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大浪侠》 第一章 隔壁老王 巴金轮是个淫贼,出生在大夏朝的一个地主家庭。作为家中独子的他,生得眉清目秀,却又飞扬跋扈,正是富家恶公子的典范,因此他具备了成为一名淫贼的所有条件。 为什么巴金轮致力于成为一名淫贼呢,因为他是合欢谷旁边的采花门弟子。 合欢谷是江湖上威震天下的邪派,而采花门只有巴金轮和他的师父两人。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采花门这样的奇淫门派也只有在合欢谷这棵大淫树的树根下才会生长。 他八岁那年,身为采花门掌门的老头发现他天资聪颖,根骨奇佳,果断收他为采花门第十七代弟子……也是门中唯一的弟子。那一天,他走进位于合欢谷山门口的一间茅屋,朝老头所指的历代祖师磕头,完成了入门仪式,成为一名光荣的采花门弟子。 不幸的是,当老头转身带他出门,准备招待他吃采花门的第一顿饭的时候,门外路过一位绿衣女子,吸引了老头的目光。“啧啧,这胸脯,这屁股,这大腿,精彩,实在精彩。”老头肆无忌惮的眼神外加飞溅的口水,让绿衣女子怒目而视。 “老淫贼,看招!悬凌飞渡!寒潭铁梅!清——波——踏——影!” 这女子一脚踏破老头的心窝,老头凌空倒飞丈许,就这样两腿一蹬,死了。在巴金轮入门的第一天,他的师父,死在了精彩十分的大腿之下,这一天,他成了采花门的唯一传人。 掩埋了老头的尸体和历代祖师的牌位,将淫贼的理念深深地埋入了心底,巴金轮默默地在合欢谷山门下成长着,老头留给他的唯有一本残破的内功秘籍和一路刺法,以及一打看似不知所云的春药配方。 多年以后,当他得知老头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合欢谷的看门二大爷,秘籍则是合欢谷武功残卷的时候,他泪流满面…… 十四岁那年,巴金轮无师自通地练完了采花门所有的武功,除了内功中的双修法门,因为他年龄尚小而未能领悟之外,他已经成为了村里武功第一的高手。 而他还在那一堆药方中,找出一种唤作“奇淫合欢散”的独门春药,配制出一小瓶成药。据他在王铁匠家养的那只大黄狗身上的试药结果,效果上佳! 作为一个富二代,巴金轮可以不用依靠家丁,就能打的村东头的壮汉咸鱼张满地找牙,能追得隔壁常年走街串巷的小贩李二麻子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可以说,刨除他富家公子的身份,巴金轮已经成为方圆十里内,“公认”的最有为,最杰出的青年。 因此,虽然通常家丁应该喊他少爷,但他觉得自己的魅力已经不是“少爷”这个称呼所能简单诠释的,所以他要求家丁们喊他为“巴爷”。 直到有一天,巴金轮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出现在他眼前,从此他的人生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巴金轮带着三两家丁,一二书童正在村中闲逛,逗逗王铁匠的闺女,欺负下赵老四养的中华田园犬。一个身着紫衣,袒胸露背的魁梧汉子和一个坦胸未露乳的女子沿着村边的小路经过。 家丁甲呆了片刻,忽然冲他大声喊道:“巴爷,快看!” “什么事。”巴金轮斜眼打量着这二人说道。 家丁甲指着那为首的汉子说:“巴爷!那不就是传说中的合欢谷大师兄王命徒嘛!” 顺着家丁甲所指,巴金轮虎躯一震,只见那汉子肤色苍白,双目如电,一头爆炸造型的发型让头发根根散发着彪悍的气息,一对一人高的巨型双刀交叉背负在背上。 没错,绝对没错,这就是合欢谷弟子泼风刀套路的正宗武器,武林传闻这套刀法招招制敌,刀刀追命,全力施展之下,能将对手从腹泻打成便秘,绝无遗漏一丝热翔的机会,更别说出招了。 据传王命徒自小被合欢谷谷主宇文佐所收养,如今,他的武功之高,已直追谷主宇文佐。在合欢谷方圆百里之内,没有人不知道王命徒的威名,死在他的双刀下的所谓江湖豪杰足够从合欢谷山脚排队一直排到苏州城外。 王命徒扫视了村子一眼,皱眉对着身后的合欢谷女弟子说:“这里似乎没有上佳的肉票。”那合欢谷女弟子眼光一转,似乎朝巴金轮这里瞥来:“要不,师妹绑个男肉票回去,我看这小子眉清目秀,潜质也是不错。” 巴金轮顿时心里一哆嗦,“什么,绑——绑——票?小子我肉臭不值钱,老爹又是守财奴,我还有八个哥哥,十六个弟弟,他绝对不会为我出赎金的!” “哟,这小弟弟还不情愿。”合欢谷女弟子捂着嘴娇笑道,“我们合欢谷的肉票可不是一般人能当的,想当初,我不也是被师兄这么当肉票背上山的,现在,他赶我走,我也不舍的走呀。”说罢,她媚眼如丝地看向王命徒。 淫贼!淫贼中的大师,大师中的宗师啊,六年来埋在巴金轮心底的对淫贼的那一丝憧憬,在这一瞬间被这对狗男女激活了,他激动得冲上去纳头便拜,什么采花门,我呸! 这就是巴金轮和他的好兄弟兼偶像王命徒相识的过程,没有惊天动地的打斗,也没有勾心斗角的阴谋诡计。后来,他问王命徒,为什么会愿意结交像他这么一个几乎算不上江湖人士的小虾米。 王命徒当时抿了口酒,道:“我本来不愿意,但你扑上来抱我大腿的时候,正好按住了我内功的罩门……” 次奥…… 王命徒无疑是伴随巴金轮成长的最重要的男人之一。他彪悍,不讲道理,爱喝酒,喝醉了会没心没肺地向你吐槽所有的事情。 据他说,他曾经为合欢谷绑了四百二十八个肉票,其中二百六十个女肉票中的在与他双修之后,拜入了合欢谷门下,直接导致了当今合欢谷弟子男女一比七的失衡比例。 据他说,他曾经砍下过锦衣卫黑旗镇抚使的脑袋,直到现在锦衣卫依然在全国张榜通缉他,却没有一个锦衣卫敢于到合欢谷来缉拿他。 据他说,他曾和丐帮帮主萧天战拼酒,灌得丐帮帮主大发酒疯,把亵裤套在头上,围着燕京城跑了三四圈。 据他说,书剑盟四大才女之一谭凌波曾经苦恋了他八年,他都置之不理。在谭凌波死心,最终下嫁爱慕自己的同门师兄之时,他却赶赴婚礼现场,一刀砍下了新郎官的首级。 据他说,自己天赋异禀,六岁起便能对女人的体味入鼻不忘,上至花甲老妪,下至豆蔻少女,都能精准定位,绝无差池。 据他说,他第一次下山绑肉票,不幸误选苏州妓院体重超过二百斤的资深**为目标,结果被老*鸨和护院保镖联手制住,最终,他的第一次绑票经历以失败告终,同时也被老*鸨夺走了处男之身。 据他说…… 没错,这就是合欢谷大师兄,放荡不羁,蛮不讲理的淫贼王命徒。 第二章 巴爷进城 二十岁那年,王命徒说巴金轮的追魂夺魄刺已经略有小成。 于是,巴金轮便让老爹找村里王铁匠打造了一对镔铁双刺,这对双刺用尽了他家乡能找到的最好的材料,但当他拿到手的时候,却发现双刺的护手足有磨盘那么大,看外形分明是一对大金轮…… 他带着新兵器去合欢谷找王命徒喝酒。合欢谷守卫弟子早跟他混的倍儿熟,每次上好的烧酒,刚出炉的烤鸡,巴金轮从来也没少他们一份。所以,他那位于合欢谷山脚的采花门总舵,一直被合欢谷守卫弟子们打理的很好。 今天,那几个吊儿郎当的守卫弟子眼神却格外的冷峻。 “怎么了?兄弟,昨夜西风凋碧树,今朝看门菊花残?” 哥几个一脸死相,跟他挤眉弄眼了一番,又朝门内努了努嘴。 “我就找老王,我知道他在里面”巴金轮一时没领悟这几个哥们儿的意思,只是拍了拍他们的肩,拎着酒壶健步如飞。 “站住,他不在。”一位合欢谷女弟子挡住了他的脚步,这女子身着一袭紫袍,白花花的大腿从长袍下露了出来。 巴金轮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莫……莫……莫言归……”他屁滚尿流地看着这个美艳无比的合欢谷女子,“您……您老在……在谷里没……没出去啊。” 这位合欢谷第一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的二师姐正站在台阶上俯视着他,瞳孔里什么也没有,连他的倒影也没有,仿佛他的存在就是个屁。江湖传言,宁惹阎王,莫惹言归,一见莫言归,休得再言归。 “你干什么?”莫言归皱着眉头看着趴在地上的他。 “饶命,不要杀我……” “你就是大师兄说的巴金轮?” “正是小的……” “听说你偷学了我大合欢谷的追魂夺魄刺?”莫言归大喝一声。 “没有!绝对没有!小的我练得乃是我采花门的独门武学。” 巴金轮只感到一股阴煞之气将他团团围住,要死了,要死了,我才二十岁,我还是童子之身,我还没有踏入淫贼的门槛,我不甘心…… “还敢狡辩,掏出你的兵器给我看!” “哪件?”他高高举起刚拿到手还没捂热的一对金轮,羞涩地低下了头,“还有一件兵器人家现在不方便拿出来……” “唔,这圆滚滚的是什么兵器?”莫言归瞅着眼前亮闪闪的大金轮茫然道,“不是双刺么,难道传言有误?” 他忽然很想抱着王铁匠大哭一场。 “好了,这次先放过你,这是师兄给你的留言。”一张字条飘落在地上,当他抬起头时,这个女人已经悄然隐入了合欢谷内堂。 “老子出去杀个人,要喝酒来苏州找我。”——王命徒 …… 巴爷要进城了! 家中老娘天没亮就开始为他打理行装,几个笨手笨脚的粗使丫头,被老娘赶的远远的。“轮子啊,第一次出远门,千万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啊……记得要财不外露,城里的贼可比咱们乡下厉害多了啊……你看看你带得这些都是什么啊,也不嫌沉得慌。” “知道了!娘!” 挥手告别爹娘,他背着包袱,踏上了前往苏州的道路。听外来的货郎说,苏州乃是江南最繁华的大城。在经济不景气的当今,苏州城甚至比京师燕京城的人气还要旺,这里汇集着南来北往的客商,迎来送往的“艺人”,当然,最不缺的,还是切磋打擂的武林人士。 哎呀,这个剑法真是精妙,一招接一招,使得浑圆如意,只把对手累得都趴下了,还能在那独自挽着剑花,气不喘心不跳。 看那个高手,一大老爷们儿扎个马尾辫,袖子里不知道藏着多少个“暗器”,一扔起来就没完没了,绕场地跑个两三圈,待对手追近了,掏出把匕首就把人家给直接戳倒了。 还有这个秃驴,打架就打架,时不时地还仰面朝天大喊一声,吓得旁边骑着小毛驴经过的卖菜大妈一愣一愣地,差点没走到水沟里去。 最吸引眼球的莫过于一位穿湖蓝色书生装的大侠,手中长剑舞得如陀螺般一般,待他转定,又潇洒地捏了个剑诀,矜持片刻,左手一撩下摆,右手半探,一气儿踢出九脚,顿时便把对面一个叫花子打扮的高手踹得鼻青脸肿。 巴金轮一边欣赏着各路江湖人的表演,一边大声地叫好,时不时还往人跟前抛上几枚铜钱,惹得那些江湖人纷纷对他怒目而视。直到进了苏州城,他才想起他是来找老王喝酒的。 以老王的口味,巴金轮几乎不用犹豫,径直去了苏州城最大的窑子——怡情楼。这可是苏州府档次最高的青楼,在巴金轮老爹为数不多的几次进城经历中,绝少不了的便是在怡情楼留宿的香艳故事。 “哎哟哟,这位大爷,您看着可有点面生,莫非是第一次来我家,奴家给您推荐几位姑娘吧,包您满意。” “叫巴爷!”他用余光瞥了这位二百斤的老*鸨一眼,立刻便知自己不曾来错地方,“别啰嗦,带我去你们这最头牌的姑娘那便是了。” 三张白花花的银票直接拍在了**的胸脯上,这**扫了一眼,深吸一口气,体重和声音瞬间又飙升了一档:“唉哟,贵客!贵客呀!不过咱家头牌如烟姑娘今晚有客了,要不让嫣红和美美来……” “打住!小爷我寻的便是那个什么如烟接的客人,带路!” 巴金轮使出浑身解数,从一路甩手绢,抛媚眼的庸脂俗粉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待他来到二楼,推开了如烟姑娘的房门,顿时便傻了眼。 房间里家具不多,仅有一桌一榻,装饰虽然简单,却匠心独具,带着江南女子独有的素雅风格。可这地板上,却煞风景地躺着三条服饰各异的大汉,咽喉处俱是一道血线,眼见是被老王的泼风刀一刀毙命。 他再一细看,绣塌之上,侧卧着一名女子,头上蒙着面纱,锦被微掩,只露出半个姣好的背影。王命徒眯着眼坐在桌边,双刀平放于膝,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捏着酒杯,正自酌自饮着。 “这位爷,跟您说了,如烟房中有客人,您可不能进去……”紧跟在巴金轮后面的老*鸨踮着脚尖,一边死命拽着巴金轮,一边从门缝中伸进脑袋来。待她看清房中情形,面上五官立时紧缩成一团,接着,怡情楼中便响起了一阵凄厉的惨叫:“哎哟……我的如烟呐,杀人啦!快报官啊!” 这老*鸨尖叫着,慌不择路地从楼梯滚了下去,整个怡情楼顿时地动山摇。 “老王啊,谁这么不开眼,敢和合欢谷大师兄争风吃醋!”巴金轮在此地见到三具尸体,想也没想便自行脑补了前因后果。 “轮子,坐,喝酒!”王命徒举起酒杯朝他示意了一下。 “走走,换个地方喝去,这里晦气。” 床上那女子却嘤咛一声,似乎刚刚醒来,面纱下隐隐约约露出一张清丽的小脸蛋,上面写满了惊恐和绝望,她的视线刚落在巴金轮脸上,仿佛又受了莫大的惊吓,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老王!这什么如烟虽然卖相不错,可这心理素质,距离头牌的水准还差太远了吧。” “峨眉贺紫烟。” “啥?” “这是峨眉贺紫烟。”王命徒一字一顿地说。 难道这位就是传闻中的引无数男人竞折腰的江湖第一美少女,峨眉派最受宠爱的小师妹贺—紫—烟贺女侠? 第三章 惊天采花案 贺紫烟是谁? 如果你问谁是当今天下第一的高手,那你会得到无数个答案,没准还会因此引发一场绝顶高手之间的龙争虎斗。 但如果你问谁是当今天下第一的美女,则所有人都只会给你一个答案,那就是峨眉贺紫烟。 这一切源于本朝第一才子唐寅唐伯虎的一幅画。这位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才情冠绝天下的唐大师,一生之中阅女无数,笔下绘过无数国色天香,风情万种的绝代佳人,便是那位久居深宫的至高存在,也曾偷使小内侍,向唐寅求一两副他所作的仕女图。 贺紫烟十三岁那年,唐寅游历至蜀地,见峨眉山山势奇峻,秀甲天下,便兴致勃勃地登山一览。时值峨眉派掌门离尘师太下山赴蜀中唐门作客,峨眉弟子便设宴款待了唐寅。 宴席上,唐寅见峨眉派门下俱是妙龄女子,或冰清玉洁,或楚楚动人,端地是仪态万千,光彩照人,不禁画性大发,当下取了笔墨,就着美酒,照着宴席上的峨眉派姑娘们依次画了下去。 唐寅作画下笔极快,几乎不用思索,寥寥数笔,便将在场女子的形貌神态勾勒得栩栩如生。但当他画至小师妹贺紫烟时,却咬着笔杆子,冥思苦想了足足有一个时辰。 待宴席上的酒菜均已凉透,这位大师终于扔下画笔,长叹一声,“天妒红颜,不能下笔矣!”接着,他将刚刚画好的十几幅仕女图卷作一团,丢进了席间的炭炉,在熊熊火焰之中化作了灰烬。 一夜之间,峨眉仙子贺紫烟名动天下! 然而,现在王命徒说这位躺在青楼绣榻之上的半裸女子,便是贺紫烟…… “没错,我来找老相好如烟,结果如烟没见到,就见这哥仨儿围着这小妞流口水。”王命徒道。 巴金轮挠了挠头道,“这名门大派的娇女,平日里不知多少人捧着哄着,怎么会给人弄到妓院来。” 王命徒冲他翻了个白眼,道:“老子又不是官差,哪里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不过当时这小妞还光着腚,肚兜还是我给她穿上的。” 巴金轮嘿嘿地淫笑着,那意思便是老王这下你可享福了。 “没胸,没屁股,涩得很,没兴趣。”王命徒摇了摇头。 “那你还不走,留在这做甚?” “酒,还没喝完。”王命徒一指桌子。 “好,兄弟陪你!” 巴金轮给自己满上一杯,一饮而尽。 “我在谷里见到了莫师姐。” “如何?” “很美!” 老王哈哈大笑起来,用力在他肩头拍了两下。 “小子,有种。” 巴金轮心说有种个屁,差点没把小爷我的屎都给吓出来。 “莫师姐不常出谷?” “她一出谷,便要死人。” 巴金轮指着地上的三具尸体,道:“你难道不是?” “不一样,心情不好,我才杀人。” “今日你又为何心情不好?” “老子来找如烟这个小骚蹄子,却只见到这么个黄毛丫头,心情如何还好得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便在此时,房门外一片喧哗,便听得老*鸨一声大叫:“官爷,那贼人便在里头,可千万别误伤了我家如烟啊……” 房门大开,四名捕快拎着铁尺和锁链冲入了房中。 “何方贼子,竟敢在我苏州府犯案,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巴金轮无奈地看着王命徒,道:“又被你拖累了,咱平日里在乡亲们眼中,那也是口碑上佳的有为青年,这第一次上苏州,便成了杀人犯,你还不给解释解释?” “我不喜欢解释。”王命徒瞅了酒壶一眼,“瓶底还有点福根儿,别浪费。” 众捕快平日里在城中作威作福惯了,见两人旁若无人地喝酒打屁,权当自己是空气,不禁怒从心来,铁索一横,便向两人脖子上套去。 巴金轮眼前一花,王命徒已从座位上消失,瞬间在那四个捕快肩头各拍了掌,四人便如被一股无形的吸力吸到一起,搂作了一团,朝房门外滚去。 巴金轮奇道:“你居然不杀了他们?” “酒喝美了,现在老子心情好了!”王命徒打了哈哈,“我们走。” “哪里走?”那四名捕快组成的肉团,忽然又朝屋内滚了回来,显然是被人从后推了一把,接着一个身影从肉团后转了出来。 来人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一张黑肥的脸上不怒自威,一看便是朝廷鹰犬锦衣卫中人。这锦衣卫踏进房中,待他看清房中之人的样貌,双瞳骤然一缩: “王命徒,居然是你!” “屠百户,区区一件市井命案,什么时候需要劳动你黑旗锦衣卫的大驾了?”王命徒冷笑着道,看起来这二人乃是旧识。 这屠百户显然对王命徒十分忌惮。看来江湖传言不假,锦衣卫黑旗镇抚使命丧王命徒之手,可手下的锦衣卫至今无一人敢来报仇雪恨。 “屠某来此另有大案要办,据线报,峨眉派贺紫烟贺姑娘在苏州城被人掳走,下落不明……”他一句话尚未说完,身后忽然已抢出一位披着面纱的粉衣女子。 “小师妹,你果然在这里!”这粉衣女子一眼便认出了绣榻之上的贺紫烟,一个箭步便朝她扑去。 王命徒斜跨一步,拦上这粉衣女子,一掌劈向她面门,这女子也毫不示弱,一掌后发先至,迎向王命徒的手掌。 两人正面硬对了一掌,王命徒只是身形微晃,那粉衣女子却娇哼了一声,连退了两步。 老王双目微闭,冲着那粉衣女子深深吸了口气,“唔,好香——最近换了皂角了么,峨眉派掌门大弟子,百里纤纤。”这手闻香识女人果然名不虚传,也不知老王这些年偷偷上了多少次峨眉山。 “淫贼!放开我师妹!”百里纤纤掏出一对峨眉分水刺,飞身一招“香消玉殒”便刺向王命徒的咽喉,粉色的裙摆随她的动作而摇曳,煞是好看。 王命徒一脚将巴金轮踢到墙角,双刀交错,腰身一沉,一招“狂风骤雨”向前方连劈九刀,不但封住了百里纤纤出招的方位,刀风还将她上半身要穴俱笼罩在内。 “屠苍生,你还看热闹?”百里纤纤手忙脚乱地应付着王命徒的快刀,一边冲着旁边的屠百户大叫。 这屠苍生屠百户也是被刚才的这一幕给惊呆了。他本是锦衣卫中负责监视江南武林人士异动的黑旗百户,今日一早,这峨眉派大师姐找上门来,说她在苏州城里,把自己的小师妹给弄丢了。 屠苍生当时听了也没当回事,心想贵师妹是什么身份,这苏州城里谁敢动她,没准她遇见了什么新鲜玩意,玩得乐不思蜀了,等过个两三天便自己回来了也难说。 谁知这百里纤纤极为执拗,不依不饶地堵了他一个时辰。屠苍生拗不过她,又想起传闻中这位峨眉大师姐与锦衣卫有着极深的渊源,只得硬着头皮将麾下的锦衣卫都撒了出去,打探贺紫烟的下落。 岂料这百里纤纤还不知足,非逼着屠苍生与她亲自上街探查,这两人刚行至怡情楼外,便见四个捕快匆匆而来,他问清缘由,索性带着百里纤纤进了怡情楼。 如今,他只能暗叹自己命不好,在这遇到王命徒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就算了,偏偏被整个江湖奉为绝代天娇的贺紫烟也半裸着娇躯,躺在这青楼之中。若只是王命徒行凶杀人,或者强暴民女之类的案子,屠苍生大可一推三不管,毕竟这是地方衙门的刑案,犯不着他锦衣卫来插手。 可这被辱女子是贺紫烟!若是不能迅速查清案由,缉捕凶犯,只怕这天下武林立时便要生一场大乱,自己这颗大好头颅,也得被上峰砍了示众。 所以,不管他情不情愿,都只得硬着头皮拔出绣春刀,加入了战团。 第四章 那一桶的风情 在巴金轮眼里,这是他行走江湖所见识的第一场高手间的对决,其精彩程度绝非他在村里乱挥王八拳所能比拟的。 峨眉派诛心刺刚柔并济,灵动轻巧;锦衣卫的百战刀法大开大阖,刚猛无比;合欢谷的泼风刀法则连绵不绝,刀刀追命。 但王命徒以一敌二,却丝毫不落下风,归根结底,是合欢谷大师兄已经将内功合欢诀修炼至巅峰,在内功境界上稳压其余人一头。 一念及此,巴金轮有些悲伤地摸了摸怀中那本残破的合欢诀秘籍,他练完这本残次品,合欢诀才不过刚刚入门而已,这内功境界,连他们三人出招所带的劲气都抗衡不了。 他正在这胡思乱想着,那边王命徒一套泼风刀法已全力施展开来,顿时刀光霍霍,将屠苍生与百里纤纤二人压迫得连连后退。 王命徒大约也意识到了,这锦衣卫与峨眉派一旦介入,这黑锅自己是背定了,而与之前自己做过的案子不同,峨眉仙子贺紫烟,那是令多少江湖男儿魂牵梦萦的美人儿,这“采花案”一旦传扬开来,算是一下得罪了全江湖的男人。 百里纤纤见两人联手也拿不下王命徒,气得一把撩开面纱,柳眉倒竖,怒道:“王命徒!你这个负心薄幸、淫邪好色的狂妄之徒,本姑娘与书剑盟的谭凌波情同姐妹,枉她为你日渐憔悴,你却对她始乱终弃!神仙居里海誓山盟,洗砚池中私定终身,你都忘的一干二净了么?今日,又对我小师妹图谋不轨,你对得起……” 听她口无遮拦地说起谭凌波,王命徒双刀一收,皱起了眉头。巴金轮则见猎心喜,立时便支起了耳朵,心想老王这怒斩新郎官的风流桥段,从这姑娘口中道来,可比他自己说的要精彩十倍呀。 忽然,众人只听见窗台处传来一声轻咳,不知何时,一名青袍道人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窗边。这道人国字脸,丹凤眼,下颌处三缕长须修饰得整整齐齐,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只见这道人手抚拂尘道:“百里姑娘,稍安勿躁……” 这句话说得四平八稳,可房中的气氛却骤然一紧,巴金轮偷偷瞥见,自打这个老道出现,王命徒紧握双刀的手背上,已悄然暴起了青筋…… “贫道武当云襄,无量寿佛。” 这老道一开口,一股中正平和的威势已遍布全场,巴金轮立时心知不妙,因为王命徒脸上紫气大盛,显然正将功力提升极致。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巴金轮从未见过。 “云真人,你来的正好,这淫贼欺负了我家小师妹……”百里纤纤见强援已至,惊喜交加。 云襄道人扫了一眼床上的贺紫烟,顿时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委,面色一沉,说道“王命徒,久闻你以淫人妻女,坏人名节为乐,今日又敢向峨眉派贺女侠下此毒手,贫道若是坐视不理,便有违武当派侠义之名了。” 王命徒一脸讥讽地道:“哦?王某十六岁出道江湖,采过的花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为何当时不见云道长站出来做护花使者?莫非就因为这小妞长了副好脸蛋,便勾得你这清修之士也动了心不成。” “口舌之争,多说无益。”云襄道人也不与王命徒争辩,向前轻踏一步,两臂提至胸前,双掌分翻阴阳,正是武当派绝学太极拳的起手式。 王命徒双目凝重,马步斜跨,双刀高低相错,也摆出了泼风刀法中攻守兼备的一招“风雨无阻”。 忽然,两人都动了,王命徒的双刀如狂风骤雨,而云襄的太极拳则凝重如山。揽雀尾、如封似闭、十字手,云襄的每一招都划着圆圈,似乎带着极强的粘劲,每当双刀被这拳劲带到,便是歪歪扭扭地向一边偏去,以至于王命徒连续数招,都只能递到云襄身前三寸之处,便不能再进半步。 见云襄的太极拳使得浑圆如意,王命徒邪邪一笑,脸上紫气一闪,一股诡异的合欢诀气劲顺着刀锋外放出来。这气劲一与云襄的拳风相遇,云襄便觉得体内真气便是一阵乱跳,几乎不受自己的控制。 云襄心知合欢诀内功的玄妙之处,便在于其气劲可扰动对手经脉中的真气运行。当下他不敢全力运功,而是用体内三成左右的真气,来强行镇压合欢诀所带来的扰动。 两人的功力原本相差无几。这样一来,王命徒在内功上略占便宜,而云襄则凭借太极拳的举重若轻,在招式上略胜一筹。 百里纤纤见两人陷入苦战,轻叱了一声,“屠苍生,你去助云真人,我先救我师妹!”说着,便朝昏迷不醒的贺紫烟跃去。 屠苍生此时已是骑虎难下,锦衣卫军法严酷,今日若拿不下王命徒,不仅自己的前程就此告歇,只怕连小命也保不住,他心一横,一记“沙场秋点兵”砍向王命徒的后脑。 只见王命徒猿臂轻舒,右手单刀反握,蹭地弹开了屠苍生的绣春刀,左膝一沉,左手单刀从斜下方向后撩去,生生拦在百里纤纤与贺紫烟之间,接着一个盘身飞腿,踢向云襄递过来的一招手挥琵琶。 可他这一分心,合欢诀气劲便完全被云襄所压制,这一脚与云襄运足全力的单掌相交,已是吃了暗亏。 云襄这一掌内力外吐,由至柔转为至刚,不仅将王命徒击得半身酸麻,所带起的掌风更是将躲在墙角的巴金轮冲了跟斗,一屁股坐在地上。 巴金轮此时满心愤慨,往日里,村里的说书先生都说这些名门正派最讲究武德,说什么以众欺寡,恃强凌弱,都是邪道所为,现在看起来,统统都是放屁。 他不甘心地想要站起来破口大骂,岂料这四人交手,房中罡风四射,竟然压得他满眼泪花,头都抬不起来。 他正低头使劲揉眼,却赫然发现身边竟有个精致的便桶,晃一晃,里面还有多半桶秽物。他怒从心头来,恶向胆边生,咬牙举起那便桶,迎着呼呼的风声,朝那云襄道人砸去。 云襄道人正背对着巴金轮,以他六识之敏锐,岂会不知道背后有人在偷袭?可是,这清修高人只以为巴金轮掷过来的乃是桌椅板凳之类的硬物,无论如何也没料到,这小子居然能把个便桶,当做暗器砸了过来。 云襄道人看也不看背后,潇洒地侧身一招单鞭,砰地一声,那飞奔而来的便桶便被震得粉碎,桶中稀烂的黄白之物顿时劈头盖脸地浇了他一身。 云襄面上的表情一时精彩万分,稀黄的半凝固体滴滴答答从眉毛一直淌过他保养良好的长须,一双原本深邃如玉的眸子中,瞬间白多黑少。 忽然,他口中“嗬嗬”作响,全身止不住歇斯底里地颤抖起来,他撩起大袖死命地捂住了脸,扭头便朝门外奔去,途中还不知道被何物绊了一跤,起身后披头散发,手舞足蹈,全然不符武当山清修高人的身份。 巴金轮也被自己这一便桶的威力惊呆了,这气势不输王命徒,外形赛过老神仙的武当高人,就给自己一桶屎尿打跑了? 哎,有洁癖的人,伤不起呐! 第五章 淫贼也救美 苏州城内,此刻一阵鸡飞狗跳。 一名身材魁梧的紫衣男子,肩扛着一名妙龄少女,正在狭窄的街道上全力狂奔,旁边一个乡下老财打扮的后生小子,则使出吃奶的劲勉强跟在他后头。 这正是刚刚在怡情楼里,背了天下第一“黑锅”的王命徒和巴金轮。方才巴金轮突使奇招,逼退了武当派高手云襄道人,王命徒则趁机拿住了贺紫烟,带着巴金轮逃了出来。 二人眼见数百步外,一朵黑云在半空炸开,显是那锦衣卫屠百户发出了求援讯号,用不了多久,全城的捕快和锦衣卫,便会将此地围个水泄不通。 “轮子,你先回谷里去。”王命徒忽然停下脚步,说道。 巴金轮一楞:“老王,你啥个意思?” “有个屁意思,让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别在这碍手碍脚的。”王命徒扛着贺紫烟便要走。 巴金轮忙扯住王命徒的袖子,“我哪里碍手碍脚了,要不是小爷那一便桶,咱俩跑得出来么!” 王命徒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道:“行了,轮子,心意我领了。这苏州城马上就要封城大索,你赶紧出城,就当替老王回去报个家信,说今日不回去用饭了!” 说罢,他哈哈一笑,人已在半空。 巴金轮冲着王命徒的背影喊道:“你跑路就跑路,还带着这个小妞作甚啊!” “狗搓的,天下人都说老子上了这小妞,这黑锅都已经背了,难道还把这小妞扔那儿,让人再给老子戴顶绿帽啊?” …… 目送着王命徒嚣张地远去,果然大批的追兵都随王命徒而去,根本无人搭理自己这个江湖小虾米。巴金轮有些落寞地专挑生僻的小路向城门口走去。 这趟苏州城来的真不是时候,酒也没喝爽,还摊上一脑门子官司,尤其是想到这一回去,没准又得见到杀人不眨眼的莫二师姐,他小腿肚子便是一阵抽抽。 可如果要说江湖上还有哪个女人,是比莫言归更恐怖的存在,那必定是峨眉派掌门离尘师太这个老贼尼。 巴金轮记得以前和合欢谷的弟兄们喝酒时,他们如是说: “她有一双扫帚眉!” “眯缝眼!大眼泡!” “动过凡心的峨眉小妞都被她剃了光头!” “敢上峨眉山勾引小妞的男人也都被她净了身!” 当时在场的哥几个都不由自主地摸了摸下身,凉飕飕的。 这位老处女,大约年少时被少林方丈抛弃过,或者被武当牛鼻子偷看过洗澡,仇视人间一切情爱,以致于这些年来门下的女弟子们纷纷熬不住了闹着要下山,峨眉派人才凋零。 一想到王命徒日后或许就要被一个变态绝伦的老尼姑满江湖追杀,他不禁幸灾乐祸起来地笑出声来。 “小子,你笑什么笑!” 巴金轮被吓了一跳,自己不知何时走到了一家客栈门前,一个白衣公子哥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只见这公子哥身材高瘦,肩还没腰宽,面上敷着珠粉,鬓角戴着红花,手中折扇轻轻一摇,香气扑面而来。巴金轮再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绘满铜板的袍衫,不由得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们城里人可真会玩! 这公子哥见他一会笑,一会摇头叹气,便将他当作个傻子,又转过身去,冲着旁边嘿嘿地贱笑起来。 巴金轮顺着这公子哥的目光,这才看到旁边站着一位梳着双丫髻的豆蔻少女,整齐的刘海下是一张稚嫩的小脸,一双月牙般的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 待他再朝下看去,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这小姑娘虽然眉眼尚未长开,妥妥地一副幼齿容颜,胸口却呈现出夸张的曲线,将一身绿衫撑的鼓鼓囊囊。 靠,这不就是老王多次提到过的“童颜巨*乳”吗! “你要干嘛?”这小姑娘一脸天真地看着那公子哥。 公子哥伸手便去捏那小姑娘的下巴,“哟,这是哪家的闺女,生得这般粉嫩可人,不如跟了爷回去,做个暖床叠被的丫鬟。” “人家叫仲孙仙儿,师兄们都叫我仙儿,是书剑盟第二代弟子里最小的。”小姑娘一歪身子,躲开公子哥的咸猪手,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 “书剑盟?”公子哥扭头问身边一个贼眉鼠眼的护院,“可是什么厉害的角色?” 那护院低声道:“是杭州府一带的门派,听说盟主是个书生。” “切,一个书生,不好好在家读书博个功名,去做什么江湖人。”这公子哥不屑地道,“小爷我姓刘名白敕,我家姑父乃是现任的苏州府通判,执掌一府刑名,跟着小爷我,好好调教几年,那也是个床上的尤物呀。” 说着,这刘白敕和一众家丁护院极有默契地淫笑起来。 巴金轮大怒,这明明是小爷我的台词,怎么被你这么个娘炮抢了。眼见几个护院围住那小姑娘,就要动手拉人,巴金轮气不打一处来,猛地一脚朝那公子哥屁股踹去。 巴金轮不愧是村里坐打烂架第一把交椅的好汉,这一脚又快又准,正中靶心,将那公子哥踹了个狗吃屎。 “你这个乡下土鳖,好大的胆子!”刘白敕灰头土脸地在地上指着巴金轮,大约在苏州城中还从没人敢动过他的尊臀。 “西瓜那么大的胆子见过没有!”巴金轮怪叫一声,上前一步骑在刘白敕身上,劈头盖脸便是一顿老拳,直打得公子哥满口鲜血,呼爹喊娘。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呜呜……”刘白敕这才想起来朝他的护院求救。 巴金轮回身一个扫荡腿,踢翻了两个冲上来的护院,在腰间一摸,明晃晃的大金轮已在手中,这娴熟的动作,风骚的走位,顿时便把一众护院给唬住了。 “小心了,是个会家子的!”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从一众护院里站了出来,看装扮乃是这些护院的头子。 巴金轮深知打架时以一对多,全凭一股气势,若是气势泄了,便是任人宰割,万劫不复。于是,他也不管那地上的公子哥,抡起大金轮便刺向这护院头子。 这护院头子使的是一根势大力沉的长棍,这一棍朝巴金轮劈下来,有万夫不当之勇,直接就砸飞了两只大金轮。 “某乃少林寺俗家弟子王飞烟,如今身为刘家的首席护院,职责所在,得罪了。” 马勒戈壁的,巴金轮只觉得今天的遭遇,简直颠覆了之前他对江湖正道的全部认知。为毛这浓眉大眼的少林弟子,居然也来抢他淫贼的饭碗。 他悲愤地朝着王飞烟冲过去,一记勾拳攻向这少林俗家弟子的下巴,这一拳,他可是使出了全身的内力。 那王飞烟却身子轻轻一侧,躲过了他的拳头,接着单手抓住了他的发髻,将他的头使劲朝下按去。 巴金轮的上半身在一股大力之下动弹不得,只得两手向前乱打,可王飞烟人高马大,胳膊比他足足长出好几寸,他每一拳都只能从王飞烟腋下划过,摸不着人家半根寒毛。 刘白敕这会从地上爬了起来,见巴金轮被制,恶狠狠地吐出几颗碎牙,冲着他屁股就是一脚。 “我打死你个混账土鳖,敢对小爷我动手动脚。”刘白敕又是一巴掌拍向巴金轮的脸。 巴金轮脑门给人按住,正一肚子怒气无处发泄,恰好刘白敕这手拍到耳边,一歪头,狠狠地在他手上咬了一口。 啊——刘白敕一声惨叫,白嫩嫩的手上顿时鲜血淋淋。 “还敢动口咬人,你这土鳖属狗的啊!”刘白敕飞起一脚正揣在巴金轮鼻梁上,打得他整个脸上如开了酱油铺,眼泪、鼻涕和鼻血混做一团。 “我让你咬,我让你咬。”刘白敕一边撕扯着他身上的袍衫,一边一脚又一脚的踹他的小腹。最后还觉得不解气,到一旁捡起一只大金轮,狂叫着:“今日小爷便戳死你个土鳖!” “刘少爷,够了!”王飞烟一松手,把巴金轮推开了好几步。 巴金轮此时脸颊高高肿起,上下眼皮也黏连在一起,胸中如拉风箱一般呼呼作响。他透过一片血糊,看到那刘白敕正把一只大金轮朝自己掷来,想拧身躲开,却使不出丝毫力气。 噌——斜刺里伸过来一柄短剑,磕飞了大金轮,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子挡在自己面前。 “仙儿最怕看人流血了。”那童颜巨*乳的小姑娘手持短剑说道,“你们不要再打了!” 刘白敕显然一口恶气还没出完,冲着一众护院喝道,“你们这群废物都是干什么吃的!” 王飞烟皱眉道:“刘少爷,得饶人处且饶人,王某身为少林弟子,今日助纣为虐已是不该……” “不敢上就滚一边去,别在这给小爷瞎比比。来人,给我弄死他!”随着刘白敕一声令下,众护院又围了上来。 “都住手!”凌空传来一声怒喝,一位蓝衫书生已出现在仲孙仙儿身边。这书生面白如玉,仪态儒雅,令人第一眼便生亲近之感。 “原来是王飞烟王兄,这是怎么回事?”这书生复姓东方,单名一个剑字,乃是书剑盟第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这次带小师妹仲孙仙儿前来苏州府采购,只因方才有要事要办,才将小师妹独自留在客栈之中。 “东方公子……”王飞烟与东方剑曾有几面之缘,此时相见,不免尴尬异常。 仲孙仙儿拉了拉东方剑的衣袖道:“剑师兄,这些坏人想欺负仙儿,是这个大哥哥出来帮忙,结果也打不过人家。” 东方剑看了一眼被打得头破血流,衣衫褴褛的巴金轮,心头也是骇然,小师妹在师门中那是所有师长同门的宝贝,平日里便是含在嘴里也怕化了。要是她在苏州出点什么意外,自己还有何脸面回去面对师父师娘? 那边刘白敕依然不依不饶地大呼小叫,说是要让姑父调集人马,拿下这些个刁民。东方剑看也不看他,只瞪着王飞烟问道: “王兄,亏你身为少林弟子,居然为这种人看家护院,没的坏了少林寺千年的清誉!” 王飞烟羞愧难当,忽然对着刘白敕大吼一声,“刘少爷,若非当年家父欠了你家一个人情,王某又岂会给你干着看家护院的勾当。可你这般德行,恕王某伺候不了了!” 说罢,这大汉竟然拎着长棍,扬长而去。 刘白敕顿时傻了眼,他也知面前这个江湖人,只怕不是自己这些家丁护院所能对付得了的。即便自己姑父是一府通判,可好汉不吃眼前亏,在这些江湖人面前,若是不低头,只怕便是被人一剑杀了,到时候就算姑父点起人马,灭了他书剑盟,可自己小命都没了,又有何意义。 于是,他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位大侠,都是误会,小人也不曾对贵师妹做些什么,至于这位打抱不平的小哥,小的一定奉上足够的银两,找上好的郎中……这位小哥……哎,这位小哥哪去啦?” 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向东方剑身后,方才还半死不活趴在地上的巴金轮,竟然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六章 落魄 方才在众人斗嘴之际,巴金轮便注意到周围出现了捕快的身影,显然全城大索已经开始,他也顾不得去看东方剑到底有没有一剑杀了那公子哥,而是趁众人不注意,悄悄地躲进了客栈后的小院。 他不死心地偷偷到城门附近查探了一番,果然城门紧闭,大队的兵丁拱卫着城门,如临大敌。很快,便有锦衣卫上前对行人挨个盘问,巴金轮只得用衣领捂着被打肿的脸,灰溜溜地去往人烟稀少之处。 自他进了苏州城,眼看大半日过去了,除了与王命徒在怡情楼喝了半壶酒,自己是滴米未进,加之他一路狂奔,又挨了顿胖揍,这会真是饿的饥肠辘辘。 眼瞅着对面一个包子铺中,伙计正将一笼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端上桌,他环目四顾,没见有官差出现,当即一个箭步来到包子铺前,一手往怀里掏银子,一手便去抓那包子。 嘭——包子铺伙计举着一根胳膊粗的木棍,狠狠地敲在巴金轮的小腿胫骨上,“哪来的乞丐,懂不懂规矩,饿了去城北周大善人设的粥铺讨粥去,来这里作死啊,快滚!” 巴金轮左腿上一阵剧痛,也不知道腿骨是不是被敲裂了,整个人倏地就瘫软了下去,连争辩一句自己不是乞丐的力气都没有。 这伙计追上来又补了两脚,才被掌柜的给骂了回去。那掌柜倒是好心,见巴金轮这头破血流的惨样,便扔了个肉包子过来。 他并没有福气吃到那个肉包子,因为眼看那包子就要滚到他身边的时候,一条大黑狗呼啸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嗷呜一口叼走了包子,惹得那伙计抱着肚子哈哈大笑。 巴金轮恶狠狠地瞪了那伙计一眼,不敢在此地久呆,拖着伤腿,朝旁边一条小巷中慢慢爬去。这条小巷极为偏僻,只有不到六尺宽,两边的屋檐低矮,横七竖八的晾衣绳从巷子上穿过,挂满了花花绿绿的大裤衩,显然是城内贫民聚集的地方。 见四下无人,他从地上捡起个石块,开始在墙角用力刻起来,他按照王命徒之前教他的,先是刻了个合欢谷门内的暗记,这暗记大致说明了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接着他又画了只栩栩如生的小乌龟,在那乌龟的嘴上打了一个大大的x。 “恩,莫言——归,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应该能看明白吧。”他自言自语道,既然已经出城无望,他便在各处留下这样的暗记,以期那位莫师姐哪天能看到这个记号。 忽然,一根短棍插在了他眼前,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老一小两个乞丐,那老乞丐一口黄牙,操着一口嘶哑地嗓音道:“小子,你是哪片儿的,过界了吧,这里是咱南城的地盘!” 他张了张口,想说自己不是乞丐,可一时口干舌燥,嗓子居然也嘶哑得说不出话来。 巴金轮心头便如有一万只草泥马狂奔而过,这他妈见鬼的苏州城,当淫贼有人抢饭碗,而且比自己还**,当乞丐又不娴熟,抢包子连个狗都抢不过,到如今,还被这么个又脏又臭的老乞丐嫌弃,一时间他觉得人生都灰暗了。 那老丐身后的小乞丐看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却于心不忍地道,“陈叔,咱就别为难他了,不如带他回去吧。” 老丐摸了摸小丐的头,笑骂道:“傻小子,就你心眼好。” “走,跟我们回去吧。我是萧三,这是我陈叔,可是咱丐帮响当当的人物,三袋弟子!”这小丐嘻嘻一笑。 …… 苏州城南,破庙 二十多个乞丐齐齐坐成三排,不约而同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看着庙外。巴金轮坐在后排最靠边的位置,脖子也伸得老长。 萧三坐在巴金轮旁边,瘦削的身子靠在柱子上,正一颠一颠地翘着二郎腿,“小五,我说一会你可得机灵点,手一慢可就什么都没了。” 王小五是巴金轮的化名,这破庙里的乞丐都喊他“小五”,唯有这萧三年纪比他还小,所以每次被萧三喊小五,巴金轮都给噎得个半死。 “你小五哥什么场面没见过,想当初……” 巴金轮一句话还说完,便听得庙外传来陈叔一声大喊: “来咯——” 庙里的群丐忽然纷纷跳起来,化作了冲锋陷阵的骑士,蜂拥着向庙门口奔去。巴金轮只觉得眼前一花,方才还吊儿郎当翘着二郎腿的萧三也已经没了影。 待巴金轮拖着一瘸一拐的伤腿跑出庙外,就见陈叔端着个大木盆,盆底静静地躺着最后一个干瘪的馒头。 萧三嘴里塞着个包子,手里还拿了个包子,两眼都美得眯成了缝,“我说小五……嘛唔……你今天算有进步了,至少能抢到个馒头了。” 巴金轮悻悻地放下了手,“这馒头是陈叔的……” 陈叔笑呵呵地在他后脑上一拍,“小子,吃吧,老头子在外面吃过了。” 听陈叔这么一说,巴金轮喜滋滋地捧着馒头跑到了水缸边,拿个破碗盛了一大碗凉水,蹲在台阶边大嚼起来。 正吃着,旁边有人拱了拱他的肩膀,却是萧三挤了过来,“这个给你,我吃不了。”萧三说着,把手中的包子递了过来。 巴金轮一把推了回去,“你小五哥从来不和小孩子抢东西吃,一边玩去。” “喂喂,我都十三了好吧,出来混这行都有三年了,要在别的门派,你还得喊我声师兄呢!”萧三把包子一掰,“喏,一人一半,行了吧。” 巴金轮其实心里早眼馋那包子,也就不谦让地接了过来。 “唔,你听说了吗?明天咱们不能在破庙里呆着了,都得上街头去打探消息。”萧三说道。 “为啥?” “因为苏州城出了一件大案子!”萧三压低了嗓门,神秘兮兮地说道,“贺紫烟,你知道不?就是那个峨眉仙子贺紫烟,大美女呀。” “不知道,有多美?”巴金轮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萧三抬起一张仰慕的脸,用手比划着,“又白又嫩,像一个好大的馍那么美……” “美个屁,没胸,没屁股,涩得很。”巴金轮听得直翻白眼,鬼使神差地便把老王那句点评给带了出来。 “你说啥?”萧三没听清楚。 “没……没说啥,”巴金轮打了个哈哈把话给扯开了,“这小妞到底怎么了?” 萧三凑过来在他耳旁低声说道,“听说啊,被淫贼给坏了身子,又被人贩子卖到东瀛去了!” 巴金轮差点没给嘴里的包子馅儿噎死,他咳腾了老半天,又灌下去一大口凉水,才缓过气来。这小子到底靠不靠谱,怎么这版本比老王背的黑锅还不着调。 “大侠们都在商量着如何救人,咱们这些小虾米,就是负责探察敌情什么的。明儿咱们就管好城南这一片,就算是只耗子路过,也得数清它尾巴上到底几根毛!” 第二日清早,巴金轮和萧三分为一组,老陈给他们安排的任务,是盯紧了盘门路上一间唤作满堂红的赌坊。他俩每人领了一个破碗,一根竹竿,便蹲到满堂红的对面,看着形形色色的人物在赌坊门口进进出出。 巴金轮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真是无聊啊,这赌坊中来来往往的,不是肥头大耳的富商,便是脚步轻浮的公子哥,偶尔有一两个略有姿色的良家妇女路过,也被赌坊门口站着的两条壮汉保镖给吓得花容失色,迈开小脚就跑。 当当当——几枚铜钱落在他俩面前的破碗里。 “大老爷福寿安康,长命百岁……”两人有气无力地回应着,这一上午,铜钱倒是赚了不少,可疑的人却没见一个。 萧三伸了个拦腰,嘟囔道,“小五,要不我跟陈叔说说去,这差事太没劲了……哎,小五?。” 只见巴金轮弓着身子,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刚刚走进赌坊的白衣公子,这神态,便如一只正在捕食的狼。 第七章 敢打我家萧三 巴金轮眼睁睁地看着那白衣公子走进了满堂红。 “刘白敕……”他咬着牙,脸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 “喂喂,小五,你怎么了?”萧三的手在他眼前挥舞了两下。 他强忍住冲上去报复的冲动,慢慢又缩回了身子。 “没事哈,坐久了有点麻,活动活动身子。”巴金轮打了哈哈,在苏州城这一番离奇遭遇,让他的耐心增长了不少。 这会若是跟人干架,就算打赢了,自己的身份也多半要暴露,何况这小子的姑父还是个什么官儿,刘白敕,小爷我今天先忍了。 巴金轮是忍了,旁边的萧三却忍不了了,一推破碗,拄着短棍站了起来,“不干了,不干了,在这蹲着还不如呆在庙里睡觉呢。”毕竟是少年心性,最不耐这枯燥之事。 萧三捡起自己破碗里的四枚铜钱,跑向满堂红门前一个捏面人的老汉。这老汉身前的板车上,插着七八个捏的惟妙惟肖的面人儿,有尖嘴猴腮的孙大圣,豹头环眼的张三爷,甚至还有个打着油纸伞的白娘子。 “大爷,这个白娘娘多少钱?”萧三问道。 那老汉到也没因萧三是个小乞丐而不理不睬,笑眯眯地说道:“五文钱一个。” 萧三看着自己掌心的四枚铜钱,愁眉苦脸地低下了头。 当当当——六枚铜钱落在板车上,萧三回头一看,只见巴金轮一副老子有钱任性的模样,将他自己破碗中的铜钱全倒了出来。大约是巴金轮今日这鼻青脸肿的样子,比萧三更能博得路人的同情,因而反收获了六枚铜钱。 “除了这个白娘娘,那个孙大圣也要了!”巴金轮说道,其实临出门时,老娘往他的包袱里塞了大把的银票,生怕他这宝贝疙瘩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可现在这副境地下,他哪里敢拿出来。 “干什么,就会糟蹋钱!”萧三给了他一个白眼,一把揽过那些铜钱,从中数出五枚,递给了那老汉,把剩下的五枚拍在巴金轮手里,然后紧紧攥着白娘娘,开心地转过身去。 巴金轮直接把手中的铜钱全甩给那老汉,拔下那只“孙大圣”,乐呵呵地追着说道:“干嘛不要,看这猴子长的多像你啊……哎,小心!” “哪来的叫花子,敢挡我们家少爷的道。”一名膀大腰圆的护院刚刚从满堂红里出来,见萧三挡在道上,毫不客气地在他背上推了一把。 萧三那小鸡仔似的身子哪经得起这么一下,噗嗤一个五体投地,那白娘娘便被他的脸压成了面饼。萧三爬起来,不顾自己鼻尖还沾着半片儿“油纸伞”,便斗牛似的朝那护院扑去。 巴金轮一把拉住萧三的后衣襟,将他扯回自己身边,冲他摇了摇头。因为他看见跟着那护院一起走出来的,正是那白衣公子刘白敕。 “小五……”萧三心疼地看着手里扁扁的白娘娘,已是语带哭腔。 “你在这等着别乱动,看你小五哥的。”巴金轮拉着萧三远远地退开,目光却不曾离开刘白敕半步。眼看刘白敕带着两个护院顺着道拐过弯去,他拍了拍萧三的脑袋,将“孙大圣”塞到萧三手中,自己快步追了过去。 萧三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孙大圣”,喃喃地道:“我真有那么像这只猴子?” …………………… 刘白敕今日在满堂红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赢了几十两银子。他很得意,并非由于他赢的数目有多大,而在于他很享受那帮外地佬输光了盘缠,用饿狼般的眼神盯着他,却又不敢动手的感觉。 前日里那个什么书剑盟的小娇娘,让他虚惊了一场。那个看上去气势汹汹的蓝衫书生,最终还是没敢把他怎么样,让他对江湖人的鄙夷又多了一分,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即便是江湖里的书生,也一样!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趁这两天封城,去央求姑父给他调一队兵丁,把那小娇娘再弄到府里,好生享受几天。所以他就没看见,迎面走来了一个蓬头垢面,鼻青脸肿的乞丐。 他的两个护院却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通常乞丐见有行人在道中央,都会畏畏缩缩地往道边躲闪,可这个乞丐双手拢在袖子里,直愣愣地就朝刘白敕撞过来。 “少爷,当心!”两个护院话音未落,这乞丐已一个头槌,重重地砸在刘白敕的胸口。这乞丐一抬头,露出一张满是青淤的脸。 “是你!”刘白敕和两个护院一声惊呼,这不就是那日“英雄救美”的少年么。 巴金轮为了截住这公子哥,特地缀在后头许久,直到确认那个彪悍的护院头子不在附近,他才从旁边兜了一个大圈,迎面而上。 “嘿嘿,正是你爷爷我!”巴金轮嘻嘻一笑,露出一口寻常乞丐绝对没有的白牙,一击双峰贯耳,双拳重重打在刘白敕的太阳穴上,立时便把这浪荡公子给打晕了过去。 他从背后摸出大金轮,用锋利的轮刃轻轻压在刘白敕的双腿之间,“小爷是个乡下人,还从没见过男人头上插花儿的,城里人也真是稀奇,就是不知道你们公子的这玩意儿,是不是也和咱们乡下人不同啊。” 这俩护院前日是领教过巴金轮的厉害的,这当儿主子又在人手里捏着,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你,给我过来。”巴金轮指着刚才踹了萧三一脚的那个护院。 那护院此时哪还敢上前,闪闪躲躲地朝后退去。 巴金轮手下微一用力,刘白敕顿时便被一阵剧痛给弄醒了,如杀猪般的叫了起来。 “你们家通判大人可是个不小的官儿,就这么丢下你们公子跑了,不知道回去会不会活剐了你。”他狞笑着说道。 刘白敕便如配合他一般,撕心裂肺地吼了起来:“朱老四,你要敢丢下小爷我不管,我让我姑父诛了你九族!” 那护院朱老四一听脸都绿了,可到底不敢冒着诛九族的风险自己开溜,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来。 “你你转过身来,把屁股撅起来。”巴金轮指挥朱老四摆好了造型,忽然狠狠给他屁股上来了一脚,也把他踹了个狗吃屎。 “这一脚是萧三的,巴爷的小弟你也敢欺负。”巴金轮出了口恶气,心情大爽起来,“还不快滚!” 这俩护院瞅着明晃晃的大金轮,心想少爷你要诛我们九族,也得先活着回来,看这不要命的疯子,烂命一条,就算他拉上咱们三个一起死了,他也赚啊。 这俩护院想着想着,越退越远,忽然掉头便跑,嘴里兀自喊着,“少爷,您且忍耐一会,小的这就回去禀告通判大人!” 刘白敕绝望地看着两个护院远去的身影,破口大骂起来:“朱老四,王麻子,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呜呜,敢丢下小爷我不管,诛你们九族,诛你们九族!” 他又恶狠狠地朝着巴金轮道:“小子,今日我便是死了,你也好受不了,我姑父不会放过你的!” 啪——巴金轮一记耳光抽在刘白敕脸上,“谁说小爷我要杀你了?” “你不杀我?”刘白敕一愣,啪——巴金轮又是一记耳光扇了上来。 巴金轮贼兮兮地笑道:“不过打你几个耳光罢了,小爷我还没杀过人呢,说起来,还真没那个胆子。” “是是是,只要您老人家肯放我一条生路,随便抽,随便抽。”刘白敕立刻想挤出一副笑容,可却比哭还难看。 巴金轮哪里不知道刘白敕心里打得是什么主意,他直接三下五除二,把刘白敕剥得只剩小衣,然后脱下自己那身破烂袍衫给他换上,最后才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套上刘白敕的白衣。 “是不是生路,就看你的造化了。”他说完,便是一记手刀敲在刘白敕喉间,刘白敕顿时抱着喉咙,哧哧地说不出话来,只能瞪大眼睛,目光惊疑不定,完全不知道巴金轮在搞什么鬼。 只见巴金轮深吸一口气,冲着路口一声大叫: “陈叔,三儿,李大皮,赵臭虫,齐二愣子,快来啊,小五抓到那个大淫贼啦!” 第八章 丐帮新秀 还是那座破庙,还是那帮乞丐,唯独在众乞丐面前多了一个猪头。哦,那是被耳光抽肿了脸的刘白敕刘公子。 巴金轮手中的短棍轻轻敲打着刘白敕的肩膀,“小子,咱丐帮的大爷问你话,你老老实实回答,没准留你一条狗命,若有半句假话,切成八段,喂狗!” 陈叔眉头一皱,道:“小五,好好说话。” “是!陈叔”巴金轮向刘白敕问道:“前日里,苏州城出了一件伤风败俗的采花大案,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非礼一位女侠,这案子是不是你做的?” 刘白敕恍然大悟,心道原来这帮子乞丐是替那书生和他师妹找场子的。不过那书生忌惮姑父的身份,这帮叫花子可就未必…… 他张了张嘴,想辩解自己只是个未遂,可喉头阵阵剧痛,压根说不出话来,只好认命地点了点头。 巴金轮见刘白敕乖乖地上了勾,不由得精神一振,“好,敢作敢当,你也算是条汉子!那我问你,你可是有个武艺高强的同伙,姓王?” 刘白敕顿时想起了前任护院头子王飞烟那厮,恨恨地点了点头。 “那同伙可是后来弃你而去?” 刘白敕的头点得如小鸡啄米一般,恨不得立时便让这帮叫花子去把那王飞烟也抓回来。 陈叔在旁边听得此人口供与上面传来的消息相符,又惊又喜,忙插嘴道:“你可知你那同伙的去向?” 刘白敕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小五,看来你这次确实逮到了大鱼,咱丐帮苏州分舵,城东南西北四个大片共五百多个兄弟,唯有我城南的兄弟办成了这件大事!”陈叔不禁面有得色,“小五,这头功谁也抢不了你的!赵臭虫,齐二愣子,你们把这个淫贼给押送到分舵去,也算咱们城南的兄弟,给新任舵主一份大礼!” 众乞丐纷纷冲着巴金轮竖起了大拇指,巴金轮忙作了个罗圈揖。萧三也凑到他跟前,说道:“小五,这家伙可是有两个蛮厉害的护院,你怎么打得过的?” 巴金轮哈哈一笑,揽住萧三的肩膀,“你不问我倒是忘了说了,那个踹烂你白娘娘的护院,小五哥已经替你给收拾了。” 萧三的嘴巴张成一个大圆:“小五,你一定会武功吧!” 巴金轮得意洋洋地说道:“略懂,略懂。