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善仁心》 第一章 初遇(一) 随着渐渐远去的鸣笛声,广州码头却渐渐鲜活起来。来来往往搬运货物工人的喘气声,起早卖包子老板的吆喝声,络绎不绝的游客川流不息…… 这一切对阔别家乡四年的叶嘉薇来说,仍然是那么亲切如昨日。然而来不及抒发任何情感,她便被这拥挤的人潮挤了开去。“任少爷……”“别挤啊喂,都踩到脚了!”“老爷这边来……”“哎我的帽子……”“站住!别跑!救命啊!有人抢东西啊!” 叶嘉薇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带着毡帽的灰衣汉子抢了一位中年妇女的包袱便飞快地跑了出去,在拥挤的人潮中撞得各方人仰马翻。妇人追也追不上,一脸泪水拽着身边的人求着帮忙,群众中却无一人有出来相助的意思,叶嘉薇看着这群人淡漠的表情,瞬间寒了心。她丢开手中的行李箱,扭头向灰衣汉子的方向追了。 叶嘉薇将将w@要抓到灰衣汉子的时候,所有的动静随着一声尖叫和刹车声嘎然而止,人群顿时闹哄哄地涌了上去。她扒开人群一看,地上正躺着那位灰衣汉子和沾满了鲜血的包袱。 叶嘉薇身旁不停有声音传出,“真是可怜……”“这种人活该啊。”“就这么死了,还真是便宜他了。”她冷冷地走了上去,蹲下一探,还有得救!回头一模,心一惊,急救箱落在方才的地方了。周围的人均在对她指指点点,妇女则多数在讨论她的打扮,有大胆的汉子便问了出声:“这位小姐,追赶人的是你,害人撞车的也是你,如今还要假惺惺地救人吗?”。叶嘉薇眼眸一垂,地上的人血已经流得越来越多,一条人命在渐渐流逝,他们却由始至终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各种看戏和为难。也是,谁让她要当出头鸟,不过是难为了国家,内忧外患,世风日下罢了。 叶嘉薇起身欲返回取急救箱,人群里忽然挤出了一个人,她眼前一亮,正是方才那妇人抱着她的行李箱来了。她接匆忙而郑重地道了一声谢。正当她满头大汗做好了急救措施后,车里的人方施施然地下了车。 叶嘉薇清晰地听见周围人群均倒吸了一口冷气,接着又是一阵热议。她皱着眉头望,来人穿着黑色大襟右衽的长袍,无声的威严,面上笼着初升的日光,看不清模样。她原以为,肇事者应当是打算将伤者送到医院,没想到他一下车就伫立不动,叶嘉薇不耐地喊道:“你们还不将人送到医院?” “呵。”他发出一声冷笑,“送到医院?凭什么。”他嗓音一低,周围的气压瞬间也低了一圈。 叶嘉薇简直气炸了,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人存在。“撞了人不送到医院,还要问人家凭什么?该给解释的恐怕是你吧。” 他嘴角勾出一丝嘲讽,“我聂维钧做事从来不必跟人解释,更何况是你这种不伦不类的。” 不伦不类?叶嘉薇站起来,盯着他深邃的眼眸,她知道自己穿的衬衣西裤在当下可谓是惊世骇俗,难被世人所接受。然而她也不会像软脚虾蟹那么容易被这等嚣张跋扈的人所欺辱的,随之回击,“像先生穿着如此体面的人,撞了人竟表现得如同踩死一只蝼蚁一般轻松。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又是如何?” 聂维钧身边一黑衣保镖怒道:“此人本就该死,偷蒙拐骗……”聂维钧抬手打断了他。 “哦?”叶嘉薇似是得了逞眯眼笑了,“这么说来,聂先生是比国法更要做得了主的人咯?随口一说便可定人生死。你又如何得知这汉子是犯了错的呢?”她的气势顿时凛冽了起来,喝道:“人命可贵!即便这人做了什么错事也该交由警察局定夺,随随便便夺走他人性命,是比畜生更加不如的人类!” 此时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年轻女子似是寻着了人,赶紧拽住身旁的老汉问道:“管家公,您瞧那边是不是二小姐?”老汉眺了,虽然女子装束和发型变得与从前有异,可那确确实实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嘉薇小姐啊。待看清女子对面的人时,老汉身子不禁一颤,忙抓了身边的丫鬟举步走了,“快!我们赶紧去阻止二小姐,可不能得罪了那位少爷。” “我懒得跟你吵。”言罢叶嘉薇转身蹲下继续给伤者治疗,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地上这人虽有错,却罪不至死。再加上叶家自小的教导便是医者仁心,能医不治可是要遭天谴的。想到这里,她今日到家的消息应该传到家里头了,也不知管家爷爷接不到她会是何等心急。 本書源自看書网 第二章 初遇(二) 这时一柄微凉的黑筒触在叶嘉薇的太阳穴,冻得她一哆嗦。四周又是一阵惊呼闪退。显然,骂了这种世家大少爷必会有一番纠缠,只是叶嘉薇没料到他们竟敢大庭广众拿出枪来。黑衣保镖以为她恐慌了,得意洋洋地开口:“你这臭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竟敢这般辱骂我们少主!”她嘴角一弯,正想开口,老人颤抖的声音传了来,“聂少,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家小姐方方回国并不知其中底细。”聂维钧眼眸一抬,背后一直蒙着面巾,低头沉默的蓝袍男子上前同他耳语了几句。一道精明的光从他眼中一闪而过。哦?原是叶氏家族的人。 叶嘉薇却是欢喜得眼睛发亮,“管家爷爷,您怎么找到我了,还怕您找不着我担心呢。”老管家看着她头上杵着的枪支吓出一身冷汗,来不及应她一句便对着聂维钧行了个大礼,“望聂少不要同小孩子计较。” “管家爷爷,错不在我,您何必给他这么大的礼数,这种社会败类……”“嘉薇!你闭嘴!”叶嘉薇被吼得一愣,从未见过管家爷爷这么凶地待她。 聂维钧神情淡漠地看着他们,似在看一场猴戏。叶嘉薇气得把唇咬得惨白一片,这臭男人! “叶管家,正如贵府小姐所说,不必行这么大礼,鄙人受不起。”他似笑非笑地开口,又对保镖说道:“放开叶小姐”。叶嘉薇瞪着他,我看你倒是受得舒服有余。 老管家松了一口气,恭恭敬敬地对聂维钧道谢,转身欲要拉走嘉薇时,她却拉着叶雁一起蹲在伤者跟前,拿着不知名的器物在那人胸膛探来探去,小丫鬟吓得浑身发抖,叶嘉薇倒是一脸的认真凝重。 “走开走开!非法聚众呢!”十几个黑甲精装的警察拿着棍棒推开人群,带头的是警察局副厅方如刚,一副天大地大不及老子大的姿态,待看清眼前的人时瞬间又蔫了下来,搓着手谄笑道:“不知是聂少在此,多有得罪,见谅见谅!” 聂维钧却是眼尾都没有扫他一眼,方如刚顺着聂维钧眼光望,脸色一白,天哪,竟是撞死了人。从这位爷的面上又看不出什么情况,可如何是好。内心权衡了一下便冲着蹲在地上的叶嘉薇沉声道:“你这车了人还围着他做什么,生怕其没死么?!” 叶嘉薇正探听伤者的伤处,根本听不见他的话。方如刚见她理都没理自己,不由得恼羞成怒,挥手让手下上去准备捉拿她。老管家适时咳了声,“方副厅可是要弄清事情缘由,再拿人,众目睽睽之下,怕且正直如您不会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捉了我家小姐吧。”方如刚面上惊了惊,他认得这位叶家老管家,心里苦笑,今儿是什么日子,两位大人物都卷进这样的案子,这,这不是为难他这小官吗? 就在此时叶嘉薇抬头直喊:“快来些人抬他到我家,估计有血卡在头脑,需要立即手术!”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手术?卡在脑里岂不是要将脑袋割开?天哪,这样还能活么?方如刚似乎也被吓到,又被叶嘉薇喝了一声:“你是他们的老大吧?赶紧让他们把人抬到我家啊!”他犹豫地望向聂维钧,聂少却是长腿一迈跨进了汽车,眼下也只得听这叶家小姐的话了。 絮絮了一番才将人放上了担架。叶嘉薇路过那辆车时,淡淡地开口:“望你聂维钧此生不会有求我的那一日。” 她走过了很久,车里的男人俊秀的脸上竟慢慢露出笑容,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神色。 同望,叶家小姐。 万家灯火,繁街盛世,全城最金碧辉煌的赌城里却隐藏着不少风波。聂维钧坐于软皮沙发上望着外面,不知是在看些什么。 “聂少,您要的消息我都一一给您打探好了。”红苕媚眼如丝地盯着眼前这个冰冷如水的男人,如果能博得他一笑,哪怕要她做什么也是甘愿的。心里却暗叹:堂堂名伶头牌,竟没出息到这地步,不过聂家大少确是有本事令万千少女为其痴狂。 先不说他出身尊贵,是为聂氏大家族的独子。在乱世里枭雄方能独占鳌头,而他,便是这鳌头的老大。加上生得一副好容貌,得君一笑,胜过万千风景。更重要的是这男人的铁血手段。聂氏家族庞大的根基经由这些年的挥霍无度和无穷战争,已岌岌可危。当年,年方十八的聂维钧仅凭一己之力便镇压住了狼子野心蠢蠢欲动的亲属,还一边分出心来保护病重的父亲。如今广州全城之最均是出于聂氏家族,最繁盛的赌场,最大的商行,最稳固的银行,最兴旺的码头……除了药店,几乎全被其所占。不过这药店,听闻最近聂氏有收购的意愿。也有传闻聂少背地里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生意,这样才能支持得住庞大的家业。不过红苕不管这些,能为这样的男人做事已是最大的荣幸。 “嗯。”聂维钧轻哼了一声以示他在听。“聂少,那个的事……”“你不必自作主张。辛苦了,先下去吧。”红苕向前踏了一步,忽然又想起聂少不喜欢亲近,又默默收回了脚步,垂头出去了。 本書源自看書辋 第三章 暗流 “哈哈哈,可真是笑死我了,堂堂聂家大少竟然被不知名的黄毛丫头骂得狗血淋头。”带着眼镜,一身书卷气息的俞柏春此时此刻笑得连半点温文儒雅都没了。聂维钧只是淡淡地看着眼前这位从小玩到大的。俞柏春渐渐笑得没声了,被这么让人发毛的目光盯着,谁他妈还笑得出来啊,杀气腾腾啊感受到没?他清了清嗓子,拍着聂维钧的肩头认真地说道:“你这样整天板着脸会把美女都吓跑的,也就只有那黄毛丫头不怕你,说真的,我挺想见见她的。” 不怕?还未可知。不过他竟也隐隐期待着和她下一次的相遇,这么有意思的丫头拿来消遣还是挺不错的。 “郭双。”“在。”从书房里走出一个男人,正是那天的蓝袍男子。俞柏春见了这位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赶紧站起来摆手,“郭大哥不必送我,客气了客气了。”聂维钧眼里溢出笑意。 “维钧,我就先走了。报社的事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了,沙扬娜拉哈哈哈。” “少主,真的要延迟办吗?那男人可是被叶家小姐救活了。”郭双蒙着面巾说话,声音有些闷。聂维钧眉峰皱了起来,有些无奈地开口:“郭双,已无外人,面巾就摘了吧,对伤口不好。”片刻,他才慢慢地将面巾摘了下来,没想到那年轻的脸上竟布满了疤痕,如同老者的沟壑。聂维钧满目的愧疚,须臾又回归平静,他深知,一个男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和怜悯。 聂维钧视线又投向了窗外,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半晌才开口:“就让他们再蹦哒几天吧。” 与此同时,刚刚连夜做完手术的叶嘉薇连续打了两个喷嚏,啊呀又是谁在讨论她啊。老管家见她受了风寒的样子,不由又感伤一番,“我家小姐怎么不仅打扮变了,连抵抗力也变了,身体孱弱了这么多。你让,你让我怎么跟泉下的交待啊?早就跟少爷说过不能让你一个人出到国外这么远的,也没个人跟在身旁伺候,消瘦得不成人形……”“好啦好啦,管家爷爷,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念念叨叨的。我这不是挺好的嘛。”叶嘉薇笑着打断了老人家的碎碎念,虽然碰见了不少让人心寒的事,但是果然还是回家最舒服,尤其是待在亲人的身边。管家爷爷就如同她亲爷爷般,哥哥是极好的,小雁也是个好丫头,父亲父亲……叶嘉薇情绪瞬间低落了下来,若没有那些固执的观念,他也是挺好的。 “小姐,茶沏好了,加了少爷最爱的乌梅。”叶雁托着一套茶具从院子进了来,叶嘉薇一扫不愉快的心情,笑嘻嘻地端,“来我看看,小丫头分量加对了没有。”过多则酸,太少则涩,她看了一下,果真刚好,满意地点头,端着向药房走,哥哥大抵是在探知草药吧。 叶嘉薇一进药房的门,便看见自家哥哥一身白袍沾满了药草站在太阳下暴晒,不由惊道:“叶嘉文,你干什么!把身子晒坏了!”茶都险些吓倒了。 叶嘉文转过身看见是她,就笑了,“哪儿能呢,我是在做实验。你不是说你的麻醉比我的中医麻药好吗?我就要加快速度将我的药引晒干,才能跟你一决胜负。”“傻吧你,不会将药草放在箩筐里吗?”。 叶嘉文满目怜爱地看着她,我岂会同你说我是饶不过自己当年硬要将你送出国,以致你受了这么多苦。单凭这一点点烈日还是不够解气的。 说起麻醉药,两人都想起昨日万分惊险的开颅手术。其实叶嘉薇当时也心有惶惶,她不是对自己的技术没有信心,只是国内设备不够先进,药物又缺乏,万一有什么术后感染,人可就没救了。父亲见她抬回这么一个人还要动西方的手术,脸色差得可以,话都没说便拂袖而去。 术前准备都很顺利,直至麻醉药的使用,叶嘉文坚持要用中药的麻沸散,西药副作用大。叶嘉薇则说西药见效快。叶嘉文凝声道:“若是我有见效快且副作用小的中药呢?” “叶秋,帮我去把洋金花、薄荷脑、细辛、川乌、草乌煮成一碗。”他唤了身边的小厮。 叶嘉薇却一扭头,直接给伤者打了麻醉针,只听她声音艰涩,“哥哥,人命关天,况且煮药需要时间,伤者已经耽搁太久了。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到时再一决胜负吧。”叶嘉文神色一顿,是啊,伤者万万不能耽搁治疗,自己身为医者居然忘了这个最最基本的原则! 所幸接下来手术一切顺利。 本部小说来自看書网 第四章 药行(一) 想到这里,叶嘉文长手一伸模了模叶嘉薇的头,“怎么搞得跟外国洋鬼子一样的卷毛?难看死了。”叶嘉薇已经将回国时那套洋装换了,衣服是换回了以前的立领双襟裙,心下仍是有些别扭,下摆太窄,走几步路都是难的啊,“居然说你家妹子难看,我可是花了几块钱美元上发廊烫的,当下最时兴的呢。” “再时兴也是外国的作风,你如今身处中国的国地,就该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叶氏世代为医,有着祖上传下来百年根基的中医大药行,叶嘉文自小受的是大家族式的教育,若当年不是国内战争频繁,他是万万舍不得将妹子送出去的。 叶嘉薇受了几年外国教育,见识也宽广了些,思想必定是开明过人,虽感觉有点委屈,却也知晓这木头哥哥是为她好,毕竟父亲是最厌恶洋人作风的。当年在朝里做太医的祖父因与西医斗艺,败后竟郁郁而终,父亲那时便落下了心结。 她笑着道:“哥哥,嘉薇晓得了。”她又抬了抬手中的托盘,“沏了你最爱的毛尖,加了乌梅哦。” 叶嘉文颔首,跟她进了屋子。“果真好喝。”他一边呷着茶享受道。叶嘉薇一脸古灵精怪,“嘿嘿,可不是嘛,分量刚好,又加了十二万分心意的。”叶嘉文何等人,一听便知他这妹子是话里有话,睨了她一眼,“有话直说。”“咳咳,你家小妹手艺还没这么好。这茶可是小雁亲手给你沏的哟。” 叶嘉文闻说,脸色一滞,认真地开口:“嘉薇,以后不能拿这种事胡闹。”叶嘉薇便不服了,“我哪里是胡闹,如果两人皆有情意,在一起不就得了,何须别扭。”他叹了口气:“事情并非这么简单,何况,我对叶雁确是无意,不必误了她的终身。” 门外人听到这里,身子一僵,眼泪却是止不住落了满襟。小姐漏下了东西,她送到门口听到里面谈到她的名字,没想到……没想到……我对叶雁确是无意,不必误了她的终身。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叶嘉薇愤愤地还想争论,叶嘉文一句话便堵住了她,“命里有时终须有。”她知,命里无时莫强求。叹了气。他复开口:“你这丫头就别捣乱了,几年不见,该跟哥哥好好地聊聊了吧。在外头可有人欺负你?” “没有没有,我不欺负人就算好了。我去百善药行看看……” 里面人声持续响起,门外一片寂寥。 百善药行是广州鲜有的百年老店,历经几代风吹雨打,如今能够立足并发展如此,已是极大不易。叶嘉薇一大早便去了药行,因不愿与父亲相左,只得在回国期间做一个乖巧女儿。她深谙父亲行事老成,未必会将她一番做派放入眼里。可若她真肆无忌惮起来,父亲也有他的法宝。 “哎?你们看是谁来了!” 一个在药行待了一些年头的伙计瞧见叶嘉薇,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二小姐是留洋回来的人物,留洋归来那天就妙手回春,治了一个被洋车撞的失去知觉的人。虽然老爷有些不高兴,但大家伙都觉得骄傲! 其他人一听他的声音,便出来瞧。 只见药行门口立着一位粉黛佳人,一头时髦的乌黑卷发闲散下来,一张素颜未施脂粉,水蓝苏绣牡丹旗袍显出腰身,旗袍外边套着件雪白针织衫,领口斜斜别了一支孔雀水钻胸针。似不经意的笑着,嘴角都荡漾着一丝蜜般的甜意。 “二小姐好漂亮啊!” “可不是,才留洋回来,可就是不同呢!” “咳咳!” 正在药行问诊的叶父见此,咳嗽几声。见她来立在门外,眉目间染了一丝恼怒:“怎么还站在那里?还不赶快进来!” 叶嘉薇偷偷吐舌,俏皮的样子,并没有让叶父看见。叶嘉薇找来叶秋,询问他做了手术的病人情况如此。叶秋安慰她:“放心吧二小姐,你的医术那么高明,那个人肯定会早点好起来的。” “哼。”叶父听见这话却是冷哼,也不管叶秋是什么表情:“半桶水就响叮当,自以为了不起,老祖宗留下的东西,还未学到半分,就开始……” “就开始不知天高地厚的卖弄起来……”叶嘉薇学着父亲说话的样子,摇头晃脑,哈哈一笑,“爹,这些我都知道,今后我一定虚心学习,绝不卖弄半分……”她早就知道父亲会这般,可是她也无奈何。父亲性子本就如此。难道她还置气不成? 正当她准备去看看伤者时,药行门口传来清脆张扬的女声。 本文来自看書罓小说 第九章 反击 叶嘉薇问道:“请问你为何三更半夜还在我们店外面闲逛,又怎的知晓抬的那人就是我救回来的病人?” 李魁急得满头大汗,总不能说是有人给钱让我一早就埋伏在那里盯着吧,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我们,我们这些当记者的,肯定要四处看看哪里有新闻……” “那好,可有证据证明你的话是真实的?” 沈傲梅一听就笑了,就是等你这句话,“当然,我们李大记者可是有相机的……拿出来给大众瞧瞧。”李魁听了脸一阵红一阵白,踌躇了一番还是转身对沈傲梅说:“沈,沈小姐,我没拍到,天太暗了……” 她一瞪,全是废物!吃坏米的!那个男人还言之凿凿地说可以扳倒百善药行的名声,呸! 薛志平和叶嘉薇何等耳尖,“要是拿不出证据,人证千万个都可以是被收买的。单凭一个人的一~面之词就将我百善药行百年声誉毁于一旦,这世间还有无公道?有无天理?恐怕也会寒了诸位老百姓的心,你说对不对?方副厅。” 叶嘉薇将这个热手山芋扔给了想默默溜走的方如刚,他暗恼,为何自己不早点溜走,凑什么热闹,该!只得站了出来,对群众说道:“全是记者李魁一派胡言,此事就此作罢!来人,将李魁锁起来!”巡捕房的一行人就赶紧退了出去。 沈傲梅见整治不了她,越发气愤,气势汹汹地向着叶嘉薇走,并扬起了手掌。叶嘉文和薛志平立马挡在了叶嘉薇面前,却没料到巴掌声落在了他们的右后方,叶嘉薇心头一跳,是时宜。 “蒋时宜你个野种,我都说了让我见到你一次,就打你一次!你母亲是个勾引人的狐狸精,勾引我父亲,想破坏我的家庭?不过你也不甘示弱嘛,就会装可怜。真是有妈生没爹教……”她话没说完,脸上就受了一巴掌。 这巴掌,叶嘉薇用了十成的力气。 蒋时宜一惊,顾不得眼泪还含在眼眶里,就赶紧拉住了叶嘉薇。叶嘉薇看着她脸上的五个手指印,心里的火更大了,整个人气得发抖,“沈傲梅,你嘴巴放干净一点!什么叫野种,什么叫狐狸精!她是你,人家父母本是两情相悦,是你母亲仗着权势硬生生抢了别人的,你还这么不要脸地嘚瑟?!别人怕你沈氏我可不怕,你以后若再敢欺负时宜,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的人就是我了!” 沈傲梅一怒,咬着嘴唇又扬起了手掌,这次没能落下,叶嘉文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被气得改了平时的温文尔雅,一脸阴沉地开口,“沈小姐,你也该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说完,将她的手一甩。 沈傲梅一脸不甘,指着他们怒吼:“咱们走着瞧!”便带着沈家随从走了。 眼见热闹没了,随着散开的群众也走了的俞柏春对聂维钧笑道:“没想到这丫头挺仗义的。”聂维钧没搭理,一迈步就扬长而去。在后头叫喊的俞柏春自然没有看到他脸上那抹奇怪的笑意。 蒋时宜扑上来抓住叶嘉薇的手,“你为了我打她一巴掌,她以后更加针对你了!你真是个大傻子!” 叶嘉薇皱着眉头,伸手模模她脸上的红印,“都肿了。痛不?进去我给你涂点药膏,从美国带回来的,效果特好,不用怕毁容。” “你还有心情说笑!”蒋时宜轻轻打了她一下,“以后可怎么办好,她肯定不会就此罢手的,就怕她出阴招来对付你,我这妹妹什么事都做得出的。” 叶嘉薇摊开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谁怕谁。你个傻瓜,你把人家当妹妹,人家可不把你当,你就是心太软。走走走,带你涂药,涂完我们去喝茶,叙旧叙旧。”说完对薛志平眨了眨眼。 薛志平领会,笑着搂着叶嘉文,“我们凤仙楼去,本大爷请客!” 叶嘉文不动声色闪过薛志平的动作,只是盯着叶嘉薇。叶嘉薇一见哥哥这脸色,整个人也蔫了,忙做投降状,“薛志平你先走吧,我们择日再聚。不过大哥,你总得让我帮时宜上完药吧……” 叶父怒声传来:“这种事留给药行的伙计做!叶嘉薇你给我回家!”说完,就转身往叶府走去。 蒋时宜一脸担忧地望着叶嘉薇,她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耸了耸肩笑嘻嘻开口:“我爹这人就是口硬心软,他若是不让我给你涂药,早押着我了。” 蒋时宜用眼睛示意了她一下别忘了站在一旁的叶嘉文。叶嘉薇挽住叶嘉文的手,“嘿嘿,哥哥也是很好的人。别怕别怕。” 看書網小说首发本書 第十章 惩罚 第十一章 圈套 “小陈,将这份稿子拿去印发几百份。” “老赖,把要用的器材准备好,不能有半点遗漏!” “译稿够不够用?不够的话方晨再去赶两条。” 时逾八点,时京报社里,一片狼藉,由于要准备明日的报道,漫天飞的稿子报纸都顾不上收拾。左手夹着一沓稿子,右手提了一台电报机的俞柏春是这家报社的主编。 时京报社在广州是屈指可数的大报社之一,也多亏有俞柏春这个活动的百科全书坐镇,报社才运转得顺利。他本人经常与聂维钧抱怨累死累活的,实际却十分喜爱这份工作。聂维钧也笑他堂堂司令官的小,不随父去从军,来这小地方搞文化算什么事。 “大家伙可以先停下手中的工作,听我说说。便是聂家大少聂维钧的生辰,他宴请的却都是药界名流,大家可觉得奇怪?”俞~柏春推了推鼻梁的眼镜。 忙里偷闲的方晨探出头问道:“可是要有什么背后的大新闻?” “方晨这鼻子可以,做咱们新闻人,就需要有对新闻的高度敏感性,能从一只空瓶子看到以后的环境大新闻。没错,实际上,聂少是借生辰的宴会要从中挑选往后合作的药行。所以,这头条,我们报社是拿定了!” 报社里顿时一片踌躇满志,跃跃欲试。 俞柏春说完便眯起眼,心里嘀咕,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为什么要借他的口说出来呢?聂维钧这小子又在筹划什么阴谋诡计…… 百里胡同里有影夜行。 其中一影声音鬼鬼祟祟地响起:“爷,打听到了,明日是要选药行,若是被选上了,往后的生意便是一世无忧。”另一个身影略显魁梧,点头表示知道了,挥手让他离开。 一人方方离开,角落便有一道纤细的俏影走出,月光一照,竟是沈家大小姐——沈傲梅。魁梧身影转身开口:“都听到了?明日你们沈家也在邀请之列,想要一举两得,记住好好表现。” 沈傲梅却是面有怒容,咬牙切齿道:“你出的主意,我可不敢再恭维。上次也多亏你,我在百善药行门前还落了个泼辣不堪的名头,不仅治不了那丫头,我沈家的颜面都丢光了!” 魁梧身影眸中闪过怒意,很快又掩饰下来,“沈小姐,这次消息可是千真万确,我埋的线人在时京报社得到的千金消息。你若不信,到时人财两失可别来赖我了。” 沈傲梅下巴一翘,瞧他说的也煞有其事,“姑且再信你一回。” “我同沈小姐你合作,是因为各取所需,并非主仆关系。别得寸进尺。”魁梧身影留下这么一句阴测测的话,一闪便走了。 离祠堂被罚一事,已了半月有余。叶雁在给叶嘉薇拆膝盖的最后一副药。别说跪三天,在祠堂坐三天也是难受的紧。大哥怕她被地风入了腿,硬要她贴那些臭气熏天的黑药膏,今日终于可以解放了!她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说起来,似乎那天时宜有来找过她,没找着,听说是大哥接待了她,不知她脸上的伤好了没。正想叫人给她传个话,管家爷爷便拿了个请帖匆匆忙忙走了进来。 “管家爷爷何事跑得这么急,要找阿爹吗?”。叶嘉薇跳起来拦住了叶管家,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红色请帖。叶管家急了,追着她讨:“哎哟,我的二小姐,好小姐,这是聂家送来的晚宴请帖,可不是别的什么玩耍的帖子,莫要玩了,我还要拿去给老爷呢。” 叶嘉薇没听进去,顾自跑进了内院。飞快地浏览了一遍内容,不禁嗤了一声,聂维钧过生辰而已,搞得这么隆重作甚,纨绔子弟纨绔子弟啊。不过凭什么请帖上没她名字啊,什么男人,小气吧啦的。不请她去?她偏要去。 正嘀咕着,衣领忽然被人揪住,叶嘉薇立马笑成一朵花,转身双手逞上请帖,嘿嘿笑道:“哥哥大人请过目,我走了。”一溜烟准备逃跑,衣领的手却没有丝毫放松。 “爹。”听到叶嘉文这一声,她的脸简直成了苦瓜样。叶父走,看见叶嘉文拎着叶嘉薇,不禁皱眉,“嘉文,还不放开你妹妹。” 叶嘉文讪讪地松开她,叶嘉薇欢喜地拍手叫好,叶父望向她开口:“你也是,女孩子家家的蹦蹦跳跳算什么样!腿好了?” 她吐吐舌尖,“好了。” “嗯。嘉文手上拿的什么?” “是聂府的邀请函,今夜八点需要赴宴。” “那便准备一下吧。”叶父说完准备转身离去。叶嘉薇急忙问道:“阿爹,我可不可以同去?” 叶父停下脚步,问叶嘉文:“帖上可有她的名字?”他摇头。“那便别去了。” 叶嘉薇便不肯了,“我也要去!你重男轻女!” 叶父眼一瞪,“你这妮子!”叶嘉文笑道:“爹,让她去罢。我刚好缺个女伴。” 叶嘉薇一听,一把搂住叶嘉文,“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叶父摇着头无奈地走了。 本部小说来自看書罔 第十二章 倾城 第十七章 比赛 “叶叔叔和你大哥说得也有道理,女孩子确实不适合在众目睽睽之下抛头露面。况且这等事本就该由男人去做的。” 开玩笑,他的嘉薇随随便便就被那些陌生男人看了去,哪该得了?薛志平心里打着小九九,想劝嘉薇打消这个念头,虽然这丫头不一定会听自己的。 叶嘉薇显然不听,还有些吃惊,“薛志平!没想到你也这般想,我原以为你思想是很开明的!今日这旧,不叙了不叙了。”说完便拿了手袋拖着蒋时宜起身下楼走了。 蒋时宜也有些愣,还是急忙之中跟薛志平歉意地说了再见。 薛志平没有出声留她们,捧起茶杯,热气腾腾的茶汽氤氲了他的脸。从窗户边望下去,银装裹素中,仍能看见那个俏丽女子在同另一个清秀女子在说着什么,一边指手画脚的,豪气又带点可爱。 今日出了太阳,周街房子结了冰的屋檐纷纷滴着水,像极了儿时的那个情形。只是他已长大成人,那个小女孩如今也亭亭玉立…… 只有变得强大,才能保护最重要的人。 这点自他八岁起,便深信不疑。 一月一日,是制药大赛的初赛。 赛场设在悬壶阁的长亭中,为表公平公正公开,所有的民众均可观赛。一时间,平日无人敢靠近的悬壶阁变得人山人海,门槛险些被踏平,聂维钧不得已还出动了聂家保镖去维持秩序。实在挤不进去的人们在门外翘首以待,个个伸长了脖子盼着。 终于盼出了一个人,是个蓄着白胡须的老头子,虽然瘦削,但却精神抖擞,红光满面。这便是悬壶阁的主人,人尊称翁老,大名倒是没几个人能喊,渐渐也就无人知晓本名了。 都说他性情古怪,行事更是由心情而定,不折不扣的老顽童。今日看来,却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家。不过,人不可貌相,还是有待证实。 参加比赛的各个药行均已入位,参赛的大夫都自信满满的神色。叶嘉文是参赛者,自然与叶父他们不同坐。叶父端正挺直地坐在一旁,叶嘉薇则是闲不住,拉着叶雁一同向着叶嘉文那边做无声的加油。天气虽冷,周围气氛也是一片热闹和激昂。 叶嘉文回给她们一个心安的眼神。 “老夫便不做那无用的开场白了,各位只需知道今日此乃制药初赛。”人员方方安定下来,在台上的翁老就开始发言。只是听他这一句便知外边的传言无不真实,确实是个不按规矩行事的老顽童,众人纷纷擦了把汗。 “所谓制药,当穷尽药物之本性,以垂制药之原理。若夫凡有制作,悉臻精妙,自非心思灵敏、技术熟练者不能获此粹诣,又非可以胶柱刻舟求之。”熟知制药的人均知,这是入门教诲,也是终身教诲。大夫们听此言,都神色激动,许久不曾听人提过,如今一听,甚是怀念。 翁老看着他们的反应,也甚是满意。开口语气都缓了许多,“仲景云:丸药能逐风冷,破积聚,消诸坚癖,进食,调和荣卫。 而蜜丸为丸药中最普通之品,其所以用蜜者,以蜜为百花之精英,得天地之正气,功能润燥、解毒、和胃,故古圣以之调和为丸,实为上选,且蜜者,密也,能固密不泄药气,俾得长久保存也。 第一轮的试题,便是制作蜜丸。” 他话音刚落,大夫们便各就各位,忙碌起来。 叶嘉文拿出药品,先用器皿碾碎,再装在盆中。又拿出蜜水,不知准备做何事。叶雁在一旁看得疑云重重,叶嘉薇看到她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打趣她道:“小雁,作为我们叶氏医学门楣的一员,你怎么看个制药都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 叶雁憋得小脸红扑扑的,“小姐,我只是个丫鬟,哪儿懂那么多。您就别笑我了,还是给我讲解讲解大少爷是怎么做的呗,让我学一下也好嘛。” 叶嘉薇哈哈笑了起来,“那你可要仔细听好了。制作药丸方法其实极为简单。预先将成方所用的药品碾为极细的粉末,置于盆中,然后将炼熟之蜜渐渐对合,用竹板或手调合它,好像和面一般,使药与蜜融而为一,不能有不均匀的地方,以盆、手、药三光为度。”叶嘉薇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侧身问眉头越发紧锁的叶雁,“听到这里还不懂吗?”。 “唔,是知道了大少爷的举动。但是那个三光为度是什么意思?” “就是盆子,手上和药都用到干净为止。至于药料需要与多少的蜜融合,还得看它原料性质而别。譬如原料中所含矿质或油质多的话,则用蜜较少,如原料是草木质,则用蜜较多。大约以数量计算,每用药末一两,便需要用蜜亦一两或九钱合和揉圆就行。” “也有一种定量丸药制法,与普通者大概相同,你瞧那边位元堂的吴大夫,他用的量准,便是手上那木质圆形,底有木柄的工具,有容药重一钱、二钱、三钱等几种。将合成的药,用双手搓成条,其粗细与准口大小相同,用左手食指、拇指,合着拿起准子,再以中、小指拿准柄,右手则是拿药条,将药塞满准口中,以右手拇指由准口上平推,然后再以左手中、小指用力向上推动准柄,药块便会由准内倾落。” 叶雁恍然大悟地哦道:“小姐懂得可真多呢!” 叶嘉薇微微一笑移了视线,看到了在巡视参赛者的审核官——翁老。制作蜜丸,乃一个大夫的基本功夫。说简单却也不易,要制出好蜜丸,不仅看分量,还要看时间。难怪这老顽童可以这般率性而为,人家确实是有真材实料的。 看风景的人往往不知道,自己有时也成了别人眼中的观赏之物。 在阁楼上俯视赛场的男人正是这次活动的赞助商,与平日不同的是,身旁不仅站着郭双,还多了一个小姑娘。 “李织,她方才说了什么?”聂维钧望着楼下的粉色佳人,淡淡问道。 这个叫李织的女孩便口齿伶俐地将叶嘉薇对叶雁解释的那段话完完整整复述了一遍。说完垂着双手站回了他背后。 聂维钧静静地听完,仍是盯着同个方向不说话。 “没想到叶小姐是有些真才实学的。”倒是郭双先开口了,他知道少主的想法,也不算意外。“少主也是料事如神,知道她不能抛头露面,却绝对会对旁人解释。” 聂维钧没有直接回复郭双的话,只沉声道:“郭双,有没有见她一次,她便令人吃惊一次。如今她倒是令我开始有些刮目相看了。” 这边阁楼在讨论时,参赛者已经纷纷完成了作品。翁老正检查着,一边细腻地看、捏、闻。神情时而愉悦,时而紧皱眉头。小厮跟在一旁拿纸笔记着什么东西,估计是名字。差不多20分钟后,他便停下了动作,拿着纸走到中间。 “下面老夫念到名字的大夫们,便是通过此次初赛的人员。第二场比赛大概在两个小时后再开始,也诸位请做好准备。沈北,唐中天,吴方坤,叶嘉文……” 一听到叶嘉文的名字,叶嘉薇和叶雁就忍不住欢呼了起来。 “你们两个大庭广众之下,都别大呼小叫了。给我收敛点。”叶父压低声斥责了她们,心里却也是十分欢喜的。 待叶嘉文下场之后,他们又各自絮絮聊了一遭,叶父便让他好好准备去了。 进入第二轮的人不多,初赛有五十多人,眼下剩的不过二十个,连一半都不到。看来翁老的要求和眼光是挺高的。观赛的百姓们议论纷纷,不懂制药过程,也只能谈论这些个问题了。 “早在久远的年代,我国医学家就有言曰:‘膏药能治病,无殊汤药,用之得法,其响立应。’既然诸位都完成了最基本的药丸制造,下面就该轮到我们的膏药了。第二轮的题目是甘草浸膏,此次限时一个小时。”翁老话音刚落,抽气声便从药行里四处传出。 “一个小时,也太紧了吧。” “就是啊,光是甘草茎的处理就花了不少时间。还要浸泡,切片等工序。真是想想都紧张。” 有人便大声质问道:“翁老,你这题目本就是难的,还要限定这么短的时间,可不是在为难大夫们么?” “这是比赛,不是讨价还价的菜市场。你若是有真本领,比赛自会完成得了,由结果说话。”从阁楼传来一道沉静而威严的男声,伴随着哒哒下楼梯的声响,聂维钧一脸淡漠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众人顿时纷纷噤若寒蝉,虽还有些人细声议论,却没人敢有什么意见了。叶嘉薇看着他,第一次觉得这人说话是有些道理的。确实是这般,不是说她觉得自身医术了得,只是这样的程度,稍微好一点的制药师,都会在有限时间内做得出。 一个小时很快便了。 叶嘉文从台上下来,额头竟是密密地布了一层细汗。 本文来自看书蛧小说 第十八章 比赛(二) “大哥,怎样?”大哥做事一向沉稳,此时却…… 叶嘉薇看他脸色不对劲,忙迎上去。叶父微微皱着眉头,也隐有担忧。 叶嘉文接过妹妹递的帕子,擦了擦汗,叹道:“有些吃力,第二轮都这般,还有一轮恐怕是只会更难。” “嘉文,你且说说是如何做的?时间真的这般紧迫么?”叶父有些好奇,看台上走下来的大夫个个愁眉苦脸,没几个是喜笑颜开的。 “所谓浸膏,便是应该提取出来的。我先取豆科植物甘草、胀果甘草或洋甘草的干燥根和根茎,除去须根干燥的原料用小于60c温水浸泡后,切成0.5厘米以下薄片。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用来提取。就是加8倍量的水,逆流循环煮沸提取8次后将浸出液,置沉降槽中,让它自然沉降3毫升,取上清液浓缩至稠膏状,使甘草酸含量不低于20%,才得这甘草浸膏。” “这么说来,确实是时间紧凑。” 叶嘉文有些疲累,“也是因我制药不够纯熟,技不如人。” “哥哥不必这般妄自菲薄,尽力而为就是。况且可能没几个大夫比你做得更好呢。”叶嘉薇尽量显得轻松,免得哥哥的压力更大。 “薇儿说得对,尽力便好。第一名拿不拿都无所谓,你不必太过纠结于名次。先下去好好休息罢。” 叶嘉文实在也是有些累,应声就退进了厢房。 第二轮的名单很快也出来了,这次只剩了十个人,叶嘉文名在其中,却是有些惊险,排在最后。 “最后一轮,需自己带器材,故比赛明日再继续。由于制作的药也特殊,场地便设在悬壶阁的内廷。大家可有异议?”翁老笑着问。 大家经过这么半天,哪儿会不知道这位翁老是个笑面虎,有异议?岂不是找刀子捅自己。更何况还有个聂家大少坐镇。 “没什么事就散了吧。”聂维钧转过身准备抬脚走,翁老却一把拉住他,急忙道:“聂小子,老夫还没公布题目呢?” 众人见这情形又是吃了一大惊,老天爷啊,翁老敢随随便便拉住聂少的衣服,随随便便喊他聂小子?而且这聂少还没什么反应,像是习惯了那般! 叶嘉薇没觉得什么,一心记挂着题目,便朗声开口问道:“翁老,您说说这题目是什么。我们好思量准备下。”被她这一问,大伙终于回过神,其他药行也纷纷开口。 翁老抓着聂维钧的手已被他不露痕迹地挪开了,这小子真是不肯吃半点亏,面子都不卖一个给他。目光却在寻开口询问的丫头,长得娇滴滴,声音却不小。 他笑眯眯地看着她,“题目便是,甘草浸流膏。好了好了说完了,可以走咯。”说完便转身往聂少的方向举步追,哪有半点老人家的样子。 “哎哟,你小子跑得可真快。都不体谅一下你爷爷。”翁老喘了好大一口气。 聂维钧睨着他,故意道:“我爷爷?我爷爷早几年便在黄泉路上了。何况看您中气十足,健步如飞,哪里像老人家了?” “你个臭小子!我跟你爷爷同辈,又是多年至交好友,怎么就当不得你爷爷了?!啊?!”翁老虽知他是故意抬杠,还是忍不住吹胡子瞪眼。 站在一旁的郭双适时出来调解,“当得当得。您知道我家少主一向爱和您斗嘴,其实心里最孝顺您的。这么多年了,又是您暗中帮衬着,跟亲爷爷差不离。这次有事,也是您帮忙的不是?” “还是郭小子会讲话,聂小子你个白眼狼。有事的时候才知道求我!”翁老说到这里方想起自己追来是要问何事,“险些忘了,你说的那丫头是不是出声问我试题的那个?看着是挺不错的,有几分姿色,也有平常闺女所没有的胆色。聂小子眼光不错。”翁老说完,对自己的猜想非常满意。 聂维钧万年不变的脸竟微微红了,辩解道:“你个老头子不要乱猜,那般的黄毛丫头我还瞧不上。只是觉得甚是有趣,拿来消遣一下……” “哎哟哟,消遣的东西还要特地买了玲珑剔透的象棋来送我,请我出面。你这消遣的东西价值也挺高的。哈哈哈。” 郭双也忍不住闷笑,翁老这才注意到他身旁的李织,“织丫头,你爹最近得空没有?让他陪我下下棋,跟他说我得了一副他朝思暮想了许久的象棋。他必会抽空出来找我的。” 李织施了个礼,恭谨地回答道:“必会转告家父,翁老请放心。” “教你多少次了,从小看着你大,叫声爷爷不为难吧。嗯?”又道,“一家人,不用那么见外,况且你还是聂小子的得力助手呢。” 李织抿唇偷偷望了聂维钧一眼,他背着面没看见。可翁老却看得一清二楚,织丫头啊织丫头,你这点小心思哪儿瞒得过爷爷的眼睛呢。这么多年,也只有聂小子不懂心而已。 “好了,不逗你了,我走啦。你们赶紧吧。”说完便干脆地转身走了。 聂维钧转过身,定定地望着他消失在街角,方往回迈开步子。 “甘草浸流膏,这种膏药我只在书上看过,并未制过。看起来工序也是十分繁重的。这轮比赛,怕是有心无力了。”叶嘉文叹道。 门外刮着风,紧闭的窗户被震得猎猎作响。微黄的灯光将三人的身影投在门上,卷发女子在拨弄着烧火的炭炉,其他两人双手抚膝稳稳当当地坐着。 “嗯,无碍。既然做不出来,明日弃权便是。能走到第二轮,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叶父伸手拍了拍叶嘉文肩膀,点头安抚道。 盯着炉火噼里啪啦爆着的叶嘉薇忽然开口,“甘草浸流膏,实则便是在甘草浸膏的基础上,再进行提取的流状膏药。需要的时间长,工序也是多。”她侧面十分坚毅,“阿爹,大哥,这次就让我去试一试吧。成功固然好,可失败了也总比弃权要好得多,并无大碍的。况且,爹爹,这轮比赛是在内室,非抛头露面,这个不必担心。” 叶父和叶嘉文听了,四目对视,想来也有道理,双双赞同了。 “那你便好好准备,明日上场吧。” 一夜光景,过得极其快。第二日,天未亮,悬壶阁便早早集满了围观人群,昨日翁老虽说了比赛设在了内廷,在外看热闹的人数也还是不在少数。 不多时,黑袍白发的翁老便同挺拔俊朗的聂维钧出了来。 翁老扬声道:“大家稍安勿躁,点到名的参赛者跟小厮进到内廷去吧。” “位元堂的方莘,千金药行的沈北,济生堂的唐中天,吴氏商铺的吴方坤……” 点到名的大夫纷纷出列,准备进去。 “最后一个,百善药行的叶嘉文。” 百善药行里却走出一个娉婷袅袅的俏佳人,拎着一大箱子,楚楚而立。 叶嘉薇为了动作方便,今日特意换了国外医院所用的白袍。镇定地开口道:“百善药行叶嘉薇,代替叶嘉文进行第三轮比赛。可否?”声音清脆有力。 “可以可以,一开始便说了以药行为单位参加比赛的。丫头尽管去吧。”翁老见这丫头终于要出手,且不说是否有真材实料,单是这份勇气便值得嘉奖。昨日入围的十个大夫,今日仅来了六个,四个当夜便遣人告知弃权。未曾尝试便退缩,竟不如一个柔弱女子。 聂维钧在台上静静地俯视她,老头子说得没错,她确实有着别的女子没有的胆色。 “由于此轮比赛较为特别和繁重,需要在此留宿,几位大夫留下即可。其他无关人员可以走了。” 旁观的人面面相觑,似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虽疑惑,但是翁老这么做,必定是有理的。纷纷就散了开去,坐等明日的消息。 内廷。 六个大夫,各置自身位子便开始制药。各式各样的工具也被摆到桌上,六位大夫里,有五位的工具同样为木所制。只有唯一一位女大夫的不一样,人与众不同,连工具也与众有异。 叶嘉薇将试管、量筒、搅拌棒、过滤网等物一一排在桌面。开始有条不紊一步步制作。 翁老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是觉得叶嘉薇这里的东西比较稀奇好玩,便停了脚步看她怎么做。 她往甘草浸膏里加了许多水,再用个玻璃管子装着,放到一盏不知道是什么灯上面烤,一边还拿着透明棒子在搅拌。 他实在想不通这些玩意是什么,“丫头,你这些东西是什么玩意,做得这么通透。” 叶嘉薇头也不抬回答道:“这是国外萃取药物的工具,我现在用的是试管,酒精灯和搅拌棒。” “嘿,确是新鲜玩意。就是不知道成果如何罢了。等着看你扬眉吐气啊,别输给那些个当缩头乌龟的大夫看。” 叶嘉薇笑了,“那当然,老爷爷你便等着看吧。” 第二日的晌午,大家伙盼了半天,大夫们终于出来了。 本書源自看書罔 第十九章 获胜 一见叶嘉薇出来,百善药行的伙计都涌了,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二一夜不睡,可真累坏了。” “可不,你看眼下这青黑。哎哟喂,心疼死人了。” 有人啐了一口,“当众出言调戏,这罪名你也担得起?” 那小伙计喏嚅道:“我这哪儿是调戏,这是关心,关心懂不懂?” 叶嘉薇被他们逗得开心,“懂懂懂,完全明白小张对我的心意,也懂大家的心意。只是你们家没你们想得这么累,昨夜不过是睡晚了些,还不至于没有睡。” 此时叶父和叶嘉文也走了上来,“辛苦了,。” “哥哥哪里话,我还得感谢你和阿爹肯给我这个机会呢?”说完朝他眨眨眼。 叶嘉文看她这神情,也知她并无太累,却还是心疼。“这么][].[].[]说来,是完成了?” 叶嘉薇故作高深地说道:“天机不可泄露,哥哥稍后一听便知。” “你啊……”叶嘉文无奈地戳了一下她的额头。 此时人群又是一阵热闹,原是翁老走出来了,背着在后面的手并没有拿着纸,看来名次已在心中。闹哄哄的都在问第一名。 “大家先静一静。”翁老咳了一下,“想必大家非常关心这结果,而这结果,已然在纸上。很好奇为何我手上没有东西吧。”说着他举起了双手,干干净净。 “因为这次结果,是由聂少宣布。” 众人哭笑不得,这翁老可真会卖关子。 “聂小子,去吧。” 聂维钧上前一步,一直背着的手忽然拿出一张纸来,浓睫低垂,正好与叶嘉薇对视。她看到他眼中似乎有笑意,只是这次是直达眼底,也就是真心实意地笑。 “这次比赛获胜者,百善药行,叶嘉薇。” 叶嘉薇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她的名字,不由愣了愣。他的声线很独特,低沉而富有磁性,听他叫她的名字,竟有种拨动心弦的感觉。 观众注意的可不是这些细节,这次比赛竟又是百善药行胜出,还是个女大夫。真是万万没想到,一个女人也可以取胜,看来百善药行的药方可真厉害。 “丫头还愣着干嘛?上来领奖啊。”经过这一天一夜的相处,翁老已是非常喜爱这个丫头,必定要将她收归门下。 叶嘉薇敛了敛惊诧的神情,“这奖应是我哥哥叶嘉文……” “,谁去都无所谓,只要是代表我们百善药行便可以。”叶嘉文温声道。 叶嘉薇便在一堆人的挤拥下,上了亭台。 除了上次他受伤外,两人便再无正面接触。聂维钧黑眸幽深如井,薄唇一弯,客气中又带着玩味,“恭喜叶突围而出,拔得头筹。” 叶嘉薇也笑,不过客气中带点疏离,“多谢聂少。” 这边还没说完,翁老便拖起叶嘉薇的手准备将她拉进屋里,想问她怎么弄那些玩意的,竟可以提取出这么纯净的甘草浸流膏,顺便拐带一下这女娃。 叶父一行人见他拉走了叶嘉薇便是急了,“敢问翁老,你要将小女带去何地?可是她犯了什么错?” 围观者也是一片愣神,特意来看结果的薛志平和蒋时宜也出来了,正站在叶嘉文那边,一脸着急。 “没事没事,既然知道结果你们就歇着吧。聂小子这忘事的,忘了跟你们讲获胜者将成为我翁源泉的关门弟子。你们先回去,我有些事同她交代,完了我便差人送她回去。” 他这话音刚落,就好比投了一颗炸弹下去,炸得一窝蜂嗡嗡作响。翁老的关门弟子,这得有多大的福气啊!那些弃权的大夫纷纷捶胸顿足悔不当初,早知道如何都坚持下去了!有了翁源泉这名字当靠山,已经可以看到似锦的前程了,可惜啊! 叶嘉薇也有点愣,她知道这老爷爷的名气,居然愿意收自己这么一个女娃当关门弟子?她回过神挣了挣他的手,“翁老,您没搞错吧。确定要收我这徒弟?” 翁老便不开心了,“怎么?你不愿意?” 叶嘉薇笑道:“怎么会呢,求之不得,只要翁爷爷您不反悔。” 翁老笑嘻嘻地摆手,“不会不会。我也求之不得呢。” 叶嘉薇被他这小孩子动作搞得哭笑不得,整顿了一下形容,“阿爹,大哥,你们就先带百善药行的伙计们回去吧。”看了一眼站在大哥身边的时宜,她能看出自己眼中的安抚和叫她放心之意。“哥哥你代我照顾一下时宜,还有薛志平你也回去吧。” 聂维钧看着安之若素的她,默然不语,听到她清越的声音喊着薛志平,心里却有些异样。但没作多想,便转身回了内廷。 一进来翁老便迫不及待地问她是如何做的了。 叶嘉薇思考了一下该如何组织语言,开口道:“我先拿昨日制好的甘草浸膏加适量的水,不断搅拌并加热使它熔化。用过滤网过滤,在滤液中缓缓加入85%乙醇,加到溶液中乙醇含量达65%左右。静置过夜,取上清液……” “慢、慢、慢。你说的那些什么乙醇,加热是什么东西?” “这是外国那边的说法,器材也是美国的。所以听起来比较难懂。” 没想到翁老竟是医术极为高超之人,叶嘉薇会制作这个甘草浸流膏不过是因为在外国学过的,托了先人探索的福。而他却是以中医的办法去萃取药液,甚至能估算中医西医所用的时间。 “你继续继续,我不打断了,嘿嘿。”翁老笑嘻嘻道。 叶嘉薇也笑了一笑,继而道:“遗留沉淀再加65%乙醇搅拌,过三个小时,取上清液;再加65%乙醇提取一次。合并三次提取液,过滤,回收乙醇,加水和乙醇使甘草酸含量大于7.0%、乙醇含量20%~25%,用氨溶液调节ph值至.5,静置,取上清液过滤即得。” 翁老不由拍手叫好,“妙啊妙啊,虽然有些词我不懂,然而不明觉厉。” “不过是学了前人的技艺,翁爷爷的医术才最为高超。”叶嘉薇真心实意地说。 “嗯哼,所以小丫头要不要跟爷爷我学医?”翁老扬着脸问道。 “老头,你不是说获胜者便是你的关门弟子?可是不算话?”两人都未曾注意到已经进来的聂维钧悠悠然开口道。 “你小子急什么啊,生怕心上人被我欺负啊?”翁老故意板起脸。 叶嘉薇一听噗嗤一声笑了,“心上人,哈哈哈,爷爷您不是在说我吧。我跟聂少是仇人还差不多。您没听出来他是准备损我来了。”似乎真的很好笑,叶嘉薇抱着肚子笑得前翻后仰的。 聂维钧竟也是一时无语,脸色一沉,“确实是老头你自己多心了。我对叶一向只有落井下石,从来不会锦上添花,更别说雪中送炭了。”聂维钧话里蕴着不可遏制的怒意,说完便有些气冲冲地走了。 这下轮到叶嘉薇有点莫名其妙了,自己是有哪句说错了吗? 翁老笑得满地打滚,“还没见过有人能把他逼成这样。哎呀要笑死老头子了。” “甭管他了,爷爷还是说正事吧,可是真的愿意传授我医术?”叶嘉薇认真地俯首问道。 翁老也止了笑,正襟危坐而答:“自然的真的。开始拜师吧。” “是,师傅。”说完,叶嘉薇便跪下行了个大礼。 叶嘉薇一回到家,这回是全部人都涌了上来,夸奖的有之,担心的有之。她一一安抚,遣散了去。 最后厅上只剩叶嘉文和蒋时宜,两人站在一起,男的俊朗,女的清秀。 叶嘉薇兴致来了,打趣他们:“咳咳,你两站在一起,可真是璧人一对啊。” 叶嘉文和蒋时宜的脸顿时便红了通透,“你这妮子,我和嘉文大哥正忧虑着你呢。你倒好,一回来便是打趣我们!” “好好好,我不该,可我说的都是真话……”叶嘉文一个眼神,她就不敢往下说了。左右看不见叶父,便问道:“阿爹呢?” “去了药行,自从你这名气打开了后,来问诊的人每天都络绎不绝,即使没病的也要过来看看。” “哈哈。”叶嘉薇干笑了两声,“你还不去?爹爹岂不是忙死,那些人没病也要看,算什么事啊……” “就去了,等你回来看一眼好放心,也好给阿爹带话。” “哚”的一声,沈傲梅气得险些把杯子都摔了。居然又是叶嘉薇大出风头,重要的是聂维钧还出言维护她!是不是代表聂维钧已经开始对她另眼相看了?! “沈不必那么生气,已成定局的事再恼怒也于事无补。”深沉的男声带着些笑意道。 沈傲梅回过头道:“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替合作伙伴出谋划策来的。” 她嗤了一声,轻蔑道:“你能有什么办法?” “这个不必知道得太多。你只需在聂维钧的生意出了问题,赶去处理之际,把百善药行取胜的秘密在城中传出去即可。尤其在药行中,传得越开越好。” “百善药行取胜的秘密?你怎么知道的?” “无中生有,三人成虎。还不懂?” 如果说到这份上她还不懂,可真是无脑了。“好,这事我必会弄好。” 男人满意地笑着走了。 沈傲梅一把摔了斟满茶水的茶杯,热腾腾的还在地面冒着气。 叶嘉薇,我们走着瞧! 看書網小说首发本書 第二十章 绑架 再过十日便是新年,家家户户都忙着置年货。女子除了忙家里头的事务外,最重要的还是置办全家的新衣裳。 那日,叶嘉薇便约了蒋时宜去裁缝店看衣料。时宜的母亲是熟手的裁缝,她跟在身边多了,耳濡目染,眼光较为独到。 天下了蒙蒙细雨,阴沉沉的甚是冷。叶嘉薇出门时多带了一件披风,预着时宜肯定没有穿得厚。老远就看见她撑着伞走来,一身单薄的翠绿衣裳,果真是没有披风或者外套。没想到走近了一看,那衣裙还内有乾坤。 原来里面是加了棉,外面一层灯芯绒。保暖功效非常显著。这料子很是好,穿起来也不会显得臃肿,完美的剪裁勾勒出女子姣好的身材和纤细的腰肢。 “这衣服一看便是蒋伯母亲手缝制的罢,真真是好看。这料子外头应该有得买吧?亏得我还给你带了披风,想来是用不着了。”叶嘉薇一边撑伞一边围着蒋时宜转了一圈,啧啧称赞。 蒋时宜将她的手握住,不让她乱模,触手却有些冰。不由皱了眉头,“穿得不够吗?手怎么这么冷?” 叶嘉薇才要开口说话,蒋时宜便将她拉进了最近的一家裁缝店。“别站这风口上讲话,今日风有些大。”又将叶嘉薇带给她的披风盖在了她身上。 叶嘉薇由得她折腾,摊开双手,“你是知道我这身体的底子的,只是血气不足,冬天来了便容易手脚冰凉。大多数女子都有这毛病,我是大夫呢,当然知道自己的身子的。倒是你啊,要多补补,你看几日不见又瘦了。” “不说这个了,自家身子自家晓得的。我身上这料子是父亲差人送的,新近市面上最受欢迎的款,这家店应该有卖。去瞧瞧吧。” 她们都没有,匿于街巷角落里那几个妒毒的目光。 因近年节,裁缝店里客流量非常之大。布匹五花八门,看得人极是眼花缭乱。叶嘉薇被人挤来挤去甚是心烦,正想扯着蒋时宜走人。店老板却挤到了她们面前,笑得一脸灿烂:“哎哟喂,原是叶小姐和朋友光临寒店,真是令小店蓬荜生辉。不知小的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经过制药一赛,叶嘉薇可是在广州城内也算是小有名气了。 叶嘉薇见终于来了个主事的,便问他店里有没有时宜身上这衣裳料子。 老板一下子拨开了人群,将她们带到了内室。“这位小姐身上的衣料卖得十分好,这不昨日才进的货,今日就被抢购得差不多了。对外头我可是说了是断货的,收藏了几匹,想着给家里人做上几套,不过既然叶小姐想要,我便让给您了。” 叶嘉薇看着那几匹布,无论质地,手感还是光泽都是极好的。但是,并不好夺人所爱,“既然掌柜的是留给家人的,我便不好要了。” “无妨无妨,我后日叫朋友给我捎几匹就是,家里也不急的。” 听到这里,叶嘉薇方知这老板是在送人情,用家里人做借口,想让她承了这个情。靛蓝色这匹很是适合大哥,黑色比较适合父亲。既然这样,卖个人情也无妨。她淡然一笑,“这般,老板就替我包起来吧。” 叶嘉薇正想携着时宜出去时,却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房间角落的一件戏服。叶嘉薇知时宜一向对衣服设计很感兴趣,尤其是戏文服装,她觉得承载的是一种文化,一种精神。当年在女子高校她便是社团里的服装设计者,这么久她这心思都没有变过呢。 蒋时宜像是入了神,连叶嘉薇喊她也没有听到,竟喃喃自语起来,“嘉薇,祁大哥当年便是想要设计出这样一件精美绝伦的戏服。可惜……” 听见身边的动静回过头才知道是叶嘉薇踉跄了一跤,也才醒悟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心里一沉,急忙扶住她,真想自打嘴巴,“嘉薇,对不住,我无意的。” 叶嘉薇头靠着蒋时宜的肩膀,一言不发。不多时,肩头一大片濡湿。蒋时宜见她如此,心痛不已,也后悔至极。13岁识得嘉薇以来,见她哭泣的次数,屈指可数。那人的名字可谓是一个禁区,今日她竟如此失策。 过了好一阵,叶嘉薇情绪才平复下来,只是眼儿还有些红。“吓着你了,时宜。别担心,我没事。走吧。” 蒋时宜还想开口说什么,老板却把包好的布提了,便双双走了出去。 蒋时宜见叶嘉薇一副不愿再提的样子,也懂得她在想什么。静静地陪她走着。 突变便是从这里开始的,一伙蒙面人竟四面八方迅速地围住了她们,并且很快地掳走了叶嘉薇。 蒋时宜大惊失色,便想要拽住抓了叶嘉薇的那个黑衣人,没想到被他反手割了一刀。剧痛使她放了手,布匹也撒了一地。叶嘉薇正挣扎着,看蒋时宜受了伤,眼眶越发红了,“时宜!” 显然,蒙面人没有给她们再说话的机会,飞快地带着叶嘉薇跑了。 蒋时宜倒在街上喊着人帮忙,却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她咬咬牙爬起来向叶府跑去。 “什么?!”叶父怒得青筋都起了,“嘉薇被贼人掳走了?可知是些什么人!为了什么?!” 已经包扎好伤口的蒋时宜垂泪不止,很是惭愧,“他们都蒙着脸,看不清样子,也没留什么话。” 叶嘉文也着急,可是他还算冷静,“爹,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先去报警了!让巡捕房出动人员去帮忙搜查,我们叶府上下也必是要出动的。” 一伙人来到巡捕房,方如刚不在,一整个巡捕房的人开始懒散起来,喝酒的喝酒,嗑瓜子的嗑瓜子,赌牌的就赌牌。他们随便让叶父立了个案,便置之不理,甚至没有派出一个人去帮忙搜查。 这回连脾性极好的叶嘉文都生气了,可又不能砸了这巡捕房!真是可恨之至!一丝线索都没有,然而单凭叶家必然是找不到的。除非有权有势的…… 叶嘉文猛地一转身,来不及说一声便往聂府跑去。 郭双正为香港那边的角落忙得焦头烂额,下人忽然急急忙忙地跑进来,“郭、郭爷!” “何事这么慌张?慢慢说!” 叶嘉文没想到出来接见他的人竟是平日站在聂维钧身后的蓝袍男子,他虽然心急如焚,礼节还是不能失,“先生,在下确是有急事要找聂少,麻烦请聂少务必来相见!” 郭双为难地踱着步,还是说了出来,“我家少主有事暂时离开了广州。叶少爷且说说是什么急事,若是在下能帮上忙,定当鼎力相帮!” 叶嘉文一听聂维钧不在广州,心一下凉了,“先生,此事非同小可!能否通知一声聂少,需用到聂家的人员。我家小妹,叶嘉薇在街上被强人掳走了。因聂少平时有过几次交集,实在是没办法,只能向他求救了。” 郭双闻言也是一震,可真是个多事之冬!这边香港出了问题,少主已然烦得头疼,不能随意分心,再跟他说这个消息……可是若没少主的命令,府里的人也是调不动的。郭双顿时比做联络的工作还要头大! 叶嘉文见他眉头紧锁,也知他难以做主,只是妹子被掳走这么久,迟一分钟找到,危险便多一重。只得硬着头皮在问:“先生可否给个确切答案?” 郭双深深吐了一口气,坚定了起来,“叶少爷,我立马通知少主,你稍安勿躁,只需等一下,得了少主批准我立马联络你!” “如此,拜托先生了!”叶嘉文郑重行了个礼,转身往叶府赶。 聂维钧接到这个消息,眼神一沉,他在香港的生意刚出了问题,叶嘉薇在广州便出了问题。谋划者也太小看他了,两件事连起来一想,显而易见他想做什么,简直是雕虫小技。 “郭双,你传我命令,全员出动往西边搜捕。我今日便赶,你先去安抚叶家不必慌张,我必还他们一个完好无损的二小姐。” “少主!您要回来?香港的生意怎么办?不是正在谈判的节骨眼上吗?这事由属下去办就行,你安心在那边处理吧。” “不必,这里的事就这么定了吧。以后挣回来就是。” “可是……” 聂维钧声音一沉,“不必说了,去办事吧。” 郭双只能听命,“是。” 叶嘉薇醒来的时候,周边全是一片黑暗,他们蒙住了她的眼睛。她想舒展一骨,才连手也被绑住了。怕她在半路呼喊,便打晕了她。该死的下手这么重,被打的地方动一下也是痛的。 蒙面人听到申吟痛楚的声音便这位叶小姐醒来了,如此甚好。 其中一人冷哼道:“叶小姐,我们也不是不讲理之人,只要你将我们想知道的东西通通说出来,自会放你出去。” “哼,不是不讲理?若是讲理恐怕就不会这般对待我了。真是可笑。” 叶嘉薇只觉脸上有风逼近,火辣辣的巴掌便落到了脸上。还真痛。 本部小说来自看書王 第二十五章 谈话 “我当然是不怕她的,但是我怕泼妇啊。”叶嘉薇说着转了后背,白色的衬衣上满是刺眼的红色。聂维钧也一愣,没想到这沈傲梅竟做得出这种事。 “沈傲梅自小就爱跟我争,我是无所谓的,都不知道有什么可争抢的,只是怕我大哥冲动而已。我大哥是性格很温顺的人,你别看他平日斯文可亲的模样,一旦触了他的逆鳞可是会很可怖的。他这个人啊,逆鳞就是家人,爱护短。不过我喜欢,我们一家人都特别护短。”叶嘉薇靠回椅子上,眼睛亮亮,映着万亩星光。“我不想他为了我当众毁了形象,叶嘉文可是气度不凡的大医师呢。在广州以外的药行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大名。所以趁他没我赶紧偷偷溜了出来,估计他在里面找我找翻天了。” 聂维钧一手杵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听她讲,这有种特别的力量,在她身边竟是放松和舒服的。叶嘉薇声音很悦耳,轻轻脆脆的又不会像平时的小姐那般矫揉造作。 “看来你们一家的感情倒是挺好的。”不似聂氏,除了勾心斗角就是阴谋诡计。他除了父亲以外,再无亲人,还有那个老头,虽然他爱跟老头子顶嘴,但是这些年有他在身边真是好。不然,他孜然一身,如何熬得下去。 “是啊。他们对我都很好,管家爷爷和叶雁,叶秋还有所有的伙计都很好,还有时宜哦,我的一个闺蜜。还有薛志平,你别看他只是个地痞流氓,其实他这人特有正气……” “那我呢?”叶嘉薇还想继续数下去,聂维钧便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话。“什么?”她侧过脸,看着聂维钧几乎完美的侧脸,有点不相信刚刚那话是从他嘴里出来的。 聂维钧感觉到她的视线。但是没有睁开眼睛,“那我对你好还是不好?”本是打算开玩笑,末了声音却认真了起来,“别拿那些交情不深或者聂少好气度的话来敷衍我。” 叶嘉薇听了真是一时无语,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人。凛冽桀骜的眼神,细细长长的单凤眼,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瓣噙着骄傲的薄唇。这样的外貌和神情,第一眼,就让人觉得他太锋利,有一种涉世已久的尖锐和锋芒。 半晌她坐正了身子,认认真真地答了起来:“我说了你也别生气。虽然我们之前两次见面都闹得不愉快,我印象里你是那种狂妄自大,只会顾及自己利益的人。我还对你说了一句话,记不记得?” 聂维钧笑了,“怎么会不记得,‘望你聂维钧此生不会有求我的那一日’。” 叶嘉薇神情讪讪然,“咳咳。但是你总归是救了我一命,如今又愿意给我们叶家当靠山。就算抵消了吧,没什么好不好可言。毕竟打了一巴掌再给一颗糖这种行为只能哄小孩,你也看得出我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性格。” 聂维钧听了竟没有半点生气,反而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叶嘉薇。如果她不是这般爱憎分明又为人正直,他也懒得跟她相处这么久。毕竟他见过带着面具活着的人实在是太多,能畅所欲谈的人有几个?可以真心相待又有几个? “我没觉得生气,只是你今晚在哀伤什么?”聂维钧睁开眼睛,忽然想起她在台下的眼神。 叶嘉薇愕然侧望,不觉意便撞进了他的眼眸,他眼睛特别黑,就像一口幽深清冽的井,不小心就会掉下去。他竟看得出来?!这是叶嘉薇第一次想同一个人说说心里的想法,“我只是觉得一寸山河一寸金,并不是这么用来挥霍的。你们家,或者应该说所有的富豪人家总是不知节制。祖国和百姓都在水深火热之中,怎么可以这么心安理得地载歌载舞?” “叶嘉薇。”聂维钧从她脸上移开了目光,望向了很远的地方,那是一座黝黑在黑夜里只看得见轮廓的山,但是它实际上坚不可摧。“有些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不是你三言两语就可以扳得动的。地方官僚的腐败,富贵人家的奢侈,你能解决吗?”。 “无能为力就只能感到哀伤。” “有些事却是不可避免,就好比请来的达官贵人都是今晚聂氏和叶家合作最有效的见证人。” “我知,这是你的诚意。我们叶家深表感激,但是也证明,我们不是同一类人。” 聂维钧听到这里不知为何有些生气,她这脑袋到底装什么的,总是说这种不属于同一类人同一世界的话。“起来!跟我走!”说着便一把拉起了坐得好好的叶嘉薇。 叶嘉薇当然挣扎,但是甩不开他那钳子般的手,“说的好好的,聂维钧你干嘛?!” “把你带到同一个世界里!” 一阵推拉间,他们已经到了二楼,聂维钧打开最后一道门,将叶嘉薇推了进去。 叶嘉薇见他终于放开了自己,揉着有些发青的手腕,这混蛋比济生堂那堆人更不懂得怜香惜玉!抬头皱着眉头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聂维钧一言不发,只翻箱倒柜起来,不到一刻,只见他从一个陈旧的红色木箱中翻出了一套衣裙。一把扔了,劈头盖了叶嘉薇一脸。 “这是我母亲的衣服,你赶紧换上。” 叶嘉薇便蒙了,“为什么我要穿你母亲的衣服……” 聂维钧忽然不耐地喊道:“你这副德行等下如何回到大厅,还有进行签约之事?” 叶嘉薇一想,也是,这一身红酒泼得她是难受得紧,大冬天的冻都冻死了。既然主人家都不介意,她更没什么可介意的了。 聂维钧见她望着他,以为她不愿,“你觉得这副模样可以?” 叶嘉薇不说话,眼珠子转着,望了望门口。聂维钧一下子醒悟,顿时红了脸出去了。叶嘉薇一拍大腿毫无形象地笑了起来。天哪,刚刚聂维钧那小子是脸红了吗?不是纵横美色许多年? 聂维钧在门后还听着叶嘉薇的笑声,这臭!渐渐也舒了眉眼,笑了起来。 大厅一片热闹喧哗之际,楼梯缓步而下一个藕色袄裙的女子,上衣是琵琶襟,雪白兔毛领子,镶着金色滚边,是同色百褶裙,裙边绣着细致精美的牡丹花。一头半长的卷发挽起,放了两丝修饰脸颊,衬得她肤色极好,浓睫微颤,姿态优雅,明眸皓齿,好一个风姿绰绰的绝代佳人! 她身后跟着走下一位黑色马甲配着白衬衫的男人,长身玉立,面容冷俊。明明是不相衬的衣服却被这双璧人穿得如此赏心悦目。 众人均为之感到惊艳,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回过神才发觉那是聂家大少和叶家小姐!眼尖的妇人便认得她身上的这套袄裙,当时以琴棋书画而声誉鹊起的大才女付莘莘,即聂氏,聂维钧生母便是那套袄裙的所有者。看来,叶小姐和聂少关系不一样。 叶嘉文正寻叶嘉薇寻得心急,却见她和聂维钧从楼下下来,并换了一套衣服,心里不由一惊。即使他相信他们的清白,有心人士未免会嚼舌根! 知情者心惊,不知者却羡慕。 “在此我要向叶小姐赔个礼。”站在楼梯的聂维钧忽然开口道。厅里所有人都模不着头脑,静静等着他的后话。 “由于我的照顾不周,叶小姐被人不小心泼了红酒,以致于衣衫尽湿。故此带叶小姐换了一身衣服,希望不会惊扰到大家。” 沈傲梅闻言,脸上血色尽去,上了妆的面皮更加白了。她默默拽紧了拳头,肯定是叶嘉薇个jian人告了状,真够行,手段如此高明,竟骗得了维钧的信任!顺带着破坏了自己的形象! 叶嘉文听到聂维钧这样一解释便知可以放心了,众人也不敢有话说,既然聂少都说到这个份上,无论真假,再去质疑或者传谣言岂不是自寻死路? 叶嘉薇知道,其实聂维钧不解释也无可厚非,他没必要为她维护形象。可是他当众跟她致歉,也影射了沈傲梅……他是在对她好? “既然大家都静了下来,我便顺便再宣布一件事吧。今日请诸位,不仅给家父贺寿,还有一件要紧的事,便是请大家做个见证人。”边说边走上了舞台,叶嘉薇紧随其后,郭双也请了叶嘉文上台。 黑衣人动作快速地搬了桌子和文件上去,待一切安妥之后,聂维钧才重新开口,声音沉稳而威严,“聂氏与百善药行于今日签订合作合同,往后叶家所作所为便是聂氏所赞同的。” 话音一落,所有人无不震惊,连叶嘉文两兄妹也受到冲击,这般的信任,这般的承诺! 只有聂父不惊奇还感到欣慰,他的从来便是君子,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他做到了。 台下人心思各异。俞柏春把帽子带上,推了推眼镜,虽感惊奇但还是笑了,这小子,魅力就是在此。 躲在角落里的暗影也在笑,那道阴鸷的眼神不必看也知道是本该还在香港的邢五。 本文来自看書罔小说 第二十六章 出诊 聂氏和百善药行签订合同的事第二日便在城中传得如火如荼,街知巷闻。当然,其中不乏俞柏春这报社的推动,更多却是百姓自己去推崇的。 百善药行一向以乐善好施著称,医术高明不必说,连叶家小姐一介女流都会制药。便是诊金和医药费也是同类药行中最为便宜的。如今跟聂氏集团合作之后医药费更是又低了不少,一时门庭若市,有病没病的都去抓药来强身健体。 百善药行里。 叶父,叶嘉文和康大夫都在忙碌着给病人看诊,还有一条队排得异常长,而且全是女子。 叽叽喳喳地交头接耳,“哎,楚楚你怎么也了?”“听说这儿有个女大夫,医术十分了得呢。”“也是,但是队这么长你也愿意等?”“大婶子你不也是?”楚楚笑了笑,“我们都愿意等呢……” “大夫啊,我这几天总感觉胸闷,夜间睡觉喘不过气啊,您瞧瞧我这是怎么了?”一个妇人捂着胸口对叶嘉薇说。 以前药行里没有女大夫,即使有看妇科病的大夫在,多数女子都不好意思来看,如今叶嘉薇可以出诊,一时倒热闹了起来。 叶嘉薇用听诊器探了探妇女的胸膛,心脏倒是没什么大碍,看她眼圈发黑,舌苔浓重,怕是郁思不解所导致的。“三婶最近可有什么烦心事?” 被唤作三婶的妇女有些疑惑,我这是来看病,不是来聊天啊,怎么问这些?但是想了想,家中那事也确实烦心,跟人说说话也好。 叶嘉薇又开口道:“三婶请放心,我们药行对病人的隐私是绝对保密的。” “哎。其实,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只是不知如何是好罢了。我女儿嫁去虎门已有两年,但是这肚子不争气,这么久都没什么动静,再这样下去,恐怕她夫家那边有意见了。我打听了许多民间药方,都试遍了还是那样……”三婶抬起衣角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原来兰芝已经结婚了。” 三婶突然才醒悟,叶府是与魏家做邻居的,自小嘉薇便是识得魏兰芝,“是啊,当初也阻止过她,让她不要嫁这么远。若是受了欺负,做娘亲的也帮不了她啊,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 叶嘉薇捻着白袍的袖子想了想,“三婶你不必担忧,这生子的问题,不仅可能出在女方身上,男方也不可避免。这样,我给你开一张方子,你让人捎去给兰芝,叮嘱她煮了药后跟她共饮。” 三婶一听,心里果然安定不少,道了谢,给了诊金便拿着药方走了。 叶嘉薇伸了伸腰,让叶雁把下一位喊进来,一天不知不觉就了,太阳下了山,万家灯火便亮了起来。 叶嘉文也稍稍得了空,看看他这妹妹,“如何?累不累?” 叶嘉薇瞥了一眼那张堆满笑意的脸,慢悠悠开口道:“这些都是小儿科,以前在国外遇到棘手的手术时,两天两夜没睡觉也是试过的。” 叶嘉文闻言,笑意从脸上褪去,眉头锁了起来,“小妹,我是不是不应该送你出国。” “什么应该不应该的,我还要多谢你和阿爹呢。我出国学了更多更好的医术,回国才能拯救更多的人啊。你们这是在造福人民,懂不懂?” 叶嘉文被她这么一搅和,愁绪也淡去不少,戳了戳她额头,“你这丫头,从小就这么会说话。” 叶嘉薇一脸嫌弃地躲开,“大哥!你洗手没?看了一天的病,好多病菌呢!” “好啊,还养出洁癖来了。” 叶雁微微笑着,立在一旁看着他们打闹。门外的叶父等人听着这兄妹二人爽朗的笑声,整个药行也生机勃勃了起来。 天未亮时,已有许多为了生计的人醒来忙活去了。家住城东的吴江是卖柴的,如今天气渐暖,生意是越来越难做,可不,昨日卖出的木柴还不及年前的四分之一。他便早早起了,看上山能不能打到多一些柴。 老父尚卧病在床,医药费是从来没有断过。为了父亲,吴江鳏独到现在,对于妻子这词未曾肖想过半分,哪能让人家姑娘跟着他受罪呢。 四五点的山上,气温还是非常低的,吴江哆哆嗦嗦地搓搓手,暖和了一些便开始砍起柴来。日头差不多升起的时候,他停下了手脚,把木柴捆好便准备下山。今天收获不错,吴江一边想着一边欢欢喜喜地走着路。忽然脚下一绊,整个人就摔了在地上,连背上的柴也散落一地。吴江骂骂咧咧地爬了起来,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害他这般。 仅一眼,眼睛便大了起来,是一块红通通的肉!他四周张望了一下,见没人,赶紧捡了起来放进篓子里。 第二日,百善药行尚未开门,看病者就围了一圈又一圈。叶秋带了家里的护卫维持秩序,才正常营业了起来。 刚刚过午,药行进了一位大人物,说是大人物,大伙儿会认得他全是因为之前的制药大赛,但是有些不知情的人还未见过他真容,“这个白发白须的老头是谁?看病也好歹排个队吧。不能仗着是老人就破坏规矩啊。” “就是就是,来看病哪个不是急的。他倒好,病号牌子都不拿一个便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了。” 知情人啐了一声,“你们莫要乱说话,被他听见就不好了。他是谁?此人便是鼎鼎大名隐居悬壶阁的神医翁老,说他来百善药行看病,你们是太抬举百善药行还是太贬低悬壶阁了?” 刚刚开口说话的那两人对视了一眼,默默闭上了嘴。 正在诊病的几人却是无暇分神看他人,翁老随意拽了一个人问道:“叶家二小姐在哪个病房开诊?”被抓住衣领的人认得眼前的老头,指了指队伍最长的那个房间。 翁老踱着步走向了那堆妇女,人群顿时骚动了起来,“这老头真是,妇科呢,他来做什么!一把年纪的,真是不害臊!”这类的声音不断想起,翁老当之听闻不见,站在门口看着坐在里面的叶嘉薇。这丫头,算得一位好大夫,当大夫便是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诊眼前人。叶嘉薇后来听到他说的这段话不禁翻了个大白眼,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改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翁老哈哈笑过。 待诊完了这一条队伍,已经到了傍晚,叶嘉薇拧拧微酸的脖子,才看到杵在门口的翁老。她真真是吓了一跳,忙站了起来,“师傅!你怎么来了?”又转身有点斥责叶雁,“小雁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翁老拍了拍叶嘉薇握在他臂上的手,笑道:“你别怪这丫头,是我见你诊病那么认真,叫她别打搅你的。你都不曾找过我,当然得我这师傅来亲自找你啦。” 叶嘉薇有些惭愧回道:“是嘉薇太忙,对不住师傅了。来了多久?站得累了吧。小雁去沏杯茶。”说罢便扶了翁老坐下最近的椅子。 “嘿嘿,怕是要沏两杯。门外有人比我等得更久。” 叶嘉薇闻言,走出去一看,夕阳黄澄澄的余晖里,聂维钧单手托着腮杵在桌子上,眼睑微合,竟是睡着了。这人睡时,平时凛冽的五官都放松了下来,温顺柔和得像个孩子,叶嘉薇一时不忍叫醒他。 只是他睡觉向来清浅,叶嘉薇脚步声一起,他便醒了。两人四目对视,相顾无言,还是叶嘉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聂少怎么有空了?” 聂维钧带着初醒的沙哑声线,慵懒开口道:“好歹是合作,给百善药行送了些药物,有中药,也有进口的。叶老爷和叶少爷已去清点,你晚些也看一下西药有没有用得上的罢。” 叶嘉薇没有回答,蹦出了一句,“你来了许久?” 聂维钧一怔,也猜到是老头子不知又胡说了些什么。站起身抚了抚皱了的衣角,“没有多久,不必招呼了,我马上便要走了的。” 翁老此时也从房里走了出来,看热闹般笑道:“哟哟,小子口是心非。明明是尚未过午便来了,明明是在等人家小姑娘看见你来过。” 叶嘉薇也不是扭捏之人,认认真真给聂维钧行了个谢礼。聂维钧却是不好意思一样别过脸,咳了咳,“你们师徒先聚着,我先走了。” 此时去清点药物的叶父和叶嘉文也回来了,叶嘉文拦下了将要出门的聂维钧,笑道:“聂少若没什么事,便让叶某做东,请大家吃顿便饭吧,如何?” 聂维钧尚未开口,翁老便抢先答了,“如此甚好,叶少破费了。小子,不许拒绝。”言罢便拖着他率先走了出去。 里屋剩下的叶家人面面相觑,都笑了。 叶嘉文特意选了不属于聂氏集团又不至于失礼的韵然坊,叶父也赞同,毕竟若是去聂氏旗下的饭店,请客的必然会变成聂维钧。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韵然坊,正好是饭点,店里满满是人,好不热闹。伶俐的掌柜见这几位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赶紧让人收拾出一个靠窗的好位置。 本文来自看書罓小说 第二十七章 苗头 “女士优先。”聂维钧将菜单推给叶嘉薇,并不做选择。叶嘉薇平日不爱在外头吃饭,又将菜单推给了叶嘉文。翁老便不耐烦了,一把将菜单抢了过来,“你们干嘛呢这是,吃顿饭而已,都那么客气干嘛?个个都别点,老夫来。” 叶父也哈哈笑了起来,“就是,你们这堆年轻人啊,都不够我们两个老头子呢。” “小二,给我记好了,一碟黄金炸排骨,东坡肉,还有铁板牛肉。” 手脚麻利的小二一边记,一边答道:“好嘞。” “小二,把东坡肉和牛肉去掉。”说不点菜的聂维钧突然开口道。翁老就不高兴了,跟他小眼瞪大眼,“你不是说不点吗?现在又是在干嘛来着!” 聂维钧呷了一口茶,淡淡说道:“您是什么年纪的人了,还吃这么油腻的东西。” 翁老听了嘴里虽在嘀=.==嘀咕咕,但还是由小二把菜去掉,“我是大夫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好了好了,我吃素。随便来个青菜萝卜白豆腐吧。” 叶嘉薇好笑地看着一脸淡然的聂维钧,转身对翁老安抚道:“师傅,我上次同大哥来这儿吃过一道白玉羹,并不油腻,又十分美味,要不要试一下?” 立在一旁的小二抱歉地插嘴道:“真是不好意思,叶,这几天都没有这道菜了。主制白玉羹的厨娘病了好些天,都没来。” “病了?那便没有办法了。”叶嘉薇惋惜地说道。 “几位可以尝试一下我们新推出的千手观音,也是不错的,清清淡淡,绝不肥腻。”小二介绍道。 一顿酒足饭饱后,翁老便要拉着叶嘉薇去悬壶阁,说要给她看一个惊喜。叶嘉薇拗不过,只好跟着去了,不知为何聂维钧倒是一脸不自在的神色。 “我先走了。告辞。”聂维钧说完便要离去,翁老一把拖住了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啊,不准走,把我和嘉薇载到悬壶阁再走。” “我可以让郭双送你们。” “不准!就要你送。” 叶嘉薇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微微笑着开口,“既然聂少有事,师傅也不必强求。我家也是有车的。” 翁老着急了,“嘉薇……” 聂维钧回头盯着叶嘉薇这副无所谓的样子,忽然道,“好了,都别说了。上车!” 悬壶阁也不远,几分钟的车程便到了。翁老将聂维钧和叶嘉薇领进内廷,还神神秘秘地让叶嘉薇闭上眼睛。自己就先一股脑跑了进去。 叶嘉薇闭着眼睛,听觉却是灵了许多,转向左面笑道,“不知可否劳烦聂少扶我一把,为我带个路?” 聂维钧看着她伸出来的青葱十指,“老头不在这里,你不必听他的话,睁开眼睛进去再闭便是。” “聂少,我既答应了师傅不准睁眼,又岂能食言?”正想迈开步子走时,垂在身侧的手便突然被牵起。 聂维钧这是真真切切第一次牵着女子的手,没有他想象中的柔软,叶嘉薇指月复和虎口处或者由于长时间拿手术刀生了厚厚的茧,手掌倒是小,他半只手便可握得过来。 叶嘉薇被他突如其来的一握,心不由悸动了一下。她听见自己心脏怦怦直跳的声响。 进了里屋,只听得里面一阵蟋蟋蟀蟀的声响,翁老似是准备好了,叫她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那四年里她日日夜夜都对着的工具。纯白的移动手术床,一套崭新发亮的手术刀,透明的瓶瓶罐罐,这是一套比她从国外带回来的便携装更细致精美得多的制药工具。 真是一个大惊喜,阿爹向来不喜欢她动西医的疗法,如今她就可以来这边动手术了,也不必跟阿爹置气。叶嘉薇开心得不得了,简直想跳抱住翁老,“师傅!您真厉害,这样的器材都能搞回来,不愧是悬壶阁的主人!” 翁老哈哈大笑,“丫头,你这马屁可拍错人咯,老夫还没这么大本事能把进口的东西弄回来。”说着向旁边的聂维钧努努嘴,“呐,这些东西的主人在那里。” 聂维钧别过脸,“你这老头废话可真多!给你就是你的了。” 叶嘉薇自然听得出他的意思,只是这份礼物也未免太贵重。她刚想开口,聂维钧便转了过来,“你退回来,也不过是一件废品,我不留对我没用的东西。” 这人,会不会?送个礼物都送得这么别扭。 “那我也不矫情了,多谢聂少。”叶嘉薇眉眼弯弯,定定地看着他。 “嘿,这样不就好了。丫头以后多来我这儿,还有好多东西教你的。”翁老笑道。 叶嘉薇一连好些天都去了悬壶阁,更深的接触后方才发现,翁老神医的名头果真不是徒有虚名。若把医学比做一场又一场的斗争,则“用药如用兵,任医如任将。”有好士兵还得有好将领去统筹全局,翁老便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将。 他教会她,“用兵有兵法上的策略和战术,而用药也是如此,必须要了解它们的比拟中的联系:药有性属类别,兵有种类装备;药有轻用重用,兵有辅攻主攻;药有缓急攻补,兵有虚实强弱;药有配伍精良,兵有出奇制胜……” “是是是,你就整天念叨这些我听不懂的药理。你说说有多久没约我出来玩了,我在家都要闷坏了。”一身品竹色圆领的清秀女子不是蒋时宜还有哪个,她一边转过身一边佯怒对叶嘉薇说道。 广州的天气最是热得早,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初春,之前还穿着高领旗袍的叶嘉薇早耐不住热换上了中袖的无领衣裙。 “我这是做正经事,哪像某些人整天跟我大哥去踏青啊游山玩水的。”叶嘉薇杏眼微弯,一脸狭促地望着这个某人。 蒋时宜一下子由脸颊红到了耳根子,“我跟叶大哥也是去做正经事啊,初春郊外有许多新长的药草,我们便去采些回来。” 叶嘉薇呷呷嘴,“唔,估计很快我就多个嫂子了。” 真是一说曹操,曹操就到,此时一身风雅的叶嘉文也从院子进了来。“你们两又在说些什么私密话?” 叶嘉薇笑意更盛,笑道:“秘密。” “好了,不跟你贫了,隔壁家的三婶在厅里侯着你呢,快去接待一下客人。” 三婶?莫非……叶嘉薇眼睛一亮,跳着走了出去。 “大哥你陪一下时宜,我出去一下。”说时人已远去。 剩下的两个相视一笑,无奈地摇摇头。 果然,三婶身旁站着一个清瘦的女子,水绿的袄裙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宽大。挽着妇人髻的魏兰芝静静看着叶嘉薇微笑,叶嘉薇见到故人也十分欢喜。 “三婶,兰芝快坐,不必客气。”叶嘉薇说着又让叶雁去沏茶和拿点心过来。 “几年不见,嘉薇已出落得这般娉婷,险些认不出你了。”魏兰芝真心地说道,忍不住咳了几声。 叶嘉薇听着魏兰芝的咳嗽声,见她脸色也有些苍白,“莫要拿这些话取笑我,来了几日?周居劳顿可有不适?” “并无不适,只不过还是这般聪明伶俐,我还没说你便猜到我们的来意。”说着掩了掩嘴,望向母亲。 三婶感叹道:“是啊,全靠二,不然兰芝可是要受苦了。您开的药方半个月就见效了,自从兰芝有了身孕,她夫家那边恨不得将她当做宝一样养着,服侍的人更是寸步不离。可不,这次她想亲自过来谢谢你,那边也派了好些人跟她过来。” “这样便好,兰芝是有了一个多月吧,正处于关键时期,要好好保重。”叶嘉薇细细瞧了瞧魏兰芝的脸色,“身子自小便有些娇弱,得养着,我先给你把把脉。” “无妨,不过是受了点风寒,有些咳嗽。”间,魏兰芝又轻咳了几声。 叶嘉薇探了一下脉搏,主脉旁边还有另一条小生命,虽还微弱但是跳得平稳。只是主脉的气息有些不稳,叶嘉薇一时又找不出原因,也可能是自己多想,兰芝底子本就有些孱弱。 三婶见她微颦着眉,心里一下提了起来,“二,不会是兰芝身子有什么不妥吧?她最近食欲有些不振,还经常作呕。” “娘,不用着急,没事的。这些都是孕妇常有的反应。”魏兰芝连忙说道。 叶嘉薇也安抚道:“三婶不必太过忧虑,作闷确实是孕妇有的反应。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入口的东西不宜过补,因身体底子较虚,怕会有些虚不受补。” 三婶抚着心口,松了口气,“是了,真是关心则乱,我都忘了自己是当过孕妇的人了。” “我开些安胎宁神的药,三婶待会去药行抓便好。”叶嘉薇说着轻轻握住魏兰芝的手,“虽是初春,还是要加件衣裳为好。” 魏兰芝点了点头,恳切地说道:“多谢了。往后若有事是帮的上忙的,尽管说,必当完成。” 几个又聊了一会,三婶便和魏兰芝回去了。 不知为何,看着那个远去的清瘦身影,叶嘉薇心里隐隐有股不安和不详之感。 看書王小说首发本書 第二十八章 爆发 五更天便开始给各家各户送蔬菜的孙震今日的货已经差不多送完了,只剩城郊的杨小小家没送。 其实杨小小没有订菜,只是血气方刚的孙震喜欢这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又加上杨小小所有的亲人都不在世上了,孤身一人确实可怜,平日他能照顾便多些照顾罢。 听说她病了好些天都不见好,孙震料想她必定是为了省医药费没去看大夫。虽说杨小小是韵然坊的厨娘,但是如果不去酒楼做工,怕是没钱开饭的。孙震脑海里立马浮现出杨小小那张苍白的小脸,不禁一阵心疼,脚下加快了速度。 他把车拉到了杨家门口,照时间算,小小平时应该已经起来给他开门了啊。咋回事?孙震挠了挠头发百思不得其解。他蹑手蹑脚地走想从木门的缝隙瞧一下里面的情形,没想到手刚刚碰上大门,它便“吱嘎”一声自动开了。 孙震轻轻走了进去,借着天刚刚发白的微光,却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子躺在地上,他心里一惊,连忙跑将地上的人抱到了床上。 地上的人正是杨小小,孙震拍拍她的脸,“小小,小小,你醒醒啊!”却无任何反应,触手的地方也是不寻常的僵硬和冰凉,孙震心里惊了,颤抖地将手伸到她鼻子处,一点鼻息都没有了!他吓得从床上滚了下来,想开口,奈何硬是发不出声音。过了好一阵子酥软的手脚才恢复力气,便连忙爬起来往外面叫人去了! “什么?!城郊死人了?!”睡眼惺忪的方如刚本来一脸不耐地打着呵欠,听到手下哆哆嗦嗦地说了这个一个消息,顿时眼睛瞪大了好几倍。“怎么死的?自杀还是他杀,若是有贼人,那他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在我方副厅的地盘也敢撒野!” “两,两者都不是……” 方如刚眉头一皱,重重地拍了拍桌子,厉声喝道:“你结巴什么!怕我吃了你啊?!把案情好好说一下!” 那小巡警被他这么一喝,倒是镇定了下来,“仵作说,是病死的。” 方如刚闻言,松了松口气,大手一挥,“既然是病死的,结案不就得了!大清早扰人清梦是不是想死?!一堆废柴!什么事都要我做,养你们是干嘛的?!” “但是仵作说病因有些可疑……” “你他娘有屁能不能一次性放完!断断续续地扰乱本官的思维。有可疑叫上其他大夫去查不就得了?” 小巡警吓得身子一颤,回了句是,就赶紧退了下去。 因死者病因蹊跷,仵作便让官方去请了医管王长风。这王长风是广州各处医馆的总管,能坐在这位置医术自然是不差,只是为人有些倨傲,平时总是看不起医馆新人。 不多时,一位穿着灰色衣袍的老人便到了杨家门前,小巡警见王长风终于来了,忙领着他进去。到了门口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对身边的小童说:“帮我把布巾拿出来。”小童麻利地从随身带着的木箱里掏出一块白布,王长风接过便蒙住了口鼻,只剩一双发黄却依旧犀利的眼睛看着小巡警说道:“警官跟众人便在外头先等着,待老夫进去检查便可。太多人不好察看,况且病因未知,大家的安全也没得到一定的保障。” 小巡警见这位王医管如此深明大义,竟愿意身先士卒,顿时肃然起敬。“好的,那就劳烦王医管了。” 约模过了半个小时,王长风便出来了,小童递过水给他净手,又给他解下面巾。王长风的神情却是一脸凝重。小巡警连忙上去追问:“如何了?王医管,可有看出是什么病症?” 王长风抬头看了他一眼,“死者眼粘膜苍白,眼睑有出血点。皮肤出现紫斑,形体极度消瘦。不知生前可还有其他病症,有没有人是知情的?” 小巡警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了许久,“这杨小小是个孤儿,又未曾成家。虽是韵然坊的厨娘,但是跟人没有太多的往来,孤身时候居多,知情者倒还真的挺难找……”忽然又一拍脑袋,“有了!孙震!” “孙震你可知晓杨小小生前的状况?”小巡警严肃地看着孙震问道。方才去找他时,他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神情非常恍惚。 孙震跪在地上,忽然眼里流出眼泪,“我今日还没给她送菜,她这几天都没吃过一顿好的,不对,她这辈子都没几顿是好的,我……我还没跟她喜欢她,我想照顾她一辈子啊……”他神情痛苦地把手插进头发里,语无伦次地哭道,“如果我强硬一点早些带她去看大夫,那她就不会死了!不会死了!” 王长风听到这里眼睛一眯,沉声道:“这么说,她生前你就知道她生病了?有什么病症?还是吃过什么东西,接触过什么人?” 孙震没说话,头不停地磕着满是黄土的地面。小巡警看了也是一阵心酸,亲眼看着心爱的女子死在眼前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真是太难过了。只不过,这案情也是很重要的。“孙震,你可想杨小小死得瞑目?” 孙震听到杨小小的名字,顿时停下了动作,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开口道:“我不知道她到底生了什么病,只是大约一个月前,她叫我中午才给她送菜,说有东西送我。我自然是很欢喜的,开心了老半天。后来她就给了我一锅咕噜肉,她平时吃饭很少能吃到肉类,我很好奇,急忙问她是不是拿自己工资买给我吃的。她就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齿,说是她在凤仙楼工作的好朋友特意给她留的。我心就放下了,让她自己吃,她说吃过了。但是我还是无福消受,这笨手一打滑,整锅都倒了!她见我想捡起来吃,顾不得惋惜,忙拉住了我,说不卫生下次再给我带……后来她就生病了,我再也吃不到了……” 凤仙楼的咕噜肉?王长风模着发白的胡子陷入了沉思,转身对小巡警郑重说道:“初步断定,这是一种疫病,到底是什么疫病我也还不能断定,还要进一步调查。不过需要将相关人等隔离,死者的尸体也需要立即处理!这个消息不要散发出去,否则会引起百姓恐慌,不过要提醒百姓做好卫生措施。什么动作都要快!” 小巡警及在场人员听了都是心里一颤,疫病!是那种会传染并且死亡率超高的瘟疫!顿时后怕又庆幸刚才没有跟着进去,他们已经可以预想到广州成为一座死城的情景!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眼前这位老大夫身上,“王医管,请您务必要查出是什么疫病并制出药物!全城百姓的性命都在您手上了!”在场的人都认真地给这位老大夫鞠了个躬。 方如刚一脸着急地在巡捕房走来走去,疫病,疫病!不停地死人! 才三天,城里便陆续死了几十个人,到处一片惨白,整个广州都被笼罩在丧事和恐慌的阴霾中。 “怎样?王长风还没找出是什么疫病吗?!”方如刚恼怒道。稍微伶俐的手下立即站了出来回答道:“王医管已经带领许多名医在探讨病情了,不过听说许多病人都是因为吃过了凤仙楼的酒菜才出事的。” 方如刚疑惑道:“病源出在凤仙楼?那还不赶紧派人去查封?” 手下为难地说道:“这,凤仙楼是聂氏集团的产业……” 方如刚一听,头又赤赤痛,“这又不行那又不行,真是烦死了!” “城东的隔离区情况怎样?” 叶嘉薇一见出去打探了消息的叶雁回来赶紧问道。 叶雁神情也是一片惨淡,这情况实在太不妙了,“住进去的人越来越多,却没一个出来的。王医管带着众大夫在行诊,可惜老爷和少爷不在,那样我们百善药行也出一份力了。” 没想到这场疫病来得这么迅猛,打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父亲和大哥在一周前已经去了徐州免费施药,怕且赶回来也进不来,这座城已经被当成废城了吧,只待人一死绝,封锁城门的那些巡警便会立即放火烧城,一片焦土。但是她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她一定会找到病因并且找出解决方法的! “阿爹和大哥不在,不还有我吗?不还有百善药行的大夫和伙计们吗?他们已经在城中各处免费派送一些消毒和用的上的药物了。这注定是一场与疫病的激战,但是,小雁,别怕。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叶嘉薇拧着眉头,站了起来,“我们也去隔离区看看情况。” 只是她们还没走出门口,迎面便走来了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旁边那个瘦小的一下子冲了,抓住叶嘉薇的手,“小徒儿,你没事吧?!做了消毒防护措施没?!” 来人正是聂维钧和她师傅翁老,“我没事,倒是您,这种时候怎么还到处走?” “我担心你啊,听闻叶老爷和叶少爷都不在家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我放心不下。某人也放心不下吼。”说着又对聂维钧一阵挤眉弄眼。 叶嘉薇无奈,扶着翁老去椅子那边,“既然来了,就先坐下吧。喝口茶。”转身又叫聂维钧,“聂少也请吧。” 本书源自看书王 第三十三章 线索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听到这里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谁又能想到,这剧情竟是那样的峰回路转。一时间都愣住了,是不是代表他们冤枉了聂少,冤枉了聂氏……百味杂陈,不知心里作何感想。 但是很显然,聂维钧并不打算理会他们,“老廊,我交给你解决。李掌柜你也去包扎一下。” 说完便走了出去,人群不知不觉给他让出了一条路,待走到门口又停住了脚步,“有空在这里傻愣还不如去想想王长风的药是不是有问题,一夜之间死了这么多人,又岂止是病源的问题。” “少主,去城东?”早在外面备好车的聂风见聂维钧立即问道。 “不,去百善药行。” 叶嘉薇出来之后便去了实验室,叶雁和郭双已把一切东西准备好。四个培养皿都放了患者的血清和相对应的药物,剩下的就只是看哪种可以起作用了。 郭双见此情形也知道需要时间,叶嘉薇这几天连日奔波,脸色很是不好,“叶,既然这边只剩等待,那我们就先回叶府吧。我会交代聂雨和聂雷守在这里。” 叶雁也担心叶嘉薇身子会撑不住,“是啊,,总不能把身体累坏了。病人有百善药行的伙计们看着就好。” 叶嘉薇确实有点头疼,自己可不能先倒下,点点头,“不过,不回叶府,去百善药行吧。这种时候药行不能缺人在。” 几人回到百善药行已是入夜,药行里亮起几盏豆大的黄灯,叶嘉薇心里却无端感到几分温暖。 一进门,就看到聂维钧站在桌子前看些什么纸张,十分专注,连他们进来都没有发现。高大的身躯几乎将他面前的灯挡住,只看得见一个穿着黑衣的轮廓。 叶嘉薇有些吃惊,他竟在药行里,不知凤仙楼的事可办妥了,看今日那批病人家属气势汹汹地走了,应该是挺难缠的。她在国外见过各种各样的医闹,像这么大阵仗的倒真的第一次见,而且闹的还不是医生。 郭双见到聂维钧眼睛一亮,“少主!你怎么来了?” 聂维钧才转过身,一眼只看到立在门口的叶嘉薇,她只月兑了隔离服,穿在里面的那套白色的医生袍还未来得及月兑,跟她雪白的脸庞相得益彰。只是看着脸色不太好,眼下有了些青黑。又把视线转向郭双,嗯了一声,“吃饭没?” 郭双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多明显的不是在问他啊!少主你练出来的胆子被狗吃了吗?问候一下还这么害羞。 叶嘉薇看见他们两的反应也笑了起来,但还未跟他打招呼,门外突然跨进了一个人,“嘉薇!你没事吧,担心死我了!” 叶嘉薇回头一看,竟是多日不见的薛志平,不由展颜笑道:“我没事,倒是你,这种时候还出来瞎逛。” 薛志平走到了叶嘉薇面前,“才不是瞎逛,我去了叶府等了一整天都不见你回来,城东那边又不许我进去,直到现在才找来百善药行呢。” 叶嘉薇点点头,“是是是,我这不是没事嘛。担心个什么劲。” 聂维钧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互动,神色不明,只是手上拿着的纸张早被抓出一个洞。郭双无时不刻不在关注着他的少主,今天才发现,少主追女生真是,弱爆了!他决定打救一下他。 “少主,你额头怎么流血了?!”郭双这么一喊,叶嘉薇的注意力果然马上转移到聂维钧身上。刚刚背对光没注意看,现在仔细一看,确实有道口子在流血。 “小雁,去打盆水过来。”她自己则是去了药房吧消毒水和纱布拿了出来。 她杏眼潋着春水,聂维钧则是一口幽井。“聂少,坐下吧,我给你清洗一下。” “不必了,小伤口。” 薛志平见状便赶紧插口道:“就是,男子汉大丈夫不在乎这点伤口的。” “小伤口不处理也会变成大伤口,况且要是聂少这张英俊非凡的脸若是毁了,多少怀春少女可是要心碎了。”叶嘉薇笑道,一手已经按住了聂维钧的肩膀,把他压下椅子。 他没听错吧,她刚刚说他英俊非凡?脸皮一下子红了。叶嘉薇十指纤纤,按在他滚烫的脸上有些冰凉。因有水在额上,他不由闭上了眼睛,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草香,很舒服很好闻,紧绷了一天的身躯也随之放松了下来。 薛志平却突然大叫:“嘉薇!我给你带了饭呢!先吃饭,消毒的事给叶雁就好。” 聂维钧顿时青筋隐迸,这个薛四,总有一天他要收拾他! 郭双也是一脸无语,真是幼稚。 估计叶嘉薇也是这么想,她手上动作没有停,轻笑道:“多谢你的好意,我还是先处理好病人吧。” 薛志平一听就开心了,“好好好,你这人还是那样,一有病人就废寝忘食的。”他特意强调了病人二字,还不忘朝聂维钧挑了挑眉。 叶嘉薇刚刚把纱布贴好,聂维钧便站了起来。“我走了。”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有点沉闷。 叶嘉薇愣了愣,但也没什么理由让人留下,微微行了个礼,“聂少路上。” 聂维钧垂在身侧的手掌骤然紧握,这女人,这么盼着自己走吗?!竟留也不开口留一下! 薛志平倒是很开心地幸灾乐祸,“聂少不吃饭再走?” “多谢关心,我吃过了。薛别吃太多,撑死。”聂维钧路过他身边咬牙切齿。 “喂,聂维钧,没什么事吧。”清亮的女声在背后响起,聂维钧停在了门口,很熟悉的情形,两个月前也是这样。他嘴角一弯,说出的话却是九不搭八,“我明天让李织把资料给你送过来。”说罢便走了出去。 这女人,说他口硬心软,她还不是一样? 叶嘉薇一脸疑惑,转身打算收拾好东西再吃饭,却发现刚刚聂维钧好像就是在这里看东西,那几张皱巴巴的纸张,岂不是她上次让小雁记录的病情?忽然就懂得了他的最后一句话,面上漾出了一个笑。 薛志平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整一个话唠,在吃饭的时候嘴巴都没有停下来。