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簪》 说说本文提到的一些饰品 本文涉及到的饰品略解: 司珍:唐代专为宫妃制作首饰的署为司珍署,司珍是掌署女官。本文架空,只取“司珍”之名。女主身为簪饰世家的传人,最大的荣耀便是入驻司珍署,成为司珍。 头饰的演变:笄是最早的簪子形式,古代女子满15岁结发,用笄贯之,因称女子满15岁为及笄。也指已到了结婚的年龄,如“年已及笄”。 笄的历史非常悠久,考古已证明,至迟在新石器时代,笄的使用已非常普遍。竹笄是古代笄的最早形式,所以笄字部首从“竹”。 钗:由两股簪合成,用钗为书名的有唐代著名的紫玉钗,还有宋朝的钗头凤。 步摇:简单来说就是垂有流苏或坠子的簪或钗,走路的时候,金饰会随莲步轻移而摆动,栩栩如生。取其行步则动摇,故名步摇。 冠饰:最著名的有凤冠,皇后(太后)册封、祭祀、庆典时所戴。上层贵妇(诰命)或地位超然的金枝玉叶方也可制冠,但不能以饰以凤凰。 贵妇贵女们,已经不满足于简单的一支簪或钗、步摇,于是就出现了整套头饰,高级订制,独一无二。 本文提到的制簪工艺,例如累丝(花丝)、掐丝、錾金、镶嵌、鎏金(镀金)等工艺博大精深,作者功力尚浅只是一笔带过,如果有兴趣可以搜:细金工艺了解。 此外女性独立成章、华丽丽闪耀过华夏历史的饰品还有下列: 华胜:最早见记山海经,“戴胜”指代王母娘娘。(本文不写) 梳篦:精美的头梳,大户人家梳髻十分复杂,需要大小不一,梳密不同的梳子,大以象牙、玉、精贵的华木为材料;可作发饰。(本文会提到) 抹额:也称额带、头箍、发箍、眉勒、脑包,汉族服饰,明代较盛行(本文不写)。 臂钏:一种套在上臂的环形首饰,特别适合于上臂滚圆修长的女性,能够表现女性上臂丰满浑圆的魅力。西汉以后,佩戴臂环之风盛行。 花钿(diàn):是古时妇女脸上的一种花饰。花钿有红、绿、黄三种颜色,以红色为最多,以金、银制成花形,蔽于脸上,是唐代比较流行的一种首饰。其中有著名的梅花妆,亦称寿阳妆,这里的寿阳指的是南朝宋武帝女寿阳公主。 额黄:一种古代中国妇女的美容妆饰,也称“鹅黄”、“鸦黄”、“约黄”、“贴黄”,“花黄”。因以黄色颜料染画或粘贴于额间而得名。我国古代妇女额部涂黄的风习,大约同花钿一样,起源于南北朝或更早些。 还有清朝独具一格的旗头。 本文架空,不一一赘述。 上架公告 致各位亲爱的读者: 《凤簪》今日上架了,感谢一路以来的支持。 每一个点击、每一张推荐票、每一个收藏都是作者前进的动力。 对于这篇文,作者希望自己能写出一个好看的故事。 计划很美好,希望随着剧情的推进,不会让一路相随的你失望。亲们有什么意见可以在书评区提出。 因为九月会有点小忙,上架后保底日更两章,是连续发布的形式。关于加更:打赏每累计满1000起点币加更一章。 感谢大家!请支持正版订阅。首日上架四更,稍后送上,求首订。o(n_n)o~~ 第001章 错!错!错! 第002章 这一年她六岁 “六丫头醒了吗?”。齐老太太来了夷薇院,一脸焦色。 “老太太莫要着急,刚喂过药了。”齐大太太见老太太亲自来问,不由得也有些心惊肉跳,只是隐藏极深,面上仅看出一丝担忧。 “都昏迷了两日,我能不着急吗?”。齐老太太拔开齐大太太意欲搀扶的手,朱嬷嬷连忙掀起隔帘,陪着老太太进了寝室。 齐氏嫡系长房庶女齐青玉正躺在床上,往常粉雕玉琢的小脸此刻苍白如纸。 齐老太太心疼极了,齐青玉可是这一代人中天赋最高的手匠啊,才区区六岁,就无师自通,展现出过人的天赋。 齐家还靠着她振兴呢。 原来齐家簪饰传人不分嫡庶之别,谁有才华天赋谁就可司掌齐氏作坊。 但毕竟男女有别,若是女儿长进,齐家当然不会让金燕子飞走,所以就制定了赘婿之法。 凡是女儿有制作簪饰的天赋,均不外嫁,只招赘婿,但其子嗣并无继承齐氏独有簪饰工艺的资格。 年仅六岁的齐青玉在昨日齐氏宗族筛选传世饰匠的会场上,独领风骚,无耐昨晚突发风寒,竟然昏迷不醒。 城里的大夫,出名不出名的都请来看过了,皆是摇头不语。 齐大太太好不容易求得一贴药,先煎了让齐青玉服下,谁料并无起色。 事关家族兴亡,她也了解老太太的忧虑与痛心。 “朱嬷嬷,你即刻去库房取吴永道的朗月踏雪寒梅图,求城南的罗大夫来一趟。”齐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锐光。 朱嬷嬷连忙领命去办。 “让崔姨娘进来。”齐老太太吩咐齐大太太,她应了声,让身边的何嬷嬷去通传。 崔姨娘是齐青玉的生母,长得是娇小玲珑,温婉柔弱。此时她脸无血色,跪在齐老太太面前。 “你去查,查到底六丫头是如何犯了风寒,为何会因小小风寒昏迷不醒。若不是有人使坏,便是她命中缺福寿。若是救不回来,你这个亲娘,便随她去了吧。”齐老太太严肃的语气有着不容置喙的权威。 在齐家,她就是天。 齐大太太一听,心中一凛,及时扶住身边摇摇欲坠的嫡长女齐良玉。 齐老太太细弯的眉头倏地动了动,却没作声,更没理会惊惶失措的崔姨娘,拍开齐大太太搀扶的手,独自走到床边。 “六丫头,醒吧,为了你自己,为了你姨娘,为了齐家,醒来吧。”齐老太太握紧了齐青玉冰凉的小手,将戴了二十年的加持了大悲咒的翡翠璎珞取下,套在齐青玉天鹅般美丽的颈项上。 齐老太太走后,崔姨娘扑到齐青玉床前痛哭,她死不足惜,可是年仅八岁的齐永璋怎么办?青玉你若有不测,黄泉下有姨娘陪你,可你兄长怎么办呀,他才八岁! “太太,求求你开恩,大小姐开恩,把解药给青玉吧。” 崔姨娘倏地转身对着齐大太太就是一通磕头。 齐大太太脸色陡变,忙使眼色让冯嬷嬷到外头巡视,看可有人暗中偷听。 “胡说什么!”齐良玉咬牙,端起暖壶兜头泼在崔姨娘头上。 那水还十分烫,崔姨娘倏地一激灵,吓得不敢吱气。 倏地“啪”的一声响起,齐良玉不可思议地捂住火辣辣的脸,瞪着齐大太太,“娘,你为了这贱人打我!” 齐大太太神情冷肃,“你说,到底有没有下毒?”五个大夫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就不相信这个女儿有本事瞒天过海,到底是何处出了问题。 齐良玉已经十岁了,也并非顽愚之人,联想起祖母的话,若是这庶妹死了,她可能也会被牵连。虽是这样想,可她还是倔强得很,不驯地瞅着齐大太太道:“我没有下毒。” “你爹到庐山照看生意后,二年没回来了,你懂吗?”。齐大太太扶起了崔姨娘,红了眼。 崔姨娘一听,也是泪如雨下。 齐良玉到了对人事似懂非懂的年纪,经母亲一提点,很快就想明白。男人不归家,就是有外室,那外室竟然有本事让他不归家,将来抬了姨娘,也不是一盏省油灯。 可是崔姨娘从不与母亲争宠。 齐良玉想了想,蹙眉道:“昨日六妹出尽了风头,那张小嘴讲个没完,得瑟得很。我看不过眼,就弄了一点会让嗓子失声的药,混在祖母赏她的燕窝里头。” “太太,这可不会出人命,顶多嗓子疼。”崔姨娘无助地望着齐大太太,“太太,求你开恩,想办法吧。” “你不要告我状吗?扳倒了我们,你可是要扶正!”齐良玉见不得别人装可怜博同情,一顿冷嘲热讽。 崔姨娘才燃起希望的美目飞快地黯淡下去,“贱妾不敢。” “不敢最好!做人就要懂得尊卑,不是自己的,最好别痴心妄想。”吴良玉飞快地睃了母亲一眼,见她正在沉思,放肆地逮着崔姨娘撒气。 “水……”正值这会,昏迷了两夜的齐青玉终于要醒了。 “水……”喉咙火灼似的痛,更似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奇痒无比。她叫了两声水,可是嗓音嘶哑咁残,旁人根本不能辨别她的意思。 崔姨娘又惊又喜,却是习惯听别人指使,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齐大太太立刻指着原来放暖壶的案几,“给她喂温水。” “娘,水没了。”齐良玉望着齐青玉如土色的小脸,龟裂的小嘴,眼底闪过一丝懊悔,咬唇低头。 “看你这莽撞性子,将来出嫁可是怎么办!”齐大太太气恼地掐了她脸蛋一下,“去闭门思过,没我的命令哪儿也别去。” 她边说,边从大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来,亲自将里面的忍冬花露一点一点地喂进齐青玉嘴里。 未料到齐青玉会突然泪如泉涌,齐大太太的手僵在那儿。是怨恨还是感动?齐青玉还小,她也拿捏不准。 “姨娘,母亲……”齐青玉有了润喉清玉的花露滋润,缓缓转醒,张开了一双小鹿似的清灵大眼。“你们都在黄泉等女儿?女儿不孝,不孝啊……” 齐青玉一直喃喃,嘶哑的声音掩饰不住的疼痛感。 崔姨娘却是听不懂何意,困惑地望向齐大太太。 “好丫头,胡说什么,这是你闺房。”齐大太太曾氏是小富之家,父亲却是名秀才,略有学识耳聪目敏,心中虽是惊疑不定,却是面不改色。 “血,血啊……”齐青玉艰难地抬起手指着外面,天地昏暗,血色漫天——“血……”三千颗头颅,无穷无尽的血,染红了鄱阳湖畔。 “六丫头,姨娘求你了,这是太太呢,太太亲自喂你吃药,将你救回来了,可不敢胡说话。”崔姨娘战兢兢地探身,不安地望着女儿,生怕触主母晦气。 “好青玉,没有血,没有恨,没有恶贼,只有母亲和姨娘在此。”齐大太太脸上有着深思,权当齐青玉一个孩子睡了两天作恶梦了。 “是啊,六丫头,你感染了风寒,这不昏睡两天整得神思恍惚。明个儿姨娘求老太太让姨娘去一趟感业寺,为太太小姐和你祈福。”崔姨娘事事以主母为先。 齐青玉喘了口大气,在姨娘的帮助下,挣扎着坐了起来。绵软无力的小身子左摇右摆,大太太索性抱紧了她。 感觉到活人温暖而清淡的气息,齐青玉才缓过劲来,泛着雾气,朦朦胧胧的大眼睛,想将周围的一切看个清楚。 她的闺房?今夕是何年呀?……是上天见怜让她重新做人? 齐青玉欣喜若狂,瞥见案几上一只有模有样的草编蚱蜢,那是兄长八岁时为她做的,无论大江南北她一直带在身边。 这一年,她六岁。 第007章 耗子还给你们 朱嬷嬷也是有眼力见的人,知道齐青玉此说是想讨好主母及嫡姐,当然是顺水推舟道:“那敢情好,本来老太太就有吩咐。” 什么?祖母也要给她裁新衣裳?彩衣坊的绫罗绸缎她可是没穿过。齐良玉的心兴奋得怦怦直跳,小拳头松开了。 哼,什么小青玉,真是恶心的称呼。齐良玉板起了小脸回了自己的靖菊院,取来三字经苦读。 齐青玉说不得话,冲朱嬷嬷笑了。这笑容可甜,甜得朱嬷嬷心都要融化了,以前可没见这女娃这样笑过。 大太太是个明白人,顺手就将手腕的金镯子捊下来塞到朱嬷嬷手中。 朱嬷嬷自是推拒,哪敢收这么贵重的金镯子。 “朱嬷嬷,怎地跟我见外了,老太太跟前跟后都是你在服侍,大老爷来信都有念叨你呢。”大太太忽地不勉强了,将金镯子捉在手上,微叹了一声。 朱嬷嬷耳朵顿时竖了起来,她可是跟在大老爷底下做事。 “对了,你家大明做事可勤快了,大老爷都赞他办事利索,打算调到正堂上去帮衬呢。”大太太边说边把金镯子放到案几上。 朱嬷嬷一听,那是心花怒放,自个长得是白白净净的好模样,会说话脑瓜子又机灵,顶个的好!“哎哟,大太太,你这镯子可是锃亮,瞧这还雕了兰花呢。赏给奴婢,刚好将来娶媳妇作嫁妆。” 她笑眯了眼,侧走一步接个金镯子,腰都弯成直角了。 大太太不急不缓地扶起了齐嬷嬷,颇有掌家主母的风范,“朱嬷嬷太客气了,将来大明要成亲,大老爷还重重有赏。” 朱嬷嬷又是鞠了几躬,才退了下去。 她走后,崔姨娘才将温热的药端上来给齐青玉服下。 齐大太太心情很好,嘱咐了几句就走了,帐房还有事情要办。 齐青玉喝下后,出了一身虚汗,崔姨娘让福芹打来一盆热水,亲自为她净身。 齐青玉眨巴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十分安静,心思却是转了起来。那只金镯子她认得,上一世大太太也是给了朱嬷嬷,不过是为了请她在老太太面前替犯了错的齐良玉说几句好话。 郑大明也是个做生意的好苗子,懂得高低知好歹,特有眼色,在作坊里学过一段时间,有前途。可惜二十一岁那年到李花村下聘时被山贼杀害了。 本来郑大明是不会亲自去的,但因为对象是大太太娘家嫂子的姨甥女,朱嬷嬷才让他跟媒婆一起去下聘。 由于这个原因,朱嬷嬷便恨上了大太太。 往事如风,齐青玉微微打了个寒颤,却不动声色。 可是李花村怎么会有山贼呢?齐青玉虽然疑惑,但心里有了打算:这些个影响长房命运的事儿,遇一件记一件,早晚一一化解。 傍晚,齐青玉让福芹到靖菊院逛逛,打探一下平日张扬跋扈的齐良玉怎么突然窝在院里头不外出。 十四岁的福芹做事可是稳妥,既打听到齐良玉在看三字经,又没惹起她怀疑。 三字经这书,底下的人即使不识得内容,但也认得那鼎鼎大名的三个字。 原来是想读书识字了。齐青玉琢磨了一下,决定等办完梁知府的事,就央祖母请女先生来教她们读书。 “老鼠,有老鼠!”夜里,靖菊院传出阵阵小丫头的尖叫声。 齐青玉被吵醒了。 突然间又是一阵猫叫鼠鸣后,小丫头的尖叫声又平息了。 齐青玉喝的药会令人嗜睡,困乏得很,复又沉沉睡去。 第二日到老太太那儿请安时,也没人提起昨夜突然传出来尖叫声,也没人挑事,齐良玉平平安安地回了靖菊院。 中午时梁福家的来过了,挑着一担子新泥和一包大概是解药之类的粉末,给绿萼整治了一番。 到了夜晚,又是一阵阵尖锐的“老鼠!老鼠!”的尖叫,可是这一晚猫没出现。 齐青玉恼了,披上外袍,“噔噔噔”地冲到靖菊院。只见齐良玉和福田、福苋抱头窜鼠,比地上活蹦乱跳的几只老鼠还要慌乱。 妈蛋!简直孰可忍孰不可忍,这摆明是有人故意要整齐良玉呢。放作上一世,齐青玉可是不会管这闲事,让齐良玉吓死最好。但是她中毒未癒,天明后又要到梁知府府上去办事。 那可是关系着齐家命运的大事,谁这么坏干这么阴险的事害她睡不了觉! 齐青玉小手一扬,取下头顶固发的小木簪,小身子飞快地在院里穿梭往返,“咻咻咻……”眨眼之间五六只老鼠给绕住尾巴扔到院门口一个木篓里头。 简直和猫一样灵活,齐良玉、福田及福苋不禁目瞪口呆。 随后到来的福芹机警的将盖子压上。 齐青玉微喘着气,一张小脸通红,她想说话,又怕变成鸭公嗓,只好忍着。 因为动静太大,大太太和崔姨娘都起了,问清楚了原由,都有种莫可耐何的感觉。 哪天生事不好,偏偏拣在这个时候。 福芹极有眼色,知道齐青玉要写字了,连忙娶了笔墨和萱纸。 “母亲,姨娘,这不是内鬼干的,折了我对他们没好处。准是那金华斋搞的鬼!” 齐青玉不是神算,但她在涉过京城的水深火热,一番思索后当然能举一反三。 齐良玉可不是傻子,听了大太太读出的话后,立刻狐疑地问:“他们怎么不直接把老鼠扔青玉屋里?” 大太太思付:“兴许是长房嫡庶不和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是个人都敢来添油加醋。 她瞅向齐良玉的目光有着明显的责备,“我傍晚已经让人送信给你父亲,希望他回来一趟。良玉你可要好生做人。” 大太太当着崔姨娘和齐青玉的面教训齐良玉,表面上看是失了方寸,可实际上是明训女儿,暗表心迹,希望可以消除嫡庶之间的矛盾。 毕竟现在长房的情况可是不容乐观,要不是她拦着,其它三房的人,不知道要到齐青玉面前嚼什么烂舌根。 兴许是母亲语气太重了,齐良玉咬唇不语,一双杏眼委屈得像兔眼睛一样红。 她们娘俩说事时,齐青玉已经有了决断。齐宅的人总不置于那么傻,在知道她到梁的赏识后,还敢折腾她这个司珍天才。 连忙写下一行字: “拿到后院门房处,让守门的李大叔将这几只老鼠放进金华斋去。” 大太太一边读,一边瞠大眼,院里的人听了,下巴都差点掉在地上…… 李大叔长高五大三粗,年轻时是个折腾人的能手,一接到命令立刻让另一个守门的牛大叔好生看守,他则捧着木篓抄小巷往金华斋走去。路上还不忘买了些特别的吃食孝敬鼠老大。 李大叔虽是深夜在外走动,可是也没惹谁怀疑。 直到翌日金华斋黄掌柜打开铺面的门……“天呐,这是怎么回事啊……呜……”他惊惶失措,竟然哀号起来。 听到黄掌柜的哭声,刚视察生意的金华斋老板袁老爷和其嫡幼子忙跑了。一看专门摆放各种各样精美首饰的铺面乱成一槽,除了锁在柜里的贵重饰物,其余碎了一地,一片狼藉,损失惨重! 还有几只老鼠在乱窜,袁老爷不由得气得眼冒金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岂有此理,我饶不了他们!”深谙其道的袁来贵更是暴跳如雷,偷鸡不到蚀把米啊!他咬牙切齿,甩手就往外冲。 “站住,你饶不了谁!”袁老爷可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一听幺儿这样说话定是有什么玄机,立刻跳起来拦住他。 “我……”袁来贵闪了舌头,脸胀成青紫色,却是无论老爹怎么问也不肯多说一句了。 总不能让人知道他捉的老鼠没搞定桃夭斋的小鬼头,反而祸害了自家的商铺吧! 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看他怎么收拾齐家那个小鬼!敢抢他袁家的生意。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008章 嫁祸 齐青玉回到夷薇院,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清晨醒来时,福芹已经打来温水给齐青玉梳洗。 她看齐青玉的眼神比往常多了一份显而易见的崇拜,大家都怕耗子,这小主子竟然不怕,真够厉害的。 能跟到一个厉害的主子,丫鬟的命就更好了,不怕适婚年龄随便指给个小厮。 “小姐,奴婢侍候你起床。” 齐青玉眨了眨眼,送给福芹一个大笑脸。 明眸皓齿,可把福芹看呆了。 仙气飘飘的粉色李花齐胸小襦裙已洗熨好,放在边上的案几上。福芹特地学过怎么穿这种衣裳,侍候齐青玉梳洗后,麻利地替她换上。 这粉雕玉琢的人儿,稍一打扮更显娇俏可爱了。 福芹连忙打开首饰盒挑选发簪。 齐青玉自顾自地编起麻花来,不一会儿就绾了一个麻花心形鬟髻,簪上一朵银丝掐黄缎小簪花,可爱极了。 齐良玉着上一袭明丽的鹅黄碎花齐胸襦裙,系了一件白狐皮制成的斗篷,梳妆后独自来到夷薇院,在明间别扭了好半天才进了里间。 一看到齐青玉的装束,不禁呆了。 “很漂亮。”