倒是你,细胳膊细腿的,不好好练练哪行,改日被人把孙大圣也抢了,看你哪哭去。你看小五哥送你的这个孙大圣,和你多般配啊,可千万别弄丢了。” 嗷——巴金轮双眼暴凸,已是吃了一记撩阴腿,那萧三举着孙大圣,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自打拿住了“淫贼”,巴金轮在城南丐帮中的地位水涨船高,虽然众丐依然喊他“小五”,可在众人眼里,他已经不是刚来时那个只会混吃混喝的小乞丐了。 尤其是腿伤好利索之后,巴金轮仗着年轻力壮,又有点内功底子,在抢馒头包子大战中,已经渐渐占了上风,每次出手都能弄到几个包子。 不过巴金轮向来不是个吃独食的人,女人虽然不能让,但包子可以同享,但凡有乞丐没弄到吃的,巴金轮便会把多余的包子分出去,有时甚至自己一个都不留。不过没人知道,巴金轮怀里有大把的银票,只要得了机会出去,便能找个不起眼的馆子胡吃海塞一顿,有时还能打包些带回去,谎称是饭馆伙计见他可怜给打赏的。 这可把一众乞丐感动得热泪盈眶,连陈叔也是常抚须微笑点头,感叹自己捡了个好后生,城南丐帮后继有人。因此,巴金轮也得了个绰号:仗义包子头王小五! 这几日,巴金轮趁着外出的机会,偷偷靠近城门查看,发现守城兵丁对进出城门行人的盘查,明显比以前松了许多,或许用不了多久,他就有机会混出城去,逃之夭夭了。 算算与王命徒分开已有四五天了,也不知他带着那个小妞到何处去逍遥了。若不是自己脚欠,招惹了麻烦,这会儿他也早该回到家了吧。 萧三这小猢狲是越来越粘人了,虽然他俩年纪差了有七八岁,可在这帮乞丐眼中,这俩还都属于后生晚辈。不过相较那些从来不洗澡的老丐,巴金轮还是宁愿和萧三呆在一起,因为至少没那么臭。 但是,巴金轮的忍耐也快要到极限了,好在这天晌午,终于传来了“明日戒严解除,城门正常开放”的消息,他情不自已地激动起来。 苏州城城门每日卯时开启,巴金轮打算趁天没亮便第一波混出城去。为了保证第二天出逃的体力,他晚上特地多吃了俩包子,结果又给燥得不行,只好狠狠灌了几大碗凉水,于是这半夜他只好一次又一次起身去庙外尿尿。 夜色下,群丐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只有萧三撅着屁股睡得极为安静。巴金轮悄悄走过萧三身边,见他还死死抱着那个孙大圣,便轻轻把孙大圣拿开放到一边,以免这小子一个翻身,孙大圣又得成面饼。 他转念一想,从包袱中摸出几块碎银子,悄悄放到萧三怀里,反正明日自己就要离开,这银子的来处,便随便他们怎么猜去吧。 做完这一切,他在自己的草席上躺了下来。多日来的疲惫终于涌上心头,很快,他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 巴金轮一睁眼,阳光已透过破庙的庙顶,暖暖地照在脸上,他睡过头了!他心中一阵懊恼,迷迷糊糊地便要爬起来。 忽然,破庙里喧闹起来,群丐三三两两地走出破庙。萧三不知从何处蹦了出来,拉住他的手也向外跑去。 “你这猢狲,发什么神经?”巴金轮兀自搞不清状况。 “今儿可是我们苏州分舵的大日子,云阳云副舵主他老人家要继任舵主啦,全苏州城的英雄好汉,都要来咱丐帮分舵观礼!”萧三兴高采烈地边跑边说道。 苏州城中此时已汇聚起一支乞丐的大军,浩浩荡荡地朝位于城北的分舵涌去,除了前来观礼的各派武林人士,官府甚至派了捕快沿街维护秩序。 这是丐帮弟子享受特权的一天,他们可以堂堂正正走在大道中央,而不用担心被人驱赶喝骂,甚至还会有百姓送上好酒好肉。在武林各大门派之中,只有丐帮弟子能享受这种特权。 二百余年前,异族鞑靼人入侵中原,灭了当时的大齐国,统治中原近百年。鞑靼人生性残暴,以劫掠、虐杀中原人为乐,这百年里,神州大地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无数的平民百姓只得沦落到以乞讨为生。 幸有本朝太祖夏侯不凡起于微末,以乞丐之身,振臂一呼,天下英雄无不响应。太祖以十万丐帮子弟为先锋,自南向北,连番血战,终将鞑靼铁骑打得溃不成军,仓惶退回塞北。太祖勇烈,又引大军入草原穷追不舍,直至斩得鞑靼大汗首级,凯旋而归,这才登基为帝,国号大夏,定都燕京。 因此,终大夏一朝,丐帮弟子在本门有大事之时,便可向当地官府申告,堂堂正正地聚众集会,以示荣耀! 随着丐帮弟子队伍愈发的壮大,人群中开始响起了杂乱的歌声,先是数十人轻唱,后来便成为几百人的齐唱,连巡街的衙役和围观的百姓,也渐渐被这气氛所感染,忍不住跟着哼唱起来: 男儿义气谁敢当, 四海为家我丐帮, 破碗一尊绿竹杖, 侠义为酒苦作缸。 鞑靼贼子恶如狼, 杀我爹来欺我娘, 十万污衣出玉门, 埋骨之处皆故乡! 第九章 布袋论英雄 四面八方全是人,巴金轮身不由己地被人流裹挟着前进,直至涌进了位于苏州城城北的丐帮分舵。说是分舵,其实就是七八间茅草屋围着一间木质堂屋。屋外是一大片开阔地,简陋地搭了些棚子,数百名丐帮弟子挤坐在这些棚子之中。丐帮苏州分舵新任舵主的就任典礼便设置在这片空地上。 “武当派净乐宫执事云襄真人到——” “峨眉派掌门大弟子百里纤纤女侠到——” “书剑盟东方大侠携师妹仲孙仙儿到——” 随着丐帮弟子的迎客声阵阵响起,各派武林人士纷纷步入会场。群丐盘膝而坐,用手中的短棒噼里啪啦地敲打着自己身前的破碗。 伴随着“男儿义气谁敢当,四海为家我丐帮”的悲壮歌声又起,整个现场的气氛顿时高涨。群雄在这歌声中肃立不语,仿佛在缅怀那战死塞外的数万丐帮弟子。 待歌声渐小,那间木质堂屋中走出一名中年乞丐,这乞丐其貌不扬,穿着一身破烂麻衣,膝盖和肚脐顽强地从破洞中钻了出来,一头蓬松的乱发下是老树皮般的脸,一口黄牙还缺了好几颗,唯有那双招子炯炯有神,显得十分精悍。 “云舵主!云舵主!”群丐见这乞丐出现,纷纷高呼起来。 此人正是丐帮新任苏州分舵舵主云阳,只见他双手一压,群丐的呼声便小了下去。 “各位英雄,各位丐帮兄弟,今日云某接任丐帮苏州分舵舵主,咱是个粗人,客套话也不会说,诸位能来给云某这个面子,稍后云某便以酒相陪,大家不醉不归!” “好!云舵主果然爽快!”全场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好声。 云阳朝众人拱了拱手,接着说道,“今日我丐帮苏州分舵弟子齐聚于此,又蒙诸位英雄赏脸前来道贺,云某便借此机会,要说三件大事。” 众人立时便停下叫好之声,静待下文。巴金轮却生怕那几个前来道贺的武林人士认出自己,偷偷在地上抓了把土,胡乱擦在脸上。 “这第一件事,便是要说明白,云某接任舵主之位的前因后果。据本帮弟子从北疆传回的消息,今年年初,鞑靼南庭可汗又引兵犯边,边关战事十分吃紧。于是,本帮萧帮主便从各分舵抽调精干弟子,奔赴雁门关支援,苏州分舵的夏舵主便是其中之一。两个月前,夏舵主已带着十几名好手北上,临行前委任云某打理苏州分舵事物。” 一时间全场响起一片嗡嗡之声,丐帮自立帮以来,便一直处在与鞑靼人对抗的最前沿,连总舵都设在离北疆不远的燕京西北方。丐帮弟子与鞑靼人的血海深仇,那是代代相传,旧恨未消,又添新仇。 “喂,小五,”萧三这年纪显然不耐烦听这些,神秘兮兮地拉住巴金轮,“我跟你说个事。” 啥?巴金轮倒是正听得入港,觉得这云舵主所讲的,可比村里说书先说的有意思多了。 “昨晚有人偷偷潜进破庙了。”萧三悄悄地说道。 巴金轮一惊,难道有人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只见萧三从怀里摸出了几块碎银,“一定是有位大侠,看咱们丐帮弟子日子过得艰难,来雪中送炭了。” 他连忙舒了一口气,道:“哪来的什么大侠,没准是陈叔偷偷塞给你的。” 萧三瞪圆了眼睛,“陈叔……你怎么知道,陈叔他……他哪来的银子?” “陈叔混这行得多少年了,还不知藏了多少你没见过的手段,不就几两银子……”巴金轮正说着,忽然听到有人在高声念到自己的名字。 “城东,李大力,城南,王小五,城西,赵乾坤,城北,江鱼,今年的丐帮一袋弟子晋级战,便由这四位弟子分别代表苏州四城区出战!” 慢着慢着,什么情况?莫非城南还有一位叫王小五的兄弟。他目光朝场地中央望去,只见云舵主身旁站着四个年长的老丐,其中一人正是陈叔,正笑眯眯地朝他看来。 巴金轮心头一阵乱突,莫非云舵主所说的第二件大事,便是这劳什子一袋弟子晋级战?而陈叔还把自己当候选人给报上去了? 喵了个咪的,他真是欲哭无泪,本想着今日能趁着群丐不注意,偷偷溜出城去,谁知这一路推推搡搡就给卷到了丐帮分舵,还得上台打擂。他偷眼看看了不远处正襟危坐的云襄道人和百里纤纤,不由得偷捏了一把汗…… 场中的丐帮弟子开始一一介绍起四位候选人的身份: “城东张大力,年二十八,师从苏州振威镖局镖师‘苍狼棍’李铁汉,为人仗义,尊老爱幼,时常帮街坊邻居挑水砍柴。” “城南王小五,年二十,师从……不祥,人称‘仗义包子头’,豪爽大方,日前,他亲手抓获苏州怡情楼采花大案的嫌犯之一……” 这话音未落,场中立时便沸腾起来,无数道目光朝城南丐帮弟子所坐的棚子看来,都在打探谁是这王小五。 巴金轮硬着头皮,站起来朝众人拱了拱手,便见云襄和百里纤纤两人如利剑一般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权当没有看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地模样,又坐了下来。 由于这次采花大案的案情和涉及之人实在过于轰动,全场议论不止,以至于后面两位丐帮弟子的出身来历,便湮没于喧闹之中,无人关注。 此时,百里纤纤站起来说道:“云舵主,鄙师妹自被合欢谷妖人王命徒掳走,至今下落不明,今日可否将那淫贼先交给本派,贵帮再进行这一袋弟子晋级战也不迟。” 云阳眉头一皱,道:“百里女侠,令师妹的下落,一直是近日来武林各派追查的重点,光我丐帮苏州分舵便派出去数百名弟子,四下搜寻,方才擒获这个淫贼。” 说罢,他话风一转,“不过,今日我丐帮一袋弟子晋级战,亦是意义重大,百里女侠且稍安勿躁,待晋级战完毕,再由与会群雄,公审这淫贼,可好?” 这云阳表面客气,一番话却说得斩钉截铁,百里纤纤虽然心忧师妹,可毕竟是在人家的地头上,也只得暂时忍下了这口气。 云阳转过头去,冲着众人说道:“各位,我丐帮弟子素来以侠义为先,所以在推荐候选人之时,优先看重地便是弟子的德行如何。但当今边患未休,我丐帮弟子随时都可能北上杀敌,这武艺也是十分重要的一环。所以这四名弟子将进行两轮比武较量,最终获胜者将晋级丐帮一袋弟子。” 陈叔这会儿已回到了城南丐帮弟子的大棚,对巴金轮说道:“小五,你第一轮的对手是城西的赵乾坤。” 巴金轮简直措手不及,不禁问道:“陈……陈叔,这个一袋弟子是什么意思?” “也是,你入帮时间尚短,这些还没来得及告诉你。”陈叔说道。 萧三兴奋地拉住巴金轮的袖子:“小五,丐帮弟子遍及天下,可只有晋身了一袋弟子,才算是丐帮的正式帮众,连我现在还只是个编外的呢!” 陈叔颌首道:“不错,只有丐帮正式帮众,才有机会习得我丐帮的镇派神功‘打狗棒法’和‘降龙十八掌’,其余的不是带艺入帮,便是帮内弟子自行互相传授武功。所以,小五你今日能参加一袋弟子晋级战,可谓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那丐帮弟子是袋子越多就越厉害了?”他问道。 “那倒也未必,我丐帮弟子晋升,主要看的是帮众的品德以及他为丐帮所立的功劳,武功到在其次。咱们丐帮在大夏共有十六个分舵,分舵舵主基本都是由五袋弟子到七袋弟子出任。而八袋和九袋已是丐帮中的长老,共有八位八袋长老,以及执法、传功与掌棒三位九袋长老。至于咱们萧帮主,更是为天下敬仰的大英雄、大豪杰。”陈叔说道。 巴金轮这才想起萧三之前似乎说过,陈叔是个三袋弟子。他朝陈叔身上看去,果然见陈叔腰间绑着三个布袋,他又朝云舵主看去,那云阳腰间四个布袋,背后还背了一个大布袋。 “小五,你可要好好争口气,这次陈叔力排众议,推荐了你,也是看出你有些内功底子,这在普通帮众里可不多见。” 巴金轮一时有些哭笑不得,陈叔倒是一番好意,可搞得他今日再想溜之大吉,却是万万不能了。 “去吧,陈叔看好你!”陈叔推了他一把,巴金轮这边兀自不情不愿,可那边的赵乾坤早已摩拳擦掌,站在场地中等候了。 第十章 晋级战 巴金轮磨磨蹭蹭地拎着两只大金轮朝场上走去,却又被陈叔一把拽住,“小五,这赵乾坤所练的八卦掌走得是内家路子,你可千万不能大意了。” 他哦了一声,心想什么内家外家的,我也就一套功夫打到底,最好是赶紧输了,也好尽早脱身。 走到场中,巴金轮敷衍地行了个礼,道了声:“还望赵兄弟手下留情。” 赵乾坤今年二十三岁,修习八卦掌已有八年,不过八卦掌乃是内家功夫,讲究由内而外,以气御掌,寻常人练个十年,也只能说刚刚入门。 “赵兄不用兵器?那我是不是也不能用了?”巴金轮挠了挠头,对这些江湖规矩,他是一概不懂,只好转头看着陈叔,指望能给个答复。 在场群雄一听,也是会心一笑,均觉得这少年倒是朴实可爱。于是场边有人大声指点,“城南的后生,你就大胆地用你的兵器,人家练的是掌法,自然要用肉掌对敌,只是帮内兄弟比武,点到即止,不可伤人。若是不敌,认输便是,比武中若人出了圈子,也会被判负。” 赵乾坤踏上一步,双掌一错,道了声:“王兄弟,请。” 巴金轮见对方已准备好应战,便施展着他那套四不像的刺法,挥舞着大金轮就攻了上去。 赵乾坤的八卦掌习自一名老武师,在师兄弟几个中,他是悟性最高,精进最快的一个,可惜年前师父因病去世,家中又连逢变故,中道败落,所以便加入了丐帮,成为一名普通帮众。 在城西丐帮弟子中,他是武功最高的一个,所以他对自己的八卦掌也颇有自信。这一施展起来,果然如行云流水,暗合五行八卦变换之意。 云襄道人在一旁看得暗暗点头,八卦掌乃是武当派游龙八卦掌的一个分支,掌力收放吞吐,全凭内力支持,想必这丐帮弟子除了掌法了得以外,内功火候也是不弱。 巴金轮全然不知这内家外家功夫有何区别,只是胡乱用刺法应敌,时不时地还加进几招泼皮打架的烂招。十多招一过,赵乾坤已是心中大定,料定这城南的小五不是自己的对手。 而一旁的武林人士则在暗自揣测,他们可没认出来王小五所拿的的兵刃是一对双刺,还以为是双轮之类的独门兵刃,甚至还有人联想到百年前西域有位金轮法王,据说便是使得一对大金轮,莫非这小子的师承来历,还与藏边有关? 赵乾坤稳占上风之后,想到那城东的张大力乃是苏州城小有名气的外家高手,一根镔铁棒有万夫不当之勇,即便这场自己赢了,多半还得与张大力厮杀一场,他便打算尽快胜出,以免耗费太多力气。 于是,赵乾坤深吸一口气,加快全身真气的运行,几乎十成功力都往双掌上凝去。接着,他步伐加快,从有攻有守变为了全力进攻。 巴金轮这一下可有些吃不过劲了,只觉得赵乾坤的双掌看似软不着力,但随意与他一触一碰,便是一股大力涌来,显然这内功比自己深厚得多。 “内家掌法,原来这就是内家掌法。”巴金轮狼狈地连着躲开几掌,自己的双轮已经被逼的只能贴身防守了,根本递不出招去。 又是一掌擦着他的头皮而过,巴金轮避无可避,只能就地躺倒,一个驴打滚向侧面躲开。这一滚之间,他恰好看到萧三以及背后的城南丐帮弟子们,都瞪大着眼睛看着自己,尤其是萧三,被吓得捂着嘴,整个人都快挂在陈叔的胳膊上了。 喵了个咪的,小爷我输拳也不能输人啊,尤其是当着这帮兄弟的面输了,还真是臊得慌。他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心想就算今儿要跑路,那也得风风光光地赢个头彩再走,咱巴爷到哪不是出类拔萃的人杰。 他求胜之心一起,立刻便想起自己所练的合欢诀内功了,这功法不正是天下内功套路的克心么。只不过他这么多年来,不过整日里在村中和些寻常泼皮打架,这功法的妙处哪里用得上,以至于险些他自己都忘了。 一念及此,他大金轮轻轻一抖,也是将丹田内的合欢诀真气运转起来,他的合欢诀内功不过是个入门水平,还不能如王命徒那般气劲外放,只得将真气化为内力附着在兵刃之上。 赵乾坤却不知其中变化,心知这王小五内力远不如自己,又想速战速决,便干脆不闪不避地用双掌硬接双轮。谁知甫一相接,赵乾坤便觉得体内真气轻轻一动,原本该经小臂外关穴输送至掌心的真气却古怪地一扭,拐到会宗穴去了。 两人正争锋相对地正面交手,哪容得他这真气运转不畅。这八卦掌没了内功支持,还不如寻常人打架扇大耳刮子,他的手掌立时便是一酸,被大金轮荡开到一边。 巴金轮见合欢诀大发神威,不禁眉飞色舞,又是一轮朝赵乾坤小腹攻去。赵乾坤显然还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手掌酸软,还以为自己方才真气后继不足,便又运足全力,一掌拍向攻到自己小腹的金轮。 岂料这一掌又和方才一模一样,他体内真气在合欢诀功法的扰动之下,根本无法输送到掌心。眼看这一掌又要被荡开,后面可就是自己虚不设防的小腹了,赵乾坤急得冷汗迭出,慌忙架了个铁板桥,才堪堪避过这一下。 这下,不止是赵乾坤,连在场的武林人士,也察觉到巴金轮武功的古怪了。尤其是云襄和百里纤纤,更是目光凝重,隐隐显露出要插手的样子。 巴金轮猛然醒悟,坏了,这两人可是和王命徒交过手的,万一被他们看出了合欢诀内功的来路,自己只怕立时便要从丐帮小英雄沦为采花大淫贼了。 他脑筋也是转的极快,忽然弃了金轮,扯下上身的衣衫扎在腰间,把身上并不健硕的肌肉块绷得紧紧得,“赵兄弟,本来小五还想留一份力到下一回合,不过既然打到这个份上,小五若再是留手,那边是对赵兄弟不敬了。” 只见巴金轮大喝一声,使出吃奶的劲一拳向赵乾坤肩头打去,这一拳声势霍霍,看似石破天惊,实际上只不过是普通的一拳,唯一厉害的,便是拳中那古怪的功法。 赵乾坤运足全力的一掌又半途酸软下来,他这一拳便结结实实打在赵乾坤肩头。 赵乾坤倒退了两步,真气在经脉中运转一周,发现这一拳并没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心中也是大为不解。巴金轮此刻又是一声大喝,看似更威猛的一拳直奔赵乾坤面门而来。 四周的武林人士纷纷啧啧称奇,没料到这王小五身材并不魁梧,这拳力却着实惊人,竟能硬碰硬地破开赵乾坤以内家功法驱使的八卦掌,虽然最后打在人身上已威力不大,可单凭这份以外功蛮力破内功的打法,便已让人眼前一亮了。 于是,巴金轮接下来每一招,都摆足了气势,喊声震天,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外功”有多么的霸道,以至于场中除了他自己和赵乾坤以外,谁都没看出其中的门道。 赵乾坤起先还运起八卦掌抵挡两下,后来发现无论怎么运气,体内真气都运转不畅,被巴金轮一拳又一拳得打在身上。虽说巴金轮并非什么外家高手,可二十岁的青壮后生,便是没练过功夫,这一拳之力也不可小觑,赵乾坤连吃了七八拳,被打得兹哇乱叫,哪里还敢硬接,只好围着场地乱跑,这一来倒更显得巴金轮的神力惊人了。 “停!”城西丐帮弟子中走出一个老丐,见打下去赵乾坤已无还手之力,当即便喊道,“这一轮,是小五兄弟胜了,咱们城西认输。” “好!”城南丐帮弟子中顿时爆发出震天的呼声,“仗义包子头好样的!小五打的好拳!” 巴金轮此时抡拳抡得已是累得个半死,正撑着腿大喘气,见群丐群情激奋,尤其是萧三兴奋地双手都拍红了,他心中也是十分振奋,当即直起腰来,举起双臂,朝着众人大吼了一声。 第十一章 仗义王小五 “下一场,城东张大力对城南王小五!” 巴金轮坐在地上,接过萧三递过来的一碗凉水,往头上一浇,抓紧时间恢复力气。不出所料,那张大力轻松就击败了城北的江鱼,晋级第二轮。 陈叔面色有些古怪,说道:“小五,张大力自幼臂力惊人,一身铜皮铁骨打熬多年,不过却不曾听说他练过什么像样的内功,你若是还按照方才的打法,只怕要吃亏了。” 陈叔这话说得声音不大,可在“内功”这两字上却加了重音,似乎在提醒他什么。莫非被瞧出什么破绽来了?巴金轮忙看向陈叔,可陈叔浑浊的老眼中毫无异常。 他心想,既然张大力没练过内功,那这合欢诀功法岂非无用武之地了。看张大力那根镔铁棍,怕不得有六七十斤,也不知自己接不接得下来。 萧三在一旁哼哼哈嘿地挥舞着拳头,显然还在回味着上一场大胜,“小五,要是你能打赢这个大块头,给咱们城南弟子争口气,以后我就喊你小五哥了!” 巴金轮霍地站了起来,揉了揉萧三的脑袋,“你就等着喊小五哥吧。”说罢,便雄纠纠气昂昂地拎着大金轮走上了场。 这张大力身高八尺,精赤着上身,露出一身黑黝黝地腱子肉,手中的镔铁棍足有碗口那么粗,光看着就甚是吓人。 “小五兄弟,你可准备好了?”张大力见巴金轮入场,咧嘴一笑。 “张兄弟,咱们帮内兄弟切磋,点到即止啊……”巴金轮看这巨汉的造型,自己气势上便输了三分,只得鼓着腮帮子给自己打气,实在不行便学刚才那赵乾坤,咱打不过你还跑不过你么。 “好咧,那俺可动手了!”张大力一提长棍,一个蛟龙出海便直捣巴金轮面门。 巴金轮双轮护在身前,用尽全力一挡,已用上了合欢诀功法。正如陈叔所料,这张大力走的是刚猛的纯外功路子,体内没有任何真气,合欢诀功法的扰动对张大力全无效果。 当——巴金轮一个照面,便被张大力这一棍捅得倒退了四五步,最后还收不住退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场内顿时响起一片嗡嗡声,众人还以为这第二轮,能看到两个外家好手硬碰硬地对决,谁知张大力才一棍,便捅翻了对手。 要说这外家功夫和内家功夫,本没有高低之分,练到极致,都能做到开碑裂石。可外家功夫着重打熬身体,通常修习之人从稚龄便开始锻炼,而且进展远比内家功夫要快。似巴金轮这种吊儿郎当地练了几年内家功法的人,此时在硬抗上,便绝对不是张大力的对手。 可巴金轮也是骑虎难下,方才与赵乾坤那一场,为了掩饰自己的合欢诀功法,不得不伪装成气力惊人的外家好手。这会若是反差太大,难免又要惹人生疑。 梆——张大力又是劈头一棍,巴金轮什么花招也不敢用,只得将两个金轮叠在一起,双手举过头顶,死命一架。他只觉得胸口一甜,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已被这一棍震伤了肺腑。 “看来走外功路线,还是要靠先天体质啊,这城南的后生虽然也有一股子蛮劲,毕竟身板儿在那摆着,遇到张大力这样天生神力的,毕竟是吃亏啊。” 场边的观众又开始议论纷纷起来,一些年长的丐帮弟子见两人只顾硬悍,也知这打法凶险异常,便站起来要阻止比武继续下去。 此时巴金轮已不敢硬接,便如方才赵乾坤一般,围着对手满场飞奔。张大力身材魁梧,确实不甚灵活,追赶了几步,便发觉自己跑得没这小子麻溜。 可张大力使得兵器,却是条足有一丈长的镔铁棍,他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脑子又不笨,见巴金轮避而不战,索性抡开大棍,肆无忌惮地挥舞起来,这一下可就把大半个场地给笼罩了进去。 眼见可以挪腾的空间,在那大棍挥舞之下逐渐缩小,巴金轮暗暗叫苦,心里在盘算要不要干脆逃出场地,认输算了。 萧三在一旁皱着眉,看得胆战心惊,生怕这巨汉兽性大发,收不住手,可就把小五给砸扁了。他苦着脸,扯了扯陈叔的袖子,眼巴巴地看着陈叔,朝场中正在打斗的两人努了努嘴。 陈叔目光严峻地瞪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萧三却倔强地死死抓住陈叔的衣袖,眼里迅速蒙上了一层雾气。 帮——他,萧三无声地做了个口型,虽然没有出声,可神态坚决无比。 陈叔和萧三对视了片刻,终于败下阵来。他不动声色地往身后的人群中退了半步,右手在袖里轻轻一翻,拇指已捏住中指指尖,运力一弹,一股无形地气劲直奔张大力而去。 张大力正抡着大棍将巴金轮撵得上蹿下跳,忽然觉得腰眼上一麻,整个右半身顿时失去了知觉,手中六十斤重的镔铁棍便成了无根的浮萍,脱手而出,直愣愣地越过巴金轮的脑门,朝他身后围观的人群飞去。 不好!这带着千钧之力的镔铁棍若是砸入人群,只怕那一片的丐帮弟子要死伤狼藉。巴金轮此时人正半跪在地上,脑袋后仰,余光中见这铁棍飞去的方向,正是城南弟子聚集的大棚,萧三这小猢狲呆呆地站在最前排,兀自没有任何反应。 巴金轮一咬牙,腰身一挺,便把两只大金轮向那镔铁棍上挂去,只听得一声刺耳摩擦声,金轮的护手将将勾住镔铁棍的末梢。可这一棍去势甚急,即便给金轮勾住,依然不改方向。 巴金轮只觉得自己捏住金轮的双手一阵剧痛,整个人便被这镔铁棍带得飞了起来。他死死抓住两只金轮,将全身重量都挂在棍上。这镔铁棍在挂着一个大活人的情形下,犹自飞出去数米,余势方消,歪歪斜斜地跌落在地上。 巴金轮随着大棍一起落在地上,被棍头砸了个头晕眼花。还未及起身,萧三已抢上来,吃力地帮他把镔铁棍从身上挪开。 巴金轮抬头一看,立时便傻了眼,自己被这一棍之力带出数米,整个人已是出了比武圈子,按照规则,是自己输了。 不料全场寂静了片刻,忽然爆发出山呼海啸地叫好声。 “好样的!不愧是仗义包子头王小五,果然仗义!” “不错,不错,如此情形下,第一反应便是舍身救人,这份机敏和决断,非常人所能及啊!” “云舵主,恭喜贵帮又多了一名年少有为的青年才俊,可喜可贺啊!” 那张大力挠着后脑勺,有些赧然地走了过来,“小五兄弟,都是俺的不是,不知抽了什么风,一时没捏住棍子……” 巴金轮惊魂未定地站了起来,刚才一瞬间发生的事情纯粹是他的自然反应,这会回想起来,若是那一棍子砸到萧三身上,这小子即便不当场送了命,也得筋断骨裂,躺上好几个月。 “小五哥,可吓死我了,都怪陈叔这个不着调的……”萧三扑上来又跳又叫,把巴金轮搞得有些莫名其妙,这又关陈叔什么事…… 此时,便见云舵主跟一帮老丐在堂屋前商量了半天,最后城东那名老丐站了出来,先是狠狠瞪了张大力一眼,然后高声说道: “这一轮,虽然城南的小五兄弟出圈,但是我城东的张大力兵器脱手在前。我丐帮以侠义为先,小五兄弟救人有功,我们城东弟子认输!” “小五哥,咱们赢咯!”萧三一蹦三尺高,真如个孙大圣一般,旁边的城南丐帮弟子也是纷纷跳起来涌入场中,将巴金轮团团围住。 陈叔捋着胡子微笑道,“不错,不错,我城南丐帮已有三年没人能晋级一袋弟子了,老头子我果然没看错人啊。” 云舵主此时已走到场中央,高声宣布:“今年的丐帮苏州分舵一袋弟子晋级战,胜出的是城南的‘仗义包子头’王小五王兄弟!请王兄弟上前。” 巴金轮被这一串变故搅和地晕头转向,见云舵主的目光投向自己,不由自主地便向场中走去。 忽然,丐帮分舵的院墙外传来一阵密集地脚步声,便似有千军万马朝此地奔来。接着,院门处走进来一黑脸汉子,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大喝一声道:“云舵主,且慢!” 第十二章 原来是你! 来人正是锦衣卫黑旗百户屠苍生,随着他一进院门,十几个锦衣力士也一路小跑着跟了进来。再后面是一位身着白鹇补服,黄面无须的文官,带着一大队衙役和兵丁,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丐帮分舵。 “原来是本府通判吴大人和屠百户,云某有失远迎。”云阳见官家人上门,只得带着一众乞丐迎了上来。 大夏朝虽然文武并重,可屠苍生乃是天子亲军锦衣卫中人,故而吴通判这个从五品官,虽然执掌一府刑名,但也不敢走在六品的锦衣卫百户屠苍生之前。 可对于云阳这个江湖人,吴通判随意地拱拱手道,“听闻今日是贵帮的好日子,本官不曾道贺,云舵主想必不会介意吧。”若不是看在本朝太祖皇帝与丐帮那层的关系,这吴通判只怕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不敢当,江湖门派些许小事,不敢劳动吴通判的大驾。”云阳不卑不亢地说道,“二位大人来此,可是为了那淫贼?” 屠苍生接口道:“不错,听闻丐帮弟子擒住了那日怡情楼中犯案的淫贼之一,本官今日来便是和吴大人带这人犯回去审问。” 近日来,他也是为了此案茶饭不思,作为整日与江南武林打交道的锦衣卫百户,各方压力全堆在他这里,弄得他焦头烂额,只盼早早抓到两名人犯,好早日交差。 云阳倒也颇为硬气,老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两位大人且稍待,敝帮正在为新晋的一袋弟子举行仪式,待仪式完毕,自会将人犯交于两位大人。” 说罢他拱拱手,看也不看严阵以待的锦衣卫与衙役,朝着场中大声道,“丐帮弟子何在,还不速速为王兄弟成礼!” 这吴通判看起来精神有些萎靡,不知是否是近日来为这采花大案操劳过度,他见这些江湖人如此不知进退,不由得面色一沉,对屠苍生道:“屠大人,这些江湖人如此桀骜不驯,不将本官放在眼里,便是藐视朝廷,真是岂有此理。” 屠苍生久与江湖人士厮混,深知在这些粗人眼里,哪里有什么上下尊卑,只要不是闹出什么大乱子,便睁一眼闭一眼算了。当下他也不言语,带着一众锦衣力士,往旁边一站。 吴通判见屠苍生服软,自己孤掌难鸣,也只得随他站到了一边。 “王兄弟,请上前来。”云阳在堂屋门口一站,身后是苏州分舵东南西北城的四位宿老,陈叔站在右手第二位,笑眯眯地看着上前的巴金轮。 “王兄弟,今日你晋级一袋弟子,此后便是我丐帮正式帮众。我丐帮兴起于乱世,随太祖皇帝南征北讨,虽然身份卑贱,可心怀天下。入得我丐帮,便要恪守帮规,行侠仗义,以扫尽世间不平事为己任,你可知晓?” 喵了个咪的,也不知道当个淫贼算不算违背帮规,这当儿,巴金轮就算脑子傻了,也不会说个不字,只好硬着头皮大声应道,“小五明白!” 云阳环顾四周,冲着群丐大声喊道:“丐帮弟子听令,诵帮规!” 群丐齐声相应:“丐帮弟子虽卑贱,行侠仗义不敢忘,一戒数典忘祖,二戒见利忘义,三戒淫邪好色,四戒坑蒙拐骗……” 巴金轮听了好一阵,才听群丐将丐帮帮规十八戒念完,心想光冲着这第三戒,自己可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丐帮呆下去了。 云阳待群丐诵完帮规,又大声道:“下面,请王兄弟面朝正北,受我丐帮大礼!” 底下的群丐听到这一句立时便是人声鼎沸,纷纷笑嘻嘻地涌上前来。巴金轮看着蜂拥而来的乞丐,心中一个哆嗦,咱又不是包子,这么多人抢上来要做什么? 却见一众乞丐奔到他面前,朝他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又退了下去,将位置让给后面的乞丐。一时间,唾如雨下,劈头盖脸地糊了巴金轮一身。 不一会,便见人群中出现了萧三的身影,他挤上前来,笑嘻嘻地对着巴金轮说道:“小五哥,对不住你了哦。”轻轻将一口吐沫,吐在巴金轮鞋上。 丐帮这吐沫大礼,原本是仅有丐帮帮主在继位之时方才会“享受”到,后来为了提醒每一位丐帮弟子不忘自己卑微的出身,便将其延续到每一位新入帮的正式弟子。 巴金轮微闭着双眼,不敢躲那些扑面而来的口水,心中叫苦连天。出身少爷的他,平日里素来爱好洁净,这几日蓬头垢面,已是让他如坐针毡,此时全身黏糊糊的,便是死了的心都有了。 他脑海中忽然浮现起一个古怪的念头,若是让云襄那个洁癖佬加入丐帮,会不会在入帮之时,便惨死于这吐沫之中。他偷偷睁眼朝云襄那边望去,果然这老道拿着块面巾遮住双眼,起身躲得远远的。 好不容易熬到群丐口水吐完,巴金轮已是快要晕厥了,便听到云阳说了声,“王兄弟,来这边净面吧。” 巴金轮如闻仙乐,飞快地跑到旁边一个端着水盆的丐帮弟子前,抄起毛巾便死命地往脸上擦去。他擦了一遍,又擦了一遍,可大约有的老丐患有口疾,痰浓而不化,一擦之下竟拉扯出一条长丝。这可把巴金轮给恶心坏了,旁边的丐帮弟子却早已习以为常,又接了一盆凉水,直接朝他身上泼去。 收拾了好一阵子,总算清除了秽迹和异味,巴金轮这才转过身来。不料,场上忽然响起一声清斥,“淫贼!原来是你!”只见百里纤纤一脸震惊的样子,指着巴金轮站了起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那日被刘白敕打得鼻青脸肿,面目全非,已和当初在怡情楼时的形象有天壤之别,加之今日他见到有“熟人”在场,又狠狠朝自己脸上抹了大把的灰,所以才不担心被云襄和百里纤纤认出身份。 可他在破庙中养了几日,这脸上的青肿已经渐消,刚才又玩命似的把脸擦得干干净净,这一转身,便被眼尖的百里纤纤给认了出来。 百里纤纤一跃而起,峨眉分水刺已在手中,便朝巴金轮扑来,斜刺里杀出一个身影,却是云阳云舵主,拦在了百里纤纤身前。 “百里女侠,你这是做甚?”云阳有些震怒地看着峨眉派掌门大弟子,“莫非王兄弟得罪过你?” “云舵主,这小淫贼便是那日在怡情楼辱我师妹之人,如何便混入了你们丐帮!”百里纤纤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毫不示弱地盯着云阳。 “淫贼?”云阳有些摸不着头脑,“那淫贼还是王兄弟亲手抓住的,莫不是百里女侠你认错了人?” “百里女侠说得不错,贫道也可作证,这王小五便是那淫贼之一,邪派妖人王命徒的伴当!”云襄从面巾中悄悄露出半张脸,确认道,“只不过他先前掩饰得极好,将大伙都骗过了。” 云阳尚未答话,东方剑却捏着把折扇站了起来,道:“云道长,纤纤姑娘,二位认错人了吧,这位王小五兄弟,晚生倒是有些面熟,当日在苏州城有纨绔子弟调戏敝师妹,依稀便是这位兄弟出手打抱不平,还为此被那纨绔子弟的护院打成重伤。” 屠苍生也是当日在场之人,可此刻他离堂屋较远,看不清巴金轮的长相,正要上前几步,便见院后一人蓬头垢面,双手还被倒缚着,哭爹喊娘地奔了过来,正是那被当做淫贼的刘白敕刘公子。 “姑父,姑父!这帮天杀的叫花子,是要冤杀了侄儿啊!” 这刘白敕在院后不知是如何知晓了自己的姑父吴通判带兵前来,趁丐帮弟子不注意,发力狂奔至吴通判身边,一下就跪倒在吴通判身前大哭起来。 吴通判颤颤巍巍地扶起刘白敕,却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他的内侄会被丐帮囚禁于此,一时也是傻了眼。 东方剑奇道:“咦,仙儿,你看这不是那日在客栈前欲图谋不轨的纨绔子弟么?” “剑师兄,就是这个坏蛋,”仲孙仙儿一边点头,一双大眼睛便朝巴金轮看去,“原来是你王小五抓住了他呀,你可真了不起,剑师兄都不敢把他怎么样呢!” 东方剑被师妹一句无心之语说得尴尬不已,只好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默然不语。 云阳能做到分舵舵主,自是十分精明强干之人,先前他已听过丐帮弟子关于讯问这刘白敕的前因后果,此时再听各方指证,心中已是疑心大起,立时便大声说道,“陈立友,你过来给老子解释清楚!” 陈叔也是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巴金轮,他早看出来巴金轮的内功有些门道,却也没往合欢谷的武功上去想,此时被云阳一问,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巴金轮起先见身份被人叫破,两条腿便开始阵阵打颤,直欲夺路而逃。可待到后来,见越来越多不利于己的指证一项项被提了出来,一颗心便渐渐沉了下去…… 第十三章 救星驾到 “小五哥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怎么会是你们说的淫贼!”巴金轮万万没想到,站出来替他说话的却是萧三这个小乞丐。 云襄道人不急不慢地道,“小兄弟,贫道岂会随意冤枉好人,这淫贼方才所使的功夫,乃是合欢谷的邪派内功。方才贫道便觉得有些奇怪,那位赵施主的八卦掌已颇有些火候,如何便败在他这一番蛮力厮打之下,而无丝毫还手之力。诸位若还心存疑惑,不妨请那位赵施主出来,一问便知。”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纷纷向第一轮败给巴金轮的赵乾坤看去。只见赵乾坤迟疑地说道,“方才过招,确实有些古怪,每次一交手,我体内的真气便似被扰动一般,不受控制,我所学的八卦掌若无真气支持,自是难敌对手。”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但凡行走江湖有些年头武林人士都知道合欢谷的合欢诀内功最大的特点,便是能够扰动对手的真气运行。想那合欢谷大师兄王命徒的手下,不知沾了多少江湖正道人士的血,便是在场的武林群雄,也有不少与王命徒有着血海深仇。当下,便有数人凶神恶煞地站了起来。 “你们都住手!”萧三双臂,用单薄的身子拦在巴金轮身前,“不管你们怎么说,小五哥都是我们城南丐帮的兄弟,陈叔,云舵主,你们说是不是?” 云阳看了萧三一眼,又冷冷地上下打量了巴金轮一番,哼了一声,却不言语。陈叔无奈地摇了摇头,斥责道,“三儿,快回来,别胡闹!” 在场的丐帮弟子鸦雀无声,仗义包子头王小五变成了采花大淫贼,这变故让丐帮弟子们都转不过弯来,便是那巨汉张大力,也举着自己的镔铁棍左看右看,似乎在想一个能奋不顾身舍己救人的汉子,如何能是一个人人喊打的采花贼。 巴金轮此刻眼睛里有些湿润,虽然自己四面皆敌,身陷重围,可至少还有萧三这个猢狲无条件地信任自己,自己可千万不能拖累了他。 巴金轮心中打定主意,上前一把推开萧三,哈哈大笑道,“不错,小爷我就是与合欢谷王命徒齐名的邪派妖人,人称‘玉树临风一点红,拈花一笑万山横’的巴爷巴金轮!” 他瞪着眼睛冲着萧三骂道,“你这小猴子快滚回去玩你的孙大圣吧,别来和小爷我套近乎!” 萧三被他一把推到陈叔怀里,兀自挣扎着还要上前,却被陈叔捂着嘴死死拉住,只得呜呜呜地蹬着双腿。 云阳见他终于亲口认账,一边松了口气,一边也是觉得颜面无光,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屠大人、吴大人,既然这小淫贼已经供认不讳,那就劳烦二位大人带回去吧。” 巴金轮怒道,“云舵主何出此言,小爷我不过堂堂正正说了自己的身份,怎么便成了供认不讳?那日在怡情楼中,老王到房中之时,那小妞已被人迷晕了在那,老王还亲手料理了三个想要占便宜的嫖客。” 屠苍生道:“小淫贼,莫要在此狡辩,当日我与纤纤姑娘和云道长俱在现场。那房中只有你二人与那半裸女子,这淫贼不是你们还是谁?” 巴金轮气极道:“你莫要血口喷人,可有人曾亲眼见我们对那姑娘施暴?既不是亲眼所见,何以就将这屎盆子扣到老王与小爷我头上? 东方西瓜一摆手中折扇,站出来说道,“此言差矣。这位不知是姓王……还是姓巴的小兄弟,合欢谷妖人王命徒犯案无数,乃是江湖上有名的淫贼凶徒,而晚生观你所言所行,尚有一颗赤子之心,又何必一定要与那邪派淫贼为伍?” 说罢,他朝屠苍生和吴通判拱手道:“两位大人,那王命徒无疑是此案要犯,不过晚生以为这位小兄弟或许是受了那妖人的蛊惑胁迫,还望大人能查明真相。” “即便他不是主谋,追查王命徒那妖人的下落也要着落在这小子身上。”屠苍生好不容易抓到线索,岂肯轻易放手。 巴金轮心中悲愤莫名,“邪派妖人……莫非这江湖只要是‘邪派’便是错的,你们‘正派’便是对的?” 屠苍生嘲讽地一笑,走到巴金轮跟前,一把拽下他身上背着的包袱,拎着包袱皮一抖,地上顿时噼里啪啦地多了一堆物事: 万用开锁钥匙,多用途蒙汗药一份、攀墙所用的飞爪一根,包铜假金锭三块,淬毒匕首一把,采花门独门奇药“奇淫合欢散”,银票和碎银若干…… 全场一阵哄堂大笑,众人脸上均写满了鄙夷、不屑等神态。 只见云阳一张老脸忽红忽白地说道:“诸位同道,且不说这小子与采花案有何种干系,光看他所携这些物件便知其品行不端,日后必成江湖一害。今日,便请各派英雄做个见证,陈立友,这淫贼是你招收进帮的,还举荐其候选一袋弟子,简直是令丐帮蒙羞!便由你来挑断这厮手脚经脉,废了他的功夫,为丐帮清理门户!” 巴金轮差点一口血呕出来,他没想到刚才还对他亲睐有加的云舵主,不但不帮他说话,反而要废他武功。再看堂上其余人等神态各异,或指指点点,或面无表情,却无一人出言阻止。 “不必劳烦了。”屠苍生一挥手,便上来两名锦衣力士,“人犯由本官带走便是。吴大人,先送到苏州府大牢关押可好……吴大人?” 吴通判却半晌没有回应,众人见这官儿时而咬牙切齿,时而百般纠结,一张黄脸给憋得几欲滴出血来。 屠苍生奇道:“吴大人,可是身体不适?” “这帮江湖人图谋不轨,意图作乱,将他们统统拿下!”吴通判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叫了一声,听到主官发令,身后的衙役和兵丁各执兵刃气势汹汹地攻向院中的武林人士。 “吴大人,你疯了不成?”屠苍生大惊失色,莫非这吴通判为了他内侄一事,真要和当地武林翻脸?却见那吴通判面上直如便秘一般,冲着他挤眉弄眼,却不知到底是何意。 那些衙役和大头兵可不管那么多,既然上头让开打,自然就真刀真枪的干上了。这帮衙役或许还是些只会欺压良善的主,可那些兵丁却武艺娴熟,进退有据,三五人结成一小队,迅速抢占了有利地形,两边院墙上也翻上来数十名弩手,将群雄团团围住。 院内的武林人士显然还没有和官府对抗的心思,反抗起来也是束手束脚,全然摸不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忽然,人群中央一声炸响,立时便腾起一片紫色的烟雾。 “不好!烟雾有毒,官府这是要剿灭我们丐帮!” 院中数百名丐帮弟子一时大乱,有的以衣袖掩住口鼻,有的则屏气凝神。而那些武功稍弱的已紫雾之中软倒,双目之中鲜血汩汩而出,眼见是不活了。混乱中,巴金轮见陈叔一把将萧三拽出了毒雾的笼罩范围,而那云阳则愤怒地直奔吴通判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半空中飘来一件衙役的皂袍,将巴金轮的头脸全部盖住,接着一股大力扯住他的后衣领,带着他腾云驾雾般倒飞起来。 巴金轮双眼不能视物,人在半空中,依稀听到那吴通判哭喊道,“屠大人,云舵主,临行前有妖人拿住了本官,强迫本官服下了毒药,说是一日之内,便要肠穿肚烂!诸位可一定要救救本官啊!” 巴金轮心中狂喜,他如何还不清楚定是有人来援! 云阳和屠苍生这才明白为何吴通判行事如此反常,可两边已短兵相接,加之院中毒雾肆虐,众人惨叫连连,他们即便此刻喝令双方停手,又有几人能听清楚。 不愧是老王,好算计!巴金轮赞不绝口,这出手相救之人在空中一施展开轻功,巴金轮立时便确认了此人的身份,能用这合欢谷独门轻功【花间月步】的,不是王命徒是谁。 王命徒趁着混乱,提着巴金轮跳上院墙,踢翻了三四个弩手,几息之间,已是逃出生天! 要说这合欢谷轻功【花间月步】,确实是江湖上最顶级的轻功之一,但是对于巴金轮这个“乘客”来说,体验感就不那么妙了。 他整个身子被人单手提着,在一排排民居顶上急速掠过,时不时地有晾衣杆、烟囱、鸟笼子等物事“啪啪”地拍在他的脸上,直打得他头晕眼花。 “老王!我真受不鸟了!差不多就放我下来吧。”他一边大喊道,一边在颠簸中勉力拧过身去,双手紧紧抱住王命徒的大腿。 咦,怎么滑不留手,捏捏还很有弹性,顺着往上摸去……这手感,擦! 拎着他的人身形一顿,差点一个踉跄栽了下来。 “啪!”巴金轮的右脸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顿时半边脸就火辣辣地肿了起来,他费力地瞪大了左眼向上看去,眼前赫然是一位明眸皓齿的大姑娘,一袭紫衣迎风飘荡,秀发上一顶衙役的皂帽还未及摘下, “莫师姐!求不杀!”巴金轮用尽全身力气大叫了一声…… 第十四章 一路向西 崇山峻岭之间,狭窄的山道上一骑绝尘而来。 马背上乃一身负双刀的魁梧汉子,一头乱发随着疾驰而起伏摇曳,他虽然肤色苍白,可浑身溢满了彪悍之气。怀中还抱着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那女子的头脸俱埋在汉子的胸前,似乎不省人事的样子。 道旁茂密的山林之中,一片寂静,三名青袍道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马背上的骑士。 其中一名年约四旬的青袍道人,眯着双眼道:“二位师兄,待师弟先下去会会他如何?” 另一名青袍道人摇了摇头道:“王命徒乃是合欢谷不世的武学奇才,年方三十,一身内功便已臻化境,加之他那一身合欢谷的邪术,云心师弟万万不可小视了他。” 剩下那名青袍道人则眉头一皱:“此事非同小可,此前云襄师兄已亲赴苏州,为的便是打探此人的下落,岂料阴差阳错,功败垂成。此次吾等携【清】、【修】两字座下弟子前来,便是要确保此事不出任何差池。云修、云心两位师弟,你们可知晓?” 二人齐道:“云清师兄说的是。” 正在三位道人商议之时,那汉子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鹰隼般的目光扫进了密林,口中喃喃自语道:“哦?一股道士的臭味。” 山风吹过,林间拂起许多青灰色的衣角…… ……………… “莫姑娘……” “莫师姐……” “姑奶奶,您都跑了一天了,求您放我下来吧,小的我再也不敢了……” 一袭紫衣却难掩春光外露的莫言归莫二师姐,在城外一路风驰电掣,巴金轮的小心肝儿也一路噗通噗通的,不知道自己一会是个什么下场。 忽然他身子一沉,被摔在了道上。 “起来,”莫言归冷冷的声音吓得他一个激灵爬了起来。 他心里暗自惴惴,虽说合欢谷女子对所谓的名节一向视若敝履,可谁知道这杀人不眨眼的姑奶奶会不会觉得,被我这等不入流的淫贼摸了大腿会很丢脸,想剁了小爷的什么重要部位喂狗呢。 “啪!”又是一记耳光飞来。 “莫师姐,这又是为何?”巴金轮捂着左半边脸。 “暗记里的乌龟是你画的?”莫言归道,“用的哪只手?” 见莫言归一会看着他左手,一会看着他右手,他心头大骇,忙把两手全部插进了裤裆。 半晌,不见莫言归有何动静。他正心里窃喜不已,不料莫言归将他的两个大金轮丢在地上,扭头飘然而去。 喵了个咪的,这小娘皮还真难伺候,他连忙拾起大金轮,匆忙朝追了过去。 “你跟着我做什么?”莫言归看着跑得大汗淋淋的巴金轮,眉头一蹙,“不怕我要了你的命?” “嘿嘿,那个……师姐,我看你装得虽然凶神恶煞一般,实际上也是嘴硬心软滴那种妹子……”巴金轮臊眉耷眼地答道。 “哦,是吗。”只见莫言归微一扬手,官道上一位刚刚骑马交会而过的江湖人,身躯一软,便从马背上栽了下来。那马失去了主人,在原地悲鸣着打着转。 “嘿嘿,我知道师姐你肯定对我这样的老熟人下不了狠手,”他满脸堆笑地道,“我跟着你就是想去找老王,这货虽然扔下我一个人有点不地道,但看在多年酒友的份上,小爷我还是想看到他活蹦乱跳的,别给那帮劳什子正道人士给活剐了。” 莫言归在路边停下身形,对着一丛乱草拨弄了一会,道:“大师兄往西面去了。” 巴金轮知那定是老王一路留下的暗记,但这会可不敢自讨没趣伸头去看。只见莫言归翻身上马,留给他一个姣好地背影,道:“上马。” 看着莫言归紫衣下掩饰不住的美妙曲线,他心头一荡,与这魔女共乘一骑,这是要我命呢,还是要我命呢?他嘿嘿嘿地搓了搓手,扭捏地说道:“这个男女授受不亲……人家还素童男子咧……” 一条马鞭从天而降,将他倒卷到马背上,只听见一声悠长的“驾——”,两人迎着夕阳的余晖,向着远方的江湖奔去。 巴金轮自从与莫言归结伴而行,已有数日。从留下的暗记来看,似乎王命徒带着那峨眉小妞沿大江一路往西去了,难不成王命徒时转了性,要千里迢迢送那小妞回娘家? 巴金轮虽然是初次行走江湖,却是半点不曾露怯。一路上不但重新置办了一套“淫贼必备”的家伙事,还从当铺里淘到一个扬州快雪堂出品的包袱皮,行走江湖之时,将随身家伙事一裹,那是水火不侵。 当然,这一路,他还打发了不少不开眼的登徒浪子。用他的话来说,与我巴爷同行的女人,岂是你们这些江湖小虾米可垂涎的? 而实际情况呢,是起先有那么一两个登徒子见莫言归貌美如花,又不似良家女子那般穿着严整,便上前动手动脚。可这位合欢谷二师姐着实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旁人尚未看清她的动作,这些登徒子就被剜了双目,割了下身,最后身首异处。 偏偏以莫言归的容貌,这一路上的登徒子竟是络绎不绝,以至于每到一地都要闹出人命。巴金轮心想,咱现在还被正派人士一路追杀,这般闹将下去,岂不是自寻死路,所以干脆再遇到登徒子,他就挺身而出,美其名曰不敢劳动师姐大驾,也算间接救了这些“淫贼”同行一命。 当然,收拾这些不入**贼的过程,他都拿小本本详细地记录了下来,待日后回到家中,是要好好叫爹娘,还有家丁丫鬟们知晓的。没准将来,自己的后人还得据此,为祖爷爷的淫贼生涯修书立传。 …… 南直隶安庆府,夜。 “莫师姐,这条热毛巾可合适,哦,有些烫啊,待我把洗脚水倒了,给您拿出去凉凉。” “莫师姐,明日换洗的衣服我已备好了,什么?天气转凉,要换秋衣了?是是是,小的明日定给师姐买套合身的裙子,保证低胸高开叉!” “莫师姐,这是我特意让店家准备的夜宵。看,凉拌菠菜花生米、鸭血粉丝煲、红枣银耳汤,还有一壶上好的花雕,刚刚温好的!” 眼前的冷艳美人却横眉冷对,啪地一拍桌子:“巴金轮,你整天聒噪个不停,不嫌累么?” “我这不是看师姐你这两天气虚体弱,所以才想要给师姐补补血么。” “嗖”一根筷子从他脑袋上飞过,接着一块鸭血噗嗤砸在他脸上,烫的他滋哇乱叫,眼见又飞来三五条菠菜,他连忙抱头鼠窜。 还是老王说的对,女人每月总有那么几天简直是不可理喻,好心当作驴肝肺! 逃到院子里的巴金轮一边散步,一边揪下头顶上的那几条菠菜嚼了,然后便在院中练起功来。自经历了丐帮一袋弟子晋级战,与赵乾坤和张大力恶战了两场,他也颇有些心得,尤其是那赵乾坤的八卦掌招数精奇,暗合阴阳相克相生之理,他忍不住便按照记忆中赵乾坤运掌的方式,自己胡乱练了起来。 可巴金轮是个从来没正儿八经接受过一天师父指教的半吊子江湖人,他哪里知道这内家掌法全凭借独门的真气运行路线来驱使,似他这般照猫画虎,自然练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练到身体微微出汗,自感也没啥长进,气鼓鼓地便打算回房。不料,却看到莫言归所住的屋子后墙根处,隐约有个人影。他走上前去,只见一个六旬老头,身高不足五尺,佝背含胸,头发花白,正扒着窗沿,踮着脚朝房里看。 他正要上去拍这老头肩膀,这老头却回过头来,对他“嘘”了一声,一手指指窗户里,似乎有什么精彩纷呈的事物一般。 他顺着老头在窗户纸上戳的洞往里一瞧,他那莫师姐正摇摇欲坠地抛下手中的酒杯,双臂往桌子上一趴,竟似昏睡过去了。 巴金轮大吃一惊,以莫言归的酒量,莫说这一小壶花雕,就是来三五斤烈酒,也不在话下,岂是这般容易就醉倒的。莫非······不好!他忙看向那猥琐老头。 晚了,他后心一麻,已被点中了穴道,动弹不得。这老头嘿嘿一笑,掀开窗户,拎着他麻利地一跃而入。 第十五章 淫圣东方白 “这位大爷,你要做什么?咱们大夏朝可是有王法的,我告诉你,小爷我和锦衣卫的屠百户熟得很,你你你可不要乱来!” 这老头也不回答,自言自语道,“你们这些江湖人,武功都好得很,不绑紧点,一会穴道解了,老夫可不是对手。” 只见这老头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捆麻绳,将他四肢攒马蹄似的绑了个结实。又打开一个布包,取出许多奇奇怪怪的物事。 接着,老头走到莫言归身前,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啧啧赞道:“真是个我见犹怜的女娃子,看这装扮是宇文佐的徒子徒孙吧。不错不错,听说合欢谷女子都是阴阳双修的绝佳鼎炉,更难得的是,此女眉锁腰直、含肩收胸,尚是处子之身。若是双修得法,不但其乐无穷,还有延年益寿之功效啊,哈哈哈!” 哈哈哈,巴金轮心中大笑,哪来的装神弄鬼的老头,合欢谷哪来的黄花大闺女……呃,黄花大闺女……? 有没有搞错!冰清玉洁的峨眉派“女神”被不知名小贼淫辱,艳名与杀气并重的莫二师姐……却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这到底是怎样的江湖? 他心里不由自主地又打量了这老头几眼,看这老头办事的手法娴熟,家伙事齐全,想必是个业内的老手,那眼光应该不至于看走眼。 这老头盯着莫言归看了半晌,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双目中淫光大盛,一只枯藤似的胳膊便摸向莫言归的领口。 忽然,老头停住了动作,低下头,用力嗅了几下: “晦气!真是他娘的晦气!怎么偏偏就赶上这女娃子的月事!” 这老头一副欲壑难填的样子,在房中焦躁地走了好几个来回,似乎心中百般纠结。 巴金轮偷偷瞟了一眼不省人事的莫言归,只见她冷若冰霜的脸蛋上此刻平添了几许晕红,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声轻轻地颤动,整个人对即将到来的危险完全没有抵抗之力。 喵了个咪的!这姓莫的小妞虽然是个暴脾气,还不会说话逗闷子,更是常年露了个大腿,害小爷我天天光看吃不着。但是,小爷我是注定要成为淫贼中的一代宗师的男人,岂能让一个老淫贼就当着我的面,偷吃了我还没吃到的女人?奇耻大辱! 巴金轮脑袋里飞速地盘算了一下,张口便喊:“师父!请受徒儿一拜!”说罢,他双目热泪盈眶,虽然四肢动弹不得,但脸上的表情却似在诉说着敬仰、膜拜和向往…… 这老头似乎被他这爆发式的表演吓了一跳,提着一把小刀就朝他走过来。 “师父,你且听我说,小人我三岁就掀小姑娘裙子,六岁就偷看隔壁大婶洗澡,十一岁弄大了家里丫鬟的肚子,天赋异禀,唯一缺的就是您这样的名师调教……” 这老头开始还颇有兴趣地听他说了两句,后来却又摇了摇头:“破身太早,废了。” “师父师父,您误会了,小人的意思是,十一岁小人就找家丁弄大了丫鬟的肚子,小人自己到现在还是童男子啊!绝对有潜力啊!”巴金轮倒也没说瞎话,十一岁那年,他房里大丫头到了婚嫁年龄,可是他巴爷亲手给挑了一个全家最帅的家丁当的新郎官。这俩结婚不到一年,就给生了大胖小子。 “小人真是从小就立志成为一代淫贼啊,师父。不信你摸摸我怀里,虽然一直未曾得遇名师,但小人常年自备各类教材和器械,每日坚持自学,不敢懈怠,一颗求学之心,天日昭昭啊!”他声嘶力竭地喊道,这真真是没一句瞎话。 这老头顺势往他怀里一摸,又验看了他的下颌与胳肢窝,最后还探手在他下体重重揉捏了几下,搞得他全身一阵恶寒。 “倒确实还是童子之身,本钱也算雄厚,只是身上这些家伙事太不入流了。” “跟师父您老人家这样的淫中泰斗相比,小的这点能耐真是萤火之光。不过只要您老肯传授徒儿一两招,必然受益终生啊!” 这老儿一脸傲娇地摸着花白的短须道:“以老夫东方白在风月界的地位,称一声‘泰斗’也毫不为过。想当初,老夫与江湖上另一人并称‘淫圣色仙’,这‘淫圣’之号,就足以说明老夫这一身通天彻地的采花神通了!” 