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斗手札》 第一章 浴火重生 北合国,永乐侯府正院,金禧阁。 “娘!不要!”一声凄厉的喊声响彻永乐侯府,嫡出三小姐凌宛如被人拉扯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生母苏氏喝下毒酒。 “为什么?为什么!”凌宛如匍匐在地,泣不成声。 一穿着银红色撒花褙子的女子,妖娆的走到凌宛如跟前,狠狠的踩在她的手背上,眼神阴毒道:“三小姐还有脸来问为什么?侯爷好心好意的要将你送入宫选秀,成为皇妃享清福,偏你要拿了府中细软,领着主母逃跑,侯爷还能给你娘留个全尸,留下你的性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凌宛如用尽全身力气,猛然抽手,王氏一个站立不稳,直接摔倒在青石砖上,怒道:“你这个小贱人,竟然如此不识时务,来人,将她给我拉起来,关到后院柴房里去。” 王氏眼底精光闪现,柴房那边有两<个粗使的小厮,见到凌宛如这幅容貌,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终于将这对母女给解决了。 从今往后,她便是这永乐侯府的主母,她的女儿也会是嫡女,取代凌宛如的位置。 凌宛如却没有如了王氏的愿,甩开身边的仆妇,歇斯底里的喊道:“王氏,你不过是侯府侧室,你想要这侯府主母的位置,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你是故意放走了我和娘亲,又抓我们回来的,你害死了我娘,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凌宛如说着,就将袖子里一早准备好的头油与火折子拿出来,将头油拼命的往外甩着,王氏一见这架势,连滚带爬的往外跑:“快来人,三小姐疯了,疯了!” 凌宛如没有追出去,只是随手扔了火折子,跪在苏氏跟前,哭着道:“娘,你快醒来,女儿入宫选秀,再也不逃了,都怪女儿……” 凌宛如不顾周围的火势,趴在苏氏身上,大哭不已。 苏氏将这逃月兑选秀的罪名揽在自己的身上,无非就是想要凌宛如能活下去…… 可还能活吗?就算是再活下去,也不过是被父亲送入宫,为年逾五十的皇帝做妃嫔罢了。 凌宛如擦干了眼泪,将苏氏抱在怀里,低声呢喃道:“母亲,女儿下去陪你,咱们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只愿因果轮回,天理昭昭,将永乐侯府上下这些黑心肝的人,全部打下地狱,永不超生!” -- 凌宛如只觉得有人兜头给她一盆冷水,强撑着眼皮,悠悠转醒,就见一个穿着姜黄色褙子的婆子端着一个木盆,恶狠狠的看着她:“总算是醒了,可废了老娘一番力气。” 那婆子扔掉木盆,跑向屋外,凌宛如只听得那婆子在外头谄媚道:“,三小姐被奴婢泼醒了,您瞧着该怎么处置?” 苏氏已死,王氏必然会被扶正,这婆子一心要在王氏面前讨好,中气十足的说道:“要不要奴婢将三小姐给您拉出来?免得那屋子里的黑灰脏了您的绣鞋。” 王氏坐在紫檀木雕花大椅上,披着斗篷,拢着手炉,微微抬了抬眉眼,慵懒说道:“丁婆子是这金禧阁的掌事婆子,自然是你说了算的。” 丁婆子从一正院金禧阁的粗使婆子,转眼就成了管事婆子,立时笑得见牙不见眼道:“您稍待。” 丁婆子雄赳赳气昂昂的进了屋子,高傲的看向地上的凌宛如道:“三小姐,在外头等着您呢,您还不快点儿出来?” 丁婆子哪知道,此刻的凌宛如已经不是原来的凌宛如,她乃是现代特异兵,在意外接触到水后,会看到一些未来的影像,因此在现代很受重视,这一次在做任务的时候,不小心中了敌人的埋伏,没想到一睁眼,就到了此处。 凌宛如消化着自己穿越的信息,兜头的那盆冷水,触发了她的特异功能,她看到了原主凌宛如的将来,永乐侯将她送入宫中选秀,成为了宠妃,原主的五妹妹嫁给了二皇子,成为二皇子妃。 不料,二皇子意图谋反,在二皇子谋反当日,永乐侯给了原主一包毒药,让她下在皇帝的酒水里,原主不知内情,当真下了毒药,却不想皇帝早有防范…… 东窗事发,永乐侯,王氏与五妹妹二皇子妃,将罪名尽数推到了她的身上,原主当时已经怀有身孕,却落得一尸两命的下场…… 凌宛如看了看身边死了的苏氏,又看向了丁婆子。 丁婆子见凌宛如不动,直接伸手就去拽了她:“傻愣着做什么呢?还不赶紧着爬起来见?真是作死的贱蹄子,让你当皇妃你不肯,活该你今个儿倒霉!” 丁婆子话音才落,凌宛如一个反手,就捏住了丁婆子的手腕,“咔嚓”一声,手骨断裂了,她凌宛如向来有洁癖,敢动她的衣服,那就只有一个字,死! 王氏只听得内室里丁婆子一声吼叫,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王氏话音才落,就见丁婆子像一个破麻袋一样,被扔了出来,直挺挺的躺在王氏的脚底下,一口血,脏了她苏绣阮烟罗的月白小靴。 王氏嫌恶的在雪地里蹭了蹭,没好气的说道:“这是在做什么?” 凌宛如浑身被泼了个透,外头如今是数九寒天,她自然不会出去受冻,凭着原主的记忆,凌宛如进了内室,从箱笼里挑了一件胭脂色撒花妆缎滚毛斗篷,将自己包裹起来,这才出了被烧的破败的正房。 见到凌宛如毫发无伤的从正房出来,王氏有些咬牙切齿,怎么这火,没有毁了凌宛如的容貌?烧的她那副面皮子毁了,侯爷也就不会再抬举她了。 “三小姐必定是疯了,作为一个侯府小姐,竟是这么大大咧咧的将一个婆子扔出来,这还了得,来人快去请侯爷……” 凌宛如站在正房的朱红廊子上,冷眼看着院子里的人,站在正中的,便是害得凌宛如与苏氏惨死的王氏,王氏周围站着不少的婆子与丫鬟,都是原本正院金禧阁伺候的人,这会儿却都卑躬屈膝的守在王氏身边。 凌宛如指着王氏身后的两个丫鬟说道:“红玉,绿玉,去给我煮水,我要沐浴。” 红玉绿玉原是苏氏跟前的大丫鬟,没想到凌宛如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吩咐她们,犹豫的看向王氏。 凌宛如自顾自的奔着厢房而去,留下冷声泠泠:“我如今还是这永乐侯府的嫡出三小姐,王氏说好听了是个侧室,说句不好听的,不过就是个妾罢了,半奴半主的东西,有什么资格在本小姐面前叫嚣。” 王氏被气得险些仰倒,红玉绿玉挪着小碎步去了厢房,服侍凌宛如沐浴。 王氏恨恨的盯着凌宛如的背影,咬牙切齿的说道:“小贱蹄子,你等着,等着侯爷来,看我不扒了你一层皮!” 凌宛如重衛uo逶「?拢?醋诺窕ㄍ?抵校?⊙坌廾嫉呐?樱?蜕?档溃骸拔壹仁钦剂四愕纳碜樱?匀换崽婺惚u穑?憧梢苑判淖吡恕!包br /> 凌宛如出了厢房门,正见着一身紫色袍子的永乐侯气鼓鼓的进了院子,人才踏进金禧阁的大门,便嚷道:“怎么回事?” 永乐侯才得了王氏身边的一个丫鬟,正乐呵着,就被人风风火火的喊了,心里很不舒服,借着这当口撒气。 王氏一见永乐侯来了,立刻抹着眼泪,哭天抢地起来:“侯爷,妾身没法活了,三小姐当着这些下人的面,落妾身的脸面,妾身没脸再活下去了啊……” 永乐侯抬起头来就要骂凌宛如,却见凌宛如穿着一件海棠紫滚毛褙子,外面罩着一件雪白狐毛斗篷,就那么静静的站在厢房的台阶上,冷冷的看向永乐侯。 凌宛如周身蕴着的冰寒之气,硬生生的将永乐侯给逼退了去,想要骂人的话,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反而转头推开王氏怒道:“闹什么闹?成何体统!” “父亲说的没错,女儿深以为然,堂堂永乐侯府的侧室姨娘,竟然敢毒死了正室,谁给她的胆子?”凌宛如眼神凌厉的转到永乐侯身上,一步步的走上前去,声音却愈发的清透入人心:“我外祖父年前可是要回京了,此事我必然要为母亲讨个公道。” 永乐侯神色一震,先前的纸醉沉迷,彻底的醒了,苏氏不是一般人,乃是镇国公府的嫡女,若不是因着苏氏当初在京城丢了脸面,他也没本事捡这样一个便宜,娶个国公府的嫡女过门…… 永乐侯恨不能自己给自己两巴掌,他怎么能被王氏跟前一个丫鬟随口几句话一挑拨,就赐死了苏氏呢,镇国公回来,必然不肯善罢甘休。 王氏以为永乐侯来了,自己就有了撑腰的人,挺起腰板来,指着凌宛如就骂道:“赐你娘毒酒,是侯爷亲自下的令,你要讨公道,难道是要弑父不成?” 王氏还没有永乐侯的异样,扭身扑到永乐侯怀里,梨花带雨道:“侯爷,三小姐能指着妾身的鼻子骂,自然也能责怪了侯爷您,为着一个苏氏,三小姐是恨毒了咱们府里了,您便是再送她入宫,她也不会一心向着您了,此等逆女,真真是留不得了。” 凌宛如含笑看着王氏,三十五六的妇人了,还装着小女子的作态,真真是够恶心人的了,难道王氏没瞧见自己脸上已经一脸褶子了吗?这种梨花带雨在永乐侯跟前根本换不来怜惜,只会…… 第二章 报仇雪恨 “啪”的一巴掌,王氏直接被永乐侯拍在了紫檀木雕花圈椅上,额头磕在扶手上,瞬间便见了血。 王氏“嗷”的一嗓子喊出声来,正要歇斯底里的骂人,永乐侯却是拽起王氏的头发来,又狠狠的给了王氏一巴掌,左右夹击,不过两巴掌,王氏的门牙已经掉了,说话呼呼漏风,自然也就说不出什么了。 “你竟敢毒死主母,本候如何能饶你?”永乐侯反手按压着王氏,骂道:“镇国公就要回京,你要本候如何跟镇国公交代?本候打死你!” 凌宛如冷眼看着永乐侯在自己面前装疯卖傻,看着永乐侯将王氏打得说不出他做的丑事来。 王氏挣扎着,终于明白了永乐侯意欲何为,奈何已经被打的口吐鲜血,根本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时,一个穿着珍珠粉色滚雪细纱襦裙的小小姐,像一只蝴蝶一样,飞到了永乐侯跟前,挡住了王氏,哭着道:“父亲,您这是要打死了母亲吗?镇国公是您的岳父,难道兵部尚书府就不是您的亲戚了吗?”。 凌宛如眯了眯眼睛,仔细的看了那小小姐一眼,不是旁人,正是王氏的第二个女儿,五小姐凌宛伊,将来要嫁给二皇子,成为二皇子妃的人。 凌宛如唇角勾起一抹冷然的笑意,才第一天而已,这人便凑的这样齐全了,甚好。 永乐侯显然有些犹豫了,王氏乃是兵部尚书的远房侄女,永乐侯府这种没落的侯府,也只有资格娶个王氏这样身份的庶女,原亲事议的八九不离十,却不想镇国公府出了苏氏的事情,镇国公府急着将苏氏嫁出去,就选到了当时的他…… 而王氏,也从原本说的正妻,变成了他的侧室,但婚后,镇国公府一家搬离京城,他是一点儿便宜没捞到,苏氏进了永乐侯府就吃斋念佛,恨不能将这里当成是寺庙。 但王氏却一直跟兵部尚书府走着关系,兵部尚书王大人也看在王氏的份儿上,偶尔提拔他一下。 现在苏氏已死,镇国公府更加不会饶了他,倒是王氏身后的兵部尚书府…… 见永乐侯有些动容,五小姐凌宛伊低声说道:“苏氏已经死了,三又瞧在眼里,等着镇国公回来,三必然要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镇国公府,到时候,就算父亲将母亲推出去,怕也不能平息镇国公的怒火吧?” 即便五小姐凌宛伊是压低了声音说的,也瞒不过凌宛如的耳朵,呵,这是平日里温柔的跟个小白兔一样的五妹妹?好样的啊。 凌宛如从来不允许人背着她捣小动作,所以她毫不客气的出手,一把拽起五小姐凌宛伊,毫不客气的甩了她一巴掌,凌宛伊的肉皮极女敕,一巴掌下去,瞬间鼓起了老高。 “三……三,你竟然打我?” 凌宛如没有错过五小姐凌宛伊眼底的恨意,冷冰冰的说道:“这永乐侯府,只有我娘才可以被称作是母亲,只有和我才是嫡出,你竟敢称呼王氏为母亲,这般没规矩,我自然要替母亲教导你。” 五小姐凌宛伊怯生生的看向一旁的永乐侯,委屈的喊了声:“父亲,三这是连着我一并恨上了……” 凌宛伊这话说的巧妙,意在提醒永乐侯,凌宛如也不会放过永乐侯,只不过这时候,镇国公还没回来罢了,等着镇国公回来,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永乐侯垂了眸子,眼底闪过一抹杀意,五丫头说的对,三丫头这个样子,必然是要给苏氏报仇了,若是让镇国公知道,自己赐了苏氏一杯毒酒,镇国公必然会要了他的性命…… 永乐侯咬了咬牙,看向凌宛如道:“三丫头,你,为父有事情跟你说。” 永乐侯说着,就要奔着厢房而去,一会儿将三丫头撞了柱子,只说她是随着苏氏而死,想必也能说得。 永乐侯打着如意算盘,凌宛如却没有随着永乐侯的步伐,只停在原地,含笑看着永乐侯道:“父亲,这会儿正往回赶呢,有什么话,父亲不如一道跟着说吧,还有,母亲这一死,女儿选秀的事情要如何跟宫里交代?” 永乐侯腿肚子都有些打转,他怎么没想到,苏氏的死会带来这么多的麻烦? 大女儿凌婉婷是皇上亲自赐婚给忠国公府世子的,忠国公一死,大女儿如今是忠国公府的当家国公,皇上一直看重大女儿,他自然是不能连大女儿的嘴一并堵住的。 还有,三丫头选秀的事儿,苏氏这一死,她怕是不能入宫选秀了,宫里已经递了名单,若是三丫头无缘无故的没了,宫里必然有人要来彻查…… 见永乐侯再次动容,凌宛如施施然在王氏方才坐着的紫檀木雕花大椅上坐下,挑眉问道:“父亲,王氏毒害母亲,妄想占据主母之位这事儿,父亲准备如何处置?” 永乐侯试探性的说道:“所以你母亲之死,只是王氏一人的罪过,跟本候无关?” 凌宛如端坐在雕花圈椅里,平静无波的说道:“这是自然,王氏觊觎主母之位,毒害母亲,在正院放火,意图毁灭母亲尸身,这么些人都看在眼里。” 永乐侯松了一口气,正要发话,处置了王氏,却见五小姐凌宛伊捂着脸颊说道:“父亲,你别被三蒙蔽了,这么大的事儿,只我姨娘一人,如何能扛的下来?姐一会儿回来,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至于选秀什么的,永乐侯府也不是只有三一个女儿。” 既然永乐侯害怕大小姐凌婉婷这个忠国公,那她就用忠国公来说话,五小姐凌宛伊恶狠狠的盯着凌宛如,今天,无论如何,她也要将凌宛如给弄死,入宫选秀,成为人上人,也是她的梦想,就因为凌宛如的貌美,她连选秀的资格都没有,那不如就来个取而代之。 红玉绿玉这边早已经吓傻了,但也知道,凌宛如不好惹,因而将热茶捧上来,不敢惹怒了凌宛如。 凌宛如轻轻的吹着茶汤,慢条斯理的说道:“五妹妹说的有道理,王氏一人确实是扛不下来的,再加上五妹妹想要入宫为妃,取而代之的罪名,约莫就够了。” 五小姐凌宛伊听了这话,当即瞪大了眼睛,凌宛如怎么能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凌宛如抿了一口茶汤,暖了暖身子,抬眸看向永乐侯道:“我如今没了母亲,却断然不能失了父亲了,不然的话,我的婚事岂不是没有了着落?有父亲在,这里还是永乐侯府,少了一个王氏与五妹妹,还有许许多多的姨娘与四妹妹顶着,父亲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永乐侯听了凌宛如这话,彻底的放下心来,三丫头这话没有错,他在,凌宛如才是永乐侯府的三小姐。 永乐侯镇定了心神,一心要讨好了凌宛如,希望她能够在大女儿凌婉婷那里说些好话,因而讪讪的问道:“三丫头,你说怎么处置了王氏和你五妹妹,为父都听你的。” “父亲!”五小姐凌宛伊捂着脸,一脸的不可置信,却也知道无力回天,立时哭着说道:“我要去兵部尚书府。” 凌宛伊说着,提了裙子就往外跑,方才进金禧阁的时候,还犹如蝴蝶一般,保持着美态,可此刻,恨不能连滚带爬的往外跑。 “关门。”凌宛如不过轻飘飘的两个字,丫鬟婆子们便紧忙着堵了金禧阁的大门。 进来容易,出去,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父亲,女儿将来可是要入宫的人,若是让王氏这样的人扶了正,成为了永乐侯,怕是在京城里,只有丢人现眼的份儿了。” 凌宛如的未来,她入宫很顺遂,皇帝也格外宠爱她,很是爱惜她这张面皮,因而凌宛如有绝对的把握:“等着女儿成为皇妃,父亲想要娶什么样的继室不成呢?” 凌宛如等于给永乐侯抛了一个硕大的橄榄枝,永乐侯没有不抱着的道理,王氏早已经人老色衰,他自然是希望可以娶一个高门大户二八年华的继室的。 “来人,王氏这个贱妇,毒害,罪不可恕,拖出去打死。”永乐侯指使着周围的几个婆子,带着些得意的笑容,仿佛已经看见了他未来的娇俏。 王氏被打落了门牙,奄奄一息,却不想得了永乐侯这样一句话,“嗷呜”的叫了一声,怒道:“侯爷竟然这般对妾身,妾身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侯爷的!” 王氏这个时候的叫嚣,早已没有任何用处,只会让永乐侯愈发的厌恶她,永乐侯又甩了几拳,王氏便被彻底的打晕了,再也喊不出声儿来,任由婆子拉拽着,拖了出去。 凌宛如放下茶盏,缓步走到了五小姐凌宛伊跟前,凌宛伊被彻底的吓傻了,哆嗦着跪地道:“父亲,您饶了我吧,我不是有意的,三,你放过我吧,我当真不知道姨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凌宛如蹲去,食指将凌宛伊的脸颊挑起,眯着眼睛看着她,五官不过尔尔,她是怎么当上二皇子妃的? 五小姐凌宛伊以为凌宛如要立刻掐死了她,生死攸关之际,突然间想道:“父亲,你不能杀了我,我跟二皇子有约定,要在三日后的赏梅宴上相会!” 第三章 姐妹同心 “二皇子?你说你跟二皇子有约?你怎么能勾搭上二皇子?”永乐侯一听五小姐凌宛伊说出二皇子来,顾不得其他,直接扒拉开凌宛如便凑了上来,急急的问道。 五小姐凌宛伊得意的一挑眉说道:“是姨娘带着我去舅舅家的时候,在舅舅家的宴席上碰见的,二皇子他……对我很是心仪,便约了我,在忠国公府的赏梅宴上相见。” “此言当真?二皇子当真心仪于你?”永乐侯捏着五小姐凌宛伊的肩膀嚷道。 “女儿不敢扯谎,二皇子还说……还说等着过了年选秀,要求了皇上,将我指给他为正妃呢。”凌宛伊露出一副小女儿的娇羞之态,事实上,二皇子并没有说了这话,不过,这个当口,她也顾不得了,先保下性命再说。 永乐侯一把拽起了五小姐凌宛伊,笑得合不拢嘴道:“太好了,太好了,虽然是二皇子,但也不是不好,毕竟太子如今不得皇上的心……” 永乐侯说了这话,慌忙堵住了自己的嘴,这种话,可不是随便说了的。 凌宛伊趁着这个机会,娇娇弱弱的拱到永乐侯怀里,指着凌宛如道:“可是三不肯放过我……” 永乐侯为难的看向凌宛如,道:“三丫头,你看王氏已经被打死了,五丫头到底是你的妹妹,若是当真能够成为二皇子妃,也能是你将来的一大助力……” “咱们永乐侯府在前朝的时候出过一位皇后,便一直没落了下去,为父就指望着你们姐妹能重振永乐侯府当年的荣光呢,有人帮衬着,总比孤军奋战的好,三丫头,你说是不是?” 凌宛如用月白色丝帕擦了擦手,仿佛五小姐凌宛伊是个垃圾一般的样子,随手就将丝帕扔掉了,说道:“父亲说的是,那就让五妹妹留下,做女儿的助力吧。” “准备白衣棺木,先将母亲入殓。”凌宛如款款向前行去,道:“女儿还要去迎接,跟商议母亲的丧仪,就先去了。” 凌宛如一个人出了金禧阁,一步步的往永乐侯大门而去,这么让五妹妹凌宛伊死了,那就太便宜她了,二皇子妃吗?呵,那便成全了你。 凌宛如才到了永乐侯的大门前,便见门前停了一辆紫色华盖马车,一个穿着浅青色云狐皮斗篷的女子急急的下了马车,正是忠国公,凌宛如嫡亲的凌婉婷。 “宛如。”凌婉婷下了马车,奔着凌宛如便走了,拉着她的手,急急的问道:“母亲是怎么回事?” 凌宛如深深的看了一眼凌婉婷,凌婉婷虽说与凌宛如是嫡亲姐妹,但凌婉婷自打过了十五岁之后,便对苏氏各种不满,出嫁之后,只回门的时候回来过一遭,便再也不肯回府。 可此刻,凌婉婷对苏氏的关心不似作假,凌宛如便有些弄不明白,面前的这位,到底是不是真心站在她这边的。 凌宛如看了看凌婉婷身后跟着的大批人,温声说道:“姐还是去府里头说话吧。” 凌婉婷是掌管忠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只看凌宛如这般模样,便知道必是有隐情的,她这些年怨怪苏氏,可听到苏氏的死讯时,险些没有昏了,她这才明白,自己是因为太过爱重苏氏,才会不能原谅她…… “你们都在这里候着,彩琴跟着就成了。”凌婉婷吩咐道:“去了我的秋雨榭。” 凌宛如也不推月兑,原主根本就没有自己的院子,一直跟着苏氏住在金禧阁,金禧阁正房被烧了,虽是不严重,但这会儿也没法待了。 凌婉婷领着凌宛如直直的进了秋雨榭,这院子乃是永乐侯府仅次于正院金禧阁的住处,即便凌婉婷搬出去这么多年,也一直有人小心翼翼的打扫着。 彩琴跟着两人进了秋雨榭,冷声吩咐道:“都下去吧,我们喜静。” 原本在秋雨榭打扫的丫鬟婆子,一转眼便走了个干净。 凌宛如看了一眼彩琴,一个国公府的大丫鬟,都比她有面子,看来这凌宛如先前活得,实在是窝囊至极。 凌婉婷进了正房,顾不得月兑了斗篷,就问道:“宛如,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母亲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就没了性命?” 凌宛如沉声说道:“宫中选秀,我不愿入宫,母亲便带着我一并逃跑,却不想中了王氏的圈套,被抓了回来,王氏怂恿着父亲,赐了母亲一杯毒酒……” “王氏?!”凌婉婷的胸口急剧起伏着,突然扬声说道:“王氏是吗?小小的侧室竟敢毒害母亲,我杀了她!” 凌宛如认真的观察着凌婉婷,她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心,方才说道:“姐莫急,我已经让父亲杖毙了王氏了。” 凌婉婷听到这话,有些震惊的看向凌宛如,仿佛不认识她一样:“宛如,你一向是个老实本分,谨守规矩的……” 凌宛如不屑的冷笑道:“老实本分,谨守规矩,险些让王氏将我烧死在正院。” 凌宛如抬眸,目光灼灼的看向凌婉婷道:“姐,我不知道你先前为何与母亲有了嫌隙,但从今往后,我只认姐一人为亲人,旁的人,但凡伤我一丝一毫,我便让她们万劫不复!” 凌宛如说这话,带着稍许的试探之意,对于本尊凌宛如来说,只有凌婉婷是值得依靠的,是至脉血亲,若是凌婉婷不接受她,不接受她对永乐侯府的恨意,那她以后就做个孤家寡人,做事也不用有任何的顾忌了。 凌婉婷一步步的靠近凌宛如,拉起凌宛如的手,险些滚下泪来说道:“好,我的好妹妹,好宛如,你总算是长大了,做永乐侯的乖乖女,并不能让你幸福,这个府里的所有人,都该死!” 凌宛如没想到这个竟然会说了这话,一时有些愣住。 但凌婉婷的国公府不是白当的,瞬间便收了所有的情绪,问道:“宛如,你的意思是说,正院金禧阁没有一个丫鬟婆子是站在你与母亲身边的是不是?” 凌宛如点头说道:“是,她们应该是一早就被王氏收买了,不然的话,母亲与我不会出府那样顺利,但还没有出了巷子,就被捉了回来。” “她们那些人,是故意放走了母亲和我,然后让王氏在巷子口堵着我们的。”凌宛如微微垂眸,等一会儿凌婉婷走后,她必然要好好的惩治惩治这帮背主的奴才。 “彩琴。”凌婉婷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脊背站在那里,冷然吩咐道:“你去寻了永乐侯,就说母亲的死,金禧阁上下难辞其咎,将她们所有人,就地埋在金禧阁的院子里,下去伺候母亲。” 彩琴不动声色的应了,直接退了出去。 凌宛如诧异的看向凌婉婷,用一种全新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她。 凌婉婷月兑去外头的浅青色云狐毛斗篷,露出内里银紫色的金丝阮烟罗褙子,飞仙髻上簪着紫水晶头面,端庄华贵,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蕴着高贵典雅的韵味,显然,凌婉婷得知苏氏的死讯后,没来得及更换衣衫,只披了件素淡的斗篷,便急急的赶了。可这素淡之色,丝毫不影响凌婉婷的风姿。 凌宛如甚至有些怀疑,她与凌婉婷是不是亲生姐妹,为何二人之间的气度风华,差着那么多? 若是凌婉婷是高高在上的大家闺秀,那她最多也就是个小家碧玉罢了。 凌婉婷在罗汉榻上坐了,冲着凌宛如招了招手说道:“怎么?吓到你了?” 凌宛如摇了摇头,在凌婉婷的对面坐了道:“她们背叛母亲,原就该死。” 凌婉婷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能这样想,我便放心了,总不至于瞧着你再在府里做一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若是母亲的死,能换来你的重生,那也算是值得了。” 凌婉婷哪里知道,她凌宛如是当真重生了呢。 凌婉婷转动着手指上的紫玛瑙戒指,叹口气道:“至于母亲,也许死,才是解月兑吧。” “什么?”凌宛如有些没听清楚,凌婉婷却不准备再继续解释了,拉着她的手说道:“外祖父年前就要回京述职,母亲这一去,外祖父怕是会努力留在京城,你既是不想要选秀入宫,那就只有求得外祖父庇佑了。” 凌宛如点头说道:“父亲就是忌讳着镇国公府,忌讳着姐,才没有对我动手,只是外祖父已经离京多年,并不一定会喜欢我。” 凌宛如的未来里,镇国公明明是她的外祖父,却根本没有护佑过她,得知她入宫后,本是要留京养老的,却又再次请旨离京,戍守边关去了。 凌婉婷暖着凌宛如的手,轻轻的揉捏着,说道:“只要你不愿意入宫,外祖父便会一心护着你。” “为什么?”凌宛如听得出,这里面有秘密,她不喜欢这种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 凌婉婷却不准备多做解释,只道:“你看穿了永乐侯的本性,想必也不会再觉得他这个父亲是个慈父,你只记着,从今往后,你的亲人只有忠国公府与镇国公府就够了。” “母亲的丧事我会亲自去办,这几天,你跟着我去忠国公府住着,好好准备三天后的赏梅宴,务必要让皇上在赏梅宴上对你不满!” 第四章 用心筹谋 忠国公府是百年老宅,凌宛如下了马车,又上了软轿,足足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才算是到了凌婉婷所在的正院雍容园。 才要进了正房,就见一个穿着大红色团福纹袍子的小孩子蹦蹦跳跳的跑了出来,软糯糯的喊着:“母亲,你回来了。” 凌婉婷侧过身子躲了,温言细语的说道:“玉华乖,母亲与姨母身上有雪沫子,别沾了寒气。” 凌婉婷说完,冷眼看着景玉华身后的周氏说道:“这样的寒冬腊月天,还让世子往外跑,若是着了风寒,看我不将你们全部发卖出去。” 周氏手中还端着一盏八仙莲花瓷碗,内里是红豆粥,忙不迭的请安行礼道:“奴婢正在喂小世子用膳,小世子听到您回来了,便立刻往门边跑,奴婢一时没有拦住……” 凌婉婷不悦的让彩琴解开云狐皮斗篷,在莲花纹熏炉前&}.{}暖着身子,素手搭在熏炉上方道:“既是拦不住,那回头我便换个人拦着,你这差事,也不必当了。” 周氏匆忙跪地,将手里的莲花瓷碗都打翻了,急急的磕着头道:“,您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家里头难过,好容易才得了这个差事,,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以后一定好好的看顾着小世子。” 小世子玉华在一旁笑嘻嘻的抱了凌婉婷的裙子说道:“母亲,这个周氏还算是好玩,就留下来,再玩两天吧。” 凌婉婷扫了玉华一眼,方道:“既是世子求情,便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再有下次,便直接发卖出府,你可别忘了,你与忠国公府签的是死契,从忠国公府出去的人,以后想要留在京城都难了。” 凌婉婷一向注重自己儿子的教育,玉华身边的人换了不少,没一个是满意的。 周氏忙不迭的磕头,她一家老小都在京城,如今在忠国公府还能偷溜出去瞧瞧自己的闺女,若是被发卖出去,她便再也瞧不见了。 “行了,把这里收拾了,下去吧。”凌婉婷要与凌宛如说了赏梅宴的事儿,不愿意有外人在跟前伺候着。 “是是是,奴婢这就下去。” 凌宛如斜眼看了周氏,方才那碗红豆粥,有些许洒在了她的脚面上,凌宛如是现代特异兵,她的特异便是意外沾水后,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就比如方才…… 她看到了周氏将来春风得意的样子…… “宛如,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凌婉婷领着景玉华进了内室,才发现凌宛如没有跟上来,便挑了帘子,扬声喊了她。 凌宛如收起心思,进了内室,只见内室富丽堂皇,灵兽呈祥的苏绣帘子挡住了内里的寝室,隐约能瞧见里头的黄花大梨木雕莲花拔步床,外头一架嵌和田玉芭蕉罗汉榻摆在窗下,对面放着同样材质的美人榻,多宝阁上摆着荷花鲤鱼的琉璃摆件,高几上放着几盆开的正好的水仙花,处处透着雍容华贵,凌宛如不由得有些意外,她这个大姐姐的日子,比之公主也是不差的了。 “玉华,这是你姨母,快过来喊人。”凌婉婷拢着小世子含笑说道。 玉华小世子眨巴眨巴大眼睛,歪头看着凌宛如问道:“母亲,父亲说,我有很多个姨母,这个是几姨母?” 凌婉婷淡然一笑,慈爱的模了模玉华的头顶,和声细语的说道:“这是你宛如姨母,你只有这一个姨母,余下的,你都可以不认。” 玉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小短腿吭哧吭哧的跳下罗汉榻,上前拉着凌宛如的手道:“宛如姨母,你以后跟着我一起玩吧,府里的人都不好玩。” 凌宛如被玉华萌萌的小样子给暖到了,手心里的触感格外柔软,难得露出一抹笑意道:“好,姨母以后每天陪你玩,但是这会儿却是不成的。” 玉华嘟着小嘴儿就要哭,埋怨道:“你们一个个都不算数,我不跟你们玩了,坏姨母。” 凌婉婷见玉华这般就要落泪,顿时生怒道:“你堂堂男子,说掉金豆子就落金豆子,日后怎么撑起忠国公府?” 玉华被凌婉婷突然出声,吓得一哆嗦,扁着嘴,眼泪就当真落下来了。 凌宛如忙说道:“你跟去瞧瞧,周妈妈做什么去了,好不好?” 玉华大大的杏眼一下子闪亮了起来,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是要捉迷藏吗?”。 凌宛如同样悄悄的回道:“是捉迷藏,你别让周妈妈发现了你,却要看到她做了些什么,你能不能做到?” “能!我现在就去。”玉华被这样惊险而神秘的小游戏吸引了,立刻就要出去。 凌婉婷轻蹙蛾眉说道:“外头下着雪呢……” 凌宛如不顾凌婉婷的反对,对身边的彩琴说道:“彩琴,你跟着小世子,一道去捉迷藏。” 彩琴扭脸看向凌婉婷,凌婉婷有片刻的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彩琴便拿了莲花油纸伞,跟了出去。 没等凌婉婷追问周氏的事情,凌宛如便问道:“大姐姐,你知道五跟二皇子的事儿吗?”。 凌婉婷显然有些意外,拢着鎏金莲花纹手炉,轻蹙蛾眉问道:“五怎么会跟二皇子扯上关系?论理,永乐侯府除非选秀,是与皇家搭不上路子的。” 凌宛如自然不会说,她在幻境中看到,五凌宛伊确确实实的成为了二皇子妃,只将凌宛伊在正院与永乐侯说的话说了一遍。 凌婉婷诧异的看向凌宛如,微微敛眉道:“你确定,五说的是三日后的赏梅宴?” 凌宛如点头道:“自是不会有错的,且五还说,二皇子已经答应她,会在过年后的选秀上,请旨赐婚。” 凌婉婷手上微微用力,将手炉掼在桌上,眉目冷然的说道:“不过是个妾室所出,竟然妄想成为皇子妃?还是借了我的忠国公府宴席,怎么也不来问问我是不是依她?” 宛如垂眸没有,原主是个极孤僻的,除了生母苏氏外,便是永乐侯有目的的关心讨好,对于永乐侯府的人,并没有什么感情。 凌婉婷淡淡一笑,凤眸微抬说道:“宛如,你放心,我是不会让她得逞的,赏梅宴那天,我会吩咐人盯紧了她,想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勾三搭四的事儿来,她不嫌丢人,我还嫌。” 凌宛如想要张口说些什么,但想到自己还没有证据,便垂首淡然道:“那就要大姐姐多费心了。” 凌婉婷想了想,喊道:“彩璃。” 一个穿着翡翠色比甲的丫鬟应声入门:“有何吩咐?” “去永乐侯府传了话,就说母亲新丧,几位就不必过来赴宴了,让她们替母亲守灵。”凌婉婷冷声吩咐道。 彩璃正要去传话,凌宛如却是沉吟道:“父亲为了能让五凌宛伊攀附上二皇子,必然会想法子将五送过来,大姐姐此举,不过是让父亲对大姐姐心生不满罢了。且母亲的丧仪,大姐姐和我都不在府里,若是传出去什么话……” 凌婉婷道:“母亲的丧仪,不是永乐侯府能办得起的,永乐侯府不过是做个样子,也不会有人去祭拜,这些事情你不用管,都有在呢。” 宛如垂下头去,一时无言,嫡亲的母亲没有了,她却不用服丧,还可以住在忠国公府,这到底是为什么…… 凌婉婷侧目看向宛如,肌肤白玉无瑕,如羊脂白玉一般的细腻,精致的五官微微扬起,仿佛春日里最娇艳的花朵,一双孔雀眼微微低垂,带着浅浅的忧虑。 “五的事儿倒是不急,到底在忠国公府,我不愿意让她见到二皇子,她便是磨破了鞋底,也见不到,倒是你,选秀在即,若是你这幅容貌让皇上瞧见,怕是非入宫不可。” 凌宛如梨涡浅显,扬起柳叶眉问道:“大姐姐,母亲的事儿,我不用服丧,那若是父亲没了,我这个做女儿的,是不是要守孝三年呢?” 凌婉婷有一瞬的惊愕,但很快便被满意取而代之:“永乐侯害死了母亲,是该血债血偿才是,只不过年前还有很多次宴席,不说忠国公府这边,毅国公府,映美公主府,怕是都要办了宴席,你必然要出面,总有机会见到皇上。” 凌宛如只以为是本主的容貌太过出挑,所以才会被老皇帝选中,便认认真真的问道:“那依着大姐姐的意思,我要如何做才好?” 凌婉婷上下打量了凌宛如一眼,这般仙姿玉貌,即便是想要遮挡也遮挡不住,除非…… 凌婉婷想了想说道:“这事儿我会安排,你先在忠国公府住下,我让人将侧边的蔷薇园收拾了,余下的事情,咱们从长计议。” 凌宛如知道,凌婉婷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也不多耽搁,便出了雍华园。 因为凌宛如没有带丫鬟,凌婉婷便将自己跟前的二等丫鬟沉香指了过来。 凌宛如穿越过来,一直绷着精神,这会儿好容易能歇会了,躺在床上便睡着了,等着一觉醒来,却见一个大大的笑脸绽放在凌宛如的床榻前。 凌宛如笑看着萌娃景玉华问道:“你追到周妈妈了?” 景玉华坐在脚踏上,晃悠着小胖腿,得意洋洋的说道:“我小景世子出马,必然是马到成功的!” 凌宛如坐起身来,笑语盈盈的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你都瞧见什么了?” 景玉华双手托着圆滚滚的小肉包子脸,很认真的回道:“周氏给了角门婆子银钱,偷偷的溜出了府,去看她闺女了,她闺女瘦的像根竹竿一样的,一点儿也没意思。” “就只是这个?”凌宛如撩了锦被下了床榻,就见彩琴在外头候着。 “三,忙着侯的丧仪,出了门,没空理会世子,世子又一心想要将周氏的事情告诉三,所以奴婢便将世子带过来了,还请三不要见怪。” 彩琴是凌婉婷身边的大丫鬟,在国公府的奴婢里头,那是排名第一的,这会儿能这般恭敬的与她,已是难得。 “不碍的,正好我也想知道周氏的事儿。” 丫鬟沉香打了水,伺候着凌宛如梳洗,彩琴便低声问道:“三是觉得周氏有问题?” 第九章 做妾 皇后听得真切,没想到二皇子并没有中了这个圈套,心知这桩婚事再不能定下,只看向凌婉婷道:“忠国公好好查查,给二皇子一个交代,这年前宴席众多,若是所有的少爷们,都唱了这一出,那年后的选秀怕是也剩不下几个秀女了。” 凌婉婷应下,指了原跟在凌宛如身边的沉香道:“你照着三所说,去垂花门那边,将守门的婆子喊来。” 凌宛如清浅的笑着,冲着沉香点了点头,沉香便似是有了底气,拿了油纸伞,便退了出去。 二皇子将一切看在眼里,将目光落在宛如身上,温声问道:“这位是?” 凌宛如轻缓而优雅的站起身来,恭敬的福身说道:“臣女凌氏宛如,永乐侯府嫡出行三。” 宛如没有忘记凌婉婷的话,她要在皇后面前表现的极优秀,这样一来,皇后就会更加忌惮她,用尽一切手段,不让她入宫,不让她出现在皇上面前。 若说先前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这幅面容,才会被皇上看中的,此刻,宛如将自己通身的魅力都绽放开来,对每个男人来说,初恋都是一生不能忘记的存在,更何况是求而不得的呢。 所以,若是在她的名帖撤下之前,她就见到了皇上,那么,她必然会入宫为妃,皇上,不会放过她。 宛如声音清澈,如泉水淙淙,又如琴音悠悠,一瞬间,所有人都被她吸引了,只见低眉浅笑的女子穿着轻简的月白衣裙,手中还有一根水红色的绒线,从指间垂垂而下,落在裙摆间,端的是清丽冠绝。 旁人只觉得惊艳,四皇子却是一怔,方才在亭中的宛如,仿佛极厌恶人群,只享受着那偏安一隅的宁静,便是方才表现的,也是如此,只清浅的笑着,与小世子做游戏,让人一时注意不到她,可这会儿…… 四皇子深深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她是故意的,故意用这样的声音与姿态招惹人的注意,显然,不是为了二皇子,那么…… 四皇子将目光转向对面上首的太子,太子本是坐在宛如的那一侧,宛如在其斜后方,若是宛如不,太子根本不会注意到她,可此刻…… 太子苍白的脸色上写着惊艳,那一向没有什么精神的眼眸,此刻如满月一般盛满光华。 四皇子无声的倒吸一口凉气,凌氏宛如,原来是她…… 皇后娘娘显然也注意到了太子的神色,那一瞬间,似是所有的一切都开了另一条出口,对…… 如果宛如可以跟太子在一起,皇上总不会去抢自己的儿,且最好宛如可以跟太子情深,到时候,她用当年太后拆散皇上与苏氏的事情去刺激皇上,皇上必然会为太子赐婚。 对!对!凌宛如与苏氏长得那样相像,皇上日后为着凌宛如也会对太子另眼相看的,这样一来,太子的地位,也会更加稳固。 凌宛如不知道自己说个名字,就让众人有了各种各样的心思,这边沉香已经带了婆子过来,还带了一个穿着灰布道袍的随从来。 旁人还没有多大反应,倒是周氏叫嚷了起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氏的一声大喊,彻底的惹恼了凌婉婷,凌婉婷指着新进来的两个婆子说道:“给我压了周氏掌嘴,在皇后娘娘,太子与二皇子,四皇子面前,竟然这样大呼小叫,还有没有规矩?” 垂花门的两个婆子已经知道了那男子的身份,没有任何迟疑的上前,揪着周氏就是一通掌嘴,转瞬间,就让周氏的脸肿成了包子样。 沉香恭谨的回道:“皇后娘娘,奴婢去寻了垂花门守门的婆子,据她二人声称,这几个时辰里,只有五与这个随从在墙边逗留过,二皇子虽然也了,但却是在假山边站了站,离着墙还有十几步远,必然是听不到内院的声响的。” 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明了了,凌宛伊早在方才二皇子说了那话的时候,就知道不好了,原还想着,若不是二皇子,那是旁的高门子弟也是好的,总之只要攀附上一家,嫁,大姐姐和三就不会因着苏氏的死,牵连了她,却不想……竟是个随从…… 凌婉婷却是有些奇怪的问道:“这个随从是在外院当差的?” 沉香立时回道:“回的话,奴婢查问过了,外院今个儿来的客人多,府里人手不够,没敢在内院添置了人,管事就从外头找了几个零散工来,也没敢让他们在前头伺候,只让他们在府里各处设置了人墙,若是有人走错了路,也能提醒一二,这个人,便是前几天请了的。” 凌宛伊似是抓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指着凌婉婷哭的梨花带雨道:“大姐姐,你是不是瞧着我不顺眼,因着我姨娘的事儿,怨怪与我,所以故意请了外头下三滥的人来做帮工,故意让我被这样的人哄了去?” 凌婉婷冷哼了一声,平静的说道:“我先前与府里说过,让几位庶妹不得参宴,在府中为母亲守灵,五不是不肯听吗?”。 凌宛伊被凌婉婷堵得没话说,只得哭的泪眼朦胧的看向二皇子道:“二皇子,臣女怎么也是侯府的,怎么也不会与这样猥琐的男子有牵连,难道二皇子还是不肯了臣女吗?”。 二皇子无所谓的站起身来,拂了拂袍子上的浮尘说道:“你什么?你是不是算计了本皇子?” 二皇子拱手向皇后行了一礼,说道:“事情已经查明,还请母后还儿臣一个公道。” 皇后一边恨凌宛伊没本事,没能当真算计了二皇子,一边却也只能这般揭,正要间,却听得凌宛伊指着那男子说道:“你必然是受人指使的,不然的话,你怎么能问出,我是不是永乐侯府的五?” 那男子一脑门子的汗,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侧脸看向周氏,周氏在一旁呜呜着,却是说不出话来。 凌宛伊愈发不依不饶的问道:“你怎么不了?你要知道,哄骗了侯府的千金,去了衙门,便是打死你也不为过。” 那男子一听,要打死了自己,再也不敢瞒着了,将脑袋磕的“梆梆”响:“小的不是故意的,小的是听周氏说,永乐侯府的五会给了她银钱,小的也知道,五会在那个地方跟人,便想着能匡了些银子,没想到,没想到……” 那男子又使劲磕头说道:“小的当时就害怕了,只问了句是不是永乐侯府的五,便再也没敢说后头的话啊,小的真的什么都没有再说啊,还求娘娘,皇子们,饶了小的吧,小的就是想要多拿些银子,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 沉香在此刻及时补充道:“,这人正是周氏的当家的,外院管事要招了人,还是周氏将他塞进来的。” 凌婉婷看着几人,沉声说道:“你们,好样的。” “五,你也是个厉害的,你不顾女儿家的脸面,做出这种事情来,还哄了玉华小小年纪做你的证人,今天,若不是二皇子早有防备,怕是你更加恬不知耻的事情都做的出来,老天开眼,让你与这人对话,那我便成全了你,跟着这人走吧。” 凌婉婷恨不能一早就将凌宛伊打死的,但今天这事,凌宛伊的境地只会更加不堪,更加生不如死,反正是她自己作孽,她只需顺水推舟罢了。 凌宛伊打死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要嫁给一个这般年岁的猥琐男子,还是个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的,忍不住指着凌婉婷骂道:“你堂堂国公,我的大姐姐,若是让旁人知道,你的庶妹,在你办了的赏梅宴上,被你嫁给了一个随从都不如的人,你的脸面要往哪儿搁?” 凌婉婷冷哼着说道:“你这会儿想着我是你的大姐姐?这会儿想着这赏梅宴是忠国公府办的了?你做出这样无耻之事时,可曾想过我的脸面?” 凌婉婷提了裙摆,盈盈跪地,说道:“皇后娘娘,方才五那番表现,参宴的们尽数瞧了个明白,今天若是不惩治了五,妾身日后也没脸在京城立足,正如方才二皇子所言,若是轻纵了五,她们以后有样学样的话,那还有谁敢办了宴席?” “母亲已死,永乐侯竟然还参与了这样的事情,妾身不才,到底是永乐侯府的嫡长女,既是没人能管,那就由妾身这个长姐来代劳吧。” 皇后有些犹豫,自来,没有官家千金嫁给白身的,还是个这般年岁,有了妻子的…… 凌宛如将玉华交给沉香,在凌婉婷身边跪了,清冽的说道:“大姐姐,你被五牵连,心中有怒,宛如也明白,大姐姐想要大义灭亲,为京城的世家立个规矩,宛如也晓得,不过,到底五是与人隔着墙的,并没有做了太出格的事情。” 皇后深以为然,只想着早些解决了此事,免得将皇上招惹了过来,因而问道:“宛如,你说说,你觉得这事儿该怎么处理?” “这倒也简单,五若不是因为二皇子那句似是而非的话,不会坚信二皇子对她有意,也就不会闹出这样的事儿来,但是五为了能让二皇子承认她,用了这样的手段逼着二皇子接受她,又失了规矩,所以,臣女认为,只要两人各退一步,二皇子将五纳为妾室,也就成了。” 凌宛伊这样的身份,嫁给白身是侮辱了她,但是她这样的,到了平民百姓处,只有被供着的份儿,反而是嫁给二皇子为妾,会过着连仆妇都不如的生活,这个二皇子有野心,有抱负,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接受一个算计他的女子呢…… 第十章 重生的四爷 第十一章 重回侯府 林氏不说话,凌婉婷已经明白了宛如的意思,便在一旁冷笑道:“既然祖母身子强健,不愿意让宛如分担,那宛如还是在忠国公府住着吧。” “不不不,宛如能,那是最好不过的了。”林氏想了想,答应了又如何,只要先将宛如匡,回了永乐侯府,将大门一关,让宛如对外传不出去话,凌婉婷又能奈他何。 林氏答应的勉强,凌婉婷眼底闪过一抹凌厉,说道:“金禧阁的丫鬟婆子们,都被我活埋在院子里了,三妹妹回府,身边也没有个使唤的人,不如让彩琴跟着一道吧。” 林氏已经处处退让,却不想凌婉婷还要得寸进尺,若是让彩琴跟着一道,哪里还有她说话的份儿。 “永乐侯府那么多的丫鬟婆子,随便拨上几个,就够宛如使唤了,哪里还用得着忠国公府的丫鬟?”林氏说着,就指着自己身后的两个丫鬟说道:“春香,夏雨你们以后伺候三小姐。” 凌婉婷还想再说,宛如却觉得,不能在这里这么耽搁着,若是皇上与皇后很快就赶回来,那她就走不月兑了。 “姐,彩琴是姐跟前的大丫鬟,一时离不得这边,若是姐实在不放心,就让沉香跟着我吧,她这些日子伺候我,也知道我的习惯了。” 凌婉婷沉吟片刻,见宛如神色镇定,又想着今个儿五妹妹的事儿,宛如才是背后的策划者,那周氏的当家的,若不是有人指点着,不会那么巧,出现在那里,便暗暗放了心,道:“那好,就沉香吧,若是有什么事儿,你自己解决不了的,就让沉香给我传个话。” 宛如含笑点头,林氏想着,只要不是彩琴,彩璃两个大丫鬟,其他的都好对付,也就答应了。 宛如心急,与凌婉婷福身告退,跟着林氏回了永乐侯府。 这厢四皇子派人去传话,果然皇上与皇后一道返了回来,凌婉婷只说是自己不精心,却丝毫不提宛如这个人,皇后自然也不会主动提及,太子生怕将宛如牵连进来,自是也不提。 只四皇子沉着脸,看着这些人,这个凌宛如真真是奇怪的,前世里,明明她应该是在这次的宴席上被父皇瞧中的,怎么如今却是变了一番模样? 若那凌宛如当真想要入宫,只要站在这里,说上几句话,也就顺理成章的入宫了…… 对一件事情生了疑惑,四皇子萧子诚少不得要让人去查探一二,这才知道,凌宛如竟是在皇上与皇后赶回来之前,就离开了忠国公府,这样匆忙,倒像是躲避着什么。 再细细查问,凌宛如生母苏氏的死,竟是想要带着凌宛如逃离京城,躲避选秀,这……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这厢宛如与林氏到了永乐侯府,才下了马车,林氏早已经变了脸色,方才在忠国公府说的话,仿佛都只是一阵风,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春香与夏雨始终跟在林氏身侧,只当是没有瞧见凌宛如,任谁都知道,苏氏已死,这府里,是老做主了。 宛如垂眸冷笑,难道林氏以为,自己回府,是来受凌辱的吗? 宛如领着沉香,上了抄手游廊,林氏走在头里,身后突然间没了人,扭身问道:“宛如丫头,你去哪儿?金禧阁在前头正院。” 宛如停住脚步,温柔似水的说道:“金禧阁既是正院,那必是留给将来的主母的,宛如哪儿能住到金禧阁去?姐说了,让我暂住在秋雨榭。” 林氏有些个咬牙切齿,却是说不出别个,秋雨榭是大丫头的地方,也是这永乐侯府最大的一所院子,便是她,也不敢轻易踏足那里。 宛如见林氏没有他话,便福了个身子,继续前行,似是漫不经心一般的问道:“沉香,我听姐说,秋雨榭的管事婆子,原是宫里出来的嬷嬷?” 宛如这话音一落,林氏身子就是一震,若不是宛如这般提及,她都险些要忘记了,之所以大丫头出嫁多年,秋雨榭也始终有人打理的井井有条,可不就是因为皇上派的那个史嬷嬷吗? 林氏急忙吩咐身边的春香,夏雨道:“还傻愣着做什么?方才不是说了吗?让你们服侍三小姐,怎么?连我的话,你们也不听了不成?” 春香与夏雨急忙告饶,匆匆赶到了宛如的身边。 宛如只淡然一笑,瞧在春香与夏雨的眼里,却是讥讽非常,只知道,自己将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到了秋雨榭,史嬷嬷亲自迎了:“三小姐,正房都收拾好了,才煮了些粳米粥,三小姐是先梳洗一番再用,还是先用着,暖暖身子?” 如今冬日里,宛如手里连个手炉也没有,才一进来,就是一股子寒气。 宛如原想着,这史嬷嬷该是伺候姐精心些,毕竟姐才是皇上与苏氏的私生女,她虽明面上是姐的嫡亲妹妹,可实际上,却是半点跟皇上不沾边的。 却不想,史嬷嬷会这么体贴。 “先用些粥吧。”宛如搭着史嬷嬷的手,进了正房,四处都暖洋洋的,一下子就将身上的寒气给驱散了。 史嬷嬷端了一小盏粳米粥,配着两碟子小菜,宛如优雅的吃着,不发出一点儿声响,史嬷嬷在一旁瞧着,就默默的点了点头,到底是嫡女,又是苏氏亲自教导的,规矩礼仪就是那几个庶出的比不上的。 春香与夏雨在史嬷嬷面前还算是老实,但还是有些倨傲的,到底她们两个原是老跟前的大丫鬟,在永乐侯府呼风唤雨的人物,便是苏氏,也让着她们几分。 因而,没等着宛如吃完,便尖着声音问道:“史嬷嬷,老派奴婢两个来伺候三小姐,不知道奴婢两人的住处在哪里?” 夏雨方才进来的时候,就瞧见东厢房装扮的别致,听说,如今忠国公跟前的彩琴,原就住在东厢房的,便补充说道:“奴婢与春香在老的永环院时,一直是住在东厢房的,也方便伺候主子。” 史嬷嬷没说话,甚至于都没有看她们两个,这是变着法的预备着住了东厢房的。 沉香在一旁愤愤不平,奴婢们住在哪儿,那是要等着主子吩咐的,没听说哪个奴婢还能自己挑选了住处的。 是人都瞧得出来,东厢房是除了正房外,最好的住处,但就算是东厢房要住人,那也该是史嬷嬷住下,她们两个丫鬟,凭的什么? 宛如也不说话,慢条斯理的将最后两口粥喝了,就着史嬷嬷的手漱口,方才捧了一盏香茗,似笑非笑的看向春香与夏雨。 春香与夏雨被宛如那阴冷的眼神吓到,一时无言,片刻,却是又去史嬷嬷那边找台阶下:“史嬷嬷怎得不理会我们两个?” 史嬷嬷先是看了宛如一眼,见宛如轻轻颔首,方才说道:“食不言寝不语,这是规矩,三小姐还没有说话,哪有做奴婢的先张口的道理?” 春香与夏雨被堵了嘴,不满的说道:“我们两个总也要先拾掇好了自己那边,才能伺候三小姐吧,自然是想趁着三小姐用膳的功夫,就收拾妥帖了的,如今史嬷嬷耽搁了时间,一会儿我们两个怕是不能伺候着三小姐午睡,用晚膳了。” 沉香终是忍不住,上前甩脸子说道:“呵,我在忠国公府也是正院伺候的二等丫鬟,却是没见过什么奴才收拾在主子前头的,三小姐还没有收拾妥当,你们急个什么劲儿?” 眼见着,三个丫鬟就要吵起来,宛如却是轻飘飘的问道:“史嬷嬷是住在哪里的?” 史嬷嬷恭声回道:“奴婢住在东边的耳房里,那边支着炉子,旁边是个小厨房,方便给主子弄些吃食。” “哦。”宛如应了一声,看向沉香说道:“那你以后就住在西边的耳房吧,我有什么事儿,也好叫了你。” 沉香应了,就见春香与夏雨对视了一眼,仿佛那东厢房已经是她们囊中之物了。 果然,宛如说道:“我倦了,先歇个午觉,春香与夏雨就去永环院收拾了包袱吧。” 春香与夏雨喜滋滋的去了,要知道秋雨榭是永乐侯府最好的院子,那东厢房,便是比永环院的正房也是不差的,她们两个,那过得可是小姐般的日子。 沉香皱了皱眉,却是没有说些个什么,这几日,服侍着宛如,也知道宛如是个有主意的,轮不到她们做奴婢的说嘴。 宛如端坐在紫檀木芭蕉夜雨妆台前,将发髻上的绢花取下,缓声问道:“史嬷嬷,这秋雨榭是个什么格局,都住着什么人?” 史嬷嬷恭声捧了一身浅鹅黄色素面寝衣,恭声说道:“秋雨榭是三间正房,旁边两间耳房,东厢房与西厢房如今都空着,对面的三间倒座里,住着三个粗使的婆子,三个粗使的丫鬟,正房后头的五间后罩房,有三间是小库房,一间柴房,余下的一间是管着库房的童妈妈在住着。” 宛如想了想,问道:“姐留在府里的东西很多吗?”。 史嬷嬷摇头说道:“大部分的东西,都当做嫁妆带到忠国公府去了,如今留下的,都是府里老和侯爷,姨娘等人给了的。” 宛如微微颔首,低声与史嬷嬷叮嘱了几句。 第十二章 惩治刁奴 春香与夏雨很快就回转了,即便她们是老跟前的大丫鬟,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件,不过一人一个小包袱罢了。 才进了秋雨榭,就奔着东厢房而去,却,东厢房竟是上了锁的,只干看着,却是进不去,沉香守在正房门口,只当着没瞧见的模样。 春香与夏雨忌讳着沉香是忠国公府来的,倒也没想着第一时间去寻了她,只去了东边耳房找史嬷嬷。 史嬷嬷正在耳房与管着库房的童妈妈说话,就见春香与夏雨冲了进来:\"史嬷嬷,东厢房的钥匙呢?\" 史嬷嬷看了一眼童妈妈,童妈妈便站起身来,满脸笑意的问道:\"这两位就是春香与夏雨姑娘吧,请随老奴来,你们的房间在老奴的隔壁。\" 春香与夏雨皱眉看着童妈妈,就见童妈妈穿着一件不打眼的紫红色褙子,牙色罗裙,虽收拾。的齐整,但瞧着就有些寒酸,因而问道:\"这位妈妈是?\" \"哦,倒是忘了说了,老奴是在后罩房看着库房的,两位姑娘喊我一声童妈妈也就是了。\" 童妈妈说着,就要领着春香与夏雨往外走,春香一瞧,这方向就是奔着后头的后罩房去的,如何能依,站在那里冷声喊道:\"这位童妈妈,我们可是要住在东厢房的,什么住在妈妈隔壁?\" 童妈妈面上的笑容不变,依旧笑呵呵的说道:\"两位姑娘说笑了,老奴年纪虽不小了,但还是耳聪目明的,三小姐吩咐,给两位姑娘腾出一间后罩房来,已经收拾妥当了呢。\" \"后罩房?谁要去住后罩房,我们原在老的永环院时,也是住在厢房里头的,你们这是故意磨搓我们是不是?\"夏雨挑着眉毛,单手叉腰,就要开骂,在永乐侯府,还没哪个婆子,敢在她们跟前甩脸子的,便是史嬷嬷不也给她们几分好脸色吗? 童妈妈脸色不愉,终是落了笑容,一板一眼的说道:\"若是两位姑娘觉得不妥当,那就等着三小姐醒来再问问吧。\" 童妈妈说完,扭身甩着帕子走了,理都不理春香与夏雨。 史嬷嬷在后头早已经关了门,也是要午睡了,就那么将春香与夏雨冷在廊子下头。 夏雨左右环顾了一圈,见没有午睡的人,还是各忙各的,根本就不把她们两个当回事,当即便低声与春香道:\"我瞧着,这是三小姐给咱们两个下马威呢,若是咱们两个这会儿认了怂,以后在这秋雨榭,怕是都要抬不起头来了。\" 春香深以为然,到底是一步步爬成老跟前的大丫鬟的,对于这样的事情,那是深喑其道的,便对视了一眼。 夏雨率先开腔,嚎道:\"哎呦喂,你们这些个小贱蹄子们,老的倚老卖老,小的不长眼,三小姐才回了府,你们竟然这么不把三小姐看在眼里,三小姐的吩咐,你们阳奉阴违,看我不把你们这些个老货和贱蹄子,全都告到老那儿去,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秋雨榭的众人,像是聋了一样,依旧各干各的,却是沉香走了,神色凌厉的在两人面上转了一圈,说道:\"两位,三小姐已经睡下了,三小姐这人有个毛病,若是谁吵了她安眠,那是势必要发脾气的。\" \"别怪我没有提醒两位,在忠国公府的时候,一个小丫头因着扰了三小姐安眠,直接就被发落出去了,两位想来不想要落得那般下场吧?