萧月如的名声毁尽,便是老国公爷的声名,也都不剩分毫蠹。 林副将闻言狠狠一拳落下,“这禽兽,竟然敢这般对待郡主!”他虽然没目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看到楚华那坏了的院门和书房的门,也已经猜出了七八分。 少爷应墨隐闻言也是一叹,可惜萧月如一片情深,却是遇到了这样的楚华髹。 “我回头怎么向国公爷交代呀!” 林副将想起自己有负国公爷所托就一阵内疚,只觉得自己哪有什么脸见国公爷?恨不得死了的心都有了。 “温兄仁医仁术,想来也能治愈玉华郡主的,如今林副将应当妥善处置粮库之人才是,这其中定有猫腻!” 好端端的粮库出事,偏巧让林副将没了时间去接萧月如,好像安排好了似的。 林副将不算十分聪明,却也是有几分头脑的,不然定国公也不会托付他保护萧月如,这次却是事情凑巧赶到了一块,以致于他没了防备,所以才被楚华钻了空子。 听到应墨隐提及粮库之事,林副将恨恨道:“别让我抓出来这内贼,否则我老林让他这辈子都后悔来世上一遭!” 林副将去调查粮库之事,倒是应墨隐看着正在炮制药物的应赫言主仆两人,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三少爷,您笑什么?” 柚儿脆声问道,她这段日子随着应赫言和温子然远游,人活泼了许多,再不是相府里那个唯唯诺诺的小丫头。 应墨隐又是一笑,淡淡道:“你跟大哥学得医术?” 柚儿闻言颇是骄傲,“是呀,五少爷医术很好的,现在边关的将士和他都很熟的。”而且,边关将士都是直肠子的人,从来不会嫌弃五少爷的。她很喜欢这里,因为五少爷喜欢。 “很好。”应墨隐又是一笑,应莲烟很聪明,给自己兄长找了个最为合适的所在。 只是再聪明的人却也不能算无遗策,萧月如,他只希望应莲烟回来的时候能够释怀些,毕竟她和萧月如交情匪浅,虽不是姐妹,却胜似姐妹。 温子然没有走太远,而是直接寻了一处院落进了去。 院子里只有一个哑巴的阿婆,听到动静拿起了拐杖。 “陈阿婆,是我,需要麻烦你几日。” 陈阿婆头段日子腿疾又犯了,是温子然给她治的病,对于恩公的情她无以为报,经常自己做点点心送过去。 陈阿婆点了点头,看到温子然怀抱里那露出来的几缕头发顿时明白了。突厥人向来没人性,对女儿家总是做出些禽兽不如的事情,只怕这位姑娘也是遭了殃的。 不能说话的陈阿婆叹了口气,连忙去烧热水。 将萧月如安置在破旧却又是干净的床铺上,温子然看着即使昏厥过去还是一脸潮红的人,他眼中闪过一丝恼火,皇室中人竟然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难怪莲烟对皇室向来没什么好感。 想起远走忻州的小师妹,温子然又是一阵庆幸,若是莲烟见到萧月如竟是遭此大劫,又该是何等的气恼,只怕便是自己,都劝阻不了她的。 “不要!” 床上的萧月如忽然间惊恐叫喊道,两只手使劲儿推那并不存在的人,只是眼睛却没有睁开。 她在害怕,睁开眼睛会看到自己这辈子都不想见到的人。 温子然喉结一动,倾下身子抓住了萧月如的手。 只是这一动作却是换来萧月如更深的恐惧,“五……不要,求,求你……” 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了出来,看着蓦然睁开了眼,却又是眼神茫然的人,温子然眼神骤然一动,他右手在萧月如眼前轻轻晃动,可是萧月如却是没有半点反应。 这个曾经爽朗明媚的女儿家,竟是看不见了。 饶是看惯了病人的人间惨剧,可是温子然还是觉得心头一酸。 陈阿婆站在门口,看到这情形心中又是叹了口气。 “阿婆,麻烦你……还是我来吧。”想起萧月如的反应,温子然最后还是改了口。 陈阿婆没有任何质疑,而是按照温子然的吩咐去抓药。 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萧月如失声叫了起来,甚至双手乱动想要抓破温子然的面皮,换来的却是低沉的声音,“我不会害了你的。” 低沉的声音似乎让萧月如安下心来,只是待被置入温水中时,她忽然开口,“出……去。” 因为折磨,她声音沙哑粗糙,好像是沙砾摩擦过喉咙一般,说一句话就好像有火炭在口中燃烧。 看着犹如受惊的小兽一般躲藏在浴桶里的人,温子然依旧是声音低沉,“医者父母心,你只把我当大夫便是了。” 萧月如却依旧躲在水中,只露出一个脑袋,“我……” 没待她说完温子然解释道:“我本打算让柚儿帮你的,可是这事不能传出去,郡主放心,温某会守口如瓶的。”柚儿和应墨隐也许还并不知情,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即使再找一个守口如瓶的人,怕也是阻拦不住萧月如的,他要做的不止是照顾萧月如,还要防止她……轻生。 一句守口如瓶让萧月如再度落泪,她愣愣地坐在浴桶里,只觉得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可是却是没有一点人影,又好像是黑夜一般静寂,看不到夜空中的一颗星星。 “温子然,我是不是再也看不见了?” 背对她站立的人听到这话,只觉得心口沉甸甸的,良久才说道:“你不会有事的。” “有事?”萧月如忽然间笑了起来,她听不清这声音究竟来自哪里,感觉不到是不是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也不知道这目光是不是带着鄙夷和怜悯。 鼻息间是浴桶里的药材的味道,她顺着桶沿滑落了进去,甚至没有水声响起。 良久,室内沉寂。 “郡主即使不为自己……”忽然间意识到这房间内只有自己的呼吸声,温子然骤然回过头去,那浴桶里却又是哪里有萧月如的身影! 该死! 他连忙过去,看到浴桶里的人连忙伸手去捞,入手一片肌肤的细滑,温子然面色一红,却又是哪里顾得上礼教大防! 狠狠拍了拍萧月如的脊背,看着她吐出了几口水来,温子然才长吁了一口气。 “咳咳……” 重新呼吸到空气,萧月如笑了起来,“温公子何必费心救我?”她如今活着,却还有什么意思? 残花败柳为人嘲笑,甚至还会让爹爹被楚华要挟。 “老国公爷百般筹谋就是为了他的女儿,若是他女儿死了,你说老国公爷会如何?”温子然的解释风轻温淡,只是却让萧月如顿时变了颜色。 父亲会怎么样?若是世人疯言疯语,父亲、薛家一世英名被毁,这也就罢了,她只怕爹爹为了给她报仇,而做出什么不应该的举动。 那时候,她便是在黄泉,又怎么能安心? “郡主聪明人,应该知道这后果的,老国公爷一片拳拳之心,还望郡主珍惜才是。” 萧月如只觉得身上忽然间一凉,是温子然将一件薄衫披在了她身上。 “至于名声之事,郡主真的在乎?” 萧月如自小在边关长大,回到京城后一些疯言疯语不是没听到过。她那时候根本不曾放在心上的,世人流言,她向来不在乎。 “郡主彼时不在乎,老国公爷也从不计较,现在又为何这般?”温子然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他此时此刻脸上依旧是一片温和,只是萧月如看不到而已。 “你所在乎的不过是因为皇……”察觉到萧月如神色一变,似乎露出了几分仓惶,温子然无声一叹,“你在乎的不过是因为他背叛了你而已,温某言尽于此,郡主若是再有什么想不开的,不妨再等一些时日,温某在一日,便不会让郡主有机会自裁的。” 温子然言出必行,几乎是萧月如去了哪里他便跟随在哪里,即便是如厕,他也守在茅厕前,到最后是萧月如忍不住了。 “温子然,你够了!我的性命我自然会保重,你用不着像是看押犯人一样看管我!” 看着犹如炸毛了的小兽一般的人,温子然唇角扬起了一丝笑意,“郡主多虑了,温某没有这个意思。” “没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萧月如依旧看不见,只是便是她都不知道自己是真的看不见,还是不想看见这世界了。 “我不会寻死觅活的了,你可以走了。” 不过两日,她似乎走出了那阴霾之中,整个人生气勃勃的,只是温子然却是唇角泛起了一丝苦笑,“你便是假装都不会,郡主若真的喜欢,不妨假装一辈子。” 萧月如脸上怒气顿时僵硬在那里,她这两日已经知道如何听声辨形了,能够确定温子然的位置。 踉跄着走到温子然面前,她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衫,“温子然,我萧月如不需要怜悯,我会解释清楚一切的,我再说一遍,我不需要怜悯!” 尤其,是你的怜悯! 看着那恶狠狠的模样,温子然忽然间明白,为何小师妹那样的一个人竟是会对萧月如一见如故了,这是一个根本藏不住自己心思的人。 “我照顾你,之前是因为莲烟。” 尽管那眼眸之中没有了光彩,可是却还是有细微的变化落在温子然神色中。 “她是我小师妹,因为她的疏忽而导致你这般,我想亡羊补牢,也许迟了,可是聊胜于无。” 萧月如有微微的惊讶,只是她看不到温子然的神色。 “我想,若是你真的因为这事情而死了,小师妹盛怒之下又会做出什么傻事。”可是他想不出来,他从来想不出来自己这位小师妹会有什么样的举动。 “你喜欢她。”萧月如松开了手,轻声呢喃道,似乎是在说给温子然听,又似乎是在告诉自己。 喜欢吗? 是的,他喜欢那个自己从来猜不出她心思的小师妹。 他少年时,从来没想过会喜欢一个人,所以他第一眼看到那样一个就算是病了还犹如小兽一般提防着人的应莲烟时,他是害怕的,他怕自己喜欢上她,所以千方百计想要她知难而退。 可是师父悲天悯人,小师妹又是那样的狡猾,他后来悲伤的发现,自己根本驱赶不了她。她就像是突如其来的天外来客,驻扎在自己的生活里,怎么都驱赶不了。 师父让自己教她武功,可是她并不认真,一心只想学医术,甚至是歹毒的医术。 他甚至害怕,害怕她步了赵洛成的旧尘,一不小心会万劫不复。 只是他的担心却又是多余的,小师妹太聪明了,她比简洛成聪明了太多,甚至没等自己多担心几日,她便是找到了自己的借口,不再沉迷那些,而是跟着师父认真学习药道。 只是她到底是心有不甘的,甚至心中藏着事情的,自己问不出,直到她离开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位小师妹究竟是什么身份,又来自哪里。 后来随着师父温游,他却是心中不安,总是有什么牵挂在心中在,直到后来随着应黎轩回了京城,他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应黎轩为人他并不是十分喜欢,只是却还是想要借助应黎轩的力量寻找小师妹的。 直到那日在相府看到时,他才真真正正的知道,这个横冲直撞闯入了自己的生活之中却又是不留痕迹离开了他的生活中的人,不知道何时已经走到了他的心里。 师父教他医者仁术,可是为了她,他还是假装看不见,甚至违背了师父的教训,下手教训了应赫言。 只是日子越久,他却越是明白,自己之于小师妹只是师兄而已,这个位置不会发生改变的。 带着应赫言远离京城,是受她的托付,他心有不甘,可是最后却还是应了下来。 她的这个哥哥,赤子之心,和她大为不同。师父很是喜欢,教导了他医术,也让自己多加帮助。 可是他不知为何,却是不想。大概,是因为这人并不是她的缘故吧. 208.-211-无人敢质疑,为何这百夫长竟是死于非命 温家的人,锦衣卫的人的四处寻找,得知是小师妹寻找的时候,他想要回京城,可是最后却还是选择了拒绝。 师父似乎看出了自己的心思,最后是低声一叹:子然,世间诸事多是不顺,强求不得蠹。 师父悲天悯人的目光他经常看到,可是这次却是落在了自己身上,这让他有些狼狈,拜别了师父之后便又是来到了北疆。 他带着应赫言四处跑,看着应赫言明明医术不精却又是虚心学习,看着他单纯的模样,他忽然间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不喜欢他了。 他们兄妹其实很是想象的。他忽然间发现,他也骤然间察觉,原来应墨隐每每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是崇拜与仰慕,这让他忽然间有些羞愧髹。 自己当初之所以和赫言走得近,却只是为了小师妹而已。 北疆战事让他终日忙碌,他没了当年在北疆的魂不守舍。每日里和应墨隐还有那小丫环柚儿救治北疆的将士,他竟是活得很是充实。 只是再度回到冀州,乍闻小师妹竟然是去了忻州找自己的时候他是激动的。 只是这激动不过是瞬间而已,小师妹对自己从来都是那般波澜不惊的,之所以前往忻州其实是因为自己身边的人。 他心慢慢变凉,却又是听到那林副将的话,而再度提了上去。 小师妹和萧月如交好他很是清楚,若是萧月如出了事情,只怕是…… 他匆匆赶到楚华那里,只是到底是晚了一步的。 他担心害怕萧月如会想不开,又担心即使找了人来伺候,却又是嘴巴不牢靠的,最后只能想出下策自己来保护萧月如。 只是看着萧月如这短短三日里的变化,温子然却是发现,自己想要保护萧月如,不止是为了保护小师妹,他也是想要保护眼前的这个女子。 “喜欢,谁没有年少的时候,能看着她平安喜乐一辈子,便足矣。” 虽然看不见,可是萧月如却是从这句话中听到了男人的悲伤。也许她不该这么尖锐的,尖锐的撕破了温子然的心防,让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猝不及防的暴露出来。 “对……对不起……”萧月如仓惶中竟是不知道该怎么样组织自己的语言,她该怎么样来安慰眼前的人,她从来不知道,何况她现在根本就看不见。 看着炸毛的小兽变成了一时间仓皇失措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小兽,温子然轻声一笑,“没什么,养好了伤便回去吧。你能躲得了一两日,还能躲得了一辈子?” 萧月如没想到温子然竟是这般说,闻言不由愣在了那里,感觉到眼前的人并没有离开,良久之后她摸索着抓住了温子然的衣袖,“我……我问你,你再见到莲烟时,该怎么样面对她?” 她其实也是在问自己,若是见到了楚华,又该怎样面对。 反手抓住了萧月如,温子然将一枚玉佩放到了她手中,“她是我小师妹,一辈子不能改变的事实。” 萧月如眼睛中满是迷茫,似乎雾气遮掩了她所有的明媚一般,她左手轻轻摩挲着那一枚玉佩,最后在掌心中描绘出一个木兰花的形状。 “我知道了,谢谢你,温大哥。” 小院落里萧月如粲然一笑,没有了这两日里的阴霾,似乎一时间晴空万里,整个北疆都是一派安详。 兰州城。 应莲烟见到了慕名已久的赵杨。 “怪不得大周的公主都不喜欢来北疆和亲。”应莲烟摇了摇头,赵杨如今也不到而立之年,可是神色萧索却好像是年过半百之人。 说皇甫无双和他私通?应莲烟浑身颤抖一下,为什么不说皇甫无双当年和宣武帝暗通曲款呢?也许,这个理由她更是相信几分。 楚煜低声一笑,“赵杨不为突厥王信任,又是兵困兰州,神色间自然是萧索了几分。” 应莲烟撇了撇嘴,“到时候看看温延人年长了几岁。” 楚煜闻言不由一笑,只是旋即却感觉赵杨的目光犹如吴钩一般落在自己身上,他不由皱眉,只是想起自己现在身份,却还是低下了头。 应莲烟余光瞥去却是笑了起来,哼,竟然敢欺负她?谁能想到,他楚煜竟然也有低头的这一天呢。应莲烟心情大好,脸上笑意都明媚了几分。 “前些日子也有一个大夫,只是却是在忻州逃跑了,你要本王怎么相信与你?” 赵杨的声音不同于他的样貌,竟是罕见的几分清朗,应莲烟脸上神色不变。 “王后病情紧急,信北王此时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但凡是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要信任与我,不是吗?” 这话说出来很是大不敬,赵杨闻言脸色微微一沉,“大胆,竟然敢这般说王后!” 应莲烟又是一笑,“她是突厥的王后,却并非是大周的王后,要我这般敬仰又有何用?信北王莫非是蓄意见死不救要王后性命垂危不成?” 应莲烟咄咄逼人,赵杨不曾想到,闻言脸色顿时一变,“胡说八道,你这般恣意大胆,要本王如何信任与你!” “信北王信任不信任又有什么关系,只要王后信任,便足够了。”应莲烟语气依旧是嚣张,高高在上的赵杨听到这话神色阴晴不明,只是环视几人,最后却是说道:“你不过是江湖郎中而已,何以竟是这般阵仗?” 丫环两人,小厮两人,便是前些日子那大夫,也不曾有这阵仗。 “我喜欢别人伺候,信北王也要干涉?只是我这俩丫环虽然不争气,却也不会嫁给信北王的,毕竟王爷您曾经有过婚约不是?” 赵杨脸色又是一变,怒气几乎掩盖不住就要爆发出来! “你信不信本王要你死在这里!” 他一跃而下,只是眨眼间工夫就来到应莲烟面前,手中的圆月弯刀几乎要出鞘。 只是应莲烟却是毫不慌张,反倒是笑着迎了上去,“信北王果然是脾气暴躁的很。” 她身后楚煜唇角一撇,被你戳了脊梁骨,又有几人不会暴躁?只是他却是闲适的很。 赵杨闻言反倒是笑了起来,“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小厮丫环竟然也是藏龙卧虎起来!” 他出手快如闪电,眼看着就要抓住楚煜的命门,只是却不想楚煜却是笑了起来,动作慢腾腾的,却是将赵杨反手控制在手中。 “信北王好身手,本宫可是佩服的很。” 应莲烟白了他一眼,明明是他把赵杨控制住了,却是夸赞赵杨好身手,这般靠吹捧别人来吹捧自己的,楚煜可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能够自称本宫,这九州大陆也只有一人而已,赵杨顿时色变,看向楚煜的目光带着几分凌厉,只是却是被楚煜不温不火的打了回去。 营帐内的亲兵可到赵杨被控制顿时刀戟亮出,只是赵杨思忖了一下却是将几人呵退。 “都出去,本王无事。” 亲兵们听到赵杨这般吩咐,慢慢离开了营帐。应莲烟见状唇角一勾,“看来便是背信弃义之徒也是有心腹的,信北王真是可喜可贺。” 再度被应莲烟嘲弄,赵杨这次却是平静了许多,“郡主冷嘲热讽,难道是为了给长公主报仇?” 能够让楚煜心甘情愿做小厮跟随的,这大周怕是除了应莲烟再无他人了。 被戳穿了身份,应莲烟并不恼火,反倒是笑了起来,“我原本还以为信北王和皇甫无双没什么牵扯,看来倒是我君子之心了,也是他乡遇故知,怎么能不激动呢,便是做出一二出格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的。” 赵杨闻言神色蓦然一变,看向应莲烟的眼神满是冷寂,“我不懂郡主在说什么。” “不懂吗?”应莲烟冷冷一笑,满是嘲弄,“在大周会刻意揣测我和楚煜关系的没有几人,偏生我知道的人当中,信北王最有可能熟悉的唯独皇甫无双罢了,毕竟当初信北王可是代替突厥王迎接王后大驾的,信北王听到些什么也不算稀奇。” 她一句句道来好像是亲眼所见一般,赵杨只觉得头皮发麻,好像是什么事情都被这人看到了似的。 “郡主千里迢迢,难道就是为了来嘲弄本王的?”赵杨冰冷冷地再度开口,却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看着赵杨神色,应莲烟笑了起来,“若是此时此刻杀了信北王,王爷会不会后悔呢?后悔当初为何不一死了之,如今却是背负骂名一辈子都无法洗脱?” 赵杨沉默不语,只是冷眼看着应莲烟,最后才说道:“难怪她这么恨你,你的确有手段。” 她,即使赵杨不说应莲烟也知道她究竟指的是谁。 “王爷谬赞了,我只是要去忻州而已,还请王爷行个方便。” “若本王不答应呢?”赵杨当即道,只是回答他的却是脖颈处的冰凉,他腰间悬挂着的圆月弯刀不知何时竟是被楚煜拿到了手中。 “问你一句不过是全了你的颜面而已,本宫想要去忻州,不过是……”他手下微微用力,赵杨脖颈上立即渗出了血珠。 看着这个动起手来一点都不优雅的主儿,应莲烟觉得楚煜之所以这般恼火,大概是因为适才她捉弄,被楚煜瞧出来了,他不好找自己报仇,所以便把气撒在了赵杨身上。 赵杨很是清楚楚煜的几分脾气,顿时没有了之前的气势,应莲烟离开兰州城的时候很是闲适模样,“奉劝信北王一句,不要和皇甫无双走得那么近,瓜田李下,谁又知道谁给谁带了绿帽子呢?” 一瞬间赵杨神色几乎变成了绿瓜色。 下一刻却是被楚煜一把推开,“信北王这次可要小心才是,突厥王……”楚煜笑意清浅,“可从来都是个多疑的主儿。” 他们几人早已经远离了弓弩手的射程,看着纵马离开的几人,赵杨投降突厥后第一次感到悲凉。 就像是当初万人包围,自己无处可逃时,他求生不得却又是求死不能的仓惶与无助。 “小姐,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碧儿轻声问道,不是她嗜杀好血,只是赵杨眸子里的杀机是那么的显而易见,碧儿觉得若是下次再见,赵杨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取她们性命的。 应莲烟低声一笑,目光却是落在了一片黄沙苍茫中,“杀了他固然容易,活着才是艰难的。” 碧儿不懂,只看着应莲烟那竟是带着几分落寞的眼神,一时间想要劝慰却又不知道该从那里说才好。 楚煜恣意在马背上,看着那骤然间黯淡了的人,眼中带着几分打量。 “故意激怒赵杨,你就不怕皇甫无双提防与你?” 他们并驾齐驱走在前面,后面卫三等人遥遥跟着,似乎有意离开了距离。 应莲烟勉强一笑,“有太子爷保护,我又何惧有之?” 只是她笑意实在是牵强,便是楚煜都知道这不过是糊弄自己的话而已。 胯下骏马忽然间停住了脚步,应莲烟一怔,这才发现楚煜的马鞭竟是绕在了马头上,似乎一用力,这马头便会与马身体分家似的。 “丫头,本宫不喜欢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他如今就在她身边,却依旧不能让她安下心来,他过更不喜欢这种感觉! 应莲烟愣了一下,忽然间笑了起来,只是笑意中带着几分惨淡,“我在想,我若是将这天下搅得鸡犬不宁,这世间再无我容身之地,又该如何是好?” 赵杨固然是突厥王的一手棋,可是却也是一枚有用的棋子。威胁了赵杨,给长公主出了一口恶气,应莲烟却是忽然间心有戚戚然。 若是假如有朝一日,自己也落得和赵杨一般境地,又该如何是好? 这九州之大,可还有她容身之处? 凤眼微微一眯,两匹马顿时挨在了一起,马首相交,颇是亲热。 “这天下若是容不得你,那本宫就让这天下不复存在!” 心,微微一颤,看着楚煜那近在咫尺的眉眼,应莲烟忽然间笑了起来,“我不是红颜,怎么值得太子爷这般冲冠之怒?” 这笑意中带着几分调侃,似乎不以为意,又好像试探。 楚煜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红颜不过白骨,丫头,你最好老老实实的,若是想要逃开,便是天涯海角本宫也不会放过你的!” 这是承诺,也是要挟。 不远处,碧儿看到楚煜竟是对应莲烟动手不由心中着急,刚想要上前阻拦却是被卫三拦住了。 “卫三,你干嘛?” 看着小姐一动不动,碧儿更是焦急了几分。 若是太子爷忽然间动了怒,杀了小姐该如何是好? “太子爷不会杀人的。” 卫三吐出这话的时候似乎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的柔情。 黎香听了这话只觉得浑身颤抖。卫三说话越发的笨拙没脑子了,什么叫做太子爷不会杀人的,那之前死了的人莫非都不算是人? 分明是太子爷不会杀了小姐的。 他连小姐的手指头都不会动,又怎么会伤了小姐呢? “可,可是……”虽然有点距离,可是太子爷的神色真的很奇怪,好像在威胁小姐似的,她真的很担心。 卫三依旧是冷冰冰的,“没事。”虽然他放缓了语气,可是脸上的笑意太久没有流露出来,显然是僵硬的。 很是不协调,黎香只觉得碧儿心理实在是太强大了,对上这样的卫三还能不退避三舍,实在是高人。 “你放心,太子爷不会伤害小姐的,他们不会有事的。” 其实黎香刚才就看出来应莲烟的不对劲儿了,只是究竟是哪里有问题她却又是说不出,却不想太子爷倒是目光如炬发现了。 不过,他们解决问题就不能心平气和的吗?为什么每每都是这般动静之大吓得别人为之提心吊胆的呢? 听了黎香的解释碧儿略微心安,只是接下来的路途上却是见小姐和太子爷拉开了距离,她又是心中诧异。 再去看太子爷,似乎神色淡淡,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可是又没有什么不同的。 直到忻州,应莲烟似乎才一扫那颓然之色,恢复了原本样貌似的。 “兰州戒严,你们一行几人竟是从兰州过来,谁知道是不是突厥的奸细?空口白牙就要我开城门,真是贻笑大方!” 城楼上的百夫长哈哈大笑,刚要纷纷弓箭手准备,却是感觉一道凌厉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不由浑身一颤。只是五丈城楼下,却又是不过五人而已。 应莲烟瞥了楚煜一眼,“是与不是去请温将军一来便知,耽误了时辰,又岂是你小小的军官担待的起的?” 声音略带着几分沙哑,可是并不失清越本色,这百夫长闻言只觉得进退两难,自己若真是听信了这女人的话去请将军,自己的威严又往哪里放? 他不过是才从伍长升上来的,若是没了面子,往后怎么管理手下的士兵? 可是这女人说的话若是真的,自己万一耽误了,岂不是要受将军惩罚? 百夫长一时间愣在了那里,只觉得城楼下之人好生可恶,顿时眼中出现杀机。 “怎么还没动静?”碧儿看僵持了的情形,不由皱起了眉头,她话音刚落,却是感觉自己身子一轻,似乎被人席卷了过去似的,耳畔是冰凉的声音,“小心!” 应莲烟亦是,骤然落到了楚煜的马背上,只觉得那宽厚的披风将自己全部遮掩了起来,她刚要露出脸来,却是被楚煜毫不怜香惜玉的按了回去。 “打打杀杀,不适合女儿家!” 城楼上是那百夫长的冷笑声,“分明是突厥的奸细,放箭!” 一声令下,那羽箭纷纷射了出去。 楚煜护着应莲烟,卫三保护碧儿,只剩下黎香孤家寡人,嘴里嘟囔着,“不适合女儿家?我难道不是女儿家吗?” 黎香恨恨地瞪了一眼楚煜,只是感觉到楚煜回视的一眼,黎香连忙撇开了眼睛,太子爷太子爷,你难道连属下稍微抱怨一句也不能装作看不到听不见吗?真是太不可爱了。 箭如雨下,看着城楼下竟是闪避开的几人,百夫长顿时心中一惊,对几人不由提防起来,不能让这几人活着进城,否则自己死路一条! “给我继续……” 他话还未说完,忽然间肩头一沉,似乎有人拍了他一下似的,他连忙回头望去,待看到来人,百夫长连忙祭起了笑意,“将……” 将军两个字还没出口,这百夫长只觉得眼前一寒,是放在自己肩头的那刀锋扬起,划破了自己的喉咙,一瞬间,他只觉得脖颈冰凉,一双眼睛瞪得犹如铜铃般大。 身首异处! 城楼上的士兵见状不由愣在了那里,手中动作纷纷停止。 一时间城楼上下俱是安静,唯独那百夫长的头颅落在城楼下时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还有男人的嘲弄声,“长得还真难看,温将军可真是为民除害。” 那声音并没有刻意放大,可是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熟悉温延人为人的将士们听到这话只觉得心似乎紧了一下,只为城楼下那人担心。 温延人却是绷紧了唇角,良久才低声道:“开城门。” 无人敢质疑,为何这百夫长竟是死于非命。 忻州城楼上一时间无比安静,只听到城门开启的沉闷声音,旋即是马蹄响起,带着轻微的男声还有女人的声音,只是说的什么,却并不分明。 几日之内,从冀州到兰州再到忻州,应莲烟看着三座城池截然不同的景象不由皱了皱眉头,却是看到一人快步向这边走来。 “郡主,将军特命末将迎接郡主。” 来人是温延人的心腹副将,曹盛,应莲烟曾经在京城的温府见过他多次,也算是熟人一枚。 “莫非表妹夫就是给我这么个下马威不曾?亏得我还好心给他带来了你们夫人的书信。” 曹副将闻言顿时一愣,想起将军对夫人的时冷时热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一封书信了,而且,他回味过来应莲烟竟是来了一句“表妹夫”更是险些跌下了马。 “郡主勿怪,是那付大永有眼无珠这才酿成了误会,将军得知后已经将他处置了。” 可不是处置了吗?那头颅可是从城楼上掉下来,还堪堪滚到了自己脚下的。 不是一般的有眼无珠,那眼珠子就算是瞪得很大,可是也遮掩不住那三角眼的事实。 “原来温将军也有识人不明的时候,还真是稀奇。”应莲烟漫不经心的一句,目光闲适落在四处。 曹副将只觉得今个儿醒来没看黄历似的,为什么应莲烟这一句句话好像都是意有所指似的。他顿时觉得自己似乎揽了个苦差事,只是抬眸的瞬间却是看到应莲烟身边的人,曹副将不由愣了一下。 应莲烟身边什么时候竟然有这么一个人,他当初怎么没发现?而且,听声音倒是有几分和太子爷相…… “太子爷!”曹副将惊呼出声,好在是街道上人并不多,他又是压低了声音,并没有几人听见。 楚煜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似乎并不在意眼前的人似的。 曹副将只觉得心神不安,太子爷怎么忽然间来了这里,而且京城里的传言他可是听说了的,如今朝廷可是下了海捕文书,为什么太子爷竟然还敢堂而皇之地在忻州城出现。难道他就不怕有人为了一飞冲天而将他行踪出卖吗? 一路的百思不得其解,曹副将时不时打量,只是到了忻州府衙的时候,楚煜也不曾看他一眼,这让曹副将恍惚觉得自己似乎看错了,听错了。 毕竟传闻中太子爷可从来都是锦衣玉食的,又怎么会掩头遮面呢? 府衙里,并没有多少的将士。曹副将将应莲烟带到了厅堂那里,正是要离开的时候,却是被应莲烟唤住了,“曹副将,听说温子然来了这边,不知道可否方便帮我通传一声?” 曹副将愣了一下,哦,对了,温公子之前便是住在楚相府上,后来应家被抄斩前失去了踪迹的。 难道应莲烟千里迢迢就是来找温公子的不成?曹副将一头雾水,“郡主来的迟了,温公子几日前已经回去了。” 应莲烟闻言神色一变,“回去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曹副将看着骤然间神色犀利的人,不由浑身一个哆嗦,他没想到和将军如出一辙的凌人气势竟然会出现在一个闺中女儿身上。 “已经是十日之……唔,就是十日前,温公子和玉章公子还有柚儿姑娘离开了。” 玉章公子?玉章为璋,想来便是哥哥的称呼了,应莲烟心中微微遗憾,“他们回了冀州,走的哪条道?” 她从冀州一路过来用了五天时间,若是温子然和哥哥是十日前回去的,那便是自己离开冀州的时候,他们刚巧回去。 偏生竟是错过了。 曹副将看应莲烟神色中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落寞似的样子,解释道:“是末将护送过去的,当时将军率兵攻打兰州,赵杨迎战,然后温公子他们趁机混入了兰州城内,然后就……”至于怎么离开的,他还真是不清楚。 听曹副将这么解释,楚煜不由笑了起来,“看来,温将军对温公子还真是关怀备至呢。” 虽然这率兵攻打不过是装装样子为了让温子然混进兰州城,可是到底是将忻州的后方暴露给突厥了,若是突厥趁机攻打忻州的话,赵杨若是反应过来,忻州腹背受敌,温延人可是够喝一壶的了。 曹副将听到这声音,刚想要反驳,可是却又是浑身一寒,这声音分明便是太子爷的! 他反驳声顿时没了踪影,只是小心看着应莲烟神色,“赵杨对温公子恨之入骨,若是抓到了温公子肯定会大肆宣扬的,如今看来……” “你下去吧!”温延人的声音解救了曹副将。 看着骤然间从厅堂内出来的人,应莲烟蓦然抬起了眼眸,直勾勾看着温延人那一双鹰隼般犀利的眼眸,“为何不阻拦他?” 虽然温子然武功高强,可是若是温延人想要拦下他却并不困难。 温延人神色不变,“一心求去的人是拦不住的,何况要离开的不是温子然。” 不是温子然! 应莲烟神色顿时一变,“你竟是把消息透露出来?” 应莲烟声音尖锐,正离开府衙的曹副将听到这声音不由愣了一下,旋即却是脚步加快离去了。 “忻州城岌岌可危,若不是鼓舞将士,我何必出此下策,至于你兄长的事情,你似乎找错了人。”温延人神色严肃,甚至对应莲烟带着几分严厉。 “太子爷大驾光临,是本将疏忽了。” 楚煜所有的遮掩都瞒不过眼前之人,他也是干脆,“说起来本宫还是个戴罪之身,唔,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的海捕文书难道温将军这里没有?那本宫还真是走运。” 他这话说的极不诚恳,温延人皱起了眉头,旋即却是送了几分口气,“温子然向来机智,又是多次游走边关,你不必担心。” 应莲烟自然是知道温子然的本事的,可是知道却并不代表认可。 温子然若是一人也就罢了,受伤之后自己也不是不能包扎,可是偏偏这里头牵扯了哥哥。让她怎么能不担心? “既然将军不念茹水与我们的兄妹之情,那也别怪我……” 温延人脸色顿时一变,“应莲烟,你要挟我!” 应莲烟笑意冷冷,“温延人,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既然知道我奉旨押解粮草来北疆,就该猜到茹水会给你带家书,可你偏生还让我哥哥冒险,你说这家书我该千里奔波给你送来吗?” 狡辩! 那家书不过是顺路罢了。温延人清楚的很,只是看着应莲烟那恼怒的神色,他又是无奈,“算是我错了,郡主你大人有大量便是饶了我这次,临渊现在如何?” 应莲烟闻言依旧是冷笑,“算是……温将军好生委屈,这等请罪我可是当不起。不问大人如何却是问孩子,温将军就不怕伤了我三妹的心?” 温延人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人,甘州在他控制下便是突厥也不敢冒犯,如今被应莲烟一而再再而三的嘲弄,原本的几分忍让几乎都没了。 若非是一旁楚煜在,他早已经出手教训应莲烟了。 楚煜偏生是看戏似的置之不理,只是一旦自己出手,他却又是出手会比任何人都快上几分的。温延人毫不怀疑这个事实,最后却是做了个揖。 “便是三姐看在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可怜温某一番。” 温延人这般举动实在是违和,应莲烟也不曾料到,不由的后退了一步,最后看温延人没有打算起身,她气恼的跺了跺脚,“临渊要有个弟妹了,你最好做好准备!” 温延人猛然抬头,可是眼前却哪里还有应莲烟的影子。 209.-212-多谢太子爷关心,不知郡主可否起了 “她说的可是实话?” 楚煜眉眼一挑,饶是他易容之后不过寻常模样,可是这一举动,却也是眉眼间无限风情。 “温将军想要知道,问她便是,本宫若是知道的详细了,将军岂不是担心这孩子的来历?髹” 温延人面色一变,看向楚煜的神色顿时带着几分冷意蠹。 楚煜却是视若不见,悠哉悠哉的离开,只剩下温延人面色如铁,黎香见状连忙拉扯着碧儿离开。 温延人是个猜不透的主儿,杀伤力仅次于太子爷,她可不想被祸及。 黎香很是有同胞情谊的将碧儿一块儿拉走了,卫三瞥了一眼温延人,他本就是寡言少语的,自然也不会多嘴。 一时间几人竟是都离开了,温延人气恼地瞪了一眼,最后却是无可奈何回了书房,谁知道应莲烟究竟是哪根神经错乱了! 忻州城内几分萧索。 如今北疆诸城几乎形成了死局。 宋成平和楚华退守冀州,再后退一步便是直逼洛城,京城岌岌可危。 而突厥赵杨占据兰州,而温延人则是牢牢守着忻州。 赵杨和温延人莫不是腹背受敌,同时又都面临着缺兵烧粮的威胁。 突厥大股军队聚守在莫沙城,与忻州不过是三舍距离而已。 若是突厥大军进攻忻州,温延人有腹背受敌的威胁,可是一旦赵杨出兵,冀州城不可能没动静,赵杨丢城弃甲失去忻州,却又是有可能再度失去兰州,这个险他不敢冒,以致于这掎角之势竟是持续了半月有余。 即使后来定国公骑兵突袭收复了吉州,突厥也不敢贸然动作。 “国公爷真是目光如炬,难怪敢冒这个险。” 在冀州时,应莲烟也觉得定国公太过于冒险,可是看到兰州和忻州内的兵情,应莲烟忽然间明白为何定国公会有这举动了。 “兰州和忻州莫不是缺兵少粮,你说是赵杨先认输呢,还是温延人马革裹尸?” 忻州城已然接近腾海沙漠,夜空中似乎都带着几分沙尘的昏黄。 星光闪烁,朦胧犹如遮着面纱的沙漠少女。 “太子爷这般,就不怕温将军知道了,先把你制服送往京城?”只凭着这一项,便是温延人丢了忻州,却也不会有性命之虞。 楚煜眸光流转,看着颇是几分悠闲坐在城楼上的人,“几年前,有人偷袭本宫,你可知本宫后来是怎么想的?” 这话说的半是认真又半是玩笑,应莲烟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眼中似乎流露出几分淡淡的笑意,好像是有些无奈。 应莲烟心中一惊,能让楚煜吃了亏却又是让他露出这般神色的人,她实在是想不出,她一时间愣在了那里,良久之后才觉得有人在自己耳边轻声说道:“本宫当时想,若是让本宫抓住这人,必然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骤然从恍惚中醒过神来,应莲烟不由一笑,楚煜什么样的人,又怎么会对人产生怜悯呢?自己适才定然是花了眼的。 她刚想要说话,只是却感觉耳朵那里痒痒的,似乎楚煜轻轻往里面吹了一口气似的。 “若是你,该如何处置那人呢?” 耳珠处微微一疼,应莲烟只觉得似乎被小猫爪子挠了一把似的,什么时候楚煜的牙齿这般尖锐,像是猫爪子了? 似乎在惩罚她的想法纷纷似的,楚煜又是加重了力度,应莲烟眉头蹙起,“若是我,定是让那人知道得罪我的下……”下场一词她没有说完,便是被楚煜掰了过去,整个人直面与他。 “丫头,这般糊弄本宫,难道是想要本宫惩罚与你不成?” 说到惩罚时,楚煜几乎眼中都流露出几分旖旎色彩。 应莲烟脸色一红,只是却让人不清楚究竟是羞红的还是气红的。 “不过,今日气该撒的也撒了,你既然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就别再节外生枝,温延人并非寻常人,惹恼了他,你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楚煜话锋一转,应莲烟微微诧异,这家伙竟是主动放过了自己?可是这话锋转的却又是让她有些不舒服。 她今天是有些无理取闹,她也是明白的。 哥哥想要做什么事情,便是自己都阻拦不了,何况是温子然呢?只是她明白归明白,却到底是气恼的。 气恼自己这般奔波,却还是与哥哥擦肩而过。分别许久,她想知道自己的亲兄长如今是何模样,她很是想念自己的那一位血亲。 除此之外,也有赵杨的缘故。 见到赵杨,应莲烟不知道为何却是想到了自己的前世。 赵杨是背叛了大周,而自己则是被皇甫殊和楚锦绣背叛。 可是殊途同归,她嘲弄赵杨,最后却是想到自己那凄凉的命运,越是嘲弄,心中却越是酸涩。 双管齐下,便是见到温延人的时候,自己再也控制不住脾气了。 “我知道了。”应莲烟闷声说道,十分的不情愿。 楚煜见状不由一笑,惹得巡城的士兵纷纷瞧了过来,可是却又是连忙收回了眼神。 “温延人找我麻烦,难道太子爷不会保护与我?”应莲烟低声道,只是眼中带着要挟,似乎说:你若是敢说不字,看我怎么收拾你! 倒是个炸了毛的小野猫,楚煜脑中想象了一番,最后轻声道:“我能保护你,可是你会向我求助吗?” 应莲烟闻言一愣,楚煜这句话又是掐住了她的命门! 她向来不屑旁人的帮助,总是依靠着自己的聪明借力打力的,求助楚煜,她很少甚至从未有过这个念头. “丫头,我不反对你自强不息,可是女儿家终究是女儿家,有时候软弱些,会事半功倍的。” 这一番话说的意味深长,应莲烟迎上了那一对丹凤眸,最后却是清眸眯了眯,“太子爷是说要我学一学楚锦绣?” 楚煜眉头微微一皱,眼眸中露出了一分异色,却见应莲烟笑着道:“以色事人,能得几时好,何况我又没什么美色用来侍人,只怕是太子爷的教导要白费了。” 故意扭曲了楚煜的意思,应莲烟面上风轻温淡,甚至带着几分嘲弄,只是心中却是百感交错。 要她彻底的信任别人?尤其是男人,她有些害怕。 前世的背叛是那般刻骨铭心,让自己付出了这般代价,她又怎么敢去依靠别人呢? 饶是知道楚煜对自己不错,她当时也曾动过心,可是她也不敢将一颗心尽数交付,他们之间,总是隔着什么,看不见却又是真实存在的。 从城墙垛子上蹦了下来,应莲烟整理了一下衣衫正是要离去,却是感觉一阵冷风从身后袭来,她蓦然一惊,下一刻楚煜的手却是狠狠地抓住了自己的肩头。 “你不愿以色事人,那换我来,如何?” 应莲烟旋即愣在了那里,她适才听到了什么。 “本宫要皮囊有皮囊,要身家有身家,自然有些功夫也是不错的,你也是领略了的,既然你不想以色事人,那么我以色侍你,如何?” 应莲烟定睛望去,那脸上七分正经,却又是三分玩笑,竟是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又一波巡城的士兵路过,看到两人竟是拉拉扯扯,可是却没有一人敢上前制止。 今日午后,便是在这里,百夫长付大永被将军格杀而亡,更是尸首异处。 而后,这几人前往忻州府衙后,将军不知为何突然间闭门不出,似乎发了怒火,据府衙里的亲兵说,将军似乎摔了两个茶盅,竟是比当日兰州失守更为恼怒。 可是,惹恼了将军的罪魁却还是好端端的在这里,好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这让整个忻州城的一万余将士震惊了。温将军脾气阴鸷,这般吃了憋却又是不动手,实在是罕见的很。 而巡逻的士兵更是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一个脚步声大了就惹怒了这两人,又怎么敢上前阻拦呢? 提着牛皮灯笼的士兵悄声离去,应莲烟看着眼前之人,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轻微的好像是蝴蝶翅膀颤抖。 “太子爷莫不是在跟我玩笑,可是一点都不好笑。” 她转身要离开,却是被楚煜抓住,竟是动弹不得。 “我可不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丫头,给我一个答案,就这么难吗?” 不是没注意到,楚煜没有自称“本宫”,而是用了一个我,这一变化她曾经也曾遇到过,只是并未放在心上,可是今天,楚煜再度这般,却是不容她忽视。 只是…… “清白?”应莲烟笑了笑,“太子爷可还……” “叫我阿夜。”修长的宛如雕琢出来的手指覆在了应莲烟的唇瓣上,楚煜轻声说道,好像是情侣间的呢喃细语,带着十足的暧昧。 移开了那碍事的手指,应莲烟低垂的眼眸微微抬起,最后却是带着几分诧异,“楚煜,你今天哪根筋错乱了?”竟是一句话比一句话更让她浑身战栗。 听到应莲烟的抱怨声,楚煜双手一松,被他困住的人顿时离开,直到拐了弯消失在自己眼前他才骤然反应过来…… “不给我一个答案就要走?” 看着忽然间从上面跳下来的人,应莲烟一颗心几乎从嗓子眼中跳了出来。 “你阴魂不散呀!”她气恼之下有些口不择言,楚煜闻言却是并不恼怒,反倒是笑了起来,“是呀,便是死了,上穷碧落下黄泉,你也只能是我的人。” 一时间便是风都凝滞了似的,整个忻州城都是无比静寂的,而楚煜脸上带着笑意,一双凤眸看着应莲烟,凝聚着无限深情。 “楚煜,若是有朝一日你叛了我,要我何以自处?” 闻言,凤眸中带着几分凝滞,旋即却又是道:“那么就用你的本事找到我,问我究竟为何?” 潜台词是,他绝不会背叛自己? 这话,前世也不是没人对自己说过,可是那人却还不是逍遥吗?只是为何,眼前这人说这话时,她的心却是酸涩了几分,相信了几分呢。 “那若是我叛了你,你又会如何对我?”又是一个问题抛了出来,应莲烟目光几乎是凝滞了一般,看着楚煜,眼眸一眨不眨。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良久之后,楚煜淡淡说道。 紧绷着的心弦,一瞬间松弛了去,就像是泰山崩溃,大江决堤,她心头所有的压抑在这一瞬间都烟消温散。 “你要是负了我,便是我做恶鬼也不会放过你!” 又哭又笑着,扑在了那带着几分凉意的胸膛前。 看着胸前彻底失去了矜持和以往的清冷的人,楚煜唇角勾起,带着十分的宠溺,“便是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他手轻轻落在应莲烟脊背上,看着迷蒙的忻州夜色,他却是觉得比以往在其他各地见到的夜色都要迷人几分。 忻州城内,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酣然入睡,有人却是辗转反侧。 第二日,温延人一早便是来到了应莲烟的小院里,看到楚煜从后堂出来的时候,温延人脸色微微一变,“太子爷倒是来得早。” 只是这话却是没有几分婉转,十分的僵硬,似乎带着恼火似的。温延人清楚,看楚煜模样,哪里是来得早,分明是昨晚就不曾离去。 楚煜心情大好,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温将军不也是早得很吗?看温将军神色,莫非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两人一个是笑意清浅,一个是寒着脸,情绪就好像腾海沙漠的白天与黑夜,想起自己所来是为了何事,温延人略微收敛了几分情绪。 “多谢太子爷关心,不知郡主可否起了?” 楚煜似有深意地笑道:“本宫前来的时候,她还在沉睡,这几日她累得很,怕是要日上三竿才起得来,怎么,温将军一大早前来,莫非是有紧急的事情?” 温延人闻言一愣,楚煜这是暗示自己,其实他也不过是刚刚过来,自己适才其实是误会了?可是,好端端地去女儿家的住处,这点自己没误会吧。 而且,别人不知道,难道他还不清楚楚煜和应莲烟之间究竟是几分纠缠吗?温延人收敛了的寒意再度发作起来,“是本将疏忽了,倒是忘了提醒郡主昨晚早些休息。” 这话分明是指责应莲烟和楚煜昨晚在城头上谈天说地不休息的事实! 楚煜偏生是脸皮极厚的,又岂会被温延人这话激怒? “温将军也倒是有几分立场,毕竟若是按照温夫人的身份,你还该唤莲烟一声二姐的。” 温延人便是再好的脾气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楚煜挤兑也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了,何况他本就性情阴鸷,顿时站起身来,怒意弥漫在他周身,若是有忻州将士见到这情形,定是毫不犹豫的说将军动怒了,将军又要杀人了的话。 只是楚煜却是视而不见,悠闲地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便是饮了起来。 “太子爷向来喝惯了冻雨龙井,如今可是喝的惯这北疆大麦茶?” 楚煜闻言笑了笑,“品茶也是要意境的,这北疆寒苦,大麦茶却也是适当的,若是温顶毛尖,冻雨龙井,也是不适合的,温将军久居甘州,有空的话不妨让尊夫人教你烹茶之道,她也算是个中好手,当初本宫可是好生调教了她一番的。” 温延人闻言神色一变,想起应茹水过往之事,他却是想不出究竟何时有过这么一段,可是楚煜却也是犯不着为了气自己而捏造这子虚乌有的事情。 “是吗?可是茹水的茶技可是难以进步了,温将军倒是来得早,将我这瞌睡虫都赶跑了。” 应莲烟缓缓走了出来,温延人本是一喜,可是听到应莲烟最后一句分明带着几分抱怨,他脸上神情顿时复杂了起来。 “这是茹水托我交与将军的家书。”将信丢在了桌子上,应莲烟折身回去,“将军手眼通天,若是想要带家书的话想必是用不到我的,毕竟这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不是吗?” 温延人脚下一停,看应莲烟那袅娜身形消失在帘子后,伸手拿信的动作都迟缓了几分。 “怎么,温将军可是要让本宫代劳?” 楚煜长臂伸出,说时迟那时快,温延人却已经将那书信捞了过去,随便往怀里一塞,“本将今日还要与众将士商讨军情,太子爷可是要参加?” 楚煜笑了笑,“温将军在北疆山高皇帝远,难道没听说京城里给本宫定下的罪名便是这里通外国吗?” 温延人却是神色不变,“太子爷若是要里通外国,这大周早已经生灵涂炭了,又何须等到今日?” 楚煜笑意不变,只是终究还是没有随温延人一同离去。 小院中十分安谧,似乎远离战火似的。 碧儿刚收拾好被褥,却见应莲烟又是折身回来,直直往床边走来,“小姐,怎么了?” 应莲烟浑身乏力倒在了床上,昨晚本就是睡得晚,偏生温延人这一大早就来折腾,自己真的没睡够。 若不是实在不适合再折腾别扭下去,那书信她定不会交给他的。 “累了的话就继续去休息,不累的话就跟着黎香去溜达,我要睡觉。” 应莲烟吩咐了之后,只是脱下那一件罩衫便又是躲进了被窝里。 碧儿失神,她可是从未见过这样子的小姐。 只是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却是听到床上微微的鼾声,碧儿一肚子的话却又是说不出来了,小姐实在是累坏了,那就好好休息了。 忻州山高皇帝远,谅来也没什么人会找她的麻烦的。 应莲烟睡的香沉,只是却是被一阵喷香引诱着醒来的. 院子里,碧儿正在烤山鸡,一旁卫三和黎香坐在那里吃着坚果,看到应莲烟出来,黎香迎了上来,“小姐睡得可还好?” 应莲烟点了点头,“楚煜呢?” 回答她的是卫三,“来了人,太子爷去府衙了。” 应莲烟皱起了眉头,来了人?如今能来忻州的,除了突厥便是大周的人,还能有什么人,卫三竟是不愿意透露,好像见不得…… “是从大昭来的?” 一语戳破。卫三脸上没有露出任何异样,“是,来人是大……” 卫三话还未说完,小院前却是一阵喧哗,笑声中带着几分熟悉,应莲烟闻言不由愣了一下。 她倒是没想到,来的人竟是这般出乎意料,白佑,大昭的齐王殿下。 “郡主可真是玲珑心思,知道本王饿了,竟是准备了这般丰盛的午饭,这烤山鸡火候掌握的不错。” 白佑很是不吝啬赞词,不过目光到底还是从烤山鸡上收了回来,而是看向了应莲烟。 “数月不见,郡主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应莲烟闻言一笑,“齐王殿下也是英武不凡,精神不错。” 白佑一身常服,只是芝华玉树般的气质却是遮掩不住的。 “那还要多谢郡主才是。”他骤然低声,应莲烟却是付之一笑。只是看到白佑身后之人时,她不由愣了一下。 广袖长袍,好像是竹林里走出来的闲散人一般,一身青衫磊落,袖袍上的暗纹流温因为行动间而微微颤动,几乎和那天空上的白温遥相呼应。 面色清癯,眉眼间带着几分冷淡,好像是诸事都不关心,可是万物却莫不是被他纳入了眼底。 “这是……” “叶墨焕。”应莲烟低声道,尽管一点不像是沙场上的铁血将军,可是应莲烟心底里的声音却告诉自己,眼前的人便是大昭的大将军,名扬九州的叶墨焕。 她声音极低,便是白佑也没有听到,只是看到应莲烟目光直直落在叶墨焕身上,白佑不由皱了皱眉头,下一刻,应莲烟却又是收回了目光。 “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将军风采,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叶墨焕却也不过是点了点头,根本不曾开口。 应莲烟不由诧异,这叶墨焕未免有几分托大。 因为白佑和叶墨焕的到来,碧儿的几只烤山鸡明显的供不应求,卫三最后把储备的几只山鸡又拿了出来,这才解决了午饭问题。 210.-213-温将军的担心不无道理 只是,叶墨焕一直不曾开口。 “难道他是……口不能言?” 楚煜看着身边人,伸手撩起了她耳畔垂落的发丝,“你这么关心一个陌生人,我可是会吃醋的。” 应莲烟浑身一颤,旋即却是听到楚煜一本正经道:“说来,我倒是也没听过他开口说话。髹” 拍掉了楚煜的毛爪子,应莲烟皱起眉头,“你也没有,那当初西凉的事情……” 叶墨焕可是大昭的大将军,代表昭烈帝出使西凉,若是口不能言,又该怎么处置西凉的事情?她可是记得,西凉的事情不是沉默是金就能解决的。 “他自然有他的办法。”楚煜低声一笑,“怎么,怕了?” 应莲烟笑了起来,“怎么会?”便是他舌灿如莲自己也不会害怕,不过多少有些惊奇罢了。 “你没有打探清楚?” 她不相信,楚煜手下锦衣卫会不去调查叶墨焕。 看着庭院里正在闲适的饮茶的人,楚煜眉眼间都带着几分笑意,“那岂不是送死?” 听到楚煜这么一句话,应莲烟眉头紧紧皱起。锦衣卫何等风光,可到了叶墨焕这里却是送死…… 当初黎香倒是对自己说过这话,但是是对上温延人。 如今一个温延人还没有弄清楚,却又是来了一个同样不知道底细的叶墨焕。 应莲烟觉得脑仁有些疼,下一瞬间却是有冰凉的手轻轻按摩她太阳穴。 “放心,便是天塌地陷,也还有我在。” 应莲烟张口想要嘲讽,只是看楚煜神色缱绻,说这话的时候几乎眼眸中都是流淌出来的溢不住的温柔,她只觉得眼睛微微刺痛,撇过头去当做没看到。 白佑和叶墨焕特意来忻州城自然不是为了吃碧儿的烤山鸡,午饭后几人一同前往府衙,应莲烟和白佑落在了后面。 “我还以为齐王殿下要问我银月公主的死因呢。” 白佑脸上笑意不变,“死者已矣,何况王府走水是天灾,难不成还*吗?琳儿死得其愿,便是黄泉路上也不会有什么不甘心的。”白佑轻飘飘的带过,“难道莲烟你是说这其中另有缘故吗?莫非宣武帝还能撒了谎不成?” 应莲烟笑了笑,“齐王殿下说的倒也是不错,公主的确是死于王府走水。死得其愿嘛,也算是了。” 她语焉不详,白佑只觉得眼前的人狐狸一条,明明是她先挑起来的话题,到最后却又是把自己绕了进去,而她却是轻飘飘的就脱身了。 似乎两人的交谈惹得叶墨焕注意,他忽然回过头来,目光深邃的落在了应莲烟身上,似乎只那一眼就将应莲烟浑身打量了一遍,没有任何事能够瞒住他似的。 只是目光落在应莲烟一双清眸上时,他那平静的掀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眸微微一动,而后却又是收回了那漫不经心的目光。 应莲烟扬唇一笑,一侧白佑皱眉,“有什么好笑的?” 转眸看着身侧的人,应莲烟笑声压低,“齐王殿下这般关心上火又是为何?不知道的还以为齐王殿下在气恼我占了叶大将军的便宜,可是我什么都没做,不是吗?” 她声音压低了几分,可是这几人除了碧儿,哪一个不是耳聪目明,听到应莲烟这话顿时神色各异。 楚煜唇角勾起了惯有的弧度,丹凤眸中笑意似有若无,只是余光却是落在了叶墨焕的衣袍上,似乎在考虑自己下一次该换什么花边才好。 叶墨焕眉头依旧舒展,只是若是有人片刻不眨眼地盯着,便会发现适才他曾经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带着错愕和不解,只是长袍挥去,似乎掸去了那一点并不存在的灰尘似的。 卫三依旧是寒着一张脸,只是唇角的抽搐代表他的态度。黎香却是扶额,她怎么也没想到,小姐现在说话不光是带刺,还有了太子爷的肆无忌惮和厚颜无耻。 一个太子爷本就是她的噩梦了,若是加强版的太子爷与小姐合而为一,自己往后该是什么日子。 唯独碧儿,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黎香忽然间脸色难看,似乎想到了什么悲惨的未来似的,而卫三则是这般神色,好像耳朵被荼毒了一般。 而距离灾难区最近的莫过于白佑,听到这话他直接愣在了那里,旋即却是笑了起来,“你这丫头,倒是牙尖嘴利,半点不肯输人输阵,不愧是……” 只是话说了一半,他又是笑了起来,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情似的,便是话都不说了。 白佑掩饰工作做的不错,可是应莲烟却并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被糊弄过去的。 不愧是……是什么呢。 她笑了笑,却并不追问,这时候步步紧逼,未免是太下乘了。 温延人看到应莲烟几人到来的时候,万年石头不开花的脸上竟是带着几分笑意,好像有什么高兴的事情似的。 “温将军这神色,莫非是喜添麟儿不成?” 楚煜偏生是来捣乱的似的,一句话让温延人笑意顿时消失,看向楚煜的目光都带着几分不善。 茹水如今怀孕不过三个月而已,却又是哪来的麟儿? 只是看着应莲烟那似笑非笑的神色,温延人脸色又是缓和了几分,若是没有应莲烟,要应茹水给自己写信怕是千难万难的,顿时,之前吃过的瘪,温延人尽数抛之脑后。 “来得正好,我已经收拾好了,还请叶大将军赐教才是。” 书房内,北疆的舆图分毫毕现。 叶墨焕眼眸依旧是古井不波,身畔白佑似乎读懂了他的心思似的,解释道:“温将军对突厥早已是熟悉的很,何必谦虚?” 应莲烟觉得,白佑这解释很大程度上冠之以他个人的美言,她可不觉得叶墨焕是什么心慈手软又是彬彬有礼的,只怕这书房里的几人,他也只将楚煜当做对手吧。 果然,叶墨焕眼眸轻轻一瞥,看了眼白佑,只是却没有说什么话。 温延人自然是留意到他这小动作,只是却并未放在心上,“叶大将军对突厥用兵很是熟悉,本将有心印证一二,难道叶大将军连这个颜面也不给本将?” 他虽然依旧是心平气和,可是语气中却是带着几分不善了。 应莲烟微微皱眉,叶墨焕却好像并没有听到似的。 楚煜冷眼旁观,唇角的笑意微微,倒是白佑闻言一笑,“战祸向来生灵涂炭,在战场上印证兵法高低?温将军未免儿戏了,改日我与温将军校场上较量一番,不知道温将军可否给本王这个面子?” 白佑不软不硬地将温延人的这个钉子给抛了回来,却又是给足了温延人面子,此时此刻就坡下驴是最好的选择。 温延人却是神色不定,目光游走在叶墨焕和白佑之中,最后却是应莲烟轻声打破了书房里的安静,“温将军想要对突厥用兵?不如给我几天时间如何?” 温延人皱起了眉头,“战机一旦被延误,只怕是时不再来。”言下之意却是婉拒了应莲烟的要求。 应莲烟却也并不恼怒,只是看着温延人道:“温将军的担心不无道理,不过用兵却也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忻州城的将士可是没占据一条,温将军此时用兵,岂不是孟浪了?” 这话说重了却是温延人不识战机,说清了却是他战略有误。 被莫名盖了一个大帽子,温延人皱起了眉头,最后语气中带着几分质疑,“难道郡主能给我营造这时局不成?” 他语气中颇是几分不屑。 现如今,冀州城的主帅是楚华和宋成平,这两人又岂会心甘情愿的与自己合作? 去他的天时地利人和,他温延人用兵从来不信这一套! 应莲烟闻言一笑,“我自然劝服不了他们,不过若是突厥乱了呢?” 若是敌人内部比他们内部给位乱了几分,这一番比较下来,岂不是他们更占据了优势? 温延人闻言冷冷一笑,“郡主纸上谈兵好功夫,可是昔日不就是传言赵杨与突厥王后私通,所以突厥王要他拿下忻州城用以陈情吗?我们倒是被利用了一番。”正是因为轻信了这传言,楚华才会贸然出兵,以致于输了两阵。若非后来是自己奇兵突袭拿下了忻州城,其实大周的士气怕是早已经没了踪影的。 应莲烟笑得灿烂,犹如清晨背对着阳光而立的小狐狸,整个人被温暖的阳光包裹着,带着十足的温暖,“传言嘛,假亦真时真亦假,他们能利用,我们为何不能?” 书房内几人莫不是目光落在了应莲烟脸上,或是嘲弄的笑意,或是赞赏,还有的则是带着几分惊异。 “你是说利用那传言,让突厥内部混乱,最后不攻而破?”白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惊喜,显然对这个主意,他是赞同的。 应莲烟笑了笑,“渔翁得利,自然是最好的,毕竟突厥内部也不是牢不可破,这点相信叶大将军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她目光落在叶墨焕身上,似乎等待着他的答案。 就在应莲烟以为叶墨焕要开口回答自己的时候,却是见叶墨焕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只是又该如何行事?”开口的人不是叶墨焕,已经是白佑充当的传音的青鸟。 应莲烟心底里微微遗憾,恼怒的瞪了白佑一眼。 适才,明明叶墨焕嘴唇都翕动了,分明有开口的意思。 白佑却好像没感觉到应莲烟的恼火似的,目光落在叶墨焕脸上,似乎能从那古井不波的神色中读出叶墨焕的意思似的。 “我可记得,突厥的王太后北宫公主可是有两个儿子的,兄终弟及,谋权篡位,看来突厥的王室也是带着阴谋与血腥的。” 应莲烟侃侃而道,只是楚煜眼眸却是瞬间闪亮了一下,唇角的笑意却更是浓厚,似乎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题似的。 “可是如今的突厥王阿史那契骨和同母异父的哥哥阿史那沙运却是兄弟感情甚笃,只怕是若是要破坏,也并不容易。” 温延人却是泼给了应莲烟一盆冷水,他久在甘州,对突厥王庭的事情可谓是颇为熟悉的。对于应莲烟的想法,他不是没有过考虑,最后却还是放弃了。 “也门王当时篡夺兄长王位,阿史那沙运从王储变成了清闲王爷,便是他心无挂碍,可是突厥朝廷中可也是有大为不满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想要找几个坏鸡蛋,还不容易吗?” “苍蝇不叮……”想起自己就是这俗语中的苍蝇,温延人一句话只说了半截,“郡主要去突厥王庭?” 应莲烟说了这么久,温延人自然知道,便是自己不同意,也阻拦不住眼前的人的。 “自然。”如今楚锦绣已死,可是皇甫无双还好好活着不是吗?既然她在突厥混得风生水起,自己自然是要给她的生活添上一二色彩的。 血腥的红色,想必是极好的。 一瞬间,白佑几乎怀疑,自己从应莲烟的眼中读到了几分狠毒,他想要开口,却是感觉手腕一紧,旋即却又是松了开。 叶墨焕依旧是看着那北疆舆图,只是广袖微微颤动,似乎有风吹过。 “你为何执意要去突厥?” 白佑将应莲烟拉走,脸上似乎有些气恼,这让应莲烟笑了起来,“齐王殿下又为何来忻州呢?” 一句话问住了白佑,他顿时愣在了那里。 “如今大昭控制了西凉,前不久白琳儿更是在大周惨死,大周和大昭虽没有交恶,可是却也并非是昔日了,齐王殿下和大昭的大将军此时此刻却是来了西凉,不知道却又是为何呢?” 应莲烟一句句问的慢条斯理,却是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 白佑唇瓣翕动,在应莲烟质问的时候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最后却又是什么都没有说。 