齐青玉飞快地写下五个字。 齐良玉顿时黑了脸,不是晓得她不认得字嘛!真是哪壶不开揭哪壶。 齐青玉有意讨好,取出两朵银丝和粉罗掐成的粉杏花簪。为了表现六岁孩童的天真,齐青玉故意将粉杏花簪藏在身后,跑到齐良玉跟前时,才骤然取出送到她面前,讨喜地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齐良玉冷哼一声别过头,却是鬼使神差地接了,杏眸不可思议地绞在粉杏花簪上。 半晌后,齐大太太和崔姨娘了,惊讶的目光皆在两个娇俏的女儿的头饰上停顿了一下。大太太对她们今个儿的装扮是极满意,稍后带着她们一道到兴晖苑。 半路却给听春截停了,说是老太太免了今个儿的请安,让大太太带着两个姑娘在东升院用膳。 听春恭敬地说完,让后面的婆子将早膳送到东升院中。 两刻钟后,梁派来接应的马车到了。 虽然只有一辆,可是宽敞。 齐大太太带着齐良玉、青玉一起上了马车,何嬷嬷和福田、福苋上了齐家自己马车跟在后头。 梁知府一家就住府衙内院。 梁家嫡幺女三小姐梁荣新特意出门迎接齐青玉。 与粉蝴蝶似的齐青玉见了面后,梁三小姐甭说多高兴了,拉着她的小肉手入了府衙,未有理会大太太等人。 梁三小姐的管事嬷嬷孙嬷嬷很客气,赔了笑脸,寒喧几句迎了他们入内。 “小青玉,知道你嗓子不舒服,过会把你想说的话写在纸上就好了。”梁三小姐牵着齐青玉的小手,来到了暖和的西花厅。厅堂正中一张大案几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用来做簪花的材料,还有纸笔墨砚。 五个丫鬟在边上侍候着。 果然是官宦世家,用的油烟墨也是从京城若谷书斋采购来的,这种墨色泽黑亮,还飘着淡淡的白玉兰香味,是墨中上品。闺秀皆爱用。 宣纸也是宣城五柳阁的玉板宣。 墨和宣纸都金贵,齐青玉不敢随便动用,她报以梁三小姐一个灿烂的笑容。 梁三小姐吩咐丫鬟上茶点后,才道:“小妹妹,听说了你的能耐。下个月及笄礼对来说很重要,因为的意中人也会来,他是个文雅的人,所以的簪饰需要别致些,不能只是金银珠宝。” 齐青玉听了点点头,量身订造的簪饰必须配合金主的长相特点和当日所穿的衣裳色彩来打造。 她拿笔在宣纸上写下:“到时穿什么衣裳?” 梁三小姐拍拍手,不过须臾,两名穿黄裳的丫鬟就搬出了一个衣裳架子。 齐青玉一看,有种被惊艳的感觉。这是一套红绿撞色的纯色齐胸襦裙,色彩十分浓重,却无违和感。既符合少女及笄的喜庆之意,又添了飞扬的神采。 梁三小姐看到齐青玉这表情,有一丝得意:“这是自己裁的。” 果然眼光挺独到,齐青玉边回想前世可有这个梁三小姐的事,边竖起一个大拇指,认真地端详梁三小姐来,她的脸偏圆,不过五官不错,鼻梁挺直,鼻胆够厚,也算是个福相。 片刻后,齐青玉在玉板宣上写道:“虽然名贵木簪古朴典雅,但三小姐活泼美丽,又是及笄之礼,若是想清华飘逸,小青玉建议三小姐用玉石作簪饰。” 六岁女娃怎么写这样一手好字?梁三小姐脸色微变,却是边看边点头,“小青玉还有什么建议继续写出来吧。” 齐青玉似是没察觉梁三小姐语气中那丝惊疑,继续写道:“小青玉建议三小姐的簪饰选用青玉料,额簪一支,大边簪二支为宜,耳颈无累物为佳。” 梁三小姐想了想,将案上的青玉料取来,置在自己的衣裳上比了比。未几,满意地点了点头。 齐青玉见状,着手设计簪花图纸。 梁身为父母官太太,又是出身皇室宗亲,自然是八面玲珑,在她眼中却少有身份贵贱之分,只是命数各有不同。 与内院来往,她看重的是这个人可识大体,是否持家有道。 齐大太太行为举止落落大方,谈吐得宜,又教出了一个好女儿(即使是庶女,扬名立万的功劳也是记在主母处),梁自然是高看她一眼。 齐大太太对于这种颇为上等的待遇,其实是有些迷惑。她哪里晓得吴冰蚕前日过府作客时,取出了齐青玉的字给梁欣赏。 当齐良玉提出想到花园去看看时,梁并没拒绝一个充满好奇心的童真孩童的请求,唤了一个二等丫鬟翠柳侍候着一起去。 花园十分气派且格局奇特,乃按照梅花易数中的层进格局布置的风水。 齐良玉便看到花园中无论是山还是水或是花圃,都成梯式,但梯高不过三。因为五数是帝皇之数,民间不允许使用。 她一个小丫头哪里懂得,只觉极有意思,心似飞在云端那么自在。突然飞来几只粉蝶,她忙扑蝶去了。 在假山中曲曲折折走了好远,又过了一道月洞门,齐良玉孤身来到了一个院落前,她不识得字,只觉很气派华丽。 却是不对劲,因为院中有阵阵黑烟冒出来。 “天呐,不是失火了吧?”齐良玉忙上前查看,想唤人来救火,却毫无预警地被人捉住手臂,又被狠狠戳着鼻子斥责:“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在芝兰院中放火?” “我,我没有,”齐良玉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顿时吓得脸青唇白,奋力想抽回手,“不是我做的,我只是……” “啪啪啪”,连续三声脆响,不止打断了齐良玉的话,更打得她眼冒金星,一道血流自小嘴中流了出来。 “还敢狡辩!定是你偷了三小姐的宝贝,又怕被人,所以放火转移视线!”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009章 你这个贱人 “没有,我没有偷东西,没有……”吴良玉又惊又怕,望着眼前这个贵妇打扮,凶神恶煞的太太,强忍痛楚急急解释。 突然刮了一阵风,芝兰院中的小火小烟被这邪风一煽,顿时猛浪起来,扭着水蛇腰吞噬着美食! “还敢嘴硬!”卢姨娘一见芝兰院的火越来越邪门,心里也是发颤。她边让下人救火,边用话钉死齐良玉,“这里就你一个,就是你做的坏事!” 卢姨娘气势汹汹,一气呵成,又暗暗往月洞门那边使眼色,一抹宝蓝色的身影迅速逃窜。 内院外院一时之间“走水”声四起,接着就听到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还有一些轻盈的脚步声。 卢姨娘一听,暗道不妙,知道是梁来了,忙吩咐结实的丫鬟将吴良玉扭送暗室。 吴良玉晓得自己是被人当作替死鬼了,她挣扎着,拼尽力气嘶吼,“娘亲救我……”她不想成为令齐家抬不起头的那颗老鼠屎。 “堵住她的嘴!”卢姨娘厉眼一瞪,没等丫鬟反应,自己就扯出一条丝帕塞进了吴良玉嘴中。 洁白的丝帕迅速被血染红。 在八角亭的的梁,忽然望见芝兰院方面隐约有黑烟冒起,已是觉得不对劲了,吩咐陈嬷嬷招呼齐大太太后,加快了脚步往芝兰院赶。 齐良玉去了好久不回,齐大太太心中便有了些不好的预感,第一次到知府家作客还失火了,多少有些不吉利。 突然间听到齐良玉痛苦的求救声,齐大太太几乎是立刻跳了起来,顾不得礼数,直接往梁消失的方向跑去。 陈嬷嬷觉着不对路,连忙引齐大太太往芝兰院赶去。 卢姨娘未想会突然刮起大风,狗急跳墙,把心一横咬牙吩咐心月复婆子将齐良玉处理掉,好来个死无对证。 梁和齐大太太赶来时,一众家丁、捕快也已经提了水接力灭火。 “,不好了,妾赶时,这火势已经大起来了,没来得及通知,妾就自作主张唤人来,求原谅。”卢姨娘乍见到梁,立刻换了一副嘴脸,从遇见失火的惶恐到看到主母这个主心骨后的镇定,天衣无缝地上演。 梁狐疑地打量四周,“方才我时,听到一个小姑娘求救,她人呢?” 齐大太太见梁没首先过问小姐的闺阁失火的因由,却问起齐良玉的安危,心中既感动又叹服。因主人家都发问了,她只好强自压抑下内心的焦灼,静静地听着。 卢姨娘沉下脸,咬牙道:“方才妾时,看到一个穿鹅黄齐胸襦裙的小丫头从芝兰院跑出来,二话不说上前捉住她审问,还在她身上搜出了三小姐的宝贝。” 说到此处,卢姨娘从大袖里取出一个雕刻成琴状的白玉来,呈给梁,“那小泼皮,竟敢偷窃还敢放火,真是目无王法!妾已命人将她带往暗室,等候发落。” 说完,卢姨娘恭恭敬敬地望着梁,一副唯主母命是从的恭顺模样。 眼前这位姨娘描述的小泼皮不正是自家女儿?!齐大太太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霎时间就朝梁跪下,急切地辩解:“明鉴,妾身女儿齐良玉万不敢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恳请查明真相……” “都被我逮个正着了,还说不敢!做贼做到知府后衙来了,我看她就是胆大包天!”卢姨娘厉声打断齐大太太的话。 梁这个当家主母还没发话,卢姨娘就抢着说个没停,还把客人的话给打断了,不止粗鲁,还显失礼。而她这么焦急地给往一个孩子身上按罪名,更是引起了梁的怀疑。 她不动声色地将齐大太太先扶了起来,那卢姨娘薄唇一掀,话还没出口却被梁打断了,“你不必多说,此事事关齐府声誉,还烧了三小姐的芝兰阁,老爷是要过问。你先让人把齐家大丫头带上来。” 却在此时,一个粗使婆子慌失失地跑,扑通一声跪下:“,姨娘,不好了,刚才关进暗室丫头自尽了。” “你说什么?!”齐大太太不敢置信地瞪着粗使婆子,仿佛被一柄重陲狠狠地击打在胸口,险些背过气去。 “赶紧带路。”梁意识到事态严重,连忙让人扶着摇摇欲坠的齐大太太往暗室赶去。 两个三等丫鬟一脸惶恐地守在暗室外,见梁来了,连忙跪伏在地不敢作声。 齐大太太痛呼一声,扑向里面,齐良玉小小的身子平躺在地上,伸手一探,果然没了鼻息。她一颗心不由得像撕碎了般,疼痛难当,抱着齐良玉嘶声痛哭。 卢姨娘见状,嘴边飞快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啪”!下一瞬她却被一个巴掌打傻了眼。 “,你为什么要打妾,妾又没做错事……” 梁语气冰冷,“你这个贱人,谁给你将客人关进暗室的权力!” “她,她偷东西,她放火……” “最好是如此,否则就治你一条草菅人命的罪。”梁眯起了眼,森寒的目光盯得人头皮发麻。 卢姨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是怀疑妾?妾对忠心耿耿,既然不信妾,妾死了算了……”她边尖声哭喊着边往墙上撞去。 卢姨娘身边的管事嬷嬷和丫鬟却是立刻扑当肉垫子,苦口婆心劝慰。卢姨娘没有息事宁人,反而越哭越大声,好像是她死了女儿般撕心裂肺。 梁冷眼旁观卢姨娘折腾,脸色越来越阴沉,黑如窝底。 不消一会儿,下人来报说火已经扑灭,可是芝兰院走了水不能住了。梁烦心,挥挥手让内院管事处理。 梁朝心月复陈嬷嬷使了个眼色,陈嬷嬷意会,立刻上前劝慰齐大太太。而遗体应该运往后罩房停放才妥当。 “齐太太,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此事我一定会给齐家一个交待。” 梁说完,又命另一个心月复施嬷嬷,要她将当时芝兰院当值和附近庭院当值的婆子丫鬟,连同福苋及翠柳叫到一处,等她问话。 正值此时,梁三小姐神色凝重、脚步匆匆地了,“娘亲,女儿都听说了,怎么会搞成这样?” 梁看了齐大太太一下,重重地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一直哭得昏天暗地的卢姨娘却扑了,神色凄楚地将前因后果又说了一遍,一表忠心二表清白。 梁三小姐蹙起黛眉,真是棘手啊,知府老爷内宅出人命,她就别想行及笄礼了?不止如此,似乎她的人生也会因此而贴上扫把星的记号——某人心简直黑透了。 梁三小姐沉吟一会,扬眉睨向卢姨娘,“敢问姨娘这齐家大小姐才十岁,是怎么自尽的,咬舌呢,还是撞墙?或是悬梁自尽呀?”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010章 捉住这个败家子 梁三小姐眨了眨妍丽的眼睛,迷惑地瞅着被齐大太太抱在怀中的齐良玉。 卢姨娘一听,如遭电击,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她眼睛左转右翻,努力寻思蒙混过关的方法,突然恨恨地瞪了梁三小姐一眼,脚步踉跄地跑了出去。 梁见卢姨娘的人也跟着走了,连忙上前查看齐良玉的遗体,脸部完好——没有撞墙,衣衫完好没血迹——非凶器所杀,嘴巴也没出血——非咬舌自尽,而且脖子也没勒痕。唯一可疑的地方就是嘴唇左边的皮肤有着明显青瘀的指痕,似是被捂住嘴巴生生给闷死的。 齐大太太也是反应了,“求给小女做主。”无论多么悲痛,她也不敢多说,民不与官斗啊。 因为方才电光火石间,她醒起了一些事,梁姓夏,是一位郡王的嫡次女,位份是县主。打十七岁嫁给梁知府后,却是连续生了三个女儿,无子。 而那卢姨娘入门不到一年,就替梁知府生下了子嗣,虽是庶子,梁知府可宠爱得紧。 方才卢姨娘死咬着齐良玉不放,齐大太太也瞧出了端倪。也推测梁不可能无所察觉,只是权衡利害取其轻而已。 一想及女儿极可能是看了不该看到的东西,而遭人灭口,齐大太太就心如刀割。 突然一双冰凉的小手捧住齐大太太凉透的脸颊,“啵”的一声印上了一个香吻。 齐大太太瞬间回神,不可思议地看着神情肃冷的吴冰蚕走,往齐良玉嘴里喂了一颗药。然后自个女儿倏忽咳了一声,竟然是起死回生。 梁也吃了一惊,忙问神气十足的梁三小姐到底怎么回事。 梁三小姐得意地笑道:“娘亲莫急,且听女儿道来。” 话说回头,原是如此: 齐青玉挥舞着小肉手,奋笔疾书,不到一会儿就将精美繁复的图样给画了出来。 梁三小姐满意极了。恰逢吴冰蚕过府作客,梁三小姐便领着吴冰蚕和齐青玉到她的芝兰院去玩耍。 谁知道刚从抄手游廊走到月洞门时,突然芝兰院鬼鬼祟祟地闪出一抹宝蓝色人影。 梁三小姐定睛一看,竟然是庶弟梁中岳,正疑惑间,察觉齐青玉扯她衣摆,小手指还指向芝兰院屋檐顶。 梁三小姐眯眼细看,才发觉有几缕淡淡的青烟源源不断地飘出,心道不好,立刻想上前盘问。正当此时,卢姨娘跳出来了,逮住了梁中岳,又从他手里抢夺了什么东西。 因为背对,没看清楚。 然后梁中岳被卢姨娘赶走了,接着她就要往芝兰院内冲去,始料未及的是齐良玉竟然出现了。 卢姨娘心眼一黑,逮着齐良玉做那替罪羔羊。梁三小姐看得火冒三丈,刚提起裙摆想冲上去理论,谁知道齐青玉又扯她。 于是梁三小姐看到地上画了四个字——将计就计。 吴冰蚕深以为然,表示赞同,这是要入伙的意思了。 梁三小姐深知卢姨娘惩治下人的手段,立刻命小婵抱起齐青玉,三个绕道前往暗室。 果然等了不到片刻,就有卢姨娘的心月复婆子抱着被堵了嘴巴、面目全非的齐良玉走。 梁三小姐三人偷听了一小会儿,卢姨娘竟然想整死齐良玉,都是脸色大变,惊讶不已。 “怎么办?”梁三小姐居然去问齐青玉,吴冰蚕也看着她。 一根小手指在地上飞快地画着:假死。吴冰蚕点了点头。 梁三小姐性格果断,立刻捡了一块石头冲进暗室敲晕了婆子,又恫吓两个守门的丫鬟要管好嘴巴,接着让小婵和守门丫鬟一起将婆子拖出去藏起。 与此同时,齐青玉飞快地取了齐良玉嘴里的丝帕。 被婆子闷捂过的齐良玉吓得心胆俱裂,得救后整个人瘫软在地,呜呜抽泣。 梁三小姐说:“你别怕,小青玉要你装死,配合我们收拾害你的人。” 齐良玉死里逃生,看到齐青玉纯真美好的脸蛋在眼前越放越大,惊骇至极的心才镇定了些许,闻言不住地点头。 吴冰蚕取出一颗红色的药来,递到她嘴边,“一个时辰后就会醒来。” 齐良玉想着她们不能害自己,张嘴就吞了。 果然就像睡一样。 梁三小姐将前因后果交待清楚后,梁脸色变了又变。 齐大太太当然是谢天谢地,将女儿抱在身上轻轻抚拍她的后背。 “齐太太,真是对不住你,请你见谅。”梁先是向齐大太太道歉,才对自个女儿说:“少初,你们的心思我是明白了,可是你父亲那儿……”她叹了一声,没往下说。 一个是商贾之女,一个是唯一的香火,梁知府会如何处理?还需梁明示么。 梁三小姐温柔地将脸贴在梁月复部,“母亲,不怕,你都有身孕了,准是弟弟。你今晚就告诉父亲。” 吴冰蚕闻言,伸出素手托起梁的右手腕号脉。梁也没感到唐突,因为吴冰蚕是她干女儿,喜欢得紧。 所有人都屏神静气地等待诊断的结果。犹其是齐大太太,更是放缓了抚背的速度。 “上个月号不出来,现在三月有余,我可以确定,这是男胎。”吴冰蚕负手而立,笃定地说。 梁不禁潸然泪下。 齐大太太这十年来只生了齐良玉一个女儿,闻言亦是心有所感,细声地恭喜梁。但一想到那卢姨娘竟然如此歹毒,心里止不住的发颤,低声道:“梁,妾身说句不当说的话,眼下这情况,还请当心。” 虽然齐家还没有毒害胎儿的肮脏事出现,但这种事在大宅内院,还是屡见不鲜。 梁沉吟少顷,慎重地对齐大太太说:“齐太太,冲你这句话,我就交了你这个朋友。” 得此抬举,齐大太太连忙福礼,能与知府结交,实是高攀。 “如今有蚕儿实证,良玉并无大碍,今日所生之事又是家丑,还望齐太太息事宁人,不知可否?”为顾及齐大太太的感受,梁说得谨慎,语气透着商量。 “梁言重了,妾身谨遵吩咐,这就带良玉和青玉先。”齐大太太本来也有这个打算,只不过这种话,当然是由梁来说才是妥当,而这个人情可谓顺水推舟。 见齐大太太并无怨恨之色,神色有着感激,是个知深浅的人,梁脸上这才有了些笑容,“等把这事处理好,我再请你过府相叙。” 陈嬷嬷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在后门等候。 齐大太太别过梁,吩咐齐青玉跟在身边一起走。 梁三人自然是离开暗室到前头去,没走几步,只见孙嬷嬷神色慌张,急步走来。 她一向沉稳,这样慌张只能说是出什么事了,“孙嬷嬷。”梁三小姐连忙迎上前。 “,小姐,”孙嬷嬷喘了口气,急忙道:“奴婢该死,方才跟踪卢姨娘,本来她是要找老爷,可是老爷这个时辰哪里有空。她就让四少爷跑路,还吩咐说今日在外头没回来,若有人诬告就打死不认,没人奈何得了他。” 梁三小姐一听,气得脸都青了,犯了事不知悔改还想抵赖!抵赖就算了,按卢姨娘的手段,极有可能会倒打一耙! 真是不要脸!她迅速领着几个体健高挑的丫鬟去找梁中岳,谁料翻遍整个内宅都找不着。 梁三小姐只好亲自领人去追,根据下人所指的方向直追到北城门外二里地,远远就有二辆马车撞在一处,梁中岳正灰头土脸地躺在地上骂娘。 梁三小姐怒吼:“捉住这个败家子!” 齐青玉闻声知人,从马车上跳下来,肉肉的小身子站定后,冲梁三小姐甜甜一笑。 ·~ 注:(梁三小姐名荣新,及笄取字少初。) 