\" 春香与夏雨怎么会听了沉香的话,讥讽道:\"这里是永乐侯府,却不是忠国公府,沉香妹妹那些个规矩体统的,在永乐侯府却是不好使的。\" 春香说完,见众人没有个怕劲儿,一赌气,就将包袱塞给了夏雨,说道:\"你们等着,我这就将你们全都告到老那儿去,我和夏雨好歹也是老跟前伺候的大丫鬟,没得让你们欺辱了,欺辱了我们,就是欺辱了老,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春香与夏雨是一门心思的想要立威,又想着老正准备惩治了三小姐,却是没有由头呢,她们怎能不递梯子上去,因而春香昂着头就奔着永环院去了。 春香才走,正房的门,却是打开了,宛如到底是没有睡上多大一会儿,这边就闹了起来。 此刻的宛如,内里穿了一件浅鹅黄的寝衣,外头披着一个白狐毛斗篷,发髻松散的站在门边。 夏雨得意的看向宛如,这会儿知道怕了?却是晚了,等着一会儿老给她们做主,莫说是史嬷嬷还有沉香,便是三小姐以后也得看她的脸色。 夏雨正得意间,就见宛如粉女敕的唇瓣轻轻张开,面无表情的说道:\"卖了吧。\" 夏雨一时没有反应呢,就见方才一直各干各的丫鬟婆子们,上来两个粗使的婆子,堵了夏雨的嘴,就给拖了出去,夏雨挣扎了半晌,却也只落得个被绑住手脚,扔上牛车的下场。 再看一个脸上带着刀疤,满脸横肉的汉子,给了那粗使婆子十两银子,粗使婆子便扭身而去,直接关上了角门。 夏雨使劲儿挣扎着,那汉子倒是好心,将夏雨嘴里的抹布扯了出来,说道:\"以后你就是我的婆娘了。\" 夏雨\"呸\"了一声,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肖想我?我可是这永乐侯府的大丫鬟,最差也是能去高门大户做个姨娘的!\" 夏雨后头的话没有说完,一个大耳刮子就扇了,汉子方才的脸色早已经变了,重新堵了夏雨的嘴道:\"再不老实,将你买到丽春院去!老子十两银子给你买回来的,让你伺候谁,就得伺候谁!\" 粗使婆子回转,将那十两银子给了史嬷嬷,说道:\"那王五是专门处置人牙子手里头不听话的小姑娘的,嬷嬷放心,很是妥当,那夏雨再回不得京城了。\" 史嬷嬷微微颔首,却是没接了那银子,只道:\"这是三小姐赏给你们吃酒耍牌的,一会儿春香回来,你们知道该怎么说吧?\" 春香回来的时候,宛如已经醒来了,不为了别个,只因为春香没有胆子在老午睡的时候,去喊了老起来。 岂料,老醒来后,听了春香的回禀,愈发的气不打一处来,那个史嬷嬷,便是她也要忌讳着,这个春香与夏雨可倒好,打着自己的名义,竟是去给史嬷嬷甩脸子,倒让史嬷嬷以为,是她指使着的了。 老将春香痛骂一顿,直接打发了回来,春香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趾高气昂些,只说老不得空管着她们也就是了。 却不料,寻了半晌,也没有寻到夏雨的身影,便点了门口的一个剪枝的婆子问道:\"夏雨呢?\" 那婆子姓谢,正是方才得了十两赏银的那个,上前冷冰冰的说道:\"是方才跟姑娘一道进来的那个吗?\" \"正是。\" \"哦,方才被三小姐发卖出去了,这会儿功夫,约莫是出了京城了吧。\"谢婆子继续剪枝,这冬日里冷,这几株梅花开得不甚好,原本三小姐不住也就罢了,如今既是住了主子,自然要将院子里收拾利落了。 \"卖了?怎么可能?\"春香惊讶片刻,旋即松了口气,骂道:\"你这婆子哄谁?我与夏雨的卖身契,那都是在老手里的,哪里轮得到三小姐发卖?\" 谢婆子无所谓的挥舞着剪子,说道:\"这子倒是不知道了,方才直接将夏雨姑娘扔给了王五,他也没要什么卖身契,只给了十两银子就算是了了,若是春香姑娘觉得不成,那不如追出城去问问,或者,去问问老也是成的,让老人将人追回来,未尝不可。\" 春香怎么也不相信,王五是谁,春香是知道的,到了他手里的丫鬟,那是没有活路的,她又几分胆子,敢去跟王五抢人?说不得连她一并被发卖了去。 可若是寻了老?三小姐此举,分明就是打了老的脸,若是让老去给出头…… 可老也不能为了一个丫鬟,将人追回来了啊!就算当真去追,那又怎么说?说三小姐发卖了老跟前的一个丫鬟,老不同意? 想到老方才的责骂,春香皱了眉,却是不敢再去永环院讨骂了。 \"那……那方才我的包袱呢?\"春香去老那儿告状的时候,将包袱给了夏雨了,里面可是她的全部家当。 谢婆子慢悠悠的说道:\"连着一并卖了吧,三小姐喜洁净,瞧不得那脏污的东西。\" 春香只觉得自己站都站不稳,这厢却是史嬷嬷从耳房走了出来,瞧见春香,便温声说道:\"三小姐要去金禧阁将先之前的嫁妆都挪,春香你领着那几个婆子去吧。\" 春香有几个胆子,也不敢在这会儿发作了,只得听命行事, 去了金禧阁,只一个子看着,见是春香领着人,只以为是老的意思,没有半分耽搁的就去开了门。 第十七章 不甘心 人人皆知宛如入宫,必然会宠冠后宫,这样大的好处,永乐侯府怎么会轻易放手? 范氏问道:\"所以你将罗素英所出的二小姐庚帖送入宫中?\" \"是。\"宛如轻启朱唇说道:\"罗姨娘背叛母亲,能在侧室王氏与美貌的许姨娘中间,成功诞下一子一女,养育至今,必定有她的手段。\" \"宫中既然已经知道了我这个人,必然是不肯罢休的,有罗姨娘与二在,倒是能周旋一阵子。\" 镇国公与镇国公世子都是男人,听着这些个事儿,觉得乱七八糟的,出于男子的本性,就想要快刀斩乱麻,直接将罗姨娘砍死了了事。 余下的几个嘀咕了一阵子,却是将这棋局布的愈发的大。 范氏最后一锤定音的说道:\"当年太后压制着皇上与诗文的婚事,逼得咱们镇国公府阖府搬离京城戍守边关,诗文在永乐侯府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如今重新来过,老身绝不会让历史重演。\" \"宛如丫头与婉婷说的没错,这事儿既然不能从前朝去处置,那就从后宅来用手段,当年欠了诗文的每一个人,老身都要她们千百倍的偿还回来!\" 范氏看向镇国公说道:\"为着诗文,咱们躲了大半辈子了,难道如今还要躲着吗?\" 镇国公与镇国公世子对视了一眼,两人走到一旁的小书房里头,低声商议了一番,随后重新落座,说道:\"边关的戍守不能丢。\" 镇国公看向范氏说道:\"你我留在京城中,为诗文讨回公道,英杰与儿媳仍旧回了边关,等着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再回京城来。\" 范氏与牧氏一时没说话,但是很快就想通透了。 镇国公与范氏是长辈,便是皇上再怎么高高在上,也觉得亏欠了苏氏的,必然在镇国公与范氏跟前抬不起头来,这样一来,就算是遇到什么事情,两人倚老卖老,也能得些好处。 另外,有镇国公世子在边关守着,一旦牵累了镇国公府,皇上与宫里的那些人,就算是顾忌着边关,也要斟酌一二,这算是牵制了。 镇国公又道:\"这京城中,那些个老朋友们,也有阵子没有聚一聚了,宛如是必然不能入宫的,也要重新挑择一门婚事才好,再不能让诗文当年的事情,重演在宛如丫头的身上。\" 一家几口意见统一,实施起来,倒也方便。 这厢范氏几人商议好了内宅的对策,却是没有在永乐侯府多留,只跟着凌婉婷一道去了忠国公府。 却说镇国公与镇国公世子在忠国公府喝的酩酊大醉,上到太后皇上,下到永乐侯凌威武,一并骂了个遍,将两人从忠国公府往镇国公府抬的时候,还听到两人骂骂咧咧的,惹得京城流言四起,只说,永乐侯府的苏氏,死的不简单。 可真到了第二天一早,镇国公与镇国公世子却好像是彻底的喝断片了,任谁问起这话来,二人只说不可能说了这话。 直到皇上亲自传召,两人也面不改色,只当先前的事情是没发生过的,皇上心虚,却也不敢再追问,却是将永乐侯恨了个底朝天,摩拳擦掌的准备对付了永乐侯! 永乐侯府后宅里却是不知道危机已起,五小姐凌宛伊披着一件胭脂色苏绣锦鲤斗篷,气冲冲的进了原王氏的雅秀阁。 自打王氏没了后,原王氏的丫鬟丁香趁机吹了枕头风,永乐侯在房事的时候,总是耳根子软的,便提了丁香为姨娘,并将这雅秀阁赏给了她。 丁香才成了姨娘,一时有些得意,正倚在金丝蟒纹软枕上,指使了小丫鬟给她涂指甲,水红的颜色,涂在微微有些粗黑的手指上,没有丁香预料的美感。 到底是从丫鬟抬上来的,原也做过不少粗使活计,所以这手却是不好保养的。 丁香心里不舒坦,便将气性都发作到了涂丹寇的小丫鬟身上,抬脚踢了小丫鬟的脸,尖细的叫嚷道:\"真真是个贱皮子,连指甲都涂不好,留着你有什么用?\" 小丫鬟心里委屈,却也不敢说什么,正求饶的时候,五小姐凌宛伊却是撩了帘子进来,瞧见这一幕,勾唇讥讽的看向丁香道:\"好大的阵仗,可真真是本事了的,成了半奴半主的姨娘,就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丁香没想着凌宛伊会来,忙趿拉了玫粉色绣鞋,谄媚的下了罗汉榻,上前行礼道:\"五小姐今个儿怎么得空?\" 凌宛伊瞥了丁香一眼,就着她的手,到罗汉榻上坐了,不耐烦的瞥了那小丫鬟一眼。 丁香会意,又踹了那小丫鬟一脚,道:\"跟个木头桩子是的杵着做什么呢?还不赶紧着去煮了茶来?难道还要我教给你不成?\" 小丫鬟捂着胸口,退了出去,去一旁耳房,一边煮水,一边抹着眼泪。 不一会儿,又一个才留头的小丫鬟钻了进来,问道:\"丁香又打你了?\" 小丫鬟名叫雪兰,顾不上脸上还有泪珠子,就上前去捂了那丫鬟的嘴,压低了声音说道:\"木兰,你可别作死,她才被抬了姨娘,恨不能没人知道她以前的事儿的,你一口一个丁香的,若是让她知道了,怕是要将你发卖了出去!\" 木兰挺着胸脯说道:\"我才不怕她,我刚刚去秋雨榭寻苗儿了,让她跟史嬷嬷说说,将咱们两个都要去秋雨榭伺候着,我才不要伺候了丁香!\" 雪兰捂着胸口问道:\"那能成吗?我听说,丁姨娘的老子娘丁婆子,是被三小姐给摔死的,丁姨娘怕是不会让你我,再说了,三小姐也不一定会要了咱们两个。\" 木兰坐在雪兰的身边,往小炉子里添了块碳,道:\"也不过是谣传罢了,三小姐那般娇滴滴的一个小姐,怎么可能扔得动丁婆子?而且我瞧着,丁姨娘也没胆子去惹三小姐。\" 雪兰点了点头,心里又有了点儿盼头,冲着正房努了努嘴说道:\"五小姐了呢,丁姨娘一下子就不摆主子的款了。\" 木兰不屑的撇了撇嘴道:\"原也不过就是个粗使丫鬟,不过就仗着自己嗓子好,会叫床罢了,等着侯爷腻烦了她,还不定怎么着呢。\" 雪兰听木兰说的话着实是粗鄙了些,便道:\"你我既是打着要去伺候三小姐的心思,这样的话,断不能再说了,不然就算史嬷嬷要了你我,怕是三小姐也容不下。\" 木兰抿了抿唇,到底还是应下了,便是老那边的夏雨都被三小姐发卖了,她们若是伺候的不好,三小姐哪里会要她们。 雪兰见木兰闭了嘴,方才低声提醒道:\"罗姨娘成了侯了,我听府里的老人说,罗姨娘便是先跟前的丫鬟,你那些话,若是被罗姨娘听去,可还了得?\" \"你说什么?罗姨娘原是先的丫鬟?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木兰与雪兰在小红泥炉前头嘀咕着秘密,正房里,五小姐凌宛伊也在发着脾气。 \"罗姨娘是个什么东西?原是给我娘提鞋都不配的,如今竟然成了侯!\"五小姐恨恨的拍着桌几说道。 丁香在一旁沉默不语,罗姨娘原是苏氏的丫鬟,如今成了侯了,她原是王氏的丫鬟,说不得哪天罗姨娘没了,她也能成了侯呢。 所以,对于罗姨娘的上位,丁香并不排斥,左不过她年轻,等得起。 五小姐凌宛伊气哄哄的骂了半晌,却没听丁香说上一句,忍不住又骂丁香道:\"你也是个没用的,你老子娘被凌宛如摔死了,你抬了姨娘,都不说给你老子娘报仇!\" 丁香低眉顺眼的在一旁听着,她报仇?自打三小姐回了府,她便一直猫在雅秀阁没敢出门,三小姐不来找她的麻烦,她就阿弥陀佛了,她还去专门找了三小姐作死? 凌宛伊气得狠了,直接甩了丁香一巴掌,怒道:\"若不是我娘抬举你,你如何能住了如今的雅秀阁?你莫不是想着,成了姨娘就万事大吉了吧?我告诉你,你若是不帮着我出把子力气,你这个姨娘也别想当了!\" 丁香才不会受凌宛伊的威胁,在她看来,凌宛伊再厉害,那也敌不过三小姐凌宛如,她才不乐意被当枪使,因而柔柔弱弱的说道:\"五小姐,不是婢妾不愿意帮了五小姐,而是婢妾实在是有心无力,婢妾也不过是个粗使丫头上来的罢了。\" 凌宛伊口口声声骂着罗姨娘不配,她可不是跟罗姨娘一样的身份,甚至于,她还不如罗姨娘的身份呢,人罗姨娘好歹是正室的贴身丫鬟,王氏原是个什么?说好听了是个侧室,说难听了,也不过是个姨娘罢了。 凌宛伊没想到丁香当真起了置身事外的心思,王氏死后,她跟前的两个丫鬟是闷嘴葫芦,生掐两下,都不带吭声的,她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也只能寻了丁香说话。 可自打她从忠国公府回来,二皇子滕妾的身份一定,莫说是兵部尚书府不再理睬她,就连丁香都躲得远远的了。 第十八章 姐妹争吵 凌宛伊站起身来,甩着水粉色帕子,怒道:\"你这是要过河拆桥了,这也成,我一会儿就让人去三那里说一说,到底是谁哄了我父亲说出毒死先的话的!\" 凌宛伊说着就要走,丁香手脚并用,摆成个大字,挡在凌宛伊跟前,讪笑着道:\"五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丁香惹得起凌宛伊,可却是惹不起三凌宛如的…… 凌宛伊见丁香被吓唬住了,才得意的斜睨了丁香一眼,重新落座。 \"你倒是说说,有什么法子,能让罗姨娘,二,三全都吃了亏。\"凌宛伊一张嘴,就将三个人框了进去。 丁香暗地里撇了撇嘴,却是不敢让凌宛伊瞧见,在一旁似是冥思苦想着,说道:\"罗姨娘到底是人老珠黄了,侯爷就算是给了她身份,那也是白搭,所以罗姨娘不足为惧&}.{}。\" \"至于二,她那性子,五您也是知道的,因着那性子,都十七了,还没有定下人家呢,所以也不足为虑。\" 凌宛伊恨恨的捏着桌几的弯腿,恨不能直接将桌几翻了,说道:\"可罗姨娘上位,我却还要喊她一声母亲,说出去,二便是嫡女,庶出也就罢了,自是没人来说亲,可若是嫡出的,那就说不好了。\" 凌宛伊越想越气,凌婉婷与凌宛如也就罢了,那二凌宛梦凭的什么爬到她的头上去。 凌宛伊话音刚落,就听得榆木兽纹雕花窗子外头,一声音骄纵跋扈道:\"五这话却是没错的。\" 凌宛伊一怔,当即推开窗子,就见窗外站着一个杏黄色斜襟小袄,芥末绿色挑线裙子的高挑,不是旁人,正是罗姨娘所出的二凌宛梦。 此刻的凌宛梦衣裳虽还是以往的,但发髻上簪着满头的金银之物,猫眼石的,红玛瑙的,骄声大笑间,头上就跟个珠宝匣子一样的颤悠着,将那本就正方形的脸盘子,衬的愈发的大。 凌宛伊想着自己方才说的话,约莫都被凌宛梦听了去,便恼恨的骂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当真是贱人生的下贱胚子,没事就会做了这种听壁脚的下作事。\" 凌宛梦脸色一变,没了笑容,那张正方形的脸,愈发的严肃:\"五,你以为你尊贵到哪儿去了?你那娘,也不过是兵部尚书府的远房亲戚罢了,都不知道拐了几道子弯了,还见天的说着,你们是兵部尚书府的亲戚,我都替你臊得慌!\" \"你!\"五凌宛伊怒极骂道:\"我到底还有个兵部尚书府那样的亲戚,你呢?难不成还想说,你是镇国公府的亲戚不成?你娘就算是抬了正室又如何?也不过就是镇国公府丫鬟出身罢了!\" 凌宛梦与凌宛伊隔着窗子就吵起来了,凌宛梦冷哼哼的说道:\"便是你有兵部尚书府做倚仗又如何?也不过就是去二皇子府做滕妾罢了,还不是个姨娘吗?\" \"是姨娘又如何?那也是皇子府的姨娘,你这样的,便是送做妾,人家也不要的吧。\"凌宛伊恶毒的说道。 凌宛梦杏目一挑,扬声说道:\"我的庚帖已经送入宫了,我将来就是皇妃,你便是成为皇子妃,还不是低我一个辈分?莫说你是去二皇子府做妾的,就算是做正妃,也要喊我一声庶母!\" 凌宛伊彻底愣住了,张着樱唇,半晌没有说出一个字来:\"怎……怎么会是你……不是凌宛如吗?\" 凌宛梦总算是得意了些,有能拿住凌宛伊的资本了,往日里,凌宛伊仗着王氏是侧室,没少在她眼前趾高气昂的,如今倒了个过,她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我娘扶了正,我便是嫡女,皇后娘娘亲口说的,要将凌宛如的庚帖撤下来,那么,这永乐侯府,唯一一个有资格补上去的,便是我了。\" 凌宛梦有些大的嘴巴,抹着红艳艳的口脂,仿佛喝了鲜血一样的血红,在凌宛伊面前不断的放大,放大…… \"我还真是期待,你喊我庶母的那一日,不过……你不过就是二皇子的一个妾罢了,怕是连入宫的资格都没有的吧。\"凌宛梦得意而放纵的哈哈大笑着。 凌宛伊已经将指尖掐进了肉里,一双凤目如刀子一样盯着凌宛梦,咬牙切齿的说道:\"就算你入宫又如何?是皇妃又如何?皇上已经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子了,你还指望着能诞下皇嗣吗?你就等着将来陪葬吧!\" 凌宛伊恶毒的\"呸\"了一声,挑唇道:\"我是妾又如何?到底还有扶正的机会,你呢?这辈子也就是妾到死了。\" \"五方才说的是什么?可否再重新说上一遍?你说谁是老头子?\"同样是尖利的嗓音,同样的趾高气昂,一身银红色撒花褙子的罗姨娘出现在窗外,站在凌宛梦身边。 \"我说……\"凌宛伊正要顺着罗姨娘的话,重新说了,却发现,她竟是气恼间,说了大不敬的话,一时僵在原地,却是不敢再重复了。 罗姨娘冷哼一声,说道:\"五这规矩,可真真是该寻个管事嬷嬷重新教导一下了,否则将来就是去了二皇子府,怕是也会丢了永乐侯府的脸面。\" \"这事儿,我会与老说说,从宫里寻个管事嬷嬷回来,五以后还是谨言慎行吧。\"罗姨娘说着,就拉着凌宛梦的手道:\"梦儿,你何必跟一个庶女争吵,没得落了你的身份,娘给你留了燕窝粥,你得多喝一些,这样皮肤才能细女敕光滑。\" 凌宛梦娇哼了一声,给了凌宛伊一个白眼,道:\"五,明个儿一早可别忘记去给母亲请安,免得外头传咱们永乐侯府没规矩。\" 罗姨娘与凌宛梦出了雅秀阁,便埋怨道:\"你来找她的麻烦做什么?为娘还想着,等你将来入了宫,能与她绑成一团,如今可好……\" 凌宛梦无所谓的说道:\"她才不会与我交好,再说了,二皇子也不是个成器的,纵是贵妃所出又如何,皇上就是不喜欢他,便是太子没了,二皇子也成不了太子的。\" 罗姨娘听着凌宛梦没个忌讳,立时拍了她一巴掌,恼恨道:\"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管住了,这话也是你浑说的不成?\" 凌宛梦吐了个舌头,问道:\"娘,那燕窝粥真的能让我皮肤变好了吗……\" 母女两人渐行渐远,凌宛伊却是在窗前落了眼泪,王氏死了,她竟是沦落到要被她们母女欺侮的境地,只抹着眼泪,喃喃的说道:\"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烧火丫头苗儿连说带比划的,将雅秀阁发生的事儿跟宛如说了一遍,随后气哼哼的道:\"三,奴婢瞧着,这丁姨娘,罗姨娘,二,五都不是好的。\" 宛如此刻站在廊子上面,将雪白柔夷伸出廊下,去接那簌簌雪花,手心的沁凉,提醒着她,她如今是真真切切的活在古代,是永乐侯府的三。 \"不急,再让二与罗姨娘得意两个月。\" 过了二月二,不出意外的话,凌宛梦会入宫,到时候,她才算是躲过了一劫。 对于皇上,宛如不敢似旁人一样敷衍着,到底原主凌宛如的未来,是在皇宫里香消玉殒的,她如今定要逆天改命,那就要有万全之策。 苗儿微微撅了撅嘴,这阵子瞧着三不是原认为的那般泥捏的性子,怎么到了罗姨娘与二这儿,却是改了主意呢? \"那三,雪兰与木兰说是要来秋雨榭伺候的事儿,您看?\"苗儿怎么说也是史嬷嬷教出来的,即便是有些疑惑,也不会刨根问底,好在三说的,是再等两个月,不是一直任由罗姨娘与二这样放肆的。 史嬷嬷从正房撩了帘子出来,正听到苗儿问了这话,当即斥道:\"苗儿,谁给你的胆子?莫不是你已经答应了那雪兰与木兰不成?\" 苗儿连连摆手,回道:\"嬷嬷,冤枉,我什么都没有允了她们,只是因为原与她们两个一道入府的,所以有些个情份,想着秋雨榭确实是缺了两个丫鬟的,与其让老或是罗姨娘再往这边塞人,倒不如三自己选了,这才会与三提及的。\" 史嬷嬷面色稍霁,将手里的紫铜雕花手炉,捧给宛如,说道:\"三贪看雪景无碍,但却不能伤了身子。\" 宛如伸手接了,就见一穿着亚青色素面褙子的婆子进了秋雨榭,顺着抄手游廊往宛如这厢来:\"三,奴婢是金禧阁伺候的,让奴婢来传话,说是府里的规矩该立起来了,让三明个儿一早请安。\" \"金禧阁伺候的?\"宛如有些疑惑的低声重复了一遍,却是没有直接问了那婆子,只随手打发出去了,她不喜欢外人进入她的地盘。 等着那婆子出了秋雨榭,宛如才问了句:\"罗姨娘这会儿在做什么?\" 她跟永乐侯提了罗姨娘,主要是为了凌宛梦的嫡女身份,对罗姨娘本人,宛如是早晚要对付的,背叛了苏氏,成为了侯,这个罗姨娘比之王氏还要可恨! 让她去请安?罗姨娘这谱摆的未免有些大了。 第十九章 入住正院 苗儿抿唇,偷瞄了一眼史嬷嬷,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会说,史嬷嬷几不可见的微微颔首,苗儿方才脆生脆气说道:\"罗姨娘正让人收拾金禧阁呢,想要晌午过后,搬住。\" 宛如眉头一紧,又缓缓松了,轻言细语的说道:\"难怪要让我们姐妹去请安呢,原来是要搬去正院了。\" 史嬷嬷心里也没底,不知道宛如对这个罗姨娘到底会纵容到什么地步,有些话,总不能直白的问出来,因而也有心通过这件事情,看看宛如的态度。 宛如将手收回月白斜枝梅花斗篷里,握着暖暖的手炉,莞尔一笑道:\"当初金禧阁所有伺候的丫鬟婆子,都被姐处置了吧?\" 史嬷嬷恭顺的答道:\"正是,大小姐当初吩咐的,原金禧阁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部就地活埋。\" 宛如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纤长的手指勾着斗篷上的月白色缎带,说道:\"母亲出殡了,自是不会留在这等肮脏之地,但那些个孤魂野鬼的,就说不定了,史嬷嬷,你说是不是?\" 史嬷嬷也露出一个意会的笑容,神色依旧是恭顺的:\"三小姐说的是,金禧阁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住了的,当初做过亏心事儿的,怕是压不住那些个小鬼儿。\" \"苗儿。\"宛如看向一旁的烧火丫头,许是史嬷嬷一早就没想着还会有人来秋雨榭住着,所以挑苗儿的时候,就不大注重样貌,苗儿有些个五大三粗的,年纪虽小,却是敦实,这般体型,在永乐侯府可是出挑的,这差事,苗儿显然办不了。 \"你方才说的雪兰和木兰,回头领一道玩,也让史嬷嬷瞧瞧,若是当真伶俐又安份,倒是能留下的。\" 方才苗儿有句话却是没有说错的,她身边一个嬷嬷,一个沉香,二等丫鬟却是没有的,她不自己挑,老或是罗氏也会塞。 \"好嘞。奴婢方才在灶膛里烤了几个红薯,她们两个今个儿被丁姨娘罚了不准吃饭,估计正饿着呢。\"苗儿笑得喜庆,脸蛋冻得红扑扑的,那淳朴的笑容,倒是让宛如也生出几分笑意来。 苗儿愣在那里,拽着史嬷嬷碧绿色宝相纹袖摆,低声嘀咕道:\"三小姐笑起来太好看了,比……比……\" 苗儿想了半天,想不到词来形容,最后憋了半天说道:\"比爆开的玉米棒子还好看。\" 这话,彻底逗笑了宛如,凌宛如这阵子有些憋闷,古代宅门里的人,成日里没有旁的事情做,不是闲磕牙,说说东家长李家短,就是满月复心机的算计人,她懒得理会她们,为着摆月兑命运,却少不得参与其中,因而心情有些压抑。 沉香打着油纸伞进了院子,就见宛如在廊子上笑,也带了几分喜气,回话道:\"三小姐,镇国公府送来了帖子,请三小姐参宴。\" 宛如将手炉递给一旁的史嬷嬷,自拿了帖子翻看,原是因着镇国公这次回来,要留在京城了,所以遍请世交好友,一道聚聚,有太子与几位皇子,想必,皇上也是会去的…… 宛如明眸微转,笑盈盈的看向沉香问道:\"余下的几位小姐那里,可拿了帖子?\" 沉香摇了摇头,镇国公哪里会理睬了她们? 宛如道:\"那我照着写三份,一会儿给二小姐,四小姐,五小姐一并送。\" 皇上既是要去,怎么也得让凌宛梦露个脸才成,既然凌宛梦那么想要成为皇妃,她自是要成全了她的。 宛如去了小书房磨墨写帖子,沉香要跟进去伺候着,却被苗儿拉住了,偷偷模模的跟沉香咬耳朵,沉香起先还不乐意,一听\"金禧阁\"三个字,立时柳眉倒竖起来…… 月上中天,三更鼓方过,金禧阁的院子里,就传来了\"硌哒硌哒\"的声响,似是有人冻得狠了,牙齿在不断的打架。 声音不远不近,说是细微些,却让院子里的人,听得格外真切。 罗姨娘才换了新院子,正是有些认床,听着外头的声响,愈发的睡不着,忍不住骂道:\"是谁在外头值夜?离着廊子远一些,这是要冻死你了不成?是没给你被子,还是怎么的?\" 窗外沿着墙壁,慢悠悠的升起一个人影,声音也是颤颤巍巍的:\"姨……娘,姨娘,这声音不是我,好像是院子里的人……\" \"谁是姨娘,我如今是!\"罗姨娘叫嚣着坐起身来,扯了一旁的银红色撒金褙子,披在肩上,推开窗子就要骂。 罗姨娘猛然开窗,吓到了那个婆子,就听得那婆子\"嗷呜\"一声叫嚷,直接就跪到了廊子上,不断的冲着院子磕着头,口中还念念有词的说道:\"冤有头债有主,子跟你们无仇无怨的,你们便是找人,也不该来找子啊。\" 罗姨娘被那婆子唬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见那婆子还不起身,就在廊子上磕头,心虚的说道:\"你……你还不赶紧起来?院子里哪里有人?你又跪的谁!\" 那婆子停止了叩拜,却是脸色惨白的看向罗姨娘,一只粗瘪的手指,指着院子正中,说道:\"当初大小姐下令,将金禧阁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埋在那里了。\" 罗姨娘顺着那婆子的手指看,就见那里的土,似是有些松动了,跟小鱼吐泡泡一样的,\"扑哧扑哧\"的吐着泥土,同时那种\"硌哒硌哒\"的声音大了些,似是……似是要破土而出了…… 罗姨娘没有任何迟疑的关上了窗子,抬脚踢了鞋子,就钻上了床榻,哆哆嗦嗦的,不敢相信方才瞧见的,如今是冬日里,泥土都冻得邦邦硬,怎么可能会冒土泡? 外头那婆子似是也不敢在廊子上头待了,狂奔着回了自己的房间去了,院子里突然间没了人,那\"硌哒硌哒\"的声音愈发的大,罗姨娘甚至感觉到,那是有人牙齿打架着,不断的靠近她。 罗姨娘害怕极了,大声的喊着:\"来人!来人!\" 可根本就没有人回应她,那\"硌哒硌哒\"的声音,慢慢的靠近着。 罗姨娘甚至于来不及多想,只念着能趁着那声音还没有靠近了自己,披了衣裳,连绣鞋都顾不上穿,推了门,就往外跑,连头也不敢回。 耳房与厢房,倒座住着的丫鬟婆子们,隔着窗子,见罗姨娘跑出了金禧阁,一个个的紧随其后,连细软都不敢收拾。 等着金禧阁彻底的安静下来,童妈妈,雪兰,木兰,沉香,苗儿五人,从各处钻了出来。 童妈妈,雪兰,木兰收了捕兽夹子,\"硌哒硌哒\"的声音立刻就没了。 沉香与苗儿两人,将原本埋好了的鱼线也一并收了起来,雪沫子倒是不用管,第二天一早必然就化了的,几人相视一笑,从角门离开了金禧阁。 雪兰与木兰在路上依旧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低声笑着问道:\"苗儿,要不要将方才的事儿,跟三小姐说说?罗姨娘撒丫子在雪地里跑的模样,可真真是笑死人了。\" 苗儿很正经的摇了摇头说道:\"三小姐这会儿必然是睡熟了的,三小姐睡觉的时候,最是忌讳有人扰了她。\" 雪兰与木兰用力点头说道:\"我们记下了,多谢你提点。\" 苗儿笑得憨厚道:\"算不得提点不提点的,我也是才伺候了三小姐几天的功夫,三小姐有几大忌讳,是进入秋雨榭第一天就说了的,所以我便记下了。\" 今日这件事情隐秘,三小姐让雪兰与木兰两个人参与,就说明是有心想要用了她们两个的,所以苗儿便认真的说道:\"这第一,便是睡觉的时候不许打扰;第二呢,是三小姐喜洁净,我们这些伺候的人,都要每日里更换衣裳,三小姐怕我们衣裳不够,换不,给我们每个人买了七套,换着穿。\" 苗儿说到这里,神色郑重了些,看着两人说道:\"剩下的,便是最最重要的一点了,那便是要忠心,要知道,三小姐才是真正的主子,还有,在秋雨榭发生的任何事情,说的任何话,都不能传出秋雨榭去。\" 雪兰与木兰认认真真的听了,又将捕兽夹子还给了苗儿,在岔路口回了雅秀阁。 雪兰走了一会儿,低声与木兰说道:\"当初进雅秀阁伺候,不是咱们选的,但按着规矩,咱们也是该始终忠心雅秀阁的,如今三小姐肯给你我机会,咱们可不能再背叛了。\" \"这个我知道,以后三小姐就是我的主子,除了三小姐,我谁也不认。\"木兰抿唇,坚定的说道。 童妈妈,沉香与苗儿回了秋雨榭,悄悄的去了东边耳房,史嬷嬷点着一支烛火,在灯下做针线,见三人进来,方才低声问道:\"可办好了吗?\" 童妈妈还算压得住些,应了一声,将那三个捕兽夹子放在桌上,道:\"嬷嬷收起来吧,经此一事,莫说是罗姨娘了,怕是谁也不敢去金禧阁住着了。\" 第二十章 参宴准备 史嬷嬷听苗儿连说带比划的将方才的事儿说了一遍,方才含笑点头,让几人歇着去:\"三临睡前留了话,说是今日都累着了,明日不用早起,可以多睡一个时辰。\" 苗儿年纪小,最是雀跃,童妈妈与沉香冲着正房谢了恩,各自回房歇下了。 第二天一早,宛如也醒的晚了些,史嬷嬷给宛如梳洗匀面,换了衣裳,将头天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遭,又道:\"今日一早,天亮了之后,罗姨娘便让人去金禧阁收拾细软,重新挪回了漪澜院,金禧阁那边重新落了锁。\" 史嬷嬷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钥匙来,说道:\"这是金禧阁如今的钥匙,罗姨娘手里一把,奴婢这把是那看院子的婆子的。\" 宛如扫了一眼,说道:\"嬷嬷收着吧,我暂时也是用不着的。\" 宛如站起身来,在罗汉榻上坐了,()问道:\"几位可都准备着要去镇国公府参宴了?\" 沉香折了新鲜的红梅进来,插在冻青釉双耳瓶里,暖阁里不一会儿功夫,就有了梅花的清幽香气。 沉香答道:\"四身边的妈妈刚刚来传话,说是身子不适,就不去了。\" \"四?\"宛如轻轻的嘀咕了一声,这个许姨娘与四母女,似乎安静的不像话。 史嬷嬷一旁沉声说道:\"四与许姨娘在府里从来都是不掐尖的,但府里一应物识,也没有少过许姨娘与四的。\" 宛如唇角微弯,闪着淡淡的粉色莹润光泽,这话倒是有趣的,不掐尖,一个姨娘,一个庶女,却能在府里过着什么都不缺的日子,这在永乐侯府,着实是稀罕了。 \"不去就不去吧。\"宛如随意的在一旁坐了,指了指紫檀木红梅喜人的屏风道:\"去后头的樟木箱子里,寻一件华丽的衣裳来。\" 沉香以为,宛如是为着去镇国公府的,立时就去了屏风后头,翻腾了一阵子,捧了两件衣裳出来。 一件是胭脂粉色的,一件是杏黄色的,杏黄色的内里趁着石榴红色的荷叶袖摆,料子上缀着金色的琉璃珠子,端的是华贵非常。 另一件胭脂粉色的,便显得有些沉静了,浅浅的粉色,闪着珠光,纹样是梅花暗纹的,不显眼,但却透着精致。 苏氏才去了没多久,沉香想着,最华丽的,莫过于手中这件杏黄色的,但宛如必然是不肯穿了的,所以才又拿了那件胭脂粉色的,到底是珠光料子的浮光锦,虽素淡,但也不失华贵。 宛如指着那件杏黄色的,淡淡说道:\"就这件好了,送去五那里。\" \"给五?\"沉香惊得险些没有惊掉了下巴,柳叶眉拧成了一团问道:\"为何要将这件衣裳给了五?这可是您最华丽的衣裳了,便是如今在孝期穿不得,留着将来再穿也是成的,便是身量长了,再缀了石榴红色的荷叶澜边,根本瞧不出的。\" 宛如纤细的手指在茶盏盖子上转了两转,慢悠悠的说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让史嬷嬷去吧。\" 沉香不情不愿的将衣裳给了史嬷嬷,史嬷嬷笑了笑,说道:\"衣料贵重,外面又有雪沫子,老奴若是滑了跤,却是不好的,不如让沉香跟着老奴一道去吧。\" 史嬷嬷要教导一下沉香,也是沉香的福份,宛如自是不会拦着,便含笑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说道:\"去吧,左不过我也无事,不过是窝在榻上看书罢了,你们没事的,都可以出去玩一玩,难得有这样的空暇,等着从镇国公府回来,说不得会忙成什么样子。\" 宛如这话,却是在做着提醒了,是在说,明日的镇国公府宴席,会有大动作。 沉香迷迷糊糊的跟着史嬷嬷一道奔着凌宛伊的夏棠院去了。 史嬷嬷见沉香有些低眉耷拉眼的,便笑了笑,叮嘱道:\"进了夏棠院,什么也别说,只听着我说也就是了,别露出太惊讶的表情来,你是三跟前的大丫鬟,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沉香点了点头,才跟着史嬷嬷一道走了进去。 凌宛伊一听,是宛如跟前的人来了,一点儿也不想见,但却是知道,如今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王氏没了,她的身份又定下来了,一个皇子的滕妾而已,哪里能跟凌宛如对着干呢。 史嬷嬷前脚才踏进去,人影还没到了凌宛伊跟前,凌宛伊便不耐烦的问道:\"有什么事?\" 史嬷嬷不羞不恼,步履不变的到了凌宛伊跟前,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回五的话,明日要去镇国公府参宴,三怕五没有合适的衣裳,所以让老奴将三还没有上身的一件新衣,送了过来。\" 闻听这话,凌宛伊猛然转过头来,恼羞成怒道:\"我倒要落魄到,要穿她的旧衣了不成?\" 史嬷嬷仿佛没听见一样,扭身从沉香手里将衣服展开来,几乎是瞬间,暖阁里就像是点了四五支蜡烛一样的,瞬间明亮起来。 凌宛伊此刻坐在窗前的大炕上,正是日头起来的时候,日光照在裙摆上,说不出的光彩熠熠,闪的人眼睛都有些酸痛,却仍旧是舍不得移开眼的。 凌宛伊愣愣的盯了半晌,却觉得宛如不会那么好心,皱着柳叶眉讥讽道:\"先才去没多久,若是明日我穿了这件衣裳去,镇国公府怕是要将我撵出来吧?三若是不想我去参宴,直言也就是了,何必用了这种下作手段?\" 史嬷嬷面上依旧带着恭敬的笑意,含笑说道:\"三的庚帖从宫里撤了回来,换上了二的,想必这事儿,五该是知道了的。\" \"三也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希望五能越过二去罢了,先是三的生母,自是不能穿了太艳丽的,但五不一样,五已经是内定二皇子府的人,过不得多久就要去了二皇子府的,便是穿的艳丽些,也没什么的。\" 这件杏黄色的衣裙,着实是太好看了,便是凌宛伊想要拒绝也拒接不了,抿了抿唇,再三确定的问道:\"三她……当真没有要为难我的意思?\" \"五身份已定,三何必为难了您?倒是二,仗着成了嫡女,不将三放在眼里呢,三到底是这府中最尊贵的嫡女,断没有被人踩着的道理,五说,是不是?\" 凌宛伊这才算是放下心来,将那衣裳捧在手心里看了看道:\"就怕不合身呢。\" 史嬷嬷知道,凌宛伊这是应下了,又行了一礼说道:\"那老奴就先回去了,左不过还有一日的功夫,五让身边的丫鬟赶一赶,约莫是来得及的。\" 史嬷嬷说完,领着沉香便走。 才走到窗下,就听得凌宛伊急急的说道:\"快些服侍我穿上,瞧瞧到底哪儿不合适,你们今晚改出来。\" 史嬷嬷默默的点了点头,与沉香一道出了夏棠院。 \"可瞧明白了?\"史嬷嬷低声问道。 沉香答道:\"是三想要利用了五去压制二?\" 史嬷嬷扭脸看向沉香,没有,只是那么瞧着。 沉香一皱眉,想了想这几日的事情,二与五原是没有帖子的,是三硬要加了二与五。 若是三不喜欢二与五,大可以不让她们去,既是要去…… 沉香突然间笑了起来,清脆道:\"奴婢明白了!\" 史嬷嬷笑了笑,这才拢着沉香去了。 永环院这边,气氛却没有那样融洽。 林氏盘腿坐在雕花罗汉榻上,倚着泥金芍药花引枕,沉声说道:“那天当着镇国公的面儿,三丫头说要抬举了罗氏,当时那情境,也没什么法子,可你心里得明白,二丫头入宫是没用的。” 永乐侯坐在下首的软木大漆官帽椅上,打了个哈欠说道:“娘,我瞧就这么着吧,镇国公回来了,万一追究起苏氏的死来……如今好不容易才堵住了镇国公府的嘴,不闹腾就是极好的了……” 林氏不满的拍了拍黑漆带雕花桌几,怒道:“镇国公府塞了这么个烫手的山芋过来,自己阖府逃到了边关去,如今苏氏没了,倒来趾高气扬起来?当初让苏氏进门,看中的是要得到的好处,可这二十年了,也没得到半分好处,若是不趁着三丫头还在府里,赌上这一次,咱们侯府才是亏大了!” 永乐侯垂头丧气的说道:“娘……送谁入宫不一样?皇上都这把年岁了,说不得二丫头就入了皇上的眼呢。” 林氏怒其不争的瞪了永乐侯一眼:“皇上就算是年岁大了,也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二丫头长得那个模样,再加那性子,在宫里都活不得一个月去!一定要想方设法让三丫头入宫!” “你现在就拿了银子去镇国公府,明天皇上也必然要去参宴的,只要让皇上见到三丫头,三丫头就非入宫不可,到时候,皇上是在镇国公府瞧见三丫头的,就算要怪,也怪不到咱们头上来。” 第二十五章 错见他人 屏风后终是露出一双黑色厚底长靴,月白色织锦长衫上束了银丝革带,上嵌方形碧玺,面冠如玉,长眉入鬓,不是旁人,正是四皇子萧子诚。 萧子诚看着宛如离开的方向,疑惑不已。 自他重生以来,所有的事情都与他前生一模一样,唯独这个凌氏宛如,没有在忠国公府进宫也就罢了,现在的她,竟然妄图远离皇宫?还找到了要许嫁之人? 毅国公府吗? 毅国公洪氏是贵妃娘娘同宗,前生里,毅国公府先前还是中立的,到了后来,不知道是何缘故,竟是成了二皇子一党,让二皇子在夺嫡之争中胜出,而他也成了阶下囚…… 萧子诚发觉墙角有异,好像方才凌宛如就是站在这里的,难道那里有什么特别的不成? 他踱步,发觉了那个小果子摆的“宛”字。萧子诚皱眉,盯着那个“宛”字,久久不语。 难道说,这个凌氏宛如也跟他一样,是重生而来?不想要重复前世的悲剧结局?可她为何要选中毅国公府呢?毅国公府可是落得兔死狗烹,满门抄斩的下场。 如此说来,她不是重生的…… 听她话语中的意思,是知道了真相,也许前世里,凌氏宛如是不知道自己为何得宠的,如今苏氏的死,意外的让她知道了内情,所以她才一心改变入宫的命运? 一个女子,要如何狠心,才能说出自毁容颜的话?不是自裁而死,而是自毁容颜。 凌氏宛如的容貌虽不是绝美,但在京中也是佼佼者了,她若当真自毁容颜的话,能承受的住吗? 萧子诚慢慢俯去,将那不知名的小红果子拿在手里,一片沁凉,他却一颗颗捡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凌氏宛如曾是前世里的核心人物,突然的转变,他必须弄清楚缘由才成,不然的话,他所有的筹谋,都会化作泡影。 萧子诚耳廓微动,有人来了,他一个飞身,消失在院落之中,从树梢上往下看去,见到了匆匆赶来的毅国公世子傅楚清…… 萧子诚负手行在小径上,想着宛如的特别,如何也想不通透,隐约记着曾在宫中的宛妃,是个极温婉和顺的人,可方才所听却全然不是。 她显然是极有主意的,便是这番安排,她都不是完全接受的,甚至于将未来最难堪的一面,说给毅国公世子听,但凡是个心性不坚定的人,都要拒绝了这桩完全没好处的婚事。 她说,她不愿意牵累了旁人,那么,她是想要独自承受吗? 她可知道,她要面对的那个人是天下至尊吗? “四弟。”伴着咳嗽声,穿着明黄服饰的太子喊了萧子诚一声。 萧子诚收回心绪,扭身行到太子身边,行了一礼,说道:“太子怎么到了这边?” “孤是特意来寻你的。”太子忍着咳嗽说道。 萧子诚这才,太子身边没有跟着人,立时皱眉说道:“太子的身子不好,身边怎能无人服侍?” 太子攥着萧子诚的手,摇头说道:“是孤将他们打发的,想必一会儿就会回来了。” 萧子诚问道:“太子可是有事要与臣弟说?” 太子点了点头,又咳嗽了几声,从腰间拽下一个明黄荷包来,塞到萧子诚手上说道:“四弟,孤身边总是跟着人,行动不便,你拿着这个,选些适宜的东西送去永乐侯府,帮孤问候一下凌三小姐。” “凌三小姐?”萧子诚惊讶的看向太子。 太子却真诚的说道:“是,就是上次跟你我一同赏梅的那个,当时孤发病,凌三小姐侍奉丸药,此次她落水,孤本应亲自探病,却又怕给她惹了麻烦,听闻她生母已逝,不足三七之日,永乐侯就抬了继室,她的日子必然是难过的。” 太子句句透着对凌宛如的关心,萧子诚捏着手心里的荷包,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凌宛如好好的,没有落水,方才还在前面的院子里赏雪,甚至于有闲情逸致摆了自己的名字,可话到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的。 若是告诉了太子,凌宛如无碍,太子会怎么做?还是说,原本凌宛如的目标就是太子呢? 太子虽然病弱,但论身份,的确是最适宜成为她依靠的人,因着太子的病弱,即便父皇要嗔怪,也不会拿太子如何,更不会从太子身边抢走凌宛如,她也就无需自毁容颜了…… 但是……太子却没有多久的寿命了,等着太子走了,她又该何去何从?父皇会眼睁睁的看着她这个先太子妃守活寡吗?怕是会落入更加不堪的境地吧? 正巧太子身边的内侍捧着鎏金手炉回转,四皇子萧子诚原要退的荷包,就那么握在了手心里…… “太子放心,臣弟一定会办好的,臣弟与太子殿下一同吧,父皇与母后怕是久等了。”萧子诚不动声色的将荷包塞进袖笼里,微笑着对太子说道。 太子含笑应允,与其相携而行…… 这厢宛如回了花厅,凌婉婷拉了她到一旁的罗汉榻上坐了,低声问道:“怎么样?外祖父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这毅国公世子傅楚清容颜清俊不说,还早早的承了一等将军,听说他的功夫是老毅国公亲自教导的,年纪不过二十,在京中同龄人中,已经少有敌手了。” 宛如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本就没有见到人,不过瞧见一角月白袍子,说不得人还被自己吓跑了。 宛如索性含笑不语,接过童妈妈递的佛手茶,暖暖的喝下半盏去。 凌婉婷却以为宛如是害羞的缘故,挑剔的说道:“不过,毅国公洪氏却不是个厚道的,我与她打过几次交道,这人面慈心苦,怕是将来会为难于你,不过倒也不碍事,有外祖母给你撑腰,谅那洪氏也不敢将你如何,再不济,还有我呢,我虽年纪轻,但到底是忠国公,可是与她同品阶的。” 凌婉婷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宛如皆未作答,看得凌婉婷起急,戳了宛如的月蓝银丝滚边袖摆问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宛如含笑,正要说话,却是舅母牧氏走了进来,略带嗔怪的说道:“你这孩子,没有见到人就走了,真真是白白费了这番苦心。” 宛如心中惊讶,面上却是不显,凌婉婷倒比宛如还要急上一些,拉着牧氏说道:“舅母快坐,怎么回事?两个人没见着?” 牧氏甩着帕子,叹了口气说道:“可不是?方才毅国公跟你们外祖父说的,这才遣了我瞧瞧。” 牧氏先头进门就说了宛如,此刻却又对凌婉婷道:“其实怪不得咱们宛如,还是那毅国公世子不稳重,说是去前院的路上,遇到了傅大小姐,说贵妃娘娘有意指了她给二皇子。 你说说,这么大的事儿,毅国公洪氏竟然给瞒下来了,老毅国公两个都不知道,这毅国公世子便急急的去说了,这才往宛如那边赶,结果宛如早就回来了……” 凌婉婷听了这话,笑脸便阴沉了下来说道:“宛如到底是与傅楚清私底下会面,那么久不来,宛如不等也是正理,这般让老毅国公说话,倒好像宛如就应该冰天雪地的等着他是的。 竟是还要指给二皇子的,那洪氏也真真是胆大,也是个蠢笨眼皮子浅的,这样的事情也敢瞒着家里的国公爷,这般的府邸,不见也就罢了。” 牧氏与凌婉婷两个,一个舅母,一个嫡姐,处处替宛如考量,却见宛如凝眉不语。 “你这丫头,可真真是个淡然的,所有人都急的红了眼,偏你还安安稳稳的坐着,一句话都不说。”牧氏生怕宛如以为是那毅国公世子没敢见她的,这才急急赶解释的,结果宛如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宛如微微弯了弯唇角说道:“既是这回没见到,那下次再得机会吧,倒是不用急的,等着选秀过了再说不迟,到底现在一切还未尘埃落定,好端端的将毅国公府牵累进来,也是麻烦。” 宛如说的很识大体,牧氏与凌婉婷却觉得有些心酸,凌婉婷道:“我忠国公的嫡亲妹妹,难道还能嫁的差了不成?咱们慢慢挑着,不急。” 牧氏也跟着应和说话,宛如低头抿茶,心里却在想着,如果屏风后的那个人不是毅国公世子,那又是谁呢?他听到那番话,会如何做?是对她有利还是没利? 只可惜最近意外遇水,都是些丫鬟婆子的事儿,趁机收服了几个丫鬟婆子,在各个姐妹处都有了眼线,却实在是难堪大用。 牧氏见宛如一时没有多话,便道:“瞧我,方才都忘了说,宛如,你今日就住在镇国公府,皇上方才赏赐了东西去永乐侯府,直言要给了嫡女的,永乐侯府那边怕是傻乎乎的,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呢。” 宛如却是皱眉,低语呢喃道:“赏赐给了二凌宛梦的话,林氏与永乐侯就会知道,他们的计划泡汤了,怕是又要另想法子了。” 第二十六章 林氏另起心机 宛如的话,让牧氏与凌婉婷都沉静了下来,两人一时坐着吃茶,没有说话。 纵然她们总是乐呵呵的,好像事情很好解决的样子,可事实上,那个一心要让宛如入宫的人,是个特别的存在,便是她们这番动作,都要小心翼翼的…… 前头的路,到底有多艰难,到底能不能成功,皆是未知之数…… 宛如从一旁的缠丝玛瑙碟子里拿了颗小金橘,塞到牧氏手心里,说道:“舅母趁着这会儿功夫歇息一二吧,折腾了大半日了。” “姐就算了,喉咙还不舒服着,就别用这些燥热的了,多吃些冰糖雪梨才好。”宛如岔开话题说着。 牧氏见宛如这般懂事,自是欣慰,用了轻松的口吻说道:“等会儿宴席散了,咱们好好玩闹一会,你不知道,你外祖母最是爱打叶子牌的,还不许人赢的,今个儿趁~着你在,我可得好好的赢太些银子才成。” 宛如自是应下,又与凌婉婷说了几句,却是小忠国公景铭瑄遣人来接她,宛如这才清净了下来。 “童妈妈,给我备些水吧,我想要沐浴一番。”宛如进了梨落院暖阁,若有所思的说道。 童妈妈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宛如喜洁的缘故,转眼就从大厨房提了水来,宛如不肯让旁人来服侍,自己跟着童妈妈忙前忙后的,弄了一身的水,却是半点幻象也没看到…… 宛如终是无奈的泡进水中,索性抛开不去想了,最差能如何呢?最差也不过就是入宫选秀罢了。 便是原本的凌宛如,都能在宫中做了宛妃,荣宠不衰,她还能更差了么?只要不被人利用也就是了。 如此一想,凌宛如倒是释然了,放下心来,在镇国公府安心的住了一日。 却说永乐侯府这边,却是没有那般安乐的。 皇上的赏赐一到,永乐侯搀扶着老林氏,携了第一次接旨的罗氏,设了香案,在正厅里跪了一地。 小太监还有些奇怪呢,这往宫外传旨,这么快设了香案接旨的,这可是头一家,倒好像是一早就知道皇上会有赏赐一般。 小太监收回思绪,笑呵呵的问道:“这赏赐是皇上给了府里的嫡出小姐的,府里的小姐落了水,皇上心里惦念着,特意赏了些药材,劳烦永乐侯帮着接下旨意吧?” 小太监不过说了三句话,永乐侯与老林氏心思却是绕了几绕,原说是给了嫡出小姐的,永乐侯便以为自己的计划成功了,皇上是当真瞧上宛如丫头了。 可这小太监又说,是要给了落水的小姐的,偏偏宛如根本没落水,如今好好的在镇国公府歇着呢…… 永乐侯有些压不住,便追问道:“公公是不是传错了旨意?这皇上没有说,到底是给了谁的么?是府里的二小姐,还是三小姐?” 小太监原就听说,皇上是最不喜欢永乐侯的,因而尖着嗓子,没什么好气的说道:“侯爷这话是何意?府里要参加选秀的嫡女,今日落水的小姐,难道还有两三个不成?咱家说的这么清楚明白,侯爷竟是还听不懂?” 小太监本是心虚,自己没有问个清楚明白,却又不愿意担了这么大的干系,因而虚张声势,刻意提高了音量。 一句话,将永乐侯弄得好生没脸,罗氏原也以为,这些赏赐是要给了宛如的,可将这小太监的话细细思量一番,竟是给了她的女儿凌宛梦的。 罗氏正气恼着,凌宛梦好端端的出门,竟是与五小姐凌宛伊闹了起来,没有得到半分好处不说,竟是还落水回来了。 却不想,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不,皇上的赏赐就来了吗? 罗氏顾不得规矩,站起身来,就塞了个荷包给那小太监,谄媚的奉承道:“公公别见怪,我家侯爷这是高兴的糊涂了。” 小太监凭白的得了好处,掂量着也是不轻的,这才面色好看了些,夹着眼皮说道:“紧着去跪下吧,咱家传完旨意,还有旁的差事要做呢。” 罗氏遂跪下领旨,永乐侯与老林氏各怀心事,便是那些个百年人参听着,也不是那么悦耳了。 罗氏却是喜上眉梢的,这般的赏赐,也只有当年的苏氏曾经有过了,以后自己的女儿怕是要有苏氏那般的荣耀了。 罗氏精明的很,自然想到,这其中的内情,但却只做不知,等着她的女儿入了宫,就算是不得宠爱,那也是宫里的娘娘,地位尊贵的很,日日吃香的喝辣的,是再也不用担忧了。 往后再也不会有人说她罗氏的女儿是个嫁不出去的丑姑娘了。 罗氏兴高采烈的将那小太监送了出去,吩咐着人,就要将那些东西往她的漪澜院里抬,却被老林氏狠狠的瞪了一眼,说道:“既是皇家赏赐,自然要先放到永环院供奉着才是。” 罗氏呐呐,到底不死心的搅着腰间的黛蓝色流苏说道:“老,方才那旨意上说的明白,这些东西,都是要给了二小姐的。” 老林氏睿智的眼眸扫过罗氏,罗氏立刻卑躬屈膝的说道:“妾身这就让人将东西抬到永环院去。” 老林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永乐侯说道:“跟我去永环院。” 永乐侯蔫头耷拉脑的跟在林氏身后去了,罗氏在两人背后啐了一口,骂道:“你个老虔婆,怎得当年苏氏的赏赐你不敢抢?还送到永环院去供奉,进了永环院哪里还能吐出来,老不死的东西!” 罗氏再怎么咒骂,却也是惹不起林氏的,到底林氏多年的积威犹在,罗氏还真怕林氏恼了,将她这个继室直接休弃了。 “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紧着将这些东西抬到永环院去?都仔细着些,这可都是宫里的好东西,你们运道好,还能开开眼界,等着将来二小姐成了宫里的娘娘,你们在人前也多了几分体面。” 罗氏无处发泄怨气,便只能对着那些奴仆发作了,只一路上肉疼的碎碎念:“我那可怜的二小姐落了水,才换来这些东西,结果却是连个人参须子都没得到的,真真是可怜的紧……” 永环院暖阁里,永乐侯怯懦的说道:“母亲,瞧着,皇上说不得是当真瞧上二丫头了,不然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林氏恼恨的将手里的紫砂茶盏一掼,说道:“皇上是眼瞎了不成?能当真瞧上二丫头?莫说是旁人,就说你这样的,让你娶个二丫头这般容貌的继室,你能同意吗?”。 “那自然是不成的,二丫头长了张大饼脸,还有麻子……”永乐侯下意识的回道,抬头正正撞见林氏不满的目光,这才讪讪的收了声,道:“可皇上都赏赐东西给二丫头了。” 林氏斜睨了永乐侯一眼说道:“从小到大,你就是个耳根子软的,也惯是个不动脑子的,咱们这是被镇国公府算计了,你道三丫头今天怎么没回来?” 永乐侯重复问道:“为什么没回来?” 林氏叹了口气,知道不掰开了揉碎了,永乐侯是不会明白的,若是平日里,林氏必然是有耐心跟永乐侯好好梳理梳理的,可如今…… “算了,跟你说不清,说清楚了,也指望不上你什么,这件事还得我出面才成。”林氏想了想说道:“你自去忙你的吧。” 永乐侯乐得清闲,他能有什么忙的呢,自是去寻了新得的丁姨娘那里寻欢作乐去了。 这厢林氏让身边的全妈妈备了车马,顾不得用晚膳,就去了太尉府。 林太尉便是林氏的亲弟弟,当初也是这林太尉从中做中人,让镇国公府的苏氏嫁入永乐侯府的,自那以后,这林大人就得了皇上的看重,步步扶摇直上,成了当今太尉。 林老马氏正在用晚膳,就听得丫鬟通禀,说是林氏来了,还没等马氏张口呢,林氏已经到了正房廊下了。 马氏撂下竹著,满脸的不悦,横扫了身边的丫鬟一眼,那丫鬟低声说道:“永乐侯老说是事情急,便直接进来了。” 马氏强压下不满,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马面裙,暖帘一掀开,马氏立刻笑脸相迎的说道:“哪阵风把大姑女乃女乃吹回来了?我就说呢,今早起来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大姑女乃女乃要来了。” 林氏轻轻嗯了一声,见正房里没有林太尉的身影,便皱眉问道:“福进人呢?” 马氏咬了咬牙,上前扶了林氏说道:“老爷去了同僚府上用膳,说是要晚些回来,大姑女乃女乃可是有事儿?” 林氏不愿意跟马氏说了这事儿,扫了一眼饭桌,见上头八菜一汤,有荤有素,菜品很是精致,忍不住皱眉说道:“既是福进不回来,你一个人,弄两个菜也就是了,如此排场,岂不是浪费?” 马氏如今也是太尉府的老了,冷不丁的被林氏这般训斥,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伸手将伺候的丫鬟婆子们遣了,这才笑着说道:“可不是算计着大姑女乃女乃会来,所以等着大姑女乃女乃呢吗?”。 第二十七章 马氏积恨在心 林氏不客气的在主位坐了,马氏只能自己将碗盏重新换过,站在林氏身边给她布菜:“大姑女乃女乃尝尝,这是御膳房那边赏下来的菜品,说最是滋阴养颜的……” 马氏将一道菜品放在林氏跟前的小碟子里,和顺说着。 林氏吃了一口,觉得不错,示意马氏再重新布了,马氏抿了抿唇,再不情愿,也只能继续给林氏布菜,原那是她最爱吃的,宫里赏下来的都送到她院子里来了,却不想,拢共这么点儿,倒都便宜了林氏。 林氏将那菜肴吃了个七七八八,有些打饱嗝了,方才与马氏说道:“我们林家能走到这一步不容易,福进在外头应酬艰难,少不得有花了银钱的地方,这内宅呢,就该俭省着些,留着银子给自家老爷少爷花,他们好了,这内宅的妇人也就好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马氏看着每碟子菜品都剩下些&}.{}不大女敕的菜叶子,微微垂了眸子,恭声说道:“大姑女乃女乃说的是呢。” 马氏转身去廊下吩咐丫鬟伺候茶汤,在廊子上连连深呼吸了几次,这才重新牵起一抹笑容来,进了正房。 看着上首罗汉榻上,正翻检着点心的林氏,马氏上前笑吟吟的说道:“大姑女乃女乃先前也没通知一声,不然老爷必然是要留在府里等着大姑女乃女乃的。” 