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包子也能有春天》 1缘起 当杨婷从带着寒意的晕眩中醒的时候,眼前只有一团看不清的乌黑,她正想抱怨一句这地府也实在是太节能了,连灯也舍不得开一盏的时候,却隐约听见不远处仿佛有人在不甚清晰的窃窃私语。 估计地府里头的判官小卒,牛头马面都不会是这样温柔的声调吧?她这不是到了地府,而是赶了个时下最流行的穿越大潮流?杨婷只能听得出大概是两个女子低声交谈而已,却是一点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 杨婷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这身体的不适也让她集中不起精神来仔细研究她们谈论的话题,她积攒了半响力气,才顺畅的深深的无声的长呼了一口气,眼前的黑暗也缓缓的一点点退去了。 醒来之前杨婷的记忆还停留在手术室那让她觉得无比刺眼的无影灯上,她听着连接在自己身上的医学仪器尖利而悠长的警报声响起的时候,就知~道这一场宫外孕手术将自己和那未来得及着床在正常位置上的小生命一起残酷的带离了人间…… 虽然那位孩子爸是让她伤透心也看透了的渣男,但是这孩子却是杨婷一直盼着的,对于一个盘算着离婚自己带个孩子过的中年女子来说,宫外孕这结果说是不伤心那绝对是骗人的。只是这宫外孕的手术意外的把杨婷自己也赔了进去……这就只能是让杨婷暗暗的一声叹息了。 正在杨婷为着自己这时也命也感慨的时候,门外两个女子的交谈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只听见一个稍为尖利的声音道:“这事儿万万做不得!且别说做这等事伤不伤自身阴司,怕不怕招报应,就是让大太太知道了,你这蹄子不死也得月兑层皮!” “你怕什么啊?咱们大太太算什么?又没有个少爷傍身,膝下这唯一的小姐,嗤,活不活的还是得指望老天爷呢!”另一个低沉些的声音响起,微微带着些不屑的轻蔑,“玉梅,也就是你平日里对我还好,我这才和你说这事的。悄悄儿换上一碗药的事罢了,等里头那个肚子里的那块不知道那儿来的孽障没了,堕胎药应该是霸道的,说不准大姑娘她也会一并没了。到时候咱们俩一道去三太太那儿去,大太太知道不知道都只能鞭长莫及。若是能分到重少爷房里,以咱们的资质,何愁没有出头之日?怎么的都比守着这不靠谱的大姑娘强!” 那位玉梅似乎是被说服了,只低低的答了一声:“美菱,你让我再细想想。”说完这一段,两人就都不再说话了,而后就听见门户开合声响起,两人的脚步声也向房里接近了。杨婷忙合上眼睛,放缓了呼吸装着还在熟睡。 那两个满嘴少爷小姐的疑似丫鬟,果然来杨婷床边掀开了床帘子看了两眼,见着杨婷合目睡在原处便扔下床帘子转身而去了。 那个盘算着给杨婷换堕胎药的美菱,还带着笑意扯着玉梅一边往外头走一边道:“玉梅,你也忒小心了些!大姑娘都昏睡了两三日了,喂药都得两个人合力才能喂她喝下去一点儿而已,那有那么容易醒的?你还非得不时的来看看!” 玉梅却是低声答道:“总是小心无过愈的,大姑娘好糊弄,大太太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精明着呢!”两人就这样说着话掩了门出去了,杨婷却是极力睁大了眼睛,透过半透明的绣花床帐子看向带着幽暗灯光的某扇窗户。 她默默的在心里整理了一下刚听来的信息,悲催的,这个被她穿越了的身体的什么大姑娘,看来也是个岌岌可危,随时会去地府报道的可怜娃。杨婷积攒了好一会的力气后,缓缓的将手放在了自己的月复部上,这里头那个丫鬟们口里的不知道那儿来的孽障,难道是上天特地为了补偿她上一辈子没做成母亲的遗憾而送与她的么?她不知道这个身体的原主为什么会怀着这个连丫鬟也看不上的孩子,但是母性总是共通的,杨婷费力的在还没见得到隆起的肚皮上轻轻的抚模了两下,用嘶哑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这孩子也是对自己许下了一个承诺:“孩子,妈妈一定竭尽全力的保护你!” 次日一早,杨婷是在两个丫鬟的摇晃中醒来的。这个身体已经虚软到了一定地步了,昨夜居然想着事情想到一半就精力不支的睡了,也好在是这样,两个丫鬟一点没这病怏怏的壳子里头已然换了个不同的芯子,依旧一早端了早饭和药碗。 两个丫鬟大概觉得杨婷这大姑娘已经是不足为惧的半死人,扶她起床的动作不但算不上温柔,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粗鲁,这才让杨婷觉得身体被摇晃剧烈,快速的从睡梦中清醒了。 一个穿着青绸掐牙背心,面容清秀,头上还簪着一支小小的粉红重瓣桃花的丫鬟见着杨婷睁眼,便露出个明显是匆忙挤出来的假笑道:“这可好了,大姑娘总算是醒了!这两日可是把我和玉梅都吓坏了!” 杨婷微微转头,看向身侧撑着她的丫鬟——这应该就是那个玉梅了,和那美菱穿了相似的衣裳,发髻上却是只有一只半新不旧的素色银簪而已,看着比美菱朴素多了,反是有种不张扬的温润之感。 玉梅见杨婷看自己,忙也笑道:“大姑娘醒了可就好了,大太太才刚还派了喜鹊问咱们大姑娘好些儿没有呢,这会子大姑娘醒了,大太太可也就放心了。” 美菱也笑道:“我这会子就去大太太院子里找喜鹊报喜去!”说着趁杨婷不备,使个眼色给玉梅,“玉梅且先伺候大姑娘用了早饭和药,大太太见着就更高兴了!” 玉梅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一眼杨婷那苍白无血色的脸庞,这才轻轻的咬了咬下唇,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于是美菱前脚出门,玉梅后脚就为杨婷在身后垫了两个软枕,让她斜斜的倚在床头,伸手拿她的早饭——原来竟是只有一碗燕窝粥。 玉梅一匙一匙的舀起来那燕窝粥喂给杨婷,杨婷自昨夜听见这两个丫鬟那换堕胎药的打算,心里便一直戒备着,这时候当然不敢拿自己月复中的孩子来赌,不过是让那匙羹沾了沾唇便使劲推开玉梅的手示意自己吃不下。 玉梅也不知道是带着心虚还是不死心,劝了两回都不见杨婷肯吃这粥,便改而劝她喝药起来。只是玉梅面上看似镇定,不自觉细微颤抖的药碗却是出卖了她不安的内心。 侧过脸去表示出自己不吃药的决定,杨婷分明看见玉梅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慌乱。玉梅低下头装作细心吹凉药汁而不和杨婷眼神有所接触,不知道怎么的,今儿这个历来性子懦弱的大姑娘虽然依旧是脸色苍白,却是不知道为什么眼神好似多了些往日里没有的东西一样,她一和大姑娘对视便忍不住透露出两分心虚来。 好在杨婷还是身体颇为虚弱的,两人僵持了一小会,是杨婷自己不争气的身子顶不住了,软软的就撑不住坐直了的身姿,只想躺枕上歇着。杨婷只好在身体罢工之前尽力挤出“喝水”两字出来,玉梅忙放下药碗,在桌子上倒了半杯温热的白水。 杨婷看着这水色泽透明正常,这才就着玉梅的手,小口小口的将这半杯水全喝了下去。玉梅见她浑身无力的样子,生怕她下一秒就晕厥在自己面前,而今屋里又只有自己一个丫鬟在,要是美菱喊了大太太来,倚着大太太绵里藏针的性子,那就是有口说不清的事儿,自己分分钟少不了一顿责罚。 于是玉梅赶紧扶着杨婷躺下来,一边拍枕头掖被子的一边哄着杨婷说话:“大姑娘,你可别再睡觉了,这都睡了好几日了,还是醒着些的好,无事便和我说说话来。一会子大太太就来看你了,大太太也为你忧心了这几日,听说都在佛堂观音菩萨跟前为你跪了两日了,如今见着你醒了肯定高兴得很。” 杨婷听着这大太太应该是自己这身体的亲妈,看着自己房里的摆设,床上的被子帐子和丫鬟们的打扮可以推断出,这家子看着也是富贵人家,虽不知道具体是那种等级的,至少算是不差钱罢?杨婷便又开口挤出两字:“我娘?” 玉梅见她肯开口,也是一团高兴,忙点头答道:“大太太在观音菩萨前为大姑娘的身子许了愿,而今正在佛堂里头为大姑娘念经的,美菱一去找大太太屋里的喜鹊说了姑娘醒来这事,保准大太太即刻就往咱们屋里来了。”玉梅正说着呢,房门外就一阵脚步响,房门前高高的门槛和半透明的门帘,都没阻挡住一团玫红色的身影应景一般的夹着一阵香风进门就直往杨婷的床前扑了。 2独苗苗 “哎哟喂,我可怜的亭儿啊,这回总算是醒了!真真是把人给担心死了啊!”来人是个穿着打扮颇精致的中年妇人,才进杨婷内房的门就开始拿着帕子哭喊起来,到了杨婷床边的时候,杨婷耳膜都被她这音量震得隐隐作痛,“亭儿你这个不省心的啊,被人劫去这些时日,好容易才回来了,却又是躺倒在床昏睡了这几日,可真真是把人的心都折腾得够呛了啊!” 杨婷紧抿着嘴角仔细观察着这中年妇人,她的打扮粗略一眼看上去精致富贵,细细一看却又是有说不出来的别扭,玫红衣衫上本来就有细碎的暗纹了,偏生还要在领口袖口衣摆处绣着大朵大朵的夹着金线的深紫色牡丹;头上发髻里头,小朵的堆纱宫花,簪头镶嵌各色宝石的金簪子,带着细碎垂珠的鎏金压发……满满的堆砌了半头,让杨婷有那么一瞬间想起来“活动珠宝展示架”一词;这人看着年纪不过三十四五,面上的妆容也算得上精致细腻,只是也让人有打死了脂粉婆子的错觉——杨婷目测能从这张脸上洗下来一两以上的胭脂和铅粉来完全无压力。 这样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是她那个在丫鬟口里虔诚拜佛念经的娘大太太吧? 于是杨婷很冷静的对这中年妇人的哭喊一概置之不理,趁着她哭喊得累了抽空歇气的空档,积累了些力气,闲闲的低声问道:“您是那位?” 中年妇人的伤心表演顿时孑然而止,真实的惊骇让她手里一直装着抹那些不存在的眼泪的手绢儿都飘落了在地。 玉梅更是惊得往后硬生生的退了一步,直把床头小茶几上的药碗和粥碗都碰翻在地。 中年妇人惊愕了好一会,才弯腰拾起裙摆旁边的手绢儿,又来了一轮新的哭喊:“我的天老爷啊!亭儿你怎么病一病就连人也认不得了?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真真可怜啊!” 只是没等她说出下一句,就听得外间房里一声怒喝:“老三媳妇,依我看,你才是得了失心疯!这一大早的,跑了来亭儿房里哭什么丧?!亭儿醒了本是好事,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赶紧回你房里呆着管管你房里那堆破事是正经!” 这中年妇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羞恼的暗红从厚厚的脂粉下慢慢的映了出来,却又不敢反抗,只起身对着进了内房的一位六十出头两鬓斑白的老妇人弯腰福身行礼,一句话不敢说。 老妇人也是一身富贵打扮,只是都是细节里头暗暗的奢华,面上一点看不出张扬来,后头还跟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妇人,同样是素雅打扮,正两眼含泪的看着床上虚弱的杨婷。 杨婷见着那双泪眼,心里顿时涌起一阵莫名的心酸,口内便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声:“娘!” 大太太也不由自主的越过前头的老太太和床边的三太太,扑到床前一下子就抓紧了杨婷的手,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的滚落下来:“我的儿,你可终于是醒了!” 老太太看着杨婷也是泪落如雨,连说了两句:“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一边回头吩咐呆立的玉梅去请相熟的大夫,一边看见三太太还呆立在侧旁,便又怒喝道:“你还不走?!留着在这儿是要做什么?” 已然紫涨了脸皮的三太太咬着后槽牙应了声是,草草福身一礼便如来时一般风一样的离开了这房间。 杨婷分明看见了大太太也竖起耳朵在听老太太怎么发落三太太的,见到老太太虽然是声音尖利一副气愤模样,话里却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明显不过是在和稀泥的意思,大太太无声的露出半个冷笑来。 不过这大太太到了这样的年纪,已经是能将自身情绪收放自如的了,那抹冷笑只是昙花一现便消失了,等老太太回头来在杨婷床边坐下,她便又是一个只挂心自家女儿的焦心母亲罢了,外头发生什么事儿她都不知道的。 老太太握住杨婷另一只空着的手,又阻止了美菱上来扶着杨婷坐起来的举动,连声道:“亭儿身子还虚,躺着就好,这儿又没有旁人,大可不必闹那些儿虚套的。” 正说着,外头大太太的大丫鬟喜鹊便来说道:“二太太来看大姑娘来了。” 一身素净衣衫,年龄和大太太相仿的二太太便也进来了,先是和老太太、大太太问了好,又细细看了看杨婷的脸色,这才说道:“亭儿虽是看着还是弱些,不过精神头可是好了好些,慢慢调养着也就好起来了,老太太和大嫂子都且放宽心就是了。” 二太太这话显然说的很得老太太的心,老太太点头道:“老二媳妇说的没错,咱们亭儿是个有福的,必然是能快快好起来的,亭儿也且别忧心,好好吃药。咱们家又不是那些吃不起好药的小户人家,待会儿胡大夫来了,让他多开两服滋补身子的好药就是了。” 杨婷实在是闹不清这会子自己这个肚子有馅料的大姑娘,究竟是已婚未婚,对于她肚子里那块肉,丫鬟们私下里的鄙夷和这几位长辈的视而不见恰恰成了鲜明对比。杨婷暗忖,她既然已经是不能免俗的加入了穿越女的芸芸大军中,索性就放手一搏俗到底,放个穿越女自带的终极大招出来就是了。 于是杨婷趁着这时候那什么胡大夫还在路上,眯着眼装天真的放大招了:“我好像不记得好些事儿了……我这是怎么了?” “失忆”大招一出,果然招无虚发,所向披靡。 老太太和二太太硬是愣着傻在那儿面面相觑了,半响说不出话来;大太太也目光发怔,不过到底母女连心,女儿说什么自是信什么了,率先拿起帕子掩口哭了起来,且哭且道:“我苦命的儿!你这必定是在外头被折腾得太惨了啊!” 二太太也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凑杨婷床头问道:“亭儿可还认得我是谁?” 杨婷就驴下坡的微微摇头,只看一眼身旁还在哭泣的大太太道:“我只隐约记得我娘。” 大太太闻言哭得更狠了,泪眼朦胧的抓起杨婷的手,一口一个苦命的儿,最后硬生生的把旁边的老太太和二太太都哭得润了眼眶。 那胡大夫就是在这一片呜呜咽咽的哭声中匆匆赶来出场的,好在大太太痛哭归痛哭,分寸还未乱,赶紧让胡大夫上来为杨婷把脉诊治。 胡大夫把完了右手又换了左手再把脉,还认真看过杨婷面色,这才沉吟道:“小姐这脉象比之前两日好多了,渐有回春之相了,这是好事儿!只是说的这遗忘前事……老朽想来是小姐得了轻微的离魂之症了。请恕老朽多问一句,想来是前些时日小姐过得不甚舒心罢?小姐这是忘了那些不如意的事儿了?这也是好的,忘却了自然也就放宽心了,于小姐身体的调养来说是益事,这样想着就无碍了。” 大太太知道这位胡大夫算是老太太娘家的远房子侄,从来都是老太太指定来自己家瞧病的大夫,说起来也是信得过的才让他来的。回头偷看一眼老太太脸上仿佛带些放心和欢喜,大太太也咬牙放了大招:“胡大夫说的是,小女前些时日因着我家姑爷过世,着实是伤心过了伤了身子,而今忘了也是好的。只是我想问问胡大夫,而今小女这月复中胎儿可还稳健?可能把脉得出是男胎女胎?” 原来自己是个新出炉的怀着遗月复子的小寡妇?杨婷对于自己这个新身份简直是哭笑不得,正想问一问肚子里这孩子几个月了,却看见老太太和二太太两张惊愕到可以当标准qq表情的脸,杨婷忽然就懂了,她这个娘说的肯定不是实话。 果然,胡大夫也是一脸掩饰不住的尴尬,吞吞吐吐半天才道:“小姐既然身子往好转里靠着去了,这孩子自然也是无碍的,喝上两剂安胎的药也就是了。至于男女……这孩子脉动倒还是比小姐更有力些,老朽觉着七成是个小少爷罢。” 听了这番话,老太太脸色在惊愕中忽然有了一点儿和缓,大太太也是个会看眼色的,即时招手把房门边的喜鹊叫,吩咐她带着小厮们好生服侍胡大夫出去外头书房里写方子抓药回来煎。 大太太又让自己另一个大丫鬟百灵牢牢守在外间房门外,这才“扑通”一声跪倒在老太太跟前哭道:“老太太,您也听了胡大夫说的了,我的亭儿命苦,我和我家老爷也命苦!我和我家老爷而今也是往知天命之年(50岁)上走的人了,大半辈子了,膝下就亭儿这一点儿骨血!后院里头姬妾无数也没给亭儿添个弟弟妹妹!要是加上老二家,咱们两房这辈子加起来也快两百岁了,就只有亭儿这一个人种儿!亭儿而今怀的是男胎,于咱们家来说也算是喜事不是?” 3神转折 老太太显然也是被大太太的话触动了心头痛处,一直蓄在眼眶中的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只是她默默抹泪后,却是苦笑道:“老大媳妇,不是我这个子不懂你的意思,只是亭儿毕竟是个女孩儿……她生了下来也就是个外孙,终不算是名正言顺啊!” “老太太,亭儿上回被贼人掳走,虽说一去就是四五个月,直至前几日才被送回在她住的院子里,但是除了咱们家里某些人不争气漏了些风声外,外头也没人知道事情原委。”大太太说到这儿,忍不住对“某些人”暗暗的咬牙恨了一回,“咱们就只说是为亭儿招了个上门夫婿,而今这位姑爷因病早逝,那么亭儿这孩子不就是咱们杨家的嫡亲孙儿么?亭儿又忘了旧事,想来是孩子父亲也未必会来认这孩子的,这岂不是算好事?” 二太太显然也早被大太太陈说过厉害的,大太太又是允了她—无—错—小说将来亭儿的孩子长大后将嫡次子过继与二房以承嗣,于她而言还算有个盼头,怎么着算着都比三房那不靠谱的一家子上位划算得多。况且,二房本就只剩她一个无后的寡妇,已经是被三房的人凌弱得苦不堪言,若是真的让三房上了位,以后的日子,二太太根本是连想一想的勇气都没有了。 这时候屋子里的丫鬟都被赶到外头去了,二太太便亲自在桌子上倒了一杯热水,也凑老太太身边请老太太喝点水润润喉咙,老太太不好拂了她的好意,也就接喝了一口。 二太太便趁势劝道:“原本我一个寡居的妇道人家,也不该搀和这些个立嗣的大事的,只是老太太,容媳妇说句不好听的话罢,咱们家里,三弟妹许是小家子出身罢,显而见的不是个能容人的,而今还是大嫂在当家呢,她就把手伸进我二房的月例里头了……三弟妹这样的性子,她房里又只有重儿一个孩子,能让她教出什么好的来?”二太太说着也真心感伤起来,泪珠儿也滴滴答答的沾湿了帕子,“老太太,三弟妹和重儿看不上我这个寡妇也就罢了,我们二老爷总归是您亲生的,虽是去得早,也没留个血脉,媳妇倒也是指望着以后逢年时节的有个后辈儿给二老爷上柱香烧个纸的,重儿这样的,我看着这上香烧纸的也是指望不大!” 老太太听见二太太提起自己早逝的小,更是心头大痛,才收起来一些的泪水又一次汹涌而出,忍不住把二太太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哽咽道:“若是老二还在,那里轮得到老三那家子留在咱们家院子里!可恨老二狠心,早早的扔下咱们娘俩就去了!” 大太太听着老太太口气中已是被二太太说动了,忙也趁热打铁的继续哭道:“老太太,而今咱们这一家子,全靠我们大老爷在外头苦苦支撑着的,以后要是那天大老爷不在了,家业落不到咱们大房二房的手里,咱们就都得在三房的手下讨生活了。三房和您亲不亲,您心里也有数,更别提我和二弟妹了。三老爷……他做了这么些年不入流的婢生子,老太爷还在的时候,连见他都不要见,至今他都还在族谱之外,更别提再下一辈儿的重儿了。若是论起来名正言顺,咱们亭儿还是正儿八经在族谱上了排行的嫡长女呢!别的媳妇也不敢说,只是这亭儿怎么也是在老太太跟前养了好些年的,跟三房里那没住进院子来几年的重儿相比,必是更能好好伺奉老太太的。亭儿肚子里这个孩子,就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特意送与咱们家延续血脉的啊!” “婢生子”三字,一下子就击中还有些犹豫的老太太,三房的三老爷杨平出身不仅低微还是老太太心里头永远过不去的节,当年杨平的生母就是老太太手底下的三等小丫鬟,趁着老太太怀孕第三胎的时候爬上了酒醉后的老太爷的床,还迅速也怀上了后来的杨平。最后老太太为着这事气得小产了,还从此之后伤了自身根本再与怀孕无缘。后来老太爷也后悔着了,不但将杨平生母和杨平送去城外庄子里不许他们回来,还放话说婢生子低贱,不得上族谱。 若不是大除了个独生嫡女再无一儿半女,小又是英年早逝,老太爷也没了,老太太怎么都不会抬举这个婢生子出身的杨平,还将他和他的妻小接回杨家院子里住着。纵然是如此,老太太仍旧是迟迟不肯为杨平和他杨重上族谱,为的就是“不放心”三字。杨平和他生母被遣去庄子这事,老太太当时也是推波助澜了好几把的,后来杨平生母也是因着庄子上条件太差,早早就病死了的。老太太始终不放心杨平,就是生怕他那天就会为这旧事翻旧帐。 而今既然是亭儿这个她自小放在跟前教养的亲孙女肚子里有了男胎,偏生这孙女又什么都忘了,这个重孙子岂不是正如大太太说的那样,是上天送来为杨家延续血脉来的?老太太左思右想的,终于是没抵住大儿媳递出来的这巨大诱惑,试探着对大儿媳问道:“如今还是算老大当家的,老大媳妇,亭儿这事儿你可和老大商议过的?老大他怎么说?” 大太太知道这就是老太太彻底松口了,心里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说话的语调也一扫悲沉,变得松快了些:“老太太,这事儿我们大老爷当然是知道的,大老爷还说了,等亭儿这孩子长大了,将来娶亲生子后,就把嫡次子过继给二房二老爷名下,也算是让二房那边后继有人,莫让人说二房连个年节祭祀的都没有。” “老大真是这样说?如此就更好了。”老太太将手里的手绢儿紧紧的攥在手心里,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才继续道,“老大媳妇吩咐下去罢,等今儿夜里老大回来了,就让他到我那儿的上房来,咱们得好好商议着,老三那家子也是时候该送回庄子里住着了。到时候老二媳妇也来,你和老大媳妇也得在我身旁好好听着,子嗣从来无小事,总得有个最合适的说辞来为亭儿的孩子正名分才好。” 大太太和二太太惊喜的交换个眼神,两人的心都齐齐放了下来了,以后就不用在见着三房那膈应人的一家子出现在眼前了,也算得上是大喜事一件了! 大事基本上商议已定,这时候三大巨头终于想起来这房子里头还有个大着肚子病着的当事人呢。好在杨婷不傻,早在大太太遣了全部丫鬟们出去的时候就知道是有机密事儿要说了,赶紧往枕头上一侧,被子一盖,眼睛一闭,装着体力不支睡着去了。 老太太见杨婷仿佛已然熟睡,自然也不会特意再去叫醒她,只说自己在这儿说话说了大半日也有些倦意,大太太便忙忙把老太太的贴身丫鬟粉蝶和采芹喊了进来,让她们好生伺候着老太太回房歇着去了。 这时候,二太太眼尖,忽地看见床边被打翻的燕窝粥和药汁在匆忙间还没完全收拾干净的痕迹,便指给大太太看,皱眉道:“大嫂,要依我说,亭儿如今这两个丫鬟做事也太不上心了!你看,粥碗翻了,药碗洒了,亭儿这还是个病人呢,也没个人去小厨房说一声儿,好歹也给亭儿补份儿早饭来才是啊!” 大太太叹气道:“当初亭儿不见了的时候,大老爷就说了她们不是个能护主的,趁早收拾一顿打发出去庄子上配人了事。我也是看着她们服侍了亭儿这好几年的份上,才没有忍心打发她们出去配人,现在想来也是我想岔了,没打发出去倒是耽搁了她们的青春,她们对我和亭儿都有怨气呢,服侍自然也就不上心了。” 才说完这句,大太太却是见着自己的大丫鬟百灵站在内门门框边,一脸呼之欲出的“我有话说”的焦急表情,便招手让她进来问她是怎么了。 百灵看着二太太,欲言又止,二太太会意,便说:“既然大嫂有事忙,我就先回自己房里了,等得午饭过后亭儿好些了,我再看她。”说着抬脚就想走。 倒是大太太叫住了她,还笑道:“咱们而今都是一条船上的了,亭儿的事就是咱们两房的事了,何必还要这样避嫌?那有什么说不得的事?二弟妹,你也且略站一站,真是有什么事起来,也好帮我出个主意。” 百灵听见大太太这样说,知道现在二太太也是站在大房这边的了,也就不再隐瞒,将刚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回两位太太,才刚是喜鹊在胡大夫那儿听了一两句关于咱们大姑娘的不大寻常的话儿,喜鹊特意让小丫鬟子立马来传话给我,让我即刻回给太太听的。” 4内宅那些事 一听说事关大姑娘,又是胡大夫的话,不仅是大太太,连着二太太也觉着不是小事,都不由自主的竖起了耳朵来。 百灵便继续说道:“喜鹊说,胡大夫写了药方子交与小厮们去抓药后,趁人不备悄悄儿问她,大姑娘的这个孩儿必是要留着的对吧?喜鹊当然说是了,胡大夫便说:‘既是如此,那今儿早上我看诊之前地上洒了的那药就莫要碰了,那也不是我前两日开的方子。’说完也不理追着问的喜鹊了,径自走了。喜鹊想来想去终究还是不放心,只等小厮们抓了药回来后,自己亲身去茶房里守着药炉子了。” 常年生活在深宅大院的们,有几个是省油的灯?到了大太太二太太这个年纪,那个不是被折腾得火眼金睛起来?二太太稍微动动脑筋,就知道这是有人把大姑娘的药来了个狸猫换太子了。 大太太却是听得眼里一阵的杀气蒸腾,一边咬着后槽牙一边冷笑道:“好啊!我的亭儿才回来这几日?这就碍着那些人的眼了,居然这般费尽心思的想来害她!亏得上天保佑,我亭儿也是福大命大,这就被胡大夫识破了!百灵出去找几个力气大的粗使婆子进来!这事儿绝对跟玉梅和美菱那两个死蹄子月兑不了干系!让婆子们也别让她们多说话,就把这两个蹄子直接堵了嘴捆着放我房里去,等着我慢慢收拾!看我不把这两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小贱人的皮给揭了去!” 一把拉住应了就往门外走的百灵后,二太太却是对大太太摇头道:“大嫂且别急,单是两个深宅大院里头不能轻易出门的小蹄子,那里弄得来这害人的东西?若是这般大张旗鼓的去抓她们,倒是会让她们背后指使的那个起了警觉,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大太太却道:“二弟妹的话是好意,我是知道的,可是我却是等不得了!一想到有人想使阴招来害我的亭儿,我便后背发冷,我就这么一个眼珠子般宝贝的女儿,怎么容得这等害人精留在亭儿左近?!”说着即时催着百灵出去找粗使婆子。 二太太只得放了手由着百灵去,略想一想便道:“既是如此,大嫂要是信得过我,我就让我的丫头碧桃帮着照看亭儿几日,大嫂你身边使唤惯了的也就喜鹊和百灵两个,一下子都放在亭儿房里倒是不方便的,喜鹊那孩子年纪大些也心细些,留着和碧桃做个伴守着亭儿就是了。至于美菱和玉梅两个蹄子,我看还是直接送了老太太房里去,我也在旁边帮帮眼看着,总是当着众人的面弄个清楚明白的才好。若是真是那家子黑心烂肺的在后头伸黑手,咱们也让老太太快快的了结了他们才是!”二太太说着便伸出了三个指头,暗暗往三房住着的西边指了指。 大太太也会意,忙点头谢了二太太的好意,二太太便招手将房门口等着的碧桃喊吩咐了几句,这才和大太太一道出了房门。 而碧桃则是放轻了手脚往床上杨婷躺着的方向看了看,看着杨婷一副呼吸安稳熟睡的模样,这才又轻手轻脚的按照二太太的吩咐,往外头房门外回廊里坐下守着去了。 其实后背发冷的不止是大太太一个,还有一直在床上装睡装的很成功的杨婷。 杨婷起初看见老太太二太太的惊愕脸,想着自己说不准是在古代最丢人最下场悲惨的未婚妈妈,后背顿时就吓出一层冷汗来,即时便立刻合了眼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将自己埋进棉被里。等着她装昏迷装熟睡听了这半天发生在她眼前的现实版宅斗大剧,那冷汗却是此起彼伏的冒了又冒,一直未曾停歇。 她真得好好感谢这肚子里的孩子是众人期盼中的男孩!好啊,真是多得你会选了他们正好需要的性别投胎!还得好好感谢那跟她同姓的便宜老爹大老爷!好老爹啊,真是多得你生育能力弱,除了她这个独生女儿,满屋子的姬妾愣是没多一个孩子出来! 还真是亏得自己这个穿越的身体是五百里地里头的唯一一棵树——简直就是独苗苗里头的独苗苗啊!不然一般人家的女孩儿这样未婚先孕,那里还能安稳躺在床上养病,估计早就被绑上几块石头浸猪笼去了! 一夜加上一早上,除了那半杯温水,杨婷什么都没进肚子,原本还觉得胃里翻腾的,后来却是什么饿意都被吓得没了。这时候算是危机解除了,心也放下来大半,那饿意倦意都卷土重来了,倒是觉得越发手脚发软起来,连叫喊的力气都快没了,杨婷只得真的昏昏沉沉的睡了。 好在不多时喜鹊便端着托盘进了来,上头既有热气腾腾新煎好的药汁,也有一碗小厨房里头留着备用的银耳冰糖粥。 喜鹊和碧桃合作无间,一个轻声唤起杨婷来,还将她圈在自己怀里,把自己当作了人肉垫子支撑起半个身子来;另一个则是捧了粥碗,小心翼翼的给杨婷喂了大半碗,这才再给她喂了药汁,末了还细心的塞了个甜丝丝的蜜枣儿到杨婷嘴里给她压住苦涩的药味。 杨婷吃喝过了之后,身体舒服了些,就连带着精神也好了一点。喜鹊最是会看眼色的,见她不似就想再睡的模样,便问道:“大姑娘是不是睡多了骨头痛?要不要我和碧桃给姑娘在身后垫上厚些的被子枕头,姑娘也起来坐一会子,权当是松泛松泛骨头?” 杨婷微微点头,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那便宜娘真是够关心自己,特地送来这么个贴心的丫鬟来。喜鹊见杨婷点头,便和碧桃一左一右的将她搀扶起来安置好,又更贴心的在房里一侧墙上的小书柜里头抽了一本书摊开在她膝盖上摆着的枕头之上。 喜鹊大概是不识字的,随手拿的其实并不是什么正经书,不过是杨婷这个前身从前平日里闲着抄写的本子而已。杨婷一边漫不经心的随手翻着这本子,一边竖起耳朵听坐到外间炕上的两个丫鬟从荷包里拿出针线活计边绣花边低声闲谈。 喜鹊和碧桃平日里都是只跟着自己主子在自己那一房里打转的,说起来也不算亲厚,能说的话题自然也就是这深宅大院里头事不关己的闲话儿罢了。她们说的最多的,无非也就是最多笑话儿闹的三房,什么三老爷的新姨娘和三太太的大丫鬟吵架吵不赢被气哭啦,重少爷逃学被三老爷抓个正着要上家法,三太太却哭闹着不许人动手啦,三老爷的外室暴露了,三太太带着几个得宠的姨娘上门闹了一场啦……两个丫鬟说得兴起,声音都不自觉的大了点,正方便了杨婷光明正大的偷听。 这些乌七八糟的事,简直是把杨婷听呆了,仔细想来,孀居带着遗月复子的小寡妇,这身份听着不好听,实质对于她而言却是好极了!她最想要的孩子有了,不想接触的男人,尤其是这个时代那些分分钟妻妾争斗得头破血流后院起火的男人,她可以仗着寡妇这身份敬而远之了,而且看样子这家子也算得上是个富裕人家,足以让她和孩子能衣食无忧的过完一辈子,这难道不是上天安排她穿越一场最好的福利? 两个丫鬟拿着三房的事儿说了一通当消遣后,喜鹊心细些,又进来一趟内房看看杨婷,见着杨婷捧着那本子若有所思,便殷勤问道要不要换书喝水什么的。杨婷摇摇头,看一眼床头上竖起来的两个锦缎枕头,示意自己要躺下来歇歇。喜鹊便忙把她扶着躺好,又将她手里的本子轻轻抽出来重新放回书架上。 这时候杨婷才注意到那本子底面有着两个娟秀的小字:“杨亭”,看来这就是这个身体的本名了。杨婷有心多在喜鹊口里打听些事情,便低声对她笑道:“我看了这许久,还是没想起多少事儿来,胡大夫可曾说我这离魂症该是怎么治的好?” 喜鹊一愣,伸手为杨亭(她已经是杨亭了)掖好被角,也低声摇头道:“大姑娘别多想了,胡大夫说大姑娘的离魂症本就不算重,忘了伤心过往更是好事,只说多喝一两剂定神安胎的药,再慢慢调养身子就好了。” 杨亭便苦笑道:“话是如此说不错,只是我连人都不大认得了,心里实在是……” 喜鹊忙安慰道:“大姑娘且放宽心,这不是有我呢?咱们太太就是不放心其他人,怕她们伺候不好大姑娘,才特特的让我带着碧桃留在大姑娘身边的。这记得不记得的,比起大姑娘的身子来,算不得什么,咱们太太说了,大姑娘把身子调养好了就比什么都强,就是等大老爷回家来了,看着大姑娘好好的了,自然也是高兴的。” 9前未婚夫神马的 大太太自打去年女儿被退婚的时候起,就对那瞎了眼的齐家一家子都憋着一口恶气,这口恶气憋得久了,不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散,反而暗暗发酵着,她一直还是惦记着。如今一下子甩出来扔到齐家这可恶的小子身上去了,大太太顿时觉得简直就是大热天吃了冰碗子,从头到脚都身心舒畅起来,嘴角也不由得止不住的往上翘。 杨亭是一点不知道外头她这一向内里月复黑外表端庄的娘也有这等意气用事的时候的,她见了大太太笑盈盈的进来,忙招手道:“娘,这边,我在菩萨前头这里给你留了位置呢!看我多聪明,赶紧夸我两句!” 大太太看着杨亭一副求表扬的样子,便不由得笑道:“这孩子,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还是这等跳月兑的性子,一点不稳重。”杨亭自那什么离魂症后,人人都觉得她的性子比起从前那规规矩矩的样子倒退了不<少。不过杨亭小时候也是被大老爷当着男孩儿教养了好几年的,这时候的杨亭倒是让大太太觉得隐约有着她年幼时候的影子,因而也未曾起过疑心。等到相处时日一久,不止是大太太,连着众人都是觉得这样性子的杨亭更好些,忘了那段被掳去的日子,对她而言绝对是件好事。 老太太便也笑道:“亭儿也就是十八岁刚过而已,可不就是个半大孩子?再长些年纪,也就稳重了,到那时候,老大媳妇你想看她跳月兑也看不得了!” “老太太说的是啊,”二太太也感慨道,“亭儿那会子还是个写大字就笑,拿绣花针就哭的小娃儿呢,一晃眼也就十八了,再过个三五年就是个正正经经的大人了。” 杨亭万没有想到自己小时候居然是这样的,忙忙的一扯身旁二太太的衣袖撒娇道:“那都是从前不懂事时候的事儿了,二太太且饶了亭儿,别在菩萨面前翻亭儿的老底,好歹给亭儿留点儿面子啊!” 众人都又被杨亭逗笑了,说说笑笑间在这观音菩萨前上了香又添了香油钱。 老太太便道:“咱们在这儿用了午饭再罢,这儿的斋饭也是挺好的,亭儿跟着多吃些,也算是为她和孩子多沾些菩萨的福气。” 大太太笑道:“老太太这主意好,就是这样罢。”又回头看看杨亭摇头道:“我和二弟妹自是跟着老太太去虚空大师那儿听讲佛经的,亭儿这个没定性的,必定坐不住的,还是你们多几个陪着她在这庙里闲逛一会子吧。只是莫要往后山碑林去,她双身子的人,还是避忌些仙逝的大师们为好。” 丫环婆子们都齐齐应了,大太太二太太便只带了个贴身大丫鬟跟着老太太往后头虚空大师讲经的禅堂去了。 杨亭离了几位长辈,虽然在丫环婆子们的围绕下不能像月兑缰野马般自由自在,却也是觉得松快多了。除却后山碑林,众人自然是随着杨亭闲逛的,杨亭便走走歇歇的在这寺庙里头走动起来。 这远山寺占地颇大,到处都是树影森森,阳光透过树上枝叶漏下的光影斑驳就像是一幅幅连续而抽象的画,杨亭走累了便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研究了好久,都懒得起身再动弹了。玲珑看杨亭坐久了,硬是和珍珠一道上前将她拉起来:“姑娘要歇脚,咱们前头禅堂里头歇去,这里虽凉快,却是个石头凳子,坐久了也凉,对姑娘的身子总没益处。” 杨亭拗不过玲珑,只得顺着她们的力气起身,对着她笑道:“果真是喜鹊教出来的,跟你那师傅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以后你也不用抬喜鹊出来了,你自己就公然又是一个喜鹊了!算是你姑娘我怕你了!” 玲珑却是作势啐道:“看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应该是我来说,算是我怕了姑娘才是!” 珍珠便和着众人嘻嘻哈哈笑了起来,笑得正欢之际却忽然噤了声,只定定的往杨亭身后的方向看了去。 众人都觉着不大对,齐齐的顺着珍珠的视线方向望了去,却是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这庭院那一端的月亮门里头。 这人不是别个,正是才遭大太太冷嘲热讽了一顿的齐三齐焕——杨亭那个倒霉催的前未婚夫。此时他正站在那儿不动弹,似是想透过丫环婆子们的重重包围去看仔细里头站着的杨亭。 杨亭不知道这个白着一张脸看她的青年是谁,但是婆子们里头有跟着大太太出过门的两三个,一眼就认出来是齐焕,便忙不迭的齐齐站在杨亭前头挡住了齐焕的视线。 其他丫环婆子们看她们这样,便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了,也围紧了杨亭,簇拥着杨亭就走。杨亭不解其意,有个知道内情的余婆子便低声给她解释道:“大姑娘,咱们还是回禅堂的好,这人从前是亲戚,而今却不是了——他是大太太娘家的远房亲戚齐家的三少爷。” 杨亭一边随着大队伍走着,一边在记忆中搜索着,直走到拐弯处才想起来,这什么齐家三少爷不就是那个不厚道的前定亲对象么?杨亭下意识的趁人不备,迅速回头张望了一眼,果然,那位齐家还站在原地看她这边呢。 齐焕目送着杨亭那一群人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无声而哀伤的叹了口气,那个原本应该是他妻子的,而今已经嫁人并怀孕了,她脸上的笑意真实而温暖,放在微微隆起来的小月复上的手也全然是保护安慰的状态,想来这婚姻这孩子,带给她的都是满满的幸福感。就只是这样远远的看看,他也知道,这是个温和如水的女子——连着对待下人们都是态度和缓的人,生活中必定也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对比之下,顶着齐家三少名字的他如今的妻子,那位被宠坏了的陈小姐……齐焕连叹气的力气都没了,齐大非偶并不是一句空话,下嫁的妻子怎么可能会是温柔可人的菟丝子?而今他的婚姻生活就是一场一地鸡毛的混乱,若是当初父亲没有去退婚……可惜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吃,也从来没有若是…… ———————————————————————————————————— 齐焕的纠结,杨亭是不会知道的,而且大太太也认为,这是杨府上下都不需要知道的,不过若是齐家这小子倒了大霉,她倒是不介意来个全府新出炉的流通笑话。 此时大太太最近关心和忙碌的事儿,简单粗暴,直接明了,那就是震慑后院——大老爷喜欢流连在百花齐放的后院,大太太是没所谓的,反正这些年来也没见着有半个蛋出现过,由着她们那群不成气候的闹去就是了,她才不去理会,只稳坐钓鱼台看戏就是了。 只是现如今跟从前不同了些,自从这杨府里头三大巨头决定保杨亭,并且以杨亭肚子那个所谓“遗月复子”为后嗣之后,后院里头倒是不知不觉间风向就变了。 先是有人私底下嘀嘀咕咕的说杨亭这孩子毕竟算外孙,不是生出来后跟着姓杨就能改变的;而后还有人给杨原吹枕头风,说他还没满五十,多在后院里头泡着说不准还能老树开花来个老来子什么的;然后还有“贴心”的人,打铁趁热的把自家的什么姐妹表姐妹外甥女侄女儿之流的一股脑的带进来后院里,有事没事就都在杨原跟前晃荡,大有让这些外头来的女子贴上去和杨原弄个孩子出来和杨亭这独生女分庭抗礼才罢休的意思。 大太太对这种风气警惕得很,花了大力气去压制,倒是这几个月内也算没出什么大乱子。只是有时候大老爷杨原实在是个猪队友,大太太纵然是严防死守,也抵不住他的色心不死,终究还是被那吴姨娘的什么表侄女爬上床扑倒了。 事已至此,大太太也无可奈何,只得暗地里骂了几句不正经的骚蹄子也就罢了,最后还是模着鼻子将这个乡下屠夫家庭出身的新任江姨娘纳了进门。 彼时杨亭已近临盆,身子笨重,为了安全起见,老太太特地将她放在自己院子里,眼珠子不错的守着她,一概零碎事儿不得入她的耳朵。因而等她知道自己老爹又多了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新任小姨娘的时候,这事儿也好些天了。 这事本是大太太和老太太商议着做冬装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的,在老太太面前,杨亭诧异之余又不好多问,只得含含糊糊的和大太太说了两句以示安慰。 等得杨亭告退了休息的时候,老太太不由得便说了大太太两句:“老大媳妇,你也是做事不仔细了,亭儿而今都已经是随时能进产房的身子了,此时最忌心情波动的,你这一说漏了她爹这新增房里人的事,岂不是让亭儿多想了?” 10不省心的新姨娘 大太太对老太太这样的说教只能强着自己在唇边露出个得体的微笑,忍着气回道:“老太太说的是,是我一时不小心,疏忽大意了。我这就往亭儿房里安抚安抚她去。” 老太太却是摆手道:“我就是那么一说,你也不必要往心里去。亭儿这孩子有时候也心大,才刚看着也不是特别在意的样子,你且等她歇了午觉再看看。” 大太太只得笑着应了是,又稍坐一会,便指着发放月钱的事儿告退了出来。今儿跟着大太太出门的是百灵,百灵虽然比喜鹊小些年岁,却也是眉目通明的,分明看见大太太紧抓着手帕子的手指紧得指节发白,依然低头装没看见。 好在大太太也是个忍者高手,还没走自己房里,一切就如常了。喜鹊见着大太太回来,百灵又在她后头使眼色,便知道应该是在老太太那儿受了气的,便支开了小丫头子出去,自己亲自倒了杯热茶。 喜鹊自当了大丫鬟以来,这种斟茶倒水的活计就甚是少沾手的了,大太太从她手里接过茶的那一秒就知道,喜鹊大概是想来安慰自己的。 大太太便笑道:“喜鹊,你就不要做那些个小心翼翼的样子了,百灵也是,使眼色使得你那眼皮子疼不疼?今儿不过是老太太就是那么说了我一句罢了,好歹也是为了我的亭儿好,我都没当一回事了,你们两个鬼灵精操心个什么劲!” 喜鹊从点心盒子里头捡两碟子大太太平常爱吃的点心出来,讪讪笑着搁在大太太手边:“我这不是担心太太么?而今眼见着秋深了,入冬的事儿也多,大姑娘那儿又是快要临盆了的,事事都得靠着太太您去安排调停的,我也就是帮不上大忙,白为太太操心操心罢了。” 大太太的笑容便收了,微微叹气道:“就是因为你们大姑娘快要临盆了,我这才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了。我这辈子也过了大半了,就亭儿这么一丁点的骨血,好容易眼见着她也就要当娘了,什么都比不得我亭儿和她孩儿重要啊!” 喜鹊忙安慰道:“太太也且忧心不到这儿,大姑娘那儿,胡大夫不是一直都说是很妥当的吗?咱们又为大姑娘预备下了最好的稳婆,大姑娘生产必定是会顺顺利利的。” “你这傻孩子!这事儿你知道些什么!”大太太拍拍喜鹊的手背,摇头又叹一口气道,“你毕竟还是个未嫁人的女孩子呢,须知道,这生产一事,都是一只脚踏在鬼门关上的啊,真是发动起来了,谁知道肚子里的孩子乖不乖呢,那时候,就是神仙说的也未必作准的。说是不忧心,那都是哄别人也是哄自己的假话。所以跟亭儿比起来,大老爷那新任小姨娘,就由着她去吧!” 百灵便道:“太太说的是呢,而今大事就是大姑娘,说句不好听的话罢,咱们老爷也不是那种长情的性子,这位江姨娘也不知道能得瑟几时的,太太不理她就对了。” 正所谓说曹操曹操到,主仆三人正说着这新晋的江姨娘,外头就听见有小丫头子高声道:“吴姨娘和江姨娘来给太太请安来了。” 百灵不由得一边笑一边轻啐道:“这大中午正是歇午觉的时候,不早不晚的尴尬时节,她们是抽哪门子的风?请哪门子的安?”说着就听见外头帘子响,喜鹊张口做个嘴型道:“来显摆。”,两人便相视间会心一笑也就罢了。 果然,吴姨娘带着她那表侄女的江姨娘进来,先是给大太太请安问好,又废话寒暄了几句之后,年轻的江姨娘到底是没忍住,半是炫耀半是得瑟的对大太太笑道:“本来今儿我是该一早来给太太请安才是的,只是昨夜老爷在我房里坐得夜深才回的小书房,我本来身子就弱些,老爷又看顾我,只说让我好好歇着,醒了再来太太这儿请安不迟。我偏生又贪睡些,这一睡倒是睡过了头,等用了午饭也就迟了,只好这时候才来打扰太太了。” 大太太自十七岁嫁进杨府里来,二十来年什么样这后院里头各样品性的大姨娘小通房没见过?那里会那般轻易被江姨娘打击了去?她只端起茶来缓缓的喝一口,似是在回味茶水里头的甘香,好半响才慢悠悠的将祸水往做壁上观的吴姨娘身上引了去:“江姨娘还年轻呢,年轻时候贪睡些也是寻常,这也值得当一回事来说么。想当年,吴姨娘刚进门的时候也就是和你差不多的年纪,老爷对她也是这般体恤的,那时候后院人还没有这么多呢,吴姨娘这贪睡的毛病儿也是有两三个月才算是改好了。” 原本一旁看热闹的吴姨娘一时没防备,就这样华丽丽的被大太太拉出来躺枪了,她只得扯个僵硬的微笑出来呵呵道:“太太记性好啊,这都十来年前的事儿了,我都老了,不值当太太拿出来说呢。” 江姨娘听着吴姨娘的口气,就知道大太太说的这事看来是真的了。她最近甚是得宠,大老爷一月里倒是有个十天八天的宿在她那儿,也算得上在后院里头一时风头无两。江姨娘自是得意得很的,这时候被大太太挑一挑,明知道是陈年旧醋也忍不住捧起来喝了:“原来表姑妈还有这等受大老爷怜惜的时候呢?我倒是看不出来呢!怎么没听见表姑妈说过的?大老爷倒是一直都是惯会体恤人的,遇上大老爷真是我的运气呢!” 吴姨娘当着大太太的面也不好接话的,忙借着喝茶,将自家表侄女话里那酸味四溢的骨刺和着茶水一道咽了下去。江姨娘见着吴姨娘如此不战而退的模样,低低的哼了一声,也低头喝茶,只觉着心头一阵舒畅。 大太太自然也不会接话的,她乐得看戏呢!这表姑妈和表侄女暗搓搓的刀光剑影着的戏码,比戏台子上演的什么才子佳人王侯将相都好看多了! 不过这一面倒的戏份也不算精彩,大太太看了暗笑了也就算了,留着这两个人在这儿久了也腻歪人。于是大太太便笑道:“江姨娘和吴姨娘果然是亲戚呢,这喝茶的口味也差不多的,我倒是跟着老太太喝老君眉喝多了,这六安茶我喝着也不大合口味,总觉得浓了些,既然是你们两个都爱喝这个,不如就一人拿上一包回房去得了。”说着对喜鹊点头示意,喜鹊便即刻进了内室,不一时便拿了两小包六安瓜片出来,顺手给了跟着这两位姨娘来的丫头。 吴姨娘知道这就是大太太送客的意思了,忙拉着江姨娘站起来弓腰谢过了大太太。 江姨娘这会子来一是炫耀,一是仗着大老爷的宠爱来讨特权的,当然不会像吴姨娘那样容易打发的,谢过了大太太后,不顾吴姨娘在暗处使劲的拉她的衣角,硬是装出个笑脸来说道:“太太,其实我今儿来还有一件事儿的。就是老爷跟我说过的,我身子比常人要弱些,晚上单单跟着大厨房吃饭可是不大够的……而今小厨房那边听说只做老太太和大姑娘的饮食而已?老爷答应过我的,说是可以让我晚上加点宵夜也可以……” 纵是老成如同喜鹊这般的,听见江姨娘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老太太那头小厨房上头,也忍不住有那一瞬间收不住自己的惊诧表情,更别提还没磨练够的百灵了。两个丫鬟特意退到靠墙一侧的阴影处,平复下心情后,不动声色的交换了彼此眼中对江姨娘那痴心妄想的深深鄙视。 大太太心里也恼怒,面上却是一点不显,仍是微微笑着说道:“加宵夜这事,既然老爷都许了你,自然是我也会安排的。只是这小厨房么,一个是在老太太上房附近,离着咱们院子也远了些;一个呢,是人手也不多,但是料理老太太一个年老之人和大姑娘一个大肚子的吃食还说是忙个不灵醒呢!就是大老爷在这儿,也是这样先紧着老太太和大姑娘的。江姨娘,你那宵夜还是留着大厨房料理得了,既方便又省心,不过是让大厨房晚上多留个人等吩咐的事儿罢了。一会儿就让喜鹊和大厨房的胡娘子说一声去就是了。” 江姨娘伸出去的爪子就这样被大太太滴水不漏的轻轻挡了,她虽年岁不大,心眼子却也不是太缺,这会子不用吴姨娘拉衣角也知道不能再不知进退了,只得闷闷的应了声:“太太这样安排当然是好的,我先谢过太太了。” 喜鹊便趁势上来笑道:“我这就去大厨房传话去,也顺道替太太送送两位姨娘。” 吴姨娘也就拉着还有两分不甘愿的江姨娘,对着大太太福身一礼告退了出去。 大太太眼神里流转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泽,只低头看着自己手里那精致的青花瓷茶碗,许久之后才淡淡的将茶碗往小桌子上一搁道:“这茶终究是不好喝,百灵让人换了那些胡大夫说是更合适我的灵芝茶来罢。” 11狗血剧来了 且不说江姨娘和吴姨娘两个是怎么后院里头得瑟的,如今只说喜鹊去了大厨房后的事儿。 大厨房如今是胡家两口子在管着,胡定负责采办食材,他家婆娘负责厨房里头的事务,人人都喊她一声胡娘子。 喜鹊进来大厨房那院子时,正在院子回廊下和人闲聊的胡娘子一眼见着她,笑嘻嘻忙迎上来:“今儿吹了什么风,居然把喜鹊给吹来了咱们这大厨房?想来是大太太有什么想吃的,特地让来跑这一趟?”又回头喊帮厨的小丫头子去赶紧泡茶。 喜鹊讽刺的一笑,摆手道:“我是带了大太太的话来的,也的确是要麻烦胡娘子做吃食。只是这吃食倒是跟我们太太不相干,是后院里头那个新来的江姨娘,说是大老爷允了她的,晚上要大厨房多留个人守夜,预备着江姨娘吃宵夜呢。话就是这样,胡娘子你也一天到晚的忙呢,w@茶我就不喝了,省得你们再多一重功夫洗茶碗。” 胡娘子忍不住皱眉道:“大太太也忒好性子了!那什么江姨娘算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罢?大老爷那儿可是没给过话的,她也好意思到大太太跟前说这事呢?” “胡娘子!这可不是咱们当下人该说的话!”喜鹊左右看看,亏得都是胡娘子手下的帮厨,没得外人在,“江姨娘也算是半个主子,既然大太太如此吩咐下来了,你照着做就是了。” 胡娘子会意,打个哈哈道:“是,是,是,原是我迷糊了,这嘴一时没管住。上头怎么吩咐咱们怎么做就是了。” 喜鹊点头笑笑作罢,又和胡娘子说笑几句才走,胡娘子亲身送到院门旁。 那个喊去泡茶的小丫头子捧着个茶碗出来的时候,喜鹊已经走远了,小丫头子正楞楞的不知道是不是倒厨房里头的时候,胡娘子一把将那木托盘上头的茶碗拿,稀里哗啦的就喝上了。 才刚和胡娘子闲谈的一个蔡婆子便道:“胡娘子,这江姨娘也是的,仗着大老爷对她这会子新鲜呢,拿腔作调的,咱们预备头层主子的伙食还不够人手不得闲呢,还得另找人去忙她的什么宵夜!” 胡娘子吐一口茶叶末子到地上冷笑道:“你也会说是这会子大老爷对她新鲜!由着她作罢,如今大老爷也对着她有一两月了,只等新鲜了,自有她的好日子——后院里头那些个,论当年,谁还没有个被大老爷新鲜的时候!咱们只在这儿等着瞧就是了。” —————————————————————————————————— 有时候,不得不说群众(胡娘子、百灵、喜鹊等)的眼睛就是雪亮的,这看着来势汹汹,独占鳌头的江姨娘,居然让人大跌眼镜的没吃两三天的宵夜就突然失宠了。失宠的具体缘由么,当时大老爷只让人看见了从江姨娘房里拂袖而去而已,广大群众自然是不清楚内情的,不过这并不妨碍大家在闲暇时努力的大开脑洞的使劲八卦,杨府里头的脑补小能手也多,足足折腾出好几个版本来。从这方面来说,江姨娘也算是为了杨府上下的八卦事业奉献了一把。 就在这全府都热衷于八卦的时候,杨亭的预产期是越来越近了。大太太天天让两个稳婆守在杨亭左右,老太太也是时刻不让杨亭离了自己眼前。大老爷也恰好空出时间来了,也是一天两三遍的遣人来问着。 这一日起来才洗漱完,杨亭就觉着疲累得很,早饭都不想吃,就想倒再睡个回笼觉。玲珑和珍珠一边一个的拉着哄着,好容易才把这懒洋洋的杨亭送到老太太上房里。 老太太看着有些忧心,便道:“今儿两个稳婆怎么说?是不是亭儿身子有变化了?要不把胡大夫喊来把个脉安心些?” 杨亭却是打个哈欠摇头道:“我不过是没睡饱,老太太别担心我,我什么事都没有,稳婆也说了,临盆大约是在这几日,未必就是今日啊。” 老太太听见她这样说,又仔细看看她脸色如常,便也就不提这话了,祖孙俩正坐着闲谈等着吃早饭的时候,听见外头脚步响,有小丫头子通报道:“二太太来了。” 老太太笑道:“这倒是赶巧了,平日里这时候可少见这老二媳妇呢,今儿恰好凑一起用早饭了。”说话间帘子一响,二太太便带着碧桃进了门来。 杨亭便也笑道:“二太太是寻着饭香来的么?快让丫头们多上副碗筷!” 二太太也笑了,且边笑边摆手道:“老太太和亭儿两人自在吃就是,我已经在我房里用过早饭了的——我这段时间在菩萨面前许了愿,要吃半个月的斋呢,我那些清淡无味的面筋豆腐的,就不要说出来让你们没了胃口了。” 于是老太太也就一笑置之了,果真和杨亭两人自用早饭,二太太见着采芹和粉蝶在替老太太拣佛豆,便也坐在她旁边上帮着拣,又回头对着老太太笑道:“这佛豆是老太太预备着等冬至舍粥的时候一道去散人的罢?我觉着这个倒是暂且不忙,先替亭儿预备下请静月庵的了然师傅来念血盆经才是正经呢!” 老太太素来讲究养身,吃的并不太多,不过是吃了半碗粥并一两个点心也就放下筷子了。听二太太说起这事来,便道:“这个不用我操心,老大媳妇早早就预备下了的。” 二太太点头道:“大嫂对亭儿的事历来上心的。”说着环顾四周后没见着大太太,便问道,“怎的今天不见大嫂?” “我娘许是有事儿绊住脚了罢?”杨亭也就比老太太多吃了一块茯苓糕,也放下筷子示意丫鬟们将早饭收起来,“而今天气也一日日的冷了,又是要预备过冬,又是各地庄子收粮食的时节,我娘肯定事儿多,连喜鹊都说自己忙得脚打后脑勺呢。” 丫环婆子们收拾了早饭正打开帘子往外送出去的时候,忽然一个身影旋风般的冲了进来,差点儿撞上一个婆子手里的粥碗,好在那婆子也算机灵,及时侧开了身子,这才堪堪避过了。 屋内众人定睛一看,这冒冒失失的连通报都没等得及就冲进来的,居然是百灵。众人忙问这是怎么了,百灵按着自己的心口大大的喘了两口气,才断断续续说道:“……是我们太太让我来……回老太太……事儿的,……后院里头……那江姨娘闹了点幺蛾子……” 老太太皱眉道:“怎地又是那个小蹄子?进府来不过两月上下,总是闹幺蛾子!小门小户养出来的也多,就没见过跟她这样作的!” 百合喘匀了气后,又偷偷看了一眼杨亭的大肚子之后,才继续将这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今儿一早,江姨娘来我们太太房里请安的时候吐了个昏天黑地,恰好我们太太找去说话儿的稳婆周嬷嬷在旁边,一眼就看出来她有喜了。我们太太想着这是好事呢,立即就遣人出去外头请大老爷回来,又让人去请了胡大夫。谁知道江姨娘说是吐得太累,连大夫都不肯等,非要回她房里歇着去。太太没法子,只得让人送她回房。” 听到这里的时候,老太太还挺高兴:“老大房里后院头回有动静呢,这是好事啊!” 百合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才含蓄的说道:“老太太,我们太太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可是这江姨娘前脚回房,后院里跟她最近住着的范姨娘后脚就进门,然后跟我们太太说,这江姨娘不对劲,她见着江姨娘这些日子让人往家里捎话好几回了,江姨娘家里也常有人来走动,有个跟着来的女子说是江姨娘表姐,那身形却是粗壮得与众不同呢。” 老太太脸色变得铁青起来:“这范姨娘说的可是真的?” 百合点头道:“范姨娘素来老实,从不惹事的人——当年是我们太太娘家带来的陪嫁丫头。这会子,胡大夫应该就到了,大老爷也要收到消息回家来了……我们太太如今就是想请老太太也看看,这种事儿,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老太太“噌”的一下就站起来往门外走,走了两步才回头对二太太说道:“这事儿亭儿就别管了,只好好的留在这儿等我回来就是了。老二媳妇也陪着她在这,她快临盆的人了,你多照应些着。”说着就扶着采芹的手,跟着百合就出了房门。 二太太傻愣愣的看着老太太这一行人远去,手心里的佛豆儿散了一地,好半响才后知后觉的问杨亭:“亭儿,你说这都是怎么一团乱麻啊?这个新进府的小姨娘胆子忒大了!” 杨亭也被这种狗血剧情刺激得连吐槽都吐不起来,只得叹气道:“二太太,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我现在也不敢想其它的了,只求别把老太太和我娘气着才好!” 12狗血剧继续 杨亭的担心并非是空穴来风无由来的,这一家子上上下下盼着孩子盼到眼睛发绿的,连着自己肚子这隔代的都眼珠子不错的盯着呢!现如今这江姨娘来这一惊一乍的,估计得把老太太和大太太给气得血压狂飙,都是有年纪的人了,也不知道血管顶不顶得住,这时候又没有随身带着的降压药可以吃! 不过呢,杨亭这乌鸦嘴只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局——老太太和她娘大太太气倒是气,还好没什么事,倒是她的便宜爹身体出大事了。 原来这大老爷杨原原本正在外头自家铺子里头忙着的,一听见说是江姨娘被有喜了,简直就是惊喜得快疯癫了,连小厮也顾不得喊上,自己就先从太师椅上一跃而起往铺子外头跑,差点儿没左脚绊右脚的摔倒在门槛上。还是他那随身的两个小厮灵醒,一个忙忙的上来扶住他,另一个快步跑了后院去喊了轿夫来。`于是轿夫们在大老爷一叠声的给赏钱加催促下,快马加鞭的赶回杨府来。 也正是因为轿夫们这神速,杨原才赶到自家院子那小姨娘的房子里时,那场洗具变杯具的好戏,他完完整整,一点不漏的看了个全场。 那时候,杨原才进后院远门就隐约觉着不对劲了,这后院里头三十来间房子里头虽说不是全住满了,他众多姬妾算起来也有二十多呢,往日里都是热闹的很,三五成群的人散布在院子里闲聊做针线什么的,此时却是安静的甚是反常,更无一人在外头。 杨原示意小厮们先去小书房等着,自己却是快步走近了江姨娘的房间。才刚刚走到靠近房间的回廊,却听得里头大太太严厉却压低了的声音说道:“……你而今最好是自己说清楚这事的好,不然也别怪我即刻叫了牙婆子来将你卖了去!” 而后屋里一阵异常的沉默,杨原想着是不是大太太针对了江姨娘,看不得她怀孕,正气冲冲的想破门而入,老太太的声音响起来阻止了他的脚步:“你们太太的意思也就是我的意思,我杨家不敢说是什么诗书传家的大户人家,但是家风从来正气,这等龌龊事儿可从不曾见过!你识相的就老实说了!” 而后江姨娘底气不足的声音传来:“我……我要等老爷家来!她们说的,都是……是有心陷害于我的!都不是真的!” 大太太冷笑道:“那你肚子里头这块肉是不是真的?胡大夫说的又是不是真的?既然你说别人都诬陷你,那你告诉我,你从爬老爷的床算起,至今不过两个月多几日罢了,你肚子里头这三个多月的孽种从何而来?!” 大太太这问话恍如一个晴天霹雳,杨原满心的欢喜和担忧立即化做了冷汗,密密麻麻的遍布于后背心,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头上的天都是绿油油的……杨原再也忍不住,三步拼做两步就跳进了房里,红着一双眼睛将那地上跪着的江姨娘一脚踹了个仰倒。 众人都被突然冒出来的杨原唬了一跳,江姨娘更是猝不及防的被踢翻在地,不过这江姨娘不愧是屠夫家的女孩儿,身子骨倒是健壮得很,杨原这样一脚下去也没怎么伤着她——常年养尊处优的杨原也就是气势吓人,力道却是不够的。江姨娘不过是愣了愣神,就地滚了半圈,一骨碌就爬起来躲在一旁哭起来了。 原本紧张的气氛被江姨娘这一滚一爬弄得有些变味的滑稽起来,老太太和大太太带来的心月复丫环婆子们,有的都忍不住低头掐自己的手臂大腿忍笑去了。 杨原却是气得微微发抖起来,大太太一眼瞥见,忙走上前来搀扶住杨原,将他就近安置在圆桌子一旁坐下,宽慰他道:“老爷且歇歇,不值当为这小贱人气坏了身子,交与我来处置就是了。” 老太太也就跟着在杨原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也对杨原劝道:“你也别把这小蹄子放在心上来,等你媳妇问清楚了,咱们就把这贱货收拾了,多少比她好多着的呢!咱们外头买也成,家生子里头挑也成,另找几个合你心意的好丫头来收房就是!” 正说着的时候,两三个婆子拉扯着畏畏缩缩的吴姨娘进来了,吴姨娘本就胆怯,一见满屋子人都杀气腾腾的看向自己,江姨娘又在地上缩成一团,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不渗人,她顿时脚都软了,要是没有婆子们在侧旁撑住她,估计早瘫倒在地下了。 大太太只对着吴姨娘冷笑道:“吴姨娘来得正好,这江姨娘可是你正经亲戚,她家的事儿想来你也是清楚的。我来问你,你可老实答了!江姨娘娘家里头可有个二十上形粗壮的表姐?” 江姨娘听见大太太单刀直入的问吴姨娘这个,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满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她抬起一双泪眼看向吴姨娘,眼里混合着泪水的满满的都是让吴姨娘不要说实话的乞求。 可惜吴姨娘此时只想保住自身,那里还有空去理会她!于是便只听得吴姨娘颤着嗓音答道:“回太太的话,江姨娘她……家里只有两个姑表姐妹,都是年纪比她还小些儿的,没听说过有什么表姐。倒是……倒是姨表里头仿佛有个表兄是二十上下的年纪……小户人家也没那么讲究,小时候倒是见着他们一起玩耍过的……” 大太太眼神凌厉的扫向江姨娘:“江姨娘,还不要说实话么?咱们杨家不是那等要人命才算完的人家,你若是早说了还可以让人牙子挑个好些儿的干净地方去!” 江姨娘被吴姨娘这毫不留情的将底牌掀了个干净,心理防线本就到了崩溃的边缘了,这时候大太太一句重话压下来,她实在是撑不住了,老老实实的就交待兼求饶了:“我说了!太太且饶了我!那两回来的并不是我表姐,是我家的姨表,我和他自幼就相熟的……没进府前,我娘就有意将我许配给他的……后来表姑妈跟我爹说了让我来这的时候,我已经和我这表兄……我爹和表姑妈都哄我说进府来了就是过好日子来了,我也是鬼迷了心窍,就偷偷带了人家教的生鸡血就来了,那时大老爷也醉着不大理论……” 杨原气得只觉得天灵盖上都是在喷气,狠狠一拍桌子喝道:“够了!” 江姨娘看着杨原那简直是想把她生吞活剥了的狰狞面容,不由自主的就打了个冷战,转而向大太太求饶哭道:“太太!我都说了,你且饶了我,将我送回家去也就是了,莫要买了我到那些个见不得人的地方去!” 大太太气极反笑了:“这时候了,你还想着家去!你那表兄还等着你带着这孽种合家团圆不是?” 江姨娘嗷嗷哭着一句不敢答话,努力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以减轻自己的存在感。大太太正想喊婆子们去找牙婆子,却听得背后一声惊呼。她忙转身回头,原来却是杨原气愤太过,竟然活生生的气晕了,周围人都没注意到,杨原竟是身子一晃就从那凳子上直直的摔落在地上了。 众人都大惊且忙乱起来,扶人起来的扶人,跑着请大夫去的跑着,往大太太院子里取药去的去取药,一时之间也没人记得起来还有个未来得及处置的江姨娘。 等到忙忙乱乱的将杨原就近安置在正房里的床上,灌药捏手掐人中的一番折腾将杨原折腾醒了,胡大夫也在赶来的途上了——这胡大夫今儿简直是被杨府里头的人忙断腿了,这才刚进了他家医馆的门呢,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又被扯着回来了! 这时候才有人江姨娘不见了踪影,互相问问却是谁也没留意这事,倒是有个守着院子侧门的粗使婆子说,才刚见着江姨娘提着裙子往老太太院子的方向飞奔了去,她喊都喊不停江姨娘,又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才说一声儿。 正在众人猜测议论间,最老于世事的老太太忽然电光火石间想到了江姨娘可能的行动,不由得失声喊道:“是亭儿!那小蹄子是去找亭儿去了!” 大太太悚然一惊,立即想也不想的就往外头跑,跑了两步又想起来还等着胡大夫诊治的杨原,便又回头,求助的目光看向老太太和杨原。 杨原虽是醒了,但看样子却是真的被气出毛病来了,神情疲累,似乎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微微的在枕上点了点头示意大太太快去。 老太太也担心着杨亭那个大肚子,便也点头道:“老大媳妇赶紧看亭儿去,她那边人少呢,多去几个人看着才好!这儿我留着坐镇就是了。” 大太太得了老太太和杨原的首肯,带着自己房里那群丫环婆子们就风一般的往杨亭的房里跑了去。 17杨原的安排 精神好起来的杨原其实已经让小厮们抬着春凳,裹着狐裘出了房门了,只是没有直接就去族亲聚集的大会客厅,反是先让小厮们抬着他到了家中管事和掌柜帐房云集的小会客厅。 管事们和掌柜们见了小厮抬着杨原进来,纷纷离座行礼问好。杨原也不下来,只在凳上挥手示意众人免礼,又向几个大管事和最器重的掌柜微微点头。 那几位谁不是人精?看样子就知道杨原是有话要吩咐了,几人就忙忙的围了上来问道:“老爷可是有什么要吩咐我等的?” 小会客厅里顿时静了下来,只剩下杨原一人的声音。杨原声音虽低却是字字清晰:“如今我已经是病着不好理事了,可杨家内外都乱不得!外头铺子,你们几个掌柜的,还是得好好经营着;咱们府里,你们几个管家,也是要留心仔细着。大太太也好,大姑娘也罢,说出话来跟我是一样的!大太太也是大商家出身的,里头外头诸事也是娴熟的,况且而今还有瑜哥儿了,瑜哥儿长个十来年的也能接手这摊子事儿了。你们都要做事上心些!” 众人恭谨听了,都齐声应是——虽然好些管事和掌柜都觉着杨原说的这话听着更像是交代遗言的味道了,听着就不大吉利,但是也没人敢现在面上。 杨原说完了这番话,又只是挥挥指头示意众人坐下,也不再说话了,眼睛只看着小会客厅门口,小厮们便顺着他的意思抬着他往那边大会客厅里去了。 众掌柜中,城西绸缎铺子锦绣居的陈掌柜带来的帐房是他才二十出头的亲外甥,这孩子到底还是年轻不知事,在杨府的铺子里也才呆了三五月,悄悄儿在桌子底下拉他娘舅陈掌柜的衣角低声问道:“舅舅,这大老爷说的话也奇怪啊,那一家不是男子在外头主事的?就算是大太太当的代老爷主事也算勉强说得,可怎么大老爷把那位大姑娘也算上了呢?” 跟陈掌柜相邻而坐的是城西当铺恒源号的柳掌柜,听见这话忍不住“扑哧”一声低笑出声,陈掌柜尴尬的给柳掌柜赔笑道:“这孩子刚来锦绣居没几日,又是乡下出身,见的事儿少,让柳掌柜见笑了。” 柳掌柜见陈掌柜这样说,倒也是不好意思再笑了,反是给陈掌柜那外甥解释道:“你们小孩子们年轻,来铺子的时日也短,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也是有的。大太太娘家是出了名的大商贾——湖州的郑家,那个不知道?这且不说了。单说这大姑娘,咱们大老爷这辈子就这么一个人种儿,大姑娘小时候可是让大老爷当少爷养活的,到了十三四岁的时候还曾做个男子打扮带着出门看管生意的。那时候大伙儿不好直称呼大姑娘的闺名,大老爷还特地给大姑娘起了个男子才有的字叫莲亭,外头都是莲少爷莲少爷的叫呢!后来大姑娘十六岁上订了亲,这才留在家里不出门了的。” 陈掌柜一边对柳掌柜感激的笑笑,一边低声呵斥自家外甥:“小孩子家的,只管喝酒吃菜就是了,今儿是瑜哥儿满月的好日子呢,且不看大伙儿都高高兴兴的,你也别扯着你柳叔问了,别人听见也笑话呢!” 柳掌柜自己也笑了,捧起茶碗喝口茶道:“正是呢,我也是说顺口了,拿着主家的事儿就茶喝了。亏得今儿热闹呢,也没人理会咱们这一桌。想来酒菜也快上来了的,咱们还是闲聊着等着喝酒吃菜就是了。”陈掌柜连声附和,几人果然撇下才刚那话题了,只笑谈起那家饭馆酒菜好,那家铺子生意不错之类的话题来。 而后不过片刻,酒菜陆续上来,众人也就再不理论这事,只管埋头吃喝起来。 大会客厅里,杨原被抬进去扶着坐在了主位上招呼了两句客人们后,又是另一番热闹。虽然杨原这一支人丁不盛,原本三房杨平那一家子又在老太太和大太太有意无意的示意下,以“庄子上正忙”这种轻描淡写的理由,一直没有出现在这会客厅里。不过杨家在这平定州也算得上是大姓,族里头亲近些的人家都跟着族长族老们来了齐齐整整两三桌的人给杨原捧场。 杨原早在他父亲那一代就已经没了袭爵的权利了,但是在平定州杨家这一族来说,杨原原本名下产业就多,生意也做得甚大,加上娶了来着湖州郑家的大太太后,生意更是蒸蒸日上,论起钱财二字,在平定州的杨氏宗祠里头绝对是独占鳌头的。杨氏宗祠里头如今也没什么当官为宰的了,自然看在杨原舍得花钱在宗祠各式事务的份上,对杨原这一支甚是亲热的。 杨家现任这族长杨茗虽说只大了杨原四五岁,却是比杨原小了一辈,他还得老实喊杨原一声儿族叔,对杨原也算是恭敬。杨原和杨茗微微点头寒暄了之后,便示意身旁小厮去把会客厅帘子后头抱着孩子的杨亭喊来。 大太太原本正和二太太一道招呼着跟老太太同坐一桌的族中辈分儿高的亲近女眷,看见杨亭抱着孩子出来,生怕杨亭年纪小经事少出了差错,便忙和二太太说一声,就急急的也赶杨原和杨茗这边。 杨亭也不是个蠢笨的,见杨原特地让自己来见族长,就知道肯定是有正事要说,族长在这时候还是很有地位的,杨原还让她带上了小杨瑜,必定是为了给小杨瑜上族谱的事了。 果然,大太太也后,亲自从杨亭怀里接过了小杨瑜,抱着站到杨茗跟前笑道:“茗族长且看看咱们家的瑜哥儿,这也算是上天不负咱们家了,送来这么一个孩子!我和我们老爷预备着今儿就请茗族长为咱们瑜哥儿族谱上点上个点儿了,也是想借借茗族长您的福气,让咱们瑜哥儿以后都顺顺当当的!” 杨原没有说话,靠在凳背上的软垫上,看着大太太的眼里却是一片满满的赞赏之色。 杨茗才在两三日前收杨府请柬的时候,就顺带收了杨原和大太太派人送去的族中“杂费”一千两的银票,这时候当然不会拖杨原后腿。只见他笑呵呵的一手抚着自己下巴上的短须,一手在小杨瑜胖乎乎的小脸蛋上轻轻模了模,便对杨原和大太太笑道:“原叔和婶子好福气!这瑜哥儿看着就是个有福的孩子,天庭饱满,相貌出众,他日定是个有成就的好孩子!这族谱上的名字,咱们今儿晚上烧香回禀过祖宗们就加上去了。” 杨原和大太太齐齐笑了,大太太还连声谦词说族长谬赞了,底下的亲眷们,真心喜欢孩子的也好,凑趣儿的也罢,都一起附和着齐声欢笑起来。杨亭从大太太手里抱回孩子,看见孩子眯缝着眼睛,在众人欢笑声中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便转手交与自己身侧跟着的女乃娘,吩咐她先把孩子带去帘子后头喂女乃和哄睡。 隔着帘子,隐约看着自家在女乃娘怀里挥了挥只见得到一排小窝窝的白胖爪子,杨亭囧囧有神的在心里吐槽,这才多大的娃啊,族长简直就是天赋异禀,怎么就能从小杨瑜的肉肉脸蛋儿上看得出来什么他日必有成就?! 还好众人都还在欢笑中,谁也没在意低头站在那儿啼笑皆非的杨亭,倒是杨原歇了好半响,积攒了些许力气后,低声喊了声:“亭儿,你且。” 杨亭忙走近两步,站在杨原面前,杨原虽然对于大太太而言不算是个好良人,但是对于杨亭而言,却不失为一个好父亲。杨亭起初也因为杨原后院那群乱七八糟的小妾们不大待见这便宜父亲,不过穿越后的这好几个月相处下来,杨原对杨亭和孩子的殷殷关切,倒是让杨亭渐渐接受了杨原这个真心为自己的老爸了。而今看着杨原这样病得七倒八歪的样子,其实杨亭也觉得心里颇为不是滋味儿,但是她又无能为力改变这现状,也只有老老实实的顺着杨原和大太太的心意,让杨原过得舒心些就是了。 杨原作势将杨亭往前推,杨亭便自动自觉的往族长杨茗的方向站近了一步,杨原对着杨茗微微叹气道:“茗族长,原叔托大喊你一声侄儿罢!我这快半百的人了,膝下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小是充作养大的,而今为她招了夫婿也生了孩儿,只是她偏生也是命不好,夫婿早早去了,只有这么一个遗月复子了。他日我若是不济了,亭儿少不得要为我杨家和瑜哥儿出去抛头露面的照料生意,茗侄儿且看在亭儿也喊你一声哥哥的份上,多多照拂于她才是。” 杨茗自是点头应了,杨亭被杨原这番话由不得就勾出了眼底一阵酸涩,只呐呐的叫了一声:“爹”,便赶紧低头不让杨原看见自己眼中泛滥的水光。 18杨原离世 二太太一直担心着大老爷杨原忽然好转的精神实质上不过是回光返照,果然是猜对了。这满月的家宴在午后散了之后,杨原的情况看着就明显的急转直下,好似那一场家宴上头的说话行动把所有的精气神都耗尽了,到了黄昏时候,杨原看着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了。 老太太原本就身子不舒坦,这时候硬撑着在杨原床前跟大太太她们一道守着,看着也是面无血色,苍白得有些吓人。大太太和二太太一左一右的在她身旁,偏生是苦劝不下,只得私底下唉声叹气的相互愁眉。 杨亭看着不对,也上来劝过,倒是老太太顾忌着小杨瑜,还能把她的话听上个一两分,也算是被杨亭哄着喝了几口参汤,勉强也算是让人看着放点儿心了。老太太喝过参汤后就有几分倦意,又不肯回房去,只说她也要守着杨原。大太太忙让人将自己房里外室的炕收拾好了,安置着老太太暂且小歇。 杨亭见大太太眉间的结一直缓解不开,趁着老太太歇下这一小会,把那暖婆子里头温着的参汤倒了小半碗送到大太太跟前:“娘,你也忙活了好半天了,也来喝一点参汤,好歹算帮补。” 大太太不好拂了女儿的好意,就着她的手应付着喝了两口,忽而想起来二太太,正想招呼二太太也来喝点儿提提神,回头一看,二太太也累得撑不住了,正坐在老太太那炕对面的罗汉榻上打瞌睡呢。 于是大太太微微叹口气,示意杨亭也别说话了,母女俩都轻手轻脚的进了内室,在窗边远远的看着那边床上昏睡着的杨原。 杨原呼吸已经是平缓得几乎没有生命迹象的意思了,要不是间或还有一两声喉咙里含糊的喘声,杨亭几乎都以为他就这样昏睡着了。杨亭加上上辈子活过的三十年,除了自己前世死在手术台的那一刹那,这还是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接近濒死的病人。原本她以为自己会是非常害怕的,不过现在她把杨原真的当作了自己的亲人,满心只有留不住亲人的惋惜和痛苦,反倒是一点没有预料中的恐惧之感了。 宾客散去之后,大太太对着明显是再也撑不住便垮了下来的杨原哭了好几回,此时眼睛都红肿得不能见人了。只是而今老太太也是这般不能让人省心的病恹恹的模样,大太太那里敢让自己也倒了下来?再次用浸过冰水的帕子敷过眼皮,大太太人也清醒了不少,正要吩咐喜鹊去大厨房里头催点汤粥之类的饭食给众人权当晚饭的时候,却听见杨原那边守在床前的百灵那儿有了动静。 不仅是大太太,杨亭也是下意识的悚然一惊,母女俩迅速的交换一个担心的眼神,赶紧就相互搀扶着奔到了杨原床前。 原来杨原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了,百灵忙不迭的去倒了参汤来,杨亭一手接,小心翼翼的用那小小的银调羹给杨原喂食。杨原好不容易将那几调羹的参汤咽了下去,便微微侧开了头示意不喝了。 大太太在旁边看着杨原定神望着自己,忙两步上了前来,杨亭正想退开了让大太太站到最前面来,杨原却是轻轻摇头,低声道:“亭儿,……爹有话和你说。” 杨亭便和大太太按照杨原的示意,一人一边,轻轻的将杨原架起来半靠在床头那堆枕头上。杨原重重的喘了两口气,这才断断续续的对着这对母女说道:“我知道……我大概……是不行的了……你们……且别哭了……芸娘,以后……好好照看着这个家……亭儿……要像爹给你取的……字一样……如莲花一般……中通且直……好好养大……瑜哥儿……” 杨亭一边努力去倾听杨原的叮嘱,一边拿帕子捂住自己的嘴巴让自己不要失声痛哭出来,只觉得眼前的所有景物都已经在泪幕中模糊成了再也看不清晰的一片白蒙蒙。 大太太早就无声的哭软了身子,只靠在床头那床柱上硬撑着才没有滑倒在地,手里的锦帕湿得再没有一处干的地方。外屋里的老太太和二太太被匆忙出去的百灵喊醒,一进来见着大太太和杨亭母女两个这样,也禁不住都泪眼婆娑。 杨原本是合着眼在那儿喘息着的,脸上竟是有着反常的发红,听见老太太的哭声,便费力的睁开了眼睛,微颤颤的叹气道:“母亲……您是有年纪的人了……莫要……为……太过伤心……”一边说着一边不住的那眼睛往四处瞧。 杨亭忽然福至心灵的懂了杨原的意思,回头凄厉的喊道:“曹女乃娘呢?快让她把瑜哥儿抱来给老爷看!” 所幸曹女乃娘就带着小杨瑜在隔壁厢房里头,听见召唤,立即就把小杨瑜抱了来。杨亭强忍着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将小杨瑜抱在手上,递到杨原面前,才说了一句:“爹,您看看,瑜哥儿来了……”就再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杨瑜此时正是醒着,肥嘟嘟的大脸盘子上的黑葡萄眼睛好奇的睁大了看杨原,不知道是他还小不懂得怕还是天生胆大,竟然不哭也不闹,安安静静的窝在杨亭手里。 杨原费力的从被子里一点一点的伸出手来,杨亭知道他是想再去模模小杨瑜,忙握着他的手放在小杨瑜的手上。杨原无限留恋的轻轻抚模着小杨瑜胖乎乎的手背上那一排小窝窝,说出了他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瑜哥儿……一定要……好好的……” 杨亭听着杨原喉间最后粗喘一声,又看着他双眼一合,模着小杨瑜的手颓然一松,重重的跌落在他身上那松花色的缎子被面上,好半响都反应不。直到二太太扶着老太太含泪上来看杨原最后一眼,老太太那悲切入骨的痛哭声在杨亭耳边响起,杨亭才回过神来,将小杨瑜紧紧的抱在自己的胸腔前,奔涌而出的眼泪和哀嚎紧随着包裹了她。 原本安安静静的小杨瑜大概是被自己的娘吓着了,也跟着大哭起来,稚女敕的哭声立即就汇入了满屋子高低起伏的痛哭中…… ———————————————————————————————————— 杨原去了的这一日,老太太伤心过度晕在了灵堂前;小杨瑜被惊着了,一晚上都没有睡安稳,哭哭啼啼的直到临天亮被灌了半匙珍珠末下去才算是定了惊;杨亭在满月的大喜和父亲离开人世的大悲双重夹击下,也莫名的发了两日的低烧,只得好好在房里关着修养了好些天才算是出得门了。 在这样内外飘摇,风雨交加的情况下,大太太咬牙死死撑着,一边紧锣密鼓的安排杨原的殡葬事宜,一边马不停蹄的为病倒的众人请医问药。府里的事儿尚且还有二太太帮忙张罗着,府外生意上的事儿却是只能大太太独自顶着,偏生又是将近年下,什么事儿都堆到了一起来,大太太简直忙得连喝口水的空档都得挤才有。重重压力下,大太太明显的苍老下来,等得杨原的七七出殡之日过了,外头生意也理顺了,众人才后知后觉的,原本才四十来岁的大太太,这段时日约模是太过于煎熬,两鬓居然已经多了不少怎么遮掩不住的斑白发丝,看着就忽然老了十岁似的。 杨亭对此特别的内疚,她已经没有了一个原本家中支柱的爹了,而今只剩下一个娘,却被悲痛和忙碌摧残得如此可怜了,她居然也是沉浸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中,没有及时自己母亲的变化。杨亭暗自叹息了一回之后,决定自己要振作起来好好的帮忙分担大太太肩上的重担才是。 可是有时候很多事情都是未必能尽如人意的,杨亭还没来得及想出办法来好好的安抚和宽慰大太太,杨府就又出了大事——老太太病危了! 老太太原本在杨原病重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身子衰败的迹象了,毕竟也是往古稀之年(七十岁)而去的老人家了,平素保养得再好,也是有年纪的人了。杨原的逝世,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老太太伤心太过,身子再也撑不住了。 杨原丧事落下帷幕后不过三两日,胡大夫便一脸严肃的站在了大太太和二太太跟前道:“两位请恕我医术不精,贵府老看着已经是油尽灯枯之相了,两位还是尽早为老的后事做好准备的为好。” 虽然早就预料了会有这样的一天,大太太,二太太和杨亭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但是从胡大夫口中得知这一消息,依然让这三人都叹息不已。身病或许好治,心病却是必定难医,老太太一直都是强硬靠着意志力在撑着,这时候杨原已是入土为安,老太太自认再无牵挂,不要说是胡大夫一介凡人,就是大罗金仙,恐怕也是再难留住老太太了。 19大太太的前尘往事(一) 老太太追随杨原的脚步,离开人世的那一刻,恰逢又是一场飘飘扬扬的大雪,漫天飞舞的雪花伴着呼啸凛冽的寒风送了杨府这位最高辈分的老人家最后一程。 大太太只是满脸的疲惫之意夹杂着眼泪展现在众人面前,连哭声中都带着种说不出的麻木和压抑。杨亭这次不敢再放肆大哭,抱着小杨瑜见了老太太最后一眼,默默流着泪将小杨瑜交与曹女乃娘之后,只站在大太太身旁,听着大太太冷静的用她那带着哭腔的声音一一吩咐众人,如何来擦洗换衣,如何停床举哀,如何树孝棚挂灯笼,如何请僧邀道做法事…… 杨亭在一旁看着那苍老得令人感到陌生的大太太,只什么安慰的话都只能鲠在喉咙里说不出口了。杨府接连而来的丧事,带走了杨府最大的两尊大佛,大太太若是再不坚强些,杨府恐怕就要分崩离析成散沙一盘了。杨亭自穿越以来=.==,第一次为自己的性别叹息了一回,若然自己是个男儿身,或许大太太就不会再这样辛苦了罢? 可惜这世界也是很现实很残酷的,根本没有什么若然什么如果。杨亭只得紧紧的跟着大太太的脚步,不管是杨府的内务还是外头铺子那盘生意,她都咬着牙关顶着压力上了。她没爹了,也没女乃女乃了,只剩下一个苍老的娘和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她不敢求能跟其他万能穿越女主一般能让上天给自己开外挂,却是必须要求能保持住如今的安稳生活。她的娘,她,她的娃,都需要这样的安稳生活。 大太太的身体经过这数月的奔波劳碌,显见得也真的不如从前了,有了接手她身上重担觉悟的杨亭,自然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大太太也知道自己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只是杨亭毕竟还未能独当一局,还得她帮着站稳了脚跟才能提及其余,于是便出乎众人意料的,悄悄将后院里头的范姨娘放在了自己身边。 而面对于最先表示出惊讶的杨亭,大太太只一句昔日旧仆就将她打发了。杨亭在旁冷眼看着,倒是真的不言不语的范姨娘果真和大太太很有说不清的默契,便也就把这事放下了。 人家都说,为母则刚,杨亭也有累极倦极的时候,只是想起自家那个软绵绵需要安定富足环境成长的杨瑜,她就不敢有一丝的松懈。人又说,养儿方知父母恩,杨亭每逢见着大太太不得舒展的眉头,就更不敢言苦言累了。 就这样,奔波忙碌了三个月后,没用的废材宅女杨亭,居然也被锻炼成为勉强合格的杨府新当家——人们又重拾起对她从前的称呼:莲少爷。 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有个男子才有的字的时候,杨亭自己囧囧有神的默念了好半天,起神马字不好啊,居然是和上辈子某地球人都知道的出名武侠小说的超级大炮灰同名!杨莲亭啊!那被东方不败看上,最后还得憋屈的死在令狐冲他们那些光芒万丈的主角光环下的超级悲催男啊! 好在杨亭左看右看,杨家不过是个败落了下来老实做生意的小官宦人家而已,她在这世界看见的都是普通人居多,那些什么大侠什么江湖,只存在于说书先生口中和市井谈笑中罢了,莫说是她一介女子,就是那些和她家往来密切的行商们,也只是偶尔和镖局打打交道罢了。杨亭细心观察了几日,江湖原来不过是传说,她便把这囧事丢下了。 大太太见着杨亭对诸事逐渐上手,便试着一点点放开了让杨亭自己张罗去,她和范姨娘也逐步的往幕后退了去。杨亭对此甚是不解,忍了好些时日,终是没忍住,某日早饭时候,还是直白的问了大太太:“娘,最近您和范姨娘怎么日日都有事儿忙?一点儿不管家里家外的事了,我一个人撑着有点儿累呢!” 大太太放下碗筷,和身旁站着给她布菜的范姨娘对视一眼,交换个只有她们自己才懂的眼神,这才对杨亭微微笑道:“亭儿如今也长大了,娘看着你能独当一面了,也就不必再担心你了。如今老太太和你爹都不在了,瑜哥儿又还太小,杨家是要靠你来打理的了,娘相信亭儿能把所有事儿都做好的。” 杨亭正想再撒个娇儿哄哄大太太,大太太却是伸手隔着炕桌为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她今儿要出门去铺子里转转,莲少爷出门,自然是男装打扮,只是如今才开春,天还冷着,一大顶厚帽子压下来,耳边的碎发就散落了些许。 杨亭不好意思的笑笑,自己动手把那帽子再整理整理,却听得大太太慢悠悠的说道:“亭儿,我和你范姨娘呢,前些时日在观音菩萨跟前许了个愿,要抄上些《金刚经》和念些儿佛豆散人,权当是为了杨府上下积德行善。这时候看着你也能主事了,我俩就预备着进后头佛堂好好的忙活这事起来了。” 忽然懵了好一会子,杨亭才后知后觉的,原来大太太这是早就打算好了不再理事了?抄佛经,念佛豆,这都是退隐的表面理由,躲进佛堂里头不想再接触外界才是真实的原因吧?可是,如今老太太和杨原都不在了,长房长媳的大太太已经是杨府里头的终极大boss了,究竟是什么会让她宁可躲着不愿意出来呢? 大太太知道杨亭满月复疑问,而且也不打算再把当年的事情瞒着她了,便用眼神示意范姨娘带着丫环婆子们将摆着早饭的炕桌收拾下去。范姨娘也用眼神给大太太递了个问号,大太太微微点头,范姨娘便心领神会的带着人收拾了东西且全部退出了大太太这上房。 大太太听见走在最后头的范姨娘把房门掩上,然后打发了其余人都出了院子,只剩下她自己独自远远的守在外头回廊上之后,才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坐垫招呼杨亭道:“亭儿且,跟娘坐一处,咱们娘俩也许久没好好的坐在一起说过话了。” 杨亭一看大太太这架势,就知道自己的娘肯定是有很机密很重要的话要和自己说了,忙两三下就挪,温顺的靠在大太太身旁:“娘,咱们真是很久没有好好聊过天了,日日都是家里和外头铺子轮流转,我都忙得脚打后脑勺了。” 将这段时日忙得明显清减了不少的杨亭揽进自己怀里,大太太一下一下无意识似的拍着杨亭的手臂,沉吟了好半响,才缓缓说道:“亭儿下个月就满二十了吧?这时光真是过得飞快,那时候你还是和瑜哥儿似的小小儿一团,也是圆滚滚的粉团子一般,不知不觉间也就二十年了。” 听着大太太这从当年回想起来的语气,杨亭不知道怎么地,心头忽然一跳,总觉得大太太接下来的话肯定跟自己关系绝对很大,而且还是不好的预感居多。 杨亭抬头看看大太太,大太太也满眼温柔的回望她,许久才低低的叹口气继续说道:“亭儿你当年是晚春时节出生的,那时候二房也才刚办完喜事,你二太太才刚过门,老太太天天带着她来看你的。那时候我呢,已经和你爹成亲有七八年了,没有你之前,老太太急得什么似的,三天两头往后院里塞人,后来你出生,整家子都高兴得快上天了。” 杨亭屏息静气的等着大太太往下说,那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了,大太太回忆的眼神已经迷蒙起来,看着的仿佛不是她,而是透过她不知道看出当年那个让自己记忆深刻的人一般。 “你小时候长得很像你爹,你爹到了二十五岁上才得了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将你视若珍宝。”大太太唇角微微上翘着,似是带着几分笑意,又似是带着几分嘲讽,“我还记得,那年有个甚是得宠的葛姨娘,在你爹跟前上眼药,说你一个女孩子不顶事,你爹顿时大怒,说是女儿又怎样,女儿肖父,一样像足了他!然后就把这葛姨娘打发到了庄子上去了。你爹啊,自认聪明一世呢,却不曾想到,女儿肖父是没错,却未必就是肖的是他呢!” 杨亭被这最后一句吓得一骨碌从大太太怀里爬起来,慌乱之下差点一个倒栽葱就掉到炕下去。大太太反倒是一脸淡定的伸手将她拉住,还将她往炕中间推了推,确认她安全后才若无其事的笑道:“你这孩子,都二十了,还是毛毛躁躁的。” 吞了吞口水润润自己因为忽然受到惊吓而发干的喉咙,杨亭这才含含糊糊又小心翼翼的问大太太:“娘……照你那样说,我爹其实……不是我爹?那我肖的是谁?” 大太太嘲讽的嘴角翘得更明显了:“亭儿知道的,你那个爹,和二房里头的二老爷本就同父同母,虽是差了六七岁,却是历来人人都说他们俩共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20大太太的前尘往事(二) 杨亭呆滞了好几秒,以白痴一样的瞠目结舌表情来表达着自己心里的惊涛骇浪,就差没有直接咕咚一声栽倒在炕上了。她这个娘,面上看着那么一幅贤良淑德的正室范儿,实质却是太……太……太……太彪悍了啊!虽然杨亭不得不承认自家老爹杨原这人算是个渣男,扔下明媒正娶的原配不管,反是跟发情的蟒蛇似的,把小妾通房一窝窝的往自家后院搬,但是!在这种讲究女子三从四德,从一而终,坚贞不屈等等等等一大箩筐条条框框的年代,大太太这种婚内出轨,出轨对象还是就近找的自家小叔子的另类行为,简直就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大太太也没理会可怜的吓呆了的杨亭,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腕上两个不小心缠在一处的素银虾须珍珠镯子,依旧自顾自的回忆道:“那时候你那爹忙得很呢,日日都只在后院里打转,我这上房,一月也就留下来三两日罢了`.