第015章 泼得一手好脏水 “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可是闹出了人命,就不得不管了。外间在风传前几日齐六姑娘中了毒,而冯嬷嬷的似乎难月兑嫌疑。”说到此处,李捕头含笑的眼睛横向冯嬷嬷。 然而他的笑却像霜芒似的,扎得人生疼。 冯嬷嬷闻言,脑子轰的一声,顿时眼冒金星,两眼一黑晕死。 众人一片哗然。 朱嬷嬷也想晕算了,却是不敢,边扶着冯嬷嬷边跪下哽咽道:“小姐,冯嬷嬷两口子断不能做那伤天害理的事,求小姐明察,求李大人明察。” 情况越混乱,齐青玉的思绪却越清晰,不管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害人,现在她都不能心慈手软了。 她转身挥舞着小手要齐大太太抱。 老太太也没拦,依然从容不迫地命人看茶,淡定地请三位捕头落座细谈……齐青玉把玩着齐大太太手上的金指环,暗暗地在她手掌上面写字,将从张家禾处得来的消息告知她。 齐大太太浑身一颤,不可思议地瞅着齐青玉,却见她好玩似的将头摇成博浪鼓,不疑有它。齐大太太无奈何地地叹息一声,将痛心的目光投向何嬷嬷。 对方似乎没有察觉,一直低着头,隐约可见神色凝重,微胖的身子一直轻轻发颤。 后面二老爷、三老爷和四老爷一直递着眼色,你疑心他,他疑心我,几乎就要动粗了。 几位太太却是缄口不语,只是神色都略显怪异,更有着一丝惊惶。 当齐老太太从李捕头口中,将冯嬷嬷家男人张天福及李桥所生之事来龙去脉模了个清楚时,她看上去顿时像老了十岁。 家宅不宁,如何将家业发扬光大?她抬头望了眼苍天,苍天深邃高远,毋有言焉。 当齐青玉从齐大太太大腿站起来,小身子扑腾着走到崔姨娘怀里时,齐大太太这才艰难地开了口: “母亲,李捕头。妾身曾查过小女青玉中毒之事,吴小姐也来诊断过,确定是乌头剧毒。当日是吃了一碗燕窝后出的事,妾身起先是认为侍候小女的奴婢动的手脚,但老太太仁慈,妾身怕错怪好人。所以请何嬷嬷暗中调查,她……” “饶命啊,老太太!”突然间,何嬷嬷惊声尖叫着打断大太太:“李爷,饶命啊,奴婢当时也不知道那是毒药……是大太太吩咐奴婢添到燕窝里面去,她只说六姑娘爱吃甜食,加点糖下去。奴婢哪里想到大太太心肠这样歹毒……” 谁会料到何嬷嬷居然会丧心病狂、胡编滥造倒打一耙,齐大太太母女措手不及,都惊呆了,哑口无言地怵在那儿。 齐青玉也显得错愕,要知道如此,怎么也不能让府衙干涉此事,却碍于年纪不得发作。 “够了!”一声喝斥骤起,打断了何嬷嬷的话!众人一瞅,居然是崔姨娘挺身而出,皆是一惊一乍。有人也想帮腔,但上有老太太、府衙老爷在,却是不敢置喙。 “崔姨娘,让她继续说。”齐大太太红了眼。 齐老太太也是震惊不已,脑袋嗡嗡作响,深深吸了口气后,朝李捕头致了个歉,才示意眼巴巴瞅着她的何嬷嬷往下说。 何嬷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奴婢见六姑娘吃下燕窝后直呼痛,吓得半死。奴婢担心出事正想要禀告老太太,但大太太威胁奴婢若是敢泄露出去,就要把奴婢卖给人伢子去,奴婢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呐。老太太心疼六姑娘,吩咐崔姨娘调查此事时,大太太就找上了奴婢,吩咐奴婢把脏水泼在冯嬷嬷身上,好……好……好……哎呀!” 何嬷嬷捶胸顿足,羞愧至极,愣是说不下去了。 众所周知,冯嬷嬷是朱嬷嬷姨甥媳妇,朱嬷嬷是老太太的心月复。 “到底是为何,你可是说呀?”老太太压低了声音,努力控制想发飙的冲动,看她几十年来仁心仁德都养了一帮子什么人呐! “说吧何嬷嬷,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齐大太太站了起来,面如土色,沉痛地注视着何嬷嬷。齐良玉惊怕地捉紧了曾氏的手,想要母亲坐下。母亲的手不像平日温暖,而是像冬日的雪块,冰凉得瘆人。 “这位何嬷嬷,本捕头在此,你毋须害怕,尽管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李捕头也适时发话了。 齐青玉眯了眯眼,想回头探一探几位婶婶的神色,看有无端倪可察。因何嬷嬷不见得有这么聪明,分明是受高人指点,然而她怕暴露自己的心思,还是忍住了。 何嬷嬷抹了把眼泪鼻涕,才继续道:“奴婢自知犯了大错,每天是阿弥陀佛不下百次,后来老太太又将此事交给大太太调查时,她为了洗月兑嫌疑,居然要求奴婢嫁祸冯嬷嬷,还找人……哎!”说到此处,她顿住了,只不住地抹泪,还追悔莫及地瞅了昏迷的冯嬷嬷一眼。 一旦接触到朱嬷嬷探究的目光,却立刻避开,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不是摆明暗示别人,冯嬷嬷那口子是齐大太太找人灭的口! 真是罪恶滔天——齐大太太苦涩地笑了笑,转身望着齐老太太,平静地等候发落。 事关人命,若是自家关上门来处置,还可权宜行事。可是现在上有衙差下有奴仆成群,家丑要外扬,齐家声誉就要一败涂地了吗?齐老太太彻底懞了,良久都回不过神来。 老爷子,齐家就要败在我手里了吗?老爷子啊! 李捕头不敢担误时候,说要把一众嫌犯带回府衙候审。 此事实在太匪夷所思,堪称峰回路转——主母毒害庶女,还唆使下人谋害无辜人命以洗白自己! 所有人再也禁不住窃窃私语。齐老太太却置若罔闻,直了双眼瞪着某处。 李捕头也不管那么多,把话说清楚后,就要捉人交差。 一直交头接耳的众人,立刻变得鸦雀无声,都有些惶惶不安。 齐青玉却跳下去,拦在齐大太太跟前。脸色青白的齐良玉也扑了,惶恐地瞅着李捕头。 李捕头皱了皱眉,本来方便齐老太太这么长时间,就是看在她对豫章颇有建树的份上破了例。现在却是不得不捉嫌犯交差了,这两小女娃拦那儿像什么话! 李捕头正想请老太太命人将孩童带下,其中一名手上突然上前低声道:“头,小的想起来了,那娃儿今个儿是坐着三小姐的轿子回府。”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016章 拯救大太太 全豫章稍有些头面的人都知道——梁三小姐表面随和爽朗,实际上骨子里十分清高,能抱着一个娃儿同坐一乘轿子回府,可见关系匪浅。 三小姐的面子那是非给不可。 李捕头边听边露出些笑容来,望着齐青玉亲切地问:“你就是六姑娘?”他也记起来了,有人招呼过要留意六姑娘,原来六姑娘就是一个女乃娃儿。 齐青玉心中微讶,这李捕头的笑容怎么怪怪的,好像想捉她去卖似的……她甩开疑惑,鼓着腮帮子,用力地点点头。 “齐老太太,此事牵连颇大,不如这样吧,在下先把其它人带回府衙审问,大太太就暂时留步府上候审。”李捕头面上虽然还很客气,但语气是不容置喙的。 齐老太太总算是缓过劲儿了,明白这是最大的让步,忙向李捕头颔首致意道:“有劳李爷了。”她暗里向杨木使~了个眼色。 杨木身上时刻揣着不下一万两的银票,他晓得老太太的意思,也是躬着身准备送李捕头。 齐青玉心中也是感激,随手从怀中取出一支还没做好的半圆底环的银丝如垂柳的簪子来。左手执簪柄,右手绕着半圆底环边上的银丝,左手小小拇指偶尔帮帮忙,迅速地绕、缠、掐、捏。 不一会儿,头发般精细的银丝竟然掐成了一双嬉戏的燕子。仅仅依靠这样一双小手,竟然将燕子飞翔的美妙姿态传神地掐制出来,简直神乎奇技。 观者莫不惊叹,啧啧称奇。 当齐青玉从小荷包里取出两颗切割成小小的黑矅石点缀双燕的眼眸时,一支双燕于飞银簪就做成了。 她撒开小脚丫跑到李捕头跟前,“送。”女乃声女乃气地吐出了一个字。 她齐家……她齐家……谢谢老天爷!齐老太太率先回过神来,泪光闪动、笑容满面地上前,接过银簪送到李捕头跟前,“李爷,六姑娘想送个玩意给李嫂子,如果不嫌弃,烦请李爷转交给李嫂子。” “这个……”李捕头也震撼得目瞪口呆,闻言哈哈的笑了几声将一点窘态掩饰,“谢谢。”虽有收授贿赂之嫌,可是人家小娃儿一片诚心,怎么好拒绝。 这时,其中一个捕快取出一瓶专门薰昏厥嫌犯鼻子的药来,放到冯嬷嬷鼻端。 果然凑效,不一会儿,冯嬷嬷就醒了,泪眼模糊的她,只不停地边摇头边敲打地面,痛不欲生。 齐青玉趁这空档,仔细地想了一想前世这个时候发生的事情,可是年代久远,太多的细节已经被遗忘。她一心想为母亲撑起一片天,带契残疾的兄长闯出一片天地,因醉心金细工艺,而远离内宅这事。 通常是内宅起了争斗,她总是简单直接地站到大太太曾氏与齐良玉的对立面。久而久之,被孤立又无良助的曾氏郁结于心,齐良玉还没出阁,她就撒手人寰。 依稀记得那个时候,姨娘总是一脸惊惶、手足无措。 而她的爹,她怎么没印象? 说来可笑,齐青玉竟然对自己的父亲没印象,记不起上一世的他是生是死,是何模样。 罢了。眼前最重要的是拯救大太太,因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齐青玉确信她不是个心狠手辣的坏人。 回想起大太太以为齐良玉死掉时,抱着女儿遗体痛哭的模样,齐青玉真有点被锐物戳刺心肝的阵痛。 “大太太,大太太,人在做,天在看呐……”突然一阵尖锐哀号划破沉静的夜空,也将齐青玉飘远的思绪震回。 朱嬷嬷告罪后扶冯嬷嬷一起到府衙去,而另一嫌犯何嬷嬷则被捕快戴上了手铐,疯狂地尖叫着——就像魔鬼形神俱灭前最后的诅咒,令人毛骨悚然。 李捕头把眼一横,手下立马将何嬷嬷嘴巴堵上。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事后,齐大太太曾氏被齐老太太罚了去祠堂长跪。 虽然已经是四月天,可是夜里还是寒气逼人。 崔姨娘想求情送块软垫和厚披风,却被老太太院里的粗使婆子给挡了。 齐良玉顾不得身体虚弱,用梯子从高高的轩窗爬了进去,一不小心摔断了一只腿。 老太太闻风赶来,看着痛得差点闭过气去的嫡长孙女,一颗心不知是疼痛还是悲愤,竟然狠狠地接二连三煽了状似木鸡的大太太三巴掌。 清脆的掌掴声,在静谧的祠堂轻轻回荡着,一声一声仿似击在人的心上,莫名的难受。 未几,老太太又痛心地道:“你怎么连个陪嫁的奴婢都捏不住啊!” 临近昏死的齐良玉给惊醒了,蓦然瞠大眼,不住地为母亲求情。 小小的齐青玉躲在门后偷看,不知不觉眼中有了泪,晶莹的泪珠像断线珍珠似的,滚啊滚,一直滚到老太太脚边。 “快请大夫来!”老太太暴喝一声,齐氏祖宗牌位都震了震。 “娘莫急,马上去。”是三老爷赶来了。 “,小青玉会救母亲。”齐青玉小声地保证。虽声细如蚊却被齐良玉听去了,喘着气急急哀求:“青玉,救娘亲,救娘亲,我以后都不会欺负你了!” 一声泣求过后,齐良玉陷入了昏迷。 大太太无语凝噎。 老太太缓了缓脸色,抱住齐青玉:“宝贝儿,你有好办法?”她从没如此无助过,就像抱着自己芳年早逝的嫡女一样,心底空洞的某处似乎慢慢满起来。 “三小姐,。”齐青玉吖吖地说着。 “青玉,让姨娘陪你去?”一直站在门外的崔姨娘战战兢兢地进来了。 齐老太太觉着这是个希望,有梁三小姐帮助,查明真相就更容易了。但齐青玉不同意崔姨娘夜里抛头露面,“芹,芹去。” 齐老太太连声称好,再命一个在伙房当差的麻利的刘婆子陪着齐青玉一起去,还吩咐总管杨木亲自驾车,挑了几个壮丁一路护送。 “吁!”“嘶……”马车疾行到了半路,前方突然出现一个身姿挺拔、神情肃然的黑衣少年拦路,杨木连忙勒停了马车。 “这位,小人一家有事要赶路,烦请行个方便。” 杨木跳下马车,虽然有些狼狈,但不妨他完美地躬身作揖。 齐家虽然已经十分富有,是豫章乃至九江郡排得上号的富贾,可惜没有靠山没有功名,就连家宅牌匾都只有用“齐宅”而不能用“齐府”。 所以齐家上上下下在外谋事时,都十分谦卑谨慎。 直到齐青玉崛起。 黑衣少年问:“六姑娘?”低沉得不带一丝起伏的声音在月色朦胧不清的夜里,显得十分神秘莫测。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017章 求助 李少将军?齐青玉因去路莫名其妙被挡而七上八下的心,在听到李宇轩的声音后,终于着了地。 她不方便出面,示意福芹出去招呼。 “这位,我们有事要到知府衙门去找梁三小姐,事态紧急,请高抬贵手给我们让条道好吗?”。 李宇轩好不容易避开了暗探,来到此处无意中夜行的马车竟是齐家的,才会想碰碰运气,不料真有缘份。他当然不会错过把齐青玉带走的机会。 至于齐家所谓的急事,相信以他的实力,在豫章郡并他没摆不平的事。 他打定了主意,刚想开口,背后却由远而近一阵宝马急驰的声音。 李宇轩皱起了眉,神色颇是无奈,那是大宛马中的极品踏雪寻梅的马蹄声。当马蹄声越来越近时,他头痛地拧起了眉。 “告辞。”他朝车帘那边拱了拱手,迅速遁入黑暗中。 当急速的马蹄声从马车旁掠过时,齐青玉明显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翳闷感在胸口弥散。 就连齐家那两匹马,也低低地呜咽。 待飞扬的尘土再次飘落,总管杨木倏地一激灵,才回过神来急急驾车往府衙而去。 “求小哥通传一声,齐家六姑娘求见三小姐。” “滚滚,都亥时了,有事再说……什么?六姑娘?有请,这边请。” 杨木将几个家丁留在外头看管马车,自己则弯着腰跟在衙役后头,福芹刚抱着齐青玉随后面走。 贴得这么近,齐青玉才原来福芹双眼布满了血丝,不知道是惊骇还是困乏,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齐青玉很困了,趴在福芹圆润的肩头几乎睡着。 梁三小姐因纠结该不该告诉母亲今天遇见李宇轩和一位皇子的事,所以还没入睡。闻信,她连忙从芝兰院内出来接齐青玉。 见齐青玉瞌着眼,忙让孙嬷嬷接。 通常梁三小姐没睡,孙嬷嬷就会一直侍候在侧。 “给奴婢吧。” “有劳嬷嬷。”福芹觉着梁三小姐不是客套,向她屈膝行礼后,马上将齐青玉交到孙嬷嬷手上。 “六姑娘,瞌睡了呀。”孙嬷嬷娴熟地抱着齐青玉,给她调了个舒服的姿势,慈爱地逗着她。 齐青玉心里清明,表面还是睡眼迷蒙,呼呼地笑着。 “进屋吧。”梁三小姐示意衙役招呼杨总管后,几人回了芝兰院。 料想有急事,梁三小姐示意丫鬟打了温水给齐青玉拭脸,好让她清醒。 齐青玉便乘机伸了个懒腰,佯装是缓缓清醒,毕竟是活了一世繁华,也看了一世荣衰,这门面功夫还是不赖。可当她看清了眼前人时,粉女敕的小嘴一扁,眼泪就像屋檐融化的雪花一样,滴答滴答连绵不断地坠落。 “倒数三声,小青玉就不许哭了。不然就送你回家。”梁三小姐性格果断,敛起了笑容。 梁三小姐才数了一声,齐青玉就住声了,努力地咬着下唇不敢哭,小小的身子因抽气而微颤。 孙嬷嬷亲自为她净了脸,才让其它两和丫鬟和福芹一起退下。 “发生什么事,说与知道。”梁三小姐怜惜地将齐青玉抱到软榻上坐下。 齐青玉一听,便东张西望寻笔墨。 “你就说吧,不怕。”梁三小姐特意问过吴冰蚕为何要齐青玉禁语半年,吴冰蚕莫测高深地回了两个字:修练。 既然是修练,那么危急关头说上几句总不会破功吧。 “母亲给人陷害了,刚才李捕头将犯事的下人带了。”齐青玉咬字依然有些含糊不清,梁三小姐是全神贯注地听着,琢磨了一会儿,才总算明白了。 “跟今个儿街上被打的李大叔有关系吗?”。 齐青玉摇头,李大叔不过是传纸条的中间人。 也不用她细说,梁三小姐联系前后便想通了,“是因为你中毒的事?”自家关起门来易解决,闹到府衙倒是不方便了,这代表已经立案——“出人命了?” 梁三小姐突然变了脸色。 齐青玉用力的点了点头,现在反而觉得说话累赘了,没经梁三小姐同意就跳下榻,走到小书案旁奋笔疾书。 不消一会儿,来龙去脉都写清楚了,用的正楷,想来梁三小姐能看懂。齐青玉呼了口气,才转身想交给梁三小姐,谁知道她人已站在跟前,还是微微吃了一惊,张圆了眼委屈地瞅着对方。 梁三小姐皱起了眉头,其实她并没读书的天份,所以这上头有好些字她并不认得……真是太丢人了,怎么启齿呢。 梁三小姐很为难。 齐青玉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梁三小姐接宣纸去看,才迟钝地从她尴尬的神色当中察觉出因由来。哎,原来是不认得字。 但是时不我待,齐青玉只好努力地将字音咬准,把来龙去脉好好地说了一遍。 梁三小姐乘机将纸接到手中,边听边点头,心想以后一定要记住这些字是个什么意思! “大街上出了人命,通判官肯定已经立案了,即使是我爹也不能暗地消案。而且巡抚大人正微服私访,大概下个初就会到豫章来,所以这个案件必须会速战速决。” 梁三小姐生怕六岁的齐青玉听不懂,不厌其烦地将所说的话详细解释一遍,才又接着说: “可能会用刑,到时若何嬷嬷死不松口,你母亲主谋之名就跑不掉了。”那是死罪。 齐青玉脸色慢慢变了,一张柔和的小脸阴沉起来。 “你们齐家小家小户,竟然也有这种破事,真是累人。”梁三小姐眉头不展,走到雕兰菱花格扇门边,吩咐孙嬷嬷送份夜宵来。 等福芹接过厨房精熬慢炖的鸡丝瑶柱粥来时,齐青玉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但眸子里的忧愁怎么也掩饰不住。 待她进了碗粥后,福芹将她小嘴巴擦拭干净,才告退。 “小青玉,想怎么帮你?”其实梁三小姐并不敢确定齐曾氏是否被冤枉,但按照刑法中“疑点利益归于被告”的原则,假定齐曾氏无辜,那么幕后指使者真够厉害的。 而眼前这个小人儿,梁三小姐高看不止一眼,所以才有此一问。 齐青玉当然不会傻得以为把难题告知梁三小姐后,对方就会为她排忧解难。 第018章 幕后黑手 因为梁三小姐并不是折子戏里的江湖侠女,她属于皇亲,生来骨子里就比别人高傲一等,与岐黄天才吴冰蚕一样,若接触过的人没有特别之处,绝难入她们的眼。 当然,也别异想天开以为遇了事就能有神仙打救,这世上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护己及人。 至于应对之策,只能从颠倒黑白的何嬷嬷身上入手了。 “求见何嬷嬷。”齐青玉眨了眨水汪汪大眼睛,这一眨不止眨出了可爱,更透出了玲珑慧心。 梁三小姐对这种无敌小美娃没辙,只能举手投降。 