林氏接了马氏手中的茶盏,轻嘎了一口茶,说道:“福进那孩子,总是以我为尊的,也不枉费我当初为了他,嫁给老永乐侯,受了那么多年的罪。” 林氏一副荣耀的模样,转头却又训斥马氏道:“如今福进是当朝太尉,位高权重的,自有朝中的应酬,岂能因了我,说推了就推了?” 马氏立刻接话道:“大姑女乃女乃说的是,老爷今日怕是要等到快宵禁才回来了,怕是要大姑女乃女乃好等。” 林氏听着,皱眉想了想说道:“算了,不然我明日再来吧。” 林氏下了罗汉榻就要走,马氏忙错了一步,拦着说道:“方才大姑女乃女乃说了,老爷朝廷上的事儿要紧,妾身少不得逾矩说句不中听的话,苏氏没了,皇上如今正不痛快着,老爷在朝廷里少不得各处周旋,免得被牵连了,这几天都没怎么回府了,回来也是忙的脚不沾地的……” 马氏偷偷的扫了一眼林氏的脸色,果见林氏趾高气昂的神色弱了些,面上也有些心疼之意。 马氏含笑重新搀扶了林氏坐了,将茶盏往林氏跟前推了推说道:“大姑女乃女乃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不如说给妾身听,妾身自会转告给老爷知晓,老爷那人,大姑女乃女乃是知道的,不拘有多少事,总是先紧着大姑女乃女乃您的。” 林氏扫了马氏一眼,似是有些不情愿,但事已至此,她也别无他法,总不能一直在太尉府等着,若是做得太明显了,让镇国公府发觉了…… 林氏终是张口道:“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就是我们府里的三丫头,跟苏氏很是相像,我的意思呢,便是让三丫头入宫去,成了皇妃,永乐侯府也能有了那泼天的富贵。” 林氏挑眉看了一眼惊讶的马氏,有些得意的说道:“当年苏氏嫁入永乐侯府,原是想要得些好处的,结果镇国公府的人一走走了二十余年,那位又被太后压制着,虽没再理会过苏氏,但对苏氏所出的孩子却是一直看顾着,弄得永乐侯府一直夹着尾巴做人,这一次,怎么也得讨些便宜回来,要不然我儿娶了那么个不贞的,岂不委屈?” 马氏只淡淡的笑了笑,低声细语道:“大姑女乃女乃说的什么,妾身听不大明白,苏氏怎么会是不贞的呢?那位对府里的大小姐好,大小姐如今成为了忠国公,也是永乐侯府的一大助力呢。” 林氏自觉失言,知道当年的过往是不谈之密,遂咳嗽了一声说道:“镇国公府的人回京,揪着苏氏之死不放,又撤了三丫头入宫选秀的帖子,换了府里二丫头的,这不拘是换了谁,终究能得盛宠的,只有三丫头一个,所以……等着福进回来,你跟他说一说,让他想法子在皇上跟前提一提,想方设法的将三丫头弄进宫里去,说不得他也能更得了皇上的宠信。” 马氏笑容明媚了些,恭声逢迎道:“到底是大姑女乃女乃,什么事儿都想着咱们老爷。” “我不想着他,还能念着谁去?我为了他,可是连自己的都吃了亏的。”林氏说着就要抹了眼泪。 马氏忙道:“大姑女乃女乃就放心吧,这样的大事,妾身必然是一早知会给老爷的,老爷可是时时不敢忘了大姑女乃女乃的恩德的。” “恩,他最是个懂事知恩的。”林氏又与马氏说了几句,才被马氏亲自送到了二门处,坐了软轿离开了。 看着林氏软轿越行越远,马氏手里的帕子都快要捏碎了,面上的端庄不变,重新回了正房。 小丫鬟不懂事,趁着这会儿功夫,竟是将桌上的膳食给撤了。 马氏进来,正巧瞧着几个小丫鬟往外端了食盒,积压的怒火再也忍耐不住,抬手就给了最外头的小丫鬟一巴掌:“没眼力价的东西!谁让你们收拾了的!” 马氏方才服侍林氏用膳,自己连口汤都没有喝,小丫鬟不知内情,只以为马氏与林氏是一道用了的,连连跪地求饶。 钱妈妈见了,打发几个小丫鬟退下去,道:“去给老煮了银耳燕窝粥来。” 小丫鬟连连退了出去。 马氏扭身去了罗汉榻上坐着,半晌不说一句话,很快,怒火便平息了下去,又一副端庄慈祥样。 钱妈妈跪到脚踏上给马氏捏腿,一言不发的。 马氏终是张口道:“今日大姑女乃女乃的事儿,你怎么说?” 钱妈妈低眉顺眼的说道:“老奴方才叮嘱了府里的人,不该看见的,不该听见的,就什么也没看到,没听到。” 马氏深吸了一口气,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这次我再不能容着她撒野了。” 钱妈妈手上力度不变,又拿了玉石的滚子在马氏的小腿上滚着,说道:“大姑女乃女乃对老爷的好,老您都记在心里头,可到底出嫁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大姑女乃女乃到了现在这把年岁,还要将太尉府捏在手心里头,这实在是过份了些。” 马氏咬牙切齿的说道:“若只是这些,我自然不会跟她计较,当初她为着能让老爷出头,嫁去了永乐侯府,从永乐侯府里掏银子给了我,这些恩情我都记着,可她实在不该!” 马氏恨得手心紧紧攥着罗汉榻的扶手,半晌只憋出三个字来,却是带着哭腔的:“我的儿……” 钱妈妈手上的力度突增,让马氏都唬了一跳,钱妈妈发觉不对劲,急急的将手中的滚子撂下,磕头道:“老恕罪,实在是……实在是……大小姐是老奴女乃到大的,老奴的孩子没福份活下来,老奴将大小姐当成自己的孩子疼……可大姑女乃女乃她……” 林氏在永乐侯府并不是一直这么顺风顺水的,跟着原本的老太太斗了多年,最终用马氏的大女儿,嫁给了凌家族长的,才算是压制住了那个老太太。 后来那老太太郁郁而终,林氏多年媳妇熬成婆,执掌永乐侯府,而马氏的女儿,却是在后来难产,一尸两命,从此天人永隔。 因着这事,马氏怨毒了林氏,偏林氏还以恩人自居,一直踩在马氏头上。 马氏抹了抹眼泪说道:“永乐侯府那个与苏氏相像的丫头,说什么也不能入宫,如今镇国公府压着,咱们老爷凭的什么要去惹了这样的麻烦?” 钱妈妈也应和着说道:“老说的是,若那位小姐入宫,咱们老爷手里的这张牌就不一定有价值了,说到底,还是太尉府更重要一些,那小姐入宫,怕是只能让永乐侯府飞黄腾达的。” 马氏连连颔首,却是有些犹豫的说道:“但这事儿若是让老爷知道了……” 林太尉对这个多少有些情份,只要是不涉及到他的利益,能帮还是会帮衬一下的,再说,若那位小姐当真入宫,对太尉府也不是一点儿好处没有,只是不及永乐侯府的罢了。 钱妈妈发觉马氏有些动摇,便敛眉说道:“老奴有件事倒是忘了说,先前苏氏死后,大姑女乃女乃身边的全妈妈来串过门,问起了客居咱们府上的表小姐。” “什么?”马氏挑眉看向钱妈妈,有些不可置信,如今在府上住着的表小姐,是她预备着给自己做孙媳妇的,家世如今瞧着不显眼,但老爷已经说过,那表小姐的祖父原是内阁大学士,皇上已经起了心思,重整内阁,说话就要起复了。 钱妈妈生怕自己说的不够明白,又道:“全妈妈当时还说,苏氏没了,如今的永乐侯自是希望找个年轻貌美的继室的,还特意问了老奴,表小姐生的是否标致。” 马氏咬了咬牙说道:“传下话去,今日大姑女乃女乃来访之事,不准传出半个字去,谁也不能告诉老爷知道。” 第二十八章 担忧入宫雷厉风行 宛如在镇国公府小住了一日,便不敢多留,第二天一早,用过早膳后,便回了永乐侯府。 镇国公范氏以及舅母牧氏有心相留,却也不敢,只说等着选秀一过,事情尘埃落定了,再好好相聚。 宛如回府,林氏因为对自己的弟弟有信心,倒也没有多难为她,不过见了一面,受了个礼,便打发了。 宛如回了秋雨榭,史嬷嬷和沉香迎了出来,重新服侍着宛如梳洗匀面,换了件家常的雨过天青色金丝软烟罗斜襟小袄,杏仁白烟纱撒花裙,在罗汉榻上坐了。 宛如端了青瓷梅花盏,抿了香茶润喉,方才问道:“昨日里,府里没有闹腾?” 论理,永乐侯与林氏的计划失败,今日见到她,绝对不会有好脸色的,就算做不得旁的,林氏塞两个丫鬟婆子的,给她添堵,怕也是有的,可林氏却没有任何表示,永乐侯也不见踪影,着实有些奇怪。 因为那屏风后男子的事儿,宛如到底有些心下难安,生怕那人跟林氏或是永乐侯有什么牵连。 史嬷嬷将蒲公英色金线苏绣引枕放到宛如胳膊下倚着,回道:“侯爷照例去了丁姨娘那里,倒是老,连晚膳都没用,却是去了趟太尉府,天色黑了,才回来。” “太尉府……”宛如深吸口气,没有再问了旁的,身子往桌几上倚了倚说道:“我昨日认床,没有睡好,我眯一会儿,再说话吧。” 宛如说着,还没等史嬷嬷拒绝呢,就靠在桌几上,闭上了眼睛,史嬷嬷无奈,只得去旁边的美人榻上,取了明葱色四喜如意纹团丝薄被,给宛如盖了。 宛如倒也不是真睡,不过是眯一眯,将事情理一理罢了。 不拘那屏风后的人是谁,向着她的可能性是没有的,那人怕是一定会将她的事儿,说给旁人听,若是能直达天听,那最好,若是不能,怕是也要转达给可以直达天听的人的…… 所以,她的时间不多了…… 若是一定要入宫,那么入宫前,她总要将这府里的事情处理妥当才是,害死了苏氏的人,欺辱原主的人,她既占了这凌氏宛如的身体,就必须要为她做些什么才是。 那么,首当其冲的是哪个呢?那个吹枕头风,让永乐侯赐死苏氏的丁香丁姨娘。 宛如突然间睁开了眼睛,将小心翼翼收拾茶盏的沉香唬了一跳:“三小姐恕罪,都怪奴婢笨手笨脚的,吵醒了三小姐。” 宛如摇了摇头,细长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本就没睡,不过是在想事情罢了,去喊了苗儿进来吧,我有事情要问她。” 沉香应了,转头去小厨房将苗儿喊了进来。 苗儿身上还系着干净的碎花围裙,笑得甜甜的到了宛如跟前,行礼问安。 “雪兰,木兰这两天可曾来寻过你说话?”宛如坐正了身子,随手将丝被折了,放在一旁。 苗儿笑得憨厚道:“先前史嬷嬷吩咐过,免得被人端倪,让她们两个不要到秋雨榭来,若是三小姐有事儿要吩咐,奴婢去喊了她们?” “罢了,我有几句话,你说给她们听就是了,不用跑来跑去的了。”宛如的手指在茶盏的亮银滚边上转了一转,声音悠悠如笛,叮嘱了苗儿一番,苗儿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去了。 在暖阁里伺候的沉香也跟着开心的不得了,倒是史嬷嬷微微颔首,若是苏氏当年有三小姐这般心计,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了,三小姐先前懦弱良善,却在苏氏死后,变了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苏氏的在天之灵瞧不下去的缘故。 苗儿很快就回来了,笑嘻嘻的进了暖阁回话道:“三小姐放心吧,奴婢前脚从雅秀阁出来,就见侯爷进了二门,说不得就是去了丁姨娘那里,都用不着等到明日里,怕是一会儿就要闹起来。” 宛如平静的坐在书案前练字,这半个多月,她已经把千字文的繁体认清楚了,一般的信笺,不会有什么纰漏了。 宛如含笑给了苗儿一个精致的荷包,里头是一把金叶子:“拿去买零嘴吃。” 苗儿还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金叶子,寻常里,也就过年除夕的时候,能得个一两片,却不想宛如出手这么大方,一给就是一荷包的,因而有些惶恐的推月兑道:“三小姐,用不了这么多的,一片金叶子,就能吃上一个月的零嘴了。” 宛如抬眸轻笑,水灵灵的眸子看向苗儿道:“是够你一个的了,却不够府里其他丫鬟的。” 苗儿长得憨厚,但人却是不傻的,很快就明白了宛如的意思,说道:“那奴婢一会儿就出府买多些,挂在腰带上,遇人就一道分着吃。” 宛如盈盈一笑,没再多言。 还没等苗儿出府买了零嘴,雅秀阁就已经闹起来了。 史嬷嬷磨着墨,见宛如坐的端正,没有丝毫要起身去瞧瞧的意思,忍不住问道:“三小姐不去雅秀阁?” 宛如拿了书册在手,一页页的翻着,反问道:“嬷嬷觉得,我该去吗?”。 史嬷嬷诚心诚意的说道:“丁姨娘是害死先的人,老奴以为,三小姐怕是想要亲眼瞧瞧丁姨娘的下场的,但是……” “但是什么?”听到史嬷嬷还有后话,宛如显然心绪好了些,唇角微微扬起了一个弧度,如一弯淡红色的新月。 史嬷嬷含笑说道:“但是三小姐此举,有些太心急了,与以往的徐徐图之不同,若是三小姐这会儿去了,怕是很容易被人瞧出端倪来,日后的举动,便要如履薄冰了。” 宛如手上翻书的动作一顿,撂下书册,指了指一旁的圆形嵌大理石鼓肚绣墩说道:“雅秀阁怕是要闹一会,嬷嬷坐下说话吧。” 史嬷嬷也不推月兑,只搬了绣墩,坐了三分之一。 宛如看着史嬷嬷恭谨的模样,抬眸直视其说道:“不知道太后娘娘对我入宫一事,如何看待?” 史嬷嬷一惊,猛然抬头看向宛如,却见宛如微微含笑的看着她,不闪不躲,淡然如水。 史嬷嬷慢慢垂下眸子去,沉默片刻说道:“不入宫是最好不过的,但这也是个人的造化,太后先前已经强求了一次,这一次,自是希望顺其自然的。” 原史嬷嬷是太后的人,不过是宛如的推测,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若史嬷嬷当真是皇上的人,那么,凌婉婷去了忠国公府的时候,史嬷嬷应该义无反顾的跟着才对,但凌婉婷出嫁几年,史嬷嬷却一直留在秋雨榭,为的不是凌婉婷偶尔回门,为的却是苏氏。 若史嬷嬷是皇上的人,怕是宛如早就入宫去了,可史嬷嬷这阵子倒也一心帮她…… 能做到这些的,怕也只有宫里的太后娘娘了。 宛如原以为,太后那样排斥苏氏入宫,就算苏氏有了身孕,宁愿让皇上以这样的方式宠溺凌婉婷,也不肯给了苏氏身份,那必然是怎么也不愿她入宫的,但现在…… 太后竟然是准备不插手这桩事情的,这让宛如有些意外。 宛如一时无言,对这位太后,说不出是什么感情,该怨她拆散了皇上与苏氏,导致苏氏悲剧的一生吗? 不,在宛如看来,应该感激太后才是,因为皇上对苏氏,显然没有那么的爱恋,爱恋到为了苏氏放弃江山社稷的地步,就算苏氏入宫,怕是比如今的境况更惨烈,宫斗之争,从来都是血腥不择手段的。 但太后对她……却是没有那么反感的,否则的话,在她初现与苏氏肖像容颜的时候,太后有一百种办法,让她无声无息的死去,根本就活不到及笄之年。 宛如一时想不通太后到底为何有这般复杂的情感,只问道:“那嬷嬷是怎么想的?” 史嬷嬷这次回答的很干脆:“三小姐是老奴的主子,三小姐也是老奴从小看到大的。” 宛如微微颔首,站起身来,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致,声音泠泠,道:“我如太后一般所想,若是能不入宫是最好不过的,但若是不得已,非要入宫不可,那必然也不会放过这些逼迫我的人。” 史嬷嬷同样站起身来,福身行礼道:“不拘是内宅还是后宫,老奴这把年岁都无惧无求。” 宛如抚着项间的纯银鎏金镂空垒丝梅花璎珞圈,轻声说道:“我查过嬷嬷,嬷嬷无儿无女,孤身一人,确实是无欲无求了,却还要问上嬷嬷一句,为何是我?若是母亲自己不争气,嬷嬷怒其不争,那姐呢,姐也算是难得事事周全的女子了,且身份尊贵……不似我,不过是个被永乐侯用强的产物。” 史嬷嬷没想到宛如会这般评价自身,微微惊愕,却坦言道:“梅花香自苦寒来,大小姐是温室里的牡丹,一生顺遂,与三小姐自是不同的,老奴相信,三小姐不拘在哪里,都能闯出一番不同的境地来,老奴在永乐侯府里安享荣老二十年,也想要过一些有滋有味的日子。” 宛如扭过身来,垂眸轻笑:“那嬷嬷倒是能得偿所愿了。” 第三十三章 揭穿隐私 “你说,丁姨娘欠你二十两银子?”永乐侯挑着三角眼问着宛如,目光却看向已经被毒哑了的丁姨娘。 丁姨娘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可宛如所说的二十两银子,说不得正是她不知道哪里来的二十两银子,更是今日这一切的源头,她没有不追究的道理。 只不过,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指来指去的呜咽着,其粗糙黑壮的手指上,还留有先前涂抹的丹寇痕迹,带着脏污,怕是在青石砖上磨过,有刺目的划痕。 宛如轻捻裙摆,慢慢俯身蹲下,看着丁姨娘说道:“先前老赏赐的两匹料子,其中一匹石榴红色的软烟罗被人更换了,我当时虽怀疑,却也没追问,只念着是弄错了,却不想昨日回府的路上,竟瞧见有人抱了这料子,遣了人追根溯源的去问,说是府里的一位姨娘,将那匹料子卖了二十两。” 提及那匹料子,罗氏不自主的就缩了缩脖子,当时她奉了林氏的意,将这料子送去秋雨榭,暗中偷换了一匹,史嬷嬷说起这料子的来源时,她便有些个后悔了,怎么也没想到是苏氏进府的时候林氏得的,因而也没敢自己裁了衣裳,只拿出去卖了。 不过,她也不过才得了十两罢了,却不想外头竟然卖了二十两,这中间的十两银子去了哪儿?罗氏挑眉看向要拉拽着丁姨娘走的王婆子,目光不善。 丁姨娘没想到宛如竟是说了这样的话,连连摆手摇头的,伸手拉了宛如的裙摆,想要说自己不知道这样的事,这二十两跟她没有关系,奈何一个字也说不出,只得干巴巴的摇头摆手的,哭都没了眼泪。 宛如很忌讳旁人碰了自己的衣裳,站起身来,言道:“府里许姨娘是不敢做这样的事儿的,且许姨娘整日里不出门,也没机会,那便只有丁姨娘了,到底是老赏给秋雨榭的东西,便是卖了银子,那也该是秋雨榭的,自然不能被丁姨娘带出府去。” 老林氏睿智的眸子在一旁的罗氏身上扫过,丁姨娘是没机会接触那些赏赐的,也只有罗氏…… 纵然林氏对罗氏不满,但也不会在此刻发作,只收回目光,温声道:“将丁姨娘这里的二十两银子给三小姐送去秋雨榭,立时将丁姨娘发卖出去。” 林氏一锤定音,罗氏倒是松了口气,左不过丁姨娘已经被毒哑了,自是不能辩白的,临走之前替她背下这个黑锅,便算是报答她,没有要了丁姨娘的性命吧。 丁姨娘呜呜咽咽的被拉了下去,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个荣华富贵的梦,不过做了不足一个月,就梦醒了,果然这世上是有报应的,她当初若是没有吹枕边风,没有让永乐侯处置了苏氏,说不得苏氏还能救她,可如今…… 宛如冲着林氏,永乐侯几人行礼告退,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 出了雅秀阁的正房,宛如徐徐而行,王婆子在前头低吼着:“还叫唤什么?你听话些,我说不得还能给你寻个不算太差的地方,到底你已经哑了,还指望着能留在侯府,继续舒舒服服的做姨娘吗?”。 丁姨娘如何不知道自己没机会了?可这突然间醒来的美梦,她如何能承受的住?便是哭也不成了吗? 丁姨娘的哭泣,到底低微了些。 宛如自回了秋雨榭,不一会儿功夫,苗儿回转,与宛如回禀道:“三小姐办妥了,王五在角门处等着王婆子呢。” 宛如“恩”了一声,和声说道:“去吧,我歇歇。” 苗儿退了下去,宛如也不去了床榻上,只窝在美人榻里,将发髻上的鎏金凤头衔珠钗拿在手心翻看着,宛如虽不信佛,却也信因果轮回,她莫名其妙的到了此处,占了这凌三小姐的身份,难道说就是来应对着未来之事的吗? 她一直觉得,原主是个悲剧的人,她的一生,到死才知道一切都是谎言,蠢善的可怕,可如今想想,倒也不是那么的差了,什么都不知道,未尝不是福份,只以为永乐侯是真心为她谋算的,也以为是姐妹和睦的,更以为皇上的宠爱是真爱…… 宛如想着想着,便倚着软枕睡着了。 西风回了四皇子府,将马匹放回了马房,就在马厩旁边溜达着,东风寻马,正瞧见西风,拍了他的肩膀说道:“你在这儿干什么呢?不是让你去永乐侯府吗?”。 西风正发愁着,见是东风,便拉了他往一旁的僻静处去,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心里没谱,不知道这些内宅的小事儿,要不要报给四爷知道,你给我拿个主意。” “你说说看……”东风笑呵呵的说道。 西风将永乐侯府发生的事情说了,又道:“在京城里有些名头的王五,将那个王婆子堵在了永乐侯府外头,竟是一通拳打脚踢,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儿,我怎么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个三小姐挑头的呢,这种细碎的事儿,我拿去跟四爷说,不是找打吗?”。 “那可说不准。”东风眯着眼睛说道:“有些手段的,才值得咱们四爷看重,你事无巨细的说了,要着重说,凌三小姐预备着将嫁妆交给忠国公的事儿,快去吧,我还有差事要办。” 西风不明白那是为何,但还是依着东风的话,向萧子诚回禀了。 萧子诚果然在宛如嫁妆一事上皱了眉,却也什么都没说,只道:“继续去盯着,直到……选秀那天过完。” 西风虽不高兴,却也没法子,只能继续去永乐侯府里盯着去。 这厢永乐侯府林氏这里,看着手中的鲤鱼跃龙门玉佩,声音沉沉的问全妈妈道:“那王五还说什么了?” 全妈妈亦是脸色阴沉的,回道:“那王五说,他只得了这么一个东西,便给送了回来,旁的东西,不知道还有多少,希望老费费心,虽说寻到他的身上,他会有牢狱之灾,可传扬出去,永乐侯府也没有脸面……” 全妈妈话没说完,林氏一把就将桌几上的茶盏推翻在地:“将罗氏叫!” 全妈妈福身而去,及至漪澜院,却见婆子丫鬟都远远的守在廊子下头,心中疑惑,便道:“我是来传老话的,不必通禀了。” 先前林氏总有吩咐罗氏做事的时候,丫鬟们也见怪不怪的,便由着全妈妈去了。 全妈妈行到正房门口,就听罗氏在里头抱怨说道:“昨日皇上的赏赐,就送去了永环院,今日皇子送来的东西,又送去了永环院,咱们母女倒成了那管事婆子一般了,便是管事婆子总也还能得了些赏赐,你落了水,竟是连个参须都没瞧见的。” 全妈妈咬了咬唇,没想到罗氏竟然还有脸说了这样的话,因而清了清嗓子,扬声说道:“可在?老有请。” 罗氏被唬了一跳,急忙捂住了嘴,冲着凌宛梦摆了摆手说道:“你别出去,免得被全妈妈瞧见,到老跟前说嘴,你就假称病还没好就是了。” 凌宛梦听话的捂住了嘴,罗氏整理整理衣襟,披了斗篷,笑着去了外头:“哎呦,怎么劳烦妈妈了?随便使个小丫鬟传句话也就是了,这天寒地冻的,您的老寒腿可受得住?” 全妈妈面色不变,含笑回道:“先前赏了秘制膏药,好了许多了。” “不知道老将我叫是有什么事情?妈妈知道的,二小姐落水还没有好利索,我正说要当了一副头面,买颗人参给二小姐补补身子……”罗氏面色凄然的对全妈妈说道。 劳全妈妈经历的事情多,也有些瞧不得罗氏这嘴脸,因而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可别难为老奴了,老奴这回还真是不知道,只二门处一个丫鬟送来了样东西,就让老奴寻您了。” 罗氏眼睛转了几转,琢磨着到底是什么事儿,难道说,又是让她出面去送赏赐?也是,永环院堆积了不少的宫中赏赐,说不得林氏又要让她往太尉府送东西呢,她又可以从中捞一笔了。 罗氏一下子面含笑意,连带着对全妈妈又亲切了几分:“既是妈妈先前的膏药好用,我便遣了小厮再去家乡寻了,回头送到妈妈厢房里去。” “那就劳烦了。”全妈妈话虽这么说,但心里却念着,怕是罗氏连今天这关都过不了。 到了永环院,全妈妈笑着将门打开:“进去吧,老在里头等着您呢。” 罗氏笑眯眯的进去,才走了几步,就见一盏热茶,冲着自己灌了,罗氏堪堪躲过,还是打湿了裙摆,忙不迭的跪下:“老,您这是……” 林氏气不打一处来:“你要贪了旁人的东西也就罢了,竟是连我送去太尉府的东西也敢贪,谁给你的胆子!” 林氏手中的玉佩,正是林氏让送去太尉府,给自己弟弟的东西,这种水头的玉佩极是难得,又是鲤鱼跃龙门的样式,是林氏厚颜从苏氏那里得来的,千金难得的东西,竟是被罗氏一百两银子卖了出去! 第三十四章 罗氏作死 “妾身……妾身……”罗氏还是头一回见林氏这样发脾气,吓得大气不敢出,先前宛如说那匹石榴红软烟罗料子的时候,林氏没有追究她,她便以为这件事情已经揭了,却不想林氏竟是早早的怀疑了她。 “老……妾身实在是冤枉……您便是给了妾身天大的胆子,妾身也不敢昧下您的东西,是……是……”罗氏眼眸一转,精光一现,月兑口而出:“必定是那丁姨娘做下的好事,好在老您睿智,将那丁姨娘打发出了府,还毒哑了她,免得她出去胡说八道的。” 罗氏想着,左不过丁姨娘被打发了,索性便将所有的事情往她身上推也就是了。 林氏冷哼了一声说道:“睿智?你这是将我当做老糊涂一样耍弄不成?你当我年岁大了,便什么都不知晓了?今日之事,分明就是你将卖料子的二十两银子塞到了丁姨娘的院子里,冤w@枉了她。” “妾身……冤枉……” “你冤枉?除了你,还有谁能动了那料子?平日里你昧下东西也就罢了,可不该将那打眼的东西昧下了被人,这丁姨娘其身不正,打发便打发了,我今日还替你遮掩着,但你万万不该连这等物识都下了手!”林氏越说越动怒,最后险些就动了手。 罗氏吓坏了,她做姨娘也不少年了,还生下了永乐侯府唯一的男丁,多少年没有被人这般苛责过了,却不想林氏当真动了大怒。 罗氏心急之下,想着估计这东西对林氏来说很重要,才会这般生气,因而忙道:“老明鉴,妾身当真是不知道的,若……若不是那丁姨娘,那便是三小姐了,妾身是当真没有将那二十两银子放在雅秀阁。” 罗氏心急之下的言语,倒是警醒了林氏,林氏犹豫着问道:“当真不是你放得银子?” 二十两银子是小,宛如参与了什么却是不同的,若这一切是宛如特意为之的,这事情就要往深里想了,她一直觉得宛如是个没主意的软和性子,可苏氏死后,宛如却像是变了个模样…… 若这件事情是宛如在报复…… “当真不是的……”罗氏没想到自己无心之言,竟然有了些作用,又想到自己的女儿凌宛梦什么好处也没得到,便扯开了嗓子哭丧道:“老,妾身有多大的胆子敢贪您的东西?妾身本就是丫鬟出身,若不是您抬举,如今还是个使唤丫头呢,妾身一心感念老恩德,如何能做出这等事情来?妾身是一点体己银子都没有的,便是二小姐落水,妾身想要给二小姐补补身子,都要去当了自己的头面……” 罗氏一心念着送到永环院的东西,明明就应该是她和凌宛梦的,却都被林氏给压下了,这些东西比之当初她昧下的,不知差了多少倍了。 若是罗氏不说这话还好,说了这话,林氏便是连前头的话都不相信了。 “当初抬了你做姨娘的时候,我给了你一百两,苏氏给了你三百两,你生下瑞儿,我给了你二百两,苏氏给了你五百两,更别提你平日里得的份例银子,生辰等额外赏赐了,便是大头你都该有两千多两了,怎么补身子还要当了头面?” 罗氏哪里想到,林氏竟然将事情记得这样清楚?更是没想到林氏连她应该有多少银子都算的明白,林氏这番话一说,罗氏也生了恼意。 “老,妾身不比王姨娘与许姨娘,都是有娘家可依靠的,妾身依靠的人,便只有老一个了,王姨娘与许姨娘嫁入侯府的时候,还有些银子傍身,可妾身却是个卖身契都在主子手里的丫头。 二千两银子能做些什么?在侯府里,打点上下,动辄就要百十两银子的,妾身本就是丫鬟出身,若不四处讨好着,如何能在府里立足?旁人不说,便是老跟前的全妈妈,那些个膏药药草的,哪年不要用了上百两的?二小姐的首饰头面,瑞儿的笔墨纸砚,哪年又能少了二三百两的?” 罗氏说到此处,刻意停顿了一下,抬眸幽怨的看了老林氏一眼道:“难得宫里有了赏赐,老与侯爷却让人送到了永环院来,妾身便是连礼单都没有瞧清楚……” “你这是怨怪于我?若不是我抬举了你,你如今早就给苏氏陪葬了,如何能以一个丫鬟之身,做了候?”林氏怒视着罗氏,只后悔自己选了罗氏。 罗氏不满的扭了扭身子,嘀咕着说道:“妾身再怎么说,也生下了瑞儿,瑞儿可是咱们侯府唯一的男丁,便是冲着这个,妾身便理所应当的比旁人高一等才是。” 林氏听不得罗氏那般怨怪的语气,不客气的回道:“若不是因着你是我亲自挑选了的人,我早就去母留子了,还容得下你一个丫鬟出身的候,败坏我侯府名声?” 罗氏没想到林氏竟然这般心狠,说话毫不留情,分辨说道:“可……妾身如今已然是候了,没有半分管家之权也就罢了,便是连得了的赏赐也要送来永环院,这便说不了吧?纵是妾身曾经贪了些许的金银物识,用这些赏赐做抵,也还有大批的东西,该送到漪澜院去吧?” “你这是来跟我争抢赏赐的?你以为这侯府上下尊称你一声,你便当真是了不成?”林氏气得跺了脚踏,指着罗氏骂道:“不过就是个贱婢而已,等着选秀一过,你以为你还能做这候吗?我如何会让你这等贱籍出身的人,委屈了我的儿?” “老……你……你这是何意?妾身已然是候了,二小姐的帖子也入了宫,等着二小姐成了皇妃,妾身便是皇上的岳母……” 没等罗氏说完,林氏便冷笑着说道:“全妈妈,将请到小佛堂去,再命人去搜了漪澜院与二小姐的院子。” “老,您……您这是要做什么?”罗氏总算是知道害怕了,膝行了两步,扶着林氏的脚踝,想要求饶,却被林氏一脚踢开。 “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还妄想着能做皇上的岳母?去小佛堂将你这些年昧下的东西,一桩桩一件件的说个清楚明白,若是少了一件,仔细你的皮!”林氏怒指着罗氏说道。 林氏与罗氏的话,全妈妈在外头都听了个明白,因而进了暖阁,面无表情的说道:“请吧。” 罗氏还要再求,林氏却是连眼皮子都懒得睁开了。 “全妈妈,全妈妈,您帮着求求老,我这些年待你可不薄,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是紧着您的,真真是将您当祖宗一样供着的……”罗氏见林氏不理会她,便求到了全妈妈身上,这府里上下,也只有全妈妈能劝得动林氏了。 全妈妈不屑的冷哼一声说道:“老奴可当不得这话,先前给老奴膏药的时候,说是让老奴身子好了,好好的伺候老,老奴才会收下的,却不想这银子竟是从老这里昧下的,老奴不才,跟着老这么些年,求老赏些膏药的脸面还是有的,不劳烦借花献佛了。” 原本林氏还有些闹心的慌,全妈妈竟是得了罗氏的东西,岂不是平日里总向着罗氏说话?可听全妈妈这般一说,倒也释然了,本就是她的银子,全妈妈便是承情也是承的她的情份,要罗氏从中讨巧? 林氏微微颔首看向全妈妈说道:“罗氏识字不多,你这两天就伺候着她,将东西的单子列一列吧。” 全妈妈应下,斜眼瞧了罗氏一眼,在这侯府里,林氏认第一,她可也不是省油的灯,罗氏险些将她拉下水,她如何能饶了? 全妈妈不顾罗氏的挣扎,三两下就将罗氏给拽了起来,罗氏怒吼着说道:“我如今好歹也是候,怎能容得你一个妈妈欺侮?” 林氏与全妈妈俱是冷笑,全妈妈伸手就将汗巾子堵到了罗氏的嘴里,不过就是个小丫鬟爬上来的,才当了两天,就真当自己是金贵人了,等着选秀一过,左不过也是个死字罢了。 老是为着给镇国公府脸面,不将事情闹大,才会顺着镇国公府的意,等着三小姐入了宫,这府里还不是老的天下?老先前得了苏氏那么个儿媳妇,忍了这么些年,如今如何能容得一个丫鬟出身的,爬在她的头上? 罗氏也多年没有受过这种待遇了,汗巾子堵了嘴,味道熏人,气急之下,竟是昏了,倒省了全妈妈一番力气。 林氏叮嘱道:“太尉府的东西,一定要问清楚了,有些金贵的物件,都是从苏氏那里得的,若是流传出去,太尉府一定会被皇上苛责,这可是大事,敷衍不得。” 全妈妈点头:“老放心,老奴一定会让针头线脑都不落下的说出来,王五那边老奴也给了消息了,若是他寻到了东西,就送到府里来。” 林氏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第三十五章 说服 史嬷嬷将永环院发生的事情,一一禀了宛如。 宛如微微颔首说道:“此次多亏了童妈妈,若不是童妈妈记得那块玉佩,也不会如此顺利,给童妈妈包上一千两银子吧。” 史嬷嬷一怔,宛如平日里虽是大方,却也没有这般出手过,不由得迟疑的看向宛如:“三小姐,您这是……” 宛如站在雕四喜如意纹的窗前,抱着手炉,贪看外头雪景,轻声说道:“嬷嬷,我怕是非入宫不可了。” 宛如想起当时浮现在自己眼前的情景,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幻境不是绝对的,就像她占了这凌三小姐的身子,却不会如她的命运一般凄苦,可以因为一些事情改变,去扭转命运,但那幻境却是三日后的场景,想要改变,几乎是不可能的。 史嬷嬷闻声沉默,片刻方才说道:“便是入宫也没什么的,三小姐只要费些心思,便是在宫中,也一样可以安享富贵。” 宛如微微一笑,道:“先前是我执念了,如今想来,当真如嬷嬷所言,便是入宫也没什么的,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去斗而已。嬷嬷曾说过,不愿意要这样的安享荣老,但童妈妈与沉香,苗儿却是不同,我若要离府,总要将身边的人安置妥当。” 宛如和声说道:“我明日带着沉香回了忠国公府,嬷嬷跟童妈妈好好说说话,看她是怎么个心思,不拘她如何选择,这一千两的养老银子,我总是要给的,至于苗儿,她性情活泼,入宫却是不好的,便让她出府买个院子,过些寻常日子吧,将来嬷嬷若是厌倦了,便跟着苗儿过活,也算是有个退路。” 史嬷嬷皱了皱眉,应下不提。 第二日一早,宛如乘车去了忠国公府。 凌婉婷没想到宛如会来,正在正厅处理中馈事宜,宛如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凌婉婷方才回转。 “怎么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还念着要瞧你呢。”凌婉婷进了暖阁,见宛如端坐在罗汉榻上,盯着她先前做得绣活看,淡紫色的莲花帕子,已经绣了大半朵了。 宛如起身,给凌婉婷见了礼,含笑说道:“有些事情要跟姐说,便赶早了。” “什么事儿?可是在永乐侯府里受了欺侮?”凌婉婷携了宛如的手,重新落座,抬眸看向宛如身边的沉香问道:“永乐侯老难为三小姐了?” 沉香红着眼睛摇了摇头。 只看沉香红了眼眶,凌婉婷便起了急:“到底是怎么回子事?” 宛如轻轻的拍了拍凌婉婷的手说道:“姐别急,且听我慢慢说,老是难为不了我的,昨日里,我用计将丁姨娘打发了,罗氏也被林氏关在了小佛堂,没几日活头了。” 凌婉婷有些个不大相信,若当真如此,怎得沉香会红了眼睛? 凌婉婷正要询问,却是彩琴疾步走了进来:“……” 彩琴咬唇看了宛如一眼,不知道该不该当着宛如的面儿说,宛如只轻笑着看向彩琴与沉香说道:“我昨日便知晓了,你们且先下去吧,我与姐说些体己话。” 沉香随着彩琴一并退了出去,凌婉婷眉头蹙起,猛然起身问道:“是不是你要入宫的事儿?出了什么岔子?” 宛如温然说道:“选秀改到了后日。” 凌婉婷皱着眉,半晌又重新落座,粉拳攥着,须臾又站起身来,拉着宛如的手就道:“走,你现在跟着我去了外祖那里,这两天就将你的婚事定下来。” 宛如被凌婉婷拉拽着手,却没有动,只坐在罗汉榻上,笑看着凌婉婷说道:“姐,你坐下,且听我先说完。” 凌婉婷迟疑着落座,宛如将誊抄的嫁妆单子递给凌婉婷:“这原是母亲的嫁妆清单,听童妈妈说,当初姐嫁入忠国公府时,一纹银子也没要了,这会儿便都给了姐吧。” “你这是?”凌婉婷皱眉看向宛如。 宛如将单子放在凌婉婷手心说道:“这些都是母亲的东西,总不能留给永乐侯府,让他们糟践了,我大约是明白姐的心思的,但母亲没什么过错。” 凌婉婷瞧着宛如这般模样作态,竟是要将府里的事儿交托了,分明就是已经想到自己逃不月兑的。 “你不必担忧,我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不要,总也不会让你入宫的,你放心就是了。”凌婉婷咬唇说道。 宛如摇了摇头说道:“姐不该说了这样的话,你我是姐妹,保下我,失了姐,又有什么差别?” “不……”凌婉婷目光哀痛的看向宛如说道:“我与你不同,他……不会要了我的性命。” 宛如垂下眸子,低声回道:“我知道,我与姐的生父不同。” “你……你竟是知道?”凌婉婷没有与宛如提及过,镇国公府的人,更不会跟宛如提及,却不想宛如竟是知道了。 宛如点头应道:“他自是不会要了姐的性命,可姐还有姐夫,还有小世子,他若是一心为之,只要稍稍提上两句话,便足够了,与其闹到那步田地,倒不如什么都不说不做的好。” 凌婉婷撑着的那股子精神,就这样被宛如一句话给打破了。 宛如轻柔的继续说道:“入宫不一定就是不好,当初他欠了母亲的,本就应该还,不是吗?”。 “你……”凌婉婷用审视的目光看向宛如:“我总觉得,你同以前不同了。” 宛如微微勾着唇角说道:“我是与姐有些不同的,姐的婚事日子,堪比公主一般的尊贵,可我与母亲却过着卑微低调的日子。害得母亲至此的,不是旁人,正是母亲念了一辈子的那个人。” 凌婉婷抿唇不语,宛如便继续说道:“姐因何嫁入忠国公府后,便鲜少去了永乐侯府?便是厌恶了那一家子,总还有母亲在,说的明白些,姐到底怨母亲什么? 怨母亲怀了你,却没有入宫?怨你超越公主的尊贵,却没有一个公主的身份?姐心里都明白,这些不是母亲能决定了的。” 凌婉婷苦笑着说道:“你不明白,我以一个侯府的嫡女身份,嫁入人人艳羡的忠国公府,被多少人在背后戳脊梁骨,那种走到哪里,都有人背后指指点点的感觉,偏生又不会当着你的面儿说出来,你也不能去反驳什么,那滋味有多难熬?” 宛如垂眸,凌婉婷过着这世间女子最向往的日子,国公府正妻,如今也没有了婆婆公公要侍奉,还有体贴的夫君,可爱的孩子…… 凌婉婷侧过脸去,抹去眼角的泪滴,自嘲一笑说道:“人人见了我,总要夸赞我几句,可偏是别样的语气,明明是在说,你瞧,你过得多好,要什么有什么,可那笑容的背后,却是在说,你一个侯府嫡女凭什么得到这些?不过是皇上的私生女罢了,一个没有名分的私生女,有什么了不得的? 我每日里都要面对这样的笑容,这样恭维的话语,我年纪轻轻的,便成了国公,许多的规矩礼节,祭祀或是庆典做得不好,她们站在前头嘲笑,你瞧,到底不是在宫里长大的,就算是得了这样好的婚事,也撑不起这样的台面来。 为了不被人嘲笑,我无论是妆面衣裙,还是中馈理事,都要做得极完美,极妥帖,如今走出门去,我便是与那些个国公府的老们相比,也是半丝规矩不差的。 可我换来了什么?换来了更多的指指点点,她们在背后戳着我的脊梁骨说着,我做得再怎么好,也不过就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凌婉婷压抑的哭泣着:“我曾经是怨母亲的,怨她为何要生下我,既是不能入宫,那在生下我的时候,便溺死了我好了;我是怨他的,怨他没有给了母亲名份,却给了我无上的尊贵……” 宛如静静聆听,什么也不说,只拉了凌婉婷的手,轻轻握在手心里,等着凌婉婷情绪好一些了,方才说道:“我明白姐,姐是太过爱重母亲,才会怒其不争,没有为自己去争取,落得那般凄苦的下场。” “已然说到这里,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母亲比皇后娘娘差什么?怎得母亲就不能去做了那个位置?却要怀了身子,跟了永乐侯那个扶不起来的浑人?” 凌婉婷含着泪看向宛如说道:“母亲这一辈子,唯一勇敢的一次,便是要带你离府,却因为没有心计,被王氏算计了,既然这是母亲要坚持的,我自然不能辜负了母亲,势必要将你从宫中拽出来。” “姐。”宛如伸手用帕子擦拭了凌婉婷的眼泪,微微一笑,道:“即便是我强行留在宫外,他又会如何待我?到时候,我怕是连姐的日子都不如吧?” 莫说是没人敢娶她,纵是那毅国公世子娶了她又如何?纵是她躲着皇帝,也少不得有些许的接触,她什么都不做,怕就要被人说成是红杏出墙的女子了?她要承受多少?娶了她的人,还能待她如初吗? 第三十六章 医女慧娴 凌婉婷拽着宛如的手,停顿在那里,半晌方才徐徐的退了下去,她是人,懂得个中滋味,她是事事都做到完美无瑕,仍要受了白眼,宛如呢,那样的名声与指指点点,岂不是逼着宛如去死吗? 凌婉婷似是一下子失了气力,瘫坐回罗汉榻上:“咱们姐妹,注定要走这样的路吗?”。 宛如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可若是我入宫,这一切又会是另一番光景,逼迫母亲,逼迫外祖父母,逼迫咱们姐妹至此的人,不该那般坦然的活着。” “那是一条多么艰难的路,你……”凌婉婷抬眸看向宛如,柔婉如她,竟是要去承担了那些苦楚吗? 宛如盈盈一笑道:“总比在宫外任人揉捏的好。” “你当真决定了?”凌婉婷目光深沉的看着她:“当初在永乐侯府,咱们虽说要让他付出代价,却从没有想着,要将`你送入宫中去,外祖父母也是想着你能和乐的。” 宛如点了点头道:“外祖父母那里,便瞒着吧,等后日一过,我再去与外祖父母说话。” 宛如的外祖父母经历过苏氏的事情,怕是会拼尽一切的,镇国公与镇国公年事已高,不能再这么折腾了,等到事情落定,无法更改的时候,再说,可能容易一些。 “我能帮你什么?”凌婉婷簌簌落泪,却只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嫁妆单子上的东西,姐收回来,还有沉香,也依旧回姐身边服侍着,若是入宫,史嬷嬷跟着也就是了,另外,我拿了三万两的银票,林氏那边一直盯着,我怕是不方便,要姐帮忙兑换了碎银子,以备在宫中打点。”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宛如倒是不用担忧了皇上,但宫中不比永乐侯府,在永乐侯府里,因为皇上,林氏等人还忌惮着她,可若是入了宫,她能倚仗的便只有自己了。 凌婉婷抹着眼泪说道:“三万两的银子,在宫中着实算不得什么,那么多的碎银子,你带入宫中也不方便,在宫里,最要紧的是皇上的宠爱,只要皇上看重你,自有人给你去送了银子,上赶着巴结你。” 只有那些个不得宠的,才会自己使了银子,可那时候便是多少的银子也没有用了。 对宫中的事儿,宛如也只有现代电视剧里看到的点点,真正是个什么样子,她是半分也不知道的,自是凌婉婷说什么,她便听什么的。 凌婉婷用帕子将眼泪擦干净,后日就要选秀,如今哪里有时间去掉金豆子? “碎银子打发那些个粗使的宫女,小太监也就足够了,但凡有些个脸面的宫女,太监,若是直接给了银子,倒像是打脸一样了。” 凌婉婷将苏氏的嫁妆单子展开,细细的瞧了一遍,方道:“我先给你两盒金叶子,金瓜子,回头赏赐的时候,随手抓一些也就是了,另外宫中各位主子跟前的红人,我会另外列了单子,给了史嬷嬷,有史嬷嬷在,你也顺心些。” 凌婉婷想了想又道:“沉香的确是不适宜入宫的,你身份特殊,便是多带两个人入宫,也不是不成的,我这两日便给你寻两个丫头,最多明日夜里,就把人送。” 凌婉婷越说越觉得要准备的事情良多,时间紧迫,也等不及宛如再吩咐,便直接喊了彩琴进来:“去寻了国公爷,便说我要个有功夫的丫鬟,十五六的就好,另外上回不是说给小世子寻了个医女吗?先带到我这里来。” 只听凌婉婷这般吩咐,便知道那宫中是什么地方了,论理宛如是应该紧张的,可她却是放轻松了些,有人事事替自己盘算着,真的挺好的,可正因为如此,她更不能牵累了这些人。 “那个医女,也是个可怜的,听说原是京中李大夫的独女,后来嫁给了来投靠的表哥,谁料那表哥竟是吞了李大夫的家业,还要纳了青楼的小妾,李大夫被活活气死,她要求和离,却被她那表哥一封休书撵出了家门。” 凌婉婷说着,不免唏嘘:“我原也不过想做件善事罢了,却不想,能当真派上用场。若是她肯陪你入宫,倒是能让我安心些许。” 不一会儿的功夫,那医女便到了,凌婉婷将人唤了进来。 “奴婢慧娴,见过,见过三小姐。”来人挽着单螺,一根碧玉如意簪子束着,耳上一对翡翠玉葫芦坠子,便再无他物,只这般轻简模样,便得了宛如三分好感。 凌婉婷上下打量了慧娴一眼,微微颔首问道:“你入府也有些日子了,一直没有问了你,你的医术到底如何?” 慧娴恭声回道:“回的话,家父只奴婢一女,因而便将医术都传给了奴婢,奴婢虽不及家父一般医术高明,但比之寻常医女,要强上些许。” 凌婉婷看向宛如,便见宛如点了点头,经受过那样的挫折,不愤世嫉俗,还能这般平和说话,可见其心性坚定。 “你可愿跟着三小姐入宫去?”凌婉婷问的直白,慧娴难得抬起了头,迅速的看了一眼宛如,又垂下头去,沉声说道:“奴婢险些流落街头,若不是好心,奴婢早就不知生死了,吩咐,奴婢必然遵从。” 宛如纤长手指在腰间的宫绦上捋了捋,轻启朱唇,道:“宫中尔虞我诈,比你曾经经历的还要阴暗,你好容易从中走出,确定要走进这个火坑吗?”。 慧娴抬眸,看向宛如,四方脸带着坚毅:“若是三小姐能够助奴婢复仇,了结宫外愁怨,奴婢便再无牵挂,愿挡在三小姐身前,便是龙潭虎穴,也无畏无惧。” 凌婉婷皱眉,有些不满的看向慧娴,依着凌婉婷的意思,她救了慧娴,她就该一心一意的侍奉着,莫说是入宫,便是让她立刻去死,她也不该有半分犹豫,却不想慧娴竟是提起条件来。 宛如轻抬素手,阻止了凌婉婷说话,只道:“那你现下更换衣衫,一会儿便随我出府吧。” 慧娴福身告退。 “如今都什么时候了,哪里有心思去管了她的事情?我救下她,给她一个容身之处,已然是仁至义尽了,她却是个贪心不足的,这个慧娴不行,我再给你寻一个。”凌婉婷说着,就要喊了彩璃。 “姐,我瞧着她极好,若是那些应承的干脆的,我倒不肯相信了,她虽是个奴婢,但到底也是个人心肉长的,被人夺了家产,气死生父,若是还没有半分怒火,那才是奇怪的,再者,那些个穷苦出身的姑娘,为了生计去学医的,如何能比得了她这般家学渊源的?” 宛如站起身来说道:“余下的事情,我便留给姐了,我先带这个慧娴。” 凌婉婷虽不情愿,但也觉得宛如的话有道理,一时半刻的,的确是寻不到更好的,便道:“那我吩咐几个护卫跟着你。” 宛如没有推辞,披了斗篷出去,慧娴已经拿了个小包袱在廊下候着了。 宛如带了慧娴,一直行到二门处,却见沉香红着眼睛在二门处守着,见宛如,直直的跪在地上,“邦邦邦”的磕了三个响头:“三小姐保重身子。” 宛如盈盈一笑,上了马车。 慧娴将原住址与护卫说了,马车便直奔着而去。 马车里,慧娴手脚麻利的倒了暖茶给宛如,宛如一手看书,一手接了,温然道:“外头有四名护卫,两个赶车的粗使婆子,外加一个挂着忠国公府牌子的马车,这些可够了?” 慧娴跪在马车里,垂首道:“多谢三小姐,只要一个挂着忠国公府牌子的马车,便尽够了。” 宛如也不追问,只点了点头,抿了口茶,遂又放下,言道:“要赶着用午膳的,你自己掐算着时辰吧。” “奴婢多嘴问一句,三小姐何时入宫?” “后日。” 慧娴听后,从自己的青布包袱里,拿了一个白瓷小瓶出来,牢牢的握在手心里。 马车停住,外头的赶车婆子道:“三小姐,到了。” 宛如看了慧娴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慧娴便弓着身子,出了马车。 宛如隐约听到些许:“哎呦,你这个小贱人,被休弃了,还敢来了这里?” “外头的马车瞧见了吗?”。 宛如微勾了唇角,权势真是了不得的东西,一条人命,真真是不值钱的,在这个时代生活,要不想委曲求全,是不是就只能去做了那人上人? 慧娴很快便回转,宛如一页书还没有翻完,见宛如有些惊讶的看向自己,慧娴垂首说道:“明日毒发,不会给三小姐添了麻烦。” 宛如先是一怔,旋即想到,医者用对了方子,便是悬壶济世,若是用错了一味药,便是催命鬼了,宛如赞赏的看了慧娴一眼:“怎得当初休弃你的时候,没用了这样的法子?白让他过了那么些天好日子。” “为了他这样的人,去坐了牢狱不值得。”慧娴诚实答道。 “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宛如摆手说道:“回府吧。” 马车并没有顺利的回了永乐侯府,却是遇到了旁人…… 第四十二章 怎么办 慈宁宫的暖阁里熏着淡淡的檀香,是太后常年礼佛的气息,她那话犹如石头跌落进井底,有着轻轻的余音。 范氏显然没想到太后竟然这样好,她原本是打着撕破脸皮,也要为宛如争取的心思的。 “我想让宛如丫头过平静的生活,不管当初皇上与诗文有什么过往,都与宛如没关系,诗文与皇上承担了你我之间的过往,宛如不能再这么过一生了。”范氏直言说道。 太后诧异的看向范氏,凝眉问道:“你说的,是宛如丫头想的吗?还是你想的?” “你这话是何意?宛如丫头若是想入宫,早就见了皇上了,哪里还会有这样的纠葛?”范氏不满的回道,纵是说开了,范氏到底也很难短时间内原谅太后,话语里难免便带了些许的怨怼。 太后手指微顿,没有了那一颗颗羊脂白玉珠子碰撞的声音,慈`.``宁宫静谧的仿佛没有人一般。 太后道:“据哀家所知,太子去求了皇上,想要娶宛如丫头为太子妃,皇上认为是皇后在背后行事,连带着将皇后禁足了。” 太后万年不变的一张脸,便是方才哭成那般,此刻也是带着浅浅的温和笑容,让人瞧着便如沐春风,多年的习惯,早已经深入太后的骨髓,再不能更改了。 可与太后从小长大的范氏还是听出了太后的弦外之音,皇后是被冤枉的,那便是太子自己的主意。 若是宛如当真无心,就不会招惹了太子,还让太子非她不娶,宁愿与皇上闹僵。 “不可能,宛如不是那种孩子,而且当今太子身子若成那样,不知道有多少时日好活,若是……宛如的身份只会更尴尬,那孩子聪慧,不会不懂得这其中的道理。”范氏替宛如辩白着,自己心里却有些打鼓,宛如那孩子,似乎太有主意了些,难道说,她当真想要成为太子妃? 太后自小被严格教导,又在宫中沉浸多年,只需要小小的动作眼神,便能将人心猜测个大概,因而说道:“同样是入宫,成为皇妃,还是成为太子妃,天差地别,你当真是想好了,不用问问那丫头的意见?你可别犯了哀家当年的错误,弄得那般尴尬境地。” 太后这般一说,范氏倒有些不确定了。 太后便叹了口气说道:“皇上已然恨极了哀家,哀家原是不想插手此事的,顺水推舟的让皇上将她选入宫,弥补当年的遗憾,也就是了,却不想你会对永乐侯的孩子这样上心。” “她是永乐侯的孩子不假,也是诗文的孩子。”范氏抬头问道:“你能让宛如过上自在平静的日子吗?”。 太后澄澈的眸子,似是能望进范氏的心底里去,太后坦言道:“这种时候,你让宛如随便嫁了人,只会给宛如带来灭顶之灾,断不能成。” “那……便拖上一阵子?只要不让宛如入宫,怎么都成的。”范氏妥协着,带着些恳求的意味。 太后沉吟片刻,手上的十八子手串又开始转了起来,半晌方才温声喊道:“舒茜。” 舒姑姑疾步走了进来,给二人行了礼。 太后便问道:“这个时候,太子醒来了吧?皇上是如何答复太子的?” 纵然太后是吃斋念佛的,但根深蒂固的教育告诉她,要时刻将所有的消息掌控在心,因而这么多年,从没有懈怠过。 舒姑姑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太后对面的范氏,太后直言道:“但说无妨。” 舒姑姑这才平铺直叙的说道:“皇上说,太子殿下是不能与女子同房的,凌三跟了太子,是委屈了凌三。” 到底是在位多年的帝王,知道何谓一击即中。 这是太子不为人知的秘密,但这宫中之事,如何能瞒得了皇帝? 只不过,皇帝不惜用这样的话,让太子放弃宛如,可见皇帝对诗文的执念有多深,对宛如是多么的势在必得。 “英国公府没有任何动作吗?”。太后施施然站起身来,明黄色的裙摆拖曳在雪白的绒毯之上,如一朵雍容的牡丹花。 皇后被禁足坤宁宫,太子殿下病倒在乾清宫,身为国丈的英国公,怎么会没有半点反应? 舒姑姑斟酌着用词,回道:“英国公似乎希望皇后娘娘多个助力。” 范氏立刻明白过来,皱眉问道:“你是说,英国公希望宛如入宫?他难道不怕宛如入宫会让皇后失宠吗?”。 太后舀了一勺香屑,均匀的放在熏炉里,和声说道:“不然你以为,这背后将宛如推到皇上跟前的人是谁呢?皇后从未得宠,自然就谈不上失宠,倒是与诗文有两分相像的文贵妃,想要扶持了二皇子上位呢。” 范氏一时微怔,怎么英国公就算定,宛如不会成为文贵妃那一方的人,反而是成为皇后的助力呢? 太后低声轻叹道:“听闻要成为二皇子滕妾的五与宛如丫头有些嫌隙,且二皇子曾当面求娶宛如丫头,被那丫头给拒绝了。” 范氏一时愕然,这些事情她都是不知道的,但太后却知道的清清楚楚。 “宛如这般年轻,如何能应对了这样的尔虞我诈?这宫里是断断不能进来的。”范氏越听越心焦,恨不能现在就将宛如藏起来才好。 太后摇了摇头,对范氏说道:“你这个宛如丫头,可不是诗文,便是哀家派去的史嬷嬷都成了她的人,心计和手段都是不错的,若是入宫,有哀家的帮衬,她如何也不会输。” “不不不,虽不知其他,但宛如对皇上有怨,怨皇上毁了诗文的一生,所以断然不会接受皇上。”范氏肯定的说道。 太后微顿了片刻,缓步而行,重新在罗汉榻上落座道:“那本是最简单的一条路,既是不成,那可就有些个为难了。” 有小宫女在外轻轻敲着,是有话要回的意思。 舒姑姑冲着二人一行礼,扭身退了下去,太后与范氏还没有说了后话,舒姑姑又回来了。 “太后,,皇上去了永乐侯府。”舒茜面带担忧的说道。 一句话,早已经让镇国公范氏变了脸色,范氏几乎是冲着到了舒茜的面前,拽住她问道:“皇上怎么会去了永乐侯府?不是说明天才选秀吗?”。 太后面上的笑意消减了些,同样看向舒茜,问道:“可是有什么变故?” 舒茜垂首抿唇回道:“皇上得到消息,镇国公去了永乐侯府。” 范氏松开了抓住舒茜的手,是她让人告诉镇国公她入宫的消息,也是想着,若是太后不答应她,便让镇国公来求,却不想,镇国公得到消息,直接去了永乐侯府寻宛如。 这个时候去寻宛如,还能是因为什么? 范氏回身看向太后:“怕是定安的执拗脾气又犯了,如此去了永乐侯府……” 太后接过范氏后头的话,声音里难得含了一丝温柔,道:“镇国公此时去了永乐侯府,必是想着,将宛如丫头带走。” 太后说着,又轻轻的摇了摇头,耳边垂着的玉葫芦鎏金坠子微微晃动:“原想着,他去了边关多年,性子多少也会收敛一些,却不想,仍旧是这样,天大地大,又有何处不是皇帝的地界?” 范氏却顾不得想那么多,直冲冲的就往外走:“他毁了我一个诗文,如今还要来祸害我的宛如吗?既然定安都这般做了,那我也不顾忌着了,大不了就是一死罢了。” 舒茜急急拦住了范氏,劝着道:“,这个时候,可不是硬碰硬的时候。” 范氏要挣月兑了舒茜的手,却听得太后和煦道:“你还信得过我吗?”。 范氏安静了下来,扭头看向太后,她依旧温柔如五月暖阳般,平静无波,但澄澈的眼眸中,却带着浓浓的期盼,没人能拒绝的了她那双眼眸。 范氏轻轻地点了点头,太后回给范氏一个温暖的笑容:“既是信得过我,那后面的事情,就交给哀家吧,你自归府去,等着便是了。” 永乐侯府中,镇国公世子牧氏在一旁劝着镇国公:“父亲,您现在能带宛如去了哪儿?皇上显见是知道了,您这个时候带走宛如,皇上如何能轻易的放过?难道您堂堂一个国公爷,要被皇上抓回来吗?”。 镇国公板着脸,伸手就要拉了宛如:“你别管,你和世杰只当做完全不知,日后镇国公府便交给你们二人了。” “宛如丫头,跟着外祖父走,等着明日选秀的时候,你早已经离开京城了,他又能奈你何?”镇国公气冲冲的,若不是君臣大义根深蒂固,他早就冲上金銮殿了。 宛如看着牧氏,又看了看镇国公,两人一前一后而来,却是一个比一个冲动的。 宛如轻轻的摇了摇头,吩咐道:“慧娴,上茶。” 医女慧娴福身应诺,自去煮了茶汤来,牧氏这才注意到,宛如身边换了丫鬟。 宛如指着慧娴的身影说道:“她是医药世家的独女,医术虽敌不过太医,但较之寻常医女,却是略胜一筹的。” 宛如又指了指始终站在自己三步远的盈君说道:“她家里原是开武馆的,我将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对手送去了大理寺,她如今也跟在我身边了。” 一个医女,一个武女,在永乐侯府可是用不着的…… “宛如,你这是……”牧氏皱着眉问道。 第四十三章 逼迫 秋雨榭中,几人不解的看向宛如,宛如却带着清浅的笑意,盈盈站在那里,莫名的给人安定之感。 “既然知道躲不过,那便寻找自己最有利的位置。”宛如还不至于将报仇这类的话,说给镇国公与牧氏听,若是镇国公知道,自己入宫,是为了给苏氏报仇,怕是会立刻将她扛走。 自己能看到幻境,知晓未来之事,这样的事,便是在现代,许多人都不能相信,更何况是这里,再者,若是镇国公让她证明,她也无法证明什么,到底她这样的特异功能,不是随心所欲控制的。 镇国公皱着眉头说道:“没什么躲不过的,我便在你身边站着,我就不信,皇上会生抢了你入宫。” 