``。连着老太太都觉着我是没用的生不出蛋的货色,只紧紧盯着后院有没有动静,那里有人会有空理会我。唯有二房那位,他一心要走科举仕途的路子,日日只关在书房里苦读,偏生也是命不好的,连考了两回依旧过不得县试,同样也是在这府里是没人看好没人搭理的可怜人。他得了风寒倒在书房里头,老太太全然不知,还是我见着可怜为他请的大夫。” 好容易才从惊天巨雷中惊醒的杨亭,幼稚无比的使劲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一团乱麻的思路尽快的清晰起来,这才顺势接口问道:“然后呢?娘你就和我那二叔同病相怜的……呃……就在一起了?” 大太太见杨亭问得这般谨慎,不由得失笑道:“不用说的那么小心的,这儿就只有咱们娘俩,又没外人。对,我和你二叔就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勾搭在一起了,后来我就有了你了,再后来,你二叔就有了你二婶了。可惜你这二叔性子历来绵软,思虑又重,知道了你是他的孩子后,居然吓病了,虽然调养过后好了,但他身子骨就开始渐渐弱了,不过两年也就一病没了。你二婶也是个可怜人,嫁才三两年就成孀居了,你也就没机会再多个弟弟妹妹的好作伴了。那时候我和你二婶说等瑜哥儿将来成亲有孩子了,过继一个嫡次子到二房去,也是有点儿私心的,你那二叔说到底也算个好人,都是我先去招惹的他……我就想着了,将来有个后辈儿年节给他烧个纸什么的也是好的。” 杨亭已经对心理强大彪悍至此的大太太服帖得就差顶礼膜拜大呼“女王万岁”了!真想穿越回从前把那些个满嘴古代封建社会女性多么软弱可欺多么温柔服帖的人,全都拉看看大太太!让大太太啪啪啪的把他们的脸都打肿掉!神马叫月复黑正室?大太太这就是!也难怪杨原把自己当个宝贝呢!敢情他是本身就有问题,后院再多的也是生不出个蛋来! “亭儿,这事本来娘想过不告诉你的,也想过是不是就此将这事永远的瞒下去,将来我独自带着进棺材也就是了。”大太太的笑容里嘲讽渐去,取代嘲讽的是浓的化不开的苦涩,“可是,你父亲和老太太的相继去世,让我从头认真的想了想,我将来有一日也是要离开你的,要是不和你说,你会不会某天知道了怪我一直瞒着你?将来你又会不会不愿意让瑜哥儿将嫡次子过继给二房?所以我是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把这事跟你说了罢,你也是应该知道自己真实身世的。” “老太太和你父亲都走了,走之前我也没勇气和他们说这事,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承受这样残酷的真相的。我也知道当年这事情说起来,我也是造了孽的人了,所以我才决定以后好好的抄抄经念念佛,既是求个心安,也权当是借此赎赎我年轻时候的罪孽罢了。只是那时节,我若是不敢放手一拼,也就没有你了,若是没有了你,或许我现如今就不知道会被打发到那个庄子上跟那个你父亲当年的宠妾做着伴呢!”大太太说完这些,便不再说话,只低了头再去研究虾须镯上的几颗珍珠。 大太太这一番总结出来,杨亭再多的话都被堵在心口说不出来了。她能说什么呢?这时候的大环境就是对那么残酷,不管是不是杨原的原因,总之没有孩子就是的错,大太太如果真的没有生下她,又是离了好几百里路来远嫁的,日子绝对是过得没有最惨,只有更惨……说到底,大太太也是个早早为自己打算的自私的普通人罢了。况且正是因为有了这位自私的母亲,她才得以白捡了这一个买一送一的身体,她还能说什么呢? 杨亭默默的叹了口气,沉吟了好半响才低声说道:“娘,你放心,瑜哥儿长大成亲后,嫡次子必定会过继到二房名下的,这是早就说好了的,我绝不会反悔的。至于你说的,要进佛堂念经诵佛,那也是修心养性的好事儿……家里头就交给我吧,你去求个心安也好,打发点无聊时光也罢,总是随你的心就够了。以前的事儿,我忘性大着呢,这边听了那边就忘了……娘也和我一样忘了罢。心里事儿说出来就够了,以后就再也别放在心上了。” 大太太先是舒心了然的笑了一笑,而后才是郑重的对着杨亭点了点头:“亭儿的意思,娘懂的,以后,这杨府上下大大小小也近两百的人口了,再加上外头那十来间铺子,就是亭儿你的责任了。娘不求你能把生意做得多大,家里管得多好,只求咱们娘俩加上瑜哥儿,都是平安度日也就罢了。” 杨亭也郑重点头算是应了,大太太这回是真心的放下了心头巨石了,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一种杨亭从没见过的轻快:“亭儿今儿不是还要出门去锦绣居对账么?这时候也正好,日头才出来,没那么冷了,喊上人在二门外头套好车等着罢。”说着就扬声对外头喊了一声:“锦衣进来!” 杨亭便顺势从炕上下来,也不等范姨娘喊小丫鬟来伺候了,自己穿上了厚厚的毛靴,又披上了青莲暗纹的灰色锦缎披风,便对大太太道:“娘,我这就出门去了,瑜哥儿那边娘有空多帮我照看照看,晚上且等我回来一道用晚膳。”说着就自己掀了帘子往外头去了。 范姨娘看着杨亭的背影消失在回廊里,趁人不理论之际,凑大太太耳边悄声问道:“太太可是把事情都和大姑娘说了?” 大太太低声答道:“自是已经说了。锦衣,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呢,不过你且放宽心,大姑娘是我肚子里头出来的,这世上就没有比她更心痛我的人了。” 范姨娘会意,点头道:“太太说的是,再没有比血脉相连更牢靠的关系了。我看来,大姑娘也没把这事放心上,出门的时候也和平日无异,我自是恭喜太太了。” 大太太将丫头们换了来的新茶喝一口,才往窗外杨亭出去的方向看了看,这才说道:“而今我已经是预备着专心的在佛堂里头好好抄几次《金刚经》了,佛堂外头的事,除了瑜哥儿外,我就是诸事不管的了。喜鹊和百灵两个能帮点忙的也交与了亭儿,以后杨家,就看亭儿的了。” 正坐在马车上往锦绣居赶的杨亭,并非是范姨娘和大太太想象中那样淡定,脸上的那副若无其事的面具早卸下来了,此时正囧着一张脸掰着指头碎碎念的在做自己的心理建设呢!今儿这早饭实在是吃得太刺激了!虽然说不能在大太太面前露怯,更不能说大太太一句,但是杨亭其实心里还是梗着梗着的,颇有几分心塞的意思。 这真是,去他个喵了个喵的!这都叫神马事啊!她接手的这个身体,娃儿他爹不知道是何方神圣,还得冒充是孀居小寡妇也就罢了,而今居然是睡醒一觉就被通知自家的爹也得换人了!就算是换人吧,好歹也换个远些儿的啊,就在隔壁院子里捞了个替代者,这都懒成什么样了?!原来早死的二叔才是亲爹,刚死的爹却是她大伯!她这便宜爹也是个少见的倒霉催的绿帽子大王,小妾大了肚子,他是喜当爹,正房太太大了肚子,他还是喜当爹!简直比武大郎还要憋屈啊!这杨家的烂事也实在是太他喵的乱七八糟了! 只是再乱七八糟,杨亭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亲爹也好,绿帽子王便宜爹也罢,一个个都翘了辫子去见佛主了,而今就剩下一个不可能作假的亲娘了,总不能为着那两个去了的就为难还活着的啊!所以这事儿,真的就只能忍了,那怕是杨亭觉着别扭得无语问天! 25小杨瑜抓周 杨亭看着那三人远去的身影,深呼吸了好几下,这才平复了心情,快步往前头会客厅里走了去。 会客厅里依旧一片花团锦簇的热闹,跟杨亭离去的时候并没有多大差别。觥筹交错间,只有大太太抽空问了一句杨亭去那儿来,杨亭就说是不胜酒力出去洗脸敷衍了。大太太心思细密的人,如何看不出杨亭这是敷衍?只是尚在宴席上,大太太当着众人也不好问她,就压在心间留着,只得晚上客都散了再说。 宴席后,趁着天气晴好,大太太亲自抱着小杨瑜放到抓周那张长毯子上头,长毯子两边摆满了精致小巧的各式抓周用的小玩物,也有亲近的亲友们放些寓意好的文房四宝啊算盘啊玉佩啊之类的东西在旁边。 小杨瑜倒是不怕生,绝对是个心大的娃,换了环境也没哭没闹的,只是坐在原地左右看看,看一眼杨亭这个娘在左边,再看一眼大太太这个外婆在右边,就好像是安心了的样子,嘻嘻一笑就撑着地面爬起来了。 大太太今儿给小杨瑜挑的衣服是件很精神的大红薄袄子,正适合如今春日里头穿,红咚咚的小杨瑜在毯子上来回爬着,甚是打眼,等他停下来咧嘴一笑,几颗白白的小乳牙几乎晃花了在场人们的眼,大太太率先被逗笑了,众人也跟着一番笑闹。 小杨瑜在笑声中淡定的停止了爬行,坐在毯子靠左边的地方,小脑袋四周环顾一回之后,居然一点儿没被满地亮闪闪的物件们诱惑到,向着杨亭的方向伸出了手口齿不大清晰的喊:“抱!” 杨亭的心都要被这一声儿溶化了,立马就想犯规的伸手去把小杨瑜抱起来,却是被大太太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手臂嗔笑道:“亭儿你这孩子!瑜哥儿还没抓周完呢,你抱他做什么?” 已经是弯下腰去的杨亭忙讪讪的一笑收回手,小杨瑜眼见着就要被自己的娘抱进温暖怀抱了,却是看着那双手臂还没到来就又缩走,心里甚是不满,咿呀着就一手抓了杨亭腰间坠下来的小荷包不放了。 杨亭的这个小荷包日日不离身,想来是小杨瑜见得多了,感觉到熟悉,这才抓住这个小荷包不放手了。杨亭不由得暗自着急——这小荷包是她贪图自己方便,用来放炭笔和草稿纸的,她的炭笔写的字虽然比毛笔写的鬼画符好些,却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实在是见不得人。杨亭心里清楚众人看见她的字迹绝对会被笑话的,实在是没脸拿出来,却又是不好直说,只得笑着哄小杨瑜松手。 小杨瑜却也是个非常坚持原则的孩子,怎么哄都不松手,他说话还不是很口齿伶俐,但却很坚持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娘,要!要!这个!包!要!” 大太太对着小杨瑜最是心软了,见他这样坚持要求,既是心痛,又是担心一会儿要不到哭将起来闹得不好看,便对杨亭开口道:“亭儿,瑜哥儿要你便给他罢,又不是什么要紧东西。抓周本来就是要顺着瑜哥儿自己的意思的。” 大太太既然都这样说了,杨亭自是没法子了,只得尴尬的笑笑,讪讪的解了荷包给小杨瑜玩。 小杨瑜得偿所愿,拿着小荷包笑得咯咯响,露出来几颗整整齐齐的小白牙,看得众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族长家的正房小儿媳秦氏刚新婚燕尔,正是稀罕女乃娃儿的时候,见状便凑趣道:“瑜哥儿倒也是个聪明的,想来他娘天天在外头管生意的,身上带着的都是好东西呢,这才抓着这荷包儿不放了。倒是也打开来让咱们长长眼,看看里头是掌权的章儿呢,还是金子做的银子打的心爱之物?” 杨亭恨不得就近抓起自己面前摆着的那堆小物件儿就往这秦氏嘴里塞了进去!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可惜偏生不识趣的不止是这秦氏一个,连着小杨瑜也不给他娘的面子,居然拉着扯着那小荷包,就把荷包口的细绳抽得松开了。 秦氏见状忙凑过头去细看,见着小炭笔的时候还是笑着的,等看清楚了杨亭那天马行空兼歪七扭八的字迹,杨亭明明白白的看着,她面上的笑不由得就僵硬了那么一两秒。还好这秦氏也算是大家子出身,应变能力总算还过得去,眼珠子一转,便呵呵笑着打圆场道:“瑜哥儿看着就是个聪明孩子呢,才这么点儿的年纪就想着要像大人似的握笔写字了!等再长些年纪,不愁不是个小神童呢!”说着还不动声色的将炭笔留给小杨瑜玩,草稿纸却是快手快脚的卷起来塞回进荷包里去了。 众人也有看见了草稿纸一角的,也有一点儿没见着的,不过都很给面子的呵呵一笑附和起秦氏来。 二太太正好就站在秦氏侧旁,把这一出小闹剧看了个全须全尾,不由得是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便悄悄不动声色的将小杨瑜腿边那几个亮闪闪的如意式样梅花式样的金锞子往小杨瑜面前送了送。 果然小杨瑜被金锞子吸引了注意力,左手还是抓着炭笔不放,右手却是松了小荷包的系带,转而抓金锞子玩去了。 二太太便非常自然顺手的将小荷包轻轻的抽了出来,一边拿袖子遮挡着递还给杨亭,一边笑道:“瑜哥儿倒是有几分他外祖当年抓周的意思呢!从前我可是听老太太说过的,大老爷和二老爷俩抓周都甚是有意思,大老爷只要金灿灿的东西,什么金子元宝之类的,抓着就不愿意放手了;二老爷呢,对碧玉做的东西也是一样样的,硬是抓了个做成文房四宝的玉四件在手就不放了。看来瑜哥儿这是打定主意要将先祖们的愿望都裹自己身上呢!一手抓读书识字,一手抓赚钱生意,那边都不舍得放下呢!” 杨亭赶紧的将自己那装着狗爬字的草稿纸荷包卷紧塞进袖袋里,呵呵傻笑几声才应道:“二太太说的过了,太是抬举瑜哥儿了,他才多大呢,那里就说得上这些来!” 大太太却是在众人七嘴八舌附和声中笑着白了杨亭一眼道:“亭儿这孩子!真是大不透的!那有这样当娘的!咱们瑜哥儿怎么就说不上这些了?人家都说,青出于蓝而更胜于蓝呢,你自己没把你爹他们的本事学全,就不许咱们瑜哥儿以后比先祖们更出息么?就你这娘最心眼子小了!心眼子跟个芝麻尖尖儿似的!” 大太太这一番似嗔似怪的吐槽一出,众人便应景的笑成一团,二太太便笑着将身旁的杨亭搂进自己怀里似真似假的安慰道:“我们瑜哥儿如今是全家上下人人的心头宝了,可怜亭儿了,从前也是香饽饽,有了瑜哥儿后倒是退了一射之地了!也不要紧,亭儿啊,你娘不疼你了,偏疼她孙子去了,还有婶娘呢,婶娘疼你就是!来,到婶娘怀里来,婶娘来宽慰宽慰亭儿受伤的小心肝!” 二太太说着就在怀里抓着杨亭就是一阵搓揉,大太太都没忍住笑着对二太太啐道:“你就可劲儿的宠着她罢!你这婶娘,在她打小儿就这样宠着她了,也不在乎如今再多搂着她一会子了。” 众人闻言更是笑得前仰后合起来,小杨瑜原本一手抓着一样东西没半点空闲的,这时候昂着头看了看四周欢笑的众人,茫然了半响后,将手里的炭笔一扔,就近拉着大太太衣角求抱去了。大太太心里即时软得跟棉花糖一般,马上就将小杨瑜抱了进怀里。 杨亭和二太太对望一眼,也跟着一起笑了,小杨瑜的抓周就算是在这一片笑声中完满的落下了帷幕了。 傍晚时分,当送走了最后一位宾客后,杨亭忽然觉得自己的额角隐隐抽痛起来了——她答应得爽快,现在到了要跟大太太摊牌的时候了,她真的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才好了。大太太对齐家上下的态度就是两个字说完了,那就是彻头彻尾的厌恶!齐焕父女俩人是安置下来了,怎么征得大太太的同意让这父女俩摆上台面来正常过日子,这才是个大难题。 杨亭想了想,一时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那边曹女乃娘又托个小丫鬟来再三请示杨亭,齐家那位小小姐该是继续照料着,还是送出来——曹女乃娘也不傻,看着宾客都散了还不见有人来接这位小小姐就知道世交什么的肯定是托词罢了,她只忧心着,一会儿大太太肯定得让她去照料小杨瑜的,她总不能抱着这孩子到大太太面前吧…… 于是杨亭便想了个馊主意出来——她直接让小丫头子去把曹女乃娘喊了来,还特地叮嘱把齐嫣然收拾整齐了一起带来,然后仗着大太太见了孩子就挪不开眼的习惯,索性破罐子破摔的让曹女乃娘抱着孩子跟在自己后头进去见大太太了。 26向大太太坦白从宽 彼时,大太太正抱着小杨瑜在炕上陪着他在玩那个他舍不得撒手的小金锞子呢,听见小丫头子们说大姑娘来了的时候,头也懒得抬一下,只道:“亭儿都把客人们送走了?那就让小丫头子打水上来给你洗脸洗手,咱们收拾收拾,厨房里头也该上晚饭来了。” 等得杨亭一脸尴尬的带着曹女乃娘走到大太太跟前,大太太才后知后觉的曹女乃娘手里抱着的那个睡得正沉的小娃儿。大太太仔细看看,这孩子穿着的衣衫虽是有些脏了,依旧看得出来不是寻常小户人家用得起的好布料,再看看这孩子长相也不错,便扭头问杨亭道:“亭儿,这是你在那家拐回来的小女娃呢?这样看着倒是个美人胚子的模样呢,敢情是你想当婆婆想急了,早早给咱们瑜哥儿预备下了个小媳妇儿?” 杨亭对着大太太这明显的取笑口气只能回以心虚无比的一个假笑,趁势从曹女乃娘手里抱齐嫣然,再往大太太面前递了递,就着大太太的玩笑话往下说道:“娘要不要看仔细些?这孩子闺名叫嫣然,端的是个整齐孩子,看看跟瑜哥儿相配不相配?” 杨瑜听着自家外婆和娘提起自己的名字,早扔了小金锞子不要,扶着大太太的手,半跪着起来,伸长了脖子去看齐嫣然,见着齐嫣然睡得小脸粉红嘟嘟的甚是冰雪可爱,便伸出手指往她脸上轻轻戳了戳。 齐嫣然被杨瑜的小手指戳得不舒服,身子由不得在杨亭怀里扭了扭,半梦半醒的睁开了黑葡萄似的眼睛看了杨瑜的方向一眼,大概是觉得杨瑜那张圆圆的小包子脸没啥威胁,便又慢悠悠稍微吐个口水泡泡继续睡去了。 杨瑜自出生以来还没近距离接触过其他小孩子呢,大太太她们把他看得紧紧的,生怕少看了他一眼都会有什么变故的,因而杨瑜自然也不知道齐嫣然是个和自己一样的小女圭女圭,只当她是个大些儿的玩具罢了。 昂着头看着大太太,杨瑜一边拿小胖爪子指着齐嫣然,一边口齿不清却坚定的表达着自己的意思:“这个,好玩,我,要!” 众人都大笑起来,连大太太都忍不住笑道:“看来不止是亭儿等不及做婆婆了,连瑜哥儿自个儿也想着找个小媳妇儿陪着玩呢。果然是亲生的,十足十的母子同心啊!” 杨亭也跟着“呵呵”傻笑几声,这才一边抱着齐嫣然到大太太对面坐下,一边对杨瑜说道:“瑜哥儿乖,小嫣然是和你一样的小宝宝呢,不是玩具,倒是以后长大了可以陪着你玩。不过现在她还太小了,你要让着些嫣然妹妹才是呢。” 杨瑜是懂非懂的对着杨亭点了点头,依旧咧开只有几个小白牙的嘴巴笑道:“嗯,妹妹,要!” 杨亭扶额,也不好再和不懂事的说什么了,只转手将齐嫣然交与曹女乃娘抱着,低声吩咐她把孩子先抱着杨瑜房里,守着孩子睡着,看看玲珑找到合适的女乃娘没有再转手交与新女乃娘照看。 大太太离着杨亭也就一张炕桌的距离罢了,杨亭再低声,大太太也听的很是清楚,此时听见说要给齐嫣然找女乃娘,便挑眉看一眼杨亭:“亭儿,你还是趁着人少给娘说实话罢!这女娃儿是打那儿来的,我可记得咱们家亲近世交亲友里头没有这么一丁点儿的女娃儿吧?” 杨亭眼见着瞒不了,左右看看,挥手让屋里的丫环婆子们都全部往外头去了,这才凑大太太耳边说了两句。 大太太起初还有两分笑模样的脸,听完这两句话之后,瞬间便化作乌云密布,眼看着都要从眼珠子里头放出电闪雷鸣来狠狠收拾杨亭了。 一把抱起小杨瑜在自己身前,无良老妈杨亭一点不觉得羞耻的拿自家才牙牙学语的小萌物来当挡箭牌,在大太太的狂风骤雨落下来自己身上之前,低声提醒大太太道:“娘,娘!且看着瑜哥儿!你可别把他吓坏了,今儿可是他抓周的好日子呢!” 大太太原本气得发黑的脸色,在面对着懵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一脸傻乎乎笑着的小杨瑜,忽而就褪去了那满脸的乌云——她的确是不想吓到了自己这宝贝孙子的。大太太一边调整着自己的脸色,一边往屋子外头喊范姨娘:“锦衣且进来,先把瑜哥儿带去用点晚饭,我和亭儿有话要说。” 范姨娘朗声应着进来了,小杨瑜和她也是混熟了的,自然不会抗拒她的怀抱,被她哄着去吃肉肉,也就乐呵呵的念叨着“肉肉,肉肉”的,跟着范姨娘往临近房里去了。 杨亭眼巴巴的看着这就没了小杨瑜这个护身符在自己眼前了,只得立马转换了低低的哀求状态,扮出十二分可怜来哄大太太:“娘,亭儿知道自己莽撞,这会儿是做错了事了。只是稚子无辜,我以后也没机会再生个女儿了,见着小嫣然,我心都软了!” 既然杨亭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大太太也只得缓下口气来:“他是怎么带着孩子进来咱们家的?亭儿你也糊涂些,纵然是稚子无辜,齐焕和这孩子也还是官府追捕范围内的人物啊!只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齐焕是打着娘你娘家远房亲戚的名头寻上门的,今儿是瑜哥儿抓周,下人们一时不防当了真也是有的,”杨亭趁着大太太口气稍有松动,便打铁趁热的哄着她彻底松口,“我也是以为他真的是我外祖家来的亲戚,这才顺道见了一见的。那时候见着他一身狼狈还紧紧抱着小嫣然不放,我就心软了……后来他一开口并不是说的自己,而是说小嫣然已经好久没吃过东西了……我狠不下心了,就让玲珑帮着把孩子抱去给曹女乃娘照顾了。再然后,他说他真的是咱们家远亲,已经改名换姓,只想保全住孩子罢了,他说话时候尤为落魄可怜,形容又凄惨,我……我……我头脑一热就……” 大太太恨恨的往杨亭额角上敲了个爆栗,看着她扁嘴咬唇却不敢呼痛的憋屈模样才气消了些,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亭儿,你这不省心的孩子!你也不小了,怎么还是这等毛毛躁躁的?什么事儿能做,什么事儿不该做,你就不能多用脑多想想?!不为什么,也为杨家,也为瑜哥儿好好多想想啊!” 杨亭低头听训,态度是无比的端正无比的乖巧,一副正在认真悔过的乖宝宝模样,看得大太太都不好再训下去。杨亭看着大太太也心软了,便忙带着浓浓的懊恼装无辜向大太太讨教道:“娘,既然是亭儿不慎,招惹了这样的麻烦,现在该怎么办才好?把齐焕跟小嫣然一起赶出去?小嫣然才刚满月没几天呢,要是又出去东躲西藏的……” 大太太白一眼杨亭,好半响才认输一般叹气道:“这人都被你招惹回来了,那有那么容易送出去?这时候也就只能悄悄儿在咱们府里处理得了,可千万别大张旗鼓的,给人抓了把柄倒是成了隐患,倒不如找个名头先留着他们父女住下吧,等着这阵子风头过了再作打算。好在咱们家和齐家那一堆恩恩怨怨,简直是举城皆知,料来怎么也不会被人猜疑到咱们家头上来的。这是这名头得花心思想想,要上下都对好了说辞口径,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才是。” 杨亭听着大太太这就是默认了要帮她擦**了,顿时一扫之前的那本来就是装出来的懊恼,欢快应道:“娘,你放心呢,我刚才就安排好了的,我交代过玲珑了,这齐焕改了名字叫郑零,对外就说是我外祖家的亲戚,是娘你的远房子侄辈的,投靠咱们家来当个管家什么的……” 大太太哭笑不得的看着杨亭叽叽喳喳表功的声音在自己的注视下渐渐弱了下来,这才苦笑道:“好啊,亭儿,你这小家伙,原来是早早就挖定了坑等你娘来跳呢?还跟我装了这么久一回的无辜?敢情是什么都算计好了的对不对?你早就答应了齐家那父女俩留下来的了吧?娘该不该赞你一句有长进了?” 杨亭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太早漏了马脚了,只得凑大太太身旁,拉着她的手臂撒娇道:“娘!娘!我就知道你最疼我的了!从来你都是对我最好的了!我这不也是怕出了岔子,提前想了点儿说辞么?那齐焕不是以前也跟着他爹做了好些年生意的,我这也算是物尽其用啊,省得浪费了米饭钱养着他呢!” 大太太却是担忧的对着自己跟前这个女儿看了又看,欲言又止的沉吟了半天,才石破天惊的说出一句话来:“亭儿,这屋子里就咱们娘俩,你老实和娘说罢,你……是不是……对那齐焕旧情难忘,这才收留了他?” 27二太太来访 杨亭可是万万没想到她娘大太太的脑补功力是如此的强大,强大得让她这换了芯子的都得自叹不如!大太太这人啊,真真是一次又一次的让杨亭这个当女儿的刷新对她的认知啊! 特地拿出来撒娇的娇嗔模样,杨亭诧异得都一时忘了收了,她脸上保持着诡异的扭曲表情直直的呆滞了好几秒,看得旁边的大太太都恨不得伸手将自家这傻女儿的表情再往正常的方向扭回来。 杨亭也知道自己如今这样子肯定有点儿吓人,忙忙的拍了拍自己脸颊,换上最正经最正常的表情向大太太保证道:“娘,你都想到那儿去了!我绝对绝对绝对!对那什么齐焕一点儿意思没有!先别说我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我真是对这个人一点儿印象没有;再说了,他已娶,我已嫁,各自不相干了啊,从前什么婚约什么前尘往事不都全部了么?” 大太太=.==将信将疑,许久才说道:“说来小时候你们没定亲之前好像也是见过那么一两回的,那时看着你们相处得也算挺好啊……亭儿真的是一点不记得这些事了?” 杨亭没好气的斩钉截铁道:“说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了!连近两三年来的事儿我都记不清,小时候的事儿更别提了!”说到这里,杨亭看着大太太还不是十分相信自己的那模样,索性就给大太太来了一剂重药,“别的且不说,我这一病,连瑜哥儿他爹长什么样,几时病逝的都不记得了,怎么会记得跟我没啥相干的人?” 那个杜撰出来的早夭上门,一直是大太太的心病,如今听杨亭拿这个子虚乌有的病逝说事,心头就不由得一跳,生怕真的引起杨亭想起来什么不该想起的人和事来,便忙不迭的岔开话题道:“亭儿你和他见面还是小时候七八岁上下的事了,隔了那么久,不记得也是有的。既然不记得了也就罢了,咱们就只当真的在外头远亲里头请了个新管家就是了,以后该怎么处着就怎么处着。” 杨亭自然见好就收,腻歪在大太太怀里又撒娇道:“我就知道娘对我是最好的了!虽说有了瑜哥儿后,娘你是对着他隔代亲,理会我的时候就少了,不过我也还是娘的宝贝亭儿啊!娘肯定还是很疼很疼我的,一样还是舍不得多说我一句的!” 大太太作势推开在自己身上黏乎乎的杨亭,终是忍不住笑道:“也不看看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好意思跟瑜哥儿似的找我撒娇!都是人家娘了,也好厚着脸皮和自己争宠啊?平日里看着你出门办事的时候不是也开始有点儿老成样子了么?怎么回到家来就又这般撒娇撒痴的起来?好了,赶紧别在我跟前腻腻歪歪的了,赶紧让丫头婆子们传了晚饭上来是正经!天都要黑齐了,你就那么抗饿?午饭那样的宴席,你就能吃饱了?” 眼见着这一场风波就这样了,杨亭也心情大好起来,再和大太太腻歪了两下,便起来往外头喊道:“厨房里头送饭来了没有?送上来了就让人来摆饭了!还有就是给个人看看范姨娘去,看看瑜哥儿吃饱了不曾。” 回廊下候着的丫环婆子们都应了,不一会儿就陆续送上晚饭来,范姨娘也抱着吃饱了的小杨瑜做伴,母女俩就对坐在炕桌上,逗逗孩子说说笑笑的用了晚饭。 晚饭后,杨亭抱着折腾了一天的小杨瑜和大太太告别回房,玲珑帮小嫣然找的乳母还没到位,曹女乃娘此时还照顾着小嫣然,杨亭索性就把抱了回自己房里,预备着今晚自己带孩子睡去了。 虽说这时候的大户人家,照料孩子自有乳母和丫鬟们,一般女眷是不会所谓的“折了身份”的自己亲手去料理孩子的饮食起居的。但是杨家此时就是杨亭当家,大太太说了不管家事就当真放手不管,杨亭爱怎么折腾,爱怎么乱改规矩,都没人敢说什么,杨府上下见多了杨亭在这些小事上头不按理出牌,竟然也就慢慢都习以为常了。杨亭一声吩咐说小杨瑜今晚住这儿了,自然就有丫鬟们来安排琐事,谁也没有一点儿疑惑和暗自嘀咕了。 于是杨亭早早的和小白团子一样的小杨瑜都洗了澡,母子俩只穿着舒服的睡衣,没大没小且嘻嘻哈哈的在房里的木地板上铺了块厚毯子,翻来滚去的弄些玩具在那儿正玩得高兴,忽听得外头有小丫头在外头通报道:“二太太来了。” 杨亭一边披上外衣就抱起小杨瑜,回头吩咐收拾毯子和让人将二太太请进来,一边暗自嘀咕着二太太这会子来不知是什么要紧事。 小杨瑜正是玩得兴起的时候,杨亭抱着他,他有点不满意的扭来扭去,见了同样是熟悉的二太太进来,便咿呀着伸手向着二太太要抱抱。二太太只被小杨瑜看一眼,心就软得都要滴出水来了,忙不迭的就将这粉女敕女敕的小娃儿搂了进怀里了。 杨亭看着二太太对小杨瑜的宝贝样儿,忽然就若有所悟了,二太太别是为了另一个粉女敕女敕的小娃儿来的吧?曹女乃娘好像提起过的,午间宴席散了之后,二太太去小杨瑜房里找大太太的时候见着了小嫣然,眼珠子不错的看了好久才走了往前头找大太太的。 对于二太太这种心思,杨亭前生算是个人,自然是能懂的。二太太虽然是孀居多年,其实年纪也不过是四十上下而已,渴望孩子的心只怕还是未熄的。人家都说,做母亲和做媒是的两大终身爱好,而今退而居其次当一回婆婆或是女乃女乃这种角色,二太太也是会渴求的吧?大概是看着大太太能日日抱着小杨瑜,二太太羡慕之余,心里对着可爱的小嫣然也心动起来了。 果然,二太太抱着小杨瑜逗弄了一会子,就半遮半掩的说起了此行的目的:“亭儿,瑜哥儿如今长得比先前快了好多了,都已经会说好些话了。说起来,我才刚听说了,瑜哥儿女乃娘现时照料着个小女娃,好像是亭儿外祖家什么亲戚的孩子?我晚饭后往大嫂处坐了坐,听她说的,这小女娃也是命苦,才刚出生就没了娘,家里又遭了点变故,只能让她爹带着,千里迢迢从湖州往咱们这儿投亲来了。” 杨亭会意,便笑道:“是啊,这小女娃倒是生得甚可人的,名字也取得好,叫嫣然,看着怪可怜见的。小嫣然她爹算是我娘的远房子侄辈,我娘说起来还得承小嫣然这孩子一声姨婆呢!要依我看,这孩子跟着她爹,日子就要过得艰难些,毕竟是个男人,带孩子肯定不如咱们内院女子,很多琐碎事儿不周到也是有的。因着这,我还和我娘商议了一回,是不是把小嫣然留在咱们内院里帮着照料也就罢了。” 二太太即刻欢喜接口道:“我也觉着这主意好!小孩儿可不是要好好照顾才好?加上咱们瑜哥儿也正好缺个玩伴儿,小女孩么,一般性子都温顺和软些,留着和瑜哥儿做伴不是挺好?” 杨亭便笑眯眯的给二太太递了个梯子:“就是呢,我也不放心的,这孩子也是个好的,今儿大半日换了人照拂也不见哭闹,想来就是天生的性子温顺的。不过我而今就是有点儿忧心,我娘既是许了愿要抄经念佛豆的,还有去不时替我照看着瑜哥儿一个就够幸苦够雷的了,要是再加一个小嫣然岂不是更累了?” 二太太即时就顺着梯子了:“既然亭儿担心累着了你娘,那不如这个小女娃就交与我来接手如何?在这府里,日日长天白日的,我也只是闲着无事,有个孩子和我做做伴也好打发时日,有时候你娘没有闲暇,便可将瑜哥儿也一道送过我那院子里去,两个孩子相伴着不是也算两好,谁也不怕谁无聊了?” 杨亭故意皱眉道:“我知道二太太你是好意,只是这怎么好意思来劳烦你?况且照料孩子也不是小事呢,劳心劳力不说,还得时时刻刻牵挂着,就是有女乃娘有丫头们在旁帮忙,也是省心不得的。” 二太太便急道:“没有的事!那里就劳累了?我日日在家也是吃吃睡睡的,并无什么正事可忙,而今要是有个孩子在身边伴着,倒是还给我解解无聊了。况且你说的,嫣然那孩子也是个好照料的,女乃娘带着,我房里也有几个老城嬷嬷帮衬着,那里就会有什么可劳心劳力的去处?” 见着这样急切都摆了上脸的二太太,杨亭窃笑两声也就罢了,怎么还好矫情的继续折腾她下去?于是杨亭便开着玩笑松口道:“那小嫣然就拜托给二太太你照料了,我娘今儿还说呢,小嫣然也是个美人胚子,以后留着给瑜哥儿当小媳妇儿也是好的。二太太你可得好好的帮咱们瑜哥儿看着这未来的小媳妇啊!” 28拐了个好帮手 二太太不由得笑开了,低头便逗弄小杨瑜道:“瑜哥儿啊,**女乃替你看紧了你的小媳妇可好不好?你可拿什么来谢**女乃的好?” 小杨瑜听半天也没懂二太太说的是什么意思,只粗略的理解到平日里大人们说什么谢都是手里有东西给人的,于是只略微想了想,就很大方的将自己手里的玩具小枕头往二太太手里一塞,笑嘻嘻道:“给!” 顿时一屋子的人都被小杨瑜这人小鬼大的动作逗得笑出声来,杨亭这个无良的娘尤其笑得夸张,几乎是不顾形象的笑得趴在了炕桌上头,若是没有二太太和丫头们在场,恐怕就真的笑得满炕打滚起来了。 二太太也大笑着在小杨瑜面前扬起小枕头逗弄他,且笑且道:“瑜哥儿这是先期要付给**女乃的谢礼?**女乃这就收下了啊,不过瑜哥儿可记得着,长大以后抱得美人归的时候,要加倍给**()女乃谢礼哪!” 小杨瑜看着大家都在笑,也?*??母?胚挚?煨α似鹄矗?咝?贡呱酚衅涫碌牡阃罚?瓜袷钦娴女乃??硕???档幕八频模??弥谌说男i?徊ㄎ雌揭徊ㄓ制鸬模?晃葑佣佳笠缱呕犊斓钠?1Ⅻbr /> 一场畅怀欢笑后,二太太觉得达到了此行的目的了,自是再坐了坐便告辞回自己院子里去了,临走还跟杨亭笑道:“亭儿,你也算是个有远见又未雨绸缪的娘了,瑜哥儿才多大点儿呢,你就替他想到了以后娶媳妇的事情上头去了!” 杨亭只当是二太太拿了先前自己说的玩笑话打趣自己呢,也没把这话放心上,只哈哈笑着将二太太送出房门,扭头就忘了。 不料二太太其实是把杨亭这玩笑话是当了真的,真以为小嫣然就是杨亭母女为瑜哥儿预备的女圭女圭亲对象了,什么青梅竹马,什么两小无猜的,简直就是以后能让人赞叹羡慕的好一段佳话啊!因而二太太自然照料小嫣然也就更为上心了,后来还因为这个,足足的闹出来一场笑话才算罢了。 不过这些事都是现在的杨亭没法预料得到的,她此时只满心想着赶紧睡觉去,今儿这一天过得够峰回路转的,折腾到了这个时候,也该是好好躺倒睡的,?还多着是事儿忙呢!要和大太太打声招呼,二太太要帮忙照料小嫣然的事儿;要安排郑零和大太太面谈一小会,好歹对好了口供以防露馅;还要跟郑零说道说道杨家外头那堆铺子的事儿,好容易上苍怜悯她太累,给她天上掉下个商场精英,不好好压榨就真的亏了…… ———————————————————————————————————— 郑零果然不愧是上辈子的商业精英,谈判能力真的不是杜撰出来哄人的,次日杨亭不过是给他和大太太当了个引荐人,就被大太太轰出来外头了,自是不知道郑零究竟和大太太密谈了什么,更不知道郑零是如何口吐莲花的把对他偏见颇深的大太太说服的。 杨亭只知道自这一次密谈后,大太太果真是不再管郑零和小嫣然的事儿了,真的就默认了郑零是自己娘家人远房子侄辈的身份了。 于是,新鲜出炉的郑零郑管家就这样顶着个远房亲戚和新晋鳏夫的名头,带着粉女敕女敕的小嫣然留在了杨府里头了,小嫣然也是个好相与的娃,跟着二太太也是乐呵呵过日子,郑零觉着比起前些日子,简直是省心得不要太多。 郑零一开始就跟着杨亭往外头铺子里跑,杨亭为了让自家铺子里头的掌柜和伙计们都能服郑零这空降部队的管理,还特地含糊了郑零的身份,给郑零安排了个远房表哥的名头。郑零也为了和从前齐焕身份区分开来,特地蓄了胡子换了老成衣衫,就更和杨亭在外形上拉开了年龄距离,虽然这辈子的生理年龄上,其实两人算是真正的同龄人。 杨亭到底还是习惯了拿前世二十一世纪的常识来这古代用的,自以为自己给郑零加了表亲的砝码,郑零就能更名正言顺的以表哥身份来协助自己管理杨家这摊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生意了,自己也能趁机更多的偷懒了。 但是杨亭忘了,这时候可没啥表亲不能结婚的概念,甚至人们的普遍观念是相反的,很是讲究亲上加亲,表哥表妹,表姐表弟这种婚姻组合实在是太多太常见了,常见到了好多人听见表亲两字的时候,条件反射便想起来亲上加亲,肥水不流外人田诸如此类的话来…… 尤其是,郑零此时是新出炉的鳏夫,杨亭是杨家人人皆知的小寡妇,虽然当面谁也不敢说,背地里都是嘀咕了好些回,暗暗的一致认为,这郑管家,说不准就是他们杨家大姑娘下一任的上门夫婿了! 这种跟杨亭想象中完全不同的八卦走向是杨亭始料不及的,但是杨亭此时还没收到风声,自然也还没意识到以后会不会有麻烦,只会沾沾自喜自己有点小聪明,拿根安稳生活的小小胡萝卜就把郑零这好使的骡子圈在自家铺子里卖力气了。 不过郑零的确是比杨亭这种前世不过宅女加文职小白领的伪白骨精更适合管理生意,这点无需置疑。相比于杨亭那小打小闹,郑零头脑和手段跟她就不是一个段位的,恩威并施之下,才不过是两三月的时间,竟然将杨家铺子里头大大小小的掌柜伙计的大部分收服在麾下了,杨家已经停滞不前了好久的生意,眼看着就要有隐隐的扩大规模的势头了。 杨亭赞叹之余,还曾经想过索性把田庄的事务也一股脑的扔给郑零一并打理的,后来还是怕大太太知道了会不赞同她这种彻底偷懒的行为,到底还是忍了下来。当然了,把商铺的事儿全权交予郑零这事,杨亭也是大部分瞒着大太太的,大太太虽说已经不管事,却也不是万事不管只留在佛堂念经的,偶尔还是会问杨亭两句的,杨亭还没胆子将自己的惫懒状态现给大太太看。 杨亭就是现在这样仗着郑零的能力偷懒,也不敢是明目张胆的呆着家里不动弹,还是基本日日老老实实的坐着马车带着后头骑马的郑零往铺子里跑,至少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偷懒也不要被大太太直接在家里抓包才是啊。 至于到了铺子里嘛,杨亭当然是找个后院空房间,一头钻进屋子里头,该吃吃该玩玩该睡睡,要不卷本闲书找张靠着窗边的罗汉榻一靠,悠悠闲闲的看看书,吃吃点心,喝喝茶,便又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一日了。 郑零见着杨亭这样日渐惫懒,不由得在私下相处的时候,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她:“你说说你这人吧,心也忒大了些,好歹也算是当过白领的人啊,怎么就犯了懒病了?什么东西都不想管,什么都让我一个外人接手,你就不怕我那天起了贪念,拐了你家所有钱来个远走高飞啊?” 彼时,杨亭正没型没态只有软骨头一般的靠在罗汉榻上头——郑零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底细,连妆模作样的力气搜省了。她一边在干果碟子里剥着松子啃一边看闲书,听见郑零这话,头都懒得抬,只鼻子里哼一声道:“少开玩笑了!我家就这么一点子不值什么钱的家当,你能看得上?!恐怕我这时候打包全部送你,你也不见得会觉得有多开心!上辈子我这种小白领都没觉得现在这种所谓富贵人家生活有多舒坦呢,更何况你这种商场打滚惯了更享受惯了的?拿着钱你也没什么好地儿使去,跑哪儿去不也就是这样过?说不准小嫣然还过不惯,你还没如今这样在我家混日子省心呢!” 郑零对这种老实且直白的不拐弯大实话一点没辙,还不由得失笑了,笑着笑着就变作了叹气:“说的也是!从前有一大堆娱乐项目可以挑挑拣拣的时候,去旅游啊,去打球啊,去健身啊,甚至是宅在家上网看电视啊,都还觉得什么精神空虚啊,心累啊,现在嘛,基本娱乐项目都没了,天黑吹灯只能看屋顶了,反倒是没空去空虚了——白天你家这摊烂摊子就够折腾的了。” 杨亭也扔下手里的松子跟着叹气道:“就是啊,以前日夜颠倒也觉得甚是寻常,而今就算是有那兴致也没那精力了,天一黑,人人都等着睡觉的大环境……唉,在这年头,除却吃吃喝喝——不对,吃喝也远远跟不上咱们从前的年代,也没什么值得好好期待的了。啊,不对,还有两只小包子的成长能让人有点期待。” 郑零只有安慰她道:“有空多想想孩子罢,你家瑜哥儿,我家小嫣然,都是我们给自己定下来的努力目标啊!两辈子就得来这么一个宝贝儿,再多的不舒坦也还是值得为孩子忍耐的!” 33新姨娘驾到 大太太不等杨茗说完,便笑着截断他的话道:“子嗣自然是大事,而今咱们这一支上不是还有正儿八经的瑜哥儿么?瑜哥儿既是嫡子也是长子,那一点儿不合而今官府颁下的律法?倒是那所谓的三房,杨平怎么上得了族谱?别说老太爷还在的时候就不肯给他上族谱了,就是单单他那婢生子的出身,再生几个嫡子嫡孙,也算不上正统吧?律例上头还没把婢生子算进庶子里头去呢!况且老太爷决定的事儿了,怎么容得我们这等后辈儿来质疑?茗族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杨茗一听就知道大太太这是不知道在那儿收到他想推杨平上位的消息了,再多的话也不好就这样说出来了,只得呵呵一笑,自己先止住了这话题:“婶子多虑了,这也就是族老们凑一起的意见罢了,怎么就得往律法上头扯呢?律法自是也不外乎人情的,这事可以等我和族老们再细细商议商议……而今天也不早了,我也不敢耽搁婶子抄经,这礼佛抄经是祈福大事呢,我这就和珺哥儿先告辞了。”说着就喝口茶起身跟大太太道别。 大太太也只是笑笑,并不曾有任何面色变化,虚留了他们父子一留,便让人送了他们出去了。 杨珺才一坐上自家马车,就按捺不住低声问杨茗道:“父亲怎么就这样被那郑氏轻易的打发出来了呢?”大概是心里十分不忿,杨珺这会子连辈分也不顾了,直接称呼大太太叫郑氏了。 杨茗却是淡淡答道:“咱们今儿不过是来探探口风,还未打算一上来就摊底牌的,既然人家摆明了是已有防备,这试探再继续下去也没意思了。你有那个闲工夫生闷气,倒不如细想想是谁漏了风声出去的好。” 杨珺想都不用想,立即气呼呼的答道:“要依我看,也不用想了,八成就是平爷爷家那对心里口里都一样藏不住事的母子俩惹出来的!自打他们知道了父亲的计划,何曾收敛过一时半刻?简直就是没一日让人安心的,恨不得宣扬得天下皆知才好!说不准郑氏留了眼线在那庄子里头的,咱们接他们家来住着才几日?必是在庄子上就嚷嚷了出来,看,这不就传人家耳朵里了。” 想起杨平那一家子烂泥扶不上壁的懒散样子,杨茗也自头痛,只是想要从大太太和杨亭手里挖出杨家外头生意的利润,还是得指望杨平才算是师出有名,再头痛也只得忍着罢了。这几日,江氏领着杨重在杨茗家闹腾得很,一会儿吵吃喝衣裳首饰,一会儿对丫环婆子们摔摔打打的,看着让人甚是闹心。杨平虽然不参与这些闹剧,却是日日往青楼里跑,没钱便报上杨茗的名号,大剌剌带着人找管家拿钱付账,也没一丁点儿的省心。 杨茗想着这些。脸色就不由得黯淡了几分,默默叹气半响才道:“这事儿看来是速战速决的好,咱们也别回家去了,这就分头找齐族老们来商议商议,明日直接一起来找这郑氏母女摊牌得了!” 杨珺点头,向外喊停了马车,即时就在街边雇了顶青布小轿,上轿就往最近的族老家中去了。杨茗也吩咐车夫调转车头往另一位族老家里去,马车奔驰在不大平整的青石街上,杨茗只觉得额角在跟着车轮的颠簸一阵阵的抽痛,伸手揉了两把,不期然的想起来这两日自家柳氏因着杨平一家子的住下给自己哭诉了两三回,顿时便觉得头是更痛了。 这头痛一直延续到他跑完两个族老家之后还未曾消退,当车夫见他脸色暗沉,小心翼翼的问他是不是就家去的时候,杨茗便暴躁道:“家去做什么?我已经够头疼的了,回家还不得被烦死?转那边,往春香楼去!” 车夫喏喏的应了,正要赶马前行的时候,杨茗忽而想起春香楼昨天傍晚才让**杀上门来收了杨平的花酒帐,顿时又没了去这温柔乡放松的想法了。幽幽叹口气,杨茗还是对车夫改口道:“罢了,还是家去得了。这时候,去那儿不也是一样不省心?” 马夫对这阴晴不定的大老爷实在是折腾怕了,一句话不敢答,埋头赶车就走,直到进了二门停稳了车,才敢招呼一声杨茗下车。 下得车来,杨茗依旧阴沉着脸,也不要小厮丫鬟什么的跟着,自己独自往后院书房里走——谁知道今天柳氏又会不会因着什么事儿又哭诉一回?还是留在书房里头清静多了! 书房跟后院杨茗姬妾们住着的院子只隔了个小池塘,这时候已经是秋天,池塘里只剩了些还没来得及拔干净的枯荷叶,一眼看去颓败得很。杨茗也没心思看景致,只闷着低头一直往书房的方向走。 才走到小池塘的边上,夕阳下的几棵桂花树后头忽然转出来两个人,杨茗一时不备,就被其中一个娇小的身影撞进了怀里。 杨茗后退了一步,这才算是扶着那个身影一起稳住在原地。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怀里这个是谁,那边却是有人急急的开口致歉道:“哎呀,老爷,是我们的不是,竟是不小心撞上您了!” 杨茗循声抬眼一看,原来对面站着说话的是他后院姬妾里头的一个余姨娘。这余姨娘本是杨茗前头已逝陪嫁几房奴仆家里头的一个小丫头,因生得有几分姿色,父母也想攀个高枝,就在五年前送了进内院当差。那是余姨娘仗着年轻,别有一种新鲜劲儿,也甚是得了杨茗好一阵的宠爱。可惜杨茗后院里换新人也换得快,这余姨娘已是昨日黄花,好久没入过杨茗的眼了。 这时候,杨茗怀里那个女孩儿,已经是轻轻推开杨茗扶着她的手臂,低声细气的道谢道:“荷露多谢老爷伸出援手。这事是荷露莽撞,跟表姐没什么相干,还请老爷不要怪罪表姐。” 这荷露的声音娇糯软绵,人也一副娇娇怯怯的小儿女行状,恰恰是瘙中了杨茗心头最痒的那一部分,杨茗不由得就缓和了脸上的怒色,细细看一回含羞带怯低头只露出小半张洇着红霞的脸的荷露。 “小蝉,这个荷露姑娘是你家亲戚?”杨茗直接就去余姨娘那里找答案了。 余姨娘便笑道:“老爷好慧眼,正是呢!她是我远房三姨家的表妹,只是命不大好,上一年因着时疫,父母都一病去了,她是独生女儿,又没个姐妹可以扶持,辗转下只得投了我家来了。因着她这几日在家都甚是郁闷着,我爹娘担心她闷出病来,我就悄悄儿带她进来咱们这边院子逛逛,看看景致散散心。因着太太身子不舒坦不愿见咱们,我也没把这事通报一声呢,想着这就趁着日头下山人少之际带她出去的,没想到在这儿撞上了老爷,还望老爷莫要怪罪我和荷露的鲁莽才是!” 荷露便也微微抬头,却是也不多说一字半句的,只身姿妙曼的向着杨茗福身行礼算是赔罪。杨茗眼睛都被这荷露紧紧吸引在她身上了,见她屈膝行礼便不由得赶紧伸手扶着她两只手肘托起她的身子来。 荷露羞红了一张俏脸,细不可闻的对杨茗道了声谢,便出乎杨茗意料之外的掉头就往姬妾们住着的院子就跑,跑到拐弯处,脚步微一踉跄,似是被裙摆绊了脚,遂停了下来,扭头往杨茗和余姨娘的方向看一眼,眼中波光流转,而后又举袖子掩了半张脸,三两步往院墙那边跑了去。 余姨娘是又好气又好笑,草草和杨茗告退一声,便追着荷露笑道:“你这慌不择路的小蹄子!那儿是你表姐我住的院子啊,你这是跑错方向了!” 杨茗看着渐渐远去的荷露的藕荷色裙摆,模着下巴那点儿山羊胡子忽地笑了起来。 于是,当晚余姨娘的父亲余奎被人喊了进去杨茗书房里,出来的时候自是满脸喜气洋洋,当值的小幺儿好奇问他,他也不答什么,只嘟嚷着:“好事,好事!”便一径笑嘻嘻的小跑着往家去了。 不过,小幺儿的疑惑很快不用余奎也都解开了——次日傍晚,杨茗才一回到书房,余姨娘便笑盈盈的带着个穿着粉红衣衫的少女在院子门边迎了上来。 杨茗喊了自己心月复的小厮,只吩咐他和余姨娘去太太上房那儿说一声,自己却是扶着那娇俏少女进了书房里头。 当晚,听说太太不知道因着什么事儿,摔了自己最心爱的白瓷暗纹的那套茶碗,又罚了好几个她院子里洒扫的小丫头子。后院里头那些个姨娘通房们都趴在太太院墙外头听了好一回热闹,暗地里都笑得哈哈哈的。 第二天,杨茗吩咐在后院里头靠着余姨娘的房子,再收拾一间干净屋子出来,于是,后院里头就这样又多了一位新的陈姨娘了…… 34大戏开锣 且不说杨茗新得了合心合意的小美人儿,正是新鲜火热的时节,什么都没空搭理了,找族老一起去找大太太和杨亭闹事的节奏也放缓了。 如今只说杨亭这边也紧锣密鼓的布置着迎敌大计,在大太太的默许之下,郑零甚至是透过杨原当年在本地官府布下的人脉,愣是假做了一份空白婚书出来以备后用。 当杨亭见着那特地空着两行姓名什么没写的婚书时,还笑嘻嘻的翻来覆去的当新鲜西洋镜看——不过这也怪不得她,她当了两辈子宅女了,上辈子的结婚证当然是见过的,这辈子真的是还不知道婚书是啥东东。那些文雅又堆砌的文言文,杨亭压根没在意看,一眼扫就罢了,反倒是婚书用的是暗纹洒金纸,空白处特别明显,杨亭见着纹路精致好看,左看右看的看得一阵阵的啧啧称奇。 还是郑零老实,忍笑低声跟杨亭说了这是婚书,也就是古代版本的结婚证,杨亭才后知后觉问道:“这是谁的啊?没见着名字啊,最近也没听说家里是有谁成亲了啊,别是弄张假的来给我玩的吧?” 郑零尴尬的模模鼻子,好半响才吞吞吐吐说道:“说假吧……它也不算太假,好歹能在官府那儿查得到底子,这纸张也是真的……说真的吧,它也不算真的,还是半真半假吧。” 杨亭好奇问道:“怎么来的半真半假,我可是一点没听懂。” 郑零只得忍着尴尬解释给杨亭听:“这婚书和咱们上辈子那红本本不一样,不是到了结婚那时才去办的,是订婚的时候就得去官府登记留底了。你也知道的,我这前身和你那前身……不是当年订过亲事么?” 杨亭吓得几乎跳起来三尺高:“你可别告诉我,咱们各自都有了娃,这婚书还没注销吧?不带这样玩的啊!” “那倒是不至于,你且别慌。”郑零忙安慰她道,“我不是说这婚书半真半假么?说它半真,那是因为婚书确实是在官府留过底的;说它半假吗,那是因为不能查底帐,底帐不找人改了就是假的。这婚书要是不拿着往官府里查底帐,随意填上你和你那子虚乌有的赘婿的名字,它就是真的了。至于你前身和我前身那一页,都没了齐焕这个人了,这一页还不是早就翻了?当然了,不到那份上,也别轻易拿这婚书出来,总归是越少人见着越少破绽。” 杨亭这才放下心来,再三仔细看看手里这张空白婚书,又问道:“那我的名字及生辰八字好填,那个鬼才知道的赘婿的怎么填才是啊?” 郑零忍笑道:“你自己都说了鬼才知道的,不就随意杜撰些填了上去就是了,杜撰出来的这个,你还怕他能跳出来和你抢呢?” 杨亭鼻子里哼一声,狠狠的举着小拳头虚张作势道:“谁敢跟我抢,我就打扁谁!管他是什么妖魔鬼怪,来一个打扁一个,来两个打扁一双!” 郑零一把从她手里夺过那婚书小心放好了,才回头跟杨亭严肃道:“这可是花银子买的!一百两银票就换了这么两张罢了,你还是小心悠着点儿!” 杨亭白一眼郑零道:“你不是当了两辈子的奸商么?怎么就这样被人家宰了一脖子血啊?也忒老实了!” 郑零苦笑道:“就这两张小东西,还是动用了你爹从前花大钱铺设的人脉才弄来的,还得感激你家祖上好歹也当过几代的官!你以为在这时候当个没背景的商人容易么?奸商也是得靠山大才当得起!我现在不过是正经小商人罢了,你太看得起我!”说着就忍不住叹口气,“还好我还有你外祖家这个巨贾名头帮忙撑撑腰,不然更是举步维艰。古代也不是那么好混的。” 杨亭便也跟着微微叹气:“看开点,咱们虽然没有王八之气护体,好歹还有娃儿当希望啊!不说别的吧,衣食无忧是有的,总比那些倒霉催的穿回史前,穿去异世界当炮灰的强得多了!” “那也是!好歹咱们不用背着孩子下田种地,这就是运气了。”郑零也感概道,“亏得咱们的命运线没连在什么种田主线上,不然就你我这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还不得饿得肚子都得扁了?” 才说到这儿,就听见玲珑掀帘子进屋来说:“大姑娘,大太太那边来了两位常来往的族老的女眷,大太太正陪着喝茶,让人来喊大姑娘坐坐。” 郑零也就换了话题道:“茗族长那边也正忙着拉拢族老们,想来今儿来的这两家都是到大太太跟前卖好透露消息的。你去看看也好,且听听她们怎么说,咱们迟些再商量对策。我也往外头跑跑,先把官府那边能帮忙的全安抚好了才是。” 杨亭点头,边往外走边开玩笑道:“你也忙你的去罢,这就是应酬,避不开的应酬!你主外,我主内,分头应酬去!” 郑零也跟着在杨亭后头出了屋子往二门去了,利落上马就往外头走,走到街角拐弯处,才回头看一眼杨府大门,自言自语的微微笑道:“我主外,你主内么?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 不过才三两日,茗族长家里那新姨娘一早上就悄悄儿送出来消息,说是杨茗和杨平已经对好口径,即刻就要带着一群族老来和大太太、杨亭摊牌了。 大太太立即也派人将相熟的族老们一一请了来,刚堪堪上茶来寒暄了两句,果然杨茗和杨平就带着另几位族老一起登门拜访来了。 听见丫鬟来通报,大太太和杨亭对视一眼,便吩咐将这群不怀好意的客人都请进来。郑零沉默不语的站在杨亭和大太太身后不远处,等得杨茗带着大队人马进门,杨亭下意识的回头看他,才无声的做个口型安慰杨亭道:“放心。” 杨亭对着郑零微微点头,想了想又跟玲珑低声说了几句,让她去和二太太说一声,这前头会客厅一会儿闹得怎么沸反盈天,也千万看住小杨瑜和小嫣然两个孩子在后院别出来,前头自有她和大太太母女俩加上郑零能处理的。 玲珑应了便忙忙的从侧门中退了出去传话去了。杨亭这才扯起嘴角露出个假假的微笑,和大太太一道起身来迎接杨茗及众人:“今日是吹了什么风呢?茗族长和几位族老居然是齐齐的上门来了,实在是难得的稀客呢!” 杨平见杨亭这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特特的漏了跟在杨茗身边的他,脸色一下就阴沉下来。杨平的妻子江氏今儿也是死活吵着要跟来,杨茗算是怕了她的撒泼打滚,只得硬着头皮将她也带上了。 江氏见着杨平脸色变幻,便自认聪明的抢在杨茗开口前先对杨亭一声冷笑道:“大姑娘,不过这一两年未见罢了,你这家教倒是越来越倒退了!连个尊卑上下都忘了个精光了——可曾见那家晚辈对长辈如此视而不见,招呼都不打的?哼!嫂子可是真会教女儿呢!” 大太太抬抬手示意丫鬟们上茶,又给了杨亭一个让她安静的眼神,这才慢悠悠的和这江氏过招:“那位平大女乃女乃,你这话可是说岔了的。这其一,我当不起你那句‘嫂子’呢,众所周知的,我家里头我就只有一个正儿八经上了族谱的二弟妹,我亭儿也就只有一位二婶娘而已,你算是那门子的亲戚,那门子的正经长辈?这其二,我家女儿如今是当家人,一应事务都是从她手里过,这管家做生意的本事,自是我家仙逝的大老爷教导的,跟我这深闺妇人可没什么相干。况且我亭儿而今生意上也算女承父业,家教这事嘛,倒是比平大女乃女乃家里好些,好歹她是正正经经做事,她爹也没教她三天两头青楼里去。” 江氏被大太太这句句带刺的话气得眼都红了,正想跳起来发挥一下狮子吼,杨平却是在杨茗的眼神示意下拉住了她,硬是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按着不许她发飙。江氏气急,甩手就想推开杨平,杨平只得恶狠狠的低骂一声:“你这个蠢妇,有什么咱们家去再说!也不怕搅了茗族长的正事!” 杨茗眼看闹得不像了,也就顺着杨平话头咳嗽一声对江氏道:“平婶子也莫要太急躁了,这不是吵架打闹的地方,你若是和原婶子有什么话要说的,不妨等着搬回来以后再细说不迟。” 大太太冷笑道:“茗族长这话也说岔了,这平老爷和平大女乃女乃跟咱们府里可是什么关系都没有,为何要说什么搬回来不搬回来的话?听说此时他们在茗族长家里住得不是挺好么?茗族长只管继续招呼着他们在你家常住便是了,咱们府里庙小,容不下平大女乃女乃一家子三尊大神!” 35大小狐狸联手 杨茗装作没听懂大太太的嘲讽一般,只避重就轻的笑道:“看看原婶子说的这话!这不就是说笑两句么?有道是一家子不说两家话,那能说平叔一家子和你们府里没关系呢?这是你们府里的三房,有正经嫡子的三房!依照咱们族里的规矩,他家嫡子本来就该过继到了原叔名下才是的,说起来就是一家人的!”杨茗特地把那规矩二字咬得重重的,借以提醒跟随他而来的几位族老。 那几位早和他串通一气的族老们,自然是心领神会的,纷纷异口同声的赞同杨茗,这个说,子嗣从来无小事,从侄儿辈中过继嫡子是自古以来的传统,是族中人人皆知的规矩,过继杨重就是杨府此时该做的;那个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来,过继的孩子总比外姓人来得亲近,这也才是正理,总比那些乱七八糟的来得正统。这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那个欢腾啊,简直是把杨府这会客厅当茶楼了,就差没乐呵呵的请个说书先生凑一把热闹了。 杨亭也自冷笑着,看着这一群人在那儿一唱一和的演着这样一出装得道貌岸然的戏码,心里忽然就冷到了寒冬季节里去。算起来,她父亲杨原过世也就那么一两年罢了,按着三年守孝的规定,她这还是未出孝期呢!这些人,这就惦记着她爹留下来这一点子钱了! “要是依照诸位族老和茗族长的说法,这所谓约定俗成的族规,岂不是成了高于一切的存在了?”一直沉默着的郑零上前两步,呈一个护卫姿态,半挡在大太太和杨亭面前,“可是据我所知,在本朝律例上头,独生女儿招赘婿,所生的嫡长子,一样是这一家正经的子嗣,同样入得族谱,上得庙堂,这也一样是朝廷制定的全天底下人人皆知的规矩。” 杨亭看着眼前并不算特别健壮宽广的肩膀,却是由衷的从心底生出一点儿暖意来——原来有个人站出来为自己一同担当的滋味,其实也算不错啊,这个同乡,真是认得值了。 站在大太太和杨亭这边的几位族老,虽是不好直接和杨茗当面锣对面鼓的对上,不过这时候郑零递了梯子,便也明里暗里的附和起郑零来,一样都在朝廷律例上头打转做文章。 正捧起茶碗喝茶的杨茗并不做声,反是笑着看一眼身侧的杨平,杨平即时以主人姿态对郑零冷哼道:“这是杨家里头的家务事儿,岂有你一个外人参合的份?” 大太太便笑道:“这的确是杨家里头的家务事儿,平老爷,你一个外人就别来参合了。至于你口里这‘外人’,他却是我娘家那边的侄儿,也是我们府里新请的管事,算起来,倒是比在座好些人更为有资格站在这儿替我说话呢。他才刚说的,也就是我想要说的话罢了。” 杨茗等人完全没预料到大太太会把郑零推出来当代言人,也没预料到郑零这般伶牙俐齿,一上来就兜头兜脸的拿朝廷律例来压人,一时之间倒是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郑零和大太太。 郑零却是趁着这个他们错愕的空当,趁胜追击道:“如今且不说这朝廷律例和族里不成文的所谓传统,究竟是谁重谁轻,就单只说这位平老爷罢,究竟是那一支那一房的?茗族长能为咱们解解惑可成?” 杨茗一愣,立马接口道:“当然是你们平定州这一支三房的,这人人都知道的。” 郑零等着他这句可是等很久了,呵呵一笑,笑容里满满的都是嘲讽:“茗族长可是记岔了?平定州杨府这一支,分明只有两房而已,那里来的三房?族谱上可有记载?茗族长不妨将族谱请出来让在座的诸位族老们共同参详参详?” 满屋子的人里头,最按捺不住的就是江氏,虽然才刚被杨平训斥过一回,却是依旧没有学了乖,听得郑零质疑他们一家子没上族谱,自以为是抓到反驳的点了,不由得得意洋洋的高声喊道:“谁说我们家没上族谱的?前儿茗族长就已经为我们上了的了!别给我拿族谱说事!我们老爷和重儿也是平定州杨家这一支的正经爷们,以后这府里就是该我们老爷和重儿掌管家业的!你不过大房的一个亲戚罢了,充什么胖头鱼在这儿唧唧歪歪?还什么管事呢,等我们搬回来这府里,第一件事就是让你捡包袱滚蛋去!” 郑零也不恼,反是笑眯眯的看着江氏和杨平,看得他们不甘示弱的瞪眼回望时,便不再理会他们,和大太太交换个默契的眼神。 大太太便继续假假的对杨茗笑道:“茗族长,原来你前儿就给平老爷一家子上了族谱了啊?好快的手脚!只是我想问问在座诸位了,这族谱原来竟是这样轻易上得的?咱们府里多添了一房人,还是一房号称要从我正经嫡长孙儿手里抢了家业去掌管的人家,我这当当家主母的,倒是一点儿不知道,要是出去评理,也不知道能不能还咱们家着一个公道呢?” “要依律例,这上族谱的事,怕是茗族长一人拍板不成罢?”郑零也是一脸的笑,杨亭旁边看着,忽然觉得他和大太太那狐狸似的笑容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没由来的郁闷心情就好了很多,差点要笑出声来,忙低头喝茶继续看戏去了。 “律例也好,族规也罢,这上族谱一事确是不能如此轻率的。”刚收完大太太送的厚礼的某位族老,一边模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山羊胡子,一边摇头晃脑的说道,“这杨平,当日他家老太爷老太太还在的时候,都未曾提起过要上族谱的,更遑论如今这两位都不在了。况且如今是原大女乃女乃当家,没得当家主母一点不知道就多了一房人的。” 当时江氏一开口,杨茗就暗暗在心里叫一声糟,有些事儿做得说不得,他擅自改动了族谱,不过是想着必要时候将这个拿出来给杨平加砝码罢了,要是众人不问,他也不打算主动说出来的。谁知道这江氏竟是如此沉不住气,才一开口就将自己的底子全兜给人家看清光了! 不过这时候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一时也顾不得去收拾坏事的江氏了,杨茗顶着一众质疑的目光,强作坦然的应答道:“上族谱是大事,当然不是我一人能拍板的。这平叔上族谱的事,他家老太爷老太太都是同意了的,上两年老太太还在的时节,就说过了两三回的。我这不过是顺着了老人家的意思罢了。” “那这事可就真是出奇了。”大太太凉凉的说道,“莫说是老太太,就是老太爷还在的时候,也没说过要让这杨平上族谱的。倒是我还记得的,老太爷五十大寿那日,诸位族老并茗族长也都在当场来赴老太爷的寿宴的,老太爷当着众人说的,婢生子不足大用,有还不若无,还是留着在庄子里住着不见也就足矣,何必到了面前现眼?不知诸位可还曾记得?” 这话一出,自有几位族老连声应和,杨茗自己都不曾忘了这节,只觉得有点嘴中发苦,不知道杨平当时是招惹了老太爷什么,竟是引来这样诛心的评价。偏生婢生子没地位这也是公认的,更别提杨平被老太爷如此评价过了。 杨茗只得再次强调杨平已经获得杨府承认的事实,希望以此来驳倒大太太等人:“当初你们府里老太太还在的时候,不是就把平叔一家子接来这府里住着的?怎的说是老太太无意让平叔一家上族谱?” 郑零便针锋相对道:“老太太而今已仙逝了,这有意还是无意,谁说了都不算。只是我想请教请教茗族长,老太太若是真的有意让平老爷上族谱,为何平老爷在这府里也住了好些时日了,愣是一句不曾提及?其实不过是老太太心善,偶尔想起来平老爷这一家子不算亲戚的亲戚,让他暂居于府里罢了。” 大太太接话道:“正是郑管事这话了!可惜有些人天生是烂泥扶不上墙,终是辜负了老太太的好意,在这府里上串下跳的净是闹事了,老太太后来唯有将他们又送回了庄子里,还和我感慨道,说是老太爷比她看人看得准,她终是心软无远见的妇道人家。唉,老太太就是心善,见不得人受苦,可惜就是没能让人领情。”不过就是指着不会开口的先人说话呗,谁不会啊,大太太说着这些的时候,还装模做样的抽出袖袋里头的小手绢出来按按眼角那点儿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湿意,显见得演技比只会干巴巴说几句的杨茗好得多了! 瞄一眼说唱俱佳的大太太,再瞄一眼脸都气得隐隐发青的杨茗,杨亭看得眼角一抽一抽的,低下头连喝了两三口茶,才算是把翻涌上来的笑意压了下去。 36戏正热闹时 杨茗且自还在尴尬的硬是强撑着说大太太他们误解了老太太的原意,几个和他站一边的族老也特意配合着他,净是在扯些什么过继才是正统的废话。 江氏在旁边使劲的扯杨平衣角,低声且快速的在他耳边各种嘀咕,杨平终究没按捺住,忽然就指着一旁当自己是没事人的杨亭大声喊道:“说什么都是虚的!我如今只想问问,杨亭根本就没招过赘婿,她那孩子不过是来历不明的野种罢了,怎么就成了什么正经嫡长子?” 杨亭被骤然而至的指责唬了一跳,真是坐着当木头也躺枪啊! 大太太却是一把收起方才那伤感样子,瞪着眼睛厉声喝道:“杨平!东西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说!我家瑜哥儿就是正经嫡长子!你这样污蔑是什么意思?虽然咱们府上因着亭儿当时有病在身,大老爷和老太太都顾忌着她的身子,并没有大肆操办婚事,外头知道的人或许不多,但是瑜哥儿正统身份却是不会变的事实,根本容不得你这样血口喷人!” 自认没啥存在感的杨亭这时候也得赶紧的出头撑自己的娘了:“平老爷,你这话纯粹就是造谣了!我有没成亲,瑜哥儿来历正不正统,我自己不清楚?我家里人不清楚?倒是你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更清楚?这是哪一国的笑话呢?莫不是因为当初我爹说了只自家人凑一起在家里办个小宴席,你没喝着那一回的酒,没拿着那一回的散席银子,我爹没给你结去青楼楚馆的欠账,我娘没把自己房里贴身伺候的大丫头送你当通房,你就心怀怨恨的这样造个子虚乌有的谣言来污蔑于我?可见得老太爷那时说的话都是对的!老太太也是白白心善了一回!” 杨亭一口气把这串话噼里啪啦不带歇的说完后,由衷感激大太太给自己的好基因——睁眼说瞎话这强大技能也是会遗传的! 江氏被大太太和杨亭这一席前后呼应的话气得立即跳了起来,叉腰大骂道:“放你娘的狗屁!我和我家老爷何曾见过你们的狗屁宴席?什么青楼欠账,什么通房丫头,全都是胡扯!杨亭,你根本就是被人家掳走又扔回来才有的那个野种,也好意思说什么正统不正统?谁污蔑你了?我家老爷说的都是事实!就你们娘俩在那儿往我家老爷身上泼污水!” “谁胡扯,且问问茗族长就知道了,茗族长有没有给杨平付在青楼喝花酒的钱,只怕不用找青楼的**来问都人尽皆知了!”杨亭嗤笑一声,声音虽没有江氏那么洪亮,讽刺之意却是更浓,气得江氏几乎要跳厮打她,底下服侍的丫环婆子们自是不会让江氏得逞的,一下子上来好几个,半劝半拖的将江氏按回她的座位处。 郑零对此也早有预备了,又上前一步,隔开杨亭和江氏战火味浓烈的对视,只对杨茗和那几个族老说道:“要说事实,且请诸位看看我手上这份大姑娘的婚书。”说着就特意避开杨平和江氏,将这婚书递予大太太身旁坐着的族老杨青——这杨青,前两日孙儿满月可是收了大太太好一份厚礼的。“不知道这官府里头有底可查的婚书更能作准呢,还是平老爷夫妻俩空口说白话,随意倒污水更能作准呢?诸位皆是有年纪有阅历的,且来同评评这个理才好。” 杨青接了婚书在手,就和附近几个同一战线的族老凑在一处,似模似样的研究探讨了好一番,纷纷点头说婚书才算是确切证据,由此可见,杨平夫妻俩说的全是不着调的臆测!甭管杨府宴席摆了没,宴席大小能不能看,这婚书就算是铁证了,那里能见着婚书还污蔑别人的正经嫡长子是野种?! 杨茗身边几位族老也被勾得探头探脑的去看,郑零倒是也不怕他们细看的,这婚书本来就是衙门里头文书帮忙弄来的,只看这一片儿纸张,自是一点儿破绽都看不出的,自是大大方方的也拿给他们看去。 不过当傻眼过后清醒的杨平也伸手想拿这婚书时,郑零却是毫不客气的一把推开他的爪子鄙夷道:“茗族长和族老们拿着婚书看个十天半月的,也是不妨的,只是平老爷和你就免了罢!贵伉俪信口雌黄的事儿还在眼前呢,若是一个撒泼起来毁了这婚书可是不好了——也别说你们不会,贵听说这类的事做得也不少了,当年平老爷的姬妾们被贵打得遍体鳞伤还倒提着脚卖了的事儿也都有过,大活人尚且避不开贵的毒手,更别提这小小的一纸婚书了!” 好几个族老听到这,都忍不住暗暗闷笑了几声,眼睛里也立即盛满了对杨平毫不掩饰的鄙夷——娶了个河东狮呢这是! 杨平尴尬至极,白一眼身旁的江氏,将所有的帐都算在她身上了,对着她恨恨的低声咆哮道:“不会说话就别跳出来现世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娶了你这种没眼色的傻婆娘!” 江氏犹自忿忿不平,正想再跳起来一次撒泼,杨茗却是咳嗽一声,恶狠狠的瞪着她和杨平的方向,就差没把眼神化作实质的利刀子扔扎他们一身血窟窿才罢休了。杨平想起杨茗这时候就是自己的米饭班主,顿时就怂了,一声不敢再吭,免得说多错多。江氏看着不对,一时之间也不敢再造次,只得不甘不愿的扁着嘴往杨平后头缩了缩。 杨茗黑着一张脸也细细看了看那张婚书,这婚书跟寻常婚书并没有什么不同,杨茗颠倒着看了好几回,也没办法挑出刺儿来,只得勉强抓住杨府婚事过于简单低调这个点喷了两句:“这成亲本是好事,为何原叔和原婶子硬是一点儿风声不漏?也不曾见亲戚们得知此事?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大太太却是迅速的冷哼一声截断杨茗的话:“茗族长跟杨平相处得久了,也学会他那一手无中生有的好本事了?!要是硬说其中必有隐情,我家大老爷当时觉得赘婿罢了,不值得大肆张扬,这可算隐情?我家老太太见亭儿也病着,怕大摆筵席累着了她,于她的病无益,也同意了大老爷的主张,这可算隐情?我那命不大好的姑爷,本身出身不算甚高,又是父母双亡,孤身一人来的平定州,他也不愿意大肆张扬,这可算隐情?” 杨茗被大太太一句句的堵得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好,郑零便趁机加上一把火道:“婚事成否跟有没大肆费事的摆酒请客可没什么关联,穷人家里头亲近人等围坐吃一顿就算完婚的,远的不说,平定州就有不少吧?难道茗族长也认为人家这是家家都有隐情不成?若是说官府纪录在案的婚书,在茗族长眼里还不如一场张扬婚宴,这就只能说,茗族长对婚姻一事自有不同于朝廷律例上头的独特见解了!郑某佩服茗族长,茗族长如此宏才大略,朝廷真该请您进进吏部改改章程才是!” 郑零这一顿连讽带刺的,杨茗脸色更黑了,正想先发制人的拍桌子骂郑零算个什么东西的时候,大太太却是洞悉了他的意图,侧脸和杨亭状似闲谈般说道:“亭儿,你这表兄也算是你外祖郑家子侄辈里头能干的了,你外祖送了他来咱们家历练历练也是好的,他日他总得独当一面去做生意的,来咱们家看看那些个不遵法守纪的怎么闹腾,也是让他开阔眼界啊!” 杨亭会意,紧接着大太太这话说道:“正是娘说的这话了!外祖家虽然只是商贾人家,但是跟朝廷上头的官员们也是不少打交道的,族里旁支也有不少读书致仕的。若是咱们家有些什么动静,外祖家断然不会放任娘这个嫡女在外头任人欺负而不出头的。” 杨茗气得眼睛都要眯起来了,阴恻恻对大太太道:“原婶子,你女儿这算是什么话呢?” 大太太一点不惧,同样阴恻恻针锋相对的回道:“茗族长带着杨平来咱们府里闹事算是什么话,我家亭儿说的就算是什么话了。我娘家不算是什么上等人家,也断然不会像茗族长一般不顾律法,不顾纲常,公然让不受承认的婢生子上族谱甚至是谈过继的!而今诸位族老也在的,我杨郑氏就只问族老们一句,您们那一家是有过婢生子——还要是已仙逝的长辈不曾认可的婢生子能堂而皇之越过律法来继承家业的?又有那一家不认可不遵循朝廷律例,非要有正经嫡长子不要,硬是去过继婢生子的所谓嫡子的?” 跟杨茗同来的族老们,互相尴尬的看看,却是谁也不好开口说话的,大太太条条框框的拿律法这大杀器砸下来,那个敢出头给人抓话柄?总没得为了杨茗许下的那点子还没见着影子的所谓好处,大剌剌的出头说朝廷律法不对吧? 41郑零的告白 杨亭想起一直以来处处包容自己的大太太,不得不认同了郑零的话,只默默点头道:“我娘着紧我,对我好这确实一点不假,我也相信她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的。我自己也当了人家的娘了,这种做母亲的时时刻刻维护孩子的心态,我自然能感同身爱。” 郑零便继续说道:“其实那天,我就是指着你说事,才最后得到了大太太的认同。我跟她说,没错,她兵行险着将你和瑜哥儿弄成杨府正统,对你,对瑜哥儿,对她,对整个杨家,总体来说都是好事。只是,其中身为这个事件轴心的你,虽然也借由瑜哥儿保住了以往平稳的生活,但是作为瑜哥儿的母亲,你是成功了,站在大太太的角度上看,作为她女儿的你,却是要为这个杨府和瑜哥儿,成为一个牺牲品了。” 杨亭愕然,下意识就反驳道:“我不觉得自己是牺牲品啊!这种安稳日子,好多人要求还求不得呢!” “你也许这时候不觉得是,但是大太太会觉得你是。”郑零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所在,“没有一个当父母的,会看着自己女儿为了别人牺牲了一辈子的幸福而不心痛的。你是因为上辈子伤过了看透了,觉得而今这样守着大太太和瑜哥儿简简单单的过日子也挺好,但是大太太不会这样觉得。她眼里,她的女儿才双十年华,人生漫漫长还有好几十年呢,就这样提早过了她一样的年老生活……她会内疚的,而且这事还是她在后头使力一力促成的,她的内疚比你想象中的还要深的多。” 杨亭这才懂了,不由得反问道:“原来你就是拿她的内疚来给她洗脑的?” 郑零沉默了半响,才缓缓答道:“也不算利用吧,将心比心,要是我的小嫣然和你处于同样的处境,我自然也会和大太太一样的想法。什么外头风光,什么安稳生活,什么虚名都是假的,只有我的孩子过得幸福才是真的。” 杨亭忽然有了点小动物般的不安的直觉,深吸一口气才鼓起勇气问道:“你,不是对我娘承诺了些什么不靠谱的吧?我可告诉你,我觉得如今的生活好得很,我一点不想改变它!” 郑零分明看出来杨亭有那么一丝退缩之意,便悄悄移了两步,恰好挡在杨亭逃跑必经之路的那个拐角处,这才坦然承认道:“我当然是承诺了大太太的,不然她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就被我说服了?至于靠不靠谱,你娘认为靠谱,我也认为靠谱,你都还不知道我承诺了什么,怎么就会觉得不靠谱?” “我猜的!”杨亭往后退一步,直至将身体全抵在凉亭某根坚固的柱子之上,才觉得仿佛多了那么一点安全感,可惜凉亭廊檐下挂着的郑零一直提着照路的灯笼恰恰洒了昏黄的灯光在她脸上,杨亭那带着惊慌的小圆脸明显的暴露在郑零眼前。 “那你便是猜错了。”郑零也退开半步,就像猫抓老鼠有时候也会退开一点儿逗弄小老鼠那样,笑容极淡却是真实,“我其实也就是承诺了你娘一句,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尽我之力,一直在你身边守着你,不止是十年,二十年,还会是一辈子。” 杨亭只觉得自己眼前忽然就天地变色,风云幻变起来了!在她对面站着说话的那个还是郑零么?!这种一秒钟就切换到x袖言情小说(还是那种早期台湾小言情)男主状态的人,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郑零?! 杨亭使劲的眨了眨眼,直把眼皮子都眨得有点发酸,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郑零,那个……你……你是不是……又被穿了一次?” 郑零眼珠子不错的看着杨亭好一回,才理解了这脑洞大开的小妮子说这话的意思,强忍了几秒才把大笑的冲动压下去:“我和你一样,就穿了这么一次而已。” 杨亭傻傻的应了一声:“哦。那就是今天风太大,我被吹糊涂了。你且让一让,我躺躺,躺躺说不定这糊涂就好了。”说着就鸵鸟一样想绕开郑零就往外跑。 郑零也急了,再顾不得会不会吓坏杨亭这只单细胞生物了,伸手一档就将杨亭挡在了亭子里头:“这里本来就是避风处,那里来的风?杨亭,我是认真的!我真的是认真的!你听到的就是我要说的!你没糊涂,更没幻听!” 杨亭这回是一字不漏的听明白了,但是她却是宁可一点没听明白!这算啥?郑零抽风之下对她的……呃,算是表白?她原本以为自己不过就是和郑零算穿越老乡,大不了说亲密些就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这种忽然表白的神展开,是她糊涂了,还是郑零糊涂了? “我……我没打算……我的意思是……我有我娘和瑜哥儿就够了……你懂的吧?”杨亭忙乱之中,说话都说得语无伦次了。 郑零却是听懂了她的意思,努力露出一个没威胁性的微笑来安抚她:“你别惊慌,我不过是说了我自己想说的话,承诺也是给大太太和我自己的,并不是要勉强你一定就要立刻接受我的。上辈子不是流行过一句话么?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我只不过是想说出来,让你知道还会有我这样的一个选择,我是不会强求你马上就给我回应的。就算你一直不给我回应,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的,喜欢一个人,最希望的就是她好,我……也一样希望你好好的。即使将来你会有更合你心意的选择,我也不会离开你,愿意选择谁是你的事,愿意守着谁却是我的事。我只会在你后头默默的守护你,是绝对不会造成你的困扰的!” 杨亭这才抬眼看他,疑惑道:“你说的是真的?怎么我偏是听着不知道那里有些儿怪怪的,真要我说,我又说不出来……” 郑零暗道,我句句关键话里都给你下了套的,也就你这粗神经的才不会去细细推敲的——可惜他一时也忘了,这样粗神经的杨亭,原本也是他自己在这一年来渐渐的培养出来的。 于是郑零便在自己的语句里再添多了两分诚恳,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可信度更高:“我和你也相处了将近一年了,我什么性子,你也大概知道了的,这一年来,我何曾给过你一点儿的困惑么?若不是二太太这回硬是想在小嫣然和瑜哥儿两个孩子间玩这等拉郎配……我也没打算和你说这些的,只是……无论如何,我不想和你当亲家。真当了亲家,我就再也没有机会站在你后头,等着你回头走向我的那一刻了……退一万步来说,咱们来自同一个时空,相对于不了解你真实品性的古人而言,难道不是和我相处起来更简单更舒坦么?” 杨亭细细想来,自己和郑零这一段的相处,确实是自她穿越以来心情最舒坦的日子,想到这儿,眉头自然也缓了下来,语气也同时和缓了:“我当然知道和你相处起来更自在,因为都不用掩盖自己的本性,而且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在婚姻这条路上,咱们都算难兄难弟了吧?能比的只有看谁更倒霉更惨而已。” 郑零这回倒是真心被杨亭逗笑了,笑了好一回才自嘲道:“这也是咱们有缘啊,你上辈子遇见个渣男只有离婚了事,我呢,也遇上了渣女,绿云罩顶还伤了身体,最后一样离婚收场。这辈子,你是个冒充小寡妇,我却是个实实在在的鳏夫,也算是另一种类型的殊途同归对不对?” 杨亭也笑道:“这可真算殊途同归了——可不都是标准单亲家庭了?在这时代里,我拖儿,你带女,都是滞销品了。” 两人间的略显古怪的气氛在杨亭这一句玩笑话说出来之后,竟是渐渐的消散了去,两人相视一笑,仿佛有重新找回来原来那个轻松的默契感觉来。郑零不忍再破坏这难得的和谐气氛了,也心知杨亭因为上辈子的受伤而对感情一事习惯了当鸵鸟,能避而不谈的时候绝对不会主动提起。对待像杨亭这样一只小鸵鸟,除了耐心,恐怕就没有更好更安全的方法了。 郑零便低头在杨亭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叹口气,自我安慰道,不要紧,咱们慢慢来,温水煮青蛙也不是一两日能成功的,如今杨亭已经习惯了自己的陪伴,或许不用多久,她就能醒悟谁才是最合适她的那个人了。 此时,一弯新月已经挂在天边了,郑零提起灯笼轻声道:“走吧,吧,而今已近年下,还有好多事儿要做的。”于是两人也就如同寻常相处般,默契的同时转开了身子一前一后的抬脚走了。等离开了那仿佛天生带着暧昧气息的小凉亭,郑零便不再说话了,只默默的将杨亭送到她住的院子的院墙边,看着她被玲珑迎进了院门,才继续默默的往自己住的院子里去了。 42倒霉催的杨平 看着那微微摇曳着的昏黄灯光伴随着郑零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暮色四合的青石小径上,杨亭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浑身乏力的感觉,挥挥手让要上来给自己梳洗的百灵退回外间屋里安睡了,便胡乱的往窗下那罗汉榻上躺了下去,自顾自的想起今晚刚发生的事儿来。 今儿晚上也过得忒刺激了些!虽然最后郑零放开了感情这话题恢复正常了,杨亭那时也是暗暗松口气,此际回想起来,不知怎么的,又好像对郑零这收放自如隐隐的有了一点不知道怎么说,也实在说不出口的不满了。 杨亭到如今,两辈子就谈过那么一次恋爱而已,想当年,杨亭那次失败的婚姻,一开始还是人人羡慕的初恋长跑后的完美结果呢,可惜终是没熬过七年之痒,杨亭那位渣男为着比杨亭更年轻更新鲜的小三儿,毫不犹豫的跟杨亭离婚了。杨亭经此一役,自是元气大伤,一直w@伤到了如今,穿越都要两年多了,依然觉得自己心脏位置那个关于“爱情”的部分,还留着不堪入目的掩盖不住的一个大疤痕。 杨亭其实明白自己现在还是只惊弓之鸟,郑零若是留在朋友的状态上,杨亭放松得很,甚至是有时候能有种享受的感觉。杨亭性子懒散些而已,并不是智商捉急,郑零对她的包容,她也能感觉得到的,甚至是郑零那种隐隐约约的因为喜欢才给与的纵容,她也是心里有底的。 不过,这样的放松和享受,是建立在郑零保持在友情这条底线不越界的前提之上的,一旦郑零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杨亭这只蜗牛即刻就躲进壳里藏着去了。 只是……只是……为什么郑零放下这话题不说之后,她心底的那点儿不舒服是为什么?蜗牛杨亭左右触角碰碰,窝在壳里一会儿蜷缩着一会儿伸展着,想个半天就是不愿意面对自己最真实的内心。 杨亭纠结来纠结去的折腾了好久,久得百灵都忍不住轻手轻脚的移步到内室门口低声问她:“姑娘怎么还没安歇?别是今儿吃的东西不对身子不舒坦吧?要不要我出去找小幺儿点了灯笼出门去请胡大夫来一趟?” 杨亭可没脸说自己为了郑零今晚说的话纠结得睡不着,忙应道:“我没事!百灵去喊小丫头子倒点儿热水进来,今儿我没吃坏肚子,就是在午间饭桌上多喝了两口黄酒而已,真没事的,现在酒劲儿早了,我洗把脸这也就睡了。” 百灵听了,立即披衣往廊下喊人去小厨房取热水,不多时便带着小丫头子们进了内间,替杨亭拆簪环梳头发洗脸擦手等等好一通的忙活。杨亭被这样折腾了一回,真的是忍不住哈欠都冲口而出,她忙就趁着这股倦意上来的时候,鸵鸟的往被子里一缩就心安理得的睡觉去了。至于为什么会觉着心里怪怪的,以后和郑零怎么相处,嗯,等再说吧!要是还纠结呢?那就等的再说呗!不是有句话说的,明日复明日…… 好在郑零心思的细密跟杨亭的懒散是可以成正比的,况且又是定下了温水煮青蛙政策的,自然是什么都配合着杨亭来。杨亭和他的相处,又慢慢的回到了窗户纸没捅破之前的模式了。只是这表面看着无甚变化,其实内里早就有点儿变味了,两人的相处间缓缓的就流露出一点儿的暧昧出来,不过是杨亭鸵鸟惯了的,察觉到了也只装不知道罢了。 两人就这样各自揣着明白装糊涂,渐渐的居然看着也有了他们自己独特的相处方式了。大太太又摆明了不去管他们的,那新赘婿的说法,便不知不觉的将杨府上下都洗脑了,杨府这群人眼里,郑零已经从“郑管家”悄然上升到“未来新姑爷”了。 —————————————————————————————————— 曾经的杨三老爷杨平觉得自己最近连连走霉运,定然是上年烧香拜神的时候,都不省心,生生得罪了神灵所致——那时江氏为了省钱,供奉上去的鸡鸭全是假的;杨重还没等把供品从供桌上全部撤下,大剌剌就连碟子端了一盘干果就跑。 这不,眼见着已经是年近冬至了,今年的租子却是因着天时不好,佃户们嗷嗷叫着要减租,那点儿租子迟迟收不齐全,秋收时节收过的那一点儿抽头也早就花得精光了。偏生又再不肯回农庄去住着了,留在这平定州里头,但凡行动便要花钱,江氏把银钱看得越发重了,只差没把钱箱子全数挂在脖子上,时刻眼珠子都不移的盯着才好,稍微大点数目的银钱,杨平轻易不得沾手。 杨平模模自己已经空扁到几乎模不出来整钱的荷包,看看已经有星火灯光燃起的窗外,酒气冲天的对酒楼厨房那边喊一声:“小二,结账!顺便让厨房给我收拾上两斤猪头肉一壶好酒出来,我带上家去!” 鸿运楼新来的店小二小三子应着就转身想往厨房去,却是被刚进门的何掌柜伸手一把拦在了柜台边:“小三子,你且别听他的,这杨平以为自己还是那边杨茗老爷家里的座上宾呢?而今那边都换了人当家了,杨茗听说自己都过得不怎么样,吃饭穿衣都不得大方了,那里还有人会像从前一样给这杨平会帐?你到那边招呼新客人去,今儿我一时不防,出门前没给你们这两个新来的跑堂提个醒,要防备这厚脸皮来吃白食。这回我来打发他,下回你们可得认着他那张脸了,不会齐了帐,你们就甭给他进咱们鸿运楼的大门!” 小三子看着何掌柜越说脸色越发的乌云密布,便知道这叫杨平的想来不是第一回来吃白食赊账的了,忙喏喏的应了,就缩着脖子往门口招揽新客人去了。 杨平等了半响不见有店小二,正想借着刚喝下去的那壶小酒发作发作,才拍了一下桌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得某个熟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杨老爷,这几日不见发财了啊?是不是今儿特地来咱们鸿运楼结结上两回的账单啊?” 杨平只听声音就知道这是何掌柜来了,思量了一番怕是此时要偷溜实属不易,这才嬉皮笑脸的抬头去看何掌柜,嘴里只打哈哈道:“我一个寻常人,那里来的财可发?要说发财,鸿运楼日日生意多好啊,肯定是何掌柜你比较容易!” 何掌柜只看着他冷笑道:“杨老爷,咱们这不入流的小酒楼不过是小本生意,连欠账也收不齐呢,还能谈什么发财?倒是杨老爷你,就是没发财,这冬至都要近了,租子想来也是已经收了的,怎么就不能跟咱们干干脆脆的结个账呢?杨老爷你一个大财主,财大气也粗的,拔根汗毛就比咱们的腰还粗呢,何苦要跟咱们这小店过不去?” 杨平借着酒气,腆着张脸笑道:“我今儿出门匆忙,没带什么钱在身上,改天,改天一定把帐和你结了。”说着就站起来想往外头溜。 “小三子!陈小五!服侍一下杨老爷!”何掌柜挡在杨平面前,阴恻恻的喊酒楼里的伙计,“杨老爷既然是没带什么钱在身上,你们就陪着杨老爷家去一趟!跟杨好生说说,就说是陪杨老爷来结账的!”何掌柜自是见过江氏撒泼的,深知江氏脑子不算很灵醒,有时候执拗劲儿上来了,当着众人就能闹得杨平灰头土脑的。 “哈哈,我好像记起来了,我今儿是带了点儿钱出门的。”果然杨平一听说要去找江氏便即时服软了,谁知道那婆娘今儿会不会抽风?自从杨茗被自家大赶下了族长的位置后,江氏见着杨平翻身无望,便也再不用给他面子,好就好,不好起来说闹就闹,而今家里的钱基本都在江氏手里攥得紧紧的,杨平对她也是无可奈何。 何掌柜便亲自守着杨平,冷眼看着杨平在身上掏半天才不甘不愿的掏出来几钱碎银子和一小把铜钱,数都懒得数一下就劈手夺了:“今儿这顿,下剩没结清的账目,我自会给杨老爷在账册上记一笔,我年纪大了些,记性也不大好了,杨老爷你可比我年轻好些年的,还望杨老爷可别把这两三笔的账目给忘了——要是咱们在大年三十的晚上上门收账可就要打扰杨老爷过年的兴致了!” 杨平被挤兑得说不出话来,却又不敢拿何掌柜怎么样——何掌柜也不是没后台的寻常商人,听说有个小姨子是衙门里总铺头的小妾呢。他如今是又一次跌落了谷底,没钱在手,谁还会买他杨三老爷一个面子?被挤兑也唯有自认倒霉罢了,杨平捏着已经全然空了的荷包,悻悻然走出了鸿运楼。 43赌场 杨平出了鸿运楼,看一眼已经昏黑的天色,就耷拉着脑袋往那新租来的院子走。杨平一边走一边思量着后怎么从江氏手里挖出点银子来,压根就没留心自己有没走对路。等他反应自己走岔路的时候,杨平自己已经站在曾经很是熟悉的赌档门口了。 说是曾经熟悉,因为那已经是他还留在杨府当日日花天酒地的杨三老爷的时候了,那时候不仅是杨府月钱足够,老太太和杨原两个为着他家所谓子嗣起见,对他也算得上出手大方,他身上就没缺过银子。尤其是老太太,见着杨重那不争气的样子,就巴不得他多纳妾多生几个孩子来重新挑个好的来养成个合格的继承人,因而杨平只要和老太太开口说要取个妾侍纳个姨娘什么的,都不需要动用公中的银钱,老太太就自有私房钱拿出来补贴他。 有了银钱在手,吃喝嫖赌谁还学不会谁还学不w@精?加上杨平原本在农庄里头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小嫖小赌就压根儿没断过的,没出半月自是就把这些初级技能全升级成为顶级技能了。杨亭“病着”的那半年多,就是杨平这半辈子来活得最欢畅最舒坦的日子,可惜,这舒坦日子实在是太短了! 杨平默默的回味了一下从前的好日子,又模了模空瘪的荷包,一时间只觉得如今的生活太过灰暗,简直是人生无望了!杨平抬头看看曾经熟悉的赌场那金光闪闪的大招牌,再无声的叹口气,摇摇头便转身离开了。 才不过走开了两步,就听见后头有人招呼道:“那个不是杨三老爷么?好久不曾见您来了,今儿既是难得来了,怎么不进门和咱们叙叙旧,耍两把啊?” 杨平不由自主的循声回头,原来这人却是当日和他混得挺熟的赌场小头目陶成,赌场里人人都喊他做“陶七爷”的。 陶成本是拉拢个老赌客,一直将人送出店门来的,送完客人回头便见杨平在那儿一脸怅然的楞楞站着,还又摇头又叹气的才转身走人。陶成便觉着这杨平大概又是勾起来赌瘾了,赌场最爱的客人莫过于这种了,便出声喊住了他。 “杨三老爷今儿都到了门口了,怎么不进里头坐坐?好些日子不曾见您了,今儿难得,就是不上桌耍,进去喝杯酒看看热闹也是好的。”陶成见杨平那样子就知道他身上没钱,不过杨平家里必定还有钱的,好歹是个土财主呢,陶成那里会轻易放了他走?陶成便一边热情的哄着他,一边就率先掀开了赌场门口的布帘子请他进去。 杨平讪讪的应道:“陶七爷盛情,我心领了,今儿一则是晚了些,内子还在家里等我的;二则是我才刚和人谈生意吃饭时出门匆忙,连钱袋子都忘在家里头了。如今就不进去了,下回再来,下回再来!”他话虽是这样说,脚却是没有挪地方,眼睛还装作不经意的往掀起来的布帘子里头瞄了瞄。 陶成便放了心,亲亲热热的上来轻推了杨平肩膀一把,笑道:“看杨三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呢,就是没带钱又有什么打紧?如今外头也冷起来了,杨三老爷权当进来和们叙叙旧,喝杯酒暖暖身子再家去得了。”说着又给店门站着的小厮使个眼色,小厮会意,也上来说了好几句话,边哄杨平边在后头推着杨平进了赌场大门。 杨平半推半就的,借着小厮的推动,也就厚着脸皮跟陶成一同进了屋子里头。虽是许久不曾踏足赌场了,但是那股子外头少有的热闹劲还是不曾变过,杨平看着满屋子围着赌台呼呼喝喝的大小赌徒们,眼里就忍不住放出异样明亮的光来。 陶成见此不由得暗乐,不过也没让杨平看见自己翘起的嘴角,只低着头殷勤的将杨平引到里头喝酒的长桌子里头坐下,回头喊伙计送壶温好的热酒。 待得斟上酒来,杨平才喝了两口,听着不远处荷官和赌徒们一阵阵的或笑或叹,心里痒得百爪挠心一般,那里还坐得住,眼睛都快黏在临近那张赌台上头了。 陶成最是知趣了,当即对杨平乐呵呵笑道:“杨三老爷也凑凑热闹吧,咱们开赌场的,客人赌不赌都不大打紧,人气够就好了。” 