只是当时梁三小姐并没想过,假若齐青玉没了主见,她是否会助人为乐。然而为齐青玉广开方便之门,却为日后自己身陷囫囵时,打开了一扇逃生的天窗。 齐青玉会毫不迟疑地伸出她灵巧的手,将她从地狱边缘拉出来。 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夜里十分寒凉,梁三小姐让孙嬷嬷将福芹领到耳房休息,自己则取出御寒的貂皮斗篷,命孙嬷嬷将齐青玉包裹其中,抱着一起去了后门乘坐马车直奔往豫章位置北面的大狱。 果然不出梁三小姐所料,通判官余森已经在初步提审嫌犯了。 等他整理了供状,就会呈给梁知府正式升堂审理。 当然这件案件梁知府必定已经获释,否则通判官也不能私自提审犯人。 听到外面行礼的声音,余森知悉梁三小姐来了,还带着个娃儿,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放下了惊堂木,出外迎接。 弄明白梁三小姐的来意后,余森也识趣地同意了她们三人入内探视嫌犯。 监狱里的过道很窄,仅通三人并排而行,其作用是遇到劫狱大事时,方便围剿匪徒。 但监狱设计也具有人性化,开有后门,为遭祝融之祸时,保证囚犯可以顺利逃生。 判了刑的罪犯都关在第二和第三进牢房里头,有重重铁门隔断。 而第一进则是尚未定罪的嫌犯关押之所。 左边为牢房,右边为刑房。 果然不出所料,何嬷嬷此时正在刑房中。 刑房阴暗湿冷,一股令人窒闷欲呕的腐败气味扑面而来。 何嬷嬷披头散发卷缩在角落,望着在昏暗灯光下散发着诡怖幽光,腥红欲滴的各式各样的逼供刑具,恐惧得瑟瑟发抖。 梁三小姐是见识过这些刑具的,所以她并不害怕,悠然地站在门口。 孙嬷嬷脸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温和的眉目却是更显慈祥了,健壮的身体将齐青玉紧紧地搂在怀里,向何嬷嬷走去。 齐青玉要下地,起初孙嬷嬷还兜着貂皮斗篷下摆,但闻梁三小姐一声轻咳,她才将齐青玉整个包裹在斗篷里面,轻放在地上。 齐青玉心头划过一道暖流,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温暖的小手,精准地握住何嬷嬷冰凉透心的粗糙手掌,“我来救你了。” 失魂落魄的何嬷嬷下意识缩手,惊惧的情绪却在霎时间被纯真且甜美的童声抚平,她僵硬地扭头望向来人,“六姑娘!……奴婢……奴婢没有下毒害你。” 她说完,将抖得厉害的双唇抿得紧紧的,似乎是拿钳子来也拉扯不开了。 何嬷嬷的言外之意是下毒的与嫁祸齐大太太的并非同一个人?齐青玉现在却管不了下毒的始作蛹者是谁,首先要确定的是指使何嬷嬷陷害母亲的人到底是哪个! 在这种关键时刻,齐青玉再不能瞻前顾后。她努力地将字音咬准,轻轻的说道:“何嬷嬷,是谁指使你陷害大太太?你自小侍候她,她也待你不薄。你一家老小上下八口人都在她娘家手中捏着,你就不怕曾家鱼死网破?” 刑房突然变得死一般寂静,叶落可闻。 她稚女敕的声音竟然带着一股奇特的能安抚人心的力量,何嬷嬷呆滞的眼神渐渐灵活起来,语气却是镇定不少,“奴婢对不起小姐,对不起她,对不起啊。可奴婢没有办法,奴婢……”说不得啊! 齐青玉迅速分析齐氏一族与曾氏一族,究竟是谁与齐大太太仇根深种,非要整死她不可。但她并不记得上一世除了她之外,母亲与齐良玉还有其它仇人? 齐青玉只能这样推测了:“是那人捉了你的家人要胁你吗?”。要使一个全家皆为奴籍的奴婢背叛主子,只能是人命关天。因为奴婢杀主、祸主、巫主,只要罪名坐实,其家人都会被发配边疆充军。 何嬷嬷就属于祸主。 家人?何嬷嬷只听见了这两个字,暗淡的混浊的眼睛倏地放光,鼓得圆圆的。刚止住的眼泪又再次倾泻而出,声嘶力竭地嚎哭。 这种莫可名状、摧人心肝的凄楚,侧面印证了齐青玉的推测。 “只要你告诉那人是谁,我就有办法救你们,三小姐在那儿呢,嬷嬷不相信我,还能不相信三小姐吗?”。齐青玉逼不得已,只好拖梁三小姐下水。察觉身后的目光还是暖暖淡淡的,并没变得锐利,那代表三小姐并不反感被她利用。 齐青玉忐忑的心稍为安定了些。 “说不得,说不得,说不得……”似乎是着了魔般,何嬷嬷极力挣扎着,一双污秽的手一会儿在空中乱捉,一会儿紧紧地捂住双耳,低低呜咽:“好惨啊,说不得……” 她又突然紧紧地捂住脸,疯狂的痛苦不堪的神情令人揪心。 就连见过血光、性情坚毅的梁三小姐,眼皮也跳了一下。 齐青玉敛神,闪着睿光的眼神透过指缝望进了何嬷嬷的眼内。她仿佛看到惶乱、悲哀、绝望和恐惧深深地裹挟着这个年逾四十的女子,那种无望的死气几乎令她喘不过气来。 齐青玉心中的疑窦也越来越深:是谁与母亲有仇,又能令何嬷嬷就是死也不愿意供出幕后黑手? “要用刑么?”一直作壁上观的梁三小姐终于开了口。 齐青玉螓首轻摇,那样只会使何嬷嬷更早地结束性命,好坐实大太太的罪名。 梁三小姐边说边向何嬷嬷逼近,“小青玉,你还小,你不懂刑房刑具的厉害,它可以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以令人灵魂出窍,甚至可以令人非人。” “求手下留情。”齐青玉明白梁三小姐的意思,若是她问不出个所然来,通判大人也是要提审,到时定了案,一切都枉然。 一更天的铜锣已经敲响,牢房的寒气更重了。 就连呵出的热气也能轻易看见。 齐青玉的心泼凉泼凉的。完全没料到,她的重生会提早将齐大太太逼向绝路,心中不禁五味杂陈,口舌如吃黄莲般苦涩。 “奴婢罪该万死,确实是齐大太太曾氏指使奴婢下毒害齐六姑娘……”何嬷嬷低声喃喃,再一次指证齐曾氏从下毒害人到为了洗月兑嫌犯,不惜嫁祸并杀害他人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若齐大太太被提审时死不认罪,那么酷刑加身的不会是何嬷嬷,而是她。 齐青玉的心倏地一窒,莫名其妙地疼痛起来,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探到头上取下尖细的银簪,指着何嬷嬷沉声问:“告诉我,是谁指使你陷害我母亲?” 稚女敕的童声竟然透着一股诡异难测的威慑力量,直钻进何嬷嬷耳内,她浑身不住地激灵。 齐青玉趁她走神之际,倏忽站起,将尖细的簪尖精准地扎向何嬷嬷头顶神庭穴中,力度适中地原地转了三下。 何嬷嬷倏地一激灵,纠结的眉头却慢慢松开,神智也渐渐变得恍惚起来,那表情就像三魂丢了七魄似的。 齐青玉屏神静气观察着,约莫时间到了,才迷惑又可怜地问:“何嬷嬷,是哪个坏人让你害母亲?” 良久后,何嬷嬷吐出三个字:“大老爷。” 第023章 拎小猫那样拎着 半夜三更,寒风呼啸低回,绕缠在茂密的女敕芽上,发出凄凄的低泣声。 齐青玉突然惊醒,心里快速盘算着,若是曾氏见了齐昌业,心如死灰时会做出什么反应。 但人心难测,齐青玉只好赌一把。 由福芹抱着,齐青玉整个小人儿裹在貂皮斗篷里面,趁着夜色昏暗暗从一个只有下水才知道的暗道钻了出去。 从齐家后门出来从西面走约一里,就是一道赣江支流,贯穿整个豫章内城。 右则再去约一里地,正是一衣带水、鼎鼎有名的洪井寺。 若要自尽,这里便是最近且最好的去处。 齐青玉与福芹躲着石桥下的一颗参天榕树下,等得焦灼。 “六姑娘,奴婢好像望见齐家那边有火光一闪一闪的。”福芹已经像个成年女子那么高的,自然看得远。 ~ 齐青玉的心有些踌躇,这证明齐家有变动,如果是曾氏逃了,不往此处来,她要到何处去? 女子自尽一般都是投河,记得孔雀东南飞里面那个刘氏就是那样。 突然迎面跌跌撞撞跑来一个妇人,正是曾氏。 齐青玉连忙解下斗篷,准备和福芹冲出去拦住她,可是莫名其妙的,她就被人提拎了起来。 像只被人拎着颈后皮毛的猫,除了瞎瞪眼,就连想反手给人一爪子的机会也没有。 “放开放开,我要救母亲!”齐青玉气恼极了,“福芹救母亲去,快!” 可是话音未落,福芹突然两眼一瞪就晕了。 “是。”一声闷雷在齐青玉耳边炸响,她就望见一条黑影朝曾氏冲了去,不过是长臂轻轻一带,曾氏就被带倒在地。 曾氏明显吃了一惊,刹那后又爬起来扑腾着要投河。 “母……” “你要敢多嘴,就扔你母亲喂狗。” 齐青玉刚想唤曾氏,一声冰冷的警告就在头顶响起,同时一阵彻骨的寒意瞬间钻进了她心里,喉咙像被扼住般蓦然失声。 “这位,我家正在赏月,不喜有人打扰,你还是换个地儿吧。”黑黑实实的少年憨厚纯朴,声音低沉,令曾氏好一阵惊讶。 曾氏东张西望,却没发现附近有其它人? 正走神间,齐家的人就寻过来了。 曾氏顾不得太多,一心只想寻死。未料崔姨娘也来了,冲她扑来,死死地抱住她的腿哀求道:“太太,求求你回去吧,不要做傻事。” “秀兰,有什么事,回去再说。”齐昌业喘着气,慌乱的神情在看到曾氏平安无事时,才镇定下来。 高壮的少年忽然贴近齐昌业,“这位爷,六姑娘都安排好了,端的看你能不能立地成佛。” “能。谢谢壮士出手相救。”齐昌业从来没这样坚定过。 少年拱手,像抹黑影似的刹那间就消失在夜色中, 好俊的身手! 齐昌业愣住,被崔姨娘碰了碰手肘才回过神来,忙亲自抱起虚月兑的曾氏回了齐家。 半个时辰后,齐青玉就那么被人一路提拎到了一座古朴的庄园。 入了一个温暖的暖阁,她才被人扔进一张十分宽敞而华美的紫檀木雕花高床上。 这一扔,把齐青玉的灵魂都差点扔了出去,若她已经成年,会毫不犹豫的判断自己被劫色! 但一个才六岁的娃儿,那人想做什么? 齐青玉很害怕,根本不敢去窥探同处一室,给她莫大威慑力的那人。但当她望见端木荣堂而皇之地推开门进来时,再也遏制不住内心的愤怒,狠狠地瞪着疑似怀王的人! 她不招惹他,他还是要找上门来是吗? 非要把两人的命运绞在一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对吗? 没那么容易! 五皇子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优雅地往端木荣身上扔去,慢条斯理地说:“这人皮不好,扔了。点心搁桌上。” 端木荣立刻照做,又悄然无声地退下。 气质高华的五皇子逆着光,像来自暗夜的神秘少年,薄唇噙着一抹狂放不羁的笑,轻轻瞥向齐青玉。 心底的思潮像月兑疆野马般再也难以控制,齐青玉飞快地偷瞄了一眼,心里发毛的同时,心神荡漾。 黑衣如墨颜如雪,身姿挺拔玉无瑕。宝眸流转星光暗,九重上仙羞作画。 他少年时,就已经长得这样妖孽了吗?他比她大六岁。幕僚何启方说她命中带煞会克他,但他没有理会,固执己见地将她留在身边。 五皇子突然开了口,以一种不屑的口吻:“李宇轩处处与本皇子作对,虽然他还没那个谋略可以扳倒本皇子,偏偏天生神力……” 此处省略一段不太光彩的经历,他停顿了一会才阴阴沉沉地接着说:“可他也别想事事称心如意。” 怀王虽然说得隐晦,可是齐青玉听懂了,怀王现在年少武艺不济,在英勇善战的李宇轩那儿吃了亏。因为怀王知道李宇轩想将她带回京师,所以故意扣下她。 这是想利用她来气李宇轩,在他心里埋下一根刺。疑问的是:李宇轩那样深藏若虚、刚强勇武的人会为了她动气? 齐青玉虽然怀疑,却不敢质疑怀王。 齐青玉也从来不知道怀王习武,因为他从不显山露水,表面甚至还有丝纨绔之气,时常与权贵豪赌一掷千金,是个亦正亦邪浑身带刺的主儿。 而他的温柔只给了她,可他的温柔有毒! 齐青玉佯装不屑地撇了撇嘴,以掩饰自己心中泛起的波澜。 她感到自己的脸很烫,心却很凉。 实际上,上一世这个时候,李宇轩与怀王也是在豫章逗留过几天,只是当时齐青玉养在深宅不得而知。今世因为出了外宅,因缘际会才提早掺进了他们的生命中去。 五皇子双眸锐利如鹰,齐青玉清澈无垢的大眼睛闪过的那丝鄙夷,他是看得一清二楚。冷笑着逼近,他长臂一伸再次将意欲逃跑的齐青玉拎了起来,轻轻地左摇右晃,“小丫头,你好大的胆子……” 齐青玉又惊又怒,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种微妙的感觉,这是喜欢被虐待的征兆吗? 她登时被这念头吓得颤粟连连,满身鸡皮疙瘩。 由于反抗不得,齐青玉索性祭出杀手锏大声哭喊:“哇哇……” 不消一会,泪如雨下。泪珠在地面汇成一滩水洼,如瑶池明镜一样映出五皇子阴晴不定的俊容。 良久后,怔忡的五皇子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住声!”声音虽充满寒意,却无戾气。 “怕,怕,小青玉害怕。”齐青玉真的很怕,很怕。若你厌恶别人哭泣,厌恶胆小怕事的女人,就赶快让我滚吧。 我一定滚得远远的,哪里放弃簪饰手艺,也要滚到天边去。 五皇子额上青筋陡然跳了一下。 李宇轩得了圣旨要赶赴边关,最迟明日午时就要出发。五皇子想到这里,寒着声道:“明日午时后,本皇子自会放你走。” 说罢,将齐青玉扔回床上,转身离开。来去如风。 嘿嘿,齐青玉偷笑,本来还以为怀王要折腾她一下,好报复在李宇轩那儿受的闷气,谁知道这么易打发。 看来哭鼻子是个法宝。 她翼翼地爬下床,捉起精美的糕点就往嘴里塞,像只饿极的小老虎一样,狼吞虎咽。 吃得饱饱的,才重新爬到暖和的床上躺好。 仔细回想刚才在河边发生的一幕,她又觉得奇怪,为什么端木荣说她都安排好了?实际上她处于被动状态,能否让齐家平安度过这一劫,她还不敢下定论。 端木荣这一生只管怀王一人的命令,旁人就是死在他眼前,他也不会眨下眼。 那么……齐青玉吃了一惊,倏地一激灵——那么就是怀王的意思? 此时,怀王正独自坐在庭院的八角亭中,举目望向天边时隐时现的弯月,若有所思。 齐青玉本就爱他。一旦推测怀王竟会为此时毫不相干的她开了金口,一颗支离破碎的心就像枯木逢春一样,生机焕发、激荡难抑。 她不断地劝说自己,当年害她的人一定不是怀王,绝对是怀王妃背着怀王下的毒手!肯定是那个阴狠手辣的女人为了拆散他们,好独霸怀王而耍的阴谋诡计! 齐青玉这样想着,竟是一刻也坐不住,急切地渴望见到怀王。 可是当她找到先前怀王坐过的凉亭时,却已人去亭空。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024章 冰释前嫌 齐青玉找着了福芹,主仆二人提着灯笼翻遍了整座庄子,鬼影都没有,何况人影。 四周静悄悄的,蛇虫鼠蚁的鸣叫声尤其瘆人。 齐青玉如霜打茄子,整个人蔫了下去,死气沉沉。 福芹没那种心思去猜测齐青玉为何要搜庄,只用力抱紧了她,缩着脖子警惕地瞪着四周。 齐青玉终是不忍福芹受累,带她回到方才那座暖和的院子休息。 直到东方泛白,暮色渐隐,祥云吐艳时,庄子来了辆古仆无华的马车。 车夫是个独眼的中年汉子,并不说话,请站在门口守望的齐青玉主仆二人上马车后,无声无息驾车往齐家而去。 齐家内院静悄悄,只闻鸟啼啭。福芹心存侥幸,蹑手蹑脚地抱着猫在她怀中熟睡的齐青玉入了后门。 通过后罩房回到内院时,触目皆是人,把福芹吓傻了。 精神尚好的齐老太太一看,两人都没事儿,重重地呼了口气,让众人散了。 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及太太,都应声散了去。 长房的主子却还在,个个都是双眼通红,布满血丝。福芹顿觉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恰逢怀中的齐青玉转了转身,像个雪球似的,滚了出来。 崔姨娘忙上前抱起,又对齐大太太说:“太太,先让福芹歇着吧?” 齐昌业也没责难,福芹却不敢动,因为要等大太太发话,她才敢走。 齐大太太喉咙有些沙哑,只是轻轻允了声。 福芹连忙谢过,先回了荑薇院的耳房中休息。 齐昌业一行人,去了东升院。 几人坐在东次间小花厅。齐昌业有些焦灼,却又不忍心唤醒才六岁的小女儿。 崔姨娘喜忧参半,呆呆地望着怀中一脸倦容的女儿,那眼底乌青,已经好几晚没睡过好觉了吧。 心中愧疚感越来越浓,她好几次忍不住想跪在曾氏面前认错,可是那样会毁了长房,毁了一双儿女,她又不敢。 在人前,崔姨娘更是一直躲避着齐昌业时不时投来的灼热目光,佯装惧怕老爷。 而曾氏心绪不宁,一心钻在那名救他的少年所说的话中,倒也没察觉什么。 齐青玉似是有灵性,不忍别人久等般,只过了两刻钟,便悠悠转醒。 “只要何嬷嬷肯改口供,说是收了银子诬陷母亲,三小姐就肯帮忙愿意以这样的结果结案,连累不了齐家和母亲。” 齐青玉没看齐昌业,只是偎在崔姨娘怀里,惺忪的眼神虚望着某处。她还不愿意将余通判这层关系抖出来,便将人情搁在梁少初身上。 “何嬷嬷怎么处置?”曾氏有些不安,也有些迷惑:若然何嬷嬷轻易能改口供,又岂会动用性命来陷害她。 齐青玉决断地道:“保她家人,让她自行了断。”事到如今,何嬷嬷的命是保不住了。 崔姨娘一听,流下一行泪来。 “我去牢房一趟,看能不能花大价钱说服何嬷嬷。”齐昌业神色倒是平静,就像他从来没做过坏事。 齐青玉只希望这个父亲能长进。 “如此甚好,劳烦老爷了。”曾氏垂敛的眼神闪了闪,上前接过齐青玉抱在怀里,“小青玉,母亲谢谢你。”她在齐青玉额上,轻轻地印下一吻,目光流露出的怜爱,煞是真挚。 “至于是谁下乌头毒害青玉,我们暂时也别追究了。”齐昌业沉吟片刻,正色道:“既然对方有心折损我齐家的命脉,一计不成便会再生诡计,不怕那人不动手。” 敌暗我明,还是以静制动的好。 齐昌业想通了,看了贤惠的曾氏一眼,又望向因一夜未眠更显楚楚动人的崔姨娘,“大家都累了,青玉喜欢留在太太这里,你就先下去休息吧。” “老爷、太太,妾先告退。”崔姨娘温顺地走了。 齐昌业坐近了曾氏,面带笑意地捏了捏齐青玉饱满女敕滑的小脸蛋,“小青玉困了吗?让母亲抱你去和一起睡觉可好?” 齐青玉愣了愣,依旧倔强地不愿意看齐昌业一眼,但是点了点头。 曾氏微微一笑,还没苦尽甘来,就已眉梢暗喜。 齐青玉又是一愣,贴在曾氏胸口上,听着她怦怦直跳的心跳声。 齐良玉还在睡,曾氏将她放在另一头,盖好了被子后,竖起了防止孩子打滚而掉到床下的约十寸高的挡板。 曾氏轻轻地拍着齐青玉的心口,直到她合上了双眼。觉得齐青玉睡稳了,曾氏才去了东次间。 齐昌业却已去了旁边的暖阁。以前在家时,他一般睡在东厢的书房中,要不就睡在这间暖阁,极少与曾氏同房。 “老爷要先睡会还是先用早点?”曾氏站在门口,问得拘谨。