郭双和叶雁各有所思,只是静静地扒着米粒,不经意会跟对方对视,又瞬间移开视线。 这顿饭吃了一个小时,郭双和叶雁就开始赶人,其实就是赶走薛四。郭双为少主,叶雁则是为了能早些休息。薛志平当然没有理会他们,直到叶嘉薇开口,他才不甘不愿地上车走了。 只是没料到叶嘉薇等人才刚刚熄灯睡下,便有人来敲门。 “砰砰砰”短暂而急促,郭双去开门。看来是有急诊,叶嘉薇一下子坐起,叶雁赶紧给她披了件外衣。 不一会,只见郭双领了个汉子进来,背上背着一个老人,不停地咳嗽和申吟。叶嘉薇示意郭双将老人放到病床上。 汉子喘着大气不忘抓着郭双说道:“大夫,您一定要救救俺爹啊!” 郭双拎开他的手,“我不是大夫,大夫在这里。”说着示意了一下是叶嘉薇。 汉子顿时愣了,这大夫怎么是个女的啊?哎呀不管他男的女的了,能救俺爹就好了。“女大夫,您过来瞧瞧,俺爹喘气比我还粗。他这是怎么了?” 叶嘉薇迅速带上手套,伸手拿了听诊器,在老人的胸月复探听。 汉子跟着围了上去,“女大夫,看病不是应该把脉吗?您这是新奇的治法吗?”。 叶嘉薇眉头轻皱,挥了挥手,郭双就懂了,将汉子推了出去,“大夫看病,不得喧哗。” 汉子在门口踌躇了许久,“对,对不住,俺不了。您一定要救俺爹啊!” “小雁,记好。患者咳嗽严重,表皮轻微发紫。叩诊胸部,患侧肩胛骨后有实音区,上界为微凸曲线。听诊患部,可听到湿性罗音,肺泡音减弱乃至消失,代之以支气管呼吸音,其他部分呼吸音增强……” “把强心剂拿来,还有消炎药。” 又是一例疫病。 大约半个小时,病人的呼吸也渐渐平息了下来,叶嘉薇和叶雁都松了松气。 汉子见叶嘉薇出来,快步走了上去,又不敢直接进去看他爹,翼翼地问道:“女大夫,俺爹怎样了,好点没?他以前也是有病,只是没有这么严重而已。都怪我,是我害的。” 叶嘉薇觉得这句话有点异样,一时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这么说你爹以前就患有旧疾?你先跟我说说基本的资料吧。” “俺叫吴江,俺爹叫吴海,俺是个打柴的。以前的大夫说俺爹是支气管炎,所以有咳嗽很正常的。” “你爹平日排尿排便情况如何?” 吴江吃了一惊,脸一红,这女大夫真是毫不忌讳,这些话也能随随便便说出口,却还是老老实实答了:“俺爹以前有便秘,最近却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拉肚子,有时候又便秘了。” “吴江你爹得了一种疫病,现在暂时压制了下来。不过这种病迅猛起来的话,病情会恶化得很快。你尽量给我提供多点资料,或许都是关键的细节。例如你爹最近接触过什么人,吃过什么特别东西?” 看书惘小说首发本书 第三十四章 线索(二) 吴江一听整个人都吓坏了,他虽是个粗人,却也知道城中最近传得纷纷扬扬的疫病是有多可怕的病,可能一觉睡下,便就此长眠了。同时眉头紧锁,“俺爹因为常年卧病在床,没跟啥人接触啊,接触得最多的就是俺。俺不会有什么病毒传染吧。”他一脸要哭出来的样子。 叶嘉薇给他诊了一下,没什么事,“那就奇了,俺们家穷,一直吃清淡的,哪有什么大鱼大肉……肉!” 吴江突然想起那天清晨捡到的那块红肉,“原来真的是俺害了俺爹!俺就不应该把那块肉捡回来的!是老天要惩罚俺的贪心啊!” 叶嘉薇一听,觉得有什么线索从脑后一闪而过,然而太快,没抓住。“什么肉?家中可有剩下?” “是俺那天早晨上山打柴时捡到的,俺也不知道是猪肉还是羊肉还是牛肉的。俺看阿爹那几天气色好了许多,俺—无—错—小说才煮了给他吃的,俺一口也舍不得吃咧……” 叶嘉薇想了一下,“你没吃所以你没事,那这肉必然是有问题的。都吃完了?” 吴江连忙摆手,“没没没,吃了好几天,但是好像还有剩一点我腊起来了。俺现在马上回家拿行不?” 叶嘉薇点点头,把郭双招进来,“你开车载他一趟,一定要快!” 吴江又走出一段路又折回来拜托叶嘉薇,“女大夫,俺爹就拜托您了。”两人便出去了。 半夜这么一折腾,叶嘉薇也没了睡意,披着微卷的半长发坐在诊台前看那日记录的病情。看来看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还是从头理一下疫情被到现在的事吧。 首例死亡的杨小小,是因为吃了咕噜肉,但是这次瘟疫明显不是猪瘟,那种病毒对龙胆紫有抵抗力。再来是凤仙楼,很多病人都说吃了凤仙楼的菜出事,但是像兰芝这样没有吃过的人也不少,却也染病了。还有吴海,吃了红肉,也病发。明明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她怎么就是想不出来呢?! 叶嘉薇不由锤了锤自己的头,站在一旁伺候着的叶雁看到也着急,忙拉住她的手,“小姐别这样,再等一下也许就有结果了。” 也是,一会等郭双和吴江回来也许就有答案了。只是没想到,他们会空手而归。 叶嘉薇惊诧地看着他们,两个都灰头土脸的,跟人打过架似的。“怎么了?不是只去吴江家拿肉而已吗?是不是有人拦住你们了?” 郭双脸上的面巾也沾上了许多灰尘,“叶小姐,我们没有被阻拦,也没有打架。只是在吴江家里找肉而已。” “那个……可能俺家老鼠太多,被吃掉了……郭大哥陪俺找了许久,连灶台都找了就是没找着。对不住啊女大夫。俺爹会不会有什么事啊?”吴江拧着眉头,整个脸都皱成了苦瓜样。 “吴江你放心,有我在,你爹不会有事的。你们也累了,赶紧去病房歇一歇。” 难得多一点的线索,竟然又断了。叶嘉薇不由懊恼。虽然便可以知道哪种药物可以起作用,只是一日不知道源头,这瘟疫就一日不可断绝。 被一片惨白的气氛所笼罩着的广州俨然一座死城,这座瘟疫城市的情况自然也被外界所传得津津乐道。虽然消息都被封锁住无法得知详情,但社会上最不缺乏的就是捕风捉影之人,饭后茶余总要提起一两句。大多数人抱着作壁上观的心态,也有的人因为没有发生到自己身上而感到庆幸,也有人在外面工作,亲人还在广州的会焦虑万分。 一个绿色军装的男人步履平稳地走进屋子里,办公桌前坐着的人听到声响没有抬头,连手上批改的动作也没有停止。“吕岩,查到没?”低而缓的声音从那边传出。 穿着军装的男人便是吕岩,而在批改文件的则是他们的祁副官。吕岩看着半隐在文件下那张如玉的脸庞,这么久还是不能完全习惯。长得这么白净,居然可以做他们的副官,还带领他们这么重要的一条队伍。想起一开始,大家可都是不太服气的,有的人还嗤笑,小白脸能耐到哪儿去。只是接下来他的一系列动作,无不让人心悦诚服。在战场上,实力永远是最重要的。 祁副官见这么久都没得到回应,便抬起头,“吕岩?” 吕岩脑子一激灵,才回过神,连忙作答,“广州整座城都被封了起来,消息很难传达,我调动了最灵通的那批花了几天才得出一点消息。”听闻祁副官家乡便是在广州,他对此事关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所以他们几个都主动请缨去打探。 “当地在城东设了一个隔离区,差不多全城的大夫都在驻守,原本说已经查出是猪瘟,也制出了药物,只是一夜之间,忽然许多病人都死亡了。很奇怪的,只有一个女大夫否定那不是猪瘟,然而她的质疑并没有什么用,主事的是王长风。听闻风声的方如刚副厅长打算举家逃亡,被拦截了下来。再后来便是聂氏集团的凤仙楼被家属围攻,情况大致是这样。有其他异常他们会再报告。或者说副官您想要去查什么人?” 祁副官慢慢抬起头,他的眼珠比常人的要浅,被他的视线略过定是难忘的。“那个女大夫是不是百善药行的?” “好像是的。”吕岩奇怪道,“副官你也去调查了吗?或者她是你的熟人?” 他难得露出了一个笑容,“我的未婚妻。” “这么说来,副官要查的人并无大碍,真是太好了。”吕岩也由衷地笑了。 “若是这场瘟疫最后解决不了,官方是不是打算焚城?” “这,一般来说,是的。”吕岩也有些担忧,“若是这样,要不要派去您的未婚妻接出来?” 祁副官摆摆手,勾出一个笑,“不必,她会解决好的。薇薇从来没有让我担心过。” 只是让我死心过一次罢了。 话说在徐州的叶父和叶嘉文接到消息便立即启程赶回了广州,不过正如叶嘉薇所料,外界任何人都进不去。软的硬的都试过,还是进不去,甚至消息都半点不知。他们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凌晨六点,叶嘉薇三人来到城东时,百善药行的伙计都还在地上睡着觉,看来,他们是守了一夜。病人们看起来也好多了,偶有咳嗽,不过大部分都差不多睡得下了。 小张一个瞌睡打歪,碰到地板便醒了,朦朦胧胧中看见一个蒙着面巾的人向他走,还以为在做噩梦,啊地叫了一声便跳了起来,不少伙计也被他吵醒。 睡在他身旁的老洪就受不了了,这小子总是一惊一乍的,吓死人了。刚想站起来打他一顿,看清了眼前的人也不由停了下来。“二小姐怎么这么早就了?” “二小姐了?”“什么什么?”“天还没亮呢……”睡着的伙计纷纷揉着眼睛,陆陆续续醒来了,隔离区顿时吵闹起来。 “大家别说话,小心吵到病人。都辛苦了,你们先进屋歇一下,小张跟我来说明一下情况。”叶嘉薇说罢便率先进了里屋。 小张小睡了一下,精神了许多,有些雀跃地道:“二小姐,我们昨日给病人打了消炎针,果然大家都好转了许多,连病重的病人躺下时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叶嘉薇听了脸上也生出淡淡的笑容,“那就好了,证明肺炎这一症状是关键。要好好看着病人的状态,异常情况随时告知我。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好的!”小张做态行了个军礼,顿时四个人都笑了。小张才注意到郭双想起原来刚刚不是做梦,“哎呀刚刚被郭大哥吓死,还以为我在做噩梦呢。你别整天蒙着面巾啦,有啥见不得人的,难道是有什么缺陷怕吓着人?” “小张!”叶嘉薇喝了一声,小张也知道自己失言,打了几下嘴巴,连忙道歉:“对不起,郭大哥我只是开个玩笑,不要放在心上,不要放在心上啊。” 郭双淡淡地摇摇头表示没关系,眼里却是疏离了不少。叶雁看见他这样子,心里无缘无故有些难受。 叶嘉薇也知不便再说下去,“小张去休息吧。我们先去看一下几样药物的效果。” 器皿按着青霉素,红霉素,龙胆紫和莫西沙星的顺序编好了序号。叶嘉薇带上防护眼镜和再消毒过的手套轻轻揭开了第一个,不禁叹了一口气,“效果不显著,可以看出之前起了一点作用,但是被病毒抗压下去了。” 连被称为“万能药”青霉素都没有起到作用,这瘟疫真是太棘手了。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同样无效。叶嘉薇的额头紧张得渗出薄薄的一层汗,手已经伸到最后一个的上方,拜托,一定,一定要成功啊! 郭双和叶雁也是一脸紧张,忙碌了这么久,至少让他们有一点收获吧! 第四个器皿里,血清呈水黄色。 见叶嘉薇呆住了,郭双和叶雁对视一眼,这是什么情况? 看書辋小说首发本書 第三十五章 成功 “水黄色!健康的水黄色啊!终于有一样药物成功了!”叶嘉薇忽然高兴地喊起来,杏眼满满是喜色,若不是因为手上可能有病菌,她早就一把抱住叶雁了。 郭双和叶雁被她这反应吓得一愣,明白回来之后也开心起来。这样,人就不会死得这么多了! “我们必须立马给病人注射莫西沙星,按我给的比例配药再注射,小雁你先去给兰芝注射,郭双去通知药行的伙伴。”叶嘉薇斗志昂扬地说道。 伙计们听到这个消息,惺忪的眼睛都瞬间睁大了。“这是真的吗?”。 “我就说二小姐是最厉害的,肯定能想出办法来的!” “谢天谢地百姓们有的救了!” “看那王医管能嚣张到哪里去!” 在药房一直忙到中午才听到消息的王长风立马赶来,看见这批人在拿着针筒不知在给病人打些什么药,立马喝道:“我嚣张不到哪里去,倒是你们在干什么?!随便给病人下药,后果可负得起?” 伙计被他一喝,虽有点揣揣然,但手上的动作还是坚定地进行着,他们相信二小姐! “王医管,他们当然负不起,责任是由我来负的。”屋门口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王长风回望,果然是叶嘉薇这。 “小姐!不好了,药不够了,聂少上次运来的莫西沙星本就不多,只能救一半的人!这可如何是好?”叶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叶嘉薇笑嘻嘻地开口,“那就给愿意治病的人注射,伙计们也不用捆住那些不愿意的病人了。生死有命,是掌握在他们手中,若相信我们,便自然不会有事。” 下面的病人听到她这么一说,心里都忐忑不安,到底信不信好呢,信了万一出事呢?要不等别人注射了看一下效果再决定?那要是药没有了呢?左右都是死,还不如拼一拼!这么一番权衡,大部分的病人都抢着要治。伙计也是一阵为难。 “先给病重的注射,大家别急。”叶嘉薇稳住一堆病人又望着王长风说道:“王医管,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进来我们再商讨罢。” 王长风心里一想,就看你个妖女能说出什么花样。后面的一堆大夫闻信也赶了。 “我谅你是晚辈,才不跟你计较,没想到你越发放肆,竟拿百姓的性命来试验?”王长风一进去便先发制于人。 叶嘉薇一笑,“噢?王医管哪只眼睛看见我拿百姓的性命来做试验?倒是王医管的药,出了问题,不是害死了许多人?” “那是他们病入膏肓了!与我的药无关!”王长风怒极,他怎么可能输给一个黄毛丫头!“你把病人的血都抽光了,怎么不是在拿百姓的性命来试验了?” “您有所不知了,人体在抽取40以内的血量都不会有损伤,过后补适量的葡萄糖便是。” “你个崇洋媚外的!少拿外国的那套来治我们中国人!叶家好歹是个百年中药行吧,怎么出了你这么一个败类?!”王长风歪嘴取笑道。 叶嘉薇走到他面前,紧紧盯着他说道:“不知身为老中医的王医管有没有听过,用药如用兵,兵法上要熟悉军情,知己知彼才可取胜。而用药也是如此,不但要熟知药性,更要切中病机,有的放矢,才能达到治病的目的。如今王医管的药出了问题,竟还有脸来说我的医术?” 大夫们又是一阵非议,只是如何都是站在王长风这边的,谁会帮着对方质疑自己的医术。 王长风和叶嘉薇正在互不相让的时候,谷大夫便一把推了门进来。 “吴大夫……吴大夫死了!” 在场的人俱是心里咯噔一下。 “昨夜我就见他有些不妥,让他回房里休息,今天早上没见他出来吃早饭,以为他起晚了,也没在意。但是一直到中午都还没出来,我便打算去看看他。谁知,一进门便看见他眼角呲裂,口吐白沫死了!预防的药物都没有起作用,原来不是猪瘟,不是猪瘟!真的不是猪瘟啊!我们都错了!”谷大夫眼神慢慢涣散,说到后面竟近乎疯癫反反复复地喊道。 王长风当庭劈了他一巴掌,骂道:“你这庸医!少在这里散播谣言!”说着愤愤地转过身指着叶嘉薇道:“你莫不是要和这妖女狼狈为奸来质疑我们这些行医几十年的大夫?!” 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夫都在指指点点,有些还吵了起来。叶嘉薇看到他们窝里斗并没有一点快感,反而忧心忡忡。她猜得不错,确实不是猪瘟,不过如今,连看病的大夫都死了,群众还可以依靠谁!只怕这个消息传出去,本就终日惶恐的百姓会陷入更大的恐慌之中!治病的药虽然出来了,但是又有几个愿意相信她,将性命交到她手上。迫在眼前的便是要把源头找出来。她一把将还有神神叨叨的谷大夫拉了,“吴大夫的尸首在哪里?快告诉我!” 谷大夫回过神一见是叶嘉薇,眼泪鼻涕顿时流了满面,哭喊道:“原来我们都错了!错了!你一定要找出原因啊!”叶嘉薇坚定地点了点头,两人便飞快地跑了出去。 背后王长风喝道:“你们两个去哪里!不准走!” 看得出吴大夫生前是经过了一番挣扎,尸身从床上滚了下地,床上的被褥也一番凌乱。全身表皮发紫,眼角呲咧,眼球下陷,双眼早已无神,口角有白沫,看样子是由于呼吸困难,窒息而死。 他这次病发的时间明显比其他人缩短,难道这瘟疫有急性和慢性之分? 进门前,叶嘉薇早已让谷大夫也换上了隔离服,此时他扯着一身不舒服的奇怪衣服问道:“叶小姐,如何?可有看出是什么疫病了?” 到这里,距离真相已经很近了,为什么她就是想不出来呢?叶嘉薇无力地摇摇头,“根据这些还看不出什么到底是什么病源。” 谷大夫抖着唇,“病源一天不除,病人就会一天天比一天多啊!再好的药也没办法救得这么快吧。惨了惨了……” 叶嘉薇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他才是一个真心为民着想的好大夫啊。“谷大夫,您放心,我一定会解决这问题的!现在我已经找到治病的药物,虽然暂时找不出病源,只是治标不治本。但是一切都会好的。” 谷大夫泪眼婆娑地看着叶嘉薇:“说来真是惭愧,竟要你一个女娃背起如此重任。” 叶嘉薇心里一暖,父亲和大哥在的话,必也是这样心疼她的。俏皮一笑,“没事的,我们都是大夫,哪有什么男女之分是吧?” 他们正说着话,郭双突然便过了来,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叶小姐,我刚刚回了趟聂府,把药物的事跟少主说了,他说会想办法。顺便就把这个资料拿了。”他伸手递给叶嘉薇一个牛皮袋。 她接,是上次聂维钧说让李织拿的资料?“这种时势想要出去买药,怕是很困难吧。” “少主办事,叶小姐请放心。这事全广州城也只有聂氏可以办到,只是需要一些时日罢了。” 谷大夫在一旁感叹,“倒是为难聂少了。” “谷大夫先歇一歇吧,记得消毒,您身上这件隔离服月兑下来要烧掉的。” 谷大夫模模这件雪白的衣裳,有点舍不得,“这么好的衣服呢,怎么穿一次就要烧掉了?太浪费了!” 叶嘉薇认真道:“这件衣服有肉眼看不到的病菌,传染了人可就不得了了。” 谷大夫一惊,原来这么严重,点点头赶紧走开了去。 叶嘉薇也回了屋子,解开了牛皮袋,挺厚的一沓纸,而且资料看起来甚是周祥。聂维钧手下的能人还真不少。 她粗略看了一下,城东死亡率和发病率都是最高的地区。病发时期也长短不一,看来这瘟疫真的有急性和慢性。 正打算看下去的时候,三婶便匆匆忙忙地跑了,叶嘉薇才想起魏兰芝的病情,刚刚吩咐叶雁第一个便是给兰芝注射药水,不知如何了。 她见三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放下手中的资料连忙问道:“三婶,怎么了?是不是兰芝病情……” “不是,不是。托二小姐的福,兰芝已经好了许多了。虽然食欲还是没那么好,但是已经有了想吃的东西,我又怕她吃了不得当,所以只好来打扰二小姐一下了。”三婶脸上的笑容没半分勉强,看来确实没什么事。 “三婶你也是的,这么客气,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您跟兰芝愿意站出来帮我,我已是感激不尽。吃的东西是有点讲究,毕竟刚刚有点好转。清淡一点的东西可以吃,不过最好是吃些流食,就是白粥之类的。” “那酒糟可以吗?大肚婆最喜欢吃牛肉酒糟了,兰芝这丫头来的时候我一天给她做两顿呢。现在好些了,便又嘴馋了……” 叶嘉薇好像听到了什么关键的字眼,“三婶你刚刚说兰芝来广州之后常吃牛肉酒糟?” “是啊,怎么啦?酒糟算流食吧?” 本文来自看書蛧小说 第三十六章 病源 “牛肉,居然是牛!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叶嘉薇又惊又喜,赶紧翻开剩下的资料,她要证实一下。 手里的纸张翻得哗啦哗啦作响,三婶被这莫名的气氛也搞得十分紧张,不安地站在一旁搓着手。 果然,厨娘杨小小,病发到死亡时期为大半个月,生前好友曾邀其一同吃了牛腩。德氏,病发到死亡时期为八天,生前有段时间经常吃牛肉干。城中心的陈家三,病发到死亡时期为一个月,生前因为生育问题找了民间药方来做牛鞭汤……还有兰芝的牛肉酒糟,吴江在山上捡的红肉…… 又把病情从头整理了一遍,有咳嗽,食欲不振,发烧,肺部发炎。能让龙胆紫不起作用,估计只有那个病症了。 叶嘉薇一下子豁然开朗,站了起来,泪光隐现,握住三婶的手,“这次真是多亏三婶了!” 三婶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是看叶嘉薇的反应,应该是好事吧……“二小姐,我没说错什么吧?” “没有没有,我已经查清这个病了。现在要去找他们开会,你先,牛肉酒糟千万不能吃,至少现在还不能吃。” “诶,好,我知道了。”说罢便退了出去。 叶嘉薇喜冲冲地回到中午的小房子,大部分大夫还在,只是王长风不见人影,他不在怎么成事,就这个老顽童会兴风作浪。 刚想开口,门口便传来了咒骂声,来人正是王长风和谷大夫。 “王医管怎么这么大火气?谷大夫可是做错了什么?”叶嘉薇眯起眼睛问,这人真是只会仗着自己的身份向别人施压。 王长风看见是她,现在连笑都懒得笑了,“我们大夫之间的事与你无关,叶小姐还是回到你的闺房吟诗作画吧。” 叶嘉薇唇畔勾出一抹笑,“吟诗作画这种事还是让王医管去做吧,我现在可没这闲情逸致。我来主要是说说这次的疫病,我已经把病情搞清楚,以下的内容,在坐各位都必须知道。如此这次疫病很快便可以了。” 本来垂头丧气的谷大夫听到她说的话,难以置信地抬头,“叶小姐,你真的,真的弄清楚了吗?”。 旁边的王长风只是冷笑,四周的大夫则是在质疑。这么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会把病源找出来,那他们这些行医几十年的大夫不就只是白长了年龄? “咳咳,”叶嘉薇清了清嗓子,环视着他们,“我综合了各方面的信息,了这次的源头在于牛身上。这次的瘟疫便是牛传染性胸膜肺炎,又称牛肺疫,是由支原体感染所引起的一种特殊的传染性肺炎,以纤维素性胸膜肺炎为主要特征。” “简直一派胡言,什么支原体,纤维性胸膜肺炎。少拿外国的东西来糊弄我们。”王长风切了一声,大夫们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相信,但也不敢像王长风表现地那么明显。 叶嘉薇猜到他们会是这样的反应,也不在意,她说了出来,信不信由他们,出了什么问题他们后果自负。“支原体对外界环境因素抵抗力不强。暴露在空气中,特别在直射日光下,几小时即失去毒力。干燥、高温都可使其迅速死亡,但在病肺组织冻结状态,能保持毒力1年以上,培养物冻干可保存毒力数年,对化学消毒药抵抗力不强,对青霉素和磺胺类药物、龙胆紫则有抵抗力。所以你们之前研制出来的药才会没有效力。” “牛肺疫是一种有急性和慢性的疫病,潜伏期为半个月到一个月,短则八天,长可达4个月。所以很多病人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得了病,也有的病人患的是急性,如果不及时医治,三天便会死亡。”叶嘉薇说完便打算走了,她可没时间跟他们耗。病情会诊是循例要做的,接不接纳她也无所谓,自会有事实说话。 背后的大夫又开始议论,觉得她说的有板有眼的,都有点动摇。只有王长风一言不发,盯着她的背影,衰老的眼中有种毒辣的味道。 叶嘉薇又召集了百善药行的伙计和郭双,叶雁等人,大家听闻消息都是一阵欢呼。叶嘉薇暗笑,真是截然不同的反应啊,刚刚还在地狱里饱受质疑,现在就在天堂里被人信服。人总是无言一些支持力才走得下去吧。 “大家按照我刚刚说的话变成通俗易懂一些的话印成传单全城派送。然后开始找病源,根据资料,疫病多发区在于城东,我们多派人手去集中在城东寻找养牛的地方,一定要找出来并把病牛销毁掉!” 百善药行的伙计都是一脸期盼,叶嘉薇看着眼前众志成城的样子,多日紧绷的心不由松了一些,谁说她是在孤军作战呢? “我给大家先研制些疫苗出来,可以有效地预防被病毒侵害。我们要救人,就要先保障自己的生命安全,不是说这就是自私自利先顾自己,而是你倒下了,背后的人也会随之倒下。所以一个个都给我好好保重。”叶嘉薇知道他们太过在乎别人的眼光了,带着心里负担去办事永远都会有阻碍。 “是的,二小姐。”一大群男人异口同声地答道,答完又是一阵嬉笑声,“干嘛跟我说一样的!”“你才是,男人老狗的。”“哎哟哟还一副要哭的样子……” 郭双看着眼前自信满满的,看来,少主的眼光不错嘛。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叶雁,嗯,连丫鬟也还好。“叶小姐,药物的事有消息我会再通知您。” 叶嘉薇摆摆手,“我自己也会去实验一下,看能不能制得出来,总不能老是仰仗别人吧。”说罢便哼着小调去了实验室。 “牛肺疫,如有以下症状请立即到百善药行!”不过短短一天时间,城中已经传遍了这种传单,家家户户不出门的就在家中讨论。俞柏春的时京报社也将这条新闻报道了出来。百善药行门前顿时人多了起来,连本想专心研制可以替代莫西沙星的药物的叶嘉薇也回了百善药行帮忙。 隔离区病人渐渐好起来的消息也传了出去,听说是百善药行二小姐的功劳,纷纷都赶去百善药行看病,简直是把他们的药当做护身符。大多数人都是没有被感染的,叶嘉薇便让伙计给他们打了疫苗。而少部分的及时得到治疗,问题也不大。 城中的人都认为叶嘉薇才是神医的消息传到翁老的耳中,老人哈哈大笑,不愧是他徒弟,神医的徒弟本来就是小神医嘛。也有人愤恨不满,王长风是一个,沈傲梅是一个,另外还有的便是济生堂的坐堂大夫,李寿春。 此时的济生堂内,灯火不亮,两个隐在灯影后的人看不清神情。 小伙计阿堆听着床上不停传来的咳嗽声和申吟声,吓得瑟瑟发抖,他怯懦地向隐在另一边的身影问道:“李大夫,已经三天了,真的不把老梁送吗?我看他快要撑不住了……” 李寿春嘴角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当然送,只不过不是现在,她叶嘉薇不是神医吗?怎么可能连个病人都治不好,我只是在给她一个机会展示自己。” 阿堆听着越来越粗的喘气声,心里越发不是滋味,“那,那要不要通知他的家人啊?” “准备身后事再通知吧!”李寿春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转身走了。 老梁……对不住。阿堆忍住眼中的酸涩,也举步出了门。 “啪”的一声,到底是把一条生命拒之门外。 “什么?又来了一位急性疫者?”叶嘉薇正在想着什么药物可以替代莫西沙星,昨晚连夜抢救的一个病人现在已经转危为安,但是药物也在昨晚用得一干二净。病源所在区还没有找到,聂维钧那边又没有消息,真是所有的事都爱挤在一起!一般的消炎药可以治一般的肺炎,但是相比起这么迅猛的急性牛肺疫,怕是起不到什么作用……无论如何,先去看看情况吧。 当叶嘉薇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人时,才情况远比她想象中要严重。送他的人正是小伙计阿堆,“大夫。您一定要救救他啊!拜托您了!” 叶嘉薇看着他有些眼熟,叶雁看着他倒是有点面色不善,“小姐,他便是济生堂的伙计,上次绑架您的时候他也在场。” 叶雁没有压低声音,阿堆自然听得见,他的脸色顿时有些讪讪。叶嘉薇轻轻喝了一声,“小雁!救人要紧,别说那些有的没的。给我拿隔离服。”又转过头对阿堆说:“他叫什么?你先去填一下患者基本信息,然后在外面侯着便好。” 阿堆听了更是惭愧,“他叫梁欢。”说完诺诺地走到了病房外。 叶嘉薇见梁欢捂着胸口不愿下卧的样子,连忙叫叶雁把枕头垫高。又拿出探听器,“患者心脏已经开始衰弱,呈月复式呼吸。脉搏细弱而快,每分钟达110次,可能胸腔有积液,只能听到微弱心音。把强心剂拿给我。” 叶雁有些手忙脚乱地递。 本文来自看书網小说 第四十一章 冷对 围在百善药行的百姓看了这么一场惊心动魄的斗争,都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一时也看不清到底是谁对谁错。 聂维钧将枪放好,沉声对周围的一圈人说道:“今日的事,大家看得分明,百善药行并没有错。叶,更没必要为这件事负责。大家没什么事便散了吧。” 既然聂少都发话了,他们再留在这里就不合适了。虽然梁欢一家确实很惨,但是谁又敢出来跟聂少作对?可能有权有势便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吧。 有的人却是赞同聂维钧的说法,大夫治不好病人没什么出奇的,况且这次疫病若不是多亏叶,恐怕死的人更多都有之。各人便怀着各异的心思分批出了门。 “聂维钧,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叶嘉薇垂眸站在聂维钧一手之隔的地方,声音十分平静。“我该不该负责任,如何处理这件事情,我自己知道。你这么做,只会加剧了百善药行和患者的矛盾。如果这就是你的解决方式,恐怕我不能苟同。” 聂维钧不,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翁老见气氛变得如此尴尬,忙走近叶嘉薇,“嘉薇,聂小子也是一番好意,你就别这样了……” 叶嘉薇却没有理翁老,径直往下说:“我以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你已经不再像初始那般霸道。没想到,你还是不了解民心民意,不了解别人的痛苦。” “事情闹成这个地步,你还想以和平的方式解决?”聂维钧唇色有点不正常的白,闻言冷笑道,“以你一人之力又能护得了多少人?未免太过天真。” 刚刚一哄而出的伙计们纷纷躲在门角,见眼前这情形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可是他们都是第一次见二这般棉里藏针地。 “治病救人是大夫的职责,我既是大夫,自然该担起这份责任,所有的后果我也应当自负。什么医闹没有过?只是以恶治恶,只会把事情搞得更僵罢了。你今日这番话,别人或许会觉得你在以权势压榨百姓,百善药行和聂氏集团以后又该如何立足?”叶嘉薇反问道。 “那又如何。”聂维钧神色淡淡地回答。 那又如何?也是,第一次见面他便是将人命当儿戏的。“我都差点忘了,你一直是那个高高在上,一意孤行的聂家大少。”叶嘉薇说完,转身便对叶雁说道:“小雁,我们回家。”举步走了出去。 叶雁却从里屋拿出一件披肩,“,外面风大,还是披一披吧。”叶嘉薇见自己身上的裙子也确实烂得不成样子,便接了过来。 翁老在后面想追,却被聂维钧拦了下来。不知为何,感觉他像是被自己撞得踉跄了一下,不过翁老也没细想,他早被气得直跺脚,“你这臭小子!” “让她静一静吧,现在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了。”聂维钧又对愣在门口的郭双说道,“郭双,你去开车送她们。” “啊,是的。”说着便跟着她们出了大门。 小张想开口问二怎么了,被老洪一把捂住口鼻,其余人也只是诺诺看着叶嘉薇走出去不敢发言。 叶嘉薇见他跟来,停下脚步,“郭双,你不必送,我们并不打算乘车。” 郭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站在旁边的叶雁,她见他眼神终于不再冰冷,心里安乐了一点,“,郭大哥刚刚也受伤了,不如,让他跟我们回家再包扎一下?” 叶嘉薇也想起刚刚他为了保护她们确实是被梁喜打了几拳,“不用那么麻烦,既然这样,我先回去,小雁你就留在这里替郭双包扎好再回去吧。” 叶雁没想到叶嘉薇会这么说,她怎么可能让一个人回去呢!连忙扶住叶嘉薇的手,“我要跟回去。” 叶嘉薇一时无语,“那好吧,爱跟就跟着来吧。” 三人齐齐向叶府走去。 他们走后,一直挺立的聂维钧忽然向后倒去,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翁老刚刚握着他的双手,慢慢有温热的血渗出,急忙把他衣服月兑下。右边肩上看起来像是中了枪伤,子弹已经不在里面,只剩血淋淋的一个洞口不停冒着血。 门外的聂风一下子冲了进来,翁老立即问道:“你们离开的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受伤也不说出来,强撑着有什么用!” 聂维钧想开口,无奈意识已逐渐远去,幸好,到底是撑过了她在的时候…… “先帮我将他搬到床上去。” 药行的伙计顿时蜂拥而上,有机灵的小伙计立马把药箱拿了过来,翁老利索地开始清创和包扎。 子弹生生穿过了筋骨,真不知他怎样忍着这痛喝退那班人的,看来,聂小子这次是真的陷下去了。翁老叹了口气又替他把了把脉,估计是有点失血过多,其他倒没什么大碍。 旁边有人问道:“聂少严不严重?要不要通知二回来?” “不用了,我看着便好。”这小子是不想让叶丫头知道才硬撑着的吧。转头往着满脸着急的聂风,“你说说去取个药为何搞成这般?” “以少主的颜面和人脉,取药一路是很顺利的。只是不知为何,我们出医院后,突然冲出一群人,都拿着枪,然后便开始了一场混战。少主一时不慎,中了一枪,我们劝他回医院去看,他说一定要尽快赶回来,只是简单地包扎了一下……”聂风说道。 翁老眸色一沉,有这样的能力,并且想将聂维钧置于死地的人,估计只有他了。邢五啊,看来放任了你这么些年,势力已经大涨了吧,也是时候该帮你收收羽翼了! “传令下去,聂少受伤的消息不得外传。若有人来登门造访便说少爷不在。” 百善药行的伙计知此事事关重大,双双对视,噤声不语。 叶嘉薇回到家里便径直进了房间,郭双和叶雁面面相觑,但也知道这时候不该打扰她。 郭双率先开口,“既然已经将你们平安送到家,我就先回去了。总觉得少主有些不对劲。” 叶雁看着郭双面巾的血,“不差那么一点时间,我先帮你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口吧。” “不必了,无碍的。”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刚刚的冰冷,转身就走。 叶雁知道刚刚面巾的事,他必定是误会她了,情急之下伸手拉住了他,“郭大哥,我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你别这样……” 郭双被她拉得脚步一顿,声音却更加冷,“呵,尖叫和惊讶,害怕这些我都见过,早就习惯了。你也不必忍住心中的恶心来安慰我。” “是!我承认,一开始看到的时候我是很吃惊,甚至有些害怕,但是我绝无半点是觉得恶心的。我也不关心你脸上的伤疤有什么的故事,我只知道你现在需要处理今天的伤口!”叶雁喊道。 郭双心里确实有点震撼,她是除了少主以外,第一个说不嫌弃他伤疤的人。他回过头,看着眼前紧紧闭着眼睛的丫头,忽然就笑了。也是,有什么要紧的,木已成舟,有什么好介意。 叶雁感觉额头一痛,忙睁开眼睛,罪魁祸首的手已经飞快地收了回去。“还不快带路?” “啊?”叶雁被搞得有点懵。 郭双睨了她一眼,“你们叶府的药房,我可不知道在哪里。” 他终于是她了。叶雁的脸瞬间便笑开了,“那你跟我来。” 叶嘉薇换下了那身破衣服,拿出书,随意翻了翻,却是看不进。这几天的事,太多了,发生的也全然不在她控制之内。想起梁欢,心情不禁沉闷下来,无论有多少的理由可以为她开月兑这个治死人的罪名,她却还是处在心里的囚牢之中。也怪她自己没本事把事情处理好,以致聂维钧使用了这种方式,他是为她,为百善药行好,但是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吧。 她阖起眼睛,幽幽地叹了口气。如果祁玉还在就好了。 祁玉,祁玉。原本这一生都不打算再提起的名字,今日却如此挂念。若不是那件事,他和她是不是还有未来? 广州的夏天都是非常炎热的,斑驳的树影爬在学校的红砖上,蝉鸣不绝。叶嘉薇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研究老师留下的作业,不时咬笔苦苦沉思。实在是想不出来了,一把摔了那本子,抢过身边那人的画册,“范老头也是够了!留这么难的题目,让人怎么可能不留堂嘛!” 那人净如白玉的脸庞勾出一个笑,无奈地模模她的头,“老师留的作业自然是在学生的能力范围之内,只是你太笨了,做不来。” 叶嘉薇不服气地道:“祁玉你个王八蛋还笑,知道你不用念书很舒服了。每天都只是写写画画,要是我们换过来就好了。”说到最后又是一脸钦羡。 祁玉捡起她摔在地上的本子,“好啊。我做题,你替我把衣裳的领子画出来。” “切,有什么难的。”叶嘉薇也拿起他的笔,刷刷刷画了起来。 没几分钟祁玉便把本子递到了她面前,“喏,解好了。” 叶嘉薇不可置信地检查了一遍,跟范老头给的答案一模一样,“天哪!你怎么做到的?怎么那么聪明?上学的人是我,居然是你会解答题目,让我怎么活。” 本書首发于看書网 第四十二章 找到 祁玉替她将贴在脸颊的碎发拂到耳后去,手上温热的触感让他一愣,“我的嘉薇真是好看。” 叶嘉薇的脸腾地红了大片,结结巴巴说道:“你说,说什么呢?我在问你别的话,你转移话题是不是!” 祁玉微微一笑,柔声道:“其实不是我聪明,也不是你笨,是你没有看清问题的根本。找出答案并不难,只要你顺藤模瓜看清问题的来源,就可以解决了。” “那要怎么顺藤模瓜?”叶嘉薇疑惑道。 祁玉只是笑着看她,没有。 “,,你怎么了?”叶嘉薇甫地睁开眼,渐渐看清眼前的人是叶雁。原来她不知不觉睡着了,那个梦……一下子把她带回了十六岁。 叶雁把手帕敷在了她脸上,她才意识到自己流泪了。 她拍了拍叶雁凉凉的手,“我没事,不`用担心。” 说得叶雁鼻头一酸,怎么可能没事,肯定是压力太大了。 是你没有看清问题的根本……叶嘉薇忽然想起这场疫病的源头,“小雁,派出去找源头的人已经找了好几天了吧?” 叶雁也是被问才想起这件事,“已经四天了,但是还没有消息。” 问题的根本……染病人群年龄没有范围,与金钱能力也没有关系,集中在城东,山上有发现,酒楼有流通,平常人家也买得起……必定不是什么正规圈养场,也不是小型农场。 “小雁,叫人备车,我要去白云山!” 叶雁看了一眼窗外,“现在?可是已经天黑了诶。” 叶嘉薇嘴角一勾,“就是天黑老鼠才会出洞。” 果不其然,白云山脚那条小路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很多人拿着火把在行动。 叶嘉薇透过车窗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越发可以肯定病牛就是出于这个黑市贩牛场。之前在其他地方搜索后来接到通知的伙计都赶了过来,一开始并不知二把他们叫过来有什么事,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由心里一惊,莫非这病牛是有人故意流出去的?也纷纷做好了要来一场斗争的准备。 “,我们现在该如何做?”这次搜索的带头者是叶春,他带队找遍了城东大大小小的农场,牧场,连小家小户有牛的地方都查过了就是没找着病源。没想到一出马就找到了这个贩牛场,说来也确实惭愧,什么忙都帮不上。 叶嘉薇问道:“人都来齐了?” 叶春点点头,“都齐了,二十几个兄弟都在。” “那就直接出去吧,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我们一定是要搜查的。现在那方副厅被逮捕起来了,我们也不必再指望巡捕房。” “什么人?!”贩牛场的人警觉性很高,他们稍微一动便被察觉到了。叶嘉薇也不遮掩,直接带了二十几人与他们相迎。 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应该是他们的带领者,精明的眼光环视了一圈,最后视线停在中间穿着月白旗袍的叶嘉薇身上,扬声问道:“不知带了这么多人过来我们这儿是有何用意?” 叶嘉薇则是盯着他身旁的妇人,她眼中的慌乱可逃不过叶嘉薇的眼睛。叶嘉薇脆声开口:“我们现在要搜查你们的贩牛场。” 意料之中,那边的人立马开始了反驳和咒骂。 “你们凭什么搜查我们的贩牛场?” “就是,巡捕房都没管,你们算老几!” “赶紧滚,再不滚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叶嘉薇面色一凛,同样朗声回应,“最近广州这场疫病,在座各位没有不知道的。我们百善药行已经查出是牛肺疫,也就是说这场瘟疫是病牛所引起的。” 络腮胡男人一笑,“看来,这位是百善药行的叶。” 叶春见他有服软的情形也插口道:“知道是我们就好,还不赶紧让开给我们搜查?” 男人笑得更是灿烂,“叶医术闻名在外,可是仁心倒不见得,听说因为一件事情便不肯救对面同为药行的伙计。” 百善药行的伙计听了都是捏一把冷汗,又不禁愤怒。这混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们更没想到,事情已经传得如此不堪!他们又纷纷看了看叶嘉薇,她面色不变,不过心里必定很难受吧。 “真是一派胡言!你们在做伤天害理的事还反过来污蔑我们?真是……” 叶嘉薇忽然扬手,开口打断小伙计的愤愤不平,“这位大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了。我知这是你们的一条财路,我本来是没有权利去打断,但是你们贩牛场的牛确实最有可能是这次瘟疫的源头,或许连你们自己也不知道。所以为了全城的百姓,希望大家可以互相体谅一下。若是检查出了问题,所有的牛必须立即销毁。若是没有问题,我们自然不会把这个黑市贩牛场捅出去,甚至会还你们一个公道。这样如何?” 她此言一出,贩牛场的人也炸开了锅似的交头接耳起来,还是很不愿意让百善药行的人搜查,怎么可能源头是出在他们的牛身上。他们干的买卖是不太光明,可是所有出售的牛肉肯定是健康的啊!他们是绝对不会把病牛卖出去的! 只有边缘一个不被注意到的角落里有目光闪烁不定。 络腮胡男人扬了扬手,全场便安静了下来,“既然叶这么爽快,我们也不磨蹭了。记住你说的话,没有问题就还我们一个公道。” “好。”叶嘉薇一笑。转身向百善药行的伙计说道:“为了方便检查,我已带了可以与牛肺疫的支原体反应的消炎液。大家分批做好防护工作,然后抽取牛的血液,沉淀好血清以后再与之反应,接下来看结果如何就如何了。” 不知不觉,一夜便了。 大清晨的百善药行外挤满了人。虽说因为梁欢一事,许多百姓心中对百善药行还是有芥蒂,但是比起自己的命,别人的事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只是无论是救治还是打疫苗,都没有叶家的身影。小张一边忙得焦头烂额,一边抱怨道:“要是我昨天跟上去,就可以跟着去销毁病源了!都是你个臭老洪,干嘛抱住我!” 旁边的老洪和病人都被口水呛到一般咳起来,病人是在惊恐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 老洪瞪大眼睛,“什么都怪我咯。是你个傻鸟,没看到昨天那情形吗?你追上去能干嘛,还不如让安静一下呢。” “所以我今天又因为聂少拿了药物回来,就去不了那边帮的忙了!”小张又叫嚷道。 老洪继续给下一个病人打疫苗,“你去了又能做什么?啥都不懂,别添乱了,乖乖留在药行帮忙吧。” “帮什么忙?”隔壁有个人问道。 小张头也不抬,“去帮搜查病牛的来源啊,昨晚她已经连夜出发了。真是辛苦我们家了,最可恶的还是有些人狼心狗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忽然看见老洪在对面给他不停使眼色,“怎么,你眼抽筋啊?” 抽你个大头鬼啊,看看你旁边是哪位再!老洪简直想一头撞墙。 “你是说嘉薇也去找病源了?” 咦,这声音有点耳熟,小张一抬头,“我的妈,怎么是您啊,四少!” 半弯下腰的英气男人不是薛志平还有谁,只是平日的嬉皮笑脸全数敛了起来,此时紧锁着眉头。“你们怎么让嘉薇一个女孩子去做这么危险的事?百善药行是没男人了吗?”。 小张心中暗暗苦笑,真是料事如神,果真是不能告诉这位薛大爷。昨夜叶嘉薇便遣人来说明情况,还特地吩咐不准告诉其他人,尤其是聂府那边的,时宜和这位四少。 阿弥陀佛,请原谅,可不是我特意说的,是四少自己听到的。“有伙计跟着去,只是我们医术都没有的高明,只好劳烦跟着……” 不过薛志平明显不想听小张的解释,一口打断他的话,“他们现在在哪里?” 小张吓得一哆嗦,“在……”拼命向老洪使眼色,混蛋老洪却当没看见!他也只好认命,“在白云山脚,一会还有伙计要送消毒药品,四少如果想去就劳烦跟着,帮忙照看一下吧。” “我知道了。”薛志平一点头便转身离开。 白云山那边的小屋里,大家辛辛苦苦制服了几个圈里的牛才取到的血清已经沉淀下来。小小的屋子外围满了人,因为叶嘉薇画了一条线,无关人等不得进内。 穿着一身隔离服,包得只剩一双美眸的叶嘉薇拿起手中贴着标签的试管对其他伙计说道:“已经剩最后一个步骤了,你们先出去,这里我来便好。在线外记得做好消毒工作。” 叶春等人不肯,“,这么危险的事还是让我们来吧。” “你们又不懂得看结果,留下来也没用。” “可是……” “没什么可是,都出去吧。”叶嘉薇看了看站在身侧的叶雁,“小雁,你也出去。” 叶雁“啊”了一声,又哀求道:“我留下来绝对不会妨碍的。” “这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万一真的不感染了怎么办?疫苗和隔离服也不是百分百保证可以你们的安全的。”叶嘉薇皱着眉头,又扬高了声音,“是不是看平日好想与,现在个个都不听话了?” 本书首发于看书罓 第四十三章 转折 众人看叶嘉薇真的发火了也不敢再留下去,纷纷退了出来。 叶嘉薇转过身取出吸管,翼翼地把消炎液滴下各支试管,待四十八支都滴遍了后又从第一支开始,架到酒精灯上加热。 贩牛场的人在外围看着百善药行在弄这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想进去看看,一时你推我揉地吵闹不已。叶嘉薇头也不抬地说道:“叶春,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超过警戒线。” 有个年轻男人喊道:“这屋子是我们的,我们想进就进去啊。凭什么拦住我们!”说着便挣月兑了叶春。 “如果是有病毒的,感染了你们可别怪我们没有预先说过!”叶春喝道。 年轻男子嘁了一声,“我们的牛才不会有问题呢。”说罢大步走了进去。 叶嘉薇正在专心致志地盯着试管的变化,并未注意到年轻男子的举动。他似是=.==什么都感到新奇,到处这里模模那里瞧瞧。 外面的人也想进来,无奈被叶春他们守着严实,突破不了。 不一会,年轻男子指着试管的血清对叶嘉薇说:“这便是你可以用来证明我们贩牛场有病牛的证据?” 叶嘉薇没正面回答他,只是说道:“你没穿隔离服,不要赤手碰这些东西。而且,”她抬起眸看了他一眼,“你最好别凑得这么近,我们百善药行的药不会浪费在这样的人身上。” 年轻男子嘿嘿笑了起来,弯着的腰也站直了起来,说到底还是怕死的,只是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的神色。 络腮胡男人也赶来了,看见这氛围不禁喝道:“你们这是干嘛!要被别人说屠夫就果然是低俗而没有礼节的吗?!”刚刚还在挣扎的人顿时停止了举动,虽还发着声响却没敢再大声嚷嚷了。 他拨开人群,走到最前对里面的年轻男子说道:“阿鹤!你也给我出来!成什么样子!” 阿鹤耸了耸肩,准备走了出来,状似无心地用脚勾了一下架着四十八支试管的木架。叶嘉薇一时不防,试管“哗啦”全部倒地,血清也洒了出来。 里外的人也没想到这变故,叶嘉薇更是愣在了原地。阿鹤俯视着她说道:“哎呀,真是对不住了,叶,我不是故意的。都怪我这贱脚啊!”却没有半分愧疚的意思。 外面的伙计便愤怒了,“你这人怎么搞的,肯定是做贼心虚才会把血清弄掉吧!” “知不知道我们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才取到的?你们的牛又不是乖乖任我们取的!” “没看见我们已经熬夜憔悴成这样了吗?”。 …… 一时之间民情汹涌起来,络腮胡男人也不得不出面,“阿鹤,你还不向百善药行道歉?!” 他施施然地走出来,当没有听到那般准备穿过人群走了。 叶嘉薇的头又隐隐作痛,大家伙好不容易费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才取到的血清,就这么没了。肇事者还毫无歉意,真是够了! “阿鹤是吧。”叶嘉薇声音不算大,他却听到了,脚步一顿,心里无端有些发冷。 “你今日的做法,只会让我更加肯定病源是出自于此。况且你推倒得了第一次,肯定不会再有第二次让你碰到任何有关的东西了。我们一定会找出证据的!” 到底是强要面子,虽然心里害怕,但阿鹤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我等着吧。” 百善药行的伙计气得咬牙切齿,纷纷扯住阿鹤的衣服不让他走。虽然阿鹤做法不对,但毕竟是一同生活这么久的伙伴,贩牛场的人也不会由得外人来欺负他。一时间两边的气氛都僵持不下。 “嘟嘟”,一阵汽车的声响。 不一会,众人只见得一个高大的男人步履平稳地向他们走过来。来人摘下帽子,不少人立马认出了那是城中恶霸——薛四。他们走黑市生意的,不得不认识几个人,除却生意的龙头老大聂维钧外,其一便是这薛四。 此时他一张俊脸紧绷,众人看他这脸色也知这恶霸是要发火了。叶春站得高,一眼便认出他,吩咐过这里的事不能告诉他,不知这四少如何得知这消息,不过他能过来真是太好了! 叶春连忙推开人群,出去将薛志平迎了进来,“四少,您真是来得正好。可一定要为我们讨个公道啊!” 薛志平剑眉一皱,明显地扯下被叶春拉住的袖子。叶春也没在意,连忙说道:“小的是百善药行的伙计,我们……”薛志平一听是百善药行便打断了他的话,“这么说,你家也在这里?” “是的,我正要跟您说这件事呢。”叶春又迅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叶嘉薇听到熟悉的声音,大概猜到是薛志平来了,只是现下更重要的是将眼前的这个烂摊子收拾干净。万一真的有病菌扩散开来,可是了不得的。真是可惜了这些好不容易带回来的试管,聂维钧知道肯定会气炸,自己又毁了他的东西。 正在叶嘉薇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时,一双黑色高筒靴已经踏到了她面前。“这些事情交给药行的伙计做便好,你这是在做什么?万一割伤手怎么办?”薛志平一进来就看见她在捡地上的玻璃,整个人更加生气,语气也不由加重了。 叶嘉薇见他连隔离服都没穿,又气又急,立马催他出去,“这些事只有我会做,他们做不来,而且我有分寸。倒是你,没看到警戒线吗?里面很多病菌的,你这样毫无防备地进来,若是被感染了如何是好?” “你要是不想我出事,那就跟我出去。”薛志平说罢便扣住叶嘉薇的手,把她拉了出去。 贩牛场的人见这位四少拉着叶家出来了,纷纷不敢做声。叶嘉薇一把甩开他,“薛志平!你能不能别添乱!这里的事已经够多够烦了,你又想闹什么?好不容易取到的血清弄翻了,来的货物补给也没意义了!” “血清弄翻了再取一次便是,谅他们也不敢有异议。嗯?”薛志平目光在周围流转了一圈。 众人赶紧点头。 叶嘉薇吸了一口气,慢慢吐了出来,她也不想那么浮躁,“不是这个问题,他们弄翻的自然要负责,只是需要花费太多精力和时间了。伙计们昨晚已经连夜工作了这么久,若是要再来一次……” “我们不累!一点都不累啊!”有人一开口,便有更多的人附和。 薛志平看着这众志成城的伙计们,对叶嘉薇笑道:“你看,你有多好的一支团队。” 叶嘉薇心里也是一阵温热,她一直知道。她做什么都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是因为他们都在背后默默地支持她。 “好!那我们重新再来!”叶嘉薇朗声喊道。 古色古香的相思木床上躺着一个面目英俊的男人,他紧闭着双眼,微抿的薄唇泛着不自然的苍白。似在做着噩梦,额头不停冒出细细的汗。 忽然眼睛一睁,是他熟悉的房间。聂维钧拍拍痛得欲裂的脑袋,每次做完那个梦,总是这样的反应。右肩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他不由伸手去捂,伤口已经处理妥当并包扎上了纱布。聂维钧回忆了一下,似乎自己是在百善药行晕倒的,那个女人应该不知道吧。虽然梁欢的事会给她造成一定的打击,但是让她安静一段时间也好。 这时候门外隐隐约约传来一阵争吵声,好像是老头和郭双。 “……我觉得这事绝对不能让少主知道!”这个很明显是郭双,只是第一次听他用这般强硬的语气对老头,不知发生了何事。 “那我家徒弟如何是好,你让她一个女孩子家的自己去面对那群豺狼虎豹吗?!郭小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铁石心肠了?!” “可是少主还在昏迷中,他如果知道必定是要去的……” “哎呀我都说他没事的,我不但是大夫,还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爷爷呢!爷爷怎么会害自己家的孩子呢?” 聂维钧心里一计量,必定是叶嘉薇这女人又独自去做什么事了,真是,半点都不肯安生! 门外的两人不知两家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主角已经醒来,还一边吵着一边推了门进来。聂维钧坐起在床头,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们两个。正在吵的两人看见这情形,都目瞪口呆。 “少主!你终于醒了,没事吧?可有什么不适?”郭双反应过来一喜,又转念一想,刚刚在门外的话岂不是被少主听到了? 翁老步子虽小,却走得快,一下子到了聂维钧床边,抓起他的手便是一阵把脉。不一会露出一个笑,侧过头对郭双说道:“我就说老夫医术了得吧,这小子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聂维钧不,只是定定地盯着郭双。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又是这样的眼神,郭双心里的小人不断哀嚎:敢不敢有点出息啊郭双!不能整天屈服于少主的yin威之下啊!起来!反抗一次! “少主,我觉得不说出来是为了你好,你现在的身体根本不宜到处行动。” 聂维钧脸色不变,这下连翁老都看着他嘿嘿地笑了起来。 本书首发于看书辋 第四十四章 隐情 第四十九章 流言 第五十章 未果 “好了好了,没事了。我们以后都不会放你一个人撑着了。”叶嘉文见她一副要哭的样子,连忙安抚道。 “大哥,那种感觉,我真的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了。”叶嘉薇抓住叶嘉文的衣角,忽然想起祁玉,心里像是被人拿刀剜开,挖出血肉那般痛,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记忆中那厚重深远的痛楚排山倒海席面而来,险些要将她推倒。 叶嘉文将她揽入怀中,叹了口气,失去挚爱的感觉,他当知其中之痛。只不过当年的事,谁能凭一张嘴便定对错呢?等她慢慢顺过了气才故作轻松说道:“这么久没见,我可不是来听你撒娇的。” 叶嘉薇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形容,一抬眸又重新恢复到那个神采飞扬的叶嘉薇。“我看你是男大不中留,自家小妹撒娇不行,难道你只想看嫂子撒娇?”—— 叶嘉文闻言俊脸一热,首先浮现在脑海中的便是蒋时宜那清澈的眸子,又被自己的想法惊到,心里手忙脚乱地将它压住,开口却是一阵结巴,“胡说……八道些什么!云英未嫁的姑娘家开口闭口尽是这些话,连人家小丫头也好意思逗。还说什么嫂子,八字还没一撇。” 一旁的李织当然听得出叶家少爷是在替她笑骂叶,一向不苟言笑的脸上也弯出一个弧度。 叶嘉薇语气更加揶揄地说道:“哦?八字还没一撇啊……”还故意拖长了声音,“那你还不快点加油,看来你还没见过时宜。” “你哥哥一回来便忙里忙外,哪儿像你这么清闲地在这里打趣人。今日才得了空就看你来了,你个丫头还不知足。” 叶嘉薇面容顿时肃然,“说真的,时宜这几天都没有来过我们家吗?”。 叶嘉文见她这副样子,知道有什么事发生了,“没有,没听下人来报过,叶雁在家中守着也没人来访。莫不是这段时间时宜出了什么事?” 叶嘉薇摇摇头,“我也不清楚,自从瘟疫开始我就没见过她了。照往常看,时宜绝对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来找我的,尤其是艰难的时候,她更是不离不弃。但是这段时间我竟未见过她一面。大哥,你赶紧去查一下她人在不在家中。我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 叶嘉文心头一凛,“好,我知道了。你好好养伤,时宜的事我来搞定。有什么消息再通知你。” 此时的他们必然想不到一张巨大的网早已在他们头上张罗着。 几日光景不过白驹过隙,聂府的人在外头忙活了这几日却一无所获。 郭双亦是皱着一双眉目,看着正拿着报纸的聂维钧道:“此人藏得太深,连我们聂府精通收集情报的人也没能挖他出来。” “这么说,是失败了?” 郭双垂下手,“是的。” 聂维钧从报纸中抬起头来,平静的眼眸波澜不惊,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今日老头有没有去给叶诊脉了?”实在没办法便只能送她回家了,闲言碎语这么多,迟早会被她听到,免得到时不开心罢了。说起来,他也几日未见她,自从那个意乱情迷的夜晚……真是想见又怕尴尬…… “早上便去过一趟了,这几日涂了药酒又敷了药膏,叶的脚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少主可是要去见叶?”郭双试探地问道。 聂维钧摇头,放下报纸,“不必了,你先去备车,让人去通知叶家的人,就说今日送叶回去。” 郭双一愣,少主不是想留住叶?怎么今日便送她回去了。 聂维钧抬头望着郭双,知他疑惑,“既然抓不到谣言源头,送她回去是最好的选择,毕竟我也不能关她一辈子。日后多派人手保护她,还有随时向我报告她的行踪。” “少主的心意,叶一定会知道的。” 聂维钧垂下浓重的睫毛,薄唇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个无所谓。你先下去备车。” 郭双应声正准备退下,外头却忽然匆匆忙忙跑进一个小厮,“少主,千金药行的沈来访,正在门外侯着,要不要请她进来?” 沈傲梅?她来做什么。聂维钧一挑眉,“可有说是什么事?” 小厮回答道:“沈只说见到少主自会说,其他便没了。” 郭双停住脚步,转过脸向聂维钧请示道:“少主,要不要我去打发她?” 聂维钧一挥手,“不必,让小厮去打发她便好。你去做你该做的事。” 三月的广州到了黄梅时节家家雨的季节,又是一段阴雨缠绵的日子。站在聂府门前等候的沈傲梅不由拢了拢披风的领子,这湿冷的风比北方的冷气更要渗人。身旁的丫鬟见冻得脸色开始苍白,有些不忍劝道:“,不如您回车里,我在这儿侯着吧。都等了这么久了,这聂少也真是的……”最后一句只敢细声嘀咕。 所有等候心仪之人的少女都是一副柔软的样子,平日一脸倨傲的沈傲梅也不例外。她静静地看着门,没有回答丫鬟,却是不动如山。 好一会,聂府终于出来了一个蓝衣小厮,他匆匆做了个礼,“真是对不住了,沈。我家少主有要事在办,请恕无法亲自招待,您若愿意等的话,可以跟我进去喝杯茶。” 沈傲梅的丫鬟顿时有些气愤,指着那小厮骂道:“你家少主有事情在办的话不会早点说吗?知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吹了多久的风?一句对不住便算数?谁稀罕喝你的茶!” “小翠,不得无礼!”沈傲梅轻斥丫鬟一声,她心里虽也极其不快,却也不想在聂维钧门前失了礼节,“如此,便不叨扰了。我来此只为了送请帖。下个周五是我的生辰,特意来邀聂少,希望届时赏脸到场。”说完让小翠拿了一张请帖出来递给小厮。 小厮接了过来,又客气了几句便关闭了大门。 一旁的丫鬟还在愤愤不平,沈傲梅艳丽的眉目盯着聂府的方向,似乎想要透过门去看什么。 无论你在背后付出了多少,别人感觉不到,那也只是一厢情愿而已吧。如果当年她勇敢一点,会不会,如今站在他身侧的人就是她呢? 不过,现在也不算晚。 沈傲梅拢在衣领的纤手骤然握紧,披风的那朵鲜活欲滴的牡丹似被风雨摧残般颓在一起。 叶嘉薇,你可以抢走一切,却不能抢走属于我的维钧。 叶嘉薇听到聂维钧要送她回家的消息,先是一愣,“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不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吧?” 只露双眼的郭双无奈地笑,尚未开口回答,背后却传来一道低沉而熟悉的声音,“既然叶这般舍不得我聂府,若要长住我也不会介意。” 聂维钧微微眯起眼眸,几日不见这女人还以为能和她好好,没想到她还是那样戳心戳肺,不过气色倒是好了不少。远远看见一个穿着水粉衣裙的俏丽身影,走近了一看更是让人眼前一亮。粉色很衬她,乌溜溜的杏眸让她整个人显得有生气多了。休养了这些时日,莹白的脸上也有了血色,透着淡淡的红。这样他便放心地送她回去了。 叶嘉薇才管不了他是认真还是在开玩笑,干笑两声,“当然……不想住了!”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到了房门口,“李织,快来帮忙收拾东西!我要回家咯!” 李织看了一眼聂维钧,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去帮忙。看来老头的药挺管用。 叶嘉薇没带什么过来,在房里反反复复地叠着一套自家的衣服。哪儿是收拾东西,只是不想面对聂维钧,自从隐隐约约知道他的心意之后,她面对他总有一些不自然。特别是平日看着波澜不惊的黑眸,幽黑的井下面原来是热辣辣的岩浆,可以将你融得一干二净。那种发自内心炽热的感情,令她的心也起了波澜。 只不过总算是可以离开他的视线了。这么想着三两下就把衣服收进了袋子,准备回家。 叶嘉薇出到大门时,郭双已经备好了车。聂维钧穿着日常的黑色大褂站在门口,似是没有上车的打算。叶嘉薇心里松了一口气,莫名又浮起淡淡的失落。 他听到声响转过了身,还是一如既往冷着一张脸,清隽的五官让人过目不忘。“回去还是要好好休养。事不关已高高挂起,不是你的事别插手。知道没?” 这么好看的唇型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叶嘉薇低头嘟囔了几句,“我又不是小孩子,这个啰嗦的男人,霸道的男人,什么都要管。你管我干啥,我爱干啥干啥……” 聂维钧淡淡瞥了她一眼,“你在说什么?” “没没没,只是说这次多亏你了。”叶嘉薇想了想说道,这次确实多亏了聂维钧,要不然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完成。她一向有恩报恩,端正了姿态行个重礼道了谢。 聂维钧本身也不看重这些,见她这么认真心里却泛起淡淡的愉悦,终于意识到他的重要性了吧。 “李织,我回去啦,别太想我,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叶嘉薇笑嘻嘻地拍了拍李织的肩膀。 温吞的小丫头却是眼带鄙夷地看着她,故作嫌弃。叶嘉薇看透,也不点破。 “别想太多,那确实不关你的事。”临开车,长身玉立于门前的聂维钧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叶嘉薇直到后来才真正了解。 本部小说来自看書网 第五十一章 沈家 接到消息的叶嘉文连忙从百善药行赶回了家。一进门,叶父和叶嘉薇已经坐在大厅,看来已经说了好一会的话,两人脸上都是劫后逢生的喜悦。 一顿家常便饭后,叶嘉薇便急冲冲拉着叶嘉文到后院。庭院飘着细细碎碎的雨,满庭的花草散发着腾腾的清香。与这闲适恰恰相反,叶嘉薇一脸的凝重,盯着叶嘉文问道:“哥哥,你可去打听了时宜的事?” 叶嘉文皱着眉头,颇为苦恼,“打听过了,原来蒋婶和时宜小妹在一个月前便被沈家的人接了。” 叶嘉薇一愣,“沈家?千金药行的沈家?” 叶嘉文点点头,“没错,而且是沈奇辉,也就是沈老爷,亲自去接的。” “时宜那个挂名父亲?平时不是对她们不闻不问吗?怎么忽然想起要接她们,而且沈傲梅和她母亲愿意接纳她们?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 “这个暂时没有查到,不过据消息回报,没人见过蒋婶和时宜小妹出门。这样看来,是有些不对劲。”叶嘉文说着,想起那张清秀的脸庞,心里十分不安定,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叶嘉薇眉头越发紧锁,“她们要不然是有事,要不然就是被软禁起来了,时宜是绝对不会不来找我的。” 叶嘉文若有所思地看着庭外渐渐大起来的雨,“若想知道更多情况,唯有周五去沈府一探究竟了。” “周五?” “嗯,是沈家大小姐的生日,昨天正好送了邀请函。” 叶嘉薇也转过身,看着远处的黑云压城。慢慢开口道:“哥哥,一定要确保时宜平安无事。” 叶嘉文轻轻“嗯”了一声,却十分坚定。花草被越来越大的雨肆虐着,好些已经匍匐于地。叶嘉文站得比较靠外,噼里啪啦的雨打湿了长袍的下摆。叶嘉薇刚刚想出声提醒他,一抬头却怔住了,眼前这张斯文俊雅的脸庞竟有如此坚毅的时候,那双漆黑如星般的眼眸正闪着坚定的光芒。 这次,就看哥哥的了。 而在沈府里,叶家兄妹讨论的主角们也齐聚一堂。 “轮到你说不嫁就不嫁?我们跟你好说歹说,这死丫头就是不开窍!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我男人在外面留的一条野种!”一道属于妇女的声音尖锐地在房间里回荡,声音的主人穿着一件梅红色的旗袍,绣在上面栩栩如生的黄菊似乎跟着张牙舞爪。方到中年的身材已经开始微微发福,面上倒保养得不错,看得出年轻时是个美女。可惜如今脸上那狰狞的神色使她看起来像只吃人的母老虎。 她那涂了红寇的手指正戳在蒋时宜的太阳穴,隐隐见了一个印子,差不多有血丝渗出。蒋时宜坐在地上,咬着嘴唇不说话,半垂的眸子没有一点温度。眼光瞟到诺诺地站在那身后的男人,心越发的凉,这就是她的父亲,她终于看清。可惜母亲还是一心一意地向着他。 自小就因为没有父亲被欺负,被冠以野孩子的名字。被打的时候她甚至不能还手,为什么呢?因为她确实说不出自己的父亲是谁。她有问过自己的母亲啊,这时的母亲总是笑得如同一团柔光,可是总是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你父亲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他只是出了一趟远门还没回来。” 她那时人虽还小,却慢慢懂得可以假装自己父亲是存在的,只要母亲开心就好。家里老旧的缝纫机总是咔嚓咔嚓响个不停,母亲的眼睛因为长年对着针线越发不好,她只想快快长大,长大到可以让母亲不再靠这些针线活来养着她,长大到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去让母亲幸福。她不在乎有没有父亲,她没空去在乎。 直到有一天,乡下的茅屋来了几个人,他们神情冷淡,穿着看起来就是很昂贵的衣服。他们说他们是沈家的人,负责来接她们去省城生活的。沈家?省城?十二岁的蒋时宜一个词都听不懂。 母亲早已开始迷蒙的双眼却不可置信地瞪大着,慢慢掩住双眼哭了起来。她以为母亲不喜欢他们,上前以一副保护的姿态搂住母亲,瞪着那几个衣着光鲜的男人。其实她那时也不知道什么是保护,只是不想看见母亲哭,她对母亲的眼泪没有半点抵抗力。 母亲抱住她的力气却是勒得她发疼,“小宜……你父亲,终于来接我们了……”说完便是泣不成声。 她还没来得及长大,母亲便可以不以针线为生了。她生平第一次觉得这个父亲还是有点用的。到了省城,也就是广州,她们住进一座精致的宅子,生活比以前好了许多,而且认识了嘉薇这个好友。只是她的父亲从来没有回过家,她从来没有见过她父亲。 隔段时间便有东西送,布匹,缝纫机,上好的茶叶,精致的点心……全是符合母亲和她的喜好。但是母亲还是郁郁寡欢,每天坐在院子里,眺望着门外,似乎在等什么人。 忽然有一天,一个穿着得体的男人过了来,身量不高却五官端正。她看着他与自己相似的面容,再看母亲的反应,大概也可以肯定这个男人便是自己十多年素未谋面的父亲。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男人的手掌和母亲的柔软是不一样的。它厚实温暖,模在头上的时候,心里也会跟着温暖。父亲,真是个奇妙的人。她那时候觉得,有个父亲真的很好。 可是外面渐渐传着一些不好的话语,生活在这个七嘴八舌的世界,肯定少不了些别人的闲言闲语。他们说母亲是狐狸精,勾引别人的。但是怎么可能呢?她才不相信,她发疯了一般跑回家问母亲。终于放了心,却又感到愤怒,她从来没有这般愤怒过。 母亲将她教导成为一个不怨恨任何人的女子,她就尽量活泼开朗,就是为了不让母亲失望。她不能不怨恨一个以权势抢了母亲的的,明明父亲跟母亲早已订了终身,却被那强权威胁了父亲。已经怀了她的母亲一个人只能在乡下孕育和抚养她,她是母亲的命。 “小宜,我们认命,我们不怨。旁人说什么我们也不管,有血脉的始终是会联系在一起的。”母亲哀求一般的目光看着她,她害怕看见母亲眼中的泪光和失望。所以她认命了,她把跟她有血缘关系的沈傲梅当成亲生妹妹一般对待。可是不包容她们的是那个,便是眼前这个戳着她的,沈傲梅的母亲,慕容雪芝。 沈奇辉踌躇地看着蒋时宜快被戳破皮的太阳穴,背上冷汗直冒,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上前说道:“雪芝,别戳小宜了,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他话没说完便被慕容雪芝喝断:“你还敢帮着她们两个小jian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后来还是偷偷接济了她们!拿我的钱贴给狐狸精你也是胆子肥了!”又转过脸扫视着蒋时宜,“这装可怜魅惑人心的本事跟你那母亲有得一拼嘛,尤其是这双大眼睛……呵呵,肯定能迷死乔家大少……” “你才是最应该闭嘴的一个吧!试试再说我母亲一句!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蒋时宜眼中只剩冰霜,冷冷地看着他们。 慕容雪芝也没想到这么多天都温温顺顺的丫头竟敢反抗她,“你!果然是没教养的野丫头!我跟你说,你心甘情愿最好,不肯嫁也罢,反正由不得你做主。别忘了你那狐……” 蒋时宜一个眼神刺着她,慕容雪芝被这么一瞪,瞬间失了言语的能力。 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沈傲梅忽然上前挽住慕容雪芝的手,“母亲,不必这么生气。她跟乔家的婚事已定,我们药行的合作商家也会有多一层保障。这些是既定的事实您便不用担心了,小心气坏了身子就不划算了。” 慕容雪芝回过身看着酷似自己年轻面容的沈傲梅,拍拍她的双手,这女儿不亏是她带大的。“梅儿啊,还是你贴心。那些人,连同你父亲个个都是要气死我的人。” 沈奇辉想要说什么,嘴巴却是张了又合,还是选择了闭嘴站到一旁。目光隐隐愧疚地望着蒋时宜,蒋时宜却回以冰冷的眼神,他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这个女儿,他似乎已经失去了。 沈傲梅看着两人的互动,不禁冷笑道:“母亲,这个丫头还大有用处。她的婚事便在我生日举办的那场晚会上公布吧。” 慕容雪芝疑惑地望着自家女儿狡黠的笑,“莫不是梅儿有什么计划?” “母亲就等着看好戏吧。”又对蒋时宜说道:“到时说不准你还可以见你的好闺蜜一面哦。” 蒋时宜唇色愈发苍白,“你想要做什么?!别把嘉薇拖下来!”眼前这喊了几年的妹妹脸上尽是得逞的笑。 “这将是我得到过的最好的生日礼物,至于那个会不会被拖下来,还轮不到你说话。乖乖配合我,不然你母亲……” 本書源自看書罓 第五十二章 赴宴 转眼便已经到了周五。 偌大的书房里只有一张办公的方桌和一个待客的沙发,越发显得空旷而简洁。匿在黑暗中男人一半的脸更加地轮廓分明,刀削一般的脸庞满是认真的神色。 书房的沙发前站着三个中年男人,聂少不叫他们坐,他们还是得站着。中间那位肥胖的身子已经开始汗流浃背,正是源祥记的李老板,他抬起袖子,胡乱擦了擦额头和脖子,不由探出头看左右两位的反应,似乎也是满脸的惶惶不安。 “最近这几日的进账单可带了?”方桌前的男人低沉的嗓音使周边气压都低了一圈,那三位老板更是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聂少,我们知错了!” “是啊,求您别收回与我们的合作权!” 若是聂氏抽离了合作的股份,那他们这些如日中天的企业便会直接在广州城的商业圈中崩塌,名声和生意甚至会抵不上那些在路边摆摊的小贩!这如何使得? “哦?不知三位老板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聂某只是问了三位是否带了进账单。即便是没带来也不必行如此大礼。”聂维钧眯起眼眸,三人却觉得他像黑暗中的豹子,目露凶光正蓄势待发。 这聂少一向以雷厉风行的铁血手腕著称,最注重的是合作伙伴的忠诚度。都怪自己一时鬼迷心窍,以为聂维钧在忙着叶家小姐的事,无暇以顾这边的生意,想着偷偷吃起一些零头,便不会被的……照现在这情形…… 李老板见左右都无人敢开口,拽紧冒汗的掌心哀求道:“聂少就不必折磨我们了,是我们不该……” 聂维钧啪的一声重重放下手中的笔,“那好!不折磨你们,从今往后,聂氏集团与源祥记,来福楼,问春阁再无合作关系。聂某在此祝愿各位老板从此大展宏图!” 三人听闻此言,颓然坐到地上。李老板却还不死心,肥胖的身躯跪着向前挪了几步,“聂少是没听说吧,新新准备上任的警察厅厅长正是我李家的远方亲戚,关系非常要好。若是聂少愿意与我们继续合作下去,自然不必再为城中生意的治安和人脉资源而烦心了……” “这么说,与你源祥记合作可是好处多多?” 李老板见聂维钧有被说服的迹象,更用力地点头,却听得他一声冷笑,“我聂氏从来没有为治安和人脉担心过,难道没了你源祥记聂氏集团便存活不下去?真是可笑,都给我滚蛋!” 这下连李老板也是摊倒在地不得动弹,候在一旁的郭双见聂维钧越发不豫的脸色,连忙叫了人进来将这三位拖下去。 郭双想了想,这李老板说得无不在理,虽然聂氏是不必担心这些,可是有了跟新厅长的关系,办起事来确实会方便不好……踌躇再三还是决定开口:“少主,准备接任的厅长名叫李登,如李老板所言,是他的远方亲戚。不知为何少主放弃这个大好机会呢?” 聂维钧抬起眸子看他,“郭双,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更何况,这腐败的官僚主义有什么可怕的,有什么束缚力?” 郭双身子一震,他竟险些忘了少主此生是最痛恨被人背叛的。五年前那个夜晚……他不由模上脸上的面巾,原来不知不觉已经整整五年了…… 两人一阵无言,待聂维钧将手头的文件都处理完时,太阳已经下了山,他眼睛一瞥,看见放在桌子边沿的粉色请帖差点要掉了下去,顺手捞了。 “这沈家,有没有邀请叶家?” 郭双一愣,从刚刚紧张的气氛跳了出来,他这别扭的少主啊,明明是想问叶小姐会不会去。眼里顿时溢出笑意,却又不敢笑,只得忍着回答道:“有的,据那边的消息,叶少爷和叶小姐已经准备出发了。要不要给您备车?”郭双试探着问道。 聂维钧闻言不禁皱眉,沈傲梅不是和叶嘉薇不合?生日晚宴请了碍眼的人去,必然是有什么古怪,他还是去看看为妙。 “备车吧。” “是。” 沈家虽是百年中药的药行,屋子的装扮却是完全的英式风格。因有喜庆的事,从庭院铁门开始便笔直地铺了一条织锦的红地毯,里面灯火通明,从外头望进去只见一片衣香鬓影。 聂维钧是何等人士,他不过一下车便有无尽的人涌了上来,他也懒得应付,直接冲进宴会的大厅。只见得一堂维多利亚式的椅子,两列长长的茶色大理石长桌,水晶熟铜台柱的烛台,满眼英式的摆放。他环视了一圈,却没那个熟悉的纤细身影。 偏厅一角传来几个女子的娇笑声,一个烟灰色旗袍女子不断推搡着身边另一位桃红色高叉旗袍的艳丽女子,眼中满是打趣,“哎哟,如意郎君一来,瞧我们的沈小姐立马连魂儿都丢了。” 沈傲梅抿嘴笑了笑,也不回应,只是直直看着在中央的俊秀男人。作为今日的主角,她打扮得自然艳丽无比,桃红色在她身上看不到半分俗气的味道。妆容也恰到好处,微微勾起的眼角使她眼睛长而妩媚。为了这一天,她已经准备得够久了,一抬手一低眉都风流无限,韵味十足。 “绣你就别妨碍傲梅表姐去跟未来姐夫打招呼了。”另一个稍为稚女敕的女子是沈傲梅的小表妹,沈如歌,她说完咯咯笑了起来。人长得不算出色,圆圆的眼睛配上圆圆的脸,说话倒是甜得很。 沈傲梅听着这甜言蜜语,不禁乐开了花。故作恼怒地戳了戳她嘟嘟的脸,“你这丫头也敢打趣我,看哪天你有了心仪之人,看我不逗死你。” 沈如歌笑嘻嘻拉着沈傲梅的手,“我才不怕,等那天来了再说咯。”又探出头四处望了望,“咦,怎么不见时宜?” 沈如歌已经来了广州差不多十天,她跟着母亲探亲,正好碰上沈府和乔家要联姻的事,自然识得了蒋时宜。她不知沈家内里错综复杂的关系,自己十分喜欢这个爽朗的姐,只是奇怪的很,时宜从来不出门,她央了好多次都被微笑着拒绝了。没想到今日这等在家中举办宴会她也不出现。 沈傲梅听到蒋时宜的名字,脸色一僵,很快又恢复如常,拍了拍沈如歌的手,“时宜今日身子有点不适,正在后庭房间里休息着,你也不必太担心,有空再看她一下便好。先不说了,我去招呼一下客人。” 沈如歌也不在意,和锦绣笑得更开,“去吧去吧,加油哦。” 周边一片人语喧笑,杯盏交错,沈傲梅眼中却只有他一个。这个英俊出色的男人,必须是她的,谁都抢不走! 她停住脚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又抚了抚鬓角,复而上前,她要以最好的姿态面对他。唇边露出一个笑,像是牡丹为了倾倒众生的笑,“傲梅终于等到聂少到来,真是欢喜无比。” 聂维钧闻声回头,一个亮丽的女子正向他走来,沈傲梅今日打扮得不错。不过对他而言,除了那个,其他人根本无关紧要。他嘴角也勾起,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沈小姐客气,生日快乐。” 沈傲梅一怔,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祝福的话吧。以前也有举办过生日宴会,他有来,只是碍于两家的交情。招呼都懒得打,何谈祝福的话。她他总爱一个人坐在窗边,夏日的风扬起半透明的窗帘,将他整个人都覆盖住,只看得见模糊的轮廓。 她一年又一年看着那个孤傲清高的背影,心里有些失落又莫名欢喜。因为明白了不止她一个人无法触及他,是所有人都没办法接近他啊。 “聂少直接喊我傲梅便好。” 他的眼光看着她,却又是透过她落在了别的地方,脸上竟柔和了下来。她顺着他的目光望,一道穿着淡青色旗袍的窈窕身影突兀眼前,那精致的五官让人一眼便认得出来。 沈傲梅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咬牙切齿地想着:原来,他真的是为了那个jian人才来她的生日宴会的…… 请叶家来便是为了试探他会如何,不然她才懒得请叶嘉薇那jian人。知道真相却又十分不甘心,明明是她先认识的他,从十三岁便跟随他的背影至今,为何他就不肯回头看她一眼呢?那个有什么好,今晚她便要揭穿她的真面目给维钧看! 沈傲梅眼睛闭了闭,再睁开便是满满的恨意,转过身却换上另一副表情,故意挽上聂维钧的手臂,娇笑道:“不如聂少陪我跳今晚的第一只舞,如何?” 聂维钧虽然不喜欢这个,自小的君子礼仪却叫他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落了一个女生的面子。他只是垂下眼眸,不悦地看着挽在他手臂的手,低沉的声音令沈傲梅心中一颤,说出的话却是冰冷无情,“抱歉,我不会跳舞。” 叶嘉薇正和叶嘉文商讨着今晚的计划,忽然感觉有两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回望时,却看到一男一女正挽着手在说着什么话。无端觉得碍眼极了。 聂维钧不是不近?竟是逃不过沈傲梅的手段!伪君子一个!心里一阵阵发闷,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沈傲梅,还是别的什么。 本文来自看書惘小说 第五十七章 希望 “啦啦啦哼哼哼嗯嗯嗯……” 聂维钧一边走路耳朵便一边充斥着某人的魔音,实在受不住只得开口制止道:“叶嘉薇,你能不能别哼这种鬼调子了。本少爷的耳朵都要听聋了。” 叶嘉薇美滋滋地抱着差不多与她同高的大熊,声音从背后闷闷地传出来,“切,没品味。本小姐正开心呢,不想听就捂住耳朵。” “别忘了是谁给你赢来这大黑熊的!”聂维钧眸子一沉,又撇撇嘴,“黑不溜秋,都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后面一句极小声。 叶嘉薇停下她的小调,从黑熊后面探出头,“是是是,多谢聂少了。话说你枪法原来这般厉害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夸你帅呢。” “是想说我华而不实吧。” “随便你怎么想……不过应该是有什么诀窍的吧?”叶嘉薇微微侧着脑袋,脖子都酸了。以她一人之力抱着这么一个大熊在熙熙攘攘的街上走路还是有点困难的。 聂维钧见她这么笨拙的样子,一把扯过那只大熊,夹在左边的腋下。右手握住她的手腕,“人多,跟紧我。” 叶嘉薇只感觉到皮肤与他接触的时候,像是模了暖炉似的。手腕转了转,还是牢牢地被他握在掌心。想叫他松开,一开口却变成了:“你这样夹着大熊它会痛的。” 聂维钧停下脚步,一脸无奈地看着她。此时天上的繁星,路边的灯火,点点晶莹都聚拢在眼前这个少女的身上。她穿着素净的衣裙,半卷的长发已经快及腰,杏眸圆睁,两颊像染了胭脂一般的红。 直到很多年后聂维钧仍记得这一幕,她那比夜空还要漆黑的眼眸里似乎装不进满街的景色,里面只有一个他。他也未曾想过她会把他装在心上,可是如此已足矣。 聂维钧忽然转过头,望着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声音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这是我有生之年,最快乐的一晚。” 叶嘉薇还在纠结着要不要叫他松开手,并没有听到这句话。“嗯?你刚刚说什么?”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聂维钧微红的耳朵,以及宽广的肩线。 他摇摇头,“你刚刚不是问有什么诀窍吗?我就解释了一遍而已。” “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没那么多口舌,听不到便罢了。” “不行!快说!” “不说。” “你个混蛋!” 谁也没再去在意那渐渐交握的双手。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吵闹着,叶嘉薇眼前一亮,前面有人在卖灯笼,以前她也是会扎的。每年的中秋前几日,她便会扎好一堆,只是画技不怎么行,全靠祁玉和时宜去画。画好了就拿去派给一早守候在门口的孩子们,不一会便会一抢而光的。只是已经许多年未曾试过这样了,如今倒是勾起了她的一些回忆。 聂维钧本来拉着她往前走,突然却感觉她停了下来。回头一看,果然是愣在了那里,眼光盯着前面的花灯摊子。“想要?我去给你买。”说着便要松开她的手。叶嘉薇反手一握,“不用了,看见这个情形想起以前而已。都这么大个人还玩什么灯,我们走吧,还有好多地方没逛呢。” 聂维钧没说话,任她拽着他往前面走去。穿过拥挤的人潮,到了稍为清净一点的河边,倒是河里热闹些,里面毫无顺序地漂浮着一些放置着蜡烛的纸帆船。 “这里也是一个很好看的地方,你瞧,顺着河流这样望,是不是与你的秘密基地大同小异?不过这条银河却更有人情味,它承载着大家的愿望无止境地往前去。”叶嘉薇走到河边将一张被水草勾住的纸船轻轻拿了起来,给它换了一个方向,它便歪歪曲曲一路前行。 聂维钧却看着那些被水打湿而烂掉的纸船,“无止境?一转身就被沉没在水中了罢,信这种东西的人可谓是太天真,抑或在逃避自己不想面对的现实。” “这次你就说错了。不是天真也不是逃避,而是希望,你懂吗?谁都知道纸船或许就在自己转身过后,最多就漂流到很远的地方便会沉下去。但是,我们需要的是希望,若没有希望在前面引领着人们,现下的生活只会麻木不已,庸碌无为。这般活法又有何种意义呢?”叶嘉薇柔和着目光望向渐渐远去的纸船,点点微弱的烛火在她眼中尤为璀璨夺目。 聂维钧顺着她的目光望,薄唇微勾,“还能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真是难能可贵。既然如此,我们便将这个答案交由时间来揭晓罢。” “那肯定是我赢。” “未必。” 两人都不甘示弱地盯着对方,聂维钧忽然话音一转道:“你在这里等我,别走开。”说完便转身走了。 叶嘉薇愣在原地,还未来得及问他一声去哪里,那个长腿男便不见人影了。她百无聊赖地在河边伸手撩拨着河水,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倒映在水中的影子也随之散开又重合。如果人生也这般便好了,无论经过怎样的颠沛流离,隔着怎样的千山万水,最终通通都可以久别重逢。生而为人,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此。 这般想着她倏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冰凉的水让她清醒了不少,想什么呢?不是说今夜只做自己吗?叶嘉薇。 后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叶嘉薇没有回头,只坐在河边的阶梯等来人靠近。聂维钧见她一动不动,似乎毫无知觉一般,不由沉声道:“好歹起来看看背后是谁,警觉性这般低,万一是歹人想对你图谋不轨?” 叶嘉薇回头嘻嘻笑道:“我没你那么笨,连熟人的脚步声都听不出。”话音一落两个人都是一怔,聂维钧是怔在她说自己是熟人,而叶嘉薇则是看着手里提着灯笼的聂维钧。 他没有穿西装外套,上身只穿白衬衫,配上黑色的西裤,一副风流倜傥的哥模样,手里提着的却是画了两个垂钓小儿的灯笼。听着如何都不相衬的画面在他身上竟无半点违和感,暖暖的光甚至显得他更加温润如玉。 “你,你怎么去买了灯笼,不是说不用买了吗?”。叶嘉薇从阶梯站起来,背在后面的双手偷偷用手帕擦干手上的水珠。 聂维钧当然看透她这点小心思,随即晃了晃手上的灯笼,“不要?那我可扔了,反正本少爷多的是钱。” “别别别,你不是说你勤俭节约得很吗?怎么可以浪费这么好看的灯笼?”叶嘉薇着急地走上去,顾不上还没擦干的手便准备接过灯笼。 聂维钧眼里溢出笑意,顺手将灯笼递过给她。叶嘉薇微凉的手握在他刚刚握着的位置,他手上的热度还残留在棍子上挥之不去,她的手便自动汲取着那些温热。 叶嘉薇将灯笼抬高又细细看了一遍,那栩栩如生的垂钓小儿竟只有寥寥几笔,整个人环境和人物神态便表现得淋漓尽致。“这画儿可真好,街上竟有如此能人,我以往都没有。”她惊叹道。 走在她身侧的聂维钧半垂眼眸看她洋溢着愉悦的嘴角,不由跟着笑了起来。傻子,当然没有,因为那能人如今便在你面前。不过他也不想让她知道,她喜欢便好。 只是纸糊的灯笼终究不耐风,在河边走了一段,突如其来了一阵风,叶嘉薇手忙脚乱地想护住它,却还是被吹灭了。她懊恼地看着失去光明的灯笼,聂维钧则是看着她,“既然灭了,便扔了吧,也没什么用了。” “当然不行!”叶嘉薇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激烈,又喏喏地说道:“又不是破了,以后还可以用的。” 聂维钧笑着看她,“随你,既然没了灯火,我们便按原路返回罢。” 叶嘉薇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问道:“你饿不饿?前面还有一家很好吃阳春面档口。” 聂维钧挑挑眉,“我不饿,你饿的话我可以陪你去,不过阳春面有什么好吃的?” “no,no,no。你想错了,那里可不止是个吃面的地方。”叶嘉薇提着灯笼调皮眨眨眼睛,“跟我来便知道了。” 约模走了五六分钟,便看到了一个店面不大却人山人海的阳春面馆。吆喝声点菜声还有不知名的碰撞声互相交错着。 聂维钧颇为无奈地望着一脸兴奋的叶嘉薇,“看起来生意不错,只是想吃也没位置了吧。” 叶嘉薇却没有理会他,只是提着灯笼一个劲儿地往掌柜那边的方向挤,聂维钧立马上前替她拨开人群,护着她不被那些人摩擦到。 “大叔!我来了!有没有给我留位置?” 那边传来粗狂的汉子声回应道:“诶,是嘉薇丫头啊!好久不见,位置一直给你留着呢。你自个儿去找,要什么菜再点。今天大叔请客!” 聂维钧有点诧异,看样子,这跟这里的人很熟。 叶嘉薇闻声回过头对身后的聂维钧笑道:“看吧,有位置了。” 本書源自看書辋 第五十八章 旧情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又挤了许久,终于挤到了一个角落。眼前是一张与其他都与众不同的木桌。先不说坐落的位置比较偏僻,便是从这桌面便看出经了多年的风吹雨打,上面隐隐约约还可以看见用小刀刻下的画和字。 叶嘉薇轻轻地抚模着上面的刻痕,像对待情人那般温柔。“没想到大叔连这张桌子也没有换掉。”她率先坐了下来,用帕子擦了擦凳子。 聂维钧上前阻止她,“不用这般讲究。”说着便坐了下去。 她将帕子收了回来,抬头笑了笑,“本以为你这种大少爷多多少少会有些洁癖。” 不知为何,聂维钧觉得她的笑容温柔得有些悲哀,好像下一秒便会流出眼泪。 “并非所有的人都是娇生惯养的。你看我风光无限,却可知以前我是如何的穷困潦倒。所以不要以你的眼光去给别人定义。”。他一向低沉的声线里多了一些只有叶嘉薇才听得出的认真。“也不要去想从前,更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叶嘉薇,我不是你记忆中的谁,不要透过我去看别人。”聂维钧神情淡淡,伸手捂住叶嘉薇的眼睛,不多时,掌心一片温热。 他倏忽收回了手,濡湿的手心似乎蔓延到心里去。她记忆中的人,是有多重要。 “对不住,旧情旧景总是容易让人感伤。这里其实是一个人带我来的,我们只来过一次,往后便都是我一个人来了。时隔四年,这里竟一如当初。”叶嘉薇想用帕子擦擦眼泪,却想起这帕子实在是脏的可以,干脆用手去擦。“我知道……你是你,他是他。我知道的。” “你又忘了,今晚,你只是叶嘉薇,我只是聂维钧。我们都只是我们自己,心里的负担,通通都放下罢。”聂维钧深邃的眸盯着她,手指却放在桌子上抠着那些刻痕。无论怎样顽固的痕迹,都会被时间磨平的,最后剩下的必然只是陪伴在身边的那个。 叶嘉薇闻言怔了一下,忽然重新展开了笑颜,将心里的那些过往压了下去。“是呢,这话明明是我说的,却总要你来提醒我。” 聂维钧嘴角微勾,“废话就不多说了,这馆子好像不错的样子,光是闻了味道我便开始有些饿了。快点菜。” “是是是,我的大少爷。这儿不仅仅阳春面好吃,其实最大的特点是大叔的清风徐来。” “清风徐来?” “哈哈,没错。这是我最拿手的酒,包你喝了一遍还想喝第二遍。”此时一位高大的中年汉子便到了他们的桌子旁。 叶嘉薇见到来人顿时十分欢喜,“大叔还是这般威武雄壮嘛。” 汉子爽朗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臂膀,“这是自然的事。瞧你这眼圈儿红红的,是不是你情人把你弄哭了?”他转过脸看着聂维钧,“小子,是不是你害薇丫头不开心了?” 聂维钧安之若素地回望他,“没有的事。”说着又垂下眼眸抬起茶壶,往洗好的茶杯里倒了茶。“笃”一声轻放到汉子面前,“请喝茶。” 他也不推辞,直接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这小子会做人,薇丫头眼光不错。也是时候走出那个人的阴影了。” 叶嘉薇不知聂维钧回答的“没有的事”是指不是她的情人还是没有欺负她,总之她便是要解释一下,“大叔,他不是我情人,而且我也没有哭好吗?”。 “嘿,小两口闹别扭一般都不愿意承认关系的。没事儿没事儿,大叔懂的。快看看要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们弄。” “大叔!我们没有闹别扭!”叶嘉薇都差点要跺脚了。 “我们这儿的酒鬼花生配清风徐来是最好不过了。” “请问大叔这酒后劲大不大,我可不想到时抬着一头猪回家。” “这个不会,因为……” 这两个男人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了,叶嘉薇扶住额头无奈地叹气。 “不如这样吧,现在里面的人也多,小子你跟我进去,我弄好了直接给你拿出来,这样更快一些。”汉子直起身子,看看聂维钧又看看叶嘉薇,“丫头不会是舍不得吧?” “怎么可能?!赶紧去,赶紧去!”叶嘉薇连忙将聂维钧从椅子推了起来,心里怦怦乱跳,舍不得个鬼! 聂维钧和汉子相视一笑,“那我去了,你别乱走。” 叶嘉薇胡乱地挥挥手,“是啦是啦,赶紧去吧,饿死姑娘了。” 等到他们融入人群中叶嘉薇才敢抬起头,不由捂住胸口,老天,这是什么感觉,她怎么像个怀春的十八少女一样,虽然她也才二十岁。谣言真是件可怕的东西,说多了就会欺骗人了。 她点了点头,肯定是这样的,眼角忽然瞥到刚刚被聂维钧放在篱笆上的大黑熊,这男人怎么乱放她的宝贝熊。正准备走拿回来的时候,却扯不动,她再走近一点,大黑熊的背后却忽然伸出一只人手,正想抓住叶嘉薇,她连忙一缩。 “啧啧啧,真是可惜,居然没能碰到小娘子的手,这么白女敕,想必模起来滋味更是销魂吧。”一张色眯眯的脸从大黑熊后面探了出来。 叶嘉薇一看便知应该是附近的地痞流氓,本来不想跟这种人纠缠,却是想要把大黑熊拿回来。“嘴巴放干净点。我不想跟你计较,把大黑熊还我便好。” “哦?小娘子不想跟我计较啊,可是人家想跟你计较啊。”那痞子一把抱起大黑熊,从篱笆那边绕了,“如果我不还,小娘子打算如何?” 叶嘉薇戒备地退到桌子边上,周围人声鼎沸,谁也没注意到这个小角落发生的事。她冷冷说道:“不如何,夺回便是。” “嘿嘿,那就看小娘子有没有这本事了。”痞子馋着一张脸向叶嘉薇走,那表情简直令她要作呕。他忽然猛地往前扑,叶嘉薇身子一闪,却还是不小心被他抓破了袖子的一截。痞子看见叶嘉薇手臂**出莹白的肉,两眼发光,口水都险些流了出来。 叶嘉薇嫌恶地看着他,一边捂住手臂一边往有利的位置退去。 “美丽的小娘子别躲啊,快来给哥哥抱抱。”他锲而不舍地往叶嘉薇的方向走去,张开了双手,“你已经无路可退了噢。” 叶嘉薇正是挑准了时机,两个手指往前一插,在他脖子横了一记,最后抬脚往某个部位一踹。“插眼,封喉,踢小弟”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 只听得那痞子惨烈地叫喊了一声,便倒地不起。神情看似十分痛苦。 叶嘉薇上前把大黑熊抱了回来,拍了拍它身上的灰尘。“让你拽,在国外的防身术可不是白学的。”说着又上前补了一脚。痞子叫得更是惨烈。 此时噼里啪啦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从外头传了,一眨眼,便来了好几个小混混,他们见到倒在地上的痞子,连忙围了上去,“老大,原来真的是你发出的惨叫声,到底怎么了,是谁把你伤成这样?”其中一个穿着五颜六色衣服的小混混不停地摇着痞子。 那痞子只是捂住**说不出话,脸上一片不正常的潮红。 叶嘉薇见情形不太妙,抱着大黑熊准备静悄悄走出去。一步两步,趁那痞子还开不了口。很好,叶嘉薇,差点就融入了人群中,再加油走两步。 “给我……抓住那个手里抱着大熊的!”痞子见叶嘉薇要逃走,顾不上身上的痛,吃力地开口说道。 那堆小混混立马动作迅速地站了起来,往叶嘉薇的方向跑去。叶嘉薇心里暗叫不好,拔腿便跑,可惜人群太多,跑不出几步便被后面伸出的手给抓住了头发。 这些卑鄙的男人!打架总爱抓女生的头发! 受了重创的痞子缓了好一阵子才能站起来,看着被两个混混抓住的叶嘉薇恨恨地咬牙切齿道:“妈的,臭biao子。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一招!” 叶嘉薇挣了挣被反手扭在背后的手,自然是敌不过两个大男人的力气。嘴上却不认输,啐了色眯眯痞子一脸口水,“你想不到的事多得去了!” 五颜六色小混混赶紧上前替他老大擦干脸上的口水,“老大,这妞这么辣,要如何处置她?” “哼,敢对我大佬鲨不敬,等我上完她就赏给你们。你们尽兴之后便扔去妓院让她自生自灭罢。这种货色虽然经过几手,不过价钱还是可以提得高的。”自称大佬鲨的痞子**还隐隐作痛,妈的,竟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婆娘给暗算了。真是被这张脸给欺骗得不轻。 “老大英明!”一群混混不停地呐喊着。 周围一圈围观的人都有些愤愤不平,却忌惮着主角的身份,纷纷不敢上前阻止。“哎,只得算这姑娘命苦了,在这里碰到这个恶霸!”人群里不知谁发出了一声叹息,叶嘉薇闻言心里一沉,看来这色胚还有点势力。 在厨房那边的聂维钧正捧着大叔新鲜炒好的小吃,手里拎着一壶酒,准备往角落的方向走。 本文来自看書网小说 第五十九章 身手 “喂,现在别那边,大佬鲨那个恶霸正在那里。”有个姑娘红着脸上前阻止了聂维钧。 他心里咯噔,“请说清楚一些。” “唔,看到那边围着的一圈人没有?听说是大佬鲨那个恶霸又看上了一个漂亮姑娘,正在那边为难她呢。现在最好别去多管闲事……”她话音未落,眼前那俊秀便放下手中的东西转眼不见了人影。 “虽然你这么辣,但是老子喜欢你这样的小辣椒,上起来才更有味道!哼哼。” 聂维钧拨开一圈又一圈的人群到达角落时,看见的便是一个面目可憎的男人正准备用手往叶嘉薇脸上模去的情形。叶嘉薇衣衫已经有些破损,脸上却是一副宁死不屈的表情。 聂维钧只觉额上突突直跳,青筋迸起。