最后,他似乎气恼了似的,“反正我不会害你!” 应莲烟闻言一笑,“齐王殿下这般举动,我都猜不出缘由,又怎么去相信你呢?当初应家阖府被处决,我任由着别人将大姐救走,甚至不惜让她误会与我,只求她下半辈子平安喜乐,我以为我也不会害她,可是最后她却是死了,齐王殿下可知,我五妹死的时候其实还没有及笄,她还没来得及享受人生,却是被人生生折磨而死。齐王殿下,你说我当初是想要害她吗?” 白佑只觉得此时此刻,应莲烟似乎是一只浑身都竖起了利刺的刺猬,只把任何一个靠近她的人都伤的遍体鳞伤。 他怔怔地看着应莲烟离去,竟是觉得自己没有理由阻拦与她。 明明,他……他根本不会害了她的。 身后,有人走近,站在他身侧,气息温和,似乎春风拂面,将这北疆城池里的燥热尽数驱赶了去。 “他不信我,阿焕,你说我该怎么办?” 叶墨焕唇角微微一动,最后却是摇了摇头。 “你说我慢慢来?可是她到底……” 白佑神色中带着几分无奈,“罢了,她那么骄傲的人,我强求不得,便是听你的吧。” 两人并肩离去,北疆的夕阳缓缓落下,将两人的身影一点点拉长…… 忻州是大周最为靠北的城池,往北不过百里便是突厥的莫沙城。 只是这中间虽是荒无人烟,只是靠近莫沙城的时候却也是开始热闹起来。 形形色色的游牧百姓似乎见惯了战火纷纷似的,看到打南边来的几个眼生的却也不过是瞧两眼就罢了。 因为边关百姓常常互通有无,便是突厥人的衣饰似乎都与大周接近了几分。 “这莫沙城,当初也是我大周领土。” 楚煜似乎很是感慨,应莲烟闻言不由皱眉。这一个“我”字,实在是微妙的很。 只是楚煜所说之事,应莲烟却也是知道的,当初莫沙城还不叫莫沙城,而是有个美丽的名字,莫凉。 只是嘉庆帝驾崩之际,突厥却是骤然发难,将莫凉城夺了去,直言是昔日嘉庆帝欠突厥的嫁妆。 笑话! 北宫公主当初所嫁之人乃是阿史那也田,彼时阿史那也门篡位夺权,却又是哪门子的立场来索要嫁妆? 不过是二十多年的时间,莫凉却已经成了莫沙城,而住在这里的百姓却已经是看不出其原本样貌了。 “早晚有一日,这莫沙城会重回大周!”应莲烟沉声说道。 楚煜却好像没听到应莲烟的话似的,目光悠远看向了固若金汤的城池。 当晚,他们休息在了一处民居。 应莲烟没想到,楚煜早有远见竟是将手伸到了突厥这里。这所谓的民居,其实却是锦衣卫的暗桩。 “这些日子,突厥一直在集兵,几个部落的族长都奉命去了王城,到了九月初三便是要召开大盛会,商讨征……南侵之事。” 回话的这人原先想说的分明是征战,只是意识到不妥这才又改口的。 楚煜闻言嗤笑道:“突厥的六大部落本就是一盘散沙,这次阿史那契骨倒是下了血本,只是年轻气盛未免大意轻敌,若是一不小心把自己的王位丢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太子爷所言极是,六大部落之中原本和契骨王一心的就只有叶赫部和那拉部,其他的四大部族要么是中立,要么就是暗地里和阿史那沙运有暧昧,这次契骨王此番举动,一来是为了拉拢其他四部,另一方面,可能也有趁机除去他们的打算。” “北宫王太后什么举动?”应莲烟忽然问道,阿史那契骨和阿史那沙运莫不是她的儿子,哪一个有损伤怕是对她而言都是最不好的结果。 “王太后如今在王城的龙亭寺里祈福,不过也有人说她是被契骨王囚禁了,属下无能,还没有查出具体缘由。”流名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他当初去了王城,只是心想着这并非要务,便是没有去勘察,如今看来却是大错特错了。 “突厥王庭风温变测,能查到这些已经不容易了。流名,你和我一起去准备些干粮。” 其实碧儿和卫三适才就去准备晚饭了,黎香有心解救,流名自然清楚,看楚煜似乎也没怎么动怒,他小心的随着黎香离去。 一时间屋子里只有应莲烟和楚煜两人。 “锦衣卫还真是卧虎藏龙,我倒是好奇,突厥王宫里会不会也有你锦衣卫的暗探呢?”虽然流名忽略了北宫王太后,可是却也是将突厥的动向打探了个七七八八。 “可惜皇甫无双资质差了些,不然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二。” 胃口还不小!应莲烟笑了起来,只是北宫王太后不也是大周公主吗?可是现在却是突厥的王太后,享受着的是突厥百姓的供奉。 似乎从应莲烟的笑意中看出一二,楚煜脸上笑意消失。 因为战祸,莫沙城很久没能与忻州互通有无,晚饭的食物尽数都是突厥的吃食,流名有些尴尬,“太子爷和郡主不要介意,若是不满意,属下……” 流名顿了一下,方才说道:“也只能劝二位将就了,如今因为战祸起,大周的丝绸和瓷器在突厥价格一日千里,便是寻常的吃食都是价格暴涨。” 流名多少有些尴尬,他多年未回大周,若是此时手头上有几个瓷器,倒是一本万利,那时候回了京城,也能安居乐业,下半辈子不用发愁了。 “看来你给锦衣卫的银子可真是不多,不过如今能做些生意倒是不错。”应莲烟意有所指,碧儿立马接口道:“家主和二公子前段时间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吗?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见碧儿竟是这般口无遮拦把温家的商业秘密都抖搂了出来,黎香意有所指地看了卫三一眼,然后把一个小胡饼放到了碧儿的碗里,“吃着不错,你尝尝。” 碧儿将信将疑吃了一口,待要品评一番,她后知后觉,黎香根本就没动口,到底是哪里来的感觉说吃着不错的呢? 流名看了碧儿和黎香一眼,最后却是低头不语。 这是太子爷的家务事,自己可不能越俎代庖多管闲事。 饭后,流名又是细细述说了突厥的一些规矩,只是看楚煜眼神中似乎有几分不耐烦的模样,他大着胆子道:“太子爷,不如我和黎香说清楚便是了。” 他离开京城三年有余,对楚煜敬畏之情一如往昔,看到他这般哪里还敢在罗嗦呢? 楚煜点了点头,却是与应莲烟一道离开了去,流名看傻了眼,半晌才回过神来,“咱们太子爷什么时候找了这么一个……独一无二的?”他竟是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应莲烟才是,最后却是勉强用这个差强人意的。 黎香闻言一笑,“是太子爷眼光好。”便是她也不得不说,京城贵女何其多,可是能与应莲烟媲美的,却是凤毛麟角,几乎是难得一见的。 莫沙城夜色凉如水,楚煜看着远处的篝火,明灭的篝火远远的映照在他脸上,似乎将他的笑意都遮掩了似的。 “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篝火将她神色碎裂,应莲烟有些恍惚,良久之后才回过神来,“这是覆巢之下的安稳,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便是再没了,你是问我想要这样朝不保夕的生活吗?” 楚煜转眸看她,却见她眼中跳跃着篝火,似乎能将整个人燃烧了似的,“我想要的生活,你说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呢?”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当初是畅想过的,只是最后却是被现实打击的体无完肤。 报仇雪恨,报仇雪恨。 她这辈子的生活便是因为仇恨才能延续下去的,只是仇恨结束后,她该何去何从,应莲烟有瞬间的迷茫。 看着那眼眸中光亮瞬间便是消失了的人,楚煜猿臂一伸,将她揽入了怀中。 碧儿出来寻找应莲烟的时候一打眼就是看到了眼前这副情形。 篝火的余温渐渐消散,只是八月底的夜色中,两人相互偎依,似乎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陪衬,一时间碧儿不知为何泪流满面。 不知该是说突厥人勇敢还是托大,莫沙城的城防很是松懈,应莲烟和楚煜几人是堂而皇之地入了城又出了城,一路向突厥王城出发,路上倒也是有零星的商队,只是无论是规模还是质量都是一般,可饶是如此,从大周和大昭运来的丝绸和瓷器脂粉却也是很快便售罄。 九月初一,应莲烟一行几人终于到了突厥王城高昌城。 不同与大周城池的牢固,高昌城的城池高不过三丈,甚至遥遥望去,却是能看到高昌城内高耸的几座建筑物。 “那是龙亭寺,那一座是白塔,里面供奉的是突厥信仰的太阳神。” 白塔和龙亭寺相距不过几里地而已,一个是通体白色,显得十分的圣洁,另一个却是宝相庄严。 流名有些无奈,自己介绍突厥习俗的时候太子爷不曾阻拦,可是他老人家也没说把自己带到高昌城来呀! 早知道,根本不用介绍的那么事无巨细嘛。 只是这一番腹诽终究只是腹诽,流名可不敢质疑楚煜的任何决定,这一点他可是比不得黎香。 毕竟,黎香是太子爷身边的人。 “龙亭寺,当年也门王为北宫公主建造的?”应莲烟低声一笑,眼中带着几分嘲弄。 “是啊,高昌城里至今还流传着也门王对王太后的种种宠爱,当年也门王去世的时候,王太后便是长居龙亭寺,直到后来契骨王来请,她才回到了王宫。” 流名说着说着却是神色剧变,“小姐你是说……”一队巡逻的突厥士兵路过,流名连忙噤言,只是眼中却是带着几分惊异。 待那十余人的小分队离开后,他才低声道:“其实王太后是支持契骨王的?” 龙亭寺,龙亭寺,若是不支持契骨王,何以北宫公主却是甘愿“自我囚禁”在那窜朝夺政的也门王为她修建的寺庙里呢? 也许,北宫公主一开始喜欢的人便是阿史那也门,只是却不想自己却是嫁给了他的兄弟。又或许,不过是自己想多了而已。 进城之后,楚煜选择住在客栈里。 “人多眼杂,鱼目混杂,可是消息却也是最多的,不是吗?” 应莲烟闻言一笑,看着不远处的红衫翠裙,其实客栈并不是最好的居所,若是说打探消息最佳的地方,却是莫过于那秦楼楚馆了,这一点楚煜更是清楚,不然若初姑娘何以栖身青楼呢? 他们旅途奔波,订好了房间后便是要上楼去休息,却不想楼梯拐角处,应莲烟却是听到异常熟悉的声音。 “那就这样好了。” 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是待望了过去,应莲烟却是愣了一下:二哥,他怎么来了这高昌城? 楚煜也看到了来人,眼中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却是揽着应莲烟往客房走去。 突厥民风相较于大周开放,青年男女大庭广众下搂抱还不至于被浸猪笼。 温武却好像没有看到应莲烟似的,压下了和客栈的冲突,便是由着店小二往后院里引去。 倒是商队的一个温家管事曾经见过应莲烟几次,不由小声道:“二爷,怎么那人看着这么像是小姐?” 显然,邱管事是有几分质疑的。毕竟,小姐可是奉命去押解粮草的,此时此刻却是出现在高昌城,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这一消息,只怕是温家又是不得安宁。 温武只是淡淡的扫了邱管事一眼,“天下之大,有几分相似很是寻常,不是吗?” 邱管事细细琢磨了一下这话里的意思,顿时噤声。他在温家这么多年,可是经历了当初的那一番波折的,实在是没有勇气再经历那么一遭。 “我年纪大了,看花了眼,二爷不如早点休息,回头还要跟他们斗上一番才是。”说到这里,邱管事不由笑了一下,突厥人最是有意思,明明神经粗条,可是每每和他们交易却又都是想要摆出几分精明。 他之前不是没来过高昌城,只是好些年没有这么一笔大买卖了,而且一同前来的还有前不久找回来的二公子,邱管事更是上了几分心。 家主说过,温家产业回头是留给小姐的,可是小姐和二公子似乎感情不错,他和小姐男女有别不好巴结,可是伺候好了这位,不也一样吗? 因为商队人员众多,再加上货物,温武他们住在了惯常商队住的小院落里,往院子里去的时候,他脚下没有停留,只是目光却是往二楼的瞥了去,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一旁邱管事看到那笑意,只觉得木骨悚然。 “小姐,二公子怎么来了?”碧儿给应莲烟收拾好了床铺,最终却是没能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 这一路上,碧儿多看多听少说话,直到到了客栈似乎才放松了神经,应莲烟看她神色不由轻声一笑,“温家原本想要恢复元气还要五六年甚至更长时间,只是后来有晋国夫人出手相助,三两年也不无可能。如今倒是个好时机。” 把握住这个机会,一年之内温家恢复元气大有可能。 “奴婢知道,只是如今突厥和咱们闹的那么僵,二公子他们的商队怎么可能来得到高昌城呢?” 兰州可是戒严的,又因为定国公收复了吉州,原本还贸易兴隆的北疆市场几乎一夕间就萧条了起来,二公子他们,到底是怎么来到高昌城的? “常言道曲线救国,北疆这里行不通,不是还有西凉嘛?再不济,行经大昭再来突厥也不是不可能。” 碧儿闻言吃了一惊,“西凉?可是不是说西凉现在在大昭控制下吗?二公子怎么可能能借道西凉?” “没什么不可能,在商言商,温家这么些年,若是连这些个本事都没有,又怎么能称得上富可敌国呢?何况,传言有时候不一定是真的,不是吗?” 碧儿闻言不由咂舌,这是说,西凉被大昭控制其实是假的?想起在忻州时,太子爷和大昭的那叶大将军之间的气氛,碧儿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到底是目光短浅了,看着应莲烟眼底的几分显而易见的疲惫,碧儿连忙道:“小姐,您先休息,回头用饭的时候,奴婢再来喊你。” 不只是她,便是碧儿自己也有些累的厉害。 “你也去吧,等回头咱们去高昌城好好领略一番风土人情。”没想到,她上辈子的美好愿望,现在却是意外的实现了。 当初看应墨隐的似乎历历在目,应莲烟到底是累了,沾了枕头很快便是睡了过去。 楚煜站在她门前,听里面细微的动静,最后却是摇了摇头离开,算了,现在也…… “千……公子,你来找小……小姐有事?”黎香口渴,出门想要要水的时候,却是意外见到太子爷站在小姐房门前。 楚煜看了她一眼,然后风轻温淡的回了去,只给了黎香一个潇洒的背影,却是连一句交代都没有。 黎香面部表情僵硬,心底里却是暗暗腹诽:不用这么骄傲,回头看小姐怎么收拾你。反正向来都是一物降一物,能降得住太子爷这个怪物的,从来都是小姐。 时近黄昏,客栈里再度热闹了起来,他们几人用过晚饭后,流名提议出去瞧瞧。 “高昌城向来热闹的很,尤其是夜间更是灯火璀璨,便是较之京城也不匡多让。” 其实像他们这样的大周人在高昌城内并不少见,邻桌的几人听到流名提及京城,不由好奇地瞧了过来,“莫非这位小哥是从京城来的?” 流名顿时心里咯噔一声,没想到自己松了提防,一时口快,却又是被邻桌的人听见了。 “慕名久矣,未能有幸前去。”只是他到底是锦衣卫在突厥的几大暗桩之一,很快便是反应了过来。 邻桌的几位客人见状似乎吃了一惊,只是攀着话题却又是和流名聊了起来,全然不看楚煜等人神色。 流名侃侃而谈,正说着却是感觉脚被人踩了一下,他不由的眼神一变,心中暗暗一惊,却又是换了个话题。 几位他乡同胞却是正在兴头上,“我们也要去四处看看,不知可是有幸能与诸位同行?” 流名这个主却是做不了了,顿时求助看向了卫三和黎香。 卫三眼观鼻鼻观心,根本没察觉他目光似的。至于黎香,似乎正在专注于饭后的甜点,根本没注意到流名的求助。至于碧儿,倒是反应正常,似乎带着几分惊诧。只是却让流名分不清楚,她是惊诧这几位他乡同胞的厚颜,还是在无奈自己的引火烧身。 “走吧。” 楚煜淡淡开口,却是模棱两可的回答。邻桌的几位客人愣了一下,面面相觑,最后似乎却好像拍桌定案了似的,最后却还是跟了上去。 楚煜和应莲烟走在前头,浑然不顾后面的几人,“这几个人有问题。” 两人对视一笑,眼中却是几分心有灵犀的默契。 211.-214-黎香,看来有人可是很瞧不起你 “流名和黎香会料理他们的。” 街上人多,楚煜和应莲烟很快便是将那几位同乡甩了去。 那几人顿时着急,“你们主人怎么不见了?高昌城有些乱,可千万别出了什么意外。髹” 流名求之不得!自己一时间大意惹了这几个小人,如今太子爷和郡主离开更好,自己反倒是能放开了撬开这几个人的嘴巴蠹。 “放心,我们公子身手好的很,很少有人能够从他手下讨好的。” 流名语气一沉,顿时让几人心中一惊,这四人是以一个皮肤黝黑的矮小汉子为首的,矮个男人顿时道:“也是,正好我们也要去见一位故人,和几位一起反倒是不方便了,告辞。” 他转身离去,只是流名动作却是更快了几分。 “怎么,几位不赏在下这个面子?急匆匆的离开又是什么急事呢?”流名笑了起来,这四人顿时心中一慌。 只是看流名带着两个弱质女流,却又是心中安稳了几分,“敬酒不吃吃罚酒,难道真要给你们点教训瞧瞧才知道几分染料才能开染坊吗?” 流名闻言一笑,“黎香,看来有人可是很瞧不起你。” 黎香手骨咯吱一响,“是吗?我最近倒是手痒得很……” 他们锦衣卫向来训练有有素,四人竟是不知觉间被他们两人逼到了一条小胡同里面。 待发现已经远离了热闹的大街时,却已经是悔之晚矣。 楚煜所言不错,流名和黎香料理的干脆。 高昌城的十三坊中的主要街道上都点燃着牛皮灯笼,直将高昌城夜色犹如百日。 应莲烟闲适地看着街道上的小商小贩和来往行人,却是没有驻足的意思。 “嗯?”忽然觉得手心一凉,她皱了皱眉,却发现楚煜竟是抓住了她的右手,而他本人却好像并没有察觉似的,目光落在了前方。 “看来,前面很是热闹。” 顺着他目光望了过去,应莲烟微微皱眉,前面可不就是龙亭寺吗?只是这晚上难道竟是有和尚讲经不成? 遥遥的,便是听到了木鱼声。 应莲烟想要抽回手,只是却被楚煜抓了个结实。甚至因为她的动作,楚煜更是抓紧了几分。 耍赖皮,还真以为自己是三两岁的小孩子不成? 应莲烟撇了撇嘴,殊不知这动作却是落在了楚煜眼中。 两人猜错了,龙亭寺前并不是和尚讲经,而是有说书先生正在慷慨陈词。 “这如今,信北王据守兰州城,明明我们可以前后夹击将忻州城拿下,可诸位可知,为何信北王却是迟迟未有动静?” 下面的百姓已经是一片嘘声,“莫非你是从兰州来的不成?” 有人唱双簧道:“我看着王铁嘴是从王宫里来的,听到的小道消息吧?” 王铁嘴闻言却也不恼,而是呵呵一笑,木鱼敲了一下,“诸位可知,昔年咱们王后从大周到来时,是谁人迎的亲?” “王铁嘴,妄言王上王后,可是死罪!” 一句死罪,人群中有几人不由露出了怯意,可是王铁嘴却是笑了起来,“老头子一把年纪,又何惧一死?昔日迎亲之人正是信北王,当日王后初来突厥,诸多不适,吾王体贴,便是由信北王前去迎亲。” “所以依照你的说法,一来二往,王后便是和信北王暗通取款?所以……王后肚子里的孩子并非是咱们突厥王氏的血脉?” 人群中忽然有人问道,声音很是喑哑,似乎气恼,又似乎在等待着答案。 “信北王拿下忻州后,大周兵力撤退,此时一鼓作气,拿下兰州甚至一举南下都不在话下,可是信北王却是留在忻州不见动静,这其中可是大有文章。” 依旧是那人发问,“信北王突袭忻州,兵贵神速,忻州残兵落跑兰州,此时再去攻打兰州,无疑是下策!” 应莲烟望了过去,却发现那人竟是穿着一身狐皮大氅,似乎颇为惧冷似的。 “你认识他?”察觉到楚煜神色有异,应莲烟微微皱眉。 “六大部族的乌拉部的族长,阿坝亥,据说和阿史那沙运交情不错。” 和阿史那沙运交情不错,如今却是一个劲儿替赵杨说话? 那王铁嘴又是木鱼一敲,应莲烟却是转身离去,问到这里,王铁嘴便是十张嘴却也是辩不过阿坝亥的。 只是应莲烟回头的瞬间,脸上却是露出一丝惊讶。 “怎么了?”楚煜见她异样,顺着她目光望了过去,却只是见一人离开,那背影……他似乎在哪里见过,似乎却又没有。 是自己看错了?还是果真是他…… 应莲烟皱了皱眉头,只是看着那人背影,便是她也分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了。 “没什么,也没什么好看的,回去吧。” 楚煜看她似乎有心事,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精光,良久之后才点了点头。 那乌拉部族长阿坝亥质问的王铁嘴无话可说,也折身要离开,无意间却是瞥到了楚煜,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那张脸虽然是乏善可陈,可是那眼眸却是自己见到过的最为漂亮的了。 回到客栈的时候,流名和黎香已经在候着了。 “公子,小姐,已经问了,只是他们只说是想要打劫银钱。”流名多少有些惭愧,他倒是用了些手段,只是这几人却是死鸭子嘴硬的很。 黎香一旁皱眉,流名来北疆早,所以一些审讯的手段并没有学,最为擅长的是打探消息,偏生这几人被戳破了行藏后便是流名绞尽脑汁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的。自己若是贸然帮助,只会是看低了流名。 “是吗?”楚煜轻声一笑,流名浑身寒颤了一下,为什么他觉得那几个人要倒霉了呢? 被五花大绑在房间里的几人看到楚煜到来时眼睛一亮,旋即却又是掩去了自己的神色,倒是为首那人看着楚煜目光还倒是坚毅些,“你休想从我口中问出半句话来。” 楚煜笑了起来,“嘴巴倒是比死鸭子还硬,若是本宫问出话来,你又该如何呢?” 那人闻言一惊,“你果然是楚煜!” 这九州大陆,能够自称本宫的,除了楚煜却又有何人? 楚煜轻声一笑,“看来流名手段实在是弱了些,把他们眼睛蒙上。” 那矮小的汉子闻言顿时道:“就这手段?你还真以为我怕了不成?” 流名和黎香动作很快,只是到最后一人时,楚煜却是摇了摇头,黎香领会他心思,直将那人嘴巴牢牢堵上。 “这手段却是有效的很,咱们不妨看看谁耐心更好些。” 滴答声响起,不绝于耳。 “这是水滴声,他在骗人,不用害怕!” 另外两人听到首领发话,不再颤抖,只是却苦了那被堵上嘴巴的人,眼睁睁看着三人手腕处的鲜血流淌了一木盆。 楚煜看着那浑身颤抖的人,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让他说。” 黎香一把扯下了布条,那人浑身颤抖,声音都是止不住的恐惧,“太,太子爷,是,是信北王让我们监督太子爷的。” 同伴的背叛让那矮个子首领顿时大怒,“阿坎,你竟然敢背叛王……王爷,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也总比你们不明不白的死了的好。”楚煜语调轻薄,只看着三人犹如看着一堆垃圾。 阿坎似乎从这话里找到了生机,连忙道:“是我对不住昆哥栽培,可……”他看着黎香将三人脸上的黑布扯了下来,看着三人脸色惨白,几乎没了一点血色,他顿时心惊胆颤,暗自庆幸,好在没发生在自己身上。 三人先是看到阿坎一脸惊色,而后才发现,那滴答声并非是水声,而真的是自己的鲜血一点点流淌了出去,顿时也是目光中露出惶恐。 楚煜看他们三人的目光却像是看死人一般,“赵杨?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还敢欺瞒,你死的比他们还要惨。” 他话说的轻飘飘的,可是阿坎听到却是浑身一颤,只觉得重如千钧。 “我,的确是信……太子爷饶命呀,是,是王后让我们盯着的。” 那被放了血的三人血流殆尽奄奄一息,听到阿坎竟是吐露实情,顿时大怒,“阿坎,你个叛徒!”他们死了也就罢了,若是出卖了主子,便是家人也难逃一死呀! “几位,太过于激动的话,血流加速,你们只会死得更快。”黎香很是好心的提醒,只是却并不准备救人一命。 “本宫说了,欺瞒本宫,只有死路一条。” 阿坎闻言顿时挣扎起来,只是他的挣扎却是让流名动手更是犀利了几分,“太子爷饶命,我,我真的没有说谎呀!” 楚煜闻言一笑,“走上这一条路就该想明白,放心,黄泉路上你们一家团聚,是不会寂寞的。” 阿坎这次是真的害怕了,看向楚煜的眼中带着惶恐,“太子爷我说实话,交代我们的人是……”只是他话没说出来,嘴巴却又是被黎香堵上了。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性命一点点消失殆尽是个什么滋味,阿坎第一次尝到,同时还有无限的恐惧。 黎香轻蔑地瞥了一眼,“还真以为自己能骗得了太子爷?” 流名对审讯并不在行,他竟是觉得这阿坎第二次说的话是真的,可是太子爷却并不相信。 如今阿坎真的被要挟了,说话不假,可是黎香为何却又是把他嘴堵上了,他还不知道究竟是何人指使的呢。 “黎香,到底是什么人这么胆大包天竟然敢来监视太子爷的举动?” 流名低声问道,看着因为失血而昏厥了过去的三人还有一直挣扎着却是血滴答的更快的阿坎,眼中露出些不解。 黎香很是乐意自己解释,“赵杨远在兰州,高昌城这边他有心无力,何况契骨王脚下他搞这些把戏,难道是嫌自己活得长久不成?” “那你是说这是高昌城里的人安排的?是契骨王?”流名脑中还是有些混乱,黎香无奈的摇头,真心不知道,流名探查消息的时候那机灵劲儿去哪里了。 “高昌城里最为有权有势的其实就那几个人,王太后、契骨王还有阿史那沙运,你觉得谁最有可能呢?” 流名眉头却是皱的更为厉害了几分,“为什么王后不可能?而且,这几个人分明是大周的百姓。” 正是因为乡音熟悉,他才一时不查上了当,以致于闹出这事情的。 黎香看流名的目光慢慢都是无可救药的无奈,“楚瑟舞到底是大周来的和亲公主,如今根基还浅,而且市井流言她和赵杨有所牵连,她又怎么敢贸然行动呢?” 所以,就算是楚瑟舞对小姐和太子爷颇是记恨,可是今日派人跟踪他们的却绝非是楚瑟舞派遣的人。 流名眉头皱的厉害,良久之后才恍然大悟似的,只是房间里却哪里还有黎香的影子? 流名傻了眼…… “倒是没想到他消息这么灵通,难道赵杨和他传递着消息不成?” 听楚煜说了那人之后,应莲烟眉头微微皱起,只是忻州可是由孙延人控制的,孙延人是个最为记仇的,又岂会允许赵杨和高昌城这边通信? “或许,咱们刚到了莫沙城就被人盯住了呢?”楚煜玩笑般道:“怎么,害怕了?” 应莲烟眉头一扬,“害怕?怕你被捉住送到京城邀功,还是怕自己事倍功半?”语气里倒是几分嘲弄,“害怕又有什么用,既然他现在不过是偷偷摸摸,那就说明他还心有余悸,既然如此,那就看谁先沉不住气好了。” 看着应莲烟竟是有破釜沉舟的气魄,楚煜不由苦笑了声,“我倒是宁愿你有时候软弱些。” 应莲烟白了他一眼,“到时候不要嫌我拖后腿就好。” 男人,真是奇怪。明明喜欢你坚毅,却又想要你做他的解语花。这世间又哪有这两全其美的事情呢? 还真是个一点都不肯吃亏的丫头,难怪当初竟是……栽到了她身上。 几个客人没了踪影,客栈里的店小二骂骂咧咧,只是待看到楚煜神色不善的时候,欺软怕硬的店小二也不敢喘粗气了,“公子要出去玩?” 店小二笑着迎了上来,只是要是他脚步更稳健些,就是最为合格的店小二了。 “龙亭寺今天有弘一法师的讲经大会,公子可有兴趣一同前往?” 云武一身天蓝色锦袍潇洒,手中折扇上的仕女图因为他动作而衣袂飘飘,活灵活现。 “哟,云公子可是赶巧了,弘一法师讲经大会可是百年难得一遇,若是被弘一法师指点一二,云公子定是前途不可限量。”店小二很是谄媚,看到云武笑了起来,更是笑意灿烂了几分。 “弘一法师不过花甲之年,讲经大会的确是百年难得一遇。” 店小二神色顿时僵硬在脸上,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他今天似乎没看黄历,真是晦气。 应莲烟看着被两人噎的垂头丧气的店小二,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可怜这两人斗嘴却是拿这店小二做了炮灰。 “除了龙亭寺,高昌城却还有哪些好玩的地方?据说高昌城有些个地方的香料不错,小二哥可方便告知?” 还是女儿家好,贴心……店小二激动地都要哭了,连忙一五一十地说道:“小姐不知道,这高昌城里的香料十有一二是假的,另外的四五分呢是此等的,真正的好香料其实没有几家的,不过我却是都认识的,那凝香坊虽然以香料闻名,可是香料其实并不好,倒是芷兰坊里的阿萨家香料好,还有就是宁云坊的秋香家香料。” “秋香家?”应莲烟疑惑道,怎么听着并不像是突厥本地人。倒是大周百姓的成分居多。 店小二点了点头,“正是秋香家,他们祖上是大周和亲来的,因为和亲公主恩典出了王宫,便是嫁给了一个制作香料的匠人,那匠人本就是大周百姓,干脆便是用自家媳妇儿的名字命了名,这一来二往的就传了下来,不过这些年秋香家的子嗣不孝,忙于争权夺利的,制作香料的是他们家的一个姑娘,外人都以为秋香家香料不好了,便是很少去买他家的香料。” 一个姑娘家撑起大局,的确容易让人误会。 一顿早饭,店小二几乎没有住口,等到拿到应莲烟的赏银时,脸上笑意更是灿烂了,若不是他还要在客栈里忙活,一路引到应莲烟去游玩高昌城的想法都有了。 “说来倒是许久没曾见过老和尚了,去看看?”楚煜提议道,应莲烟询问香料其实多半是为云武问的,他自然是清楚的。 “不潜心礼佛,听了佛经却又有何用?我去宁云坊瞧瞧。” 这话出乎楚煜和云武两人预料,楚煜更是被驳了面子,不过云武见他却并不恼怒,反倒是有几分笑意,心中顿时不是滋味。 若真是客套的话,那边是关系疏远的很。莲烟能毫不畏惧驳了楚煜的提议,甚至说他没有佛性,自然是关心亲近的很。 倒是让他这个堂兄都有几分嫉妒了。 男人家并不适合去香料店,应莲烟带着黎香和碧儿去了宁云坊,却并不关心楚煜和云武的行踪。 果然,和适才那香味萦绕的凝香坊相比,宁云坊味道惨淡了几分,甚至有几分衰颓的样式,便是秋香家的香料铺子亦是如此。 “这香料有安神养气的作用,最是适合。” 银铃般的脆声让应莲烟觉得耳朵一亮,只是看向里面时,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样最好,王后,我这小妹调香的手艺很是不错,您看还需要些什么,都可以让她介绍的。” 能应得起王后之称的,在突厥境内除了楚瑟舞却又是有谁呢? 看着那火红的衣袍,应莲烟眼中跳跃着小小的火苗,看来自己还真是来对了地方。 “这几样倒都是不错,倒是让本宫想起当初在闺中时,也是有丫环善于调……”调香一词她还未说完,却是一脸骇然,似乎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似的。 她身旁侍女月娥只觉得胳膊被掐的似乎肉都要掉了下来,脸色顿时扭曲了几分,只是顺着楚瑟舞目光望去,却见是一个样貌清秀的小姐,带着两个侍女,倒是那俩侍女样貌不错,甚至比这小姐还要强上几分。 “应……应莲烟,你怎么来了王城?” 她不是应该在京城吗?闺中女儿谁能够四处乱跑? “好久不见,王后精神不错,忽而心惊对胎儿不好,王后还是平心静气的好。” 楚瑟舞已经显了怀,小腹尖锐的凸起,听到应莲烟这话,她连忙护住了肚子,一副慈母心肠,似乎应莲烟要杀了她和孩子一般。 “你来这里干什么?” 楚瑟舞依旧是恶狠狠的目光,应莲烟闻言一笑,“自然是慕名而来,这几样香料虽然对胎儿没什么影响,不过王后还是少用些好,万一您肚子里的孩子受不住这香味呢?” “放肆,什么人竟然敢这般对王后说话?”身材高挑鹅蛋脸的侍女月娥顿时厉声呵斥,看王后没有阻拦自己的意思,她更是嚣张了几分,“见到王后还不下跪请安?” 只是待看到应莲烟的眼眸时,她声音却是骤然低了下来,那眼神清淡,好像是根本没把自己看在眼中似的,又好像,她看着的不过是一条不会咬人的狗。 月娥顿时恼怒,自从她在王后身边伺候起,何尝被人这般看不起过?只是还未待她发怒,却是王后呵斥道:“下去!” 月娥顿时脸色通红,看着在那里收拾香料也不帮自己的妹子月香,她跺着脚跑出了香料铺子。 “我本来还以为王后日子过得很是舒坦,可是如今却是觉得我想错了,楚瑟舞,你知道我现在想的是什么吗?” 楚瑟舞皱起了眉头,直觉告诉她应莲烟想的并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她却还是耐着性子道:“应莲烟,你想什么管我什么事?难道京城终于呆不下去了?还是被驱逐出来了呢?” 应莲烟闻言一笑,“我想的是,看到你现在竟然是过的挺不好,我觉得挺开心的。至于京城,你不就是想知道京城里的,还有那人的事情吗?我不想告诉你,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应莲烟你……”楚瑟舞大为光火,应莲烟直言不讳指出了她的心思,更是嘲弄一番,怎么能不令她气恼? 凭什么自己明明是突厥王后之尊,却还是要被她拿捏?楚瑟舞越发气结,只觉得肚子都痛了起来。 应莲烟却是轻声一笑,伏在她耳边道:“这个孩子,真可惜,不是楚赫的,不然我想他会很高兴的。” “应莲烟,你胡说八道什么!”楚瑟舞脸色骤然一变,看着应莲烟的目光透着深深的恐惧。 这个人是知道自己的过去的,她……她不会无缘无故来突厥的,来这里就是为了,为了杀自己! 想到这里,楚瑟舞脸上几乎没了血色。 “我在说什么,楚瑟舞你清楚的很。楚赫给别人戴了绿帽子,后来也被人戴了绿帽子,可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说呢?” 楚瑟舞只觉得这一句句好像晴天霹雳,不将自己霹得魂飞魄散体无完肤竟是不罢休! 气恼地候在香料铺子外的月娥看到应莲烟竟是要离开,连忙拦了上去,“你对王后做了什么?”她想明白了,适才自己之所以被王后呵斥,不过是因为她没有保了王后颜面,如今她若是全了王后颜面,自然能得王后刮目相看,她月娥往后就是王后身边第一得力的人,到那时,什么秀珠,宝珠的给她提鞋都不配! 应莲烟看了她一眼,眼中透着几分怜悯。 楚瑟舞和亲突厥后,身边的侍女竟然是这般的头脑不灵光,目光狭隘,除了契骨王有心为之,她还真猜不出其他的缘由。 “没什么,只是小心你们王后可别动了胎气,不然贴心侍女你做不成,断头饭倒是能吃得上。” 月娥听到这话,只觉得魂飞魄散,整个人都处于震惊之中! 若是王后落了胎,她……她岂会有活路? 碧儿和黎香默默地跟在应莲烟身后,良久之后才听到应莲烟一声轻叹,饶是黎香耳力不错,却也没听清楚她到底说的什么。 “小姐,楚瑟舞她……和四皇子有私情?” 碧儿小心问道,神色中带着几分试探。 应莲烟笑了笑,看着宁云坊里的一片萧条,“她父王鄞亲王英年早逝,宣武帝就此消失了所有的隐患,又将孤女养在身边,的确是好打算。” 碧儿这次听得明白,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小姐你是说鄞亲王当年的死不是意外?” 应莲烟闻言一笑,“谁知道呢?”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如今再探究究竟是意外还是天意却也是无用的。 “鄞亲王是沙场悍将,当年死因的确是众说纷纭,不过据说鄞亲王当时的一些个副将对他的死有怀疑,似乎有反义。”黎香将自己知道的一一道来。 碧儿闻言不由大惊,“啊,那他……那皇上是不是将这些人都杀了?” 黎香闻言一笑,“没杀,好吃好喝供了起来,后来这些人都乐不思蜀,一个死在了美人怀里,一个喝多了酒掉进湖里溺水而亡,另一个则是饮宴之后遭遇刺杀,虽然侥幸没死,可是一条命却是去了七七八八,如今瘫在床上,据说每日里涎水都能流一盆。” 碧儿一阵恶寒,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些刺杀什么的,都是皇上安排的?” 不然,又怎么会这么凑巧呢? 黎香笑了起来,“谁知道呢?不过与三位副将一同进京的还有楚瑟舞,她被养在了柳皇后膝下,虽然是个郡主,可是却是当公主一样养大的。” 碧儿闻言半晌不说话,只觉得这宫廷里实在是太冷血无情了。她有些同情楚瑟舞,可是同情心冒出来的一瞬间却又是消失无踪。 她到底还是亲王之女,郡主之尊,就算是孤女却也是一生荣华无忧。可是小姐,明明父亲还在,却又是和孤女有什么区别? 碧儿抬起头来瞧瞧看向了应莲烟,却见小姐勾唇而笑,似乎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似的。 应莲烟主仆三人直接去了龙亭寺,彼时弘一法师刚巧结束了讲经,她们刚到了大殿,却是一小和尚迎了上来,“莲烟姐姐,你真的来了呀!” 许久不见,虚灵个头长了不少,眉清目秀,即使在一群小和尚中也显得格外顺眼,应莲烟摸了一把他的脑袋,“难不成我是假的?” 虚灵害羞的低下了头,“师父等待多时,莲烟姐姐这边请。” 应莲烟闻言一怔,弘一法师难道早就料到自己会来不成? “虚灵,你和大师怎么来突厥了?”应莲烟状似无意的问道,虚灵却是一派天真,“师父带着我四处,刚巧就到了呀。他们都说高昌城的龙亭寺汇聚了突厥高僧,师父就带着我来探讨佛法了。” 他一派天真,似乎不谙世事。 应莲烟心中微微一动,“那你佛法可否增益了些?” 虚灵小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带着几分苦涩和无奈,“没有,莲烟姐姐你说我是不是没有天分?为什么总是没进步呢?” 怎么会?应莲烟几乎都要脱口而出了,只是目光看到弘一法师凝神看着虚灵,最后却是轻声道:“世间万般皆学问,不要执拗了去。” 虚灵闻言一脸的惊讶,为什么莲烟姐姐说的竟然和师父一样? “大师,许久不见,风采依旧。”此时此刻的弘一法师宝相庄严,应莲烟自然也不会怠慢了几分。 只是这宝相庄严维系了不过片刻间而已,茶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老和尚再也不是宝相庄严的佛陀模样。 “喝茶,还是喝酒?” 应莲烟看了一眼,最后却是选择了前者,“佛门圣地,大师你能恣意妄为,我若是不敬佛祖,万一将我五雷轰顶该如何是好?” 她似开玩笑,又似乎认真,弘一法师闻言不由笑了起来,“佛曰普度众生,又岂会妄造杀孽?” 杀孽这两个字他似乎可以咬的重了几分,应莲烟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轻轻啄了一口那苦茶,方才说道:“只可惜众生并非人人皆有佛性,生杀之事却也并非全然相信这一尊泥胎佛祖菩萨。” 弘一法师闻言一笑,“便是老和尚说的天花乱坠,女施主也不会听。”说这话的时候,他竟是有些许无奈,人人都说佛法无边,可是对应莲烟的心魔,他却是束手无策。 佛法,也无济于事。 “大师既然知晓我前世今生,又何必浪费唇舌呢?若上苍真的要我改邪归正,又何以让我活这一世?” 弘一法师闻言竟是一怔,旋即却是笑了起来,“倒是老和尚痴迷了。” 她说的其实不错。 若是上苍真的有意让她一心向佛,何以给她这个机会呢?报仇雪恨的机会。 他竟是入了魔道。细细思起来,弘一法师低声一句唱诺,旋即才开口道:“女施主之事,老和尚从此以后不再过问,只是有一事,却要请问女施主。” 弘一法师这般郑重,倒是让应莲烟有些纳闷,“大师请说。” 茶室里茶香袅袅,青铜兽的铜炉里吐出淡淡的佛香,弘一法师缓缓开口,“尊师唐隐……”看到应莲烟微微皱眉,弘一法师方才继续道:“女施主可是了解?” 这话问的应莲烟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才是,了解师父? “师父与我有恩,足矣。” 弘一法师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良久之后才低声一叹道:“女施主觉得虚灵如何?” 应莲烟闻言心中闪过一丝惊诧,看着弘一法师的目光带着几分打量,“大师莫非要把这关门弟子交由我照顾?” “虚灵天性禀善,只是佛法之道却并不适合他,老和尚想要他入世一遭,让他自己做出选择。”弘一法师语气中竟是带着几分无奈,应莲烟不由心头疑问丛生。 “我身处险境,风波诡谲,大师就放心虚灵安危?既然是想要他入世,平安喜乐亦是一生,为何偏要走这风波诡谲之路呢?” 看应莲烟那眉眼中的通透,弘一法师笑意都带着几分无奈,“女施主既然清楚,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弘一法师的话落实了应莲烟心中猜想,“那我师父他也是……”和虚灵一般么? 只是这次,弘一法师却并没有回答应莲烟的话,“九州向来战火不断,女施主有意复仇老和尚阻拦不得,只是天下苍生何等无辜,还望女施主心存善念,不要为之入了魔道。” 他站起身来,从容离去,应莲烟只听到外面弘一法师的低语声,间或着虚灵不解却又是带着几分哭腔的声音,良久之后才安静了下来,隐约着几分啜泣声。 虚灵小心地站在茶室门口,看着应莲烟,一副被人抛弃了的可怜兮兮的模样,“莲烟姐姐,为什么师父不要我了呢?他是嫌弃我太笨了吗?” 被弘一法师托付的孩子红着眼睛,好像是一只失去了父母的小兔子,应莲烟心中微微一动,刚想要劝慰他,却是听见楚煜笑着道:“你师父动了红尘之念,自然不方便带着你了。” 虚灵闻言一愣,看着楚煜不由问道:“太子爷是说,师父去给我找师母去了?” 应莲烟当即傻了眼,手中茶盏一下子滑落了下来,这就是弘一法师所说的秉性纯良?为什么她觉得虚灵小和尚不过是须臾间的工夫竟是被楚煜感染的腹黑化了呢? 楚煜听到虚灵这话也是勾唇一笑,“你就这么想要一位师母吗?” 虚灵闻言一脸苦相,“太子爷你都不知道,师父除了素斋还是素斋,其他的什么都不会,他年纪那么大了,怎么能一直将就着呢。” 自己年幼,又照顾不了他,到底还是缺少一个师娘。 这孩子,还真是秉性纯良呢。 “那你觉得你师父想不想要这么一个师娘呢?” 应莲烟淡淡的问话却是难住了虚灵,小和尚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其实,师父一心向着佛法,根本不关心这些的,我从小就是师父养大的,也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所以……” 所以师父并不缺少什么师娘,是自己想多了。 虚灵声音越来越低,几乎连自己都听不清楚了。 应莲烟总是一击毙命,面对虚灵也是不例外,楚煜看着适才还兴致勃勃的虚灵小和尚此时此刻却是垂头丧气,心中一动,刚想要上前安慰,却见虚灵抬起了头,脸上带着笑意。 “我努力在莲烟姐姐这里学本事,回头好好照顾师父。” 应莲烟愕然,这归根结底还是在师父身上,只怕弘一法师想要这孩子入世,可是他却是一心在出世上。 不过这般性情纯善的人倒是少见,只可惜他身份却是……应莲烟站起身来,“走吧,我们也回去吧。” 虚灵点了点头,很是自觉地随在应莲烟后面,只是他们刚出了弘一法师这落脚的小院,却是有宫女打扮的人上前来道:“这位公子和小姐,我家主子有请。” 倒是消息灵通的很。应莲烟与楚煜对视一眼,从对方眼眸中看出一丝笑意。 “你家主人是高是瘦,是男是女,究竟是何方神圣,她邀请,我便是要去吗?”楚煜笑意凉凉,这宫女闻言顿时脸色一变。 这人分明是在跟自己耍无赖,自己这一身打扮,是个人都知道是王太后身边的得力宫人,又岂会是冒名的不成? “许是有哪家女儿爱慕与你,故来相邀,你又何必这般为难这小小丫环呢?”应莲烟更是火上浇油,这一番话说的那宫女脸色通红,看着两人的目光恨不得将两人拖出去斩了似的。 “我主人身份尊贵,又岂容你等置喙?再对主子不敬,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虚灵看着这恶声恶气要挟的宫女,眼中带着几分迷茫,“你家主人好节俭,吃不完竟然还送我们,实在是太客气了,只是食物易坏,不如你送我们银子好了。” 那宫女闻言气绝,看着虚灵的眼神更是恨不得将他胖揍一顿。 看着气冲冲的离开的宫人,应莲烟不禁莞尔,她倒是不知道弘一法师什么时候把虚灵也教的这般不正经了。 “出家人不是四大皆空么?怎么现在竟是喜欢银钱了?” 虚灵不好意思的抓着耳朵,“我现在认真跟莲烟姐姐你学习呀?太子爷你说我学的好不好?” 岂止是好不好,简直对极了自己的胃口,原本一本正经的小和尚无厘头起来倒也是有意思,看来那老和尚是早有预谋的了。 北宫公主派人来请并没有出乎两人意料,只是这般盛气凌人却不知道是北宫公主的想法还是那宫人自作主张,“怎么,不关心你二哥哪里去了?” 楚煜骤然开口,应莲烟却是笑了笑,“他一个大活人,还能消失了不成?” 这世间能降得住云武的没几人,如今云武是云家人,楚煜更不会对他动手的。这般试探,真是没意思的很。 楚煜闻言却是笑了起来,一时间风淡云轻。 “虚灵,往后叫他煜哥哥就是了,出门在外的要低调行事。” 面对应莲烟的交代,虚灵言听计从,“是,莲烟姐姐,煜哥哥……不过好像是母鸡在叫……” 楚煜脸色顿时降低了几个亮度,这丫头还真是睚眦必报。 身后黎香和碧儿捂着嘴偷笑,太子爷这次可是被耍的厉害。不过虚灵说的却也不错,母鸡可不就是咯咯的叫吗? 几人正是要离开,却见那宫女再度到来,只是这次这宫女却是一张脸肿了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一个阴鸷男人身后。 “适才这灵儿丫头无礼,还望两位不要介意。”这男人一身紫色长袍,只是声音都带着几分阴厉,让人听着并不舒服。 楚煜微微一笑,“若是介意,又要如何呢?” 紫袍男人眉头不皱一下,看着宫女道:“若是两位介意,灵儿任由两位处置。” 名叫灵儿的宫女闻言浑身一颤,看向男人道:“李统领,不要……”只是那李统领阴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灵儿骤然闭口,只是浑身打颤。 “死生不论吗?”楚煜目光轻轻扫过,看着灵儿的目光好像是在看死人一般。 李统领面色不变,“自然。”他语气风轻云淡,似乎交出去的不过是一样死物罢了。 应莲烟不由皱眉,她只觉得这男人似曾相识,只是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自己却又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王太后礼佛,却是要我在龙亭寺内杀人沾染血腥,依我看,这佛不礼也罢,李统领你说呢?”楚煜淡淡说道,只是这话却满是挑衅意味,李统领闻言不由眉头一皱。 正在灵儿觉得自己会逃脱一死之时,却是感觉掌风袭来,她脑门蓦然沉沉一疼,却是眼前火红一片,下一瞬间却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主子心存人善,不过我向来嗜杀,如此,太子爷可否满意?”李统领不再遮掩,直言点破了楚煜的身份,目光泠泠与楚煜相对,竟是僵持在那里了。 “莲烟姐姐,难道这男的喜欢千……煜哥哥吗?”虚灵不解,不然为什么他一直盯着煜哥哥看呢? 饶是李统领好耐力,听到这话也不禁一失神,却已经是落在了下风,看着楚煜唇角扬起的笑意,他皱了皱眉,“还请太子爷和郡主随我去见主子。” 虚灵忽然不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又是扯着应莲烟袖子问道:“莲烟姐姐,为什么王太后要见煜哥哥呢?他们又不认识,有什么好见的?” 虚灵说的幼稚,可是却是实情,李统领不由看向虚灵,那一瞬间眼中竟是露出了杀机。 就在他以为楚煜会嘲弄以及拒绝时,楚煜却是应了下来,“也好,北宫公主乃是我大周传奇人物,见上一见却也不错。” 楚煜没有拒绝,只是这话里却是浓浓的嘲讽,大周的传奇人物,传奇在她一女二嫁,未曾为夫守丧却又是暗结珠胎生了契骨王! 饶是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遇上楚煜却也是再三变色,脚下的青砖上留下了一寸厚的脚印。 虚灵见状不由叹息,“这人怎么那么厉害?” 黎香闻言不由皱眉,“厉害吗?”虽然功力不错,可是较之太子爷还是差了些的。 “是呀,你看他就好像是炮仗,脾气一点就着,不是厉害得很吗?” 黎香无语,“这明明是暴躁好不好!” 两人声音并没有压低,对话清楚的传入李统领耳中,他脸色几乎变成了青紫,只是顾及到虚灵原本是弘一法师的关门小徒弟,李统领这一念头又瞬间消失无踪。 北宫公主正在小佛堂里抄写经书,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打扰她似的。 李统领并未开口,他熟悉主子脾气,倒也是想要借这个机会晾晒一下楚煜。 只是楚煜和应莲烟此时却是既来之则安之,一个在打量那泥胎菩萨,一个则是看着那香炉里余香袅袅。 “本宫之前听说你救过他一命,所以这两年来颇受他赏识。” 原本微微垂下的头颅缓缓抬起,看着那抱养的竟好像是二十五六岁少妇的容颜,不由勾唇而笑,难怪阿史那也门会为了她篡权夺位,这的确是一张不错的脸,值得冲冠一怒。 “不过水满则溢,月圆则亏,如今太子监国,你又该以何自处?” 北宫公主说话的时候慢条斯理,言辞间却满是上位者的威严,柔美与威严并存,这足以让男人沉沦。余光扫到那李统领痴迷的眼神,应莲烟笑意更甚了几分。 “昔日公主二嫁,都能安然自处,不过是些跳梁小丑,本宫又何惧他们?” 楚煜开口犀利,李统领顿时恼火,“大胆,竟然在王太后面前放……” 北宫公主柔声打断了李统领的呵斥,“宗道,你先下去。” 原本怒火狂做的李统领听到北宫公主这吩咐,却是瞬间变了颜色,低眉顺耳地离开,只是看向楚煜的眼神却满是警告,似乎他若是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自己定会好生教训他的。 “公主倒是养了一条好狗,不过李宗道是西凉王室的旁支,公主却是能降服,着实不易。” 应莲烟闻言皱眉,西凉王室?北宫公主竟是把手伸的这么长?而且,楚煜一语点破,她竟是连神色都泰然得很,没有丝毫变化! 忽然间,应莲烟对这位大周的和亲公主多了提防,能走到这一步的人又岂会是弱者?柔弱的女人,深不可见的心思,更是恐怖。 北宫公主却好像并不在乎楚煜拆穿了李宗道的身份,“我于他有救命之恩,西凉王室向来恩怨分明,有恩必报。” 楚煜却是笑了一句,“公主所言甚是,不过西凉王室却还一个特点公主可否知道?”他上前一步,自顾自的斟了一杯茶,递给了应莲烟,旋即才道:“有仇必报。”楚煜声音甚至放轻了几分,可是应莲烟却觉得这话如千钧重。 一直神色柔和的北宫公主此刻也是皱了皱眉头,“冤冤相报何时了,何必这般执着呢?” 她又是一句佛唱,似乎悲天悯人。 楚煜不过嘲弄一笑,“公主若是请我们前来只是为了这无关痛痒的一句话?话说完了,告辞。” 楚煜转身便要离去,北宫公主又是眉头一皱,“他未免太过于宠你,以致于这般没了体统。” “体统,公主又拿什么立场来跟本宫说体统呢?”楚煜冷声一笑,满满都是嘲弄。 北宫公主脸色大变,看向楚煜的眼神柔和不再。 “烈女不侍二夫,公主虽然是嫁到了突厥,可到底是大周的公主,不是吗?前朝的同昌公主嫁到突厥后,同样也面临着二嫁的局面,可是她宁愿玉碎不愿瓦全,便是那冒顿王对同昌公主气恼不已,却也是为她修建了王后陵,享受后人供奉。本宫倒是想要知道,待公主千年之后,你的陵寝却又是落在何处?究竟是也门王的王后,还是葬在也田王的陵寝一侧呢?” 北宫公主脸上蒙上了一层寒霜,看向楚煜的目光竟是露出一丝杀机。 她便是当初二嫁,却又有谁敢对她的选择置喙呢?如今却是有人敢这般说自己! “或者说,公主打算学则天王后自立为王?不过本宫奉劝一句,公主可要三思,如今的突厥可今非昔比,公主您觉得呢?” 楚煜骤然的犀利出乎北宫公主预料,便是应莲烟也诧异了一下,楚煜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这般年轻气盛,难怪他这般宠你,你可真像是他年轻时候,肆无忌惮。” 北宫公主轻声一句,楚煜闻言不由皱起眉头,“是吗?可惜我不是他的种。” 这话说得粗鄙,北宫公主微微皱起了眉头,看向楚煜的目光透露着不满。 楚煜却并不在意,拉着应莲烟便是离开,只留下这小佛堂内木鱼声脆。 听宫人禀告楚煜和应莲烟,李宗道放轻脚步进了小佛堂。 “他们两人这番心机不纯,主子为何不趁机除去他们?” 而且,除去楚煜还能和大周的人缓和关系,何乐而不为?李宗道眼中杀机更甚,北宫公主却是轻声道:“他们杀不得,你别打这个心思了。楚煜前段时间在西凉国动作频频,难道你就没有察觉?” 李宗道闻言一愣,“他和叶墨焕争权,最后却是棋差一招输给了叶墨焕,败军之将何足挂齿?” 北宫公主冷声一笑,“败军之将?你怎么能确定他不是佯败呢?” 思及这个可能性,李宗道顿时一身冷汗,跪倒在地,“主子恕罪,我这就去查。” 李宗道也是数得着的高手,此时此刻却是惶惶如丧家之犬。北宫公主眼中闪过一丝狠毒,旋即却又满是无奈,“罢了,打探清楚他们的动向。这两人都非池中之物,这次前来定当是有图谋的。” 高估楚煜也就罢了,可是……“应莲烟不过是一个徒有虚名的郡主而已,如今更是混迹在商贾之流,又有什么好重……” “蠢材!”北宫公主一下子掷出了手下的木鱼,砸在了李宗道脑门上。 “商贾之流?便是这商贾之流当初让突厥险些亡国灭朝!她若真是个寻常女人也就罢了,别忘了王宫里的那位可是对她恨得牙痒痒却又是无可奈何。别看她刚才一句话都没说,心底里想法可不见得少到那里去,回去好生探查,若是再说出这般没脑子的话,别管本宫翻脸无情!” 李宗道被砸的眼冒金花,只是看到主子竟是罕见的动怒,他顿时收起了轻敌之意,“是,属下定当好好探查。” 太子爷很不开心。 后果很严重。 脑中浮现这几个词的时候,黎香浑身颤抖了一下,她和碧儿、虚灵被拦在了那小佛堂外,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可是看小姐似乎又安然若素,黎香觉得更是迷茫了几分。 “你们先回去吧。” 听到这话,便是碧儿和虚灵都觉得如遭大赦,顿时点头如捣蒜。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看着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应莲烟笑了笑,“你认识那李宗道?” 楚煜笑意冰凉,“何止是认识……”看着身侧的人,他又道:“其实你也认识他的。” 应莲烟顿时眼神迷茫了一下,“我也认识?” 身旁楚煜却是走到了一个小摊前,看着摊子上的几根簪子,眼中带着几分捉摸不透。 “客官,要买簪子?这款松香木的,很是适合客官您。”小商贩很是热忱地招呼,只是楚煜却并不看一眼。 小商贩碰了个没趣,看到应莲烟走到楚煜身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给妻子买发簪呀。 “客官,你看这秘银簪很是不错,花样简单,可是最是适合尊夫人这气质。” 夫人这个词略微有些刺耳,应莲烟闻言不禁皱眉,倒是楚煜似乎心情大好,却是选了另一个银簪。 簪身上雕刻着藤萝枝蔓,虽是式样简单,可是倒显得几分雅致。应莲烟只觉得眼熟,却见楚煜抛给了那小贩一锭碎银子,将那银簪插在了自己的发髻上。 “那银簪我没带在身上,姑且先送你这个。” 应莲烟愣了一下,脑中有片刻的混沌,为何楚煜却是这般热衷往自己头上插东西,当初是柳枝,如今却是簪子? 小商贩看着这对贤伉俪只觉得一阵羡慕,只见男人悄悄附在了他妻子耳边,似乎轻声说了句什么,那夫人花容失色,看向男人的目光带着几分惊诧。 楚煜附在应莲烟耳边,声音轻飘飘的,“丫头,难道忘了当初云安城里你丢了的那只银簪了吗?” 应莲烟猛地转过头去,看向楚煜的眼神满是震惊,良久之后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原来当年那人是你,我还以为那银簪被我落在孙家宅院里了。” 楚煜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我当时身受重伤又被人敲昏了去,若非是属下找到,也许就死在那里了,丫头,你说这谋杀亲夫的仇,我该如何报才是?” 小巷里并无他人,应莲烟看着神色间带着几分玩味的人,却是有些猜不准楚煜忽然间告知自己这事的缘由了。 “我刚回相府的时候你就认出了我?” 不然,他为何偏生给自己一段柳枝? 沉默,却也是回答,应莲烟又是皱起了眉头,前些日子在忻州,楚煜还对自己说过曾经那伤了他的人,岂不是就是指的自己? “你当初就是为了羞辱与我?” 那柳枝分明是嘲弄,不过被她借着由头而吓唬了应如雪她们一番而已,而每日里登门入户却也不过是为了教训自己当初对他的一棍之仇罢了。 看着生了气的人,楚煜不由笑了起来,“丫头,你可知我当时昏迷半个月后醒来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那就是找到那个伤了我的黄毛丫头,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把她折辱一番丢到军坊里去!” 说起当年之事,楚煜语气里还带着狠毒,饶是知道楚煜向来也是睚眦必报之人,应莲烟却依旧是颤抖了一下。 “只是后来,我却是找不到那丫头了,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再后来我建立锦衣卫,动用了种种手段才知道,原来那丫头竟然是楚思远的女儿。你猜得没错,我一开始就是为了羞辱与你,只是后来我才发现,有件事情比羞辱与你更好玩,你知道是什么吗?” 应莲烟声音喑哑了几分,看着楚煜那俊美无俦的丹凤眸,一字一句道:“让我爱上你,然后再抛弃我。” 不知为何,说出这答案的时候,她的心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从最开始的戏弄,自己的无奈,到后来的宠爱,她逐渐的信任,再到如今的心心相惜,她真的爱上了眼前的人。 只是,却知道所有的开始不过是一个错误…… “丫头,你比我狠。”楚煜轻声笑道。 应莲烟也是一笑,笑容粲然,“既然如此,你得偿所愿了,如今只不过还差一步罢了。” 楚煜却是轻轻低头,额头抵在了应莲烟额头上,“那一步,我不想要了。” 他如是说道。 应莲烟还没反应过来,却是感觉带着几分灼热的吻落在了她眉眼间,一路下滑,最后落在了她唇瓣上,似乎是初生的婴孩在汲取母亲的乳汁一般,他努力的吮吸,想要从自己口中得到回应。 应莲烟骤然后退,双手抵在了楚煜胸膛上,“楚煜,这把戏你还要玩到什么时候?” 揭露当年真相,吐露当年的想法,再用柔情打动自己,让自己心软,再度抛弃自己?这便是他惯常做的,不是吗? “玩到现在,我要认真起来了,怎么,你不信我?” 似乎受了伤害似的,楚煜做西子捧心状,应莲烟笑了笑,却是无比的讽刺,“你要我信你?然后死无葬身之地吗?” 她声音骤然尖锐,便是天空中飞得疲倦了的飞禽想要在这便树上歇一歇脚,却是因为害怕而拍拍翅膀继续走人。 212.-215-生不如死的感觉你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楚煜骤然笑了起来,“丫头,我若是要你死,生不如死的感觉你这辈子都难以忘怀,何必这般呢?之所以告诉你这事,是因为另一个人。” 应莲烟倚在树干上,良久之后才平稳了呼吸,想到方才两人的交谈,她忽然一惊,“你说的是李宗道,是当年那追杀你的人?蠹” 难怪她觉得眼熟,而且,当初那群黑衣人称呼的不正是统领吗? 楚煜点了点头,“就是他。” 李宗道竟是伤楚煜这般深,难怪之前李宗道押解着那灵儿来请罪的时候,楚煜却是那般态度。只是北宫公主为何却是要派人追杀楚煜?应莲烟觉得这谜团竟是越来越大,她一时间脑袋浑浑噩噩,却是什么都想不出来。 “当年的事,回头我自然会告诉你。髹” 应莲烟看了他一眼,只觉得眼前的人和自己记忆中的那黑衣人实在是相差甚远,好像一切都是楚煜捏造出来骗自己的。 “人皮面具,你也用过,不是吗?”似乎猜透了应莲烟的想法似的,楚煜笑了笑,“我们回去吧,不用管那老太婆的事情,她自己就行事不端,凭什么来说教与我?” 楚煜的恼火依旧,应莲烟觉得有几分莫名,旋即才问起了自己心底里一直徘徊着的答案,“你真的不是楚帝的……沧海遗珠?” 看到楚煜神色间的冷笑骤然间冰凉凉的,应莲烟有些后悔,自己似乎并不该问这个问题,可是想起适才在龙亭寺里楚煜那一句“可惜我不是他的种”,应莲烟只觉得这其中定是有什么的。 “我和他很像吗?” 看楚煜脸色缓和了几分,应莲烟轻声道:“脾气倒是几分相像,帝王总是掌握生杀大权桀骜几分的,而你不过是个锦衣卫都指挥使,帝王亲封的太子爷罢了,又有什么本钱这般目中无人?不知道的要么以为你是他的私生子,要么就觉得你是他的禁……禁脔。” 便是当初在相府,这般流言,应莲烟也是听到过的。 “禁脔?”楚煜轻声一笑,“这个词,我倒是不介意用在你身上。” 应莲烟闻言脸色一红,她明明一本正经地在说,为什么楚煜却又是跳脱了起来。 “至于你说的桀骜不驯,我只信奉一句话,若是身处高位却不能恣意妄为,我要这权利又有何用?” 应莲烟闻言一颤,只觉得此时此刻的楚煜似乎不是在跟自己辩驳他的身世,而是在指点江山一般。 “太史原那般清正廉明,一步步的都按照规矩来办事,我尊敬他,却不喜欢他。你那堂兄,当初恣意江湖,锦衣策马好生风流,可是到了京城却是收敛了昔年气度,我可怜他。皇甫镜有孝悌之心,又是秉性良善,可偏生生在帝王之家,诸多无奈他明明知道,却又是反抗不得,我……”楚煜冷笑一声,虽然没说出个结果,可是应莲烟知道,楚煜其实有几分瞧不起自己昔日的这个学生的。 应莲烟不由皱眉,“那我呢,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是怜悯我,还是嘲笑我呢?” 楚煜神色骤然柔和,捧着应莲烟的脸颊道:“至于你,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做事果断狠辣,偶尔虽然懦弱了些心慈手软,却也是情有可原的。我想这样一个和我相像的人,便是我再活一世也难以遇到,又岂能让别人染指?所以,我与你,绝不松手。” 他一字一句道,似乎要将这句话,刻在应莲烟的骨肉里,让她永生不能忘记似的。 应莲烟眼眸微微垂下,错开了楚煜的目光,“走吧,我有些累了。” 感觉到楚煜松手,她逃避似的连忙走开,却是听到身后那若有似无的一声低叹,她只觉得心跳得厉害,可是一时间却又不敢给楚煜任何的回应。 回到客栈应莲烟就察觉到了有人在四周监视着,楚煜不过是轻声一笑,反倒是吩咐店小二道:“给那几位客人添些茶,至于账目,就记在我账上好了。” 他随手一指,指出来的几人正是那几个监视他们的人,那几人闻言脸色一变,有一人大着胆子上前道:“公子这般大方,实在是惭愧。” 