其实她也是困乏得不行了,依旧强打精神。 “。”齐昌业噙了口参茶提神,熬夜对尚未到而立之年的他来说,根本不算一回事。 曾氏微愕,见齐昌业脸色转暗,勉强挤出笑容,缓缓走了。 “真的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齐昌业指的是有人下毒害齐青玉的事。虽然男人都不会过问内宅的事,但恰好他在齐青玉中毒当天就回了豫章,当然也听闻了齐青玉在簪饰工艺上显露出超乎常人的天赋。 齐昌业声音和缓,将情绪掩饰得很好,没有透露出对曾氏的一丝怀疑。但曾氏还是有些惊颤和愧疚,唇边淡淡的笑容藏不住的苦涩,“妾身愚钝,愧对老爷,未有察觉。” “有让大夫调过身子吗?”。齐昌业明暗不定的目光突然落在曾氏的月复部。 十分平坦,一点也不像已经生育过的妇人,目光上移,丰盈的身段还是极有吸引力。曾氏也不过二十七岁,相貌因性子的寡淡而越发清秀,单眼皮另有一番风情。 崔姨娘虽美,皮肤也好,可是身材一般。 对于男人来说,总是不嫌多,也只会嫌少,若是妻妾能多生些男丁开枝散叶,也是极好。 因为齐家这代,有了齐青玉。 自然是要有男丁去打点各地生意。 曾氏闻言一再怔住,良久了,都不能作出反应。 齐昌业等得有些不耐烦,皱了皱眉头。 曾氏当然不想惹恼夫婿,走了,嗫嚅道:“以前请过大夫,说是没事。” 那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了,齐青玉听不真切,蹑手蹑脚从东次间溜到暖阁外偷听。突然有些异响,齐青玉以为是齐昌业动手打曾氏,一时心急贴到门缝偷看——儿童不宜,赶快撤。 齐青玉喘着气爬回床上,心跳如雷。她有些不懂,昨个儿还恨得欲置对方于死地,今个儿怎么就能……那样了。 第025章 梁夫人到访 上一世,怀王从来不碰她,却将她安置在他寝殿西边临水的仙云阁中。只因何启方说她五行缺水。 怀王府养着一支精妙无双的歌姬与乐师,个个身怀绝技,容貌上乘,却明令规定不得进入内宅。 一道端庄华贵、雕梁画栋的垂花门,像不可逾越的鸿壑,将内宅和外宅隔成两个截然不同的天地。 怀王还没奉旨迎娶陆氏嫡长女为正妃前,怀王府的内殿只有一个女主人,就是她齐青玉。 可是为什么怀王从来不碰她,难道是因为他早就谋定,想利用她去夺取皇位? 当时皇帝龙体安康,若是她破了身,是当不得司珍之位,入宫女子必须是完璧。 宫里所有的都是皇帝的所有物。 想到这里,齐青玉的心又是一阵水蒸火烤,越来越癫狂。幸好六岁的小身子经不住折腾—无—错—小说,倦极入睡。 不知睡到何时,耳边突然响起吧吱吧吱的吃食声,齐青玉才缓缓醒来,坐直了揉揉双眼,才不满地瞪向齐良玉,“吖吖吖……” “说什么呢?听不懂。”齐良玉老神在在掸了掸手,白了齐青玉一眼。 齐青玉挥挥了小肉手,她再也不要说话了,她一定要按照吴冰蚕所说,禁语半年! 修练!修练成个人精,好好对付他们那帮吃人不吐骨的王八蛋! “好了,饿了是不是,我叫人来。”齐良玉摆摆手,冲外面喊:“小菊,小兰,来侍候六姑娘梳洗吧。” 什么小菊小兰?齐青玉有些发懞,再说齐良玉摔断了腿,怎么脸上鲜见痛楚之色? 齐青玉疑惑地打量齐良玉。 “娘亲的贴身丫环换掉了,被父亲打发到庄子上。”齐良玉脸上有层薄薄的红晕,呶了呶嘴哼道:“她们两个是从祖母娘家的家生子中挑的。” 齐青玉心不在焉,只点了点头。 身着暗紫色上襦,碎花下裙的小菊和小兰进来后,齐青玉瞥了眼,然后就怔住了。思绪飘回很多年前,她当时在京城,与瑶台少东商议采购一批上等的玉石,就是小菊托人将曾氏的死讯带到京城给她。因为这些,齐青玉还升了小菊家那口子为齐府杂役处管事。 这两个都不是好人! 齐青玉下了结论,一棍子将小菊和小兰打弯。 她跳下地,挥舞着小拳头要赶小菊和小兰走。两个丫鬟吃了一惊,没等齐良玉这个大姑娘发话,就落慌而逃。 来之前康家主子就交待过,齐家六姑娘是块瑰宝,一定要视若神灵般对待。 “一下。”齐良玉对齐青玉这种赶人的方法,有些不耐烦,却耐着性子向她招手。 齐青玉回身,春笋似的十指叉在圆滚滚的小腰身上,生气地看着齐良玉,用力喝了一声:“啊!”以示生气。 “没牙的老虎,谁怕你呀。”齐良玉白了齐青玉一眼,人长个儿了,牙齿却还没长,真是有些滑稽,“福芹都被送走了,你打算自个儿打水梳洗?” 要说刚才齐青玉还有些迷糊,此刻总算完全清醒,“谁的主意?” “总之当日煮燕窝的、送燕窝的、送燕窝那条路上遇见过的、喂你吃燕窝时在周围侍候的人,全部有干系的人,全被送到庄子去了。” 齐良玉优雅地吃了颗四喜丸子,才慢悠悠地解释。 这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齐青玉微讶,都牵连了谁,她得查出来。特别是福芹,她得要回来。 齐良玉见齐青玉静了下去,又唤丫鬟来侍候她晨起。 其实已经临近午时了。 齐家现在可热闹呢,因为两个时辰前,知府送来了拜贴,说是午时到齐家作客。 梁夏氏可是贵胄,梁知府更是豫章郡百姓头上的一片天。挑这个时候来做客,可谓意味深长。 这可是天大的喜讯,一扫齐家上下因何嬷嬷之事带来的阴霾。而齐大太太在齐家本来名声就不错,齐大老爷一个早上都与她陪着老太太一起商议招待梁的事宜。 齐老太太一个高兴,给下人各打赏了十两银子。所以做下人的,也没心思去嚼齐大太太的舌根,还像平时一样忙活。 但是妾室和庶出子女是不能到二进院专司迎宾客的正堂去,不过齐青玉自然是与众不同。 为了她的衣饰打扮,老太太和大太太都谈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老太太听了大太太的意见。因大太太见过梁,说她妆扮也是朴素淡雅,所以齐家上下也不需要太隆重,清雅为宜。 若是太过隆重把贵客给比了下去,可是要闹笑话。 这种春暖花开的季节,豫章贵女都爱穿厚缎子和绚烂云锦所裁的齐胸襦裙,若需在外室走动,再披一件御寒斗篷。 上回齐青玉与齐良玉各做了三套,虽不及贵族衣饰华贵,但也是有新衣裳可穿。 小菊和小兰,一个负责为齐青玉洗漱,一个负责为她妆扮。 可是无论小兰绾什么样的发髻,齐青玉还是不喜,鼓着小脸蛋生气。 “六姑娘,奴婢来之前,特地跟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学过梳髻,什么时兴的孩童发髻都给您梳过了,可您还是不喜欢……” 也就十三岁的小兰,只委屈得眼睛都红了。 齐青玉就是不喜欢,她就是想着福芹。你委屈,我还更委屈呢,头发给你揪得生疼!齐青玉粉红的小嘴一弯,晶莹剔透的大眼睛瞬间波光粼粼! 谁敢和她比哭功?! “哎哟,这位小兰姑娘,你倒是委屈,咱们六姑娘用你不起,下去吧。”齐良玉拉长脸,很会摆主子的谱儿。 小兰咬牙正想反驳,触及她冷厉的目光,竟是蔫了下去,行了个礼飞快跑了。 大太太和崔姨娘时,正好碰到泫然欲泣的小兰,问了因由,安慰几句,打发她去锦绣堂帮忙布置花木。 “母亲,崔姨娘。”齐良玉行动不便,坐那儿点头致礼就没多话。 齐大太太点了点头,打量齐良玉一眼,觉着女儿真是坚强,心中暖烫。之后她的注意力集中在齐青玉身上,柔声问:“小青玉怎么不愿意绾发?” “太太,不如让妾来吧,时辰差不多了。”崔姨娘有些忧心。 “你现在穿得也太沉气了些,也去换一身鲜艳一点的吧。”大太太温和地吩咐。 崔姨娘错愕,不解为何要自己换衣裳。 齐良玉也看了,“姨娘,快去吧。母亲要让你一起上桌。” “这……这怎么使得,妾……”崔姨娘显得手足无措,她从来没妄想过能与身份高贵的知府见面。 大太太温声开解:“使得,我都与母亲、老爷说过了。你是青玉姨娘,当得这个面子。” 大太太说这话时,齐青玉暗地留意,她到底是真心实意要抬举崔姨娘还是走场面、奉承自己或是做出贤淑大方的姿态给齐昌业看。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026章 家和的机会(首推加更) (数据达标各种加更,存稿丰富,求动小手+收藏)(n_n) -=-=-= 人心这玩意,有时候很复杂,有时候却很简单。 端的是看入局之人心态如何,若能给对方一个从善的机会,而不是每个棋局都非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它还能别开生面——和。 当然,和局是一种博大精深的学问,犹显在包容上。 为了齐家,更为了弥补上一世的遗憾,齐青玉愿意去学。 看得出崔姨娘十分感动和紧张,双手把手帕都绞成了一团,“谢谢太太,妾现在就去。”她向大太太福了个礼,又向齐良玉这个嫡女致意,捉住齐青玉的小手,嘱咐她不要使性子,才匆匆忙忙离开了。 “福芹,进来吧。”齐大太太挑起帘子往外招了招手。 齐青玉微讶,仔细回+.++想,才醒起其实她当年吃燕窝时,福芹根本不在齐府。 齐大太太当然不敢留人,是老太太将人留下,齐昌业才没说什么。 “芹!”齐青玉呶了呶嘴儿。 福芹小心翼翼地进了里间,见主子们都是和善亲切,才笑开了见礼。 “我们齐家没这么多规矩啦,赶快给青玉绾发,梁都要来了。”齐良玉见不得这种像是生离死别后重逢的场面。 大太太宠爱地笑睨了齐良玉一眼,交待了几句就走了,她还得到锦绣堂去打点。 豫章的名门望族多了去了,齐家却是除了财富和一点仁德的名声外,其它都排不上号。 所以梁亲往齐家作客这事件还是引起了哄动。 时人说抬高了齐家,拉低了梁家。 梁知府当然是不高兴的,但梁身怀六甲,他就算有怨气,也自动消失了。 梁心细如发,将从梁少初那儿听来的,齐家六姑娘与手握重兵的镇北将军府嫡长子有交情的事告诉了梁知府。 这一听还得了,梁知府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极力反对梁到齐家去。 说是镇北将军府将来一定会卷入争夺皇权的斗争中,祸福不明。 梁又说,若是上行连坐,梁府已经避不开,因为梁少初已经见过了五皇子。 梁知府便头痛了,传闻那个五皇子正邪不分。他问起梁少初夫婿的人选,梁还说由梁少初挑去。 当爹的自然知道梁少初挑的是谁,齐鲁会试第一名会元黄建为。 是个人物,可是梁知府又有些担忧,到底不太满意,担心那仪表堂堂的黄建为金榜题名后,自己性子直率的女儿降不住他。 “好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时辰不早,我携少初作客去,你午膳后且注意歇息,都忙碌好几天了。” 梁的仪仗十分隆重,就像是皇亲正式看望某户对当地作出重要贡献的名门世家一样,从建邺采购来的名贵礼品都装了一车。 经过此事,大家才深刻了解到虽然梁夏氏娘家昌南郡王府没落了,却还是皇族,吃着祖宗的分封、更有着其它皇亲帮,不是一般士族世家能比。 齐老太太早就派了人望风,梁才从府衙出发,齐老太太就率领齐家上下,准备到正门迎接。 齐大太太估算了一下,从府衙来齐家将近二刻钟,他们这么早出去倒是显得小家子气,还是等上些时候较为妥当。 她将自己的见解与齐老太太和齐昌业说了。 当家的都认为有道理,后头与有荣焉的小叔子、妯娌当然不敢置喙了。 过了一刻钟,望风的下人来报,说梁马车还有一个街口就到了。 齐家上下这才兴冲冲地出了正门,翘首以待。 望着那架四乘马车渐行渐近,齐老太太真是心花怒放,两胁生风。 普通人家可是不能用四乘马车! 瞧那清一色的白马多骏,可是去岁昌南郡王送给梁的礼物。 瞧那后头满满一车的礼品,真是贵人风范,办事四平八稳,高抬别人的同时,更显自家财大气粗,皇族底蕴不凡。 齐家其它人不由得也有些紧张,呼吸急促。 齐昌业特意回头拍了拍站在他和曾氏后面的崔姨娘,要她放宽心。 大太太也回头一笑,轻声安慰:“梁平易近人,梁三小姐很喜欢青玉,所以妹妹你不必拘谨。” 姐妹之称,这是真的要将她扶正!崔姨娘闻言,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瞠目望着大太太,惊喘着气。 大太太点了点头,端庄而和善。 齐昌业暗里用力地握了崔姨娘冰凉的手一下,“争气。”他轻说,几不可闻。 崔姨娘咽了口吐沫,用力地点了点头,努力地调匀呼吸。 齐青玉扑腾着从福芹怀里跳到崔姨娘身上,咧出一个大大的暖心的笑容后,撒开双腿往马车跑去。 微风里华裙飘飘,像极翩翩起舞的紫蝶。 齐老太太吃了一惊,既怕六姑娘危险,又怕冲撞的车舆,忙想阻止,却见华丽的车驾后闪出一匹小白驹。 白驹上少女神采奕奕,彩衣翻飞。 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少女低腰伸手一捞,齐青玉就稳稳当当地落在她的马背上。 齐青玉定睛一瞧,正是梁三小姐,不由得咯咯直笑。她调皮地转身,执着马疆“驾驾”地咿吖叫唤,神气得很。 梁三小姐颇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及到齐家正门前,才抱起齐青玉扔给从侍从马车下来的孙嬷嬷身上。自己则到梁的座驾前,亲扶母亲下车。 此时,目瞪口呆的齐家人已经回过神来,忙上前恭迎。 梁徐徐而下,乌发云鬓,风华不减年少。但见她着一袭白地青花的交领襦裙,外罩青金色孔雀翎斗篷,腰系皇室御赐如意纹汉白玉宫绦。举手投足间一股贵族之气,高贵典雅。 “梁、梁三小姐今日光临寒舍,真是篷荜生辉。”齐老太太只觉仙凤下凡,两眼放光,笑得合不拢嘴,上前屈膝行礼。 齐家上下跟着附和,虽然已经练过很多遍,可是真正面对贵气不凡的梁时,难免还是有些窘态。 就连早见过梁的齐大太太,也是微微怔神,真想不到梁在内宅与外出竟是判若两人。 “齐老太太有礼了。”梁淡淡笑着,亲善中带着一丝习惯性的疏离。 “梁荣新见过齐老太太、齐大老爷、齐大太太。”梁荣新也知礼地福了福身。 至于后面那些人,梁三小姐是没放在眼内,不过目光在与齐青玉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崔姨娘身上停顿了一下。 “小青玉,那是你姨娘?”她才不管梁与齐家长辈寒喧客套,招来孙嬷嬷,贴近齐青玉问。 “嗯。”齐青玉点了点头。 “这是要抬成太太了。”梁三小姐口气不太好,甚至还有些敌意,但见齐青玉有些委屈,才柔声道:“得了,是你姨娘,本小姐总得卖个面子不是。” 齐青玉很用力地点了点头,以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传递着自己对梁三小姐的仰慕之情,就像她盈动的秋波,绵绵不绝! 梁三小姐被逗得扑哧一笑,让齐青玉下了地,拉着她的手一起随梁进了齐家大宅。 第031章 到时给您整治坏人 齐老太太的心突突地跳着,有些后怕。 可看着泰然自若的齐青玉,她觉着自己一把年纪的人不好在后辈面前失了面子,便压下惊悸笑着赞道:“六丫头,还好你心思通透,不然我的宝贝紫鸦乌就一颗不剩了。” 齐青玉晓得祖母心思,乖巧地笑开了,“祖母,现在就把赝品装起来,把真品重新放进去吧。” 老太太问:“可行?” 齐青玉用力点了点头,“绝对安全。”到时她直接就捧着这个盒子去作坊镶嵌。 一则掩人耳目,二则杜绝后患。 锁起宝库后,老太太拉着齐青玉坐下,心里有些堵,“六丫头,我昨晚可是什么动静也没听到。钥匙只有你爹和我有,这是内鬼偷了我的钥匙去配对了?” 齐青玉揉揉老太太的眉心,“祖母,小青玉认为如今只管把梁三小+.++姐和陈的套簪做好就行了,其它容后再议好吗?”。 其实只有老实百姓会认为自己的锁,只有配对的钥匙才能打开。但齐青玉是走过人世十八载,跃了龙门的人,岂会不知道天下间奇人异士众多,一根头发粗细的针就能剔开千锤百练的门锁。 老太太眉头又皱起,她误以为齐青玉之言是在暗示真的是自家人联合外人坑自家,所以不着急查明,怕祸起萧墙。 “哎。”老太太重重地叹了口气。 齐青玉眼波一转,嘻嘻地笑道:“祖母,不哎不哎,小青玉做好簪饰后,给你整治坏人去。” 老太太瞬间来了精神,“坏人是谁呀?” 齐青玉眨巴了下眼睛,狡黠一笑说:“他们自己会冒出来的吧。” 老太太想想也有道理,既然对方能得知他们用紫鸦乌镶嵌簪花,那么簪花制成之日,对方定然也能晓得。介时得知阴谋落空,那使坏的人必定气得半死,自自然然会再蹦哒出来寻隙报复。 老太太越想越对路,突然感慨地笑着抚了抚齐青玉的肉呼呼的小脸蛋,唤了声“六丫头”就没了下文,偏偏齐青玉觉得她是欲言又止。 齐青玉也不去猜,笑咪咪地晃着两条小腿。 “袁来贵与那个江提督府上的……听说有些来往……”老太太的话还是断断续续,如她现在忐忑不安的内心一样。 一连三叹。 民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齐青玉深知老太太的顾虑,安慰道:“祖母放心,有小青玉呢。” 老太太见齐青玉如此淡定,更深入了问:“那天来的皇子,六丫头可是认得?”问完这个问题,又觉匪夷所思,他们商贾之家怎能认得这种尊贵之人! 齐青玉十分“老实”地回答,“皇子不认得,认得另外一个。”她想了想,为了稳定老太太的心,还是说了出来:“那姓李,梁三小姐说他是什么少将军,好像来头极大。” 老太太立时惊呆了,来了一个皇子就不得了了,竟然还有一个少将军驾临齐家! 上一世正值富贵荣华的老祖母被诛连之痛还未消弥,此时怎么忍心教她寝食难安?齐青玉豁出去了:“李将军喜欢小青玉,说想讨小青玉做媳妇儿。” “什么?”老太太惊呼,但很快“呵”的一声笑开了,权当齐青玉还小不懂嫁娶之礼,但心里竟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宝贝儿,我们齐家怎么攀得上将军府那种功勋权贵呢。”老太太意有所指,慈祥的声音透着一丝忧虑,也不管年纪小小的齐青玉是否能懂。不过女乃娃儿的声气,甜甜糯糯使人心里生软的同时,也倍感踏实。 未几,老太太又自言自语,“原来是这样,那天我们呆吓懵了,一动也不敢动。” 老太太年过半百有五,渐信天命。她将娇小可人的齐青玉抱在腿上坐着,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审视孙女儿的双掌。 肌肤胜雪,掌心厚实,指若春笋,当真是一双巧手。 “六丫头,将来做簪饰,可是会把手弄粗糙了呢。” “不怕,我不怕。”齐青玉从来不在意脸容,却十分在意一双手,天天用上好的药材养着,根本不怕会因摆弄制簪工具而弄粗糙。 她爱惜双手,就如爱惜怀王对她的情有独钟一样。 但很显然,这一世,她不会再去花那样的心思护养双手了。 “我家青玉好福气,希望祖母能活到你入宫当上司珍那天。”齐老太太突然定定地注视着齐青玉,因背负了齐家上下一百多年的使命感,使她说起夙愿时,双目朦胧却充满期盼。 齐青玉鼻子登时一阵酸涩,她会的,一定会将齐家刻在华夏风俗史司珍篇上传承下去。 取出小手帕体贴地给老太太抹泪后,齐青玉问:“祖母,乌头毒的事,还没眉目吗?”。如今形势稍有复杂,她觉得应该此事应该作个了结。 老太太闻言,脸色沉了下去,“不瞒六丫头,柳叔,就是祖母娘家大嫂的侄子。他都用上刑罚了,可是还没人招供。”这些事本来不该与孩童说起,但齐青玉天赋异禀、心思早熟,老太太才不避讳。 齐青玉嘟嘴道:“兴许祸根来自食材。” 如此一来,根本不需中间人下毒,只要煮成那碗血燕,就已经将本身有毒的食材送到齐青玉嘴里了。 至于没有屈打成招,大概是因为这种事会祸连亲人,那么被送到庄子上的下人,还是可以接回来用的。 老太太想了想,还是疑惑不解:“那人怎料到祖母会送你吃呢?”血燕十分珍贵,老太太只在媳妇们怀孕生产时取出来给她们食用,自己平时也只是进些普通燕窝。 齐青玉解释:“祖母,小青玉以前爱显摆,家里知道我手艺非凡的人不在少数。”何况老太太的喜形于色的性子还是很好掌握的。 康氏除了、大姑子早逝有遗憾外,一生顺意,齐家与她平辈的公婆、叔婶根本为难不了她。 顺意之人哪能料到人心的曲折迂回和为求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阴毒。 老太太叹了口气,痛心地道:“想我齐家一直和和气气,还是出了这种大户人家才有的内宅之争。” 之后,老太太命人到食材库取血燕送到罗大夫的医馆去,让他的弟子辩毒,果然查出其中一些小屑碎含有乌头之毒。 那背后之人使的黑手可谓精准,因为这些小屑碎只会扔掉,不会再煮,若非齐青玉提点,恐怕这凶手就会逍遥法外。 老太太气得不轻,回头与齐青玉说要彻查,一旦查实,就要将那毒子毒妇驱逐出齐家。 齐青玉却拿不准到底是谁在作死,若是峰回路转,查到自己姨娘或是大太太身上,她近日来的心血可不是白费了? 她有顾虑,“祖母莫气,不如给他们一个机会吧。” 老太太迟疑不决,个个都是她的手心手背,被人一劝心里便动摇,“这……”再三思量,她更怕伤了长房的心。 齐青玉娇声娇气地打断她,“祖母,你晚上只管叫父亲与叔几个,将这事说上一说,招呼打响了,以后再有祸事,决不宽恕便成。” 且看退一步,这齐家内宅能否海阔天空。 但是江山易改,人性难移。上一世隐身在背后的人,竟能心狠手辣到置齐永璋于死地! 齐青玉对人性其实也不抱太大期望。 第032章 爷不厚道(加更) 首页文字推加更,求收藏,谢谢亲们。 ·~·~·~·~ 大老爷齐昌业回到东升院,已经是戍时了。 齐青玉和崔姨娘都在里间侯着,等他从作坊带回消息。 净了手脸后,齐昌业才进了里间。坐下来,啜了口润喉的金桔茶才道:“今个儿模具的制作很顺利,明日便可制出簪柄、花托和錾宝相花的小配饰。”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愉悦感,看来今日作坊确是齐头并进,顺利和当。“六丫头这两日可要好好消息,养精蓄锐。” 齐青玉深知过会这父亲就会气得半死,所以机灵地点头称是,一句话也没多说。 齐昌业又问了曾氏关于今日选女先生的事,曾氏一一答了。 恰在这个时候,齐老太太差人来请齐昌业。 他又嘱咐曾氏再请大夫仔细诊治齐良玉的腿,勿留下后患,便去了。 曾氏与崔姨娘送他到院门口才折回。 “妹妹,这里有我娘家上山采撷的忍冬花,你命人煮了给六丫头泡澡吧。”曾氏从放杂物的西次间取出一个小包裹来,打开拾了一半递给崔姨娘。 忍冬花独有的香味,在室内微微散开。 “谢谢太太。”崔姨娘欢喜地接过,稍后带齐青玉回了荑薇院。 当热气腾腾的大水桶抬了进东次间后,齐青玉便不肯让崔姨娘帮她宽衣。 崔姨娘只好唤了福芹进来侍候。 齐青玉才笑了。 崔姨娘无奈地退了出去,在明间等着。 齐青玉当着福芹的面,取出吴冰蚕送她的银针放进热水里试探。 过了一会儿,齐青玉才取出来置在眼前查看,色泽自然,未有异变。 齐青玉收好银针,又将目瞪口呆的福芹赶了出去,“帮我取里衣穿着睡觉觉,我要粉绢,不要白丝的。” 福芹呆呆地点头。 齐青玉手脚麻利地月兑了衣裳,跳进浴桶中,欢快地捞着金黄色的忍冬花玩儿。 忍冬花清热解毒,对于孩童容易湿热长小疙瘩的皮肤,是极好的。 齐青玉这几天累极了,泡这种花药澡,正如鱼得水,舒畅极了。 她拧了块棉巾,闭上双眸,敷在小脸蛋上,美美地想躺上一会儿,谁料突然传出一声“咳”! 齐青玉吓得魂都快没了,手忙脚乱地捉起浴巾将白里透红的小身子遮挡住,戒备地瞅着次间里唯一能藏人的黑檀木柜子。 好久没动静。 只有齐青玉如雷如鼓的心跳声。 直接水温渐凉,齐青玉冷不丁闻得柜子那边传出一声细微的吸鼻子的声响。 果然有人!齐青玉气得脸色发白,将浴巾裹在身上,气冲冲地跑,叉腰瞪眼还没看清眼前是谁,绯红的小嘴一张就要骂人—— “本皇子只是误入。”谁知那人抢了白。 怀王……怎么会这样?猝不及防的齐青玉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突然变得绵软无力,摇摇欲坠。 她甚至不敢仰首去看怀王的脸。 五皇子白玉似的俊颜,微烫。伸了伸手,想扶她又没扶着。齐青玉就那样,以一个极度销魂的姿势,左手撑地,右手掬心,眼神迷蒙又惶恐地瞅着这个不速之客的一双长腿。 一丝尴尬与不安,从五皇子眸中一闪而逝,他板起脸训斥:“哪里有人这样洗澡,散得一地都是花瓣。”过会收拾不是累人么,真是个不懂体恤下人刻薄的主儿。 五皇子这样一想,心里便舒畅了,邪邪一笑,“别人的小媳妇,你才多大,就要学勾栏院的姑娘勾.引男人了?” 当五皇子冷魅轻挑的目光落在齐青玉因羞怒和惊讶而微张的樱桃小嘴上,眸子里的嬉笑陡然凝结,心里莫名升起一丝从未有过的微妙之感。 他鬼使神差地蹲下,挺透的身姿微微前倾,却倏忽定住——真是见鬼了!他居然想轻薄一个六岁的娃儿? 像被这个念头灼伤了般,五皇子火烧火燎似的跑了。 感觉有些不对劲的福芹刚掀帘进来,身边好似有一阵怪风刮过,卷起一层鸡皮疙瘩。她猛地揉了揉眼睛,狐疑地东张西望,却见齐青玉一身湿漉坐在地上。 福芹吓得不轻,慌忙跑将她抱起,扯来了条干爽的棉巾重新包住,焦急地问:“六姑娘你怎么了?” 齐青玉木然地低声道:“方才好像看到有只猫兒,白白胖胖的好可爱,跑了。” “六姑娘喜欢猫儿,改明儿奴婢给你找去。”福芹将齐青玉抱在膝上,轻柔地替她抹干水珠,换上舒适的衣裳。 “福芹,六姑娘还没好吗?”。外面传来崔姨娘有些担忧的声音。 “回大二太太,已經好了。”福芹笑着应话,改了对崔姨娘的称呼。 崔姨娘听了,急急忙忙的挑帘进了来,“福芹,可不敢这样叫,这礼数还没办呢。” “大二太太,这是大太太吩咐下来的,从今个儿开始,大家都要这样称呼你。”福芹抱起齐青玉,笑容满面地对崔姨娘道:“想必是经过老太太和大老爷允许的,大二太太,你有福气。” “哎。”崔姨娘听了,心里也是热烫。既然主母都发话了,她再推搪,反倒显得不识时务,“赶快带六姑娘到里间将头发抹干吧。” 齐青玉小脸有些发白,若无其事地任她二人摆弄。因为身体有些沉了,不想让纤细的崔姨娘抱,还是赖在福芹温暖的怀里,才觉得踏实了些儿。 她根本不能理解为何怀王会孤身一人潜进她的闺房,是兴之所至,还是居心不良? 或是…… 齐青玉煞白的脸蛋忽地像朝云流霞般绚丽。 崔姨娘宠爱地替齐青玉抹着发,而齐青玉脸色一向红润,她也没在意。崔姨娘的发丝很细滑却不够黑,而齐青玉的发丝却乌黑柔亮,像她爹亲。 父母身上的好处,全让齐青玉占尽了。 崔姨娘望着乖巧伶俐的女儿,眼底越发的慈爱。 头发尚未干透,齐青玉就睡着了。 福芹也才十四岁,抱了许久,崔姨娘怕她受累,便让她将齐青玉抱到榻上去。谁料齐青玉小手扯着福芹衣襟不放,“大二太太,奴婢再抱上一会儿吧,奴婢不累。” 虽然手都麻了,但福芹面上还是很轻松的样子。 崔姨娘却不敢吵醒齐青玉了,点点头出了明间,让小菊去做些甜点来。 直到子时左右,齐青玉皱成团的小脸才稍稍松开,一并松开的还有紧紧揪着福芹衣襟的小手。 一阵细碎的忙碌声过后,荑薇院里静悄悄的,静得几乎连东升院那边传出的呯呯嘭嘭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半梦半醒的福芹吓了一跳,忙起身到里间掀帘看齐青玉可有被吵醒。但见小主子打着惯有的小呼噜儿,睡得极沉,她才轻轻走了。 可是她前脚刚走,齐青玉就张开了双眸,一直看着色彩鲜明的绣橙颊梅花雀粉缎子帘帐,怅然若失。 ** “爷,刚才小人来别院时,了两个鬼鬼祟祟的人。” 清凉的夜,月色如水。倚在凉亭望月的华服少年,一双黑眸比天山雪水还要沉净冰清。 农夫打扮的男子微抬头窥了眼爷的神色,觉得并无异样,微吸了口气才敢往下说:“他们提着松油,该是想纵火。”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033章 筹谋捧打鸳鸯(二更) 他说到这里又是一顿,明显拿捏不准该如何上报才最简扼明白。 “黄鹤,爷要听重点。”华服少年身边一个唇红齿白、贵打扮的年轻人微笑着望向黄鹤,好心地提醒。 “哦!”黄鹤猛地一点头,声音不觉提高了一个调:“爷,咱是在离桃夭斋二丈开外碰着他们,人被咱扣下了。” “黄鹤,爷要听重点。”郑长歌笑容更深了,妖异的眸光涌现出警告的意味。 “爷,咱问了,他们说收了银子去放火烧桃夭斋。” 才一句,黄鹤又顿住了。 真是让人捉急。 郑长歌摇了摇头,表情有些慽慽然,举目望向天边那朵半乌不白的云。 突然“呯”的一声,黄鹤像离弦之箭似的,庞大的身躯被扔出很远,直到撞上围墙,才弹跌在地。 黄鹤却像没事人似的爬了起来,又跑到华服少年跟前,眉蹙成八字型,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道:“爷,是那江坤身边的小厮收买的人,江坤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收了袁来贵五万两银子。那个袁来贵是金华斋的……” 华服少年突然横了黄鹤一眼,目光如电。黄鹤嘎然而止,吞了口吐沫腥子死死的抿着嘴巴,不敢再语。 通常这个主子是没耐心听这些琐事,一旦花时间去听了,便是有某些人事入了他的眼,当然是要保护的。 “爷,小的这就去放那小子出来。”郑长歌十分精明。 不到片刻,郑长歌就拖着一个像死了似的高瘦青年出来。离华服少年还有五尺距离时,郑长歌才放了手,解下那人的头罩,再解开他的穴位。 须臾之后,那人缓缓苏醒,张开双眼的刹那,霍然弹跳起来摆出杀敌的架势。 “不得放肆,立刻拜见爷才是明智之举。”郑长歌清亮的嗓音就如清溪拍石般动听,充满安抚人心的力量。 但令那人乖乖站住的并不是郑长歌的美好嗓音,而是他手上带倒刺闪着红光的匕首。 那是焠毒的。 那人胸膛急促起伏着,隐忍的目光在触及那个“爷”时,突然变得恭敬起来,“卑职参见五皇子。” “这就对了嘛。”郑长歌收起匕首,规矩地退到一旁。 “你这个李少将军的亲兵队长来豫章做什么?”五皇子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黄鹤一听,倏地竖起两条粗眉咆哮:“难道是想刺杀咱爷?!” “卑职不敢,卑职只是奉少将军之命将信物转交给齐六姑娘。”吕明义吓得脖子一缩,慌忙解释。 他话音未落,郑长歌就上前两步,向他伸出了右手。 吕明义莫名其妙,“做什么?” 郑长歌哂道:“交出来啊。”招子不亮。 吕明义下意识地捂了捂后腰身,东西还在,暗地松了口气,却听到郑长歌骂骂咧咧:“妈蛋,原来藏在腰后,怪不得老子连装蛋的地儿都搜了,还没搜着。” 黄鹤:“郑,你蠢,不懂翻搜。要是咱来办这事,早将他倒挂起来剥开搜了。” 郑长歌:“可不是,下回你来,省得我洗手都洗了半天,愣是洗不净他身上的泥腿子味。” “卑职奉的是少将军的命令,还请五皇子高抬贵手。”吕明义瘆得慌,一张脸都涨得紫了,连连往后退。显然很怕黄鹤与郑长歌之流。 郑长歌掸掸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皮笑肉不笑,一步一步逼近吕明义,“城里西华巷芳贤楼好像正缺像吕队长这种短髯美。” “什么芳贤楼?”干嘛的?吕明义傻了。 郑长歌把嗓音压得尖细,妖媚之极:“董贤的贤啊,你这都不懂,怎么出来混?” 黄鹤吼道:“别跟他罗嗦了,先让哥爽一个,再送去接客!” 吕明义懵了,却又瞬间清醒,慌忙地扯下上裳,却是怎么也扯不下来。突然“嘶”的一声,手忙脚乱中他将衣裳撕烂,飞快地从夹层里面取出一个锦囊和一封信,跪呈到五皇子跟前。 一直面无表情专注望月的五皇子,这才有了动静,慢悠悠地伸出修长的手指只将信接,缓缓打开—— 六姑娘亲启: 小青玉,我已经在赶赴边关的路上,行程匆忙,未及与你道别。 勿念。 待我凯旋归来,再到豫章接你。 勿思。 李宇轩敬上。 “啧”,五皇子看完,嗤笑一声,鄙夷地将信纸揉成一团,随手扔在地上。 郑长歌捡起来看,歪歪扭扭的字,像口齿不清的黄口小儿。他看完后想笑却没敢笑出来,一脸俊俏的脸憋得变了形。 屈服于他们银威下的吕明义心里本就堵得慌,见此状,忍不住骂道:“有什么好笑的,少将军天天练兵练武行军打仗,哪得空闲学劳什子书法。”岂像你这种文弱书生,哼! 郑长歌刚想瞪,忽然觉得头上有寒芒暗刺,连忙敛了嬉笑,正色道:“吕队长,看在你这么配合的份上,”他冲吕明义挤挤眼,“本就教你一计,只管说东西已经送到六姑娘手上,不然……你懂的。” 郑长歌暧昧眼色横飞。 吕明义又是一阵火烧一阵冰冻,寒得冷汗涔涔,气得头顶冒烟。 黄鹤插嘴喝道:“滚吧,送你的令牌去。” “现在送?”吕明义又犯了呆。 “明日。”郑长歌轻快地笑了笑,又变回一副翩翩少年人畜无害的模样。 这么晚送去,若是打扰了人家的六姑娘,真是罪过。 吕明义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黄鹤捉住扔到肩上扛了走。 他大惊失色,“救……救命……” 黄鹤立刻骂道:“滚,老子床上有美妞,谁要你这一身汗臭的乡巴佬!” 吕明义只好放弃挣扎,任人扛了走。 可怜他明明出身书香门第,堂堂贵,不过是仰慕李宇轩少年威名,才入了伍。 黄鹤将他扔到偏院锁起,回了五皇子所在的凉亭。 但见郑长歌已经顶着一个满满的大水盆跪在那儿面壁思过,自己也想跪下,却见五皇子摆了摆手,立刻挺直腰板候命。 五皇子挺拔的身形微侧,“明日启程回京。留个人,若李宇轩来信,全给本皇子截下送到京城去。”淡淡的语气充满着与生俱来的威严与压迫感。 李宇轩可以说是五皇子的死对头,此等监视他与他互诉衷肠的大事……黄鹤想了想,觉得事关重大,必须自己留下方可万无一失,遂将此想法说了。 五皇子闻言,深邃无澜的黑眸忽地掠过一丝古怪之色,尔后微微勾唇笑道,“有长进。” 长夜绵绵,美人无眠独凭栏。望尽明月,郎君不在空远眺。怨夜长。 第034章 你是他的人了 “卖豆脑。卖豆脑了喂。” 清晨,齐家大宅门前大道,每天都有一个老汉挑着豆腐脑沿街叫卖。 他的生意总是很好。 一名弯眉挺鼻,炯目含威,衣衫破烂且头发蓬乱的年轻人站在齐家大门对开的角落边上,正是吕明义。 他叫了一碗,老汉看了他一眼,问:“客官要咸的还是甜的?” 吕明义煞有介事地想了想,“听说放蜂蜜味道最好。”这句话才说完,他立刻口舌生津,同生的还有思乡之情。 “齐家六姑娘也爱吃放蜂蜜的,老朽刚好有备着山蜂蜜。”老汉边说边打了一碗白白滑滑的豆脑,再加入厚厚一层蜂蜜,捧给他。 吕明义接过,还来不及尝上一口,那头齐家朱漆大门吱嘎一声就打开了。 只见一个体态丰腴结实、穿枣色袄子的丫鬟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儿出了来。 小娃儿似乎不太精神,半边脸靠在丫鬟怀里。 迎着朝阳的那面眉目如画,神情慵懒柔弱,泛着几缕血丝的大眼睛楚楚动人,美得简直教人移不开眼睛。 齐青玉察觉了有人失礼地打量自己,不觉将目光睃了,是一个高高瘦瘦,相貌还不错的少年。 齐青玉觉着有些眼熟,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叫吕明义,二十七岁即任兵部员外郎? 记起了这人的身份,齐青玉便觉好笑,瞧他现在这副衣衫褴褛的样儿,谁能料到他是太常寺卿吕若清的孙子,日后还会以武官的出身踏入兵部的好仕途。 至于是不是李宇轩给抬上去的,齐青玉就不知道了。 “小,小!”老汉一连唤了三声,吕明义才回过神来,连忙应了一声,不好意思地对齐青玉笑了笑。 “真是的,虽然六姑娘是远近驰名的小美人,可你也不敢这样盯着人家小姑娘瞅。”老汉很嫌弃地白了吕明义一眼。 吕明义被个卖豆脑的老头这样一说,整张脸都红透了,像煮熟的虾子。 他飞快地吃掉碗里的豆脑,随手掏出一锭五两白银给老汉,“不必找了。”立刻大步朝齐青玉走去。 福芹警觉地往后退回台阶上,几个护院则下了台阶,警惕地守在她二人前面。 吕明义见此阵仗,怪不好意思的。他是来送信又不是找渣,连忙拱手行礼,“在下吕明义,奉李少将军之命前来找齐家六姑娘。” 齐青玉微讶,李宇轩的人?稍微提起点精神来,她才道:“官爷有礼,民女就是齐青玉。” 吕明义绝对没料到,一向沉肃寡言的李宇轩在急速行军中牵挂的姑娘竟是一个六岁女娃!当听到齐青玉介绍自己时,他惊愕地张大嘴巴,却早已把贪看的目光移开。 然而齐青玉十分有礼,天真无邪的稚女敕童音极其亲和力。吕明义心生好感,想此女将来长大,嫁与雕像似的李少将军做也不错,便笑道:“六姑娘好,李少将军奉急诏赶赴金城关肃清乱党,故而未能与六姑娘当面道别,请你原谅。” 