杨平便也就坡下驴的笑道:“那我去随便看两眼去。”说着就迫不及待的往最近的赌台上挤了。 这是赌场里头最常见的项目之一——赌大小,基本上都赌红了眼的赌徒们手里紧紧捏着筹码,将这不大的赌台围了个水泄不通。荷官大声招呼着赌徒们下注,挤在前排的几个赌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约而同的将筹码甩在了“大”字这一边,纷纷大声给自己鼓劲道:“这一盘就一定是大了!”“对!没可能连着七八盘小还不翻盘的!” 荷官面无表情的巡视一圈下注的赌徒们,大声问道:“下定了离手?我这就开了!”赌徒们盯紧了荷官面前的色盅,一叠声的催促道:“开!赶紧开!” 于是荷官揭开色盅,大声报数:“四五六,十五点大!”赌徒们顿时欢声雷动,声震屋宇,将荷官分派的筹码大把的抓起,呼朋引伴的大声嚷嚷着再来。其它赌台上的赌徒也被引了好些,二三十人一起将这赌台又再围了一个外圈,看着端得是一片热闹到不堪的繁荣景象。 趴在人群后头努力伸长了脖子往前探的杨平看得甚是眼热,可惜口袋里是一枚铜板也没剩下了,不由得暗自深恨鸿运楼的何掌柜对自己太是手黑,又顺带恨了一把死抓着钱不肯给他的江氏。 陶成跟着杨平后头也看了好一会子了,这时候见着杨平现出那直勾勾盯着荷官手旁大把筹码的又是羡慕又是妒恨的眼神,便知道今儿这个套子不用人推动,杨平自己就一头撞上去了。 陶成便招呼一声杨平道:“杨三老爷,你且请,咱们说句话如何?” 杨平念念不舍的将眼睛从赌台上拔了下来,怏怏的跟着陶成站到了相对安静的屋角,没精打采的问道:“陶七爷可是有什么要紧话要说?” 陶成笑道:“杨三老爷可是看着别人下场大把赢钱手痒了?” “痒也这样,不痒也这样,谁叫我如今身上没带钱呢。”杨平说得死气沉沉的,“大概我就是没那个赢钱的命吧!” 陶成便温声安慰道:“看杨三老爷您说的!从前您也有大把赢钱的时候呢,怎么就没有赢钱的命了?不过是现在您现钱一时不大就手罢了,何必这样灰心?”说着就指了一个在赌台上最前头,几乎把半个身子都倾在那“大”字跟前的中年月白色衣衫的男子给杨平看,“杨三老爷,你可瞧见了没?那个是城郊住着的孟老爷,他呀,原本也是家里管得严,出门都带不了几个铜板,后来在咱们这儿混熟了,借了点儿银子当本钱。偏生他的手气极好,就这三五天罢了,竟是让他用三十两的本钱滚了好几番,不但把借来的钱都还了,手头上还留着上百两的银子继续玩呢!这不,今儿他又是手气大旺啊,怕是还能拿不少银子回家呢!” 杨平虽然贪财,不过却不是蠢得有人一给个棒槌他就会当针的人,听陶成这样说,便知道他是想哄自己去借高利贷了,原本狂热的心也顿时冷下来两分,只摇摇头道:“那是人家的运气!我是羡慕不来的。天色也不早了,我在这儿干看着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家去罢了。” 听见杨平打退堂鼓,陶成知道他还没全然被贪欲掩盖住理智,便笑着换了个方式去继续诱惑他:“哎呀,杨三老爷别急着家去啊,再坐坐也不迟。就是不下场,旁边看看也挺有意思的,家里何曾会有这样的热闹可瞧?” 陶成边说边笑着去看杨平神色,见他稍微缓和了些后又试探着问道:“要不,杨三老爷看看这样可好?您虽说是没带银子出门,不过表记什么的总是会有的,您且留个不值当的给咱们押着,换点儿散碎银子去试试手气,等赢了钱就来我这儿换,这样可好?这样子嘛,您既是过了手瘾,又是对您没啥损失,咱们这里也算多了您捧场,这且不是大家都好?” 杨平伸长脖子看看那边正热火朝天着的赌台,又看看笑眯眯的陶成,如是者两三回,终是没抵抗住诱惑,又自我安慰一番,这身上也没啥值钱物什,赌场应该不值当去算计这些……最后只见他咬咬牙,从衣带上拆下来两个小小的玉坠角来递给陶成道:“行!我身上别的也就罢了,估计你们也看不上,就拿这对玉坠角当抵押吧!这东西虽小,成色做工却都是极好的,你们且看着给换吧。” 44听墙角 杨平今儿穿的这一套冬衣,还是当年在杨府风光时按着三房老爷的身份定例给做的,这也是让陶成觉得他还值得自己拉他进赌场的原因之一。这衣带上的小配饰虽然算不上是特别的名贵,倒也真的是杨平身上如今算得上号的值钱东西。 陶成接过这对汉八刀玉坠角,举着在灯光下细细眯缝着眼睛看了半响,这才笑道:“杨三老爷的东西,自然都是好东西。杨三老爷且略站一站,我这就去前头给您换筹码去。” 杨平从陶成手里接过那薄薄的一小叠木制筹码,便头也不回的直往他看好的那张赌台奔了,陶成站在原地看着他,忽地就在灯影里露出个算计成功的得意的笑容出来…… 在上赌桌之前,杨平就知道自己算是运气背的,但是他却是万万没有料到自己运气能背成这样!前后不过是一个多时辰罢了,不仅是玉坠角换来的筹码输干净了,连着后来赌红眼去签了高利贷借来的五十两银子也一把一把的全输了进去了!等他失魂落魄的被别的赌徒挤出赌台时,他不仅是没了那对玉坠角,还欠下赌场七十两银子的巨款了! “怎么会是这样?明明开始我还赢了好几两银子的!怎么会赢着赢着就输了的?”杨平被这一连串的坏运气打击得几乎是快要疯了,颓然坐在角落里,拿起赌场上供给的免费廉价酒水,一杯接一杯灌了下去,眼睛里头漫上来满满的红血丝,一个人自言自语的絮叨个不停。 旁边看着酒水的小伙计见多了这样赌光了身上钱还欠下赌场债务的赌徒了,只在旁边边往小酒壶的酒里又掺了半杯水,边自己嘀咕道:“又是一个输不起还找酒来出气的傻子!” 在赌场里巡视一圈后歇脚的陶成恰好听见了小伙计的嘀咕,便不轻不重的一脚向小伙计踢了,低声笑道:“这都唧唧咕咕的说些什么呢,也不怕客人听见了找你晦气!要是没这些个傻子,你的工钱都拿不齐!还不赶紧老实干活去!” 小伙计笑嘻嘻奉承陶成道:“陶七爷,您老说的是!原是小的见识浅,随口胡说的,不似您老在这儿日子久了,什么世面都见过了。” 陶成笑骂一句:“你这猴子,其它的倒也罢了,干活也爱偷懒,就只剩了张嘴会卖乖。” 小伙计便笑道:“我这不是说实话么,七爷倒说我是卖乖!”说着又隐秘的指了指已经开始坐不稳的杨平,低声道:“七爷可是要去看看那个客人了,已经喝了不少了,就是掺水的也够够的了,别一会儿瘫倒在咱们这儿,还得费事扔他出去呢!” 陶成探头一看,原来是自己勾搭回来的杨平,便皱眉道:“这个姓杨的,真还当自己是从前那杨三老爷呢,醉了自有车夫来接?一点不让人省心!”说着就往角落打手们聚集的地方扬一扬手。 有个眼尖的打手便忙忙的扔下正在和自己闲谈的同伴,三两步就跑了:“七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陶成往杨平的方向努努嘴,打手便一把将杨平从凳子上拉了起来。喝得已经有六七分醉意的杨平虽是手脚发软,嘴巴倒是依旧很硬,恶狠狠的吼一声打手道:“老爷我又不是没给钱你们赚,酒都不能喝个痛快了?!放开你那脏手!” “杨三老爷,这可是冤枉咱们了!”陶成凑,假模假样的为杨平整理整理凌乱的前襟,口气轻缓,脸上却是挂着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假笑,“咱们不是看你这是喝得差不离了,也该家去了,这才特意让人扶你一把么?” 杨平心里隐约知道这是为着他没钱可花了,赌场对他是变相送客了的意思,便自己强撑着站稳,甩开了打手道:“我自己会家去,用不着你们扶!” 陶成还是那副笑脸,挥挥手让打手走开,自己亲自上手来扶了一把杨平,依旧好声好气的将杨平送出门外去。杨平脚步轻浮的才走了两步,陶成又从后面追了上来,低声笑着对他道:“杨三老爷,想必您也是知道咱们赌场的规矩的,这借钱可是得按日算利息的。听说您是早就搬了家的,咱们呢,也是怕上门找您的时候会找错人家,这欠条嘛,您见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生气,思来想去的,倒是还得麻烦您三日内自个儿来咱们这里清一清账目是最好了。” 陶成这番话一出,杨平只觉得刚喝下去的酒都全部化成了冷汗,一瞬间就爬满了全身,真真是比这世间的任何醒酒药都要有效得多!陶成见他清醒了,眼神也不再发飘的厉害了,便知道他是把自己的话都听进去了的,于是也不多说了,只哈哈笑两声道:“那杨三老爷,咱们可就这么说定了,今晚月亮可不是很清楚,您又忘了带个灯笼,这时候家去的时候可得多加小心啊!” 杨平僵硬的点点头,努力的维持住自己的平衡,深一脚浅一脚的沿着街上零星的灯光,慢慢往自家挪了去。 ——————————————————————————————————— 杨平走了大半个时辰,才算是走到了自己家附近,眼看着再过两条巷子就是自己家了,这走了半日路的腿就不争气了,也不知道是走累的还是酒劲全过了就没力气了。杨平只得在巷口寻了块平整的地面,斜斜的坐下来靠着人家家里的墙根歇歇脚。 此刻那掺水得厉害的淡酒让杨平早就醒了了,杨平一坐下来就想起来那即刻从五十两变做七十两的欠款,脑袋即时就隐隐作痛起来。且不说这欠债怎么筹得到银子偿还,就是回家怎么应对江氏他这仅剩的一套体面衣裳怎地玉坠角不见了之后的发飙也是让人头痛的事! 杨平正在犯愁之际,却见着那边远远的走来两个人,街上转角处摇曳的灯笼朦胧的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杨平从这影子里头探头出去一瞧,那两人原来却是熟人。那个高高瘦瘦的,是杨平的新邻居洪大,他身旁的那个也是常见着往洪大家里去的,人称“胡癞子”,这两个却都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泼皮无赖。 杨平早就今时不同往日了,那里还敢招惹这等滚刀肉一般的人物,最后一点儿残留的酒意都吓没了,忙自收了摊出去的手脚回来,悄悄儿的将自己缩成一小团,无声无息的挪进了不易察觉的暗处去。 胡癞子原是走在洪大身侧的,两人细细碎碎的边走边说些闲话,走到杨平躲藏的那个巷口附近,胡癞子却是停了下来,只摆手说自己有点头晕走不动路,要暂且歇歇。 洪大也只得跟着停下来,口内抱怨道:“癞子,你今儿也是喝太多了!” 胡癞子却是呵呵笑道:“那是我高兴呢!难得咱们哥俩能挣这么些钱,跑跑腿就到手的钱可比那些个追债折腾个半死的好挣得多!要是常有这样的好活计就好了!” “你倒是想得美!这等老鼠掉进米缸里头的好事,也就十年八载的才能见着一回!”洪大也被胡癞子引得笑起来,声音也不自觉的拔高了一点,“那有那么多寻人跑腿打听消息就能有钱挣的好活计?那些人看着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人,满脸的萧杀之气,不过倒也是大方,咱们今儿也没找着人也没给他们什么有用的线索,居然一出手也给了咱们二两碎银子!” “管他们是不是好人呢,只要肯给咱们钱,咱们理会那么多做什么?”胡癞子满足的打了个酒嗝,“这大概就是说书先生口里常说的那什么江湖人士吧?我还隐约听见他们说什么神教什么教主之类的,是不是就是咱们这附近那什么黑木崖上的那个……呃,倒是一时记不起来叫什么名字的什么教派的吧?” 洪大思量了一回才答道:“好像是叫什么日月教吧?我倒是听过县衙里头的刘捕头零星说过那么一两嘴的。刘捕头那时不是还说,这些所谓的江湖人士,通常都不愿意招惹官府中人的。也许这就是那些人为什么砸后咱们哥俩跑腿找人的缘故了,想来是他们自己不方便在官府眼皮子底下做这些打眼的事情。也不知道他们要找的那对母子是得罪他们什么了。” 胡癞子也对此甚是好奇:“说的也是,这群人就是那样古古怪怪的,说他们不是认真找人吧,他们又肯出大价钱四处找咱们哥俩这种当泼皮的去估模;说他们要认真找吧,名字都没有,就只说是找个两岁上下的孩子和个二十上下的孩子娘,再多问句就只说孩子娘右边脖子上有颗小红痣,找着有重赏,别的那是一句话没有。说起啦真算是为难人了,这大冬天的,那家小媳妇轻易给人看脖子有没红痣呢?!” 49迎接暴风雨的准备工作 马车才停稳在衙门附近街口,郑零当即就掀开帘子跳了下车,往前快步走了几步后又回头,无声的对马车车帘子后头掀开一角,无限担心的看着自己的杨亭说了“放心”两字,见着杨亭对自己微微点头后,这才又大步往衙门的侧门走了去。 杨亭其实担心得在马车内都坐立不安了,只是进去衙门打听消息这事,她即便是穿着男装也是不方便的,再焦急也只能让郑零自己去打探消息了。 陈武虽然隔着帘子看不见杨亭的苦瓜脸,却也感受得到杨亭的焦虑心情,便小心翼翼的问道:“莲少爷,是不是我先送你家去?然后再回来这地儿等郑管家?莲少爷你留在这儿也不能做什么,要不先家去安排些事儿?” 陈武一语提醒了杨亭,杨府那头还没收到消息的,真是要安排一番才能放心的!杨亭强着自己按捺住慌乱的心绪,细细想了想~要怎么做才算是妥当,稍微一沉吟,就做出了决定:“陈武你先赶车,和大太太她们说一声儿,今儿务必闭门谢客,谁来都只不见!还有就是请两位太太今儿要守紧了两个孩子,具体的事情等我和郑管家再说,切记切记!” 杨亭说着就跳下车来,左右看看,见着衙门路口处就有一个露天的茶摊,便指了指那茶摊道:“我就在那儿坐着等郑管家,你且赶紧给太太们传了话再来就是。要是来了见不着我和郑管家,必是我们另雇了车轿家去了,你只管就是了。” 看着陈武赶了马车往杨府方向跑了,杨亭这才走到茶摊上,坐了最外头那张桌子,随意点了一壶茶和两三碟点心摆在桌子上做做样子,便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眼珠子不错的盯着衙门的侧门。 杨亭坐在那茶摊上,面上故作镇定,心里却是煮沸油一般,半刻不得安宁。为着让自己镇定些,杨亭食不知味的拈起一块小茶点塞进嘴里,原本是甜滋滋的绿豆饼,到了她嘴里去硬是吃出来涩涩的苦味来,苦味蔓延在整个口腔,让她再也不愿意碰这些茶点第二口。 杨亭低头苦笑了一下,便捧起茶碗喝了两口,只觉得现如今是她穿越这三年来最煎熬的时间段。她从来没想过,原来杨莲亭换了个性别,依旧还是个可怜的不折不扣的炮灰! 难道是因为她一穿越就是顺风顺水的,人生路程走得太顺利,这才来了个天降横祸么?杨亭暗自叹气,果然是人的好运气比较有限吧?她的好运气是不是都应在了小杨瑜的到来之上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留着那么一小点儿来应对这次孩子爹找上门的意外呢? 正是满脑子胡思乱想之际,杨亭忽见得衙门侧门那边出来了两人,其一正是郑零。杨亭心脏忽然狂跳起来,一手撑着桌面就想起身,结果起来的力道太猛,差点撞翻了桌子上的茶壶和点心。杨亭只来得及伸手稳住点心盘子,茶碗却是没按住,顿时滴溜溜的转了两圈,茶水洒了半桌子,连着她的衣袖都沾湿了一大块,抬手间尤见零碎的水滴带着被甩得衣摆都印上了湿痕。 杨亭却顾不得这些了,正想出声招呼郑零,郑零却是先一步看见了在茶摊上的她,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安抚眼神后,拱手和陪着自己一道出来的朱师爷作别,又多说了几句客套话后,目送朱师爷回了衙门里头,郑零这才走杨亭面前。 郑零扶起侧翻了的茶碗,也不避嫌了,模模茶壶里头还有温热的茶水,便顺手倒进这茶碗里头,一口气咕噜咕噜的喝了大半碗,这才觉着自己心定些,抬手向茶摊老板招呼道:“老板,到这儿来结账!” 一边掏出钱袋给老板会帐,一边让老板帮忙雇个相熟的马车,郑零还抽空对心提着到半空的杨亭安抚道:“你且别担心,一会儿车上我再和你细说。放心吧!” 焦急等待了这许久的杨亭,忽然就心里安定了些,不知道是郑零这些话对她来说特别有安抚的作用呢,还是她已经习惯了郑零在她前头为她遮风挡雨了,那几乎是在嗓子眼上跳动的心脏,仿佛就落下去了那么一截了。 等两人都上了雇来的马车后,郑零才低声和杨亭说道:“刚才我在衙门里,打听到的大概算是好坏参半的消息?不过在怎么着,也比咱们预想中的好一些。” 杨亭深吸一口气,这才积攒了全身所有的勇气问道:“瑜哥儿的生父究竟是谁?” 郑零伸手将杨亭紧张得抓皱了膝上长袍的手指一根根的轻缓掰开,最后将她的手指全握进自己手心里,这才说道:“是东方不败,但是你别担心,如今他已经死了。” “死了?”杨亭猛然抬头,不敢置信的问道,“你真的确定他死了?” “是的,我确定!李总捕头说了,十日前黑木崖那边据说是日月教里头闹了内乱,附近的居民见着逃出来死在路旁的教众,好几个庄子上的里正都来报了官。”郑零用力握了握杨亭冰凉的指尖,“还有一个胆子大些的里正救了个重伤的教众,也送了衙门里头来,李总捕头去问过了,说是教内新老教主争权内斗,最后老教主上位,现任教主死在老教主掌下了。这样说来,老教主就是任我行,死了的自然是东方不败。” 杨亭颤声道:“真的是死了么?那今儿来找咱们问孩子的是谁指使的?” 郑零安慰道:“你先别怕,按照咱们现在知道的信息来分析,这东方不败必定是死了的,任我行不可能会任由他活着的!不过日月教想来不是小帮派,应该会有东方不败这一派的漏网之鱼,我依稀记得那时候书里说了,这些漏网之鱼是逃了出海,再没有回来的。今日咱们见到的,也许就是这群漏网之鱼的其中两个了。” 杨亭联想到前世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狗血剧什么的,忽然就猜到了一点相关的真相:“莫非是这群人自己外逃还不够,还想带上瑜哥儿当什么少主吗?他们是脑子有泡还是进水太多了?那东方不败就那么厉害,死了还有人对他忠心得如此盲目?!” 郑零摇头苦笑道:“你我都不是这里的土著,自然是不能理解这些人的想法的。或者对于他们来说,什么少主也就是拿来当个傀儡当个摆设,好让下面的人都能齐心些罢了。只是你也倒霉了些,不知道怎么就被他们给模上门来了。其实这也算是好事吧,咱们商量个对策出来,打蛇打七寸,命中了他们的弱点,说不定这事就能雨过天晴了。” 这时候的杨亭算是镇定下来一些了,东方不败死了这消息对于她来说,也勉强算是好消息,郑零分析了这么些给她听,也算是给她吃了半个定心丸,心情自然也就平复了许多。 这心情一平复下来,杨亭才后知后觉的,郑零自上车以来,便是握着她的手指不放,此时她的十根手指头都还在人家手心里头……杨亭忽然耳朵尖上就漫出来一点红色,人也不自在起来,只装作要整理衣袖,就顺势将自己的手指从郑零手掌里抽了出来。 郑零何曾见过历来大大咧咧的杨亭居然也有这种羞红了耳尖的小女儿形态?郑零不由得看愣了好几秒,只盯着杨亭的眼睛,一点不挪开目光的和她对视,直看得一时之间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 还是杨亭面皮明显没有郑零的厚,率先别开脸去,只装着研究自己衣袖上那块茶水润湿的湿印,只问郑零道:“你还打听到了其它什么消息没有?” 郑零回过神来,却是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只轻笑一声后才转了正色答道:“李总捕头说了,一般的武林人士都不愿意和官府中人打交道的,能远着总是就远着的。或许这一点也算突破口,咱们从这上头打打主意也成的。” 说到这儿,郑零想着索性把自己暗地里打的小算盘也摊开了说吧,当是给杨亭打预防针了,免得到时候面对日月教的来人时一惊一乍的,露了馅就更不好了。于是郑零试探的说了一句:“其实我在衙门里头这么久,不止是找李总捕头打探消息去了,和朱师爷也是聊了一回,另做了一些事情。” 杨亭忽然有了点自己对面坐着的这个郑零好像不大对头的感觉——而的直觉,一向来都是比较准确的。杨亭顾不得什么脸红耳红什么羞涩之类的了,直直的看着郑零眼睛追问道:“我怎么感觉你好像装好了陷阱,就等着我乖乖的往下跳的样子呢?别说你不是啊,我虽然不算很聪明,这点儿天生的直觉还是有点儿的。老实说实话吧,别把我卖了还让我帮你数钱啊!” 50真婚书 郑零头一回,很多时候不靠谱的杨亭原来也有很靠谱的时候,至少现在这个时刻还是直觉非常敏锐的。 不过郑零是不会承认自己挖了陷阱的,只避重就轻的说道:“你想多了,我能把你卖那儿去啊?现在是咱们要联手对御外敌的时候了,我和你目标一致的。就是有些事儿,我先斩后奏了一下,也不过是特殊时期的权宜之计罢了!” 不料杨亭的精明还在,不大受郑零这太极拳的诱惑分神,依旧追问着事情的关键:“你先斩后奏了什么?又权宜之计了什么?” 郑零见着躲不了,便装作轻描淡写的样子将自己刚才暗搓搓做的小坏事交代了出来:“你还记得的吧?上次对付茗族长他们,咱们不是出钱在朱师爷和林文书那儿弄了两张空白婚书回来?应付你那些族人只用了一张,下剩的那张我就顺手夹在我常带着的账本里头…<…刚才呢,朱师爷收了我二百两银子后,大概是良心了,建议我索性将剩下的这婚书也用上得了,他和林文书替咱们把衙门里头的陈年底帐也翻出来改改……嗯,这婚书,就成了铁板钉钉的真婚书了。” “什么叫真婚书?”杨亭先是诧异的瞪大了眼睛,而后又危险的眯眼看向了郑零,“你可别告诉我,就是我想象中那样!我在一点儿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多了一本正儿八经的古代结婚证?!” 郑零心虚的点了点头,同时做好往杨亭远一点的地方挪动的准备。可惜这准备实在算不得未雨绸缪,甚至连一点儿帮助也没有——杨亭气愤得完全不顾男女之别了,只挑了郑零膝盖旁边的一块女敕肉,狠狠的使劲的放手一拧! 郑零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痛得想要飙泪!好容易忍住大声呼痛的,郑零连连倒吸几口气,硬生生的将那疼痛吞了回肚子里,这才嘀咕了一句:“你这下手也太狠了些……” 杨亭气得都笑了出来:“我狠还是你狠?你这样一招什么权宜之计,我莫名其妙的就成已婚妇女了!” “你之前当个单亲妈妈也没见得好到那儿去!”郑零难得的现出幼稚的形态来,不服气的一边悄悄儿的揉自己大腿,一边回嘴道,“你也知道这是古代呢?你自己说说吧,这时候当个小寡妇好?当个未婚妈妈好?还是当个有案可查的已婚妇女好?!我这不是为了你和瑜哥儿好么?咱们有真婚书在手,管他们日月教的人怎么说,咱们一口咬定瑜哥儿是咱们正经嫡长子,他们便是再多证据也是白搭!且不说他们敢不敢往县衙里查吧,有婚书在手,咱们恐吓他们说往衙门里告官也显得更有底气了啊!” 杨亭收起已经预备着第二次拧肉神功的手,目光炯炯的瞪着郑零不放:“这招能成?我怎么听着有点儿悬乎?我就怕不管咱们怎么不肯承认瑜哥儿的身世,他们都不见得在乎,要是一把就抢走了瑜哥儿,咱们有再多的婚书都没用啊!” 不动声色的往马车车门处又移了移,郑零暗自庆幸自己的大腿算是逃过了一劫,不由得说话的语气也多了几分坚定:“照现在来看,他们一是不愿意招惹官府,招惹官府是江湖人士的大忌;二是未必任我行就会这么轻易放了他们,说不定早就派了人在后头追杀着他们呢!不然的话,他们何必这样先让人来打探?要是他们后头没有顾忌,也不怕暴露行踪的话,早就直接杀上门抢了孩子就跑了!” 杨亭听着郑零这样分析,心里也安定一点儿了,半是认命半是发愁:“都说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咱们这回为了孩子都算是大牺牲了,也不知道这阴魂不散的日月教的人要怎么样才算折腾得完,这样不上不下的把心提在嗓子眼上真难受!” 郑零也叹气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如今他们在暗,咱们在明,注定咱们只能是被动的防御方,只能提高些警惕罢了,不过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办法总比困难多的,你且忧不到这儿吧,放宽心些,别敌人还没到,你自己先把自己吓垮了。” 说到这儿,郑零狡猾的把话题拐了个弯道:“咱们后,怕是还得联合上大太太,二太太两位,趁着别人没找上门来的时候,上上下下的赶紧的统一了口径才好。就说从前那赘婿也就是我得了,别管有没人质疑,都说瑜哥儿是我和你的嫡长子,小嫣然是小女儿。反正这时代,三年抱两也是常见事儿,也亏得瑜哥儿长得像你,小嫣然长得像我,只消说他们兄妹俩,哥哥肖母,妹妹肖父,便也就找不出什么破绽出来了!” 杨亭看郑零越说越是得意,忍不住抛一个白眼:“你以为真的没破绽了啊?这么快就得瑟起来!也不想想,杨府上下这么多人,那里就能这样容易的统一了口径?若是常在几个院子里上房里呆着的那些亲近些的丫环婆子们还好说,外头洒扫杂役之类的人也不少,那里就那么容易让他们统一了口径?” 郑零倒是不担心这个,只说道:“这事,你出面当然不容易,但是换个人就容易多了——你娘可不是你,后院里风风浪浪这么些年走的人,怎么办这事,她自是比你法子多得多了!你只老实和你娘商量了这事,我保准她能一天内就把杨府收拾得跟个铁桶差不多!当年她不也是两下子就给你弄了个子虚乌有的赘婿出来?这两年,杨府上下谁敢在你面前漏过半点风声?” 杨亭想想,大太太管家时候的确是比她这面慈心软的要好得多,这一两年来大太太不大管事了,杨府上下也是松懈了不少,说不准这回小杨瑜的消息是被那个嘴碎的人传了出去的也不一定,的确是该让一向铁血手腕的大太太出面将杨府收拾一回了! 于是杨亭便叹气道:“你说,咱们这算不算流年不利?想过点安稳日子就是那么难么?” 话音才落,便听见车夫在外头喊道:“两位爷,已经到了。” 两人也就止住这话题不再说了,郑零跳下车来跟车夫会帐,杨亭眼尖,才下得车来就见着门房后头有个熟悉身影,仔细一看,不是玲珑却是谁? 一见杨亭下了马车,玲珑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什么规矩了,急急的上来拉着杨亭就要往里头二门跑。郑零刚打发完车夫,回头就只见了玲珑拉着杨亭一顿小跑的远去背影了。郑零知道这是大太太心里急了,特意让丫头在这儿守着的,想来大太太在杨府里头对外面的消息好多都不能即时知道,心里必定也是焦虑得很。郑零也就跟着她们,快步直往内院里头走。 大太太果然已经在上房里头等着他们了。彼时,二太太带着两个孩子也在,两个女乃娘在炕上守着小杨瑜和小嫣然玩,二太太却是焦急得在房里来回踱步,大太太稍微镇定些,却也是坐在那儿眉头锁紧,一言不发。 郑零和杨亭前后脚进的大太太的上房房门,二太太见着他们一同进来,悄悄儿的松口气,忙不迭的问道:“这可是没事儿了吧?你们去了衙门里头问过了?官府那边怎么说?” 杨亭安抚二太太道:“婶娘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郑零却是直接和大太太致歉道:“大太太,我今儿自作主张了一回,真是够对不起您的。我花钱在朱师爷和林文书身上,将之前的假婚书做成了真婚书,瑜哥儿也就成了我的嫡长子了。这事我先斩后奏是我的不是,但是这也是力求一击即中的好法子,大太太要怪罪的话,也请冲着我来,杨亭她是不知情的,这决定都是我一个人下的。” 大太太闻言先是看一眼杨亭,杨亭却是在看郑零,大太太便对着郑零叹气道:“何必说得这样凄惨起来?原本我就说过了的,一切事宜总是看你和亭儿的意思就是了。今儿这事虽然亭儿让陈武来回话时说得含糊不清,但我也知道必然是大事,不然你和亭儿不至于要这样传话回来了。” 郑零也松了口气,简单归纳了今日日月教那两人来访带来的信息,又和盘托出了自己未来这一两日的打算。大太太先是一惊——她毕竟还是个深闺妇人,江湖事件离得她实在是远得无法理解,她自是不会懂瑜哥儿这个所谓的“少主”对于那些日月教教众是什么意义的。 但是大太太也是经历过不少人生风雨的人,听了郑零的打算后,只想了一想便点头应和了郑零:“你这法子也是对的,凡事皆有置诸死地而后生的可能,这婚书一改,但也是不留破绽给人的好法子。至于家里头,我这就让锦衣去处置,也不必等明日,今晚就收拾出个铁桶一般的杨府来!” 51反击(一) 出乎杨亭意料之外的,大太太根本就不纠结自家女儿被郑零弄了个以假换真的婚书就此套住了,反倒是雷厉风行的立马配合着郑零收拾起杨府这摊子事情来了。大太太和范姨娘联手,二太太站后头表态,果真是一晚上,杨府上下便换了全新风向,最直接的就是,没人再喊郑零郑管家了,全体都统一喊他“大姑爷”了! 杨亭这个永远的大姑娘,对“大姑爷”这称呼简直是囧了个囧,不过没人在乎她想的是啥,连大太太都默认了郑零新的新身份,杨亭那弱弱的抗议简直就是大浪头里面不起眼的小浪花,昙花一现就没影了。 不过杨亭也知道的,这说不准就被日月教的人杀上门来找孩子的当口上,计较这些儿都是矫情罢了,管它什么称呼了,别说是“大姑爷”,郑零就是改个姓让人喊他“西门大官人”都没关系了,只要能保住小杨瑜在自己身边就好。 果然,这事情才过了第二天,日月教东方不败这支的残部教众,才过早饭时候就找上门来了。 郑零猜的并没有错,侯乐和小六子不过是打探消息的先锋罢了,他们后头另有话事人,而这次,这位话事人就是东方不败原本的分堂的一个堂主楚天。 这回找上门来的,除了这位楚堂主以及侯乐两人,居然还带着个杨府的熟人——杨平。 而一见到杨平跟着在后头出现,所有人都知道杨亭和小杨瑜是怎么被人盯上了的——大太太狠狠的咬牙低声和身边的范姨娘抱怨道:“早知道这不省心的婢生子还要兴风作浪的,当初就不该听老太太的!老太太一念之仁,却是让咱们今儿遇上这白眼狼反咬了一口又一口了!” 杨平却是对杨府众人的怒目而视一点都不以为意,反是露出恶意满满的幸灾乐祸的笑容来——楚堂主说了,他若是跟着来杨府当人证,等他们带走了小杨瑜后,自会再给他一百两银子。杨平才半天便把上回那卖了杨亭母子的消息得来的银子,一点不剩的全陷在富贵赌场里头了。如今这带带路作作证就又能混个一百两银子使,杨平自是欢喜不迭的即刻跑了。况且看见大太太母女俩倒霉,杨平就心里暗爽,就差没得意洋洋的对着大太太他们甩一句:“哈哈哈,你们也有今天!”出来了。 郑零见着杨平的时候也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又转念一想,或许这杨平也是对付那楚堂主的一个突破口,便也就将面上的情绪全压回心底里头去了。 不等杨府众人开口招呼什么的,那位楚堂主便自行大剌剌的在会客厅里找张舒适的椅子坐下,开门见山直接道:“楚某本是急性子,又是在腥风血雨的江湖上做的是刀口舌忝血的营生,这次来贵府拜访的缘由,想来诸位也明白楚某的来意的,也无须多费唇舌了。”这楚天说着就手按着桌面微微直起身子,审视的目光扫视这会客厅一圈,那半示威半震慑的眼神明显就是想把杨府众人吓怕吓昏头才好再谈的意思。 大太太虽是深闺妇人,这样满身萧杀之气的江湖人士真是头一次见着,不过她骨子里从来就不是会轻易认输的人,即使是心内惧怕,她仍旧挺直了背脊坐在那儿,只冷冷的看向杨平一语不发。 原本预备着看好戏的杨平,见着大太太那凌厉的眼神只在自己身上打转,不知道是不是从前被大太太打压过留下的心理阴影,被盯得久了,便有些不自在了,只低头装作研究自己的鞋尖,刻意和大太太错开了对视的目光。 大太太便转而将目光投向楚堂主的方向,毫不退避的冷笑道:“我一个孀居妇人,带着女儿和孙子闲淡度日的普通人家罢了,真是不懂这位楚堂主来咱们家是意欲何为?!若是说是有人蓄意挑拨,说些恶意中伤甚至是些无中生有的话,楚堂主听信于他而来,那我还能懂个两分。” 郑零也紧跟着大太太话尾说道:“楚堂主,你带来的这个杨平,原本就是最信不得的人。他做了大半辈子的不入流的婢生子,对咱们府里只有怨恨没有感激,他说的话是否中肯,有无可信度,自是不言而喻。” 楚天眯着眼,目光扫了杨平一下,杨平即时恐惶的抬头表忠心:“楚堂主,我说的都是实话真话,真真儿一点没掺假的!你可别信他们,他们才是满嘴谎言想哄你的!” 杨亭自知自己胆色也好,气势也罢,无论如何都比不得郑零和大太太,直面真刀真枪跟那楚堂主对上,她是没底气的。但杨平却是不同,这人的猥琐劲儿杨亭又不是没见识过,对上他,杨亭一点压力都没有。 于是杨亭便只瞪着杨平,话说得那叫一个义正言辞的:“那个杨平,我爹还在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跳出来蹦跶?如今你不过是以为我娘和我是寡母孤儿的,好欺负了,就编造谎话来害咱们了!你也不想想,就你那矛盾百出的信口雌黄,能真的哄得到别人?!羡慕妒忌恨到了你这样的地步,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嘴脸丑恶成什么模样了!” 楚天听着这一家子说辞一致,倒也是微微起了点疑心,便问道:“据这杨平所说,你们家里那个叫杨瑜的孩子,应当就是我们教主的,可否能告知我们,这孩子可是贵府大姑娘两年前所出?” “瑜哥儿的确是两年前生的,只是楚堂主,瑜哥儿和你们那教主一点儿干系没有,他是我和内子的嫡长子。”郑零一脸正色,义正言辞的范比杨亭更胜几分,“我不知道这杨平对你说了什么样的慌,才让你们误认为瑜哥儿和你们帮主有关系,但事实上,我是杨家的赘婿,虽是一直不向外说,杨府却是上下都知道的,包括这个曾经因着已故老太太的善心,在杨家住过一段事件的杨平,也是知道我这个‘大姑爷’的。” 郑零说完这几句后,又对二太太说道:“麻烦婶娘去把瑜哥儿和小嫣然都带来这儿,让楚堂主他们见一见两个孩子,也是个让他们解解疑惑的意思。” 大太太也机灵,见着郑零忽然不按商量好的步骤出牌,居然拿两个孩子来当杀手锏了,便即刻也打蛇随棍上对楚天笑道:“想来楚堂主听杨平说的,我家就瑜哥儿一个孩子对不对?其实我家大姑爷和亭儿不止一个孩子,瑜哥儿还有个小他一岁的妹妹。我这小孙女是杨平搬出杨府后才得的,小姑娘家自是又比男孩儿精贵些,咱们只想娇养着就好,满月和抓周也就是家宴罢了,外人想来是一点不知道的。” 郑零便也笑道:“我这两个孩儿虽然是一个肖母,一个肖父,不似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不过却也是看得出来是正经兄妹。杨平造谣的时候,想来离开咱们府里时日久了,只知道瑜哥儿,却是不知道我这小女儿了。” 杨平对着郑零却是骇然惊叫道:“你和杨亭什么时候成夫妻了?又是什么时候有两个孩子了?这全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你才是信口雌黄的那个!” 众人却是都不理会他,郑零只侧脸看向杨亭的方向:“,你且往咱们房里去,把婚书拿来。虽说杨平上回来闹的时候,跟着族长族老们也见过的,不过他或许是脑子糊涂记不清,拿出来看看,也免得他回回都来闹事都来嚷嚷咱们成亲是假的。” 杨亭对郑零这突然冒出来的“”两字真想给个囧字脸!但是此时郑零和自己是同一战壕里头的战友,杨亭不好当众塌他的台,只得挤个微笑出来点头应了,转身就回房去取婚书去了。 杨平几乎没气得跳起来,指着郑零的手指都有些发抖了:“你这是含血喷人!什么叫做我回回来闹事?你本就是半路冒出来的,这时候充什么大头蒜?!”说着就回头去看楚天,语无伦次的解释道:“楚堂主,他们……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都是……都是假话!你们,你们可别信了!” 郑零笑道:“孰是孰非,几位一会儿请自己看自己分辨罢,我也不多说了。” 正说着,二太太牵着小杨瑜,后头跟着曹女乃娘,手里抱着小嫣然,就从那边侧门进来了。郑零两步上前,从曹女乃娘手里接过小嫣然抱进自己怀里,笑着逗小杨瑜道:“瑜哥儿要不要抱嫣然妹妹?说了才给你抱。” 小杨瑜放了二太太的手,拉着郑零衣角昂头道:“我要妹妹!妹妹说的,爹爹坏!我和妹妹都不要和你玩!”这孩子说话脆生生的,童言童语的,煞是引人发笑。 众人都忍笑去看会客厅一角的楚天等三人,尤其是表情恍若被雷劈过的杨平,楚天和侯乐已经是面色如霜,互看一眼,侯乐只冷声问杨平:“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52反击(二) 杨平只觉得背上密密麻麻的在这一瞬间就爬满了冷汗,他张着嘴,无措的看看郑零和两个孩子,又看看楚天和侯乐,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为自己辩解。 就在这时候,去取婚书的杨亭也回来了,她一进门就将婚书递了给郑零。见她进来,郑零早将两个孩子交还给二太太和女乃娘照看了,杨亭趁着郑零伸手来接婚书的时候,靠近了他一些,低声警告他道:“郑零,你占我便宜喊什么也就罢了,居然还哄瑜哥儿跟着小嫣然喊你爹爹!这会儿不好收拾你,等人走了,咱们得好好算算账才是!” 原本小杨瑜没人教他喊爹的——他那子虚乌有的爹,谁敢在他面前提啊?倒是小嫣然已经牙牙学语了,二太太和女乃娘们也就有空就教她点称呼,于是小嫣然喊郑零爹爹的时候,小杨瑜旁边看着觉得甚是有趣,也会跟着喊一两声,二太太和女乃娘们纠正来纠正去,.+du.奈何小杨瑜还太小,脑瓜子搞不懂究竟是为什么小嫣然喊他娘叫娘大家也只是笑,自己喊小嫣然她爹叫爹大家却说不行。众人折腾不过小孩子,说又说不通,简直是又好笑又好气,郑零只得自己说了,以后少在小杨瑜面前逗弄他,众人最后也只得罢了。 谁料到今儿郑零居然钻了这个小空子,小杨瑜也一点不提防的跳了郑零挖的陷阱。杨亭才出房门几步就听了个全须全尾的。 郑零却也不恼,也低声笑道:“好啊,那时候悉听尊便,随你怎么折腾我,我保准一点儿不放抗。”本来这话听着就有点不正经,郑零又是压低了声线说的,就更多了两分调笑的意味了。脑洞大开的经过网络时代各种洗脑的前宅女杨亭,不由得就条件反射的脑补了前世看过的这样那样的各种第八字母文…… 郑零自己不大觉得,杨亭却是被自己的脑补弄得面色一红,又不好发作,只得迁怒于郑零,发射两把眼刀子给他,这才恨恨的走回大太太身边去。郑零也没把她那眼刀子当回事,继续低声笑了一声,权当那是杨亭给自己送了一把秋天的菠菜,还隐晦的回她一个会意的眼神。若是论起肚子黑脸皮厚,杨亭真是拍马也追不上郑零的脚后跟,杨亭自己也清楚,便也就只得自己咬牙一回暗自啐了一口了事。 将婚书摊开在楚天手边的桌子上,郑零遥遥的指着婚书上头的日期解释道:“诸位请看,婚书上头的日期,是不是三年前?我是不知道杨平怎么造谣的,我只知道,我是三年前便来这儿当了赘婿了。虽说我父母亲人皆已不在,但赘婿这事……不仅是我,大多数男人也不愿意张扬罢?知道我和内子成婚生子的事儿的人,除却亲近人,其他外人不知道或是不清楚,也算是情理之中罢?杨平钻了这个空子,编造谎话来哄骗人,这便是咱们所预料不到的了。况且杨平因着咱们家老太爷留下的遗言,说是婢生子不堪大用,不得上族谱,恨毒了咱们府里,老太太那样怜悯他的人,过世时也未曾见他来上过一炷香,可见他人品的一斑了。他说的话,可信不可信,能全信还是只能听一点,相信楚堂主此时心里也自有分数了。” 侯乐听着郑零这一番话也算合情合理,在细细看了一回婚书也没找出破绽来,便凑近楚天身边轻声问道:“堂主,您看这?属下而今也糊涂了,实在不知道是听谁的才是了。” 楚天沉默不语,只看着在窗边坐着,什么都不懂,正和小嫣然玩着玩具的小杨瑜,好像是想从他身上找点儿东方不败的影子出来。无奈小杨瑜一则年龄太小,身量什么的还完全看不出来,二则这孩子五官像极了杨亭,活月兑月兑就是他娘的缩小版本,一点儿看不出其它东西来。加上小杨瑜和小嫣然素来做伴惯了的,又是常年和大太太、二太太在家日日对着的,那些跟大人学来的小动作都是差不多的,原本面相上头,这两孩子不怎么像的,可看着他们同样的小动作时,偏生真的有种亲兄妹的感觉了。 可怜杨平一直没见过小嫣然的,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孩子存在的,简直一下子就懵掉了在原地,只会嘴里嘟嚷着:“这是假的!这都是假的!” 这时候大太太见楚天已经沉着脸一语不发了,觉得他对杨平的信任也被消除得差不多了,便按着昨晚和郑零商议好的剧本上了:“楚堂主,我呢,就是个不知道外间事的老妇人,我也不懂什么江湖不江湖的,但是我却知道亲人留个孩子做念想是福气。虽然我不知道那位什么教主是谁,不过想来必是你们亲近的或亲或友,这才让你们忙着四处找他的孩子吧?这种想找到他孩子的急切心情,我也是知道的,换了是我,我也是心里急得很的。只是,我家这孙儿确实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孩子。其实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话了,咱们府里,两房加起来就只有我这女儿一个人种儿罢了,平素看她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还要紧呢。她活了这么些年,连平定州的城门都没出去过,她爹也是把她视若珍宝的,去那儿都是带着一群人守着她的,她怎么可能和你们那什么教主有过交集?” 侯乐却是插话道:“这位,我冒昧问问,贵千金可是脖子上有颗小红痣?我看着贵千金倒是和我们教主曾经的宠妾有几分相似呢!怎么就凭这么几句话就说得贵千金跟我们教主毫无干系了呢?” 郑零却是淡定接话道:“内子身上全无红痣,这个我能为证。两位想必和那位教主的宠妾也不会甚是相熟,毕竟是他人的妻妾,这什么红痣的事儿,多是听别人转述的,两位也不能完全确认吧?想来必是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再加上时日隔得久些,两位认错了人也是有的。” 侯乐还想说话,却是楚天抬手阻止了他,看着杨平许久,才说道:“杨平,你拿着银票的时候,说的那些话不都是言之凿凿的吗?怎么如今这情形跟你从前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呢?” 听见楚天提到银票,杨平眼里闪过了明显的惊慌,之前那一百两银子已经被他全送予富贵赌场了,这时候无论如何都是要和杨府众人死磕了!杨平便死撑着,指着杨亭大喊道:“她脖子上确实有红痣!我一点儿没骗人!楚堂主你不信的话,大可和侯大爷两个撕开她衣领看看的!” 大太太不由得庆幸而今是冬天,衣服领子厚,杨亭那红痣又生得下一点,恰恰是被衣领遮住了看不见。听见杨平急得都口不择言了,大太太趁机喝一声道:“杨平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女儿清清白白的正经良家女子,朝廷那条律法说了要良家女子给人看脖子露肉这等伤风败俗的事的?你自身不正,居心不良也就罢了,还敢唆使别人?也不怕咱们即刻报官把你抓了去?!” 楚天听见大太太说报官,眉头就不由自主的皱了皱。侯乐便连忙打圆场道:“不必如此生气,我们也就是问一问罢了,并没有要侮辱贵千金的意思。误会,一场误会罢了。” “我什么时候长了红痣,我自己都不知道?”杨亭自己倒是一脸茫然插话道——那个长红痣的地方不是能照的到镜子的地方,杨亭又不是什么心细如发的女子,她一点儿不知道自己脖子上还有这标记,这可不是装的,她这个马大哈可是真茫然!“别说我病了一场不大记事了就趁机给我栽赃啊!我天天洗澡梳妆什么的,也没见过自己身上有什么红痣啊!杨平,你以为你唆使得动别人呢?光天化日之下,上有朗朗乾坤,下有朝廷官府,谁敢来扯我的衣裳?你说的这都是什么笑话!” 郑零的话和杨亭的反应正好相辅相成,杨亭那货真价实的困惑和理直气壮的反驳更加让楚天和侯乐都更怀疑杨平说话不靠谱了。楚天低声问侯乐:“这杨平可是自己找上门来的?莫非真是跟这家子有私仇才编了谎?” 侯乐这时也不敢太过肯定杨平说的话是真是假了,只得一把将杨平的衣襟提起来逼问道:“你不是说自己算是这杨府的庶子?怎么好些事儿都和你说的完全不一样?究竟是你骗了咱们的钱使还是他们说的是假话?你这时候还不赶紧说实话?” 面对着侯乐的质问,杨平已经吓得快要魂魄不齐了,侯乐本就长得一副凶狠模样,这时候眉头打叠,抓着杨平,将那凶狠的眼神都逼到他面上去了,杨平胆子都快要吓破了,那里还有心思来想话回答侯乐,只哆哆嗦嗦的发着抖,语言含糊着一径对着侯乐求饶了。 57狗血,狗血,又见狗血 这么曲折离奇的故事被说了出来之后,郑零简直觉得是满心里都是神兽奔腾!这都叫神马事啊!不过认真梳理一回这三言两拍一般的传奇故事后,郑零还是镇定了下来,并且抓住了这故事背后隐藏这的重点。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稍微平定下心绪来,才问苗大人道:“要是依照大人这样说来,我也还是姓郑,何来的姓赵一说?莫非是我那祖母……” “赵果然是一点就通的聪明人!”苗大人看着郑零,只拍掌笑道,“这便是你姓赵的关键所在了!你那祖母安氏,原本就是郑勤行商途中救下来的,安氏当时正是潦倒困病之际,对郑勤甚是感激,这才隐姓埋名的跟了郑勤回的郑家。这安氏却不是普通人,她原名安双成,是当年淳王府玉碟上留了名的小妾——她在随着淳王爷流放前便已经是确认了怀有身孕的了,淳王府彼时只有一个嫡出的郡主和淳王妃收养的一个养子,因而安氏这名字才被上了玉碟。淳王爷那时候是遭人陷害,他又是年少气盛的年纪,被流放后一时气急攻心,才没走出京城几天,就薨在了半路上。当时同行者还有淳王妃等人,淳王爷也是个——呃,是个怜花惜玉的性子,后院自然也有不少人的。安氏是后院里唯一有孕的女子,见淳王爷薨了,甚是惧怕自己和孩子保不住,便趁乱逃了。后来就遇见了郑勤,再后来便有了‘早产’的郑愔。” 郑零已经找不出任何合适的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神兽都已经被这种宫斗宅斗乱七八糟斗的蛋痛剧情折腾得全瘫痪在原地,再也奔腾不起来了!此刻他深深理解了当初杨亭对自己吐槽她的身世那一团乱麻的时候,说很想把穿越大神揪出来打一顿出气的那种愤慨心情了!他无力的抬起眼来看一眼杨亭,杨亭遥遥的送来一个“我懂的,你节哀”的安慰眼神,郑零只得默默的叹口气将这郁闷吞回肚子里去。 付大人见着郑零神色渐渐地?*吕矗?阋参1012α耍?笆滞?┒挤较蛄?u?乱允竟Ь矗?獠潘档溃骸暗苯袷ド鲜歉雒骶??就跻?羌?拢?ド弦丫?么罄硭虏橹す?耍?肥凳堑蹦暝饬思槿讼莺Φ模??袷ド嫌19鳎?丫?谀昵拔?就跻?椒戳恕4就跻?难?诱耘艉偷张?匝湛ぶ髡饬郊乙恢痹诹鞣诺氐模?咽潜谎白帕耍?舶峄亓舜就醺?幼∽帕耍?褪o履愀盖渍庖恢д??铀没沽髀湓谕猓?勖钦獯尉褪欠钪记袄囱罢业摹t勖钦饬饺?乱宦诽椒玫胶?葜<遥?俅又<乙恢碧椒玫狡蕉ㄖ荩?执悠爰揖善湍嵌??刂?滥悴亟?搜罴遥?獠耪伊松厦爬础d愀盖资歉1x诵??迷诨沽袅四阏庖恢a?觯?菜闶腔识骱频春痛就跻?谔煊辛榱恕!包br /> 郑零苦笑道:“难怪两位大人听说我有嫡长子便高兴了,原来竟是这样的缘故!” 杨亭轻轻凑过大太太身边坐下,母女俩互相交换个复杂无比的眼神,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郑零也是看她们这边,三人相对无语了好半响。 这时候,大太太微微叹气着,斟酌着词句帮郑零圆谎,一脸正色的对苗大人和付大人道:“两位大人请见谅!我真是不知道郑零……啊,这时候该喊他赵零了吧?我真是不知道赵零这孩子身世如此曲折,当年咱们让亭儿和他定亲,也是看在已逝的郑和他自身上进的份上定下来的,其实并没有让他做赘婿的意思。只是这两孩子自幼见过的,也算是青梅竹马的,实在是到了情深处就……齐家那边又硬是要攀了陈家的高枝,赵零他也是坳不过他那对势利父母的。后来咱们也是没法子了,总不能让瑜哥儿没个名头出生吧?只得假借赘婿的名头,又放出消息说亭儿病重,就这样让亭儿把瑜哥儿生了下来了。再后来齐家因为陈家的连累也出事了,赵零只抱着他小女儿走了个光身,躲进咱们府里的时候,为着躲避官府追捕,这才顶了这赘婿的名头留了下来的。” 付大人倒是不甚为意的对大太太笑笑:“老也请不必在意这些事情,说来你也还是赵的贵人,他落魄的时节若是没有贵府的帮忙,也未必能安然的等到咱们这时候找上门来了。这赘婿名头虽说不大好听,不过也只是权宜之计,等迟些赵带着家眷回了淳王府住着,这事自然也就翻篇不计了。” 郑零便问道:“若是照大人这么说来,我这是就要带着家眷进京的了?” 苗大人点头道:“正是!我和付大人此行的目的正是如此!而今淳王府虽说是已经住着大赵鹏和郡主赵颜两家子人,不过说到底那家也没有赵正统,他们一个是当年淳王妃娘家侄子辈被接过王府来的养子而已,一个虽是嫡出,却偏生只是位郡主罢了。等付大人这就把找着了赵的消息传回京中后,上头的旨意一来,赵也就是该起程回京的了。” 付大人便也随即笑道:“咱们也要驿站里头忙一忙这事了,今儿就先这样罢,咱们也留些时间给赵和几位内眷预备预备,若是顺利,过个五六日,圣上的恩旨也就到了,到时候咱们再来请赵——哦,那时说不准得称呼一声淳世子才是了——随着咱们回京复旨就是了。”说着就和苗大人两人同时起身告辞了。 大太太使个眼色给杨亭,杨亭会意,赶紧将两张银票快速的塞进身旁两个空荷包里头。 郑零这才回过神来,忙接过杨亭在后头悄悄递的两个装着银票的荷包,借着拱手送客的动作,笑着将荷包分别塞给付大人和苗大人。 苗大人落后在付大人身后一步的,自是见着了杨亭的小动作,只笑笑也不说破,将荷包收进自己袖袋之后,紧跟着付大人后头便往外走了。郑零亲自将这两位送至二门,见着他们带着久侯的随从们上了马车才回后院去了。 马车出了杨府大门,苗大人才凑到付大人耳边说了自己见着杨亭递荷包,付大人随手抽开荷包的穗子,将里头的银票打开一看,居然是张五百两的大额银票。 付大人不由得笑眯了眼,轻轻拍着那张让人心情大好的银票笑道:“这位杨氏少也是个知情识趣的妙人儿,比起如今淳王府里头那两个小家子气的女眷好多了!看来投胎也是个论运气的活计,杨氏虽是商家女,不过听说祖上也是官宦人家,看起来比那明瑛郡主赵颜,为人做事大气的多。就更别说杨鹏家那个钻到钱眼里的梅氏了,简直就不是一个段数的。” 苗大人也笑道:“等圣上恩旨下来,淳王府就热闹了,到时候定会是一场好看的大戏了!也不知道这未来的淳世子和世子妃,折腾不折腾得过那两尊自认正统的大佛呢?” “咱们且等着看戏就是了。”付大人依旧笑眯眯的,眼眸中却是闪过了一抹讽刺的光,“那两家子仗着圣上的恩典,这段时日也闹腾得够久的了,而今咱们找着这位,这大戏不好看都不行了!” 两人说着相视而笑,都不约而同的期待起这一出淳王府的大戏来了。 ———————————————————————————————————— 送走两位不速之客后,郑零快步回了大太太上房,加上杨亭三个人,赶紧的就关上门来商议怎么处理这一桩完全在意料之外的事情。 三人之中,郑零和杨亭都愁眉不展,倒是大太太最先消化了这两个即将要进京的事实,看看左手边的杨亭,又再看看右手边的郑零,又是叹气又是好笑,最后一手拖着一个在自己身边坐下。 大太太先拍拍杨亭的手背以示安慰,然后才转头对郑零说道:“郑零……不对,该喊你赵零才对了,这事儿来的突然,你和亭儿能配合着将那两位大人糊弄了已经是不错了。如今也先别发愁,离着进京也还有好几日,咱们商议着来,总是会有法子应对以后的。” 杨亭却是叹气道:“娘,你说的我也懂,但是还是止不住发愁啊,人家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而今咱们倒好,莫名其妙的就跳过侯门往王府里跳了去了!说不担心,我说了你也不信啊!” 赵零也叹气道:“我这一两年间,从姓齐改作姓郑,又从姓郑改作姓赵,这种改姓的节奏……我也想说服自己安心些来考虑以后,只是真的很难!别说杨亭担心了,我自己也担心得不得了,这一去,也不知道那淳王府里头的水深不深,还有两个孩子在身旁,说不担心也就是句自欺欺人的假话罢了!” 58进京的准备(一) 大太太继续安慰这两个被打击得有些恹恹了的小辈儿:“这世事,总是会有出乎意料的时候的,你们都别愁,要往好处想才是。听那两位大人话里话外的意思,赵零他那个爹虽是庶出,但这淳王爷也没嫡子,到底算是比而今那两房不伦不类的什么养子嫡女的靠谱得多。这样看来,你们去了淳王府也未必就是全然的被动,好歹占了个正统的名头,至少明面上也没人敢把你们怎么样。” 赵零感激的对大太太点头道:“大太太说的是,是咱们慌了神,也钻了牛角尖,却是自己先乱了阵脚。诚然淳王府不是什么好去处,不过咱们的确是也有自己的优势,小心谨慎些倒是也不见得就会陷在那个泥潭里。” 大太太见着赵零镇定了心神,便也稍微放心了一点儿,含笑道:“你心里定了下来就自然有数了。只是……还喊我大太太么?如今你和亭儿是不捆在一处都不行了,我也还当得起你一声娘罢?” 杨亭白一眼赵零,挽着大太太手臂撒娇道:“娘说什么呢,他当然该是喊你娘才是了!” 赵零也就顺着杨亭递梯子就势下来了,恭恭敬敬的喊道:“娘!这一声娘,我早该喊了!您对我一直都是信任有加的,对小嫣然也是当自家孙女看待的,我自己的娘一早就走了,我一直就是把您当我的娘看待的,只是脸皮薄不好说出来罢了。” 大太太听着眼圈儿都红了,拉过赵零的手拍了两把,颤声道:“好!娘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杨亭趁着给大太太递帕子抹泪的时候,反手拧了赵零手臂内侧的女敕肉一把,低声啐道:“你还脸皮薄?!这世上那里还有脸皮厚的人了?就你最会卖乖!”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杨亭对拧赵零这一动作情有独钟起来,难得是赵零这个抖m居然也是很配合,于是这拧手臂什么的,平均三两天上演一次,杨府上下的人早就被刺瞎眼到麻木了,人人都学会了视而不见这新技能,也就只剩下杨亭一个自以为做得隐秘,别人都没看见罢了。 大太太的感动一下子就被杨亭这样的小动作折腾没了,见着赵零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任由杨亭欺负,她简直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了。大太太将杨亭那只作怪的手拉到自己面前来,不轻不重的在杨亭手心里连打几下,这才说道:“你别净是欺负赵零这孩子老实,就得瑟起来了,在咱们家里也就罢了,大伙儿是看惯了,人人都只装看不见,等换了地方了,你再这样儿可就不成了,别平白的给人家看了笑话去!” 杨亭被大太太这样直白的戳穿了,脸上不由得就有点挂不住了,只讪讪笑道:“我也就没人的时候偶尔为之罢了,以后我会注意的,不会给人家笑话看的!” 大太太又转头叮嘱赵零道:“你也是,别太纵着亭儿了,小年轻关在自己房里这样算作是你们自己的小情趣,再怎么折腾也是房里的事,谁也管不着。不过人前还是老实些,一家之主要有一家之主的样子,亭儿也是,人前装淑女也得装全套,可别给人抓了小辫子了。” 杨亭被大太太这什么情趣什么折腾之语即时弄得面红耳赤起来,尤其是当着赵零的面,她更是忍不住的满脸红晕滚滚了。她和赵零表面上看着比这古代的好多夫妻都亲密得多,实质上两人现在还停留在上辈子小学生谈恋爱,偶尔拖拖小手扯扯小辫互相闹闹对方的最低级阶段罢了。 只是这话实在不好说出口,任是说给谁谁也不信的,要不是杨亭自己是这事儿的主角之一,估计杨亭自己听见了也会哈哈两声笑道,演什么纯情剧啊!上辈子,她和赵零都是中年已婚,啊,最后都是中年失婚人士,两人加起来都上七十岁了;这辈子,她加上他女儿,再过个两年都能手牵着手儿打酱油去了,二十出头也已经是这时代的大龄已婚人士了。 这些条件摊出来,说是这两个自谈好了“试试”后,折腾了这两月还是在最最纯情的阶段,一点儿没越过暧昧这条线,简直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杨亭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极了,但又挺享受这种回归纯真的小学生恋爱,既然是赵零都默认了来慢慢试试么,她自然也就顺水推舟的跟着赵零的步伐走了。 杨亭瞪了一眼正在借着咳嗽忍笑的赵零,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自己这时候说什么都是越抹越黑的节奏,只得忍着脸红嘟嚷一句:“我不和你们说了,我去看看瑜哥儿和小嫣然。”这边说着,那边立即脚底抹油的往外头窜了去。 大太太只得看着自己女儿那简直算得上落荒而逃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对赵零温和笑道:“你也跟上去看看吧,你二婶娘带着两个孩子在那院里不知道这边怎么回事了,想来也是焦心得很,你和亭儿说一声让她安心些也好。一会儿晚上用晚饭的时候,大伙儿凑齐了坐在一起再从长计议不迟。” 于是赵零也便告辞了大太太出来,匆匆跟在杨亭后头赶到二太太院子里去了。 二太太才听杨亭说了赵零身世的大半部分,这时候抬头见赵零来了,便推一把杨亭笑道:“咱们大姑爷来了,你也不用跟婶娘说书了,省点力气留着给他说吧!” 赵零也笑了,自是接着杨亭的话头,简单说了剩下的事儿。二太太听说他们不多时就要带着两个孩子进京,脸上的笑容就渐渐的消散了,看着两个午睡初醒,正闹腾得欢的孩子,忍不住叹气道:“认祖归宗是好事是正经事,按理说,我是该为你们高兴才是的,只是……瑜哥儿也好,小嫣然也罢,都是在我眼前一点一点的从小粉团似的小不点长到如今会跑会跳的,我真真是舍不得他们兄妹俩!” 杨亭见着二太太说完这句话就低头垂泪起来,自己也觉着带点儿心酸,别说想话去安慰二太太了,她自己都差点没撑住跟着淌眼抹泪的了! 赵零只得一边轻轻碰一下杨亭,示意她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一边轻声安慰二太太道:“二婶娘且别伤怀,先不说还要等些时日才会进京,就是进京之后,我们和孩子安定下来了,也可以邀上你和娘两个一道去我们家里住着的啊!到那时候,你还怕这两个小家伙不天天缠着你和娘两个不放呢?何必伤感至此?” 二太太听得又是伤感又是好笑,抹去眼角泪花后才笑道:“你也傻了,说这些傻话哄谁呢?淳王府是什么地方啊?那里由得你这样乱来呢!我和你们娘都是寡居的,谁知道王府里头讲究不讲究!你有这个心,婶娘就觉得很安慰了!” 赵零其实早就知道杨亭身世的事儿的,自然也懂二太太这一房对于杨亭来说自是意义不同的。而这安定了之后就接了两个长辈去一起住着的主意,也并不是临时起意说来安慰二太太的,他真的就是这样打算的。杨亭性子还有待磨练,进了水深不知几许的淳王府,也不知道能不能挡得住四面八方来的明枪暗箭。若是有大太太这个大佛在后院里镇着,二太太再从旁协助,那就不仅是孩子们的安全不用操心,连着整个后院都可以后顾无忧了。 只是这时候的人们对宗族什么的还是有很多根深蒂固的执念的,也不知道大太太和二太太两位能不能放下这种执念,愿意跟在他们身边一起生活? 如今听着二太太的意思是以两个孩子为重的,并不排斥离开平定州前往京都的,剩下就只是看大太太的意思了。不过赵零想想杨亭在大太太怀里那个黏糊劲,不由得就暗暗笑了两声,就是大太太放不下杨府这边,推杨亭上去撒娇撒痴的闹一两回也就什么都放下了。 杨亭忍着鼻酸,含糊安慰了二太太好一回,直至二太太哭笑不得的挥手赶她回大太太那边去帮忙,说是一会儿吃晚饭的时候人都齐了再说,杨亭这才抽抽鼻子和赵零一同离开了。 前往大太太那边院子的路上,赵零给杨亭说了自己关于大太太和二太太的安置打算,杨亭先是高兴得很,连连说这是个好主意。可是高兴没两分钟,杨亭却又变了愁眉:“这主意当然是好的,只是,据说那淳王府里头已经住着两家了,那两家听着也不是好相与的,咱们真的能顺利把娘和二婶娘也带着在王府里住着么?” 说起淳王府那浑水塘,赵零瞬色一冷,只冷笑一声说道:“那些人好不好相与都不要紧,那两位大人不是说了吗?我才算是正统,我就不信,等我真的成了那什么世子,安置两个长辈在咱们家里还得看人脸色!” 59进京的准备(二) 于是,晚饭桌上,赵零把自己的这一打算再次提了出来。 大太太虽然没有直接拒绝,却是从另一个方面提出来自己的疑惑:“我和你们二婶娘自是知道你们两个是有心的好孩子,只是那淳王府必定水深,听苗大人和付大人所言,而今住着的那两家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和亭儿顶着正统的名头忽然冒出来,说不准这两家就得联手给你们使绊子呢!要是我和你们二婶娘一道去了,岂不是送了个由头给他们发作?” 赵零却是不以为意:“娘且不必担心这个,既然那两位大人话里话外都说了我算正统,又听着是对那两家子是显而易见的不以为然,想来以后阻力确实会有,但也都是能解决的。我们可以先行排查了一部分的不安因素,再打着两个孩子换了环境不习惯,需要你和二婶娘继续照顾的名头把你们接进我们住的那院子里去就是了。” * 杨亭也跟着给大太太她们洗脑道:“娘,二婶娘,你们也知道的,大户人家后院都是浑水多,更何况是那淳王府。你们不跟着在我身旁替我看着些儿,就不怕我和两个孩子在后头被人盯上了么?我的性子又不是那么细致的人,我可是怕极了自己有疏忽的时候呢!” 杨亭这是一语提醒了大太太,大太太警觉起来,忙回头喊了声:“锦衣!” 范姨娘闻声便掀帘子进来了:“太太找我有事?” 大太太看了看范姨娘,沉吟了一回,终究还是摇摇头道:“算了!锦衣你也是上年纪的人了,真要让你此时就跟着赵零和亭儿上京,这必定是忙碌碌的顾不及你的身体的,这样折腾下来还不如以后咱们从容些再进京呢!” 虽然大太太说的有些没头没尾的,范姨娘却是转念一想就懂了,真是不得不说,大宅深院里混了大半辈子的,没几个不是眼眉通透的聪明人。范姨娘便笑道:“太太体恤我,我自是感激,不过大姑娘和大姑爷即将要去新地方,没人相帮也是不行的,不如太太让新雨跟着可好?新雨这孩子也算是个心细且聪明的,年纪也比我合适的多,说是大姑娘房里的丫头也使得,有她在侧旁帮忙看着,大姑娘自然也能省心些。” 大太太闻言点头道:“这也算是不错的主意,如今玲珑婚期已近,等她成亲后,自是跟不得亭儿去京都的了;百灵和喜鹊倒是能跟着,不过到底是十来岁的小姑娘家,经历的事儿始终还是少了些,小事还好,就怕大事他们会着忙。新雨虽然也岁数不大,但却是比百灵和喜鹊强些,三人守着后院里也算能撑住一段时间的。就这样罢,让新雨收拾收拾,等亭儿他们进京就一道跟着去吧。” 赵零却是眉头不易察觉的一跳,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且不说他上辈子的心理阴影了,就是新雨从前在杨茗家里的丰功伟绩,也实在是让他记忆犹新,这才过了大半年,他对新雨抱有戒备心也是很正常的。 其他人没注意到赵零的异样,杨亭却是注意到了的,趁着大太太忙着叮嘱新雨的时候,凑近一点赵零低声笑问道:“你别是怕了新雨罢?新雨也算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呢,你也算有艳福了,以后能天天见着美人儿洗眼哪!” 赵零见着杨亭眼睛里满满的调笑,又不好说她,只得苦笑道:“你别捣乱了!什么美人,什么艳福啊?我敢么?我又不想当第二个东方不败!” 杨亭忙一把掩住自己嘴巴,免得不小心就笑出声了,好容易忍下了笑意,得意的挑了挑眉毛才说道:“不当东方不败也成,要当岳不群还是林平之啊?你要是敢勾搭别的,我就马上成全你!” “我连你都还没勾搭上手,那里还有精力勾搭别人!”赵零凑近杨亭耳朵边,报复一样的反调笑她道,“你也太未雨绸缪了,什么时候等我把你勾搭到手了,你再来想《葵花宝典》怎么练不迟啊!” 杨亭没料到赵零这家伙脸皮厚度日增,竟然是一点不顾忌还有那么多人在场也敢调笑自己了!杨亭连忙左右看看,好在大太太正忙着和新雨说话,二太太在旁听着,也偶尔帮腔,范姨娘则是离开了她们,正和百灵在角落里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一屋子里的人竟是没人注意到她和赵零这一边,她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赵零见她这样,更是不遗余力的继续调笑之:“咱们都捆一起成真夫妻了,别说她们没听见说什么了,就是听见了,也自会装没听见的,你这是在做什么呢?跟做贼似的,累不累啊?放宽心点,这时代也不是没有夫妻感情好的例子啊,咱们这点儿算是小儿科了!” 杨亭抬手想掐他,忽而又想起来大太太的告诫,只得恨恨的放下手来轻声啐他一口:“什么例子里头也没有你这样厚脸皮的!就唯独你那脸皮是一堆烂皮鞋做的,又厚又硬!你也知道这是什么时代,怎么就一点儿不见你收敛收敛?” “不厚脸皮怎能抱得美人归?”赵零含笑在杨亭耳边说了这一句后,赶紧脚底抹油的站起来并往门外跑了去,直跑到门槛处,才回头意思意思的交代一声:“我去账房看看,明儿预备些东西,我去驿站探探那两位大人的口风,总是不打无准备之战才好。” 大太太听见了,回头应道:“这倒是该赶紧去干的事,赵零别不舍得银子,该花就花,打点的时候,银子少不得,去往公账里头多支些。” 杨亭刷刷刷的给赵零飞了好几把眼刀子,然后收获郑零远远送的含笑秋波一大把,最后只得泄愤似的在干果碟子里头翻了个核桃出来当它是赵零,拿起核桃夹子“卡兹”一声夹做两半。将核桃肉剥出来塞进嘴里后,杨亭才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这时候的行径太过幼稚,回过味来之后,自己也忍不住微微翘了嘴角自言自语道:“难怪总有人说什么前世冤家呢!这家伙不就是克着我的冤家么?” —————————————————————————————————— 次日一早,赵零果然是备下了厚礼往驿站去了。大太太、二太太和杨亭一起在家里等得心都抽起来的时候,赵零才踏着午饭的钟点回来了。 原来,付大人和苗大人已经派了人往京都送信去了,本来他们各收了赵零五百两银票已是对赵零这种识时务已经很满意的了,如今看见赵零借着送什么特产,又夹着一张三百两银票递了,更是都笑眯了眼,喝喝茶聊聊天的就把现如今淳王府里头的情况给赵零八了个底掉。 淳王府后院如今被赵鹏和赵颜两家子占据着,不过两家都算不上名正言顺,也不敢去占据原本王府中心淳王爷的院子——翠竹院,赵鹏住了左侧的金菊院,赵颜住了右侧的墨兰院,倒也算是旗鼓相当。 赵鹏已经是四十六七的人了,早年间在流放地住着的时候,已故的淳王妃做主给他这个养子娶了当地一家土财主家的女儿梅氏,而今已经有了三个嫡子和两个嫡女了。这在淳王府住着的这大半年里,赵鹏和已婚的大、二相继纳妾,新来的这四五个女子和梅氏婆媳斗得那叫一个热闹。赵鹏没跟淳王妃过过什么好日子,一出生就被淳王妃抱了来养着玩没两个月就遇上淳王爷被流放,娶的妻子梅氏又是小家小户养出来的,整家子都是小家子气的很。而今一下子穷人乍富,赵鹏就自己先领着头的花天酒地起来,两个也紧跟着他的步伐,闹得他们住着的那金菊院几乎是三天两头的有戏可看。 赵颜如今是淳王府里年纪最长的,五十出头了,相对而言,她家里的情况倒是没那么复杂。赵颜是正经淳王妃的嫡女,当年淳王府出事前就已经有了封号明瑛郡主,也已经五岁,多少都记事了。在流放地这几十年里,淳王妃还在的时候。总爱在赵颜面前絮叨当年淳王府的盛况,赵颜性子和淳王妃有些相似,都在骨子里带着唯我独尊的强硬。后来淳王妃有感于此,特地给她选的夫婿龚磊也是个容易拿捏的老实人。 跟赵鹏那边院子里的一团乱象完全不同的是,赵颜住的墨兰院一点儿都乱不起来,无论是那位被天上掉馅饼砸中的郡马龚磊,还是赵颜唯一的龚蒙,都不敢跟强势的赵颜抗衡,墨兰院就是赵颜的一言堂,根本容不得半点跟她有所不同的声音。 甚至是在利益关系对上的时候,赵鹏带上几个儿女依然不是赵颜的对手,甚至是拉上泼辣的梅氏一起全家子上阵,也不过是和赵颜堪堪斗个平手罢了。因而这时候的淳王府,不仅水深且浑,而且这两家子看着谁也不是省油的灯。 60进京的准备(三) 杨府众人得知这些详细的小道消息后,更是人人都对这次上京都提高了警惕。大太太、二太太、范姨娘三人尤甚,竟是围着新雨耳传面授的嘀咕了好半天,活生生的把淳王府当了龙潭虎穴,商议了无数计谋来预防万一。 杨亭这个憨金毛开始的时候还在旁边听着的,等二太太和范姨娘的严重阴谋论出来之后,杨亭不小心笑了一声,于是被大太太和二太太怒目而视。二太太还恨铁不成钢的对大太太抱怨道:“大嫂,大姑爷说的一点不错!你且看看亭儿这个不争气的!咱们这是为她打算呢,她还傻乎乎的在那儿笑!就这傻不愣登的性子,去了淳王府还不得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啊?这可怎么办才好?我可愁着新雨一个够不够看紧她呢!咱们得多想法子帮这傻孩子才是!” 二太太这话一说完,屋子里除了杨亭之外的狐狸国成员都纷纷心有戚戚焉的点头赞同,新雨尤其夸张,跟打了鸡血一般,握着小拳头在那儿猛点头:“两位太太和范姨女乃女乃请放心,你们没来之前,我一定会帮大姑娘牢牢守紧后院的!谁也别指望往咱们后院里塞人!就是爬个蚂蚁进门,我也立即抓起来扔出去!” 大太太满意的对新雨笑道:“好孩子!大姑娘和瑜哥儿、小嫣然三个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看紧他们了!他们是小的小,傻的傻,你们大姑爷又不能时时刻刻守在他们身旁,你就先累几日,千万莫要出岔子才好。” 这边厢才对新雨叮嘱完,那边厢就回头见着杨亭一脸要笑不笑的尴尬样子呆呆的看着自己,大太太觉得自己额头上青筋隐隐边跳动边作痛,无力的敲敲自己的额角,大太太只得对着自己的呆金毛女儿说道:“亭儿且往那边去带着瑜哥儿和小嫣然玩儿去吧!这屋里没人敢指望你的,你该吃吃,该睡睡,该玩玩去罢!” 杨亭自己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这种狐狸国出产的心机,她是一点儿参与不进去的,对于这些,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四个字说完了——智商捉急!于是杨亭对着众人讪讪一笑,便真的往门外跑了去。 杨亭先是跑了去看两个包子,不过这时候两个娃都是午睡的时间,两个女乃娘在内间,百灵和喜鹊两个在外间,都正守着孩子。杨亭不好吵醒了孩子们,在内间门口踮脚往里头瞧瞧也就罢了。 掰着指头算了算,赵零忙着在外头将如今手头上的生意做个了结,该留的留,该卖的卖,一时半会儿的也见不着人的;大太太、二太太又在紧急培训新雨;百灵和喜鹊两个在库房里盘点着要带上京都的东西;连玲珑都抓了杨亭房里那三个要带了去进京的小丫头训话去了。杨亭叹口气,如今果真是整个杨府最闲的就是自己了。 好吧,作为一个废材穿越女,不是该早就自我定位好了的么?杨亭重生一回,大概就是为了养包子而来的,她自认没那个本事玩转后院,成为一代宅斗高手的,这时候还是指望别人实际些!管它外头什么狂风巨浪呢,她躲在一旁带孩子玩就算完成任务了! 杨亭做好了自己的心理建设后,依旧没心没肺的跑回自己房里也午睡去了。 赵零跑回来找杨亭拿印鉴去钱庄存卖了铺子的银钱的时候,大概是玲珑抓着几个小丫头往外院回廊去了,这内院子此时也没见着有谁在。赵零见着没人通报也懒得喊人,索性就自己进了房子里去了。才一进杨亭房里,赵零就见着她靠在窗下的罗汉榻睡得一塌糊涂,被子都半拖在地上了。 赵零看着又好笑又好气,不由得就走了给她将被子拉起来重新盖上。 这时候开春不久,这一日是绵绵春雨时节中难得的晴朗天气,午后和暖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恰好印上了杨亭歪在罗汉榻上的下半张脸。杨亭而今才二十出头,正是皮肤最好的年纪,最近又吃得丰腴了一些,在这淡淡的金黄的隔着窗纸的阳光下,那下半张脸看着竟然有种带着些微粉女敕的半透明的感觉。 赵零看着竟是有点呆滞了,一时之间都忘了自己是来找杨亭是为了什么事了,就那样站在罗汉榻跟前,看着杨亭那下半张脸愣了好久。 直至玲珑训完小丫头们,带着其中一个小朵捧了热水进房来想喊杨亭起床的时候,赵零才被她们进房的动静惊醒,匆匆伸手推了杨亭一把,低声喊道:“杨亭,起来了,我有事儿找你。” 杨亭迷迷糊糊的撑开上下眼皮,先是眼睛没聚焦的看了赵零一两秒,顺口应了一声:“哦。”然后小朵捧着热水站定在她面前,玲珑见怪不怪的直接将手巾放了进水盆里浸湿,然后才上前将杨亭扶起来让她坐定,接着熟门熟路的拧干手巾塞进杨亭手里。 杨亭也非常配合的将手巾往自己脸上一抹,最后才后知后觉的扭开脸无声的打个哈欠,这才算是完全清醒了。 小朵之前不过是个在外头伺候的二等丫鬟,这近身服侍的事儿甚少接手的,如今也是玲珑想着自己跟不得杨亭上京,才叫她进来学着。小朵何曾见过杨亭这样发愣的傻样,她又甚是年幼,才十四五岁,性子也还不够沉稳,而今见着便忍不住偷笑一回。 玲珑白一眼小朵,不过自己也没撑住,低声笑道:“偷笑也不收着点,生怕大姑娘看不见似的!这不沉稳的跳月兑性子可怎么得好?还不趁早改改,谁敢留着你在房里伺候?” 小朵见着玲珑说话语气也不算甚严厉,便捧着热水一边往外头走,一边挤眉弄眼的卖个乖,也低声笑答道:“玲珑说的是,我明儿记得出门再笑的!” 看着杨亭眼神已恢复清明,一旁的赵零又是满脸的“我真的有正经事要说”,玲珑便也跟着小朵出了房门,在她后头轻推一把啐道:“你且等着,看我一会子不收拾你!” 等这两个丫头出去了,赵零才掩饰的咳嗽一声再给杨亭说了来意。 没有外人在,房里就剩下自己和赵零,杨亭自然也就故态复萌的放松了,毫不掩饰的又将脚缩罗汉榻上窝着,这才打个哈欠指一指梳妆台对面的多宝阁上的一个小盒子道:“私章印鉴什么的全在那里头,你自己翻去,要用什么拿什么。我春困呢,再躺一会儿。” 赵零摇头叹气道:“人家要困也就困一会子,你这春困困个没完了!” 杨亭再打了个哈欠才道:“过完了春困还有夏困,秋困,冬困,你习惯就好了。其实你把银钱存谁的名字不成,非得跑回来存到我名下?跑来跑去的不累么?” 赵零笑道:“就对我这么放心?不怕我把钱都私吞了去?” “那个未来的淳王府世子,你开什么玩笑?”杨亭眼皮子都不抬,卷起被子将自己裹成蚕蛹模样,舒服得鼻子里嗯一声,“我可没那么自视甚高,有道是官商勾结,从来都是官在前头商在后头的,我大不了算个有点钱的商家女罢了,以后还得求你这个官呢!那点儿钱,你看得上么?” 赵零轻笑一声,也不避嫌了,直接往杨亭那罗汉榻的边缘坐了下来,杨亭也没觉着这等亲密有什么不妥,还自动自觉的往内侧挪动了几寸,方便赵零坐得舒服些。 “我跟你说个别的事吧。”赵零伸手将杨亭右鬓上散落下来的碎发往她耳朵后勾了去,手指似是不经意的滑过她小小的耳垂,“再过个一两日,那两位大人也该上门来和咱们确定上京的日子了。今儿一早,我出门前,娘含糊的对我说了,我是该搬进你这边院子里来了,要是让那两位大人见着我还住在管事那边院子里,一下子就得露馅了。” 杨亭只觉得耳垂那边忽而一热,只觉得这样的暧昧好似有点危险,并没有认真听赵零说什么,一边不自在的微微别开了脸,一边便又应付了事的应道:“哦。” 赵零看杨亭这样漫不经心的应答,就知道她肯定是完全有听没懂,便移到她面前,看着她眼睛再重复说了一次:“你别哦了,听清楚了,我是说,我要搬来你这院子里住了!” 杨亭这才回过神来,倏地睁大了原本就圆溜溜的眼睛,惊诧得几乎是定格了那仿佛被踩了尾巴,又仿佛她眼前的赵零化身做洪水猛兽般的表情:“你……你……你要和我一起住?这……这不大合适吧?” 屈起两根手指,敲了她额头不轻不重的一记后,赵零这才没好气的答道:“我不过是预备着搬到你这院里的空耳房住着罢了,你那是什么表情?我看着就那么禽兽?就是一副立即要扑倒你的样子?让你就这样防备我起来?” 65赵颜一家子 其实赵颜的墨兰院里也并不是赵鹏想象中的那等风平浪静,波澜不惊。只是赵颜驭夫驭子都算了得,她夫君龚磊自是不消说,别说通房小妾的了,就是那天多看了某个丫鬟两眼,赵颜也能折腾得他跪地求饶;至于赵颜那独子龚蒙,自小是在这样强势的母亲手下过活,性子早就养得唯唯诺诺,胆子小的不像话了。 这墨兰院,早就是赵颜的一言堂了。赵颜不发话,父子俩打个哈欠都得小心翼翼的躲起来打,更别提其它事儿了。 此时,父子俩聚在一旁,看着赵颜正拿自己新挑上来的小丫头出气,一句接一句的边打边骂正骂得不亦乐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谁都懒得出头,免得被赵颜抓住转移怒气到自己身上来。 等得赵颜那口气也出得差不多了,龚磊才开口道:“郡主,今儿这小丫头子你也折腾得腻了,仔细自己手痛,就先饶了她罢。” 赵颜眼睛一瞪,正想对着龚磊咆哮之际,赵颜最贴身伺候的福嬷嬷便上来拍着赵颜的背,边替她顺气边劝道:“好了,好了,郡主别气了,老爷不过是怕您累着了自己,并不是要怜惜谁,您犯不着为这不长进的小丫头生气了。莫说是老爷怕您气着了身子,我也是呢,郡主也是有点儿年纪的人了,您如今又是只有蒙大爷这么一根独苗苗,蒙大爷才刚十九呢,还没娶亲生子的,那里不要郡主您时时提点着才好?就是为着蒙大爷,郡主也要保重好自己呢,且别生气了。” 这福嬷嬷本来是赵颜当年唯一的丫鬟,原本淳王妃也没打算给赵颜买丫鬟的,不过福嬷嬷当年荒年的时候才十岁,瘦骨伶仃看着随时就倒的模样,她家里人逃荒年时嫌弃她是累赘,继母做主扔了她,淳王妃顺手捡了她回来,养着养着既然也养成个能见人的小姑娘了,于是就干脆给了赵颜当丫鬟了。 赵颜有了这么一个丫鬟,自然也是高兴的,福嬷嬷的名字五福就是赵颜给起的。福嬷嬷又是个对赵颜甚是真心的人,为着赵颜甚至是一直未嫁,这二三十年主仆相处下来,赵颜倒是和她相处出比夫君孩子更深厚些的感情来了。因而墨兰园里头,平时别人劝不动的,不敢劝的,只要将这福嬷嬷推出来说两句,赵颜倒是还能静下心的听听。 这次果然还是奏效的,赵颜又被福嬷嬷安抚了下来,渐渐的就消了怒气,反手拉了福嬷嬷在为她顺背的手自己手心里拍了两下,这才叹口气道:“五福,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不气了。这个家里,也就你最把我放在心上了,我听你的就是了。” 福嬷嬷便笑道:“那是郡主抬举我罢了!其实这院子里的人,那个不把郡主放在心上?不过是郡主一时火遮了眼,还在说气话呢。郡主为什么生气,老爷和蒙大爷知道的,我也知道的,只是他们不似我,已是年老皮厚肉粗了,不怕郡主你的暴脾气,直接就来劝你了。” 赵颜被福嬷嬷逗得笑出声来,那怒气也就渐渐散了些,白一眼一旁明显是松了口气的龚氏父子,没好气的自嘲道:“五福,你也别说自己年老了,我也不过是和你差了一两岁罢了,你老了,我岂不是也一样老了?许是我真的老了,没力管这家里的事了,我也想过着老了就不管事的闲散日子呢,偏生我这夫君和都不省心!我若是不替他们操心打算着,那天说不准就被人拆皮拆骨的就卖个干净了!” 龚蒙仿佛想说什么,却是被他父亲龚磊微微摇头使个眼色阻止了,龚蒙无声的叹口气,紧抿着唇瓣,退后了一步沉默的站在龚磊身后的阴影去了。 福嬷嬷自然也是看见了这父子俩这边的小动静的,她却是不戳破,还不动声色的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恰好在赵颜身旁挡住赵颜的视线,还顺着赵颜的话往下给她顺毛道:“郡主啊,您这是爱操心的命呢。老爷也好,蒙大爷也好,您操心是为着他们好呢,他们都知道的,也感恩的。您就是为着这个家才这样劳累的,以后蒙大爷成亲了,您也能放下心来过闲散日子了,等得孙儿孙女都绕满膝了,那时候再说您老了才不迟呢!” “就你嘴乖会哄我!”赵颜半真半假啐道,“你别以为,我是听不出来你帮着他们父子两个开月兑呢!说吧,是不是又可怜蒙儿,觉着我又要骂他了,你就赶紧出来兜住?” “是是是!我的郡主啊,就是个明察秋毫的玻璃心肝水晶人!有什么能瞒得过您去?”福嬷嬷便笑着上来扶起赵颜,引着她往上房内室里头走了去,“郡主明察秋毫得也累了,咱们先歇歇罢,不就是一个什么赵零么?好歹他是后辈儿,怎么还得老老实实的喊您一声姑姑呢,又是小家小户长出来的,小泥鳅在大水塘里头自是也翻不起什么浪的。郡主不必将这人放心上,等明日这小家伙来了给郡主请安,郡主再好好收拾他不迟。” 眼见着福嬷嬷哄了赵颜去,龚蒙这才低声问自己父亲:“爹,今儿我娘这脾气是那个新来的赵零惹的?她这是发什么脾气?说起来,那个赵零才是正经淳王府继承人,我娘再发脾气不也是枉然?何苦气得她自己都不得安生?” 龚磊也低声叹气道:“咱们对那个淳王府世子的位置从来没肖想过,算得上是局外人,自然比你娘看得清一些。你娘啊,自持是嫡女,总认为自己才算是正统,又觉得这赵零的父亲不过是庶子,那里看得起这赵零?而今听说这人以未来世子自居,她还不气得头顶都要冒烟?她也是痴心妄想,总指望着淳王府世子之位落在你身上呢!” 龚蒙也叹气道:“我娘就是钻了牛角尖出不来,也不想想,天上那有馅饼掉?!她是嫡女没错,可她不过是外嫁女,我也不过是外孙,怎么算也跟那个世子的位置完全搭不上边!跟金菊园里那家子过不去,还能说是养子不正统,而今这庶子后代在她心里也算不正统吗?”。 龚磊摇头道:“你娘这人,历来就是脑子一根筋,执拗得让人头痛。而今她觉着淳王府里头就没比她更正统的,便是看谁都是不顺眼,和金菊园那边对上,她仗着嫡女的身份就能将他们压得难以动弹。不过这时候来的这赵零……要是有了世子的名头在身,你娘除了个长辈身份,还有什么架子能在人面前摆?只是你娘对自己信心太足,听不得一句不好的话,将来总有大坑小坑等着她栽呢!” 父子俩正说到这,便见得赵颜身边的大丫头桃叶往这边走来,且行且喊道:“蒙大爷,郡主请你去说话儿呢。” 龚磊即时便止住了话头不再做声,往一旁空椅子上坐了喝茶去。龚蒙虽然不知道赵颜喊自己是为了什么,但却清楚这时候的母亲轻易招惹不得,迟一步到了她跟前都得预备着被骂个狗血淋头,便忙忙的就跟上桃叶后头就进了内房。 龚磊看着那惊慌慌的紧跟着桃叶的背影,张张嘴想叹气都叹不出来,只得暗暗摇摇头起身往书房里去了——自进了淳王府,赵颜对他便是厌恶日增,早就赶了他往书房里住着,没有赵颜的传唤,龚磊也是轻易进不得她的郡主上房重地。 龚蒙则是绷紧了皮站到了赵颜的跟前,只低眉顺眼的问道:“母亲喊我,所为何事?” 赵颜本来已经被福嬷嬷抚顺了的毛,在见着这唯唯诺诺的时,忍不住又炸了起来:“看你跟你爹那个萎萎缩缩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你身上也有我一半血脉,怎得我的性子却是学不到一星半点?!” 福嬷嬷忙又来救场:“郡主且别忙着说蒙大爷了,这会子不是为了正事喊了蒙大爷来的吗?咱们说正事才是正经!” 龚蒙历来被赵颜骂惯了的,已经学会了一招叫呆若木鸡,只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来应对赵颜。赵颜见着简直就是和他说话的都消失了,无力的推开一点自己身侧的福嬷嬷道:“五福,你和他说得了,我真不想开口和他多说一个字!” 龚蒙这才微微抬头看向福嬷嬷,福嬷嬷只得对他笑道:“蒙大爷,其实郡主不过是为你好——她喊你进来,原本是想和你商议着,过一两日城东那边南宁郡王的老王妃寿宴后据说还有个年轻们的文会,想来也是比诗比文的盛会,你且这两日预备着,做出了花样好文章,自然更容易得了京都里头那些家有千金的们的青眼,将来在亲事上头也更顺遂些。” 龚蒙心里一咯噔,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这种文会,他根本不想参与,他去了,出头说话做诗不过是给众人添点乐子罢了。 66先发制人 福嬷嬷一见龚蒙面现难色,忙往前走一步挡在他和赵颜之间,想挡着赵颜已经升腾起的怒气,低声对龚蒙说道:“蒙大爷,这文会听说不过是年轻世交们的小聚,想来……” 福嬷嬷话才说了半截,就被赵颜冷笑着截断道:“五福,你省点儿力气帮着他!你且看他那不争气的怂样!你帮他,他也未必领情!不过是个小小文会罢了,他就为难成那样起来!咱们又不是不给他请先生,又不是不教他去读书!可偏生前前后后读了有这几年了,先生也换了两三个了,也没见他有一些些的长进!但凡说起来做诗做文章,他就只会哭丧着一张脸!只要他是在读书上头用了一点儿心思的,早就读出个功名来给我挣脸了!” 一直麻木的龚蒙的假脸终于绷不住了,丝丝羞愧和气愤的暗红从他耳根处直往脸上蔓延,他忍着自己这说不出的难堪,半天才挣扎出一句:“我不去!这些什么文会,去了也没意思!” 赵颜万万没料到龚蒙今天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胆敢说出反抗的话来了,一时之间只气得浑身都战栗起来,指着龚蒙的手指都止不住的发着抖:“你如今翅膀硬了!连我这个当娘的话也不听了!什么叫你不去?什么叫没意思?我这大费周章的为你打听这些事儿,不过是想给你铺条好走些的路罢了,如今看着,竟是我错了!你就是跟你爹一样,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壁的货色!父子俩都是一样的,一点儿不知晓进退好歹!” 龚蒙虽是懦弱,却也有点儿赵颜那边遗传下来的固执性子,当着赵颜的面不敢直接言语或是行动反抗,却是闷不做声的草草拱手示意告退,而后便头也不回的往房门走了去。 赵颜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只靠着椅背倒抽气,福嬷嬷看着不对,忙在暖婆子里头倒了温水来,好歹劝着赵颜喝了两口顺了顺气。赵颜缓了后,红着眼看着茶碗上的精致花纹好半响,忽而将手里的茶碗狠狠的往龚蒙离去的方向砸了,茶碗砸在了门框上,随后清脆的落在地上成了一滩碎瓷片。 福嬷嬷忙使个眼色给门边吓得有点儿发抖的小丫头月牙儿——这小姑娘新来才两日,又刚被赵颜打骂完,如今见着赵颜摔茶碗更是吓得又要怕又要发愣,只缩在一旁不敢动弹。月牙儿这会子回过神来才匆匆对福嬷嬷点点头,快手快脚的收拾了地上的碎片和茶渣,将自己的气息收敛到最低,力求无声无息的退出房门。 退出房门的那一瞬间,月牙儿忍不住偷偷往里头瞄了一眼,福嬷嬷正温声细语的安抚着赵颜,从月牙儿这个角度看,只觉得福嬷嬷眼角的皱纹好像更明显更多些了…… ———————————————————————————————— 次日一早,赵零带着妻儿,才过早饭时候,便出现在墨兰园里的会客厅里。 赵颜不知道昨天才放话说等世子名分定下来才出门的赵零,这是真的来给自己请安问好,还是特地来警示自己,只得匆忙装扮了就出来。龚磊和龚蒙父子自是知道赵颜性子的,便赶紧跟着后头也进了会客厅。 赵零和杨亭见着赵颜一行人来,便都微笑着起身来迎接。赵颜板着张脸进来,生硬的招呼两声,双方假假惺惺的见礼毕,龚磊也先不给赵颜发脾气的机会,立马喊丫鬟们上茶。 杨亭笑着让女乃娘们将两个孩子抱到前面来,也给赵颜一家子行了礼,随后便顺手将小嫣然抱了进自己怀里,小嫣然看着也是被杨亭抱惯了的,马上就扭着小胖臀在杨亭怀抱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坐好了。 在一旁的赵颜冷眼看着,赵零和杨亭两个都是穿着半新不旧的见客衣裳,面上倒是一派和谦模样,虽假却也挑不出毛病来。两个孩子相对父母,倒是穿得华丽些,尤其是小女孩,漂亮衣裳衬着那张圆嘟嘟的小脸,就是这一家子中最吸引人目光的了。赵颜早听说赵零这小女儿并不是杨亭所出,此时看来那杨亭将这孩子视如己出的传言并不假。 赵零先是不咸不淡寒暄了一回,而后才说了今天出现在墨兰园的目的:“姑姑到了这淳王府中也住了有大半年了,听说这府里的家事,多是姑姑和金菊园里大伯商议着分管的?” 赵颜顿时就懂了,这是明目张胆的收权来了!赵颜抑制不住的怒气即刻涌上了心头,只觉着眼前乌突突的漫起一阵灰雾,咬牙忍着将这灰雾挥散了后,赵颜由不得嘴角就带上了一抹冷笑:“世子这是还没得了朝廷的旨意便等不及要将我这个姑姑赶出淳王府了?真是够干脆利落的啊!” “姑姑说的是那里的话!侄儿怎么敢这等大逆不道呢?”赵零也不恼,依旧微笑着,“侄儿年轻不知世事,侄儿这媳妇也不大擅长当家,今儿咱们来,不过是来给姑姑请安问好,顺带请教姑姑府里家事的处置之法罢了。姑姑您可是这淳王府里头最重要的长辈了,侄儿可是特意来先请教了姑姑,再去金菊院里头给大伯请安的。” 赵颜嘴角冷笑的幅度更大了:“我那里算是什么最重要的长辈!世子太过抬举我了!既然世子也知道你还有个大伯,那就请先和你那大伯请教了家事的处置之法后再来我这儿坐罢!”说着又朝旁边贴墙站着的几个小丫头低吼道:“还不来上三道茶(送客)?看不见世子这会儿就要告辞了?一个两个都是死了的木头么?” 赵零和杨亭互看一眼,杨亭便边起身边笑道:“今儿咱们就先和姑姑告辞罢,侄儿媳妇愚钝,入不得姑姑的法眼,自然是不敢再厚颜留着在这儿惹姑姑生气了。咱们这就先了,改日再来和姑姑请教不迟。” 赵零很自然的伸手从杨亭手里抱过小嫣然,神态自若的逗弄孩子道:“看看咱们小嫣然又长肉了,你娘都快要抱不起你了。” 跟着女乃娘在后头的赵瑜却是伸头拉拉赵零衣袖道:“妹妹以后留着我抱就是。” 赵零哈哈笑了两声,便往赵颜的方向随意拱手作辞道:“姑姑安好,侄儿先行告退。” 杨亭忍笑招呼女乃娘上来抱走小嫣然,装作没看见上头主位上坐着的赵颜面如墨色,轻盈福身一礼,也就随着赵零一起,一家子旁若无人的往外头走了去。 等得这一家子走得踪影不见了之后,赵颜才狠狠的从牙缝里头挤了一句出来:“好!这位世子果真是好得很!” 见着赵颜面上那扭曲的神情,龚磊忙忙拉着龚蒙退后了两步,让墙角的阴影悄无声息的将自己和掩盖起来…… 而此时远去的赵零和杨亭,正抛下丫环婆子以及女乃娘孩子们,率先走在前头凑一处窃窃私语。今天跟了他们出门的大丫头是喜鹊,喜鹊看他们嘀咕了好久还没嘀咕完,想来是在研究下一步对应之策,还特地拦了拦其他人,留足了空间和距离给那两位。 