他落落大方,似乎并不是前来探话的。 楚煜闻言一笑,“放心,这笔账我回头会算在你们主子身上的。” 那人脸上的笑意骤然僵住,傻傻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太子爷,要不要除掉那几个钉子?” 黎香显然带着几分跃跃欲试,楚煜见状不由摇头,“不要整日里打打杀杀的,不然回头谁还敢娶你?” 黎香脸上表情顿时僵硬,几乎僵化了似的,脸色慢慢变黑,最后才是不能置信地看着楚煜,眼前的人还是适才的那个太子爷吗? 为什么她觉得这么的嘴贱的熟悉呢? 黎香欲哭无泪地看着应莲烟,“小姐,你看看太子爷什么态度,他怎么能对我这般恶劣?”她不敢找楚煜的麻烦,可是求小姐却是一定能为自己讨回公道的。 应莲烟闻言倒是一本正经,“是太过于恶劣了些,要不我让他给你道歉?” 此言一出,黎香原本还在酝酿的眼泪直接啪的一下落了出来,要太子爷给自己道歉?那比杀了自己还恐怖! “不用了,不用了,太子爷这么忙,这点小事哪用放在心上?我去看看画眉安顿好虚灵没有,你们慢慢聊,奴婢下去了。” 黎香脚下比兔子还快了几分,几乎是脚不沾地离开的。 楚煜唇角带着几分笑意,“怎么,你有什么好主意?” 那几个钉子,碍事的很,找个办法将他们拔了倒是件难办的。 李宗道之所以这般化暗为明,不就是想要自己投鼠忌器吗? 不得不说,他这一招倒是用的高明。 应莲烟笑了起来,“狗咬狗,自然是最好的,这六大部落的人总是会有几个血气方刚的,不是吗?” 楚煜闻言眼前一亮,看应莲烟的目光带着几分笑意,“说的不错,也许回头还能给契骨王解决些麻烦,不过你说该找哪个倒霉鬼好呢?” 客栈内两人低声细语,某些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而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皇宫里又是一阵忙碌。 楚帝因为一场重病,如今依旧未曾临朝,皇甫镜太子监国,只是承恩侯现在却是没有太过于嚣张。 “臣妾也知道太后向来节俭,可是如今内忧外患,若是借着这寿辰昭告天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臣妾愿意将坤宁宫月俸减少一半,以供太后寿辰话费所用,还望陛下成全。” 看着神容间倒是较以往气色更好了几分的柳皇后,楚帝低声一咳,“皇后言之有理,母后操劳一生,如今生辰大办一下也无妨,干脆让贵妃协助你一起办好了,最近你颇是操劳。” 陈贵妃原本就在榻前服侍,听到楚帝竟是这般旨意不由连忙道:“皇上,臣妾照顾您,只怕是力所不逮,不如让贤妃妹妹来协助皇后娘娘好了。” 看到陈贵妃很是上道的推辞,柳皇后眼底闪过一丝满意神色,只是察觉到帝王似乎在打量自己,她连忙收起了得意之色,“皇上,贤妃要照顾小公主,淑妃又是病了一场,贵妃妹妹如今伺候您,只怕都不得闲……” 楚帝闻言气息粗了几分,似乎恼怒这向来得力的几位宠妃竟是都这般推脱,闻言刚想要呵斥,却是听到殿外小太监的声音,“奴才参见长公主。” 长公主的声音一点点传入进来,“父皇今日可是大好了些?适才本宫去寿康宫给皇祖母抄写经书,她老人家还问起了本宫。” “凤儿,你皇祖母可还好?” 听到楚帝的声音,长公主脚下快了几步,“皇祖母身体很好,只是担心父皇。” 楚帝闻言一笑,看着柳皇后道:“皇后诸事操劳,便将操持太后寿辰的事情交给凤儿处理,她自幼养在你身边,对这些事情也是手到擒来的。” 柳皇后闻言几乎是银牙咬碎,只是看帝王那般爱怜地看着长公主,最后却是万般无奈地应了下来,“臣妾遵旨。” 她借操办这寿辰来讨好太后的算盘全盘落空,实在是太恼人了! 陈贵妃察觉到柳皇后玉手狠狠抓住了凤袍,恨不得撕碎那凤袍似的。 “皇后娘娘要缩减宫中开支,臣妾自然也要略尽心意,回头让人把银子送给长公主去。” 陈贵妃这一番话,分明是算计着柳皇后坤宁宫的月俸,柳皇后丢了差事又被不能说不出银子,这个哑巴亏吃得内心火大,只恨不得将陈贵妃的嘴巴撕烂,看她还怎么说话! 因为楚帝和长公主父女俩有话要说,陈贵妃随在柳皇后身后一道离开了养心殿。 “皇后娘娘且慢,臣妾有话要说。” 柳皇后骤然停下了脚步,看着陈贵妃那略带着歉意的神色,不由冷笑一声,“在皇上面前卖乖讨巧,如今又来本宫面前装可怜吗?” 陈贵妃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之色,“皇后娘娘误会臣妾了,臣妾这般做都是为了皇后娘娘好。” 柳皇后闻言冷笑一声,“为我好?本宫都是想要听听你怎么个为我好?” 柳皇后神色冷冽,显然是气恼至极的。 陈贵妃却是神色平平,一脸的恭敬之色,“皇后娘娘,如今朝堂之上太子监国,承恩侯耀武扬威,若是后宫里您若是再一家独大,陛下病中未免会想多,若是误会了皇后娘娘有意谋权,这可就不好了。” “你胡说八道!”柳皇后厉声呵斥道:“陈月容你再胡说八道,本宫宫规伺候!” 月荣,正是陈贵妃的闺名。听到柳皇后这一声呵斥,她竟是有种久违的错愕,似乎很久没有人这般唤自己了。 陈贵妃恍惚了一下,笑着道:“皇后娘娘,臣妾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长公主最是得宠,您又何必和她争宠呢?她到底也是您养大的,不是吗?” 她说的风轻云淡,却偏生一句句都足以让柳皇后几度色变。 “臣妾先行告辞。”陈贵妃如愿以偿,看着柳皇后那变幻的神色,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转身离去。 养心殿的争执并没有打扰帝王和长公主父女间的笑谈,“说来这段时间皇后娘娘也的确是忙得很,镜儿到底也不小了,说来该娶一位太子妃了。” 楚帝闻言愣了一下,旋即才道:“也是,镜儿宣武元年生人,如今都那么大了,她选的人是谁?” 帝王的敏锐依旧,长公主却没有半点被戳破的尴尬,落落大方道:“皇后娘娘最近倒是看中了长宁侯府的岳清歌的,只是那丫头前段时间刚巧和新科榜眼文天翔,听说已经下了聘了。” 楚帝闻言笑了笑,“长宁侯府向来不愿意和宫里来往,那岳家小丫头最是被侯府老夫人宠爱,她想多了。” “皇后娘娘也是心急镜儿的婚事,虽然长宁侯府不愿和皇家结亲,可到底岳家小姐的品行都是不错的。便是儿臣见到也是喜欢那丫头。” 楚帝闻言一笑,“你最近倒是活泼了些,以往哪会想这些。” 长公主闻言一笑,“是儿臣愚钝,之前想岔了。”她顿了一下,旋即继续道:“京城里贵女虽然不少,可是当得起太子妃的却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更何况三弟和……都成了婚,澈儿身为诸位皇子之首,再孤家寡人却也不合适了,适才儿臣和皇祖母说起这事来,她老人家也是赞同的。” 楚帝似乎有些疲倦了,只是听到长公主提及太后却又是振作了精神,“你皇祖母说了什么?” 长公主从容道来,“皇祖母说太子妃不同其他皇子妃,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自然是要慎重选择,京城贵女里倒是有几个不错的,让儿臣帮着皇后娘娘参谋一二。” 慎重选择?楚帝闻言一笑,“这是在说当初她给澈儿选刘凝芝吧?”虽然也算是不错,可是三寸金莲落人口舌,这辈子却也是当不上太子妃的。 长公主并不意外楚帝会想到当初的事情,“儿臣从寿康宫过来的时候,倒是想了几个人选。” 楚帝颇是有几分兴趣,兴致勃勃道:“你倒说说看,都有谁。” 长公主笑了笑,“其实京城贵女是不少,可是能当得起太子妃之位的却也是没几人,家世要好,人又要好,儿臣想来想去,最为合适的莫过于宁远侯府的宁四小姐还有就是镇南公府的北堂小姐了。” “她们两个?”楚帝神色间颇是耐人寻味,长公主似乎没看到帝王的异样似的,继续道:“其他几人儿臣倒也是想了想,定国公府的玉华郡主虽然性子不错,可是到底是定国公一手带大的,性子好强,做一个闲散的王妃也就罢了,若是做太子妃却是少了点手腕的,国子监祭酒柳大人家的女儿丹桐是个才女,却也是自幼丧母,心高气傲了几分,还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怕是不愿意嫁入皇家的,再有其他的一些勋贵和官宦家的小姐,要么是尚且年幼,怕是坐不稳太子妃之位,要么就是性子软弱了些,怕是不适合。” 楚帝闻言笑了笑,“你倒是想得长远,不过却是少算了一个人,怎么,不舍得?” 帝王语气风轻云淡,长公主闻言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旋即却是轻声笑了起来,“不是儿臣不舍得,只是莲烟她身上到底是流淌着楚家的血,儿臣当初向父皇求情饶她一命是因为她与儿臣有救命之恩,可是儿臣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毁了大周的江山社稷。” “毁了这江山?”楚帝的笑意中带着冷冽,似乎动了杀机一般。 “父皇知道澈儿喜欢莲烟那丫头的,可是皇后娘娘却不想自己的儿子因为情爱而耽误了江山社稷,所以对莲烟颇是几分偏见,澈儿是孝子,夹在莲烟和皇后娘娘之间,往后却又该如何自处呢?” 长公主声音压低,只是话里的份量却是足得很。楚帝沉默了许久,“她不是奉命押解粮草去北疆了么,说什么时候回来?” 长公主摇了摇头,“这个儿臣也不知道,到底是前方军情,父皇回头问一问静儿便是了。” 楚帝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你说的那两人,北堂语嫣就算了,云芊那丫头已经嫁到了镇南公府,若是太子妃再出自他们家……”楚帝笑了笑,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北堂靖宇会即刻从南疆赶回,而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请自己收回成命。 “那父皇意思是……”长公主微微皱眉,“宁远侯府这些年来成器的子嗣不多,儿臣怕回头出了乱子。” 楚帝闻言冷笑,“放心,宁远侯府到底是百多年的勋贵,纵然出不了人才却也不会纵容子嗣成为纨绔子弟的。” 这是在指桑骂槐,说承恩侯府的事情。 只是长公主却并不在乎,反倒是笑着道:“到底是父皇有远见,回头儿臣向皇后娘娘请示一二,看看她有什么看法,到底回头这太子妃是她的儿媳妇,若是做婆母的不满意,怕是镜儿更是为难。” 楚帝笑道:“你倒是关心他,不用去试探了,这是选太子妃,又不是寻常百姓家挑选儿媳妇,那容得她挑三拣四?回头你寻给机会跟她说道说道,朕再跟她细细说。” 楚帝这般态度强硬,长公主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看这小半个时辰下来,楚帝精神竟是有些不济,长公主眼中露出一些关切,“父皇,人死不能复生,六弟向来孝顺,便是泉下有知,却也不希望父皇您如今这般模样。” 从皇甫煜去世,帝王重病后,所有的人都在帝王面前保持缄默,谁也不敢提及六皇子,皇甫煜甚至便是六这么一个字都不敢提及,杜德全听到长公主这般说顿时脸色一骇。 杜德全连忙上前道:“皇上,长公主也是担心您龙体,你可千万别动怒呀……” 看着一脸慌张的杜德全,长公主不由摇头,“父皇,讳疾忌医是病人大忌,死者已矣,您……”她低声一叹,“还是放开些吧。” 楚帝缄默良久,最后才低声道:“朕累了,凤儿你回去吧。你皇祖母寿辰,这事你多操些心,皇后回头操持镜儿的婚事,不会找你的麻烦的。” 长公主闻言唇瓣一动,父皇他这是用镜儿的婚事吸引柳皇后的注意,让自己能从容地操办太后的寿辰之事。 “是,父皇好好休息,儿臣告退。” 养心殿里又是恢复了安静,只是帝王的气息却是骤然间粗重了起来,杜德全见状刚要招太医,却是被楚帝拦了下来,“不用,朕没事。” 杜德全看着这短短时间内却是苍老了十多岁的帝王,眼中不由露出一丝忧愁,“皇上,长公主说的未尝不在理,六皇子到底是没了,皇上再怎么遗憾,无奈,可是死者不能复生呀?老奴请皇上为天下苍生计,万万要保重龙体呀!” 膝盖接触到大理石地砖的冰凉,杜德全微微抽了一口气,只是却还是一脸恳切神色。 楚帝低声一叹,“朕只是……为什么当初明知道煜儿做得不对,朕却还是纵容了?罢了罢了,你可曾调查清楚,煜儿他现在在哪里?” 杜德全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窘迫,“老奴无能,现在还没有找到太子爷的下落,皇上,既然是承恩侯构陷太子爷,皇上您只要临朝便是可以给太子爷翻案,为何却……”却是一直精神不振,在这养心殿里消磨时光呢?这病情,也没见得纾解几分。 “朕自有打算,你去把落何蜀朕找来,朕有话要问他。” 杜德全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半晌才道:“老奴怕落同知被承恩侯拿捏,不会尽力的。”见帝王似乎有些不解,杜德全这才说道:“落同知的夫人胎相有些不稳,偏生去拿药的时候药铺里都是缺少那几味药材,承恩侯以此要挟了林同知……” 便是杜德全对这等手段也是不屑的,拿人妻小做要挟,又有什么当朝国丈的气度。偏生林慕言又是最宠爱他夫人的。 这一根软肋,杜德全不得不叹一声,承恩侯又是拿捏对了的。 “他倒是还有几分脑子。”帝王笑了笑,“去传唤,若是传唤不来,就直接去坤宁宫便是了。” 杜德全闻言一惊,皇上之前还为了太子不肯伤了皇后的颜面,如今却是这般动作,看来太子爷在他心中,分量竟是比太子殿下还要重几分呀! 见帝王态度坚决,杜德全领命而去,而楚煜却是浑然不知,自己被人如此惦念着。 高昌城内,他颇为闲适地坐在那里,眼中带着几分戏谑。 李宗道派来的几人只觉得被人瞧得脸皮发麻。 这一连三天,他们每天被店小二伺候着好吃好喝的,每每还都是记在楚煜账上,偏生两拨人又从来不说话,便是店小二也都觉得事情有几分蹊跷了。 “楚公子,这是您要的茴香街的小点心,刚出炉的。” 那点心从油纸包里取了出来,顿时散发出一阵诱人的香味,整个客栈里的人都是瞧向了这边。 “小二,茴香街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好吃的点心?去给我买一份。” 开口的人一脸横肉,店小二看到不由笑脸迎人,“客官有所不知,这茴香糕每日里只供应这么三十份,小的也是排队排了好久才买上的,不如小的明天再给您去买,您说怎么样?” 那一脸横肉的大汉闻言却是脸上不悦,“什么时候糕点铺子都这么多规矩了,依我看分明是你不愿意给我办事,你可知我是谁?” 这话还真问住了,店小二茫然的摇头,旋即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连忙一脸讨好道:“客官,你身份尊贵,犯不着和小的计较,明天小的一定给你准备好茴香糕。” 那一脸横肉的客人却是猛地一拍桌子,“放肆,本王面前,岂容你这般巧言令色儿?去把这店小二给我打三十鞭子!” 店小二听到这客人这般,顿时身子一软跌倒在地上。 “阿齐文族长何必这般动怒?若是想要用这茴香糕,这一份我送给阿齐文族长便是了。” 那一脸横肉的客人闻言顿时皱眉,看向楚煜的目光带着几分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是乌昌部落的族长?” 楚煜闻言一笑,“突厥六大部族中,唯独乌昌部落族长阿齐文孔武有力是突厥大名鼎鼎的勇士,一看便知道阿齐文身份,这小二有眼无珠,这点心还不给阿齐文族长送过去?” 店小二怎么也没想到,这一脸横肉的家伙竟然是乌昌部落的族长阿齐文,他顿时愣在了那里。 因为契骨王召开六大部族会议的缘故,高昌城里最近关于几位部落族长的传言纷纷,而其中最为声名远播的莫过于两人。 一个是乌拉部族的阿坝亥,另一个则是乌昌部落的阿齐文族长。 阿坝亥声名远播是因为他容颜秀美,体质孱弱,上不得马挽不了弓,却是坐稳了乌拉部落族长一职。 而乌昌部族的阿齐文之所以名声大噪却是因为他每日里都荒淫无道,几乎每日都要御女,而且最是喜好美食,人又是臃肿肥胖,偏生却又是自己不肯承认,非要别人说他孔武有力才行。 店小二只觉得他们客栈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竟然有这么一位客人。 端着盘子过去的时候,店小二只觉得自己腿肚子都在打颤。 阿齐文坐在靠里面的那一桌,其实和楚煜的桌子之间不过就隔着李宗道派来的那几人而已。 路过那中间一桌的时候,店小二竟是无意间瞥到几人衣服下面藏着弯刀,他顿时一惊,只觉得有人似乎绊了自己似的,他努力想要保持平衡,却是眼睁睁看着那糕点从自己手里飞了出去。 刚巧不巧,热腾腾的的茴香糕落在了阿齐文的脸上。 阿齐文顿时跳脚,身边几个勇士没想到这突发状况,连忙去帮族长摸去脸上的茴香糕。 “把这店小二给我抓起来,打死,打死!” 店小二趴在地上,“族长大人饶命呀,是,是他绊我的,和,和我没关系呀!” 原本端然坐在那里的人忽然间被指控,顿时慌乱,“你胡说什么?我无缘无故绊你跟头干嘛?” “你,你分明是想要刺杀阿齐文族长的,不然干嘛拿武器,还躲躲藏藏的?”店小二为了保命,也是灵光一现,他原本就趴倒在地上,刚巧就在那人脚下,一伸手就是拽出来那人藏在皮袍下的弯刀。 “族长,你看……” 阿齐文一开始也不相信这店小二所说,可是待看到那弯刀的时候,却是骤然变色,“好呀,原来是来刺杀我的,去把他们都给我解决了!” 几个奉命监视楚煜等人行踪的探子怎么也没想到竟是遇到这一出,他们本来就是探子而已,手上功夫一般,顿时被那阿齐文身边的几个勇士制伏了。 “阿齐文族长,你不能杀我们!” 这乌昌部落的族长阿齐文却是最为小肚鸡肠的人,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只是他一笑,那原本就擦的不干净的茴香糕一下子塞到了他鼻孔里,他顿时气恼,“给我杀了他们几个,我倒是想要知道,这突厥还有我不敢杀的人?” 几个探子更是要解释,却不想那阿齐文手下的几个勇士下手很快,顿时手起刀落,几个人头像是圆瓜似的滚落到地上,其中一个滴溜溜地滚到了店小二面前。 那人死不瞑目,瞪大了眼睛,只吓得店小二连忙爬了起来,只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会陷入噩梦之中。 楚煜唇角微微一扬,看来这人选的还真是不错。 “搜一下,看他们是谁派来的,我倒是要知道,这一路上刺杀我的人究竟是谁!” 因为这一番杀戮,原本在客栈里歇脚的客人都站起身来,要么是准备离开了客栈,要么是要回自己的房间,似乎都害怕被牵连似的。 “谁也不会动,我怀疑这里面有人想要杀我,都给我老老实实呆在这里。” 那厢,几个勇士已经搜出来了一个令牌。 上面正是突厥语的李宗道三个大字。 阿齐文见状不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李宗道,我与你何怨何仇,竟然想要杀我!” 他大掌一拍,竟是把那桌子拍出来了个窟窿。 “你,是不是也和他们有关系?是不是也想要刺杀我?”他目光骤然落到楚煜身上,神色狰狞似乎下一刻就会杀了楚煜似的。 看楚煜不说话,阿齐文一把抓住了店小二,“之前这小二不是说这几天一直是你给他们结账吗?敢说你不认识他们!” 楚煜闻言一笑,“李宗道是王太后身边的宠臣,我又怎么会认识呢,既然听到小二说我一直给他们结账,不如阿齐文族长问清楚的好,我到底为什么给他们结账。” 阿齐文顿时拎着店小二的领子,“说,说不清楚,我要了你小命!” 店小二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丢垃圾似的丢到了地上,只是他连个喘气的工夫都没有,连忙解释道:“这几日,姬公子请了许多人吃饭,便是小的也被他赏了不少银子,他是在做善事。至于这几个人,这几日里一直在这里,偷偷摸摸的似乎在等什么似的,族长大人,小的,小的也不清楚呀!” 阿齐文闻言不由皱眉,“做善事,你做了什么亏心事竟然是要做善事?” 楚煜笑了一笑,“这就不关阿齐文族长您的事情了。” 他这般态度,阿齐文顿时恼火,刚想要发作,却是听到客栈外一阵喧哗,来人他却是几分眼熟,“杨胜,你怎么来了?” 杨胜原本名字是羊胜,只是后来北宫公主嫁到突厥后,突厥内有一阵子更改姓氏的情况,羊胜便也是趁机改了名字,成为了契骨王身边的心腹。 “王上看阿齐文族长久久未去王宫,特命属下前来接族长前去。” 阿齐文闻言大手一挥,“我喜欢微服民间王上又不是不知道,我回头自己会进宫的,我现在有事,你先回去吧。” 杨胜自然清楚,阿齐文所谓的微服民间却是为了猎艳而已,正是因为此,契骨王时常召见其他几位部落族长,却是从不唤乌昌部族族长阿齐文来高昌城。 客栈里满是血腥气,看到地上那几个人头,杨胜不由皱眉,这次竟是闹出了人命官司? “阿齐文族长,王上有请,族长还是随属下进宫,此间事情属下会令人调查清楚的,还望族长不要违背王上旨意才是。” 阿齐文闻言顿时脸色一变,刚想要发作,却是看杨胜那不苟言笑的脸,他到底忍了下来,看着楚煜恶狠狠道:“算你走远,不过要是让我知道你参与行刺与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杨胜见阿齐文竟是这般,也不由瞧了过去,待看到楚煜那张脸时,却是微微皱眉,这张脸,平平无奇,倒是这双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因为阿齐文一行人的离去,客栈内气氛终于缓和了下来,客栈老板连忙吩咐店小二却收拾干净那地上的鲜血,嘴里还念念叨叨,“晦气晦气,怎么那么晦气呢?” 楚煜回了客房,却见应莲烟正坐在小桌旁,似乎在看书,一脸闲适,听到开门声,头也不抬道:“你说契骨王是怎么一个人,这次会不会闹起来呢?” 楚煜抢过了她手里的干果,却是剥了几枚喂给了应莲烟道:“坐观渔利,怎么,对自己的计策没信心了?” 应莲烟闻言一笑,“怎么会呢?向来高高在上的太子爷这次都忍心吞声了,我又岂会没信心?” 楚煜闻言并不恼怒,只是手却是捏住了应莲烟的下巴,“牙尖嘴利。” 应莲烟挣脱了开,笑着低头看书,“是太子爷谋算的好。” 乌昌部落族长阿齐文是个好色的,一路往高昌城来走走停停,所以才给他们可趁之机安排这一切。 从乌昌部落到高昌城原本也不过是三两天的行程,偏生阿齐文折腾成了六七天,而且声名远播,他们想要找个机会对他下手简直是轻而易举。 这几天行程中,遭遇了三次刺杀。阿齐文岂是善茬?早就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的。只能说李宗道这次被他们算计到了。 这个黑锅,他背定了! 应莲烟唇角扬起淡淡的笑意,楚煜却是目光凝结在她身上。房间内一时静谧,直到黎香的到来打破了这其中的安谧。 “太子爷,小姐,王宫里来人了。”黎香有些尴尬,明明她已经敲过门了的,为什么太子爷就不能收敛一下自己的表情呢?自己会不会回头被太子爷秋后算账呀! 不过,黎香心里多少还是有几分兴奋的,自己可是第一个抓包到太子爷这痴情模样的人哟。回头可以跟卫五和隐六炫耀。 应莲烟和楚煜却是同时一笑,异口同声道:“终于来了。” 黎香不知道,为何竟是产生一种……突厥王宫要被烧了的错觉,而罪魁祸首便是她的这两位主子。 不同于大周皇宫里的金碧辉煌,突厥的王宫更显得几分游牧民族的彪悍,棱角分明,应莲烟唇角微扬,“想必你们王后过的并不怎么顺心。” 负责引路的宫女闻言不由一惊,却是后知后觉地掩藏了自己的情绪,“王宫重地,姑娘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这人竟是敢说王后过得不好,还要不要活命! 宫女暗暗打量应莲烟,却觉得眼前的人其实长得并不算漂亮,没有突厥女儿的爽朗,也没有王后的美艳,不过是个寻常的人罢了,可是……可是她觉得眼前的人却又是不一样的,好像什么都不怕似的。 “多谢提醒,不过你们王后素来知道我脾气,藏着掖着只怕是她要多想,回头反倒是对她养胎不好。” 宫女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难道她真的和王后很熟吗?可是王后很少谈及大周的事情,若不是今天月娥身体不舒服,也不会是她来接人的。 “月兰姑娘不要介意,我家小姐向来心直口快。王后和我家小姐闺中相识,不然又怎么会听说我家小姐来了突厥后就邀请她进王宫呢?” 黎香看出来应莲烟的心思,上前牵着月兰的手就开始絮叨,“王后还是郡主的时候,可是过的比我们大周的公主都要快活几分,如今在突厥,不是我看不起,只是这王宫便是连王后的府邸都比不上。” 月兰半信半疑,她觉得眼前的人说话这么爽快,又怎么会骗自己呢? “王后虽然没说什么,可是有时候总是坐在那里发呆,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也就这段时间才好转起来的。” 黎香顿时抓住了重点,“这段时间?是王后怀孕后?都说女儿家天生的慈母心怀,看来王后对这个孩子很是看重。” 月兰点了点头,“那是,王后很是小心的,不过倒不是怀孕的事情。是半年前中行……中行大人来到王后身边后,王后才慢慢好转了的。” 黎香闻言一皱眉头,“中行大人?他是什么人,怎么男人家却是呆在王宫里,难道不怕有损王后的名声吗?” 月兰闻言摇了摇头,忽而神秘兮兮道:“中行大人不是男人,他……他不行的,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情的。” 黎香闻言顿时一晒,直接说是公公就是了呗,还说什么大人,害得她理解错了。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话,月兰忽然间噤言,黎香也识趣地不再说什么,而是说了些风俗之事。 月兰越听越是激动,“苏姐姐,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别介意哦,我听说大周对女儿家要求很是严格,为什么你们家小姐却是能出来,而且出这么远的门呢?” 黎香看她小心翼翼样子,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听到这话不由笑了笑,看了眼应莲烟道:“我家小姐身份特殊,出门也没什么的。” 她太极打得模糊,月兰一根直肠子,只觉得是自己没听懂,竟是不好意思再问了。她正是尴尬之际,却是有人从对面匆匆过来,“月兰,你究竟是怎么办差的?王后已经等了很久了!” 来人倒是长得不错,只是嘴脸一副刻薄相,看着应莲烟的目光颇是带着几分不屑。 “王后召见也这么慢吞吞的,真是不懂规矩。” 黎香顿时恼火,不懂规矩的是谁!不过是个小小宫女却敢在小姐面前这般大呼小叫,这分明是楚瑟舞指使的! 黎香脸上荡漾出一层怒火,只是应莲烟却是神色不变,目光幽幽似乎带着几分凉意的看着发火的宫女,“是吗?我倒是不……” “月珠,怎么又发脾气了?看来真该好生管教你一番。” 这声音介乎男人与女人之间,带着几分阴柔之气,让人很是不舒服,好像是太监一般。 213.-216-小姐,突厥王是在做戏,难道他 黎香听到后只觉得头皮发麻,可是皇宫里的太监她见得多了,却也没有遇到过这么一位单是声音就让人很是难受的。 只是待黎香看到来人时,她顿时愣在了那里。 怎么,怎么会是他蠹! 骤然间回过神来,黎香看向了应莲烟,却见小姐嘴角噙着笑意,似乎早就知道了他的存在一般髹。 “中行大人,不是月珠无礼,实在是王后等得太久了,月珠心疼王后,所以……” “所以才激动了,说话都放肆起来了,是吗?”中行大人笑了笑,月珠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中行大人,月珠……” “王后如今养胎,身边伺候的人怎么能毛手毛脚?把她送到红帐里去,让她好生收敛收敛脾气。” 月珠闻言顿时脸色灰败,连忙跪下求情,只是中行大人却是一脚踢开了她。他身后的几个王宫侍卫上前将她驾走,那哭喊声越来越远。 黎香也是一阵胆寒,就因为一句话而将人打入红帐,这人,如今怎么这般阴毒? 突厥的红帐和大周的军坊有异曲同工之妙,去了那里的人,莫不是最后都被生生蹂躏致死。 只是应莲烟却是神色不变,良久之后才道:“想不到一段时间不见,大哥竟然混得风生水起,伯父泉下有知,想来会很是欣慰的。” 眼前的中行大人,正是当初在甘州消失了的应黎轩! 若是放在过去,应莲烟这般嘲弄,应黎轩早已经动怒,可是如今他却是好了几分,竟是神色都没有几分波动,“郡主,王后久等了,这边请。” 黎香看着喜怒不形于色的应黎轩,竟是觉得几分恐怖,眼前的人不男不女,才最是可怕不是吗? 一路到了王宫的小花园,应黎轩便是离开了。 小花园里倒是透着几分粗制滥造的精致,应莲烟看着那盛放的菊花,眼中带着几分笑意,楚瑟舞特意在这里和自己正式见面,还真是选了个好地方。 “看来,你已经见到他了。” 楚瑟舞抚着肚子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似乎前几天和应莲烟不欢而散的人并不是她似的。 “王后说的是中行大人?见到了的,一别经年,中行大人倒是比之前多了几分风采,可喜可贺,想来是王后对待伺候的人格外宽容,所以……”应莲烟笑了笑,笑意中却带着几分暧昧与嘲弄。 楚瑟舞闻言眉头一皱,似乎要发火,可是到底却是忍了下去,“应莲烟,你还真是一如当初,嘴皮子最是利落,一点都不肯输给别人。” 应莲烟闻言一笑,“王后过奖了,只是王后却今非昔比,也不对,或者该说今时不同往日了,毕竟楚瑟舞如今你是突厥的王后,孕育着突厥王室的血脉,再也不是当初的无双郡主了,不是吗?” 楚瑟舞的耐心在应莲烟的挑衅下终于全部消磨光了。 “应莲烟,我和你究竟有什么仇有什么怨,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我!” 小花园内除了她们再无他人,便是她声音不再压抑,却也是没人会闯进来。 “什么仇什么怨?”应莲烟冷冷一笑,前世她一直想要知道这个答案,可是楚瑟舞却是从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直到后来她才明白。 她在甘泉宫里苟活的时候才知道,无论是她还是应如雪,都不过是楚赫登上皇位的垫脚石,只是自己一无所有,而应如雪好歹还有一张脸,还有一个宠爱她的丞相父亲。 所以自己会被一脚踢开,而应如雪则是母仪天下享受着众人敬仰。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最后却又是荒唐的,因为应如雪也不过是个幌子而已,甚至应莲烟明白,当初应如雪所谓的诞下皇子都是假的! 应如雪因为早产而身体受损,宫寒之症根本不曾治好,怎么会生了孩子呢?那小皇子,分明是楚赫和楚瑟舞这对狗男女的儿子! “王后与我有什么仇呢?”应莲烟眼眸一闪,露出一丝笑意,“可能是上辈子你造孽太多,欠了我的。” 楚瑟舞顿时脸色难看,“应莲烟,你不要欺人太甚。” “王后是在说笑话么?”应莲烟泠泠一笑,“如今您是主,我是客,我又不会喧宾夺主,怎么就欺人太甚了?” 楚瑟舞脸色更是难堪了几分,只是气得嘴唇发白却是说不出话来。 “当初,你是无双郡主,而我不过是个相府小姐而已,借着应如雪和皇甫云芊的手治我难堪的,是你而不是我。王后若是想要颠倒黑白,也不妨试上一试,但是却要突厥王相信与你才是,不是吗?” 听闻应莲烟提及旧事,楚瑟舞恼羞成怒,“应莲烟,不要仗着你有几分小聪明就恣意妄为!当初你明明知道我对沈潜有意,不也是生生破坏了我的姻缘?” 应莲烟冷笑一声,“是吗?郡主不是向来对楚赫情根深种的吗?难道你真的想要嫁给沈潜?” 她顿了一下,旋即说道:“还是郡主想要嫁给沈潜后,让沈潜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去,然后怀着他的遗腹子,站在楚赫身后呢?”应莲烟声音轻飘飘的,“再或许,其实那遗腹子根本就不是沈潜的骨血,而是你们*的孽种!” “楚,应莲烟,你胡说八道诬陷我!”楚瑟舞脸色惨白,只是她颤抖的声音却是揭示了她的恐惧,因为应莲烟竟是好像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似的,将她原本的打算暴露在这午后的阳光下。 “胡说八道?”应莲烟闻言一笑,“是不是胡说八道,郡主您清楚的很。对了,我倒是有几个消息,有好有坏,不知道郡主有没有兴趣听听呢?” 其实,不管楚瑟舞究竟是否同意,应莲烟已经说了出来,“楚赫纳了兵部尚书的女儿刘凝芝为侧妃,郡主应该为他高兴才是,毕竟这样他可就是有兵力支撑了,再加上陈贵妃的兄长陈大人是户部尚书,有兵有钱,可真是了不得的。” 楚瑟舞闻言却是咬紧了牙关,咯咯作响。 “另外一个坏消息就是应如雪死了,好像是因为给楚赫带了绿帽子,结果就不明不白的死了。”看着楚瑟舞那忽然间几分幸灾乐祸的神色,应莲烟笑了起来,“难道时至今日郡主还想有朝一日楚赫会登上大宝将你接回去吗?郡主可别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你是突厥的王后,除非突厥王死,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到大周故土的。” 无情的事实让楚瑟舞又是色变,那隐隐流淌的幸灾乐祸骤然消失。 “而且,就算是突厥王死了,也许新任的突厥王会兄终弟及,或者是其他佞臣夺权,王后这般青春美貌,只怕是也要步了北宫公主的后尘呢。” “应莲烟,你够了!”楚瑟舞高声呵斥,“这般侮辱与本宫,这就是你当宾客的自觉?” “侮辱?”应莲烟脸上笑意骤然消失,“楚瑟舞,我告诉你,若这是侮辱的话,将来你要承担的那就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你……”楚瑟舞变色,忽然间却是捂着肚子,颤颤巍巍指着应莲烟,“你,你为什么要……” 诬陷自己伤了她孩子?应莲烟忽然间笑了起来,“王后,这等伎俩未免太下作了。” 楚瑟舞动作一怔,可是箭在弦上,听到往小花园赶来的众人的脚步声,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抚着自己的小腹,痛哭起来。 匆匆赶来的宫人看到这动静顿时惊呆,尤其是听到王后昏厥前还在一脸恨意地看着应莲烟,当即就联想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来人,把这女人给我抓起来,等王后醒来再处置!” 说话这宫女腰间悬挂着的腰牌表明了她的身份,“月玫姑娘,你们王后小产,你不去请大夫却是纠缠在我身上,莫非是想要眼睁睁看着你们王后没了这个孩子吗?” 黎香匆匆赶来,看着应莲烟安然无恙,这才舒了一口气。只是看在躺在月玫怀里,却是已经下身见红的楚瑟舞,脸上带着几分恼火。 这女人阴魂不散,竟然用孩子诬陷小姐清白,还真是狠心! 月玫脸色一变,旋即却是恢复了自然,“胡说八道,快去请中行大人。” 其余几个宫人纷纷去请人,而几名侍卫则是盯着应莲烟和黎香,似乎生怕两人使了什么招数,一下子没了踪影似的。 “王后小产不请你们王上,却是去找中行大人……”应莲烟泠泠一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孩子不是王室血脉,而是那中行大人的骨肉呢。” 月玫这次脸上彻底撑不住了,看着应莲烟恨不得将其生啖一口,“楚小姐,你说话最好注意些,若是侮辱我们王后的清白,便是王后为了小王子祈福饶恕你,王上却也不会放过你的!” 月玫语气中满是要挟,只是应莲烟却是浑不在意的笑了笑。 应黎轩比大夫来的还快了一步,看着楚瑟舞竟是还在月玫怀里躺着,顿时脸色一沉,“难道不知道扶着王后去殿里休息吗?” 月玫脸上的讨好神色顿时僵硬,看着应黎轩喏喏不敢言,眼睁睁看着应黎轩将楚瑟舞抱了进去,眼中却是露出一丝忿恨之色。 “小姐,这里面有问题。”黎香一下子就觉得不对劲了。 为什么那被打入红帐的月珠和这个月玫都对应黎轩这般态度,好像是刻意讨好似的,竟是几分献媚。 应黎轩若真的变成了太监的话,这几个宫人又为何会举止间不自觉的献媚呢? 可是若是个正常男人的话,又怎么能够在突厥王宫里行走,难道突厥王就是这般放心? 应莲烟付之一笑,“看来倒是有几分意思了。” 两人的交谈让那在应黎轩处受到了委屈的月玫大为不满,“嘀嘀咕咕什么呢?给我好生看着她们,等中行大人过会儿处置!” 几个侍卫闻言点头,月玫正是要离开,却是大夫匆匆赶来。 当然,一同前来的还有突厥王,以及楚煜。 “没想到突厥王的后宫里都是有几个刺玫瑰,倒是名副其实,突厥王好福气。”楚煜的语气说不出的嘲弄,突厥王脸上却是分辨不出是恼怒还是平静。 突厥王和阿史那契骨是同母异父的两兄弟,可是长相上却是截然不同的。 他更是像一个突厥人,鼻梁高耸,眼窝陷进去几分,而且那眼眸是带着几分浅蓝色的,好像是一汪海水模样。 月玫乍一看到楚煜并不相识,有几分气恼他竟是在王上面前说自己坏话,“王上,不是月玫不懂规矩,而是这女人竟然伤了王后和小王子,月玫实在不能容忍她这行径,所以才……” 突厥王闻言皱了皱眉,目光这才落到了应莲烟身上,“你伤了她?” 他声音不似阿史那契骨那般的流畅,带着几分生硬的感觉,应莲烟听着微微别扭,看来突厥王幼时过得并不怎么好呢。 “就是她伤了王后,王上你不要听她胡言乱语!”月玫生怕应莲烟狡辩似的,连忙说道,一脸的急色。 楚煜闻言一笑,“她还尚未开口,你就说她胡言乱语,莫非这突厥王宫是只许州官点火,不许百姓放灯不成?” 突厥王皱着眉头看向月玫,“住口!”似乎有意表示自己的公正似的,饶是对着月玫,他说的也是拗口的汉话,而并非突厥语。 月玫自从在楚瑟舞身边做一等宫人之后,何曾受到过这般训斥,顿时脸色一变。 应莲烟见状一笑,“我没动手。” 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月玫闻言顿时大声道:“你要是没动手,难道王后会自己伤了自己不成?” 她声音又是尖锐,甚至不知觉地站了起来。 突厥王见状眼中终于浮现了一丝怒意,“滚……”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里面却是传来了宫人的惊喜声,“王后醒了。” 听到殿里的声音,突厥王眉头微微一皱进了去,月玫心有余悸的跟在后面,看向应莲烟的眼神却是得意的。 她不相信,王后醒来了,这女人还有脸敢说自己没有伤人! 楚煜却是揽住了应莲烟的腰,只是一瞬间却又是松开了,“看来,楚瑟舞对你倒是怨念的很。” 应莲烟低声一笑,眉眼间俱是嘲弄,“或许说她对这个孩子,讨厌的很。” 不是楚赫的孩子,她又怎么会让他生出来呢。不然,她便是连回大周的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 而且,牺牲掉这个孩子来诬陷自己,未尝不是一举两得。 前提是,她能成功。 当然,楚瑟舞失败了的。 殿里血腥味浓重,宫人端着一盆盆血水出了去,显然楚瑟舞这个孩子并没有保住。 月玫看到楚瑟舞竟然真的落了胎,心中满是惊喜,只是很快便是掩藏了下去,而是哭着上前道:“王后,您千万不要伤心,不然小王子也会不得安宁的。” 似乎因为提及那落了的胎,楚瑟舞一扫羸弱神色,看着应莲烟的目光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似的,“王上,您一定要为我和孩子做主呀!” 应莲烟闻言不由皱了皱眉,旋即却是眉眼舒朗,看向楚瑟舞的目光带着几分笑意。 突厥王负手而立,“你是说应姑娘害了你?” “是她将我推倒,害得我……我没能保住孩子……”她骤然落泪,梨花带雨的模样又是小产之后,应莲烟想,若自己是一个男人的话,也会激起保护之心的。 突厥王闻言浅蓝色的眼眸微微一动,看向了应莲烟,“王后说是你做的,又有人证,你该如何解释。” 应莲烟脸上的笑意让突厥王觉得不舒服,好像眼前的女子似乎洞察了一切似的,自己所有的秘密她都是知晓的。 “突厥王所说的人证便是她?”应莲烟指着月玫。 “是我,我亲眼看到你将王后推到在地的。”月玫大声说道。既然王后都说是这女人推得她,自己顺水推舟帮王后除了这女人,将来肯定能得到很多好处的。 她比应莲烟还要高几分,又是身材丰满的,竟是有几分俯视的错觉,看着那坚定异常的脸,应莲烟上前两步,忽然间一巴掌扇了出去。 谁也不知道应莲烟竟是会突然间发难,月玫被这一巴掌打得生疼,一下子竟是跌倒在地上。 这一幕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楚瑟舞更是高声道:“应莲烟,你恨我就恨我,何必迁怒我身边的人!” 她竟是要起身,只是却被宫人拦住了。 看着楚瑟舞一副体贴下人的模样,应莲烟不由笑了起来,“我不过是在证明我的清白而已,王后不是说我推倒你了吗?” 楚瑟舞一愣,旋即却看到月玫脸上竟是有一个墨绿的巴掌印,她顿时傻了眼,看着应莲烟的目光恨不得将她撕碎了。 “我这两天尝试着调制香料,结果不小心这手上都是颜料,偏生又是洗不掉的。还要委屈月玫姑娘顶着这张脸几天了。” 月玫脸颊鼓起,可是原本该是红着的脸此时此刻却是一片墨绿色,很是奇异。 “若是真的推了王后的话,王后的衣服上面应该是有墨绿色的手印的,可是……”楚煜笑了笑,“怎么没看到呢?难道是你推了王后的鞋底不成?” 楚煜最后一句分明是调侃,楚瑟舞顿时脸红,她根本没想到应莲烟竟是是早有提防! “还有月玫姑娘,你不是说看见我家丫头推人了吗?倒是跟我说说,她到底是推了王后哪里呢?” 月玫早已经凌乱了,“我,我……我只看见王后跌……” “王上,月玫最近越发的没规矩了,留在王后身边伺候实在是太过于危险,不如由臣处置了她。” 一直沉默不语的应黎轩忽然开口,突厥王和楚瑟舞莫不是看向了他。 “那就按你的意思去办吧。”突厥王看了楚瑟舞一眼,最后却是道:“王后身体有损,好好休息。” 他转身看向楚煜,“适才的棋局被打断了,我们回去继续。” 楚煜笑了笑,“也好,丫头,过会儿你自己回去便是了。”这话却是吩咐应莲烟的。 当然,也是在敲山震虎。 应黎轩目光中露出一丝凶狠,看向楚煜的神色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似的。 只是下一刻,他却是动作干净利落的将月玫的嘴堵上,“把她丢到红帐里去。” 月玫刚刚反应过来,听到这宣布她命运的声音,顿时支支吾吾求饶,只是那些个侍卫却是已经按照应黎轩的话去做了。 应莲烟笑了起来,“看来大哥倒是一言九鼎,真是好生羡慕。” 应黎轩冷冷看了她一眼,似乎带着警告,却是拂袖离去。 殿里一时间只剩下楚瑟舞和应莲烟主仆一共三人而已。 楚瑟舞小产后孱弱,只是想起自己被应莲烟摆了一道,竟是忍不住的恼怒,“应莲烟,你好生歹毒,竟是这般害我!” 黎香闻言不由撇了撇嘴,还真是没见过这般血口喷人的,明明是她陷害小姐不成反而是暴露了,却是血口喷人。好在这祸害嫁到了突厥来,不然眼皮子底下该是多惹人嫌弃呀。 “楚瑟舞,你还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呢。我若是不加以提防,岂不是现在被打入红帐的是我吗?” 楚瑟舞闻言几乎咬碎了银牙,“你早就猜到了我会……” 应莲烟眼眸微微一转,“没有,不过我向来谨慎小心,我们两人从来没什么好谈的,你无缘无故请我进王宫,难道还真是要和我心平气和的喝茶吗?鬼才相信呢。” 楚瑟舞气结,只觉得自己下体似乎又是一股温热流淌了出来。 殿里血腥味又是弥散开来,应莲烟微微皱眉,旋即却是笑了起来,“你也是无奈,这一点我倒是清楚,毕竟身为王后却是怀了一个野种,若是被突厥百姓知道了,只怕你住的地方就要从金殿变成红帐了,不是吗?” 楚瑟舞原本就没了血色的脸,瞬间几乎如同白宣纸一般惨白,只是应莲烟却是转身离开。 候在殿外的宫人见应莲烟主仆离开后便是进去伺候,却不想竟是看到应如雪昏厥了过去,身上的锦被浸透出血色。 离开王宫的路上,黎香犹豫了再三,最后才开口道:“小姐,你说楚瑟舞的孩子不是突厥王的子嗣吗?这怎么可能呢。” 明明是突厥的王后,却是怀了野种,而且突厥王竟然还默认这孩子的存在。 黎香越想只觉得越是恐怖,她有些看不懂突厥王室了。 先是弟弟夺了哥哥的权,而且把美貌的嫂子变成了自己孩儿他娘,然后又是丢失了王储的侄子夺了叔叔的权利,结果和同母异父的弟弟却又是相处融洽。 可是这颇是有几分胆气的突厥王却是被人戴了绿帽子!而起他竟然还是就这么着的默认了! 黎香心底里默默对自己说,游牧民族就是这么的不拘小节,不拘小节。 看着黎香一副八卦模样,应莲烟无奈的摇头,“没注意吗,楚瑟舞说的是王上,您一定要为我和孩子做主呀。” 黎香闻言皱眉,“这句话哪里不对吗?”为什么她觉得很正常呀。 应莲烟无奈一笑,黎香不曾有过身孕,察觉不出也是正常的,“若这孩子是突厥王的话,楚瑟舞必然会说我们的孩子。” 她之所以之说孩子,而不说我们的,怕是担心用词不当引起突厥王的恼火吧。 黎香仔细琢磨了几句,最后才恍然,“原来是这样子,小姐你还真是聪明,这点细微的区别都能看得出来。” 夸奖了应莲烟,黎香又是另一个问题冒了出来,“可是突厥王怎么会允许楚瑟舞怀了野种呢?要知道,现在突厥王宫里,他的后宫里可就楚瑟舞一个王后罢了,外界可是传言,他对楚瑟舞宠爱的很,只因为楚瑟舞和赵杨在王宫里见过几面,便是将赵杨打发去攻打忻州的。” 这样一个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王后怀了别人的孩子! 应莲烟眉眼间俱是笑意,“那你觉得适才在王宫里,突厥王对楚瑟舞如何呢?” 黎香细细回想,脸上却是忽然间变了色,“小姐,突厥王是在做戏,难道他……”黎香忽然间觉得自己想多了,一定是自己想多了的。 应莲烟却是笑了笑,“你没想多,眼睁睁地看着妻子怀了别人的孩子而无动于衷,突厥王的确是不爱女人。” 黎香一时间长大了嘴巴,几乎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是从小姐口里说出来的,而且她竟然还是这么的一副平静模样。 “可……可是他刚才为什么不愿意装一下子呢?这样也就不会被人看出来了。”若是当朝君王喜男色,甚至为此而不近女色,便是民风开放如突厥,也不能容忍这样的君王的存在吧。 “平日里他能伪装,而近日却是连伪装也不愿伪装,那便是只有一种解释,他的姘头也在那殿里。” 应莲烟头脑越发的清晰,只是这分析出来的事实却是让黎香越发的目瞪口呆了,她努力回想,最后觉得那最不可能的人也许就是那唯一的人选了。 “小姐,你是说应黎轩便是那人,突厥王的……”黎香低声说道:“姘头吗?” 当时殿里面男人不过寥寥四人。 突厥王阿史那沙运、太子爷、应黎轩还有一个为楚瑟舞诊脉的大夫。 那大夫都五十多岁了,那模样怎么会是突厥王喜欢的呢?太子爷更是不可能,那唯一的解释就是应黎轩了。 而且,黎香想起来应黎轩提议处置那月玫的时候,突厥王就答应了,简直是夫唱夫随呀! 应莲烟笑了笑,“我也是意外,你说应建航和简湘云若是泉下有知,会不会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过这么一个儿子呢?” 一时间应莲烟竟是后悔了,自己不该让简湘云那么早早的死了的,要她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也许会更有意思些。 黎香一阵恶寒,她只怕应建航和简湘云宁愿没活过。 214.-217-回头去查一下突厥王幼年时的经历 最寄深望的长女先是被禽兽不如的表兄蹂躏,嫁人之后又是被丈夫折磨,最后是被几个丑陋的侍卫轮辱致死。 而文成武就的儿子因为一个营妓而害得满门被抄斩,自己好不容易逃过却又是沦为别人的男宠。 其余的,大小姐遇人不淑,结果因为楚辰的野心与实力不符而惨遭祸及蠹。 至于那个不成器的应文瑜,从小就被身边的丫环诱惑身子不行,后来更是被简湘云自己害得被几个婆子淹死在湖里髹。 应建航和简湘云的四个子女竟是没有一个善终的,黎香看着身侧缓步而行的人,竟是觉得有几分害怕。 小姐,到底是恨着应家的,也许她恨不得自己根本就不姓应。 “回头去查一下突厥王幼年时的经历。” 黎香恍惚了一下,然后才答应了下来,“是。”她后知后觉,直到快到了客栈才想明白似的,“小姐你是觉得突厥王之所以不喜女色,是被原先的突厥王,他叔叔害得?” 黎香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是有道理,可是下一刻却又是有些担忧,“小姐,太子爷会不会很危险?” 太子爷那么貌美,要是被突厥王相中了,那可如何是好? 突厥王和楚瑟舞两人同时邀请太子爷和小姐去王宫,摆明了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嘛。一时间黎香忧心忡忡。 应莲烟无奈一笑,“你觉得那突厥王有几分本事能算计的了楚煜那妖孽?该自求多福的是突厥王才是。” 也对哈。黎香点了点头,“小姐您说的还真是很有道理,果然还是小姐你比较了解太子爷。” 应莲烟无语,黎香怎么忽然间狗腿子了。而且还这么明显的狗腿子。 是个人都知道楚煜是绝不能吃亏的主儿,怎么自己说了这话就成了很是了解楚煜似的。 黎香继续狗腿一笑,刚想要继续给应莲烟灌*汤,结果却是不小心看到一人愣了一下,“小姐,那不是碧儿吗?她怎么自己一个人出来了?” 应莲烟觉得黎香今天实在是不正常的很,碧儿的确是很容易辨认,可是她身边的那个人也不是没有存在感的,为什么到了黎香这里就硬生生的视而不见了呢? 碧儿也看到应莲烟她们,连忙迎了上来,“小姐,你们回来了呀,我去买的好吃的。”她很是讨好的摇了摇手,只是下一刻,碧儿尴尬的发现,她手里的好吃的没了影子。 “好吃的呢?”黎香打趣道:“莫非全被你吃光了不成?碧儿,你可是掌管着小姐的银子的,要是花光了,那小姐和我不就是要喝西北风了吗?” 黎香颇是不怀好意的调侃,只是下一刻却是笑意僵硬了,因为被她忽视了存在感的那个男人连忙过来。 “碧儿姑娘,你忘了,你买的东西在我这里。” 黎香当即色变,看着眼前的这个小白脸,眼中带着几分提防,“碧儿,你怎么一个人跑了出来了?” 小白脸比卫三长得白净了几分,似乎一笑都带着几分局促似的,可是那勾魂的桃花眼却是一动不动的看着碧儿,好像看着心上人似的。 这让黎香心底里很是不舒服,在她心中,碧儿是卫三未来的老婆,结果却是被别人觊觎了,这可是一点都不好玩的。 碧儿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是好的意思,倒是应莲烟看向那面皮白净的男子道:“多谢这位公子了。” 黎香只觉得小姐对这小白脸实在是太客气了,她一把抢过了小白脸手中的东西,另一只手则是拉扯着碧儿,“你就拿三脚猫的功夫,万一遇到什么流氓怎么办?就算是没喊上卫三和流名,好歹也要虚灵来陪着你才是。” 这流氓分明是意有所指,碧儿不由扯了扯黎香的衣袖,“他们都忙去了,而且,刘公子不是什么坏人,你想多了。” 刘公子似乎有些尴尬,匆匆忙对应莲烟交代底细,“我和小姐你们都住在通来客栈的,刚巧去买点心的时候遇到了碧儿姑娘,觉得眼熟便是说了几句。小姐和这位姑娘你们可千万别误会。” 他连连摆手,生怕是被误会了似的,只是目光却是不敢去看黎香。 应莲烟笑了笑,“刘公子哪里话,我这丫环素来心直口快的,刘公子别介意。” 刘公子连忙摇头,“哪有哪有,黎香姐姐是爽朗之人,他乡遇故知,我是有些高兴,就孟浪了,孟浪了。” 黎香顿时回头过去,狠狠瞪了眼这刘公子,“叫谁姐姐呢,我有这么老吗?” 刘公子顿时一脸尴尬,又是作揖又是拱手,倒是应莲烟见状唇角闪过一丝笑意。 “是吗?刘公子什么时候住的客栈,前几天倒是没见到你。” 看应莲烟态度可亲,刘公子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是今天才住的客栈,都说通来客栈住的多是九州五国的人,我出门在外的,所以就来碰碰运气。” “运气不错。”应莲烟似笑非笑道,眼中的笑意却是让刘公子更是局促了几分,偷偷看向了碧儿。 一进了客栈,黎香就拉着碧儿往房间里跑,碧儿不由无奈,“黎香,你慢点,我买的点心多,没人会抢你的。” 黎香闻言简直都要昏倒了,她到底哪里长着一副好吃的脸,竟是让碧儿这样误会。 “那姓刘的说自己叫什么吗?” 碧儿有些不解,“他叫刘建安,是湖州人,和我老乡,只可惜我从小就离开家乡,都不知道湖州到底什么样儿。” 黎香兴师问罪的气势顿时弱了下去,只是看着碧儿无奈道:“好了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你好好休息。” 碧儿看黎香这忽然间发了疯似的,又忽然间安静,一时间迷糊了一下,待黎香走出去之后才低声叹了一句。 “小姐,我觉得那姓刘的不是好人,分明是意图不轨。”竟然要勾引碧儿,真是可恶的很。 应莲烟这次很是赞同,“的确是意图不轨,回头你好生照看着碧儿。” 黎香点了点头,“小姐放心,只是他说自己也是湖州的,凭着几分老乡情谊让碧儿有了几分好感,我只怕卫三回头……” 应莲烟瞪了她一眼,带着几分无奈,“他之前并没有见过我们,而且碧儿又向来是个嘴巴紧的,是不会泄露我们的身份的,可是这人却能唤出你的名字,黎香你想到哪里去了?” 为什么不是想要撮合自己和楚煜就是想要撮合碧儿和卫三,难道最近红鸾星动,却是想要给别人牵姻缘线呢? 黎香愣了一下,旋即才意识到不妥,“小姐你……你刚才是特意套话?” 难怪竟是那么好声好气的和那刘建安说话呢。 应莲烟很是干脆的断了黎香的套近乎,“这人来历不明,你回头小心着就是了,先别声张出去。” 黎香点了点头,这次却是脑袋清楚,“我回头还是恶声恶气对他就是了,这样才不会惹怀疑。” 黎香离开不久后,碧儿进了来,小瓷盘里放着的是她刚才特意买的点心,“小姐,您先趁热吃点,这奶酥凉了就不好吃了。” 奶酥上面点着几朵花瓣,显得更是美味了几分,应莲烟尝了几口,“的确很好吃,你有心了。” 碧儿笑了笑,“我帮不了小姐别的事情,只能在吃住上尽些心了。” 说这话的时候,碧儿神色平静,好像说的不过是最寻常的事情而已。 “碧儿,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过于偏爱黎香了?” 碧儿闻言脸上微微一惊,似乎不解应莲烟为什么会说这话似的,“小姐怎么这么说?黎香她武功好,能保护小姐,自然是当得起小姐的宠信的。” 应莲烟闻言一笑,“你和粉蝶是最早来到我身边的,粉蝶看似怯懦,其实早就被简湘云收买了的,便是周妈妈都不知道,后来就是青檀,红玉还有我提拔了的那几个丫头。” 听到熟悉的名字,碧儿脸上露出几分凄然,“是粉蝶自己走错了路,不关小姐的事情。” 应莲烟闻言一笑,“青檀善于制香,所以向来调制些香料,她自得其乐,我也不管她,而且,青檀有心回头重振她们家的制香手艺,你也是知道的。至于黎香,她是楚煜调给我的人,虽然只是个二等丫环,其实做的却是青檀这个一等丫环该做的事情。有几个小丫环也都议论纷纷,这些我也是知道的。” 碧儿微微一愣,她没想到小丫环的议论小姐竟也是知道的。 “至于红玉,她娘为她找了门婚事,只等着回头嫁出去便是了,所以她也淡了那份心思。我身边得力的人也就你和黎香两个而已,这一点,你也明白。” 碧儿点了点头,“小姐对奴婢的好,奴婢都记得。” 应莲烟闻言一笑,“是吗?你都记得吗?” 碧儿闻言一愣,抬头看向应莲烟,眼底带着几分惊异,“小姐,我……”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看着应莲烟,眼中有几分泪意。 “你若是真的都记得,你为何今日要利用那刘公子?你若是不想嫁给卫三,大可以直接跟我说,碧儿,你觉得我会勉强你吗?” 应莲烟骤然揭掉了那一层窗户纸,这让碧儿顿时一惊,旋即眼泪却是掉了下来。 “小姐,我……”她不知道,为什么小姐却是知道了这事的,她本想自己解决的,小姐本来就诸事缠身,她又怎么好意思拿自己的事情来麻烦小姐呢? “碧儿,你我是主仆,可是你是最早跟着我的人,我心里是认可你的,难道你对我便是连这点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吗?” 碧儿摇了摇头,“没,我只是……” “你只是怕麻烦我,若你真的是和我无话不谈,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碧儿愣在了那里,看着应莲烟一时间却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嘴唇翕动,半天才低声道:“小姐,是奴婢让您失望了。” 应莲烟看着那流淌出来的两行清泪,伸手轻轻擦拭了去,“碧儿,你真的不喜欢卫三?” 小姐的手指好像她的人一般,外冷内热,“小姐,我……” 应莲烟笑着鼓励道:“说出来你的想法便是,我不会为难你的。” 似乎受到了应莲烟的鼓舞,碧儿终于说出了压在心口里多日的事情,“我不知道,卫三对我很好,可是我不想离开小姐,我伺候小姐习惯了,我说过我要跟着小姐一辈子的。” 就这个理由?应莲烟都要笑了,难怪这几天卫三看着自己的眼神都似乎带着冷意,看来自己竟然是无意中得罪他了。 “傻丫头,卫三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何况你就算是嫁人了,也能回来看我不是吗?” 若是别人有应莲烟这般苦心相劝,早已经后悔了自己拒绝了这么一门好姻缘,可是碧儿却是个倔强的,“不,小姐。” 碧儿一脸的坚决,“不一样的,除非看到你和太子爷在一起,否则一切都可能有变数。” 应莲烟愣了一下,碧儿怎么这般,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楚煜没信心? “小姐,我在伺候您之前也曾伺候过一位小姐的,她是乐城的大户人家的女儿,爱上了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表哥,那时候那位表少爷也是说非卿不娶,可是待那位小姐家因为生意失败而一落千丈之后,那表少爷却是转脸娶了乐城知州的女儿。那位小姐是个再温柔不过的人,从小就心地仁善,对待奴婢也是极好的。奴婢受她一饭之恩,当时就下决定说要照顾她一生一世,可是她后来却是死了。” 不知觉中,碧儿再度落下了眼泪,“是有一天贼人闯进了她家,抢劫了她家中借来的用以生意周转的银钱,而且还玷污了她。” 应莲烟闻言皱眉,“那贼人是那表少爷?” 碧儿点了点头,“就是他!那小姐认出了他,可是到最后却是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我亲眼看到她在我面前死去,她受了那么多屈辱,可是最后却还是对我说:好好活。” 眼泪犹如溃堤了的河水,碧儿只觉得视线都模糊了,“小姐,您和她很像,所以,所以碧儿愿意照顾您一辈子,只要小姐不嫌弃我。” 扶起了忽然跪倒在地的人,应莲烟低声一叹,“你想要为那位小姐报仇?” 仇恨,往往是支撑人活下去的理由,自己不就是这样吗? 碧儿摇了摇头,“奴婢想过,可是上天有眼,后来那表少爷一家也是遭了贼子,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怀胎七月的妻子被贼子凌辱,疯了。” 似乎意识到自己太过于无情,碧儿连忙解释道:“小姐,那表少爷的妻子就是仗势欺人,要表少爷停妻再娶妻的,而且当初表少爷抢的银钱就是用来迎娶那知州家的小姐了,他们,他们都不是好人!” 应莲烟闻言一笑,“好人也好,坏人也罢,他已经得到了惩罚,你的那位小姐便是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的。” 碧儿哭着点了点头,“小姐,你不要误会,奴婢不是说你和太子爷可能没有善果,只是,只是害怕……” 害怕太子爷对小姐这般其实不过是一时兴起,小姐虽然聪明睿智,可是一旦陷入情关之中,却也是难以抽身的不是吗? 应莲烟笑了笑,“这话可别让楚煜听到,不然小心他剥了你的皮。” 碧儿似乎被吓到了似的,只是旋即却意识到小姐只是在吓唬自己,她破涕为笑道:“怎么可能,太子爷怕是都懒得动手。” 应莲烟笑着调侃她,“那就是卫三代劳了,偏生卫三又舍不得,所以就成了死结,是吗?” 碧儿闻言脸色一变,脸上露出一丝愧疚似的,“我对不起他。” 碧儿心结在这里,应莲烟知道自己便是有心开解,她却是无心解开,最后却也是这么个无奈的结果。 “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便是了。” 一番交谈,碧儿似乎轻松了不少,最后要离开的时候却是说道:“小姐,那刘建安不是好人,奴婢知道的。” 应莲烟挑眉,“哪里看出来的?” 碧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他是有心接触奴婢的,一开始奴婢没察觉,后来他却总是旁敲侧击关于小姐的事情,奴婢模棱两可过去,而且他根本就没见过黎香姐,怎么张口就能喊出黎香姐姐的名字?奴婢觉得他动机不纯,所以特意接近他,想要知道他究竟是谁派来的。” 应莲烟倒是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这次碧儿竟是比黎香更聪明了几分。 “这事……”看碧儿那坚决的神色,应莲烟点头应道:“你自己小心几分。” 碧儿颇是认真地答应着离开了,应莲烟却是坐在那里,眼中露出几分叹息。 碧儿一来是想要打探消息,二来却是还要借这件事断了卫三的心思,分明是怕耽误卫三。 明明是喜欢,却因为自己而非要拒绝卫三,难怪那面瘫男都跟自己过不去了。 刘建安的确很是殷勤,吃晚饭的时候更是特意为碧儿点了一道家乡菜,只可惜通来客栈虽然是广纳九州宾客,厨子水平却是一般,实在是没能做出这家乡菜。 刘建安有些遗憾,很是失落的坐了回去。 