镇国公对宛如,正如镇国公对宛如的心思一般,不是简简单单的外祖父对外孙女的感情,他一样是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女儿的,因为他这一代<的恩怨,毁了自己乖顺的女儿,所以他和镇国公范氏一样,希望可以在宛如身上弥补当年的过错。 宛如冲着镇国公微微摇了摇头,声音轻轻的,却格外清晰:“难道宛如要一生不嫁吗?”。 就算是她用尽一切力量,不入宫去,被皇上这样盯着,她也不可能再嫁给毅国公府世子了,她嫁不得人,旁人又会怎样看她? 即使她不入宫,也一样被贴上了标签,皇上的。 史嬷嬷在隔扇后,轻声回道:“三小姐,皇上驾到,点名要见三小姐。” 皇上与镇国公是前后脚到的,只不过永乐侯与林氏知道镇国公与牧氏在府里,不敢明目张胆的将宛如请出去,才会用二小姐凌宛梦做抵挡。 但是,二小姐凌宛梦的那副尊荣,只要皇上瞧见了,必会寻了宛如,如此,点了宛如的名讳相见,便不奇怪了,不过是林氏的障眼法而已。 宛如冲着镇国公与牧氏行了一礼,嫣然一笑道:“外祖父与舅母不用担忧,宛如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如何做,对宛如,对镇国公府是最好的。” 宛如自始至终说的话极少,却句句都戳在牧氏的心窝里,镇国公是男人,不比牧氏那般感同身受,牧氏只瞧着宛如面对如此情境,还这般周全,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淌。 宛如没有更换衣衫,依旧是家常的月白兰花小袄,盈君捧了羊皮斗篷来,细心的给宛如披上,主仆二人方要往外行去,却被半晌没说话,老脸灰白的镇国公拦住了。 “不嫁人就不嫁人,有你舅舅舅母在,不会亏了你的吃用,总比入宫去遭罪的强。”镇国公半晌没说话,宛如与牧氏均认为镇国公是妥协了。 到底这里是古代,女子生来的任务,似乎就是嫁人生子,可二人谁也没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镇国公能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你与你舅母在这里等着,我去跟皇上说,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脸,在我跟前硬抢了你去!”镇国公脸红脖子粗的往外走,他一个戍守边关的国公爷,若是连自己的外孙女都护不住,还当这个国公爷做什么? 宛如根本没想到,镇国公这个古人,为了自己,竟是会推翻了根深蒂固的思想,在这个时代,要么是尼姑,要么是犯了错的小姐,送去了家庙,不然哪里会一辈子不嫁人呢? 牧氏急急的去拦了,眼泪还没来得及擦去:“父亲,您别冲动,妾身与世子爷自是会照顾好宛如的,但若是让宛如一辈子不嫁人,她怕是连家门都出不去,您……您总要为着她的将来想想才是……” 镇国公也是纠结的,他当然知道,女子一辈子不嫁人,会受到怎样的指指点点,可……对比起入宫来,总是好一些:“我心已绝。” 牧氏还欲再说,却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婢女慧娴,盈君,隔扇后随着进来的史嬷嬷,都跪在了地上。 宛如淡然抬眸,见到了那抹明黄色,幻境中见到的场景,终是出现在她的面前。 宛如轻捻裙摆,施施然跪了下去。 皇上没有注意到,没有下跪的镇国公,从转过屏风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落在了宛如身上,那天在镇国公府内,他只是看到了宛如的背影,从那天起,宛如与苏诗文就合并成了同一个人。 垂鬟分俏髻上点了两朵白玉梨花,耳上是小指肚大小的珍珠坠子,月白袄裙,纤细兰花沿着裙摆延伸,说不出的轻简,宛如这一身守孝的装扮,刺痛了皇帝内心最柔软的部分,似是时刻在提醒他,他这一生最钟爱的离开了,离开了他的身边。 皇上刚刚要张口,却被镇国公突兀的声音打断了:“老臣见过皇上,老臣年事已高,贴心的女儿离世,如今正要带着肖似亲女的外孙女回乡养老,还请皇上成全。” 看着跪地的镇国公,皇上心中凄然,这两天,太子,镇国公,各个都与他说,让他成全,他若是当真松口,成全了他们,谁又来成全他? 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人人都道,天下没什么是他得不到的,可他却失去了自己最想得到的诗文,那样温婉的女子,成为了别人的正妻,他只要看到永乐侯,就会翻涌滔天的怒火,他明知道他心爱的就在永乐侯府内,却因为种种因由,连面都不能见。 皇上伸出手去,骨节分明的手掌摊开在宛如面前:“跟朕走,朕会给你一切。” 宛如黑琉璃般的眸子在皇上面上扫过,这是她第一次得见龙颜,略显富态的身形,逼视人的双眸,带着柔情也带着坚韧,那是不容拒绝的神色。 “老臣恳请圣上……” 宛如微微垂下眸子,打断了镇国公的话,声音无比的清晰:“母亲被永乐侯下令,灌下毒酒身故。” 宛如不说其他,只凭空蹦出这样一句,皇上明显是不知情的,重重的重复了一遍:“你说,你母亲身故,是永乐侯毒死的?” 皇上自认自己没脸见苏氏,苏氏身故之事,被多人遮掩着,到了皇上的口中,早已经粉饰太平,皇上只以为是因为自己的负心,才会让苏氏郁郁寡欢而死,却不想真相竟是如此? 宛如颔首,皇上怒吼着:“曹立仁,将永乐侯给朕押!” 镇国公与牧氏皆是希望严惩永乐侯的,因为宛如,不敢闹苏氏的事情,生怕深究下去,会让宛如落入火坑,才会再三隐忍,如今,皇上已经见到宛如真容,那么藏着掖着也没有必要了。 镇国公一时也没有说了其他,只等着皇上处置了永乐侯再说。 “地上凉,你们都起来说话。”皇上瞧不得酷似诗文的宛如,跪在自己跟前,却也不能只让宛如起身,因而让众人都站了起来。 宛如毅然不动,她在等,如果一定要入宫,那么,她绝不会让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 宛如心里很清楚,皇帝对永乐侯的恨意有多深,但到底永乐侯是个无用之人,在朝廷上没有差事,没有错处可寻,若要处置永乐侯,总要有个由头,有个能对世人言说的由头,处死自己的正妻,不足以以死谢罪。 但宛如没有时间了,所以她要逼着皇上动手,事后要寻了什么理由,却不是她去管的了,她的目的很简单,那便是永乐侯一命偿一命。 镇国公与牧氏本是要起身的,一条腿已经弓了起来,但见宛如仍旧笔直的跪在那里,两人会意的重新跪了下去,主子没有起身,奴婢自然也是不能起身的,因而满屋子的人,都跪在皇上跟前。 他是皇帝,见惯了人们跪在他的脚下,但这是第一次,第一次他如此的难堪,面对一个跪向她的弱女子,觉得难堪。 这一跪,表明她看穿了结果,知道永乐侯不会偿命,而她所求,是在为他设立难题,他羞愧,竟是做得还不如一个弱女子。 “朕方才承诺你了,你可以起来了。” 同样是起身,意味却是不同,皇上承诺过宛如什么呢,给她一切,现在就是兑现的时候了,宛如要永乐侯死,偿还苏氏的血债。 宛如施施然起身,面无表情,只退到一旁,静静侍立,似是等待着结果,很显然,她要看到永乐侯死,才肯继续皇上方才的话题。 多年来,皇上还没有被谁出过这样的难题,只因为这个人是宛如,他没有一丝的埋怨。 一时之间,屋子里寂静的很,宛如不担心皇上不能处死永乐侯,永乐侯得到了皇上得不到的,还没有善待于她,皇上的心里,怕是早已经想过永乐侯的千百般死法,如今不过是逼着皇上挑一个而已。 曹立仁很快便请来了浑身发抖的永乐侯,永乐侯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进来的,那样卑微如狗的姿态,让婢女慧娴,盈君都侧过脸去,没有人见过一个侯爷是这幅德行。 皇上同样嫌恶的皱了眉,因为他的问题,诗文嫁给了这样一个不堪的男人…… 第四十四章 株连九族 永乐侯的事情,显然是不适宜这么多人在这里的,曹立仁将史嬷嬷,慧娴,盈君都请了出去,自己在门口守着,以备皇帝调遣。 皇帝冷冷的看着跪在自己身前,几乎匍匐在地的人,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朕问你,诗文是怎么死的?” 皇帝可以称其为诗文,但是永乐侯却不敢,哆哆嗦嗦的想要寻了能帮助他的人,转了一圈,将目光落在了宛如的身上。 “苏氏她……是病死的……她一直都郁郁寡欢的,皇上若是不相信,可以问了宛如……”永乐侯用乞求的目光看向宛如,卑微道:“宛如,当初你母亲死的时候,你就在她的身边,她是怎么死的,你是不会忘记的,是不是?你告诉皇上,你母亲是不是郁郁寡欢死的。” 永乐侯只念着自己当初答应了宛如,将王氏处死了,所以宛如一定会帮着他说话,毕竟他`.``这个当爹的若是没了,宛如也没了娘家倚仗,便是入了宫,那也是举步维艰的。 宛如淡淡的扫了永乐侯一眼,这样一个没有脑子的猥琐男,竟是原主的父亲!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难道他还指望着自己救下他不成? 当初她说,若是永乐侯府没了,她便没有倚仗了,永乐侯若是死了,她便要守孝三年,她等不得那么多年。 可如今的形势呢?她除了永乐侯府,还有忠国公府与镇国公府可以倚仗,显然,凌婉婷与镇国公比永乐侯更靠谱一些,至于守孝不守孝的话,便是苏氏死了,谁又跟她说过守孝的事?既然她入宫是势在必行的,那么…… “永乐侯说的没错,母亲的确是郁郁寡欢的,郁郁寡欢了一辈子,母亲是个信佛的人,每日里吃斋念佛,在菩萨跟前侍奉,但有个人却不敬佛祖,让母亲怀了我。”宛如这话说的淡淡的,但其中的意味,在场的人都听得明白。 苏氏嫁给永乐侯只是权宜之计,永乐侯是没有胆子碰苏氏的,便是苏氏生下凌婉婷,他都只能乐呵呵的承受,但永乐侯是个的男人,苏氏是个美人,就在他身边的美人,酒醉之下,多年的屈辱感作祟,难免会壮一次胆子,这才会有了宛如。 皇上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让苏氏寒了心,才会有了后来的宛如,但宛如的意思很明白,是永乐侯对苏氏用强! 皇上所有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永乐侯,你竟敢!你竟敢!” “曹立仁,永乐侯无视宫规,偷换选秀庚帖,藐视皇权,给朕五马分尸,现在,马上,就在永乐侯府内!” 若当真只是偷换庚帖,最多也就是入狱罢了,怎么也不至于就落得五马分尸的下场,谁都知道皇上这样处置是因为什么,但所有人都选择了闭口不言,甚至于,镇国公与牧氏心里是安慰的,他们早就想这么做了。 永乐侯彻底的吓傻了,他匍匐着到了皇帝的脚边,抱着皇帝的脚道:“皇上,皇上,您饶了微臣吧,您饶了微臣吧,微臣那次是喝醉了,喝醉了,而且只有那一次,只有那一次!皇上,苏氏虽然成为了永乐侯,但是微臣真的只有那一次动过她,日后再也没有的了。” 宛如轻启朱唇,在永乐侯的哀求中,显得格外的清冷:“母亲这些年似乎很少一个人独处,只要一个人就会害怕的很,只可惜,死后还是一个人孤零零的……” 苏氏为什么会害怕独处?因为永乐侯曾在她独处的时候,对她用强。永乐侯是必须要死的,但显然,宛如不乐意永乐侯去污染了苏氏死后的净土。 皇上只要想到苏诗文害怕的神情,就觉得通身如从烙铁上滚过一般:“五马分尸,挫骨扬灰!永乐侯府上下,除凌氏宛如外,株连九族。” 到底是皇帝,一句话,不只是一个人的生死,所有人的生死都决定了,宛如不担心自己身边的人,苗儿,童妈妈等人已经出府了。 曹立仁对于皇上要处决永乐侯的事情,是没有任何异议的,可株连九族…… “皇上,永乐侯府老林氏,是林太尉的长姐,五小姐是二皇子的滕妾……”曹立仁低声提醒道。 宛如深深的看了一眼曹立仁,能在皇帝身边屹立不倒的内监,总是有他的独特之处的,曹立仁谁也不提,只提林氏与凌宛伊,这其中的意味…… 果然,皇上面上有片刻的迟疑,宛如将那样的迟疑,解释为,皇上想要对林氏手下留情…… “祖母吗?祖母那里倒是有不少母亲的东西的,母亲到底是儿媳,要听从祖母的话。”宛如不介意告诉众人,她想要斩尽杀绝的决心,到了这个时候,再来装心软的小白兔,没有任何意义,她是个什么样子,皇上都会带她入宫的。 曹立仁破天荒的抬头瞧了一眼宛如,宛如坦然以对,仿佛她做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曹立仁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知道自己见到真正心狠手辣的人了,面对那么多人的生死,都能眼皮子不带眨一下的,便是他自小入宫,到了宛如这般的年纪,也没有这样的杀伐决断。 皇帝在这个时候,是遵从宛如所说的一切的,他才承诺,会给宛如她要的一切…… 曹立仁默默地退了出去,早有小太监拖着昏厥的永乐侯往外行去,连堵嘴这类的事情都免了。 古人云,杀人不过头点地,永乐侯府在京城虽没落,但也不算是小门小户了,可百十口人,不过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曹立仁是个懂得揣摩人心的,宛如要的是在入宫前,让这些人全部都成为垫脚石,所以,自然不会有什么扭送到大理寺之类的事情,永乐侯这样的身份,也不能进大理寺刑部之类的地方。 曹立仁回来的时候,身上沾染了一层淡淡的血腥味,一向喜洁的宛如,清晰的闻到了,却不觉得难闻…… “皇上都处理干净了,永乐侯府上下,除去三小姐的人以及五小姐凌宛伊以外,共计一百二十八人,尸身就摆在隔壁的院子里。”曹立仁不确定,有那么大决心的宛如,是不是想要见到那些血淋淋的事情,所以,并没有往这个院子放。 皇上站起身来,看向宛如,才要张口说话,宛如却是福了福身子说道:“皇上可否容外祖父,舅母跟着臣女一并去看看?这些人欺负了母亲一辈子,臣女若是不亲眼看看,怕是不能安心的。” 皇上显然也担忧宛如见不得这样的血腥,犹豫道:“你若当真去瞧了,以后怕是容易梦魇……” “怎么会?不过是一报还一报而已,做错了事情,就要承担后果。”宛如淡淡的说着,浑然不在意的模样。 皇上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曹立仁看着跟随戎马一生的镇国公出去的宛如,皱了皱眉,做错了事情,就要承担后果,这话,是不是也是说给皇上听的?这位凌三小姐,是当真乐意入宫的吗? 才出了房门,血腥味便铺天盖地的袭来,便是牧氏都有些承受不住,用袖子遮掩着口鼻,宛如却是坦然以对,她本不想用这样惨烈的方式来结束之前的一切,但她要入宫了,没有时间再去一一处置,皇上一定要她入宫,那就当这是见面礼吧。 镇国公走在前面,牧氏与宛如相携而行,宛如见前后无人跟随,方才低声说道:“外祖父不要再跟皇上对着干了,入宫,也不定就全然没有好处。” 事已至此,永乐侯府一夕之间成了空府,别说旁人,便是对镇国公而言,都是有些震惊的,曾听人说红颜祸水,倾国倾城的美人,一句话就可以毁了国家,镇国公原是不信的,如今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他不相信。 镇国公看着永乐侯,林氏,罗氏等人的尸身,又扭头看向宛如,她依旧是神色淡淡的,若是自己的女儿诗文,怕是心软到不会对这些人动手,良善固然没什么不好,但也是分人的,宛如这样的性子入宫…… 牧氏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震惊于宛如的表现,但从一个后宅的角度上,她看到了宛如成功的一面,如果,宛如被贴上了标签,注定成为皇上的,那么……做至高无上的那个,就没什么不对的了。 镇国公知道,自己面前的宛如,不是个娇滴滴的弱小姐,她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会将皇上的怒火挑起来,她的话不多,却字字千金,她有自己的主意。 “你决定了吗?”。镇国公郑重其事的问着,不像是在问一个小小姐,反而像是再问询一个幕僚,国家大事一般的神情。 宛如点了点头,轻柔道:“选择选择,自然要选择对自己,对自己周围人有利的那一个,冲动是要付出代价的,母亲为之付出了一生,宛如想要替母亲重新走一走后面的路……” “太后驾到!”尖细的通禀声,打断了宛如的话…… 第四十五章 三年 腊月里,滴水成冰,宛如说话的时候,有雪白的雾气在其唇畔边缭绕,话语清晰的落在镇国公的耳中,那样的坚决。 镇国公诧异的看着面前的宛如,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太后驾到的消息打断了。 宛如凝眉,侧身看向身后的史嬷嬷,史嬷嬷是太后派来永乐侯府的人,除了她,怕是没有旁人能知道太后的来意。 史嬷嬷也在那一瞬间,抬头看向了宛如,微微摇头,表明自己并不知道太后为何会来此。 镇国公大步一跨,挡在了宛如的前面,宽阔的胸膛,遮挡住了宛如的视线,宛如一怔,镇国公的表现,实在是太过特别了,特别到,便是镇国公觐见皇帝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大的反应。 “外祖父?”宛如试探性的轻唤一声,镇国公的身子一僵,转过身来的时候,神色却比方才缓和了不少,强挤出一丝笑容来说道:“先别急着做决定,有人比任何人都不想要你入宫去。” 这个人,正是太后无疑。 宛如沉默了片刻,她准备好了一切,永乐侯府的事情也全部解决,若是太后能让她不入宫,自是最好不过,可宛如从不是一个乐观主义者,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还能有退路吗? 史嬷嬷说过,太后这一次是本着顺其自然的态度,因为当年的苏氏,太后在慈宁宫里吃斋念佛了那么多年,难道还会因为自己,再与皇帝逆着来吗? 太后与皇帝,到底是亲生母子,太后应该不至于蠢笨到,为了一个卑微的自己,再犯一次错误。 宛如轻启朱唇说道:“不拘是什么结果,宛如都认了,如今对宛如来说,宫里宫外,已然没什么差别。” 镇国公似乎心里揣着心事,并没有说些什么,便奔着方才的院子行去,牧氏与宛如携手,跟在后面。 牧氏斟酌了良久,终是张口说道:“宛如,若是舅母让你跟你的表哥在一起,你可愿意?” 牧氏诞有一子一女,女儿苏文静聪慧灵巧,但苏俊逸却是在边关的时候,成为了聋子,若是苏俊逸还好好的,牧氏一早便提了,可…… 宛如没想到牧氏竟是为她着想到这个地步,宛如的这个表哥是后天变成聋子的,因而是会说话,会写字,懂兵法谋略的,便是个聋子,在外头,也没人敢轻视了他。 “舅母,您一心为我打算,我是知道的,但我不能毁了表哥的前程。”苏俊逸是被镇国公重点培养的,自小亲自教导武艺兵法,便是如今的镇国公世子,都没有这般好的待遇。 苏俊逸是镇国公府未来的希望,若是娶了宛如,纵然皇上奈何不得,但拘着他在京城里,还是成的,苏俊逸是聋子,他满心都扑在戍守边关打仗上,若是留在京里拘着,那还不如杀了他。 牧氏强牵着嘴角笑着说道:“他那个样子,说什么前程不前程的呢?你样样都好,本应该配个毅国公府世子那般的,可……你若是对毅国公府不放心,那就还在咱们府里。” 宛如目光温和的看向牧氏,看向这个为她付出一切的舅母,她曾在电视剧里看到那些圣母类的角色,可她还没有单纯到,认为现实中也会出现,可如今,牧氏就这么真真切切的走在她的身边,与她说着这样暖心的话。 牧氏似是生怕宛如觉得过意不去,笑着说道:“其实,我一向是不支持他去打仗的,你也知道,他耳朵听不见,在战场上厮杀,丢性命那是一瞬间的事情,若是能让他在京城里过些平淡的日子,也是好的,最起码,我能每天瞧见他。” 宛如垂下眸子,轻叹口气道:“舅母,先前外祖父还说过,因为表哥听不到声音,其他的感官便放大了,表哥可以专注的面对敌人,至于战鼓什么的,表哥是可以通过震感感觉到的,外祖父还说,表哥是天生为战场而生的。我虽也希望表哥平安,但却也知道,血性男儿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平庸一世。” 牧氏的嘴唇颤抖了几下,半晌没说出话来,良久只道:“你这可怜的孩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旁人呢。” 宛如轻笑着说道:“表哥不是旁人,我日后还要指望着表哥呢,有表哥在,纵是我在宫里翻了天,皇上与太后也不敢立时将我如何了去。” 牧氏眼睛有些酸涩,眨了眨水润的眸子,方道:“你放心,我们都护着你,便是入宫去,谁也不能欺侮了你。” 安抚好牧氏,宛如又看向前面的镇国公,见镇国公的步履较之先前,轻松了许多,微微凝眉,却什么也没说,似乎,她还是有些事情不知道的。 宛如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穿越到古代的缘故,她的特异功能出现的越来越少了,这种什么事情都不在掌控中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 曾经在现代的时候,倒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形,专家说,是她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太过紧张的缘故,给她注射了些药物,便很快就那个阶段,可如今,她却没有专家来解救了,也许,入宫了,她就淡然了。 宛如跟随着镇国公与牧氏,重新回到了皇帝所在的房间,随着镇国公一并给太后行礼。 房间里,似是冻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请安过后,似是谁也不敢开口的样子,仿佛一开口,就会让那层薄薄的冰层出现裂痕,打破短暂的平静。 “你就是凌氏宛如吧?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太后的声音温和而慈爱,像是小提琴一般悠扬。 宛如还没抬头,就听得皇帝略带警告,又带了些哀求的声音:“太后。” 只两个字,一切尽在不言中。 此时宛如已经抬起头来,看向这个拆散了皇帝与苏氏的太后,宛如还不至于狭隘到,觉得太后是最可恨的那一个。 真正抛弃苏氏的,不是太后,而是皇帝,最起码,太后还派了个史嬷嬷,皇帝呢? 若皇帝是个雄才伟略的,就会看穿一切阴谋,让苏氏为后,再差一些,也该有本事让苏氏入宫为妃,谋定后动,将来再上位,最下下策,若皇帝是个痴情的,也会选择什么美人,不要江山。 可惜,皇帝便是连最不济的办法,都没有做到。 宛如在现代见惯了类似的事情,什么父母不同意,导致分手的,罪魁祸首当真是长辈吗?不尽然吧?宛如倒觉得那是一个考验,一个真爱的考验,分手的,显然没通过考核。 太后面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并没有因为皇帝的两个字有任何的变动:“来,到哀家跟前来,是个端庄清丽的,哀家瞧着便喜欢。” 太后说喜欢宛如,让众人面上的神色都变了几变,皇上是惊中含喜的,他以为太后必然是来破坏他的,会如当年一样,让宛如也离开自己的身边,却没想到,太后竟然会说喜欢宛如。 宛如神色淡淡的,已然不那么在意,到底是何结果,因而轻敛裙裾,盈盈行到太后身边,行了一个福身礼。 “恩,不错,不错,走,跟哀家回宫。”太后伸手拉了宛如的手,温暖的触感让宛如冰凉的手心舒适了些。 太后说话的时候,是极亲昵的,仿佛宛如本就应该在她身边,回宫,不过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 皇上面色一喜,伸手去搀扶了太后,正要前行,镇国公却是挡在了几人跟前:“太后。” 同样只有两个字,却耿直的不成样子,任谁都明白,镇国公这两个字的含义。 牧氏都有些心慌了,若只是皇上也就罢了,听闻当初皇上总在镇国公府里玩耍,镇国公便是说些过火的,皇上也不会当真把镇国公如何,可面前的人是太后啊,当年能让小姑子落得那步田地的太后。 纵然太后温和慈爱的不像话,可牧氏仍从骨子里害怕面前这个雍容华贵的。 太后温和的语调中,终于带了点点温暖:“怎么?镇国公这是舍不得了?那也罢了,每月让这丫头去镇国公府小住三五日,也就是了。” 牧氏一怔,皇上与镇国公没有觉得奇怪,牧氏却是知道,入宫为妃嫔的女子,莫说是每月三五日出宫,便是一整年,都不一定能得了这三五日,尊贵如太后,都没有这般待遇,除非…… 镇国公没有听出太后话中深意,依旧挡在太后跟前,皇上都有些不耐烦起来:“镇国公……朕,不会委屈了宛如的。” 镇国公抬头才要说话,却正正对上太后那双含笑的眸子:“镇国公,你这是在怀疑哀家的本事了?宛如如今没了生母,也没了家族倚仗,若不是念在哀家与镇国公表姐妹的情份上,哀家可不会出面,教导宛如丫头。” 人人都听出这其中另外的意思来,太后对后宫妃嫔,可用不上教导这两个字。 太后见镇国公依旧耿直的跪着,微微含笑道:“哀家保证,三年后,还给你一个知书达理,举世无双的凌三小姐,让她挑一个如意郎君,如何?” 三年,是了,永乐侯府的孝期,正是三年。 第五十章 再次相见 慈宁宫中,内务府恭恭敬敬的为宛如量了尺寸,又捧了各色各种质地的料子来,供宛如挑选。 宛如自知自己在宫中时日不会太短,且成为郡主,以往的服饰便有些不合时宜,因而挑了珍珠蓝,青柠,雨过天青色,丁香紫,太后瞧不过眼,觉得颜色太过素净,点了一件浅鹅黄的,共计五件家常褙子,又补了浅玫瑰色,豆青色,烟绿色,米黄色罗裙,并两件貂皮斗篷。 太后仍旧有些不大满意,只道:“还有几日便要除夕,做得太多必是来不及的,便先制了这几套,等着过了年,再重新制了窄袖袄,大袖衫,小夹袄等物。” 太后又扫了一眼册子上的花样,指着一个图样说道:“郡主的这五件褙子,都要出了风毛,要莹白的。” 内务府的宫女们有条不紊的记着,等太后说完,方才行礼说道:“现在赶工,一早该是能出一套,若要一并完成,日夜赶工,大概要用五日。” 太后没有说话,只端了桌几上的茶盏来喝,内务府能来慈宁宫办差的宫女,自然是聪慧的,知道太后这是对时间不满意了,只得解释道:“回太后娘娘的话,皇上指了太子妃,即刻入住东宫,东宫那边太子妃的服饰,也是要这几日赶出来,内务府的所有绣娘都用上,怕是最少也要用了四日。” 太后静静品茗,似是根本没听到这宫女的答话,太后多年不打理六宫庶务,也有些年没有让她们来伺候了。 宫女吓得“噗通”就跪在了地上。 舒姑姑却是在一旁沉吟问道:“历年选秀之前,都是要将妃嫔与皇子妃的服饰赶制出来的,这次虽提前了两个月,但内务府也不至于一点准备都没有吧,难道内务府从来没准备过太子妃服饰?” 若是当真如此的话,那可就是大不敬了,可不是说,内务府觉得太子不会大婚? 内务府的宫女哪里敢承担如此大的责任,急忙解释道:“并非如此,内务府在两年前就开始准备太子妃的朝服,与庆典服饰,只不过尺寸不合,且家常的衣裳,要太子妃本人挑择才是。” “毅国公府早就知道府中的大小姐是要入宫的,家常的服饰想必不用内务府制了,一早便备好了的,至于朝服与庆典服饰,不过是改改尺寸,怕是连一天功夫都用不了,内务府也不是一个两个的绣娘,且如今正值年下,还从各司借调了部分绣娘,是不是?”舒茜含笑看着内务府的宫女。 舒茜是慈宁宫的掌事姑姑,与太后在深宫中多年,太后要重新执掌六宫的时候,怎么会不将内务府的事情打听清楚? 内务府的宫女一下子慌了神,却也不敢再推月兑,她只念着郡主再怎么尊贵,也要排在宫中太子妃,宫嫔之后,所以才有心拖延,却不想让舒姑姑将内务府的老底都抖了出来。 “还请太后恕罪,奴婢立时让绣娘紧着先将郡主的服饰准备出来,最……最多三日。”内务府的宫女此刻才算是完全老实了,她是内务府总管的义妹,名红喜,在内务府里,也算是宫女里的头一人了,这阵子皇后失势,文贵妃对她多有抬举,她便有些飘飘然,在太后面前也敢动起心思来了。 舒茜只当不知道红喜先前的小心思,笑着弯身去扶她,轻言细语的说道:“郡主初来乍到的,先前也不知道要入宫,因而并没有准备了宫中服饰,且郡主仁孝,大多挑了净面的样式,不过是领口袖口襟口一些花样罢了,我瞧着,两天的功夫足够了。” 两天不是不行,那就要所有的绣娘只先赶制了宛如的衣衫了。 红喜咬了咬牙,此刻也容不得她拒绝,只得心事重重的应下,便由一个小宫女给送了出去。 从始至终,宛如都只静坐在一旁,仿佛完全与她无关一样,宫中水深,太后显然是要通过这制衣一事,为她立身份,也是在立威,看样子,太后很不喜欢如今协理六宫的文贵妃。 小宫女回转的时候,便带来了四皇子生母梅妃与文贵妃一同协理六宫的消息,太后此刻的笑容方才真实了些,对身边的舒茜说道:“去煮了福建的铁观音来。” 宛如默默的端起茶盏来,铁观音,乃是四皇子爱用的茶汤,听闻太后礼佛的这些年,四皇子每日请安,风雨无阻,莫不是为四皇子准备的?可此刻已经过了请安的时辰了。 宛如方入宫,自是不会轻举妄动,只太后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安安静静的坐着。 果然,舒姑姑的茶汤方才煮好,正端着往正殿暖阁来的时候,小太监通禀,四皇子到了。 只见四皇子罩着件银灰色的蜀锦斗篷,在外间解了,大步走进暖阁,笑着给太后请安。 宛如自是上前行礼问安。 在太后面前的四皇子,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让宛如有些不认识的灿烂笑容。 宛如心中忖道:莫不是这四皇子也如二皇子一般,是个表里不一的?可宛如却是从来没有在幻境中瞧见过四皇子的未来。 四皇子萧子诚好似完全不认识宛如一般,只平静的行了一礼:“宛如郡主。” 太后面上的笑容愈发明媚了些,和声说道:“你倒是消息通透,太子还是方才知道的。” 四皇子没有解释,只含笑点了点头。 太后从四皇子的面上,转到了宛如身上,便笑着对宛如说道:“瞧哀家这记性,一直留着你,是想要让你去挑了头面首饰的。” 太后扬声喊道:“舒茜,领了宛如郡主去小库房,挑五套与新制衣衫匹配的首饰,只许多,不许少。” 宛如自不会傻到这个时候推月兑,方才太子入内,内务府的宫人来,便是太后立威,都没有将她遣出去,此刻分明就是要与四皇子说了体己话,才将她指使出去的。 宛如盈盈叩拜,月华裙如水波纹一般在绒毯上漾开道:“宛如谢过太后。” 宛如领着史嬷嬷,跟着舒茜去了。 暖阁里,只有太后与四皇子上下首坐着。 太后指了指四皇子跟前的茶汤,示意他喝茶,下一句,却是险些让四皇子烫了嘴:“离宛如郡主远一些,不管是心里,还是外表。” 太后心细如发,四皇子算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的细微表情,太后都能看得真切。 方才四皇子虽然只说了两个字“宛如”,但那刻意躲避的目光,却是出卖了他的心,这个太后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心思,只不过,错对了人,既然只是浅浅的不同,那就要趁早掐灭了的好。 四皇子沉默片刻,并没有反驳,重生后,他便知道,太后是唯一一个可以逆转她命运的人,所以从四岁起,便每日请安, 四皇子说道:“皇女乃女乃,方才父皇宣召孙儿去了乾清宫,问孙儿,勇国公府大小姐卢瑾萱,孙儿想不想要。” 太后盈盈笑着,面上的笑意愈发的浓厚,她的,为了一个,竟是做到了这个地步,若是二十多年前,皇上就能做到这个地步,说不得苏氏也不会落得那样的田地,当年没有争取,如今……总算是进益了些。 “筹码是什么?” “宛如郡主。”四皇子似乎是用另外一种方式解释了自己对宛如的不同。 太后听到自己意料之中的答案,沉吟道:“你父皇才指了你母妃与文贵妃一起协理六宫,这倒是意外之喜,趁着这个机会,让你母妃在后宫中上位,你才能与二皇子地位平齐,等你这次得了瑾萱丫头,便会高二皇子一头。” 四皇子低垂着头,恭敬的说道:“多谢皇女乃女乃为孙儿筹谋,若不是皇女乃女乃,孙儿与母妃早就身首异处了。” “谁是真心对哀家好,哀家心里有数,你与你母妃都是良善的。”太后含笑温声说着:“不拘皇上让你做什么,宛如是怎么也不能成为嫔妃,不然,对你怕是也没有好处。” 太后睿智,四皇子想到前世里的宛妃,垂眸说道:“文贵妃似乎一早就有心让宛如郡主嫁给二皇子,孙儿正巧可以卖个人情。” 太后眼眸闪过一抹璀璨,暗暗颔首道:“如此也好,毅国公府与太子联姻,勇国公府的瑾萱丫头指给了你,文贵妃与二皇子,的确是只能将主意打到宛如身上了,那丫头聪慧也冷情,跟二皇子……” 太后没有将话说完,只笑了笑,因为外头传来了舒茜的声音:“郡主小心脚下,从那边青石砖上,羊皮小靴上难免会沾到些许的雪沫子,到了廊子上头,就容易滑了跤。” 宛如露出淡淡的笑容来:“多谢舒姑姑。” 话音才落,舒茜与宛如,史嬷嬷便一道重新进了暖阁。 太后面上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温和笑意:“都挑了些什么样儿的?哀家记着哀家有副陶瓷兰花的,倒是与宛如气质相配的紧。” 第五十一章 各怀心思 宛如抬眸看了一眼萧子诚,便又重新垂下眸子,迎上太后说道:“宛如当真选了太后说的那副,还有一副是紫水晶樱花步摇,一套月光石的,一套羊脂白玉的,还有一副珍珠头面。” 太后微微摇头,看向宛如道:“你这孩子,又都是些素净的颜色,年纪轻轻的,怎得跟哀家一般了?这将来若是要嫁人,这样清冷可不好。” 太后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看了眼四皇子,四皇子只一副不大适合这样话题的样子,站起身来说道:“孙儿先告退了。” 太后微微颔首,宛如便福了福身子,却听得萧子诚道:“郡主的恭贺礼,晚些时候,再补上。” 宛如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萧子诚没得到语言上的答复,又温声问道:“不知道宛如郡主入宫后,可觉得缺少些什么?想要些什么样的恭贺礼?”. +du. 宛如微怔,终是抬起头来,看向萧子诚,,几次的接触中,让宛如知道,萧子诚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此时…… 萧子诚目光诚恳的望向宛如,很是认真的问道:“或是郡主有什么喜欢吃的小吃,我也可以从宫外采买了来。” 萧子诚突然间这么热情,让宛如有些惊讶,果然,没等到宛如答复呢,就听得太后温婉的轻笑着道:“罢了罢了,宛如,你便送了四皇子出去吧,当着哀家的面,那些个吃食玩闹的事,你必然是说不出口的,你也不用跟老四客气,他每天都要入宫请安,若是有什么喜欢的玩意,便让他从宫外给你带。” 别说宛如,便是史嬷嬷都有些惊讶,宫中之人,一举一动都是有着内因的,太后让宛如去送四皇子,是不是太后有意撮合了四皇子与郡主? 太后说了这话的时候,萧子诚目光始终在宛如精致的面容上,似是想要确认,宛如会不会因为听到这样的话,觉得惊慌,亦或是娇羞? 可是,宛如依旧是平淡无波的神色,平静的冲着太后行了个福身礼道:“宛如谨遵懿旨。” 宛如伸手接过史嬷嬷手中刚刚摘下的斗篷,轻捻裙摆,直接向外行去,竟是没有让史嬷嬷跟随之意。 四皇子神情冷了下去,太后几不可见的闪动了目光,原来,她的老四还是有着期盼的,可惜…… 可惜宛如丫头没有惊慌也没有娇羞,仿佛老四就是个陌生人,这一局,她的老四,败了。 四皇子再次行礼告退,也走了出去。 宛如正站在廊下,午后的斜阳熙和,有一层淡淡的暖光照在她的身上,却并没有为她添了暖意,反而愈发衬得她清冷无双。 两人微微错开了些许,从慈宁宫正殿暖阁到慈宁门的路,并没有多远,容不得两人说什么寒暄的话。 “皇上今夜戌时三刻会在临溪亭等你。”萧子诚只觉得自己在宛如的心里,也许只是个过客,因而没有任何拐弯抹角的直言道。 宛如不过是片刻的沉默,便问道:“毅国公府的事情,多谢四皇子保密。” 这次轮到萧子诚愣住了,他知道,宛如是不想要做皇妃的,在得知皇上要夜里见她时,她没有慌乱,甚至于像是没有听到心里一般,直接转口说了其他的事情,这要多么冷静的性子? 纵是他一个男子,都不敢保证,自己面对这样的情景,能做到镇定自若,可面前这个纤细的弱女子…… “你怎么知道,我为你保密了?皇上将毅国公府的大小姐指给了太子,难道你不觉得是我与皇上告密,皇上故意在警告于你?”萧子诚忍不住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他甚至想着,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宛如才会仿佛不认识自己一样的冷情。 “有一瞬是那样想的,后来想到,若是四皇子当真告密的话,应该是四皇子迎娶毅国公府大小姐才是。” 皇上若是知道,镇国公原本有意将自己嫁给毅国公世子,必然会将毅国公府大小姐,嫁给得知这个把柄的四皇子,这才符合制衡之道。 一则,四皇子保密,得到了好处,迎娶了国公府的小姐,二则,皇上也警告了毅国公,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现在,皇上却是将傅佩瑶嫁给了太子,虽然太子身子不济,但太子妃这个位置,也是在抬举着毅国公府了。 四皇子看着午后斜阳下的宛如,沉静如玉,心里的想法忍不住月兑口而出:“保持你如今的心态,不要让人轻易从你的表情中,发觉你内心的想法。” 宛如本直视前方,突然听到这样一句,脚步放缓下来,扭头看向身侧的四皇子,一双黑琉璃般的眸子,似是在无声的询问着什么。 “你我不是有过交易吗?我只当是达成了的。”四皇子说着,大踏步离开。 宛如站在慈宁门前,沉默片刻,缓缓回转,太后折腾着半晌,也有些疲累,宛如便回到了含清斋。 从太后库房里挑择的首饰,件件都是精品,史嬷嬷一边将首饰放进紫檀木雕花妆匣中,一边低声询问看书的宛如道:“郡主,您看,太后今天,是不是有意要撮合了您与四皇子?” 太子出去的时候,太后可没有让宛如相送。 宛如白皙的指尖在“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一竖行上来回挪动着,一个字一个字的读,说道:“勇国公府大小姐卢瑾萱指给了四皇子,为四皇子妃。” “郡主,您是怎么知道的?”史嬷嬷自始至终都跟在宛如身边,可没有听到这样的消息:“难道是四皇子与您说的?” “只当是吧。”宛如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能在幻境中得知未来的事情,只能这样回答史嬷嬷,她与舒茜在太后库房的时候,触碰了清水,就瞧见了皇上指婚的画面。 宛如只觉得自己入宫后,许是心态放平和的原因,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多,她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因为她看到的未来,都是会因为一些原因改变的,这样就导致她,需要去分辨,哪些事实是改变了的,而哪些是真实的,这样真真假假交错,对她来说,是个挑战。 “嬷嬷交代露晨和露晴,便说我今晚会去临溪亭弹琴,让她们将临溪亭的窗子都闭好,暖炉也要多准备几个,我畏寒。”宛如和声吩咐道。 史嬷嬷应下,自去吩咐。 宛如看着书籍上的字,“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她是时候动一动自己的心思了,太后是不会一味的护着她的。 翊坤宫中,文贵妃与二皇子正在说着体己话。 “毅国公府的傅佩瑶指给太子也就罢了,竟是连勇国公府的卢瑾萱都指给了老四,他凭的什么?怎么三位皇子,单单撂下了你?”文贵妃气得捏着苏绣金丝软垫,指甲生生在上面划出一条痕迹。 二皇子面色阴沉,攥着拳头说道:“父皇说,我先前得了永乐侯府的凌宛伊,便等着明年为我指婚。” “不过是个滕妾罢了。”提起凌宛伊,文贵妃便气愤的紧,一个破落户,竟然也敢攀上她的:“便是当真要娶侯府的小姐,也该是那个凌宛如才对!凌宛伊算个什么东西?” 文贵妃说着,便将怨气发作到了二皇子身上:“你也是的,怎么就栽到这样一个手中?真真是……” 二皇子不悦的皱眉,手指不耐烦的敲击着桌面道:“只怪当时母妃没有说清楚,到底是永乐侯府的哪个小姐,而且那天分明就是皇后有所预谋的,根本容不得我说个不字,若不是我坚持,怕是那凌宛伊都要成为正妃了。” “这样不成!”文贵妃咬着下唇说道:“明年,那就是镇国公府的那个小姐了,镇国公府对皇上来说是大忌,娶了镇国公府的小姐,你便等于再没有出头之日了,在那之前……” 文贵妃下狠心攥了粉拳说道:“虽然冒险了些,但还是要争取一番,左不过你也是三个皇子里,最不得你父皇喜爱的,即便是跌入谷底,也没什么输不起的,大不了从头再来。” “母妃这是何意?”二皇子看向文贵妃,就见文贵妃目光阴狠的说道:“那个凌宛如,被太后封为了郡主,郡主,顾名思义,是与你同辈的,你如今唯一翻盘的机会,便在这个宛如郡主身上。” “母妃是说,让我娶凌氏宛如?”二皇子想到那天在永乐侯府的样子,皱眉说道:“当时儿臣明确表示,要娶她为正妃,可是她扭头就走,根本不给儿臣半分脸面,如此冷情的女子,怕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知道什么?”文贵妃深吸一口气说道:“那个凌宛如,就是你父皇心尖上的,若是嫁给了别人,母妃便让她成为你父皇心尖上的刺,可若是嫁给了你,母妃便让她成为你父皇心尖上的蜜,你听母妃的,便绝不会有错。” 文贵妃眸光幽深,她不就是凭借着那人,才坐稳了如今的位置吗? 第五十二章 借力打力 腊月的夜里,滴水成冰。 宛如戌时一刻出了含清斋,身边只跟了一个史嬷嬷,大大的珍珠蓝缎面羊皮斗篷,将宛如整个人都裹了起来,不远处的临溪亭上,有如暖橘一般的光,不明亮,却显得格外温馨。 从含清斋到临溪亭的距离很近,只不过要穿过建在湖面上的长桥,因为慈宁花园里头,只有宛如一人住着,寻常也不会有人夜里来慈宁花园转悠,因而长桥上并没有灯烛,只史嬷嬷提着一盏四角紫檀蝉翼纱宫灯,缓缓而行。 宛如走的极慢,行到临溪亭中时,便差不多戌时二刻了,亭子的窗子早已经闭紧了,从午后便燃了火盆,此刻倒也难得的温暖如春,正中央摆着古琴,旁边的高几上,焚着清冽的梅花盘香。 史嬷嬷放下手中的宫灯,便要上前服侍着宛如将斗篷解了,宛如却是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低声说道w@:“不必,我不会在这里呆的太久的。” 史嬷嬷并不知道宛如为何好端端的要来临溪亭弹琴,但本能的感觉,应该是与今天见四皇子的事情有关,因而站在宛如身侧,静等宛如吩咐。 宛如坐在垫了苏绣软垫的绣墩上,手指轻轻的搭在琴弦上,才拨动了两下,便听得门扉轻启之声。 宛如几不可见的微微一笑,看来文贵妃与二皇子当真是被今日的选秀逼得很了,竟是如此心急。 宛如无辜的站起身来,正正对上二皇子的一张笑脸:“凌三小姐别来无恙,不过几日不见,却不想凌三小姐便成为郡主了。” 宛如根本不在意二皇子说些什么,只是站起身来,吩咐身边的史嬷嬷道:“嬷嬷,咱们吧。” 史嬷嬷伸手去拿了方才的宫灯,便往回走,只不过,因为二皇子挡住了来路,宛如只得走了后面的隔扇门,好在这里是临溪亭,对面也是同样的长桥,虽是绕远了些,却是可以直接避开二皇子的。 二皇子没想到宛如会一句话都不跟他说,甚至于连瞧都不多瞧一眼,扭身便走,因而只得随后跟上,与先前的慢条斯理不同,宛如此刻行的极快,裙摆都快要纷飞成莲花瓣一般。 “宛如郡主,且稍待,本皇子有话与郡主说。”二皇子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一个,避他如猛兽的,不得不说,此刻的他,带着捕猎的快感。 宛如脚下不停,一句话都不肯多说,只是与史嬷嬷疾步而行,皇上与曹立仁才到慈宁花园门口的时候,就瞧见了这一幕。皇上本是愉悦的神情,瞬间便眯了眯眼睛。 皇帝站在宫墙的阴影之中,曹立仁低声说道:“皇上且稍待。” 皇上沉沉的“恩”了一声,就见曹立仁甩着拂尘从阴影中出来,仿佛才从宫门处进来一样,扬声喊了句:“前头可是宛如郡主?” 曹立仁是皇帝跟前的老人,只一出声,二皇子便听清楚了,自然也知道是何人来了,脚步一顿,因为长桥上没有灯烛,便顺着长桥,退进了临溪亭内,原是想要在临溪亭内躲躲的,但想着曹立仁是个极精明的人,为了不让曹立仁,二皇子穿过临溪亭,从另一侧的长桥而出,直奔着咸若馆后头的慈荫楼而去,那边有个小门,正好可以离开慈宁花园。 皇帝站在宫墙的阴影下,清晰的看到二皇子的身影在临溪亭内一闪而出,因为临溪亭内暖橘一样的烛火,皇帝看得格外清晰,眸子愈发的阴沉,便是他,都不能光明正大的来见了宛如,而他的…… 宛如感觉到二皇子的离开,步子又缓慢起来,行到慈宁花园的门口处时,柔声与曹立仁说道:“曹公公,宛如累了,便先歇息了。” 曹立仁估模着,这会儿功夫,二皇子早已经出了慈宁花园,因而大大方方的说道:“郡主别急,皇上已经来了。” 曹立仁往旁边一站,就见皇帝从宫墙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似乎也是为了避讳什么,并没有穿了明黄一色,而是一件略显低沉的深蓝色袍子。 宛如恭声一行礼,郑重其事的说道:“既然皇上来了,那宛如索性将事情说个清楚,宛如不喜纷争,更不喜纠缠,还请皇上日后莫要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皇上面色很不好看,还从来没有这样拒绝过他,更没有一个他中意的这样拒绝过他,他仿佛瞧见了当年的诗文,也说着这样与世无争的话。 “二皇子跟你说了什么?”皇上认定,宛如既然肯出现在临溪亭,那必然是有心的,可突然间态度转变,必然是有人与她说了些什么,这个人是二皇子无疑。 宛如垂着头,将整张脸都掩在阴影中,低声说道:“太后承诺,三年后,会给宛如自由,宛如不想搅入宫廷纷争,所以,不拘是皇上的话,还是二皇子的话,宛如都会当做什么也没听到。” 宛如说着一行礼,转身就走,史嬷嬷紧追其后,皇帝好容易才见到宛如,怎么可能就这样让宛如走,因而大步而行,追在宛如身边,只不过,含清斋的小门离着慈宁花园的门很近,宛如说话就要到了含清斋门口,终是被皇帝拦了下来。 “朕说过,朕会给予你一切,你不用管太后还是二皇子的话,在这宫里,朕才是天,你只要安心的等着,朕会扭转形势的,等着过了年……” 皇帝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宛如打断了:“皇上,宛如方才说过了,并不想要卷入宫廷争斗中,宛如不过才入宫一天而已,就已经听到了太多太多的话,不过,宛如总算不是白白入宫的。” 宛如说着,抬起如黑琉璃般幽深的眸子,看向皇帝,一字一句的说道:“宛如总算知道,皇上当年为何要抛弃母亲,宛如不想因为自己一人,就让旁人重提遗诏之事,的,便了,母亲选择了在永乐侯府的小佛堂待一生,宛如也希望平淡一生。” 宛如说完,再不给皇帝说话的机会,直接进了含清斋,顺便将门扉掩上。 曹立仁也惊呆了,遗诏的事儿,这宫里只有太后,皇帝知道,再说了其他人,那便是太后身边的舒茜和他了,可如今,竟然从宛如的口中说出来了。 皇帝的脸色阴沉的如乌云压顶的天空,遗诏的事,是压在他心底里的石头,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被人重新提起的一天,更没有想到这件事情还会被旁人知晓,也因着这事的震惊,皇帝与曹立仁都没有想着要立刻去拦了宛如,等着宛如闭了门,皇帝再想进去,却是不成了。 皇帝一言不发的重新回了乾清宫,曹立仁将所有伺候的小太监都打发了,就听得“哐当”一声,再进去的时候,便瞧见整座多宝阁被皇帝给踹倒了,上面摆着的物识碎的碎,开的开,裂的裂,曹立仁却不敢在这个时候喊了人来收拾。 “那件事情,最近只有舒茜昨天在慈宁门提了句,皇后娘娘‘病着’,宫中不少人都成了翊坤宫的人。”曹立仁张口说道。 舒茜绝不会轻易说了这件事情,能让这件事情传出去,证明那天有人偷听,传去了翊坤宫。 皇帝冷冷的说道:“很好,很好,朕倒是不知道,她竟是有这样的本事,连慈宁门也敢放了眼线。” 曹立仁垂眸说道:“先前翊坤宫的小太监也没少往乾清宫走动,奴才提点了下面不懂事的,应该不会有人乱传话。” 连乾清宫都敢布了眼线,更别说是慈宁门了,但文贵妃触碰了皇帝的底线……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坤宁宫最近有什么动静?她也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 曹立仁回道:“太子殿下今天去了坤宁宫一趟,太子妃虽是即刻入住东宫,却是不可能与太子圆房的,太子与太子妃成婚大典,还要礼部好好安排一番,到底太子是皇后娘娘亲子,皇后娘娘便是‘病了’,应该也会很快好起来,主持大典。” “很好。”皇帝眯了眯眼睛,阴冷的说道:“上次你说,文贵妃打赏的银子都多了起来?” “不过是句戏虐的话,难得皇上记性好。”曹立仁自是不会揽了这样的名声,能在宫中多年屹立不倒,他自有他的处世之道。 皇帝也不为难他,只重新坐到龙椅上,说道:“给朕查查,如今朝廷的银子都见少,瞧瞧都是谁昧下了。” 曹立仁偷偷抬头看了皇上一眼,点头应下,又低声问道:“宛如郡主那边……” 皇帝叹了口气道:“等朕与太后说通了,再去寻她不迟,朕若是如今去寻她,怕是六宫的人,就能将她吃了。” 曹立仁恭声应下,又听得皇帝似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朕瞧着,朕的这几个是时候封王了。” 封王就要指了封地,皇上一抬手,就可以将自己的打发的远远的,看来,这次文贵妃与二皇子,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只是曹立仁是有些怀疑的,舒茜那样谨慎的人,会让文贵妃的人听到那样的话?即便是文贵妃知道了,她会告诉二皇子?还有,那二皇子与宛如郡主怕是没有说上两句话,会第一句话就说了遗诏的事情? 曹立仁便是怀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说些什么了,皇上已有定论,他只要遵从便可以。 第五十三章 出难题 第二天,宛如照旧去了慈宁宫服侍太后,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般。 皇上要见宛如的事情,太后一清二楚,慈宁花园发生了什么事情,太后也大约知道,到底二皇子是从慈荫楼的小门出来的,那小门可不就对着慈宁门么? 只不过,太后却是不知道宛如与皇上说了些什么话的,若是知道,怕是就不能这样心平气和的与宛如一道用早膳了。 这边早膳才撤了下去,便见舒茜迎了上来,轻声说道:“太后,内务府总管耿玉达,已经在外头候了一炷香的功夫了。” 宛如凝眉,一炷香的功夫,差不多是她前脚进了慈宁宫,这内务府总管后脚就到了,这倒是有些奇怪,她到的比较早,是方便服侍太后,且含清斋是没有小厨房的,熬个粥也就罢了,若要旁的吃食,就要跟御膳房去拿了,所以,太后不提,宛如便只装作——不知,始终跟着太后一道用膳。 这个时辰,太后是不会见了人的,这个规矩,便是初入宫的宛如都知道,那内务府总管却不知道? 下一刻,宛如却是明白了,只因太后抚袖轻笑着说道:“还算是他有心,知道他的义妹,昨天做了错事了。” 原来是故意到太后跟前请罪的,也不直接受罚,只是用这样的方式自罚,又显得太后仁慈,不是个随便罚了人的。 宛如愈发的觉得,这宫里的人,每个人怕是都有上百个心眼的。 “让他进来吧。”太后站起身来,冲着宛如抬了下手,宛如会意,即刻将自己的胳膊递了,与太后一道去了外间的罗汉榻前,随后便要在太后跟前站了,却见舒茜搬了个鼓肚绣墩来,上面带着浅粉色流苏的软垫。 宛如坐了,就听得外边有一尖细的嗓音,隔着内外间的隔扇说道:“奴才给太后娘娘请安,给宛如郡主请安,奴才身上寒气重,不敢去内殿请安,奴才在这里给太后娘娘磕头了。” 随后,便是重重的磕头声,宛如只听着,便觉得有些个疼了。 太后的手,放在三足羊脂白玉熏炉上,轻轻的摇了摇手,让炉内的香气飘散了些,宛如便闻到一股淡淡的甜香,论理,太后这般年纪,用了这种甜香,是有些不合适的,偏此刻却觉得,太后就该用了这样清甜的香料。 “你倒是有心了,哀家还念着,怕是没人记着慈宁宫还有哀家这么个人了。”太后的语气略带娇嗔,听着有些许的埋怨,却好像少女撒娇一般的,只这话在内务府总管耿玉达听来,却是责罚了。 宛如听着两声脆响,分明是人打了巴掌的声音:“让太后娘娘有这样的想法,便是奴才的错了,都是奴才的不是,没有管束好下头的人,奴才已经吩咐她们连夜赶制宛如郡主的衣衫了,方才在奴才来慈宁宫之前,便亲自送去含清斋了。” 宛如有些惊讶,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先前舒姑姑也说过,正常的话,应该是三天做好了的,舒姑姑为了给那红喜下马威,让她两日完成,这个耿玉达可好,竟是连夜完成了,怕是所有的绣娘和制衣的宫女们,都撂下旁的事情,只赶制她一人的了。 宛如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么重要的身份,分明就是那耿玉达为了讨好太后的。 果然,太后面上带了两分真心的笑意,声音也温和了不少:“到底是宫里的老人了,还记得哀家,今天这么早来,是为着什么?” 宛如发觉,太后是个极有分寸的人,拿捏的非常精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这若是放在旁人那,少说也要再念叨两句的,可太后却是直接就转了口。 外头的耿玉达松了口气,口气也轻松了些许,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腊月二十三,是小年,内务府积压了不少的事务,要请了旨意,可是文贵妃那边,今早闹了起来,说是这几天的账册不对,要更改了,等重新修改完,再处理旁的事情,可这小年的事情也不少,奴才没法子,来请示太后……” 太后盯着桌几上的粉彩茶盏出神,轻声细语的重复了一遍:“文贵妃这才掌理六宫庶务几日光景?账册怕是还没有三五页呢,就出错了?” “听说昨夜皇上去了翊坤宫,说着话的时候,便想起来了,要瞧上一眼账册,当时就发了火,责令文贵妃一天之内,将账册整理好。”耿玉达是内务府总管,但是能在翊坤宫都插了人手,可真真是本事了。 “哦?这么说,皇上昨夜没有留宿翊坤宫?”这倒是让太后有些意外的,昨天选秀,太子和四皇子皆指了婚事,只有位于中间的二皇子没有指婚,若论平衡之道,皇上昨夜必然是要宿在文贵妃的翊坤宫的,可皇上却在昨夜发了火? “那么大的火气,如何还能留在翊坤宫呢?后来倒是去了梅妃娘娘那。”耿玉达将自己所知道的,尽数告知给太后,这些事情,太后很快就会知晓,他不过是来表个忠心而已。 太后唇角的笑意浓了些,轻抚着长长的鎏金嵌红玛瑙护甲说道:“倒也真真是难得了,皇上有阵子没有去梅妃那了。” 耿玉达自是不会接了这话,只在外头默默的等着,半晌,太后方才说道:“六宫的事情,哀家也有小二十年没有接触了,近些年的惯例是什么,哀家可是不清楚,不若,你去坤宁宫问问吧。” 