好在这两位也没让喜鹊听着他们此时正谈论的话题,不然喜鹊不知道会不会吓掉下巴。 杨亭自认脑洞历来都比较大,一桶502都补不完的大洞,才和赵零说了几句正经事,便歪了话题吐槽道:“还好咱们这儿只有东方不败没有杨过,不然咱们一口一句的姑姑……算了,不说了,我真怕自己得满地收拾鸡皮疙瘩。” 赵零骨子里也是个脑洞和杨亭同等的,也吐槽道:“得了,你得知足才好!好歹赵颜这姑姑不是那种胖大婶,不然你还不得一边脑补小笼包版本的姑姑一边捡鸡皮疙瘩?” 杨亭果然立马被赵零的话带歪了脑洞,不由自主的脑补一回老年版皱皮小笼包姑姑……杨亭一阵恶寒,可见是被自己的脑补吓到了,忙摇头道:“停!我不减肥!午饭胡娘子说给我做拔丝山药的,你别再说了,糟蹋食物可不好。” 说道这位大太太特地要让他们带上京的厨房的胡娘子,赵零不由得想起来另一件事,微微皱眉道:“今儿一日的吃食也是咱们院子里的人采买的罢?” 杨亭点头道:“还是胡安采买,胡娘子带着人在小厨房做。恐怕这几日都是要这样了——昨晚和今儿一早,王府大厨房里头送来咱们院子的份例明显是些乱七八糟用不得的食材,而且分量上也看得出来是克扣了。就只不知道这事是管事的要做给金菊院还是墨兰院里头的人表忠心,还是那两尊大佛这么迫不及待的把咱们当孙猴子镇压了。” 赵零叹气道:“不论是那种情况,这都是给咱们下马威的意思,虽说这饮食开支不算什么大笔支出,可是咱们也不能任由他们当咱们是软柿子!这时候咱们只能当强势的一方了,要是真的退让了,恐怕以后也不会有安生日子过了!” 67赵鹏家里的乱帐 杨亭感慨道:“咱们一早在家商量的其实都是虚的,等来了这儿才知道,什么等名分定了,什么后发制人也不迟,都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必须等咱们大权在握,上下都不敢当着咱们的面出猫腻了,才玩得来这样的从容不迫!昨晚那样满院子啃干粮等外卖——偏生这古代的外卖又是做得那么艰难才有——的情形,简直就是我来了这里之后最狼狈的时刻了!” 赵零苦笑道:“那是咱们太高估了自己的适应能力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一两年,也算是过得顺利,咱们的警惕心都被安逸生活磨低了,又因着这什么世子名分太过托大了,这才被人阴了这一把!” 两人说话间,已经近了金菊院,赵零看着那边青砖黛瓦的屋子一角,褪去真实,重新换上温和无害的假面具,伸手牵了牵杨亭的手,低声道:“咱们就别总结了!前头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赵鹏未必就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昏庸无野心,说不准是扮猪吃老虎的!” 杨亭正色点头道:“我懂,一会儿咱们得更防备些才是,你那什么姑姑虽然看着蛮横些,倒也算直肠子,坏脸色都懒得遮掩。这赵鹏就不知道是不是笑面虎了。” 于是两人缓下了脚步,等着后面那群人汇合上,一同进了金菊院。 先收到他们来访消息的却是赵鹏的嫡妻梅氏——赵鹏此时还在后院菱花屋子里没起床呢,梅氏历来没脑子惯了的,顿时就跳起来预备拿个长辈名分杀去会客厅里头欺压赵零一行人了。好在这时候她两个儿媳朱氏和陆氏就在她身侧,忙一人拉着她一边手臂,连声苦劝,这才算是按捺住了她。 等赵鹏匆匆进了梅氏上房,梅氏还没等他开口,就嘲讽道:“原来老爷还记得有正事得往我房里来呢!我还以为老爷早被菱花那小蹄子勾得都不知今夕何夕了!” 紧随赵鹏后头进来的菱花那里容得梅氏当面喊她小蹄子,只“嘤咛”一声,拿出帕子来握着自己的脸就对赵鹏哭道:“老爷!菱花在这院子里呆不得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那儿做的不合太太的心,太太得这样开口蹄子闭口狐狸的糟践我!” 赵鹏只觉得太阳穴那处一跳一跳的直发疼,低吼道:“都够了!你们两个都给我消停点!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玩这等小把戏?!真是一点儿大体不懂!” 菱花顿时被吼得噤了声,梅氏却是梗着脖子反问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老爷你不也还是和那个狐媚子黏黏糊糊拉扯不开?!不懂大体的是老爷你吧?” 赵鹏原本想拍桌子再吼一声,不过转念一想,梅氏说的倒也是实话,顿时气焰消了下来,只好转移话题对两个儿媳妇道:“还不赶紧把春、夏、秋三个也喊了来!平时他们仨日日在我眼前总是幌不够,这时候倒好,一个见不着!” 朱氏不敢多话,忙忙的扯了陆氏就向外头走了去,陆氏却是低声自语吐槽道:“还不是学了老爷你!一个两个都爱找狐媚子黏糊个没完!” 朱氏生怕被赵鹏或是菱花听着陆氏这话,忙忙的回头看了看,见着没人在意她和陆氏,这才拉一把陆氏衣角啐道:“你可收紧些儿你那尖尖嘴!如今老爷正和太太闹得欢呢,咱们做小辈儿的,躲还躲不及,你倒好,这是打算自己送上前去听教训啊?” “我才不怕呢!难道你会卖了我不成?”陆氏亲热的顺势往朱氏肩上搭了个胳膊,凑近了朱氏耳朵边笑道:“大嫂,你呢,不指望大哥,也能指望一下将来图哥儿大了出息了,后头那几十年好过些。图哥儿好歹是长子嫡孙的,等你熬到他成人了,你也就熬到头了。而我呢,就是什么也没得指望了,我生养的这两个都是女孩儿,以后嫁了人我就更无牵挂了。你说,都是这样了,我能怕个什么?” 推开一点陆氏,朱氏叹气道:“二弟妹,你也还年轻呢,说不准明年就有了,何必想得这样悲切起来?” 陆氏依旧靠在朱氏背上不动弹,只冷笑道:“大嫂,我知道你是好心,不过你也不用安慰我了,我早就看透了的,从前还未进淳王府呢,赵夏已经是和他爹学的足足的,有钱自往外头跑,除却无钱可使,他何曾着过家?更别谈现如今了!他这人啊,除非是那一天死在了那些浪蹄子的肚皮上了,否则也就那样了,甭指望会有什么不同了!” 朱氏正想再安慰陆氏两句,抬头却见自家赵春忙忙的披着外裳,且走且整理的往这边来了,忙又一拉陆氏衣角示意她别说了。 陆氏果然住了口,放下自己的胳膊站直了在原地,朱氏堆出个假笑,遥遥招呼赵春道:“大爷可是收了消息赶来的,才刚老爷才喊我和二弟妹去请你和二爷的。” 话音未落,陆氏赵夏领头,后头跟着老三赵秋和幺妹赵月,也匆匆的往这边来了。 于是朱氏故作贤淑的上前为赵春整理好了衣裳,一行人便都返身进了梅氏上房。 最后等得这一大家子的人浩浩荡荡出来会客厅和赵零他们相见时,杨亭等得几乎都要打瞌睡,赵零也喝了大半碗茶。 彼此都堆着假笑见礼毕,赵零的耐性大概已经全数耗在方才那长得不像话的等待中了,直接就开门见山问道:“侄儿听说,如今这王府里头家事是大伯和婶娘同着那边院子里头的姑姑一道管着?” 赵鹏还没答话,梅氏先是警惕的反问道:“这话谁说的?什么叫一同管着?这不是先前这淳王府在咱们来之前就是个好看不中用的空壳子?咱们老爷为着复兴这王府起见,才不得不自家掏出银钱来帮补着家用罢了!” 赵鹏便接话道:“这原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活计,有钱有物的家事好管,没钱没物的,说不得只好把把咱们从前积下的家底都填进去了!说起来,如今王府内帐里头还倒欠着咱们好几千的银子拿不出呢!” 早模清了赵鹏底细的赵零只笑着看这夫妻俩一唱一和的,一句话也不说,只慢悠悠的捧起丫头们刚添满了的茶来喝一口,好半响才笑道:“原来大伯和婶娘竟是对这淳王府如此用心!倒是让侄儿惭愧了!” 赵鹏还是老神在在的只点头,梅氏却是有点儿心虚,他们何曾补贴过一文钱的王府开支!倒是他们一家子各种在王府内帐里头支钱出来使,欠几千银子当然是不假,不过不是内帐遣了他们的,而是他们欠了内帐的罢了!如今赵鹏这样信口开河,颠倒黑白,梅氏说不担心赵零去查账就是假话了! 杨亭比赵零更早注意到了梅氏那虚张声势的心虚表情,于是便笑道:“既然大伯和婶娘为着王府如此劳心劳力,倒是侄儿和侄儿媳妇的不是了!侄儿媳妇刚从姑姑那边,才说了,大伯和婶娘也是有年纪的人了,原本正该含饴弄孙的,却是被咱们小辈儿弄得还要费心忙活家事,实在是小辈们的错了。从前是咱们没来,而今既是来了,就没有还有让长辈们劳累的理了,大伯和婶娘就该歇歇才好,不然就是小辈们的不是了。侄儿媳妇才刚和姑姑说了,姑姑也是这个意思。” 其实被杨亭这样祸水东引了一把的赵颜甚是无辜的,奈何梅氏脑子不够使,一时转弯不,也不曾细想杨亭这话的真假,顿时便急眼了,嘴巴比脑子更快,立刻愤愤不平道:“那位郡主娘娘当然巴不得咱们老爷不管事!那样才方便了她把府里的银钱往自己怀里搂……” 赵鹏忙一把喝止梅氏道:“你瞎说什么呢!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继而转头讪讪解释道:内子小家子出身,说话总是嘴巴没把门的,没一句能入耳的!” 赵零和杨亭相视而笑,也并不戳穿赵鹏的谎言,呵呵两声将这事算是忘了。 梅氏自是知道自己一时不防说漏了口,赵鹏已经是不给她脸面的呵斥她了,她却是不敢说什么,只默默的捧起茶碗遮掩着自己发红的老脸装作喝茶。 赵零便趁机起身睁眼说瞎话的告辞道:“这时候也就要到了厨房预备午饭的时候了,想来咱们忽然而至也扰了大伯和婶娘的,还是就的好。” 赵鹏下意识的看一眼外头才在半空中的太阳,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赵零这话,只得也呵呵两声,回头吩咐赵春替自己送客。 赵零前脚出了金菊园,后脚立即带上早在金菊院外头等着的胡安胡娘子一道就往大厨房去了。杨亭便让喜鹊先带着孩子们,连声叮嘱了好一番,目送着喜鹊他们离开自己的视线,这才跟上赵零的脚步。 68整顿大厨房 “你也忒小心了!孩子们回家也就那几步路,你还得嘀咕个两回才放行。”赵零见着这样婆妈的杨亭也甚好笑,“不是有那么一大群人围着么?你怎么胆子小得这样起来?” 杨亭却是正色道:“咱们得有心防无心才好,你上辈子肯定没看过几本宫斗宅斗那种小说,不得小心留意着那里行?” 赵零先是一愣,而后笑的几乎是克制了笑声还是没止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好容易才忍下了笑意,他这才凑近杨亭低声道:“我说杨亭啊,你这脑瓜子怎么回路与众不同啊?上辈子看的那些小说你也拿来当参考?哈哈哈,这简直……猪队友啊!” 杨亭气得飞给赵零两个眼刀:“你才猪队友!你全家猪队友!你方圆十里都猪队友!” 赵零忍不住又笑了一回,随后才缓缓点头道:“的确是全家里头出了个猪队友了。” 杨亭这时才反应,自己也在赵零的全家范围之内,这下子算是自己把自己也绕了进去了。杨亭自己想了想,也同样是又好气又好笑,锤一把赵零道:“说起来,那位梅氏婶娘才算是猪队友吧!本姑娘冰雪聪明,你是上辈子积福,这辈子运气到了,不好好的捧着我也就罢了,还敢贬低我!找抽呢你这是!” 承受了杨亭一记粉拳的赵零便笑道:“是是是,大人最英明神武了,我烧了三辈子的高香,这辈子才算是运气到了。” 两人说笑着,就见着赵零派去请两位长史官的小厮正陪同着吴左史、肖右史两个往这边走了来,忙迎了上去见礼。 肖右史看看跟在他们夫妻俩后头的胡安和胡娘子,便笑道:“世子和世子妃原来是早就有备而来啊,看来厨房里头也确实是该整治整治了。” 赵零淡然笑答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昨夜的事,相信吴左史和肖右史也都已经有所耳闻,别的地方怠慢些还能容得下一步慢慢参详,可是这事关翠竹园几十人的肚皮,我也只得雷厉风行一回了。” 众人才到大厨房门口,迎面便见厨房管事周荣堆着一脸笑上来行礼:“我说今儿怎么仿佛听见喜鹊叫呢,原来是世子和世子妃以及两位长史大人来了!” 杨亭透过周荣肥胖的身子往后头看了看,隐约见着厨房角落里头有个穿青绸夹袍的人正坐着喝茶,细看就知道必定不是厨房里干活的人,便对周荣也笑道:“周管事今儿有客人在?那倒是咱们来的不巧了。” 周荣下意识的回头看一眼里头坐着的方安——这是和他同属赵颜阵营的吃食采办,尴尬的呵呵两声,才含混解释道:“那位是吃食上的方安方采办,今儿恰好走看看,顺带就在这儿歇歇脚了。”说着又朝里喊一声,“方采办罢,世子和世子妃,还有两位长史大人也来了。” 赵零只看着周荣笑,等得方安慢吞吞行礼毕,赵零这才温声笑道:“这可也巧了,我自平定州带了来的采办也是单名一个安字,胡安,这也算是桩巧事。” 周荣被赵零看得有点儿心里毛毛的,本身又是个没啥脑子的人,便顺势打哈哈道:“是挺巧的,也算是缘分呢。”方安自是知道这群人上门没好事,大抵就是为着这一顿晚饭一顿早饭的下马威,不过他早就得了赵颜那边拍心口的保证说赵零初来乍到的,根基不稳就不可能惹事,因而也不曾怕,只淡定的站在那儿没事人一般。 杨亭看一眼身侧的胡娘子,胡娘子会意,笑着插话道:“我和周管事也算是个同行,从前在平定州里头,世子和世子妃那么一大家子的饮食上头也是我打理的,今儿既然是来了周管事这儿,我也进里头看看长长见识。”说着也不理会周荣忽然晴转多云的胖脸,和胡安两个毫不客气的挤开一下方安,果真旁若无人的同在厨房里头逛了起来。 方安没有周荣的神经粗,立即就觉出不对劲来了,他见着众人都不去阻止胡安胡娘子在厨房里翻翻拣拣的,看那两人的架势,凛然一副未来厨房主事人的意味了。方安便想找人给赵颜通气去了,不料才退开一步想找自己随身小厮吩咐,就被肖右史看好戏般的眼神钉在了原地。 肖右史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问着他:“方采办这是要忙什么去啊?不是已经都采买好了东西了么?怎地还是这等不得闲?” 赵零也笑道:“方采办且忙不到这一会子罢,我和方采办算是一见如故,多和我在这儿坐坐聊两句也是好的。”说着就率先往这大厨房院子靠墙边下人们吃饭用的石凳石桌上坐了下来。 方安心里暗暗叫苦,却是也不敢表露一丝出来,只得告罪一声,斜签着身子在离赵零最远的石凳子上坐了。 赵零便和两位长史随意谈些无关要紧的闲话,杨亭到底也不是这时代的无知后院妇人,赵零也不介意她插话,几人闲聊一回,倒是让两位长史对杨亭这世子妃刮目相看了起来,都一致认为这位不是简单富家女,他日说不准让她的孩子们都能受益良多——毕竟有见地的男子易寻,有见地的深闺女子难见,寻常贵族小姐里头袖手袖脚小家子气的尚不少见,商家女能长成这样眼界开阔且落落大方,简直就是异类! 方安既是不敢有什么小动作,只得将希望托付在迟钝些的周荣身上,周荣虽然粗神经一些,但也在胡安和胡娘子故作亲热的找两个帮厨套关于厨房开支的话后感觉出异样了。 周荣忙趁着众人没空理会他之际,悄悄儿的和自己的小徒弟小七嘀咕了几句,小七便模着墙根小老鼠似的一点儿一点儿挪了出外头,回头看一眼没人注意到自己,忙就一溜烟的往墨兰院的方向跑了去。 其实吴左史是看见了小七这偷偷模模的鬼祟动作的,只不过见着杨亭同样看见了也只是嘴角讽刺的微翘,他便知道这对夫妻自是早有打算,一点不惧和赵颜对上的了,于是也就没去管,只低头研究自己衣袖纹路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小七约莫着还没跑远呢,已经大致将大厨房情况模透了的胡安和胡娘子回来赵零身边,附身在赵零耳边低语了一回。 赵零点头,便忽然无头无尾的对杨亭笑道:“这也差不多了,咱们还是速战速决得了,别耽搁一会儿孩子们吃午饭。” 杨亭也点头,侧脸和胡娘子说道:“胡娘子出去预备着,人牙子这时候也就到了在那儿候着的——百灵也在的,你们就合计着挑人罢。” 赵零也就顺势起身,笑得跟只老谋深算偷成了鸡般的狐狸模样,招手喊道:“周管事且来和方采办一处坐坐,咱们商议个事情。” 方安和周荣简直是寒毛直竖,互望一眼,不由自主的就靠在了一处。还不等他们开口问什么事呢,胡安便露出个和赵零同出一辙的得意笑容,乐呵呵道:“咱们世子想和两位商议的事儿呢,也甚简单。听说两位都是甚合郡主娘娘心意的妙人儿,方采办采买的食材和周管事的好厨艺都甚得郡主娘娘的欢喜,两位留在这大厨房里简直就是太屈才了!今儿世子为了孝敬郡主娘娘,就想着把两位都调去墨兰院那边小厨房里近些服侍郡主娘娘去,这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儿?至于大厨房么,两位也不必担心,我和我浑家自会接手的,必不会耽搁了主子们的饭食。” 这?这是越过赵颜就直接把他们从大厨房打发掉了?方安和周荣简直是做梦都没想过,一个初来乍到,正经世子名分还没到手的赵零,竟然是这样胆大,进来淳王府第二天就公然批了赵颜这位姑姑的脸了! 还没等这惊愕中的两人回过神来,胡安即刻就转身往大厨房里头喊一声:“里头的那些个可曾听清楚了?咱们世子呢,从来用人都是不计较的,你们若是觉着跟这两位跟惯了的,以后要在我和我浑家手下做事儿不自在的,也不打紧,只管跟着他们去墨兰院里头的小厨房就是了。” 方安刷的白了一张脸呆滞在原地,听着这一环扣一环的细密安排,就知道赵零是一早策划好了的,不,也许是昨晚他送了那些“下马威”到翠竹园的时候,赵零就决定要这样杀鸡儆猴给赵颜看了吧? 周荣却是还没看清形式,回头对大厨房里头吼一声:“都出来!都跟着我往墨兰院找郡主娘娘主持个公道去!没得这样说让就得让出个厨房来的道理!我就不信了,郡主娘娘能容着这大厨房乱起来!” 十来人的大厨房里,听见周荣这等说法,便犹犹豫豫的出来了三四个周荣的心月复,其余人要么装聋子,要么装手头有活计,硬是没有一个再出来了。 73通房丫头这种事 新雨正趁机苦口婆心的训着杨亭,想着刺激杨亭开开窍呢,忽而听见外头有人高声呼喊:“这可不能进去!吵着主子们可不成!” 杨亭趁机打开窗子探头看了看,而后顺势打发新雨出去处理:“外头院子门口好像是有几个婆子吵嘴呢,新雨你去看看怎么回事,回头再来唠叨我不迟。” 新雨看一眼杨亭那松了口气的模样,就知道她没把自己说的话全部入心,不过她性子历来如此,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新雨只能安慰自己,好歹这大姑娘没点儿主子架子,许是说多几次她就开窍了呢! 再看一眼兴致勃勃等着看热闹的杨亭,新雨在后头无可奈何的默默摇头一回,怏怏的起身出去看看怎么回事了。 守着院门的两三个粗使婆子和两个小丫头,见了新雨出来,也是明显的松了口气,更加实实的拿身子堵住了院子门不让——人进来,而院门外头的人为着这,声音反是更高了。新雨隔着人墙看一眼外头两个连喊带嚷,又拍腿又抹泪的中年妇人,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在这院门处吵吵嚷嚷的什么意思?” 小丫头里头有个比较嘴皮子利索的小鸠儿,识趣的凑新雨处,和新雨低声道:“新雨,外头吵闹不休的,是今儿早上被打发出去的小圆她娘和她姨妈。听说话,是为着们打发了小圆家去而在闹呢。” 新雨即刻就懂了,连多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只对几个粗使婆子说道:“咱们这儿又不是公堂,又没有青天大老爷,怎么就由得她们在这儿喊什么冤撒什么泼的闹?要么你们合伙抬起她们都远远儿的扔了去,要么直接让何管事来收拾她们,我就不信这淳王府就没王法了。这样闹,一会儿主子们都甭想休息了。” 新雨这一语就即时提醒了众人,小鸠儿不用吩咐就立马从婆子们身边挤了出去,果真跑着找何管事去了。 那两个中年妇人听见何管事的名字,顿时也不闹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直互看了好半响,才有个年长些的——约莫就是那小圆的娘,隔着婆子们对里头的新雨拍腿哭嚎道:“姑娘,你也忒狠心了!我家小圆才挑了进你们这院子几日?她又不是那等不好处的人,不过是长得稍微齐整些罢了,就刺了你们的眼?你们就这么容不得她?撵她出去不说,还说什么她懒得很不愿动不干活的,这样带累她的名声,让她被人嚼舌根!姑娘,你们的良心怎么过得去的?” 新雨退一步冷笑道:“正是给她留脸了,这才挑了最轻的说!你们果然是一家子呢,不要脸都是一样样的!问着你女儿去,除了偷懒,她干了什么?看她有没脸说实话来?嫂子也别把矛头指着我,有本事等会儿跟何管事闹去!要不就学着某些不要脸的,守着等世子回家来再闹!”说完也不容小圆她娘回嘴,立马回头就走。 小圆她娘先是一愣,回过味来之后不由得即刻就紫涨了脸皮,倒是同她一同来的那个中年妇人没转过弯来,指着新雨的背影厉声道:“不就是个扯着虎皮当大旗的通房丫头罢了!还是个不敢见光的通房丫头!装什么大瓣蒜?!自己不也是不要脸的可劲儿往主子身边凑的货色,居然有脸说咱们小圆?我呸!” 这回发愣的换了新雨,新雨好容易理解完全了才刚那段话,不可置信的问迎面而来看情况的喜鹊道:“喜鹊,我没听错吧?她说我是什么?通房丫头?还是不敢见光的通房丫头?” 喜鹊先是没忍住笑出声来,看着新雨一脸茫然又觉得有点同情她,便远远使个眼色给院门处的几个婆子,示意她们赶紧把那两个妇人打发掉。回过头来,喜鹊拉着新雨就近在回廊里头坐下,忍笑凑近新雨耳边,低声将外头那些传言一一说了给新雨听。 新雨只觉得头顶上一阵阵的天雷滚滚,好容易才等着这阵雷过了,这才被雷得有气无力的问道:“这都是那个天杀的造的谣?我什么时候成了大姑爷的通房丫头,我自己都不知道?” 喜鹊半取笑半安慰道:“这叫好事不出门,谣言传千里,不过你想想啊,这不也证明了你在淳王府里头行情好?咱们大姑爷除了你这么一个传说中的通房,别的什么传言都没有呢!” 新雨无力的自嘲道:“我还不知道我原来行情那么好呢!今儿晚上,你可得提点着大姑爷和大姑娘,让他们赶紧的给我加月钱才是!我这冤,真是比窦娥还冤几分!” 喜鹊笑道:“你怎么自己不和大姑娘说去?话说,你而今月钱已经跟范姨女乃女乃看齐了的,咱们这房里就你是独一份了,人家传你是通房丫头也没传错啊,按着这月钱额度来说,你岂止是通房丫头啊,这都是姨娘的份额了!你得了月钱这么个大便宜,怎么还好喊冤?” 新雨抓着喜鹊,伸手便要掐她的腮,喜鹊边笑边东躲西藏的扭来扭去,两人相互撕闹了一番,新雨到底咯吱了两把喜鹊,喜鹊笑着连声求饶,新雨也自笑了,这才放开了她说道:“你这小家伙,不收拾你也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喜鹊笑得软在新雨怀里,连声应道:“是是是,新雨堪比马王爷,小的知错了,新雨且饶了我!” 正笑闹间,就见着刚来立即就把小圆的娘和姨娘打发了的何管事走了,有外人来了,新雨和喜鹊都忙整理整理后站了起来招呼何管事。 何管事见着这两个丫头甚是亲热,显而见的平素也是这样没上没下闹惯了的,按理说来,新雨是通房丫头,在这院子里自是比其他丫头高上那么一点才对的。如今喜鹊却是和她闹得一点不顾忌,看来要么是这两丫头从小就好,好得不分彼此,要么就是喜鹊也是个主子跟前甚是得宠的,方方面面都能和新雨平分秋色的。 不过,何管事再细看看,只见这新雨娇俏可人,喜鹊活泼柔媚,又都是十八九岁的青葱年纪,站在眼前如同一对儿脆生生的水葱儿,何管事便心里一动,不由得又脑洞大开的猜测了一回,难道这喜鹊也是被世子收了房或是即将要收房的?要是这等说来,难怪世子看不上小圆这种不过是有两分姿色而已的小丫头了,谁会那样傻,放着这一对儿水葱不要,反倒是去摘那狗尾巴花? 何管事自以为自己这回又得觑了天机,便对着这两个丫头都更加的和颜悦色起来:“新雨姑娘和喜鹊姑娘都在这儿呢?正好麻烦两位姑娘替我给世子妃回个话,就说小圆这事已了,以后她家那些人也不会再敢来闹事的了。” 两人便齐齐谢了何管事,新雨拉着喜鹊就打帘子进屋,喜鹊跨过门槛时回头看了一眼,却是见着何管事正对着她意味深长的笑着呢,往常这种笑容,她只在何管事看新雨的时候见过,而今放在她自己身上,真是吓得她脚下一顿,差点被自己的裙摆绊了个大马趴。 还好新雨见她停顿,也慢了一步等着她,这时候恰恰好伸手拉了她一把,喜鹊这才算是没出丑,晃了两下还是站稳了。 等两人和杨亭回话后,新雨便悄悄儿的拉着喜鹊的手问她怎么了?喜鹊便低声说了,两人正猜何管事这是抽什么风呢,杨亭在旁边边啃最后一个蜜桃边听八卦,忽而开窍般一语道破天机:“别是那位何管事以为你们是一伙的,这才看你们两个都差不多罢?不然怎么会像你们说的那样古古怪怪的?” 喜鹊悚然一惊,失声叫道:“什么一伙啊?这岂不是也把我当了大姑爷的通房丫头了?” 此言一出,杨亭先是愣了好几秒,而后就拍桌大笑,还要笑得几乎岔了气,趴在炕桌上头边笑边喊:“哎呦喂,笑得肚子痛啊!这真是今年以来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新雨也拍掌笑道:“真真是天开眼了,喜鹊啊,你也有这么倒霉的时节!让你再笑我啊!这就叫报应不爽!” 喜鹊自己先是甩白眼给这两个笑得幸灾乐祸的毫不掩饰的,随后却是自己也没忍住,也跟着笑了一回。 杨亭一边揉着自己笑得肌肉都要僵了的脸,一边打趣这两个丫头道:“新雨后知后觉也就罢了,怎么连喜鹊也染了这毛病,两个都迟钝起来了?来来来,咱们而今三个在外头人家的眼里,加上你们大姑爷,完全是自产自销了,只要关上房门就能唱一回天地一家春了!哈哈哈!要命啊,我肚子都快要笑抽筋了!” 新雨和喜鹊相视苦笑,外面的人不知道乱猜也就罢了,这不靠谱的大姑娘也没心没肺,一点不在意,还自己带头拿这事嘻嘻哈哈的打趣起来,这真是让人无语到极点了。跟着这种主子,还得要有多少心得替她打算才好啊! 74暗度陈仓 有时候,杨亭果然是个心眼子大得能漏水缸过的傻金毛,晚饭时候,她居然把这一天的事儿当笑话,在饭桌上和赵零且笑且说的全倒干净了。 新雨和喜鹊在旁边听得扼腕,尤其喜鹊,简直恨不得冲上前去拿碟菜将杨亭那嘴巴塞得密密实实!可惜赵零也好,杨亭也罢,都是骨子里古里古怪的一类人,在家里只要是他们两个人一起或是单独吃饭,都竟是从来不许丫环婆子们在身边布菜的。喜鹊这也就是只能想想便罢了。 可恨赵零只是外头看着靠谱而已,实质也是个不时会跟着杨亭抽风的货,例如现在,就和杨亭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得甚是欢畅,杨亭得了他的积极回应,更是抽风得彻底,连着新雨告诫她要防备着赵零变心的话都边笑边说的漏了个完全的底掉。 还好赵零知道这两个在屋角里不时用恨铁不成钢眼神怒视杨亭的丫头,最是见不得杨亭这一点危机感木有的傻妞模样,索性对着她俩笑道:“我和你们大姑娘这儿就不用人候着了,你们带着小丫头们都去吃饭得了。你们两个今儿也可怜见的,莫名其妙的就遭灾,自己去厨房里多加两道菜定定惊罢,就说是你们大姑娘说的。至于你们大姑娘,嗯,这脑瓜子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教得的,你们还是吃饱喝足有力气了再抓着她说就是了。今儿就算了,还是我来看着她说更见成果。” 新雨和喜鹊都被赵零说的齐齐笑了出声,带着两分的幸灾乐祸看看杨亭,便就真的不管他们了,一道往房门外走了去。 杨亭被两个丫头这样红果果的鄙视眼神扫视了一回,依旧是不以为意,继续调戏自己饭碗里的饭粒,心不在焉的时而吃一口。 杨亭对食物的要求从来就凌驾于其它生活必需品之上,新鲜是她对食物最低的底线,可惜这时候的水果蔬菜总类少不说,北方的春天所能采摘的也有限,厨房里头总是按着大部分人的口味以大鱼大肉为主。原本自认不大挑食的杨亭,也被天天差不多的肉类折腾得没了好食欲,今儿难得有新鲜的蜜桃,她兴奋得连啃了两个,便更吃不下饭了。 赵零见她这样,就知道这家伙又因为零嘴吃多了就挑食起来了。赵零便也懒得说她,只夹起一块焖羊肉里头的萝卜放进她碗里,意简言赅的只说了四个字:“好好吃饭。” 杨亭皱眉,不由分说的就一筷子夹起来塞赵零碗里,赵零抬眼认真看她,满眼写着四个字——你又挑食!杨亭被看得心虚了两秒,而后不甘示弱的挑眉看,嘴里还嚷嚷道:“我不是挑食!我只是……想吃的吃不着罢了!” 赵零便问她:“这不已经是尽量给你找了少见的东西吃了么?今儿那点儿蜜桃,就已经是人家当贵重礼物送了来的了,全京城的加起来,怕是也就一两百斤罢了。” “可是我想吃西兰花!想吃鱿鱼卷!想吃荔枝!”杨亭开始时不过是和赵零呕气说说罢了,不过说着说着,倒是真的勾起她的馋虫来了,“我还想吃火龙果!还想吃披萨和薯条呢!可惜不过都是空想罢了!这时候,连个马铃薯都还没见着影子。” 赵零便笑道:“谁让你穿越前不研究研究怎么来个自带金手指?不然的话,你来当个一统天下的女皇,左手横扫亚非欧,右手横扫南北美的,就想吃什么有什么了!” 杨亭白一眼赵零,自己也没撑住,边笑边吐槽道:“你自己不也没研究好就来了?人家不是都王八之气一甩,江山、小弟、美女,全部都源源不断的滚雪团一般滚了!你要是来个霸气侧漏,去做个千古一帝,我还忙活什么?不也是要吃什么有什么了?”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 赵零这一笑,便也停下手里的筷子来,很是认真的收了笑意问杨亭道:“你说,你这个穿越女实在混得不怎么样,我这个穿越男似乎更惨,混得是不是还不如你?” 杨亭撑着下巴歪着头笑道:“谁说不如我啊?比我成功多了你!我是混吃等死的典型,你好歹还是个拿得出手的世子呢!” “我到现在还没把你拿下呢,算什么成功?”赵零学着杨亭,也歪着头看她,“那罗汉榻可是睡多了就骨头痛的……” 杨亭忙乱乱的将饭碗筷子什么的一推,只说吃饱了,都不敢正眼看一下赵零,就想翻身下炕跑了去。 赵零却是隔了个炕桌伸手按住杨亭右手不让她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我的世子妃娘娘,你这是打算当鸵鸟一辈子么?还是,我那么不入得你的法眼?我在自己家都得招人嫌弃?” 杨亭努力的将自己的手腕从赵零的掌下解救出来后,抬眼看他一眼后又迅速低下头,好半响才低声道:“你自己家,你想睡那儿是你自己的事,怎么算我头上来了?”说着就趁赵零那一愣神,以前所未有的敏捷速度,下炕,穿鞋,夺门而出,一气呵成得让人惊叹。 赵零也不去追她,只笑得跟只狐狸似的看着她落慌而逃的身影,许久才往外头喊一声:“小朵,去厨房弄壶酒送进来。” 小朵先是楞楞的应了,而后看见自己不远处回廊里低头坐着不知道想什么的杨亭,便顺口问道:“大姑娘,你说大姑爷这不时不节的怎么想起来喝酒了?” 杨亭尤自脸红着,只啐道:“谁知道他抽什么风!” 赵零在房里头也听到了这句,便含笑应道:“这酒是为你们大姑娘预备下的,人家都说,酒壮怂人胆……” 杨亭这会儿脸上那红色已经蔓延到了脖子处,甚至有着直往锁骨方向扩散的趋势了,可杨亭这怂人却是没勇气反驳赵零,只呐呐说句:“我去看看两个孩子。”便逃也似的往孩子们房里跑了去。 探头在窗子处看看杨亭连蹦带跳的跑得不见踪影,赵零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当晚这两个别扭国人士是怎么就着想睡那儿的问题争论乃至于达成一致的,丫头们是不知道的。不过第二天一早,丫头们赵零史无前例的赖床不起,别说是内室了,就是外室的门都不给她们进了,只吩咐把热水放门口就行。 丫头们都好奇的聚在回廊里叽叽喳喳起来。 喜鹊、百灵、小朵和芳菲四个毕竟还是未嫁的女孩儿,凑一起也就隐晦的猜测两句罢了,倒是新雨是人,眼睛一眯给这事儿定了调调就赶着几个丫头们干活去了:“主子的事儿有什么好说的!以后瑜哥儿和然姐儿再添些弟弟妹妹不是更热闹么?都不用干活了?大姑爷不是说了?下月月初就要将大太太她们接了来,喜鹊和百灵可收拾好房子、清点完库房了?春天晃晃也就了,主子们夏初的帕子荷包香囊,小朵和芳菲全都预备下了?” 新雨这话才说完,都不用再看这几个丫头了,她们都忙忙的一哄而散,只剩得新雨留在原地摇摇头,转身也往角落小厨房吩咐小丫头子给杨亭炖燕窝去了。 杨亭和赵零在房里自是早醒了来的,这些话儿倒是一句不拉的听了个齐全。 杨亭羞得要死,挣扎着想起来,却是被赵零嬉皮笑脸的按枕头上躺着:“昨晚后半夜才睡的,你肯定没睡饱,再歇歇!” 腰上一酸,杨亭身不由己的倒被窝里头,想想却又是不甘心,反手抽了自己脑袋底下枕着的枕头出来,一把砸在床沿边站着的赵零脸上:“你还有脸说!昨晚……你饿死鬼投胎呢?!” “我可不是饿了好久了!”赵零接过那枕头就重新往杨亭头下塞,一脸不以为意的笑嘻嘻,“你得理解的,就是大禹治水,也是疏不是堵啊!我来了这儿也这么久了,再把我饿下去,你就不怕我饿死了啊?” 看着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杨亭自认脸皮没他厚,只得偃旗息鼓的啐一口他道:“再唧唧歪歪就继续饿着你!还不赶紧的给我倒水来洗脸!再不起床,就不仅仅是那几个丫头们暗地笑话了!又不是个个都是新雨那般的人精,要是那个不经意的说出来一句半句的,你皮厚不会脸红,我可是不够你皮厚的!” 赵零不仅去倒了热水,还细心的拧干了手巾才递到杨亭手里,杨亭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装死躺着不动了,一骨碌爬起来洗脸。 赵零顺手拿了漱口的茶碗和青盐什么的给杨亭献殷勤,杨亭也就顺便洗漱了一回,等得这两个黏黏糊糊的出得门去看两个孩子,丫鬟婆子们早就调整得全跟无事人一样了。小心翼翼的杨亭这才松口气,被跟在后头的赵零又挤眉弄眼的嘲笑了一回。 75桃花上门第一波 小圆被撵事件和新雨、喜鹊的被通房丫头事件后,这翠竹园很是安静了几日,杨亭还感慨了一回,跟众人说笑道,小圆跟新雨和喜鹊两个比起来实在差太多,一跳出来就沉了底的结果,一下子就把淳王府里头有心思的丫头们打沉了一半,这样看来,小圆这事也算是件好事。结果话音刚落就引得新雨和喜鹊两个对她怒目而视了一回,其他丫头们也都被逗得嘻嘻哈哈的笑了一回。 不过这种平静也就保持了不过小半月而已,自赵零得了这淳王府的世子名头后,各种各样的应酬也多了起来。虽说淳王府只剩了个名头,无官无职与朝政无缘,但是传说中平定州巨富出身的杨氏世子妃以及世子那必定带着万贯家财来投奔独生女儿的同样从湖州郑家带了丰厚嫁妆来的岳母,那些个传说中的大笔银子,就足够吸引了同一阶层的各式人等来和赵零结交了。 赵零的日子也确实比那些空有名头却家族庞大拖后腿的世家子弟滋润多了,淳王府里头那两家子,除却朝廷发放下来的王府俸禄,赵零也真是狠得下心来一毛不拔,带着这么一大笔银钱,又熟门熟路的做点儿生意,就他那一个翠竹园里头的人带着大厨房偶尔加加菜,就那么一小群人花罢了,怎么不过得让人羡慕妒忌恨呢? 于是这应酬着应酬着,这一日夜里,郑零前脚进门还没喘匀气呢,后脚就被人送了个娇滴滴的女孩儿进二门。 杨亭才陪着两个小包子喝了一口自制的水果酸女乃,听见这消息,差点一口酸女乃喷了出去。新雨忙一边使眼色让女乃娘们带走孩子们,一边努嘴示意杨亭去问赵零怎么回事。 赵零不等杨亭开口问,先叮嘱了女乃娘们两句,回头便对杨亭苦笑道:“这肯定是曹王府那头那位世叔闹的,今儿在他家赴宴,硬是塞个丫头在我身边斟酒布菜,众人看着,我也不好太独立特行的。谁知道这丫头总是往我身边挤,我许是多瞪了她两眼给那位世叔见着了,这也不知道乱会意个什么劲……居然还送了来……”说着摇头连连叹气。 新雨悄悄儿站到杨亭身侧,轻轻在灯影里推一把杨亭。杨亭安抚新雨般的拉着她的手拍了拍,然后才对赵零笑道:“那这人家送来的丫头,就交由我来处理得了,你也被灌了不少酒了,让小朵去厨房里催水,你泡个热水澡去舒服些。” 赵零见杨亭不像是把这事放心上,一会子要秋后算账的样子,便凑到她耳边低声笑道:“大人威武!这事你处理就好,只要不要退伤了曹王府的面子就得了,其它我可不管了,你爱怎么打发就怎么打发得了。我乖乖的洗白白去了,一会儿在房里打个蝴蝶结等你啊。” 杨亭又好笑又好气,作势要掐他手臂,赵零笑着躲开,果然不管这事了,小跑着预备泡澡去了。 新雨这才吩咐人去二门把那个曹王府送来的丫头带进来,回头低声埋怨杨亭道:“大姑娘,你也忒淡定了!这真正的通房丫头都送上门了,你还这样不紧不慢的,也不怕被人骑上头顶上作威作福呢!” 杨亭却是笑道:“你急个什么劲,也不看看你们大姑爷是什么态度?就这样自己贴上来的丫头,想来她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你们大姑爷看上过谁?放心得了,我这就打发了她去。” 那个丫头被带来杨亭跟前行礼时,杨亭仔细打量了一下她,只见她相貌上不过中人之姿,并不算十分出众,但胜在身形妙曼,婀娜纤巧,确是当得起来传话的婆子口里娇滴滴三字的。 这时这丫头正穿着时下京城里头时新的春装,梳着中规中矩的双环髻,发间插着小小的精致的娟制宫花,耳垂上点着两颗圆润小巧的珍珠,可见她是被精心打扮过才当礼物送的。 杨亭和送人来的曹王府的嬷嬷客套几句,让新雨拿了上等封儿赏了她,这才打发了她。 新雨送了这嬷嬷出门后,回头却见那个丫头虽是低头站在那儿,嘴角却是微微翘起,想来是看见杨亭对曹王府的人客气,便以为杨亭也会高看她一眼。 新雨对此是一点不掩饰的嗤笑出声,也不理会她,径自越过她走回杨亭身边笑道:“大姑娘,这个丫头怎么打发?” 杨亭便也笑道:“这个……好像是叫小螺?才刚曹王府的那嬷嬷也没多说,我如今只问你一句,可有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 小螺忙收起自得的笑意,恭敬答道:“小螺回世子妃的话,小螺不过是寻常丫头,没什么特别之处,若是强说一样,大概也就是茶艺和厨艺还算过得去?” 杨亭也不说话,只和新雨相视而笑,直笑得小螺心里发慌,正想着是不是自己太谦逊了不得杨亭这世子妃的意,却忽听得杨亭对新雨笑道:“索性将这小螺送去胡娘子那儿去得了,厨房里不也正缺人使?也算是让她莫要浪费了自身技艺,白白将好年华花在了咱们身上。” 小螺吓得再不低头装羞涩了,立即抬头问道:“世子妃为何不留小螺在房中伺候?曹王王妃遣人送小螺来,就是要让小螺来服侍世子和世子妃的……” 杨亭只是意味深长的笑笑不说话,新雨却是呵斥道:“你这丫头也够无礼的!别以为你是曹王府出来的就有了靠山了!世子妃让你去胡娘子处,正是不想埋没了你才华的意思!需知道,咱们世子历来看重厨房,饮食上头,世子和世子妃都是甚为看紧的,这时候让你去厨房,不正是给你个施展才华的大好机会么?你这样说话什么意思?不满世子妃安排?还是觉着世子妃该听你的才对?” 新雨最后这句话说得实在是诛心了些,吓得小螺脸色发白,连连摆手道:“小螺不敢!这等大逆不道的绝不是小螺敢说敢想的!求不要曲解小螺的话!” 新雨却是冷笑一声,直直看着小螺眼睛,看得小螺不敢再和她对视低下头去后,才淡淡道:“我有没曲解你的话,你自己的那等小心思,咱们算是清水下杂面,你吃我看见。你也别把自己太当那么一回事——当然了,你听不惯也不打紧,毕竟咱们世子对你怎么样,你比任何人都心里清楚着呢。” 小螺完全没预料到新雨这样直白,一点儿不给她留面子,脸色白了又红,紫涨了又转青白,一时之间竟是愣在那儿说不出一句话来。 杨亭看得甚是好笑,拉了新雨到自己身边来,低声笑道:“你也别太单刀直入了,看把人家小姑娘吓得!就是你们大姑爷,也没对她有什么,这不也任由咱们来处置了吗?”。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就该扔去给胡娘子教教,厨房里头忙活个三两月,把那不切实际的花花肠子都磨干净了,也就好了。”新雨话里的鄙夷简直是隔着十里地都还藏不住的飘出来,“大姑爷对她是什么样子,她自己难道不晓得?无非就是仗着自己是曹王府送来的,就觉着自己高人一等了。也不看看,这是咱们淳王府!大姑爷不把她当回事儿,别说是曹王府送来的,就是当今圣上赐下的,那也就是留着做个摆设放着罢了,再想其它的那就是白搭!” 小螺听得脚都发软,眼泪都被逼出了眼眶,忽地跪下求杨亭道:“世子妃娘娘,求您把我送回曹王府去罢!原是我来错了!” 一直只是笑的杨亭,这时候也收了笑容冷冷道:“你倒是说得轻巧!不是你自己求着来咱们这儿的么?世子早就说了,你是仗着自己今儿宴席上近身服侍了他一回,就觉得自己入了世子的眼对不对?可现在呢,是世子说的,将你退,不免伤了曹王府的面子,留你在身边晃荡也没意思,你就先往厨房里发挥发挥你那好厨艺去罢。” 小螺面如土色,跪都跪不稳了,身子摇晃了两下才算是勉强定住了在原地,连续压制住自己的眼泪,好容易才挤出声音道:“小螺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错得离谱了,也不敢求世子妃娘娘送我回曹王府了,现在小螺只求世子妃娘娘高抬贵手,遣了小螺去那个角落里头当个自作自活的无名小丫头罢,小螺懂世子妃娘娘的意思,必定不会再出现在世子面前。”说着就连着叩了三个响头,大有杨亭不同意,她就不停下不起身的意思。 杨亭还没答话呢,新雨先是笑了出声:“你倒是真会高估自己!你出不出现在世子面前,有什么要紧?自讨没趣这事儿,你真是做的足足的,与其在咱们世子妃面前装可怜装老实,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去厨房里是正经罢!” 76 小螺的心思 于是继小圆之后,这小螺也成了淳王府新一任八卦新闻女主角,早得了新雨吩咐的胡娘子也甚是对她上心,既不给她机会在厨房里使坏,也不会放着她不做事,还特地让那对新买来的母女俩——陈嫂和她女儿绿芽看紧了小螺。小螺天天得被派去择菜剥葱切蒜末的,别提有多郁闷了。 陈嫂和绿芽这母女俩算是如今大厨房里头除了胡娘子一家外,头一份的忠心之人。他们一家子而今都被买到了一处,杨亭心软,还喊人给他们这一家四口让出个两个相邻的大些的房子来,好让他们父子母女什么能时常在一处。这一家子而今简直算是对翠竹园里头众人都要顶礼膜拜起来才好。 如今听见胡娘子吩咐了她们母女要守着小螺些,这两个便跟得了圣旨一般,真真的看着小螺紧紧的,小螺想趁机独自一人出个厨房院子的门透气都不成,绿芽亦步亦趋的就跟在她()后头,气得她好机会都直想撞墙了事。 小螺被这么守了几日,看着除了睡觉那一阵子能离开大厨房,不由得就灰心起来,从前再多的小心思也只得偃旗息鼓了,不死心又能怎样呢?她从胡娘子口中得知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世子除了出门应酬,平日里轻易不出翠竹园的门,翠竹园里头还有小厨房,胡娘子的儿媳也都跟了来,偶尔世子夫妇想吃什么新鲜菜式,也会让这两个在那小厨房里头大展厨艺,胡娘子这样子的一月都见不着世子三回,她就更别指望世子会来这大厨房见着她了。 胡娘子看见小螺老实些了,便和新雨悄悄儿的通了气,当新雨听见说小螺还会在无人处独自摇头叹气什么的,便也摇头叹气道:“这小蹄子还是没死心呢,看来胡娘子你这儿也不是她的久留之地,咱们还是要想办法打发她再远些才好。而今咱们大姑爷也没纳妾的打算,翠竹园里的这个小丫头往咱们大姑爷房里扑的头,可是轻易开不得。” 胡娘子也点头道:“这话我也懂!要是人人院子里都像那头金菊院那般热闹,这淳王府那里还有用?” 新雨便问道:“莫不是金菊院里又出什么新闻了?我倒是没听见有人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姑娘没听见也正常,不过是有些儿好笑罢了。”胡娘子边八卦边就忍不住嘴角翘了起来,“话说金菊院里那位不是还有个三赵秋未曾婚配?话说前几日里,听说是城南不知道那家寿宴还是什么宴席后,年轻们办了什么文会,也就是让宴席上长辈们看看人物看看文采,等家有适龄女孩儿的们好心里有个数的意思。那边墨兰园里头的明瑛郡主不是成婚多年才得了个独生的?这位龚蒙,蒙大爷也未定亲,明瑛郡主自然是千方百计的让他跟着去这文会凑热闹的。于是原本没有请柬的赵秋也便厚着脸皮跟在龚蒙后头,一道混了进去这什么文会。” 新雨惊奇道:“这两个都是高不成低不就的主,说来也都可怜,都是被父母耽搁了的。许是这样,这才同病相怜,这龚蒙才带了赵秋同去文会的?” 胡娘子笑道:“那里来的同病相怜!就是这龚蒙要怜,他那郡主娘也不许他怜的!龚蒙这人在下人口里头,口碑还算是好的,有个这样时时刻刻气势汹汹的娘,他连学坏的机会都没,自然性子也是好相与的。倒是这赵秋,龙生龙凤生凤,老鼠会打洞,跟着他那爹和两个哥,能学出个什么好来?这纯粹就是欺负龚蒙不好开口拒了他,腆着个脸就硬是黏了上去的。为着这个,龚蒙还被他那郡主娘骂了一顿,而且这明瑛郡主后来想着还是不解气罢,硬是杀去金菊院里闹了一场。更可笑的是,这明瑛郡主闹完了,前脚才刚走,金菊院自个儿就后脚跟着再闹了一场——那位鹏大老爷的两个小妾又闹开了。” “这可新鲜了!上回才给众人笑话了好几日,这才过了几天,又来了?这金菊院真是够热闹的!”新雨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金菊院啊,真是堪比戏台子,新出的戏文都没他家的好看哪!” 胡娘子哈哈笑道:“可不是么!没了这一家子,淳王府里头得请多少戏班子才能有这等乐子啊!” 新雨笑了一回后,忽而灵光一闪,拍掌笑道:“大姑娘不是常说吗?极品、奇葩最适合凑一堆了,又说了有时候不是一家人就不进一家门,这小螺嘛,看着品行也不是进得了咱们这院子的了,算起来倒是跟金菊院那家子一个道道。依我看啊,这小螺,要是能进了金菊院,想来就能更热闹了!” 胡娘子也拍手赞叹道:“这主意好!新雨姑娘,难为你怎么想来!” 新雨便招手让胡娘子附耳,两人嘀嘀咕咕的商议了好一会子,胡娘子忍笑点头道:“就是这样罢!新雨姑娘只和咱们大姑娘说句放心就好,这事儿,我来安排妥当了,保准出不了什么岔子!” 两人商议已定,新雨便笑着回翠竹园去了。 剩下胡娘子自己站在大厨房那院子的墙根边上,神秘莫测的自己笑了又笑,好半响才回头往屋子里头喊了一声:“陈嫂子在不在?,我有话说呢。” 于是,小螺渐渐的就似乎是因为自己老实了,陈嫂和绿芽也放松了些对她的跟紧,胡娘子对她也多了点儿笑脸,甚至有时候也指派她和陈嫂出门送送宵夜点心什么的。虽然进出翠竹园是暂时无望,出门送点心什么的也多是往金菊院和墨菊院里去,但小螺却是渐渐的又生出来新的希望,或许世子也会不时的往这两个院子里头去看望长辈的吧?说不准那一日也就那么巧碰上她了呢? 小螺心存了这样巧遇的希望后,又重新起了收拾自己的心思了,淳王府的丫鬟们,衣服都是有定例的,最多也就是颜色上有些差别而已,小螺自知自己的身段比自己的脸庞更为吸引人的注意力,便把主意打到了这衣裳上头来了。 小螺的针线活计也算拿得出手的,即是有了这样拾掇自己的心思,便也没空发呆叹气抱怨了,有空就抱着针线篓子对自己的那几身衣裳修修改改的。没两日,胡娘子就觉着,小螺衣裳更贴身更显得身姿袅娜了,胡娘子躲着自己偷笑了一回,就按着和新雨商议好了的来。 胡娘子便喊了陈嫂装了两个食盒的新做点心,故意和陈嫂笑道:“难得今儿世子想起来要吃这枣泥馅儿的山药糕,咱们得趁热送了去才好。” 小螺耳朵一直竖着听胡娘子这边的动静,听到“世子”二字即刻就如同被打了鸡血一般,顿时眼睛都亮晶晶起来,只是她一时之间不敢就那么明显的冲跟胡娘子自动请缨,按捺着往一旁的水缸里头照照自己的倒影,扶簪子正耳环理衣服的好一顿忙活后,才挨挨擦擦的凑陈嫂身边。 胡娘子装作才看见小螺的样子,便指着两个食盒道:“你倒是来的巧,这趟送点心,就你和陈嫂去罢,只是有一样,你们路上须得小心些儿,这山药糕外头洒了点霜糖的,慢些走,别弄散了它才好。” 两眼放光得就要把这大厨房照亮的小螺,自是忙不迭的点头应了,趁着陈嫂收拾的空挡,忙偷偷角落里躲着又给自己随手添上了些脂粉,又上手扯开了半分领口,露出一点儿弧度优美的脖子出来。胡娘子自是只装看不见的,反手拉了绿芽,走到屋檐下说起了悄悄话。 而后,陈嫂和明显装扮得特别上心的小螺便一人提了一个食盒就走了出大厨房的院子。 有个和胡娘子处得挺好的夏婆子,大致也知道这小螺的心思,见着她兴高采烈的出门送点心,忍不住凑到胡娘子身边问道:“胡娘子,你可不怕这小螺闹什么幺蛾子么?这小蹄子可不是好招惹的,有眼睛的都看得明白她那小心思。” 胡娘子却是笑得甚是放心,笑容里头还带着点儿明显的幸灾乐祸:“她闹不出幺蛾子来!我还没老到看不清她那不安分的心的地步!且等着,今儿应该就有好戏看了!” 夏婆子不解,胡娘子便伸手勾着她脖子,笑着挨在她耳边细细密密说了一通,说到后头,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笑成了一团,夏婆子只模着肚子叫“哎哟”。胡娘子笑了个痛快后,回头便喊绿芽道:“绿丫头赶紧出来了!你妈还等着你赶上去帮忙哪!” 绿芽应了一声,提了个小食盒就赶紧出来,胡娘子又叮嘱一声,绿芽便边往外头走便回头对胡娘子笑道:“胡娘子且放心,我这就去搅合那小螺的美梦去!不搅合得她梦都碎清光,我就不算完!” 81杀出来一个唐玄宗 此时在金菊园里头望穿秋水的,却不是赵秋,反是梅氏。 赵秋虽然对于白得一个通房丫头也高兴,但却是远远还未到对只有一面之缘的小螺上心的程度。这晚上,墨兰园那位龚蒙又去赴他娘给他搭线的什么文宴去了,赵鹏自是不甘落后,忙忙打发了赵秋也跟了上去,黏着龚蒙也蹭着去了,这时候却是还未来家。 倒是梅氏心急着在家等着,对于白捡的便宜,梅氏历来都是很欢喜的,这时当然也不例外。此时的小螺在梅氏眼里就是一堆会走动的白花花的银子呢,对着银子,那有不期待的理! 因而胡娘子和夏婆子一左一右的带着小螺进屋的时候,梅氏只打量了一下小螺发间的镶了珍珠的镀金簪子和她身上那绣花精致的长裙下摆,脸上便自然而然的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胡娘子便对梅氏笑道:“梅,这小螺<今儿也算是出阁的意思了,咱们世子和世子妃历来都是惯会体谅人的,便吩咐他们房里丫头给小螺妆新了才往您这边来。故而咱们这回耽搁了些时候才来,梅可是莫要见怪才好。” 梅氏早笑得眉眼都弯成月牙型了,一边连声说不会不会,一边拉着小螺的手到自己跟前细细看过一回才笑道:“这是个整齐孩子!倒是难为你们家世子世子妃肯割爱!” 梅氏这话话音才刚落,就听见外头有人接话道:“什么整齐孩子?什么割爱?”屋里众人都不由得一怔,这连通报都没有,来的是谁? 小螺听着那声音不像年轻男子的,这时候不通报便能进梅氏內室的,估模着也就只有赵鹏一个了吧?小螺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紧张起来,忙不着痕迹的离开一点儿梅氏,低头垂手,恭敬的站到了梅氏身后的灯影里头。 胡娘子和夏婆子也都不笨,互相交换个了然的眼神,齐齐也往边上站了去。 本来正是一团高兴的梅氏,此时却是拉长了脸,当着胡娘子这几个外人的面不好直接和正缓步进来的赵鹏立马杠上,就提溜了身边的小丫鬟来出气,嘴角一撇便骂道:“一个两个都是木头还是泥人?你们老爷进来都不知道通报一声!养着你们这群吃干饭的作甚?个个嘴里都塞了木塞子了?话都不会说了?” 小丫鬟们都不敢吱声,只低头看地下,赵鹏大手一挥不以为然道:“是我让她们不要通报的,你冲她们撒什么气?” 梅氏最见不得赵鹏当着她的面维护别人,这总让她不其然就想起菱花和春娇那两根眼中刺肉中钉,她再顾不得胡娘子她们还在这屋子里头了,只对着赵鹏冷笑道:“我就说呢,她们那来那样大的胆子!原来是老爷您的主意!也是,老爷您在这屋里从来都是说话最管用的,没您给这些小蹄子们撑腰,她们怎么敢把我说的话当马棚风?略略就抛耳朵后头去了!” 赵鹏也受不住梅氏这样冷嘲热讽的,加上胡娘子和夏婆子的存在感也不高,年纪也好,衣着打扮也罢,跟打扮过后的花骨朵一样的小螺相比,真真是没一样能让赵鹏入眼,赵鹏压根没把这两个人肉背景板当回事。 赵鹏便也毫不示弱的反讽梅氏道:“就是我的主意,那又怎么着?你堂堂一个正室,却偏生没点儿大家气度,三不五时的总跟底下服侍的人过不去,连两个小姨娘也容不下,也亏得你有脸说我!” 梅氏依旧冷笑道:“我的大家气度留着管银钱管孩子就是了,何必浪费在你那两个让人不省心的小狐狸精身上?说起来你那两个小狐狸精将来生了孩儿,不是还得喊我一声母亲?我自是不会刻薄自家孩子,不过那些个猫狗玩意儿一般的小姨娘就算了,留着老爷您自个儿慢慢拿私房钱去体贴理会就得了!” 赵鹏气得不知怎么好,恰恰看见小螺因为听见梅氏的小姨娘猫狗论而震惊得忍不住抬头吸气,便不加思索的指着小螺责问梅氏道:“这丫头眼生得很,可是你随意带了外人进来家里?这等持家不严,你那来的气度?” 梅氏得意的一手拉了小螺近前,一边拍着她的手背,一边挑起眉毛看向赵鹏,挑衅道:“什么外人?老爷必是给小狐狸精们蒙混了头了才的!这丫头可是人家送的!带着行头送了来的!我怎么地就持家不严了?老爷您买丫头才是花了个底朝天的!可别以为人人都跟您似的,实实在在的冤大头!” 这左一句小蹄子,右一句狐狸精的,简直是把赵鹏刺激得有点昏头转向了,他连想都不想,就伸手将小螺往自己这边拉了:“既是人家送的,你又号称自己大度又说自己会持家,这丫头就放我身边服侍得了!这样不也挺好?你也没吃亏,我也省了当你嘴里的冤大头!” 小螺和梅氏都万万没想到赵鹏会使这一招,淬不及防的就让小螺被赵鹏拉了。小螺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栽到赵鹏身上去!好在小螺早有直觉赵鹏不好相与,关键时刻硬生生的煞住自己的脚步,稳住自己的身形,大力的甩开赵鹏的手,连连往着梅氏的方向退了几步才算是惊魂未定的站直了身子。 梅氏气得眼睛都瞪起来牛眼大,一把将小螺往自己身后拨了拨就吼赵鹏道:“你个老不修!这是人家送来侍候咱们家小三儿的!你怎么就那么不要脸,的丫头都想打主意?!这是咱们京都里头那段城墙不结实要塌了?等着拿你那厚脸皮去补?!” 赵鹏的坏脾气也被梅氏这样一番话撩拨上来了,他看一眼梅氏气得扭曲的脸,又看一眼被吓得脸色发白,带了两分楚楚可怜的小螺,不管不顾的又往小螺的方向伸了手:“这个家还是我说了算!别以为抓了点钱在手就能爬到我头上来了!这个丫头我是要定了,这世道里有一条叫夫为妻纲,还有一句叫出嫁从夫!你能把我怎么着?有空找人给你读多几回女诫,好好学着点!” 小螺下意识的一扭腰肢就往梅氏身后多了去,一边泪盈于眶求梅氏道:“……”一边往胡娘子她们的方向投去求救的眼神。 胡娘子原本只是来送送小螺顺带看看梅氏和赵秋母子俩演演那些假惺惺的感激戏罢了,却是无论如何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不知道算啥的古怪戏码,不仅是她,还有她身边的夏婆子,两人对这种父夺子妾的戏码都不知道作何反应才对,两人只会目瞪口呆的看着赵鹏和梅氏闹腾而已。 直至收到小螺发出来的求救信号,胡娘子这才回过神来,见着梅氏对着赵鹏怒目而视,大概又要大吵起来的节奏,胡娘子忙忙的在脸上堆点儿笑意出来,两步走到梅氏身旁,对同样怒火熊熊的赵鹏劝道:“鹏老爷且息怒!梅不过是爱子心切,并不是有意要和您争吵的,何必上纲上线的提什么纲常和三从四德呢!这些话说多了,既是伤了梅的心,也是伤了您自个儿的心呢!您且坐下歇一歇,喝口热茶顺顺气。”说着使个眼色给梅氏身后侍立的小丫头,小丫头便赶紧去倒了热茶来,抖着手将这茶送到了赵鹏身边。 赵鹏余怒未消,一反手将这茶扫了下地,幸而桌下铺着的毛毯子并没收起,茶碗和碗盖只在地毯上无声的滴溜溜转了两圈,并没有什么清脆的碎裂声发出来。赵鹏阴沉着脸一脚将那茶碗踢远些,这才抬眼问胡娘子:“我见着你也眼生,你是打那儿来的?” 胡娘子依旧笑着,只是那笑里隐隐的含着些讽刺的意味:“我是如今大厨房里头的小管事,是世子和世子妃从平定州带了来的,鹏老爷不曾见过我,不认得我也是有的。这被鹏老爷您看上的这小螺姑娘,原本也是咱们翠竹园里头的丫头。听说是那日里,您家的秋三爷看见咱们小螺,不知怎么的就看上眼了,想要求了她来房里伺候,于是梅爱子心切来说了。咱们世子和世子妃是实在人,最是会成人之美,就吩咐我把小螺送了来。” 胡娘子说着就看看梅氏,这时候夏婆子也凑近前来安慰梅氏,梅氏也渐渐平稳下来那喘气急速的胸膛了,见胡娘子说了小螺来历,便也接话道:“小三儿看上的丫头,自然是我这当娘的去帮他讨了来的。不过小三儿怕是万万不曾想到的,他爹不但没管过他身边有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帮衬着,还把他娘一心为他准备的丫头也想抢了去!我可怜的小三儿!白活了这十几年,他爹为他打算的时候还不如个小狐狸精多呢!” 赵鹏这才知道自己才刚一番丑态全落在外人眼里了,不由得又羞又气,却又是不好在发作,只得紫涨了脸皮,一语不发的拂袖而去。 82大太太要来了 赵鹏这一走,梅氏这屋里的尴尬气氛才终于消散了些许,有眼色些的小丫头子忙不迭的捡杯子的捡杯子,擦地毯的擦地毯,一顿忙活才将赵鹏遗留的痕迹消除了去。 梅氏对着胡娘子讪讪笑道:“我们老爷在外头必是喝了酒,回来路上撞客着了,进了家门也还未醒。这才说话不经心,满嘴胡呲呢!你们且别信他!” 胡娘子先是示意夏婆子去安慰小螺几句,然后才回头跟梅氏打哈哈道:“鹏老爷许是应酬时候推辞不得,一时喝多了有点儿不灵醒罢,况且听说醉中甚是容易眼花,说不准是认错人了也未可知。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明儿酒醒也就好了,梅且不必担心。” 几人正说着呢,屋外廊下候着的丫头们通报道:“三爷赴宴回来了。” 煞白着脸的小螺,带着几丝尴尬的梅氏,假笑得脸都快僵了的胡娘子和夏婆子,还有几个地下侍立着的小丫头,满屋子的人都纷纷的松了口气,正主儿回来了,料来今儿这出赵鹏险些客串了唐玄宗的荒唐戏,就再也唱不起来了吧? 差点儿成了绿帽子寿王的赵秋进来时,人人都看得出来他已经是有了几分的醉意,草草和他娘说了几句话也就回房换衣裳去了。梅氏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让人泡了醒酒茶来,说是一会儿泡好了让小丫头带着小螺送去赵秋房里就是了。 胡娘子和夏婆子和赵秋见过礼后,便趁着这机会告退了。小螺在旁边虽是不好和她们说话,却是灯影里感激的拉了拉胡娘子的手,胡娘子回握了她的手,安抚的在她手心里按了按,这才带着夏婆子离开金菊园,齐齐往翠竹园复命去了。 翠竹园里头却也正是热闹之时,赵零和杨亭也才刚赴宴归来,杨亭嚷嚷着应酬饭吃不饱,正拿了点心盒子里的核桃酥啃着等大厨房送来的宵夜呢。 听得胡娘子如此这般的将今儿在金菊园这一出好戏说了个全须全尾的,杨亭即刻扔了手里的核桃酥给旁边的新雨,趴在炕桌上没啥形象的狂笑了一轮。 赵零却是先安排了女乃娘带着赵瑜和小嫣然去睡,回头才淡淡对胡娘子道:“你们大姑娘看样子都快笑饱了,那里还用吃什么宵夜,一会儿也不用送进来了,胡娘子你们顺手在回廊里带上就是了。” 杨亭猛止了笑声,伸直腰肢正色抗议道:“谁说我不用吃的,记得要让他们送双份呢!我可是饿得很,你看着美女,秀色可餐能饱了,我可不能!” 赵零也一本正经答道:“谁说我不饿?就像你说的,这世上压根儿就没有能吃得饱的应酬饭,我也没有铁打的肚子啊。然而,这秀色可餐四字,你是打算吃醋当宵夜呢,还是羡慕妒忌恨我呢?” 众人听着这话就开始往小夫妻打情骂俏的方向发展了去了,纷纷识相的捂嘴笑着溜出房门外头,连新雨也是指挥个小丫头将大厨房刚送来的羊女乃酥酪和牛肉馅儿的小饺子、花生杏仁露三样宵夜往炕桌上一摆,便也溜了回房去了。 留在房里这两人自然也不用等人伺候,赵零熟门熟路的将花生杏仁露分开各自半碗,又从杨亭手里接过筷子和饺子的蘸酱,两人便趁着没人看着,简单痛快的对坐在炕上吃了这一顿宵夜。 等得两人吃饱喝足后,杨亭这才有了心思和赵零八卦起这小螺的事儿来:“听起来这小螺也是倒霉到家了,居然差点成了赵鹏的下手目标了!这个也算是秀色可餐的一部分了,你放了她跑可不是浪费了?喂,人家的前目标,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说着便促狭的对着赵零挤眉毛弄眼睛的,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赵零轻轻拧了拧杨亭得意得直往上翘的鼻尖,低声笑道:“有什么好浪费,别说她长得是圆是扁都记不清了,就算是再秀色可餐,而今餐的也不是我,你这醋配饺子味道更好是不是?” 杨亭歪了一下头,避开了赵零的手指,也笑道:“她已经够倒霉的了,前脚进了金菊园,后脚就险些当了一回杨玉环,遇上那么乱七八糟、没个省心的一家子,她不得夹紧了尾巴过日子?我醋她做什么?” 两人说笑间,忽听得百灵在外头问道:“大姑爷,大姑娘,咱们派去平定州给大太太她们送信的回来了,小丁就在院子外头等着,可是要不要见见?” 杨亭惊喜的几乎是要从炕上跳起来了,连声应道:“要见!当然要见!快让人带了他进来细说!” 赵零也是一团高兴,还不忘回头取笑杨亭道:“再等几日,娘和二婶娘一来,你又可以偷懒了!看你高兴得那样起来!这几日本来就见着你懒洋洋的时候多,精神的时候少,等有了两位老人家帮忙管家管孩子,你更是都要懒得没骨头了!” “谁说的?我才没那么懒好么?”杨亭白一眼赵零,下一秒却是自打脸的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这不是天气渐渐热起来了吗?春困完了夏乏来了也是很正常的好不好?加上这几天应酬饭吃多了,不仅是伤胃,还伤神呢!” 赵零忍笑点头道:“就你最有理!一年到头困个没完了!” 百灵带了个十三四岁的小厮掀帘子进来,正是被赵零派去平定州送信的小丁。小丁进来还没开口请安问好呢,杨亭便挥挥手急急问道:“今儿这礼就免了,快说正经事儿!我娘和二婶娘在平定州可还好?她们定了什么日子上京?” 小丁忙回道:“回大姑娘的话,大太太和二太太都很好,家里的事儿也处理得差不离了,身子也健壮着呢,特地嘱咐我要多和大姑爷、大姑娘说上两回不必牵挂她们。大太太和二太太定下的上京日子在三日后,还说了收拾出来的行李多些,或许路上会多走个一天罢,不过大太太又说了,也就约模是过个六七日就能见面的了,请大姑爷和大姑娘都安心等着就是,万万莫急。” 杨亭和赵零相视而笑,赵零随手将自己平时装点散碎银子的小荷包解了下来赏给了小丁,又说他旅途辛劳,他爹娘几日不见他也会牵挂,让他这就回家去。 小丁乐滋滋的谢了赏,脚下抹油的就蹿出翠竹园蹦着往自家的方向跑了去。 赵零揽过杨亭肩膀抱了抱她,笑道:“这可放心了?你的救星没几日就要来了!” ———————————————————————————————————— 果然如同大太太叮嘱小丁那番,七八日后,杨亭午睡才起,还没来得及梳洗,就听得小丫头子们欢喜来报:“大姑娘,大太太她们的车马已经进了城门,怕是半个时辰内就要到王府门口了。” 杨亭也自欢喜,一骨碌床上爬起来,连衣裳都没换就扒着窗沿问道:“真的来了么?” 新雨见她这样子,自是又好气又好笑,一边让小丫头送了热水进来预备杨亭梳洗,一边忍不住吐槽道:“大姑娘,你也忒急了!这不是还有半个时辰么,赶紧的梳洗换衣裳要紧,若是大太太见着你这懒散样儿,说不准会说你呢!” 杨亭便招手让百灵帮忙梳头,嘴里却是不以为意的笑道:“我娘啊,最牵肠挂肚的莫过于瑜哥儿和小嫣然两个了,二婶娘也差不多的。我懒不懒散有什么要紧?收拾好了两个小娃儿是正经!自从有了孙子孙女,我早在我娘心里往后退了一大截了,我都懂的。” 百灵亲自拧了热巾子递给杨亭擦脸,听见这话便也笑道:“瑜哥儿和然姐儿那里要大姑娘你操心?喜鹊早早就吩咐下了的,此刻怕是已经他们房里和女乃娘们一道收拾好了。大姑娘只忧心自己就好,赶紧的来梳头换衣裳!” 这边丫头们才堪堪把杨亭收拾好,那边收到了消息的赵零也回来了,小两口一人抱上一个孩子就往大门去了。 不过等了半盏茶,就听见街角处传来马车声响,新雨眼尖,一下子就看出来那是杨府大太太她们出门惯用的马车,便说了出来, 杨亭忙伸长脖子看看,确认了当真是自家娘的马车,便忙不迭的回身将手里抱着的小嫣然交给身后的喜鹊抱着,再顾不得仪态,三两步就走到台阶边缘预备迎接马车去。 一旁的赵零忙一把扯了她回来,低声笑道:“这么多眼睛看着呢!好歹是个世子妃呢你,注意形象啊!跳跳扎扎的,小心娘一会儿带上二婶娘和范姨娘,三个人围着齐齐念叨你不长进!” 杨亭想想她娘碎碎念模式乘以三,头都大了,顿时老老实实恹恹的走回原位装淑女去了。杨亭这一出,惹得几个丫头都忍笑不俊,又都不好笑出来,低头忍笑的低头忍笑,装看风景的装看风景,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83重逢 大太太她们带来的行李,细看竟然有十二三辆马车,又特地请了镖局的人护送而来,加上这镖局的两辆随行大车,于是这些车子就满满的摆了半条街。 赵零和杨亭迎了上前,杨亭原本以为她娘会一来就往小赵瑜的方向扑了去的,不料大太太第一个扑的对象居然是她。 大太太这两个多月以来,面上不好说是挂念女儿孙儿孙女的,心里却是挂念得紧,才一下马车便忍不住红了眼圈,等得杨亭上来挽着她的胳膊,大太太再也压抑不住,握着杨亭手臂,就只说了一句:“你们都瘦了。”便噼里啪啦的掉下泪珠儿来。 杨亭原本以为自己能撑得住不哭,也能好好安慰大太太她们几句的,谁料一见着素来稳重如山的大太太落泪,自己的眼泪也被勾引得跟着哗哗往外冒,倒是一句话都没想起来该说什么,只顾着和她娘哭成一团去了][].[].[]。 赵零安排好何管事带着下人们安置行李,回头便见这母女俩手牵着手儿稀里哗啦流眼泪呢,身旁还有二太太、范姨娘、新雨等一干人陪哭,连着抱着孩子的两个女乃娘也抽抽噎噎的带着两个孩子哭了,简直是全体琼瑶剧女主上身的节奏。 赵零看着都不知道是好笑还是感慨,只不着痕迹的拍拍杨亭肩背安慰安慰她,对着大太太劝道:“娘,这不是咱们就一家子团聚了吗?这是喜事呢,怎么都哭起来了?娘,你和二婶娘她们坐车一路劳碌奔波好几天了,也累得很了,不如先进咱们院子里歇歇再说话不迟?” 赵零一语提醒了大太太和众人,大太太取了帕子拭泪后道:“原是我忘了情了,引得你们都跟着我伤感起来。这就进院子去罢,也好坐下来大家叙叙别情。”于是众人也都纷纷收泪,在新雨、百灵两个丫头前头引路之下直往翠竹园去了。 留在院子里看屋子的喜鹊,一早备下了热水热茶,众人擦脸洗手一顿忙活后才坐下来喝茶叙话。 大太太抱着小赵瑜,二太太抱着小嫣然,两老两小脸凑着脸,手握着手,好好的亲香了一回,这才有心情说笑起来。 大太太先是喊了一声身侧的范姨娘,范姨娘会意,笑着从袖袋里头拿出来一本小小的账册子交与大太太,大太太接也不去看它,直接就转手递予赵零:“这是咱们在平定州买了些不打紧的田地和铺子后,剩下几家京都老铺子和京都附近三座田庄的细账。银子都存在了通利钱庄里头,以后你们拿着你或是亭儿的印鉴便能取出来用了。这铺子和田庄也交由你来打理了。我的女儿,我知道的,她如今只怕是没人督促着就越发懒散了罢?这些儿生意什么的,就唯有让你这个当姑爷的多费心了。” 杨亭正偷偷的掩嘴打着哈欠呢,听见大太太这话,哈欠都不打了,牛皮糖一般黏大太太身边扯着衣袖撒娇道:“娘!那里有你这样说自己女儿的娘?我不懒散的!” 赵零却是笑着推辞着将小册子推了大太太手里:“娘,这些生意本就不该是我接手的,而今这淳王府,上头有拨下来的日常用度,我和亭儿自平定州带来的银子也在京都里头买了些铺子,城郊置了些地,生意盈利和田租加起来足够应付日常开销还有盈余了,这些个老铺子和田庄,就该是你和二婶娘留着傍身才是!” 大太太摇头也笑道:“咱们都是一家子的,还分什么彼此?这些东西,在谁手里不是一样?给了你们,你们以后就不孝顺我和你们二婶娘了?我和你们二婶娘早就为这事商议过了的,你也好,亭儿也好,都不是那等没良心的白眼狼,我活了这大半辈子,这点儿眼力还是有的。况且咱们两个老的也就在家过日子,你们年轻的才需要多出门应酬,花钱的地方比咱们多的多了,就是以后,这杨家产业迟早也是交与你和亭儿来管的。既如此,就是早些儿把银钱产业交与你们小夫妻,又有什么要紧的?留着傍身的,我和你们二婶娘也自有娘家带来的嫁妆呢,你们那里忧心到这里来?” 二太太旁边听着也是跟着劝道:“就是大嫂这话了!这银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咱们两妯娌也都是有了年纪的人了,在家看看孙子孙女儿就是最高兴的事儿了,那里还有什么心思来打理外头的生意?若是你们觉着咱们太无聊,就趁早儿再生几个小娃儿出来,到时候一屋子的小孩儿,那才叫热闹有趣!这可不比看什么金子银子好玩多了?” 杨亭起初还认认真真听着,可二太太这后半段话就忽地变了味,她傻傻的保持了温顺听训的乖宝宝样子好几秒,这才反应,二太太这是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杨亭不由得就微微在脸上现了些红晕出来,一边躲避着众人齐齐看向她的玩味视线,一边随手抓了块火腿馅儿的酥油小脆饼往嘴里塞,还故意含糊不清的想二太太弱弱抗议道:“二婶娘就会信口说笑!这不是已经有瑜哥儿和小嫣然两个给你和我娘做伴玩了吗?”。 二太太正要笑杨亭这都当了娘了,说起孩子的事还这等不好意思,却见得杨亭忽的“啊”一声,扔了那饼就转脸呕吐起来,将口内点心全数吐出后还止不住的又干呕了好几声,一张圆脸儿瞬间就白了两度,看着甚是吓人。 众人都唬了一跳,倒茶的倒茶,拍背的拍背,收拾的收拾,一时之间忙得慌乱起来,新雨尤甚,都跳了起来往大门冲了出去,看样子八成是喊人请大夫的架势。 赵零从没见过杨亭这上气不接下气的苍白模样,自是也吓得不轻,凑给杨亭顺了几把背,连声问了几句怎么了,见着杨亭眼角都挤出星星泪痕来,更是怕得说话声音都高了一个调,一叠声的问是不是呛到了什么气管了之类众人听不懂的话。 84杨亭怀孕了 杨亭缓了缓,才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不料下一秒又干呕出声,赵零的脸色也跟着她一般白起来,再顾不得其他人的眼光会不会异样,伸手就去将杨亭横抱起来,看样子就要立马抱着杨亭出门找医馆看大夫了。 正是这一团混乱之时,忽听见大太太沉稳的一声喝道:“赵零把亭儿且放下来坐着,她没大碍!” 这时候,众人仿佛才找到了主心骨,齐齐停了手中忙乱的活计,一起求助的看向大太太。 赵零也小心翼翼的把杨亭放回炕桌旁边,只等大太太开口说话。 大太太见着这一堆忙忙乱乱的就想笑,边摇头边只问杨亭一个道:“亭儿先别慌,你先定下心来,而今你除了胸闷作呕,可是还有其它什么不适?” 杨亭抿了一口赵零殷勤递到她唇边的茶水,感觉着那阵呕吐的冲动似乎已经远离了一点,气也缓了,这才带着疑惑回答大太太道:“好像也没什么不舒服的样子……呃,我又有点儿想睡了,这算不算?说来也奇怪,最近这几日也不知道是困个什么劲,日日都睡不饱似的,这才午睡起来多久呢,我居然又想睡了……” 大太太见着自己猜的不错,便笑了出声:“亭儿这月的月信可是迟了罢?” 杨亭傻愣愣的点头道:“好像是……不说起来不觉得,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都迟了一个多月了……”说到后头,杨亭这才猛然警醒,“娘!你的意思是,我怀孕了?!有孩子了?!” 大太太忍笑扫一眼全体呆滞了的屋内众人,这才慢悠悠道:“你们啊,当主子的心大,后知后觉,当下人的也学的足足的,这么些日子,就没人亭儿身子的变化么?” 二太太先吐槽道:“看大嫂这话说的,我不曾生育过,自是看不出什么不妥的,怎么连我也算在里头了?倒是赵零和亭儿两个,孩子都两个了,犹自糊里糊涂!最该被训的就是他俩!” 一向脸皮如城墙的赵零也不由得微红了脸,只呐呐辩解道:“那时候我也年少不懂事,再说了,就是小嫣然在她娘肚子里那会子,我在家的日子也不多,又总是在书房里歇着,那里知道这些!” 杨亭倒是理直气壮且不服气的昂起头来大声道:“娘可是冤枉我了,我这不是心大,是根本没人告诉过我怀孕会是这样的嘛,至于上回瑜哥儿……我不是前期的事情都忘得七七八八了吗?想不起来也不怪我!” 众人都被杨亭这样一句话逗得纷纷笑了起来,才刚那满屋子莫名的惊慌气氛即刻消散了个干净,连喊了人去请大夫才回来进屋的新雨也笑道:“都说是什么样的主子就带出来什么样的下人嘛,这可不是大姑爷和大姑娘两个先闹着不当一回事?我们一群没经过事的小丫头,可不是也没懂这是怎么回事来着?” 众人便在这轻松的气氛里头等来了小厮外头请来的大夫——这大夫原本也算是淳王府的半个熟人了,正是上几回赵鹏请了来看菱花和春娇的那位董大夫。 董大夫已经因为赵鹏这两个不省心的小妾折腾过好几回了,每次基本上是啥事没有却一个两个喊着胸闷啊头晕啊爪子痛啊骨头痛啊,大有董大夫不说她们病得严重就要和他厮打一场的架势。董大夫就只得开些吃不坏的温补之药应付应付了事。遇上这俩心情好,第二天也就药到病除,即时“痊愈”了;遇上她俩心情不好,就会唧唧歪歪的在背地里说董大夫是个只会骗钱的庸医,花了大价钱也不给副好药吃,又哎呀呀的开始作一回。 董大夫原本看在银子的份上,对这俩专爱作死的也就默默忍了,后来听说了被人这等背后诋毁,那里还忍得住,他年纪也才三十上下,脾气还没磨练出那等圆润柔滑来,顿时便暴跳如雷的把金菊园来请他的小厮一把推出医馆门外去,只说是自己也正头痛脑热不舒坦出不得门,让那小厮且另请高明去。 今儿这脸生的小厮慌里慌张的找上门来,进门就说是请他往淳王府出诊时,董大夫原本即时就黑了脸说不去的,但架不住自己医馆里两三个学徒上来好说歹说的一番劝,说是毕竟是个王府里头住着的,别太得罪才好。又有多事的悄悄问出来了,那请人的小厮说淳王府里头这时候要瞧病的是正经主子世子妃,董大夫这才收敛了脾气跟着小厮来了。 进了淳王府二门,果然是不同以往,小厮带着他只直往中间那个院子走了去的,董大夫这才算放下心来——他实在是被那金菊园里头的人恶心得透透的了。 等得进了上房,这不还没诊脉呢,董大夫就见着一群人围着炕上炕桌边上的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正说笑着呢,一点儿不见担忧之色,跟才来请大夫的小厮那心急火燎的模样简直就是鲜明对比。董大夫联想一下小厮形容的病人吐得甚狠,心下便恍然了,这趟出诊看来真是该来的好事儿呢。 众人见着董大夫来了,除却女乃娘们带开了两个孩子和几个亲近贴身伺候的未嫁丫鬟往屋里屏风后退了退,其余人等倒是都懒得动弹一下,回避这两个字放她们身上都算白搭。 董大夫原以为世子妃必定排场大、规矩多的,不料这样看来却是还没有普通大户人家讲究多呢,不过他也不好抬头细看人家女眷的,只低头恭敬问道:“那位是世子妃?请带我去请个脉。” 众人围着那个女子便笑道:“我便是,大夫且给我瞧瞧。” 董大夫惊讶的“啊”了一声,大概是看出了他的不解,屋里头唯一的年轻男子也便笑道:“咱们家没那等繁琐的东西,内子当年也是跟着我泰山出门办事惯了的,并不怵见外人。大夫只管替她诊脉就是了。” 89绿茶小螺 陆氏讽刺小螺是梅氏的亲传大弟子,却也不曾冤枉她,只是说的实话罢了。 小螺比之梅氏,差的不过是年纪地位罢了,手段上头,自幼便在曹王府下层丫鬟里头混大的小螺算起来比梅氏更胜一筹。 这丫头才去了赵秋房里几日罢了,便使尽了手段哄得赵秋对她言听计从,只要是在这院子里头,就必定是去那都带着她。至于赵秋房里的事就更不必说了,赵秋早就将自己私房体己全交到小螺手上博她一笑了,那两个原来服侍赵秋的小丫头,也被小螺收拾得服服帖帖,大气不敢喘一下。 如今小螺在银钱上头看得那个紧啊,不仅说要为赵秋好,帮他管着留着他以后花,还时不时的哄着赵秋去找梅氏拿钱使。在这上头来说,整个淳王府里头,真的没有比小螺更像梅氏的人了,这两个都快成一对儿只进不出的貔貅了。 不过小螺也还不是梅氏那种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的,她自有她怕的人,那就是赵鹏。她来这金菊园的第一天,赵鹏那一下的拉扯,实在是给她吓出心理阴影来了。等得她知道了菱花和春娇两个作货的“丰功伟绩”后,更是怕赵鹏怕得远远见着就退避三舍了。 这会子,小螺原本是听说了梅氏从翠竹园里弄了好东西来了,就怂恿着赵秋来找梅氏讨要的。梅氏素日里是嗜钱如命,不过赵秋这小相对于梅氏其他孩子而言,也还是得宠的多的,赵秋撒娇撒痴一回,梅氏多少也会从指缝里漏些给他。 可惜赵秋带着小螺才进院门,就迎面遇上刚从屋子里头出来的山雀儿,得知赵鹏居然也在屋子里头,赵秋忙不迭的暗叫晦气,连门都不进了。拖着小螺就往回跑了。小螺也暗自庆幸了一回,紧紧跟着赵秋后头溜了去。 赵秋才溜进自己的屋子里头,连门都懒得关,便抱怨道:“父亲也是不知道抽了那门子的风了!居然神出鬼没的在我娘房里用饭起来!自从有了他那两个小姨娘,他除了和我娘吵架,有几何会出现在那儿?” 好在小螺早就使了眼色让看屋子的小丫头出去了,又自己亲自去掩上了房门,这才走到赵秋身旁,一边伸手倒了杯热茶递予赵秋,一边温声安慰道:“三爷也且别气,喝口热茶缓缓,既是老爷在,你不好和说话,那咱们就且等明日老爷出门后在找也就是了。这大晚上的,你跑了这一趟也是累了,先歇歇,我这会子就让小丫头子去大厨房里催了热水来给你泡澡解解乏。”说着便扬声喊外头候着的两个小丫头去预备热水。 赵秋拉着小螺的手笑道:“小螺,还是你对我最好!就没有比你更体贴我的人了!我只恨我怎么不早些遇上你呢!” 小螺顺势就在赵秋身旁坐下,故作娇羞的推了推赵秋的手背,装模做样的要从赵秋手里抽回自己的手,还低声道:“小螺不过是个丫头罢了,那里经得起三爷的夸奖?别折煞我了!” 赵秋却是一把抓紧了小螺的手,还用力的将小螺往自己怀里一带,小螺便半推半就的坐到了赵秋大腿上,赵秋将她环在自己胳膊间,凑近了她脖颈处,嗅着她身上的气息,低声赞道:“小螺,你就是我最好的解语花。” 小螺没读过书,也不识字,虽是不懂解语花是什么意思,但前头“最好”二字是明白的,忙笑道:“三爷太过抬举我了!我只要留在三爷身边,就是一辈子当个小丫头伺候着,也是甘愿的。只要让我静静的守在三爷身旁就足够了,我就什么也不求了。” 赵秋甚是感动,将小螺抱得更紧,声音却是更加低沉下去,渐渐就成了再也听不清的喃喃细语…… 不一时,那两个小丫头催得热水来了,在外头见着房门掩得实实的了,倒也不敢就进来,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不知道该怎么才是,最后右边那个推了推左边那个,嘟嘴往屋子里头示意她问问。左边这个有点无奈,嘀咕一句:“怎么又是我呢?”而后便隔着门板高声问道:“三爷,热水咱们提了回来了,是这时候就送进去,还是先放在耳房里搁着?” 屋子里头只不时有些听不清的低低声响,其中还夹杂着小螺轻佻的娇笑。两个小丫头木头一般在门口立了许久,才听见里头赵秋含糊回了一句:“先搁着就是了!都是没眼力见的东西!” 两个小丫头相视苦笑,左边那个一边应了是,一边挽起袖子去提水桶。右边那个则是提起水桶提手的另一边,两人齐力把那桶热水一起搬到了耳房去。 右边那个仗着耳房里头没外人了,忍不住抱怨道:“小螺那骚蹄子,尽是会作妖!除却折腾咱们,她最会的就是勾引三爷了!” 左边那个唬了一跳,伸手捂住这一个的嘴后,才低声斥道:“要死了你!怎么就管不住你那嘴呢?要是有人听见了你这话去告状,你小心吃不了兜着走!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今这小螺正是三爷的心头肉?她撒句娇比咱们这样人说一车都使得呢!要是三爷知道了必是罚你打你的,你何苦来自己找折腾?” 右边那个不服气:“她都做得,咱们还说不得呢?这都什么道理!” 左边那个厉声道:“你要作死尽管作去!别拖累别人就是!人家什么人?咱们什么人?她一句枕边风,就能把咱们折腾得够呛!你若是不服也成,赶紧的往三爷床上爬了去,有了依仗在手,再来和小螺一决高下如何?” 右边这个被这样一呛,顿时找不出话来说,半响才讪讪的给自己找台阶下的嘀咕道:“当人的通房丫头又不是什么光彩事,我才不稀罕这儿什么依仗呢!”说着也就低头抓起润湿了的裙摆拧了拧水,再也不说这个话题了。 90山雀儿说漏了 次日一早,梅氏破天荒的吩咐山雀儿去请花氏母女来家闲聊说话儿——对于从前每每招待客人都嫌茶水点心太费钱的人来说,主动请人上门坐着,已经是破天荒了。 山雀儿应了便出二门预备找个婆子传话去,边走边自言自语道:“这两日都反了常了,老爷也有点儿抽风,也有点儿抽风,莫非这抽风会传人不成?” 才过大厨房,便见厨房里头那几个小丫头正在墙角边闲谈吃零嘴儿,其他小丫头,山雀儿是不熟,但绿芽时不时送点心来金菊园的,她又嘴甜,倒是和山雀儿颇有两句话儿聊的。 绿芽抬头见了山雀儿,便扬手笑道:“山雀儿来!咱们这儿有麻仁糖吃呢!我记得也爱吃甜食的,吃一块!” 山雀儿确实是爱甜食,听见绿芽这样说,顿时就走不动道了,伸着脖子看看那几个都吃得正欢,嘴里推辞着说:“不要了吧?这本也不多,我若是吃了,你们也就没了。况且我们让我去办事儿呢,耽搁了可不好。”她说是这么说着,双腿却仍是黏在原地,也并没有真的要走的意思。 绿芽了然一笑,也不去戳穿她,反倒是亲亲热热的拉着她的胳膊,硬是在她手心里塞了两三块大块的糖块,笑着劝道:“且不急!就是梅让你办事,也不急在这一会子嘛,先吃块糖歇歇脚再办事也未迟。人家说的,皇帝都不差饿兵呢!” 山雀儿便顺势塞了进嘴一块麻仁糖,甜丝丝的糖加上香喷喷的芝麻,直勾得山雀儿眼睛都眯起来了,连着将手里那三块糖都一顿吃了。 绿芽知机,一边再往山雀儿手里塞了两块糖块,一边笑问道:“果然是得梅器重呢,这一早就让去办事儿了,可见是素日里来办事沉稳的,梅也离不得你呢!” 山雀儿嘴里吃着糖,心里的戒心也减了,含混答道:“那里有你想得那么好!要不是如今都要没人可使了,那里轮得到我来当大丫头?此前不是才把两个大丫头送去二爷房里当通房丫头去了?要是再买丫头就要自掏腰包了,那里舍得?不然我也不会从二等被推了上来。” “那也是比旁人能干呢,不然这好差事也不会落到头上啊!”绿芽笑得一派天真,仿佛真的崇拜着山雀儿呢,“这回办得是什么事啊?梅必定是倚重你,才只派了你一个人来办呢!” “那有什么正经事办!不过就是请个远房亲戚来闲聊罢了,倒是当件紧急事儿,一早让我办去,还说让人家带上两个女儿来,有什么要事相商。连老爷对这事也上心,也催着我出来,谁知道是不是打人家漂亮小姑娘的主意?”山雀儿说着就来火,不过她多说了这两句后,也回过神来是自己多话了,忙又呵呵笑着掩盖,“这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办事儿去了,我再留着在这儿吃糖,只怕知道了又得说我了。” 绿芽笑眯眯的和山雀儿道别,依旧小丫头堆里分糖吃去,山雀儿走几步回头看了看,见绿芽一脸吃糖的满足而已,显然是一点没把自己才刚吐槽的话听进去,于是也就放心了,自往二门找人去请花氏母女去了。 眼见着山雀儿走得没了影,绿芽才收起脸上的笑容,将手里的糖块就近塞给身旁的小丫头,只说去洗个手,便一溜烟的钻进厨房里找胡娘子去了。 胡娘子听了绿芽说的这些,立即皱眉道:“你可没听岔罢?连着鹏老爷也对这什么远房亲戚家的漂亮女孩儿上心?这事听着真心蹊跷!不行,我得往那边院子去一趟!你和你娘赶紧给我收拾个食盒出来做幌子,我这就和新雨姑娘聊几句去!” 于是片刻后,胡娘子以送点心的名义,提了个小食盒就出了门。 等她进了翠竹园,恰恰遇上范姨娘也在新雨房里,两人正坐着在炕上,摆开了小账本在算翠竹园上个月的详细支出。原本范姨娘年幼时候跟着大太太读书,管家理帐那些也是知道些的,新雨却是不识字的,后来范姨娘和她好,大太太又有心让新雨帮着杨亭管账目,便让范姨娘也教一教她。好在新雨也是个聪明灵醒的,范姨娘教了两个月,其后跟在杨亭身边又两三个月,竟是也学的像模像样了,而今翠竹园里头的细账也都是她管着了。 胡娘子进门见着这样,便笑道:“哎呀呀,原是我来的不巧了,竟是碍着范姨女乃女乃和新雨姑娘忙正经事了。” 新雨和范姨娘都收拾开账本来请胡娘子坐,胡娘子便道谢后侧身坐了,才坐下就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们也忙,我就不多废话了。才刚咱们大厨房里的小丫头绿芽听见那边金菊园梅的大丫头山雀儿说的,梅和鹏老爷让她一早喊人去请个梅的远房亲戚来,说什么有要事,又说鹏老爷打人家家里漂亮小姑娘的主意。我听着这话就觉着不对呢,就是这鹏老爷再色迷心窍,也不至于对亲戚家晚辈儿伸爪子的,况且梅也知道的,就更不能是鹏老爷的事了。至于梅那三个,通房丫头都还得想法子向咱们讨呢,那里会是舍得花钱在亲戚家女孩儿身上的人?那样子看起来,这什么打主意,必定是打别人家的主意了。就不知道是打的那位郡主家的主意,还是咱们家的主意了。” 范姨娘沉吟半响,忽然问道:“咱们大姑娘有喜的消息,怕是这一两日满府里都传开了吧?” 胡娘子不解范姨娘为什么忽然转移了话题,不过还是点头应道:“这事的确是整个淳王府都知道了的,况且咱们大姑爷不是说了过几日要借着这喜事宴请宾客,也算是他和咱们大姑娘正经代言淳王府的意思?” 91女人都是福尔摩斯 范姨娘和新雨交换个了然的眼神,新雨便道:“这就是了!想来这鹏老爷的确是在打歪主意,而且这歪主意是打在咱们大姑爷身上的!” 胡娘子还是没懂,疑惑道:“这话可是怎么说?” 新雨便分析给她听:“胡娘子,你想想啊,多数大户人家里头,正室有了身孕,自然就要放通房丫头在房里伺候,又或是新纳个小姨娘的。那位鹏老爷不知道咱们大姑爷与别不同,竟是个说了不要姨娘不要通房,只要和大姑娘过一辈子就够了的人。因而他这回的坏主意,不用想也就是想塞个人进大姑爷房里来的,或许外头传言我或是喜鹊都不甚得宠了?他就以为自己塞个标致小姑娘来就能让大姑爷动心了?” 范姨娘毕竟岁数大些,经历过的事儿也多,看这种事自是比新雨看得更是透彻,在一旁补充道:“还有就是,这事儿说白了,要是只是撮合,那成与不成都在五五之数,而且即便是他撮合成了,这女孩儿得宠还能给他说几句好话或是给几分好处,若是不受待见,就是一点而好处也到不得他手里啊!这鹏老爷,听你们说了他的言行举止,我可不觉着他是纯粹热心为那亲戚——还要是他妻子娘家远房亲戚——的女孩儿牵桥搭线而已。这世上,像这位鹏老爷的这种人,必是无利不起早的,这利在那头呢?别是收了人家女孩儿家里给的好处才这样热心罢?” “若是按着范姨女乃女乃这样说来,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了。”胡娘子被范姨娘一语点醒,恍然道,“听说这几日,那位鹏老爷约模是缺钱使呢,天天往梅房里吵吵嚷嚷的,两人总是不欢而散。可是昨儿忽然又好了,居然是难得的夫妻俩一同吃饭了!大厨房里送饭去的小厮按着平日里的习惯送去了书房,却是找不着鹏老爷的人,后来有人说了在梅上房处,他这才送,山雀儿又堵着个回廊不让进,接了食盒后还骂了他一句不灵醒。这小厮被骂得冤枉,细细打听了才知道有这么回事。” “原来是这样么?那能不能探听探听这梅的亲戚是什么来头?”范姨娘即刻起了警惕心,“这事儿,有时候呢,预先防着总是好的,如今说来已经是看得出不对的苗头了。要是能将这事弄个清楚明白,也是预防它万一真有变故,咱们也心里有个底,也不至于事情一急便乱了方寸。” 新雨和胡娘子也点头赞同,胡娘子便起身来说道:“既是这样,我这就安排,打听这事,交与绿芽那丫头去做就好,她嘴甜性乖,和山雀儿也有那么两句可聊,我且让她去哄山雀儿,说不准晚上就能有消息了。”说着就往大厨房的方向走了去了。 剩下范姨娘和新雨两个,这时候也无心对账本了,粗粗商议了一回,就让范姨娘悄悄儿的去找大太太把这事说了。 果不其然,大太太也是个对这种事敏锐得很的,立即就吩咐范姨娘道:“锦衣,这看着那位鹏老爷怕是会挑人多杂乱的时候或是宾客满堂的时候使坏呢,仗着那时候都得顾忌着颜面,就算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出了什么不好看的,他自持长辈,一个辈分压下来就麻烦了。如今你们大姑爷又是说要请客摆酒唱戏的热闹一回,这时候就要预防着了,你且和新雨辛苦两日,看紧了这事,从发请柬到宾客离席,都得安排好咱们自己家里带来的信得过的人来接手才是。千万莫要出了岔子才是!” 范姨娘和新雨都郑重点头,即刻就行动起来,范姨娘去安排丫环婆子们,新雨去就着已经列出明细的请客单子,带着个赵零书房识字的小厮,一一确认座次安排去了。这简直就是严阵以待的架势了。 赵鹏那边却是还不知道几个凑一起就能胜过福尔摩斯,竟是靠着点儿蛛丝马迹,就把他那计划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此时他正和梅氏喜滋滋的翘着二郎腿,悠悠然的喝着茶,一副坐等银子上门的欢乐模样。 不过他们的确是能等着别人送银子上门的,因为这送银子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渴望着攀龙附凤的花氏。 花氏受到梅氏邀请后,果然带着两个庶女,立即套上马车就来了。这花氏,原本嫁的那家子就是个普通的贩卖胭脂水粉的商家,这十来年来,因着时机凑巧,生意是越做越好了,从从前的中等人家,渐渐的也做成了个小有名气的老字号,人也恭维他家男人一句董老爷了。 这董老爷和花氏夫妻,被恭维多了,也就跟着眼尖心大起来了,士农工商,商人总是拍在后头,这上头又没个“士”来借借力,生意再好也难免会担心。