楚煜还没有从王宫里回来,应莲烟显然是冷眼旁观,卫三脸更是黑了几分,看向刘建安的眼光恨不得将他胖揍一顿似的。 餐桌上的气氛很是有几分早冬的感觉,碧儿却是低声和刘建安说着记忆中的家乡,一旁黎香看了好几次,只觉得卫三最后把那冰凉的目光什么的都落到自己身上了。 她越发觉得心虚。 “食不言寝不语,食不言寝不语,食不言寝不语。” 黎香连着念叨了三遍,便是刘建安都有些脸红了,顿时歉意一笑,“是我失礼了,黎香姑娘不要介意。” 黎香瞪了他一眼,闷头吃饭。 一顿饭吃的便是虚灵都察觉出几分不对劲儿了,拉扯着应莲烟的衣袖道:“莲烟姐姐,卫三怎么那么不开心?” 应莲烟觉得出家人不应该考虑这红尘情事,尤其是虚灵还不过是个小孩子,更是少儿不宜,“有吗?”她敷衍道。 只是虚灵却是很认真道:“真的,平时卫三总是会给碧儿姐姐夹菜的,只是今天就没有,而且今天他的脸好黑哟,就像是厨房里的灶台了。” 虚灵一副就是这样的表情,应莲烟顿时哑口无言,这入世也未免太快了,这小家伙眼睛倒是毒辣的很,难怪弘一法师不舍得让他入了佛门。 “那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呢?”卫三没有像往常一样帮着碧儿收拾,而是离开了,今天碧儿身边的人是刘建安,另一个则是黎香。 虚灵想了想,“卫三喜欢碧儿姐姐,可是碧儿姐姐对谁都很好,你看对待那位刘公子也很好的,所以卫三觉得碧儿姐姐喜新厌旧,生气了,是吗?” “差不多吧。”小和尚看破红尘,应莲烟有心考校,“那你说卫三该如何是好?” 虚灵挠了挠脑门,然后说道:“唔,一来嘛,放弃碧儿姐姐。二来就是自己加把劲儿嘛。师父当初劝慰一个考场和情场都失意的考生时说,天涯何处无芳草,结果后来我们再见那个考生的时候,他已经成了婚,娶了一个农户人家的女儿,虽然过得清贫些,可是举案齐眉未尝不是幸福。” 看来弘一法师和黎香有时候能够相谈甚欢,“那为什么要加把劲儿呢?” 虚灵这次却是想都没想道:“因为他还是放不开呀,你看他吃饭的时候一直看着碧儿姐姐,好像是在祈求碧儿姐姐看他一眼似的,那神色我看见都觉得卫三好可怜。” 应莲烟摸了摸虚灵的脑袋,“就算是人心宽广,可是要骤然放下也是不容易的,除非是根本不喜欢,明白吗?” 虚灵很是配合地摇了摇头,“不明白,佛家说舍得舍得,有舍才能得呀!” 佛家?那个高高在上,其实不过是一尊泥胎外面包裹着金银的死物罢了。 “可是长在心口上的东西,剜去太痛,舍不得,知道吗?”虚灵依旧是一知半解,为什么会长在心口上呢?真是奇怪。 应莲烟看他懵然模样,忽而发觉,好像自己把虚灵看得太聪明了,失策。 她不由扶额,却见流名匆匆赶了回来,脸上带着喜色。 看来,有消息了。 楼下黎香看到流名到来也是一惊,“怎么,查出来了?” 原本正在帮着碧儿收拾的刘建安闻言也不由瞧向了流名,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只是下一瞬间他又是低下了头,脸上带着羞涩的笑意。 黎香意识到刘建安的存在,不顾礼节的就拉着流名往楼上去。 刘建安愣了一下,旋即说道:“碧儿姑娘,你们是不是有事情,我帮忙收拾就好了,你先去忙。” 碧儿摇了摇头,看着刘建安目光落在黎香身上,她心中有些诧异,下一刻却又是看刘建安目光羞涩地看着自己。 “黎香向来直言直语的,你不要太在意。” 刘建安闻言愣了一下,旋即意识到碧儿在说什么,他摇了摇头,“哪里,黎香姐……黎香姑娘也是关心你的缘故。” 却说黎香拉着流名上了二楼,再也忍不住好奇心,“流名,是不是查到了阿史那沙运他……” “你今天怎么这么没耐心?”流名笑了笑,最后却是正色道:“我只查到了一点,似乎关于阿史那沙运的过去都被刻意遮掩了去。我去找当年的那些伺候过他的人,却是一个个的都不在高昌城,据说早些年就离开。按理说,阿史那沙运龙潜时候的旧人在他登基为王后应该是他的得力助手才是。” “所以才说反常则妖,不是吗?”应莲烟唇角泛起了一丝冷笑,“不用查了,回头问楚煜就知道了。” 听应莲烟提及太子爷,黎香忽然意识到,似乎太子爷还没回来…… “小姐,太子爷他……”虽然知道太子爷本事大,轻易不会受伤,可是这都去了王宫四五个时辰了,太子爷却还是没回来,由不得黎香不担心。 “煜哥哥怎么了?”虚灵不解的问道:“难道有人会害他不成?他那么好的人。” 听到第一句的时候,黎香想笑,为什么听到虚灵唤太子爷总是觉得好笑的很呢。 听到第二句的时候,黎香想点头,这是事实,在大周的时候,想要取太子爷性命的人就不在少数。 只是再听到第三句的时候,黎香忍不住终于笑了出来,“太子爷是好人?这话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这笑话太冷,黎香都觉得浑身上下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 “是吗?黎香你觉得本宫不是好人?” 黎香还沉浸在虚灵的笑话之中,听到这话想都没想道:“太子爷不妨去问问,就算是突厥人,对太子爷的评价也称不上好……” 太子爷?黎香忽而一愣,她刚才说了什么! 黎香猛地回过头去,看着来人忽然间傻了眼,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太子爷突然间就回来了。 黎香不甘心地看向了房间内的众人。 流名木着脸站在那里,活脱脱的学卫三。 虚灵双手合十,似乎在为她祈祷。 至于小姐,黎香看到她唇角的笑意只觉得自己要是向她求助,会死的很难看的。 “对太子爷的评价,从来不是一个好人能代替的,流名,你说是不是?”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就算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心情,黎香很是干脆的拉着流名一起下了水。 纯属躺着也中枪的流名傻了眼,最后却是瞪了黎香一眼,向楚煜道:“太子爷,属下无能,实在是查不出突厥王的底细。” 他是楚煜安排在突厥的桩子,做的便是这打探消息的活计,可是如今却是无功而返,流名已经做好了受罚的准备,却不料楚煜却好像是转了性子似的笑了起来。 “不用查了在,这事你若是查出来,那就奇怪了。” 看着楚煜那古怪的神色,流名惊诧道:“那些人都死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作为锦衣卫的眼睛,流名很是清楚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阿史那沙运怎么会让他们活着?”楚煜冷冷一笑,似乎想起了什么,“刚才那和碧儿在一起的人倒是有几分眼熟,卫三吃醋了?”说到最后,他却是带着几分调侃。 “太子爷真是目光如炬。”黎香之前悻悻,这次连忙抓住机会拍马屁,“那家伙是硬凑上来的,说是碧儿的老乡,结果偏巧碧儿又是拒绝了卫……” 一声轻咳声打断了黎香的话,看着应莲烟似乎并不怎么开怀的笑意,黎香顿时住了口,自己偏生多嘴,这次却是说得罪小姐,不说得罪太子爷! “你去给我熬一碗雪梨百合汤。”应莲烟的一声吩咐却是救了黎香,连带着流名也忙不迭地离开了房间。 只剩下虚灵傻傻的站在那里,并不准备离开。 黎香一回头把他拉了出去。 “黎香姐姐,你这是为什么?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这样传出去,对莲烟姐姐的名声不好的。” 黎香闻言一笑,看着虚灵笑了起来,“是吗?可是你呆在那里的话,对你却很是不好的。” 215.-218-与楚煜合作,不就是与虎谋皮吗? 虚灵愣了一下,旋即却还是选择了对自己好的做法,跟着黎香一同下楼熬雪梨百合汤。 “你倒是眼尖,适才他还问我,你可是看了出来。” 楚煜口中的他,自然是阿史那沙运蠹。 应莲烟闻言一笑,“人在做天在看,他根本无心隐瞒我,这般示弱与你,是有所求?髹” “算是,不过我倒是在考虑这买卖是不是值得。”丹凤眸中闪过一丝算计,应莲烟见状忽然间觉得阿史那沙运这次真的是找错了合作对象。 与楚煜合作,不就是与虎谋皮吗? “你想要灭了突厥?” 应莲烟沉声问道,虽然脸上有笑容,可是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 楚煜闻言一笑,“我没有这么大的魄力。” 这话分明是在撒谎,若是他没有这般胆气与魄力,九州大陆却又是谁人有这等本事呢? 应莲烟直言不讳地戳破了他的谎言,“你想要重返大周,只能通过两种手段。” 楚煜一副愿闻其详模样,应莲烟瞥了他一眼,继续道:“第一种,自然是承恩侯人怨,最好是有谋反的嫌疑或者说是迹象,彼时你讨伐一番,名正言顺,便是自己当初的那些罪名也都能推到他身上去。” 这是最为稳妥的办法,若是自己也会选择这一种的。承恩侯并不是安于本分的人,如今更是权势熏天,心中未免没有谋反之心。 “继续说。”楚煜很是闲适地剥起了坚果,眼中神色并不分明。 “第二种,则是灭了突厥,这样你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解释,甚至说之前之所以承担种种恶名,不过是让突厥放松警惕。突厥疆土划到大周疆域里,大周百姓又岂会对你当年的罪名耿耿于怀?” “倒也是个好办法,只是突厥精兵二十万,再加上六大部落的人马,好竹歹笋却也是有百万之众的,我若是想要灭了突厥,你说我该有怎样的兵力呢?” 楚煜一笑,看着应莲烟瞬间慌乱了的神色,笑着道:“便是倾大周全部兵力却也是勉强而已,丫头,我倒是没想到,你对我竟是这么有信心。” 应莲烟脸上露出一丝诧异,楚煜的神色并不是在说谎,可是若真的没有这个打算的话,他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来突厥呢? 回想起之前种种,应莲烟脑中闪过一丝光亮,好像是将所有的一切都联系了起来,她闭上眼睛细细思索,最后骤然间瞪了眼睛,看着楚煜道:“突厥全境未免胃口太大,可是北疆三州倒是刚刚好,你和阿史那沙运做了交易?” 不然,他又是为何留在王宫里这么久呢? “聪明。”楚煜不吝赞扬,“这交易如何?” 看着笑得犹如狐狸的人,应莲烟唇角一扬,“好算计,只是如今定国公已经收复了吉州,这北疆三州到底是缺了一个,你又打算让阿史那沙运用什么赔偿呢?” “莫沙城。”楚煜唇角溢出了这三个字,语气却是沉沉的。 用一个莫沙城来代替吉州? “莫沙城到底是被突厥占领几十年,只怕……”应莲烟有些疑惑,为何楚煜对莫沙城竟是这般印象深刻? 只是楚煜并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那一盘坚果,眼中却是流淌出严冬的冷意。 突厥王宫。 楚瑟舞浑浑噩噩中醒来,却是感觉有一道目光胶着在自己身上,她不由一愣,待看清那人竟是突厥王阿史那沙运时,她不由花容失色。 “王上,您,您怎么来了?” 突厥王脸上冷冷淡淡,“孤王来看望自己的王后,竟然也使不得了吗?” 一如既往的冷淡,可是此时此刻,楚瑟舞只觉得这声音却是冰凉无比,似乎透着寒意似的,楚瑟舞只觉得眼前的人似乎就在等着这一日,她不由一阵冷汗,原本因为小产出血,如今更是吓得面无人色。 “怕了吗?之前怎么就那么大胆呢?” 看到突厥王忽然间坐到了她身边,楚瑟舞往里一躲,只是换来的却是阿史那沙运的一声冷笑,“你放心,你自甘堕落,不过是残花败柳而已,我是不会碰你的。” 听到阿史那沙运竟是如此*裸地谩骂自己,楚瑟舞顿时尖叫道:“你凭什么这般说我,难道你那些恶心人的就拿得出手吗?” 她胸口直直颤抖,只是听到阿史那沙运鼻腔里冷哼出来的声音,楚瑟舞这才知觉自己到底说了什么,顿时又是一身冷汗。 “看来王后对孤王早就心存不满了。” 他依旧是坐在那里,并没有靠近楚瑟舞的意思,只是单单是一句话,却是让楚瑟舞只觉得冷汗不已。 殿里满是沉寂,良久之后楚瑟舞才听到他带着几分冰凉的声音,“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楚瑟舞闻言忽然间笑了起来,“怎么,王上你也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是无所不知的,无所不能的,毕竟连我给你戴了绿帽子都能忍受,王上你怎么又会在意这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呢?难道王上忘了,这几个男人可都是你塞给我的!” 楚瑟舞凄惶的笑了起来,“我是你的王后,不是那红帐里的营妓!” 梨花带雨,只让人忍不住想要安抚,只是阿史那沙运却是铁石心肠,只站在那里看着她,“是吗?孤王的王后,为何却是和自己的堂兄私通有无,在和亲前失去了贞洁呢?” 阿史那沙运淡淡一句让楚瑟舞脸色骤然一变,“你怎么……能这么诬陷于我!”她语气转变的僵硬,心中之祈祷阿史那沙运没有听到自己这一句话,只是却是让她失望了。 阿史那沙运耳聪目明,将她所有神色都收入了眼底,“你身边伺候的,挨不住红帐里的折磨,一切都交代了。” “翠环这个贱婢,竟然敢诬陷我!王上,我是皇室之人,又怎么会做出这等下作的事情,分明是翠环记恨我当初对她的惩罚,所以才诬陷我的!” 阿史那沙运闻言一笑,“是吗?你的确是见死不救,只是孤王还分得清楚是诬陷还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楚瑟舞闻言脸色惨白,若是翠环在她面前,便是自己拼个半死,却也是要将她折磨的生不如死的。她看着阿史那沙运清冷的面色,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人跟自己亮出了底牌,怕是已经动了杀机的。 “是又如何,三哥对我温柔体贴,阿史那沙运,难道你还要杀了我不成?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你的王后,你今天把我杀了,明天你断袖之癖的消息就是传播的九州皆知,你辛辛苦苦夺来的王位就会落到阿史那契骨的手上,我让你后悔不跌!” 因为自己掌握了对方的秘密,楚瑟舞此时此刻竟然是多出了几分胆气。 阿史那沙运闻言却是轻声一笑,“是吗?楚瑟舞,你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若是要皇甫殊知道你人尽可夫,你说他还会心中念着你吗?何况如今他可是有个兵部尚书的岳父,又有户部尚书的舅父,要你一个早已经没了什么声名的亲王之女又有何用?你父王当年能被宣武帝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他若是想要杀了你,也不过是弹指瞬间的事情,你真的觉得皇甫殊会冒着被宣武帝察觉的危险救你回去吗?” 阿史那沙运向来言简意赅,此番竟是说了这么多话实在是难得。 只是楚瑟舞听到这些却是一阵惶恐,心中鼓起的胆气一瞬间几乎是土崩瓦解,只觉得眼前的人竟是和应莲烟楚煜一般,明明是冷静的如同无波秋水,可是却又是刹那间会狂风卷浪,将你席卷其中,根本不容得你脱身而逃。 “你,你要保障我的安危,你要维护我的名誉,否则,否则……” “否则,你就要把这些都泄露出去是吗?”阿史那沙运忽然间笑了起来,“楚瑟舞,你觉得契骨的话可信吗?将来若是他登基为帝的话,会放你回大周。” 阿史那沙运这话没头没尾,楚瑟舞一时间不知道他是问的她契骨王登基是否可能,还是他对自己的许诺能否实现。 “王太后是他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可是她对我们兄弟二人从来都是冷淡的很,你知道为什么吗?” 楚瑟舞不明白,为什么阿史那沙运忽然间对自己说这个,北宫公主算起来还是她的姑姑,只是来到高昌城后,自己见过她的次数却也是寥寥。 王宫里的人对北宫公主向来言之甚少,便是她有心打听却也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所以,无论是我当突厥王,还是契骨当突厥王,她都是无所谓的,只是至于你,她是绝对不会放你离开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楚瑟舞被他带着,竟是鬼使神差地问道:“为什么?” 说罢,她才觉得自己竟是被阿史那沙运带到了话里,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只是阿史那沙运却是轻声一笑,他很少露出笑意,这一笑,那浅蓝色的眼眸似乎都带着灵动,只是下一刻楚瑟舞却是从这无声的蛊惑中走了出来。 “你可知道,为何我会不喜女色?便是因为,我小时候亲眼看到,她投怀送抱与我的叔父,更是亲手杀了我的父汗,她是一个见不得别人幸福的女人,楚瑟舞,你以为她会放你去和皇甫殊团聚吗?休想!” 阿史那沙运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楚瑟舞,眼中带着几分冷意,“与其回头在她手里受折磨,你还不如早些死了干净。” 楚瑟舞闻言一愣,旋即却是支撑着爬动扯住了阿史那沙运的衣袖,“王上,你对我说这些干什么?”她心中恐惧,只觉得阿史那沙运对自己说这些,分明是没有好意的。 “那是因为,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阿史那沙运淡淡一笑,“说什么,我都要你死得明白不是吗?” 楚瑟舞只觉得他虽然笑着,可是整个人却是冰冷无情的,好像是那极北之地的寒冰,带着刺骨的凉意。 “不要,我可以帮你除掉王太后的,只要你饶过我就行。” 阿史那沙运的衣袍衣角被她扯住,回身看着楚瑟舞衣衫不整,香肩半露的模样,“你可是刚小产过的人,怎么能着了凉呢?” 楚瑟舞愣了一下,却见阿史那沙运竟是拿起了那锦被往自己身上盖,不知为何她却是觉得他是要闷死自己,顿时她连忙挣扎开。 “不要!” 阿史那沙运唇角扬起一丝笑意,“不要,是吗?”手中锦被蓦然落到了床上,半幅锦被悬挂在床沿上。 楚瑟舞只觉得那笑意鬼魅,只是唇瓣翕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就算是她再怎么过分,我都不会杀了她的,双儿,你未免太过于狠毒,自作聪明!” 看着缓步离开的人,楚瑟舞骤然喊道:“孩子是你弟弟的,王上,是他胁迫与我的,说你……你反正是不在乎,谁的孩子不都一样?” 阿史那沙运闻言忽然间低声一笑,“是呀,你生下谁的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头也没回,“既然你想活命,那我就给你个活命的地方好了。” 楚瑟舞本以为他说的会是冷宫,只是却不想阿史那沙运语气淡淡道:“红帐是个不错的地方,很是适合你的。” 楚瑟舞闻言花容失色,“不要!”她是金尊玉贵的郡主,更是突厥的王后,怎么能到红帐那种下三滥的地方,供一群粗鄙的将士发泄? “阿史那沙运,你若是敢把我打发到红帐,我让你身败名裂!” 阿史那沙运忽然间回过头来,浅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笑意,“是吗?谁说打入红帐的会是孤王的王后了?不过是一个手筋脚筋被挑了去,舌头被割除一半的丑女人罢了。” 看着楚瑟舞花容失色,阿史那沙运似乎颇为享受,“知道我为何会留着你一半舌头吗?因为男人办事的时候总喜欢女人发出的声音的,便是只有一半舌头,咿咿呀呀的声音也是比哑巴好得多的,你放心,我会让你多活两年的,你不用像其他红帐里的女人一样每天要伺候很多男人,活不过三个月。” 他声音越是清淡,楚瑟舞越是毛骨悚然,阿史那沙运说得并不似作假,“你一天只不过需要伺候一个人就够了,至于手脚筋都断了,也不必担心,会有人给你送吃食的。” 说完,怕楚瑟舞不满意似的,阿史那沙运询问道:“孤王这般安排,你可是满意?” 楚瑟舞甚至没有力气挣扎了,“为什么,为什么这般对我?”她知道,阿史那沙运既然做出了这安排,只怕是自己之前留下的底牌也早已经没了作用。 如今,她只想知道原因,为什么自己和阿史那沙运无冤无仇,他明明喜欢男人,他明明安排给自己人,为什么却是这般对待自己! “原因?”阿史那沙运冷清着一张脸,“孤王给你的你收着,不给你的,便是不要有半分觊觎之心。难道你长在皇家,便是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吗?” 帝王之术,便是如此。 “当然,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有人跟孤王做了一个交易,其中的要求之一便是将你打入红帐,让你一辈子活得痛苦不堪!” “谁?”楚瑟舞眼睛骤然一亮,其中闪烁着恨意。 “这人是谁,难道你还猜不出来吗?”阿史那沙运轻蔑一笑,楚瑟舞只觉得浑身冰凉,“楚煜,应莲烟她究竟有什么好,不过是一个没了娘的贱人而已!” 阿史那沙运闻言冷声一笑,“贱人?你又尊贵到哪里去不成?”他话音刚落,却是有宫人在殿外轻声道:“王上,奴婢可以进来了吗?” 楚瑟舞出身皇室,又岂会不知道这宫人究竟为何问这一句,饶是心中早已经知道,可是待闻到那腥臭的药物时,她还是忍不住后退。 阿史那沙运声音冰凉,“这麻药到底能纾解疼痛,不然你不过是自找苦吃而已。”宫人身后跟随着的人楚瑟舞是知道的,正是阿史那沙运的心腹中的心腹高洋。 高洋手中的匕首闪着冷光,楚瑟舞被宫人挟持着竟是挣扎都没有力气。那麻药腥臭,就像是净室里的味道,楚瑟舞无比的排斥,可是她小产后又是大出血,又怎么有太多的气力挣扎? 腥臭的味道一路之下,她只觉得下巴被人骤然捏住,而后舌尖顿时冰凉,旋即有温热的液体似乎伴随着那腥臭的药物一道灌了进去,她顿时瞪大了眼睛。 那是自己的鲜血! 她甚至看到地上那跳跃的舌尖。 而后,却是陷入了昏厥之中。 灌药的宫人顿时一惊,为什么高洋大人会这样对待王后?竟然是割了她的舌头,那自己岂不是帮凶了吗?宫人看向阿史那沙运的目光带着惶恐,“王上,王后昏过去了。” 阿史那沙运淡淡扫过去一眼,宫人顿时一身冷汗,“奴婢知罪,王上饶命,饶命呀!”高洋大人不是之前跟自己说过了吗?绝不能称王……楚瑟舞为王后的,她怎么这么笨,就忘了呢? 看着脸上带着惶恐的人儿,阿史那沙运微微皱了皱眉,“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人一脸惶恐,却是连头都不敢抬,“奴婢,奴婢云雁。” 云雁低着头,并不知道听到她名字的那一刹那,向来清冷的突厥王脸上露出了一丝震惊,“这两天你看着她,好了就送到红帐里去。” 云雁愣了一下,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吗?她悄悄地抬起了头,只是下一刻却是愣了一下,王……楚瑟舞,她怎么不见了? 还要高洋,为什么殿里面没有人了? 她猛地站起身来,却不提防脑袋却是碰到了一人的下巴,云雁吃痛,伸手揉头顶,却不想自己的手却是被人抓住了。 “怎么那么笨?又撞到了。” 她只觉得好像是在梦里一般,为什么向来冷漠的王上会抓住她的手,而且是那么温柔的,竟是帮自己揉着头顶。 “王上,奴,奴婢惶恐!” 云雁不知,自己骤然开口,让情不自已的突厥王也回过神来,眼中那浓密的温柔也在一瞬间化为虚有。 “起来吧。” 云雁诚惶诚恐地站起身来,看着骤然间神色又是冰凉,她一颗心惴惴不安。 “王,王上,奴婢不会说出去的。”云雁小声说道。 真胆小,就像是一只小绵羊似的。阿史那沙运忽然间笑了起来,只是旋即却又是表情严峻,“是吗?只有一种人才会保守秘密。” 什么人?云雁眨了眨眼睛,下一刻,听到突厥王口中蹦出来的两个字时,她几乎浑身力气被一瞬间抽去了似的,险些跌倒。 “死人。”阿史那沙运如是说道。 只是看着惶恐甚至连嘴皮都带打颤的人,他又是神色温和了下来,“不过,孤王可以给你一个选择,你要不要听听?” 其实,便是阿史那沙运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对着这个不甚是聪明的宫人,自己竟是一反常态,也许是因为这一双眸子,太过于怯懦,也许是因为这个名字,太过于熟悉。 云雁,云雁,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 云雁怯生生地问道:“要。” 话音刚落,云雁只觉得自己似乎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她不用抬头就知道,是王上站在了自己面前。 “要么死人,要么孤王的女人,你选哪一个?” 清冷的声音如今却是带着几分魅惑。看着小丫头竟是红了的耳垂,阿史那沙运喉结微微一动,余光扫过了云雁的脸,却是将她神色尽数收入眼底。 “奴婢一辈子伺候王上,绝对不会泄露丝毫。”为什么非要做王上的女人,难道王上也要像对待王后那样对待自己吗?云雁只觉得一阵胆战心惊。 “哼。”冷笑声几乎是从突厥王的鼻腔中挤出来的,云雁只感觉那阴影消失,她顿时觉得压力小了几分,却不曾注意到阿史那沙运的离开。 “王上是英豪,云雁不过是个小小的宫人,配不上王上的。” 低低的声音似乎还带着委屈,阿史那沙运骤然停下了脚步,看着那依旧低着头,甚至不知道自己离开的小丫头,他忽然回过身去。 云雁只觉得身子一轻,却是被人掠上了那胡床,她刚要惊呼救命,却是发现将自己抱上了床的人却是这王宫的主人,或者说突厥百姓的主人。 “王上,奴……” “孤王说你当的,你就当的。”小绵羊一般的性格,便是身体也似小绵羊一般,软软绵绵的。 云雁愣了一下,旋即却是直直地看向了阿史那沙运的眼睛,似乎忘了这样是失礼至极的,“王上,为什么,非要我做你的……”她终究是个小丫头,看着那一汪浅蓝色的眼眸,根本都说不出后两个字来。 阿史那沙运微微一笑,“生了未来的王子,你才能活命。” 云雁顿时愣在了那里,王上这是什么意思?只是下一刻,她只觉得那一汪浅蓝色距离自己却是越来越近。 气息胶着,她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还是王上的了。 当日,王宫里就传出消息:王后小产体虚,需要静养,后宫诸事往后找侧后处置。 高洋得知了侧后正是云雁后,不由长吁了一口气。 希望王他能够从当初走出来,也不枉费自己特意寻了这么一个人来。 王宫里的消息并没有隐瞒,很快便是传遍了高昌城的每个角落。 突厥百姓也是有茶余饭饱后的无聊的,再加上高昌城里又是有许多唯恐突厥不乱的大昭人和大周人,顿时突厥王后这小产休养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了。 李宗道得知消息后连忙去了龙亭寺,却见乌昌部落的族长阿齐文正在小佛堂里,看到自己到来,肥胖的几乎寻不着眼睛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李统领总算来了,我可还等着李统领给我一个交代!” 李宗道看着肥头大耳的阿齐文,脸上没有一丝好色,“乌昌族长难道是要找李某的麻烦?” 阿齐文没想到李宗道谋杀自己三番四次,竟是还这么一副大无畏的表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王太后,这便是您老手下的人?三番两次想要谋杀我?更是被我抓了个正着,却是对我这个态度?” 李宗道没想到阿齐文竟然这般卑鄙,拿主子来胁迫自己,顿时目露凶光。 北宫公主却是淡淡一句,“乌昌族长究竟想要如何?” 阿齐文犹豫了一下,旋即意识到眼前的人不过是个女人而已,自己没什么好怕的,遂颇是自信道:“要李宗道这走狗给我道歉,另外,我要乌拉部的那块地皮。” 李宗道闻言几乎是双目欲裂,阿齐文实在是欺人太甚,若不是主子在这里,他定当杀之而后快! 看北宫公主竟是不说话,阿齐文不由几分不耐烦,“喂,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你这是什么态度!”李宗道再也忍耐不住,右手握紧了长剑,阿齐文见状不由后退了一步,只是感觉有人笑了一声,他顿时又挺着肚子道:“怎么?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李宗道还未开口,北宫公主却是道:“杀了你,不过是手起刀落的事情,乌昌部的土地和牛羊尽数都为其他部落分走,九泉之下你都没有个人供奉香火,孤魂野鬼,不得安宁。” 阿齐文闻言顿时浑身一颤,“你,你别吓唬我!” 北宫公主轻声一笑,“你糟践了多少草原女儿家,她们可都不愿意投胎,要在阴曹地府等着你算账,你可知道?” 一时间,阿齐文只觉得后背都凉飕飕的。看着北宫公主那神秘兮兮的笑,他连忙往外跑,只是李宗道却是一脚伸了出去,顿时栽了他个狗吃屎。 阿齐文却是觉得那阴魂作祟,连滚带爬地出了这小佛堂。 小佛堂内顿时安静,李宗道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禀告与北宫公主,“主子,下一步,我们该如何是好?” 北宫公主却是没有说这事,而是看着被阿齐文玷污了的茶盅道:“你走的一步好棋,被楚煜打得措手不及,下一步你怎么办?” 她声音中带着淡淡的指责,李宗道刀尖上舔血的人却也不由肝胆一颤,“属下失误,回头会抓紧对楚煜他们的调查。” “调查?”北宫公主冷笑一声,“他可是锦衣卫都指挥使,论起打探消息,本领可是比你高了去了的。你又怎么调查他?本宫只怕你没调查到什么,反倒是把本宫栽了进去。” 李宗道顿时一身冷汗,“属下不敢!” 良久之后,他才听到北宫公主淡淡的声音,“起来吧,不用管他了,把人放到王宫里去。” 李宗道闻言一惊,“主子,你说是王他要……” 北宫公主微微沉默,良久之后才说道:“他真是我的儿子。”一样的野心,只是他又比我命好,投胎帝王家的男儿身,注定了能有一番功业的。 “既然想要和本宫斗,本宫自然奉陪!”向来平和柔顺的王太后,此时此刻眼中却是露出一丝杀机。 216.-219-为什么说他不是真的断袖 饶是李宗道,看到这目光,也不由心中一寒。 主子素来对两个儿子冷淡,他不是不知道,可是适才那杀机,好像她要对付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仇人。 龙亭寺里主仆两人心思各异,通来客栈却也是热闹非凡逆。 不知为何,听到楚瑟舞竟是休养的消息,应莲烟第一个念头便是楚瑟舞完了鼷。 她目光不由落到了楚煜身上,却见他正闲适的看着密函,啜了一口茶水,然后那剑眉微微一皱,却是伸出了手。 房间里除了他们两人再无其他,应莲烟拎起了茶壶,看着那修长有力的手指,不由愣了一下。 “别想什么坏心思,伤在我身,痛在你心,不是吗?” 应莲烟闻言不由很是皱眉,只想把那茶水变成滚烫,都浇在楚煜手上,她才不心疼呢! “你和阿史那沙运做了交易?” 端着茶杯的手稳稳当当的,又是啜了一口茶水,楚煜才将密函递给了应莲烟,“看看这消息,看来咱们这位大皇子倒是有几分能耐。” 提及大皇子的时候,楚煜唇角笑意荡漾,似笑非笑,倒似乎在嘲弄什么似的,应莲烟却是浑不在意接过了那密函,旋即却是皱眉,“承恩侯消停,莫非和他要娶宁沐岚有关?” 密函上不过寥寥几百字而已,最终消息却不过是应莲烟所言罢了。 “柳采薇是想做太后,而不是皇帝的女儿,自然也是知道轻重缓急的,不过老狐狸这次变成了缩头乌龟,倒是稀奇了些。” 楚煜口中的老狐狸是谁,应莲烟自然知晓。 “他自己手脚不干净,又拿什么来当帝王?虽然皇室如今子弟凋敝,可是这几百年来却也没什么昏君,承恩侯想要篡位,又拿什么号召民心?真是痴心妄想。” 楚煜闻言一笑,“民心他是号召不了的,只是丫头,你怎么就知道皇甫家的子嗣们都是不凡的,皇室里的肮脏,可不是你能够想象的。”楚煜脸上笑意收敛了去,似乎带着几分嘲笑。 应莲烟顿时不甘心道:“我自然是知……知道一二的。”话到了嘴边,她又是改了口,“长公主她告诉我了些。” 楚煜的神色中带着淡淡的嘲弄,丹凤眼眸里闪烁着笑意,“是吗?那你知道长公主到底为何和柳贵妃这般疏远吗?她可是柳贵妃膝下养大的。” 应莲烟闻言一愣,便是她前世嫁给了大皇子,却也是不知道这些的。 长公主得尽了帝王宠爱,可是偏偏却又是一个奇怪的存在,便是应莲烟也并不清楚这其中缘由。 看着楚煜那带着嘲弄的神色,她顿时有几分恼怒,她曾经为皇室中人都不知道,难道楚煜还能知道不成? “难不成,你知道?” 像是炸了毛的小野猫,楚煜手指拂过了她的鬓发,“自然,这天下,又岂会有本督不知道的事情?” 应莲烟看着这骄傲又是嚣张的人,冷声一笑道:“谎话大过了天都。” 看应莲烟一副并不相信的样子,楚煜淡淡说道:“那我就告诉你,承恩侯之所以安分了,是因为大皇子无意间得知了自己的外祖父竟是爬灰奸污了自己的儿媳妇,甚至还生下了一个儿子。” 应莲烟手中的密函顿时犹如断了翅的蝴蝶落到了地上,她仔细回味了一下这话,最后却是迎上了楚煜的目光,“是你将这事告诉大皇子的?” 楚煜淡淡一笑,“你说呢?咱们的大皇子殿下,最是注重礼法的,毕竟不想看到自己外祖父这副丑恶嘴脸,又实在是奈不住柳贵妃的软磨硬泡,他甚至冲动的想要将这事情透露给柳贵妃,只是到底还是个孝顺的孩子,在柳贵妃面前全了承恩侯当父亲的颜面,只是……”那老狐狸落马却是必然。 一把年纪了竟然还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丫头,你说承恩侯府的那小公子该是喊他父亲呢,还是祖父呢?” 这话,自己当初也问过楚常乐的,得到的是后者那深深的恐惧。却不想楚煜却也是知道了这事情的。 应莲烟顿时想了起来,眼前的人并非是他人,而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又怎么会不知道承恩侯府的那点龌龊事呢? 楚常乐,便是连自己都没瞒住,不是吗? “那长公主究竟为何……”应莲烟脸上带着几分犹疑,楚煜和长公主是熟识的,这一点她竟是忘了。 没有银粉朱砂,那素净的脸上却也是带着几分妖娆与魅惑,“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打不得骂不得,便是连自己的宝贝儿子都不如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受宠,你觉得柳贵妃会对她几分好?” 应莲烟闻言一怔,楚煜虽然玩笑不羁,可是从来不说虚话的,这一句“来历不明”,可是大有深意的。 “她是宣武帝的沧海遗珠?”可是听说宣武帝可素来是生活严谨的,又怎么会好端端出了个沧海遗珠呢?便是应莲烟都觉得不可能。 楚煜闻言一笑,“不是他的女儿,可是却是他最爱的人的女儿,不然为何长公主这些年来越发的深居简出,基本上都不在宴会中露面呢?” 少女的娇嗔之气因为赵杨的投降而消失,取而代之的不仅仅是心如荒地的苍凉,更是有深深的恐惧。 “他最爱的人的女儿?”应莲烟眉眼间带着几分惊异,“可就算如此,他也不该将长公主地位捧得如此之高,毕竟她身上没有皇家血脉呀!” 只因为楚帝的钟爱,所以便是一朝飞上了枝头?应莲烟只觉得无比的滑稽,似乎看了一出最是热闹的戏剧似的。 楚煜却是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谁说她身上没有皇室血统的?”看到应莲烟原本紧皱的眉头一下子几乎簇成了小丘,他才又淡淡道:“她本身就是一位公主。” 楚煜这短短的九个字,却是不啻惊雷一般。应莲烟脸上带着震惊,甚至还有几分惶恐,似乎在质疑他的话。 “你是说,她本就是公主?” 很是艰难的,应莲烟才慢慢说出了这几句话,楚煜闻言一笑,“正是,这件事,丫头,你可否知道?” 应莲烟却是没有听到这一句调侃,她整个人陷入了震惊之中。 这事未免太过于晴天霹雳,以致于她根本没有做好承受的心理。 长公主不楚帝的女儿。 可是长公主却原本就是皇家血脉,是公主之尊! 公主并非是她这个郡主一般可以册封的,公主必然是皇帝之女! 那,那长公主岂不就是…… “她是先皇的女儿?” 先皇嘉庆帝,正是宣武帝的兄长,只是先帝驾崩之时,竟是没有一个子嗣,当今圣上便是承继了帝王之位,帝号宣武。 先帝,那是一个久远到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存在,应莲烟皱了皱眉头,可不是吗?今年长公主堪堪二十七岁,正是嘉庆末年出生的。 “她出生的时候,先皇已经驾崩了,刚巧那时候的八王府中一个侍妾产下了一个女婴,偏生又是夭折了,他便是将先皇的遗腹女抱了来,养在了柳贵妃膝下。只是他却没说长公主的来历,不过是吩咐柳贵妃好生照看。” 应莲烟闻言又是一惊,既然说长公主的母亲是宣武帝钟爱之人,那岂不是说宣武帝最为喜欢的竟是先帝的妃子? 脑中浮起这个念头的时候,应莲烟不由一阵颤抖,若不是楚煜将这事告诉自己,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大周皇室,竟也是这般的秽乱。 难怪楚瑟舞会和皇甫殊走到一起,看来皇甫殊倒是宣武帝亲生的,血管里流淌的血液都带着他的几分性子呢。 “那,长公主苦练丹青,那所绘之人便是她母妃?” 忽然间,应莲烟竟是有几分同情长公主,原本是天家之女得天独厚的,便是宣武帝不曾将她抱养,便是仗着先帝之女的身份,谁又该几分怠慢她? 可偏生,如今虽然桀骜,可是却是要百般讨好宣武帝,唤自己的皇叔为父皇。 有一瞬间,应莲烟甚至不敢确定,自己若是长公主,又该如何自处。 “是,先帝朝最为名动后宫的一代佳人。” 应莲烟已经知道长公主的母妃究竟是谁了,那个女人的传奇,自己是听说过不止一次的。只是看到楚煜那唇角淡淡的嘲弄,她忽然间意兴阑珊,却是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了。 倒是楚煜,忽然间起身,站在应莲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却是带着几分异样的色彩,让应莲烟微微一惊,“和阿史那沙运交易,让你生气了?” 应莲烟撇了撇嘴,“我又不是小气的人。”不过,竟然瞒着自己,根本没有半点商量! 楚煜闻言一笑,“丫头,你的秘密,我想等到你心甘情愿告诉我的那一日再慢慢聆听,只是我要你记得,你想要杀人放火,尽管去做,有我在你身边。” 明明是颇有几分深情的诉衷肠,可是不知为何,应莲烟却是想笑,最后那清越的笑声似乎银铃阵阵,从她纯碱溢了出来。 楚煜却是将手叠放在应莲烟手背上,而后握住了她的手道:“至于得罪你的人,我自会让他恨不得从不曾在这世上活过。” 不知为何,应莲烟忽然间觉得,即使自己没有说,楚煜也是知道,自己最恨的人是谁的,有这么一个靠山,她忽然间觉得有些猝不及防。 “那你和阿史那沙运做了什么交易?”她轻声问道,语气里有几分不确定。 看着依靠在自己身上的人,楚煜为之一笑,“一个让他不能拒绝的理由,你不如猜猜?”他几分恶趣味的说道。 应莲烟狠狠瞪了他一眼,只是却还是猜了一猜,楚煜究竟搞什么手脚,其实她未尝不是猜不出来的。 “龙亭寺那位?” 楚煜皱了皱眉头,颇是几分无奈,“一下子就猜到了,还真不愧是我的丫头。” 说的自己若不是他楚煜相中的人就会猜不出来似的。应莲烟撇了撇嘴角,“不管阿史那沙运是真的断袖还是假的,只是养不教父之过,阿史那沙运原本是王储,却是一朝被丢弃不顾,便是生母也成了新王的宠后,甚至自己又多了一个同母异父的兄弟,而当年不顾自己是生是死的母亲,却是为同母异父的弟弟求情,即便是阿史那沙运做出了姿态,心中对契骨王也是带着恨意的。” 应莲烟分析问题的时候,眉眼间都带着几分自信,那是她没察觉的,可是楚煜却是清楚,似乎她天生就能看穿人心似的,或者能看透利益背后的纠缠。 “为什么说他不是真的断袖?”楚煜兴趣盎然,应莲烟闻言看了他一眼。 “本来也不过是三分不确定,如今却是十足的把握了。” 看楚煜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应莲烟并非扭捏的人,便是直抒胸臆,“他到底是帝王之尊,又怎么会真的把自己的短处授之与人?突厥不比大周,百姓多是性情彪悍的,对男人的龙阳之好,怕是也没那么能容忍。尤其是六大部落哪个不是虎视眈眈地看着突厥王位的?” 除非是阿史那沙运脑袋抽风,所以才会将自己这说不得的秘密暴露出来的。 “他之所以这般做,甚至是做给别人看的!” 应莲烟口中的别人并非是旁人,楚煜看她神色便知道她说的是谁。 “幸好本督慧眼识珠,不然哪个男人敢招惹你?”楚煜很是感慨了一句,甚至不待应莲烟神色变化,便又是说道:“王宫里有热闹,可是要去瞧瞧?” 应莲烟皱了皱眉头,有些没反应过来楚煜忽然转换话题。 “今天午后,六大部落的族长可是要去王宫的,不想去看看,突厥的……”他顿了顿,旋即道:“热闹?” 明明想说的是笑话!应莲烟眼睛一翻,“你就打算这么堂而皇之的过去?” “这是当然。”楚煜理所当然道:“否则,本督前去岂不是吓坏了一群酒囊饭袋?” 应莲烟唇角又是习惯性的一撇,她不愿意搭理这个男人了,实在是太骄傲了,真不知道谁给他的自信心。 只是应莲烟还是随着楚煜去了王宫,果然他们这次去的时候很是正大光明,而且同行的甚至还有云武。 “王上打算与中原通商,云家向来是信誉好,自然是王上最好的选择。”前来接他们的高洋理所当然的解释让应莲烟微微皱眉,这些日子云武不在客栈里,便是因为打通关系要和突厥做生意吗? 只是应莲烟却是不知,云武之所以不在客栈里,另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楚煜每日里围着她,云武看着实在是觉得眼睛难受。 突厥王宫里今天热闹得很,六大部落的族长似乎都带了不少的人,服色莫不是大同小异,却也是让原本肃穆的王宫顿时色彩缤纷了一番。 应莲烟刚刚进了宫,却是听到宫门外一声嘹亮的响声,“王太后回宫。” 闻言,应莲烟不由向后望去,却见北宫公主的车驾已经浩浩荡荡进了王宫,行至他们身边时,车驾停了下来。 北宫公主轻轻掀起了车帘,露出一张笑颜,“没想到你倒是插手了突厥宫廷的事情。” 楚煜闻言却是一笑,“王太后不也是大周的公主,照样在突厥威风了几十年?” 此言一出,北宫公主脸上露出一丝怒色,那细软的竹丝编制的车帘一下子落了下来。 “高洋大人不跟王太后解释?” 应莲烟唯恐天下不乱似的,高洋闻言扯了扯唇角,“王太后是聪明人,从来不用解释的。” 再说,王和王太后不和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不过是保持着面子上的周全罢了,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这女人美貌如花心如蛇蝎,究竟是怎么样一副面孔,又何必费力不讨好呢? 应莲烟闻言一笑,孔武有力如高洋未尝也不是聪明人。 突厥王宫的议政厅和这个民族的简单彪悍如出一辙。 楚煜堂而皇之地便是进了去,以致于应莲烟甚至反应不及,不过她却是被高洋带到了另一处,那是议政厅后的一间密室。 透过那透明的琉璃,自己可以看到议政厅内发生的一切,甚至便是连阿齐文低声的嘀咕她都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只是外面好像却是看不到这密室。 不过北宫公主却是第一眼就扫到了这里,让应莲烟直觉以为,她是知道这密室存在的。 高洋陪她一同呆在密室里,只是一双眼睛却是一动不动地看着议政厅。 应莲烟唇角微微扯了起来,若是阿史那沙运真的有龙阳之好的话,要找也应该是高洋这样的人,绝非是楚文瑾。 似乎应莲烟的目光让高洋意识到什么,他忽然间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扭头朝应莲烟看去,却见身侧的人却是颇为闲适的看着外面,似乎目光是落在了契骨王身上。 “你认为他如何?”高洋的汉字写的歪七扭八的,偶尔还会缺胳膊少腿的。 应莲烟微微一笑,提笔落下了四个字,“不足为虑。” 若是单单凭着当初在西凉的印象,她原本以为阿史那契骨也算是个人才了,可是如今和阿史那沙运对比起来,那不过是一个温室里长大的,却又是被刻意追捧了的孩子而已。 北宫公主,她如今倒是几分怀疑了。 原本还以为她是对也田王恨之入骨,倒是对也门王有几分情意,如今看来怕是自己猜错了的。 “王上这次匆匆召集六大部落的族长来,是为了出兵大周之事?” 北宫公主一出口就是一句,直直是将自己的儿子逼入了绝境。 只是阿史那沙运却好像是早有预料似的,对她的质问不过是付之一笑,“母后中断了为先王祈福,从龙亭寺匆匆赶回来,便是为了问儿子这话吗?” 他浅蓝色的眼眸带着莹莹的笑意,便是六大部落的族长也不由心魂一摄,王上和也田王不愧是父子,这一双眼眸极为相似。 只不过王上似乎遗传了王太后的美貌,更是长相俊朗了几分,相较而言,也田王则是太过于粗糙了。 阿齐文对上午在龙亭寺发生的事情很是气恼,想着王太后一介女流竟是威胁了自己……不对,自己竟是被她吓唬了一番,只觉得无比气恼,想着如今大庭广众之下,她不敢再威胁自己,顿时嘲笑道:“是呀,王太后,礼佛还是静心的好,不然对佛祖不敬,先王也会地下不安的。” 李宗道伴随在王太后身侧,闻言脸上带着恼怒,刚想要说话,却是被北宫公主拦了下来。 “什么时候,乌昌族长竟也是信佛了?” 阿齐文闻言顿时神色一变,他们突厥人是不信佛的,一向敬畏的便是太阳神,即使后来也门王宠爱王太后,甚至为之修建了龙亭寺,可是突厥信佛的却也不过是寥寥。 平民百姓倒是不少,但是贵族却是罕少信佛的。 阿齐文被这句话顿时憋得说不出话来,只看着北宫公主眼中带着恼恨。 偏生他是个言语笨拙的,根本说不过北宫公主,顿时肥脸通红。 “阿齐文族长也不过是关心先王而已,母后想多了。”阿史那沙运淡淡一句,“这段时日契骨不也是在府里一直为先王祈福吗?” 只是这两个先王却不是同一人,阿史那契骨没想到自己忽然间被牵扯其中,顿时露出一丝狐疑之色,不过看兄长似乎并不是在试探什么,他朗朗答道:“让王兄见笑了,昔日父王说我性子跳脱,如今呆在府里,却才知道父王所言却也并不是十分准确的。” 阿史那契骨竟是直言也门王,在座的几位族长莫不是面面相觑,他这是要挑战兄长的权威吗? 便是密室内,应莲烟也不由微微皱眉,难道北宫公主已经和阿史那契骨达成了协议,娘俩要共同对突厥王发难吗? 再去看楚煜,却见他颇是闲适的坐在那里,似乎一点儿都不在意似的。 而云武也是眼观鼻鼻观心,似乎这里发生的事情都跟他没什么关联似的。 阿史那沙运没有说话,议政厅内顿时议论纷纷,顿时应莲烟便是看清楚了势力分布。 例如阿坝亥沉默不语,他身边另一个老头却也是目光落在阿史那契骨身上,显然是其支持者,乌云部落的族长阿达昌。 而阿齐文则是骂骂咧咧的,显然是中立者,不过如今却是更倾向于阿史那沙运了。六大部落的族长他们兄弟两人各占了一半,看来却是旗鼓相当。 “倒还真是有几分精彩了。”应莲烟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带着几分难以捉摸。 高洋看她笑得古怪,不由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议政厅内声音逐渐大了起来,这密室内他小声说话,前面是听不到的。 应莲烟摇了摇头,她若是实话实说,只怕这高洋第一个不放过自己。 高洋略微心塞,中原人聪明归聪明,可是主意都在肚子里打转儿,实在不是什么好习惯。他真是讨厌透了这一点了! 议政厅内,楚煜兴趣缺缺地看着几个声音越发大了起来的部落族长,只是有一瞬间,目光却是落到了那密室所在。 他余光轻轻瞥了一眼李宗道,看后者没什么反应,唇角不由勾起了一丝笑意。 “王上,这人是大周通缉的要犯,王上不将他交给大周皇帝也便罢了,怎么能奉为上宾?” 乌云部落族长阿达昌率先发难,看向楚煜的目光透着几分老于世故的狠辣,楚煜没有浓墨重彩的装扮,可是那眉眼容颜是何等的突出,稍有些见识的人细细猜想就能知道他的身份。 阿史那沙运闻言一笑,“可是孤王听说,通缉八千岁的是大周后宫发出来的命令,怎么,阿达昌族长也要孤王向大周学习,后宫当政不成?” 这帽子一顶盖下来,不可谓不大。 突厥民风彪悍,虽然对女人态度并不一致,有的捧到了天上去,有的踩到了泥土里,可是有一点却是极为相似的。 那就是女人只是用来宠幸的,绝不能插手朝政。 也唯独在北宫公主身上,有一些较之以前的不同。可是阿达昌族长却是年过花甲的老者,对一些传统的东西根深蒂固,虽然也门王对他有恩,可是对也门王宠幸北宫公主的做法却是大为不赞同的。 如今自己这一句话被突厥王抓到了把柄,他顿时有些尴尬,最后却是不甘不愿的坐了下来。 对突厥王权威的挑战,他也是失败了的。 显然,支持阿史那沙运的几人见状不由笑了笑,其中衣着最为寒酸的一人道:“阿达昌族长什么时候对女人的话也言听计从了?” 说话的是叶赫部的族长叶赫云阳,叶赫部本就是充满变数的部落,部族内整日里争斗,大伤元气,相比其他几个部落,可谓是穷困的很。 阿达昌见这么一个要什么没什么,不过是个墙头草一般依附着突厥王的穷酸部落族长竟然敢嘲弄自己,顿时气恼道:“可是大周皇帝清醒了过来,如今却也没听说他有什么赦免令?”看着叶赫云阳顿时困窘了的脸,阿达昌白透了的胡子顿时飘忽了起来。 “若真是有赦免令的话,如今这会议是突厥内部的会议,大周的八千岁又是拿什么身份来参加的?” 叶赫云阳没想到,阿达昌竟然是抓住自己话里的漏洞顿时就反将了一军,他顿时脸色一难堪,直接不敢抬头看突厥王的神色。 倒是一直沉默着的犹如病痨鬼的阿坝亥忽然间开口,“阿达昌族长,如今突厥与大周几乎断绝了来往,请问族长是怎么知道大周皇帝没有下赦免令的?” 他原本就是病弱的竹竿模样,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的,可是谁也不曾想到阿坝亥竟是忽然间倒戈相向,对自己的队友下了手。 便是阿史那契骨脸上神色也骤然一变,看向阿坝亥的目光带着狠毒。 倒是北宫公主冷静的多,不过是神色平静得看着这一群人,似乎根本不曾放在心上。 楚煜倒是忽然间来了兴趣,似乎因为这些个人将话题放在了自己身上的缘故。 “本督倒是不知道,原来突厥的几位族长对本督也是这般关注,还真是让本督受宠若惊。不过乌拉部族长说的对,大周如今与突厥消息中断,阿达昌族长又是怎么知道这内情的?莫非,阿达昌族长一直和大周有勾结不成?而且,直接将手伸到了大周的后宫?” 楚煜玩笑不羁,只是这话里话外却是将乌云部族长的罪名扣了下来。 里通外国,相互勾结,便是一国之君,被人抓住了这把柄,最后也要接受臣民的质问,何况他阿达昌不过是个小小族长而已。 乌云部族长一位向来有诸多人觊觎,阿达昌此番无异于自取灭亡! 果然,阿史那沙运眉头一皱,顿时神色一变,“既然阿达昌族长对大周消息如此灵通,此番孤王要和大周洽谈,便是由阿达昌族长代为前往便是了。” 阿达昌闻言顿时神色一变,每每前往大周的不是高昌城里的大臣吗?要是自己去了,那岂不是要将族长之位拱手相让?他顿时心中一慌,“王上,臣还要处置乌云部的族务,怕是要辜负王上美意了。” 阿史那沙运却是微微一笑,脸上带着几分冷淡,“阿达昌族长不必担心,族长的几位儿子都是能干的,将族务交给他们,族长大可以放心。” 阿达昌闻言更是老脸惨白,他的几个儿子没一个成器的,而且每日里都是算计着乌云部的财产牛羊,又怎么会好生处置族务? 只怕自己这次一旦出使大周,回来之后乌云部就不复存在了呀! 想到这里,阿达昌族长几乎是一口老血就要喷出来了。 “王太后,老臣……”阿达昌族长求助似的看向这个自己很是不喜欢的女人,眼下自己唯一的希望只落在这个女人身上了。 “看来阿达昌族长还真是……啧啧。”叶赫云阳啧啧一叹,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这啧啧一叹,北宫公主顿时一眼扫了过去,叶赫云阳只觉得心头一凉,似乎被什么凌迟了似的,只是想到这不过是个女人而已,他又是坐直了身体,强装镇定。 “把乌云族长请下去,好生让外国司的官员教他大周的礼节,别回头出了岔子。”未待北宫公主开口,阿史那沙运便是吩咐道。 阿达昌族长闻言几乎是站不住了。 自己这是被逐出议政厅,一生的颜面都荡然无存了呀! 他目光恳切地看着北宫公主,在她与阿史那契骨之间游离,可是后者目光再怎么着急,北宫公主却是神色坦然,似乎并不打算说话似的。 阿达昌被人带了下去,只是他被带出去的时候却是决计没有想到,他的乌云部,六大部落中最为强大的乌云部,在他踏上前往大周的行程时,已然四分五裂,而因为他几个儿子的无能,以及阿史那沙运的有心操控,乌云部陷入了战乱之中,甚至比叶赫部还要热闹几分。 阿达昌更没有想到的是,他再也回不到乌云部,自己生于斯长于斯的那片草原沃土了。 在出使大周的途中,这位花甲老者因为一场泥石流,而丧命途中,那时,他刚刚踏入大周的国土,身后百里之外便是突厥的土地。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阿达昌被逐出议政厅后,议政厅内气氛顿时变了样。 原本阿史那契骨的支持者便只剩下一个克烈部的族长完颜长风而已。 阿史那契骨神色并不怎么好看,看着兄长的目光再也没有昔日的恭敬,“阿达昌族长毕竟是几十年的老族长,王兄怎么可以这般对待老族长?” 阿史那沙运闻言却也不过淡淡一句,“大周的丞相楚思远也是三朝臣子,可是却也不是因为儿子的罪名而身首异处?” 阿史那契骨顿时为之一噎,旋即却是想到了什么,“那王兄身边的中行又是怎么回事?臣弟听说他可是楚思远的儿子!” 忽然间抓到了兄长的把柄,阿史那契骨犹如偷到了糖块的孩子一般,竟是几分洋洋得意,密室内应莲烟见状不由一笑。 看来北宫公主对自己这个幼子可真是疏于管教。不过是刚刚交锋就失去了自己的一员大将,甚至没有反抗的能力,而不知觉中又再度失去了自己原本的支持者,甚至连缘由都不知道。 如今孤军奋战,却还是这般英勇地勇往直前似乎什么都在自己掌控中似的,还真是愚蠢的可以。 议政厅内,阿史那契骨这话一出,几位族长都看向了突厥王,眼中带着几分质疑。 “有人说王兄进出莫不是和这位中行大人一道,莫非王兄也是沾染上了中原贵族的习气,喜欢养……” “契骨,说话若是没有证据,可别胡说八道,不然祸从口出,这话母后应当是教过你的。”阿史那沙运语气淡淡,似乎凉薄至极,阿史那契骨闻言不由心魂一寒,有一瞬间的愣怔,旋即却是坚定道。 “我自然是有证据的,这证据便是在王后身上。” 看着兄长忽然间神色一变,阿史那契骨越发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如王兄请王后前来,将一切解释明白,如何?” 阿史那契骨的得意洋洋让几位族长莫不是把目光齐齐落在了突厥王身上,倒是阿坝亥神色中带着几分沉稳,“契骨王,王后因为小产休养,如今怕是不宜行动的。契骨王此时此刻请王后出面,岂不是要让王后这辈子都调养不好?这又是和居心?” 昔日的亲信竟然是这般拆自己的台,阿史那契骨顿时目光狠毒地瞪着阿坝亥,偏生阿坝亥却是目光直直迎了上去。 “是呀,契骨王,王后如今身体虚弱,又怎么能见咱们一群大老爷们?万一吓着了,你赔得起吗?”阿齐文唯恐天下不乱似的笑着说道。 偏生阿史那沙运却是一言不发,只是目光悠远地落在阿史那契骨身上,“契骨,果真要见王后不成?” 不知为何,看到兄长此时此刻模样,阿史那契骨却是觉得自己就算是请来了楚瑟舞作证,似乎也不能落实兄长的龙阳之好。 他竟是前所未有的退缩了,目光求助似的看向了自己的母亲,北宫公主。 后者似乎正在闭目养神,根本没看到他求助的目光似的。 阿史那契骨不由一阵失望,他没想到,这关键时刻,母后竟然也是背叛了自己,站到了兄长的身边。 他直觉以为,母后不支持自己便是与自己为敌,却从来不想其实中原还有句话就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我……”阿史那契骨忽然间犹疑,此时此刻原本闭目养神的北宫公主却是抬起头来,“王儿还没说为何请楚煜来此?” 这一个早已经在无尽的偏题中脱离了的话题再度被提及,几位族长也莫不是看向了楚煜,以及他身边坐着的同样安静的云武。 阿史那沙运那浅蓝色的眼眸似乎在笑,荡漾着浅滩的海水,“通商。” 北宫公主眼中神色骤然一变,“你挑起战祸,如今又想要通商,这岂不是天方夜谭?” 阿史那沙运闻言却是一笑,“母后哪里话?母后之前,大周罕少有到突厥和亲的公主,可是母后却不也是前来了突厥?这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听到儿子竟然是用自己做比,北宫公主保养得宜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狰狞,“这便是你对本宫的规矩?拿自己的母后开玩笑?”她身后,李宗道也是手紧紧握住剑柄,所有人都不怀疑,只要北宫公主一声令下,李宗道便是会上前杀了阿史那沙运的。 “孤王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突厥人向来如此,母后既然嫁到突厥,便应当入乡随俗才是。” 他语气冷漠至极,显然并没有将北宫公主的怒火放在心上。 几位族长闻言不由看向了北宫公主,虽然王上这话有些大不敬,可是却也是实话。 他们突厥人向来讲究嫁夫随夫,王太后这些年来,虽然说是很少站在众人面前,可是每每行动却又都是很高调的。尤其是也门王晚年,几乎把持了突厥朝政的。 若非是当今王上异军突起,怕是突厥如今也是女王当朝了。 北宫公主闻言冷哼了一声,“王儿大了,倒是本宫不识趣了。” 北宫公主言下之意,阿史那沙运翅膀硬了便是连亲生母亲也不尊重了,这话若是放到大周,定会惹得群臣对帝王的一阵上谏,只是在突厥女人地位向来低,即便是王后甚至王太后,却也是要屈服男权之下的。 几位族长闻言不过是嗤之以鼻,谁也不接北宫公主的话。 “母后这么说显得王兄太过于无情了,王兄又岂会是这样的人?”阿史那契骨却是和北宫公主唱起了双簧似的。 只是效果并不怎么好。 议政厅内一阵清冷,倒是阿坝亥一阵咳嗽声显得几分突兀。 “乌拉族长既然身体不适,为何不选举贤能?乌拉部到底也算是突厥的大部族,族务众多,若是因为族长你身体缘故而耽误了乌拉部的发展,族长岂不成了罪人?” 阿坝亥闻言又是轻咳了一阵,“王太后来自大周,对鞠躬尽力死而后已这句话定然熟悉,我乌拉部的事情,不需要王太后费心。” “阿坝亥你怎么跟母后说话的!”见阿坝亥竟然是这副模样,阿史那契骨当即发难,“母后也不过是关系乌拉部的百姓而已,你怎可这般狼心狗肺?” 真是沉不住气。 应莲烟没想到阿史那契骨竟然是找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开始对突厥王发难。 自己识人不明,甚至被人撬了墙角都不知道,如今却又是这般威风,还真是有些可笑的很。 阿坝亥闻言不由轻笑了起来,“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契骨王何必这般小题大做?”阿坝亥无所谓道,似乎浑不在意。 阿史那契骨闻言顿时气愤不已,“王兄,难道你就任凭别人这般诬陷母后吗?” 阿史那沙运闻言却是皱了皱眉,“契骨,坐下。” 阿史那契骨却是气势大盛,“阿坝亥,若是不给母后道歉,就算是王兄对你格外优容,可是本王绝对不饶了你!” 阿坝亥闻言却是悠哉悠哉地坐在那里,“是吗?若是我不道歉呢?” 他这般神色激怒了阿史那契骨,他手中宝刀顿时出鞘,他原本就和阿坝亥挨着坐,一下子便是刀架在了阿坝亥脖子上,“你道不道歉!” 那弯刀落在阿坝亥脖子上,下一刻就会刀锋见血。 议政厅内顿时气氛紧张,阿史那沙运不由皱眉,“契骨,放下你手中的刀。” 阿史那契骨却是眼睛红了起来,“王兄不给母后讨回公道,那就让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来好了。” 这一句话又是将阿史那沙运置于不孝的地位。 “母后就看着契骨这般胡闹不成?”阿史那沙运看向了波澜不惊的北宫公主,“议政厅内杀突厥六大部落族长,这可是形同造反!” 北宫公主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刚想要开口,阿史那契骨却是笑了起来,“我今天好就是造反了,王兄你要如何?” 他手起刀落,刀锋上顿时一阵鲜红,溅出去的鲜血甚至落到了阿史那沙运的脸上,那一点温热慢慢变得冰凉,而议政厅外却是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契骨,你到底是不安心做你的清闲王爷的。” 阿史那契骨忽然间笑了起来,“不安心?王兄当初不也是不安心吗?明面上做一个不思进取的王爷,暗地里却是谋定而后动,父王被你逼宫而死,你亲手杀了我父王,抢夺了我王位,难道这不是事实?” “母后,父王对你百般宠爱,你也说会助我夺回王位的,难道你后悔了不成?” 北宫公主却是神色淡淡,看着阿史那契骨的眼神带着几分笑意,“契骨,放下手中的兵刃,你王兄会给你一条活路的。” “活路?”阿史那契骨笑了起来,“他若是给我活路,那又怎么买通了阿坝亥,他明明是效忠于我的,如今却是一个劲儿给他说话!” 看着地上头颅和身体分离了的人,阿史那契骨看向了自己的兄长,“王兄,若是我现在放下这屠刀,你还会给我一条生路吗?” 阿史那沙运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阿坝亥素来是效忠突厥王的,莫非契骨你早有反意?” “我本就是王储!”阿史那契骨高声道:“若非是你篡夺了王位,如今的突厥王是我!” “契骨王这话说的,那当初也门王不也是篡夺了也田王的王位,当今的王上本就是王储!如今也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 阿齐文忽然间据理力争,倒是让阿史那契骨猝不及防,只觉得眼前这肥胖的原本是一无是处的乌昌族长竟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一句话犹如利刺,将自己所有想要可以忽略的事实戳穿。 “契骨,你真的要反?” “王上,契骨王执意造反,您还跟他准备讲和吗?”阿齐文急忙道,他如今算是被逼上了绝境,若是阿史那契骨不死,那就是自己的死期了。 阿史那契骨闻言不由笑了起来,“似乎王兄说的我还有会还的余地似的?”他冷笑了一声,“成王败寇,我还就是反了!母后,如今你却是要站在哪边?” 北宫公主站起身来,看着依旧是神色平静的长子,“本是同根生,你何必对他这般步步紧逼呢?” 阿史那沙运原本是平静无波犹如一潭死水,只是听到北宫公主这话却是忽然站起身来,“步步紧逼?”他笑了起来,“当初他父亲对我步步紧逼的时候,母后何尝为我说过一句公道话?” 忽然间暴戾的突厥王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母后,父刚去世你便是嫁给了新王,甚至早产生下了契骨,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有什……” “住口!”北宫公主忽然间大声道,一张雍容华贵的脸却是忽然间狰狞起来。 阿史那契骨却是愣在了那里,“王兄你说什么?” “父王去世前,母后便是已经怀孕,孩儿倒是想要问一句,母后当时便是和叔父暗通取款,还是契骨乃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看着北宫公主惨白的脸色,阿史那沙运忽然间特别想笑,甚至说道:“抑或是,母后也不知道,契骨的生父究竟是谁呢?” “阿史那沙运,你这是什么态度,怎么敢污蔑主子清白!”李宗道搀扶着颤颤巍巍的北宫公主坐下,手中的长剑几乎出鞘,只是下一刻他却是觉得一股杀气向自己弥漫开来,几乎将他团团围住。 他不由把目光落在了楚煜身上,却见他依旧是慵懒地坐在那里,甚至对自己投去的目光不屑一顾。 “不可能!”阿史那契骨听到这消息却是骤然间大叫了起来,“我父王那么疼爱我,母后……母后,你告诉我,我的父亲究竟是谁!”他几近于疯狂! 北宫公主却是恢复了平静,只是脸上的神色微微露出了一丝端倪,“这已经是过往之事,如今你已经是突厥王,又何必呢?契骨他雄才伟略都不如你。” “所以你就故意想要把我养成一个纨绔子弟?”阿史那沙运笑了起来,“所以你一开始打算扶持上王位的就是他,这样才便于你控制,是吗?” 北宫公主微微皱眉,“你误会了。” 阿史那沙运大笑起来,“我误会了?孤王要是误会了,为何父王的遗骸却是黑色的?便是连叔父的骨骸中都显示是中了毒的?若是当初没有我起兵造反,是不是母后你等着叔父慢慢中毒而亡之后,也是准备垂帘听政呢?” 在场的四位族长闻言莫不是一惊,似乎被这骇人听闻的消息震惊了似的。 “王儿,你胡说八道!宗道,给我拿下他,让巫医好生给他看看,究竟是发了什么疯!”北宫公主骤然间动怒,一声令下李宗道已经出手,快如闪电! 只是却是有人比他还要快上几分,更是擒贼先擒王已经拿下了北宫公主。 看着楚煜忽然间移动到自己面前,而身后又是传来女人的闷哼声,李宗道骤然回过头去,却见那云武竟是拿住了主子。 “放手!”他心中一急,想要回身救人,却不想楚煜却是阻拦着自己,“李统领何必着急呢?云公子向来可是怜香惜玉的,虽然北宫公主年纪大了,不过保养的还算是不错。” 李宗道闻言顿时一恼,“楚煜你再胡说八道,我必当取你首级!” 楚煜却好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李统领还以为这是当年?”不过是弹指间,他手中折扇却是犹如长剑一般架在了李宗道的脖子上,下一刻李宗道只觉得脖颈一凉。 那折扇的扇骨竟然是用玄铁打造的! 他毫不怀疑,这折扇能取了自己的性命。 议政厅内顿时乱作一团,北宫公主为云武制住,楚煜拿捏着李宗道的性命。 阿史那契骨见状不由眯了眯眼睛,“王兄,你早有准备!” “中原有句话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突厥男儿向来都是天狼一般孤勇,契骨,你输了。”阿史那沙运淡淡道。他原本以为他会更费一番力气,却不想自己的这位兄弟却是这般的无力招架。 便是连母后,都……阿史那沙运轻蔑一笑,不堪一击。 阿史那契骨却是不甘心,“我不信,王宫已经被我控制,你就算是制伏了母后又如何?难道你还敢杀了她不成?” 阿史那契骨双眼通红,似乎已经疯癫了一般。 北宫公主闻言神色骤然一变,不能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向来温顺的他,竟然也用了心计,想要用自己的死来挽回败局吗? “母后,你看契骨也是聪明的,只是你觉得我是杀了您好呢,还是不杀的好呢?” 阿史那沙运笑了起来,那浅蓝色的眼眸中带着轻盈的笑意,“杀了您给父王赔罪,饶了您要你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你说哪一个更好呢?” “王上,她可是你的母亲,你怎么能这么对她!”李宗道大声吼道,只是说罢他却是发现那扇骨似乎因为自己开口而嵌入了他的咽喉之中。 “本督最是讨厌这没规矩的人了,李统领好歹也是西凉王室出身,怎么甘心做一个女人的走狗呢?是不是有什么理由?若是说出来,本督倒是可以成全你。” 楚煜一打一捧,李宗道顿时脸色通红,“楚煜,我不准你诬陷主子。” “你又是拿什么来不准本督做这些呢?”楚煜微微一笑,手中折扇微微用力,一道血线从李宗道脖颈上流淌了下来。 “李统领,本督等着这一天等了很久了,你说本督该如何报答你才是?” 他轻声说道,李宗道不由瞪大了眼睛,“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因为说话,他脖颈处的血线又是粗了几分,楚煜颇是嫌弃地收回了折扇,似乎嫌弃那肮脏的血液沾染到自己的折扇上似的。 “李统领真是健忘呢,王上不如将这两人交由我处置如何?” 阿史那沙运犹豫了一下,最后却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多谢。”楚煜笑着看了眼云武,“那就麻烦云公子了。” 云武看了他一眼,却是将北宫公主押解了出去,浑然不在乎议政厅内众人的眼光。 议政厅外刀剑声渐渐消失,阿史那契骨大声道:“站住,把我母后留下。” 楚煜轻声一笑,转眸看向了阿史那契骨,“契骨王又是凭什么命令本督呢?” “就凭我如今掌控了这王……” “禀告王上,叛军尽数被诛杀,那些尸首该如何处置?” 前来禀告的侍卫长的话让阿史那契骨脸上的笑意僵硬,“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脚步慌乱地跑出了议政厅,外面却是一片甲胄整齐,刀枪林立,而自己眼熟的几个统领,却是没有一人是站着的。 “契骨,你输了。”阿史那沙运淡淡笑了起来,眼眸的色彩犹如那天空的颜色。 高昌城里的叛乱却并没有像王宫的叛乱一样很快便是被平定,离开王宫的时候,应莲烟看着慌乱的百姓们,眼中闪过一丝冰凉。 “北宫公主执意寻死,太子爷准备怎么处置她?” 一个有心计有城府的女人,怎么会贸贸然地就参与到叛乱之中,要知道她可是经历过两位突厥王政变的,便是耳濡目染,也是懂得几分的。 “自然是要她求死不能了。”楚煜笑了笑,“你有什么主意呢?” 应莲烟笑了笑,“那就看当初要李宗道追杀太子爷的人到底是谁了。若是她,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若不是呢?”楚煜笑着道:“说起来,她倒还算是我的长辈。” 应莲烟闻言微微皱眉,楚煜还能和北宫公主扯上什么关系吗? 楚煜究竟和北宫公主说了什么,应莲烟并不清楚,只是第二日,北宫公主再度前往了龙亭寺,昔日这个寓意着她无限恩宠的寺庙,如今却是成为了囚禁她的牢笼,这一辈子都不能逃脱。 而李宗道,应莲烟却是知道,他的下场估计不会很好,毕竟楚煜从来不是一个以德报怨的人。 只是李宗道的去向,应莲烟来不及问了,他们形色匆匆地离开了高昌城。 “西凉事情有变。” 楚煜甚至一个人先行离开,吩咐卫三和黎香保护应莲烟前往西凉。 “西凉的事情向来都是太子爷亲手处置的,奴婢也不清楚,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黎香解释的小心翼翼,而卫三则是干脆没看到应莲烟的神色一般,很是安静地骑着马,目光直视前方。 他们此番直接借道大昭的泉州城前往西凉,只是到了西凉的时候也已经是九月下旬了。 整个西凉王城都是剑拔弩张的样子,好像谁若是拔剑出鞘,一场厮杀就在所难免。 而看到陌生人的到来,西凉百姓也莫不是多打量了几眼,似乎在担心着什么似的。 黎香何曾被这般注视过,当即便是目光冰凉瞪了回去,倒是碧儿小声翼翼道:“小姐,奴婢怎么觉得这里好像要发生了似的?” 应莲烟看了碧儿一眼,眼中带着几分笑意,“眼光不错。” 她们进城的时候,守城的士兵检查再三才放行的。 便是入住客栈的时候,客栈老板也是确定了再三问道:“客官真的是生意人?那这次来王城是准备做什么生意的呢?” 黎香当即没好气了,“老板你问够了没有,生意场上的秘密被你问去了,我们还怎么赚钱?” 她脸色一寒,那客栈老板顿时吓了一跳,不敢再多说话。 应莲烟无奈地看了黎香一眼,“我家丫环冲动无礼,老板不要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客栈老板连连摆手,只是却又是多嘴说了句,“不过小姐还是小心些好,毕竟这些日子王城可是不安定的很,也不知道啥时候就又打起来。” 老板话里的字眼让几人齐齐眼睛放亮,黎香当即问道:“王城什么时候打起来的?” 因为黎香之前的凶神恶煞,客栈老板言无不尽,“就在九月初三那天,大昭留在咱们王城的势力都被驱逐了出去,只是那吕相爷却也不是一心为国,如今立了个儿皇帝,自己被尊称为亚父,王城里的读书人都说没准儿过些日子,吕相爷就要谋朝篡位了。”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客栈老板连连打了自己一巴掌,“小老儿什么都没说,诸位客官请便,请便。” 看从客栈老板嘴里再也套不出什么话,黎香也不再多问,而是跟着应莲烟一道去了后面的小院。 因为王城里不安稳,这段时日前来西凉王城的外地人显然少了不少,客栈后面的几个小院子都是空荡荡的。 “小姐,卫三已经去打探消息了,相信很快就能带来太子爷的消息的。” 应莲烟倒是不担心楚煜的安危,这世间能伤了他的并没有几人,只是她诧异的是楚煜的身份。 北宫公主,李宗道。 大周和西凉,他究竟是什么人。 卫三当晚并没有回来,黎香看着已经第八次出去打探的碧儿,不由打了个哈欠,“小姐,碧儿这般究竟算什么?” 那刘建安不知道为什么早他们一步离开了高昌城,而碧儿和卫三之间却似乎有鸿沟一般难以逾越,可是如今这一位又是牵肠挂肚的,这算是什么回事。 应莲烟笑着扬起了唇角,“等你真的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了。” 黎香闻言摇了摇脑袋,“那小姐你是不是也在担心太子爷的安危?”她忽然间八卦起来,却是连瞌睡虫都吓跑了。 应莲烟闻言一笑,“你觉得呢?” 黎香顿时败下阵来,小姐说这句话分明就和太子爷一个态度,在敷衍自己嘛。 碧儿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失望,似乎终于忍不住了,“小姐,卫三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黎香却是笑了起来,“就算是天塌了,卫三也不过是落一身灰罢了。碧儿这是在担心他?可千万别让卫三知道了,不然他可是跟你急,这是怀疑他能力。” 碧儿闻言脸色一红,“我去给小姐铺床。”却是借着这个机会离开了。 是夜,卫三没有回来,和碧儿睡一间房的黎香被折腾的几乎是一夜未眠,天微微一亮,客栈门前却是传来一阵喧哗声,直将黎香吵醒了起来。 “大清早的,还让人安生不安生了?” 217.-220-夫人这么聪明,何不猜上一猜呢 只是待来到客栈的大堂时,黎香不由揉了揉眼睛,客栈老板正一脸赔笑,“夫人您大人有大量,小老儿昨个儿不长眼,竟是有眼不识泰山,您老见谅,您老见谅。” 那客栈老板不正是对着小姐又是作揖,又是赔礼吗? 黎香脑袋有些轴,一时间竟是没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且为什么太子爷忽然间变换了风格,这打扮不是活脱脱的西凉王室的风格吗?这又是哪一出? “刘老板,沾亲带故可不是这么个办法?我夫人哪里有你这么个便宜儿子?” 楚煜脸上带笑,可是眼中却是没有半点笑意。 应莲烟闻言不由摇头,到底是狗……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这嘴巴欠的,一时半会儿怕是也改不过来的鼷。 客栈老板闻言顿时心情无以复加的悲伤,他都这地步了,这这……都统领大人就不能饶了自己吗? “大人,是,是小的说错话了,大人和夫人可别跟小的一般见识,免得掉了自己的价儿。” 客栈老板欲哭无泪,打死他也不要开客栈了,他怎么能想得到,昨晚入住的客人明明自称是做生意的,竟然是都统领的家眷! 都统领大人是谁呀! 吕丞相虽然现在掌握着西凉国的小皇帝,可是却到底不敢取而代之,还不就是因为都统领大人掌控着西凉的军队吗? 而且,他本就是皇室血脉! 即便是深居简出,从来不上朝,可是即便是吕相爷对他也客客气气的,自己是哪根葱,竟然敢……好在,他昨天可没说都统领大人的坏话。 “夫人,请……” 楚煜一个手势,应莲烟站起身来,“你究竟在搞什么鬼?”摇身一变成了西凉的权臣,便是黎香也毫不知情。 她倒是小瞧楚煜了。 楚煜咬着她耳朵,轻声说道:“夫人这么聪明,何不猜上一猜呢?” 大庭广众下竟是对自己这般动作,应莲烟瞪了他一眼,拂袖上了马车。 却不想楚煜却是紧随其后跟了上来。 “怎么,对本宫这个新的身份不满意?” 马车宽大的很,一如楚煜的作风,舒适而奢侈。 “不敢,只是太子爷狡兔三窟,实在是令人佩服。” 口里说着佩服,只是应莲烟心底却是没有一点敬佩之意,反倒是看着楚煜,似乎想从这张脸上找到一丝痕迹。 “能者多劳,本宫辛苦,夫人体谅便好。”说着便是以应莲烟的大腿为枕头,竟是躺了下去。 应莲烟顿时脸色一变,低声吼道:“你给我起来。” 楚煜却是丹凤眸轻轻一挑,“你都应下了本宫夫人的名头,这不过是分内事,又有什么好推脱的?” 应莲烟几乎咬牙切齿道:“我没有!” 客栈里楚煜堂而皇之的声称迎接夫人回府的时候,她可是没有应下那一句“夫人”! “没有?”楚煜笑了笑,黑密的眉微微一挑,“那怎么上了本宫的马车?这可是为迎接本宫的夫人回府而准备的。” 一时间,车厢内几乎都是牙齿磨动的声音。 应莲烟气极,最后却是干脆闭上了眼睛。 楚煜微微一笑,却是寻了个舒适的姿势侧卧着,这些天他不眠不休,如今终于安生下来,有这丫头陪在身边,真好。 黎香和碧儿在后面的马车里坐着,看碧儿欲言又止,黎香最后忍不住开口,“卫三是个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一声响,你明知道他这性子,难道还准备让他主动说话不成?” 碧儿听到这话却又是脸色一红,低下头几乎不敢抬起来,“我只是害怕他出事,现在没事就好。” “没事?”黎香笑了笑,“你哪里看出来他没事的?” 看着碧儿蓦然抬头,黎香努了努嘴角,“卫三走路的时候向来是左脚先行,每一步的步幅是两尺,可是现在步幅却是小了一半,而且右脚先行。” “他受伤了?”碧儿惊讶道,旋即却是一脸的担忧。她竟是没看出来,可是…… “黎香,你那么细心,你喜欢他?”若是不喜欢,她又怎么会观察到卫三的小动作,对他的改变一眼就看出来呢? 黎香闻言不由冷汗,“喜欢他?开什么玩笑!”黎香一脸不屑,“天下男人那么多,喜欢我的又不在少数,我才不像你不长……喜欢个闷木头。” 看碧儿依旧是不相信的模样,黎香无奈道:“其实,我就是想看看,卫三什么时候最松懈,我才能有把握打赢他。” 可恶的是,就算是如今卫三受了伤,自己却还是没能找到他的破绽! 这个可恶的卫三,让她一下会死呀! “你干嘛非要打赢卫三?你们不都是……”都是八千岁的手下吗?为什么会窝里斗呀。碧儿没敢问出这心中的疑问。 “还不是因为跟隐六那混小子打了赌,要是我这辈子都赢不了卫三,回头怎么……” “怎么怎么呀?”碧儿好奇道。 黎香却是猛地摇头,“没什么,反正你放心,我对卫三不感兴趣,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卫三左腿受伤,而且十有*还是伤在了同一个地方,上次他可是好生休养了小半个月才恢复过来的,这次要是不好好休养的话,我怕他这辈子都是个长短腿了。” 碧儿闻言脸上有些紧张,旋即却又是说道:“他自己的身体,会爱护的。” 黎香看她强装作不在乎,不由冷声笑道:“爱护?暗卫从来没有自己的身体之说,我们这条命都是太子爷给的,哪来的什么爱护不爱护?何况他这辈子最大的目标都远离他而去,一副健全的身体和破破烂烂的又有什么区别?” 碧儿猛地抬起头来,看到黎香那直直望向自己的眼眸,却是唇瓣翕动了一下,旋即却又是低下了头。 马车里满是静谧。黎香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好话歹话说尽,要是碧儿还是坚定了信心,自己可就真帮不上忙了。 马车最终停了下来,只是应莲烟看着眼前的西凉皇宫,眼角带着几分嘲弄,“太子爷是以西凉皇宫为宅邸吗?” 她语气中满是嘲弄,却不想楚煜竟是点了点头,“虽不比大周皇宫几分华丽,却也是勉强,本宫带着夫人看看新家如何?” 应莲烟看着他眼底的青色,忽然间有些心疼,适才马车摇摇晃晃,可是楚煜却是呼吸绵长,她不是没有察觉出来。 “我累了,想要早点休息。”发觉自己竟是心疼这妖孽,应莲烟语气蓦然变得冰凉。 楚煜却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既然夫人累了,本宫陪夫人回去歇息好了。” 楚煜住的宫殿是崇明殿,看到宫殿外等候着的内监时,应莲烟不由皱了皱眉头。 那内监已经迎了上来,“都统领,陛下想要见夫人,特命奴才前来接驾。” 西凉宫中的总管太监才能穿这紫色的袍服,显然眼前的人是西凉小皇帝跟前的大总管。 只是这般卑躬屈膝地对楚煜,倒是让应莲烟暗暗惊讶。 “夫人车马劳顿有些累了,改明儿本宫再带她到皇上面前赔罪。” 楚煜却是脚下不停,揽着应莲烟一路进了崇明殿。 应莲烟回头望去,见那紫袍内监虽是一脸难色,却是连崇明殿的宫门门槛都不敢踏进来,显然对楚煜很是几分忌讳。 “夫人频频看向后面,莫非那太监竟是比本宫还好看?” 一路进了宫殿里,所到之处竟是宫女太监齐齐下跪,然后又是退了出去,却是比大周皇宫里的规矩都要森严几分。 “倒是没想到,这里的规矩竟然这般严苛。” 楚煜闻言冷声一笑,带着几分嘲弄,“画虎不似反类犬罢了,夫人不是累了吗?不如本宫伺候夫人歇息好了。” 应莲烟对楚煜口里的虎犬正是好奇,却是感觉自己腰间的湖蓝色丝腰带蓦然松开,却是落在了楚煜手中。 她还没来得及反抗,却是被楚煜抱了起来,下一刻却是落在了寝殿里的大床上。 殿外,传来宫女的轻声一笑,似乎在笑楚煜的心急似的。 应莲烟不由一声惊呼,“楚煜,你干什么?” 被质问的人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自然是干我想干的事情,夫人,难道还猜不出来吗?” *裸的话让原本还带着几分迟疑的宫女不由脸红,只看到那纱帐晃动,却是一条湖蓝色的腰带被丢了出来。 “我想要睡觉,别打扰我!” “夫人,本宫陪夫人一起睡,不好吗?” 原本的反抗声却是越来越低,似乎只剩下轻声的低吟。 寝殿的珠帘被放了下来,宫女们鱼列一般离去,殿门闭上。 应莲烟脸上露出一丝嘲弄,声音中带着几分冷笑,却哪里有适才的那些个娇媚,“没想到向来都是监视别人的太子爷如今却是被人监视着,这滋味如何?” 楚煜闻言却是一笑,“滋味不错的很。”他手却是轻佻地落在了应莲烟的胸前。 “看来书上说得对,过犹不及,这段时间来,本宫疏忽了一下,夫人倒是越发成才了。” “流氓!”应莲烟脸色一变,适才虽然不过是做戏,可是却是推推搡搡间把自己的衣衫扯开了。而且,十有*是这人故意来着!应莲烟毫不怀疑他的动机。 演戏,吃自己豆腐两不误。 楚煜却是闻言一笑,“夫人放心,本宫从来只对夫人耍流氓,别人便是环肥燕瘦,本宫也是柳下惠,从来坐怀不乱的。” 柳下惠,还坐怀不乱?应莲烟撇了撇唇角,是别的女人看到你避之不及,所以你才不情不愿地做柳下惠吧? 只是,应莲烟却没想到,这次竟是自己猜错了。 西凉皇宫里不缺美人,不然便不会有美人美玉和美锦之说了。 而且美人的确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更重要的是,这些美人却是围绕着楚煜翩翩起舞的,而间或投向自己的目光,莫不是带着嫉妒和冷意,甚至有的是带着不屑的。 一群胸大无脑之辈。应莲烟面不改色,还真以为楚煜是什么香饽饽不成,一个个投怀送抱竟然这般。 许是注意到她异样的神色,偌大的龙椅上身形单薄的西凉国小皇帝开口问道:“夫人可是对这歌舞不满意?” 小皇帝眼中带着几分期待,似乎想要从应莲烟这里找到与子同袍的情谊似的,只是得到的却是应莲烟矜持的笑意,“西凉歌舞别具一格,倒是瞧着新鲜。” 虽然大周的宴会上也有歌姬助乐之说,可是却也不曾这般露骨,翩然起舞的歌姬恨不得将身体缠在男人身上,似乎软绵绵的犹如一滩柔水。 应莲烟甚至带着几分恶意的猜想,是不是小皇帝也在眼馋,只是因为年龄小,却也不过是只能看着,而心里却是大为不满呢? 小皇帝有些失望似的,顿时间神色蔫了下来,倒是那恶名昭著的吕相爷见状不由笑了起来,“夫人看不上这些?前些天皇上赏赐都统领几个美人,只是都统领却是婉拒了,说是夫人善妒,只怕是这些美人迎回家中,夫人不给她们活路,本相倒是看夫人和气的很,哪有都统领说的那般。” 恶名昭著的吕相爷倒是翩翩美男子一个,甚至比当初的楚思远还带着几分儒者气息,一点不像是一个权臣,亦或者说是居心不良的人。只是他的话倒是居心不良的很。 应莲烟承认,自己善妒,楚煜名声惧内的名声传出去,只怕是于他不利。 若是不承认,吕相爷下一句话定是要她收下这些美人,脚趾头想想就知道,这些美人是一枚枚棋子。 “吕相爷倒是一片好心,难怪王城里都传言相爷对尊夫人不离不弃,令人好生羡慕。” 楚煜一脸的诚意,任谁都觉得他是在夸奖吕相爷,只是知晓内情的却是不由会心一笑。 吕相爷倒是想要弃了那糟糠之妻,奈何他夫人脾气暴戾,一旦吕相爷多看了别的女人一眼,便是能要了那人的性命。 吕相爷注重官声,被他夫人拿捏着简直是无可奈何,以致于如今已经不惑之年,他夫人也早已经人老珠黄,可是相府里却是连个侍妾都没有,日子过得甚是“清心寡欲”。 吕相爷没想到楚煜竟是这般,顿时老脸微黑,看向楚煜的目光带着几分怒意。 吕相爷的碰壁失败却是让众人都知道,应莲烟是楚煜的心头好,谁也动弹不得。 一时间,西凉王宫里原本跃跃欲试的众人都举足不前。 小皇帝却似乎颇为解气,频频宣应莲烟前去游玩。 “人们都说夫人是大周的郡主,可是没有媒妁之言又怎么成了都……王叔的夫人?” 小皇帝似乎很是好奇,目光炯炯地看着应莲烟。 应莲烟露出一丝笑意,看着不过十岁尚且是个孩子的小皇帝,眼中带着几分怜悯,“那皇上能否告诉我,楚煜是大周的八千岁,锦衣卫都指挥使,为何却又是摇身一变成了西凉的都统领,皇上的王叔呢?” 这也是她心头疑窦,只是每每想要开口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楚煜却总是避开不回答。 小皇帝闻言愣了一下,旋即却是理所当然道:“王叔本就是我王叔,他是金花公主的儿子,身上流淌着大周皇室和西凉皇室的血脉,难道夫人不知道吗?” 应莲烟笑意顿时僵硬在唇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实。 金花公主是谁,她又岂会不知道。 西凉的和亲公主,所嫁之人正是先帝,当今圣上的兄长,死了二十余载的嘉庆帝! 只是…… “怎么可能,当年嘉庆帝病逝的时候,宫中妃嫔尽数殉葬,便是金花公主也……”应莲烟声音越来越低,她忽然间想到了另一个人。 长公主! 长公主不就是先帝的遗腹女吗?既然长公主能平安出生,楚煜又怎么不可能?而且当时又有长公主的母妃吸引去了楚帝的眼球,若是金花公主被掉包,保下先帝血脉,并不是不可能! 一瞬间,应莲烟几乎是一身冷汗,她几乎不能相信,她说不解的一切,如今竟是从一个孩子口中无意间知道的。 小皇帝似乎惊异应莲烟瞬间的变化,小心地扯了扯她的衣角,“夫人,你没事吧?” 应莲烟蓦然清醒过来,看着小皇帝不解以及关怀的神色,脸上的笑意又慢慢凝聚起来,“没事,皇上喜欢菊花?” 西凉王宫虽然不比大周华丽气势磅礴,可是却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御花园里的菊花品种各异,因为地理位置靠北,花期也都晚了些。 “嗯,菊花欺霜傲雪,我喜欢它的风骨。”小皇帝眼中露出一丝怅惘,应莲烟见状不由心中一涩,其实小皇帝究竟生活的如何,自己不是不知道。 八岁前他的生活是无忧无虑的,而西凉一朝政变被扶持为新君登基为帝,偏生那时候西凉在大周和大昭的夹板间生存,如今虽然大周和大昭的势力都被驱逐出去,可是谁又能保证,什么时候,西凉什么时候又会陷入这两个大国的铁蹄的威胁下。 外敌威胁也就罢了,偏生如今吕相爷把持朝政,几乎要自立为新君,若非是楚煜出现,只怕是如今西凉的国姓却是要变成吕了。 “花开有期,着急不得。”应莲烟笑了笑,其实西凉的国政并不算是多麻烦,楚煜想要出手除掉那吕相爷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只是他迟迟不动手,想来却是早有预谋的。 小皇帝听到这话却是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意,“怪不得王叔什么美人都不要,只喜欢夫人你呢,你真是好人。” 好人?应莲烟觉得这话有些嘲讽,自己可不是什么好人。只是看着小皇帝那灿烂的笑容,她一时间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她和楚煜都不是好人,眼前的小皇帝看似单纯无害,其实也不是全然的好人,话里话外,未尝没有拉拢自己的意思,只是,这些,戳破不戳破却又是没什么大碍的。 小皇帝似乎很是想和应莲烟继续聊天,只是碧儿却是匆匆赶来,眼中带着几分焦急,“夫人,太子爷有急事找您。” 小皇帝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却也是脸上带着急色,“什么事这么着急,难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碧儿脸上带着一丝歉意,“回皇上的话,奴婢也不知道。” 小皇帝看碧儿不愿意吐露实情不由有些失望,不过他却是冤枉碧儿了,因为她是真的不知道。 应莲烟很快便是回了崇明殿。 楚煜正悠哉悠哉地坐在那里看书,浑然不觉半点着急上火的模样,碧儿见状也是一愣,却是被应莲烟打发了下去。 “怎么,那小子又找你诉苦了?” 楚煜从来不掩饰他对小皇帝的态度,对着应莲烟,从来都是称呼那小子,就好像称呼楚帝是老狐狸一般。 看着慵懒地倚在美人榻上的人,应莲烟慢慢走到了他身边,却是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人眉眼如画,她忽然间觉得心中酸酸涩涩的。 倘若自己是楚煜,又能做到几分? 遗落民间的皇室血脉,却是到现在都不曾认祖归宗,其中缘由,她又岂会看不清楚? 楚煜察觉出她的异样,不由挑眉笑了起来,“怎么,夫人忽然间发现为夫美貌如花,准备下手了吗?” 应莲烟却是不为所动,只是手却是轻轻落在了他眉眼上,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阿夜,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楚煜脸上笑意微微一僵,旋即却是笑了起来,“看来姜还是老的辣,那小子想要套你的话,结果却是被你给套了话,也不知道能不能长点记性。” 应莲烟却是凝眸看着他,似乎不满意他故意岔开话题似的。 楚煜眉头一挑,“不算是太早,前些年罢了。” 应莲烟闻言一愣,若真不是太早的话,他又是怎么一手布了这些局的?若非是苦心孤诣,他又怎么能顺利成为楚帝的心腹? 从应莲烟脸上读出了一系列的诧异,楚煜不由摇了摇头,“什么都瞒不过你,我知道这一切也不过是几年前的事情,不过我从小就被苦心栽培,所以想要做什么,也是顺风顺水的很,怎么,对为夫失望了?” 应莲烟闻言苦笑了一声,“怎么会?”只是她心中却是更加酸涩了,一个不清楚自己来历的孩子,却又是被人督促着努力上进。 “至于当初为什么会去了温安城。”楚煜笑了笑,“我刚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那时候师傅刚巧死了,年轻气盛想着老狐狸肯定是容不下我的,那就去西凉好了,国虽然小了些,但是我要是混起来也容易,只是却不想遇上了李宗道,结果被他一路追杀,还被人敲了一闷棍。” 说到最后,楚煜笑着拿住了应莲烟的手,“不过倒是多亏了你那一闷棍,让我脑袋清醒了些。” “所以你选择从楚帝下手?” 当初的救驾,一朝成为天子心腹。竟然是楚煜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应莲烟笑了笑,倘若是京城里的那老狐狸知道这一番真相,是不是气得就要永远起不来了? “九五至尊,享受无边荣华,可是却也要尝尽无边孤独。”他唇角带着嘲弄,忽然间却是看着应莲烟,似乎要把她刻到自己骨血里似的。 “丫头,我这一条路注定是风波不断的,你可是要跟我走下去?” 应莲烟沉默,只是眼睑微微下垂,并没有回应楚煜。 “不过,我许你一生一世,只要有我楚煜一日,你应莲烟便安然无恙,你所想要,便是我负了天下也会取来给你的。” 一时间,寝殿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都是凉薄的,又都是带着几分炙热的。 应莲烟抬起头来,看着那向来带着戏谑的,玩世不恭的眼眸,“那我要是想要的是你的命呢?” 她玩笑似的,唇角微微勾起,却又似乎是认真的。 楚煜忽然间笑了起来,“我的就是你的,便是这条命,当初你不也是险些拿走吗?” 应莲烟笑了起来,也许楚煜的这条命真的是阴差阳错才出现了的。 原本不曾在她生命里出现的人,如今却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一般的人物,究竟是哪里出现了改变,她也不清楚。 也许是从自己在孙家宅院里醒来的时候,也许是楚凝碧算计自己的时候,也许是他无意间闯到了孙家,看着自己杀了孙亭先的时候。 到底是什么时候,她不清楚,只是也不想弄清楚了。 “那这条命你先留着,等哪天你惹得我不高兴了,再取走也不迟。” 楚煜闻言一笑,自然是不会有那一日的。 应莲烟并没有在西凉王城里多呆些时日,京城里忽然传来了温老太爷病重的消息,让她一下子失去了主张似的,脸色都变得雪白。 “没说什么原因?师父他不是在京城吗?为什么还会病重,难道是旧疾复发?”应莲烟一连串的提问,只是隐六却是一个都答不出来。 看着应莲烟脸色越发不好,就要对隐六发作的时候,黎香连忙开口道:“小姐您先别着急,老太爷吉人自有天相,也许现在唐先生已经把他治好了呢?你先别着急,隐六,还有什么消息都说出来,别在这里卖弄关子。” 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拿温老太爷的消息跟小姐开玩笑,岂不是自找苦吃? 隐六闻言有些尴尬,他实在是没有别的有用的消息了嘛! “实在是我……对了,据说温詹家主找到了温家失落的子弟,这日子算着差不多也是快要到京城了的。” 温武的出现温家早已经是知道了的,如今再度传来消息,那找到的应该是温武的哥哥,自己的大表兄了。 只是这消息只怕也并不能纾解老太爷的病情。 “收拾东西,我们回去。” 黎香闻言不由一愣,“小姐,这时候回去,奴婢怕京城里的人……”黎香欲言又止,只怕京城里的人会对小姐下手,而且太子爷离开西凉王城前去督军,这突然间离开,太子爷他…… “碧儿,去收拾几件衣服,准备好马匹。” 应莲烟直接吩咐碧儿,黎香不由一愣,小姐这是真的急了。 碧儿向来以应莲烟的意志为意志,自然是言听计从,得了命令便是出去准备。 “小姐,隐六是从京城赶来的,想必道路很是熟悉,让他随着我们一同回去,这样也能快些。”黎香知道了应莲烟心思坚决后便很是利落地改了口。 应莲烟也并非不讲道理的人,听到黎香这话点了点头,“也好,只是王城这边,你和碧儿留下应付,回头再回京城。” 黎香闻言当即反对,“碧儿身体弱,她和卫三留下应付王城里的事情,我跟着好歹一路上还能照顾小姐。” 一时间应莲烟犹豫了起来,只是碧儿却是同意黎香的决定,“小姐,奴婢只怕是会耽误行程的,您身边向来都要有个照顾的人,黎香办事利落,奴婢也能放心,等到京城那边稳定下来,奴婢再去找您便是了。” 碧儿多少也有些舍不得,只是黎香分析的在理,她再犹豫便是给小姐添堵了。 就在应莲烟与黎香、隐六离开西凉王城的同一时间,西凉王宫里,崇明殿却似乎戒严了一般。 原本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都被赶出了崇明殿,众人议论纷纷。 “据说是都统领的夫人忽然间病了,而且是恶疾,所以才……” “啊,是不是天花?我看崇明殿里一应的用具都被烧了,现在都统领也不在王城……”这人不敢再往下说了,若是吕相爷借着这个由头罢了都统领的权,只怕西凉的天又要变了颜色的。 王城里的小皇帝听到这纷纷传言后也不由皱起了眉头,“崇明殿里究竟怎么样,难道没人知道吗?” 他身后穿着紫袍的太监总管黄总管闻言摇了摇头道:“回皇上的话,崇明殿里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都统领的心腹把守着殿门,奴才无能,探听不到什么消息。” 小皇帝闻言脸色一变,似乎想要发作,可最后却是忍了下来,“那吕相那边什么动静知道吗?” 黄总管点了点头,“这几日里,朝廷不少官员都去了吕相府上,据说很晚才回的家,只是具体说的什么,奴才无能,还没能得到确切的消息。” 小皇帝闻言冷笑了一声,“还能说些什么,无外乎是借题发挥,让朕罢了王叔的权而已,朕偏偏不让他们如愿。” 看着小皇帝骤然间犀利了几分的神色,黄总管不由心中一惊,“皇上,如今都统领不在京城,要是吕相他们……” 小皇帝唇角却是溢出了一丝嘲弄,“逼宫吗?难道他就不怕这是都统领想要他自己露出马脚而设下的计策?一旦他有异动,便是株连九族的重罪,我看吕相也要权衡一下吧?” 黄总管闻言只觉得汗流浃背! 是呀,他们怎么忘了,都统领可是个从来不按照规矩出牌的人! 若这本身就是一场阴谋的话,那吕相他们岂不是就要被一网打尽了? 崇明殿依旧是宫门紧锁,卫三犹如雕塑一般站在那里,所有的有心人都被阻挡在外面,碧儿却是看着空荡荡的宫殿,心中默默祈祷小姐能早日回到京城,这样就不用那么提心吊胆了。 老太爷,他对小姐,真的很好的。 只是刚刚出了西凉的边界,应莲烟却是遇到了拦路的人。 “得知清欢郡主要途径此地,主子特命奴才恭候郡主大驾。” 应莲烟认出了眼前的人,“是他动的手?” 一身红袍的人却是异常的固执,“郡主想要知道真相,随奴才回去,主子自然会告知郡主一切的。” 应莲烟闻言一笑,马鞭骤然甩了出去,一把扯掉了那人的乌纱帽,“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洪公公竟然能给你们皇帝做主了!” 洪公公本无意隐瞒身份,被应莲烟戳破却也是面色不改,“奴才不敢。” “让开,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若是我知道这事和他有关,不管他什么身份,我应莲烟都会找他算清楚这笔账!” 洪公公一时间竟是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几步,当初围猎之时,他对应莲烟也注意了一番,只是看她行事却是极为稳妥的,却是没想到此时此刻竟是如此的霸道。 他还没后退,应莲烟胯下坐骑却是扬蹄奔来,若非是身边的小太监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洪公公觉得自己今天必定会丧命马蹄之下! 黎香却是从这其中嗅出了一二,“小姐,难道老太爷的事情和大昭有关?” 身后,西凉已经是渐行渐远,甚至黄尘飞扬已经看不到那凉亭里人。 “这消息是温詹家主托我传来的,大昭又怎么会知道小姐的行踪,肯定是有关系的!”隐六斩钉截铁道,黎香顿时一愣,没想到隐六正经的时候竟然还是很靠谱的。 应莲烟眉头紧皱,当初温老太爷中毒就是和大昭有关,如今再度病危看来和大昭竟是又有牵连,难道是当年的那人竟然又动手了不成? 可是,温家究竟是哪里和大昭有仇,竟然被这般盯着! 应莲烟一路几乎缄默不语,若非是每日里还正常的吃喝赶路,黎香简直怀疑她疯魔了。 “黎香姐你放心,郡主她没事的。” 能够正常的吃喝,除了赶路急了一点,隐六找不到应莲烟不正常的迹象。 黎香给了他一个暴栗,“你懂什么?”似乎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高,会吵醒睡着了的人似的,黎香压低声音道:“小姐之所以吃喝正常是因为她担心自己还没到京城身体却是撑不住了。她不是那种分不清主次的人。” 所以,即便是心中再着急,却也是会正常吃喝的,哪怕是将食物硬生生地塞进去。 隐六似懂非懂,只是看着沉睡了的人,他忽然间明白了,不像是其他着急上火的人,除了不说话,郡主几乎是正常人一般,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 这种心态,难怪能入的了太子爷的法眼。要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个要求多么的高的人呀! 隐六忽然间明白了些什么,原来太子爷喜欢的是这样的,他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情,“黎香姐我跟你说,飘雪回京城了。” 黎香闻言一愣,“北疆的战事还没结束,她怎么回去了?” 隐六却是笑着道:“北疆现在僵持着,一时半会儿估计这战事是结束不了的,楚文琛继续准备粮草,她在北疆有什么意思,就回去了呗。” 北疆战事的确是陷入了僵局,好像双方都没有继续动手的打算,可是却又是不能撤兵的,粮草的消耗是巨大的,楚文琛离开冀州她也是知道的,因为小姐当初离开北疆,所以现在温家负责督运粮草的人便是温武,而虚灵也是跟在他身边的。 “管她呢,一条小泥鳅翻不出多大的浪的。”黎香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只是她没想到,甫一入京城,他们第一个遇见的人便是飘雪。 “清……”来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改口道:“听说你回来了,没想到是真的。” 一副好巧,我竟是在城门口遇见你的神色。 应莲烟面上神色不变,只是下马行礼,“清欢见过太子殿下。” 虽然行色匆匆,虽然形容憔悴,可是她礼节却是得体,便是再挑剔的宫廷嬷嬷也找不出半点差错。 只是看着这样的应莲烟,皇甫镜却是没由来的失落,她这般有礼,对自己可谓是疏远至极。 “郡主这么行色匆匆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回来奔……” “飘雪,你给我住口!”生怕飘雪说出的话会激怒应莲烟,黎香连忙呵止道。 飘雪依旧是大红的衣衫,形容间更是多了几分艳丽,被黎香这么一呵责,顿时愣了一下,旋即却是不甘心地瞪了黎香一眼,“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对我大吼大叫?” 黎香闻言面上一僵,不由看了眼隐六,只是隐六却是暗暗摇头。 飘雪在皇甫镜身后,其地位就好像当初是跟在太子爷身边一般! 想到这一点,黎香不由瞪大了眼睛,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难不成黎香竟然是委身皇甫镜了? 皇甫镜却是皱起了眉头,“退下!” 飘雪知道皇甫镜向来是温和的,只是待自己却是这般,不由想起当初楚煜也是如此,她顿时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只是最后却还是退了下去。 “宫里派太医去了温府,只是温老太爷一直昏昏沉沉的。” 有皇甫镜在,应莲烟并不方便扬蹄离去。而前者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轻声劝解,让应莲烟不由一时间宽慰下来。 “多谢太子殿下告知,清欢感激不尽。” 皇甫镜闻言却是心头一涩,他想要的并不是应莲烟的感激,“你我之间,不必……” 他话还未说完,应莲烟却是说道:“听说太子殿下即将纳太子妃,宁四小姐品性俱佳,是太子殿下的良配,清欢先恭喜太子殿下了。” 皇甫镜原本唇角的苦笑此时此刻却是变成了失望,原本温和俊朗的脸此时此刻却是僵硬的如同顽石一般。 应莲烟却是浑然未觉,其实她本就是故意的。 皇甫镜对自己的心思她不是不清楚,可是对于他,自己只有愧疚之情,并无其他。 而如今,他纳宁沐岚为太子妃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却又是偏生赶在自己回京的时候在城门口等待自己。 这一番举动固然是他一片真心,可是却也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君不见,柳贵妃本就是对她不喜。 君不见,承恩侯府的龌龊事她心知肚明。 君不见,大周朝堂如今风波暗涌。 他一片赤诚之心,可是却不知道,自己这一举动给她带来了什么。 “清欢,你明知道我的心……” “总算等来了!”迎面疾驰而来的骏马几乎是横冲直撞似的,来人更是一句话打断了皇甫镜的质问。 看见来人,应莲烟不由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师兄和哥哥都回来了。 “丫头,祖父刚才清醒了一会儿,还念叨着你什么时候回来,刚巧你就来了。” 应莲烟察觉到温子然的称呼,顿时愣了一下。 难道说,师兄他就是温家早年失散的另一个孩子?可是他未免和温武长得也太不像了吧? 只是现在却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而温子然的到来却是让皇甫镜的质问什么的都问不出口。 “太子殿下,告辞了。”温子然几分江湖习气,随意拱了拱手便是招呼着应莲烟离开。 飘雪在身后跟着顿时气恼,“殿下,他们眼中还有没有君臣之礼!竟然这般放肆!” 她马鞭直指应莲烟身影,似乎只要皇甫镜一句话说出,便是能立刻教训应莲烟一顿似的。 “想要指责她,先管好你自己,皇后把你送到本宫身边是来保护本宫的,不是让你插手本宫的生活,再有一次,本宫立斩不饶!” 皇甫镜语气冰凉,飘雪听着几乎以为他是楚煜附体了。 黎香落在后面,听到这么一句,顿时看了飘雪一眼,眼神中满是鄙夷。 她还以为飘雪是皇甫镜的人了,看来倒是柳贵妃塞过去的,还真是出息的很,看来她也没选个什么好主子嘛。 看到温老太爷的时候,应莲烟几乎不能相信,眼前的这个瘦骨嶙峋几乎没有了呼吸的老人会是前段时间还精神抖擞和自己耍贫嘴的温老太爷。 眼泪,一下子便流了出来。 温子然不是没见过小师妹哭过,只是却从不见她这般。 也许师父当初早就明白,所以哪怕是那时候知道小师妹“心术不正”,却还是留下了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她不过是一个稚龄女,若是因为我一时行善而能救她一命,也算是我一番功德了。” 师父那时候的话,自己并不十分相信,可是谁又能料到,兜兜转转,他的小师妹如今竟然成了表妹了呢。 “师父呢?”应莲烟很快就清醒了过来,眼泪并不能让温老太爷转危为安,只有医药才能救人。 “师父去了大昭。”温子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道:“他说大昭那里也许能找到解药,让我留在京城先照看着。” 师父不是对自己说过,即使有了解药也难以维系温老太爷的性命吗?为何如今却又是出尔反尔,他绝不是这种人。 温子然也解释不清,直到傍晚时刻,温詹归来,应莲烟才知道这其中前因后果。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人竟是在你外祖父的惯常用的物件上下了毒,当时唐先生正在潜心研制药物,我也没有察觉,直到后来你外祖父突然咳血,我这才意识到,若是我当时加以提防,也许他老人家也不会这把年纪再受这番罪了。” 温詹一时间也是内疚不已,当年的毒药几乎将父亲的身体尽数摧毁,如今却又是这一番猛烈,兼之引发了旧疾,若非是唐隐先生立刻用药压制住了这毒药药性,只怕是…… “没有千年防贼的道理,师父一个人前往大昭太过于危险,我过些天也去一趟。”即使不能找到解药,可是下毒的人,自己绝不要他好过! 看着应莲烟神色决绝,温詹知道自己劝阻不了她,“你刚回来,不妨歇两天,大后天是太子大婚,大昭也会派使节前来观礼,到时候你可以从他身上下手,打探些消息。” 温詹的一番话倒是让应莲烟冷静了下来,自己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前往大昭,师父好歹是九州闻名的神医,谁若是想要动他却也是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虽然救人如救火耽误不得,可是自己此时此刻最是不能乱了的就是阵脚,实在是不能着急的。 “是,清欢知道了。” 看应莲烟一脸疲惫之色,温詹吩咐她早些回去休息,温子然一路送她回去。 “文璋今天去山上了,说是给老太爷祈福,他很是伶俐,老太爷和詹叔都很喜欢他。” 听温子然提及兄长,应莲烟心中软了一下,当时在北疆错过,自从在京城一别后,她竟是再也没见过哥哥,却没想到兄妹重逢竟然还是在京城。 “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温子然闻言不由一笑,“这倒是你第一次跟我这么客气,不过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用不着这样。” 两人对视一笑,谁也想不到会是这样。 温子然解释道:“师父说当初看到温武的时候觉得有些眼熟,却是没想起来,最后等到詹叔派出的人找到昔年的一些线索时,师父才知道当初的眼熟究竟是为何缘故。这世界也真小,兜兜转转,我们竟然是表兄妹。” 应莲烟也不由一笑,“是呀,世界真小。” 小到她从重生那一刻起,一切都冥冥中自有安排似的,将她的人生翻天覆地地改变。 玉缘院中众人看到应莲烟回来都很是高兴,只是因为温老太爷的昏迷不醒,到底那笑意都压抑了几分。 “这段时间不在京城,劳烦罗嬷嬷了。” “小姐客气,不知道太子爷如今怎样?”如今锦衣卫被落何蜀掌控,罗嬷嬷有心关注楚煜的消息,可是却是不敢贸然用人。 何况这段时间飘雪作威作福,她不想看到那小人行径,罕少出门。 应莲烟笑了笑,“他如今很好,西凉小皇帝的王叔……”应莲烟忽然间愣了一下,“他是金花公主的儿子,不应该是小皇帝的舅舅吗?” 罗嬷嬷没想到,小主子竟是把身份透露给应莲烟,心中愣怔了一下旋即却是明白了,眼前的人已经彻底的得到了太子爷的信任。 “太子爷身份外人还不知,太子爷对外大概是用当初金花公主早逝的侄子的身份,这样好歹还能顺理成章些。” 金花公主的侄子?应莲烟笑了笑,大概又是皇室辛秘了。 看到她神色有些倦怠,罗嬷嬷也没再多说什么,“小姐早点休息,京城的情形明天我再慢慢解释给小姐。” 应莲烟点了点头,点头示意黎香跟着罗嬷嬷离开。 罗嬷嬷远在京城却是能知道楚煜所用身份,想来也是心腹中的心腹,只怕对楚煜的关心不是自己一两句话能满足的。 京城里的情形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只是应莲烟回来的消息几乎是一瞬间就传遍了京城。坤宁宫里柳贵妃得知今天发生的一切,不由面色一寒,“都要大婚的人了,竟还是死心不改!” 只是对儿子的执念,柳贵妃却是没有一点办法。他能够答应和宁沐岚的婚事,还不是因为一则是皇命难为,二来则是为了保护应莲烟吗? “应莲烟,你若是再这么阴魂不散,别怪本宫对你……”长长的指甲几乎嵌入了手心,柳贵妃一脸的狠戾,“去看看养心殿那边如何。” 她就不相信,应莲烟回来,养心殿里那两人会不关心! 养心殿里,长公主服侍楚帝用药。 “父皇最近气色好多了。” 楚帝皱了皱眉头,最后还是饮下了那一盏汤药。 看帝王脸上微微的不悦,长公主轻声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女儿小时候,父皇不是经常这般对女儿说的吗?” 一句话勾起了帝王昔年的记忆,他不由笑了笑,“你倒是记住了,小时候你体弱多病,好几次太医都说你不行了……” 他彼时刚刚登基,内忧外患朝廷并不安稳,看着那小小的人儿痛苦的在挣扎,他竟是觉得好像看到当年的阿凰也是这么苦苦挣扎,最后却是不得不…… “女儿听嬷嬷说,要不是父皇当年悉心照顾,女儿只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长公主声音淡淡的,似乎说着的事情并不关系自己似的。 楚帝闻言轻轻一笑,“是呀,这一晃二十多年都过去了,澈儿也都要大婚了,朕也老了。” 他一时感慨,竟是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长公主连忙上前帮帝王顺气息,“父皇不要优思过甚,如今澈儿也长大了,能担得起这江山之重了。” 楚帝闻言却是一笑,“他?还年轻的很。” 楚帝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似的,“他若是有凤夜的几分手段,如今这江山朕便是放手不管又有何妨?” 长公主闻言微微一怔,不由怀疑帝王这一句倒是是称赞还是动了杀机,一时间竟是没有接话。 “怎么,想什么呢?”楚帝问道。 长公主犹豫了一下,这才道:“儿臣刚才来的时候倒是听说清欢那丫头回来了,看来温家老太爷的情形真的不乐观了。”她避重就轻地提及了一下应莲烟,惹得帝王皱起了眉头。 “落何蜀没查出来什么?” 长公主闻言摇了摇头,“那贼子下手极为隐秘,若非是温家老太爷忽然间病重,竟是谁也不知道他遭了毒手。听说客居温府的唐隐神医已经去寻找解药了,好像是和大昭有关。” 楚帝闻言皱起了眉头,最后却是没有说什么,似乎在思索着。 倒是长公主有些担忧,“澈儿大婚在即,大昭的使节明日也要到来,儿臣只怕这其中会出什么乱子。” 大周太子殿下的大婚,不止是大昭使节,便是蜀南和远在海外的月黎国还有西凉都派遣使节朝贺。除了突厥因为和大周还在僵战之中并不曾前来朝贺,如今的京城几乎是九州之中最为热闹的所在。 “嗯,你去把何蜀唤来,朕有事吩咐他。” 长公主闻言袅袅起身,正要离开,却是听到身后帝王忽然间道:“说来,你和应莲烟倒也是关系不错,回头去看看她也是,这段日子凤儿你深居简出,都消瘦了不少。” 长公主背对着帝王,唇角扯出了一丝笑意,她听到自己说道:“儿臣知道了,多谢父皇关心。” 她唇角弧度弯弯,带着一丝嘲讽,在晚秋的明媚下,却是粲然无比的。 落何蜀就在养心殿外候着,看到长公主出来不由躬身行礼。 “落大人这般尽忠职守,只是委屈了家中的娇妻女儿。” 应盈盈前段时间刚刚生产,清秀可爱的女儿,而当时落何蜀却是在锦衣卫衙门里当差,赶回府中的时候小姑娘已经安稳地睡了过去,而刚刚因为生产险些步入鬼门关的应盈盈也因为力竭而昏睡了过去。 京城百姓无人不知如今的锦衣卫由落何蜀掌控,原本被柳贵妃和承恩侯拉拢的落何蜀现在却是帝王的近臣,地位简直和当初的八千岁如出一辙。 只是天子近臣又岂会是好当的? 妻子月子过了一半,结果落何蜀回府的时间加起了还不到十个时辰。 生产后休养的应盈盈有些失落,只是看着女儿时眼中才飘忽起一些愉悦。玖儿见状,几乎想要说出所有的实情,只是到最后却还是忍住了。 落大人既然吩咐了自己保守所有秘密,就一定另有安排的。她怎么能擅自改变他的计划呢? 落府之中,并没有喜得贵女的喜悦,反倒是压抑着几分清冷似的,京城之中好事之徒更是多了几分揣测。 只是落何蜀还是受到帝王的信任,即便是柳贵妃对他也是客客气气,较之当初,几乎是有低声下气的嫌疑。 “探子回报,应莲烟的确是从西凉归来的,好像是八……太子爷颇是受西凉小皇帝的信任,应莲烟则声称是他夫人。” 落何蜀只不过是迟疑了一下,随后的回话便是利落了许多,“只是太子爷一手调教出来的锦衣卫,再多的消息臣也打探不到了。” 楚帝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才道:“还这么敬他?” 帝王这一句似乎无心之问,只是落何蜀却是微微皱起眉头,“回皇上的话,太子爷与微臣有救命之恩。” 楚帝闻言一笑,“那倒是,若你也和那群人一人,朕倒是不敢信你了。去吧,这两天辛苦你了。” 落何蜀闻言退下,只是帝王原本舒展的眉宇却是慢慢皱了起来。 杜德全上前奉上一盏茶,“皇上,八千岁怎么摇身一变成了西凉的权贵?”大周昔年声名显赫的太子爷,如今竟是和西凉纠缠不清,杜德全眼中忽的一闪,轻声说道:“莫非太子爷当初……” 楚帝冷声一笑,“当初就给自己留了退路,朕命他处置西凉之事时,怕他就是有了这计划的。” 杜德全闻言不由一惊,“皇上这般信任八千岁,八千岁又怎么敢这般……” 这般托大,竟是早早就谋了退路? 帝王却是摇了摇头,眼中似乎露出一丝赞赏,“他若是朕的儿子,该……”幽幽一叹,却是没有说出那下半句话。 杜德全不由小心瞧了帝王一眼,他伺候帝王几十年岂会不清楚帝王话中感慨? “太子愈发的行事稳重,皇上还是静心休养龙体才是。” 楚帝闻言一笑,“都这么劝说朕,倒好像澈儿真的成器了才是,若真是若此,何以他竟是去城门外等应莲烟?优柔寡断,若是他有朕的几分果断,朕也不至于如今还……”似乎有些气馁似的,帝王不再往下说。 倒是杜德全听到这话不由心中敲起了边鼓,小心道:“太子重情,未必不是好事,只是眼看着便是要大婚了,倒是不能让他再这般恣意了。” 楚帝点了点头,“你去叮嘱何蜀,让他好生看着温府。” 杜德全闻言却是一笑,“皇上,说起来落大人和清欢郡主也算是亲戚,这般举动只怕是伤了落大人的体面。” 帝王闻言一愣,杜德全遂小声道:“刚巧落夫人如今刚生产,郡主闺中时倒是和落夫人姐妹情深,不如让郡主去照看落夫人一二,落大人府上向来是周全的很……” 楚帝闻言点了点头,“那就按你说的办吧。”他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不由低声道:“看来朕真的老了,她们这些孩子都有孩子了。” 杜德全看着帝王鬓角花白的头发,竟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可不是吗,帝王这一病,几乎老了十来岁。晋国夫人的女儿如今已经怀胎数月,前段时间嫁到镇南公府的阳雪格格如今都传出喜讯。 这年轻的一代成家的成家,立业的立业。 他们这群老骨头,哪还有什么资格说年轻呢? 接到应盈盈的请柬时,应莲烟有瞬间的迟疑,而后却是点头应了下来,“我知道了,待我收拾一些东西,这就随你去看望四妹。” 奉命前来的紫雪有些尴尬,这哪里是邀请呀,分明是……是押送犯人似的,偏生三小姐还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紫雪一时间又是心虚又是庆幸。 黎香随着应莲烟回玉缘院收拾东西,“小姐,皇上这是什么意思?管不住自己的儿子,所以就插手你的事情?” 说什么我家夫人想念三小姐,还望三小姐能前去看望。打死黎香她都不信!应盈盈如今还没出月子,哪有邀请客人上门的道理。 这分明是变相的拘禁嘛! 而且,想想这事情后面的推手,黎香一下子就猜到了始作俑者! 应莲烟却是笑了笑,“他没有杀了我已经是足够仁慈了。”为了皇甫镜,楚帝竟然能做到这地步,也许他虽然不怎么待见柳贵妃,对这个儿子却是满意的。 黎香闻言低声嘟囔了一句,“那也要看看他敢不敢。” 应莲烟闻言唇角微微一扬,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待看到应盈盈的时候,她不由吃了一惊。 原本备受娇宠的应家九小姐,为何如今却是这般的消瘦,竟不像是生了孩子的人。毕竟,妇人生养后,可都是要丰腴几分的。 可是应盈盈,活像是被剜去了一块块血肉似的,眼神似乎也空洞着,唯独看向身畔的女儿时,眼中才带着几分色彩和灵动。 “小……夫人,三小姐来看您了。”玖儿看到应莲烟时也是微微震动,只是很快便是恢复了过来。 似乎沉浸在幻想之中的应盈盈并没有听到玖儿的声音,后者不由露出为难的模样,应莲烟却摇了摇头,示意她们都出去,自己却是慢慢走到了床边。 襁褓里的小女婴粉嫩可爱,一双眼眸滴溜溜的直转,似乎因为看到陌生人而感到新奇似的。 应莲烟伸手戳了一下她吐出的小泡泡,小女婴似乎感到好玩,小嘴却是含住了应莲烟的手指,裹动起来,似乎在吮吸奶汁一般。 “傻丫头,你又何必这般呢?”应莲烟低声一叹,右手轻轻拭去了应盈盈眼角的泪水,“生产的后是不能哭的,不然……” 她这一劝阻,倒是引得应盈盈更为汹涌的眼泪,“三姐,我怕……” 憋在心头好几个月的话终于说出了口,应盈盈眼泪冰凉又是汹涌,躺在她身边的小女婴不知道母亲发生了什么,只是好奇地看着,冰凉的泪水打在了她脸颊上,她好奇地想要摸一摸,只是小手却是怎么都够不到。 看着不知人事的小女婴,应莲烟反倒是几分羡慕。 218.-221-盈盈,你该庆幸,你遇到了的人是落蜀何 若是应盈盈能像她女儿这般,该多好?只可惜,人都是要长大的,昔日娇宠的应盈盈如今也长大了。想到这里应莲烟不由一阵心酸,她想起了那个长大了,却已经不在了的大姐,心微微纠疼逆。 “蜀何他不是无能之人,若是保护不了妻女,他便是再功成名就,又有什么用呢?” 应盈盈闻言一怔,眼泪挂在那里,颤颤巍巍,犹如清晨花瓣上的露珠一般,晶莹剔透,更显得几分楚楚可怜。 “我不是不知道他是为了保护我们,可是他……他到底……”应盈盈说不出口,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说,也不知道如何说起。 她不像是三姐,能够自保甚至保护家人。而她的一片天空蔚蓝,是蜀何一手给与的。 她并不清落蜀何究竟是什么身份,也不想去清楚。这门婚事本是她的一场儿戏罢了,可是阴差阳错却是最适合她的鼷。 只是这种想法却是被现实所打破。 她不是不清楚,若是没有承恩侯的药材供给,只怕是自己和女儿都要命丧黄泉的。 为此,蜀何究竟付出了什么她隐约明白。 可正是因为明白,应盈盈只觉得心都是被凌迟了的。 “盈盈,女人的心很小,只有自己的丈夫和儿女而已,这是没错的。男人则是要大的多,他们需要有荣耀,有权利,有银钱,可是要这么多最后却又是剩下什么?”应莲烟笑了笑,皇陵也好,乱葬岗也好,最后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而已,千百年后记住的不过是扭曲了的几张面孔罢了。 “有些人生来无情,他们热衷权势,一切都可以成为他们的垫脚石,其实这样的人你也见识过的,有的人却不然。盈盈,你该庆幸,你遇到了的人是落蜀何,而不是其他人。” 应盈盈眼睛逐渐明亮起来,只是听到应莲烟那话,她轻声道:“三姐你说的是……伯父?”应盈盈觉得,自己认识的人之中,好像只有伯父是这样的人。 应莲烟笑了笑,“姐妹几人之中,你姻缘是最好的,不要辜负了这来之不易的幸福。”看应盈盈神色逐渐明朗起来,应莲烟又补充道:“有些人,生来便是为了守护的,落蜀何这辈子最想要做的事情便是守护你们母女,若是你都不理解他,他岂不是要委屈死?” 应盈盈闻言有些愧疚,其实蜀何每天都回来的,只是她总是假装熟睡,有意冷落他。 她不是不知道蜀何惆怅的叹息,还有那沉重的脚步,可是她就是不想转过身去。 两人说的久了,应盈盈身侧小女婴却是不甘被忽视似的,委屈地哭起了鼻子。应莲烟闻言不由一笑,看着委屈的小家伙道:“可是给孩子起了名字?” 应盈盈闻言有一丝尴尬,她和落蜀何冷战中,却又是哪里商讨了这事?只是…… “之前和蜀何说过,若是女儿便叫兰心。” 应莲烟闻言不由会心一笑,兰质蕙心。落蜀何真的很疼爱四妹,还有他们的孩子,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应盈盈虽然是有惊无险地产下了女儿,可到底生产中却也是受了几分惊吓的,和应莲烟说了小半时辰便是几分精神不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应莲烟轻着脚步离开了她的卧房,外面候着的玖儿却是迎了上来。 “郡主,楚夫人来了。” 看着应莲烟微微皱眉,玖儿又说道:“是薛小姐。” 应莲烟不由摇了摇头,她就说嘛,如今林府风口浪尖上,常氏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来呢?只是,上官嬛此时来也未免太不合时宜了。 应莲烟眉头皱起,待随着玖儿去了客厅才明白为何上官嬛却是此时到来了。 “莲烟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见状笑着摇头,“一段时间不见,倒是规矩多了起来了。” 应莲烟直起腰来,看着形容不变的人,心中浮起了几分疑问,可是如今却并不算是好的时机,更不是好场合。 “莲烟倒是清瘦了几分。”上官嬛已经显怀,行动间更是稳重了几分。应莲烟看着她右手轻轻覆在小腹上,眼底淌着温柔,不由轻声道:“三嫂现在可还好?” 上官嬛笑了笑,“能吃能睡,偶尔教教孩子学算盘,倒是好得很。” 看上官嬛竟是还有心情开玩笑,应莲烟放下心来。她原本以为楚文琛会早一步回来的,却不想因为战事僵持,原本清闲的楚文琛竟是忙碌起来,而忙碌的自己却是因缘际会回了京城。 到底是在林府,即便是几人有话说却也是知道时机不对,不过是说几句闲谈而已,应莲烟正说着北疆的战事时,庭院里却是传来一阵脚步匆忙声。 “姐姐真的在这儿?她不是回家了吗?林妹夫你可不能骗我。” 听到这焦急还澄澈的声音,应莲烟不由站起身来,她没想到弟弟竟是随着落蜀何来了林府。这多少是有些与礼不合的。 听到一句林妹夫,长公主和上官嬛都轻声一笑。 落蜀何似乎并没有解释,应莲烟便是看到了脸上犹是带着几分不相信的人。 一别数月,眼前的人却好像还是当初的模样。 一双眼眸睁得大大的,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惊喜,应莲烟翕动唇瓣,一句“弟弟”还没有喊出口,却见楚文璋竟是已经冲向了自己,而后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应莲烟只觉得自己被人抱了起来,瞬间周围天旋地转,客厅里的所有摆设都来回的打转儿。 她笑着道:“弟弟,放我下来。”只是眼角却是挂满了泪水。咸涩的泪水流淌了出来,一时间进了唇角,她只觉得苦涩无比。 “姐姐回来了,真的是姐姐,娘娘听见我说的话了。” 兴奋至极的人显然是没有听到应莲烟的话,好一会儿似乎力竭了似的,他才将人放了下来,好生看着应莲烟,生怕一眨眼眼前的人不见了似的。 “我再也不离开弟弟了。”应莲烟轻声说道,无论将来生死,她都不会让兄长受到一星半点的威胁。 楚文璋却似乎没有去管姐姐说出的话,而是沉浸在姐姐回来的幸福之中。 客厅里其余三人见状却是心中各有滋味。 长公主唇角微微扬起,似乎带着几分欣慰,可是却又是无奈和嘲讽。莲烟终究是有个真心关怀她的亲人的,除了温老爷子,到底还是有楚文璋不是?只是皇家,却是从来父不父子不子的。 上官嬛脸上带着几分欣喜,同时还有几分羡慕。她没有兄弟姐妹,从不曾知道兄妹间究竟是怎么样的关系,见状满是艳慕。 而落蜀何却是目光中带着几分凝重,和那冰冷的青铜面具几乎一色。他倒是也有兄长,只是出身高贵的兄长何曾把他放在眼中过?昔年嫡母几乎将他置于死地,他对于家人的概念,终结于兄长,始于应盈盈。 长公主离开林府的时候,应莲烟兄妹两人也离开了。 “到底是兄妹重逢,鸠占鹊巢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长公主淡淡一句,倒是让应莲烟成功的从林府离开。 楚帝的旨意其实也不过是暗示而已,应莲烟不会去打扰楚镜的大婚,更何况如今兄妹重逢,两人更是有说不完的话。 再者,应莲烟将自己的软肋彻底暴露出来,楚帝若是想要整治她几乎有千百种办法,区区一个“囚禁”几乎是最为下乘的。 上官嬛也随着长公主的车驾一同离开,倒是楚文璋有些不解,“姐姐,姐姐,你怎么来林妹夫府上了?” 应莲烟闻言一笑,“弟弟,落蜀何是四妹夫,可不是林妹夫,下次可别这么喊了。”活脱脱的像是落蜀何入赘似的,好在他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 “可是林妹夫和四妹夫有什么区别?”楚文璋不明白,落蜀何不就是四姐姐的丈夫吗?他不是姓林吗? 看着那不解的带着困惑的诚挚的脸,应莲烟笑了笑,“也没什么,弟弟你喜欢喊什么就喊什么好了。” 较什么真呢,应莲烟笑着摇头。落蜀何都没说什么,自己倒是担心过头了。 “弟弟不是说要在灵隐寺为外祖父祈福三天么,怎么匆匆就赶回来了?” 楚文璋闻言几分不好意思,压低了声音几分羞红着脸道:“姐姐回来了,我想见姐姐。” 说出这话的时候,几乎楚文璋整个脸都红透了,瓷白的脸上暗藏着绯红的色彩,应莲烟看着他露出的侧颜,这才发现,原来弟弟竟是这般俊美。 她心不由一动,刚想要说什么,却是感到车驾猛地一停。 有人拦路了。 车夫丁留几乎要哭了,为什么小姐好不容易回到京城,自己再度为小姐驾车,还是摆脱不了的被人拦截的命运,只是这次拦截车驾的人。 丁留犹豫了一下,声音中带着恭敬,“不知殿下有何指教。” 应莲烟闻言一愣,楚镜难道真的来了,他怎么能这般莽撞!难怪楚帝不惜出此下策,也要把自己困住。 只是,车厢外响起的声音却是让应莲烟再度一惊。 “听说你回来了,刚巧路过打声招呼而已。” 楚赫! 听到楚赫的声音,应莲烟心中又是一震。她并非没有忽视他的消息,只是这段时间他太过于安静,安静的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他的存在一般。 只是会叫的狗不咬人,楚赫一旦安静下来便是有大图谋的时候,应莲烟自然是清楚的。不过她刚回京城,所以便没有太过于在意,却不想如今到底是楚赫沉不住气,自己先找上门来了。 “未能登门拜访,是我失礼,还望三皇子转告刘侧妃,等回头清闲了,我定当上门叨扰,也为我大姐上一炷香。” 马车外,楚赫原本喜怒不形于色的脸骤然间变色,像是风吹湖水荡漾起来的层层涟漪。隔着马车车壁,应莲烟就能想象出他的神色。 伪君子! 明明自己受不了动了杀机除掉应如雪的,却又是装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那么既然装得出来,就要受得住这“风言风语”才是。 楚赫脸色不好看,尤其是应莲烟半点面子也没给她,甚至连车夫也不过一欠身便是离开,他直直被晾在了那里,然后缓缓转过身去,看着温府的马车,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应莲烟,希望你到时候不后悔今天说出这话。” 只是他这低声一句,应莲烟却是没听到。她也没什么心情去听。 “姐姐,那人为什么这么凶煞恶煞的模样,好像,好像和七皇子似的。”楚文璋刚刚偷瞄了一眼,感觉刚才拦车的人竟是和楚华有几分相像。 应莲烟闻言不由皱眉,“弟弟和七皇子莫非有什么过节?” 楚文璋摇了摇头,“也不算有啦,只是那时候七皇子气冲冲地来找温大哥,说是他不能将人带走。” 楚文璋语焉不详,可是应莲烟听着却是忽然间意识到什么,当初她身在突厥,知道弟弟安全回到冀州后更是没有再多关注北疆的消息,战事僵持她是知道的,单是这一项就能将大周拖入僵局,只是难道还有其他的什么事被她忽略了吗? “弟弟,七皇子有没有说到底是什么人?”北疆还有什么人能让楚华这般失态,应莲烟几乎可以想象的出,可是她说服不了自己。 师兄,他又怎么会和……月如有牵扯?她当时不是让林副将好生保护月如吗? 楚文璋脸上涌出了几分羞愧,“他们不想让我听到,可是可是姐姐你知道的啦,北疆那里说话声音什么的随着风都能飘进你的耳朵里面的。” 应莲烟不禁莞尔,找个偷听的理由都要这么可爱,看来当时两人真的急眼了,不然师兄又怎么会让弟弟偷听的呢? “是月如姐姐啦,温大哥说是要带走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七皇子都不同意。” 应莲烟脸色骤然一变,笑意顿时消失。 真的是月如! 她满腹心思回到了温府,刚下了马车便是去前院找温子然。 看着应莲烟脚步匆忙,神色中带着几分严肃,温子然忽然间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文璋到底告诉你了。” 温子然这般语气,分明是承认了的,应莲烟心中更是一慌,“到底为什么?月如,我不是交代了林副将好生照顾月如的吗?老国公爷余威尚在,楚华又是有心想要借助定国公的名声,他怎么敢强留下月如?” 看着应莲烟笃定的神色,温子然忽然间问道:“所以,你安排林副将将萧姑娘接回来,然后便离开冀州,去找我们?” 应莲烟默然,却也是应下了温子然的质问。 “可是,世事有时候并不是如你的意愿的。”他向来是冰山脸,很少有开怀笑的时候,往往都是严肃着一张脸,二十多岁的人却是像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应莲烟曾经默默腹诽过温子然的老成。 可是这次听到他犹如实质一般的叹息,还是忍不住心中一紧,她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林副将按照我的吩咐做?”她声音有些嘶哑,几乎带着恐惧。 温子然忽然间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他不该将发生在月如身上的事情强加在应莲烟身上的。如今看着小师妹这般神色,他心中也是一疼。 毕竟,眼前的人也是他当初喜欢过的,更何况,她安排的并没有错。 只是她没料到,楚华会使手段拦住林副将,她也没想到,萧月如会对她有不信任。 她原本的安排是没错的,没错的。温子然努力说服自己,可是他说服不了自己。 “你以为自己安排没错,可是你忘了,冀州的兵马掌控在楚华手中,你忘了他是皇子之尊,想要破坏你的安排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当初你厌恶楚赫和楚瑟舞,可是你对付他们的时候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又何曾托大过?为何偏生这次对萧姑娘,却是这般漫不经心,难道你就没有考虑过,若是林副将被人拖住了手脚,若是楚华忽然间不放人,她该何以自处?” 应莲烟几乎不能相信眼前这个对自己发脾气的人,她有些愣怔地看着温子然,却见他眼中写满了痛色,似乎在内疚。 “可是你又哪里有错?”温子然忽然间凄惶起来,“你如此安排已经仁至义尽了,毕竟人的一辈子都是要自己做主的,哪能让别人指手画脚?” 是楚华心机太沉,是月如她太沉不住气,所以才酿成了如今这苦果。又能怨得了谁? 温子然到底没有说出萧月如经历了什么,可是应莲烟却是已经猜了出来。 楚华究竟会用什么手段来留下萧月如,或者说来要挟定国公,她又怎么会猜不出呢?看着站在那里,手中书卷因为气恼而化作齑粉的人,应莲烟转身离开。 温子然却是比她动作更快一步,“你要干什么去?” 应莲烟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丝冷色和水泽,“师兄放心,我不会去戳月如的伤疤的,只是楚华做了恶,我定是让他悔不当初!” 温子然这次没有阻拦她,其实想要教训楚华的办法千万种,可是他却是一种都没办法用,不是因为畏惧皇权,只是如今的北疆战事,他们都是其中主角,他根本不能动楚华。 离开药园,应莲烟反倒是清醒了下来,黎香看着神色似乎不同以往的人,眼中带着几分诧异,“小姐,你要那些术士干什么?” 应莲烟眼中闪过一丝冷笑,“炼丹术士向来备受推崇,驻颜丹应该销路很好的。” 黎香闻言顿时劝道:“小姐,你怎么也相信这些来了,什么驻颜丹,其实都是骗人的,这世间要是真有长生不老的话,那那还会有今天的我们?” 黎香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小姐出去一趟回来竟是性情大变似的,一下子迷信了起来,竟是让她觉得几分惶恐。 应莲烟闻言一笑,“可是就算是知道那些遥不可及,人总是会惶恐的,总担心自己不能长命百岁,享尽世间福禄。” 看应莲烟头脑清醒,黎香也转过弯来了,“小姐想要借这些术士来除掉承恩侯?”如今承恩侯虽然低调了几分,可是在京城却也是个不安稳的因素,若是能借这些旁门左道的手除掉他的话,黎香觉得与小姐和大皇子爷都是有益的。 应莲烟却是轻蔑一笑,“那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我要除掉的另有其人,找几个能信任的,不过这一批人最好是先去承恩侯府。” 黎香有些不解,既然不是用来除掉承恩侯的,为什么又要送到承恩侯府去? 应莲烟这次却是耐心解释了一句,“只有名头打出来,那人才会相信的,不是吗?”应莲烟又是一笑,却是透着清凌凌的冷意,让黎香觉得不寒而栗。 她不知道小姐口中说的那人到底是谁,可是只觉得那人似乎将小姐得罪的太厉害了,以致于小姐这次杀机竟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黎香那人默哀,只是她动作迅速,很快便是将消息传了出去。 应莲烟听到她汇报之后便是坐在那里,若非是温老太爷忽然清醒过来,黎香毫不怀疑,应莲烟会坐在那里成为石像。 枯瘦如柴的老人如今眼球浑浊,只是看到应莲烟的时候却是忽然间亮了几分。 应莲烟见状不由眼眶一湿,连忙抓住了温老太爷的手,“辰丫头,你,你回来了呀。” 应莲烟脸上笑意微微僵硬,温詹却是低声解释道:“你外祖父把你当做你母亲了。” 温老太爷似乎没听到似的,只是看着应莲烟咳嗽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混杂着沉重,锦帕上的一滩血迹怵目惊心! 只是这咳嗽似乎带走了温老太爷的所有气力似的,他又是陷入了昏沉之中。 轻轻给温老太爷掖好了锦被,应莲烟随着温詹一同离开了卧房。 “大皇子大婚后我就去大昭。” 温詹看她神色坚决,一时间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前去大昭长途迢迢,而能找到解药的机会其实也是寥寥的,他只怕即使他们能找回解药,以温老太爷现在的身体,也根本熬不到那个时候。 只是看着应莲烟那神色,温詹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那你一……”他只好交代,却是被匆匆来禀告的下人打断了话。 “……那人自称认识小姐,说是小姐定会见他的。” 温詹不由把目光落在了应莲烟身上,而后却是点了点头,“把客人请到小花厅,小姐这就过去。” 温詹和应莲烟一起过去的,只是看到来人的时候,他不由一愣,“齐王殿下?” 他实在没有想到白佑竟是忽然间登门造访,而温詹身侧,应莲烟则是淡定的多,显然对白佑的来访并不觉得奇怪。 “我记得大昭的使臣并非是齐王殿下,殿下这次偷偷前来京城,难道就不怕昭烈帝知道后,治殿下的罪吗?” 白佑看着出口就带着几分冷意的人,神色却还是温和几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若是想要我死,千万种理由都有,我这次前来是有事与你相商的,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 应莲烟眉眼一挑,眼中带着几分泠泠冷意,倒是温詹明白其中缘故。因为老太爷遭人毒手,如今应莲烟看大昭人都不顺眼,怕是白佑来的并不是什么好时机。 只是来者是客,即便是他本身也不喜欢这大昭来客,却还是耐着性子道:“温家不过是商贾之家而已,只怕没有什么能让齐王殿下看得上眼的。” 白佑却是看了温詹一眼,然后望向了应莲烟,“可是我手中的解药,温家主和莲烟你们应该是看得上眼的。” 应莲烟和温詹神色俱是一变,看向白佑的眼中都透着几分异样。 应莲烟激动的同时却又是几分警惕,“你要我做什么?” 温詹一开始的激动之色也都隐去,白佑不会无缘无故地帮他们,想要从他手中得到解药,只怕是自己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白佑看着都冷静了下来的两人,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笑意,“若是我说这解药无条件奉上,只怕是你们还都不信,既然如此,我便提出要求好了。” 他目光落在应莲烟身上,笑着道:“我要你跟我一起回大昭。” “不可以!” 应莲烟尚未开口,温詹却是断然拒绝。 “这个条件,我不答应!” 若是父亲知道,他的解药是用莲烟丫头的一条命换来的,只怕是他好了第一件事便是找自己算账,然后再去大昭算账。 父亲的身体究竟如何,温詹清楚的很,这一通火发下来只怕是性命又要去七八分了,所以,这个条件他绝对不能答应! 看着温詹坚决的神色,白佑不由笑了起来,“温家主不必担心,我对莲烟并没有加害之意。” 即使他解释了,似乎温詹也并不相信,白佑不由把目光投向了应莲烟,应莲烟是有最终决定权的人,这一点,白佑并不怀疑。 “我去。”应莲烟说道,只是目光却是落在了温詹身上,“舅舅放心,若是我不想死,这世间还没有人能够杀得了我。” 而且,白佑不会杀她,她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是却还是有这个把握的。 温詹想要说什么,可是应莲烟却是这般态度坚决,他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倒是白佑笑着道:“温家主放心,我并不是火烧眉毛着急上火的,五天之后我才会离开京城,相信那时候温老太爷也醒了过来,想必莲烟也能说服她外祖父的。” 小瓷瓶里似乎有药丸滚动,应莲烟接过了那小瓷瓶,白佑却是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后来查阅药经,才知道原来紫雪草其实使用的时候不用碾碎了的。” 这分明是指责当初自己给他用的是踩坏了的紫雪草! 只是应莲烟闻言却是脸色不变,不过是看了眼白佑,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真笨,竟是到现在才知道! 应莲烟检查了药丸的药性,却依旧有几分不确定,温詹特意将温子然喊了来,两人见面时都错开了眼神。 “可以试一试。”温子然斟酌了再三,才说了出来。 应莲烟知道他向来谨慎,听他这般说,顿时心中确定了几分,只是将药丸给温老太爷喂下去之后,几个人都在焦急的等待。 看着应莲烟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宛如一座石雕似的,温詹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莲烟,你先回去休息,等你外祖父醒来,我派人去喊你。” 只是应莲烟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不用,我还不累。” 她低声说道,只是眼底的青色却是那般的明显,也只有她自己不曾察觉。 温老太爷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黄昏了,他胸膛忽然间急促的起伏,应莲烟见状连忙将他扶起来,温老太爷刚刚坐起,便是一阵急咳。 而后,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守在一侧的小厮连忙递水给温老太爷漱口。应莲烟亲自喂水,看着温老太爷几乎没了肉的脸颊,眼泪又是禁不住流了下来。 “傻丫头,哭什么哭,越发的小孩子性子了。” 因为昏睡了太久的缘故,温老太爷说了几句话就是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应莲烟连忙止住了眼泪,“我不过是风迷了眼睛而已。”她轻声辩解道,只是却很是没有说服力。 温老太爷笑了起来,“好了好了,风吹着了我们大小姐的眼睛,回头让你舅舅去教训这不听话的风!” 温老太爷顺着应莲烟的话说道,只臊得应莲烟脸通红。 温老太爷醒来的消息被遮掩了下来,甚至松鹤堂内伺候的小厮都被再三交代。 到底是刚刚醒来,温老太爷说了几句便是有些精神不济了。伺候着老人家歇下,应莲烟和温詹一道离开了松鹤堂。 “正好弟弟回来了,这段时间就让他陪着外祖父,舅舅不必担心,白佑欠我一条命,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温詹没有成婚,只是如今身边的这几个晚辈却是一个都不让他放心,“你既然有了成算我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你和你大表兄究竟是怎么回事?” 刚回来的时候还是几分说说笑笑,怎么今天见面却是忽然间冷脸了?一个是自己的堂侄,一个是自己的外甥女,手心手背都是肉。 应莲烟闻言笑了笑,“我们都不是小孩子,还能闹出什么事情不成?舅舅不用担心。” 温詹却是皱着眉头,“正因为你们都不是小孩子,我才担心。丫头,你知道我之所以去寻找你这两位表兄的缘由,若是他们不和你一条心,我断断不会容下他们的。” 他费劲人力物力去找失散多年的堂侄,就是为了给应莲烟寻找一二依靠,而绝不是为了给她找不愉快! 应莲烟闻言一笑,“舅舅未免草木皆兵了,我和师兄向来如此,他若是真敢欺负我,师父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的。” 温詹看她浑不在意,只是心中却还是有些担忧。 “明天大皇子大婚,舅舅还要去观礼,还是早点去休息吧。” 温詹闻言心中一动,“丫头,大皇子对你……” 应莲烟却是打断了他,“舅舅,大皇子大婚倒是一桩喜事,明天的贺礼大意不得。我和宁四小姐也算是有几分交情,只是送她礼物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只好让舅舅破费了。” 应莲烟有意岔开话题,只是她一片磊落光明,倒是让温詹觉得自己的担心实在是多此一举,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应莲烟回到芝兰院的时候,发现院子里并不安宁,而始作俑者则是黎香紧紧盯着的人。 “飘雪姑娘,即便是贵妃娘娘也不能随意的登堂入室,飘雪姑娘这般未免太失了体统。” 应莲烟先发制人,飘雪原本就被黎香死死盯住,又是被应莲烟这么嘲笑不知礼节一顿,顿时声音恨恨,“大皇子让我前来,邀你过府一叙。” 回答她的是应莲烟快准狠的一巴掌! 不止是飘雪,便是黎香都震惊了。 她知道小姐是有点功夫傍身的,只是飘雪到底是太子爷爷当初身边的人,功夫虽然比自己弱了些,可是也不至于连小姐的这一巴掌都躲不过去呀! 飘雪也没想到,应莲烟竟是忽然间发难,这般猝不及防,她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痛,想要反手教训应莲烟,只是却是被黎香拦住了。 “你最好清楚,自己究竟打不打得过我!” 黎香的声音冰凉,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和自己一起喝酒的人了。飘雪有些失望地看了她一眼,最后却是看向了应莲烟。 “大皇子殿下通晓礼数,又岂会说出这等孟浪的话?飘雪姑娘若是想要栽赃陷害,不妨找个妥帖些的理由,念在你和黎香到底相识一场的份上,这次我不与你计较,只是若是再这般横冲直撞,便是到了皇上面前我都有话说,到时候飘雪姑娘可别害怕!” 应莲烟语气蓦然一沉,竟是让飘雪一阵心慌,好像听到的这声音似乎来自另一个人,而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往往都是嬉笑似的。 黎香几乎是看押犯人似的一路将飘雪送出了温府,完成任务后,她转身就要回府,却是被飘雪喊住了。 219.-222-如诗姐姐,你说沐岚会幸福吗 “黎香,太子爷他现在,现在如何?” 黎香回头望去,月上柳梢,银辉撒在飘雪的脸上,竟是显得几分苍白。 “你一个叛徒,有什么资格过问太子爷?逆” 黎香冷笑一声,折身离去。飘雪却是傻傻地站在那里,眼中带着一分迷茫,“叛徒?叛徒……”她忽然间笑了起来,声音凄厉,犹如夜枭呜鸣一般鼷。 大皇子大婚,京城里几乎是十里红妆,宁远侯府更是热闹非凡。 谁也不曾想到,这已经几分颓败的宁远侯府竟是飞出了一只金凤凰。宁沐岚不显山不露水,竟是一跃飞上了枝头,成为了大楚第二尊贵的女人,大皇子妃! 宁远侯府人丁几分稀少,宁沐岚更是没有什么姐妹,闺阁里陪着她的是岳清歌和柳如诗,这段时间以来,她们几个向来是走得近的。 “没想到,往后咱们见到沐岚竟是要行礼请安了。”因为宁远侯夫人的一阵哀伤,房间里有些沉闷,岳清歌轻声一句调侃,成功驱散了宁沐岚脸上的忧愁。 “胡说什么呢。”宁沐岚脸颊都有些绯红,只是她心底里却是感激的,她出嫁的时候,清歌和柳如诗她们能来,真的很好。 柳如诗看着娇羞的人,脸上带着几分清冷的笑意,宁沐岚不是不知道楚澈心中的人是谁,可是还是选择听从了命运的安排。 她不知道是该恭喜她,怜悯她,还是该羡慕她,这样的孤勇。 柳如诗正失神的工夫,迎亲的队伍却是已经到了。她和岳清歌连忙又是给宁沐岚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这才给她盖上了盖头。 只是柳如诗只觉得自己看花了眼,盖上盖头的那瞬间,她分明看到,宁沐岚眼中闪烁着泪光。 她来不及探究其中的含义,却是看到喜娘架着宁沐岚离开。 一时间宁远侯府似乎安静了下来,她和岳清歌坐上马车离开了侯府。 “如诗姐姐,你说沐岚会幸福吗?”岳清歌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并不是宁远侯府的小姐,不用为了家族而去联姻。 更庆幸,自己所选择的人是自己喜欢的。 柳如诗笑了笑,“她会的,起码她刚才没有哭,不是吗?”起码她没有当着她们的面哭,一个把眼泪留给了自己的人是坚强的,这样的人没有理由不幸福。 柳如诗回到府中的时候却是几分意外,她没想到应莲烟竟是等候多时。 “你怎么来了?”柳如诗不是不知道,应盈盈尚在小月子,应莲烟却是上门造访,而后长公主又是去了林府,这其中关系自然是瞒不过柳如诗的。 楚帝顾忌大皇子会做出什么,所以便是要委屈应莲烟。 应莲烟笑了笑,“许久不见,所以特意来看看。” 柳如诗不由挑眉,应莲烟不是这么矫情的人,忽然间大老远地登门拜访,就是为了跟自己说这么一通话。何况她们现在都在京城,又都是贵女圈里的,往后想要见面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又怎么会特意来这么一趟呢? 她脑中千回百转,很快便是有了答案。 “你要去大昭?” 这是唯一的解释!甚至于柳如诗确定,这是最为合理的解释。温老太爷忽然间重病的消息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而且父亲对她说温老太爷的病来的蹊跷,似乎并不那么简单,她本身就对温府的事情多了几分关注,隐约间知道这事和大昭似乎有牵扯。 如今应莲烟归来,却又是要离开,那么去处也只有一个地方而已。 应莲烟看着脸上带着笃定的,异常的坚决的人,不由唇角微微扬起,“嗯,过几天就出发,所以想来拜托你一件事情。” 柳如诗闻言不由笑了起来,“你还有什么事情能麻烦到我?” 这话若是在旁人看来,定是觉得柳如诗其实是在嘲笑应莲烟。只是应莲烟若是也这般认为,岂不是辜负了和柳如诗的一番情谊? “我这次来去匆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当初答应姑母照看语嫣,结果却是把她撇在了京城,好在她有个公主嫂嫂,她们姑嫂关系不错,这样我也安心了,只是京城到底不太平,希望你能帮我照看一二,语嫣向来心高气傲,温芊那丫头又是公主脾气,现在虽然改了不少,只是却也容易被有心人利用,你向来做事稳妥,我只好拜托你了。” 柳如诗越听越觉得这话里透着古怪,为什么应莲烟这语气活脱脱地像是托孤似的,她不由抓住了应莲烟的手,“既然前往大昭危险,你为何还要去?” 她不信,凭借温家的实力,她若是想要留在京城,还能有人强行把她带走。 应莲烟看着担忧着自己的人,唇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有些事情,总是要去解决的,总是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不喜欢坐以待毙,所以只有主动出击了。” 柳如诗听到这话不由觉得应莲烟似乎不止是在说她前往大昭的事情,好像更多的是在暗示自己似的。 她如今和欧阳玉珩之间,人人都说他们是金童玉女才子佳人,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他们两人谁也没有打破如今的局面。 京城百姓的传言是传言,他们各自的生活是各自的生活,即便是偶尔相遇却也不过是对视一笑而已。 看柳如诗陷入沉思之中,应莲烟笑着离开,回温府的路上,她路过定国公府,府门紧闭,青铜兽环上似乎积了不少的灰尘,久无人住的痕迹。 停车许久,丁留才听到小姐那似有若无的声音。 “走吧。” 有气无力,似乎说出这两个字就耗尽了她所有的气力似的。 回到府中的时候,黎香连忙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几分喜色,“小姐,你要我找的人已经到了。” 应莲烟不由有些惊讶黎香的速度,这是她吩咐下去没两天工夫。就算是传播消息,多少也需要几天时间吧? 黎香解释道:“锦衣卫原本有几个炮制火药的,其实都是术士出身,要他们去骗骗承恩侯那老不羞的东西还是没问题的,至于高人,我已经传出去消息,相信过些时日就能有回音的。” 应莲烟点了点头,其实这高人她并不需要掌控,只是若能够掌控则是更好。 “这事就交由你处置,我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别轻举妄动。” 黎香闻言一愣,“小姐难道要自己前往大昭?这怎么行!”她声音不由放大,透着几分不乐意,还有担忧。 应莲烟闻言笑了笑,“罗嬷嬷到底年纪大了,诸事不方便出手,而且还有个飘雪,京城之中风温莫测,只有把你留下我才能安心。” 应莲烟晓之以理,黎香不是不明白,可是一想起小姐要跟着白佑前往大昭,心中忍不住的担忧。 “可是……” 应莲烟打断了她的话,“赵紫会跟着我去的,何况大昭高手温集,就算是你去了又有几分把握?” 黎香彻底败下阵来,小姐讲道理的时候,便是十个她却也是说不过的。 大皇子大婚的热闹几乎感染到京城的每一处,但是到底有些地方却是清冷的。 萧月如看着温子然侧脸,低声问道:“温大哥,你是不是和莲烟吵架了?” 温子然的手微微一怔,“怎么这么说?” 萧月如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只是在消瘦的脸上却显得几分勉强,“你这两天似乎心情很差,而且莲烟回来后你也没跟我说任何关于她的事情,我想除了你们吵架,我找不出任何理由。” 眼前的人,和莲烟是多年的师兄妹,又是有着血缘关系的表兄妹,忽然间这般冷战,萧月如又岂会猜不到缘由。 “其实,这都是命,怨不得任何人的。”她低声一句似乎带着几分感慨,却也并非是认命了的哀恸模样。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莲烟她并不该为我自己犯的错误买单,温大哥,你错了。” 温子然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惶恐,“你,你不要想不开!”他一开始希望萧月如能想明白,可是如今却是害怕。 他担心,萧月如想明白,是因为生无可恋。 看着流露出几分紧张的人,萧月如低声笑了起来,只是却没有当初的爽朗,而是带着几分矜持,她想,其实也是有人在关心着自己的生死的。 “温大哥,我不会轻易的死的,父亲年纪大了,我还要给他养老送终,又怎么会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轻声说道,似乎在劝服温子然,又似乎在说服自己。 良久之后,院落中才响起了温子然的声音,“她过几天要离开京城,你若是想要见她,我把她请来。” 萧月如却是摇了摇头,“我不想给她添麻烦,还麻烦温大哥替我转告,我现在很好,让她不用担心。” 其实温大哥你错了,并非是莲烟没有脸见自己,而是她没有脸见莲烟。 只是你这一闹,却是让她们曾经这对要好的姐妹都不知道爱如何面对对方了。好心办坏事,萧月如无奈一笑。她想,也许等莲烟回来的时候,她也许做好准备,能找回昔日的自己,坦然的面对她最好的姐妹。 温子然不曾想到,自己回到温府的时候,还犹疑着如何将萧月如的话转达给应莲烟的时候,后者却是已经离开了京城。 “齐王匆匆来府上寻小姐,似乎大昭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小姐一个时辰前就离开了。”黎香尽量使自己心平气和。 “小姐临行前交代,说希望公子能好生照看老太爷,若是有半点差池,等她回来的时候,她绝不会轻饶了公子。” 这话倒似她说的。温子然忽然间心情一松,他有些明白,为何月如看他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无奈了。 女儿家的事情,他一个男人家实在不适合掺和进来。 也好,如今两边都释怀了,他也不用夹在中间挣扎了。能放松下来的感觉,倒是真好。 “温大哥,妹妹她什么时候回来?” 楚文璋是后来得知应莲烟离开的消息时,饶是黎香保证再三,小姐绝对不是抛弃兄长离开,而是有事必须外出,可是楚文璋还是忍不住的失落。 万般无奈之下,黎香只好祸水东引,好让自己从中脱身。 “外祖父的药还差一味,所以妹妹出去找药,这段时间文璋就和我一起好生照顾外祖父,怎么样?” 明明是幼稚之极的话,可是大少爷竟然信了!黎香恨恨地拽了两把竹叶,只恨自己不会说这糊弄人的话。 而被楚文璋惦念着的人,却是一路向西,和白佑星夜兼程前往大昭。 两人轻装简行,一路上几乎没有交谈,直到在驿站歇脚时,白佑才开口道:“等到了信州时,我们再歇息一晚上。” 应莲烟眼角闪过一丝讽刺,“齐王殿下这般星夜兼程,只是回到大昭后也是身心俱疲,拿什么去稳定局面?” 白佑脸上露出一丝惊异,深深地看了应莲烟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驿卒正在给他们准备马匹和干粮,应莲烟不由感慨有钱能使鬼推磨,毕竟若是没有令信,驿站是不给人提供马匹的。 而白佑砸出去的就是银子,足以买下整个驿站的银子。 “能让你动容的,除了大昭朝堂,我想不出其他。”应莲烟饮了一口粗茶,感觉肺腑里面有些湿润,才慢慢道:“只是,谋定而后动,如今你这般冲动,岂不是正中了那些人的下怀?”她声音轻飘飘的,犹如夜半梦中女鬼的蛊惑。 白佑看着那张淡然的脸,忽然间想起,头段时间探子来报,应莲烟得知温老太爷病危时,虽然也是匆忙赶路,却还是在西凉王宫安排了后手,路上也是正常吃喝,宛如没事人一样。 他不由多看了应莲烟一眼,“他说的没错,你却是比我更适合。” 应莲烟闻言一愣,旋即却反应过来,白佑口中的他是谁,她不由一笑,“我还以为叶大将军从来不说话,原来不过是对我们缄口不言而已。” 她这话里分明透着几分旋即,白佑微微皱眉,欲言又止,倒是驿卒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 “这位爷,马匹已经准备好了。” 应莲烟笑了笑,却是站起身来,“前面是个小城,说来我倒是知道,我们在那里歇歇脚。” 白佑不好再反对什么,毕竟,应莲烟跟着他匆匆赶回去,便是原本准备带的丫环也都省了去,一个朱门千金,如今却是这般风尘露宿的,白佑心中也不是那么坦然。 再度来到这温安城的时候,应莲烟心情竟是几分复杂。 城门上的三个大字似乎因为风雨的缘故而黯淡了几分,城中的大道上的青石板砖也坑坑洼洼,似乎很久没有修缮过的模样。 看应莲烟目光有异,白佑忽然间想起了什么,“这里有没有你想要见的人?” 应莲烟反口一问,“现在不赶时间了?”只是下一刻,她却是低声一笑,带着几分凄惶,“怎么会有呢。” 这里,她童年最是悲苦的回忆,每每想起都是备受折磨的,而折磨她的人早就死在自己手下,若非是要前往大昭,她又怎么会再度重返故地呢? 白佑看着应莲烟神情骤然失落,不由心中一纠,他似乎并不该问这个问题。 一时间,他胸口涌出激动,几乎想要说出全部,只是看着应莲烟骤然一变的神色,却最终是咽了回去。 “怎么了?” 看着应莲烟目光竟是一直随着一个妇人,他不由发问。 应莲烟笑了笑,“没什么,只是遇到一个故人而已,前面有家客栈,我们去歇歇脚,明天一大早再赶路。” 白佑看着她不愿多说,也识趣地没有再发问,只是应莲烟没想到,她那故人竟是也去了客栈。 客栈的老板依旧是五大三粗的模样,看见媳妇儿回来后不由喘了口粗气,“还不带着客人去客房?” 老板娘几分姿色犹存,只是看到应莲烟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她不敢确认,自己是不是认识眼前的人。 应莲烟跟在她身后,“我有些时日没回来了,这温安城竟是大变样。” 老板娘闻言一愣,“这位小姐在这里住过?我怎么不记得?” 应莲烟闻言一笑,“老板娘贵人多忘事,只怕是早就忘了。”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客栈老板娘不由一愣,只觉得这笑似曾相识,只是到底是哪里见过,她却是记不清楚了。 应莲烟没再多说,老板娘也不好问什么,只是打量了她好几眼,最后却还是没记起来,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白佑却已经和客栈老板聊了起来。 “我那婆娘原本也是知州家的小姐,只是家道中落,然后嫁给了我,现在也成了个粗人,不像是大爷您的夫人,这般气度。” 白佑心中的疑惑解开,又是喝了一杯酒,“老板也是好福气,酒不错。” 客栈老板脸上带着几分笑意,“那是,这可是小的自家酿的酒,祖传的方子。” 客栈老板很是兴奋,等看到白佑给的一锭银子时更是瞪大了眼睛。 “再给我准备一酒囊,明天我带走。” 客栈老板听到酒囊的时候愣了一下,眼前这位爷竟然是大昭人? 大周百姓可是从来不用酒囊这东西的,只是来往的大昭人往往会随身带着酒囊。只是心中再多的疑惑,客栈老板最后却也是默默拿过了银子。 有钱就好,他多什么嘴呀。现在大昭好像也并不安生,往大周来的百姓很多的,两国之间有个什么往来正常的很,正常的很。 果然,第二天白佑离开的时候,客栈老板已经准备好了两酒囊的酒,看着白佑的神色都带着笑,“这位大爷,咱只能找到这俩酒囊,您多讲究些。” 客栈老板打得什么心思,白佑多少能猜得到,只是这次他却没有再这么大方,掏出一锭银子来打赏老板。 老板不由有些失望。 倒是应莲烟看着老板娘,眼中露出一丝莫名,“这次行程匆忙,不能去知州大人坟头拜祭,还望蕙娘小姐能见谅。” 她将一个荷包塞到了老板娘手中,却是转身离开。 昔日的温安城知州家小姐,看到手中的荷包忽然间瞪大了眼睛,“你是应莲烟?” 只是应莲烟却是没有回答她,而是上马扬鞭离开。 “温安城知州倒也是个好官,只可惜得罪了上峰。”白佑笑了笑,“其实,你若是想要给他平反,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 应莲烟闻言一笑,“他也算是个好官,只是却也不尽然。” 当初知州大人之所以会将自己带回府中,不过是为了在温安城百姓面前树立好官形象罢了,而自己在知州府中从来都是干些粗活的,甚至被巧儿那丫环欺负。 知州大人并非不知道,却从来不干涉。在他看来,给自己一条活路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想要在他的府上作威作福?却是休想! 不过,即便是如此,应莲烟却还是留下了那一个荷包。 毕竟,他当初到底也是给了自己一个遮风挡雨的住所的。 白佑有些拿捏不准应莲烟的心思,只是看她似乎无意多说什么,也不再过问。 他没有太多的心思注意应莲烟的神色了,因为越是靠近两国边境,大周的城池里越是更多大昭百姓的面孔。 一些传言流传开来,饶是白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也是脸色越发的难看。 “不过是一些传言罢了,若是昭烈帝就任由着白离篡夺了朝政,他这二十多年的皇帝却是白当了。” 昔年昭烈帝能从乱政之中脱颖而出,弟承兄业稳稳当了二十多年的皇帝,难道还会晚节不保,让自己的儿子毁了自己一世英明吗? 饶是应莲烟话已经说到了这地步,白佑脸色依旧是不怎么好看,直到到了大昭境内,他才放松了似的,只是行程上却是更为紧张了。 一路急行军似的,应莲烟身体微微有些吃不消了,脸上很快消瘦了下去,白佑心中有些愧疚,“对不住,因为我的事情,让你这般受苦。” 应莲烟闻言一笑,“齐王殿下现在说这些未免迟了些,不然回头多给我些稀罕物赔偿来的实在些。” 看应莲烟竟是还能够跟自己开玩笑,白佑不由放下心来。 只是他们并没有直接去襄城,大昭的京都,而是在距离襄城十多里的一个小村庄落了脚。 小村庄里很是安静,似乎并没有受到襄城的波及似的,又似乎所谓的流民口中的襄城大乱不过是一场谎言而已。 应莲烟倒在了温软的棉被上,便是要她出去,她也不想要动弹。 况且,白佑岂会无缘无故地带自己来着小村庄? 这小山村定是安全所在,她放下心来,便是沉沉入睡。 直到低声的交谈让她骤然惊醒。 “大将军现在下落不明,属下也在襄城里彻查了一番,却是没有大将军的踪迹。大将军府上伺候的人说,大将军是前去大皇子府后然后就没了踪迹的,可是大皇子和离王殿下都似乎对大将军的行踪一无所知,属下无能,没能查出大将军的下落。” 窗外还传来一阵香喷喷的味道,是烤山鸡的味道。 应莲烟顿时觉得肚子有些饿,然后就走了出去。 那前来禀告消息的人似乎没想到屋子里竟然还有人,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杀机。 白佑却是让他退下,“回去继续查访,有消息就给我立刻送来。” 那探子闻言退了下去,应莲烟却是撕下了烤山鸡的一片,“味道不错。”只是刚从火架子上拿下来的烤山鸡有些烫,应莲烟不由吐了吐舌头,倒是有些俏皮模样。 白佑却依旧是皱着眉头,似乎有些茫然地接过了应莲烟递来的东西,他就往嘴里塞,只是手指传来的痛意却是让他忽然间清醒了过来,连忙把那铁棍丢到了地上。 “清醒了?”应莲烟唇角带着一丝嘲弄,“就你这般魂不守舍还想要救人?不要别人费力气救你已经不错了。” 白佑脸色一变,他是大昭掌权的齐王殿下,身上流淌着先帝的血脉,何尝被人这般冷嘲热讽过?他旋即变色,只是看到应莲烟你带着嘲弄的神色时,心中的怒气却又是慢慢的消散。 “你……要是你,现在你会怎么做?” 应莲烟笑了笑,“齐王殿下,你不是我,做法与我自然不会相同。”起码她不会因为叶墨焕的失踪而紧张。 “关心则乱,我想叶大将军若是死了会很高兴,你这么快就去找他的。” 她说的凉薄,白佑原本缓和的神色又是一变,看着应莲烟折身往里去,他有些失礼地拽住了应莲烟的胳膊。 “我不准你胡说八道!” 看着几乎失态到极致的人,应莲烟不由想起一句话,却是再贴切不过。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只是这番小儿女姿态,白佑你觉得是时候发作吗?” 应莲烟脸上带着讥诮,白佑猛地望去,他觉得应莲烟似乎察觉了什么,可是再去看却只看到那张脸沉着冷静,好像是从这张清秀的脸上,自己看到了楚煜那妖魅容颜下的讥诮似的。 如出一辙! “你究竟喜欢什么人和我没什么关系,只是我可不想我救过的人竟然是一个傻瓜。”应莲烟笑了笑,“再说,名震九州的叶大将军如果只是一个酒囊饭袋的话……” 应莲烟唇角闪过一丝讥诮,“岂不是九州大陆的一场笑话?” 她一句句地都带着嘲弄,白佑竟是觉得几分羞愧,难怪他评价应莲烟甚高,自己果真是不如他。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白佑心底里暗暗念了几遍,最后却是抬头看着应莲烟道:“白离骤然发难控制了朝政,外界传言他将皇帝困在了大明宫里,我们不妨坐山观虎斗。” 应莲烟闻言眼角露出一丝满意,这样沉着冷静的人才是大昭的齐王殿下,不然怎么能在昭烈帝的权势下活了二十多年呢? “坐山观虎斗也可,趁火打劫也行,只是……”她直直望着白佑,眼中带着几分残忍似的,“那就要看你想要什么了。” 应莲烟的目光是那样的直勾勾的,几乎能看穿自己心底最深处掩埋着的*似的。 白佑不由一愣,他有一瞬间想要躲避那目光,只是下一刻却又是正视应莲烟,而后沉声道:“若是我要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呢?你能帮我做什么?” 他语气真诚,似乎在期待着应莲烟的回答。 白佑却是知道,自己在打赌。只是应莲烟却并不清楚,此时此刻,她也是这赌局中的一人。 看着那清秀的脸,白佑想起大明宫的藏书阁里的画卷。 雪浪纸上的人和眼前的人并不是十分的想象,可是一切的一切又都告诉自己,他是没有错的。 “若是你想要成为这九五至尊,只有野心却是远远不够的。”应莲烟笑了笑,“如今白离虽然反了,可是昭烈帝可是还有两个子嗣的。庆大皇子心机手腕都不如你,可是昭烈帝执政这二十多年,却也是根深蒂固的,况且即便是庆大皇子不成,不还是有三皇子白彦吗?我可是听说三皇子颇是得昭烈帝宠爱,说不定这离王殿下的谋反本就是昭烈帝一手策划的,目的就是想要长子和次子自相残杀,而将他最是宠爱的儿子推上皇位。” 应莲烟嘴里蹦出这些话的时候,脸上表情甚至是漠然的,只是白佑却是露出一丝惶恐,他甚至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 白离有野心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醉酒喜好美色不过是障眼法而已,这些招式自己早就熟悉的,想要骗过旁人也就罢了,对付自己却是没用的。 只是他一直提防着白离,以致于白离一有异动,襄城的探子就把消息传给了自己。可是,却是独独忽略了昭烈帝的动作。 白佑细细想来,竟是一身冷汗,应莲烟看他异样,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她没想到白佑竟是对昭烈帝这般托大。 若是万一昭烈帝才是这渔翁,这一场鹬蚌之争岂不是本身就是一场笑话吗? 大昭和大周的帝王全都是深谙帝王之术的人,又怎么能掉以轻心呢? 只是如今却也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应莲烟遮去心中的那一点点不满,“齐王殿下最好能将你手中的势力摸清楚,别自己被出卖了都不知道,我明天去襄城。” 白佑闻言愣了一下,“如今你去襄城干什么?” 应莲烟笑了笑,“放心,昭烈帝不会对我动手的,我另有缘由。” 应莲烟坚持的时候很少有人能够反抗她,即便是白佑也不能。尤其是他知道自己的疏忽大意之后,对应莲烟更多了几分敬畏,听从她的安排对他已经不算是什么难事。 歇息了一晚上之后,应莲烟第二天天亮后就前往了襄城。 襄城并没有兵荒马乱,重复当年的惨剧,只是进城的时候,应莲烟却是经历了三波盘查,最后才被放进襄城。 回头看向城门前的守军,应莲烟笑了笑,外面看起来并没什么,可是如今这般戒备严防,倒是从里面能透出一二端倪。 难怪一路上过来,都说襄城现在人心惶惶,出去的人再也不想回去。 应莲烟并没有准备找客栈住下,她在街上四处闲逛,没多时就有人上前。 “应小姐,我家主子有请。” 看着一脸恭敬的来人,应莲烟很是好脾气,甚至没有多问便跟着来人走了。 只是多少出乎意料,她没想到来人竟是将自己带到了大明宫。 大昭的皇宫带着几分磅礴大气,有几分像是介于大周皇宫和突厥王宫之间。 将应莲烟带到偏殿时,那人做出一个请进的动作后,自己便是离开了。 偏殿里有些凉,到底是十月天气,已经满是秋末的萧索,带着几分初冬的冷意。 正在低头处理文书的人听到脚步声后,却是头也不抬道:“没有去找客栈,而是在襄城里四处溜达,应小姐是算准了本王会找你?” 原本因为沉迷酒色而虚胖的脸如今似乎消瘦了很多,竟是带着几分锐气,应莲烟不由笑了笑,“和离王殿下比起来,我这点小心思又算什么呢?” 白离脸上闪过一丝冷笑,“应小姐这般奔波辛苦,有何求?” 应莲烟知道,白离并不是试探。 她和白佑一路遮掩行踪,白离不可能察觉。 只是眼前的人却又是知道京城里的事情的,甚至,他知道究竟是谁给温老太爷下的毒手! 心中浮过这个猜想的时候,应莲烟脸上闪过了一丝冷意,只是一瞬间却又是被她遮掩了下去。 “我所求的不过是一个真相而已,不知离王殿下能否告知与我呢?” 白离站起身来,似乎因为跪坐久了的缘故,他脚步上带着几分颤抖,有一会儿才稳定了下来。 “应小姐想要知道真相,只是是温老太爷中毒的真相,还是你身世的真相?”看着应莲烟沉寂如水,古井不波的神色,白离心底里暗暗一叹,只是脸上却没有流露丝毫,“亦或者,是你母亲当年身死的真相呢?” 那静谧的水面被打破,古井忽然间起了波澜,应莲烟眼眸中骤然闪过一丝犀利,“离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离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应莲烟,似乎在看她究竟是在作伪还是真的不知情。好一会儿,他才咧了咧嘴角,“难道应小姐不知,应大人当年死的时候,可是想要对你说出你母亲当年身死的真相的,只可惜……” 他啧啧一叹,“只可惜,应小姐父女情深,不忍心看着父亲引颈受戮,所以转身离去,并没有听应大人说完那些话。” 这人分明是在刺激自己! 应莲烟清楚的很,当时应建航受刑,自己转身离开时,的确是听到了他一声高呼,只是他不过是刚刚开口,刽子手就已经行刑了的,分明……应建航并没有说出当年的真相的。 可是既然应建航没有说出,白离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在应建航受刑之前,白离竟是知道了些什么?还是……应莲烟微微皱眉,锦衣卫出了内奸,竟是将一些消息告诉了白离? 应莲烟越想越觉得一阵冷风吹上了后背。 怎么可能,当初关押应建航在诏狱之中,别说是白离,就算是楚帝知道的消息也是从楚煜口中得知的。 除非是楚煜……或者他极为亲信的人将一些消息传递给了白离! 冷汗浃背,应莲烟咬了下唇瓣,抬眸迎上了白离的打量,眼前的人因为消瘦下来,眼眸竟是大了几分似的,只是却闪着精光,似乎在算计着什么。 “离王殿下想要和我进行什么交易呢?” 白离闻言笑了起来,鼓掌道:“果然是应莲烟,和聪明人打交道的确不用费力。” 他笑声中似乎带着几分嘲弄,声音轻乎乎的,“其实我与应小姐交情不过一般般而已,说起来倒是我那堂兄和应小姐有些交情,我想要见他一面,不知道应小姐能否给安排一下?” 应莲烟闻言脸上露出一丝难色,“离王殿下莫非是在为难我?齐王殿下行踪不明,离王殿下的探子将襄城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找到,我又是何德何能竟是能够找到齐王殿下呢?” 白离很是耐心似的听完了她的话,声音却是带着几分凉意,“应小姐既然想与我合作,又何必这般遮遮掩掩的?若是不能,我只怕应小姐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一些真相了。” 他语气中带着带着几分阴狠,要挟之意不言自明。 应莲烟犹豫了一下,最后却是应了下来,“我尽量,只是在此之前,我要见昭烈帝。” 白离脸上露出一丝诧异,“见父皇?”他忽然间似乎明白了应莲烟的目的似的,“从他口中,你是得不到真相的,我劝应小姐还是尽快将堂兄找来才是,我刚才忘了说了,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而已。” 应莲烟眉头又是一皱,看向白离似乎想要说什么,只是最后却是低下了头。 良久之后她才抬头,依旧是坚持到,“离王殿下若是不答应的话,我也收回刚才的承诺,不过是不明不白的过一辈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似乎没想到应莲烟竟是会这般赌气似的,白离不由失声一笑,旋即却是笑了起来,“本王答应你就是了,只是父皇现在精神并不很好,应小姐可是要保护好自己才是。” 应莲烟心底里闪过一丝震惊,面上露出一丝困惑,“怎么,大昭的皇帝竟是病了不成?” 白离脸上带着几分嘲弄,似乎说的人并不是自己的父皇,而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似的,“可不是病了吗,病得厉害呢。” 见到昭烈帝的时候,应莲烟才明白,为何白离竟是那般神色。 昭烈帝很不好。 应莲烟几乎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当初的楚帝,帝王的霸道与权势好像是都消失不见了。 又好像是看到了温老太爷,瘦骨嶙峋,只是在吊着一口气而已。 只是原本似乎昏睡的帝王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骤然间睁开了眼睛。 应莲烟脚下一怔,旋即却是走到了龙榻前。 “陛下您也病了?” 昭烈帝声音中带着几分沙沙的,似乎风干了一般,“朕还以为是谁呢。” “陛下以为是谁,庆大皇子,离王殿下,还是彦王殿下?” 尽数道出了昭烈帝的三个儿子,只是昭烈帝眼角却都是闪过一丝嘲弄之色。 “他们,你来就是为了他们吗?” 应莲烟觉得自己之前判断失误了,即使是重病了的帝王,却依旧是帝王,爪牙一旦亮出,却也是锋利无比。 “我来,自然和陛下的几位殿下没有关系。” 应莲烟看着昭烈帝艰难地坐起身来,因为用力,他手腕上的青筋都有些凸起,几乎给她垂暮之年的错觉。 “那你是来找朕的?” 帝王的神色间都是犀利,竟是让应莲烟有一种别看穿的错觉,只是她却又是不怕的。 若是连这个气势不比当年的帝王自己都怕了的话,又怎么能在这狼群虎窝中找到真相呢? “我来,是受人之托。”应莲烟轻声开口,她看到帝王骤然一亮的眼眸,清亮的眼睛慢慢垂了下去,却又是一阵沉默。 打破静寂的是帝王,“她终于肯与我说话了?” 那一瞬间,应莲烟清楚地从帝王的眼眸中看到一丝兴奋,就好像是沙漠中迷失了的行人口渴要死,忽然间却是看到了绿洲清水一般,顿时又有了活下去的信念。 应莲烟看着那浑浊的却又是带着几分锐利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她轻轻开口,“夫人让我带话给陛下,她与陛下早就在多年前就桥归桥路归路了,如今她们母女生活安稳,还希望陛下不要打扰。” 看着昭烈帝眼中的闪亮骤然间黯淡下来,应莲烟竟是有一种快意感,可是她又不知道到底是为何,毕竟昭烈帝与她却也是无冤无仇的。 “这是她让你说的?不可能!” 昭烈帝骤然拔高了声音,眼睛瞬间睁得滚圆,应莲烟清楚地从那双眼中看到了杀意。 毫不掩饰的,属于帝王之怒的杀机。 “夫人还让我对陛下说,若是陛下一意孤行扰乱了她们母女的平静的生活,夫人她便是倾家荡产,也要让陛下悔不当初,即使是一死,她化作厉鬼也会纠缠不休!” 应莲烟一字字吐露,昭烈帝浑身一颤,竟又是跌坐了回去,看着应莲烟的目光没有了之前的杀机,可是却是充满了不能置信,以及害怕。 应莲烟想,他在害怕什么?害怕失去吗?可是难道他不知道,其实自己从来不曾拥有。又怎么来的失去? 若是真的拥有了,晋国夫人怎么会瞒着上官嬛她的身世,若是真的拥有了,晋国夫人当初又何必辛辛苦苦多年,却是从来不曾向昭烈帝求助呢? 最是无情帝王家。 应莲烟唇角闪过一丝嘲弄,她转身要离开,只是昭烈帝却是骤然喊住了她,那声音似乎是从嗓子眼里咕噜出来的。 “你特意来传信给朕,难道就是想看朕的笑话?” 没有恢复平静,可是此时此刻的昭烈帝却是理智的,应莲烟回过头去,轻声说道:“自然不是,只是如今陛下只怕是困兽犹斗而已,我想我和陛下之间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昭烈帝看着竟是毫不犹豫要离开的人,忽然间大声道:“难道你连你娘的事情也不想知道了吗?” 看着骤然间停下了的脚步,昭烈帝忽然间笑了起来,“果然,你是为了你娘才来的。” 他竟是有些得意,似乎猜到了大人心思的小孩子似的。 应莲烟慢慢转过身去,“看来,陛下竟是知道不少。” 跌坐在龙榻上的帝王笑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嘲弄,“若是不将天下事把握手中,朕这位置岂能坐的长久?” 应莲烟闻言唇角不由勾起,“陛下好大的口气,只是离王殿下忽然间谋反,陛下也在预料之中吗?” 打蛇七寸,昭烈帝顿时脸色一变,“应莲烟,你和你娘可是真的一点都不像!” “是吗?”应莲烟笑了笑,“我娘是什么模样我没这个荣幸见到,不过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若是被我查出当年真相,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绝不手软!” 昭烈帝似乎愣在了那里,应莲烟推门离去,只剩下这寝殿一片安静,良久之后才从屏风后走出一人,“皇上为何这般试探她?” 女人大红凤袍,上面是雍容的牡丹引凤,只衬托得那张脸无比华贵,宜笑宜嗔。 “贵妃莫不是怕了?” 昭烈帝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昭华的死的时候她还不懂事,所谓的为母报仇不过是个引子而已。” 贵妃出身叶家,只是却并不如其姐慧敏贵妃身份尊崇,她不过是叶家的旁支而已,身旁又没有儿子傍身,唯一能依靠的,却也不过是昭烈帝而已。 看着帝王眼中的嘲弄,柳贵妃不由心中一紧,“皇上是想要用这件事引开应莲烟的注意?” 昭烈帝笑了笑,“她到底是昭华的女儿,聪明的很,如今却也只能这样了。” 柳贵妃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皇上,只是如今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臣妾想倒不如……” “贵妃,昭华到底是朕的亲人,朕不希望再出现当年的事情,你可否明白?”昭烈帝骤然冷淡了下来的语气让柳贵妃猛然一惊,旋即却是点了点头,“是臣妾失了分寸,还望贵妃不要计较。” 看着跪倒在地的柳贵妃,昭烈帝脸上闪过一丝无奈,“起来吧,如今时局艰难,也是委屈你了,回去好生歇着吧。” 柳贵妃点了点头,只是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委屈之色,反倒是宽慰昭烈帝道:“虽然离儿这次离经叛道,可是到底也是大皇子有错在先,皇上不要忧虑太多。” 寝殿很快就是安静了下来。 昭烈帝躺了下来,眼神却是骤然间无神了几分。 昭华,昭华,便是你的女儿都这般聪慧,九泉之下你也能瞑目了,毕竟她来给你报仇来了。 帝王的唇角微微一扬,似乎带着讽刺似的。 而步出寝殿的柳贵妃,看到外面的人时却是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应小姐果然没走,是一早就猜到了本宫的行踪吗?” 应莲烟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贵妃娘娘习惯用水香,香味清淡,一般人是闻不出来的,只是当初我那丫环最是喜欢炮制香料,其中就有这水香。” 柳贵妃闻言不由一笑,“倒是本宫托大了。”昭烈帝重病,这寝殿中其实都不用熏香了的,只是她惯用的这水香却是无碍的,原本就是香味极淡的,只是却没想到应莲烟竟是闻了出来。 “贵妃娘娘对莲烟惦记的很,莲烟又怎么敢掉以轻心呢?” 应莲烟笑了笑,从那雍容华贵的脸上,她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她们都在打量着对方,良久之后柳贵妃才浅笑道:“应小姐要不要去本宫那里喝口茶,大昭的苦茶却也是不错的。” 应莲烟唇角轻轻扬起,“恭敬不如从命,只是要叨扰贵妃娘娘了。” 柳贵妃所住的崇明殿很并不大气,应莲烟甚至觉得连贤妃的漪兰殿都不如,更像是一个小庭院,一般人家的,而绝不是大昭贵妃的宫殿。 将应莲烟的神色纳入眼底,柳贵妃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倒是让你看笑话了。” 她语气中竟是带着几分真诚似的,应莲烟闻言也报之以微笑,“贵妃娘娘哪里话,莲烟不敢。” 的确是农家小院落的装扮,可是绝对是耗资不菲的。 院子里铺的是锦州的华青石,向来有一两华青一两金的说法。 便是那鸟笼,也都是金丝楠木造的。应莲烟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 柳贵妃眼中闪过一丝揶揄,“是吗?本宫可是听说,应小姐可向来是胆大的很,好像这世间没有你不敢做的事情。” 来了。 柳贵妃的试探倒是来的轻飘飘的,只是却也是杀伤力十足。 “没想到贵妃娘娘竟是这般挂怀莲烟,真是让莲烟受宠若惊。” 应莲烟轻飘飘地还击,柳贵妃似乎也并不在意似的,脸上还带着笑意,“应小姐名动九州,无人不知,本宫更是看着几分面善,自然是多关注了几分。” 她轻轻抿了一口茶,然后笑道:“说起来,本宫倒是觉得应小姐和昭华公主有几分相像。” 应莲烟闻言一愣,茶盅里的茶水直直溅了出来,只是她却是没察觉到似的,而是目光直勾勾地望着柳贵妃。 “贵妃娘娘,想要跟莲烟说什么?” 昭华公主是谁,她当然清楚明白。柳贵妃之所以会把她特意唤来,其中几分用意,应莲烟也是清楚,只是咋一听到,她还是忍不住的震惊了。 