吕明义将贴在怀里暖洋洋的锦囊取出来,谨慎起见,当着齐青玉的面打开,确定是镇北将军府的一等令牌后,才连同锦囊一同交给齐青玉,“六姑娘请收好。” 齐青玉很惊讶,未想李宇轩对她竟然如此上心,将这样重要的令牌留给她防身!错愕了很久,齐青玉才伸出一双小手接过,以孩童该有的迷惑表情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吕明义笑道:“用处可大了,若是有人欺负六姑娘,你只管取出来给地头上最大的官看,就没人敢为难六姑娘了。” 镇北将军府握有兵权,又出了李宇轩这样一个深得皇帝赏识的将帅之才,声势可谓水涨船高。 吕明义相信以此令牌来罩齐六姑娘是绰绰有余,简直是小菜一碟,放眼整个九江府,谁敢不买镇北将军府的帐! 齐青玉眼角余光瞥见吕明义得意的表情,就晓得他在想什么了,微呶嘴笑道:“谢谢军爷,请代为转告李少将军,民女感激不尽。” 果然是年轻,资历尚浅急需磨练。吕若清默许吕明义参军,果然是正确的决定。否则在将来不久的那场看不见硝烟的皇权斗争中怎么存活。 吕明义高兴地应了声,卖豆脑的老汉此时上前,硬是要把五两银子还给吕明义。 他银子不多,但也不少,坚决不要,两人便推推搡搡起来。 齐青玉环了四周一眼,没见有马匹,伏在福芹耳边暗说了几句话。 福芹听完,机灵地插话道:“吕军爷,可能是何老伯没碎银子找你,这碗豆脑就由咱六姑娘请了吧。”说着,就取出五文钱给其中一个护院,让他送去。 吕明义有些腼腆地道:“我那碗加了山蜂蜜,可是好吃,才想打赏他些银钱,不想他不要。” 老汉一听,讥笑一声,他认为吕明义是打肿脸充胖子。接齐青玉的铜钱时倒是爽快,告了个礼也不磨叽,挑了担去卖。 福芹又道:“吕军爷,我们齐家有马匹,虽然不及军爷的良驹骏,可也胜过两条腿走路。奴婢着人给军爷牵来可好?” 吕明义有些讶异,这商贾之家的丫鬟说话煞是中听,果然是李少将军看中的,就是丫鬟也非同一般。 “驿站有好马。”他对福芹微微颔首,又对齐青玉道:“六姑娘,在下还需日夜兼程追赶李少将军,在下在此祝六姑娘事事顺意。” “军爷要走了?”齐青玉微歪着头望向吕明义,可爱的模样令人心神愉快。 “再见。”吕明义欢快地点点头,突然止步非常严肃地对齐青玉说:“六姑娘,咱们少将军可是武曲星下凡,他定了你,你就是他的人了,千万不敢喜欢别的男孩儿。” 吕明义煞有介事的认真劲儿,逗得齐青玉一笑,水灵灵的大眼睛却情不自禁地横了他一眼。 寒芒所向,吕明义突然打了个寒颤,眯了眯眼审视齐青玉,却怎么看也是个可爱乖巧的孩童。 那刚才的刀锋似的锐意来自何处? 吕明义抬头望了眼天时,脑海突然涌现昨夜发生之事,不禁汗毛倒竖,总算把令牌交到齐青玉手上了。他叹了口气,与齐青玉拱手道别,大步流星往东门驿站走去。 齐青玉自觉方才是撞邪了,居然听到吕明义说自己是李宇轩的人时,心在呐喊她不是,就连眼神也不由自主地发出否定的厉光。 罢了。 微甩甩头,甩去恼人的情绪。 她今个儿是要去作坊的,可惜豆脑没吃上。 突然,下水从大门内跑出来,喘着粗气叫住齐青玉,“六姑娘,六……姑娘,等等……” 齐青玉回头一看,笑道:“你气顺了再说吧。”陈下水是外宅负责跑腿的小家伙,外头的消息数他最机灵,以后是齐青玉八大掌柜中的一员。 如今这样慌张定是出了什么事儿。 陈下水猛的吸了口气急道:“南城门有两个人被倒吊在上头,光着膀子,一个写乌龟王八,一个写自取其辱。” “那又如何?” “六姑娘,小的当时正在一品楼给大老爷买早点,那个江少爷也在,有人跟着说了这事,他把桌子都砸烂了……” 第039章 摆了一道 江提督一愣,“你把惯成这样,还有脸提雯贵嫔?” “娘,救我,爹把我腿打折了……娘!”江坤哭喊着。 江突然沉下脸,寒着声道:“老爷,如今之计还是立刻着人去叫那个小桃仙进来妥当。”当江使出这个表情时,江提督就会下意识退让,但此事有关家族门楣,他又有些犹豫! 江坤以为娘亲是要让步了,十分惊喜,抱住江的大腿高兴地叫:“娘!”只要娘肯点头,爹那儿根本不算个事。 江阴恻恻的笑道:“,娘办事,你就放心吧。” 江提督一听,差点没气晕,正待开口教训人,却被江打断,“老爷,宁毁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呀。”江意有所指,眼带杀气,只有江坤看不出来。 江提督仔细品味江话中之意,蓦然心领神会,“来人,请小桃仙进来。走偏门!”他怕下人脑袋不灵光让娼.妓从正门进来,招秽惹污。 “爹,小桃仙是清白之身,只有我沾过。”江坤卖力地为小桃仙说好话,“她温柔贤淑,家道中落才被亲戚拐卖,可是她洁身自好,多才多艺。” “坤儿,你的眼光,娘还能不信吗。”江笑得慈祥,使了个眼色给贴身侍候的老嬷嬷。 “三少爷,老爷与跟新妇说话,你还是回避一下吧。” “是这理。”江坤的腿根本没断,利索地站起来,满面春风地随老嬷嬷出了去。 “少爷,昨个儿新进府几个标致的丫头,不知少爷……” “有多标致?” “水灵灵,粉女敕女敕,圆溜溜。” 江坤一听,立刻双眼放光,“全部带到爷房里来。” 江坤是安抚住了,可是小桃红那厢凄凄惨惨戚戚,愣是不与江府的人进门去,只一个劲儿地呼唤江坤,声声断肠犹如子规夜泣。 江府大门前后左右的通道都给堵塞了,严重影响城内通行。 江府的人眼看人群中让开了一条道,料想是知府老爷的轿子来了,连忙想直接架小桃仙进后罩房。 机灵的小桃仙感觉差不多了,有道是见好就要收,方能笑到最后。 她突然伸出纤纤玉指,惊恐失色地指着天边尖叫:“呀,有妖怪!” 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自然而然地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张望,可是哪里有妖怪? 再回头一看,小桃仙早不知踪影了。 只听见江府的人说:“快追!”“别给她逃了!” 这是要杀人灭口么? 于是江家的声誉一夕扫地。 整件事还在持续发酵,还有好事者特地去寻小桃仙的踪迹,说是失踪了。 江府杀人灭口更尘嚣渐上,还有人告到府衙去了。 直闹到人仰马翻,江提督才亲自出面澄清,并没伤害小桃仙。更感化于小桃仙的至情至性,想纳为江坤之妾,谁料小桃仙自己就失踪了。 这招不算高明,但也洗月兑了杀为灭口的嫌疑。 当江提督公布已把江坤扔到边塞从军报国时,这场风波才渐渐平息。 事后回过味儿来的江,知道自家被人摆了一道。她誓要查出幕后指使报仇雪恨! 江家乃是地头蛇,即使黄鹤已经将当酥手玉楼知道此事的人震慑得根本不会出卖他。 但陈山水一个无名小卒,还是被江家给查了出来。 江提督武将本性,绝不罗嗦,最爱手下见真章,立刻就命管事前往齐家拿人。 却是半路给人截了回来。 来的人是府衙里的同知丘老爷。说实在,这丘老爷根本不想得罪江家,也不想得失顶头上司梁知府,偏偏他们一个要找渣报仇,一个要息事宁人,所以来这一趟,是极其损耗心神。 他在路上,绞尽脑汁寻思一个能两全其美的办法,同时又恨起袁家来,恨袁家的同时,又奇怪背后牵扯的齐家,到底出了何方神圣,能搅动这三个家族。 轿子走了大半路程时,突然停下来了,丘老爷还没来得及诘问因由时,一份长达三页、写满密密麻麻的字的信笺交到了他手上。 丘老爷一惊,慌忙下轿查看,送信的人却不知所踪。随从惊恐地说是个魁梧如山、门神似的大汉。 丘老爷坐回轿里,迟疑了片刻,才打开信笺细看。 上面所书的全是江坤这几年来的恶行,若是以江家所标榜的正大光明的门风来评定,江坤绝对是个败类。任这上头其中一条,都足以令江坤身败名裂,这辈子也别想入士为官。 但这信笺若交到江提督那种睚眦必报的手上,只怕会激起她灭人全家的冲动,对于求和的丘老爷来说,简直是烫手山芋。 可是当丘老爷翻到信笺最后一张,看到底下加盖的印章时,他顿时吓得心血不足,汗毛倒竖! 豫章地方上,就算有只手遮天的世家,也不过是遮遮豫章头上的天,还伸不出九江府去。 可是拥有这枚印章,绝对可以一巴掌拍得豫章地动山摇。 试问,既然能将江坤所做过的事钜细无遗地列出,那么其它人所做之事不是照样可以准确无误地一一查出? 有几个清白的官可供此起底追查? 梁知府不敢说,但江提督绝对是不经查的主,尤其是江胞妹还贵为后宫贵嫔,若是有人利用江坤挑事,宫里可是会受到牵连。 这无皇子的妃嫔日子可是不好过。 丘老爷将内里脉络理顺后,反而镇定下来,抹去额上的汗。 恰逢此时,随从禀报好像是江提督的卫兵路过了,丘老爷连忙让人拦截。一同去了提督府。 丘老爷当着江提督和江的脸面,细陈利害。江提督虽是粗人,却不是傻子,一会儿就想通了,他的算盘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江深有同感,她的荣哀,甚至是江家的兴败,几乎与宫里的胞妹拧成一股线了。 江断不会为了报个小仇,扯自家妹妹后腿,自断前程。 两夫妻当着丘老爷的面,商议后,一致说是愿意息事宁人。可是他们也拿不出五万两之巨来还给袁家啊! 这才是难题。 五万两!他二十年的俸禄加奖赏累积起来一文不花也没这么多!江提督捶了捶心口,脸色铁青。 客厅突然静得墙外乌鸦飞过都听得一清二楚。 突然间,江霍地站起来,惊声道:“坤儿砸了桃夭斋,难道还要本去个商贾小户家里道歉?真是什么东西!” 江脸色难看极了。 江提督狠狠地瞪了江一眼,你不说话没人说你是哑巴! 丘老爷认为这确实是强人所难,但若是为那枚印章之故,其实也是小事一桩。 江颓然地坐下了。未几,突然拍案而起,发狠地骂:“敢情这印章是假造的!想他齐家簪饰世家,假造枚印章岂非寻常事!” 江双眼倏地迸出恶毒的厉光,她怎么允许一个小小的商贩爬到她头上作威作福! 第040章 计策 (n_n)刚才7点半发的那章乱码了,现在已经更正。 ···· 晌午后。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齐青玉脚步轻盈地去了位于锦华院思子堂的月洞门边,悄悄地看们读书的情况。 她还没空理会几位堂姐,关心的目光只落在齐良玉身上。 杨先生的功课最多,从三字经入门教授。她将前一部分教完,指着贴在白帘子上的一串字问:“哪位姑娘告诉我,这是什么字?” 个个堂姐都说出来了,唯独齐良玉闷闷不乐,没有作声。 齐青玉默默地叹了一声,肯定是哪里出了差错,她就不信齐良玉认不来字。 她上一世可是嫁了个胸藏锦绣的进士呢。 齐青玉再看了一会儿,悄悄地退了出去,回到荑薇院等待。 陈山水去了好久不回,福芹有些忐忑不安,“六姑娘,对方是大官,那陈山水会不会出什么事儿?” 齐青玉嘟嘟小嘴儿,问:“你是担心他的人,还是担心我的事?” 福芹一听便愣住了,想了好半天,才明白是什么意思,顿时羞得红霞满面,像朵含苞待放的石榴花。 直待到雾蔼沉沉,娇艳的杏色夹染着残阳斑驳地洒在齐青玉粉女敕的小面颊上,她也有些担心了。 正寻思要亲自出去寻陈山水,却见一条魁伟的人影一连跃过两道高墙,直挺挺地落在荑薇院前院——齐青玉的面前! 齐青玉要将头仰尽,才能看到逆着光的人脸,竟是似曾相识,可到底是谁,一时之间却是想不起来。 “你就是齐六姑娘?”黄鹤自认为落地的姿势洒月兑不羁,有五皇子的高华风度,感觉良好的情况下,他笑得可亲,甚至蹲了下来。 “我就是齐青玉。”齐青玉自报姓名,微蹙眉思考眼前这个比李宇轩还要壮硕,浓眉大眼尚未弱冠的年轻男子到底是谁。 “六姑娘,咱有事找你,事情是这样的……”黄鹤显然是个话唠,那话匣子一打开,便滔滔不绝地从陈山水在酥手玉楼后门被人围攻开始说起,一直说到他为何会来找齐青玉,就连为什么要直接跃进荑薇院而不走大门的原因也一并说了。 齐青玉一边听一边思考,突然灵光一闪,“你是黄鹤黄?” 黄鹤进来后,一直瑟瑟发抖的福芹一听见自家姑娘竟然称眼前这个庞然大物为,很不争气两眼一黑便昏了。 齐青玉皱了皱眉,黄鹤立刻将福芹拎起,搁到小亭子桌面上,才又箭步回到齐青玉面前,蹲下,“咱正是黄鹤,六姑娘怎么晓得咱的姓名?” 他很好奇,直瞅着小小的齐青玉。 怀王麾下猛将啊! 匈奴大破幽州后,仅率兵五万即击退匈奴十万大军的猛将!当然这里有郑国公府世子郑长歌的功劳,因为他是军师。 虽然上一世齐青玉只见过黄鹤一面,但他势如猛虎、笑容憨直的印象就留在心底了。 她只是十分好奇,黄鹤为何会出现在此? 堂堂邢台第一望族,掌管大楚北方重地冀州府的布政司兼总督冀州兵马的黄道益之嫡幼子。他居然还主动帮她出面解决难题! 齐青玉心里突然有些热烫,还有些紧张。为了实现知交遍天下的伟大抱负,她掏出福苋新栽的色彩鲜艳的彩虹丝帕递给黄鹤,娇憨地道:“白云绕黄鹤,韵动紫薇园。” “啊?”黄鹤皱起眉头,左手搔搔脑壳,右手直接将丝帕接抹额上的汗,“什么意思?”女乃娃的音,他一直得琢磨琢磨才能明白。 齐青玉察觉出黄鹤是个话唠,也不急着解释,因这类人才思敏捷而且跳跃,只要中听,直接就会“自圆其说”。 下一刻,果然听黄鹤道:“啊!难道是咱腾云驾雾而来之故?可是你这没种紫薇,就一株……”他望了眼绿萼,可是不晓得它是什么,又看了眼边上娇俏的红杏,“红杏!” “还是你想说,咱将来要娶个喜欢紫薇的姑娘或者名叫紫薇的姑娘?这可是有难度,咱今年都十九了。”于是黄鹤又出神地想起娶媳妇儿的事情来。 可是想着想着,怀王那冷厉如鹰的目光突然闪进脑海,黄鹤蓦然回神,凛然道:“六姑娘,是这样的,那个小桃仙问她有什么可以为六姑娘你效劳的地方,咱来这趟就是传话跑腿的。” 原来如此。 齐青玉何等聪慧,推测黄鹤大概也是与怀王一同到豫章来,有什么事情担搁了才没随怀王一同回京。他因某种原因闲得慌,先前就在齐家墙外闲听她与陈山水的对话,还自发助阵,可谓热心肠。 欢快一笑,她特意放缓语速咬准字音道:“就拜托黄转告小桃仙,让她唱堂会吧。” 黄鹤忙问:“她能晓得六姑娘是什么意思?”若到时丈二金刚模不着头脑便麻烦了,还要他堂堂男子汉教个小女子怎么唱?黄鹤自然有些为难。 齐青玉狡黠道:“若是黄愿意保她一命,她便晓得。” 黄鹤豪迈地道:“这是小事。”区区一介小女子的命,他如何就保不得了。 “若她如此聪明,还请黄再帮我一个忙。”齐青玉边说边从福芹怀里取出一张银票来。 黄鹤瞪着齐青玉手上的银票,眼中有着疑惑,却缄口不语。 齐青玉道:“人才,从来都不缺,缺的是能擅用人才的人。” 黄鹤点点头表示认同,眸底深处有锐光闪动,但还是没有发表意见。 “劳烦黄,若那小桃仙可当大用,请转交此银票,再为她安排一个去处。” “哪里?”黄鹤正色问。 “明冀州暗济南。” 暗渡陈仓!黄鹤惊呼:“怪不得李宇轩那厮要定你做宗妇,才六岁就这样狡猾了。” 这是赞美吗?齐青玉笑得娇憨,心中却是一凛,他们都认为宇轩想娶她为妻? “行,时辰不早,咱这就去办。”黄鹤本不想要齐青玉的银票,可是他又没带银钱在身上,只好收下,“改日还你。” 齐青玉有些迷糊,她办事当然花自己的银子,怎的要他还。 她哪里晓得黄鹤动了其它心思。 黄鹤想了想,还是与齐青玉约好亥时中,到城西破庙会合才稳当。 虽然有些冒险,但齐青玉极富冒险精神,自然不会拒绝。 第041章 要的是拿人的把柄 第042章 各有打算 齐青玉被他逗得忍唆不禁,刚想开口唤,谁料黄鹤已自动自觉地说:“别,还是别了。” 他像想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咱虽然比李宇轩那厮高大,可是不知他学的什么枪法,咱现在还打不过他。”若是李宇轩年关就回京,问齐青玉近半年发生的事,她又照实说了的话,那厮岂不是要来削他! 为了保护他无上的荣耀,黄鹤决定边监视李宇轩的信使边勤加练习武艺和熟读兵法! 他朝一定要将李宇轩狠狠地踩在脚下。 黄鹤的心思就写在脸上,齐青玉看得透彻,“哥。”恶作剧似的叫了一声,齐青玉迈开小腿跑开了,躲在柱梁后偷看黄鹤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好玩极了。 “咳!”黄鹤蜜色的脸红了红,“陈山水被江提督的人捉了去庄子,咱已经救下来了。可是江家小人,不找个齐家的下人开刀泄愤,断不会善罢甘休。”说到关键处,他停了下来望着齐青玉。 陈山水是齐青玉不可或缺的掌柜,对她忠心耿耿,一直放在豫章大本营。齐青玉当然不会放弃他了,“黄放心,我自会处理。” “怎么处理?”黄鹤很好奇,看得出来齐青玉的贴身丫鬟十分紧张那个胆小怕事的陈山水。 齐青玉闪亮的大眼睛充满地智慧地看了黄鹤一眼:“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傍晚的事儿,已经惊动了整个豫章,九江府那边不可能不晓得,陈山水作为当事人,若然有失,他的对头难道会放弃这个机会?” 只要是官门中人,既使是个小捕头,也是有明白的死对头。试问谁不想把上司或者政敌拉下马,换自己或是自己的心月复亲属上去替补? 齐青玉就不信江提督没敌人,就是他没,江能没?她仗着胞妹,像只螃蟹似的横行整个九江府,想必也是树敌无数。 介时她只需要从旁暗中挑拔……嘿嘿。 齐青玉老神在在,丝毫不在意于黄鹤面前展露非凡才智。 黄鹤霎时大开眼戒,不枉他祭出私章去保这个小女乃娃,更毫不吝啬地竖起了大拇指。 刹那间,心中某个朦胧的念头又清晰了些儿。 “好,咱这就让人将陈山水送来。”黄鹤拍拍手,又一个黑衣人进来了,扛着因惊吓而两眼暴凸的陈山水。 齐青玉望向福芹,她此时倒是低眉顺眼,不急不躁了,上一世怎么没这个宝贝疙瘩? 齐青玉不禁失笑,银铃般的笑声飘荡在昏暗的破庙之内,纯真娇人,动听之极,瞬间给破庙注入一道蓬勃朝气。 她就是那昏暗中最动人的光芒,如子夜明星。 黄鹤微怔,心想这样的小女乃娃应该送给万年冰山化身的爷才对,若是他听到这种仙乐似的笑声,会有什么反应? 黄鹤很好奇。 陈山水的三魂七魄像得了指引般,慢慢回到体内,挣扎着站起来跑到齐青玉跟前蹲下,哽咽道:“六姑娘,小的……小的暴露了。” “呸,男子汉哭什么!”福芹啐了一口,抱起齐青玉,转过身去不看他。 齐青玉有些无奈,趴在福芹肩上,安慰道:“没事了,我们吧。” 陈山水大概以为齐青玉不懂得事情的严重性,想把情况努力解释清楚。黄鹤大步走,朝他挥了挥硕大的拳头,他才这乖乖闭上了嘴。 到了齐家大门,齐青玉这样安排:“以后你就随贾林一起守大门吧。”