外头跪着的耿玉达显然一愣,不大明白太后的意思,小心翼翼的问道:“坤宁宫倒是熟稔的,只是……皇后娘娘不是病着?奴才若是去劳烦了皇后娘娘,怕是皇上会怪罪奴才劳累了皇后娘娘。” “皇后不是因为太子的病,才积劳成疾的吗?如今太子妃都定下了,皇后被这样的喜事一冲,必是很快就会好了,你自去坤宁宫,即便皇后还没有好,坤宁宫的掌事姑姑也能提点你一二,总不至于让你这个内务府总管当了罪名不是?”太后徐徐说着,端起茶盏来,小指高高扬起,鎏金护甲在阳光下闪过一抹光亮。 “奴才多谢太后提点。”耿玉达的语气完全轻松了。 太后轻嘎了一口茶,摆手道:“去吧,小年的事情也多得很呢,只有一天功夫了,要忙活的事情多着呢。” 耿玉达又磕了两个头,才算是去了。 耿玉达走后,太后一时没有言语,只端着茶,小口抿着,姿态极娴雅,发髻上的流苏福寿葫芦步摇,轻轻的在其耳边晃动着。 宛如也平静吃茶,吃了小半盅,便盈盈起身道:“宛如倒是好奇,内务府的衣裳制的如何,太后怜爱,让宛如先瞧瞧可好?” 宛如那般清冷的性子,难得带着撒娇的语气与太后说话,太后慈爱的说道:“去吧,去吧,各宫的贺礼这会儿怕是也到了,你仔细收了,将账本写好,可别跟翊坤宫的学。” 太后说话,一语双关,翊坤宫代表的,不仅仅是文贵妃,还有二皇子,宛如含笑应着,道:“谨遵太后懿旨。” “不过随口一句话罢了,哪儿就扯上懿旨了?午膳不用再来回跑了,一会儿哀家让御膳房专门送去含清斋,等着晚膳的时候,你再,哀家让他们做了锅子,咱们也热闹热闹。”太后依旧是亲昵无双的态度。 宛如盈盈含笑,再次拜别,出了慈宁门,宛如低声与史嬷嬷说道:“皇后要重新执掌六宫了。” “郡主如何得知?”史嬷嬷皱眉说道:“老奴去打听过,皇后不是‘病了’,而是被皇上禁足,这样,可是不容易出来的。” 宛如微微一笑说道:“方才太后不是说了吗?”。 史嬷嬷心中忖道:方才太后只说,让内务府的人去问了坤宁宫,可皇上不下旨,皇后也是出不来的。 宛如却是知道,皇上怕是将那遗诏之事,归罪给文贵妃了,文贵妃是很难再起来了,梅妃听说是个远离世事的,那要撑起来这过年之事,便只有皇后娘娘了。 宛如回了含清斋,果然见各宫的贺礼往含清斋搬着,宛如回了内室,慧娴捧了衣衫,说道:“郡主,内务府的衣衫送了,奴婢方才量过了,半分尺寸也不差,内务府的速度可真真是极快的。” 宛如扫了一眼,纹样都是素净的,布匹都是她先前挑了的,每一件的样式也不同,的确是用心了。 “恩,熏了香,放在最外头吧,以后宫外的衣裳,便在含清斋里穿就是了。”宛如吩咐道。 慧娴应了,转眼盈君又走了进来,盈君是习武的,行事很是利落:“郡主,太子殿下送一件小型玉器,是皇宫的模子,还送了太子殿下的印章来……” 旁的东西也就罢了,收了就收了,可这样的东西,宛如一个小小的郡主,如何能收? 宛如也觉得头疼,太子这意思是,他不能给了自己太子妃之位,所以给自己一个小型皇宫?还有印章,太子的印章,岂是轻易能给了人的?这太子可真真是给她出难题。 第五十八章 可动得 若是那玉琴要传达的话悦耳些,宛如该是能够亲自送了玉琴出去的,可是皇后的本意,却是让宛如有些难以接受,因而遣了史嬷嬷送人。 面对着史嬷嬷,玉琴就没有方才那么字斟句酌了。 “史嬷嬷,您是宫里的老人了,该知道,这宫里的规矩,似郡主这般境况,只是依仗着太后娘娘的一时欢喜,怕是不长久的,皇后娘娘也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想要成全了太子殿下罢了,虽说如今已经有了太子妃,但是名份这种东西,在宫里却不一定是靠谱的。”玉琴说着便叹了口气道:“这后宫之中,多少低位妃嫔,偶尔也有爬到皇后娘娘前头的时候,所以……” 史嬷嬷一直专心听着,若是说了旁的也就罢了,竟是连皇后娘娘都牵扯其中了,可见皇后娘娘这次的决心,怕不是宛如能拒绝的了的。 史嬷嬷斟酌着说道:“姑姑说笑了,皇后娘娘到底是中宫之主,谁能越的过皇后娘娘去?那些个没规矩的人,不过也就是一时得意罢了。在郡主心中,尊卑是头等大事,最是瞧不得那等奴大欺主的。” 史嬷嬷这是顺便骂了翊坤宫的文贵妃,只希望如此,皇后娘娘那边能不逼迫着宛如。 玉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说道:“皇后娘娘自是无人能动摇的,但很多事情也是分人的,您瞧太子给了郡主的那些个贺礼,难道还瞧不明白吗?等着太子殿下登基,怎么也不会委屈了郡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总是有的,这对于郡主原本的身份来说,那可是无上荣光了。” 史嬷嬷低垂着头,一时没有答话,看样子,皇后娘娘竟是对宛如成为太子滕妾一事如此执着…… 玉琴见史嬷嬷不说话,脸色又沉了沉,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旁人不知道,嬷嬷心里还能不清楚吗?郡主这辈子都别想跟皇宫扯开关系了。太后如今能护着郡主,可能护得了几年?说句不中听的,就算郡主出宫嫁人了,太后总有走的那天,那以后……嬷嬷想过郡主的日子吗?若要是走到那一步……郡主可真真是里子面子都没了。” 史嬷嬷板着脸,再也露不出一丝笑容来。玉琴这才叹了口气,一副很是明白史嬷嬷的样子说道:“咱们都是做奴婢的,跟着主子,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嬷嬷这么大年纪了,经的事情多,还得多提点着郡主才是。” 玉琴说完,意味深长的说道:“年前坤宁宫事情多,等着过了初一,便让郡主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吧。” 史嬷嬷垂头福身说道:“老奴会回禀给郡主的。” 玉琴这才满意的离开了。 史嬷嬷望着玉琴的背影,皱眉担忧的重新回了暖阁。 御膳房按照太后的吩咐,送来了午膳,慧娴和盈君正摆桌,史嬷嬷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在用膳的时候,与宛如说了这个。 宛如自己净了手,到了桌前,便见史嬷嬷满脸心事,宛如落了座,看了眼今天的菜色,有内务府红喜的先例在前头,御膳房倒是聪明的很,一小碟爽口的笋丝,一份四喜丸子,一份素三鲜,还有一个小砂锅,热气腾腾的,让人看着就很有食欲。 宛如吃了一大碗饭,撂下竹著,方才问史嬷嬷道:“可是玉琴方才出去的时候,与嬷嬷说了些什么?” 史嬷嬷轻叹口气说道:“坤宁宫的意思,是要郡主过了初一,去那边请安。” “过了初一?”宛如接过慧娴递的清茶,轻轻的抿了一口,茶香将方才的菜香压了下去,宛如才觉得清爽了些。 那意思就是,希望宛如过了初一,就认下太子滕妾这个名份。 宛如将茶盏放在桌上,站起身来,来回走动了会儿,才用过午膳,却是不能直接去午休了的,免得积食。 史嬷嬷吩咐慧娴和盈君先去用午膳,自己服侍在宛如身侧,低声说道:“看样子,皇后娘娘是势在必得。” 宛如不以为意,抿唇浅浅一笑道:“文贵妃也是势在必得的,瞧瞧文贵妃此刻是什么下场?” “皇后与文贵妃不同,郡主还是不要掉以轻心的好。”宛如不知道,史嬷嬷却是知道的,皇后能在宫中多年,不得皇上的宠爱,也能屹立不倒,绝不是一般的有手段。 皇后从来没有对付文贵妃的打算,因为从一开始就知道文贵妃不过是个摆设而已,且皇后心里明白的很,皇上绝不会因为文贵妃处处学着苏氏的样子,就对二皇子另眼相看。 宛如深吸一口气,在雕花缠枝螺钿罗汉榻上坐了,轻声细语道:“我今天打赏了翊坤宫那个领路的宫女,给了她几个铜板。” 史嬷嬷微怔,不知道宛如怎么突然间又提起这桩事情来了,且还是打赏几个铜板的事…… 宛如的手指在桌几的镂空花纹上转了两转,轻声问道:“嬷嬷,你说,文贵妃还有起复之日吗?”。 史嬷嬷恭声回道:“皇上一直都将文贵妃当做一个与先肖似的摆设,可文贵妃再怎么学,也不及郡主半分,郡主入宫,文贵妃就再也没有起复之日了,更别说,二皇子也被幽禁一年。” 宛如接着史嬷嬷的话说道:“若是我不在宫中,那是不是文贵妃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史嬷嬷默默的点了点头,只觉得有些云里雾里的,不知道宛如此刻到底在想着什么…… “别急,等我问过姐之后,再说其他。”宛如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便让史嬷嬷也下去用膳了。 第二天,宛如才在慈宁宫用过早膳,便听得太后温和说道:“今天哀家不留你,你今日,怕是要比哀家还要忙的。” 宛如不解的看向太后,一双如黑琉璃般的眸子闪动着流光溢彩,让太后都有些恍神,但转瞬便亲昵的说道:“今日,哀家允了你外祖母与姐入宫,怕是这会儿已经在含清斋等着你了。” 听说是外祖母与凌婉婷要入宫探望,宛如面上带着欣喜,站起身来,盈盈拜倒:“多谢太后恩典。” 旁人是没有这样的福份的,这是太后格外开恩,才允了宛如在宴席之外的时间见了她们,更别说这会儿才是晨间,宴席是在晚上,她有一整天的时间与两人说话了。 太后微嗔,略带埋怨的瞪了宛如一眼,话语里却满是亲昵:“你这丫头,入宫以来,这是你头一回真心的笑,哀家都要看呆了去,难怪迷倒了那么些人。” 宛如抿唇笑笑,却是没有接了这话。 太后只是笑笑,便打发宛如了。 等着宛如回到含清斋的时候,正见曹立仁亲自领了镇国公范氏以及凌婉婷从临溪亭。 “外祖母,姐。”宛如迎了上去,范氏一下子攥住了宛如的手,张嘴就想要问些什么,却被凌婉婷小心翼翼的拉了拉袖摆。 范氏这才压住了自己激动的心情,转身塞给曹立仁一个荷包说道:“劳烦曹公公亲自带路。” 曹立仁哪里能收范氏的东西,急急的往范氏手里退却:“奴才可不敢接了这个,是皇上吩咐奴才去宫门口接了您的,若是让皇上知道,非扒了奴才的皮不成,您看在奴才打小随着皇上在镇国公府玩的份儿上,可别跟奴才这样客气。” 曹立仁是要跟范氏套近乎,提起这个,就是要提起皇上与范氏的情份,可范氏现在最厌烦的便是皇上,方才见到宛如的三分喜气,瞬间便掩了下去,将荷包塞给曹立仁就收了手道:“曹公公若是不收,那可就是看不起本了。” 曹立仁见范氏生怒了,也不敢再推,只得接了说道:“既然二位已经见到了郡主,那奴才就先告退了,皇上已经下旨,让御膳房中午送一桌上好的席面来,还请两位在宫里多陪陪郡主,郡主孤身一人在宫里,怪憋闷的。” 范氏懒得接话,凌婉婷见状,上前说道:“劳烦曹公公了。” 曹立仁出了慈宁花园,宛如方才拉了两人说道:“外祖母,姐,外头寒凉,咱们进去说话。” 进了含清斋,宛如搀扶着范氏落了座,凌婉婷畏寒,便站在熏炉边上暖手。 范氏拉着宛如的手,急急问道:“怎么样?在宫里可有受委屈?皇上他……有没有……难为你?” “并没有,外祖母别担心,含清斋这里……皇上是不能轻易踏足的。”宛如解释着说道:“太后安排的很妥帖。” 凌婉婷暖了手,在绣墩上坐了,问道:“昨天二皇子与文贵妃的消息,可属实吗?两人都被幽闭一年?是为着什么?” 凌婉婷本能的觉得,此事与宛如有关,宛如也没藏着掖着的,直接将文贵妃巧舌如簧,骗她去乾清宫请旨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此话,宛如抬眸问道:“姐,文贵妃的娘家是哪家?可动得?” 凌婉婷一怔,眉头皱了起来问道:“你要动文贵妃?她不是已经被幽闭了吗?”。 第五十九章 嫂嫂 范氏与凌婉婷在含清斋陪宛如待了一整天,晚宴的时候,是一并了的。 人人都听说,永乐侯府的凌三小姐,因为被太后看重,封了郡主,此刻才算是见着了真人。 宛如未穿越前,因为性格内向软糯,便很少见了人,那些个们也就罢了,在宴席上是瞧见过的,但是那些个少爷朝臣们,却是头一回得见。 毅国公世子傅楚清在听到太后介绍的时候,仔细打量了两眼,宛如今天穿了件浅紫丁香褙子,外面罩了一层蝉翼纱罩衣,上面是镂空绣的梨花瓣,小朵小朵的,将宛如原本有些冷清的气质衬得温婉了几分。 垂鬟分俏髻上簪了月光石簪子,并没有其他花儿朵儿的,又显得大方温婉,让傅楚清都有些看呆了去。 老毅国公瞧见自家孙子这模样,便嘿嘿一笑,用胳膊肘杵了杵他,低声说道:“怎么样?祖父我不是随便替你做主的吧?镇国公那老头子的外孙女,自然是差不了的。” 傅楚清抿唇,有点点羞涩,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与老毅国公说道:“她还出得了宫吗?”。 老毅国公抬头看了一眼上首的皇帝,自打宛如一出现,皇上的目光基本上就没有离开过宛如那里,但是宛如却始终没有瞧过皇上一眼,只浅浅笑着,跟在太后身边,很是乖巧的样子。 “身居宫中,还能如此镇定自若,这小丫头可不简单,依着我瞧,不是她能不能出宫,而是她想不想出宫的问题。”老毅国公眼光毒辣的看了宛如一眼,又笑看身边的孙子说道:“想跟皇上抢,你可得努力才成。” 傅楚清坚定的点了点头说道:“祖父,我去看看妹妹。” 老毅国公看了眼太子妃傅佩瑶所在的位置,要去了太子妃那里,少不得要从宛如身边过,自己这孙子,倒是猴精的很啊。 “去吧,去吧,我去找镇国公喝酒。”老毅国公笑呵呵的线拿起酒壶离开了。 傅楚清仍旧坐在原处,皇上招了太子在前头说话,没有注意到周围,而宛如刚好站起身来,似乎要奔着镇国公与忠国公那里去,他便急忙站起身来,也走了。 “宛如郡主……”傅楚清挡在宛如前面,声音温润道:“在下毅国公世子傅楚清,当日之约,永不会忘。” 宛如一怔,抬头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眉目清朗,目光坚定的瞧着她,宛如才要张口说话,却见傅楚清已经从其身边绕了,做了个请的手势,倒好像方才只是巧合,刚刚好走了同一个地方。 宛如知道,在这宴席之上,有太多的人盯着她,所以她不敢与傅楚清多说话,免得被有心人瞧了去。 傅楚清奔着傅佩瑶而去,宛如则奔着范氏和牧氏去了,她起先见了范氏,却没有见到牧氏,牧氏过了年,就要与舅舅再回边关去了,因而她想趁着这个机会,再与牧氏多说会儿话。 四皇子萧子诚本在为太后斟酒,一抬头间,就瞧见宛如与傅楚清擦身而过,旁人或许以为这是巧合,但知道宛如与毅国公府先前打算的萧子诚却觉得,这绝不是巧合。 不知怎么的,萧子诚斟酒的手就有些用力,等缓过神来的时候,险些将酒水洒落,萧子诚装作无事的收回手来,继续与太后含笑说话。 太子妃傅佩瑶自然也瞧见傅楚清与宛如说话了,她这个方向,刚刚好看得真切,方才傅楚清的笑容,她这个做妹妹的一看便知道是什么意思。 傅佩瑶气鼓鼓的拉着傅楚清往外走了走,见四周没人了,方才低声质问道:“你方才与凌宛如说什么了?” 傅楚清模了模鼻尖,随口便说道:“我方才与宛如郡主说话了吗?”。 傅楚清说完,就见傅佩瑶跺着脚,嘟着嘴说道:“你别骗我,方才我瞧得真真的。” 傅楚清笑了笑,一拍脑门,似是恍然大悟的说道:“哦,我方才与她走到了一处,所以我让了路,说了个‘请’字。” “你在这之前,还与她说了话,你到底说了什么?”傅佩瑶不高兴的质问着。 傅楚清却是皱眉看向傅佩瑶道:“你现在身为太子妃,还这么耍小性可不成?你入宫之时,母亲没有教导你如何在宫中谨言慎行吗?你倒是应该跟宛如郡主学学。” 傅楚清此刻是怎么瞧宛如怎么好的,先前还不觉得,但是老毅国公为了不让傅楚清抵触,曾将宛如在永乐侯府做得事情说给傅楚清听,但是傅楚清便觉得宛如很聪慧,也很果决,他在京城见惯了或柔弱,或骄纵的世家小姐,似宛如这样恩怨分明的可从来没见过,起先还想着,能有决心,让永乐侯府灭门的女子,该是怎样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 可见到宛如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对应上了,就好像是两块玉珏,终于凑在一起,成了一个圆环…… 傅佩瑶好容易见到亲人,原还想着诉说委屈,哪里想到傅楚清一张口竟是这样的话,当即便要落泪:“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被她哄骗了去?她有什么好的?我长得也不比她差!像她那样心机深沉的人,早晚我要揭穿了她的真面目。” 傅楚清了解自己的妹妹,将她往僻静处又扯了扯,认真的问道:“出了什么事儿?你怎么这么说她?” “她……她跟我炫耀!”傅佩瑶气呼呼的说道:“她被封为郡主,太子给了她小型皇宫的精巧摆件,和自己的印章,她不要就不要吧,却派了身边的嬷嬷,将那东西退给了我,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让我难堪!” 傅楚清面色阴沉了些问道:“你说太子将小型皇宫的摆件和自己的印章给了宛如郡主做贺礼?” 傅佩瑶点了点头说道:“后来皇后娘娘跟我解释过了,太子是个仁厚的,知道太后看重她,才会给了这样的东西,可她将东西退给我,让我给了太子殿下,分明就是到我这里来显摆的。” 傅楚清沉默了片刻,身为男人,他太了解太子此举的含义了。 傅楚清伸手将自己腰间的玉佩解了下来,递给傅佩瑶,轻声哄着说道:“别生气了,宛如郡主并不是那样的意思,她给你那些东西,是因为护着你,因为……她将来是要做你嫂嫂的人。” “什么?”傅佩瑶不可置信的盯着傅楚清:“凌宛如要做我的嫂嫂?嫁给谁?” 傅楚清白了傅佩瑶一眼,挺了挺胸脯说道:“你有几个亲哥哥?” “宛如郡主要嫁给哥哥?”傅佩瑶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从凌宛如改称呼到宛如郡主了。 傅楚清低笑着说道:“祖父早就跟镇国公商量好了,若不是她入宫了,现在你就得好好得喊她一声嫂嫂了。” 傅佩瑶突然间喜笑颜开起来,自己都没有,自己长长的吐了口气:“这么大的事情,哥哥怎么不早告诉我?嫂嫂也是的,怎么不让人将话说明白,气得我昨天到今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 傅楚清捏了捏傅佩瑶的鼻子,说道:“跟你怎么说?八字只有一撇的事情。你以为都跟你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呢,就当真了?” 傅佩瑶不依的扭了扭身子,嗔怪的瞪了傅楚清一眼:“哥哥……” 当初她要嫁给二皇子的事情,不过是提了提,她就当了真,若不是后来无意中说给了哥哥听,她还不知道要闯出什么样的大祸来,好在祖父和哥哥及时跟她说明白,不然的话,当时选秀指婚的时候,她怕是当时就要说出什么来…… “好好好,以后再不提了。”傅楚清有事相求,自然是好说话的,他将玉佩往傅佩瑶跟前移了移说道:“我与郡主说话不方便,一会儿你将这个给了她,她便明白我的心意了。” 既然太子都开始有动作了,他这个正牌未婚夫不能不表态。 傅佩瑶笑嘻嘻的接了,揶揄道:“你要不要顺便将母亲的镯子也要?我帮你给了?” 毅国公的镯子,是毅国公府的传家宝,只传给嫡亲儿媳妇的。 傅楚清抬了抬头,低声说道:“二皇子……” 傅佩瑶气得直跺脚:“好了,好了,我现在就去给,成了吧。” 宛如这里,与牧氏说了会儿话,便站起身来,她不喜欢太热闹,觉得吵得慌,便准备去外头缓一缓再进来,却遇到了为太后取果酒的四皇子萧子诚。 萧子诚面无表情的看着宛如,低声说道:“宛如郡主最好能有些分寸,这里是皇宫……” 宛如被萧子诚莫名其妙的话说的一怔,旋即瞧见萧子诚正正看着对面,不是旁人,正是方才与她说话的傅楚清。 宛如这才明白萧子诚说的是什么,轻声说道:“我说过,不会连累了旁人。” 萧子诚的面容上带了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端了酒壶就奔着太后那边而去,却见傅佩瑶从旁边走了,不知道往宛如手里塞了个什么,声音里有压抑的兴奋:“这是我哥哥让我给了嫂嫂的。” 第六十章 宫中失火 萧子诚才要离开宛如身边,却冷不防听到了这样一句话,诧异的扭头看了宛如一眼。 傅佩瑶却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只为着自己先前的小气,好在她没有到宛如的含清斋去闹,不然的话,她怕是再没脸站在宛如面前了。 因而傅佩瑶说了这话就跑,一句话都不肯听宛如说了。 宛如愣愣的看着手中的翡翠双鱼佩,是触手生温的,似乎还带着傅楚清的清润气息,宛如抬头,看向傅楚清的方向,就见傅楚清含笑冲着她点了点头。 宛如凝眉,又觉得有人盯着她瞧,再抬头去寻,却是没找到目光的主人。 萧子诚端着酒壶,觉得心里有些憋闷,先前还说不会牵连了旁人,如今连嫂嫂都叫上了,原来,自己才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可他竟然蠢笨到,为宛如铺路的地步,早知道,他就不该将宛如那天要去了临溪亭的消息,传到翊坤宫去。 萧子诚面色愠怒的奔前行去,却冷不防被人挡住了去路,眉目凌然间,抬起头来,惊讶的说道:“母妃?” 梅妃站在萧子诚前面,温柔笑道:“在想什么呢?母妃喊你,你都没有听到,太后等你好一阵子了,你可要尽心些才是。” 梅妃目光中带着提点与警告,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有些气恼的走了,她的,已经许久没有情绪外露过了,今天是小年宴,有那么多人参宴,可是出不得半分差错的。 梅妃可不敢让四皇子萧子诚带着这样的神色到太后跟前去,太后是多么睿智的一个人,只要瞧一眼,心里就能猜出七八来。 萧子诚垂下眸子,再缓缓睁开来,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和,温声说道:“母妃放心,不过是担心太后用了凉的伤身,所以让她们多热了热,耽搁了一会儿功夫。” 梅妃会心一笑,扬眉说道:“快去吧,太后等着呢。” 萧子诚重新整理心情,伺候在太后身边,这一次的小年宴,他是难得被人关注的,一则是因为二皇子被幽闭,只有他和太子两人,二则是因为他的皇子妃是勇国公府大小姐一事,人人猜测着,若是太子哪天不好了,说不得四皇子就是下一位可以继承皇位的人选了。 宛如将那玉佩收入袖笼中,颇有些无奈,但又觉得,没必要跟四皇子解释什么,因而慢慢往太后身边行去。 萧子诚见到宛如,不知心里怎么想的,往后错了一步,一不小心,就将温热的酒洒在了宛如的身上。 酒是有一点点烫的,但不至于烫伤皮肤,只是,这样蕴着酒香的衣裙,却是不能穿了。 萧子诚直到酒水落在宛如裙摆上的那一刻,才明白,自己只是不希望宛如还在这个宴席之上。 宛如愣在原地,眉头一下子紧紧蹙了起来,似是很紧张,很慌乱的样子,萧子诚还是第一次见到宛如这样的神情,她一向是再沉稳冷清不过的性子,可此刻…… 萧子诚陷入深深的自责中,这次,是他太过份了些。 宛如的慌乱在转瞬间便平息了:“太后,宛如去换一身衣裳,再来伺候太后用膳。” 太后看了眼宛如的裙摆,因为酒水的氤氲,浅紫丁香色便成了浓浓的紫色,似是在宛如的膝盖间,开了一朵绚丽的牡丹花。 太后的目光在萧子诚的身上飘了一下,温柔笑道:“天寒地冻的,别来回折腾了,左不过宴席也快要散了,你去跟你外祖母和姐道个别,便回含清斋去吧。” 宛如含笑应下,又行了告退礼,便奔着外头而去。 萧子诚看着宛如的表现,垂了垂眸子,看宛如方才的样子,应该是与其外祖母,舅母和姐很是亲厚,可此刻的宛如,却是连道别都没有,可见是当真有些薄怒了…… 宛如与史嬷嬷一同走到门口,低声与史嬷嬷说了两句话,就见史嬷嬷又去寻了忠国公凌婉婷,凌婉婷含笑听史嬷嬷说了两句话,便与周围的们说笑了两句,随着史嬷嬷而去。 萧子诚想,宛如应该是因为裙摆湿了,觉得失仪,所以才没有在宴席上多留,又舍不得自己的亲人,所以才会将忠国公叫的吧。 宛如被逼入宫,能见到亲人的机会着实不多,可他方才却是鬼使神差的,将宛如逼离了此地…… 他,到底做了什么? 萧子诚的情绪低沉了下去,太后温柔的目光扫了萧子诚一眼,原还以为萧子诚方才是故意为之,可这会儿瞧着萧子诚的情绪又不那么像,难道是她想错了? 太后抿了口酒,和声细语的说道:“哀家不拘着你,这个是御膳房酿的桑葚酒,你拿去给未来的四皇子妃尝尝。” 萧子诚点了点头说道:“孙儿替卢氏谢过太后。” 太后面上的笑意浓了些,只是指了婚事,萧子诚就能将卢瑾萱当做是自己人,这是个好的开端。 “去吧。”太后道。 萧子诚捧了方才的酒壶,奔着卢瑾萱所在的位置而去,卢瑾萱是与勇国公和勇国公坐在一处的,萧子诚走,与三人见了礼,便温和说道:“太后赏了桑葚酒,我给你斟上。” 卢瑾萱面色羞红,看着萧子诚动作行云流水一样的为自己斟酒,只觉得幸福都要从周身溢了出来,她是世家女,自从懂事起,便知道自己未来的婚事,由不得自己。 她原以为,她必然是要嫁给太子的,太子人虽温和有礼,但到底身子弱……她身子也不好,所以格外羡慕那些身子强健的人,当知道自己被指婚给四皇子的时候,她不知道有多开心…… 卢瑾萱温情脉脉的看了萧子诚两眼,举杯饮下,对着萧子诚浅浅一笑,不知道是酒水还是心情的缘故,卢瑾萱只觉得自己通身都快着起来了,连着耳根都是红红的。 萧子诚也回了卢瑾萱一个温暖的笑容,便转身与勇国公和勇国公客套去了。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是能够娶卢瑾萱为妻的,即便太后一早就跟他提过这件事情,可是前世里,卢瑾萱早就香消玉殒了,可如今…… 萧子诚心中忖道:所有的变故,都是从宛如那里开始的,那么……如果卢瑾萱顺利的成为四皇子妃,是不是宛如也会成为毅国公世子傅楚清的? 他为什么那么确定,宛如不会成为皇妃?他甚至在背后帮她,帮她远离皇帝…… 那么,他帮助宛如的后果是什么呢?是不是让她逃离皇宫? 他一直相信宛如的话,她不想要连累了谁,所以他觉得宛如是孤身一人的,他理所应当的该去帮她这个弱女子,可如果…… 萧子诚陷入了自己的纠结中,宛如本就应该是成为皇妃的,她会与二皇子勾结,险些害死皇帝,因为有她在,所以二皇子才能迫害前世的自己…… 他其实应该帮助皇帝,得到凌宛如,如此一来,皇上给他的会更多,比如……太子离开后,自己理所当然的登上太子之位。 对,他现在需要的,便是等待一个契机,等待太子出事前期,获得皇帝的信任。 萧子诚说服了自己,自斟自饮了几杯,等反应的时候才,他已经将太后那壶酒,都喝完了。 宴席也到达了尾声,萧子诚迷迷糊糊的正要起身,却见一个小太监飞奔而来:“启禀皇上,太后,皇后娘娘,翊坤宫失火,文贵妃还被困在翊坤宫。” 好好的小年夜,宫中却失火,皇上还没有说些什么,皇后便焦心的说道:“皇上,臣妾去看看吧,翊坤宫的位置,可是会牵连到其他殿宇的。” 皇上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说道:“朕与你一同看看,反正宴席也该散了。” 因为宫中失火,宴席就这么散了,萧子诚虽然喝了酒,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离开,因而奔着太后方向而去,却正正听到舒姑姑低声与太后说道:“坤宁宫那边得到消息,说是有宫女瞧见宛如郡主在翊坤宫附近出现……” 太后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若不是因为萧子诚与太后相处多年,他都不会太后的神色变化。 “回慈宁宫,等着皇上和皇后的决定出来再说。”太后恢复了平日的笑容,远远的与那些外命妇笑着。 萧子诚却是不自觉的手指抚着大拇指的扳指,刚刚那么巧,宛如郡主提前离席,翊坤宫就起火了。 外头的人不知道,宫内的人却是知道,文贵妃被幽禁,是有宛如郡主的缘故,现在有宫女看到宛如郡主在翊坤宫附近出现,可不是坐实了,这火,是宛如郡主放的? 太后不是护着宛如郡主的吗?为什么这个时候,却不跟看看呢?若是证据当前,就算是皇上护着宛如郡主,也不能…… 萧子诚没有跟随太后而去,却是转头跟在了太子的身后,太子总会为宛如郡主说上几句好话的吧? 第六十一章 诬陷 让萧子诚有些意外的是,当他跟随着皇上,皇后等人赶到翊坤宫的时候,宛如与忠国公凌婉婷正站在翊坤宫的外面,镇定自若的指挥了宫女和小太监们救火。 很快,就见两个小太监拖着一个水淋淋的人走了,那水淋淋的人,此刻只穿了一件水粉色的寝衣,因为被淋了水的缘故,身形被寝衣勾勒的格外惹火。 文贵妃见到皇帝,呆愣愣的眼神似是终于见到曙光一样:“皇上……妃妾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无论是神情还是姿态,都让宛如有些似曾相识之感,她知道,文贵妃是学习苏氏的一举一动,才会得宠的,可直到这一刻,宛如才算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 皇上的眉头皱了皱,到底将身上的黑狐斗篷解下,覆在了文贵妃的身上,文贵妃就那么顺势滚进了皇帝的怀里。 宛如微微垂了眸子,她想,也许她一辈子都不会嫁人了,因为古代女子的温婉贤淑,她这辈子都学不会,她无法如文贵妃一样,在数九寒天的时候,只穿了单薄的寝衣,还要被泼了冷水,这腊月的风一吹,身上怕是要冷透了,这样自虐的事情,她是做不来的。 萧子诚看到文贵妃好好的钻进了皇上的怀里,微微松了口气,下一刻却听到一个小太监跑了,跪地回禀道:“皇上,翊坤宫的火,是有人故意放了的,否则这样的天气,怎么可能火势一下子就大的,让人进不去宫里呢。” 皇上没说话,皇后扫了一眼皇上怀中的文贵妃,又看了看周围跟来的人们,端方行礼说道:“皇上,此地说话不便,不若便移步坤宁宫吧。” 坤宁宫就在翊坤宫的右侧,皇后说了这话,皇上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皇上与文贵妃走在前面,皇后走了两步,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冲着身后的宛如和凌婉婷说道:“宛如郡主与忠国公也一并吧。” 萧子诚目光一动,等着人群再次移动起来的时候,他刻意走的缓慢了些,他下意识的想要给宛如提个醒,到底方才宛如的裙子,是他不小心弄湿了,才会让她有了嫌疑…… 可是萧子诚并没有走到宛如身边,而是看到太子妃傅佩瑶和毅国公世子傅楚清立在宛如身侧,低声说着话。 萧子诚清晰的看到了傅楚清面上的担忧之色…… 萧子诚皱了皱眉,这个时辰,他是皇子,才能留在宫中,傅楚清又为什么? 萧子诚一时没有挪动脚步,跟随着的太监瞧见萧子诚的目光,扭头瞧了一眼,回道:“四皇子,傅世子担忧太子妃,听闻太子妃从小就怕火,所以太子便同意傅世子暂且先跟着了,奴才一会儿会亲自送傅世子出去的。” 太监的话音一落,萧子诚就好像自己的秘密被窥探了一样,板了脸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而已。” 那太监很不识趣,又想趁着这个机会,与萧子诚多说两句话,便谄媚的笑着说道:“反正忠国公也还在这里,那忠国公一定是在等着的,所以傅世子留在这里,倒也不算是逾矩,一会儿一道送出去,也就是了。” 萧子诚无心再多说,只觉得,说得多,错的也多,因而板着脸又跟在了太子身后。 到了坤宁宫,皇上与皇后娘娘才,跟着的人有些多,但事已至此,总不能这个时候再撵人,因而皇上便想的是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这桩事情。 “方才是谁说,翊坤宫失火是人为的?”皇上挑眉坐在上首,似乎只是循惯例问上一问。 方才那小太监本就跪着,听皇上问话,便往前膝行了两步,回道:“皇上,方才奴才亲眼瞧见的宛如郡主在翊坤宫附近转悠,不一会儿功夫就失了火。” 小太监话音才落,文贵妃便哀哀切切的哭了起来,神情委屈的望向宛如,说道:“郡主,本妃知道,本妃先前对不住你,但是本妃和二皇子都已经被幽闭了,难道郡主还不解气吗?非要让本妃烧死,你才肯罢休吗?本妃先前也不过是希望能成全二皇子的一片心罢了,二皇子是本妃的亲生,看到他难受,我这个做母妃的心里如何能好受了去?这才会……” 文贵妃说着,止住了哭泣,往宛如的方向凑了凑说道:“怎么都是本妃的不是,到底男女之间,是两情相悦的事情,宛如郡主不喜欢二皇子,纵是二皇子为了郡主上刀山下火海也甘愿,那也不能强迫了郡主,郡主若是还不解气,那便在这里杀了我吧,只希望郡主不要牵累了二皇子,他对郡主,是真心的。” 宛如平静的看着文贵妃,清晰的看到了文贵妃垂下眼眸时的那抹得意,皇上让文贵妃和二皇子幽闭一年,一年之后,二皇子再出来,怕是也再无二皇子的位置了。 既然皇上已经认定了二皇子对宛如有不轨之心,那文贵妃索性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儿,将事情坐实了,逼得宛如不认二皇子,也要认。 现在的情况,宛如成了什么样的女子了呢?负心薄幸,红颜祸水,心狠手辣?而二皇子呢,他即便是幽禁,都有凌宛伊相陪,不过是出不得二皇子府而已,却成了痴心错付,一往情深的那个。 宛如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怎么总觉得她跟二皇子更换了性别呢? 自古以来,痴心错付,一往情深的那个,不是都是吗? 宛如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两下,几不可见的弯了弯唇角,她倒是忘了,这出戏的编导是文贵妃,从一个的角度出发,自然会是这样的故事了。 文贵妃的一席话,让众人都惊愕不已,太子与傅楚清都是震惊的,没想到宛如还会与二皇子搅在一起,但是听文贵妃的意思,宛如却是不打算跟二皇子在一起的,只是文贵妃与二皇子一厢情愿,二人不约而同的将宛如对二皇子的拒绝,理解为宛如对自己的情意,因而两人看向宛如的目光,愈发灼烈。 “这火,不是我放的。”宛如面对着众人探究的目光,也只说了这样一句不冷不热的辩解。 文贵妃早就预料到了宛如的反应,她是不会坐以待毙的,她才不会当真在宫中被幽闭一年,一年的时间,没有宫中的尊荣,空有一个贵妃的名位,她会过得连宫女都不如,她现在的年纪,是不能不保养的,所以,她绝不能就这么认命。 她知道今天是小年宴,知道很多人都在宫里,所以,她选择了这个良机,原本她还吩咐了宫女,想办法让宛如提前离席,却没想到老天爷都帮她,没等她的人出手,宛如就离席了。 天时地利人和,她这次是占全了,她相信,皇后也是想要宛如被打到谷底的,没人比皇后更清楚宛如的威胁,所以她一点儿都不担心,这次自己不会赢。 她这次舍弃的太多了,她险些就将翊坤宫烧的一干二净,纵然皇上有心相帮,那么大的一所宫殿废墟在那里,皇上也不能随便敷衍了众人…… 文贵妃掩藏住眼底的得意,再次张口:“郡主,本妃险些害得你被迫嫁给二皇子为滕妾,你怎么可能会不恨我呢?你的心思,本妃都明白,但是郡主有什么恨意,只冲着我一个人来就好,火烧宫殿,可不是小的罪过啊。” 皇上听着文贵妃明显有些栽赃的话,低沉的咳嗽了一声说道:“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说什么死啊活得,当着这么些人的面,你难道不觉得丢人吗?”。 皇上的话,打断了文贵妃的控诉,文贵妃却觉得无所谓了,她该说的都说完了,有时候,话不在多,只要几句,让人浮想联翩就够了。 “妃妾遵命。”文贵妃低声哀怨的应了一声,语气格外的委屈。 皇上沉声问道:“宛如,你怎么会来翊坤宫这边?没事,不用害怕,有朕给你做主。” 宛如平静的让文贵妃想要上前挠她,她这样的年纪,却是在这个小姑娘的手里栽了一跤,她怎么能不堵心? 宛如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道:“是有宫女引着宛如来翊坤宫附近的,说是有要紧的事情要说给宛如听。” 文贵妃娇声娇气的说道:“郡主,本妃方才便说了,你若是心里不喜本妃,便直接要了本妃的命去,何必说了这样的慌?” 宛如抬眸,看向这把年纪还扮娇弱的文贵妃,声音冷冷的问道:“贵妃娘娘死了吗?”。 宛如的话太过直白,倒将文贵妃给问愣了,文贵妃却好像是得到了什么天大的把柄一般,凄婉的说道:“郡主就这么想要本妃死吗?”。 “皇上……妃妾……妃妾自知对不住郡主,但是妃妾一心惦念着皇上,妃妾若是不在了,万一皇上有些头疼脑热的,谁又来照料?妃妾只是舍不得皇上,才会……可如今郡主这般不依不饶,妃妾……既然是妃妾对不住郡主在先,那不如就让妃妾用命还给了郡主吧。”文贵妃明知道这里有这么多的人,不可能让一个当朝贵妃因为歉意,就还给郡主一条命,但还是将这样的话,说的大言不惭。 第六十六章 皇后 皇后彻底的失了仪态,她知道,自己输给了苏氏,这辈子都输给了苏氏,但是她却不能接受,自己竟是输给了文贵妃。 文贵妃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摆设,就好像是乾清宫里头摆着的青花瓷瓶一样,可如今,皇上竟然让她为一个摆设腾位置? 宛如似是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微微抿唇说道:“宛如什么都没说过,皇后娘娘也只当什么都没听到吧。” 怎么可能装作没听到?明明听到了,还听得那样的真切! 皇后身边的玉琴急急的上前来搀扶了皇后,口中低声劝着:“娘娘,娘娘,您定是魔怔了,宛如郡主才入宫,能知道些什么呢?” 玉琴是本能的不相信宛如这些话的,莫说是皇后,便是她都觉得,那文贵妃不过是占个虚名,便是她一个掌事姑姑,都不把文贵妃放在眼里。 这样一个,怎么能取代了皇后的位置? 皇后被玉琴搀扶着,重新在雕花罗汉榻上落座,目光却是死死的盯着宛如,半分都不肯错开,恨不能将宛如盯出两个洞来。 皇后轻声呢喃着说道:“不,这样的事情,不是不可能的,皇上为了苏氏,什么都做得出来。” 即便宛如已经被太后封为郡主,成为了皇上的后辈,可是皇上仍旧想着有一日让宛如成为他的,还有什么是皇上做不出的呢? 就算文贵妃是个摆设。也是皇上喜欢的摆设,陪葬,用自己喜欢的。不是不可能。 皇后没有再追问宛如,她清楚,即便自己再问些什么,宛如也不会再说了。 皇后轻轻闭了闭双眸,那双眼眸在刹那间布了血丝,皇后大约过了十几个呼吸,才缓缓的睁开了眸子。转头看向书案的一侧,盯着那香炉说道:“这香料倒是别致,闻着并不是内务府的东西。是宛如郡主自己亲手制的不成?” 宛如对宫中人着实是敬佩的紧,皇后方才那番姿态,不过转瞬即逝,仿佛她只是做了场梦。根本就什么也没发生过。面前坐着的,依旧是端庄雍容的皇后娘娘。 “是宛如身边的宫女随便制了的。”宛如想着,皇后差不离应该离开了,她的态度很明白,她不会成为太子的滕妾,也不会成为皇后手中的棋子。 “哦?”皇后似是突然间兴致浓厚起来,看向宛如身后的慧娴,问道:“可是这一个?” 在皇后将目光移向慧娴的那一刻。宛如黑琉璃般的眸子轻轻闪动了一下,没等宛如作答。皇后似是很心急的样子,指着慧娴说道:“不如让她到本宫的坤宁宫重新制了香料如何?” 慧娴从宛如身后转了出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奴婢本是宫外的民女,实在比不得内务府的女官,不过是些粗鄙之物……” 慧娴的话还没有说完,皇后便轻轻的抚着自己小指上的琉璃护甲,温声说道:“给了郡主用的东西,怎么可能是粗鄙之物呢?本宫用惯了宫中的东西,倒是对这些宫外的玩意儿有些兴趣,香料还是现制了的好,这会儿就跟本宫去坤宁宫吧?” 慧娴有些为难的抬头看向宛如,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如何是好,皇后是中宫之主,她是没有权利拒绝的。 宛如搭着史嬷嬷的胳膊站起身来,施施然福身行礼说道:“宛如入宫,只带了史嬷嬷和慧娴,盈君三人,今天各宫送来的贺礼着实太多了,若是皇后娘娘这个时候调走了慧娴,宛如这里,怕是不大方便呢。不知道皇后娘娘可否改日?” 皇后的目光在宛如的身上停顿了片刻,缓缓一笑道:“那就改日好了。” 皇后说着,盈盈起身,腰间的玉佩与罗汉榻上的木料相碰,发出一声脆响,旋即便有两半碎了的玉,落在罗汉榻的脚踏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史嬷嬷在那一瞬间,抓住了宛如的胳膊,从史嬷嬷用的力气来看,这块玉佩,怕是非同小可了。 玉琴虽没有大呼小叫的,但急匆匆的脚步,已经告诉了众人,这块玉佩有多么的重要。 宛如就那么瞧着,瞧着玉琴用手帕小心翼翼的捧了两块碎了的玉到皇后跟前,看到皇后紧蹙的眉,望向她的那双眸子,带着浅浅的笑意:“宛如郡主,这可怎么是好?这玉佩,可是本宫大婚那日,太后赏给本宫的,戴了二十多年都没有碎,怎么在含清斋,就碎了呢……” 宛如望着皇后眼底的浅浅笑意,皇后是在逼迫于她:“宛如初入宫,对于宫中的规矩,知道的不是很清楚,还请皇后娘娘告知,此事该如何是好?” 皇后垂下眸子,手指在碎了的玉佩上滑过,轻叹道:“罢了,太后那里,就让本宫去请罪吧,至于郡主……到底是郡主对不住本宫,不知道郡主能不能割爱,将这宫女让给本宫几日?” 史嬷嬷微微在宛如的胳膊上用了些力气,示意宛如,不要跟皇后硬碰硬,宛如慢慢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盖住了她的神色,半晌,轻声低唤道:“慧娴,你便跟着皇后去一趟坤宁宫吧。” 宛如说这话的时候,轻轻柔柔的,但是每个字都格外的清晰,皇后一定要这样逼迫她,那么…… “奴婢遵命。”慧娴给宛如磕了个头,又站起身来,低垂了头,往后侧退了两步。 看到这一幕,皇后的唇角微扬,声音比之方才又温暖了许多,眼角弯弯,露出上扬的鱼尾纹来,说道:“宛如郡主要是一早就这样,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你说,你又是何必呢?要知道,本宫在后宫中多年,若是一味的温柔软善,早就不在这后位之上了,其实你母亲应该感激本宫的,因为若是入宫,你母亲不知道已经离世多少年了。” 宛如面上神色淡淡的,缓缓的抬起头来,冲着皇后莞尔一笑:“宛如也是感激皇后娘娘的,若不是皇后娘娘,哪里来的宛如呢?” 看到宛如的笑容,似是在一刹那间,将含清斋所有的灯烛都点亮的感觉,明媚如三月的暖阳,皇后似是被人生生的在心口戳了一刀子,她已然年华老去,苏氏也没了,可如今,却有一个人,如同苏氏年轻时候的样子,微微一笑,倾国倾城…… 若是没有宛如,她是当之无愧的胜者,可如今……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慢条斯理的说道:“放心,本宫不会用你身边的宫女太久的,最多也就到初二,宛如郡主若是想念这宫女了,就到本宫的坤宁宫去坐一坐,说不得什么时候,那些香料就做好了呢,这阵子,太子与太子妃也每天都去坤宁宫坐坐呢。” 只要宛如成为了太子的滕妾,她还是最终的胜者,至于那文贵妃,在她眼里,根本不足为虑,现在住在寿康宫,是吗? “宛如恭送皇后娘娘。”宛如盈盈福身拜倒,皇后便满意的往外走去,随手将那玉佩扔给了身边的玉琴。 慧娴跟在最后面,与宛如擦身而过之时,宛如嘴唇轻轻颌动,说了几个字,却没有发出声音来,慧娴几不可见的轻轻点了点头。 史嬷嬷跟随宛如进了暖阁,见左右无人了,方才低声焦急的说道:“皇后娘娘方才的意思,若是郡主初二还不去坤宁宫请安,怕是就会要了慧娴的命。可……可是……郡主只要去了坤宁宫,皇后必然会想方设法将郡主与太子绑在一处,到时候郡主怕是……” 宛如缓缓的呼吸说道:“只要我去了坤宁宫,就意味着跟皇后妥协,成为太子滕妾了。” 史嬷嬷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问道:“不如郡主去找太后……” 宛如抬起手来,阻了史嬷嬷后面的话,淡淡的说道:“太后是不会帮我这样的忙的,太后给了我郡主的身份,就是让我自己去面对,只要不成为皇上的,太后就不会插手。” 史嬷嬷不自觉的原地踱了几步,最终咬牙说道:“不然就放弃慧娴吧……她跟着郡主的时间不长,当初入宫的时候就说过,她和盈君的命,都是郡主的。” 宛如轻轻的摇了摇螓首,声音清冷,话语里的意思,却是带着暖意:“慧娴和盈君既然是跟了我,我就该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护着她们,主仆,主仆,并不是只有她们效命我。” “老奴知道郡主心善,也知道郡主待奴婢们好,但是……若是郡主为了一个宫女,就牺牲了自己,郡主先前的努力,可不都是白费了吗?”。史嬷嬷担忧的说道。 宛如轻轻的推开窗户,半晌方道:“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的,等一会儿盈君回来,让她去前面的慈荫楼寻我,我去慈荫楼寻两本书看。” 宛如说完,自己拿了豆青色蜀锦羊皮斗篷披了,缓步向外行去,到了慈荫楼的时候,却意外遇到了一位熟人…… “见过四皇子殿下。”宛如微微福身示意,四皇子萧子诚方才看书分明是漫不经心的,是在等她?(未完待续……) ps:开始四千字更新,求票票…… 第六十七章 解释 萧子诚深吸一口气,他还以为自己是等不到她了,昨天回了皇子府后,怎么也无法安睡,他洒在宛如身上酒水的味道,在他的鼻端挥散不去,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说着,若不是他那盅酒,宛如郡主不会被牵连到文贵妃的事情中去。 想到宛如在那一霎那间的慌张,萧子诚半夜再也睡不着,宛如郡主先前是将自己当做一个朋友吧?最起码不是敌人。 可是,每每想到宛如在那一刻的神情,他就好像是被硬生生的打了一个耳光一样。 披衣而起,萧子诚到底还是让东风去查探,有没有可以私下里见到宛如郡主的机会,终于让东风等到了一个。 东风与西风隐藏在慈荫楼的角落里,低眉顺眼的,老实本分的小厮样,没人知道,他们是比大内高手还要功夫精湛的人。 西风轻轻的戳了戳一旁昏昏欲睡的东风,东风因为查探宛如郡主的事情,几乎一夜未眠,又跟着当差当了一整天,已经没什么精神了。 “郡主来了。”西风低声说道。 东风眼睛睁了睁,迷蒙中看到,宛如与萧子诚正在行礼。 “总算是见到了,宛如郡主原说晚膳后才会的,这么早到,也许,郡主与咱们四爷当真有缘分。”东风偷偷的打了个哈欠,心里松了口气,他是当真以为,萧子诚是不会见到宛如郡主的。 他得到的消息,是宛如郡主会在晚膳后。但是晚膳后,萧子诚是不该留在宫里的。 东风跟着萧子诚多年,萧子诚在遇到宛如郡主之前。一直是超乎年纪的冷静沉稳,总是能走在旁人前面,所有的事情都好像是心中有数一样,可自从遇到宛如郡主之后,一切都变了,作为萧子诚的贴身小厮,他越来越觉得宛如郡主很危险。尤其是萧子诚已经与勇国公府的卢瑾萱小姐有了婚约,这个时候再与宛如郡主纠缠,并没有任何好处。二皇子就是个先例。 原以为,只要来一次,没有见到人后,萧子诚也就死心了。可是竟然见到了…… 东风轻叹口气。又闭上了眼睛,索性眼不见为净,耳朵却是支棱着,听着萧子诚与宛如郡主的对话。 “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郡主。”萧子诚看了一眼宛如,发髻挽着双丫髻,难得的显得有些俏皮可爱,发髻上只系了浅蓝色的缎带,松松的挽着。垂到背后,轻轻简简的样子。让人看到就有些放松了心神,仿佛自己也跟着宛如郡主的这身装扮,松快了起来。 东风的眉毛动了动,这样小家子气的话,真真不像是自家四爷说出来的,他一个做小厮的,都能看得出来,四爷的心没在这书上,难道宛如郡主就是瞎子,瞧不出来不成? 许是因为有前几次的经验,又因为萧子诚知道她与毅国公府的事情,所以宛如并没有与萧子诚拐弯抹角:“四皇子在这里,是有什么事情要跟宛如说吗?”。 萧子诚微怔,有那么一瞬的失神,被人一语揭破,竟是有些难得的慌张:“我……的确是有事情要与郡主说。” 萧子诚没想到宛如会这样直白,有心再寒暄几句,却又担忧自己落了脸面,失了仪态,因而便也也直言了。 宛如往里走了走,在一排书架前站定,随手抽出一本书册来,展开来看,头也不抬的说道:“四皇子请说。” 宛如此刻正站在窗下,已经有些不再明媚的阳光,通过窗扉落在宛如的周身,那种晕黄的光芒像是温润的珍珠光泽,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一点点,月蓝色的直领对襟褙子里散着淡淡的熏香,清冽宜人,是梅花的香气。 一时没有听到萧子诚的回答,宛如微微扬起螓首,黑琉璃般润泽的眸子里,写着浅浅的疑惑,那样的姿态,让萧子诚愈发的陷入了迷乱中。 宛如看着萧子诚,萧子诚也盯着她看,却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宛如凝眉,嘴唇微抿说道:“四皇子是想要说,昨日那杯酒的事情吗?”。 西风在角落里已经完全傻眼了,忍不住的去戳旁边的东风,压低了声音说道:“咱们四爷这是怎么了?” 他们的四爷,在下属面前是威严的,在外人面前是冷面的,可不管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他们的四爷都是主导者,可以轻易的左右旁人的话语与决定,可现在…… 这宛如郡主可什么都没做,怎么他们的四爷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乖顺的等着宛如郡主代领呢? 东风还是闭着眼睛,可即使是闭着眼睛,他也知道自家的四爷是个什么样子,这种愣头青的样子,是怎么跟他家四爷粘连上的? 东风恨不能扶额长叹,但却要强装作不知道,为自家四爷圆脸面:“四爷昨夜一夜未眠,又撑到了这个时候,还能站着说话就已经不错了,脑子许是有些跟不上。” 西风“哦”了一声,自说自话道:“我便说嘛,四爷今天怎么跟平日里不一样。” 东风心累的吐了口气,萧子诚那边,总算是说到正题上了。 “那酒,我不是故意要泼在郡主身上的。”萧子诚下意识的回道,却又觉得这样说,有些不妥当,旁人不知道,但当事人的宛如郡主,肯定会知道自己是不是故意为之的。 萧子诚长出一口气,又有些后悔的说道:“是我不小心,但是却不是故意让你与翊坤宫的大火联系在一起的。” “我知道。”宛如再次垂下眼眸,看了两页那书上的内容,到是个话本子没错,不过却是讲女子未嫁,未婚夫身故,这女子为了这未婚夫守了一辈子的故事,这样的故事也就在古代还能勉强看看,她这个现代人,可着实瞧不下去这样的书。 宛如将那书册放了,又转头去寻了旁的书看。 宛如漫不经心,四皇子萧子诚却觉得有些百爪挠心,宛如这个样子,似乎是已经坚信,他与文贵妃是串通而为的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一双人 萧子诚正要继续解释,却是听得一声清脆的喊声:“郡主。” 宛如回眸,没有见到盈君的身影,便往外走了两步,可萧子诚却是挡在她的跟前,宛如微微扬起唇角,轻柔道:“还请四皇子移步,我的宫女来寻我了。” 萧子诚有心要解释,可现在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得往一旁错开了一步,宛如与他擦肩而过之时,他只觉得自己就像是疯了一样,一只手张开,攥住了宛如纤细的手腕。 宛如根本没想过,萧子诚会有这样的举动,只诧异的看向他,萧子诚与宛如黑琉璃般的眸子相撞之时,竟是有一种急切的心情,急切的想要辩解,自己不是与宛如对立的那一个,正在萧子诚要张口的时候,又听得盈君在很近的距离处喊了一声:“郡主?” 这一声,明显带了杀气,萧子诚知道,宛如身边是带了会功夫的宫女的,因而松开了宛如的手腕,低声说道:“我还有话与郡主说。” 宛如的目光在萧子诚的脸上顿了顿,萧子诚面容清朗,此刻却似是蕴了一层寒冰一般,宛如轻启朱唇说道:“好。” 宛如错过身去,往前又走了两步,清晰温婉唤道:“盈君。” 盈君下一刻,出现在了宛如的面前,目光在其身后的四皇子上转了一转,方才恭敬的行了礼。 萧子诚微微颔首,就好像不认识宛如一样,又去书架上寻书了。 宛如绕过这排书架。离着萧子诚远了些,与盈君站在窗扉边,轻声低语。 “奴婢方才回来的时候。听闻皇后娘娘派了身边的玉琴姑姑,往寿康宫送了一盏莲子羹,还说了些话……”盈君下意识的往萧子诚所在的方向看了看,虽然看不到人,但难免萧子诚不会听到些什么。 宛如倒是不那么介意萧子诚的,不过是些后宫争斗的事情,对于这些男子来说。他们想要听到的就是开头和结尾,至于过程,他们是不会在意的。甚至觉得那些过程太过繁杂,不过是浪费时间。 宛如才与皇后说了,皇上有意让文贵妃取代皇后的话,皇后便让玉琴去给文贵妃送吃食。绝对不是仅仅吃东西那么简单:“玉琴姑姑都说了些什么?可探听到了?” 宛如现在有的东西不多。但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几句话而已,还是能打探出来的。 盈君见宛如似是不介意四皇子听到,便徐徐说道:“玉琴姑姑说,二皇子是个可怜的,文贵妃到是因为一场大火自由了。可皇上却不会同时将二皇子也放出来,到底是君无戏言……一年之后。等二皇子再出府,宫中怕是另一番情景了。” 难怪要送去莲子汤了,皇后是在警告文贵妃,就算文贵妃再怎么得宠也没有用,因为二皇子到底是不讨皇上欢喜的,等二皇子幽闭一年出来后,更是被皇帝忘得差不多了,皇后再怎么着,都有太子呢,即便太子不行了,其他的皇子也是她的庶子,将来的太后,只能是现在的皇后…… 宛如一时没说话,只看着窗外的松柏发呆,慈荫楼因为有许多书籍的缘故,并没有点了火盆,一般也鲜少有人在这里停留太久,冰寒的冷冽从窗外一点点的渗进来,不过一会儿功夫,宛如的斗篷便一片沁凉。 夕阳一点点的沉下去,天色开始昏黄阴暗起来,宛如轻启朱唇:“盈君,我先前跟你说的差事,现在去办吧。” 盈君有些诧异,晌午过后,宛如还说,这件事情要缓一缓,现在就让她立刻去办…… 但诧异不过是片刻,盈君始终记得,她该如何守着本份。 盈君低声说道:“奴婢去换了史嬷嬷。” 宛如轻轻颔首,又道:“让史嬷嬷去瞧瞧,舒姑姑得不得空,我记着太后似乎是想要瞧一本佛经来着,不记得名字了,舒姑姑若是得空,便让舒姑姑寻一寻。” 盈君应声而去。 宛如站在窗口,看着寿康宫的方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皇宫里太冷了,也许,只有火光才能灼热了这皇宫中人的心房。 轻移莲步,宛如重新回到了萧子诚所在的书架前,声音比之方才温和了许多:“四皇子方才是说,有话要与宛如说吗?”。 萧子诚将方才盈君的话,都听在耳里,他对于后宫争斗一事,一向是不上心的,她的母妃梅妃也不参与这些宫廷争斗,偏安一隅,只求平安。 可就在方才,他却是有些好奇的,他有那么一刻,是站在宛如的角度上,去想问题,她是郡主,却因为皇上的原因,没有成为皇妃,就要与后宫这些人争斗…… 萧子诚想到了自己的那杯酒,那杯将宛如推入后宫中的酒,不由得捏了捏手中的书脊说道:“我没想到,将酒水洒在郡主的身上,会让郡主陷入危险之中,无论如何,这件事情是我欠了郡主的,郡主将来若是有事,我会还郡主一次。” 