这名为东方白的老头颇缅怀了一番昔日的风光,却又眼珠一转,道:“不对,你若有心,怎地能伴这女子同行这么多日,还未下手?” “师父啊,您有所不知啊,这女子武功奇高,寻常迷药还对她无效,加之徒儿技艺低微,所以……所以……说来惭愧啊!” “蠢材!我采花一道,法门万千,武功和迷药只是其中一途罢了,若手段高超,便有千百种办法,可令女子对你俯首帖耳。若我门下之徒,都似你这般无用,那还不如速速自行了断,免得坏了师门名声。” 东方白边训斥,边要解开他身上的绳索。正解了一半,东方白又忽然停手,道:“小子,老夫活了六十多岁,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你要想就凭这几句话就能糊弄住老夫,放过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小美人,那你未免太天真了。我且问你,你和这女娃子是什么关系?为何结伴同行?” 巴金轮一脸委屈地道:“师父,我与我师姐乃合欢谷弟子,我俩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拜入合欢谷后,我师姐功力一日千里,我却在同辈中毫不起眼,渐渐感情便疏远了。后来,合欢谷有一师兄看上了我师姐,俩人就好上了,这次回谷后,他们就要成婚。我这一路百般用心,却也是没有半分下手的机会,幸好遇到了师父您老人家……” “那正好,这女娃子你就更不能碰了。咱们采花一道,讲究的是绝不能沾“情”字。既然你对这女娃尚有情丝牵挂,那便由为师替你来取了她的‘红丸’,也正好断了你的情缘,破除来日大成的业障!”东方白一脸淫笑。 马勒戈壁的,就你行规多,他心中暗骂道。不过既然老淫棍已松口,他自然也打蛇随棍上:“师父,那您是答应收弟子为徒了!快将我身上的绳索解了吧,我也好向师父您老人家行拜师大礼!” “嘿嘿,”东方白一脸狡黠地帮他解开绳索,“大礼什么的就免了吧,为师也不在乎这个。不过你身上这穴道,得先多候着会,现在的年轻人,可都精着呢!” ……………… 苏州城怡情楼,正是夜深人静之时。两个衙役打着哈欠,抱着铁尺,半睁着惺忪的睡眼,坐在原本属于头牌姑娘如烟的房中。 不久前,这里发生了一件轰动江湖的采花大案,江湖人,锦衣卫,衙役官差,一拨拨来此处勘查,都想从这房中找到些许蛛丝马迹,然而却一无所获。待过些时日,来的人便慢慢少了,到最后只留下两个衙役在此看守案发现场。 忽然,从窗外跃进来一位戴着面纱的粉衣女子,一出手便点了两个衙役的睡穴。这女子举着烛台,在房中的每一个角落反复摸索,又在床上床下细细看了几遍,终于有些失落地轻叹了口气。 这女子坐在床沿上,撩起了面纱,正是峨眉派大师姐百里纤纤。她自言自语道:“小师妹,到底是何人害你,若你能留下些讯息也好啊。” 她轻轻揪住床上的被子,心中愁肠百结,又是懊悔又是难过。小师妹是第一次下山,便被自己弄丢了,即便侥幸能再度相逢,可万一她坏了名节,自己又有何面目再面对她…… 一念及此,百里纤纤颓然地向后仰去,放任自己倒在绣榻之上,两手平摊,呆呆地看着床顶的纱罩出神。谁知片刻之后,她感觉自己手掌所放的位置,有些凹凸不平。这个位置恰好在床架内侧,若非自己正躺在床上,否则很难留意到这处浅浅的凹痕。 她连忙取过烛台,对着床架内侧一照,便见木架上淡淡地刻着一些杂乱地符号。估计在先前勘查现场的衙役眼里,也只以为是这房主如烟姑娘与人欢好到情浓之处时,无意间留下的抓痕。 可在百里纤纤眼中,这符号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可不正是她峨眉派弟子联络的暗记。 她就着烛火,细细读着:“不——是——他” “不是他?”她回忆着当日房中的情形,皱眉思索着,难道小师妹当时只是装晕,她留下记号的意思,是说那淫贼不是王命徒? 第十六章 考验 自那晚落入这东方白这老淫棍之手,巴金轮是使出浑身解数,溜须拍马,可原本孤男寡女行走江湖的旖旎风光,变成了他一路装孙子,伺候着一老淫棍,这滋味实在大不相同。 东方白带着他俩继续奔西而去,却又死活不说要去何处,只是时不时看着莫言归,眼中迸射出的淫邪之光,让巴金轮心惊胆颤,只能祈求莫言归的那位好亲戚,千万再多盘亘几日。 “固本培元乃是我道中人入门之时的第一要义,但凡男子在十三岁之前失了元阳,即便日后再有万般奇遇,也无济于事了。” 一路之上,东方白喋喋不休地卖弄自己作为“淫圣”的理论知识,而巴金轮这个捧哏也尽职尽责,让东方白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以至于后来东方白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变了,似乎在琢磨是否他就是自己命中注定的衣钵传人。 其实,巴金轮乃是真正的本色演出,从迷药配方到下药手法,从女人心理到身体构造,他旺盛的求知欲,勾得老淫棍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欲罢不能。 这位莫师姐第二日便从迷药中醒转过来,但却又被东方白点了全身穴道,只能用一双冷冷的眸子注视着巴金轮,连句话也说不出来。 想想万一被她误会的后果,巴金轮浑身发毛,莫师姐,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小爷我今日卧薪尝胆,只是为了能保你清白。 巴金轮每天勤快地“师父长,师父短”,倒是让东方白时不时解开他的穴道,给他片刻的自由。 这日,三人赶到一个小镇时,天色已晚,东方白便打算在小镇客栈休息一宿。 两匹坐骑奔跑了一日,俱是疲惫不堪。东方白招呼店小二给马槽加好上等的黑豆,便带着巴金轮出了客栈,将莫言归一个人丢在之中,两人在小镇上晃悠了两圈,东方白忽然停在了一家不起眼的药铺的门口。 药铺上方是一块黑糊糊的牌匾,看似质地比农家的菜板儿好不了多少,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王浦団药铺”。 东方白捋着胡须一笑:“没想到如此荒僻之地,也有王浦団分号,大妙!” 巴金轮扫了一眼这药铺,除了这怪异的店铺名,这药铺门前冷冷清清,全无奇特之处。 “师父,这是?” 东方白健步如飞,一撩门帘便进了药铺。 柜台后站着个二十来岁的伙计,仰着脑袋靠在药柜上呼呼大睡,一个晶莹剔透的鼻涕泡随着他的呼吸上下起伏,忽大忽小,看得人胆战心惊,生怕何时就炸了,溅人一身的鼻涕。 “店家,生意上门了。”东方白敲了敲柜台,那伙计却半晌才睁开惺忪的睡眼,鼻子一抽,竟把硕大的鼻涕泡全吸了回去,看的巴金轮差点一巴掌糊那伙计脸上。 “打烊了,打烊了,客官明日再来吧。”伙计一脸不耐烦地便要赶人,似乎为自己的清梦被打搅而满腔愤懑。 东方白不慌不忙地道了声,“且慢,请你们掌柜的出来一见。” 伙计黑着脸抄起一把鸡毛掸子,在柜台上敲的啪啪作响,嚷道:“哪里来的恶客,都打烊了还不让人消停,再叨叨小店要报官了!” 东方白大袖一挥,柜台上已多了几样物事。那伙计趴在柜台边上,两眼斗将起来,鼻尖一耸一耸地嗅了几下: “肉苁蓉……淫羊藿……锁阳……玉竹,这配比和分量,哎,高人呐!”伙计忽然抬起了头,一脸讶异地看着东方白,“掌柜的,来客了!” 柜台后的一扇小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尖锐的语声响起,“何方高人……哎哟,原来是你!”可只听其声,却未见其人。 巴金轮正一阵莫名,却见那伙计一脚踢了个凳子过去,一个身高不足四尺的老侏儒吃力的踩着凳子,从柜台后露出了光秃秃的脑门。 “鲁不尊?你不是在金陵总店当二掌柜么,怎么给发配到这荒郊野外来了?”东方白似乎与这矮子乃是旧识,一脸惊奇地问道。 这矮子脸上一垮,几乎要哭了出来,“咱被人给坑了,年前店里来了一帮**里的公公,说是想买些上等的药材回去供大内使用,可方子上开的那些药材,俱是些虎狼之药,寻常人胡乱吃了,只怕挨不过三日,便得脱阳而去。” “咱起先执意不肯,不料为首那公公直接塞了一大叠万通老号的银票过来,咱也是鬼迷了心窍,居然就卖给了他们。可恨地是,那几个公公第二日又找上门来,说药材质地有问题,要退货。” “咱心想,那批药被宫里人吃了,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索性就退了银票给他们,却不曾细查他们退回来的药材,后来才发现被人掉了包,俱是些不值钱的药渣。这事给东家知道了,咱就给发配到这里来了。” “贪心要不得,吃一堑长一智吧。宫里的人,都是人精,连他们的银子都敢赚,你真是昏了头了。”东方白拍拍这矮子的肩膀,又将巴金轮拉到身前。 “这是老夫新收的徒弟,不错吧。” 这矮子觉着仰着脖子看巴金轮有些费劲,干脆蹦上了柜台,盘膝坐下,一只小短手便来戳巴金轮的胸口。 “恩,不错,身板结实,骨架也不错,东方老儿,可有些年头不见你收徒弟了,这是发了什么雅兴。” “哈哈哈,这小子还是个雏儿,老鲁你就别夸他了。刚刚入门,水平还差着十万八千里,要是出去踩个点,估计直接就得进大牢里。”东方白虽然口中对巴金轮一阵埋汰,可还是掩饰不住一脸的自得,“这不,带到王浦団,来涨涨见识了么?老鲁,你可得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矮子鲁不尊一脸心领神会的样子,“那就从你东方白的独门淫药‘金凤玉露丸’说起呗。伙计,去把那几样药材都给取来!” 巴金轮一听“金凤玉露丸”这名字便是精神一振,这俩货真是粪坑里倒马桶——臭味相投,再算上巴金轮一个后起之秀,当下三人聊得忘乎所以。 过了许久,东方白才以与鲁不尊有要事相商为由,要巴金轮先回客栈,去给莫言归喂些吃食。 马勒戈壁的,一到戏肉就不给我看了,巴金轮骂骂咧咧地走出了王浦団药铺,一路朝客栈走去。方至客栈门口,一阵冷风吹过,他忽然脑袋清醒了过来, “喵了个咪的,小爷我这会可没被点穴,走路走的活蹦乱跳的啊……” 巴金轮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客栈中奔去,撞翻了一地的锅碗瓢盆。他冲进房中,一把拉起靠在床头的莫言归,扛在肩头便要往外跑,惹得莫言归眼珠急转,似乎在琢磨这小子怎么胆子大发起来了。 只见门口一店小二伸开双手拦住了他: “客官,客官您这是要……要去哪?” 啪——巴金轮一个大耳刮子,打的店小二滴溜溜地转了圈,“好狗不挡道!小爷我要赶路,滚开!” “可是房钱……” “找那老头要……”巴金轮一句话没嚷完,便听见客栈外居然传来东方白的悲鸣之声, “徒儿……快……过来扶我……” 巴金轮吓得后半句话都给憋了回去,忙将莫言归放回床头,一脚踢开那兀自晕头转向的店小二,急急朝客栈门口迎去。 惨,实在是太惨了……只见东方白披头散发跪坐在客栈门前,脸色蜡黄,双目发紫,嘴角一丝丝黑血不住地溢出,口中出气儿多,进气儿少,眼见一条命十成去了九成。 巴金轮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大吃一惊的神情,心中早已乐开了花,这老淫棍,你也有今天。 “师父,师父!你这么是怎么了,是何方奸人害了你?”若是不知他俩关系的外人见了,必定以为这是一对感情深厚、相依为命的师徒。 “是鲁……鲁不尊那矮子,他……他觊觎为师身上所携的天材地宝,居然……悄悄点起了【三息绝命香】,也是为师反应快,一掌劈翻了他,才得……得以逃出生天,好徒儿,快快扶我回房……”东方白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巴金轮将东方白瘦小的身子扶进房中,甫一放在椅子上,东方白的身子便瘫软了下去。巴金轮心中不由得好一番挣扎,这老货是在诳我呢,还是真的阴沟里翻了船,被人暗算了? 他斜睨着东方白那半死不活地模样,悄悄从怀间摸出一根银针,掩在手指之间,装作不经意地用手拂过东方白嘴角的血丝,那银针刷地黑了一片,看上去确实是中了十分烈性毒药,不似在作伪。 东方白忽然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挤出嘶哑的叫喊声,“徒儿,快……快去把马儿牵到门前,我的马鞍底下有个……个暗囊,里面……嘶嘶……有秘制的解毒丸,此地……不宜久留,服了解药,我们马上就……就离开此地……” 巴金轮一把抱起莫言归,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嘴里大声嚷道,“师父,您老人家在这里候着,我先把师姐扶上马,这就牵了马过来给您送解药!” 东方白望着巴金轮远去的背影,眼中精光一闪,却哪里有半分受伤的样子,“小子,能不能做的了老夫的关门弟子,就看你能不能过这一关了。” 第十七章 三绝 巴金轮扛着莫言归,起先还走的四平八稳,待拐出了东方白的视线,立时便一路小跑起来,直奔马厩而去。 “师姐,可算是熬到头了……快快,趁那老淫棍动弹不得,咱们赶紧跑路。”巴金轮一边将莫言归在马背上放好,一边牵着马的缰绳往外拉。 那马儿愤慨地迈一步一哆嗦,恶狠狠地冲着巴金轮打了几个响鼻,一脸不情愿地被他牵出了马厩,似乎在抱怨大晚上的怎么还没个消停。 不料,那被打的晕头转向的店小二不知又从何处蹦了出来,一伸手便拽住了巴金轮的衣袖,“客……客官,您这是真要赶夜路啊,可先不说这房钱,您刚才撞碎了小店十七八个盘子,还有那换马掌的钱,可得给小店留下啊。” “换马掌?换什么马掌?”巴金轮后背一僵。 “这可是刚才那位老丈出门前吩咐的,要小的寻个铁匠打一副新的马掌。小的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旧马掌卸了下来,新的明早便能送到,这银子,客官您可不能不认啊……” 一瞬间,巴金轮脑袋中转过千般念头,不禁暗叫一声侥幸,喵了个咪的,若是他俩骑着这卸了马掌的马儿连夜跑路,路上黑灯瞎火的,只怕随意一颗小石子,便能把这坐骑硌得马失前蹄。 诸般环节一想通,巴金轮立时便明白过来,只怕东方白这老淫棍的伤,也是装出来逗小爷开心的。 “走什么走,懂不懂什么叫尊师重道!没见我师父他老人家等着我给送药呢么?”巴金轮随手朝店小二怀里扔了枚银饺子,“快,让伙房去烧些热水,再去把镇上最好的郎中请来,我师父要是有什么差池,你们这小店,也不用开了,哼!” 目送着店小二屁颠屁颠地跑开,巴金轮整了整衣衫,牵着马慢悠悠地载着莫言归往回走去。待走到房前,他伸手到马鞍子底下一掏,果然有一个小巧的布囊,轻轻一捏,里面约莫是十来颗丹丸的样子。 “师父,快快告诉徒儿,这些丹丸里哪颗是解药?”巴金轮举着布囊跑进了房中。 东方白见他真的带着布囊回来,先是一愣,接着眼中一亮,神色便舒缓了许多,花白的胡须一抖一抖地说道:“乖徒儿,白色的内服。” 巴金轮忙倒了杯水,服侍东方白服了解药,又偷偷观察着东方白的反应。只见这老儿喉头耸动了两下,原本蜡黄的脸色便红润了起来。 巴金轮心里暗骂,你这戏做的也忒急了些吧,哪有解药刚入喉,便一脸红光满面的。 东方白不知自己已被个打杂的伙计卖了,满是欣慰地抚了抚胸,做出一副长吁短叹的样子道:“徒儿,患难方见真情啊!这次多亏了你,以后好好跟着为师,这下一代‘淫圣’之名,非你莫属了……” 巴金轮知道自己此次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关了,暗自松了口气,堆出一脸地关切,道:“师父,名声乃身外之物,只要师父身体无恙,徒儿就算是饶上这条性命,也是在所不惜啊!” “徒儿!” “师父!” 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房门外,店小二带着个郎中,正两眼泪汪汪地倚着墙,看着房里“情深意重”的一对师徒,两人不约而同地喃喃自语道:“真是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啊!” 东方白此刻看来是对巴金轮卸下了所有防备,他装模作样地盘膝调息了一会,便称他所中之毒已不碍事。巴金轮忙在一旁大吹法螺,诸如师父神功盖世,玉体强健,寻常之毒岂能奈何得了师父之类的话语滚滚而出,将东方白拍得通体舒泰,直如吃了仙丹一般。 半晌,东方白才面色一沉,让巴金轮打发那店小二和郎中离开,郑重地道,“徒儿,既然你已入我门下,今日为师便要开始正式将我淫圣一脉的妙法传授于你,你可有准备?” “不知师父要传弟子何种武功,是套路招式,还是内功心法?”巴金轮道。 “呔!你这蠢货,若要学武,何不上少林武当去寻那些和尚道士去?”东方白道,“我淫圣一门行走江湖,首要精通的便是三项绝技:用药、易容和推拿。此三样不精,便成不了一个合格的淫贼!” 一听东方白提到“淫贼”二字,巴金轮顿时便给勾得心头奇痒,问道:“师父,这用药、易容和推拿究竟有何妙处?” 东方白得意地捋着胡须道:“先说这用药,又分为毒药、迷药和春药三种,不但要学会配药制药,还要学会如何解药。毒药我辈中人用得较少,通常是用来对付武艺高强、内力深厚之人;迷药则是居家旅行必备药品,迷人神智而不伤人身体,用来放倒些会家子的女人是最好不过的;至于春药嘛……” 东方白故意停顿了一下,又道:“嘿嘿,为师的‘金风玉露丸’便是江湖上最为霸道的春药,若仅仅被这药化了水,粘了身,便会神魂颠倒,浑身燥热,一般女子,便会缠上来交欢。可要是服下了此药,则立时便欲火焚身,若一时三刻不得春风一度,则全身溃烂而亡。” “吓!这么厉害!”巴金轮吐了吐舌头,忽然想起那瓶采花门的独门春药“奇淫合欢散”,不如拿给这淫圣一览。 “这是?”东方白接过那瓶“奇淫合欢散”,打开瓶盖,轻嗅了一下,“咦,此药也不简单,徒儿你是从何处得来?” 巴金轮自然胡诌了在合欢谷某处捡到云云,东方白若有所思地捻出一颗药丸,在舌尖轻舔了一下,便觉得此药的配方隐隐有些熟悉,“莫非是那人所遗留的物事?” “师父您说的是谁?”巴金轮一听,难道这采花门的老头,还真是个什么人物不成。 东方白却不答话,嘿嘿了两声,将药瓶抛还给他,“江湖之大,奇人异事无数,老夫也不敢说便识得所有春药,既然徒儿你得到此物,好好保存便是。” 说罢,东方白继续往下说:“说完了用药,下面便是易容。这易容之术,各大门派中不乏有高人精研此道,不过为师的易容之术,却与旁人不同。” “师父,此话怎讲?” 东方白道:“这易容之术分为外易和内易两种法子,所谓外易,便是通过外加修饰,改变人体的形貌特点;而内易则是通过药物和肌肉控制,直接塑形。” “若是外易,优点在于易容方便,随时可变换多种形貌,可持续时间较短,也较容易被外力破坏易容效果;若是内易则需要花费较多时间与材料,且不能轻易更改,不过效果能保持相当长时间,也不易露出破绽。” “不过为师的易容术之妙,还在于能用独门法子改变人的声线,不似其他门派易容后,声音却难以掩饰!”东方白傲然道,“何况,世间女子多爱俏,我辈中人,若是能以易容之术将自己调理得更加英俊潇洒,也不失为一条捷径。” 巴金轮竖起大拇指,大赞了声“秒!” 东方白又接着说道:“至于推拿这个门道,虽然主要也是针对人体内穴位,可并不同于武学中以内力封穴、锁穴甚至致人内伤,而是通过独特手法,拿捏别人的特殊穴位,产生各种奇妙的效果。比如用在女子身上,只要用为师的手法揉捏片刻,即便是贞洁烈妇,也会立刻变为索求无度的欲女,其功效甚至不亚于服用了金风玉露丸。” 巴金轮大奇:“那若是用在男子身上呢?” “哈哈,这技法可谓千变万化,若是你拿捏精准,用力适度,不但能令人狂笑不止,还能痛哭流涕,甚至是夹不住屁,天雷滚滚,也未尝不可啊。”东方白大笑道。 这一下,巴金轮可真有些心悦诚服,这老淫棍所说的三种绝技,他恨不得立时便都学到手,自此漫步花丛,游戏人间,岂不快哉。 东方白见他神情,哪里还不知道这小子已是心痒难耐,可他脸一板,说道:“徒儿,非是为师不肯将这些妙法尽数传授于你,而是无论是用药、易容还是推拿,都需要花大心思大力气去研习,切不可贪多求全。” “所以,为师今日便打算传授你三项绝技中的一项,便由徒儿你自己来选吧。”东方白说罢,期待地看着巴金轮。 巴金轮顿时傻了眼,喵了个咪的,三选一?小爷我哪样也不舍得放弃啊。 第十八章 易容术 巴金轮心里那叫一个百般纠结,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连盛菜的盘子他都恨不得给装怀里揣走了。 “师父,三选一,没得商量?”他不死心地问道。 东方白摇了摇头。 他低下头暗自思索,这用药一道,他从采花门中倒是获得了不少配方,若是假以时日,自己未必不能配出像样的药来。而那推拿之法,虽然听起来神妙,可还需近身触碰到别人穴位方可有效,以自己这微末的功夫,别人又哪里会给他机会。 倒是这易容之术,虽分内外,但听起来都能改变自己的外貌,自己和莫言归若侥幸能逃脱这老淫棍的魔爪,又还得面对武林正道无穷无尽的追杀。想当初,若是在丐帮自己就精山这易容之术,岂那么容易被正道人士认出自己的身份? 还是小命要紧,巴金轮心里默念,既然贪多嚼不烂,便从这易容之术开始自己的淫贼之路吧! 于是,他坚定地对东方白说道:“师父,徒儿想先请您先传授易容之术。” “好!”东方白见他能拿得起放得下,也是赞了一声,道,“既如此,今日为师便让你见识一下‘淫圣’的绝技,你且出房在外候着,待为师唤你,你再进来。” 巴金轮狐疑地看了躺在床上的莫言归一眼,心想这老淫棍不会趁机对好师姐做什么吧。 东方白立时便看穿了他的心思,喝道:“既是授艺,岂可分心,快出去。” 巴金轮只得一步三回头地挪着步子走了出去,轻轻带上房门,站在门外候着。他心里既是期待,又是担忧,没等片刻,便抓耳挠腮起来。 他将耳朵贴在房门上,想听听里面到底有何都动静,可房中却全无声息。约莫等了一顿饭时间,也未见东方白出声,他心里直嘀咕,难道这老淫棍就这么拐带师姐跑路了? 他伸手想要推门进去,又怕惹怒了东方白,一气之下不教他易容之术,正在他焦灼之际,便听得房中一个含糊的声音道:“进来吧。” 巴金轮猛地一推房门便走了进去,只见房中小桌旁,俏生生坐着一位佳人,正托着香腮,双目含春地看着他,不是他的好师姐莫言归又是谁? 巴金轮惊喜地道:“师姐,你的穴道怎么解了?” “时辰到了,自然就解了呗。”那女子声音娇媚,却不是莫言归的嗓音。 巴金轮猛然醒悟,再细看这女子,一身粗布罩衫,分明是东方白的穿着,而莫言归还好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眼中俱是惊骇之意,大约也是为东方白易容得惟妙惟肖所震惊。 “像不像你师姐?”东方白站起身来,在巴金轮面前转了圈,除了服饰不对,整个颈部以上,完全是一名妙龄女子的模样,甚至连一头青丝也看不出丝毫作假的痕迹。 巴金轮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 “为师不曾听过你师姐的嗓音,所以虽改成了女子的声线,却没法和她一样。但若是让为师听她多说几句,便是嗓音,你也难以分辨。”东方白脸上浮现起一丝笑容。 他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东方白的手,大叫道:“师父神技,还请教我!” “呵呵,”东方白轻捂朱唇,笑了一声,便是连这不经意间的动作也有着女子的风情,“这不过是时间仓促,以外易之法,浅显地改变了形貌而已,若是你近身仔细查看,还是会看到些许破绽。” 说罢,他撩起脑后的假发,露出被发丝盖住的颈子,依稀还有些老年人的褶皱,不曾完全消除。他又指着桌上摆放着的花白的假胡须道,“平日里为易容方便,为师都不留胡须,只带着一副假的,所以若是你细看我的下颌,还是能看出些青茬的痕迹。” “而这男扮女装最难之处,便是此处。”东方白仰起头,露出了脖子,原本应该长有喉结之处,却没有丝毫凸起,令巴金轮惊诧不已。 “师父,这是如何办到的?”他不解地问道。 “这就需要用到内易之法,”东方白从桌上拿起一个不过一寸见方的黑色木盒,打开盒盖,里面填装着乳白色的药膏,“此物名为冰肌玉骨膏,只消用指尖挑那么一点,涂抹在喉结之上,用指力揉捏一盏茶时间,便能使喉结内陷,颈部皮肉看起来还光洁无比。” 说着,他又打开一个桃木盒子,里面分为两格,一格中有十余粒青色的小药丸,另一格中则是青色的药膏。 “此乃为师独门调制的‘化声散”,这药丸内服,药膏外敷。药丸服下去半个时辰内,能暂时将你原本的嗓音化去,而你在药丸药力持续期间,敷上这青色药膏,令这药膏渗入你的喉间发声之处,慢慢揉搓,可逐渐改变你的声线,直到变为你满意的嗓音。” 说到此处,东方白背过身去,用手在脸上一抹,已是将面部易容的装束卸去,而被药力改变外形的喉结,却依然不见踪影,嗓音也仍是那娇媚的女声。 “看你小子这副猴急的样子,为师今夜便将这其中的门道,细细说于你听吧。首先,这易容讲究的是‘色香味俱全’。” “色香味俱全,难道这易容和做菜一般?”巴金轮不解道。 “不错,这‘色’字指的是便是你目光所及的视觉,若是外形上乔装得不到位,那必然被人一眼拆穿;而这‘香’字,则指的是易容之人的体味,若是一个壮汉乔装成少女,却不掩饰男子的汗臭,旁人稍一靠近,便要露陷;最后这个‘味’字,指的可不是味道,而是‘韵味’,男女老幼,儒道僧俗,不同人的行为举止有自己独特的‘韵味’,似你这般混账的泼皮,要是易容成个书生,摆一摆衣袖,挥一挥折扇,都会被有心人看出破绽来。这‘味’也是易容术中,最难达到的一点。” 巴金轮一夜无眠,这晚,他见识了东方白神奇的易容术,又听东方白将其中的诸多变化讲解了一番,最后他捧着一堆易容工具折腾了一宿,直到东边天色已开始微微泛白,才稍微小憩了一会。 睡梦中,他兀自回想着东方白所说的‘韵味’,易容之术虽然首要是改变你的形貌和声线,可若是你的动作举止与你所扮之人大相径庭,那也是全然白费功夫。 所以在梦中,他忽而化身道骨仙风的云襄道人,忽而化作童颜巨*乳的仲孙仙儿,王命徒、萧三、陈叔、云阳等等一众人物如走马灯似的在他梦里来回穿梭,最后,他忽然发现自己变成了又老又丑的峨眉老贼尼离尘师太,终于抵受不住,惊呼一声,给吓醒了。 其时,窗外已是大亮,东方白早已起身,收拾好行囊,准备继续上路。 巴金轮打了哈欠,问道:“师父,咱们这是到底要去哪里啊?” 东方白道:“无需多问,随为师上路便是。” ……………… “什么?师父您老人家要去峨眉?”巴金轮差点把下巴砸在地上,“可是……可是徒儿听说,离尘那个老贼尼,可是专杀那个淫贼……那个我辈中人啊。” “呵呵,吾与那离尘师太有旧,此番前去,也是想向他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有旧……”巴金轮顿时浮想联翩,都说离尘师太这个老尼姑年轻时定然是受过情伤,莫非……他忙朝东方白看去,只见这老淫棍面貌猥琐,身材干瘦,怎么也不像能勾搭上一派掌门之人。 东方白却不愿再向他多说,反而问他昨晚研习易容之术有何心得。这易容之术博大精深,巴金轮一夜之间岂能融会贯通,只得在一路上不断讨教,东方白倒是有问必答,倾囊相授,时不时还出手指点下他,内易之时该如何用药,用“化声散”时要怎样揉捏咽喉,才能将嗓音变成不同的声线。 三人又约莫行了两日路程,便进入了湖广境内。这日天色渐晚,恰好前方便是武昌城,东方白便要在城中休息一宿。 “徒儿啊,这两日,这易容之术也算教的差不多了,不过若要有所成,还需得经过实练方可。”东方白入城后四下环顾了一番,道:“咱们先找个客栈用饭,饭后,为师可要考教考教你,看看你是只学到些皮毛,还是真的有所心得了。” 第十九章 风情万种谁家女 东方白带着两人在客栈开了三间客房,简单地用了晚饭,东方白道了声:“为师出去买些东西,你且在客栈中候着。” 巴金轮应了一声,便老老实实呆在房中。自从见识了东方白的绝技之后,他逃跑之心便渐渐淡了,只觉得东方白所教授的东西真是闻所未闻,令他眼界大开,何不如先好好跟着东方白学几手呢。 片刻之后,东方白带着一个包裹便回来了,他将巴金轮唤到房中,将包裹扔给了他。 “方才为师说要考教考教你,你可准备好了?”东方白说道。 巴金轮捧着包裹问道,“不知师父要怎么考教徒儿?” 东方白嘿嘿一笑:“这包裹里是为师方才去成衣店随便买的男子衣衫,你便用为师传授你的易容之术,好好打扮一番,在这小镇中勾搭个女子回来,便算是你过关了。” 巴金轮一听,心中那是自信满满,拍着胸脯道:“这还不简单,就看徒儿的吧!” “慢着,”东方白一脸老谋深算的样子,“你想的倒是容易,可为师却不能由着你胡来,第一,不能用武力强迫,第二,不得花银钱引诱,你可能做到?” 他听了心下便觉得有些为难,用强他自然是看不上的,可连银子都不让花,那些小娘们儿哪那么容易上钩? “师父,要按您说的可没那么容易办到,不如您老再传徒儿几手?” “你小子,就知道讨价还价,”东方白笑骂道,接着便从怀里摸出本薄薄的册子来,扔给了他,“这是为师编撰的独门推拿之法,回头你去自己先钻研,不懂再来问我。不过今日之考教,你就得全凭易容之术,不得动其他脑筋!” 巴金轮满满地捧着一怀东西回到自己房中,他先翻开东方白给他的册子,见其中记载了数十种不同功效的推拿手法,虽然都细细绘了图案,且注文密密麻麻,但大部分推拿手法都使起来繁复无比,需要对揉捏的力度和穴道的位置有精准的了解。 眼见这推拿之法一时半会也帮不上什么忙,他只得把念头回到易容术上,打开那个装满衣衫的包裹,只见里面各式各样的男子衣衫五花八门。 “这是佃户穿的葛衣,衙役的皂衣,秃驴的僧袍,商人的绸衫……”忽然,他眼前一亮,只见包裹中有一套白色的儒生装。 半个时辰后,客栈中走出一位摇着折扇,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正是易容改装后的巴金轮。 武昌城乃是大夏国中南部闻名遐迩的名城,城内里巷阡陌,衙署丛集,府学、贡院、文庙等建筑遍布,天下文人骚客云集于此,留下了不少青楼佳人红袖添香,落魄才子金榜题名的风流雅事。 巴金轮这等乡下地主老财出身的懵懂小子,除了苏州城,哪里见过如此繁华的场景。此时,天色方暗,华灯初上,勤快的夜市小贩已将道路两边占得满满的,两旁酒楼之上,有高声吟诗作对的书生,也有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江湖豪客,整座城便如夜不能寐一般,热闹非凡。 街上人头攒动,车水马龙,行人之中虽大部分是带着妻妾出来游玩的男子,可也不乏带着丫鬟出来闲逛的小姐。中原大地受鞑靼人统治近百年,用血腥地屠杀将中原人传承千年的礼教踏得粉碎,也将男尊女卑的传统给磨灭了大半。 想当初太祖起兵北驱胡虏之时,便有许多巾帼英雄毅然从军,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功勋。便是当今崇德帝,膝下有一位公主和一位皇子,但也更宠爱这位朝华公主,大有立她作皇太女之意。因此,整个大夏国民风开放,远不似前朝大齐国那般要求女子三从四德,只能待字深闺之中。 看着满街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巴金轮折扇一摆,喜的满眼尽是桃花。他本来就生得唇红齿白,又是少年郎最为意气风发的年纪,再换上这一身儒士的打扮,更显得眉清目秀,风流倜傥,一时间街上不知抛来多少个媚眼,又勾走了多少少女的芳心。 他每每上前搭讪,这些小姐们无不是将俏脸掩在团扇后面,偷偷地用目光扫着这少年郎英俊的面庞,而那些伶俐的丫鬟,则替她们的主子问这问那,恨不得把巴金轮祖宗八代的底细都盘问个清楚。 可每当聊久了,小姐们见他只是满口花花,却哪怕连一根最寻常的首饰也不舍得买,便渐渐失去了谈话的兴致。甚至有的姑娘在摊位上都捏着个耳坠赞叹了半天了,他虽然明白人家姑娘在暗示什么,可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家姑娘看他的眼神从爱慕变成了鄙夷,最后寻了个借口,飞快地带着丫鬟溜走了。 明明揣着银票,却只能在这些小姐们面前露出一副穷酸样,这叫巴金轮如何不郁闷。他沿着街道慢慢走着,拐过一个弯,只觉得一阵香气扑面而来。 只见这条街道虽然不如之前的街道热闹,可两边的店面都挂着各色各样精致的灯笼。每家店门口必然站着一位妙龄女子,挥舞着香帕搔首弄姿,时不时还将驻步停留的男子给拉进店里。 巴金轮折扇一收,一敲掌心,心头大喜,这里莫非就是武昌城的窑子一条街? “怡红院,春香阁,暖玉楼……啧啧……都是好去处。”巴金轮迈开步子,便朝这条街里走去。待他走近了才发现,每家店中是莺莺燕燕,笑语欢声不假,可门口都守着好几个黑粗硬的护院保镖。 喵了个咪的,拳头开路和银子开路都不行,真是让人无路可走啊。巴金轮还没胆子大到在不能还手的情况下,上门去吃霸王餐的地步,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去。 这条街道竟然出奇的长,越往里走,道路越窄,行人也越发稀少起来。待到最后,眼前却成了一条曲径通幽的小巷,巷内小路上铺着青石板,两旁俱是些幽静的小院,微微泛着亮光。 巴金轮本待掉头重回那人声鼎沸之处,却听见巷子中“吱呀”一声,一间小院的竹门开了,里面走出个提着灯笼的女子。 那女子上半身隐在黑暗之中,只能看见半身素雅的青色襦裙。这女子大约是看到巷口有个人影,便举起灯笼一照。巴金轮这才看清原来是个五官清秀,娇俏可人的小丫鬟。 这小丫鬟见是位白衣公子,先是浅浅一笑,又朝巴金轮招了招手,“公子,里面请,我家小姐恭候多时了。” 这丫鬟虽然年龄不大,可嗓音中却隐隐带着一股媚意,只把巴金轮给勾得神魂颠倒,心想若这丫鬟都如此,那小姐又该是如何呢,脚下便不由自主地跟着朝里走去。 走进小院,只见院子深处是两间竹屋,一溪流水穿院而过,水上跨着一座精巧别致的太湖石,这石上木雕而成的亭台楼阁俱全,还插了些许郁郁青青的竹枝。溪水旁摆着一桌两凳,俱是用竹子编成,桌边点着一盏青铜雁足灯,灯火半明半暗之间,透着一丝丝暧昧。 “公子,请坐,待奴婢为您沏茶。”那丫鬟一双妙目在他面上流连了一会,才轻摆着裙角,进屋去了。 过了片刻,这丫鬟又袅袅婷婷地端着一个茶盘走了出来。“公子,请用茶。”她轻柔地端起茶盏,递到巴金轮身前。 巴金轮正接过茶盏,便觉得掌心似乎被什么给挠了一下,他一抬眼,见这丫鬟眼波流转,一只纤纤玉手放在唇边,小指微微翘起,在她自己的朱唇上轻轻一划而过。 巴金轮登时整个人酥了半边,就想要去拉那丫鬟的小手,却听得竹屋中传出铮地一声琴响,一个清冷的女声道: “公子,不知今日要听奴家弹奏何曲?” 他连忙朝那竹屋中看去,只见那竹帘之后,若隐若现地跪坐着一白衣女子,双手悬在一架瑶琴之上,正朝他这边看来。 第二十章 不识李逵是李鬼 “要听何曲?”巴金轮故作镇静地端起茶盏,便要一饮而尽,总算是想起此时自己所扮的乃是一附庸风雅的书生,只好轻轻抿了一口,又小心翼翼地将茶盏放在竹桌上。 “那请姑娘为小生奏一曲《阳关三叠》吧。”他搜肠刮肚总算想出一支曲名。 那女子轻声道:“那奴家便献丑了。” 竹帘后的女子轻抚琴弦,一阵婉转流畅的琴声便如流水般从竹屋中响起。巴金轮哪里懂得什么欣赏,只装作陶醉状半阖着眼睛,随着节拍微微点着头。 那女子奏了一段,忽而檀口轻启,便随着琴声唱了起来: “清和节当春,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霜夜与霜晨。遄行,遄行,长途越渡关津,惆怅役此身。历苦辛,历苦辛,历历苦辛,宜自珍,宜自珍。” 这女子虽然说话时语声清冷,可唱起曲儿来,声音却极是圆润,便是连巴金轮这种不学无术的泼皮,也听得浑身舒泰,不知不觉便沉浸其中,待他回过神来,就听到瑶琴奏起最后一声清响,一曲竟然已奏完。 他连忙站起来躬身作揖,道:“姑娘琴歌双绝,小生对姑娘的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源源不绝……” 只听得竹屋中叮的一声,似乎是那女子击响了什么物事,那丫鬟便笑嘻嘻地对巴金轮行了个常礼,“我家小姐请公子进屋一见。” 巴金轮精神一振,心想终于到戏肉了,强自按耐住兴奋之情,迈着四方步走到竹帘前,又是一揖,道了声,“恕小生无礼。”便一撩帘子,走了进去。 只见瑶琴后跪坐的这位白衣女子,未施粉黛,容颜说不上绝美,五官比例却恰到好处,眉眼间自有一股出尘脱俗的气质。她见巴金轮进来,双颊微红,看来也是没想到来人竟是一位玉树临风的少年书生。 “小青,给公子换茶。”这女子道。那唤作小青的小丫鬟应了一声,便端着茶盘去了院后。 两人相视了片刻,却是谁也不曾开口,最后还是这女子嫣然一笑,说道:“公子莫非是第一次来红袖招?” “红袖招?”巴金轮有些不知所措,若这女子甩着锦帕扑上来“哥哥,妹妹心头肉”那般乱叫,他便知自己应该直接提枪上马了。然而这女子虽然绝非良家,但这般风姿,又不似寻常青楼女子,反而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姑娘,小生乃是苏州人士,途经此地,因此实不知这红袖招……”他迟疑道。 “红袖招说的便是这条巷子,巷中俱是独门独院,似奴家这般的,在此巷中就有十二家。”这女子双手拢在袖中,盯着巴金轮的脸道,“奴家秋娘,今年二十有二,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小生……小生这个……”巴金轮不曾料到对方会问起姓名,心道,这狎妓一事,难道还得通名报姓?可一时间,他又编不出个像样的假名来,只得急中生智,道:“小生复姓东方,单名一个剑字。” 咣当——只见小丫鬟小青正端着新沏好的茶水走近竹屋,听到“东方剑”三个字,一失手便将茶盘打翻在地。 秋娘也一脸吃惊地捂着嘴道:“难道公子就是人称‘青浦先生’的江南新晋才子东方剑东方公子?” 巴金轮挥挥手,道:“哪里哪里,小生不过是书剑盟中的一位江湖人,姑娘想必是弄错了人。” 秋娘先是又惊又喜,接着一脸哀怨地道:“公子何必又欺瞒人家,谁不知道东方公子文武双全,不仅是位剑术大家,还是永平三年南直隶乡试的解元公。奴家听人说,公子明年就要赴京参加会试,为何此时不在家温书,要远行来这武昌城呢?” 小青听了插嘴道:“小姐,以东方公子的大才,想必早已成竹在胸,这行万里路如读万卷书,公子又岂会在家读死书。” 秋娘笑道:“是了是了,秋娘见到公子欢喜过头了,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忘记了,真是该打。你这丫头,快去重新给东方公子沏一壶好茶。” 巴金轮听这俩女人你一句我一句,言谈中东方剑这蓝衫书生,竟还是令无数女子魂牵梦萦的人物,心头顿时便不爽起来。 可转念一想,若不借这东方剑的名头,这秋娘岂能那么好说话,轻易便跟自己回客栈?他还不如就借着东方剑的虎皮做大旗,没准能通过那老淫棍的考教。 于是,他故作谦虚道:“姑娘过誉了,江南一地人杰地灵,才子辈出,小生不过侥幸,才有些许虚名,万万不敢妄自尊大。” 他正欲找个借口提出要那秋娘随自己回客栈一行,或者哪怕让小青这个小丫头去一趟,自己也好交差,却见那秋娘喜滋滋地道:“今日既与东方公子有缘一见,奴家近来新谱了一曲,这便弹奏于公子,还望公子不吝赐教。” 说罢,秋娘双目一闭,微微沉思了片刻,指尖在琴弦上一划,一曲佳音便缓缓而出。 巴金轮此刻是坐如针毡,让他指点弹琴,还不如给他个破碗,让他敲上一曲《莲花落》,至少他混迹丐帮之时,没少听那帮乞丐翻着花样唱这曲子。 他拼命在肚中填词造句,想编几句像模像样的评语,不料秋娘这次弹奏的曲子却不长,琴声一停,秋娘一双妙目便期待地看着他。 巴金轮张了张嘴,肚中却无一点干货,只好咧嘴一笑,赞了声“秒!” 可似秋娘这般迎来送往的风尘女子,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见巴金轮这副神情,心中便已起疑,“久闻公子的书法乃江南一绝,一副《玄秘塔碑》已有柳公的八分火候,今日可否给奴家留一副公子的墨宝,日后奴家寂寞之时,也好有个想念。” 秋娘这一席话说的情意缠绵,可听在巴金轮耳里,却叫苦不迭。那小青刚刚端着茶盘进来,听秋娘这么一说,便立时又出去取了一套文房四宝来。 看着小青很自觉地开始研墨,而这秋娘又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眼都不带眨一下,他哪里还装得下去,霍地站起身来,拱了拱道:“姑娘一定是弄错了,小生复姓东方不假,可这‘贱’乃是淫贱的‘贱’,并非姑娘所说的‘青浦先生’。小生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辞!” 说罢,他大袖一甩,便要出门。 “你给我站住!”小青将手中的砚一扔,“好大胆的贼子,竟敢行骗行到红袖招来了。” “小青不得无礼。”这秋娘却涵养极好,不急不怒地说道,“既然进了我家小院,不管公子是宝剑的‘剑’还是淫贱的‘贱’,都是奴家的贵客,还请公子千万不要与这不懂事的丫鬟计较。今日时辰已晚,公子何不便宿在奴家这小院之中?” 巴金轮见潇洒公子哥也装不下去了,哪还敢在此留宿,硬着头皮道:“小生确有要事在身,改日,改日吧。” 秋娘倒也不勉强,站起身来行了一礼。那小青嘟着嘴走上前来,小手一摊,“那便请公子会钞吧。” “会钞?会什么钞?”巴金轮隐约感觉有些不妙。 “会钞就是付钱呀,公子你听了我家姑娘两首曲子,又喝了一壶茶,一共是三十五两银子。”小青连忙走到门口,用狐疑地目光盯着他,“公子,你不会是要赖账吧?” “三十五两?你们是打劫的吧?”巴金轮跳了起来,把那佳公子形象不知丢到哪去了,且不说他今日压根就没带银钱出来,便是带了钱,也不会为两首曲子和一壶茶付三十五两银子。 小青冷笑一声,“哪里来的乡巴佬,也不打听打听我红袖招是什么样的地方,这里岂是寻常人等能上门的?便是武昌府的知府大人要请我家小姐赴宴唱曲,那也得十两银子一曲,你是脸比知府还大呢,还你真当自己是什么解元公了?” “哼,少跟我来这套,别以为小爷我不知道,你们这是赤裸裸的讹人,就这两首破曲子,一壶烂茶,给个二两纹银,已经算小爷给面子了。”巴金轮暴跳如雷,从来都只有他讹人,今日却让人给讹了,他如何不恼。 “那好呀,公子您倒是掏出二两银子来让奴婢瞧瞧。”小青斜着眼看着他,一脸地讥诮之意。 巴金轮顿时语塞,一张脸涨得通红,恼羞成怒起来。 忽然,他又听得“叮叮”两声,却见那秋娘面带寒霜,玉手轻摇,敲响了一座铜罄,说道:“柴叔,今儿晦气,又有不长眼的上门了,还得麻烦您老人家出手调教调教。” 话音刚落,屋内便多了一位身着深色家丁服的老者,阴鸷的目光直向巴金轮射来。 第二十一章 放开我师姐 砰——巴金轮整个身子被柴叔提着扔出了院外,那柴叔冷冷地道:“后生,下次出来打听清楚红袖招是什么地方再来厮混,否则就不是吃上一二十记耳光这么简单了。” 说罢,柴叔腰身一佝,悄无声息地隐没于院子中。 巴金轮被打的双颊红肿,不过他倒也颇为硬气,既然答应了老淫棍不用武功,便绝不反抗,只是以内力护住牙床,以免被人把牙齿都打掉了。 这柴叔明显身负武功,却不知为何在这烟花之地甘当仆役,难道真如那丫鬟所说,此地接待的都是达官贵人,乃是不同于前面风月街的高档场所。 巴金轮撇撇嘴正要站起来,心中犹在遗憾今晚老淫棍的考教估计是黄了,却不料小院的门吱呀一声又开了,便见小青端着盆水余怒未消地出现在门口。 哗——一盆凉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将他脸上的易容之物给冲了个稀烂。 小青见他脸上黄一块,白一块,啐了一声,“看你穿的人模狗样的,没想到是个穷酸,害我被落得一顿埋怨。”才骄傲地关上了院门。 巴金轮自嘲地咧了一下嘴角,倒也不怨这院中之人如此对他,毕竟他连二两银子也拿不出来,可不是活该给打一顿。他默默爬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往来路走去。 出了巷口,巴金轮又经过那条风月街,此时他浑身湿透,面上的惨状更是令人不忍直视,好在他混迹丐帮之时,早已习惯了这副潦倒的样子,只是一边走一边清理脸上被水冲化了的易容药物。 这街两边的风尘女子,见他狼狈不堪地从小巷出来,纷纷指指点点:“又一个给赶出来的,看他这穷酸样,也敢进红袖招?这年头,没钱又想吃天鹅肉的蛤蟆可真多,呸!” 巴金轮没搭理这些讥讽,一路小跑着溜回客栈,先到自己房中换了身干净衣服,又把脸上收拾干净,这才忐忑不安地往东方白屋里走去。 他走到东方白屋前,却发现里面黑灯瞎火的全无动静,心想,难道老淫棍这就睡下了,还是他早就对自己能通过考教不抱希望? 忽然,他听到莫言归的房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一种难以言状的恐惧感顿时涌上心头,他迈开大步跑到莫言归房前,见房门紧锁,房中微微亮着光,他心头焦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脚踹开房门。 房中的一幕让他睚眦俱裂,只见老淫棍赤裸着上身,一双手正在解莫言归的衣衫。莫言归此刻动弹不得,香肩处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幸好里面白色的抹胸还紧守着她的要害之处。 “你在干什么!”巴金轮脑袋轰地一下如炸开一般,冲上去就抱住东方白的腰,把他死命往后拽。 东方白起先被他撞破好事,还略有些尴尬,但见这徒弟冲上来要跟自己拼命似的,不禁勃然大怒,一把揪住巴金轮的头发,将他猛地一甩,砸在墙上。 “干什么?为师不是早说了,要替你取了这女娃子的‘红丸’,以免你深陷情孽。”东方白道,“今日恰好她月事刚尽,正是采阴补阳的最佳时机,难不成你还要忤逆师父?” 巴金轮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如斗牛般与东方白对视着,道:“不行,这是徒儿的女人,师父你还讲不讲伦理纲常。” “什么伦理纲常,都是放屁,我淫圣一门,从来不说这些虚理。”东方白淫邪地一笑,“徒儿,待为师先享用完了,日后也未尝不会给你留一口。” 绝不是这样的,巴金轮心目中的淫贼,绝不是如此强行占有女子的身体,以供自己淫乐。他自小与王命徒厮混,亲眼见王命徒掳回来无数女子,可王命徒从未在女子不能反抗的情况下,便占了人家身子,若是那女子始终不愿,王命徒最多是不理不睬,任其自生自灭。 于是,巴金轮道:“师父,若是淫圣这一门行事如此不入流,那和街边的混混蟊贼有什么区别,便是弟子我,也看不上!” 见巴金轮贬低师门,东方白动了真怒,一张脸渐渐冷了下来,“我便是用强,你又能如何?”说着,他一只手又要向莫言归胸口伸去。 巴金轮就地一滚,已到了床边,半跪在地上,后背紧紧靠着床沿,死死抓住东方白的手,“师父,弟子不肖,只要您老人家能放我师姐一马,弟子便是做牛做马,也不会忘记师父的恩德。” 东方白气的假胡子都抖了起来,劈手一记耳光便打在他脸上,“你……你这个逆徒,你到底还想不想学为师的三绝?” “想学!” “那你让开!” “不让!”巴金轮仰着头,拧着脖子道。 又是一记耳光,打在他本来就已经红肿的脸颊之上。 东方白每咆哮一句“让开”,巴金轮只要回一句“不让”,便是一记耳光,直至最后,双颊乌黑,几乎都要渗出淤血来。 莫言归双目无神地在巴金轮身后默默地听着两人争锋相对,两行泪水忽然从眼角流了下来。以她的性子,若不是被点了全身穴道,此刻定然要杀光周边所有之人,可自己眼下只能靠这个小淫贼,用最愚蠢和屈辱的方式,来替自己保住清白。 东方白一连扇了巴金轮十几记耳光,才算出了胸口的恶气,其实他自被巴金轮撞进房来,一腔欲火便已消散大半。按他平日的处事风格,遇到此等逆徒,便是一掌击在天灵盖上,直接清理门户了。 可东方白一想到自己一身通天彻地的奇技淫巧,至今找不到一个像样的传人,唯有这小子各方面底子都不错,还又真心想学,若是弄死了他,自己又何处再去寻这么一个弟子。 他背着双手,不耐烦地在房中来回踱着步子。见巴金轮依然保持着半跪的姿态,一点不敢放松的盯着自己,也觉得甚是无趣,当即挥了挥手道,“为师让你勾搭的女子可带到了?” 巴金轮一滞,道:“徒儿无能……” 东方白冷哼了一声,道,“我看你整天死守着这女子,日后也未必会有什么出息!”说罢,气鼓鼓地走了出去。 经这么一闹,师徒二人心中是存了芥蒂,巴金轮随时提防着老淫棍再度对莫言归下手,竟是片刻也不敢与莫言归分开。东方白则在指点他之时,也渐渐有了保留,全不似之前那般尽心尽力。 这一日,三人离了武昌城,正在路边一家小酒铺打尖,巴金轮先伺候东方白享用上好酒好菜,又把莫言归软绵绵不着力的身体扶好,刚喂了几口米饭,便听得一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 “剑师兄,仙儿饿死啦,在这吃点东西吧。” 来人正是书剑盟大侠,别号“青浦先生”的东方剑和小师妹仲孙仙儿。三人六目相对,均是愕然。 东方剑第一时间将师妹揽到身后,环目四顾了一番,拉着师妹在靠边的桌旁坐了下来。 “剑师兄,那不是在苏州帮仙儿打坏人的大哥哥么?咦,身边还多了个好漂亮的大姐姐,噗,还有个猥琐的小老头。” 不出所料,东方白的目光一陷入仙儿小师妹身上就再也拔不出来了,口水从歪斜的嘴角丝丝滴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老头中了风。 “童颜巨*乳!极品啊!”这老淫棍忍不住摇头晃脑。 不过片刻地失态,东方白又镇定下来,一边故作镇定吃菜,一边偷偷地朝那边瞄着,贼溜溜的眼珠子转个不停,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趁着老淫棍的注意力被小姑娘所吸引,巴金轮连忙假装给莫言归喂饭,一手暗暗在她背上划着字:“我——给——你——解——穴” 他反复划了多遍,却只见这姑娘原本冰冷的双目中,几欲喷出火来。巴金轮顿时气的七窍生烟,我的好师姐,我是在帮你脱离苦海,不是要吃你豆腐好伐! “小子,嘿,小子!喊你呢!”东方白压低声音,用胳膊肘拱了拱他,悄悄将一颗小药丸推到他手边,又朝书剑盟师兄妹努了努嘴,示意他找个法子给这俩下药。 见塞过来的是东方白一路上吹嘘过多次的独门春药“金风玉露丸”,巴金轮撇了撇嘴,看在仙儿小师妹的面子上,这次巴爷就帮你们一把,至于能不能逃脱魔爪,就看你们造化了。 当下,他也不犹豫,捏起药丸,运指一弹,这药丸沿着一道歪歪斜斜地轨迹,嗖地朝仲孙仙儿尺寸夸张的胸部飞去。 第二十二章 都在装蒜 ‘噗!” “剑师兄!他偷偷用东西弹我!” 仙儿如一只受了惊的小鹿,双手捂在胸前,胸口的巨物一阵波涛汹涌,酒铺里顿时齐齐传来一阵吞咽口水之声。 只见东方剑气的满面通红,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喝道: “淫贼,光天化日之下还不知收敛,看剑!” 瞬间一人一剑化作一道蓝影直奔巴金轮面门而来。 “真是个不成器的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就你这样,给你一百年你能出师?”东方白的火气看起来更胜一筹,吹胡子瞪眼睛对巴金轮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骂归骂,老淫棍手上却也没闲着,一双肉掌迎上了书剑盟大侠的长剑。 看着两人过招,巴金轮真是胆战心惊,这老头分明是将扮猪吃老虎演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只见这老淫棍在东方剑的剑招下,左支右绌,频频遇险,几次眼看屁股都快被削掉了,只是凭借着深厚无比的提臀功,才堪堪躲了过去。那有气无力的掌法,脚底拌蒜的步伐,活脱脱一个年老体衰的渣老头。 眼看东方剑尽占上风,那边仙儿小师妹咯咯笑着拍起手来。 “剑师兄,加油!把他们都抓回书剑盟,老的到畅春园当花匠,小的到洗砚池给谭师姐当书童!” 真是个没心没肺、大脑缺筋的丫头,你没看你家剑师兄已经将一套君子剑法翻来覆去地使了两三遍了,那老淫棍也不过是被剑气削掉了几根头发而已么…… 东方剑见奈何不得这不起眼的老头,心中焦急,唰唰几剑封死了东方白的退路,引剑回身,长剑上嗡嗡作响,显见是将十成的内力注入了剑身。 “淫贼,看招!【夫子难当】”东方剑爆喝一声,手中长剑声势大涨,化作一片剑光将老淫棍笼罩在内,数十道剑光中,长剑真正的目标是老淫棍肋下【大包穴】。 正在东方剑全力一击,便要刺中老淫棍的要穴之时,东方白却忽然咧嘴一笑,无视那数十道虚影,原本迟缓的动作猛一提速,身形微错,便将长剑从腋下让过,单臂一夹,竟夹住了剑身。 东方剑方才全力出招,丝毫不曾留有余地,长剑被人夹住,一抽之下竟然纹丝不动。 “你……!”东方剑大惊失色,眼见老淫棍一掌已轻飘飘地拍到自己胸前,不得不弃剑向后退去。老淫棍却化掌为指,顿时将二人距离又拉进了一分,一指重重点在东方剑的胸口。 东方剑闷哼一声,捂着胸口腾腾倒退了数步,这一指点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立时便将他击成重伤。 老淫棍哈哈一笑,步步进逼,眼神愈发肆无忌惮地起来,吓得一旁的仲孙仙儿捂着双眼,小小的身躯哆嗦个不停。 “徒儿,可看到了?我淫圣门下从来不靠一身蛮力取胜,像这等所谓名门正派的‘高手’,向来眼高于顶,咱略施小计,便叫他吃不了兜着走。”东方白一边趁胜追击,一边还不忘了向巴金轮传授心得。 罢了罢了,这东方剑的死活小爷才不在乎,可这小姑娘还没到任人采摘的年纪,若是落入了老淫棍之手,那是十分的不妙,巴金轮心想,索性送佛送上西天,就再小施援手一次。 巴金轮他趁众人不注意,从地上捡回那粒“金风玉露丸”,悄悄地捏碎化入酒壶之中。 接着,他拎着酒壶,怪叫一声:“师父!让徒儿来助您来一臂之力!” 他一个飞身便作势便要朝东方剑扑去,忽地,脚底一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摔了个五体投地,手中的酒壶则顺势朝着两人飞去。 酒铺中酒香四溢,正在打斗的两人被着忽如其来的酒雨浇了个正着。 他趴在地上,一边手舞足蹈地做挣扎状,一边眯着眼偷偷看着两人,这“金风玉露丸”的药力到底有没有像老淫棍吹嘘的那样,抬手之间便能让烈女变荡妇。 果然,仅仅几息之间,老淫棍就气息沉重,身形飘忽起来,一双老眼时不时地瞟向一旁的仲孙仙儿。 东方剑则趁机缓了口气,整个人仿佛没受任何影响一般。喵了个咪的,难道四书五经读多了,连春药都不管用了? 忽然,老淫棍大吼一声,也顾不得正在与东方剑过招,一把朝仲孙仙儿的胸口抓去。 “老匹夫尔敢!” 见小师妹即刻便要受辱,这位书剑盟大侠怒发冲冠,一撩下摆,瞬间朝老淫棍踢出九脚。 “清波踏影!” 老淫棍却头也不回,单掌反手挑、劈、拉、引,将九脚俱化于无形。 “啊,休碰我师妹!”东方剑此刻双目如血,一口白牙将下唇咬的鲜血淋漓,可他的腿法虽然一脚快似一脚,但却无法阻挡东方白半步。 同门情,兄妹意,哎。巴金轮暗叹,可惜小爷我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最多咱们四个路上搭个伙,还能凑成一桌麻将…… 眼看着极品小师妹的胸前之物便要惨遭蹂躏,场面却忽然风云变幻。 那东方剑就地一滚,已将自己的长剑抄在手中,如鬼魅般刺向老淫棍背心,动作看似很慢,却转瞬即至,令人完全不及反应。以东方白的功力,在这轻描淡写的一剑之下,居然来不及避开,仓皇之中只能以肉掌拨开剑锋,顿时掌上一片殷红。 东方剑脸上被一阵青气笼罩,所使剑法与先前完全不同。若说【君子剑法】走的是潇洒飘逸的路子,这诡异剑法则给人一种鬼气森森的感觉,一时间整个酒铺中的温度也好似降了下来,令人毛骨悚然,背后阵阵发凉。 东方剑整个人身如虚影,运剑如飞,伴随着一声声“桀桀”惨笑,老淫棍身边仿佛出现了三四个持剑的蓝衫男子,打的他竟然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巴金轮看得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好你个东方剑,连你也在这装蒜! “不对!你这不是书剑盟的【君子剑法】!这是什么邪门鬼招数?”东方白措手不及,身形连退数步,却只能勉强躲开东方剑如跗骨蛇蝎般的快剑。 东方剑也不答话,冷着脸一剑快似一剑,老淫棍身上的血痕不断增加,眼见形势岌岌可危。 巴金轮在一旁冷眼旁观,喵了个咪的,若是东方白打赢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又要对好师姐下手,自己可保得了她一时,保不了她一世;若是这东方剑打赢了,谁知道会不会转头就把他当淫贼扭送到官府去一刀咔嚓了,总之,姓东方的,没一个好东西。 他心下盘算着,想起东方白所说的那三项绝技,易容术自己已学了个大半,只是缺乏实练;推拿之法,则刚刚入门,尚有许多不解之处,原本还指望着东方白讲解,至于那用药之道……他看着莫言归软软不能动弹的身子,心一横,罢了罢了,当初师姐将我从必死之地救出,我巴金轮身为一顶天立地的爷们,岂能为了贪图这些技法,便将她留在“虎穴”之中? 他向来是个当机立断的机智淫贼,既然拿定了主意,便立即开始行动,他悄悄将包裹背好,接着缓缓地挪动着身子,最后一把抄起莫言归便跑出了酒铺。 “师父,您老可一定要顶住啊!待徒儿练成我采花门的神功,灭了书剑盟给您老报仇啊!哈哈……” …… 半个时辰之后,酒铺中所能站立者唯有仲孙仙儿一人,老淫棍被东方剑的诡异剑法打的丢盔卸甲,慌不择路地夺门而出,连马也不敢上,一头扎进了密林之中。 东方剑单膝跪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手指微微擅抖,看样子连剑柄也捏不住了。 仲孙仙儿哇地一声扑在东方剑的背上,“剑师兄,你千万不要死了!” “咳……咳”东方剑勉力拄着长剑站起身来,将师妹紧紧搂到怀里,“仙儿别怕,有师兄在,谁也害不了你。” “可是那个老头看起来好可怕,师父看起来都没他么厉害……”小姑娘潸然欲滴,忽又好奇地道,“剑师兄,你刚才用的剑法好厉害,我怎么从来没见你用过啊。” 东方剑目光一冷,他拍了拍仙儿的脑袋,说道“这是师兄为了保护仙儿自创的剑法,你要是告诉别人就不灵光了。” 仲孙仙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不曾看到东方剑眼中闪过的那一丝决绝。 第二十三章 对峙 巴金轮骑着马载着莫言归狼奔豕突,心中大骂个不停,东方剑那诡异的剑法看着凌厉绝伦,可居然没戳死这老淫棍,还让人家给跑了出来。这不,东方白又贼心不死地吊在两人后头,紧追不舍。 很显然,老淫棍现在对巴金轮的恨意已超过了对冷艳师姐和**幼齿的兴趣,现在心里估计指不定想把他这个欺师灭祖的逆徒怎么大卸八块、五马分尸呢。 不过幸好东方白没有抢到马匹,只能两条退追四条腿,但就算这样,巴金轮也好几次被他缀上,险些又落入虎口。 “莫师姐,是这里不?要不就是这里?不对,按了半天也没反应哟?” 莫言归有气无力地趴在马背上,估计也是被巴金轮这擀面似的地解穴方式给打败了。 “师姐,你这穴道再解不开,咱俩迟早得给那老淫棍逮住卖到妓院去,我都解了两个时辰了,全身都按遍了,你这双腿还是动不了啊。” “巴金轮,你这十几年功夫都练到狗身上去了么,连个穴道都解不开!”莫言归怒道。 “这些年不是光顾着和老王喝酒了么,用他的话来说,内功这种东西,只要能搞的定自己女人就够了,练那么高做什么。再说了,师姐你现在双手已能动弹,为何不在自己把两腿封住的穴道给解了?” 莫言归恨恨地白了他一眼,道:“我后颈大椎穴尚且被封,双手虽能行动,但真气运行不畅,如何自行解穴。” 巴金轮灵机一动,从怀中翻出那本推拿大法,沾了口吐沫,飞速地翻了起来。这几日,他虽然请教了东方白不少关于推拿的手法问题,但终归还是一知半解。 他琢磨着这推拿大法和武功中的点穴虽然不同,但总有想通之处吧,他便三三两两去册子里寻那他能看懂的段落,依着册子中的图样,在莫言归身上揉捏起来。 随着他在不同穴位的揉捏,莫言归这脸上的表情便精彩起来,时而双目含泪,全靠强忍着才没涌出,时而浑身奇痒,便似有万只蚂蚁在肌肤上游走。 待到后来,也不知巴金轮按到了何处,莫言归忽然嘤咛一声,发出一阵细若箫管的**,只见她脸颊通红,双腿紧绷,身子不住地哆嗦起来。 “你……你这个淫贼,放开我……”莫言归伸出手去,死命想推开巴金轮,可她运不得真气,寻常女子的力气又哪里推得过巴金轮这青年男子。 巴金轮也察觉自己必定是用错了手法,当下讪讪地收回了手,可心中却心花怒放,拼命想要把刚才所按的穴位和手法记下来,这必定就是老淫棍所说的能让女子欲仙欲死的推拿之法,居然给自己蒙对了。 正在此时,就听背后远处传来一声怒气冲天的大喊:“臭小子,哪里跑,还不快快下马受死!” 他回首一看,东方白满头乱发,衣衫褴褛地从山坡后跃了出来,门牙似乎也少了好几颗,正朝他俩飞奔而来。 哎呦,不好,这淫棍又追上来了,真是不撞南墙死不休。他一夹马肚子,催着马儿如箭一般窜了出去。 “小子,休走!” 他背后风声呼呼大作,各种石块、断枝被东方白一顿乱掷,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忽然,老淫棍居然摇摇晃晃地拔起了一棵一人多粗的大树,临空挥舞了一圈,径直朝他们砸来。 巴金轮正待拨开马头躲避,胯下的马儿大约是跑脱了力,前蹄一软,斜着栽倒在地。一时间,两人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前面拐弯处正是一道悬崖,他俩便直直朝着崖下坠去…… ……………… “老淫棍,有种你下来!” “臭小子,有种你爬上来!” 巴金轮和莫言归此刻正身处峭壁上的一处石台上,这块从山崖中延展出的石台救了他俩的命,也断了他俩的逃生之路。这不,东方白正趴在崖顶,探出一张尘泥与血痕交织的老脸,和他对骂着,全无一丝“淫圣”的高人风范。 “你就不怕他真爬下来?”莫言归倚坐在石壁上,看着巴金轮吐沫飞溅地用苏州土话和人打嘴仗。 他得意洋洋地用袖口擦了擦嘴:“怕个球!下来了他也上不去了,再说了,小爷我虽然武功不及他,但也没少带淬毒暗器,我不信他临空跳下还能躲得开!” “放屁!老夫像你那么蠢才会跳下去!”东方白在上面扯着嗓子喊道,“下面这巴掌大的地方,我看你们吃什么喝什么,等你们饿的半死,老夫再下去收拾你们,哈哈。” 说罢,上面传来悉悉索索堆草垛的声音,不一会一阵炊烟伴随着烤鸡的香味飘了下来,这老淫棍竟然就地大吃大喝起来。 他和莫言归面面相觑。 莫言归幽幽地道:“我合欢谷弟子向来行事随心所欲,杀伐由心,没料到我第一次出手救人,就落了这么个下场。” 听她这么说,巴金轮不禁心里有些赧然,说到底,是自己和老王拖累了她,可怜一个如花似玉的黄花大闺女,就这么陪死在这了,而且只怕她的下场比他巴爷还要凄惨百倍。 一念之下,他俩竟相对无语,只有东方白时不时大快朵颐的声音传下来。半晌,巴金轮自己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开始咕噜噜叫起来,他咕咚吞了口口水,正待破口大骂一番以振士气,却见莫言归眉间微蹙,脸上忽红忽白。 “师姐,你不舒服?” 莫言归面色有些不豫道:“你扶我起来,我要方便。” 方……方……方便?巴金轮大窘,莫姑娘,这地方连躺一个人都不够,你要方便,让我站哪去? 莫言归脸上一冷,那丝羞赧片刻间烟消云散,“你这大男人婆婆妈妈什么,我还没嫌弃你在这碍事,你倒拿捏上了?” 得得得,巴金轮心想,小爷我作为未来的淫贼储备人才,什么大阵仗没见过,方便就方便,小爷我不占你便宜,免得又吃你的大耳刮子。 当下,他扶着莫言归,闭上了眼。 “耳朵塞上,手扶稳点!” 巴金轮撇撇嘴,撕了了俩布条塞住耳朵,过了一阵,感觉莫言归完事了,才又扶着她靠着崖壁坐下。 “巴金轮,你是不是觉得合欢谷女子都特别下贱。”莫言归双眼无神地看着天空。 “师姐你说笑了,我见过的每个合欢谷女子都是人间绝色,美艳那个风……风……” “风骚是吧。”莫言归凄然一笑,“是呀,江湖人看我们不就是人尽可夫,轻佻放荡么,连在这个老淫贼眼里,我也不过是个上佳的鼎炉罢了……” “师姐你错了!”巴金轮见她神色凄楚,忙义正言辞地说道。 “每个江湖人都不同的活法,不同的活法都有不同的精彩,就像那个武当的什么云襄道人,一身道貌岸然,却经不起一巴掌热翔;那个书剑盟的什么东方大侠,亏我还救了他师妹,却不知恩图报,只会空谈正邪之分;看咱们老王,虽然江湖上人人喊打,可活的潇洒,杀的快意,就算是劫个色,也都劫的你情我愿,从没听说用过什么下作的手段;便是小爷我,那也是方圆十里人人称赞的有为青年,潜力无限!” “再说师姐你,尽管你每次一出场,别人都在偷偷看你的大腿,可那是别人心中不轨,岂能赖到你头上来,小爷我最看不上那些口是心非,有贼心没贼胆的人物!” “不同的活法,不同的精彩……”莫言归轻轻念道,忽然,她噗嗤一笑:“巴金轮,偷看我大腿的人,就是你吧?” “咳……咳……”他连忙掩饰地咳嗽了两声,“我可是立志成为一代淫贼的人,这算是必修功课……对……必修功课嘛。” “就你?合欢谷里百八十号弟子都排着队要做这行呢,你算哪根葱。”莫言归白了他一眼。 他正待强调一下自己的雄心壮志,崖上又传来老淫棍哼哼唧唧的声音。 “真是美味……嗝儿!你们两个小家伙也饿极了吧,现在便让你们见识一下老夫的手段。你这逆徒,看我如何把你炮制成一根人棍,这女娃子嘛,老夫自然要好好享受一番,然后卖给漕帮,那里可是有上千的精壮后生会好好伺候你,嘿嘿。” 老淫棍不知道在崖顶折腾了些什么,过了片刻,忽然浓烟滚滚,接着一大捆燃得正着的枯枝被推了下来。小小的石台顿时被浓烟所笼罩,将两人熏的满眼是泪。 第二十四章 合欢诀之双#修大法 巴金轮刚一脚把柴火踢下石台,上头东方白又是一捆砸下来,虽说峭壁间山风凛冽,可这石台实在是太小,渐渐得他便觉着胸口阵阵烦闷,喘不上气来,他晃了两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忽然,一块湿布蒙在了他脸上,虽然味道嗅起来有些怪异,却阻住了那呛人的浓烟。 “师姐,还是你灵光,”巴金轮忙把湿布挽在脑后,打了个结。回头一看,莫言归脸上也盖着块紫色的破布,看样子是刚刚从哪里撕扯下来。 “真没看出来,师姐你还蛮有急智的,这么一会还能找到水给浸湿了……”巴金轮正说着,却见莫言归面色古怪地盯着自己,他脑袋一个激灵,鼻子用力嗅了两下,恍然大悟地闭上了嘴。 喵了个咪的,巴金轮心想,这好歹也算童子尿吧,我要是点破了……好险好险。 烟雾中,莫言归的身形显得有些朦胧,只听她轻轻问道:“巴金轮,你想不想逃出去?” “师姐,你有办法?”巴金轮惊喜交加。 “不错,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还记得在丐帮苏州分舵的那紫色烟雾么,此物唤作‘极乐迷魂丹’,丹丸触地即碎,所生紫色烟雾须臾之间便能令人七窍流血而死。而若是以火炙烤此丹,便能引发笼罩方圆数百米的毒烟,无色无味,经久不散,除非内功已臻化境,否则那老头必死无疑。”莫言归道。 他顿时大喜,“师姐,此等犀利手段,要早使出来,何至于被这东方白追的如此狼狈!” “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想要毒烟完全覆盖此地,必须用火将丹丸的药性完全催发,至少得一炷香功夫。一路上你追我赶,根本没时间彻底催发药性。” “哈哈哈哈,那就是了,东方白守着悬崖死不肯走,正好给了毒烟发挥的机会。等咱俩上去,非得把这老东西剥得赤条条的,挂到苏州城头去。”他越想心头越舒畅,不禁笑出声来。 “是你上去,不是咱俩。”莫言归轻轻道。 啥? “毒烟不分敌我,所以想要活着出去,必须先服解药。而解药,只带了一份。”莫言归看也不看他,干脆闭上了眼睛。 巴金轮顿时怒发冲冠,竟然一把揪着莫言归的领口将她提了起来。“你这说的什么屁话!两个人一起下来,你让我一个人上去?你当我巴金轮这脑袋前面长的是什么?这叫脸!” 莫言归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秀美的睫毛微微噏动着,似乎对于他瞬间飙升的胆量和大胆的动作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一时之间,连说话都有些口齿起来。 “你……你居然敢这么拎着我,还……还敢这么和我说话?你……还看!” 从巴金轮这角度看去,紫色衣领下露出大片的真空地带,雪白的胸脯随着他的提拉动作,剧烈地起伏着。 擦……动作过火了,巴金轮强忍着鼻孔中的热流,一扬头颅,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这个办法不行,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让小爷我扔下你跑路,我以后还有脸去见老王?还怎么让我的后人给小爷我著书立传了?难道让他们写,某年某月某日,先祖巴公讳金轮抛下手无缚鸡之力的美娇娘,连淫贼该做的事都没做,就逃之夭夭了?真是岂有此理!” 莫言归被他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看起来有些回不过味来,只有一双妙目在他脸上来回移动,似乎在查探他说的话是否是真心之语。 “算了,此事休要再提。”巴金轮颓丧地一屁股坐在石台上,心里盘算着不吃不喝究竟能支撑几日,亦或在这布置个陷阱,等东方白下来,先夹他个半死不活的,哎不行不行,这巴掌大的地方,东方白再白痴也不会上当。 “巴金轮——” “干嘛?”他不耐烦地说道。 “我还有一个办法……”莫言归轻轻咬着嘴唇说道。 “别再跟我说什么不靠谱的办法了啊,正烦着呢。”他没好气地答道,男人有时也是有点小脾气的。 “你把耳朵贴过来,我跟你说。”她的声音越说越小。 干什么神神秘秘的,女人就是事多。巴金轮哼了一声,靠了过去。 莫言归在他耳畔吐气如兰:“只要能解开我下身穴道一解,我们就能一起上去,我虽然不是他的对手,但百回合内,他也未必奈何的了我,我们可边战边逃。” 他有些无可奈何,要能解开你的穴道,我早就搞定了,这不小爷我内功低微,派不上用场么。 “我合欢谷独门内功合欢诀中有一至高法门,名为‘双修之术’,双修之时真气互换,不但能冲开被封的穴道,还能在短时间内功力大增。” 巴金轮两只眼睛瞪地比铜铃还大,双……双……双修,姐姐,没听错吧,你这是要和我……双修,这个我梦寐以求多年却一直无机会触及的神奇领域! 莫言归微阖着眼帘,脸上一阵晕红,“是的,我的合欢诀练至第七层已有三年,想要突破瓶颈,突破到第八层,则必须经过双修之术调和阴阳之气,而此前,我一直未曾尝试……” 喂喂喂,等等,这还是那个高冷的莫师姐么,难不成自己出现幻觉了吧。巴金轮忍不住伸手过去捏了捏她红润的脸蛋,恩,没错,挺滑挺软,是真人。 此时的莫言归未像平日里那样不假颜色,连自己的手放在她的脸蛋上,她也只是脖子轻颤了一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一大老爷们也不能让人家姑娘家再主动了,当下,巴金轮腰身一挺,便脱去上衣,露出精赤的上身。 他双眼一闭,怪叫一声:”师姐,来吧,请不要怜惜我!” 半晌,没听见动静,他睁眼一看,只见莫言归正用一副看白痴的眼神望着他。 “你脱衣服干嘛?” “不是双修吗?不脱光光怎么双修?” 莫言归脸上仿佛写着:我就知道你要想歪。 “你想多了……我合欢谷双修之法博大精深,入门极易,但要融会贯通则需要极大的悟性与定力。” “你我初涉双修,则需先自对方檀中穴中互换真气,将两人体内丹田气海连通,运行七七四十九个周天后,两人丹田气海趋于同源,真气才可不受限制地在双方体内游走,以打通闭塞的经脉,迅速提升功力。至于……你想的事情,那是要双方都修炼合欢诀第九层,最后冲击大圆满境界之时,才需要那样……” 哦,原来如此,他心头不由得有点小失望,不过修炼武学向来需要循序渐进,一步登天这种事情在他看来纯属意淫,他照着半本残缺的合欢诀秘籍都能练上这么多年,要说耐心,没人比他更好了。 当下,巴金轮按照莫言归所说的,两人盘膝相对,莫言归将右手掌心抵在他的檀中穴上,然后,巴金轮也伸出右手,向她胸口的檀中穴按去。 尽管隔着衣衫,所触已是一片起伏和绵软,只感觉手掌处传来一阵温热和轻微的心跳声。 他心头一荡,脑海里不由自主胡思乱想起来,只感觉自己的手忍不住要在那美好的地方上下抚动。 正在他心神激荡之时,听见莫言归冷冷地道:“巴金轮,别让我看不起你。” 他心神一凛,拼命把邪念挤出脑海,运起微薄的合欢诀真气,通过右臂上的经脉向莫言归的檀中穴输去,而几乎同时,一股澎湃的真气从他的檀中穴中一拥而入,如利剑一般破开了他体内闭塞多年的经脉。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悬崖,有悬崖的地方必有奇遇。 虽然不是遇到绝世高人,也没有捡到古谱秘籍,但有一位貌美如花的师姐以这种羞答答的功法助人功力大增,还是令巴金轮幸福得像花儿一样…… 说起来,合欢谷内功中的双修之术确实精妙无比,他从未听说有哪门哪派内功能令两个人体内的真气化神为虚,不分彼此。 两人的真气从彼此的膻中穴进入对方体内,先是一番试探和碰撞,待发觉彼此都是同源同质的合欢诀真气,便迅速地交汇相融,形成一股密不可分的庞大真气。 这股真气在两人体内运行了四十九个周天后,将两人淤塞闭合的经脉悉数冲开,又在两人的丹田中徘徊冲击,将两人气海夯得严实无比。 “巴金轮,你又走神了!” 巴金轮体内的真气在莫言归的指挥下调皮地冲撞了下他的丹田,顿时搅和得他如烈焰灼心一般。 他也不甘示弱,恶狠狠地调动莫言归体内的真气,在她经脉中扭成一串串麻花。 随着两人对对方体内经脉和真气的运行路线越来越熟悉,这股合二为一的庞大真气运转地愈发畅快起来。 不多时,便见莫言归身体轻轻一抖,被封的穴道俱已被冲开。 而他则受益更多,他的功力原本就与莫言归有天壤之别,所以真气优先补全了他体内的不足,一阵难以言喻的充盈感迅速溢满他的气海。 而新生的真气又源源不断从两人的丹田涌出,相汇相融,竟似涛涛江水,连绵不绝。 第二十五章 绝地反击 “终于突破到第八层了……”莫言归轻舒了一口气,缓缓收回了右手,又见巴金轮还死皮赖脸地按着自己胸口不舍得放开,当即“啪”地一声,将他的手打开。 “师姐,这双修之术简直是神奇之至!我的合欢诀功力好像也提升了好几层,现在我感觉丹田内真气充盈,在经脉中运行起来源源不绝。”巴金轮腆着脸笑道。 “不错,现在你大约已有合欢诀第六层的功力,便是遇上丐帮的云阳之流,也已有一战之力,便是武当首徒云襄,也轻易奈何不得你了……”莫言归若有所思地道,“难怪我娘说,我是天生的纯阴之体,我的双修伴侣藉我之力,内功修炼将突飞猛进,一日千里……真真是便宜你了。” 他顿时乐的合不拢嘴,喵了个咪的,小爷我如今也晋级江湖青年才俊阶层了,行走江湖还不得横着来。以后那八大门派环肥燕瘦、婀娜多姿的江湖美女们,统统都是我的囊中之物……不对,不对,是六大门派,少林和武当里只有秃驴和道士,哪来的美女……哎哟! 莫言归一指点在他的咽喉上,尖利的指甲已划开了他脖颈间的细皮嫩肉,巴金轮顿时感到一股热乎乎地液体顺着衣襟淌了下来。 “巴金轮,你给我听好了。”莫言归面若覆霜,冷冷地道。 “我爹有四十七个双修伴侣,所以我娘只和他有三夕之欢的机会,我至今也没有见过我爹长什么样。不过,从我十八岁那年起,我爹就只有我娘一个人了,你懂吗?” “那……那四十六个都?”他结结巴巴地问道。 “都死了。” 巴金轮倒抽一口冷气,喵了个咪的,你又没给小爷我生孩子呐,这……这咱们这双修也才刚刚开始,怎么就直接给绑死了? 他喉头一痛,显然莫言归指尖又加了力,一瞬间,他清醒过来,他面对的不是一位情窦初开的邻家女子,而是合欢谷最恐怖、最冷血的存在。 巴金轮打了个寒颤,立时便正色道:“师姐,请不要随意怀疑我的人品,东方白都证实了,二十年来,我巴金轮守身如玉,为的就是在茫茫的人海中能遇到师姐,双修之路漫漫远兮,途中伴侣却唯有师姐一人!” “更何况,我娘……是我爹的第十八房小妾,”巴金轮一脸痛苦地仰面朝天,似乎在回忆着不堪的往事。 “我娘只是我爹用五两银子换来的侍妾,还不如大夫人所用的便桶值钱。” “若非生下了我,她在家中只能与下人一起用饭,整日里起得比鸡早,吃的比狗少。” “我那八个哥哥见不得我有任何好玩意,连我娘用体己银子给我买的一只竹蜻蜓,都要抢走。” “在家丁和丫鬟眼中,我只是挂着个少爷的名,却没有少爷的命,谁都可以呵斥两句……呵呵……” 莫言归怔怔地看着他的面孔,指尖上的力量一分一分地减弱,最终把手挪了开来。 “原来……你的身世,也是这般的苦……”莫言归有些落寞地道,“至少在谷里,还有师父和师兄都对我很好。” 巴金轮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喉头还在隐隐作痛,背上已被沁出的冷汗所湿透。 他又心里跟敲了边鼓似的七上八下,这一顿胡诌可吹破天了,回头可得记得和老王对个口供,不然巴家上下一百三十一口性命不保也。 巴金轮正胡思乱想着,这会要是去摸摸师姐的小手,她是不是会就娇羞地半推半就了。忽然,一个硬物噗地一声砸到他后脑勺上,巴金轮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根大鸡骨头,上面还颤颤巍巍挂着几丝鸡肉。 “臭小子,给熏得半死了吧。”东方白的脑袋又出现在悬崖上。 石台上的两人这才发现,双修之时,真气在他们体内运行了四十九个周天,呼吸进入了内循环状态,他俩居然完全没受到浓烟的袭扰。 巴金轮心头灵光一闪,忙拉着莫言归一起躺倒在崖壁上,装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翻着白眼,朝着东方白哼哼唧唧。 “老夫还有千八百种手段不曾使出,哼,敢在老夫手底下耍花样,你们还嫩了点。”东方白眯着眼睛,似乎在观察两人的气色,是否已在浓烟笼罩下失去了神智。 可他俩紧紧贴在峭壁上,从东方白的角度只能看到四条伸开的双腿。 过了半晌,这东方白终于按捺不住,一条树皮搓成的绳索抛了下来。接着,他沿着绳索,小心翼翼地攀爬下来。 巴金轮转头看向莫言归,她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只见东方白一只脚刚刚踩上石台,莫言归便一跃而起,一掌切向东方白的腰间。 见莫言归穴道已解,东方白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嘿嘿一笑,显然早有准备。他一手抓紧绳索,一手反捏向莫言归的手腕,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用小巧腾挪的功夫过了七八招。 “女娃子,早知道你的武功和身法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不过老夫一生在床上摸爬滚打,最擅近身缠斗,在此弹丸之地,看你能在老夫手下走几招。” 莫言归也不接话,面无表情地将一套腐骨蚀心掌使了出来。这套掌法乃合欢谷内堂弟子方可修炼,需要修习者每日将双掌在毒液中浸泡两个时辰,每七日还需换一种新配制的毒液,如此反复两年,方有小成。 在这方寸之间,从莫言归掌心激发出的毒素,随着掌风不断扩散,东方白顿时便感到呼吸一滞,他定睛一看,莫言归掌心之中,青色和紫色变幻莫定,隐隐有着慑人心魄的邪性。 东方白闭住呼吸,双掌一错,按向莫言归的双肩,待莫言归的毒掌击来,又倏地变换了方位,总之绝不以双掌与莫言归相交。 两人又是极快地拆解了数十招,那东方白瓮声瓮气地说道,“女娃子,别以为老夫看不出来,这毒掌需要你时刻催动内力与毒素相抗,我倒要看看你这合欢诀内功能支撑多久。” 听了他的话,莫言归却嫣然一笑。这一笑蚀骨销魂,直把东方白晃的差点没走岔了气,劈出的手掌顿时一滞。 趁着这空当,莫言归身形一侧,早已蓄势待发的巴金轮揣起大金轮,借着她的掩护直刺向东方白的胸口。 “萤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小子,你作死。”东方白见是巴金轮出手,不屑地随手一掌,便想将大金轮震飞。可锋利的轮刃却挟着一股凌厉的内力,一下破开了东方白的护体真气,在他的手掌之上划出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这怎么可能!你竟能破了老夫的护体真气?”东方白捧着手掌,身形摇摇欲坠,一脸的难以置信地狂嚎着。 短短时间内,先是遇到东方西瓜这种暴走式的逆袭,又遇到巴金轮这样扮猪吃老虎的后起之秀,只怕他已经悔死了为什么自己这么一大把年纪,还要跑出来行走江湖。 巴金轮紧紧抓着莫言归的小手,从她掌心输送过来真气在自己体内澎湃激荡。两人对视了一眼,经过真气四十九周天的双修,他们早已心意相通。 说时迟那时快,莫言归一手抓着垂下的绳索,腾空跃起,待她飞升之力殆尽,身形将要下坠之时,抓着巴金轮的手将他用力一提,抡圆了便向上抛去。 他借莫言归一抛之力,高高跃起。待上升至极限,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真气迅速充盈全身,身子顿时一轻,运力又将莫言归向上抛去。 几息之间,两人交错飞升,真气在他们体内来回游走,谁的势竭,便有另一人的真气补上。 仅仅片刻功夫,巴金轮已翻身踏上崖顶,一手将莫言归也拉了上来,一手用大金轮在崖顶轻轻一划,那树皮结成的绳索,如断了线的风筝,飘飘荡荡向悬崖深处坠去…… 东方白在底下看的目瞪口呆,如此爬山之法只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若是日后,双修至大成,两人岂不是能携手凌空,白日飞升! 不过,东方白很快就回过神来,三两下封住自己手掌处的穴道,阻住了喷涌而出的鲜血,指着顶上就骂起来: “臭小子!有种你下来!” “东方白!有种你上来!” 风水轮流转,今朝到我家,东方白,你也有今天!巴金轮双手叉腰,站在悬崖边哈哈大笑,“小爷我像你那么蠢才会跳下去。下面这巴掌大的地方,我看你吃什么喝什么。等你饿死了,小爷才不会给你收尸!” “不理他,我们走。”他一把牵住莫言归的手,问道:“师姐,咱们去哪?” 莫言归一双眸子里尽是茫然:“去哪儿?我不知道……随你……” “走,去找老王。咱俩给他坑成了这样,得好好敲他几顿竹杠!” 夕阳下,两个人的影子渐渐被拉成细长,唯有东方白骂不绝口之声在风中慢慢消散。 第二十六章 勾搭 重善镇最近不太平,据说先是镇后头的大山里出了妖邪,能吸人魂魄,祸害良善,幸得路过的修道高人将其制服,收为了坐骑。 再是县城里下来的官差老爷把通缉布告贴的满大街都是,整天跟赶鸭子似得,驱使着保长和保丁们侦缉凶犯,逮住生人就狠狠搜查盘问一番。 而镇上见多识广的老者还爆出了更加骇人听闻的猛料,那些官服上绣着飞鱼,配着腰刀的官差乃是当今天子的亲军——锦衣卫!哎哟喂,重善镇这屁大的地方,什么时候来过这样的官,那可是县太爷见了都得跪下叫祖宗的主哟。 “今……有采花淫贼巴……金轮,苏州人士……面白无须,身形猥琐……”张老丈身为镇上为数不多的文化人,此刻正摇头晃脑地向乡亲们念着告示的内容。 “岂有此理!”人群中忽然跑出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跟被踩了尾巴似的,一蹦三尺高,非指着告示上淫贼巴金轮的画像嚷嚷, “这是谁画的?叫他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他,看看这眉眼,这身材,哪一点像我……巴金轮这淫贼了?这吃皇粮的,也得上点心是不,不能拿着皇上的银子整天吊儿郎当啊!” 人群中又快步走出来一个老妪,一巴掌就拍在老头脑门上,“作死了你,不好好在家腌咸菜,跑这来胡闹。快点给我滚回去,全家就你一双汗脚,你要不踩,还得花钱雇别人来踩,今儿这两百斤白菜踩不完,你别想睡觉了。” 说罢,老妪一把揪住老头的耳朵,扭头便走。这老头兀自还不甘心地大呼:“哪里猥琐了!哪里猥琐了!分明是那画师学艺不精……” 待两人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再三查看,确定无人追踪之后,这老妪才松开了老头的耳朵。 这老头谄媚地一笑:“师姐可真是博学,没想到您老人家对腌咸菜这等奇技淫巧也了然于胸,小的我真是拍马都追不上……” 这对老人家正是乔装打扮的巴金轮和莫言归,自打从东方白这东方白手中逃出,二人便再也寻不着王命徒留下的暗记,只得一路漫无目的地瞎碰。 可这一路,莫言归又回归成那个冷艳的师姐,任巴金轮百般讨好也不愿再与他行双修之事,巴金轮几次趁着夜色悄悄摸进师姐的房中,都是直接吃了一顿胖揍,被打得头破血流,连开口的机会也没有。 对女人心思的琢磨,巴金轮与王命徒相比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他索性想着,不如等找着老王,再跟老王讨教讨教这位师姐究竟是个怎地意思。 直到进了这重善镇,他二人才终于发现些端倪,且不说这镇上悄然出现的锦衣卫,便是乡间谣传的仙人捉妖记,在有心人眼里,也不难看出乃是江湖人之间的一场血战。 “什么御剑飞行,法宝齐出,打的天雷滚滚,引动天劫……分明是武当派的真武大阵。”莫言归道,“这真武大阵乃武当镇派阵法,需九九八十一人方能运转,通常都用作门派间的大战。用来对付大师兄,倒也不算夸张。” 听莫言归言语间并不十分担心,巴金轮倒是有些忧虑,“喵了个咪的,师姐你把这阵法说的这么邪乎,老王莫不是给秒成了渣?” “那也未必,若是武当有心要置师兄于死地,‘三靑四云’随便来几个就够了,出动【真武大阵】,分明是想生擒活捉。” “‘三靑四云’是个东西,难道很厉害么?”除了在苏州见过的几个以外,他对江湖人士几乎一无所知。 莫言归道,“‘三靑’指的是武当派掌教兼净乐宫长老青阳,玉虚宫长老青莲和紫霄宫长老青峰,算是当今武当派辈分最高的三人,‘四云’便是比‘三靑’低一辈的云襄、云清、云修和云心,那云襄乃是青阳老道的大弟子,传闻以后会由他接任武当派掌教。” “难道这些人都比老王还要厉害?”巴金轮颇有些不信。 “‘三靑’与我师父同辈,师兄估计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过以师兄九层合欢诀大圆满的境界,‘四云’单打独斗,均不是他的对手。” “那师姐你呢?”他追问道。 “我?不知道,没打过。不过听说‘四云’中武功最强者还不是云襄,而是其中最年龄最小的云心。这云心据说是个痴迷于武道的天才,四十多岁便将武当派内功【内丹术】练到不逊于他师父青峰的地步。” 巴金轮一拍大腿,有些忧虑地道:“若武当派真有这么多高人,那老王岂不是危险得很,咱们得赶紧想办法救他出来……”正说着,他忽然停住,想到了一件事情,忙向莫言归看去。 莫言归眼中一亮,也是向巴金轮看来,两人目光相接,不约而同地说道:“马!” 此去武当山尚有千余里路,若是凭两条腿走过去,只怕只能赶上为王命徒做头七了。 巴金轮若有所思,锦衣卫这次征用了附近所有的马匹,一看便是为了供给将要路过的大军,区区一个江湖采花案,锦衣卫何以如此大动干戈。 “劫马……”莫言归思索了半天,就挤出这两个字。 巴金轮又是一拍大腿:“师姐真是高明,镇上不就是那屠苍生带着七八个锦衣力士么,师姐弹弹小指,便能给他们打趴下。不过呢……” “把你的手拿开!” 巴金轮恋恋不舍地将手从莫言归的大腿上挪开,臊眉耷眼地辩解道,“不过呢,以小的来看,锦衣卫在镇外定还驻扎了大队人马,若是我们动了镇上的这拨人,只怕立时便会惊动了外面的大队,不如我们智取!” “智取?” “不错,师姐,我们如此这般这般……” …… 屠苍生这两天心情很低落。 自从赴苏州办这采花案起,他就诸事不顺。先是在丐帮分舵走脱了人犯,招来上峰的一顿训斥,接着就收到传书,说已调动锦衣卫红旗军的一个千户,要他随军捉拿王命徒等相关要犯,押解回燕京。 身为黑旗百户,屠苍生对锦衣卫内各旗间的龌龊一清二楚。红旗军主沙场征战,黑旗军主刑名断案,向来互相掣肘,不大瞧得起对方。他一黑旗百户孤身呆在红旗军军营,每日里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于是,他自请了为大军筹措马匹这一差事,带着七八个力士来到重善镇,找当地保长征用了间院子,作为临时驻地。 岂料,连这几个红旗军最普通不过的锦衣力士,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不,两个负责值守的力士正跟驻地门口的一名花枝招展的女子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大爷,您看您这猴急的,咱也不能在这大门口就……” 好一个妖娆的女子,只见她身材高挑,酥胸半露,青丝如缎,一袭鹅黄银条纱裙子下,若隐若现地浮出大片的白腻,直看得两个锦衣力士眼珠子直掉进了沟里。 这女子身后跟着个相貌猥琐的小厮,一看便是那拉皮条的龟奴,操着一口嘶哑的嗓音,喋喋不休地冲着两个力士喊价: “一人二两银子,少了不干!” 这两个力士对视了一眼,银子倒不是事儿,可这院子里蹲着一个黑面瘟神,若是被他看见自己带了野妓进去,又得是一番官司。 一个力士淫笑连连地在那女子臀上捏了一把,道:“去你那里,每人再给你加五钱。” “哎哟,大爷,奴家那里地方小,哪容得下您二位这么魁梧的军爷……”这女子扭动腰肢,闪躲着力士的咸猪手,举手投足之间风情万种。 这力士眼都直了,骂骂咧咧地道:“娘希匹,进去就进去,还怕了那黑脸不成!” “混账!”屠苍生黑着脸杵在院子门口,“李三贵,丁大典,你二人好大的胆子,在外执行军务,也敢公然招妓!” 那一直咸猪手不断的力士李三贵拧着脖子道,“姓屠的,少跟我来这套,又不是在营中,哪那么多规矩!” 另一个力士丁大典也顶了一句:“老屠,莫不是你看着眼馋,想拔个头筹啊,兄弟仗义,让你先上。” 屠苍生气得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这帮无法无天的红旗兵痞一直对他阴奉阳违,这几日办征马这差事,从小老百姓家各种揩油,这些屠苍生也就忍了,可今日要把女人带进驻地,简直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屠苍生右手按在刀柄上,正欲出刀教训下这两个力士,不料他忽然感觉到不对劲,那妖艳女子的身上,竟然隐隐散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 他斜眼向那两人看去,只见女的媚态万芳,男的猥琐下流,脑袋里咯噔一下,便想起两个人的身形来。难道,这两人竟敢自己送上门来? 屠苍生暗自松开刀柄,冷哼了一声,装作置身事外的样子,径直回了院中,不疼不痒地给两个力士留了句:“动静别搞太大!” 这两个力士一脸不屑地朝屠苍生地背影呸了一口,急吼吼地拉着那美人的手,朝院中自己的房间走去。待三人入了房,那小厮在外回身探看了一番,也悄悄钻进了房间。 屠苍生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他一回院中,便不动声色地唤来其余几个力士,埋伏在周围。 “屠大人,你可看真切了?真是我们要找的人犯?”锦衣力士中有人小声问道。 “不会错了,在苏州城劫走那小子的就是这个女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便是合欢谷妖女莫言归。” 锦衣力士中显然有人听说过莫言归这个煞星的威名,脸上顿时便露出踌躇之色。 “无妨,待房里动上手了,我们再进去。我来拖住那妖女,你们几个先逮住那小子,最后一起围攻妖女,我等以有心算无心,她便是插翅也难逃,这回的功劳是直接呈到指挥使大人面前的,那可通了天了!” 几个力士眼中一片火热,咬着牙点了点头。 果然,不多时房间里便传来轻微的打斗声和闷哼声,屠苍生一抬手,众人同时撞开门窗,一跃而入。 第二十七章 巴爷也抖起来了 只见李三贵已歪着脑袋斜躺在床边,眼见是不活了,丁大典左肩上一道一尺多长的口子,一直拉到胸口,兀自右手挥舞着单刀勉力支撑。 屠苍生一挺绣春刀,便向莫言归攻去。莫言归见中了埋伏,情急之下拔出李三贵的腰刀,一刀迎了上来。双刀交错,屠苍生趁她接的仓促,又是连劈四五刀,刀刀不离她的要害。 那几名锦衣力士一进入房中,便自发地结成了个战阵,将巴金轮团团围住,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屠苍生心中大定,手中绣春刀呼呼地施展开来,不给莫言归缓过劲来的机会,以至于她连续十多招,只能勉强守住门户。 与其他江湖门派的功夫相比,锦衣卫刀法乃是经过沙场千锤百炼而成,最重气势,出招不带丝毫花俏。见自己占了上风,屠苍生便从腰后解下铁索,只待锦衣力士擒下巴金轮,便以合围之势,拿下这妖女。 岂料他等了半晌,周围的力士也无人来援。屠苍生急忙朝四周一看,只见那些个锦衣力士在巴金轮一双肉掌之下,死伤狼藉,居然无人是巴金轮一合之敌。 巴金轮转眼间收拾完了锦衣力士,悄无声息地又是一掌朝屠苍生背后拍来。 屠苍生无暇去想这小淫贼的功力何以忽然大进,只好一刀向朝他背心袭来的这一掌劈去。 这时,一直死守不攻的“莫言归”哈哈大笑了一声,一手在自己头脸上一抹,居然摘下了一个黑乎乎的假发套,劈头向屠苍生砸来。 屠苍生只听得这佳人口中冒出男人的浪笑声: “喵了个咪的!你们这蠢笨如牛的锦衣卫,怎么对得起皇帝老儿给你发的皇粮!” 眼前的这一幕大变活人,让屠苍生睚眦俱裂。身边的锦衣力士俱已无活口,而自己在男扮女装的巴金轮和女扮男装的莫言归前后夹击之下,险象环生。 尤其是莫言归的一双毒掌看似绵软,却阴毒异常,即使是被掌风带到,也让人阵阵头晕目眩。 屠苍生不愧是办案多年的老手,见势不妙,拼着挨巴金轮一刀,咬着牙从窗户中飞了出去,人尚未落地便朝天甩出一支袖箭,院子上方顿时绽开了一朵黑云。 巴金轮与莫言归见目的已达,也无暇搭理那狼狈不堪的屠苍生,各从院中抢了一匹骏马,朝镇外夺路而逃。 …… 武当山下的客栈里,不知何故多了不少下山用餐的道人,忙的店小二不得不施展起千手观音的手段,一次便将七八盘菜分送到不同的桌上,引得用餐的客人们一阵阵叫好。 巴金轮却一肚子怒气无处发泄,因为他的桌子上只有筷子两双,茶盏一对,他点的好酒好菜久也不见上来。 “你这小二,怎地如此怠慢!可是怕小爷短了你银两?”他用力把桌子拍得“砰砰”作响。 店小二百忙之中回头冲他挤了个笑脸:“这位客官,不是小的怠慢您老,您点的那几道菜,都要用到名贵的食材。本店店小利薄,委实做不出来,要不还是给您老来几道小店拿手的家常菜可好?” 巴金轮指了指着桌子上,被自己拍出的掌印,“看看这,看到没?小爷我轻轻一拍,这桌子上便凹陷了下去,这叫内力!见没见过内力深厚的高手啊?这样的高手也是拿几道家常菜能打发了的吗?” 店小二两手一摊:“客官,您就是把桌子拍散了,小店也做不出来您要的菜啊,而且那样您还得赔小店桌子钱呢。” 巴金轮真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莫非这武当山下,连个店小二都是个太极高手? “切,这武当山真是个穷乡僻壤,我点的那几道菜,不过是我家厨子寻常便能烹制的菜品,师姐,你说是不是?”巴金轮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只好扭头赔笑着对莫言归说道,“不过就是想点几道好菜让师姐尝尝,谁知……” 自打从锦衣卫手中虎口夺马,又大大戏耍了屠苍生一番,二人一路快马加鞭,赶向武当山。 待两人赶到武当山脚下,却发现这里到处都是道士的身影。显见武当派近日定是发生了大事,这也印证了之前他俩对王命徒下落的猜测。 巴金轮刚显摆了一下他的内功,便留意到邻桌那几个道人目光闪烁,窃窃私语,还时不时朝自己这方位看来。 他心头顿时大怒,这几个牛鼻子定是在偷看我家莫师姐雪白的大腿,这武当弟子是怎么守的清规戒律? 自他的合欢诀功力大增,他的六识也跟着灵敏起来,稍一凝神,他便听见那几个道人在小声说道: “师叔,邻桌那女子的装束与前日抓到的合欢谷淫贼相仿,莫不是那邪派的援兵到了。” “嘘,别乱看!那淫贼武艺高强,前日若不是动用了【真武大阵】,先截下了他强掳的那女子,还真留不住他。” “那师侄先回山示警,也好叫云师伯早做准备。” 原来他们不是在偷窥师姐的大腿,巴金轮这才面色稍霁,听他们的口气,想来老王是真的失手被擒了。 眼看那小道士便要悄悄溜出客栈,巴金轮立马站了起来,如今他已非当初见了江湖人士就得跪的菜鸟了,按莫言归的说法,以他合欢诀第六层的功力,只要不是云襄那个洁癖佬在,打发打发这些无名道士,还不是易如反掌。 当下,他眼珠一转,大喝一声: “兀那小道士,上月从小爷这借了二十两纹银去逛窑子,还不快速速还来?” 那小道士当即一愣,显然脑瓜子不大灵光。 “二十两纹银?三清道祖在上,小道连一两碎银都没有,平日只积攒了几个铜板,哪里见过二十两纹银。” 那几个道人嗖地一下站了起来,其中一年长道人喊道:“清竹,还不快跑?” 不待他说完,巴金轮整个人已蹦了过去,运起十成的功力,劈空一拳打向那小道士的胸口。 只听见砰的一声,小道士已被他击飞了出去。 他一击得手,心头大喜,果然自己的功力已今非昔比,这牛鼻子居然连他一拳也招架不住。 他扬眉吐气地又朝其他几个道士连出数拳,不是将其震倒在地,就是打的口吐鲜血。 那年长道人急忙上前一掌拍来,他顺势硬碰硬地又一拳砸过去。腾地一声——他和这道人各退了半步。 居然没一拳轰飞了这道人,巴金轮有些恼羞成怒,又是一拳直奔那道人而去,眼看就要命中那道人的面门,忽然感觉身体一虚…… 坏了,前几拳俱是全力打出,此刻他体内真气居然有些跟不上运转,这一拳便软绵绵地有些乏力。 那道人似乎看出了他乃强弩之末,双目精光一闪,左手轻轻一抹,将他的拳头带歪,右掌便直直地朝他胸口拍来。 ……师姐救命! “哼,让你半桶水在这里乱晃。”只听见身后莫言归冷冷一语,接着一物嗖地从他腋下飞过。 那道人的手掌,在离巴金轮胸口不过半寸之处停了下来,咽喉处插着一根筷子,两眼暴凸,整个人直挺挺向后倒去。 巴金轮眼前一花,莫言归的身影已从他身后闪出,兔起鹘落之间,一条白花花的大腿迅捷无比地点过几个道人的胸口。 “杀人啦!有人打杀了武当山的道长——” 客栈里顿时炸了锅,掌柜的、店小二和其余不相干的客人蜂拥向外逃去。 巴金轮看着一地的尸体,软软地后退了半步,很有想吐的冲动,喵了个咪的,师姐果然像传说中的那般辣手无情…… 一只小手却轻轻地按上了他的背心,暖暖地真气汇入了他的体内,驱走了他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 师姐,你真好……他心头一热,便望向莫言归的双眼。 莫言归却躲开了他的目光,侧着脸道: “看来,要夜探武当山了……” 第二十八章 夜探武当山 武当之名,取自“非真武不足以当之”,相传真武大帝在此得道升天,乃是当今大夏朝除了龙虎山正一教之外,道家香火最为鼎盛之地。 而武当派在江湖上泰山北斗的地位,则源自于百多年前武当派开山祖师张三丰真人。他以一己之力,用数十年时间将一新起门派经营的风声水起,无论是武学底蕴还是江湖名声,都不输于已有千年历史的少林寺。 然而,现在说这些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巴金轮已趁着夜色,将武当山八宫之首的净乐宫踩在了脚下。 他和莫言归趴在大殿之顶,看着静谧的夜色中偶尔有三两个巡夜的道人走过,看来山下武当弟子遇袭的消息,一时还未传回山来。 望着从山腰到山颠绵延不绝的道观和宫殿群,他不禁有些愁眉苦脸,要从这规模宏大、气势雄伟的建筑群中找到老王的下落,简直是大海捞针。 此时,一小道童晃晃悠悠地抱着个大竹篮从殿外走过,一边走,一边还一脸不满地嘟囔着: “师父也真是,这个淫贼伤了我那么多师兄,还让我给他送饭,饿死他才好!” 说罢,这小道童从竹篮中掏出一根鸡腿,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嘴中嚼了几下,大约是又觉得不过瘾,朝着竹篮中“呸呸呸”吐了好几口口水。 巴金轮顿时大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王啊老王,要是小爷我再晚到一步,你可就得就着别人的口水下饭了。 他连忙拉着莫言归悄悄尾随着小道童,眼见着小道童七拐八拐走向了一间道观。 他正要跟过去,莫言归却悄悄扯住他,无声地摇了摇头。 只见那小道童对着那道观门旁的树丛稽首一礼,道:“师叔辛苦了,我师父让我来送饭。” 黑暗中现出一名身负双剑的青袍道人的身影,看起来年约四旬,双目如电,太阳穴高高鼓起,显是功力不弱。 那道人对小道童点了点头,又遁入了树丛之中,小道童推开屋门便走了进去。 “武功不在云襄之下。”莫言归附耳轻轻地说道。 武当山果然藏龙卧虎,他不由得收起小觑之心。环顾四周,他灵机一动,指了指那道观斜后方的一座高塔。 莫言归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二人悄悄绕到那高塔之下,几下便攀爬到塔顶。他双手搭住莫言归的腰肢,双腿一弹,二人便借着月光从塔顶朝道观顶上落去。 落至半空,他气息微浊,身子就要不受控制地急速下坠,此时莫言归腰肢一扭,已带着他在空中翻转了一圈,二人一起悄然无声地落到道观之上。 道观内,灯火通明。云襄道人头戴上清冠,脚踏七星履,手抚拂尘,一副仙风道骨的装束。 “王命徒,【天罡玄冥录】的下落,你究竟是说还是不说!” 王命徒的琵琶骨上串着足有三指粗细的铁链,被牢牢地锁在道观中粗大的铜柱上。 “稀奇,真稀奇,七大门派对王某紧追不舍,难道不是因为王某干了峨眉贺紫烟那小妞,要为她主持正义么?云道长你是打算砍了王某的头,还是要把王某交给七大派分尸?” 云襄踏上一步,道:“王命徒,不要在本座面前装疯卖傻。【天罡玄冥录】乃我道家至宝,十多年前,被你合欢谷使人窃走,你这个合欢谷大弟子要说不知情,你当本座会信么?” “哈哈,【天罡玄冥录】流传江湖已有三百余年,谁知道是哪个鸟人写的,和你武当又有个鸡毛关系。那时你武当派在哪?还在张三丰老儿他娘的肚子里吧。” “倒是你武当派端地好算计,这回布这么大一个局,就为了想从王某口中套出这本秘籍的下落么?”王命徒斜着眼看了云襄一眼,忽然咧嘴一笑,“嘿嘿,云襄,贺紫烟那小妞,不会是你下的手吧。” “放肆!”云襄手中拂尘一抖,银丝已如利剑一般撞击在王命徒的胸口。哇的一声,王命徒大口地吐着鲜血,显然是被伤了肺腑。 云襄皱着眉头退了一步,用手帕捂着鼻子,忽然压低了声音,不知对王命徒又说了么。 只见王命徒时而摇头,时而大笑两声,最后云襄看起来无可奈何,终于在盛怒之中拂袖而去。 …… “你们俩出来吧。”老王努力用腿去够地上的竹篮子,头也不抬地道。 巴金轮一落地,就一脚将竹篮子踢开。 老王立时便是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样子,莫言归忙轻轻说了其中原委。 “这么说,小巴你替我受了不少皮肉之苦?” “老王,咱哥俩还客套个什么劲儿,留在这吃糠咽菜才叫苦咧。”他一把扯过锁住王命徒的铁链,运力想扯断这铁链。不料,这铁链不知是用何物打造而成,他使出十成的力气,这铁链居然丝毫无损。 莫言归见状,一掌按在他背心,源源不断真气顿时输送过来,可他再试了一下,依然毫无效果。 “没用的,这锁链乃是西域寒铁打造而成……” 王命徒的话音忽然停住,睁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说道:“归归,你居然选了他?” “是的。”莫言归双颊微红,低着头道。 王命徒抬腿就朝他胸口踢来。 莫言归一掌拍开王命徒的飞腿,对王命徒怒目而视:“师兄,你做什么?!” 看王命徒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巴金轮料想自己与莫言归双修之事已被看破,心中不由得暗自腹诽,老王啊老王,你兄弟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 “归归,你不要命了!”王命徒急道,“师父说过的话,你难道都忘记了?” “那又如何,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莫言归冷着脸道。 他看着这师兄妹俩在自己面前打哑谜,心里也是一片茫然,莫非她所授的双修功夫之中,有极大的隐患? 王命徒怔了片刻,方才苦涩地道:“好……好,既然你想开了,师兄也不便多言。也是,在我合欢谷眼中,生死又算得了什么。” “倒是你,巴金轮!归归是个好姑娘,你若是敢负了她,你就等着你全家一百三十一口,死无葬身之地!”王命徒恶双目狠狠地盯着我的脸。 他无奈地撇着嘴,对王命徒翻了个白眼。喵了个咪的,你个老王,小爷我还没得及对师姐做什么呢,你怎么就跟大舅子看到妹夫红杏出墙似的,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王命徒还待再说,却见莫言归弯腰从竹篮子中摸出个鸡腿,一把塞到王命徒口中。 “哼……果然是……呜……女生外向!” 就在此时,巴金轮忽然心生寒意,回首看去,门外那值守的青袍道人已发觉了里屋的动静,跃了进来,双剑寒芒大作,破空而来! 第二十九章 非真武不足以当之 反应最快的还是老王,他双颊一鼓,大鸡腿已脱口而出,朝青袍道人激射而去。 “贼子,竟敢夜闯武当山,吃贫道一剑!”这青袍道人正是武当“四云”中的云心,他双剑一错,挑飞了大鸡腿,剑锋居然生出一青一红足有三寸多长的剑芒。 骗子!明明是两剑,说什么一剑!巴金轮一向最讨厌这种不老实的出家人了。 莫言归已迎了上去,她的双刺被丢在了悬崖之下,只能又使出腐骨蚀心掌与云心近身搏击,可云心所修习的武当派内功极为强劲,居然在体外隐隐形成一道罡气,将掌风所带的毒素俱排斥在外。 “师姐莫慌,我来助你!”巴金轮挺着大金轮便要上前助阵,却听云心一声清啸,悠远绵长,道观外顿时锣声大作,人声鼎沸起来。 王命徒皱着眉头道:“别在这磨蹭了,快走。” 巴金轮挥舞着大金轮上蹿下跳,可云心的双剑却着实透着古怪,青色剑芒厚重迟缓,红色剑芒灵动锋锐。尤其是这道人的步伐踩得极为稳健,每一步都准确地踏在两人难以攻击到的空位上,以至于面对他和莫言归联手之威,居然还能在防得滴水不漏的基础上回击。 “武当云心的两仪剑法,攻守俱佳,没半个时辰你们奈何不了他,等武当‘三靑四云’这些老牛鼻子都到齐了,想走也走不了了。”王命徒恶狠狠地骂道,“赶紧都给老子滚蛋!” 走就走,那么凶巴巴地做什么。他和莫言归对视一眼,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开溜。 嗖嗖,二人一左一右越过云心道人,那道人倒也不阻拦,双剑回鞘,抱着双肩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似乎只要看住王命徒就万事大吉。 …… 马勒戈壁的,这武当山上到底有多少道士啊。 二人一蹿出道观,就见夜色下密密麻麻的老道士、小道士,不老不小中道士举着火把从四面八方朝道观飞奔而来。 “休走了采花淫贼!” “云师伯有命,结真武大阵……” 然而,武当派的轻功实在乏善可陈,二人在人群中如穿花蝴蝶,一时间竟无人可挡。 “施主请留步。” 面前终于出现了三个身着青色道袍,大袖飘飘的老道,气势不同于寻常武当弟子,巴金轮定睛一看,为首头戴上清冠之人正是云襄。 “小施主,别来无恙。”云襄稽首道。 “贫道云清……” “贫道云修……” 他身后两的两个老道也是齐齐一礼。 武当四云到了三云!他眼珠急转,传说中更高一辈的“三靑”并没有出现,咱还有机会。 “喂喂,大晚上的,云襄你这个老牛鼻子搞这么大动静做什么,打扰了这么多道长的清修,真是罪过罪过,无量寿佛。”他悄悄拉过莫言归的手,问道,“师姐,你能搞定几个?” “若我双刺在手,云清和云修联手亦留不住我。” 他闻言连忙将大金轮塞到莫言归手里,一拍胸脯,“师姐,你只管搞定这俩牛鼻子,云襄交给我来对付。” “你?”莫言归歪着头,一脸的不信。 他悄悄从背后摸出一个布包,猥琐地笑道:“此物专治云襄这个牛鼻子。” 一股恶臭顿时弥散开来,云襄脸色一变,手中拂尘一摆,急退两步,喝道:“结阵!” 道士群中居然应声跑出四个执伞道人,四把镔铁伞一撑开,立时便把云襄遮掩得滴水不漏。巴金轮手中布包掷出,直入石沉大海,毫无效果。 靠,这也行!他急的直跳脚,破口大骂。 “无量寿佛!小施主口下留情……” 云清和云修踏前一步,各执长剑,直取他和莫言归。 噌——大金轮在莫言归手中便如两道金色闪电,生生拦住两把长剑。追魂夺魄刺在她第八层功力的合欢诀催动下,一股血煞之气悄然弥散。 俩老道面色沉稳,手中长剑挥舞的不急不慢,时如泥沙万钧,威严厚重,时如烈马奔腾,肆意妄为。 这定是武当绝学太极剑法,人称“打不死你也要磨死你”的江湖第一墨迹神功!