一开口周围的温度直降,“拿开你的脏手!” 一个小混混最先反应过来,叼着一根烟拽拽地看着聂维钧道:“小子,你哪个道上的?最好别多管闲……”事字未说完他便倒在了地上哀嚎,聂维钧出手快到他被打倒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大佬鲨回过头,正好对上聂维钧幽深如井的眼睛,突然身子一抖,这个男人模样长得不错,眼神却森然冷漠。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惹了一头即将发怒的黑豹,只需再动一下,它便会冲上来咬死他。 再转念一想,即便这小子再厉害,他还有一堆弟兄在。他大佬鲨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在自己的地头上真是自己吓自己。这么想的时候,大佬鲨又有了几分底气,腰杆也挺直了不少,邪气地勾起一边嘴角,“小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嗯?想来英雄救美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吧。” 聂维钧冷冷地盯着他,英俊的脸庞坚硬冷漠得像块石头,一字一句说道:“放开她。” 刚刚一直提心吊胆的叶嘉薇看见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冷漠气息的男人,心一下子落到了实处。她就知道,他一定会来救她的。她扯出一个安抚的笑,表明自己没事。 聂维钧漆黑的眼眸望着她,神色稍有缓和。 “哼,还敢在老子面前眉来眼去。我就是不放,如何?我还要在你面前办了这biao子!”大佬鲨说着便转过身向叶嘉薇的胸前袭去。 聂维钧身形一动,几步飞快上前,一脚从背后踹开了大佬鲨。几个回落便把扭着叶嘉薇的那两个混混也解决了。 他一把扶住叶嘉薇的肩,“没事吧?”眼睛还是冷冷地看着躺在地上申吟的大佬鲨。 叶嘉薇摇摇头,“我没事,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躲在我背后,我解决这堆垃圾你再出来。”聂维钧声音里有种莫名的安心感,叶嘉薇也知道自己逞强在前面也只是拖累他而已,便默默地退到了他身后。“你要些。” “会的。” “你们几个废物!还不快来将老子扶起来?!”几个站在一旁的小混混见到这一幕都被吓傻了,被大佬鲨一喝才清醒过来。连忙跑了上去把他扶了起来,“黄毛!你去抄家伙,剩下的全部给我上,打死这小子,我负责!”大佬鲨此时已是怒火冲冠,他还没试过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这般打过脸面! 聂维钧冷冷一笑,“最好全部一起上,省得浪费时间。” 话音一落,几个拳头便迎面而来,聂维钧利落一闪,横脚扫,四个小混混便集体摔倒在地上,旁边的桌子被撞得七倒八歪。 大佬鲨一见,忙挥手,“再上,倒下的赶紧给我起来!” 不一会,地上又倒了几个。大佬鲨捂住后背气急败坏地喊道:“起来!妈的!连个小白脸都打不过!” 倒在地上的小混混纷纷申吟,“老大……是他太厉害,我们都痛到站不起来了……” 聂维钧一脚踢开挡住他道路的小混混,一步步向大佬鲨走。 他见情形不对,便哆嗦着脚往后退去,踉跄了一下竟被逼到了篱笆边上,已经无路可退。 聂维钧伸手捏住他的脖子,眼眸森寒至极,“我今日没带枪,若是带了,早一枪崩了你。” 大佬鲨这时候才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杀意,原来不是吓唬,他是真的会杀了他…… “不过,没有枪不代表我没有别的手段可以杀了你。”聂维钧眼睛微眯,全然是认真的神情。 大佬鲨眼睛一瞪,“咳咳,你……你就不怕巡捕房的人吗?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聂维钧不,只是五指越收越紧,直到大佬鲨脸上开始发紫。他连忙投降,无力地掰着聂维钧的手,“我……知错……了……”话语已经不成句。 “聂维钧!别杀人!”叶嘉薇见他真的要杀了这大佬鲨的神情,立马阻止道。 “这种人渣,本就该死。” “可是,我不想你坐牢!”叶嘉薇情急之下喊了出来。 聂维钧闻言一震,手上的力顿时松了大半,回过头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叶嘉薇,她头发凌乱,衣服损毁,眼里却为他盈着泪花。 他这种双手早已占满鲜血的人,不在乎再沾多一次。可是她却真心实意地在担心着他。 “我不想你为了我这辈子都背负着良心的谴责。” 聂维钧讽刺地笑了笑,怎么会呢?他这种没良心的人不可能会受到谴责的。 “你虽然霸道,但是个好人。”叶嘉薇继续上前说道。 聂维钧听到这句愣了愣,旋即笑了出来,“你真是个傻子。” 又转过身冷冷地将大佬鲨钉在墙上,“我今日饶你一命,但是你这种人得不到一点教训是不会收敛的。”说完便抬起他的两边手腕。 大佬鲨才从鬼门关转了一圈,早已吓出一身冷汗,浑身发抖道:“大爷!饶命啊!”啊字刚落,便发出了更大的痛楚声,那一晚差不多整个街道的人都听到这声惨绝人寰的嚎叫。 这一出闹剧之后他们也没有心思吃饭了,聂维钧一手抱着大黑熊,一手将叶嘉薇环了起来。叶嘉薇经过这一场惊险,唇色有些发白,也不想**着肩膀在街上走,安安静静地任他环着。 她不时抬起头看他,那张俊脸还是坚硬地像块石头,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道:“这次多谢你了,又救了我一次。” 他的薄唇抿了抿,“不必说这些有的没的,刚刚不是很英勇,还敢出来阻止我?” 叶嘉薇干笑两声,知道他有些生气,语气有点讨好道:“不阻止你怎么办,难道要看你陷入监狱吗?”。 “我聂维钧从来不怕这些……” “可是我怕啊,要是你因为我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也不会安乐的。”叶嘉薇停下脚步,仰起头看着他俊秀的脸,眼光切切。“我不想像李织说的那样,糟蹋你的感情。无论是谁都不可以仗着别人对你的感情为所欲为。” 这是叶嘉薇第一次直接面对聂维钧的感情,她一口气说了出来,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反而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她眼睛亮亮的,满街的灯火都被她比得失了色。 聂维钧跟着停下脚步,深深望进叶嘉薇的眼睛里,“我从来没想过,我对你的感情会成为累赘。如果是这样,你还是当做不知道为妙,我还是你印象中那个霸道又无理的男人。”他慢慢松开了环着她的手,把大黑熊放进她怀里,“用这个挡住吧。” 叶嘉薇的心不知道为什么随着他松开了手,渐渐凉了开来。她也不知自己想怎样,抗拒吗?不是。要接受吗?又不到那种程度。只是她不想两个人好不容易缓和一些的关系又闹到如此坚硬。她拽着大熊那葱白的手指更加发白。 “我没有这样的意思,不是累赘,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们能不能不要误解对方的意思……” 聂维钧打断了她,“所以我说,我们就这样,维持这样的关系。” 叶嘉薇还想开口说些什么,身边却匆匆忙忙跑过一堆人,他们已经快要走到之前过来的那条巷子,前面的路口一片熙熙攘攘。 聂维钧拦住走过的一个年轻男子,“这位小哥,请问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年轻男子喘着粗气,拉了拉右手挎着的箱子,撑着膝盖说道:“听说那边有人从马车上掉了下来,被马踩了,我师傅是大夫现在正在那边准备救人,我要赶紧给他送药和工具。这位少爷便不要再挡住我了。”说完便推开聂维钧的手,匆匆忙忙跑了开去。 叶嘉薇一听,跟聂维钧对视了一下,两人便跑了起来。跑过一个拐角,便看见前面围了好大一群人,他们好不容易挤了进去,眼前的景象完全出乎他们意料,饶是叶嘉薇见过这么多血腥的场面,也被满地的血震惊到。 一个黑袍大夫模样的人蹲在伤者面前,刚刚被聂维钧拦着的年轻男子也在隔壁。 老大夫忽然慢慢摇了摇头,旁边看似伤者家人便开始嚎啕大哭。“我的儿!”一个妇人竟直直倒了下去。 本书首发于看书惘 第六十章 急救 妇女旁边原来站着的一个眉目清俊的男人,此时立马走了上前将妇女扶住,面上却是掩盖不住的焦虑和紧张,剑眉紧皱问道:“大夫,我弟弟现在情况如何?” 黑袍大夫惭愧地低着头,“恕老夫医术不高,令弟已是回天乏力,准备身后事罢。” 这边正谈论着的时候,叶嘉薇已经伏子去听伤者的心脏,心跳虽然微弱,但还是活着的。匆匆忙忙从身旁年轻男子身上抢过那个木箱子,里面只有一些纱布和一些简单的药材。她纤细白皙的双手因查看了伤者的伤口已经被染得鲜红一片。 年轻男子见她用手在伤者的月复部探来探去,只觉得头晕作呕,这场面未免太血腥。“这孩子还没死,别愣着,赶紧来帮忙止血!”叶嘉薇因手上没有带手套,这里的环境也不适合开膛检查,只在表面查看了一番。 黑袍大夫闻声回头,只见一个白衬衫男子和一个淡绿衣裙女子正跪在地上对伤者做着什么事。一个大夫最讨厌的事便是被别人否定自己的医术,果然他脸色十分难看,开口的语气自然不好,“这位姑娘,我方才已经确诊过了,确实无法医治,你又何必去做这些无用功呢?” 叶嘉薇一边忙着往伤者身上撒止血药,一边头也不抬回答道:“这位大夫,我敬您是老人家才不开口骂您。你根本就没有尝试去救人,只因为见到流血不止便断定无救,这样草率,你可配当一个大夫?” 她虽明说没有骂他,这话暗地里已经藏了无数的刺,直扎得他心里发慌,“伤者很明显是失血过多,难不成你还能将他的血补回来?况且没看见他月复中的伤口吗?不仅因为从马车上滚下来所造成的外伤,还因为被马蹄践踏了,撕裂成那种程度,便是华佗再世也束手无策。” 叶嘉薇简直懒得理他,低头细心谨慎地看着孩子月复部的伤口,“纱布给我。”习惯性以为是叶雁,手一伸,却触碰到一个温暖厚实的手掌,才反应是聂维钧。两人刚刚之间若有若无的冷淡气息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再做什么计较。 那黑袍大夫见叶嘉薇理也不理他一下,顿时便恼羞成怒,整个皱皮的脸涨得通红,转头对倒下的妇人和那年轻说道:“老夫无能,如你们不信,便另请高明罢。” 那两人必然是不愿相信自己的亲人已经无救的,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只要还存活一丝气息,就不能放弃啊!如今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眼前这个绿衣女子身上了。妇人硬是撑着一口气在年轻的帮助下站了起来,颤巍巍地向叶嘉薇那边走去。近了便是扑通一声跪倒,“这位小姐,请你一定要救救小儿!老妇在这儿给您磕头了!” “母亲……”年轻白皙俊逸的脸上满是不忍,转而恳切地望着叶嘉薇道:“小姐善心,望搭救小弟一命,必有重酬。” 叶嘉薇正好将伤口匆忙地处理和包扎好,“两位不必客气,救人本是大夫职责。如果在这边我并不能保证手术顺利进行,毕竟没有器材,环境也不够干净,伤口感染和并发症的风险会高些。”她的杏眸与年轻平视。 他虽听不懂太过专业化的讲解,却明白眼前这个女子是有真材实料的,觉得可以相信她。 叶嘉薇又开口道:“我是百善药行的叶嘉薇,若你们信得过我,便让我把这孩子带回药行。时间也不多,我方才只是做了一个简陋的伤口处理,再不决定便来不及了。” 围观人群顿时发出一阵惊呼声,原来是叶家小姐,不久前才刚刚救了全城百姓性命的女大夫!医术肯定了得,纷纷开始劝那两母子,“交给叶小姐保证没事的!小伙子和大娘你们就放心吧。” “是啊,别看叶小姐是个,医术可是了不得,可不前不久还救了我们的命,大家伙都忘了吗?”。 周围一片喧哗,地上那两人从外地并不清楚叶嘉薇和百善药行的名头,只是看群众反应,倒应该是无事的。更何况,她的孩子也等不得啊!“叶小姐,我们愿意跟您到百善药行,只是求求你一定要救活我儿啊!不然我也活不下去了!” 他们说话间,叶嘉薇已经低声跟聂维钧说了几句话,聂维钧便按照叶嘉薇的指示抱起了满是鲜血的孩子。 年轻一直给妇人抚背顺气,见聂维钧的动作立马想阻止,叶嘉薇却早一步站了出来,“这位不必担心,我已经教过他该如何将那孩子移动。而且我们的车便只是停在巷子口,眼下我们最需要的便是时间,没空在这里磨蹭了。” 年轻闻言,点了点头。妇人一把抓住叶嘉薇满是红色的手急忙道:“好好好,我们什么都听你的。现在就走吧!” 聂维钧将车开到极速,却能在蜿蜒曲折的公路上得心应手。转眼一个急刹他们已经到了百善药行门口。 在外头的小张眼尖,第一个看到了下车的叶嘉薇,连忙迎了上去,“小姐,怎么这么晚了还药行?是有什么事吗?”。 叶嘉薇却像一阵风般带着后面的人冲了进去,“现在有急诊,旁人暂时让开!”她带着抱着孩子的聂维钧向她之前命人重新装修了一番的手术室走去。 后面看似家属的两人愁云惨淡地跟着,周围夜里来看病的人不禁叹气。 鲜红的血跟着蜿蜒了一路,先不说旁人,便是药行的伙计也被吓到了,这般严重的伤口在二小姐回来前,他们是一律不敢收的,而且也没本事敢保证救得活,平白给了家属希望罢了。不过这下不一样了,他们有了二小姐,她无论中医还是西医都这般了得,还怕什么,实是百姓之福! 看着一下子被染红的病床,叶嘉薇心里也不好受,她快步走出病房,“小张,老洪!”她高声喊道。两人立马跑了进来,“小姐有何吩咐?” 她清亮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着冷静,“现在小雁不在,老洪你来替她的位置跟我一起做手术。小张拿着验血纸去检验哪位的血型与那孩子,便是里面伤者匹配,他失血过多需要立马输血。立马行动,刻不容缓!” 小张闻言一肃,领了验血纸便准备去抽血。老洪心里隐隐有些紧张和激动,能亲眼目睹小姐做手术,必定能学到许多东西,况且能助小姐一臂之力,何其荣幸! “叶大夫,不知我们母子两的血型合不合适?”跟着来的妇人匆忙开口,年轻也是一脸期盼。 “这样吧,大娘您年事已高,不适合抽血,您倒是可以的。”叶嘉薇一边说一边换上白大褂,准备穿上隔离服。 “我也来罢。”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叶嘉薇此时才想起还有聂维钧也在场,因带了口罩只剩下眼睛在外,她抬起眼看他,不注意视线便对上了。不知为何,她的心像是漂洋在一片大海中,顿时安详舒适下来。他的白衬衫已经被染成了深红,却半点无损他的风度,看起来有一种妖艳的美。 叶嘉薇点点头,“可以,不过你要先去补充一些葡萄糖,因为方才的连续奔跑和剧烈运动又还得不到休息,贸贸然抽血会晕厥的。”说完带上最后的手套便准备进入手术室。 “那,那我可不可以跟着进去看看我?”妇人捂住胸口,紧张地问道。 已经穿好隔离服的老洪替叶嘉薇开口解释了一番,隔着口罩的声音有些闷,“大娘,我们平时在外头活动了那么多,触碰那么多东西,身上早已携带了许多看不见的细菌。为保证令的安全,您还是在外头侯着,我们必当尽力抢救。” 随即两人便关上了门。 病床上的孩子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和嘴唇都异常青白。叶嘉薇这时才细细查看了伤口,“患者身上有明显多处碰撞的外伤,肋骨四五根处有骨裂迹象。主要伤在被马蹄踏过的肺部。” 老洪手忙脚乱地记着叶嘉薇的话,听到被马蹄踏过不禁一惊。这般严重的伤势,活到现在已是万幸罢。 叶嘉薇侧目看他,“老洪,我便是看中你比旁人都镇定的特质才将你叫进来的,你按平时那般来便好,不必慌张。记住,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病人的生死,命悬一线,那条线便是我们。” 老洪心里一震,旋即踏实了许多。是啊,他们做大夫的本就是别人的救命草,救命草都不相信自己,他人还怎么有希望? “云南白药给我。”叶嘉薇伸手,老洪利索地递了,复开口问道:“小姐,不用给这孩子打麻醉吗?”。他看着那张小小的脸十分不忍。 “现在打麻醉其实没什么作用,他痛到一定程度,便已经麻木了。如果此时打麻醉,对他身体的恢复也有妨碍。” 本书首发于看书蛧 第六十五章 计划 乔家母子便带着护卫出去了。叶雁已经进去看护乔北,郭双也已经被聂维钧先遣回家。只剩下聂维钧,薛志平和叶家两兄妹。 叶嘉文走到窗前,春日的阳光洋洋洒洒地照在他身上,黑色的长袍显得他脸上有种奇异的白皙,像一块坚韧的白玉,仿佛已经做了某种无法动摇的决定。 叶嘉薇看着这样的叶嘉文越发忧心,不由上前问道:“哥哥,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 叶嘉文纯黑色的眼珠子只看着窗外,周围看病的人来来往往,抓药声,问症声不绝如缕。这些平常最为熟悉的声音在此刻却显得尤为刺耳,像一团团怪物拉扯着他。归根结底,是他的心一直在不安着。“没事。” 薛志平看着周围进进出出的人群,觉得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便开口问道:“看这里也不是个能说话的地方,我们不如换个安静一些的地方.+du.坐下再说罢。” 几人想了想,确实是。转眼聂维钧便载着去了凤来楼的一个包间,少东家,掌柜的必定是尽心尽力伺候,跟前跟后一直问着要点什么菜。聂维钧只挥手让他出去。 而叶嘉文那副表情从未变过,叶嘉薇轻轻地坐落在他身旁,柔柔地挽上他的手臂,目光殷殷,“哥哥,那真的是时宜吗?她必定是不愿意的。” 叶嘉文脸上只有凝重,“是她。不过没什么好说的,我已经有了计划,你们别掺和进来。” 聂维钧俊眉一挑,沉声道:“若叶少爷早有计划,不妨说出来我们参详一下。四个人总比一个人的胜算要大,而且一叶障目你可知道?” 叶嘉薇和薛志平俱是点头附和。 叶嘉文这才正眼望着聂维钧,“聂少,我知一叶障目,但这是我的事,结局如何我也认了。” “哥哥,你别这样,我们只是想帮助时宜。救她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她不止是你的心上人,更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姐妹,也是薛志平多年的好友呢。你不配合的话我们自己也会去救的,若到时坏了你的计划可别赖我们。”叶嘉薇说到最后竟有些无赖。刚刚一直严肃的气氛被她这么一捣乱倒变得放松了些。 叶嘉文严肃的脸上也不禁染上几分笑意,“傻丫头,不让你们掺和进来是为你们好,怎么就不懂呢?而且若你们知道我的计划必然是会阻止我的。” “不说出来怎么知道这个会被阻止呢?或许我们还很赞同。”薛志平笑道。 “我是打算这样的,今晚入夜去带时宜走。”叶嘉文闭上眼睛又睁开,“我一个人去,上次去过了沈府,地形大概知道一些。你们跟着去也没用,搞得人多目标大罢了。况且我在那边上次有收买过一个带路的丫鬟。” 聂维钧闻言沉思了半晌,“叶少爷这么说便不对了,你可曾想过那边的情况?万一沈府那边有埋伏怎么办?他们大概也知道了你和蒋时宜的关系,这一点他们是不会放过的,说不定正等着你落网。再说,把蒋时宜带出来之后你打算如何安置她?难道一辈子都要她跟你一起过着躲躲藏藏的生活?而且你家里的老父与妹妹如何是好,难道就不怕你的所作所为会牵连到他们?一个男人最该有的责任心,你却丢弃了。如果我是蒋时宜,我也绝对不会跟你走的。” 叶嘉文早已决定的心瞬间又动摇了,是啊,嘉薇和父亲该怎么办?确实是自己考虑得不够妥当。叶嘉薇看着他脸上痛苦的神情,不由抚住他的肩膀,“哥哥,我和父亲倒不用你担心,我们的本事足够自保。我只是觉得沈傲梅那个必定是设了什么局,在等你入瓮。况且如果时宜愿意走,她必然早早便跑了。你那时候说蒋伯母也一起被抓了进去,想必是沈府控制了蒋伯母,所以时宜才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可是我不想考虑这么多了,我只想带她走,越远越好。我知道会对不起你们,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若是嫁给了旁人,我这辈子也没什么盼头了啊……”叶嘉文神情缥缈,眼睛空空的没有看得进一点东西。 “哥哥,我知道的,你有多喜欢时宜,我都知道。可是我们现在便是在讨论问题啊,集大家的智慧,想出一个两全的法子。”叶嘉薇试图将他的情绪稳定下来,与聂维钧对视了一番。 聂维钧慢慢开口,“叶少爷你先冷静一下,我们首先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弄清楚。把所有的可能性都列出来。第一是沈府可能有埋伏;第二,蒋时宜不愿意跟你走;第三,我们在后面的的接应成功率;第四,被之后该如何是好。” 薛志平提出疑问道:“现在我们是赞同了嘉文的做法?直接去带时宜出来?” 平时看薛志平不顺眼的聂维钧见他今日没有缠着叶嘉薇,态度对他便好了许多,“不是赞同。只是告诉他,他若执意这般做会面对怎样的风险。我在旁自然是可以帮他的,沈府有没有埋伏我可以让身手较好的聂风先去探探情况,至于蒋时宜愿不愿意走,便要靠叶少爷的本事了。若出了来,我在外面自然可以安排好接应的人手,我也有本事护得了他一走了之留下的叶老爷和叶嘉薇。这样看他如何舍弃罢了。” 只有叶嘉薇一人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聂维钧,你就别打哑谜了,我现在没心思猜。有什么办法便直说吧。” 叶嘉文和薛志平均是听得一愣一愣,这两人到底在说什么? 聂维钧勾起嘴角,邪气一笑,“你们可有想过最简单的办法?让乔南自动退婚不就得了?” 叶嘉薇立即反应,“你说得简单,但乔南不是已经说了这是他父亲弥留之际才告诉他的遗愿吗?不完成是会不瞑目吧,乔南也会不开心。” “倘若叶少爷已经和蒋时宜生米煮成熟饭了呢?乔家必然不会要一个这样的媳妇吧?只是需要委屈一下蒋小姐的名声罢了。” “你是说……”叶嘉薇抬头看他一眼,又与哥哥对视。 “嗯。” 沈府的院落里,远远便可看见两个,女子婀娜的轮廓在湖边站着。眨眼已经入夜,夏日云少,所以夜晚的天空特别明亮,没有星星的夜空只有一轮月高悬空中。映落在湖里随着波光粼粼的湖水轻轻荡漾。 身量稍小的那个是沈如歌,水粉色的旗袍显得她整个人更加稚女敕。她今日也在下聘宴上,没想到竟然可以碰见那个呆子,不过好像他并没有看到自己。他眼里只有身边这位时宜。 蒋时宜已经换下了那身喜庆的大红旗袍,此时在身上的是一件跟蒋怡欣身上料子相似的翠绿色长筒旗袍。在月光的照耀下,那些不同纹路的牡丹花显得更加清晰,闪着与众不同的光,整个人清贵逼人。可惜脸上的神情却是如水一般冰凉。 今日的事应该差不多定下来了吧。沈如歌这般想着,又模了模蒋时宜身上的裙子,钦羡地说道:“舅父对时宜真好,这匹布估计没个几个块大洋是买不到的。” “你这丫头,难道姨母对你不好?”蒋时宜自然听得出她语气中的羡慕,心下不禁凄然。你在羡慕别人的同时,别人可能也在羡慕着你。如歌,我又何尝不想拥有你这般的天真浪漫和自由呢?这种物质上的补偿永远无法弥补心灵上所收到的伤害。 沈如歌不自觉地嘟起了嘴巴,一副苦恼的样子,“她对我可差了,想买这个不准那个不准,我连交个朋友都要经过她同意。”沈如歌想起那晚碰见的叶嘉文,她就想和他交朋友而已。 呵,她现在是连朋友都不允许有了。“如歌,好好珍惜现在所拥有的。”蒋时宜轻轻喃道,声音轻得好似一阵风便可以将她说的话吹散。 沈如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开口问道:“时宜和那个乔南的婚事应该订下了吧?如歌很快就看不见你了。”说着已是带上了几分哭腔。 “傻丫头,听什么呢,乔说了,家中还有事情要处理,所以要在这边滞留一段时间。我还是会在的,想找我随时都可以,像今夜这般的谈话自然还是有好多次的。”在这个家里头,除了母亲,也只有这个丫头是真心对待自己的吧。蒋时宜伸手模模她的发顶。 “时宜。” “嗯?” “你一定很喜欢那个呆子吧?唔,就是叶嘉文。”沈如歌笑得见牙不见眼,她要这样笑着,才不会让蒋时宜看见她眼中深处的嫉妒。 蒋时宜闻言一愣,难道她喜欢一个人已经这么明显了么?但还是笑着摇摇头,“没有的事,我才没有喜欢他。” “原来这样,那我可以喜欢他吗?”。沈如歌一派天真的表情问道。 红墙外面忽然有黑影涌动,几个起落便已经进去了后庭。他小心翼翼地四周探视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可疑人物,看来可以向少主禀告,让叶少爷直接进来了。 看书网小说首发本书 第六十六章 误导 叶嘉文得了消息便立马了,聂风在外面辅助他从围墙进来,他便轻车熟路地在后院里准备寻找蒋时宜的房间。走了差不多一半路,碰见了几个护卫在巡夜,他赶紧躲进草丛里,等那几个走过了再出去。 忽然在草丛后面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粉红色的旗袍,不是那个如歌丫鬟还是哪个?这下可好,让她先替他探探路便好了。等到那几个护卫一走过,他便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沈如歌身后,拍了拍她肩头,“如歌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沈如歌还在想着方才的事,她竟对时宜说那样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明明知道她是喜欢呆子的,还那样故意说话来堵她。听闻声音回过头,没想到当朝思暮想的人真的出现在眼前时,那样的欣喜是真的会若狂的,细小的愧疚感自然被她抛诸脑后。 她高兴地从草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又理了理发型,生怕自己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被他看见。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贪婪地看着俊逸的他说道:“我,我睡不着,出来散散步。你呢?” “你这古灵精怪的丫头,应该知道我来找谁的吧?” 沈如歌苦涩地笑了笑,是啊,虽然知道他来沈府是找时宜的,可是她还是不死心地问道。她真想问一句,既然时宜都快要嫁给他人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放手呢?这样对大家都不好吧。到底是没勇气问出口,他怎样做都是他的自由,更何况自己又不是他的谁,问了能有什么用。 那么她做什么也就是她的自由了。 叶嘉文见她只是低着头不说话,还是自己主动开口,“时宜现下在不在房里?” 沈如歌重新抬起头,乌黑的眼珠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在的,时宜刚刚才回了房间。不过她已经不在之前的房间住了。” “那她搬去了哪里?”叶嘉文急忙追问道。 沈如歌不说话,只是侧过身子开始踱步,像是在苦恼着要怎么组织语言。叶嘉文见她一副为难的样子,猜想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是不是时宜出了什么事?” “这倒没有,只不过我说了出来,怕你个呆子会难过罢了。”沈如歌转过身,睁着无辜的大眼说道。 叶嘉文一怔,旋即苦笑,还有什么事比她要嫁给别人更让他痛苦?“你只管说便是。我不会怪你,也不会难过。” “方才其实是我和时宜在散步,我们说了一些心事。我以为她会舍不得你,不愿意嫁给乔家少爷的。却没想到她说不喜欢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只不过是跟你玩玩游戏罢了。今日的下聘宴你有是吧?她也跟我说这个了,她说……”沈如歌欲言又止,似是怕说出下一句叶嘉文便会打她一样。 叶嘉文闻言心里已是一颤,只不过是玩玩游戏?一个丫鬟不会无端说小姐的坏话吧,这样对丫鬟自己能有什么好处?可是他不相信时宜是这样的人,不能因为碰到有关在乎的人的事便乱了自己的阵脚,冷静思考一下。那时候她眼里的悲哀又岂是能装得出来的?他们以往在一起的情意可有半分是假的?他抚心自问,没有,全然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其中必有什么误会。叶嘉文沉声道:“她说什么?继续说下去便是。” 沈如歌看着眼前这张发黑的俊脸,以为叶嘉文相信了她的话,心里更加得意。对不住了时宜,不过你都要嫁给别人了,就不要来困扰我的呆子了。“她说真怕那时你来搅和了那场宴会,更怕你们以前的关系会被曝光出来,这样她便嫁不成了……” 叶嘉文忽然开口打断沈如歌的话,“她现在在哪里?” 沈如歌一愣,他还要去找她?“她这么坏,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要去找她?” 叶嘉文的目光顿时变得极冷,盯着沈如歌一字一顿地说道:“她坏不坏不是由你定夺,我如何做也由不到你去评论。作为一个丫鬟,竟这样背着主子议论是非,枉我之前还觉得你是一个好姑娘,看来是我有眼无珠,看错人了。” 沈如歌眼睛一下子湿润了,“你个臭呆子才是丫鬟!我才是瞎了眼的那个!”哭喊完这句便跺跺脚跑开了。 叶嘉文什么都能忍,就是忍不了旁人说时宜的坏话。他淡淡地看着远去的粉色身影,无所谓地转过身,大不了他自己再继续找罢了。 蒋时宜确实换了房间,不过也不远,只是从一个小牢笼,换到另一个更大一些的牢笼罢了。她搬了凳子坐到窗边看月亮,她自小就爱看月亮。 小时候母亲总是白天裁好衣服,夜里便给客人送。她也提着小小的篮子在后面跟着走,地上坑坑洼洼,一不留神便容易被绊倒。母亲在前头背着一大箩筐的衣服,在冬日里都走出一身汗。母亲差不多总是走五步便回过头看她有没有跟丢,因为她人小脚步也慢而短,有时候走快了便容易被地上的坑绊倒。 每天晚上母亲比她还提心吊胆,后来母亲不知去哪里学了一个方法。母亲让她跟着月亮照耀到的光亮处走,不要走在阴暗处。如果刚下过雨的话就不要走反光的地方,会容易踩到水。可是她每次都会混淆,无论晴天还是雨天,她都是走在光亮的地方,拎着小小的篮子一边走一边抬头望着月亮,也不管脖子仰得痛不痛,始终高高兴兴地走着,“母亲母亲您看,月亮在跟着我走呢!我走到哪里它都跟着我呢!”像是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立马分享给母亲。 母亲只是回过头心疼地笑了笑,通常对话都是,“小宜,小心脚下的水坑!” 她总是发出一阵短暂而急促的惊呼声,因为已经太晚,她早就一脚踩了下去,溅了裤子一脚泥。 “哈哈哈……”这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和皎洁明亮的月亮贯穿了她的整个童年。 怎么越长大,快乐的事就越少了呢?她现在望着月亮,差不多每次都是不快乐。估计月亮都要忧郁了。 脑海里忽然闪过沈如歌天真烂漫的笑脸,她笑着对她说:“时宜,那我可不可以喜欢他?” 银铃般的笑声,是那样的刺耳。 如果她说不可以,那又有什么用。你便真的不喜欢了吗?或者她说可以,你便可以成为他的幸福? 无论哪一种,她都不愿意,明明是她的啊,嘉文哥哥明明就是她的,怎么舍得让别人去成为他的幸福。 她复而爬在窗边,铁做的窗框勒得她的手发疼,可是她不想收回来,这种程度的痛不过让她更清醒一些罢了。 眼前忽然闯进一个黑色的人影,那人似乎也在遥遥地看着她。蒋时宜自嘲地笑了笑,居然,还出现了幻觉。 但是随着那人越走越近,她才知,那不是幻觉,那是实实在在的他。 两人只隔了一扇窗,叶嘉文跑了许久,终于远远看见了趴在窗台的那个人。她的身影,他如何能忘,如何敢忘? 时宜清澈如水的眼中盈着月光盈着他,那股思念之情洋溢于表。叶嘉文心里的一根弦像是被谁拨动一般轻轻颤动,再也无法抑制般握住了她的手。却像是握了一团冰玉一般,她的手十分冰凉。 蒋时宜忽然回过神,“嘉文哥哥,快别站在外面,等下被人便不好了。你从那边走到门口,我去给你开门。” 叶嘉文一向正直的脸却勾出一个邪气的笑,“时宜,你这是在引狼入室。” 蒋时宜脸一红,嗔了他一声,“这时候还开这种玩笑!赶紧!” 门一开,叶嘉文便将蒋时宜搂进了怀里,这个怀抱一下子抱出了她的泪。他在外头沾了半夜的露水,身上寒气袭人,蒋时宜却觉得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温暖的事物了。 “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叶嘉文只感觉自己心脏处的衣衫慢慢湿透,他手里搂着蒋时宜像搂着一团冷香,那人的眼泪却滚烫无比,一颗一颗烙在了他心上。这样的她,岂只是将感情当做一场游戏?他闭上眼睛,低头嗅了嗅她的发香。“时宜,别哭了,我的心都被你烫疼了。” 蒋时宜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也不知该哭还是笑,只用手轻捶了他的肩。半晌又擦干了眼泪,直到看不出哭的痕迹。“你怎么了?” “我要是不,那你岂不是一个人偷偷哭到眼睛都没了?”叶嘉文打趣着她。 “还好意思说我,你这次又是怎么进来的?不怕被吗?”。蒋时宜还是有些忧心,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人看管着她了。他们也认定她不会跑了吧。 叶嘉文垂下眼眸,稍稍松开了她,牵着她的手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我这次可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我想带你走。” 蒋时宜脑袋一轰,原来他还没有放弃这个想法。一会又低下头,声音闷闷说道:“我不会跟你走的。” 看书罓小说首发本书 第六十七章章 熟饭 蒋时宜以为叶嘉文肯定会生气,他做了这么多的准备,自己却用一句话去打发他。所以又加了一些解释,“不是我心甘情愿嫁给乔南,而是我不能丢下我母亲。母亲在这里有父亲很幸福,我不能破坏她的幸福。” “所以你就牺牲你我的幸福?” 叶嘉文的声音听起来不辩悲喜,蒋时宜心里有些忐忑,却还是坚定地开口,“对不起。” 没想到叶嘉文却哈哈地大笑出声,还用力揉了揉她的短发,“你这丫头,真的害我输给了嘉薇。她说你不会跟我走,还真的是。” 蒋时宜惊诧地抬起头,“你不生气吗?”。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这个计划本就取消掉了。真的是,这才是我喜欢的时宜丫头嘛!重情重义。” 见叶嘉文笑得这么开怀,蒋时宜也不由得被感染,跟着一同笑了起来,忽然<又想起他这般笑的话会引来护卫的注意,连忙捂住他的嘴,“别笑了,会被人的。” 他被捂得严严实实的脸只露出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面只映着一个她,如果能一辈子都映在他的眼睛里便好了。 “那便一辈子住在我的眼睛里吧。”叶嘉文被捂着嘴巴含糊地笑道,还亲了亲她的掌心。 蒋时宜怔了怔,原来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已经说了出来。自己也收回双手跟着微微笑了起来,被他吻过的地方正红通通地发着热。 叶嘉文看着她红彤彤的脸蛋,忽然认真起来,“时宜,我说真的,如果有这样的机会你可愿意?一生一世与我一起。” 蒋时宜也一脸凝重地看着他,旋即点点头,“自然是愿意的。”顿了一刻又说道:“可惜没有如果……” “即便要牺牲你的名节你也不介意?” 蒋时宜蓦然抬起头,“这么说,你有办法?会不会伤害到母亲?” “傻瓜,不然我今晚做什么。自然不会伤害到你母亲,如果会伤害的话,我还不如干脆带着你远走高飞呢?”叶嘉文温柔地笑道,伸手替她撩起耳边的碎发。 “是什么?” “生米煮成熟饭。” 话音一落,蒋时宜立即俏脸通红,一把推开叶嘉文,“都什么时候了,脑瓜子装的是什么?!” 叶嘉文赶紧拉住要走的她,急得满脸通红说道:“我还没讲完,你知道我这人一向不善言辞。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假装生米煮成熟饭,然后外面的人会造谣,到时乔家自然而然会提退亲。而名节已失于我的你自然只能嫁给我了。” 蒋时宜听到最后一句竟是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好吧,虽然是个很老土的办法,但也只能试一试了。” 叶嘉文仰天长叹,为何从聂维钧嘴里吐出来的话这么有说服力,而他说的就这般好笑呢?真是不公平。 “嗖”,外面忽然传来一声烟花的声音,叶嘉文神色一凛,“信号来了。”说完便将蒋时宜往床上带。 “门还没关呢……”蒋时宜想挣月兑他的手跑去关门,被他用力一扯便直接倒在了床上,叶嘉文的脸只在她的脸上两公分处,只差一点便吻上了。 “就是要这样的效果。”一开口自己都吓到自己,叶嘉文咽了一口口水,再开口声音却还是那般沙哑,“沈家的人很快便会了。” 蒋时宜只感觉叶嘉文热辣辣的呼吸喷在她脸上,似乎被他那股阳刚之气所传染,她也变得口干舌燥起来,她伸出舌头想湿润一下嘴唇,却不小心舌忝到了一块陌生的皮肤。心里一颤,那人的气息却已经铺天盖地迎面而来了下来。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最多就牵牵手,亲吻额头,便是吻也是蜻蜓点水般轻柔。 叶嘉文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品尝一块软糯的糕点,甜甜的,香香的,让人想吃更多。他捕捉住那条滑溜溜的丁香小舌,遵循男人的本能去嬉戏,只逗得蒋时宜嘤咛一声。两人俱是第一次亲吻,唇与唇分开时已是气喘吁吁。 叶嘉文与蒋时宜额头对着额头,呼吸俱是一体,看着她被吻得嫣红的嘴唇,一向清澈的眼眸此时也染上一点情yu,叶嘉文只想再吻下去。不过……“你个小笨蛋,连接吻要呼吸都不知道。” 蒋时宜的呼吸还没?*吕矗?罂诘睾糇牌??词遣桓适救酰?盎共皇悄愫Φ模∶髅魇悄阊沟梦抑厮懒耍彼?巴暌院蠓椒从ψ约焊崭账盗耸裁矗?偈绷澈斓貌荒茉俸欤???涠挤8獭Ⅻbr /> 叶嘉文坏坏一笑,“这样喊便对了,保持。” 外面纷乱交错的脚步紧密地传来,隐隐约约看见许多火光。 叶嘉文侧过身子,以免自己真的压伤了她,伸手抚了抚蒋时宜的脸,“来了,别怕,无论等下要面对什么。” 她秀丽的容颜此刻显得更加明艳,用力点了点头,“有你在,我都不怕。” 第一个带头冲进来的便是沈傲梅,她虽然一直很兴奋,自己设了个局,终于要成功了,但看到床上的男女时还是忍不住红了脸。她厉声喝道:“你们公然在此苟且,一个有未婚夫的与一个未婚陌生男子共处一室,不知和叶少爷打算做如何解释?”他们虽衣衫整齐,但不代表刚刚有没有行那龌蹉之事,被捉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是极大罪,就让父亲来看看他的野种有多浪荡吧! 叶嘉文和蒋时宜慢慢坐起身,他挡在她面前,目光如炬地盯着沈傲梅。蒋时宜却是冷冷笑道:“我无可辩解。” 沈傲梅得意地笑开,“众目睽睽,谅你也不敢在父亲面前狡辩。我已经派人通知父亲,就等他裁断了。至于叶少爷,自然是交还给你父亲管教。” 叶嘉文和蒋时宜相视一笑,愚不可及,还以为别人落进她的圈套,殊不知她自己早踏入了猎人的另一个捕兽夹。 沈奇耀接到消息时还正在做着美梦,瞬间便像做了一个噩梦般从天堂掉下地狱。他的小宜怎么会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急急忙忙换了长袍后庭。 他一去到便看见满院子的人和火光,不由怒喝道:“到底怎么回事?!” 沈傲梅一见沈奇耀了马上迎了上去,故作无辜道:“女儿今夜因心里有事,失眠睡不着便打算去湖边散散步,不料看见一个黑袍男子鬼鬼祟祟地往后庭走去。我怕是贼,便急忙去找护卫,谁知一转眼便失了那人的踪影。巡查的时候这房间发出不寻常的声响……”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像是不好意思说下去那般。 沈奇耀皱着眉头喝道:“给我说下去!” “推开门便和叶家少爷正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下面的事情,女儿,女儿便不好说下去了。可不是我胡扯,众目睽睽之下,女儿也不敢包庇。”沈傲梅说到最后似是十分伤心。 “小宜,可有此事?”沈奇耀眉头紧锁,定定地看着蒋时宜,蒋时宜却不看他。倒是叶嘉文直面迎接他的目光,毫无半点惧色。 看到这般情形,沈奇耀想不相信也难,他身子一晃,震惊地一连退了数步。沈傲梅怕他摔着,连忙走扶住他,他却一把甩开沈傲梅的手,沈傲梅正好趁机松手,眼底闪过一丝不屑的光。 “好好好,你这个不孝女,我今天就要打死你。”说着便扬起了手掌往蒋时宜走去,最后巴掌却落在了叶嘉文身上,是他挡在了她面前。 蒋时宜听见这清脆的声音,心里不由一疼,忙上前查看叶嘉文的脸,五个指印清晰地印在脸上。她伸手去抚模着,竟然是火辣辣的触感,该有多痛。 沈奇耀见状,火气更盛,随手抄了一张凳子便要打下去,千钧一发之际,从门外飞扑进来一个瘦削的身体,一把将椅子推开,这才没有落到蒋时宜身上。 待看清摔在地上的人时,沈奇耀和蒋时宜心里俱是一惊,“母亲!”蒋时宜立马扑去将蒋怡欣扶了起来。“您没事吧?怎么这么傻,万一凳子甩到你身上呢?”蒋时宜说着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她任性的结果自己会承受,可是万万不能报在母亲身上啊。 沈奇耀闻言也是一阵后怕,却故意板起脸指着蒋时宜对蒋怡欣骂道:“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看看她都做了些什么不知廉耻的事情!” 蒋时宜检查了一下蒋怡欣的身体,万幸没有伤到哪里,这才放下心来。却听到沈奇耀这样骂母亲,心里一团火便烧了起来,立马回声道:“对,我就是母亲教出来的,与你完全无关。你也不配当我父亲!” 沈奇耀一听,不由更加生气,“你!” 蒋时宜冷冷一哼,“我什么?自小就将我们抛弃在家,等到我有利用价值了,便将我们接回来,美名美曰一家人?真是笑掉大牙。你对我怎样都可以,但是不准伤害母亲,若不是母亲这些年对你的不离不弃,我早当我没有父亲!更加不会留在这恶心的沈家!我在这里连一个觉都睡不安稳,你可知道?” 她话音一落,三人的心同时一震,叶嘉文上前轻轻扶住她的肩。 他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将她救出这个火海! 本部小说来自看書蛧 第六十八章 风起 蒋怡欣眼睛已经失去焦距,她知道时宜在沈家不开心,却不知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如果真是这样,她就更加不应该拖累她了。 闻信赶来的慕容雪芝站到沈傲梅身边,冷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蒋怡欣,我看你这次还怎么帮你女儿收拾这个烂摊子! 沈奇耀垂在双腿两侧的手不断收紧,下颌的紧绷也无不在显示他的怒气。最后却还是咬咬牙,忍下了。也许这些年他真的亏欠了她们母子不少。“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通通给我滚蛋!” 在场的人无不感到诧异,这是怎么回事?慕容雪芝娇声道:“老爷,这可是通奸的大事,您不立马处理?要不要我派人去将叶老爷叫来?” 沈奇耀沉下眼眸,声音异常森冷,“我说,通通给我滚回房间睡觉。今晚的事谁都不准再提,就当没有发生过!” “可是老爷……”慕容雪芝还想说什么,她的戏还没看够呢,怎么这么快就散场了? “闭嘴,我说去睡觉你听不明白?家丑不可外扬!”说完便拂袖而去。 沈傲梅想了想,必然是父亲害怕被乔家人知道,才想压下来。不过无所谓,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以后想必父亲会更加厌恶她们。随即轻蔑地看了蒋时宜她们一眼便转身拖着慕容雪芝出去了。慕容雪芝愤愤地甩了一下袖子。 蒋怡欣和蒋时宜都有些惊讶,怎么这般的事沈奇耀说不处置便不处置了?叶嘉文听聂维钧分析时早已知晓,沈奇耀还要利用蒋时宜去拉拢乔家的生意,自然不能让这等丑闻疯传出去。他见眼前这母女二人如此迷惑,便做了一番解释给她们听。 蒋怡欣的心又是一番寒冷,他竟利用她们母女到如此境地。蒋时宜是早已看透,也知叶嘉文他们接下来是另有计划。 蒋时宜看母亲情绪低落,只得轻声劝慰她好好休息。蒋怡欣低头抹了抹眼泪,又抬起头问道:“你们两可真的……” 蒋时宜便笑开了,“母亲,我们怎么可能真的做那种事呢,只是做个样子罢了,接下来还有计划的,而我们很快就可以逃离这个鬼地方了。”她忽然深深地看了蒋怡欣一眼,“只要母亲想走的话。” “蒋伯母请放心,我会让时宜完完整整地做我的新娘的。” 蒋怡欣看着修长俊逸的叶嘉文,不由露出欣慰的笑,“我相信你这个孩子是不会辜负我们时宜的,我愿意放心地把她交给你。” 正在这边事情要告一段落时,叶嘉薇正坐在院子里眺望远处的星光。不知道哥哥和时宜现在如何了,毕竟计划再周全也始终会出纰漏。 叶雁现在在药行看护着乔北,那孩子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她硬生生被推回来休息。父亲又不知道外面的事,所以她如今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以前有个比女孩子还要娟秀的男孩子总爱寻找天上最亮的一颗星,可是她总能找到比他更亮的一颗。然后翻来覆去,无止境地循环,哪里会有最亮的一颗呢?银河本就浩瀚无边,里面睡着的星子又岂能以肉眼来判断? “傻子,怎么可能会有最亮的一颗。”她仰视着夜空说道。 “傻子,你怎么知道没有最亮的一颗?”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叶嘉薇稍稍低下头,那人便坐在围墙上,黑色的长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若不是他白皙秀丽的脸,恐怕叶嘉薇连声音在哪里发出来都不知道。 “下来吧,别炫耀你的身手了,知道你厉害了。”叶嘉薇扬声喊道,拿起身侧的酒壶摇了摇,酒水在里面发出桄榔桄榔的声音。 聂维钧从高高的围墙一跃而下,长腿一迈,几步便到了叶嘉薇面前。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这在家中穿得颇为随便,只穿了一件长袖睡衣,可能因为风大便披了一件披肩在肩头。 她从身后的托盘拿出两个青花瓷杯,抬手便是倒了满满两杯,袖子一滑露出半截凝脂。聂维钧看得有些愣神。 “上次跟你喝酒没喝成,趁今晚得空来个不醉方归。这是大叔珍藏许久的女儿红,我出国前抢了许久他都不肯给,直到出了事他才眼巴巴地送了。闻闻便知是好东西。”说完一杯便塞到了聂维钧面前,她自己则是将杯子放到鼻下,细细一闻,“可真是香,可惜他没办法尝到了。” “他没办法,我尝到便好,守了一夜,寒气冻得我四肢都僵硬了。不过倒看不出你这竟是个酒鬼。”聂维钧一口将那酒喝得精光,没想到这酒真的那般烈,辣气直从喉咙窜上鼻腔,胃里顿时变得暖洋洋。 叶嘉薇呷了一小口,她才不想像这男人这般暴殄天物,“你这么说我倒想起了你也有去沈府观看,结果如何?是不是哥哥和时宜赢了?” “那当然,也不看看这计谋是谁出的?”聂维钧带着孩子气邀功道。 “是,你聂少最是料事如神。不过结果好了便行。”叶嘉薇又给他倒满一杯,举起自己的酒杯,“来,我敬你一杯。这次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两个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人生真是奇妙,有时候你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的人,却偏偏和你捆绑在一起。你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分开的人,却偏偏离你十万八千里。”叶嘉薇望着遥远的星空感叹道。 “凡事不过讲求一个缘字罢。有缘千里能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叶嘉薇哈哈笑道:“没想到你也能说出这般有智慧的话。” 聂维钧也看向遥远的星空,目光没有落在叶嘉薇身上。“不过是拾人牙慧,你信则有,不信则无。就好像你刚刚说的最亮的一颗星,你认为它是最亮的,它便是最亮的,谁能拿出证据来否定?” “这么说来又挺有道理,你不去出家或者当说书人真是太可惜了。”叶嘉薇继续笑道。 “出家呢是不可能的事了,出席会议倒是要的。明日三点你来无花巷等我,有东西要给你。”聂维钧从远方将目光收了回来。 “什么东西?”她漫不经心地回答。 “来了便知道,不来你会后悔的。”聂维钧故作神秘说道。“不能陪你喝了,你喝了几杯也该睡了,别忘了明日还有事要做。” 经他这么一提醒,叶嘉薇倒想起了还有那件大事。今夜的成功还只是开头,关键是乔家愿不愿意退婚…… 叶嘉薇此时也清醒,“你赶紧吧,确实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茫茫的夜色中,只有几盏渔火在海上漂浮。“呜”的一声,一艘大船靠岸。 黑色军装的男子身姿硬挺,一步一步从岸边走来,细长的双凤眼蕴含了无数风波,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四年了,嘉薇,好久不见。 正准备转身进门的叶嘉薇不由打了个喷嚏,夏天也准备感冒?这身子是越发差劲了。 她如何都想不到,这一阵阵风刮得是怎样的猛烈而不止。 第二天一大早,叶嘉薇便了百善药行,始终是担心乔北会突发什么情况。哥哥也一夜不归,她揉揉睡落枕的脖子,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进了百善药行。 只不过一进门便觉气氛不对劲,看病抓药的人不多,但是在场的人似乎都在窃窃私语,还不时地偷瞄着她。叶雁端着一盆刚刚替乔北洗漱的水准备倒掉,见到叶嘉薇来了,不禁喜笑颜开,“小姐,您来啦。” 叶嘉薇也笑,“小雁,早安。辛苦了。” “不辛苦,告诉您一件开心的事,小北昨天半夜已经醒了,闹着说肚子痛。我想应该是伤口痛,便给他打了止痛针。现在就还在睡着。” 在肚子上开这么大一个口子,而且肝脏还被缝补过,现在恢复了意识,不痛才是不正常罢。“小雁你做得很好,看来很快可以独当一面做西医了。”叶嘉薇打趣道。 叶雁笑了,“小姐,您就别逗我了,我才懂一点皮毛当什么西医,给您打下手您不嫌弃便已是最好了。” “好了,说正事吧,有没有通知了乔家的人说乔北醒了?” “通知了,一大早便差了人。” “那便好,还有这里是怎么回事?怎么大清早便气氛这么不对劲?” 叶雁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说。叶嘉薇皱眉道:“直接说便是,不必犹豫。” 叶雁便小小声说道:“他们都在说昨晚沈府发生的事,听说,听说是我们少爷跟时宜小姐私通……” 叶嘉薇一愣,转念一想,难怪小雁会觉得吃惊,除了他们四个应该其他人都不知道这是一个计划。叶嘉薇无所谓地哦了一声便换了衣服准备进入病房。 只剩下叶雁一个人在外面发呆,为什么小姐听闻此事毫无反应?主角可是她的哥哥和好朋友啊!不会是被吓坏了吧? 这般想着她赶紧倒掉了手中的水,瞪了那群唧唧歪歪的人一眼,这群八卦的!重新换了一件隔离服进去病房。 本文来自看书辋小说 第七十三章 劝解 “所以你便一个人跑了出来?”叶嘉薇安静地听完这一段话已是唏嘘不已。 蒋时宜轻轻柔柔地捏着叶嘉薇的掌心,其实心里何尝不是有些忐忑?她走了,母亲便是一个人去应对那几个如豺狼虎豹般的,母亲又是温柔的,连高声话都不曾多说一句。但蒋时宜脸上却出现一种奇异的笑容,解月兑,不安,迷茫,不断交织在一起。“我跑了出来也不知该去哪里,只要能逃离那个地方就好了。” 叶嘉薇抿着嘴唇不敢开口,若是时宜知道父亲不同意他们的亲事……那当如何?可是时宜又跟沈奇耀月兑离了父女关系,便是证明了她不是沈家的人,与那边也毫无关系了,这样,父亲可还会介意?一时间叶嘉薇也愁思万段,不知何解。 叶嘉薇斟酌着开口说道:“这样吧,我先带你去客房睡一晚,明日再给你找个地方。”说着便起身准备领她进去。 蒋时宜顾盼透彻的大眼睛盯着叶嘉薇,脸上微微发红,却是坐着不动。 “怎么了?是不是饿了?”叶嘉薇看着她一身素装,因离了沈家,想必是不愿带走他们任何一样东西,只穿着上次嘉薇送她的那件水蓝色旗袍,领口嵌着图案不明的金丝线。鞋子是织锦的绣鞋,此时也变得灰灰白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蒋时宜连忙摆摆手,“我想拜见一下伯伯还有……见一面嘉文哥哥。”说到最后已是蚊子般的声音。 叶嘉薇一怔,顿时脑海里万般思绪在转,“阿爹和哥哥已经睡下了,我明日再带你去见他们可好?”她知道一个女孩子抛下所有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所以才不想这时候说出事实来压垮她。 蒋时宜明显一愣,旋即笑开了,“也是,是我考虑得不周全的。那便先去客房吧,睡醒再说,反正日后来日方长。” 叶嘉薇将蒋时宜领到客房后,便急匆匆地往祠堂方向走去,今晚发生的所有事都该告诉哥哥,看他做如何处置罢。 这边叶雁刚刚收拾完东西出来,正好碰见叶嘉薇来了,便回禀道:“小姐,我劝了许久,少爷还是不肯吃饭。”将盘子里的菜呈了一下,只见里面的东西原封不动。 叶嘉薇眼里忽然冒出几根火苗,都这个时候,她这个哥哥还在闹什么脾气!这般想着便十指将盘子领了,“小雁你先下去吧,让我来。” 叶雁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叶嘉文,你不吃饭怎么有力气跟我商讨对策?”叶嘉薇进门便是看到跪得挺直的叶嘉文,她心里似有一团乱麻,眼前的人这么不配合,搅得那团麻却是更乱。她干脆开门见山说道。 叶嘉文听见是小妹的声音,却是头也不回,声音沙哑无力,“商讨什么对策?还有什么可商讨。” “难道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后悔了?所以才心甘情愿跪在这里!”叶嘉薇听着他有气无力的声音,不禁语气重了些。 “当然没有!我没有半分后悔那样做,只是我真的没有考虑过后果,也没考虑过以后……” 叶嘉薇实在气愤不过他这样的反应,虽然他自小便被家族思想所灌溉,但是她相信他骨子里必然不是迂腐退缩之人,“你是说阿爹不同意你们的事?方才他已经跟我说了,我也知道他不同意的原因是什么。” 叶嘉文猛然回过头,“你知道?” 叶嘉薇将饭菜端了上去,点点头,“你先把饭吃了才有力气想对策,别浪费我们的一番心意。” 叶嘉文怔怔地看着地上的饭菜,半晌才拿起来一口一口塞进嘴巴,木木地吃完了又开口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吧?” 叶嘉薇娓娓地将他们的祖父叶光寅和千金药行慕容清喧的恩怨说了一遍,叶嘉文听了却是有些失神,有些震撼,又有些气愤。以他们叶家这般护短来看,必然是替祖父感到不平,但是父亲将恩怨延续到他们这一代,又确实不该。他万万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内情。 “时宜的出身是改变不了的,父亲的心结恐怕一时难以消除。”叶嘉文感叹了一句,“是我害了时宜。” “原本我也以为这样是没有希望的了。可是方才有个人突然深夜到访,你猜是谁?”叶嘉薇蹲下与叶嘉文平视道。 “莫不是沈家的人?” “怎么可能,他们家的人怕且是一步都不想踏进我们家。” 叶嘉文眼睛一亮,“难道是时宜?” 叶嘉薇笑着点点头,“正是。” 他转而疑惑,“这么晚了她一个女孩子还出来做什么?而且沈家怎么允许她出门了?有没有好好安置她?” “你放心,我已经带她去客房了。没敢把阿爹的反应告诉她,她也不知道你被罚跪在祠堂。我正是想跟你说这件事,时宜与沈奇耀月兑离父女关系了。” 叶嘉文一惊,“月兑离父女关系?怎么回事?” “她说她也不知道,总之她现在是一无所有地来到我们家。她把所有的希望和未来都压在了你身上。”叶嘉薇回过头望向列在上面的牌位,“逝去的人不重要,在生的人才值得珍惜。可惜阿爹的执念太深,他看不透这一点。” 叶嘉文随着她的目光望,“这样说来,时宜已经不是沈家的人,阿爹会不会就同意了呢?”转念一想,脸色又瞬如枯萎的花草,“事情没那么简单罢。阿爹必定看的是血缘,只要时宜身上流着沈奇耀的血,他便会一日郁结心头。” 叶嘉薇也是无力,低低地垂下了头。 叶嘉文忽然说道:“可是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呢?大不了我就带着时宜远走高飞,等阿爹气消了再回来。” 叶嘉薇被他的认真吓得一笑,“你来真的?” 叶嘉文攥紧拳头,纯黑色的眼珠里满是坚定,“当然是真的,我不可能放时宜一个人的。” “那你还要跪下去吗?”。 “当然不,带我去见她吧。” 他们去到客房时,时宜的灯还没灭,从窗外望进去,只见得一个瘦削的身影趴在桌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东西。叶嘉文不知为何心里一阵发酸,眼前这个女子什么都没有了,她就只能依靠他。叶嘉文何德何能值得她这般? 叶嘉薇轻轻推了叶嘉文一把,轻声道:“哥哥,去吧。” 两小儿女正在浓情蜜意,叶嘉薇便坐在院子里拿出上次的女儿红,还是那副青花瓷杯盏。她斟了一杯,也想像那人一杯下肚是何种滋味,暴殄天物也罢,原来当一个人的心境不同,旁的东西进了眼便不一样了。 一杯下喉,竟生生被呛出了眼泪,胃里火辣辣地似有一团火在烧。她擦了擦流到脖子的酒水,不经意模到了那条已经染上她体温的项链。小小的一颗硌在手中,硌在心中。叶嘉薇忽然想起那天的大黑熊,她那日被酷似祁玉的声音搞得心神不宁,没有认真去看,细想一下,那个确实是逛街时候遗漏的大黑熊。难为他有心了,她竟未来得及好好多谢他。 这几天发生的事混乱至极,沈傲梅的生日宴会,与聂维钧逛街救回来的人,时宜和哥哥的事,父亲的勃然大怒,没有一件能让人省心。慢慢来吧,慢慢来吧,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她两手撑在身后,仰头望着围墙外的夜空,恍惚间看见那张俊美的脸庞在围墙笑意吟吟地看着她。再认真一看,又不见了。 叶嘉薇摇头暗自嘲笑自己,你是在做什么啊?想逃避他的感情,又不断想起他。原以为自己过了四年,无论情商还是智商都会增高一些,没想到还不如从前了。 躲在角落的叶雁一脸担心地看着叶嘉薇,小姐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因为少爷的事受到打击,自己看不开吧?心里琢磨着要不要上前开解一下她。 叶嘉薇当然注意到了搞出一阵动作的小丫头,侧过脸笑道:“小雁,出来吧,别躲了。你这么纠结,衣服都快被你在柱子上磨烂了。” 叶雁被她喊得身子一颤,诺诺地走了出来,像是被她做贼一样有些心虚到脸红,“小姐。” “嗯,陪我坐坐吧。” “诶。”叶雁应了一声,小步走了坐在叶嘉薇身旁。 叶嘉薇给她斟了一杯,“喝一杯?” 叶雁连忙推开,一脸哀求,“小姐,您知道我不能喝酒的。” 被她这么一说,叶嘉薇又忽然想起之前这丫头跟她第一次偷酒喝的场景,那时候她好像才八岁,叶雁比她小一岁。两人在白天的宴会上看见大人们喝得津津有味,不由得自己也想尝一下鲜。于是趁着月黑风高便偷偷模进酒窖,叶嘉薇直接挖开其中一坛,她以为像水一样,喝了一口下肚,险些没呛死自己。叶雁见她这样都不敢动弹,忙给她顺气,“小姐,你怎样,没事吧?”却没注意叶嘉薇眼底滑过了那一丝奸诈的光。 叶嘉薇趁她不备,直接把一勺子酒灌给了她。看着她跟自己一样的反应,哈哈笑了起来。可是笑了一会便笑不下去了。因为叶雁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她吓得大哭连忙去找人。后来免不了被一番责骂。 本书首发于看书辋 第七十四章 方向 “我离开这么多年,你个丫头也没去锻炼酒量?这可如何是好,还盼着以后能让你替我挡酒呢。”叶嘉薇哈哈地笑了起来,仿佛满天星光都坠入她眼中,点点发亮着。 叶雁听见她这么说,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是叶雁不好,无法替分忧。”顿了顿又说道:“要不我试着尝一口?或许如今酒量是好了许多。” 叶嘉薇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撑起半边身子将青花瓷杯盏递了。“小小尝一口便好,多了你也承受不起。” 叶雁如小鸡啄米般点点头,凑到嘴边浅浅喝了一口,只觉入口的水又苦又辣,直呛得她眼泪都飚出来,“咳咳……” “哈哈,你这丫头,太不济事了。”叶嘉薇看着她这囧样笑道,“不过酒量总算是长了一些,不会立马晕。” 才稍稍缓过来的叶雁险些被口水呛到,“!不是说好不准提那个丢脸的事吗?!你不守信用!”她着急起来连敬语都忘了。 叶嘉薇被她逗得笑到停不下来,眼角的泪都笑了出来。笑着笑着便趴在叶雁的肩头不动弹了。 过了很久,久到叶雁以为叶嘉薇已经睡着的时候,她忽然开口了,声音闷闷地穿透叶雁的肩膀,“谢谢你啊小雁,一直陪在我身边。” 叶雁柔软的心忽然想被什么戳了一下,不痛,有点痒,缓缓地要流出一种名为温暖的东西。 叶雁自七岁来到叶家,到如今已经十二年,她都要忘了自己原本姓甚名谁。当年阿娘将她带来这里,把她的手交到一个中年男人手中便走了。小小的她自然不懂阿娘是要把她卖了,只直觉如果不追上去,便会这辈子都见不到阿娘了。 她趁那男人手上不留力,一挣便挣月兑了,可是才跑出大门几步便被东西绊倒在地。手上和脚都火辣辣地痛,她顶着痛继续爬了起来,“阿娘,阿娘……”她不敢哭,以前阿娘就说过她太爱哭了,可能是因为这样阿娘留她一个人在别的地方。 她眼泪都到了眼眶边缘还是没有掉下来,距离自己几步之遥的人却始终没有回过头,直到她被那个中年男人拖了回去,直到那扇朱红色的大门紧闭,都没有回过头。 接着她便被人带去了一个精致又香喷喷的房间,黄色梨花圆椅上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淡粉色衣裙的小女娃。小女娃圆睁的杏眸好奇地望了她一眼。见到她身后的男人,便放下了手中的洋女圭女圭飞扑。 “管家伯伯,您终于来啦!”接着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被喊做管家的男人松开她的手,半蹲子,抱起这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娃,“诶,嘉薇今天乖不乖啊?”刚刚还面无表情的男人笑得如外面的艳阳一般灿烂。 叶雁身子慢慢退到门边,直到抵住了门框才停下脚步。她仰着头看着他们打闹,心里竟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如果她也可以这样便好了,她也可以有这样的人来疼爱她便好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目光太过灼热,那个嘉薇似乎感受到了,从管家的肩上转过身来,“管家伯伯,这是谁?” 管家也跟着看过来,轻轻地放下嘉薇,“瞧我这记性,险些都要忘了今天是带人来伺候的。”他伸手将她从门边拽了过来,“这是老爷新买的丫鬟,以后她便是您的贴身丫头了。” 叶雁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是行了个礼,“嘉薇好。” 叶嘉薇水盈盈地看着她,又看看管家,“贴身丫头是做什么的?” “就是照顾的起居饮食,伺候您的日常生活。” “那她不用跟我睡吗?”。 管家笑了一声,“贴身,不是要一起的意思,她会有自己的房间,就在您隔壁。夜里若有什么事叫她便好。” 叶嘉薇小人老成地上下打量叶雁一番,又仰起头对管家说,“可是她看起来比我还小,怎么照顾我?也许还要我照顾她呢。” “这个不用担心,我们会有婆婆去教她的。”管家劝她安心道。 “你叫什么?”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注意力很容易转移,叶嘉薇围着她转圈。 她正想回答,却被管家截了话头,“,名字是要您给她起的。进叶府后便是一切与外界无关,以前的过往自是过眼云烟。我们叶府所有下人都姓叶,您再赐一个字便好。” 叶嘉薇低头像是很苦恼,想了很久,终于抬起头,“我知道了!就叫叶雁吧!大雁的雁!” “为什么?”叶雁口一张,心里的疑问便自动问了出来。 “因为我喜欢大雁啊。大雁们很厉害的,它们很团结,又很有方向感,不会迷路。我希望你也不会迷路。”叶嘉薇笑得眉眼弯弯,这一幕,叶雁到死都不能忘记。 “小雁,以后请多照顾啦。”叶嘉薇伸出小小白白的手。 叶雁怔怔地看着她的脸,半晌才回过神,将自己刚刚扑到在地上的手擦了擦,那些泥土瞬间把衣服弄脏了。她把手缩着,不敢伸出来。 叶嘉薇却一把拉过她,“我们握握手就是好了。” 记忆渐渐模糊,回归到现在,叶雁长而直的眼睫毛微微向下垂,伸出手慢慢搂住了靠在她肩上的叶嘉薇,“大雁是不会迷路的,小雁也是,因为有你,所以一直有方向,从未迷茫。能认识,并跟随左右,是叶雁几生修来的福气呢。” 叶嘉薇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轻轻摇晃着身子,叶雁也被她带着动了起来。“小雁给我唱首歌。” 叶雁便笑了出声,“,您醉了。” “我清醒着呢,才喝了多少。倒是你,脸都红了。”叶嘉薇叫喊着,不知从哪里模出一把镜子塞到叶雁面前。镜面便出现了一张红透了的苹果脸,叶雁被自己吓了一跳,原本只觉得脸上发烫,却没料到这么红。 看到镜子,却忽然想起另外一个人,犹豫了半刻还是问了出口,“,以您的技术,郭大哥的脸应该还可以治好吧?” 叶嘉薇像是被水润过一样的眼眸突然出现在叶雁面前,紧紧盯着她,嘴边的梨涡若隐若现,“你说,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叶雁的心跳漏了一拍,“,你在说什么?” 叶嘉薇微微眯起眼,“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哥哥,喜欢郭双了?” “我没有。” “那你就是还喜欢我哥哥咯,居然要跟时宜抢哥哥?小雁子你胆子可以。” “不是不是,我没有喜欢少爷!你别乱……” “那就是郭双了。郭双不错啊,人高大威猛,办事能力又强,关键是看起来很可靠,也很专一的那种人。” 叶雁说不过她,垂头丧气地坐着任她说。 叶嘉薇捏了捏叶雁的脸,“好了,不逗你了。郭双的脸虽然疤痕很多,但是可以祛除的。我可以帮他做手术,可是也要等哥哥和时宜他们的事情过了再说,而且也不知郭双是愿意还是不愿意的。” 叶雁想了想,点点头,“倒也是。郭大哥看着挺介意他的脸的。” “你个傻丫头。” “干嘛说我傻?” “不说啦不说啦,来我们再喝一杯!” 酒杯相碰的声音今夜听来尤其悦耳。 城西一隅却也有人不成眠。 “梁欢那件事丢了线索了,伙计阿堆疯了,我已经遣人将他们一家护送回老家。想来也是作孽,许是因果报应,做了坏事必然要受得住结果罢。” 昏暗的花园里只有的男人眼镜上反着光,周围一片寂静。 站在他身旁的黑色风衣男子身形略为高大,若是生人看见必会有莫名的压迫感。只听得他语气淡淡,“做了事的必然会留下痕迹,我就不信他们下次没有行动。我们有的是时间跟他们耗。” 眼镜男正是俞柏春,他身边的自然就是聂维钧。俞柏春托托滑下来的眼镜:“大少爷,我可没时间耗了。北边的战事越发激烈,我家老头子这几天几乎天天给我加急电报,我最迟后天便要启程了。听说南边也快了,有人要在广州起义,所以老头子一方面想我去帮忙,另一方面是想我离开这边。恐怕这边打起来。会比现在的北边更严重。”他的神情有些严肃。 聂维钧只是一脸漠然地望着那轮圆月,“那天郭双说你有电报,我便知你留不久。我会让李织继续跟,这个你放心。后日几点?我去送送你。” 俞柏春侧目,“中午十二点。要不你跟我一块去?” “如果是以前,我或许会去。”聂维钧顿了顿又说,“现在有了牵挂,不太可能了。” 俞柏春哈哈笑了起来,“我都说你喜欢那丫头,还死不承认。” 聂维钧不,后来慢慢勾出了一个笑。“等这边的事结束吧,我便带他们。你在那边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我说。” “嘿,我当然不会跟你这个鼎鼎大名的军火大商客气。到时候别说我拿太多货就好。” 两人相视一笑。 “兄弟保重。” “你也是。” 本文来自看書網小说 第七十五章 现实 第七十六章 要走 叶嘉薇还没去到百善药行便在半路被人截住了。来人穿着很潮的白色西装,米白色的马甲衬得他面庞如玉。她看了看眼前一张俊雅的脸,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金丝眼镜男。”四处看了一下,没聂维钧。 俞柏春顿时便炸毛了,“喂喂,叶小姐,我可是有名字的。叫俞柏春,你叫我俞大哥,柏春,柏哥哥,哪个我都不介意的。” “好啦,不逗你了,我知道你是俞柏春。倒是许久不见。”叶嘉薇想起翁老有提过他,她还说他可以做个不错的朋友,不过他们没那么熟吧,私下来找她? 俞柏春闻言才满意地点点头,“是许久不见,叶小姐近来可好?” “过得还不错。不过俞先生不会有这般的闲情逸致特地来找我说这些吧,可是有什么事?”叶嘉薇笑道。 “叶小姐果`.``然是聪明人,还没点就通了。” 叶嘉薇被他逗得一笑,“这样也算聪明人,那这世上没人笨了。” 俞柏春也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好了,不胡说了。我今日来是跟你辞别的,我便要走了,叶小姐可要赏脸来送行?” 叶嘉薇看着眼前这张笑得阳光的脸,一时愣神,“走?去哪里?” “北平。” 叶嘉薇眉头轻颦,“北平?那边不是正打着仗?乱的很呢,你去做什么?” 俞柏春还是那副笑容,“是啊,所以我可能回不来了。” “说的什么混话!”叶嘉薇轻斥道。 俞柏春举手做投降状,“好好好,我不说混话,其实是我父亲在那边有事,我要赶帮忙。十二点,广州码头,记得。” 叶嘉薇点点头,“知道了,看情况吧。不知道到时会不会有突发情况,你知道的,药行便是这样。” “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你要来,放心,维钧也会来的。”俞柏春笑得像个无赖,说完像是怕叶嘉薇打他一样,赶紧转身上车走了。 叶嘉薇听到聂维钧这个名字,忽然一愣,到时当面去道个谢也好,那天是她太失态了。 叶嘉薇被这么耽搁了一阵,带叶雁到百善药行时,里面已经来了好些人,不过看起来不太像是来看病的。 站在最外围的老洪看见叶嘉薇来了忙迎上去,“小姐您可算来了,我们都差点招架不住了。” “怎么回事?” 老洪想说话,话语却被淹没在这人群中。 叶嘉薇看着这乱哄哄的一片,心里有些烦躁,声音不由提高了些,“这是在干什么?!不管你们是医闹还是看病,都给我一个个来,别吵!” 喧闹的场景一下子静了下来,里面自动给她让出了一条道,叶嘉薇一步步走了进去。她今日挑了一件明黄色的旗袍,一朵朵小小的铃兰花斜斜由肩膀缠绕到纤腰。如云的曲线黑发垂在身后,随着主人的动作轻轻摇曳起来。怎么看都是一个娇弱温柔的大美人,此时却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 走到最中间便看见了闹事的人,是穿着一身白袍的乔南。他似乎也预料到叶嘉薇会,只是不慌不忙地笑着,“叶小姐。” 叶嘉薇却是没心思跟他客套,“不知乔少爷带这么多人在我百善药行,是要做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想将小弟接,不想再在这种肮脏的地方住下去,况且也没什么用。不过您药行的伙计却是不依,才导致现在这个局面。”乔南勾起一边嘴角,眼里却冰冷得没有半点笑意。 跟在叶嘉薇身后的叶雁却是听不下去,“乔少爷,希望你说话放尊重点。什么是肮脏的地方?我们小姐救了令弟,你们竟是以这种态度回报,不觉得有些讽刺吗?”。 叶嘉薇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不做言语,她猜得到他下一句要说什么。 果然,只听他冷冷一笑,“呵呵,叶小姐救了我家小弟,所以我们乔家便要以未来媳妇做回礼?这也未免太可笑吧?你让乡亲们评评理?” 其他原本觉得事不关己的人此时也来了兴致,原来叶少爷抢走的正是眼前这位白袍少爷的未婚妻。一下子引发各种议论,“叶少爷确是不对,哪能这样光明正大抢人家媳妇呢?” “你话不可以这么说吧,叶少爷本来跟那位小姐便是有情人。在一起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你乔少爷识趣点也知道应该自己去退婚的。” “你们两个重点都搞错了吧,我是觉得叶小姐对乔家有恩和叶少爷所造成的怨根本是两码事。乔少爷今天来这里闹是说不的罢。毕竟叶小姐救的可是你亲弟啊,不但感恩,还恩将仇报,这样来污蔑百善药行和叶小姐。” 被说教的两人便不服了,一时同仇敌忾起来,“我看你是百善药行花钱请来的帮手吧?句句都在维护。” “就是。” “我也只不过是在以事论事罢了,你们又何必激动?而且难道你们不是因为百善药行的医术和名声才愿意来这里看病的?既然这样就应该相信叶小姐啊,她救了多少人的命自然不用说,药行平时的费用就比旁人都要低,有些穷苦人家还是不收钱的。你们抚心自问是不是这样?”那人愤愤地说完便扭过头继续看事情的发展。 听到这些话的人心中不由惭愧,是啊,受着别人的恩惠,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真是太不应该了。不知是谁带头说了一句:“我们当然支持叶小姐!” 群情一下子汹涌起来。 乔南也听到那些话,被气得脸都煞白了,咬着牙根不说话。 叶嘉薇却是认真地示意群众安静下来,她虽然不喜欢乔南,但是经她手治疗的病人,不到完全康复她是不会放人的。“不知乔少爷今日接令弟的事情,乔可知道?” 乔南像是被人捉到痛脚一样,刚刚煞白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叶嘉薇接着道:“看来是没有,因为就连乔也知道令弟现在不宜移动。若因动作太剧烈,伤口二度开裂的话,便是我也没有办法保证令弟可以平安无事。更何况,让才这么大的小孩子在清醒的情况下面对自己肚子上开裂的伤口,怕且是永生难忘的阴影。” 肚子再次裂开……周围的人听着都觉得痛,看着乔南的目光不自觉多了一丝鄙视。 “不知你是有多痛恨我哥哥,但是我想告诉你,再如何也不应该把乔北的生命来赌气!他这几日在这里已经好转了许多,若因为你这次的胡闹而恶化的话,就算他不怪你,你母亲也将恨你一辈子。难道你就没有半点良心?”叶嘉薇字字诛心。“如果乔少爷还是坚持要把令弟接出去,那我们随时可以放人,只是一切后果自当由你负责。” 乔南被她这么当庭棒喝已是愣在了原地,叶嘉薇留下这句话看都不看他一眼,便去穿医生袍进了病房。等乔南回过神,想追进去,却被叶雁一把拦在了门口。 小家伙半坐在床上睁着大眼睛看着叶嘉薇,她笑了笑,走捏捏他的小脸,“小北醒啦?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例如肚子啊,或者头痛?” 乔北摇摇头,软糯糯地开口道:“漂亮,刚刚我好像听见哥哥的声音,他在外面吗?”。 “嗯,他要等我给你看了病才能进来。所以你要乖乖地配合哦。”叶嘉薇越来越喜欢这个单纯可爱的小孩子,只不过他有这样的哥哥也是一种无奈了…… 叶嘉薇在他腋下放了体温计,又翻了翻他的眼睑,看来没有其他并发症。再掀起他的衣服看了看,伤口也恢复得很好。 “今天有没有别的大哥哥给你洗脸刷牙啊?”叶雁不在,恐怕药行的男的就没这么细心了。 没想到小家伙点点头,“有啊,你闻闻是不是很香。” 叶嘉薇哈哈笑,“是。你最香啦。” 乔北却愣了愣神,“,你刚刚好像我哥哥的反应哦,他也是会这样笑着夸我呢。” 叶嘉薇也跟着一愣,她会这样跟乔北闹,是因为她真的喜欢这个小家伙,这样才会真心实意地笑。还以为乔南不喜欢他这个弟弟,看来,并不是这样。 乔北突然皱着眉毛,“是不是因为我调皮,搞得肚子破了,所以害哥哥娶不了嫂嫂回家了?” 小家伙原来也知道一些事的。叶嘉薇模模他的头,眼神温柔得滴出水,“不是的,小北最乖了,你要赶快好起来,哥哥到时候才能迎接新的嫂嫂。” “原来是这样,那你快点帮我治好哦。” “嗯。” 里面一片温情脉脉,外面却闹哄哄。小张方才跑去通知的乔母刚刚赶到,小张已经将大概的情况跟她说了,不过以小张的口才肯定是有多大,夸多大。可不,乔母一来便直接劈头盖脸打了乔南一巴。 打完她的身体也有些发抖,“乔南,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就为了一个……”说完便进了病房。 看书网小说首发本书 第八十一章 情意 叶雁看见他打架时就已经开始提心吊胆,直到他制住了对方的老大才松了一口气,此时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不禁愣住了。叶嘉薇在旁笑着将她的腰一推,“快去啊小雁,发什么呆?” 围观的人看见霸三被这样整治,对于这个峰回路转的结局十分满意,也不知是谁带头鼓掌,那一圈又一圈的人都鼓起掌了。叶雁就在这一片奇怪又有些搞笑的掌声中,一步步走向郭双。此时的叶雁脑海一片空白,这场景像什么呢?很久以后叶雁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像自己要把下半生托付给那个男人一样。那时候的心里其实怦怦直跳,脸也发烫。 聂维钧回过头,只见得叶嘉薇一脸的花痴样,不禁皱着眉头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叶嘉薇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这个场景真像国外的婚礼。”忽而又感叹道:“没想到郭双身手这么好,这场英雄救美做得那叫一个好。” 听到这里的聂维钧便不开心了,虽然这夸的是自己的手下,可是他心里就是不舒服,在他面前夸别的男人是几个意思? “我记得前不久,我也才在街上救了你,而且身手比郭双好上很多,怎么没见人夸我半句呢?”聂维钧傲然地瞥了她一眼,一脸“快夸我”的表情。 叶嘉薇的目光却不在他身上,聂维钧见她这么久都没有回应,还把视线转移到别人身上,心里又恼怒又无奈,一向以冷静自持的他也不由得被她逼得发疯。如果这一幕被郭双看到,必定会成为他和翁老的饭后茶余的笑料。可惜正在忙着教训霸三的郭双无暇顾及这边。 叶雁愣愣地走之后,只是站在郭双面前看着他,眼里的担忧溢于言表,“郭大哥……你可有受伤?” 郭双从霸三身上收回目光,看着叶雁的眼神变得柔和,“没有,不用担心。现在只需听这些对你不敬的人道歉。”说完对扭住霸三的手稍稍用力,他发出一声更痛的呼叫声,听得叶雁心里一阵战栗。 霸三也领会到了郭双的意思,小声而沙哑地说道:“对不住了。” 郭双打了他的脑袋一掌,“刚刚喊痛的时候这么有气力,现在说话说给谁听?给你自己的喉咙吗?”。 叶雁见状有些不忍,想上前阻止道:“郭大哥,算了吧……” “算了?这种人不给他一点教训,他是不会知错的。以前都不知有多少姑娘家被他祸害了。” 周围围观的人群顿时纷纷附和,“是啊,这种恶霸,给他一点教训是应该的。” “姑娘你也不要心软,你都不知道他们这堆败类平时是如何欺压我们的。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就是,这位大爷千万别手下留情!” 霸三眼神凌厉地扫视了说话的那几人,他们瑟瑟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恶霸平时积压的yin威还是有的。只是他们眼底的厌恶还是隐藏不住。 郭双自然看到了这一幕,将他空出的另外一只手也折,“还敢威胁别人?我看你是不会知错的。” 霸三被扭住的手实在太痛,只得重新抬高了声音,咬牙切齿道:“对不住了,这位姑娘。” “还有呢?” “对不住各位父老乡亲。” “这还差不多。我跟你讲,若是以后我走到这边听到再有人向我投诉你们在这里欺负人,被我逮到,折的就不只两只手了!听到没有?!”郭双冷哼一声,双手一放,霸三便整个人往地上栽去。“还有,如果想报仇,尽管去聂府找我,我叫郭双。” 这下不只是霸三感到惊奇,连围观群众都想不到,这个身手敏捷的蒙面男人竟是聂氏家族的人,霸三惹的可是了不得的人啊。不过没想到聂氏的人如此有正义感,还愿意为他们这等平民出头,心里着实有些感激。 本来瑟缩在旁边连大气都不敢出的三个小混混立马冲了出去将霸三扶了起来。纷纷颤抖道:“郭大爷,我们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霸三站了起来之后狠狠推开了那三个无用手下,阴鸷的眼神盯着郭双,“郭双是吧?我记下了。” 又对那三个手下喝道:“把大地和狗陆抬!真是丢人现眼!” 几人一阵子便不见了踪影。广州码头又恢复到平时的喧哗和吵闹,只是多了一丝和平的气息。 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的人们都对郭双表达了谢意,叶雁被挤了出来,静静地站在外面看那人被大众簇拥着,嘴角不禁染上几分愉悦和骄傲。 “哎呀,糟了,我都差点忘记今天还要去白云山看我哥哥和时宜了呢!”原本也在看着郭双和叶雁的叶嘉薇忽然惊呼道。 聂维钧闻言回过身,“你这不要总是一惊一乍的,白云山能有多远,一会开车送你。” 叶嘉薇抬头白了他一眼,“再等下去便天黑了,谁知道他们要感谢郭双到什么时候,我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将郭双和叶雁拆散……” 聂维钧却是笑了出来,“原来你是认真要撮合他们的?” “当然,你没看见这郎有情妾有意的?” 聂维钧将手背在后面,神色不明地说道:“看得出他们是互相有意,如果能成,那最好不过。只是郭双他自己……怕是不太愿意。” 叶嘉薇疑惑道:“为什么不愿意?既然互相喜欢便在一起咯。” “你看过郭双的脸吧。” “嗯,那又如何?” “他……表面不说,其实会因为这个原因而放弃很多自己想拥有的东西。”聂维钧望着被围在中间的郭双,“原本是那样俊秀的一个少年,却因为我,因为那些人的背叛……”最后一句声音极低,连站在他身侧的叶嘉薇都没有听清。 叶嘉薇自信满满地道:“有我在,肯定会好的。”顿了顿又有些忧虑,“他的伤口其实没你们想象中那么严重,如果有条件做一下去皮和再生手术,那自然会跟常人无异。只是我们国内如今的资源太过不足了,连工具都没有……” 聂维钧淡淡地扫她一眼,“现在说这个为时甚早,还是先赶去看叶少爷罢。”又对着人群的方向喊了一声,“郭双。” 郭双听闻少主的声音,立马从那群过分热情的人们中挣月兑出来,还不忘将站在一旁的叶雁顺道牵。 一到聂维钧面前便低下头道歉,“少主,抱歉,我用了聂氏集团的名义。” 聂维钧淡淡地笑道:“你这次做得好,道什么歉?不用聂氏的名义想必震慑不住那班流氓。现在英雄也当了,还是当回司机吧,送叶小姐到白云山。” 郭双点点头,也笑了,“好的。”转过脸想叫叶嘉薇随他去车上,却看到她看着他这边满脸促狭的笑。他顺着目光看,竟看到满脸通红的叶雁,半晌才想起刚刚的时候好像顺便牵住了她的手,忘了松开,所以他们两个现在是牵着手…… 郭双像受了惊吓一样将叶雁的手猛地松开,接着便低头不再言语,那柔夷的触感还停留在他厚实的手中。 原本一脸娇羞的叶雁也吃了一惊,眼神有些失落。被他握住手的时候她有想过挣月兑的,可是心里那丝丝的甜蜜压住了她的行动。没想到他竟这样松开她的手,好似不经意牵住了一个讨厌的人那般……难道他是讨厌自己的吗? 聂维钧却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先是长腿一迈,“别在这里磨磨蹭蹭了,等下赶不及又要赖我的车了。” 叶嘉薇对着叶雁眨了一下眼睛,便跟着聂维钧跑开了。 郭双抬起头,想对叶雁说什么,没想到叶雁却生硬地转过身,小而快步地往叶嘉薇的方向跑去了。 郭双怔了怔,刚刚那滴闪光的水,是不是她的泪? 巡捕房的办公房间内,黑色武装的男人腰板正直地坐在书桌前,背后是一幅硕大的彩色中国地图,红黄绿的颜色不断交替着,仿佛一片不断被蚕食着的桑叶。 斜边的窗户大开,有白鸽在外面扑腾着翅膀,光从斜面照进来,将他这个人笼罩住,看不清脸,修长莹白得几近透明的手指执着笔,在公文上飞快地批阅着。 “笃笃笃”,门外响起三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证明来人颇有教养。 推门而进的是一个同样穿着警察制服的美女,一看便是气质很突出的温婉江南女子,一张鹅蛋脸配上小巧柔美的五官。身上的制服却给她的小家碧玉增添了一些英气。 “祁副官,资料送了。”她一边将手中的文件放到书桌上一边说道。 她声音很清亮,若祁玉不抬头,肯定以为是记忆中的那个人了。刚刚不悦的心情听到那相似的声音顿时平静下来,只是淡淡地说道:“墨玉,我说多少次了,在这段时间里,我只是李登。” 被叫做墨玉的女子眼睛一定神,随后又柔顺地低下头,“是,李厅长。” 祁玉伸手拿过她递的资料,神情严肃地翻着,不时皱着眉头。 本書首发于看書王 第八十二章 值得 连皱着眉头的神情都那般好看,站在一旁的墨玉都有些自惭形愧了。她把手放在身侧敲着,一下又一下,极其有规律。心里却在思索着,到底要不要将那条消息告诉他呢? 就在墨玉正冥想着的时候,祁玉已经翻完了手中的资料,抬起头问道:“那边什么时候传来的资料?” 他的脸一下子暴露在阳光下,四月的阳光不算猛烈,却将他脸上的毛细血管都照得一清二楚。是因为他太白罢,这种似是久未历经太阳的不正常的病态的白。 墨玉敛了敛胡思乱想的心神,镇定地回答道:“昨天凌晨两点。” 祁玉垂下浓长的睫毛,在眼睛投下一大片阴影,“凌晨,两点。”他的手无意识地在腿上画着三角形。复而抬眸,“你立马去回一封电报,记得用密语。就说等这边布置好了,行动便可以在五月初五开始。不可操之过急。” 墨玉也神情一肃,“是,我马上去办。”说完脚却没有动。 祁玉细长的丹凤眼看着她,疑惑道:“还有什么事?” 墨玉却又摇摇头,半阖眼睛,“没事了。”转身便出去了。 出去的时候却碰见了一身便服的吕岩,她点点头便与他擦肩而过了。吕岩还准备跟这个大美女打个招呼,没想到人家这么冷淡。吕岩模模脑袋,不过也是,墨玉这样的美女肯定要配祁副官这样的帅哥。他可没有墨玉那么好修养,直接拍了拍门便进去了。 “副官,刚刚从码头得了消息。” 祁玉不是第一次纠正吕岩,只是他不听,也懒得再提,只要在外面不这么喊就对了。他懒懒地翻着剩下的文件,“什么消息?” “北平俞司令官的小儿子俞柏春今天启程北上,聂维钧和叶小姐去了想送。没料到码头发生了打架事件。”吕岩月兑下草帽开始扇风,跑得真是热。 祁玉闻言立马抬起头,“打架事件?那嘉薇可有受伤?” “这个倒没有,听说是聂氏的一个手下为叶小姐身边的一个丫鬟出头这才打起来的。” “这样啊,那就好。继续给我跟踪他们。”祁玉忽然想起方才欲言又止的墨玉,“还有派人盯着墨玉,别让她有机会做伤害到叶小姐的事情。” “是,副官的媳妇谁都不能欺负!”吕岩一本正经地说道。 祁玉轻声笑了笑,挥挥手,“辛苦你了,先下去吧。赶紧换一身衣服,这样应该不舒服罢。” 吕岩应了一声便退了回去。 聂维钧,这个男人对嘉薇也是虎视眈眈罢。不过他祁玉的女人也不是谁想抢就能抢走的。他吃了这么多的苦还是要回来,便是为了要问清楚当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祁玉的脸重新匿于黑暗中,那些苍白一概不见了。 郭双开车与聂维钧完全不一样,他是平稳而速度中等。这趟车叶嘉薇坐得十分开心,其他人却是心思不一。聂维钧闭着眼睛养神,叶雁还在为刚才的事感到心伤,郭双则是时不时从倒后镜观察叶雁的表情。虽是如此,他们不到一个小时便已经到了白云山脚。 叶嘉薇跟叶雁下了车,便想跟他们道谢和道别,没想到聂维钧也跟着下了车。 叶嘉薇杏眸圆睁,“你跟着下来做什么?你不是应该很多事做么?” 聂维钧一低头,几丝碎发从额前滑落,遮住了眼睛,薄唇一弯,竟是说不尽的风流不羁。“谁说我很多事做,很不凑巧,我今天偏偏得空。来探望探望叶少爷也不行?想当初还是我出的主意呢。” “就是你出的馊主意。”叶嘉薇虽然嘴上小声说着,心里也还是挺感激他的。毕竟在那种时候能把所有事情都理清,并将后果估算出来,已经是非常了不得了。 远远便看见山脚下的一间房子在冒着炊烟,现在已经临近傍晚,太阳在西边摇摇欲下,蕴红了那边天。 聂维钧和叶嘉薇走在前面,叶雁紧随叶嘉薇其后,郭双跟在叶雁后面想寻机会说话却总是开不了口。这么磨蹭着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那道木门前,聂维钧伸手有礼貌地叩了叩门。 还没人来开门,门两边种着大榕树,叶嘉薇望着它感叹:“哥哥和时宜可真会过日子,这样也好。虽然清贫一些,可是自由自在,也没有是非,随心所欲。” 聂维钧听得出她话里的渴望,却故意道:“你能忍受得了这种清贫的生活?可能半年几个月的都吃不上一点肉。” “肉有什么好吃的,只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去哪里都值得。”叶嘉薇的话音一落,两人便对视了一眼,又匆忙转开了视线。 叶嘉薇的眼光移到围墙那边,“咳咳,怎么那么久都还没来开门的?” 聂维钧不说话,只是俊脸微热,为何听她说心爱之人的时候心里竟是一悸。他也故作镇定,“是啊,怎么还没来?” 正说着,门便开了。开门的是一脸防备的叶嘉文,他右手还拿着砍柴的斧头。见到聂维钧和叶嘉薇不由得一愣,“嘉薇,聂少,你们怎么在这里?” 蒋时宜似乎在后面听到了嘉薇的名字,也上了前来,旋即便扑上来抱住了叶嘉薇,“嘉薇你这丫头,终于来看我了!” “什么叫丫头,你不过是做了我嫂子而已,论年龄还是姐姐比你大几个月呢!”叶嘉薇也是十分欢喜,顺着蒋时宜的姿势互相抱着转圈圈。 “好了好了,有什么话进到里屋再说。两个还跟小孩子一样。”叶嘉文一手拖开蒋时宜,聂维钧则是拖开了叶嘉薇。 一进去蒋时宜便张罗着给他们拿凳子泡茶,可是人太多,他们临时布置的凳子不够用。 叶雁见此情形,便对叶嘉薇说道:“小姐,我出去透透气。” 郭双见状,急忙说道:“叶小姐,我,我也出去透透气。” 叶嘉薇掩嘴噗嗤一声笑了,“郭双,跟你的主子说啊,跟我说做什么?” 郭双一讪,准备跟聂维钧说道,聂维钧就先挥手让他去了。“你们两个别走太远,郭双照顾一下叶雁。” “诶。”郭双应了一声便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将茶端了过来的蒋时宜见状,好奇心大起,拉着坐在凳子上的叶嘉薇问长问短,“咦,郭双怎么跟着叶雁出去了?” 叶嘉薇笑道:“两小口闹别扭呗。” 蒋时宜吃了一大惊,“什么?两小口,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 “瞧你这认真样,难道有了另一半便这般开不得玩笑了?”叶嘉薇哈哈笑道。 蒋时宜的脸悄悄爬上一抹红,故作恼怒地捶了捶叶嘉薇的肩,两个女人就在那里哈哈大笑起来。 叶嘉文从外面进来便是看到聂维钧一脸无语地看着她们的情形。他将点心放下桌子,坐在了蒋时宜身旁,侧过身对正襟危坐的聂维钧说道:“聂少远道而来,辛苦了。”以前叶嘉文跟聂维钧毫无交集,只是在印象中认识这么一个人,他是全城首屈一指的富商,传闻在黑道也有混迹。冷酷无情,手段毒辣。接触后才发现,不是这样的。聂氏维钧,也不过是个有血有肉,外冷内热的人。 嘉薇被他爱上,或许是一件幸事。 聂维钧颔首,淡淡回答道:“叶少爷客气,在这里住得还好?”叶嘉薇没有将叶嘉文的事告诉聂维钧,不过,以他的本事,叶府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哪件不知得通透? 叶嘉文笑笑,“还好,因为值得。” 这时,叶嘉薇和蒋时宜也不闹了,安静下来听两个男人对话。正好听到这一句,两个感性的女人心里俱是一酸。 蒋时宜也认认真真地端起茶杯,“聂少,大恩不言谢。这么久以来都还没得空好好跟您坐上一坐,今日以茶代酒。” 叶嘉文也郑重地举起茶杯诚恳地看着聂维钧。聂维钧摇摇头,微微笑着,慢慢拿起了茶杯,“不值这般大礼,我们就单纯喝个茶罢。更何况,这个方法不够完善,还搞得你们流落街头。” 叶嘉薇在旁听见道谢,忽然想起今天她便是准备出来好好跟他道个谢的。差点又被这个小气男搞砸了,不道谢显得她多没礼貌啊。这么想着的时候,她也举起了茶杯。 聂维钧一时失笑,幽眸满满笑意地看着她,“叶嘉薇,你又凑什么热闹?” 叶嘉薇却一本正经地答道:“一来,多谢你救了时宜,帮了我哥哥的大忙。二来,多谢你的大黑熊。” 聂维钧闻言,眼中的笑意更盛,“算你有点良心。”举杯与他们几个一碰。 “大黑熊?”叶嘉文和蒋时宜都在旁模不着头脑,不过,多谢眼前这恩人就是了。 几人又聊了聊最近发生的事,叶嘉薇也在此时将乔南要与百善药行合作的事情说了出来。 蒋时宜逃月兑了沈府那个牢笼之后,整个人又恢复到以前的开朗活泼,她是知道内情的,忍不住笑道:“要是慕容雪芝那个女人知道百善药行抢走了她的合作伙伴,肯定会气得吐血。” 叶嘉文点了点她的脑袋,“你这丫头啊,真是太坏了。” 蒋时宜不甘反驳,“谁让她想把我卖掉。” 几人又是一阵大笑。 本部小说来自看書网 第八十三章 叮咛 “只是可惜了人家乔南的一番心意。”叶嘉薇忽然故作神秘地说道。 “心意?”叶嘉文闻言挑眉问道。 蒋时宜也不知她说的是什么,同样疑惑地看着她。 “乔南跟我说,他相信你没有做跟哥哥私通的事。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笃定,看来我们时宜的魅力还是挺大的,哥哥你可是要注意咯。”叶嘉薇打趣地笑道。 蒋时宜一听也笑了,用手肘推了一下叶嘉文,“听见没?你对象我可是很抢手的。” 叶嘉文只点头,目光却很真诚,“是,你最抢手。”同时也很庆幸,庆幸现在在她身边的不是别人,而是他叶嘉文。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郭双和叶雁也回来了,两人的神情都有些可疑,但是无论叶嘉薇怎么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放弃了。 叶嘉文和蒋时宜留他们吃饭,叶嘉薇却笑道:“我要回去吃饭,阿爹还在家里等我呢。” 叶嘉文和蒋时宜听到叶父,心里俱是一涩。还是叶嘉文先开了口:“阿爹这几日如何?可吃好睡好?” 叶嘉薇此时才想起今天过来最重要的一件事,虽然阿爹说了不让她这么早来接哥哥他们回去,可是没代表说不能说出来啊。她顿时笑得眉眼弯弯,“阿爹好得很呢。我告诉你们一件天大的好事,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哟。” 在一旁的聂维钧见到她这神情便知她要说什么,只是淡淡笑着看她。 “经过我三寸不烂之舌的说服,阿爹已经同意你们的婚事了!如何?开心不?”叶嘉薇自己说完便笑了起来。 叶嘉文和蒋时宜却是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真的?” “珍珠都没这么真呢!不过他让我别这么快接你们回去,而且时宜现在无名无分住在叶府也不是很好。所以到时我会找地方安顿时宜,婚期一到,时宜便可以永远留在咱们家了!” 叶嘉文和蒋时宜听到“咱们家”鼻头一酸,险些掉下泪来,是啊,他们就要成为一家人了。 叶嘉薇继续说道:“所以这几日就先委屈你们了,我会在外面帮时宜收拾好要住的地方。” “嘉薇,真是太谢谢你了。”蒋时宜一把抱住了叶嘉薇。 她模模蒋时宜的头,“傻瓜,一家人不说两家人。” 蒋时宜眼中隐约有了泪光,叶嘉文也是激动得说不出话。 “我们就先走了,过几日再来接你们。好好享受两人世界哦。”叶嘉薇一边挥手一边道。 聂维钧在旁不咸不淡地说:“你今日心情倒是不错。” “还行。” “别又哼你那些破小调便好。” 叶嘉薇顿时恼羞成怒,这男人又翻起陈年旧账,她想反驳,居然一时想不出他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难道这男人就没做错过事?! 郭双安安稳稳地开着车,叶雁安安静静地坐着,一直到了叶府,两人之间那种异样的感觉还是缠绕着不得散去。 叶嘉薇和叶雁下了车,准备跟他们告别。聂维钧却又跟了上来,“喂,我已经到家门口了,你怎么还跟着下来?” “叶嘉薇,跟我来,我有事要说。”聂维钧忽然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道。 叶嘉薇见他这副神情,只好叫叶雁先回车上等她。叶雁点点头,却没有动,还是站在了原地。 叶嘉薇想问,却已经被聂维钧拉到了巷子口。已经刚刚入夜,天黑沉沉地压了下来,似乎要下雨,夜空中没有半颗星星。穿堂风有些冷,叶嘉薇抚了抚手臂的鸡皮疙瘩,“好像快下雨了,聂少你要说什么可否快点说完?” “我说的你要认真听好,我明天要去上海一段时间,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段时间却偏偏是广州最乱的时候,你自己要注意些。