昭华公主,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过于特殊了。 220.-223-看来,应小姐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叶皇后在欣赏着应莲烟的表情,点点滴滴,一丝一毫都没有放过。 “看来,应小姐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叶皇后掩口一笑,脸上带着几分歉意似的,只是应莲烟却清楚,眼前的人不比昭烈帝弱了几分。 尤其是女人,更是不能小觑了去逆。 应莲烟闻言一笑,“贵妃娘娘说笑了,莲烟身世清白的很,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先告辞了,望贵妃娘娘恕罪。鼷” 叶皇后没有再挽留,她目的达到了,自然不用再去多说些什么,这样反倒是不妙了。 应莲烟踏出崇明殿的时候,抬头看向了天空,竟是觉得那太阳十分的刺眼,竟是让她眼睛刺痛,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 白离派来伺候她的宫女有些担忧似的,只是到底却是没有上前。而是选择默默地引着应莲烟回了离王府。 到底应莲烟身份特殊,是不方便住在大明宫里的。 白离并不在府中,只是王府里的人却是没有人敢怠慢与她。 “应小姐,殿下吩咐,若是您想要出城的话,让卑职跟在您身边,保护您的安危。” 保护她的安危?应莲烟唇角微微一扬,哪是什么保护自己安危,分明是要监视自己罢了。 叶皇后的一番话到底是起了作用的,应莲烟忍不住的心烦意乱。 “我有些累了,回头再说。” 她冷声一句,那侍卫却是面色不变地退了下去。 庭院里只有她自己而已,只是应莲烟却是清楚,这小小的院落四周布满了眼睛,都在看着自己。 她忽然间站起身来,大踏步地往外出,刚出了院门,却是有婢女迎了上来,“应小姐要往哪里去?” 应莲烟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怎么,我的行踪,还要向你们汇报不成?” 那婢女讨了个老大没趣,却是再也没敢问应莲烟。 而离王府中的人似乎也都同一时间内知道了应莲烟的脾气似的,竟是没有人跟在她身边。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白离又岂会让自己脱离了他的掌控?应莲烟唇角一抿,拐弯进了一处茶楼。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正在讲一段陈年往事,却是再让人唏嘘不已的。 “若是说咱们这昭华公主,当年先帝爷正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爱护之情只怕是连先帝的几个子女都要嫉妒。” 听书的人群中顿时一片唏嘘,“先帝子嗣唯独一个齐王殿下而已,据我所知,昭华公主失踪的时候,齐王殿下可刚刚出生,赵铁嘴你这张嘴可真是胡说八道的很,干脆就叫赵谣好了,专门造谣。” 那赵铁嘴闻言却是不怒反笑,“你只知道先帝爷的血脉现在只剩下齐王殿下,可是齐王殿下却是先帝第六子!” 此言一出,原本那叫嚣之人顿时愣在了那里。 应莲烟却是看着那赵铁嘴,眼中有几分打量。 这一出戏,又是谁安排给自己的呢? 叶皇后不会无的放矢地说自己和昭华公主相像的,她弦外之音自己岂会不明白?只是,为什么会忽然间说起这件事,将自己的身世抖露出来,她又是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应莲烟只觉得脑中飞快地闪过什么似的,只是她却没有抓住那一丝光亮。 “那你是说,当今陛下为了保住皇位,所以将自己的几个侄子尽数害死了吗?” 茶楼角落里忽然间发出的声音不啻惊雷,赵铁嘴忽然间一口水卡在了嗓子眼里,然后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几乎惊天动地。 角落里的人头上戴着斗笠,将他侧脸都遮挡了去。 只是那一双手却是极美的,纤细合适,指骨分明,几乎找不出一丝的瑕疵。 茶楼里所有的人的目光都流转在赵铁嘴和这人身上,眼看着自己竟是躲不过去,赵铁嘴连忙道:“我可是没说这话,当年战乱,先帝的几位皇子纷纷遇难,后来侥幸活下来的四皇子却是又被叛军暗杀,以致于先帝血脉只剩下齐王殿下一人而已。当今陛下若真是有心,齐王殿下何以会授以大司马的重任?” 赵铁嘴一番忠心,那人闻言却是轻声一笑,“是吗?昭武帝也是叛乱受害者,四皇子不过是七岁的孩子,何以竟是成了叛军暗杀的目标?” 那人淡淡一笑,竟是让茶楼里众人一阵毛骨悚然。 是呀,当时登上帝位的人是昭烈帝,就算是叛军想要为主报仇的话,又怎么会找到先帝血脉,而不是刚刚登上帝位的昭烈帝? 就算是昭烈帝难以对付,可是当时的大皇子白庆又为何能逃过一劫,而先帝的四皇子却是偏偏遭了难? 四皇子被叛军暗杀后,先帝血脉断绝,直到后来齐王殿下才出现,留得了先帝的一丝血脉。 众人脑中不由浮现一个念头,若是当初齐王殿下和他那四哥一样在襄城,是不是也会遭到叛军的刺杀? 应莲烟看着茶楼里顿时改变了的气氛,眼眸不由落向了角落里,那人却是端起了茶碗,因为喝茶而露出来的侧颜。 应莲烟微微皱眉。 离王府里跟踪她的众人有些***动,只是那人却是浑然未觉,站起身来似乎要离开。 “公子这么说,岂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那人看了一眼应莲烟,吐露出来的字却是冰凉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一句却又是再度证实了他适才的话似的,茶楼里已经是议论纷纷,而赵铁嘴却是后悔不跌,自己干嘛没事拿别人银子非要说这么一段陈年往事,他正是准备要偷偷溜走,却是一个茶碗忽然间砸了过来。 碎瓷声一下子让茶楼安静起来,离王府众人却是目光齐齐落在了那人身上。 “竟敢污蔑陛下,罪当腰斩!” 说着,几人已经拔剑出鞘,上前包围住了那人。 那人却是神色淡然,似乎根本没有将几个人放在眼中似的。 应莲烟唇角微微一扬,刚准备离开,却是忽然间感觉身后一动,似乎一阵风刮过似的,她刚要金针出手,却是感觉有一双手环在了自己腰际。 而手的主人则是轻声道:“丫头,不要动不动就谋杀亲夫,守寡的日子可不好玩。” 楚煜那妖魅的侧颜出现在她余光中,应莲烟却是一跺脚,登时那妖孽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色。 “几天不见,倒是脾气见长了。” 离王府中人也察觉到自己似乎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正想要脱身去留住应莲烟,只是那人却又是好对付的? 顿时,已经是血溅五尺,几人再也动弹不得。 茶楼里忽然间发生了命案,原本喝茶取乐的大昭百姓顿时傻了眼,待反应过来却是忙不迭地跑了出去,生怕自己晚一步就会死于非命似的。 “叶大将军好身手。” 挣脱楚煜的怀抱,应莲烟直言不讳点出了那人的身份。 正是白佑所担心之人,大昭的大将军,叶墨焕。 楚煜觉得自己被忽视了,不甘寂寞地上前,揽住了应莲烟,“怎么,为夫的身手不好吗?”他可是从马车里一跃而出,然后就抱住了他的丫头的。 应莲烟白了他一眼,“千岁爷好本事,把所有的事情都瞒着我,辛苦的很,身手自然就差了些。” 她话里满是嘲弄,楚煜顿时脸上笑意收敛了几分,“倒是没想到,他们竟是早我一步。” 叶墨焕只是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却是再也没有开口,似乎之前开口说话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甚至,他离开的时候都没有说一句话,饶是早已经知道了他这脾气,应莲烟也不由一愣,“怎么,他没有和你在一起?” 楚煜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怎么,丫头你希望为夫有龙阳之好不成?” 胡说八道!应莲烟顿时瞪了他一眼,楚煜却是见好就收,“大昭的大将军,自然是有他的打算的,为夫是千里寻妻来了,他想要干什么,与我何干?” 楚煜说得信誓旦旦,只是应莲烟脸上却是露出三个大字,我不信!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楚煜不做亏本的买卖,她才不相信楚煜会放下西凉的政事,千里奔波就是为了来找自己。 觉得自己被误会了的八千岁很是无辜,“丫头,大昭和我并没有什么干系,想要怎么处置,一切都随你的心。”他容易吗?千里寻妻,却是遭了冷脸,而且还被人身袭击,好在不过是脚而已。 应莲烟并非蛮不讲理的人,只是一开始的确是恼怒了。 白佑显然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否则也不会一再纵容自己。 而楚煜,显然也是早就知情的。应思远当初在诏狱里定是留下了什么的,只是却是被他给毁去了。 “是吗?我还以为千岁爷是不想要让我知道这一切。” 还在生气。楚煜忖度了一下,最后还是坦白道:“之前不想要你知道是因为大昭局势并不明朗,那老狐狸本来就想要对你下手,若是知道你母亲的死与大昭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两国帝王若是联手想要除掉你,便是我也保不住你。” 应莲烟不由望去,楚煜何等样人,她不是不清楚。这天下最是狂妄,却又是有本事狂妄的人。只是他都没把握的话,自己…… 她原本气恼的心忽然间冷静了下来,“我错怪你了。” 她忽然间的态度改变让楚煜一愣,旋即却是将应莲烟揽入了怀中,“傻丫头,你我之间,何必这么客气?” 应莲烟心中的弦松了下来,任由自己依偎在楚煜的胸膛前,只是那眼眸中却还是带着几分闪亮。 “只是他们欠下的,我总要替母亲夺回来。” 叶皇后的用心,应莲烟此时此刻却是清楚了。 想要用云静辰的身世把自己视线引开,其实这不过是一个障眼法而已。 若是没有楚煜这一出,也许自己还真得就被叶皇后骗了。 “我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楚煜闻言一笑,“不多,不过刚巧知道你是大昭皇室后裔罢了。” 应莲烟皱了皱眉,“从你见到白佑开始?” 楚煜闻言却是摇了摇头,“自从我在李宗道栽过一次跟头后,我从不打无把握的仗。还记得本督送给你的那幅画吗?” 应莲烟脑中有一瞬间的混沌,旋即却又是想了起来,“那幅画,你从那时候就知道我身份?” 楚煜却又是摇头,“那时候不过是诧异而已,云静辰当年名扬京城,可是后来却是不声不响地死了,甚至于整个相府对之都讳言莫深,一双儿女一个痴傻另一个则是被送到了穷乡僻壤,任其自生自灭。你若是我,是不是也会很感兴趣?” 应莲烟唇角弯起,扬起嘲讽的笑意,“当然,相府中的老人死的死,没的没,只当新进府的小姐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而已,更何况有应锦绣珠玉在前,谁又会在意一个应思远并不疼爱的身份不明的二小姐呢?” “只是这二小姐却并非是任人摔打的主儿。”楚煜正色道:“她为了活下去,手上早就沾染了鲜血,一个会自己动手杀人的人,又怎么会害怕一群后宅里的妇人小姐呢?” “所以你就一直在想着,该怎么样恩威并施,把我收到自己麾下?” 这次楚煜却是摇了摇头,“丫头你错了,从你给了我一闷棍之后,我就决定,找到你后定是要让你心甘情愿对我臣服。我早就对你动了心,只是你却不知道罢了。” 应莲烟闻言却是没有半点感动,反倒是觉得楚煜这情话说的分外肉麻,她不由哆嗦了一下,“别说这些废话。” 看着眼前人竟是不解风情,楚煜无奈,“只是京城之中风波诡谲,各方势力都是均衡的,想要打破这均衡,自然是要除掉那老狐狸最为信任的人,而想要除掉应思远,自然是要从他的后宅动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应思远身不正,家不齐,这国,自然是要乱了的。” 应莲烟微微皱眉,“那当初,我和薛金莲在储秀宫的事情,你也是参与其中?”她忽然间想起旧事,眼中不由凝聚着一丝光亮。 楚煜摸了摸鼻子,面不改色道:“自然,我可不是出手救了你?” 应莲烟也是一笑,只是有点嘲讽,“可不是救了我,先把我置于险境,然后再出手相助。”她语气骤然冰凉,楚煜却是牛皮糖似的贴了上去,“可是若是我一开始就提点你,你岂会信我?” 楚煜辩驳的一句竟是这样有理,应莲烟无话可说。 “那万候夫人之所以进京,莫非也是你一手安排的?”她脑中忽然间将所有的问题都串联了起来,竟是异常的清晰。 “你是想要用万候夫人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后再谋安排?” 楚煜这次却是摇了摇头,“并不尽然,当时其实是万候夫人有意要避开昭烈帝,所以就寻求我帮助,我缺钱,她要躲人,自然是一拍即合。” 那还不是落入你的算计之中?应莲烟微微撇嘴,“那你早就知道薛金莲的身世?” “锦衣卫并不是万能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一国之君这般举动,我多少都是会注意的,再加上当时万候夫人避而不去,一些陈年往事一调查就是清楚的很。” 应莲烟点了点头,昭烈帝当时的举动也引起了她的怀疑,只是她手中却是没有锦衣卫这么一股力量,所以很多事情也不过是凭借自己的大胆心细,才证实了真相的。 “那后来承恩侯世子的事情是你一手安排,就连红莲甚至乐文,都是你一手安排的,就是为了让应思远一朝身死?” 楚煜脸上露出一丝轻蔑,“乐文的事情是我后来得知的,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既然有这么好的办法除掉应思远,何乐而不为呢?既然当年他能够为了功名而弑君杀父,一朝失去帝王宠信尸首分离也早就该在他预料之中。” 应莲烟沉默不语,楚煜从相府里究竟搜出来什么,她当初并不怎么清楚,只是凭着自己当时所掌握的证据,隐约间知道了应思远当年所为,只是从楚煜口中听说,却又是别样滋味。 因为她的父亲,当年所害之人,正是楚煜的父皇。 若是没有应思远的举动,也许楚煜现在就像是皇甫镜一般,是大周的太子殿下,而不是仗着当年救杀父仇人的功劳而跻身为权贵之流。 “他们之间的糊涂账,我自会跟他们算清楚的。”楚煜笑着揽过了应莲烟的脑袋,“既然觉得亏欠我了,那就以身相许好了。” 原本以为应莲烟不是掐他一把就是会冷眼嘲弄,楚煜骤然听到她一句“好呀”竟是有几分不敢相信。 应莲烟却是眼中带着泠泠笑意,“只是待此间事了,我便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楚煜闻言顿时笑了起来,“此间事了,这还不简……” 应莲烟堵住了他的唇瓣,“只是,到底是我的事情,就由我来解决。” 楚煜咬住了那手指,心中有些愤愤,早知道的话,自己就一开始和白佑联手,如今应该是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向来算无遗策的楚煜这次却是失误的很,千岁爷心情很不好,应莲烟却是在那里偷乐。 既然瞒着自己,就要做好被自己惩罚的准备。 茶楼里的斗殴发生半个时辰后,整个襄城似乎都戒严了许多。应莲烟回到了离王府,彼时白离看到她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几分诧异。 “我还以为,应小姐和故人谈的久了,并不打算回来了。” 应莲烟皮笑肉不笑,“离王殿下特意安排这么一出好戏,我若是不配合,岂不是不识趣的很?” 白离闻言脸色一变,“应小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既然殿下听不懂的话,那就当我没说好了。”应莲烟轻声一笑,正要回自己所住的院落时,却是被白离骤然抓住了手腕。 “应莲烟你很聪明,可是我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即便是你是楚煜心尖上的人,可是他现在在西凉,鞭长莫及,我若是想要对付你,轻而易举,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气。” 因为要挟,他脸上露出几分狰狞,只是应莲烟见状却是笑了起来。 “离王殿下知道我是楚煜的人,还敢这般对我,难道就不怕因为你抓了我的手腕,他会砍掉你的右手吗?” 看到白离脸上一闪而逝的恐惧,应莲烟唇角露出轻蔑的笑意,“离王殿下可知为何楚煜万千美人看不上,却是独独挑了我?” 看着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的人,应莲烟笑了笑,“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离王殿下真的以为我会孤身涉险,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吗?” 她笑着挣脱开白离的束缚,“答应离王殿下的事情我自然会办到的,只是还希望殿下到时候守信,不然女人若是发起狠来,可是比男人还要狠戾几分的。” 白离看着转身离开的人,眼中露出了一丝凶狠,“没查出来她究竟去了哪里?” 身后的几个人却是齐齐跪倒在地,“属下无能,还望殿下恕罪!” 白离想把几个人脑袋砍了的心都有,只是最后却还是忍住了心中怒火,“好生盯着,若是再发生这种事情,下次不用本王说什么,你们就知道该怎么做吧?” 襄城的一处院落里,楚煜坐在那里饮茶。 应莲烟拒绝他出手相助让他很郁闷,可是尽管如此,他还是将手下人手尽数调给了应莲烟,他反而倒是整日里悠哉悠哉的颇为恣意。 画眉和卫三也都随着楚煜从西凉赶来,两人之间似乎关系缓和了许多,只是画眉做事却是更为妥帖,虽然心中十分担心自家小姐的安危,可是到底也是忍住没问。 百无聊赖的千岁爷盯着画眉看了半晌,最后得出结论:卫三想要抱得美人归,似乎还要再努力一大把。 襄城里似乎又陷入平静之中,朝堂上的官员却是发生了大变化,原本被白离安插的人如今尽数都得到了提拔,占据了朝廷里的重要位置。 菜市口和天牢里每天都上演着血腥与暴力的一幕幕,这天白离刚刚回到府中,就有侍卫迎上来道:“殿下,应小姐让卑职传话,说她已经安排好了。” 白离闻言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却是皱起了眉头,“这几日她做了什么都。” 那侍卫闻言犹豫了一下,旋即道:“除了昨天离开王府去酒坊里打了一斤酒以外,再也没做什么。” 白离闻言不由皱眉,“那酒坊可是盘查了?” 侍卫点头,“从头到尾,卑职几人都盯着的,而且酒坊已经开了十多年,那老板卑职也是认识的。” 白离闻言脸上却是更有几分凝重,应莲烟动不了手脚却是还把消息传了出去,偏生她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自己还不知道,这岂不是更可怕的事情? 他不由自主地往应莲烟所住的清心院走来,刚一进去却见她正在那一梅花树下饮酒,似乎料定了自己的到来似的,举着酒杯对自己道:“殿下来得正好,这酒味道不错。” 她又是斟了一杯酒,酒杯是原本就准备好的,证实了白离的想法,应莲烟早就料到自己会来的。 看着那酒杯里的酒,白离犹豫了一下,应莲烟却是轻声笑道:“怎么,离王殿下怕我下毒不成?”她浅笑轻吟,却是带着几分讽刺似的。 白离却是端起了酒杯,只是在唇边过了一下,却又是放了下来。 应莲烟笑了笑,“贪生怕死有贪生怕死的好处。离王殿下小心谨慎,想来定是有望成就大业的。” 白离闻言不由皱眉,应莲烟口中的“有望”这个词他听着很是刺耳。 “你打算什么时候约白佑出来。”只是他到底沉住了气,却是再也没有动那个酒杯。 应莲烟轻轻一笑,“离王殿下想知道的怕是我到底是怎么传达的消息的吧?”她看向白离的眼光带着几分玩味,似乎在试探似的,“若我说,其实离王府中有我的人,殿下会不会将王府也盘查一遍呢?” 白离顿时色变,一双眼中顿时露出了杀机,“应莲烟,我倒是不知道你手竟是伸的这么长!” 应莲烟不甘示弱,“我手长短与否,殿下何必在意,只是后天我将白佑请来,还望殿下也履行约定才是,不然,我想殿下会很后悔的。”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要挟,白离神色又是一变,看向应莲烟的眼神几乎带着杀机。 应莲烟却是浑不在意地又是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可惜了这上好的花雕,殿下可真是没口福的很。” 她分明是在嘲弄自己胆小! 白离几乎觉得自己的底线一再被应莲烟挑战,可是她人却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似的,竟是让他一时间无话可说。 半晌,应莲烟将一壶花雕饮尽,白离才开口道:“父皇想要见你。” 应莲烟轻轻挑了挑眉,“陛下见我?”她唇角带着嘲弄,“我又不是灵丹妙药,他见我做什么?想必殿下也知道,上次我进宫的时候见了叶皇后,她还特意请我去崇明殿里饮茶。” 白离脸上带着几分嘲弄,“怎么,难道你打算告诉我你和她之间谈了些什么?” 应莲烟摇了摇头,“殿下好手段,想知道的话自然会知道的,还用得着我献殷勤吗?只是我听说叶皇后颇是疼爱三皇子,大有将其当做亲子的打算,难道殿下就不担心吗?” 大昭三皇子白彦,琴棋书画无所不通,醉心文墨之中,前段时间正是外出游迹。 “不过是个废物而已,难道本王还能怕了他不成?”白离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应莲烟你不必和我玩什么花招,若是明天我见不到白佑,我要你看不到后天的太阳。” 应莲烟闻言脸上露出笑意,“用这句话威胁我的人不少,可惜都没成功。” 她淡淡一句回了过去,白离只觉得火冒三丈,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应莲烟不过是三言两语地挑拨而已,自己竟是这么容易就火大。 “我今天有些累了,只怕是难以进宫见驾,还望离王殿下帮我婉拒了,回头我自然向陛下请罪。” 她轻飘飘的一句,白离顿时皱眉,“你要抗旨不遵?” 应莲烟却是头也没回,“抗旨?离王殿下抗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多我这一次也不算什么,莲烟在此先谢过了。” 白离的怒火被挑拨到最高,他长袖一挥顿时带着那石桌上的酒壶酒杯尽数落地。偏生应莲烟却是头也不回地进了去,似乎根本不在意他怒气冲天似的。 “我且容你到明天!”白离看着那消失在眼中的身影,眼中带着跳跃的火簇,几乎火烧遍野,几近燎原。 应莲烟到酒楼的时候,白佑已经在等着了。 看到应莲烟到来,白佑匆匆迎了上来,“可是打听到了他的消息?” 叶墨焕竟是没有联系白佑?应莲烟不由微微惊讶,只是心底里却是又有几分满意,看来楚煜果然没有插手此间事情。 “大司马这是在打听谁的消息,竟是这般着急上火的?”白离脸上带着淡淡的嘲弄,从外面走了进来。 白佑见状不由一惊,目光却是落在了应莲烟身上,“你和他联手了?”只是虽然是疑问,他却又是笃定的,甚至脸上闪过一丝杀机。 应莲烟却是视而不见,“齐王殿下若是真诚些,我也会与你联手。” 白佑顿时色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外面错杂的脚步声响起,白佑几乎可以判断出包围这酒楼的士兵不下五百人,“白离你好大的手笔。”竟是为了除掉他,不惜手段。 白离闻言一笑,“大司马军功赫赫,我自然是要万无一失才好。至于应小姐为什么和我合作,白佑你真的该反思反思,说起来咱们都是堂兄妹,甚至你们俩血缘上更是亲近几分,可是为何你却是死活不肯告诉莲烟真相呢,不然也许今天束手被缚的人就是我,而不是你了。” 白佑闻言神色一变,只是他人却是看向了应莲烟,“你都知道了?” 应莲烟脸上带着几分冷淡,“知道了一些,不多,还望离王殿下信守承诺才是。” 白离心情大好,“这是自然,应思远死之前其实是想要告诉你,当初你母亲之所以会死掉,他也是被迫无奈的,有人知道了你母亲的身份,甚至借机要挟与他,若是你母亲不死,应家就会灭门。孰轻孰重,假如应小姐是令尊的话,又该如何选择?” 应莲烟脸色微微一变,白离却又是继续道:“其实当初那人是要你们母女的命的,只是应思远终究是爱上了姑姑,所以才会留下你,只是你到底是隐患,他只好把你送出应家。” “说来,应思远倒是一片爱护之心,苍天可鉴,是吗?”应莲烟冷笑着道:“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离王殿下是应思远的儿子呢,竟是这般维护他。” 白离闻言却是一笑,似乎并不恼怒,“应莲烟,你果然嘴皮子厉害的很,不过嘴皮子厉害却是救不了你的命,知道了当初的真相,你也可以安心地去死了,只是本王很是好奇,九泉之下你该怎样去见保你一命的应思远呢?” 白离脸上露着残酷,似乎想要看到应莲烟痛苦失色的神色似的,只是出乎他意料,应莲烟却是笑了笑,“若是九泉相逢,我只让应思远后悔这辈子有我这个女儿。” 保自己一命?若是他舍弃权势,母亲就不会死! 说的这么大义凌然,其实不过是衣冠禽兽罢了。 白离有些失望,他没有欣赏到应莲烟大惊失色的模样,不免几分不满。只是想到过会儿应莲烟和白佑就要死在在酒楼之中,万箭穿心而死,他却又是觉得莫名的快意。 “随你,只是还有这一时半会儿,你们表兄妹不如好生说一说,黄泉路上要作伴的人,可是不要有嫌隙的好。”白离唯恐天下不乱似的叫嚣道。 白佑脸色有几分难看,他没想到竟是连应莲烟也上了白离的当,白离从来说话不算话,这事自己清楚的很,可是应莲烟却是不清楚。 到底是大意了。 应莲烟闻言却是一笑,“离王殿下说的是,既然大难临头不如多笑笑才是。”她脸上带着嘲弄,白离不由一惊,只觉得应莲烟似乎在说自己似的。 下一刻,她又是开口道:“离王殿下耽于酒色,只怕是并不清楚大周有这么一句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之后,又有童子。” 白离听到这话却是大吃一惊,他连忙跑到了窗边,从窗口望去,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身玄甲的人竟是从后面包围起来。 自己原本布置的人猝不及防,竟是尽数被玄甲军格杀,顿时鲜血四溅。 “玄甲军,你竟是和父皇联手了?” 白离的脸上露出了惶恐,他一直以为玄甲军已经没有了,不然自己当初发生宫变,为何玄甲军却是并没有出现。 可是今天看到,白离却是明白,自己竟是输了,这么大意的输了。 应莲烟轻声一笑,“怎么会,这可不是我的手笔,说来离王殿下也真是大意的很,我明明告诉你叶皇后和三皇子不可不防,偏生离王殿下不以为意,这下可是后悔了?” 白离闻言脸上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你是说,父皇竟是把玄甲军交给了三弟,怎么可能!”三弟除了琴棋书画,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怎么能掌控玄甲军呢? 死到临头却还是不知悔改,应莲烟唇角露出一丝轻蔑,“事实俱在,离王殿下难道睁眼瞎吗?” 似乎应了应莲烟的话似的,脚步声响起,下一刻有人推门而入。 为首之人正是白彦。 应莲烟与之见过,只是却并不熟悉,看到原本白净的面皮上如今却满是风霜之色,应莲烟不由转过了头。 “二哥,父皇在等你。” 原本软绵绵的绵羊腔而今却是带着刀戈的戾气,白离惊讶兄弟的变化,只是他还未问出口,白彦却是将目光落在了白佑和应莲烟身上。 “麻烦堂兄和应小姐随我一同进宫。” 白彦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白离想要多说一句却是被玄甲军毫不留情地堵上了嘴。 玄甲军行事向来毫无顾忌,便是皇亲国戚也是照杀不误。白离想起这个传言,更是毛骨悚然。 他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失败,明明他已经都安排好了的,为什么白彦却还是进了襄城,甚至带来了玄甲军?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离王殿下,你就不曾怀疑过,你所谓的宫变太过于顺利了吗?”应莲烟忍不住提醒,白离是蠢死的,毫无疑问。 昭烈帝是重病不错,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是轻而易举就被夺了权,他又岂会是当年战乱中登上帝位的君王? 大明宫守卫焕然一变,似乎一切都只是为了等待白彦的归来似的。 只是在寝殿里的人,除了昭烈帝,竟还是有叶皇后。 她一身大红的凤袍,一脸的雍容华贵,看到来人时,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应小姐昨天拒绝了本宫,可曾想到,今天会这般相见?” 她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应莲烟却是没有任何的惶恐,反倒是看着叶皇后喜形于色,脸上带着几分轻视,她没想到叶皇后竟是这般沉不住气。 “若我是猜到了,贵妃娘娘会不会觉得奇怪?” 寝殿里,安静地几乎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叶皇后带着笑意的脸顿时一寒,看向应莲烟的目光充满了杀机,“早知道,当年我就该除掉你的!” 原本那张雍容华贵的脸上满是杀机,寝殿中众人都是一惊,便是昭烈帝也听出了这话外之音,接连咳嗽了好几声。 “轻眉,你在胡说什么!” 昭烈帝的低声呵责惹得叶皇后一笑,“皇上,到了现在你觉得还能瞒得住吗?何况,有玄甲军在,难道她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她低声细语,温柔地给昭烈帝擦去了额角的汗水,旋即却是轻轻站起身来,“本宫告诉你,温家那老不死的中的毒其实是没有解药的,白佑所谓的解药其实是另一味毒药,虽然能让那老不死的醒来,可是半个月后,他就会无声无息地死去,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应莲烟,亲手将最是疼爱自己的人杀了,这滋味如何?” 原本那淡然的脸上露出一丝裂缝,慢慢地扩散犹如鸿沟一般。叶皇后欣赏着应莲烟变色的脸,唇角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若是那解药轻而易举就能被你偷走了,本宫岂不是白活了这一辈子?白佑,你还真是蠢得不可救药,就凭你这点脑子,还想登上大宝?真是愚不可及!” 白佑脸色也是难堪至极,他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得来的解药竟然是催命符。他几乎不敢去看应莲烟的眼睛,生怕从那双眼眸中看到恨意。 “至于你,离儿,你太沉不住气了,难道你真的以为你父皇已经老迈到不能察觉你的狼子野心吗?别忘了他可是战乱中登上帝位的,你用的这些手段不过是当年他当年都不屑一顾的。” 白离看着病榻上的昭烈帝,又是看向了叶皇后,脸上带着几分恨意,“那我总是要搏一搏才能有一条活路,父皇从来不把我放在眼中,最是宠爱三弟,便是太子他又有什么,不过是仗着自己长子身份就能够入住东宫,我就比他小了一个月,我什么不比他好?他还不会说话的时候我就能喊出父皇母后,他还不能提笔的时候我就能写出大字,他刚刚挽弓的时候我已经猎了一头小兔子给父皇。” 白离双眼通红,看着病榻上的帝王,“他不过就是比我早生了一个月而已,他哪一样比得上我?可是父皇你眼中只有他,我献给你的猎物,你让人给放了,我最是满意的文章,你揉作一团丢了。我到底哪里不好,你就这般不待见我,难道我不是你的儿子吗?” 压在心底多年的疑问一朝终于吐露出来,白离忽然间觉得心头上竟是轻松了不少。他看着沉默不语的帝王,眼中带着几分讥诮,“成王败寇,只是我不甘心。” 他不甘心,生在帝王家,他没有父皇的宠爱,自己筹谋,最后却是输了,他不甘心呀! “离儿,你……”昭烈帝刚刚开口,却是猛的咳嗽起来,那声音之大,几乎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 叶皇后连忙上前,“陛下,离王这般大逆不道,实在是辜负了您一片苦心,您又何必动气?来人,把这忤逆不孝,犯上作乱的贼子给本宫拉出去斩了!” 她骤然间高声,殿外竟是进来两个玄甲军,动作粗鲁地将白离押了出去。 白离没有惶恐,只是憎恶地看着叶皇后,恨不得用唾沫将她淹死似的,“叶轻眉,你不得好死!” 昭烈帝咳嗽不止,似乎想要说话,只是一口鲜血却是喷了出来,直直落在了叶皇后身上。 她却也并恼怒,甚至动作轻柔地替昭烈帝擦去了唇角的鲜血。 “陛下,您身体虚弱,不能动怒的。” 昭烈帝却几乎是咬着牙道:“朕不准……你,你杀离儿。” 唇角处,又是溢出了一丝丝的鲜血,叶皇后见状不由叶叶眉轻轻一皱,眼中带着几分不赞同。 她轻轻转过了头,却是目光落在了白彦和应莲烟身上,“彦儿,你说本宫该留你二哥一条性命吗?他适才可是要挟了本宫的。” 白彦面无表情地看着叶皇后,“顶撞母后者,杀无赦。” 他的回答让昭烈帝大吃一惊,“彦儿你,他是你二哥!” 白彦却是神色未变,叶皇后脸上带着几分无可奈何,“陛下,臣妾说了,您身体不适,不宜这般动怒的。” 只是她一开口,昭烈帝又是咳嗽了起来。良久之后才停歇了下来,只是浑身气力却是几近消失,再没力气指责叶皇后的不适了。 寝殿外一片安静,只是就在昭烈帝猛咳之时,却是有沉闷的落地声,应莲烟知道,那是白离发出的最后的声响。 脑袋落地,尸身跌倒的声音。 “其实应莲烟,你该是最为赞成本宫意见的,毕竟留着这么个祸患,只不过是给本宫找麻烦而已,虽然他也掀不起什么波浪了,只是看着他肥头大脑的,本宫真的很是讨厌,你也赞同本宫的意见,难道不是吗?” 从之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应莲烟的眼中带着几分杀机,“贵妃娘娘说的没错,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还望贵妃娘娘能够告知。” 叶皇后抿唇一笑,“说起来,你和本宫本就是有几分血亲的,但凡是本宫能回答你的,自然会让你死得明白的。” 应莲烟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当初我母亲身份之事,是你要挟的应思远?” 这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当初她甚至还待嫁闺中,又怎么有这般权势竟是能要挟应思远。即便是大昭民风较之大周开放了几分,闺中女儿,而且她不过是叶家旁支之女,又怎么有这手段,简直是手眼通天。 而且,她刚才说下毒,云老太爷中毒之事甚至是三十年前的旧事,她那时候,她那时候也不过是小姑娘而已,又是怎么办到的。 叶皇后看着那拧着的眉眼,不由轻轻一笑,“你很怀疑是吗?本宫今年也不过才四十而已,又怎么会有这般手段呢?” 她呵呵一笑,眼中却是带着一丝恨意似的,“那是因为我并不是叶轻眉!” 一语犹如惊雷,病榻上的帝王瞪大了眼,双目欲裂,“你在胡说什么!”怎么可能呢,他的贵妃怎么会不是叶家女儿叶轻眉呢? 叶皇后却是笑了笑,脸上带着几分得意之色,“陛下,你也被臣妾骗了十多年不是吗?轻眉她,在先贵妃去世之前就没了的,只是当时为了保住叶家地位,族长找到了我父亲,说是要轻眉入宫。你说轻眉已经死了,可是眼前又是泼天的富贵,我父亲穷苦了一生,该如何选择是好?他总不能让一个死了的女儿入宫吧?最后他却是想到了李代桃僵之计,写信给我,要我顶替轻眉的名字进宫为后。我们姐妹本就长得像极了,便是族长也分不清楚的。陛下,你可知道,伴随了你十多年的枕边人,其实她不是叶轻眉,她的名字叫叶轻寒。她过着别人的日子,十多年呢。” 昭烈帝陷在震惊之中,久久未能恢复过来。 应莲烟却是拧着眉头,“那你……”应莲烟依旧不明白,即便是叶轻寒顶替了叶轻眉的名字入宫为后,可是那不过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云老太爷中毒之事,那可是三十年前的事情,她又怎么可能知道母亲会是沦落到温家,然后她……脑中忽的闪过了一丝光亮,应莲烟想要捕捉住那线索,只是手却是伸得慢了一步。 叶皇后唇角微微一扬,似乎看出了应莲烟心中的困惑似的,她低声一笑,“小妹原本就因为家境穷苦而迟迟未嫁,谁知道都二十四五了却又是迎来这泼天富贵。她比我小了十岁,而我,早在大昭内乱头几年就离开襄城,嫁为人妇了。” 叶皇后看了眼应莲烟,眼中带着几分笑意,“说来,我所嫁之人,莲烟你也是极为熟悉的。”她脸上带着俏皮的神色,似乎在恶作剧似的。 应莲烟再度陷入震惊之中,一个年将半百的女人,却是保养得像是三十余岁的妇人,这并不足以让她十分震惊,可是叶皇后的话却是让她意识到。 自己脑中适才一闪而逝的线索究竟是什么。 “说来我这一生却是最可笑不过的,两次嫁为人妻,却都是做继室的命。”叶皇后笑了笑,看着应莲烟道:“你猜的没错,我当时所嫁之人,正是温家那老不死的!” 饶是已经猜出了真相,应莲烟却还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温家主母,当年要将母亲嫁给洛州王家三少爷,给外祖父下毒,要挟应思远,迫害母亲至死。 所有的一切都联系了起来,应莲烟猛地抬头看向了她,眼中闪过杀机。 “想杀我?”叶皇后轻声一笑,“应莲烟,如今你是本宫的阶下之囚,又有什么本事来杀我?痴心妄想!”她冷声一笑,眼中满是轻蔑。 昭烈帝从最初的震惊已经慢慢恢复了过来,他看着自己最是熟悉的枕边人,眼中透着几分困惑。 这就是他这些年来最是宠信的贵妃,这就是他不顾亲情来维护的人?为什么他觉得竟是这般陌生,好像自己从来不认识眼前的呃人似的。 “轻眉,你……”昭烈帝低声道,可是却又不知道问什么。 叶皇后闻言一笑,“陛下,叶轻眉早就死了,您难道到现在也不想承认吗?是呀,英明一世的帝王如您,竟是被自己的枕边人骗了十多年,还真是一场笑话,可笑得很。” 昭烈帝闻言又是咳了起来,只是这次叶皇后却是冷眉冷眼看着他,似乎在看着一个死人一般。 “夫妻多年,陛下放心,我自然会给陛下一个最是妥贴的死法的。” 昭烈帝闻言瞪大了眼,却是看向了白彦,“彦儿……”难道他最是宠爱的儿子,竟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 叶皇后闻言却是泠泠一笑,“陛下,白一族的血脉到此为止,臣妾不妨还可以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您那个一辈子都窝囊的太子终于男人了一次,他竟是想要鱼死网破一把,只是臣妾最是讨厌别人做垂死挣扎了,此时此刻他应该先走一步去地下见大昭的列祖列宗了。其实他有血性起来,倒是有陛下您当年几分神勇,只是虎父犬子,陛下您也不必太伤心,黄泉路上有的是时间来教训教训,说不定下辈子还能继续做父子。” 昭烈帝乍闻这消息瞬间龙颜大怒,只是他想要站起身来,浑身上下却是软绵绵的没有一丝气力。 “您又何必挣扎呢,臣妾亲自配的药,便是煎药的时候,臣妾也不曾假他人之手。”叶皇后轻声笑语,脸上带着几分无奈似的。 “陛下,您真可怜,其实有件事臣妾应该告诉您实情的,琳儿其实是您的亲生女儿,先贵妃气恼你竟是和万候纠缠不清,所以才特意气您的,这些她临终的时候都告诉了我,并且嘱咐我要好好照顾陛下,她是真的很爱您的,只可惜……” 叶皇后脸上露出一丝惋惜,她的独角戏唱的足够长了,“刷”的一声长剑出鞘,泠泠的冷光泛着清寒,“黄泉路上,陛下可不要怨臣妾。” 看着昔日的枕边人一步步走向自己,昭烈帝胸口起伏,目光似乎看着远方,“琳儿,琳儿……” 高高在上的帝王在后悔呢,后悔自己误会了自己的发妻,后悔对自己的女儿所作出的一切。 叶皇后看着躺在榻上坐以待毙的人,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就是眼前的男人毁了她的一切,却又是给了她一切,让她爱恨不得! 长剑直直刺了出去,她闭上了双眼,等待着鲜血溅到自己脸上时的灼热,只是良久之后,却是没有。 叶皇后不由睁开了眼睛,长剑的确是刺在了人身上,只是那人…… “彦儿,我的彦儿,你怎么了?”看着自己刺伤的人不是在昭烈帝,却是自己的儿子,叶皇后顿时色变。 “丫头,你说我这一招移花接木,如何?” 应莲烟微微一笑,她踮起了脚尖,轻轻一吻落在了楚煜的脸颊上,然后看着目瞪口呆的人,脸上露出一丝狡邪的笑意,“不错。” 总是被楚煜吃尽豆腐,这次,她也要反客为主才是。 楚煜一时愣在了那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若是没有记错,这可是他的丫头第一次主动给他投怀送抱。 不过,这滋味真不错。 楚煜内心有些***动了。 应莲烟却是已经恢复了正常,适才楚煜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冒牌的白彦替换了昭烈帝,叶皇后弑君不成,却是误杀了自己的儿子。 如今可不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楚煜,你竟然敢与我为敌?”叶皇后那一剑,刚好刺在了冒牌的白彦心口,不过是片刻间,那家伙已经提前去地府报道了。 一瞬间从快意弑君到误杀亲子,叶皇后脸上的雍容华贵的面皮彻底地扯了下来。 楚煜却是闻言一挑眉头,“哦,怎么,叶皇后莫非想要报复本督不成,这可是要拿出点手段的。” 他轻声一笑,“温家昔年的财产被你席卷一空,只是你这些年在深宫鞭长莫及,那些银钱却是只减不增,至于你一手栽培出来的玄甲军?”楚煜轻蔑的一笑,“如今已经去了地下,许是回头能成为你的鬼差。” 叶皇后闻言脸色一变,看向楚煜的神色带着几分惊魂未定,她看向殿外,想要高呼玄甲军救驾,只是却又是怕楚煜看出自己的心思而先下手为强。 楚煜却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大将军,你们的贵妃娘娘似乎并不相信本督的话,不如你勉为其难说一句,也许她能信服一二?” 叶皇后闻言也是看向了殿门处,却见一人背着那骄阳缓步而入,射进殿内的阳光太过于刺眼,以致于她看不清来人的样貌。 可是那一身冷冽的气质,却让叶皇后恍然,来人究竟是谁! “叶墨焕。”她低声呼道,眼中却是露出了一丝惶恐。 当初白离没有找到的人,自己也不曾找到,如今却是出现在自己面前,一身肃杀。 看到骤然出现的叶墨焕,最为震惊的人却是白佑,他脸上的激动不加以掩饰,恨不得立马上前去问叶墨焕,他这段日子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和他断了联系,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真的很着急,真的害怕是白离将其控制了。 关心则乱,明明知道他这么厉害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的担心。 “阿焕……”他低声唤道,待察觉到叶墨焕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白佑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还好,他的阿焕还好好的。 “叶墨焕,你别忘了你也是叶家人,难道就这么看着他们迫害与我,不出手相救吗?” 叶皇后骤然站在亲情的制高点出手,叶墨焕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 白佑开口道:“皇……” “在你将你父亲灭口的时候,你早已经不再是叶家人。”干涩的声音犹如破风箱似的,显得几分刺耳。 只是这确实是叶墨焕的声音,所有的人都看着他开口说话,似乎因为太久没有开口的缘故,他说话的时候很慢。 应莲烟闻言不由一惊,原本以为当初在茶楼里说话的人便是叶墨焕,却不想他还是借别人的嘴巴,难怪他向来很少说话。 如此一个谪仙似的人物,却是这般声音,的确是有些不和谐。果然还是白佑做他的嘴巴比较好。应莲烟不由多想了一些,倒是白佑,似乎听到叶墨焕的声音有些惊诧。 他没想到,阿焕竟是开口说话。 叶皇后也是一愣,旋即却是笑了起来,“叶家人?你可知当年我为何远走他乡,就是因为你们叶家人做过的好……” 她声音忽然间戛然而止。 脖颈那里,一柄精致的匕首露出了把柄,微微颤抖着。 鲜血从她口中不断地溢出,她想要说话,只是发出的只有咕噜咕噜的声音。 应莲烟没想到叶墨焕竟是会突然出手,快准狠,简直是没有打算给叶皇后一点活路。不过,她忽然间莞尔,什么时候起,自己竟也是心慈手软了? 活路,这东西那是要别人给的?而叶皇后,即便是叶墨焕不动手,自己也会让她生不如死的。 而叶皇后似乎没想到,自己算计了一辈子,最后竟是会死。 她不甘心地睁大了双眼,直直瞪着叶墨焕,似乎心有不甘。 “我只问你一句,当年杀我四哥究竟是不是你指使的?” 白佑看着骤然间失魂落魄的帝王,眼中隐约着怒意。 叱咤风云二十余年的帝王茫然地回过头,看着白佑似乎并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他病体维艰,费了好大的气力才走到叶皇后的尸身旁边。 “再问那些,有什么意思吗?”他这一辈子,却又不像是他的一辈子。大昭内乱让他悠闲王爷的生活彻底消失,他有了野心,想要更多。 就像是皇兄一样,只是等到自己真的坐到了帝王之位上,他却又是有些疲倦了。 九五至尊,高高在上,却是注定了独享孤单与权势。 “我这一辈子,也只有在遇到她的时候,才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得有意思。”昭烈帝忽然间笑了笑,看向了应莲烟,“其实,我没有想打搅她们母女的安稳生活,只是她向来有苦只会埋在自己心中,我怕她们母女受委屈。” 应莲烟没想到,时到如今,昭烈帝心中竟还是挂念着万候夫人,只是…… “陛下,夫人早已经放下,陛下何必念念不忘呢?” 昭烈帝闻言不由一笑,“放下?”他忽然间大笑起来,枯瘦的脸上有闪亮的液体滑过,一瞬间胸口衣襟湿了些。 帝王的笑声不绝于耳,良久之后却是才堪堪停下。 楚煜将应莲烟揽入了怀中,只是目光却是落在了昭烈帝身上。 大笑之后,帝王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只是看着白佑,“这江山,最终还是你的,皇兄,你真幸运。” 他声音中带着几分羡慕,似乎将眼前的白佑认错了人似的。只是他却又是安详地去了,一番起落,这个叱咤风云二十余载的帝王,终于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应莲烟看了他一眼,缓步离开了寝殿。 寝殿外,黑白服色充斥着她的双眼,飞鱼服的锦衣卫执剑而立,而昔日叶皇后一手培育的玄甲军却是纷纷倒在地上。 帝王之怒,血流成河,浮尸千里。这大昭的天,终于变了色。 应莲烟忽然莞尔,正色看着楚煜,“我要回去。” 221.-224-莲烟,你身上流淌着大昭皇室 太子煜看着她,“好。”他答应下来,好像便是刀山火海,只要她一句话,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便直闯上去。 只是白佑却是拦住了应莲烟,“你还不能走。逆” 他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如今昭烈帝驾崩,他再无子嗣,如今皇室血脉中只有他是白一族的正统,更何况是先帝血脉。 承继大宝,指日可待。 白离的乱政很大程度上竟是让白佑受益鼷。 毕竟,如今朝堂不稳,他登高一呼,事半功倍。 “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完成,齐王殿下又有什么理由留下我?”应莲烟唇角一扬,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似乎有些轻蔑似的。 白佑为之一噎,可是话却还是要说的,“莲烟,你身上流淌着大昭皇室,白一族的血,是昭华姑姑的亲生女儿,若是回了大楚,哪里还有你的活路?” 应莲烟口中的齐王殿下带着生疏,让白佑觉得格外的刺耳。 她是在恼怒自己,恼怒自己当初没有告诉她所有的事情。可是……白佑求救似的看向了太子煜,后者却是淡笑着,却并不回应他的目光。 “活路?”应莲烟笑出声来,“这东西从来都是自己拼出来的,我要是想要活下去,谁都不能杀了我!”她语气中满是睥睨之色,可是白佑却忽然觉得震惊。 应莲烟说出这话来,她就是能做到的。 他再去阻拦却是无话可说,何况叶贵妃的那一番话终究是戳中了她的心事的,温老太爷的安危,如今在她心中最是重要,这身外之物的大昭公主之女的名号对她而言,其实真的是不明一物。 “你小心些。”白佑最后能对应莲烟说的,也只有这句话而已。 他的释怀换来应莲烟的柔柔一笑,“帝王之位,注定享尽无边孤独,希望你好自为之。”只是她目光却是落在了叶墨焕身上。 若是说当初在突厥境内见到叶墨焕的时候,也不过是对叶墨焕本人有所好奇而已,后来白佑的关心则乱让她更是确信了几分,今天白佑的那一声惊呼“阿焕”却是让百分之百的确定了下来。 叶墨焕之于白佑,是特殊的存在。 只是帝王,一举一动都受到众人的监督,稍有不察,只怕是便会坠入这万丈深渊,白佑想要江山万里? 叶墨焕的位置又该放在哪里呢?这些,不是她的事情,只是任由着他们处置好了。 “多谢。”叶墨焕的声音依旧干涩的很,脸上也是千年不变的神色。 一路离开襄城,甚至没有告知画眉。 他们两人一人一马,一路上都是沉默。 直到停下了马,太子煜猎杀了一只狍子充当两人的晚膳时,才打破了这份安静。 “牵肠挂肚改变不了任何事实。”他劝慰的话却是带着几分嘲弄的意思似的,应莲烟不由抬眸看向了他。 只是,却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太子煜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说说,应莲烟这么死气沉沉的样子实在是很让人担忧。 “那女人整个人生都是谎言,她说的话你也信?”他语气中带着轻蔑,显然为死者尊这个词从来没有在他的世界里出现过。 应莲烟淡淡看了他一眼,“那你为何答应我?”若是真的以为叶贵妃说的不过是假话而已,你干嘛又是顺着我的心思来呢? “你和叶墨焕有交易,甚至不等着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就离开,这可不是你。” 火架上的狍子开始流油,表面上慢慢变得焦黄。 “你倒是真了解我,可是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拿到我想要的东西呢?”太子煜笑了起来,“这世间,又有什么比你更是珍贵?” 他似乎不过是随口一说,甚至眼睛都看着那狍子,而不是落在应莲烟身上。 应莲烟不由转头看向了他,“那若是江上美人不可兼得,你要什么?” 太子煜知道,应莲烟这是想到了白佑。 “你可知道,叶墨焕为何不曾露面?” 应莲烟闻言一怔,白离虽然狼子野心,可是奈何实力与野心是不符的,叶墨焕到底是大昭的大将军,登高一呼只怕是不用一天,就能将当初白离消灭掉。可是他却没有,反倒是传出了他被白离困住的消息。 “白佑当年回到襄城的时候,大明宫反倒是最晚知道他消息的了,昭烈帝不能像对付他四哥一样对付白佑,却又是担心他心存不轨,所以就给白佑找了一个玩伴,其实却是用来监视他的。” 应莲烟脑中浮现了另一个人,同样的事情几乎发生在他们身上,只是却又是不尽相同。 阿史那沙运却是被自己自己的母亲所害,说起来更是悲惨了些。只是阿史那沙运喜好男风不过是障眼法而已,可是白佑却是真的陷了进去的。 “叶家是后族,先后出现了两位贵妃,自然是对昭烈帝的吩咐言听计从,甚至给白佑选择的是叶家最是性格冰冷的子弟来做白佑的伴读,只是谁都不曾想到,几年之后,原本是吩咐去监视白佑的少年却是对白佑产生了不当的感情。” 应莲烟看着他娓娓道来,原本紧张的心情也不知不觉中慢慢缓解了。 “叶墨焕之所以很少开口,是因为当初为叶氏族人所害,最后他逃过一劫,可是声音却是再也找不回来了,彼时他心灰意冷,几乎活不下去了,却是白佑救了他,白佑说自己可以做他的嘴巴。” 应莲烟忽然间明白,为什么叶墨焕会这样做了。 当初少年时,他们可以相守,可是一朝高高在上,只怕是难以守护最初的那份纯挚了。 “叶墨焕与我交易,说是奉上大昭的万里江山,这般条件,我怎么会拒绝?” 太子煜笑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诡异莫测。 应莲烟皱起了眉头,“若是白佑与他一道离开,这大昭江山便是归你所有;若是白佑爱江山不爱他,那他就……杀了白佑。” 叶墨焕并非是心慈手软的人,能做出这事情的话,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毕竟他可是名扬九州的铁血将军。 太子煜却是摇了摇头,“非也非也,我与白一族可是没有半点关系的,这江山,又岂会落到我的身上?” 他一双凤眼看着应莲烟,之前的诡异消失,如今却是透着淡淡的笑意。 “丫头,你可是大昭皇室血脉,想要承继大统,理所应当。至于要叶墨焕杀了白佑,这一点你却是猜错了。”他无声一叹,似乎带着惋惜,“他若是不想与他一道离开,叶墨焕便是陪在他身边,直到有一天,他不需要他了,他才会离开。” 深情如斯,便是太子煜也忍不住收起了自己原本的那一丝轻蔑之心,男儿亦是柔情,情深处却是让人肝肠寸断。 应莲烟沉默不语,对叶墨焕的一味付出,她想要嘲弄,可是却又是说不出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叶墨焕是傻了点,可是却也是傻得令人心疼。 “至于本宫,丫头,你觉得你是美人吗?” 应莲烟心底的柔情一下子消失殆尽,太子煜看着应莲烟黑了的脸,想要挽救一二,可是却已经晚了。 即便是应莲烟,不讲理的时候也是听不进去一句话的。 从襄城一路到京城,应莲烟再也没开口跟太子煜说过一句话。 这让太子煜吃瘪不已,前所未有的吃瘪,偏生应莲烟却又是他心头的人,自己若真是动了,又是心疼的很。 所以,太子爷很是纠结了一路。 只是行到洛城,应莲烟却是开口道:“我们明天再回京。” 其实天色尚早,何况两人的坐骑都是千中选一的良驹,便是赶到京城时间上也绰绰有余,应莲烟忽然开口,太子煜却是没问缘由的便应了下来。 “一切依你便是。”他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只让应莲烟无奈摇头。 她之前动气是有些无理取闹,可是太子煜却也是过分的很,故意撇开话题不说,居然还嘲弄自己! 他们之间的冷战终于结束,下榻客栈不久,便是有人将消息传递了来。 “前些日子陈贵妃向皇上推荐了一位术士,如今京城里炼丹成风,便是太子三番两次觐见都被皇上拒绝了,陈贵妃这段日子很是受宠,有传言说皇上似乎不满柳贵妃,想要重新册立贵妃。” 太子煜眉峰一挑却是看向了应莲烟,“你的手腕倒是不错,看来这次咱们回去倒是能看上好戏了,温府里可是有什么动静?” 暗探闻言不由摇了摇头,“温家的二少爷回了府,还带着一个小男孩,有传言说是他的私生子,其他再无什么。” 应莲烟悬着的心忽然间落了下来,旋即却又是笑了出来,温武回来了,那私生子想来说的就是虚灵了。 温武今年也不过二十多罢了,哪来的十多岁的儿子,这便宜爹当起来可是有些让人窝火的。 太子煜也是不厚道地笑了,“看来本宫倒是要给你二哥备一份厚礼了。” 应莲烟横了他一眼,“我回去休息,明天回京。” 京城,她再度回来,只是希望这次,所有的一切能够尘埃落定。 只是接近京城,他们却已是身不由主地被卷了进去,应莲烟这一夜并未能安眠,小小的客栈似乎被盯上了似的,前来滋事的竟是有三拨人。 便是最后太子煜也恼怒了,竟是动了杀机,只将最后的一波杀手杀得片甲不留,便是连个活口都没留。 应莲烟收起了手中的银针,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不留个活口,怎么好让他回去跟主子交差?” 她带着几分嘲弄意味,太子煜脸色更是一寒。 他早就清楚京城这帮人的手段,第一拨人是承恩侯那老不修派来的,第二拨人是飘雪手下的人,至于第三拨人。 “他们是冲着你来的,楚赫倒是对你关心的很。”其实第三拨人并没有杀意,只是却更是让太子煜火大。 楚赫,这般狼子野心竟然敢觊觎他太子煜的女人。 应莲烟闻言唇角微微一撇,“如今京城中将我当初死对头的人多得是,你怎么确定就是楚赫,他们身上又没刻着楚赫三个字。” 太子煜看她这般厌恶神色,心中暗喜,顿时换了脸色,“管他是谁,竟然敢打扰你休息,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他!” 应莲烟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他将仇记在了楚赫身上,她不由撇了撇嘴,也好,既然太子煜想要下手,倒是省了自己力气。 不过,她到底还是要找楚赫算账的。他们之间的仇与怨,终于到了要了结的时候了。 因为时辰尚早,即便是想要离开却也是城门未开,而太子煜的动怒使得再没有宵小之徒胆敢来***扰。 两人待天色一亮便是离开了客栈,因为昨晚的打打杀杀,客栈里只有他们两人而已,老板和伙计早已经跑的不见踪影。 回到京城,应莲烟立刻就察觉到一丝异样,空气中似乎飘荡着丹砂和硫磺的味道似的,她不由一愣,旋即唇角扬起轻蔑的笑。 “看来,如今京城的丹砂可是奇货可居。” “应小姐好眼力,可不是丹砂价贵吗?” 闻言,应莲烟回头望去,看见来人她不由唇角微微扬起,“看来夫人可是大赚了一笔,可惜我没在京城,真是遗憾的很。” 薛管事正是万候夫人手下最是得力的管事,据说是薛家老仆,薛嬛嬛的生意经很大一部分都是得益于他。当初万候夫人就是将薛管事调给了应莲烟用以查温家的账目,两人倒也是熟稔。 “温家主可是为应小姐赚下了不少。”薛管事脸上透露着几分久经世事的沧桑,看向应莲烟的神色带着几分无奈,“我知道此时此刻叨扰应小姐不该,可是夫人心中有疑惑,还望应小姐随我去一趟。” 万候夫人担忧的是昭烈帝,或者说是昭烈帝的心思。 只是昭烈帝驾崩的消息尚未传到京城,倒是他们两人的行踪似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一般,应莲烟眼中透着几分狐疑。 “薛管事专门来请,莲烟本不该推辞,只是个中之事却远非三言两语便能说清楚的,容我回府一趟,再去拜访夫人。还望薛管事体谅。” 薛管事很是清楚夫人和小姐与应莲烟关系如何,应莲烟现在并不着急,其话外之音倒是明白。大昭那边似乎对夫人和小姐都没有构成威胁。 既是如此,薛管事倒也是放下心来。 “应小姐请便。” 薛管事让开了路,只看着应莲烟坐骑马蹄高扬便是往温府赶去,似乎有什么急事一般。 那看透沧桑的眼中不由露出一丝狐疑,莫非是温府出了什么事请,他怎么没听说? 府门前很是安静,守在门前的温家家仆似乎没想到应莲烟忽然回来似的,骤然看到她时,眼中带着几分惊讶。 “小姐,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这次去大昭少则一月,多则数月吗?可是如今这么一算,这也不过才二十来天,差不多是一个来回罢了。 应莲烟将马匹交给了门房上的人,却是脚下匆忙往里去,只是太子煜却是拉住了她。 “生怕别人不知道吗?”他神色中带着几分担忧,应莲烟看到不由一怔,自己的确是莽撞了,可是…… 她挣脱了太子煜的手,“是又如何?” 太子煜看着竟是丝毫不顾及大局的应莲烟,唇角扬起一丝无奈。 她当初说白佑关心则乱,自己又何尝不是?不过,女人的心到底是比男人家的柔软些的,这样,也才是她应莲烟,不然一个冰冷冷的只知道步步算计陷害别人的人,自己又怎么会喜欢呢? 匆匆冲进了松鹤堂,应莲烟看着好端端的,似乎比之前瘦骨嶙峋模样不知道好了多少的。 温老太爷看着几乎是冲了进来的人,脸上带着诧异,旋即却是惊喜,“丫头,你怎么回来了?” 应莲烟悬着的心落到了肚子里,她连忙去探温老太爷的脉,脉象平和,有些无力,只是这也是温老太爷上了年纪的缘故,应莲烟早就清楚。 脸色正常,似乎并没有不妥,应莲烟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她只觉得自己浑身力气似乎都消失了似的。 她小腿一软,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上,原本正和温老太爷笑谈的应赫言连忙去搀扶,只是却晚了一步。 看着将姐姐抱在怀里的男人,应赫言觉得他被欺负了,而且,这个男人是什么人,为什么竟是抱着他的姐姐? “坏人,你松开姐姐啦!” 探了探应莲烟的脉,太子煜这才放下心来,应莲烟一直紧绷着心弦,便是自己也不愿意透露,这蓦然一放松,却是倒了下来。 他刚放下心来,应赫言骤然的指责却是让太子煜色变,若是以往,他早就教训这对自己大呼小叫的人了,只是如今……看着说自己坏人的人,他便是大声一句好像都不行。 