于是这夫妻俩就打起了送女儿攀高枝的主意了,当然了,嫡女一则是还小,二则是也不如庶姐美貌,三则是花氏无论如何不舍得自己女儿给人当小妾偏房的,就拖了两个最是标致的庶女出来实行攀高枝的计划了。 不过他们夫妻能接触到的“高枝”实在是太有限了,尤其是花氏,在周边挑了好一圈,愣是没见着能接近的高枝。正是灰心之际,花氏偶尔听说了赵鹏一家子竟是时来运转和淳王府搭上关系了,忙忙的就来和梅氏套近乎了。 而今梅氏让她支开两个女孩儿跟着山雀儿去院子里转转,然后附耳和她细细说了一回,又让赵鹏出来和她谈了一轮。 花氏被淳王府世子这头衔一下子就砸得晕晕乎乎了,这简直就是打瞌睡遇上送枕头的了!再没有比这更让她心肝都兴奋得颤动的好消息了!要是这事真的成了,她就是淳王府世子的亲戚了,要是她这女儿争气些,她就有个王府出身的外孙子了! 想到这里,花氏都快要笑出声来了,这不是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的么? 不过还好花氏也算是做了这么些年的当家太太,狂喜过后,抓起桌上的茶碗来,连着喝了三口茶,到底是将因着欢喜离家出走的理智召唤回笼了,自知不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便小心翼翼的问梅氏道:“这等帮我,我自是无比感激,只是……这世子不是咱们这等寻常人家说见就能见的,而且也不知道我这两个女儿能不能入得了世子的法眼……” 梅氏还没答,赵鹏却是插话道:“这个花家妹子就无需担心了,两日后,那边院子里开酒席宴客,让你带着你和你女儿赴宴就是了,那时候自然见得着世子,至于那些个零碎的事儿,你问你这就得了。有些事儿还是你们姐妹俩说说的好。只是……这带着你们赴宴呢,咱们也是要上下打点打点才好……也罢,这事也是你们姐妹聊吧,我去书房转转。”说着起身就走了。 花氏会意,起身福身一礼送了赵鹏出去后,重新坐回梅氏身边,亲亲热热的挽着梅氏的胳膊笑道:“且放心,妹妹知道的,这上下打点的费用,怎么能让和姐夫来花销呢?这可是为了我们家孩子才花的使费,这必是我们来出这花销才是正理。只是不知道,这……五百两银子可够花销?只不过,我今儿听请我过府叙话,心里欢喜便来得匆忙,如今身上也没带什么银子……不如和我说了,我那两个女儿,谁更能入得世子的法眼?我这就和我家老爷说了,若是不嫌弃,稍后来请和姐夫到我们家里坐坐,再来细细谈谈这事可好?” 梅氏听见“五百两”三个字便已经笑眯了眼,自是什么都说是好的,还对花氏点头道:“妹妹也知道的,这世子也是二十往上的年纪了,自是不会喜欢太年幼的女孩儿——且看他房里那两个通房也都是十七八的就知道了。这还是你那大女儿——是叫香秀吧——更合适吧?至于世子看不看得上这问题,先别说香秀长得这等标致了,这世上那个猫儿不偷腥?就是这猫啊,它是暂时不想吃了,但到时候咱们找个机会把它和鱼放一屋子里,就是没下口,它也是带了腥……淳王府虽说也只是个小王府,不过大致脸面却是看得要紧的,那里会辜负你家香秀?你大可放心,何必愁起这个来?” “那我就替我们家香秀先谢过了!这丫头运气好,这等好机会,若是没有怎么轮得到她!”花氏心领神会,兴奋之色掩都掩不住,“我们家老爷这时候还不知道这事的,若是知道,怕不得高兴得疯了!我这就和我们家老爷说一声儿,午饭往我们家屈尊吃个便饭如何?”说着就迫不及待的起身。 梅氏一边喊人去把正在逛园子的香秀姐妹俩请回来,一边便含笑点头应了花氏。 92各打小算盘 喜色外露的花氏简直算得上是心急如焚了,巴不得即刻就插了翅膀飞回家里头去报这“天大喜讯”去,一见香秀带着妹妹回来,急匆匆的和梅氏客套一句,便拉着两个女孩儿飞奔着告辞了。 花氏前脚才出院门,号称着去书房转转的赵鹏立即后脚就不知道打那儿窜了出来,才进门就挥退了原本才进门奉茶的小丫头,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问梅氏道:“你这妹子家里可是个富裕的?她说了愿意拿多少银子来打点?” 梅氏也不恼赵鹏问得直接,笑眯眯的向赵鹏伸出右手手掌摆了摆:“现在是问五百两可够不够,还说午间来请咱们过府去他们家吃饭,想来也预备着更多的了。” 赵鹏也听得眉开眼笑起来,连连称赞花氏是个明白人。 赵鹏带着一家子在流放地过活的时候,每年也就是一大家子花费三五十两银子罢了,就是来了淳王府,一个月按着旧例给他们的月例银子,也不过是赵鹏一月二十两,梅氏一月十八两罢了,底下的孩子们就按例更少了些。 不过这也足够过点舒服的寻常日子了,只要不乱花乱使,就如同梅氏,每月还能剩下个一大半的攥了出去放高利贷呢!而今听说是五百两这个大数字,就难怪赵鹏和梅氏两人都喜得找不着北了。 尤其是赵鹏,最近被两个不省心的小妾掏空了私房银子,梅氏又死咬着牙不肯给他一文钱,他对这银钱就更是上心了。 于是这夫妻俩便各打各的小算盘起来,梅氏想着收了这银子,加在上回偷卖古董字画的那一千两里头继续放高利贷,每个月就是收利息也有不少;赵鹏则盘算着起码要在这五百两里头分个三百两出来当私房,遇上合适的年轻貌美的小丫头,说不准杀杀价,也就三五十两就能买个回家来了。 两人都喜滋滋的坐在那儿喝茶想好事,倒也是难得的和谐场面,赵鹏甚至是心情大好的和梅氏闲聊起来,两人狼狈为奸的低声商议,一会子饭桌上再合力使把劲,至少再敲董家一百几十两的银子到手才算是圆满结局。 说到激动处,两人相视而笑,宛如默契十足的知己,仿佛这些天来为钱起的争执都是幻象而已。 花氏归家后也就过了大半个时辰罢了,董家来了个管家,恭恭敬敬的上来请了赵鹏和梅氏夫妻俩赴宴,梅氏得意的回头吩咐山雀儿好好看家,便高昂着头跟在赵鹏身后上了董家的马车。 山雀儿在二门处见着马车从侧门出了往大街上去了,这才怏怏的回了房——别人家的贴身大丫头都是跟着主子过舒坦日子的,唯有她,不但做不成这样的“副小姐”,还被梅氏当低等丫头使劲使唤,而今明摆着出门有好事,说不准能收赏,却是偏生不带她去! 山雀儿正在暗暗的唉声叹气一回,忽然听见有人喊道:“山雀儿,且等一等!” 山雀儿回头一看,却是绿芽在喊她。绿芽也自二门那边,笑盈盈的蹦跳着往山雀儿这边靠近,仔细看看,手里还捧了碟满满当当的糯米凉糕。 时近午间,早饭早就消化得差不多的山雀儿,被那糯米凉糕那若有若无的甜丝丝的香味儿吸住了脚步,也笑着问绿芽:“这是谁家买的凉糕呀?这时候也将到午饭时候了,怎么还特地往外头找点心吃呢?” 绿芽挑了一块大的凉糕往山雀儿手里一塞,再挑了块小的往自己嘴里一塞,满足的嚼了几口吞咽下去后,才笑答道:“这不是胡娘子说而今天气也渐渐热了,吃自己厨房里的东西也吃得腻味了,只说没胃口又口淡,忽然想起来外头的凉糕来了,就抓了十来个铜钱给我,让我找人街上买了来。胡娘子拿的月钱也多,不在乎这些个,买多买少了,她也不大计较,后也是放在桌上任由大伙儿拿了吃的。若是觉着好吃,尽管再吃两块再家去。” 山雀儿见绿芽自己也不在乎的又吃了一块,这才伸手拿了一块大些的细细啃着,同时对绿芽以及大厨房里的人都表示了很是羡慕:“你们都是好命的,遇上胡娘子这样大方的管事,况且你们的月钱也是发的定时的,就是管事不大方也能花自己的。不似我们那院子,莫说是定时了,就是少克扣些也高兴了。”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绿芽便笑道:“这是哄我罢?是梅房里的大丫头呢,羡慕煞好多跟我似的小丫头呢!就是偶尔有迟些发月钱的事儿,也不是回回都是嘛,总是过得比我们小丫头舒坦些的。” 山雀儿苦笑道:“我哄你做什么,我这是黄柏木做了鼓槌子——外头风光里头苦!咱们的大丫头是那么好做的?活儿得老实干,跑腿都得自己跑,至于其它就别想的好!就拿今儿说罢,明见着是那位花是奉承着的,去她家赴宴必是有赏钱的好事儿,我却是得留着看家呢!你说这是不是我倒霉呢!” 绿芽假意安慰道:“也别妄自菲薄了,这说不准你们梅和这花有要紧事说呢,许是带着你不方便,这才没带你出门的。” “什么不方便呢!那位花,带着两个女儿和我们老爷在一处说话儿也不避忌呢!商妇罢了,没规没距的也当是常事了!”山雀儿显而易见的是被绿芽勾出委屈来了,“也不知道她一个妇道人家,就这样没点避忌的,好意思不好!我不过是进门添个茶,她好像怕是我听了她说话就会吃亏似的,一见着我,话说半截就赶紧咽了,也不怕哽得慌!不过是想拿女儿攀高枝罢了,以为我真听不明白呢?” 绿芽分明听见“攀高枝”三字,心里一跳,却是不敢再细问,就怕山雀儿察觉了自己是来打探消息的,只从碟子里又捡了块大块的凉糕,装作一派天真的塞进山雀儿手里笑道:“说的这些我也听不大懂,不过这主子的事儿,咱们当丫头的也是没法子,只好顺着受了就是,消消闷气,再吃一块糕。” 山雀儿也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是牢骚过了,便顺着绿芽给的梯子下了来,随意笑笑就扯开了话题:“这也是我一时话多了。好了,我也吃了你几块糕了,你再不怕是一会子就有人找你来了。我也是时候该看屋子了。” 绿芽笑着点头,捧着凉糕就走了,剩下山雀儿在原地愣了愣,也回了金菊园去了。 山雀儿自是不知道绿芽转头就将她的话说了给胡娘子听的,更不知道这无心的闲聊让翠竹园里头都暗暗戒备起来,福尔摩斯附身的精明人何止是范姨娘一个? 大太太也是个标准的阴谋论者,早早就对这赵鹏一家子和那什么远房亲戚做了安排,宴席上真不请他们,面子上说不,那就安排他们坐席跟互相看不上眼的赵颜一家子坐一处,既是让人挑不出刺来,也别让这两家子好过了。 表面看起来,赵颜自大厨房换人事件后,便不再和赵零正面交锋,看着像是认命后掩旗息鼓休战了的。 然而实质上,赵颜不过是明面上不好出头,暗地里还是时不时的给赵零下绊子。 京都里头,反是赵颜参与过的酒席宴会,总能有关于赵零和杨亭的各式流言新鲜出炉,什么赵零当赘婿时多么落魄啦,杨亭小家子气商家女出身啦,杨亭对下人刻薄无情啦,赵零父亲庶出且赵零祖母当年不守贞别嫁啦……总之零零碎碎的没完没了。 赵零甚是膈应这样的赵颜,但是一个“姑姑”的名头压着,也不好直接撕破脸皮的,后来还是杨亭想出来的损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赵颜不是爱背地里说坏话么,她也学着就是了,跟着赵零赴宴的时候,装着不经意的一点一点的把赵颜的选择儿媳妇的标准拔高了说就是。杨亭这一捣乱,原本就行情不好的龚蒙,这会儿更没有市场了! 家境好的,那个愿意招惹赵颜这等要求高兼难缠的亲家?家境不好想攀龙附凤的,听见赵颜这些要求自然也打了退堂鼓,自家女儿要是有这样的条件,那里还要屈就一个要钱没钱要封地没封地的过气郡主家? 赵颜知道了杨亭这小动作后气个半死,却又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因为杨亭学着她呢,面上一点不撕脸皮,每次说起来都是一副表兄表嫂担心表弟婚事的模样,还假惺惺的四处帮着打探有没合适龚蒙的女孩儿。赵零甚至还有时提醒人要下帖子给龚蒙,说是自家表弟是个好的,多出来走动,让长辈们多了解他优点,这才好解决婚事的。最后便是人人都说赵零和杨亭气度大,真真是兄友弟恭的楷模呢。 97螳螂候蝉 不仅是董香秀觉着自己心跳如雷,龚蒙同样有这样的感觉。 龚蒙颤着手捧起茶碗来,连着喝了两三口热茶后,才算是勉强压下惊雷一般的心跳声音。不过这下子不但是他父亲龚磊看出他不对了,连着最心思粗糙的赵秋也察觉了,连声问他是不是身子不适了。 龚蒙勉强笑了笑,只说自己是觉着有些闷热,也许静静坐着一会子就自然好了。 龚磊若有所思的看一眼那刚才让龚蒙目光流连的屏风,过了半响才淡淡说道:“这会子宾客也都陆续来了,这满园子都是人,那边戏台子也预备着开戏了,你觉着闷热也是有的……要不,趁着还未开席开戏,你且去外头静处逛一圈儿再来?出去定定心也是好的。” 赵秋也笑道:“蒙哥儿且逛去,有人问起我替你敷衍,一会子那些热闹戏文过了你才回来就是,免得吵得你更头痛()。” 龚蒙忙谢了赵秋,便和父亲说了一声后,缓缓往园子另一角安静处走了去。 绕过戏台子的时候,龚蒙见着戏班里头的乐师们已经拿了乐器出来调试,看着就是要开戏了。龚蒙也是个不爱听戏的,最怕就是那等热闹得不堪的戏,见着台后竟是有西游记扮相的众猴子们,便知道这大约是要唱什么大闹天宫啊花果山水帘洞之类的喜庆戏文了,忙忙的皱着眉加快了脚步往荷花池对岸走了去。 隔了一个不算小的水池,水池中还有几重假山林木之类的做遮挡,那边宴席上的喧闹就忽然让龚蒙觉着离得自己很远了。 龚蒙长舒一口气。这才放慢了脚步,一边缓缓的走着一边静下心来回想刚才和那位梦中女神四目相对那一幕。龚蒙到如今还是不大敢相信。居然在这位董姑娘眼里看到了那么一抹惊喜! 是的,龚蒙很肯定。那种含羞带怯、欲语还休的眼神里头,含着的就是不用说出口也能让他接收到的惊喜!这样的眼神,是不是……是不是就代表着这位董姑娘,其实……也是期待着再与他重逢的呢? 从前龚蒙读《诗经》的时候,一点儿不理解为什么“求之不得”,就得“辗转反侧”,就得“夜不成寐”。如今这几日,他每每想起这位董姑娘,在卧室内行也不是站也不是躺也不是的时候。忽而就无师自通的懂了那是怎样一种情感了! 简而言之就是,这个时代的大龄剩男龚蒙,莫名的就为着这样一个梦中女神开窍了,也就朦胧的开始了自己单相思的初恋了……只要念及那个临别的回眸、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那纤细白皙的按住手绢儿的芊芊十指……龚蒙就忍不住会不由自主的独自傻笑起来。 这样患得患失的过了这几日,再次见着她,龚蒙那里还压抑得住自己如雷鸣般的心跳!龚蒙不知道他父亲龚磊是猜到了什么,但从龚磊主动开口让自己出去逛一圈再回来这一举动来看,怕是这位心思细腻的父亲已经在自己的神情里看出了些端倪了。 龚磊表情一直淡然,龚蒙不由得猜测了一回自己父亲这算是担心才让自己离开宴席现场平复心绪吗?那么。如果……若是……他鼓起勇气,私底下开口去和父亲说这事,是不是……是不是就能让父亲为他出头去找那董家求亲呢? 即便是母亲赵颜会剧烈反对——这是一定的,如今京都这上层圈子里头只有一家从四品军官出身的董姓人家。唯一的一个女儿早在两年前的选秀那时节就送进了宫里去了,如今这位董姑娘必定不是这圈子里头的。 这种放不上台面的事情,对于龚蒙而言。他即使是再天真也是懂的,真是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到赵颜会怎样暴跳如雷了。赵颜有时候实在是个护短得让人绝望的母亲。在她心里头,龚蒙去当个驸马。尚个公主都是绰绰有余的,这大半年间,赵颜完全是不看自家条件,挑挑剔剔的名声再就远扬在外了。就是同一个圈子里头,家境差些名头差些赵颜都还一点儿看不上人家,更别提这不知道是那个圈子里头冒出来的董姑娘了,只怕是这头知道了,那头就能杀上人家姑娘家里大骂撒泼去。 既是母亲这边的路走不通,那么父亲这边的路,他要是豁出去了,能不能仗着父亲平日里的包容而争取出来一点希望?龚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脑子仿佛是乱糟糟的一团,其它都想不起来了,只能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漫无目的的在这园子的角落里头徘徊。 远远的,隔着水池也能听见一点儿漏的咿咿呀呀的高昂唱腔,想来宴席已经是开始了,戏也开场了。龚蒙心里有事,自是听着就添烦躁,便又往更静僻处走了去。 龚蒙只低着头边想心事边走,走着走着,偶尔一抬头,才自己竟是走到了园子的西北角的小径上头来了。这小径平时倒是真静僻的,因为这边是去往茅房的必经之路,不过今日赵零大宴宾客,应当也静僻不起来了。龚蒙也担心一会子要是人多经过这小径,看着他这般忽喜忽忧的神情会当就酒的闲话来说,便往一旁的竹林里躲了去了。 此时已经是初夏,凤尾竹们长得甚是茂盛,龚蒙靠在路旁一丛最大的竹子上头歇歇脚,身体是暂且得到了休息,脑子里却还是各种思潮翻滚不得停歇。 正是龚蒙皱眉自嘲苦笑着的时候,却是听见远远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还夹杂些低声交谈的声音,这声音听着便是酒席上的女眷,龚蒙想着这时候躲避被人见着了也是尴尬,又看看这竹子足够遮掩自己身形,索性便随意选了块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龚蒙这边才坐下,那边小径上就来了两个人,龚蒙偷眼从枝叶中看去,却赫然其中一个正是那位让他纠结不已的董姑娘!这下子,龚蒙不用想也立即本能的屏息静气起来,生怕外头这两人会了他! 来人正是董香秀和花氏,幸而这两个不仅是行色匆匆,眉眼间都齐齐带着些慌张之色,都未曾留意周边环境,竟也是没一个会想到这几步之遥的小径周边竟是有个无声的龚蒙在那儿呆着。 花氏拉着董香秀停在离龚蒙不过五步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低声再次嘱咐董香秀道:“香秀,你梅姨妈和赵姨夫已经是为你铺好了路了,这时候那世子也被灌得半肚子的酒水了,想来最多也就是再撑着一两盏茶的时间就必定往这边茅房里来了。你可看好了时机出来才好!千万别辜负了咱们前期做的那么多预备!” 董香秀那秀气的柳叶眉已经皱出来两三个结了,犹犹豫豫的在手指上缠着手绢儿道:“……才刚你和梅姨妈故意带着我往那世子身边凑,人家只让丫鬟来敷衍咱们,连个正眼都没给我……,是不是……是不是人家看不上我就算了罢?” 花氏气得眉毛都横起来了,厉声训斥道:“什么叫算了?!这不可能算了!董香秀,你给我听清楚了,为了今日这事,咱们家已经在你梅姨娘那儿花了整整六百两银子了!若是你进不了这淳王府,这些银子就全打了水漂了!我实话告诉你,而今外头买个年轻貌美的丫头也就是百八十两银子的事儿,你若是今儿成不了事,回头老爷为着那六百两银子会怎么收拾你,你可现如今就给我细想了去!” 董香秀脸色煞白,紧紧绞着手绢儿站在那儿,张了张口硬是说不出一个字来,眼眶却是渐渐的红了一圈,一滴泪便悄然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花氏眼明手快的赶紧用自己的帕子印去董香秀落下的那滴泪,又仔细看看她的妆容有没弄花,然后这才放缓了语气哄她道:“你这孩子!何必那么大气性?这都洗湿了袖子才说不沾水,可不是小孩子的心思和气话么?你且想想,今儿真的是让世子收了你进房,你就是平步青云当了这淳王府的半个主子了,他日要是肚子争气,一举得男,以后老爷和我有个王府外孙,你也终身有靠,这岂不是好?都已经是箭在弦上了,你还闹什么小孩子脾气?” 说了这一番话后,见着董香秀似是止住了流泪,花氏便伸手给她抿上鬓边几丝碎发,含笑继续哄道:“你也别怕了,我就在前头左近候着的,你只要按着咱们一早就说好了的来,按着我和你梅姨妈教的那样,见了世子来便上前和他说话就对了——你也莫要被他身边跟着的那两个通房丫头唬着了,这往茅房去,总不能带着她们到茅房外头隔堵墙等着的,必是也要隔个十来步的。你梅姨妈就在那边荷花池边上候着,她自会想法子缠住那丫头,让她过不得来,你只见机行事就是了。”(未完待续……) 98一群黄雀来了 董香秀怔怔的看着身旁的凤尾竹,许久才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花氏见她点头,也放下来一半的心,忙又叮嘱她道:“你可别慌,就按着商议好的来,若是那世子实在不愿意和你多话,你也别乱了阵脚,只扯开一只袖子再抱紧他手臂就够了……那时候你喊一声,我和你梅姨妈即刻就来!有咱们在,你断然吃不了亏!这事只要是我和你梅姨妈死咬着他玷污了你的清白,他便是说上天去也不得不纳你为妾了。你又不同于外头买的那些个,咱们是正经人家出身,怎么的也是个仅次于他那世子妃的良妾!你可要争气些,万万不要辜负了咱们一番好意!” 董香秀无声的点点头,花氏又为她整理了一轮衣衫首饰,特意扯松了她原本就不大结实的纱衣袖子,这才快步的往前头隐蔽处走了去。 目送着花氏躲进不远处后还回头张望了一下自己这个方向,董香秀合上眼帘,使劲吞下就要满溢出来的心酸,自言自语的冷笑道:“这也算是好意?!这也算是为了我好?!” 龚蒙在一旁听着这些,早已经是听得呆住了,这时候又听见董香秀这声冷笑,那冷笑里头,有自嘲,有苦涩,有悲愤,更有浓浓的不甘。龚蒙忽而有种立即跳出来去安慰她的冲动。 这种不甘,龚蒙自能感同身受,自他搬进这淳王府以来,每逢说到他的婚事。他娘赵颜就是挑肥拣瘦的言三道四,龚蒙每每觉着自己就是砧板上的肉,正被他娘两个手指嫌弃的拈起来估价! 这董姑娘的母亲说话更直白更不客气,就差没在董姑娘头上插根草,明码标价的推出去卖了!想来这女孩儿,平素在家的日子必然也是不好过的罢?龚蒙不由得又对这位苦命的姑娘更多了两分怜惜,悄悄探头看看花氏已是走远并躲起来了,料来也不会看得到在隐秘处的自己,龚蒙就不知道忽然从那儿生来了一股勇气,慢慢站了起来。一点点的挪着凑近了董香秀。并将自己声音压到最低,轻声唤了一声:“董姑娘!” 正沉浸在自己且悲且忧情绪中的董香秀吓得一个激灵就差点尖叫出声,好在那尖叫到了嘴边时,董香秀想起引了花氏和梅氏来的严重后果。便硬生生的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将这尖叫吞了。 龚蒙见自己这一声给董香秀带来如此大的惊吓。心里懊悔极了。忙又凑近些,从竹子丛后头缓缓的探头出来致歉道:“董姑娘,我不是有意要吓你的。真是抱歉!我是曾和你偶尔见过一面的龚蒙——我是明瑛郡主的,你可曾记得我?” 董香秀听得龚蒙自报门户,忽而心下一松,先是警惕的往花氏躲藏起来的方向望了望,确认花氏不曾自己这边的异样,这才慢慢的转过身来,低声羞涩答道:“当然记得的,连上如今,我见过龚三回了……” 龚蒙首次得到董香秀的回应,只觉得脑子内“轰”的一声,就仿佛是他小时候去走近了看那些过年才能见着的各式焰火,一边被震得脑子生痛,一边却是见着漫天彩光忍不住想欢呼雀跃…… 正在羞涩的董香秀见着龚蒙蹲在那竹丛后,就这样带着些许天真的傻笑看着自己,不知怎么的,原本郁闷苦涩的心情仿佛也松泛了不少,嘴角便不由自主的往上翘了翘,拿着帕子掩了唇,又低声喊了一声:“龚……” 董香秀声音本就甜糯软绵,这时候压低了声音,就更多了两分娇俏的味道,听得龚蒙脑子里头那焰火更是旺盛。龚蒙好容易才算从这不断夹杂着粉红泡泡的焰火的包围中清醒,瞬间便红透了一张脸。 这样一位年少清秀的在自己面前红涨着脸,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董香秀虽然也只低头不语,心里头却是很享受的,这享受里头,也许包含了少女特有的那种梦幻变现实般的满足,也许包含了一种青春少艾的不惹人恼的小虚荣,总之就成了董香秀觉着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新鲜感觉。 龚蒙后知后觉的自己红了脸,之前想出来的再多的话也都忘了个干净。 两人都是默默无言的低头只看着自己脚尖以及脚尖附近的地面,明明是一句交流没有,却不知怎么的就生出来某些说不清来历的愉悦气氛来。 在这样的愉悦气氛里,不止是龚蒙忘了自己想说的话,连着董香秀也忘却了自己是为了什么目的才出现在此地了。 正是两人无声胜有声之际,却是有人不识趣的来破坏了这样美好的气氛——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董香秀和龚蒙都被惊醒,齐齐抬头看向这小径的拐角处。 原本在花氏和梅氏计划中孤身前来的赵零,这时候却是带了好大一群人在后头……龚蒙细细一看,原来跟在赵零后头的,不仅有被丫鬟们扶着的杨亭,还有杨亭她娘大太太,再加上两个传说中的赵零的通房丫头新雨和喜鹊。最后龚蒙甚至是见着了脸黑如墨的梅氏…… 董香秀和龚蒙都懵在了原地,后来这一大群人也怔怔的停住了脚步,两拔人面面相窥的齐齐玩瞪大了眼睛发呆的戏码,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尴尬。 到底是姜还是老的辣,大太太最先回过神来,原本这情形就是在她预料当中的,只不过如今看着多了个不知道那里杀出来的龚蒙罢了。 大太太便走至杨亭身旁,只看着龚蒙笑道:“蒙哥儿也是来这边儿散酒?想来可是要好事近了,心里高兴就多喝了些?倒是你身旁这小姑娘,我看着略略眼生呢,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女孩儿?蒙哥儿和你们家郡主娘娘可是也口风紧得很呢,怎么订了亲也不见说一声儿?咱们都是亲戚,这是大好的事儿,原就该让咱们都知道了一起道贺道贺才是呢!”说着使个眼色给新雨,新雨心领神会的立即往后退了去,趁着众人不备,一溜烟的往酒席上跑,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喊上赵颜和龚磊夫妇来凑凑这热闹也是好的。 龚蒙为着大太太这强大得没谱的脑补能力惊得膛目结舌起来,好半天才结结巴巴的找到自己的声音解释道:“杨……我……我这并不是……呃,是这董姑娘和我……和我没什么干系……不是定亲……也没有定亲……” 大太太却是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继续笑道:“没有定亲哪?那这是……原是咱们的不是,结伴出来醒酒上茅房,却是扰了蒙哥儿和……这位姑娘的相会了,罪过!罪过!” 吓懵了的龚蒙和董香秀那里有大太太这样的伶牙俐齿?董香秀是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龚蒙却是说多错多,还不如不说,两个人面对着众人,只会无助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颇有同病相怜的感觉。 梅氏一见龚蒙立在董香秀身侧就知道要糟,正想抢在大太太开口前就想说话将这乱成一团的场面打哈哈扯了,无奈一直跟着赵零的喜鹊也是个眼明手快的,不仅一眼看穿她的意图,还将身子一扭就挡在梅氏跟前笑道:“梅,这是急着往那儿去呢?那边都是人家家里小辈儿的小儿女事,梅,你当长辈的,参一脚可是不好吧?” 喜鹊话音还没落,早就和她甚有默契的百灵也转了这边帮忙,两人且说且笑的,就将梅氏拦在了当地,梅氏气个半死,却是又不好跳脚大骂,绕都绕不开这两个鬼灵精的丫头,被缠得不耐烦之际,梅氏头脑一热,便往花氏藏身的前头小径大喊了一句:“花家妹子!赶紧来!” 前头正等得无聊的花氏已经隐约听见这边有动静了,正一步步悄悄儿的往这边挪的,如今听见梅氏的喊声,还以为是大事已成,立即兴冲冲的边跑着来边嚷嚷道:“哎呀呀,这可不得了!光天化日之下,大日头还在头顶上照着呢,怎么就这样起来?我们香秀可是个清白女儿家,这要是传了出去还要做人不要了?” 然而等花氏跑到了众人跟前,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的复杂戏码,也让花氏尴尬无比的噤了声,最后隔着一圈人,遥遥和梅氏交换着同样震惊的眼神…… 花氏这让人震撼的出场方式,顿时让原本不知情的赵零和杨亭立马就懂了这究竟是闹的是那一出了。 小狐狸赵零还好,商场上大风大雨走的,读懂了这种场景后,只冷笑着往杨亭的方向再靠拢了些,隐隐一副保护之态。 呆金毛杨亭原本对莫名其妙的被她娘大太太硬是拉着说散酒气,却是一直跟在赵零后头走的情况完全模不着头脑的,这时候参照着她上辈子无聊时候看的那些没营养的宅斗文,也即时脑补出好几场热闹戏文来。(未完待续……) 99闹剧开场 赵零见着杨亭脑补得眼睛闪闪发亮了,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忍不住凑近她耳边笑道:“你又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以前看《xx传》之类的看多了看坏脑了?注意胎教啊你!” 被他戳穿了心思的杨亭,带着两分恼羞成怒的甩他一对白眼:“你才脑洞大过天际去呢!还好意思说我,你才是不注意胎教的那个!我要教宝宝少听你的歪理才对!” 杨亭虽是这样说,却是自己也没忍住笑了出声,跟赵零咬耳朵道:“话说,这算什么神转折的戏码?从派个美貌小姑娘引诱你的宅斗经典桥段直接跳成了龚蒙和那小姑娘的楼台会还是西厢记?真是够峰回路转的,喂,男猪脚先生,你已经被降格成炮灰配角路人甲了,有什么感想?说两句听听!” 赵零也悄声笑道:“什么配角路人甲啊,你就想得美!咱们现在都成没台词的人肉背景板了,你<还妄想着抢人家戏份啊?也不看看龚蒙和那董姑娘,这里已经跳一个梅还有什么她表妹出来了,等会儿赵颜肯定也会跳出来要死要活的反对的,这两可怜娃,都要开始演罗密欧和朱丽叶了!” 杨亭啐一口吐槽道:“就是要演这样的惊天爱情悲喜剧,也是演咱们本土的梁山伯和祝英台好不好?你这初中上语文课都不认真的人,就记得罗密欧和朱丽叶了!哎呀,不对,梁祝也是悲剧收场。那就张生和崔莺莺好了!好歹还是团圆大结局!” 赵零也不恼,任由杨亭吐槽,反而添油加醋的陪着她玩:“那你说说,这红娘可是谁?” 杨亭歪了歪头认真想想才道:“其他人不知道,我娘和新雨还有喜鹊三个妥妥的是!你不见?你说出来醒醒酒,我娘立即说我为了孩子也得出来散散,也不管酒席上头我二婶娘招呼得来招呼不来,甩下那乌压压的半院子宾客就拉着我追着你来了!而新雨和喜鹊,什么时候你可见过她俩对你那么殷勤?今儿可是守得你那个紧啊!” “你就别刺激我了!你那两个丫头,那里是对我殷勤?那是押犯人的态度好不好?”赵零见新雨和喜鹊都不在身侧。自然也不怕她们听了去。“要不是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我那里得罪了你们这一群,我还以为自己今儿犯了什么天条,得让两个官差守着我呢!” 这边这两个自认来当看客的人,一直事不关己的互相打趣得热闹。那边一堆人也有另一样的热闹。 花氏一来便知道这事情变数太大。完全月兑离了她和梅氏的掌控了。顿时便噤声看向梅氏,可惜梅氏被喜鹊和百灵联手拦截着,那里分心得来给她提示? 花氏眼见求外援不成。索性一咬牙就去拉扯董香秀,那个不知道那里冒出来的龚蒙她管不得,自家的女孩儿还是管得了的吧? 董香秀还自懵懂着,被花氏这样忽然的一拉手臂,偏生花氏心里有气,又是使了力气拉她没顾忌的,手臂便是一阵疼痛,董香秀不由得“哎呀”一声喊了出来。 龚蒙在旁,将董香秀皱眉呼痛的可怜样子全收了眼底,看得甚是心下不忍,忙对着花氏劝道:“且不要再拉扯董姑娘了,这样她会受伤的。” 花氏正是一腔子无名火没处发作的时节,她也不认得这龚蒙是谁,听他口称,想来便是这府里的小辈或是宴席上亲友家的孩子,看衣着打扮也不过寻常——赵颜原本参加这宴席就不大情愿,那里会让收拾打扮,不过是随意的家常衣衫罢了,便也不怕得罪他,开口便呛道:“我拉扯我自家的女孩儿跟你什么相干?就是拉扯伤了她,自也有人给她治,要你这外人来多管这闲事?我没去告官说你拐带我家女儿就已经是对你客气了,你还强自出什么风头?” 约莫是花氏说着说着也回过神来,只怕今儿再留在此处也就是只能给人看笑话的了,莫说达不成原本预定的目的,只怕还得搭上董香秀的清白名声。花氏便也就一把揪住董香秀低声呵斥她道:“原本天大的好事,而今被你折腾成丑事!看我和老爷说了怎么收拾你!” 龚蒙被呛得昏头转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出来好,只得眼巴巴看着花氏搡揉着董香秀就想走。 董香秀被花氏那恶狠狠的“收拾”两字吓得连打两个冷战,忙夺了手回来,连退了两三步,弱弱的辩解道:“这事不是我折腾的,不要冤枉我!”花氏听得火冒三丈,想也不想的逼近董香秀身旁,一个大耳刮子就反手甩了。 董香秀这两三步一退,恰恰就退在了龚蒙身侧,龚蒙见着花氏巴掌袭来,下意识的就将董香秀拉着往自己身后一藏,自己也侧身躲避了一下。 于是花氏那巴掌就落在了龚蒙侧脸的下巴处,伴随着这清脆的巴掌声同时响起的,还有董香秀的一声哀叫——众人闻声看去,却是不知道怎么的,董香秀那原本就轻薄的纱衣,竟是被扯了个袖子下来,如今这姑娘的大半个雪白的胳膊都露在了外头…… 原本站在一旁看戏的众人都唬了一跳,连着活久了狗血戏见多了的大太太都愣神了半响。杨亭得益于宫斗宅斗小说看多了,反应倒是比赵零快半拍,轻轻推他一把示意他非礼勿视。赵零也领会了杨亭的意思,忙忙转身背对着闹剧发生的那一角。 大太太见着今日这事儿怕是得闹大了难收拾,便悄声跟杨亭身侧的丫鬟小朵说道:“赶紧扶着你大姑娘,跟着大姑爷回那边院子宴席里去!只怕那位郡主娘娘来了就更乱更不好收拾了!” 赵零也知道轻重,看个戏把自己和搭进去多不值!立即就听了大太太的话,帮忙扶着杨亭就脚底抹油了。杨亭虽是低声抱怨看戏看半截神马的最讨厌了,却也知道自己和赵零留着怕是会变成赵颜发火殃及的池鱼——辈分小就是这么的悲哀,口里抱怨归抱怨,脚下溜走的步伐倒也不见慢,三人一溜烟的就往宴席上跑了去。 果不其然,这小夫妻俩才溜开没多久,气得脸色发青的赵颜便和龚磊一起杀到了。 彼时,这出闹剧正上演到精彩处,那神转折的剧情让一旁边看戏边假惺惺劝阻的大太太她们,简直是巴不得眼睛黏在花氏和董香秀、龚蒙三人身上不挪地方了! 花氏见着董香秀袖子滑落漏出一侧臂膀,忙甩开龚蒙去帮董香秀拉衣服。董香秀又羞又恼,女孩儿家脸皮又薄,一边手忙脚乱的想拢紧衣衫,一边就委屈得忍不住泪珠儿簌簌往下掉。 花氏也急,见董香秀情绪激动抖得手指都不利索,只会紧紧抓住衣襟使劲可,便伸手想帮她一把。不料这花氏和董香秀这两个可是从来没有培养过默契的伪母女,又是这样互相着急的情况下,花氏使劲将衣服往上扯,董香秀哭着紧紧拽着衣襟和衣角不放,最后“撕拉”一声,这两人竟是错使了力气,硬是将那件本来看着不结实的纱衣扯成了两截。 这一下,在场的人全体都傻眼了,花氏楞楞的拿着那截扯下来的衣袖,董香秀羞愧至极的捂着自己光luo的手臂,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没停的往下掉,简直是恨不得地上立即裂出一条缝来让她跳了进去遮羞才好! 这事儿闹成了这样,花氏已经是不知道该找谁去算这糊涂账才好,她似乎也早就忘了,才刚为了方便董香秀黏上预定计划中的赵零不放,她特地扯松了如今她拿在手上的这衣服袖子,这纱衣被毁了,她实在是功不可没…… 花氏茫然四顾之后,忽而觉着身侧因为见着了董香秀手臂而脸红过耳、呆立原地并手足无措的龚蒙,满腔怒火便立马找到了发泄的出口:“都是你这不要脸的!若不是你,我好好的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怎么地就成了这样?都是你这没脸没皮、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臭小厮,自己不学好,偏往下流走,还要带累了我家姑娘的清白名声!” 龚蒙被骂得几次连续张大了口却说不出话来,脸皮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让人看着都忧心他下一秒会不会气得晕倒在当场。 喜鹊眼尖,见着赵颜夫妇已经远远就将眼前这一幕尽收眼底了,这才使个眼色给百灵,两人齐齐放开了梅氏,让她冲上前去和花氏汇合。 大太太也知道大约是赵颜就来了,也就装起了好人劝花氏道:“哎呀,那位董家,明明是你扯的你女儿的衣裳呢,怎么就怨到了蒙哥儿头上?这事儿原本也是个意外……” 花氏不顾梅氏拉着她袖子的劝阻,回头厉声大喝:“他既是敢拐带良家女子,就得预备着被我骂!我何曾冤枉了他?!”(未完待续……) 100赵颜本来真面目 赵颜匆匆赶来之际,见着的就是这样一片混乱得不堪的场景。 眼见着花氏不顾身份的谩骂龚蒙,手指头都要点着到龚蒙鼻子上头去了,原本就老实的龚蒙被花氏骂得真是头都抬不起来,赵颜的火气也一下子“噌噌噌”的就上来了。 赵颜生性最是护短,不管自己私底下在家里怎么把都骂的狗血淋头都好,在外头却是听不得一星半点别人说自家人的坏话的,听了即刻就如同点燃了的鞭炮,就是炸对方不死,也让他(她)灰头土脸的讨不了一点儿好去。 如今花氏就是触到了她最惹不得的逆鳞,赵颜也顾不得福嬷嬷和龚磊在旁死命拉扯阻止了,甩开他们冲到花氏跟前一站,恰恰挡在了自己身前,十足的护崽狂怒的母兽状态。 赵颜先是轻蔑的扫一眼躲都躲不起来的董香秀,再从上到下看蝼蚁般审视一番花氏全身,这才对花氏冷笑道:“这位是那家世交的?面生得很,倒是不曾见过似的,是我如今老了记性不好了,还是那家子的拐弯抹角亲戚?” 梅氏连忙接过这话头解释道:“郡主娘娘,她是我两姨妹子董花氏,这也不算是什么拐弯抹角亲戚罢?” 赵颜意味深长的“哦”一声,继续冷笑道:“我就说呢,咱们世交亲戚家里头,那里有这种粗俗女子!” 花氏顿时气得脸都紫涨起来,正想反驳。赵颜却是不容她开口,噼里啪啦的一句句重话砸:“这位不知道打那儿来的花,你才刚是怎么有脸说我家孩子什么不学好的话?就是你家穷得买不起镜子,咱们这府里还有个偌大的荷花池,你走池子边上细瞧瞧,也能知道你那脸是得多大!我家孩子从来都是家教严谨的好孩子,若不是你那狐媚子的女儿特地在这半路上截了他,贴上来让他甩不掉,我这孩子何至于被你泼脏水?你家家教不好,躲着一边去也就罢了。偏生又要厚着脸皮带着这狐狸精女儿黏着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来咱们家酒席里头晃荡。见着个平头正脸的爷们就往上凑,这样扎人的眼,你可也好意思活着?要是个稍有廉耻的,还不赶紧奔着出了城门。一头扎进护城河里头死了得了!” 大太太旁边看得真是目瞪口呆。扶着跟在赵颜后头赶来的新雨的手。惊诧得连个假装中立看戏的面具都忘了戴上了,只呐呐道:“我竟是不知道这位郡主娘娘竟是这般嘴皮子利索!” 新雨忍笑低声道:“大太太,你可忘了?这位郡主娘娘可也是自幼市井里头厮混大的。太太是没见过,不晓得的,我从前是见得多了去了。农庄也好,城里也罢,这样的妇人那里不是一抓一大把?越是市井小民,越是多这等嘴巴厉害的,就是不怎么会说的,呆久了自然也得会了,不然怎么在人堆里头混?这位郡主娘娘能多年把自家夫君抓在手心里,自然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啊!”说着主仆两人忍不住的互视而笑,都拿了帕子掩了唇角。 花氏虽然也只是个市井商家妇,但是好歹家境不曾没落过,她也自持身份,总觉得自己跟那些穷亲戚比算上层,久不历练的嘴巴那里还及得上已经将市井气息刻进骨子里二三十年的赵颜?什么“狐媚子”、“狐狸精”、“没家教”之类的恶意词语一波波袭来,花氏除了气得眼前发黑,也一时撕不下脸皮回击。 况且梅氏特地喊句“郡主娘娘”给她听,也是提醒她莫要轻易得罪了赵颜这大佛,气苦了的花氏无助的看向梅氏,梅氏记起来自己收了人家六百两银子的,忙出来打圆场道:“郡主娘娘也不好就这么说人家的女孩儿。我这妹子夫家也算个有头有脸的正经人家,许是蒙哥儿和这董姑娘各自有情呢?本就男未婚女未嫁,又都是青春少艾……” “你家也有个男未婚的小三儿,还有个女未嫁的小四儿,怎地不见你放他们往亲戚家里青春少艾一?”赵颜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梅氏的话,说出来的话依旧刀子似的,一句更比一句诛心,“什么正经人家?我活了半辈子,就没见过放个未过端午就穿着薄纱衣的女儿在亲戚家里头四处逛的!这是正经人家的正经女孩儿做得出来的事儿?!那个正经人家要让未出阁的女孩儿埋伏在小路上找情郎的?别是算计着不知是那个又没算计好,随手抓了我家蒙哥儿来顶缸!蒙哥儿也是倒霉催的,不过离席出来散散闷,就遇上这等事儿!咱们今儿出门就忘了看黄历,净是遇上这不长人心更没人脸的妖魔鬼怪!” 通常无心的随意猜测往往却是最接近事实的预言,赵颜说顺口了说出来的这一句关于算计的话,真是直直的戳进了梅氏和花氏的心里头去了,这两个表姐妹,脸色都赛着变换,齐刷刷的成了一致的黑脸。 赵颜是不知道自己竟是无意中揭露了真相,大太太却是不介意点醒点醒她的,大太太和新雨状似无意的在赵颜身侧闲聊道:“说起来也奇怪呢,怎么就那么巧呢?这酒席上的年轻哥儿也不少呢,醒酒散闷的也不止蒙哥儿一个罢?怎么的就是蒙哥儿倒霉遇上了这事呢?说不准啊,这事暗地里有人指点了,这才……” 新雨非常配合的点头应道:“太太说的有理,我毕竟经的事儿太少,倒是没想到这里来。” 大太太这话一出,瞬间黑了脸的又加上赵颜一个。 龚磊忽而想起来自家离席前看着屏风那头看出了神的那一幕,忙也拉着赵颜低声说了这事——他自是也担心自家的,所谓关心则乱。的神思恍惚,他一样归功于别人家的女儿的勾引,这点上来看,护短的心,倒是和他妻子赵颜是完全同一国的,真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赵颜听了龚磊的小报告,心里就更是认定了必定是赵鹏和梅氏不见得自己家好,故意的引着不正经的女孩儿来勾引龚蒙。 勾引龚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赵颜脑补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强大,即刻想起来梅氏小赵秋来。赵秋年龄跟龚蒙相仿。如今也是在婚事上高不成低不就的。有时候还喜欢粘着龚蒙去混社交圈子。莫非……莫非赵鹏和梅氏这是想着给赵秋铲除掉龚蒙这个类似条件的竞争者? 赵颜从来就是看不顺眼赵鹏这所谓的大哥,更看不顺眼梅氏这个所谓的大嫂,更不会不舍得拿最大的脑洞和恶意来猜测他们。这时候一番脑补过后,赵颜立马在心里认定了今儿这事就是赵鹏和梅氏陷害龚蒙的阴谋! 想到这里。赵颜那里还给机会梅氏说话了?赵颜先是毫不客气的一把推开站在自己面前的梅氏。招呼还傻楞楞的在后头竹子丛旁边秉承非礼勿视。背对着所有人,尴尬得不知道如何是好的龚蒙和他爹龚磊站一处。 等见着月兑离了战场中心,赵颜接下来的杀伐对象就转了向梅氏。看着她便阴侧侧的冷笑起来:“那个姓梅的!你可给我听着!别以为人人都不知道你和你家那个赵鹏心里打着什么歪主意!我可告诉你们,趁早把那些个歪心思收了!别以为弄个泥坑,做个圈套拉我溅了一身泥,你那小就能得了好!你家那一家子,没一个算是名正言顺的,如今仗着脸皮更比城墙厚,一个个的腆着个脸在淳王府死乞白赖的住着不说,还闲得作躁的闹这些个幺蛾子,也不知道你们出门怕不怕被人把脊梁骨戳破了!” 梅氏听见赵颜说话如此不客气,早就把鼻子都气歪了一边,才刚她低声劝着花氏要隐忍别闹太大的话,全被她自己往爪哇国扔了去,袖子一撸,腰肢一叉,即刻也高声反击起来:“你也有脸说别人!咱们家老爷就是在老王妃名下的正经,怎么地就不是名正言顺了?说起来厚脸皮的那个是你才对!可曾有那家女儿外嫁了还常年在娘家里赖着不走的?死乞白赖那四个字就是说的是你!” 和梅氏当年在流放地里相邻住了十来年,赵颜和她吵架的次数,大大小小的加在一起算算,没一千也至少有几百了,那里还不清楚对方的路数?况且当年都是市井里头住着,还不要像如今这样端着所谓的身份假惺惺的得注意说辞,骂架的时候倒是怎么痛快怎么来,翻老底算旧帐,那里痛戳那里,粗言秽语满天飞什么的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掰指算算,自赵零来了,赵颜和赵鹏各自有了危机感,两家子都忍耐了这三个多月了,连带着赵颜和梅氏的骂架也停顿了这许久,今儿借着龚蒙和董香秀这一摊子乌龙事,这两个老对手是终于又杠上了!(未完待续……) ps:山竹非常感谢yh_yh1166童鞋一直以来对山竹的厚爱!收到这月票时,真的是感激莫名! 山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那就加一段小剧场,用以答谢yh_yh1166童鞋! 包子小剧场: 赵嫣然:哥!咱们娘又笑得东倒西歪,一点儿世子妃的样子都没了!我都不忍心看她! 赵瑜:(面瘫)那就不要看!乖,别学她,会嫁不出去的。 赵嫣然:胡说!咱们娘不是也嫁了咱们爹么? 赵瑜:(继续面瘫)那是瞎猫碰着死老鼠了!小嫣然,你确定这世上还有咱们爹这种优质死老鼠给你留着碰? 赵嫣然:…… 杨亭:不带你们这么背后吐槽你们娘的!(赵零上来拖走顺毛安抚之) 赵嫣然:哥,你是对的!我一定不学咱们娘! 105赵瑜开蒙 这事闹到最后,还是赵零一手搂着杨亭,一手给她按摩手臂,温声哄着她:“这请先生开蒙,也不一定是立即要瑜哥儿就学着握笔写字了对不对?咱们就当请个先生给瑜哥儿念念简单直白的文章,教教他认字,打个简单基础行不行?也不止是咱们瑜哥儿啊,别人家的孩子不也是都这么的?瑜哥儿和咱们不一样,他得适应这个大环境的,将来这个世子头衔还是要落在他头上的,他是大哥哥呢,要是不努力,怎么给弟弟妹妹们做个好榜样?” 杨亭这才算是勉强点了头,赵零见着她如此爱子心切,也不好告诉她,关于赵瑜开蒙更深一层的含义了——按着这时候的旧例,凡是藩王府里头的嫡出男孩儿,到了五六岁就必定要跟着宫中皇子们同上御书房读书的,尤其是嫡长子们,更是要早早就开蒙学习,在御书房里头就读的这一两年间,自会被挑去给皇子们当伴读。不能继承爵位的嫡子们,资质上乘的也会被皇子们招揽,从另一角度来说,要是跟对了未来的主子,这也未尝不是一条好的出路。 因而这样的大环境之下,赵瑜现在虚岁已经是四岁多了,在藩王府一众嫡子之中,已经不算是早开蒙的了,充其量也就是勉强跟大流罢了。 不过这些事,对于本来就对政治层面不敏感的杨亭来说,知道不知道都是差不多的,赵零想着等她生完了孩子再慢慢说也不迟。也就按下这端暂时不表了。 赵瑜开蒙的日子定在了立秋这一天,即便这一日还是秋老虎天气,赵瑜小包子还是老老实实的穿着崭新的上学衣裳跟在赵零后头去见新请来的刘先生。 赵零见他才走了一半路就额上微微冒汗了,便停下来弯腰为他拭汗,还问他要不要让自己抱着走一段。 赵瑜小包子一脸严肃的摇头,很义正言辞的拒绝道:“大女乃女乃和**女乃已经跟我说过了,我现在已经是要开蒙上学的大孩子了,大孩子是自己能照料好自己的,不成还能使唤使唤书童,怎么还可以让人抱?就是爹爹和娘也是不行的!” 赵零不忍点出自家如今还是小短腿的悲催事实。只借着咳嗽清嗓子将涌上来的笑意压。放缓了脚步配合着的小短腿,同样义正言辞的应道:“瑜哥儿说的有理!咱们离刘先生来的时候还早,走一会子也就到书房了。” 于是那位赵零特地托人重金请来的刘亚刘先生,到了书房的时候。最先见到的就是一本正经齐齐坐在太师椅上的赵家父子俩。赵零自不必说。连赵瑜小包子也是一张没表情的严肃脸(也就是俗称的面瘫脸)端坐在那儿。 赵零忙带着起身和刘亚见礼,其实赵零选了刘亚当赵瑜的启蒙老师并不是因为他名气大或是教出来成材的学生多,而是他从侧面打听到了这刘亚脾气也是出了名的温和。从来不会责罚学生,尤其是对年纪小的学生更是包容的很。因而赵零这才特意让安管家带了车马跑平定州请了这一位来给赵瑜当先生。 待得刘亚坐定,赵零为选来的两个七八岁的书童也走,跟着在赵瑜后头,一道恭恭敬敬的跪倒,先拜孔孟画像,而后再给刘亚行了拜师礼。 礼毕后,赵零特地指着那两个书童跟刘亚解释道:“刘先生,这两个孩子虽是书童,却也是我允了他们父母以后放了奴籍的正经人家孩子,将来也是瑜哥儿的助力,不指望能学出个进士秀才来,但也指望他们跟着瑜哥儿在旁学些圣人教训和文章道理,将来也不至于跟不上瑜哥儿的想法。这几个叩头,是刘先生应受的,以后还得多多请刘先生为他们多费心了。” 刘亚连连谦词说当不起,招手喊了赵瑜在旁,细细问些赵瑜的琐碎事儿。赵瑜这孩子其实跟母亲杨亭在一起的时间远没有和父亲赵零多,赵零不会直接从“上中下,大小人”这种基础教他识字,只是从日常中能见得到的文字就和他说,细细算起来,这时候的赵瑜也是认得好些字的了。反倒是新挑上来的这两个书童是什么也不懂,须得从头教起的。 刘亚问清楚了赵瑜的底子,自然也是松了口气,从这儿也能大致看出,赵零这个世子不是个溺爱孩子到没原则的父亲,这样的西席比那些个被纵坏了的孩子的西席要好做得多。 赵零冷眼看着刘亚果真如同传闻中那般有耐心又温和,便也就放下了大半的心,再和赵瑜叮嘱几句也就离开了书房。 杨亭肚子是日渐的见得到隆起的幅度了,每每出门逛去都得兴师动众的带着一大群丫头婆子,她自己都觉得没意思的很,也就让赵零在外头搜罗些闲书在家看看就算了,连翠竹园外头都懒得去了。 今儿原本杨亭也想跟着赵零父子去见见这开蒙的仪式的,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挺个大肚子,带着乌压压一群丫环婆子,别把人家先生吓一跳了,也就懒得动了。赵零便应承了她,一会儿回头给她说说那情形,她也就罢了,懒洋洋的就那样摊在罗汉榻上,边纳凉边逗孩子边等赵零回来。 如今赵瑜小包子去了读书,嫣然小包子就没了玩伴了,杨亭也无聊,就喊人带了她来自己房里,娘俩一同吃点心喝甜汤的厮混着。 小嫣然也叫虚岁三岁半了,也许是女孩子比较早慧,这孩子也是个小人精,话说起来也是一套套的,很是逗乐。大太太和二太太无事也会杨亭房里,有时候三个无良大人就一起去逗嫣然小包子玩,总听见一屋子人都笑得哈哈哈的。 赵零一进门,就听见趴在杨亭肚皮上的小嫣然正女乃声女乃气的和杨亭肚子里头的那个女圭女圭在沟通呢!小嫣然巴拉巴拉说了好大一通,大意就是,她希望这孩子最好是个弟弟,以后要和哥哥一样让着她这个,要是妹妹的话,也能接受,到时候可以和她一起要求哥哥让着她们俩,她甚至可以分一些自己宝贝盒子里头的亮晶晶的小石头小金元宝和她一起玩的。 大太太和二太太都已经乐得拿帕子捂住半边嘴角,笑得肩膀都一耸一耸的,杨亭却是还忍笑继续逗小嫣然:“要是娘肚子里头既有弟弟也有妹妹呢,又或者是两个弟弟或是两个妹妹呢,小嫣然你可怎么办?” 小嫣然苦恼的伸手在杨亭肚皮上模了又模,许久才抬头看向杨亭,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大声答道:“好吧,两个弟弟也好,两个妹妹也好,我都可以给我的小盒子的一半的亮晶晶分给他们玩。但是,只能一半,不能再多了!再多我就没有了!” 听到这样的童言童语,一屋子的人,连着赵零也没忍住,都哈哈大笑起来。小嫣然在这哄堂大笑中?*??幕赝罚??耪粤阕?谧约汉笸罚?12赐?俗约耗堑愣?澜幔?犊斓穆踝判《掏缺枷蛘粤悖?诶锎嗌??鹱套痰暮暗溃骸暗??”В包br /> 赵零将这圆嘟嘟的小肉球抱起来放在膝盖上坐好,一边顺手从炕桌上的点心盒子里头拿一小块芝麻酥糖给小嫣然磨牙,一边感慨道:“看看小嫣然,和她哥哥瑜哥儿就差了那么一年罢了,那个老成得跟个小大人一般,我见他走得累,想抱着他走一段,他端着张小脸儿不肯,还给我讲了一通大道理,说他如今是大孩子了。小嫣然呢,自己就往怀里扑求抱了!” 大太太便笑道:“男孩儿和女孩儿怎么会一样?都说是女孩儿早懂事,男孩儿迟慧些,咱们家倒是相反了,瑜哥儿可比小嫣然早懂事多了!不过女孩儿嘛,不需要和男孩儿那样读书进学考功名做学问,在家也就那十来年,总是过得快活舒心就好了,她自高兴,咱们看着也高兴,早懂事还是迟慧有什么要紧?” 杨亭也笑道:“娘说的正是!咱们家的孩子,除了瑜哥儿倒霉点,占了个嫡长子的名头,得要早早读书识字学文章,其他的,爱玩就玩罢,又不指望能考个状元扬名立万。孩子们以后过得舒心就够了。” 大太太见杨亭说得这样坦然,倒是有点儿不放心的看看赵零——她这是担心赵零心里头不舒坦,毕竟这屋子里头,好几个人都知道赵瑜那“嫡长子”实际是赶鸭子上架的,赵零若是还在平定州杨家还好,如今换了这京都的淳王府……尤其如今杨亭肚子里又有个孩子,大太太说是不担心赵零对赵瑜态度产生变化便是假话了。 赵零见大太太看自己,心下了然,只笑着附和杨亭道:“是啊,瑜哥儿是嫡长子,以后淳王府就是从我手里交给他的,弟弟妹妹们都指望着他在前头撑着,才好和他们娘一起躲后头偷懒呢!”(未完待续……) 106赵零的打算 大太太听着赵零的话,面上保持着微笑以示赞同,心里却是不大相信的,不是说不相信赵零会把瑜哥儿视如己出,而是担心杨亭肚子里那个一旦降生,这未来的世子之位,赵零就未必肯交与瑜哥儿了。当成自己孩子看待,和给予爵位继承,完完全全就是两个概念了,就是赵零要将爵位和家产都交与他和杨亭的亲生子继承,大太太也觉得是无可厚非之事。 试想天底下那里有什么完全公正不移完全不偏心的父母呢?若是自己再多一个儿女,大太太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绝对的一碗水端平了,普通商户人家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王府爵位这等大事? 因而大太太知道杨亭怀孕的时候,欢喜过后便是对赵瑜未来的忧愁了。现如今换了在京都,外头人人都以为赵瑜是赵零的正经嫡长子,赵零也是给予了他嫡长子的各种待遇。 大太太面上是不好说什么的,瑜哥儿在她心目中,甚至是超越了杨亭这个唯一的女儿。正是因为瑜哥儿的到来,才让整个杨府的命运都扭转了,大太太对这个孙儿的感情十分复杂,但这几年参与养育瑜哥儿,一贯相处下来,最多的情感也就是怜惜了。大太太既怜惜赵瑜的真实身世,也怜惜赵瑜小小年纪就少年老成。 正因为这种怜惜之心,大太太越发担心赵瑜的将来,就怕那一日赵零忽然变卦了,赵瑜就可怜了。 赵零看大太太笑得心不在焉。便知道她还是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但是他也不好再三强调了,话说多了更让大太太多想。于是赵零坐坐也就出门忙活其它事儿去了,临出门前,凑近杨亭说了几句,让杨亭去开解大太太。 杨亭心眼子历来不如赵零,又正值一孕傻三年的反应慢半拍的特殊时期,赵零不点醒她,她都没把大太太这担心当一回事呢! 这时候杨亭才算是认真正视了一回大太太为着赵瑜患得患失的忧愁心态,不过傻金毛始终是傻金毛。说话前半截还能听。到了后半截已经是离题万里。 只见她懒洋洋的从罗汉榻上挪到大太太坐着那炕上,没骨头一般粘在她娘身上笑道:“娘,你究竟是在担心些什么啊?赵零不是偏心的父亲,你看看他如今特地给瑜哥儿请的启蒙先生就知道了。视如己出四个字。不是说说而已的。娘看他素日里做的可有什么不妥之处?娘且放心就是!说起来。瑜哥儿也是身上担子重了些,将来又要接手淳王府,又要接手咱们家那摊子生意。看着我都替他累呢!要不以后等瑜哥儿大些,咱们和他商量商量,分一部分生意给弟弟妹妹们帮忙管理?有人分担些,他也不用那么累了。娘,你说这可好不好?我想出这法子来,是不是很聪明啊?” 大太太见着杨亭这说到了最后竟是夸起了自己的节奏,简直都哭笑不得了。二太太在旁看见大太太这苦恼脸色,只得低声安慰她道:“大嫂,有道是傻人有傻福,亭儿这心性……怕是也难调&教的了,好在咱们大姑爷还好,凡事都替她打点着,你就暂且别为这担心了!一代人管一代事,儿孙自有儿孙福,大嫂也别想得太忧愁了!” 大太太见着杨亭说完这话就又去逗小嫣然去了,压根没留意二太太说的是啥,这时候看着两个长辈都看向自己,还傻不拉唧的笑了笑,然后就将小嫣然往她们的方向轻推了推道:“小嫣然,让女乃女乃们抱抱,看看咱们这几天又长了几斤肉!小嫣然要多吃饭饭哦,这样才能快快长高,快快长壮,以后小弟弟、小妹妹都指望小嫣然带着他们一起玩耍的哦!” 二太太给了大太太一个安慰的眼神,这才伸手将小嫣然往自己怀里一带,笑着接下杨亭的话题:“来,咱们来抱抱,看看小嫣然这几日有没有好好吃饭!” 大太太也是那这样傻乎乎的女儿没辙,只得微微叹口气,也对着小嫣然笑一笑,将那些担忧且放在脑后,同着二太太一同逗弄起孩子来。 杨亭心思简单,见大太太像是放下了心事,她自然也再不把这担忧当一回事了。至于赵零,他刻在骨子里头的现代思想,让他其实并不是那么在意赵瑜跟自己是不是有血缘关系,赵瑜心里的父亲,从前、现在、将来都只会是他而已,实实在在相处出来的亲情岂不比那虚无缥缈的什么血缘更可靠么? 况且赵瑜如今看着性子沉稳,往这淳王府下一任世子的方向培养着正合适,于情于理,这嫡长子继承淳王府都是正道。赵零并不会轻易否决自己的这个决定,其实论私心说一句,赵零窃以为,东方不败虽然后来是走偏了,但也好歹是多年的一教之主,赵瑜小小年纪就这般少年老成,说不准就是继承了他生父那强势的基因呢!这样的孩子,不是将来更适合坐在那世子之位么? 至于赵零自己的孩子,赵零倒是比谁都看得开,他曾经和杨亭一起探讨过这种将来他们的孩子会怎么样的话题,两人都是一致认为,他们上辈子在现代都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最为普通的一种人罢了,他们的孩子,撑死了也就是后天教育会和本地土著有一定差距的普通人罢了,应该也不会基因突变能拯救世界兼变身杰克苏。 既然如此,那让身为寻常人的孩子去过寻常人的生活才是当父母最正确的选择,以后有个能力强大的大哥在前头为弟妹遮风挡雨,对于当弟弟妹妹的来说,也算是一种幸福不是?尤其是万一杨亭肚子里那孩子遗传的基因里头,杨亭那迷糊傻金毛的属性太强大,将来这孩子跟他娘一样也是个心大兼迷糊的性子,倒不如就跟在哥哥后头,让哥哥帮着些,这样过日子便能省心的多了!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赵零和杨亭早在杨亭怀孕的初期便已经就着这事达成了一致共识了。赵零也同样没把大太太那担忧放心上,依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至于大太太是能不能被不靠谱的杨亭说服,那就更不放在赵零的心上了。路遥见马力,日久见人心,就是这时候大太太她不放心,时日久了自然也就会放心了。 于是赵零忙碌了一回自己的事情后,晚饭时候便回来和杨亭吃完晚饭,夫妻俩往后花园里散步闲谈的时候,赵零才仿佛记起有这事儿,顺口也就问了问。 这时候是夏末时节,即便是晚饭后,天色也还算亮堂,赵零便挥手让新雨百灵她们吃饭,一个丫鬟也懒得带,只自己扶着杨亭慢慢的沿着荷花池边缘慢慢且行且说。 杨亭和赵零一路聊着些家中琐事,走着走着竟是走了大半个院子了,毕竟已经是怀孕六个月的大肚婆了,再好的精力也消耗了大半,赵零见着那边花障子边上有凳子,便扶着杨亭歇歇脚。 两人都顾忌着杨亭的肚子,走路都是又轻又缓的,夏日傍晚,凉风吹得一池荷花荷叶都微微翻滚作响,等得这两个坐定了下来,才听见花障子那边原来还有人在,隐隐听见有个女子低声哭泣着,还有个男子手足无措的在旁胡乱安慰着——也大概是他们都这等忙活,竟也是没留心外头的动静,也不知道隔着花障子便有两个不速之客。 这两个不速之客也没心思听人隐私,就打算悄悄起身换个地方的,不过还没挪动身子呢,就听得那边女子忽而拔高了声音责问道:“我这都来了你房里快三个月了,你家上下人等就没人把我当回事!别的也就罢了,可我憋屈的是只有人喊我香秀姑娘,我明明是你家金银也给了,官府册子也上了的正经妾室,却连声董姨娘也听不着!我知道这都是郡主娘娘的意思,连你也轻易不敢不听,可是……”这女子说着说着哭声渐渐大了起来,声音里头满满当当都是委屈。 只听这两三句,赵零和杨亭便猜到了花障子那边的是龚蒙和董香秀了。杨亭偷眼从花障子空隙看去,龚蒙正手忙脚乱的给董香秀拭泪呢!趁着龚蒙和董香秀两人,忙着安慰的忙着安慰,忙着装柔弱打苦情牌的打苦情牌,杨亭无声的向赵零做个口型道:“别走,看热闹。” 赵零忍笑点头,便搂着杨亭,两人并排在那石凳上坐好,齐齐竖起了耳朵听八卦现场直播。 龚蒙好容易才算把董香秀面上断线珠子般的泪珠儿都止住抹了个半干,无奈得叹气道:“秀儿,你也知道的,不是我要委屈你,而是我娘他们对你成见甚深,我也试着去和他们说过的,只是……你那梅姨妈,跟我娘也吵吵了半辈子了,积怨已深,不是我三言两语能劝解得了的……”(未完待续……) 108交心 不过是吃饱出来散步兼消食,最后却是隔着花障子这堵“墙”听了那么一出好戏的赵零和杨亭,直等龚蒙拉着董香秀远去了,两人相对无言的默默偷笑了好半响,才算是回过神来。 杨亭毫不客气的拉了赵零的手来给自己搓搓手臂上那一层层的鸡皮疙瘩,边搓边吐槽道:“我的天啊!这龚蒙和董香秀肉麻起来真是能把人吓晕!什么秀儿,什么蒙哥哥,还有那么抒情的白莲花对白……那我差点儿以为自己又穿越了,还是跑错了剧场进了琼瑶女乃女乃剧那种呢!” 赵零忍了半天的笑终于还是破功爆发了出来,哈哈哈的笑了个畅快之后,才安慰杨亭道:“没事,没事!就是穿了琼瑶剧,不也还有我陪你么?况且这种酸不溜丢的情话绵绵情节,目前咱们也就遇上了这么一对而已,你且放心,咱们以后远着他们,别影响你的胃口和宝宝的胎教!” ][].[].[]杨亭自己也笑个不停,还不忘抽空甩个白眼给赵零:“就你最会马后炮,现在才想起来胎教,迟不迟了点?那哥哥妹妹的,还有什么你知道我的心,我知道你的心,我不忍你为难,你是我唯一希望……咱们真是难得的看了场现场版白莲花的好戏呢!” 赵零跟着她又笑了一回,这才感慨道:“龚蒙这时候倒是看得出来明显不如他娘赵颜眼睛犀利了,这么明显的欲擒故纵也看不出来,被那个什么秀儿简直是牵着鼻子走啊。几滴眼泪再抛个媚眼,他怕是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个精光了!可怜赵颜和龚磊夫妻俩,一直在这事情上为他打算那么多,甚至不惜齐齐唱黑脸,却是远远不敌那朵白莲花抛两滴不值钱的泪水出来……龚蒙这浆糊蒙了眼的,真是太糟蹋他父母的拳拳爱护之心了!” 杨亭也叹气道:“这龚蒙也是中二期太往后延了!就是咱们这种看不惯赵颜平素性子泼辣霸道的旁观者,也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对孩子非常的护犊子的。上回新雨不是回来说,赵颜为着龚蒙这不争气的,最后都被气得拂袖而去不管这事了?这可倒好,这不争气的到底还是不争气。一样乖乖的被人牵着鼻子走!所以说还是小棉袄最贴心了。女儿总比好一点,起码不用那么容易被拐带走了!” “那里就愁到了这儿来?瑜哥儿和小嫣然这不是还小吗?你肚子里这个更小了,还有至少十来年的事儿,你也是想得太长远!”赵零笑着摇了摇头。“况且咱们家和人家家里不一样的。别的不说。就说瑜哥儿了,你看他那性子,是容易被人左右的?不争气的、被白莲花牵着鼻子溜达的。咱们如今也就见着龚蒙一个而已!说起来,赵颜也是自食其果,二十岁的还当十岁的养着,同龄人早就过了中二青春期了,她家这龚蒙才刚刚被诱得情窦初开,恋爱里头的不是疯子就是傻子!这么显而易见的情况都没去处理,这不就出问题了!” 杨亭低头顺着自己肚皮隆起的幅度轻轻模了模,好半响才抬头跟赵零说道:“我和你商量个关于孩子的问题好不好?” 赵零只看着她那动作,就猜到了她大概想说什么了,点头答她道:“我知道的,咱们就只要这三个孩子就好。咱们好好养好了他们也就够了,没必要跟着现如今这‘多子多福’的普遍观念一致,只要三个孩子相处的好,将来能够互相扶持也就够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说这个?”杨亭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即使是在这暮色渐渐四合的夜里也是明显的看得见她眼里那亮晶晶的闪光,“咱们此时又不能确定我肚子这个是还是女儿,要是这孩子是个小棉袄,那么咱们就只有瑜哥儿一个了!” 赵零虽成不了杨亭肚子里的蛔虫,不过这未说出来的言下之意他倒是完全领会到了的,只抓了杨亭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头安抚的拍了拍,才答道:“这孩子是还是女儿有什么干系?都是咱们的孩子,都是咱们的宝贝儿啊!是男孩,咱们让他打理生意,和瑜哥儿玩一把兄友弟恭,官商勾结;是女孩,和小嫣然凑一对姐妹花,小嫣然和她彼此做伴长大岂不是也很好?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什么品性你还不懂么?瑜哥儿就是我,多个弟弟或是妹妹,对他来说区别不大,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你别是今儿被你娘洗脑了吧?还是在家里呆久了,思想也被后宅里头那些人同化了吧?” 赵零最后两句话说得都带了几分笑意,听得杨亭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便讪讪笑道:“我是没被洗脑也没被同化,只是担心你在外头交际应酬久了,被人洗脑被人同化了而已。” 将杨亭的双手都握在自己手心里,赵零换了一脸正色,直视着杨亭的眼睛,好半响才缓缓道:“你放心。多的话,我说了,你听了,都是矫情,你只记住这三个字就好。” 杨亭也缓缓点头,身体以最为放松的姿态靠在了这个她选择了依靠一生的男人身上,许久才道:“我一定会记得这三个字的。” 赵零拉着她的手,四只交叠的大手都齐齐放在了她的肚子上面,隔着肚皮感受着孩子在里头有力的活动着。微微的晚风又一次虐过不远处的荷塘,花瓣莲蕊之间碰击的清脆,荷叶互相摩擦的轻响,偶尔还带了一点儿不知道那里的水滴汇入水面的“滴答”声响,还有荷花荷叶那微微的随风飘来的淡淡荷香,在这炎热的夏夜里头,带来的净是让人心灵沉稳下来的点点凉意。 在石凳上互相依偎着的这两人,实在无需再多说一句话了,眼神交汇间的那一点默契,就如同树梢上已经悄然升起来的那弯月牙,虽然安静,却是永恒……(未完待续……) 107隔墙听戏 龚蒙不说起梅氏还好,说起来梅氏,董香秀就更觉得委屈了,从龚蒙手里抽过那手绢儿往自己脸上一蒙,嘤嘤嘤的又哭开了:“我也知道我那梅姨妈得罪郡主甚深,可是那也是上一辈儿的事情,我是无辜的啊!可是郡主也不能全部算到我头上来……我不过是想明公正道的当我的董姨娘罢了,这也算是奢求吗?”。 “秀儿,别哭了,一会儿哭肿了眼睛又不好受了。”龚蒙见着四处无人,壮着胆子搂了董香秀入怀,又是安慰又是叹气,“你在我娘眼皮子底下的日子不好过,这我都知道的,只是,那是我娘,是长辈,我对着她也只能是没法子!唯有让你苦些,再煎熬多些时日,等我娘心口那点儿因着你那梅姨妈而生的闷气散了,也就好了。或者以后有了孩子,我娘自是会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会慢慢接受你的。” 董香秀闻言昂起一张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小脸,悲悲切切的哀求道:“有孩子就会好了对不对?我也想有个孩子啊,蒙哥哥给我个孩子好不好?以后你出门也好,读书也罢,有个孩子伴着我,我看着他(她),就如同看着你一般,那就是我这辈子最珍贵的念想了。蒙哥哥,咱们要个孩子吧?” 龚蒙其实刚才话才出口就后悔了,他娘赵颜三申五令的说过了,他的嫡妻进门前,无论如何不能让董香秀生孩子!赵颜原话是:“你见过那家正经人家是正室没进门就弄个庶长子庶长女什么的等着的?难不成你还预备着将来你拜堂成亲第二日,你那小妾带着孩子上来给你正室行礼认母亲?!你也细想想。那场面能看不能看?!那个女孩儿会受得住一进门就当了这种便宜娘?那时候她娘家来人将你撕了成碎片也是寻常!” 龚蒙想想这情形,便认同了他娘这说法,同时也默认了福嬷嬷每天夜里遣人送了来的汤药,董香秀每每被小丫头紧盯着喝那汤药的时候,就会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龚蒙通常只能是别开脸不看董香秀,却是从来不曾让她少喝一口。 董香秀正是知道龚蒙在生孩子这问题上是一直坚定的站在他娘赵颜那边,这才觉得自己来了龚蒙房里两三个月了,生活就是一种看不见未来的煎熬!今儿她是好不容易才借着说和龚蒙饭后出来院子里散散的理由甩开了小丫头们,还特地引着龚蒙往他们当初相遇的地方走了来,就是想让龚蒙心软些。答应下来让她生个孩子。 只要有了孩子。她就不信墨兰园上下的人不改口喊她董姨娘!这母凭子贵的道理,董香秀不仅懂,还无比清楚这就是她在墨兰园里头翻身的关键!墨兰园上下齐声一致的“香秀姑娘”,其实就代表着赵颜没打算让她在龚家久留的意思。到了姨娘那分位上。就是正室进门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要是只是个通房丫头的所谓姑娘,将来正室想怎么打发便怎么打发了去。 董香秀一个才六七岁就没了亲娘的庶女。别的不说,看人眼色这本事简直就是刻进骨子里头了,时时刻刻不曾忘记的。此时天色才初初黯淡些,她依旧能清楚看见龚蒙脸上闪过的后悔神情,他那环抱着自己的手臂也不由自主的僵硬了一瞬间。董香秀忙变换了自己说话的语气,再多添两分可怜兮兮,凑近一些龚蒙的脸,柔柔弱弱的说道:“蒙哥哥,我知道我提了孩子这事是为难了你了,你就当没有听我说过就好了。孩子咱们以后会有的,对不对?只要蒙哥哥将来娶的正室不是河东狮,必然会给我和孩子留个地儿呆着的。要是……要是……蒙哥哥的嫡妻容不得我这么一个没名没分的房里丫头,也不给我生孩子,我就……我就默默的退到角落里头去,一定一定不会让蒙哥哥你为难的!蒙哥哥就是秀儿这辈子唯一的希望,只要你知道秀儿的心也就够了,别的什么都是虚的。和蒙哥哥在一起,就是秀儿今生最大的福气了!” 果然这一招以退为进让龚蒙一下子就消散了满脸的犹豫之色,换上来的是一脸莫名的感动。而大概是男人感动的时候,智商也很容易就跟着降低了的缘故,龚蒙竟是不过脑子的应了董香秀:“秀儿不要这样说!咱们一定会好好的将日子过到白发苍苍的!将来咱们一定会有孩子的,我是不会让我的嫡妻那样对待你和咱们孩子的!你若是不放心,等咱们有了孩子,我必定会让孩子跟在你身边养着,你的性情这般柔顺懂事,教出来的女孩儿必定也是和你一样的,男孩儿呢,将来让我来为他开蒙破学,教他读书……等孩子长大了,咱们就一起看着他们成家立业的,这可好不好?” 董香秀让眼眶泛起泪光,泪水在眼睛里来回滚动却不曾流下来,就这样含泪却又带着微笑看着龚蒙许久,才随着泪珠儿的滑落应了一声:“好!只要是蒙哥哥的安排,秀儿都觉得好!” 龚蒙看着这样温柔惹人怜爱的董香秀,心底也跟着软成一滩春水,隐隐的浮上来一点儿春&情萌动,便低声在董香秀耳畔道:“秀儿,咱们回房细说好不好?”同时手臂似有意又似无意的将董香秀的纤腰圈的更紧了。 董香秀破涕为笑的微微红了那张俏丽的脸庞,眼波流转的瞥了龚蒙一眼,才轻声道:“蒙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是今儿天还早,福嬷嬷那边还没送汤药来……” 龚蒙心底那只**的怪兽被她这娇媚的一眼勾得已是蠢蠢欲动了,那里还等得及理智回笼压制?龚蒙只拉着董香秀起身就走,边走边道:“那什么汤药咱们暂且不管了,什么时候送来什么时候再喝就是了,这会子还惦记这些做什么!”(未完待续……) 113春娇早产(二) 董大夫也是个倒霉催的,小学徒一时没分清是淳王府里头那个院子来的小厮便放了他们进医馆,那两个小厮又是山雀儿随口吩咐出来跑腿的——常年跑腿熟门熟路的那两个小厮偏生被山雀儿支去找赵鹏了。 这两个小厮进门就大呼小叫的喊大夫救命,董大夫只来得及问出来是孕妇摔倒,还没问得是那里院子的孕妇,就被两个小厮一左一右驾着往外跑了。 可怜董大夫只来得及回手拖了个药箱挂在肩膀上,就被驾着拖进了淳王府,等他是往金菊园里去的时候,脚步不由得一顿。董大夫正想问问怎么回事,两个鲁莽的小厮却是没注意到他的停顿,你拉一把,我扯一下的,竟是硬生生的把董大夫的脚绊倒,今儿倒霉到不看黄历就出门的董大夫,就这样悲催的还没见着病人便被折腾得崴了脚…… 小厮们怕得要死,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围着董大夫团团转了起来。其中小些儿那个才十二三岁的年纪吧,还只是个半大孩子,这时候怕得都快要哭出来了。董大夫看着不忍心,只得草草在自己脚腕上模了点儿药酒,就叹着气让两个小厮搀扶着自己继续往病人房里赶了去。 于是赵鹏他们便见着了被小厮驾着而来的董大夫了。好在董大夫是医者父母心,也不说从前的恩怨,也不说是小厮们导致他崴了脚,只让一旁的山雀儿帮忙提着药箱。自己扶着墙一步一瘸的进了内室去看春娇了。 稳婆听着外头有大夫来,早就给春娇盖了被子放了帐子,只留着一只手在外头等诊脉。 董大夫见春娇手腕微微发抖,便低声先问了问稳婆她的状况如何,稳婆边摇头边低声答道:“这位姨女乃女乃,平时吃的太好,孩子个头也大,偏生又是个不大活动只爱家里坐着的主……只怕就是如今孩子未足月,她力气也不够支撑的,生产起来也是件大难事!” 董大夫点头示意自己懂了。探上春娇脉门细细诊了一回。正要收回手出去开方子的时候,春娇也不知道是那里来的力气,反手一把抓紧了董大夫的衣袖,带着哭音问道:“大夫。我这是不是要死了?求你救我!” 董大夫还没来得及回答呢。就见稳婆上前来。帮着他从春娇手里解救出那可怜的衣袖来,还没好气的说了春娇一通:“我说这位姨女乃女乃,这生孩子的事儿本来就需要时间甚长。你这又是第一胎,就是折腾十个八个时辰那也是常事罢了,你才不过躺下来半个时辰罢了,那里就来了这些要生要死的感慨?” “这位嬷嬷说的也是常理,姨女乃女乃且放宽心,少说话多休息,积攒了力气等着就好。”董大夫苦笑着拍平了一点儿衣袖被抓出来的皱褶,还得想法子温言安慰春娇,“姨女乃女乃还年轻呢,不要胡思乱想,这位接生嬷嬷也是个熟手了,姨女乃女乃要多听她的,就是早产的孩子在她手里也不知过了多少个了,也大都是平平安安的……姨女乃女乃莫要焦虑,我这就去开个方子熬了药汁来,你在这儿放宽了心等着就好。” 董大夫说完了就往外退了出内室,稳婆便从一旁的温水盆子里拧了湿帕子来,招手让另一个梅氏塞进来帮忙的婆子照料满额冷汗的春娇。见着春娇被董大夫的话安抚下来不再哭喊,稳婆低声嘱咐婆子看着春娇别走开,自己也跟着董大夫后头往外间走。 外间炕上,赵鹏和梅氏对面坐着,两人都是一脸凝重神色听着董大夫说话,稳婆出来的时候,正听见梅氏吩咐山雀儿扶着董大夫往那边桌子上坐了写药方。 赵鹏见稳婆出来,便问道:“嬷嬷看着里头怎么样?如今春娇见着大夫来了可是好些?” 稳婆皱眉道:“那位姨女乃女乃如今是好些,听了大夫的劝,也不哭闹了。只是这样看来,怕是也不大容易顺顺当当的生产,毕竟还是未足月的孩子呢……老爷,子我也干了稳婆这行当二三十年了,早产也有顺当的也有不顺当的,这位姨女乃女乃呢,孕期时候许是补得太过,孩子个头也大,她自己骨架子却也不大,又不是个爱活动的,只怕……子且等大夫的药汤上来让姨女乃女乃喝了看看?” 赵鹏见稳婆这样说,和董大夫说的并无太大出入,心里也发愁起来,想了半响才继续问道:“这……嬷嬷能说句实话给咱们不?这孩子能保住的几率有几成?大人呢?又有几成?” 稳婆却是不敢正面回答这问题的,只能摇头道:“这个子真不敢乱说,只能跟老爷说一声尽力而为罢了。老爷也请暂且不要忧心到这儿,这生产的时间不定,说不准到了后头也许会好些的。” 赵鹏烦躁的点了点头,挥手就打发了稳婆退回内室去。 梅氏听得心里暗乐,却又还是继续装贤惠,假意劝赵鹏道:“老爷,这儿女缘分本是上天注定的,你也得看开些。” 赵鹏却是不耐烦的低吼一声:“不是你的孩子,你当然能看得开!” “怎地不是我的孩子?”梅氏被这一声吼震得那贤惠的假面具都维持不住了,气呼呼应道,“我是孩子的嫡母,这孩子往后叫的娘就是我!我怎么了这孩子,让老爷你把气撒我身上来了?又不是我害的这孩子早产!” 赵鹏只抓住了梅氏最后一句话,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反问道:“难道这早产不是意外,竟是有人害了春娇?” 梅氏冷笑嘲讽道:“这事儿就得问你那小宝贝儿菱花小蹄子了,当时那出事的地儿就她和春娇以及春娇的小丫头小叶子三个人在,菱花我是没见着,小叶子却是说的是春娇被菱花气的,是因为什么鎏金簪子,什么红珊瑚镯子的事儿,我也听不大懂呢。许是老爷你更懂些也未可知?”(未完待续……) 114春娇早产(三) 115小螺的秘密 陆氏忽而就懂了,看着这样的小螺,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有点儿心酸,微微叹气道:“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了,这事若是你不想别人知道,我和大嫂且不往外传就是了。这事原本就是你和老三的事儿,我们本就不会插手,我只当是没看见过就是了。” 朱氏听见陆氏说得这样明白,倒是也跟着懂了,便也点头道:“这事是你们三房里头的事,我们自是不管的。只是……”朱氏犹豫了一下,还是直白问了出来:“只是这大肚子一是不像别的,时候到了,还能遮得住其他人的眼睛?我也是瞎操心……这事你还是趁早的和老三商议好了罢,你们那房可是和我们这两房不一样。” 好不容易才从干呕中缓了的小螺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抬起衣袖就草草擦了眼角泌出的泪液,说话间明显见着一脸的凄然神态:“谢谢大女乃女乃和**女乃的体谅!这事,我也是知~道拖不得,遮不住的……只是,三爷这时候还不知道,我也不敢就这样说……大女乃女乃说的对,我们那房确是和其它房不一样,但凡有个主母当家,我也能安心点儿……两位女乃女乃且不看那边墨兰园里头?那位香秀姑娘还是出了银子上了官府册子的正经妾侍呢,如今不也只是个姑娘罢了?更何况我这种被转送的小丫头?” 朱氏和陆氏互看一眼,交换个同情小螺的神眼。陆氏虽然嘴巴厉害些,但对于这样跟她没有利益关系冲突的人家家里的通房丫头——还是连主母都不曾有的通房丫头。倒是觉着同情多于厌恶的。陆氏便出于这样的同情,多和小螺说了两句:“话是这样说没错,不过主母没进门就先来了庶子庶女……这事也不是正经人家家里能坦然接受的事情,你还是尽早和老三商议罢,好歹是他的孩子,他要不要这孩子或是要不要为了你和孩子去站在老爷面前保住你们母子,那就得看你的造化了。” 小螺才刚收起来的泪珠一下子又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她却是咬着下唇强忍着不哭,还躬身给陆氏行了个礼以示感激,最后才道:“小螺谢谢**女乃的好言相劝了!小螺今儿就想法子和三爷商议这事。才刚见着春娇姨女乃女乃那样。我也是知道的。做偏房侧室的,平素再得宠,再有了孩子傍身,那又怎么样?总是会有新人替旧人的时候——里头屋里春娇姨女乃女乃还在鬼门关为了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在挣命呢。外头屋里老爷倒是怜惜起菱花姨女乃女乃来了!我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丫头。那里还敢多想?总之。若然是祸不是福,终究躲不过,我就认命是了!” 说完这几句。小螺依旧咬着下唇,勉强扯出个微笑的嘴角幅度,再福身一礼以示告退,便头也不回的往赵秋那边房里走了去。 剩下陆氏和朱氏妯娌两个目送她远去,陆氏感慨道:“我都白活一把年纪了,这小丫头虽然年纪不大,心思却是比咱们想得还深还透!” 朱氏也叹气道:“这边那位春娇姨女乃女乃和肚子里的小五儿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那边老三房里看着也得有一场好闹……只怕这金菊园里头,得闹腾个好些日子了!” —————————————————————————————————— 小螺说赵鹏怜惜菱花,不大在意鬼门关挣扎的春娇和孩子,这话前半句没错,后半句却是不大对的。 赵鹏买菱花家来的时候花的钱多些,春娇样貌上、才艺上也都差了菱花一等,相比起来,赵鹏自然更爱惜值钱些的那个。不过自春娇怀孕后,赵鹏也不会在对待两人的态度上差得太远了,菱花再好,还不是比不上春娇肚子里的小五儿? 在赵鹏心里头,这小姨娘也就比小猫小狗那种玩物儿好那么一两分,再小意殷勤、再温顺可人也不过还是个逗乐子的玩意,怎么比得上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呢? 因而赵鹏这对菱花的怜惜,也就只限于前头没弄清楚状况的那一节,一旦他从稳婆口里得知孩子可能不保的时候,那所谓的怜惜,立马成了燎原大火了! 其实春娇才刚喝下董大夫开的方子捡药熬出来的汤药后,状况的确是好转了不少,稳婆怕她力气后继不足,还又硬灌了她两三口浓浓的参汤。 可惜春娇这产程实在是太长,董大夫的汤药和稳婆灌的参汤不过是保住了她母体的根基,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渐渐的活力弱了下来,稳婆从临近午时开始一直为春娇各种催产直到了夕阳西斜,最后还是没能让她顺利的将孩子生产出来。 稳婆看着春娇的肚子,只觉得孩子大概已经是快要撑不住了,又看看春娇汗湿的额发和越发无力的低吟,默默摇头叹口气转出来外头。 彼时,梅氏早趁着出门转转的空隙间偷偷填饱了肚子,剩下在外间房里的两个,赵鹏是担心孩子也不甚觉得饿,随意啃了些炕桌上点心盒子里的点心也算是应付了一餐。只有菱花最是可怜,一直靠在角落的墙边上,滴水未沾好几个时辰,却又不敢走。 等得稳婆委婉的跟赵鹏表述了孩子可能保不住的那一刻,赵鹏简直就是勃然大怒,吼声简直声震瓦背:“什么叫做保不住?我的孩子必是要好好的!再进去!再给春娇灌碗催产药!她养着好好的八个月了,怎地却是连个孩子都生不下来?真是要她何用?!” 稳婆被逼得没法子,只得悄悄抬起袖子来将赵鹏嘶吼中喷了自己脸上那几点唾沫星子,呐呐道:“老爷的意思可是尽力的保小孩儿?若然不是里头那位姨女乃女乃是早产,也不用到了如此境界,老爷自是息怒……子知道老爷的意思了了,自会尽力而为保下孩子的,子这且就去!”(未完待续……) 116春娇早产(四) 稳婆前脚一走,赵鹏后脚即刻忍耐不住脾气,恨恨的将茶碗往地上一砸,骂道:“一个两个都是没用的!连个孩子都保不住!也不知道是那儿找出来骗钱花的!” 梅氏往炕的边缘上不着痕迹的挪了挪,确认赵鹏手里没有什么方便的东西再供他打砸了,这才假意安慰道:“老爷这话说岔了,大夫是请了咱们家已经相熟了、对春娇身子骨已经知根知底的董大夫了,稳婆不是老爷你托人打听了是这附近最好的一个接生嬷嬷了么?这早产的事儿,那里是人家大夫和稳婆能预料得到的?谁会料到春娇竟是那么的不小心和菱花就杠上了呢?只可怜那孩子了,还没够日子就被往这世上带了……” 赵鹏被梅氏一提醒才记起来春娇是和菱花起了争执才导致的早产,也才记起来在角落里一直不敢吭声以减低自己存在感的菱花,便眼睛一瞪喝道:“菱花!” 菱花正是饿得两眼昏花的时节,靠在那墙上有气无力的半发呆半打瞌睡,忽然听见赵鹏这一声厉喝,不由得差点儿吓了个仰倒,好容易才扶着墙边战战兢兢的走到赵鹏跟前来。 菱花正酝酿着情绪想梨花带雨的哭一场来喊喊冤呢,却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梅氏一旁凉凉的撩拨道:“老爷也别怪菱花了,她也不过是因着得了新镯子得瑟了些罢了,并不是有心拖累得春娇早产的。她若是知道得瑟新首饰会这样,只怕老爷你给她个水缸子做胆。她也未必敢了。” “她可有什么不敢的?她胆子早比水缸子大多了!”果不其然,赵鹏的火气一下子就被梅氏撩拨上来了,指着菱花,声音就更尖利了两分,“你以为我还不知道她?菱花这人历来小心眼儿又爱得瑟,必是仗着我这些日子对着她好些了,又想着去把春娇压一头了!她又不是没干过这事儿!上回春娇闹得请大夫,她也功不可没!这次八成又是她挑头闹出来的事儿!” 赵鹏越说越是恼火,手在炕桌上模索了一回没找到合适的东西可砸,想也不想的顺手将午间已经被他自己吃光了的空点心盒子捞起来。一把往菱花身上扔了去。 菱花见赵鹏气得不分青红皂白起来。也不敢躲,只得任由那木制填柒的点心盒子直直的往自己身上砸了。点心盒子虽是做成了梅花攥心式样,看着像是没棱角,但是却是重量十足。恰恰的砸在菱花月复部。菱花被这一下子就砸得立即痛得蜷缩着弯下了腰。好半响都痛得说不出话来。 赵鹏却是余怒未消。指着房门再次对菱花厉喝道:“你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小蹄子,赶紧的往外头回廊里头跪了去,没我发话不许起来!若是里头春娇母子平安也就罢了。不然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还留着在这房里干什么?给我添堵是吗?还不赶紧的离了我的眼!” 菱花知道赵鹏脾气的,真是惹急了他,翻脸打骂绝对是家常便饭,因而她什么都不说,稍微深吸了一两口气缓解自己身上剧烈的疼痛,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了墙,竟是一言不发的慢慢往房门外挪了出去。 等得她依照赵鹏吩咐,在回廊下找了个可以依靠一下的角落跪坐下来,菱花已经是不仅是疼得一额汗了,连着两只手手心里都净是滑腻腻的一滩滩冷汗出来了。夏日里,菱花穿着的衣衫也薄,如今正是夕阳西斜,暮色渐渐染了上来的时候,她靠在那廊柱上头不一会,就见得着夕阳余光反射到廊柱上,清清楚楚的一片水渍在那儿蔓延开来——这却是菱花背上不断渗出的冷汗,早透过纱衣浸湿了廊柱。 身后湿衣黏在廊柱和背上,滑腻湿冷得让菱花只觉着一阵阵眼前发黑,可她偏生不敢放任自己躺下,反倒是咬牙硬撑着又跪直了身子些许。 正是在这分外煎熬的时刻,忽而内室里头传来春娇力竭声嘶的一声痛苦的大喊,菱花原本已经浑浑噩噩的脑袋立即就清醒了。 春娇这喊声,即便是隔着两重房门,菱花也分明听出来是夹杂了无比的疼痛和凄楚,听得她立即毛骨悚然起来。菱花再顾不得自身的疼痛,尽力的贴墙竖起了耳朵偷听里头的动静。 稳婆一路小跑着从内室跑到外室来,大喊着送热水进来。 梅氏一边让山雀儿带着小叶子帮忙端盆传水,一边抽空问稳婆:“这孩子可是下地了?春娇叫的那样起来,别是有什么不顺遂的罢?” 稳婆神色黯然的摇头,并不正面回答梅氏,反是对一旁的赵鹏说道:“老爷或许要节哀了,这孩子……是个小姐,虽是已经落了地,却是看着不大妙,子只能再尽尽力罢了……”说着也不敢看赵鹏和梅氏了,只端了山雀儿递的热水盆就走。 梅氏这才恍然想起似乎没听见孩子啼哭,想来这孩子或许已经是才落地就弱得哭不出声来了。梅氏回头去看赵鹏,赵鹏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半响才喃喃了一句:“该死的!怎么是个不值钱的女孩儿?!” 这句话不仅仅是梅氏听清楚了,连着外头的菱花也没听漏,两人竟是一个在房里一个在门外,不约而同的齐齐打了个冷战! 赵鹏也不理会别人是什么反应了,暴躁的反手将那炕桌一翻,立即就下炕往屋子外头走了去,直走到了门口,赵鹏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吩咐梅氏道:“既是不值钱的,我也没了心思在这儿留着了,剩下的事儿你且看着办就是了,也不消再来找我,我这就往书房里歇了去!”说着就真的头也不回的大步往书房走去了。 菱花在朦胧夜色中看着赵鹏远去的身影,不知怎么的就觉着胸月复处剧痛难忍,有些热热的液体按捺不住的直往上涌,到底没忍住,“呱”的一声吐出一口腥红的液体在脚边……(未完待续……) 121交锋 原本梅氏也不想搭理彩儿这样一个只见表面,连实质银钱谁手里掌着都看不清的小丫头的,一直都对她淡淡的。但是梅氏的懒得理会被彩儿误读为这位当家不理事,好欺负得很,又想着那两个小姨娘都各自病歪歪的在自己房里养着不出门,而今这赵鹏心里头就必是以她为上的了。 因而这彩儿说话也渐渐的不客气起来,这晚饭前来梅氏上房请安的时候,竟是借着梅氏上房外头那棵杏树说起事来:“这院子可是风景好呢,我才从那边书房的时候,已是见着那枝头果子缀满了枝头了,倒是一朵花都见不着了呢。想来这花儿也是分时节的,就跟女孩儿最好的年华一般,过了那一段就是没有了的,也再回不去了。那树如今只剩下一树老叶子,可让人怎么对的下去呢?就是没人理会了,只怕是也只得认命的了。” 梅氏出身市井,小家子气满&}.{}满,那里忍得住彩儿借着杏树说她老了?她便立即鼻子里“哼”一声,指着那边博古架旁的美人耸肩立瓶里头新换上的时新折枝蔷薇,微微冷笑道:“你既然是知道那么多,怎地就不知道杏树还能结个杏子好入秋?倒是那些看着青春少艾的什么蔷薇、宝相、荼蘼之类的路旁野花草,最厉害的也就折枝插瓶的命,纵是光鲜,也不过是光鲜几日也就罢了的,到头来还没一个比得上正经出果子的桃杏李几种看着不起眼的呢!” 彩儿一愣,却也是伶牙俐齿的不服输。马上接口道:“这些大道理,彩儿不过是个新来的无知无识的小丫头,自是不大懂的。彩儿只知道要好好听老爷的话就是了,老爷说了的,如今我年纪还小呢,还得多多教导我和包容我才是呢!” 梅氏最恨别人抬出来赵鹏压她,原先春娇和菱花也是仗着赵鹏宠爱,行动言语间必称老爷说了这样,老爷说了那样,这才让梅氏厌恶到都不想理会她们的地步。想当年。还在流放地的时候。赵鹏那里有底气折腾出这么些幺蛾子出来? 如今眼见着日子过得好了,却是小姨娘、通房丫头陆续有来,梅氏已经被折腾得心都冷了,只要听着是有人拉了赵鹏出来说事。梅氏必定不留情面的收拾她。 