东风在角落里听着,就有些磨牙,自家四爷为宛如郡主做得可不是一样两样了,告诉镇国公府宛如郡主要入宫的事情,宛如郡主入宫后,皇上要见宛如郡主,四爷却让自己将消息透露给翊坤宫,难道这些事情都不算在内?不过就是洒了一杯酒而已,怎么就让自家四爷这么纠结? 翊坤宫若是有心,四爷不洒了这酒,别的宫女也会洒上去,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自家四爷不明白? 宛如抬眸望向萧子诚,轻声说道:“这样的事情,本不该让四皇子挂在心上,不过,若是四皇子觉得过意不去,一定要还的话……” 宛如莞尔一笑,素手指着这书架说道:“那就请四皇子帮忙,帮宛如挑几个话本子吧,方才宛如翻看了几本,都没什么意思。” 萧子诚没想到宛如会笑着与他说话,宛如笑起来很好看,轻轻浅浅的,却像是羽毛落在了心尖上,让人忍不住的心痒痒:“郡主喜欢瞧什么样的话本子?这书架里面的,我倒是瞧过小部分,说不得能一下子找到。” 一下子找到吗?那可是不成的,她还需要萧子诚做自己的证人。 宛如轻启朱唇说道:“一生一世一双人。”(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改变说辞 宛如说话的时候,夕阳已经彻底的落了下去,有宫女将慈荫楼的宫灯点燃,本是有些昏暗的慈荫楼内,泛着淡淡的温暖橘光。 面前的女子,吐气如兰的说着:“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是四皇子萧子诚从来没有听过的话,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只是因为从那个含笑的女子口中说出来,有种让人怦然心动的感觉。 明明是太过不合时宜的话,可因为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的,只会让人觉得温馨恬淡,似乎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萧子诚沉默了片刻,方才轻笑着,温润道:“倒是没有看过这样的书籍,我帮着郡主找找看。” 宛如再次语笑嫣然指了指书架的对面说道:“那宛如便与四皇子一起,分开来寻。” 此刻已经点燃了烛火,萧子诚是不该留在这里的,但是宛如又与他分开,并不在w@一处,两人面对面,却隔着一个书架,倒也不觉得失了规矩,萧子诚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了。 东风在角落里无声的叹了口气,没救了,他家的四爷,真的没救了,太后可是明明白白的警告过自家四爷,不能与宛如郡主走的太近的,若是皇上知道了…… 萧子诚却根本没有意识到,他此刻是不该留在这里的,满脑子都是方才宛如说那七个字时的样子,目光微转间,却是落到了青石砖上,原来青石砖上正正映照了他与宛如的影子,宫灯将两人的身影拉的极长。慢慢的汇聚在一处…… 一生一世一双人,倒好像是那两个影子一般…… 宛如一本一本的翻,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妥当。她只是在等,等这寂静的皇宫中,喧闹起来…… 史嬷嬷领了舒姑姑来此的时候,宛如已经挑拣了两本了,而萧子诚却是一无所获,在他看来,这书架里。约莫没有一本,是符合宛如所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见舒茜到来。宛如轻笑着说道:“既是舒姑姑来了,就不劳烦四皇子殿下了,想必舒姑姑对慈荫楼的书,最是了解的。” 萧子诚眼底闪过一抹失落。不过一闪而逝。当舒茜出现的那一刻,他就清醒了,清醒的知道,方才他所做的事情,有多么的傻,宛如所说的那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会是他。因为他已经有了勇国公府的大小姐,卢瑾萱。 “既是舒姑姑来了。那我便可以走了,宛如郡主就交给舒姑姑了。”萧子诚转头,笑得温和的看向宛如,说道:“昨天的酒水,对不住宛如郡主了,如今,我也算是还清了。” 萧子诚将手中的一册书,递给宛如,转身就走,那是他在舒茜出现的那一刻,随手拿了的,他甚至没来得及看到上面的书名。 宛如低眉浅笑,看着上面的名字:孔雀东南飞,这个算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舒茜微微一笑,却是挡在了萧子诚的跟前说道:“四皇子殿下莫不是忘了,太后娘娘还等着您念经书呢,方才太后还叮嘱了小厨房,为四皇子殿下准备了雪梨甜汤。” 四皇子并没有说要与太后念经书的事情,但是舒姑姑突然这样说,那就是在为他寻了理由,寻了一个,到现在还在皇宫中的理由,萧子诚微微一笑,轻轻的点了点头。 太后似乎是看穿了一切,又好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这让萧子诚有些心虚,深吸了一口气,萧子诚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沉稳的回道:“我这便。” 舒茜与萧子诚说话的时候,宛如一直慢慢的一本本翻着书架上的书,正正要拿下一册书的时候,就听得外面热闹了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寿康宫着火了!快去救火!” 只这话一出,众人先是一怔,旋即萧子诚与舒茜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宛如,宛如懵懂的看着这一切,似乎毫无所觉,只淡淡的张口说道:“这后宫,是不是太容易起火了些?” 舒茜眯了眯眼睛说道:“出了这样的事情,奴婢要回慈宁宫伺候着,就不能陪着郡主了,郡主想要寻了什么书,下次吩咐了奴婢就是,不用自己亲自再走这一遭了。” 宛如微微颔首,清浅说道:“我去寿康宫看看吧,昨天翊坤宫才起了火,今天寿康宫又起火了,到底我还是逃不过的。” 舒茜看着宫灯下面不改色的宛如,恭敬的一行礼道:“郡主吉人天相,说不得是文贵妃今年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未可知呢。” 舒茜说了这话,意味深长的看了宛如一眼,宛如朱唇微弯,微微屈膝说道:“多谢舒姑姑提点。” 宛如说着,就要往外行去,萧子诚在其身侧说道:“我先去看看太后,再不迟。” 舒茜看了眼萧子诚,又看了眼宛如说道:“正是呢,四皇子殿下一直都在给太后念经文,这会儿正要出宫,却遇到了这样的事情,都怪奴婢不好,只顾着跟郡主挑了经书,却没有服侍着太后,反倒牵累了四皇子殿下……” 三人一人一言,似乎就将半个多时辰的记忆改写了,宛如没再说话,只是温然一笑,奔着外头行去。 萧子诚从慈荫楼的后门去了慈宁宫,舒茜却没有依方才所言,再进了慈宁宫,反而跟在宛如身边,奔着六宫的方向而去。 走在长长的巷道中,因为寿康宫起火,慈宁花园到长信门的这段路,没有任何宫人,舒茜的声音,低低的响起:“郡主不是在宫中长大,对很多事情不是很了解,四皇子殿下能活到现在,着实不易,梅妃娘娘生四皇子的时候,便是难产,险些一尸两命了去,当时钦天监就说,四皇子是个命硬的,梅妃也因为生了四皇子,导致再不能生育,即便如此,四皇子还是在宫外养到了十二岁才回宫的,回宫不过三年,又在外开了皇子府,小小年纪,就要小心翼翼的看着周围人的眼色,若不是四皇子在十二岁的时候,在宫外遇袭,险些没了性命,说不得到现在也没见过皇上……”(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代价 皇后没想到,宛如在这个时候,会扯出慧娴来,她才勉强撇清了干系,就这么心急吗? 还没等皇后皱眉说些什么话,宛如便垂头不安的说道:“慧娴是宛如身边调制香料的,没有慧娴在宛如的身边,宛如夜里怕是不能安眠,还请皇后娘娘将慧娴还给宛如吧。” 从寿康宫大火到现在,这是宛如第一次示弱,那微微恳求的语气,像是温泉水一样,咕咕的冒着泡,皇上在一瞬间便心软了。 “宫中那么多的宫女,难道还不够皇后使唤吗?”。皇上也跟这些相处了多年,虽然不管她们暗中争斗的事情,但是各种手段,还是略知一二的,宛如身边得力的宫女不多,皇后这一借调,就让宛如有些难堪了。 皇后不会傻到这个时候去惹怒了皇上,因而说道:“臣妾是觉得宛如郡主身边的宫女,调香的手法独到,跟宫中内务府相比,倒是新鲜了不少,所以才想着,让她来为臣妾调制一味香料的,既然宛如郡主如此舍不得,那也就算了。” 宛如黑琉璃般的眸子莹润的望向皇后,唇边漾起一抹极明媚的笑容,将这坤宁宫上下的奢华明亮尽数遮掩了去,仿佛周围的金银玉器,都是为了衬托宛如的明媚。 “太好了,宛如多谢皇后娘娘,娘娘您的那块儿玉佩,宛如会与太后说明,若是太后怪罪起来,也由宛如受着。断不会牵累了娘娘,娘娘如此大度,实在是让宛如汗颜。宛如还以为,娘娘会永远不将慧娴还回来呢。” 宛如难得说这么多的话,也难得会露出笑容来,一时之间,方才的阴郁,似是一扫而空了。 皇后瞧不得宛如这个样子,再让宛如说下去。说不得就将午后她威胁宛如的话说了出来,因而随手指了一个小宫女,将慧娴带。 慧娴出来的时候。有些战战兢兢的,还没走到厅堂中央,就已经承受不住一般,直直的跪了下去:“皇上。这件事情跟奴婢没有关系。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 慧娴突然间这样的表现,便是连皇后都是一愣,生怕慧娴留在这里,将午后她与宛如的话说出来,因而含笑说道:“你这是在害怕什么呢?本宫不过是借用了你小半日,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怎么为难了你呢。” 皇后说着,从望仙髻上摘下一支蔷薇珠花来。笑着说道:“你的香料制的极好,别怕。这珠花便赏给你了,只当是本宫用你这小半日,给你的赏赐也就是了。” 皇后如此温和端方,慧娴似乎是安定了不少,颤抖着手,将那珠花接过,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奴婢谢过皇后娘娘赏赐。” “咱们吧。”对慧娴,宛如难得的温柔。 慧娴才勉强站起身来,二皇子却是突然间发声,阴冷的问道:“你为什么一出来就说跟你没关系?什么事情跟你没关系?寿康宫的大火,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二皇子突然间发声,让刚刚站起来的慧娴,一下子又倒了下去,慧娴如此异状,众人的疑惑愈发的深,便是皇上也眯了眼睛,说道:“回答二皇子的话!” 慧娴颤抖着,连爬都爬不起来了,宛如见此情形,眼中带着三分倔强,三分委屈抬眸问道:“皇上与二皇子现在还怀疑宛如吗?”。 若是寻常,只要宛如这带着微微控诉的神色一出现,皇上必然会什么都依了她,可现在,宛如脚边还瘫软着一个慧娴,慧娴的表现实在是太明显了,谁都看得出来,这个宫女有问题。 皇后的神色也阴冷了起来,她还什么都没有对这个宫女做,她只是让她随便制一味香料而已,可慧娴如此表现,让皇后很不安,很不安。 慧娴颤抖着说道:“奴婢……奴婢当真不知道,这香料是要用给贵妃娘娘的啊,皇后娘娘说自己夜不安寝,让奴婢制了效力大些的香料,奴婢信以为真,当真不知道那香料是要用在贵妃娘娘身上的,还请皇上明鉴。” 掐头去尾,只说这两句话,已经完全将皇后架在了火上,慧娴和盈君,不愧是凌婉婷精挑细选的人。 皇上眼睛一眯,曹立仁已经立刻带了太医去寿康宫取证了,皇后站起身来,深深的剜了一眼宛如,面色不愉的说道:“宛如郡主,你这是在诬陷本宫吗?”。 宛如目光毫不躲闪的盯着皇后,一字一句的说道:“宛如已经没有家人,对宛如来说,慧娴,盈君,史嬷嬷就是宛如的家人,宛如原以为,娘娘只是想要威逼宛如,才会将慧娴带走,也以为,只要当着皇上的面,将慧娴要回来,就没关系了,却没有想到,娘娘竟然如此……竟是根本没打算将慧娴还回来……” 宛如说着,提裙跪地,冲着皇上磕了个头,板着脸说道:“皇上,慧娴同宛如一样,入宫不过几日,她是个婢女出身,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宛如不求其他,只求慧娴平安,将她送出宫去也好,免得被宛如牵累,落得个死不瞑目的下场。” 慧娴有没有胆子,周围的人,都看了个分明,就算现在说慧娴是杀害文贵妃的凶手,也是没人会相信的。 皇后的脸色,已然蕴了一层冰雪:“宛如郡主要置文贵妃于死地,就利用了本宫是吗?本宫不过将你身边的宫女调小半日而已,到底这宫女与宛如郡主,才是情谊深厚的,看这个样子,宛如郡主为了个宫女,恨不能连命也不要了,那这宫女对郡主,怕也是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的吧。” 宛如抬起头来,盯着皇后问道:“依着皇后的意思,是宛如早有筹谋,算计着娘娘会将宛如身边的宫女带走,又告诉那宫女,制作了那样的香料,扔到寿康宫,又指使了身边的人去寿康宫放火吗?敢问娘娘,那香料是怎么去的寿康宫?慧娴应该是一直都留在坤宁宫的吧?难道宛如连坤宁宫的玉琴姑姑都指使得动吗?”。(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结果 曹立仁带着太医回来,在皇后身上扫了一眼,便低垂着头,重新在皇上身边站了。 老太医重新跪地行礼,将一个小巧的紫金雕花香炉捧着说道:“皇上,微臣已经查明,这香炉里含有足量的,可以让贵妃娘娘昏睡的香料……” 皇后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愤怒了,她不甘心的盯着皇上,问道:“皇上也认为,是臣妾放火烧了文贵妃的吗?”。 皇上连看都没有看皇后一眼,只反问道:“那皇后觉得,朕该怎么认为?你好端端的,怎么会去要了宛如郡主身边的宫女?难道你现在要说,是宛如郡主指使着那宫女故意为之的?” 皇后语塞,她的确是辩无可辩,这就好像是一个织的密密的网,牢牢的将她困住了,事情好像是从她带走慧娴的那一刻而起的。 宛如没有那样的人脉与手段,是她派了玉琴去寿+.++康宫警告文贵妃的,也是她让慧娴随便制了一味香料的,可现在…… 宛如明明没有机会参与这样的事情,她不可能算计到所有的变化,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身边有人被收买了…… 皇后看向跪地的玉琴,这个跟了她二十多年的宫女,她一直信重的宫女,难道说……是了,只有玉琴才有这样的机会,她只是说警告文贵妃,那些话,是玉琴说出来的,莲子羹也是玉琴去送了的,也许,那香料就是那个时候。玉琴跟慧娴拿了的…… 皇后突然间皱眉看向跪地的玉琴,声声尖锐的问道:“是谁?是谁指使了你,来害本宫的。是谁!” 玉琴也没想到会突然间有这样的变故,甚至于她自己都还没有反应的时候,皇后已经质问起她来。 “娘娘,奴婢对娘娘的忠心可鉴日月,奴婢没有背叛娘娘,真的没有背叛娘娘,这件事情一定是有哪里出错了。”玉琴下意识的表忠心。可这个时候,着实不是良机。 映美公主已经叫嚷起来:“玉琴跟了母后二十多年,若说玉琴会被人收买。便是连我都不相信,如今事发,母后就想要用一个宫女来挡罪吗?”。 二皇子将所有人的神情尽收眼底,以他对皇后的了解。皇后不是这样激进的人。这件事情一定有内情,可是即便是知道,他也不准备说穿,反而要坐实了皇后的罪名,因为她已经没有了母妃的庇佑,若是皇后还掌权,那他和映美很快就会落得比文贵妃更加凄惨的下场。 “皇后娘娘不是一直都看母妃不顺眼吗?儿臣曾亲耳听皇后娘娘说过,不对母妃出手。是因为不屑,如今母妃不过在皇后娘娘生病的时候掌理六宫几日。皇后娘娘就再也忍耐不了了吗?”。二皇子控诉着。 只是将文贵妃前几天掌理六宫的事情拿出来说事,就几乎是完全将皇后的罪名定下了。 “皇后失德,着禁足坤宁宫,抄写宫规千遍,宫中内务……”皇上的目光在妃嫔们那里扫了一圈,最终落到四皇子萧子诚的母妃梅妃身上,说道:“就暂且由梅妃先打理着吧。” 梅妃盈盈起身,面上带着惶恐之色:“妃妾对宫中内务并不熟悉……” 皇上似是一早就料到梅妃会如此作答,说道:“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太后。” 梅妃在宫里一向是个透明人,虽然诞育了四皇子萧子诚,但是萧子诚出生后便被送出了宫,梅妃就那么过了十二年,等着四皇子回宫之后,宫里人才记起来,梅妃诞育了一位皇子,但四皇子萧子诚也好像一个透明人一样,不显山不露水,与病弱的太子和事事争夺第一的二皇子相比,实在是让人记不起来,因而这对母子就这么被人忽视了二十年。 可直到今日,文贵妃被烧死了,皇后被禁足,这对母子似是终于从黑暗中走到明亮的阳光下,让人意识到,他们还存在着。 二皇子面容阴狠的瞪了一眼萧子诚,他这是凭白为萧子诚做嫁衣了。 岂料皇上此刻却是张口说道:“二皇子,文贵妃已逝,先前的事情,朕只当不记得了,若是再有下次,你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宛如凝眉,抬眸看向皇帝,这个掌控着天下的帝王,似乎是故意为之的,他在掌控着平衡,削弱那出挑的,填补那缺失的,每件事情的结果,并不一定是像原本想象的一样,不在乎谁对谁错,皇上只是在每件事情之后,轻轻的移动自己的棋局。 文贵妃没了,皇后没有了对手,可以一家独大,皇上却是将皇后禁足,并将六宫的权利交到梅妃的手上,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梅妃与四皇子是最大赢家的时候,皇上却又将二皇子重新放在了对立面上,形成一个新的平衡。 可是,宛如总觉得,有些地方,有些奇怪,但她暂时想不通透。 皇上站起身来说道:“都散了吧。” 宛如看向皇上身侧的皇后,她依旧是那样端庄雍容的模样,恭恭敬敬的行礼:“臣妾恭送皇上。” 那平静无波的眼底没有半分情绪,也许皇后的一些话是没有错的,她能在宫中屹立二十多年不倒,自有她的本事,若是苏氏的性子,绝对活不过一年。 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皇后也坚信,自己会有翻身那一日。 宛如看向皇后的时候,皇后也看向了宛如,目光阴冷,似是能穿透宛如的皮肤进入骨髓,宛如知道,从这一刻开始,皇后不再想着,宛如成为太子的滕妾,而是……她要宛如死,再也不再她的眼前出现。 宛如只是淡淡一笑,将慧娴搀扶起来,看向玉琴说道:“姑姑保重。” 语言的力量是无穷尽的,皇后对玉琴已经有所怀疑,在这后宫中,能与皇后相互扶持的人并不多,能打击掉皇后的一条臂膀,宛如自是乐得如此。 皇后的脸色又阴冷了几分,但唇角却是噙了笑意,她曾经希望与苏氏斗的,希望彻彻底底的与苏氏斗上一场,可苏氏从来都没有燃起过斗志,让皇后一直耿耿于怀,如今,可不是要在宛如的身上延续了吗? 才开始而已……(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不是他 宛如回到含清斋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但皇上的赏赐却是到的很快。 曹立仁将拂尘摆的端正,含笑一本正经的与慧娴说了一大通赞扬的话:“皇上说了,既然郡主这样看重你,将你视作亲人,那就当的事儿了,你好好的伺候好郡主,皇上还会重重有赏,可听清楚了?” 慧娴是高兴的,她才到宛如身边没多久,日子过得也还算自在,自然是不愿意离开的,因而感激说道:“奴婢谨遵皇上圣命,一定会好好的照顾郡主的。” 曹立仁面上的笑容又深厚了些,说道:“这一匣子的珠花,都是皇上赏的,宫中有你这样造化的宫女可不多,你可要珍惜才是。” 曹立仁说完,看了宛如一眼,又笑眯眯的说道:“既然皇上的话,奴才都传完了,就不在郡主这里多耽搁了,皇上昨天几乎一夜未眠,若是今天再睡不好`.``,这身子可就熬不住了,这文贵妃一事,也是让皇上焦心的。” 宛如神色淡淡,微微颔首道:“露晴,送一送曹公公。” 曹立仁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依言退了下去。 慧娴捧着那盒子珠花,有些无措的问道:“郡主,这个要怎么办?” 不是慧娴要多想,而是事情容不得她不多想,皇后娘娘才从发髻上摘了个珠花给了她,皇上转眼就赏给她一盒子的珠花…… 宛如白皙的指尖在那些珠花上抚过,笑了笑道:“既然是皇上赏的。你戴了也就是了,这一次你受苦了,原就应该得了赏赐。” 慧娴仍旧是有些担忧的。凝眉不知道该怎么说,皇上这样大张旗鼓的来赏赐,想必用不着等到日头出来,宫中的人就都知道了,而且今天二皇子又将皇上与自家郡主的关系点明了,那自家郡主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 “别多想,你今天在坤宁宫小半日。一直紧绷着精神,必然是累极了的,梳洗沐浴。早早的歇下,让露晴与露晨值夜就好。”宛如温声抚慰了两句,便让慧娴退下了。 史嬷嬷服侍着宛如沐浴,一边撒着梅花。一边低声说道:“照今日的情形看。郡主应该与四皇子多接触些才是,二皇子与映美公主不足为虑,便是文贵妃当初那么得宠,二皇子也没有得了皇上的欢喜,如今文贵妃没了,即便是皇上一时心软,将二皇子的幽禁解了,也不会再怎么在意二皇子了。” 宛如将自己埋在梅花香气的浴桶中。轻嗅着清冽的香气,微微颔首。二皇子不得皇上的看重,有文贵妃那样一个做宠妃的娘亲,都没有用,所以才会导致二皇子逼宫的啊。 论身份,若是太子没了,二皇子应该排在前面,且还有文贵妃那样一个娘亲,可后来,二皇子的确是逼宫了,那么,皇上本来是想要四皇子做皇帝的吗? 史嬷嬷的声音低沉,轻轻的按揉着宛如的香肩:“太子的身体那估计就是早晚的事情,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到皇上驾崩的那一天,即便是撑到了,身子骨也是撑不住那么多朝政上的事情的,听闻现在皇上就让太傅帮着太子理事呢。” 太子的确没有多少年的寿命,甚至比皇帝走的还要早,如此说来,当真是立了四皇子为太子吗? 宛如想要知道真相,因而一猫身,将自己浸在了水中,她努力的想,努力的想,登基的那个明黄色的身影到底是谁…… 身形是有些相像的,转身,转身…… 宛如憋不住气,终于从水中冒了出来,她看到那张脸了,不是萧子诚……那是谁?宫中不是只有太子,二皇子,四皇子三个皇子吗? 史嬷嬷见宛如从水中出来,递上了一个干净的梅花帕子,又继续说道:“四皇子一向是尊敬太后的,如今勇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又指给了四皇子,梅妃娘娘是个聪慧的,即便在今天这种时候,也是将太后放在前头的,就等于四皇子的身后是有太后做靠山,如今看来,四皇子的赢面最大。” 宛如终于吭声,声音低低的说道:“的确,四皇子的赢面看起来是最大的。” 这便是她先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了,皇上明明知道,太子的身子撑不住多久的,皇后是太子的生母,所以不愿意相信这一事实,她认定了,太子是可以成为最终的帝王的,但皇上那样睿智的人,不可能没有预料的到。 如果皇上一早就知道,太子是不可能登基为帝的,作为帝王,他应该尽心教导二皇子与四皇子,让二人其中的一个登基为帝,可是皇上没有,一个是厌恶二皇子,一个是忽视四皇子…… 这是皇上的阴谋,还是旁人的阴谋,那个登基为帝的人,到底是谁?不是皇子,他可能名正言顺的成为帝王吗?还是说,他也是逼宫造反成为皇帝的? 史嬷嬷见宛如发楞,以为宛如是在想着四皇子萧子诚的事情,因而继续说道:“老奴听盈君说,您本来是与四皇子一道在慈荫楼寻书的,所以老奴想着,也许四皇子倒是可以成为郡主的倚仗……” “嬷嬷,时辰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宛如伸手拽了屏风上的寝衣,用干帕子擦拭完水渍,将浅碧色对襟苏绣兰花的寝衣穿好,温声吩咐道。 史嬷嬷了解宛如的性子,这是要她别再多说的意思,因而恭敬的行了礼,退了出去。 宛如从净室中绕了出来,在雕花架子床上倚了,一时想不通透,她想要看到四皇子的将来,但是幻象似乎又不能随心所欲的使用了。 宛如扯了一旁的四喜如意纹蜀锦被子,轻轻盖在身上,吹熄了跟前的烛火,帷帐里头有着淡淡的温润的珠光,宛如慢慢的睡了。 她要经历的事情还有很多,这不过是个开头而已,若是现在就没办法好好安眠,那才是败了,而且不是败给别人,是败给了自己。 会是崭新的一日,但她心里也清楚,当二皇子揭穿了自己与皇上之间关系的那一刻,她在后宫的争斗,也彻底的开始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不想听 第二日的慈宁宫里,依旧是淡淡的檀香缱绻,宛如与太后一同用过早膳后,梅妃与四皇子萧子诚一并到了慈宁宫中请安。 “除夕夜宴的事情,妃妾没有操持过,心里没底,少不得要劳烦太后指点一二。”梅妃因为四皇子的关系,算是宫中与太后最亲厚的妃嫔了,也是因着这个,在后宫中,梅妃虽二十年未承宠,却依旧是梅妃娘娘。 太后并没有小家子气的推辞,反而温和的接过梅妃递的帖子,耐心细致的将上面的东西瞧了:“年年都是这些东西,倒也出不了什么大的过错,只不过,细节上,还是要变换些花样,免得皇上觉得闷得慌。” 太后指了几个歌舞助兴的说道:“这几个,哀家都瞧腻了,让舞乐坊换上新的来……” 梅妃温婉的应下,回道:“妃妾倒是有些年没有听戏了,只不知道这样的场合,能不能听了,还请太后示下。” “听戏?”太后似是认真的斟酌了下,说道:“没什么不成的,让人多备些火盆也就是了。” 梅妃眉头这才松散了些,笑着说道:“那妃妾回头让四皇子选了适宜的戏班子来。” 梅妃转头,看向身侧的萧子诚,温和笑着问道:“子诚,宫外哪家的戏班子最好?” 萧子诚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手心的茶盏中,他与梅妃进来的时候,宛如只与两人见了礼。便去侧边的花厅了,隐约能瞧见她周身围绕着雾气,姿态从容淡雅。看其方才的神情,应该是她亲手沏的茶…… 萧子诚猛然被梅妃问起,有一瞬的呆愣,不过他转变的极快,笑着回道:“倒是有几家不错的,母妃若是想要入宫表演,却是要好好的查探一番才成。” 宛如此刻从花厅后走了出来。手中还托着一个紫檀木雕牡丹花的红漆托盘,上面放着翠绿莲花盏,宛如微微与梅妃和萧子诚示意后。便放到了太后身侧的小几子上,盈盈笑道:“太后要趁热喝。” 太后扫了一眼那碧色的茶汤,便有些不大想去碰了,笑着说道:“宛如也坐。梅妃正说。要请了戏班子入宫,你有没有想听了的?” 宛如将那莲花盏往前推了推,说道:“太后先喝了这茶汤,宛如再说不迟。” 梅妃见这架势,看了眼花厅的方向,问道:“方才瞧见郡主在花厅后头,莫不是这茶汤是郡主亲手做了的?” 宛如莞尔,和声回道:“是太医备下的茶饮。用了新鲜的桑葚叶煮的茶汤,可以去肝火。肺火的,旁的宫女煮了,太后不肯喝,总说是一股子草香,没法子,只能宛如亲自动手,让太后看在宛如的面上,好歹喝上些了,总比喝了那苦汤子的好。” 梅妃在一旁附和着笑言道:“郡主有心了。” 太后颇为无奈的端了莲花盏,喝了几口,方才用帕子擦了唇角:“原想着,梅妃来了,哀家便躲了,如今瞧着,却是不成的,你这丫头,实在是执拗的很,如今可能说了,你爱听什么样的戏,让梅妃帮你安排了。” 宛如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宛如知道的戏不多,梅妃娘娘看着安排就好。” “那怎么能成?你头一次在宫中过年,可不能委屈了你,不然你那外祖母,第一个不依,怕是要来找哀家算账的。”太后说笑着,又对梅妃说道:“这丫头是个懂事的,总怕给旁人添了麻烦,她们这样的年纪,可不就爱看那些个缠绵悱恻的?昨个儿舒茜还跟哀家说,瞧见这丫头手里拿了本什么孔雀东南飞呢。” 孔雀东南飞五个字一出,宛如和萧子诚俱是一怔,那本是萧子诚递给宛如的,本是无心之举,可被舒姑姑瞧见,又被太后这般说出来,却怎么都觉得是有深意在里头的。 宛如微微低垂了头,长长眼睫毛,盖住了黑琉璃般的眸子,轻柔回道:“那样悲戚的故事,是不适合在宫中宴席上唱了的,更何况还是除夕宴呢,该唱些喜庆些的才好。” 萧子诚也在另一侧说道:“的确,且那样的戏,也只有在宫外走街串巷的戏班子才有,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太后盈盈笑着,看了宛如一眼,又看了萧子诚一眼,笑得愈发轻柔:“原来是这样,哀家不懂得宫外的事儿,倒是让你们笑话了,那就让梅妃看着安排就是了。” 萧子诚此刻站起身来说道:“太后,年底事情多,孙儿就不再宫中多耽搁了。” “恩,去吧,哀家如今有宛如,也不用你经常来陪着了,你年岁大了,请安这样的事情,来年要交给瑾萱丫头了。”太后说笑着,又看向梅妃,亲昵的说道:“来年也要努力,你母妃可是早就想要抱孙子了。” 萧子诚牵强的笑了笑,再次行礼,才算是告退了。 梅妃的目光在萧子诚与宛如的身上转了一圈,旋即若无其事的又与太后说起了宴席的安排,接近午膳的时候,才算是将一切都说通透了。 “宛如,你替哀家送送梅妃吧。”太后似是有些疲累了,姿态慵懒的倚在罗汉榻上的蜜合色大迎枕上。 宛如恭声应了,与梅妃一道出了慈宁宫大殿。 两人微微错开些身子,行在抄手游廊之上,梅妃轻声说道:“本妃年轻的时候,也是很喜欢孔雀东南飞的,只觉得那样的爱情让人艳羡不已,可如今年岁大了,倒是有另一番感悟,不知道郡主可愿意听本妃说说?” 宛如眉宇间轻轻蹙起了一团阴郁,缓声回道:“宛如并不觉得那样的爱情让人艳羡,不肯争取的人,不配得到刘兰芝的爱意,失去才知道珍惜,却已经是迟了,若是一开始,焦仲卿就没有让刘兰芝离开,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悲剧,既然娶了刘兰芝,就该给她幸福才是。” 梅妃微怔,没想到宛如竟是会如此作答,疑惑的看向宛如。 宛如却是停住了脚步,躬身行了一礼,说道:“梅妃娘娘慢走。” 梅妃想要警告她,不要与四皇子离得太近,可宛如并不想要听了这种无端的指责。(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注定的结局 四皇子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神色中带着不解,在前世里,根本没有出现过的人,没有出现过的事情,为什么? “四皇子?”坐在四皇子身侧的卢瑾萱轻轻的抚了抚鬓边的碎发,并不介意萧子诚一时的失神,只是低柔婉约的提醒道:“二皇子一直用凌厉的神色看着殿下。” 萧子诚回过神来,看向对面的席面,二皇子正端坐着,眼睛寸步不让的盯着四皇子,若是那双眼睛会说话,一定说着不堪的辱骂。 萧子诚毫不介意的回了个笑容给对面的二皇子,不拘是前世还是今生,二皇子都始终是咄咄逼人的,毫不掩饰他的野心,萧子诚遥遥举杯说道:“太子未到,我等席面散了之后,要去探望太子,二哥可要同行?” 二皇子没有回了萧子诚的话,只是一脸的不屑,不屑萧子诚这样的装模作样,他和萧子诚明明是同样的处境,没人希望能看到太子还活在这个世上,太子一次次的发病,但是一次次的转危为安,就好像是狼来了的故事听得多了,让二皇子都有些不耐烦了,怎么会有心思去探望太子的病症? “四弟自己去吧,我喝了许多的酒,这样,怕是要惹得太子不快的。”二皇子丝毫不掩饰自己不屑的神色,自斟自饮了起来。 萧子诚淡然一笑,卢瑾萱已经为萧子诚重新倒了酒水,萧子诚体贴的说道:“你我共饮一杯如何?” 卢瑾萱本就是因为皇上与太后未到。所以才能在萧子诚身边略坐一二,虽然她已经被指为四皇子妃,但到底婚期未到。两人就算有接触,也要适可而止。 卢瑾萱面色娇羞,微微垂下眸子,微红的脸颊与耳垂,将她的心思全部写在了面容之上,那一低头的温婉娇媚,可以让天下的男人为之心动。到底卢瑾萱是太后的本家,姿容虽不及太后当年盛况,但也是京城中的佼佼者。 萧子诚原以为自己该是被这一低头的姿态虏获。陷入其中的,可是在那一瞬间,他却想到了她,她面上是温婉从容的。似乎从来没有见过她会露出这样的笑容。与其说她是清雅,倒不如说是孤傲,她似乎将所有人都摒弃在她之外,一个人孤寂的承受…… 萧子诚意识到自己的失神,急忙用斟酒遮掩,卢瑾萱没想到萧子诚竟是会亲自为她斟酒,面色愈发的娇羞不已,双手捧着酒盏。目光清亮的望向萧子诚,字字真诚的说道:“瑾萱会做好贤内助。让四皇子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 卢瑾萱说着,宽大的月白衣袖轻掩,衣袖上一对嬉戏的蝴蝶似是在与萧子诚诉说着卢瑾萱此刻的心情,对未来深深的向往与期盼,她以为绝无更改的宿命,被面前的萧子诚取代,她终于对生活又可以有期盼了。 萧子诚看着面前女子清亮的眸子,一瞬间竟是有些羞愧,他不该想那么多的,他应该与宛如郡主保持距离,那是自己不该去触碰的感情,面前女子真诚的托付,他该一心一意才是,勇国公府等于用自身拥有的一切,去托付面前这个纯真的女子,他怎能辜负? 萧子诚深吸一口气,含笑将自己的酒水一饮而尽,青玉质地的酒杯口,面向面前的女子,看着卢瑾萱巧笑嫣然,两人似是达成什么协议一般,还没等萧子诚露出久违的笑容,他就皱了眉,因为面前女子的巧笑嫣然突然间消失不见,她的唇角缓缓露出一滴血迹来,顺着她的唇角蜿蜒而下…… “瑾……瑾萱……”萧子诚一时怔住,他甚至没有反应,这件事情到底是如何发生的,他没有任何的不适,为什么卢瑾萱却…… 明明有些喧闹的大殿上,突然间静谧下来,却又被一声凄厉的喊叫打破:“瑾萱!瑾萱!” 勇国公与勇国公都赶了,确切的说,他们一直都在关注着萧子诚与卢瑾萱,卢瑾萱是他们独女,他们自然是希望卢瑾萱能幸福的,看到两人共饮之事,他们无疑是高兴的,但是却没有想到,下一刻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是面对着自己的女儿的,清晰的看到自己女儿面上的笑意消失…… “太医!快宣太医!”萧子诚终于清醒,急急的呼唤。 宛如也望向萧子诚的席面,轻轻的皱了皱眉,勇国公府的大小姐卢瑾萱,竟然会在宫中的除夕宴上中毒? 文贵妃的事情过后,所有人都开始偏向四皇子,有太后和勇国公府做倚仗,与如今还未指婚正妃的二皇子,失去宠冠六宫母妃的二皇子相比,四皇子的赢面实在是太大了,可转眼间,就遇到这样的事情? 看着急匆匆赶来的太医,以及适时出现的皇上,久久未至的太后,宛如有些心凉,她甚至不用等太医说话,就知道,勇国公府的大小姐,未来的四皇子妃卢瑾萱,没有活路了,这是个死局,也许从她被指婚给四皇子萧子诚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的结局。 皇上的目光望,宛如觉得周身似是被冰冷的空气冻结住了,那意味深长的笑意,让宛如更加坚信,这一切都是皇上安排好的,二皇子与四皇子都不是皇上心中的理想人选,她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个人,才是皇上的底牌,一直活着今天,不知道在哪里的太子,有个宠冠六宫的母妃,却一直不讨喜的二皇子,一个如透明人一样的四皇子,在宫外活了十二年的四皇子…… 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人铺路的,宛如直到这一刻才想起,那个幻境中的人,与皇上竟是那样的相像,即便……即便不知道他的出身,也能知道,他必然是龙种…… 皇上对苏氏的感情,对她那意味深长的笑意…… 宛如在那一瞬间,突然间拽住了镇国公范氏的银灰色镶边衣袖,低声带着颤抖的问道:“外祖母,母亲诞下姐的时候,是不是双生子?”(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明王 范氏有些意外,宛如会突然间提及这样的话,还是在这样的时候,有些反应不的说道:“当初的确是双生子,不过另外一个孩子才生下来就没了……” 范氏说完这话,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但宛如突然问起来,那就证明…… 范氏有些激动的拉住了宛如,皱眉低声问道:“宛如,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宛如凝眉,纤长的睫毛轻轻的忽闪了一下,若是她猜的没有错的话,那么镇国公府应该提前有个准备,宛如终是张口,才张嘴要说些什么,却被范氏突然间堵住了唇…… “宛如,现在什么都不用说,不用做,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有我和你外祖父在,你什么都不该知道,你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范氏在一瞬间,急急的想要堵住宛如月兑口而出的话,宛如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说,这件事情,莫说是宛如,就算是她与镇国公,都要装作完全不知,他们不能知道,那个孩子应该没了,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上。 宛如看向范氏的眼眸,那双眸子中带着惊惧,带着恐慌,若说凌婉婷的存在,是弥补镇国公府的创伤的,可那个孩子……会将镇国公府推向深渊,会让镇国公府一直以来坚持的一切,成为笑话。 宛如无声的点了点头,镇国公范氏像是得到了什么承诺一样,将宛如的手。放在其舅母牧氏的手心,说道:“你就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寻你外祖父。” 镇国公从入了宴席开始。就与老毅国公在一处,两人几十年的交情,没人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范氏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可再细细想想如今朝廷的局势,太子。二皇子,四皇子,似乎只有那个孩子还活着。才能解释的了这一切。 宛如看着范氏急匆匆的背影,慢慢的垂下眸子,有些事情,不是堵住了她的嘴。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的。一切,怕是已经来不及了,若是来得及,太后此刻应该出现在这里了,因为无法拒绝,无法阻挡,所以太后选择了逃避。 勇国公的哀嚎声响彻大殿,卢瑾萱到底还是失了性命。从始至终,卢瑾萱仅仅是皇帝手中的一颗棋子。一颗注定要赴死的棋子,勇国公被其世子搀扶了下去,勇国公以及勇国公世子的带着愤然,带着哀戚,却强撑着跪在那里,等着给卢瑾萱讨回公道。 萧子诚已经恢复了清明之色,从方才的震惊到现在的清醒,卢瑾萱回到了她前世的结局,那么是不是,宛如再怎么挣扎,最终也会回到她前世的位置上?宛妃? “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端坐在上首,神色阴沉的可怕,仿佛他比勇国公还要心痛。 二皇子萧子云这个时候站出来,冲着萧子诚冷笑了一声说道:“父皇,儿臣亲眼看到,是四皇子为卢家大小姐斟酒的,同一个酒壶了酒水,四皇子喝了没事,卢家大小姐却是立时毙命,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二皇子说的这一切,勇国公以及勇国公世子一样看到了,可是他们却是有些不大相信的,四皇子与勇国公府联姻,对四皇子以及勇国公府来说,都是好事,四皇子不会这么做。 萧子诚没有否定二皇子的话,反而是直直的跪去,沉声说道:“还请父皇为四皇子妃主持公道。” 一句话,是将卢瑾萱归为自己人,即便还未大婚,萧子诚也要给卢瑾萱一个名份,这无疑是安抚哀痛人心的,勇国公以及勇国公世子的面色带了点点欣慰。 二皇子萧子云却是冷哼着说道:“贼喊捉贼罢了。” 萧子诚沉声上禀道:“儿臣在宫外十二年,只在宫中待了三年,就出宫立府,与父皇见面的次数,全部加起来,尚不足百次,儿臣虽是皇子,却比寻常国公府世子,侯府世子都不及,如今终能得了赐婚,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地里眼红,但儿臣只想着,约莫有什么明枪暗箭的,都该是冲着儿臣来,但儿臣万万没想到,竟有人如此的阴险卑鄙,竟是对弱女子下手,勇国公府大小姐温婉娇小,却被儿臣所累,落得死不瞑目的下场,还请父皇彻查此事,安前朝将士之心,安天下臣民之心。” 最记恨四皇子萧子诚的那个人是谁?显然不是太子,太子连自身尚且不能顾及,如何会有伤人之心? 萧子诚一席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二皇子萧子云,这个最容易记恨萧子诚的人。 “今日除夕家宴,朕原还想着与众位爱卿分享一件喜事,却不想,朕的两个,竟然牵扯入这样的命案之中,朕心甚痛,此案,着大理寺,刑部同审,在未审理出结果之前,二皇子与四皇子皆被幽禁皇子府,待案情水落石出之后,再行定夺。”皇上终于发话,宛如却是听不出半点哀戚之心。 宛如的心,被皇上所谓的喜事戳中了,在这样的日子里,有竞争皇位可能的二皇子与四皇子同时被幽禁,那么他……是时候出现了。 果然,自然有那懂得皇上心思的朝臣,适时问起这件喜事。 宛如一点不意外的看着偏偏走入大殿的那个宝石蓝身影,长身玉立,翩翩,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清贵之气,明媚的笑容始终挂在唇边,让每个人都折服在他的魅力下。 就如宛如当初出现之时,没有人会怀疑,她是苏氏的女儿一样,面前的人,也没有人怀疑他龙子的身份,沧海遗珠,皇上只要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已经决定了面前人的身份,为了弥补他原本应该得到的一切,没有排了名位,他不是大皇子,不是几皇子,而是明王殿下,破格封的王爷。 明王的出现,让所有人都震惊了,知道当年过往的人,当然知道明王的来历,所有人都选择了闭口不言,皇上从二十多年前就开始设的局,今日终于揭开了面纱……(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还恨吗 大殿上的人,一一退出,镇国公与镇国公,牧氏以及凌婉婷等人都想要与宛如说些什么,可是太多人盯着她们了,让他们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大殿,宛如第一次觉得,原来,人竟然如此的渺小,谁都知道,这是皇上的独断,谁都知道,面前的明王,就是当年苏氏的孩子,但是他们却没有说“不”的选择,因为明王是从出生开始,就照着未来帝王的身份培养的,关于储君如何处事,他学的十成十,竟是与皇上的行为处事,如出一辙。 看着明王下一刻就要到自己的席面上来,宛如轻轻的用纤细的手指触碰了自己跟前的酒杯,任由那醇香的美酒,洒落在自己的裙摆上,她暂时,还不想与明王说话。 明王走到宛如身边的时候,宛如正起身,珍珠粉色褙子上,氤氲了大片的酒渍,宛如盈盈福身行礼:“宛如][].[].[]失仪,先行更衣离去,还请明王殿下海涵。” 凌婉婷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即便这个明王与她是双生子,她都不敢在明王面前表现什么,可是宛如如此,分明就是对明王无礼…… 大殿上静谧的很,遮掩着的目光望向宛如与明王的方向,像是在偷看着谁家的私隐,那样的让人兴奋激动,明王身上用着一种极暖的熏香,暖香从来都不是宛如喜欢的,只闻着,便让宛如觉得黏腻,可那样的黏腻却是越靠越近。 所有人都以为。明王一定会给这个给自己下马威的宛如郡主一个教训,即便宛如是明王的妹妹,也不过是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对明王来说,永乐侯就是敌人,敌人的女儿,明王又能有多看中呢? 可是,下一刻,明王却是笑容灿烂的从身边的内侍手中拿过自己的斗篷,轻柔的展开。似是生怕那舞动的风会吹到宛如一般,轻柔的将斗篷披在宛如的身上,并将缎带小心的系上。将宛如身前的酒渍遮掩住,声音温柔而体贴:“宛如妹妹小心着了风寒,就披着这个吧,听闻妹妹最是喜清净的。这里怕是太吵了些。不愿意回来就不用回来,好好的在含清斋歇着。” 一声“宛如妹妹”,外加体贴的话语,无形中又提升了宛如的地位,后宫众人都知道宛如不一般,可如今,却好像更加动不得,反而应该攀附追捧着…… 宛如盈盈福身。行礼而退,行到大殿外面的游廊之上。正正遇到离宫的二皇子与四皇子,二皇子看着宛如身上漆黑如缎子一般的狐皮斗篷,冷哼着说道:“怪道你怎么能那样顺风顺水,原来是因为有个哥哥做倚仗,哥哥将来登基为帝,做妹妹的却要成为先帝的妃嫔,宛如郡主可真真是好算计,难道不怕百年之后,被人责骂你,不知廉耻吗?”。 宛如不屑与二皇子这样的人斗嘴,只淡淡的说了句:“二皇子筹谋半生,最终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明明一步之遥,如今却是隔着千山万水,滋味一定是奇特的吧。” 二皇子冷哼了一声,只低声说道:“我却未必会输的。” 宛如轻笑不语,不屑与鄙视之意,格外明显,二皇子这样不择手段的人,若是当真成为帝王,绝不会是天下臣民之福,所以,不拘是如今的皇帝,皇后,或是太后,都不会允许二皇子登基,这也是为何,二皇子会谋反的原因吧。 相比较二皇子的不甘,四皇子萧子诚显得格外的安静,但看向宛如的目光,却是带着悲悯,宛如看不得那样的目光,不解的问道:“四皇子有什么话要宛如带给太后的吗?”。 太后对四皇子萧子诚的特别,宛如到此刻才算是明白,太后一直都知道明王的存在,也知道皇上的打算,太后明知道太子不会是未来的帝王,所以才会另外培养了四皇子萧子诚,如今萧子诚落败,太后不会束以待毙,一定会想法子救了四皇子,论理,四皇子应该比二皇子要平静些,因为四皇子还有生存的希望,二皇子却是没有其他倚仗了。 萧子诚看向宛如,眼眸阴沉的可怕,那是宛如第一次看到萧子诚那样的神色,似是巨大的哀痛,哀痛自己不可扭转的命运。 萧子诚记得,前世里,他在这一年就失了性命,若是过往的结局不可更改的话,这也许是他见到宛如的最后一面了,到这个时候,他希望自己能给宛如提个醒,让她将来的日子,不那么难过。 “勇国公府大小姐到底还是没有逃月兑过宿命,那么郡主将来仍旧会成为宛妃,宿命不能更改,你还是不要与父皇继续对着干了,对你没有好处,有明王做哥哥,你只要服软些,不牵扯朝堂中事,会安享荣老的。”萧子诚说完这话,深深的看了宛如一眼,第一次,毫不掩饰自己对宛如的眷恋与怜惜之情…… 萧子诚以为,宛如会被这句话吓到的,也许他转身的这一刻,宛如只会落泪,可事实上,宛如在萧子诚转身的那一刻,低声轻语:“我的出现,就是为了逆天改命而来。” 在这一刻,宛如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看不到四皇子的幻境,因为四皇子是重生之人,他知道未来的走向,会主动去更改命运,那么她一个穿越女,一个重生的皇子,难道还不能逆天改命吗? 萧子诚在那一刻愣住了,过往的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为什么原本的一切会从宛如这里有了变化,原来……原来如此…… 只不过,内侍却不会给他机会,再说更多了,原已经是看在宛如郡主的份儿上,才会多说了,如今,却不能耽搁了。 宛如站在游廊上,第一次觉得,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不知道自己要做的决定是什么,她的哥哥要登基为帝,那么她呢?她该如何是好? “宛如。”低沉的声音落入宛如的耳膜中,龙涎香的气息落入宛如的鼻尖:“你如今,还恨朕吗?”。(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哥哥 宛如只觉得自己周身先是被明王那种甜腻的暖香覆盖,又被皇帝独有的龙涎香所包围,一瞬间就没有了先前的好脾性。 宛如转过身来,看向面前的皇帝,那副志得意满的模样,那副一切尽在他掌控的模样,让宛如觉得很恶心。 “为什么不恨?”宛如声声冷清的问道:“难道因为皇上对的包容,对明王殿下的栽培,宛如就该崇拜皇上吗?”。 在皇上的心里,宛如的确是应该如此的,可看此刻宛如质问的神情,却丝毫没有要感激崇拜他的意思。 皇上微微展开双臂,似是抖落掉龙袍上的浮尘一样的下意识动作,那是展现他龙威的模样:“没有一个人能做到朕这个地步,没有一个皇帝可以因为爱一个,为她做到这步田地。” 皇上是带着些骄傲的,带着些等着被人夸赞的骄傲,可是宛如显然是不买账的那个,她毫不掩饰自己对皇帝的反感,反唇相讥问道:“皇上做到了什么地步?将我的母亲扔在苏府二十多年,看着她毫无还击之力的过了二十多年?” “朕不能给你母亲后位,是因为有苦衷,但是朕却待你的哥哥不薄,难道这还不够吗?朕要扶持你的哥哥成为未来的天下之主,为了他可以成为储君,朕同样是忍辱负重的,朕为了他一个人,布了多大的局,难道你看不到吗?”。皇上到底是皇上,他所做的这一切。需要有人去夸赞,而不是当头棒喝。 宛如冷笑着,眉眼带着决绝:“哥哥本就是皇上的孩子。皇上对他们好,给他们应得的一切,难道不是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吗?难道这个还值得皇上来邀功不成?皇上以为母亲是怎么死的呢?母亲是因为不愿意宛如入宫,才会带着宛如逃离永乐侯府,才会被奸人所害,落得身死的下场,皇上口口声声说爱母亲。可是皇上都做了些什么?一个连心爱之人的话都不放在心上的人,有什么资格说爱?” 宛如被方才四皇子的话激怒了,什么叫做不能更改的宿命?让她嫁给皇帝?就算她不知道一切。也不可能会嫁给皇帝,更别说她早已经换了芯子。她不相信什么宿命,她的特异功能是什么,她特异功能的存在就是为了避免危险。为了改变局面的。 她已经懒怠的跟皇帝周旋。索性将自己的不满尽数说了出来。 皇上却是震惊的,他抓住宛如问道:“你方才说的什么?你母亲是因为不愿意让你入宫,才会……” 宛如正要说话,却是明王从皇上身后出现,方才的话,他都听到了,明王有些不满的看了宛如一眼,又搀扶着皇帝说道:“父皇。宛如妹妹应该是一时接受不了现状,才会胡说的。父皇且稍待,儿臣送宛如妹妹。” 明王说着,根本没容得皇上反驳,就喊来了曹立仁,又半拥着宛如离开。 皇上有些呆呆愣愣的,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明王将宛如带的远了些,语气责备却温和的说道:“宛如妹妹怎么能那样与皇上说话呢?你明知道,皇上有多在乎母亲,你说了那样的话,不是等于诛心吗?”。 宛如对于这个从来没有看过苏氏一眼的人,并没有什么好感,即便在灯笼的映照下,这个人有多么像是温和如玉的贵,宛如都觉得面前的人是危险的。 “诛心吗?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宛如淡淡的说道。 明王显然没有想到,宛如竟然会是这样的神情与姿态,当即皱了皱眉,神情有些不悦,但很快便遮掩了,轻手为宛如整理了整理其身上的斗篷,继续温和的说道:“你自小长在宫外,很多事情并不是很清楚,会这样想,也是难免的,不过,这宫里与宫外却是不同的,皇上对你,已经是格外的宽容了,若是你再如此不知深浅,怕是将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你瞧瞧这宫里的妃嫔们,尤其是皇后,她是怎么取代母亲,害得母亲一生孤苦的?你难道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就那么稳坐中宫之位,甚至于将来做太后吗?”。 宛如凝眉,她听懂了明王话语中的意思,无非就是挑拨她与皇后之间的关系,皇后她是不喜的,但一个男子,来挑拨两个的关系,让宛如更加的瞧不上。 宛如抬眸,看着这个与凌婉婷是双生子的哥哥,她穿越之后,对凌婉婷几乎是本能的亲近,若说那是因为血脉亲情的缘故,那么面前的人呢?就连凌婉婷这个曾经与他一同在苏氏肚子里熬过了十个月的人,都对他敬而远之,难道只是因为明王如今的身份吗? “明王殿下难道不恨永乐侯吗?害的母亲惨死的人,还有永乐侯。”宛如垂着眸子,对于明王的话,没有作答,反而说了另外的话来,长长的睫毛遮挡了眼眸,让明王看不到她的神情。 明王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似是在遮掩着自己的不耐,沉声说道:“永乐侯府,宛如妹妹不是已经报仇了吗?如今宛如妹妹要报的仇,便是这后宫,原本母亲应该得到的一切,都该由妹妹抢。” 曾经,宛如是说过类似的话的,当初抢夺了苏氏一切的人,都该付出代价,可却不是用明王认为的方式。 宛如觉得可笑,这个笑得灿烂的哥哥,笑得明媚的明王殿下,现在唆使着自己的妹妹,去成为他父皇的妃子,这是多么荒唐的一件事情? 宛如这次没有质问,只是淡淡的说道:“明王殿下日后还是收敛些的好,太子的身子虽不济,但如今可还好好的,二皇子与四皇子虽然被幽禁了,但因为一个臣女的死,幽禁两位皇子,这怕是站不住脚的,等到刑部与大理寺寻出新的证据来,二皇子与四皇子还是要被放出来的,明王殿下除了皇上的宠爱,还有什么呢?” 宛如说完,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放回明王的手中,福身行礼道:“宛如先告辞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口供 含清斋中,宛如与慧娴一道调制着香料,宛如喜梅,便只调制了与梅花香气混合的香料,感受着香炉中的香气升腾,倒也别有一番情致。 史嬷嬷在一旁挑拣着完整的花瓣,透过窗子,看着梅兰竹菊以及露晨,露晴几个丫头在院子里干着活计,低声与宛如说道:“郡主,这宫里安生了大半个月,难道太子的事儿,就这么了了吗?”。 史嬷嬷不得不担心,当初在东宫的时候,皇后那撕心裂肺的样子,常常在史嬷嬷面前显现,史嬷嬷是宫中的老人,自然明白,皇后绝不会是个善罢甘休的人,更重要的是,太子是皇后的命,太子死了,皇后至今没有动作,往往这样的静谧,等于埋藏着更大的隐患。 宛如轻笑着,拿了一旁桌几上百蝶穿花金丝线绣锦边的荷包,将制好了的香球用银勺舀了,放在荷包中,又用锦缎带子轻轻挽了,说道:“自然是不能了的。” 