上次梁欢的事是有人故意为之,我和俞柏春线索只查到济生堂的伙计阿堆身上便没有查下去了。这幕后黑手恐怕会再次向你下手,所以你多去老头,就是翁老那里,反正你也很久没有去了。我会让李织在暗处帮你,有什么需要查的地方尽管跟她说。还有我把聂风聂雨也一并留下给你。新上任的警察厅厅长也十分可疑,我见过他一面,感觉是不太好的人,他若设什么宴会你也不要接受。” 想必这是叶嘉薇认识聂维钧以来,他一口气说过的最多的话。可是叶嘉薇还是听得有些糊涂,“那些人为什么要对我下手?而且厅长可疑在哪里?” 聂维钧的脸庞在黑夜中发着亮,显得幽眸更似一颗星辰。“这些暂时也说不清楚,你只需记得,并且照做。” “可是我不需要李织,也不需要聂风和聂雨,你出门在外,把他们带在身边会更好些。留在我这儿也派不上用场啊。”叶嘉薇推月兑道。 聂维钧忽然抿住唇不说话,半晌又开口,声音异常地低,“我不能在你身边保护你,可是我希望你平平安安的,一根头发也没人能伤到你。你懂吗?”。 你懂吗?这三个字一下子烫到了叶嘉薇的心,她何尝不懂,只是他的心太重了。她暂时回报不了那么多。 叶嘉薇怔了好久,才慢慢抬起眼睑,“聂维钧,你也要平平安安,知道吗?上海那边靠近北平,实在太乱了。” 聂维钧也不多言,点点头说:“回去吧,不早了。” 两人慢慢踱步回门口,叶嘉薇看着聂维钧上车,心里忽然有些空荡荡,就在汽车发动那刻她还是喊了出来,“聂维钧,我等你回来喝酒啊!”也不知他有没有听到,因为车已经开出去了。 坐在后座的聂维钧面无表情,渐渐竟从嘴角溢出一丝笑意,他别过脸看窗外的万家灯火,嘴角的弧度却是越来越大,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这几日叶嘉薇都听了聂维钧的话去找翁老,她这师傅一见到她便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活生生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好啦,师傅,我知道错了。这不,我天天都来看您呢。”叶嘉薇讨好地笑道。 翁老却撅起嘴巴,故意扭过脸,“我看你个丫头就是没把我当师傅的,一有什么事第一个丢下我。” “冤枉啊,我哪有丢下您,保护您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叶嘉薇顿时也变得委屈。 翁老眼睛一睨,“我可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一有什么事儿都不带我做,像聂小子一样,尽是把我关起来。搞得我都无聊死了。” “那些危险的事怎么可以让您去做呢?再说了,您身体要紧。”叶嘉薇无奈地说道。 “好啦好啦,我不计较了。不准对我叹气。诶,说起聂小子,他是不是前些天便去了上海?” “嗯。那边乱得很,他也没说去做什么,大概是做生意罢。”叶嘉薇猜测道。 翁老模了模胡子,“不说他了,他都这么大个人了,肯定能照顾好自己的。你进我师门这么久,我都还没教过你什么呢。老头我好好想一下今儿教你些什么好。” 叶嘉薇忽然灵光一闪,“师傅,我能不能学一些祛除伤疤的药物的应用?” “可以啊。只要你想学,老头必当倾囊相授。”翁老哈哈笑道:“你这丫头一向心善,这次估计又是为了别人而学的罢。” 叶嘉薇笑笑没说话。她知道聂维钧叫她过来翁老这边的心思,翁老这边比较安全,就算是官也不敢随便闯进来。而且来这里也可以陪陪他解闷,毕竟是许久没见过翁老了。她也可以顺便研究一下如果没有西方的工具,能不能完成祛疤和皮肉再生这个过程。这样小雁的幸福才能有着落啊。 很快百善药行和乔家合作的事情便传遍了大街小巷。平头百姓对这些没兴趣,只是饭后一谈便过。 唯一反应最大的便是沈家,听到消息的沈奇耀和慕容雪芝早已恨得牙痒痒。慕容雪芝无处发泄,只好指着沈奇耀大骂出口,“你看你养的那野种,不仅跟人跑了,还把我们家里的生意都带跑了。不是我们千金药行比不过百善药行,是我们出的败类太多了!全都是废物,无用!” 沈奇耀若在平时,必然会忍让她的,只是他已经也是一肚子火,听到她泼妇骂街一样骂自己,此时也忍不住对她反唇相讥,“你这婆娘就只会骂,没见过你为千金药行出过半分力!而且什么野种,收收你的嘴巴,放干净点才会有人跟你说话的!” 一身蔷薇红的慕容雪芝没想到这个懦弱的男人会反驳自己,不禁气得浑身发抖,“你!还是为了那个狐狸精的女人这样骂我?你不得好死!” 沈奇耀冷哼,“我不得好死你就准备守寡吧!” 坐在一旁的沈傲梅只是看着昨日新涂的红蔻丹指甲,饱满的菱形嘴唇慢慢勾出一个笑,“父亲,母亲,都别为了一个外人搞得鸡犬不宁了。错的不是我们,是叶家的人,是叶嘉薇。” 她叶嘉薇不是很多人追捧着吗?那就让她尝尝从被人捧到天上再摔下来的滋味吧。 两个半老的人已经猜不透这个女儿要做什么,只是隐隐觉得她有了计划。 本书首发于看书網 第八十四章 猜中 乔北的伤口终于痊愈,乔南一家也准备辞行。小家伙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依依不舍地粘着叶嘉薇,一直哀求她跟他们回广西。“漂亮姐姐,你跟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叶嘉薇刚刚来到药行不久,身上穿着日常的衣服,今天没有带口罩,月白色的海棠旗袍衬得她更加面容清丽。那双熟悉的眼睛听了乔北的话便不觉弯了起来,“为什么姐姐要跟你回家?” “因为我想跟你一起生活,你治好了我,我哥哥又缺嫂嫂,你做我嫂嫂就好了。”小家伙话音一落,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了。昨日方到家的叶嘉文今天也过来了药行,他捏捏乔北的脸,笑道:“你这小家伙敢在我面前拐带我妹妹?” 乔南也哈哈大笑起来,“小北,嫂嫂的事你就别瞎掺和了。如果想跟这位姐姐生活,你何不让她等你长大?” 叶嘉薇微微挑眉,瞪了他一眼,“你凑什么热闹?”转过头对乔北安抚道:“好啦,有机会我们定会再见的。你乖一些,跟母亲和哥哥回去,记得好好锻炼身体,乖乖听话。” 乔南和叶嘉文相视一笑,两个暗地里的情敌算是握手言和。 出去安排车辆马匹的乔母也进来了,“小南,小北,我们该走了。” “好,辛苦母亲了。”乔南说道,一手牵过乔北,“跟哥哥姐姐们说再见。” 乔北撇嘴,眼眶一下子盈满了泪水。叶嘉薇简直心都要化掉了,但是只得逼自己硬下心,“小北,你虽然年纪小,但也是一个男子汉,男儿有泪不轻弹,知道吗?”。 乔北闻言,立马低头擦了擦眼睛,又恢复到以前的明亮,“嗯,姐姐,我知道了。” 乔母温和地笑道:“叶大夫,还是你有办法。我这小儿子自小被宠坏了,连我的话都不听,如今却被你教得服服帖帖。” 叶嘉薇笑笑,“乔大娘,孩子也不能这么一味宠着,适当的严厉是必须的。对了,小北经过这场手术,身体会比往常虚弱一些,三五年内有些小病是很正常的。你们多带他锻炼身体。”乔北做了肝脏修复,所以身体机能上比平常人弱一些也没什么出奇,跟他们说一下也好让他们放心。 乔母和乔南点头以示清楚,几人便出去了。 送走乔家几人,叶嘉薇心里轻松了不少,加上哥哥的事也得到圆满解决,便是差个婚期。只是某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方才回来,何时才能一醉方休。 “今天天气可真好。”叶嘉文站在她旁边看着万里无云的碧空感叹道。 “我看是你心情更好的缘故。”叶嘉薇笑着瞥了他一眼,“昨天看见阿爹情况如何?”昨日叶嘉薇送了蒋时宜到住的地方,所以叶嘉文回到叶家的时候,她并不在场。 “老样子,你知道阿爹总是嘴硬心软的。” 叶嘉薇哈哈笑,不用看都能想象得出阿爹那副别扭样子,“他肯定是板着脸,‘你回来做什么?谁让你回来的?’”她将叶平生的语气学得十足十,“过不了多久就会叫你吃饭了。” 叶嘉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果然是知父莫若女啊。” “那你们可有商量婚期了?”这才是叶嘉薇最关心的事。 叶嘉文微微摇头,“等选了一个时间再邀时宜的母亲出来商量。” 也是,蒋伯母是时宜的母亲,虽然时宜跟沈奇耀断绝了父女关系,可是并不影响她们的相聚罢。“还是哥哥想得周全。” “当然需要周全些,我想给时宜一个最完美的婚礼。”叶嘉文想起蒋时宜,嘴角的笑都温柔了许多。 叶嘉薇在旁嗷嗷直叫,“突然很嫉妒时宜,感觉她要把我哥哥抢走了。” “你这个傻丫头。今日没事做?听叶春说你这几日都去了翁老处。”叶嘉文低下头看她。 “师傅给了我一种药草,在药行研究便好。所以今日便不过去了。倒是你,莫不是跟时宜一天不见如隔三秋?”说完又装模作样地叹气道:“我很快便会被时宜这丫头压住了,再也不能直呼其名。” 叶嘉文咳了一声,自动忽略她前面一个话题,“真难得,你也会在意这些辈分问题。” “旁的我不在意,哥哥的妻子我必然是要尊敬的。” “那便只能被压一辈子了。”叶嘉文笑道。 叶嘉薇柳眉一竖,“现在就开始偏心,哪儿还得了?” 两人打打闹闹,完全没有想到暗流里的一股风波正悄悄地向他们逼近,这只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 白日里那般的好天气到了夜里竟开始滚起隆隆的天雷来,不时闪过白色的电光,惊起栖在树枝头的燕子。 不一会便下起了倾盆大雨。虽然已经尽快赶了回来,却还被雨水瓢泼了一身,叶雁先跑了进去,叫人拿了毛巾出来给叶嘉薇擦身。 “小姐先擦擦头发,我们再进去换衣服罢。”说着便要替叶嘉薇拢起头发。 叶嘉薇点点头,拿过她手中的毛巾,“别忙活了。我自己来,你也湿了不少。”她转过去对另外一个丫鬟说道:“小画,也给小雁拿条毛巾。吩咐人去接少爷,他还在药行整理账本。” 小画应下,对旁边的小厮吩咐了一句,利索地将毛巾递了过来,一边说道:“小姐,今天有人给您送了一份邀请函。” 叶嘉薇和叶雁的手都顿了一下,“哪位的?是去做什么?” “新任警察厅厅长,听说是生日宴会。” “新上任的警察厅厅长也有可疑”,叶嘉薇的脑海里忽然闪过聂维钧临行的话。“有没有邀请老爷和少爷?” 小画摇摇头,替她接过毛巾擦干头发,“上面便只是写了您的名字,并无别个什么。只是说明一定要去。” 叶嘉薇“嘁”了一声,“他说去我便要去?我偏偏不去,看他能如何。” 叶雁心里虽然感到奇怪,却也还是担忧小姐若然不去的话,会否得罪那厅长,“小姐,不去真的没问题吗?可是一位新上任的厅长。” “嗨,能有什么问题,方如刚我也没放在眼里,更没必要怕他。再说,他只邀请我一个,谁知道他要做什么,去了反而更不安全罢了。”叶嘉薇漫不经心地说道。 叶雁想了想也确实是这样,这人莫不是听闻小姐的芳名起了色心罢。这样更加不能让小姐去了。不过说起生日,往几年的这段时间,小姐都是忙碌的,因为那是那个人的生日。叶雁知道小姐也是在想这个,只是不敢提,一开口便会引得小姐伤心。所以有些伤口彼此都心知肚明,却为了不被再度掀起而讳莫如深。谁知,那只会酿成一道更深的伤口罢了。 “好了,擦干便赶紧回房换衣服,小心别着凉了。” 果然,叶嘉薇开口声音便低了很多,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她一不开心声音自然而然就变得很低,很轻,似乎心已经不在了。 同一时间的上海,一辆通身漆黑发亮的长车在金碧辉煌的赌城前停下了。车门一开,首先看到的便是穿着得体黑西装长裤的长腿踏下来,本来在赌城门口守候着的人立马上前,整齐地排成一列准备迎接。 上海没有下雨,只是空气有些浑浊,站在前头主要负责接待的是赌场的主人,蔷薇夫人。这位蔷薇夫人在上海可是大名鼎鼎,多少人千金一掷只为见她一面。 聂维钧下车,眼前便是一个穿着妖娆的美丽女子,挽着松松的发髻,别有一番慵懒的风味。妆容淡淡却完全不会有损她五官的深邃,拥有混血儿血统的她眼睛大而有神,高挺小巧的鼻子,嘴唇却是东方人最好看的菱形。只见她笑意吟吟地迎上来,那艳色是丝丝入骨,“聂少,舟车劳顿,辛苦了。请跟我这边来。” 面容清俊的聂维钧只淡淡地勾出一抹笑,旋即目光便投向了这灯红酒绿的豪家赌场。入夜便明灯高亮,歌舞升平,好不一片靡靡之态。此次合作的商家联盟看来是个赌徒,连谈生意的场所都选在这种地方。聂维钧倒觉得无所谓,他自家便是开了赌场的人,长腿一迈,带着郭双跟着前面蔷薇夫人的步伐慢慢走了进去。 他们走的是特别通道,与大厅吵闹的人群隔了开来,隐隐听见赌徒们的赌博声。蔷薇夫人退到了跟聂维钧并肩的位置,昏黄的灯光照得她雪肤愈白。一边走着,一边温声软语地对聂维钧说着得体又不乏味的趣闻。不愧是负责迎接外宾的人,外交手段十分精明了得。 一会便似是到了目的地,一个深褐色的雕花檀木门前整齐森严地站列着两行黑衣人,俱是荷弹枪包。最前面一个人伸手拦住了聂维钧,用生硬的汉语说道:“先生,请留步。我们要对您进行循例的检查。” 站在后面的郭双一听便不高兴了,“你们主人有没有诚意的?怎么搞得我们是来被审问一般!” 本書首发于看書辋 第八十九章 折手 聂维钧在她的手搭上来之前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连嗅到她身上的那股脂粉味都是难受的。 沈傲梅的手落了空,险些摔倒在软皮椅上,她狼狈地稳了稳身子,眼里顿时染上浓重的悲哀,他就这么厌恶她,竟连碰一碰都不愿意? “沈小姐,别以为你这样可以威胁到我。正如你所说,认识多年,你该清楚我聂某,最讨厌的便是被人背叛和威胁。你已经做了其一。”聂维钧挺拔站立地如一颗松树,居高临下地睨视着沈傲梅。 “呵呵。”沈傲梅头抵着椅背,忽然就这样轻轻笑了出来,涂了红蔻丹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那张软皮椅,“我认识你这么多年,却抵不上叶嘉薇认识你几月。你知道我多喜欢你吗?父亲给我安排的任何相亲都推掉了,别的姑娘十八岁已欢欢喜喜嫁为他人妇,到我二十岁的年纪便是几个孩子的母亲。而我一直守身——如玉,就是为了等你,等多久我都愿意,因为只要你一日没有意中人,就一日还是会回心转意的。可是你为什么偏偏喜欢上叶嘉薇那个jian人?!她半点都配不上你,你知道吗?!”沈傲梅已经有些歇斯底里。 聂维钧还是面无表情,淡淡地答道:“她配不上,难道你就配得上?” 沈傲梅却是不理会他的话,自顾自地往下说:“所以,为了我们的幸福,我只好将她毁掉。那么多男人喜欢她,少你一个也不少,而且她不喜欢你,她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叫祁玉的下流戏子!就算他死了,她还是记着他,你为什么还要去喜欢她呢?!”她抬起头,艳丽的眸子痴恋着聂维钧的脸,“我不过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你只能是我的,不要爱上别的女人,好吗?”。 聂维钧听到祁玉这个名字时心里一紧,是吗?原来她还是喜欢着他。表面却一副冰冷的样子,“沈傲梅,你是不是疯了?” “是啊,我为了你,早已经疯了!”沈傲梅大叫起来,想往聂维钧身上扑去。 聂维钧一把钳住她的手臂,往后折了去,随着“咔嚓”一声,沈傲梅发出一声更加高亢的痛楚。 聂维钧却毫无半点怜香惜玉之心,语气森然,“我警告你,若再敢耍什么花样去伤害叶嘉薇,下次我折断的可不止一条手臂!”说完便一把将痛得冒汗的沈傲梅扔了在地。 “郭双!进来!” 门外正在感叹战况激烈的郭双被聂维钧喊得一激灵,立马开门走了进去,“少主,有何吩咐?” 聂维钧认真拿着毛巾在擦手,眼帘都不抬半点,“把这女人丢回沈家去!” 郭双领命,将地上哭哭啼啼的女人拖了出去。心里不忘继续感叹,这沈小姐到底做了什么事,竟逼得少主动手打女人了? 聂维钧将沈傲梅的事解决后又将李织招了进来,李织还是那身蓝色衣裙,柔柔顺顺地站在书桌前。 “如今俞柏春不在,时京报社出不了面,城中的谣言就靠你辛苦一些去清除了。”聂维钧望着眼前这个一直替他做事的小姑娘说道,他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趁早扼杀为妙,这么干净的小姑娘就应该值得一个阳光帅气的小伙子去疼惜和爱护。 李织点点头,“李织知道了,能为少主分忧,是李织的福分。叶小姐的事我会尽力的。” 她竟没有对叶嘉薇有半分不满,这令聂维钧有些诧异,不过也说明了叶嘉薇那女人有本事,竟能将他身边养了十几年的丫头收得服服帖帖。他眼里顿时多了几分笑意,打趣道:“这么快就手指往外拐了?” 李织听了有些慌乱,“少主,不是的……”憋了半天把脸都憋红了都没说出一句话。聂维钧也不为难她了,淡淡地笑道:“别慌,我知道了,你下去办事吧。” 小姑娘顿时松了一口气,“那李织就退下了。” “去吧。” 看来也是时候去看看那个不敢出门的女人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 那个被称为“不敢出门”的女人此时正在家里跟叶雁研究药理研究得头都大了。自从叶雁知道叶嘉薇去了翁老处是为了学习怎么用中药代替西药来进行整容,她整个人便像打了鸡血一般说要一起帮忙。 叶嘉薇还逗她,“那天跟郭双不是吵架了?现在对人家的事又这么上心?” 叶雁才想起他们是闹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叶嘉薇:“……”敢不敢走心一些? 接着两个人便抱头苦恼起来。这种形势也不能去找翁老了吧。 叶嘉薇捻着手上的丝瓜络,翁老的话浮现在脑海,“术后多伤及气血,伤于气则气滞,伤于血则血凝,气滞能使血行不畅而瘀滞,血凝能阻滞气机不畅,出现气郁,形成气血瘀滞。故中药便是用来通血气的。” 可是这分量到底该多少是好?!难道要毁了容自己去试一试吗?!叶嘉薇快将自己的头发抓成了鸡窝,一脸呆滞地与叶雁两两相望,“再这么下去,我要成尼姑了。” 叶雁大惊失色,“小姐,您可别被打击得看不开,您医术这么厉害……” 叶嘉薇懒懒地从她面上移开目光,忧伤地盯着旁边的几样药材,“你不懂我……我头发要掉光了。” 叶雁:“……” 看来还是要等这段风波过去了,再去找师傅好些。叶嘉薇将手中的药材放下,勾着叶雁的肩膀将她拉了出去,“小雁子我们去透透气。” 叶雁无奈地跟着她走,“小姐,您也别太着急了。” “我不急,怕你急罢了。” 叶雁的脸又红了,想开口辩解些什么,院门口却来了一个小厮,“小姐,门口有人拜访,说要找您。” 叶嘉薇疑惑地皱着眉头,这种时候还有谁来拜访她?接着便带着叶雁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因为叶嘉薇在外头被污蔑的事,所以家里头的人为了让她清净一些,大部分下人已经被调配到药行去了。一直到了大厅都没见着有什么人在。 叶嘉薇回头用目光无声地询问着那小厮,小厮委屈地道:“小姐,是大门口。” 叶雁当下便皱了眉头,“为什么不将客人请进来?”其实她是担心小姐出去了,会被路过的人指指点点。 显然小厮也是有想到这一方面的,可是他还真请不动那尊神。他苦着脸道:“客人在车上,不愿意下来,是来人的司机说的。”他想起那张扑克脸还是有些后怕。 车上?叶嘉薇想了想,该不会是小气男回来了吧?!她眼睛一亮,率先走了出去。脚步快到叶雁都来不及拦截。 果不其然,门口正是停着那辆熟悉的洋汽车,来人似乎见到她来了,吩咐司机摇下车窗,那张俊美的脸庞顿时突兀在眼前。开车的是聂雷,难怪小厮会不认识,如果是郭双,他肯定知道的。 叶嘉薇侧过脸看赶过来的叶雁,她一副松了口气又带点失落的表情,她伸手拍了拍叶雁的肩膀。 车上的聂维钧将门一推,几步便上了台阶走到叶嘉薇面前。他微微低头,鼻子轻轻嗅了嗅,心里觉得无限清新舒适,面上却毫不表现出来。叶嘉薇因为刚刚从药房里出来,还带着浓重的药草味,她自己也察觉到了,往后退了退,“要不,我回去换件衣服?” 这下连面无表情的聂雷都破功了,忍不住笑了出来。聂维钧这座冰山眸子融化开来,变成了一汪春水,将叶嘉薇暖洋洋地包裹在其中。低沉性感的声音响起,“你……” 只可惜话还没说出口,叶嘉薇便一溜烟转身跑了进去,只剩一个月白色的背影。聂维钧在风中有些凌乱。 叶嘉薇一直跑到自家房间关了门才停下脚步,背抵在木门上,心脏却不停扑通扑通跳着。那人合身的黑色外套,将他完美的身材显示得一览无遗,宽肩窄腰,加上俊秀的五官,无一不让少女春心大动…… 可是,她又不是十六七八的少女啊!春心荡漾个什么鬼!才几天不见而已,就被这副披着羊皮的模样迷倒了。看来她是许多天没见过男人了,饥渴成这样。叶嘉薇捂住还在乱跳的心脏,又扶了扶额头,真丢脸,第一句不是问候人家过得好不好,竟是跑回来换衣服,在意个什么鬼! 叶嘉薇在房间里絮絮叨叨了一大堆,才磨磨蹭蹭地换了衣服出到大厅。此时的她已经脸不红心不跳。聂维钧被请了进来喝茶,叶嘉薇的心头忽然一颤,老天!平日似乎没发现自家的茶杯有这么丑,被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一衬托,那晶莹剔透的茶杯竟显得不堪入目。 她暗地里又扶了扶额头,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聂维钧呷了一口茶,将茶杯放下,掀起眼帘看着她,似乎真的不太对劲,沈傲梅做的事真的对她打击成这样?看来只折沈傲梅一只手臂真是太轻了。他有些忧心地看着她换了茶青色旗袍的脖子,肌肤胜雪间钳着一颗细碎的钻石。他的眉头又稍稍舒展开来。 本文来自看书罓小说 第九十章 注重 叶嘉薇见聂维钧看着自己又是皱眉又是舒展的,不由得怀疑自己穿的这身衣服又出了什么问题,忙不迭低头扯了扯腰间的布。忽然又醒悟过来,自己干嘛这么在意他的看法!干脆走过去怎么舒服怎么坐。 聂维钧看着自己身旁忽然又恢复正常的叶嘉薇更加疑惑,随后开口问道:“叶小姐是不是发烧了?”还配上了忧心忡忡的表情,看得叶嘉薇牙痒痒。这人肯定是故意的!拐弯抹角来取笑她! 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回答道:“托聂少的福,我的病已经好了好些天。” 聂维钧没想到自己随意猜的事情竟是真的,李织在消息里可没有提到她生病的事。他又认真盯着叶嘉薇的脸看了一遭,脸色还算红润,与往常无异,只是小巧的下巴似乎尖了一些。看来真的是病了一场。一想到她还在病中,沈傲梅就对她做这种事,他便觉得刚刚的处罚真的是太轻了。深邃的黑眸不禁沉了下来。 叶嘉薇看着他不断变换的脸色,实在有些忐忑,想了想还是主动开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生意谈好了?”他该不会是因为知道自己被污蔑的事而跑回来的吧,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如果知道早便回来了。 聂维钧捧起茶杯,想再喝一口,却发现没茶了,只好又放下,慢悠悠开口道:“昨日回到的。生意一般般,算谈好罢。” 叶嘉薇也看到他杯中没茶了,顺手拿过茶几的白玉茶壶给他重新添了一杯,茶香袅袅,缭绕在两人中间。叶嘉薇抬眸看了他一眼,忽然就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了,将茶壶放回原位便静默不语。 聂维钧却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呷了一口她亲手倒的茶,有些烫,不过他还是吞了下去,茶叶在舌尖打了个转,“听说中华日报那边乱写了一通报道,你不用放在心上。这事我来解决。” 小厮和叶雁在一旁听了简直感激到想跪下来多谢眼前的这个男人了,得他金口一开,小姐的事必然会压下去罢。 叶嘉薇侧过脸看他,斟酌了一番才开口道:“你相信我?我可是在外国混了几年的人。” 不料聂维钧挑着眉斜了她一眼,“有你这种交际花,那舞厅也是够亏本的。” 叶嘉薇听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男人能不能有一次不毒舌的? 聂维钧又认真地补充道:“说真的,不必去畏惧外人的眼光。哪个敢带有色眼镜看你,我便让郭双带人去挖了他的眼。” 喂喂喂,大哥,女孩子面前别这么血腥行吗?叶嘉薇一时无语,不过听着他好像误会了一些事,“我真没事,我才不介意旁人如何看待我,我在乎的人相信我便足够了。不出门是因为我前些天病了,不舒服,而且出去的话会影响药行的生意和病人的情绪。” “你倒是为人着想,看来是没什么事了,” “那当然。清者自清,任他们怎么翻也翻不出个什么来。”叶嘉薇不以为然地搓搓手,突然间想起了一些事,“对了,你走以后,那个姓登的真的来邀请我去他的生日宴会了。” 叶雁在旁边细声地提醒她,“小姐,厅长姓李的,叫李登。” “哦,对,是姓李的。”她才反应过来,也不能怪她,她从来不记不重要的人的名字。从小到大便是这样,也不知怎么的,从第一次见了祁玉的名字便像刻在脑海中一般,再也没办法抹去。他的人也如其名,只是轻轻略过一眼,那秀丽的工笔铸造的五官便比所有的时光还要惊艳。 聂维钧见她一脸恍惚的样子,这种表情未曾出现过在他面前,他心里忽然飞快地略过一个名字:祁玉。沈傲梅的话还是在他心上扎下了一根刺,只是不知长到什么时候才能连根拔起。他想了想道:“李登真的邀请你了?有没有赴约?” 叶嘉薇白了他一眼,“当然没有,我才不赴这种无厘头的宴会。更何况是个老男人的约,谁知道他要对我做什么。” 聂维钧嘴角微微抽搐,老男人,他想起李登那张不辩男女而年轻的脸,觉得他实在是有些冤屈,不过他不可能替他辩解的。敢私自约他的女人,就该让叶嘉薇一直误会他到底。他模了模良心道:“确实,这回做得不错。总算将我的话听了进去。” “你说那个李登有阴谋,是指些什么?之前没时间,现在有大把时间可以让你说了。”叶嘉薇睨着他问道。 聂维钧若有所思地用手指划着茶杯的边缘,组织好了语言才开始说,“我也是偶然得知,当时也不敢确定,毕竟一个新上任的警察厅厅长怎么会对你一个黄毛丫头产生兴趣。不过后来郭双无意中发现他一个手下会时不时收集你的资料给他。并且派人在你身边打探着。” 叶嘉薇和叶雁听了都有些心惊,有人跟踪她们,还这么多天,她们竟一点都不知情? 聂维钧看着她们的表情也知道在想什么,“一个新上任的厅长这么快就集齐了侦查能力这么强的手下,这一点就不简单了。后来我让李织去查他,有些线索表明他在跟日本的赤田白夜有联络。” 叶嘉薇神情一凛,跟日本人有联络,岂不是汉奸?“真是一把年纪还折腾,什么不学,学人当汉奸。幸好我没去赴约,不然肯定是被他下药打包送给日本鬼子了。” 聂维钧一下子就笑了出来,“你这丫头,脑子里装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随后又认真起来,“就算他想送,也要看我让不让他送才行。在中国人的地盘,任何外国人都是做不得主的!该让他们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叶嘉薇深表同感,对聂维钧有些另眼相看起来,没想到他向国之心也是那般的强烈。这般聊着聊着,两人便不觉得尴尬了。 不知不觉叶嘉薇在家已经呆了差不多半个月,叶嘉文和蒋时宜的婚事因她的事一直都没有商量好。她自然是十分愧疚,叶嘉文却还反过来安慰她,说这段时间的日子都不够吉利,况且都是铁板砧砧上的事了,还担心什么。 而聂维钧自从那日到访之后便再也没出现过,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叶嘉薇将手中的药草翻来覆去捣了好多遍,实在是无聊到极点,她看着窗外仍是光秃秃的桂花树想:风头应该快过去了吧……真想出去玩啊…… 这时有人推门而进,叶嘉薇一听脚步声便知道是叶雁,她头都不转说道:“没劲啊没劲,每天都是你个丫头,一点惊喜都没有。” 来人也不说话,只恭敬地递了一张纸到她面前,她一看袖口,是蓝色的。叶雁没什么蓝色的衣服,因为叶家大少爱穿蓝色,所以下人们都很自觉地不穿蓝衣,这已经是一个习惯了。那来人便不是叶雁了?她忙抬起头,是许久不见的李织。 叶嘉薇眼睛一下子亮了,“李织?你怎么来了?” 李织静静地站着,面上不笑,眼里却是满满的笑意,“不是说每天都是我这个丫头,没惊喜了?” 叶嘉薇干笑了两声,“开玩笑开玩笑,而且也不是说你。来来来,坐下来再说。”她拍了拍身旁的垫棉椅子。 李织不动,还是静静地站着,“叶小姐,不用客气,我亲手给你送份东西便要走了。” 叶嘉薇才想起,刚刚进门她确实给了她一份东西,将左手的东西一展,是一间屋子的平面图,叶嘉薇看了几眼,觉得甚是熟悉。“这是?” “少主给您的,这是设计后的百善药行平面图。” 叶嘉薇愣了一愣,半个月前她只是无意中说了一句想要扩大百善药行的门面,因为设施实在太简陋了,也顺便重新备一些工具和药材。没想到聂维钧这个男人竟记在了心上,还将设计图赶了出来。这事她连阿爹都还没说…… 只听得李织又道:“少主还说如果有什么资金方面的问题都可以找他,毕竟聂氏和百善药行是合作关系。您不必忌讳什么。” 叶嘉薇一时不慎咬到了舌头,顿时痛得眼泪汪汪,“喔抬目置讳尼!” 李织一头黑线,说人话好吗?“我会转告少主说您感动得语无伦次的。” 叶嘉薇缓了一会舌头才没这么痛,扶着额头痛心疾首道:“你这丫头跟你们主子一样月复黑了,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说的是我才没忌讳呢!”不过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感动,已经很久没人像他这样对她的话一一上心。 李织这下真真切切笑出来了,“好了,叶小姐,您认真地看一下房子的构造,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就让随便在某个角落喊一声聂风,他便会出现,到时您跟他提要求便好。” 这下轮到叶嘉薇满头黑线,“随便哪个角落……聂风一直在跟踪我?万一我在洗澡呢?” “相信叶小姐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她自动忽略了叶嘉薇前面一个问题。“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估计药行改建好了您就可以参加剪彩了。” 叶嘉薇真是怒摔,主子这样,丫头也这样拿话噎人。不过李织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剪彩?证明她可能出去玩了吗? 本文来自看書王小说 第九十一章 扩大 既然聂维钧已经开始活动,叶嘉薇也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做,她便去找了叶平生和叶嘉文商量。叶平生前些日子才从外地回来,听说了叶嘉薇的事竟不会像以前那般不分青红皂白先骂她一顿,反而时不时安慰她,叫她看开些,不要想太多。所以如今叶嘉薇在家便是很黏叶平生和叶嘉文的。 三人在厅上坐着,叶嘉文在一旁拿了紫砂壶在泡茶。茶叶在杯子里被水搅得浮浮沉沉,香气渐渐漂浮出来。 叶嘉薇在国外喝惯咖啡,虽然也爱茶,但是泡茶的手艺已经大不如前,更不必说跟她这个哥哥相提并论,所以这个如此贤惠的工作只能交给叶嘉文了。 叶嘉文先给叶平生倒了一杯,再倒了一杯递给叶嘉薇。叶嘉薇捧过茶杯,惬意地呷了一口,叶嘉文的手艺可真是没得说,最难泡的毛尖被他泡得是苦尽甘来的感觉。果然叶平生便开口称赞了+.++,“嘉文手艺又进步了不少,看来如果咱们家不开药行,开个茶馆生意亦是络绎不绝的。” 唔,她爹只是出了一趟门,怎么变得如此开明,还会开玩笑了。叶嘉薇忍不住开口问了,“阿爹,您是不是遇上第二春了?” 叶嘉文刚刚捧起茶杯的手一抖,险些将茶都倒翻了。他这妹妹也太大胆了吧,连阿爹的玩笑都敢开。 没想到叶平生倒是没有生气,只是喝茶的动作一顿,半晌才回答道:“你这丫头,在外面可别这样胡说八道,都二十岁的女孩子了,要知书达理一些,不然以后可是会找不着丈夫的。” 叶嘉薇一听到这里,寒毛瞬间便竖了起来,通常这种路数,阿爹下一句便是要给她安排相亲了。 果然,叶平生嘴巴一开便是:“我让魏三婶给你物色了一位公子,是城西的王佳三少。身家清白,一表人才,改日便约出来看一看吧。你哥哥已经找到嫂嫂,就差你这个不省心的。” 叶嘉文坐在一旁,眼底眉梢都是笑意,就看他这妹妹如何凭三寸不烂之舌扭转乾坤罢。 叶嘉薇扶墙,“可是阿爹,我如今形象可是差得很。外面传得甚是难听,交际花又脚踏两船的,那王三少怕是不乐意的。” “这层你不用担心,为父自然是让三婶去替你打听清楚了的。相反的是王三少十分仰慕你的才名,那些谣言他当然通通不信。” 叶嘉薇脑海一片空白,忽然就飘过几个字,“可是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叶平生喝了一口茶,眼角闪过不知名的光,“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放下?以为你出国几年,早已不记得他了。” 叶嘉薇低下头苦笑着开口,声音有些疲惫,“那便改日约出来看看罢。”祁玉这个名字在阿爹那里应该算是逆鳞了吧。如今他竟自己提起了。不过难得一家三口平心静气地坐下,她也不想坏了气氛,况且今日要商讨的是别的事。 叶嘉文没想到叶嘉薇竟同意了,心里顿时有些愧疚,嘉薇为叶家忍让的已经够多了。何况当年的事,善后工作是他和阿爹做的,嘉薇知道必然会讨厌他们罢。最后一个念头,他竟想到了如果嘉薇去相亲,聂维钧会怎么办。 叶平生知道她并不情愿,可是战乱快来了,早些帮她订下婚事,便早日可以找到一个避风港。梅娘看不到这孩子的幸福,就让他来代替罢。 “阿爹,大哥,今日请你们相聚一堂是为了想说一件事,我想扩大我们药行,不知你们意下如何。”叶嘉薇整理了一下情绪开口说道,声音已经完全不见方才的无精打采。 叶平生和叶嘉文听了都若有所思,叶平生开口问道:“你可有计划了?” 叶嘉薇点点头,“我请人做好了设计图,只要你们点头就可以开始动工。我还想着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打出一个招牌,免费为穷苦人家治病。当然,我做这个不是为了博取好感,而是想让没钱治病的人也可以得到救治。” 叶嘉文模了模光洁的下巴,开口道:“这想法是不错,可是各方面的资金都是一个问题,比如扩建的钱,还有免费施赠的药材。” “哥哥你忘了?我们可是还有聂氏集团这个合作伙伴。”叶嘉薇笑道。 叶平生突然插口道:“你确定聂少肯做这种赔本生意?” “我之前已经和他商量过了,他同意的。况且我们不可能全部资金都从聂少那里拿,我们百善药行几代相传,想必财产也不会少到哪里去。只看阿爹和哥哥舍不舍得罢了。”叶嘉薇拿起茶壶给他们添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水。 “这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医者仁心,才是无价。”叶平生笑道。看来他这个女儿已经尽得真传,甚至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叶嘉文也随之笑着点头。 既已得到两人允许,药行扩建的事便马不停蹄地开展起来。叶嘉薇开始每天忙着检查聂维钧让人从外国带回来的工具有什么不妥和需要更换的,叶平生和叶嘉文则负责督促药行改建的速度。 不知不觉又是大半个月过去,药行的改建已经到了尾声,改日便可以开始剪彩。叶嘉薇在家里忙了这么些天都还没去看过重新建了起来的药行。于是趁夜便出了门,不料走到门口便碰见了开车堵在门口的某人。 聂维钧穿了黑色的长袍,天气已经渐渐入夏,叶嘉薇是穿着中袖的旗袍都觉得热,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不觉得热,还一阵清风徐来的感觉。叶嘉薇是打算一个人去的,所以没有带上叶雁,慢慢走下了阶梯,到他面前站定的时候才发现那股属于这个男人的炽热气息又扑面而来。入了夜稍稍降下去的温度又烧了起来,幸好夜色正浓,掩盖了她绯红的双颊。她磨磨蹭蹭才开口道:“你怎么知道我今晚出门?” 聂维钧站在车前开了车门,“上车再说。”他才不会告诉她自己已经在这里守了好些天。 叶嘉薇也是顺口问一句,他不答也无所谓,反正有顺风车坐,想着便上了车。然后才发现今日的司机竟是聂维钧,忽然想起那天晚上飙得飞快的那车速,不由战战兢兢地开口道:“今日怎么是你开车的?” 刚刚上车的聂维钧挑眉从倒后镜看着她一副害怕的样子,“你放心,这种小路是飙不了车的。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叶嘉薇一听便炸毛了,“你才没出息,明明是自己车技烂,还来怪我坐得不习惯。你看人家郭双开车多平稳……”然后便说不下去了,因为聂维钧越来越沉的脸色。 “我有没有说过不要在我面前夸别的男人?”聂维钧的声音令叶嘉薇有种直觉的危险感,但是她这人天生反骨爱个人对着干,于是不怕死地回了一句:“没有。” 接着便听见某人咬牙切齿的声音,“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不要在我面前夸别的男人。” “哦。”叶嘉薇想到阿爹说让她去相亲的王三少,这段时间因为太忙所以才逃过一劫,此时又被这男人勾起了这些糟心事。 聂维钧见她老实了下来才开起了车,不时从倒后镜看她的动作和神态。这丫头一下子又笑一下子又皱眉,一下子又好像想到了什么诡计一样奸笑。 “喂,聂维钧,你家里有没有催你相亲?”叶嘉薇冷不防问道。 聂维钧一怔,这个倒没有,聂雷霆一直很放心他处事,况且还年轻,不急。他淡淡地回了句:“没有。” 车后的小丫头顿时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盯着他的目光顿时变得凶狠。“你这个老男人,比我大这么多岁都不被催婚,这世上还有没有公平可言?” “喂,什么老男人。少爷我只是比你大了三岁,正值年少得很。你才是老女人,都二十岁了都还没嫁。”聂维钧淡淡睨了她一眼,说完才反应过来,她言下之意便是被催婚了?他的女人被家里催婚了他还在幸灾乐祸!不过叶平生也是个没眼色的,没看到他对他女儿已经出格到这个地步了吗? 叶嘉薇顿时变成了忧伤脸,也不看聂维钧那边,扒着窗户往外看,“居然被你这个老男人说成老女人,看来我是该找个人嫁了。哎,改天便约那王三少出来看看罢。” 聂维钧看她视线不再停留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有些心慌,眯起危险的黑眸,声音也低沉得厉害,“你是说城西王佳?” 叶嘉薇似是很感兴趣地转过头,“咦,你认识?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聂维钧冷哼了一声,“一个庸碌无为的小白脸,这你也看得上?” 叶嘉薇一下子蔫了下来,“我还没去看呢,可能忙完药行的事,阿爹就给我安排相亲了。” 聂维钧忽然一个急刹车,叶嘉薇惯性地往车前一撞,竟撞进了一个热烘烘的胸膛,她还没反应过来,一股更加炽热的气息便铺天盖地压了下来。 两唇相触的时候,叶嘉薇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得,今晚又去不成药行了…… 本部小说来自看書蛧 第九十二章 剪彩 六月十五号,这个日期是叶家百善药行重新开张的日子。这日十分轰动,附近可谓是万人空巷,大概都知道有好处可以讨,药行门前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出席的嘉宾也是十分了得的大人物,聂家大少,广州市长,许多世家的名人……只是竟没有警察厅厅长。原本叶平生是要请他的,被聂维钧暗中阻止,开玩笑,让他过来对自己的女人意图不轨吗? 叶嘉薇必定是想去的,但是又怕自己前段时间的事会影响到药行的声誉,在家里纠结了老半天,最后还是被叶嘉文拉了出门。想着等会可能会见到聂维钧整个人又冒起烟来,那天晚上的那个吻,虽然很轻,却又很重,一直缠绕在她心头。以前跟祁玉在一起这么久,都没有接过吻。没想到初吻就这样被聂维钧轻轻松松地拿去了!不知道等下见面会不会尴尬…… 叶嘉文转过头,看着某][].[].[]个快要把头塞到垫子里的鸵鸟。因为叶父守旧,所以一直到现在,他们家还是用马车。他伸手拍了拍鸵鸟的肩,“嘉薇起来了,到了。” 鸵鸟叶嘉薇大惊失色,“什么?他到了?” 叶嘉文:“……你在说谁?什么他?” 叶嘉薇四周看了看,是自家的马车,而且外面鞭炮声锣鼓声都喧天。她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到了药行。拍了拍心脏,“没什么没什么,做了个噩梦。” “这么短的距离,你也睡得着?”叶嘉文瞥了她一眼,准备起身走了,忽然又想到些什么转了回来,牵住她的手,“嘉薇,别怕,万大事有哥哥在,下车。” 叶嘉薇握住他温热的手掌,心里暖暖的,虽然她未曾因为那些人的眼光而受到伤害,但是她的家人都在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她。不过有些事还是要搞清楚,她怯生生地探了个头,“哥哥,聂维钧也在吗?”。 叶嘉文疑惑地看着她,“聂少是特邀嘉宾,今日肯定过来剪彩啊。你这丫头是不是睡傻了?” 叶嘉薇闭了闭眼,深呼了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这么多人的眼光她都不怕,没想到独独怕他一个人。 没想到下了车后并没有感受到其他人那种奇异的眼光,就像那篇说她是交际花的文章从来没出现过一般,大家都恢复了原样。可能风头淡去了罢,八卦这种东西最容易更新换代。叶嘉薇也不在意,走进了宾客堆里帮忙招呼人。 原本也想叫上时宜的,可是她碍于身份,觉得尴尬便不来了,哥哥没勉强她。熟人没几个,而寒暄这种东西,叶嘉薇是最讨厌的。正和不知是哪家的千金聊了一会,眼睛的余光便不经意地扫到了某个气场强大的人身上。聂维钧今日一反平日的黑色风格,出奇地穿了一套米白色西装,却显得更加面如冠玉。他也在到处跟人打招呼,淡淡的却无懈可击的笑容。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幽深的漆黑眸子便追了过来,明明是井一般的凉,叶嘉薇却仿佛被灼伤一样赶紧将目光收了回来。趁没人注意便跑到一个角落,伸手拍了拍发热的脸颊。“脑子今天是装了浆糊吗?!”叶嘉薇一个人在角落审视自己良久,终于觉得不是自己的错,为什么要躲避他?自己平时脸皮不是很厚吗?今日也应如此。不就亲了个嘴,多大点事,在外国亲吻都当见面礼了。 这么想着似乎壮了不少胆子,她重拾脸皮走了出去,正好差不多开始了剪彩仪式。叶嘉文一见她便立马将她拉进了队伍,也不知这人是有心还是无意,竟然将她安排在聂维钧身旁。 叶嘉薇因为今天参加的是比较正式的场合,所以穿了从国外带回来的素色连衣裙,外面搭了一件镂空的短袖外套,既不会太惹人注目,也不会太过随意。一眼看上去并不会很惊艳,但是看久了再配上她精致的五官,却是越来越内外兼秀。 聂维钧微微侧过脸,还是那副无懈可击的笑容,眼里却多了几分真心的笑意,“叶小姐今天……” 叶嘉薇未等他说完便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人怎么能像没事发生过那样!“我今天怎样都与你无关!” 聂维钧声音沉沉地笑了,“我是想说叶小姐今天,很漂亮。赞美都不要了?” “谁稀罕你的赞美!” “对对对,可能叶小姐更希望我用行动来表达。” 叶嘉薇无端感到一股危险的压迫感,一边嫌弃地歪过头一边剪断红绳。随着镁光灯一闪,被留在照片中就是这样一幅画面,高大俊秀的男人微微侧过脸对精致小巧的女人笑着,眼睛里满是宠溺。而女人则是歪过头,一副赌气的俏皮样子。 以至于叶嘉薇后来每看到这张照片,都会嘲笑聂维钧像个拐卖小女孩失手了的变态叔叔。 剪彩仪式完毕之后,各人就发表了讲话,叶平生也趁机说了免费为穷苦人家治病的决定。人群顿时一阵欢呼,百善药行口碑一向不错,经过这一事件之后名声更是蒸蒸日上。不过也造成了其他药行的眼红,接下来几天,百善药行都包揽了附近药行的生意。渐渐的其他药行必然是不满起来,才发生了后来的一系列事件。 叶嘉薇好不容易结束了这一场寒暄活动,便想着好好去看一下改建后的百善药行。一进门的百年门匾没有变,还是苍劲有力的四个大字,听说当年是大清皇帝亲手提的字。倒是地皮扩宽了许多,所以后院做成了一排的病房,比较清净,适合病人休养。而一楼是负责抓药的地方,墙上放药的红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增加了,看起来药材也多了好些种类。二楼则是问诊的地方,隔开了一个个的小房间,保护病人的隐私。 最重要的是急救手术室,虽然没有国外那么好的技术将空气完全隔绝起来,不过比起以前简陋的手术地方,想必已经好了很多,多少可以隔绝外界的细菌,降低术后感染的几率,这才是叶嘉薇最关心的。而且位置够好,就在大院的位置,迅速,方便,进来便可以进行救治。 叶嘉薇背着手满意地对这些布置点头,想不到聂维钧还会建筑方面的东西。 不过她更没想到的是,转过身人就出现在她面前,叶嘉薇着实吓了一跳。 聂维钧见她被吓得不轻,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又不是鬼,怎的把叶小姐吓成这样?” 叶嘉薇捂住心口,白了他一眼,“可是你比鬼更恐怖。” 周围人来人往,没人敢正眼观察这对男女,却没人不在暗地里观察。这对绯闻中的男女确实有传言里的暧昧气息。 叶嘉薇自然是感受到那些人鬼鬼祟祟的目光的,既然他们给她扣了这么一顶帽子,何不坐实这个罪名?她眼睛一咕溜转着,松开背在后面的手,径直将聂维钧拉了过去后院。聂维钧呆呆地看着那只抓在自己白色衬衣上的青葱手指,还以为她因那天晚上的吻而生自己气了,所以今日一反常态地想多跟她说话。如今看来倒有些他自己想多了的意味。 叶嘉薇一直将聂维钧拉到了后院都不曾停下脚步,她一边跑着连衣裙一边裙角飞扬。一直到了一条小巷才停下脚步,聂维钧站在一旁,整好遐迩地看着她,看她下一步要做些什么。 叶嘉薇将他拉进来后便完成了计划,他们不是说她勾引他吗?她便当着面勾他一次,不过带了他进来也不知道做什么好,刚刚的勇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嘉薇装模作样地往病房空出来的小巷望去,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立马跑了进去。原来那道小门真的还在,她伸手挪了挪,一如既往的挪不开,不过已经很开心了,哥哥没有将这里封住,也算是给她一个念想。 聂维钧见她这么用力地在捣弄什么却没办法搞定的样子,几个跨步便迈了进去。伸手一推,门便咯吱一声开了。顿时外头的风景便一览无余。 以前也是这样的罢,她那时还不爱学药草,可是总被阿爹逼着记,记不完就不准吃饭。叶嘉薇为此被饿了好几顿饭。直到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小门,她便开始每次受了罚就跑来这里,而外面总有祁玉在等着。变戏法一般变出许多种类型的糕点,后来才知道为了这个糕点祁玉受了多少人的白眼,他本来就因为替戏子设计衣服而被人瞧不起,如今为了这些糕点更是甘心被人踩在脚下。后来叶嘉薇不再吃那些糕点,也叫祁玉不要过来,她不想他为了她而变得这样低下和卑微。但是这里就变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叶嘉薇每次都打不开的门,祁玉在外面轻轻一拉便开了,那时候两颗心是如此容易地贴合在一起。 叶嘉薇回过神的时候,是聂维钧的手伸到她脸上,温厚的手掌几乎覆盖住她的一大半脸。“叶嘉薇,不要哭了,不要为往事再哭泣。” 她才惊觉,原来自己流了满脸的泪水。 本书源自看书王 第九十七章 初四 第九十八章 初五 端午,五月初五的广州城格外热闹,加上龙舟赛,到处都是锣鼓喧天,熙熙攘攘,不过最热闹的还是百善药行旁的珠江。 一年一度的龙舟盛赛,百姓们早已习惯是叶家老爷去举办的。这不,才早上六七点,借着太阳初升的光景,珠江旁便站满了人。还有即将下江参加比赛的各路汉子,只穿了薄薄的褂子,里面空无一物,更显得肌肉坚实,双臂有力。每个都一副精神抖擞,朝气蓬勃的模样。 身为主办方的叶老自然是要早早出现的,叶嘉文则是站在他右侧,面容如玉。叶家的小厮们往年做惯了这些事,步骤都了如指掌,不用叶平生去吩咐他们已经将船的位置都停泊完毕,终点线也设计好了。 “嘉薇呢?”叶平生四处张望了一圈,没发现他这女儿的踪影。 叶嘉文嘴角含笑,“她估计还在做着周公梦。” 叶平生顿时脸色便沉了下来,“都几点了,还在睡觉?不知今日是什么节日吗?给我派人回去叫醒她,说不来可就错过好戏了。” 叶嘉文看着脸色不豫的叶父,就知道会这样,“爹,小妹这几日因为看诊的事忙得太过了。就让她多睡一会吧,可能等下她便自己起来了。” 叶父想了想,脸色也稍有缓和。“八点开始,她如果不过来便真的错过这场精彩的比赛了。” 叶嘉文暗地笑着摇摇头,说到底还是为了嘉薇好。这种好玩的场合自然也叫了时宜,想到晚些能见到她,心里无限欢喜,等久些也是值得的。 躺在床上的叶嘉薇忽然就弹跳了起来,双眼往窗外看去,见天色已经开始大亮,连忙唤来叶雁给她梳洗。其实叶雁一直在房里守着,不过正好出去倒了一盆水,回到门口听见叶嘉薇的喊声,连忙跑了进去。 “小雁,现在几点了?”叶嘉薇急切地问道。 “七点半。” 叶嘉薇抓了抓头发,一脸焦虑,“哎呀你怎么不叫醒我,八点开始,要迟到了!”一边絮絮念着一边换衣服穿鞋。 叶雁也很委屈,“是大少爷说不用叫您的。” 叶嘉文?很好很好,这厮肯定是故意的,肯定是想以此报复她阻碍他们成亲的事。 “今天不搭马车了,去叫一辆黄包车,不然可是来不及的。”叶嘉薇左手拿着一件海棠色旗袍,右手的是中国红的旗袍。左右看了看又问叶雁:“哪件好一些?” 叶雁思考了一下说道:“海棠色有些素淡,中国红比较衬小姐,显得有精神些,不过又太浓重。” 叶嘉薇胡乱一搅,将那件海棠色上了身,“折腾什么东东,还是低调一点最稳妥。”叶嘉薇从去年回国到如今已有大半年,之前披肩的卷发不知不觉便长到了腰间,上层极直和柔顺。叶雁拿来卷梳子给她慢慢梳着头发,“小姐看哪天就去剪个发吧,下面的头发都没了营养,枯黄干燥的很。” 叶嘉薇笑着应了一声好,她是无所谓,反正头发长短都不会影响她的智商。如果叶雁知道这个理由,肯定会吐血。 叶嘉薇和叶雁到的时候,珠江边已经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远远便听见了锣鼓声和呐喊声,让人心里不禁跟随着激动起来。叶嘉薇一下车就往人群里扎去,全然忘了叶父昨晚说的让她直接到高台上看。开玩笑,看比赛不亲身下去感受一下气氛岂不是白看了? 前面的吆喝声听得叶嘉薇更是心痒痒,恨不得把全部人都推开走到前面去。叶雁在后面被人挤得够呛,可是还是紧紧抓住叶嘉薇,她不想再像上次那样再出什么意外。事实证明,身子骨小的人还是挺占优势的,叶嘉薇和叶雁溜着溜着便挤到了前沿。如愿看到了激动人心的龙舟赛,有四条水道,两两在对比着,每个人都互不相让,一边叫着加油的口号,一边卖力地划着船,被太阳一照,整队人都沐浴在阳光下,汗水也显得特别有魅力。 “小姑娘,你过来了?” 叶嘉薇正为喜欢的队伍呐喊加油,身边突然就传来这么一把苍老的声音,还有几分耳熟。她扭头一看,竟是昨夜那位老爷爷。叶嘉薇笑了,“老爷爷,你也过来了。” “呵呵,你说很好看,我便过来瞧瞧了。”山本白夜也笑道,他身后似乎是跟着好几个人,不过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出门还是得注意一些,有几个保镖是很正常的事,叶嘉薇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像聂维钧那种,出门只带一个郭双都可以一敌十了。 对面的高台上,隐藏着几个人影,正是准备行动的祁玉等人。吕岩的侦查能力强,所以他负责把关楼下所有的情况,望远镜在他手中移来移去,终于锁定了目标。“已经找到山本白夜。” 墨玉立马问道:“在哪里?” “珠江最前边,不过他似乎在跟副官的媳妇在聊天。”吕岩又认真看了几眼,真的是叶嘉薇。“现在有一个男人走过去了。” 祁玉闻言站了起来,阴柔的声音响起:“给我看看。”伸手便接过了吕岩手中的望远镜。 真是白天别说人,叶嘉薇这边心里还没想完,那边聂维钧便出现了。也不知他怎么找到她的,顺着老爷爷的眼光往后看去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便杵在了她身后。阳光笼着他的脸,看不清面目,不过叶嘉薇一眼便认出来是他。被他那股气息一压,忍不住想往后退两步,没想到聂维钧竟伸手拉住了她。“还退?都掉下江了。” 叶嘉薇回过头一看,她的脚真的差点踏出了江面,心里一阵后怕,“还不是因为你这个人的气场太强大……”叶嘉薇嘀咕着。 聂维钧眯起幽黑的眼眸,也不知是被太阳晒的还是听见了叶嘉薇的嘀咕声,“你说什么?” 叶嘉薇连忙摆手,“没,什么都没说。”想向身边的叶雁求救,没想到她也自身难保,不知郭双说了什么,她一直皱着眉头。 山本白夜旁边的麻泽一见到聂维钧便赶紧附在他的耳际说了几句话,山本白夜听完苍老的眼睛闪过一丝精明的光。 “小姑娘,老朽不打扰你和你情人打情骂俏了。有缘再见。” “老爷爷,你不用走啊,他才不是我的情人……”叶嘉薇想挣开聂维钧的手,无果,连忙转过身解释道。 背后陡然飘来一股深厚的怨气,叶嘉薇后背心窝一阵发凉,他确实不是情人啊……哀怨个什么鬼!可怕的是自己还屈于他的yin威之下。 山本白夜笑了笑,与聂维钧对视了一眼便杵着手杖带着他的保镖走了。 面容白皙的祁玉看到聂维钧和叶嘉薇交握的双手时,唇色都不自然地白了一下。却强迫着自己去跟踪山本的行踪。他声音平稳地对吕岩和墨玉说道:“山本已经离开了,我们换个地方。” 吕岩没发现他的不自然,皱着眉头问:“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墨玉看着祁玉微微发抖的右手说道:“山本不是约了午时吗?就在那个时候吧。” “嗯,依墨玉所言。”三人又迅速地撤离了。 珠江边的两对男女也在做无声的较量,叶嘉薇皱眉道:“松开我,我要看比赛!” “你这样也可以看的。” …… “不舒服啊混蛋!” 聂维钧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手上的力度没有减掉半分。半晌又有话语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耳侧,“叶嘉薇,谢谢你。” 可能太轻,又可能叶嘉薇太紧张,完全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木木地点头,“只要你放开我,一切都好办。” 聂维钧立马意识到她刚才一点都听不到自己的话,危险的眼眸又眯了起来,一字一顿说道:“那好,我放开你,等一会再找你。”说完便真的松开了钳着她的手。 叶嘉薇松了一口气般转过身继续看龙舟赛,心思却飘得有点远。那个男人不会真的生气了吧?这么小气。不过他又说了等下回来找自己……刚刚在耳边到底说的是什么鬼!真是勾得她心痒痒的!最讨厌别人说话只说一半!她完全忘了方才明明是她自己没有听清的。 “小雁,你刚刚有没有听清聂维钧在我耳边说了什么?”叶嘉薇呆呆地看着叶雁。 叶雁也一脸呆滞,“小姐,他是说给您的耳朵听的,并不是我,所以我没听到。” 叶嘉薇揉揉头发,“这些男的还真烦,心思比海底针还难捞。” 叶雁立马附和点头,深有同感。 两个女人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龙舟赛已经过去了一大半时间,最后只剩下两队争霸冠军。刚刚叶嘉薇看好的那一艘船也在其中,她顿时欢呼地拍起掌来。 走不远的聂维钧和郭双听到她的欢呼声有些无语,郭双开口笑道:“少主,还是看好你家女人吧。” 聂维钧身高比郭双高了一点点,所以特别有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哦?刚刚你管你女人成功没有?” 郭双:“……没有。” 本文来自看书罓小说 第九十九章 感谢 叶嘉薇心满意足地看完了龙舟赛之后,才想起自己过来还没有去找过阿爹,等下肯定被骂。她哭丧着脸看着在人群中间颁奖的叶父,“这就是乐极生悲啊!” 叶雁在旁很是配合,“小姐,节哀。” 叶嘉薇装模作样打了她一下,“你这坏丫头!不来安慰安慰你家小姐,还落井下石。” “冤枉啊,我这不是在安慰吗?”。 两人打打闹闹就到了药行门前,只见一对璧人站在大树下,有说有笑,神情温和。不知雪白旗袍的女子头上沾了什么东西,蓝袍男子低下头,宠溺地笑着替她摘掉了。这是他们千辛万苦才得到的幸福啊。叶嘉薇看得有点恍惚,曾几何时她也像这个雪白旗袍的女子那样幸福的。不过那都过去了,她脑海陡然出现了聂维钧俊美的面容。他,会是自己的幸福吗? “咳咳。”叶嘉薇回过<神忍不住咳了咳,抬起眼古灵精怪地看着叶嘉文和蒋时宜。 当事人却无半点被抓包的尴尬,蒋时宜还主动上前挽住了叶嘉薇的手,嗔怪道:“你这丫头,都多久没去看我了!可把我无聊得。” 叶嘉薇大声叫屈,“哎呀我的好嫂嫂,你问问我哥哥就知道这几日又多忙了,我连睡个懒觉的机会都没有的。要是可以,我倒宁愿整天跟你腻歪在一起呢。” 蒋时宜刮了刮她鼻子,“就你嘴甜!” “就是,能把时宜哄得服服帖帖就只有你一个了。”叶嘉文看着她们俩笑道。 叶嘉薇吐了吐舌尖,“我的哥哥啊,要不要我传授你几招?免得以后做错事了要被罚跪算盘?” “不过你这话可是又一起损了我们两个。”几人哈哈笑了起来。 叶嘉文忽然想起,就问道:“你现在才到?比赛都结束了,不是几年没见过赛龙舟,极想念吗?”。 叶嘉薇脸色一暗,挥挥手,“别说这个了,我一开场就来了,只不过忘了去阿爹说的高台看。肯定少不了被他说一顿。” “这有什么的,阿爹也不过是为你好,让你去高台也只是让你能看到全貌。不过我知道你这丫头最不愿这样了,肯定会私下挤到前面去看。”叶嘉文笑道。 叶嘉薇还是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说没来,这是阿爹亲自举办的赛事,他肯定会很失望。说来了,又没过去高台,在人群中混迹,他肯定会说我抛头露面的。” 蒋时宜拍拍她的手,哈哈笑了,“傻瓜来的,我们说你跟着我们一起不就好了?知道你孝顺,所以这谎话让叶嘉文来说罢。” 叶嘉文一脸无奈,一边摇头一边说道:“夫婿都不及小姑子重要,看来我在这个家快没地位了。哎。” “就你嘴贫。”蒋时宜似怪非怪地睨了他一眼。 叶嘉薇哈哈地笑了起来,“好啦,我还是不当电灯泡了,你们聊着,我去跟阿爹说一声。”说完摆摆手便拉着叶雁走了,哪儿想得到有个人在珠江边一直在找她。 聂维钧因为接到聂父清醒的消息,欢喜地赶回了医院一趟。父亲刚醒,眼睛里还很浑浊,脸色依旧蜡黄,可是总算是醒过来了。他忽然想起叶嘉薇说的,今日还不能进食,连忙让医生来给父亲吊葡萄糖针水。聂雷霆感觉自己像捡回了一条命,一直拉着聂维钧讲话,聂维钧多想骄傲地跟父亲说是叶嘉薇治好他的。不过还不是时候,因为没证据,父亲肯定会问是怎么回事,这样不得不把邢五说出来,他必然不信邢五会对他做这种事,只好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聂维钧陪父亲说了一会话,又去安排医院的种种,再回到珠江边的时候,比赛已经散了,而叶嘉薇早已经不在方才的位置。聂维钧一直阴沉着脸在那块地方一个个背影地轮着找,她今天穿的是浅粉的衣裳,在五颜六色的人群中并不显眼。可是他认得住她的背影,只要她出现在视线范围内,他必定认得出。 这句话后来被叶嘉薇知道了,她只是哈哈地笑,心里又无端有些酸软,聂维钧这人从来不会说情话,却总是在无意中给她最大的惊喜。是要有多爱一个人才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得出她? 后来聂维钧找到叶嘉薇的时候,她正耷拉着耳朵像个被遗弃的小动物一样走过他身边,心里不停哀嚎着,她明明很诚实地将事实告诉了阿爹,但是还是被骂了一顿,真是委屈死了。 失魂落魄的叶嘉薇没看到聂维钧,可跟在叶雁却被吓了一跳,连忙行了个礼。聂维钧嗯了一声算是回答,继续盯着看都不看他的叶嘉薇。他原本火大得很,不过看到她这副模样,所有的怒气一下子便跑得一干二净了,满满地只剩下担心。默默地跟在叶嘉薇后面走,叶嘉薇毫无知觉,叶雁却是四肢僵硬得很,不仅因为聂维钧强大的气息,还有他后面的郭双,这两个男人的气息现在简直是一模一样了。 等到叶嘉薇走完了那条石板路她才反应过来,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放大的俊美面孔。她连忙退了退,聂维钧有些烦躁,干脆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 郭双和叶雁很默契地一同别过了脸。 叶嘉薇鼻息间瞬间充满了男人的阳刚气息,夹带着一丝浅浅的烟草味。此时她的脑海里想的竟是聂维钧会抽烟? 聂维钧的手劲有点大,渐渐抱得她有点痛,她轻轻挣了挣,却被抱得更紧,男人低沉性感的声音从头上传来,“你老是这么退后,有这么害怕我吗?还是不想见到我?” 叶嘉薇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他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听着他的话,叶嘉薇心里竟有点刺痛的感觉,她没有不想见到他,他这是在逼自己正视对他的感情吗?可是一时半会又怎么理得清呢? 叶嘉薇想了想,慢慢开口说道:“对不起,刚刚是我心情不好,给你造成困扰了。不过关于你说的这个问题,我没有不想看到你,也不害怕你。” 聂维钧的笑容有点苦涩,“我真是不知拿你怎么办好了。”慢慢松开了她,她还是逃避了。 叶嘉薇低着头并没有看见他嘴角的苦笑,只是在他松开自己之后心里有些失落,还是鼓励自己打起精神来,试图调理好情绪。 聂维钧若无其事般又开口了,“早上接到了消息,我父亲已经醒来了,这次真的多亏有你。” 叶嘉薇听到这个消息也稍稍开心了起来,眉眼开始有些生动,“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抓到那个动手脚的人了吗?”。 聂维钧摇摇头,“他下药的时候被我发现,及时收手,所以并没有证据指证他。” 两人都努力地将刚刚的事压下去。 “请你喝酒吧。”聂维钧忽然说道。 “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喝酒?”叶嘉薇惊讶道。 “什么叫光天化日之下喝酒,喝酒本就不分白天黑夜。你不是心情不好吗?走,一醉解千愁去。”聂维钧说着便要拉起叶嘉薇的手,似乎想到什么,最终还是没有牵。 识时务者为俊杰,郭双一直懂这句话,所以连忙拉着叶雁走了开去。叶雁被他一拉便打算甩开,无奈他攥得太紧,只好向叶嘉薇投去求救的眼光。没想到叶嘉薇一看见郭双和她站到一起,便一副恨不得将她打包送给郭双的表情。 算了,叶雁默默扶额,牺牲小我,成全小姐这个大我吧。她只是开口说了一句,“小姐,您要注意安全。” 郭双在旁边说了一句,“有我们少主在,你就只管放心吧。” 叶雁那句注意安全说得叶嘉薇心里有种不应该把她卖了的感觉。 时间这么耗着便很快到了午时,太阳热辣辣地照着大地。一个穿着深蓝长袍带着小礼帽的男人坐在茶楼二楼的窗口不断往下面张望,他帽子带得低,看不清面容。 当看到街上一对男女时,他身子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原样。此时包间的门也被推开了,一行人走了进来。带头的正是满头白发的山本白夜,一进来,他身后的人便自动分成了两列,分别站在山本白夜的两侧。 原本坐着的祁玉摘下了帽子,站了起来,那副比女子还要漂亮的容颜便一览无余。连一向精明的山本白夜也愣了一愣,为之惊艳,不过很快又敛了起来。呵呵笑道:“没想到李厅长竟是这样年轻又省得一副好样貌。” 祁玉笑了笑,“没想到山本大人一如既往地目光如炬,岁月无侵你的性质啊。” 在远处拿着望远镜观察着茶楼情况的吕岩皱着眉头,似是十分苦恼,转过头问淡定地站在身旁墨玉:“你怎么还是这么淡定?有没有觉得副官今天有点不对劲?” 墨玉没搭理他,过了半晌才回答:“不淡定能做什么?我们只要相信副官便好。” 其实祁玉从昨晚接到电报便开始不对劲了。但是墨玉是不可能说出口的,她不愿他有半分难堪。 本文来自看书网小说 第一百章 酒香 “不会又是去你家酒楼吧?”叶嘉薇一边晃着叶雁临走前递给她的小包,一边侧过脸对聂维钧说道。 聂维钧斜睼了她一眼,没好气地答:“我像那种这么没新意的人吗?”。 叶嘉薇摇摇头,“你不像。”正当聂维钧准备满意地点头的时候,她又补了两个字,“你是!” 聂维钧嘴角微抽,“你这女人!”他最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怎么到了她面前就犹如烂泥呢?!忍了忍才开口,“上次你请了我一顿好酒,虽无法尽兴,可是还是要回敬你一顿。所以今日带你去喝的是应景酒。” 叶嘉薇疑惑问道:“什么应景酒?” “雄黄酒,听过罢。端午,许仙喂给白蛇,使她露出原型的那种酒。”聂维钧笑道。 她快走几步到了他面前,仔细地看着他的脸,一边看一边退。看久了倒是聂维钧的脸<热了起来,不自然地问道:“看什么?没见过这么英俊潇洒的男人?” 叶嘉薇憋了憋笑:“没有,只是觉得你讲故事的样子很孩子气罢了。” 聂维钧一愣,“谁讲故事了?” 叶嘉薇该庆幸他的重点放错了,不然又要口舌一番,“许仙和白蛇啊。” 聂维钧却是没再回答她,只拎着她的小脖子一拐弯,“穿过这条巷子便到了,可闻到酒香了?” 叶嘉薇个狗鼻子不停地嗅,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那味道直勾着叶嘉薇的心痒痒的,就像有无数蚂蚁在钻。“这是百善药行附近吧?我怎么没来过这里的?” 聂维钧一边伸手护着她的右边,不让墙上的青苔接触到她,一边说道:“你看见这些青苔没?” 叶嘉薇点点头,聂维钧便直往下讲:“很多人都会觉得这条巷子是荒废了的,自然不会从这里过去。再说酿酒的老板比较低调,所以知道这里的人少之又少。” “看来那老板倒是个有情调的人,旁人开店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倒好,把店藏在这种地方,都没人知道。”叶嘉薇哈哈笑道,不过心里也是挺喜欢这样的人的,随心所欲地活着。 聂维钧俊美的脸庞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叶嘉薇险些被他勾得魂都没了,这厮笑起来怎么就这么好看呢。“老板并不缺钱财,只是好酒,而且她的工作主要的也不是这个。走吧,去了我再详细给你讲讲。” 只差个几步便走出了巷子,聂维钧的手还是稳稳地放在叶嘉薇右侧,稍有触碰到她便赶紧将手移开。 出了有些阴暗的巷子之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正方形的旗帜,上面用草书写的酒字在风中飞扬,看了便使人心旷神怡起来。桌子椅子一切都是按照古风里的摆设来的,叶嘉薇一下子便喜欢上这个地方了。 果然如聂维钧所言,这里没什么人,摆着的四张桌子只坐了一张,而且只有两个人。聂维钧轻车熟路地带她坐下,又唤了一声类似是喊老板出来的名字,她没听清。不一会便出来了一个穿着暗红云纹旗袍的女子,没化什么妆,这个人看起来却很艳丽,举手投足都是风情。她笑吟吟地走过来,在桌子前两步便停了脚步,“哟,什么风把聂少您给吹来了?还带着一个比我还标致的小姑娘。”说着便带着笑意看了叶嘉薇一眼,她的目光很纯正,看得叶嘉薇毫不反感。 聂维钧也露出淡淡的笑,“知行,没见这么久,胆儿大了不少?连我也敢打趣?” 叶嘉薇还是第一次看见聂维钧对她以外的女人这样说话和笑,看他们互动,两人应该是相识已久,并且感情挺要好的。虽然对这个叫知行的美女不反感,但是心里还是有点酸溜溜的。她勉强露出了一个笑,“你好,知行小姐,我是叶嘉薇,很高兴认识你。” 知行见过各色各样的人,早就把人模透了,岂会看不出他们两个之间的那种旋旎气氛呢?她目光移到叶嘉薇身上,也露出一个笑容,“很高兴认识你,漂亮的小丫头。” 聂维钧眼里溢出笑意,“好了,你就别逗她了。我今天是来喝酒的,知道你酿了雄黄。” “啐,就知道你这狗鼻子灵。小丫头也喝?”知行啐了聂维钧一声。 “这无关鼻子,是我脑子转得快。”聂维钧顿了顿又说:“你可别看她是小丫头,她酒量分分钟与你不相上下。” “哦?是吗?”。这句知行是对着叶嘉薇说的。 叶嘉薇连忙摆手,“知行小姐,你可别听他乱说。” “喊什么知行小姐,去掉一个字,喊知行姐得了。”知行也摆摆手。 叶嘉薇一愣,却也不忸怩,嗯的一声应了下来。 知行这才满意地扭着小腰去拿酒。 叶嘉薇看着她艳丽的背影,不由得小声问了聂维钧一句:“原来这儿的老板是个女子,你说到了这里跟我讲她的事的,趁现在有空便说说呗。” 聂维钧看她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坐正了身子再细细跟她道来,“她是我在上海居住时的邻居,比我还大两岁,其实应该喊她做姐姐的,但是我懒得喊多两个字。”聂维钧也看着她的方向,“你觉得她气质如何?很是不错吧。知行其实是国际秘书,就是跟各国打交道的高官秘书。会八国语言,知书达理。可就是太好酒了,不过她只对中国的白干之类的有兴趣,那些外国的葡萄酒,香槟,无论是藏了多少年的她都不放在眼里。” 叶嘉薇也没想到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子竟是内外兼修,对她的好感便顿时蹭蹭蹭地往上冒。聂维钧看她发光的双眼,故作高深地问道:“你不想知道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怎么回事的?”叶嘉薇急切问道。 “她和她丈夫和离了。上司给了她半年的假,再回去的时候要见到那个自信满满的她。所以她便过来这边找我,我给她安排了这个小店,不过疗伤就只有靠自己。希望她能把酒酿好,也能治愈自己的伤口。你也算是好运,她再在这儿待一个月便要走了。”聂维钧娓娓而谈。 叶嘉薇却是吃了好大一惊,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舍得与这样的女子分开。聂维钧看得出她眼中的疑惑,“感情这种东西是最难说的,不爱了便是不爱了,也没什么缘由。她是自由独立的女人,崇尚男女平等。可惜她丈夫给不了该有的那份尊重,她自然不想和他再过下去了。” 说到这里,聂维钧意味深长地看了叶嘉薇一眼,仿佛在说“放心,我会尊重你的”。叶嘉薇嘴角抽了抽却没说话,暗地里更加喜欢这个敢爱敢恨的女子了。 知行拿了酒出来,正好两人都不说话,她便笑了,“你们两个刚刚背着我叽叽歪歪了这么多,现在待我出来便不说了,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怎么会?” “哪会。” 两人异口同声答道。 叶嘉薇个小酒鬼闻到酒香便整个人都晕坨坨的,伸手便要去拿酒瓶,聂维钧却比她早了一步取过来,“这么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 “我是喝酒,好酒当然要抓紧时间尝。”叶嘉薇不甘心地瞪大眼睛说道。 聂维钧撇了撇嘴,看着知行说道:“你看吧,这丫头明明是偏向你那边了。” 知行哈哈笑了,“你快给她倒上吧,都馋死她了。哎哟,看得我心花怒放,这丫头真是太对我口味了。” “知行姐,你也对我口味。”叶嘉薇笑嘻嘻说道。两个女人便笑做一团。 聂维钧无奈地斟了三杯,叶嘉薇迫不及待地拿起了一杯来尝,入口既柔又烈,像是冰火两重天,她喃喃道:“难怪白蛇都露出原型了。” 知行闻言,脑子一转便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开心地笑了起来。“你悠着点喝,这酒喝着没什么,可是后劲大得很。别大白天的喝醉了回家,可是要被父亲骂的。” 叶嘉薇又想起叶父早上说她那一顿,瞬间又变得委屈,“我阿爹整天都骂我的,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很有名的大夫吗?本事这么强,父亲还舍得骂你啊?” “他没有给我尊重,我就出个门,都会说我抛头露面。” “哈哈,老人家是这样的,思想多少有些保守。你也别往心里去,他指不定是太过爱惜你了才这样。” 叶嘉薇又自己斟满了酒杯,“真是神奇,被知行姐你这么一说,我的不开心就没了。” 聂维钧突然才意识到她今天的失落是从何而来。伸手制止了她再次拿起酒杯的手,“好了,不能超过三杯,没听见你知行姐说后劲大的很?” “哟,聂少好架子,还没将人娶过门就开始管得这么严紧。”知行笑道。 叶嘉薇不知是酒气上脸还是羞涩的,脸蛋红扑扑的煞是可爱,杏眸像泡了水那般亮,“就是,管得这么紧。” 聂维钧面对两个不讲道理的女人真是有些吃力,无奈地摊开手,“你喝吧,别醉了便好,醉了就将你扔这儿睡了。” “好啊。” 不过最终叶嘉薇还是不敢喝那么多。 本书源自看书王 第一百零五章 苏醒 叶嘉薇第二天一早醒来便去了百善药行,她出门的时候,叶平生和叶嘉文还在吃早餐。叶平生喊她一起吃,她也拒绝了,叶嘉文不由打趣地说道:“平日里都没叫过嘉薇这么起来,现在更是连早餐都不吃,难道是在药行藏了什么好东西?” 叶嘉薇闻言心里一紧,他们还不知道她在百善药行救了祁玉的事,此时更是没办法开口说。如常地笑了笑:“是啊,我藏了时宜嫂嫂。” 果然,此言一出,比十句辩解的话都有用,叶嘉文立马不说话了。在叶父面前更是没办法去教训这个没脸没燥的丫头,挥挥手道:“你赶紧走吧。” 叶嘉薇到了药行便故意打发叶雁去别的地方,她自己则是提心吊胆地走到后院。聂维钧安排的人手还在门口看守,她打了个招呼。去到病房门口却看见正躺在地上睡的吕岩,一时又不知如何称呼他,只得伸手推了推他,“大哥大哥,醒醒。” 吕岩迷蒙地睁开眼,看见这么标致的小脸,一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娘子,你长得可真好看。”说着便要去模叶嘉薇的脸,靠着的门却忽然被拉开,他整个人都往后倒去。脑袋刚好垫在了来人的脚上,他模着头申吟,“哎哟我的妈呀,你这鞋子是钉子做的吗?咋这么扎人来着?”只不过脑子也忽然清醒过来,妈呀他刚刚可是差点调戏了嫂子?! 墨玉嘘了一声,将他连人带脚一起拖到了病房外,顺手打了他一巴,她低声呵斥道:“大清早的,想要影响副官休息吗?!” 很明显吕岩也才刚刚想起这茬事,连忙捂住了嘴巴,叶嘉薇没心思理这些事,单刀直入地问墨玉,“守了一夜?情况如何?” 墨玉定定地看着她,没能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片刻才答:“嗯,没什么特别情况发生。”想了想又说:“叶小姐昨天你晕倒了,身体可有不适?” 叶嘉薇听到祁玉没什么意外倒定下了心,摇摇头道:“我没什么事,可能是有点低血糖,还有过于劳累。现在好了。” “那就好了。”墨玉这句倒是真心的。 “看你们挺劳累的,要不要回去洗个澡换个衣服?”叶嘉薇看了看一脸颓废的吕岩。 吕岩打着呵欠道:“我们倒也想啊,可是这形势必然是回不去的。昨日杀了山本那老头,日本人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副官的身份已经不能再用了。” 叶嘉薇闻言点点头,“是我想得太不周全。” “哎哟嫂子哪里话?”吕岩笑道。 墨玉立马飞了一个眼刀给他,“吕岩!” 叶嘉薇倒是没听到吕岩这句,她心里想的是前几天他们抓了沈傲梅有没有放出来了。“对了,问你们一件事,墨玉你前些天不是将沈傲梅抓进去了吗?可有放出来了?” 墨玉脸色顿时一沉,黑着脸,“忘了……都怪吕岩这个混蛋。” 叶嘉薇:“……沈家没人去要人吗?”。 墨玉摇摇头。 “如今也不可能回去了,我派人去通知沈家让他们去巡捕房领人吧。”叶嘉薇叹了一口气。 墨玉心思很单纯,属于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那种,而你害我一分,我也必然睚眦必报。所以她对于叶嘉薇这个举动有些难以理解,“她不是害了你吗?为什么你还要去救她?” 叶嘉薇笑了笑,“她虽然害了我,可是关她几天已经算是惩罚,还罪不致死。” 吕岩插口道:“看看,墨玉美女,这才是真正的大度。你应该学学。” 叶嘉薇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叹气,“不跟你们扯了,去一楼厅里找一个叫叶雁的姑娘,就说我让她带你们去换衣服洗漱,顺便去吃个饭吧。” 墨玉原本还是有点不愿意去,可是看了看自己一身的血污,只好跟着吕岩去了,“叶小姐,请你好好照顾副官。” 叶嘉薇点点头,“嗯,去吧。” 只不过无论叶嘉薇在外面有多淡定,当她穿上隔离服看到眼前躺在洁白病床上一动不动的男人时,还是忍不住落了眼泪。 对叶嘉薇来说,祁玉是一个死而复生的人,就像是失而复得的宝贝……她迟疑地走过去,他安然地睡在床上。墨玉将他打理得很好,脸上的血污已经擦去,露出苍白的脸庞,一如既往的白皙,甚至比以前还要白上几分,让叶嘉薇感觉他是不是随时都要消失。于是她便伸出手去搭在他脸上,想确定一下眼前的人还有温度,还会呼吸。当感受到皮肤的热气时,叶嘉薇险些痛哭出声,竭力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祁玉哥哥,四年不见了。 他短短的头发无力耷拉在额前,叶嘉薇伸手替他撩开,探了探他的体温,幸好是正常的,没有术后感染。看来,新建了药行还是如她所言有很大用处的。 他的丹凤眼闭着,叶嘉薇的手收回来,不小心划到了他又直又长的睫毛,心里不经意就颤抖了一下。叶嘉薇稳住心神,给他循例做了一系列的检查之后才放心下来。 拉了凳子在他身旁坐下,想象着他醒过来会是怎样的反应。看见她在面前会开心吗?也不知道这些年他去了哪里,为什么又会跟日本人扯上关系?看墨玉喊他副官,应该是挺高位置的人。 在她印象中,祁玉是个只会设计戏服,温温柔柔的男生。脑子聪明,出身卑微却从不以此为耻,他从不主动打骂旁人,可是谁都无法令他折下半点傲骨。他骨子里,是个那么骄傲的人啊。可能正因为那点傲骨,他才成了今日的他罢。 正在叶嘉薇胡思乱想这些的时候,祁玉的睫毛轻颤,有醒来的迹象。叶嘉薇正准备给他掖一下被子,忽然就这样撞进了他眸色极淡的眼睛里,很淡很淡的茶色。跟聂维钧的幽黑成鲜明的对比,叶嘉薇也不知自己为什么突然想到聂维钧。 “薇薇?”祁玉的声音如往常般阴柔,就算是刚刚醒过来的时候也不会有平常人的干哑。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以前在大火中被淬烧,棺材中的煎熬,恢复容貌的苦楚,战场的残酷,通通恍如一场大梦。一觉醒来看见眼前的如花样貌,便一切重归故里。只是他自己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叶嘉薇忽然就笑了,“祁玉哥哥,是我。” 这道声音,曾经多少次在他耳边喊着他的名字,他又是盼了多少年……他的喉咙涌上一股苦涩的味道,那种想哭又想笑的直观感觉在拉扯着他的身体,既渴望眼前的这个人,又恐惧,恐惧她再一次把自己舍弃。他此时就像一条濒临死亡的鱼,像要呼吸空气啊,这里面又全是毒。是你,是你又如何?他受了这么多苦还是要回来,就想要你一句答案而已。可是此时却觉得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 祁玉的衣襟忽然就湿了,低下头只看得见她乌黑带着两个发旋的头顶,她像一个无助的小动物一样匍匐在他胸前,一下又一下地抽泣着。这么多年,他还是经受不住她的眼泪。他极力压制住自己想要揽她入怀的冲动,当即冷下了心肠。 “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是你还活着……活得好好的……”叶嘉薇喉咙有种怪异的慌乱,似痛非痛,似喜非喜。 祁玉抬起手,迟疑了一下还是放在了她的肩头,然后,坚决地推开了她。 叶嘉薇被他推开的时候有些错愕,但很快擦干了眼泪,平日里清亮的杏眸有些红肿,“对不起对不起,祁玉哥哥,我是不是压疼你了?我真傻,忘了你还有伤在身。我只是,太开心了。” 祁玉强迫着自己不去看她,别过脸冷哼道:“真是想不到,你还会开心。” 如果说他推开自己,叶嘉薇只是有些惊愕,那这一句,她就真的没办法找理由忽略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不会开心?” “你抚心自问,我还没死对你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坏事?既然会开心,那为何当年又会千方百计给我设下一个圈套,然后还让我心甘情愿去死?”祁玉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渐渐收紧,没办法啊,一想到她那样对待自己就忍不住生气,忍不住想要带着她一起共赴黄泉! 叶嘉薇强迫着自己笑了笑,“祁玉哥哥,你在说什么?什么坏事,什么圈套,什么去死,我一个,都听不懂。” “听不懂?装模作样!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祁玉一把扫掉桌子上的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他像是扯到了伤口,痛得脸色一白。 叶嘉薇当下便想过去给他看看,他一个凛冽的眼神盯着她,“你,别过来。我觉得很恶心。” 叶嘉薇不清楚他是怎么了,不过眼下也只好安抚他的情绪,免得伤口再次裂开。她一步步往后退去。“好,我走。你别激动,小心伤口。”一直退到了门外,失落地关上了门。 祁玉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顿时无精打采地垂下了头,他脸上是笑着的,可是比哭还难看。 一室寂静。 看书蛧小说首发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 身份 而被关在门外的叶嘉薇却忽然想起,他们初见的那个夜晚。 她是一到夏天便会热得睡不着的人,那一晚亦不例外,汗粘糊糊的布满了全身,后来实在受不了了便偷偷爬起来。连叶雁都没察觉,她便穿着清凉的褂子翻了出门。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只剩来来回回的风在穿梭。她张开双手,就在原地转起了圈。她那样地快乐,那样地自由。 忽然不知哪里传出了一个稚女敕的声音,阴柔的像处于变声期的少年,“你舞得这么好,要不要来试一下我设计的戏服?” 满树的叶子被吹得哗啦啦作响,一个身姿纤细的少年便从树下走了出来,带着蛊惑般的声音。树上的绿叶一点点投放下来,在他脸上形成黑白的对比。他的神色淡淡的,笑容淡淡的,比这月色还要淡。 叶嘉薇不受控制地向他走过去,快要走到跟前了,她才醒悟过来。连忙转身跑了回去,就要到家门口时还是忍不住回头,那少年举着他的戏服,一动不动地站在树下。 这惊鸿一瞥令叶嘉薇觉得这个漂亮的少年有种很孤独的感觉,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亲近他。 可是她忘了,像月色那般淡的人,怎么可能会属于任何一个人? “叶小姐,叶小姐?” 叶嘉薇回过神的时候,墨玉和吕岩已经换好衣服过来找她了,她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可吃了?” 墨玉点点头,发现她神色有些不对劲,“叶小姐怎么了吗?”。 叶嘉薇摇摇头,忽然张口又说道:“祁玉已经醒了,你们可以进去看他。不过记得穿上隔离服。” 闻言的两人脸上顿时绽放出欢喜,连忙跑去换了衣服,叶嘉薇勉强的笑顿时垮了下来。一步步离开了那道门。 没想到墨玉却是很快地出来了,还坐到了她身旁。不施粉黛的面容有点冷,可是叶嘉薇知道这个小姑娘是面冷心热的。 “我知道叶小姐和副官是旧识,不过有什么渊源我倒是不知道了。”墨玉清亮的嗓子跟叶嘉薇的有些像。“看你们刚刚,应该是相认了又闹矛盾了吧?” 叶嘉薇不知点头好还是不点头好,一时僵在了那里。墨玉却没想过要得到她的回应,也可能她一早便知道了答案,“我不清楚副官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当我从棺材里将他挖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几乎是个死人了,是我把他拖去一个医生那里救活的。” 叶嘉薇听到从棺材里挖出来的时候心里一阵绞痛,“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墨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也很想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那时候我也没好到哪里去,因为刚刚中了别人的暗算,月复部的血流不止。而我挖那个棺材本来是想给我一位朋友安葬的,却没料到里面还有个大活人。当然那时候不可能贪图他的美色,因为他全身上下几乎被烧焦了,连脸也无法辨认。我把他拖了出来,把我朋友放了下去。为了报答他这一棺之恩,我还是决定了请个神医去救他。可是因为他,我也就得救了,才活到了今时今日。可以这么说,没有他,就没有我墨玉,哦,连名字也是他给我取的。” 叶嘉薇不由得捂住了嘴巴,才不至于发出啜泣声,浑身被烧焦,还被埋进了棺材。在她以为他死了的时候,他一个人在暗无天日的棺材里面一分一秒地等待着死亡,连呼吸都是痛的吧。叶嘉薇很用力很用力才压下了自己从喉咙里翻滚的血气,他居然受了这么多的苦…… “后来,那个神医问他要不要恢复容颜,但是这个办法很是残忍。你是当大夫的,想要一块皮肉完好如初,必然要将死肉去掉,于是他的表皮被割下了一层。过程中,他居然一声不吭。我跟他相处了四年,原以为他是个极冷的人,没想到他也会有那个一个心心念念的人。”墨玉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叶嘉薇,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没错,是你。他在昏迷中,睡梦中,叫的都是你。我想他硬是要恢复容颜是想要回来找你的罢,后来跟着他加入了中国革命军,他开始苦练枪法,苦练身手。在高层里步步为营,也无数次与日本鬼子周旋,刺杀,胜利。他无论杀了多少人,他从来不会满足,也没露出过笑容。可是当他听到你回到广州的消息,他笑了,本来就长得好看的人,笑起来更加明艳了。所以我想跟你说,好好对我们副官。” 叶嘉薇已是泪如雨下,他经过这样的痛苦,磨难,为什么不对她说,还要将她推开。虽然她知道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了……因为当墨玉跟她说好好对他的时候,她心里有些慌乱,不再是以前那样笃定,只爱他一个。她好像已经渐渐爱上了那个霸道又小气的男人,如果重新跟祁玉在一起,聂维钧怎么办…… 不过,造成今日这样的结局,当年的那场爆炸肯定有所误会。有谁从中作梗,所以她才会以为他死了,而他才会以为她想要他死。而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去问当年说祁玉死了的那个人——她的父亲,叶平生。 “至于他为什么会受伤,完全就是因为任务,他负责假扮警察厅厅长李登。李登是一个汉奸,现在战争日益频繁,他在里面扮演不可多得的角色,很多内乱都是由他挑起。所以革命军决定暗杀并取代他以获得更多的信息。顺便也解决了一个日本的老将军,我们本来想在去白云山的路线上设埋伏的,谁知那老贼突然改变主意约了在珠江边。我们行动那天还看到了他跟你在珠江边,那时候副官便开始有点不对劲了。” “你是想说,是因为我,祁玉才会受伤的吗?”。叶嘉薇面无表情地问道。 墨玉连忙回答:“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副官做了这么多,你不知道的话,他真是白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了。” 这句话说得叶嘉薇心里又是一痛,嘴角勾出一个苦涩的笑,不过这几年,又有谁能过得好呢? 叶嘉薇忽然站了起来,“先不说这个了,我要去弄清楚一些东西。你们在这里好好守着祁玉,如果没什么特别情况,他的伤口会渐渐痊愈的。”她说完便走了出去。 墨玉在后面看了几眼便走了进去病房。 叶嘉薇在药行找过了,并没有看见叶平生,又回家寻了一圈也没看见,叶管家后来才说他是去了采购一批风评挺不错的药材,而且价格也便宜,正好最近药行可以用得上。 叶嘉薇只好坐在了家里等,她努力地回忆起当年的事。 阿爹一向是不赞同她和祁玉在一起的,他观念守旧,说祁玉跟她门不当户不对,坚决反对他们,刚刚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还被气得病倒了。吓得叶嘉薇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见祁玉。 她十六岁生辰的前一天并无不妥,也只有哥哥才知道她是去跟祁玉约会。只是现在想想,阿爹那时候出门前对她说了一句话,你要注意保护自己。她那时只当是一句平常出门叮嘱的话语,却没想到大有来头。如果是平常话语,大可说注意安全,小心谨慎之类的,保护自己这种话她是第一次听到。 还有在车上拉他们下车的人,那时候好像是故意压低了声音,在甩开自己的时候还迟疑了一下! 还有,他们被困在火里的时候,车夫刚刚好在最后时刻才出现,救了叶嘉薇才使祁玉葬身于爆炸之中。 叶嘉薇越想越心凉,一颗心像在冬天被人浸到了冰水中的感觉。她坐在椅子上手脚冰凉,大热天里居然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叶管家担心地看着她,“嘉薇小姐,你没事吧,脸色怎么那么苍白?” 叶嘉薇想扯出一个笑,却实在笑不出来,只好扶着额头说道:“我没事,您去忙您的吧。”“诶,好。”叶管家一边应下一边担心地走开了。 难怪,难怪阿爹只带人搜了几个小时便说尸骨无存;难怪,难怪他们一出事便将她送了出国;难怪,难怪她问她走后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的时候,薛志平还支支吾吾眼光闪躲……呵呵,那是因为他们什么事情都知道了!只有她一个被蒙在鼓里! 虽然想极力不去承认这个事实,可是就摆在眼前,不到她不信啊!她似乎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直到叶嘉文回来,叶嘉薇还是中午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他一进门就感觉不妥,气氛太低沉。而叶嘉薇也没有按照平时那样去跟他打招呼,他以为她不舒服,便上前探了探她的额头,不料被她一把拍开了。 他还以为叶嘉薇在跟他开玩笑,“嘉薇,又闹什么呢?”他极力按捺住心中的不安,这个入夜的天,到底会发生什么? “哥哥,如果你还觉得你当得起我这一声哥哥的话,你就坐下,别说话。等到阿爹回来,我们再好好地,聊上一聊。”叶嘉薇的脸色不是很好,双眼失了焦距,嘴里的话却是极冷,不带一丝感情。 看書网小说首发本書 第一百零七章 真相 叶管家遣人将饭菜摆上了大厅的饭桌,坐在大厅两侧的少爷和小姐却是一动不动,甚至一言不发。气氛比外面的夜色还要沉,叶管家哀哀地叹了口气,这是怎么的了? 桌上精致的饭菜不断冒着热气,随着时间的流逝却是越来越凉,叶管家在旁甚至要跺起脚来,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干脆走到门口去盼叶平生回来,可是他又怎知自己盼来的是一场欢喜还是一场灾难呢? 直到饭桌上的菜全然没了热气,叶平生才带了一身的雾气回来,叶管家欢欢喜喜地接过他手中的文件。他一进门便感觉到气氛不对,儿子女儿都坐在椅子上,表情淡漠。又看了看饭桌上没人动过的饭菜。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叶管家,“阿福,这是怎么了?” 叶管家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叶平生只好直接问当事人,“你们这是怎么了`?不用等我开饭,我已经吃过了。还是又闹什么别扭了?两兄妹,如果有什么事,嘉文你让一下妹妹就行了。别坐着了,过去吃饭。” 首先站起来的是叶嘉薇,走的方向却与饭桌相反,叶平生忽然觉得这个女儿对他是带着恨意一步步走来的。叶嘉文也觉得不妥,连忙站了起来,上前几步拉住了她,“嘉薇,有话好好说。” 叶嘉薇用力一把甩开了他,就像,觉得他很脏一样……叶嘉文嘴角的笑十分苦涩,从小到大,这是嘉薇第一次对他以这样的态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嘉薇一步一步,直到站定了在叶平生面前,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的父亲,是口口声声说希望她幸福的父亲。 “阿爹,您可还记得祁玉?”叶嘉薇这话音一落,叶平生的身子猛烈地震了一下,在场所有都看得一清二楚。叶嘉薇忽然心如死灰。 叶平生脸上已经开始有着沟壑般的皱纹,两鬓的发根也开始斑白,面容看起来还十分的慈祥和蔼。可是谁会想到他也曾有那么狰狞的一面,她也希望她想错了,单单是自己带着恶意去揣测,他并没有那一面。但是他这样的反应,让她如何相信祁玉一事与他无关?! 叶嘉文听她提起祁玉,顿觉大事不好,莫非她知道了当年的前因后果?“嘉薇,你……” “阿爹,你记不记得?”叶嘉薇打断了叶嘉文的话,一心一意想要得到叶平生的一个答案。 叶平生双眼一闭,他就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她会在今晚提起,便证明她知道了所有。叶平生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心里就像老了十岁一般。其实当年将那个孩子埋下棺材的时候,他是后悔的,说为了女儿的幸福,生生扼杀了另外一条鲜活的生命。这几年,他睡觉从来没有安稳过,一闭上眼睛就是祁玉那双瞪得大大的眼睛,那孩子几乎被烧成了一块炭,可是那双眸色极淡的眼睛却是不肯闭上,一直一直盯着叶平生,盯到如今都不肯闭上。 “当然记得。” 叶嘉薇忽然不知内心深处那股悲哀源自何处,父亲不是还没有承认他做了那些事吗?为什么一听到他说记得祁玉,她的心就一直往下沉…… “当年,是我亲手埋的他。”叶平生极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声线,“我带着阿福,亲手将他埋进了棺材里。” 两行眼泪从叶嘉薇黑白分明的大眼里涌了出来,嘴上却勾起奇怪的弧度,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您不是说他尸骨无存吗?怎么还有尸体给您埋葬呢?” 叶嘉文也吃了一惊,他知道的仅仅是当年父亲想要设计祁玉,并不知道他要将他置之死地。难怪,难怪那天罚完嘉薇跪祠堂,在池塘边的时候,他说了一句,他一个人当坏人足矣。叶嘉文不知道的是更残忍的事还在后面。 “是,我欺瞒了你。”他终于承认了,欺瞒,就一句欺瞒便把一条活生生的生命给扼杀了! “想必这些年,您睡得没一觉安稳吧?您将一个活生生的少年扔下不见天日的棺材里,让他一分一秒地等死……这种事,怎么可能是人做得出来的呢?”叶嘉薇最后一句几乎是叫喊出来的,喉咙淬了火一般痛,可是心更痛啊,痛到快要没有知觉了。 叶嘉文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脑海瞬间空白,怎么可能?父亲不是说只让他远离嘉薇而已吗?怎么变成了杀人?!他看着眼前的叶平生,像是从来不认识这个人一样。 叶管家在一旁也羞愧地低下了头,当年,当年带人去绑架,埋炸药,甚至点火的都是他呢……他伸出手看着自己已经皱巴巴的双手,谁料想到这样一双手曾经染过多少的血腥呢? “你说的对,我没一天能够睡好,只有在你母亲的梅林里喝酒的时候,我的心才能稍稍安定下来。可是嘉薇啊,我是为你好,祁玉这种人,你跟他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他的神情开始有点恍惚,“想必你母亲也是不同意的罢。” 叶嘉薇捂住胸口,她整个人都在遭受着快要被撕裂的感觉,“叶平生,不要总是打着为别人好的旗帜而为所欲为。我跟祁玉有没有幸福,不是你说了算的!而母亲,你更是不配去提起她的名字,她若在生,绝对会阻止你的。你这个杀人凶手!杀人凶手!”她一边尖叫着,一边退后,温热的眼泪已经流了满面。 “我说了你不听,你不肯离开他,我就唯有下圈套了。既然你今晚提起,想必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我也不怕全部告诉你。反正一切都来不及了,嘉薇,你好好地走在我安排的路上就好,这才是最适合你的,有美好未来的道路。可怜那傻小子,到死还在念着你的名字。”叶平生已经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之中。 他那时候让叶福下炸药的时候并没有下很多,因为要顾及他宝贝女儿的性命啊。所以后来挖出祁玉的时候,他还有气。