梅氏看着得意洋洋自认为得了兴头的彩儿。嘴角微微一翘。恶意满满的笑道:“怎么你就只听老爷的话,不听我的话么?那也成,自有听我话的人。也不缺你一个不是?”说着也不再理会她,回头往窗外喊一声:“山雀儿!” 山雀儿正在回廊里头坐着和小丫头子们闲磕牙呢,听见梅氏喊,忙忙的跑,也不进屋,只掀帘子往里探头问道:“有什么吩咐?” 梅氏惯了山雀儿的大大咧咧和做事粗枝大叶了,见她偷懒不进门也懒得去说她,直接吩咐道:“你往帐房那儿跑一趟,就说是我说的,书房里头新来的彩儿姑娘,这两月的月钱就不必发了,让帐房把这些钱补贴进公帐里头你们的伙食那儿去就得了。彩儿姑娘这是给你们饭碗里加了肉了,你还不好好谢谢人家?” 山雀儿喜滋滋的向彩儿的方向扬眉道谢道:“谢谢彩儿姑娘了!彩儿姑娘果然是跟着老爷久了的,好生大方呢,咱们比不得!”说着也不看彩儿的脸色,把头往外一缩,一手甩了帘子,抬起脚来就往帐房跑了。 看着山雀儿噼里啪啦这样那样,偷懒光明正大着,懒得进门回话都省了,钻个头进来说话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对,简直是一点儿规矩不讲,彩儿都快看傻眼了,只楞楞的听着梅氏和山雀儿分派原本属于她的银钱。 等她回过神来,彩儿这才后知后觉的自己竟是莫名其妙的被梅氏扣了两月月钱,不由得愤愤不平责问梅氏道:“好没道理!怎么就扣了我月钱?还连扣两月?我又没有做错事儿!” 梅氏慢里条斯的整理一下自己手里的帕子,这才抬头答道:“我要和你一个通房丫头讲什么道理?你说好听了,人家喊你一声姑娘也就罢了,说不好听了,连这府里粗使的家生子也比你这个不干不净的从人牙子那儿买了来的强,家生子儿远比你清白多了!你不服气的话,大可去请教请教老爷啊,老爷自会给你个道理听听的。” 彩儿恨得直磨后槽牙,火气上来了,眼睛也被这火气遮住了,说话也一时没了顾忌了:“要针对我一个丫头,那里需要讲什么道理?我原是傻了,竟和说起这个来!也罢,这道理嘛,且留着老爷来和你来讲得了。不过且放心,老爷也未必愿意对着你那张他看腻了的脸说话呢!”说着也不等梅氏发作,连告退都省了,自己一掀帘子就往外走了。 原本自认占了上风的梅氏,却是被这彩儿最后一句话狠狠地戳中了心!她和赵鹏将近三十年夫妻,要说看腻了,也确实是事实,不仅是梅氏看腻了赵鹏,赵鹏同样是看腻了梅氏,这进京的一两年间,赵鹏已经陆续买来了三个妾侍了,还是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梅氏只觉得心底一阵阵的疲累翻滚上来,对于将来的生活也忽然觉得没有信心了,这样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小妾,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尽头?除却了银钱,她真的是没有什么可以抓在手里当依仗的了!?一丈以外早就不算是她的夫了!孩子?要娶的娶,要嫁的嫁,也没谁能一直陪伴她左右的。 梅氏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心情更加低落下来,才刚收拾了这彩儿的好心情全都没有了。看腻了三个字,简直就是戳心利剑啊!梅氏想想这将近三十年的成亲后的生活,再多的感慨到了最后,只余下一声悠长叹息……(未完待续……) 122峰回路转的摊牌 于是梅氏半是气恼半是感伤,自己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折腾了大半夜,次日起来便是有几分恹恹的,精气神也不甚足够的样子。 偏生赵秋觉着积攒勇气不容易,又在小螺的鼓励下同意了小螺那打铁要趁热的主意,一大早就和着小螺两个人,甜甜蜜蜜的来给梅氏请早安。 梅氏见着这两个的黏糊劲,不由得就由此及彼的生出几分厌恶来——谁叫小螺也是个通房丫头?尤其是在赵秋请安问好毕了后,东拉西扯的说了好些没头没脑的话,貌似想逗她开心,偏生又怎么都戳不中她的痒痒肉,梅氏看着这样的小,简直就是自己都在替他尴尬了。 梅氏只得看着自己一个劲乐呵的小叹口气,打断他那无聊的话题问道:“我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少在那儿给你娘扯废话了,说吧,究竟是有什么事儿要求我?别是才月头没几日就又`把月钱花精光了罢?你也年纪不小了,做事儿总得瞻前顾后一些,如今房里不是也有小螺给你管着银钱么?怎地还闹这出没米粥的戏?”说着便顺带颇有深意的看一眼一直在旁边站着没出去的小螺。 小螺心下一惊,忙忙低头装出一副恭敬模样来。赵秋生怕梅氏会责怪小螺,忙挨近梅氏撒娇笑道:“娘果然是火眼金睛的!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哪!我今儿还真是有事儿来和你说的,不过不是钱的事儿。娘别觉着我除了花钱什么都不会才是啊!” 梅氏推开一点身侧黏黏乎乎的赵秋,含笑啐道:“有事说事,不要撒娇撒痴的给你娘装样子!都多大了?还装这样小孩儿的样子,小心我先给你一顿排头吃!” 赵秋笑嘻嘻的依旧黏着梅氏不放,边给梅氏掐肩捶背,边笑着问道:“娘,你都说了,我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这男孩儿嘛,到我这岁数也该是成家立业的时候了。只是这两样离我也都还远着呢。我呢,就寻思着找着事儿忙忙也好的,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所以嘛,我想养个孩子玩玩……正巧小螺如今刚好有了身孕……” “什么?!有孩子了?!”梅氏被这消息吓得马上伸直了腰背。一把将赵秋揪到自己面前来。声音也不自觉的就拔高了两度。“你爹和我都跟你说了好些回的了,这正室没进门,可千万不要弄个庶长子出来!你且看看。那家正经人家会舍得女儿进门就当这种便宜娘?!你可倒好,这是哄着不走,牵着倒退啊!真真是白费了我和你爹对你婚事花的一番心思!” 梅氏原本不说赵秋婚事这一节还好的,她说了出口之后,赵秋立即也学着梅氏提高了声音道:“娘和爹对我的婚事倒是真够花心思的!从我开始议亲到如今,也都快两年了,还是花心思到一点儿消息没有呢!立业不成,可以说是我没本事,我也认了这是我的不是;可这成家不成,这可也算是我的不是?!人家到了我这年纪,谁不是抱着拖着女儿的?我就是要养个庶长子又怎么了?等着你们挑肥捡瘦的再折腾个十年八年的,我才成家才养孩子?娘的意思是这不是?” 说起赵秋婚事,梅氏自知无言以对,这孩子的成家,的确是她和赵鹏挑挑捡捡的耽搁了他,想想如今赵秋有怨言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 梅氏便心虚岔开话题问道:“秋儿,你也别胡闹!你难道不知道嫡长子和庶长子的区别有多大?就是为了孩子以后好,也还是等你正室进门后再生庶子也不迟啊!那时候甚至是可以把庶子抱在你的正室名下养着,说出去也是嫡子的名头了,那可不是好?” 赵秋忽而觉得自己衣裳后襟微微的一紧,回头看去,小螺朦胧着一双泪眼正看着他呢,赵秋心都揪起来痛了,忙忙的给小螺一个安慰的眼神,转头对上梅氏便态度强硬起来:“娘,难不成你就不想我儿女绕膝?你就不想抱我的孩儿?大哥二哥他们孩子都成群了,唯独是我就该被这样耽搁着?我爹历来不疼我,有钱有心也宁可花在他那堆小姨娘身上,这我也认了,难不成如今连你也不疼我了?” 赵秋的话说到后头,到底是口气软和下来了,说是抱怨却更像是撒娇。 说到赵鹏只愿将心力花在小姨娘身上,梅氏也不由得赞同了起来,看着的眼神也跟着缓和了,这小的确是婚事被耽搁了,就是如今吵着要养庶长子也算是情有可原,赵鹏自己都不在乎弄出庶子来,上行下效也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是? 梅氏叹口气,正要松口安慰炸毛的小几句。却听见外头小丫头子通报说:“老爷来了。” 赵鹏进来时,赵秋和小螺两个远远的就站好行礼,梅氏却是只意思意思的扶着炕桌站起来,一点儿诚意没有的看不见幅度的弯弯腰就算是和赵鹏见礼了。 小螺每逢见着赵鹏就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总是不自觉的往别人后头缩,不过这也不能怪她,这可怜的丫头自上回被赵鹏拖着手拉得踉踉跄跄之后,简直就是对赵鹏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了。这时候也不例外,小螺紧紧跟在赵秋身侧,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不被注意的一小团才好。 也正是她这样明显的躲避,赵鹏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她两眼,梅氏也注意到了赵鹏这举动,顿时就关注点往一路错误的方向止不住的狂奔而去了,接着就心里头警钟大作起来! 梅氏再顾不得多想其它,立即当机立断的抢在赵鹏开口前说道:“老爷,咱们又要抱孙子了。秋儿这房里人如今是双身子了,这可不是好事么?” 赵鹏一愣,忍不住又去看小螺,小螺早就缩到赵秋身后去了,他只见着同样一脸错愕的赵秋了。父子俩同时想到一块儿去了——梅氏可是抽了什么风?(未完待续……) 123小螺心事 梅氏见着小螺恰恰就在自己手边,便皮笑肉不笑的一把将她拉自己面前,仿佛是满心欢喜的抓着小螺的手连拍几下道:“好孩子,这回辛苦你了,秋儿也有年纪了,等孩子落地了,你也该让人称呼一声小螺姨娘了。” 小螺和赵秋两个,从来没有想过赵鹏一出现,梅氏立马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就忽然态度完全转变了,这简直不知道该叫惊喜还是惊吓了。 好在小螺也不蠢,梅氏给递了橄榄枝来,她也立即接了,还顺着杆子就爬上去了:“小螺谢谢的抬举!其实喊姨娘也好喊姑娘也罢,不过都是一句罢了,左右不过是服侍三爷的,叫什么都是一样的。小螺只要是能伺候三爷就好,可以长长久久的和三爷永远在一处就够了,小螺并不在乎这些虚名。” 小螺说着就娇羞低头,身子却是往梅氏身边更靠近了些,明显是要寻求w@梅氏的庇护,而让她避如蛇蝎的,肯定不会是她想要永远在一处的赵秋。 梅氏见小螺领会了自己的意思,自然也对小螺改观了些许,拉着她的手,硬是要让她坐下来,小螺推了两回,见着梅氏这是要做样子给赵鹏看的意思,立即也就从善如流的挨着梅氏,就在炕边脚踏上斜斜签着身子坐了。 这时候震惊到好半响才找回自己声音的赵鹏,才终于是回过神来了,他可没心情去欣赏梅氏此刻和小螺演着这一出上慈下孝的好戏码。又不好直接招惹梅氏,便抓了赵秋到跟前来训斥道:“你这是怎么回事?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留不得的!那里有大户人家这等儿戏?这正房没进门呢,通房丫头就生了孩子,谁家敢把女儿嫁你?!这庶子庶女的,那个会跟你似的,当个宝贝儿看待?都乱了上下尊卑了!” 赵秋呐呐应道:“而今也没那家敢把女儿嫁我啊?有没有这孩子有什么要紧的?说不准等你们给我找到了肯嫁女儿给我的人家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之后了,我这孩子都能满地跑,或是都能开蒙破学进学堂了!” 小螺听得好笑,却是不敢笑。肩膀微微耸了耸。又往脚踏边缘挪了挪。 梅氏却是对着赵鹏冷笑道:“老爷这话我怎么听着不对呢?什么叫乱了上下尊卑?咱们家里,原来竟是有这种规矩的?我可是从来没见着呢!老爷,你那娇滴滴的小姨娘大肚子要生庶子的时节,你怎么比咱们秋儿如今还欢喜呢?你又怎么不讲上下尊卑了?而今我只知道。这孩子是我的亲孙子呢。怎么就留不得了?” 赵鹏被梅氏堵的说不出话来。恼羞成怒道:“这个一会儿再说!如今且说彩儿这一出!你有什么气不能冲着我来?你一个堂堂正室,也好意思和个小丫头计较?你就那么缺钱使?她那几个月钱你花了会长肉?” 梅氏眼皮子都懒得掀一下,淡淡答道:“我扣她月钱。是因为她没守老爷你说的那些个上下尊卑,我倒是不想和她计较呢,偏生老爷你想要和我计较,我便只好和她也计较起来了。老爷觉得是那里不对?还有就是,老爷并没有得罪我,也没像她那样不讲规矩,我为什么要冲着老爷来?老爷可真是会说笑呢!” 赵鹏气的眼睛瞪得牛眼大,梅氏却是也不给他回口的机会,抬头看一眼赵秋道:“这事就这样了,秋儿带着小螺且,一会子我会让山雀儿往帐房跑一趟,以后小螺月钱调一调,参照着你爹那几个小姨娘来,毕竟如今是双身子,花费多些是应该的。况且比起那些个只吃不干活,吃太饱还得闲磕牙的小蹄子们,我宁可这钱花在我孙子身上呢!” 赵秋又不是没长眼睛,眼见着这边赵鹏又要和梅氏杠上了,忙应了一声,便拉着小螺顺着墙根早溜出门去了,管它留在屋子里头的赵鹏和梅氏怎么吵个天翻地覆了。 小螺出得门来,依旧神情恍惚,任由着赵秋兴高采烈的拉着她走了好久,才终于在回到赵秋房里才算是清醒,只拉着赵秋衣袖确认道:“我别不是在做梦吧?三爷,真是让我把这孩子生下来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三爷你要求她好久,她才会松口的……” 赵秋觉得这事了了一桩心事,心情自然好得很,也觉着小螺这楞楞的样子别有一番迷糊的可爱劲头,便拉着她在罗汉榻上坐下,轻捏一把她的腮帮子笑道:“这可明白了是做梦不是?” 伸手模了模自己脸颊,小螺这才点点头:“原来真的不是在做梦啊!” 赵秋笑得不得了,搂着小螺笑了个饱才感慨道:“说起来咱们还得感激我爹才是!要不是他横插一杠跑出来跳脚反对,又说话间拉扯上我娘最厌恨的小姨娘们说事,我娘估计还得跟我拉扯很久才会应了我的,现在可好了,我爹一说这事不好,我娘立即就和他打起了擂台,唱起了反调。我娘这脾性也是好笑,我爹没来的时候还在挑刺,还在那儿跟我爹一个腔调,什么庶子不好、于我日后娶亲不利什么的一大堆的理由。我爹这一跳出来,她却是立即转了态度,不但不再说你一句不是了,反倒还给你长了月钱!真真是来得早不若来得巧,咱们这运气啊!” 小螺也深有感慨,将头靠在赵秋胸膛上,感受着赵秋欢笑时上下起伏的波动,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之前不确定怀孕这事曝光了之后会怎么样的那些担心那些恐惧,终于是消散在如今赵秋欢畅的笑声里头了。 “三爷,”小螺抬头看向他的眼神粗粗看去似乎和往常一样,都是那么的温柔,不过细看又好像有了些什么说不出来的不同,“我要好好和你在一起,好好的一起变老,好好的一起看咱们的孩子长大,你说好不好?”(未完待续……) 124赵零的远忧 赵秋那里来那么细腻的神经去感知小螺的细微变化?听见她这样问,必定是连连点头说好的。而后赵秋就如同许多初次当爹的人一样,对着小螺那还没有什么变化的肚子已经是一脸的乐呵,拉着小螺和他一道设想着,生了要像谁,生了女儿要像谁,生了要好好养着,养到三四岁,赵秋自己来为他开蒙;养了女儿也不打紧,先开花后结果也是好的,一样将这女孩儿养的漂漂亮亮的,让人看一眼都羡慕得流口水才好…… 小螺满眼温柔的顺着赵秋的话题讨论,只有她自己知道,或许在今天这事情之前,她对赵秋的感情更多是讨好和顺从,赵秋是她的主子,是她孩子的父亲,却不是她所希望的良人。而今天赵秋在梅氏和赵鹏面前那鼓起勇气为她争取的样子,一下子就将她往日的重重心防击了个支离破碎,小螺只觉得,从前说了的那么些话都是虚的多,唯有刚才那一句,才真真正正是自己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 ———————————————————————————————— 跟金菊园里头闹腾得快要翻天的重重热闹不同,翠竹园这段日子风平浪静的多,静得杨亭都要打滚撒赖的喊无聊死了。 不过这时候的杨亭,站起来往下看,肚子都要拱得快见不着脚了,那里还有滚得动的机会?也只是叫叫也就罢了,翠竹园上下也没人听她的。自大太太她们从平定州来了。杨亭这原本该统管家事的世子妃就成了摆设了,人情往来和家中细务,大太太带着范姨娘管得妥妥帖帖;两个小包子,赵瑜跟着先生读书的事全部赵零看着,小嫣然由二太太守着,日常用度吃食铺盖还有喜鹊帮忙照料着。 如今翠竹园里头最闲的,必定就是杨亭了。杨亭也自嘲过,自己如今就过得是被当猪养的日子,也不知道等小猪出生后能不能好些儿。 结果小嫣然旁边听见甚是苦恼,忙不迭的向杨亭撒娇道:“娘。咱们商量一下。咱们不要小猪行不行?我只要能陪我玩儿的弟弟和妹妹,不要小猪!” 大太太和二太太听见这样的童言童语,又是好气又很是好笑,齐齐指责杨亭乱说话带坏孩子。勒令以后不许乱说话了。 彼时赵零也在。这个没良心的始作俑者只跟着众人哈哈大笑而已。一点儿解救杨亭的意思没有。杨亭只得恨恨的低头模着肚皮和自己那“小猪”低声说道:“你可听话些儿才好,你那个爹啊,一点儿不靠谱!” 赵零看着大太太出门吩咐人给书房里头的赵瑜送点心。二太太说要带着小嫣然去午睡,剩下范姨娘拉着新雨去核算账目,几个丫头也各自出门忙活,自己也就顺手倒杯白水哄杨亭道:“多喝水少喝茶,喝多了茶晚上又要睡不着了。” 杨亭白他一眼,也不回答他,却是也没忍住,最后还是在他凑到自己嘴边的水杯里头吸溜了一口水。 赵零放下杯子,忍笑伸手模了模杨亭的肚皮,装模作样的也和她肚子里的小包子说起话来:“宝宝,你可要乖一点啊,学什么都好,千万别说你娘那脑回路!她比你爹我不靠谱多了!以后好好跟着你哥哥混啊,你娘比你哥哥多了十来二十年的年纪都是假的,还不如你哥哥靠谱呢!”这边说完,那边就自己先笑了个痛快。 杨亭一下子没撑住笑场了,再奉送一对白眼给赵零也就把这事掀过算了。不过说起来赵瑜,杨亭就忍不住又要一千零一次的感慨了:“瑜哥儿去读书这段日子,越发的少年老成起来了,还是个小豆丁呢,背起书来比大人还认真个几倍的,要不是他从小就是这样淡定,我真会怀疑,穿越的那个是他不是我才对吧?” 赵零失笑道:“你真当这穿越是下雨呢?漫天都有小雨点?咱们能碰上,已经算是上辈子买彩票中五千万的几率了,你这是指望一辈子能中几次大奖呢?” 杨亭自己也笑了,又喝了一口赵零贴心的加满了杯子的白开水,这才吐槽道:“这不是瑜哥儿性子太早熟了么?就是像你,估计你小时候也没这样一板一眼罢?” “像谁有什么关系?若是像那位东方教主岂不是更好?”赵零不以为然笑道,“瑜哥儿和咱们小时候都不一样的,他是要担负起淳王府未来的嫡长子,个个都已经是把他当我的接班人看待的,被周围的环境影响之下,早熟些也无可厚非——将来去御书房读书,那个不是小小年纪就是个小人精?咱们又比不得那些正经宗室,算起来都不知道疏了多少代去了,给皇子当伴读这事怕是避免不了的,我倒是宁可瑜哥儿早熟些,没了什么快乐童年总比没了一辈子安稳生活的好。瑜哥儿将来要是能继承几分那等统领一教的魄力,小嫣然和你肚子里那个也能更得哥哥的庇护,咱们不是也更放心些?” 杨亭闻言忍不住皱眉叹气道:“咱们的孩子真的跑不掉要去当伴读?这伴君如伴虎,偏生当今后位空悬,又一个嫡出皇子都没有,五个皇子里头也是半斤八两的多,谁知道那堆皇子里头以后谁会上位?咱们都是只想过安稳日子的小人物罢了,怎么想让孩子们也安稳度日就那么难?” 赵零也跟着杨亭叹口气,坐到杨亭身侧,一脸正色道:“关于瑜哥儿将来去当伴读的事,我要正经和你商量商量。这话也不好和娘、二婶娘她们说的,只怕说了她们都得多心,还是趁着只有咱们两个在,今天来商量一下。” 杨亭难得见赵零这样正经的时候,便也同样摆出一脸正色答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放心!只要不是瑜哥儿要大开王霸之气,在家建后宫,出门收小弟,我都顶得住的!”(未完待续……) 129双眼蒙浆糊的蒙哥儿 杨亭和大太太母女俩在内室里,自然也是竖起了耳朵在听外头的那两人的动静的,等得龚蒙从书房里回来,带上董香秀和赵零告辞后,这母女俩才从内室里出来了。 大太太等着新雨也出去忙活其它事儿之后,才对杨亭皱皱眉摇头道:“新雨如今跟着你久了,竟是也学了几分你那些个没用的心慈手软了。这房里,有你这样一个动不动心就面团似软和的主母就够够的了,再来个同样脾性的大丫头,这以后的日子可是怎么过才好?不行,我得让锦衣抽空和新雨说两句才成!” 杨亭哭笑不得,在点心盒子里模块火腿芝麻糕出来,边啃边对大太太说道:“娘,你就别让范姨娘去说新雨了,这原本也怪不到她身上的。我什么性子,娘还不知道?新雨不过是将就着我的脾性罢了,况且这董香秀毕竟是那边墨兰园里头的人,再怎么作,到底过门是客,咱们没—无—错—小说必要给她太大难堪的。” 大太太却是嘴一撇嗤笑道:“怎么没有必要?当初要不是咱们收到消息早,那个倒霉催的龚蒙又恰好被董香秀撞上了,这董家就打算让这董香秀来咱们翠竹园里膈应人了!这样的女子,你们竟是胆子这么大,轻易就放了她进门——那怕是那个龚蒙带着她一起,我都觉着你们心太大了!” 听见大太太如此不待见董香秀,成见多得就要和赵颜有一拼了,杨亭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得赶紧老老实实的给大太太认错:“是了是了,这原本就是因为我心太大了才会没防备着她,再没有下回了!娘,你放心好了!以后我也好,你的乖也好,甚至是新雨、喜鹊、百灵她们几个,咱们懂商量好了来,只要远远见着这个董香秀来,就赶紧的回家来关门闭户,绝对绝对的不给她进门的机会!” 这下别说是大太太了。连着后头送客回来的赵零也没忍住。哈哈哈的笑了好一通才把杨亭这话头接:“很是很是!亭儿说的一点没错!以后咱们见了那位董香秀姑娘,远远儿绕路走,只把她当个瘟神,咱们惹不起还躲得起呢!” 大太太原本见着正说这个的时候恰逢赵零进门。不由得有两丝的尴尬。听见赵零并不以为然的自己也调笑起来。便也心下一松,只笑道:“你们这两嘴巴子作痒的小家伙,也忒促狭了!如今瑜哥儿都读书去了。你们却都还这样长不大的小孩儿心性!什么关门闭户,什么瘟神的,亏得人家听不见,不然还不得对着你们哭出两缸子眼泪来才算完!” 杨亭亲热的挽着大太太胳膊也笑道:“娘,咱们才不管她哭几缸子眼泪呢,总是远着她就好了!虽然不好当着她落尽了她面子,但是远着她不理她总是很简单的,她那眼泪,对咱们都没有用,只该留着给龚蒙那个浆糊蒙眼的好好怜惜就好!” 一屋子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连着外头回廊下坐着做针线活计的那几个小丫头们也都相视捂嘴跟着笑成了一片。 而相对于杨亭这边的一片和乐,龚蒙那边房里却没有这样和缓的气氛,只一味的愁云惨淡了。 龚蒙听了赵零他们的劝,带着董香秀后,乖乖的向赵颜低头认错。赵颜一是被龚磊和福嬷嬷两人劝了好半响,气也消下来些,二是毕竟就只有龚蒙一个孩子,平素里气也好,骂也好,总归是盼着他以后能过点儿好日子的,这时候龚蒙头一回因为维护董香秀而玩儿了一把离家出走,即便是知道他跑不出淳王府,依旧让赵颜暗自担心。 只是赵颜不好把这担心放在面上,却也是见着龚蒙安然回来后,悄然松了口气。于是乎,担心着再次离家出走的赵颜,这时候训斥他的时候也是雷声大雨点小,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罢了。加上龚蒙也算是低头认错了,赵颜也不好再紧抓住不放了,便草草的吩咐福嬷嬷他们,将龚蒙和董香秀两月的银钱罚没掉,再把董香秀禁足个一月——不许她出房门半步,尤其不准进龚蒙房里——也就罢了。 这事起因原是福嬷嬷偶尔了董香秀偷偷倒掉避孕的药汁,福嬷嬷觉着这是大事,立即就去告诉了赵颜,赵颜自是大怒,喊福嬷嬷带人去叫董香秀问话。偏生董香秀实在太明白这问话没好事,忙不迭的趁福嬷嬷一行人不在意间就跑了进龚蒙书房。结果不知道她是平素怎么和龚蒙上的关于福嬷嬷的眼药呢,龚蒙竟是还没听福嬷嬷说两句便骂福嬷嬷是在欺负董香秀了。 福嬷嬷跟着赵颜好几十年了,何时见过龚蒙对自己这等不客气?她几乎当场气个仰倒,却又是拿糊涂蛋子的龚蒙没办法,只得将龚蒙连同董香秀一起带见赵颜。 赵颜一直不待见董香秀,这本来就是墨兰园里头人尽皆知的事儿。这时候又听见说龚蒙竟是为了董香秀叛逆了起来,连福嬷嬷也上口扣人屎盆子了,赵颜就更是越发将这帐都算在董香秀身上去了。 可是还没等赵颜责问董香秀几句呢,这位水作的美人儿就已经委屈得自己先跪了下来,一边梨花带雨的哭,一边说什么自知蒲柳之姿,留着也只会耽搁龚蒙,倒不如现如今就自请求去的好。 赵颜万万没想到,这董香秀竟是不省油到了当着她和龚蒙的面也敢使这些个不入流的以退为进的小手段!偏生自己那个睁眼瞎的却是一点儿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还傻乎乎的挡在她身前当活靶子! 赵颜气得几乎要吐血三升,盛怒之下那里还顾得想什么后果?赵颜立即就开口说要让人拿了家法上来,说董香秀这样公然的唆使龚蒙就该家法处置才是!如今她不过是一介小小的房里人罢了,就敢这样拿娇起来,以后可怎么是好?(未完待续……) 130龚蒙这孩子 谁知道就是赵颜这一句拿家法,戳中了董香秀的泪穴了,她竟是越哭越猛,然后哭着哭着就往龚蒙方向倒了去,再然后又倒得恰恰是在龚蒙怀抱里。 龚蒙抱着这位泪人儿,一瞬间只觉得那泪水已经是把他的心都浸透了去。偏生这位泪人儿还要边哭边温柔劝慰着他不要为了自己执拗了家人的意思,龚蒙简直就是眼里只剩这朵水盈盈的白莲花了,那里还记得起上头还坐着的同样眼圈儿发红的母亲赵颜来! 赵颜也红了一双眼圈儿——被这不争气的给气的!人家说,有了媳妇忘了娘,赵颜从前没把这句话当一回事,自认龚蒙好歹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不会是为了个而忘却家人的人,而如今…… 赵颜被这样只顾着董香秀,别的什么都不管了的龚蒙气狠了,也不给他留退步了,只一叠声的喊人快快的上了家法来! ()福嬷嬷看见龚蒙抱着董香秀不放手,便是为难的很,都不知道要不要听赵颜的话上家法的好,正在犹豫间,忽地听见龚蒙大声对着他娘冷笑道:“娘既然是一定要上家法打人才舒心的,且来打我就是!香秀身子骨弱得很,那里经得起娘你的大棍子?就让我来承受得了!我就不懂了,香秀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让娘你如此的见她一回就糟践她一回?况且汤药那事,她偶尔喝不下不喝了,我也是知道的。要打要罚,且把我也算上!” 赵颜听见这样连脸皮都撕下来的去维护董香秀,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上头顶,整个人都懵了,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什么仪态了,也等不及人去找家法来了,顺手从身侧抄起一个桌上摆着装饰的小花瓶就劈头劈脑的往龚蒙和董香秀那边摔了! 那小花瓶原本就是放在桌上拿了时新花卉插枝摆设的,这时候里头还带了点水,被赵颜扔偏了,只砸在龚蒙身旁空地上。一声清脆的裂响之后。那地上便是一片狼籍,枝叶花瓣加上碎瓷片和水珠四溅,将龚蒙和董香秀都吓得不清。 龚蒙下意识的一把将董香秀从地上拉起来,还忙忙的往他自认为安全的地方——房门口的方向退了两步。戒备着看向赵颜他们。 赵颜见着龚蒙这是预备逃跑还不忘拉着董香秀这个祸害。眼里都没了其他人了。不由得火气更盛,深恨刚才那一花瓶下去没把这两个碍眼的都砸死!于是赵颜转头又去找其它东西来砸,眼见着那边桌子上有一对又厚又重的插着孔雀翎羽的联珠花瓶。赵颜起身就往那边扑了去。 才刚事出突然,龚磊和福嬷嬷都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赵颜这样摔东西却是阻止不及。这时候见着赵颜往大花瓶那方向扑,傻子也知道她气狠了没理智了! 于是龚磊忙一边和福嬷嬷上前,一左一右且劝且拦的绊住了赵颜的脚步,一边却是伸手在后头摆手示意龚蒙赶紧的走人——要不然真的一个大花瓶砸了,头破血流还是小事,当场会不会被砸死也是难说! 龚蒙便在这样的情况下,连滚带爬的带着董香秀逃出了墨兰园,而后因为心慌意乱,竟是胡跑乱窜的撞进了翠竹园里头去了。 如今龚蒙听了赵零的,回来认了错,赵颜那口气也过了些,最后的惩罚也就是罚罚月钱禁禁足而已,龚蒙不得不说是也是悄然松口气的——这种面上不愿意说,暗地里却死在乎的别扭性子就足以证明,他和赵颜不愧是亲母子! 不过呢,龚蒙庆幸着他和赵颜母子之间情分没有因着这“离家出走”而有了间隙,暗地里高兴,有人却是不止内里,连着明面里都不高兴起来,这人便是董香秀。 董香秀听见罚月钱已经是眉头一皱了,再听见说要禁足她一月,更是掩也掩不住的气恼涌了上来,她那时自知自己脸色必然吓人,只得低头扭着衣袖不敢抬头让人看见。 等得众人都散了,龚蒙念着她就要禁足,今儿又是受了这么一场惊吓,特地和福嬷嬷说了一声儿,只说禁足这事且等等,让他送了董香秀回房再开始不迟。 福嬷嬷想着那几步路罢了,想来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的,就做个顺水人情应了。 于是董香秀见着龚蒙还要送自己回房,便以为龚蒙对她依依不舍得很,心里大概也会对下了禁足令的赵颜有点儿抵触的。董香秀想着这些,便努力调整了自己的面部表情,摆出一副平素龚蒙最受落的柔柔弱弱的菟丝子模样来。 果然龚蒙一路上都是边走边安慰她,还胡乱许诺了好些董香秀喜欢的什么小玩意小点心的,只说等她禁足令解了,就带回来给她。 龚蒙这样的态度,董香秀更深一步的误以为自己在龚蒙心里头已经是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了,殊不知龚蒙再怎么迷恋她,也是不大敢和赵颜完全杠上的,这二十年来的积威那里是这几个月的迷恋能盖得住的? 况且赵零也是个忽悠局出身的,龚蒙被他拖了去书房里头说话那段时间,足够赵零暗地里帮了赵颜一把,龚蒙心智上也还滞留在十四五岁那一截,而且一直被赵颜管得很严实,并不是什么意志坚定不好忽悠的人。 赵零不过是把前世那些个泛滥了的心灵鸡汤改个头换个面的拧出来,给龚蒙随便的灌了几碗,龚蒙的心就慢慢的倒父母那边去了。 可是董香秀不是龚蒙肚子里的蛔虫,算不到如今龚蒙是怎样的心思,只按着自己的推断,趁着在房门口四处无人,便向龚蒙抱怨道:“蒙哥哥,我要被禁足这么久……一个月都不能见着你,也不知道你房里那几个懒丫头照料的你可好不好……我想想心里就好难受!不如……不如……你明儿和郡主说说情,早些儿放我出去好不好?”(未完待续……) 131琼瑶奶奶剧最佳男主角 龚蒙这时候还是暗暗感激母亲对自己几乎称得上是忤逆的行为轻轻放过了的,听见董香秀还没开始禁足就想法子提前结束的请求,不由得觉得诧异极了:“秀儿说的这是什么话?原本就是因着我们的不是,这才闹了这么一出,如今我娘也是小惩大诫一下子罢了,怎么连着这一点儿惩罚,你也不想接受?” 董香秀神情里头又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委屈:“蒙哥哥,我……我也没什么大错啊!就是我少喝了那避孕的汤药,也只是想和你生个咱们共同血脉的孩子而已,这算是大错?!郡主从来都是不喜欢我,我自是知道的,她要罚我,我也是只得认了的。只是这罚了月钱也就罢了,这对我的禁足也太久了些罢?我见不着你,时时刻刻都会想着你,心里自然是难受的,想来你也会是同我一样的罢?我想早些解了那禁足令,是为了我自己,不也是为了你吗?蒙哥哥,我原以为你是最懂我的那个,怎么就说我不好了呢?” 龚蒙却是神情渐渐严肃起来,定定的看着董香秀,看得她都有点儿心慌起来,只移开了眼睛不敢和自己对视了,这才缓缓开口道:“此前零表哥说了,你想的必定和我想的不一样,因为我娘是为着我好,着紧我,才会对我身边的你那样苛求。我娘对着你挑刺也是有的,这也不过是为着她心里觉着我是最好最优秀的,那怕给个天仙她也会觉着配我不上。你身份又比她预想的儿媳妇低微,她这才觉着为我不值。” “所以零表哥说我该要读懂我娘的心思,这世上只有当父母的,才会无论怎么样,对着孩子的要求都是没底线的,不信回来认错看看,我娘必定是我什么错都会忘却而且容忍的。而你,也正中了零表哥说的,我娘罚你什么,你必定都不会甘心的。因为你不是正经爱着我!若是你全心全意的爱着我。肯定是爱屋及乌,将我父母当作你的父母,那家儿女会和自己父母有隔夜仇?” “你只想着要我和你心里想的一样才好,却是从来不问问我心里是不是也想着要你和我一条心才好?我觉着我娘这回罚得已经是够轻的了。我要像零表哥说的。要有份感恩的心才好。毕竟我娘她从来不欠我,愿意对我让步只是因为她把我当心肝当宝贝,不希望我为这事儿不高兴。而你呢。秀儿?你只知道让我去体谅你的心,让我站在你的那边为你说话,为你打算,怎么就没见过你能体谅体谅我和我娘的心呢?我为着你,吼了福嬷嬷,顶撞了我娘,还累得我爹为我说好话打圆场的一通忙活,而今我娘不过是罚了我和你一点子月钱。你瞒着人倒了汤药的事,如今我娘也不过是让你关门禁足自省一个月罢了,你居然还觉着罚得太重?!这禁足还没开始呢,你就想着让我去说情?!” 董香秀从来没见过总是温吞水一般性子的龚蒙这样和她说过话的,不由得就愣在原地,等回过神来,刚一开口喊了声:“蒙哥哥……”就被龚蒙一抬手一摇头就截断了话头。 龚蒙深深的看一眼董香秀,再度摇摇头道:“秀儿,别说了罢,这一月咱们不见也是好的,你自细想想你有错没错,我也细想想我这样为了你去忤逆我爹娘是不是也错了。就这样罢,咱们都静一静才好。”说着也不再给机会董香秀开口,立即就带着一脸凝重神色转身而去,剩下董香秀在原地呆立着,欲哭无泪的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若是这时候赵零和杨亭在当场,恐怕都得笑破肚皮了!赵零怕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生搬硬套的几碗心灵鸡汤竟是那么的对中二青年龚蒙的胃口!龚蒙果然不愧是杨亭如今心目中的琼瑶女乃女乃剧的最佳男主角,这你爱我就得爱我全部诸如此类的调调,他不但立马照单全收,还无师自通的放大范围到你爱我记得连我不喜欢你的那个娘你也要爱这种杰克苏的境界了。 只是这事摆在赵零和杨亭面前的确是哈哈哈,摆在董香秀面前就是呜呜呜了!董香秀今日里第二次真心实意的悲伤泪水,再也止不住的夺眶而出。 董香秀还记着自己站在回廊里头没进屋,拿帕子掩面遮了满脸泪痕,转身就冲了进自己房里,才掩紧了房门就听见她压抑痛苦的低低哭声了。董香秀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对自己温柔相待的龚蒙这会子是抽了什么风,竟然是这样毫不留情的训斥起她来了! 再想想此前新雨透露的跟她差不多处境的小螺的现状,董香秀就哭得更伤心了!正如新雨所说,这小螺,论出身,曹王府里的家生子儿;论家世,小螺到了这淳王府后就如同被买断了的,这么久连个家里人都没见过的;论容貌,小螺除了身段婀娜,也只能勉强算个清秀罢了;论托付终身的男人,小螺的赵秋,以后也就是混着日子过的人,父母亲眷,一个能助力的人没有。无论从那方面来说,小螺比不上董香秀是必定的,况且董香秀再不济也还有个在官府文册上的良妾身份呢。 可是,偏生就是这样的小螺,却是对比得董香秀失败无比!看看人家在金菊园混得顺风顺水,在回头看看自己如今这被禁足还被龚蒙嫌弃至此的惨状,董香秀越想越是不甘心,真是哭得切切实实的伤心起来,那泪水止也止不住的纷纷坠落,直哭了好半响才听见那呜呜咽咽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 回廊拐角处的墙角阴影里头站着个穿得甚是不起眼的小丫头,竖着耳朵听着董香秀房里再没了声响,这才拍两把自己靠里站着,沾染了点儿白墙灰的后衣角,如同来时那般悄无声息的沿着回廊往那边赵颜的上房走了去了。(未完待续……) 132龚蒙亲事提上日程 137杨亭生产(三) 正是一室和乐之际,杨亭忽然眉头一皱,低声对赵零说道:“阵痛又来了!这回好像比之前时间间隔更短些,只怕是孩子真的怕你打**了,急着要来这个世界了!” 赵零闻言立即紧张起来,一边扬声喊了两位稳婆看看,一边自己又帮着杨亭放好枕头躺平下来。 这阵阵痛来的比之前更猛烈些,杨亭抓着被子皱眉忍痛,赵零看得心都要抽筋起来,忙忙伸手将杨亭牢牢抓着锦被的手指一只只轻轻掰开,将自己的手掌递给她:“抓我的手吧,痛就使劲抓,别忍着!” 杨亭紧紧的抓着赵零大掌的边缘,强忍着那一波的阵痛。虽然从前已经在生瑜哥儿的时候经历过了这样一次让人痛不欲生的过程,但这时候杨亭依旧觉得这骨子里头发出来的疼痛已经远远超越了她的忍受范围,即使是紧紧咬着牙关不想发出惨叫,也压抑不住从`喉咙间溢出几丝痛苦的**。 好容易这一波痛楚,稳婆赶紧上来查看杨亭的状况,见着杨亭虽然痛得额上冒汗,但这时候缓下来了之后,神情也还算撑得住,便问道:“世子妃要不要含点儿参片提神?看样子离孩子落地的时候怕是还有一段要煎熬呢,那大夫的药也快是起效的时候了,痛得也会越来越密的,就怕到时候世子妃提不起力气来就不好了。” 杨亭疲倦的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下一波让人恨不得紧缩成团的痛楚又涌了上来,杨亭抓着赵零的手就是一紧,指甲深深的在赵零大掌边缘留下了一个明显的印痕。赵零忙从枕头旁边抽了帕子出来,一边细细为杨亭抹了额上的冷汗,一边接稳婆给的参片,连连塞了两三片到杨亭舌头底下压着。 人参那特有的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杨亭觉得精神的确是为之一振,忙忙的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不停歇的一个接一个的深呼吸,借此来平缓一下那越来越紧缩的剧痛。 赵零手足无措的在旁边只能看着。看着杨亭在一波波间断越来越小的阵痛中不断的吸气呼气。偶尔忍不住了**两声,他看着这样痛苦的杨亭,心都要扭成一团五味杂陈的怪面团了,真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再一次为杨亭抹了满脸痛出来的冷汗后。赵零急得说话都语无伦次了:“亭儿。亭儿!咱们就只生这个孩子!就只生这个了好不好?你就再痛这一回就够了。以后咱们再不要孩子了!这样痛……咱们再也不要了好不好?” 年轻些那个稳婆听了赵零这话,一时没撑住,忍不住自己小声嘀咕道:“这都什么不成样子的话啊?这位世子也忒孩子气了!生娃这事儿。那个不是这样的,还能有什么不同不成?加上这世子妃不是说已经生过两个孩子了吗?要是每回生孩子都来这么一回,也不知道这世子累还是不累呢?” 年老那个稳婆听了个八成,便板起脸来低声训斥了她几句:“人家世子那是心疼世子妃呢,你懂不懂?你家当家的且不心疼你也就罢了,人家世子妃是有福气的人,你羡慕羡慕也就罢了,怎么就那么多话?人家说再不生便不生了呗,嫡子嫡女都有了,就是再不生也没啥,你老实听着就好,嘀咕个什么劲?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嘴碎还是怎么的?” 先说话的那个稳婆被这一通说,说得不敢再吱声了,后头说话这个稳婆看看杨亭和赵零的方向,好在这时候隔了床头到床尾的距离,那两个正一个忙着抵御疼痛,一个忙着心疼对方,谁都没在意这一点儿小插曲。两个稳婆这才放心下来,依旧各自忙活各自的,一个给杨亭放松小腿,一个给她按摩月复部,力求再让她缩短点儿产程。 杨亭已经觉得这月复部的抽痛已经是越来越密集了,也不知道是第二次生产比首次生瑜哥儿的时候进程会更快些,还是已经痛得她有些意识模糊了,她只觉得这样密集的疼痛让她精力流失得很快。她努力的保持着深呼吸的节奏,趁着通透稍歇的间隙,艰难的吐出来含在舌尖底下的那几片参片,又重新含了些新参片进去后,这才勉强堆起个微笑含糊向赵零道:“你还是出去吧,这里有我难受就够了,别再连带你看着也难受……” 赵零却是再顾不得旁人眼光了,毫无征兆的忽然弯腰低下头来凑近了杨亭,直到额头和杨亭沾满了湿发的额头相抵,眼睛和杨亭的眼睛就那样近距离的相对了好几秒,才缓缓的坚定的说道:“真的,亭儿,以后咱们不再要孩子了!我不要你再这样辛苦了!这是我不能为你承担的痛,我和你说过的话,我一直记着的,我们在这个世界里头,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彼此。我不要承担着失去你的风险!永远也不要!” 心头一暖的杨亭,定定的看着赵零,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这个她选择了共度一生的男人,此时红着眼圈,恨不得以身相抵的就那样看着她,她忽然间就觉得,再多的苦楚,再多的疼痛,都不算什么了…… 她只微微喘息着等又一波的阵痛,这时候也顾不得自己一手痛出来的湿腻冷汗了,无力的举起右手来,手心紧紧贴在赵零脸颊上,轻声回应了三个字道:“我也是。” 赵零两辈子加起来,尤其是上辈子纵横商场的时候,即便无心也曾纵情风月,他听过的各种情话可以算是无数了,却从来没有被此时杨亭这一句简断得不像是情话的话语这样狠狠的击中了心扉! 赵零只莫名的觉得眼眶一热,伸手去抓紧杨亭无力的冰凉的五指,紧紧的贴紧了自己脸颊,一滴无声的热泪便从眼眶中淌了出来,顺着两人交叠的手掌之间的缝隙,慢慢的流淌进了彼此的心脏里头去了……(未完待续……) 138三个小包子初次会面 就在赵零觉着这煎熬仿佛看不到尽头的时候,忽然听见其中一个稳婆惊喜道:“世子妃,已经看得见孩子的头了!加把劲!用力!把力气全放在肚子的位置上头来!孩子就要出来了!” 原本已经是疲累不已的杨亭,听见稳婆这话,忽然就如同打了强心针一般,不知道是那里生出来的力气,狠狠的抓紧了赵零的手,牙齿齐齐咬着下唇,深深的长吸一口气,听着稳婆的指挥,将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到了月复部。 于是就像是漫长的征途终于到达了终点,随着稳婆们惊喜的喊着:“孩子出来了,是位小哥儿!”的高亢声音,杨亭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尽了,放松成一滩泥一般的靠在枕头上,别说动弹了,竟是好像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倦得连眼皮都不想张开。 赵零来不及欣喜孩子的出生,见着杨亭这样子心都慌乱起来,忙不迭喊了稳婆:“嬷嬷快来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稳婆分了一个去给孩子抹身穿衣服,分了一个看杨亭,杨亭勉强挣开眼皮子看一眼赵零示意自己没事,那稳婆便松口气道:“世子莫要太担心,世子妃不过是使力气久了,累得月兑力罢了,并没有什么大碍,一会子把胎盘也排出来后,歇歇就好了。” 赵零这才算是放下心来,却是只草草看一眼孩子就吩咐抱出去给外头两位长辈照顾,自己依旧坐在杨亭床头不挪位。 那个抱孩子的稳婆就是之前被说嘴碎的。原本想着抱了孩子给赵零看,赵零看着这大胖小子心情大好就会赏钱多多,谁料竟是这样冷淡,一点不像寻常人家喜得麟儿的惊喜若狂的模样! 不过这稳婆也不敢招惹赵零,只得按着他吩咐,抱了孩子就往外头报喜去了,好在大太太和二太太对待孩子的态度是非常欢喜的常态,一叠声的喊着丫头们拿赏钱来打赏,打赏的数目也是非常丰厚,稳婆到底是心里舒服些。也就笑着说了好一大串的吉利话儿。这才转身进了内室帮忙去了。 大太太带着早就预备好的女乃娘抱着孩子,想着先安顿下来,才出回廊,便见着瑜哥儿和小嫣然两个小包子一听见这边有动静就手牵着手儿跑了出来。两人齐齐跑到大太太面前。一起乖巧的喊了声:“大女乃女乃。这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大太太便笑道:“这是你们的小弟弟呢!看你们俩这着急模样。想来也是等得久了担心了?”小嫣然老实的点头,旁边的瑜哥儿则是努力的昂着头去看女乃娘怀里抱着的婴儿。 好在这女乃娘也乖觉,见两个孩子急切要看小弟弟。忙缓缓的抱着婴儿蹲子来,好让两个刚升级当了哥哥的小包子一起来看看清楚这弟弟长什么样。 小嫣然踮起脚尖扒着小襁褓看了几眼,然后侧头和瑜哥儿说道:“哥哥,这小弟弟怎么看着长得跟个红红的小猴子似的,头发湿湿的,脸也皱皱的,不好看呢。他不像你的样子,也不像我的样子,真的是咱们娘生的?真的不是咱们爹去外头猴子家里捡来的?” 小嫣然这话里的失望简直能溢出去三十里路,众人听了都想笑又不好笑出来,大太太还特意边忍笑边努力板起脸来说道:“小嫣然净胡说!那家小孩子刚出娘胎不是这模样啊?你自己刚刚从你娘肚子里出来也是这样的!瑜哥儿才出生也是这样的!什么猴子家里捡来的?长个几天就是个漂亮的小宝宝了!” “大女乃女乃骗人的吧?我以前也是这么丑的吗?”。小嫣然吓得张大了口合不拢,上下左右的四处看看,最后决定求助于闻声出来看个究竟的二太太,大声问道:“**女乃,大女乃女乃说的都不是真的对不对?她是骗我的对不对?我不要像猴子!就是刚出生的时候也不要像!” 二太太最是心痛小嫣然的,忙一把搂住被打击的恹恹的小嫣然安慰道:“咱们小嫣然是最漂亮的了!看看咱们这标致的小模样,活月兑月兑的美人胚子一个呢,谁说的像猴子?**女乃说一点儿都不像!小嫣然听**女乃的就是!” 瑜哥儿又凑襁褓那儿仔细看了看小弟弟,又回头看了看小嫣然,这才慢悠悠的下结论道:“娘以前说过的,咱们人都是从猴子变来的,有些漂亮的猴子呢,就变成了漂亮的人,大部分寻常些的猴子呢,就变成了大部分普通的人。就是小弟弟现在像猴子,那也不打紧,我看他长得也像是漂亮的猴子呢!我和妹妹都能长成现在的模样了,小弟弟长着长着也许就会变了的,以后变好看了就成了!” 埋头在二太太怀里找安慰的小嫣然,听见哥哥这样说,也从二太太怀里探头出来和哥哥探讨:“那么,哥哥,这小弟弟什么时候才能变好看?是不是跟故事里头神仙变石头做金子那样,忽然点点头甩甩手,指着石头喊声‘变’就马上变了的?那咱们今儿要不要守着小弟弟别走开?不然他怎么变的咱们都不知道呢!” 孩子们的童言童语,一下子引得众人都忍不住笑了出声,连他们的小弟弟也打个哈欠后咿咿呀呀哭了几声来凑热闹。 大太太捂着嘴笑了好一通,才一本正经的哄小嫣然道:“咱们小嫣然最聪明了,这话说得很是!咱们现在先把小弟弟送回房间去,你和瑜哥儿两个就在旁边守着他,看看他什么时候就变好不好?”说着就示意女乃娘带着婴儿先回房去,女乃娘点点头,抱紧了婴儿起身就往预备下的屋子走了去。 很好哄的小嫣然也欣然点头,从二太太怀里将自己拔出来,又和瑜哥儿手牵着手儿,两个小包子就跟着那抱着小弟弟的女乃娘后头,果真乖乖的去那房里守着等见证小弟弟猴子变身人去了。(未完待续……) 139一生一世一双人 140给赵珉铺路 有人带头附和了赵零的话,这时候的宾客们才算是回过神来了,于是不管是真心赞同还是假意附和了,一个两个都纷纷举杯起来说赵零的话当浮一大白,一时间宴席上气氛便又都重新热络起来了。 只是也有不识相的,会忽然记起来,起头附和的这位龚磊,也是只守着赵颜这明瑛郡主过了一辈子的,赵零还有传说中的两个通房丫头呢,这龚磊连通房丫头的边也模不着!难怪会是龚磊帮了赵零出头说话,约模是这姑父和侄儿实际上是同病相怜的缘故? 不过这些不识相的言论也就几个人暗地里凑一处嘀咕一两句也就罢了,今儿是赵零嫡次子满月的大好日子呢,谁要真摊在明面上说出来,是预备着被人撵出去呢,还是预备着和人打一场?于是这事大伙儿也就嘀嘀咕咕的说两句就罢了,等宴席散了之后,这事也就算消散了。 大太太毕()竟是从花红柳绿的大姨娘小通房的后院里厮杀出来的正房嫡妻,听着这赵零如此高调的宣称不要妾侍,倒是对赵零放心了好多——没那个像纳妾的男人会当众给自己挖坑的,顺带也就多信了两成他承诺给赵瑜当下一任世子的事情了。 于是大太太便趁着杨亭起身抱了珉哥儿给女乃娘带了睡觉的空档,凑和杨亭耳语道:“亭儿,再一个月就是瑜哥儿六岁了,赵零真的已经预备上陈情表让瑜哥儿当世子了?” 杨亭也压低声音答道:“娘,你都问了三次了!我在旁边看着他写的。并没有看错,的确写的是瑜哥儿名字。娘,你有空担心这些不用担心的问题,倒不如担心一下小嫣然得了,二婶娘这么早就要预备着教她扎花儿,也不怕绣花针伤了小嫣然的手呢?我是不好说太多的,娘你那么疼小嫣然也不去说一声儿?” 大太太果然被杨亭成功转移了关注焦点,即刻回了宴席里头,坐在二太太身侧,低声问小嫣然要学绣花的事情去了。 杨亭回头看了看窃笑不已。恰好远远的和赵零望向自己这个方向的目光对上。两人交换一个默契的微笑,便各自继续忙活各自的事情去了。 这满月宴之后,赵零果然在一月后瑜哥儿满了岁数后就递了陈情表上去,上头的旨意下来后。赵零升级成了偏远宗室的淳王爷。赵瑜成了新一任淳王府世子。 至此尘埃落定之后。大太太的心才算是放进了胸膛里头,不过在面对着?*??溺敫缍?氖焙颍?筇??哪诰斡只岣n涎矍袄础j中氖侨馐直骋彩侨狻g敫缍?彩撬?耐馑镒幽兀?忤じ缍?堑匚晃裙涛抻橇耍??敫缍???14沃?碌拇筇???苏馐拢?氐睾投???桃榱艘换兀?詈缶龆?耍??罴揖┏且酝獾乃?胁?岛退?约岸???饺朔岷竦募拮保??肆粝乱恍〔糠质屎系母?c倘坏碧碜保?溆嘟?粗苯犹??钔ず驼粤懔礁觯??苛糇鸥?敫缍?Ⅻbr /> 彼时,大太太和二太太已经知道杨亭和赵零定了主意不会再生孩子了,不可否认,这决定对于这三个孩子而言都是好事,大太太她们也不过是叹息了一声便接受了小辈们的这个决定。 而财产分派这事,也是这两位长辈详细商议了之后才拿出来说的。大太太和二太太都觉着瑜哥儿将来继承淳王府,除了淳王府被发放回来的那点子产业和固定的朝廷俸禄外,加上京城这七八家赚钱稳定的铺子和郊外那几个也算不小的田庄一起,这些的收入已经足以让瑜哥儿将来支撑住整个淳王府了。 至于珉哥儿,大人们在他还没懂事之前,就为他安排下这闲散度日的路子了,大太太也只得提前些好好安排着,力求等这孩子以后当闲人也是当个无忧无虑并且一辈子没有后顾之忧的富贵闲人。 大太太这样的决定,虽然有些出乎赵零和杨亭的意料,但是他们却也知道,这都是大太太对三个孩子的好意,便也点头赞同了这事。 这晚上,晚饭过后,杨亭抱着珉哥儿在怀逗着玩的时候,又想起来大太太这安排,便顺带想起来自己名下好像是还有几个在平定州的田庄,据说是那时候她爹杨原早早预备下给她当嫁妆的。 杨亭便抬头看赵零问道:“你说,我名下的田庄,娘是不是忘了算进杨家的产业里头去了?我记得也有四五个,年底收租子什么的,年景好的时候也有好几千的银子的。” 赵零一边凑在自己小脸上揩一把油逗他,一边漫不经心笑道:“你自己的娘你还不知道呢?娘她出身巨商之家,当年嫁妆也是十里红妆看不见尽头的,那里会看得上你那一点儿小田庄?应该不是忘了,就是留着给你当个零花钱罢了。” 杨亭歪着头想了想道:“我那里用得上这些?索性也留着给小嫣然吧!要不公平起见,让珉哥儿和小嫣然平分?瑜哥儿就算了,他是留着给弟妹劳役的,留在淳王府的这些儿也够他花的了。” 赵零见小没被自己逗笑,反而板着张脸合上了眼睛不理会自己,不由得嘀咕道:“这小子,那张面瘫脸跟他哥哥是一样一样的!什么不好学,偏学这个!逗都逗不笑,一点儿不好玩呢!” 推开他作乱的手指后,杨亭才轻啐一口道:“胡说什么呢!珉哥儿才三个月呢,一个小婴儿,天天吃饱了就睡,能有什么表情?珉哥儿就是像瑜哥儿怎么了,俩都沉稳些,一起宠着小嫣然不好么?孩子是你拿来玩的?那有你这样的爹?” 赵零瞧着四处没人,腆着个脸凑上来,“吧嗒”一口吻在杨亭嘴角,然后又顺便“吧嗒”一口珉哥儿的小脸蛋,这才狗腿笑道:“是是是,教训的是,我听着呢!不是说怕才会发达么?我只听你的就是了!”(未完待续……) 145新雨婚事尘埃落定 一般媒婆都是只挑好的说,难得能见一次似朱大娘这样实诚的媒婆的。约模是众人迷惑不解的目光让朱大娘读懂了未说出口的疑惑罢,朱大娘自己先“嘿嘿”笑了起来,只解释道:“虽说这周全跟我家当家的相熟些,也算是个上进的好孩子,不过新雨姑娘毕竟是在淳王府里过惯好日子的人,未必就会过得了那样的寻常市井小日子的……我这不是先把实话给你们透了底了么?况且人人都说这周全不知道是不是命里带煞呢,孤身一个人的,说起媒来,好多人家都嫌弃这个……” 新雨却是摇头打断朱大娘的话道:“他就真是什么天煞孤星,又有什么关系?要论命硬这事,我也差不了那儿去,如今我不也只剩个干娘在侧?总是要他的人品好,爱上进,性子好相与,那也就够了。朱大娘,你这就和他说说,也别增也别减,我是什么样就说什么样,和他一回就说个清楚明白的,也告诉他,我必是要和干娘一起过的。他若是能接受得了这样的我,就请他预备下聘礼来提亲;他若是接受不了,便当这事从未提过就是了。” 新雨这样决绝,让朱大娘是直直的愣了一下子才回过神来应了好才告辞。 大太太和二太太对望一眼,正想再劝两句新雨呢,就听见杨亭叹口气道:“算了!谁也别劝新雨了,这原本就是她自己的终身大事,她觉着好就好了。没有人是完美的。正如新雨所说的,小门小户自有小门小户的好处,也许新雨未必就在意那家家境如何呢!” 范姨娘也跟着叹息道:“新雨这孩子,死心眼儿,不过就是为了我将来日子好过呢!也罢了,随她去罢,粗茶淡饭一样能过安稳日子的,她既是不在意这个,我就更不在意了!总是要让她觉得自己心里舒坦就够了。朱大娘,这事就要拜托你了。” 大太太看看范姨娘。又看看新雨。终是没再说出话来。杨亭会意大太太的纠结,攀着大太太的肩膀低声在她耳边笑道:“我知道娘是担心新雨嫁了后,家境不够好怕是会贫贱夫妻百事哀。不过这不是还有咱们吗?先别说范姨娘未必就不伸手帮着新雨过日子了,就是咱们。必要时候能伸一把手便伸一把手就是了。” 大太太听见杨亭这样说。自然也是放下了的。伸手模一把杨亭脸颊笑道:“还不是你和零儿带头教坏的丫头们!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如今是连着丫头们也嫌弃别人家纳妾买小了,个个都恨不得跟你似的。将绑在自己身边,一眼不要看别的就好!” 杨亭笑笑,也不和大太太扯这个话题,抹了油一般的自大太太手底下溜走,转而跑去和二太太说话去了。大太太见着胡娘子也说要了,便对她说道:“你也且帮忙找人多打听着些儿,这周全也许连朱大娘也未必会全知道他的状况的。总归新雨是咱们家出去的,她也是个命苦的孩子,这人生大事也还是要慎重着些才好,多打听些没坏处。以后她带着锦衣过得好了,我也更放心些!” 胡娘子忙从脚踏上站起来恭敬的应了,这才告退了回大厨房去了。 大太太便向范姨娘招手笑道:“锦衣来,咱们且回房说会儿话去,知道你和新雨母女间私房话说不够的,也且留着晚上闲了再说罢!” 范姨娘一笑,便真的挽着大太太的手臂,这对几十年的主仆俩就齐齐大太太房里说体己话儿去了。 二太太也说去看看孩子们去,也跟着她们后头出了房门,在新雨也想出去的时候,杨亭却是喊住了她:“新雨且站一站,我也和你说两句话儿。” 新雨点头,走杨亭面前问道:“大姑娘是要和我说说我干娘的事情么?” 杨亭点点头又摇摇头,只笑道:“是要和你说两句范姨娘的,但是也有只说你的。范姨娘那边呢,无非也就是老调重弹的那几句,我娘总觉得亏欠了范姨娘一些,只怕是未必舍得她去挨苦日子的,总会是从自己的私房钱里头补贴出来给她一份保障的。同理,我和你大姑爷对你的心态也是一样的,这三年多来,这家里大小事儿,你都尽心尽力的帮了咱们不少忙了,因着你大姑爷的缘故,你还被人传了这么些时候的什么通房丫头的,也是委屈了你了。” 新雨眼圈儿渐渐泛红,呐呐道:“这本是我当丫头的本分,大姑娘太抬举我了!论理那里是大姑娘和大姑爷要感激我,分明是我要感激大姑娘和大姑爷才是!我的过往……大姑娘和大姑爷从没有当成一回事过,看待我和看待喜鹊、百灵她们都是一样的。朱大娘说对了的,我是个有福气的,必定是上辈子积德积的多了,这辈子才能遇上大姑娘你的!” “新雨,你也别说那等话了!别太妄自菲薄了!”杨亭硬是拉着新雨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新雨不敢造次,只斜斜的挨着椅子靠了半边身子,“你如今既然是已经定下了终身大事,我和你大姑爷也是为你高兴的。卖身契那个,你知道的,咱们早就销了的,我和你大姑爷呢,也不好在明面上给你太多东西,既是怕外头的人看着眼热盯上了你,又是想着还是财不露眼最稳妥,将来你选的那周家的,咱们希望他真心待你是为了你这个人本身,也不会说只是为着这银钱哄着你罢了。” 杨亭说着从袖袋里头拿出来一张毫不起眼的旧纸,递予新雨后才继续说道:“这是我名下在平定州左近田庄附近的一点儿田地,也不多,二三十亩的,每年算下来,约模是个一二百两的出息罢了。如今就放到了你的名下,你且收起来,将来过日子也算是个补贴。”(未完待续……) 146什么锅配什么盖 新雨听完杨亭这话,手里的地契像是忽然升温着火撩了手一般,忙不迭的把地契推回到杨亭手边:“大姑娘,我知道您对我好,但是这地契我绝不能收的!” 杨亭却是掰开她的手指,不顾她的一脸愕然神情,将这地契重新塞回到她手里,这才道:“这本就是我的私心,你还是收下罢!不是我要教坏了你,而是这世上有时候靠谱的从一而终的男人太少了!这地契你自己要收好了,别让你未来那位知道了,就是每年拿出租子来补贴家用,也只说是其它地方来的银子,万万不要说是这田里的出息。这收租之事,我也会交代下去,每年冬至前从平定州和我那几个田庄的出息一道送,我就让他们将你这份放在那边的茶叶铺子里头,你什么时候方便了就坐了小轿去取就是了。” 新雨的泪顺着眼角一滴滴往下垂,张口喊了一声:“大姑娘”,便哽咽得再说不出话来了。 杨亭先是将自己的手绢儿递给她拭泪,看她情绪平稳了下来后,这才继续说道:“我如今孩儿也满眼了,当娘的心思自然都是一样的,你将来也是要当娘的人,这点子田租,就当是你为以后孩子们攥着的一点儿退步罢!” 新雨含泪用力的点头:“新雨谢过大姑娘的好意!” 杨亭微微叹一口气道:“新雨,以后的路只能你自己走了,你可要好好的才好!从今儿起。你就去库房里选上你最喜欢的布料出来做嫁衣罢,我也没什么要盼的,只等你披上嫁衣,风风光光的走了这一遭最重要的路程,我就觉得安心了。” —————————————————————————————— 朱大娘后没过一两日,便带着那周全的生辰八字上来提亲合婚来了。 原来这周全家里帮衬家务活计的那位老伙计,开始是瞒了周全来托朱大娘做媒的,这朱大娘一说起来新雨竟是相中了周全,老伙计笑得脸上褶子都散开成千瓣菊了。 倒是周全唬了一大跳,问清了前因后果后。立马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说自己小门小户的,怎么配得上淳王府出来的大丫头?这事肯定不成的。 朱大娘是个腰粗膀圆的高大妇人,仗着自己身材的优势,便硬是拉着周全不许他退走。一**在他家铺子里头找着张竹椅坐下来。细细说了大半个时辰。甚至是不怕他恼的将新雨选他的实情一一和盘托出。 朱大娘没说这些实话之前,周全还扎扎跳跳的摇头摆手连连说不行不行,倒是听了新雨选他是为了他家只剩了他一个这种真实的奇葩理由后。却是安静了下来,还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再问问朱大娘,原来新雨是想带着个娘嫁的,朱大娘又含蓄的说了一点这新雨原是在房里近身伺候的,如今是那位王爷应承了王妃绝不娶妾纳小的,这才打发了新雨外嫁的。 周全听到这儿反是释然了,想也不想的就应了朱大娘,即可打发了老仆去隔壁巷子找人帮忙写了生辰八字回来。 朱大娘觉着这也奇了,便问周全这是为何忽然改了态度?周全答得简直让朱大娘几乎喷饭,他说知道了新雨是看上了他什么就好了,他也没指望着要找什么绝色佳人什么千娇百媚,也不计较从前是什么身份的人,总是以后能好好的过安稳日子的就行。据他想来,这位新雨姑娘应该也是这样想法的,因而他觉得难得遇上个同样心思的明白人,自然得爽快应了莫错过了才是。就是朱大娘把他这话原原本本的跟那位新雨姑娘说了也是无妨的,想来两人的心都是一样想的才是。 这样简单直接也够奇葩的理由,简直就是让朱大娘哭笑不得!朱大娘自打二十出头开始当媒婆起,十来二十年下来,自认从自己手里过过的各式婚事里头,就没见过这样的男家和女家! 偏生朱大娘此时却是还有种再找不到比这两家奇葩度更高的相配亲家了的感觉,让她好笑之余有觉得好生难得!朱大娘甚至是觉得,若然她没把这红线牵成,简直就是罪过了!那位对男方要求是小家小户事儿少,最好一个亲近亲戚没有的新雨姑娘,错过了周全这人,怕是再也找不着那么合适的了!同理,周全也是,把这婚事当生意来做,条条框框的一一对应了下来才点头的人,错过了新雨,只怕也是再难找个这样理智的姑娘当浑家了! 于是朱大娘也就抱着赶紧做成这桩婚事算积德的心态,神速的和周全商议好了什么聘礼啊小定啊大定啊诸如此类的琐碎事儿,便怀揣着周全的生辰八字,兴冲冲的就往淳王府来了。 范姨娘是两家里唯一的长辈了,见是朱大娘说得周全这般爽快,回头问了问新雨的意见,见新雨也点了头,便也爽快的将新雨的生辰八字写下来,即刻喊了小厮带着这两张生辰八字快马往护国寺门外那赛半仙那儿跑一趟去合合八字。 不知道是小厮的一脸急切和丰厚的卦钱打动了那赛半仙,还是本来上天注定了这新雨和周全就是合拍的一对,合出来的八字,居然是个难得的上上大吉。 至此,范姨娘也放下心来,朱大娘也一一说了周全能给得起的聘礼之类的事儿,甚至是说的兴起,把周全的实话也说了出来。范姨娘正要皱眉说句胡闹,一旁的新雨却是会意一笑道:“正好!我也是那么想的!想来以后这日子必会过得好好的了——两人都是想的一样,估计将来连吵架都能省了。这真是应了咱们大姑娘说的那句话了,什么锅自配什么盖呢!”当然这话还有下一句:“烂锅自有烂锅盖”,这话新雨是不好说出口的,尽管她认为自己和那周全更符合这一句……(未完待续……) 147瑜哥儿的御书房上学记(一) 新雨婚事确定之后,杨亭才惊觉,不知不觉中,又是春暖花开的一年了。这时候已经是仲春,赵瑜已经渐渐适应了每天早上一早起来坐着马车往御书房里赶的读书生活了,这一两个月的和那群小人精们相处下来,赵瑜基本模透了几位皇子和他们伴读的底子了。 赵瑜的早熟真是不能小觑,才六七岁的孩子,跟同样早熟的那一堆孩子们居然混得关系都不错——至少表面关系都不错。要不是杨亭是自己亲眼见着他在自己跟前一点点长大的,小时候那童言童语也还记忆犹新,她简直要怀疑一下这孩子是不是也是打那儿穿来的了! 好在这孩子对着外头是面瘫脸,但是在家还是偶尔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也会被和他不是一个次元、正常撒欢儿混日子的小嫣然带一带,该毒舌的时候毒舌一把,该调戏弟弟也调戏一把。 赵零也笑杨亭是反应过度,说瑜哥儿就是再老成,本质也还是个孩子。自从赵瑜预备往御书房上学的时候开始,赵零就和瑜哥儿断断续续的来了几场半成人半孩子式的谈话,先是以成人立场告诉他,去御书房上学避免不了,自己家不比那些亲近宗室,凡事小心为上;而后再以孩子的立场告诉他,家里不指望他要怎么认真刻苦读书,不指望他要怎么出人头地,反正不用考科举,不用进官场,他只要不得罪人,爱怎么就怎么滴! 前半截瑜哥儿是听懂了。后半截瑜哥儿是完全深刻理解了,然后这小家伙呢,只想了想,小小年纪就走了一条轻易少说话,谁也不得罪的面瘫成长路线,于是就演变成了如今这个杨亭大叹看不懂的瑜哥儿了。 赵零倒是不在意得很,现在看着瑜哥儿跟谁都不远不近的,他觉得就挺好了,淳王府如今这尴尬的身份和位置,真的是那边都不依不靠最是安全了! 大皇子赵钦和二皇子赵锐。一个十六岁。一个十五岁,自是看不上这批新来的小屁孩的,就是要拉拢,也只会挑那一两家有权有势。能提供助力的来下手。似淳王府这种摆设用的。人家是眼尾都懒得去扫一下。 三皇子赵铄,母妃分位最高,又是十岁出头。刚进中二期的那种傲娇小少年,自然也对赵瑜这种一抓一把的穷远偏的王府嫡子没有任何兴趣,偶尔勉强自己给他们点个头,已经是觉着自己够屈尊降贵的了! 五皇子赵铎呢,他如今是最为年幼的皇子,如今才刚过四岁,还没到可以进御书房的年纪,暂且御书房里头没人站他的队,但是他却是有个大将军舅舅在后头撑腰着的,只怕过两年后来了御书房,就能和几个哥哥们一较高下的了。 最后剩下这默默无闻的四皇子赵钧,这才八岁出头,当初冯皇后也是看上了他年幼,母妃许才人份位又低,这才动了养在自己名下的心思,可惜这孩子真真是命不好,冯皇后没养他多久就病逝了。如今他回到生母许才人身边,他的性子也越发的跟他娘相近了,要是没什么必须要他开口的事儿,他能一天到晚的在御书房里头装哑巴。 今年同赵瑜一同新进了御书房读书的也有个七八个,其中曹王府的嫡出小赵霁算是和赵瑜混得最熟。其实也很简单,曹王府也是地位同着淳王府一般的尴尬宗室,这赵霁上头光是同父同母的嫡出哥哥就三个呢,他算的上是曹王妃的老来子,跟几个哥哥年纪隔得也甚远,哥哥们多数都已成年,自是什么都轮不到他这个小屁孩身上来的。偶尔将这母亲最宠的小弟弟溜出来逗逗。哥哥们也就权当是哄母亲开心了,倒是也让赵霁过得甚是乐呵呵的。 曹王妃也知道这底细的,也并不会灌输小什么非份之想,只由着他过些没心没肺的日子,想着将来大了,多给点儿私房钱给他,让他搬出去分府过点儿只要吃喝玩乐不要费心的小日子就够了。于是,曹王妃这态度表明了赵霁和其他人都没有厉害关系,自然也没人会特意排斥赵霁,这和赵瑜年龄相仿的小家伙便被养成了个傻乎乎的心大性子,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这赵霁和赵瑜两个,性子虽然相差甚远,一个活泼多话,一个沉稳面瘫,但都是被人嫌弃的废物王府里头出来的,那些眼高于顶的皇子们就没人看得上他们,倒是渐渐的两个人自成一国的凑成堆了。 这御书房上学,本就比不得在家自在,不管年龄大小,一去就是一日,早上天刚发白就要家里起床洗簌用早饭,然后赶在辰时初刻(早上七点)之前到达御书房,而后便要一直到酉时初刻(五点)才算是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就是沿用了太祖开国定下来的十日一次休沐,也还是能把孩子们累得够呛的。 在这期间,孩子们的中午饭自然是只能留在御书房里头吃的,通常这些饭菜都是得家里面提早预备下的。每逢到了吃饭这时候,孩子们的亲疏远近也就看得出来了,先生们前脚一走,御书房里头的大孩子、小孩子们后脚立即就分了好几拔各自找地方吃饭去。 赵霁在家吃得甚是圆滚滚的,原本是个可爱的小胖子,但自来了御书房上学,圆脸蛋儿却是渐渐的消瘦了不少——御书房比不得家里,常年书房里头都放着两个点心盒子,预备着小胖子的随时光临。因而这每日的吃午饭的那半个时辰,就是小胖子最期待的时间段了。 赵瑜不算挑食,杨亭却是生怕饿着了,日日让厨房里头给赵瑜预备下的午饭不仅肉菜饭的分量不少,连着水果点心羊女乃什么的都不放过,通通一股脑的给塞进去食盒里头。小胖子自第一次见了这样的食盒,便再也走不动路了,日日只黏在赵瑜身边,来个十二级台风也刮他不跑!(未完待续……) 148瑜哥儿的御书房上学记(二) 153包子们友谊的开端 154珉哥儿露馅了(一) 这不知不觉间渐渐熟络起来的三包子,原本以为就能这样悄悄儿的来往下去的,不料才过了不过三两月,便生了些变故出来——吴先生因着性子耿直,不知道是最近陪着今上写字静心的时候怎么合了今上的心,今上不但出言赞叹他是个不偏不倚的纯臣,而后还下旨让他换了位置,从御书房里抽调出来,升了一级放在自己身边当了纪录起居注的起居郎了。 这吴先生升职了是好事,三个小包子都为吴先生高兴的,只是新来的接替吴先生的那位胡先生,再也没有吴先生这般好说话了,三个小包子再也不能肆无忌惮的跟着这新来的胡先生混那悠闲的午后时光了。 赵钧有点儿发愁,赵瑜也有点儿发愁,唯有小胖子赵霁一点儿事儿没有,依旧嘻嘻哈哈的,没一点儿纠结的意思。赵瑜把这事回家说了说,杨亭一边感慨没心没肺也挺好,一边出个馊主意,怂恿瑜哥儿和四殿下在课堂上传纸条去。 赵零听得又好笑又好气,忙和赵瑜说道:“这回可千万别听你娘的了,你娘的主意不靠谱!私底下看着没人在意,你们找个隐蔽处聊聊也就罢了,这传纸条就别了,万一纸条落在别人手里就不好了。” 赵瑜点头附和他爹的意见道:“我也觉着我娘靠谱的时候不多……咱们要**女乃好好看紧了小嫣然,要是小嫣然跟着娘学得各样不靠谱,将来可怎么好?” 杨亭不服气。梗着脖子反驳道:“谁说我不靠谱的?乱讲!我才不会教坏小嫣然呢!” 赵瑜便低声接话道:“大女乃女乃说的啊,她说娘你就是瞎猫碰上了死老鼠……小嫣然必定要看紧了别被娘带歪了。谁知道以后还有没这种死老鼠给小嫣然碰呢!” 杨亭被自己娘这样塌台,还被大这样直白说出来,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回头就将正坐在炕上津津有味的看着他们说话的小一把扯了进怀里嘟囔道:“岂止是女大不中留,男大也是一样一样的!珉哥儿,还是你好些,没你哥哥那般讨嫌!” 正看热闹看得正欢的赵珉淬不及防就被杨亭团了进怀里,他大惊,即刻想挣扎出来。奈何人小力弱。他娘一只手按按他的小身子,轻易就镇压了他的反抗,还顺手揉乱了他一头软软的小黑毛。 眼看自救无望,赵珉只得求救的看向哥哥。大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两圈。期望着哥哥见着自己这小动物般黑黝黝的眼睛立即就打动了他的心。马上就将他从他们娘的“魔掌”中解救出来。 奈何赵瑜心里盘算了下,今儿小嫣然跟着二太太没到这边上房来,屋子里就他和珉哥儿两个孩子。照着他娘的脾性,估计着折腾不成珉哥儿,就要打算折腾他的了!这……赵瑜饱含歉意的回给弟弟一个无奈的眼神,珉哥儿,今儿你自求多福就是了! 赵珉见着赵瑜没有上来解救自己的意思,挫败的吐口气,含糊说道:“娘,坏!哥,坏!哼!” 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杨亭搂紧了小在怀,更大力的将他揉搓一番,才笑道:“果然还是珉哥儿好,真真是咱们的小开心果呢!” 赵珉这会子是连翻白眼的力气也没了,只得躺平在他娘怀里任由他娘揉搓调戏了。想起来他就恨!为什么人人都说他哥哥瑜哥儿才一岁半说话就流利得很了,他也一岁半了,却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为什么他小嫣然也是个口齿伶俐的小姑娘了,他也没学着半分?这不公平啊不公平!不都是同一个爹同一个娘的亲姐妹么?怎么他的基因就差了点?怎么他说话就慢了一拍? 不过这会子也没人有空去安慰郁闷至极的珉哥儿了——就是安慰他,大伙儿也心累,就是给足了耐心,听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再猜意思也是累呢! 对于解决传纸条交流不安全这问题,杨亭突发奇想的来了个新创意,她说她要教瑜哥儿学阿拉伯数字,然后瑜哥儿再去教小胖子和四殿下,以后呢,他们三个就可以借着这数字来写密码了,例如写上《大学》xx页xx行第x个字,简短的话还是可以顺利交流的。其实杨亭这馊主意,说白了就是欺负旁的人不认识阿拉伯数字。 赵零自想了想,倒是觉得这法子暂时可行,于是便赞扬说杨亭这回是脑洞开对了地方。杨亭收了这表扬,高兴得都要忘乎所以了,一把就揪了赵瑜,即刻就要开始传道授业了。 赵珉趁机从他娘怀里滚出来,趁着他娘没空理会他,小**拱啊拱的挪到炕上另一边,这才算是松了口气,也顾不得别人怎么看了,自己就舒服的仰天躺了个大字型权当休息。 正要合上眼小睡一会积攒积攒精力,赵珉却忽然好像头顶上来了一片阴影,忙忙的睁开眼睛一看,却是他爹赵零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坐在了他身边,这时候正附身,眼睛里满满的研究精神的看着他呢。 赵珉虽是被唬了一跳,但也还是很快的反应,忙翻个身,侧着身子背对着赵零装睡去了。 赵零看得又好笑又好气,索性再往炕里头坐进些,拿自己的背部隔绝了那边杨亭和瑜哥儿母子的视线,一把就将赵珉捞起来,两手撑着他的肋下抱在自己怀里,低声笑道:“别装了,珉哥儿!或者,你希望我叫你上辈子的名字么?说罢,以前叫什么名字呢?因着什么事儿穿的?虽然我是你爹这事儿没得改了,但我却是不介意偶尔当个朋友听你说两句的。” 赵珉吓得瞪大了眼睛僵硬了身体,好半响才消化了赵零这话的含义,好在他不是什么矫情的,放松身体后就直截了当的蹦了一个字来回应赵零这个没得改了的爹:“江!”(未完待续……) 155珉哥儿露馅了(二) 赵零了然一笑:“原来珉哥儿你以前姓江啊?” 赵珉却是摇摇头,又蹦出来一个字:“黎!” 赵零组合起来,试探的问道:“你以前叫黎江?这名字倒是好像在那儿听过似的,有点儿耳熟呢!别你也是2010年后才穿的吧?” 赵珉先是连连点头,然后无奈的看看赵零,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又攥了些力气,连续蹦了三个字出来:“泉!集!团!” 全基团?什么东西?赵零听得一脸茫然,眼睛里全是问号的看着自己的小不眨眼,低声问道:“珉哥儿,你别是装孩子装多了就糊涂了罢?我真是猜不出来你这哑谜呢!” 赵珉简直想拍额长叹加倚天长啸了!他这个爹平时看着也是一个精明模样的人啊,怎么不靠谱起来的时候,思维迟钝得跟他那个傻白甜的娘同出一辙呢?他只得恨恨的拉过来他爹的大掌来,快快的用自己那短圆胖的小手指,在赵零手心里头费劲的划拉了好多下,才写了“泉心”两字出来。 赵零开始还不以为然的“哦”一声,才低声道:“原来是这个泉啊!”然后过了两三秒才一愣,下意识的回头看一眼还兴致勃勃的正要立志创造一套古代版摩斯密码的杨亭和大,忙不迭的抱起来怀里的小就往角落那边的罗汉榻移了。 杨亭正是和瑜哥儿说得兴兴头头的时节,那里理会得赵零和小?见赵零抱着珉哥儿往罗汉榻那边去了。还以为是赵零要给珉哥儿点心吃呢——那儿正好是放了个高几搁点心盒子的。 杨亭便随口叮嘱赵零一句:“别给珉哥儿吃太多点心了,一会儿晚上积食了,又不得早睡!”说完了就也不管了,继续和瑜哥儿传授怎么传小纸条的心得去了。 这边的赵零和珉哥儿父子俩也齐齐偷眼看着杨亭那边的情形,赵零应了杨亭一声好,见着杨亭并没有在意自己和珉哥儿这边的动静,即时松了口气,马上从点心盒子里随手模一块什么糕就塞珉哥儿手里头。 珉哥儿低头看看手心里这块他非常不喜欢的甜腻腻的桂花藕粉糕,连生气的力气也没了,扬起脸来露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来迷惑别人。又拉拉他爹的袖子。等他爹以为他要说什么话,凑过脸来好听清楚的时候,就简单粗暴、直截了当的把这糕往他爹嘴里一塞了事! 赵零差点没被小这招吓出心脏病来!不过他也算是个做事沉稳的人了,三两口嚼碎了那糕。一边将珉哥儿放罗汉榻上。一边回头抓了茶碗咕噜咕噜喝了两口茶水将满嘴的糕点碎屑冲到胃里去。 等赵零忙活完这些。回头重新将明显是坐在罗汉榻上幸灾乐祸的笑着的珉哥儿抓进怀里,不轻不重的在他**上拍了两掌。 珉哥儿便再笑不出来了,反手一掌拍在赵零还没来得及离开他**的大手手背上头。气呼呼的奋力嘟起嘴巴瞪起眼睛,企图用自己如今这软糯模样营造出凶狠的气势出来对赵零怒目而视。 赵零过了最初的震惊阶段后,倒是渐渐冷静了下来,看着珉哥儿这样不伦不类的抗议模样,不由得童心顿起,又挑衅似的在珉哥儿那碰不得的老虎**上再拍一把,这才挑眉笑道:“不用瞪着我了,我看着都替你那小眼睛累呢!我就说呢,那黎江的名字好像是耳熟,那里听过的。原来你是人称商业天才的泉心集团的黎江啊!” “不过泉心集团那又怎么样?就是你上辈子是泉心集团董事长那又怎么样?这辈子还不是我的!我上辈子不也生意做得挺大?这辈子不是老老实实的在淳王府里混吃等死?你娘上辈子不也是个白骨精?如今也不是退化到智商跟你小嫣然持平了?都到了这辈子了,你还惦记着从前做什么?你乖乖的做你的小女圭女圭就好了嘛,想太多不累么?” 珉哥儿被赵零这几句噎得连气愤抗议的表情也做不出来了,恹恹的看一眼赵零,小手指就去戳着赵零手心,戳半天戳得没瘾了之后,恨恨的写了“没用”两个字给赵零。 赵零忍俊不禁,压低声音哈哈笑了好一回,这才凑过头去和珉哥儿咬耳朵道:“我们家什么样,你也大概知道点儿了,但怕是你也还没知道,这淳王府在你曾祖的时候被抄家过吧?别说其他的话了,就是你爹我,也不是什么正统而来继承的淳王府之位,你女乃女乃是个买来冲喜的贫家女,不是什么正室,我也只是遗月复子罢了。而你爷爷,也是个倒霉催的遗月复子,你曾祖父才被流放就没了,你当小妾的曾祖母肚子带着你爷爷就改嫁去了……” 珉哥儿不可置信的去看他爹,学着他爹挑一挑眉毛当是递了个问号,赵零这才继续说道:“总之简而言之吧,咱们这淳王府就是朝廷表示浩瀚天恩的政府面子工程罢了,要不是你曾祖父就你爷爷这么一个遗月复子,咱们轮八辈子也轮不到进这王府里头呆着!所以,要有用来做什么?咱们可是存在感越低越好的闲散偏远宗室,咱们老实的当好面子工程的人肉背景就好了!而且你外祖家里留下的钱财,别的不说,只是你们外祖母单单留给你的那批嫁妆,就足够你们三个小家伙混悠闲日子混个三五百年了!只要你不作死的去造反或者是养几十个败家后宫,寻常过日子,你能花用的了多少?你要有用来做什么?你是要当成吉思汗还是比尔盖茨?” 珉哥儿先是楞楞的,而后却是毫不犹豫的就对赵零摇摇头。虽然他在上辈子做黎江的时候,也算是当时华夏投资行业里的领头羊,但他自认也不过是个比较成功的商人罢了,那种穿越yy文、种马文里头,在外能呼风唤雨挥手平定天下、在内能让三宫六院妻妾亲如一家的男主角,他从来没想过要当的。(未完待续……) 156珉哥儿露馅了(三) 所以说,有时候不是一家人就不进一家门,在面对穿越这事,无论是赵零和杨亭,还是赵珉,这三个都是芸芸穿越大军中少有的清醒之人。 赵零和杨亭两人清醒是因为上辈子都经历得多,人到中年,那里还有什么看不透的?感情也好,钱财也罢,都混第二辈子了,还有什么放不下呢? 赵珉虽然上一辈子活的年岁没有赵零和杨亭多,不过他既然号称是那行业里头少见的天才,早早就少年成名了的,那智商和情商自然也是极高的,好多事情粗略想想也就想明白了。 因而这一家子的三个,认真说起来都是不合格的穿越者呢,都是太过于冷静,太过于随遇而安,换句不客气的话说,都是没野心的废材,穿越大神将他们凑一块也是不容易。 赵珉听了赵零的话后,不用多想也就懂了,征战天下也好,世界首富也罢,那里是他们这种身份尴尬的偏远宗室该想的!况且那么一通折腾,为的难道不是要过自己想要的舒心生活?而今这堆长辈们——是的,随遇而安的珉哥儿已经认命的把赵零和杨亭当了长辈了——既然是已经为自己以后的舒心生活做了好多铺垫了,他又何必去瞎折腾?! 于是赵零正预备着继续长篇大论的哄这精明的小呢,小却是忽然抬头蹦一个字出来:“好!” 赵零就忽然有种倾力一拳,却是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不由得泄气嘀咕道:“一个两个都小人精似的,当你们的家长真是……就小嫣然一个像了你们娘,算是有点儿孩子样子,,珉哥儿,你和瑜哥儿一个比一个难缠呢!这都什么世道!” 赵珉疑惑道:“哥?”赵零马上读懂了他的疑惑,忙摇头示意道:“别想歪,瑜哥儿是正经本地土著。他不过是早熟了些,看着像个小大人。不过嘛,你这哥哥倒也不算寻常人的。只是你还小。知道内情的,没人会把咱们家这团乱麻整理出来给你看的。” 赵珉忽然有种不大好的预感,总觉得他爹这样说,怕是有些真相他还是不知道更合适些呢。便忙忙的想阻止他爹继续说。 可惜呢。他毕竟还只有一岁半。声带发育还没完全呢,蹦字也得积攒力气呢,于是还没等他来得及蹦个停字出来呢。就已经是被他爹直接再把真相竹筒倒豆子的全倒了个干净了。 “你这哥哥瑜哥儿虽是土著,说起来却是比咱们这些外来人口更身世离奇些的。怕是没人告诉你,你们三个,认真算起来,只有你才是我和你娘的正经孩子吧?瑜哥儿和你同母异父,小嫣然和你同父异母,只不过知道内情的不会说,不知道内情的都以为你们同父同母,你说这可是好玩不好玩?” 赵珉“啊”的一声叫出来,一时间只觉得头上天雷轰轰响个不停了!难道他娘不是他爹原配?!难道小嫣然是他爹外头找小三儿生的私生女?还是他这看着一切正常的古代家庭居然是个前卫的重组家庭?!这是古代版本的《我爱我家》? 赵珉还没来得及感慨一下自己的脑洞有着向自己娘杨亭那骨骼精奇的脑洞看齐的潜质的时候,忽见他爹赵零回头看一眼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尤自说得甚是欢畅的杨亭和瑜哥儿,再抱紧了些赵珉,一片好心似的给小模模头当安慰——如果他不是用给猫狗模毛那种动作就更好了。 赵珉被雷得晕晕乎乎的,也不计较他爹模猫狗似的抓乱他一头毛了,只抬头看看神色如常的赵零,无力的翻个白眼给他,意思是还有天雷么?索性一次都放出来就好! 赵零也领会了小这无奈表情,预想到了他一会儿怕是会被雷得外焦里女敕坐不稳的可怜样子了,便很贴心的将自己手臂圈在他身上固定好他的身体,这才说道:“你也知道咱们穿越的这是架空王朝罢?其实呢,不止是架空,还是跟书本相关的架空,这书本类型还是武侠小说……” 赵零说着就在小催促的目光下不自在的轻咳一声,然后扔出了这段铺垫之后最大的天雷:“其实我就是想说,你哥哥瑜哥儿他生父叫东方不败,你娘字莲亭,她姓杨你知道的吧……” 赵珉自以为自己被雷的心理准备已经足足的了,就仿佛修仙小说里头那准备了无数法宝,预备一次性就能过天劫的修行者,原本以为是走个模式,谁曾料到,这天雷居然也有外挂开,一下子就把他雷成炭沫沫了! 他哥是东方不败的!!!他娘是东方不败的相好杨莲亭!!! 这两个天雷轮流循环着在赵珉头顶轰隆隆的滚碾压一会他的理智,然后又轰隆隆的滚带走他的冷静,被雷得浑身都有月兑力感的赵珉,软软的靠在赵零手臂上,强迫着自己努力去做深呼吸,力求能快点平静下心绪来过了这狗血得没法理喻的天劫去。 而一旁幸灾乐祸的赵零,一边给小扫扫背顺顺气,一边挤眉弄眼的笑道:“啊,要不要老爹给你找几颗速效救心丸喂喂?哎呀不对,你才是个婴幼儿呢,咱们应该上八宝惊风散还是保婴丹?还是就近翻点儿珍珠末给你定定惊?” 赵珉有气无力的瞪一眼自己的无良父亲,头一次庆幸自己如今的话不成句起来——因为他真怕自己能流利说话的时候会忍不住大吼一声:“不带这么坑爹的!” 赵零大概是猜到了赵零内心的嘶吼了,依旧笑着开解他道:“天雷滚滚这事儿,会习惯的,雷着雷着,你自然也就淡定了。至于那什么东方不败,你且放心,早嗝屁了,连着他那些来找瑜哥儿的部下也被咱们打发了,瑜哥儿如今姓赵,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身世呢,你可多让着他些!这样算起来,你继承不了淳王府也不冤是不是?瑜哥儿说不准性子像他生父呢,将来一统王府也不是挺好玩么?”(未完待续……) 161心大的小胖子 赵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却是回头继续去逗没心没肺的小胖子道:“既然你说得这点心那么美味,今儿你可吃了不曾?味道可是还好?” 小胖子也老实,先是使劲点头,而后带着遗憾回答道:“今儿是我很喜欢的蜜汁桂花藕,可惜就是淳王妃说我吃太多的甜食对身子对牙齿都不好,不肯尽着给我吃,只能每日给一小份我过过嘴瘾便罢了……” 说着这些吃食,小胖子又兴奋起来,也顾不得什么身份差距了——他是一个心无旁鹭的吃货,那里会把身份差距当回事?于是小胖子只想着给赵琼献宝,那里会想其它?立即就远远的对着清风招手道:“清风!赶紧的,把咱们的午饭食盒都提到这边儿来!我记得里头还有个什么莲蓉糯米糍,也是全素的,正适宜大长公主尝尝呢!” 清风闻得小胖子的召唤,却是吓得脸都煞白,这玉真大长公主身份超然,也就是小胖子这等没心没肺才敢说聊两句话就请人家尝点心的,这御书房里头其他人,包括皇子们都是不敢造次的,清风一介书童就更不敢了。 偏生小胖子离得清风远,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不清清风那发白的脸了,一点没在意的又催促一回:“清风,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快来!四殿下那份就不要管了,只把我和瑜哥儿的那两份提就好,你赶紧的一手提一份不就行了吗?”。 清风没法子,求助的看一眼同样茫然的赵瑜。却是得了旁边赵钧的微微点头示意,便只好壮着胆子,扭着面条一般绵软的腿,提了小胖子要求的两个食盒上前来了。 好在小胖子也没嫌弃他怂,一手一边的接那两个食盒,自己兴致勃勃的边打开去翻找那莲蓉糯米糍,边对赵琼介绍道:“听说大长公主你平素是吃素的?哎呀呀,真是要错过好多好菜了呢!不过淳王妃说我已经是太胖了,要我多吃素菜才能身体好呢,也想了不少好吃的全素的素菜出来呢!您还别说。这有些素菜吃起来。还真的比我家厨子做的那些肥鸡大鸭子的好吃得多呢!” 赵琼也不说话,带着微笑饶有兴致的在那儿看着小胖子自说自话却毫不冷场,直到小胖子献宝一样的将那碟子只有六七个的小巧的莲蓉糯米糍捧到她面前,她才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伸手取了一个。真的是信了小胖子吃了起来了! 四周或隐秘或明显的一旁看热闹的众人都纷纷惊呆了!尤其是几个见识过赵琼平素宴席上冷若冰霜的冷脸模样的皇子们。更是惊得全傻愣在原地了! 赵琼却是完全不理会周边这些后辈儿是什么反应。吃完了那点心后拍拍手上黏着的些糖粉,对着小胖子笑道:“这点心儿味道还不错,就是外头糖粉裹多了。只怕这碟子吃下去的话,吃到后头会是有些腻。” 小胖子兴奋得两眼发光,一边又去食盒里翻,一边乐颠颠的就将这大长公主认作了知己了:“是吧?是吧?大长公主您也觉着吃着还好吧?就是这甜腻吧,我觉着还好,毕竟每天淳王妃也只吩咐人给我预备两个罢了,就是瑜哥儿和四殿下把他们的分量都让了一般给我,也就是四个罢了,能腻到那儿去?” 赵琼觉着小胖子真是越看越有意思了,便歪着头去看他还要翻什么,却见小胖子笑得特别灿烂的翻出来一碟子菜来。赵琼难得的好奇心被招惹出来了,便问道:“这红通通的是什么?又说是让我吃素菜?这看着一点不像是素菜呢!” 小胖子忙拍胸脯保证道:“真真是素菜!大长公主,我不骗您!但是这菜真的比肉菜还好吃呢,不信您且试试。”说着赶紧在食盒最底层翻出干净筷子来,还殷勤的在自己袖子上擦擦,这才眼巴巴的连筷子带菜一道递赵琼面前。 赵琼见小胖子的眼神都要赶得上太后宫里那只见了人就快把尾巴摇断了的西洋哈巴狗儿了,便也不计较,接过了筷子来挑了那碟子最上头的一个长圆形的丸子来吃了。 这丸子跟方才吃的那雪团子一般的点心不同,看着像是肉类,真的吃进嘴里却是一众素菜组合而成的清新味道,配着外头那些红烧酱汁,倒是真的又觉着爽口又觉着滋味浓厚。赵琼细细嚼了嚼,分辨了一番味道后,才问小胖子道:“这是素丸子?里头仿佛有香菇和芹菜,还有一点儿香干和木耳?那些个混在馅里头的粉粉的东西是花生粉还是豆子粉?” 小胖子喜得拍掌笑道:“大长公主,您好厉害啊!这才吃第一次就能分出这些儿来了?那是花生、豆子、榛子都炒香了磨成的粉呢!我吃这个吃了好几回了,都没算出来有几种配料,后来还是去请教了淳王妃,淳王妃让人细细的写了张什么菜谱给我,上头还特地注明了步骤做法,我带了让我家厨子折腾了两日,这才做了这个味道差不多的出来呢!” 赵琼看着小胖子的眼神愈发柔和了,半响才笑道:“也不知道你家是怎么养的你,这欢月兑的性子!那里像是宗室家出来的孩子呢!倒是个难得的开心果呢,可惜是个男孩儿,不然我也好带了你回永寿宫住上一段日子,那该多好!” 小胖子被赵琼这样一赞,简直就要毛松骨松一身松,给他两翅膀估计都能费上天去了,一个不小心的脑抽风了一下,随口就把瑜哥儿家里头的小嫣然给卖了出去了:“大长公主,我虽然没同母的妹妹,我已经是我娘的老来子了,我娘那年纪也再生不出妹妹来了吧?不过不要紧的,我家没有,但瑜哥儿家里有啊!他家那妹妹也是个欢月兑性子呢!淳王爷常感慨的,说是瑜哥儿两个太老成,家里三个孩子里头就只有这小女儿性子最像淳王妃了。”(未完待续……) 162奇怪的大长公主 如果说赵瑜开始时担心小胖子太欢月兑,惹了惹不起的大长公主只怕是要糟糕,因而想拖他回来是想保护他,那么这时候被卖了妹妹的信息出去,赵瑜就是只想拖小胖子回来好好的打一顿了!这赵霁,不就是他娘杨亭常常戏称的猪队友么?!不带这么坑自家小伙伴的! 可是,还没等赵瑜来得及去收拾小胖子,便见得被小胖子勾起了好奇的赵琼正对他笑道:“你叫瑜哥儿?且,我问问你,听着你这小同伴说的,你家里人都甚是有趣呢!” 赵瑜只得僵硬的保持着自己脸上勉强算的上微笑的表情,一步一挪的走到了赵琼跟前,回话道:“回大长公主的话,其实霁哥儿是爱我家那些个合他胃口的饭菜,家母和舍妹都没有他说的那样有趣的。许是霁哥儿见惯了大户人家出身,比较矜持的们罢,就觉得家母那等随意些的性子与别不同,在他眼里就<显得有趣些罢了。” 