史嬷嬷听了这话,心中一急,将手里的花瓣都捏碎了,担忧的说道:“那郡主这阵子更该服侍在太后身边才是,怎么还在含清斋里,闭门不出呢?” 宛如笑了笑,将手中的荷包放在一旁,又重新拿了一个空的荷包,随意说道:“因为太后有事情,并不方便我随时在身侧服侍着,若是这点儿眼色都没有,在这个宫里,可真真是讨人嫌了。” 宛如手心抚过荷包,露晨与露晴的手艺不错。这个荷包是石青色三镶盘金卷草纹的花样,倒也别致,宛如抬头。看向窗外说笑着的露晨与露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共处了不足两个月,这两个丫头,已经知道自己的喜好了。 宛如抬头看向史嬷嬷说道:“嬷嬷该知道的,我初一那日,去给太后请安。太后的精神有多么的不济。” “可正因为太后精神不济,郡主才应该在太后身边服侍着才是,太后身边能商量事情的人不多。皇后如今操办着太子的丧事,梅妃娘娘也跟着忙的团团转,二皇子与四皇子还被幽禁着,映美公主只知道哭。能与太后说上一两句话的人。只有郡主一个了啊。”史嬷嬷焦心的说道。 宛如长长的睫毛轻轻忽闪,柔声说道:“嬷嬷,太后在宫中多年,若当真沦落到,只能与入宫不足两个月的我说知心话,那慈宁宫也就不是太后住着了。” 宛如这话意有所指,史嬷嬷皱眉,这才想到。太后若当真想要与宛如说话,也不会这阵子连舒茜都没有来过一遭了。 “是老奴僭越了。”史嬷嬷福身行礼说道。 宛如不介意的摆了摆手说道:“不碍的。不过是因为嬷嬷身在局中罢了,不担忧,才有些奇怪。” 宛如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眼在院子里玩耍的梅兰竹菊与露晨露晴,是了,不担忧,才有些奇怪呢。 宛如将调制好的两个香球,放进荷包中,行到窗边,看向院子里的六个宫女,说道:“进来说话。” 露晨,露晴应了,将手里的扫帚放下,各自回厢房中净了手,方才到了宛如的暖阁中,各个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盈盈福身问道:“郡主可是有什么吩咐?” 宛如轻笑着将目光放在描金托盘上,上面摆着六个荷包,两个是宛如才系好了的,另外四个,则是梅兰竹菊的花样:“这阵子闲来无事,捣鼓了不少的香料,我自己又用不了那么多,便又用了露晨与露晴缝制的荷包,借花献佛,你们一个人拿了一个去,只当是给你们正月十五的礼物了。” 六个宫女没有不高兴的,各自拿了一个,行礼道谢。 “去玩吧,难得今天没什么差事。”宛如笑着说道。 等着六个宫女走后,宛如重新净了手,长叹一口气问道:“就是太子的三七之日了吧?” 史嬷嬷在一旁应了一声,低声问道:“要不要老奴准备一些冥纸,去一趟坤宁宫?” 宛如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了,皇后会来寻我的,我带了冥纸,皇后只会说我猫哭耗子假慈悲。” 史嬷嬷如临大敌的问道:“郡主的意思是,皇后就会发作了?这阵子一直都没有任何动静,是为了给太子守住三七?” “除了太子,还有谁能让皇后如此隐忍呢?”宛如深吸一口气,又道:“不过这次,我倒是有些期待的,难得等到太后出手呢。” 史嬷嬷一怔,不解的看向宛如,宛如却是微微一笑的说道:“太后出手,应该是会立刻扭转局面的,我很是期待。” 第二天,宛如才用过早膳,就见曹立仁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曹公公这么早来,可是有事?”宛如站起身来,温声问道。 曹立仁回道:“回郡主的话,关于东宫的事情,有些事情要问了郡主,还请郡主移步乾清宫。” “乾清宫?”宛如挑眉问道。 曹立仁点了点头,又道:“还请郡主快一些,朝臣们也都在乾清宫等着,若是去的晚了,怕是会着了怨怪。” “好。”宛如应对得宜,伸手接过盈君递的斗篷披上,只让史嬷嬷跟着,出了含清斋,出了慈宁花园,曹立仁突然间低声开口道:“郡主,到了乾清宫,还请郡主认下过错,太子的膳食是您吩咐御膳房准备的,里面也的确放了可以挥发的药物,是因为您对太子因爱生恨的缘故,您可记下了?” 宛如没说话,只那么瞧着曹立仁,曹立仁急的头上冒汗说道:“奴才这么说,也是迫不得已,这也是皇上和明王为了保住郡主想出来的折中之法,若是郡主不这么说,怕是今天是出不了乾清宫了,皇后娘娘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您给太子陪葬的,不过您放心,只要您认下了罪,皇上就会封您为太子侧妃,与太子妃一道在宫中生活。” “太子侧妃?”宛如轻轻呢喃,曹立仁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宛如却是张口说道:“曹公公不必说了,宛如都记下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不谙世事 曹立仁倒是没想到宛如竟然会如此痛快,但基于先前对宛如留下的印象,曹立仁还是不放心的又多说了几句道:“郡主许是不知道的,这次皇后娘娘来势汹汹,竟是与御膳房那边都串了供,还是当着满殿朝臣的面儿的,皇上也是实在没法子,就算是要取证,那也要耗费许久,这本就是一桩东说东有理,西说西有理的无头冤案……” “总要有个人出面将这罪名顶了,皇后没理由害自己的,太后没理由害自己的孙子,皇上更是没理由了,明王殿下是不能有理由,只有我,只有我出面将这罪名顶下来,才是最合时宜的,也不会丢了宫里的体面,因为我本来就是个宫外的人,是不是?”宛如含笑说着这话,竟让曹立仁有些无所遁形之感,好像自己与皇上与明王,所有人的心思都被宛如看穿了一样的。 曹立仁干巴巴的笑着说道:“郡主聪慧,是奴才多嘴多舌了。” 宛如笑了笑,不在意的说道:“算不上,曹公公也是为着宛如好,宛如心里都明白,即便不是为着宛如好的,那也不是曹公公的本意,曹公公不过就是个传话的人而已。” 宛如将事情说的如此直白,连曹立仁都有些脸上挂不住,明明就是拉了宛如郡主去顶包的,此时,这件事情是不是宛如郡主做下的,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只要不是明王做下的就可以,实际上。皇上也清楚,这件事情分明就是明王的手笔,可是此刻能如何?难不成让皇上承认。自己培养了二十年的孩子,是个急功近利的吗? 曹立仁的脚步不停,似乎很焦心的样子,宛如脚下的步子也很快,她倒要看看,太后与皇后将地点选为了乾清宫,那么就是说。有绝对的把握了。 宛如深吸一口气,候在乾清宫的外面,曹立仁进去之后。很快,就听到宣召之声。 宛如整理了整理裙摆,施施然进了大殿,大殿上的气氛凝滞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各自的心思,让宛如愈发的感叹,人心是这个世上最瞧不懂的东西,似乎是没有绝对的忠心的。 皇上看了曹立仁一眼,就见曹立仁冲他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这便说明,曹立仁已经将事情办妥当了,宛如已经知道。自己要认下这罪名了,事已至此。他是骑虎难下的,他也没想到太后与皇后竟然会将太子的事儿,闹到乾清宫来,明王不能有事,正如明王方才所说,宛如承认了罪名,给宛如一个太子侧妃的身份,与太子妃傅佩瑶相伴,就可以永远留在宫里,不管将来如何,现在先让宛如一直留在宫里,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成为太子侧妃,也不过就是个名份而已。 皇上即便是知道,苏氏当初并不肯让宛如入宫,此刻,他也是不想要放手的,他没有了苏氏,没有了文贵妃,若是再没有了宛如,他就连一个念想都没有了,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将宛如留在宫里。 宛如盈盈叩拜,皇上在上首清了清嗓子问道:“宛如郡主,除夕当夜,是不是你吩咐御膳房,准备了太子的吃食?” “不是。”宛如清脆的回答响彻大殿,皇上立刻变了脸色,震怒的看向身侧的曹立仁,曹立仁也傻了眼,方才明明说的好好的,会认罪的,怎么才到了乾清宫就变了卦? 皇上不死心的一拍龙椅,怒道:“大胆凌氏宛如,御膳房的人与东宫的人,都能作证,是你吩咐了御膳房准备了太子要吃的吃食,还全部都是太子爱吃的吃食,太子从来没有用夜宵的习惯,因为听闻是你吩咐了送去的,才会每样菜肴都吃了一些,哪知道,才用完膳,便觉得呼吸困难,呕血不止,不是你下的毒,又会是谁?你此刻招了,朕看在你与太子情深的份儿上,还会饶你一命。” 宛如垂眸轻笑,她明明说了不是,皇上依旧要给自己冠上这样的罪名,这应该不是太后想要的吧? 太后为何这几日会不想要见到她,因为太后谋划的事情,她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太后太了解她的性子了,甚至不用与她提前知会,太后要的,就是宛如当场的应变能力,以及确定宛如不会屈服于皇权。 宛如抬头看向太后,见太后的面上依旧是端庄温和的笑意,只皇后看向自己的目光是充满愤恨的,为什么恨呢?因为皇后的计划中,宛如是不会死的,如此才会恨,若是皇后此举,是冲着自己而来,为的是让自己给太子陪葬,此刻就不该是愤恨的神色了。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宛如再次叩首回道:“回皇上的话,宛如并没有吩咐御膳房准备太子的吃食,宛如离开大殿之后,便去了慈宁宫,一直等到太子出事,宛如都陪在太后身边。” 皇上没想到宛如油盐不进,或者说,他早就该想到的,但是事出突然,又当着这么多朝臣的面儿,皇上想着,宛如应该是识大体的,知道该怎么做的,可是皇上失望了,宛如的倔强,根本不会分场合。 明王的面上,依旧带着明媚的笑意,他比皇上想的可更多一些,太后说他那天急躁了,所以他时候反思,自己的确是有些急躁了,所以这一次,他准备的万无一失,若是不能亡羊补牢,可不是可惜了这二十多年的培养? “将宛如郡主身边的宫女带,宛如郡主都做了些什么事情,这些宫女定然是知道的,既然宛如郡主不肯说,那就问问这些宫女吧。”明王吩咐道。 宛如笑了笑,果然还是来了啊。 当露晨,露晴,梅兰竹菊全部都被带上来的时候,宛如的面色平静的很,她倒是有些庆幸的,最起码,不是她身边的史嬷嬷,也不是盈君与慧娴,她从来都知道人心不可靠,但是明王殿下,似乎不谙世事到,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呢。(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逼迫 明王看到这六个宫女后,面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来,宛如抬眸的时候,看个正着,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起先的时候,她的幻境里,根本就没有明王的出现,为什么前世的宛妃会那样死去,还有二皇子事后的谋反,因为明王根本就活不到二皇子谋反的时候。 宛如原以为,皇上亲自教导的明王,必然是个能干的,可如今看来,不过就是个自视甚高,被捧着长大的孩子罢了。一个自以为,自己是超越众皇子,甚至太子的所在,认为那个皇位是势在必得的,呵,皇上的这步棋,走的还真是够悬的。 皇上有些疑惑的看向明王,明王安抚的看向皇上,便扬声问道:“你们几个,可都是在宛如郡主身边服侍的?” 露晴,露晨,梅兰竹菊六个齐声应是。 宛如垂眸,微微闭上双眼,已经无心来看这场背叛的戏码,倒是史嬷嬷见此情形,有些慌了神,跪地说道:“回皇上的话,回明王殿下的话,她们六个不过是含清斋的二等宫女和粗使宫女,平日里根本不再郡主跟前服侍着,所以她们的话不可信!” 明王含笑说道:“这位嬷嬷也是有趣,她们六个还什么都没说呢,嬷嬷急什么?便是要争辩,总也要等着她们六个说些什么才是。” 宛如抬头,冷笑着看了明王一眼,现下的情形,谁都能瞧得出来,这六个宫女是要背叛她了。倒是明王,堂堂储君,竟然做起了这种内宅的勾当。如同内宅妇人一般的手段,真真是不嫌害臊的! 史嬷嬷担忧宛如,到底毒害太子的罪名,不是谁都能承受的住的,因而认真的在大殿上磕了一个头说道:“回皇上的话,回明王殿下的话,宛如郡主身边。只有老奴与贴身宫女盈君和慧娴是服侍在郡主身边的,郡主平日里省事,一般情况下。不会让人在身边守着,所以她们六个,平日里进暖阁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的。更别说是知道郡主的事情了。” 宛如将袖笼里的手拿出来。将手炉放在史嬷嬷与自己的中间,轻轻的压了压史嬷嬷放在金石砖上的手掌,力度轻柔,却是将手心的暖意都传递了,声音也是暖暖的说道:“嬷嬷别急,皇上是明君,且这里还有这么多的朝臣听着,怎么也不会诬赖了我一个弱女子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嬷嬷听着也就是了。” “郡主……”史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遇到这样的情形,尚有些撑不住场面了,再看宛如,却是仍旧慢条斯理的,进退得宜,丝毫不堕了气势。 宛如轻笑着说道:“若是在这乾清宫都没有说理的地方,那这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天下,都没有说理的地方了,所以,我一点儿也不担心。” 宛如一句话,让众人汗颜,那些朝臣们原本也不大想要掺合的,一个小女子去顶了这样的罪名,总比牵扯出旁的事情来要强,可此刻宛如这般说,倒让他们都有些抬不起头来。 太后端坐在上首,微微颔首,这个宛如,可比她当年还要从容镇定,若不是那人的外孙女……是她的孙女,该多好。 明王发觉,但凡给宛如说话的机会,事情就会朝着他不希望的方向跑去,因而他不敢再让宛如说话,而是直接问那六个宫女道:“宛如郡主与太子殿下的关系如何?” 露晨,露晴对视了两眼,叩首回道:“太子待宛如郡主极好,先前郡主被册封,太子送来的贺礼,是太子的私印,还有一个小型的皇宫摆件,格外的精致。” 众人听了,倒吸一口凉气,史嬷嬷在一旁怒斥道:“胡沁的东西,那些东西是东宫的人错送到郡主身边的,本应该是给太子妃的,后来不是送回东宫去了吗?”。 明王冷笑着说道:“这样的东西,东宫的人,也敢随意的送错了吗?那下一次,是不是要将乾清宫的玉玺也送错了地方?” 太子的私印,皇宫的精致摆件,这样的东西,实在是寓意太明显了,但凡不是个傻子的人,都能知道这其中的意思是什么,宛如一早就想着,明王会拿这件事情作筏子,因而神情淡漠的很。 明王看向从容淡定的宛如,心里就有股子火在上蹿下跳,自己作为未来的帝王,尚不能做到如此的镇定,她一个永乐侯的贱种,凭什么高高在上的如同公主一样? “郡主,到现在你还不肯承认吗?太子分明就是对你非同一般,你与太子的情份匪浅,听闻太子根本就不用夜宵,因为知道是你送去的,才会用了的,可才吃完,就出了事,你还狡辩什么?”明王声声逼迫,如同妇人一般的姿态。 宛如仰头看向明王,声音清晰而自然的说道:“若是明王去毒害太子殿下,会说是自己送去的吃食吗?若如明王所言,宛如当真与太子情深,自然是希望太子长命百岁,登基为帝的,为什么要对太子动手?” 宛如不会去质问明王,这里有的是人要质问明王,太后与皇后闹得这么大,无非就是针对明王的。 果然,宛如话音一落,皇后就声声逼问起来,说道:“明王才一出现,二皇子与四皇子就被关了幽禁,而太子在当夜就出了事情,如今看来,能承继皇位的,似乎只有明王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了,这天下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连来路不明的人,都可以登堂入室的地步了?” 皇后跪地,从一旁的宫女手中接过自己的皇后冠服,高高举起说道:“皇上,臣妾今日以皇后之尊,中宫之主的身份,请求皇上,彻查此事,还太子一个公道,堂堂一国储君,死的不明不白,一屋不扫,无以扫天下,还请皇上做主,将有嫌疑的明王殿下收押天牢,二皇子与四皇子不过是因为一个臣女,有了嫌疑,尚且要幽禁一年,如今毒害太子之嫌,怎能轻易的揭过?”(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嫌隙 慈宁宫中,太后穿着一件浅金底对襟立领缕金金凤纹褙子,拖曳于地的蜀锦凤仙裙,站在镂空窗下剪裁着高几上的花叶。 舒茜领着四皇子萧子诚进了内殿的时候,太后依旧是盈盈笑着的,仿佛萧子诚根本就不是被幽禁,险些失了性命,而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不过是照旧请安罢了。 萧子诚此刻心中也是有些不确定的,到底卢瑾萱一死,等同于他与勇国公府结亲不成,反倒是结了仇,所以他也不确定,如今他在太后心中,还是不是如同先前的地位一般。 “来了?”太后温和的转过头来,笑着说道:“先坐,等哀家将这盆腊梅修建一下,有阵子没有理会它,它便随便乱伸了枝叶了。” 萧子诚拱手行礼,也不管太后是不是瞧得见,规矩却是丝毫不差的。 舒茜上了茶来,便直接退了下去。 太后手里拿着银剪子,手中迅速的剪了几下,萧子诚便瞧见几枝开的极好的腊梅,落到了地上。 宛如郡主最是喜欢腊梅,也不知道她若是瞧见了,会不会觉得可惜? 突然间有这样的想法冒出来,萧子诚一皱眉,便将自己这般的想法遮掩了下去,平静的喝了两口茶。 太后将手中的银剪子放在一旁的桌几上,满意的看了眼盆栽,说道:“如今看着,总算是顺眼些了,虽然说失了些东西。但也不打紧,只要主枝还在,来年又会繁荣昌盛的。” 萧子诚明白。太后此言,是意有所指的,太后与皇后合力,打了明王一个措手不及,再加上宛如郡主的配合,皇上就算再怎么想要保住明王,也终究徒劳无功。 他与二皇子被放了出来。明王却是下了天牢,就算天牢里的条件再怎么好,明王这棵大树。在朝廷里,也是摇摇欲坠的了,一个这么容易被打倒的人,怎么能成为他们可以攀附的倚仗呢?更别说。明王的身份。在百姓心里,本就是站不住脚的。 太后用芙蓉色的丝帕轻轻的擦拭保养得宜的手指,在上首的雕花罗汉榻上坐下,说道:“你觉得,你现在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萧子诚将手中的茶盏撂下,沉声说道:“不管怎么说,勇国公府大小姐因为孙儿才会……孙儿准备离宫后,先去勇国公府……” 萧子诚的话还没有说完。太后便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朝阳五凤髻上的景泰蓝孔雀华胜。垂下一颗拇指大的东珠,随着太后的动作晃动,说道:“勇国公府没有了瑾萱丫头,还会有旁的小小姐,没有嫡出,还有庶出,只要将庶出的小小姐,记在勇国公名下就可以了,就算是庶出也没了,还有旁支的小姐……” 太后的唇边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说道:“便是个孤女,也一样可以记在勇国公的名下,所以死个小小姐,根本就不算什么要紧的事情,要紧的是,你要去保住勇国公府的婚约。” 萧子诚眼眸低垂,恭声应是,却无端的觉得有些心寒,卢瑾萱也是太后的亲人…… 太后轻轻的揉了揉眉心,淡淡说道:“哀家老了,能为你操持的事情实在是不多了,能撑得住多久,哀家心里都没数了,一切还要看你自己的了,是准备你和你母妃一道为文贵妃陪葬,还是让本就不该存着那样心思的人,早早的去陪了他的生母,你自己也该有个决断了。” 萧子诚自然不想要走了前世的旧路,重生一次,还不至于就是为了再赴死的,只是他担忧的人,从来都不是二皇子,二皇子根本就不得皇帝的喜爱:“明王那边,听说父皇一直让天牢里好吃好喝的供着他。” “呵。”太后轻轻一笑,素手抚了抚耳边的翠玉竹纹耳坠子,翠玉的温润光泽映照在其面庞之上,愈发显得太后气质温和:“正因为好吃好喝的,才容易失了防备的心思,你以为他能好吃好喝了几日呢?若是皇上这次借了这个机会,要给他一个教训,说不得你就要防备着了。” 这个道理,萧子诚也明白,明王是被皇上保护的太好了,而二皇子与他,因为被皇上忽视,所以一直想要得到皇上的看重而努力着,明王因为有皇上的照看,而有恃无恐,对于明王来说,无疑就是催命符。 到底那个人是自己的父皇,萧子诚活了两世,也没有得了自己父皇的看重,他没有道理不难过,不嫉恨:“到底他是苏氏的,父皇一旦遇到苏氏的事情,就会丧失理智,太后您……” “明王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太后温声打断萧子诚,声音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哀家说过了,你的时间不多了,既然明王已经出现,太子又不在了,你若是不抓住这个机会,迅速上位,日后,谁也救不了你。” 萧子诚不敢在太后跟前自作主张,因而垂头应是问道:“还请太后指点。” “明日下朝之后,你去见皇上,请求皇上让你再娶一个勇国公府的小姐,以宛如郡主作为交换条件。”太后冷声吩咐道。 萧子诚下意识的一皱眉,抬头看向太后,却又不敢表现出太大的质疑来,试探着说道:“据孙儿所知,父皇似乎并不那么想要宛如郡主入宫为妃了,听闻苏氏的死……” 太后凝眉,看向萧子诚,不悦的说道:“你才被幽禁了二十几日,如今似乎做事,很有自己的主意了。” “孙儿不敢。”萧子诚虽被幽禁,但却知道这阵子发生的事情,也知道宛如当着所有朝臣的面儿,将那六名宫女处置了的事情。 那六名宫女能被明王收买,不过也是因为太后让她们被收买罢了,说白了,那六名宫女是太后的人,是为了事情顺利,才会让那六名宫女背叛宛如郡主的,凭借宛如郡主的聪慧,不可能不知道,但宛如却是在乾清宫下令,将那六名宫女处死了,这等于打了太后的脸,看来,太后对宛如起了嫌隙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站队 太后温和的笑容,几不可见的消逝了片刻,旋即又重新挂到了唇边,只眼睛望着脚下的猩红地毯,只觉得那地毯瞬间便成了大片大片的血水,快要将其淹没。 “明王也就罢了,忠国公就放过她吧,到底是个女儿家,她纵有那人的血脉,却也是苏氏的女儿,明王陷害宛如,宛如心里恨着他,可宛如与忠国公凌婉婷,却是姐妹情深的,皇上可别因为一时气恼,伤了所有人的情份。”太后说着,站起身来,飘然离开了那猩红的地毯。 太后行到香案前,在观音面前点了一炷香,双手微合,说道:“皇上到了这个年纪,该知道积福了。” 皇上想到宛如,后面本要处置凌婉婷的话,却是咽了下去,微闭双眸,没有在说些什么。 皇上在太后的慈宁宫又一道用了晚膳,才从慈宁宫离开,皇上走后,太后的心情很好~,她已经很多年不曾与皇上说过这么多的话,这样共同用膳了。 舒茜捧了消食的酸梅汁来,水晶琉璃莲花盏中,酸梅汁如一汪琥珀一般:“太后……那……到底是皇上亲子,绞杀亲子,违背天道,皇上怕是会……” 到底天打雷劈那四个字,舒茜没有说出口,纵是舒茜再怎么没分寸,也知道,在太后身边,不该说了那些话,只不过,觉得此事实在是太过…… 太后深吸一口气,缓慢从罗汉榻上撑起上身来。侧身对着舒茜,目光却透过雕花窗棂看向慈宁宫外头,大红色雕廊画栋的抄手游廊。处处都显得大气端方:“哀家入宫一年后,时常看着这宫里的大红色在想,为什么皇宫要弄成大红色?是不是看多了这样的大红色,再瞧见血的时候,就不那么惧怕了?” 舒茜是与太后一路走的,太后入宫之初,并没有如今这样的心狠手辣。只是入宫一年后的那天,太后亲手算计了自己宫里的一个宫女,那个想要爬上皇上龙榻的宫女。那是太后第一次害死了人,那天,太后彻夜不眠。 可真等到过了那一日,慢慢的一年一年的走。当算计成为了日常。当盘算成为了家常,太后慢慢的就心冷了,她也跟着心冷了。 舒茜见太后始终侧身对着自己,瞧着窗外,便低声安抚道:“太后也不必往心里去,正如太后所言,宫里宫外的,这样的事情还少吗?实在是太多了些。多的数不胜数的,明王害死了太子。论理,太子还是明王的亲弟弟,可是明王下起手来,却是毫不留情的,善恶有报,说不得这就是明王的因果,怪不得旁人。” 太后仍旧没有出声,只是一手抚上自己的面颊,自己保养的再好,又有什么用呢?太后动作微顿,思及往事,却是淡然一笑道:“李贵妃当年总踩在哀家的头上,端王比皇上更适合那个皇位,哀家心里也清楚,可是只要有哀家在,李贵妃就别想要越过哀家去,如今如何呢?端王被挫骨扬灰,她也没有什么好下场,跟哀家斗,呵!” 舒茜明白太后心里的恨,李贵妃,是太后这辈子唯一遇到的对手,直到先帝驾崩,李贵妃自知太后不会饶了她,才会在先帝灵前自裁而死,不过是逼着太后给她一个身后名罢了,说实在的,李贵妃是先朝后宫里,唯一一个聪慧的人,后来留下来的妃嫔,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舒茜不敢再提这个话茬,拿了美人锤跪在脚踏上,给太后捶腿,片刻太后方才缓缓说道:“不过是绞杀罢了,就算哀家留着他的性命,他那样自负,最后也不过是被二皇子或是四皇子赐死罢了,倒不如这样,还走的干净些。” 这话,倒是为先前的事情自说自话了,舒茜微微抬眸,看了一眼太后,却不能看到太后的面庞,只能看到太后的指尖,上面染着玫瑰红的颜色,嫣红如血,到底太后也是吃心的,不然又怎么会为忠国公求情呢。 明王被绞杀的消息,传到含清斋的时候,宛如只是说了声:“知道了。” 风雨欲来,一个明王,只是个开始罢了。 “忠国公府没有任何消息吗?”。宛如清冽的声调中,难得透出几分关心来。 史嬷嬷摇头回道:“忠国公府没有任何消息,皇上也只是下令了明王的事情。” 史嬷嬷说完这话,见宛如面有愁容,柳叶眉轻轻蹙起,似是存了一丝担忧,史嬷嬷心里也明白,明王与忠国公凌婉婷是双生子,皇上下令绞杀明王,就等于说,凌婉婷的地位也摇摇欲坠。 “要不要老奴给忠国公府传个信?论理,忠国公很是敬重大小姐,就算皇上有什么怨气,看在忠国公的份儿上,说不得也会放过。”史嬷嬷试探着问道。 宛如并不言语,静静的看着书案上的腊梅盆栽,片刻方才说道:“不必了,姐比我更知道这些道理,且姐从未有何过错,一个明王,已经足够了,姐不会有事的。” 四皇子府里,萧子诚端坐在书案前,久久不语,太后比他想象的还要有手段,这种关键的时刻,若是他不能顺从太后的心意,很容易会成为太后的弃子…… 宛如郡主,这一生当真不会成为宛妃吗?可是看着太后的意思,纵然宛如不能成为宛妃,也会成为二皇子妃,她会认命吗? 那天,除夕之夜,她冷冽的话语,她本就是逆天改命而来,是说,她从一开始就是不服命的,那么……她当真能斗得过命运吗? 东风端了一盏银耳莲子羹,轻轻的叩了叩门扉:“四爷。” “进来吧。”萧子诚深吸一口气,将先前的心思收拢,又变得沉静起来。 东风将银耳莲子羹撂下,回道:“乾清宫那边已经递消息了,曹公公说,让您下朝之后,直接就成,另外,曹公公还说,皇上最近喜欢喝福建的铁观音。” 这意思……连曹立仁都开始站队了吗?(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出宫吧 萧子诚沉默了片刻,对东风说道:“府里还有铁观音呢吧?” 东风笑着应道:“早就准备好了,另外,听闻曹公公特别喜欢水头足的玉佩,属下也准备了一对。” 萧子诚微微颔首,看着东风满怀期待的脸庞,方才的那些个心思,就有些动摇,府里的这些人,是他从宫外开始就培养起来的,人人都盼着与他一起奔个好前程,若是自己当真没机会也就罢了,可如今,他却是有足够的机会的,只要他听从太后的话,一切都会顺风顺水。 太后这个人,虽然事事都管着些,但是却从来不插手朝政中事,因而即便是听从太后的,也没有什么损失,只不过…… 他当真要牺牲了一个弱女子吗?即便他知道,如今利用宛如郡主,是最快最有利的,可是……他实在是不能下的去手。 东风见萧子诚又沉默了,也跟着垂头,半晌才凝眉说道:“有桩事情,属下没有跟四爷您说。” “说吧。”萧子诚随口说道。 东风垂着头,声声清晰的说道:“大年初三,镇国公府为镇国公世子送行,请了毅国公府的人去,两府邸的人,定下了毅国公府世子傅楚清与宛如郡主的婚约。” “什么?”萧子诚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诧异的说道:“镇国公府怎么可能定了宛如郡主的婚约?” 东风听着这话,微微皱眉。他一早就知道,自家四爷对宛如郡主不一般,若是平时也就罢了。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是宛如郡主不成,宛如郡主分明就是皇上看中的,四爷跟皇上去争抢了宛如,可不是用了命去争? “四爷这话说的,皇上是定然不会给宛如郡主指婚的,太后也不会。镇国公府若是再不给宛如郡主争取一番,难不成,真要等着宛如郡主嫁给皇上。成为皇妃吗?只要有了这个婚约在,毅国公府世子爷,只要等着宛如郡主出了孝期,也就顺理成章的大婚了。皇上拦都拦不住。” 东风有心提醒萧子诚。宛如郡主,是皇上看上的,如今镇国公府,毅国公府的谋算,都是因为皇上有这个心思。 萧子诚紧紧的捏着黄花梨木雕花嵌螺钿书案,半晌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东风就那么站在其对面,等着。候着,他希望自家主子。不要在这个时候犯了过错。 良久,就在东风以为,自己约莫是输了的时候,萧子诚说道:“回头让人去给毅国公府世子递了消息,就说……让他们早些将宛如郡主接出来。” 东风险些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的,诧异的“啊”了一声,自家四爷这是,要让毅国公世子去跟皇上将宛如郡主争出来?自家四爷肯放手了? 萧子诚见东风傻愣着,只微微低头,整理着自己品竹色的箭袖说道:“等着我从乾清宫出来,后脚毅国公世子就要到,不能让毅国公世子与我有任何的交集,免得皇上怀疑是我递的消息,明白吗?”。 东风现在已经不去想,这个时间掐的有多么的难了,他只想着,只要自家四爷肯放手就好,宛如郡主是不是出宫,并不打紧,只要不是自家四爷去跟皇上争就可以。 “属下明白了,东西都准备好了,您用完膳,就可以入宫了。”东风笑着说道。 萧子诚根本没有了用膳的心思,站起身来说道:“不吃了,直接入宫吧,我还要去太后那边先请安。” 萧子诚进入慈宁宫的时候,难得的,宛如竟是在宫里。 萧子诚有一个多月都没有见到宛如了,只见宛如穿着一件青绿色银丝绣五瓣梅掐牙褙子,发丝整齐的挽了简单的垂鬟分俏髻,簪着几朵玉兰珠花,依旧是轻简的模样,似乎宫中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一样。 太后自然瞧见萧子诚的愣神了,却只装作没瞧见,拉着宛如的手说道:“哀家有阵子没有与你一道用早膳了,还是有人陪着用膳的好,哪怕是小菜,也能多用一些。” 宛如盈盈一笑:“太后若是不嫌弃,宛如每天陪着太后用膳也是成的。” “就怕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的,就成了怨了呢。”太后眼眸微转,意有所指的说道。 宛如却是没有任何喘息的答道:“宛如还有三年孝期呢。” 太后笑了笑,却是什么也没说,只对四皇子萧子诚说道:“去吧,忙你的去,只要瞧着你们这些小辈好好的,也就成了,这人啊,活着才有希望呢,可偏偏在宫里,一步走错了,那就步步错了,连个更改的机会都没有。” 萧子诚只觉得自己背后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太后一早就将他的心思猜透了,却是用这样的话来提点他…… “宛如,你帮着哀家送送四皇子,你们的年纪差不多,能说的话也多。”太后温和而亲昵,像是与自己的孙女说着这样的话,宛如却觉得后脊背生了凉风,宛如心里清楚得很,太后对四皇子寄予厚望,太后不会让自己与四皇子有牵连,今天这样一反常态,怕是另有因由。 可这是这一个多月来,宛如第一次与太后一同用早膳,即便是太后用着亲昵的语气,也不代表她可以拒绝,因而宛如只得行礼送了萧子诚出来。 如今已经出了正月里,没有那么冷了,宛如出来的时候,只又披了一件银白色软烟罗缠丝云锦斗篷,沉默的跟在萧子诚身边。 萧子诚明白太后的寓意,不过是因为他一会儿要去了乾清宫见皇上,而皇上在这之前,一定会打探他的行踪,知道宛如送萧子诚出来,皇上会有几分别样的心思,可萧子诚也不敢确保,这样的心思对他是不是有利,若是皇上误以为他与宛如有什么的话……他只会更加危险……太后这样的做法,未必不是一种警告…… “你想法子出宫去吧。”萧子诚几乎用耳语说着这样的话,而且是在低头整理衣袖的时候说了的,谁也没有发觉他说过话。(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护不住了 宛如没抬头,也没有任何与平日里不同的神色,依旧徐徐的行在萧子诚身边,宛如明白萧子诚这句话的含义,他的意思是,他护不住她了。 依稀记着,与自己这样慢慢走路的人,似乎只有萧子诚。 第一次是在永乐侯府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只是一同走在青石小径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第二次,也是在这条路上,太后让她将萧子诚送出慈宁宫,当时萧子诚说,保持你如今的心态,不要让人轻易从你的表情中,发觉你内心的想法,还说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交易,他只当是达成了的,那个时候,萧子诚在她最艰难的时候,拉了她一把,将二皇子引到了临溪亭,没有让她与皇上正面遇上。 第三次,便是这一次徐徐而行了,没有其他的话语,只让她想办法出宫去,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吧。 萧子诚也在回想着与宛如的点点滴滴,那个在忠国公府的亭子里,遗世独立的清丽佳人,那个在镇国公府的墙角,用鲜红的小果子摆出“宛”字的可爱女子,那个在慈荫楼的书架前,运筹帷幄的聪慧女子,他终是不能与她继续走下去。 萧子诚第一次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就这么一直走下去也好。 可是,只要是路,就会有尽头,只要是不相干的人,总会有分离的时候,站在慈宁宫门口,宛如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真诚说道:“四皇子会是个很好的皇帝。” 一个有自制力的人,一个有自知之明,不会横冲直撞的人。应该是个很好的皇帝吧,因为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所以,不会与这个时代的人,有任何交集,是不是? 宛如冲着四皇子盈盈一笑,转身离开。 看着宛如的背影。萧子诚只觉得自己半晌都喘不过气来,她那么聪慧,一语胜过千言。她知道一切,却没有怨怪之意…… 萧子诚自嘲的笑着,他会是一个好皇帝?上辈子的蠢善,至死才知道是二皇子害死了他。这辈子重生归来。以为自己算计得了一切,却终是算漏了她。 到达乾清宫的时候,曹立仁正在门口候着,东风在曹立仁旁边站着,正与其说笑着,相谈甚欢的模样,因为太子的死,明王被绞杀。他与二皇子成为了竞争皇位之人,曹立仁是聪慧人。知道二皇子不得皇上欢喜,所以选择了他,前世里,也是这样的,可最后,二皇子还是打败了他,唯一的差别是,那个时候,明王还没有出现,而他相信,前世里,被父皇隐藏到身后的明王,一定成为了皇帝。 这一世…… 萧子诚深呼吸了两次,才爬上了乾清宫的台阶,曹立仁笑着迎上来说道:“四皇子,您来的正好,皇上才喝了您进奉的铁观音,正夸赞着呢。” “多谢公公。”萧子诚温文尔雅的说道。 曹立仁笑笑:“四皇子殿下客气了,日后老奴要倚仗四皇子的时候还有很多呢。” 不是曹立仁一定要选择四皇子,而是他没得可选,二皇子那个人,即便是帮了他,将来也必然会落得一个兔死狗烹的下场,文贵妃死的有多委屈?可是二皇子转眼就忘记了,如今每日里服侍皇后,比当初服侍文贵妃那个生母还要勤谨。 四皇子与二皇子一个服侍太后,一个服侍皇后,皇后心里有多膈应二皇子,二皇子心里又有多膈应皇后,众人心知肚明,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可对比之下,还是四皇子更加沉稳一些。 曹立仁通禀了一声,萧子诚方才整理了月白色直裰,走了进去。 “这么早,有事?”皇上因为明王的事情,对四皇子多少有些歉意,为了明王,他忽视了自己的孩子,太子已经没了,如今只生下老二和老四,老二一直被自己压制着,老四一直被自己忽视着…… 萧子诚恭敬行了一礼说道:“是为了儿臣与勇国公府的指婚,儿臣希望,父皇可以保留儿臣与勇国公府的赐婚。” 皇上微微沉吟说道:“勇国公府是太后的母家,你想要坚持这桩婚事,朕倒也能明白。” 明王的事后,皇上与太后的心结也算是解开,日后皇上对勇国公府的倚仗只会多不会少,但如果当真让老四继续与勇国公府的婚约,那也就意味着,自己要让老四当太子了,老二那里。 皇上暂时还没有想好,到底该是老二,还是老四。 “你二哥还没有指婚,镇国公府也有个嫡出的大小姐,勇国公府嘛,没了卢家大小姐,要是保住婚约,你就只能娶了勇国公府旁支的小姐,即便是记在勇国公世子名下,身份也是差着一些的。”皇上有些迟疑的说道。 皇上是在让萧子诚选择,其实这两门婚事并没有差上太多,镇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是在边关长大的,因而皮肤黝黑,不及京城中的世家女子漂亮,而且镇国公世子以及镇国公府的小如今都在边关,有这样的父亲与大哥,这样的小小姐,难免骄纵蛮横一些。 萧子诚静静的说道:“先前母后给二哥指了一个妾室,说是要做滕妾的,原本永乐侯府的五小姐,倒也跟镇国公府多少有些关系。” 皇上也是有些为难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两个解释,若是因为指婚,两个人就争抢起来,也失了体统,萧子诚这一说,倒是给皇上一个主意来。 皇上看向萧子诚的眼神,又带了几分探究,自己一直忽视的老四,似乎比自己想象中更有主意。皇上突然间想到,方才得到的消息,慈宁宫中,是宛如郡主送老四出来的,这是太后的意思,还是宛如自己的意思? “朕当初在这寝殿之中,与你说过一桩事情,你可还记得?”皇上沉声问道。 萧子诚自然知道,皇上本与他说过的话就没有几句,专门私底下说的,更是只有那么一次了:“儿臣记得。” “若是你能让宛如郡主回心转意,勇国公府的婚事,就是你的,你明白吗?”。皇上语含深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婚约 萧子诚从乾清宫出来的时候,正正瞧见一个小太监将老毅国公与毅国公世子傅楚清往前领着…… 曹立仁也有些奇怪,今个儿也是跟往日里不同,寻常不来寻皇上的,今个儿倒是都来了,只老毅国公领着毅国公府世子,这爷孙两个,也不知道入宫是为着什么,如今太子没了,夺嫡之争就在眼前,皇上可没什么心思理会旁的事情。 曹立仁虽是这样想着,但是却很知趣的笑着上前迎了两人。 “微臣叩见皇上。”老毅国公笑着给皇上请安。 皇上也笑着说道:“老毅国公可是有阵子没有入宫了,莫不是有什么事情?” 皇上的目光在毅国公世子傅楚清身上扫了一眼,说道:“真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朕隐约觉得,还是这孩子小的时候呢,这一转眼,就这么大了。” 老毅国公笑呵呵的说道:“老臣来见皇上,就是为了这个混小子,正如皇上所言,这混小子长大了,老臣便想着,早些将一些心事了了。” “哦?这是让朕给做媒来了?”今天一个个的都来说亲事?毅国公府的小姐傅佩瑶如今还在东宫,毅国公府实在没必要这么心急的站队才是,再说,毅国公府能求了谁?难道说是映美? 映美是二皇子的妹妹,选择映美,就等于是支持了二皇子即位…… 皇上面上含笑,心里却千回百转。一时拿不定主意,还没等皇上说下一句,老毅国公便说道:“还真是求皇上来做媒了。这件事情只能求了皇上了。” 老毅国公给傅楚清一个眼色,傅楚清会意,捧着婚书上前。 皇上疑惑的接过婚书,本是笑着的脸庞,因为婚书展开,看到上面的名姓,而转瞬间消失不见。凌宛如三个字,格外的刺眼。 皇上不说话,老毅国公却是装傻充楞的说道:“永乐侯走后。镇国公一直放心不下宛如丫头,生怕永乐侯将宛如丫头当成颗棋子,随便配了人,便与老臣定下了这婚书。后来永乐侯府被灭门。宛如丫头跟着太后入宫,说是要守孝,这也无可厚非,老臣的意思,就是再等上一等,等着宛如郡主出了宫也就成了,可如今这宫里波涛暗涌的,老臣心里也没了底。宫中连连出事,都将这宛如郡主牵连其中。老臣想着,约莫这宛如郡主与这皇宫八字相克,是不适合住在宫里的,因而便想着,趁着还没有什么大事,牵连了宛如郡主的性命,就早些先将宛如郡主带出宫去吧,反正这大婚后再守孝,也不是不成的。” 皇上面色阴沉的恨不能滴出水来,手中拿着婚书,不自觉的就往灯烛跟前而去,傅楚清就在一旁侍立着,急忙装作提醒道:“皇上小心些,可别将这婚书给烧了,虽说是微臣重新誊抄的,没什么效力,但是若是被烧毁了,多少也有些不大吉利。” 皇上没想到,这婚书竟是手抄的,那就说明,这老毅国公与傅楚清早就有防备,意思是,这傅楚清知道自己是有心将宛如留在宫中的,皇上只觉得自己帝王的权威受到了挑战,神色凌厉的看向傅楚清说道:“这自古以来,可没有大婚守孝的道理,这话也就在朕面前说说,若是说到太后跟前,太后怕是立马要让人掌嘴的。” 傅楚清心里有几分不服气,宛如根本不想要留在宫中,皇上害了宛如的生母还不够,如今还要逼着宛如入宫为妃,一个帝王,如此作为,实在是太过让人瞧不起,只老毅国公早就叮嘱过他,此次入宫,不能让皇上抓到任何把柄,不然的话,不但救不了宛如,还会将自己也折在宫里,因而说道:“皇上教训的是,微臣也只是觉得,宛如郡主在宫中的日子实在难过,文贵妃和太子的事情都牵连到了无辜的宛如郡主,若是再有下一次,还不知道会如何,微臣也不过是担忧未来的,微臣也担忧自己有个克妻的名声……” 老毅国公笑呵呵的说道:“老臣也是没办法,这孩子一心在宛如郡主身上,先前郡主与他说了两句话,他高兴的好几天没有睡着觉,竟是还要将贴身的玉佩给了郡主,郡主倒是比他妥帖些,还知道在宫里不能随便佩戴了男子的饰物,不然可不是给郡主寻了麻烦?老臣老了,看来也管不住这孩子了,老臣总共一个孙女,一个孙子,孙女好容易入宫,成为了太子妃,还没有与太子一同行大礼,就……这孙子若是婚姻也不顺利,那老臣真是死也不瞑目,无颜下去见列祖列宗了。” 老毅国公含笑说着这样的话,却是用傅佩瑶与傅家列祖列宗来与皇上谈条件,皇上连个反驳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镇国公府与毅国公府还有白纸黑字的婚书了。 “朕这里倒是容易,但是太后身边难得有个体贴人,太子又走了,朕总不好这个时候让宛如郡主离宫,这件事情,朕还要与太后商议一二,尽快让宛如郡主离宫,如何?”皇上用太后做借口,却又不让老毅国公与傅楚清去问了太后的意思,太后显然也是不愿意让宛如成为皇妃的,若是老毅国公拿了婚约去,太后更有理由将宛如放出宫去了。 老毅国公自然知道,不可能今天就将人领走,只是知会皇上一声也就是了,等着下一次,宫里再有什么事情,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说上一声,皇上不放人,也得放人了。 老毅国公与傅楚清离开后,皇上将身边的茶盏摔了个粉粹,沉声问道:“是谁透露出去消息的?老四方才见过傅楚清?” 曹立仁自然知道皇上问的是什么,忙道:“皇上想岔了,就算四皇子方才见到毅国公世子,也不能老毅国公与其世子带着婚约就来了,更别说方才四皇子根本就没有与他们碰上了,依奴才之见,应该是太子妃知道些什么,跟毅国公世子说过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疯癫 东宫中,太子妃傅佩瑶穿着一件折枝梅花大红色软缎宫装,双臂间挽着缕金丝缠枝莲蝉翼纱披帛,端坐在桌几后面,看着满桌子的膳食,糖藕团子,绿豆糕,薄皮馄饨,豆腐皮包子,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都是些家常的菜肴。 傅佩瑶看着这些菜肴,才算是多了几分笑意,到底她与宛如郡主都一样,都是从宫外进来的,并不适应宫里精致的菜肴,更喜欢宫外的食物,今天让御膳房按照宛如郡主平日里的膳食备下了一桌,傅佩瑶才知道,宛如平日里都吃些什么。 她也是喜欢吃这些家常的东西的,但是因为她突然间成为了太子妃,因为她不同寻常的身份,她不敢随便点了这样的东西吃,免得会被宫里的人笑话,可宛如郡主那样得太后和皇上的宠爱,却依旧用着这些吃食。 似乎,宛如郡主从来不在乎旁人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她只&}.{}是按照自己的步调,一步步的走下去,她心里明白,太子的心里没有她,纵是自己的哥哥说了那样的话,她也知道,太子对宛如郡主是不一般的,只不过,她并不往心里去了。 以前觉得,宛如没什么比她强的地方,可如今看来,她其实早就输给了她。 早已经到了午膳的时辰,可宛如郡主却是没有到,旁边的宫女急的直跳脚,太子妃傅佩瑶却是渐渐的平静下来,宛如郡主较之她想象的。要聪慧的多,所以她才会不被人轻易胁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可以做到如宛如郡主一般。 不来是正好的,就算皇后娘娘要追究,也追究不到她的头上,是宛如郡主自己不肯来的,并不是自己没有请。 就在太子妃刚刚拿起灵兽呈祥包银竹著,准备用膳的时候,却是皇后娘娘阴沉着脸。拖着明黄色孔雀纹缕金丝月华裙,进了东宫。 没有听到任何的通禀,傅佩瑶便见到皇后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傅佩瑶微微凝眉,却是撂下竹著,轻声请安:“妾身给母后请安……” 傅佩瑶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皇后一脚踢翻了跟前的红木桌几。上面的菜肴翻落满地:“谁是你的母后?只有太子才能称呼本宫为母后。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吃里扒外的贱人!” 傅佩瑶还没有缓过神来,她从未见过皇后这般模样,在她的眼里,皇后一直是雍容华贵的,虽不及太后风华绝代,但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可此刻的皇后,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温厚。分明是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 “本宫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将宛如郡主召到东宫来。你竟然没有照办,你才入宫几日,就敢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用手段,你以为你是谁!本宫今个儿就要你下去给太子陪葬!” 皇后在外头等了许久,等着宛如郡主出现,只要想到,自己很快就会让宛如郡主去地底下陪侍太子,皇后就莫名的兴奋起来,可是皇后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宛如郡主,各宫的膳食早已经撤下去了,连个宛如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皇后站得腿都酸了,却一无所获,她怎么能如此善罢甘休? 傅佩瑶一下子被皇后拽住了手腕,上面赤金珐琅昙花镯子硬生生的硌着傅佩瑶的手腕,傅佩瑶有些难以忍受,忍不住张口说道:“皇后娘娘为何如此对待妾身?妾身虽然与太子指婚,但是并未大婚,皇后娘娘将妾身拘在宫中,本已经不能堵住悠悠众口,难道如今还要让妾身赴死吗?妾身若是出了事情,怕是毅国公府也不会善罢甘休。” 傅佩瑶到底是出生世家,自然知道前朝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此刻只听着皇后一副要她性命的口吻,少不得要用家族来做抵挡。 皇后的力气果然消减了些,但看向傅佩瑶的目光却是愈加的愤恨:“毅国公府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但毅国公府不会善罢甘休的人,却不是本宫,而是你一心一意要护着的宛如郡主!” 皇后的脸部有些扭曲,这两日没有上妆,现出有些皱纹的脸庞,苍白着说道:“难道你忘记了?你今天请了宛如郡主来东宫用午膳?” 皇后的脸恐怖至极,傅佩瑶觉得呼吸都快要停滞住了:“宛如……宛如郡主并没有来……” 皇后冷哼着说道:“有句话说的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宛如郡主为什么没有来?还不是宛如郡主心虚,知道太子妃今日会失了性命?她又怎么会出现?” “不!”许是人被逼到墙角,人也会聪慧些,傅佩瑶不想死,便努力拖延着:“宛如郡主与妾身并没有任何嫌隙,怎么可能会害了妾身?皇上不会相信的,太后也不会相信的。” 皇后高声冷笑,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上回响,原本服侍着傅佩瑶的两个宫女,一左一右的压着傅佩瑶,根本不管方才那些菜肴弄得满地狼藉。 傅佩瑶只觉得自己的膝盖疼的很,怕是直接跪到了打碎的碗盏上。 “本宫连明王都能对付的了,难道还对付不了你们这对姐妹花吗?宛如郡主就是对太子情深一片,连你这个太子妃都容不下,你放心,你不是与宛如郡主如此交好吗?你先走一步,本宫会让宛如郡主很快的下去与你相见的,你可以在黄泉路上等着她……” 皇后狰狞的笑着,这是她唯一能觉得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为自己的复仇,这些人,这些害了她的人,一个也别想活! 皇后走到一旁的桌几前,上面摆着一个红漆描金托盘,只要看到那红色,皇后就止不住的怒意,太子身故还未百日,他的太子妃,竟然就用了红漆描金托盘,可见根本就没有将她的放在心上,她不能容忍任何忽视她的人存在! 皇后拿起托盘中的和田玉莲瓣酒壶,倒了一盏葡萄酒,那是她一早就让宫女准备好的,原本是想要宛如郡主与傅佩瑶一起死的,如今,就先送走一个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废后 “皇后,你说完了吗?”。一个阴沉的声音突然响彻大殿,皇后本是拿着和田白玉的酒盅,在听到那声音后,手中的酒盅落到了驼色凤凰戏牡丹的绒毯之上,殷红的酒水瞬间打湿了绒毯…… 傅佩瑶也是一怔,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人,更没有想到,下一刻,紫檀木雕嵌寿字屏风后,皇上与宛如郡主同时出现。 原来,宛如郡主一早就到了,并不是没有来,而且,宛如郡主与皇上一直都在看着这一幕。 傅佩瑶用别样的眼神看着宛如郡主,她面对这样的事情,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躲避,只要宛如郡主不来,或是自己不与宛如郡主见面,这件事情就进行不下去,而宛如郡主显然要比自己聪慧的多,她知道,如何永绝后患。 皇后诧异的看着面沉如水的皇帝,缓缓跪地问道:“皇上怎么会在这里?皇上是什么时候来的`.``?” “朕若是不来这里,还不知道,朕的皇后,朕母仪天下的皇后,竟然变成了这样一番模样。”皇上说这句话的时候,犹带怒火,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他看到的所有的,都是一副贤良淑德,温婉端庄的模样,可他的皇后,他曾经最放心的皇后,却以这样一副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 皇后的目光移向皇帝身边的宛如,宛如穿着一件珍珠蓝色银丝绣牡丹对襟褙子,齐地的米黄色月华裙上。洒落着片片五瓣梅,一如平日里的轻简模样,却是站在那里。华贵非常,让人不能忽视。 看到这样的宛如,皇后咬牙切齿的说道:“必然是宛如郡主让皇上来观看的,本宫还真是小瞧了你,红颜祸水,怕就是说的你这种人!” 宛如福了福身子,一如往昔的请安见礼:“宛如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见过太子妃。” 宛如说着,徐徐行到傅佩瑶身边。淡淡的扫了那两个按住傅佩瑶的宫女一眼,两个宫女瞬时间没有了方才的气势,急忙的松开手,似是想要撇清自己的嫌疑。 宛如伸手将傅佩瑶拉拽起来。小心翼翼的替她拂落裙摆上的污渍。轻声对上首的皇上说道:“宛如陪太子妃重新更衣。” 皇上点了点头,自那日之后,这是宛如郡主头一次与他轻声细语的说话,皇上很是受用,宛如却是又补充着说道:“想来,等太子妃更衣归来后,皇上已经处理好这边的事情了。” 宛如的话语里,带着点点的警告与提示。若是这话皇上是从旁人的口中听到,必然是要勃然大怒的。可因为是从宛如的口中徐徐讲出,皇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熨帖之感。 想到毅国公府拿来的那张婚约,皇上便有几分不悦,这样的宛如,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起了这样的心思,皇上愈发觉得,自己应该让宛如的心,偏向自己多一些…… 宛如与傅佩瑶退下后,皇上看着面前容颜憔悴的皇后,冷声说道:“朕以为,你会一辈子都是端庄雍容,不失华贵的皇后。” 皇后半坐的跪在地上,唇角噙着一抹冷笑,又似是苦笑,并没有抬头,只是轻声说道:“可皇上心里的皇后,从来都不是臣妾,臣妾就算是坐上了这个位置又有什么用?没有了太子,没有了苏氏,臣妾这个位置,还有什么意义?” 皇上对皇后的话早已经没有任何感情,随便她说些什么,自己的决定都不会更改:“既然没意思,那就别做了。” 