他居然没死,叶平生一下子就慌了,他不死的话肯定还会继续缠着嘉薇的,叶平生还想嘉薇嫁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安安稳稳地过下半辈子。而不是跟着他这个只会做戏服的下等人颠沛流离地过日子! 于是他狠下心,趁夜让叶福带着祁玉去了乱葬岗,没想到在半路上被薛志平这个小混混碰见了。他知道这个傻小子喜欢嘉薇,便将他也一同带了过去,肯定有办法能堵住他的嘴的。 叶平生亲手挖了一个窝,很大,足够放下一副上等的柳州棺材。他让叶福将祁玉放了下去,那时候薛志平还是个愣头青,没见过什么世面,更别说是一具烤了的人体,当下便被吓得尖叫起来。叶平生面无表情地往他后脑拍了一掌,“再叫?把你也扔下去,没出息的小子。” 于是薛志平把恐惧咽了下去,战战兢兢地看完了这个过程,从那时候起,他便知道他此生再也无法和嘉薇在一起了。因为他是帮凶,眼睁睁看着叶父杀死了一个人,这个嘉薇深爱的男人,却不敢告知任何人,可能也不想,他还是自私的。 祁玉全程都是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叶平生,倒是薛志平害怕得紧闭着双眼。只听得蟋蟋蟀蟀把东西放下去的声音,想必是祁玉被放下了棺材,叶平生便开始说话了,为了预防万一,还是让祁玉先死了心。“祁玉,我知道你不甘。” 薛志平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谁他妈的甘心被杀死? “可是,你这样,我很为难。为何你硬是要缠着嘉薇呢?你难道不知道她应该值得更好的人和过上更好的生活吗?”。叶平生的语气里是真的带有疑惑。 祁玉很明显已经说不出话。 “想必,到了这个地步你已经知道这个局是我们设的。反正你也快死了,我不怕跟你说,这个局,你心心念念的嘉薇也参与在内,不然我怎么会这么容易得手?”说下去,咬牙说下去!叶平生心里暗暗地告诫自己。 看到祁玉的眼中已经开始迸发出恨意,叶平生便忽然有了动力说下去,“没有她,我不可能可以将你引诱出城,也不可能知道你的具体位置。其实嘉薇厌恶你挺久了吧,只是你长得好看,她便陪你玩多一会。她肯定没跟你说过,她就快要出国了。等你死了以后。”最后一句,叶平生是一字一顿说的。 薛志平还是闭着眼睛,不由得叹息,叶平生这招诛心计真是太高了,连他这个旁观者听了也一阵心凉。 终于大功告成,叶平生最后还做了一个安抚的话语,“你也别太不甘心,听到你尸骨无存之后,嘉薇那傻丫头便哭了,估计现在还在哭。就让她的眼泪送你上路吧。”他似乎又对旁边的人说,“封棺。” 薛志平直到临走前才鼓起勇气往那棺材里看了一眼,那一眼,令他做了好久的噩梦。似乎祁玉的怨念透过了棺材,散播在空气中。 本文来自看書罔小说 第一百零八章 离家 叶平生说完最后一个字,已是用尽了身心的气力,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 叶嘉文却是被震惊在原地,原来随着真相的揭露,会是这般的不堪和难耐。他敬重的父亲,他深信不疑的父亲,居然会去做那种事。叶嘉文想上前扶着摇摇欲坠的叶嘉薇,却在走了两步之后硬生生停住了脚步,嘴角的笑越发涩然,他还有什么资格去触碰她?从他将嘉薇的行踪告诉父亲之后,他也就成了帮凶了。 “小姐,老爷不过是为了你好……”叶管家掂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说道,无论小姐多痛恨他都好,千万别仇恨老爷啊。老爷……也不过是爱女心切罢了,哪个当父母的不愿看见儿女过得好? “我都说过了,不要以你们心里的好来衡量我的生活。”叶嘉薇听完叶平生的叙述,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稳住身体,生生地将嘴唇咬出一道血痕,痛吗?怎么不~痛,可是哪儿比得上祁玉所受的半点!难怪祁玉醒来会对她这样的反应,这种程度的厌恶已经算轻了吧。如果是她,何止如此。叶嘉薇冷笑道:“呵呵,我爱的人我信赖的人以给我幸福的缘由瞒着我去做一些违背天理违背良心的事,你们以为我会领情吗?”。忽然思绪又凌乱起来,“太可怕了,你们太可怕了……”走吧,叶嘉薇,不要留在这里了。心里不断有个声音这么说,就像当年祁玉蛊惑她穿上他的戏服一样。叶嘉薇不想再违背自己的本心,她转身拔腿就跑,一下子身影便被茫茫的夜色吞没了。 “小姐!”叶管家想追出去,都这么晚了,她能去哪里?一个女孩子始终不安全啊。 “阿福,不要追!”瘫软在椅子上的叶平生开口道,声音满满是无奈和疲惫。“让她去吧,去吧……不然她是会郁结于心的。都怪我,怪我,肯定是祁玉回来报复我了……” 叶嘉文虽然因为父亲的所作所为感到震惊,可是毕竟是生他养他的至亲,见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难受的紧,不忍地别过头。 叶嘉薇跑着跑着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一般沉闷,让她喘不过气来。 外面的夜色太美,一直知道广州的夜色美,却不知美到这个地步。这里不知何时架起了一条小桥,岸边种着半红半白不知名的花,叶嘉薇看着有些眼熟,似乎有人跟她说过这种花儿的名字,只是她记不清了。华灯初上,水面上波光粼粼,将一切都映射在里面。叶嘉薇走到江边,里面同时映出了她的模样。她伸手捂了捂胸口,为什么……倒映不出人心? 一瞬间,天大地大,她竟不知自己可以去往何处。如果不曾知道所谓的真相,那她还可以安心地去祁玉处坐坐,看看他纤长的睫毛。或许也可以去找聂维钧,可是他好像生气了,就在昨天夜里。 身体忽冷忽热,恍惚间她竟想起年幼和阿爹,大哥上街碰见的那只鸟儿,那鸟儿长得很好看,叫声也十分悦耳。可是它被困着,细细的脚被金色的丝线捆着,她问阿爹,“为什么要捆住它?” “傻丫头,不捆住是会飞走的。” “鸟儿本来就应该在天上飞吧?” “在天上飞还不如在金镶玉的笼子里好吃好喝着,这才是好的路。” 呵呵,这才是好的路?未免太过讽刺。 蒋时宜原本想出来走走,没想到在江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穿着可能是新做的枣红色旗袍,可是蒋时宜还是一眼认出了她来。她拎着手上刚买的栗子糕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叶嘉薇的肩头,手下的身躯却在颤抖着,一下又一下,几乎像筛糠一般。吓得蒋时宜立马上前将她的身子掰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满是泪水的却依旧精致的脸。“嘉薇,嘉薇。你怎么了?” 叶嘉薇被泪水迷蒙了眼睛,险些看不清来人,仰头想用手指去抹。蒋时宜却更快地将一块手帕轻轻擦在了她脸上,不料,叶嘉薇的泪水流得更凶了。“好了,好了,别哭了。什么大事儿?怎么哭成这样?”蒋时宜干脆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般温柔。“这儿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先上我那里坐下喝杯茶。” 叶嘉薇随着她走回了之前自己给她安排的住处。蒋时宜住在三楼,进门的时候,一楼住客和房东正打着麻将,见蒋时宜回来了便同她打招呼,“蒋小姐回来了?今儿有客人啊?要不要过来玩两把?哎哟和了……给钱给钱。”房东是个中年微微发福的妇女,热情而知分寸,叶嘉薇当初也是看这个房东不错,才决定安排蒋时宜住这里。 蒋时宜客气地笑了笑,打了个招呼便带着叶嘉薇上楼了。开了门蒋时宜先携了叶嘉薇坐在凳子上,将栗子糕放好,又去厨房泡了一壶茶。玫瑰花茶的香气一点点渗透这个房间。叶嘉薇还是愣愣地坐着,一下下地在抽泣。 蒋时宜捧了一杯茶到她手上,温暖的手模了模她的脸,夏夜里吹了风,竟有些冰凉。“嘉薇,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叶嘉薇才惊醒过来一般,“时宜?” 蒋时宜点点头,“是我。你怎么了?” 先前的画面一下子全部涌进了叶嘉薇的脑海,祁玉的冷漠,聂维钧的生气,叶平生的自白,那些愧疚的脸庞,不安的神色,一点一滴地从叶嘉薇的脑海浮现出来。她用力地将手插进发丝,“我,我头好痛……” 蒋时宜心里一惊,嘉薇四年前便落下的毛病不是许久不发了吗?怎么现在又变回那样了?她赶紧伸手过去替她按摩着太阳穴,“乖,不要想了,到床上去躺一会。” 叶嘉薇整个人都陷入了柔软的鹅绒被子里,只露出头脑,她微微仰着头,头发像两边滑去,尖尖的脸庞便显露出来了。蒋时宜这时候才发现嘉薇瘦了许多,眼下的青黑也深了不少。“你想说便说,不说便也罢了。好好躺一会,有什么不舒服再叫我。”说完便想着起身出去。 叶嘉薇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角,脸上神色有些戚戚,“时宜……别走,我……” “怎么了?”蒋时宜回过头重新坐下,温柔地疑惑地看着她。 “知道了太多事,一下子还没消化完。”叶嘉薇苦笑了一下,“你知道了可能也不相信。祁玉还没死,他正好好地在药行。”叶嘉薇觉得再不找一个人来倾诉她就要疯掉了,这些厚重的记忆和真相需要再来一个人和她分担。而就目前来看,蒋时宜是最合适的人选,她也认识祁玉,感情也不错。 果然,饶是蒋时宜在心里想了无数种可能,也想不到这件事上。她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祁玉哥哥没有死?到底怎么回事?” 叶嘉薇艰难地开口说了事情的经过,但是没有把叶父当年的真相说出口,那样太残酷了,无论是对她还是对蒋时宜,而且她也不想破坏了时宜和哥哥的感情。祁玉所受的苦,如果硬是要有报应的话,那报到她身上吧。 蒋时宜听完的时候已经整个人都愣住了,“可是,如果祁玉哥哥没死的话,不是应该很开心吗?怎么你会哭成这个样子?” 当年他们两个那么要好,不过事过经年,会不会是因为什么而又变化了呢?看样子,嘉薇会不会是因为对聂维钧有了感情,面对祁玉时才会那么痛苦而挣扎? 叶嘉薇没办法讲,想不到除了自己,旁人根本没办法去懂。她是很开心啊,就像解月兑了一样。可是却是掉进了更深的深渊。她突然不想说话了,也不敢去面对祁玉,闭了闭干涩的眼睛,“时宜,让我静一静吧。我没地方可以去了,你别跟我哥说我在这里。” 蒋时宜心中虽然还有疑惑,可是眼下也不是问问题的好时机。她给叶嘉薇将被子盖了上一些,叹息着出去了。 外面的茶已经凉了,就像三个人的回忆,已经成了过去。只希望嘉薇不要再陷入对祁玉的愧疚之中,这些年,她将自己折磨成这样也是够了。 蒋时宜也是后来才听叶嘉文说的,嘉薇一开始到国外时看了很多心理医生,却没一个能令她有半点好转,整天整夜都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蒋时宜就算听着也觉得难受,她知道嘉薇对于自己当年没办法及时将祁玉救出,一直都耿耿于怀。年少时的感情可能随着时间的流逝会变得无足轻重,但是偏偏祁玉出了事,成了她心中一个永远不可能忘怀的执念。如今这个执念回来了,是不是就能解开嘉薇心中的结了呢? 桌子上的栗子糕不知什么时候磕碰到,碎得不成样。她伸手想将它们拼起,却发现不过是徒劳无功的事情。是不是在这件事上,她能够做的所有,也只是徒劳无功。 夜已经渐渐深了,注定是一个无眠夜。 本部小说来自看书网 第一百一十三章 解决 叶平生是在叶嘉文的搀扶之下走出来的,而叶嘉薇则是一脸颓然地走在后头。本就担心着的墨玉和吕岩见到叶家这三位出来了,料想事情必是办得差不多,连招呼也来不及打便冲了进去。 墨玉从叶嘉薇身边跑过的时候,脚步顿了一顿,最终却没说什么,只留下一阵淡淡的药水味。叶嘉薇此时脑海想着的竟然是,如果有墨玉这么一个女子在祁玉身旁,那她是放心的。可是心底莫名又有点痛,细细的像不知道被谁用尖锐的指甲一下又一下地抠着。祁玉,这个自十三岁便认识的少年,恐怕此生再难相逢。生命中最为痛惜的一个人,如果可以,她也想陪他走下去,无关爱情,近于亲情。就像当年哥哥说的那样,她是因为求之不得,才会念念不忘。可是她现在不会了,她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有舍才有得。 就这样罢,将他放在心里的一角,因为他有恨,所以还有爱。她深知,所以她成全,叶嘉薇这一生都会记得祁玉。 叶嘉薇没走出两步,便脚下一软,险些摔了落地,最后却是落进了一个宽广厚实的臂弯中。看惯了祁玉那极淡的眸色,再撞进眼前这一口幽井里,竟有种震慑心神的感觉。那双眼眸的主人说出的话却截然不同,“叶嘉薇,你是不是又没吃饭?” 她愣了一下无奈地点了点头,果然这男人又开始了碎碎念。体谅一下她这个心痛的人好吗?她才从心里默默地下定决定放弃了一个人啊。 聂维钧无声无息一下子将她抱了起来,叶嘉薇惊呼一声,“喂,你要做什么?” 聂维钧淡淡看了她一眼,眼睛里的威胁气息却十足,仿佛她再多说一句,他便会将她扔倒在地,“带你去吃饭。” 叶平生和叶嘉文自然无暇顾及他们两个的动作,不过即便是注意到了,也不敢阻拦,哪里还有颜面?叶平生和叶嘉文从那时起便决定不会再阻拦叶嘉薇做任何事了。这也算……一点点补偿吧…… 又是聂维钧亲自开车,叶嘉薇坐在后面心惊胆战,紧紧地抓住可以稳住身体的东西。车子在路上开得不快,可是叶嘉薇却无端感受到他从刚刚就一直散发着的怒气,轻轻地一丝丝像小火一样烧着她。叶嘉薇经过祁玉的事,身心已经尽是疲惫,她慢慢放松下来,他爱怎么搞怎么搞吧,实在没精力再来应付他了。 聂维钧从倒后镜看着她,她平常如春水潋滟般的杏眸已经微微眯上,整个人小小的瘦瘦的蜷在汽车一角,一副累坏的样子,却也越发惹人怜爱。他忽然想起病房里的男人,原来那人便是祁玉。初见他是厅长李登,那时便有种怪异的感觉,今日才得以证实。 以前跟叶嘉薇刚认识的时候,他让郭双去调查过她的资料,祁玉这男人在她整个少年时期占据了很大一部分的记忆。叶平生做的事,只要有心人一挖便可以知道,因为漏洞太多了。他看到叶平生的所作所为时,并没有觉得多残忍或者多应该,只是觉得叶家将她护得太好了。又觉得,这个女子对祁玉太好了。以前没什么感觉,如今却是酸酸涩涩。 很快便到了自家的凤仙楼,车熄火的那一刻,他竟想起她说过的一句话,确实是很没出息,又将她请回自己家酒楼吃饭。连聂维钧自己都没发现嘴角含着的笑意有多宠溺。 在外面迎宾的小二自然认出聂维钧的车,立马上前想迎接。聂维钧摇下车窗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二何等眼尖,只一眼便看见了车后的叶嘉薇,笑了笑便退下了。聂维钧这才回过头,细细地看着酣睡中的叶嘉薇。 她的乌发比初识时已然长了许多,刘海自然地分挂在耳朵两边,可能因为车厢里的摇晃,有一小撮已经挣月兑了耳朵的束缚,斜斜地垂过她的眼,她的鼻。他想伸手去帮她捊起,却又怕吵醒她,生生忍住了。她无疑是个美丽的女子,可是聂维钧见过的美女不算少,甚至比她美的女子大有人在,偏偏,他却喜欢上了她。从一开始的针锋相对到现在的和平相处,不得不说有时候缘分是件很奇妙的的东西。 各人离开后的病房。 墨玉和吕岩进去的时候,祁玉还是保持着刚刚的那副姿态,只是脸上的笑已经没有了。 墨玉看见地上的玻璃碎片时,眼里的惊讶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如常。吕岩倒是像没看到这些一样,几步绕过便到了祁玉的床前,张口便问道:“副官,你没事吧?” 祁玉慢慢抬起头,看见是他们两个神色有些松怔起来,“我没事。” 墨玉走过去的时候便发现了他被子边那刺眼的血迹,目光移到他手上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有人替他包扎了,很专业的手法,想必是叶嘉薇。看来,他们已经和好如初了吧。墨玉心里有点不适,又极力压了下去,定了定心神说道:“副官,山本白夜说的信息我已经寄给总部了。不知可还有什么补充的?” 祁玉淡淡的眸色投向她,“没有了,就是你们听到的那些。总部有没有什么回复?” “总部很担心您的人身安全,毕竟山本白夜死在了广州,日本人也有见过您扮演的李登。若您不从这里撤离,恐怕等他们秘密来搜捕的时候便逃月兑不了了。”墨玉说道。“但是您现在受的是重伤,叶小姐说过了,不可以随便移动,至少要等半个月。所以来问问您的意见。” 吕岩没等她说完便插口说道:“这还用考虑的?副官现在受着伤,还跑什么跑,好好养着。日本鬼子要是来了,我吕岩第一个炸了他们!” “吕岩,你瞎搅和什么?”墨玉喝道。 “我这哪里是瞎搅和?明明是……”吕岩叫屈,却被祁玉开口打断了,“好了,吕岩,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先出去,让我跟墨玉谈谈。” 既然祁玉开口了,吕岩也不敢违抗,微微瞪了一眼墨玉便走出去了。 祁玉看着神色有点冷的墨玉,阴柔的声音不觉更加柔和下来,“墨玉,先坐吧。” 墨玉依言坐下,玉般的眸子看着总是觉得有点不对劲的祁玉。 祁玉又开口说道:“你说我该怎么办?” 墨玉心里一顿,终于知道了这股不对劲源自哪里。“你问我怎么办?你是副官,下达命令,不该问一个属下。” 祁玉微微笑了笑,“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墨玉听了有些生气,不知叶嘉薇跟他说了什么,变得如此消沉,就好像往后的生活都不是他自己过的一样,就好像整颗心都死了一样……“祁玉,不要觉得是我救了你,其实当年我救了你,就好像救了我自己一样……如果没当年的你,可能我早已经跟着阿九死掉了。” 这是四年来,墨玉第二次提到这个名字。祁玉只是静静地听着,一向淡淡的眸里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墨玉低下头,不去看他的眼睛,“我以前不敢承认,我是喜欢阿九的,所以那时候他为我死去的时候我才会那么悲痛欲绝,才会想随他一起去死。可是你出现了,阿九刚断气的时候,你就出现了。就好像他的生命延续到你身上,我顿时就有了活下去的动力。我想啊,救活你,就等于救活了阿九。但是我现在知道了,你是你,阿九是阿九,你是有些十几年过去我未曾参与的人,而阿九已经入土很久了。”墨玉猛然抬起头,“所以,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的生活是自己的,你喜欢怎样过就怎样过。不要像现在这样,心如死灰……我不知道叶小姐跟你说了什么,以致于你整个人好像失去了所有希望那般……” 失去了所有希望……是啊,他确实是失去了所有希望,爱没了,恨也没了。还剩下什么?不过是这条命罢了。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学枪法学武功的那半年,我倒宁愿你恢复到那时候那个状态,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地去做一件事,至少那时候你是朝气的,有希望的。你的希望是将所有侵略我们中国的日本鬼子都赶出去吧。我都知道的,你看你付出了这么多,就知道了。你别忘了有我们啊,中国革命军的手足,几年的情谊,现在在你眼中都没了么?”墨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试图从他眼中看出一丝变化。 可惜祁玉眼中淡淡的光从未闪烁半分。墨玉看着这样的他,有些话差点便冲口而出,你还有我啊。五个字却如鲠在喉,怎么也吐不出,怎么也咽不下。 “对不住,难为你这段时间的担心了。我知道了,我们一星期后便动身吧。你说得对,还有不知多久的战斗才能将日本鬼子赶出去。”祁玉忽然开口说道,那丝从窗外落进来的阳光偷偷爬到了祁玉头上,是啊,怎么会一无所有。 墨玉嘴角慢慢勾出了一个笑,这样,这样便好了。她就一直这样跟着他,刀山火海,惟愿一生。 本书首发于看书网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吃醋(一) 叶嘉薇幽幽地睁开眼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差不多全部暗了下来,她像受了惊一样跳起来,“祁玉哥哥呢?” 聂维钧本来也在小憩,听见她的声音立即醒了过来,星眸半沉,静默不语地看着她。 叶嘉薇心里一咯噔,他的幽眸里不知何时带上了不知名的情绪,她这时候才真正地醒过来,按捺住心中的不安,笑了笑开口道:“怎么天黑了都不叫醒我?” 良久,他仿佛极轻地叹了一口气才开口说道:“看你这头猪睡得这么香,不忍心叫醒你。” “……你才是猪。”叶嘉薇月兑口而出,明明是很理直气壮的话,她的肚子却忽然传来一阵咕噜声。原本素淡的脸一下子红了通透。 聂维钧眼里也忍不住染上了笑意,“下车吧,带你去吃我家没新意的菜。” 他们一进去李掌柜便迎了上来,“~少爷,叶小姐,今儿想吃什么?快来这边做。”亲自给他们收拾了一张近窗边的桌子。 聂维钧随手翻了翻菜单,不一会便推到了一边,“你要什么就随意点吧。” 说得很大方的样子,都不用自己掏腰包。叶嘉薇一边嘀嘀咕咕地说着,一边看着菜单的菜名咽口水。片刻便点了一大堆,李掌柜记下就笑着退下去了。他就知道这个叶小姐对少爷来说是不一般的,幸好当日也没有怠慢。 “你点这么多,吃得完?”聂维钧眼角一挑,似笑非笑地盯着叶嘉薇。 叶嘉薇倒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再倒了一杯给自己,轻轻捧到嘴边尝了一口,精致的小脸瞬间便被水气氤氲住了。“我现在可是饿得连一头牛都吃得下……诶,你家酒楼不错嘛。连待客的茶水都这般香。”她因为祁玉和父亲的事,前些天都没心情吃上一顿,如今事情已经差不多尘埃落定,她也就心落到实处。 聂维钧瞧她这享受的模样,嘴角微微笑了,这丫头都不知道李掌柜为了讨好她,特意拿了自己珍藏几年的普洱出来,估计李掌柜听到会吐血吧。 因是两个大人物,酒楼上菜的动作自然不敢耽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菜就差不多上齐了。叶嘉薇一言不发开始吃了起来。她吃东西很斯文,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小嘴不停地动,说不上动作有多快,只不过聂维钧就一直看着,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将菜吃得差不多了。尤其是那道红烧肉,被她吃得是一干二净。 直到察觉对面那一动不动的目光,叶嘉薇才稍稍停下来,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空盘的红烧肉,尴尬地问道:“你也想吃红烧肉吗?不好意思啊,我已经吃完了,要不再叫一盘?” 聂维钧却回答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吃这么多,怎么不胖的?”相反,她的脸都瘦了下去,不过几天功夫,手上的螺蛳骨高高地凸了起来。他脑海忽然又浮现那个让他十分不自在的名字,祁玉,她真的那么在乎那个男人吗?为了他都茶饭不思了。 可怜聂维钧这句话问的是真心实意,叶嘉薇却以为他在取笑她,哪个女子喜欢被人说胖。当即鼓了腮帮子,“你最瘦,你身材最好,行了没?”末了还给了他一个白眼。 聂维钧无言以对,只是无缘无故地被怨恨了一顿。 “沈小姐……您来了?到这边坐吧。”楼下忽然传来李掌柜的声音,“哎哎哎,沈小姐,这边位置比较好……”圆滚滚的李掌柜十分忧愁,他已经尽量努力将沈傲梅往与聂维钧他们截然相反的方向带了,怎么这沈小姐就是这般地不按套路出牌呢?不想她去哪边她便往哪边跑去。 “不用了,我喜欢二楼的位置。”沈傲梅岂会不知道李掌柜的想法,她可是从楼下看见了聂维钧才过来的。本来还想着受了这么多天的苦,险些饿死在牢里的后怕,等看见聂维钧了便可以向他哭诉那贱女人的不是,没想到叶嘉薇竟然坐在了聂维钧对面。怎么让她不恨得牙痒痒?!她模了模自己刚刚拆了纱布的手臂,哼,她受的苦全是拜叶嘉薇所赐,不去搞一下破坏怎么可以? 叶嘉薇自然听到了那道熟悉的声音,正啃着烧鸭腿,努力地咽下去之后准备往下面探出头去看。没想到竟被聂维钧皱着眉头压了回去,“好好吃你的饭!东张西望什么东西?” 不看就不看!有什么了不起?!反正以她对沈傲梅的了解,她肯定会上来这边甚至坐到了对面的。都怪这个男人,那么大魅力干嘛?还连累了她,她才不想跟这种女人斗!想象着聂维钧是手上的鸭腿,一口又一口撕扯开来。 这时沈傲梅也上到了二楼,正好看见两人打情骂俏的样子,心里又是一窒,虽然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看见维钧对那个女人这么温柔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握紧了双手,指甲深深地抠进掌心里,压出一道道血痕。 “唔,什么味道?怎么那么浓的胭脂水粉味?”沈傲梅故意用手扇了扇,对身边的小翠说道。 小翠跟着沈傲梅已有十年,自然知道她要做什么,当下便配合了起来,“小姐,这儿有国际闻名的交际花,人家自然注重妆容,不小心脂粉味重了些也无可厚非的。” 沈傲梅此时才装作不经意地看见了聂维钧和叶嘉薇,掩了嘴惊讶道:“维钧,叶小姐,怎么你们也在?可真巧。”亲疏立见高低。 聂维钧懒得理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相反是叶嘉薇伸出头来,细细地看了看她的手臂,见纱布已经拆了,心想大概是好了。沈傲梅今日难得穿的是素色的锦缎长旗袍,妆容不似以往的艳丽,看来倒有几分清纯。不过这种刻意的装扮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是越来越跟在叶嘉薇后头了。 “沈小姐的手没事了吧?”叶嘉薇随口问了一声,没办法,职业病。 沈傲梅涂了淡淡的口红的嘴唇勾了起来,“难得叶小姐还挂念着我的伤,你日理万机,到处忙着勾搭男人还有空来关心我的伤,还真是有心了。”她一字一句像淬了毒的针,往叶嘉薇的方向扎去。可惜叶嘉薇早就学会了用聂维钧这个挡箭牌。 “哦,那你看见我在忙还来打扰?” 聂维钧却一言不发,只看着叶嘉薇的沾了酱的嘴角,递了一块帕子过去,“你的嘴角脏了。” 叶嘉薇连忙接过,胡乱擦了擦,抬头便是瞪着聂维钧,这男人故意的,这么久都不告诉她,让她带着这么一个脏兮兮的脸跟沈傲梅吵架,气势会弱的好吗?! 但是两人旁若无人的互动落在沈傲梅眼里便变了味道,尤其是看见聂维钧对她这么温柔的时候,沈傲梅眼睛都气红了。“维钧我说了多少次,这女人不是什么好货色!她前段时间还勾搭上那个失踪的李厅长,他们用计把我抓了进去,还虐待我。我父母担心了好长一段时间呢。幸好那个该死的李登已经不知所踪,多半是死了吧,我才被人放了过来。”说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应该说李登死了,李登是祁玉扮演的,她骂李登,就是在骂祁玉,叶嘉薇这么护短,再加上最近一连串的事,她最忌讳和痛恨的就是有人咒祁玉去死。她听完整个身子都在抖,“你才死了!无端端诅咒人家,你也不是什么好鸟吧。”叶嘉薇冷着声音道。 “哈哈,我诅咒?谁不知道跟你在一起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先不说这生死未卜的李登,我们就说说你以前的旧情人祁玉好了。难道他不是因为和你这个灾星在一起才被炸得粉身碎骨的?”沈傲梅看着叶嘉薇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心里痛快极了,她就知道,只有说起祁玉她才会有反应,只有祁玉才是她的软肋!“维钧,你听到没有,她这样为李登辩护,如果说他们之间没什么瓜葛,你相信吗?”。 聂维钧不说话,不动声色地注意着叶嘉薇的动作和神态,他倒要看看一说到那个男人,叶嘉薇会失控到什么地步! 叶嘉薇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一个碗就那样直直往沈傲梅的方向飞了过去,沈傲梅和小翠都没想到这叶嘉薇竟然会用这样的动作来表达自己的不满,这碗一砸过来,沈傲梅的头,必然见红。 沈傲梅怕得紧闭上眼睛,等了很久,直到听到瓷碗掉到地上的破碎声都没感受到想象中的痛楚。接着只听得小翠在耳边的一声惊呼,她睁开眼睛才看见挡在自己面前,挡得密不透风的黑袍背影。 这么说是维钧替她挡了那一下?她心里一下子又甜蜜又苦涩,连忙上前挽过他的手替他查看伤口。伤口在额角的位置,倒是没有流血,红红紫紫地凸起了一个包。 叶嘉薇愣在了原地,杏眸睁得大大的,似乎在无声地问他,为什么要替她挡? 聂维钧心里苦笑了一声,那你呢?为什么要为了他而失控? 本部小说来自看書網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吃醋(二) 叶嘉薇看着聂维钧一动不动任由沈傲梅挽着他查看伤口,觉得这画面真是刺眼,比刚刚那个瓷碗破碎的时候更要刺眼。 沈傲梅却像嫌这把火烧得不够旺一样又添了一把柴。“维钧,你怎么那么傻?砸到我便砸到我好了,你看现在砸得额头都起了一个大包了。”她说着,却感受到聂维钧身上不断传过来的森冷气息,心里想他不会是为了自己在生叶嘉薇的气吧?如果真是这样,那叶嘉薇这一下可真是砸得太好了。 叶嘉薇虽然还在生气,看到聂维钧头上的包,心里其实早已软了一大半,懊恼地想,早知道不下这么重的手了!想上前给他看看伤口,却一不留神便被他冰冷的眼神给冻住了脚步。 一直知道聂维钧深不见底的瞳孔仿佛一口幽井,里面的井水冰冷刺骨,可是叶嘉薇没想到竟然有这么一天,是自己掉了下去。她从未想过他会—无—错—小说用这样的眼光看自己。这样不带一点情感犹如一潭死水,细细看了深处又好似细细地燃起一缕绿幽幽的火,想要将她吞噬的火。 终于他开口了,却不是解释,也不是抱歉,他低沉性感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给沈小姐道歉。”似乎是一个命令,理所当然要遵从的命令。 叶嘉薇面无表情,把想伸出去的脚又拖了回来,身体却滑过大片的凉意。聂维钧的话像一个大石头一样砸进她的心里,顿然一痛,破了一个大洞,血水不断在翻滚。她顿了很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为什么要我道歉?” “因为你错了。”他还是那样毋庸置疑的语气。 叶嘉薇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我错了?她污蔑我是交际花,污蔑我勾引男人的时候,她有没有错?她无缘无故诅咒人家去死的时候,她有没有错……” “够了!”聂维钧的声音终于带上了怒气。“我说,给沈小姐道歉。” 沈傲梅心里一阵痛快,维钧终于站在了她这边,还替她凶了叶嘉薇一顿,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只是她还是要装装大度的样子,没有哪个男人喜欢小气的女人,她柔柔地又带有几分委屈地说道:“维钧,我不要紧,不要为了我耽误了你伤口的治疗。” “哼。”叶嘉薇冷笑一声,“要我向她道歉?做梦!聂维钧,你真恶心。”说完便绕过他们两个,准备下楼梯走了。 叶嘉薇的话终于引爆了聂维钧心里一直积压着的怒火,他一把甩开了黏在他手上的沈傲梅,长脚一迈,几步便追上已经下了楼梯的叶嘉薇,一把拽住了她,声音有控制不住的怒火,“你要去哪里?!” 叶嘉薇头也不回地甩开他的手,“我去哪里都与你无关,你去护着你的佳人吧。”如果是平时,聂维钧肯定听得出她口中的醋意,可是如今他已经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低低地怒喝出口,“与我无关?是啊,你肯定是要去医院找你那个旧情人卿卿我我了吧?我只是一个阻碍你的人?” 叶嘉薇还是继续往前走着,一步一步心里不断滴着血。这个男人呵。 聂维钧看着不断离他远去的叶嘉薇,心里一慌,一句话便月兑口而出了,“叶嘉薇若你敢再踏一步,信不信病房里的人没命活到你回到医院那一刻!” 果然,叶嘉薇闻言一僵,立马停下了脚步,他,居然用祁玉来威胁她…… 聂维钧见她停下了脚步,心里又酸又涩,她为了另外一个男人,第一次受人威胁,还是受他的威胁,她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 聂维钧快步上前,拖着她走出了门口,他走得极快,叶嘉薇被他拉得在后面走得磕磕碰碰。下那几个阶梯的时候不经意踩到了脚下的裙摆,整个人往前扑了过去,却没有感受到痛意,那个宽阔的肩膀在她掉下去之前接住了她。 聂维钧看着她眼角的泪光,这副楚楚可人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更烦恼了。干脆一把抱起了她将她塞进车里。 身后的沈傲梅脸色阴沉得可怕,气得浑身发抖,原来聂维钧从来不是为她,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工具那样利用。可是如果不是叶嘉薇,维钧不会连正眼都不瞧她一下,叶嘉薇那个狐媚子到底使了什么妖术,一个个都帮着她!她会铲除她的,一定会! 刚刚聂维钧不是说了她在医院里有什么重要的病人?哼,调查出来之后再慢慢计划。沈傲梅有预感,这个会是一个很劲爆的消息。眼里的狠色一闪而过。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路边几盏街灯发着昏黄的光,一点一点地渗透进那个黑色车厢里。明明灭灭地在聂维钧的脸上割出几道阴影。 叶嘉薇被他困在怀里,剪水般的秋瞳没有一丝光彩。一开始还会挣扎着想从聂维钧的怀里逃出去,太脏了,他的手,前几分钟才被一个她厌恶至极的女人挽过。可是渐渐地她像是死心了一样放弃了所有动作,一动不动地侧坐在车厢一角。 聂维钧的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脸,动作轻柔,面上却是冰冷而淡漠的。叶嘉薇没有偏过头,任他模着,指下的肌肤是那样的火热,一寸一寸灼伤了他的手。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淡淡的又是迷茫的,氤氲出一层白雾来。 聂维钧慢慢凑去,吻住叶嘉薇红艳的唇,一开始只是贴近,四片唇贴合在一起,都是凉凉的。渐渐,聂维钧不满足这浅尝辄止,火热的舌便撬开了她微微抿住的唇,去寻找那条丁香小舌。聂维钧一寸一寸地攻占了她的口腔,属于她的甜腻的香气不断在鼻翼间萦绕着,不能散去。 这一个吻结束后,虽然已经极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叶嘉薇还是忍不住大口地喘气,刚刚有一个瞬间,她以为聂维钧是想让她断气的。她的手还揪在聂维钧的衣领上,完全没察觉到自己这个动作有多大的依赖性。 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热气一口一口地喷在聂维钧项脖露出来的皮肤上,他再也忍不住,埋首在她细女敕的肩窝。用牙齿一颗一颗解开了她的扣子。他的唇沿着那条钻石链子滑到脖子的时候,叶嘉薇的身子颤了一下。渐渐开口说道:“聂维钧,这样够了吗?这样你就开心了吗?可以放过祁玉了吗?”。 聂维钧闻言动作一僵,刚刚还沸腾着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你啊,温柔起来不像人,冷漠起来,也不像人。你知道吗?这样的你,真可怕。比我父亲还要可怕。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转身就挽着别的女人的手?”她的呼吸还是不太平稳,又因为怒气有些起伏颤抖着。 聂维钧忽然伸手去扶住叶嘉薇的脖子,纤细得好似只要一下手便能折断。他微微笑了出来,窗外的灯光在他脸上,乍一看是很俊秀的,看久了却有些恐怖,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狮子,下一秒就可以扑上去将猎物咬死。“你说,我喜欢你,可是你不喜欢我啊。你是仗着我的喜欢为所欲为。不是吗?你心心念念的不是躺在病床上的祁玉吗?你的初恋情人没有死,所以你就要一脚踢开我了是吗?!叶嘉薇,你怎么可以这样没心没肺?!” 叶嘉薇原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哭了,可是她这时候眼角却滑过一颗泪,落进了聂维钧的黑色衣袖里,转眼便被吸收得一干二净。 他们这是在彼此伤害啊。 叶嘉薇笑了出声,骤然松开了抓住他衣领的手,“你就当我没心没肺吧,只要你肯放过祁玉。” 到这种时候了,她还记挂着他刚刚无心说出口的威胁!聂维钧额上青筋迸发,加上他刚刚被叶嘉薇砸出来的伤口,昏黑的灯光下竟有些吓人。 她的那颗泪明明那么滚烫,说出来的话怎么就让人这么心凉呢? 聂维钧忽然身子往后退了一步的距离,转身打开车门出了去。一下子离了他的怀抱的叶嘉薇竟感觉有点冷。不过她知道,他是肯放自己出去了。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又把刚刚被他解开的两颗扣子系了回去,扯了扯裙摆才下了车。 “你滚吧。”他的神情异常冷漠,似乎刚刚那个那样轻柔地抚模着她的脸的人是另外一个人一样。 叶嘉薇咽下喉咙的苦涩,强装镇定地问道,“那医院的事……” 聂维钧一下子打断了她,“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他的脖子黏着一根头发,叶嘉薇伸出手,想替他拿下来。他却一闪而开,眼里满是冰冷。不耐地说道:“你又想干什么?我不是已经说会放过祁玉了吗?!” 叶嘉薇压下眼眶的热意,慢慢开口,“你的脖子,有一条头发。” 他闻言错愕了一下,胡乱抹了一下脖子,“好了,你滚吧。” 叶嘉薇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而坐进车里的聂维钧忽然将手举起,一条属于她的黑发突兀在眼前。 本部小说来自看书辋 第一百一十六章 计划(一) 叶嘉薇失魂落魄地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被叶雁喊住,她才恍恍惚惚地转过头。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叶雁站在离叶嘉薇五步的距离,看不清她的表情。她不知道后院发生的事,只是觉得叶嘉薇今天有些不对劲。“小姐,吃过饭没有?后院的那位病人差人找您找了许久呢。” 叶嘉薇稍稍抬起头,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这时脸色已经恢复正常,看不出悲喜,只是平时清亮的杏眸里毫无光彩。她勉强笑了笑,“是吗?那我现在过去罢。” 叶雁心里虽然疑惑,却也不敢多话,安安静静地跟在叶嘉薇后面进了药行。刚刚入夜,药行里人也不那么多了,大概一半的伙计已经下班回家。剩下的抓药,看诊,看见叶嘉薇的都笑着打了招呼。 叶雁走到前厅便止住了脚步,因为她知道小姐不想让她知道里面的人是()谁,所以也没有再跟着。 叶嘉薇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小雁,你也进来吧。”家里的人都知道了祁玉的事,她也不想再瞒着叶雁,况且叶雁是个有分寸的丫头,绝对不会乱说什么的。这样的话,她多了一个可以商量事情的人也好。 叶雁应了一声是便跟着进了去。 偌大的后院里,只有中间那个房间的灯亮着,叶嘉薇带着叶雁先去消毒房消毒换了衣服,然后才轻轻敲了敲门。 进去的时候,墨玉和吕岩都在,他们似乎在商讨着什么事情,个个神情都有些肃穆。而躺在病床上的祁玉正拿着一张地图,灯光从左边射过来,只照到他半边脸,可能经过一天的静养,那张工笔画般的脸庞才有了一些血色。他听见声响抬起头,似乎也料想到是叶嘉薇,所以并没有任何吃惊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你来了。” 叶嘉薇因为想着聂维钧的事情,面对祁玉的时候也没了那份紧张和尴尬,甚至有点像以前那般的情形,平静地点了点头,“是,听说你差人找了我一整天?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进来后刚刚掩上门的叶雁听到这把声音却惊讶极了,不会是那个人吧?待她直直与那双眸色淡淡的眼睛对视上,她才真的确定了,就是他。脑里顿时一片混乱,老爷当年不是说他死了吗?小姐还伤心了这么多年……虽然人可以有相似,可是也未免太像了,这比女子还要娟秀的五官,连叶雁只见过几次都过目不忘。因为当年小姐跟这位祁先生约会的时候,她都是远远跟着,替小姐打掩护。 叶雁还在震惊中,墨玉和吕岩齐齐戒备十足地向她看过来。叶嘉薇刚想开口介绍,祁玉却早一步说话了,“不用紧张,是薇薇的贴身丫鬟,叶雁。”连说小姐的名字都与当年无二样,她顿时便知道了,这位就是当年的祁玉,祁先生。 叶雁也不会失了礼节,上前唤了一声祁先生。那双眸色极淡的眼睛便染上了笑意,“倒是许多年没有人这般喊过我了。” 叶雁笑了笑,顿时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安静地退到了叶嘉薇身后。至于这位祁先生为什么没死,小姐又为何将他藏在这里,这些事一概不是她可以理的。 吕岩立即站了起来,把凳子让给叶嘉薇,“叶小姐,这边坐。”因为他上午喊的那声嫂子,墨玉已经跟他解释了祁玉和叶嘉薇的关系,他也不是蠢人,自然懂得改口,只是觉得有些可惜。他还记得那一天,副官说那个薇薇是他未婚妻的时候,是真正从心底发出来的笑。 叶嘉薇推辞了一番,最后还是祁玉开口才了事,“他给你坐,便坐吧,他都坐了老半天了。” 叶嘉薇关注的点却不在这个上面,轻轻皱住了眉头,“这么说,你们已经商量事情商量了大半天?祁玉,别忘了你是病人,才刚刚做完二次缝合的病人,居然不好好休息,还给我到处忙碌?”转过身又对墨玉说道:“墨玉你也不看着他,还跟着一起胡闹?” 墨玉一向清冷的脸上居然也出现了为难的表情,“我原本也让副官休息的,可是我们商量的事情太急迫了……” “无论什么事都得压到后面说,反正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他才能下床。” 祁玉一下子笑开了,声音阴柔地道:“好了,薇薇,你啊,还是那把玲珑嘴,谁跟你吵都绝对吵不赢的。你就别为难墨玉了,是我坚持要今日商量的,况且这件事需要时间去布置,还有让你过来也是讨论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叶嘉薇被他激起了好胜心,“什么玲珑嘴,我这是讲道理,何况道理本来就站在我这边。”她被几人这么一闹,心里倒静了不少,聂维钧的事,压后再说吧,反正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她原以为祁玉会对她一直冷脸下去的,现在竟不知不觉变回了以前那样的相处方式。无论她多娇纵,他都会包容。他还愿意这样,她已经心满意足了。“还有啊,你要商量什么事情?急迫成这样,连身体都不顾。” “有你这大神医在,我没事的。” “啐,这嘴甜得,玲珑嘴说的是你自己罢。” 墨玉看着眼前两个说说笑笑的人,忽然觉得他们的空间,他们的默契,是没有人插得进去的,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好了,不跟你扯了,说下正经事。”祁玉慢慢敛住了笑容,表情又恢复淡淡的,只是不经意会流露出一丝丝的柔情。“你知道我在酒楼杀的是什么人,墨玉已经跟你说过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吧?” 叶嘉薇正襟危坐,神情也渐渐严肃起来,这件事非同小可,自然要认真对待,“知道了的,如今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山本白夜是日本一个地位崇高的老将军,他在那边极受敬重,想来日本人那边已经收到消息,只是不知何时才往广州城这边秘密搜捕。所以我们现在讨论的就是什么时候,选择什么路线从广州离开。部队那边随时可以做个接应,我们部署这些也需要时间,最迟一周后,我们便要撤离了。”祁玉的手指无意识地搓着手上的地图,他知道叶嘉薇肯定不会同意他伤没好便行动的,可是实在没办法。 叶嘉薇确实也在考虑这个问题,祁玉的伤还没好,可是时间又那般紧迫。而且这一走,他们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吧……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可能经过这些年的沉淀,祁玉对她而言,早已经成了不可割舍的亲人了吧。“最迟一周吗?可是你的伤势有些严重,一周后恐怕也不够妥当。” 吕岩本来也不同意副官这么快便行动的,万一在撤离途中出了什么事情呢?难得叶小姐好像有反对的意思,他忙不迭插口道:“就是,我也觉得不够妥当,至多那些萝卜头来了,我一人赏他一颗子弹。副官您就好好休养着吧。” 墨玉对这头脑直率的吕岩实在无言以对,“日本鬼子是杀不尽的,而且你忘了有暗杀这回事吗?如果你杀了几个过来探风的鬼子,那肯定会暴露副官的位置。而且到时候也会给百善药行和叶小姐他们带来灾难的。” 叶嘉薇看着这两个互不退让的人,心里默默感到很欣慰,毕竟在祁玉身边还是有很多真心实意替他着想的人。或许离开这个地方对祁玉而言,是最好的选择罢。如果他已经能放下对父亲的仇恨,那么展翅飞翔就是他的未来。“好了,你们不用吵了,如果最迟一周后,那就一周后撤离罢。” 包括祁玉内的四个人,都惊讶于叶嘉薇的说法。在叶雁印象中,叶嘉薇是不会轻易让病人伤口还没痊愈便折腾自己的,即便你有再重要的事情也不行。祁玉也没想到叶嘉薇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心里想着这丫头肯定还有什么条件。 果不其然,她便开口了,“前提是,我要跟着去,直到你们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回来。” “不行。”祁玉想都没想便立马拒绝了,“撤离不是一件简单好玩的事,万一被看出什么端倪,或在哪里被抓住了,全队人也就完了。一周后我们三个走,你不准跟着。” 叶嘉薇扬了扬眉头,“那你们不准走。你的伤口随时都可能因为磕磕碰碰而再度撕裂,到时没等日本鬼子将你们抓住,你就因失血过多而死了。” “无论如何,我都不同意你跟着去。” “那我也不同意你这个顽劣的病人。” 现在倒变成了这两个气势汹汹地对峙着了。 墨玉想了想开口道:“副官,要不还是让叶小姐跟着吧。等到了接应的地方,我再送她回广州。我的身手您是知道的,而且两个女孩子,不会惹人注意的。你们两位再这样僵持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出来,白白浪费时间罢了,而且您今天都还没休息过呢。” 祁玉还没说话,叶嘉薇便一口说定了,“好,就这么决定了。明天再商量具体事宜,病人就应该有病人的样子,你马上给我睡觉。”说着便一把抽出祁玉手里的地图,将他扶了下榻。 其他几人也很识趣地出去了。 叶嘉薇将灯关上的那刻,祁玉嘴巴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但是她没听清,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便没开口问了。 本部小说来自看書惘 第一百二十一章 虎口 叶平生焦虑万分地等了两天,完全没有叶嘉薇的消息,他心里便知是怎么回事了。不过如果可以用他的命来换回嘉薇,也是值得的。 叶平生回头看了看这两天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叶福,那群劫匪让他一个人去,那首先要做的就是想想怎么甩开叶福,不能让他跟着去。 叶平生在庭院中来回地踱着步,叶福忧心忡忡地垂手在一旁侯着。老爷这几天都不知是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难道真的是因为嘉薇小姐没回来,他才这般担心?说起嘉薇小姐,少爷那边派出去寻她的人都没有消息传来,实在令人记挂得很啊。也不知叶雁是跟着去了还是怎样,这几天也没见那小丫头的踪影,如果是两个人一起,那他还放心些。 两人心思各异,叶平生抬头望了一下天,刺眼的太阳悬在中央,已经快到正午了,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一点点。他忽然开口道:“阿福,还记不记得梅娘最喜欢吃的果子吗?”。 叶福闻言愣了愣,夫人喜欢吃的果子……青枣,可是这时候不是青枣的季节,老爷这是想吃吗?他开口回答道:“记得,夫人最爱吃青枣了。” “我知现在不是青枣的季节,不过实在想吃得紧,你带人去给我寻寻罢。寻着自然好,寻不到便罢了。”他的语气有点怀旧又有点无奈,叶平生一时间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得用这个来使开他了。 叶福犹豫了一下,老爷好些天没有这么有胃口了,他自然是要给他找来的。只是少爷让他看着老爷,如何可以抽身?“老爷,要不我让下人去?” 叶平生将手背到后面,“阿福,旁人我都不放心。你去罢。” 叶福听到这句,也只得接了命令,转身去安排了。不过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一边让人看着老爷,有什么动静再去报告少爷。 叶福一转过身,叶平生便快步走了出去,绑匪没有说要什么东西,他便空手去了,这样还能减少些注意力。 后面有一个男人远远地跟着,不过叶平生这块老姜怎会察觉不了呢?叶福办事一向谨慎细心,叶平生早料了他不可能放心让他一个人的。他快步拐进了梅林,那个地方没几个人是可以进去的,加上他们都不知道其实那边还有个出口。果然,他回头一看,那个黑影子已经止步不前了。 叶平生很顺利地去到了后山的废弃仓库,这里因为以前的一个爆炸,现在已经寸草不生,空荡荡的一片。他四周看了看,觉得气氛不太对,不过这时候也顾不得这么多,一步步走向了那个半掩着铁门的仓库。 “咯吱”的声响,常年锈着的铁门一点点被推开,“叶老爷,挺准时的嘛。”里面一个粗犷的男声传来,叶平生将门打开时,映入眼帘的便是十几个黑色衣袍的男人,几个神情肃穆,几个一脸痞气。他飞快地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叶嘉薇的身影。 这时,铁门一下子被关上了,似乎是有人在外面刻意锁上的。叶平生心里一惊,隐隐已经察觉到什么。鹰目盯着刚刚坐在正中央开口说话的男人,“废话少说,我女儿在何处?!” 那人低低笑了,“你女儿?其实我也不知道在哪里,估计掉下海死掉了,也可能被别的人抓走了吧。她这种人啊,不把别人的性命当回事,别人自然不会对她敬重,我看她在外面早就不知道惹了多少仇家呢。” 叶平生闻言又惊又怒,一边庆幸着嘉薇没有落在他们手上,一边又觉得这贼人话里对嘉薇的怒气令他不爽,“你这贼人胡言乱语什么?我儿一向宅心仁厚,先不说作为一个大夫,早不知救过多少人,再者她在里在内都是一个待人接物温和之人。怎么到你这臭嘴里便成了这样不堪的人?!” 梁欢不屑地嗤了一声,“你们,过去给我把他抓过来!”他身边的两个人便快步走了过去,叶平生未等他们押住自己便走了上去,面色不惧地站在梁欢面前。 梁欢慢慢抬起头,他之前只见了叶嘉薇一人,未曾见过叶家父子,可是睁眼一看,他们的神情,这种沉稳清高的面容,这种高高在上的神态,都如出一辙!他咬牙切齿说道:“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看来你那女儿是完全继承了你。一副高高在上,将人命视为蝼蚁的嘴脸,真是看了就叫人不爽!本来呢,我也不想对一个老人动手,不过你女儿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发指,你今日既然进了虎口,就别想出去了。放心,我也不会要了你这条老命,等到你女儿回来了,那才叫一个好玩。我也要她试试,亲人死在面前的滋味!” 梁喜死亡一事,在叶平生他们回来广州城之前便被聂维钧压了下去,所以他们父子完全不知此事,更不知眼前这梁欢是如此仇恨叶嘉薇。不过从他话里,叶平生多多少少也听出了一些不妥,只是无论是什么事,他都绝对不信叶嘉薇会视人命如蝼蚁,如果她是这样的人,他们父女就不必走到今日这个地步了。想到这里,叶平生心里不由又苦笑了一番。 他回过神,苍老且嘶哑的声音却有莫名的坚定,“我不知你是误会了何事,不过嘉薇绝对不会是你口中的那种人。原本今日来了我也没打算回去,只要她平安无事便可。” “哼,”梁欢冷哼了一声,“果然是蛇鼠一窝,你倒十分护着你那女儿。别着急,我给你准备了很多见面礼,一件件给你尝试一番。对于老人家我还是挺尊敬的,就让你自己挑选。”扬起手又喊道:“来人,给我把东西拿上来!” 后面一阵骚动,不一会便有一摞摞的武器被抬了上来。 在梅林外面守了许久的叶子终于感觉到不对劲,连忙向百善药行跑了过去。 “什么?你说我爹专门支开你们,自己一个人出去了?”饶是平日里淡定如叶嘉文此时听到这个消息顿时也不淡定起来,阿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从那日起便神色不对劲,现在还支开各种人自己出了去,肯定是有什么瞒住他们,他直觉这事与嘉薇有关,可是心里那股不安又是从何而来?他稳了稳心神,再开口问叶子:“叶管家呢?” “已经带了人马出去寻老爷要的东西,不过应该还没走远。”叶子口嘴清晰地答道。 “那好,你立马叫几个人去将叶管家追过来,我带剩下的人沿着梅林那边去找阿爹。”叶嘉文拧着眉头吩咐道。 叶子却站在原地不动,叶嘉文见平时手脚伶俐的他今日如此不识趣,心里更是想着嘉薇和父亲的事,也不由声音加重了些,“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叶子忽然低声说道:“小的想起一件事,那日我从前院路过打算出门时,看见一个小童给老爷递了一封信,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倒是觉得十分蹊跷。” 叶嘉文一惊,看起来像是有人故意谋划着什么,“好,我知道了,你还是按原计划让人去寻叶管家罢。剩下的事让我来。” 说完两人便分头行动了。 叶嘉文深知叶平生做事一向谨慎,所以他的东西都保管得很好,如果是那样重要的书信,要么就是藏得极深,要么就是烧得一干二净。所以他也没打算要去翻父亲的房间。 只整顿了一下人数便准备出发,谁知这时候几日不见的叶雁却是出现了,她看见门前这排列整齐的护卫也是吃惊极了。 叶嘉文看见她眼睛一亮,如果叶雁平安无事出现在这里,那证明嘉薇应该也是无事的罢。他快步走下阶梯,“叶雁,小姐在何处?” 叶雁被问得有些愣神,“少爷怎么了?小姐并没有跟我在一起啊,她几天前便让我去了隔壁市给她取一些东西。” 叶嘉文神情一肃,“那她呢?” 叶雁想了想,不知该不该把小姐护送祁先生的事说出来。可是她这一番犹豫却是令叶嘉文误会了,难道嘉薇还是想不开,要对父亲做些什么?!这样可不行!当下便绕过了叶雁,准备带人出发。 叶雁心里一急,忙拉住叶嘉文的衣角,“少爷,小姐现在不在广州城了,她送祁先生出海了……” 叶嘉文猛然回过头,“你说什么?嘉薇不在广州城了?!那到底是谁把父亲约了出去?!” “我,我也不知道……”叶雁心里有些害怕,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叶嘉文深吸了一口气,他真是慌乱得不成样子,居然在呵斥一个丫头,“对不住,叶雁,吓到你了,只是现在家里出了一些事,你先回屋休息一下,若小姐回来了,你就好好照料她。”言下之意就是让叶雁先别将家里的情况跟叶嘉薇说。 他闭了闭眼,吐了一口气,转过身朗声吩咐那些护卫,“你们几个跟我来,先去梅林看看情况!” “是!”一行人便往梅林的方向走去了。 他们进入梅林,毫无意外地没有发现叶平生的身影,不过却是发现了一个被荆棘掩盖住的一条小路,叶嘉文率先走了进去,竟发现这是一条上山的路。 本部小说来自看書王 第一百二十二章 脱险 聂家大宅那边,急匆匆地跑进去了一个蓝袍身影。那人在郭双耳边说了几句话,郭双眉头一跳,挥挥手,他便恭恭敬敬地站到旁边听候命令。 “……事情就是这样。”郭双低头将刚刚手下报来的消息精简地汇报给聂维钧听。 “哦?邢五和梁欢都在?”声音十分低沉,隐隐带着一股怒气。坐在软皮沙发上的聂维钧穿得十分随意,还是与平时一样的黑色衣袍,却因为他此时脸上严肃的表情显得尤其冷峻,脸上的棱角都化成了冰锥一般的冷。 同样黑衣的郭双却是见惯了少主这个表情,只是淡定地站在一旁回答:“是,只是梁欢这个蠢货都不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真是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 “梁欢这事是我疏忽了,一时没空去处理他那件事,便拖到了现在。虽然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我们也要过——去看看。邢五已经掺和进来,事情就不能那么简单地解决了。派人去通知叶家大少,让他稍安勿躁,或许会有军火相搏。他们虽然不会对他下狠手,但是吃点苦头在所难免。”聂维钧站了起来,抖抖身上折了痕的衣袍。如果这次没能救下叶平生,叶嘉薇那个女人回来知道此情形,必然很难过。可是他最不愿的就是看到她难过,尽管她心里还是挂念着另外一个人。 郭双知道聂维钧办事的流程,转身便去安排人手。 聂维钧等人开车到达后山的时候,那里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他料想得不错,邢五并非要他们性命,只是让手下制住叶嘉文等人。只是他没想到叶嘉文竟早一步得了消息,幸好没出什么事情。 他冷冷地环视了一圈,在场的黑衣人都像是十分惧怕他似的低下了头。他们虽然是邢五的羽翼,不过养家糊口的钱财还不是从聂家掏出去的?若是得罪了眼前这个金主,还真说不定会不会断了后路,又有哪个是不怕的? 邢五这次倒是没有出面,绑架和伤害叶家老爷,这件事无论传不传出去,对他都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他一听闻叶嘉文带人来了便和秦浩开车下了山,只留下保镖在那里守着,并且吩咐不能伤叶嘉文的性命。而单凭叶嘉文和他的护卫,是打不赢他们的,自然就破坏不了计划。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聂维钧接到消息会赶过来。 聂维钧淡淡开口,“我知道你们主子是谁,不过也要认清了,你们明面上冠的是哪家的名。放开他们并且打开大门,我这次便饶过你们。不然,哼,我虽一向秉承祸不及亲邻,不过有的是办法让你们生不如死!” 最后一个字的话音刚落,制住叶嘉文等人的黑衣人均是身躯一震,他们都知道眼前这个聂家少爷是说一不二的,况且他们的主子都走了,听他的话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他们只踌躇了一下便松开了叶嘉文等人,并通通走到铁门前开了锁。 叶嘉文看见聂维钧过来也十分吃惊,同时又因为自己这么丢脸的一面被他看到有些羞愧。他舒展了一下被扭着的手脚,一边走到了聂维钧面前,“聂少,虽不知你为何也来了,不过多谢你救了我们。” 聂维钧神色淡淡,打量着叶嘉文的脸色,见没什么事倒也放心下来。“叶少不必客气,我手下得了消息,本来是派人去通知了你的,没想到你竟比我早一步过来了。现在没事便好,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叶老爷罢。门已经开了。” 叶嘉文点点头,他心里实在是十分担心父亲,也不知这群人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聂维钧和叶嘉文刚踏进去,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两人心里俱是一沉。接着便看见四五米外,瘫软在地上浑身血迹不知生死的叶平生。叶嘉文心急地想跑过去,被聂维钧一把拉住,“叶少,莫心急,先看清楚情形。” 叶嘉文这才注意到站在叶平生面前那个像是带头的男人,他自然也是不认识梁欢的,只是这个男人眼神太过让人不舒服,一股浓浓的恨意。叶嘉文的脸色也难看起来,谁若目睹自己父亲被打成这般的遍体鳞伤,都会受不了的。他怒喝:“你是什么人?快放了我父亲!” 梁欢原以为进来的是邢五,没想到却是聂维钧和另外一个男人,心里一惊,莫不是计划失败了?不过听见叶嘉文喊叶平生为父亲,心里也猜到了他的身份,恨意顿时便压过了惧意。他冷笑一声,“什么人?我是来向你们讨命的阎罗王!至于讨命的缘由,你应该去问一下你的好妹妹。” 叶嘉文不知这人口中说的是什么意思,他还没开口,聂维钧便淡淡地笑了,“你也胆敢自称阎罗王?讨命,谁又欠了你的命?叶嘉薇从来不欠任何人的命。”他像是知道身旁的叶嘉文在疑惑,侧过脸说道:“这件事情你不清楚,让我来应付他吧,不过一个胡乱咬人的疯子罢了。” 叶嘉文点了点头,目光切切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叶平生,那鲜红的血还真是刺眼。 梁欢瞬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起来,“叶嘉薇从来不欠任何人的命?!那我大哥呢?!我大哥就不是人吗?!他的命就不是命吗?!还是在你们这些有钱人眼里,永远是我们这种卑贱的人没有自主权?!任你们为所欲为?!” 他字字句句都透露出强烈的恨意,聂维钧却只是轻轻却带着十二分认真回答:“从来没人把你们看成卑贱,任人为所欲为的人,只是你们给自己冠上的称号,作茧自缚还怨天尤人。至于叶嘉薇和你大哥梁喜一事,是我疏忽,以至于这么久都没有跟你说明白这件事。” 梁欢却是哈哈大笑起来,一脚踏在了叶平生身上,叶平生被硬生生地又踩出一口血来。叶嘉文心里一痛,大呼出声:“阿爹!”握紧的拳头便要上前揍那梁欢一番。 聂维钧从腰间掏出一把枪,正正对上了梁欢的眉心,淡淡开口,“松开你的脚。” 梁欢身后的十几个痞子和黑衣人看见聂维钧手上的枪,心里已是非常害怕,默默退了好几步。梁欢虽然仗着那股恨意做了这些事,可是面对这黑漆漆的枪口还是退缩了。他万分不情愿地把脚从叶平生身上放下来,嘴上不甘心地讽刺道:“你们这些有钱人啊,总是仗势欺人。好,我服了,你要怎样就怎样。” “你后面如何被人处置,就交给巡捕房。我只是想在你坐牢之前,给你说清楚事情的真相。你一直恨的,都不应该是叶嘉薇。那时药物不够,而你不知道的是你大哥被送过来的时候已然是奄奄一息,很明显病情是被人有意拖延了好多天。原本百善药行是不打算接这个病人的,但是叶嘉薇说要接下来,只要是尚存一息的人,她都要尝试去救。原本应该是可以救活的吧,可是就在送药回来的途中,有人故意去拦截叶嘉薇,救治的时间也因为这样延误了。”聂维钧口齿清晰地说着。 叶嘉文不关心这些事,一个箭步冲上去将老父抱了起来,匆忙地和聂维钧打了一声招呼便出去了。郭双一边护着一边准备当司机。 梁欢还是不相信那般嘴角挂着讥笑,“现在人也死了,什么证据都没有,你爱怎么编都可以。我知道的只是我大哥命丧于叶家小姐之手,其他的,我一概不信。” 聂维钧也回以讥笑,“我就知道你会不相信。可是你有没有去调查过突然关门的济生堂?还有那里的李大夫,还有携带全家准备离开广州而后来不知所踪的伙计阿堆?你根本就只是听别人的一面之词便在这里言之凿凿地污蔑旁人,但凡你用点心去查一查,都不会是今时今日这个下场。你以为你报仇了?叶老爷变成这样,叶嘉薇心里是会痛。可惜你一直都是恨错了人。你若是要证据,我会在你入狱之前把李大夫和阿堆的家人带来跟你见上一面,到时候他们会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跟你讲清楚。” 梁欢听完,一个趔趄便往地上摔去,他的那些所谓的兄弟们一听到要坐牢纷纷跑了出去,哪儿还顾得上要来扶他。他哆嗦着嘴唇,一脸难以置信,可是聂维钧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还会有假?难道他一直恨错了人,报错了仇?还一直被人利用着? 聂维钧说完,再也不看他一眼,知道这个人已经彻底废了,剩下的只是让手下将他押给巡捕房。 事情已经解决,叶平生的伤势自然有叶嘉文照料,自己去了也帮不上忙,让人通知了一声翁老,聂维钧便直接回了聂府。此时他更关心的是叶嘉薇那边的情况,这个女人都不知此行若是出了差错,便是丢掉小命的结果。她为祁玉竟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李织很快将消息带了过来,只是因为在海上,革命军那边的功夫又做得十足,唯一确定的就是祁玉和叶嘉薇等人已经到了目的地,其他的便不清楚了。 本部小说来自看书辋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到达 海面上,两艘船正渐渐靠近。稍微矮一些的船头站着一个青灰色制度的英挺男人,许是想着一些事情,眉头微微锁着,漆黑的眼珠紧紧盯着正面迎上的船。 “长官,他们到了。”一个年轻的男子忽然上前说道。男人一动不动,嗯了一声,目光没有转移半分。 不一会,便有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推着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从那边缓慢地往这边走过来。后面紧跟着的是两个老熟人,正是墨玉和吕岩。男人眉头一松,看来那个老人便是祁玉了。 “长官。”墨玉和吕岩齐声喊道。 他点点头算是应了,大步走了过去,最后在祁玉面前站定,厚实的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肩头,一直不苟言笑的他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祁玉,你这小子可算回来了。” 祁玉抬起头,“是啊,我回来了。这次麻烦你了,老醉。” ][].[].[] “客气。”老醉声音低沉,却有种老干部的规矩。 海面的风不曾停过,叶嘉薇怕祁玉又开始咳嗽,便主动提出来了,“这位长官,这儿风大,我们还是进舱里说话吧。如何?” 老醉听见这把清脆的声音,一开始还以为是墨玉,看了看才知道是那个推着祁玉的丫鬟。老醉出来行事这般久,形形色色的人都看过了,他自然一眼便瞧出来叶嘉薇的与众不同。虽然脸上皮肤有些黝黑,可那精致的五官,那敢于直视他的盈亮杏眸,还有那通身的气质,绝对不是平常丫鬟所能拥有的。 祁玉知道老醉这人的警戒心,见他打量着叶嘉薇,便轻声开口道:“老醉,她是嘉薇,不是我们的敌人。” 叶嘉薇倒是没什么表情,淡定地看着老醉,似乎在无声地问可以进去没有。 老醉听了祁玉的话,最终点点头,接过叶嘉薇的手将祁玉推了进去。 几人也随之进了船舱。 墨玉是个机灵的,又熟悉革命军一向的作风,等大家都落座好了之后,她便开始了报告这几天的事情。至于山本白夜那件事还需等到回了总部再由祁玉做个总结汇报。 墨玉在讲着这些的时候,叶嘉薇百无聊赖地撑在窗边吹着海风。那个叫老醉的把她支出来的时候,她倒没什么感觉,组织的机密事件商议,外人自然是不可以参与的。 她的思绪转了转,因为这几日天气晴朗,海面风平浪静,所以船行得快,不到三天他们便和老醉接上头了。更庆幸的是,祁玉的伤口没有发炎等并发症,也没有恶化下去,只需再静养几天即可。她也就可以放心地回去了,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现在只希望可以赶快回到家里,她没原谅父亲和哥哥,不代表她想看到他们过得不好,这件事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外面不停有红嘴海鸥飞来飞去,蓝色的海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叶嘉薇回过神的时候,祁玉已经推着轮椅到了她面前。 这几日的乔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卸下了,还是那张工笔画样的容颜。叶嘉薇看着这样的他忽然就笑了,“祁玉哥哥,看惯了你扮老头的样子,如今恢复原本的容貌倒有点不习惯了。” 祁玉漂亮的丹凤眼也弯了起来,他的丹凤眼跟聂维钧的不一样,他是柔和的,像湖水一般。但是聂维钧的却是刚硬的,像冰山一样。“莫不是薇薇喜欢老爷爷多些?” 叶嘉薇走到他身前,慢慢蹲了下来,与他的眼睛齐平,神情已经没了刚刚的轻松,“喜欢老爷爷也喜欢你,但是此喜欢非彼喜欢啊。” 祁玉心里苦笑,她心里终究是没了他。 叶嘉薇见他不接话,想了想还是继续说下去,“祁玉哥哥,我对不起你,我心里确实有了另一人。可是你在我心里,永远有一个位置,与亲人并肩,所以我是不会忘记你的。而你,如你所言,可以一直恨我,这样就会记得我了。”她的头慢慢伏了下去,轻轻地贴到他的膝盖。“墨玉是个好女孩,不要辜负她。” 你让我不辜负别人,可是你还是辜负了我啊。你不但不要我,还将我推给别人。他是想生气的,可是一看到她这么无助的样子,仿佛说出刚刚的话已经花了她所有的勇气,他整个人便没有火。祁玉的手僵了僵,还是放到了她的头上,“你知道的,我的心由始至终都是系于你身上。以前是,现在是,以后更是。所以,不要将别人的心思强加于我。墨玉确实是个好女孩,可惜,我的世界里讲求先来后到。你就不用操心这些了,以后按照你自己的意愿去生活,千万别委屈自己,莫要像以往那般受了冤屈只会躲起来一个人哭。” 叶嘉薇身子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真傻,原来他一直记得跟她的点点滴滴呢。受尽苦难的是他,偏偏死守不放的也是他。祁玉哥哥,你这样何苦呢……“祁玉哥哥……” 她还想说些什么,祁玉便开口打断了,“好了,我这边的事也处理得差不多,你是时候该回去了。等会我会让墨玉护送你。”祁玉嘴角微微勾着,却莫名有些苦涩。是啊,与其等她开口说要离开自己,还不如自己先送走她。 叶嘉薇轻轻嗯了一声,伏在祁玉膝上不再做声。此时她脑海里却想起祁玉曾唱给她听的一首曲儿,祁玉虽然喜欢设计戏服,可是他极少唱戏。已经记不清那首曲儿叫什么,那种揪心的感觉却一直存在于心。 别来相忆,知是何人。 有湖中月,江边柳,陇头云。 以后再来回忆,倒想不起那人是谁了。他们会沦落到那种地步么? 这对年轻的男女在海上漂泊着,心也不知飘到哪里去。 只是后来,还是换了一个人护送叶嘉薇。一来,老醉说墨玉受了伤,护送叶嘉薇的话两个女子都不太安全。再者,叶嘉薇自己也不赞成,她不在,船上没有比墨玉细心且懂点医术的人,墨玉留下可以照顾祁玉,她也比较放心一些。 祁玉本来是打算让墨玉去的,却没料到在路上会发生这种事,连墨玉这种身手的人都受伤了。综合了当下的情况,也只能同意换人手护送叶嘉薇了。 老醉建议吕岩,祁玉,叶嘉薇和墨玉都不赞同。吕岩经常在广州城作为李登的助手现身,如今李登事败,自然不能再出现,再说临走前他还在码头跟那堆人起了冲突。所以被人认出的风险是极大的。 若是其他人选,祁玉又不放心,所以最后这个重任落在了老醉身上。他是典型的老干部,做事干脆利落的很,当下便应了下来。两人都没什么需要准备的,船上有祁玉指挥着,所以老醉没什么好交代。倒是叶嘉薇忧心着祁玉的身体,拉着墨玉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 祁玉笑着拉开了她,“好了,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倒是你自己,回去之后别跟你父亲和哥哥置气了。权当过往烟消云散,重要的是你以后,若是那聂维钧欺负你了,尽管来找我。” 叶嘉薇原本听到他说别跟父亲哥哥置气时已经一愣,听到聂维钧的名字更是吃了一惊,祁玉竟是知道他的。 祁玉看着她的表情,有些好笑说道:“其实第一次见面,我就对他有种莫名的感觉。没想到啊,居然是情敌。你别惊讶,男人看到心悦之人时,眼神是会变得不一样的。”他的表情非常温和,一如往常那般。 叶嘉薇微微失神,眼眶无端有些发热。 祁玉知道她这性子,总是受不住别人对她的一点点好,只是用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双眼,“至于老醉,他本名叫典槜,我们都嫌他名字难写难记,便取了谐音,你唤他老醉可以,典大哥也是可以的。他是部队里最公正不阿的老干部,他送你,我绝对放心。你也别怕他,他看着面无表情,实际内心还是很软的一个人,有求必应。需要什么尽管跟他说。不过他最看不得女人哭,所以你别红着眼眶了。” 祁玉说完这句话便感觉掌心那浓密的睫毛轻轻地扇了过去,叶嘉薇离开他的手时,神情已经恢复如常。 倒是老醉等得不耐烦,转过头喊道:“好了没?祁玉你跟个丫头磨蹭什么?” 祁玉笑着摇摇头,“哎,老醉啊还有个缺点,就是做事太着急,容易不耐烦。薇薇,你去吧。”他轻轻推了她的后心。 叶嘉薇拎着药箱,还是穿着丫鬟的装束,回头对祁玉笑了笑。 他们正要踏下小船的时候,祁玉轻轻说了一句话,旁人听不清,可是叶嘉薇却听得清清楚楚,她脑袋轰地一声,想起了那晚在病房他说的一句话,跟现在这句一模一样。 薇薇,我不恨你了。但是,我会永远记着你。 刚刚踏进船舱的叶嘉薇,那时候诚然想大哭一场。 看書蛧小说首发本書 第一百二十四章 归家 回去的路程比老醉和叶嘉薇想象的轻松多了,一路上没什么惊险,他们到达的时候比去的时候还快了半天,只花了两天的时间。 叶嘉薇拎起自己的小药箱,理了理裙摆便准备下船。老醉已经先上了岸边,面无表情地伸出手轻而易举地将她拉了上来。 叶嘉薇经过这两天跟他的相处,发现祁玉说得不错,这个人就是面冷心热。她微微笑了笑,“多谢你了,典大哥。” 果不其然,又看见他脸色沉了沉,她喊了两天的典大哥,他的脸色每次都是这样。一开始喊的时候,他愣了愣,似是没回过神,不一会便数落起祁玉来,说他卖友求荣,将他名字随便说给别人。看着一个正儿八经的大男人碎碎念,叶嘉薇在旁边都快笑死了。 老醉脸色好不容易恢复正常,一边想接过叶嘉薇肩上挂着的药箱,一边说道:“不用客气,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罢。” 叶嘉薇连忙摇摇头,“不用了,我家很近的,我自己回去便好。而且你也是时候要回那边了罢,祁玉他们还在等你。我便在此处送送你。” 老醉不是别扭的人,他也不坚持,转身跳下了船,叶嘉薇站在码头笑着看他,“典大哥,祁玉哥哥就劳烦你照顾了。” 他应了一声,松开绑着船的绳子,叶嘉薇以为他就要走了,没想到他竟忽然回过头说了一句话,“你这小姑娘心挺好,模样也好,可惜就是黑了点。”他这句说得一脸认真,反倒是把叶嘉薇说笑了。 如果祁玉身边都是这样的人在陪伴着他,那她便可以放下心了。叶嘉薇在码头边上站了很久,直到老醉的身影消失在来往的船只中,她才转身往叶府方向走去。是时候轮到她和家里做个了断了。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家里头会是这样的情形。 静,异常的静。连人气也是极少的,平时在门口便看到的小厮和丫鬟如今是一个都没有在那里守着,也没有人在忙碌地走来走去。叶嘉薇心里的不安越发浓重,莫不是家里真的出了什么事? 她脚步不由得快了起来,险些被大厅的门槛拌倒,然后碰到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她的师傅,翁老。两人都是吃了一惊,叶嘉薇先反应了过来,“师傅,您怎么在这儿?” 翁老这才确定眼前的叶嘉薇是真实的,旋即回过神,一把抓住她的手快步走了起来,“你可算是回来了,先别说其他话,快快跟我过来看看你爹。他都那个样子了,还一直惦记着你。” 叶嘉薇心里咯噔一声,莫不是父亲出事了?她一步步走向那条从小走到大熟悉至极的路,心一下一下地往下沉。 路上没有一个人,到了叶平生房门外,才看见了一堆侯着在一旁的人。父亲的房门紧闭,叶雁眼尖,见到叶嘉薇来了连忙迎了上去,眼眶中隐隐有泪光,“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 叶雁这副样子,叶嘉薇就更加慌了,她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便跟着翁老进去了。只一眼,叶嘉薇脑袋便轰然一声全是空白,床上那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的人,不是叶平生还有谁? 她稳了稳心神,不能慌,绝对不能慌。放下了手中的药箱,慢慢走了过去。床上的人身上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有些地方还是没能止住血,染红了整片纱布。脸上没办法包着,可以清楚看得见沟壑满满中的淤青和紫色。他干枯的嘴唇已经毫无血色,很明显是失血过多。 叶嘉薇鼻头一酸,眼泪险些汹涌而出。她一边红着眼眶一边执起叶平生的手替他把脉,只是她的手太过颤抖,一直模不着脉搏。忽然又站起来往桌子旁走去,手足无措地打开药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找些什么,一直翻着。翁老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压住她的手,叹了一口气,“嘉薇,你冷静一点,如今也就这个情形了,着急也没有用。我已经尽力保住叶老爷的性命,他现在暂时无虞,你不必如此慌张。” 叶嘉薇悬在眼眶里的眼泪终于落下,连声音都在颤抖,“我阿爹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过是离开了几日,他是出了车祸还是被人打成这样的?” 翁老拉过凳子,示意她坐下。可叶嘉薇哪里坐的住,只是倔强地站在那里。翁老苍老而无奈的声音响起,“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件事,只是我被人接来叶府时,叶老爷已经是这副模样。” 这时大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了,来人虽是逆着光,可叶嘉薇一眼便认出了是她的哥哥,叶嘉文。 翁老自然也知道是谁,“嘉文来了,这事他应该知道得比我多得多了。还是由他来回答你的问题吧。”说着他便站了起来,接过叶嘉文手上的碗,往床边走去。 叶嘉薇几步走近叶嘉文,才发现他脸色凝重得很,她轻轻拽住他的衣袖,“哥哥,阿爹,这是怎么了?”她以为自己不会再依赖他们,没想到出了事情还是挂心得很,看见叶嘉文,叶嘉薇的心里明显安定了很多。 叶嘉文被日光笼罩着的脸上神情忽然变得十分奇异,想了一阵子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梁欢这个人,他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消息,利用你离开广州城的事将阿爹骗了过去,说什么要为他哥哥报仇,便将阿爹打成这样。幸好我们去得算及时,还多亏了聂少的帮忙,不然,恐怕阿爹的命就丧于梁欢手上了。” 聂维钧已经将事情的始末跟叶嘉文说了,便是这样他才更加气愤,梁欢竟因为这样一个误会将他父亲折磨至此,他说起来还是咬牙切齿的。 叶嘉薇闻言却是身躯一震,这事,竟是因她而起,那张精致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因为我,所以阿爹变成如今这样吗?”。 叶嘉文看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难受得紧,他知道若将事实说出来,嘉薇必然是这种反应,可是若是不说,日后她追问下去,迟早是会知道的。况且也有他自私的成分在里面,他希望嘉薇可以通过这件事原谅父亲以前做的一切,父亲再怎么不是,终究也是出于爱。父亲年迈,他也不愿他到老都因为嘉薇的埋怨而耿耿于怀。 叶嘉文轻轻揽过叶嘉薇的肩头,掌下的骨架竟是这样小,似乎这几天她瘦了许多。“这些是阿爹自愿做的事,你不用太过自责,若是一定要怪的话,应该受惩罚的便是那梁欢。他已经被巡捕房抓去了,自然会有属于他的恶报。” “不是那样的,肯定不是,是我没有治好他哥哥,所以他来找我索命。可是与阿爹无关啊,他怎么能这样做?!使这种卑劣手段!但是,这事是因我而起,如果我治好了他的哥哥,那这一系列的事情就不会发生……都是我的错……都怪我……为什么报应不在我身上!”叶嘉薇眼神发直,声音里满是痛苦,那种自责,后怕,还有后悔…… 叶嘉文除了祁玉那件事,未曾见过叶嘉薇有过这样的表情。她已经陷入了自我责备的牛角尖中,叶嘉文没有想到会伤害她到这个地步。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是不是因为嘉薇还不知道真相才会这样自责,他有力的手掌握住她的肩头,“嘉薇,嘉薇你听我说,梁喜不是你治不了而死,是济生堂的李大夫故意将他的病情拖延至此才会救治不得当而亡的。所以,这事与你无关,你听到没?与你无关。” 叶嘉薇忽然就笑出声了,“与我无关?怎么可能,即便他们拖延了病情,可是人终究是死在我手上的。而阿爹也是因为我自把自为离开广州,没有将消息跟你们说才会被人伤害成这样。这些事情……怎么可能与我无关……” “所以你就一直在责怪自己?钻牛角尖?!有什么用吗?作为大夫,即使是扁鹊华佗也曾有救治不了人的时候,我之前便跟你说过,我们不是神仙,起死回生这等事做不来。你非要在这里耗时间不是?你过来看看你父亲,他如今连药都喝不下去,这两天我们全是靠灌的。你有空责备自己,还不如过来想想办法,看看怎么医治叶老爷更好!”翁老在旁将事情听了个七八成,大概清楚了来龙去脉,他也不想看到叶嘉薇这副一蹶不振的样子,只得说了重话。 这是翁老第一次语气这般重,却像醍醐灌顶般砸醒了糊涂的叶嘉薇。她慢慢朝着叶平生走过去,眼眶热热的。以前总是以为父亲偏心于哥哥,甚至是不喜欢她的,没想到在危难时刻,他竟愿意以命换命。 叶嘉薇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集中精神替叶平生诊脉,检查一下他内里有没有受到内伤。又拿出听诊器,往他身上探去。 “药如果灌不下去的话,只能用点滴的方法了,不过不是扎进去,是需要从嘴里输液。哥哥你帮我叫小雁进来吧。”转过头又对翁老说道:“师傅,您跟我说说我爹这几日的病况罢。” 叶嘉文和翁老听了叶嘉薇的话,各自行动了。 本书源自看书王 第一百二十九章 马场(二) “哈哈哈,你们的关注点都是一样的。”杰夫又哈哈地大笑起来。“很简单,因为我有一半血是中国的。” “杰夫,不要吓到她。”那个被叫做杰夫的外国男人后面忽然传出一把熟悉的声音,叶嘉薇神情一僵,急忙低下头去掩饰。 一个面容俊秀的男人便从后面骑着马走了出来,薛志平眉头一跳,可真巧,来骑个马也能碰到。 杰夫侧过脸笑了,“哟,这么宝贝啊。不过我看着叶小姐也不像是那种胆小如鼠的黄花闺女。” 聂维钧没开口,薛志平就先看不过眼了,“你这个金毛,到底是谁,别装得跟嘉薇很熟一样。” 杰夫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我没装得很熟的样子啊,小伙子,护花呢不是这样盲目地护着的。” “你!”薛志平到底是沉不住气。 “薛`志平,别说了,这种公子的嘴皮子你是吵不过的。”叶嘉薇神色也恢复到平常的状态,视线轻轻落在聂维钧身上,“不知聂少和这位先生还有没有什么事?” 聂维钧静静地看着她,这一身红配着她的乌发雪肤极是养眼,这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她,那样朝气蓬勃,那样刚烈艳丽。方才远远便从那边看见她跟薛志平在大声嬉笑,实在碍眼的很,她不是才护送完祁玉?如今又要在他眼下护着另一个男人?不知是可笑还是可悲啊。 聂维钧的丹凤眼微微垂着,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没什么事,不过遇到了便想着过来这边打个招呼罢了。” 杰夫便急了,“喂喂,堂堂聂家大少怎么说话不算话呢?刚刚你不是说介绍我们认识吗?”。 “我没说过这样的话。”聂维钧淡淡地回答。 杰夫看见后面正在过来的红玫瑰,立即招手道:“rose,快过来,给我做个证人!” 红玫瑰言笑晏晏地骑着马走上来,娇媚问道:“这是怎么了?不是过来认识叶小姐的么?” “你听,你听,叶小姐,你听,是吧,就是过来认识你的。”杰夫个头这么大,却像个小孩子那般的神情。 叶嘉薇漫不经心地看了红玫瑰一眼,这个女人看起来便像是跟沈傲梅一类型人。“现在已经认识了,还有什么事?” 薛志平看着红玫瑰却不是这般简单的想法,这么看来那个传言倒是真的了,聂维钧真的包了红玫瑰…… 聂维钧忽然沉声道:“没什么事了,你们走吧。” 叶嘉薇的视线却不再落在聂维钧身上,只是转过头轻声对薛志平说:“既然这样,我们先走吧。没兴趣看他们演戏。”最后那句很明显在讽刺聂维钧。 “叶小姐,别走啊!我叫杰夫,记得不……”杰夫在后面一直叫喊着。 “杰夫,适可而止。” 他顿时便撇了撇嘴,“真没意思。”调转马头便骑开了。 聂维钧淡淡地望着远去的那两人的背影,嘴角一勾,却是十分寒冷。演戏?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演。 叶嘉薇骑出一段距离,速度倒是挺配合薛志平,神情却有些不对劲。薛志平的马也许知道情形不好,也不再拉稀,他立马赶到叶嘉薇前面去。“怎么了?被那个金毛气到了吗?那种人的话不用放在心上。我们还是继续开开心心地骑马吧,要不来跟你比赛?” “薛志平,这样真没意思。你说他是不是相信了别人说的我是交际花这件事,所以才这样向他的朋友介绍我?我刚刚也是的,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便出口伤人……他肯定会觉得我不识大体。相反,看他身边的那个女人,要姿色有姿色,要气量有气量。”叶嘉薇浓长的睫毛垂下,盖住了一向灵动的杏眸。 薛志平啐了一声,“你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你在纠结得要生要死他都不会知道的,何必想这些无谓的事!管他相不相信,反正清者自清,我们都在站在你这边的。” 叶嘉薇叹了一口气,“不是这样说,我以为自己是不会介意的,可是那个人不是旁人,是他,这样就另当别论了……哎,你不懂。回去吧,不想骑了。” 薛志平心里苦涩极了,我怎么会不懂?你都没给我机会说出口,你怎么会懂得? 这一场马骑得算是不欢而散,不过叶嘉薇远远没料到令她不悦的还远在后头。 有人欢喜有人愁,叶嘉文和蒋时宜的好事近了,自然现在就要开始着手筹办。叶嘉薇虽然有些无精打采,却也勉力打起精神替自家大哥跑跑腿之类的。 叶父几近痊愈,只要没有做太激烈的动作,一般不会出什么状况。这日叶嘉文陪同叶平生去了见蒋时宜的母亲,而叶嘉薇被赋予的重任则是挑选各种婚礼用品,已经叫了许多商铺老板上门,这些琐碎的事搞得叶嘉薇一个头两个大,最后选着选着干脆扔给叶管家去选。自己则是换了衣服,便带着叶雁出街去了。说起来她都好久没有逛过街,顺便还可以叫上蒋时宜,想必她这几日也闷坏了。 大街无论何时都是熙熙攘攘,人山人海,偶尔有清脆的童子喊着卖报的声音,间或商贩吆喝的声响。 街道两旁尽是琳琅满目的商品,因夜市没到,许多街边摊都没有摆出来,只一些打开大门的商铺。街角有一个成衣店,明面上装潢得实在不够抢眼,只是一些原木拼凑,掉了漆的木匾写着“呈祥店”的字样,比起周围环境优美的咖啡馆和饭店,逊色了不少。 叶嘉薇跟叶雁下了马车,便打发马夫去接蒋时宜了。她和叶雁进到店里,店面却比外头看起来要宽敞明亮得多。里头人不多,只三三两两的女子在挑着衣服。 伙计见是叶家小姐,万不敢怠慢,忙走了上来迎接,“叶小姐,您来得可真巧,我们店新近进了新货呢。有旗袍也有洋装,要鞋子或者小服饰也是有的。您看今天想带点什么?” 叶嘉薇静静环视了周围一圈,这小店布置得很好,它国内和西洋服饰是没有分开的,却是以类别划分。展示物品的架子等物什都是上好的红杉木,低调却不失精致。叶嘉薇点点头,“我先自个瞧着,等个朋友,你去忙旁的罢。” 伙计识趣,见她不需要自己陪同,便打个招呼退了下去。 叶雁这几日精神好了许多,她睁着亮晶晶的眼睛问道:“小姐可是要裁衣?” 叶嘉薇摇摇头,笑道:“先看着吧,你好像许久都未曾置过衣裳,要不要趁今日给你做一套?” 叶雁忙不迭摆手,“小姐,这可使不得,叶雁这等粗鄙身份怎得受这样的待遇……” 她还没说完便被叶嘉薇打断了,“你傻啊,我什么时候将你看做是下人过。别说了,今日便给你置几套秋装吧,过段时间总用得上。” 两人正争辩着,倚在桃花雕花案台上的两个女子却偷偷地看着她们,嘴里絮絮地说着什么。叶嘉薇倒不在意,明媚的眉目只淡淡地掠过她们,继而强拉着叶雁去挑布料,选样式。 这两个女子见她没有理会自己,脸上顿起愤愤之色,其中穿着深紫色的高挑女子说话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有些人不知道天高地厚,还以为自己是聂少的独宠,给了三分颜色就开染坊呢!”说完眼角朝叶嘉薇的方向睨了过去。 她隔壁稍微矮一些的青灰色旗袍女子一副吃了惊的样子,作势要去捂高挑女子的嘴。“姐姐,你这话跟妹妹说说便好,怎么能当着当事人的面儿提起呢……” “我就是说了她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人家聂少如今已经有了新宠,哪儿轮得到她一个弃妇来对我指手画脚。”高挑女子啐了一声。 隔壁女子便接口道:“新宠,莫非是百花楼那位?听说那个红玫瑰可是有钱都买不来作陪的。” “就是那位呗,现如今这消息已经在城里传的是沸沸扬扬。那红玫瑰好像几日连续陪着聂少出现在各种场合,还有传言说聂少会娶她过门呢。” “可是聂家老头子能答应?” “聂少是什么人,他想做什么谁能拦得住?如果他看上的是我就好了,他不给钱我也愿意陪着他呢……” 叶嘉薇听着这些八卦,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在马场看到的娇媚女子,莫非就是她?她心里顿时有些堵,他真的不要自己了吗?她想起聂维钧淡漠而俊美的脸庞,这个人会真的会如此无情吗? 叶雁却是听不下去,怒目喝道:“真是不要脸!” 那两个女子也怒了,“谁不要脸?主子还没讲话,你个奴婢便在这里犬吠着,懂不懂规矩?”神情极为不屑。 “你们!” “小雁。”叶嘉薇拦下准备冲上去的叶雁,自己一步步走向她们,气势竟有点凌厉。那两个女子不由想退后,却发现已经无路可退。 “我不管你们说些什么疯言疯语,但是,叶雁是不是奴婢,懂不懂规矩不由得你们来质疑!你们若敢再多说她一句坏话,我以叶嘉薇的个人名义担保,你们日后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言下之意是她叶嘉薇是叶嘉薇,绝对不必靠任何人。 本部小说来自看書辋 第一百三十章 闭门 叶雁还是第一次看见叶嘉薇发这么大的火,而且是为了她,心里酸酸涨涨的。感动之余很是担心,那女子看起来不像会善罢甘休的样子。 青灰旗袍女子见实在是惹恼了叶嘉薇,连忙扯了扯高挑女子的衣服,喏喏的说:“云石姐姐,我们走吧,不跟她们一般计较……” 那叫云石的高挑女子不耐地甩开她的手,“你个没胆的,难道还真怕她对我们做什么吗?我何云石还没怕过谁呢!” 叶雁听了心里一惊,何家的小小姐?她上前低声在叶嘉薇耳畔说道:“小姐,她是何家极为得宠的小小姐,您别为了我跟她吵了,不值得。万一她告诉何老太爷,闹到老爷哪儿去就不好了……” 叶嘉薇眉头一挑,她自然是知道这何家意味着什么,若说聂家包揽了百分之七十的生意,那百分之二十不敢动的便是何家的私盐。既是私盐w@,肯定是犯法的。不过一直以来巡捕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有那胆去管何家。所以何家越发气焰嚣张起来,这何云石是何老太爷的心肝宝贝,自小被捧起来养,性情娇纵几乎成了本性。正是叶嘉薇讨厌的那种女子。何家和叶家的生意更是无往来,叶嘉薇与她不相识也实属正常。 叶嘉薇静静地盯着何云石许久,那灵动的杏眸里隐隐带着点威慑,“我叶嘉薇不怕谁,更是言出必行的人。若你不信,只管走着瞧。” 周围本来在挑着衣服三三两两的女子见两家小姐吵了起来,个个都偷偷侧眼打量,竖着耳朵听着。有机灵的伙计见情形实在不妙,连忙跑了回后庭喊掌柜的。 穿着枣红色长褂的掌柜见这两位一触即发的气氛,急匆匆跑了上去,“哎哟,两位小姐,这是怎么了的?有话好好说。” 何云石像是松了一口气,稍后又恢复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态,“我们这不是在说着呢吗?只是有些人口气大得很,说的都是狠话罢了。” “你别血口喷人行吗?明明是你先挑事的!”叶雁看不下去了,反驳道。 何云石嗤了一声,冷笑道:“哟,就你多事,你家主子还没开口,护主如此心切是做贼心虚吗?”。 叶嘉薇在后面看见叶雁微微发抖的手,走了上去轻轻握住她。脸上神色十分冷淡,“何小姐是吗?我已经奉劝过你嘴巴放干净一点,你懂不懂得什么叫尊重别人?” 脸颊尖尖的掌柜在夏日里急出一身汗,“哎哟喂,两位姑女乃女乃,你们就别吵了。给我老程一个面子,一人少一句好吗?我让伙计带你们去挑东西,把账单算我老程头上如何?” 何云石身旁的女子一脸欣喜,何云石却一脸不屑,“真是扫兴,谁稀罕你这点东西,看见店里的某些人真是大倒胃口,本小姐这走了。”说着拉过身旁的女子趾高气扬地走了出去。 叶嘉薇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身对掌柜的温和地说道:“多谢程掌柜,不过打开门做生意,我也知道你的为难,怎么还好意思收你礼物。是我叨扰了,实在是对不住。” 叶嘉薇通身水灵,俏生生地站着就似一幅画,看得程掌柜一愣一愣的,比起刚刚那位何家小姐,这位叶小姐的气质简直要好得太多,这才是一个大家闺秀应该有的样子,不,普通的大家闺秀都没有办法养成这么浑然天成的气质。“您这哪儿的话呢,什么叨扰不叨扰的……” 这时门口忽然进来了一位粉色小衣的披肩碎发女子,清秀的面容配上一双纯净的大眼,实在动人得很。她一进门便欢喜地喊道:“嘉薇!” 叶嘉薇见蒋时宜来了,脸上的笑容才真切了一些,“嫂嫂。” 蒋时宜的脸一下子红了,走近了啐她一声,“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还是喊我名字便好了。” 程掌柜见惯眼色,自然知道这位也是不能怠慢的,在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笑眯眯地说道:“不如小的带两位去挑一些衣服罢,都站久了。” 蒋时宜注意到在一旁气鼓鼓的叶雁,捏了捏她的小脸,“小雁这是怎么啦?谁得罪我们家小雁儿了?” 叶雁还在为刚刚的事感到愤愤不平,刚想开口,可是被叶嘉薇的一记眼刀止住了,只得怏怏地闭了嘴。“蒋小姐,没什么事,劳您担心了。” “你瞧瞧她,说的这么客气做什么?” 叶嘉薇笑道:“好了好了,人家程掌柜还在等着我们呢。先去给小雁挑个布料做衣服吧,时宜你也挑几匹或者挑个款式好的,让人给你重新量了身材再做一套。” “好,先看看,听说程掌柜这儿的衣服最好看了。质量好,价格也公道。” 几个女人逛着逛着便把刚刚不愉快的事情都忘掉了,只是何云石的话还是像一根刺一样深深扎进了叶嘉薇的心里,一直到半夜她都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叶雁自然是要作陪的那个。 “聂维钧这个臭男人,没事干嘛惹那么多风流债,艳桃花烂桃花一大堆。桃花也就罢了,问题是这一株株的全部攻击起我来了,我可是没名没分的,真是人红是非多。他又没承认过我是谁,跟他什么关系啊,那些脑残的桃花硬是给我安了这个鬼身份。谁!稀!罕!你说是不是?小雁?”叶嘉薇义愤填膺义不容辞地慷慨陈词。 叶雁打了个瞌睡,被她这么一喊就醒了过来,瞧了瞧墙上的珐琅钟,已经两点多了,小姐怎么还是那么精神啊……她胡乱地点点头,“是……” 叶嘉薇坐起来戳了一下叶雁的额头,“你这头猪,只会睡觉。你知不知道你家小姐现在多上伤心啊,我看他真的要娶那红玫瑰了。你看,我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都不过来看一下,反而带着红玫瑰到处游山玩水。我也不想理他了,罢了罢了,简直是心灰意冷。这几日我就不出门了,谁来访都替我挡了罢,我也是时候该去研究上次剩下的药草了。” 叶嘉薇啰啰嗦嗦了一大堆终于肯歇下了,叶雁只听得出可以下去睡觉的意思,直到第二天早上她睁着熊猫眼才意识过来小姐昨晚讲了什么话,小姐的意思是拦着聂少?我的天,凭她一个小丫头的气场怎么能跟聂少的抗衡,这不是要了她的小命么?虽然她也很气愤聂少这样对小姐,可是她一见到他可是说话都不利索的……希望聂少在小姐闭关这几日千万千万别过来。 可能老天真听见了叶雁的祈祷,故意要整蛊她,第二天,那位气场强大的聂少爷便登门造访了。小厮来禀的时候,叶雁正在给叶嘉薇泡茶,最近她迷上了荞麦茶,香气极重的一种茶。