赵钧在后头看见赵瑜回话时紧张得右手都捏紧了拳头,不由得有些担心,便悄悄儿的往赵瑜的方向移了两步。 赵琼眼尖,却是一下子就识破了赵钧的意图——那明显是保护状态全开的动作,想看不懂都难……赵琼早就不记得这个没存在感的侄孙了,想了一回没想起名字来,索性按着小胖子说的四殿下来给他取个代号问道:“那个,你是小四儿罢?我不过问问这位瑜哥儿他家的事儿罢了。并不会把他怎么样的。我知道你们是好朋友。” 赵瑜顾不上什么礼貌了,忙忙的回头看看赵钧,使个眼色示意他别做那么明显,只乖乖的在那儿躲着就够了。赵钧今儿风头太盛,赵瑜不由得要担心他,心里总是浮起他爹赵零说的那句经常告诫孩子们的什么枪打出头鸟。 赵钧却是对着赵瑜微微摇了摇头,不但没退后躲远点,反倒是鼓起了勇气快步走了上来,和赵瑜并排站在了赵琼面前。赵钧一边伸手悄悄儿的在后头握住了赵瑜的手,一边恭敬的答赵琼道:“大长公主。侄孙是排行第四的赵钧。瑜哥儿和霁哥儿是我父皇今儿给我定下了的伴读。瑜哥儿还是父皇钦点了的和我一道抄经供奉太皇太后的,他的字比侄孙的字要好些儿。” 小胖子天真心大,但不代表他蠢,这时候的气氛有些趋向正经严肃了。小胖子直觉上头就觉得不妥。忙插科打诨的为赵钧和赵瑜打掩护。把自己珍藏的那什么蜜汁桂花藕也忍痛奉献出来了,托着那碟子就可怜兮兮的往赵琼面前一送:“大长公主,这可是我今儿最后的宝贝儿了。如今也请你来尝尝罢!这个也是很好吃的,据说选的蜂蜜还是岭南那边特有的什么荔枝蜜呢!” 活了这么些年,又是地位带着点儿尴尬,赵琼早把人情世故看得通透了,这三个半大孩子在她眼前这样互相打掩护,不过是都想保护对方的意思罢了,赵琼那里会看不出来? 赵琼便轻轻摇头,并伸出手来将那碟子蜜汁桂花藕往小胖子心口方向推了推,只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了,只是这太甜腻,我今儿也尝了你两种宝贝了,这个你留着自己吃就是了。”说着又侧脸看一眼赵钧低声道:“小四儿,你是个有福气的,与佛家有缘,还有两个这样的伴读,真是福气不小了!这话也许你如今还听不懂,往后就懂了。” 赵钧点头也低声道:“谢谢大长公主对侄孙的点拨!侄孙懂的,遇上了瑜哥儿和霁哥儿,确是侄孙的福气。就如同大长公主和佛家有缘一般,侄孙虽然与佛家的缘分不若大长公主的那般浓厚,确也是该心存感激的!” 赵琼也不意外赵钧听得懂,莫说是生在皇家了,就是生在宗亲王府和贵族之家,早熟的孩子才是常态,小胖子那种心大天真的才是异类。不过相比较之下,还是小胖子那种异类更有孩子的天真稚气,更能让身在处处险场的人心里轻松些吧…… 再看看眼前这三个孩子,赵琼不在意的拍拍自己膝上黏上的那一点儿糖粉,而后起身道:“我今儿原本就是来看看皇上指定的是那两个给太皇太后抄经的罢了,如今见着了,都是好孩子,我也放心了,且好好的用心抄经罢,太皇太后上天有灵,必然也会庇佑你们的!至于这位霁哥儿,谢谢你的点心了,能吃也是福气,好好的和小四儿、瑜哥儿一起读书罢。” 赵琼说着便忽然转身走了,就如同她来时那般突然,剩下众人都莫名其妙的面面相觑,一群人都眼巴巴的看着她的素净的月白色裙摆轻盈拐过了抄手回廊的拐角,迅速消失在那边的月洞门之后。 就在这时候,有个赵钧他娘许才人那边使唤的小太监捧着个小包袱来了,因着见不着才挨了窝心脚,不知道躲那儿去的小顺子,只得自己找到赵钧跟前来:“四殿下,这是皇上赐下的佛经两部和两套上好的文房四宝,这已是让许才人见过了的,如今便送来让四殿下收起来的。” 赵钧这才放开一直握着的赵瑜的手,只觉得自己手心里头有些湿漉漉的,随意的在衣角上擦擦,便伸手接过了那个黄布皮的小包袱:“知道了。你和我娘说,我很好,傍晚散了课再和她细说。” 小胖子等吃午饭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自己一手提了赵瑜家的食盒,另一手将自家的食盒推了给赵瑜,只一叠声的嚷嚷:“哎呀,先别管那些事了,不是说吃饱才会有力气干活么?俗话说,皇帝还不差饿兵呢!走了,走了!咱们回老地方先吃饱了再说吧!” 赵瑜历来拿小胖子这等吃货没法子,只对赵钧无奈的一笑,便也提起那食盒,三人果然就旁若无人的回老地方吃饭去了。(未完待续……) 163大长公主的宣召 赵瑜见着这玉真大长公主来去如风,知道了这日散学也再不见动静,想来也不过是偶尔遇见小胖子这样的傻乎乎觉得好玩,便顺口多问了自己的娘和妹妹一两句罢了,这样一想,心也放了下来,也就把这事忘了到脑后去了。 不过在晚饭后,赵瑜和抱着弟弟一旁嘀嘀咕咕的父亲赵零闲谈的时候,也顺口把这事说了。赵零也是知道这位玉真大长公主的,毕竟皇室里头算得上长辈的,如今也不多了,满打满算的也就一个巴掌数了。 只是赵零也只是知道罢了,倒是从没见过这位在他眼中还算是年轻的“长辈”的——三十出头能算是老么?不过依着这早婚早育的当时世俗,这大长公主算是过了大半辈子的了,依着这时候的标准,“中老年”妇女喜欢逗弄孩子不是常有的事儿么? 于是,赵瑜说的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赵零自然也没()把这事放心上的,这父子俩有时候倒是性子有点儿被杨亭同化了,觉着不重要的事儿,转头也就忘得差不多的了。 结果几日后,那位他们都忘了的大长公主赵琼忽地心血来潮,遣了个小太监来传个口谕,说是要请淳王妃和淳王府的嫡小姐明日进宫往永寿宫里坐坐。 原来这如今的宫中规矩是宗亲家眷和朝廷五品以上的命妇,都有一月三次逢五的进宫探望的机会,提前一日听宫里宣召或是递牌子都是可以的。这明日就是初五了。这大长公主倒是依足了规矩提前宣召的。 这一个口谕惊起了翠竹园一众人等,大太太和二太太不必说,吓得连连催人打马去找赵零回家来商议,后来想着还不是有个正在御书房上学的赵瑜么?有忙忙的遣人去宫门处守着,虽是无召不得进宫,但第一时间能接着赵瑜回家来也是好的。 当事人杨亭却是?*??模???判c倘灰餐??**???概?┠憧醋盼遥?铱醋拍悖?胂於蓟姑荒智宄?獗恍?俳??且?墒裁慈ァⅫbr /> 二太太见了这对大眼瞪小眼的母女俩。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由得抓住大太太抱怨道:“大嫂,都是你和零儿两个平素太是纵着亭儿了!你且看看,她如今这样半傻半楞的,真的带了小嫣然进宫去见那什么公主。你不得把心卡在嗓子眼上呢?平日里就不该纵着亭儿偷懒的。如今那里还有点儿大家主妇的爽利劲儿了?” 大太太还没答话呢。杨亭自己就先跳出来叽歪道:“二婶娘这话就是杞人忧天了!我才不怕进宫去呢!那公主不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能把我和小嫣然吃了不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想那么多做什么?总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 一巴掌将杨亭推开到小嫣然身边去,大太太只觉得自己太阳穴上一抽一抽的痛呢。正要说两句杨亭这个不靠谱的,那边却是听见在罗汉榻睡着的珉哥儿被吵醒了,正迷迷糊糊的伸手找人:“抱!” 大太太只得扔下杨亭这边,走了把珉哥儿抱起来——这孩子也是个牛心性子的,从来不要丫环婆子们抱的,如今竟是连女乃娘也抱不得他了,就剩下大太太、二太太和赵零、杨亭、赵瑜、小嫣然这几个人抱他,他能不吵不闹的了。 珉哥儿其实有点儿起床气的,尤其是没睡饱的时候,他如今还是个未满两岁的小屁孩呢,难道良好充足的睡眠不是很重要的?这都是闹的什么?他见着是离杨亭和小嫣然近了,便在大太太怀里伸手要杨亭抱了——他娘不靠谱归不靠谱,真正说话漏信息多的人也是他娘,珉哥儿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一个午睡是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了! 杨亭才刚从大太太手里接过珉哥儿抱着,就听大太太焦躁的喊小朵进来,原来是大太太怕一拨小厮找赵零都不够快,又让小朵去安排两拨小厮牵马出门再去找赵零。 珉哥儿的心也被这样焦躁的大太太和急得原地转圈的二太太提了起来了,看样子,这是出大事了?难道是他家那个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了?不能吧? 他爹狐狸似的,只喜欢躲家里和铺子里算计赚钱生意和伙同他娘数钱;他哥瑜哥儿老成得不像话,要不是他经常自我安慰说基因有一半不同,人家像人家那一统江湖、千秋万代的教主爹也是有的,他都要妒忌一回他哥这智商这情商了! 至于他娘,这都奔三的越圈养越傻白甜的小,如今越来越宅,连出去应酬也指着照顾孩子的由头少了,怎么也找不到大人物来得罪罢? 不过这几个叽叽喳喳半天,也没让珉哥儿听懂或是拼凑出来事情真相,好在正是焦心之际,他爹赵零被召唤回来了。 赵零问了几句,珉哥儿立即就懂了是怎么回事了,赵零还没转过弯来这大长公主是为了什么宣召自己和女儿进宫呢,倒是珉哥儿想起来那天听赵瑜说的那一段小插曲,立即伸长了脖子往赵零的方向,大声的女乃声女乃气的去提醒他爹:“哥!前日!晚上!” 除却赵零,没人听懂珉哥儿想说什么,杨亭甚至还一把将想挣扎出自己怀抱的珉哥儿按回自己臂弯里头,见他还挣扎,便嘟嚷一句这孩子不老实,最后索性将他放了到炕上,让他和小嫣然做伴去。 珉哥儿气得要命,奈何小短腿小手的,从炕上爬下去也麻烦,只得扶着墙狠狠的对着他娘连连跺脚。 倒是赵零想了想就懂珉哥儿想到了什么了,忙给炕上的珉哥儿一个安抚的眼神,拉开了杨亭和大太太、二太太在一旁,安慰她们道:“娘,二婶娘和亭儿都且别急,要依我看,这约模不是什么坏事,那位大长公主也不是没缘由的宣召亭儿和小嫣然的,你们都忘了那日里瑜哥儿说的了?”(未完待续……) 164小嫣然的娃娃亲 赵零一语提醒了大太太,大太太这才恍然想起,那天晚上,众人都只顾听赵瑜说小胖子的蹦跶行径和一顿爆笑了,都忘了他还说起了这位大长公主仿佛对他娘他妹妹都顺口问过一两句的。 大太太忙问道:“要是按着这等说来,这大长公主不就是纯粹是觉得咱们亭儿和小嫣然跟那个霁哥儿一样不着调,这才宣召她们进宫去?” 赵零点头道:“我猜也是为了这个,不然无缘无故的,这位宫里头的二号大佛,那里会要召见咱们这偏远小宗亲的家眷呢?” 大太太便双手合十念佛道:“阿弥陀佛!若是真为着这个,我倒是放心些。无非就是人家想看跟霁哥儿那般的猴子戏了,这个亭儿绝对做的来!霁哥儿那等跳月兑的,也没见这大长公主说他什么,听说这大长公主又是个潜心向佛的,想来必是好相与的贵人,原是我一时担心想岔了。” 杨亭听见大太太这话,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又觉得在两个孩子面前下不得台,便对大太太娇嗔道:“娘,我到底还是不是你亲生的啊?怎么说得我好像就只会耍猴子戏一样啊?或许人家大长公主是觉着我和小嫣然有趣才宣召的我们呢?” 大太太因着心也放下了大半,松了口气后,反倒是有心情和杨亭说笑了,一指头点在她额角上,又将她往二太太那边轻轻一推道:“是是是,你不是我亲生的。是我和你二婶娘合伙儿在山上猴子堆里抢回来的好不好?不信你且问你二婶娘去,看看是不是咱们在猴子堆里头挑了你这么一个最会撒娇最会耍猴儿戏的?” 二太太也被逗笑了,一把将杨亭搂了进怀里,也戏笑道:“可怜见的亭儿,你娘有了孙子孙女儿,你这个当女儿的就不值当心痛了!来二婶娘这儿,二婶娘心痛你!”当下三人都撑不住了,就在那一角里头纷纷笑做了一团。 在炕桌旁站着的珉哥儿,却是下意识的看一眼身旁这段数和自己以及瑜哥儿差了不知道多少节的小嫣然,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心里对他娘吐槽道:“你不是就只会耍猴儿戏么?你不就是被圈养得越来越傻。越来越‘有趣’么?真是!就这等性子。以后怎么过日子才好啊?!” 赵零恰好见着了珉哥儿这销魂的小白眼,忍笑一把将他捞进自己怀里圈着,低声道:“不许吐槽你娘!你娘她不过是养懒了,本质并不傻。明儿进宫。在那大长公主面前。想来她也能用用她许久不用的脑筋的。应该不会笨得给人抓鸡脚的。你少在这儿杞人忧天了!” 珉哥儿继续甩个白眼给他爹,如今又长了半岁,说话虽然还是靠蹦字。但好歹是可以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了,珉哥儿便蹦字道:“娘,,都是,卖蠢!你,怎么,不教!” 赵零忍笑忍得肩膀都一抽一抽的,好容易才将笑意忍,一本正经的给小解释道:“珉哥儿,你换个角度看嘛,卖蠢的近义词的不是卖萌么?你就且是当她俩明儿是往大长公主跟前卖萌去就好了。昨儿我遇着曹王爷,曹王爷特特拉着我不放,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给他家小胖子求咱们小嫣然定个亲呢!这事我可是还没和你娘两位女乃女乃商量的,不过我想着,这霁哥儿也就是胖了些儿,或许长长也就好了,最近也见着瘦了些,将来……” 珉哥儿却是气呼呼的一拉他爹的袖子,恨恨的蹦出几个字来打断他爹的话:“太早!休想!” “哎哟,真看不出来,你原来还是个姐控?”赵零惊奇的挑眉笑道,“平日里不是老是嫌弃你娘和你都是傻不愣登的么?怎么今儿不摆那恨铁不成钢的经典表情出来了?说起来,赵霁小胖子也没什么不好啊,对不对?曹王府和咱们家也算门当户对的,都是跟皇室已经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了,小胖子也是嫡子,就是将来产业分得不多,曹王爷和曹王妃也自会拿出体己来给这个老来子补贴的。况且小嫣然不是还有你两位女乃女乃给她预备下了嫁妆,再加上你娘补贴出去的私房钱,尽够他们小夫妻将来过些舒心日子的了!” 珉哥儿依旧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咬着牙在齿缝里一个词一个词往外挤:“就是!不要!小胖,傻!” 赵零失笑道:“霁哥儿也就是心大些,天真些,那里傻了?要是这也算傻,你娘和你谁逃得过这个傻字去?有时候就是你娘说的了,什么锅配什么盖,小嫣然不适合复杂的深宅大院的生活的,小胖子这样心大些的,反倒是能和她更合拍些。就是将来小胖子从曹王府分家出来,瑜哥儿和你在旁边盯着些儿,我也是放心些的。我知道你是想保护你,跟瑜哥儿心态也差不多,可是小嫣然不可能会在你们身边呆一辈子的,我是她爹,总得不能免俗的要为她多打算早打算的。” 赵珉闻言顿时就沉默了,许久才从赵零肩膀处回头看一眼那个和他娘一样笑得没心没肺的小嫣然,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挫败感涌了上来,这样的,比起相差还不到一岁的哥哥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嗯,他娘原话,大概是两个人的智商全跑瑜哥儿一个人身上去了…… 这样的小嫣然,要是给她个智商满分的夫婿,估计她也没本事驾驭得了,纵观在京都里,和这淳王府左近地位的人家,还真是没有比小胖子更适合当他姐夫的人了!两个都天真,大不了将来他和瑜哥儿心累些,多帮衬着就是了。要是换个或是月复黑的来,小嫣然那性子……只怕没几天就被人家或者小妾们扒皮拆骨给啃干净了! 想到这儿,珉哥儿只能老成且郁闷的叹口气,无奈的对着他爹吐了两个字出来:“随你!”(未完待续……) 169预备进宫 珉哥儿也换了正色,严肃的表情摆在那张幼稚的小脸上竟然也不会违和,他先是郑重点了点头,然后蹦字道:“知道!不会!哥,很好!” 杨亭也郑重其事的伸出个小尾指,向珉哥儿勾了勾,示意小也造着做。 珉哥儿一愣,呆呆的看着他娘好几秒,才不确定的也伸出个小尾指,虚虚的在他娘的小尾指上搭了一下。 杨亭意思意思的和珉哥儿勾了勾手指,然后微笑道:“这算是说定了啊!如今咱们一家子就三个异类,我也不懂这概率是怎么来的,可惜如今也没彩票可以买……你爹估计也和你说过了吧?咱们如今的尴尬身份,最安全的就是低调的当人肉背景板。至于你想要什么,那是你长大之后的事儿了,你自己想清楚了才好。”这次的微笑明显是真的,珉哥儿莫名的心中觉着一暖,身体也自然而然的完全放松下来了—— 珉哥儿也无声的点头,杨亭舒了口气,将他往自己怀里再搂紧一点儿:“好了,打**也打了,手指也勾过了,这一节也就过了。以前的事情,我忘得差不多了,你爹应该也忘得差不多了,你也试着忘了吧。你就是赵珉,赵珉就是你,这一辈子也不知道是几十年呢,活在当下就好了。” 赵珉被活在当下四字震了一震,只觉得这两年间执着想着的那些从前,都似海浪袭岸的泡沫一般,渐渐的就消散了个干干净净!他抬头看着杨亭半响。最后只说了三个字:“娘,谢谢!” —————————————————————————————————— 这宫中旧例,宗亲命妇进宫晋见,必是要穿了品级朝服的,偏生杨亭最是厌恶这里三层外三层的朝服,好在平日里一年到头也就穿个三两回,远远的在宗亲那圈人的最后头跟着俯首叩头,一般折腾两三个时辰也就算完事了。而且因为淳王府是属于最没权没势的那一拨,杨亭在宗亲命妇队里就是个底层小透明,她不时偷奸耍滑的伸伸懒腰。改跪为跪坐那等小事儿。也没人会理会她。 如今进宫却是和可以偷懒的祭祀庆典不同,这朝服少不得就得穿上一整日了。因此这日才四更二刻,杨亭就被大太太和丫头们从床上挖起来梳妆打扮了。杨亭虽然是嘀嘀咕咕的抱怨了几句,但也还是老实的坐在梳妆台前。边偷偷打哈欠边任由她们折腾。 还好折腾到一半。天色微亮的时候。收到消息的范姨娘和新雨从家里赶了来,见芳菲给杨亭梳头弄到一半,仔细一看。这发髻是繁复富丽的正装高髻,范姨娘便忙忙道:“这可不行!不是说那玉真大长公主是一心礼佛的人,想来平素都是打扮简朴的罢?这把大姑娘弄得华丽无比的,是打算去抢人家大长公主的风头么?” 这一语提醒了大太太,大太太忙一拍额头懊恼道:“看我这脑子!真是老了,竟是一时转不过弯来了!还好锦衣你来了,不然咱们真是又得办个不伦不类的事儿了。” 新雨索性接过芳菲手里的梳子来,麻利的就开始拆那些半成型的发髻。杨亭迷迷糊糊的睁眼看看,透过大铜镜见到了自己身后站的那个换成了新雨,倒是立即就清醒了。 杨亭便问道:“新雨,这是谁又嘴上没把门的把你和范姨娘给召回来的?如今你肚子都要见怀了,怎么还跑来跑去的?让芳菲来给我梳头就得了,你一边儿去坐着就好,双身子的人了,还站那么久那里得了?” 新雨却是笑道:“这有什么要紧的,我如今不过是大了个肚子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就这么坐坐轿子,站着梳梳头,那里就会累坏了我?我没那等娇贵的!大姑娘心痛我,我也知道的,只是今儿大姑娘带着然姐儿进宫晋见大长公主是大事,我和干娘不来看看帮衬着,那里放的下心来!” 新雨嘴里说着,手里也没闲着,继续当拆迁办主任,没一会儿就把那发髻全拆了,用檀木梳子把杨亭发尾梳顺了,就麻利的给杨亭立即换了个简单的一窝丝发髻。 梳好后,新雨又探头在梳妆台上看了一回,挑了几样首饰出来,只取了支雕刻了半开莲花做簪头、宝相纹路刻簪身的白玉簪子斜斜的插在那发髻中心,又取了两朵小巧的珍珠做蕊的浅粉小宫花在旁相伴,最后再配上对小小的白玉耳坠子,又给杨亭卸了腕上的虾须镯子和金戒指。 而后新雨扶着杨亭的肩膀,透过对面的铜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确定杨亭这素净的装扮完全没有一丝张扬的意思了,这才笑道:这可好了!别说让大姑娘去见大长公主了,就是去参拜佛祖都是没事儿的了! 范姨娘和大太太旁边看着都连连点头赞同新雨的话,范姨娘也梳妆台翻了翻,翻出来一盒平素用得不多的淡色桃花色胭脂来,笑道:“大姑娘今儿脸色还好,也不用怎么上粉了,就浅浅的在两腮上上点这个淡色的胭脂提提红润喜色罢。” 杨亭平日里就懒得涂脂抹粉的,范姨娘这提议恰恰是合了她的心,自是满口应了好,新雨便取了杨亭自己做着玩的粉扑,均匀的给杨亭上了个最简单的妆。 这边装扮完了之后,那边曹女乃娘就牵了小嫣然的手了,小嫣然还没有得过郡主的封号,自然也不用穿朝服,只穿了出门衣裳,梳了个简单双环髻就了。 这时候进宫的车马也预备着在二门了,赵零也进来了,母女俩便立即收拾好了出门,赵零和着她们一道上了马车,直送她们到宫门必须止步的地方,看着她们被小太监迎着送了进去宫门附近的偏殿里候着,赵零这才吩咐马车夫等着消息后才换了宫门等着——一会儿就要是换大上学了。(未完待续……) 170觐见前的小八卦 杨亭和女儿在偏殿里头才坐下,便见着比她们早些来的那明显分做了两三堆的们,都齐刷刷的往她们这方向看,将她们两人从头到脚的打量了好一回。随后便是那几个圈子里头针对她们母女俩的窃窃私语了。 杨亭不用想也知道是说些什么她走了狗屎运啊,商家女也能当王妃啊,也不知道大长公主看上她什么了啊诸如此类的闲话讨论了。不过杨亭从来就不在意这些的,当着她面直接说,她都能不当一回事,更何况现在也没人好意思一上来就撕破脸皮说,不过是暗地里嘀嘀咕咕几句罢了。小嫣然也从来都是心大的,她娘都一脸无所谓,她一个半大孩子更无所谓了。 母女俩便把那些闲话当了催眠曲,凑头在一处说了几句后,竟是互相依偎着没动静了,小嫣然因着太早起,还掩口打了个哈欠,杨亭拿手臂圈着女儿,只低声道:“想睡只管打个盹儿,娘会看着的,差不多的时候再喊你起来就是了。” 小嫣然点点头撒娇道:“还是娘最好了!”便真的半依在杨亭怀里合上眼睛睡了。 屋内众人立马在私下里就炸开了锅,纷纷自认为是压低了声音唧唧歪歪讨论起来,这回不管是那个圈子的人,她们讨论的论题都出奇一致——这位淳王妃,真是不愧是商家女出身,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真真是一点教养没有呢!好好的女孩儿被她养得都成没用的废物了!看看!这都七八岁的女孩儿了,别家的都已经是小小的淑女一枚了。她家的竟是教得没规没矩的跟个一两岁不懂事的小孩子一般!也不知道以后那家子倒霉,会是娶了这样的女孩儿当儿媳妇呢!不,说不准嫁不嫁的出去都还是两说呢! 杨亭其实不是没听见这些特意放大了讨论音量的窃语的,那原本就是想说给她听的罢?不过杨亭是一点儿不在乎,要说就说得了,就是她们说干了嘴,她也不见得会少块肉,口渴喉咙痛的又不是她! 至于她女儿嫁不嫁的出去,更是可以送句:“关你屁事!”就能完胜了。她小嫣然有没有人家要娶要她们操那门子的闲心? 虽然杨亭跟京都正经政治上层的皇亲和顶尖的贵族圈子只有遥遥相望的交情罢了,但也大致认得出来。这一屋子的基本都是宫中妃嫔们的家眷。杨亭心里冷笑一声。回应她们那闪闪躲躲的鄙夷的,同样是一样的鄙夷眼神。都是一群上赶着给今上送小,还要以自家女儿当小妾为荣的人,也好意思说别人家孩子! 好在这眼神厮杀的戏码没上演多久就因为小太监们来唤人。就不得不散场了。 杨亭和小嫣然也在这第一批的召唤之列——据说那位大长公主起得甚早的。母女俩便跟着个小太监一路往深宫后院里头走。这皇宫原本是依山而建的。那永寿宫在皇宫里头最近着山脚的那一角,原是太皇太后贪了这地静僻,甚是适合安心礼佛。特特的搬了来住着的,从前这一角都是荒废了无人居住的废旧宫殿。 小嫣然看着这一路是越走越是见不着人了,便拉拉杨亭袖子低声问道:“娘,这大长公主住的好远呢!是不是附近就她自己一个人住啊?那多安静啊,她不觉得没有趣儿么?” 那带路的小太监本就是永寿宫里来的,听见小嫣然这样说,便笑着替杨亭答道:“小姐儿这就不知道了,咱们大长公主呢,是个虔心向佛的,这安静的住处才是合了她的心意,大长公主日日读着的佛经里头,都是有大智慧的,只管着天天琢磨都能琢磨个大半辈子呢,那里会觉得没有趣儿呢?” 小嫣然昂头又问道:“那么大长公主也是平日里只爱读佛经么?我大女乃女乃和**女乃也是爱读的,但却是不会一日到头都在房里读佛经啊,就是要静心读的时候,也就选个时候自个儿在佛堂里读,或是结伴去城郊护国寺里头住上一两日,听那边的大和尚读经讲经什么的。倒是没有听她们说过这事儿很有趣儿。大概是我大女乃女乃和**女乃没有大长公主读的经书多的缘故?大长公主真的是好学问呢!” 小太监边听边忍笑点头道:“小姐儿说的很是,可见的小姐儿也是有慧根的,淳王妃好福气!” 杨亭笑着谢了小太监:“这位小公公是谬赞了我们家妞儿了!这小家伙本就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又是在家大大咧咧的惯了的,不是人家家里娇养的那等女孩儿。咱们家孩子都是海打胡摔习惯了,又是随意养的,只怕一会子在大长公主面前说话似在自己家里一般的不经心,会让大长公主两下就把她这个傻哈哈的撵出来了!” 小太监也笑道:“淳王妃这是太谦了,您家的小还小,咱们是不知道,这王府世子和这位小姐儿咱们都是见着了的,都是个顶个的好孩子呢!世子的字,咱们大长公主见着可是夸了好多回的,说是抄经抄得齐齐整整的,很是用心呢!可见得贵府教出来的孩子都是好孩子!” 正说着,就到了永寿宫宫门了,三人还没进得宫门呢,却听见遥遥的有人笑道:“小城子这就把人接着了?倒是腿子挺快的啊!” 带路的小城子忙带着杨亭母女俩回身往山脚方向拱手恭敬立着,口内称道:“回大长公主,小城子将淳王妃和小姐儿都带了来了。” 脚步声渐近,山脚小道处走来了一个天青衣衫、打扮甚是随意的中年女子,杨亭便知道这就是那位玉真大长公主赵琼了。杨亭便拉着小嫣然齐齐福身给她请安问好道:“淳王府王妃杨氏携小女赵嫣然见过玉真大长公主!” 赵琼看了这对母女一眼,便随意抬手让她们免礼,又吩咐小城子先带了她们去安坐喝茶,自己却是飘飘然往偏殿里头去换衣裳了。(未完待续……) 17荔枝摆件 杨亭带着小嫣然坐在那会客厅里头,才坐了半盏茶时间,便见赵琼换了身半旧的家常衣裳,摇摇摆摆的走了来了。母女俩便忙忙站起来迎了赵琼进来。 杨亭偷眼看去,虽然赵琼这身看着也是素净的不起眼的衣裳,但只要细看,就能,衣料是上好带着祥云暗纹的蜀锦,衣摆袖口衣襟上都有些不起眼却精致的细碎绣花,由此可见得,这位大长公主的衣着堪称之为低调的华丽。看来传言中今上把这位辈分是小姑姑的大长公主当亲妹子看待,什么都紧着好的给她的小闲话也并不全然是假的。 双方客套寒暄过一回后,赵琼自己先坦白了今儿请杨亭母女俩来的目的:“原是我近来闲着有些闷闷的,又懒得出门,便想找个孩子来说说话儿,也是给这儿添点热闹的意思。宫里原本孩子就不多,这一辈的小公主就更少了,如今就只有庆安和庆和两个,偏生。是一个下地便是身子骨弱,吃药的时候比吃饭的时候还多,剩下那个庆和,生母早逝,养在吴贵妃名下,养得也是娇娇怯怯的,说话不过三句必是哭哭啼啼的没完。” 杨亭一边在心里吐槽道:感情这是当我家小嫣然是皮实耐摔的玩具呢?一边却是勾起唇角笑道:“咱们家孩子粗养惯了的,有时候也拿这孩子当男孩儿养活呢!比不得两位小公主金枝玉叶,自然是娇贵些的。” 赵琼便笑道:“这是淳王妃太过自谦了!别的不说,且看你家世子瑜哥儿。看那气派和抄经时认真严谨的小模样,便知道这淳王府教导孩子上头甚是用心的。小姐儿既然是当男孩儿养,自然也是个性子爽朗的好孩子了。”说着便招手让小嫣然上前,拍拍自己身侧的位置,让小嫣然自己身边坐下。 小嫣然只是大大咧咧惯了,但是人又不傻,那里会真的傻乎乎的人家给个棒槌就当针?自然是不敢坐赵琼这个大长公主身旁的,只微笑着站在赵琼身前,轻声谢了赵琼的夸赞。 赵琼又问了她些今年多大,可曾读书。针线活计做得怎么样之类的问题。小嫣然依旧乖巧的答了。 赵琼便向杨亭笑问道:“那日里,我听曹王府那个小胖子霁哥儿说了几句儿,说是他也常去淳王府的,还说你们家这孩子也是个欢月兑性子。今儿看来倒是比他稳当些呢!莫非是我长得太严厉了些。吓着了孩子不敢撒欢儿不成?” 杨亭忙笑着解释道:“大长公主这是那里的话来!要说是换地儿不熟。安静些儿,咱们小嫣然也是会有的,只是平素咱们在家里也不是霁哥儿口里那般闹腾的。霁哥儿嘛,说话或是亏大了些许。大长公主大概还不知道的,咱们家和霁哥儿家的曹王府,两家的父亲如今正在商谈婚事的,或许是霁哥儿也隐约听了他爹娘提起过罢……两个孩子也就是小时候还不懂事的时候见过个一两次罢了。如今霁哥儿这等说,只怕是还记着小时候几个孩子凑一处一起淘气那样儿罢了!” 赵琼惊奇道:“原来竟是要定亲了?怪道霁哥儿说起来小嫣然都是笑眯眯的呢!这倒是桩好姻缘,霁哥儿也是个好的,就是性子不大稳当也不打紧,这也还小呢,过几年大些自然就好了!” 杨亭便笑道:“正是大长公主这话呢!咱们说句不怕大长公主笑话的话罢,咱们家的孩子们都是平庸惯了的,也是寻了个活泼些的孩子做伴就好。霁哥儿性子天真也是好的,对人对事都是凭着心底那点儿真和善,将来又不用忙活杂务,必然也是能将这性子保留的甚好的,那也算是咱们小嫣然的福气。” 小嫣然听见这是说自己的婚事呢,自是不好插嘴,只略微退后一小步,扭开头去看旁边博古架上的零碎小摆设。 其中有件寿山石雕刻的小摆件,虽然不过是巴掌大小,却是做的颇为精致,这寿山石原本是深绿褐色红色和些许白色夹杂的,经过工匠们的巧手,竟是巧妙的花用了这四色,雕了件十分新奇的荔枝摆件出来。 褐色的枝干,深绿的叶子,红色的荔枝,还有两点小小的白玉颜色,竟是雕成了剥壳荔枝的模样,看着甚是惟妙惟肖的。小嫣然头一回见这样的雕工,不由得又凑近了看,看得都要入神了去。 杨亭注意到了这孩子目不转睛的在那里看,便不动声色的去拉拉她的衣摆,小嫣然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朝杨亭的方向微微吐个舌头,便低头回到杨亭身边坐下重新装淑女。 赵琼却是大方的一笑,自己站起来去博古架上取了那寿山石摆件来,直接塞了到小嫣然手里,这才笑道:“这小东西,我也摆在这儿三几年了,倒是嫌弃它不起眼不值钱的多,也就你这孩子看得上眼,今儿就给了你当见面礼罢,也算是这寿山石遇上了慧眼识它的小知己了。” 小嫣然惊喜得什么淑女都忘记装了,忙忙的抬头道谢道:“大长公主说的是真的?这真的是给我了?我谢谢大长公主的赏赐了!”说着起身福身一礼谢过赵琼后,才继续欢喜笑道:“这寿山石虽是不如玉石那等名贵,但这件荔枝却是我见过雕工最好的呢,简直就跟真的一样!大长公主给我这个,我欢喜得很,我是最爱吃荔枝的了!以后秋天冬天没有荔枝吃的日子里头,我时不时的取了这个出来看看,也能解解馋!” 这下子,别说是赵琼,就是杨亭自己,也没撑住笑了出声:“大长公主见谅!咱们家这孩子有时候真的是不着调的!这说话啊,通常上半句还是能听的,下半句便露了本性了。” 赵琼也笑道:“这不是好!这样的开心果儿在身边,淳王妃好福气呢!小孩子嘛,依着本性过日子的也都是有福气的,我就喜欢这样的孩子呢!”(未完待续……) 172行宫盛事(一) 赵琼这句话里头的隐藏含义实在是深,自认脑洞太大的杨亭压根不愿意跟赵琼聊这样的话题——赵琼这种身份的深宫boss级别的人物设定,可以脑补的东西太多,杨亭只要细想一想,便容易脑补出一出又一出的狗血剧了! 于是杨亭便扯开话题道:“才刚咱们见着大长公主自后山上来的,这是大长公主早上往山上去散步修行的意思?我见着后山上打理的也不错,想来早上走走也是极好的,既是康健了身子,又是舒散了心情。” 赵琼似是洞悉了杨亭不想说孩子的意思,便也淡然一笑,接过了她的话题答道:“我这上山嘛,一则是淳王妃说的,走动走动舒散心情,二则是山上建了个小小的庵堂,还是太皇太后那时候吩咐建的,如今里头修行着的也还有两位从前服侍过太皇太后的旧宫人。即便是皇上一直遣人留心照料着的,我也还是有些儿不放心,不时的去走走看看,也是替太皇太后照看一下那两位嬷嬷的意思。” “原来如此!倒是我说话唐突了!还望大长公主见谅!”杨亭忙忙的致歉,“我还以为太皇太后那时的那些旧宫人们都散了呢。” 赵琼笑道:“这也无需见谅不见谅的,原本是都散了的,这两位嬷嬷年纪大些,又是陪着我给太皇太后的寝陵守灵了两年的,她们早就跟着太皇太后在家修行的,都是在家的居士了。也不愿离了这永寿宫了。后来就是我做主把后山上头的小庵堂收拾出来,安置下了她们两位。当年太皇太后也不时在那里小住和修行的,两位嬷嬷住着,也算是取个睹物思人的意思罢了。还好这小后山上也还好,小溪儿也有,树木也多,夏日里走走也是好的。” 小嫣然模着那荔枝摆件爱不释手,这时候却是插嘴问道:“大长公主,那这小后山上头有没有果子树?有没有老虎猴子兔子鹿?” 赵琼失笑道:“果子树怕是有几棵,老虎猴子那些个。你当这是皇上行宫里头的珍兽苑哪?就那么一小座的山。那里能来那么多活物儿?” “哦……”小嫣然话音里头遗憾浓浓的,那失望明显的溢于言表,“我还以为这山上能看得见好多只在书上见过的东西呢……” 杨亭忽然有点儿不妙的预感,她就似乎没过这时代会有什么动物图鉴之类的书呢。这小嫣然看的究竟是那本书?杨亭便低声问女儿道:“你这最近看的是什么书呢?书里头有说老虎猴子?” 果不其然。的直觉有时候真的是说不清楚那里来那么高的准确度。杨亭听见小嫣然脆生生的回答时,简直是哭笑不得,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才能适合…… 因为小嫣然答的是:“《山海经》啊!里头虽然没有猴子老虎。但是大女乃女乃跟我说,有些儿就跟老虎头上长个角差不多,有些儿就和猴子披个里外反转的大毛披风差不多……” 赵琼也一下子没撑住,捂嘴在那罗汉榻上笑了个动不得,好容易缓了,才道:“我这会子是懂了霁哥儿爹娘为什么要给霁哥儿定下来你家小嫣然了!这都是一国的啊!家里要是有这样两个小活宝,日子过得多乐呵啊!” 杨亭却是尴尬得要死,好想吐槽一句赵琼:“你就直说是两只小笨猪凑一个圈就是了,何必那么婉转?” 不过,这赵琼是当今皇上都得喊声小姑姑的金字塔顶顶尖儿上的人物,杨亭那里敢造次?杨亭便只得假假的笑两声附和一下便罢了,还得装出一脸正经之色和蔼的教育一下小嫣然道:“那些不着调的闲书,想来又是你哥哥拿回来哄珉哥儿看的吧?你怎么又拿了来当正经书看?那都是些传说神话,咱们身边不可能有的,你看了笑笑也就罢了,那里能当正经书本看的?” 小嫣然继续遗憾语气问道:“娘,这也就是说,那《山海经》上说的都见不着?” 赵琼却是招手让小嫣然近前来,拉着她的手拍了拍手背,笑道:“见不着那些书里说的也不打紧不是?迟些日子,皇上他去行宫避暑,我带着你去瞧瞧老虎猴子怎么样?那可是见得着的,都用笼子装着的呢,咱们站在旁边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 小嫣然一下子就动心了,欢喜笑着追问道:“大长公主说的可是真的?那真是太好了!我可是没见过老虎呢!就是那耍猴儿,我也就是远远的见到过而已,那时候只能在马车上掀了车窗帘子看呢,大女乃女乃她们都不许我下车近看。” 倒是杨亭唬了一跳,忙推辞道:“大长公主,这怕是不大好吧?实话说,咱们家是这宗亲已经是排到末次纯粹凑数的了,皇上出行避暑跟咱们是没有一丝相干的了,这跟着您后头去行宫,本就不是咱们家的人该想的事儿呢!大长公主还是请收回成命罢!再者小嫣然那里值得您劳烦了?” 赵琼却笑道:“这有什么?淳王妃也太多虑了!你不见小嫣然那欢喜样儿么?我带着她也不碍事的,只当是找个孩子做伴,一路上说说笑笑的,日子也容易打发呢!况且今年避暑还夹杂了点儿外国来朝的盛事,皇上应该是要带上大部分朝臣往行宫里去的,你们淳王府也会是在随行之列,我不过是先带了小嫣然跟着太后娘娘的车驾先出发一两日罢了,那里就劳烦了我了?” 杨亭却是从来没收过这等风声,不由得楞了一下,才讪讪道:“原是我孤陋寡闻了。” 赵琼也不计较,依旧笑道:“只怕这一两日间,圣旨也就下了,到时候自是大伙儿都知道了的。” 唯有小嫣然却是真心高兴,歪着头又模了两把那荔枝摆件,不知道是想了什么,忽而兴致勃勃的问赵琼道:“那大长公主能不能把我弟弟珉哥儿也一并带上呢?我想他要是能见着大老虎,也一定高兴极了的!”(未完待续……) 177麒麟先生你不乖 珉哥儿努力的昂高了头,眼睛跟着那长颈鹿,啊,不,是那“麒麟”高高在上的头部转了转,终于是从雷劈状态清醒了一些,他回头看看他娘,难得的安慰了她一句:“你放心了吧?这世界上不止是你一个不靠谱呢,比你不靠谱的多着呢!看看这坑爹坑的!多有水准哪!” 还好这句话在会客厅里头此起彼伏的惊呼赞叹声里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也没人会在意这个角落里头的一家子会说些什么。 这麻林国使者和翻译还一个劲儿的宣扬说这“麒麟”性情温顺无比,不吃肉啊,对万物有慈悲之心啊,甚至是平时都不踩草啊,连个女敕草芽都不舍得伤害啊,说得那是一个天花乱坠。一众人等看着这长颈鹿的眼神是越来越是喜悦,那欢欣笑声都快把仅剩的半边屋顶也掀了起来。 杨亭忿忿的小声吐槽道:“我算是懂了为什么拿长颈鹿而不是其它非洲动物做麒麟了!感情是因着这狗屁不吃女敕草芽的传说呢!这就是在摆明欺负人家长颈鹿嘛,就这脖子,让人家怎么啃草叶?!” 赵零和赵珉父子俩听得都好想笑,却又不好笑出声音来,互相交换个忍笑的眼神,有志一同的附和杨亭道:“就是啊!欺负长颈鹿不会说话呢!” 因着麒麟也是民间传说中的主管长寿的瑞兽,使臣和翻译便鼓动太后从宴席上下来模模这“麒麟”,又再三保证这是吃素的瑞兽。太后犹犹豫豫的,就扶着两个小太监,真的走了,轻轻在这长颈鹿前腿上模了一把。 这长颈鹿大概是已经被驯养过了的,已经没有了野生动物那种惧人的神情了,被太后这样模着,却是连眼皮子都懒得动一下,依旧自顾自的在上头四处张望着,大概是寻找着适合的树叶预备着打牙祭? 众人们却是欢声雷动,纷纷高声恭贺太后。什么好词都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太后身上砸了去。太后也欣然受着。脸上满满的欢喜之色。 这时候早就有一直候着在旁的宫廷画师们,手明眼快的对着这瑞兽是画了又画,有画工了得又手快的,早把太后添了上画像里头。得意洋洋的就让小太监将这新鲜出炉的瑞兽图送了上皇帝和太后那儿去供他们鉴赏了。 杨亭也总算是回归了自己穿越前的废材文科女的本质了。弱弱的在旁解释道:“我现在终于是懂了为什么我就觉着有点儿不对呢。我想起来了,从前我去参观博物馆的时候,见着什么明朝郑和下西洋。索马里进贡长颈鹿当瑞兽的介绍呢,好似就是这什么麒麟……我以为这儿是架空就没这种搞笑事儿了呢!” “马后炮!”珉哥儿翻个招牌式的小白眼儿,“怎么就不见你刚才想起来?” 杨亭甩一对大白眼儿呛他:“你不也是猜的角马斑马牛羚呢?咱们谁也别说谁!论起创意来,咱们都是输家!白白多活了一辈子了,还不是脑洞没人家土著开的大!看看人家这长颈鹿,耳朵小,又有角,花纹似鳞片,套在那麒麟头上不是恰恰好?” 珉哥儿哼唧哼唧的鼻子出冷气,半响才道:“在这儿,脑洞正常也不好混啊!古有指鹿为马,而今有拿长颈鹿当麒麟,这世道!” 赵零听得大乐,又不好笑出来,只得转移话题道:“暂且别说这个了,如今皇上正在让众人传阅这惊世画作呢,眼看就要传到咱们这边了,你俩还不赶紧的装出恭敬模样来?” 母子俩是终于消停了,都挤个微笑出来表示对那些瑞兽图欢迎之至,期待之至。于是三人都悄悄儿的按着心口(捂着良心和笑意),齐声赞叹了一番,麒麟啊麒麟,瑞兽啊瑞兽,都说千年难得一见啊,果然如今是海清河晏,皇上是圣人托世啊! 正是整个宴客厅里都上下和乐,喜气洋洋的时候,那位长颈鹿,啊,不,是“麒麟”先生不喜不乐了,即便是几个麻林国的人一起前后围着,又是脖子上系了绳索,这“麒麟”也依旧是不耐烦的鼻子喷气,一副随时要预备着狂跑发威的样子了。 麻林国使者便赶紧和本国人叽叽呱呱了几句,又向翻译叽叽呱呱几句。翻译便道:“启禀圣上和诸位贵人,今儿这麒麟怕是也累了,使者说它看样子是要休息的了,且请圣上下旨将它送去珍兽苑歇一歇罢。” 皇上自然是点头的,即刻传了口谕,让珍兽苑里头的人要好生看管照料这麒麟。 然后几个麻林国的人便牵的牵,拉的拉,哄的哄,硬是把“麒麟”这大块头哄着进了来时的那大木笼子。红布是早就卸了下来的了,大笼子就是拿粗大的木条子围上底下那大木板做的,木板底下四角安上了木轮子,麻林国的人好容易才将“麒麟”关了进去后,纷纷都是松了口气的表情。 可惜的是,这口气大概是松的快了些,“麒麟”先生不知道是不是饿了,竟是忽然对这宫殿门前的那棵柏树甚是有兴趣了,趁人不备,它的头相对于身体而言小了不少,很从容的从木条子间的空隙里头探出头来,“吧唧”一声就嚼了一嘴的柏树叶子。 可是这柏树叶子那里有“麒麟”先生小脑袋里头期待的那么美味?粗糙苦涩兼备的柏树叶子简直是“麒麟”先生啃过的叶子中最为难以下咽的!“麒麟”先生丝毫不给面子,当着众人的面,毫不客气的张嘴就将那嚼碎了的柏树叶子往下一喷…… 这下可好,不仅是站在木笼子侧旁的几个麻林国人中了彩头,身上那花花绿绿的衣裳,头上那几根红红黄黄的羽毛,全都粘上树叶沫子了;连带着宫殿门前台阶下守护的那一队的御林军也有人不能幸免,尤其是最靠近木笼子,站在前头那排的军官们,发青的脸色配上绿绿的树叶沫子,真是精彩得让人难以言语……(未完待续……) 178瑜哥儿和四殿下 好在这小插曲很快就在麻林国使者和翻译的打岔下,众人都选择性的忘记了传说中麒麟是不吃草芽的瑞兽,这瑞兽也是血肉做的,大抵也是要吃喝拉撒的,对不对? 接着便有些比较有眼色的官员上来歌功颂德一番,这宴客厅上的气氛又渐渐的活跃起来。按着先前的宴会安排,什么麒麟舞,什么大风歌之流的节目也一一上来演练了一番。到了半的时候,甚至是在殿堂前头搭起了小舞台,一群戏班子的咿咿呀呀唱起来什么《麒麟献瑞》之类的,一时间锣鼓喧天的,热闹得有些不堪起来。 这种热闹虽然杨亭不喜欢,但妙在开戏后,喜欢的人多了去了,不仅是赵瑜趁着开戏跑了,连带着小嫣然也偷模过了来。一家子算是临时汇合整齐了,当然,赵瑜的两条小尾巴赵钧和霁哥儿可以勉强也算在内的,霁哥儿以后是小嫣然的小,赵钧,勉强算赵瑜的小? 这小并不是赵瑜自以为是认为的,而是赵钧自己贴上的标签。两个半大少年的革命友谊,在共同抄经这段日子里,已经是升华成情谊了!不过也难怪的,天天除了回家睡觉,只要是在上学,便不得不黏在同一个小房子里头面对面抄经,连着午饭都是送进房里来一起吃。 这样下来,这两个关系是越来越亲近了,小胖子偷懒了半个月再回归大队伍,自己已经隐隐的跟不上这两个感情合拍的进度了。好在小胖子心大。而且最近他注意力都在小嫣然身上,即便是缠着赵瑜唧唧歪歪,也是问小嫣然的事儿巨多。 赵钧其实心里头有点儿小心眼,巴不得小胖子只去缠别人就好,瑜哥儿留着他自己缠就好,可是这心思是不能放在明面上的,毕竟算起来,他才是三人小集团里头的后来者。于是他无师自通的想出来个曲线救国的法子来,平时一点看不出他对小胖子有啥不满,还不时的帮小胖子一把。推波助澜的让小胖子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小嫣然身上。 这不。现在瑜哥儿偷跑看看家里人,小胖子便打着看小嫣然的主意跟着后头,赵钧也厚着脸皮跟着了——这不是当赵瑜的小尾巴也还有小胖子作伴么? 这时候,杨亭正拉着小嫣然的手问长问短的。生怕女儿跟了大长公主吃斋几日就饿瘦了她。赵零则是和赵瑜就着那麒麟的事儿咬了会儿耳朵。赵零毕竟是想事儿比杨亭赵珉他们细致一些。想到了自然要去提醒瑜哥儿的。 赵零不好直说那麒麟就是长颈鹿,也不好解释自己怎么就认定了那是长颈鹿,只得含含糊糊的说了。今儿这麒麟瑞兽其实不过是个本国少见的活物罢了,没有这古籍上说的那么神奇。至于是怎么认出来的,杨亭不是爱看杂书么?就是她偶尔看杂书时候看见的,据说是什么海外的异种而已,说白了跟本土的梅花鹿之类的差不离,就是长得脖子长了些儿……这麒麟既是漂洋过海又穿州过省的来到这万里之遥的地方,那里知道它能适应咱们这儿的水土不能?人都有时候水土不服会生病呢…… 赵瑜也不笨,立即就懂了他爹这是提醒他别参与到那些借着麒麟歌功颂德、拍马擦鞋的行列中去,万一将来这麒麟真面目那天因为它的生老病死而暴露了,那可就不好玩了,谁知道上头龙椅上坐着那个,一旦想起来心里不爽,翻脸会不会像翻书? 赵瑜便立即表态道:“爹,四殿下和我虽然把供奉给太皇太后的两部经书抄录出来了,但听着大长公主的意思,怕是还会让四殿下和我再抄个一两本其它的经书供奉到永寿宫小后山上头的庵堂里呢。我怕是最近都得忙活这事了,其它的盛事,想来和我无缘的。” 赵零这才放下心来,连连点头道:“抄经是正经大事,瑜哥儿,你可要平心静气的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才好。”说着回头看看还有个孤零零的赵钧站在那儿——小胖子早巴着小嫣然去了,就剩了赵钧老老实实的等在赵瑜身边。 赵零觉得自己传染了一点儿的圣母情怀,便顺口说道:“四殿下,你也是,不止是瑜哥儿,你也是要好好的静心抄经还好,外头的事儿,自有我们来料理,你和瑜哥儿都还只是个半大孩子呢,该吃吃,该睡睡,该抄经便抄经,外头的事儿本来就不与你们这些孩子相干才对。” 赵零才说完这话,那边尽力想隔开他和小胖子,却是人小力弱,注定了以失败告终的珉哥儿已经气呼呼的走了回来找赵零求助了,赵零忙一把捞了小在手抱着,也挤和女儿叮嘱几句。 因而赵零也没注意到,身后的赵钧,听了他刚才那一段话之后,竟是楞在原地呆立了好一会子…… 赵钧发怔,是许久没有人像赵零这般认真的把他当孩子看待了。 原本就是天家无亲情,生在这皇宫大内里头的孩子,那个不是被逼着成熟起来的小人精?如今长成了半大少年,就更是人人都隐隐的将他视作是个大人了,就是他娘也并不例外。 有时候,因为他娘性子是一贯的懦弱,赵钧就不得不更要摆出成熟的姿态出来维护如今这可怜的仅剩的一点儿身为皇子的尊严了。这样的日子过久了,连赵钧自己都快忘记了,自己原来,还是个半大孩子呢…… 不过也不是全部人都没有注意到赵钧这忽然而来的异状的,至少赵瑜是个有心的,这时候虽然当着父母的面不好多问赵钧怎么了,却也是悄悄的伸了手出来,趁着别人不理论之际,抓住赵钧的手指在自己手心里紧紧的握了一握才放开。 赵钧心头一暖,反手握住赵瑜要抽走的手,低声道:“我没事,咱们听淳王爷的,只躲起来抄经就是。”(未完待续……) 179宴散回京 不知道该说赵零是料事如神的好,还是说他乌鸦嘴甚灵验的好,他那什么水土不服的调调,果真是蒙中了“麒麟”先生的结局。 那麻林国使者不过在行宫里头住了三日,就说要回国给自家国王禀报天朝圣君盛世的辉煌,便带着圣君赏赐的各式金银绸缎之类的东西,又乘着大船到出海口漂洋过海的回家去了。 这使者带着那几个负责照料瑞兽“麒麟”的麻林国土著前脚一走,“麒麟”先生后脚吃完土著们预留下的那两三日的草料后,便开始恹恹的没什么精神起来。 每日里负责照看它的那些大太监小太监们,按着麻林国使者他们的吩咐和指导,日日取了新鲜叶子和清洁食水来喂,这“麒麟”先生也就是饿极了才意思意思的啃两口,再也没有前些日子刚来的时候的神气模样了。 这样日复一日的过了才七八天,“麒麟”先生明显见着瘦了下来,站在那儿也是有几分弱潺潺的样子,食料和水也是越发的懒得碰了。 负责照看瑞兽的太监们眼见着不对,立即就禀报了上头,上头立即也遣了好几个兽医查看,可是兽医那里医治过这等瑞兽,看半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死马当作活马医,把这“麒麟”当了寻常牛马不化食去治,弄些寻常草药汁液,想着硬是要灌它喝的。 不料这脖子太长了也是麻烦,那里能用对付寻常牛马的方式去对付它?一群人都发了愁。爬着梯子喂叶子还算是勉为其难,这灌药汁总不能爬着梯子灌了吧? 其中一个兽医出了个馊主意,说是把这“麒麟”放倒在地再灌药——多的是牲畜放倒了灌药的先例呢! 众人又商议一回,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了,只得咬咬牙同意了这馊主意。于是几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是放倒了这大高个,却愣是没灌进去几滴,还差点没把这“麒麟”给呛死,那药汁被这神兽喷了在场的人全都一头一身的!兽医们忙忙的住了手,几个人模头的模头,顺脖子的顺脖子。可是折腾半天了。也没让这躺了下来的神兽再重新站起来…… 这下无论是兽医还是珍兽苑的太监们,都是同一表情——傻眼了! 有个小太监颤抖着拉拉身旁大太监的衣袖,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着:“师傅,这麒麟不是说是神兽。至少能活个两千年的么?怎么这就看着不大对了?这牙口。这蹄子。这毛色……看着怎么也不像是够了两千岁的啊!要是……要是……师傅,咱们不会被上头责罚罢?” “别胡说!小孩子说话百无禁忌!”大太监厉声呵斥着小太监,可是自己的脸也开始泛白。“这是神兽!神兽!那里就那么容易……那什么了!也许是神兽要休息呢,咱们出去让它歇会子,说不定一会子就好了的……” 可惜这话,连着大太监自己都不信的,那地上梗着脖子喘粗气的“麒麟”像是会自己好的?倒不如说它像是快回它那西天老家更来得确切吧! 这渐渐的,神兽越来越见着是要出气多入气少了,各自顶着一头一身药汁的兽医们和太监们面面相觑,终是那大太监再也顶不住了,声颤颤的道:“我还是往行宫里头跑一趟回报去罢,这事儿是大事,咱们这小小的珍兽苑那里兜得住?” 小太监知机,上来扶住他,师徒俩就这样往外头走了去,剩下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模一样的面如土色…… 后来的事也不用说了,这一场麒麟献瑞的行宫盛事,匆匆的在十日庆典的宴席结尾来了个令人扫兴的意外。那些随行来参与盛事的宗室以及官员家眷,都悄无声息的默默收拾了行囊,全无来时那喜气洋洋了,一个两个都凝重了心情,严肃了脸色,悄然的拔营回京了。 那些个从前歌功颂德得越是得意的,如今嘴巴就越闭得比那撬不开的蚌壳还要紧几分了,“麒麟”两个字,几乎是在这避暑行宫里头成了禁语了。谁胆子那般壮,不怕死么?圣上都气得一叠声的让人八百里加急的去追那麻林国使者回来了,奈何那麻林国使者早已上了出海的西洋船不知道那儿去了,自然是无论如何追也追不着了…… 大长公主赵琼也因着这事,圣上跟前请了圣旨,也随着这大部队回了京都,收拾收拾就住进了永寿宫小后山上的庵堂里,只说要念满了百遍的《地藏菩萨本愿经》为皇上和太后祈福成了,才会下山来。 小嫣然自然也被放了回来,同回来的还有两个被赵琼指定了抄经的小少年赵瑜和赵钧,赵零指使杨亭豁出了脸皮去赵琼跟前求了求,只说是淳王府有佛堂静室,比起御书房那边孩子多吵吵嚷嚷的,这淳王府别院更能让两个孩子静心抄经。 此时,皇上和太后都还在避暑行宫的,宫里就只留了吴贵妃主持宫务,跟赵琼比,整整的小了一辈呢,那里敢不以这大长公主懿旨为尊?于是淳王府便求了个赵琼的懿旨下来,赵零和杨亭也便理直气壮的将赵钧这四殿下也拐了来淳王府,和瑜哥儿一道在别院佛堂里住着抄经来了。 既然是这两个要去抄经,小胖子这三人组合里头遗落的一个,也自是不肯去御书房上学的,曹王爷只得又去为他请了一月病假。好在这仨都是御书房里头的小透明,没人把他们当回事,夫子们大手一挥,也就放了小胖子隔两天就往淳王府活蹦乱跳折腾去了。 赵珉对于自家多了这两小尾巴天天在眼前晃荡,表示了极大的不满,奈何赵钧眼里只有瑜哥儿,小胖子眼里只有小嫣然,谁也没把赵珉这才两岁多的小屁孩放眼里。赵珉的小白眼神功对他们一点儿成效木有,只得忿忿不平的投靠他娘叨叨念去了。(未完待续……) ps:可怜的长颈鹿小盆友就此退场领便当了! 180珉哥儿的愁肠 对于小的碎碎念,杨亭一句话就打发了:“三岁一代沟呢,玩得到一块儿去么?算这辈子,你哥哥和你快两条半代沟(差七岁),你和你两条代沟(差六岁);算上辈子么……我都懒得算,你自己想就对了!代沟多了,这我有什么法子?珉哥儿,要不你去学学那精卫?人填海,你填沟?没准填平了,瑜哥儿和小嫣然就带上你一起玩了。” 赵珉算了算,他娘倒是一点没算错这年龄的,他只得偃旗息鼓的嘟着小嘴,恹恹的回房抱自己的小账本哀怨去了。最近他爹也懒了,又扔了两本账册子,美其名曰说自己过两年就奔三了,按着这时候的早婚早育传统,他就能提早退休了,现在预演一下也好。 珉哥儿表示其实他有点儿郁闷,因为暴露得太早了些,而且杨亭和赵零每每对他一会儿装孩子一会儿变回成年人的精分表示视若无睹,杨亭这*个缺根筋的娘甚至还主动给他这精分找理由,一本正经的对他说:“珉哥儿,所谓天才都是有点儿不被人理解的怪癖的,你不过就是有点儿在大人和孩子的身份转换上闹不清罢了,多大点事!我懂的!我也理解的!” 这样折腾一下,珉哥儿连玩精分的性致都被搅没了,只要是和杨亭或是赵零单独相处,该怎样就怎样,装都懒得装一秒。 偶尔见着他哥哥和赵钧同出同入,或者是小胖子没脸没皮的黏在他左近。珉哥儿只觉着眼睛疼——他是绝对不肯承认他是妒忌这几个他眼中的小屁孩感情好的! 他便恶意满满的对着不靠谱的父母抱怨那么一声儿:“你们也不管管!怎么当人家父母的呢?啧啧啧,你们也不看看那几个都黏糊成什么样了!也不怕大去爬背背山,也不怕二女儿被人家拐带!” 通常赵零是笑笑便罢,也懒得回答他,自顾自忙活自己的东西去。 而杨亭则是斜眼看他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呢,本来将来就是和小胖子一处的,如今培养点青梅竹马的情分,顺带来个忠犬养成,杜绝一下小胖子长歪的可能。这不好么?至于你哥哥嘛。四殿下本就孤孤单单过了这小十年了,如今总算是有了个伴,两个早熟的小人精难得合拍,这年纪就是和小伙伴好些也正常。倒是你想那儿去了?你以后也是得去当伴读的。我要不要现在开始担心一下你将来也爬背背山么?” 杨亭这话通常一招致命。珉哥儿一下子就被打到心情的谷底,半天挣扎着爬不起来! 因为说到这个伴读的事,珉哥儿通常就更郁闷更惆怅了!宗亲王府的嫡子都跑不掉这一回。他却是没有他哥哥的耐心陪那些小孩子们玩啊!更别提将来好些年都得天不亮就早起去读书了!他也曾经不抱希望的问过杨亭,能不能把他当庶子好了,这不是就能免了这等苦差事?杨亭只哼哼一声,直接让他去宗人府改了玉碟去就好,亲,记得带武器去抢玉碟哦! 珉哥儿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只得怂了,再不提改庶子这事。只是最近小胖子让他看到了希望,没关系!不能免,咱们不是还能向小胖子看齐么?!咱们将来多多请病假不就成了么? 杨亭又哼一声打击他后就道了实情,那病假除了御书房里的夫子们要点头外,他去当伴读的那位皇子也是要肯批准,这病假才能执行!能保证将来他遇上的皇子能有四殿下这般好说话不?与其指望碰上个好说话的皇子,倒不如指望龙椅上那个真的如传言中说的一般,再生不出孩子来更妥当! 不过说起来这个,珉哥儿觉得真的有脑筋可以动动的,因为自五皇子出世以来,除却某个低位的小采女曾经有过一次才三个月就流产的不成功妊娠,后宫里头竟是再没有传出过妃嫔怀孕的消息了。而五皇子,已经去了御书房开蒙,这转眼都就要七岁了…… 珉哥儿掰着指头算算,还好到了他去御书房上学已经是三年后,五皇子那时候也是该选伴读的时候了,无论如何是看不上他这个年龄刚勉强达标的小屁孩的。 要是真没有了新皇子诞生,到那时候,他厚着个脸皮往他哥瑜哥儿身边靠一靠,四殿下说不准看在他哥份上也就给个伴读名头给他,他再向小胖子学习学习,一句身子骨弱啊要请病假啊,岂不是就能省了这什么御书房读书了? 珉哥儿想到以后睡觉可以睡到自然醒的美事,自个儿就猥琐的“嘿嘿嘿”的在那儿傻笑一通,而后还一本正经的趴在炕桌上头跟他娘杨亭说,有空多教导教导四殿下嘛,让他教育好他娘许才人,要好好学习,天天宫斗!最好是斗得后宫里头再没有孩子出生了,那就最好不过了! 杨亭大概也是上辈子被宫斗小说和电视剧洗过脑了的,居然也就着这话题,和小两人正正经经的讨论起来了,两人无聊到从什么《xx传》一直说到宫斗剧鼻祖《x枝x叶》,大有齐齐落笔写本《宫斗秘笈》即刻送去给许才人的意思了。 赵零一旁听得甚是好笑,忍不住说了句大实话:“孩子生不生得出来,得看龙椅上坐着的那个是不是那啥,例如是转向爬背背山去了,再例如是用多了已经废了……指望许才人一介要家世没家世,要年轻美貌也没年轻美貌,还要失宠已久的低等妃嫔玩逆袭……你们确定你们不是脑子不小心进水了?还是指望龙椅上那个脑子进水?眼见着又是五年一度大选了,大把大把的青葱小姑娘要蜂拥进宫了!你们要玩宫斗游戏,到还不如来个新人养成实际些?” 正在兴头上的母子俩被赵零这一下打击得没了讨论的乐趣了,齐齐甩两双白眼给赵零,异口同声道:“要你管!”(未完待续……) 185意外(四) 正是这周家姐妹俩缠成一团的时节,收到消息的杨亭带着珉哥儿和清风,再加上后知后觉等杨亭上门拜访才知道后头动静的赵颜和福嬷嬷,一群人来到墨兰园这一角,看着这姐妹俩毫无形象的厮打在一处,一群人都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出来才对了。 这对姐妹,平素都是使心不使力的,上手互相厮打也还是十来年的头一回,勉强算得是旗鼓相当。虽然周笙韵有如神助的一开始就放倒了她妹子,但也毕竟还是个娇小姐,终是力气不继,还没把她妹子拖到井口处,就被人一个滚地葫芦将她一同压倒在地上,两人就在井沿边缘上来回的撕扯起来了。 眼看着这两位小姑娘,打也打不出个胜负来,倒是如今才是初秋,穿得都不甚多,这撕滚来撕滚去的,两个人的衣衫都凌乱不堪起来。清风早就麻利的抱起来珉哥儿转身,一点儿不去看这姐妹俩互相撕扯,&}.{}只凭着背后声响脑补着这没章没法打架的“盛况”。 最后大伙儿都看不下去了,赵颜和杨亭互看一眼,却是都碍着身份也不好上前的,折腾到最后就还是姜是老的辣,福嬷嬷大手一挥,喊来两三个粗使婆子,一同上前扯开了两位周小姐才算是了事。 周笙韵和周笙歌被分别拉开的时候,当的,两只袖子被撕裂得只剩半只,裙摆也被撕下来半幅,露出了里头天青色中衣小裤和葱绿色的汗巾子,眼睛也早就哭得红肿的跟个烂桃儿似的。却是依旧狠狠的目露凶光,丝毫不见对妹妹有半点退让。 即便是被两个粗使婆子押着动不得,这周笙韵也懒得收拾自己的衣裙,对着她妹妹冷笑不绝,颇有婆子们一放开她就即刻又冲上去和她妹妹继续打一场的气势。 当妹妹的相比之下,就比凄凉得多了,大概是她积怨已深,收拾起她来,简直算的上是往死里收拾的。只见她脸颊至下巴明显的见得着有一大片红肿,脖子上还有几丝正在渗血的抓痕。头发也散落了半边。披头散发的活似个疯婆子。 而且这周笙歌身上的衣衫粗看着似乎比她稍微完整些,可是一细看,襟口却是也被拉扯松开了,不仅是外衣被扯破了一边。连着中衣都撕得松开了大半。隐约看得清里头大红肚兜的绣花式样是百蝶穿花。 别说是当惯了衣冠楚楚的当家主母的赵颜和杨亭了。就是福嬷嬷这样淡定惯了的积年老人家,见着了也觉着为这小姑娘脸红,忙不迭的伸手给她将中衣拉拢了些。 赵颜也是看不下去了。想发火的时候忽然想起来这是自己招惹回来的外祖家亲戚,却又只得硬生生的忍了下去,最后无奈的叹口气,对福嬷嬷和几个粗使婆子挥手道:“且把两位周姑娘带去梳洗换衣裳罢,这珉哥儿虽然年纪小,到底也是个男孩儿,总是让她们收拾齐整了再问缘由不迟。” 周家这两个此时见着引来了外人——领头那个少妇多半是那位小厮说的淳王妃了,这才后知后觉的纷纷紫涨了脸皮不吱声了。福嬷嬷在旁和粗使婆子们一拉一推的,也就顺坡下驴的跟着福嬷嬷往房里收拾去了。 因着龚蒙如今教他读书的夫子是赵零特地外地请来后让了给龚蒙的,龚蒙还在这夫子的教导下,刚刚过了县试考了个秀才头衔。赵颜老早就对翠竹园的众人态度变了很多,虽不至于变得亲密无间,却也是面子上好好的,外头看着就是和和睦睦的一家子亲戚了。 这时候,赵颜眼见着自己外祖家亲戚闹出来这样的幺蛾子,简直都不知道拿什么脸面去面对自己模上门来说致歉的杨亭母子了!赵颜尴尴尬尬的邀了杨亭带着珉哥儿,一同往正房里坐下了,只一叠声的喊人上茶上点心的,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说才刚这事好。 倒是杨亭模到赵颜一点儿心思,主动开解她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是郡主外祖家亲戚吧?听说是迁出京都也有些年头了,大概郡主也是不知道他们家里是怎么样儿的,这姐妹间不和,借机闹闹小脾气,也是郡主不曾预料的到的。都是小孩子家家的,说不准今儿闹了,明儿也就好了不是?郡主就让她们自家解决就得了,或许人家家里嘛,小孩子不打不闹就不亲近呢!” 赵颜感激的点头道:“正是淳王妃说的这话了!我也是多年不曾问过他们家里的如今情形了,你也知道的,如今蕊儿双身子,我们全家都围着她和孩子转呢,那里有空理会这些人家家里的事儿呢?我只知道这小姐妹俩是今年齐齐进京来待选的,年龄又相仿,约莫是因着隔母的缘故才不够亲近?今儿闹的这出,真是……” 杨亭也就趁机接过话题来,还顺便递个梯子给赵颜下:“郡主不懂他们家事也是有的,毕竟如我们家和郡主家这般没庶子庶女的人家是少数,咱们的孩子都是正经嫡出孩子,那里会懂那些嫡庶有别的姐妹们之间是怎么相处的?别说孩子们了,就是郡主和我,也是嫡出的独生女儿长大的,只怕如今也是不懂的!” 杨亭这顺毛递梯子的一番话,显然是甚得赵颜的心,赵颜原本还有两分的不好意思,现在倒是理直气壮的顺着杨亭递的梯子往下爬了,那两分的不好意思自然也放下了,说话时也与杨亭亲近多了:“可不是呢!别说是孩子们了,连我自己也都闹不清这嫡嫡庶庶里头的弯弯绕的,那里理会得了这亲戚家的姐妹俩闹的是那样呢!唉,我不过是想着她们母女仨在这京都独自在外头住着只怕也不甚好,这离着大选也不远了,就一时心软,留着她们住了这几日,那里知道会闹成这样起来!”说着就忍不住的一顿的摇头叹气不绝。(未完待续……) 186收场 杨亭便顺着赵颜的话好生一番安慰,赵颜也就投桃报李的大手一挥表示,不就是个果子树上掉了下来砸了下头?什么大事?还致什么歉呢?简直不值一提!两人之间的气氛简直就是好的不得了,一片互相体谅的和谐啊! 于是等得福嬷嬷将那两个撕打得乱七八糟的姐妹俩收拾好了带,赵颜也就和杨亭的态度差不多了,都是只等着看那周家姐妹俩的笑话儿,至于砸头的果子,那是什么东西?划掉!划掉! 赵颜先是按捺住自己的鄙夷,勉强和颜悦色的去问周家这两个,是为了什么起了这样大的争执。 这时候的周笙韵和周笙歌都算是回过神来了,那里好意思把当时的情形复述出来?姐妹俩这时倒是有志一同的含混说了几句,并不愿意对她们撕打的起因多说。 赵颜也懒得理会她们了,不过是不咸不淡的说道:“论理,这本就不该我这个当亲戚的来说你们的家事的,只是你们母亲大概也和你们说过的了吧?我家蕊儿——也就是你们表嫂——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她肚子这个是我家的长子嫡孙呢,自然是要紧着她些的。而今他最听不得喧哗吵闹,我这才委屈了你们和你们母亲住的偏远些。不过如今看来,这也是白安排了的意思了。” 周家姐妹俩脸上都红得能滴得出血来了,被赵颜说的这几句压得头都抬不起来。 偏生坐在杨亭大腿上的珉哥儿也是个肚子里头坏水儿多的,见她们这样还觉着不够解气似的。昂着脸给赵颜装天真装可爱道:“郡主姑女乃女乃,我才刚听见这两位表姑姑对咱们家清风说什么勾勾搭搭、爬墙头之类的话,这都什么意思啊?我问我娘,她只说不是好话,我问清风,清风只喊饶了他,别问了……” 这下别说是周家姐妹了,就是赵颜,对着这个披着孩子皮的珉哥儿也是无言以对,尴尬万分。能说什么呢?就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说什么都是不好说的! 杨亭也拿这个故意使坏的小没办法。还得忍着笑意配合好他,cos一把《红楼梦》里头的王熙凤,假意呵斥道:“还问什么问,那不是好话呢!你是什么样的人?遇上这种粗鄙的话。不装没听见也就罢了。还要一个两个的去细问!再乱说话。我找你爹收拾你去!” 珉哥儿也是个奥斯卡影帝,一脸委屈的扁了扁嘴,扶着凳子腿从杨亭膝盖上爬下来。走赵颜跟前,甚是无奈的看一眼赵颜,才低下头小小声的道:“我知道了,郡主姑女乃女乃,原是我错了,我不该问的。如今我不问就是了。就是那表姑姑被果子砸到的事儿,本来也是因为我呢,要不是我嘴馋,问哥哥借了清风上树摘果子,也就没这事了。今儿晚上,我爹回来,让他罚我就是了!” 正在盼孙子盼得眼睛都发绿光的赵颜,那里顶得住珉哥儿这故意做出来的可怜兮兮,立马心软得跟面粉糊糊似的,即刻便安慰他道:“这原也不是你的错,珉哥儿别把缘故揽到自己身上来的。就是你爹那儿,也不用说这事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一个两个果子的,就是掉到身上头上的,能有多大力道?怎么能怨得着你?别管了,这事儿原本就和你一个小孩子不相干!” “真的与我不相干么?”珉哥儿故作惊喜的抬头,眼睛里头有光闪啊闪的,昂着张小脸去看赵颜,“郡主姑女乃女乃说的可是真的?我可是有点儿怕呢!我娘说果子砸得不对可是会砸伤人的!我看着这两位表姑姑好像此时也有伤呢,我有点儿怕怕的,别是我那果子害的吧?” 赵颜被珉哥儿这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逗得笑出声来,还伸手揉一把他还没留头的额前软发,温声笑道:“自然是真的,姑女乃女乃骗你作甚?珉哥儿别怕,真的这事跟你没相干,且把你那小心肝放回肚子里头去。”说着就换了凌厉眼神瞥一眼一旁的周家姐妹,不屑的嘲讽道:“还能有那么多力气打成一团,可见得你们掉过墙头来的这果子没啥用处呢!若是真能砸得出用处来,随便砸晕她们随便那一个,也就没后头这摊子破事了!” 周家这两个,一声不敢吭,都只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看样子恨不得将地下看出条大裂缝将自己装了进去。 杨亭见小这便祸水东引的将自己摘果子引起的这一庄血案的责任卸了个干干净净的,不由得和小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交换个会心一笑的眼神。随后杨亭便指着说珉哥儿今儿也受了惊,得家去喝点儿定惊茶,便也就顺势告辞了。 赵颜正想着一会子怎么和周开口说让她们搬了走呢,自然也是客客气气的送了杨亭母子出门的。杨亭呢,也是个知情识趣的,这边才进了翠竹园,那边转脸就让丫头送了燕窝、雪花洋糖和一小包参片,只说是今儿扰了这边少女乃女乃的静养了。 两相对比之下,赵颜就更对眼前这对不省心的姐妹俩觉着厌烦不已了。 赵颜想着周出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也没了那个耐心理会这麻烦的一家子了,索性也不去管这姐妹俩什么脸色了,只吩咐福嬷嬷,让她带着人去“帮忙”这一家子收拾好行李,只等周回来就好好的“送”出去就是了。 周笙韵和周笙歌被福嬷嬷和几个粗使婆子押着收拾行李,两人都是脸色煞白,却是也拗不过粗使婆子的,只得委委屈屈的收拾打包好行李,只等着周回来。 周兴兴头头的跑了大半个早上,才进房门,气都没喘匀,福嬷嬷便笑意盈盈的迎了上来问道:“,您家的行李,两位令千金是已经收拾过一回的了,要不要细看看有没有遗漏的?我家郡主娘娘已经是安排下马车在二门上候着的了。”(未完待续……) 187周夫人 周大惊,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这是怎么回事,福嬷嬷便指挥着粗使婆子们,扛行李的扛行李,“扶”小姐们的“扶”小姐们,鱼贯的从房里出了来,径自都往二门走了去。 福嬷嬷也使个眼色给剩下的那个粗使婆子,两人配合默契的一左一右的夹着周,也跟着出了门。 周挣扎不得,只得身不由己的被福嬷嬷她们拖着往二门的方向走了去。周这时候才想起来赵颜,忙大喊道:“这是怎么回事?且停下!哪有这样对待亲戚的!我要去见郡主娘娘!我要去见郡主娘娘!” 福嬷嬷皮笑肉不笑的翘了翘嘴角:“我劝也省点儿力气呢,别喊了,就是你喊得震天响,我们郡主娘娘也不会见你的。我们少如今正在养胎,你这等吵闹下去,真的是亲戚也不用做了的。周,要不要子我再喊几个人来服侍着你和令千金上马车呢?” 周看着前头两个被粗使婆子们夹在中间,几乎都是被提着在手里脚不沾地的走着的两个女儿,忽然就泄了气势,原本高亢的声音也降了下来了:“福嬷嬷,即便是秋后问斩的囚徒,也还能知道自己是犯了那条律例呢,我这才刚进门,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你们带出来了,可不是冤枉之至?就是郡主要将咱们送出府外,也有个缘由给我说说罢?” 福嬷嬷便抬起下巴遥遥的往前头周家姐妹俩的背影指了指,冷笑道:“冤枉不冤枉。且问令千金们去就得了!说句不怕笑话的话罢,子我活了这几十年了,还是头一次遇着令千金们这样的小姐呢!就是那些个破落市井人家,要出来抛头露面养家糊口的小姑娘家,也没有令千金们的这股活泼劲儿呢!” 同行的粗使婆子也笑着凑趣道:“福嬷嬷说的真真没错呢,这两位周姑娘啊,自己在屋子里闹腾嘛,再怎么着到底是把脸丢在自己人面前,这也就罢了。最难得的是闹出去还不过瘾呢,足足的闹到人家淳王妃那儿去了。把人家的小哥儿也吓坏了。这倒也算是本事,一般正经人家的姑娘都干不出这事儿来!” 见着周听得一头雾水的样子,福嬷嬷便难得好心的为她解惑道:“周,令千金们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呢。今儿人家淳王妃那边的小哥儿在相邻的那边院子里遣了小厮上树摘果子。不小心掉了一个到咱们这边院子。听说是掉在了周大姑娘头上,而后这珉哥儿好心,让小厮搭了梯子隔着墙头且问问。谁知道。你们周大姑娘和周二姑娘不知是怎么折腾了的,竟是莫名其妙的就满地打滚的打了起来。” 那粗使婆子又伴着福嬷嬷一唱一和道:“福嬷嬷记岔了罢?那里是莫名其妙打的?听说原本就是周大姑娘和人珉哥儿的小厮搭了话,周二姑娘看着不顺眼还是不顺心了,说什么勾勾搭搭,又说什么爬墙头了,姐妹俩还把人家那小厮误认了是主子,一口一个的叫呢!后来也不知道是还说了什么更难听的罢,周大姑娘这才和周二姑娘撕打做了一团的。这架打得也算过瘾的了,两身衣裳就撕扯剩了半身,周大姑娘衣裙褴褛,周二姑娘的大红肚兜都现了半边……啧啧啧,亏得人家及时把小哥儿抱了回头不看呢!不然亏得不就是人家的珉哥儿了!” “哎呀!瞧瞧我这记性!”福嬷嬷装模作样的惊呼一声,恶意满满的笑道,“可不是就忘了这一节么?说来周二姑娘这嘴皮子可是真够利索的!那些别的姑娘家听都没听过的词儿,她竟是张嘴就来,那位珉哥儿才三四岁呢,听了个半懂不懂的,还特特的去问咱们郡主娘娘,什么叫勾勾搭搭爬墙头……周,你可说说,这算是什么事儿呢?” 周听得半是羞愧半是气恼,瞬间血色尽往脸上涌了去,一张脸红得不像话起来,尴尬着好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不过福嬷嬷她们是不会管周现在是什么心情的,只冷眼旁边看着,眼见着已经到了二门,便干脆利落的将她们行李往预备下的马车上一塞,便各自松开了这母女仨,只在旁边围成个半圆,明显的堵住了二门往里头的通道就是了。 而羞愧了好半响的周,一被放开,便拖了周笙韵到跟前来,抬手就是一个大耳瓜子往她脸上甩了! 周笙韵却是身手敏捷的扭头避开,周最后也就是手掌边缘碰到了一下她的肩膀而已。周更是气恼了,一手逮住周笙韵袖子就想将她拖,周笙韵见躲不开了,索性也不躲了,平日那乖巧怯懦的面具也懒得再戴,冷冷道:“我能见人的衣裳就这三件,一件被你女儿泼茶毁了大半,另一件也被你女儿扯烂了袖子,这最后一件若是又毁了,太太舍得拿钱出来给我做新的?还是到大选那日里让我穿着破衣裳去丢周家的脸?太太若是觉得这样把周家仅有的一点儿老脸都丢尽了也是无所谓的,我自然是更无所谓了!” 周闻言不由得手里的拉扯动作就一顿,这周家最后一点儿脸面要不要暂且不提,这隔着几百里地的花钱花时间花精力的送了周笙韵进京,不就是想依仗她那张脸蛋儿进宫给周家找个机会的么?这要是弄砸了这事,别的且不说,单单是家去后怎么和周家人交代都是个头痛问题…… 偏生福嬷嬷在旁,看热闹不觉事大,笑着参一脚道:“这周,你要教孩子,也请回家教去就是,在咱们家里头动手算是什么个意思?就是等不及要苛待庶女了,也请先上了马车,搁好了帘子咱们见不着再动手不迟。这周二姑娘果真是你亲生的呢,感情这动手打人的招数是周你身上学来的呢,真算的上是家学渊博呢!”(未完待续……) 188回马枪 周已经被福嬷嬷她们挤兑得恨不得即刻找个地缝躲着去了!这时候的周那里还有力气再和庶女动手和叽歪,只紫涨了脸皮,也不等人让,一把拉了周笙歌就踩着脚踏立即钻了进马车车厢里头。 剩下的周笙韵也没在意自己被漏在外头,讽刺的冷笑一声后,也跟着上了马车。 福嬷嬷带着笑意在马车后头吩咐车夫将这母女三人送到附近客栈就好,还给与最后一击的笑着送别道:“周和两位周小姐走好!咱们等着将来周小姐们都进宫成贵妃娘娘的!” 送走了这仨麻烦货色,福嬷嬷即刻就墨兰园里头回复赵颜去了。赵颜听得说周笙韵敢和周当面扯破脸皮了,便笑道:“这倒好了,如此沉不住气的小丫头,就是进了宫,上了位,也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得不长久!” 福嬷嬷也笑道:“正是呢!那一家子都是眼皮子浅的,以为那位周大姑娘长得模样儿好些便能靠着她平步青云,重振家业什么的了。也不想想,如今后宫里头那几十个有品级的妃嫔暂且不算,这几年一回的大选,那一回少了各式各样的美女?” 赵颜感慨道:“五福啊,有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都是皇上的,大江南北几千里的地界里头,那里挑不出美女来?有几分姿色的女孩子多如过江之鲫,就是长成了绝色。也不过是后宫那些姹紫嫣红里头的一抹罢了,在这后宫佳丽三千人里头,那里捞不出来几个绝色美人儿?这美貌,原本就是那后宫里头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说到这,主仆俩齐齐叹息一回,也就将这周家母女忘到了脑袋后头去了——要忙活的事儿也不少呢,谁有那个空闲去理会这注定当炮灰去的几个? ———————————————————————————————————— 认为这周家三个都是炮灰的,也不止是赵颜和福嬷嬷主仆两个,杨亭和小也是这样认为的,知道赵颜将这三个都“请”出门去了。他们也就跟着放了心。想着这算是这事告一段落了。 后来的神发展出乎了所有人意料,谁也没料到,这周家母女居然能杀个脑洞直达天际的回马枪…… 那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儿了,彼时大选已经落下帷幕。周笙歌不出所料的在初选的时候就被筛了出来。周带着她忙活了好几日还是没能给她定下亲事来。 而周笙韵。顺利入了复选之后没几日,却是在面圣终选的前夕,不知道得罪了那个得罪不起的了。竟是被连夜收拾了一番。 那日天色才刚泛白,宫门才刚打开,周笙韵便被几个小太监送了出宫,只说是她忽患恶疾,实在不适宜再留在宫中,主持这大选的吴贵妃仁心大发,特地赏了她些回家的路费,让她家人认领好好医治。小太监们将周笙韵扔了给还在客栈里头住着的周,就头也不回的一溜烟不见了人。 这一出变故实在是出人意表,周已经是准备收拾行囊归家去了的,这周笙韵竟是莫名其妙的被送返回来,周只气得跳脚连连。 抓住周笙韵逼问,周却是只见她面如死灰的低头不语,手脚隐隐的看得出绳子留下的红色勒痕,可见得应该是被人使劲的折腾过了的,深宫里头,那些说不得的隐蔽手段多着呢! 周气狠了,抓住周笙韵肩膀摇了两把,这周笙韵竟是一个没坐住,“哇”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喷了她自己半扇裙子后,还有一缕顺着裙摆滴滴答答的染湿了她脚边的一小片地面,看着甚是触目惊心。 周大惊失色,退后了半步稳住身形,而后见着周笙韵吐血后也没倒下,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稳稳的坐在那儿,而才算是定下了心来。 缓过神来之后,周连连追问了好几回,周笙韵的嘴就是跟个蚌壳似的,怎么问也撬不开她的口,周又不好再下手打她——谁知道周笙韵是不是就只剩个壳子看着还好了?摇晃几下就吐血,这万一一个耳刮子下去就把她给扇死了,怎么回家去交待这事的好? 周这时候也没法子了,只得忍气让跟来的小丫头安置了周笙韵先去躺着歇一歇,顺带还让小丫头收拾了那些血渍衣裙什么的,总不能让客栈的人了赶她们这几个出门睡大街去的。 但是看着这周笙韵不言不语又要死不活的样子,周就膈应得很,自己亲生女儿周笙歌的婚事还没个着落呢,还得拖上一个不知道会不会走着走着半路就出幺蛾子的庶女,说不膈应的,那都是圣人! 周笙歌见着庶姐如此失魂落魄兼面白若雪的样子,一边儿觉得甚是解恨,一边儿又恨为什么周笙韵还要跟在自己和母亲的身边,不止是母亲觉着膈应,连着她也觉得很膈应。 于是,这小姑娘也不知道是怎么想出来的馊主意,竟是鼓动她母亲周把庶姐扔在京都,顺便找个人家收留周笙韵就得了,何必还要带着这个不知道会不会死在半路上的庶女?就是周笙韵真的熬不死了在京都里头,那也是收留她的那家子的事儿了,这难道不是摆月兑这令人厌烦的周笙韵的最好法子么? 周大概也是脑子气糊涂了,竟是觉着周笙歌也说的不错,于是竟是脂油蒙了心似的,母女俩就商议着怎么将周笙韵这个大包袱甩了就得了。最后,不得不说,这亲母女不是假的,想出来的法子也是差不离的——竟然都是齐齐将歪主意打到了淳王府头上来了! 结果,在周笙韵被送回来的第二日一早,周和周笙歌早早的就收拾好了行囊,雇好了车马,又很“贴心”的给周笙韵弄了一顶小软轿,一行人就匆匆赶了到淳王府门前来了。(未完待续……) 193温泉山庄 两人都喘匀气后,杨亭便问小道:“你不是和你大女乃女乃一直一起的?怎么才刚她要收拾人的时候,你都不给我个提示?我有个提示也好提早撤啊!” 珉哥儿没好气的应道:“我也是看着大女乃女乃脸色不对,忒凝重了,这才缠着她带上我的,我怎么知道她会是来收拾那位周大姑娘的?她是你娘呢,你自己和她相处时日更长呢,也没见着你看出来不对,给我个提示?那我也能提早撤啊!” 母子俩互相吐槽毕,都不约而同的笑了出声,等得两个人都笑够了,杨亭才说道:“得了,咱们俩是一个半斤一个八两,想得都太简单!提不提早撤也没什么意义——咱们下不得手去收拾心里小算盘打得啪啪响的周大姑娘!要是真留了她在淳王府,不是你爹就是墨兰园那父子俩要倒霉!这小姑娘大概是就只学会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这样看去来,你大女乃女乃才是深藏不露的宅斗高手哇,咱们两个就算了吧,简直是拍马都追不上啊!” 珉哥儿也感慨道:“你说说你啊,你怎么也这些年了,一点没学到你娘那些手段呢?白瞎了个这么好的老师呢!” 杨亭刚收起来的笑声又溢出来了,笑了好久才算止住,一边揉揉自己笑酸了的脸,一边依旧看着小笑道:“你也太搞笑了!我学这些个干什么?去和谁斗呢?和瑜哥儿他爹的后宫斗?得了吧,我连性别都对不上。怎么斗?更别提那位东方教主早就一命呜呼了!至于你爹么,他有那个意思买姨娘纳小妾么?这宅斗术,我看我是一点儿用不上的,要不要咱们整理整理,留着你以后娶一窝子的妻妾后就用的上了?” 珉哥儿几乎气得跳脚,连声叫道:“我才不要!不要!不要!我又不是脑子进水了!是老虎,一个就够难缠的了,我又不是抖m!” 杨亭好久没见过珉哥儿这样孩子气的模样了,不由得逗他道:“为什么不要?将来你来个王霸之气一开,收复环肥燕瘦的女孩子一群。说不准你能走个狗屎运。遇得上妻妾和乐的呢,那不是小日子过得甚是逍遥了?这难道不好么?” 珉哥儿这时候回味了,便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娘,不可思议的反问道:“你说句实话我听听罢。你究竟是给我爹灌了多少迷魂汤?我爹才傻不愣登的和你凑了做一对?!也亏得我哥哥和我都像爹。我呢。是直接换了芯子,不然的话,要是我们仨有一个智商跟了你。这淳王府不得以后倒大霉?你以为种马文的男主角好做的?你太抬举我了,我可折腾不成!” “有你这样埋汰你娘的么?”杨亭有点儿顶不住自家小的大实话了,忿忿道,“像我有什么不好?说得我好像很傻似的!我又不是智商低到爆表的那种人啊,好歹还是正常人水准嘛。你爹说不准就是喜欢我这样呢,要你管呢,哼!” 珉哥儿嘀咕道:“你不是很傻,就是拉低了咱们家平均智商罢了!” 正是两个人斗嘴斗得不亦乐乎之际,那边传来脚步声,母子俩便很默契的都住了口,齐齐往那边拐角处看去,却是见着珉哥儿口中傻不愣登的他爹赵零正走了来,见着这两个在这角落里头,便笑道:“怎么躲这儿来了?还好我遇上了娘和墨兰园那位,娘说你们也许就在左近的后头,我这才寻到了你们呢!都快来,我有新鲜东西给你们看呢!”说着索性弯腰一手抱起来珉哥儿,一手去牵了杨亭的手,就把他们带了回翠竹园里去了。 珉哥儿原本以为他爹又寻着了什么新鲜物事来的,等见着赵零拿出来的不过是一张地契,便泄气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我先说了啊,这庄子的账本我不管的了啊!我现在都成了没工钱拿的帐房先生了!你们上辈子都是万恶的资本家,压榨童工也不能太过了啊!” 杨亭毫不留情的鼻子里“哼”一声道:“说得你自己上辈子不是资本家一样!论起来,你才是咱们仨之中最大个最万恶的资本家才对呢!” 珉哥儿学着他娘刚才的语气,拉长了声音回敬一句道:“你说的啊,要—你—管!哼!” 赵零看着这母子俩斗嘴就觉得好笑,不过笑完了也就便忙忙的隔开他们,将他们的注意力引到地契上头来:“这庄子当然是和别的庄子不同的,你们自已看看,这里头另有玄机的。” 杨亭认真看了看,果然了不同之处:“这地热……是不是指温泉呢?这庄子居然有温泉?!” 赵零含笑点头道:“是的,而且这是我目前找到的离咱们最近的温泉庄子了!咱们要是坐马车,也不过是半天的功夫!这便是它最好的好处了!” 珉哥儿听见他们这样说,也忙凑一同细看,其实也怪不得珉哥儿此时那么热心的。这时候的车马出行实在是件苦差事,上那避暑行宫,一来一往的就花了在路上四五日。珉哥儿即使是被赵零和杨亭两个轮流的抱在身上,后头有了能减轻颠簸的人肉垫子,也一样被没有橡胶轮子的马车和根本平整度不能期待的官道折腾了个够呛。 如今珉哥儿几乎是闻着“出远门”三字便忍不住色变,对现在还小身子骨不够结实,明显顶不住长途奔波的他来说,近距离比其它更有吸引力! 赵零见着小眼中闪着晶亮的光,就洞悉了他心中所想了,于是便笑道:“以后咱们要去泡温泉,大可早些儿出门,趁着早上路上的车少,再尽力快些,只怕能更短时间到了目的地呢!” 珉哥儿忙雀跃举手道:“我建议咱们家,一过了霜降就带齐人马泡温泉去!我要在那儿留一个我的房间,以后冬天我就在那儿常驻不走了!人家避暑,我去避寒!”(未完待续……) 194温泉组团游 赵零失笑道:“如今才刚过立秋呢!这就盘算着过冬了?早不早了些?况且这庄子还得好好拾掇才能住人呢,因为这温泉里头有硫磺,周边也没什么出产,连佃户奴仆都是不多的,我又是从个破落户手里买的,不收拾收拾怎么去得?” 杨亭早就跟着小一同趴在炕桌上研究着怎么泡温泉去了——这母子俩斗嘴是天天斗的,早已成常态,这斗嘴模式切换到亲密模式,也就是那三两秒的时间罢了。这时候倒是母子俩有志一同的在炕桌上抬起头来看一眼赵零,完全将他的大实话人工忽略掉,齐声说道:“要你管!哼!” —————————————————————————————————— 赵零一家子都是行动派,自从珉哥儿对那温泉山庄上了心,就立刻主动的问他爹拿了这山庄的管理权,而后躲在他爹后头,指挥着工匠们去大肆改造了山庄里头一番,不出两三个月,竟然也把那比较荒凉的一座庄子收拾得像模像样了。 珉哥儿算着,也就要到冬至了,这温泉山庄也预备好了,天气也还不错,大雪也不曾封山,是时候该全家齐刷刷出动了的,于是便拉齐了人马一同商议起来。 不过呢,计划赶不上变化,原本筹划着一家子的亲子游什么的,到了最后,竟是拖家带口呼朋引伴的塞了满满当当的五六驾马车了!活月兑月兑的成了组团出游了! 大太太和二太太带着两丫头坐了一车,赵零和杨亭带着珉哥儿坐了一车。瑜哥儿和四殿下自然也占据了一车,小胖子从来就不用考虑他脸皮程度的,有热闹不凑的那里是他!而且小胖子还借花献佛的将他娘曹王妃也拉了来,美其名曰是孝敬他娘,哄得他娘乐呵呵的也跟着他霸占了一袭车位。 而最让珉哥儿觉得不可思议的,就是那位什么玉真大长公主了,也不知道是那里收到的风声,居然也借着说和小嫣然亲近这理由加上什么不放心四殿下出门那理由,就堂而皇之的带了小太监小宫女们和一堆行李们,搂着小嫣然就加塞了两辆马车进淳王府的大部队里头! 不过这时候。后宫里头新晋的秀女们正忙着花枝招展的争宠斗艳呢。别说是皇帝和宠妃们了,就是太后宫里,也满满当当的各式献殷勤的花骨朵一般的女孩儿。这赵琼就是顶不住这等闹腾,借口换个地方好诵经。拐带了赵钧出宫的同时。自己也插进来淳王府的大部队当中了。她这身份。谁敢说个“不”字?太后和皇帝都没空管她呢,珉哥儿也是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的。 为此,珉哥儿出发前私底下曾抓住赵钧这个四殿下好一顿吐槽:“四殿下。不带这样买一送一的!你偷溜出来就好了,怎么带着那位祖宗!她辈分又高,地位又超然,咱们怎么好招惹她?” 旁边瑜哥儿听见了,淡定的回了这个抓狂的弟弟一句:“珉哥儿,你说错了,就是买一送一,四殿下也就是送的那个罢了,大长公主是他的姑女乃女乃,他那里拒绝的了?你可别本末倒置了!你大可去找大长公主说这事去啊!” 珉哥儿气得咬牙,转向问瑜哥儿道:“哥,你和我是还是和四殿下是?不带这样胳膊往外拐的!” 瑜哥儿依旧一脸淡定,只笑道:“当然是和你是啊,四殿下是我朋友,知己朋友也是和差不多的,不是么?是手足,朋友也是手足呢,我那里胳膊往外拐了?” 同时赵钧一脸安慰的站在旁边看着,那微笑看得珉哥儿心里的小火苗嗷嗷嗷的往上窜,真恨不得跳起来拿抹布把他那微笑给抹平了去!偏生瑜哥儿又不偏帮自己这个亲弟弟,如今的赵钧又是长成了个挺拔少年了,豆丁状态的珉哥儿,别说甩小白眼儿了,就是玩一把怒目而视,都得昂头昂得脖子酸痛! 珉哥儿衡量了一形,只得悲催的放弃了继续鄙视兼吐槽这么艰巨的任务了,只愤愤不平的回头找他娘吐苦水去了。 杨亭在马车车厢里头的暗格里头模个核桃酥出来啃两口,这才漫不经心的提醒小:“珉哥儿,代沟是大问题呢,你还是不死心的想让你哥抛弃他的小伙伴坚决站你这边呢?别做梦了!你哥哥不是什么弟控!” 赵零见小又要被的大实话打击得要炸毛了,忙将他拖顺顺毛:“别和你娘说这个了,吃点心!今儿太早起,想来个个早饭都没吃饱的。”说着也从暗格模个小喜欢的叉烧酥给他,哄着他吃去了。 珉哥儿狠狠咬一口小点心,不满的嘀咕道:“这叉烧是越放越少了,你们是不是克扣了大厨房的开支?还是如今猪肉又涨价了不成?” 杨亭慢悠悠答道:“大厨房的开支没克扣,猪肉也没涨价,就是我吩咐了不许放那么多肉任由你吃了。你这个标准的肉食动物,自长齐了牙齿,有几回认真吃过青菜水果?再这样吃下去,你是想长成我们家最瘦弱的豆芽菜么?想磨牙?那边有我让他们晒好了的蔬菜干水果干,啃那些就是!” 珉哥儿郁闷极了,不过他偏食是不争的事实,这个实在是不好和他娘争拗的,他只得回头哀怨的看一眼他爹,边啃叉烧酥边告状道:“你也不管管你!克扣一个肉食动物的口粮,也就她干的出来!” 赵零好笑的模模珉哥儿的头,安慰他道:“我知道你这两日里头郁闷的事儿也多,且放宽心,就是请了尊大佛在咱们这队列里,也不算是全然的坏事,就是束手束脚了一点罢了!换个角度想想,有这大长公主坐镇着,咱们是什么也不用想了不是?有事将这大佛推出去就是了。至于你娘克扣你的肉……为了身体好,还是由她去罢!”(未完待续……) 195艳羡 196想歪了的四殿下 瑜哥儿已经和赵钧培养出默契来了,这时候的反应并不是开口安慰他,只是默默的牵了他的手就走,直到走到给他预留的房间门口才说道:“四殿下,歇一会子罢,别想太多了。一会儿我来喊你吃午饭。” 赵钧也不在意有没有瑜哥儿的安慰,点点头就推开房门进去歇着了。 瑜哥儿反是站在赵钧房前立了一会,这才转身离去,走过回廊拐弯处的时候,连眼皮子都懒得抬的往角落里喊一声:“这时候四殿下看不着的了,娘,你和珉哥儿出来便是,躲得不累?” 一声假假的干笑声响起,杨亭和珉哥儿果然从那边阴影处走了出来,杨亭边尴尬的笑笑,边问瑜哥儿道:“你怎么知道我和你弟弟在这儿的?” 瑜哥儿还没答呢,就听见珉哥儿自己嫌弃的扯扯嘴角道:“这话问得,一点儿意思没有!咱们每次都是躲一旁的,也忒没新意了,哥哥就是不用猜也中了啊!” 杨亭先给小一个“要你说”的犀利眼神,随后切换到狗腿关怀模式转向大:“瑜哥儿,其实娘也就是好奇好奇,四殿下,呃,毕竟还是和你不大一样的,娘不能就这样跑去他跟前问他怎么了,你说对不对?” 瑜哥儿缓缓点头道:“娘,我懂的,你不必太担心,四殿下那儿,我也会看着他的,有什么事儿,我自然会来跟你和爹说的。”说着微微弯腰,和珉哥儿耳语道:“你啊。