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 两柱香时间过去了…… “云清老乌龟,知道你是‘捂裆派’的,可也不用把裤裆捂得这么严实吧?” “云修你这个贱人,你出十招有九招都在放护体罡气,你到底是来打架的还是来当沙包的。” “你们能把太极剑法使成这般模样,也不怕张三丰那个老牛鼻子,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抽你们屁股?” 巴金轮在一旁指指点点,俩老道却如聋了一般充耳不闻,两柄长剑左划一个圈,右划一个圈,将他们自己二人和莫言归全部笼罩在内,到后来,这俩老道干脆闭上了眼睛,自顾自地舞了起来。 反是缩在铁伞之后的云襄不淡定了,他右手一抬,侍剑童子递上一把造型古朴的长剑。 锵——长剑出鞘,寒芒骤放。 云襄一言不发,全力一剑朝巴金轮刺来。 他正想加入战团,找个时机给莫言归补充些真气,却没料到云襄竟然对他如此苦大仇深,以蕴含着十成内力的一剑想要了他的命。 巴金轮大怒,喵了咪的,你这武当首徒心术不正,不但记仇还有洁癖,连我这采花门的淫贼都看不上你,我跟你拼了! 当下,他也将全身的合欢诀内力凝聚在双拳之上,迎着寒芒便推了过去。 方一出手他便后悔了,只见云襄这一剑如携着漫天的繁星,灿若星河,矫如游龙,竟似直接破开了时空,将一股天地浩然之气,蕴含在这剑芒之上。 “真武荡魔,群邪退散!”云襄大喝一声,剑锋转瞬已至巴金轮的眉间。 上当了!这厮手中拿的,莫非武当派的至宝【真武剑】,一剑之威,竟至于斯! 原本以为凭自己第六层合欢诀的功力,无论如何不至于一招落败,岂料这堂堂武当名宿,竟然对他一江湖菜鸟动用了【真武剑】,一击便破了他十成的内力。 吾命休矣!巴金轮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别了,我的淫贼之梦,别了,我的江湖…… 第三十章 真武大阵 铛——! 一声刺耳的兵刃交接之声。 巴金轮睁开眼,漫天的剑光已经散去。只见莫言归单膝跪地,挡在他身前,头上发簪被一剑贯穿,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个面孔,而露出的左脸脸颊处,一道剑痕自鬓角一直延伸到她的下颌,殷红的鲜血在她白皙的面庞上显得分外妖娆。 师姐……破相了…… 云襄一击不中,便碍于身份不再出手,他冷哼一声,大袖一挥:“结真武大阵!拿下他们!” 巴金轮此刻哪还有心情管他娘的什么真武大阵假武大阵,一把将莫言归揽在怀里,“师姐,你没事吧?” 莫言归一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怔道:“我的……脸花了?” “哪里有!师姐美得狠呢,咱这邪派妖人可不就得不走寻常路,给自己来点纹身算什么?”他劈手夺过莫言归手里的大金轮,朝着自己左脸来了一下。 “师姐,看,咱是不是更加英俊神武了?”说着,他又在右脸拉了一道,“怎么样,老王被我比下去了吧?” 莫言归抬头凝视着巴金轮两颊淋漓的鲜血,心想,这人怎么这时候还如此嬉皮笑脸,没个正行。 不过经巴金轮这么一闹,莫言归原本失神的双眼中又有了生气,她紧紧捏着剩下的一只金轮,从巴金轮怀中轻轻挣脱出来。 环顾四周,云清老道与门下的八十名弟子,结成了一座太极图形状的大阵,步步朝二人逼来。 【真武大阵】源自张三丰真人座下七位亲传弟子所创的【真武七截阵】。七人组成的剑阵,应付江湖争斗绰绰有余。奈何当时正值乱世,鞑靼残部与大夏北伐军征战不休,这七位武当二代弟子,便在【真武七截阵】的基础上,设计了人数更多、威力更大、运转更为严密的【真武大阵】。 身处【真武大阵】之中,巴金轮和莫言归只觉得周围这八十一名道士浑然一体,一人动,则全阵启,一人止,则全阵停,全无一丝破绽。 云清道人在太极图中阳鱼的鱼眼之处负剑而立,注视着阵中的二人。忽然他清啸一声,大阵急速旋转起来,朝阵中心碾压过去。 巴金轮和莫言归背靠着背,一人捏着个大金轮,看着滚滚而来的道士,不知从何处下手。 “师姐,你还有招吗?” “选一条路,杀出去。” “那就从云清那里。” “好。” 两人一跃而起,朝云清道人的方位跃去。 甫一跟大阵接触,拦在两人面前的二三十个道士,忽然脚步进退莫测,举手抬足间,宛若结成了一只巨大的苍龟。两人无论朝哪个方位出招,都有四五柄长剑将他们拦截回去。 而在两人身后的阴鱼之处,道士们轮番跃起,仿佛一条咄咄逼人的巨蛇,要用锋利的“蛇信”狠狠地刺穿阵中之人。 云清老道口中念念有词,大阵也随之天旋地转,待两人勉力从“苍龟”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时,云清所在的位置已变换到了阴鱼的鱼眼之处。 两人不得片刻喘息,阵中“龟蛇”乱舞,无时无刻不有兵刃从四面八方攻来,眼看便是要将他俩活生生累死在阵中的节奏。 巴金轮暗暗叫苦,现在他总算明白,为何以老王的武功,居然也逃脱不了这【真武大阵】。这大阵看似取太极图阴阳相生之意,实乃以真武大帝座下龟蛇二将为势。势“龟”则坚如磐石,天衣无缝;势“蛇”则狡诈迅猛,灵动如意,龟蛇之势变幻莫测,令阵中人顾此失彼,难以脱身。 这时,一只冰凉的小手拉住巴金轮的左手,接着一股熟悉的真气从这只小手上传了过来。 只听得莫言归轻声道:“合欢诀。” 巴金轮这才想起来两人之间尚有神奇的双修功法,当即,他与莫言归手拉着手,体内真气相融,心意相通,待合体后的真气,在两人经脉中运转了一个周天后,两人已宛若一体。 只见巴金轮与莫言归二人,各执一只大金轮,高高跃起,坠入道士群中。两人以紧握的手为圆心,如陀螺般急速旋转起来,大金轮罡风四射,也不管从哪个方位刺过来的兵刃,都被这“旋风”绞断成数截。 一时间,【真武大阵】中一片混乱,道士们人仰马翻,呼爹喊娘,“龟蛇”之势竟被这蛮横不讲理的打法所破去。 “哈哈,什么破真武大阵,连小爷我和师姐的联手一击都挡不住,”巴金轮嚣张跋扈起来,“快把你们这八十一颗狗头……哎哟” 却是莫言归一脸嗔怪地用真气冲了一下他的丹田,眼见四面还有数百名道士,这当儿得瑟起来,还真是不知轻重。 阵中的云清老道面色凝重,手中长剑出鞘,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喝道:“散!” 八十名道士立刻又围绕着云清运转起来,内圈中有八组道士,每组七人,结成了八个【真武七截阵】,分别按乾、坎、艮、震、巽、离、坤、兑的方位又将两人团团围住。 外围的道士则以各种阵型不断变换组合,无极生太极、太极化两仪、两仪演三才、三才形四象、四象变五行、五行成六合、六和定七星、七星出八卦、八卦通九宫……竟似无穷无尽。 这【真武七截阵】运转起来虽不如【真武大阵】那般声势浩大,但这阵法乃时当年武当七位情若兄弟的二代弟子所创,经他们多年的磨合与改良,运转起来更加混元如意。 二人一与【真武七截阵】交上手,便觉不妙。每组【真武七截阵】进退宛若一人,七剑齐出,竟隐隐也有同气连枝的效果,两人的大金轮“旋风”每击退一组【真武七截阵】,立时便有另一组补上,生生相惜,源源不绝。 加之外围的【三才阵】、【四象阵】、【五行阵】等等随时拾遗补缺,整座【真武大阵】虽失却了“龟蛇”之势,但却更强了三分! 第三十一章 月下销魂 两人面对八座【真武七截阵】,奋力厮杀许久,巴金轮率先抵受不住,身子一软,半跪在地上。原来他体内的真气消耗过大,即便有来自莫言归体内的真气补充,也赶不上他自身真气消耗的速度。 莫言归提着他的手一拉,竟没能将他拉起来,便知巴金轮已到达了极限。毕竟巴金轮的【合欢诀】内功,只是凭借双修之力,突飞到了第六层,对于真气的转化与内力的运用,还远说不上融会贯通。 要死在这里了么,莫言归心头一阵苦涩,左臂已是酸痛不止。武当派素重内家练气,这帮道士虽然招数平庸,但耐不住各个都内力绵长,两人即便联手击飞了数十柄剑,自身也是被反震的不轻。 死便死了,多拉几个垫背吧,莫言归轻咬贝齿,便要再攻向面前的这组【真武七截阵】,可却被巴金轮猛地拉住。 只见巴金轮仰起脸,嘻嘻一笑,露出两颗带血的大门牙,“师姐,这帮子牛鼻子太欺负人了,几百个人打我们两个。咱合欢谷里不是还有百八十号等着做淫贼的兄弟么,你回去唤他们来,也算给我和老王报仇了。” 莫言归只感到一股大力从右手上传来,巴金轮正将他丹田中残余的真气,源源不断地输送进她的体内。待这股真气渐至枯竭,她被巴金轮用力向上一甩,如那日两人攀登峭壁一般,身子便飞了出去。她人在空中,只觉得身上一轻,手已被松开。 巴金轮一个驴打滚,滚入人群之中,大金轮又掀翻了几个道士,他出招虽无章法,却带着一股乡间泼皮特有的狠劲。 “喵了个咪的,抽死你们这些个臭道士。”他干脆趴在地上,专砍人下三路,一会扯下老道士的裤子,一会去掏小道士的裤裆。 砰——巴金轮用脑门磕得面前的一个肥道士满脸桃花开,四仰八叉地向后砸倒了三四个同门,道士们顿时被这不要命的打法吓得四下散开。 阵中央,巴金轮披头散发,血流满面,势若疯虎。 “来呀,来呀,还有谁敢来!”他舔了舔着嘴唇上的血,冲着道士们勾着手指头,忽觉背心一紧,已被莫言归提在手中。 “你够了!”莫言归将他摔在地上,仰头环顾四周的武当弟子,冷冷地道,“我的男人,要死也得死在我的手里!” 说罢,莫言归噌地从自己的衣角上撕下了两块碎布,塞到他的耳朵里。 巴金轮趴在地上,看着满山的武当弟子齐齐围了上来,人人都在大声疾呼,他耳中却一片寂静,听不清道士们在呼喊什么。 月色下,莫言归长裙飞舞,双手高举过顶,手背相贴,十指间露出八只小巧的花铃。接着,她的腰肢有韵律地缓慢扭动起来,光洁如玉的双腿踩着节拍回旋着,紫色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摇曳,八只花铃也跟着颤动起来。 随着花铃的颤动,一股无声的波动向四面八方蔓延开去。在场的武当弟子由近及远,先是面红耳赤,目光涣散,三三两两互相搂抱,做出种种不堪入目的举动,接着双目中鲜血汩汩而出,接二连三地瘫倒在地。 视线中,唯有功力最深的武当“三云”仍在苦苦支撑,只见云襄双目赤红,惊怒交加,手中【真武剑】一指,运足内力叫道: “极乐销魂铃!妖女,你竟敢在此道家清静之地,使用此等淫邪之术!” 在云襄一声怒喝之下,莫言归舞动的身形一滞,忽然咳出一大口鲜血。 随着她动作的停顿,武当弟子们压力骤减,立时便有人挣扎着要站起来。莫言归目光一冷,双手急抖,那铃铛又快速颤动起来。 就这样,她咬着牙不停地舞动,鲜血一口口涌出,紫色的衣襟片刻之间俱被染红,紧紧粘在高耸的胸膛之上。 巴金轮心中大骇,怎么看着她总有自我毁灭的倾向,这破铃铛分明又是敌我同归于尽的玩意啊! 眼见莫言归的面色越来越苍白,他也顾不上多想,一跃到莫言归身后,便要将合欢真气输送进她体内。 莫言归却在一瞬间加快了舞动的频率,一头长发随着她急速的旋转飘散开来,宛若一朵绽放的黑莲。她手中的花铃声大作,连巴金轮耳中的破布都隐隐有阻拦不住的迹象。 咣当——【真武剑】从云襄手中跌落,武当“三云”终于也承受不住,颓然坐倒在地。 “师姐,行了,停住,咱不在这跳,回去跳给我一个人看吧。”他带着哭腔一把抄住莫言归瘫软的腰肢,她整个人已成了血人。 此时,百余名道士皆瘫软在地,三名老道均双目紧闭,面上阴晴不定,似乎在与自己的幻觉做着激烈搏斗。 可在外围,仍有数百名道士源源不断地涌来,虽然失却了师门长辈的指挥,但训练有素的武当弟子或救助同门,或各自结阵,渐渐又要成合围之势。 喵了个咪的,牛鼻子们这是要赶尽杀绝的节奏啊! 巴金轮一把扯掉耳朵里的碎布,一手揽住莫言归,一手取过她手中的花铃,学着她的样子,将花铃捏在指缝间,高高举过头顶,舞动起来。 叮——铃铃铃铃,花铃声又起,正欲合围的武当弟子被吓得齐齐退了半步。可片刻之后,他们似乎发现铃声对他们毫无作用,又大着胆子围了过来。 巴金轮有些纳闷,我擦,难道小爷我的姿势不对? 他一边努力回想着方才莫言归的动作,一边卖力的扭臀摆胯,这舞姿几乎已经扭到了一个男人的极限。 只听见噗嗤一声,他的裤裆,随着自己臀部的大幅度摆动,绽裂开来,整个人的气势也随之一泄。 马勒戈壁的……巴金轮气得将手中的花铃朝道士们砸了过去,这【极乐销魂铃】分明指的就不是这铃铛本身,而是莫言归以内功所激发的独特舞蹈,才有那般蚀骨销魂的效果。 “快走……”怀中的师姐双目紧闭,毫无血色地双唇中轻轻吐出两个字。 他赶忙趁着众道士还在惊疑不定之时,朝人烟稀少之处狂奔而去。 …………………… 武当后山。 巴金轮怀抱着莫言归,与武当弟子隔桥相望。 一道万丈悬崖,将他们和追逐而来的武当弟子隔绝开来,中间只有一座狭窄的木质吊桥相连。他们身处之地,正是通往武当山后山的唯一道路。 巴金轮将大金轮架在吊桥的绳索上,吊桥对面,云襄那老牛鼻子气急败坏地朝他怒吼着: “大胆妖人,竟敢擅闯我武当后山禁地,还不速速出来?” “老牛鼻子,有胆就过来逮住小爷,没胆就滚回你的净乐宫!” 云襄和另外两个云字辈老道似乎为什么争执了起来,风中隐隐飘来断断续续的话声。 “掌教真人……闭关……” “师兄,万万不可……后山禁地非……掌门……不可入……” “迂腐!事已至此……岂可……太墨守成规了……” 三人正争执不休,忽见一道人飞奔而来,疾呼道:“三位真人,不好了,云心师叔被人点了晕穴,王命徒……那厮不见了!” 云襄闻言调头便走,对面数百名道士呼啦啦散了大半,只有十多个武当弟子死死守住吊桥的另一端,却是不敢越雷池半步。 巴金轮朝道士们狠狠地吐了口吐沫,抱起莫言归,转身朝后山深处走去。 第三十二章 真相与阴谋 净乐宫内,武当“四云”相对而坐,神情严峻。尤其是刚刚从昏厥中被救醒的云心道人,此刻依然是面色惨白。 “云心师弟,说说怎么回事?”云襄道。 云心摇了摇头道:“不曾见到敌手,便被点了膻中穴。” 余下三人眉头紧锁,均知云心在他们四人之中武功最高,也是功力最接近“三青”之人。但他竟然连敌人是谁都没看清,便被点倒,可见来者的武功深不可测。 云清道人迟疑着说道:“师弟,只怕便是掌教真人也做不到如此吧。” 云心沉着脸点了点头,他对自己的武功颇为自负,此番受此打击,心中便如惊涛骇浪一般,震惊不已。 云修接口道:“纵观中原五大门派高手,实在想不到何人能有此功力。莫非是……” “四云”顿时皆想到一人,可立时便又都摇头否定,那位不理世事已有数十载,岂会莫名其妙与一位晚辈过不去。 “云襄师兄,到底掌教真人当时是如何和你交待的,这《天罡玄冥录》的下落又是从何处得知?”云清面带异色地问道。 云襄脸上阴晴不定,语声中便有些不客气:“怎么,云清师弟难道以为我假传掌教真人法旨?” “云清不敢,不过《天罡玄冥录》自十余年前被盗走后,早已下落不明,如何就忽然被合欢谷所得?”云清身为玉虚宫执事,乃是青莲真人的大弟子,在武当派中与云襄地位相当。 自有传闻下任武当掌教之位已内定由云襄接任,云清作为“四云”中排名第二之人,心中隐隐不服,故而时不时便会当面刺一下这位云襄师兄。 云襄冷冷地驳道:“师弟,《天罡玄冥录》何其重要,便是有一点蛛丝马迹,我等也要追查下去。此消息来源准确无误,师弟不用质疑。”说罢,他轻抚怀中的【真武剑】,此剑乃武当掌教的信物,乃是青阳真人闭关前交于他保管,也隐隐含了由他暂时执掌武当派门户之意。 云清见他故意以【真武剑】压人,冷哼了一声:“师兄之言,云清自不敢怀疑,不过此时掌教真人闭关,吾师与青峰师叔皆受丐帮帮主之邀北上雁门关,武当山便只有我等四人。如今王命徒身在暗处,师兄倒是说说有什么法子能把他找出来?” 云修见两位师兄剑拔弩张,火药味渐浓,只好插口道:“两位师兄,不管王命徒是否知晓《天罡玄冥录》的下落,他前日在苏州做下的大案,已是犯了众怒,吾等是不是该先追查此事?” 云襄云清两人皆是默然,他们岂不知道如今江湖人最为关注的便是贺紫烟的下落,只是他二人心不在此,故意不愿提及罢了。 此时,便听见云心不动声色地说道:“如果我不曾记岔了的话,贺紫烟如今还在山上吧。” 其余‘三云’均是面色一变,不错,王命徒是逃了,可贺紫烟还在山上。三人一想起若是这位峨眉仙子在武当山上再出了什么差池,那真可真是…… …………………… 王命徒自由了,虽然这自由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方才在道观中,忽然闯进一个邋里邋遢的老道,一口吐沫,吐晕了武当内家高手云心道人,毫不客气地捡起竹篮中的大鸡腿和酒壶,当着王命徒的面大吃大喝了起来。 然后,这老道一脚踢断了西域寒铁打造而成的铁链,又一脚把他给踹出了道观…… 王命徒隐匿在武当山巍峨的宫殿群落下的阴影之中,静静地看着乱成一锅粥的武当山,无数道士明火执仗地来回奔走,大约是正在前殿围攻莫言归和巴金轮。 可他的注意力,却被不远处一座不起眼的小院落所吸引。 小院门口守着两个中年道士,任外面呼声大作,两人却岿然不动,显见是守卫着什么重要的物事。 王命徒身如魅影,悄悄潜入院中,从窗口跃入了院中的茅屋。 竹床上斜倚着一名女子,披着小衣,长长的头发披散着,腰身纤细,盈盈一握尚有余,臀部微翘,恰似一轮明月。 “什……什么人?” 这女子一回首,仰起一张绝美的脸蛋,这容颜比莫言归更清丽三分,精致小巧的五官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是你?”王命徒压低嗓子说道,眼前的姑娘竟是被他掳走的贺紫烟。 “你……你是那……那个王……”贺紫烟面带惊喜地指着王命徒。 王命徒皱着眉头道:“好好说话!” “我……我不是故……故意的”贺紫烟说着,低下了头,“天……天生的……” 王命徒一呆,峨眉派这师姐妹二人,一个八卦,一个结巴。离尘师太教诲弟子,也真是一绝。 没想到贺紫烟又抬头来,目光坚定地对着王命徒说,“带……带我走吧!” 王命徒奇道:“你敢跟我走?你知道我是谁么?” 贺紫烟用力地点了点头:“我……我知道发……发生了什……什么,跟你……你没有关系,你……你是好人。” 王命徒顿时也乐了,自己纵横江湖十余年,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却是从不曾有人称他一声“好人”。 若是旁人如此说,只怕王命徒立时便一刀斩了他的脑袋,可眼前这位懵懵懂懂的少女,显然还是一张白纸。 “一……一路我都……都醒着,你……你也没……没对我做什么……”贺紫烟脸上泛出一朵红云。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王命徒邪邪地一笑,刀尖已指在贺紫烟胸口的衣襟上,只要轻轻一划,便是春光乍泄。 贺紫烟却全然不惧:“你……你吓我,我不……不怕你,我知……知道你……你是好人。” 王命徒一阵无语,这姑娘似乎认定了他的好人身份。 只见贺紫烟红着脸说道:“我……我是第一次下……下山,到苏州……州就偷偷喝……喝了一点酒,回……回客栈时便……便走错了房间,谁……谁知房中有……有个赤裸的男人,一下打……打晕了我,等……等醒过来,就看……看到了你们。” “就这么简单?” “就……就这么简单……” “你没看清他长什么样?” “人家哪……哪里好……好意思看……” 王命徒转身朝窗户走去,说道,“你走吧,回峨眉去。” “你……你要去哪……哪里?”贺紫烟急忙从竹床上坐起来。 “前山,救人。” 王命徒正要跳窗而出,忽听见前院传来两声轻微的闷哼,他心生警惕。可他尚未及反应,一位黑衣蒙面老者,已经轻轻推开木门,走了进来。 王命徒不知这老者是何来路,但以他的功力,却几乎感觉不到这老者的存在,仿佛只是烛光下的一个阴影。 王命徒的眼眯了起来,这老者身上明明没有任何杀气,却让他如坠入了极度的危险之中。 “走!”王命徒一把拽起兀自一脸迷糊的贺紫烟,直接扔出了窗外。 黑衣老者一言不发,只盯着王命徒默然不语,似乎在确认他的身份。 王命徒一咬牙,手中泼风刀划出两道残影,狂风暴雨般向老者攻去,在黑衣老者巨大的威压之下,王命徒几乎不假思索地使出了全力。 黑衣老者在刀光中纹丝不动,这数十刀却全落了空。 忽然,这黑衣老者动了,他简简单单一个化掌为刀,直切向王命徒面门。 王命徒不敢大意,弃了右手刀,深吸了一口气,体内合欢诀真气急速运转,也是一拳迎上。 砰,王命徒这一拳如石沉大海,那黑衣老者的掌锋仿佛一片虚无,将王命徒这一拳化解的无影无踪。 王命徒眼前一花,黑衣老者已到了他背后,他只觉得背心要穴一麻,已是瘫软在地。他无声地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唯有一丝淡淡的檀香味在空气中渐渐挥散。 “该死,是少林的【檀木刀】,这武当山上,怎么会有秃驴……”这是王命徒昏厥前最后一个念头。 第三十三章 邋遢道人 这后山真他妈的黑,还说什么禁地,连根蜡烛都舍不得点,巴金轮骂骂咧咧地朝里走去。 怀中的莫言归似乎醒了,揪着巴金轮的衣襟喃喃道:“怎么这么冷……” 他拍了拍莫言归苍白的小脸,将她搂得更紧了点,一弯腰,闯进了一间矮小的道观。 道观里空空如也,隐约看见地板上有个黑黝黝的地道入口,他索性抱着莫言归钻了进去。这地道里面竟然冗长曲折,不知走了多少时间,感觉来到了一间稍大的石屋之中。 火折子……火折子有木有,可怜的师姐快冻死了。他默默念叨着,在石屋中四下摸索。 石屋中间似乎有座石床,他伸开手臂摸了上去,先是摸到一丛乱蓬蓬地毛发,接着是一个热乎乎、圆滚滚地物事。 “小子,你要干嘛?” 眼前火光一亮,一张须发皆白的老脸出现在眼前,吓得巴金轮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是一位老的已看不出年纪的道人,横卧在石床上,一手举着刚刚点亮的火折子,一张口,噗地飞出一根大鸡骨头,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 “老牛鼻子,你躲在这吓人!”他指着那老道喊道。 老道坐起身来,一身邋里邋遢的道袍似乎多年未洗了。 “我?这可是我的床,小子你进门也不打个招呼,就直接摸上床了,好没道理。”邋遢道人虽然长得老不咔嚓的,声音却只如四十余岁的中年人一般。 巴金轮也懒得和这老道废话,看他这模样,也不像在闭关的武当掌教青阳真人,没准是这里的杂役道人。 他伸手便去抢那老道手中的火折子,嘴里嚷嚷着: “就算是我的不是吧,老人家,把你的火折子借我用用,还有没有蜡烛,我师姐冷得要死,要赶紧暖暖身子。” 他只觉得眼中一花,也不知这邋遢道人用了什么手段,石屋四角已亮起了烛光。他心道,这老道有点不简单,难道是什么前辈高人。 这是一座一丈见方的小屋,四面石壁,唯有一条一人高的地道通往地面。屋子里倒是锅碗瓢盆俱全,但却落了厚厚一层灰,像是万年不曾开伙的模样。石屋中央是一张单人石床,上面零星散落着瓜皮果核之类的残渣,简直邋遢的令人不忍直视。 这道人从石床上站起身来,好家伙,只见他身材魁梧,骨架奇大,足比巴金轮还高了一个多头,一身道袍穿在身上都显得有些紧巴巴的。 巴金轮连忙抱着莫言归走到烛火旁边,四下寻了些引火之物,想把火苗燃得更旺一些。 邋遢道人蹲在他身边,上下打量,忽然嘀咕了一句: “合欢谷攻打武当山了?” “切,你想多了。”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邋遢道人不依不饶地道:“那怎么我刚才出去觅食,看到前面被捆了个合欢谷的后生。那小子心肠倒不错,看我饿的慌,脚下一篮子美味都让给了我。” 咳……咳,巴金轮强忍住不笑出声来,问道:“那他人呢?” “看在那小子尊老爱幼的份上,我就解了锁链,让他走了。”邋遢道人又指着气若游丝的莫言归,“这不刚吃饱喝足,回来想睡个好觉,你们俩又来了。” “我们可是被牛鼻子们……呃,道士们碾臭虫似的赶过来的,可不是有意要过来,打扰您老人家清梦的……”看在这老道放跑了老王的份上,巴金轮琢磨着得给人家几分面子。 “牛鼻子就是牛鼻子,不用说那么好听!”邋遢道人气呼呼地道,“也不知这两天,那群家伙在搞什么名堂,厨房的火工道人也不好好做饭了,搞得我三天两头吃不上热饭。” 巴金轮没心情搭理这老道,他搓了搓手,专心致志地将火堆燃得旺盛起来,眼看莫言归冰冷的身子,又有了一丝暖意。 “咦?刚在前面施展极乐销魂铃之人,莫非就是这个小丫头?”邋遢道人忽然满脸好奇地指着莫言归道。 “那是,我师姐一出手,几百个道士立马就扑街,什么武当‘三靑四云’,在我师姐的裙摆下统统飞灰烟灭。” 邋遢道人伸出大拇指,道了声:“有种,武当派立派百多年来,这小丫头还是第一个敢在武当山使这魔功之人。” 接着,这老道又叹息地摇了摇头: “不过,以处子之身施展极乐销魂铃,也不知道是她师父误人子弟,还是这丫头脑袋缺根筋……总之是可惜,可惜……小子呐,好好给这丫头收拾收拾,撑不过两个时辰啦……” 巴金轮一把揪住邋遢道人的衣领,情急之下喷了这老道的一脸口水: “老家伙,你是个什么意思?” “唔……你不知道?极乐销魂铃这门魔功传自西域密宗,最初乃是为供奉欢喜佛的密宗弟子,与女子交合所创,若要催发魔功,需施功者的体质阴阳调和,这丫头以处子之身强行催动极乐销魂铃,必然在短时间内吐血不止,血脉枯竭而亡。” 什么?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面若金纸的莫言归,忙将掌心按在她的膻中穴上,心里默念,快快,师姐莫怕,我好歹也是处男之身,一身童子阳气,必能救得你的性命。 他正要将真气送入莫言归体内,那邋遢道人忽然眉毛一耸,惊奇道:“没料到你二人居然还有双修之缘。”说罢,居然长袖一挥,硬生生将他按在莫言归胸口的手掌震开。 “胡闹,她既是你双修伴侣,你又怎不知她乃纯阴之体。你们双修功法每运行一次,阳气入她体一分,她的寿元便减一分,倒是你受益于她的玄天阴气,阴阳交融,功力增长胜过寻常人双修十倍。” “何况,她强行催发极乐销魂铃,此刻全身正受反噬,虚不设防,你这一道阳气过去,她只怕立刻便要毙命。” 巴金轮的手无力地从莫言归身上滑落,大脑中嗡嗡作响。怎么……怎么会这样。师姐啊师姐,你这是挖了多大一个坑让我跳,我就不信,你不知道你这体质不能与人双修,不信你师父没告诉你这花铃不是你现在能玩的…… 眼看莫言归的嘴角又是一口鲜血溢出,他挣扎着膝行到邋遢道人面前,砰砰砰朝邋遢道人磕着响头: “老神仙,求求您老救救我师姐……”泪水在他眼眶中直打转。 邋遢道人却避而不受他的大礼,“小子,我只是武当山一个老得快走不动路了杂役道人,可没那么大能耐。” 忽然,一只小手轻轻拉动他的衣角,只见莫言归半睁着眼帘,眼神里俱是决绝,毫无血色地嘴唇中艰难地吐着字:“不……要,咱们……不要……求他……” “不行,我不想看着你死,我巴金轮受不了你这么大的恩惠。你要是死了,这辈子我每天都会想你,每晚梦到你,心里再也装不下别的女人,我还当什么一代淫贼!”泪水终于抑制不住地流进了他的嘴角,好苦,好涩…… 莫言归勉力浅浅一笑,以弱不可闻地声音说道,“求来的……又有什么稀罕,命里……不给我的,终究不是我的……” 巴金轮死死拉住邋遢道人,磕得头破血流:“老神仙,你别听她瞎说,求求你救救我师姐!” 第三十四章 道家双#修 “师姐么……”邋遢道人忽然口中喃喃自语道,双目有些呆滞地凝视着莫言归,“当初你若不是如此倔强,今日又该如何,可还有这巍巍武当与峨眉……” 须臾之间,邋遢道人又恢复了平静,自嘲地叹了口气,“真是老糊涂了,一把年纪还如此着相……你起来吧。” 巴金轮喜出望外:“老神仙,你可是有办法救我师姐!” “这世界何来的神仙,不过江湖中一老不死的,苟且偷生……”邋遢道人盘膝坐到石床上,衣袖一震,四角的烛火顿时熄灭,屋里一片漆黑。 “除去她全身衣物……” 他闻言便狐疑地看向邋遢道人,却被邋遢道人一声喝骂:“老头子我年纪比你太爷爷还大,赶紧脱,你自己也要脱光。” 当下,莫言归身上的衣物在他手中一片片落下,冰冷的身子紧紧贴在他赤裸的怀中,巴金轮心里却涌不起半分邪念。 只听见邋遢道人缓缓道:“你合欢谷的双修之术,乃是以天地间男女最自然的‘欲念’为引导,以男女共同克制‘欲’来实现真气相融,达到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境界。” “因此,虽然最终双方阴阳之气可以相融,但在双方真气甫一相接之时,需极力对抗‘欲’的干扰,这就免不了因相互排斥而产生剧烈的吞噬。这也是为何你的阳气,此时一旦入这丫头体内,她必爆体而亡的原因。” 邋遢道人声音渐高:“而我道家双修之术,乃是以天地间阴阳相生为本源,双修者无分男女,只在双修之时,各引天地间阴阳之气,筑成两人体内真气循环之通道,使两人真气沿此通道相会相融,与‘欲念’无丝毫关系。” 莫言归的身子越来越冷,他哪有心情听邋遢道人唠叨,“老神仙,我都懂了,您老快教我怎么行您那高大上的道家双修吧!” “天盗人则死,人盗天则生……”邋遢道人缓缓吐出一长串功法口诀,接着一指指向莫言归,一股柔和平正的内力隔空打入莫言归体内,将她原本已停滞坏死的经脉带着慢慢运转起来。 “髓脉周天,灌溉天园……”邋遢道人所传口诀艰深晦涩,他一时间根本无法领悟其中要义,好在莫言归体内的经脉在邋遢道人的引导下不断运转,将天地间一丝丝精纯的玄天阴气吸入体内。 他与莫言归功法相通,轻易便能感受到她体内经脉运转的路线,再结合功法口诀所授的意思,自己体内也开始逐步接纳天地间的玄天阳气了。 片刻之间,他便明白了为何邋遢道人一定要他俩赤裸相对的原因了。这源自天地间的阴阳之气的无比庞大,远非他们体内本来的阴阳真气可比拟。 随着经脉的运转,巴金轮从天地间吸入体内的阳气越来越旺盛,浑身散发出炽热的温度,而莫言归所吸入的阴气则使她的身子如冰窟一般,散发着丝丝寒气。 若是有衣衫在身,热气和寒气无法散出,则身体必定承受不住这高温或极寒。 仅仅过了一炷香时间,二人身上的体温已经是两个极端,巴金轮体内的阳气和莫言归体内的阴气开始四处游走,寻找宣泄之途。 邋遢道人一指隔空点下,仿佛打破了他俩体内的什么禁制,阴阳之气便如干柴烈火一般,瞬间从二人肌肤相接之处撞在了一起,将他们两人的经脉筑成了一个完整的运转周天。 巴金轮的【合欢诀】真气此刻终于欢快地涌进莫言归的体内,尽情修补着她,因强行使用【极乐销魂铃】而受损的经脉。 而莫言归体内原本的真气,在天地阴阳之气所筑成的通道之中,未与他的真气发生任何排斥和吞噬,很温顺地便融为了一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巴金轮从深深地沉睡中醒来,莫言归倒在他的怀中,已是脸色红润,呼吸均匀。一件宽大的道袍披在他俩身上,遮掩住莫言归身上赤裸的春光。 石床上歪坐着的邋遢道人,正专心致志地啃着一大块猪蹄,吃得满口流油。 “小子,你福分不浅,不过七天时间,你所练内功又精进几分。” “老神仙,那我现在的内功是不是不输于我师姐了?”巴金轮急切地问道。 邋遢道人从牙缝中剔出一丝肉筋,说道:“尚不能及,但也相差不远了。” “那要是打外面那些个道士呢?” 邋遢道人见他问得唐突,便知他确实对江湖不甚了解,便哈哈一笑:“这武学之道,岂是简单地靠内功高低就能比较的?小子,你也太小看这江湖了。” “那您老人家说该怎么比较?” 邋遢道人眼珠一转,无奈地说道:“老道我有些年头不曾下山了,如今这外面的是是非非也不甚了解,不过二十年前,倒听说江湖上风头最劲的,是四个年轻后生,叫什么武林四公子,好像是书剑盟的陆丹青,唐门的唐天行,丐帮的萧天战,还有一个便是武当派的云襄。” “吓,老神仙,你可不要乱说,云襄明明是个牛鼻子道士,如何能称什么公子。”巴金轮连连摇头道。 邋遢道人哼了一声道,“这小子年轻时,也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他云家家大业大,给他小妾便娶了七八房。若不是为了这掌教之位,他又如何肯出家修道?” 巴金轮听得那叫一个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连云襄这洁癖佬,也有如此辉煌的风流岁月,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哇。 “说到你的内功,如今你连番奇遇之下,已是根基深厚,寻常人练个二三十年,也不过是这般水平。可若要说与人过招,莫说青莲、云襄那几个牛鼻子了,便是武当【虚】字辈的晚辈,你也未必是其对手。” “何况合欢诀这功法就是个大杂烩,本身缺陷太多,若不是与这丫头的纯阴之体双修,你岂有如此之快的进展?老道倒是听说昔年有位高人,在此功法基础上修订了一套古谱练法,将其中诸多不合理之处融会贯通,若是你能研习这套古谱,或许能另辟蹊径。” 巴金轮心中却颇有些不服,不过他听到邋遢道人提到莫言归,忙看向自己怀中。 “师姐,师姐你怎么样了?”他急忙抖动莫言归的双肩,只见莫言归双目紧闭,睫毛微微颤动着,一副似醒非醒的样子。 他只好又向邋遢道人问道:“老神仙,我师姐没事了吧?” 邋遢道人用脏乎乎的袖口擦了擦嘴角的油脂,贱兮兮地道:“这丫头早就醒了,现在大概害羞,装死不肯睁眼。” 莫言归被邋遢道人这么一说,哪里还装得下去,满脸羞怒地一睁眼,与巴金轮四目相对。 巴金轮轻轻抚摸着她脸颊上那道已经凝结的血线,这道伤疤非但没有令她容颜有损,反而沁出一种妖异的美艳。 “师姐,在这里纹一朵梅花可好,笑起来,便好像嘴角叼了一支红梅,简直要迷死人了。” 她轻轻啐了一口,一只玉臂从道袍下伸了出来,将散落一地的衣物拉进袍里,悉悉索索地穿戴起来。 第三十五章 震古烁今祖师爷 片刻之后,他俩俱穿戴整齐。当着邋遢道人的面,巴金轮没好意思对莫言归做太过放肆的事情,只是悄悄在道袍下对那温软如玉的身子揩了揩油。 莫言归则是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不做任何反抗,搞得他心头一阵火热,琢磨着师姐这分明是对我有意嘛。 不过眼见莫言归身体已无大碍,他心头也似放下了千钧重担,忽然,他灵机一动,觍着脸问道: “老神仙,您说这道家双修之术,无分男女,那不如您赏个脸,抓紧时间和小的也双修七天七夜,想必能见奇效!” 邋遢道人笑而不语,巴金轮却觉得腰间一疼,好好一块腰肌被拧成了五花肉。 “师姐,老神仙是个男子,双修双修又没什么嘛……”他委屈地说道。 “男人也不行!”莫言归虎着脸道。 “前辈大恩,莫言归铭记在心,请受晚辈一礼。”莫言归肃容对着邋遢道人俯身拜了下去。 他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跪了下去,什么嘛,要不是小爷我苦苦哀求,这老家伙哪肯拿出他那些藏箱底的手段。 邋遢道人挺起高大的身躯,从石床上站了起来,呵呵一笑:“既是相见,便是有缘,年轻人,江湖凶险,且行且珍惜……走吧,你们在这武当山也呆了不少日子,我送你们出去。” ……………… 武当后山吊桥。 巴金轮紧紧拉着莫言归的小手不肯放开,对面,是武当弟子所列的三座【真武大阵】。 云襄手捧【真武剑】站在最前列,云清、云修、云心三人各自主持一座【真武大阵】,阵外还有数百名严阵以待的武当派道士与俗家弟子,各执兵刃,严阵以待。 喵了个咪的,这么大阵仗,巴金轮此刻心里难免有点小紧张。莫言归在他手心轻轻一捏,他顿时便安心了不少。 怕个球,小爷我也是练过道家正宗双修之术的人了,你们这些个老牛鼻子,谁练过?你云襄?还是你,那个谁谁谁? 一念至此,巴金轮豪气顿生,正待上前破口大骂一番,忽见这数百名上至七八十岁,下至十一二的道士个个面色古怪地盯着自己…… 不对,是盯着他俩身后…… 他尚未回过神来,就听见武当山上响起如雷鸣一般的呼喊声: “弟子云襄、云清、云修、云心叩见太师祖……” “弟子冲虚、清虚、灵虚叩见曾太师祖……” “给祖师爷爷磕头啦!” 瞬间呼啦啦一声,数百名道士毕恭毕敬地跪了下去。 巴金轮目瞪口呆地回首望着邋遢道人,明明嘴角的肥油还没擦干净,一身道袍脏不拉几的,可他的神态却仿佛云端之上的仙人一般,一股巨大的威压弥散到全场的每一个角落。 “都起来吧。”邋遢道人大袖一挥,全场的道士们不由自主地都站了起来。 “云襄,你这只小泼猴,最近好像有些闹得不太像话了。”邋遢道人轻轻地说道,声音却如在每个人耳边响起一般。 哈哈哈哈,看着五十多岁的云襄老道被人叫小泼猴,一张黑脸上的胡须古怪地抖动起来,巴金轮一时没忍住便笑出声来。 啪——邋遢道人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笑什么笑,严肃点,你这小子也不是什么老实的主。” 莫言归似乎对邋遢道人这一巴掌非常不满,示威似的冲着他挥了挥小拳头。 “哼——”邋遢道人扭脸不搭理莫言归的抗议,对着云襄道:“青阳闭关多日,派中事物交由你打理,可老道我近日在后山三番四次被人打扰,连睡个好觉都难。” “启禀曾太师祖,弟子近日探知,我武当被窃之至宝《天罡玄冥录》落入合欢派手中,因此捕获了合欢派大弟子王命徒,正欲全力追查《天罡玄冥录》的下落。”云襄毕恭毕敬地躬身说道。 “《天罡玄冥录》?这玩意在我出生之前便已流传于江湖,我怎么不知道它还是武当派的至宝?”邋遢道人吹胡子瞪眼睛地说道。 云襄一脸尴尬地左看看云清,右看看云修和云心,可惜无人接话,他只得硬着头皮答道: “这《天罡玄冥录》乃是弟子的师祖天机真人云游之时所获的武功典籍,一直保留在我武当已有五十余年,其中所录道家玄门功法妙不可言。十多年前,被不明来历之徒窃走……” 砰——邋遢道人踏前一步,地上青砖顿时如龟纹般裂了开来:“天机这臭小子入门之时,我便知他痴迷于外物,六十年教诲,居然也没半点长进。” “弟子惶恐……”天机子乃是武当当代掌教青阳真人的师父,早已仙逝多年,连他都给骂成“臭小子”了,其余这些道士们哪里还站的住,纷纷又跪了下来。 邋遢道人又前行一步,道袍被山风激荡得鼓了起来。 “百余年前,我武当以一本《太极拳经》和一套《太极剑法》开山立派。之后,历代弟子又创两仪剑法、绕指柔十八剑、游龙八卦掌等等数十套武学。时至今日,我武当与少林、峨眉、丐帮、书剑盟,并称中原五大门派,虽不敢说执武林之牛耳,可江湖之人见我武当门下弟子,谁敢不道一声侠士,称一声‘真人’!” “这百年来,江湖能人辈出,武功登峰造极者数不数胜,尔等可见有哪个门派是光靠几套武学便能立足?江湖人敬我武当,敬的不是尔等太极拳打的好,也不是太极剑舞得好,而是武当这代代相传的扶危济困,修身自好的门风!” “武学之道,永无止境,修身之道,方是我武当弟子立足于江湖之根本。区区一本《天罡玄冥录》,便令尔等这些习武修道数十载的所谓武林名宿,不惜威逼利诱,手段尽出,简直滑稽可笑!” 啪啪啪——冷寂的全场响起了清脆的掌声,这自然是巴金轮这个天生捧哏角色的自然反应。 “不愧是祖师爷爷,理论水平就是高!人要脸树要皮,武当派这个正派,不就比我们这些邪派多一张脸么,要是你们连脸都不要了,还不如都洗白白了,跟小爷我到采花门做淫贼去。” 眼前,云襄等老牛鼻子低着头,偷偷地对他怒目而视,口中却只敢齐齐回道:“弟子等知罪,谨遵祖师爷法旨。” 看着牛鼻子们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巴金轮美得全身都要抖起来的样子,一张口便还要得瑟两句,却被莫言归拉住了。 “前辈,大恩不言谢,今日时辰已晚,晚辈就此告别,后会有期。”说罢,莫言归朝邋遢道人拱拱手,拉着他便走向了吊桥。 在场的武当弟子纷纷让开一条通道,巴金轮扬眉吐气地牵着师姐的手,走在武当山崎岖的下山小路上,心头仿佛希望这一路就此蔓延下去,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待到他俩走到山脚之下,却见远处旌旗飞舞,竟似聚集了一支军队。数名骑手远远望见他们,嗖嗖地朝天射出几只响箭。 远处的大营传出一阵呜呜的号角声,接着大地隆隆地震颤起来,千余名骑士从营门蜂拥而出,竟然朝着他们驰来。 莫言归眉头一皱:“是锦衣卫。” 巴金轮豪气干云地大手一挥: “师姐莫怕,吾观之如插标卖首尔。只要师姐在身旁,虽千万人吾往矣!” 莫言归莞尔一笑,刹那间,群山都失却了颜色。 第三十六章 我要飞得更高 “呔!敌将何人,报上名来!”巴金轮指着围上来的大队人马大声喝道。 哟,这不是锦衣卫黑旗百户屠苍生么。 只见众锦衣卫拱卫着两名骑士,缓缓纵马而来,稍稍落后一点的骑士正是被巴金轮男扮女装戏耍了一把的屠苍生屠百户。 为首那锦衣骑士则面若重枣,长髯及胸,手握一柄青龙偃月刀,竟神似关云长关二爷。 “吾乃锦衣卫红旗千户浪翻天,近日听闻武当山附近有合欢谷妖邪作乱,浪某奉命前来捉拿反贼,兀那妖人,还不束手就擒。” 浪翻天,好名字!一听就是以淫道传家,家学渊源,巴金轮只可恨自己爹娘为何取名不利,巴金轮这名字说出来简直和人家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正欲上前与这位同道中人交流一下淫贼的心得,却听那屠百户在侧小声说道: “千户大人,这小子不过是个雏儿,那妖女才是武林中一流的高手,手中的命案不计其数,千万要小心应对。” “笑话!浪某不日即将至雁门关赴任,对付那鞑靼铁骑。此乃某在此地办的最后一案,你却与我说要和那女流之辈交手,我便是答应,你问问浪某手中这八十一斤的青龙偃月刀答不答应?” “不答应——不答应——浪大人武功盖世,气震山河,不杀女人!”身后的军士顿时一片山呼海啸。 浪翻天鄙夷地斜了一眼屠苍生,不屑地道:“尔等黑旗锦衣,整日里只会些刑房里的勾当,忒地没点男儿气概,无需多言,且看浪某如何阵前斩将!” 说罢,浪翻天手中大刀一挥,一股劲风朝四面八方涌出,竟然将屠苍生的坐骑生生震退了数步。 “慢着——”巴金轮悠悠地道,“浪大人,既是两军交兵,你们骑着马,却让我站在地上和你打,这未免有些不公呀。” “异想天开!抓捕你个小蟊贼算什么两军交战,在苏州城让你们侥幸逃脱,今日定要将尔等绳之以法!”屠苍生绣春刀出鞘,恨恨地道。 浪翻天却皱着眉道:“屠百户,这厮说的也不无道理,某纵横沙场数十年,岂会占他这点便宜。军士,速速给这小子牵一匹马来。” “一匹怎么够,我师姐也得要一匹。” “便依你!快快上马,好吃浪某一刀。” …… 马勒戈壁的,失策失策,巴金轮在马上叫苦连天,自己只在村里骑过驴,何尝骑过这高头大马。骑在马背之上,束手束脚,坐尚且坐不稳,十成武功便去了七成。 这浪翻天一看便是沙场宿将,一柄偃月刀挥舞的如臂使指,满天的刀光将巴金轮笼罩在其中。 江湖传言,锦衣卫武功中有一门【百战刀法】,最宜沙场搏击和马上作战,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自他在武当后山引天地阴阳之气,对体内的经脉反复冲刷了七天七夜,体内经脉之开阔,已是寻常江湖人士一辈子也难以修得。 经脉开阔,则真气运行顺畅,游走起来随心所欲,他此刻无论出招还是腾挪躲避,都异常迅捷灵活。 看着浪翻天大刀霍霍,巴金轮的心态反而平静下来,这也是他第一次在战斗中有闲暇观察对手的武功套路,印证内心对武学的一些不解之处。 “哈哈,快活!小子,看你还能躲浪某几刀——” 这浪翻天也真是臂力惊人,八十多斤的大刀舞动了五六十下,居然也只是气息微喘。不得不说,这久经沙场的武将对内力和体力的控制确实极好,不像他在武当山下的客栈里,对付那几个武功稀松平常的道士时,几拳便耗尽了自己的内力。 巴金轮正看的入神,余光却扫见屠苍生指挥着大队锦衣卫人马将莫言归团团围住,训练有素的军士齐齐抛出铁链,莫言归正要闪避,忽然她眉头一皱,一手抚胸,身形一缓,竟动不起来。 哎哟,不好!师姐这是重伤出愈,行动还不方便。 当下,他从马背上高高跃起,也不管那浪翻天飞舞的大刀,径直在马背上一点,如离弦的箭一般向莫言归飞去。 飞至莫言归身旁,他大金轮已在手,双手轮圆了一个回旋,铁索根根尽断! “嗨!兀那妖人休走,你的对手是某浪翻天!”一柄大刀转瞬从他背后劈下。 这当儿他心忧师姐的伤势,哪还有心思陪浪翻天玩过家家,回身一轮挥出,正击在刀刃之上。 方才浪翻天连出数十招,巴金轮都不曾与他硬拼,想必是小瞧了巴金轮的功力,此刻巴金轮全力出手,只听地嗡地一声,浪翻天手中剧震,腾腾地倒退了两步。 “师姐,你没事吧?”他自然而然地又揽上了莫言归的小蛮腰。 莫言归抿着嘴唇,面色有些苍白地摇了摇头。 “都是那帮臭道士闹的,赶明儿等找到老王,咱几个再上山去找他们晦气去!”他恨恨地说道。 莫言归正要说话,忽然面色一变,一把将他推开,接着一掌朝他背后的方向击出。 砰地一声,莫言归与悄悄摸过来的屠苍生对了一掌,身形顿时一晃,面色又惨白了一分。 “这妖女身上果然有伤——”屠苍生惊喜地叫道。 “有伤你马勒戈壁的啊!”巴金轮怒发冲冠,右手大金轮一挥,便向屠苍生砸去。 “小子,你这三脚猫的……”屠苍生手中铁链一甩,满以为便能荡开金轮,岂料他全力含恨出手,其力道之强又哪里是屠苍生随意一甩铁链所能阻挡。 一震之下,屠苍生的铁链脱手而飞。巴金轮手腕微转,立时便将大金轮往屠苍生脑袋上一扣,正好结结实实套在他的脖颈上。 啪,一巴掌打在屠苍生的脸上,脸上顿时印出五个指印。 “我让你偷袭,我让你碰我师姐白嫩嫩的小手……” 啪——啪——啪,他左右开弓,屠苍生的两颊便如吹气的皮球似的鼓了起来。最后,他一脚踹在屠苍生的胸口,将他踢得远远的飞了出去。 顶着一颗猪头的屠苍生抓着铁链,挣扎着站了起来,呸地吐出了一口带血的碎牙。 “大意了……”屠苍生口齿不清地死死盯着他,面上一股黑气若隐若现,显见是正在全力运功。忽然,屠苍生手中铁链一抖,便向他的脖子缠来。 哦?是大意了么?巴金轮右手一抓,已将屠苍生的铁链抄在手中。内力一吐,立时便将这铁链绷得如铁棍一般。 屠苍生黑脸一沉,催动全身内力也顺着铁链迸发而来,两股内力甫一相撞,屠苍生便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以后见到小爷,要小意些,万万不可大意!” 当下,他全身真气逆行,将铁链那头的屠苍生牢牢吸在铁链上。 “师姐,你见过放活人风筝么?”巴金轮手腕一扬,扯着铁链,迈开大步,竟把这黑大粗的屠百户当风筝一般,高高地放上了天…… 第三十七章 锦衣杀阵 噗嗤,随着巴金轮手腕一松,屠苍生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一头栽倒在浪翻天的脚边。 浪翻天手中青龙偃月刀一顿地,恶狠狠地瞪了屠苍生一眼,道:“这就是你所说的雏儿?” “是卑职看走眼了……”屠苍生低着头羞惭地说道。 浪翻天一声冷哼,手中大刀一扬,喝道:“锦衣卫红旗军何在?” 喏!众军士齐齐踏前一步。 “听我号令,结【锦衣杀阵】!攻!” 巴金轮正手忙脚乱地将莫言归扶上马,只见周围一片红缨攒动,密密麻麻的大队锦衣卫列阵从四面八方涌来。 最前排的是一队刀盾手,一手单刀,一手皮盾,缓缓半蹲而行;其后是一排长矛手,各执一柄丈二白杆长矛,矛尖向前,高举过顶,长矛手后隐隐看见第三排军士的身影,百多只军弩从长矛手肩膀间的缝隙中露了出来。 阵中还有数十名游走的散兵,拖曳着铁链,随时准备擒拿逃逸之人。 他倒抽一口冷气,论人数,这【锦衣杀阵】乃是武当【真武大阵】十倍,论配合,这些军士看起来训练有素,各类兵器长短结合,攻守兼备。 “囚于茅房,审于公堂,缚于客栈,困于武当,如今……又要战死于沙场。巴金轮,你的命还真是苦……” 莫言归骑在马背上,抱着马脖子,方才与屠苍生所对一掌,显然不是她那尚未痊愈的身子所能承受的。 看着莫言归虚弱的样子,他努力挤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中急速寻思着对策。一没留神,这师姐居然探手入怀,又掏出四只铃铛来…… 喵了个咪的,想寻短见也不挑挑地方啊,巴金轮劈手夺过铃铛,往怀里一揣,断然道: “师姐你别瞎操心了,且看小爷我的手段!” …… “英雄——” 他扭头高喊一声,跪倒在地,一路膝行向前,直奔浪翻天的大腿而去。 “止!”浪翻天右手一抬,锦衣卫齐刷刷地停住了前进的脚步。 “小子,你又耍什么花招?”八十一斤的大刀颤颤巍巍地指在他鼻尖上。 “千户大英雄,小人实在冤枉啊。”他一指老老实实呆在马背上的莫言归,“你看咱这拖家带口的,哪像什么造反作乱的妖人,分明是某人挑拨离间,血口喷人。” 浪翻天喝道:“胡说,浪某乃是奉上峰之命,前赴武当山平乱……” “禀——大人!小人本住在苏州的城边,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谁知那屠苍生,他蛮横不留情,依仗官府目无天,占我大屋夺我田,又看上我姐似天仙……” 想当初,巴金轮在村里,听说书的周先生这段评书说的精彩,特地多听了几遍,不料今日便派上了用场。 大金轮轻轻敲打在偃月刀上,发出有节奏地脆响声,众人纷纷被他有韵律地独白所吸引。 “我爹死不从,反被打他肿脸,我娘告御状,却被拦在那宫门前,可恨那屠苍生,反诬我造反作乱为祸人间,一路追我到武当山前。可怜我姐弟,千山万水逃得惊险,才有幸得见大人面,定要跟大人说一说这千古奇——冤!” 这“冤”字话音刚刚落地,巴金轮猛一蹬地,拔地而起,大金轮直抹向浪翻天的咽喉。 一股血箭从浪翻天的胸口飚射而出,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浪翻天居然还能微微后仰身子,躲过了咽喉要害,可胸前一道深深的血痕,仿佛在诉说着刚才这惊天一击是有多么的凌厉和霸道。 浪翻天顺势跌入锦衣卫人群中,一脸惊怒地嚎叫着:“杀!” 刚刚停顿的【锦衣杀阵】又运作起来,无数刀枪如林般向他扎来。 此刻巴金轮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决不能给浪翻天任何机会! 他飞身跃入大阵中,如影随形地紧追浪翻天不放,两只金轮挥舞得如陀螺一般,一时间各种残缺的盾牌、腰刀和长矛杆杂耍般地上下纷飞。 “放箭!放箭!”浪翻天被他追的毫无喘息的机会,胸口鲜血越涌越多,急的哇哇大叫。 忽然,人群中嗖嗖飞出数条铁链,将巴金轮的腰身牢牢锁住。他挣扎了一下,但这数名使铁链的锦衣卫,内功俱都不弱,一时间尽挣脱不开。 眼看着浪翻天和他的距离越拉越远,巴金轮心急如焚,便要运劲用大金轮劈断铁链,后排的锦衣卫弩手终于逮到机会,一排弩箭射出。他虽尽力躲闪,两条大腿还是各中了一箭。 他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地,只觉得身上铁链越勒越紧,渐渐便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忽然,他膻中穴一热,仿佛身上灵光开窍,一股熟悉的气息快速从天地间灌入他体内,这正是道家玄门正宗双修之术中,那股天地间最纯正的玄天阳气。 这气息涌入他的四肢百骸,令他全身浸透在一种说不出的懒散之中,在这一瞬间,他感受到了一种大自在的境界,便是天下万物,便是我身,日升月落,不过在我呼吸之间。 在这一瞬间,他也感觉到了天地间的玄天阴气正在向不远处莫言归的体内汇入,阴阳之气遥相呼应,一股大力竟似要将二人吸到一起。 喵了个咪的,居然在这种时候进入了双修的境界,巴金轮乍舌不已,两人可足足隔了有三丈多远啊。 哎呦,不好!他忽然想起一件极为要命的事情,立时便掐断了玄天阳气灌入自己体内的通道。 这双修继续下去,又得两人衣衫脱光光,他巴金轮脱了就算了,莫言归要是也脱了,可就亏本亏大发了。 好在这几息之间,涌入他体内的玄天阳气已是足够庞大,他只觉得四肢百骸真气充盈,仿佛有使不完的力量。 噌——巴金轮轻轻一扭,身上的铁链便四分五裂,一抬手,大金轮上迸发出一寸的金芒,将疾射而来的弩箭全部反震了回去。 “浪翻天,哪里走!出来受死!”他纵身一跃便朝已躲入人群的浪翻天追去。 可这浪翻天一缩到人群里,便不慌不忙起来,他望着巴金轮渐近的身形,居然站定不逃了。 看着眼前队形紧密的锦衣卫军士,巴金轮忽然觉得有些不妙。 只见人群中,浪翻天哈哈一笑,用手朝巴金轮一指:“【锦衣杀阵】,灭!” 面前的锦衣卫呼啦一下散开了一道四丈有余的口子,三门黑黝黝的巨炮露出了它们狰狞的炮口,炮身上的火线正不紧不慢地冒着青烟。 巴金轮差点没一个跟斗栽在地上。 神龙北武大将军炮!这尼玛还是不是武侠小说! 第三十八章 约法三章 “仙儿小师妹,哪里跑?快过来让哥哥抱抱……” “咯咯咯咯——不让抱,你是个小淫贼……” 巴金轮双眼蒙着白布,身边莺歌燕语,香气环绕,俱是年轻女子银铃般的笑声。 “抓到你了!哎呀,不对,你是贺紫烟,是老王的女人,小爷我是不碰的。” “百里纤纤,是你没错了,腰肢好软哦……” “哟,这不是秋娘么,告诉你小爷我可有大把的银子,快来再给小爷把《阳关三叠》弹十遍!” “咦,这是谁?怎么摸上去这么冰冰凉的?” 他眼上的白布被扯开了,莫言归一张俏脸冷冷地出现在他面前,手中居然拿着一把硕大的剪刀,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谑笑,目光炯炯地直视着他的两腿之间。 师姐饶命啊! 巴金轮顿时惊出一声冷汗,浑身猛一哆嗦,醒了。 他正躺在军营帐篷里的一张行军床上,明媚的阳光透过半掩的帐门映入他的眼帘。他的全身被纱布紧紧包裹着,便是想抬起一根小指头也难。 这是哪里?我怎么到这了? 三门神龙北武大将军炮齐射的画面忽然跃入了他的脑海,我真是命大,居然这都没死?哎,对了,师姐呢?我的好师姐呢? 他正欲大声喊叫,却听见帐外传来一阵激烈的男女争吵声。 “纤纤姑娘,虽然您与屠百户是旧识,但此处乃是我锦衣卫红旗军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可随意走动。” “你这锦衣卫小校好没道理,那浪翻天胸口重伤,卧床不起,屠苍生又被打成猪头,不敢见人,这会还不让我去寻那小淫贼说说话,你是要闷死我啊。” “纤纤姑娘,待浪大人将人犯押送到燕京城,觐见过指挥使大人,您想找谁说话都可以,现在没有大人的命令,谁也不能见人犯!”这小校声嘶力竭地喊道。 “切,这一路到燕京还有几千里地,到那会儿,姑娘我都给憋成哑巴了。喏,好好看看,这是什么!”百里纤纤似乎扔了什么东西给小校。 “这金牌是……什么!?居然是指挥使大人的【锦衣令】!” “还不放行?哼!” “是是是,人犯就在前面那个军帐,卑职多有得罪,还请纤纤姑娘多多包涵。” “懒得理你……”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传来。 然而,这脚步声却没压住门外锦衣卫们的窃窃私语。 “这女子是何方神圣,怎地如此嚣张?” “嘘,噤声,听说这位纤纤姑娘,和咱们指挥使大人是那个……你懂得!” “哦,原来如此,难怪……” 咣当——巴金轮正听八卦听的抓耳挠腮,一身粉色齐腰襦裙的百里纤纤已推门而入。 “巴金轮,你怎么成了大粽子!”百里纤纤捂着小嘴,眼睛瞪得圆滚滚的指着他道。 