应莲烟有多担心温老太爷,就有多担心应赫言,她看自己这个同胞弟弟比自己的性命怕是都要重几分的。 “言儿误会了,他不是什么坏人,是言儿的姐夫。” 温子然对应莲烟这一系列的举动也是吃惊,只是看到应莲烟此时此刻的样子,他多少明白了究竟是为什么。 不过,应赫言的指责倒是让温子然有几分玩笑之心。 果然,应赫言瞪大了他一双无辜的眼睛,“温大哥,什么是姐夫,我不是只有姐姐吗,怎么会有姐夫呢?他那么凶神恶煞的,我才不要他呢。” 被嫌弃了的太子煜脸上几乎是滑过了黑线,看向应赫言的眼神恨不得打他屁股似的,偏生应赫言却并不害怕。 “他长得这么漂亮,比姐姐都漂亮,我才不要他做姐夫呢。” 松鹤堂内诸人闻言不由莞尔,合着应赫言知道姐夫是什么,只是选择姐夫的标准却是要姐夫丑一些才是,起码不能比自己,唔,还有应莲烟漂亮才是。 第一次被人嫌弃自己太过于漂亮,太子煜脸色瞬间变成了锅底色,他刚要开口,怀抱里应莲烟却是扑哧一笑,“我也不要什么姐夫,弟弟最近可是好生照顾外祖父了,他老人家身体如何?” 应赫言觉得姐姐是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上了,只是他却是不知道,应莲烟是玩起了言语官司。 她的姐夫,可不是丈夫。 应赫言赤子之心,并没有转过这个弯来,“我每天都有陪着外祖父吃饭散步,而且我还给外祖父诊脉了,师父教我的五禽戏,我也有教给外祖父的,姐姐看外祖父是不是好了很多?”应赫言一副“我认真干活了,你快夸我呀,快夸我呀”的表情让应莲烟不禁莞尔。 倒是温子然补充道:“老太爷身体已经好多了,莲烟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似乎担心温老太爷似的,莫非这其中出了什么事情? 叶贵妃和温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场众人莫不是与之有所关联,应莲烟犹豫了一下,刚想要说出部分实情,松鹤堂外,却是传来了尖锐的声音。 “贵妃娘娘有旨,宣莲烟郡主入宫见驾。” 来的还真快!应莲烟心底里暗念了一声,只是太子煜分明也是回来了,柳贵妃却并没有下令让人缉拿太子煜,难道是想要用自己来威胁太子煜不成? 什么时候,自己竟是成了让人拿捏的弱点?应莲烟唇角扬起了一丝笑意,她缓步走出了松鹤堂,看着院子里的雷总管,脸上肃然,“莲烟领旨。” 雷总管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只是忽然间看到从松鹤堂内走出来的人时,他脸上笑意骤然消失,只剩下浑身颤抖。 太子煜,他,他怎么回来了? 他怎么敢! “要不要我陪你?”柳贵妃并不敢对应莲烟下手,看雷总管这副表情,他就知道眼前的人并不知道自己的归来,只是…… 失宠了?太子煜唇角扬起一丝轻蔑之意。 “不用。”应莲烟笑了笑,她倒是想要知道,柳贵妃玩了什么把戏。不过,叶轻寒便是临死也要玩这么一招,倒真是出乎意料的很。 那样一个苦心算计的人,竟然会算计到自己会失败这一步吗?应莲烟心头不由浮现淡淡的阴霾。 只是这心情并没有困扰她太久,柳贵妃如今这般堂而皇之敢召自己入宫,怕是早已经有所准备。 如今的京城倒是热闹,应莲烟深呼吸了一口,这才迈步进了坤宁宫。 正殿里,柳贵妃单手支颐,似乎在想着什么,雷总管低唤了一声,却是没能吸引她半点注意力。 良久之后,似乎她手腕有些酸疼,她端正了姿态,这才恍然似的看到了应莲烟。 这次,柳贵妃却是连样子都没做,直接呵退了雷总管等人,正殿里顿时只剩下一坐一站的她们两人而已。 柳贵妃没有开口,而是看着应莲烟,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应莲烟目光随意地游走着,柳贵妃这下马威倒是比之前有了几分意思,不过对她而言,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上策。 “前段日子,应小姐忽然间离开京城,可是让本宫吃惊的很,不少人都说应小姐是随着大昭的齐王殿下私奔了,本宫倒是好奇,如今本宫是不是该称你一声齐王妃呢?” 柳贵妃来者不善,应莲烟却是不卑不亢,“市井流言,只怕是污了贵妃娘娘的圣听。” 柳贵妃自然明白应莲烟言下之意,市井流言怎可相信?若真是信了这个,岂不是有*份的很? 应莲烟一句话却也是不咸不淡将柳贵妃的问题甩了回去。 初次交锋,柳贵妃明白自己还是低估了眼前的人。只是她到底是不甘心的,应莲烟离开京城就离开了,她并不介意,因为她留在京城只会让镜儿魂不守舍。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应莲烟竟是这么快就回来了,一开始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柳贵妃尚且不能相信,只是从洛城回来的探子死伤过半,最后却是带给了她这个出乎意料的消息。 应莲烟回来了,而这次陪伴在她身边的人却是太子煜! 一个应莲烟已经是她的心头大患了,而太子煜……柳贵妃心中十分不安,太子煜之前听之任之他们所施加的各项罪名,甚至没有做出任何的反抗。 可是,太子煜到底不是等闲之辈,如今他归来,再加上应莲烟,柳贵妃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便是这凤座都坐着异常的难受。 而应莲烟却又是滴水不漏,这更让柳贵妃如坐针毡,她忽的站起身来,脸上带着薄怒,“应莲烟,别再本宫这里胡言乱语,难道你就不怕本宫把你的那点事抖露出去?” 凤座旁,柳贵妃的九尾凤簪都在微微颤抖,也在昭示着主人的怒意。 应莲烟却是唇角扬起了淡淡的笑意,她脸上没有半点惶恐,“贵妃娘娘不妨直说,我又是有什么事值得贵妃娘娘这般拈轻怕重?” 过早暴露自己的底牌,眼前的人慌乱了。 应莲烟此时此刻却是放松了下来,相比而言倒是柳贵妃忽然间变色,看着应莲烟的目光只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似的。 “应莲烟,你别忘了当年你父亲是……” “母后,儿臣有急事求见,不知可否方便进来?” 殿外骤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柳贵妃的怒意,应莲烟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眼中闪过一丝晦暗。 来的还真是时候。 到底是当朝楚澈妃,柳贵妃不会不给宁沐岚这个面子。 她狠狠瞪了应莲烟一眼,似乎在恼怒应莲烟竟是逃过一劫似的,“进来吧。” 声音中到底是压抑不住的怒气,宁沐岚闻言不由微微皱眉,可是抬起头的瞬间却又是最为端庄持重的楚澈妃殿下。 “怎么了?”柳贵妃语气虽然柔和了些,可是到底是盛怒之下,又岂会十分的温柔? 宁沐岚却是宠辱不惊道:“昨个儿楚澈噩梦,就叮嘱儿臣前来给母后请安。” 柳贵妃见微知著,顿时明白了楚澈妃没有说出的话里的意思。 太子的噩梦怕是和自己有关,而且因为这噩梦,太子竟是没有亲自来探望她,想来这其中更是大有关系。 “太子最近政务操劳,你既然身为楚澈妃就理当为他分忧,往后不必日日来宫中给本宫请安了,好生照顾太子,早日诞下皇室血脉才是正经。” 柳贵妃忽然间问题引到这上面,宁沐岚不由露出一丝娇羞神色,“儿臣定当好生照顾殿下。”她转过身来,却是看向了应莲烟,“当初郡主慷慨赠礼,只可惜我想要和郡主见上一面却是不得,今日竟是能在母后这里见到,真是太巧了。” 应莲烟发现,自己似乎低估了当初的这位宁四小姐,如今的楚澈妃殿下。 不过,这么一个端庄大气,举止得体偏又是说话滴水不漏的人,才是最适合楚澈的。 “承蒙楚澈妃挂念,改日莲烟赔礼道歉。” 宁沐岚却是笑了起来,“择日不如撞日,正好东宫新得了一些好茶,听说郡主茶技名扬京城,不知我可否有幸品一品郡主的茶汤?” 宁沐岚这是在帮自己! 应莲烟脑中浮现这个念头时,她看向了柳贵妃,只见柳贵妃雍容华贵的脸上露出一丝恼怒,而宁沐岚好像什么都没察觉似的,“我是不是打搅母后和郡主了?” 柳贵妃心底里恼怒宁沐岚的自作主张,可是宁沐岚是她最是满意的楚澈妃,她有心用宁沐岚给应莲烟点教训,现在又岂会当着应莲烟的面拆宁沐岚的台? “你个丫头,竟是把应小姐当宫女使唤了不成?”柳贵妃脸上露出一丝嘲弄,她就是要治应莲烟难堪,她要应莲烟知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贵妃,是母仪天下之人,其余所有的人在自己面前不过是蝼蚁一般。 她便是郡主又如何,身份再尊贵,岂能比得过她去? 宁沐岚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看向应莲烟的目光带着隐约的歉意,她没想到自己竟是无心之中做了伤了应莲烟。 “我只是把……” “只要楚澈妃不怕我毁了您的好茶就好。”柳贵妃什么心思她岂会不明白,只是这样子却是无端让宁沐岚为难。 看应莲烟这般宠辱不惊,柳贵妃只恨不得咬碎了一口银牙。 走出坤宁宫,宁沐岚却是长嘘了一口气,“好在我不辱使命。” 应莲烟闻言顿时色变,难道宁沐岚竟是听从楚澈的吩咐来帮自己的?意识到什么,应莲烟却是不动声色的收起了自己的震惊。 宁沐岚留意到她一瞬间的神色变化,最后却还是亲热道:“莲烟姐姐喜欢什么茶?” 宁沐岚到底是帮了自己,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应莲烟却是都不能拒绝她。她笑了笑,却是心无芥蒂似的随着宁沐岚一道去了东宫。 坤宁宫里,柳贵妃神色中带着狠戾,若是应莲烟在她面前的话,她恨不得将应莲烟一刀毙命似的。 “娘娘,应莲烟向来就是这样的人,想要除掉她,就必须将她的身世公之于众。” 忽然,从花岗岩的屏风后面走出一人,依旧是红衣艳艳,面容姣好却又是带着几分杀气,正是飘雪。 柳贵妃闻言有些迟疑,“那若是有人问本宫,究竟是如何得知这些的,本宫又该如何回答?” 飘雪闻言正色道:“如今皇上沉迷丹药,朝堂是在娘娘的控制下,又有谁敢质问娘娘,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当初皇上除掉楚思远的时候,朝堂之上也没出现大乱子不是?”她语气中带着几分疑问似的,“难道娘娘是怕了应莲烟?” 最后一句却是激怒了柳贵妃,“胡说八道!本宫倒是问你,你不是派人去除掉了她吗?为什么却是无功而返,莫非是因为见到太子煜便是心软了不成?” 柳贵妃觉得自己有必要敲打敲打飘雪,即便是她需要用飘雪,可是却也不是听一个黄毛丫头来嘲讽自己,何况这人身份还不如应莲烟。 飘雪说的话犯上,而柳贵妃的敲打则是戳人心窝的,飘雪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是我不小心失手,下次绝不会这样。” 222.-225-我不后悔 太子爷,如今既然你对我无义,那就休要怪我翻脸无情! 看着脸上神色变幻未定的人,柳贵妃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把你手头上的证据收集好了,三日之后,本宫自会让应莲烟死无葬身之地!” 到底是听到了柳贵妃的一句承诺,飘雪点头退下逆。 柳贵妃却是目光飘忽地看向远方,三日之后是她的寿辰,她要用最灿烂的颜色,为自己的寿辰添上一笔色彩鼷。 皇宫,养心殿。 “怎么,被楚澈妃请走了?” 杜德全点了点头,“是楚澈妃来给贵妃娘娘请安,然后据说是想要和郡主较量茶技,便是一道去了东宫。” 楚帝的声音带着几分喑哑,看着踏入殿内的人,脸上却是露出一丝笑意,“金丹可是炼好了?” 来人一身道袍,却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皇上,金丹出炉尚需些时日,贫道这次却是给皇上带来些驻颜丹。” 说话的人面皮白净,一双桃花眼似乎勾魂摄魄,楚帝见到这一双眼睛,不由微微失神,忽然问道:“道长高寿童颜,便是吃了这驻颜丹的缘故?” 若是应莲烟见到这道长,定会微微惊讶,因为此人并非其他,而是她在突厥遇到,好生刺激了卫三一番的刘建安。 刘建安但笑不语,只是一双眼眸静静看着楚帝,其中笑意却没有热度,这让楚帝意识到自己似乎问了一个并不怎么合适的问题。 他是帝王,高高在上,又有谁敢忤逆他?可偏偏眼前的人并不买他的帐,这让楚帝觉得刘建安是有本事的。 所以才是越发的信任。 刘建安并没有留在养心殿太久,走出养心殿的时候,他白净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日头正好,他双目直视骄阳,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良久之后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脸上却是笑意全失,缓步离开。 太子府中,楚澈并不在东宫,如今楚帝钟爱炼丹之术,太子每日里处理朝政简直是忙的不可开交。原本还有承恩侯指手画脚,如今承恩侯也是沉迷长生之道,哪会在乎这一时半刻的得失,根本不再管朝堂之事。 倒是离开东宫的时候,宁沐岚一路送应莲烟出去,“莲烟姐姐可知最近京城流行炼丹,不少达官贵族家中都供养着术士?” 宁沐岚一脸的忧虑,似乎在担心着什么,应莲烟不由微微皱眉,“我刚刚回来,楚澈妃所言之事并不是十分清楚。” 宁沐岚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失望之色,她看得出来,应莲烟其实是知情的。 “不过京城倒是满是丹砂硫磺的味道,只希望术士炼丹的时候小心些才是,别金丹炼制不成,却是忽然走水,这可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应莲烟忽然间补充道,倒是让宁沐岚一时间有自己竟是小人之心的错觉。 应莲烟却是笑着离开,只让宁沐岚愣愣地站在那里,良久之后才转身回了东宫。 她身边只跟着一个侍女,当初她的贴身丫鬟,如今身边的女官。 “小姐,外面有些凉,您还是回去吧。”看着主子竟又是要去书房,冬香忍不住劝道。 宁沐岚看了眼她,原本一直带着几分笑意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忧心,“冬香,你是不是觉得我做的其实并不值得?” 冬香闻言一愣,这是小姐第一次跟自己说这门婚事。 嫁入东宫一个月,小姐对楚澈的大小诸事莫不是事必亲为,又是日日进宫向太后和贵妃请安,还要应酬京城中的诸多贵女诰命,简直是忙得脚不沾地。 可是小姐从来没有喊过一句累,若是别人定是以为楚澈妃不过是在勉力支撑而已,可是冬香却是知道,小姐之所以这般,是因为她喜欢楚澈。 小姐自幼并不生活在京城,虽然自幼也是学习闺中礼仪,可是却也是性子活泼的,她眼界甚高,向来看不上那些贵族子弟的,可是却是偏偏喜欢上了楚澈。 冬香不知道这是不是小姐的劫数,楚澈喜欢谁,京城之中早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可是小姐却当做并不知道似的。 嘘寒问暖,生怕自己伺候的不周到似的。 甚至听说贵妃娘娘将应莲烟请入宫中后,竟是不管不顾进宫见驾,目的却是为了搭救自己丈夫心头上的女人。 冬香不知道该说自家小姐大度还是傻,只是如今听到她忽然间语气中带着几分凄凉,却是忍不住的心头一酸。 只是……冬香不禁问出口,“小姐可是后悔了?” 后悔当初明明可以选择拒绝这门婚事,却还是因为心头的那一点儿期待而义无反顾地上前,最后却是将自己弄得这般心碎? 宁沐岚看着为自己担忧的人,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不后悔。”她并不后悔,而且她不能后悔,“只是我这样做对吗?” 应莲烟这般轻描淡写,三两句话便是将自己所有的试探打了回来,她有预感,今天贵妃娘娘没有能处置了应莲烟,终有一日,应莲烟会连本带利地还回去的。 那么到时候,自己又该置身何地呢?太子他,会不会恨自己呢? 宁沐岚一时间迷茫了,只是京城的风雨却并不会因为她的迷茫而停歇了下来,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带来的是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应莲烟回府后就没看到太子煜,他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便是黎香也不知道他的行踪。 “小姐,贵妃娘娘怎么会把您放回来呢?”黎香仔细打量了一遍,发现应莲烟毫发无伤,只是这样的结果未免太出乎意料。 她甚至都做好了进宫劫人的准备了。 应莲烟看着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脸上闪过淡淡的无奈,“难道要我躺着回来你才觉得舒服些?” 黎香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哪有,小姐明明知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的。”她不过是说错了话而已嘛。 听着黎香竟是这般娇羞的少女语气,应莲烟不由浑身战栗了一下,她不在的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想起宁沐岚特意问自己的问题,应莲烟不由皱了皱眉,“如今在皇宫里的术士是谁?” 她刚问罢,黎香脸色顿时一变,“小姐你见到刘建安了?” 黎香旋即却意识到,小姐她并没有见到刘建安,反倒是自己太过于激动,而泄露了什么。 “他是术士?”应莲烟不由皱眉,术士的身上散发着经年不散的丹砂硫磺味,可是刘建安却并没有,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是术士呢? 只是看黎香脸色,好像这其中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嗯,不过小姐放心,他是友非敌。”黎香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几句话的,应莲烟不由皱了皱眉,最后却是道:“既是如此那就罢了,这两天可能宫里会有动作,你留意下宫中的消息。” 黎香有些魂不守舍,听了应莲烟的吩咐却也是没有再说其他。 似乎应了她的话似的,第二天宫里就是有人送来了帖子,应莲烟见状不由一愣,她倒是忘了,柳贵妃的千秋节可不就是后天吗? 只是女人向来是对年龄敏感的,柳贵妃从不曾过什么千秋节,如今却是无缘无故有了动作,还真是让她不怀疑些什么都不行。 坤宁宫里帖子下去的同时,宫里的几处地方有人也是心思莫测。 汀雨看着主子面无表情坐在那里,她心里不禁有些犯嘀咕,最后却是大着胆子问道:“娘娘,贵妃娘娘只怕是来者不善,您之前备下的礼物怕是到时候不好拿出手了。” 惠妃闻言脸上忽然间露出一丝笑意,“可不是吗?”她脸上莫名带着几分讽刺,便是汀雨也瞧着奇怪。 “本宫心里自有数,你不用管了。” 汀雨听到这话更是忧心,这不是当初了,有皇上护着主子,如今因为引荐术士,陈贵妃身份水涨船高,最是受宠,而皇上平日里轻易不出养心殿,主子失宠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若是这次再不好生准备柳贵妃的生辰贺礼,只怕…… 听雨欲言又止,倒是惠妃忽然间站了起来,笑着道:“温锦到母妃这里来。” 小公主脚步稳稳地朝着最疼爱自己的人走了过来,因为心急的缘故,她最后走得快,险些没站住,若非是惠妃伸出手将她接住,只怕是要跌倒的。 “母妃。”小公主甜甜一喊,一双眼眸点漆似的看着惠妃,这让后者不由微微一怔。 便是为了她的女儿,她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带着公主去换件衣服,本宫过会儿带她去看淑妃。” 庄淑妃没想到惠妃忽然到来,她有些搞不懂眼前的女人了。 当初六皇子的骤然去世几乎击垮了她与帝王,毕竟那可是她最大的希望,可是惠妃却是早早就站了起来,反倒是帝王心头有着心结似的。 逗弄了一会儿小公主,惠妃吩咐汀雨带着小公主去院子里玩,庄淑妃不由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怎么,终于要进入正题了吗? 庄淑妃在等待,她便是再不济,她还有一个儿子,尽管华儿此番出征并不顺利,甚至缕吃败绩,可到底她的儿子是生龙活虎的,单是这一点,惠妃就比不上。 “特意来这一趟,是为了恭喜姐姐,听说七皇子这就要回京了。” 庄淑妃原本以为惠妃是为了贵妃千秋节的事情过来的,只是怎么也没想到,惠妃竟是给自己抛出这么个晴天霹雳! 华儿要回来了吗,她怎么不知道,朝堂上根本没有半点风声,而且如今这场战事早已经陷入僵持,没有皇上诏令,谁敢回京? 惠妃言外之意什么意思她不是不懂,只是……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庄淑妃断然道,惠妃闻言却是轻声一笑。 “难道我还会骗姐姐不成?淑妃姐姐可别忘了我娘家到底是有人在军中的。” 惠妃笑着一句让庄淑妃一惊,她怎么会忘,惠妃之所以崛起还不是因为安平侯的缘故,而宋成平如今可不是正与华儿在一起? 她脸上惊魂未定,良久之后才看向惠妃,“惠妃姐姐怎么忽然间手眼通天了,这事儿没影呢,还是不要胡说的好。”嘴上说着,可是她却是已经相信了惠妃的话。 惠妃却也不恼,“没什么,我就是想要恭喜姐姐而已,到时候姐姐若是如愿以偿,希望能给我母女一条活路。” 她一脸真诚,让庄淑妃觉得自己似乎真的距离那梦想着的位置一步之遥。 看着庄淑妃怔愣的神色,惠妃又是道:“忘了告诉淑妃姐姐一件事,好像之前七皇子和玉华郡主有什么不愉快。” 萧月如回京的事情,庄淑妃却是知道的,只是究竟什么原因,却是少有人知,这其中竟是和华儿有关系,庄淑妃只恨自己如今没有能力打探消息,只是再去看惠妃,她却是一副话说完了,什么都不想再说的神色。 离开正殿的时候,惠妃看着正陪着小温锦在那里玩耍的汀雨,脸上不由浮现了一丝笑意,“乱吧,乱吧。”只有乱了,自己才能成为最大的赢家,不是吗? 汀雨看到主子出来后连忙抱着小公主迎了上去,“娘娘,我们回宫吗?” 小公主看到母妃甜甜糯糯一笑,“母妃,温锦想父皇了。”小公主意识中,似乎她很久没有见到父皇了。 每天陪伴着她的不是母妃就是汀雨,却是独独没有父皇的影子。 惠妃闻言不由脸色一变,汀雨连忙捂住了小公主的嘴,神色中带着几分紧张,“娘娘,小公主只是童言……” “我们去贵妃娘娘那里。”惠妃笑着从汀雨手中接过了女儿,帮女儿整理因为玩耍而凌乱了的衣服。 “贵妃娘娘那里有好吃的,还有好玩的香料,温锦要不要跟母妃去玩?” 小孩子哪里知道什么,只是听到好吃的顿时点头,“嗯嗯,我要去吃好吃的。” 只是陈贵妃却并不在宫中,“回惠妃娘娘的话,我们娘娘去了养心殿侍奉陛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回话的宫女看似恭敬,只是语气中却是带着十足的桀骜,如今陈贵妃是楚帝身边一等一的宠妃,楚帝最为宠信的术士刘建安又是陈贵妃一手引荐的,宫里谁不知道昔日受宠的惠妃如今已是昨日黄花,现在开的最为娇艳的乃是陈贵妃呢? 便是柳贵妃,也是气的牙痒痒,可是最后却是一点辙都没有。 惠妃闻言却是不闹不怒,反倒是平静的很,“贵妃娘娘向来很忙,只是明日是贵妃寿辰,可是别把这事情也忘了才好。” 柳贵妃的寿辰是楚澈妃宁沐岚一手操办的,应莲烟进宫的时候,宁沐岚正吩咐着宫人准备饮宴。 这次宴请的多是诰命夫人和贵女们,女人家的玩乐手段不过寥寥,柳贵妃不过是想让众人知道她是当朝太子的母后,是未来的太后这个事实,以此来打击陈贵妃越发嚣张的气焰罢了。 柳如诗第一眼就看到了应莲烟,她脸上涌出一丝笑意,迎了上来道:“今天嬛嬛不来,好在还有你。” 应莲烟闻言唇角泛起一丝笑意,可不是吗?当初京城贵女圈中的众人,如今还温英未嫁的,还在世的却也不过是自己和柳如诗而已。 薛嬛嬛这些日子怀相不好,身体不舒服,便是推脱了这宴会,长公主并没有到来,只是安平侯夫人却是带着宋灵月来了。 宋灵月那一头白发十分的刺眼,真真是白发红颜,临平侯夫人看到后不由的恼怒万分,这女人竟然还敢出现! 她恨不得撕碎了宋灵月的嘴巴,可是却又慑于楚澈妃在场而不敢上前。 她的儿子,临平侯世子东方闵至今被关押在天牢之中,而宋灵月竟是不念夫妻情谊,一次都没有前去探望,实在是有违妇道! 只是她却也不想想,是谁当初将宋灵月赶出临平侯府的,她们婆媳两人却也不过是半斤八两,有什么好指责对方的? 只是看到柳文佩那张笑脸,临平侯夫人终究是没有忍住,“最近听说安平侯似乎喜欢上一个青楼妓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柳文佩脸上笑意顿时消失,便是宋灵月也目光一寒看向了临平侯夫人。 前段时日安平侯府传来喜讯,当初蜀南进贡的被楚帝降旨赏赐给了安平侯父子的几个美人竟是有一个怀孕了的,安平侯府如今只有宋江元一个男人,孩子是谁的不言而喻。 听到这喜讯宋江元倒是高兴的,前段时间他刚刚失去两个儿子,如今膝下只有宋成平一人而已,多一些子嗣自然是好的。 只是这美人怀孕还没出三个月就流产了,原因却是安平侯老夫人嫌弃这美人恃宠而骄,非要立规矩,结果大热天的,怀了孕的美人站在太阳下,孩子就像是冰块一样化了。 宋江元原本一切喜悦尽数都化为了愤怒,甚至还前所未有的和母亲大吵了一架,而后却是气冲冲的离开了侯府。 而后来侯府小厮是在秦淮楼若初姑娘的房间里找到宋江元的。 从来不涉足烟花之地的安平侯却是接连半个月都住在了秦淮楼,一时间御史台里的诸位御史纷纷上奏要求太子严惩安平侯。 只是楚澈却并没有下旨。 原因无它,大楚官员狎妓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了,不然那青楼楚馆却又是赚了谁的钱?便是这上谏的御史自己都屁股擦不干净,又怎么有脸去说宋江元? 只是这么一闹,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安平侯保养了昔日的青楼花魁若初姑娘,倒是让若初姑娘的几个裙下之臣很不服气,找了好几次机会想要给安平侯一个教训,可是最后却都是自己和一帮下人被宋江元教训了。 这事,在京城的贵妇圈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可是却也没人在公共场合提及,原因无它。 柳文佩到底是柳贵妃的堂妹,不看僧面看佛面,谁敢直接去打柳文佩的脸,可不就是间接地打柳贵妃的脸吗? 可是偏生,今天临平侯夫人却是做了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眼见得母亲受辱,宋灵月顿时冷言冷语道:“不把自己屁股擦干净,在这里满口臭味干什么?”她到底是侯府小姐,说不出那市井里的粗俗话,只是饶是这样也让临平侯夫人原本要看热闹的脸变成了被看热闹的脸。 要知道她和宋灵月到底是婆媳一场,宋灵月这么一说,可是把临平侯夫人的颜面全部扫地了。 临平侯夫人顿时大怒,“宋……” “这是怎么了,这么热闹?”柳贵妃声音忽然传来,临平侯夫人顿时噤声,只是心有不甘地瞪了宋灵月一眼。今天有柳贵妃给她撑腰,回头看自己怎么收拾这贱人! 柳贵妃一来,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应小姐,你能不能告诉本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柳贵妃发难的很是迅速,只是应莲烟却是早有防备。接到请柬的时候,她便是有了提防之心,所以便是此时此刻受到柳贵妃质问,却也是不怕的。 “适才临平侯夫人和安平侯夫人说了两句,两边都是长辈,这不,世子夫人便是劝了两句。” 应莲烟一句话顿时将三个人带了进去,她可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柳贵妃既然想要找茬,那么这寿辰喜宴可就别想过好了。 这是她这一句,却是把宋灵月又纠缠到临平侯府去了。 谁都知道如今宋灵月是住在安平侯府,可是她到底是临平侯世子夫人,这般做法又算什么?倒是有个人和她有几分相像,那边是柳贵妃的胞妹柳采蓉了。 只是柳采蓉却是因为丈夫死了,而且自己还没有和丈夫圆房,却又是几分不同,而且现在承恩侯可是准备再给女儿找一门婚事的。 太子的小姨母,当朝贵妃的姐姐,进门丧夫又如何,有这等身份在,京城中倒是有不少人都在跃跃欲试了。 今日这热闹柳采蓉并没有来,只是柳贵妃何等心思玲珑的人,岂会不知道应莲烟这明嘲暗讽,她顿时眼神一凉。 飘雪一直等着柳贵妃的信号,看到柳贵妃神色不善,她顿时上前道:“贵妃娘娘,奴婢有话要……” 她话还没说完,却是有人匆匆忙闯进了坤宁宫,“贵妃娘娘,大事不好了。” 任谁生辰时听到这话都会不高兴,柳贵妃也不例外。而且,被打断了的飘雪更是面色不善,“天塌下来了不成,这般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那闯了进来的小太监一脸的委屈,可是更多的却是惶恐,“贵妃娘娘,七皇子反了!” 小太监又是一句话说出口,几乎应了他的话似的,坤宁宫里的贵女和诰命们莫不是感觉浑身一颤。 那是大地颤抖的声音。 “这是什么声音?” 有的胆小的已经声音中带着哭腔,应莲烟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笑意,这是火炮的声音,没想到楚华竟是这么有心,千里迢迢把这大楚军营里唯一的火炮带了来。 飘雪也是浑身一颤,她没想到自己还未对应莲烟发难,倒是楚华的狼子野心再也不遮掩了。 “庄淑妃在哪里,快去找她?”飘雪连忙道,如今找到庄淑妃,不怕楚华不受控制。 众人面面相觑,今天压根就没有见到庄淑妃的影子,别说庄淑妃,甚至陈贵妃都没有出现,唯独惠妃是随着柳贵妃一起过来的。 只是信阳公主却并没有带着身侧,想来是留在漪兰殿了。 只是柳贵妃却是拦住了要出去寻找庄淑妃的宫女太监,“都呆在这里别动。”原本惶恐着急着向外涌的贵妇和贵女们听到这话不由脸色一变,而坤宁宫里的宫女太监向来是听柳贵妃的吩咐的。 “带几位夫人和小姐去储秀宫,如今呆着皇宫里才是最安全的。”柳贵妃最后一句却是实话,若真的是楚华造反的话,这御林军守护的皇宫,反倒是京城里最为安全的地方了。 柳如诗拉着应莲烟也是要一起去储秀宫,只是却是被飘雪拦住了,“应小姐,储秀宫庙小,只怕是藏不住应小姐的。” 飘雪是恼怒的,明明今天可以把应莲烟处置了的,可是楚华却是莫名其妙的造反,坏了自己的大计。 不过,既然他造反了,那也好,反正怎么死都是死,她不介意让应莲烟死的更凄惨些。例如,打入军坊! “你先随着楚澈妃过去。”柳贵妃要留下的人是自己,和柳如诗并没有什么关系,说到底,柳如诗到底是柳家人,柳贵妃却不至于害了她。 只是柳如诗却是脚下生了钉一般,站在应莲烟身边,“我陪你。”柳如诗是存了私心的,有她在,便是柳贵妃想要对付应莲烟也要投鼠忌器。 而她心底却是对应莲烟有信心的,眼前的人不会罔顾自己安危的,也许自己跟着她才更是安全些。 而且,他喜欢的不就是勇敢的女人吗?若是自己也变得勇敢了,是不是他就会喜欢自己了呢?柳如诗心底里甚至存在着这样的心思,尽管她知道不合时宜。 一时间坤宁宫里只剩下柳贵妃、惠妃、应莲烟、柳如诗和飘雪五人而已,柳贵妃看了几人一眼,最后却是落在了惠妃身上。 “本宫要去给陛下请安,惠妃要不要一起?” 时到如今,柳贵妃却还是颇为镇定,应莲烟倒是几分佩服她的定力了。 只是她们到达养心殿的时候,远远便是听到了庄淑妃的哭声,“臣妾久在深宫,华儿自从离宫后便是再也没有跟臣妾联系过,臣妾实在是不知情呀!” 庄淑妃几乎要昏倒在地似的,任谁看到那娇躯颤抖都会心生此念。 楚帝神色晦暗不明,只是盯着庄淑妃半晌却没有说话,倒是陈贵妃低声劝道:“皇上,淑妃姐姐这些年来伺候皇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七皇子向来自己有主张,儿大不由娘,相信淑妃姐姐要是知道七皇子有反意,定会阻拦的。” 陈贵妃这话明着是帮庄淑妃说话,可是暗地里却又是别有洞天。 什么叫做七皇子自有主张,那么说当初七皇子前去北疆是别有动机了? 子不教父之过,楚帝劳务朝政,可是庄淑妃却是一手教养七皇子的。 她又是怎么教养的儿子? 庄淑妃聪明人,岂会听不出陈贵妃话里的意思?她梨花带雨的脸上顿时一阵错愕,只是一双盈盈妙目却是落在了楚帝身上。 她到底和帝王多年的情谊,难道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吗? 楚帝缓缓开口,他声音满是沙哑,似乎是因为金丹吃多了的缘故。 “你真的毫不知情?” 庄淑妃蓦然睁大了眼睛,看着楚帝的眼神带着震惊。 “皇上,难道在你心中,臣妾就是这样的人吗?” 帝王沉默,倒是柳贵妃陪笑着道:“皇上,淑妃伺候多年,怎么会有这狼子野心呢?也许是七皇子被人蛊惑了而已,而且七皇子不是在北疆吗?怎么会好端端的带着兵攻打京城,这岂不是大逆不道?”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帮着庄淑妃说话,楚帝神色缓和了几分,只是目光却是落在了惠妃身上。 “那逆子反了便是反了。” 只是究竟是谁蛊惑了楚华,却又是另一个问题。 眼见得帝王将目光落在了惠妃身上,柳贵妃不由春娇微微一扬,宋成平和楚华同在军中,蛊惑楚华的,舍他其谁? 只是惠妃却是眼观鼻鼻观心,什么都没察觉似的。 “皇上,林大人来了。” 正是养心殿声音全无之际,杜德全匆匆进来禀告道,落何蜀就在他身后。 “如今七皇子已经包围了京城,小股叛军进了城,已经被九门提督和顺天府尹诛杀,臣已经传令下去,让京城各府的私兵和奴仆聚集,护卫京城安危,至于皇宫有御林军和锦衣卫保护皇上安危。” 楚帝闻言一笑,“都说朕是真龙天子,难道还怕这宵小不成?” 将自己的儿子比作宵小,显然楚帝对楚华却是失望了。庄淑妃闻言一颤,最后却是低下了头。 没有人接楚帝的话,一时间养心殿有些安静,最后还是落何蜀道:“皇上是真龙天子,自然不害怕宵小,只是却也要注意小人。” 楚帝打量了一眼殿内,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圣人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何曙岂不是把贵妃她们都骂了进去?” 楚帝的玩笑有些过了,柳贵妃不能对着帝王发火,可是看着落何蜀的目光却是带着恼怒。只是落何蜀却是根本没将柳贵妃放在眼中,楚帝亦是,“去吧。” 帝王的声色中没有透露出丝毫异样,好像对如今的京城之围毫不在意似的。 落何蜀走后,楚帝才正色看向了柳贵妃,“难得你想办个生辰宴,结果却是这样。怎么带着她们来了,有什么事情?” 柳贵妃尚未说话,但飘雪却觉得这是自己扳倒应莲烟的最好时机,抢先一步道:“皇上,奴婢有事禀告。” 楚帝看着这红衣女子眼熟,只是却又说不出到底是谁,“你是谁的人?” 柳贵妃正是要回答,身后养心殿门口却是传来一阵带着几分嘲弄语调的人,“皇上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这丫环可是跟在臣身边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却是被贵妃娘娘所用,也许这丫头原本就是贵妃娘娘安排在臣身边的人,目的嘛,监督臣的一举一动。” 骤然听到这声音,养心殿里众人莫不是一惊,可是踏着这一缕缕阳光进来的人可不就是太子煜?他似乎沐浴在阳光灿烂之中似的,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飘雪看到他时,脸上露出一丝惊喜,旋即却是恐惧。适才太子煜的一字一句对自己可都是控诉,若是帝王听了他的话的话,那自己绝无生路!想到这里,飘雪不由后背发凉,看向太子煜的眼神带着深深的惶恐。 柳贵妃也是惊讶,她没想到太子煜竟然敢堂而皇之地入宫,而且竟然还控诉自己!她原本就有些失态的脸此时此刻更是写满了恼火,恨不得立刻能杀了太子煜泄恨似的。 楚帝看着他却是皱起了眉头,自从楚煜死后,他大病一场,到现在几个月过去了,身体却是已经毁了大半,好在有金丹支撑着。 “你怎么回来了?”帝王的声音中听不出喜怒,似乎不过是寻常一句问话而已。 太子煜唇角一样,他脸上干净的很,眉飞入鬓带着十足的张扬,丹凤眸中流露出的色彩浓墨重彩,只是却还是惯有的嘲弄。 “我是来护驾的,你信吗?”他言语中再没有尊敬,还未待楚帝发火,柳贵妃已然大怒道:“太子煜,也不看看这是在哪里,岂容得你放肆!” 太子煜闻言一笑,“这是什么地方我自然知道,只是你又算是哪根葱,敢对我放肆!”太子煜声音尚未落下,人却是已经站在了柳贵妃面前,他右手扼住了柳贵妃的脖颈,直到自己呼吸困难,柳贵妃才反应过来。 而飘雪,却是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一切的发生。她后知后觉,再想要救柳贵妃时,可是要对上太子煜,她却是又没有这个实力的。 “你……咳咳,你放手!”柳贵妃艰难开口,换来的却是太子煜的轻蔑一笑,“放心,我不杀女人的,不过对付女人的办法千万种,最是折磨人的,贵妃娘娘不妨选择个,省得到时候为难。”他手轻轻一甩,柳贵妃顿时陀螺似的转了几圈跌倒在地上。 无人去扶她,陈贵妃紧紧挨着楚帝,似乎那样子能为自己带来一丝安全感似的。 帝王冷眼看着一切,最后却是叹了声气,“便是如今你执掌西凉,她到底是一国之母,你怎可这样对她?” 太子煜笑了笑,“那么做成人彘,是不是对得起她的身份呢?” 听到人彘这个词,柳贵妃遍体生寒,狼狈不堪地爬到了楚帝榻前,“皇上,皇上,太子煜是乱臣贼子,他定是和楚华勾结了的,还有应莲烟,她是大昭皇室的人,是楚思远的余孽,目的就是为了颠覆我们大楚呀!” 柳贵妃一脸的急切,她伸手拉扯帝王的龙袍,只是得到的却是楚帝的一巴掌! 扑了粉的脸上忽然间厚一片薄一片,隐约着红肿。 “皇上……”柳贵妃声音中带着几分哀怨,“臣妾说的是事实。” 只是楚帝脸色一片冰凉,柳贵妃想要辩驳却是都咽了下去。 “你就是为了这事,才……咳咳。”楚帝忽然间咳了起来,陈贵妃连忙一方锦帕送了过去,只是拿回来的时候,她不由花容失色。 锦帕之上,满是污血,带着几分漆黑,几乎不像是人咳出来的。 “皇上……”陈贵妃有些惶恐,若是此时此刻帝王驾崩,自己根本得不到半点好处。有太子能名正言顺地承继帝位,又有楚华虎视眈眈,她的太后梦又怎么会实现呢? 楚帝尚没有气力答话,惠妃却是尖锐道:“皇上怎么会咳血,难道是那金丹的问题,贵妃你是何居心,竟然联合术士要谋害皇上的性命!” 惠妃突然发难,陈贵妃顿时慌乱了一下,他刚想要解释,养心殿外却是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是太子和楚赫相继赶来,他们脸上都带着担忧。 尤其是楚赫听到惠妃的指责时,脸几乎黑了下来。 “还不快去宣太医,把刘建安给控制起来,查出幕后主使之人!”楚澈这段时间当朝处理政事,到底是多了几分手腕的,当机立断便是几道命令吩咐了下去。 只是他说话后,却是无人动弹,楚澈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薄怒,正要发作,太子煜却是嘲弄道:“楚澈不用费力喊了,这里里外外都是本宫的人,哪会听你的吩咐?” 似乎应了太子煜的话似的,养心殿外的御林军统领踏步进了来,“太子爷有何吩咐?” 太子煜低声一笑,“楚澈可是听清楚了?”他转眸看向了应莲烟,“这事关系着你我二人,便是交由我处置,可好?” 他伸手抓住了应莲烟,后者握住了他的手,浅笑轻盈,“好。” 这一幕几乎刺痛了楚澈的眼睛,他没想到自己这般努力,却还是不如前太子一句话,应莲烟心中的确没有自己,自从自己进了养心殿后,她甚至连目光都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另一个心思复杂的却是楚赫,只是他面色阴沉,究竟是什么个心思,却是无人知晓。 “让何曙好生提防着,至于你,养心殿里一只苍蝇也别放出去,至于京城外的那些个,等本宫手闲了再去收拾他们。” 御林军统领闻言领命而去,只看得养心殿内众人一惊,柳如诗不由看了太子煜和应莲烟一眼,果然,她是早有预防的,柳贵妃给她设了圈套,殊不知却也是她将计就计呢? 柳如诗正想着,却是不提防太子煜的眼眸落在了她身上,“柳小姐是去是留呢?” 突然听到这一句话,柳如诗心中一惊,她想要留下,只是迎上了太子煜的那双眼眸,她终究开口道:“京城之中处处不稳,我留在这里和在其他地方又有什么区别呢?” 太子煜闻言轻声一笑,“说的也是。”柳夏源那老顽固,却不想教出了个聪明的女儿,还真是难得,配欧阳玉珩那小子绰绰有余。 “太子煜,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柳贵妃有些心惊,为什么她觉得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似的,太子煜竟然掌控了御林军?还有落何蜀,当初他为自己办事,后来又是为帝王所用,可是怎么却还是太子煜的人? 这怎么可能! “这一切都是骗人的!”柳贵妃不由道,一定是太子煜为了恐吓她们而使出的奸计。 “贵妃娘娘说什么是骗人的?”长公主的声音忽然间传来,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却是和太子煜的如出一辙。 楚帝看到来人,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惊讶,他低声喊了一句,“阿凰……” 只是回答他的却是长公主的嘲弄的声音,“父皇,儿臣不是母妃,我是楚温凤,不是赫连离凰。” 赫连离凰,这个名字几乎如风浪一般,掀起了养心殿内众人的一阵心惊。 长公主这是什么意思,先帝的宠妃赫连离凰怎么成了长公主的母妃? 而且,难道楚帝口中所唤之人真的是赫连离凰吗? 在场众人中,柳贵妃听到这名字的时候脸上带着恼恨,太子煜却是神色淡然,最是震惊的却是楚帝,他慌乱失措,“你是朕的长女,温凤,你在胡说什么!” 长公主闻言不由笑了一句,“父皇,或者说我该称呼你一句皇叔,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呢?我不是你的女儿,你不是从头到尾都清楚的很吗?为何,却还是不肯认清事实呢?” 一句皇叔让楚帝一愣,看向长公主的眼中流露出哀伤,他语气中都带着几分凄凉,“朕……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只是他这句话却是戳穿了最后的窗户纸,反倒是证实了长公主的话似的。 “什么时候?”长公主笑了起来,“自从知道赵杨究竟为什么会兵败突厥成为突厥的信北王后,我便是知道了真相,你相信吗?” 楚帝闻言神色骤然一变,“朕……” “皇姐,你这话什么意思?”楚澈听明白了这些话,可是他不懂,为什么皇姐会是先帝的女儿,为什么……父皇难道喜欢上先帝的宠妃,所以才会养着皇姐吗? 可是这又把皇姐当成了什么?楚澈越想越是心惊,尤其是听到赵杨这个名字的时候,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巨浪。 长公主没有说话,只是看向楚帝的眼神却是越发冰凉,“因果轮回,当年你为了帝位弑君,如今可曾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楚帝还未说话,楚澈却是问道:“皇姐,你胡说什么,先帝明明是病逝的,怎么,怎么会和父皇有关!” “先帝去世的时候太子你还没有出生,你怎么知道先帝是病逝的?”这次说话的却是太子煜,“当时先帝正当壮年,会因为小小的伤寒而没了性命?你真的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吗?那当初为了楚老前太子会找到证据,楚思远又为何会忽然间上位?” 太子煜语气淡淡,只是话里的嘲笑却是毋庸置疑的,楚澈目光流转在太子煜和楚帝身上,想要从帝王的脸上找到否认,可是他最后却是失望了。 楚帝没有任何要否定太子煜的意思,甚至笑了起来,“看来当初你的确是看了那些东西,只是这皇座,不是谁想坐就能坐的。” 帝王脸上带着几分睥睨,他挣扎着站起身来,原本合体的龙袍此时此刻却是显得很是宽大。 “当年皇兄他用人不察,若非是朕力挽狂澜,今天哪有你们的好日子过?凤儿,你觉得先帝可否会有朕这般宠溺你?” 他一步步走向楚温风,似乎想要伸手触摸她的脸,可是长公主却是躲了过去,“阴谋篡政,难道你还有苦衷不成,你所谓的苦衷不过就是因为你肖想我的母妃,可是母妃宁死都不愿从你!” 长公主忽然间大声,似乎吓到了楚帝似的,他不由一愣,旋即却是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是呀,你母妃是个刚烈的,朕原本以为她到底是对朕有情的,可是却哪里想到生下你之后她便是给先帝殉葬了。她可真是狠。这般狠心对待朕,可是朕却又是恨不起来她,越是得不到的,便是越想念着。”说到这里,帝王声音中有些凄惶。 只是下一瞬间,他却是抬头看向了长公主,“凤儿,这天下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可是唯独这江山,独独不行。大楚不会出现一个女皇,永远不会!” “皇上不知道身后事,怎么敢这般断言?”应莲烟忽然间开口,“谁说将来主宰江山的会是长公主了呢?” 楚帝闻言不由看向了她,眼中带着几分诧异,旋即他目光却是落在了太子煜身上,神色中忽然带着暴戾,“朕不许!”他大声吼道:“楚家的血脉,绝对不容许亵渎,这大楚的江山,是楚家的男人打下来的,怎么能传承到外人手中!” 帝王的震怒让所有的人不由浑身一颤,只是这长公主却是笑了起来,“谁说他是外人?若是没有你,如今这龙椅上坐着的本该是他!” 长公主忽然间一句让楚帝骤然色变,目光直直落在了太子煜的脸上,“你说什么?” 他在问长公主,只是目光却是从未离开太子煜。 “因为,我是先帝遗孤,身上流淌着楚家的血液。” 太子煜语气沉沉,只是看向楚帝的目光带着挑衅,“难道你忘了,当年西凉的和亲公主了吗?” 楚帝闻言不由神色一震,看向太子煜的目光带着几分不能置信,“怎么可能,当年她不是死了吗?” “那是母妃的李代桃僵之计,她总是要为先帝留下一丝血脉,不是吗?”长公主脸上笑意淡淡,依旧是嘲弄十足。 她的母妃,绝代风华,甚至预料到身后事,她不知道母妃究竟爱不爱先帝,可是她却是为先帝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也许,这就是爱吧。 楚帝闻言又是退后了一步,跌坐在龙榻上,他脸上满是不能置信,自己最爱的女人却是设计了自己。 用自己对她的爱,成全了皇兄,可是却是在二十多年后将自己耍了这一通。 他想要笑,可是帝王却发觉,自己竟是笑不出来,那声音呜咽,几乎像是哭泣。 楚帝不知,他唇角鲜血流淌而出,任谁看去都是怵目惊心! “父皇……”楚澈见状不由上前,这短短的时间内,竟是纠缠出那么多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可是看到自己的父皇这般,却是忍不住心中担忧,连连去搀扶帝王。 楚帝看着眼前关切的人,忽然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伸手抹去了自己唇角的鲜血,看着长公主道:“凤儿,朕成全你,只是你能否答应朕一件事?” 长公主不置可否,楚帝见状勉力站起身来,这次他却是看向了太子煜,“朕将这帝位名正言顺的给你,只是我要你留下镜儿一条性命。” 太子煜闻言不由挑眉,熟悉他这个动作的楚帝又是补充道:“他闲王也罢,平民百姓也罢,这辈子你都不能动他。” 楚澈闻言不由一惊,“父皇,我……”他心底里几乎涌出了温热的血泪,父皇终究是明白他的,知道他从来心不在朝廷上,可是…… “可以,只是这帝位,即便是你不给,我也能拿得到手。”他苦心孤诣多年,伪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得到这帝位,难道就会因为他一句话而得不到吗?笑话! 楚帝看向了太子煜,“这是自然,只是朕可以让你名正言顺!”他咬重了这四个字,而后却是骤然间转眸看向了楚赫,自从进入这养心殿后,他的这个儿子不发一词,似乎什么事情都和他无关似的。 可是,又怎么会呢? “楚赫意图谋害于朕,这个条件,你可是满意?” 楚帝几句话出口,养心殿里顿时一阵震惊。 陈贵妃当即就哭嚷了起来,“皇上,太子是您的子嗣,赫儿也是啊,您怎么能这样对待他!” 楚赫一双眼眸中带着震惊,他没想到父皇竟是为了保护楚澈而舍弃了自己!明明,留下自己,他的血脉才能够有希望再度承继帝位的。 “你不愿意?”楚帝看着楚赫,忽然开口问道。 谁会愿意呢,用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何况他是皇室血脉,身份这般尊贵。楚赫牙齿里蹦出了几个字,“为什么?”为什么却是他,要来牺牲,来成全楚澈那个窝囊废。 楚帝闻言一笑,却是看向了陈贵妃,“爱妃,你说你真的没有打算用这金丹害死朕吗?那为何朕忽然间竟是吐了黑血?” 弑君,这一个罪名压下来,便足以让陈贵妃和楚赫这辈子都彻底玩完! 楚帝的确是够狠,一招便是将楚赫和陈贵妃击打地无力还击。 “其实,你本就没有活路,你以为应莲烟会让你活着吗?”帝王忽然间笑了起来,脸上带着讥诮,更是显得他消瘦的脸越发恐怖。 “他可是恨你入骨的,既然早晚都是死,你又何必挣扎呢?”楚帝忽然说出的话,便是应莲烟都有些惊讶。 楚帝弃车保帅,她多少往这边想了,只是却独独没想到,楚帝竟是这般坦然地说出了所有。 不过倒也是这个道理。应莲烟笑了笑,既然要死,那就死的洒脱些,这才是楚帝的作风。 楚赫听了这话竟是无言以对,应莲烟恨自己,便是父皇都知道。诚然,父皇说的不错,可是…… “儿臣的命也是命,父皇难道就不念在父子之情上,对儿臣网开一面吗?” 楚帝沉默,只是良久之后才慢慢开口道:“与其让你毁了朕的一切,不如朕自行解决。”他清楚自己这个儿子,狼子野心,若是自己百年之后,镜儿是压不住他的。 只是他尚未有动作,却不想几十年前的旧事却是被人翻了出来,他想要为镜儿清楚障碍,只是却又是用不着了。 只是,太子煜到底对镜儿还存着几分仁念,而且镜儿是温凤一手带大的,她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这个弟弟被杀的。 与其留着赫儿,只有一丝丝机会,他宁愿安稳些,只让自己的血脉留存罢了。 到底是年纪大了,所以才会这么的软弱。帝王不由一笑,脸上带着无奈。 “这个结果,你可是满意?” 楚帝沉声问道,只是任谁都听得出来,帝王的声音中透着虚弱,似乎不堪一击。 就在七皇子谋反包围京城的第三天,人心惶惶的京城百姓忽然间听到了皇宫里传来的消息。 楚帝驾崩了! 因为叛军围城正忧心忡忡的京城百姓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傻了眼,帝王驾崩,新君宅心仁厚可是却是缺乏手腕,能平定这一场叛乱吗? 就在京城百姓人心惶惶的时候,却又是惊天消息传了出来。 帝王驾崩是一场阴谋,而阴谋的主使者则是四皇子楚赫! “怎么可能,殿下纯孝之人,怎么会弑君?”只是说出这话的刘凝芝自己都不怎么相信自己话里的真实度。 “刘侧妃难道忘了,陛下身边的术士是谁引荐的?四皇子明明知道陈贵妃的歹毒心思却是隐瞒不报,这不是狼子野心又是什么?” 看着骤然出现的人,刘凝芝脸上露出一丝惶恐,“应莲烟,这一切都是你的手段,对不对!” 一定是的,一定是应莲烟控制了皇上,所以,所以才…… 应莲烟已经笑而不语,跟在她身侧的黎香则是一脸嘲笑,冷声道:“刘侧妃想要狡辩,不妨到诏狱里说个清楚。”她身后锦衣卫已经上前将刘凝芝制服,不过是个裹了个三寸嬛嬛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弱女子罢了。 只是刘凝芝却并不安分,她忽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闪亮亮的刀尖对着那锦衣卫,“你们别过来,不然我不……”她“客气”两个字还没说完,只觉得眼前似乎银光一闪,脸上一疼,旋即却是膝盖一软。 银针的针尾露了出来,应莲烟看着跪倒在地的人,眼中带着几分嘲弄,“若是再这般聒噪,就让她永远说不出话来。” 刘凝芝浑身一颤,应莲烟绝对是说得出就做得出来的人,她想要破口大骂,可是却又是不敢,只是不甘心地瞪着应莲烟,似乎单单是瞪着她就能把应莲烟杀了似的。 应莲烟却是转身离去,皇宫如今已经在太子煜的控制中,甚至整个京城莫不是在他的控制中,她所要做的,不外乎是断了楚赫所有的后手。刘凝芝首当其冲,女人从来都是狠戾的,应莲烟自己就是,所以她从来不会轻视女人,那样的后果,实在是太惨烈,她不愿意再尝试一次。 身后的四皇子府是她上辈子穷其一生想要住进来的地方,可是如今却是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再惹她这般嫌弃。 如今京城里人心惶惶,宫里接二连三传来的消息让京城百姓坐立不安,再加上京城外还有叛军包围,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叛军攻破京城指日可待。 毕竟,楚华竟是借了清君侧的口号! 一路过去,京城的几条向来热闹的大街上竟是人迹罕少。 “应姐姐,能不能耽误你一点时间?” 丁留是知道拦车的人的,只是他没想到堂堂楚澈妃竟是一人出来,拦小姐的车驾。 他连忙停下了马车,等待着小姐请宁沐岚进去,只是丁留并没有听见这句话。 “楚澈妃放心,太子爷答应的事情就绝不会反悔,还请太子和楚澈妃节哀才是。” 应莲烟很是清楚,楚澈是纯孝之人,即便是楚帝曾经做出那么多不堪的事情,可是他到底还是楚澈的父皇,君臣父子,却掉前者后,他们只是父子而已。 父亲一朝身死,当儿子的又怎么会不难过? 宁沐岚脸上有些尴尬,她担心的的确是这回事没错,当时她不在养心殿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她们却是被困在宫里整整两天,出了储秀宫的时候宁沐岚就察觉到不同了。 只是她不清楚,为何当初被降罪的太子殿下却又是重新掌权,位高权重犹如帝王,而自己的丈夫,却是失魂落魄地回了东宫,听到帝王驾崩的消息时,她从楚澈眼中看到了死亡的影子。 那是心如死灰的影子,宁沐岚很是害怕。 “我有一事相求,还望应姐姐能……” 应莲烟冷言打断了宁沐岚,“宁四小姐你才是他的妻子,这辈子都是。” 所以,你不会答应我去帮忙劝说殿下,是吗?宁沐岚脸上露出一丝失望,她有些失落地看着应莲烟的马车离开,自己茫然张开了嘴,可是却又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 帝王驾崩后的第二日,出现在朝堂上的却并非太子,而是长公主和失踪已久的太子殿下。 朝臣们不由面面相觑,承恩侯见状不由大惊,“太子煜,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承恩侯不知道为何,宫里的消息他竟是传递不进去了,便是连他这些日子最是喜欢的金丹他都食不知味了。 今天上朝原本是想要劝太子早些称帝的,却不想没见到太子的影子,却是凭空出现个太子煜。 “放肆,把这混账东西给哀家押下去!”太后骤然露面让所有朝臣大吃一惊,要知道太后当年也是杀伐果断之人,帮助楚帝渡过了最初的朝政跌宕。 只是后来她老人家却是吃斋念佛去了今天怎么无端出现在这里? “我是当朝国丈,谁敢动我?”承恩侯神色傲然,只是进了大殿的锦衣卫却又是哪里管他什么身份,一踢脚便是让承恩侯跪倒在地。 “太后,皇上驾崩,如今内忧外患,不知楚澈何时登基?”说话的是左都御史太史原,老臣子看向太子煜的目光透着狐疑,只是却没有问太子煜,而是直接问了太后。 太后看了看这桀骜的老臣子,眼中露出一丝晦暗,良久之后才说道:“太子自知不堪大任,已向哀家请去太子,新帝……就在你们眼前。” 她举起了太子煜的手,心中却是百味陈杂的。 太后并非是楚帝的生母,也不是嘉庆帝的生母,可是两个帝王对她却都是孝顺的,镜儿是她的孙子,太子煜也是她的孙子,只是到底是亲疏有别的。 只是平心而论,她也是清楚的,这大楚的江山,谁才能坐稳。 群臣不由面色齐齐一变,看向太子煜的目光中透着诧异,太子煜虽然受宠,可是怎么能承继帝位! “太后,太子殿下并非皇室血脉,怎么能……”说话的依旧是太史原,他向来耿介,有一说一。 太后却是脸色一变,看向面面相觑的群臣道:“谁说他不是皇室血脉,他是先帝遗孤,身上流淌着西凉王室和大楚皇室的血液!” 太史原是老臣,岂会连这话都听不出,闻言他不由神色一变,太后最是维护皇室血统,是定然不会撒谎的…… 他心中微微一动,看向站在那里唇角噙着笑意的太子煜,然后跪了下去,“新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煜是先帝血脉的消息几乎是瞬间传遍了京城,便是京城外楚华也是听到了这消息。 他不由看向了宋成平,“这怎么可能!” 太子煜会是先帝血脉,这肯定是胡说八道的!宋成平也是一头雾水,这怎么可能呢,先帝也已经驾崩二十多年了,若是太子煜真的是先帝血脉,怎么会隐忍到现在才爆发? “这事情透……”宋成平正说着,营帐外却是一阵喧哗声,他不由神色一变,帐门却是被人打开,一个小兵冲了进来,“殿下,将军不好了,有人打过来了!” 宋成平脸色一皱,“京城里就那点士兵,怎么可能?”他冲出营帐,只是看着不远处的旌旗飘扬,脸上忽然间露出一丝惶恐。 “镇南公?” 那旌旗之上,可不就是南宫两个大字吗?除了镇南公南宫靖宇,宋成平想不出任何人。 只是宋成平却是猜错了,这次指挥大军的却并非南宫靖宇,而是一个身量不足的少年。 “小将军,京城有人要见你。” 被称呼为小将军的人脸皮几乎变成了古铜色,个头十足,只是身体却是单薄了些,听到这话不由皱眉,“不见,等我抓住宋成平那混账再说,我要把他交给三姐姐处理。” “你倒是口气不小。”太子煜的嘲弄传了进来,应墨言脚下不由一怔,“你怎么来了?” 如今这家伙不是该在京城掌控大局吗?怎么就出来了。 太子煜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忽然间来了援军,我自然是要看看究竟是哪家英勇的将军。”他这话带着几分调侃,应墨言闻言却是神色不变。 “我是为了三姐姐而来的。” 他无视太子煜的存在,离开营帐要去活捉宋成平。好吧,虽然姑丈对自己的吩咐是要确保太子煜顺利。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姑丈竟是和太子煜有所牵连,只是太子煜这个死妖孽却是把三姐姐这朵鲜花摘走了,实在是太讨厌了,要不是为了三姐姐,他才不会大老远地来帮他。 即将步出帐门,应墨言忽然间回过头来,“要是让我知道你敢欺负三姐姐,我一定把三姐姐带走!” 他打不过太子煜,可是要带着三姐姐逃离太子煜的魔掌却不是不可能。 看着走出去的少年郎,太子煜唇角扬起了一丝笑意。 宋成平从没有打过这么憋屈的仗,原本受楚华威胁的定国公不知道为何竟是忽然间和镇南公里应外合,只将他指挥的五万大军杀得片甲不留。 京城外一时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楚华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败的,他想要再去博出一条生路,却发现定国公却是将他团团包围了。 “不要,不要杀我,不然月如,月如她不会原谅你的。”楚华忽然间喊道,定国公脸上却是露出一丝恨意。 女儿为这禽兽不如所糟蹋,便是月如恨他一辈子,他也要……杀了这禽兽,“放箭!” 万箭齐发,楚华无处遁逃,他转过身来,却是一支羽箭直直冲着他脑门飞来,他恍惚间似乎看到当初在北疆,他第一次去北疆的时候,那个少女对自己笑着道:“你可真笨,连箭都射不好。” 他险些中箭,换来少女的感情,可是如今这羽箭却是带着杀机,将他性命夺取。 万箭穿心,楚华犹如刺猬一般,他挣扎了一下,跌倒在地上,却看到残阳如血,模糊了视线。 应墨言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是见不到三姐姐了,他心中很着急,姑丈千叮咛万嘱咐,一旦功成便要带着大军回南疆的。 可是,他想要再见三姐姐一面。 少年小将军不知道,自己被他的三姐夫给黑了。太子煜想起少年对自己的威胁就笑了笑,想要带走他的丫头?休想! 只是知道了少年着急的心之后,他还是恩赐了一番,就让他在登基大典上看莲烟一眼吧,反正看一眼也掉不了什么。 应墨言并不知道太子煜的举动,他觉得应该是三姐姐就要登基为后了,所以在这之前不会见人的,虽然心底里有些失落,可是应墨言却还是为他三姐姐高兴。 其实太子煜也蛮不错的,起码长得还可以,配得上自己天下地上独一无二的三姐姐。 少年笑了笑,看着丹陛之上执手的帝后,古铜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