那样清清淡淡的一句话,皇后终于抬起头来,直视皇帝,牵强的笑着说道:“皇上说的可真轻巧,这样一句随便的话,就将臣妾多年的苦劳抹去了。” 皇后不敢说自己有什么功劳,皇上从来没有看好过她,无论她做的事情有多么完美,都不会得到皇上的称赞,苏氏从来没有入宫,但在皇上的心里,苏氏若是来做皇后,一定事事都比她做的更好,她一直都在跟皇上心里的一个影子做对比,她从来都没有赢过。 皇后苦笑着,落下两行清泪,她想过无数次,自己会在什么情况下被废了后位,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会是现在这样的一句轻飘飘的话。 “臣妾一直不大明白,不明白臣妾到底哪里比苏氏差,苏氏与皇上是青梅竹马,臣妾也是,苏氏是国公府的嫡出小姐,臣妾也是,苏氏刺绣好,臣妾不眠不休的学刺绣,一定要比她做得好,苏氏能做到的一切,臣妾都可以做到,为什么皇上的眼里,从来都看不到臣妾?” 皇后压抑了多年的情绪终于爆发,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苏氏为皇上生了孩子,皇上便尽心尽力的呵护着,臣妾为了能让皇上没有后顾之忧,怀着太子的时候,与文贵妃斗得心力交瘁,导致太子生下来就是身子孱弱的,皇上可知道臣妾这个做母亲的心情? 白日里要处理六宫庶务,夜里要看顾着太子的身体,太子痛,臣妾也跟着痛,那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肉,皇上这个做爹爹的不心疼,臣妾替他觉得冤枉,他做错了什么,要被自己的父亲嫌弃?” 皇后用力的抹了抹眼泪,大声控诉着:“臣妾母子两个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皇上如此对待臣妾与太子?是臣妾没有替皇上打理好后宫吗?为了能让皇上在后宫中放松心神,臣妾多少个日日夜夜是哭着渡过的?可第二日,还要笑脸迎人,赏赐侍寝的妃嫔! 皇上的苏氏能做什么?她只会哭!她自始至终只会哭!若是她成为了皇后,只会给皇上添了麻烦!” 皇上就那么听着,没有打断皇后的话,他心里清楚,这一切对皇后不公平,但是在这宫里,从来都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你毒害太子妃与郡主,行为疯癫,难当国母大任,毒酒,白绫,匕首,你自己选一个吧!朕会给你一个死后的体面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出宫 宛如与太子妃回来的时候,皇后已经不见了,宛如只看到一个小公公端着方才那个红漆描金托盘,上面还有一壶和田白玉莲瓣酒壶与酒盅。 小公公端着那些东西,在曹立仁跟前站定,曹立仁又低声喊了声:“皇上,您看……” 皇上淡淡的扫了一眼,说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就这个吧。” 没人比太子妃傅佩瑶更清楚,那酒壶里的是什么,而皇上的那句话,也让傅佩瑶清楚,这酒壶是端给谁的。 傅佩瑶下意识的就抓住了宛如的手,捏的宛如的手很疼很疼,似是在提醒着她什么。 一个跟随了皇上大半辈子的,一个为了皇上诞育皇嗣,管理后宫,可以说呕心沥血的,最终就得了皇上这样一句话,这何其可悲? 宛如与傅佩瑶重新给皇上见礼,皇上面含—无—错—小说笑意的冲着宛如说道:“朕已经处置好了,如今这宫里后位空虚。” 四个字,饱含深意,宛如却只当自己是听不懂的,跪地行礼说道:“皇上,依宛如之间,毅国公府傅家大小姐只是与太子殿下有婚约,却并没有行大婚礼,也没有参加祭祀大典,并不算是皇家中人,让傅大小姐留在宫中一辈子,实在是有伤人伦,也毁了皇上与毅国公君臣的情份,所以,宛如请求皇上,放傅家大小姐归家去。” 皇上一时陷入了沉默,手轻轻的拍了拍膝盖。温声解释道:“宛如郡主且先起来,不是朕不答应这件事情,而是。即便是太子妃……不……即便是毅国公府的傅大小姐出宫去,怕是也难以婚假了,已经与太子指婚过的人,还有谁敢迎娶呢?” 宛如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傅佩瑶也是知道的,宛如声声清脆的答道:“傅家大小姐出宫后的事情,自然就不用皇上操心了。只要将傅家大小姐放出宫去,彰显皇家亲厚,得了臣子之心。皇上也就算是做到极致了,至于傅家大小姐日后的人生,那是毅国公府要担忧的事情,皇上实在不必劳心。” 傅佩瑶没想到宛如会这样与皇上说。心中存着几分感激。她如今所求不多,若是真的终生不嫁,守着毅国公府也比守在冰冷的皇宫里好的多,这个皇宫,实在是太可怕了。 宛如跪地不起,皇上有几分没有耐心,他已经将皇后赐死,难道宛如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吗? 如今因为一个傅佩瑶。却要与自己对着干吗?这宛如郡主,实在有些个不识抬举了些。 皇上是这样想的。觉得宛如不如苏氏知礼识礼,但曹立仁却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见皇上面有愠怒,便在一旁笑着说道:“瞧郡主说的,皇上是一国之君,怎么好插手这样的后宫庶务呢?若是郡主当真要求,那不如等着新的皇后即位,求了继后也就是了,想来继后也很乐意做这样的事情,还能为自己留下一个好名声。” 皇上很中意曹立仁的这番话,等于是告知宛如郡主,若想要将傅佩瑶放出宫去,也不是不成,只要她成为继后,随便后宫的事情如何处置。 宛如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层阴影,让人猜不透,她到底在想着什么,傅佩瑶却是一怔,皇上意思,竟是让自己与宛如交换了。 她若是离宫,那宛如就要成为这宫中的另一个金丝雀了。 一时之间,大殿静谧的很,宛如沉默了片刻,皇上正在上首等着她的答话,傅佩瑶小心翼翼的拽了拽宛如珍珠蓝缠枝莲袖摆,示意其不要冲动。 宛如抿唇正要说话,外头却传来小太监的通禀:“太后驾到!” 宛如平静如水的面容上,浅浅的勾起一抹弧度,她险些忘记了,太后瞧了这么一出大戏,利用自己除去了皇后,也该是时候出现了。 太后面上带着忧色,进殿便质问皇上道:“哀家听闻,皇上竟是赐死了皇后?” 太后出现的总是很“及时”的,皇后这样小小的罪过,当真值当的赐死吗?若是太后再早一些来,宛如想,皇后是一定不用死的,打入冷宫也好,禁足也罢,只要人不死,在这后宫之中,就有翻身的机会,可太后根本就没有想要给皇后这个机会。 皇上神色不愉,曹立仁立刻会意的将先前的事情说了。 太后凝眉半晌说道:“皇后此举,的确是太过狠毒,但皇后痛失爱子,有这样出格的行为,也不是不能理解,皇上这样赐死皇后,只会让百姓们觉得皇上无情罢了。” 皇上深吸一口气说道:“朕已经说了,会给皇后死后的哀荣,就让她以皇后的身份下葬也就是了。,对外只说她是思念太子,药石无灵,至于英国公府那边,便给了那世子一个爵位也就是了。” 太后一副无奈的样子,长长的叹息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不过……英国公府多少都会有些嫌隙的。” 太后说这话的时候,将目光移向了太子妃傅佩瑶,有些舍不得的说道:“你这孩子可真是运道不好,还没有与太子大婚,就……” 太后的话,意有所指,皇上不可能听不出,太后分明在说,皇上已经失了英国公府的心,不能再失了毅国公府的心,否则朝政不稳。 但皇上却是想到了毅国公府与宛如的婚约上,又想到老毅国公用其孙女傅佩瑶的威胁,若是他现在先将傅佩瑶放出宫去…… 反正傅佩瑶这辈子也不会嫁人了,在宫里,也不过就是多出一份份例,若是出宫的话,对他好处更多一些。 皇上深吸一口气,说道:“既是没有大婚,太子已经过了三七之日,择日,你便出宫去吧。” 太后唇边扬起一抹笑意来,傅佩瑶惊讶的愣在原地,还是宛如轻声提醒了她,她才知道磕头谢恩。 皇上的目光却是停驻在了宛如的身上,毅国公府有婚约,那么下一次,是不是也会如现在这样,威胁了他呢,他是皇帝,谁都不能威胁的了他!(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阴谋 宛如陪着傅佩瑶一同进了暖阁收拾东西,即便是皇上的话是金口玉言,很难更改,但就宛如来说,皇上如今年岁大了,对规矩的事情,并不那么看重了,她已经见过皇上反口的事情,因而觉得,还是让傅佩瑶早些离宫的好。 等着傅佩瑶回了毅国公府,皇上总不能还让傅佩瑶重新如东宫来。 傅佩瑶也是归心似箭的,入宫的时候,本就没有带了什么东西,入宫后被人赏赐的东西,更是不甚要紧了,经历了这些事情,让傅佩瑶觉得,那些个身外之物,都无所谓了。 因为只拽着宛如,低声说话。 “不管怎么说,都是你救了我,虽然我出宫也依旧嫁不得人,但能在府上终老,伺候祖父,父亲母亲一辈子,已是天大的恩典了。” 傅佩瑶说完这话,看左右无人,用愈发低的声音说道:“你也早些想办法出宫去吧,这宫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宛如拉着傅佩瑶的手,轻笑了一声,道:“我,身不由己。” 傅佩瑶知道,宛如要出宫,比之自己更是难上加难,只低声说道:“先前哥哥跟我说过了,初三的时候,我祖父与哥哥一同为你舅舅与舅母送行之时,曾经两府定下了婚约,你如今与我哥哥是有婚约的,皇上就算是想要强留你,也是不成的,最多也就是三年,等你孝期一满,难道皇上还能有理由将你留在宫里吗?”。 宛如根本没想到,还有什么婚约之事。蛾眉轻蹙,紧紧的攥着傅佩瑶的手说道:“回府后,告知老毅国公与你哥哥。万不能拿那个婚约与皇上硬碰硬,我会自己想了办法的,不然的话,毅国公府,怕是会有灭门之祸的,切记才是。” 宛如实在是想不出,这老毅国公与镇国公到底有多大的交情。竟是让毅国公府冒着被满门抄斩的风险,操纵了这样的事情。 傅佩瑶现在心里很肯定,宛如是不想要留在宫里的。如若不然,方才皇上说那番话的时候,宛如只要顺嘴一应承,此刻就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了。根本就不是先前的什么皇妃。那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多少想要做了的?可是宛如根本就想也没想。 宛如救了傅佩瑶一命,傅佩瑶也想要救下宛如,因而低声给宛如鼓气说道:“你放心就是了,我哥哥是那种执拗性子,认定了的事情,是绝不会轻易更改的。我哥哥先前给你的玉佩,可不是说说玩了的。那是我们毅国公府祖传的玉佩。且我哥哥已经将婚约书送到了皇上跟前,是我祖父跟着的,等于已经跟皇上打了招呼,下一次,若是再见面之时,说不得就是你成为我嫂嫂之日了。” 宛如听完傅佩瑶的话,没有傅佩瑶想象中的惊喜,反而震惊的愣在原地,在宛如的幻境中,她并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事情,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如果说皇上已经看到了婚约了,还能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就证明,皇上根本就不想要放手,那么……皇后已经被废,皇上必然是对毅国公府世子傅楚清,起了杀心了! 宛如猛然站起身来说道:“我还有事,便先回含清斋了。” 宛如回了含清斋,史嬷嬷见宛如神色阴郁,便捧了一盏红枣茶奉上去,问道:“郡主,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宛如看着雕花书案上的茶盏,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因为她也在想,皇上如今到底要怎么做呢? 此刻的乾清宫中,皇上手里拿着那份誊抄的婚约,一下下的敲击着御案,今日,若不是太后突然出现,说不得宛如已经成为自己的皇后了,可这份婚约…… 若说当初苏氏因为被端王欺辱,才会求了太后,不肯入宫,那么不让宛如入宫,怕也是因为永乐侯府的事情了,到底永乐侯是一心希望能利用宛如,谋个好前程的,苏氏,怕是觉得对不住他的。 镇国公府一定是不想要宛如入宫的,即便自己给了宛如皇后之位,镇国公那个老顽固,也不会松口…… “曹立仁,你说,这件事情,何解?”皇上觉得曹立仁方才很聪明,聪明的险些就让宛如成为自己的人了,只是可惜了…… 曹立仁早就开始想这件事情的解决之法了,见皇上此刻问起,便直言道:“依奴才的意思,这件事情,若是不想要动了朝局,就只有从宛如郡主这边下手,唯一的办法就是,由宛如郡主来拒绝毅国公世子,只要宛如郡主说出了拒绝的话,毅国公府就算是有婚约在手,也是没有用处的,这宛如郡主性子有多决绝,皇上也是瞧在眼里的。” “对对对。”皇上连连颔首,觉得曹立仁一下子就说到了点子上,只是怎么能让宛如如此做呢?只端看现在的情形,宛如怕是心里还怨着他,他却不能将当年的过往说给宛如听,回了苏氏的身后名。 “宛如郡主的性子……实在是让朕头疼的很。”皇上微微闭上双眼,往龙椅上一靠,生出几分恼意来,这是他这辈子,第二次为的事情烦心,第一个是苏氏,第二个,便是宛如了。 曹立仁将手中的拂尘放在一旁的高几上,暖了暖手,轻手轻脚的给皇上捏起肩膀来,等着皇上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曹立仁突然间张口,声音如窗外的风一般,带着些许的凉意:“其实,这女子嘛,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多少女子嫁人之前,连夫君的面儿都没有见过呢,可是过了大婚之夜,这女子不照样三从四德的吗?”。 皇上睁开眼眸,锐利的扫过曹立仁的面部,若有所思:“可宛如郡主对朕的戒备很深,她那性子,怕是不肯吧。” 曹立仁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低声轻语的说道:“这个……不过也就是一味香料的事儿,若是宛如郡主自己主动的,事后皇上又给其皇后之位,又对其百般体贴,宛如郡主就算是性子再怎么执拗,也定然是会认命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讥讽 含清斋中,史嬷嬷坐立不安,慧娴捧了一盏普洱来,要送进了宛如的寝殿去,史嬷嬷却是伸手接了过来说道:“我去吧。” 慧娴方才就瞧着史嬷嬷似是有心事的样子,因而问道:“嬷嬷可是这阵子没有睡好?要不要奴婢为嬷嬷煮了安神汤?” 在临溪亭上,四皇子萧子诚与宛如的话,史嬷嬷听的真真切切,她不相信自家郡主不知道,到底七天后,皇上宿在宝相楼是为着什么,可是自家郡主分明就是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如何能让她不着急? 难道说,自家郡主已经决定妥协了?就像当初在宫外一样,起先自家主子不也是想尽法子,不入宫的吗?可后来到底还是入了宫,难道如今又有重新再来这么一次吗? 慧娴没有听到史嬷嬷的回答,便又轻轻的在史嬷嬷的眼前晃了晃,低声喊了句:“嬷嬷?” 史嬷嬷缓过神来,幽幽的叹息着说道:“我没什么,只是担心而已,你多煮些安神汤来吧,我想着,约莫郡主也不大舒服,喝一些,许是好的。” 关乎宛如,慧娴自然立刻就奔着茶水间去了。 史嬷嬷轻叹口气,这宫里的日子,便是如此,没有一刻是能让人安心的时候,自家主子此刻,心内怕是煎熬着呢。 “郡主,先喝口热茶吧。”史嬷嬷撩了浅蓝色珠帘,进了暖阁,见宛如正坐在书案前发愣。手心里还捧着一本书,只许久都不翻上一页,约莫是根本就没有看到心里去的。 宛如回神。方才她故意去净室碰了不少的水,知道了些许内情,只是让她有些奇怪的是,她仍旧看不到萧子诚的未来,那是为什么?就因为萧子诚是重生的吗? 史嬷嬷眼见着书案前端坐的娇人儿,蛾眉轻蹙,似是总带着浅浅的愁怨。这宫里,太后和皇上都不是真心疼着她,她全靠自己一个人撑着。小小年纪,能有多大的力量,抵挡这一切? “才煮好的普洱,是第三次水了。没有那么浓。郡主少喝两口,慧娴又去煮了安神茶,等郡主一会儿喝了,好好的睡一觉吧。”史嬷嬷原是想要与宛如说一说宝相楼的事情,可是话到嘴边,又改了口,郡主此刻需要的,不是自己火上添油。而是该歇一歇,好好的歇一歇了。大不了,那天不去也就是了,太后说过,一定会护着郡主的,郡主到时候就去慈宁宫歇上一夜,谁又能如何了她?便是皇上,总也不能强人所难。 宛如明白史嬷嬷的意思,但只是莞尔一笑,柔声说道:“安神茶倒是不必了,再让慧娴煮了普洱吧,一会儿有客人来,是睡不下的。” “客人?”史嬷嬷用帕子将托盘上的水渍擦干净,疑惑着问道:“郡主可是约了什么人?” 宛如轻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窗外:“并不是我不约了人,那人就不会出现的。” 史嬷嬷顺着宛如莹白如玉的手指望去,就见凌宛伊出现在视野中,凌宛伊装扮的极其华贵,穿着香橙色绣竹叶梅花掐牙对襟褙子,外面罩了一件浅粉色纱衣,垂云髻上簪了一对碧玉攒珠钗,一对粉色珍珠孔雀步摇,耳上是碧玺香珠坠子,若不是知道这凌宛伊不过就是个滕妾,怕是要以为凌宛伊是去做二皇子正妃的。 凌宛伊隔着紫檀木雕花窗子,便瞧见了宛如,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宛如穿着浅水绿暗花对襟褙子,滚着寸许长的月白镶边,浅一色的罗裙上,没有半分纹饰,虽说那衣料是上好的蜀锦,但因为没有绣了华贵的绣样,而略显轻简,与她的奢华比较起来,就好像对面的人,不过是个丫鬟罢了。 只宛如通身的气韵较之以前,愈发清贵逼人,只扫一眼过去,便觉得有些自惭形愧。 凌宛伊不愿输了气势,扬起下巴,趾高气昂的走了进去,慧娴与盈君在门口迎人,行了个福身礼。 凌宛伊停在含清斋的门口,并不前行,因而慧娴与盈君只能蹲着身子,守在门口,却也不知道凌宛伊这是唱的哪出。 等了片刻,凌宛伊也没有等到宛如出门迎接,扬声说道:“没想到这入了宫,规矩愈发的不如从前了,难道不知道该出门迎客的道理吗?”。 慧娴与盈君这才明白过来,凌宛伊是在等着什么,不由得在心内耻笑,面上却不表现出来。 史嬷嬷从暖阁里走了出来,看向对面的凌宛伊,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小主,郡主在内等候。” 凌宛伊不过是个皇子的妾室,而凌宛如却是太后亲封的郡主,若是二皇子正妃也就罢了,不过是个妾,也敢在自家郡主面前摆谱。 凌宛伊只觉得自己面子上下不来,咬牙说道:“郡主好大的规矩,怎么也是一个府邸里出来的姐妹,竟是连迎都不迎了的。” 凌宛伊说完这话,到底还是大踏步的走了进去,面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生怕旁人笑话了她去。 进了暖阁,宛如仍旧坐在书案跟前,连头也没有抬的说了句:“小主到含清斋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凌宛伊来含清斋,是为着什么?自然是为着能在宛如面前摆谱的,她今天好容易缠了二皇子,让她一道入宫来,想要给宛如一个下马威,却不想,人还没有进门,就被宛如郡主摆了一道,她竟是忘记了,自己如今的身份,根本就不及她。 凌宛伊只暗恨自己失了心,怎么就忘了这一茬,偏又好好的打扮了一番,准备来羞辱宛如的…… 想到这里,凌宛伊随手摆了摆,将跟着的宫女打发了出去,冷脸说道:“我是来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看看你还能活到几时!” 宛如冷笑了一声,抬眸看向凌宛伊,徐徐张口说道:“小主不过是个滕妾,与我说了这话,可是要被杖责的,难道没有人提醒了你吗?再者说,滕妾滕妾,二皇子还没有大婚,你实际上,也不完全是二皇子的人呢吧?有什么资格来我面前叫嚣?”(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激将 宛如从来不是一个张扬的人,也从没有用这样讥讽的语气说过谁,莫说是凌宛伊,便是史嬷嬷端了普洱进来,也有些惊住了。 “你……你……不过是个郡主,等着二皇子登基,你还算是个什么东西?”凌宛伊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似乎只有这个办法,她才能踩在宛如的头上,因而不管不顾的就说了出来。 宛如却是笑了,如一朵白牡丹一般,轻轻的漾起了笑意:“你就那么确定二皇子会登基吗?”。 凌宛伊攥紧了拳头说道:“自然是二皇子登基的,四皇子根本就没有见过皇上几面,一直在皇上身边长大的人,是二皇子,而且,二皇子是二哥,本就该是二皇子登基。” “呵。”宛如轻笑着,这样挑衅的笑意,让凌宛伊满面通红,有种被人打了一巴掌的错觉。 宛如将史嬷嬷端来的茶盏,轻轻的转了转,将那粉女敕的荷花,面对着自己的方向,徐徐说道:“就算是二皇子登基又如何?你就这么确定,我会屈居在你之下吗?”。 “什……什么意思?”凌宛伊总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斗过凌宛如,好像自己的每一句话,都被凌宛如算计到了。 “五妹妹。”宛如轻笑着,继续轻轻的转动着茶盏,看着褐色的茶汤在雪白的瓷盏里,轻轻晃动,仿佛在努力挣扎着从茶盏中逃出来,就如面前的凌宛伊一个样,可若当真落出了茶盏。茶汤就什么都不是了…… “皇后薨逝,七天后,二皇子会去含清斋前面的宝相楼小住一夜。你觉得,二皇子当真对皇后娘娘那样情深意重吗?皇后可是与文贵妃斗了一辈子的人。”宛如没有抬头,就那么轻声说着,凌宛伊却是听出了一身的汗,怎么可能?怎么……她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情? 二皇子恨皇后还来不及,前几天每次从坤宁宫回去,都要发一通脾气。而且还说过,一旦登基,一定会废掉皇后的太后之位。扒皮拆骨,以报今日之仇,二皇子怎么可能因为皇后薨逝,到宝相楼来祭祀叩拜。行母子之礼? 且如今宛如就住在含清斋。去宝相楼是假,与宛如私会怕是真的! “送凌小主出去吧。”宛如抬头,看向凌宛伊,轻笑着说道:“这辈子,五妹妹都爬不到我的头上呢。” 凌宛伊恨得牙根痒痒,却是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若是当真如宛如所言,那二皇子怕是当真要……那她…… 史嬷嬷送走了凌宛伊。面上没有了先前的忧色,抹着额头上的汗渍说道:“原来郡主打的是这个主意。可把老奴吓坏了,好在五小姐撞上来,不然的话,还不知道郡主如何月兑身呢。” 宛如笑笑说道:“不管如何,我都是不会去的,旁的人谁去,就看个人的造化了……” 史嬷嬷点了点头,将一旁凌宛伊用过的茶盏收回到托盘上,有些迟疑的问道:“郡主要不要将此事告诉给太后知晓?太后……怎么也不会让您与皇上在一处的。” “是啊。”宛如手指抚着茶盏的纹路,如黑曜石般的眸子望向史嬷嬷,一字一句的说道:“太后的确是不会让我与皇上在一处的,皇后的位子腾了出来,所以太后也不会容下我了。” “怎……怎么会?”史嬷嬷本就是太后跟前出去的人,自然是不会将太后想的那样坏的,总觉得太后待宛如,犹如亲孙女一样的,便是映美公主,都不及自家郡主得宠。 宛如看了眼史嬷嬷,低声说道:“坤宁宫的皇后死了,皇后跟前的玉琴姑姑也死了,被人发现的时候,是死在坤宁宫的后殿的,坤宁宫伺候的人说,是皇后娘娘前一天将玉琴给关到里头去的,我想着,皇后多少还是有几分理智的,只想着处置掉了太子妃与我后,再将玉琴姑姑放出来,可是…… 皇后回坤宁宫就被赐死了,而玉琴也被人发现,差不离在同一个时辰死了,你想想看,一个奴婢,只是被关了一夜,就算是不吃不喝,也不可能就那么死了,难道你想不到,是谁下的手吗?”。 宛如不敢赌,史嬷嬷现在若是还有心相信太后,那她就没有活路了。 史嬷嬷沉默了,良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宛如道:“嬷嬷信了太后一辈子,我也不指望着嬷嬷现在就改变态度,只叮嘱嬷嬷一声,千万不要与舒茜姑姑和太后跟前说起这件事情。皇后没了,宫里的大权重新落到了太后手中,梅妃,不过就是个明面上的人,根本就当不得用,如今后宫说了算的人,是太后,太后这阵子正忙着处理皇后的丧仪,在宫中重新布置自己的人手,所以才会腾不出手来对付我,等到太后将后宫安置妥当后,就是二皇子与四皇子决定生死的时候了。” 宛如轻轻的叹息,说道:“若是这件事情利用得当,皇上恼了二皇子,再也不信任二皇子,直接推四皇子成为太子的话,太后也许不会用什么极端的手段,可若是……若是二皇子仍旧与四皇子争夺太子之位的话,太后为了能够解决隐患……” 宛如没有说下去,但史嬷嬷知道宛如的意思…… 入宫这么久,太后但凡出手,就没有失策的时候,若是太后出手的话,就没有四皇子来示警了,且宛如到底是个宫外来的,没有根基的郡主,没有太后这个靠山,宛如什么都不是,可宛如又不能靠向皇上…… 宛如很想从这复杂的关系中,抽身出来,正如傅佩瑶所说,她留在宫里,很难洁身自好,早晚会成为皇后那样心狠手辣,太后那样笑里藏刀的人,可她身不由己,她是所有人手里,都想要利用的那一颗棋子…… 如今她能做的,便是反客为主,成为这执棋人,让所有想要牺牲掉她的人,都被牺牲掉。 接下来的日子,萧子诚接连去了慈荫楼六日,他想,宛如那样聪慧,自然知道,他是在慈荫楼等她……可是宛如根本就没有出现过。(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替身 最后一日,萧子诚到了很晚,都没有离开慈荫楼,东风无声无息的到了萧子诚身边,低声说道:“四爷,到时候该出宫了,不能耽搁了。” 东风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不敢想象,萧子诚若是一个不忍心,会闹出多大的摊子来。 萧子诚想要看着含清斋的方向,奈何前面遮挡着,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萧子诚目光直直的盯着窗外,东风知道萧子诚在瞧什么,也明知道什么都瞧不见,但还是挡在了萧子诚的跟前说道:“四爷,您这六天一直在慈荫楼,若是宛如郡主想要见您,或是宛如郡主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早就来寻您了,可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来,就说明宛如郡主已经拿定了主意,您这又是何必呢?” 萧子诚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不,她是不会轻易妥协的。她,该是怨了我。” 为什么=.==不怨呢?是他去传话的,等于是他将她推向那个火坑的,搁谁身上,都是要埋怨的吧,他还在这里等着,等着她来寻他,即便宛如郡主出现,又能说些个什么呢? 宛如郡主若是与他说,要他带她走,他能答应吗?就因为宛如郡主知道自己不会答应,所以才会不出现的吧。 萧子诚紧紧的攥住窗楞,抿着唇,一句话都没有说。 突然,东风轻拉了一下萧子诚,将萧子诚拉到了角落处,就见慈荫楼的那扇小门打开。出来了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遮掩住了身形。 东风一瞬间连呼吸都停住了,是宛如郡主来寻四爷了吗?这可怎么是好?宛如郡主没有出现的时候。四爷都险些要冲去宝相楼了,若是……若是宛如郡主当真与四爷求情,四爷必然会应下…… 东风死死的拽住了萧子诚,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萧子诚跟宛如郡主说话,只要再拖上一阵子,木已成舟。谁也不会再纠缠。 萧子诚却是比东风要冷静的多,他还清楚的知道,宛如是不会从这个门里出现的。能从这个门进入的人…… 即便身形与宛如郡主很相像,萧子诚也知道不是宛如郡主,但是这个与宛如郡主如此相像的人是谁?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萧子诚悄无声息的观察着,就见披着黑色斗篷的人。穿过了慈荫楼。萧子诚立刻就要尾随跟上,东风却是紧紧拽住萧子诚的衣袖说道:“四爷,您不能去,您现在立刻出宫去。” 萧子诚没好气的甩了甩袖子说道:“那人并不是宛如郡主,快去看清楚,到底是谁,若是有人要毁了这桩事情,栽赃到爷的头上。我可真是没办法跟父皇交差了。” 东风这才缓过神来,可不是。宛如郡主怎么会从外头进来呢?即便是要出来,也该是从里头出来才是。 东风一拍脑门,就跟着萧子诚追了出来,这一耽搁,那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早已经到了宝相楼跟前,走了进去。 但宝相楼跟前是有小太监守着的,见这人出现,伸手就挡住了:“何人?竟敢夜闯宝相楼?” 借着宝相楼的光亮,萧子诚才算是看清楚了眼前的人,竟是她! 凌宛伊也不是个傻的,将斗篷摘下来,笑着说道:“奴婢是来收拾宝相楼的。” 萧子诚大松了一口气,冲着东风使了个眼色,东风会意,转了出去,不一会儿功夫,一个小太监就出现了,笑着说道:“乾清宫的曹公公今个儿过生辰,你们可都准备好了礼物?” 小太监们立刻被这个话题吸引了,曹立仁是这宫里的总掌事太监,若是得了曹立仁的青眼,即便不能掌事,那也能得了好的差事,而不是在这里吹冷风守夜。 因而那小太监冲着凌宛伊摆摆手说道:“赶紧走吧,走吧!这宝相楼根本就没人住,收拾个什么?你必然是听错了吩咐,是要收拾前头的含清斋的吧。” 凌宛伊心急的皱了皱眉,却也不敢闹僵起来,只得退到一旁去,准备另寻了机会。 那几个小太监凑到一处说话去,凌宛伊瞧准了机会,直接猫身钻了进去。看到这一幕,萧子诚总算是放下心来,原来她早就想到了解决之法,这宝相楼的内殿里有什么,萧子诚清楚的很,只要凌宛伊进去,就出不来了。 站在含清斋的围墙外,萧子诚无声的叹了口气,她是聪慧至极的,万事都靠自己,还不是因为,自己根本靠不住的缘故吗? 萧子诚苦笑着,终是离开了慈宁花园。 含清斋也是不清净的,凌宛伊跟前的一个丫鬟在含清斋里闹腾着:“我家小主这阵子,只到了郡主的含清斋来,可出了宫,就发现碧玺香珠的耳坠子没了,除了含清斋,旁处都找过了,如今也只能从郡主这里找找看了,这碧玺香珠耳坠,是二皇子给了我家小主的,这若是丢了,我家小主怕是要哭晕过去,还请郡主行个方便。” 这丫鬟为何而来,宛如清清楚楚,不过是拖延她的时间,让她去不得宝相楼罢了,她本就不想要去了宝相楼,正好能有个说辞,皇上当真追究起来,也是她去不得,有人给她使了绊子,至于是谁,皇上自然是能知道的。 这凌宛伊聪明反被聪明误,此刻怕是还得意着,只怕到了明日,就笑不出来了。 宛如冲着史嬷嬷使了个眼色,慧娴,盈君便跟着一道找了起来,碧玺香珠并不大,还不及拇指大小,找起来,自然是不易的,宛如端坐在书案前,瞧着她们翻箱倒柜的,那小丫鬟也是聪慧的,并不闹出很大的动静来,免得被宝相楼那边听到声响了去。 皇上此刻也奔着宝相楼而来,心情说不出的愉悦,曹立仁在一旁笑着说道:“只要过了今夜,宛如郡主便成了皇上的人,到时候,毅国公府便知道,是宛如郡主舍不得宫中富贵,攀龙附凤的成了皇上的人,怎么怪,也怪不到皇上的身上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是 皇上进了宝相楼,暖阁里头有着昏暗的灯光,皇上便见一娇俏的女子平躺在床榻内里,若是不细瞧,根本就瞧不出那里是躺着人的。 皇上闻着那独特的香料味道,如此浓重,他走进来,便觉得气血有些翻涌之感,宛如不过是个弱女子,怕是早已经承受不住了。 一夜旖旎,皇上睁开眼睛的时候,有着浓浓的满足感,含笑望向身侧的女子,却是身子一震,这……不是宛如郡主! “曹立仁!”皇上突然间大喊了一声,曹立仁本站在门口的柱子前倚着,被皇上这一声喊惊醒,急忙抹了一把脸,进去伺候着。 皇上穿着明黄寝衣,连鞋子都没有穿,就穿着袜子在青石砖上走着:“指着榻上的女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曹立仁顺着皇上的手指看去,正正见到一个才睁开眼眸的女子,不是宛如郡主!而是…… 凌宛伊睁开眼眸,在她昨夜沉沉睡去之前,她还想着,她成功了,宛如再也不能爬到她的上头去,可见到这一幕……她半晌回不了神…… 怎么会?怎么会?即便她只是远远见过皇上几面,也能知道,面前穿着明黄寝衣的人是皇上,为什么?不应该是二皇子在宝相楼的吗? 凌宛伊顾不得满身狼藉,滚着下了床榻,磕头行礼道:“婢妾,婢妾给皇上请安……” 婢妾? 曹立仁这才想起来,面前这个与宛如郡主有几分相像的人是谁。因而低声与皇上说道:“这是赐婚给二皇子的滕妾凌氏,原永乐侯府五小姐。” “朕不管她是谁!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皇上怒声质问。 曹立仁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出了岔子。急急的说道:“奴才这就去查,现在就去查。” 含清斋就在前面,他要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曹立仁前脚才出了殿门,就听得外头小太监恭维的声音:“宛如郡主怎么会来了这里?奴才给您带路?” 守门的几个小太监先前被曹立仁支开了,根本就不知道皇上在这里,因而对宛如郡主很是奉承。 曹立仁下一刻。便听到宛如清冷如泉水一般的声音说道;“听闻皇上昨夜在宝相楼小住,因而特来请安。” 曹立仁有些傻了,下一刻。便见到宛如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恨不能自己是眼睛瞎了,瞧错了的。 “郡主,您……”曹立仁声音都是有些颤抖的。不知道该不该让宛如现在进去。但宛如昨天没有出现,也是实情。 宛如却是没有丝毫觉得不妥当的意思,轻捻裙摆,轻声说道;“本应该昨天便来请安的,因为有事情耽搁了,便赶早过来了,皇上该是起身了吧。” 曹立仁还没有说话,就听得皇上带着怒火的声音在暖阁里喊道:“让宛如郡主进来!” 皇上不可能没有怒火。若这一切是宛如郡主故意为之的话,那他的帝王威严…… 宛如含笑走了进去。恭声请安,再见到凌宛伊身影的时候,淡淡张口说道:“原来是五妹妹在这里,难怪昨天五妹妹的丫鬟在含清斋找了半夜的耳坠儿。” 宛如语含讥讽,却是再也没有别的话,扭身就走。 皇上是每日里瞧着这些妃嫔们争斗的人,如何会不知道宛如这话的含义? 皇上眯着眼睛看向凌宛伊,凌宛伊已经彻底的吓傻了:“皇上,皇上,是宛如郡主害婢妾,是她害婢妾……这……明明该是二皇子的,怎么会是皇上……” 皇上看向一旁的曹立仁,只一个眼色,曹立仁便知道,这位是活不得了,明明是二皇子的滕妾,却出现在皇上的龙榻上,如何都活不下去了。 曹立仁正要将凌宛伊拖下去的时候,却是有小太监回禀:“二皇子到。” 暖阁里沉静了下来,皇上阴沉着脸色,等着二皇子萧子云的出现,二皇子的女人,出现在自己的龙榻上,皇上突然间想到,当初文贵妃还在的时候,文贵妃说的那些话,只有二皇子迎娶了宛如,才会将宛如奉给他。 皇上冷哼了一声,文贵妃太过自以为是了,二皇子不介意将自己的女人奉上,皇上却是介意,二皇子会动自己的女人,这便是其中的差别! 皇上现在倒是有些好奇,好奇二皇子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二皇子进来的时候,皇上穿戴整齐,而凌宛伊却是只穿着件寝衣,跪在地上,如今春日里,已经不再烧火盆了,青石砖上冷得很,硬得很,凌宛伊浑身打着哆嗦,却不敢说上一句话。 她甚至不敢去求了谁,因为皇上与二皇子此刻,必然都是想要她死的。凌宛伊再傻,也知道自己是中了宛如的计,可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她已经成为了皇上的女人,她也的确吩咐丫鬟去含清斋寻了半夜的耳坠子,是她蒙混进来的,就算她现在要说自己以为,这里是二皇子,也终究是个死字,这两个男人,会谁也容不下她,如今唯一的活路,就是皇上能承认了她的身份。 二皇子一早得了消息,知道凌宛伊在宫中与自己的父皇春风一度,他要气炸了,在进宫的路上,恨不能手里有把刀,将皇上与凌宛伊通通捅死! 可是入宫的路上,骑马而行,冰冷的感觉,以及入城门后,被侍卫查看,拿了腰牌进入,这些事情,无一不在提醒着他,他不能轻举妄动,还要好好的利用这个机会…… 原本自己母妃的意思是,让宛如成为这个把柄,而如今,把柄就这样送到了他的手心里。 说不得这世上真的有魂魄那一说,是文贵妃的魂魄,在暗中助着他,助他顺利成为太子。 “儿臣参见父皇。”二皇子恭恭敬敬的行礼,似乎没有看到凌宛伊一样。 皇上看向二皇子,并不准备就这么轻轻揭过,指着凌宛伊,问道:“这个女子,二皇子想必是认识的吧。” 二皇子的目光缓缓移向凌宛伊,在其面上转了两圈,面上露出惊诧之色……(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愧疚 “大姐姐,这样,对傅世子不公平,对毅国公府不公平。”宛如轻声说道。 凌婉婷心疼的说道:“宛如,如今我顾不得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我这个做姐姐的,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当初更是抛下你与母亲多年,若是我当年没有那么执拗,没有将过错放到母亲的身上,就不会不回府去瞧你们,那王氏也不会嚣张到那步田地,间接害死了母亲。” “外祖父说,老毅国公府欠他一个人情,外祖父是个多倔强的人,你也是知道的,如今外祖父,外祖母,连带着我,都豁出去一切,只想要保住你,不像你如当年的母亲一样,走错了路,不想要再继续了这样的错误,我知道你要强,知道你不愿意牵累了任何人,但这一次,我求你,将这信笺放在自己的身上,如果当真有一天,你被逼无奈的时候,总还有一条退路。” 凌婉婷知道自己在含`清斋不能待太久,因而急急的说着这一切:“你留在身边,能不用是最好的,若是……傅世子也是一片真心。” 宛如正要说什么,就听得外面盈君与史嬷嬷高声说道:“舒茜姑姑来了,可是有事?” 舒茜并没有进了含清斋的暖阁,在外头含笑说道:“听闻忠国公夫人来了,太后也有好一阵子没有瞧见忠国公夫人了,所以便遣奴婢过来说一声,说是要留了忠国公夫人一道用午膳。” 凌婉婷深深的捏了捏宛如的手,低语道:“留下。总多一个选择,你若是不用,却嫁了人。那傅世子也明白你的心意,不会苦苦守候着。” 凌婉婷没有给宛如拒绝的机会,便站起身来出了暖阁,笑语盈盈的迎向舒茜说道:“我正想去给太后请安的,只是不知道太后是不是得空?” “旁人来,许是不得空的,但是您来。太后怎么会不得空?太后说了,有阵子不见您,想念的紧。刚刚还吩咐库房准备了您喜欢的银紫色浮光锦呢。”舒茜笑着回道。 太后对凌婉婷的特别,未尝不是另外一种弥补,明王的死,让太后和舒茜对凌婉婷有浅浅的歉意。那歉意。让太后希望能在剩下的时间里,补偿给凌婉婷。 “那敢情好了,如今浮光锦愈发的难得了,我正好制了衣裳,跟人显摆显摆去。”凌婉婷笑着说道。 听着笑语声渐行渐远,宛如看着手中的婚约,良久不语。 她未尝不知道这是个退路,但是这对傅楚清很不公平。她知道自己的心在哪里,她并不认为。她要自私的做到这一步。 慈宁宫中,太后一心疼爱凌婉婷这个孙女,凌婉婷为了能讨好太后,体贴入微,气氛很是融洽。 用过了午膳,太后含笑吩咐舒茜,将原本预备给凌婉婷的东西端了上来,笑着指给她瞧:“泥金莲花团扇,八仙莲花茶盏一套,银紫色浮光锦一匹,玫瑰紫浮光锦一匹,都是你喜欢的东西,这些都是没在内务府记档的。” 凌婉婷笑着一一翻看,娇声说道:“还是太后疼妾身,连妾身喜欢紫色,喜欢莲花纹都知道。” 太后慈爱的笑着,亲手为凌婉婷将朝云近香髻上的垂珠丹凤簪子重新理了理,亲昵的说道:“还有两套头面,已经让人送到你的马车上去了,一会儿你若是都带出去,怕是太扎眼。” 凌婉婷没想到太后想的这样周到,如今太后待她,倒是比先前还要亲近了几分,凌婉婷原以为,太后怕是连她也要疏远了去,到底她与明王是双生子,一母同胞,明王落得个被绞杀的下场,她这个做姐妹的,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便是面对太后,也比先前更加的小心翼翼。 凌婉婷确认,太后眼底里的慈爱,口中的亲昵,不只是面子情,才算是放开了些,笑着站起身来,拿着那团扇瞧了一眼,图样是莲花纹,并蒂莲摇曳生姿,团扇的扇柄却是触手沁凉的绿玉髓,上面雕刻着五瓣梅,扇坠上,用了一个羊脂白玉的小扇面,格外精致。 凌婉婷手指从那五瓣梅的刻痕上划过,轻笑着对太后说道:“妾身倒是想要将这团扇送给宛如郡主的,她这人与常人不同,又喜欢冬日里的梅花,又素来怕热的,恨不能一直活在冬日里,这天气愈发的暖了,宛如郡主怕是在宫里住着不方便的。” 凌婉婷说完,小心的打量着太后的脸色,这话,太后不可能听不明白,她希望宛如出宫,若是太后当真疼她,那么她的话,也许是有几分效力的。 太后面上的笑容不变,却是倚着一旁的秋香色金线大迎枕,含笑瞧着凌婉婷,一时不说话。 只端看太后这般姿态,便知道太后必然是不同意的,若是往常,凌婉婷必然会转变一个话题,将这件事情遮掩过去,她是忠国公夫人,做这样的事情很是擅长。 太后就那样笑着坐着,等着凌婉婷说些个什么,可凌婉婷今日并不想要妥协,她只是想要争取让宛如出宫去,若是连太后对宛如都是这样的态度,那宛如还有什么倚仗? 她是宛如的姐姐,难道要眼睁睁的瞧着宛如就这么陷进去吗? 太后含笑瞧着凌婉婷,凌婉婷也同样含笑瞧着太后,谁也不说了下一句话,谁也不揭过这件事情去,舒茜在一旁瞧着,适时插嘴说道:“太后,一会儿梅妃娘娘要送这个月的账本过来,您看……” 太后深吸一口气,面上的笑容不变,笑着说道:“那忠国公夫人就改天再入宫吧。” 凌婉婷不得已,只得行礼告退。 送凌婉婷出宫的不是舒茜,是慈宁宫的一个小宫女,凌婉婷甚至连句求情的话,都说不得了。 慈宁宫中,太后收了笑意,面色阴沉的问道:“忠国公夫人入宫的事情,皇上知道吗?”。 太后撒了弥天大谎,说凌婉婷与明王是端王的子嗣,若是让皇上发觉,太后对凌婉婷很是特别,便等于露出了把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丹药 太后厚赏了凌婉婷,却并不希望皇上会知道,因而凌婉婷走后,太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皇上知不知道此事。 舒茜摇头回道:“皇上并不知道,奴婢吩咐人将头面往忠国公夫人的马车里送的时候,很是小心,另外忠国公夫人从慈宁宫领回去的东西,也不过就是寻常太后会赏赐了的东西,为了避免被人说嘴,太后还如往常一样待忠国公夫人,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自打出了明王的事情后,皇上对哀家倒是信任的很,很少再查问哀家的事情。” 舒茜皱眉回道:“自打如贵嫔入住翊坤宫后,皇上几乎每天都奔着翊坤宫去,旁的事情一概不理。” 太后不悦的皱眉,走了一个文贵妃,又来了个如贵嫔,不过这个如贵嫔可不及文贵妃聪慧:“皇上也不过是贪个新鲜,想必过不了多久,皇上的就会转变心意了,皇上的心里,到底只有苏氏一个,那如贵嫔能得了几天的宠幸,已经是造化了。” 舒茜自是不敢说了旁的,在一旁点头应是。 舒茜收了先前凌婉婷用的茶盏,正准备端下去的时候,就见一个小太监在外面候着,舒茜将托盘递给一旁的宫女,走到那小太监身边,就听得那小太监低声说道:“奴才刚刚得到的消息,昨天夜里,翊坤宫偷偷的传了太医,皇上昨天吐血了。只这件事情都在瞒着各处,谁也不知道。” 舒茜一皱眉,吐血可不是小事。太医怎么有胆子瞒着?更别说皇上如今这样的年纪了。 舒茜沉吟了片刻说道:“你偷偷的将昨天夜里去了翊坤宫的太医带过来,太后必然是要问话的。” 小太监应声去了,舒茜思量了一二,又转身回了暖阁,太后正倚着软垫假寐,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碧玺佛珠。 “太后。”舒茜轻声低语:“昨天夜里,皇上在翊坤宫吐了血。宣召了太医,如今四处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奴婢已经吩咐人。将昨天夜里看诊的太医传过来了,您看?” “吐血?皇上的身子一直很好,怎么会好端端的吐了血?”太后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要知道。她的身子还康健着。而当初的先帝爷,最后发病,起先也是吐血。 舒茜上前搀扶太后,柔声劝道:“太后莫急,等太医来了,您细细查问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约莫并不打紧,不然的话。皇上怎么会连说都不跟您说一声呢?奴婢倒是觉得,怕是皇上有些难以启齿。才会……” 太后深深的看了眼舒茜,什么事情皇上能够难以启齿,还能四下瞒着? 舒茜抿唇低声说道:“奴婢得到消息,那如贵嫔是宫外进来的,不比正经的世家小姐,很是……荒诞……” 太后岂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气得半晌缓不过身来,怒道:“让那太医速来见哀家,若当真如此,哀家立刻就将那如贵嫔杖毙了!” 舒茜其实一早就得了消息,但这样的事情,她一个做奴婢的,也不好说的太多了,若不是皇上昨天宣召了太医,这件事情说不得还要被继续遮掩下去,纵使再多的人知道,也不会说出来的。 太医很快就被传召了过来,太后端坐在上首,厉声问道:“皇上昨天夜里,在翊坤宫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医抹了抹头上的虚汗,斟酌着说道:“是……偶感风寒……” 太后猛然将身边的热茶掷了过去,热茶汤洒在太医的官服上,险些落到太医的身上,好在他今天穿的衣衫够厚,不然的话,怕是得有些烫伤了。 “哀家让你来,不是要听你这些废话的,皇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哀家说清楚,若是再隐瞒一个字,哀家立刻就让你的脑袋搬家!”太后第一次这样疾言厉色,便是当年先帝去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大动肝火。 太医哪里还敢有任何的隐瞒,磕头说道:“回太后的话,是皇上吩咐了,不许对外人说上半个字的,不然皇上也要要了微臣的性命……” 舒茜在一旁轻声提醒道:“太后可不是外人,再说,太后询问了这件事情,也是关心皇上,在这个世上,也只有太后一个人是护着皇上的了,太医有话直言便是了,免得让太后动了怒,一会儿再伤了身子,便是你的不是了。” 舒茜给太医一个台阶,太医方才战战兢兢的说了四个字:“纵欲过度……” 太医的四个字话音才落,太后便猛然起身,怒道:“这个贱婢!摆驾翊坤宫,哀家倒要瞧瞧,这是个什么样的狐媚子!” 太后风风火火的就要走,太医却是有些为难,膝行两步,挡住了太后的身子:“太后容禀,依微臣之见,皇上的身子早已经被掏空了,怕是没有多久的日子了,太后还是要早作打算才是。” “你说什么?”太后的珍珠明黄云锦绣鞋,停在绒毯之上,正正踩在一朵玉兰绣样之上,恨不能自己是听错了的。 太医沉声说道:“皇上不允许旁的太医问诊,微臣昨夜诊脉,发现皇上的身子已经虚弱至极,只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药物,才会让皇上显得精神奕奕,如此撑下去,皇上……时日不多了……” 太后停顿在原地,半晌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她的儿子,竟是要走到她的前面?她如今的身子还康健的很,她的儿子就要不行了? “你最近就不要出宫了,随时跟在皇上身边。”太后沉默片刻,终于说出这句话来,下一刻,再次脚步沉稳的走了出去。 舒茜搀扶着太后上了轿撵,低声询问:“太后,是去了乾清宫,还是?” “翊坤宫!”太后阴沉着脸色,再也没有了平日里雍容华贵的笑容。 凌宛伊得知太后到了翊坤宫,急急忙忙的迎了出来,还没有跪下给太后行礼,就听得太后冷声说道:“给哀家吊起来打!打死了了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离宫 第一百二十五章 救命 宛如穿了一件浅绿襦裙,一转眼间,如今已是春日里了,她竟是在宫里待了这么久。 站在慈荫楼中,看着周围熟悉的一排排书架,宛如一排排的瞧过去,纤细白皙的指尖,在最末一排中寻找,她在宫中这阵子,几乎将这个书架里的所有书都瞧了一遍,纵然许多是无趣的,但宫中的日子更加无趣,打发时间罢了。 目光停在一本书的书脊上,轻手轻脚的拿了出来,不是别的,正是那本孔雀东南飞,这本,当真算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宛如自嘲一笑,今天出了宫,她与他怕是再也没有交集了,这一次出宫后,她会走的远远的,太后能安排她出宫,必然会给她一个新的身份,也必然会保她不被皇上找到。 不拘太后对她的情意真假,可以带着那么多的银票出宫,已然是太后对她最大的善意了。 宛如()笑了笑,手指在书页上抚过,无声的叹息,抬手,准备将那本书放回去,却突然间发现,书架对面,多了一双眸子。 有一瞬间,宛如以为会是萧子诚,他们曾经就这样隔着书架寻找过,可下一瞬,宛如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因为她发现,她渐渐失去了力气,甚至于,没有力气捏住手里的那本书,任由那本孔雀东南飞落到了青石砖上。 她看到了对面二皇子萧子云的笑容,那样的笑容,让她遍体生寒。 她不该放下戒心的。太后实在是太厉害了,任何的理由,都不会让她放下戒备。唯有离宫,所以太后才会让舒茜告诉她,会安排她离宫,所以她才会在慈荫楼里等待,等待一会儿从小门出去,可她却忘记了,忘记了慈荫楼的小门。是很多人都可以混进来的,包括二皇子。 宛如眼睁睁的瞧见自己瘫软在二皇子的怀里,无力反抗。眼睁睁的看着二皇子那令人恶心的笑容,在自己的眼前放大,再放大! 她甚至于连一个字都说不得,她这才想到。自己刚刚进入慈荫楼时。舒茜捧给她一杯热茶,让她在这里等着,等着她将侍卫都调走…… 那杯热茶,让她在一瞬间,丧失了说话的机会,果然是太后的手段,每一个细节都算的很精准,连人心一并都算了进去。 太后知道她的嘴巴厉害。不轻易说话,一说话。总能直戳重点,太后是担心自己说服二皇子吗? 的确,她若是能说话的话,一定可以说服二皇子,宛如很清楚,皇上一会儿就会出现,瞧见自己与二皇子在一起的样子,那二皇子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再也没有人跟四皇子争夺太子之位了。 宛如觉得很可笑,她竟然成为了四皇子成为太子的一颗棋子,她更觉得自己可悲至极,她失去了特异功能,竟是一无是处,就这样被人欺侮。 宛如已经不指望史嬷嬷和慧娴,盈君来救她了,她都已经落到这步田地,她们三个,怕是早已经没有活路了,太后的计策,从来都是那么完美无缺,只是宛如没想到,最终她到底成为了太后棋局中的主角。 宛如不抱任何期望,太后一定会掐好时间,她不可能清白的离开此地,毕竟皇上连凌宛伊都能收为如贵嫔,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呢?那就是,她不再清白,让皇上亲眼瞧见,自己被破了身子。 太后并没有违约,她从一开始答应外祖母的,便是不让自己嫁给皇帝,却从来没有答应过,不将自己嫁给二皇子。 宛如睁着眼睛,瞧着二皇子一粒粒的解着自己的扣子,瞧见自己浅绿色的短儒被抛在一旁的青石砖上,有一层薄薄的尘埃卷起…… 二皇子看着宛如心如死灰的样子,便觉得爽快至极,他的父皇睡了他的女人,现在他便要睡了凌宛如,这个父皇心尖上的人,只要有了凌宛如,他还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呢?哪怕让自己的父皇即刻退位也是成的吧。 “你早就该想到,你早晚有一天会落到我的手心里,你害死我母妃的仇,今天我便一点点的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二皇子恶狠狠的说着,面上带着阴寒的笑意。 宛如不能说话,就那么瞧着二皇子,目光动也不动,如同二皇子这样蠢笨的人,太后何必用了这样的手段呢? 就为了万无一失?就为了让皇上永远的记住,让二皇子永无翻身之日吗? 也对,是她想的太天真了,太后连明王这个亲孙子都能放弃,怎么就不能放弃她?她不过是苏氏与永乐侯的女儿罢了,若不是因为长得与苏氏相像,她怕是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宛如感觉到,二皇子将自己浅碧色的中衣锦缎解开,露出莹白的肌肤,感觉到后背碰触青石砖时的凉意,此刻她的身上,只有那件月白色绣五瓣梅花的肚兜了吧? 宛如盯着自己面前的二皇子,看着他冷笑着将腰间的玉带扔到地上,看着他将直裰的锦缎带子解开,冷笑着向自己扑过来。 宛如不想要闭上眼睛,她要记住二皇子的这幅嘴脸,她要把恨意记在自己的心底,她会报仇,让欺负她的人,生不如死! 可宛如并没有被重物压在身上,反而有温暖的,带着冷香的衣料,轻轻的覆盖住她**在外的肌肤,宛如看到二皇子被萧子诚一个手刀砍晕了过去,看到萧子诚费力的将其扔到墙角处,被书架遮掩起来。 “我来晚了。”萧子诚带着歉疚,胸口仍急剧起伏着,不知道到这里之前,他狂奔了多久。 宛如的眼角,落下一滴泪水,她本是不该期盼的,但她在那一瞬间,竟真的期盼他来救她,可她自己告诉自己,他是不可能会来的…… 当见到他的那一刻,宛如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她从没有想要依靠过谁,这一次,若不是他,她怕是一辈子都要活在仇恨与阴影中,她最终仍旧会选择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但他……救了她,只是…… 门被打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