他没好气地答道:“什么大粽子不大粽子,既然落入你们这些正道人士手中,要杀要剐随便,想要从我口中套出老王的行踪,那是休想。” 百里纤纤也不接话,面带笑容地走过来,可看在巴金轮眼中,却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我告诉你,百里纤纤,别以为你来软的,让那帮锦衣卫来硬的,小爷我会吃你们这套。今日就算你把美人计都用上,也甭向让我开口。” “哎呀我说巴金轮,你看看你,那日好不容易从苏州城逃了出去,可你这不争气的小贼绕了这么大个圈子,还是被人给逮住了,而且这回可是锦衣卫红旗军精英尽出,再想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要说这红旗军啊,可是锦衣卫中最能征善战的一旗……” “打打打……给我打住!”他忙截住百里纤纤的话头,喵了个咪的,这个姑娘什么都好,就是一说起话来八卦没完,鬼知道她说着说着就给扯哪去了。 “干嘛,又不让我说话,那可不行,本姑娘可是千辛万苦才打探到你们的下落。你家王命徒带着我小师妹也不知道躲到哪个天涯海角去了,我再找不到小师妹,我师父该急死了。要说我师父呐,可是最宠爱紫烟小师妹的,她老人家要是着急了,那铁定得下山寻她。她一下山,这江湖可就……” 巴金轮打断了她的话:“你到军营找我,就为了问贺紫烟这小妞的下落?” “可不是么?我跟你说,本姑娘之所以没有见到你,就一掌劈死你个小淫贼,是因为我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一些线索。”百里纤纤神秘兮兮地说道。 “什么线索?”巴金轮奇道。 “原来我小师妹在那张床上留下了暗记,说这作案之人,不是合欢谷的王命徒。” 巴金轮翻着白眼道:“我早说了这事和老王没关系,是你们硬要把黑锅栽给他。” 百里纤纤却一摊手,说道:“可现在全天下的人都认定了这采花贼便是王命徒,就算我站出来给他澄清也毫无用处。何况,他的的确确掳走了我师妹,不知多少江湖侠士,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那你的意思是?” “现下要想证明王命徒和你的清白,唯有助我找到小师妹,由她自己亲口说出真相!”百里纤纤斩钉截铁地说道。 巴金轮眼珠一转,心想她说的虽然也有几分道理,可自己终归不能引着锦衣卫大军去找老王吧。万一这女人耍了心眼,到时候翻脸不认人,又让锦衣卫推出大炮来,可就把老王也坑了。 于是,他便问道:“你先给我说说你跟锦衣卫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那个什么指挥使的姘头?” 百里纤纤听他问及此事,立时便涨红了脸,却是没想到外面那些小兵的闲言碎语,都叫这小淫贼给听了去。 巴金轮见她没有否认,大喜道,“百里纤纤,你都勾搭上这么大个官了,还不赶紧把小爷给放了,回头跟你姘头说一声,他还能把你怎么样。小爷我现在虽然不知老王的下落,但老王一路上都会留下了暗记,要带你去寻他倒也不难。” “带你离开军营?”百里纤纤有些迟疑,虽然她借着一块【锦衣令】,在军营中出入自由,可真要堂而皇之地带巴金轮走,锦衣卫也未必肯答应。 巴金轮见她为难,便道:“离开军营的事情再说,你先把我师姐莫言归找来,这一营大头兵如狼似虎的,若是她出了什么意外,你也别想见你小师妹了!” “莫言归?就是那个整天穿低胸装露大腿的不要脸女人?我跟你说,咱们峨眉派最看不上……” “百里纤纤!”巴金轮怒了,喵了个咪的,敢这么说我的好师姐,要不是我现在手指都抬不起来,一定把你衣服脱光光了,就地正法,“你要是不想见你小师妹,你就直说!” “想见!想见!”百里纤纤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那你得先答应我几个条件!” “你说!” “第一,以后在我面前说话,一定要言简意赅,不许八卦。” “好,我尽量……”百里纤纤似乎经过激烈地思想斗争,才许下了承诺。 “第二,我要见莫言归,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把她带到我这来,关也要关在一起。” 她松了口气,说道:“这个好办,我答应你。” “第三,别让我再听到你对她出言不逊。” “凭什么!那个妖女……”百里纤纤刚要拒绝,见他面色不善,只好又咬牙切齿地应了下来。 “第四,刚才我做了个梦,梦里你的小细腰摸起来好软哦,快让我摸摸看是不是真的有那么软……” 砰地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 “巴金轮,你这个死淫贼!” 第三十九章 女人如戏(上)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 “哈哈哈哈,屠百户,上酒,上好酒!纤纤姑娘,夹菜,夹好菜!” 巴金轮仰卧在大车之上,身边是锦衣卫红旗军浩浩荡荡的行军队列,炽红的军旗在猎猎的风中呼呼作响。 自他和莫言归在武当山下中伏被擒,已有数日,锦衣卫大军一路北行,直往嵩山少林寺方向而去。 据营中嘴闲的士卒传言,少林寺得知了失踪已久的武林秘籍【天罡玄冥录】的下落。并为此传书天下,召集武林豪杰三个月后齐聚少室山,共商此事,峨眉派自然也在收到了邀请。 浪翻天那日在武当山脚一战中,被巴金轮重创,便留在当地养伤,他派一个百户的锦衣卫跟随屠苍生,押送人犯回燕京。屠苍生和百里纤纤则一路为两个人犯的去向争执个没完没了,巴金轮和莫言归也正好落个清静,借机调养身子。 屠苍生和百里纤纤在巴金轮身旁一左一右跪坐着,一人拿着酒壶,一人端着菜盘,两人互相瞪视的目光中隐隐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屠苍生!我可警告你,这小淫贼已经答应本姑娘,要先跟我上少林寺参加嵩山大会,然后便要跟我去寻我小师妹的下落。” “纤纤姑娘,卑职奉指挥使戚大人之命押送人犯回京,可不仅仅是因为贵师妹在苏州城被掳一事,有件涉及朝廷机密的大事需要由戚大人亲自审问人犯。” 百里纤纤一拍车把手,指着屠苍生鼻子骂道:“我还不信戚淮衣就为这点事能和我翻脸,要不是我师父要我代她老人家上少林寺参加武林大会,我这会儿就带他们走了,你信不信!” “哼!事关重大,除非戚大人当面下令,否则休想从屠某手中带走人犯。我大锦衣卫的【锦衣杀阵】可不是姑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哈哈,稍歇,稍歇,先给小爷把酒满上再吵。师姐,你多吃点菜,补补身子。”巴金轮体贴地对身旁盘膝而坐的莫言归说道。 “没胃口。”莫言归直愣愣地看着正在喋喋不休的二人,不知道心中在琢磨什么。 “师姐又不开心了!百里纤纤,师姐心情不好,小爷我也心情不好了!心情不好,可就记不住怎么找你小师妹了。”巴金轮嚷道。 百里纤纤朝着不远处一座小城镇一指,道:“那里有个集市,军营里呆这么多天,烦也烦死了,走,本姑娘带你俩逛集市去。” 巴金轮大乐,他少年心性,此时身上伤已渐愈,也不耐烦在军营中枯坐,当下拉着莫言归便随百里纤纤而去。屠苍生在旁气得脸都白了,却又不敢动手阻拦,只得黑着脸唤了一队士卒紧紧跟上。 集市不大,却很热闹,有高声吆喝,卖头面首饰的货郎,也有胸口碎大石,推销大力丸的壮汉,尤其是路边一长溜各色小吃的摊位上,不时飘来一阵阵勾人的香味。 百里纤纤正和一个货郎就一副簪子的性价比问题展开口水战,眼见那货郎在百里纤纤极快的语速下面色由青转红,又由红转白 莫言归平日里极少会自己在集市采买物品,见百里纤纤与货郎讨价还价,也是好奇不已。巴金轮则在一边偷乐,要知道百里纤纤这张嘴是极为厉害,寻常货郎哪里是她的对手。 屠苍生带着一队军容整肃的士兵,黑着脸站在巴金轮和莫言归身后,生怕二人趁他一不留神就逃之大吉。 片刻之后,百里纤纤估摸是大获全胜,在那货郎臭臭的脸色中,喜滋滋地将簪子捏在手里。 “巴金轮,付钱!”百里纤纤扭头看着他,他则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去看着屠苍生。 这“猪头包公”在众人的目光中咬牙切齿地摸出几块碎银,一脸不情不愿地递给小贩。 “慢着,”巴金轮一把拉过莫言归,“师姐,咱也挑一个,你原来那个好久没见你换过了。” 莫言归扫了货郎的担子一眼,半晌才嗫嚅着说道,“还是不要了吧,我不太会挑……” “这个好,”他从担子里拿起一根金厢猫睛簪,“师姐你肤色胜雪,又是瓜子脸型,这根簪子是最适合你的了。” 说着,他便将金厢猫睛簪轻轻插在莫言归的发髻上,果然众人都是眼前一亮。 “公子还是您有眼光!这金厢猫睛簪可是小人这最好的一副首饰,是俺村里最资深珠宝师父耗费三个月打造的,与这位姑娘是最般配不过了。”货郎眼中亮闪闪地,估计看出了他是个行家里手。 巴金轮得意地一扬下巴,那是,小爷我家里丫鬟的私房首饰都是轮堆搓的,我爹在银钱上,可不从不曾亏待我,什么首饰我没把玩过。 百里纤纤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簪子,又瞅瞅莫言归,将手中的簪子往担子里一扔,一嘟嘴道: “不行,巴金轮,好歹是本姑娘带你们来的,你也得帮我挑一个。” 巴金轮寻思还得倚仗百里纤纤脱困,这两天可得努着劲儿哄着这位姑奶奶,便也专心致志地在担子里帮她挑起来。 不一会,一只青玉步摇已被他挑了出来,却被百里纤纤劈手抢了过去。 “一共八两四钱银子,零头小的就给各位抹了哈。”那货郎开张大吉,笑的都合不拢嘴。 三个人的目光又注视在屠苍生身上,屠苍生悻悻地又补足了差额。 “老屠,别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你这趟也算公差,回去让戚……他给你报销不就完了。”百里纤纤说完一扭头,兴致高涨地直奔一家成衣店而去。 福记成衣店里,百里纤纤在一堆光鲜亮丽地布料中欢快地游走着,摸摸这看看那。连莫言归也似乎被眼花缭乱的服饰所吸引,双眼一阵迷离。 女人呐……女人……巴金轮和屠苍生齐齐叹了一声。 百里纤纤显然已经进入状态,居然拉起了莫言归的小手,嘀嘀咕咕地说开了: “我说你们合欢谷的女子,平日里就一套紫裙,万年不变,咱们姑娘家岂可如此马虎,你看我平日穿着虽以粉色为主,但款式不同的襦裙就有好几套。” 莫言归呆呆地道:“等杀人溅了血,再换便是……” “那可不行,”百里纤纤偷偷瞟了巴金轮一眼,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看你对这个小淫贼……想必是……我可跟你说,别看男人嘴上说的花花,骨子里可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在外面抛头露面,尤其你看看你穿的这裙子,胸口这么低,开叉那么高,一走路,大腿都露出来了。被别人看去了,他心里会怎么想?” 莫言归飞速低头扫了一眼,不自觉地收了收腿,双手紧紧按在自己的裙摆之上。 接着,这两人的话声渐渐弱不可闻。 巴金轮双手抱着胸,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屠苍生在成衣店门口唠嗑。哼,这八婆,可别教坏了我家好师姐。 第四十章 女人如戏(下) 良久,两女才从福记出来,一脸地神神秘秘,也不知道在店中与店家说了些什么。 百里纤纤心满意足地一挥手:“走,今晚就在这镇上歇息了,咱们先到客栈用饭去。给你家师姐订做了一套,明日便送到客栈。” 巴金轮对逛街这种琐事毫无兴趣,一路都在思索着如何脱离锦衣卫的魔掌,因此即便落座于客店之中,也有些魂不守舍。 不料百里纤纤见了店家上的酒菜,已是不满起来, “店家,你这里的饭菜也太糊弄事了吧,虽然这不是什么繁华地段,可也不能这么怠慢客人。你看看这牛肉切的,纹理都错了,这松花蛋,蛋黄还是稀的,也敢端上来?再说这道麻辣鸡丝,你家的鸡丝都切这么粗,这叫鸡块知道不!” 一顿数落,吓得那店家直缩脖子。百里纤纤一拉莫言归,“走,咱们下厨露一手去,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菜!” “做……做菜?”莫言归见百里纤纤的话语神态,恍然间觉得这一幕好熟悉,但还未及反应过来,便一脸茫然地被拽进了后厨,接着两个圆滚滚的厨子给赶了出来。 巴金轮和屠苍生面面相觑,这锦衣卫百户摸了摸肚子,“确实有些饿了,这些娘们儿也真麻烦……” 接着屠苍生又瞪着巴金轮说道:“不过你别想借机逃走。实话说了吧,戚大人并无恶意,乃是今上潜心修道,听说有本道家典籍《天罡玄冥录》,参悟后可窥天机,便将旨意下给了戚大人。既然江湖中传闻此书落入你们合欢派之手,戚大人自要为陛下分忧,当面询问一下《天罡玄冥录》的下落。” 又是《天罡玄冥录》,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连贺紫烟那小丫头都没人关注了,唯有百里纤纤这做师姐的还孜孜不倦地千里追寻,真是姐妹情深啊…… 巴金轮一边想着,一边纠正道:“屠百户,虽然我与莫言归师姐弟相称,可有件事情你可以要搞明白,小爷我可是堂堂正正的采花门第十七代掌门,可不是什么合欢谷弟子。这《天罡玄冥录》我是不知道的,也从来没听老王提起过,你把我们带到燕京去见什么戚大人,到时候一问三不知,你就不怕被打板子?” “哼,管你是什么合欢谷还是采花门,不过是江湖一邪派罢了,待你入了我黑旗镇抚司的诏狱,屠某还从没见过在我锦衣卫大刑之下,还有不老实招供的!” “哈,我是江湖邪派,那你锦衣卫又是什么?江湖不江湖,官不官的。没见在那些武林正派眼里,你这锦衣卫也比我这邪派淫贼强不到哪去。” 屠苍生冷哼了一声道,“你小子又懂什么,我锦衣卫乃天子亲军,内掌天下大案要案的巡察、缉捕和审问,外助边军刺探、搜集鞑靼人的军情。我锦衣卫下辖青红黄黑白五旗镇抚司,分工各有不同,如我黑旗锦衣卫,不但负责刑名断案,还有监控武林之职,这些江湖门派看着风光,还不都在我黑旗锦衣卫的监视之下,不敢有任何异动。” 两人正唇枪舌剑,说个不停,不妨啪啪啪三响,三碟精致的小菜摆在了两个大老爷们儿面前。 哎呦,卖相真不错。一道辣子鸡丁,红椒上点缀着翠绿的香菜,看得人就胃口大开;一道口袋豆腐,煎得金黄的豆腐上,浓香的汤汁融而不化,香气四溢;一道……这是什么鬼…… “这是我做的糖醋排骨……”莫言归低垂着头,气势全无。 巴金轮看着这盘黑乎乎肉块,忽然用力夹了一大块扔进口中。 “唔……唔,好吃,师姐手艺真好!” “真的吗?”莫言归抬起头,眼中多了些亮晶晶的东西。 百里纤纤拉着莫言归坐下,嘴里嘟哝着:“油嘴滑舌。” 只见屠苍生举起筷子,在辣子鸡丁和口袋豆腐上各夹了一大筷子,最终在“糖醋排骨”上犹豫半天,结果端起碗,扒了一大口米饭。 喵了个咪的,看着这下箸飞快的两人,巴金轮愤愤地又嚼了一大口“排骨”,敢挤兑我师姐,简直无法无天。 “来,喝酒!”他将酒壶重重地砸在桌上,给每人都满上了一杯。 莫言归见他卖力的吃那道“糖醋排骨”,眼中神采奕奕,干净利落地一饮而尽。 百里纤纤看着莫言归豪爽的样子,一咬牙,竟也是一口闷了,一旁的屠苍生则不动声色地奉陪了一杯。 巴金轮轻轻抿了一口,给这仨又满上一杯,叫道:“好酒,好菜!爽快,诸位都是海量,今日不醉不归!” 一时间,除了气氛有些古怪,饭桌上觥筹交错,空酒壶很快就堆满了整张桌子。 莫言归这边还是坐得端端正正,只是面色有些微红,屠苍生那里已经是摇摇晃晃,黑脸上都快滴出血来,至于百里纤纤,云鬓散乱,语无伦次,胸口的衣襟也被自己扯开了一大块。 “喝……喝,有……什么了不起的。女人……那么能喝有什么用……菜都不会做……嗝儿”又是一大杯下去,这女侠终于双肩一垮,人滋溜一声就滑到了桌底。 …… 这一夜众人宿在小镇的客栈上,除了巴金轮和莫言归,其余两人都烂醉如泥,不省人事。可二人并没有逃跑的机会,因为还有大队的锦衣卫在外虎视眈眈。 巴金轮踏入江湖有些时日了,一路倒是热热闹闹的,可静下心来,却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而来。家中爹娘的音容笑貌还说不上模糊,却已恍如昨日,丫鬟家丁们的各种顽皮淘气,也成了童年的回忆。 除了隔壁老屠的呼噜声,四周一片静谧,可他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老王与贺紫烟的下落,各大门派之间的恩怨纠缠,一时都涌入脑来。待他睁眼之时,天已大亮,竟然是一夜无眠。 他揉了揉有些干涩的双眼,推门而出,眼前顿时一亮,只见莫言归正穿着一件崭新的紫色交领襦裙,站在院中。 见他出屋,莫言归低着头,绞着双手,竟似有些局促不安。 失眠让巴金轮有些精神萎靡,他勉力像往常一样调笑了莫言归一句:“师姐,包的这么严实干嘛,大腿都看不到了呢。” 莫言归闻言双肩一动,面色有些惨白,忽然一言不发地快步走回了屋子。 坏了,又说错话了,他自嘲了一句,想要去莫言归房中赔个不是,却感觉脑袋愈发昏沉起来,只听到百里纤纤的话声:“呀,你怎么呼吸怎么重。” 接着一直小手伸过来在他额头上一探,“好烫,你这风寒可不轻了。” “屠苍生,屠苍生!”百里纤纤大声叫唤起来,“快让随军的郎中过来看看,他要是脑子烧糊涂了,姑娘我上哪找我师妹去。” 巴金轮已是眼前阵阵发黑,浑身不着力,扶着柱子便坐倒在地。这身子,关键时刻掉链子。恍惚中,百里纤纤的粉裙,屠苍生的黑脸,挎着药箱的郎中,在他眼前一阵乱晃。 可他却没有看见,莫言归屋里的窗户,偷偷掀起了一角…… 第四十一章 伏击 啪——巴金轮戳破了一个大鼻涕泡。 一边的百里纤纤递过来一块热气腾腾的手巾,“赶紧擦擦,也不嫌恶心。” “我师姐呢?”巴金轮哼哼唧唧地躺在大车中,锦衣大军不曾停歇,依然一路向东北方而去。 “她呀,嫌自己碍手碍脚,回自己车上休息去了。”百里纤纤嘟着嘴,“反正在这也多余……” “多余你妹啊,我看你才是多余的!”巴金轮大怒,鼻尖上顿时又鼓起一个大鼻涕泡,“去,换她来!” “谁稀罕伺候你!”百里纤纤气哼哼地撩开帘子,端着水盆下了车,“郎中!郎中!你来看着点这个家伙。都好几天了,还整天大鼻涕流个没完,你煎的药,不会都是用香灰拌的吧!” 那老郎中冲着百里纤纤点头哈腰了一阵,屁颠屁颠地拎着药箱爬上了车,伸手便向巴金轮额头摸去。 “唔,虽然为受风寒之邪所侵的常见之症,”这老郎中摇头晃脑地道,“不过,小后生你内火郁积、肝火旺盛,只怕不易……” 锵!老郎中的侧颈忽然多了一支利箭,竟将他活生生地钉在了车厢之上。 “敌袭!敌袭!” 伴随着一阵密集的利箭破空之声,车厢外的军士呼声大作。 锦衣卫大军恰好行在一条湖边的山路上,右侧是一望无际的湖水,左侧则是一片密林,这箭雨正是从密林中疾射而出。 一名锦衣校尉拔下钉在车厢外板上的箭杆,高声叫道:“是军弩——”话音未落,已被数箭射穿胸口,瘫倒在车厢边。 数十名军士聚集在领军的百户身旁,以皮盾结成一个简易的盾阵。这百户冲着一片哀嚎的锦衣卫士卒怒吼道,“结阵!结阵!” 屠苍生弯着腰跑进盾阵之后,对着那百户道:“可清楚敌人来路?” 这百户对他毫不客气地破口大骂:“还他娘的问什么来路,在这大夏国腹地,除了当地驻军,还有谁敢用军弩?滚回去看好你的人犯!” 说罢,也不看屠苍生一眼,手中大旗挥舞,不多时,训练有素的锦衣卫便开始朝他这边聚拢,一个【锦衣杀阵】渐已成型。 只见前排的刀盾手护住身后的大军,弩手则开始与林中之敌对射,再后排,手持三眼火统的火器兵开始拼命往铳眼里装弹。 这百户狠狠地吐了口吐沫,骂道:“他娘的,要不是老子把大将军炮都扔在驻地了,这会子还怕这些鸟兵。” 正在锦衣卫刚刚稳住阵脚之时,阵后却传来一声声惨叫,只见沿湖一侧,湖水中突然窜出十多个蒙面剑客,个个身形迅如闪电,正在装弹的火器兵转瞬便倒下了大半。 眼看这些蒙面剑客便要接近阵后的两辆大车,屠苍生大喝一声,手中锁链一抖,朝大车奔去。 巴金轮昏沉沉地躺在大车之上,车厢内板上,已钉上了四五只弩箭,那老郎中的尸体兀自死死压在他的双腿上,令他动弹不得。 忽然,门帘一动,莫言归提着一柄不知从何处抢来的单刀,闯了进来。 “师姐,可见到你啦……”巴金轮这会的反应显然有些迟钝。 莫言归一言不发,将老军医的尸体扔下了车,一手便要去拉巴金轮。 一柄细剑噌地挑开车窗的帘子,险些便刺在莫言归的小臂上,只见窗口人影一晃,又是一剑刺穿车厢,直奔莫言归所在的方位。 莫言归正欲先下车解决车外的刺客,却听见车外传来百里纤纤的一声娇叱,“快拉他下车!”显见是已在车外与蒙面人动上了手。 莫言归毫不犹豫地一把拉起巴金轮,背在背上,跳下了大车。 巴金轮伏在莫言归肩头,迷迷糊糊中,看到锦衣卫阵中不断有人哀嚎着倒下,密林中的弩手似乎携带着无穷无尽的弩箭,压制得整座【锦衣杀阵】几乎无人抬得起头来。 四五个蒙面剑客将百里纤纤和莫言归团团围住,其余人则肆意屠戮那些毫无近战之力的火器兵。 “没想到我百里纤纤有一天还会和合欢谷的妖……并肩作战,要被我师父知道了,肯定要把我给剃成个阴阳头。” 百里纤纤和莫言归迫于形势,只得背靠着背,互为支援。 这下巴金轮可就夹在两个女人的中间,前后均传来淡淡地幽香。他虽然鼻子塞着不通气,可作为一个合格的淫贼,还是想努力去分辨一下两人体香的区别。 于是他把脸凑近莫言归纤细的颈子,深深地吸了一口,唔,这香味好似空谷幽兰,孤芳自赏。他又扭过头去,想再闻闻百里纤纤,结果鼻头一痒,一个大喷嚏带着无数鼻涕,直接喷在峨眉女侠的后脑勺上。 “巴金轮,你这个淫贼!!”百里纤纤飚出一声尖厉的高音,转身一巴掌就朝巴金轮脑门拍去。 啪——莫言归用单刀的刀面,架住了百里纤纤的手,目光冷峻,似乎只要百里纤纤再动一下,她便要翻脸不认人。 “意外……意外……”巴金轮翻着白眼,用最大的力气分开了两个剑拔弩张的女人,“看看……四周,你们还有工夫窝里反?” “哼”两女各自背过身去,而四周的蒙面剑客已趁隙扑了上来。 这些蒙面剑客之间并无默契地配合,唯一的特点,就是快,快到峨眉派大弟子和合欢谷二师姐都觉得难以应付。 两女只觉得蒙面剑客一出招,便几乎瞬间从自己身前消失,接着手中的兵刃便接了一招,然后那蒙面剑客便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四五个身影在两人前后来回穿梭,两女几乎纯凭着感觉来拆解突如其来的剑招,也幸亏她俩背靠着背,才不至于腹背受敌。 但即使如此,两女应付起来也愈发吃力,这些蒙面剑客每一个单打独斗,都未必是她们的对手,但此时,她俩唯有被动接招,全无反击之力。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大吼,却是屠苍生挥舞着锁链杀进了战团,这一丈多长的铁链舞动开来,方圆三米内的蒙面剑客纷纷避让。 “还不快走!”屠苍生冲着三人怒吼道,不远处,【锦衣杀阵】正在密集的箭雨下逐渐奔溃,眼见支撑不了一炷香的时间了。 “你让他们跟我走了?”百里纤纤奇道,“那你怎么回去交差?” 屠苍生气极反笑,“你这娘们这当儿还这么墨迹,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屠某才叫没法和戚大人交代,快走!” 说罢,他大吼一声,挥舞铁链,将七八名蒙面剑客死死拦住。 “可我们能走到哪去?”百里纤纤愣愣地看着四周。 “下……下水。”巴金轮从莫言归背上抬起头来,“师姐,我们下水。” 莫言归闻言,立刻转身向湖水中走去,巴金轮一把拽住兀自在那发呆的百里纤纤,硬拉着她一起下水。 只见百里纤纤带着哭腔,踉跄地走向湖中,“可是,我……我不会水啊……” 屠苍生目送着三人没入湖中,忽然清啸了一声。阵前那百户似乎也明白他的意图,从正在对射的弩手中分出了一半,用一排排弩箭死死压住那些蒙面剑客,让其无暇追赶三人。 少了弩手压制,密林中的敌人压力骤轻,立时便涌出数十名步卒,冒着箭雨朝湖边挤压过来。而【锦衣杀阵】最前排的刀盾手,则已在几轮对射中所剩无几,眼看这批步卒一个冲锋,锦衣卫的战线便要支离破碎。 忽然,一声嘹亮的军号响彻云霄,地平线上竖起一面红色的大旗,隆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为首一人红脸长髯,高举大刀,潮水一般的缇骑从他身后纷涌而出。 屠苍生全身一松,半跪在地上,回首看看已经远去的三人,仰天长叹:“浪大人!你为何不早来片刻啊!” 第四十二章 两女同舟 燕京城,锦衣卫指挥使衙门 啪——大堂中一人腾地站起,重重一掌击在台案之上。 此人身着蟒袍,长发披肩,身材不甚魁梧,却英气逼人,面上一张狰狞的青铜面具,更是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意。 “戚大人息怒……”堂上众将齐声道。据南边的飞鸽传书,战功赫赫的锦衣卫红旗军一个百户,居然在湖广境内被人伏击,险些全军覆没,也真够令众将颜面无光的。 “乔邝,你带的好兵!”锦衣卫指挥使戚淮衣一指指在红旗军镇抚使乔邝的鼻尖,将这彪形大汉吓得一个哆嗦。 “可对方……动用了军弩……”乔邝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小心翼翼地答道。 戚淮衣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借口,都是借口!在我锦衣卫眼皮子底下调动当地驻军,尔等居然一无所知。还有,那浪翻天为什么只派一个百户押送人犯?” 众将噤若寒蝉,无人敢应。 “查,一查到底!戚某倒要看看,在这大夏国的天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动我天子亲军!” “喏!” …… 浩淼的湖面上,一叶扁舟不紧不慢地朝岸边划去。 “姑娘,去舱中歇息一会吧,你身上的衣服尚未干透,这湖风一吹,只怕便要着凉。”船娘一边摇撸,一边对站立在船头的莫言归说道。 莫言归看了船舱一眼,却不曾移动脚步。 只见船舱门帘一动,却是百里纤纤钻了出来,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拢在肩头,身上的粉丝襦裙也是半干。 “大娘,多谢您相救之恩。”百里纤纤对着船娘施了一礼。 “呵呵,二位姑娘不必多礼,咱们乡下人家,每日在湖上打渔为生,遇见这落水之人,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呀……”那船娘笑着道,“不过二位姑娘,与那位小哥,不知是……” 这一句话,问得两女俱是脸上一红,莫言归尚未及回答,百里纤纤抢道:“小女子姓王,舱中的是我小弟王小五,这位是我的弟妹莫氏,我们三人本欲往河南去投亲,不料路遇了劫匪,不得已才跳水逃生……” 那船娘也是见多识广之人,一下便听出百里纤纤的话里言不由衷,当即抿嘴一笑,也不点破。 “莫……归归,他在水中受了凉,只怕病情又重了,你去看看吧。”方才在水中,百里纤纤全靠莫言归拽着,才不曾喂了湖鱼,此刻对莫言归倒是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莫言归大约是觉着在船娘面前,顶着个小媳妇的头衔,十分尴尬,便随着百里纤纤一起返回了船舱。 “莫姑娘,此地荒僻,只怕到了渔村,也未必能寻到像样的郎中,这如何是好?”百里纤纤皱着眉头说道。 莫言归探手在巴金轮额头一摸,果然烫的惊人。这习武之人,平日里体质胜过常人数倍,可一旦病倒,往往沉疴缠身,需花费数倍时间去调养,方可痊愈。 “我运本门秘法以真气灌体,或能见效。”莫言归道。 “本门秘法?”百里纤纤好奇地道,“我峨眉派倒是有数套疗伤治病之功法,平日里也有不少师姐妹以此悬壶济世,但却没听说过合欢谷也擅此术。” 莫言归也不回答,默默地将掌心按在巴金轮膻中穴上,运起【合欢诀】双修之术,便将体内真气渡了过去。 几息之后,莫言归如遭雷击,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原来巴金轮此时高烧不断,体内阳火正盛,莫言归刚刚引导两人的真气走了一个循环,自己这纯阴之体便抵受不住。 莫言归黯然道:“不行。” 百里纤纤无奈地擦去巴金轮胸口的血迹,道,“既是如此,那只能上岸再说了……也不知我小师妹现在如何了。她这初次下山,便遇到此等惨事,又被王命徒掳走。她生的这般国色天香,便是我见了也要动心,何况寻常男人。莫姑娘,难道你也不知王命徒的下落?” 莫言归冷冷地道:“王师兄只喜好丰腴的成熟妇人,对你师妹这样的丫头片子没有兴趣,所以你不必担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百里纤纤怒道,“要不是王命徒,我师妹能到现在还下落不明吗?” “那是你师妹命不好。”莫言归一句话便噎得百里纤纤气结。 眼见两女又要唇枪舌剑一番,忽然船身一震,舱外传来船娘的声音, “二位姑娘,请下船吧,牛家村到了——” …… “牛二嫂子,今儿收成咋样啊?哟,又捡了人回来了……” “去去,赶紧一边凉快去,别给嫂子添乱。” “姨姨,你看这个大棒棒糖,是爹爹今天去赶集给然然买的哦……” “然然乖,赶明儿让你牛二叔给你做条大面鱼吃。” “牛二媳妇,这俩姑娘看着可真俊,不过这后生是咋地啦,还有气儿没?” “他大伯,这后生本来就生着病,又落了水,得寻个郎中给好好看看。 船娘牛二嫂带着三人一路进了村,一边与村里的乡亲打着招呼,一边央人去邻村找郎中。 “王姑娘,俺男人这月在镇子上做活,村里也就俺家还能住的下这么多人,你弟弟和弟妹小两口住一间,你自己住一间,可好?“牛二嫂将两间客房收拾得干干净净。 百里纤纤和莫言归迟疑地对视了一眼,忽然又都別过头去,谁也不吭声。 倒是巴金轮迷迷糊糊地醒来,也不知听到了些什么,嚷了句“都一起,都一起,大被同眠……”又沉沉睡了过去。 丫……丫……一只乌鸦嘶叫着从院子上空飞过…… 牛二嫂左看看百里纤纤,又看看莫言归,似乎嗅出了一丝暧昧的气息,笑眯眯地道:“呵呵,没事没事,俺那俩娃还占着一间,今晚让他俩跟俺一起睡便是了,你们一人一间……” 说罢,牛二嫂便要去再收拾出一间房来,忽地,她又停下来说道,“二位看起来,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嫂子是过来人,跟你们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咱们妇道人家,看男人,可得看准些才是……” …… 傍晚时分,巴金轮依然在房中呼呼大睡,百里纤纤和莫言归则坐在院子里陪着牛二嫂择豆角。 “也是怪了,都几个时辰了,怎么郎中还不来?”牛二嫂看看院外,又看看天色。 一个人年轻后生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嚷道,“牛二嫂子,邻村的胡郎中说今日天色已晚,要明日才能过来。” 莫言归一下站了起来,刚择好的豆角顿时洒了一地。 “带我去。”她一把拉住那后生,提着便往外走去。 牛二嫂惊疑不定地看着莫言归的背影,问道:“王姑娘,你们莫不是江湖人吧?” 百里纤纤撇撇嘴,“便是江湖人,也没几个这样的,嫂子,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牛二嫂心疼地看着洒了一地的豆角,“我就说,这择了快小半个时辰,这位姑娘才将将择出十几个,一看便不曾做过农活。若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便是整日飞来飞去的江湖人了。” 说着,她又朝屋子里撇了一眼,“不过王姑娘你,倒是手脚勤快,人又长的俊,谁要是娶了你呀,那得是多大的福气。” 百里纤纤有些腼腆地垂着头:“哪里有,不过是在师……家中长辈的督促下,平日里常做些女红,干些农活什么的罢了……” 两人一边唠嗑,手下也没耽误,很快已将一大盆豆角择好,正待收拾收拾进屋,忽然院门口被掷进一人来。 来者尖嘴猴腮,脖子上挂了个药箱,一身衣衫不整,便似刚被人从被窝中揪出来一般。 “胡郎中?”牛二嫂子一身惊呼,便见莫言归掸了掸裙角,从院外走了进来。 “这郎中,天还没黑,便躲在寡妇的床上厮混。”莫言归淡淡地道,“快带他去诊治吧。” 这位胡郎中在两女的逼视下战战兢兢地按了按巴金轮的脉搏,又翻开他的口舌探查了一番,提着笔琢磨了半天,才在方子上写了几味药名。 百里纤纤接过药方一看,一张脸顿时由晴转阴。“庸医!”她把一张药方重重拍在胡郎中的脑门上,一脚将他踹出了屋外。 只见百里纤纤站在门口,双手叉腰,杏眼圆睁, “你这个下三滥的庸医,你看看你开的这叫什么方子,病人都烧得糊涂了,还敢开这些大燥大热的进补之物。来来,你说说,你这医术到底是跟谁学的?不会是跟外头跳大神的巫医学的吧,我看你不如直接给开张阎王催命符算了。姑娘我虽然没有专门学过医,可家里也是有姐妹精研医道的,你这说好听点是学艺不精,说重点就是草菅人命,别想着欺那些乡亲们无知,便可肆意妄为,小心姑娘我扭你去见官,判你个流放三千里!” 百里纤纤也是气急,一不留神老毛病又犯了,把隔壁房中两个探头探脑看热闹的小家伙,给吓得缩了回去。 牛二嫂在床上揽着两个孩子,拍了拍胸脯,暗自嘀咕道,“还道这王姑娘是个好人家的姑娘,没想到也是这般泼辣……” “药箱留下,快滚!”百里纤纤转身进了房,开始在那药箱中翻起药材来。胡郎中见这姑娘比抓他的那位还凶神恶煞,吓得连滚带爬地跑出院子。 “你……行吗?”莫言归问道。 百里纤纤头也不抬,“这会了,不行也得行!”说着专心致志地从药箱中捡起各种药材,放在鼻尖反复嗅着。 莫言归看着巴金轮呓语不断,百里纤纤则忙着配药,忽然觉得有些多余,半晌挤出一句:“……那我去值夜。” 第四十三章 窃玉偷香 这几日里,百里纤纤几乎衣不解带地伺候在床前,倒令牛二嫂子对这姑娘的印象又有所改变,“听着王姑娘的口音似乎是蜀地之人,蜀女多情,也难怪这姑娘如此泼辣,却又如此贤惠了……” 莫言归则整日守在院门口,如一块望夫石一般,也不知在等候些什么,以至于村里大大小小的后生,都知道牛二嫂子家住进了个冷艳的小娘子,每日尽找些由头,在附近溜达个不停。 转眼十多天过去了,大约是百里纤纤的方子起了作用,巴金轮的风寒之症已愈了十之七八,整个人又生龙活虎起来。 “师姐呢,师姐呢?”巴金轮这病一好,又开始嚷嚷起来。 莫言归已闻声来到屋门口,她默默地看了一会,道,“巴金轮,这次多亏了纤纤姑娘。” 百里纤纤擦了一把额头的汗,道:“行了行了,别的话也不用多说,回头记得陪我去找小师妹就行了。莫姑娘,咱们也回房休息吧,让他先好好养着。” 巴金轮眼巴巴地看着莫言归:“师姐……” “好生休养。”莫言归也不多言,与百里纤纤一前一后各回房中。 牛家村的生活宁静祥和,巴金轮对这样的生活更是如鱼得水,每日里不是和村里的后生聊天打屁,便是逗弄牛大伯家未出阁的三姑娘,惹得老汉三番五次拿着扁担打上门来。 牛二嫂不知道赔了多少不是,看向巴金轮的眼神便有些异样,心想你守着两个如花似女的大姑娘,干嘛还去招惹牛大伯家那个满脸麻子的闺女。 巴金轮兀自不觉,对他而言,这牛家村的生活,令他仿佛回到了在家乡无忧无虑的日子,虽然没有三两家丁,一二书童在身边,他巴爷也是混得风生水起。 可遇到今日一事,却令巴金轮有些颜面扫地了。 原本约好了和牛七、牛八几个村里的后生下水捞鱼,不料几个年轻人年轻气盛,竟为了个屁大的小事起了争执。 巴金轮是个唯恐天下不乱之人,眼看几个后生捏着拳头便要开打,他立马也不安分地加入了战团。巴金轮如今自诩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有名有姓的淫贼,对付几个乡间后生,自不会想到去动用武功。 谁知道他抡起王八拳一通乱打,到最后反而犯了众怒,被几个后生联手暴揍了一顿。巴金轮大病初愈,本来就气虚体弱,又不愿使用武功,一时间竟被打的满头是包,狼狈不堪地逃回了牛二嫂家。 晚饭间,巴金轮顶着两只熊猫眼,面对两女奇怪的眼神,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他心里一阵咬牙切齿,好你个牛七、牛八,小爷我明日不打你个满脸桃花开,你还真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这饭吃了一半,巴金轮便一推桌子,气鼓鼓地站起来宣称道,“不吃了,小爷我今晚要好好练拳!” “练拳?你还会拳法?”莫言归夹了一筷子豆角炒肉,奇怪地问道。 “哼!”巴金轮没好意思说,他要练的乃是泼皮打架绝技——王八拳,径直雄赳赳气昂昂地直奔院外空地而去。 别看巴金轮平日里嬉皮笑脸,其实是个挺要面子的后生,既然想着明天要把场子打回来,这一晚上可就练的有些拼命,直到过了亥时,他还精神的不得了。 “应该差不多了,万一练脱了力,反而不妙。”巴金轮自言自语道,拍了拍酸痛的臂膀,便往院子里走去。 牛家村此刻一片寂静,牛二嫂一家早已安睡,唯有百里纤纤和莫言归房中却还亮着昏暗的烛火。巴金轮正蹑手蹑脚地朝自己的屋子走去,刚走到院中,心头便活络起来。 前日里一直重病未愈,他也没心思想那窃玉偷香的事情。可这会明摆着两个大姑娘一左一右,都在自己房中还不曾歇息,他一颗色心便蠢蠢欲动起来。他左看看,又看看,忽地想起在武当后山,自己怀中那温软如玉的身子,心中一荡,便朝莫言归的屋子摸去。 不料他刚走到莫言归的屋门前,屋里烛火一暗,他想敲门的手便停了下来。好师姐这会熄灯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睡了,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莫言归并没有睡着,她清醒得很,以她的耳力,从巴金轮回到小院,然后悄悄往自己屋子走来,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当然,她也知道,巴金轮这个小淫贼,此刻在自己屋门外面,不知道起着什么龌龊念头。 莫言归正躺在床上,双手紧紧攥住了被子,可胸口一颗心却砰砰地跳个不停。黑暗中,她不知道自己已是满面通红,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她只觉得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真武大阵中的惊涛骇浪,自残两颊时的满不在乎,在邋遢道人面前的苦苦哀求,大放活人风筝时的意气风发,刺杀浪翻天那一击的凌厉霸道,这些画面如走马灯一般在她眼前晃过。 不知不觉中,被子下已是香汗淋漓。她咬着牙,用被子蒙上了自己的脸,全身放松,闭上了双眼…… 巴金轮一只手举在屋门上,半天没有落下。他歪着头,面上时而傻笑时而惊惧,这位号称要成为一代淫贼宗师的人物在这当口居然犹豫了。他脑海中一会闪过莫言归那绝美的面孔,一会闪过她那锋利的滴着鲜血的指尖,进还是不进,他心中天人交战着。 终于,他对莫言归发自心底的敬畏,是压倒了萌动的色心。他缓缓放下手,倒退着往后走了几步。 莫言归原本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听到巴金轮退开的动作,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可心中却涌上一丝失落和不安。她侧耳倾听着屋外的动静,这个小淫贼几步退回到院子中间,似乎转了个身,又蹑手蹑脚朝百里纤纤的屋子摸去。 巴金轮方才在莫言归屋前犯了怂,正倍感羞耻,便听到百里纤纤的屋子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以他多年上房揭瓦,偷看小姑娘洗澡的经验,他立刻判断出,这绝对是女人宽衣解带的声音。 他精神一振,食指大动,喵了个咪的,这位峨眉派大师姐虽然说话罗里吧嗦,臭毛病不少,可也是正当妙龄,貌美如花,尤其是那娇小玲珑的身材,与好师姐各有春秋,妙不可言呀! 他又转念一想,自己多日来病的死去活来,全仗百里纤纤悉心照顾,俩人非亲非故,她凭什么如此上心,莫非……他心头一热,便悄悄摸到百里纤纤屋子的窗外,用手指沾了点涂抹,在窗纸上轻轻戳了个小洞。 只见百里纤纤穿着白色小衣,双臂上露着雪白的肌肤,正斜坐在床边,侧着头,挽起一头青丝,用木梳轻轻梳理着。 嘿——嘿,有料啊!巴金轮何时见过她这只穿内衣的样子,看得是心花怒发,一张脸恨不得挤进窗户缝里去。却不料百里纤纤忽然抬起头来,微笑着冲着窗户说道:“好看吗?” 他下意识地在窗外点了点头,道:“好看……”,便立刻回过神来,自己偷窥人家姑娘已经败露了行迹。可他见百里纤纤神态自然,坐在床边不动,并未像往日那般立时发难,心想莫非真如小爷所料,这位纤纤姑娘已经倾心于自己,只是羞于开口? 一念及此,他小腹腾地一下火热起来,鬼使神差地推开门了,大着胆子朝里走去。 可刚走了两步,他便觉察出情形不对。只见峨眉派大师姐一双柳眉慢慢倒竖起来,嘴角弯出一个拱形,腮帮子也鼓了起来,这分明是要发飙的先兆! 嗖——那把木梳如流星追月,狠狠地砸在他的鼻梁上,顿时鼻血长流,百里纤纤一跃而起,已将外衫披在身上,紧接着一个漂亮的回旋踢,正中他的下巴。 接着,他只觉得自己腰、胸、腿、手上接连一麻,已被点中了数处穴道,全身动弹不得。 百里纤纤捡起地上的梳子,在巴金轮领口擦了擦上面的血渍,把一张俏脸凑到他跟前,笑嘻嘻地道:“小淫贼,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偷看本姑娘换衣服?好歹你也该先用个迷香迷倒我,才好下手吧。” 巴金轮一脸肃正地道:“纤纤姑娘千万别误会,在下是个有恩必报之人,只是感念姑娘多日来照顾之恩,想来问问需不需要在下伺候服侍,绝无歹意!” “哦,是这样子呀,那你就在这好好伺候本姑娘吧。”百里纤纤促狭地一笑,一指又戳在他腰椎旁三寸的笑穴上,巴金轮口中立时便飞出一阵诡异的笑声。 他连忙紧闭嘴唇,用鼻子呼吸,强忍着难以控制的笑意,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百里纤纤白了他一眼,道,“这次算是略施惩戒,一个时辰后穴道自解,赶紧回屋睡觉去,要再敢动歪念头,就不是点你的笑穴了。”说罢,她竟自顾自地熄灯上床睡觉去了。 在这宁静的乡村之夜,一名淫贼离他要采的女子近在咫尺,可全身僵直在那动弹不得,还得忍着难以抑制的笑意,不敢出声,以至于在这一个时辰内,他双肩不住颤抖,小腹不停噏动,直如受了天下最严酷的刑法一般。若是那淫圣东方白在此,定要叹息一声,做淫贼做到你小子这么失败的,也真算是蝎子拉屎——毒(独)一粪(份)了。 第四十四章 莫言归 莫言归在床上静静躺了许久,一直听着巴金轮进到了百里纤纤的房中。她原本以为以百里纤纤的脾气,三拳两脚便会将这个小淫贼给打出门来。可等了良久,那屋里却没了动静。 她披着单衣起了身,有些茫然地站在窗前,不知何时,百里纤纤屋里传出一声怪笑,接着烛火一暗,便悄然无息。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莫言归的心也渐渐冷寂了下来。约莫一个时辰以后,她看到一个人摇摇晃晃地从百里纤纤屋里走了出来,这人脚步虚浮,四肢无力,弓着腰直接钻进了巴金轮的屋子。 莫言归痴痴地望着窗外的这个人影,她的指尖已紧紧抠在了窗棱上,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木框之中,紫黑的血很快渗进了木头的纹理之中。 一个时辰,他在她屋里呆了一个时辰,一个声音在莫言归脑海中回响着,她内心狂笑了起来,原来如此,本该如此。是啊,大概是出来太久,自己都忘了,我莫言归是什么人,我又岂能奢望什么…… 她轻轻抚过脸颊上的伤疤,那里如今只剩一道淡淡的白痕。呵,在这里纹一朵红梅么,可是这朵梅花,早已偷偷刻进了我莫言归的心里了吧。 真是个偷心的淫贼,可除了心,我还剩什么?我不会做饭、不会做女红、不会打扮、不会照顾人、不会聊天解闷,除了杀人,其他什么都不会……我只是一个连采花贼都不愿意光顾的女人…… “归归,归归……还记得娘说的话吗?” “娘亲,归归记得,归归是纯阴之体,归归的命里,没有男人。” “归归,你要记住,命里不给你的,终究不是你的。” “是,娘亲,命里不给我的,终究不是我的。” …… “原来,这就是宿命……”莫言归自嘲道。 是的,哀嚎在我刺下的无数亡魂便是宿命, 遇到他也是宿命, 合欢双修是宿命, 陌路,也是宿命。 莫言归紧紧抿着嘴唇,撕下一块衣襟,裹住受伤的手,接着一指点在自己的胸口。经脉中的真气顿时如沸腾一般,那源自双修的玄天阳气,被她从丹田气海中强行剥离出来,随着经脉逆行,一丝丝地被挤出体外。 她双目中紫芒大盛,这天地间的玄天气息何其磅礴,既已阴阳融为一体,再强行剥离,又需要经受怎样的痛楚! 可既然心已不在,又怎么会还有痛楚…… 命里不给我的,我莫言归不稀罕! …… 巴金轮捂着下巴,在床上辗转反侧。方才在莫言归的屋外,他心中天人交战了一番,一颗色胆终究还是被莫师姐的赫赫威名吓了回去。 自诩为淫贼中的后起之秀,踏入江湖许久,却至今未能有所斩获,令巴金轮这一夜又是心焦,又是难过。待狂练王八拳的兴奋劲头一过,他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巴金轮破天荒地没赖床,早早便起来,在房中刷牙净面,把自己收拾得妥妥帖帖的,又到院外温习了一遍拳法,才回到院中。静待饱餐一顿后,好好去收拾牛七、牛八那几个不开眼的小子。 却见百里纤纤正一脸茫然地站莫言归的屋门口,口中喃喃自语:“人哪去了?” 巴金轮心头顿时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抢入屋中,四下打量。只见屋里所有的物事,都归于原位,唯有那套紫色的交领襦裙,被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床头…… 他脑袋嗡地一下,却马上又强自一笑,“原来师姐也每天这么早就去晨练啊,我去喊她回来吃早饭……”说着,扭头朝外走去。 他跑得是如此之急,以至于百里纤纤伸手都没有拉住,反被他带了个踉跄。 风声呼呼地从他耳边刮过,不知不觉间,他已狂奔起来,以他现在的功力,即便没使用任何轻功,整个人也如一道虚影一般,沿着乡间小路朝村口而去。 牛家村村口,早起的乡民们早已开始了一天的劳作。健壮的农夫唱着小调,挥汗如雨地耕作着,放牛的童子坐在牛背上,优哉游哉地吹着竹笛,唯独不见的,却是那一抹紫色。 是了,师姐她早上有时会到湖边去溜溜弯,逗逗鱼儿。巴金轮又拼命朝湖边奔去,晨间露重地滑,他连着栽了几个跟斗,待跑到湖边之时,已成了半个泥人。 湖边,村里牛大伯正和几个渔夫解开缆绳,竹竿一撑,便要下湖捕鱼。巴金轮上去便抓住竹竿的一头,急问道:“牛大伯,可有看到我师姐?” “师姐?”牛大伯有些摸不着头脑,“哦,后生,你是说你媳妇吧,怎么,你把媳妇都弄丢了?老汉俺没见过哈……不过老汉可丑话说在前头,不许去找俺家三姑娘哟!” 巴金轮一把甩开竹竿,扭头便走,没跑几步,便结结实实撞在了什么人胸口。他抬头一看,正是昨日痛殴了他一顿的牛七、牛八等人。 “哎呦,怎么了,你媳妇丢了?”牛七乐了,“难不成昨天看到你顶着俩熊猫眼那怂样,气得跑回娘家了?” 巴金轮猛地推了牛七一把,夺路便走。 牛七没防备,差点坐了个屁墩儿,顿时大怒,“你这小子还挺横,你媳妇丢了推俺做啥?俺要是你媳妇,看你这熊样,也得跑!老八,给我揍他。” 一群后生撩起袖子便围了上来,对着他一顿拳打脚踢。 巴金轮蹲下身子,勉力护住头脸,脑袋中却全是牛七刚说的话,师姐是恼我了么,师姐绝不会因为我被人揍一顿而恼我的,难道是因为我昨晚偷偷进百里纤纤屋里的事情么…… 忽然,他脑海中一个画面闪过: “我爹有四十七个双修伴侣,所以我娘只和他有三夕之欢的机会,我至今也没有见过我爹长什么样。不过,从我十八岁那年起,我爹就只有我娘一个人了,你懂吗?”莫言归一指点在他的咽喉上,尖利的指甲已划开了他脖颈间的细皮嫩肉…… 一瞬间,巴金轮背心都被冷汗湿透了,师姐这次只怕是真的恼了。他刚想狠狠给自己脸上来一巴掌,可护住头脸的手一松开,面上立时便吃了一记重拳。 巴金轮完全不记得运功抵抗,整个人便被这一拳打的翻倒在地。他两眼无神地看着天空,任拳头雨点般落在自己身上。 师姐她只怕是真的离自己而去了。 …… 巴金轮是被百里纤纤领回去的,这次的惨状更胜昨日,但更大的不同在于,巴金轮完全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好歹你也是个江湖人,怎么就被一帮村民打成这样。”百里纤纤嗔怪道,说归说,她还是拿着块湿布,帮她擦着眼角的淤血。 若在平时,他必定要反驳一句,自己这脸上的伤,也有你百里纤纤那一梳子和一记飞腿的功劳,而今天,他只是嘴里念叨个不停,“师姐走了……师姐走了……” 以至于到后来,把百里纤纤也念叨烦了,干脆把手中的湿布砸在他脸上,气鼓鼓地出了屋。 巴金轮仰倒在床上,任由那块湿布盖住了脸。自从离开苏州,他与莫言归便不曾分离过,这一路经历奇险,让他的心中渐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以至于他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他的心一点点沉沦下去,出道以来一直支撑他的信念开始松动起来,如果身边这一个个熟悉的身影,最终都离自己而去,他即使再追逐得更高、更远,终究不过是让自己一次次地如今日一般失魂落魄。 难道现在这般撕心裂肺的难受,便是情么?莫非真如东方白所说,这采花一道,绝对沾不得一个“情”字? 都是狗屁!他忽然扯下脸上的布,从床上坐了起来。我巴金轮还就喜欢师姐了,那又怎么地,只要师姐能在我身边,便不做这采花门的门主又如何! 一念及此,他便跳下床,抓起包袱,径直出了屋门,向院外走去。 “巴金轮,你去哪里!”背后响起百里纤纤惊怒声。 “我要回合欢谷,我要去找师姐!” 百里纤纤捏着一根烧火棍,如使长剑一般抵在他的背心,“巴金轮,你还是不是男人!难道这天下之大,你就只会躲在莫言归裙子底下活着么?” “你说什么?”巴金轮转过身来,双目如火。 “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说好了要先跟我上少林寺,然后帮我去找小师妹,男人一口吐沫一个钉,你说话到底还算不算数。”她不屑地道,“看来,这些你都不在乎。我原本以为,你只是个性张扬,言语轻佻,没想到你真是个只会围着女人打转的龟儿子。” “那牛七说的一点没错,亏你还自诩为淫贼,除了插科打诨,跪地求饶,满口胡言乱语,你还会什么?文,不能以理服人,武不能独当一面,我要是莫言归,我也看不上你!” 第四十五章 知耻而后勇 巴金轮全身骨节一阵噼啪作响,恶狠狠地盯着百里纤纤。 百里纤纤仰着脖子道,“看什么看!不错,对付那几个泼皮,你是没用武功,可现在本姑娘站在你面前,你就算用上武功又能怎么样?” 她用手中的烧火棍唰唰挽了个剑花,一招武馆人人都会的“灵蛇出洞”,向巴金轮的下颌挑去。 巴金轮含怒一拳,带着风声,往烧火棍上砸去。以他现在的功力,只要这一拳砸实了,便是一柄上好的青钢剑,也能砸成个七八截。 百里纤纤显然连内力都没使,烧火棍轻巧地拐了弯,啪地一声拍在他的腮帮子上。巴金轮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肩头一挺,一记飞肘直攻向百里纤纤的咽喉。 百里纤纤一揉身,从他腋下穿了过去,反手又是一记敲在他后颈风池穴,他只觉全身一阵酸麻,不甘心地大吼一声,将【合欢诀】真气遍布全身,一转身朝百里纤纤拦腰抱去。 百里纤纤脚尖一踮,凌空跃起,空中一个翻身,人已到他的身后,手中烧火棍在他膝内阴谷穴一点。这一下却是用上了内力,将巴金轮点得立时便跪倒在地。 “如何?”百里纤纤看着半跪在地的巴金轮,用烧火棍轻轻拍打着自己左手掌心。 巴金轮抬起头来,目光中已是一片清明:“你是如何做到的?” “做到?这没什么难的。我虽不知你是如何在这么短时间里内功大进的,但显然你与人交手的经验没什么长进,招数也稀松之极,出手便不留力,全身都是破绽。” 经验?巴金轮回味着在武当山下与道士们干的那一架,又想起在锦衣卫军中,若非屠苍生小觑了自己的功力,自己还能那般轻松地放了他风筝?即便是在【真武大阵】和【锦衣杀阵】中的两场厮杀,自己也是靠着搏命式的打法,才几次死里逃生。 忽然,他心头一片黯然,那月下的花铃和飞舞的裙诀,那咳出的一口口鲜血,又浮上了心头,确实如百里纤纤所言,终归,自己还是在靠着莫言归的庇护。 巴金轮沉吟了片刻,揉了揉腿站了起来,居然用前所未有地郑重说道,“纤纤姑娘,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彻底想明白,但是我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我会先跟你上少林,再帮你找到贺紫烟。” 百里纤纤却是从未见过他一本正经地模样,有些惊奇地道:“你真不去找她了?” 他挤了挤嘴角,却发现怎么也挤不出个潇洒的笑容。自己便是去找着了师姐又如何,再累得她与自己一起东躲西藏,累得她为自己吐血么? 老王,咱们男人惹下事情,咱俩一起扛!要是扛不下来的话,干脆就陪你去阴曹地府,做一对酒鬼好了。 他又看了一眼百里纤纤,道:“师姐有她自己的快意江湖,小爷我也有自己的淫贼之路。”他口中说着,心里却暗暗念到,想做一个淫贼,终究要先做一个江湖人,似这般整日里被人像狗一样撵来撵去,又有什么快活! 百里纤纤见他说的坚决,嘴角也是现出一丝笑意:“巴金轮,看来你还不算怂到家,我们蜀地之人虽不似北人那般豪迈,可也喜欢说话做事麻利爽快之人,等我寻回了小师妹,我请你喝酒!” 巴金轮撇撇嘴,正想就你那酒量,三杯就倒,最后还不是得小爷我会账。 忽然,头顶上不知从那吹来一大块马尾云,天光为之一暗,牛家村中顿时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呼唤和关窗之声。 “先回房吧。”百里纤纤看了看天色。 “没事,不用管我。”巴金轮走到院子中央,伴随着一记闪雷,瓢泼大雨随之而至。 百里纤纤静静地站在窗前,大雨中,巴金轮双拳紧握,歪着脑袋,看着天,口中念念有词,如瀑的雨帘将院中的积水打的四处飞溅,他的人影也渐渐朦胧起来,只余一个模糊的背影在雨中微微地颤动。 男人是这样的吗?