就别乱凑热闹了,好好的看紧了娘是正经,她啊,想起一出是一出,也就是咱们爹能受得住她了。” 珉哥儿心有戚戚焉的点点头,和瑜哥儿交换个会意的眼神,便哄着杨亭道:“我亲爱的漂亮的美女娘,走啦走啦,去厨房看看,这都出来外头了。咱们去寻个新鲜野意儿吃吃也好。就是不知道这时节还有什么家里吃不到的好东西没有呢?没野菜也会有野味吧?”说着就及其自然的拉着杨亭往厨房那头去了。 剩下瑜哥儿站在回廊里头。回眸看一眼赵钧紧闭的房门,又去看一眼他娘和弟弟两个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的站了一阵,这才转头往后头厢房里找他爹说话去了。 —————————————————————————————————— 这温泉山庄的生活果然是和珉哥儿预想中那样悠闲惬意。虽然没有京都里头的精致饮食。也没那花枝招展的大排场。更没有热闹喧哗的宴席戏文杂耍,但是这群人里头,别说是他自己家淳王府这几个了。就是曹王妃和小胖子也是随遇而安的好性子,更别说是惯了斋戒的大长公主赵琼了,对于这样的生活,倒是全体都适应得很好。 温泉山庄为了将那地热水圈在庄子里头,房子都建在了山坳坳里头,既是避风又是清静,白天有鸟鸣,夜里有微风吹树叶,清静中自然又有些不寻常的生机勃勃,这等山野趣味也不是京都中能见着的,众人自然都觉得新鲜有趣。 原本定了说是住个十天八天就回京的,不料住着住着倒是个个都不想走了,只是谁都不好意思说,赵琼也享受这样子的慢节奏生活,见众人都不好说出口,便自己先主动提出再住几日,只说泡温泉解乏得很,再泡泡对身子骨也是好的。众人这是打瞌睡捡枕头了,那里还有不高兴的理?纷纷兴高采烈的附议了赵琼的提议,什么泡温泉祛风湿的,长身体的,各式各样的借口都拉出来溜一圈了。 于是众人就在赵琼这个大长公主的领头下,又硬是赖着住足了半个月,这才商议着要回家了。 这回家前夕,众人都默契得不能再默契了,全体行动一致的早早吃了晚饭就泡温泉去了,此时不泡,等回了京都泡热水就不是那个味儿了不是? 珉哥儿重新设计这温泉庄子的时候,特地的吩咐工匠们多在山庄里头的四角多建些独立的小院子,再建了暗渠将地热出水点的那些热水引到各个院子里头预先挖好的小池子里去。 建的时候,这样的设计比寻常多费了不少功夫,工匠们还嘀咕过淳王府太会折腾人。不过这时候的好处倒是显了出来了,这足有八个小池子呢!这一群人怎么分配怎么折腾也都够了! 于是这预备回京前的晚上,小胖子见着还有空池子,便自己独占了一个,说什么要独自练练温泉里头游泳的技术——其实是被瑜哥儿和四殿下取笑了一回他那凸出的小肚子的时候,他就真正下定决心要减减自己的小肥肉了。 瑜哥儿和赵钧都知道小胖子这小心思的,也就放手让他自己自在去了。这一晚的温泉夜谈里头,就剩了瑜哥儿和赵钧两个了。 清风和明月两个,明月被留了在淳王府书房里头留守,只有清风跟了来,瑜哥儿和赵钧都不是很喜欢泡温泉顺带聊天的时间段里有人在旁,这时候自然也是打发了清风先去收拾行李了。 两个半大少年见着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在这小院子里了,说话自然也就随意得多了。瑜哥儿不知道说起来什么了,就顺口说了句他爹和他娘打算是回京后就给他房里添两个丫头伺候了。 赵钧在某些事情上的敏锐度是瑜哥儿不能比拟的——毕竟瑜哥儿生长环境里头还没见过什么正经的宫斗宅斗的场景呢,一听见“丫头”两字,立即就想歪了去,不过这原也怪不得他,皇家规矩,也是皇子十三岁便要给两个大宫女来伺候的,就是赵钧自己,大概也就是明年就要能按例收两个大宫女了…… 赵钧便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瑜哥儿,你家……你爹娘怎么就那么早给你房里放人了?你不是比我还小好几个月来着?他们,也不怕你……那……身子受不了?” 瑜哥儿本来就被温泉上空飘散着的硫磺味儿熏得有点儿反应迟钝,月兑口而出的问:“为什么怕身子受不了?”(未完待续……) ps:这一段,山竹似乎写得有点那啥,自顶锅盖,求不被打死! 201夹杂了周笙韵的后果(一) 董香秀自是心领神会的,回到房里,足足的打扮了一个,连着晚饭都没正经吃,就等着天黑后和龚蒙约定的时间了。 好容易煎熬到时间差不多了,董香秀便裹了不起眼的大披风,连灯笼都不点了,只借着廊下那昏暗的灯光,鬼鬼祟祟的就往龚蒙书房里去了。 周笙韵才从树上跳下来,就见着董香秀出门,周笙韵被唬了一跳,忙又退阴影中,等得董香秀急急往前走了,这才出来。 这大冷的天,天又黑的快,如果没什么急事,谁会出门呢?还是这样边走边左盼右顾,生怕被人看见的慌乱模样?莫不是有秘密事情还是这事儿索性见不得光? 想到这,周笙韵的好奇心被挑起来了,才刚在假山山洞里的那纵横交错的小路,就已经让她想起来女先儿说故事时说过的什么大户人家藏宝密道之流的情节了。如今这个`.``行色匆匆的、脸都恨不得埋进披风里头的女子,说不准就是为了那些宝贝儿去的? 周笙韵又是好奇又是贪心病发作了那么一下子,便也胆大包天的远远吊在那女子的后头,学着她花遮柳隐的一路走了大半个院子。 这龚蒙的书房,偏生离得那假山算得上近了,就是这样黑乎乎的冬日夜里,也能隐约的见得着那比夜色更深一层的大轮廓。这便让贪念蒙了心窍的周笙韵更是相信了自己的判断,于是便跟着董香秀跟得更紧了。 董香秀这时候也是不知道得罪了那路神仙。竟是走到了离书房还有十来步的时候忽然停住了脚不走了,警惕的四处又张望了一回。 周笙韵心头一跳,以为这董香秀是已经到了目的地,便赶紧的往灯影里头一缩,将自己藏了起来。 好在董香秀也是个做贼心虚的,她怕的是今儿她和龚蒙重新搭上的时候,侍候龚蒙那两个小丫头是曹蕊安插的眼线儿,也不知道会不会转脸就把她和龚蒙见面交谈的事儿卖了给曹蕊知道。 要知道,这已经是她花了好多力气才得来的翻身机会,而今又没人要守着她喝那避孕的药汁了。她必须要把握好这次机会!若是能来个一举怀孕。这以后的日子,她就是彻底翻身了,不仅是将来有靠,就是拿下那姨娘的名分。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儿罢了! 不过这都已是到了书房附近了。四周仍然是静悄悄的。这大概是没人了吧?董香秀停下脚步来,四处张望一回后,整理整理身上的衣衫。抿抿走急了微微松散的鬓角,这才打算继续往书房出发。 董香秀这心情一放松,行动间也少了那股鬼鬼祟祟的味道了。周笙韵借着回廊上昏暗的灯光,分明远远见着董香秀厚披风下头露出来一点撒金绣花百褶裙的边缘,领口处也是一抹娇女敕的桃红色衣襟。 周笙韵是更好奇了,这穿得这般漂漂亮亮的,不就是要打扮给人看么?为什么还要拿厚披风盖得严严密密的呢?难道说,这个女子有着不能告人的身份不成? 于是周笙韵不由得就大跨几步,再凑近了些董香秀,想靠近些仔细观察清楚一点。 不料这董香秀虽然是心虚分了心,但也没到一点儿身边动静都不知道的地步,周笙韵靠近她的动作幅度大了些,一下子就引起她的警觉了,离着书房门还有三两步了,董香秀可不想输在临门一脚。 董香秀忽然就再次停下了脚步,低声回头往周笙韵藏身的地方低喝道:“是谁?出来!躲躲藏藏的算是什么意思?” 周笙韵淬不及防,差点被董香秀吓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然后周笙韵被这样一吓,脚步也乱了,马脚也露出来了,算是彻底的暴露了行踪,大半个身子露出在廊柱外头来了。 董香秀见着真的诈出来一个人,吓得就要惊叫出声,周笙韵此时离得她近,一步跳她面前,眼明手快的就掩住了她的口,险险的将那声惊呼扼杀在了萌芽状态! 大惊失色的董香秀立即伸手去掰周笙韵的手,周笙韵那里敢放手,就是手指被掰得生痛也咬牙忍着,另一只手也反手去掐董香秀的脖子。董香秀也吃痛,抬手就往周笙韵两只手臂上乱拍打一通,两人就此捆做一团,无声的缠斗起来。 通常打架都那三招,扯头发、打巴掌、上指甲。周笙韵和董香秀这两个自然也不会例外。偏生周笙韵吃亏在不许董香秀喊叫,两只手都腾不开功夫去扯去挠,她今儿出门为了行动方便,只将满头青丝挽在头顶,做了个最简单的道姑髻罢了。 董香秀胡乱抓几下,周笙韵这道姑髻就被挠散了,顿时长发散落了下来,活端端的成了个渗人的女鬼经典照型。董香秀盖顺势扯下来周笙韵的几缕青丝。周笙韵又痛又怒,小姐脾气也涌了上来,这时候也不管董香秀喊起来会怎么办了,一边松了掐她脖子的手,一边从她爪子里抢救了自己的长发出来,而后狠狠的一脚往董香秀胸月复处踹了下去。 而这倒霉孩子董香秀,今儿是一心想着来勾引的龚蒙的,厚披风里头的衣着也尽是为了勾引而挑的,全是些轻薄飘逸的衣物,力求做个楚楚可怜的模样送到龚蒙跟前的……于是周笙韵这一脚下去,竟是立即就轻易把董香秀踹倒在地了。 董香秀摔在地上后就蜷缩成一团,剧烈的疼痛让她一时之间连喊痛都喊不出来。而周笙韵,因为用力过猛,这踢人的后坐力也让她没保持住身体的平衡,也往后一摔,骨碌骨碌的当了滚地葫芦。 偏生这周笙韵后头不是坚硬的能挡得住她的墙壁,而是虚掩的书房房门,她这一滚,就直接的撞开了房门滚了进书房里头去了。书房里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不曾点灯,周笙韵又刹不住自己的滚速,连着滚了一圈半才算是碰到了不知道什么,惊魂未定的总算是稳住了自己的身体。(未完待续……) 202夹杂了周笙韵的后果(二) 周笙韵还没喘过气来呢,就听见头顶忽然传来一声轻笑道:“秀儿,你原来竟是这般迫不及待的来见我吗?”。这声音是个清朗男声,而且带着满满的调笑意味,周笙韵悚然一惊,差点没忍住喊出声音来。 可是还没等她来得及呼喊出声,那个男人就轻轻松松的一把拉了她起身,还顺手无比的将她搂了入怀里,手臂一上一下的就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了。 这龚蒙,一手落在周笙韵背上,一手却是落在她的臀上,两手上下摩挲个不休。就是此际隔着那件夹了棉的旧僧衣,周笙韵都能感觉到这个男人的急切。周笙韵就是如今性情变了,人也泼辣了不少,但总还是个清白大姑娘,被这样一搂一模,顿时羞得脸都红了。周笙韵到底还放不开女孩家的脸面,也不敢高声呼救引了人来,只得使劲挣扎起来。 龚蒙感觉到周笙韵无声的挣扎,却只以为是董香秀是欲迎还拒的小情趣呢,忙再将她往自己身上嵌紧一些,低声调笑道:“秀儿那里学会的这样的招数?莫不是在怪我冷落你时日久了?那也不打紧,这夜还长着呢,足够咱们好好的细细的聊上好久了……” 龚蒙说着说着,竟是不顾怀中女子的挣扎,径自低头将脸埋在了她的颈脖之处,热乎乎的气息直往周笙韵的衣领处喷洒了去,龚蒙瞬间就感受到了周笙韵的僵硬和脖子上齐齐立起的鸡皮疙瘩,还以为是她多么的欢喜呢。又笑一声就伸出舌头舌忝了舌忝她鸡皮疙瘩密集的那块皮肤。 这时候的周笙韵,简直觉着脸上的热度即将要突破极限了!这时候她用脚趾头去想,也想得到,这个男人显然是把她当作了不知是谁的替身了!再不挣月兑,她的清白就真的是全部都要毁个一干二净了! 周笙韵再顾不得什么脸面什么会引来人了,两手费力的抬起来,使尽吃女乃的力气将龚蒙的大脸从自己颈脖处推开了些许,厉声尖叫道:“你认错人了!快放开我!我不是那什么秀儿!” 她自以为自己这一声尖叫能阻止得了龚蒙,却殊不知她在这样窘迫交加又羞愧欲死的情形下,能挤出口的尖叫实在是微弱得很。甚至连龚蒙这近在咫尺的人也没听得太清楚。只是仿佛听见一声无力的嘟嚷罢了。因而龚蒙那里肯放了她,不但是不放,甚至是一手下滑到她腰上搂紧些,另一手却抬起来就去扯她那本就宽松的领口…… 正是周笙韵绝望之际。那扇被龚蒙踢了一脚。只是虚虚掩上的门。却是“哗啦”一声被重重推开!忽然而至的一大波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书房门口,而后又稀里哗啦的齐齐给手里的灯笼烛台什么的都用火折子点上了。一时之间,竟是将龚蒙和周笙韵两人找得恍如白日,纤毫毕现! 周笙韵被那些灯光刺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忙抬起手来挡在额前,或许是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周笙韵竟是没及时,原本巴紧她不放的龚蒙竟是已经松开了她…… 周笙韵还在晕晕乎乎的时节,却是忽然见着一团阴影袭来,她本能的微微侧开了头,却是依旧没躲开,那黑影不仅是上来就挡住了她的视线,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巴掌盖在了她脸上! 半边脸顿时就火辣辣起来了,周笙韵后知后觉的捂住了自己那边脸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给她送上大耳刮子的那个粗壮婆子却是冷笑一声道:“这小骚蹄子居然还有脸哭呢!既是敢那么不要脸的往我们爷跟前凑,这时候就有脸不要哭啊!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趁着主母不备就往爷的床上爬,你们家八辈子祖宗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周笙韵哭得全身颤抖起来,好容易才挣扎出一句话:“我不是……”却是才说了三个字便被那婆子抓住僧衣的前襟拖,又是预备着再暴揍一顿的节奏。 正是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门口那边有个清丽女声扬声道:“陆嬷嬷且不要和她动手了,这郡主娘娘也跟着咱们来了,这府里下人的事儿,还是留着给郡主娘娘来处理罢。” 那陆嬷嬷不甘心的放下了手,十分唾弃的将周笙韵往后头一推,低声啐一口道:“不用碰你这小骚蹄子也是好的,就那飘出去九里地的骚味儿,碰一下都得脏了我的手!” 后头的龚蒙听见这声音响起,又听说连他娘也被惊动了,吓得脸色更为煞白一片了,好半响才敢抖抖索索的探出个头来对赵颜哀求道:“娘,我……” 赵颜还没说话呢,就见着身侧的儿媳妇曹蕊模着自己隆起的肚皮冷笑一声。赵颜只得冷下脸来对龚蒙喝道:“你个孽障!怎地这么没出息!你也不看看,你媳妇如今顶着个大肚子给你怀着嫡长子呢,你也不看着她点儿,偏生要气她!要是气出来个好歹,我看你心里怎么过得去!你媳妇也不是不贤惠的,自己的陪嫁大丫头都给了你开脸做通房了,你怎么就那么的不知足!怎地如今还要偷鸡模狗,背着人做这种恶心人的勾当?什么脏的臭的都往自己房里拉,你就不嫌弃那味儿熏了人?” 龚蒙却是一声不敢吭,侧脸一边去,也不敢看赵颜和曹蕊。不料他这一侧脸,才扫视到地上嗷嗷痛哭着的这一个,原来竟然不是董香秀!这下龚蒙仿佛是捞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忙不迭的大声喊冤道:“原本是她勾引的我!我也不知道她是打那儿来的小蹄子!” 龚蒙这一声喊破,众人才惊觉这什么狐狸精不是他们收到消息中的那个过气通房董香秀!若然不是董香秀,那么地上这个被抓住的是谁? 福嬷嬷为了确认,特特的拨开了那来抓奸的一众婆子,进到书房了去细看地上那个已经衣衫不整的女子。(未完待续……) 203夹杂了周笙韵的后果(三) 福嬷嬷粗看只觉着这女子眼熟,倒是也一时没认出她是周笙韵来,又细细看了好一回,才恍然道:“你是那周大姑娘!” 这下子,不仅是福嬷嬷大惊了,连着赵颜都吓得脸色一变!这周大姑娘简直就是阴魂不散啊!这才送去尼姑庵几个月?怎地又莫名其妙的冒出来了? 周笙韵哭到现在,才算是见着一个认识的人了,也不管福嬷嬷从前多么的凶神恶煞的对待过她了,只一手尽力拢紧了僧袍的衣襟,一手抓住了福嬷嬷的衣摆,哀哀哭道:“嬷嬷且救我!我是冤枉的!我和你们家大爷素未谋面,我又是清白人家女孩儿,我怎么可能会去勾引他?勾引这话说出去,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家,这清白脸面还要不要?这身家性命还要不要?我真是冤枉的!” 福嬷嬷脸都黑了大半,连着两次想将自己的衣摆从周笙韵手里拽出来,却是硬拉也拉不动,只得回头求助的看向赵颜,却赵颜面色已经随着周笙韵这番话连番变了好几回了,当然,同变脸色的还有赵颜身侧的曹蕊。 曹蕊此时已经是铁青了一张脸站在那儿了,定定的看着怎么拢也拢不紧衣襟,只要有眼睛就看得见她领口处**出大片春光的周笙韵,心里却忍不住想起小丫头报信里头提及的那个董姑娘。 之前一马当先去收拾周笙韵的那个粗壮婆子,显然是曹蕊娘家带来的心月复。这时候见着曹蕊脸色变幻,定定看着地上痛哭的那个小蹄子,眼神里却似乎又在下意识的找着什么。 那婆子做了曹蕊的心月复也不是做假的,只眼珠儿一转,便懂了曹蕊的心思,曹蕊因着正室的架子端着,不好就发作问还有个预料之中的骚蹄子藏那里去了。 婆子却是没有这个顾虑的,只冷笑一声问福嬷嬷道:“这个什么周大姑娘,显而易见的是福嬷嬷的旧识了,这叙旧。也且以后再述不迟!咱们今儿可是听得说。那位在我们少进门第二日昙花一现的什么董姑娘,竟是趁着我们爷独居书房修心养性的空当,前来勾引我们爷的!如今这个和我们爷搂做一团的,既不是那位董姑娘。那这董姑娘去那儿了?可别说是在她房里。才刚已经有小丫头去看过了。那房里可是乌灯瞎火的连个影子见不着!” 好容易才月兑了周笙韵纠缠的福嬷嬷,被这婆子的话梗得说不出半个字来,这大冷的天里。福嬷嬷倒是急得出了一额头细细密密的冷汗出来。正是福嬷嬷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有个丫头忽然惊叫一声:“怎么这里躺着有个人?” 众人听到这句,纷纷挤去那丫头身边去看,有个蜷缩在回廊角落的纤细身影一动不动的,胆子大些的两个婆子把那人翻,这不是那董香秀是谁? 原来这倒霉蛋董香秀被周笙韵踹了一脚倒地后,一边是疼痛难忍,一边是为了以最楚楚可怜的姿态出现在龚蒙面前,她在这大冷的天气里头衣着单薄,吃得又少,饥寒交迫之下,疼痛折磨了她不一会,竟是眼前一黑,就在那地儿上昏了。 而她昏倒的位置不巧是灯影里头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人人都争着往书房里头凑,竟是谁也没在意她昏倒在这个角落里了。那丫头也就是有过这一段暗路,险些被她绊倒,这才的她。 婆子们模着董香秀还有气,忙掐人中捏虎口的好一顿忙活,结果真的有效,董香秀嘤咛一声便醒了。 董香秀一睁眼,就见着乌压压的一群人围着她看,一时之间倒是吓得不敢出声了。 赵颜和福嬷嬷分明看着她披风下头那打扮,紧紧的贴身的桃红色琵琶襟小短袄,轻薄的月白色撒金绣花百褶裙,勾勒得她身体曲线明显的婀娜纤巧起来,这董香秀就是摆明了来和龚蒙**的呀!主仆俩无言的对视一眼,都觉得不由自主的脸上滚烫,都是尴尬得不得了。 不过场面话在这时候也还是要说的——总不能看着顶着个大肚子的曹蕊气坏了自己不是?赵颜便只好硬着头皮酝酿一下措辞,又抓着龚蒙骂了几句:“蒙儿,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放着娇妻美妾不好好的过日子,这样折腾些破事是为了些什么?如今是你媳妇也贤惠,孩子也要有了,正是好日子要来了,你却还背着咱们做这些个偷鸡模狗的勾当!亏你还是大家子出身呢,你那书都读狗肚子里头去了么?” 福嬷嬷跟了赵颜几十年,自是闻弦音而知雅意,赵颜这边说完龚蒙,她那边便接口说了站在赵颜一个婆婆的立场上不好说的话了:“蒙哥儿,不是福嬷嬷一个下人也要说你了,只是你这事真是办得实在令人看不过眼了!咱们少,要人才有人才,要样貌有样貌,那一点儿不好了?那个什么小家子气的董姑娘,那里比得过咱们少?就是一丝儿头发丝也比不上的!蒙哥儿,你是眼睛蒙了浆糊了!” 拐着弯的恭维了曹蕊一番,明显看着曹蕊脸色缓和下来之后,福嬷嬷这才话锋一转道:“蒙哥儿,虽说这董姑娘按理说也是你房里的人,你和她在一处也不算什么俞规……只是,这事儿在少面前过了明路是一回事,私底下这样偷模又是另一回事!蒙哥儿,你这分明是把官盐变了私盐呢!” 曹蕊咬着后槽牙,看一眼那穿得桃红柳绿的董香秀,又看一眼衣衫凌乱的周笙韵,最后将目光定在龚蒙那躲躲闪闪不敢和自己对视的眼睛上,半响才忽而侧脸对赵颜微微笑道:“郡主,我也累了,这肚子如今沉了,我倒是没有从前的精力去管事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我也没力气去听去看了……这儿就交与郡主和福嬷嬷处置了就是,我且歇歇。”(未完待续……) 204差点儿出人命了 曹蕊说这话的时候,脸倒是笑着的,就是那声音分明一句句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听得在场的众人都不约而同的觉着一阵渗人…… 曹蕊说完这句,也不看众人什么脸色了,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扶着身边丫头的手,施施然的就走。 剩下赵颜和福嬷嬷面面相觑,半死不活的董香秀,面如土色的龚蒙,还有那还在哭个不休的周笙韵,看见那一个,这主仆俩都觉得头大如斗! 福嬷嬷无声的叹口气,目光又再扫视一圈这三大麻烦,最后决定还是柿子先挑软的捏,只对周笙韵说道:“周大姑娘,我是不知道你怎么从城外那么十来里地的水仙庵,一路模上来咱们家里的,不过咱们家可不是你该留着的地儿,虽说如今天黑了城门关了出不得城去,但明儿一早咱们安排车马送你回水仙庵还是可以的。你且外那边下人住着的前院里头将就一晚罢!” 不料周笙韵这只软柿子也不是好捏的,原本还在哭着的她,猛地止住了哭声,粗鲁而简单的抓了僧衣袖子就模了那满脸的泪水,恶狠狠的抬头盯着福嬷嬷,盯得福嬷嬷都不自觉的往后微微的退了一步。 赵颜看着周笙韵这表情和两三月前那副怯弱的样子完全不同,不由得也担心起福嬷嬷来,忙一手拉着福嬷嬷往自己身边近了两分。 这赵颜是猜中了周笙韵要有什么大动作了,但却没有猜中周笙韵要具体做什么。 其实周笙韵的目标。就一直不是福嬷嬷,她不过是想用凶狠眼神将自己身边的人都逼着走开些罢了,如今见着福嬷嬷领头退开了,她便冷笑道:“原来这郡主娘娘家就是这样的仗势欺人的!不过就是欺负我孤身一个人,即便是被你们这什么爷玷污了我,也反抗不得你们这淳王府权势大罢了!也好!既然是你们没把我这一介孤女的清白放在眼里,那就且试试,人命你们放不放在眼里了!” 周笙韵说着,忽然掉头便往书房里头冲了去,众人皆是一愣。还没回过神来她这是要做什么。倒是龚蒙离得她最近,眼见着不对,惨叫一声追了上前——他有点鬼混心思也好,有点花花肠子也罢。都是小打小闹的动作而已。可是从来没想过这样会闹出人命来的!要是真背上了人命官司。他这科举路也就到头了! 众人只听见龚蒙的惨叫过后,便是沉闷的一声巨响,紧接着龚蒙的厉声哀嚎几乎要响彻天际了:“赶紧来人啊!救命啊!这真是要出人命了!” 赵颜吓得脚都一软。福嬷嬷忙和她身边的丫头将她架住,众人一窝蜂的涌进了书房里头,立即就都被里头的惨状惊呆了。 那书房里头的摆满了书的架子轰然倒地,满地的书本之中,周笙韵昏死在其中,龚蒙堪堪在倒地书架的边缘,手里还扯着周笙韵身上僧袍的一角,此时正语无伦次的大喊:“血!血!她出了好多血!她要死了!” 众人吓得要命,忙不迭的将那些散落一地的书都丢开在一角,七手八脚的将里头的周笙韵抬了出来。周笙韵额头撞破了一个口子,此时正泊泊的往外冒血,大概是撞的时候顺带把鼻子嘴巴也撞伤了,满脸都是血印子,看着跟七孔流血也差不多,实在是可怕得很,也难怪龚蒙吓得几乎要疯掉了。 又是才刚去翻董香秀的那两个婆子胆子最大,拿帕子捂住伤口的去捂伤口,模脉搏探鼻息的去探鼻息,确认着这一个也和那位董姑娘一样还有气后,忙惊喜大叫:“郡主,还没死!这还有气呢!赶紧请大夫!” 听见没死人,福嬷嬷稍微定下心来,先是一叠声的吩咐人去请大夫,而后自己咬咬牙将吓瘫软的赵颜交给丫头们扶着,走了先把龚蒙拉开。 龚蒙此时吓得呆呆的,手里却紧紧的攥着那周笙韵的衣角不放,眼睛无神的看着周笙韵那被血糊的惨不忍睹的脸,福嬷嬷连着拉了他三回都没拉动,最后只好抓了他的手掌,在虎口处狠命一掐,这才让龚蒙清醒。 清醒的龚蒙听说周笙韵还没死,这才放松了绷紧的身子,一下子瘫软在一旁的脚踏上,半天都积攒不出力气爬起身来。 赵颜的心也稍微定些,脚软好些后,就忙颤声让人让开,自己亲身去看周笙韵,眼见着她虽是昏死在那儿,头上和鼻子的血却是在婆子们用帕子压紧的情况下渐渐的止住了,胸腔的起伏也还是稳稳的,这才将憋在自己心间的那一团气缓缓的呼了出来。 原来这周笙韵打的竟是必死的主意,回头进书房纯粹是不想有人拦着她,她竟是预备着一头撞死在这书房里头的!好在书房里头没点灯,周笙韵又是头一次来,模不着什么头脑,远远见着黑乎乎的一片便以为那是墙了,奋力一跃就撞了。万幸那是书架并不是墙,周笙韵出尽全力的第一结果便是撞翻了那书架,众人听到的巨响便是书架带着满架书本和周笙韵一起落地的声音。 还有就是龚蒙,再是瘦弱书生,到底也还是个比周笙韵腿长和力气大的男人,虽然没能抢在周笙韵的前头阻止她撞墙,好歹也算捞着了一边衣角往后拉扯了一把,终归是让周笙韵缓和了些冲劲。 赵颜缓过气来之后,回头看看已经被众人安置在书房外间炕上躺着的董香秀——这个虽然也死不去,却也是真真切切的伤着了又冻着了,只怕卧床修养也要好一段日子才能好了;又伸长了脖子看看面上血痕斑驳、躺着毫无动静的周笙韵;最后才去看自己吓得不似个人样的龚蒙。 赵颜只觉得一种无力的心酸滚滚涌上心头,瞬间化作两行热泪就顺着脸庞流了下来:“老天爷啊!我究竟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生了这么一个搅得家宅不宁的孽障?!”(未完待续……) 209承诺 赵钧这一招实在是太识时务了,不仅是皇帝甚是欣赏他的这份自知之明,就是他那几个,听说了他这话,知道这再不是竞争对手,也都对他释放出了前所未有的最大程度的善意来了。既然是他们伸了橄榄枝,赵钧自然也是会笑着接的,谁知道日后谁会帮得上谁不是? 如今眼见着婉嫔的百日已过了,大长公主便又让赵钧开始了新一轮的抄经,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打算把赵钧培养成她正经接班人,还是觉着赵钧跟她走一样的路才算是更好? 赵钧是不会推月兑大长公主的各种要求的,既然选择了要明哲保身,那么,是不是真的喜欢走修禅的路子,那又有什么要紧的?总归是要有个事儿当由头,让如今龙椅上的人放心,也让将来继任龙椅的人对他放心才是。如今,他已经没了娘了,再受不住任何失去了…… 瑜哥儿见着自己大腿上枕着的赵钧仿佛真的要合目睡去的样子,忙推一把他道:“四殿下,你且别在这儿睡着了,如今也还凉呢,要是冻着了,仔细头痛!要睡回房睡去。” 赵钧神游太虚的思绪回了来,却也懒得起来,便睁开了眼睛,遥遥的抬眼看瑜哥儿,低声笑道:“瑜哥儿,你那儿学来的这么样的絮絮叨叨?淳王妃那儿学的?我不想动呢,就让我枕着一会子就好。” 瑜哥儿却是不管他,一手推开他的头。一手牵着他的手,硬是把他拉起来半个身子,强硬道:“这可不能由着你了,你枕着枕着,说不准就睡着了!你这病才好了没多久呢,要是再冷病了可是怎么好?还是起来回房去睡的好。” 赵钧顺着瑜哥儿的手臂的力道起身来,微微笑道:“我自己一会儿又睡不着或是做噩梦怎么办?还是不睡了罢?你陪我说会儿话就好,解了困就好了。” 瑜哥儿却是不信他,自己先起身,顺势也把赵钧拖了起来。一边往外拖着他走。一边道:“乏了累了就去歇着,熬什么熬?怕什么睡不着,我自会旁边守着你就是了!” 赵钧任由他推着自己,很配合的且走且把头靠在他的手臂上头。顺道给他灌迷汤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昨晚上我是睡得不大好。或许今儿的精神劲头就因为这个而缺了,你呢?昨晚睡得如何,我看你也是有两分的倦意。要不也别守着我了。一道睡就是了!” 瑜哥儿回头掩了抄经这静室的门,却是也没推开半挂在自己身上的赵钧,只笑道:“你别乱说话了!什么叫一道睡?人家听着不好笑么?又不是几岁的孩子!不对,珉哥儿过了两岁就是自己睡了,上夜的丫头婆子他都不要了,难道你还不如个小孩子?” 赵钧只是笑笑,也不搭话,手臂却是圈着瑜哥儿肩膀不放,他因着小时候的际遇和这两月的大病,身高体型硬是比瑜哥儿差了那么一点儿,这时候为了和瑜哥儿勾肩搭背的,特意踮了脚尖起来。这下子赵钧不仅是半挂在瑜哥儿身上了,后头看着,几乎是瑜哥儿在前头背着他一般了。 瑜哥儿也没把这当回事,两个人嘻嘻哈哈的闹成了一团,最后折腾了好一回才算是进了回廊另一边赵钧住的客房里头。 才进门,赵钧就自己往床上倒,抱着被子便滚了一圈,还拍了拍自己的床的边缘,招呼瑜哥儿道:“来,我让你睡这边!” 瑜哥儿笑着摇了摇头,反手从那边圆桌子旁边抽了张小马扎,拍拍小马扎笑道:“你别闹了,也不怕人挤笑话你!我坐这个就够了,你且睡去。” 赵钧说是这样说,但也不强求,同样也是笑了笑,跟只冬日里晒太阳晒足了的懒猫似的,拿脸颊在松软的枕头上蹭了蹭——他在淳王府混久了的,连着枕软枕头盖丝棉被这些小习惯都被淳王府同化掉了,淳王府简直就要是他的另一个家了。 瑜哥儿仿佛记起来,他娘曾经说过的,一个人,只有在自己完全放心完全不设防的人面前,才会出现这样放松的姿态。赵钧平素在人前,早就是个成熟理智的少年郎了,若是单看他身形和言谈举止,已经赫然是个老练的成年人了。也就只有这种两人独处的时候,才会真正的表现出他孩子气的一面罢…… 赵钧将被子一直拉到自己的眼睛边缘处,盖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亮亮的眼睛,看着瑜哥儿许久,才轻声问道:“瑜哥儿,如今我娘走了,我也没个姐妹的,以后,就剩下你……和霁哥儿、珉哥儿几个和我做伴了。咱们不要分开好不好?只要再有四年,我就能和大皇兄他们一样,能开府自立了,将来我还可以跟大长公主一样不用成亲也能拿个封号过日子,到那时,你还和我在一起……咱们是知己,是,是朋友,一辈子的,对不对?” 赵钧的声音,因为被子的隔阻,听着带了几分沉闷,反倒是给这段话添了几许说不出来的悲凉意味。瑜哥儿静静听着,不知怎么地就觉着心底一阵的心酸,伸手,隔着被子找到了赵钧的手,将他的手和被子一起用力的握了一握,低声应道:“对,咱们是一辈子的知己,不会分开的。以后你开府后,就像咱们如今这样,我这边留个屋子给你,你那边留个屋子给我,咱们依旧一处抄经可好不好?” 赵钧眼睛明显的一亮,在被子底下默默的点头,而后就仿佛是得了瑜哥儿的承诺就安心了,竟是不再说话了,安安静静的合上了眼眸,不多时便呼吸平稳绵长的睡了去了。 就坐在床头不远处的瑜哥儿静静的看着他安稳的睡脸,只觉得自己的睡意也上来了,靠在床柱上,也合目养神了一会儿。最后不知怎么的,瑜哥儿就半个身子趴到了赵钧的身旁,渐渐的也睡熟了。(未完待续……) 210初露破绽(一) 自那一日的承诺过后,瑜哥儿和赵钧都觉着似乎有什么变了,但又说不出来是什么,不过是别扭了一会子,两人也都很快放下了。日子,依旧如常的过了下去。 赵钧如今在孝中,依照旧例,得要两年才能除服。宫中本就是踩低拜高的地方,没人高兴见着一身素服的赵钧在宫里晃荡的,婉嫔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没了就没了,人命算什么东西?在这九重宫阙里头,那一年不出个三两条人命? 倒是赵钧这种,号称要钻研佛理的出世之人,再加上又是服孝,不要说见着他了,就是偶尔想来,也好多人会觉着晦气。宫里头嘛,只要花红柳绿和歌舞升平就够了,何必要添这抹素白来添膈应? 于是这赵钧原本在淳王府的小住,既然是宫里头都不待见,便索性以钻研佛理之名,呆在淳王府不走了,这小住渐渐的就成了常住了。不过赵零一&}.{}家子都不是计较的,杨亭索性当多养个就得了,反正这赵钧也颇有把她当了自己娘的架势,杨亭便自我安慰,赵钧又吃不得多少,白捡一个乖宝贝不是挺划算的事儿么? 然后这日子就这样缓缓的过了下去了,不知不觉间,赵钧竟是也已经到了要自己开府独立的十八岁了。 这时候的淳王府,正是忙忙碌碌个没完的时节,这边厢,曹王府那边,已经催婚了两三回了——霁哥儿的爹曹王爷年纪上来了,平素又是后院里头常年混着的人。这小病出来了仍不收敛,眼看着倒是要拖成大病的节奏。曹王妃担心霁哥儿若是要守孝,只怕是得三年之后才能成亲了。同时曹王妃还得要担心曹王爷万一真的走了,霁哥儿又还未成亲,只怕对以后霁哥儿分家单过也不是好事,哥哥再亲,也怎么比不过亲爹不是? 赵零和杨亭虽然是舍不得小嫣然,啊,这都是十七岁的大嫣然了,但是为了她将来好。这时候成亲却是最好的选择了。霁哥儿成亲分家多些产业和钱财。总归对于嫣然和霁哥儿两个来说是好事不是?因而,夫妻俩合计完了,就应承了曹王府,定下了具体的日子之后。杨亭如今顾不得太多事儿了。一心给嫣然预备嫁妆去了。 那边厢。比嫣然还要大一岁的瑜哥儿,婚事也被提上了日程来了。大太太和二太太两个于这事上头尤其热心,虽然都是年过花甲(六十岁)的老人家了。但说起瑜哥儿的婚事来,倒是比赵零杨亭他们更是上心,就差没抓着这两个当面骂他们当父母不及格了。 赵零倒是不着紧这个,毕竟男孩子嘛,稍微迟个一两年再成亲也是寻常事,况且瑜哥儿自己也表示,他还没有成亲的心理准备,这事最好缓个两年再说不迟。 杨亭到底还是个,心也比赵零纤细些,并没有完全听信瑜哥儿这托词,连着追问了几次瑜哥儿可是另外有了心仪的女孩子,或许是家境差太远,不好和家里说? 瑜哥儿啼笑皆非,只答道:“我这两年,不是陪着四殿下抄经,就是和我妹子一道陪大长公主拜佛烧香吃斋去了,那里来的机会认识什么心仪的女孩子?去求观音菩萨从天而降一个好姑娘给我吗?娘,你也想太多了!我就是觉着我还没到了能撑起一个家的时候,我才想让你和爹先就这事缓缓。况且你和我爹今年也还未到不惑之年(四十岁)呢,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这淳王府你们且先管着,过个几十年后再交到我手上不迟。” 杨亭听着也似乎是那么个理,再问也就还这样,于是便也放下了不问了。 只有珉哥儿——他如今也有十一岁了,虽然体形没有哥哥壮硕,也隐隐看得出来他骨架子随了他爹,将来必定也是个修长身形的翩翩少年。只有珉哥儿,这经常和他哥哥以及四殿下一起呆在一处的芝麻馅月复黑小包子,这两三年来陆陆续续的看出来,他哥哥和四殿下似乎不大对。 不过说实话,要是真的硬是说瑜哥儿和四殿下有什么确切的不对,珉哥儿却也是说不出来,平日里这两个的相处甚是随意,谁都不计较谁,自有那种多年相处出来的小伙伴之间的默契。但也正是他们这种默契,让珉哥儿隐隐约约的嗅到了点儿不寻常的气息——这样的默契,似乎已经超越了朋友或者知己那种界限了,有好几次,珉哥儿下意识的就莫名的联想起自己的爹娘来。那种感觉真是太像了! 可是,赵零和杨亭的默契,其实更多的来源于他们相同的成长背景和穿越前相近的年龄,有时候,珉哥儿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三岁一代沟是真的,他穿越时也有二十五岁了,但在奔四的赵零和杨亭看来,他就是明显的小辈儿。因而这对夫妻的默契,珉哥儿只能旁观,没想过要参一脚,因为有时候不大看得懂他们的默契是怎么样培养出来的。 如今,瑜哥儿和四殿下,有时候也会让珉哥儿有这种一模一样的感觉,珉哥儿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安慰自己,大概是这两个也是关起来抄佛经学禅理什么的时候太多了些吧?那些时间段里头,珉哥儿那里有耐心跟着他们和佛经死磕?早早就趁机溜了去了!所以看不懂他们之间的相处,也是正常的不是? 其实珉哥儿也知道的,有另一种解释更能贴近如今他所看到关于他哥哥和四殿下的一切,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往那方面想去。他爹偶尔是乌鸦嘴,他也偶尔是乌鸦嘴,但是这一件事,他绝不想是自己的乌鸦嘴说对了的! 四殿下已经立志终身不娶了是不错,但至少他哥哥瑜哥儿却还是愿意娶媳妇的对不对?如今不过是说要延期个一两年罢了。这两个,绝对不可能真的是手牵着手儿去爬背背山了的……(未完待续……) 211初露破绽(二) 珉哥儿在他哥哥和四殿下关系亲密这回事上当了一回怕死的缩头乌龟,不愿意去深究这事儿的底细。倒是,这并不代表着,这事儿会往他所期待的方向发展了。 杨亭和赵零为着嫣然和霁哥儿的婚事忙活着的同时,也为赵钧开府的事儿操着心,赵钧没了娘之后,基本上都是住着在淳王府了,算起来,也跟在赵零和杨亭跟前养大的差不多,他如今开府是大事,那里会不为他操心? 赵钧开府的日子就在霁哥儿和嫣然的婚礼前几日,皇子开府的琐碎事儿也并不比婚嫁喜事少。就是宗人府按着旧例分了大致的服侍人等下来,那些贴身侍侯的人和正经管事的管家什么的,也还是要另有安排才是。 赵钧自己先提出来要了瑜哥儿当年的书童,如今还管着瑜哥儿房里诸事的清风去他那边府里当管家,赵零问了问清风,清风自己也愿意去,便就将清风一家子都拨了给赵钧了。 至于瑜哥儿房里,如今没人管事了,也是个麻烦事儿,大太太率先提出将自己如今的大丫头红袖给了瑜哥儿,隐隐也有些让瑜哥儿将红袖收房的意思。瑜哥儿却是装不懂大太太的意思,一心表示只要小厮就够,他看不来丫头们的娇娇怯怯,还是小厮使着顺手些。 因着赵钧早早表明了他一心向佛不娶亲的态度,皇帝和他那几个皇子们对他都是宽容得很,没人会和一个诚心向佛、不成亲、不生子、一点儿威胁性也没有的出世皇子计较的。况且无论是如今的皇帝还是将来的皇帝。养着这么一个可以显示皇室慈悲的活道具几十年,又不用考虑他的儿孙之事,何乐而不为?如今前有玉真大长公主珠玉在前,赵钧自然在面上看来,也是被皇室善待的。皇帝亲自给他拟了个“安王”的封号,还为即将落成的安王府亲自题了府名,还为王府里头的佛堂写了“慈航普度”四字当匾额。 这下子,倒是完全坐实了安王府就是大长公主同样的新版本的在外头的永寿宫了。宗人府也甚有眼色的照着赵钧只使唤小厮的习惯,将原本预备下的侍女们全换了小太监来。 瑜哥儿这几年来,也和赵钧一样。房里不曾放过一个丫头使唤。两人借口都一致。都说是不喜欢丫头们的太过细心琐碎,而且他俩又时不时的还得往御书房点卯,带着小厮确实是比丫头们方便多了。 自清风明月都成亲后,清风被留着在房里打点。明月送了给珉哥儿上学。瑜哥儿自己又从家生子里头选了夏凉和秋爽两个来贴身侍候。杨亭见着赵钧和他宫里带来的小太监也不亲近,便顺道又给了个冬暖去服侍赵钧,赵钧索性就将那小太监扔回宫里去了。 这两个同起同卧。同进同出的,就真的一个丫头不要,只共用三个小厮,加上个总揽全局的明月,倒是也折腾着过了这几年。如今大太太要塞红袖给瑜哥儿,瑜哥儿自然是用用不惯丫头这理由婉拒了大太太的好意。 大太太心里纳闷得很,就忍不住和女儿抱怨这大孙子的怪癖道:“亭儿,你说说,咱们这种人家,那里还有跟瑜哥儿似的,都要定亲成亲的人了,居然还房里不放人伺候的?咱们又不是那些普通市井人家,好丫头咱们又不是挑不出来!” 杨亭漫不经心的边和自己硬拉来帮忙的小对女儿嫁妆单子上城东两个首饰铺子的月帐,一边敷衍大太太道:“娘,这不是瑜哥儿还小么?这才十八岁呢,还早着呢!也就是他开窍迟,也许过两年就好了。” 大太太气得在炕桌上拍一把来表达自己对于杨亭这个瑜哥儿的不争气的娘的愤慨:“这是一个当娘的说的话?你已经十八岁了,还小?要是那些早成婚的,只怕都当爹了!你怎么就只顾着嫁女儿,一点不为着想?你不急着抱孙子,你娘我还急着抱重孙子呢!” 杨亭忙扔了账本给珉哥儿,小心翼翼的上来哄大太太道:“娘,谁说我不急的?只是我急也急不来啊,总得瑜哥儿他自个儿要开窍才成啊!咱们娘俩在这避着人说句不好听的,瑜哥儿日日和四殿下那样儿清心寡欲的孩子在一处,开窍迟了不也是常有的事?这不是四殿下就要开府和上尊号了么?以后四殿下,啊,以后要喊安王殿下了,他开府了就少在咱们家住了,那时候说不准瑜哥儿就开窍了啊!娘,离着开府的日子也就这三两个月了,咱们那里还急在这一时?到那时候啊,就是娘你不操心,瑜哥儿他也自然会问你讨丫头呢!” 大太太老了老了却也越来越像个孩子了,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杨亭这样哄了一哄,倒是也听了进去,顺着杨亭的话也就接了下去道:“你这话也有些道理,咱们先预备下也是好的。又或者是红袖那孩子就是不合瑜哥儿的眼缘?你房里的小朵和芳菲也都早有主了,有年纪大些,不然倒也是一对儿好的……要不就是你二婶娘房里的那个青樱?那丫头也是个能干丫头,样貌也算是一二等,咱们和你二婶娘说说要了她来,或许就合了瑜哥儿的心意了?” 杨亭便连连点头,顺着大太太的话,几乎把整个翠竹园的丫头都提溜出来讨论一番。杨亭说话间还在背后摆手示意,意思是让珉哥儿先,等她哄好了大太太再来。 珉哥儿会意,便趁着大太太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就顺着墙根儿往外头溜了去,只是到了门口时,他又忍不住回头看看谈兴正浓的大太太和杨亭,无声的叹口气。 珉哥儿神色复杂的抱着账册子,站在门口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十一岁的少年罢了,那眉头皱得能夹死一窝的蚊子,脸色凝重得跟个愁苦的中年人一般,几乎能从这张小脸上挤出来几斤的苦瓜汁出来……(未完待续……) 212珉哥儿戳破了 珉哥儿思量再三,最终还是决定要和他哥哥好好聊几句。让他这样看着情况暧昧不明的发展下去却不再做些什么,实在是心里太难受了。 于是便有了一日,瑜哥儿落单的时候,被弟弟堵在了他刚出房门预备往小佛堂的路上了。 珉哥儿开门见山的就跟哥哥说道:“哥,我有事和你聊,你把其它事儿都扔下吧,你房里还是我房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一处聊聊。” 瑜哥儿刚开始被他拦住的时候惊讶了一下,随后也就平稳下心绪来,点头道:“也好,就我房里吧,近些儿。”转身就往来路上走,转过了回廊拐角便是他的屋子。 珉哥儿也点头,一声不吭的跟在他哥哥后头,默默的进了屋里。进屋后,他依旧不吱声,也不用他哥哥让,自己挑了个离他哥哥最近的太师椅坐下。 瑜哥儿特地仔细的看了看珉哥儿的表情,却没在他那低头研究自己鞋尖的专注表情上看出什么端倪来。这个早熟的,简直就是天才般的弟弟,平时却是很低调很没存在感的,偶尔显现他不凡之处的,也是在赵零和杨亭在生意管家什么的上头越来越倚重他的那些个各式账本了。平时这个珉哥儿,绝对是该吃吃该睡睡,除却自家的事儿,诸事不管,简直就是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了。 不过好在俩这诡异的沉默状态没过多久,就被珉哥儿开口打破了。只见他依旧不抬头。不过这次研究的不是鞋尖而是太师椅的扶手:“哥,我想问你一件事也好久了,你能和我说实话么?” 瑜哥儿疑惑的只点点头,静待着珉哥儿的下文。 “哥,我先说了,我对你以后选谁和你过一辈子都不会干涉,我都只会尊重你的选择。”珉哥儿一脸正色,看得瑜哥儿忽地心头一跳,不知道这样凝重的话题下面接着的是要说什么。 不过珉哥儿也不看他哥哥,径自说了下去:“哥。我和一般孩子有点儿不同。你一直是知道的,我也不会为着你选了跟大部分人不同的路,就会对你从前改了态度,不管你怎么样。你都是我哥。这一点的想法。我是永远不变的。你和四殿下……我不是要问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也不是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之类的废话,我就是想问一句。你们是不是来真的?这个真能维持多久?” 瑜哥儿闻言大骇,差点没坐稳滚到地下去,还是珉哥儿淡定,伸手扶了他一把,等他重新坐定了,才安慰的笑笑道:“哥,先别慌,我和别人说过这事。”只是这笑容也着实是勉强些,冷冷的硬是看不出什么温度来。 虽然是这样,这笑容到底也表示了他弟弟的态度不算是完全反对,瑜哥儿这才喘过气来,小心翼翼的问道:“珉哥儿,你……怎么看出来的?我……和四殿下一直都自认比较小心的……” “世上没不透风的墙,只要有心,那里有看不出来的事儿?”珉哥儿看着他哥哥已经完全没了平日里的淡定平稳,不由得微微叹口气,“如今是我有心,细看就看出你和四殿下的不妥来了。他日若是别人有心,也一样能看得出来的。你和四殿下……一个是王府世子,一个是皇子,这到底是在想什么呢?” 瑜哥儿也跟着他叹口气,低声道:“我也不知道这事是怎么起的头……就在四殿下两年前跟我捅破这层窗户纸之后……就这样了!只能说情不知因何而起,却是一往而深……” 珉哥儿没他哥哥文艺,简单粗暴的又问了一次他之前问过的问题:“哥,你告诉我,你和四殿下,可是来真的?你们这真能维持多久?五年还是十年?以后……你们要是散了,四殿下还能心如止水的做他的颂经念佛的安王?你还能接掌了淳王府后当没事发生一般的娶妻生子过寻常日子?” 珉哥儿这尖锐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抛出来,瑜哥儿自是也文艺不下去了,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低了头不说话,显然这些问题都是戳中了他的痛处了。 诚然,他和赵钧不同,他的生活和赵钧相比,完全两码事。赵瑜的生活一直有父母护航,即便是天生的少年老成,说到底了,也是纸上谈兵的时候多。他跟赵钧那种真真正正受过冷遇、熬过艰苦的人完全不同,他能理解赵钧的心性比常人坚定,但理解不了这坚定是能到什么程度…… 瑜哥儿历来是聪明的,所以他能判断得出来,赵钧和他说在一起一辈子的话,是真心说的。但是,也正因为这份聪明,瑜哥儿也能预测得到,将来这份感情由浓转淡之后,那句一辈子的承诺,也不知道是谁会再也坚持不下去了……珉哥儿这几句问话,全都是句句直中红心,再也由不得他不去想这事情了。是的,珉哥儿也没否定他们如今的“真”,只是和他内心深处一样,对这份“真”的期限,实在是没有一辈子不变的信心…… 珉哥儿见他哥哥愁眉不展的,脸色也因着这紧皱的眉头愈见苍白,心知不能再逼他下去了,便站了起来,走拍拍他哥哥的肩膀,安慰道:“哥,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事儿不似其它事儿,能笑一笑当做是别人家的事儿就了。这条路,不是大多数人走的平顺大道,这是满路荆棘的小道,就是哥你决定了要走,我也希望你能想清楚再走,不要才走半截便要回头,那时候只怕你会落得一身不知道能不能愈合的伤痕了!我就说这几句罢,剩下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去吧。” 珉哥儿说完这几句,自己就先出了内室的门,走到外间,还细心的给他哥哥掩上了房门。隔着那厚厚的门板,珉哥儿幽幽的叹着今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回的郁闷之气,他这哥哥哟……(未完待续……) 217定局 还好这姑侄俩叽叽歪歪的说了一会子——呃,勉强算是皇宫家常?——的话,大长公主童鞋总算是记起来这一大群的人肉背景板了。 赵琼对着赵钧和瑜哥儿招招手,难得换了张有些真实表情的脸:“你们两个来和我说说,这折子上写的可是心里话?” 赵钧想说话之前,瑜哥儿先抢在前头回答道:“回大长公主的话,这折子写得都是我的真心话。我并不是那种口是心非的人,大长公主也算是看着我和四殿下长大的,对我的品性也是知道的。诚如大长公主所见,我在礼佛这事儿上头,从来都是虔诚的,这一点从前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如此。我如今上折子是这样说,将来依旧还是这样说,我这点子心,青天可鉴,明日可鉴。我在这儿也顺便求大长公主做个见证罢,四殿下已是下定决心要一辈子去深研佛经了,我自是也要紧跟四殿下步伐的,大()长公主且就为四殿下和我做这个一辈子的见证罢!”说着就双膝下地,还深深叩了三次头。 赵钧见状,也紧贴着瑜哥儿跪下,同样郑重叩头三回后,才对赵琼请求道:“大长公主,瑜哥儿说的这些,便也是我想说的,这见证的事儿,还望大长公主成全!”说着也深深俯身低头,和瑜哥儿一起长跪不起。 珉哥儿眼见着这煽情剧情都上了,而且赵琼这个大长公主又大约是被瑜哥儿和赵钧戳中了泪点了,竟是看着就快要感动落泪的节奏了。看来今儿这一出,他哥哥和四殿下,大概是要破釜沉舟,斩断退路的意思了。珉哥儿便偷眼去看他爹,却他爹只顾着他那个也要落泪的娘去了,这一来,却是怎么办才好? 赵琼看着眼前两个跪倒在地的少年,仿佛透过他们看见当年的自己,同样的青葱年少,同样的……在诚恳的言语和表情之下。隐隐的带着些无奈和认命……赵琼的眼泪。终是没抑制得住,缓缓的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 珉哥儿眼看着不对了,父母又都暂时指望不上了,只得咬咬牙。自己先陪着演一段煽情戏码罢了!珉哥儿便悄悄伸手拉了拉他娘的衣袖。递个安抚的眼神给她。让她稍安勿躁。而后就想想倒霉催的自己以后就得替瑜哥儿背起整个淳王府了,逢年过节祭祀什么的,就再也没得懒觉可睡……珉哥儿果然觉得悲从中来。不用再酝酿,眼中自然而然的就泛起了朦胧水光。 于是珉哥儿也从后头越步向前,扑通一声跪倒在他哥哥瑜哥儿的另一侧,用他那和瑜哥儿一模一样的遗传自杨亭的自带两分无辜属性的杏核眼睛,使劲眨巴几下滴出泪来,这才也求赵琼道:“大长公主,我哥哥能与佛有缘,既是我们淳王府的福气,也是他自身的福气!说实话,我自是舍不得我的哥哥……可是为国为民去修行总是好事,而且我哥哥也是和四殿下一般的在家修行,我总算是还能见着他的……这既然是我哥哥的心愿,我这个做弟弟的,也只能是帮着他的!我也来求一求,只求大长公主成全我哥哥的心愿!” 珉哥儿这一下子的火上浇油,竟是引得赵琼泪水不断,手里的帕子都要浸透了去。承天帝看着赵琼哭,也自难受,索性大手一挥让地上的这三个都先起来。 赵琼哭了一会,也收住了泪,含笑点头道:“你们都是好孩子,这我是知道的,见证不见证的,我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有心向佛的,佛便在心中不曾远离……那些个虚的,咱们也不必说了,既是都是姓了赵,太祖也曾留了遗诏说赵家不出僧道,咱们便不提出家落发那类事儿。你们且记着一句,就是你们留在家中修行,只要心向我佛,也是一样的心诚则灵。” 站在赵琼面前这三个,闻言便是齐刷刷的点了点头,恭敬同声回道:“谨尊大长公主的教诲!” 一旁的杨亭,也早就抑制不住的无声泪流,此时此刻也是哭成个泪人儿一般。赵琼见她哭都不敢哭出声来了,跟自己从前认识那个爽朗的淳王妃简直就是判若两人,自然是也心都软了下来,便劝道:“淳王妃也不必伤感,孩子们自己有自己的想法,你也要谅解才是。” 杨亭拿帕子捂住自己下半张脸,好容易才算止住了自己的泪流满面,这才哑声道:“臣妾感激大长公主见谅!我其实也不止是伤感吧,我也体谅孩子们的想法,我也知道孩子诚心向佛是件值得欢喜的事儿,只是……我想着他在我跟前长了这么些年,如今也算是长大成人了,却是马上就如同离巢的小鸟儿一般……皇上和大长公主恕我!我心里实实在在的有些舍不得!” 要是杨亭不哭不闹的就对大从此跟随赵钧修行的事儿坦然接受,只怕深宫里头呆久了,都已经是资深阴谋论者的承天帝和赵琼都会忍不住思维发散,必定觉着这瑜哥儿是不是伙同赵钧怎么怎么样了。 如今杨亭这个当娘的,哭得这般伤心,说话间也老实承认了自己就是舍不得,这两个阴谋论者倒是都齐齐都放下心来,觉得这事儿纯粹就是赵钧和瑜哥儿两个还没完全长大的孩子自己做的决定,背后必定没有其他人参与。 承天帝便也和颜悦色的安慰起杨亭来:“淳王妃,你家两个孩子,兄友弟恭的,这是你和淳王两人的福气!朕原本见着赵瑜折子里头写了说要将他的世子之位撤了给弟弟,还想着要是这弟弟以后不心痛自己哥哥可怎么好?如今看着这俩也算是感情甚笃了,朕觉着你们淳王府还是很会教孩子的。”说着回头喊了角落里头的史官,低声嘱咐几句,一会儿后,那新鲜出炉的改封赵珉为世子,还有零零碎碎一堆给淳王府和赵瑜的嘉赏的圣旨,就落到了赵零和杨亭手上了……(未完待续……) 218真相 这事儿的最后,便是赵零捧着圣旨,领着自己和两个孩子,以及还有个即将要成为安王殿下的赵钧小尾巴,毕恭毕敬的谢了恩领了赏,一行人乖乖的鱼贯退出殿外,将这大殿留着给承天帝和赵琼交流感情作为一个结束。 赵钧早就见着珉哥儿远远的给他做口型道:“露馅了!”他自己也是心里有底的,这时候自然是亦步亦趋的紧紧跟在这一家子后头的。 杨亭还在忙着叹气忧伤,赵零还在忙着安慰,谁也没回头,自然是没赵钧一直跟在后头没走的。直到走出了宫门,预备着一家子上车回家的时候,杨亭才后知后觉的大后头眼巴巴的跟着赵钧这么一条小尾巴。 杨亭也不上车了,远远的白一眼赵钧道:“四殿下跟着咱们做什么?咱们这是家去呢,四殿下,你宫里头有住处,外头又有个即将开府的安王府,还跟着咱们瑜哥儿做什么?就是修行也不急在这一时——如今瑜哥儿不是已经在御前都应了要追随你一辈子么?你就是让咱们一家子好好多聚一会子又怎么样了?!” 瑜哥儿和珉哥儿分明听见杨亭这话说到后头又带了两份哭腔,便忙忙的,一个瑜哥儿去推赵零上来,父子俩一道去安慰杨亭,一个珉哥儿眼抽筋一般的拼命给赵钧使眼色。赵钧无奈何,也不敢再靠近淳王府的马车一步,只得怏怏的站在一旁。跟只被遗弃了的大狗似的,又可怜又无辜的目送着这一家子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杨亭才一上马车就哭出声音来了,虽然声音不大,但那呜呜咽咽的细响却是仿佛是沉闷震撼的重鼓的鼓点,一下一下的落在瑜哥儿心间。瑜哥儿再经不起这样的重鼓鼓点,一下子扑到杨亭跟前,低声哭道:“娘!原是我错了!你不要为了不争气的我哭了!” 杨亭低头看着同样泪如雨下的大,心里又酸又涩,还夹杂着说不出来的苦楚。哽咽了半日。硬是找不出话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伸出哭得抑制不住颤抖着的手去给瑜哥儿抹泪的同时,杨亭和瑜哥儿隔着两层泪幕四目相对,瑜哥儿这才,原来自己心里那个爱笑爱闹。仿佛永远都是孩子心性的娘。竟然已经是眼角唇边都已经长出了清晰可见的细纹。看着不复自己印象中的年轻了…… 瑜哥儿内疚得更止不住眼泪了,原来,那个无忧无虑的娘。也在渐渐的老了么?就在他不经意之间,就这样步入中年,就这样被岁月在脸上留了印记了!瑜哥儿又回头看看身后并排坐着的父亲和弟弟,平时不仔细看还不觉得,如今细看,珉哥儿的小女敕脸映衬之下,赵零也看得出来是往四十岁走的人了……他的父母,原来真的已经不年轻了…… 赵零看着哭成一团的妻子和大,也觉得心里沉重得很,扭开头只透过偶尔飘荡起来的车窗帘子往外头看,珉哥儿分明见着他的眼圈也是泛红的。 珉哥儿也许是早有预感,又或者是他最早揭穿了真相,自己给自己打了预防针的缘故,这时候倒是成了马车里头最是情绪平稳的一个。如今他无奈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好半天才叹气道:“娘!哥!事已至此,你们都别哭了罢!再哭下去,这事儿也就那样了,除了你们两个哭伤了自己的身子,还会有其它不同的结果么?” 或许是这哭了半路,这对母子俩心里的苦楚心酸也哭了大半出来的缘故,这珉哥儿的两句话,也还算是他们都听了进去,两人也就渐渐的止住了哭声。赵零也看了半日外头的街景了,这时候默默的回头坐到了杨亭身边,一伸手就将她揽了入怀,沙哑着声音安慰道:“你就听珉哥儿的罢,别哭伤了自己,回头还得请大夫吃药的,你又得嫌弃那药汁子苦得能杀人了!” 杨亭含着浓重的倦意和鼻音应了一声,也顾不得两个都看着了,只将自己整个人都放松了,依靠进赵零的怀抱里头,一语不发的合上眼睛休息着,仿佛就这样睡着了。 瑜哥儿虽然止住了哭声,却也还跪在杨亭跟前依旧不起来,珉哥儿看得不忍,便伸手要拖他起来坐坐。瑜哥儿却是轻轻退开了弟弟的手,挺直了背脊,跪得端端正正的在那儿,又沉默了半响,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爹,娘,其实……我早在两年前,就知道了,我不是爹的孩子……如今这世子之位交与了珉哥儿,我也算是放下了心里的大事。” 杨亭猛地睁开了眼睛,几乎是要跳起来了,赵零怕她情绪大起大落之下受不住,忙一把搂紧了她安抚着,同时厉声的问出来杨亭想问的那个问题:“瑜哥儿,你听了谁的胡说?!什么叫你不是我的孩子?你就是我赵零的!一直都是!” 瑜哥儿却是苦笑一声答道:“爹,我知道你疼我,你一直把我当亲生的孩子看待……不,有时候你对我比对嫣然和珉哥儿更看重,更好上几分——连世子之位都是给了我,我那里会不知道你的心?只是,这话是大女乃女乃和**女乃无人的时候说起的私己话,她们也不知道那时候我就在左近……你们瞒着我是为我好,我懂,不过这世子的位置,原本就该是珉哥儿的才是,如今我是不孝,这世子之位回到珉哥儿手里才算是正统,我也勉强算是做了一件让自己心安一些的事儿罢了。” 一旁无辜躺枪的珉哥儿,这时候比他爹娘更想挠墙撞头锤胸口!敢情瑜哥儿想将淳王府这担子转移到他肩上已经不是一时起意的想法了?!他那睡觉睡到自然醒的美好将来,他那只打算在钱堆里打打滚嗑嗑牙、看着别人忙半死的逍遥将来,早就被他哥哥算计完蛋了么?!(未完待续……) 219想开了就好了(一) 不过这时候杨亭和赵零是谁也没心情理会珉哥儿的,这两个现在都还在震惊着,这已经是瞒了这么些年的秘密了,连着他们两个当事人都快忘记了有这一节了,却是这样淬不及防的被瑜哥儿自己翻出来了! 夫妻俩如今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说娃啊,你听错了,你大女乃女乃**女乃她们开玩笑的?还是说,娃啊,你父母我们有苦衷,非得各自生了孩子才凑一块装原装夫妻过日子?这简直是哄三岁的孩子都哄不啊! 瑜哥儿见着父母他们这样,便知道自己偷听到的这消息是确切无误的了。他心里不由得一沉,虽然早知道会是这样,但始终还是会心存侥幸,毕竟他从来没见过别的人家,能对像自己这样的孩子付出那么多,甚至是比自己亲生孩子更多的!可是如今父母没一个出来否认,只能说明了,他,真的不是他爹的孩子,尽管他们把他~当亲生的看待…… 不过还没等瑜哥儿和赵零、杨亭他们两边分头纠结完,珉哥儿扑抱着他哥哥就嚎开了:“哥啊!你怎么那么残忍!就这么把那个世子的大帽子丢我身上了!!!以后到了逢年过节各种庆典什么的,我就再不能睡懒觉了!” 珉哥儿这样嚎一嗓子,马车里头的纠结气氛都被搅散了,杨亭率先拍一把他的额头假假的骂道:“瞧你那样儿!不过就是早起一会儿的事情,一年到头加起来也就那十来二十日罢了。也值得你嚎成这个怂样子!” 瑜哥儿却是改了抱着他娘的手臂,继续嚎道:“不带这么残忍的!我才十一岁呢!不够睡会长不高的!要是长不高,以后可是怎么才好?我还要长成玉树临风的美男子的!” 杨亭不由得啐一口道:“呸!这都什么不靠谱的假设啊!珉哥儿,也就你那个不靠谱的小脑袋想得出来!瑜哥儿自六岁当了世子以来,这十来年的年节庆典都是他跟着他爹去忙活了,如今也不是长了这么大一个?怎么就会睡不够长不高了?可不是说得不靠谱么?” 本来杨亭这开头两句话,她自己说得欢乐,众人跟着也缓和了心情,可后头说到瑜哥儿,连她自己都忍不住伤感起来。好容易才松泛了些许的气氛。又变得沉重起来。 “是啊,瑜哥儿都长那么大一个了……都要成大人了……”杨亭眼睛似乎在看眼前的大,仔细看却是没有焦距的,眼睛定定的。不知道是透过瑜哥儿在看什么往事了。纯粹是在自言自语。“瑜哥儿成大人了,我也要往四十上走了,这日子……过得那么快!当年。他还那么一小团的在我肚子里,如今竟是长成大人了……” 瑜哥儿才止住的泪又要奔涌出来,他抱着杨亭的双膝,将自己的脸埋了到他娘裙摆边,哽咽着哀求道:“娘!不要说了!都是因为我不孝!” 赵零端起一脸正色看着瑜哥儿,好半响才对他说道:“瑜哥儿,我不知道你大女乃女乃和**女乃让你听到的事情真相有多少,也不知道你究竟弄懂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没有。我只想和你将当年的事儿说个清楚明白:当年,我和你娘本来就是自幼有婚约的未婚夫妻,你娘在两家商谈办理婚事的时候,被当时附近的一伙江湖贼人掳了到他们住的山上,花了好几个月才费尽了心思逃回来,回来后,她就有了你了……我家那边也不厚道,见着你娘生死未卜就赶紧的退了亲,另为我定了其它亲事,这才有了嫣然……后来我家遭遇变故,除了我和嫣然全部遇难。我抱着刚满月的嫣然投靠你娘,于是我和你娘还是成了夫妻……这事儿原本就是件意外,说起来即怨不得你娘,更怨不得你,我今儿说出完整的事情经,就是希望你能想开些,这事已经了,你是我和你娘的,就正如嫣然是我和你娘的女儿,不管从前怎么样,也并不会改变你和嫣然在我和你娘心里的位置一样,你和嫣然、珉哥儿,三个都是我和你娘的孩子,都是亲生的,这点永远不变,你懂吗?”。 瑜哥儿鲠在心里两年多来的那个结,忽然就这样被赵零的一番话解开了。刚知道自己只是个拖油瓶一般的存在的时候,他除了赵钧,谁也不敢问不敢说,十来岁的少年,就是为着这个不敢深究的秘密,越是变得沉默脸瘫起来。也是为着这个,他和同样没了娘就茫然失措的赵钧一起抱团取暖,这才逐渐成了如今这样谁也离不开谁的一个死局…… 珉哥儿看着瑜哥儿的神色变化,忽然就叹口气问道:“哥,你别是就为了这些狗屁不算的事就和四殿下自暴自弃的纠缠上了吧?” 杨亭和赵零都是闻言一震,互看一眼后,杨亭回过神来,抱着伏在自己膝盖上的瑜哥儿,低声哭道:“原来还是我们害了你!” 瑜哥儿摇头,也哭道:“娘,是我不争气!可是我如今已经是陷了下去,再出不来!是我不孝!” 珉哥儿对这样的琼瑶剧戏码,只剩下无力叹息,抬眼看一眼他同样入了戏的爹,只得自食其力的挤,蹲在他哥哥的身旁,硬是抢了他娘一只手在自己手里握着当劝慰她的道具:“娘,我的大美女!你也别引着我哥哭了好不好,这都木已成舟了,圣旨还在我爹袖子里放着呢!你们哭也就那样了,哭出一缸子眼泪来也没用啊!倒不如往好的地方想想罢!这不是说圣祖遗训,赵家不出僧道么?我哥和四殿下,撑死了算是在家做个居士修行罢了!就是将来龙椅上头换了人做了,谁还会盯紧了我哥和四殿下这两个没点儿威胁的人看啊?这样想想,有没这圣旨,我哥还不是一样在家好好的?娘,大美女啊,你也要想开了才好!”(未完待续……) 220想开了就好(二) 杨亭白一眼珉哥儿道:“你懂什么!这怎么能一样?我能怎么往好的地方想?有这个狗屁圣旨,你哥就只能清修苦修过日了!这清苦日子也还罢了,咱们好歹能遮掩着让他过好些,就怕以后四殿下那只小白眼狼还不知道会不会对你哥不好?” 瑜哥儿一怔,弱弱的帮赵钧说话道:“娘,四殿下不算白眼狼吧?他也没做什么大坏事……” 杨亭却是气得鼻子里“哼”一声道:“他还不算白眼狼?!我把他当养了这么几年呢!他倒好,一声不吭的就把我拐了往偏路上跑!白眼狼够够的了他!” 杨亭才说完这句话,便感觉到马车一震,竟是缓缓停了下来。她正纳闷呢,这分明是还没到家的啊,怎么就停在了半路之上?还没等她去问车夫怎么回事,赵零透过车窗缝隙见着外头那匹熟悉的大红马——这就是淳王府给赵钧预备下的马呢,能不熟悉?——在车窗旁甩了个尾巴,摇头低声感慨道:“白天莫说人,晚上莫说鬼!亭儿,你说的那小白眼狼,追来了!” 闻言立即掀了车窗帘子往外一看,杨亭便见着那红马上一额汗正对着自己尴尬笑着的,可不正是小白眼狼赵钧?赵钧一边叭儿狗似的腆着个脸讨好的对杨亭笑道:“淳王妃,我不大放心,就……就……” “就打马跟了来?就拦了咱们的马车?就”杨亭冷了一张脸,自己都觉得自己就要把脸拉得跟那大红马差不多的长度了。“下回你再不放心,是不是还得上来敲晕咱们一家子,直接将咱们瑜哥儿打包带走了事?四殿下,你这心还是放着最好!也记得别放错了地方!” 赵钧自知理亏,一声儿不敢发出来,只乖乖的低头任由杨亭发作挤兑他,可惜眼睛却也还是不老实,不时的借着眼角余光去越过杨亭,只看马车里头跪着的瑜哥儿。 杨亭见他还明目张胆的满眼睛里放了对瑜哥儿的心痛,实在是觉得被刺瞎了自己的钛合金狗眼!索性一甩手将车窗帘子抛远处。她自己就气呼呼的往马车车厢壁上一靠。又恨恨的骂一句:“真是个小白眼狼!气死我了!” 赵零忙喊了车夫继续赶路,而后便来安慰杨亭道:“别气!别气!咱们不搭理他,先回家去,他要跟着就由着他去。咱们当看不见他就是了!眼不见心为净呢!” 珉哥儿也觉着蹲得脚麻。便也趁着这个空当。悄悄的起身往他娘对面坐了。正想揉两把酸痛的小腿肌肉呢,冷不防他娘竟是隔空头上拨了个宫花往他脸扔了,正正的砸中了他额角。虽然这宫花不过是纱制的,砸不痛人,但也把珉哥儿吓了一大跳,差点儿从那凳子上摔下来。 珉哥儿正要抱怨,却见他娘毫不客气的瞪着他骂道:“就你知道脚酸?就你知道累?你哥哥不还在这儿跪着呢?怎么当人家弟弟的,你自己偷溜找地儿坐就不会顺手拉一把你哥哥?亏得皇帝今儿还赞你们什么兄友弟恭呢!” 珉哥儿被骂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响才懂了他娘这是“曲线救国”,忙不迭的在他娘凶狠的瞪视之下,赶紧的伸手搀扶起他哥哥来,并安置在自己身边坐下。 这边眼见着瑜哥儿一挪腿就忍不住皱眉,想来也是跪久了腿麻酸痛什么的了,那边珉哥儿便低声和他哥哥叹息道:“哥,你这是何必呢!早知道你要想那么多的,我就不该和你说那些话的!要是我不说,也许你和四殿下腻歪个两年,真正腻了就散了!唉!这路不好走,哥,你何苦呢!” 瑜哥儿却是摇头苦笑道:“散不了的了,珉哥儿,你不懂的!四殿下他……他的死心眼,你都猜不到的!如今已经是没退路了,他更不会有散了这种念头了!至于何苦……我也不知道,或许是那时候,他是我唯一可以说心事的人?又或许是他娘婉嫔走了之后,他如今就真的只剩下我一个可以和他互相依偎了……” 珉哥儿忽然夸张的大声长叹一口气,“啊”了半响,收获他娘华丽丽的白眼无数枚,这才一脸无辜的对他娘说道:“这可怨不得我!我就是感慨感慨,大美人,你大,我这哥哥,没救了!他已经是跳落四殿下那个小白眼狼的沼泽地里头去了,出不来了,你接受现实吧!你和我爹,赶紧的预备点聘礼也好,嫁妆也好,将就着凑在我的婚事里头一同给他们办了也就是了,还折腾个什么劲啊?” 杨亭气得一把抓了小捏脸,边捏边冷笑道:“我让你胡说!什么叫凑在你的婚事里头一同办?你和你一个爹,你哥哥就不是和你一个娘了?怎么可以这样偏心?你的婚事是婚事,要正经大办,你哥哥……就是不能大办,也不能这样委屈着他搭人家的东风顺便办啊!你这臭小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亲,哥哥就不是亲哥哥了?你那心都偏到胳肢窝里头去了!看我不把你那心给扭回来原位才好!” 珉哥儿一边半真半假的配合着他娘大声求饶,一边却是使个眼色给对面的瑜哥儿。 瑜哥儿却是傻傻愣愣的在那儿想了好一回,这才带着那又像是哭又像是笑的说不清是具体是什么的表情,又一下子双膝落地跪在杨亭跟前,颤声问道:“娘!娘!你这是不气我了吗?你这是原谅我了吗?”。 杨亭放开了大呼小叫的小,转而捧着大那张谦卑的、祈求的、渴望的脸,一时之间只觉着眼眶又来了一波新的酸涩,好容易忍了下去后,才低声说道:“我气你做什么?你做了什么都好,你依旧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娘怎么舍得把你推出去!不管你选了什么样的路,娘都是希望你能这辈子都过得平平稳稳,平安喜乐的!”(未完待续……) 225婚礼(二) 这回两个小厮都没忍住了,纷纷偷笑起来,不过这两个也知道瑜哥儿脸皮薄,一时也不敢笑得太明目张胆。最后还是夏凉老成些,忍了笑给瑜哥儿解释道:“咱们王爷和王妃自然是知道的,尤其是咱们王妃,她要是不点头,珉哥儿也不敢牵头来这场你口里说的胡闹呢!” 瑜哥儿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自己仿佛是对这事表现得太过急切了……瑜哥儿便低了头不再说话,不过接下来被夏凉和秋爽这样那样的打扮,他也默默的由着这两个,还明显非常合作的配合着小厮们。 于是很快的,夏凉和秋爽就把打扮得齐齐整整的瑜哥儿推了出来,两人简直是一左一右的夹着瑜哥儿,一阵风一般的,就将这个今天的主角之一,夹裹进了杨亭上房里头。 赵零和杨亭早在上房端正坐着了,旁边还站着个傻笑得惨不忍睹的赵钧——至少杨亭和珉哥儿都觉得不忍直视,见过高兴傻的,没见过傻得这样不能看的…… 赵钧身旁原本站着的暖冬也走,和夏凉、秋爽站在一排,笑嘻嘻的只等看热闹。 在杨亭身边挨着和她低声说话儿的珉哥儿,先是安抚了一下杨亭,还调皮的伸手帮他娘调整了一回嘴角,现出个微笑来,这才跳赵钧这边。 珉哥儿挑剔的上下打量一回这准“大嫂”,同样红发带、红长袍,虽然这样一眼看上去也是仪表堂堂的翩翩少年一枚。哼,但是也还是不如自家哥哥的!看看咱们玉树临风的瑜哥儿,再看看赵钧,不得不说,这大红衣裳跟瑜哥儿更为相衬。 不过,这傻笑得跟个哈士奇似的准大嫂,到底是他哥哥那个不省心的挑的,唉,认了罢!珉哥儿挑剔了一回后,决定大度放开这个问题了。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对着众人道:“咱们都知道的,今儿嘛,是个好日子,除了我出嫁大喜之外。也算是我哥哥和那个谁的大喜了。咱们家呢。也就咱们这几个凑一处吧。就是你们两个,给爹和娘叩个头,敬个茶什么的。也算,呃,也算是过了明路的意思了……唉,总之你们懂的,就那么一回事吧。反正如今这屋里,也都是知道你们事儿,而且也接受你们这事儿的人了,咱们也别嫌弃人多人少了,总归是让夏秋冬他们三个和我一道,权且当个见证得了!” 那个谁,闻言立即就喜气洋洋的向前两步,一把将瑜哥儿的手紧紧握着,明显傻笑道:“这可不是好了?瑜哥儿,你平日里不是最担心就这个么?如今你爹娘都坐在这儿了,可不是就让你从此放下心来了?以后你也不用担心这担心那的,这不是好了?” 瑜哥儿没他脸皮厚,轻轻甩了两下,作势想挣月兑他紧握着自己的手,却是也没挣月兑开,于是便低了头,实在不好意思抬头看众人了。赵钧见瑜哥儿挣月兑的力道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便高兴得继续嘿嘿傻笑,又靠近些瑜哥儿,和他并排站着在那儿,远远看去,活月兑月兑两根齐刷刷的红烛模样…… 这回都不止是珉哥儿觉着看着要害眼睛了,就是沉稳如赵零,也终是没忍住,开口道:“好了,你们也别杵在那儿了,既然你们娘都放下不计较了,你们还在那儿演什么木桩子呢?且都吧。瑜哥儿,你娘当年生你的时候,也是波折不断,好容易才将你带来这世上。如今……也都这样了,你们,也该给你娘说两句让她安心的话罢!” 瑜哥儿才听了这两句,便即时红了眼眶,放开了赵钧的手,自己站在杨亭面前,缓缓的就跪了下来,颤颤开口喊了一声:“娘!” 杨亭虽然也是被这一声喊得眼睛发酸,却也是硬撑住了,勉强挤出个微笑来说道:“瑜哥儿,不用听你爹的,想得那样的煽情!咱们这辈子能当一回母子,便是咱们修来的缘分。大抵这天下当父母的,心都是一样的,不会求孩子能有多大成就,不会求孩子要能有什么大出息,只要孩子能平安喜乐,过着他想要的平稳日子,也就够了。而对于你娘来说,只要你好好的,也就够了。今儿,也算是你的好日子,且别淌眼抹泪的,总是高兴些才好!” 杨亭话虽是这样说,眼圈儿却是实实在在的忍不住红了大半,只是她自己强忍住了,到底没滴出泪珠子来。 瑜哥儿也是强忍住了,回头无言的看一眼赵钧,赵钧立即心领神会的收起来自己的傻笑,和瑜哥儿跪在一处。两人都换了正经神色,只交换了一两个眼神,便懂了对方未曾诉诸于口的意思了,步伐一致的齐齐给上头端坐着的赵零和杨亭,恭恭敬敬的磕下去三个头。 赵零和杨亭坐着不动,安然受了他们磕的这三个头,而后才双双伸出手去,赵零扶了赵钧,杨亭扶了瑜哥儿,这两个却是也只顺势伸直了腰继续跪着,并不曾真正站起来。 凉夏和暖冬,早就一旁预备下一人手里捧着一个小漆盘,小漆盘上各有两杯热茶,这时候见着珉哥儿挤眉弄眼的使眼色,便也都笑盈盈的上得前来,一人往赵钧手里,一人往瑜哥儿手里,各自塞了个茶碗。 赵钧和瑜哥儿便继续跪着给赵零和杨亭分别奉了茶,赵零和杨亭也拿出早就预备下的红包递给他们,好好叮嘱了两句他们以后要和和睦睦的过日子,就分别伸手真的扶起来这两个,这仪式也算是差不多了。 珉哥儿呢,也凑趣笑道:“好了好了,你们这算是从此过了明路了,以后就是哥你跟着安王殿下回娘家,呃,回安王府,咱们也都一只眼开一只眼闭了对不对?” 赵钧只会一个劲的傻笑,也不计较珉哥儿取笑了,只不避嫌的紧紧握着瑜哥儿的手不放,那笑里头满满的满溢出来的幸福味道,几乎是闪瞎满屋子的人……(未完待续……) 226珉哥儿的忙碌人生 这一场,勉强也算是婚礼的小仪式之后,不仅是赵钧,就连着瑜哥儿,在淳王府里头也从此自在了许多。 大太太和二太太两个老人家,开头也是气的,甚至是气得把预留给瑜哥儿的家当都分了部分添进了嫣然嫁妆里,不过后来时日久了,看着杨亭和赵零真的不介意,珉哥儿嘴里嫌着,手里却往他哥哥怀里塞着他赚回来的各种小外快,瑜哥儿和赵钧也是坦坦然然的,两位老人家最终也还是释怀了。 年轻的,没一个人把瑜哥儿和赵钧的事当回事,她们两个人加起来都一百三十岁的人了,还能怎么当回事?也就只能用珉哥儿常劝她们那一句——看着看着就习惯了,习惯了也就好了安慰安慰自己。 杨亭喝了“大儿媳妇”的那杯茶了,也算是默认了赵钧的地位了,赵钧壮着胆子跟瑜哥儿在私底下喊她一声:“娘”,她也默默的认了,这都是她自己挑的,权当多了个丁克的儿媳妇就罢了。 而这瑜哥儿和嫣然的婚事都算是解决之后,珉哥儿的婚事便被提上了日程——虽然他才刚擦了十二岁的边而已……但是!谁让他有个让大太太和二太太不能如愿抱重孙子的哥哥呢! 可怜的珉哥儿,自嘲一回自己都要成了淳王府全体指望着的种马了,倒也算是看得开,杨亭让他去各家家长相看性质的宴席什么的,他也去;大太太二太太借着什么拜佛求神烧香去看人家小姑娘的时候。特意招呼他去接送,他也去…… 于是,很快的,满京都能和淳王府搭上杂七杂八关系的人家的适龄女孩儿,都被大太太、二太太和杨亭三个人联合提溜出来筛选了一遍。可惜的是,仍然没找出来珉哥儿的女版张无忌…… 不过,三人也没见着被打击到,京都里头没合适的,那有什么要紧?不是还有外省外县的女孩儿么?如今因为承天帝再也无心后宫(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原因),三年一小选是停了。但五年一大选还是在的。毕竟是还有四个适龄得充实府中后院的不是? 至于宗亲王府们,四位皇子殿下消化不了的秀女们,模捞两个也不算是难事不是?杨亭领头掰指算着,到了珉哥儿十五岁。这大选也就来了。这时候开始打听打听。不也是时候了? 见着家里这三个这般积极,珉哥儿不得不感慨,果然每个都有个终身不变的共同兴趣——那就是做媒!鉴于长辈们有事忙就没空挑自己刺的缘故。珉哥儿是无比赞同她们忙活这些事儿的,反正都在外省呢,山高皇帝远的,她们也就是只能通过杨家遍布各地的商号打听打听罢了,实质也做不成什么。 赵零也同样是纵着自己和岳母她们的,他一来是跟珉哥儿一样的心思,觉得就当是让她们找点事儿忙活当打发时间,二来,他自己如今要上四十岁了,眼看着珉哥儿被磨练得渐渐的能独当一面了,就想开始考虑着要提早退休的事儿了。 这事儿,赵零提早和珉哥儿通过气了,父子俩进行了赵零自认为很和谐,珉哥儿却认为是很独裁的一番谈话。不过怎么不同的认为,都丝毫不妨碍赵零打定决心要退休的决定,最后珉哥儿也就只能和自家不体谅的渣爹达成了共识——赵零只等着珉哥儿成亲后,就要身体虚弱,带着常年往温泉山庄里住着休养去了。 珉哥儿便忍不住就着这事和他娘吐槽:“大美人,你也不管管我那个无良的爹!到了我娶亲的时候,他也才四十出头,放咱们上辈子,这都是还在为房贷车贷要死要活奋斗的大好年华呢,他居然说要提前退休!还有没有天理了?还说让我赶赶潮流,跟着如今的大部队走,什么十八岁成亲都算晚婚晚育了,十六七的就赶紧的把他儿媳妇娶回来。这婚事早定早好,他好带着你出门逛去!你听听这话说的!他心里头还有点正经事没有了啊?我都不想搭理他!” 珉哥儿约莫是又忘了杨亭总是和赵零常年一个鼻孔出气的,吐槽完了才他娘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半响凉凉的应道:“原来你爹带我出门逛不算正经事呢?难不成我和你爹还得跟上辈子一样,煎熬到六七十,牙都开始掉的时候才退休,才出门逛去?”说完又附赠一句:“小白眼狼!”这才扔下小在原地,自己施施然的走了去。 珉哥儿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娘走远了,才忿忿的大喊:“我怎么就成了小白眼狼了?!两个都是不讲理的,难怪能凑一对!” 杨亭远远听见了,却是也不恼,还回头一笑同样大喊道:“我和你爹当然是两个不讲理的,这才生了你这么一个小不讲理的啊!你说是不是?”说着哈哈大笑就真的走了,丝毫不理会后头小的玻璃心是不是纷纷碎一地。 恰好瑜哥儿和赵钧路过,见着这一幕,瑜哥儿率先就想溜,却是被珉哥儿,伸手一拦,气呼呼道:“哥,都是你!你要是生个孩子给娘他们玩着了,我那里就会沦落到现在这样子?你们都是坏人啊,欺负我这个童工啊童工!” 瑜哥儿还没答,赵钧先上来“哼”一声道:“你自己怎么不去生?你爹说得对,还等什么十八岁成亲?趁着如今闲着也是闲着,赶紧的定个童养媳,赶紧的十六就拜堂,再赶紧的生个孩子给娘他们玩着了,你也就摆月兑你这童工身份了!”说完拉了瑜哥儿就跑,剩下珉哥儿自个儿在原地徒呼奈何! 珉哥儿正在捶胸顿足之际,远远的那边月洞门里,大太太和二太太扶着小丫鬟向他招手道:“珉哥儿快来,大女乃女乃和**女乃又听说了,荆州那边有个女孩儿啊,那端的是天下少有的小美人儿呢!咱们荆州那边的商号掌柜的,特地请人画了画像送了来呢!快来和女乃女乃们一同瞧瞧!”(未完待续……) 227张无忌来了 原本珉哥儿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已经被磨练得很好的了,不料遇上越来越不靠谱的、一心想着提前退休出门溜达的父母想一出是一出之后,他只觉得,嗯,原来他的承受神经是那么的坚韧,每每以为它到了极限的时候,它就会卖萌的眨巴着眼睛呼喊道:“我觉得我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于是,珉哥儿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嗯,估计已经开发成他最最强大的后盾之一了。有了这等奴役童工也不脸红的父母,以后还有谁能与其争锋? 至于另外两个,越老越是对做媒特别上心的老人家,珉哥儿也无力吐槽。珉哥儿只得拿人越老越像小孩子的理论来安慰自己,两个老小孩呢,总不能跟孩子计较不是?所以由着她们去罢,大不了也就是折腾一下各地有分号的那些掌柜们,什么偷看打听人家小姐啊,什么找人画了画像送了来啊,让他们做些诸如此类不大靠谱的事儿也就罢了。 这样断断续续的折腾来折腾去,珉哥儿倒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坚强着,不知不觉的,也被放养到了十六岁。而这一年,真真算的上是珉哥儿人生的重大转折点,因为,他真的如赵零以及赵钧所愿,早婚早育去了…… 这一年,因着承天帝突如其来的一场重病,选秀推迟了大半年,同时也因为太子之位依旧空悬,那几个皇子明里暗里斗得那叫一个欢腾,谁也没心思在这个时候往后院里头大肆加人。都是象征性的、意思意思的挑了一两个秀女便作罢。 于是这便便宜了好些适龄的宗亲家孩子,竟是大半的人挑了合适的门当户对的女孩儿了。早早就被府里三个盯着的珉哥儿也豪不意外的,在这一群秀女里头寻着了和他王八看绿豆,彼此看上眼了的那一位。 其实说起来,也算是珉哥儿走了狗屎运了,这个他看上的女孩儿蓝馨,因着家境的特殊,这才是被人挑挑捡捡的耽搁到如今一十六岁还没定下亲来的。 蓝馨是锦州知府家的千金,她不仅是蓝家唯一的女儿,同时还是蓝府如今的实际后院当家人。这女孩儿。自她娘和她女乃女乃。在她九岁那年相继离世后,她爹竟是把后院的事务都交予了她,一直不曾续弦。这蓝馨,也是个厉害角色。不仅将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同时竟是还把她爹后院里头的七八个小妾和三个庶出的弟妹收拾得妥妥帖帖的。一个也不敢来招惹她和她的同母弟弟。 可惜呢,这时候的人,讲究什么丧母长女不娶。身份相当的官宦人家更是讲究这个,这好好的女孩儿,也就被耽搁到了现如今。也正是因为这,原本独生嫡女可以申请在选秀中免选自行婚配的蓝馨,这才被逼着走了选秀的这一条道儿,也正好撞了进珉哥儿视线里头…… 是的,这位彪悍的蓝馨姑娘,真的是撞进珉哥儿的世界的,一点儿不做假。 那一日,珉哥儿在自家铺子里头对账查账呢,这位蓝馨姑娘恰好来了置办厚衣裳,因着锦州天气比京都和暖得多,初次出门的蓝馨预料不足,只穿了夹棉的衣裳就出发,结果来到京都的第一件事儿,便是杀进了珉哥儿这成衣铺子买衣裳。 彼时蓝馨披着件丫头们的半旧夹棉袍子,,外头还兜了个连帽薄披风,捂着大半头脸,打扮得也不甚起眼,匆匆忙忙进来铺子之际,不小心和某个正在选衣裳的富家的贴身丫头碰撞了一下。 那丫头看着蓝馨穿着寻常,年纪也不大,面相生得也柔和,便以为是那家子的小户人家出身的女孩子,说话间便带着几分看不起人的轻蔑。 蓝馨倒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实质跟珉哥儿是一挂的,白白的包子皮黑黑的馅,说起话来,也是个绵里藏针的主,一句一句的刺,直把那丫头和她主子说得下不来台。 珉哥儿躲在柜台后头看热闹看得过瘾了,这才一脚把掌柜的踹出去打圆场。蓝馨也不傻,一眼就瞥见了珉哥儿才是真正老板,挑挑拣拣的选好了两三件衣裳后,直截了当的向珉哥儿挑眉笑道:“这位老板,你戏也看够了,笑也笑足了,是不是来给我将这衣裳的零头银子抹了当是看戏的打赏?” 珉哥儿是多年没见过这样既彪悍又不扭捏的落落大方的小姑娘了,当下就被她这样一个露出两只甜甜小酒窝的笑容折服了,也顾不得吓不吓坏人家小姑娘,腆着个脸凑上去就套近乎去了。 外形翩翩少年,说话虽然唐突却也不算猥琐,这样的哥儿,蓝馨也是头回见,倒是也觉得新鲜有趣,她又不是那种娇滴滴养在深闺里头不见人的小淑女,这些年来和小姨娘们大管家们交手无数,早就练就了她的大方爽朗了,那里会被瑜哥儿吓跑?两人就着这衣裳价钱开始攀谈,说着说着就有几分莫名的投机起来,珉哥儿最后还屁颠屁颠的当了回护花使者,直跟着人家马车后头送了人家进客栈,才依依不舍的打马回家让他娘和两位女乃女乃去打听人家小姑娘的底细去了。 这两个这样意外对上眼后,淳王府里头三个无聊的们听了珉哥儿的话后,简直就是打瞌睡遇枕头了,又似是久失业的人寻到了新工作,一个个打了鸡血一般的忙活起来,不到两天便发展到杨亭亲自上门找蓝馨“聊聊”去了。而蓝馨,到底也是不抗拒珉哥儿的,不然也不会默许他跟只叭儿狗似的一路跟着来的,这时候杨亭来了,她也没因为杨亭那“淳王妃”的名头而恐惶,依旧不亢不卑的在那儿。 杨亭也对这爽利性子的女孩儿看对眼了,直接上来就问她家里谁做主,立马就是说亲的意思了,当知道蓝馨家里就是她自个儿做得了主的,忙就拍板道:“我家珉哥儿,蓝馨姑娘你能看上不?看上拿去!我家人人都是不计较的!”(未完待续……) 228早婚早育的典型 蓝馨也是头一次见着如此爽快利落的王妃娘娘,不由得愣了一愣,试探问道:“淳王妃,家父不过是外放的四品知府,你们家可是宗亲王府……况且我算是正经的丧母的长女呢,淳王妃不在意这个么?有些人家不是把我这等嫡女都要归进庶出里头去的。” 杨亭大手一挥不在意的笑道:“那有什么关系?我自己还不是就商家女出身?咱们这种野路子的宗亲王府,咱们自家人不在意,谁会去在意这劳什子的身份地位呢?咱们家又是人口简单的,珉哥儿就一个哥哥一个,哥哥是立志要诚心向佛的,已经是跟着安王殿下在家修行好几年的了,也嫁去曹王府后分府外头过日子多年了,而今家里也是珉哥儿自己当家的了。蓝馨姑娘且放宽心,你过门来就是正经的当家主母!我还得和淳王爷往那边山里的温泉山庄常住着修养的,你从前在你家是怎么当家理事的,以—无—错—小说后也尽管一样的来就是了。而且咱们家不兴那等姨娘小妾通房之流乱七八糟的东西——珉哥儿也没有庶出的姐妹,自然将来也不会有庶子庶女的。” 自认彪悍的蓝馨姑娘这回是真真正正的折服在这未来婆婆跟前了,立马就点头自己给自己做主的应下了这亲事,不为别的,就为了这淳王妃最后这句“将来不会有庶子庶女”!这么几年和她爹那群不省心的后院小妾和庶出弟妹劳心劳力的斗,蓝馨可是打心底厌倦了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且不管这位淳王府世子珉哥儿的个人品性如何了。既然一府王妃都能应承了她这句,就值得她为此搏一把了! 于是这边杨亭和赵零密锣打鼓的上奏折请赐婚,那边蓝馨请人加急送信回锦州通知她爹,两厢里合作无间的,竟是赶在选秀结束之前,速战速决的就定下了这门婚事来了。 蓝知府那边,好容易女儿居然不用进宫也找了个好人家,况且也算得上是他们家是在攀高枝了,自然也是一团高兴,加上那些个小姨娘们想着总算是把蓝馨这个巡海夜叉嫁了出去。从此自由喘气了。谁还不高兴啊?也就不计较得蓝知府大肆花钱给蓝馨置办嫁妆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添柴加火,什么这高枝要攀稳了,将来对老爷和哥儿们的前程大有助益啊。什么要速战速决。万万别拖。免得那天人家想起来蓝馨丧母这事会反悔啊…… 一时之间,蓝知府几乎是被这群莺莺燕燕都洗脑了,想想也确实是也许过了这个村就再没这个店了。想来想去的到了最后,竟是连蓝馨都不用回锦州待嫁了,蓝知府便派了蓝馨的同母弟弟蓝琦,带上了嫁妆,直接就在京都把蓝馨嫁了进淳王府。 珉哥儿这神速的闪婚,从认识蓝馨到拜堂成亲,也不过是头尾三个月罢了,这样的速度简直是京都正经人家里头少有的。不过淳王府从来就不是按理出牌的人家,京都这圈子里头的人,看淳王府的热闹也看过好几回了,拿来当谈资说说,过了那热度也就罢了。 然后赵零最是高兴,趁着小新婚燕尔心情特别好之际,拐了就往温泉山庄跑了去,这时候已经是仲春,人人都猜不透他那里来的那么大瘾泡温泉,劝不了,也就只得由着他们跑了。 可惜赵零没和杨亭二人世界享受够半个月,京中因为承天帝的病情反复,暗地里波涛汹涌得甚是厉害,赵钧和瑜哥儿,珉哥儿商量商量,索性就以齐齐去温泉山庄修养探病诸如此类的借口,竟是齐刷刷的两家子一起出动,也跑温泉山庄里头躲清静来了。 赵零恨得有几分牙痒痒,却也是拿这两个没办法,只得暗地里和杨亭吐槽道:“我原是错了!就不该生了这三个不省心的小家伙后,咱们就不生孩子了!早知道他们都是要破坏咱们这美好的晚年,不,是中年生活的,咱们早就该再给他们生两个弟弟妹妹,扔给他们去照料才是!让他们都闲着!让他们都娶了媳妇忘了爹娘!” 杨亭笑了个半死,一把推了他到温泉池子另一边去:“要生,你自己想法子生去!我可是四十出头的高龄老了,没那个力气生孩子带孩子了!” 赵零也笑道:“我也就说说罢了,这好不容易退休了,我还带什么孩子去?况且咱们生不生有什么要紧,珉哥儿和他媳妇儿使劲生就对了,说不准来个三年抱两,五年带三也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结果赵零这话真是一语成籖,也不知道是不是温泉山庄的气氛真的适合造小人,珉哥儿和蓝馨才来住了一个多月,便华丽丽的从早婚人士升级到了早育人士——蓝馨怀孕了! 这时候的京都,却是早已经在这一个来月的时间里头,基本上是尘埃落定了。承天帝终于在病榻上感性了一回,抽风了一回,毫无征兆的就忽然将太子头衔扔在五皇子赵铎头上去了。赵铎的娘项淑妃和舅舅项将军里应外合的一顿打击下来,原本和赵铎争抢太子之位的二皇子和三皇子,别收拾得灰头土脸的,三皇子的娘吴贵妃甚至是收了个侍奉不周的口谕,连罚半年俸禄并禁足一月。 而且承天帝也是个神奇的人,病了这许久,人人都预备着他随时驾鹤西去的,居然莫名其妙的又忽然好起来了。这赵铎的太子之位,便在承天帝的日渐好转以及他娘和他舅舅的双双扶持之下,稳稳的坐着了,而且还有越坐越稳之势。承天帝还在,这京都的天,终是变不了天的…… 既然是局势已定,大伙儿商议了一回,也就都回京去了,赵零还想不走,却是被杨亭一句话收拾了——眼看着都要进夏了,还留着在温泉山庄等中暑么?于是一行人,又收拾了行李,悄悄儿的回了已然平静下来的京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