听到聂少爷这三个字,叶雁手一抖,险些把细细的荞麦全倒了出来。 “你,你先好好招呼他一下,我先跟小姐说一声。” 小厮应下便走了。 叶雁扔下泡了一半的茶,急急忙忙跑到药房,刚刚想拍门又想起小姐说任何人都不要打扰她,但是外面那位又刻不容缓。叶雁权衡了一下,还是拍吧!“小姐,聂少来访……” 叶嘉薇的声音立即从里面传了出来,似是十分不耐,又有种莫名地窃喜,“不见不见,叫他去找他的红玫瑰去吧!” 叶雁闻言简直要哭了,她若是这样回复,估计聂少会把她大卸十八块!“小姐,您这不是在为难奴婢么……” “为难什么?话是我说的,你怕什么?有我们叶家人在,他不会乱来的。快去快去!” 叶雁只得硬着头皮去了。 出到大厅的时候,她怕得连头都不敢抬,手脚哆嗦着走上前,大概看见了一双男人的脚,便福了福身,“聂,聂少好。我们小姐说没空出来……让您去找你的红玫瑰去……” 等了很久都没有回应,惨了,难道生气了?她心里已经做好被训一万遍的准备。头上忽然横过来一只手,巨大的压力铺天盖地而来。莫不是要打人?叶雁下意识伸手一挡。 男人厚实温暖的手掌握住了她的小手,“你很冷么?怎么说话都发抖。我们少主在外头车里,没进来,你怕什么劲?” 叶雁听到这把熟悉但又不是聂维钧的声音,顿时松了好大一口气,抬头看果然是郭双。“你这烂人,险些吓死我了。” 郭双看着她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可怜见的,心里顿时一软,“好了,是我不对,吓到你了。这么久没见你胆子怎么小了这么多?” 他前面带着歉意的话令叶雁还有些受用,说到后面就生气了,见不是聂维钧,她的手脚都放开了些,将对聂维钧的不满一股脑倒了出来,:“你才胆小!告诉你家少主,别时不时拿我们小姐来消遣,要是想找乐趣就去找他的红玫瑰。”最后还是没出息,喏喏地补了一句,“我们小姐说的。” 郭双听得一愣,“她怎么知道红玫瑰?” 他这么一问,叶雁便真的火大了起来,“这般招摇过市,想不知道都难!你快走快走,我们都不想看见你们了。你们臭男人都一个样!” 郭双被她推得直往外面走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关在门外了,只得对着一扇大门苦笑。 本部小说来自看书網 第一百三十一章 哄她 郭双只得回到车上,将叶雁的原话一五一十跟聂维钧说了。一边偷偷打量着他的神情,眉目都是淡淡的,嘴角却有些隐隐要上翘的趋势。他家少主莫不是傻了?被叶小姐拒之门外还这般开心,还是当真看上那个红玫瑰了?郭双一想到那个整天腰肢扭得快要断掉的女人,就浑身打了个冷颤。“少主,好不容易搞定了那个杰夫,但是红玫瑰的事,叶小姐还是知道了,现在还将你拒之门外。这可如何是好?” 聂维钧半垂的丹凤眼淡淡地看见了他一眼,却是笑了:“你啊,脑筋还真不是一般的死。你这样如何能讨叶雁的欢心?” 郭双听得糊涂,耳朵却是红了,“怎么又关叶雁的事了?我们不是在说叶小姐的事么?” 聂维钧只是笑而不语。郭双半知不解的,甚是抓心挠肺,又不敢再开口问,一边开车,眉头却一直轻轻地皱着。 * 聂维钧看了一会,觉得实在是捉弄够了,而且还有事要他去做,便重新开口解释道:“叶嘉薇这女人既说出了那句话,便表明她在吃醋。” 郭双恍然大悟,“原来叶小姐不是真的生气啊。” “生气倒是有些的,但是主要不是这个,她只是想我哄一下她。至于怎么哄,我还真不知道,我没哄过人,所以这个看你的了。” 郭双:“……”说得像他哄过一样。 “少主,我也没哄过女生啊……” 聂维钧只轻飘飘说了一句,“之前在白云山脚,你不是哄了叶雁?” 郭双手一抖,正开得稳稳的车顿时偏离了路线,“少主!骂人不揭短!我这不是没成功么?万一这次又失败,那可怎么办?要不问一下俞先生?他哄人的功力可谓一流。” “你给我好好开车。俞柏春那边的战事打得如火如荼,还是别打扰他了。也不知我们这边何时会开打,说起来,杰夫那批货什么时候能到?”聂维钧的手覆在腿上,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郭双见他提起正事,不由得也跟着严肃了起来,“应该差不多运到了,他也知道我们这边急需,所以说先给我们运过来。” 聂维钧颔首,抬起手轻轻地敲了敲车窗,“你说,送玫瑰花如何?” “什么?”话题转得太快,郭双一时反应不过来,“送给叶小姐吗?会不会膈应她,毕竟事情起因是红玫瑰……” “无妨,你送过去她自然懂的。记得,日日送,直到她肯理我为止。” 郭双暗暗地叹气,这个月复黑的少主啊。 接下来的每一天,无论郭双多忙,每天清晨都必然会抽出时间给叶府送花。不知情的还以为他要跟聂维钧抢女人。不过每天都能看到叶雁,他也就不计较了。 一束又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不停往叶府送去,却每天都是得到同样的结果。郭双送了半个月,渐渐也焦虑起来,这个办法会不会不管用?都说会膈应到叶小姐,少主偏生不信!还是先找个机会打探一下为好。他后来问了叶雁,看看叶小姐到底是怎么想的。叶雁却也不清楚,他只得央求她去试探一下,“你也不想整天看见我是吧,所以就拜托你去打探一下啦。” 叶雁听见他说自己不想看见他,心里有些不舒服,张了嘴想说不是,却还是及时收住了。“那好吧,我替你问问,你明天再来吧。” 郭双点点头,那双明亮的眼睛就笑了,“多谢你了,那我先走了,还有事要忙。” “去吧。” 叶平生和叶嘉文正在忙着准备婚礼的事,而且再过些时日就是叶嘉薇的生辰。之前的几年因为祁玉的事,叶嘉薇没有再过生日,如今已经解开了心结,他们便想给她准备一个惊喜,很多事就不让叶嘉薇碰手。她也就乐得清闲,这半个月都把自己关在药房研究着那些药草,遇到不懂的就遣人去问翁老,倒真的没有出过门。 叶雁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束新鲜的红玫瑰往药房走去,她其实也想不懂,为什么聂少偏偏给小姐送红玫瑰,这不是来添堵么?还没走到就发现叶嘉薇竟在外头坐着,正一口一口地呷着茶。 她眉眼没抬便问道:“又是红玫瑰?” 叶雁怔了怔,点头道:“是啊。”一边走过去一边想了想,将花放在了桌子上还是开口说道:“小姐,我也觉得聂少这样做实在不妥,明知道您不喜欢红玫瑰,还整天送过来,这不是让您心里更不舒服了么!真是的!” 没想到叶嘉薇竟哈哈大笑起来,“小雁,你这丫头真是胳膊肘往外拐了,我知道你是替人打探消息的。不过我也不怪你,今天心情好。”一边伸了手去摆弄那些花枝。 叶雁心里一惊,见她已经知道自己的意图,不禁有些脸红,“小姐,对不住,我以后不会帮别人去试探您了。” “傻丫头啊你,帮别人不行,帮郭双我可是允许的。更何况我又没说不喜欢这红玫瑰,这么漂亮的花儿谁都喜欢啊。”叶嘉薇笑了笑。 叶雁一愣,忽略她提郭双的事,“小姐,您是不是太生气了,所以怒极反笑啊?” 叶嘉薇突然站起来,带着一手的药草清香,捏了捏叶雁的脸,“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爱了?哈哈,笑死我了。我没有生气,我是真喜欢那些花。聂维钧那小子胆儿够肥,敢赌我懂得他的意思,要是我像你一样傻,他可就打错如意算盘了。” 叶雁还是不懂,伸手捂住被叶嘉薇捏过的脸蛋,“小姐,到底什么意思啊?” “这事正如你所说,是由红玫瑰而起,所以他就给我送红玫瑰。以此表明他的心不是在那位红玫瑰身上,而是在我身上。他若心里有红玫瑰,那只会是我一个人。” “原来是这个意思,可是万一理解错了,那您可就一辈子不理他了吧……” “所以我说他敢赌,也算他聪明,知道本小姐够精灵。”叶嘉薇朗声笑道。 叶雁有些担心地说道:“可是不对啊,您既然懂得聂少的意思了,为什么还是大半个月不理他啊。会不会把他的耐性磨光。” 叶嘉薇无所谓地耸肩,“有什么关系,如果他坚持不下去,那这个人就当我看走眼了。我这不还有祁玉哥哥么?” “小姐,您可别乱说话……” “知道啦,我也就开个玩笑。祁玉哥哥,他值得更好的人。而我的心,真的在聂维钧身上了。不过如果他不要我,我也绝对不会眼巴巴地黏着他。平日这些女人看得多了,知道有多碍眼,所以才不想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叶雁忽然觉得她的小姐真的变了,如果说以前还有那么一点依赖他人的意识,她如今却是一个完全独立的女性。没了谁,她也都还是她自己。这样不知道是好还是坏,怕她自己一个负担太大,又怕她受伤害。 “那您准备什么时候再理聂少?” 叶嘉薇回过头睨了她一眼,“怎么,你还想帮郭双打探到这个地步啊?” 吓得叶雁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小姐,我,我只是担心您……” “好啦,我逗逗你而已。明天吧,明天郭双再来,就跟他说我约聂维钧去喝酒。他自然知道是哪个地方。” “好,知道了。” 第二天清早,郭双知道这个消息后,嘴巴都笑得合不拢了,虽然被面巾蒙住看不到。 叶雁接过那束玫瑰花,微微皱着眉头,“不过看小姐的意思,是不打算带我去。” 郭双笑道:“你担心什么,他们两个单独出去这才好呢。我应该也是不去的罢。” “可是聂少知道在哪里吗?”。 “这就是他们的秘密基地了,我们不用管那么多,只要他们和好如初便是了。” 叶雁闻言点点头,确实是这个理,顿时安心了许多。 聂维钧听见郭双转达的消息便笑了,“这丫头,又嘴馋了。备车吧,去西街。” 日头太大,又是正午时候,街上的人明显少了许多,聂维钧也耐不住热,换了一身淡淡的青色薄衫,他下了车便站到旁边的商铺屋檐下,郭双识趣地没有跟着,转头开车走了。 来来往往的人都不由得多看这清俊的男子几眼,有些大胆的女子甚至想上去问他叫什么,却被他冷淡的神情打发走了。 他似乎在等什么人,不停地眺望着街头。 忽然有个月白色旗袍的女子从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路人都极其好奇清俊男人接下来会做何反应。 聂维钧转过头,看见言笑晏晏的叶嘉薇,竟一时愣住了,他好似许久没有见过她,大半个月了,自从在马场见过一面之后,两人甚至连话都没来得及好好说一下。 “等了很久吗?”。她清脆的声音响起,不同于那天在马场的冷漠,此时是雀跃的,是明媚的,一如她整个人,明媚而温暖。 聂维钧淡淡地笑了,惊掉一堆路人的下巴,“没有,我也才下车,原以为你从这边进来,所以一直看这边。” 叶嘉薇轻轻扯了扯裙摆,这么久没见确实是有点紧张,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来她特意化了妆容的。 本書首发于看書网 第一百三十二章 畅谈 叶嘉薇微微眯起眼眸笑了,“我家里离这儿近,所以是从小巷穿过来的。”她细细看了他一番,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穿青色的衣服,挺拔的身姿让他看起来像一枝青竹,比平时的清贵气质多了几分纯净。 再看看自己身上,穿得竟是如此的巧合,她月白色的旗袍上丹青似的画了几节竹子,淡淡的,却又极其传神。 聂维钧转过身,“这样。那我们走吧,这里实在热得紧。” 叶嘉薇点点头,跟着走了上去,两人这么久没见,却没有半分尴尬的感觉,反倒很舒服。叶嘉薇怕热,走得极慢,渐渐落了在聂维钧后头。他脚步顿了顿,等叶嘉薇走到与他并肩的时候才又重新迈开了脚步。 不一会便走到了那条熟悉的长满青苔的小巷,他们所谓喝酒的地方便是知行的小酒馆。已经来过一次,叶嘉薇也就可以轻车熟路跟着聂维钧走了。 走出巷子还是一眼看见那面旗帜,因为天气热,连风都没有,所以它便无精打采地垂在那里。不过那里竟是空无一人,门也关着,这个倒是让叶嘉薇吃了一惊,脸上闪过的失望之色当然也没有逃过聂维钧的眼睛。 他看穿她的心思,笑了笑道:“知行前段时间便回上海了,不过你也别这么失望。她走了,可是酒馆的钥匙是留给我的,里面美酒多的是。”说着便拿出钥匙上前几步把门打开了。 叶嘉薇看着里面各种各样的酒瓶子撇撇嘴,“我来这儿又不仅仅为了喝酒,我还想见一见知行姐呢。她怎么都不跟我打一声招呼就走了啊?” 聂维钧熟路地找到了酒窖的入口,蹲下了身准备把地板拉开,一边说道:“这怪不得她,她那会走得急,而那段时间你又忙着照顾祁玉,她只差人把钥匙给了我,让我给你带个话。” 叶嘉薇也走了上去,想帮忙,聂维钧却摆手让她不用动手。她翻了个白眼,“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太忙,所以不记得了。直到今天才想起。” “撒谎,明明那时候是因为吃祁玉的醋,才不理我。还太忙,忙着吃醋吧?” 聂维钧被戳破也不脸红,用力一拉,酒窖的门便开了,“我是吃醋了,又如何?” 叶嘉薇的脸难得红了红,“不理人还这么理直气壮……” 聂维钧慢慢走了下去,“你不必下来,我去拿便好。” 叶嘉薇穿着旗袍,爬梯子也不方便,便应了一声站在原地看着周围的东西。知行的房子不大,可是满满都是酒瓶子,因为主人的离开,已有一段时间没有清理过这里,很多东西已经蒙上了灰尘。叶嘉薇走过去拎起其中一壶酒,直接拿出帕子擦了擦。凑到鼻尖嗅了嗅,感叹真香。“不愧是知行姐姐,酿酒技术简直一流。” 那头的聂维钧已经拎了几坛酒出来,慢悠悠地说道:“这上面的算什么,酒窖里的才是顶级好酒。等会你尝了便知,保证你喝了第一口还想喝第二口。” 叶嘉薇顺手将自己手中的也带了过去,屋里只有一张小桌子,灯光是日落余晖般的黄,淡淡的,温温的。 见聂维钧随手便拆开了一坛酒,叶嘉薇不由问道:“我们就这么喝,知行姐会不会怪我们?” 聂维钧从底下拿出两个青釉色的碗,倒了满满两大碗,“你担心这些做什么?本来这便是她给我们留的。” 叶嘉薇没有注意到他说的“给我们留”,所以没问为什么给我们留,聂维钧也没有解释其实这是知行给他们准备的结婚礼物。记得知行之前说的时候,聂维钧自己倒先吓了一跳,他和叶嘉薇还未正式在一起,知行便扯到了结婚那里去。他说现在讲这个还为时尚早,世事难料,谁知叶嘉薇最后嫁的是谁。知行却斩钉截铁地说,除非你只是想玩玩,不然最后必然是会和嘉薇共携连理的。当时聂维钧是笑了笑做回答,不过现在心境却是不一样了,她选的是自己,那他也就可以放下心来。也是时候给些行动出来了。 暖黄的灯光给叶嘉薇凝脂般的肌肤镀上了一层温柔,她的眼皮微微垂下,盯着手中澄清的酒水。聂维钧本来还因为祁玉的事情而耿耿于怀,但是现在却觉得一切好似都不那么重要了,唯有眼前的人是真实的,是完好的,才是最重要的事。 叶嘉薇忽然说道:“你知道我今天约你出来是做什么吗?”。 聂维钧挑了挑眉,“不是想喝酒?” 叶嘉薇笑了笑,“你个混小子,明知道是另有要事。我呢,是想我们可以坐下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我知道你很介意祁玉的事情,可是那没办法,他已经是我生命中一个极其重要的人,说起来,他更像是亲人般的存在。”她看着聂维钧,杏眸清澈如同手中这一碗酒。 聂维钧点点头,端起酒碗喝了一口,“你继续说。” “本来便是我亏欠他在先,所以我护着他是理所应当的。你别吃这种干醋了,当初也是我不好,气过头便没有好好说话。可是你那时候护着沈傲梅,我实在太生气了。”说起这个她还真的有些生气,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聂维钧失笑出声,“说我吃干醋,你不也是?沈傲梅这个女人很明显是我拿来气你的,谁让你那时候为了祁玉竟可以做到那种地步。” 叶嘉薇翻了个白眼,“那你做得可真够成功的,成功把我气到失去理智了。” “是啊,你竟还以为我真的会拿祁玉的性命去要挟你。” “谁让你口不择言。” “是你慌不择路。” 叶嘉薇摆摆手,“扯远了扯远了,回归正题。祁玉现在已经安全回到他的组织,我和他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了,你可以高枕无忧了?倒是你聂大少爷,都不知有多少的狂蜂浪蝶围在身边,要难过也该是我难过吧?” 聂维钧漆黑的眼珠满满都是浓重的笑意,“你是说红玫瑰?我那是在做生意,你那天碰见的杰夫偏偏好这口,没办法只得逢场作戏。” “是吗?做戏要做这么多天?还天天带着在身边去游山玩水。”叶嘉薇酸溜溜地说道,到了嘴边的酒都变了味。 “这次确实是我失策,那杰夫难搞得很,很多细节我不便多说。但是我可以保证,除了你,我对别的女人一概没有兴趣。” 饶是叶嘉薇脸皮再厚,听到聂维钧如此直白的说辞也不由红了脸,急忙拿手扇了扇风,“喝了酒挺热的,呵呵呵……” “我的心意已经很明确地摆在这里了,我也不是需要你给什么诺言。我知祁玉对于你的意义,若是一时忘不掉也没关系,总有一天,你的心里会完完全全只剩下我。”聂维钧幽深的眼眸像一潭清水,清晰地映出叶嘉薇微微诧异的脸庞。 她随即也认真了起来,“我名声臭得很,还被人说是万人迷的交际花。这样的叶嘉薇,你也肯要?”说到底,叶嘉薇还是在意那天他是如何向杰夫介绍她的。 聂维钧笑了笑,“你知道的,我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所以希望你也别在意。对于什么交际花的说辞,我自然是不信的,叶嘉薇清清白白,担得起我的喜欢。况且我聂维钧看上的女人必然有过人之处。” 叶嘉薇无端地眼眶发热,借着喝酒的动作,一颗眼泪便滚下了碗里,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身旁的男人忽然就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抚上她娇女敕的脸,“从前不知道你这么爱哭。” 他厚实的手掌带着淡淡的一层茧,叶嘉薇闭了闭眼又睁开,抬起头望着聂维钧,“我才不爱哭,是你说的话太招惹人了。” “好好好,是我不对,别哭了。哭得我心里难受。” “……聂维钧居然会说情话,好肉麻……” “……你这臭女人,真是对你稍稍温情都不行!” 叶嘉薇的手搭上聂维钧的肩头,笑着举起手中的酒碗,“来,干一杯,为我们的畅所欲言干杯!庆祝我们今天重归于好!” 聂维钧面无表情地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还是举起了手中的碗,与她轻轻碰了一下。 祝你我并肩同行,一路到底。 他们喝完酒,聂维钧送叶嘉薇回到叶府的时候已经入了夜,昏黄的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极长。 聂维钧握着叶嘉薇的手在小巷里走了一圈又一圈,两人身上都带着微醺的酒气。 聂维钧忽然开口道:“你这丫头酒量还真是不错,喝了这么多都没醉。” 叶嘉薇笑嘻嘻道:“你也是啊,可是为什么你身上有苹果的味道?好想吃一口啊……” 聂维钧看着就要靠到自己身上的叶嘉薇,无奈地摇摇头,才夸完她,就不济事了。不过那些酒的后劲实在是很足。如果郭双在的话,肯定会惊呼,他这少主的眼神居然可以如此柔情。 他轻轻捧住叶嘉薇的脸,温柔地吻了上去,轻轻地,一口一口地亲着她。她很乖巧,全副身心都倚赖在他身上。 “叶嘉薇,但愿我可以给你一辈子的安全感。” 看書网小说首发本書 第一百三十七章 表白(一) 天蒙蒙地黑了下来,凤来楼因有喜庆,四周都挂满了红灯笼,红彤彤地放着光。听说这个酒楼是聂维钧亲自设计的,他没有像旁的店一样设包间,只是桌子间隔了很远,既方便了那些搞酒席的人,也方便了谈话的人。 围观的人们看见这辆标志性的马车,都知道是叶家二小姐过来了,纷纷挤破了头脑,想一睹娇颜。马车的帘子被一只白皙的纤手掀开,让人不禁期待等下出来的人该有多好看。 说时一个身着水蓝色衣裙,挽着双鬟髻的清秀姑娘已经探出半边身来,不知吩咐了车夫什么,那车夫便先跳了下车,接了她递过来的梯子。估计是要给叶小姐下车用的。连丫头都这般清秀,那小姐是该有多楚楚动人。 夏末的夜晚还是有些凉的,下车的时候叶雁怕叶嘉薇冷,连忙给她披上一条披肩。叶嘉薇款款走下楼梯,很清楚地听见周围一圈的抽气声。 有人惊讶道:“原来这便是叶家二小姐,竟这么好看。” “又不是没听过叶家小姐的名号,能做交际花的必然要有这般的姿色。”也有妇女酸溜溜地回答。 “哎,你可别乱说,还是在这种场合上,要是被听见了可不得了。而且叶小姐是交际花的事不是已经澄清了吗?那只是一个谣言。” 那妇女嗤了一声,极为不屑的样子,可是眼睛里的羡慕挥之不去,“被那位压下去罢了,现在有权势什么都能做,谁知道是真实的还是谣言。” “女人的嫉妒心啊。”身旁的汉子无奈地哎了一声,目光重新投向了正在准备走进门的叶嘉薇。 叶平生知道叶嘉薇不喜欢那些不熟悉的人到场,所以请的都是些她认识而又不反感的,人员不多,连一楼都没有坐满。布置得很是用心,一楼放着留声机,播着淡淡的轻音乐,二楼开辟出来做一个舞台,既可以致辞,也可以用来跳舞。 灯火通明,高朋满座。可是没有那个人,叶嘉薇的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原本在一片觥筹交错中的众人在看到叶嘉薇的瞬间都安静了下来。叶嘉薇也是见惯大场面的,一路点头致意,直直走向叶嘉文和蒋时宜的所在地。叶嘉文拍了拍她的肩膀,真心实意地说:“你今天真漂亮。” 叶嘉薇杏眸微微弯了,“你今天也很帅,哥哥。” 蒋时宜则是轻轻给了她一个拥抱,“嘉薇,生辰快乐。”这几年来,蒋时宜第一次敢对她说这四个字,以前她都是不过生日的,反而是她一年中最难过的日子。所幸,一切都过去了。 叶嘉薇双手也环住蒋时宜,“谢谢,因为有你们,我重新快乐了。” 叶嘉文站在一旁,如兰似竹般笑了笑,“对了,嘉薇,刚刚有人送了一个礼物过来。” 叶嘉薇松开蒋时宜,回过头问道:“谁送的?” “这个便不知道了,没写。你回头去看看吧。” “行。” 这边正说着话,一身黑色长袍马褂的薛志平便从角落走了过来,淡淡地盯着叶嘉薇的眼睛,那深处又有种不可名状的眷恋,藏得极深,只有他自己知道,“嘉薇,生辰快乐。” 叶嘉薇笑了笑,“谢谢,好久不见了。难得你今天能过来。” “你的生辰,再忙也要过来的。昨天遣人送给你的礼物收到了吗?”。 叶嘉薇脸色一僵,那些礼物她连看都没看就扔给了叶雁,怎么知道有没有他的在,这时候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收到了,我挺喜欢的。” 他的眼神有片刻便松怔了下来,声音都有点喜悦,“喜欢就好,喜欢就好。还以为你不记得了呢。” 叶嘉薇正想着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接下去,叶平生便在那边喊她了,估计是晚宴快要开始了。她像是逃难似的跑过去了那边,“我先过去了,你先坐着,照顾不周了。” 果然,叶平生是带她上去致辞,叶平生先说了几句,叶嘉薇再接着说了下去。她也没什么兴致说长篇大论,只是言简意赅地表达了谢意便宣布晚宴开始了。 二楼的舞台也开始热闹起来,因为都是熟悉的人,大家也都能放开了一些,有很多原本不敢邀请心仪女伴的男士喝了几杯酒下肚之后,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如愿搭讪了那些姑娘。 叶嘉文和蒋时宜也在舞池中央,叶嘉薇坐在角落里看着这热闹的人群,仿佛今天的主角不是她,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更像一个旁观者。其实她也不是不喜欢热闹,只是少了一个人在,她就变得兴致缺缺,又不想拂了父亲和哥哥的好意,只好撑着精神在这里。 叶雁站在一旁侯着她,“小姐,您怎么不去玩玩?” 她摇摇头,眼皮一垂,遮住眼睛里的落寞。“没什么兴趣,你去玩吧,不必顾着我。我一个人在这里待着便可。” “我也不认识什么人,还是陪着小姐吧。要不我去给您拿点饭菜?估计您也饿了。”叶雁说道。 叶嘉薇挥挥手,“好,你去罢。” 叶雁不知道去了多久,她还是保持那样的姿势没有动弹。 “怎么一个人呆呆地坐在这里?今天可是你的生辰,主角都这般无精打采?” 叶嘉薇闻声抬起头,薛志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她身旁。 浓眉大眼的英俊男子又开口笑道:“陪我跳个舞如何?就当我不要脸地讨个回礼罢。” 叶嘉薇笑了出来,“是,你太不要脸了。”说着便站了起来。“走吧,薛四少。” 说来这倒是叶嘉薇第一次跟薛志平跳舞,对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那个瘦瘦小小被人欺负的小孩子身上,却不想他这些年也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叶嘉薇凝脂般的手扶上他的肩,笑了笑道:“没想到你学会了跳舞,还跳得这样好。” 薛志平顺着音乐将她转了一圈,“你想不到的事多的去了,而且嘉薇啊,我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我了。”我长大了,有了想要的人,想要的东西。 “当然,人都是会成长的。不过你成长得比我想象中好多了。你也长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男子汉,只有我一个人停留在原地,除了医术,没有半点长进。”叶嘉薇的高跟凉鞋踏得舞池“嗒嗒”响。 “你还想要什么长进?我觉得你这样便很好了。”薛志平难得笑得温柔,脸上的那道刀疤也显得不那么吓人了。 “你们凭什么拦我?!我好歹是沈家大小姐,我们沈家有头有脸还担不起给叶家小姐过生日的权利?”酒楼大门忽然传来尖锐的吵闹声。 叶嘉薇听了眉头一皱,这把声音一听便知是沈傲梅,这么多天没见她,还以为她会安分一些。没想到她却是挑日子来找事了。 薛志平眼里的戾气一闪而过,“要不要我去打发她?” 叶嘉薇轻轻按下他的肩,“不用你出面,我去罢。让她进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况且若是将她拦在外面,旁的人还不知要怎么说我们叶家不通情达理了。”说着便松开了他的肩,慢慢走了下楼。 薛志平望着空落落的手,嘴角的笑苦涩极了,他苦练了这么久,还是没能跟她完整地跳上一支舞啊。 一身月白的叶嘉薇走到门口,里面的人玩乐的兴致都被沈傲梅给扰乱了。叶平生和叶嘉文等人纷纷走了过来,叶嘉薇止住他们,示意让她来解决这事。 “叶小姐,祝你生辰快乐。”沈傲梅今天穿了一件中国红的旗袍,涂了同色的口红,整个人明艳又有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这一红一白的对立竟出奇地养眼,真是益了外头一群的观众。 叶嘉薇淡淡笑了,眼神里全是疏离,上次也是在这里,这个女人便害得她和聂维钧吵架了,如今想故技重施,男主不在这里也没戏演了。“多谢沈小姐了,不过聂维钧不在,你不用大费周章地演戏了。” 沈傲梅后背的小翠不服气地说道:“叶小姐,您怎么能这么说我家小姐呢,她可是特意来给您祝贺的。” “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罢了,说得那么好听做什么?”叶雁也不甘落后,这话噎得小翠一窒。 沈傲梅倒是没什么反应,又开口笑道:“叶小姐不请我进去坐一下?让这么多人看着我们说话也不太方便吧?” 叶平生便说道:“嘉薇,今天你生日,想怎么做便怎么做罢。”意思就是她想赶她走便赶她走。 叶嘉薇转头,安抚地笑了笑,“大家继续刚刚的事罢,不必管我们。”又回头对沈傲梅说道:“沈小姐,是我招呼不周了,先进来坐罢。” 沈傲梅眉头一冷,一步迈了进去。令叶嘉薇出奇的是,这女人安分得很,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只不过这边骚动刚停止,外面似乎又起了骚动。 “妈妈,你看天上有气球在飞。”一个小女孩说道。 她母亲明显不信,模了模她的头,“夜晚怎么可能还有气球在上面飞?你想要气球是吗?改天妈妈给你买。” 小女孩不依不饶地指着天空,“妈妈,您看一下嘛。” 年轻的妇女一抬头却发现真的有一个大大的热气球。 本書首发于看書网 第一百三十八章 表白(二) 里面的亲朋好友被叶平生安抚一番,恢复了刚才的热闹。叶嘉薇正坐在另外一张椅子上好奇地审视着沈傲梅,看她有什么异常的举动,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叶雁在旁嘟囔:“这次又怎么了?还让不让人好好过一个生日了?” 叶嘉文和蒋时宜却相视一笑,“终于开始了。” 一个清秀不下叶雁的湖蓝色衣裙的姑娘在门口禀报,“请叶小姐跟我出来罢。” 叶雁想去看看什么事情,被叶嘉薇拦住了,她们坐得离门口很近,叶嘉薇认出了那把声音是李织的。心里没由来地一紧,下意识便觉得真的是聂维钧来了。“莫急,我去吧。”她也不想说出是李织,不然沈傲梅是肯定要跟着她的。 沈傲梅没什么反应,还是坐在那里,倒叫她看不出她今天过来是做什么的了。 叶嘉薇出到门口一看,果然是李织,这丫头难得露出了笑容,“叶小姐,生辰快乐。” 叶嘉薇也笑了,“得你金口一开,不快乐也要快乐了。找我什么事?” “叶小姐这么说倒是折煞我了,您跟我出来罢。有东西给您看。”李织说完便转过身开始带路。 凤来楼面前便是珠江,叶嘉薇跟着她走到了珠江边,江面飘着明明灭灭的小船,她认真一看,里面竟都是蜡烛。此时此刻想到的竟然是不知使了什么办法才能让蜡烛在风中不灭。 周围的群众不知为何已是一片鼎沸之势,不会是因为这江面上的蜡烛吧?不过这也太扯了一些。 “叶嘉薇。” 她闻言回过头,那人便在漂浮的半空中慢慢降了下来。那一刻,叶嘉薇的心脏几乎要停止了。 他就像一个圣洁的神明那般,缓缓随着热气球降落在地面。地上的人不知何时被规矩地排开在两边,正正空了一块地出来。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裤,合适的剪裁让他的好身材展现得一览无余。一向不怎么爱笑的聂维钧此时脸上的笑容可以用灿烂来形容,就好似天上的星星都掉落在他眼中,俊美得一塌糊涂的男子一步一步地向着她走过去。 叶嘉薇看着这样的他,鼻子不知为何一酸,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水汽。她不敢眨眼,不知是怕错过看他的一举一动还是怕水汽破裂。他们互相看着,直到聂维钧来到她身旁。 “叶嘉薇。”他执起她的青葱十指,重新喊了一声。 “干嘛?你这个人啊。”她回手紧紧握住了他,“不是说没空来吗?”。 周围的人只看得见他们站在一起,男的低着头,柔情万分,女的微微仰着脸,脸上的幸福流泻一地。所有人脑海只剩两个词来形容,天造地设,男才女貌。 “为了给你准备惊喜,所以没空来啊。生辰快乐。”聂维钧微微垂着眼,漂亮的丹凤眼里只有一个小小的叶嘉薇。 叶嘉薇低头笑了笑,“好吧,原谅你。不过你能出现已经算是一个惊喜了。”叶嘉薇做事说话一向不会扭扭捏捏,倒是听了她这么直白的心声的聂维钧觉得自己逊毙了。 “哦?原来你这么容易满足?那接下来的惊喜不要了?”聂维钧微微咧着嘴笑着。 叶嘉薇的手指在他手心上轻轻划着,像只小老鼠的爪子在挠着心,痒痒的却又抓不到。 “当然要,今天我生日,我最大。不过你别跟我说这些江面上的船就是所谓的惊喜啊。”叶嘉薇撇着嘴盯着聂维钧。 “当然不是,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跟我来就知道了。”聂维钧手一收,将她的小手都包进掌心。向着热气球迈开脚步。 围观的人羡慕有之,嫉妒有之,祝福有之,看热闹有之。不过叶嘉薇顾不上他们,旁人的眼光对她来说根本什么都不是,她的眼里,只有牵住她的俊美男子。 聂维钧扶着叶嘉薇登上了热气球,她以前在国外也有玩过,所以并不陌生,等聂维钧也上来了才问道:“你去哪里找来的这玩意?” “国外。听说你们女孩子都喜欢这样。” “哪样?” “惊喜和浪漫。” “这个倒是真的。”叶嘉薇顿了顿又说:“花了不少钱吧?” 聂维钧斜斜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一点都不感动?还说这么现实的问题。” “我感动啊,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感动了?不过小雁也说我是气氛破坏王,难道我真的是吗?”。 难道你不是吗?这话聂维钧没敢说出来,万一她生气了从这里跳下去怎么办。 热气球的热量足了,慢慢升了起来,地上的人渐渐渺小,沸腾的人声也渐渐远去。 聂维钧忽然伸手蒙住她的眼睛,叶嘉薇原本有点冷,正好聂维钧的胸膛便贴了她的后背,热量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她放松地靠在他身上。懒懒开口道:“你又要带我看什么?” “再等一下便知道了。”他低沉的声线都抵挡不住他内心的小得意。 叶嘉薇也微微笑着,耐心地等着他给的惊喜。 他的手忽然就松开了,“往下面看一看。” “幸好我没有恐高症。” “……” 叶嘉薇微微探出身子,往下面一看,江面刚刚明明灭灭的蜡烛居然是有规律地排成“叶嘉薇”这三个字,在水上上上下下地漂浮着。 烟花便在这个时候爆开了,第一声,烟花散开的是一个“我”字,第二声,“们”,第三声…… 聂维钧凑在她耳旁道:“在一起吧。” 那一刻,世界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只有耳边这人说话才听得真切,他说:“我们在一起吧。” 叶嘉薇以前抱怨过他的,觉得这样没有公开地在一起,多多少少心里都有些不舒服,更大的问题是他好像没有发现一样,继续我行我素。没想到原来这些,他全部都有放在心上。并且选择以这样隆重的方式向世人宣布,给她一个名分。从今往后,她不会再被人多说一句话了。 这个傻瓜啊,说他傻,他又不傻。说他不傻,有时候又傻得很。怎么办呢?好像离不开他了。 “好,我们在一起吧。”叶嘉薇回过身,紧紧抱住了聂维钧。“其实啊,你说一百句情话,都不及这一句有用呢。” 聂维钧声音低低地笑了笑,震得她耳膜有点痒,“是吗?那我以后只说这一句吧。” “这样可不行,”她温温糯糯地在他肩膀说道,“以后要变着花样说这句。” 聂维钧捧起她的脸,她涂了淡淡胭脂红的嘴唇看起来诱人极了,眼底眉梢都是欢喜,是他给的欢喜。“小丫头,你高兴便好。” 他的气息便铺天盖地地扑了下来,他的唇冰冰凉凉,舌头却是火热地很,与上次的粗暴不一样,他这次极其温柔。一点一滴地攻占了她的口腔,她甜美的气息令他欲罢不能。吻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聂维钧才停下来。 叶嘉薇忽然掩嘴笑了,笑得杏眸亮亮。 “还有气笑?笑什么?” “没,你技术好像比上次进步了。” 聂维钧的脸蹭的一下全红了,如玉般的脸庞更容易让人看清楚。这个女人!别人被吻都是一副娇羞的模样,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变成讨论技术的问题,“我技术一向这么好!” “哈哈哈……”叶嘉薇扶着他的肩笑个不停。 他脸色沉了沉,挑眉道:“看来,你是想再来一次?” 叶嘉薇赶紧捂住嘴巴,摇头,“不用了,你技术最好,是我说错了。我们要不要先下去?” 聂维钧看着她被吻得有点肿的嘴唇,回想起她甜美的气息,真想再吻一次,这个女人真是太不解风情了!“下去做什么?” 她瞪大了眼睛,“你不会不知道怎么下去吧?!那怎么办?我们要等这燃气没了再摔下去?摔死了怎么办?” 聂维钧忍不住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再装!下去下去,你这个女人真是太无趣了。”说完转身去弄降落的问题。 “可是你就是喜欢我这么无趣不是吗?”。 “不喜欢。” “你生气了?” “……” “说话啊。” “……” “小气。” 叶嘉薇看着他这么小孩子气的样子,有点别扭又有点皱眉,忽然低下头,在他侧脸亲了一下。“好了,不许生气了。” 这一吻似乎将聂维钧所有的不满和火气都消了,只是一直到他们平安落地的时候,聂大少的耳朵都还是红通通的。 原本在里面的人也都全部跑了出来看这一场表白盛宴,总算是大开眼界。 蒋时宜柔柔地靠在叶嘉文身上,“你看,多浪漫啊,我也想有一次这样的呢。” “很快了,只要你喜欢。”叶嘉文这个宠妻狂魔柔声道。 另外一个人的眼里却全部是妒忌和愤恨,一身红的沈傲梅此时的表情看起来真是狰狞万分,她看着相拥的两个人,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为什么?!为什么好的事情都被叶嘉薇占了?!维钧居然承认她了,在这么多人面前对叶嘉薇表白! 爱到底让一个人变得美好,还是面目可憎? 可惜沈傲梅永远都看不透,自己是在以爱为名,画地为牢。 看书惘小说首发本书 第一百三十九章 绵绵 聂维钧拥着叶嘉薇走进凤来楼的时候,脸色已经恢复到往常的淡然,只是原本如玉般通透的耳朵悄悄红了遍,还有那抹藏在眼眸里只给叶嘉薇的柔情。 方才跑到外面看表白的人纷纷跟在他们后面进了去。倒是在外头围观的群众无不在惋惜自己不是叶嘉薇的亲朋好友,要不然便可以多看些热闹了,要知道聂少的八卦并不是那么容易听闻,更何况是亲眼所见。不过就今晚这一场表白,已经够他们向旁的不知情者炫耀上好些日子。 聂维钧牵着叶嘉薇走到了中间,似乎准备发言,一向大大咧咧的叶嘉薇此时女儿家形态彰显得淋漓尽致。其实每个女孩都有这么柔情似水的一面,只是看你是不是那个人罢了。而或,莫要像角落里那位,枉将一腔热忱给了不需要的人。 亲朋好友里或许不乏那些有心攀爬的人,但都是真心实意去祝福聂维钧和叶嘉薇额。只有两个人,一个满眼落寞,一个满腔怒火。沈傲梅妆容素淡,此时眼角的戾气更是不加掩饰地显露出来,放在桌子上染着蔻丹的红指甲硬生生被她折断。 她痴迷地看着嘴巴张张合合的男人,她一点儿也不在乎他说了什么,那些宣布他跟叶嘉薇在一起的消息,甜到发腻的表白,她一个字都不想听。她想听的,只是他对她说一句,哪怕是一句,就已经足够了。可是,一句都没有。 聂维钧似乎发言完毕,周围早已不知鼓了多少回掌。沈傲梅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她在等,等叶嘉薇离开聂维钧的身边。小翠在她身旁不知说了什么话,她半句都听不见。 终于叶嘉薇被叶嘉文他们拉了过去,而聂维钧正被人围着敬酒。她嘴角弯了弯,站起来抚顺了坐皱了的裙子,一步一步向聂维钧走过去,纤细的脚踝随着她的走动微微露了出来。 “聂少,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一道刻意放柔的声音在外围传来。 聂维钧的目光淡淡扫了一眼,原来是这位沈家大小姐。也罢,说清楚也无妨。 “各位,今日对不住,先走开一步。” 原本围着聂维钧敬酒的人看见沈傲梅过来,纷纷不由自主地皱了眉头。这个女人,一看就像是来搅局的。不过碍于聂维钧的话,只得各自散开了。 沈傲梅心上一甜,果然,他心里还是有她的罢。无论被伤害多少次,只要他问一句疼不疼便没事了。从来都这样。 聂维钧见人已经散得差不多,目光只是轻飘飘地落在沈傲梅身上,神情疏离,“沈小姐说吧,什么事?” 沈傲梅看着眼前一只手插在裤子里,一只手拿着酒杯的白衬衫男子,脸微微红了。就算他只是这样看着自己,便足以令她脸红心跳。可她要的,不仅仅如此。他对叶嘉薇那般温柔,为什么不愿意给她一个柔和的眼神呢? “维钧,你为什么从来不肯正眼看看我?” 他冷冷地说:“沈小姐说的什么话?聂某自认一直看着他人说话的。”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如何?” 沈傲梅捏紧手中的手袋,一咬牙,“我只盼你像对叶嘉薇那般,对我温柔一些……” “不可能。”她话还没说完便被聂维钧一口打断,“你不是她,而且,我说过了,我聂维钧此生只会有一个女人,便是叶嘉薇。” 沈傲梅闻言身子一震,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为什么偏偏是她?我自十三岁便爱上了你,我比她认识你早这么多年,你喜欢她却不喜欢我?” “爱情没有先来后到。而且她善良大方,可爱动人,我为什么不喜欢她?你抚心自问,自己做过多少陷害她的事,若不是她不想计较,你早已不能在广州城立足了。”聂维钧神色不耐地移开了目光,想到她对叶嘉薇做的那些事,只恨不得打死这个女人。 沈傲梅眼角的戾气早已被泪光代替,声音不由哽咽起来,“那你当年为什么要救我?让我被人掳了去不更好?” “当年?原来你是念着那个恩情,那我如今告诉你,大可不必念念不忘,那时的我只是顺手,但凡是个人,我也会救的。”聂维钧像是举着酒杯累了,将被子“咯”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况且,我对你从来没有过半点情意,你别一厢情愿,也请你不要再骚扰嘉薇。前几次我可以忍,若还有下次,你就别想再在广州城生活!” 沈傲梅看着脸色顿时沉下来的聂维钧,心里一下凉透了,脸上血色全无。他说对她从来没有半点情意,这句话像一把大锤,重重又毫不留情地往她身上砸去。 “为了一个叶嘉薇,聂维钧你竟这样对我,你会后悔的,一定。”她颤抖着嘴唇说道。 “我聂维钧做事,从来不后悔。若有后悔之时,绝不是对你而言。请问沈小姐可还有什么事?没有我便先失陪了。”说完,半步都不停留往叶嘉薇的方向走过去。 沈傲梅站着颤抖了好一阵,终于气哄哄地转身走出了大门。 叶嘉薇没有注意到那边的骚动,一直到第二天早晨起来,她还是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梦见聂维钧弄了一个热气球来向她表白,一大早便起来哼着不成调的歌。 叶雁看着笑得合不拢嘴的叶嘉薇也跟着笑了起来,“小姐,如今好了。聂少在这样的场合跟您表白,还向人们宣布了你是他的女朋友的事,这下谁都不会也不敢再说一句闲话了。” “小雁啊,真像一场梦呢。”叶嘉薇托着腮忽而又皱眉,“不过美梦都是容易破碎的,聂维钧会不会转过身便不要我了?” “大清早的说什么傻话呢?聂少是说一不二的人,不会随意抛下小姐的,况且他怎么舍得?”小雁一脸憧憬地说道。 叶嘉薇淡淡瞥了叶雁一眼,“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这样替他说好话?” “我替聂少说好话,想必小姐心里是高兴的罢。”叶雁嘿嘿笑了两声,“今儿不是你们两个正式约会的日子吗?您还是赶紧吃完饭,我给您好好打扮一下去赴约,可别迟到了。给人印象不好。” “我爹和大哥他们呢?怎么好像大早就不见人影了?” 叶雁给叶嘉薇又乘了一碗白粥,“老爷带着少爷和少夫人去采货了,前段时日老爷去采购的那批药材也到了,临走前交代小张他们放到仓库备用。您就安心去约会吧。” 叶嘉薇放下碗,“就你这丫头嘴甜,既然事情都办妥了,那我们出发吧。我最不喜欢让别人等了。” 可是最后她们还是迟到了。 远远看见了一个迎风而立的高大黑衣男人,一向冷淡的面容此时露出了宠溺的笑容,“你来了。” 叶嘉薇因为短跑,气喘得有些急,“等了很久么?对不住啊,都怪小雁那个丫头,偏要我试衣服,试了好几套最后还是选了第一套。” 聂维钧伸手将她甩到前面的头发轻轻撩到身后,叶嘉薇今天穿了一套浅黄色的长装旗袍,整个人明艳动人得很。“这么急做什么?而且我来了不久。哪套都不打紧,一样好看。”忽然又低下头在她耳畔轻轻说了一句,“不过为我而精心打扮的你,今天更美了。” 叶嘉薇轻轻打了他一下,声音嗔怪着却是柔情万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般油嘴滑舌的?” “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好好体验。” 叶嘉薇不以为然地切了一声,又四处张望起来,“带我来湖边做什么?泛舟游湖吗?”。 秋风已经渐渐起了,夏日的燥热一下子跑得不见踪影。太阳柔和地照着湖边,映得湖面波光粼粼,这一对璧人也倒映其中。 聂维钧伸手牵过她,“原本想约你看日出,只是觉得你会起不来,便算数了。傍晚看个日落也不错,正好以前在这里看过,便带你过来了。” 叶嘉薇心里像是被人用甜蜜的丝线包裹得严严实实,他这是在跟她分享他做过的一切,他渐渐把自己带到他的生活里去了。“你又知道我起不来,若是早一天说了,我肯定起来。” “怕你太累了,毕竟昨天是你生辰,本来便闹了一天。”聂维钧轻轻地笑道。 叶嘉薇忽然想起他昨晚当众说的那些话,心里热热的,缓缓地悸动着。他说:聂维钧此生只会有一个女人,便是叶嘉薇。昨日之景,历历在目。 “不累啊,不过如此文人雅士的事情,我怕我做不来。” “又不是要你吟诗作对,单纯看个日落,你还想多风雅?” 两人拌着嘴皮子便慢慢走下了船,那船不大,不过胜在够精致,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叶嘉薇新奇地到处趴着看了看,“你的私家船吗?真好看。” “请人订制的。” “浪费钱,你会开?” “嗯。” “你怎么什么都会?” 开玩笑,他可是连枪支都精通的男人,有什么不会的? “我见多识广。” “……哦……” 站在远处侯着的叶雁看着那两个和谐的影子,不由得发自内心地笑了,“聂少和我们小姐真配,只愿他们能够长长久久。” 郭双仅露的一双眼睛停在叶雁清秀的脸上,笃定地说道:“一定会的。” 本文来自看书王小说 第一百四十章 主仆 秋风萧瑟,广州各户有庭院的人家纷纷落叶满庭,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凉意穿过单薄的长衫沁人的很,院落有佣人在拿着扫把将落下的枯叶聚拢。 凉亭之中有人在吃着糕点品茶,一只纤细的手腕拎过眼前的一盏茶壶,给对面的人添了一杯。普洱的香气霎时溢了出来,因是新茶,碧色的茶叶在杯中舒展开来,与白玉杯子倒是相得益彰。 “梅儿,前些日子聂少在叶家那小蹄子生日宴会上做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你怎么看?一个眼光这般差的男人,我虽然不算心喜,不过你若喜欢,便不择手段也要拿到手的。我们沈家的女儿没必要去委屈自己。” 保养得极好的慕容雪芝白皙的手指轻轻搭在了那白玉杯上,竟比那杯子还要白上几分。状似不经意地摩擦,眼神却闪过一丝狠毒的冷芒。 沈傲梅身上流着一半慕容雪芝的血,连这情路也跟她十分相似,爱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本身就是一种最大的悲哀。慕容雪芝深深懂得,所以她才不择手段要得到沈奇耀,有个青梅竹马又如何,还不是屈服于慕容家的权势之下。 聂少和叶小姐的事这段时间里是人们饭后茶余津津乐道的新闻,传得那叫一个沸沸扬扬。连鲜少出门的慕容雪芝也听闻了。原本她还怕自家女儿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傻事,不料她却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异于常日的平静。她这女儿啊,是越发长大了,慕容雪芝也越来越看不透她的心思。不过她知道她心里必然是不好受的,如果她想出手,做母亲的肯定支持到底,况且,百善药行,就快有一场灾难了。 沈傲梅微微抬首,眉目含笑,本来便是艳丽的五官此时竟有种凌厉之感,似是在酝酿着什么计划。“母亲不必忧心,女儿自有打算。对于维钧我是志在必得,而叶嘉薇那个jian人,自然有等待她的下场。委屈?也就委屈那么一段时间吧。我要搞得她身败名裂为止!”她脸上是冷笑着的,眼中有一条毒蛇在蛰伏着,维钧如今刚刚跟叶嘉薇在一起,必然是护她紧得很。她就不信了,他能护得了一世?只需一个时机,叶嘉薇便永世翻不了身! 沈傲梅垂下眼睑,敛了敛身上的戾气,才又开口道:“只是父亲前些日子说的药材是怎么回事?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嫁祸到百善药行那边?” “哼,你父亲那个没用的,前段时间不知被哪个狐狸精吹了枕边风,居然买回了一大批假药材。”慕容雪芝冷哼道,对于这件事她还是耿耿于怀的很,“我们想了个法子,已经让人转手卖给了叶平生那个蠢货,很快百善药行便会因用假药被人告了。” 沈傲梅闻言心里一喜,但是又有些忧虑,“他们都是医学世家,怎么会看不出那药是假的呢?” “别忘了你父亲也是懂药材的,他都被骗了,便证明那药确实可以假以乱真。更何况这段时间我已经使人去大量购买药物,很快他们便迫不得已要急用那些药材。这样,自然一发不可收拾。这个烂摊子,他们就自己搞定罢。”慕容雪芝呷了一口茶,嘴边挂着胸有成竹的笑容。 沈傲梅虽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整个人收敛了许多,也沉稳了许多,不过到底是心浮气躁之人,压不住情绪,心里那狠毒的笑也就慢慢浮上了面容,“没想到父亲和母亲竟想了这么一个好法子,这下子他们便准备吃个哑巴亏罢。有口难言就是这种感觉,我就等着看叶嘉薇手足无措的模样了。” 她说过,绝对会令聂维钧后悔的,后悔选择了叶嘉薇而不是她! 这厢两母女在歹毒地算计着,叶府却是其乐融融。 因聂维钧要出去做生意,叶嘉薇这几日都是宅在家里,不然便是去药行打转,做一些小手术。有些不习惯这种过于安逸的日子,整日跟叶雁大呼无聊。 郭双跟叶雁的关系似乎也大有进展,以前叶雁一见郭双便恨不得转身走掉,如今却是一见就脸红的紧,比她和聂维钧这对谈恋爱的小情侣还要羞怯。叶嘉薇已经将给郭双治脸的药材研究得差不多了,只待当事人一颔首,手术便可以开始了,器材不够先进,以药材来补。有机会要让叶雁去打探一下郭双的意思才行。 “小雁,好无聊啊,我们来玩会子游戏。”叶嘉薇托着腮坐在软塌上,水灵灵的杏眸直勾勾地盯着叶雁。 不知聂少从哪儿带回来的西洋玩意,规则是丢一个骰子,是什么颜色便要从那些棋子中间拔出一个相应的颜色,若拔错了便放回去。这个游戏极其考验记忆力,而她的记忆力一向不如小姐,每每都是她输,输倒不要紧,问题是有惩罚,选择回答一个问题或者做一件事。她已经做了无数次丢脸的事了。 她原本铁定了心肠说不玩的,却禁不住某人的眼光,还是诺诺地走了过去,“小姐,玩归玩,不过别安排什么惩罚可好?” 叶嘉薇兴高采烈地拿出棋盘,笑意满满道:“玩游戏哪能没有惩罚呢?不然还玩来干嘛?” 叶雁开始叫屈,“可是每次都是我输,小姐还不如直接惩罚我呢。” 叶嘉薇微微挑了一下好看的柳眉,“你愿意直接受罚我也不介意。” 叶雁:“……” 我介意啊! “那还是玩吧。” “红色。”叶雁抽了一支,粉的。 “蓝色。”叶嘉薇一抽,对了。 见叶雁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叶嘉薇哈哈笑了,“小雁,这得看人品。” “又是红色。”叶雁皱着眉头,刚刚好似抽过来着,看了又看最后在上下两个棋子间徘徊,上?下?不管了,她干脆闭上眼睛胡乱抽了一个。 接着听见叶嘉薇欣喜的声音,“蓝色!” 叶雁一下子蔫了下去,“不玩了,总是小姐赢!” “别这样,这次不叫你做事了,问你个问题好了。” 叶雁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上次在白云山,去看哥哥和嫂嫂的时候,郭双约你出去说了什么?是不是向你道歉了?” 叶雁装傻,“不记得了,有这么一回事?” 叶嘉薇原本只是想逗她一下,没想到她却装不记得,便铁板砧砧地开始逼问起来,“你说要出去透气,郭双也跟着出去了。” 叶雁被闹得满脸通红。 这时候有一人推门而入,“你们在闹什么?我怎么听见了我的名字?” 叶嘉薇和叶雁同时抬头一看,是一身纯黄衣裙而富有活力的蒋时宜,她还是婚前那般的朝气蓬勃,却多了几分温婉。原本只到肩膀的短发已经留长,与叶嘉薇的不相上下,松松地挽了一个已婚妇女的发髻。娉婷袅袅中带着一股子豪迈。 叶嘉薇起身迎了过去,“嫂嫂,说你漂亮呢。” 蒋时宜啐了她一口,“你这丫头,嘴皮子是你耍得厉害。”蒋时宜自从跟叶嘉文成亲之后便把叶嘉薇当成了自家妹子一样,从前因为年岁的问题没能光明正大地照顾叶嘉薇,如今却可以顾得周全。大家的性子倒也没变多少,也没有感觉尴尬,像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站在一旁的叶雁倒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大少女乃女乃来的巧,忙不迭感激地行了个礼。 蒋时宜也注意到叶雁的目光,好奇地问道:“刚刚你们在做什么?怎么小雁这副神态?” 叶嘉薇好笑地说道:“她玩游戏输了,正准备接受惩罚,你就过来了,她当然感激你。” 蒋时宜也笑了笑,“原来是这么回事,你也是的,玩个游戏还搞什么惩罚,都是这么友好的朋友。” 叶雁虽然知道她们心里将她当朋友,可是明面上还是不敢这么当,忙道:“大少女乃女乃切莫这么说,叶雁只是一个奴婢……” “小雁!”叶嘉薇声音陡然拔高,“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奴婢不奴婢,在我们心里你就是我们的朋友,我的姐妹。”她知道叶雁是因为这些年的主仆思想,所以一直还是自卑的,可是她不喜欢看到这样的叶雁,这么好的女子应该是自信的,抬头挺胸的。 叶雁忽然想起小姐护送祁玉离开却将她支开去了别的镇上拿东西的事情,这件事让她挺膈应的,她知道小姐不是有意为之,只是她想不通,为什么不信任她,可能那时候在小姐心里,她是老爷这边的人罢。 叶雁将这些疑问咽了下去,不过也是些细枝末节的事,小姐对她一向是极好的,自己还在奢想些什么。垂下头也不说话。 叶嘉薇说完那句也没有再开口,蒋时宜见气氛有些尴尬,想了想便道:“外头的秋菊赏花节快到了,要不我们过几日上街去瞧瞧吧。看你这样子也是闷坏了。反正阿爹和你哥哥最近也忙着药行的事,我们正好可以出门了。顺便去拿双鞋子,前几日订做的,你也瞧瞧,若是喜欢,也订做一双。” 叶嘉薇闻言渐渐也顺了下来,她不喜欢叶雁这样,但是一时之间也改不了,只得顺其自然了。 “好。”她应了下来。 本書源自看書王 第一百四十五章 调查 叶平生等人闻言齐刷刷看向了他,叶平生想了想便开口道:“怎么好意思麻烦聂少,每次都是给你添乱。” 叶嘉文也附和道。 “可是,让叶嘉薇这么一个小姑娘自己去调查那些人,让她卷进这些是非,我舍不得。” 聂维钧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重锤一样打在叶平生和叶嘉文心上。是啊,他们已经成了阶下囚,又如何能破了这个局?还不是让叶嘉薇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周旋?聂维钧舍不得,他们自然也是舍不得的。只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别的好办法了。 叶嘉薇看见父亲和大哥这副内疚的神情,不由瞪了面无表情的聂维钧一眼,才道:“阿爹,哥哥,我又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女儿家,这些事我自然是不怕的。他们有胆招惹我叶家,自然要有胆接我们的回报。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你要<查也可以,我跟你一起。”聂维钧又淡淡地开口说道,语气里有点察觉不出的笑意。 叶嘉薇还想开口反驳,却被叶平生开口截住了,“既然如此,小女就拜托聂少了。” “叶老爷客气。不过请叶老爷先提供在广西那位商家的名称和地址,我们也好入手调查。” 两人顾自商量起来,竟是将叶嘉薇晾在了一边,又说了好一会,将重要的线索都记下了,聂维钧才准备跟叶嘉薇离开。 叶嘉文突然叫住了叶嘉薇,犹犹豫豫开口问道:“你嫂子应该知道这件事了吧?别让她乱来。” 叶嘉薇这才想起这件事,眉眼间顿时便有了愧疚之意,“哥哥,嫂子跟我出去的时候不小心被人撞了,伤在了背脊,原本昨日便想跟你说这件事的,却发生了这么一件事,就没来得及讲了。她现在卧病在床,假药和你们入狱之事我让人封锁住了,她如今还是不知道的。” 叶嘉文听见蒋时宜受伤,一下子便焦虑了起来,“伤势严重吗?怎么回事?不过她还不知道这件事,总算还是好的。” “伤在背脊,我已经给她治了,伤筋动骨,再好好养上一段时间便没事了。至于什么事,这个说来话长,等你们出来再说罢。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嫂子的。”叶嘉薇诚恳说道。 叶嘉文却有些羞愧了,竟还要妹妹去替自己照顾妻子,“辛苦你了,嘉薇。” “哥哥说的哪里话,如今最重要的是将你们救出来,还百善药行,还我们叶家一个清白。”说到这里叶嘉薇又燃起了熊熊的斗志。“你们在这里也好生照顾自己,饭菜我会让人准时送来的,若有什么进展我也会过来与你们商量。” “好了,走罢。”聂维钧不动声色地将她牵了出来,看着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下手敲了敲她的脑袋,“都说这事交给我便好,你这么笨,想坏了脑子这可怎么办?” 叶嘉薇捂住被他敲打的地方,这男人真是越来越不会怜香惜玉了,竟下这么重的手,“你才笨,快吃饭!都快凉了!敢浪费我的心思,要你好看!” 没想到捧着食盒的聂维钧突然凑过脸来,到了叶嘉薇面前。以前知道他眼睛长得好看,却不知有这么好看的时候。可能因为他笑了,一口幽井便弯成了春日里的细泉,温暖而沁人。 “我原本便已经够好看了,我也不怕更好看一些。”他说完便哈哈笑了起来,许久没有听过他笑得这般开怀,叶嘉薇竟像被他传染一样,微微弯起了嘴角,沉重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有个人跟自己分担,感觉还是不错的。也没理会他的自恋。 虽然口头上这么说,聂维钧还是低着头很快将食盒里的饭菜扫荡一空。 “得妇如此,夫复何求?” “得了吧你。聂大少先擦擦嘴边的米粒再说话。” “你替我擦。” 叶嘉薇:“……”不过还是伸手替他拈了去。 郭双若是在旁,定会被他家少主这副撒娇打滚的模样惊掉下巴,只可惜他还在上海焦头烂额地想着怎么跟那位顾客解释少主不在。 等他饭后,叶嘉薇才重新拾起了话头,“已经知道了广西那个商家的名头和地址,我们接下来是不是应该去那边看一看?” 聂维钧伸手握住叶嘉薇的手指,竟是跟她十指相扣起来,“那人做事必然不会留下手尾,说不定那商家都是虚的,即便不是假的,也应该早就做了善后工作,我们如今再去寻,怕是寻不着人的。” 叶嘉薇的脸有些发烫,好似没有试过光天白日之下跟他有过这般亲密的举动。“那你刚刚还问阿爹那商家的名称和地址?” “我做事自有我的办法,问那些不过是为了让叶老爷安心一些罢了。” 他轻描淡写地开口,叶嘉薇听了却有些不是滋味。 “你别忘了我也要参加调查的,你什么都做了主,那我呢?” “你在家等结果。” 叶嘉薇是决计安分不住在家的,忽然想起一个人来,眼睛也跟着一亮,“对了,我可以让乔南帮我在广西那边打听一下!跟他是合作关系,百善药行不好,他肯定也愿意帮忙的。” 聂维钧听到她口中出现第二个男人的名字,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不准找他。” “为什么?我又不是做什么过分的事。” “舍近求远,你脑子果然不好。” “……你才脑子不好。”你全家都脑子不好,不过后面这句叶嘉薇是活生生咽了回去。 聂维钧的手指骨节分明又修长无比,跟叶嘉薇的青葱十指出奇地相衬,他也越来越满意,“总之,这事交给我就行。不准反抗。” 聂维钧的动作一向凌厉,这次还关乎叶嘉薇家人的声誉,更是迅猛得可以。不过也正如他所料,沈奇耀将手尾处理得很好,派去广西调查的人一无所获,那商家的名头是在的,不过早已经换了一个老板。追下去也问不出什么。 聂维钧惦记这叶嘉薇要找乔南帮忙这事,便让手下顺便给他制造了一点麻烦,即便叶嘉薇发了电报去请求帮忙,他也无暇顾及了。 聂维钧也不打算在广西那边重点调查,知道了源头肯定便是从沈家这边下手。不知沈奇耀这两天是得了消息还是怎样,都是闭门不出。 所有人都等得,可是百善药行和叶家声誉却是等不得的,时间拖得越久,情况对他们便越不利。沈奇耀警惕,抓不到他的把柄,不代表不可以制造出一些把柄,再制造个证人出来,他想逃月兑也难。 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沦为困兽的沈奇耀此时正有着十分的雅致来跟自己的女儿下棋。 沈奇耀爱花草,庭院种了两棵枫树,如今也是秋季渐深,那枫叶越发红艳,竟要滴出血一般。下人扫掉了其他落叶,唯独这红枫叶被主子吩咐留了下来。风一来便打起了卷。 “将军。”沈奇耀带着笑意说出了这两个铿锵有力的字眼。“傲梅,下棋走神是大忌。你在担心些什么?” 沈傲梅看着已成死局的棋盘,干脆放下了手中的马,“父亲,这几日你都在家,是怕被查出了什么吗?如今维钧回来了,似乎还在帮那个小jian人查假药的事,我心里实在有些难安。” 沈奇耀将红色的棋子一个一个收了回来,沉声道:“聂维钧这么快回来倒是在我意料之外,不过他们是绝对查不出来的。那贪小便宜的商家早被我用钱打发了。从那边的根源查起,只会一无所获。其他事情我也已经安排妥当,你就安心吧。” “可是以维钧的手段,他未必查不到人。父亲,你的办法太容易留后患了,一不做二不休,照我说应该寻人将那商人斩草除根才好。”沈傲梅穿着一身正红的长装旗袍,天气有些凉,便围了一个围脖,雪白的毛色衬得她的神情越发凌厉。 沈奇耀看着这样的沈傲梅不由心惊,他这女儿不知不觉中竟也变了这么多,有些心狠手辣的意味了。他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他无子,跟慕容雪芝就生了她一个女儿,毕竟是自己捧在手心长大的,也不想她这么早就懂得了人情世故?不过现在看来是有些晚了。 他故作轻松开口道:“倒也不用这么麻烦,现在只需要时间,你看百善药行这几天生意消沉得多明显?看来叶平生那个老头子和他儿子在牢里也不见得舒服到哪里去。再过些日子,我们千金药行便可以恢复到以前的鼎盛时期,而百善药行注定要被我们踩在脚下!” 沈傲梅拾起一只棋子,轻轻地在棋盘上敲了起来,“说来也是,父亲做事一向妥当。应当是我多想了。”她左手的指甲却早已深深掐进了手心里,戳出几道红印来。她心里早已经嫉妒得发狂了,自从那天聂维钧大庭广众之下婉拒了她还威胁她之后,她便把一切都怪罪到叶嘉薇头上。如果没有这个女人,维钧便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叙旧 叶嘉薇这几日在家中甚是不安,离那天去巡捕房看望叶平生他们已经过了好些日子,聂维钧不让她插手,他那边又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她坐立不安的神情连蒋时宜都看出了端倪。 这几日她一直也在照顾着蒋时宜,她看病的时候是专心致志,可是其余的一举一动都显得心不在焉。而且也好些天没有看见叶平生和叶嘉文,蒋时宜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似乎在暗地里发生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可是问了叶嘉薇,她给的答案却是叶平生和叶嘉文去了外地看百善药行开分店的事宜,她虽然疑惑却也不好问下去了。 “嘉薇,是不是因为我的病有些棘手,所以你才这般心神不宁?你别太忧心我,没事的。”蒋时宜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 叶嘉薇刚刚还在走神,想着乔南为何不回个信回来,聂维钧不让她找乔南帮忙,她还是私下偷偷找他问关——于那个商家的问题了。只可惜一直没有回音。被蒋时宜这么一问,她倒回过神来,歉意地笑了笑,“让嫂子担忧了,我没事,你的病也无大碍,过些日子便好了。我只是……在想些别的事情。” 蒋时宜叹了口气,拍了拍叶嘉薇的手,“也罢,你不愿说我也不会逼你,不过这么久都没看见你跟聂少出去玩过,是不是两小口吵架了?情侣间小吵小闹也是正常的,别往心里去。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互相信任。” “嗯,嫂子,我知道的。我们也极少吵架,这几天他也有事要忙,毕竟那么大的家业。跟他,也算是难得的缘分吧,我会好好珍惜的。”叶嘉薇这话倒是说得真心,她自己也确实越来越难以离开聂维钧了。 “这样便好,嘉薇,你是个好女孩,值得拥有所有优秀的人和事。” 叶嘉薇笑了笑,还想说些什么,门外便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她心里一顿,起身走了出去。 城门十里的小茶馆内,一个头带小纱帽的俏丽女子正姿势怪异地坐在一张长凳上,面前有一壶茶,她却没有斟来喝。眼神里满满都是嫌弃。眼前的黑纱遮住了她的眼睛,隐隐看出一张红唇是多么诱人。这个小茶馆来来往往都是些干苦力的中年男人,那些目光渐渐开始yin邪起来,只是碍于那佳人身旁站着的大个保镖而不敢有所动作。 这女子不是谁,正是沈傲梅。她昨晚便约了邢五,只是没想到他会决定在这种地方。她皱着眉头厌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那些粗鄙的眼光,她恨不得让人一个个将他们的眼睛挖下来。她已经等了邢五差不多半个小时,若是再不来她便走了。没想到他攀上日本女人,品味也跟着抵档下来。 门口忽然有人一撩门帘,迈着大步走了进来,“让美丽的小姐久等,是我的不是了。”跟随他进来的还有一大批黑衣保镖,个个都荷枪实弹,站立姿势又十分标准,几近苛刻了,竟看着不像中国人。 周围的平头百姓何时见过这么大的阵仗,都哆哆嗦嗦地做一窝蜂散了开去。 邢五邪魅一笑,他就是要这种效果。 沈傲梅不动声色地坐着,邢五便在她对面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沈小姐莫不是对我选的地方有所不满?” 沈傲梅笑了,道:“怎敢,有些眼力的人都瞧得出邢爷今时不同往日了。哪里敢对你的决定有意见?”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说的恐怕就是沈小姐了,这么些日子没见,沈小姐待人接物的本事见长,更加聪明了一些。”邢五又倒了一杯茶,慢慢推到沈傲梅面前,“以茶代酒,沈小姐赏个脸如何?” “傲梅哪敢推辞。”沈傲梅说完便端起那个旧旧的茶杯一饮而尽,出乎她意料,这茶竟是出奇的香。 邢五看见她这神情也知她的惊讶,不慌不忙地笑了,“我没有介绍错地方吧?” “是的。果真人不可貌相,物也不可。” 邢五给她又添了一杯,“沈小姐约我出来,恐怕不仅仅是喝茶吧?” 沈傲梅伸手摩擦着杯沿,“邢爷日理万机,是个大忙人,我也不敢浪费您的时间。今儿来,是想跟您做个交易。” “哦?沈小姐也学着做生意了?” “这单生意,我包您满意。” 邢五挑了挑眉,“老规矩?” 沈傲梅掩嘴笑了起来,“邢爷果然一直没有忘记。是的,搞个计划,我要叶嘉薇身败名裂!然后她自然归你,维钧归我。” “不过叶嘉薇现在可是我那弟弟的女人,这么做,恐怕不厚道吧。”邢五漫不经心地笑着。 沈傲梅也轻笑两声,“厚道?邢爷心中想这计划莫不是想了很久?是聂维钧的东西抢夺起来才更有意思吧。不然,邢爷何以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有些人出生便是死对头,比他优秀的都不得好过。邢五对聂维钧就是这样的看法。沈傲梅深知这一点。 “沈小姐洞察人心的能力也越来越高了。只是不知道你有什么好计谋没有?” 沈傲梅摇头,“还没想到。” “那还做什么交易?沈小姐还是自己先想想吧。邢某有事,要先走一步。”说完竟是要走的样子。 沈傲梅没想到他说变脸就变脸,脸色一下子也极难看起来。“呸,什么新鲜萝卜皮,没了你我会不成事?” 邢五走出一段距离,上了车,坐在他旁边的秦浩才开口说道:“这沈小姐看着聪明了不少,不跟她合作,会不会给您制造麻烦?毕竟我们也打着叶嘉薇的主意。” 邢五冷笑一声,“愚蠢妇人一个,何足为患?看着精明,还是沉不住气。跟她合作这么久有哪次是成事的?还不如看看这一次我们的合作对象何家少爷怎么出手的罢。” “也是,何家祝笙出了名的诡计多端,人又见机行事。况且沈家也快难以自保了,中午城里不是在疯传百善药行被冤枉这一事?难道邢爷将沈小姐约来这里就是因为这个?这样岂不是帮了聂少一把?” “偶尔帮我弟弟一把,给点甜头是哥哥应该做的。更何况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就让他们斗吧,我只要得到我想要的,便足够了。”邢五脸上的笑隐隐有种志在必得。 秦浩想起黑泽晴子那边人的电话,便转告邢五道:“晴子小姐约了您傍晚吃晚饭,邢爷别忘了。” “这个女人,还有点用处,就顺着她的毛吧。她有没有说去哪里?” “没有,地址由您定。” “那你定了通知那边便可以了,什么惊喜礼物的不必我说了。” “是,知道了。” 邢五脑海里却浮现了叶嘉薇那张精致可人的面孔,如果说之前的一切都是为了把聂维钧的东西抢夺,那叶嘉薇这个女人,他是实实在在想要了。这么有趣的女人,一想到她娇弱无力地在自己身下求饶,他就莫名有点兴奋。驯服她比驯服黑泽晴子有趣多了。若不是黑泽晴子这个女人用处大得很,他也不必这么委屈自己。虽然出门有大堆保镖是好事,他却知道这些人就是来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的。那个女人,还是信不过他。想到这里,邢五的眼光忽然沉了下去。 回归那头的叶嘉薇,她听了叶管家说的消息之后,整个人一震,果然,她就知道叶家是被人冤枉的,聂维钧的动作也够迅速,已经派人在百姓间把话传开了。悠悠众口再加上言之凿凿的证人,那人想赖都赖不掉。沈家自己种的恶果,自己吃回去吧。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聂维钧这招够狠。 只是不知他从哪里找来的一个证人?叶嘉薇疑惑。不过现下也不是应该说这些的时候,百善药行药材被调包,叶老爷和叶少爷无辜入狱这个话题,她要好好把握住。不然可就对不起爹和大哥这些天受的罪了。 击鼓鸣冤,这次轮到她了。 聂维钧像是一早便预料她会做什么,这时候也正好登门造访。 一身月白长衫被他穿得那叫一个风清月霁,叶嘉薇几天没见到他,竟有些恍惚。 “你怎么来了?” “知道你要去哪里,我载你去。”聂维钧温柔地模模她的头,以前未见他在众人前对她有过这么亲昵的动作。叶嘉薇忐忑不安的心竟慢慢安定下来,他以这种姿态在告诉她,他与她同在。 还有什么可怕的呢?这场仗,她必然是胜利者! 叶管家看着眼前这双璧人,竟生出许多感慨,当年老爷和夫人,也是这样登对的。 而得知消息的沈家此时更是乱得不可开交。慕容雪芝在尖着嗓子大骂,沈奇耀脸色阴沉得可怕。 “怎么会被查出来?不是说证人已经不在了吗?你当初还言之凿凿地说绝对不会被查出来的!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慕容雪芝气得跳脚,“你倒是说话啊!如果这事被捅破了,我们千金药行该如何自处?” “你这个臭婆娘现在出了事就来质问我?当初我说这个计划的时候你不是赞同得很?!”沈奇耀沉着脸色回应。 本文来自看書辋小说 第一百四十七章 证人 慕容雪芝冷笑几声,“我赞同?我赞同的基础是因为你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查到我们身上,我才同意的!现在出了事,你赶紧去补救,不然你也没有好下场!” 沈奇耀笑得更冷,“世人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如今这话在你身上倒是体现得淋漓尽致!你放心,如果有事,我自会一力承担。你不必害怕拖累你和傲梅。傲梅如今不知去了哪里,待她回来,你莫要跟她提这件事,即便她问起,你也不要让她插手。” 沈奇耀这话说得悲凉,慕容雪芝也懊悔自己的一时失言,想当初她也是一心一意扑在这个男人身上的。现在的情意也没有比当初少,只是她一向口直心快,说错了话竟一时不知如何补救。 沈奇耀的心却是凉了下去。罢了,去疏通一下,若是通不了就只能他自己背下来这个锅了。 聂维钧和叶嘉薇到达巡捕房的时候,外面跟着围了许多观众,大多是听了聂维钧散发的消息,为叶家打抱不平来了。虽然知道自己不能进去,大伙想着在外面给叶小姐加油也是好的。一个小姑娘家被人欺负到这个地步,是个人都看不过眼。 聂维钧动作迅速,一早便报了案,如今厅长是叫他们来问话了。到门口时,叶嘉薇拦住了聂维钧,“你不必送了,我自己进去罢。” 聂维钧却不为所动,直直地站在那里,大有不进去不走开的气势。叶嘉薇一时哭笑不得,“好好好,你爱进来便跟着进来吧,听说这新上任的厅长可不好惹,他才不会因为你是聂家大少而给你面子。” 聂维钧沉沉地笑了笑,“如此最好,最怕不公正的上位者。” 叶嘉薇一愣,竟想起那个想要陷害她的前前任副厅长方如刚。旋即又笑了,踮脚捏了捏聂维钧的脸,“你为了我变得如此嫉恶如仇?” 叶嘉薇在女子中身材已然算是高挑,而聂维钧实在太过出类拔萃,仍然比她高出许多。他睁着明亮幽黑的眼睛任她蹂躏着,等她高兴满足之后才执起她的手,齐齐走进了那个不算明亮的警察大厅。 很久以后,叶嘉薇都记得这一幕,那时候他还不是她的英雄,也没有让她吃了那么多的苦,可是年少时他们一起共过的患难,足以令她回味一生。这个固执地陪着她面对一切的少年,在她为数不多的脆弱时候都充当了非常重要的角色。 巡捕房分两个区域,一边是关押犯人的牢房,一边则是办公的警察厅。 警察厅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坐在中间低着头的男人,还有一个坐在他旁边拿着笔记本似乎在记录的小警察。中间那男人听到声响抬起头,五官是平淡无奇的,但是眼神里却有种刚正不阿的感觉,所以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庄严。 看来,这便是那个新上任的警察厅厅长了。他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却似一座大山压过来。只是聂维钧和叶嘉薇本就不是可以被唬住的人,只坦然承受了他的目光。 他的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赞赏,随即开口问道:“是谁报的案?” 叶嘉薇直直面对着他,“回厅长,正是小女子,叶嘉薇。” “你是说沈家使人将你们的药材调包,所以下错了药,治坏了病人?” “是。” “可有证据?” “证据便是百善药行仓库残余的药材,厅长不信,派人去取过来一看便知。” “这些也可以是你们故意而为之,做不得证据。”那厅长又开口说道。 聂维钧笑了笑,开口道:“厅长,你若派人去将那沈家人请来,我们自然有了证人出来。如今单方面问我们说再多你也会觉得是一面之词罢了。” “好,那如你所愿。小陈,你派人去沈家将沈家家主请过来。” 厅长便让聂维钧和叶嘉薇到旁边侯着。 叶嘉薇原本有些紧张,现在却放松了下来,刚才聂维钧在车上已经跟她讲过了证人的事。她也没料到这人会如此胆大,竟假造一个出来。不知等会沈奇耀看见会是作何反应。再适当说一些话,沈奇耀稍有不慎便会掉进坑里了。 沈家敢这样暗算他们,便应该做好被回敬的准备。 警察厅的警察动作倒也快,不到十分钟便将沈奇耀带了过来。沈奇耀一身暗黑长袍,看着精神越发萎靡,可能预知到自己的结果了罢。 “千金药行沈奇耀,百善药行叶嘉薇状告你陷害百善药行,导致病人病重,叶家名声也有所损坏。这事你怎么说?” 几人站在堂下,聂维钧和叶嘉薇自然没有放过沈奇耀的一举一动,他却没有看他们两人,只是盯着堂上的厅长,“回厅长,我不承认。我就好奇了,她叶家在外头买的假药材怎么与我沈家有关了?病急也不是这样乱投医的。” 叶嘉薇知道他必然会矢口否认,倒也没有着急,只是慢悠悠说道:“沈老爷不承认也没关系,但凡是人也会喊声冤屈。我们可是有证人的,证明你是如何被人欺骗,去收卖商人,再将那些假药材贩卖给我父亲的。” 沈奇耀心里一惊,他被骗一事明明除了沈家人,其他人是不知道的。只是现在也不能将这些惊讶表现出来,被他们抓住一点端倪可就完了。不管那证人是真是假,他都要一口咬定与他无关。“我可不知叶小姐说的是什么话,我只知这药是你们叶家买回来的,如今推到我们头上,不知是个什么想法。” “你不承认不要紧,等厅长传召证人上来便可以一一对证了。” 厅长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叫警察将证人和叶平生,叶嘉文三人带上来。 聂维钧和叶嘉薇一笑,果然,这厅长也不是个没脑的,知道叶平生他们事前不可能沟通过,才突然带上来对证。如果他们表现得有半点疑惑,那这证人也就没用了。可惜,厅长自己不畏惧强权,不代表他的手下不畏惧,聂维钧昨晚早已让人把一切交代给叶平生和叶嘉文。接下来,全靠他们演的一场戏了。 当那三人带上来的时候,时刻注意着沈奇耀的叶嘉薇很明显看见他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当然,那证人是个陌生人,他应该猜到是他们一起“陷害”他来了。就让他自己也尝一下这种哑口无言的滋味吧。 “证人单九,你可见过你身侧之人?”厅长紧紧盯着这个叫单九的中年发福男人说道。 单九穿着一身商人特有的丝绸长衫,看着也是一身铜臭味,只见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左右两边的人,“回厅长,小的,有,没,没有见过他们。”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厅长适时喝了一声。 那单九肥胖的身躯便抖擞了一下,连忙回答,“有有有,这是之前跟我做交易的沈老爷。还有,叶老爷。” 叶嘉薇看见单九面不改色地撒谎,险些笑了出来,要不是她知道真相,恐怕此时都是愤怒的。这两人联手起来将叶家和百善药行搞成这样,真是不给颜色看都不行。 厅长又道:“很好,犯人叶平生和叶嘉文,你们仔细看看证人单九,可是之前跟你们交易的商人?” 叶平生侧过脸仔细地瞧了单九一番,“回厅长,此人正是当初卖药材予我的商人。” 倒是沈奇耀脸色一变,“不可能!你们都是串通的!厅长,我是冤枉的!他们明明就是串通起来陷害我的!” 厅长脸色一沉,“这么说,倒是本厅长是非不分,或者私下受贿?” 聂维钧心里暗笑,这厅长以为自己的手下跟他一样清廉两袖清风,所以才不会相信其中会有猫腻,而他本身最讨厌被人说成受贿的贪官,这下沈奇耀是撞枪口上了。 沈奇耀也觉得不妥,心里定了定神,“厅长,我拒不承认这事!他们合谋起来的,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单九,这是他们请来的人!” “如果说是我们请来的人,那我爹和大哥怎么会认识?他们可是一直被看守在牢里的。”叶嘉薇淡定地开口道,她已经将这个致命的缺点暴露出来,沈奇耀若能抓住,说对了就有生路,可惜,他注定做错。人在急起来的时候,是会口不择言的。 “分明是你们贿赂了巡捕房的人!这样来陷害我沈家,你们不得好死!” 果然,沈奇耀还是耐不住性子,被叶嘉薇这么一挑衅竟破口大骂起来。 厅长眉头一皱,喝道:“放肆!办公人员岂由你来随意污蔑?沈奇耀,你莫要在此血口喷人!这件案子,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你抵赖。来人,将此人押下牢房!” 警察便朝着沈奇耀走过去,他脸色大变,“厅长!这个人就是他们带过来陷害我的!我根本没见过这个人!与我交易的分明不是他!” 他话音一落,方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心如死灰,这一切,终是无法挽回了。 而聂维钧和叶嘉薇不约而同笑了出来,无论他承认与不承认,这次沈奇耀终是栽了下去。 本部小说来自看書惘 第一百四十八章 清白 不出半日,百善药行叶家是被千金药行沈家陷害的事已经传遍整座广州城。其中当然有聂维钧的功劳,更多是百姓间的口耳相传。沈家想利用民意,却不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最后恶果还是自己食了去。不过沈奇耀将这桩事全部揽上了身,声称慕容雪芝和沈傲梅完全不知情,将她两摘除得干干净净。 叶平生和叶嘉文自然是无罪释放,百善药行使用假药一事的谣言不攻自破。叶嘉薇的心也松了大半,眉眼都是笑意,在家煮了好大一桌菜来庆祝。 叶平生和叶嘉文在牢里虽没被为难,可是多日不洗澡,那股子异味也是令人难以忍受的,自己都受不住,便先去放了热水洗澡。 出来的却只有叶平生一人,叶嘉文那个护妻狂魔早便回了自家房间看望蒋时宜。 蒋时宜经过这几天的静养已经能坐起来,脸色也没有那么难看<,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推门而入,竟感觉有些委屈。“你回来啦。” 叶嘉文刚刚洗完澡,换了一身白色的衣衫,整个人清爽得很,只是那几日的牢房生活还是使他两颊消瘦了下去。他坐到床沿,握住蒋时宜的手,“是啊,我回来了。听到你受伤,担心死我了。” 蒋时宜摇摇头,笑得眉眼弯弯,“我没事了,让嘉薇那丫头别告诉你,她还是说了。是不是分店那边事情不好办?你看你都瘦成这样了。” 叶嘉文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又神色如常,想来这是嘉薇为了使她安心而骗她的一个理由罢。“没事,那边进行得很顺利。所以今日才和阿爹回来了。” 蒋时宜也不疑有他,顿时放心下来,“这样就好,你可吃饭了?只可惜我不能下地给你煮一顿。” “傻丫头,嘉薇在外头煮了好大一桌,你就不用操心我了,将自己的身体养好才是正事。好不容易养胖你一点点,这几天又打回原形了。”叶嘉文笑道,却是有种劫后余生的意味。 蒋时宜难得女儿家姿态地嗔了他一眼,道:“你是养猪吗?你养我还不想胖成那样呢。” 两人又笑骂了一阵,蒋时宜忽然想起一些事,便道:“许久没见过母亲,等我病好了跟你去跟她坐一坐罢。” 叶嘉文也一愣神,沈家出了这么大件事,不知他岳母是怎样,想必也是很难过的。只是没办法,恶人自有恶报,若沈奇耀没有想出这么一个阴险的法子来陷害百善药行,那他也不必落得这个下场。想到这里叶嘉文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蒋时宜见他这副神情,不由疑惑道:“怎么了?你是没空去吗?我一个人去也是可以的。” 叶嘉文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道:“没有,我有空去的。你先养好身子,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 百善药行的清白是回来了,药行又开始门庭若市,大部分都是之前说用了假药不适的病人,如今个个看起来都生龙活虎,用了叶嘉薇后来开给他们的药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这次是来道谢来了。 想起几天前他们又是大批的人马过来这里兴师问罪,现在看来倒有些讽刺,他们自己心里也有些愧疚,一个两个都带了礼物过来。 叶平生和叶嘉文原本想过来药行,只是被叶嘉薇强制按捺在家里休息。所以今天的坐堂大夫是叶嘉薇。其实今日倒也没什么事,病人都是极轻的症状,交给伙计便可以。令她头疼的是这堆拿着礼物说要赔罪的病人,叶雁今天没跟着,换成了叶画。叶画平日极少出门,也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小姑娘被吓得躲在叶嘉薇身后。 叶嘉薇扶了扶额头,还想着让自家丫鬟去应付应付他们,她倒躲在了后面,若是叶雁在……叶雁,说起来她们确实生疏了不少,叶嘉薇想了又想,还是想不出原因究竟出在哪里。又被眼前这堆好意盛盛的病人包围着,只想有个从天而降的救命星将她带离这里。 不知是她的祈祷有效还是怎样,百善药行倒真的来了一位贵客,是人见人怕的聂家大少。 拥挤的人群一下子规规矩矩地让出了一条路,开玩笑,谁敢挡这位大少的道路,有几个脑袋也不够被他打掉的。 不过穿着一身黑衣的聂维钧却半点没料到自己在小百姓的印象里是这般暴戾的人。他个子高,气质又出众,叶嘉薇一眼便看见了鹤立于人群中的他,那杏眸笑意盈盈地弯了起来,等他到了自己跟前才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今天没事做?” 聂维钧不顾这外围的一堆电灯泡,兀自将那些甜言蜜语信手拈来,“天大的事都不及看你重要。” 在场的人无不齐刷刷打了一个冷战,这聂少也有这么肉麻的一面。叶嘉薇很明显看出这圈人的反应,嘴角抽了抽,她脸皮没聂维钧厚,赶紧拉了他准备进后院。那圈拿着礼物的病人面面相觑,礼物都还没送出去,大夫就跑了。忙齐齐吆喝起来,“叶小姐,好歹收了我们的礼物再走啊!” “就是,叶小姐,这只是我们的一番心意,您就别拒绝了。” “叶小姐……别走啊……” 聂维钧淡定地转过身,一个眼神抛过去,顿时便静若寒蝉。“礼物给小丫鬟拿着,你们别烦她了。不过以后可应该带准眼睛看人。别再相信不该相信的人。” 叶嘉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这下自己也停了下来,其实这事他们百善药行应该负最大的责任,她也朗声开口,“各位父老乡亲,其实这礼物我是不想也不该收的。原本便是我们百善药行做错,若是我们能早些分辨出来这是假的药材,大伙便不必受这么多的罪了。实在对不住。所以这些礼物大家还是拿回去罢,我知道大家也是没什么闲钱的,给自己买些吃的,这还令我安心一些。好吗?”。 叶嘉薇这段话说的真心,群众听了心里也十分熨帖,这么好的叶家,他们居然还报官抓了他们的大夫。 “叶小姐,我们也欠您一声对不住才是。也多谢您治好了我们的病。” 一个带着灰色毡帽的男子开口说道,个个都开始附和起来。 人群渐渐也散了,还有些固执的病人硬是将东西塞到了叶画手里,叶画小小的整个人差点被淹没在这堆礼物之中。她家小姐去约会了,没个人帮她,最后还是老实巴交的老洪红着脸过来帮叶画把东西拿了过去。 被小丫鬟埋怨的叶嘉薇此时正拉着聂维钧从后院的小门出了去。聂维钧一言不发任她拖着,到了无人的巷子他才好笑地看着她,“小丫头,你怎么跟做贼一样?我们大可从正门出去的。” 叶嘉薇一怔,说实话她也没想到这一层,可是总不能打自己的脸吧,梗着脖子道:“我是坐堂大夫,一个大夫不在药行里坐堂,光明正大地出去约会,这成什么事了?” 身后那人闷闷地笑了,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际响起,“原来你喜欢这种刺激的游戏。” 叶嘉薇脸一红,“你,你说什么鬼话,乱七八糟的。你还想不想出去玩了?!” “想,想跟你出去玩。”聂维钧掰过叶嘉薇的身子,一脸认真地说道。没过一会又开始大笑起来,“逗你的,想不想去看一下现在千金药行是什么情形?” 叶嘉薇闻言,眼睛一亮,只是后来又按捺下来,小小声地说道:“这样不会显得落井下石吗?”。 聂维钧的声音却冷了下来,“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忽而牵住了叶嘉薇的手,“走吧。” “可是,喂,敢不敢不要那么光明正大!” “就是要这么光明正大。” 千金药行离百善药行不远,从小门的巷子出来,差不多一个拐角便到了。叶嘉薇还是觉得不好出去,万一被千金药行的人看见了会不会恼羞成怒打他们来着。她乱七八糟地躲在角落想着,任聂维钧怎么拉都拉不出她,聂维钧干脆一把抱起她。 叶嘉薇惊呼一声,又觉得自己动静太大,忙捂嘴小声“你做什么?!” “帮你踏出这一步。” 叶嘉薇只得投降,“好好好,你放我下来,我跟你走着去。” 聂维钧依言放下了她,挑眉微微笑着,一时俊美无比。 没想到他们互动这一幕全然落在了对面角落里那双漆黑而充满嫉妒的眼睛里。 千金药行如今的门面与百善药行截然相反,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也不为过。来来往往的人特别少,人们像是不屑从这门前走过。有些走过的甚至呸了几口口水,那神色甚是嫌弃。 门口的伙计虽然愤懑,但是也做不了什么,眼神也越来越萎靡下来,大概心里也知道千金药行难以翻身了,百年药行竟就这样没落下去。 叶嘉薇见状,悠悠叹了一口气。她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人犯了她,她必然回敬,正如她和蒋时宜当初说的,谁惹了她,她都会报仇。不过现在看到因一步之错便被打压下去的千金药行,竟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本书源自看书王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不治 老洪和叶雁都惊讶了,明明刚刚已经保住了那个女病人的性命,怎么突然又开始大出血? 老洪僵了僵,还是说道:“小姐,不止血了吗?”。 叶嘉薇脸上一片颓然,脸色比起躺在床上的女病人简直是不遑多让。“不必了,血崩,还是逃不过这关。” 老洪闻言,去探了探那女病人的鼻息,竟是一点也无!她死了!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叶雁看着面色发白,像是有些虚月兑的叶嘉薇,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走上去扶住了她。 叶嘉薇一身血污,帽子,口罩,隔离服,手套,整个人都像是被沐浴在血池中一般可怖。叶雁心里一阵心酸。 “小姐,别难过,您已经尽力了不是么?”叶雁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 老洪也劝慰道:“是啊,这女病人本来就是不行了的,能活到现在已经算不容易了。” 叶嘉薇摇摇头,明显不想说话。过了一会又抬起头,神色已经恢复了一点。“老洪把郭双移到普通病房,好生照顾。小雁帮……死者整理遗容。”死者二字,叶嘉薇说得极其艰难。到底是要面对,“我去通知死者家属吧。” 老洪显然不同意,“小姐,这种事让我来吧。”那个家属看起来不像是个善罢甘休的主,虽然错不在他们,他也怕那男人会发脾气。 但是叶嘉薇一直坚持,老洪只能同意她去了。 急救室的门还是开了,挡在门前的是一身黑衣的聂维钧,看见叶嘉薇一脸苍白,轻轻拥住她,“怎么脸色这么差?不顺利?” 叶嘉薇摇摇头,从聂维钧的怀里退了出来,“我身上脏……郭双的手术很成功,只需静养便可。但是那个女病人死了。” 聂维钧轻轻嗯了一声,听到后面也知道她还有自己的事要做,便放开了她,“去吧,我在。” 叶嘉薇闻言,险些想哭出来。但是不能哭,不该哭。 女病人的家属被聂风聂雨拦住,一时也冲不上来。“大夫,我妻子和孩子怎样了?”男人开口问道,神情似乎是很着急,他身旁还有一个五岁大的小男孩,怯怯地抓着他的衣角。 叶嘉薇走到他面前,歉意地看着他的眼睛,“对不住,您的妻子清宫过程虽然算是顺利,可是没熬过反应,血崩了。” 男人一愣,“那是什么意思?” “救治无效,死了。” “死了?” “嗯。”叶嘉薇低下头,微微鞠了一个躬,“对不住,死了。” 那男人神情好似松了一口气,可惜低着头的叶嘉薇没有看到。接着发出一声怪异的哀嚎,拨开聂风聂雨的手便跑了进去。 他身边的小男孩也小步地跟了上去,小小声地喊着:“妈妈……” 叶嘉薇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聂维钧从她身后走了上来,“别难过了,去洗洗吧。这样子不行。” 叶嘉薇混着一身血污,紧紧抱住了聂维钧。只有他,什么都不说,静静地陪着她。 聂维钧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光,叶嘉薇刚刚没看见那个男人的表情,他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叶平生和叶嘉文还有那些伙计病人听到消息,纷纷走了过来,一开始都搞不清眼前的情形。 叶平生上前,“嘉薇,怎么回事?” 叶嘉薇还没回答他,那个男人忽然跑了出来,指着叶嘉薇质疑道:“你个黑心的大夫,是不是没有治我的妻子,所以她才死掉的!还有我的孩子,我那未出世的孩子啊!”他哭喊着,竟掉下几颗眼泪。 叶嘉薇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神情已经恢复正常。“这位先生,您妻子的事我很抱歉,可是我真的治了。我给她清宫,输血,是后面发生的反……” “那他怎么没死?”他看见老洪将郭双推出来的情形,喊道。 “这不一样,他做的是整容手术,你妻子是需要清宫……”叶嘉薇说道。 “不!明明是你这个黑心大夫,肯定是因为那个人有钱才先治他的!老天有眼,但是人没眼啊!云泥之别就在这里,你不能因为我们是穷苦人家就这样区别对待啊!” 那个男人的声音直喊得叶嘉薇脑袋发疼,她身体晃了晃,刚刚两场手术已经耗费了她极重的心血。 叶雁听见这家属如此无理取闹,也忍受不了,走到那男人面前,“这位先生,你知道我们小姐忙了多久吗?你哪只眼睛看见她不治你妻子了?”一向柔顺的叶雁很少有这么强势的样子,可是对于这种根本不肯听你讲话的人来说,起不到什么作用。 那男人哈哈地笑了起来,“弯弯,你听到没?你若在天有灵,必然要叫这些人遭到报应!就因为我们命贱,所以她就不治了!根本没有治你,却口口声声说尽力了!这什么道理!什么道理!”忽然又低下头来,“她根本不想治你,可是又接了我的生意,做人也不是这么做的啊。弯弯,是我对不起你,害你白白送了你和孩子的命。” 药行伙计自然是信叶嘉薇的,可是病人则不然,多数是同情弱者,无论这个弱者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只要他现在处于下风,便可以得到别人的同情。他们纷纷议论起来,觉得丧妻又丧子的男人实在可怜得很,看叶嘉薇他们的眼神就带上了责备。 叶雁心急,便应道:“这位先生,明明是我们小姐正在做手术,你不听,非要把你妻子送进来。而且本来你妻子就只剩最后一口气,怎么能全部怪在我们小姐头上呢?” 叶嘉薇面无表情,一时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大伙也不知道谁对谁错,只知道百善药行叶小姐治死了人。 聂维钧将叶嘉薇拉到身后,冷冷道:“人命之事,当看天意,天都不留人,大夫怎么能起死回生?大夫又不是神仙,要是什么病都能治,那阎罗王可都不用收人了。” “你这么说,就是我妻子该死?”他身旁的小孩不知是因为看见血淋淋的母亲害怕了还是被父亲这副神情吓到,大声哭了起来。 这下,人群的议论更是偏向了那个男人。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聂维钧说完再也不看那男人一步,只拉着叶嘉薇往前走,“聂风聂雨,拦住他!” 背后的人群隐隐有些怒气,却也不敢为这个男人出头,谁敢得罪聂家大少。 叶嘉薇拍了一把聂维钧,有些气急,“你这么说会激化矛盾的!好好说话不行吗?你不说也可以的!” 聂维钧的脚步还是一成不变地快,头也不回地冷声道:“你以为你好好跟他说,他就会听?这个人分明就是有古怪,他做什么都好,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就来骂你。” “可是你这样说,别人会怎么看你?他们只会把你名声搞得更加臭罢了。”叶嘉薇有些担心道。 聂维钧忽然停下脚步,叶嘉薇一时不慎撞了上去,撞得眼泪都出来了。他转过身扶住叶嘉薇的肩膀,“叶嘉薇,我不在乎这些。在外面谁敢惹我?同样,也没有人能惹你。你也别把那个男人的话放心上,听到没?” 叶嘉薇眼眶还盈着泪,一低头,眼泪便掉了下去,“可是,那两条人命终是在我手上没了的。” 聂维钧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说。自己的坎还是得靠她自己跨过去。 血,好多血……小孩的哭声,还有那个长头发的女人…… 她掉下了一个沼泽,越挣扎沉得越快,没有人能救得了她。叶嘉薇满头大汗地跳醒,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摆设。她在自己的房间里。 叶雁拿着昏沉沉的烛火靠近,担心地说道:“小姐,你又梦魇了。” 自从白天那件事之后,叶嘉薇睡觉就特别不安稳,睡了一个晚上,有三次是因为梦魇醒过来,每醒一次就汗湿一件衫。 她瞪着眼睛,静静地坐在床上,唯一透露出她情绪的便是那一张被抓得变了形的被子。“小雁,开灯,开到最亮。” 平日里,叶府都是用蜡烛,除了叶嘉薇的房间会有一些西洋玩意。叶雁依言把灯开到最亮,可是叶嘉薇还是不停地颤抖。叶雁上前心疼地抱住她,“小姐,你别怕,小雁在你身边呢。不要想了,那件事根本与你无关。” “我梦见很多血……我掉下了沼泽,还有那个女人和小孩子,她们在笑我……又好像在哭……我好怕,我就要沉下去了,没人来救我……是不是报应啊?”叶嘉薇瞪着眼睛,声音里满是恐惧的哽咽。 叶雁想不出办法安慰,自己急得哭了起来,“小姐……你别这样,小雁会很担心……这只是一个梦,不是真实的。你是一个好大夫,但是你不是神仙,你,莫要想这么多……” 这一夜,叶家灯光通明,谁也没有入睡。 而黑夜里也有人暗地调查,“查清楚那个男人的底细没有?”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聂维钧晃着手中的红酒杯问站在身旁的人。 “查清楚了,少主猜得不错,是他们干的。” 黑夜里聂维钧的嘴角慢慢勾起,俊美邪恶得如同一只恶魔。 敢惹他的女人?简直是不知死活! 红酒杯桄榔一声碎了满地。 看书網小说首发本书 第一百五十四章 噩梦 叶嘉薇终于在天亮前睡着了一小会,叶雁一夜都没回房间,坐在床头靠着床柱打瞌睡。 