百里纤纤扶着窗棱,她想起那个身居高位的人曾对她说过,男人和男孩的区别,便是男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男孩只知道别人会给他什么,那么他又算是男孩,还是男人呢? 莫言归,百里纤纤又想起那个紫色的身影,有着极乐谷女子所独有的冷傲和决绝,她又为何而要离去,如果真是因为无法忍受这男子的浪荡,那她的心扉应该是已经有了裂隙吧。 师父,师父,百里纤纤无声地念着,在你眼里,“情”便是这世上最大的原罪,可是为什么徒儿看这世上之人,还如飞蛾扑火一般,前仆后继,永远都躲不开这个“情”字。你可知道,清冷的峨眉山夜,有多么的孤寂,而这世间,又是如此的繁华。若是有一天,你知道了我与那人……你会不会…… 她摇了摇头,不敢再往下想去,待她的视线再度看向院中,已不见了巴金轮的身影,只是巴金轮那间小屋中,不知何时点上了烛火。 …… 小屋中,巴金轮赤着上身,仅穿着条大裤衩,一头乱发上,雨水还滴滴下落。他用力将湿漉漉的乱发拢到肩后,无比郑重地从包裹中拿出师父给他留下的那本残破的【合欢诀】功法秘籍。 这本薄薄的册子只有六十多页,看样子似乎全本的【合欢诀】至少也该有二百页。因为里面所载的只是【合欢诀】最基础的入门口诀,所以即便他几经被擒,却无人将这册子当个重要的物事。 他曾让王命徒和莫言归翻阅过这本残破的秘籍,得到的回复都是这确实是一本正宗的不能再正宗的【合欢诀】功法,只是缺页太多,修习者据此练习,能练到个十五层而不走火入魔,已算是天资聪颖了。 册子中的文字,他早已稔熟于胸,可今日他却想好好再将这些功法口诀重温一遍。 “合欢诀总纲,大道之初,外勘天地之虚实,内修阴阳之精气,是为合欢……”所谓【合欢诀】,总而言之,便是一门凭借内家真气扰动他人体内经脉运行的功法,若如王命徒那般练至巅峰,与人过招之时,只要双方内力相接,则对方体内的真气时刻都会随着合欢诀真气的运转而波动,对方也需耗费极大的精力来维持自己体内经脉的稳定,稍不留神,便是经脉紊乱,走火入魔的后果。 自那日在武当山,他按邋遢道人所授的道家双修之术,为莫言归疗伤之后,他的【合欢诀】功力又有所增长,距离第八层大约也只有几步之遥。对敌之时,对手至少要保留两成左右的真气,用于维持自身经脉运行的稳定。 但今日与百里纤纤一番过招,却让他明白了,自己所欠缺的乃是作为一个江湖人最基础的东西——操练。 无论是百里纤纤还是王命徒,要么是自打练武起,便有同门切磋过招,要么便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加之有师门长辈指点出招的衔接,运力的技巧,自然不是全凭一本残破秘籍,自学成才,整日只在村里欺男霸女的巴金轮可比的。 他清楚自己那套刺法使起来,大多数招式都有些走样,这一方面是无严师指点的缘故,另一方面也因为他这吊儿郎当的性格。 可即便现在知道了又怎么样,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发梢上凝聚的雨水,在他一挠之下,四下飞散。 哎呦,坏了,只见一大滩水渍,不偏不倚地正落在他那打开的包袱里,里面那瓶他视若珍宝的“奇淫合欢散”,不知何时被翻开了瓶口,将近半瓶的褐色小药丸滚落出来,正在水渍中慢慢化开。 巴金轮心疼地大叫了一声,自从在丐帮苏州分舵,被那唐门的女贼摸走了全部家伙事之后,他可是费了千辛万苦,才又配了这么一小瓶,没想到自己一个大意,便去了一半。 他手忙脚乱地将那些沾湿了的药丸倒回瓶子,把瓶口好好塞住,不由自主地龇牙咧嘴了一番,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莫非老天爷也不赞同自己当个有为的淫贼? 他强逼自己收敛住心神,刚这一打岔,正在研读的【合欢诀】功法,又不住读到哪去了。他摇了摇头,沉住气,干脆又重新翻回第一页总纲,用食指按着第一句口诀的文字,重新念起。 便在此时,这泛黄的纸张上,随着他手指的移动,慢慢显出一列极淡的小字,若非他读得十分认真,几乎难以用肉眼察觉。 第四十六章 合欢诀古谱! 这蝇头小楷大约只有米粒大小,呈现出一种极淡的白色,饶是巴金轮目力上佳,也看不清到底所书何物。他急忙将油灯挪至近前,脸几乎凑到了书页之上。 “古谱……以分阴阳……以承五行……”没了? 他使劲用手指在书页上又划了几下,却没有更多的字迹显示出来。就这一共十个字,莫非蕴含了什么天机? 他举起册子,对着油灯左看右看,在昏暗的灯光下,只能看到这老旧书页上那一条条曲折的纸张纹理。 对着这夹在原书文字行间的一排小楷,他反复念了数十遍,还是不得要领。这几个字,倒是暗合【合欢诀】功法的行文风格,可这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到底有什么特殊含义,却让他想破了脑袋。 既然想不通,他索性又放下这十个字,重新去读那【合欢诀】总纲。念着念着,他忽然一拍脑门,这十个字在行间所处的位置,不正好对应着总纲第一句话中,那几个断句的位置么,将其插到总纲中便是: 【合欢诀】古谱总纲:大道之初,外勘天地之虚实,以分阴阳;内修阴阳之精气,以承五行,是为合欢…… 【合欢诀】古谱! 合欢谷的内功传自于西域密宗的一名头陀,当年这名头陀东游万里,为中原文化所吸引,在饱览了诸多道家典籍之后,在密宗教义的基础上去繁存简,创立了这套【合欢诀】功法,并为合欢谷所得。 奈何中原人士对密宗教义的了解,多少年来只得一些皮毛,合欢谷后人修习【合欢诀】之时,便有诸多不解之处。于是,合欢谷某代谷主便对【合欢诀】做了大量的删节,只保留了其中易于研习的部分,便是今日之【合欢诀】功法。 然而,也曾有位隐士高人,听闻【合欢诀】乃集密宗教义和道家修行于一体的奇功,便找出当年西域头陀所遗留的【合欢诀】原本,潜心研读多年,毕其一生,终将其中所涉佛道两家的功法融为一体。这位隐士修订全书之后,不欲彰显其名,便托辞为古人所作做,这便是【合欢诀】古谱的由来。 然而,巴金轮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看到“古谱”二字,便想到那邋遢道人所说的古谱功法原来真的存在,这必定要比普通的【合欢诀】功法更为玄妙。 他不禁喜上眉梢,立时便将这【合欢诀】古谱总纲第一句话,又吟诵数遍,念着念着,不由自主地冲着自己暗叫了一声,傻瓜!这古谱功法,又岂会只有这一句?这六十多页功法文字的行间,按理应该都被人暗写上了古谱功法文字吧。 刚才是怎么把这古谱文字弄出来的,他先后试了食指、中指、拇指、无名指,最后把小指也用上了,把那纸上划出一道道印子,也没半个字儿蹦出来。 巴金轮略一思索,伸手在湿漉漉的发间沾了点水,轻轻往书页上一划。他的心也随之砰砰跳动起来,那水渍迅速再纸上化开,薄薄的书页变成了半透明状,然而,他还是一无所获。 不对,一定是遗漏了什么。他举着册子站了起来,有些焦躁在地屋里徘徊着。 此时屋外依然风雨大作,整个天便如午夜一般漆黑,入耳的尽是大雨滂沱之声。忽然,斜刺里一道闪电划过,借着这道电光,他瞥见行间那列古谱文字之处,有一块淡淡的褐色斑痕,隐约还散发出一股奇特的香味。 这是什么?他刚把鼻尖凑上去一闻,便感到小腹一阵燥热,这味道对他而言,简直再熟悉不过了,这分明便是他独门淫药“奇淫合欢散”的味道! 他的目光刷地一下便看向包裹中,那瓶安静地躺着的“奇淫合欢散”。 原来如此! 他拿起瓶子,打开瓶塞,因为刚才受潮的缘故,瓶口这会儿还残留着一些湿润的药粉。他用颤抖的手在瓶口刮了一点,往纸上的字里行间轻轻一抹,果然,那极淡的白字终于又显出了身形。 巴金轮顿时精神大振,他索性把药瓶伸到窗口处接了点雨水,将所有的药丸全部化开。然后,他给自己吞了一颗“奇淫合欢散”的解药,再用手指如蘸着墨水一般,在这本【合欢诀】功法上一道又一道地划起来。 直到一瓶“墨水”用去了将近三分之二,这六十多页上的文字才全部显现出来。 他捧着册子足足读了有两个时辰,才将六十多页上的古谱心法文字读完,也仅仅是读完而已。这文字上记载的,不是如何更快地提升合欢诀功力,而是细细地讲述了如何运用合欢诀气劲,去操控别人体内的真气。 所谓内功,不过便是通过不同心法修炼,于丹田气海之中产生真气,真气沿体内经脉运行,输送到全身各处。与人过招之时,真气不但可护住体内经脉和要穴,亦可转化为内力,附着于拳脚或兵刃之上,使之威力大增,功力深厚之人,其内力甚至可以外放形成气劲,通常所见的剑芒、掌风之类便属于外放的气劲。 合欢谷的【合欢诀】功法,其特点便是在与人交手之际,能令对手体内的真气不受控制,自己功力越深,则对对手的扰动越大。但若是双方功力相差太远,即便对手必须保留部分真气用于压制合欢诀的效果,可只要他体内真气足够充沛,便依然可调用真气形成强大的内力。 根据巴金轮对这合欢诀古谱的研读和理解,这位修订古谱的高人将其笔墨完全着眼于如何运用合欢诀气劲,来引导对手体内的真气运行,若是练到极致,甚至能如使用自己的真气一般来使用对手的真气! 想在丐帮与赵乾坤对战之时,他自己的合欢诀不过才能勉强带歪赵乾坤的真气。至于王命徒,以他九层大圆满的境界,也只能去影响对手的真气运行,还说不上直接控制。 但按照古谱所述,这想要控制他人体内真气运行,则必须建立自己在拥有能够外放的合欢诀气劲的基础上。 巴金轮抬起一只手,默默运气体内的合欢诀真气,沿着手臂经脉运行到掌心,转化为内力。他轻轻一推,掌心处便吐出半寸左右的紫芒。 邋遢道人说的没错,经过两次与莫言归的双修,他的功力已抵得上寻常人修炼二三十年之久,所以,此刻的巴金轮已能勉强形成了外放的合欢诀气劲。 修炼合欢诀古谱,对他来说已是具备基础! 而且,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合欢诀之中,要修炼到高层则必须经过双修,因为要学会如何在自己体外调动真气,还有什么是比在双修伴侣体内练习更好的选择? 待其中诸多关节都想通了,巴金轮抓着册子,回到床上盘膝而坐,依照古谱文字中叙述的诸多法门,一一练习起来。 此时,他体内的合欢诀真气已是十分充沛,加之被玄天真气所拓宽的经脉,全身真气运转畅通无比,几乎可在身体任何一处将真气外放成气劲。 他这一全身心投入,便忘记了时间,连外面的大雨何时停歇了都不知道,直到房门被人砰砰地拍响,他才从忘我的状态中退了出来。 “巴金轮,这都什么时辰了,起来用早饭了!”百里纤纤的声音从外面响起,竟然已是到了第二日清晨。 第四十七章 牛家村的日子(上) 巴金轮推门而出,只见暴雨过后,又是一个凉爽的晴天。牛二嫂早早为二人做好早饭,自己下湖去了,家中两个娃娃见母亲出了门,也撒了欢似的跑出门外,与村中的小伙伴玩耍起来。 院中只有巴金轮和百里纤纤相对而坐,在一张石桌上用着早饭。农家人早饭吃的倒是不简单,大约是要吃饱了肚子,才好下地干活。只见石桌上摆着两碗稀粥,一盘馍馍,四个煮鸡蛋,外加一碟子炸酱,桌旁的篮子里是洗的干干净净的新鲜黄瓜,翠绿的外皮看着让人忍不住就想咬一口。 百里纤纤出身蜀地,自是无辣不欢,可牛家村中,虽也有种植辣椒,却是口味清淡的菜椒,因此她这几日用饭都有些无精打采。 可今日,巴金轮却比她更加心不在焉,一手捏着个黄瓜,一边不知在琢磨些什么,几次想蘸点炸酱,却都差点把黄瓜伸到百里纤纤的粥碗里去。 百里纤纤看着一反常态的他,忙将自己的碗给挪远一点,心想这人莫不是昨日受的刺激太大,就此意气消沉了。 巴金轮其实已有整整一日一夜滴米未进了,可现在他满脑子都是那合欢诀古谱功法的真气运行路线,如何将真气外放,如何控制气劲,这心思是半点也不在吃饭上。 百里纤纤叹了口气,知道莫言归的离去,对他是个不小的打击,想安慰两句,但又不知从何下口。眼见这顿饭吃的郁闷无比,她又是个话匣子收不住的人,便想说些江湖趣闻,勾勾巴金轮的好奇心。 “喂,你可知道山东云家的云天青云公子,近日宣布要挑战各大门派青年高手的消息么。这位云公子呀,可是我小师妹的未婚夫婿,前年我还曾见过一面,确实是人中龙凤,不愧为‘武林四公子’之首。其实挑战各大门派只是个幌子,他出来游历应该为了寻找我小师妹的下落。” 巴金轮别的没听清,只听到“武林四公子”几个字,他嘴里含着馍,含含糊糊地说了声:“别瞎扯了,武林四公子都是老头了,怎么会是你小师妹的未婚夫。” “老头?这怎么可能,这四位公子年龄最大的也不过才刚过而立之年。” “武林四公子不是陆丹青、萧天战、唐天行和云襄么?”巴金轮想起邋遢道人和他提起过的那几个人名。 百里纤纤噗嗤一笑,“你这都哪年的老黄历了,你说的那几个,是二十多年前上一代的四公子,如今他们都功成名就,一个当了书剑盟的盟主,一个入了丐帮做到了帮主,唐天行也在十几年前接任了唐门家主之位,至于云襄嘛,却是出家做了道士。” 她又接着道:“我说的新一代武林四公子,那是山东云家的云天青,书剑盟的东方剑,唐门的唐无焉和最神秘的‘天剑’薛子舆。” 巴金轮哦了一声,似乎对这武林中的青年才俊毫无兴趣,继续埋头对付起手中的黄瓜和馍馍。可百里纤纤一说起八卦,又哪里收得住,“他们四人中,名声最响的自然是云天青云公子,作为山东云家百年来最杰出的武道天才,十八岁便以云家的三十六路云手击败了赫赫有名的丐帮九袋传功长老胡一波,连帮主萧天战都承认他自己十八岁时,绝达不到云天青的境界。” “东方剑则是文武双全,不但剑术高超,还考中了举人,听说还是个什么解元,没准来年他考个进士出身,入朝为官也难说。” “唐无焉是唐门家主唐天行的儿子,也是四公子中年龄最大的一位。他可算是子承父业,将他老子的四公子位置给继承了下来。不过唐门以暗器和用毒为主,平日绝少与人切磋,所以武功如何倒是难说的很。” “至于‘天剑’薛子舆,江湖中关于他的传闻就不多了,只知道他在当今崇德帝身边行走,充当御前侍卫,家世不详。不过听戚……戚大人说,他‘天剑’这个称号,是大内第一高手王公公给的。” “那他们打得过老王么?”巴金轮问了一句。 “王命徒?似乎没听说他们之间有过交集,不过王命徒作为邪……邪派中第一的青年高手,想必也是够格与武林四公子一战的。若是让云天青遇上了王命徒……”百里纤纤撑着脸蛋,似乎开始思量起这两人交手的话,到底谁会占上风。 这边巴金轮已把桌上的馍馍和自己那碗粥一扫而空,他抹抹嘴,拿起一个煮鸡蛋,便往自己房中走去,“下回再要说,不如说些武林四大美女之类的话题,什么四公子,小爷我不爱听。” 说罢,把百里纤纤一个人晾在外面,自顾自回屋练功去了。 百里纤纤此时一个馍馍还没吃完,手里正捏着个鸡蛋,见巴金轮这副德行,气得啪地把鸡蛋拍在桌上。 “哼,武林四美女,姑娘我便是一个,真是个有眼无珠的东西!” 巴金轮躲在房中,哪管外面有位姑娘在怒气冲天,只是专心致志地运行着合欢诀真气。他本是个吊儿郎当的性子,可有一点是常人所不及的,那便是一旦他认准一件事情,不管如何艰难,都会咬着牙做下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因此,他练这古谱合欢诀,也是全身心投入,其余的什么都不想。与昨晚熟悉真气运行路线不同,今日他开始逐渐练习如何控自己外放出的气劲。“若是师姐在就好了,至少能借双修功法,来试验下这古谱所讲述的控制体外真气的效果。”他心中想到,如今自己虽然气劲外放,可周边并无别人的真气可供他操控,所以他也只能不断将合欢诀气劲外放练得越来越纯熟。 喝!他在掌心聚起六成的内力,合欢诀气劲的紫芒大约只能探出一寸左右,他又捏紧拳头,只竖起食指和无名指,用六成内力一点,紫芒顿时暴涨到三寸左右。 莫非这外放气劲之时,开的口子越小,威力越大?巴金轮忙又仅以食指一根手指点出,这一下他用上了十成内力,便见一道紫芒噌地探出一尺长,将床头的木板打了个小洞。 呼——呼,这一指虽然威力不凡,可也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内力,丹田中的真气一时供给不上,他便觉得两眼一暗,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调息了好一阵,他才缓过劲了,心想与人对敌之时,可千万不能如此硬生生把气劲逼出去伤人,只怕别人没打死,自己便要力竭而亡。 不过,他反复试验以不同部位释放气劲,发现还是以五指上放出的气劲最为强劲,若是用上兵刃,则短兵刃要较长兵刃更易释放出气劲。 “若是哪天撞上用长棍还能气劲四射之人,小爷我一定绕着走。”他心里暗想着,不料腹中却又咕咕叫起来。原来他在屋中埋头练功,真气不断消耗,虽然经过调息可以补充,可对人体力的消耗是极大的。早饭吃的四个大馍馍,原本以为能支撑到晚上,谁知这才半天,便又饿的要死。 他一推屋门,见艳阳当空,已是接近晌午。院中厨房炊烟袅袅,却是牛二嫂已经回到家中,开始生火做饭。 百里纤纤一身粉色襦裙,外面套了个大围裙,手持一根擀面杖,在石桌上蹂躏着一大块面团。只见这位峨眉派大师姐双手上下翻飞,一张张饺子皮从擀面杖下滚了出来,这午饭,竟然是饺子!xh211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八章 牛家村的日子(下) 牛二嫂子手脚甚是麻利,不一会便拌好了馅儿,倒是百里纤纤虽然出身蜀中,擀这饺子皮竟然也是又快又好,令巴金轮有些意外,心想大夏国只有北地之人才常吃饺子,她如何也做得这般熟练。 二女齐心协力,不一会便包了百十来个猪肉白菜馅儿的饺子,在锅中沸水里过了两遍,那饺子已是个个饱满,浮了起来。 “王兄弟,看你也饿极了,快趁热吃吧。”牛二嫂子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珠,端上来两大盘热气腾腾的饺子。 巴金轮道了声谢,也不客气,大马金刀的往院中的石凳上一坐,那边百里纤纤调了盘酱料,往桌上一放。这蒜泥拌醋的酱料上,洒了些辣子,闻起来极是诱人。 巴金轮食指大动,眼见牛二嫂子和百里纤纤都净了手,也坐上了桌,这才夹了个饺子,蘸了酱料塞进嘴里。 “牛二嫂,好手艺,香!”巴金轮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称赞道。 牛二嫂笑着给自家两个娃也夹了几个饺子,说道:“咱们农家人吃食也不讲究,只管个饱。倒是你姐姐心灵手巧,浑不似个江湖人,不但会做北方人吃的饺子,还会做南方人吃的各式小菜,倒是比咱村里的小媳妇还贤惠。” 牛二嫂这几日早瞧出了他们江湖人的身份,不过这渔村之人质朴善良,与世无争,知道这几个青年男女也非恶人,说话间便少了许多顾忌。 巴金轮狼吞虎咽地对付着饺子,口中含糊地说道:“我这位姐姐,可不是一般人,她男人是朝廷的大官,估计嫁过去也用不着她自己下厨。” 百里纤纤瞪了他一眼,红着脸对牛二嫂道:“嫂子,你别听他瞎说,什么男人不男人的,不过是个要好的朋友。” 巴金轮哼哼唧唧地说道:“是了,要好的朋友给你块令牌,就能在军营中随意行走,人家锦衣卫堂堂一个百户,宁可自己送了命,也不敢让你受半点风险,小爷我怎么没这么好的朋友。” 百里纤纤虽然极爱八卦,可这说到自己身上,就没那么乐意了,当下俏脸一沉,寻了个话头,便岔开了此节。 牛二嫂起先还以为这一男两女之间,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可见一位姑娘不辞而别,这一位又似乎另有情郎,也摸不准他们到底是什么系了。 巴金轮一口气二十多个饺子下肚,吃了个半饱,觉得口干舌燥,便去給每人盛了一碗饺子汤。他也不嫌那热汤烫嘴,呼呼地就灌下去半碗。 他听两个女人开始家长里短说起女红之事,一颗心思便又转回古谱心法的修炼上来。按理说,这内功修炼最忌讳分心二用,似他这般在饭桌上大吃大喝着,体内真气还运转不停,不说修炼效果如何,但是一个走火入魔便能让人半身不遂。 可他是个野路子出生,练武纯靠自学,哪里讲究这些,一边下箸如飞,一边将真气从身体各处外放,形成气劲。于是这桌上的盘子和碗便遭了秧,一会这只盘子转了起来,一会那只碗咕咚翻了个跟头,旁边两个小娃四只眼珠滴溜溜地看着这奇景,开心地拍起手来。 忽然,他输送至手掌的真气一个没收住,直接沿着正夹着饺子的筷子尖,探出一道紫芒,正中那盘酱料,把那蒜泥醋汁打得飞溅起来,直朝百里纤纤胸口而去。 百里纤纤反应也是极快,一把抄起一只空盘,在空中划了半圈,挡在自己胸前,把那飞溅的酱汁全部截住,才保住了自己一身新换的裙子。 巴金轮讪讪地笑道:“失误,失误,正在练一门内功,对这外放的气劲委实难以控制……” 百里纤纤白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将桌上的物事都挪远了几分,“要是在饭桌上对着饭盆能练出什么来,那天下武功第一的岂不是个厨子了。你先老老实实吃饱肚子,一会饭后,我陪你练会。” 巴金轮大喜,他这古谱心法玄妙无比,可终究是要用于操控别人体内的真气,若这位峨眉派大师姐肯当陪练,那是再好不过了。 两个小娃在一旁看得眉飞色舞,直嚷嚷:”娘,这大叔的杂耍玩得比戏班子还要好,我们还要看。” “都赶紧吃完,回屋睡觉去,”牛二嫂子过去啪啪两声,在两个小屁股上各来了一下,盯着两个娃又吃了几个饺子,将他们赶回了屋,这才对他们二人说道:“嫂子也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嫂子先回房了。” 待牛二嫂子回了屋,巴金轮热切地道,“纤纤姑娘,咱们这就开始吧。” 百里纤纤怒道:“你倒是一会功夫三十个饺子下去了,我这才吃第五个,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你给我老实候着。” 巴金轮无奈,只好看着百里纤纤不动如山地小口小口地吃着饺子。这姑娘吃东西吃得极慢,从饺子入口,到咀嚼,再到吞咽,差不多巴金轮吃三只饺子的功夫,她才勉强吃完一只。期间还时不时停住筷子,说些江湖之事,只把巴金轮急的抓耳挠腮。 好不容易待她吃完十个饺子,又喝了半碗面汤,这才站起身来。 “走吧,咱们去院后的空地。”巴金轮道。 “急什么,这饭后需要静养半个时辰,哪能乱跑乱动。”说罢,这姑娘竟然摆着小腰走回了屋。 巴金轮在屋外等足了半个时辰,才见百里纤纤提着两把长剑走了出来,“喏,接着,这是我在村里找铁匠打的,给你一柄,你先凑合着用。” “剑?我用的兵器可是双刺,剑法我哪里会?”巴金轮丈二摸不着头脑。 “随我到后院再说。”说罢,百里纤纤自顾自往后院走去。 巴金轮随她来到后院空地,便听她说道:“既然你下定决心随我上少林参加武林大会,那么用你现在的身份去是肯定不行的。虽然你在江湖上是个没名气的小虾米,不过见过你那对大金轮的人也不少,所以我要教你一套剑法,以免得被人从兵刃上就看出来历。” “教我剑法?”巴金轮本想着是拿她练练手,试试古谱功法究竟威力如何,却不料她要教自己一路剑法,此时距离武林大会不过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自己能练出什么花儿来? “这路剑法唤作,是我师父自创出来的武功,寻常也不传于本派弟子,”百里纤纤说道,“有日我闲的无聊,见师父独自在山崖上使这路剑法,才央她教给我,平日里也不曾用过,想必江湖上无人知晓。” 你师父?岂不是离尘那个老贼尼用的剑法,巴金轮一听,心里便开始打退堂鼓,让堂堂采花门掌门人去学劳什子老贼尼的剑法,这要是说出去,岂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见巴金轮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百里纤纤知他心思,“这套剑法并非我峨眉派武功,所以我才敢传授于你,只是让你学个招式样子罢了,到了少林,难道还指望你出手?” 巴金轮心想也是,他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找个会内功的对手演练古谱合欢诀,至于用什么套路招式,倒是无所谓。反正应付完这件事,便是打死他也不会再去使峨眉老贼尼的剑法。于是,他便对百里纤纤点了点头。 百里纤纤长剑出鞘,轻甩了几下剑身,手中捏了个剑诀,“那你看好了,花月剑法第一式,!”xh211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九章 拈花弄月 百里纤纤手中长的剑剑尖朝下,双手握住剑柄,做了个【花月剑法】的起手式,忽然剑尖一挑,向前方刺出。 这柄普通的长剑在她手中便如一支折下的花枝,舞动起来轻柔曼妙。她今日穿了一件粉色的对襟齐胸襦裙,原本不适宜动手过招,可这套剑法的招数柔和温婉,便似在向情人诉说衷肠,全无杀气和激烈的动作,看起来倒是像一套剑舞一般。 “桃李争妍” “姚黄魏紫” “百卉含英” “寒梅吐蕊” “莲开并蒂” 百里纤纤每使一招,都报出招式名称,俱是形容花的美好形态,整个人也如一朵盛放的鲜花,在巴金轮眼前斗艳争芳。这路剑法招数不多,一共不过十六招,其中每招又包含着三四种变化。 不过小半个时辰,随着百里纤纤最后一招收剑式“花好月圆”,整个【花月剑法】已经全部演示完毕。 “巴金轮,如何?”百里纤纤单手倒捏长剑,亭亭玉立。 巴金轮在一旁鼓起掌来,“原来只以为你是个话痨,没想到细看起来,眉眼弯弯,白白嫩嫩的还是挺耐看的。” 百里纤纤无语,想要教这小子一路剑法,谁知他心思全用在了自己身上了。不过哪个少女不爱听人夸赞自己美貌,她听了心中便有些欢喜。于是,也不着恼,又将整套剑法重新使了一遍。 这两遍剑法使下来,她虽然未用内力,可体力消耗也不小,双颊泛起了红晕,额头上微沁出晶莹的汗珠。她心想,这个家伙这回总应该看清楚了吧。 谁知却见巴金轮在那愁眉苦脸地道:“纤纤姑娘,要学【花月剑法】倒是不难,可是这招数未免太娘娘腔了,小爷我一顶天立地的淫贼,若是在人前这么扭扭捏捏,摇臀摆胯地出招,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百里纤纤听他说把自己的动作说得如此不堪,直气得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唰地一剑,直刺巴金轮面门,这一剑在途中化为五剑,将巴金轮的头肩处要穴俱笼罩在内,正是【花月剑法】中的那招“寒梅吐蕊”。 巴金轮见这女人翻脸,手中一抖,将刚刚看在眼里的一招“桃李争妍”使了出来,这招乃是以剑身护住上三路,并伺机反挑对手胸腹。 百里纤纤见他看了两遍,便能把剑招使的有模有样,也是想看看他到底领悟了多少,于是剑身一斜,“寒梅吐蕊”已是变作了“莲开并蒂”,直刺巴金轮的双肋。 巴金轮向后退了一步,待剑尖将要及身,忽然使出那招起手式“花开千朵”,剑柄左右一磕,荡开了百里纤纤的长剑。 两人一气儿过了七八招,百里纤纤知他对套路尚且不熟练,所以放慢了自己出招的速度,巴金轮倒也勉强跟得上。待到最后,百里纤纤将收剑式“花好月圆”使了出来,这一招乃是逼退近身的敌人之后收剑后撤。 她本想巴金轮识得此招,自然就此会停手,那么下面自己还得为他详细说一下招式间衔接的要领。谁知巴金轮哈哈一笑,居然跟进一步,将长剑当大刀般当头劈了下来,这一下完全不属于任何招式,纯属胡乱瞎打。 这边百里纤纤一招“花好月圆”刚刚使完,正是收剑后撤的姿势,见这小子又来胡搅蛮缠,当即右手一翻,侧身将长剑斜顶上去,右臂真气急转,已是往剑上灌注了内力,想将这不老实的小子的剑震飞了事。 便听得当的一声,双剑相交,她只觉得右臂古怪地一软,经脉中运行的真气不由自主地打了旋儿,直往自己的右肩冲来,手中的长剑却已是被巴金轮借势给击开。 百里纤纤气道:“巴金轮,本姑娘好好地教你练剑,你别拿你那半吊子合欢诀内功来招人,仔细我点了你身穴道,把你当皮球踢。” 巴金轮心里窃喜不已,刚才那一下,他已用上了古谱合欢诀的运劲法门,原本是想引导百里纤纤右臂经脉的真气,去封了她自己右肩的【肩井穴】。可惜终究这心法运用还不熟练,虽然改变了她体内真气的运转方向,但还做不到像使用自己真气那般如臂指使。 他方才虽然荡开了百里纤纤那一剑,但自然不会煞风景的就砍在人家姑娘肩膀上,而是剑锋倒转,又使出一招“姚黄魏紫”,这一招专攻腰腹之处,长剑一划为二,以极快的剑势左右钳向百里纤纤的纤腰。 百里纤纤心中恼怒,深吸了一口气,已是全力运转峨眉派内功【霓裳心经】。【霓裳心经】走的是阴柔的路子,其特点在于内力外吐之时,能挤捏成一道极细极强的寒气,如刺针一般,刺破对手的护体真气。 她以六成内力附于剑身,纤腰一扭,已转出巴金轮剑锋所指的方位,反身一招“百卉含英”,长剑化作花蕊朵朵,直刺巴金轮上半身。 巴金轮知自己在招数上和她差得太远,只想和她一较内力,便把长剑舞得和风车一般,却是他曾见过的书剑盟【君子剑法】中的一招“剑舞春秋”,他胡乱仿来的一招使起来自然是画猫类虎,可长剑狂舞之下,还是和百里纤纤的剑身撞在了一起。 双剑一相交,巴金轮便把合欢诀气劲逼出一道两寸余长的剑芒。百里纤纤知他连番奇遇之下,内力之深厚不逊于自己,也是不敢大意,将剑身上附着的内力凝成一道寒冰刺,朝巴金轮体内扎去。 谁知这一道内力刺过去,巴金轮毫无反应,正当她诧异不已之时,自己右手持剑处传来一阵极寒,那道寒冰刺竟然原封不动地掉了个头,从虎口处扎进了她右臂的经脉。 这一下猝不及防,本身这股阴柔内力便源自于她体内,因此寒冰刺反攻回来之时,她体内的真气完全生不出护体的反应,刹那之间,这寒冰刺已攻至她肩头,重重击在她【肩井穴】上。 百里纤纤右肩一垮,整体右臂已是动弹不得,手中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巴金轮暗叫一声侥幸,也亏是百里纤纤将内力凝成一道尖刺,向他扎来,否则以他初学古谱合欢诀心法的生涩,哪有那么容易控制百里纤纤以六成内力打出的一击。这道理便如同要改变一条小溪的流向,要远比改变一条大河的流向容易得多。 “巴金轮,你搞什么鬼?”百里纤纤又急又怒,全没料到他的内功功法如此古怪。她又用左手捡起长剑,带着一股寒气朝巴金轮胸口刺去。 巴金轮使用古谱合欢诀心法初见成效,此时也是信心倍增,右臂中真气灌注剑身,也是一剑迎上。 两剑再度相交,两人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涌入长剑之内,眼见便是个比拼内力的局面。巴金轮此刻心中一片空明,古谱合欢诀的心法口诀在他脑海中清晰不已,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将心法效果发挥至极限。 百里纤纤只觉得双剑相交之处,巴金轮所外放的气劲将自己的剑身完全包裹,这气劲便似能指挥她体内的真气运转一般。原本两人针锋相对的内力比拼,变成了自己这边的内力,如怀春的少女见到心仪的男子一般,对人家处处退让,忽然便如决堤之水,阴寒之气全部倒逼了回来,一连封了自己左臂上数处穴位,整条左臂立时动弹不得。 巴金轮见大功告成,咧嘴一笑,撤剑揉身一步,又一拳向她小腹打去。百里纤纤半个身子都不能动弹,哪里还躲得开他这一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巴金轮一拳朝她肚子上砸过来。 这一拳与她小腹不过一寸距离之时,巴金轮嬉皮笑脸地停住了拳头,用拇指捏住中指轻轻一弹,啪地一声正弹在百里纤纤小腹丹田上方三寸之处,“纤纤姑娘,得罪了哈。” 巴金轮一仰头,露出一张得意的笑脸。不料百里纤纤面色煞白,双眼看着巴金轮那犹自翘着的中指,露出一副惊恐的神情,忽然,这姑娘两眼一翻,身子软软地向后便倒,竟是被这一指给弹晕了过去…… 第五十章 不能碰的女人 牛二嫂正在院中给自己的两个娃缝补衣衫,忽然院中一个人影闪过,她定睛一看,那位王兄弟正抱着他“姐姐”从院后飞奔而来,一头扎进屋里,将门关得死死的。 “现在的年轻人,哎。”牛二嫂叹了口气,又低下头专心致志地给手中的衣衫打起补丁来。 巴金轮心中惶急,合欢诀古谱他也是初学乍练,对其气劲的控制远说不上娴熟。刚才他那一弹,虽然并无任何恶意,可毕竟离百里纤纤的丹田近在咫尺,万一古谱功法中还有什么特别的效果,伤了人家姑娘的丹田气海,那自己便是万死不辞了。 巴金轮别无他法,只得将百里纤纤扶在床上坐好,自己盘膝坐于她身后,双掌抵住她的后背。先下的当务之急,便是要搞清楚百里纤纤小腹丹田处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巴金轮以合欢诀双修之法,将自己体内的真气通过双掌输入百里纤纤体内,但两人并未合体双修过,他的真气进入百里纤纤体内之后步履维艰。百里纤纤方才被封了两臂的穴道,体内真气运行受阻,正乱作一团,倏地有外来真气进入,当即触发了激烈的真气对抗。 面对百里纤纤体内紊乱的真气,巴金轮只好耐下性子,如抽丝剥茧般来一层层化解。可百里纤纤毕竟是峨眉派年轻一代弟子中功力最为深厚之人,巴金轮即使借双修之力,将合欢诀功法提升至了接近第八层,但也不过与她在伯仲之间。他想要轻易便击溃那些反抗的真气,谈何容易。 他费了半天劲,折腾得自己满头大汗,输入百里纤纤体内的真气,依然被阻截在她背心之处,完全探查不到她丹田气海之中,到底出了什么变故。最后,他一咬牙,干脆运起古谱心法,气劲外放,去控制百里纤纤体内乱窜的真气。 巴金轮不知道,自己正面临着一个修炼古谱心法的绝佳时机。那位编写古谱功法的高人,当初也只是想到让修习者借操控双修伴侣体内的真气,来达到锻炼和熟悉古谱心法的目的。但是,双修伴侣体内的真气毕竟与修习者本人是同源同质,不需要花多大力气,便会遵从修习者的意志,被其操控。 而似百里纤纤这种功力与巴金轮相仿,还偏偏人处于晕厥,体内真气只会自发地反抗的状态,正好给了他练习整套古谱心法口诀的机会。 当然,巴金轮并非抱着练功的心态来控制百里纤纤体内的真气,只是单纯地想让她体内真气老实点,别和自己作对就行。可他的内功修炼既无名师指点,又无循序渐进的功底,说通俗一点就是基础太差。所以面对纷乱复杂的真气乱流,他只得一句句试验古谱心法中的口诀,看哪句口诀对哪条经脉中的真气管用。 若对方是个神智清新的武林高手,此刻只怕早一掌将巴金轮给拍死了,谁会任由别人这么笨拙地控制自己真气的运行而不反抗。可百里纤纤体内的真气,因为这具身体的主人失去了意识,只能在巴金轮一点点的调教下,逐渐屈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巴金轮全身紫芒大作,头顶百会穴处热气蒸腾,汗水浸湿了他大半身衣衫。他几乎是将整个古谱心法的口诀都运用了一边,才收服了百里纤纤体内的真气,先引导她的真气冲开了两臂被封的穴道,接着又小心地到她丹田气海之中探查了一下。 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明明百里纤纤身体没有受任何内伤,可为什么之前被轻轻一弹就晕倒呢。他正在疑惑不解之时,这姑娘身体一抖,悠悠地醒了过来。 巴金轮大喜,心想总算没给人整残废了,忙抓住她的双肩,将她的身子转过来,“纤纤姑娘,你没事了吧?方才不知怎么回事……” 百里纤纤刚从昏迷中醒来,便觉得体内的真气便如被人洗刷过了一遍似的,自顾自地在体内经脉中运行。忽然,她听得身后有一男声说话,接着有人揽着自己的肩头,将她转了过去。 一回头,百里纤纤见巴金轮一脸欣喜地看着自己,整张脸距离自己不过三寸,鼻中热气重重地喷在自己额头上,两只大手还牢牢抓着自己的肩头,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两眼一黑,刚说了声:“不要碰我……”便又晕了过去。 巴金轮彻底傻眼了。他见百里纤纤醒来,还没顾得上说句完整的话,这姑娘一见自己的脸,又晕厥了过去。他赶忙又探查了一番她体内状况,分明没有任何异常。他愤愤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喵了个咪的,难道老子的脸有这么吓人?” 既然已确定百里纤纤的身体无碍,巴金轮帮她在床上躺好,掩上被子,便出了屋。 “还‘不要碰我’,老子又不是那个东方白,对一个不会动弹的女人也能起色心。”巴金轮对着地上呸了一声,又想起方才虽然累得满头大汗,可对古谱心法的运用和理解又更深了一分。他心里念着何不趁热打铁,回去再好好研读一遍心法口诀,于是一路小跑着就回了自己房中。 ……………… 第二日一大早,巴金轮便伸着懒腰走出屋门,这一宿他并未通宵练功,而是研读了几遍心法口诀后,便早早睡下,因此这一早起来精神头极好。牛二嫂依然是备好早饭,自己下湖去了。巴金轮抓起一个馍馍,端着粥碗喝了起来。 只见房门一动,百里纤纤穿戴整齐地出现在门口,见巴金轮正抓着馍馍看着自己,她脸上一红,默不作声地坐到石桌旁边。 “你昨日用的什么功法?” “你昨日为什么晕过去了?” 两人不约而地问起对方,然后又是同时沉默,半晌,巴金轮才答道,“我的合欢诀功法已将至巅峰,距离老王也不远了。” 巴金轮撒了个谎,古谱心法的来历岂是一两句话便能说明白,何况其中还牵扯到采花门那位死鬼师父的身份。自从他用“奇淫合欢散”当墨水,从那本残缺的册子上窥破了古谱心法的奥秘,他便一直怀疑起自己那位师父的身份来。 原本以为采花门只是那老头无聊搞出来的玩意,可现下看来,只怕其中大有蹊跷,甚至他那位师父是不是就真的死在了女人的大腿下,都得去好好调查一番。 因此,他自然也不会和百里纤纤这位正道中人露自己的老底,只诈称合欢诀已修炼到了极高的境界。 百里纤纤听了,若有所思地道,“没想到合欢谷内功练至极致,如此诡异霸道,想来那日在怡情楼之中,王命徒还是留了手了,否则即便是与云襄道长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 巴金轮不欲多谈这个话题,问道:“那你昨日为何好好的晕厥了,我查过你体内的情况,并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百里纤纤忽然满面晕红,低下头去默然不语。 巴金轮道,“纤纤姑娘,咱也算相识多日了,来日还得结伴同行,你不说清楚,哪天你又莫名其妙昏倒,可叫我如何是好?” 百里纤纤心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便咬牙托盘而出,“我的身子,沾不得男人……” 巴金轮大奇,追问道:“如何叫沾不得男人……?” 她小声说道,“我自小体质异于常人,除手脚以外,只要被男人触碰,哪怕隔着衣衫,也会立时全身酸软,昏厥过去。” 这世间女人果然是千奇百怪,巴金轮听了也是无语,这位姑娘行走江湖得是冒着多大的风险,万一与人过招时,被人一掌打在胸前或者后背,岂不是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么? 她似猜到了巴金轮所想,说道:“我峨眉派自有一套护体神功,运功之时,全身罡气密布,除非能破了我的护体罡气,否则即便你一拳打在我身上,也碰不到我的身子。” 她接着又恨恨地说道:“昨日好意教你剑法,并不曾运功护体,谁知道你这没安好心的小贼,竟然在本姑娘面前还扮猪吃老虎。”她前日里还用一根烧火棍打的巴金轮全无脾气,谁知仅仅过了一日,巴金轮便能以古怪内功将她制住。在她眼中,自是认定了巴金轮在隐藏自己实力。 第五十一章 又要扮女人 大夏国永平五年,中原五大门派之首的少林寺传书天下,邀武林群豪于七月初七齐聚嵩山,共商要事。知情人士均知,乃是【天罡玄冥录】这本不世奇书的下落终于有了消息。 【天罡玄冥录】自三百年余前首现江湖以来,一直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从无人知晓其来历。据传此书乃前世高人依道家经典所著,其中暗合天地造化,阴阳相生相克之理,非但是一本武功秘籍,修炼者还能据此延年益寿,直至羽化登仙。 前朝齐朝末年,【天罡玄冥录】为鞑靼国师托鲁不花所得,托鲁不花自鞑靼高手中精选四人,修习此书,终有两人练至大成。 此二人一名达托齐,一名阿史斯通,俱是鞑靼大汗家族的旁支子弟。此后鞑靼铁骑南下,屡败齐军,席卷大江南北。此二人则率鞑靼高手随军,将中原武林压制得毫无作为。 当时中原武林第一人张三丰,虽然在两军阵前以【太极拳】与阿史斯通鏖战数百回合,并将其击毙。奈何大齐主昏臣暗,上下纸醉金迷,安于享乐,其国势已颓,加之三军精锐尽丧,最终神州陆沉,亡于异族之手。 托鲁不花死后,达托齐继任了鞑靼国师之位,身边聚集了整个草原大漠的高手,又招揽了无数降服的中原武林人士,势力大涨。因此,虽然他的后人无人能练成【天罡玄冥录】中的神功,但整个家族羽翼已丰,渐与鞑靼大汗分庭抗礼。 鞑靼统治中原百年间,鞑靼大汗一脉与达托齐的后人始终内斗不休,这才给了本朝太祖夏侯不凡起兵的机会。夏军将鞑靼人逐出塞外之后,鞑靼遂分裂为两部,一部奉原鞑靼正统大汗家族为主,是为鞑靼南庭;一部奉国师达托齐后人为主,是为鞑靼北庭。时至今日,鞑靼南庭可汗依然念念不忘征服中原,重现祖上荣光,故而时不时便引兵叩边。 这也是为何中原武林人士,如此着急【天罡玄冥录】的原因之一。当初阿史斯通战死在中原境内,这本秘籍也在大乱中不知去向,若是再度落入鞑靼人之手,只怕又要重演当年的惨剧。 丐帮苏州分舵之中,云阳与几位三、四袋帮众正在商议要事,几人俱是面色严肃,眉头深锁。 “云舵主,萧帮主飞鸽传书,要我苏州分舵前赴少林去参加嵩山大会,不知这是何意?”城东丐帮领头的老丐齐大发问道。要从路程上来说,从开封分舵与济南分舵去往少林,都比苏州分舵要方便,即便是从燕京总舵派人,也比苏州分舵去人合适。 云阳道:“据云某所知,此番【天罡玄冥录】的下落或是与苏南合欢谷有关,少林寺那边似乎是擒住了王命徒。” 几位老丐一惊,“合欢谷王命徒?莫不是那在苏州城中做下采花案之人?” 云阳道:“不错,帮主的意思,大约是这两件事便要并作一件事去办,何况若是日后要对付合欢谷这个邪派,还得我苏州分舵打前阵。” 云阳又道:“不仅是我丐帮如此处理,书剑盟的东方剑,峨眉的百里纤纤也都将上少林参会,唯有武当派听说是换了‘四云’中年龄最小,但武功最强的‘云心’赴会。” “那我丐帮弟子到少林该如何行事?”老丐们问道。 云阳沉吟了片刻,“此事事关重大,萧帮主在信中也未明说,只叫我等便宜行事,万一此书现身,莫要落入邪派或者鞑靼人之手便是。” 众丐纷纷称是。云阳忽又道,“萧帮主的信中还提及一事,要老陈你带几个弟子随行上路,待嵩山大会事毕,老陈你便去往燕京总舵与前夏舵主会合。” 老陈听了,眼珠子一转,道:“既是萧帮主有命,老陈听调便是。” 云阳道:“好,既如此,老齐和老陈自选若干弟子随行,与我一同上少林,一方面会会这合欢谷大弟子王命徒,也顺便见识下这【天罡玄冥录】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 牛家村湖边的桃花林中,一柄铁剑划空而过,惊起了漫天花雨,一个人影在飞舞的桃花中连着旋了几圈,最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那剑尖上却是串了七八片桃花花瓣。 “好!轮子,没想到你学起来倒是快,不过短短十余天,这路【花月剑法】便练得已颇具火候。”旁边一位粉衣女子负剑而立,点头赞道。 这练剑之人正是巴金轮,这十余日,他在百里纤纤的督导之下,日夜不停地外练剑法,内修古谱心法,竟是让人完全看不出他不久前还是个对剑术一无所知的门外汉。 这些日子,两人天天切磋武艺,彼此间关系也是近了许多。巴金轮落地后剑锋一转,“纤纤,看剑!” 他一扭身,使出一招“寒梅吐蕊”便向百里纤纤攻去。百里纤纤不敢大意,运起护体罡气,也是一剑递出,她知自己在内功上占不到巴金轮便宜,所以绝不与他硬碰,而是在曼妙的身法配合之下,绕着巴金轮周围游走。 百里纤纤今日使得乃是峨眉派镇派剑法【玉女淑心剑】,她身为掌门大弟子,这套剑法也还未曾学全,更是绝少以此剑法与人过招。这几日与巴金轮频繁切磋武艺,她也借机练习一下【玉女淑心剑】实战时的效果。 两人交手十多招,巴金轮有意不用合欢诀古谱心法,纯以【花月剑法】与她对敌,不过【玉女淑心剑】毕竟峨眉派镇派剑法,招式凌厉繁复,即便百里纤纤未曾学全,其威力也远大于这路好似剑舞的【花月剑法】,所以巴金轮一直便处于下风。 打着打着,巴金轮撤剑退了几步,说道:“这么打下去,我可不是你的对手。你这女人也真是小心眼,有高明的剑法不教我,偏偏教我一套‘跳舞剑法’。” 百里纤纤气道,“你这不懂江湖规矩的小子,本门武功岂能轻易外传,何况这【玉女淑心剑】是我峨眉镇派剑法,即便你是个女子,入了我峨眉,也得看机缘造化,师父才会传授你一两招。” 巴金轮听到此处,忽然一呆,想到,自己是男子之身,若与她同上少林,她该如何与武林同道解释?难不成说峨眉派也开始招收男弟子了? 他把顾虑说与百里纤纤一听,她却毫不在意地道,“既然你要与我同上少林,自然是要扮作我师门师姐妹了。” “什么?又得扮女人?”巴金轮一听便不干了。当初与莫言归图谋打劫锦衣卫军马之时,他本意是让莫言归化妆一番,自己扮作小厮便是,谁知莫言归坚决不从,还又一指点在他咽喉要害,逼他易容成个妖艳女子,去勾搭锦衣卫军士。 当时他便已满腹不情愿,此刻又要他扮女人,他如何肯从,当下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推脱道,“我这么雄纠纠气昂昂的奇男子,扮作女人铁定不像,万一被人看出破绽,没得坏了你峨眉派的清誉。” 百里纤纤笑道:“轮子,你何必多虑,到时候少室山上各派正道人士云集,你当人家都和你这个小淫贼一般,会为难我们峨眉派的女侠。我借你一套衣衫和面纱,只要你老老实实在我身边,一言不发,谁会看出破绽?何况你又学了这套【花月剑法】,便是与人过几招,旁人也只会以为你是我峨眉的新进弟子罢了。” 她又思索道:“我有一位师叔,在峨眉仙峰寺出家修行,已有数十年不曾下山。她门下只有一位弟子,名唤张梦琳,恰好年方二十,一直带发修行,陪侍在我师叔身边。江湖中应该无人见过她的面目,此次你便扮作我张师妹便是了。” 巴金轮没料到她连身份都给自己安排好了,再想自己既然答应了人家要陪她上少林,确实只能以峨眉弟子的身份才能方便,便只好苦着脸应了下来。 百里纤纤见他应允,欣喜地围着他左看右看,“你身材要比寻常女子高大许多,我的衣衫恐怕你也穿不下,待我回屋给你去改一件出来,也是要弄的合体才行。” 第五十二章 绝色师妹张梦琳 巴金轮被百里纤纤强拉到院子里,高举着双手,随着她的口令不停地转着身。百里纤纤拿着从牛二嫂那借来的软尺,从上到下比划着。 “你腿倒还挺长,可这屁股也太大了点。”百里纤纤嘟着嘴,皱着眉头,思索着要如何将自己的裙子拉长加宽,才能让这个男人穿上。 其实巴金轮的身材匀称,在男子中说不上高大,可比起女子来,毕竟还是要大了一圈。他任由百里纤纤摆弄,心想自己扮成女子再难看,丢的也是你们峨眉的脸,与小爷我何干。 “若说你是个北方女子,没准倒还有人信,是我峨眉弟子的话……”百里纤纤有些为难地道。 “难道你们峨眉派只在蜀中招收弟子不成。”巴金轮问道。 “那倒也未必,我有位师叔是师山西人氏,起先便是在五台山广济寺出家,后来才到峨眉拜入我师祖门下。只是这样身材的女子毕竟是少数罢了。” 巴金轮故作神秘地一笑,道:“你只管按我的个头,将你的裙子改长一点便是,其他的不用多做改动。” 百里纤纤一板脸道:“那怎么行,你的腿都快赶上我腰那么粗了,到时候包得鼓鼓囊囊的,难看死了。”说罢,她专心致志地又量起巴金轮的腰围来。 百里纤纤身材娇小玲珑,要量他的腰围,非得两手环抱住他的腰才行。他看百里纤纤吃力的样子,生怕她哪儿不小心碰到自己的身体,又得晕过去,便道,“这个腰还是我自己来吧。” “别动!你们大男人哪会干这个,到时候量的不准,仔细衣裳穿不进去。”她一边说着,眉间白光一现,居然运起了峨眉派的护体罡气。 巴金轮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位女侠用峨眉派不传之秘干着量体裁衣之事,心想难怪江湖上的女子门派终究难有作为,光看这些女人整日里琢磨的事情,便知道她们要想一窥武道巅峰,实在要比男人难上百倍。 不过此刻百里纤纤两只玉臂环绕在自己腰间,巴金轮只觉得一阵淡香从身后飘来。他倏地想起当日在湖边厮杀之际,自己还没来得及闻闻她身上到底是何种香味,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唔,是茉莉花香,却不知是她天生的体香,还是平日用的香粉的味道。 百里纤纤忙活了好一阵,小脸红扑扑地,终于舒了一口气,端着针线筐便要自己屋里去,“趁着牛二嫂没在,我得赶紧把衣服给你改出来换上。” 巴金轮应了一声,百无聊赖地坐在石凳上胡思乱想。自从与百里纤纤化敌为友以来,他倒是觉得这位峨眉派大师姐平易近人,虽然性子上偶尔会有点小辣椒,大部分时候倒还不失女子的温柔贤良。 “二十三岁的姑娘,比小爷我大三岁,不正是女大三,抱金砖么。”巴金轮嘿嘿一笑,之前他与百里纤纤闲聊之际,套出了人家姑娘的芳龄。在他眼中,百里纤纤虽不若莫言归那般美艳,可也是娇嗔可人的大美人。 “可惜啊可惜,好好一位姑娘,却成了锦衣卫大人物的禁脔,”巴金轮想到这不由得面色古怪起来,“她的身子既然沾不得男人,那位大人物岂非干看着吃不着?还是深宅大院里另有些法不传六耳的秘法,能破解这死结?” 一想起那些奇技淫巧,巴金轮不由自主地猥琐一笑,从怀中掏出东方白的那本推拿秘法,细细研读起来。 良久,百里纤纤才推开门,召唤巴金轮屋。只见她的床上铺着一件刚改完的粉色襦裙,腰腹、领口、臂弯等处都缝了密密麻麻的针脚,显见是下了好一番功夫。 巴金轮扭捏了一阵,终于还是半推半就地脱去外衫,将这身襦裙往身上套。百里纤纤赶忙拍开他的手,“硬往里塞什么,线头都要崩了。” 她小心翼翼地给巴金轮把上衣给裹上,便发觉还是窄了一截,巴金轮原本穿的灰布小衣调皮地翘着边角,似乎在嘲笑她的手艺不行。 “还是不行,再改就走样了。等我回头寻个镇子,去给你买一身最大号的吧。”百里纤纤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我先给你易容试试,你帮我去把面纱拿来。” 巴金轮心中颇为好奇,莫非峨眉弟子也会易容术,这绝技什么时候如此不值钱了?他依言取来面纱,却见百里纤纤打开一个红檀木的方盒,里面俱是水粉、胭脂和眉笔等物。 他肃然起敬,原来这姑娘只用些寻常的女子梳妆打扮之物,便能将人男扮女装,岂不是比东方白还要高明。依照东方白所传授的易容术,这男扮女装是其中最难的一门,不仅涉及到的各项器具、药物种类繁多,施术之人还必须心灵手巧,有着极强的耐心才行。 “来,你坐下。”百里纤纤让巴金轮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仔细观察了一会,便从那梳妆盒中拿出各类物事,在他脸上描画起来。百里纤纤动作极为熟练,片刻功夫便弄好了他脸上的妆容,接着给他戴上面纱,又拿起把木梳给他梳起头来。 巴金轮闭着眼睛,感受着木梳轻柔地在他发间穿梭,后颈上时不时有微热的气息拂过,鼻中俱是那淡淡的茉莉花香,不由得一阵心猿意马。却听百里纤纤说道,“差不多了,你睁眼看看吧。” 他一脸期待地睁看眼睛,眼前的铜镜中晃动着一张浓妆艳抹的白脸,鲜红的双唇,便如食了人血,乌黑的眼圈,好似夜夜笙歌旦旦而伐,惨白的脸色,就仿佛那东边扶桑国艺妓一般,这还是他透过面纱,在铜镜反射下看到的景象。 “妈呀,鬼呀……”巴金轮捂着脸站起来,直接将后面猝不及防的百里纤纤撞了个跟头,他从梳妆架上抄起一块湿布,玩命地在脸上抹啊抹啊,直到脸上终于露出了肉色,这才悻悻地停下了手。 “我说你这丫头,没本事就别瞎折腾行么……”巴金轮一回头,扶着额头哀叹了起来。刚才那一起身,大约是碰到了她的下巴,这位峨眉派大师姐,又晕了过去。 他正欲把这姑娘给拍醒,可转念一想,她若是醒来,没准又要用这不入流的所谓“易容术”在自己脸上鬼画符。他还不如先回自己房中,施展出东方白那套绝技,回头也好让她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易容高手。 想罢,他便抱着襦裙,蹑手蹑脚地溜回了自己房里。 直到天色将晚,百里纤纤才悠悠地醒转过来,一睁眼,巴金轮那小子已不在房中。她想起自己被巴金轮鲁莽撞翻的经过,心想若是以后与这小子相处,一定要时刻运好护体罡气才是。她又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衣物,见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这才满意地伸了个懒腰,走到小院之中。 “轮子,你又跑哪去了?”她四下张望,不见巴金轮的踪影,便走过去想敲他的房门。 房门却悄悄打开了一条缝隙,先是一只莲足盈盈踏出,接着一张似喜似嗔的俏脸探出了门框,两只乌溜溜地眼珠飞快地扫了一下小院,见院中除了百里纤纤没有旁人,一位丽人才轻摇着腰肢,从屋里走了出来。 只见这位丽人身着桃色紧身袍袖上衣,下罩粉白烟纱裙,胸前是嫩黄色锦缎裹胸,腰间用银红色的霞影纱松松地挽了裙结,更衬得她体态修长又不失丰韵。 再细看她宛若皎月的脸上,眸含春水,娥眉如黛,腮边两缕略显凌乱的发丝随风轻摆,轻笑间樱唇微启,齿若编贝,竟是一位风华绝代的佳人。 正在百里纤纤目瞪口呆之际,这丽人款款而行,走到百里纤纤的面前,道了个万福,“大师姐,师妹张梦琳奉掌门师太之命,前来与师姐会合。师妹是初次下山,行事不当之处,还请师姐多多指点。” 这丽人的声音如出谷黄莺,清澈怡人,听得百里纤纤一阵心旌摇曳,不能自持,直至听及“张梦琳”三个字,她才如梦初醒,脱口而出,“这位姑娘,你是轮子?” 百里纤纤这话问的颠三倒四,显然还难以置信有人能将一名男子如此惟妙惟肖地变装为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 “张梦琳”以袖掩面,眼波流转,“师妹就是师妹呀,却不知师姐说的轮子是谁,莫非是师姐下山终于寻得了情郎?这要是让掌门师太知晓了,可又是一番血雨腥风呀。” 百里纤纤此时才镇定下来,她无暇去计较“张梦琳”拿她调侃,一脸惊喜地围着这位姑娘打转,这襦裙可不就是自己特意改大的那件么。她揪着这裙子,念道:“轮子,你是怎么把你那么大个块头塞进去的,还有你的声音简直比我还好听,快说,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位张师妹自然是巴金轮施展东方白神妙的易容术改扮而成,他见百里纤纤一副震惊的样子,便知自己大获成功,心中也颇洋洋自得起来,“哦,此乃我采花门的镇派绝技,即便你是个男子,入了我采花门,也得看机缘造化,本掌门才会传授你一两招。” 他话声未落,便听得院门口嘭一声,两人一个激灵,往外看去。只见牛二嫂站在院门口,一只装满瓜果的菜筐打翻在地,她睁圆了眼睛,一脸激动地指着院里的“张梦琳”,“仙女……快来人呐,仙女儿下凡啦……” 第五十三章 告别牛家村 伴随着牛二嫂的一声尖叫,牛家村的女人们如赶集似的涌进了她家的小院。婆娘们一看到“张梦琳”俏生生地立在院中,呼啦一下便围了上去。 “诸位大婶,嗯嗯,这是我张师妹,我们都是峨眉派的弟子。” “她不是娘娘腔啦,只是为了行走江湖方便,才扮作男儿身的。” “不行不行,这位大婶,不是看不上您的儿子,我这位师妹是带发修行,不能嫁人的……” 百里纤纤使出全身解数,才将被牛二嫂招来的满村七大姑八大姨给哄出了家门。回头一看,牛二嫂兀自在那拉着“张师妹”的手左一句右一句地赞叹着,“张姑娘你可真俊,嫂子真是眼花了,没看出来原来‘王兄弟’竟是这么个大美人。” 牛二嫂见百里纤纤朝她望过来,忙讪讪地道:“王姑娘,你也是个百里挑一的姑娘,都好,都好。” 百里纤纤有气无力地道:“牛二嫂,我们师姐妹明日就打算启程离开了,这些时日给您添了不少麻烦,这些银子,是我们姐妹俩的一点心意,您可千万别推辞。”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块大约二两重的银子,塞到牛二嫂手里。 这银子够农家人过上几个月的日子了,可牛二嫂却坚决不肯收,只是一脸笑嘻嘻地看着两位“美女”,道了声:“麻烦倒是说不上,不过要早说是几位姑娘,嫂子也不用费心收拾出三间屋子了,你们说是不是?唉,待你们走了,咱牛家村的后生可要难过好一阵子了。” 一席话说得百里纤纤满脸飞霞,手中的银子也塞不过去了,只得目送着牛二嫂离开。 百里纤纤一转头,一张脸便拉了下来,“轮子,去你屋。”巴金轮乐呵呵地跟看戏似的,以他脸皮之厚,再来十七八个婆娘,也不在话下。 “纤纤,我这易容术可还看得过去?”两人刚进来屋,巴金轮便喜滋滋地说道。 “你简直是自寻死路!”百里纤纤没好气地一指点在他脑门上,戳得“她”一头云鬓乱颤,“你扮成这样,可还走得出去?上了少林寺,连和尚都得盯着你看,你不漏马脚才怪哩。” “一定是在嫉妒本‘师妹’貌美如花……”巴金轮小声嘀咕着。 百里纤纤正色道:“我们女子行走江湖不易,所以才有很多姐妹会易钗而弁,以免被登徒子纠缠。此去嵩山尚有数百里地,似你这般打扮,这一路必然招蜂引蝶,平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巴金轮心知她说的是实话,只好坐下来重新修饰自己的妆容,百里纤纤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他手中各类神奇的物事。 这扮丑说实话要比扮美容易得多,不过片刻功夫,巴金轮便在原来易容的基础上做了些变动。只见“她”面上的线条硬朗了许多,双眉也挺拔了不少,虽然仍是人间少有的绝色容貌,但眉宇间却多了几分寻常女子所没有的英气。 百里纤纤看清他改完后的容貌,忽然面上一红,双眼一阵迷离,轻轻道:“这般便好多了。” 巴金轮见她一双妙目在自己脸上看个不停,心中奇怪,没多想便伸手在她肩上拍了一下,“纤纤,那就这样了,丢不了你们峨眉派的脸吧?” 这话刚说完,两人都愣住了。 “我居然没事?” “你竟然没晕?” 刚才巴金轮不经意间在她肩头那一拍,百里纤纤竟然若无其事地承受下来了,两人不约而同地都是大吃一惊。 “那我再试试?”巴金轮试探地说道。 百里纤纤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愣愣地点了点头。 巴金轮伸手在她肩上摸了一把,见她没反应,又用手指捏了捏她的鼻子。 “哎呦,痛!”百里纤纤一把打开巴金轮的手,心头诧异不已,“莫不是你易容成女子,碰我便没事了?” 巴金轮心中暗喜,又把咸猪手搭在百里纤纤腰间,细细揉捏了一下,只感觉薄薄的纱裙之下细嫩滑腻,果然好软哦。 不料这一捏之下,百里纤纤只感觉双颊滚烫,全身一阵酥麻,竟有忍不住要**出来的感觉,原来巴金轮刚才那一下,偷偷用上了东方白的推拿大法。 百里纤纤立刻反应了过来,便知这小子又不知道使了什么坏招,当即撤身半步,一记飞腿便朝巴金轮两腿之间踢去。 巴金轮早有准备,脚一蹬地,就要侧身避开,可他却忘了此时他是女子装扮,这下身的裙摆刚好缠住了他抬起的脚,于是他整个人倏地失去了平衡,朝百里纤纤倒去。 因为他这起身避让,百里纤纤这一脚就踢在他腰挎之上,只是她并未使用内力,这一脚便对皮糙肉厚的巴金轮来说,只是些皮肉之苦。 所以巴金轮的身子还沿着原本倒下的轨迹,先压着百里纤纤的腿,最后结结实实地扑在她的身上,将她压到在身后的木床上。 巴金轮全身趴在百里纤纤身上,两人四目相对,相距不到两寸,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鼻息喷在自己脸上的感觉。他看着眼前不到两寸处那娇艳若滴的红唇,鬼使神差地俯下脸,在上面轻啄了一下。 坏了坏了,巴金轮刚亲完,心中便腾腾地打起鼓来,这姑娘可是有主了的,自己这般和用强有什么分别。可他压在人家姑娘身上,却又舒服得不想动弹,正在他犹豫之间,百里纤纤一把推开他,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百里纤纤跑回自己的屋子,趴在自己的床上,把滚烫的脸死死地埋在双臂之间。自己居然让一个男人给亲了,可却没有那异常的反应,难不成自己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从小到大,她这异常的体质,让她与寻常女子过着完全不一样的生活,以至于她后来遇上了京师那位手握重权的大人物,从此再难回头。 “这羞人的事,我该不该和他说呢。万一他生气了可怎么办,他生起气来好可怕的,但人家又不是故意的……”百里纤纤渐渐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无法自拔。 第二日清晨,两人收拾好行囊,各自牵了一匹马。牛二嫂抱着一个娃,身后还跟着个娃,一路将“她俩”送到了村口。 “王姑娘,张姑娘,别嫌嫂子多嘴,听说江湖上整日里打打杀杀的,终究咱们女人家还是要嫁做人妇的,若是哪日累了倦了,不妨回我们牛家村来,不敢说大富大贵,至少能过个安稳的小日子。” 百里纤纤微笑道,“牛家村是个好地方,若是我们有闲暇了,一定回来看望嫂子。”说着,百里纤纤从怀中掏出一个金锁,塞在牛二嫂怀中的娃手里。 牛二嫂正要推辞,却见村中涌出一大群后生,一路小跑着朝“她俩”而来,正是村里的与巴金轮干架的那一干游手好闲的泼皮。百里纤纤斜了巴金轮一眼,微笑着后退了一步,巴金轮也不知这些后生这会过来是何用意,难道还想要再和他打上一架? 这帮后生蜂拥着跑到巴金轮跟前,却又在他一丈之外齐刷刷地站定,好像谁也不敢跃雷池一步,同时人群中开始响起低语声。 过了片刻,牛七被一众后生给推了出来,身后的小弟将一大捧田野间常见的凤仙花塞到他的手中。这牛七扭扭捏捏地向前两步,别着头将花束递到巴金轮身前。 巴金轮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他在搞什么鬼。牛七挠着后脑勺,偷偷看着“她”绝世的容颜,磕磕巴巴地说道:“张……张姑娘,俺也不知道你是个小女子,前日里下手重了,你别往心里去。” 牛二嫂在一旁笑骂道:“牛七你这混账小子,什么下手轻了重了,你就不该对人家姑娘家动手。” “是,是,是。”牛七拼命点着头,一张脸涨得通红,“张姑娘,俺就不该动手,你就原谅了俺吧。” 巴金轮接过花束,与百里纤纤相视一笑。牛家村村民的质朴与善良,令他心中自莫言归离去后多日来的郁积和烦闷,一扫而空。 第五十四章 再遇锦衣卫 两人辞别牛家村的男女老少,趁着晨间清凉,一路纵马朝东北方向而去。此去嵩山少林,第一站便要经过河南与湖广交界之处的南阳府,两人估算马力,不足两日便可到达,所以这一路也不用急赶,放任马儿前行便可。 出了牛家村不远,巴金轮便望见远处有几名骑士在朝自己这边奔来,待那些骑士近了,才看清楚原来是三名缇骑。 巴金轮不由自主地一勒缰绳,便想拨转马头,百里纤纤却镇定自若地道:“张师妹,我峨眉乃中原五大派之一,行走江湖不必如此遮遮掩掩,何况锦衣卫与师姐有旧,以你的身份,便是入了军营,也是座上客,所以师妹不用惊慌。” 巴金轮这才想起来自己如今是峨眉派女侠张梦琳的身份,哪还怕锦衣卫来缉拿自己,便挺起了胸膛,随着百里纤纤一起等候那些缇骑。 那三名缇骑也径直纵马朝她们而来,到距离她们不远处,便主动勒住了胯下的战马,朝巴金轮和百里纤纤这边看来。 为首的一名缇骑大声询问道:“前面可是峨眉派百里纤纤姑娘?” 百里纤纤应道:“正是在下,你们可是浪千户的麾下士卒?” 那三名缇骑听了,立时便欢呼起来,“卑职锦衣卫红旗军校尉吴立三,要叫姑娘知道,浪大人在这一片广撒游骑,寻姑娘的下落已有月余,却是让卑职抢了这份头功!” 三人当下便分散护卫在她俩的左右,吴立三喜滋滋地又道:“请姑娘随卑职回营,浪大人在营中恭候多时了。赵四,你先快马回营给大人报喜!” 那唤作赵四的缇骑兴冲冲地策马而去,吴立三则带着另外一名部下护卫着“两女”缓缓而行。 巴金轮为了避免自己的容貌过于“惊世骇俗”,出行之时便戴着百里纤纤的面纱,所以这吴校尉也只当是峨眉派的同门师姐妹,并未作他想。 吴校尉只是心里奇怪,按百户大人之前的交代,与这位纤纤姑娘同行的应该还有位紫衣女子和一个年轻小子,怎地却不见了踪影。 他心有疑虑地朝巴金轮看去,这位姑娘也是一身粉色的峨眉弟子服,身材高挑,一张脸隐在面纱之下,看不清是何容貌。他身为校尉,在军中地位甚低,只是隐约知道这位纤纤姑娘的来头极大,绝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故而也不敢多问。 四人一路向前,不过五六里地外,便看见远处绵延数里的锦衣卫军营,营中军旗招展,战马嘶鸣,大队人马正涌出营门,朝这边迎候过来。 “师……师姐,看着样子,不止一个千户的兵吧。”巴金轮小声问道。 百里纤纤默默点了下头,心中也是游移不定,为何红旗军要如此大动干戈地用三个千户所的锦衣卫来寻找自己。 前方人马很快便与他们四人回合,为首领兵的大将,正是那“红脸关公”浪翻天。只见他在马上隔空一抱拳,朝百里纤纤行了个军礼,大笑道:“纤纤姑娘,上次你入浪某军营,浪某重伤未愈,不曾好好招待姑娘,这次可得给卑职一个好好献殷勤的机会。” 百里纤纤冲他点头回礼,依然摆出一副高傲的样子,缓缓纵马而行。巴金轮见有老熟人出现,不敢多言,紧紧跟在百里纤纤马后。 “两女”在浪翻天及数百士卒的护卫下,终于来到大营营门。营门口笔挺地等候着一众军将,为首两员大将器宇不凡,见百里纤纤一行人,齐齐踏上一步,行礼道:“纤纤姑娘,幸得你平安无事,大都督可是要担心死了。” “红旗镇抚使乔邝,青旗镇抚使傅鹰?”此二人乃是锦衣卫中地位仅次于指挥使戚淮衣的掌旗镇抚使,已是朝廷军方的高级军官。他二人口中的大都督,自然是锦衣卫指挥使戚淮衣。在大夏国,指挥使、镇抚使乃是正式官职名称,而锦衣卫内部则通常尊称指挥使为大都督,镇抚使为提督。 百里纤纤见这两人出现在此,也是吃了一惊。此二人虽是戚淮衣的下属,可她不敢托大,便招呼巴金轮一起下马回礼,“二位提督大人,可是出了什么大事?为何你们会亲自率军到此。” 锦衣卫红旗镇抚使乔邝乃是一魁梧的黑脸壮汉,留着一脸乱糟糟的络腮胡,不知根知底之人,便容易误将他当作只有匹夫之勇的莽夫。实际上此人统帅锦衣卫最有战力的红旗一军,不但弓马娴熟,还精通战阵谋略,是一员不可多得的良将。 青旗指挥使傅鹰则是个高瘦的汉子,双目深陷,鹰鼻高挺。锦衣卫青旗司职护卫和刺杀,在其中任职的多是武林高手或是大内侍卫。镇抚使傅鹰便是师承山东云家,据传其三十六路云手乃是云家家主云瑞景亲授。 傅鹰话不多,可乔邝却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性子,他侧身一摆手,已让出了入营的通道,“哈哈,纤纤姑娘,你平安归来,大都督他老人家总算不用再惦记我老乔这颗脑袋了。营外风沙大,咱们入营再说吧。” 百里纤纤点头应允,看了一眼身后女装的巴金轮,示意他跟上自己。两人随一众锦衣卫军将进入大营,见营内戒备森严,气氛十分紧张。 百里纤纤不解地问道:“乔大人,可是查出了上次伏击我们之人的来历?” 乔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说来惭愧,老乔虽已查清当日参与伏击的军队乃是驻扎于南阳的营兵,可那营的带兵千户和参与伏击的两个百户,都已自杀身亡。” “那些蒙面剑手呢?”百里纤纤追问道。 乔邝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傅鹰。傅鹰便接口道:“俱是些无门无派的江湖人,查不出什么来历。” 百里纤纤觉得傅鹰的话有些不尽不实,但她与傅鹰并不相熟,所以也不愿多问。倒是傅鹰见百里纤纤面色不虞,主动说了句:“纤纤姑娘,非是卑职不肯据实相告,只是此事涉及庙堂之争,若是姑娘想知其究竟,不妨直接向大都督询问。” 乔邝嘿嘿笑了一下,“老傅说话就是这么不招人待见,纤纤姑娘又不是外人。不过这事闹得我老乔在大都督面前灰头土脸,若是让我查清幕后主使之人,一定要将他挫骨扬灰,方解老子心头之恨。” 百里纤纤浅浅一笑,也不为难他们。她本来也只想入营与锦衣卫交待清楚,巴金轮与莫言归两人早已不知去向了,然后便打算离开军营,继续前往嵩山。 谁知众人一进军营,门口的值守军士便将营门关的严严实实,随即又有数十名顶盔掼甲的军士涌过来,驻守在营门之处,竟隐隐将“她们”二人困在了营中。 第五十五章 独自上路 巴金轮原本心中就有鬼,见营门一锁,立时便要拔剑动手,却被百里纤纤一把按住。百里纤纤面如寒霜,冷冷地道:“怎么,锦衣卫是要连我们师姐妹一起拿了么?” 乔邝讪笑道:“姑娘可千万别误会,只是老乔怕再有刺客行刺姑娘,所以便由我锦衣卫红旗军护送姑娘去嵩山可好?” 百里纤纤不假颜色地道:“刺客?即便有刺客也是冲着你们来的,与本姑娘何干。我堂堂峨眉弟子去嵩山参加武林大会,何须你们朝廷军兵护送?还不给我让开!” 百里纤纤踏前一步,锦衣卫众将士忙不迭地只好齐齐退了一步,这倒并非是她内功已深厚到能震退众人的地步,而是在场之人均知这位姑娘乃是大都督的禁脔,是以谁也不敢去触这霉头。 乔邝无可奈何地咧着嘴,眼睛却直朝傅鹰瞄去。傅鹰早瞧见乔邝一直在朝自己挤眉弄眼,可偏偏他却是个慢性子,直到眼看百里纤纤已经到了发飙的边缘,这才堪堪上前一步。 “纤纤姑娘,请勿见怪,卑职这里有大都督手书一封,内中缘由姑娘一观便知。”说罢,傅鹰毕恭毕敬地将书信递到百里纤纤手中。 她接过信封,检查了下信封上的火漆完好无损,便撕开信封,取出信纸读了起来,片刻之后,百里纤纤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巴金轮觉得奇怪,悄悄问道:“师姐,出什么事了?” 她将信纸收入怀中,“师妹,只怕我得随锦衣卫大军一同前往嵩山了。” 什么,巴金轮一听便着急了,自己这副样子,若在军营之中,随时可能暴露身份,他现下还不曾洗脱罪名,一旦身份败露,还不得给这帮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弄到燕京去扒皮抽骨。 百里纤纤知他心中焦急,轻轻道:“此时不便多言,不过师妹你可以自己上路,到时候我们在嵩山会合,可好?” 巴金轮是一百个不情愿随大军通行,自然连连点头。于是百里纤纤朗声道:“二位大人,既然戚大人有命,我自然遵从。不过我这位师妹乃是带发修行的出家之人,在营中多有不便,还请让她自行上路,我们师姐妹便到嵩山再会合吧。” 巴金轮身份尴尬,百里纤纤也不愿在锦衣卫面前多谈“她”的来历。乔邝和傅鹰听了面面相觑,两人走到一边窃窃私语起来。 巴金轮六识之敏锐已不在百里纤纤之下,当下凝气于耳,便听这两位锦衣卫镇抚使交谈道, “老傅,大都督只交代咱们护卫好纤纤姑娘的安全,没提她的师妹吧。” “难说,若是这位师妹出了什么意外,万一纤纤姑娘恼起来,在大都督面前吹吹枕头风,你老乔还不得挨板子。” “哎,可人家姑娘明摆着不爱与咱们这些臭军汉为伍,你难道还要用强留人?” “你是这大军统帅,这决断自然由你来下,傅某只管护卫好纤纤姑娘,其他事情一概不知。” “老傅,算你狠!” 半晌,才见乔邝悻悻地走了过来,这大汉一脸无奈地道:“即是如此,我们便与贵师妹在此地分道扬镳吧。”他转头对四周喝道,“开营门,恭送峨眉派女侠出营。” 百里纤纤在一众军将的拱卫下,将巴金轮送到营门口。她目送着巴金轮上了马,小声道:“张师妹,此去嵩山,你要牢记你如今乃是峨眉派弟子,万不可行事乖张,也不要轻易示人容貌。” 巴金轮能摆脱大军独自上路,正心花怒放,“师姐你放心,师妹必定牢记师姐教诲和之前的承诺,到时候助师姐一臂之力。” 说罢,他又调笑地说了一句,“师姐,那位大都督可真是把你宠上天啦,也不知道何时能喝上师姐的喜酒。” 这句话说的颇为大声,以至于她俩身后的锦衣卫军将都听的一清二楚,可却没一人敢嬉皮笑脸地出口花花,人人都低下头,生怕自己面上的表情惹怒了某人。众人均想,你们师姐妹之间开开玩笑也就罢了,咱要是不长眼地上去凑热闹,大都督的板子可是从来不留情啊。 这句话说得百里纤纤双颊飞红,可她却不辩驳,反而从怀中掏出一支袖箭塞到巴金轮手里,用极低的声音说道,“轮子,自己保重,若遇危险,可以此示警。还有,戚大人信中交代,你大哥王命徒现正被囚于少林寺中。” 巴金轮闻言,双目精光一闪,他收好袖箭,一拨马头,道了声“师姐,你也保重,我们嵩山再会。”便策马扬鞭,向东北方疾驰而去。 ……………… 邓州城是位于南阳府西南的一座小城。这一日,城中李福生酒楼的二楼大堂,被七八位江湖豪客给包场了。这些江湖人点上好酒好肉,在酒楼中大呼小叫,扰得一楼的食客也耳根子不清净。 可但凡有食客怒而起身,要上二楼找他们理论,店里的伙计都悄悄附耳过去,不知嘀咕了些什么,便打消了食客们上去找茬的念头。 李福生的掌柜站在柜台前摇头晃脑地翻着账簿,一边不时留意着二楼那帮豪客的动静。这帮江湖人,在邓州城可不是寻常人能惹得起的,他们是邓州神拳门的帮众,平日里行事便肆无忌惮。近日还听说神拳门派人打伤了本地另一大帮派竹青帮帮主的公子,夺了人家帮派的什么宝贝,更是在城中横着走,也没人敢管了。 所以,酒楼掌柜的才吩咐店里的伙计,让一楼的食客千万莫要与他们计较,不然万一打起来,他这酒楼可就要遭殃了。 店里的伙计正堆着笑脸四下安抚着一楼的食客们,不防门外走进一位身着粉色衣裙,头戴面纱的姑娘。伙计忙迎了上去,“这位姑娘,您可是要在小店用饭?” 这姑娘四下环顾了一番,见一楼几乎满座,便道:“伙计,二楼可有雅座?” 伙计听这位姑娘说话声清脆甜美,显然年纪不大,便犹豫起来。李福生酒楼二楼倒是有几间空着的包房,可大堂里却坐着那些个江湖汉子,这位姑娘一个孤身女子,万一在上面出点什么事情,李福生也逃不了干系。 这姑娘见伙计迟疑不答,便有些不耐烦,“伙计,到底有没有雅座?”伙计这才看到她腰间悬着一柄长剑,看来也是位江湖人,这才点了点头,躬身要将她引上二楼。 “我自去便是,”这姑娘往伙计怀里扔了枚银饺子,“马就拴在外面,帮我喂些草料和清水,剩下的你看着上些饭菜。”说着,自顾自地上了楼梯。 二楼大堂中一帮正胡吃海塞的神拳门弟子里,一位卧蚕眉,国字脸的汉子正面色阴郁地自酌自饮。此人乃是神拳门副门主黄天霸,凭着一套六合拳在神拳门中坐稳了第二把交椅,在邓州一带也是小有名气的高手,可今日却不知为何闷闷不乐,独自喝着闷酒。 “黄门主,一个人喝闷酒有个什么意思,兄弟我敬你一杯!”说话的是神拳门的玄武堂堂主熊保,也是黄天霸的嫡系下属。 黄天霸心不在焉地和他碰了下酒杯,脖子一仰,一饮而尽。“门主,要不叫两个小妞过来乐呵一下?”熊保色迷迷地凑到黄天霸跟前说道,平日里黄天霸与这帮兄弟欺男霸女,自然少不了一同逛窑子的经历,熊保见自个儿老大心情不佳,便想找点乐子,提提兴致。 谁知黄天霸也不接他话茬,而是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二楼楼梯口。熊保一回头,只见楼梯口走上来一位戴着面纱,身形高挑的粉衣女子。这女子看也不看大堂中这一群吆五喝六的大汉,径自往雅座走去。 第五十六章 竹青帮与神拳门 黄天霸和熊保见这姑娘蜂腰翘臀,一双长腿走起路来甚是妖娆,不约而同地吞了口水,开始幻想这姑娘衣裙包裹下该是怎样动人的娇躯。 两人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黄天霸朝熊保一努嘴,示意他去探探这女子是什么来路。熊保跟随他多年,如何不知他的用意,当即嘿嘿一笑,大大咧咧地便朝那姑娘所在的雅座走去。 大堂内其余的神拳门帮众也没闲着,见居然有位孤身女子敢大着胆子上二楼来,立时便炸开了锅,口无遮拦地冲着那姑娘叫嚷着各种各样的**秽语。 这姑娘所在的雅座只是三面用屏风与大堂隔开,并非独立的包厢,朝大堂的一面也只是挂了扇竹帘,所以这些**秽语一丝不落地传入了这姑娘的耳中。 神拳门帮众的这些调戏之言,若是被寻常江湖女子听了,必定会立刻翻脸。这位姑娘却不躁不恼地坐在桌旁,便似耳聋了一般,对外面的叫嚣充耳不闻,只是坐等着店里伙计把酒菜上来,好用完继续赶路。 熊保刚走到雅座外,见那店里的伙计正好提溜了个茶壶来给这姑娘上茶,他毫不客气地劈手抢过伙计手中的茶壶,瞪了那伙计一眼,“这雅座里的事,爷替你办了,赶紧滚下去,没爷的召唤别上来多事。” 那伙计正不想趟这浑水,点头哈腰地连声称是,一溜烟地跑下楼去。 熊保拎着茶壶,在雅座外轻咳了一声,大脚一抬,便迈入雅座,“姑娘,孤身一人用饭有何意思,不如到大堂陪咱们神拳门黄副帮主喝两杯,再与兄弟们乐呵乐呵,这顿饭便算我熊保请了。” 这神拳门堂主熊保身材魁梧,敞开的衣襟下露出一身黑毛,他往这雅座门口一站,里面顿时暗了一片。 这位姑娘皱着眉头看着这黑熊似的壮汉,似乎不愿招惹是非,便将自己腰间的长剑往桌子上一放,“谢过这位大哥好意,小女子有要事在身,用了便饭就走,不敢打扰诸位雅兴。” 熊保见她随身带着兵刃,瞳孔一缩,“原来还是位女侠,失敬失敬,不知师承何门何派。”这姑娘却扭过头去,对他不理不睬。 熊保平日里在邓州横行霸道惯了,见这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买自己的账,狞笑了一声,将手中的茶壶重重顿在桌上,一张蒲扇般的大手便朝她的肩膀抓去。 熊保凭借一身十三太保横练功夫和鹰爪功在神拳门中立足,这一抓之力自然凌厉无比,带着呼呼地风声就要钳住这姑娘的香肩。 这姑娘好像全无反应,眼看熊保的大手就要落在自己的肩头,她才飞速地从桌上拿起未出鞘的剑身,拦在熊保的爪心。岂料熊保这一招势大力沉,爪子虽然被拦住了,可所带起的劲风扑面而来,将这姑娘脸上的面纱给吹飞了。 这一来,整个二楼满堂生春,只见这姑娘面纱下一张绝美的脸蛋,带着一丝嗔怪和娇羞。神拳门帮众们鸦雀无声,人人都贪婪地看着雅座中的女子,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忽然,熊保和黄天霸都动了起来,熊保未及细想这姑娘是如何用剑身轻轻一挡便化解了自己一抓之力,大手一翻便抓向她的脸蛋。黄天霸则双目炽热,眉间的阴霾一扫而空,大步流星地朝雅座中的女子走去,口中兀自说道,“哈哈,今儿真是飞来艳福,熊堂主,拿下这小妞!” 见神拳门这帮人纠缠不休,这姑娘站起来后退一步,柳眉一凝,正要发难,倏地二楼窗外传来一声怒喝,“姓熊的,还不放开这位姑娘!” 话音刚落,一位青衫男子破窗而入,手中一柄细剑直刺向熊保后心,接着又有一位青袍老者从窗户外一跃而入,将黄天霸拦在了雅座外。神拳门帮众便听得楼梯上噔噔噔一阵急响,十几个青衣短打的汉子各执细剑冲了上来,将神拳门帮众团团围住。 “我说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邓州城里找我神拳门的麻烦,原来是竹青帮的司徒鹤老儿,”黄天霸一拳逼退了青袍老者,手一挥,身边的神拳门弟子都聚到了一起,“哦,还有你这不成器的儿子司徒平,看来前些天给你们竹青帮的教训还不够,这才几天工夫,又敢出来招摇了。” 熊保扭身避开那青衫男子剑尖,转身一抓,抓向青衫男子的咽喉,这青衫男子似极为忌惮熊保的鹰爪功,不敢硬接,小退半步,低头躲过熊保的爪子,可熊保这一抓又是劲风凌厉,直将青衫男子的发髻打散。 青袍老者急道,“平儿,回来!”手中细剑唰唰朝熊保连刺数剑,才将熊保的鹰爪拦住,接应那青衫男子撤回了自己人中。 雅座中的那位姑娘,见两帮人对峙起来,嘻嘻一笑,捡起面纱重新戴上,倚在墙边,饶有兴趣地看起热闹来。 “爹,孩儿是见他们欺负那位姑娘……”这青衫男子委屈地喊道,他左臂上缠了块白布,显然是有伤在身。 “你住嘴!我竹青帮行事何时这般没有规矩了?还不给我退下。”这青袍老者复姓司徒,单名一个鹤字,乃是当地帮派竹青帮的帮主。前日里,竹青帮与神拳门大战一场,结下了仇怨,司徒鹤的独子司徒平当时左臂便吃了熊保一爪。 司徒鹤心中气恼不已,原本打探到神拳门副门主黄天霸和手下,今日要在李福生酒楼包场吃酒,司徒鹤便带帮中好手悄悄埋伏于酒楼四周,只待神拳门帮众喝个烂醉,便冲进去将他们全部拿下。 谁知自己这宝贝儿子司徒平血气方刚,见雅座中那位美貌女子被熊保调戏,竟不顾身上有伤,提前动手,害的司徒鹤的计划全被打乱,不得不现身与神拳门正面硬捍。 “爹爹,您平时是怎么教诲孩儿的,熊保对这位姑娘动手动脚,孩儿若是不出手相救,岂不成了是非不分的小人。”司徒平一边说道,一边眼睛还直往那姑娘那里看去,但见那位姑娘又重新戴上了面纱,不由得一阵失望。 熊保见状,哈哈一笑,“司徒小儿,你在这絮絮叨叨,不也就是看上这小妞了。要说起来,你小子这色胆可比爷强多了,胳膊上的伤还没好,就开始想女人了。要不等黄帮主和咱哥几个玩腻味了,也赏你口汤喝。” 司徒鹤冷哼一声,不愿让儿子与神拳门废话,接口道:“你们神拳门在这邓州城中欺男霸女,作恶多端,早已成我邓州一害。今日,我竹青帮便要替天行道,除了你们这帮恶贯满盈的人渣!” 黄天霸环顾四周,不屑地道,“司徒鹤,就凭你们几个?别忘了,前几天我神拳门仅凭黄某人手下的两堂兄弟,就打的你们屁滚尿流。今日是吃了豹子胆了,不过多带了几个人,就敢主动挑衅我神拳门?” “如果加上刑某,动不动得了你黄天霸呢?” 司徒鹤还未及答话,楼梯口又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只见一个怀中抱剑的青衫瘦高个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大堂里。 一看到来人,黄天霸和熊保的眼睛立时便眯了起来,“是你,邢无命!” 第五十七章 诡刺 司徒鹤见强援已至,精神一振,手中青竹剑一指黄天霸,“前日里,你们神拳门趁我帮高手邢兄弟不在邓州,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强入我竹青帮总坛,打伤我帮弟子,夺走了我帮至宝。今日邢兄弟回来了,老夫便要铲除你们这帮恶贯满盈的江湖败类。” 随着司徒鹤一声令下,在场的竹青帮帮众纷纷举起手中的细剑,蓄势待发,邢无命也抱着剑,默默走到司徒鹤身后。竹青帮帮众用的均是碧绿色的细剑,剑柄乃是用竹子做成,剑身比其他门派用的长剑要细三分,故此竹青帮的剑术,走的也是灵动迅捷一途。 黄天霸与熊保早听说过邢无命之名,知他在竹青帮中剑术还在帮主司徒鹤之上,当下也不敢大意,各自凝神戒备。 竹青帮此次是有备而来,趁黄天霸与手下落单,才设围伏击,故而司徒鹤不敢耽搁太久,若是让神拳门门主展云飞带大队人马来援,他竹青帮即使多了邢无命,也毫无胜算。于是,司徒鹤轻喝一声,“动手!” 邢无命一言不发,第一个挺剑刺向黄天霸,司徒鹤则寻上了熊保,其余竹青帮帮众各自拦上一名神拳门帮众,唯有司徒平被两个帮众按在后面,不让他出手。 竹青帮的剑术虽然在江湖上籍籍无名,可使用起来,却与其他剑术大相径庭,通常的剑法以正手刺和削为主,可竹青帮的帮众都则以反手握剑,而且其中有多半是路线诡异的反手撩刺。 只见邢无命反手握剑,便似捏了一把加长匕首,以极快的速度刺向黄天霸的下颌、两腋和下腹。黄天霸紧握双拳,一套**拳专打邢无命握剑之手,连续化解了他七八招。 司徒鹤与熊保正是棋逢对手,司徒鹤在这柄青竹剑上已浸淫了四十多年,虽然天资一般,可对这套剑法的运用也已炉火纯青。熊保的鹰爪功则是内外兼修的功法,双爪坚若钢铁,不避剑锋,两人倒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而在场的普通帮众数量,竹青帮足足比神拳门多了一倍,何况还有司徒平这位少帮主在旁压阵,竹青帮已是场面大优。 司徒平见己方占了上风,紧张的心也渐渐放松了下来,一双眼睛便时不时地朝雅座里那位姑娘看去。方才那面纱飞落之时的惊鸿一瞥,司徒平陡然见到这位姑娘的绝世容颜,脑子一懵,便热血的冲了出来。 此刻他虽然看不清这姑娘的样貌,那张面孔已深深印刻在他脑海之中。司徒平年方弱冠,尚未成亲,虽是竹青帮少帮主,可乃父管教甚严,从不敢出去胡天海地,所以一遇见这美貌少女,便魂不守舍,全然不顾他父亲布下的大局。 他心里暗想,刚才不管怎么说,也算救了这位姑娘,待拿下神拳门这帮人,夺回了本帮至宝,自己若是请这位姑娘去竹青帮作客几天,想必她也不会拒绝吧。 这位倚在雅座墙边,面带微笑看着众人乱战的姑娘,正是易容成峨眉弟子张梦琳的巴金轮巴爷,此时他嘴里叼着个牙签,目不转睛地看着邢无命与黄霸天两人过招。 不过他马上醒悟过来,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叼了根牙签成何体统,忙将面孔朝里,悄悄将牙签给吐在地上,也幸好他的脸藏于面纱之下,才没被人看到一个美貌少女吊儿郎当地叼着牙签的模样。 巴金轮独自上路以来,一改往日嚣张跋扈的脾气,一路行事低调,倒也没惹出什么事端,谁知在这邓州城,却碰上两个帮派莫名其妙大打出手。虽说事不关己,可他少年心性,见有人打架打的热闹,便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浑然没注意那位青衫少年望向自己爱慕的眼神。 他这一看,还真看出点蹊跷来了,黄天霸与邢无命两人打得是精彩纷呈,各自连遇险情,不是脖子差点给邢无命的细剑刺穿,便是小腹差点被黄天霸的重拳击中,可他看着看着,却感觉有那么点假。 明明这一剑偏左一寸,就能挑中黄天霸的手腕,可邢无命偏偏就错开了一寸,黄天霸双拳齐进,只要再快一分,便能轰中邢无命的双肩,可偏偏就是慢了那么一分。 有古怪,难道是我在牛家村功力大进之后,能轻易看出他们出招的破绽,而这些破绽,实际上是他们因水平有限而力有不逮? 巴金轮暗想着,他再凝神细看,却见黄天霸趁着背对着司徒鹤之时,冲着邢无命诡异地一使眼色。不好,有猫腻! 此时竹青帮普通帮众以二敌一,已是将三名神拳门帮众击倒在地。司徒平虽然一半心思用在偷看人家姑娘身上,可见自己老爹毕竟上了年岁,已是气喘吁吁,便一把将两个守卫他的帮众往后一推,想上去助他爹一臂之力。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黄天霸与司徒鹤正好走到了互相背对背的位置上,各自应付自己面前的敌人。邢无命腰身一矮,右手细剑直刺向黄天霸胸口,黄天霸反应却慢了半拍,直到这一剑几乎到了胸前,才诡异地一扭身体,整个人避到了一边。 邢无命这一剑刺空,但他并未收剑回撤,反而双足一蹬地,左手在剑柄上一推,已成双手握剑之势,整个人便如一直出弦的利箭,直扑司徒鹤而去。 司徒平刚刚往前走了一步,便见邢无命这一剑直奔司徒鹤后心刺去,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撕心裂肺地大喊道:“爹,小心身后!” 司徒鹤正面应付熊保的鹰爪功已颇觉吃力,哪里能预料到背后会有人突施暗箭,匆忙中勉力将肩头一错,朝右挪开了数寸,左肩上已是一阵剧痛。 他回头一看,见邢无命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正从他肩头缓缓抽出细剑。正面熊保趁司徒鹤左肩受伤,又是一爪按向司徒鹤的面门,以熊保鹰爪功的功力,这一下便能拗断司徒鹤的脖子。 噗――熊保只觉得自己探出的右手中间似乎多了什么东西,这一爪竟然被一柄细剑的剑尖死死顶住。他低头一看,原来司徒平半跪在地上,反手出剑,以剑尖戳在了熊保的爪心,替老父挡住了这一爪。 熊保狞笑了一声,身上噼里啪啦一阵作响,司徒平便感觉一股大力从剑尖上传来,自己的双手哆嗦个不停,竟然被熊保一肉爪硬按捺下来。 司徒平紧咬牙关,将全身内力凝聚与细剑之上,只望能与熊保抗衡,却听见他父亲又是一声闷哼,原来邢无命已经抽出扎在司徒鹤左肩的细剑,反手往司徒鹤后颈刺去。 司徒鹤勉强侧身抬起右手,想用自己的青竹剑去抵挡,可邢无命本来武功就在他之上,何况此时他左肩受伤,左臂动弹不得,便被邢无命轻松地震开了青竹剑,一剑直至司徒鹤的眉心。眼见这一剑又快又狠,司徒鹤自知邢无命剑下从不留手,不由得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长剑斜刺里伸过来,挡住了邢无命的剑尖。司徒鹤只看到雅座里那位姑娘如一朵红云般飘然而至,一剑击退了邢无命,转身又挥剑刺向熊保的两肋,逼得熊保撤爪后退。 “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好好的二打二,非要整成三打一,本姑娘是真心看不下去了。”峨眉派女侠“张梦琳”裙诀飘飘地站在司徒鹤与司徒平身前,长剑直指向神拳门众人。 第五十八章 留人 巴金轮真不是站出来打抱不平的,他只觉得神拳门这几位大爷在做淫贼之事时太过于没品了,虽然他是位冒牌的“姑娘”,可他们上来就满口花花,动手动脚,简直连东方白那个老家伙都不如,至少人家还知道用点小手段。 按巴金轮心中所想,神拳门做的事只能称得上是流氓,还是不入流的那种,所以他挺身而出,在救了司徒鹤一命。 可在周边的两帮帮众眼中,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司徒平在熊保的大力鹰爪功下,本已是满头大汗,再差那么一两息,势必剑断人亡。 这粉衣女子仙人踏履一般飘然而至,几剑便从神拳门手中将他们父子救了下来,司徒平只感觉自己口干舌燥,一是因为刚才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紧张所致,二则是对这位姑娘的爱慕之情又凭添了几分,甚至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倒是司徒鹤拉着儿子退了一步,他混迹江湖数十年,脑子不是一般的快,转瞬间就想明白了邢无命对自己突下杀手,必定是被神拳门所收买。他愤恨地朝邢无命道,“邢兄弟,老夫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为何便投靠了神拳门?” 邢无命面无表情地收回细剑,却不答话,而是死死盯着巴金轮,刚才自己那一剑是什么实力,他心中清楚的很,可这位姑娘轻巧地用剑身一挡,自己灌注在细剑上的内力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令他心中惊疑不定。 巴金轮救下这父子俩后,在原地并未动弹,只是撂下了句场面话,实际上他正用自己附着在剑身上的合欢诀气劲去控制邢无命剑尖上传过来的内力。 他此时对古谱心法的运用已远非在牛家村初学时可比,因此很熟练地就用自己的真气包裹住邢无命的内力,将之丝丝化解。所以在邢无命看来,他那一击便如石沉大海,全无反应。 熊保那边却不知道邢无命已经吃了憋,他被巴金轮逼得撤爪后,恼羞成怒,略微调息了一下,便想先上去拿下这坏事的小娘们儿,最后再收拾那父子俩。 不料,黄天霸从旁一把将他按住,这熊保身高近八尺,体重怕不得有两百多斤,却在黄天霸一按之下动弹不得。 “先别动手,”黄天霸朝邢无命使了个眼色,邢无命便慢慢退到他身旁,黄天霸小声问道,“什么路数?” 邢无命摇了摇头,“很古怪,不好对付。” 黄天霸阴着脸点了点头,冲巴金轮道,“在下神拳门副门主黄天霸,方才本帮对姑娘多有得罪,还请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放我神拳门一马,日后必有重谢。” 巴金轮本就不欲把事情闹大,免得自己身份败露,于是便不置可否地冷哼了一声。 “姑娘大人大量,黄某在此谢过了,敢问姑娘师承何派,可是峨眉派的仙子?”黄天霸也算是见多识广,见巴金轮一袭粉衣,又是女子,便联想到了中原五大门派之中的峨眉派。 “你探听本姑娘的师承来历,莫非还念着日后上门报仇?” 黄天霸听他言语不善,也怕惹怒了他又反悔,只好拱了拱手,示意手下将受伤倒地的帮众扶起,想要速速离去。 “姑娘,他神拳门抢了我竹青帮的至宝青竹衣,您可不能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啊。”司徒平在一旁叫了起来,虽然语气甚急,可双眼却根本没朝着神拳门的人,而是在巴金轮身上转个不停。 “平儿,不许胡闹!”司徒鹤喝止了儿子,捂着受伤的左肩道,“这位女侠仗义援手,小老儿在此替我竹青帮上下叩谢女侠大恩。” 说罢,司徒鹤一屈膝,便要单膝跪地。巴金轮见这竹青帮帮主已是满头白发,年岁与自己老爹相仿,哪能让他跪自己,于是单手轻轻在他臂弯上一托。 司徒鹤只感到一股浑厚的内力,将自己往上一提,不由自主地便站了起来,心中惊叹不已,看这姑娘年纪轻轻,却不知是何方高人,内力如此之深厚。 旁边司徒平倒是听了自己老爹的话,一个双膝跪地,还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姑娘救我父亲,司徒平愿为姑娘做牛做马,以报大恩。” 说罢,他还偷偷抬起头来,似乎在看这美貌女子的反应。 司徒鹤见儿子跪的爽快,说的荒唐,心想平日里也没见你小子这么孝顺,今日怎么转了性子?他回头一瞧,看见儿子用爱慕的眼神痴痴地盯着那女子,不由得恍然大悟。 巴金轮全然没留意司徒平在那边行大礼,只看到神拳门一行人悄悄地沿着大堂边,鱼贯而行,就要从楼梯口下去。 忽然巴金轮已闪到走在最后的邢无命身后,长剑朝他背心点去,邢无命反应也是极快,连身都不转,剑已反手架上巴金轮的剑身。 邢无命只觉得握剑的手腕处一麻,右手三四处穴道莫名其妙地便被封了,细剑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黄天霸回首怒道,“姑娘,你要反悔?” 巴金轮用剑鞘点在邢无命后心,只要稍一发力,便能震碎他的心脉,慢悠悠地道:“黄门主,刚才可是说好了放你们神拳门一马,这位……邢大哥,难不成也是你们神拳门的?” 黄天霸顿时语塞,前面这粉衣女子趁乱出手,救下司徒鹤父子,或许还带点侥幸,可刚才与邢无命一对一之下,一击便将邢无命的细剑击落,这就绝非寻常高手所能为。 黄天霸看了一眼目光呆滞,不敢动弹的邢无命,皱着眉头一咬牙,道了声,“我们走!”便领着神拳门帮众匆匆离去了。 司徒鹤见留下了邢无命,心中大喜,自己着力培养邢无命多年,原想着自己年事已高,哪日撒手西去,便由他好好辅佐自己儿子,将竹青帮发扬光大。岂料,邢无命竟暗中投了神拳门,他几乎是迫不及待想问问邢无命,究竟为何要背叛竹青帮。 可这位有恩于竹青帮的姑娘还在眼前,他也不敢怠慢,便盛情邀请这姑娘去竹青帮总坛一叙,也好让他尽尽地主之谊。 听自己老爹这么说,司徒平是心花怒放,想着自己总算有机会能多亲近这位姑娘的芳泽了。 巴金轮与这位叛帮的邢无命其实并无仇怨,只是他在看邢无命出剑的动作时,隐约觉得有些奇怪。这邢无命虽然与其他竹青帮帮众一般用的是反手剑术,可在他出招和收招的动作中,却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便在神拳门众人眼看要从楼梯口悄悄溜走的一瞬间,他终于想了起来,邢无命的动作,竟和之前伏击锦衣卫蒙面剑手非常相似。 所以,他这才出手将此人强留下来,打算细细盘问一下他的武功来历,刚好又听得司徒鹤相邀,便顺水推舟,答应去竹青帮总坛一行。 第五十九章 真相大结局 巴金轮跟着竹青帮一行人,来到位于邓州城东的一家大院。虽然竹青帮在酒楼布下的伏击未奏全功,但终究是逼退了这阵子不可一世的神拳门,还擒下了临阵反叛的邢无命,因此竹青帮帮众也感觉面上有光,一路走的雄赳赳气昂昂。 竹青帮总坛所在的大院看起来不像个江湖帮派的驻地所在,倒像是富贵人家的大宅门,门口富丽堂皇的挂了块牌匾,上书“司徒府”几个大字。 门前值守的帮众见帮主一行人归来,忙打开正门,向里通报,司徒鹤却恭敬地先请巴金轮入府,自己率帮众尾随其后。 巴金轮谦让了一番,终究熬不过司徒鹤,只得当先一步,跨入府中。他还未及看清府中景貌,便见一妙龄少女急急迎了上来。 “爹爹,您回来了……啊,您受伤了。”这少女一袭轻衫绿裙,梳着双丫髻,看起来不过及笄年华,见司徒鹤回府,起先一脸喜悦,又见司徒鹤肩头带伤,瞬间晴转乌云,梨花带雨地扑了上来。 司徒鹤一把扶住这少女,“不碍事,不碍事,倩儿,多亏了这位女侠出手相助,为父和你兄长才得以全身而退。” 这少女正是司徒鹤之女司徒倩,她见父亲神态平和,肩上伤口也已经过包扎,知道并无大碍,这才小脸一红,对巴金轮行了个万福。 “倩儿代父兄谢过姐姐救命之恩,”她破涕为笑,又道,“看姐姐装扮,莫非是峨眉派的仙子?” 巴金轮正欲回答,司徒鹤插口道,“这位女侠是我帮的贵客,岂能站在大门处盘问人家来历,还不快请女侠进堂屋入座。” 司徒倩嘻嘻一笑,把住巴金轮的胳膊,引着他便进了堂屋。司徒鹤在院中安排帮众四下布防,又让下人去准备酒菜,这才带着司徒平进了堂屋。 待进了屋,司徒鹤请巴金轮坐了首座,自己对席,让儿女及帮中两个堂主坐了下首,这才一拱手询问巴金轮的师承来历,巴金轮便按照百里纤纤所教的,说自己乃是峨眉派玄尘师太的弟子张梦琳。 司徒鹤抚掌笑道:“原来是离尘师太的师侄,峨眉派不愧是中原五大门派之一,张姑娘年纪轻轻,武功便有如此造诣,真是名师出高徒啊。” 巴金轮不愿多谈自己伪造的身份,转而相询那位邢无命临阵叛变的原因。司徒鹤哼了一声道,“说来惭愧,邢无命本是我竹青帮刑堂的堂主,本帮自帮主以下,设有内堂、外堂和刑堂共三堂,三位堂主中却又以邢无命的武功最高。” 司徒鹤一捋花白的胡须,接着说道:“本帮与神拳门的恩怨说来话长,在这邓州城中,我竹青帮与神拳门原本是本地最大的两个帮会,十几年下来倒也相安无事。前一阵子,神拳门也不知从何处招募来数名好手,实力大增,便开始打本帮的主意。一日,他们趁老夫和邢无命不在总坛,忽施偷袭,不但打伤了犬子,还夺走了本帮的至宝青竹衣。” “待邢无命回来后,老夫便想寻机拿住他们几个帮众,好换回青竹衣,便悄悄在李福生酒楼外设伏。谁知邢无命竟然不知何时被神拳门给暗中收买了,若非张姑娘仗义相救,老夫父子二人,连同当时在场的十几位兄弟,只怕都要遭神拳门的毒手了。” 巴金轮一心只想弄清邢无命的武功来历,便道:“那司徒帮主定要好好审问一番,看看他是否还有同党潜伏在竹青帮内。” 司徒鹤忙连连称是,忽觉旁边有人在扯自己衣角,转头一看,司徒平眼巴巴地看着他,双目流露出期盼的神情。 知子莫若父!司徒鹤如何不知自己儿子在动什么脑筋,这位张姑娘出身名门正派,不但武艺高强,又是侠义心肠,看她年龄也与自己儿子相仿,若是能成就一段姻缘,不但遂了儿子的意,他竹青帮也算是与峨眉派拉上了关系。 他又看了眼司徒平,觉得儿子也是面容俊朗,一表人才,颇有自己年轻时的风范,也未必便配不上峨眉这大派的姑娘。 于是,他面带微笑,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听说尊师虔心修行多年不曾下山,张姑娘作为弟子侍奉左右,真是孝心可嘉啊。只是一会开席,不知姑娘是否也如尊师一般要用斋饭?” 巴金轮哪里会料到司徒鹤所问背后大有深意,他平日吃饭时无肉不欢,当即便把百里纤纤所说的带发修行抛到了脑后,只说自己不曾出家,饮食上并无禁忌。 司徒鹤听了满意地一笑,旁边司徒平更是眼睛一亮,脱口而出,“不知姑娘今年贵庚?” 巴金轮此时正在回想邢无命的诡异剑术,对这女子羞于启齿的问题全无回避的自觉,傻傻地答道:“今年二十了。” 司徒鹤眉头一皱,暗想道,与平儿同岁,年纪是稍微大了点,不过姿容实在乃人间角色,也难怪平儿如此着迷了。 巴金轮没觉察到自己成了这父子俩的目标,倒是一旁的司徒倩看看父兄的神情,再听他们询问的话语,就把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原来我哥想让这位姑娘当我的嫂子呀,而且看来爹爹也不反对的样子,司徒倩眼珠一转,仔细打量起这位张姑娘来,个子好高哟,比我哥也矮不了多少吧,能从神拳门手中将人救下来,那武功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去,难道我哥不怕成了亲以后,打不过自己媳妇么。 巴金轮注意到司徒倩正偷偷地盯着他看,念着反正自己现在是女子身份,也大着胆子将目光落在司徒倩身上,全然不知这位少女已经在心里把他当作了未来的嫂子。 司徒鹤见儿女都盯着张姑娘看,心想可别把人家姑娘给看急了,于是轻拍手掌,堂外等候多时的下人鱼贯而入,一盘盘精致的菜肴便摆在了众人面前的桌上。 “来来来,张姑娘,老夫先敬你一杯。”司徒鹤站起身来,朝巴金轮举起了酒杯。 “司徒帮主请。”巴金轮也站起来,将酒杯掩在面纱之后,小酌了一口,司徒平、司徒倩及内外堂堂主也均陪饮了一杯。 饮完酒后,众人纷纷坐下吃菜,江湖人用饭,也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尤其像竹青帮外堂堂主李彪这样五大三粗的汉子,大手抓起一块烧鸡,便大口嚼起来,内堂堂主吴文清则稍显斯文,还知道举杯遥敬了一下司徒鹤,方才动筷。 巴金轮原本午时便打算在李福生酒楼用饭,结果被两帮火并一直拖到现在才吃上饭,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他见美酒佳肴不断地上桌,索性摘下了面纱,捏起筷子,努力以一个最文雅的动作夹住一条肉丝。 便听得堂中咣当一声,内堂堂主吴文清手中的酒杯滑落在地,琥珀色的美酒洒了一地。方才酒楼大战,吴文清负责镇守总坛,是以无缘看到“张梦琳”的容貌,此刻乍然一见,竟然魂不守舍,连酒杯也捏不住。 接着又是“哎呦”一声响起,外堂堂主李彪虽然在酒楼中已有惊鸿一瞥地见过“张梦琳”的真容,可正在大嚼鸡腿的他还是没忍住一口咬在了自己舌尖上。 司徒平见两位堂主这副色授魂与的样子,也有些郁闷,心想方才我爹的意思都那么明显了,你们两位难道还想和少帮主争女人不成? 司徒倩则是睁大了眼睛,捂住了小嘴,直愣愣地说道:“梦琳姐姐,你是天上的仙女么。” 巴金轮装作没看到众人的反应,自顾自斯斯文文地吃着菜,周围的竹青帮男子在“她”的绝世容光之下,居然也收敛了动作,原本细细碎碎的砸吧嘴之声悄然小了下去,一时堂上静寂无声。 还是司徒倩站起身来,施施然走到巴金轮旁边,亲昵地贴在他的胳膊上,“好姐姐,峨眉派是不是除了传授门下弟子武艺,还会教姐姐们梳妆打扮呀,倩儿也好想拜在峨眉门下哦。” 巴金轮觉得胳膊肘贴上了一团绵软,随着司徒倩地娇嗔还轻轻地摩擦着,怎一个销魂了得。可众目睽睽之下,他哪里敢露出异常,只得细声细语解释道,峨眉山上多是青灯伴古佛的出家女子,平素里着装打扮极为朴素。 正在他难堪之际,堂外小跑进来一名帮众,在内堂堂主吴文清耳边俯身低语,吴文清听罢,挥挥手示意这帮众退下,抬眼向司徒鹤望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司徒鹤见了便道:“吴堂主,张姑娘不是外人,有何事你直接报来便是。” 吴文清闻言直翻白眼,心想帮主您和这位张姑娘相识了也不过半天,难道便已成您老人家内定的儿媳妇了。人家峨眉高门大派的,离尘师太又是个古怪脾气,便是少帮主想迎娶人家,人家也未必能答应啊。 腹诽归腹诽,吴文清不敢耽误正事,“启禀帮主,刑堂下属的二十三个弟兄均已被拿下,由我内堂弟子盘问甄别后,并未发现有人随邢无命叛帮,这些弟兄该如何处置,还请帮主明示。” 司徒鹤轻抚胡须,叹了一口气,颇有些唏嘘地道:“老夫向来厚待帮中弟子,本不相信帮中会有人起异心。只可惜那邢无命辜负了老夫的一番栽培之心,真是让人又可气又难舍。待宴后,老夫定要亲审邢无命,问问他老夫到底是哪里对不住他,才要对老夫下那样的狠手……至于那些刑堂弟子么,先分散关押几日,便放了他们吧。” 众人见司徒鹤颇有些老泪纵横的样子,纷纷出言劝解宽慰,堂中气氛一时伤感起来。唯有司徒倩紧紧拉着巴金轮,细细叨叨地向他讨教女子妆容打扮之事,也幸亏巴金轮所学的易容术与女子描红画眉大有相同之处,倒不至于说的破绽百出。 司徒平这顿饭吃的是味同嚼蜡,一颗心全系在张姑娘身上,眼看着妹妹与张姑娘亲密无间地埋头私语,他恨不得以身代妹坐在张姑娘身边。 待宴席完毕,两位堂主先一步告辞,司徒倩依然紧紧挽着巴金轮向外走去,司徒鹤与司徒平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只见司徒倩巧笑嫣然,先是狡黠地瞟了兄长一眼,又朝着司徒鹤道,“爹爹,我与梦琳姐姐甚是投缘,今日便让姐姐宿在我房中可好?” 巴金轮听了双肩一动,心中五味纷呈,喵了个咪的,小爷我男儿身时欲求大被同眠而不得,今日易容为女子,却飞来这艳福。他悄悄看了司徒倩一眼,见这少女天真烂漫,容颜虽说不上极美,但也娇憨可人,若是同床共枕,只要不被窥破真身……那自然是极好的。 司徒平在后面趁着巴金轮看不见他面上神情,冲着妹子眉开眼笑地一竖大拇指。司徒鹤则是眼珠一转,颌首微笑道,“只要张姑娘不介意,老夫让下人收拾……” 可他一句话尚未说完,廊下疾奔过来一名帮众,气喘吁吁地大叫道,“帮主,大事不好了,邢堂主……不,邢无命那厮,他自尽了!” 什么?众人一听,俱是大惊失色,巴金轮也眉间微蹙,这其中果然有蹊跷,自己刚刚看出些端倪,邢无命便自尽身亡,分明是在掩饰什么。 “倩儿,你先回房。平儿你随我去看一下。”司徒鹤沉声道,又转头向巴金轮道,“张姑娘,贵派弟子见多识广,还得劳烦您屈尊降贵,随老夫去一查究竟。”邢无命乃是巴金轮擒获,此时他自尽而死,于情于理司徒鹤都得请巴金轮到现场一看。 司徒倩乖巧地笑道:“梦琳姐姐,那你先随爹爹忙正事,倩儿在房中等你哦” 巴金轮暗自撇撇嘴,人家话已说到这份上,自己总不能两袖一甩,推得一干二净吧,只好戴上面纱,随着众人快步来到司徒府的柴房之外。 内堂堂主吴文清正一脸沮丧地站在房外,见司徒鹤一行人匆忙而来,扭过脸去愧疚地道,“帮主,属下有负重托,方才审讯之时,让邢无命得了机会,咬烂了自己的舌头,已是不活了。” 司徒鹤眉头紧锁,一摆手,说道,“进去看看再说。” 柴房中守着两名竹青帮内堂弟子,邢无命两手被反绑在身后,斜倚着柴堆,口中满是鲜血。司徒鹤伸手在他脖颈上一探,微微叹了口气,“方才讯问,他可曾交待了什么?” 吴文清道:“属下问他为何要暗中叛帮,投靠神拳门,他只翻来覆去念叨着,对不起帮主,对不起邢家列祖列宗,旁地一句不提。最后属下也有些急了,便动了手,谁知他竟然自寻了短见。” “对不起邢家列祖列宗?”司徒鹤喃喃道,“若说对不起我司徒鹤,倒也说得过去,可这江湖帮派恩怨,又****邢家列祖列宗何事?难不成我司徒鹤还会祸及他家人?” “莫非神拳门以他的家人要挟与他,所以才会背叛贵帮?”巴金轮插言道。 吴文清摇了摇头,“张姑娘有所不知,邢无命乃是辽东人士,父母俱在老家,他在邓州也未娶妻生子,要说神拳门有能耐千里迢迢去辽东拿他父母为质,我却是不信。” 司徒鹤心中疑虑,邢无命这一死,谁知是否又暗藏什么杀机,神拳门的势力大半还潜藏在暗中,尤其是新加盟的那些神秘高手,至今还未露一面,竹青帮在邓州城的日子,只怕会越来越难过了。 自己多年来悉心栽培邢无命,将他培养为本帮第一高手,想来那时他必无二心,唯有之前邢无命跟自己告假,说要外出办事,一去便是两个多月,这变故必定发生在这两个月里。 如今,自己多年的栽培付之东流,竹青帮又危机四伏,司徒鹤越想越怒,忽地从腰间拔出青竹剑,手腕一抖,剑尖在邢无命的尸身上连划数道剑痕,但只割破衣衫,未伤及皮肉。 司徒鹤借这几剑卸去了心头的烦闷,嗡声道,“吴堂主,死者已矣,把好好他葬了吧。”扭头便要向外走去。 却听见巴金轮“咦”了一声,又“哎呦”捂着眼睛转过身去,司徒鹤不知发生何变故,忙转头朝邢无命的尸身看去,只见那尸身下体之处刚好被自己一剑划破了裤裆,露出了里面的丑陋之物。 众人纷纷朝那看去,不约而同地“咦”了起来,原来邢无命下身之物,竟与寻常男人不同,细看一下,好似被人强行割去了一般。 巴金轮暗叫好险,刚才他不甘心线索断了,一双眼睛就盯着尸体没离开过,所以第一个发现邢无命下体的异常。自己刚“咦”了一声,便醒悟过来,以他现在峨眉女侠张梦琳的身份,决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指摘出这尸体的异常,只能装作害羞的模样,捂着眼转过身去。 司徒鹤见状道,“张姑娘,这尸身有碍观瞻,请您先到房外暂避一下可好。” 巴金轮无奈,虽然他很想知道在邢无命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终究怕引起竹青帮众人对自己身份的怀疑,只得怏怏地走了出去。 司徒鹤待巴金轮了出去,才带上房门,用剑挑开邢无命的裤子,说道,“果然是被人伤了下身。” 吴文清点头道,“恐怕不仅如此,看这手法异常老道,绝非是打斗中误伤此处。” 司徒鹤皱着眉头道:“你的意思是?” “属下觉着……邢无命像是被净了身……”吴文清犹豫地答道,“而且看着结疤时间未久,应该便是两个月内的事情。” 巴金轮在柴房外凝神屏气,将房中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是个死太监……一切的阴谋都是竹青帮的邢无命搞的鬼,连当初苏州城的采花大案也是邢无命背后的势力做的。 既然邢无命已经死了,线索也都断了,巴金轮只想立刻去找回王命徒和莫言归,一起重返合欢谷。 (因为题材原因及当前的某些限制因素……本书不得不提前完本了,其实手头还有5万多字的存稿,但确实没有办法再做修改了,在此向一直关注本书的读者和编辑致以诚挚的歉意,兔子会在下一步作品中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