叶嘉薇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叶雁已经打好了热水给她洗脸,桌子上是热气腾腾的早餐。她穿着白色的睡衣,脸色有些憔悴,只是木然地接过叶雁手中的毛巾,毛巾的热气扑在脸上很久很久,她眼里的酸涩才褪去了一点。 “小姐,吃点早餐吧。”叶雁轻轻说道。 叶嘉薇摇摇头,起来准备穿衣服,“我不想吃,你陪我去药行看一下吧。” 叶雁只得帮她取了衣服,看了一眼桌上热气已经渐渐消失的早餐,忧心忡忡地跟着叶嘉薇出去了。 平日安静的药行里一如既往地安静,可是多了一丝诡异的气氛。 “昨天你可是看见了?” “当然,叶小姐满身血啊,就站在那里被病患家属指责呢……” “真的是治死了?” “死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叶小姐治死的而已。” 另外一个之前受了叶嘉薇恩惠的男人便听不下去,“叶小姐医术高明,肯定不是她治死的。你们这样背后说着,心里过意得去?也不想想自己现在是在谁的地盘上,别人给你们治病还得受你们口舌之伐,这算什么道理?” 他这话说得凌厉,刚刚那两个嚼舌根的女人便脸色一僵,灰溜溜地走开了。 她们一走,叶嘉薇和叶雁便从角落行了出来,也不知道是听了多少,叶雁小脸上还有些不忿,叶嘉薇神情淡淡倒什么都看不出来。 “叶大夫,早上好。”刚刚那开口的男人看见叶嘉薇笑着打了声招呼。 “你好。”叶嘉薇微微笑着回了一句,不过显然也没有说话的yu望,寒暄一句便走了过去。 叶平生和叶嘉文在里面给病人诊脉,早晨人也不算多,看了一会便空闲了。这会看见是叶嘉薇来了,也走了上去,叶嘉文看到她眼下的青黑,便问道:“怎么这么早过来?不多睡一会?” 叶嘉薇在家人面前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笑了笑道:“睡够了,平日你们巴不得我早点起来,现在倒是叫我睡多一些。” 今天药行里,谁都没敢提那个女病人的事。叶嘉文也只是笑笑。“你今天可以跟叶雁出去逛逛,这里有我和阿爹看着便行了。” 叶嘉薇摇摇头,“你们先忙,我去看看郭双。” 叶嘉文也不知说些什么,看着叶嘉薇好像已经没什么事的样子,心里也堵的很,他这妹妹什么都好,就是什么事都只顾自己扛这点不行。“去吧,现在老洪在照看着他。” “有没有发烧?血压如何?” 老洪原本在给郭双看温度计,听到是叶嘉薇的声音便回过头,“小姐。” 聂维钧不在,留了聂风在这里,他看见叶嘉薇也打了个招呼。“叶小姐。” “嗯。老洪继续回答我的问题吧。”叶嘉薇走近郭双的床。 “没有发烧,血压也正常,一切都挺好的。”老洪恭敬地回答道。 叶嘉薇去翻了翻郭双的眼睑,又把了把脉,确实没什么异常,她舒了一口气,总算是让她比较欣慰的一件事。看来翁老的中药效果是可以的,所幸也没有术后感染。 “这段时间他有没有醒来过?” “醒了一次,只是可能伤口有点疼,他忍了一会才又睡了回去。”这次是聂风答的。 叶嘉薇把目光投向聂风,“郭双有你这兄弟,也是有福气的。” 聂风低下头,“这是应该的,若不是少主有事,他便会一直守在这里了。” 叶嘉薇一愣,说起来,聂维钧居然不在这里,倒是有些出奇了。“嗯,你们好好看着郭双,有什么异常再过去最后一间房间找我吧。” 最后一间房间是前段日子叶嘉薇在药行住的,他们也一直给她保留了出来。叶嘉薇不喜欢那些花花草草,只吊了几盆水仙,收拾得很整洁。 “小姐,我给你拿点饭菜过来吧。你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呢。”叶雁轻声说道,又看了看叶嘉薇的脸色。 她只是拿了一本医书出来,坐在凳子上看了起来,“不用了,你若是饿了,跟老洪他们去用餐吧。我在这儿看会书。对了,你也可以去看看郭双,从昨天到现在还没好好看过他吧。” 叶雁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酸,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还是把饭菜端了过来,都是清清淡淡的小菜,配着白粥,令人看起来食欲大增。可是叶嘉薇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叹了口气,“罢了,你放在这里吧,等我想吃再吃。” 叶雁情绪也不怎么好,静静站在一旁便下去了。 “怎么不吃饭?” 听到熟悉的声音,叶嘉薇便把头从医书上抬了起来,门口站着面容俊美的聂维钧,他今日不知是有什么事情要做,穿了正式的西装,显得整个人成熟稳重不少。 叶嘉薇放下了医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吃了没?过来坐罢。” 聂维钧走了进来,一边打量着她吊在那里的几盆水仙,“养得挺好的。” 叶嘉薇一愣,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才发现他是在说这个。便笑了笑,“水仙不难养,况且也不是我养的,都是他们在照顾着。” “当然,你不可能事事亲为,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聂维钧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坐了下来。 叶嘉薇知道他是在换着法子来安慰自己,心里的难受便也消退了一些。将叶雁盛的一碗粥放到他面前,“你吃一些罢,想来你也很忙。” 聂维钧接过去,他的手指很好看,衬得一只碗都那般出色,拿起筷子夹了菜,却是递到叶嘉薇面前。“你吃。” 叶嘉薇俏脸一红,诺诺道:“我没胃口,还是你吃吧。” “我吃过了。”聂维钧面不改色道,夹着菜的筷子还是一直停留在她面前。叶嘉薇拗不过,还是张嘴吃了,聂维钧又夹了一筷子,叶嘉薇表情一僵,“我自己来吧。” 聂维钧也没有勉强,淡定地放下碗筷,叶嘉薇拿了过去,碗边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她胡乱扒了几口便停下了动作。平日亮晶晶的杏眸此时却有些灰暗,“我吃不下了。” 聂维钧一把抱过她,“吃不下便别吃了。” 叶嘉薇惊呼一声,随即打了他几下,“你做什么?放我下来啊。大白天被人看见多不好!” “没人会来的。” 门口本来想过来问一下叶嘉薇一些事情的小张,听见这句话连忙溜了出去,暗暗庆幸自己没有跑进去坏事。 叶雁本来想去看叶嘉薇有没有吃完饭菜,没想到差点撞上慌慌张张的小张,“你做什么这么慌里慌张的?” “没事,诶,你是不是要去小姐房里?” 叶雁疑惑地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小张笑嘻嘻道:“现在最好别去,聂少会打死你的。” 叶雁一愣,点点头,“知道了,我们快去让其他人也别进去。” 如果叶嘉薇知道她这么容易便被自家伙计卖掉,估计会气得吐血。说好的清白呢! 叶嘉薇还在动来动去,坐在聂维钧腿上这种事她还是第一次干,虽然他的怀抱是挺舒服的。 “你再动来动去,掉下去我可不管你。”聂维钧带着笑意开口道。 叶嘉薇瞪了他一眼,“我都说让我坐回原位咯。你又不肯!” “好了,你乖一点,我只是想抱抱你。” 叶嘉薇的毛瞬间被聂主人抚顺了。 “你去看过郭双没?”叶嘉薇慢慢把头靠在聂维钧肩窝问道。 “刚刚看了,他还在睡觉。这次多谢你了。” “你我之间又何必言谢,何况我也是为了我家小雁。再过一段日子,郭双便可以拆了纱布了。有点期待郭双是个什么样子的男子。” “很清秀,很爽朗。那是之前的他。” “是吗?那看起来挺好的。” 聂维钧忽然扶起她的头,幽深的眸子盯着她眼下的青黑,微微拧着眉头,“你昨夜没睡好?怎么神色憔悴成这样?” 叶嘉薇伸手按了按他的眉心,“不打紧,只是早上起太早。倒是你,别整天皱眉,看你眉间都拧巴成一个川字了。很快长成老头子了,本来就比我大三岁。” “大三岁就嫌弃我了?” “是啊,嫌弃的很。” “好了,不跟你贫,快睡一会。我抱着你。”聂维钧又将她的头按回肩窝。 叶嘉薇也不坚持,昨天一夜都没睡,难得在聂维钧怀里有一点点困意,便寻了个舒舒服服的位置,歪头睡着了。 她冰凉的发丝落在聂维钧的脖子里,一点点骚动着他的心。一下子心里竟软得一塌糊涂。 本来今天是要去谈生意的,见她这样也离不开了。干脆轻轻靠着她的头,一并睡了过去。 叶嘉薇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夜,珐琅钟才响过三下。 珐琅钟?这么说她回来自己房间了。 周围却一个人也没有,聂维钧应该回去了。灯火昏暗。之前因为祁玉,叶嘉薇无论如何都要留一盏灯才睡得安心。 此时的她,心安却不是因为那一盏灯。 本書首发于看書王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闹 广州城的大清早,天蒙蒙亮着,昏沉的夜色渐渐淡去。准备出来开早餐店的老林按照平时的路线睡眼惺忪地推着小车走着。忽然却被眼前那一片白给吓着了,大清早的还以为撞鬼了。 待走近一看,却是两个身穿白色孝衣的人,地上还有盖着一块白布的死人…… 他如何看得出是死人,因为那上面还有大片凝结了的红色啊!正常人哪里会流这么多血! 街上渐渐多了一些人来行走,老林索性连摊子都不开了,坐在百善药行门前的石凳上看接下去的事情。有认识的人路过,看见老林神神在在地坐在那里,还以为他傻了,上前问道:“老林,你不去摆摊,在这儿做什么?” “百善药行好像治死人了!呐,你看。”说着便用下巴指了指前面跪着那两个穿着孝衣的人。 路人看了一下,还真的是,“这百善药行怎么又出事?不会又是像上次一样被人冤枉的吧?” 老林模了模胡子,“这个我可就不清楚了,毕竟死人都摆在哪儿了,谁会用一条人命来冤枉他们?要不是他们治死的,怎么人家哪个不找偏偏找上百善药行了?” “这么说来我也得在这里看看才行。”路人说着便坐下了。 穿着孝衣的中年男人看见周围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起来,嘴角勾了勾,好戏就快要开场了。 他身旁的小孩好像有些饿了,睁着大眼睛问他,“爸爸,我饿。妈妈怎么还不起来给我做早餐?” 周围一圈妇女听了,一阵心酸,这年纪小小的没了母亲,百善药行也是的,还不出来给人一个交代。 老林看了看,还趁机做起了生意。很多人买了面包都是给那小孩吃。人声鼎沸,吵闹得纷纷扬扬。 老洪和小张他们开门便是看见这么一副场景,大清早的也被吓一跳。“这是怎么了?”两人面面相觑。 “你们快让大夫出来给人家一个公道啊!” “就是,真是可怜见的。” “还没清楚事情真相,你们别乱说话啊。谁不知道百善药行里大夫的医术都是顶好的?事情来龙去脉还没弄清楚,你们这堆妇女就顾着为别人出头!” “诶,你谁啊?你何尝不是在为百善药行出风头?” 人群又进化到另外的争斗中。 老洪和小张的声音都被淹没了,老洪无奈,对小张说道:“我来稳住这里,你赶紧去把老爷他们请过来。” 小张点点头便飞快地跑了出去。 跪在地上的男人红着眼睛,有种诡异的色彩,低声对那小孩说:“等会哭着喊妈妈!听到没?!” 小孩听得?*???皇且涣巢唤猓?脖凰?盖椎难凵窀?诺搅恕d悄腥擞职档乩锲?艘话阉?氖直郏?『1镒抛彀捅憧蘖似鹄矗?拔乙?杪瑁?乙?杪琛??包br /> 人群的目光又投到他两父子身上。 男人眼眶一下子红了,抱住小孩道:“我可怜的儿,你母亲是回不来了。可是这公道我们一定要帮她讨!不然她死了都不能瞑目啊,还有你那未出生的弟弟或者妹妹。都是被百善药行的叶小姐害死的!” 群众听完这句话倒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缘由,叶小姐不是医术高明?怎么还搞得人家一尸两命?听这口气还是能治而不治的。大家看百善药行的目光一下子也变了。 一早过来准备上班的药行伙计听到这男人的信口开河,不由得气愤极了,“这位先生,药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的。你妻子明明是只剩最后一口气,本就是要死的。如今却赖在我们小姐头上算什么?” “什么叫我妻子本来就是要死?我们有病就该死吗?你们小姐若不是治了别人,而不治我妻子,她何尝会落得这样的下场?真是人穷,连命都是贱的!”男人愤懑不平说道。 民情也一下子汹涌起来,平民百姓本来就属于不富裕的那种,如今听了更是觉得感同身受,“凭什么穷人就该被看不起?” “就是!快让叶小姐出来给人家一个交代!” “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 “之前听说假药的事才过去,说不定那叶小姐还真的是庸医呢!” 也有少部分支持叶嘉薇的在微弱地反驳:“你们还真是忘本!当初是谁救了全城百姓?要不是叶小姐,你我今天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争辩吗?”。 “这只是这男人的一面之词,你们怎么不信叶小姐呢?” 一时间又闹得不可开交。 叶平生和叶嘉文听到消息立马赶了过来,他们没让人叫醒叶嘉薇,可是叶嘉薇又是一夜未眠,这么大的动静她岂会不知道。所以等他们出了门,她又跟了上去。 药行伙计见叶平生和叶嘉文来了,顿时便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老爷,少爷,你们可来了。” 叶平生走到中间,老洪便在他耳边交代了刚刚的情形。他走到男人面前,“这位先生,先起来,我们不妨进去再说话。” 男人不为所动,“有什么不能在外面说的?可是想以多欺少?” 他这话音一落,人群果然不负期望地又沸腾起来,纷纷指责百善药行的不是。 叶平生只得又说道:“那这位先生,你想怎样?” “杀人偿命。” 叶嘉文听了便忍受不了,喝道:“先生!说话要凭良心,什么叫杀人偿命?我们百善药行未曾欠过任何人的命!” “还说那么多干嘛?报官!让警察来断定谁对谁错就行了!” “报官!” “报官!” 跟在后来的叶嘉薇此时也到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叶小姐来了!”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又重新聚在了走进来的叶嘉薇身上。 叶平生皱着眉头,对那围观的人群实在不满的很,这等无理取闹的人,他是不想理会的,可是又事关叶嘉薇的声誉,“嘉薇,你不好好在家里多睡一会,来这里做什么?” 叶嘉薇对叶平生笑了笑,“阿爹,这里交给我,我的病人,我负责到底。”她今天穿着青翠的绿色旗袍,外面罩了一个披风,看起来虽然娇弱,可是气势还是在的。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本来救不活那女病人,她心里愧疚得很,可是看来眼前这男人是故意来找茬的,“这位先生,我再重复一遍令夫人的身体状况给你。你送她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流产得很严重,脸色都青灰了,我只能说已经尽力。如果是旁人,恐怕也撑不过半刻。你要是说拿我见死不救来做文章,恐怕你这如意算盘打错了。我原先便是在给别的病人做手术,你妻子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也是命。我也跟你说过,如果你等待不及,可以去别的地方求医。你硬是闯了进来我的急救室,二话不说便要我舍弃另外一个人的性命而去救你的妻子。现在还口口声声说我接了你妻子的性命而不治,还耽搁了她的病情。话说至此,公道自在人心。而我也不是神仙,我不能保证手下的病人个个痊愈。”她高声说着,说是给那男人重复病情,还不如说是给群众道清楚真相。 人群一下子又是议论纷纷,指着地上的男人说道:“这,到底也不知是谁对谁错了。各执一词的。” “是啊,按叶小姐这么说,那人也不算可怜了。他妻子的命要救,别人的也要啊。更何况还是别人的手术在先,他后闯进去的。” “可是总不至于拿自己妻子的性命去陷害别人吧?” “这个难说了。” …… “走开走开!”一道肃穆的声音传来,人群被迫挤出一条道路,一辆通身黑得发亮的汽车便驶了进来,眼尖的人认出是聂维钧的车,便叫了起来,“聂少的车!大家还是赶紧闪开!” 车停了以后,下来了几个蓝袍保镖。最后出来的才是聂维钧。“给我把人赶开。” 人群不用他们动手,便自动散开了一条路,一脸淡漠的聂维钧却指着跪在地上的男人说道:“是赶他们。” 人群中一阵惊呼,这又怎么回事?虽然说还不清楚谁对谁错,可是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人家来讨个公道都不许,还用强权来压人了!只是慑于聂维钧的威严,个个敢怒不敢言。 叶嘉薇见状,头痛得紧,他这人,怎么又来这招!这边才刚刚处理得好一点,他又来搅乱了! 聂维钧走过去,挡在叶嘉薇面前,一种无声的保护。 可惜此时的叶嘉薇没心思去领他的情,偷偷掐他的腰侧,“你来做什么?!还用这种方式,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聂家仗势欺人吗?!” 聂维钧淡淡道:“仗势欺人又如何?我欺的就是他。” 他声音没有刻意压低,按平时的声响说出来,所以周围一圈的人都蒙了,平时知道这聂少是有权有势,但是也没试过当面自己说出来的。他们连带看着百善药行那边的眼色都变了。 在他身后的叶嘉薇一扶额,好了好了,这下全完了,好不容易证明的清白被他一竹竿打沉了。按理说他平时不是这么冲动的人,怎么今天这么反常?可惜叶嘉薇也没有心思去猜了。 看书網小说首发本书 第一百五十六章 护短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沈家那边,本来在吃着早餐的沈傲梅听到聂维钧也过去了,恨不得马上赶到百善药行。 还是慕容雪芝拦住了她,“梅儿,这么急做什么?我们的计划天衣无缝,百善药行被群众的口水淹都淹死了。不必再去落井下石。” “母亲,我才不是为了那个女人!” 慕容雪芝慢慢喝了一口粥,“我知道,你心上人也在那里。这个更是急不得了。你想想,若是这个时候被他看见你出现在那里。以聂家大少这么精明的性子,就算这件事与你无关,他也会怀疑到你身上去的。” 果然,一听到聂维钧可能会对她印象不好,沈傲梅便泄了气,慢慢坐回了凳子上,“母亲说的是,是我鲁莽了。可是那个男人真的会把我们的计划办妥当吗?”。 “当然。那种连自己妻儿都能够舍弃的人,绝对会成大*事。我倒是没想到那时候叶嘉薇正在为别人做手术,这样更好,又多了一个把柄。” “那他妻子真的是流产的吗?”。沈傲梅想了想又说道。 慕容雪芝弯起嘴角,“流产是真的,不过是不是人为的就说不准了。” 沈傲梅愣了愣,“没想到这人真这么狠,这等于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妻儿吧。那边有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万一被查出来便不好了。” 慕容雪芝想起昨天那男人的神色,她问他的时候,他说办妥了,她也没细想,可是不知为何心里总有股不安。“没有了,他办妥当了。” 沈傲梅垂下眼睑,“这样还好。哼,我看这一次叶嘉薇还怎么逃过这一劫!” 两母女继续安心地吃着早餐。 比起这边的安宁,百善药行门前可谓暗流涌动。 聂维钧那句“欺的就是他”还是激起了民愤,个个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虽然不敢明目张胆指责,可是那些眼光刺得叶嘉薇心里十分不好受。 她暗自苦笑,是啊,这就是大夫,你治好了是本分,治不好就是罪过了,可是她又不是神仙。多少的医闹就是这样来的,以前在国外的时候她也看过不少,有拿刀捅医生的,砸玻璃的,各式各样层出不穷。她那时候不怕,连梁欢找上门也不怕,可是这次她心里无力极了,悠悠众口,一个人说的真理都会被淹没成狡辩,口舌徒劳罢了。她突然不想争辩了,就这样吧,一顶治死人的帽子套在头上过一辈子罢。 聂维钧抓起她松开的手,“叶嘉薇,你信我吗?”。 “信你如何?” “信我帮你取回清白。” 叶嘉薇刚刚想说,不用了,没用的。聂维钧就牵着她上前几步,站到那个男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男人心里无端有些忐忑不安。 “方村方中号,妻子王欣。成婚七载,得子五岁。性嗜赌,常因钱财与家中妻子发生争吵。”聂维钧声线平平地说出这段话。 名叫方中号的男人倏忽抬起头,“你调查我家里做什么?!有权有势便了不得了?” 聂维钧倪视着他,“不是了不得,是这些事,都与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有关。” 方中号忽然叫喊起来,倒显得有些心虚,“我现在要叶家小姐杀人偿命,你说我家里的事做什么?” 周围的人明显也是这么想,个个都疑惑得很,只得看着聂维钧,看他下面要说出什么话来。 “你前段时间因为在财源赌场出千,被抓住,而且险些要被砍了一只手。” 原本跪在地上的方中号心里那股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清晰,脚下一软,坐了下来,“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不可能!” 这时候围观的人群也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叶嘉薇静静看着,难怪聂维钧今天的举动这么反常,原来他一早便是有备而来的。 “后来有一名陌生男子出手,用一千大洋救了你。可惜我没查出来是谁救的你。但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你受人之托,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我便不说了。让你的岳母来说清楚罢。”聂维钧说完,对着汽车的位置说了一声,“聂鑫,把人带出来。” 那辆崭亮发黑的汽车便出来了一个黑色衣袍男子,只见他从车里扶出了一个老妇人。那老妇人头发已经花白,没想到她一看见方中号便像发了疯似的挣月兑了聂鑫的搀扶,脚步急促地往方中号的方向扑过去。 “你这个死没良心的,简直禽兽不如啊!我好好一个女儿嫁给你,你却活生生杀死了她!” 听见这话,人群里又是炸开了锅,这怎么又变成这叫做方中号的男人杀人了? 方中号看见来人,也是脸色大变。昨天沈家夫人问他的时候,他说处理好了,其实是因为被她逃月兑了。当时想着这么一个老婆子必然跑不远,只是没想到她竟被人救了!还成了把柄!方中号预感,接下来的事肯定不会善了了。只是他万万不能承认,不然不仅钱财没了,命也难保啊。 他定了定神色,“这个老妇人,我不认得。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有些话想清楚再说,别冤枉了好人!” 聂维钧看到他这反应也不觉得出奇,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老妇人听他这么说,身子一颤,热泪就流了下来,“当年我就不许欣欣嫁给你,可是她认定了一个人便是一辈子。她爸把她关到柴房里,她挠门挠得十只手指头都破了,你不心疼,我心疼啊。我最恨的就是自己竟然帮助她逃出来去找你!如果当年你们的孽缘断了,可能她今天就不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老妇人哭得悲凉,周围看热闹的妇人有心酸的也跟着流下了眼泪,且不论谁对谁错,老妇人这眼泪肯定是真的了,这样锥心之痛是装不出来的。 本来站在方中号身旁的小孩子忽然跑了过去,从裤兜里拿出一块脏兮兮的布,递给那老妇人,“外婆,不哭,擦擦。” 小孩子是不会说谎的,这么一来,就是方中号在谎话连篇了。看来他们是应该好好审视一下这件事了。 方中号见那孩子这样,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大声喝道:“小云!我教过你多少次了!千万别跟陌生人说话!” “可是她不是陌生人,她是外婆啊……”小云懦懦说道,一边拽紧老妇人的衣角,若不是极其亲近的人,也做不出这样的动作。小孩子的感觉可是最直接的,谁对他好,他自然对谁亲近一些。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她只是隔壁家的一个婆婆!回来爸爸这边!”方中号皱着眉头,已经有些开始斥责的味道。 “我不,她就是外婆!”小云也突然变得十分固执。 “这位方先生,刚刚你可是说不认识这老妇人,现在怎么,又变成隔壁家的婆婆?”聂维钧不咸不淡地开口说道。 叶嘉薇也渐渐看清了这件事,这样看来便是有人设了一个局要对付她了。 “关你屁事!你闭嘴!”方中号已经开始有些气急败坏。 叶嘉薇闻言便上前扇了方中号两巴掌,“你的嘴巴放干净一点,怎样说我都可以,说他就不行!” 聂维钧眼里迸发出浓重的笑意,慢慢伸手将她拉了回来,“别打坏了自己的手。” 众人:“……” “方先生,我闭嘴,让你的岳母来说,如何?” 老妇人顺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腌臜事!你好赌,众所周知,欣欣也忍你很久了,没想到你前段时间就将我给她当嫁妆的一个玉镯给偷去当了!没多久又输了精光。她大事小事都忍你了,就是这件事跟你吵了起来,谁知道你还打她。她年少时候因为你跟她爸爸已经断绝关系,又没个娘家可以回,要不是我在你们隔壁住下,她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围观百姓一片哗然,这动手打女人的男人,怎么说也是不应该吧。现在还来假惺惺地哭?莫不是想坑百善药行的钱又拿去赌罢了。 “你前几天在赌坊差点被人剁了手的事,欣欣是知道的,她被你打得连床都起不来,却想叫我拿钱去赎你。我被她求到没办法了,拿了全部首饰去当,谁知道你不知被哪个混蛋给救了!要不是你被救了,我的欣欣也不会死了!你有没有良心?!你明明知道她怀了你的孩子,却说她是跟别的男人有的,硬生生给她灌了堕胎药!又假惺惺说带她去给大夫救命!昨天带了一副尸首回来……我……”老妇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百善药行治死人?明明是家属自己杀了人来陷害人家来了。清早跟老林说话的路人此时也喃喃自语道:“没想到这世界还真的有这种用自己家人性命去陷害别人的人……” 隔壁一个妇女听见了,也骂道:“这种男人枪毙一百次都解不了他岳母的心头之恨啊!人家一个好好的女儿被他活生生变成了一具尸体,现在还要用她的尸首来做文章。” “这样看来百善药行也是无辜了,平白无故被闹了这么一场。” 所有的舆论又偏向了百善药行这边。 本書源自看書辋 第一百六十一章 填补 “他信任你,所以你就拿他的信任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一笔账,又该怎么算?叶春?我今天就不说什么了,你自己,给我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叶嘉薇穿着白色旗袍,围着同色的披肩,这时候的她气势张扬到顶点。 叶春眼里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纸是包不住火的。可是接下来的事情,他也不知会如何发展了。 叶嘉薇眼睛睁得生疼,紧紧盯着眼前这个男人。她气到顶头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紧绷着的,一边是被玩弄的生气,一边又是觉得痛惜,这些年的情分莫非都是喂了狗? 叶春忽然咚的一声跪了下来,叶嘉薇没料到他会这样,下意识便闪开了,“叶春,男儿膝下有黄金。况且,我当不起你这一跪。” 叶春还是固执地跪着,方向也转到她面前,“小姐,是叶春不对,任您处置罢。只是请照顾好我的母亲,她身体不好。又挂念我,如果要将我送到牢房,请务必让我见她一面,我自有办法让她相信我是出了远门。” 叶嘉薇咬了咬嘴唇,“我不是要听你说这个,我是让你交代事情的来龙去脉!是有人强迫你这么做还是你这么做有自己的原因?!你倒是说啊!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叶春伏在地上,声音毫无起伏,“叶春并没有什么话要说,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并无人所迫,也没有所谓的苦衷。” 叶嘉薇急得眼睛都红了,“你说谎!你怎么就这么倔呢?!为自己辩解一下会死吗?!明明就是为了给你母亲看病买药,你怎么就不说出来呢?!如果是平时的话,这点钱我们叶家还不放在眼里,可是如今,我们药行面临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稍稍出现一些漏洞,都会变成巨大的亏空!我们药行会垮下去的!我不相信你不知道这些情况,所以后来你的账本不就停止了记录?” 叶春跪在地上的身子有些发抖,“小姐,你看过了那些账本?” “我去了你家,也看了你母亲。你放心,我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你母亲的身子好了许多,这个倒是不用太担心。可是现在我该怎么帮你?我想了一个早上都想不出办法。”叶嘉薇抓着袋子的手抓得泛白。 叶春苦笑了一下,“难为小姐费心了,不过不用想办法了,是我对不住药行,就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这段时间虽然我也想过把亏损的钱补回来,可是没办法,我已经用完了。能保住我母亲一命,足矣。” “那你呢?你又当如何,你入狱之后,谁照顾你母亲?这样的下场可是你母亲愿意看到的?”叶嘉薇简直焦虑得眉头紧皱。 “母亲不愿,可这是我自食恶果,是应该的。所以我母亲就拜托小姐了,望小姐大发慈悲,念念旧情,多多照料我母亲。”叶春又是一拜。 “我不管,你的母亲,自己照顾,我可没空。”叶嘉薇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冷静下来道。“我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放过你这次。这个亏空的洞,我想办法去补,你放心好了。就当,还你当年的收留之恩。” 叶春心里苦涩,他也不知为何会演变成这样,若说小姐要报警抓了他也好,打他骂他也罢。可是她偏偏用当年的恩情来当做放过他的缘由。他早已做好了众叛亲离的准备,她却尽心尽力要替他洗月兑罪名,要他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两人接下来便是一片的沉默之色。而门外一个身影悄悄走了开去。 “少主,叶小姐看起来并不打算报警,还千方百计想帮叶春填了那个洞。” 聂维钧难得清闲一阵,在捧着茶杯喝茶,慢悠悠地听着聂风报告这些事。很明显,听墙角的那人便是聂风,要是叶嘉薇知道,还不知会发多大的火,他居然派人看着她的行踪。他想到这些,眼里的笑意不知不觉便溢了出来。 聂风见他这么久都没有回复,以为他生气了,毕竟自己的女人为别人这么尽心尽力,换了是谁心里都会不舒服的。便开口打断了聂维钧的思绪,“少主,我们还要按原计划行动吗?”。 聂维钧回过神,眼里还残留一丝笑意,“不用了,她既然不想追究,那就帮她的忙罢。把银票送过去,一定要她收下。” 聂风顿时垮了脸,他认识叶小姐这么久,虽然见的次数不多,可是也清楚她是个怎样的人。要是就这么拿钱给她,叶小姐肯定不会收的,说不定还以为他是拿钱去侮辱她!原来这就是少主不去的理由!交给他去做这个坏人! “为何少主不去”这六个字,生生被聂维钧的目光扼杀在摇篮中。聂风不情不愿地梗着脖子领过厚厚的一沓银票准备出去了。 聂维钧又叫住了他,“好了,聂风,别一副奔丧的表情,送个银票而已,不会被打死的。你要是怕她不领,干脆一开口就说是我借给她的,以后慢慢以身抵债。” 天哪,少主这个臭流氓!聂风的脸色更加臭了,不过他前面的话还是可以用的,嗯,就用那个借钱的理由吧。最后还是不死心地睁着亮晶晶的眼睛问道:“少主,您真的不去看看郭双吗?”。他人长得很可爱,浓眉大眼,笑起来更是阳光得很,跟薛志平那种满满煞气不一样,做起这个表情竟然毫无违和感。 只是聂维钧不吃这一套,轻飘飘地甩过来一个字:“滚。” 聂风就这样带着银票滚到了百善药行,他猜得不错,叶嘉薇没有领这银票,可是脸上好像有些愤怒,又不像是因为这件事而发出来的怒气。聂风颤抖着声线道:“叶小姐,您莫生气,我们少主说了,这钱就当他借给您的,反正百善药行和聂氏集团是合作关系,这种时候出手帮忙是应该的。” 聂风在路上想了一路,才把少主后面一句话换成了这句自以为说得十分圆满的话。 叶嘉薇想了想,又仔细看了看聂风的神色,可惜聂风在旁人面前都是一副一本正经又无辜至极的脸,他胡说八道什么都像是真的。所以聂维钧才叫了他过来,不然叶嘉薇肯定会拽着他的耳朵骂人的。 她到底没看出什么端倪,还是伸手领过了厚厚的那一沓银票。“替我多谢你们少主了,他的意思我知道,不过这钱我是一定会还的。” 她话音一落,聂风一晚上脑子里竟然都在回响着那句“他的意思我知道”,时不时少主那句“以身抵债”又出来捣乱,简直是一个大写的不良青年。 聂风定了定神,“叶小姐不必客气,如果想道谢,可以直接上聂府去找少主的。” 叶嘉薇立即疑惑道:“你不是说他这几天都很忙,没时间来看我吗?”。 “什么啊,他今天还在喝茶呢……”聂风忽然捂住嘴巴,像是不经意说出去一样。 果然叶嘉薇脸上就露出了一个阴测测的笑,“好的,我明日必然会登门拜访。让你家主子等着我。” 后来聂风走开了老远还听见她的磨牙声。 少主,您自求多福吧,谁让你坑我在先呢不是? 此时的沈府。 “什么?”慕容雪芝难以置信地看着沈从,微微皱着眉头,“你说叶嘉薇那个小jian人不打算追究这件事?还想着怎么帮叶春填补亏损?他们两个是不是有一腿?” 沈从安安分分地低着眉眼,当日听墙角的可不止聂风一个人,也亏得叶嘉薇在气头上,所以才没发现他们。“好似是因为叶春对叶家小姐有什么恩情。” “那我们这个计划怎么继续下去?”慕容雪芝本就计划好了,不料计划被打乱,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沈傲梅自从那日跟她说完要弄垮叶嘉薇之后便很少在府里,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而沈奇耀她更是没有见过一次。她现在连一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 慕容雪芝看着面前这个虽然低眉顺眼却不卑不亢的沈从,忽然便觉得或许他会有什么法子。“沈从,你怎么看这件事?” 沈从还是低着头,看不清神色,语气却是稳稳当当的,“夫人大可不必慌张,依我看,叶小姐想要填补这亏损,毕竟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以她一己之力肯定是办不到的。而夫人想一想,能够在这节骨眼上帮助叶小姐的人,有几个?” 慕容雪芝也是一点即通的人,“你是指聂维钧?” 沈从点点头,“正是。他若帮了叶小姐,我们便可以让报社借题发挥了。有多难听,写多难听。一掷千金为红颜,这个名字如何?” 慕容雪芝想了一会便笑了,“你这小滑头,想的主意果然不错。若是事成,夫人必然不会亏待你了。” 沈从还是那副语气淡淡的模样,仿佛在说无关紧要的事,一出手便是损人的招。“能替夫人分忧,是小的福气。只要这事找一个可靠的记者来报道,保证会引起轰动。” 本文来自看书网小说 第一百六十二章 登门 叶嘉薇因为有了聂维钧的帮助,所以叶春这事也比较容易跟叶平生和叶嘉文交代,况且这事越快解决越好,她也没把握能够说服他们不将叶春送去巡捕房。 叶嘉薇第二天一早便跟他们说了这件事,而对于她不仅知道这件事还暗地里将它解决了,叶平生和叶嘉文当然惊讶得很,叶平生一直沉着脸,以为是叶嘉文说出去的。 “你从哪里得知这件事?”叶平生声音严厉地问道,目光却是看着紧紧盯着叶嘉文。 叶嘉薇是个人精,当然看得出自家父亲是在责备大哥了,她将手放到桌子上,言笑晏晏,脸上的梨涡深刻,“阿爹,你莫要怪错人了,这事我是自己查出来的,与哥哥无关。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保护我,不让我知道这些麻烦事。可是我们是一家人啊,药行出事,怎么能将我也一并瞒住?” 叶平生刚刚严肃的神情收了起来,有些颓然,“这些事应该让我们男人来解决,你一个姑娘家操心这些算什么事?况且你前段时间才经历那样的事。想想,这倒是阿爹无能,保护不了你,才让你受了别人的欺负。” 叶嘉文明显也是这样想,“阿爹说的有理,嘉薇,你本应该就是被我们保护得好好的,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是我们不好,居然凡事都要你出面……” 叶嘉薇笑了,“你们两个大男人在这里责怪自己干嘛?我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我也不想当那种一事无成,只能被人保护的小姑娘。以前的事我们就让它过去,现在开始,我们是保护彼此的亲人。你们想保护我,我也想守护你们啊。” 叶平生和叶嘉文沉默了一下,不知在想着什么,叶嘉薇也在琢磨着叶春的事,“阿爹,大哥。你们怎么看叶春的事?既然资金的事已经解决了,我们能不能别把叶春送到巡捕房?” 他们闻言,果然是眉头一皱,叶平生想了想,开口道:“我知道你是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不愿意他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我们也不愿,只是他做出这样的事,就该收到法律的制裁。否则,传出去之后,我们百善药行还如何竖立威严?这么大的事都可以化了,其他伙计会怎么看我们?是不是代表以后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叶平生一番话落下,叶嘉薇的心也就凉了一大截,她倒是没有想过这一层。可是还是不死心,“叶春这么做,是有苦衷的,他家里不是还有一个老母亲?常年卧病在床,请大夫和抓药,哪样不是需要钱?如果他入狱,就没人照看他母亲了……” 叶嘉文本来在一旁听着,此时不由也说道:“照嘉薇这么说,叶春倒是挺可怜的。阿爹,这事,我们慢慢看吧,反正事情已经暂时解决了。别那么着急着将他送进去,可以给予一定的处罚,将他逐出药行也可以的。” 叶平生被儿女夹击,一时也无奈至极,“在这个乱世里,谁不可怜?做错事始终是做错事,我们家对叶春,也算仁至义尽。罢了罢了,就按嘉文说的,逐出药行罢。也当,给我们叶家积个阴德。” 叶嘉薇对于叶春这个结果觉得也算圆满,只要没有断送下半生,生活还是有希望的。她一脸高兴,“还是阿爹最好人了!” 叶嘉文咳了咳,“那我呢?” “哥哥也好人!” “你这丫头啊……” 叶平生忽然说道:“嘉薇,这么多次都多亏了聂少在,你什么时候好好登门拜访一下吧。” 叶嘉薇应了下来,其实叶平生不说,她也打算去聂府,好好“谢”一下聂维钧。 “小雁!快来帮我找一下衣服啊!”叶嘉薇一边翻箱倒柜一边喊着在外面晾衣服的叶雁。 叶雁无奈,只得放下手头的工作,“小姐,您身上这件就已经很好了。就去个聂府,不必紧张,之前您不是随便套一件便出门了吗?”。 叶嘉薇瞪了她一眼,“以前不知道是谁帮我千挑万选的,现在居然这样对我,你……哎,我是不知道他父亲在不在家,失礼了就不好了。” 叶雁想了想,好像也有这么点道理,随即埋头帮她找了起来。 最后选了一件莲青色的长装旗袍,这个颜色十分挑人,要气质出众才能压住这么沉的颜色,压不住的便会穿出老了几岁的感觉。可是偏偏这衣服像是为叶嘉薇量身打造一样,她白皙透明的肌肤被衬托得更加出色,回眸就盼间又多了几分风情。叶雁看得有些发愣,“小姐,就这件吧,我保证聂少会看得两眼发直,就像我这样。” 叶嘉薇戳着她的头笑了,“就你嘴贫。” 美人一笑百媚生啊。叶雁呆呆地想着。“可是,您的项链跟这件古色的旗袍有些不搭。不然取下来?” 叶嘉薇低头,模了模脖子的南非钻链子,可是聂维钧要她时时刻刻带着呢,这次还是去他家,要是他看见自己没有带,岂不是会用眼神杀死她?她想起那双如井般的眸子,打了个冷战,“算了,我还是带着吧,不然会出事的。把它收进去便是了。” 过了很久之后,叶嘉薇还是会懊悔,要是这一日,她听叶雁的话,没有把项链带出去,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件事的发生?可惜早已注定。 叶嘉薇穿戴整齐,又去挑了些礼品,便和叶雁出发了。这是她第四次去聂府吧。第一次是去质问他,那个病人的下落,那时候他们还像针尖对麦芒,两人都冷漠得很。后来也在他家住过一段时间,说起来倒也不算陌生。 她下车,叶雁去报了名字便有人来接她们进去了。那里的一花一草都没有多大的变化,偌大的房子一如既往的安静。叶嘉薇无端感觉有些亲切。 领路的人将她带去了一间看起来像是书房的屋子前面便停下了脚步,“叶小姐,我送您到这里就不便进去了,这里是平日少主工作的地方,除非有急事,一般情况我们是不能进去的。请您见谅。” 叶嘉薇知道聂维钧在这里肯定有自己的规矩,也明白了,便请他将礼品拿下去,也让叶雁跟着领路人去喝会茶,“小雁,我一会再过去找你。” 叶雁应下,跟那人往回走了。 叶嘉薇手指才轻轻放到门上,那门便吱嘎一声开了。她抬脚跨了进去,果然是书房,四周都是黑桃木做的书架,上面满满都是书。她四周环顾了一番之后低下头,猝不及防便掉进了男人的一潭幽井中。 叶嘉薇愣了一下,回过神的时候脸忽然热了起来,心里暗骂,这个祸害人间的妖孽! 聂维钧见她脸上可疑的潮红,微微笑了,“你来了。” 叶嘉薇翻了个白眼,走过去,“你这种大忙人,我不来看你,莫非你会去看我?” 聂维钧牵过她的手,拉着她坐了下来,又飞快地在她唇上偷了一个香,真是一如记忆中的芬软。“我的薇薇生气了?怪我在家坐着也不去看你?” 叶嘉薇又翻了一个白眼,“谁有空生你气,我最近才是忙死了。叶春的事还没完呢。” 聂维钧忽然埋头在她脖子上,声音低低闷闷的,“以后不准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 “叶春又不是谁,对我没意思,我对他也没意思,这都不准提?聂维钧你是不是管太宽了?”叶嘉薇一副生气的模样,却也没有真的生气。 聂维钧明显知道这个,才更加肆无忌惮,“我就是管的宽,我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你,要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人都来骚扰你,难保不出什么乱子。到时候可是后悔都来不及的。” 叶嘉薇莫名心头一软,答应了下来,“我以后不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接近了。”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不对,什么东西,我们不是在说叶春的事吗?他怎么就变成乱七八糟的人了?还有什么在你面前提别的男人跟这个又有什么关系?哼哼。”叶嘉薇眯起眼睛笑道:“聂维钧你是不是吃醋了?” “是啊,我吃醋了。我是你男朋友,我不吃醋谁吃醋?你整天拈花惹草的。”没想到聂维钧这次倒承认得这么快。 叶嘉薇听了只想翻白眼,“拈花惹草这个词是给你的,不知谁招惹了那么多的烂桃花回来对付我。便是沈傲梅一个我都够呛了,要是以后还多个什么跟你身份相当的女人,我干脆退出,落个清净。” 聂维钧的气息一瞬间冷了下来,“你说什么?退出?” “是啊,放你跟别人双宿双飞。” “你以为除了我,谁还会要你这个翻白眼翻得这么丑的女人。” 叶嘉薇忍不住又翻了一个白眼,“你……不要脸。” “我脸这么好看,怎么舍得不要。” 两人又这样打打闹闹了一番,叶嘉薇才想起今天过来的正事,推了推聂维钧的肩膀,“喂,这次又多谢你啦。” “不客气,以后慢慢以身抵债便好。”聂维钧后面几个字说得极小声,叶嘉薇听不清,“你后面说什么?” “没什么。听不到便算了。” “说不说?” 看書王小说首发本書 第一百六十三章 报纸 叶嘉薇正缠着聂维钧要他说清楚刚刚说的那句话,他却始终不肯说,“你亲我一口,我便告诉你。” “**!”叶嘉薇怒了。 这时候门口却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叶嘉薇忽然想起刚刚那个领路人说的话,若非急事……她心里竟有些揣测不安。 “进来。”聂维钧低沉有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叶嘉薇才准备从他身边站起来,他却是一把搂过她的腰,“不用避开,在这里听便可。” 叶嘉薇只得僵硬地坐在那里。 进来的是聂鑫,他看见叶嘉薇也在,惊讶了一下,很快又掩饰住了情绪,走到聂维钧身前,将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少主,这是今天的报纸。” 聂维钧在下属面前霸气的威严便不露声色地彰显出来,他眉头一皱,“一份报纸也值得这般大惊小怪?” 聂鑫眸光一沉,“不,少主,今天的报纸是时京报社登的,而且是关于您的消息。” 叶嘉薇隐隐觉得不对劲,时京报社以前主编是俞柏春,在他去了北平之后,时京报社便消沉了许多。如今在这个时候重新发布消息,不知又是发生了何事。 聂维钧抖开报纸,飞快地浏览了一遍,竟然笑了,一把甩开那张报纸,“时京报社换了一个新主编?” 聂鑫心里也拿不准聂维钧的想法,以为他在生气。“是的,估计是出了内奸,自从俞先生走了之后,这时京报社便一日不如一日了,现在还这般忘恩负义。我们要不要直接踹了它?” 叶嘉薇拾起被聂维钧甩到一旁的报纸,一打开,映入眼帘便是几个加粗的大字,“聂少一掷千金为红颜”。叶嘉薇心里一咯噔,急忙看了下去,里面的文章全是写聂维钧如何如何贪图美色,将家中的积蓄都给了百善药行,以解百善药行的经济危急,全然不顾生病的老父。反正,有多难听,便写多难听。更重要的是,这份报纸这些文章出自于时京报社,以前帮助聂维钧对外处理关系的报社,这些话从它们那里出来便显得真实多了。而这份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广州城。 这样,聂维钧的名声就彻底坏了。 到底是谁这么阴险恶毒?他资助药行的事情又是谁传出去的?她一想到叶家会出叛徒便心凉得可以,一个叶春已经够了,她不想再有一个比叶春更让人心寒的出现。 聂维钧在回答着聂鑫,“不用踹,毕竟是俞先生的心血,等他哪天在外面打仗打腻了便回来继续经营。查出背后的人,我可是要好好谢谢他。一掷千金为红颜?说得很好,我就是一掷千金为红颜,他又奈我何?不过是想拖住我的脚步罢了。不自量力!” 聂鑫一抬眼睛,“可是在外头传的消息要如何?” “无碍,让它传罢。于我并没有什么损失。倒是沈奇耀那边,让人加快速度,沈家母女也是时候接受惩罚了。” 聂鑫应下便退出去了。 叶嘉薇陷在自己的思维里,聂维钧转过头便看见她微微发白的唇色,握住了她的手,她冰凉的手陷在聂维钧温热厚实的大掌里,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归属。 聂维钧叹了一声,“早知道刚刚便让你回避了,这确实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消息。” 叶嘉薇摇了摇头,“看来这次,又是我连累你了。” “傻,就算不是资助你,这个屎盆子也会扣到我头上的。我已经大概知道是谁了,你放心,那些陷害我跟你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他们敢在老虎脸上拔胡须也是够胆大的。”聂维钧笑着说道,眼神微微有些凛冽。 叶嘉薇心里还是很不安,“外面这样传你,以后当如何?” “该如何便如何,身正不怕影子斜。旁人爱说什么便让他说去。你不用担心,这点流言蜚语我还不放在心上。” “你这个人啊,总是不关心自己的事。” “那当然,我当然是留给你心疼的,心疼不?” 叶嘉薇知道他在故意逗她开心,却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只是勉强笑了笑。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叶嘉薇便准备回去了,聂维钧本来要送她,她不准。这种时候,她不想他再站到风口浪尖上。她试过遭受流言的暴力,才舍不得让他去面对这些。 聂维钧拗不过她,便叮嘱人送她回去,自己则是将她送到门口便止步了。聂维钧看着她上车的背影,心里无端有些慌乱,许久没有过的感觉让他有些猝不及防。最终还是忍住了上前的脚步,他不想拒绝她的好意,便让聂雨护送她走了。 在马车上,叶雁看叶嘉薇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不由担心地问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从书房出来,魂也丢了似的?” 叶嘉薇想了想,叶雁回去肯定也会知道的,便一五一十将刚刚的事告诉了她。叶雁也不由得皱起眉头,愤愤不平道:“到底是谁这么缺德啊?才陷害完我们,又开始针对聂少了。那些人真是忒坏的。小姐,您别想太多了,这事呢,很快就会过去的。不就几张嘴在说来说去嘛。那些留流言几天就换一批的了。” 话虽这么说,可是这段时间,聂维钧若是出外谈生意之类的,肯定会被人在背后中伤罢。他虽有权有势,但是也捂不住那些人的嘴巴,更何况他还没有心思去捂。 叶嘉薇又叹了一口气,“罢了,我下去走走,车里太闷。” 马车这时候已经到了百善药行附近,这个地段也算是叶嘉薇的地头,所以叶雁也没有阻止她,只是跟随着一并下了车。 街上十分热闹,这里靠近珠江,还有一个十字路口,人流量十分旺盛,做生意的商贩摆了满街。 叶嘉薇听着周围的喧闹声,心思不知道飞哪里去。叶雁跟在她左右,聂雨是个没有话说的,你不跟他说话,他是绝对不会主动开口的。于是三个人便这样慢慢地走着。 在他们前面有一个妇女和五六岁的小女孩在摆着地摊,是现在很流行的卖金鱼,一个塑料袋子装着两三条。小女孩似乎玩得很开心,不停咯咯笑,可是妇女看见她伸手打袋子的金鱼,便呵斥了她,“不准打!再打小鱼妈妈就打你**了啊。” 小女孩也没有哭,像是习惯了,撑起圆滚滚的身子便跑了来去,说时迟那时快,一辆汽车便从拐弯处转了出来。眼看就要撞上了。 那妇女明显也看到,尖叫了一声,“囡囡!” 叶嘉薇离得近,当场便想过去将那小女孩抱过来,聂雨看出了她的想法,便先她一步,抱住了那孩子顺势一滚。刚刚躲过一劫,这时候汽车也停了下来。 那妇女还以为自己的女儿就这样没了,险些晕了过去,如今看见她得救了便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 叶嘉薇早已经跑上去查看聂雨和小女孩的伤势,幸好两个人都没有受伤,只是聂雨擦破了一点点皮。“你没事吧?”叶嘉薇一边问聂雨一边蹲了下去,将小女孩从聂雨身上扶起来。聂雨摇头,叶嘉薇跟他商量道:“我一会再跟你去百善药行好吗?”。 聂雨说道:“叶小姐,不必费心,小伤而已。” “若是被细菌感染可是了不得的。”叶嘉薇坚持,聂雨也不好再说什么。 小女孩好像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大声哭了起来。 叶嘉薇下意识便想抱过她,叶雁拦住了她,“小姐,还是小心点。” 叶嘉薇摇摇头,“没事的,不过是个孩子。”说着便抱了起来,这孩子特别轻,一看便是营养不良。小女孩伸手便揽过叶嘉薇的脖子,将头埋了下去,不知道是叶嘉薇身上这股药香令人感觉安宁还是如何。 那车辆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代之是一群围观的百姓。 刚刚瘫软在摊位上的妇女过了一会才有力气,连忙跑了过去,千恩万谢了一番,还要给聂雨和叶嘉薇磕头,聂雨连忙扶起了她。 倒是在旁的叶雁看见了这妇女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和歉意,可是细想又想不出什么,便罢了。 妇女看见趴在叶嘉薇身上的小女孩,感叹道:“看来囡囡跟这位小姐真是有缘呢。她很喜欢您。” 叶嘉薇拍了拍囡囡的背,梨涡浅笑道:“是吗?我也喜欢她,是个可爱的孩子。” 妇女过了一会便要伸手接过,“囡囡,过来妈妈这里。以后不准淘气了啊。”妇女又对叶嘉薇说:“小姐,我们就先走了,今天真的是太感谢您了。”竟是有些着急要走的感觉。 叶嘉薇也不好意思不放了。微笑着看她们走回摊位。 “你吓死妈妈了,以后不准跑出去了知道吗?……”妇女在叮嘱着女孩一些事情。 而刚刚目睹了一场惊险的意外的人,个个都走了上去,围住妇女问着情况。 “囡囡可真是命大啊。” “是啊,幸好有贵人相助。” “刚刚那位救了你孩子是哪家少爷和小姐?应该谢过人家了吧?” …… 叶雁远远看着被围在中间的妇女,她脸上的表情竟是奇怪的很。 本書首发于看書蛧 第一百六十四章 项链 因为路上这个小插曲,叶嘉薇刚刚还糟糕着的心情变得好了一些。虽然人不是她去救的,可是聂雨也算聂维钧的人,他今天做了一件好事,福报应该会降临聂维钧身上的,也希望能助他度过这次难关。 聂雨的皮外伤不严重,叶嘉薇带他回了药行之后,亲自给他消毒和包扎,倒让聂雨有些受宠若惊。他也不敢留太久,少主吃醋起来可不是人。连忙寻了一个理由便跑了。 叶嘉薇一直在药行忙到晚上,回到家里准备洗澡,衣服都月兑了,模模脖子竟觉得有些不对劲,空空的。 聂维钧送的项链不见了! 她心里一惊,只是随便擦了擦身子便穿好衣服回房间,想着会不会只是落在房间。可是她找了很久,衣服什么的,今天带出去的袋子都被她翻了遍。又想着怕是落在马车,拿了一盏灯便跑去马车上找了。 =.==叶雁刚刚把衣服拿了回房间,发现叶嘉薇没在,出去一看,竟看见她拿着一盏灯从小道走了过来。神情有些不对劲,叶雁接过她手中的灯,她的手指冰凉得吓人,“小姐,您怎么穿这么少?还有怎么这个神情?还在担心聂少的事吗?”。 叶嘉薇摇摇头,皱眉问道:“小雁,你有没有看见我的链子,就是早上你叫我别带的那条?我找不着了。”她一脸着急,声音竟然微微发抖着。 叶雁也有些吃惊,“不见了吗?今天还带在脖子上啊。会不会掉在哪里了?” 叶嘉薇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我找遍了……我袋子,房间,马车,可是都没有……怎么办啊……不见了,我弄丢了……” 叶雁看她这样也不好受,知道那是聂少送给她十分珍贵的礼物,“好端端的怎么会丢呢?是不是漏在药行了。这样吧,我跟叶秋回去看看,您先别急。” 叶嘉薇只得点了点头,脸上还是焦虑得很,“小雁,那就拜托你了。一定要找到啊。” 叶雁坚定地点头,转身便跑了出去。 叶嘉薇穿着单衣一直坐在院子里等着,等到手脚都被风吹得凉透了,叶雁终于回来了。 可是脸上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找到吗?”。 叶雁沮丧地摇摇头,“对不起,小姐,我和叶秋找遍了都没有。你别太难过了……” 叶嘉薇抓住叶雁的手就这样松了下来,“早知道我就听你的话,今天不带出去了。” 叶雁也有些后悔,她这乌鸦嘴,说什么不配衣服,看吧,让小姐更加难过了! “算了,不见就不见了。改天有机会再跟聂维钧说一声吧,他这段时间已经够烦恼了。”说着便垂头丧气地走进了房里。 然而她们都没有料到,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并不是单单不见了而已。 夜深,一家名叫涟漪的咖啡馆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灯光,咖啡的气息随着勺子的搅拌浓浓地散发在空气中,“叮”的一声,坚硬的东西碰上瓷器的声响。 邢五手里吊着一根钻石项链,那钻石在昏黄的灯光下都能发出耀眼的光芒。“你确定,这么一条链子能够把我那弟弟引开?” 穿着正经十足的白衬衣和西裤的何祝笙一边搅拌咖啡一边牵动嘴角,在昏暗的灯光里显得尤其衣冠楚楚,“我敢肯定,聂维钧一定会去,而且会任你摆布。” 邢五听完他这话,眼里的光一下子迸发出来,“任我摆布?” “是的,任你摆布。”何祝笙就像一个恶魔一样慢慢地引诱着人们坠入地狱。每个人都有yu望,而他最擅长的便是抓住这些人的yu望,适当地给出一些交换条件和甜头,那么,想要什么,轻而易举。他又开口,“不过,要像你说的那样,叶家小姐的第一次就给我享用了。” 邢五轻笑了一声,“这个当然,我也不介意用何少用过的东西。只是不知道我那个弟弟介不介意罢了。” 何祝笙耸了耸肩,“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也要等他有命去享受才行。我相信,邢爷是不会让他轻易逃月兑的。善后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这个容易。”邢五想了想又问:“你确定叶嘉薇不会看出今天的端倪?她要是将这事告诉我弟弟,这事可就不成了。” 何祝笙喝了一口咖啡,专属于咖啡的香气便在口腔里四处游弋,果然自己亲手做的东西,味道最好了。“今天不过就是一个担心女儿的妇女,和一个差点撞车的小女孩罢了。她们是绝对想不到一个小女孩竟然会在她脖子上偷东西的。至于聂维钧那边,他这段时间已经够忙了,虽然不知是谁在时京报社发出的消息,可是这正正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聂维钧会很少出门,叶嘉薇更加不会轻易再去找他,况且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丢了定情信物。所以这个时候不下手,更待何时?天时地利人和,连上天都帮我们了。” 邢五将那钻石项链受进袋子,“我就说,何少爷出手,没有不成功的事。很庆幸,我合作的人是你,而不是和你成为敌人。” 何祝笙的脸藏匿在黑暗中,轻蔑地笑了笑,声音却是毫无破绽,“邢爷哪里话?这么夸我可担不起。不过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也多亏邢爷提供的消息。” “对了,我听说你前段时间回去看你家老爷子了?身体可好?”邢五忽然又换了一个话题。 何祝笙的笑渐渐收了起来,“邢爷消息真是灵通。不错,是回去看了。多谢关心,老爷子身体还不错,只是这几年看着还算硬朗,再两年便不知了。”说到最后又是意味不明的笑。 邢五心里也暗笑,这个男人对自己的老爷子都用欲擒故纵的手段,想必何家的家业最后毫无疑问地落在他身上。人们很奇怪,通常你越吹捧的东西,人们越爱将它踩到地下,而你不要的东西,他们就争到天边去。这个从侧室出来的何少爷,不仅跟何老爷子疼爱的何云石关系笃定,连何老爷子都看上他的聪明和不争。可是谁知道他心里的yu望呢? 不过,他还是要好好巴结这位何少才是,跑私盐而且是像何家这么光明正大地跑私盐的家族是绝无仅有的一家,若是抓住了,比黑泽晴子那个女人的势力更加有用。 邢五哈哈笑了起来,“那就先在这里恭喜何少爷如愿以偿了。到时候可别忘记我啊,” “岂会,落难时遇到的人才是最值得珍惜的。邢爷如今不嫌弃我,我也是挺感激的。”何祝笙笑得十分怪异。 兄弟嘛,可以共患难,然而并不可以共富贵。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有人在室内密谋,也有人在外头买醉。 薛志平拿着一支洋酒,歪歪斜斜地走在路上,夜深的路上已经没看见什么人,仅有的几个上夜班的女生看见他,也捂住鼻子走开了,嘴里不断骂着“臭死了”“酒鬼”这样的字眼。 薛志平也没在意,踉踉跄跄走了一段路,便趴在江边的栏杆上吐了。说起来也真凑巧,这里正好是当天叶嘉薇得知祁玉真相时,站在这里流泪的位置。当时他不知道这些真相,可是看着叶嘉薇站在那里哭泣,他心里大怮,很想上前的,可是后来蒋时宜来了,将她扶走了。 他真恨自己,总是做一些让自己后悔的事,总是不敢去面对自己做的事。总是没有本事去保护她,说了这么多年要变强,强到哪里去了?想到这里他恨不得刮自己两巴掌。 嘉薇,他心心念念的嘉薇,已经跟别人在一起了。他曾经以为除了祁玉,便不会再有人能走进嘉薇的心里。而那时候祁玉死了,永远消失了,他亲眼看见的。嘉薇还是一个人生活,他不能跟她在一起,可是其他人也不能跟她在一起。他原以为谁也不能的! 可是那个男人,那个神情总是淡漠的男人出现了,以不可抗拒的姿态夺走了她。他甚至连一支舞都没有跟她跳过。 薛志平又喝了一口酒,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现在有什么立场去怪罪聂维钧?嘉薇出事的时候,他在哪里?嘉薇被人污蔑,嘉薇前段时间治死人被人围攻的时候,他都不敢出现…… “薛志平,你他妈的就是一个懦夫!”他对着江面大声喊了起来,然而心里并没有好过一点。 他想哭,薛志平手一松,洋酒瓶子便这样咚的一声掉了下去。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低声呜呜地哭了起来。像空无一人的街道刮过的风。 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哒哒的高跟鞋碰撞地面的声音,最后停在了他面前,站在那堆他刚刚吐出来的污秽面前,他有一瞬间以为那是叶嘉薇,可是他知道不是,嘉薇从来不会穿这么高的高跟鞋。 嘉薇啊,我是如此清楚你的爱好,还有你的一举一动。你为什么偏偏不爱我?偏偏不爱我! “薛四,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一道甜腻的又有点莫名尖锐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 本部小说来自看书罓 第一百六十九章 重伤 聂风一脸着急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聂雨和聂鑫比较成熟稳重,心里的焦虑倒是没有表现得这么明显。 聂鑫开口止住了聂风的脚步,“聂风别再晃来晃去了,晃得我头晕。你再这么走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不知少主情况如何。” 聂风抓了抓头发,“那怎么办?时间又还没到,叶家那边又没有消息过来,派出去找叶小姐的人也没有下落。天哪,我要疯了!” 聂雨却不看他们两个,径直相去召集人手。聂鑫看出他的举动,走到他面前拦住他,“聂雨,你想做什么?违抗少主的命令?” “让开,还有十分钟,我们把人手召集好,那样就可以快点出发。一边开车到废弃码头,那样时间才刚刚好,够三十分钟。这样,不算违背少主的命令吧。” 聂风一拍手,“聂雨,你这个冰块终于想出一个好办法了,就这么办吧!” 聂鑫细想,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可行了。三人说着便一起行动了。 他们开车距离废弃码头还有一百米的时候便停下了车,一步步向废弃码头潜伏去。那里只有一个生了锈的铁门房子,聂风带着几人在左侧,而聂雨聂鑫在另外一边准备打开门。 门后又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激战,聂雨看了看怀表,表示还有两分钟。里面声响不大,只是时不时传来有人闷哼的声音,还有铁通碰撞的声音。门外的个个都屏息以待。 时间到! 聂雨的手一挥下,聂鑫这边的人便立马打开了大门,里面的人很明显被吓了一跳,个个拿起手中的枪对着门口,只是主人没有说话,便不敢开枪。 聂风飞快地目测了一下人数,这是枪手最基本的功夫。十八个,应该聂雨聂鑫他们也知道了。他们这边带上他们三个,一共十三个,看起来也不会太吃亏。 只是聂维钧的情况比他们想象中要差很多,他整个人除了脸上,其他地方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最重要的是,不知生死。他狼狈地倒在血泊中,也看不清脸。 聂风心里颤抖了一下,如果他们来迟一分钟,可真是不知道后果会是怎样的糟糕…… 邢五蹲到地上,一把抓起聂维钧的头发,将他整个人都扯了起来,挑衅地看着聂风他们,“怎么?准备好来救你们的主子了?可惜,有些晚了。更何况,就算我在你们面前踩死他,你们也不敢动弹。” 聂鑫浓眉皱起,煞气凛冽得很,他才不管那么多,自己枪法这么好,绝对有把握能够一枪将邢五射杀。“你再说多一句,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邢五牵动嘴角,竟是笑了起来,“聂鑫是吧?我知道你,你枪法不错,相信在场这么多人之中,没一个能够超越你。只不过,你问问你们主人,肯不肯让你杀了我?我死了,他受的这么多苦可就白费了。” “你什么意思?”聂鑫又上前一步。 聂风心里一凛,在场看不见叶嘉薇,怕是邢五这只老狐狸没有将她带过来,而邢五说得没错,他亲眼见过聂维钧有多在乎叶嘉薇,只要她一日不出现,他们便不能拿邢五怎么样。想想心里大惊,连忙阻止聂鑫,“聂鑫,别轻举妄动,叶小姐还在他手上,如果他有什么不测,相信叶小姐也活不了!” “她活不了,与我无关。我现在只需把少主救回来。”说着稳稳地举起枪,对准了邢五。 “你这个冲动的笨蛋!聂雨你也帮忙劝劝他啊!谁不知道叶小姐在少主心中的位置?!”聂风急得大喊。 “放下枪。聂鑫。” 浑身都是血的男人波澜不惊地说出这句话,带着无声的威严。他微微睁着眼,被邢五抓住头发却没有一丝狼狈的样子。 聂风又惊又喜,不过少主总算是还活着。“少主!” 聂鑫闻言,眼中隐见波动,却还是依言放下了枪。 邢五又是一笑,刚刚紧张的心暗地里放了下来,他还以为那个聂鑫真的要开枪了。叶嘉薇啊,果然是一张好用的牌。“聂鑫,你跪下。”邢五声音里满满恶意。 “邢五,你想怎样?只管冲我来,别拿我的下属做文章!”聂维钧淡淡说道,却含有一种毋庸置疑。 “我就是要他跪下,不然,你替他跪?” “好,我跪。” 聂鑫几人同时喊道:“不要啊,少主!” 聂鑫咚的一声跪下了,“我跪,你别为难我们少主。” 邢五松开手,拍起掌来,“好啊,好一出兄弟情深。不过我现在又不想让你跪了。我想继续刚刚的工作,一只一只地拔光你们少主的指甲。” 聂鑫闻言才看到聂维钧的双手已经血肉模糊,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便瞬间红了眼眶,十指连心,是有多大的痛苦。而少主方才在里面,只是闷哼……少主,您是有多爱叶家小姐…… 聂风他们也不忍再看,可是又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少主受苦。 邢五因为多了这么一群“观众”,感到十分兴奋,重新拿起了刚刚的铁钳子,将粘在上面的指甲甩掉,慢悠悠地抬起聂维钧的右手,“还有两只,如此,工作就完成了。”说着便是用力一拔。 只听得聂维钧闷哼一声,鲜红的血便溅了出来,聂风听着声音,慢慢闭上了眼睛。 “还有一个。”邢五带着浓重的笑意开口。 “邢五!你别欺人太甚!”聂鑫忍不住喊道。 “聂鑫,不要轻举妄动。”聂维钧费力地吐出几个字,便不再言语。 邢五得意地耸肩,“没办法,这可是你们少主的命令。帮不了你们。” 这时候,铁锈门外却偷偷进来了一个人,全部人的注意力都在聂维钧身上,自然没人注意到他。他附在聂家护卫耳边说了一句话,那护卫眼睛一瞪,竟是一副吃惊的样子,便连忙将消息又传给下一个人,聂风和聂雨也都听到了。 周身的暴戾之气便再也藏不住,他们朝聂维钧的方向做了一个手势。 本来奄奄一息的聂维钧忽然一个鲤鱼单身,擒住了邢五的脖子,一支精致小巧的枪支便抵在了邢五头上。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的一幕给吓到了,这聂少怎么忽然就敢反抗了?难道他不要叶家小姐的命了? 邢五很明显也是这样想,皱眉喝道:“聂维钧!难道你不顾叶小姐的命了?!” 刚刚聂风他们做的手势便是表示叶嘉薇已经平安无事。聂维钧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更加苍白,流血的手指冰凉一片,冻得邢五直发抖,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聂维钧的杀意。 “你想杀她?只管杀便好了。” 邢五看见他这么果断的样子,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不可能,那你为什么刚刚一直不反抗?”想了一下忽然喊道:“你肯定是知道了叶嘉薇的下落!所以才笃定她不在我手上。” 聂维钧此时的表情有如地狱修罗,“五哥,你总算聪明了一回。” 聂鑫这时候也明白了真相。慢慢站了起来,“聂少,聂雨,那些小喽啰就交给你们收拾了,我去支援少主。” 聂风一边开枪一边回答道:“知道了,你去吧。” 一枪一个,很快,铁锈房里只剩聂家人还有一个邢五。 “暂时不要杀他,我父亲哪里不好交代。”聂维钧其实也有些体力不支,干脆将邢五交给了聂鑫。 却不想邢五像是拼命一博,反手一刀向聂维钧砍了下去。聂维钧一闪,那刀还是落在了他的眉峰上,顿时削去了一块皮肉。 聂鑫大怒,一枪废了邢五拿刀的右手,要不是少主吩咐了不能杀他,他肯定再补一枪在头上! 聂风他们围了上去,将已经晕厥的聂维钧立马抱回了车上。留下一地尸体。 翁老原本在房里悠哉悠哉地看着话本子,却被聂鑫风风火火地敲门,并且拉到了聂府。 翁老看见浑身是血的聂维钧,踉跄了一步,险些晕了过去,他看着这样的聂维钧眼眶都红了,自从五年前看过奄奄一息的他,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到了。谁知他如今又是这副模样睡在他面前。 翁老一把抓过聂鑫问道:“怎么回事?怎么闹得这么严重?不过才几天不见,你们这些孩子怎么不替我好好看着他?” 看着翁老这副悲痛的样子,聂鑫不仅也鼻子一酸,“您先替他看看吧,我迟点再慢慢给您讲。” 翁老也意识到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手脚利落地开始帮他包扎起来。“这么严重的外伤,你们怎么不去百善药行请叶小姐过来?她主治这些你们不知道?” 聂鑫为难地低下头,“我们原本就是想去请她的,可是少主中途醒了一次,命令我们不可将这个消息传出去。不然他将我们逐出聂家。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哎,这个小子,也不是这么硬撑的。这样吧,他既然不愿嘉薇担心,你们赶紧去医院将最高明的开刀医生叫过来,聂小子的外伤我都可以治,可是他的肋骨好像断了,这个我没法接。”翁老叹了叹气。“怎么会这么惊险?若是眉峰这一刀再下一点,那他的眼睛可就完全废了。” 聂鑫闻言更是自责,“是我大意,没有保护好少主。” “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你赶紧去医院先把大夫请过来。” 聂鑫应下便飞快地出去了。 本部小说来自看书蛧 第一百七十章 心冷 经过连夜的抢救,聂维钧的命总算保住了。聂鑫觉得愧疚,自己申请在这里守夜,若是聂维钧有什么不适便可以立马知道。 翁老也放心不下,跟聂鑫在那里守着。聂风他们则是去看守着邢五。 “小子,你现在应该跟我说一下情况了吧?怎么闹成这样?”翁老看着病床上的聂维钧轻声开口。 聂鑫微微仰着头,在昏暗的灯光中将事情完完整整地跟翁老说完了。 翁老听完之后,良久不语,自从爱上嘉薇,聂小子是多了许多人情味,也越来越会表达自己的善良,可是同样多了一个致命的软肋。只要一个相当聪敏的人设了局,聂小子便会为了嘉薇奋不顾身地跳下去。这次也算好运,只是一身伤,若下次,是要了他一条命呢?这样嘉薇会如何?估计也是跟着去了罢。哎,这些痴情的男女啊。 聂鑫想起了还被关押在地牢的邢五,又问道:“为什么邢五都想要了少主的命,少主还是留着他一条命呢?” 翁老闻言,闭了闭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你跟他这么久,不会不知道聂小子是个怎样的人。他表面上是冷血无情,但是他的心,其实比谁都要软。因为聂雷霆很是喜欢这个义子,所以他不愿看见他父亲难过。即便邢五想要他的一条命,聂小子也会留着他的。他啊,其实就是太善良才会落得如此。” 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也这样。都不知道该说他没出息还是有长进。 聂鑫听完也知道了少主的心思,那邢五,便饶他一命罢。可是他是不会让他好过的! 叶府。 叶雁已经好些天不愿意出门见人,叶嘉薇会在家里出现,却神色还是有些变化,比如她的眼睛不再充满神采,她的笑也不再充满温暖。整个人像一个被抽走灵魂的木头人。明显瘦了一大圈,本来就小的脸蛋,如今下巴更加瘦削,整张脸都没有巴掌大。 叶平生这几天去了分店那边,所以叶嘉薇的变化只有叶嘉文看在眼里,他还是选了一个时机打算跟叶嘉薇谈谈。 自从那天她跟薛志平出去以后回来便一直是这个样子,若真的是薛志平欺负了她,叶嘉文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日,叶嘉文在庭院煮了茶,做了叶嘉薇爱吃的糕点。人已经被叶画请了过来,远远看着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还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只有近了才看见她眼睛里的木然。 叶嘉文微微叹了一口气,“嘉薇,你过来尝尝我新得的毛尖。” 叶嘉薇应声,垂下眼眸尝了一口,“哥哥得的茶叶自然是很好的,味道很清香。”她中规中矩地答着。 叶嘉文却觉得不妥,若是平时,她的反应定然不会这么平淡。 “嘉薇,那薛志平可是欺负了你?”叶嘉文试探着问道。 叶嘉薇听见薛志平这三个字,瞳孔很明显收缩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可是叶嘉文却是捕捉到了,更是肯定了这事与薛志平有关。 “你莫害怕,万大事有大哥做主。”叶嘉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叶嘉薇淡淡笑了笑,“我知道,可是我真的没事。大哥多虑了。我已经喝过你的茶,现在要回去照顾小雁了,她这几天发热,病情不稳定。”说完还没等叶嘉文开口便往屋里的方向走去。 叶嘉文忧心忡忡地看着她明显瘦了一圈的身影。 叶雁是生病了,不过不是发热,是心病。 叶嘉薇的房里现在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开着灯,因为叶雁一待在黑暗的地方就会惊恐地大叫。叶嘉薇进去的时候,她正裹着棉被看着眼前的灯光发呆。 “小雁乖,来喝粥。”叶嘉薇试着坐在她身边去。 可是她一看见叶嘉薇手中的碗便将她拼命地往外推,嘴里不断喊着“别过来”“我知道了”“不要啊”这样的字眼。 一碗热粥被她推得洋洋洒洒,叶嘉薇的手都被烫红了。叶雁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像刚刚恢复一点神智,“小姐,小姐,你的手怎么了?是不是小雁害的?” 叶嘉薇的眼泪便止不住地掉了下来,她一把抱住叶雁,“不关你事,是小姐不好,是我不好。把你害成这样!都怪我太轻易相信人。我还想你能够开开心心地嫁给郭双呢!他正在慢慢好起来了,为什么我却害你受了这样的伤害呢?” 叶雁看见叶嘉薇哭了,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难受得紧,一边拿着衣袖手忙脚乱地替她擦眼泪,“小姐,你别哭了。小雁心里难受,你哭得我心里好难受。” 叶嘉薇的眼泪却是止不住她这几天都没有哭,可是一想到叶雁,一想到聂维钧,现在一旦哭了就收不住了。 薛志平那句话常常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他说,这是聂维钧允许的事,这么久了,如果聂维钧知道消息肯定会找人来寻她。可是他没有,自从她回来叶家以后,他就没有出现过,连一个人都没有上门问候过。就算他忙,也不至于忙到这个地步吧?他莫不是真的跟沈傲梅背地厮混在一起,如今又嫌弃她身子脏了? 而且这件事她们不能说出来,哭诉也无门。重要的是叶雁被人害成这样,她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叶嘉薇心里一阵一阵拔凉的。 叶雁过了一会又开始自言自语,“血啊,我手上怎么那么多血!”她不停地搓着自己的手,这几日她不停地做着这个动作,她的手都要被自己搓破了。 叶嘉薇拉过她的手,揽入怀中,像哄小孩一样轻柔,“哪里有什么血?我们小雁是世界上最干净的女孩子,最干净的。” “最干净?”叶雁傻傻地跟着她重复了一遍。 “是的,谁也没有我们小雁干净。” 叶雁忽然一把甩开她,“不对!我这双手是杀过人的!我拿簪子插破了他的喉咙!我是最肮脏的!郭大哥不会要我了!”叶雁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可是他想侵犯我,我不得已,才杀了他的……” 叶嘉薇拍着她的背,“所以这件事与你无关。那个人该死。他本来就该死。”她语气里的温柔却是让人不寒而栗。“小雁,等我查清楚这件事,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会放过,我会一一替你报仇的。” 外面晴天烈日,这间只有两个女子的房间里却如置冰窖。 同样一个黑暗的地方,不停传来鞭子鞭打的声音,伴随着男人的痛呼声。 “少主醒了没有?” “今日还未曾醒过,自从两天前睁开眼睛一次便没有再醒过了。” “那么,看来今日,这个人又是要受多一份苦了。” “他活该,把少主害成那样,幸好少主能够救回来。而且若不是少主不让我们动他,我早就一枪崩了他了。” “不过现在也好,让他慢慢受折磨,半条命也就这样没了。” 说话的两人正是聂风和聂鑫。他们正在地牢里审问着邢五。饶是聂雷霆进来,可能此时也认不出满身血腥的邢五了。他浑身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臭味,整个人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 聂风鞭打了不够十下,邢五便晕了过去,他一甩鞭子,“呸,不好玩,我才打了几下啊,就晕过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来人,给我泼盐水。” 周围不知哪个手下手脚麻利地一桶盐水泼过去,邢五发出一声闷哼。聂风看着他说:“哎哟哟,我就说是假装的吧,这人真是给他三分颜色就开染坊呢。”说着又重新拾起了鞭子,一下比一下重地抽了起来。 直到邢五又重新失去了意识,他还是不解恨地抽着。聂鑫一把抓住了他的鞭子,“好了,再打他就真的死了。” “死了就死了!” “若说谁想弄死他,我聂鑫第一个当仁不让,可这是少主命令要留的人,我们还是听话吧。反正已经问出了合谋的人。” 见聂风停下了动作,聂鑫便收回了手,用纸巾擦了擦手上的血,那种人的血,他可不想粘上半分。 聂风哼了一声,“那个何祝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想打叶小姐的意思。不过没被他真正拿在手上,看来这次设局的可不止一边人马。” 聂鑫说道:“你记不记得,那天少主前脚出去,沈家小姐后脚便来访了,还特意问了少主在不在府里。明显有猫腻,你说这事会不会跟她也有关系?” “谁知道,我们去查便是,要在少主醒来之前帮他把一切都做好。斩草除根。” 聂鑫点头同意,“你不说我也正有此意。” 黑暗中,一艘轮船正准备出发,一个黑影在夜色中往南边的方向眺望了许久,在船家的催促下,才缓缓收回了目光。他拎起手边没有多少衣服的行李,还是转身上了船。 那个他肖想了许久的女子,还是没有办法好好道一声珍重。最后的离别,竟是那样的情形。无声中弥漫着恨意。她说希望此生不再相见,如若再见等同陌路人。她已然恨他到这种地步。 可是这一次他不后悔,他已经将自己的心意告诉她了,也争取过一次。 既然没有办法在一起,那就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罢。 永别了,七岁那年的叶嘉薇与薛志平。 本部小说来自看書王 第171章 分手 叶嘉薇这几日神态虽然还是有些木然,却也逼得自己打起精神,已经暗地里在调查许多事情。薛志平那件事她还是觉得耿耿于怀得很,况且,叶雁搞成这个样子,她每日见了也难受。 叶嘉薇这段时间也已经冷静下来,她和薛志平认识已久,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他若想做这件事,必然不会等到这么久才行动。若不是有人在背后策划什么,就是煽风点火,只是,无论怎样,她都绝对不会放过那些人。 郭双面部最后一次药已经换完,再过一个月便可以拆开纱布。每每看到这个男子清澈的目光,再想到叶雁的状态,叶嘉薇心里便像有人拿着细细的针头在刺。如果叶雁这辈子都走不出那个阴影,那么,他们两个的以后,算是毁了。 她有时候也会想想自己和聂维钧的事情,这段时间,他没有来过叶家,叶嘉薇当然也不会去找他。或许真<的如薛志平所说的,他不要她了,所以她还何必去缠着人家?也许他们两个就这样,老死不相往来。 她这段时间常常做噩梦,在夜里惊醒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去问问聂维钧,他到底是不是喜欢她的,为什么,为什么不去救她。如果当时薛志平没有良心发现,那她肯定会自尽的。可是她心里另一个自己又在为他辩解,薛志平找的地方那么偏僻,而且是她轻信于人,自己答应出去赴约,聂维钧查不出这件事也不是没可能的。 叶雁在床上睡着了,轻轻的呼噜声响起,叶嘉薇心里松了一大口气,昨晚折腾了一夜,叶雁终于肯睡下,并且睡得这么安稳且踏实。 叶嘉薇看了看床上的叶雁,终是提起笔在纸上写了几句话。等水迹干透,又小心翼翼折起来,装进了一个信封。 如果最终是要走到这一步,还不如由她自己提出来,好歹,能维护自己的一点尊严。 她闭了闭眼,想要除去眼中的湿意,然而徒劳,一颗晶莹还是从眼角滑落。掌心不知何时被掐破了皮肉,鲜红的血看起来格外刺眼。 聂风和聂鑫在争吵,一个属意将叶嘉薇送来的信交给聂维钧,另一个却觉得应该先收起来。 聂风拿着信封,正准备进去房间,聂鑫一把拦住他,“少主前几天才醒过来,现在身体还虚弱得很,什么事情都先压后再说。” 聂风也毫不相让,“我们可以不把少主的消息告知叶小姐,可是万万不能不把叶小姐的消息带给少主的。你不是没有见识过叶小姐在少主心中的位置。” 聂鑫冷笑一声,“就是知道了才不想告诉少主,那个女人迟早都是一个祸害。难道你心里不是这么想?否则,叶小姐差点被薛四强了的消息,你就不会让人也压下来了。” 聂风脸色一僵,表情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一样,过了一会又结结巴巴地开口,“这不一样,这事我们可以解决。但是叶小姐极少给少主带信,若是真的有什么事,你我都担待不起!” 聂鑫明显坚持己见,岿然不动站在那里。聂风大眼一瞪,险些要跟他动起手来。 这时,端着药碗的李织便走了过来,李织虽然平日不说话,看着柔柔弱弱,可是在聂维钧的下属中,她很有权威。有本事的人往往说话都能大声一些的。 李织轻飘飘地瞄了他们一眼,“吵什么?打架给我出去外面大门打,别在这儿吵到少主休息!” 聂风和聂鑫顿时息了声音。 李织准备推门走进去,聂风却殷勤地替她开了门,馋着脸道:“织姐姐,求您件事呗。” 李织神色自若,眼尾都不曾一抬,“我知你想说什么,给我罢。” 聂风眼睛一亮,十分惊喜,“我就知道织姐姐最好人了!” 聂鑫急得上前,手往那封信伸去,“李织!你想做什么?!莫不是要用这些事来打扰少主静养,他好不容易才捡回了一条命!” 李织动作利索地接过那封信,收进了袋里,“聂鑫,你性格说得好听点是直来直往,说得难听点便是鲁莽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少主早晚会知道,与其以后让它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还不如现在就防范于未然。而且少主,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脆弱。他是一个强大的男人,不会轻易被打倒的。你若想着跟随他,便要绝对服从。比起你所希望他能够刀枪不入,他更需要的是你的忠诚。”她说完,也不顾聂鑫多难看的脸色便走了进去。 聂风在外面一副幸灾乐祸。 李织跨进这个古色古香的房间,床上穿着丝绸黑衣的男人似乎也跟着房间里的古董一起静静地沉睡着。他长而直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脸色十分苍白,这些都无掩他的俊美,可是这几近完美的脸上却多了一道刺眼的伤疤。正是邢五最后砍的那一刀,聂维钧躲开致命的位置,可是还是被砍在了眉峰上,生生剜去了一块血肉。一道好看的剑眉被拦腰截断。 李织看着这样的他,心里发疼,她刚刚在外面跟聂鑫说得那样大义凛然,其实也不过是在说服自己。然而看到他这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毫无生气,她忽然不想将叶嘉薇的信和消息说给他听了。 他都为了她,成了这副样子了…… 李织轻轻将药碗放在小几上,细小“咯”的一声,床上的人似乎听到声响,皱着眉头慢慢睁开了双眼。看了许久才看清了眼前的东西。聂维钧这些天一直在睡着,除了每日醒来喝了几次药,饭菜也是很少吃的。 “少主,您醒得正好,来喝药罢。” 他嗯了一声,苍白俊美的脸庞对着李织,眼里却没什么温度,接过药碗便一口气喝完了,只剩浓重的药香味不断地飘忽在空气中。 李织习惯性地递了一颗橄榄上去,聂维钧却摆手,“不用了。最近有没有叶小姐的消息?”他很久没有说过这么长的话,沙哑的声音微微喘着。 李织从袋子拿出了那封信,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安,“叶小姐给您写了一封信,还有一些其他的消息,您听了不要激动。” 聂维钧的手指因为指甲被邢五拔了九个,现在被翁老包得严严实实,所以自己也拆不了信,“你拆开放我这里看。” 李织依言将信拆了放到他面前。 聂维钧又说道:“刚刚说还有其他什么消息,一并说了罢。”他垂下眼眸一字一句地看着信纸。 李织看着这般认真的他,心里的不安越发浓重,只得硬着头皮说了,“邢五和何祝笙把您引开的那天,沈傲梅和蒋四对叶小姐下手了。” 聂维钧猛然抬头,一口幽井显得越发乌黑,“这么大的事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她有没有事?”他的语气有些急促,胸膛剧烈地上下伏动。 李织见状不禁担忧,想上前替他顺背,他却推开,“我没事,你继续说。” 李织苦笑着收回了手,“应该是没有事的,薛四本来用迷药迷昏了叶小姐,后来没过多久便送了她回家,应该是没有下手。后来兄弟们下手去查,但是他已经不见踪迹。” 聂维钧的眸色愈重,“应该?什么是应该?” 李织的眼眸垂了下来,“外面没人知道这件事,我们兄弟也帮忙善后了……” “那她呢?!”聂维钧蓦然打断了李织,这是他第一次以这样蕴含着怒气的声音来打断下属。 李织惊愕了一下,很快掩下心里的不适,“叶小姐这些天没有出府,只去过给郭大哥换过一次药。她有没有事……属下不知。” 聂维钧看完信上的最后一句话,忽然就笑了,“难怪,难怪她会给我写这样的信。罢了,随她去罢。” 李织看他这副样子,心里有些怪异,不知叶小姐在信上写了什么…… 聂维钧笑着笑着,嘴角却溢出了血丝,一滴一滴在米黄的信纸上开出了朵朵红梅。 他直直倒下的时候,李织大惊失色地扑了上去。扶住他睡下之后,便连忙跑了出去。 信纸被带到地上,赫然写着: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聂鑫一直在外面守着,看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没想到便看见了一脸慌张的李织。他心里也一下子有些慌乱,“怎么了?” 李织见是他,也管不上刚刚两人还意见不和,急得要掉出眼泪,“快去请翁老!少主吐血了!” 聂鑫闻言,知道事态紧急,也顾不上说什么话,立马跑了出去。 翁老几乎是被聂鑫背着跑过来的,“哎哟,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散了。”他一边捶着腰脊一边快步走了进去。 翁老看了一眼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的聂维钧,心沉了下去,给他把了把脉,从药箱里取出一颗药,喂了给他,“聂小子是急火攻心,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发什么火?” 李织便将刚刚的话全部给翁老倒了出来,翁老也发现了地上的信纸,拿起来一看,脸色也是大变,“难怪他这样,原来是心病。看来,这事还是要我好好去说说了。” 翁老是两边情况都清楚的人,由他出面是最好不过的,李织便赶紧去了安排的人手和出行的车。 本書首发于看書罓 第172章 事情 叶雁这几日的神智已经清醒了许多,不会像之前那般大喊大叫。但是,却安静得出奇。平时清澈见底的眼睛此时十分呆滞,叶嘉薇喂给她的饭她全吃了,然而却是一天比一天瘦,瘦得让人心惊。 跟薛志平合作的人,她已经有了头绪,除了沈傲梅,她还真的想不出有什么人会这样做。况且刚刚得知那天晚上,有人看见了他们两个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可是如果是沈傲梅和薛志平一起合作,那聂维钧那边的事情便有蹊跷了。 她太糊涂了……竟那样去想聂维钧,以他的为人,怎么可能跟沈傲梅在一起,她还给他写那样的信…… 叶嘉薇这么想着事情,忽然心口一疼,不知怎么的竟额头也出了汗。 紧接着便听见了叶画在外头禀报的声音,“小姐,有位自称是您师傅的老人来拜访,说是有急事。”叶画知道她这几日都不见客人,但是外面的老人看着实在是太着急,看得叶画也是一脸不忍。 师傅?那必然是翁老了,可是他怎么来了?叶嘉薇疑惑却还是出去了。 果真,还没出到大厅便看见了走来走去的翁老,极少见他有这般焦虑的样子,叶嘉薇连忙迎了上去,“师傅,您吃过饭没?怎么过来了?” 平时满脸笑意的翁老此时一脸严肃,见到叶嘉薇出来了便一把拉过她,连话都不想多说几句,“嘉薇,现在先别说其他话,跟我走!” “去哪儿?” “去看聂小子!” 叶嘉薇下意识抗拒,莫不是师傅知道了他们的事,来当和事老?她挣了一下,“师傅,我不去。” 翁老回头喝了一声,“你闹什么脾气?聂小子就快死了你知道吗?!” 叶嘉薇身子一震,手不自觉地微微发抖,“什么?什么就快死了?我听不懂,师傅您在说什么?” 翁老看着她一脸震惊的样子,也觉得自己口气太硬,叹了一口气,“车在外面,你先跟我上车罢,我再慢慢跟你说。” 叶嘉薇也不敢再耽搁,连忙跟着他出去了。 开车的是聂风,他一见叶嘉薇便露出了笑容,喊道:“叶小姐。”只是眉眼间还是有些忧愁,看来聂维钧真的是碰到了不得了的事。 叶嘉薇扶着翁老进去,车开得有些急,很快便到聂家的时候,可是翁老还是完完整整将事情的过程告诉了她。 叶嘉薇听完之后一直没有说话,到了聂维钧的房间门前,她竟有点不敢进去。 她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最后是翁老推开了门,“快进去吧,我方才让李织给他煎了药,可是,他这病不是一服药便可以好的。最主要的,是他的心病。” 叶嘉薇抬脚,还是走了进去,床上的人黑色的衣,衬得毫无血色的脸更加苍白,往常微微抿着的薄唇如今放松下来,竟多了几分孩子气的柔和感。可是她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他,这样一动不动,毫无生机的他。 翁老说他方才吐过血,现在嘴角边的血迹已经处理干净,叶嘉薇下意识去模他的嘴角,小心翼翼地躲开他脸上的青紫。从嘴角,模到眼睛,他眉峰的伤口用纱布包着,这是一道极其凶险的伤口,差一点点,他的眼睛便会废掉。 叶嘉薇鼻子一酸,眼眶便盈满了泪水,“聂维钧,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搞成这样。”她擦了擦流下来的眼泪,她想将眼前人看得清清楚楚,一秒也不能错过。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只有清浅的呼吸,房间里寂静得让人心惊。 叶嘉薇轻轻牵住他的手腕,她不敢动他的手,被生生拔掉九个手指的指甲,也只有他这样坚韧的人才能熬得住,十指痛归心。叶嘉薇是医生,没人比她更清楚这种痛楚。 “邢五这个男人,你能饶过他,我饶不过。他这种人,不能饶!” 叶嘉薇轻轻搭上他的脉搏,他的脉搏很弱,刚刚被急火攻心,体内火气也盛。还有被邢五殴打的内伤,那断了的肋骨……这些,他都让人不要告诉她。他怕她担心,她明白的。可是她还是生气了,气自己,也气他。 叶嘉薇懊悔得想去死。 她写的那封信被放在床头,染着触目惊心的点点血迹。 叶嘉薇伏子,趴在他身侧,将头埋进了那厚厚的棉被,连眼泪也一并埋了进去。 她怎么会这么想,她居然以为他跟沈傲梅在一起便不去救她,而他分明是因为自己弄丢的那条项链才被人设了局。她让他差点丧了命还这般冷漠地写出无情无义的书信。她能想象到,他刚刚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关心她的安危,没想到却只得到这样一封信件。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叶嘉薇,你这个蠢货!她现在恨不得拿刀捅死自己。 叶嘉薇趴在他身边守了一夜。 半夜的时候,聂维钧醒了过来,心口闷得发痛,喉咙也干得要爆炸。他侧过头,才发现身边不知是谁守夜累了便睡着了。 “水。”他没办法,还是得叫醒这个睡着的人。 那人醒了过来,反应了一会才知道他说什么,便摇摇晃晃跑去倒水了,看身影是个女子,而聂家能进他房间的女子,除了李织便没有了。 应该是李织,但是为什么他有一种错觉,觉得那是叶嘉薇。这个念头一出,聂维钧暗自嘲讽了自己一番,怎么会是她,她已经跟他分手了。 “李织”不知在捣弄什么,平时手脚利索的她居然那么久还没倒好一杯水。却不想是因为叶嘉薇对他房间不熟悉,又没有灯火,模索了好久才知道茶水在哪里。 “怎么那么久还没好?” 叶嘉薇闻言,赶紧端了过去,正准备扶起他,他却拒绝了。“李织,我说过的,不要碰我。”他低低沉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有种威严。 叶嘉薇闻言一愣,他以为她是李织,不过这样也好,如果他知道了是她,说不定会生气,大半夜的对他的病情绝对没有什么好处。她便没有再坚持扶他,只是拿起他的枕头放在上面,让他可以靠得舒服一些。 她将水端到他面前的时候,他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药草清香,一瞬间又以为是她。不过转念一想,李织这段时间也在给他煎药,染上一些药草香气是正常的,也没有想下去了,何况,想多无益。只是李织今晚出奇的沉默,莫不是生气了? “李织。”他叹了一口气,“对不住,今天是我不对,不应该对你发脾气的。我,那时候太心急,怕叶嘉薇有事。不是说薛四有没有对她如何,我是担心她自己会想不开。一时心急便凶了你。对不住。你莫要不说话了。” 叶嘉薇心头一软,竟像被一堆细沙铺头盖住,眼睛又开始发涩。 他不清楚薛志平对她做了什么,也不介意她不是清白之身,他只是单纯担心她有事,他怕她想不开。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傻。怎会有这么傻的男人。 叶嘉薇坐着,手指不自觉抓紧了膝盖的旗袍。含糊的嗯了一声。 只听得聂维钧又说道:“你回去睡罢,不必守着我。” 叶嘉薇却固执地坐着,也不说话。 聂维钧此后也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叹了一口气,自己躺下了。 叶嘉薇守到天明的时候,便偷偷走了出去。 没想到第二天,广州城便出了一件大事。一时之间,街头巷尾都是在讨论这件事,千金药行的沈老板死在了狱中。听说是因为过度吸食大麻。可是又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大麻送到狱中给他吸食呢?于是看守牢房的小警察们便有了莫大的嫌疑。 最后有一个小警察实在招架不住那些手段,自己招供了。原来是沈奇耀的结发妻子慕容雪芝买通了警察,将大麻生生灌给了自己的丈夫,时日一久,药量过度便死了。 慕容雪芝被抓的时候,是万分不服,不仅如此,还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老爷怎么会死!我的丈夫!我怎么会谋害我的丈夫!肯定是有人杀了我的丈夫!你们要帮我查出来!” 可是演戏谁不会演?过来抓人的警察摇摇头,“带走!” 梅儿,梅儿,你要替我们报仇!报仇!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慕容雪芝忽然转过头对一脸痴呆的沈傲梅喊道。 沈傲梅忽然便哈哈大笑起来,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字眼,然后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一个最后走的小警察怜悯地看着沈傲梅摇摇头,“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就这么疯掉了,真是可惜啊。” 可是谁都没有看到沈傲梅眼底一闪而过的凶狠眼神。 不过就一个早上,千金药行沈家便没落了,沈老爷沈奇耀死了,沈夫人慕容雪芝以谋害亲夫的名义下了狱,而唯一的女儿沈傲梅经受不起打击,也疯掉了。千金药行这个百年老店,算是彻底跨了。 一时之间,百姓们都唏嘘不已,也不知这千金药行是造了什么孽,才落得如此一个下场。 本书源自看书蛧 第177章 是你 一行人欢欢喜喜地去庆祝,只有叶嘉薇拒绝了,旁人不知道叶嘉薇的心事,叶雁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她也没勉强叶嘉薇,只是想留下来陪她,叶嘉薇却拒绝了。这种时候,叶雁就应该陪在郭双身边,不要像她这样,做了无法挽回的错事。 叶雁忧心忡忡地看了她几眼,她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性,还是让她一个人静静罢。 人群渐散,叶嘉薇走到后院的小门那里定定地看了许久,忽然便笑了,却是比哭还要难看。 郭双的手术既然没事了,他也就可以回到聂家帮聂维钧的忙,而聂维钧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她,以后也没有必要再去聂家的理由了,也代表他们不会再见面了。 叶嘉薇这样想着,拉了拉眼前已经开始腐朽的木门,大步迈了出去。 就最后一次去聂家把药房的东西都交代清楚吧。 =.== 却没想到,叶嘉薇去到聂家的时候,谁也不在,因为大白天的,她也不敢随便出去,目标太大,万一不小心就碰上了聂维钧,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见才会舍得。 叶嘉薇只好一整天都在药房里将以后要用的药都收拾妥当,按照该有的分量一包包装好,这样下来,一天时间竟这么快便过去了。 天色不知何时渐渐暗了下来,叶嘉薇揉揉发酸的脖子,往窗外一看,竟在多雨的秋末看到了零碎的星星。她呼了一口气,走到窗边,一抬头,所有的星星便坠入她的眼中。这片嵌满星星的夜空,像极了某人星辰般的眼眸,幽黑充满神秘。可惜远在天边,不是她能够触及的。 忽然叶嘉薇在余光中竟看到了自己手掌旁边有一点微弱的光在闪烁着,低头一看,是一只小小的萤火虫。她一愣,旋即醒悟,白天包的药里面有黄瓜花,而萤火虫会被它所吸引,这倒不足为奇。只是她没想到居然在聂家能够看到萤火虫,这种小生物通常只在干净,极少污染的地方出现。 叶嘉薇的心一下子变得十分柔和,正想看久一点,那萤火虫却展开了翅膀,慢悠悠地飞了起来。叶嘉薇一时兴起,又想到是晚上,应该聂维钧不会出门,便提起裙角跟着跑了出去。 正在病床上躺着的男人放下捧着的文件,他的手现在已经可以稍微拿一些东西,只是正面碰到指甲的动作不可为而已。搬迁的事情也计划得差不多了,只是百善药行那边,不知该如何安排,乱世就要来了,而能够逃离的人,有多少呢?如果可以,他也会尽可能帮忙安排百姓的逃离。 他的头隐隐有些痛,还是出去庭院走走罢,一直闷着也不是办法。随手拿了那件白色的披风,便出了门。 他拢着披风,站在银杏树旁,仰头看着天上的星辰,不知道,叶嘉薇那个女人在做什么。他忽然想起那个翻墙而入的夜晚,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小桌自斟自酌的她,心里比那夜的月光更要柔和。他看得出,那时候的她是孤独的,他想走到她的心里去,跟她说,你看,我也是这样的人,我跟你,我们,是同一类人。他最终没有说出这样的话,他是那么骄傲的人,但是他做到了站在她身旁,陪着她面对困难。 即便可能这一生都没有办法跟她在一起,他也想在背后守护着她,直到他没有办法护她周全……那就让她走,走得远远的,远离一切危险。 而此时躲在银杏树阴影下的叶嘉薇没有想到暴露在月光下的男人一直在为她的未来而未雨绸缪。她说过的,不见就会舍得,但是她低估了自己的自制力,因为一见到他,她就挪不动脚步了。这是最后一个夜晚,就让她再贪恋久一点吧。 她舍不得。 想到以后再见只能成为陌路人,她心里就像被人捅了一刀一般,咕噜咕噜地冒着血泡,没有一滴血不是眼泪。 萤火虫飞到了聂维钧的身上,落在他与脸色一般白的披风上,聂维钧看着这个闪着光的小家伙,嘴角微弯,“如果你是带着她的思念而来的,那该多好?” 他低沉的声音,叶嘉薇一字不漏地听进了心里。她心里在叫嚣着,是啊,它就是带着她的思念来见你的啊。 可是下一秒,他便伸手捉住了萤火虫,轻轻一甩,那萤火虫便不见了踪影,他将它甩走了,不知生死。 叶嘉薇脸色煞白,是了,他想必是恨她的罢,她既说了那样的话,他又如何还会想着她。 走廊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是聂鑫。叶嘉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生怕被人发现她站在那里。而她本来心里也已经凉透了,比这清冷的夜色还要凉薄。 不知聂鑫在聂维钧耳边说了什么话,聂维钧便抬起脚步走了回去,最后侧目的时候,叶嘉薇感觉他的目光是准确无误地落在她身上的。 她期盼着他能发现她,她又害怕他会发现她。一直到庭院里安静了许久之后,叶嘉薇才找回了自己的意识,手脚也才能动了起来。 她是时候该回去了。 脚步才动,走廊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果然是你。” 不辩悲喜,却像一支箭一般将叶嘉薇钉在了原地。 是他,原来他一早便发现她了。 聂维钧拢了拢披风,一步步走了下去方才还一片死寂的庭院。 叶嘉薇僵硬地转过身,慢慢从阴影中退了出来,“对不起,聂少,我马上便走了。只是来看看我师傅……” “这么蹩脚的理由,你觉得我会相信吗?”。聂维钧想到她刚刚喊自己聂少的疏离,心里无端起了无名之火。他步步逼近她,“据我所知,你师傅并不在聂府,他的住宅是更远一些的悬壶阁。” 叶嘉薇看着来人苍白而漠然的脸,心里一团乱,她没想到他会发现她在这里,心里也因为他尖锐的语气而难过。她闭了闭眼睛,将眼里的水汽逼退,“我听说他在叶府照顾你。” “照顾我?我又没事,为何要照顾我?” “时候不早了,既然师傅不在这里,我,我便先回去了。”叶嘉薇几乎是落荒而逃。 可是聂维钧又岂会轻易放过她呢? 她没跑出几步,聂维钧长腿一迈,稳稳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臂,“你想跑去哪里?聂家是你想来就来,想走便走的地方吗?”。 叶嘉薇被他这么一抓,第一反应便是担心他的手指,这样的外力,伤口肯定会撕裂,她吓得立马转过身去掰他的手指。果然,白色的纱布又沁出血来。 聂维钧以为她想要挣月兑自己,手上的力气更是加重了许多,“你还要从我身边逃离多少次!叶嘉薇!你当我聂维钧是个猴子一样耍是吗?这样很好玩?你很有成就感?看着我为你抓狂的样子你很满足?” 叶嘉薇心里又急又难过,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聂维钧,我没有这个意思,你手指又流血了……先让我帮你包扎好再说……” “我怎样,与你何干?别忘了我们现在已经是‘相决绝’的人!”其实聂维钧看见她的眼泪,心已经硬不起来,他没想到她会来看他,方才在树下,他一眼便认出了她的身形,如此记挂一个人,怎么会认不出。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用尖锐的话语去伤害她,他不想的,只是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她。他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叶嘉薇脸上的泪水越发汹涌,是啊,他们已经是陌路人,她有什么资格去关心他……她的声音也渐渐冷了下来,“是,对不起,聂少,是我多管闲事了。我只是不想看到一个病人在我面前加重病情罢了。如果你不愿意,我便不勉强了。” “聂少,病人,在你眼中,我真的只是这样的位置吗?!叶嘉薇,你对我到底可有半分真心?!”聂维钧手上的血已经染红了纱布,点点滴滴沁在叶嘉薇的袖子上。 他一把扯过叶嘉薇的身,俯首寻准了她的唇吻了下去,叶嘉薇不敢挣扎,可是却咬紧牙关不让他侵入。这个吻比以往任何一个都要苦,和着叶嘉薇的眼泪,还有两个人苦涩的内心。 叶嘉薇躲不过他的进攻,他霸道而炽热的舌头追逐着她的丁香小舌,他吻得那样凶,像要将她整个人都生吞活剥下肚一般。叶嘉薇想退,却被他扶住了后脑勺。 淡淡的血腥萦绕着他们周围。 过了许久,聂维钧才气喘吁吁地停下了动作,抵在叶嘉薇的脖子间,“叶嘉薇,可不可以,不要走?” 这个骄傲的男人,一向清高如他竟像乞求一般,一字一句地叫她,不要走。 他心里,还是有她的罢。是有她的。 叶嘉薇顿时泪如雨下,祁玉的事情也不曾令她这般难过。可是眼前这个男人总有办法使她落泪,这样真不好。但是,没有办法了,叶嘉薇知道自己这一生都没办法离开他了。 本部小说来自看书罓 第178章 冰释 “对不起……对不起……聂维钧,真的对不起……”叶嘉薇除了说对不起,已经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聂维钧的手紧紧地环在她的腰肢上,“你又要走?是不是?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不知道邢五设局陷害你,还自己在那里一味地怪罪你。最后还给你写了那样的信……加重了你的病情……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以为自己是舍得你的,可是我一见到你,就不想走了,想亲眼看你好起来,想看你恢复以前的意气风发……可是我没有资格啊,我已经不是你的谁……”叶嘉薇哽咽,干脆一股脑说了出来,她憋得太辛苦了,再不说出来,恐怕自己就先疯了。 “叶嘉薇,我们都是傻子。你傻,我也傻。明明那样在乎对方,却要这样互相伤害。这样好玩吗?我们应该学会信任对方才是。你单是觉得自己。写这封信害我加重病情,心里愧疚,可是我也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愧疚啊,我口口声声说保护你,却没能护你周全,所以才让薛四带走了你。这件事,我们都有错。但是我不希望因为这样,我们就分开了。”聂维钧许久,没有说过那么长的话,从母亲去世之后他便没有对谁说过心事,而叶嘉薇是第一个他愿意掏心掏肺的人。 叶嘉薇的手渐渐也扶上了高大男人的肩膀,她何曾不知他是怎样的人,今天能够说到这个地步,便已经是他的底线了。她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既然两人都敞开心扉,那就不要再辜负彼此吧。“我也不想,不想和你分开。聂维钧,日后,除非你亲口说不要我,否则,你是甩不掉我的。但是,如果你说不要我,我也不会与你纠缠。你明白的吧。”叶嘉薇眼里的泪水已经干了,说完这段话,脸色顿时柔和下来。 聂维钧在她的脖子间低声沉笑,声音慵懒,说不出的好听。“叶家二小姐还是个傻子,我怎么会亲口说不要你呢?” 聂维钧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全然没想到以后会被逼迫到那样的境地,以至于自己拿刀往彼此的心上砍去。不过这是后话了。 两人静静地相拥着,小心翼翼地珍惜着这好不容易才重新拿回来的幸福。 直到叶嘉薇觉得肩头愈重,才发现了聂维钧的不对劲,他刚刚手上的伤口!居然忘了处理! 叶嘉薇连忙将他扶到旁边的石凳坐下,“聂维钧,你先坐一下,我去给你拿药物包扎。” 聂维钧却不放心地拉住她,“我不碍事,你,你别走开……” 叶嘉薇又急又心酸,这个人啊,这么没有安全感。她拍了拍他的手背,“我不会走的,去药房取个箱子不过片刻的事。你看你脸色都差成这样了。” “好罢,你去罢。”聂维钧总算松口让她去了。 正如叶嘉薇所言,不过片刻的时间,她便已经重新回来了,手上提着平时用的急救箱。手脚利落地解开了满满血迹看不出原本面目的纱布,又撒上云南白药给他重新包扎起来。 聂维钧一边看着,终于知道原来不是自己错觉,真的是她给他包扎的。趁着这个时候便问了出来,“那晚给我守夜的人,是你?” 叶嘉薇闻言僵了一僵,聂维钧一看,便知道是她无误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时候你正生着气呢,谁知道你若是知道是我,会不会连夜赶我出去。毕竟是你让人封锁消息不让我知道的,然后才酿造了这么大的误会。”最后一句叶嘉薇说得极小声。 “看来,要好好惩罚一下聂风他们了,说了别让你知道,他们却还特意跑去跟你说。” 叶嘉薇听得出聂维钧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觉得聂风他们着实冤枉了一些,便笑道:“这个消息可不是他们告诉我的,你别错怪好人了。相反,倒是你,为了躲我,连郭双解开纱布的时候也不去看看。” 聂维钧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用得着躲你?你别转移话题,不是他们说的,还能是谁说?” “你脑子不是很厉害?自己猜。”叶嘉薇手上打完最后一个结便站了起来,“好了,你这人真是自讨苦吃,好不容易慢慢好起来的伤口又挣破了,看你到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聂维钧不接话,显然还在想刚刚那个泄露消息的人是谁。 叶嘉薇好笑地看着他,忽然便弯下腰,搂住了坐在石凳上的俊美男人,将头贴在他的肩窝,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她这段时间真的太累了,什么事都自己扛着,比起那几年,有过而无不及。“聂维钧。”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伸出手臂将她纤细的腰肢搂到自己身上,感觉她瘦了一大圈,这段日子,她也是不好过的。那薛四!算他跑得快,不过,他是逃不掉的。 “你介意我是个不干净的女人吗?”。叶嘉薇的声音平平的,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聂维钧的声音却明显地紧窒了一下,“不会,我,我只是担心你会难过。怕你做傻事,幸好你没有。” 叶嘉薇也低声笑了笑,“你个大傻子,不怕带绿帽吗?”。 “你没事才是最重要的,在我心里,你始终最干净。什么绿帽的,是通奸才用到的词,去了国外几年连中文都不会了么?你又不喜欢薛四。” 叶嘉薇知道他在故意说得轻松些,想帮自己度过那个坎,但是她由始至终都无需跨过那个坎。多庆幸,两人还能如此平和地在这里谈论。“你对自己这般有信心?” “当然。” “其实薛志平没有得手。” “没有最好,我只希望你没有受到委屈。” 叶嘉薇不知道为什么,听完聂维钧这句话,竟觉得无比委屈起来,眼眶一下子便红了。“是你受委屈了。” 她抬起头,模了模他眼睛附近,“本来好好的一张脸被毁了,那么好看的眉目,差一点点,便被邢五……”叶嘉薇克制不住地哽咽起来,她无法想象如果那时候邢五真的一刀捅死了他……她肯定也不想活了,绝对不想。 “你这么这么傻呢?完全听了邢五的话。” “我怕错过万分之一能够救你的机会,那样我也永生不能原谅自己。你知道这种感觉的。”聂维钧幽黑装满星辰的眼眸如今装满了叶嘉薇,一个小小的精致的叶嘉薇。 叶嘉薇叹了一口气,“是的,我知道。但是,我更加不愿看到的是你以身涉险。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好吗?”。 聂维钧笑了笑,“这恐怕不行,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还是会去。” “你这个人!”叶嘉薇气了一会,又软了下来,“那我以后也是。” “你不准。” “霸道!” “从你认识我的第一天,便应该知道我是这样的人。” …… 同样的夜,白云区的黑泽家却不安定得很。 “医生,他怎么昏迷了这么多天还没醒过来?”一身黑色紧身衣的黑泽晴子此时脸上毫无表情,可是熟悉她的人都能看到她眉目间不自觉地微微皱着,她在担心,焦虑。 穿着白色医生袍的医生收回了探视器,回答以一口流利的日语,“晴子小姐,邢五先生伤得不是一般的重,看样子是经过了非人般的折磨,能熬过来实在是了不起。现在昏迷是正常的,也许今晚就能醒过来,也或许要再过一段时间,我也说不定。全然看他的意志……” “好了,出去吧,不必说了。”黑泽晴子不耐地挥手让医生退出去。 那医生也不敢耽误,手脚利落地收拾好东西便走了出去。 床上躺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平日睁着眼睛的时候,是那样地耀眼,富有活力。可是他现在唇色苍白,无力地躺在这里。这些全都是聂维钧害的,那个男人,也应该付出同样的代价。黑泽晴子恨恨地想着,很快了,只要我大日本帝国将中国这块肥土收入囊中,他一个小小的商人还不是落在我手上? 黑泽晴子伸手模了模邢五硬朗的脸,“邢,他不会逃得过的。你放心,赶紧醒过来,亲眼看看他的下场。”她的眼神从未那样柔和,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深爱的人。 一直站在旁边不发言的安倍介一看着黑泽晴子这样的神情,有些不安。晴子小姐因为这个男人已经破坏很多规则了,这次不知道会不会还违抗老爷的命令……想到这里他还是出声了,“晴子小姐,东北三省,我们日本皇军已经攻陷下来,很快便轮到广州城了。您看我们是不是该撤离了。” 黑泽晴子闻言,眼神便已恢复平时的阴冷,“安排吧。这场仗估计要打得很大了,这边还有很多革命军,硬仗的地方不宜久留。你让人全程照顾着邢,这是最重要的,” 安倍介一见她松口,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只要她肯离开,那邢五的事,他也不会太计较了。“好的,我现在下去安排,后天我们便要出发了。” 黑泽晴子没说话,只是痴痴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对她有几分真心不重要,只要他始终在她身边便是了。“报仇的机会多的是,我们先撤离。希望你醒来不会怪我。” 邢,我是那样地爱你,未曾想过我会那样地深爱一个人。 本文来自看書網小说 第179章 也去 聂风他们一直疯到第二天清晨才回来,而聂维钧和叶嘉薇也谈了差不多一个通宵,总算将彼此的心结都解开了。 郭双记着叶嘉薇的嘱咐,加上叶雁在身旁,没敢喝太多酒,所以第二天还清醒着不头晕的人几乎只有他一个。昨晚他也听聂风他们断断续续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真是没料到不过短短一个月便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们这么大压力,难得有个借酒消愁的机会,就随他们醉一回了,酒醒以后再开始奋斗便是。况且现在他回来了,很多事情便能够帮上忙了。 想到这里,郭双清澈的眼眸一下子沉了下来,是应该好好做一些事了。 原本郭双想去敲门,又怕少主还没醒,而且,他跟叶小姐的事……哎,想必是很难过了。少主是那样重情的人。 郭双便先去厅上处理积下来的文件,差不多月兑手了一个月,竟感觉有—无—错—小说些陌生起来,果然人真是不能太过安逸,花了一小会才又进入了工作状态。 聂家的部下渐渐也过来了,看见熟悉的身影,但是那人又没有围着面巾,一时都以为自己弄错了,不曾想真是的他们的郭大哥。胆儿大的便走了上去问道:“请问,您是郭双郭大哥吗?”。 郭双抬起头,那张清秀得出奇的脸便大咧咧地呈现在众人面前,一笑,“你说呢?”接着便可以很清晰地听到其他人的抽气声,郭双心情突然好得不得了,他们真是太容易逗了。 有人便欢呼起来,“天哪,真是郭大哥,没想到郭大哥这么好看!” “平时用面巾围住脸恐怕就是为了防止颠倒众生吧?” 郭双失笑,“你们这堆小子,说到哪里去了?还不快点过来整理文件?最近事多得很。” 几人便围了上去,“郭大哥回来便好了,至少少主便不用那么辛苦。” 是啊,他回来就好了。 叶嘉薇是被缝隙中的阳光照醒的,醒来才发现已经中午了。躺在身旁的男人响着平和的呼吸声,昨晚他们聊的太晚,聂维钧便不让她走了,第一次跟他躺在同一张床上,紧张得无以复加。想到这里她侧过头去看身旁的男人,以她的角度第一眼便是看见他贴着纱布的眉峰,接着是细长的丹凤眼,挺拔的鼻梁,还有微微抿着,透着孩子气的嘴唇。他的脸没什么血色,整个人泛着病态的白,无损他的俊美,但是叶嘉薇看着心疼极了。 叶嘉薇不敢乱动,怕压到他放在她腰间的手,要是再出血一次,那就糟糕了。她垂下眼眸,将头贴近他的胸口处,前所未有地感到安心。 只过了一会,聂维钧也醒了,他一低头便看见了怀中的小女人,与她的杏眸对视一笑,他许久没有睡过这般安稳的觉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 不过这安宁的静谧没有维持多久,便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叶嘉薇听见敲门声整个人像装了弹簧一样跳了起来,“有人来了,怎么办,如果看见我在你房间……” 聂维钧看着她这般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怕什么?事实便是这样,被看见便被看见了。莫慌。” 叶嘉薇瞪了他一眼,“那我的闺誉怎么办?你是男的不要紧,可我是女的啊。”光着脚在地上转来转去,“要不,我爬窗?” “你还想故技重施啊?好了,没事的,我的下属不会乱说话。你别害羞了。乖乖坐好,我坐起来便是了。”聂维钧的声音里满满都是笑意。 叶嘉薇闻言蔫了下来,只得破罐子破摔了。撇撇嘴,“好吧。”便安安分分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进来吧。” 得了聂维钧的批准,郭双才风风火火地从外面推门进来,看见坐在一边的叶嘉薇愣住了,傻傻地喊了一声,“叶小姐。” 咋回事?不是说分手了吗?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哪儿有半点分手的样子?! 叶嘉薇回了一声“你好”,尴尬地挠挠头,她知道郭双在惊讶些什么,叶雁必然跟他说了她和聂维钧分手的事,可是谁料到不过一个晚上的事,两人便和好如初了呢…… 聂维钧正打算叫叶嘉薇穿上鞋子,看见是郭双,也不由愣了一下,他以前见过郭双的样子,可是隔了这么多年能够再一次见到,心里宽慰了不少。目光也柔和了许多,“郭双,好久不见。” 郭双这才从少主和叶小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个事实中回过神来,看见聂维钧包得严实的手指,还有脸上的伤,整个人的神情便沉了下来,他从聂风那里听来的消息远远不及亲眼所见来得震撼,他的心微微颤抖了一下,幸好少主熬过来了……“少主,您,身体可好些?” “我没事,你莫担心。今早回来的?” 郭双点点头,“对了,差点忘了刚刚要讲的事,德国的施瑟尔那批生意,他要亲自来谈,同样也是要求您出面。因为最近东北三省那边,还有这边的不稳定因素,他不敢贸然跟我们合作,您若不亲自去洽谈,他说这事便没法谈了……”他说到这里,示意了一下叶嘉薇在场,不好说得太多。 聂维钧却没什么反应,郭双便知道是可以说下去了,“我们工厂一直缺乏的便是施瑟尔的技术,有了他的枪身技术,相信我们的枪会精进不少。但是您身体又不太好,我一时抓不定主意,您看……” 叶嘉薇听得云里雾里,但是已经够震惊了,工厂,枪,聂维钧他们必然是在做一些不能见光的事,但是她下意识竟觉得肯定是好事…… 聂维钧没什么表情,“这件事根本不必考虑,接了他的邀请。我们不能放过这样一个机会。” “可是……” “别可是了,我身体没大事,施瑟尔既然要我亲自去,便只能我去了。你要是不放心,我带上叶小姐便是了。” 叶嘉薇听到自己名字一惊,“什么?你谈生意,我去做什么?” “照顾我。”聂维钧理所当然地开口道。 “好吧。”叶嘉薇一口应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商与了?” “因为我对不起你啊。” 郭双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忽然觉得自己真多余,如果地上有一条缝,他必然钻进去一了百了。 “好了,郭双你下去安排吧。好好接待施瑟尔,对了,他有没有说带什么人过来,据说他最近有个新宠女人,凯芙琳。”聂维钧想了想说道。 郭双也没有来得及调查太清楚,“我去查查,少主您放心,我会办妥当的。” 郭双出去之后,叶嘉薇便问道:“你做什么生意?怎么又是工厂又是枪的?”其实刚刚她已经听出了一些端倪,谈话内容犹如管中窥豹,以前不认识他的时候,只听说他黑白两道双杀,现在看来,倒是跟传闻差不多。这种敏感时期制造枪支,若被发现,是了不得的大罪。 聂维钧居高临下模模她的头,“小孩子家家的,别理这么多,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的。”经郭双这么一提醒,他倒想起了俞柏春的电报,日本人要攻占广州城,而又有新兴革命军要在广州城起义。想来,少不了一场硬仗。这件事也是应该找个时候跟叶嘉薇说一下了。 叶嘉薇明显不满意他这么敷衍的态度,“你不说我怎么跟你谈生意?到时我糊里糊涂的像个傻子一样坐在那里听你们谈话?” 聂维钧眼里含着笑意,“你不必出面,坐在我旁边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 叶嘉薇见他不肯说,自己也套不出什么话,便停了口。两人又随便说了一些话,叶嘉薇便要回去了。一夜未归,就怕哥哥找人找不着,而且不知道时宜跟蒋伯母怎样了。 聂维钧也没有拦她,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等叶嘉薇走后,聂维钧便让人将聂雨叫了进来,“之前交代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聂雨从来都是个克制的人,昨夜喝酒除了郭双,就他喝得最少,也感到庆幸,如果因酒误事,少主怕是会惩罚的。他想了想怎么组织语言便开口道:“工厂的地点已经转移到上海,我们在那边的人手也安排好了接应工作,只需看我们什么时候搬过去了。那位……在那边也准备好了。”聂雨说到那位的时候,一向没有变化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一下。 聂维钧没什么反应,“如此便好。等施瑟尔的生意告一段落,也是时候该搬了。对了,何祝笙最近有没有什么行动?” “没有,他最近都只是在涟漪咖啡厅里待着,连何家都很少回了。” 聂维钧冷笑一声,“他这个人爱做戏,肯定要做全套的。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出错,要不然他这些年的隐忍就白费了。何家老太爷英明一世,没想到会毁在自己养的白眼狼身上。真是可惜了何家这么大的家业。” “少主,我们需要做点什么吗?”。 “不用,让他们自相残杀吧。这段时间你们也累了,应该放松一下,不必盯得这么紧,想必打仗的事情很快也传到广州城了,到时候人人自危,也顾不了这么多。” 聂雨点点头,也没有说其他话,只是隐隐觉得,这世道真的要开始变天了。 看書王小说首发本書 第180章 生意 叶家那边倒没发生什么大事,叶嘉薇回到家的时候,叶雁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跟她说了一遍。叶嘉文找过她,叶雁替她掩饰住了。看来她也是时候去找一趟她大哥了。 叶嘉文方从药行回来,便被叶嘉薇拦住了。 “大小姐,这么久没见,一回来就拦我?”叶嘉文俊朗的脸上此时全是打趣。 叶嘉薇自知理亏,笑嘻嘻道:“这不是想你了嘛?”伸手帮他接过药箱,“哥哥,忙了一天累了吧?先坐下再说。” “你这丫头,也太疯了,这种时候还敢到处乱跑。你是不知道……”叶嘉文说到一半忽然停了口,意识到有一些事情现在还不能说。 叶嘉薇敏感地感觉到不对劲,故作轻松地追问道:“不知道什么?” 叶嘉文伸手给了她一板栗,“不知道阿爹在分店,可能短时间也不回来了w@。” “这个我知道啊,你让人这几天都找我是因为这事吗?”。 叶嘉文脑子在飞快地思考着,到底怎么说才能让她到外面避乱。“差不多,我觉得阿爹年纪大了,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忙得挺辛苦,况且你医术不错,便想让你分店帮阿爹的忙,现在问问你的意见,如何?” 叶嘉薇闻言一愣,说实话,她是不想阿爹这么辛苦的,可是她又舍不得聂维钧,他们两个才刚刚和好,不想这么快又分开。她心里掂量了一会,道:“我能晚些去吗?”。至少让她跟聂维钧多聚一会吧,等他的伤完全好了她再走。 叶嘉文见她也没有抗拒的意思,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只要在这场战乱开始之前送走她便好。“可以,晚些走也没关系。相信阿爹看见你会很高兴的。” “那就好。哥哥,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明天也要出去哦。怎样?”叶嘉薇想起下午聂家派人送来的信,还是跟大哥打一声招呼好。 “你这个疯丫头,阿爹不在你就真的没人管了是吧?” “好啦,你这么开明,肯定肯放我出去的。”叶嘉薇摇着叶嘉文的手臂,她这个大哥一向吃软不吃硬。 果然,叶嘉文无奈地摇头,“好吧,记得早些回来。” 叶嘉薇开心地应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叶嘉薇便被叶雁摇了起来,幸好她前一天晚上叮嘱了叶雁,无论如何都要把她从被窝里抓起来。 因为今天要陪聂维钧谈生意,所以叶嘉薇也挺注重自己的穿着打扮,特意选了一件高贵得体的深紫色长款高开叉旗袍。这么重的颜色也只有叶嘉薇这般白皙的美人才能压得住。化了淡淡的桃花妆,越发显得俏丽迷人。 连叶雁一时都看愣了,“小姐,你的皮肤怎么这般好?” 叶嘉薇看着镜子里的杏眸美人笑道:“我跟你说过了平时用的一些护肤品吧?你又不肯跟我一起用,做法很简单,你就是懒。用了我保证你的皮肤也可以这般水女敕有光泽哦。” 叶雁:“……好啦,时间不早了,聂少派来接你的人应该到了。” 叶雁话音刚落,门外便有小厮来禀,“小姐,外头有为自称郭双的客人来访。” 叶嘉薇一听便笑了出来,“哟,你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呢。” 叶雁未施脂粉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小姐!你……” “好啦,收拾一下出去吧。”叶嘉薇及时收手,再逗下去,这丫头就得羞死了。 没想到出去门口一看的时候,聂维钧也在车上,叶嘉薇拎着袋子,有些不自然地坐上车。后面也跟着几辆同款黑色汽车,看来这次生意应该是挺重要的。 可能顾虑到伤口,聂维钧今天穿的是宽袖子的黑色长袍,他一向俊美的脸上有种难以言喻的笑容,目光时不时落在叶嘉薇身上。 叶嘉薇被他看得脸红心跳,这个男人总是有这个本事,“你,你干嘛一直看着我,我脸上有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有。”聂维钧摇摇头,“觉得你今天特别美。” 叶嘉薇极少听他这样直白地说情话,打了腮红的脸颊顿时变得更加娇艳欲滴,只是诺诺地不说话。 聂维钧看着这样的她,又笑了起来。 目的地是聂氏集团开的大赌场,金辉煌。 叶嘉薇这是第一次来,以前路过的时候也是不经意看一眼便过了,未曾发现这赌场竟是这般的富丽堂皇,不愧叫做金辉煌。进到里面一看,却更是低调的奢华,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天花顶上是一片蓝色的假天空,让人看了心情十分舒畅。 聂维钧挽着叶嘉薇走进去的时候,一片喧哗的赌场顿时便静了下来,众人都被这对璧人惊艳到了。不同样貌的美丽,一样的气场,男的俊,女的美。一个长袍一个旗袍,将中国的典雅美体现得淋漓尽致的恐怕只有眼前这两位了。 不过片刻,赌场又恢复了原本的吵闹,仿佛这只是一个绮丽的小插曲。聂维钧带着叶嘉薇轻车熟路地往楼上走去,想必那位合作对象已经在上面了。 果然,一进去房间便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金发男人,还有他怀中的金发美女,应该便是聂维钧之前口中的凯芙琳。叶嘉薇在外国见过不少美女,但是像凯芙琳那样的,她真的没有碰到过。凯芙琳好看的不是脸蛋,也不是身材,是她整个人所散发出的优雅气质,又带着微微的慵懒,令人……很放松。是的,跟她在一起很舒服。难怪这位施瑟尔那么喜欢她。 聂维钧用流利的法语跟施瑟尔和凯芙琳打了招呼,施瑟尔回了一句,轻轻扶了一下凯芙琳,示意她站起来。聂维钧又向他们介绍了叶嘉薇。 叶嘉薇在外国学过法语,不过只是皮毛,仅限于能够听懂和说一些简单的问候语。她微微一笑,跟施瑟尔打了招呼,眼前这个男人五官硬朗,风度翩翩,跟她握手的时候不轻不重,够礼节而不过分。但是叶嘉薇看得出他眼里的淡漠,看得出他今天并不是很想在这里谈生意。 “大卫,居然藏起来这么好看的女朋友,真是不够兄弟啊。”施瑟尔笑道。 “哪里的话,凯芙琳也是一枚大美女啊。”聂维钧淡淡地说道。 叶嘉薇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聂维钧,她忽然有些想笑,没想到他的英文名是这样…… 聂维钧明显也感觉到叶嘉薇的情绪,不露痕迹地掐了一把她的细腰,叶嘉薇险些没忍住喊了出来。 “好了,互相认识过后,我们是不是应该聊一下合作的事情?”聂维钧一边说着一边带他们到旁边的沙发上。 他们男人坐在沙发上讨论,叶嘉薇跟凯芙琳则坐在一旁,跟凯芙琳聊开之后才知道原来她是美籍的,叶嘉薇松了一口气,开始用英文跟她交谈起来,其实凯芙琳是个特别单纯的女孩,而且她有话直说,就像很喜欢叶嘉薇的皮肤,“薇薇安,你的皮肤怎么这么好?真是太让人羡慕了!” 叶嘉薇弯着眉目笑道:“凯芙琳的也不错啊,你这是天生丽质,而我还要用护肤品呢。” 女生这边聚在一起不是说衣服便是化妆品,而男人那边便显得比较严峻了。聂维钧的脸色如常,可是眼里有些焦虑。施瑟尔则是明显地表示出不想合作了。“大卫,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天过来全然是因为你我之间的友谊。在这种时候,我也不打算跟你们中国人合作了。” 聂维钧挑了挑眉,“哦?不跟我们中国人合作,言下之意便是已经找到另外的合作人选?日本人?他们给多少,我能够给双倍。如何?而且,你知道我们有多急需你的技术。” “我不是慈善家,你们中国输或者赢都与我无关,可是双倍,你是不是太小看我施瑟尔了?我这个枪身制造术,在德国随便一卖就是几个亿。”施瑟尔拧了拧手上的金戒指,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笑着的凯芙琳身上。 “几个亿,施瑟尔,你也太过狮子大开口了吧?我这边若是付得起,肯定给,可是最近资金实在紧缺,你就不能先给我么?”聂维钧有些无奈,他让李织调查过这施瑟尔,他是油盐不进的人,除了钱,但是他之前因为工厂转移的事已经花费不少资金,而且施瑟尔开的价太高,划不来。眼下也不知如何是好,他轻轻地敲着身旁的沙发边沿。 叶嘉薇一边跟凯芙琳说话,一边注意着那边的动静。当聂维钧不自觉地敲着身边的东西的时候,证明他陷入了两难的境界。她应该想个办法来帮他才是,她又瞄了瞄那边的施瑟尔,对方一脸的不耐,想来,只能由凯芙琳下手了。 他们刚刚进来的时候,施瑟尔在用英语小声地对凯芙琳说笑话,逗得这个小姑娘哈哈大笑,想必施瑟尔是很喜欢凯芙琳的,他眼里的宠溺就没有掩藏过。只要得了凯芙琳的欢心,那施瑟尔那边便好办多了。 “凯芙琳,你刚刚不是说这几天晒黑了还有水土不服?我是中药医师,能够开一些药方给你哦。而且不会伤到根本,如果你按照我的方子,保证很快便可以皮肤滑如剥壳的鸡蛋。” 本部小说来自看书蛧 第185章 坠机 接下来的几天叶嘉薇都没有出过门,没这心思也没那心情,聂宅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形成了一种紧张的气氛。现在她们吃饭,走动都极少说话。叶嘉薇也越发沉默,每天最关心的事便是报纸,看上面有没有关于广州的只字片语,昨天日本人又投了炮弹,前天又开始攻城,革命军又如何抵抗。叶嘉薇每一条都看得心惊胆战。除此之外便只有聂风带回来的消息。聂维钧还是没准备回来。 上海的天气比广州城要冷得多,干冷的风吹得人都要面瘫了。庭院里的大榕树已经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丫衬得天空越发空旷,叶嘉薇心里也随之空落落的。 菊婶刚刚煮了饭,叫她去吃,她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李织在这边似乎也很忙,继续去搜集消息,无论各地,消息是最重要的。而聂风整天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么数下来,就只有她和叶雁无所事事,只能胡思乱想了。 可是她真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慢慢垂下精致的眉目,连树木也懒得看了。菊婶担忧地站在一旁,看着少夫人这副样子,心里也揪得紧。“少夫人,再不进去饭菜便要凉了。今天是小雁熬的粥,她还在里头等我们呢。” 叶嘉薇嗯了一声,但是还是站着一动不动,未曾对一个人这般牵肠挂肚,该如何是好。那个男人也是的,好歹给她回封信或者是电话啊!家里不是有电话嘛! “少夫人,要不这样吧,我们吃完饭我跟你去绣个香包,小时候少主入睡前,床头都会放着夫人绣的香包。相信等他过来一看,肯定觉得十分惊喜。”菊婶说道。 叶嘉薇沉静的眉目动了动,总算移开了脚步,“好。” 菊婶叹了一口气,看着她的纤细的背影,少夫人来这里不过几天,就消瘦成这样了,要是被少主看到不得心疼死。少主是她从小看到大的,说得逾越一些,心里早就当他是亲生儿子,看见自己孩子的心上人愁眉不展的样子,她也替他心疼啊。 叶雁看见叶嘉薇这副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只得故作轻松,席间说了好几个笑话,可是叶嘉薇只是勉强地笑了笑。 吃完饭便跟着菊婶去了后庭,菊婶的针线活十分了得,一枚小小的绣花针在她手中上下翻飞,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鸟便出现在丝巾上。叶嘉薇去了国外几年,早就把这些忘光了,叫她拿刀解剖可能三两下便搞定了,况且当初是她爹逼着她学的,也没有多认真。 纤纤玉手拿着同样小巧的绣花针,叶嘉薇的眉头皱得更紧,“菊婶……为什么我会绣成这样……” 菊婶探头一看,忍俊不禁,噗嗤笑了出来,叶嘉薇手上拿着那块布,被她的针线缠绕得不像样,完全没有鸳鸯的样子。“少夫人,您很久没有碰过这些活了吧?这也怪不得你,要不是我家小织小时候整天被我逼着,估计她也不会。这几年我不在她身边怕且她也松懈了。” “李织也会这个吗?”。叶嘉薇想了想,该不会聂维钧的东西都是李织绣的吧? 菊婶憨憨一笑,“是啊,因为她跟在少主身边,肯定要服侍妥帖。大部分的东西都学了一些,说不上很精,也拿得出手这样。”菊婶说着在箩里翻了翻,“这是小织十岁绣的,这儿还有个落款呢,错不了。” 叶嘉薇接过来一看,两只栩栩如生的燕子翻飞绕梁。她倒吸了一口气,天哪,十岁的小姑娘的绣活这般好,让她这个绣鸳鸯绣成三角形的人怎么活?看来她要加倍努力了,为了送聂维钧一份拿得出手的礼物!而且她心里隐隐觉得,自己不能输给李织。嗯,加油吧! 想着,斗志都昂扬了不少,“菊婶,您能不能教一下我如何起针?还有一些该注意的地方。” 菊婶耐心地一一讲给她听,叶嘉薇一开始还是不太懂,但是熟能生巧,慢慢地自己也模清了套路,她把解剖用刀的知识都运用进去,很快地也可以绣出一些简单的叶子了。不过她想给聂维钧绣一只老虎,他这么霸道,整只老虎最配他了,只是路漫漫兮何其远啊。 叶嘉薇绣了一天,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菊婶不知什么时候出去做别的事了。看着绣帕上不成型的“老虎”,还是无奈地拔了线头,打算重新来过。 聂风敲了敲朱红色的柱子,叶嘉薇回头看见是他,想必是有什么消息了,“聂风,是不是聂维钧要回来了?” 聂风的表情有些怪异,还是慢慢说了出来,“叶小姐,您听了别激动,冷静一些。” 叶嘉薇心头一紧,“怎么了?你直说便是。” “少主在广州城撑了几天,昨天已经迫于无奈要走了。本来已经好好地在飞机上了,可是没想到空中也不安全了。那架飞机,在半空被日本的炮弹击落,现在全机的人,不知生死……”聂风艰难地把话说完,闭上了眼睛。 叶嘉薇手上的针一错位,扎中了手指,顿时鲜血冒了出来。十指连心,她好像心里也被扎了似的,生疼生疼的。“你是说聂维钧也在那架飞机上?而那架飞机坠落了?” “是。”聂风咬着牙关,挤出了这个字。 叶嘉薇静静地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再开口,喉咙都有些干涩,“不可能,他不会有事的,强大如他,怎么会轻易出事?他说让我在上海等他的,不然我过来干嘛?有什么意义?你们确定他出事了吗?生死不明的消息不要告诉我!你出去!” 聂风眼眶有些发热,“叶小姐,您别这样……好好冷静一下,我们会继续去查的。” “除了他到达的消息,别告诉我其他的事。你下去吧。”叶嘉薇表情已经恢复到刚才淡淡的样子,声音也没什么异样。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是破了多大的一个洞。她重新拿起绣花针,她想给他绣一只老虎啊,怎么,就这么难呢? 一滴眼泪猝不及防地落进了绣帕里,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聂风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身影竟有些踉跄。 慢慢地又过去了三天,聂风没有再给叶嘉薇带任何消息,她每天除了吃饭,便是回到后庭开始绣她的老虎。她想等到聂维钧来了,送给他一只好看的老虎,可是她绣了这么久还是只能绣出一只猫。说不定他来了又要笑她了。 想了想猫也没什么不好啊,起码够可爱。像极了别扭的聂维钧。 菊婶和叶雁大概也知道了消息,现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愁云惨淡。叶雁小心翼翼地跟叶嘉薇说话,她却像平常一样回答,话里反而多了几分俏皮。 但是越是这样,叶雁越觉得不妥,她都要急哭了,“小姐,你若不开心说出来便是,要不然哭也可以的。你别什么都憋在心里……小雁求你了……” 叶嘉薇疑惑地抬头,“为什么我会不开心?我很开心啊,为什么要哭?我只是把老虎绣成了一只猫。”说着她又叹了叹气,“果然绣活真不适合我,我还是应该拿刀去切人的肚子。聂维钧这厮肯定是要笑我的。” “小姐……” “好了,你别在这儿妨碍我了,要在聂维钧回来之前,我得绣好这只老虎。” “小姐你别这样……聂少可能已经……” “小雁!我不准你这样说话!”叶嘉薇严厉地喝了一声,她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凶过叶雁了。可是她受不住别人说聂维钧的半点不好,什么不测什么生死的。什么都不确定为什么要去乱说?不能给她留一个希望吗?为什么连希望都不肯留给她? 叶雁看着叶嘉薇这样,不由得红了眼眶,“我知道了,小姐。我给你端个糖水吧,刚刚熬了汤圆。” 等到叶雁下去之后,叶嘉薇才像没了全身力气一样瘫软在地上,她撑得好辛苦,可是还是要撑下去,只要一天不确定他是生是死,她就一直等下去。 过了一会,她又重新拾起了掉在地上的绣花针,一针一线慢慢绣了起来。 又是一个无眠的深夜,都已经三天了,聂维钧怎么还不到?叶嘉薇白天从厨房拿了一坛酒,现在正坐在庭院里看月。那人以前也是这样,忽然出现在墙上。希望今晚他也会这样。 叶嘉薇拿出茶杯,一杯一杯斟满,一杯一杯喝下肚。可是今晚的酒特别苦,苦到她想哭。她可以感觉到冰凉的液体穿过食道落进胃里,引起一阵战栗,大冷天里喝酒,最刺激了。她未曾跟聂维钧在大冬天里对饮过呢,等他来了,一定要抓他喝上一杯。 叶嘉薇微微笑了起来,可是很快嘴角又撇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当日不硬扯着他一起过来?为什么他要那么大公无私?为什么为什么……叶嘉薇后悔,后悔死了。 她觉得他没有死,可是事实是不是这样,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现在已经三天了。他半点消息都没有,凶多吉少,这个词她不想用,可是不由自主会想到,她真想敲破自己的脑袋。 “你说过让我在上海等你的。为什么还不来?再不来,我就回广州找你了。我是这样打算的。” 本书源自看书惘 第186章 平安 请输入章节内初冬的月朦胧得很,叶嘉薇心里有事,喝了几杯便有些醉意了,看着天上的明月越发模糊起来。一会笑一会哭,一个人把一部悲情戏本都要演完了。 身旁有人轻轻地喟叹了一声,悄无声息地解开黑色的披风,一把将她包住,她闻到熟悉的味道,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聂维钧,是不是你?” 她轻轻地问了出来,生怕破坏了这一个梦,是梦也罢,一晌贪欢又如何,只要有他在。 身旁那人沉沉地笑了出声,“是我,我回来了。” 叶嘉薇抬起模糊的双眼,不停地用手擦拭着,想将来人看清楚,“你可算回来了,我等了你很久呢。等到我都想回广州找你了。” 聂维钧看着孩子气的叶嘉薇,心里酸酸的,“我知道,我听到你说了。” “你刚刚就在这里了吗?为`.``什么不出来,搞得我都哭了。” “是我不好,我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想我。我该打。”说着,他抓起她的手,就着他的脸打下去。却在一公分的地方被叶嘉薇生生停住了。 “别打,会把我的梦打碎的,那你就不见了。” 聂维钧一愣,原来她以为自己在做梦。手里将她拥得更紧,还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她的清香扑面而来,还没回过神,她已经吻住了他。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聂维钧一时有些不习惯,回过神便立即将主动权夺了回来,他托着她的后脑勺,一步步深入,滑过她的贝齿,尝到浓重的酒香,然后尝到了她咸涩的泪。聂维钧顿时停下了动作,叶嘉薇却不依,哭得越发凶猛,“聂维钧,你别走,我不是故意哭的,我只是,只是太开心了。没想到喝了酒便可以见到你,早知道我便早些喝酒了……” 聂维钧模模她的头,“傻子,你醉了。我送你回房间,有事明天再说……” “我不要!”叶嘉薇一把打断他,“明天起来,你就不见了!你骗人!我要把这个梦一直延续下去!” 聂维钧叹息,一把抱起她,“这里凉,我带你去暖些的地方。” “只要你在便好了。” 聂维钧忍不住低头看了看她,平日精致的小脸如今瘦得没有巴掌大,一开始那么嚣张的叶嘉薇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是那样的没有安全感啊。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没事的,我都会在。你安心躺着。”聂维钧带她回了之前自己住的房间,看得出菊婶经常打扫这里。除开少了一些人气,这里光洁得一尘不染。 聂维钧将叶嘉薇放到床的内侧,不留神竟被她一把扯下了床,两人的身躯紧紧贴合在一起,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藏在衣物下面的曲线玲珑。聂维钧的呼吸一下子重了,他不是圣人,不是柳下惠,尤其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有反应是很正常的事。可是他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要了她,这样对她,对他都不公平。 聂维钧艰难地撑起身体,慢慢拽开叶嘉薇的小手,她忽然睁着圆圆的杏眸看他,眼睛里有几分清明,“你又要走是不是?你前不久才这样问我,你现在要做自己害怕的事吗?你不在,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她说着,慢慢将昏沉沉的头靠近聂维钧的胸膛。其实她眼皮已经很重,可是她不想睡,怕睡醒之后身边还是没有人。这样,还不如一直留在梦里呢。 “我没打算走,我一直呆在你身边。你乖乖睡吧。”聂维钧说着,连鞋子都来不及月兑便和衣躺在叶嘉薇身侧。 叶嘉薇揪着他的衣领,终于抵挡不住酒意沉沉睡了过去。而聂维钧则是眼睁睁看了一夜的天花。 第二天清晨,叶嘉薇是猛然惊醒的,她好像梦到聂维钧回来了。想着醒来确认一下,当看到身旁的人那英俊的眉目时,她差点哭了出来,原来不是梦。真好,不是梦。有什么比睁开眼便能看见心爱的人更幸福呢? 可是身旁的男人明显一脸疲惫,之前贴在眉峰的纱布已经撕掉了,那里空了一小块,看得十分碍眼。还有他眼下的青黑,叶嘉薇忍不住伸手模了模他新长出来的胡渣,以前看他都是一副斯文到极点的样子,何曾这般邋遢过?想来这几天累死他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从飞机上逃生的,可是只要他还在,就很好。 聂维钧被她这么一折腾,早就醒了,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叶嘉薇一个不留神便被抓个正着,尴尬地转过脸。 聂维钧便笑了,带着沉沉的笑意,声音一贯的低沉嘶哑,“现在知道害羞了?不知道谁昨晚行为那般地浪荡?” 叶嘉薇似乎有点印象,昨晚醉酒之后自己以为是在做梦,所以对某人做了一些事,但是到后来她便彻底想不起了!两人身上的衣服还好好的,应该没到那个地步吧!“谁,谁浪荡啊?我还没说你呢!突然回来是要吓死人吗?要不然就是悄无声息!你不知道人家会担心的吗?!”说着说着竟觉得委屈起来,抽了抽鼻子,这臭男人,害她提心吊胆的,现在还来打趣她。 “我没吓你。” “那你怎么让聂风跟我说你在飞机上,还坠机了生死不明?!” 聂维钧耸耸肩,“我没让聂风说啊,就是没让他说才搞出这么大的误会。飞机确实是坠机了,只不过我跟郭双他们没有在飞机上,那天赶不上飞机,但是我又想给你一个惊喜,便赶了几天的船,所以晚到了。在船上消息不灵通,谁知道传到你这里会变成这样啊……”他看她一副要杀人的表情,声音不自觉弱了下来,“好啦,是我不对,让你打几下?” 叶嘉薇眼睛红红的,一哭起来,便像婴儿一样连眉毛都一起红了通透。聂维钧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她的眉毛吸引了,伸手去模。 叶嘉薇一巴掌拍掉他的魔爪,“你在干什么?!”然后发现他的手指的纱布也不见了,顿时便生气了,“真是少看你一会都不行,为什么手指的纱布自己拆了?不是还没痊愈吗?新长的指甲是很脆弱的,等下马上给我包回去!” 聂维钧一脸委屈,平时板着一张脸的大男人做这个表情竟没有半点违和感,叶嘉薇心里啐了一声,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就是有特权。竟忘了自己也属于长得好看的那一类。 只听他在耳边低声道:“之前在维持秩序的时候被人不小心挤掉了,你不在,没人给我包扎,就由它了。” 连声音都这么撩人,还让不让人活了,叶嘉薇被他充满磁性的声音说得面红耳赤,只是硬着嘴巴道:“你那些部下是干嘛的,连个伤口都不会包扎吗?”。 “你不在,我才懒得理。” 叶嘉薇嗔了他一眼,也没有再说话,不过他能够平安无事地回到自己身边,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她能像现在这样跟他打打闹闹,便是上天的恩赐。 外头一大早来听门角的人听到里面渐渐没了声响,也静悄悄地撤了出去,菊婶乐呵呵道:“我就说少主这么厉害,肯定能搞定少夫人吧。” 聂雨板着一张脸,“聂风,给钱。” 聂风愤然地从腰间的袋子掏出几个大洋,一把摔到聂雨手里,咬着牙齿道:“谁知道叶小姐这么没出息,几下便被哄好了!” 聂鑫没有参与进去,抱着手看热闹,“聂风,我看你准备是人财两失。” 聂风转过头看着幸灾乐祸的聂鑫,骂道:“连你也来落井下石是吧?” “我一向如此,哪次不是多踩你两脚。不过我这次说真的,你透露的那条坏消息将叶小姐折腾得够呛,你说少主会不会放过你?” “明明是你们给我报错消息了好不好?!我也很伤心啊!谁知道你们没有赶上那架飞机!不过,也幸好没有赶上。要不然,现在我可真的要哭死了。我心里还是舍不得你们这批兄弟的。”聂风装作一副要哭的样子。 聂雨毫不留情地揭穿,“得了吧你,少恶心。快去领罚。” “我才不要!说起来,怎么没看见郭大哥?他去哪儿了?” “你傻啊,肯定是去见心上人啦?”菊婶笑道。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走远了。 而郭双这边比起聂维钧那边的情形真是差太多了。首先某块木头不会说话,只是硬邦邦地站在叶雁面前。 叶雁本来看见他就已经喜极而泣了,小姐这几天不开心,她何尝开心,已经不知道背地里哭过几回了。可是他却不会看脸色,以为叶雁不想看见他。“你走开,碍着我煮粥了。” 郭双皱着清秀的脸,“我活着回来你不开心吗?”。 叶雁停下动作认真地看着他,“我开心,真的。很开心。”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叶雁哭笑不得,“我哪有不理你?” “你不说话。” “我,我不知道说什么。而且你摆这个脸色算什么?自己诈死吓哭我还不知足,现在还给我看脸色?” 郭双低下头,一把扯过她手中的勺子,将她压到墙上,“我没有诈死,是消息传得不灵通,令你担心,我也很抱歉。真的。”他像叶雁那样重新强调了一次。 而叶雁的脸早已通红,他干嘛没事靠得这么近!“好啦,我知道了。你放开……” 叶雁的我字还没出口,嘴唇已经被堵住。 郭双忽然想起之前在白云山那次,这次应该不会被拒绝了吧? 容 本书首发于看书网 第187章 看戏 上海初冬时候只比广州城的秋天冷一些,但是聂维钧却要叶嘉薇去裁缝店做多几套衣服。那时候来得急,衣服什么的没有带多少,但是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期,叶嘉薇不想太过铺张浪费,国难当前,她又岂能只为自己着想,所以便拒绝聂维钧的要求。 而聂维钧也没有说什么,这种严峻时期,他也极少留在聂宅,有时候去刚刚落定的工厂里看枪支的制造过程,有时候跟别人谈生意,诸多应酬。 他们现在住同一个房间,往往是叶嘉薇入睡之后聂维钧才回来。就着昏暗的灯光看着叶嘉薇精致的小脸,他时不时会想带她在身边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父亲跟老头都被他安排在别的地方避难,已经分了一部分人力过去保护他们,这边的人手便比较吃力。希望不会发生什么事,他便可以一直护她周全了。 这日,难得聂维钧回来早了一些。正在后庭绣“老虎”的叶嘉薇便撩下了手中的活,打算跟他一起吃个饭。没想到她还没走出大厅,聂维钧便被郭双拉去了书房商议事情。叶嘉薇板着一张脸,看着站在一旁的叶雁,淡淡地说了一句,“小雁,管好你男人,以后若是在吃饭的时候谈公事,我非掐死他不可。” 叶雁哭笑不得,只苦着一张脸,“小姐,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我要霉出蘑菇了。” “您不是在绣老虎吗?”。 “我眼睛要瞎了。” “那别绣了,我们去玩?” “去哪儿?”叶嘉薇兴致缺缺问道,又说:“这边一点都不好玩,都不知道可以做什么,无聊透顶。我想念百善药行啊,想念我的刀子啊……” “现在时势挺乱,小姐,你就乖乖待在家里吧。” “刚刚又是你说出去玩的。” 叶雁都要哭了,“好好好,是我不对。” “这种时候出去玩,浪费钱,还是等人来请我出去罢。”叶嘉薇想了想又说道。 叶雁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她这小姐还是忍不住想出去玩,“小姐在上海有认识的人吗?”。 “没有,不过谁知道呢,说不定有人慕名而来。” 叶雁:“……” 正在书房里商讨大事的两人自然是不知道自家女人在外头如何抱怨月复诽他们,聂维钧好看的眉毛微微拧着,似是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俞柏春那边的战役接近尾声,上次的枪支听说极是好用,只需要改善一下枪身的重量。施瑟尔那边的技术弄过来没有?正好用得上。” 郭双清秀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前两天已经让人送去工厂了,也加紧在制造。这次真是多亏了叶小姐。对了,俞先生是不是可以跟我们汇合了?” “战争还在继续,俞老司令是不会轻易将俞柏春放回来的。毕竟就只有他一个儿子,总是会当成宝那样呵护着的。”聂维钧轻轻敲着身边的梨花椅,“这边还有什么没有跟上的?尽快把枪支做出来运去广州。” “工厂那边进行的倒是很顺利,只是资金这一块有点欠缺,是时候要去拉拢商家了。生意这块还需要您亲自出面,上海的龙头老大便是傅家里叶。现在忧灵小姐那边进行的还算顺利,没有被人发现,尼克斯最近也极捧场。相信鱼儿很快上钩。”郭双细细想了想最近这几天的事,幸好他以前是跟着少主一路过来的,不然肯定跟不上进度,事情太多,而件件都需要经过推敲才能落实。像后来才进来的聂鑫便显得比较吃力。 “傅里叶那边我去搞定,你约个时间吧。不过李织说他好像有跟尼克斯勾结在一起的迹象。这个要细查。还有,查查黑泽晴子带着邢五去了哪里,这个让我有些不安。”聂维钧看了看前几天又被叶嘉薇包得严严实实的双手,不经意便弯起了嘴角。 郭双应了下来,看见他的笑微微有些失神,少主应该是想到了叶小姐吧,只有她才能轻而易举地使少主露出笑容。他想了想开口道:“少主,您这几天是不是太忙了,要不好好陪叶小姐玩一下?不然她都对你有怨言了。” 聂维钧揄揶地看着他,“你是在暗示我给你放假陪叶雁吧?” 郭双清秀如玉般的脸庞憋不住地红了,“属下没有这么想,她陪着叶小姐才是最好的。” “你什么时候也学了女人那一套口是心非?” “没有!我真是这么想的……” “好了,我知道了,等今晚把事情都落定下来,明天给你一天假,我也得陪陪叶嘉薇那个小妮子了。” 聂维钧大手一挥便将事情这样说定了,没想到他们这么一商量,吃晚饭的时间又过去了。聂维钧回到房间的时候,拢着青色外套的叶嘉薇正在拿着医书在看,他走过去把灯多开了一盏,“你这样看书,会把眼睛弄坏的。” 叶嘉薇撇撇嘴,将书放到一边,不看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还以为你会跟郭双在书房里通宵呢。” 聂维钧失笑,走过去坐下,大手一揽,将她抱到了腿上,“我的薇薇吃醋了?还吃郭双的醋?”她身上有刚刚沐浴完的清香,轻轻地撩动聂维钧的心思,让他有些心神摇曳。 叶嘉薇翻了个白眼,“谁要吃男人的醋……除非你们真是那种关系。” 这话逗得聂维钧哈哈大笑,她都可以感受到后背贴着他笑得震动的胸膛,血气无端端全部涌上了脸蛋。 聂维钧轻轻贴近她柔软的发丝,她头发不知不觉又长了许多,“对不起啊,这段时间忽略你了。不准怨我。” “知道你忙,这种时候,儿女私情就显得比较多余了。你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搏,不必顾虑到我。” “即便以后可能会卷进更大的危险中你也不怕吗?”。 叶嘉薇摇摇头,“既然决定了跟你过来,也知道你是在做一件怎样的事情,早便做好了心理准备。我尽量让自己不要成为你的累赘罢了。” “我的薇薇真体贴。” “那当然。” 聂维钧又笑了,略微沙哑的声音在她如白玉般的耳旁响起,震得叶嘉薇心里痒痒的。“明天我们去看戏,如何?” 叶嘉薇回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眸,“你明天得空吗?”。 “非常难得地空了一天,为了陪我的小女朋友。” 叶嘉薇噗嗤一笑,“好罢,那我勉为其难,陪你去看看。” 叶嘉薇没想到聂维钧的效率如此高,第二天一早,起来洗漱完他便将她塞了上车,连饭菜都是在车上吃的。照他的说法,便是两人出去玩一整天。 叶嘉薇一路的心情都是眉飞色舞的,牵着身边男人厚实的手掌,真真切切感受到他的温暖。 叶嘉薇在广州城的时候极少看戏曲,但是她个人是比较喜欢看的,特别喜欢那些戏子的妆容,也许是因为祁玉的原因。上海的戏曲院挺大,与周围格格不入地自成一道风景,各色各样的有钱人进进出出。在这里,只有有钱人才看戏,他们进去的时候人差不多已经坐满了,聂维钧轻车熟路地带她上了二楼的一个包间,处在中间,正对着戏台。 叶嘉薇首先想到的便是聂维钧肯定又花了不少钱。包间里放了一张圆桌,三张梨花木做的太师椅,桌上有精致的点心,有茶。聂维钧牵着叶嘉薇去坐下,“快来,戏已经快要开场了。” 叶嘉薇心底忽然觉得聂维钧也许是真心喜欢看戏的,并不仅仅是为了陪她。她坐下,台上的旦角已经跟着锣鼓出场,今天这一出是崔莺莺夜会张生。戏台上的崔莺莺顾盼生辉的水眸,让人一见便怜惜。 她又想起祁玉,祁玉也有这般让人怜惜的本事,不知道他如今跟墨玉如何。身旁的聂维钧给她倒了一杯茶,是戏院特有的那种乌龙茶的味道。叶嘉薇笑着捧起尝了一口,这里的乌龙茶比广州城的还要细致一些。 “你瞧那个对视便脸红心跳的旦角,像不像当初的你?”沐浴在戏院独有的白炽灯光下的聂维钧柔和着表情,带着几分笑意问道。 叶嘉薇看着坐着十分端正的他,轻轻依偎了上去,他没有排斥她的过去,也不介意祁玉在她心中的位置。他今天带她来看戏,用意便是在说明这个问题。因为她身边的人,如今是他。她晓得的。“我一直都脸皮厚得很,哪里会像崔莺莺一样脸红?” 聂维钧低声笑道:“原来你也知道自己脸皮厚。” 叶嘉薇捶了他一下,“你是看戏还是打趣人来了?” “佳人在怀,当然是打趣你要紧。”说着便吻了下去,她娇艳的红唇无时不刻不在诱惑着他。 她柔软的发丝全部披散到前面来,露出白皙的脖子。聂维钧轻轻揽住她的腰,似乎没有用力,似乎又用了一生的气力。两人的气息不稳地起伏着,相濡以沫。 戏子在台上如痴如醉地唱着,缠绵的声线不断穿透帘子到达耳膜,周边的人一片叫好。然而这些热闹都不在他们眼中,聂维钧和叶嘉薇,眼中只有彼此。 很久之后,聂维钧都记得这一场戏,他记不得艳丽的旦角唱了什么,但是却记得叶嘉薇那天的芳心坠落。 本书源自看书網 第188章 邀约 聂维钧说话一向是算数的,那一天,他陪了叶嘉薇一整天,虽然戏曲并没有看到多少,但是他们后来去逛了大半天的街。像一对寻常夫妇一般随意逛着。 无论哪个地方,最热闹的不过是夜市。以前在广州城的时候,叶嘉薇也曾带过聂维钧去逛夜市,然后才发现他身手了得,只可惜他给她赢的那只大黑熊没有带过来,再后来那条项链也不见了。 上海的夜市也一样,夜上海,是一个不夜城,到处灯红酒绿,歌舞升平。似乎所有的兵荒马乱都波及不到这里。 叶嘉薇不知为何,自小对面具这种玩具便是情有独钟,不像上次看见灯笼那般扭捏,这回她是大大咧咧地跑了过去,看了看,便取了一个上面画着狐脸的白色面具,又找了找,看见了一个画着大花老虎的,欢天喜地地取了下来。聂维钧在一旁负责付钱。老板看着这对容颜出色的男女,不禁看呆了。 而叶嘉薇却不在意地牵着聂维钧渐渐走远,“喏,这个给你。”她把老虎面的面具递给聂维钧。 聂维钧脸色顿了顿,“我想要狐狸。” “你就是老虎,要什么狐狸?我带狐狸才可以跟在你身后狐假虎威啊。” 聂维钧无奈地接过,“好罢,你喜欢便好。” “不是我喜欢,你也要喜欢,来,赶紧带上。”叶嘉薇一边说着一边把老虎面具套上他的头,然后自己也带上了。 聂维钧隔着面具看她,只见得水盈盈的大眼,忽然开口问道:“叶嘉薇,你会认得出我吧。在众多人群中。” 那水盈盈的大眼便弯了,“当然,你也是,要认得出我。在茫茫人海中,一眼我便可以认出你。” 后来那两个面具,聂维钧一直都带着,无论去到哪里。这个就当做他们的承诺,记住彼此的承诺。 第二天,聂维钧又恢复了之前忙碌的状态,一大早便不见了人影。叶嘉薇打着呵欠起床,只见叶雁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报告,“小姐,外头有人送了帖子给你,说请你去游玩。” 叶嘉薇穿衣服的手一顿,不会吧?她在上海没认识什么人啊。那天只是随便说说,哪里会有人慕名而来……“是谁啊?” “帖子在这儿,你看一下。” 叶嘉薇将袖子一扣,接过来打开看了看,眼睛里多了几分飞扬的神色,“是凯芙琳!对了,她上次说了会跟施瑟尔来英租界的。肯定是因为知道我在这里,所以便约我了。” 叶雁不知道什么凯芙琳,但是看小姐的神色,应该算得上是一个朋友。“那要准备一下出去吗?”。 “要要要,赶紧帮我回帖子,说我一会便去。” 叶嘉薇也不用怎么打扮,很快就可以出门,叶雁因为菊婶有事请她帮忙并没有跟着出去,留在聂宅。聂宅有司机接送,不一会便将她送到了目的地。穿着一身玫瑰黄洋裙的凯芙琳早便在那里等她,见到她笑着走了上来,“薇薇安,你终于来了,好久不见啊。” 叶嘉薇也有种在他乡遇故知的喜悦,笑道:“是啊,凯芙琳,你怎么知道我过来这边了?” “我家亲爱的不是跟大卫合作嘛,他说大卫搬来这里了,而且很近,我便约你了。一个人在这边好无聊哦。”一坐下,凯芙琳便不停地抱怨,“施瑟尔好忙好忙的,都没有空陪我,我在这里没什么认识的人,又不想跟施瑟尔的朋友打交道,偶然知道你在,别提多开心了。” 叶嘉薇笑了笑,她们都是同样的处境,“我也一样,在这儿人都不认识一个,我都快发霉了。今天收到你的请帖,可高兴了,才知道你也在这里。” “嗯,先看看你要吃什么?我太着急见你,想必你也没有吃饭吧?”凯芙琳将菜单递给叶嘉薇。 她约叶嘉薇见面的地方是一家高级餐厅,周围很空旷,桌子间隔远,谈话也得到很好的保护。叶嘉薇随便看了一眼菜单便叫了一份神户牛柳。 服务生过来下单的时候,被眼前两位风格异迥的美人惊艳到了,一个高贵优雅,散发着慵懒的外国风情,另外一个则是古香古色的中国古韵美女。服务生看得目不转睛,直到凯芙琳叫了他一声才回过神。 “不好意思,菜马上就来。” 周围远远隔着几桌还有几个男的,看起来也正在远远地打量着她们。 凯芙琳和叶嘉薇都是习惯了被大众目光盯着的人,所以并没有什么不适。凯芙琳笑逐颜开地握着叶嘉薇的手说道:“薇薇安,你上次给我推荐的甘草敷面,效果可真好,你瞧我皮肤是不是好了许多?” 叶嘉薇细细看了几眼,笑道:“我不会推荐错的,凯芙琳尽管放心。” “薇薇安的医术这么好,人又漂亮,真是让人羡慕呢。对了,你可还有什么可以护发的。我发现我头发现在真是太枯燥了。”凯芙琳懊恼地卷了卷自己的卷发。 叶嘉薇笑了,“当然有。这个可以用当归液,用50克当归,加500毫升的水去煮,过滤了待用。洗完头发把当归液抚到头发尾部和头皮上,适当按摩一下,头发会柔顺很多。” “当归,也是很容易买到的么?” 叶嘉薇点点头,“当然,这些随便去药行便可以买到。” “好耶,今天又学到了一点东西。” 两人正谈话谈得热火朝天,忽然远远那一桌起了很大的骚动,似乎有人晕倒了,有人不断叫医生。服务生都赶了过去。叶嘉薇敏锐地听到了呼救声,便打算过去看看。 凯芙琳一把拉住她,“薇薇安,还是等医生来吧……” “我也是医生,不能见死不救。我去看看情况,你在这里等我。” “不行,那我也要跟着你去。” 叶嘉薇也没有计较这么多,拎了随身携带的袋子便走了过去。 走过去一看,倒在地上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几个看起来是他朋友的人团团围住他,有一个还试图将他抱起。叶嘉薇清亮的声音一喊:“现在别动他,人群也不要靠得那么近,让新鲜空气进来!” 本来手足无措的几人看着凭空出现的美丽女子,不禁皱了皱眉头,有一人厉声问道:“你是谁?别不懂装懂,害了傅先生你便知道错了!” 叶嘉薇秀气的眉头微皱,没有理会他们的话,径直蹲了下去,“我是医生,你们若不按照我的去做,后悔的是你们。他现在便是休克,人群再围得这么严实,更加使得他呼吸不畅罢了。” 几人听她说得这般严峻,也不敢冒什么风险,慢慢退了开来。 凯芙琳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又怕叶嘉薇搞不定,还被诬告,咬着嘴唇大气也不敢出。 叶嘉薇立马掐了那位傅先生的人中,可是效果微乎其微,她又迅速地将手移到傅先生的虎口处,狠狠地按住了合谷穴。掐了一会,躺在地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渐渐呼吸也沉重起来。 围观的几人脸上也有了喜色,这女子还真的会医术,也庆幸刚刚没有阻止她,不然都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叶嘉薇见他已经恢复了一些意识,手脚利索地从袋子里取出一条布来,里面全是针灸用的针,摊开来,长短皆有。幸好这些急救的东西她都会随身携带,又迅速地扎了傅先生的几处大穴。 只见他终于幽幽地张开双眼,模糊的视线里是一张精致的脸,自己刚刚是晕过去了? 在周围的几人见他醒了都欣喜若狂,只是没有叶嘉薇的允许他们也不敢随便靠近,毕竟刚刚是她救了自己的友人。 傅先生看着救了自己的女子,刚刚他们这一桌还在讨论着她们,真是太凑巧。“多谢小姐了。” 叶嘉薇见他能开口说话,证明也没什么大事,心里也没那么担心。休克这种事可大可小,不过既然醒过来,便是没什么事的了。“不必客气,我是医生,总不能见死不救的。” 傅先生便笑了,清淡无奇的脸上还是有些苍白,“小姐医术这般高明,今天得遇,真是三生有幸。不知小姐姓名,日后有需求,我也可以帮忙。” “姓叶,不过这点举手之劳便不必挂齿了。先生的身体有隐疾,所以今日才会导致休克。建议你尽快到医院做个检查,这样才是对自己生命的保障。你再等一会,医院的医生很快来了,我现在只是给你做了应急措施,还是到医院里好好调理一下。我与友人还有要事,先走一步。”叶嘉薇说完便真的起身,牵了凯芙琳回去原位。 而医生也正如她所言,很快来了,一场骚动很快地平复下去。 凯芙琳坐下凳子,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冰凉的手指握住叶嘉薇,“薇薇安,刚刚吓死我了,幸好你救活了那个人,不然被反咬一口便不得了了。刚刚那些人还不相信你呢。” 叶嘉薇微微笑了笑,擦了擦手,“所以,我就用行动证明给他们看了啊。” 刚刚救了一个人,叶嘉薇的心情也好得很,无论去哪里,能够救人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只不过叶嘉薇万万没想到,自己救的竟是一个鼎鼎大名的大人物。 看书网小说首发本书 第193章 消失 上海的冬天越来越深,深到寒风凛冽,原来北方终究是北方,本质还是不会变的。叶雁的手紧了紧身上的桃色外套,将自己掩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清澈的大眼睛。说起来这件外套还是小姐在呈祥店给她定制的呢,幸好当初怎么也想着带过来。 去到叶嘉薇的房间需要经过一条长廊,长廊外面有人在打扫,见到叶雁便跟她打了一个招呼。叶雁微微笑了笑当做回应,不知是不是天气的原因,今天她感觉有股莫名的冷清,好像,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似的。 大概走了两分钟,总算到了叶嘉薇的门前,门把没有松动,叶雁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来也不早了,小姐怎么还没起来?她轻轻敲了一下门,没有人应答,她便推开门走了进去。小姐这段时间不怎么吃饭,再纵容她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就是一个男人嘛,不要也罢。 “小姐,起来吃饭了,再不吃饿坏自己就不好了。”叶雁走到床边,慢慢撩起床帘,只看见一床被子,小姐什么时候喜欢把头盖住了?她一边想着一边掀开被子,里面居然空无一人,只有两个大枕头,她心里顿时便咯噔一声,总觉得出了什么事。小姐不见了?会不会只是很早出去了?叶雁这样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跑了出去。 凛冽的风将她的外套刮得呼呼作响,上面的两条缎子随飘着,有种萧条的意味,长廊的人见她跑得那样急,便问了,“小雁姐,出什么事了吗?”。 叶雁忽然停下脚步,对了,问问小芬说不定她会看见小姐,“小芬,你在这里扫了多久的地?” 小芬虽然疑惑,却也照答:“早上六点便在这边了,因为最近冬天,树叶落的多,所以便一早起来了。” “这样,那你有没有见到叶小姐出门?”叶雁语气有点急。 “你是说少夫人吗?没有啊,我一直在这边,你还是第一个经过的人呢。” 小芬的话音一落,叶雁便知大事不好,小姐真的自己偷偷离开了!难怪昨晚她让她别去叫她吃饭,如果昨晚她便敲门进去会如何?至少能跟着小姐一起走吧??????可是她没有,眼睁睁地看着小姐自己一个人走掉了。她一个女孩子能跑到哪里去呢?在大上海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小姐可是连投靠的人都没有啊! 叶雁越想越慌张,这事还是得靠势力庞大的聂少解决,虽然他现在在意的是另外一个女人,可是应该不会对小姐袖手旁观的!这么一想叶雁便往东苑跑去了。 东苑离长廊不远,不消半刻,叶雁便到了,只是没见到聂维钧,倒是看见了连连打着呵欠的忧灵,美人海棠春睡初醒,叶雁却没心思欣赏,反而更加烦躁。若不是这个女人,小姐也不会搞到这个地步。 忧灵呵欠打完了,笑道:“不知道叶小姐到我住所有何贵干呢?” 叶雁不想与她多说,更加不想将叶嘉薇不见的事情跟她说,免得她幸灾乐祸。“我来找聂少,不知忧灵小姐可知道聂少的去向?” “你说维钧啊,他一大早便出去了。可能去书房了,你可以去那边找一下。” “多谢,打扰了。”叶雁说完便立马转身走了。 忧灵看着她急匆匆离去的身影,撇撇嘴便继续回了房间。 叶雁在赶去书房的途中便遇上了郭双,好似看到救星一样立马走了上去,“郭大哥,聂少是不是在书房?” 郭双见她一脸着急,忙问,“怎么了?少主刚刚在书房,不过我们商量完事情他便准备出门去见傅先生了。” “出门?不好,应该还没上车吧!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拦住聂少!” 叶雁急忙地越过郭双往外跑去,郭双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去追的,长腿一迈便走了过去,“你别慌,我去追,你慢慢来。一定会拦下给你的。” 叶雁的脚步确实不及郭双,他跟聂维钧在门口等她的时候,她才跑到大厅。看见一身黑色西装的聂维钧,叶雁立马将叶嘉薇的事说了出来,“聂少,小姐不见了!” 聂维钧在被郭双拦下的时候有问什么事,但是他说是叶雁有事,想着肯定是与叶嘉薇有关,便停下来等她,没想到竟是等来这样一个消息。极少表露神情的聂维钧此时脸色煞白,声线有不易察觉的颤抖,“什么?叶嘉薇不见了?你有没有找清楚?会不会是出门了?” “早上六点便在长廊的小芬说没看见任何人经过,而且小姐是从昨晚便开始不对劲的。前几天她虽然跟您吵架的时候也不会出来大厅,但是也会让我陪她在房间吃饭,可是昨晚让我别去打扰她。我以为她想一个人静静,所以便没去找她。今天早上过去一看,房里便没人了。” “你能确定她是自己出走还是被人掳走的么?”聂维钧心里开始慌张,听着叶雁说叶嘉薇跟他吵架,感觉十分不好。但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别误了事。 叶雁皱着眉头,“我去她房里的时候,里面很整洁,也没有发现有挣扎或打斗的情况,衣柜里少了几件衣服,想必是小姐自己离开的。” 她走了,她如他所愿走了,可是为什么他心里会如此难过。只是他转念一想,会不会是被傅里叶的人带走的?傅里叶那人,实在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不过也不能确定她是自己离开,我去傅里叶那边看看,郭双带一部分人去外面搜寻,水路陆地都给我搜清楚,肯定会有人看见她的。记住,任何一条线索都不要放过。”如果是叶嘉薇自己想走,必然是想走得远远的不被他找到,不会是去叶家人那边,更加不会去傅里叶那里。他昨天的话还是伤害到她了,她只是想远离他罢。 郭双急忙应下,转身便准备去安排,叶雁连忙跟上去,“郭大哥,带上我,我也要去找,小,姐。” 聂维钧眉头紧锁,因为这几日的忙碌,他的眉间甚至出现了一个浅浅的川字。坐在车上的他恍惚想起,那时候叶嘉薇曾用她轻柔的指月复按平过他的眉间。他在此刻无比地想念她。 汽车被他催促开得飞快,不一会便到了傅家,他调查过傅里叶,自然知道他家所在。让司机去敲门,他披着黑色的长外套在门口站着,过往的人都不可控制地将目光停留在这个俊美男人身上。过了一阵子,暗褐色的大门被人开了一条缝,有个面目清秀的小厮透过门缝问道:“来人是谁?可有预约?” 司机回答:“聂维钧先生。没有预约,不过你报此名字,你们先生必然出来见面。” 小厮看到站在一旁的聂维钧,此人气度不凡,也不敢随意怠慢,只说了一句,“既然如此,请先生稍后,我去问过我家主人,立马给您回复。”说完便又关上了大门。 此时的傅里叶刚刚用完茶,正在兴致勃勃地逗弄新买的鹦鹉,却忽然想起那张精致的小脸,冰山美人啊,想必很快便有新的玩物上门了。 眉清目秀的小厮恭敬地弯腰报告,“主人,聂维钧先生来访,见是不见?” 傅里叶挑了挑眉,哦?竟登门拜访来了?“请他进来罢。” 小厮便去开了门,给聂维钧带路。 黑衣男人的气场极大,还带着深冬的寒冷,小厮无端打了一个冷战。不知这人在主人面前会不会还是这样倨傲的姿态,还是匍匐像一条狗? 可惜他也不够资格去看这一幕,将人带到,他便退下了。 也就没看到他心中预料像只狗的男人是如何决断地掏出一支枪,慢慢抵在他主人的额前。 傅里叶也吃了一惊,背后惊出一身汗,“聂先生这是在做什么?我当你是客人般招待,你竟是这般对待我?” “我不跟你说废话,叶嘉薇在不在你这里?”聂维钧身上的寒气越来越重,比这冬天的气候更要低下几度。 傅里叶故作镇定地摊开手,“喂喂喂,聂先生要找媳妇也不应该来问我要吧?我跟你只是合作关系,你媳妇不见了找我,我也变不出来给你啊。”不过他心里也疑惑,叶嘉薇不见了? “确定这事不是你所为?想清楚再回答,否则我手中的枪会使你的脑袋开花。” “当然,叶小姐还救过我一命呢,我怎么可能做这种恩将仇报的事情?” “若不是你对她有非分之想,现在的情形也不会变成这样。你说这事谁该负责?”聂维钧冰冷而俊美的脸庞现在仿佛是一块冰雕出来的冰块,渗着冻人的寒气。 “聂先生这么说,是想终结我们的合作关系?” “我已经不关心这些,没有你傅里叶,我聂维钧同样可以在上海捞到钱,只是你这艘船会比较快捷罢了。既然出了这件事,我也不想再跟你合作。话已至此,还有,跟你的合作伙伴说一声,忧灵这个棋子,他失策了。以后若是有什么手段,尽管冲我来。” “你就不怕我们联手对付你?” “难道你们不是一直都联手对付我?”聂维钧邪魅一笑,将抵在傅里叶额上的枪支收了回来,之后,扬长而去。 本部小说来自看書罔 第195章 策划 胖子说完那句话便大步跨了进来,肥胖的身体向叶嘉薇所在的方向蠕动。叶嘉薇已经预料到他要做什么,身子不停地往后退去,可惜被捆着手脚,加上活动的地方也有限,一时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胖子朝自己走来。 “嘿嘿嘿,妹妹别紧张。”胖子搓着手。 叶嘉薇清澈的杏眸里顿时被绝望覆盖住,她清楚地意识到这次的情形跟薛志平那次不一样,薛志平只是一时被蒙蔽了双眼,还会清醒过来。可是眼前这个男人是带着龌蹉的心思走近她的,更加不可能手下留情。她连嘴巴都被塞上了布条,连咬舌自尽都是奢侈。难道只能被这个男人白白凌辱么? 船舱逼仄,随着胖子而来的是淡淡的月光,叶嘉薇居然还在期待着聂维钧会出现,这个念头一出,叶嘉薇便笑了。胖子已经走到了她面前,肥胖的身躯慢慢蹲下,那只油腻的手便向叶嘉薇的脸上模去,“妹妹乖,哥哥会好好疼你的。”说着顾自啧了一声,似乎是不满叶嘉薇被捆着这个现象。 他便伸手模到了叶嘉薇被绑在身后的手,叶嘉薇心里一震,冷静一下,如果胖子要替她解开手,是不是说她便有机会逃月兑了呢?把握好了便是一次很好的机会,毕竟在国外学过的防身术不是白学的。 “想来,妹妹的手肯定是被绑痛了,哥哥给你松开透透气,爽完了再给你绑回去,妹妹要好好服侍哥哥,不要想着耍什么小心机哦。”胖子的手不灵活,解了好久都没有解开。叶嘉薇眼底的光一闪而过,她会好好把握这个机会的。 她屈着身体,感觉到胖子肥胖的肚子赘肉在膝盖那里蹭来蹭去,让她大倒胃口。不过现在也只能忍着了,心里既紧张又有种想同归于尽的绝望。 胖子解了很久都没有解开,心里不由得越发烦躁,“妈的,怎么大哥捆得这么实!”说着站起身,从身上掏出一把小刀,“嘿嘿,幸好我带了刀子。妹妹莫急,哥哥马上跟你快活一顿。” 只是没想到他还没替叶嘉薇解开绳索,身后便传来了一道呵斥的声音,“老二!我就料到你会这样,要不是我及时回头,我看你就要把货物毁坏了!给我滚出去!”是瘦子的声音。 胖子吓得一哆嗦,手上的小刀便掉在了叶嘉薇身旁的那堆草上,他正弯腰打算捡起来,瘦子一棍子便打了下来。“妈的,我让你滚出去,你还想继续那档事是吧?” 胖子诺诺地挪着身躯出去了,如果被大哥知道他随身带刀子,估计会打得更重,况且那个女人被绑的这么密实应该不会捡得了那刀子的。 瘦子目光犀利地看了叶嘉薇一眼,旋即弯,检查了叶嘉薇身上的绳子,发现完好无缺才出了舱门。叶嘉薇松了一口气,既有点惋惜没能对付胖子,也有点庆幸。看来瘦子是个谨慎的人,不过还好,她捡到了那把小刀。只需等到只剩一个人的时候便可以动手了。 只是她没料到,胖子的举动竟加快了瘦子的行动。他们出去不知道说了什么,间夹着瘦子暴怒的声音,大概十几分钟之后,他们又进来了。这次是瘦子将叶嘉薇抱了出去,她赶紧将小刀塞进了衣袖,也幸好是冬天,穿得衣服多,倒是看不出什么端倪。 叶嘉薇猜的没错,他们果然是想把她塞在一个货物箱子里运出去。瘦子阴暗的脸毫无表情地关上了箱子,“把船开来,今晚便行动,免得夜长梦多。” 叶嘉薇在一片黑暗中有些心慌,她知道这是密室恐惧症,不过渐渐地适应了箱子的光线,也淡定下来。这个箱子看来是他们办案的工具,经过特别的设计,怕闷着里面的人,在周围开了许多小洞。叶嘉薇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慢慢策划,但是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不要落到他们手上。最好便在行船的过程中行动,她自认水性不错,跳下江应该没什么问题,再来就是想着怎么让他们打开箱子了。 叶嘉薇感觉箱子被他们抬了一会之后便放下了,估计是到了另外一艘船上。不一会便像是在慢慢移动的样子,船开了。她再等一会便可以行动了。 “大哥,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违抗你的命令了。都怪那婆娘长得太好看,我一时把持不住??????”胖子好像在跟瘦子道歉。 瘦子冷哼了一声,“明明是你色心大起,老二,不是我说你,我们只要把她卖了,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你想上她,多得是机会,到时候花个钱,想怎么玩都行。懂?” 叶嘉薇听到这里不由冷笑,原来这个瘦子才是心狠手辣之人。 “嘿嘿,懂了。还是大哥厉害。” “哎,大哥再厉害也没用,传宗接代的本事都没有,只得靠你了。所以你要争气点。我们干完这一票就回去讨个老婆安稳过日子吧。” 胖子声音渐渐有了愧疚,“对不起啊大哥,勾起你的伤心事。” “这有什么的,又不是什么大事。别放在心上了。” 叶嘉薇仔细听着,原来这个瘦子不能人事,所以对美色也不会放在心上。这样看来这人几乎是没什么弱点了。只是不知道身手如何,毕竟等一下逃跑是万万不能被抓住的。叶嘉薇这么想了一下,睡意便慢慢袭来,不过她不敢睡过去,万一一觉醒来已经在那个何妈妈那里边不好办了。到时候再逃跑便是难上加难了。 外面又重新恢复到一片寂静,叶嘉薇估模着时间,大概是到了半夜,还在江上漂着,估计还没那么快便可以靠岸,心里莫名地紧张,终于可以开始行动了。她早已经在刚刚被放进箱子没多久便开始割断绳子,现在需要让他们来打开箱子。 胖子本来在撑着船,上半夜是瘦子在划船,现在变轮到他了。他看了看那只装着漂亮女人的黑色大箱子,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在哪里了,那箱子在晃动,他慌了一下,不会是那个女人想耍什么花样吧? 瘦子刚刚睡下,他也不敢吵醒他,只得放下船桨自己蹑手蹑脚地跑过去。轻轻敲了敲箱子,“喂,你又想干嘛?”发现没人应,才想起那女人被他们堵上了嘴。慢慢打开了箱子,“喂,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叶嘉薇便像一个弹簧一样站了起来,胖子一时不防被她撞到了鼻子,顿时血流如柱,他尖叫了一声,正在睡着的瘦子听到声响也醒了过来,看见从箱子里准备走出来的叶嘉薇十分吃惊,“妈的,这臭婊,子!”骂了一句,马上跑了过去。 叶嘉薇立马扯过胖子的身体,可惜他太重,拖不动,叶嘉薇只好将刀子架在他脖子上,嘴上的布条早已经被她扯开,不过差不多两天没喝水,声音嘶哑的很,“别动,再过来我刀子就下去了。我是医生,清楚怎么样可以让人一刀毙命,你若不信,我可以立马让他血溅当场。”刚刚撞胖子的时候头便开始有点晕了,叶嘉薇趁着夜色迷蒙甩了一下头,现在这种关键时刻,她不能倒下,若是倒下,一辈子也没了! 瘦子微微眯了眯眼,像是在找出叶嘉薇的不对劲,这个女人被他们捉来已经差不多两天,期间也没有进食,若是僵持久一些,说不定她便自投罗网了,可是她手上有刀子,不管她是不是医生,只要一刀下去,老二也就没命了,他们江家就只剩老二能够传宗接代,他冒不起这个险。“你想做什么?说说你的条件。” 叶嘉薇见瘦子松口,她也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们在岸上肯定会有人手接应,说不定那什么何妈妈的手下现在便在岸上等着了。所以,你要做的事便是引开他们。” 瘦子惊讶了一下,这女人怎么猜得这般准?平时何妈妈是不会让人在岸边接应的,但是他让老二说了这次的货色是上等货,何妈妈等不及,主动派人在岸上等待,生怕出什么变故,不过现在确实是出变故了。这女人手上怎么会有刀?肯定又是老二这个不成材的干的。“好,我答应你。你什么时候才肯放了我弟弟?” 胖子捂住流血的鼻子哭道:“大哥??????” “死胖子,闭嘴!”叶嘉薇冷笑一声,“什么时候?自然是等我安全之后,你最好信守诺言,不然你们家绝后了,也别怪我。” 瘦子的青筋隐隐迸发,妈的,他们的谈话内容全被她听到了,所以这个女人才肆无忌惮地挟持老二吧!真是不能掉以轻心,这个女人跟以前那些蠢货不一样。“我会守信,希望小姐手下留情。先给我弟弟止血吧。” “想得美!我还没对他惩治,这么恶心的人,想必不是第一次夺走人家姑娘的清白吧,让他还点血,是理所当然的。”叶嘉薇说完这句便没有再说话。 瘦子无奈,但也只能静止不动。一时间除了胖子的呜咽声,江面平静得很。 看书罓小说首发本书 第196章 落水 天边已经开始慢慢泛白,已经可以看到黎明之将至,叶嘉薇一点也不敢放松,只是手上的刀子渐渐拿得有些吃力,她不能露出半点破绽,绝不!想了想,开口道:“胖子,坐下。” 瘦子以为她又要做什么,担心地问道:“小姐,你答应过我安全之前保障我弟弟的生命安全的??????” “难道我不是这么做吗?”。叶嘉薇反问道,“我只是叫他坐下,可没做什么伤害他的事。不过他要是再不坐下,我就难保他不会出什么事了。我个人脾气不太好,事先说明。” 胖子一听,感受到架在脖子上面刀子的冰凉,腿一软便坐了下去,“我坐我坐,妹妹你的刀小心一点。” “别喊我妹妹,恶心死了!”叶嘉薇忍不住劈头盖脸地骂了他一顿,想了想还是住嘴好些,留点力气逃跑吧。她一夜都没闭过眼睛,生怕出什么意外,这可是一生的事啊,她冒不起任何风险。可是天不遂人愿,她竟渐渐开始头晕,眼前的东西也一片模糊,想必是刚刚撞了胖子那一下加剧她本来便痛的头。 胖子感觉放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子越来越沉,不由得惊吓得喊出来,“小姐,你的手别尽是往我身上压啊,刀子都快切到肉了,会吓死人的??????” 瘦子一听便觉得不对劲,尖锐的眼神往叶嘉薇身上扫去,这个女人,好像已经有点力不从心,是不是可以有点突破口? 叶嘉薇镇定地重新拿高了刀子,努力表示出自己没事的样子,正面与瘦子锐利的眼光对视上,“我手累了,放在这里歇歇,你别担心,我肯定不会失手的,毕竟你哥哥还在船上,杀了你,我也逃不掉,白白松了一条命罢了。” 这话她是说给胖子,也是说给瘦子听的,她不会轻举妄动,希望瘦子也不要轻举妄动。 胖子听了松了一口气。但是瘦子明显已经开始察觉到叶嘉薇的无力。 叶嘉薇在心里默数十声,实在不行的话,她沉尸江底也不要落在他们手上。瘦子也在等,等叶嘉薇露出破绽的那一刻便从她手上夺回刀子。 十、九、八、七??????三、二、一! 叶嘉薇往右边纵身一跳,顿时淹没在茫茫的江海中,瘦子和胖子都被这眼前的变故吓傻了,胖子下意识模了模自己的脖子,幸好,没有血。 瘦子却想跳下去抓住叶嘉薇,可是被胖子一把拦住,“大哥,别追,这里江水湍急,而且很多暗礁,那个女人肯定会没命的,你别为了她,搭上自己的命啊。” 瘦子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没别的本事,地理倒是极好的,他看了看流转的江面,确实流得十分急,刚刚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也是胆子够大,居然为了逃离而不惜送了自己的命。既然她已经没有希望,那么接下来就得想一下怎么去回复何妈妈那边了。 此时在江水中的叶嘉薇以为自己水性好些便可以逃离,但是她没料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会差成这样,而且,江水很急,她甚至展不开手脚去游。眼睛渐渐模糊起来,她用力地甩了甩头,想要让自己的意识清醒一些,没想到一睁开眼,便是一块黑色的大石头。叶嘉薇的那声惊呼随即也被淹没在湍急的江河里。 聂宅。 “薇薇,不要!”聂维钧急促的一声呼喊,满头大汗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是在房间里。也暗暗庆幸,刚刚那个是梦。他梦见了叶嘉薇跟他笑着,可是笑着笑着她便转身跳下了悬崖。他甚至来不及抓住她被风吹着的衣角。 他很久没有做恶梦,不知道这个梦是不是在预示着什么,可是一天没有找到叶嘉薇,他一天便忐忑不安。从枕头底下抽出她绣的那个香包,听菊婶说,她绣了很久很久,从一来到上海边开始学着绣,她这种只会拿刀的女人怎么可能会这么细致的绣活呢。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吧。 他看着外面刚刚泛白的天空,树梢最后一片叶子也被吹落在地。如果再来一次,他会不会对叶嘉薇那样说话呢?肯定是不会的,他疼她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还会说出那么伤人的话,什么爱上另外一个女人,去什么傅先生的身边。都见鬼去吧,如果找不回叶嘉薇,他也不知此生还有什么期盼。那个笑颜如花的女人,原来他已经爱她至此。 聂维钧静静地拿着香包坐了很久,忽然想起,她前几天还跟菊婶学了做桂花酿,听说是想跟他一起喝。可惜还没等到这个机会,她便被他逼走了。他慢慢起来穿衣,现在这个房间是他之前跟她一起住的,聂维钧拿起衣架的外套,仿佛这里还留着她的气息。她坐在灯下看书的样子,她躺在床上不怀好意地奸笑的样子,她坐在那里静静地喝茶,都像一幅画。可惜,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聂维钧走了出去,穿过长廊,去了厨房,去看那坛酒酿好了没。 聂宅的下人看见少主来了纷纷在揣测他要做什么,只见他直直走向角落,径自拿起了那个酒坛子。有人认得是少夫人酿酒的坛子,便壮着胆子开口道:“少主,这酒没酿多久,还不到喝的时间呢。” 其他人都惶恐地看着那个开口的人,仿佛在说,他怎么那么够胆子敢提少夫人的事,少主必然会生气的。 没想到聂维钧只是轻轻应了一声,“我知道。我只是想把她留下的一切都放在身边。”最后一句说得极轻,除了他自己,没人听得到。 郭双带着的人已经搜了两天,大大小小的码头和火车站都搜遍了,甚至连工厂那边都开始停工,开展搜寻工作。机场不必说,就两个,查过了表示没有叶嘉薇的踪迹。郭双也只得回来禀报。 “少主,我们找遍了,都没有。” 负责在门口接收消息的叶雁站在一旁,神色十分不好,也慢慢说道:“聂少,没人见过小姐。” 聂维钧的脸色十分苍白,但是却没什么表情,没有失望,也没有开心,“我知道了,继续你们手上的工作吧。” 郭双忍不住上前道:“少主,就让工厂那边继续开工吧,这边想来也是没什么进展的。我们几个人手便够了??????” “我说继续,你没听懂吗?几个人手便够了?你不想想那么多人手都没有进展,几个人手便够了?你到底有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聂维钧忽然喝了一声,连在外面听墙角的聂风和聂鑫都吓到了。很久没有看见过少主对郭大哥发脾气,这还是极难得的一次。 郭双没有说话,只是倔强地站着,叶雁偷偷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发现两个人的脸色都差得很。 过了一会,聂维钧还是叹了一口气,“郭双,对不住,是我刚刚太急躁了。就按你说的去办吧,把工厂的人叫回去,总不能因为一个女人乱了广州那边的事。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去安排吧。” 郭双低着头,慢慢说道:“少主,我不是说寻找叶小姐的事情不重要,我能够有今天,叶小姐帮了我很多,她失踪的事情我也很难过,但是我们这边的事情也要继续,当初我是因为你的理智,你的爱国之心才决定跟随你的。我不想看见你遇到自己在乎的人,便失去了清醒看待事情的理智。” 不过聂维钧明显不想多言,“嗯,你下去吧。对了,这事先不用告诉叶家,等找到了再说也不晚,现在说了也没什么作用。派人盯着那边,看叶嘉薇会不会回去那边,我们任何一个可能都不要放过。辛苦你了。” 郭双应了便打算跟叶雁退下去,听墙角的聂风和聂鑫见到情形缓和了,便敢推门而进,几人打了一下照面。 聂风看着略显疲惫的少主,心里也不是滋味,但是那件事也确实可大可小,需要立即禀报。 “你们有什么事?”聂维钧捏了捏鼻梁,十分疲倦的样子。 聂风上前一步,“少主,俞先生那边传来急报,这次不是密码,俞老司令受伤了,枪伤。您也知道那边很多人在觊觎着老司令的位置,现在俞先生处境困难,问您能不能到那边帮他的忙。” 聂维钧闭了闭眼,“这事他应该已经压下来了吧?是不是想让叶小姐过去那边治疗?” “有这个请求。” “你知道叶小姐现在不在,是没有办法过去的,这个情况给他说明一下,让耽误了老司令的病情。至于我过不过去,稍后我再回复他罢。” 聂风应了一声知道了。 “那么你呢?聂鑫,是不是尼克斯那边有什么动静?” 聂鑫因为枪法了得,他就负责观察尼克斯那边有没有对工厂有异动。“这个倒是没有,可是最近他不知跟傅里叶在密谋什么,不知是不是打算联手来对付我们。” “这个在我意料之中,我那天拿枪指着傅里叶的时候,便没打算再跟他合作。不必管他们。你们继续你们的工作罢。有什么再来报告,都下去吧。” 聂风和聂鑫对视了一眼,便退下了,少主他,似乎有些力不从心。他们跟了他这么久,都未曾见过他这般疲惫的样子,在他们心中,他是一个无所不能的神。 可是又有谁能够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呢? 本文来自看书惘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