以后事情完全摆平后,再送到铺面学习。 因有了天将似的黄鹤的恫吓,陈山水下马车时,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贾林拍拍他肩头,以后就是好哥俩了。 福芹抱着齐青玉回内宅时,小声问了句:“主子,能不能让他休息一晚?” “贾林会安排。贾林是飞鹰镖局贾镖头的,旧时得了祖母的恩情,才会让暂时到此当差。”齐青玉含糊地答了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东升院的主子们还没下榻,都在等齐青玉回来。 崔氏接过齐青玉,为她净脸换衣裳。 福芹和果香、果甜则被黎嬷嬷带到东升院去问话。 福芹低头着说不敢擅自将六姑娘的事情说出,请大老爷亲自问六姑娘本人。 齐昌业初时有些恼火,但仔细一想后,反而赏识起福芹来。 大太太乘机让福芹下去休息。 “今天豫章发生的大事,我总觉与六丫头有些干系,可到底是谁在给撑六丫头撑腰?”不然让齐昌业去相信凭自家女儿一人,能搅动一台牵连如此之广的戏,他还真不信。 更何况换作寻常人,早被抄家了。 曾氏没答话,齐昌业又自言自语:“梁三小姐虽然与六丫头感情甚笃,可是梁知府为人谨小慎微,怎会允许她明目张胆地为六丫头撑腰,与江提督过不去?” 曾氏犹疑片刻,还是将李少将军与五皇子曾经到过荑薇院的事说了出来。 齐昌业大吃一惊,却没那市侩之气想靠着这层关系飞黄腾达,反而是忧心忡忡。 与曾氏说了两年前他因何离家的原因,就是有人与他说崔氏流产是曾氏暗下的手脚。 试问他们商贾之家,都会有如此糟心之事,他怎么忍心将女儿往水深火热的豪门里送。 “老爷,我真的没有,没有害妹妹流产。”曾氏未想到是这个原因,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崔氏小产过。 齐昌业回想起往事,不觉有些唏嘘,“我当时得知后本想质问于你,她担心不是你所为,也怕会落人笑柄,让其它妯娌看不起。我才会愤然离开豫章,去了九江打理那边的生意。” “事情这么久,我也不知如何证明自己清白,只是我真的没有做过这种阴损之事。”曾氏十分心酸,又不忍怀疑是崔氏作贼喊贼离间自己与夫婿。 她重重地叹息了声,凝望着夫婿,“我想替你生个,所以一直兢兢业业从不敢想伤天害理。请你相信我,真的没有想过害你的子嗣。” 齐昌业握紧了曾氏冰凉的手,“你且宽心,一切会好起来的。也别去怀疑崔氏,我也相信她。” “嗯。”曾氏偎入齐昌业怀中,一颗心不觉镇定了些儿。 有些东西,若然拥有,真的不想再次失去了。 第047章 居然是你(收满百二更) “嘶!哇……!”一声急剧的抽气声过后,接着是凄厉的哭喊声。原来是二太太一棍子抡向果甜手臂,抽离时,五根绣花针留在了果甜手臂上。可怜她今日穿着单薄,绣花针竟末入皮肉一半。 齐青玉暗叹一声,果甜这是撞板上了,这种时候怎么敢搬老太太出来压二太太。 “就凭你这贱婢子敢这样跟老娘说话,老娘就能废了你!”二太太气红了眼。 “二婶婶。”眼看二太太挥起棍子又要抽向果甜大腿,齐青玉连忙出声制止。 “哎哟,我说是谁的声音这么甜呢,原来是六丫头。”二太太的大白眼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顷刻之间就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笑脸。 “果香和果甜是小青玉的。”齐青玉挥了挥小拳头,竟是指责二太太伤了她的人。 二太太的笑容霎时僵住,张大嘴巴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最令她气愤的是,一脸涕泪的果甜竟然敢给她摆脸色,还“噔噔噔”地跑到齐青玉身后。 二太太一口气差点没喘,抖着手指着崔氏道:“嫂子,你可是看到了,凡事讲个理是不?六丫头还小不懂分别好坏,可我们是她长辈呀,我们得给她把关,像果香果甜这样恶毒,败坏老太太娘家家风的贱婢子,咱们当然得好好管教不是?” 枪头一转,直指向崔氏。 “是这么个理,可……”从没见过私刑的崔氏早吓得魂都没了,才低声接了话,却立刻被张氏打断,“那就请嫂子把人交出来吧。” 这二婶真不赖。齐青玉突然咯咯直笑,趁崔氏与张氏僵持不下时,向站在一丈开外的珠儿招了招手。 珠儿赶忙上前,齐青玉爬了贴在珠儿身边耳语了两句。 珠儿那胆子经过上次五皇子大驾的惊吓,现在是无比的强大,得了吩咐后,飞快地冲了出去。 二太太疑惑地瞪着珠儿的背影,又见齐青玉正趴在崔氏肩头上,一脸纯良淡定的笑,伸出葱白似的小手细心地为果甜拔针……忽地一个激灵,她气势汹汹地冲到吴婆子跟前,二话不说抡起棍子就往死里打,“你这贱人,枉我这么信你,你竟然骗我!” “没有啊二太太,奴婢哪敢骗二太太,奴婢这条命都是二太太的,奴婢不敢啊,二太太饶命啊……”吴婆子痛得呼天抢地,直磕头告饶。 针扎在人身上根本不见血,却会令人疼痛难当。不止是宫里爱使的惩罚下人的手段,一些世家大户也兴行这套。 二太太这种敲打式的针扎算得上酷刑了。 齐青玉本人没使过这种手段,也不许底下人使。可是她见过,甚至于见怪不怪了。 但她觉得,平民百姓家,不应该存在这种酷厉的手段。这人不能用了,发卖出去就是。 而二太太越打越狠,眼看下一棍就要往吴嬷嬷头上抽去了,若是抽得结实,一双眼准瞎了。 “娘。”齐青玉扯了扯崔氏的衣襟,目瞪口呆的崔氏这才回过神来,匆忙跑制止,“二太太!” 张氏格开了崔氏伸出来的手,气急败坏地低吼:“请小嫂抱好六姑娘就得了,这种贱人不教训她,她还当咱们是牛,被她牵着鼻子走!” “饶命啊二太太……”吴婆子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呼哧呼哧地喘着大气。 突然间,那双正对着门口的混浊双眼看到一双熟悉的花鞋踏进来,她大吃一惊,死气沉沉的双眼蓦然瞠得大大的,眼珠儿都快要掉下来了。 “二太太,奴婢该死,是奴婢贪心拿了人钱财想害六姑娘,是奴婢。”吴婆子倏地爬起来,顾不得疼,扑到张氏脚下招认。 一见来人,二太太登时气得脸青唇白,一脚踹开吴婆子,快步上前揪住福霞耳朵,咬牙切齿地骂:“居然是你!” 福霞一脸迷惘,搞不清楚状况。她一直在清霞院东厢房为二姑娘齐金玉研墨习字,虽然隐约听到后罩房传出的哭闹声,但福霞性子一向沉稳,而二姑娘也不爱凑热闹。 所以福霞对这里发生的一切是一无所知,但见二太太气愤痛难当,而阿母痛不欲生跪在地上,她便明白是阿母犯了事,还扯上了自己。 福霞说:“二太太,就是要奴婢死,也请给奴婢死个明白。”神色平静得令人难以置信。 “你早上去过东升院?”齐青玉插话,二太太顿住。 “奴婢是去过,”二太太突然松了手,福霞才能面向齐青玉回话:“昨个儿二太太允了奴婢明日回一趟桐村,因为早上朱嬷嬷说老太太要为奴婢家兄说一门亲,奴婢早上得空就到东升院告诉了阿母。” 福霞四代人都为齐家效力,男丁在外宅,女眷在内院。虽然是奴藉,但福霞的兄长非常勤快,现在作坊学艺,还得过齐老太太嘉许。 “你仔细回想有没有可疑之处?”这样问,齐青玉无疑是相信了福霞。这件事还有其它两个可能性,一是有心人趁福霞两母女唠嗑时做了手脚,另一种情况便是果香拿紫檀木盆去东升院耳房的途中出了差错。 荑薇院与靖菊院都属于齐宅占地最广的东升院,就在右边面向东南的位置。 断不能是江派人潜进人气旺盛的东升院下毒,因那药粉,遇风即散,沾肤即发。 福霞聪明,已经从二太太及齐青玉的话中把发生的事情模了个七八。她仔细回想,笃定回答:“回主子们话,奴婢当时是站在对着门口的方向与阿母说话,其间并没有其它人。” 这个说冤枉,那个说冤枉便算了,关键是拥有话语权的齐青玉看谁都冤枉才让人焦心。二太太不禁焦虑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难道是要她剁了手去赔吗?为了自保,她便想定吴婆子的罪了事。 恰巧福田与冯嬷嬷一起押着一个着三等服饰、被堵上嘴巴的丫鬟——正是从康家的小菊。 二太太便知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觉喜上眉梢。 冯嬷嬷与福田向主子行礼后,福田望了冯嬷嬷一眼,见她垂首回避才道:“六姑娘,奴婢们按你的吩咐搜查,小菊鬼鬼祟祟想爬树偷跑!还是三少爷帮咱们将她逮下来的。” 齐青玉微愣,三少爷齐永琨是三叔的长子,他一直在寄在著名的致远书塾读书,怎么就回来了?印象中兄长齐永璋很喜欢与齐永琨一起玩耍。 “二婶,小菊有嫌疑,人就交给你来审问了。”齐青玉抽回飘远的思绪,把功劳给二太太去领。 因此事老太太必定要过问的。 这话中听,二太太忙挤出笑容道:“瞧六丫头说的,二婶肯定办得妥妥当当,小宝贝就等着。” 齐青玉极赏面子,嘻嘻地笑,自己下了地回荑薇院。 第048章 派兵拿人 片刻后,到东升院用过午膳,齐青玉也没跟大太太说这事,就回了荑薇院。齐青玉认为崔氏自会与大太太说。 东梢间内,果甜刚把果香叫醒,喂她喝粥。 “你快吃了,咱们可不是小姐,那么矜贵矜贵的,我还得做事呢!” “嗯。” 两句话后,就只有果香使劲吞咽的声音。 隔了一阵子,果香细声问:“你快说,到底是怎么让小菊那贱蹄子动了手脚的?” “让我想想。” “你还没想清楚?你还要不要活!是不是黄泥可口想死了去吃!”果甜倏地将粥碗搁到小几上,力度之大,就连小几都震了震。 果香不禁委屈,眼睛夺眶而出,“早上我去打水经过院门时,小菊在那儿编如意结,说要送给六姑娘。问我好不好看,我就在那儿耽搁了一下子。” 不过是接了如意结看了眼,想不到就给人钻了空子。 果甜恼道:“六姑娘不是寻常人,你若当不了这个差,就求老太太送你回康家去!”其实她也是害怕得不得了,手臂还火辣辣的痛,但她没有告诉果香自己遭的罪。 果香忽然觉得手上有条毛毛虫在爬似的,直发毛:“你想?” 果甜坚决地道:“我不走,我要跟在六姑娘底下将来出人头地。” “可是我也不想走……” “你留在这里有什么用?想将我也一块连累下地狱吗!”果甜压低音量斥责。 “可是我喜欢六姑娘,要是相处久了,六姑娘也肯定会像喜欢福芹姐那样喜欢我们!我要留下来照顾她。” “你照顾得起么,那毛巾若是贴到六姑娘脸上,你以为能有人出来保你?” 倚在门边听她们说话的齐青玉忽然有些感慨,其实离她远远的是好事,可惜若是命运不能逆转,康家上下三十几口人命一样难逃厄运。 话说回头,果香怎么一碰那水,就现出中了苏曼殊的症状来?其实果香是她的福星,虽然她早已察觉到有古怪,但她也不能仅靠一丝异香就断定是什么。 果香哑了好一阵子,才讷讷地说:“还好我皮肤争气试出了毒,不然就遭了。” 是这个理。果甜沉默了,须臾又端起粥碗,“快吃吧,特意求厨娘加了些肉丝进去,你多吃点。” 果香咂巴了口,急切地说:“若是六姑娘看中我们,咱以后也就能带契爹娘和阿弟了。” “嗯,阿弟会写字,让他不要当奴才。” “若不是奴藉就能考秀才了!阿女乃也可能早早抱曾孙子。” “不知若是有银钱,能不能治好阿女乃的眼睛?” 果甜黯然了,果香也沉默了。 齐青玉的心却动了。 齐青玉希望二太太张氏别把小菊往死里整,因估计到时上京收到她献上的消息后,必定会派人查证,到时小菊还有用处。 聪明的人办事,必定从容易的地方入手,民间无异比皇宫容易多了,更不用担心会触及皇帝的逆鳞。 到时借力打力,江还能在她背后作怪,若事发后被贬往蛮荒就算是上辈子积福分了。 齐青玉想得是美,不料那江也不是善茬。这不,杨总管匆匆忙忙地来到东升院外禀告,说是江提督派兵来拿人。 齐大老爷不在,大太太不敢惊动老太太,忙差人来知会齐青玉。 “他们要拿谁?”齐青玉亲自去见了杨木。 “六姑娘,他们指名道姓要拿……要拿你。”杨木眉头紧皱,十分担忧。 齐青玉未语先笑,“便与我去见见他们。” “这怎么使得!”大太太一把抱住齐青玉,“你只是个孩子,要拿人也是拿为母的,你跟你娘和呆在屋里。” 一同跟来的崔氏,手忙脚乱地牵过齐青玉,惶恐地望着曾氏,“,我去找老爷吧,要不我们去求梁三小姐帮忙?” “母亲昨个儿受了点风寒,若是无人出面处置,惊动了母亲如何是好。”至于求梁三小姐,那是不现实的。大太太拍了拍崔氏手背,转身就要和杨木出去,却被齐青玉拦住,“母亲,小青玉出去,他们自然就会走了。” 大太太蹲下来忧愁地凝着齐青玉问:“你到底有何法宝?难道咱们小青玉是何仙姑降世么?” “何仙姑?”齐青玉微愣,随即月兑口而出:“我是凌波仙子。” 话毕,咯咯直笑,欢快地穿过垂花门,越过二进院,奔向齐家大门。 提督府一共来了八个士兵。 忽闻一阵由远而近的轻盈跑步声,他们举目望去,但见一个如红嘴相思鸟一般羽衣华丽、姿态翩翩的小女娃跑了出来。 就像是从仙山跑出来的小仙童般,灵气逼人,可爱之极。 “几位军爷,我就是齐青玉,听说你们要捉我是吗?”。齐青玉眨着晶莹灵动的黑眸,好奇地打量着眼前八个士兵。其中一人腰束着绣罗旋纹的灰腰带,应该是小头领。 七个士兵齐刷刷地望向他们的头,他们并不知道齐青玉是个小娃儿? 领头的也是一脸迷惘之色,他已经在想,捉这么可爱的孩子交给折磨,会不会不太好? 肯定不好,齐青玉默念。 “李捕头,不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齐家护院眼尖地了衙差,殷勤地问候。 李捕头一行四人突如其来,令大家马上回过神来。 “罗伍长,这么巧在此碰见,小弟有礼了。”李捕头虽然在平头百姓面前是一个可以横着走的人物,但到了正规军面前,还是得客客气气。 “李二狗!你怎么了,齐家犯事啦?”罗伍长没心没肺地叫李捕头的乳名。 虽然李捕头面不改色,但齐青玉察觉到他的眼神冰冷如刃。 “罗伍长,齐家没犯事儿,是我们三小姐说要请齐六姑娘去做客。” “这真不巧,我们也是奉了命来带齐青玉到提督府去。”罗伍长有些愕然,但立刻明白,梁府三小姐与齐六姑娘有交情。他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捉齐青玉,但李捕头掺这一脚,反而坚定了他捉人的决心。 因这事不止已经上升到江府与梁府面子的层面了,更关乎他的仕途。 “罗伍长,恕小弟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们提督府拿一个六岁孩童怕是不太好吧,还是让小弟送到府衙交差得了?”李捕头边笑着说边随意地往前走了两步,手扶着别在腰间的刀柄上,暗里往齐青玉靠拢。 第049章 打发 罗伍长皱了皱眉,从李捕头的姿态中嗅到一股不会退让的意味,突然警醒起来,“老弟,凡事讲个先来后到,江也是要请齐六姑娘去作客,你们三小姐要请,就排个队吧。” 罗伍长话音未落,探出手就要拉齐青玉,李捕头立刻格挡,“罗伍长,说句不中听的,大老爷们不好碰娃儿。” 罗伍长冷笑一声,“老弟这是不讲理了,也别怪老哥我翻脸不认人!” 他侧头朝自己的兵递眼色,诸士兵立刻抽刀出鞘,与拔刀相迎的李捕头等人形成对峙之势。 气氛不由得剑拔弩张,争斗一触即发。 齐青玉若有所思地看了白净无须的李捕头一眼,小小一个不入流的捕头,居然不怕得罪江提督府,区区四人竟敢跟受过训练的正规军叫板?有意思。 她暗地后退几步,兴味盎然地看着两伙人。 也不知坐在隔壁屋檐上的黄鹤是怎么想的,他平时特爱看热闹,看得兴起时还喜欢掺一脚。谁弱他就帮谁,有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劲头,更爱充当救世英雄。 但这回他不打算普济众生,直接就从屋檐顶跃到齐宅的,再纵身而下,庞大的身躯落地时,所有人都感觉到大地震了震。 “咱跟你们说,咱六姑娘哪里都不去,她还得习字。”黄鹤煞有介事地朝齐青玉摆摆手,让她回内宅。 齐青玉虽然颇感意外,但还是很配合地跑到二进院内墙,站在婆娑竹影下透着菱形窗格观看。 黄鹤才出现,李捕头就像鼠闻到了猫味般,立刻插刀入鞘,忙不迭领着三个退开几步。 换言之,敢拿刀指着黄鹤的,就剩江提督府的人了。 虽然黄鹤是个话唠,但显然他今日不太想说话,从怀里模出一块镶玉令牌,弯腰一一展示在八个提督府士兵眼前。 “看清了吗?”。黄鹤声如滚雷,震耳欲聋。 齐府的下人紧紧捂住了耳朵贴在墙上,提督府的兵莫不瑟瑟发抖,最夸张的是其中有个兵,震得嘴角竟然渗出一丝血来。 府衙的捕头也下意识捂住胸口,只有李捕头不过是拧起眉头而已! “谁要请六姑娘过府作客,都要先把咱请去,看看是不是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听懂了吗?”。黄鹤伸长脖子,弯腰与江提督府八个士兵一一对视,豹眼凶光毕露,仿佛以眼神就将人戳个大窟窿。 胆小者已经湿了裤裆,那是对强者天生的恐惧使然。 齐青玉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双眼。 “滚。”黄鹤指了指齐家大门。 提督府的兵顷刻间连滚带爬、仓惶逃窜。 “梁荣新不是要收拾行装去上京吗,找六姑娘做什么?”黄鹤吊炸天的气势,在转身时已经和缓下来,疑惑地看着李捕头问。 “回尊驾的话,在下来这趟其实是奉三小姐之命想解六姑娘的困。未料尊驾在此,在下深感惶恐。”李捕头表面答得不卑不亢,内心实际上已对黄鹤这等天生神力的人艳羡不已。 “还算梁荣新识相。”黄鹤显然是识得梁三小姐,毫不避讳直呼她的闺名。 “敢问尊驾高姓,在下好交差。”李捕头显然有意结识黄鹤这等高人。 “咱姓黄,不止是高姓,还是贵姓。”说起自家姓氏,黄鹤得意洋洋。 李捕头笑着附和,却是精明地没有往下打听,拱手与黄鹤作别,领着们告退。 黄鹤甩开大步,跨入二进院,望着一脸童趣的齐青玉,赞道:“刚才那厮不错,识相。” 齐青玉也认同地点了点头,好奇地问:“黄你给的什么东西他们看了这样怕?” “给你看。”黄鹤毫不迟疑从怀里模出一个令牌递给齐青玉。 她接一看,就呆了。纯金令牌上镶一块猛虎形状的汉白玉,下刻少将军,李。 黄鹤居然把李宇轩的令牌弄到手了,还公然拿着他的令牌威吓别人!齐青玉不禁有些担忧,“黄这样不怕招惹麻烦吗?”。 虽然他的身份极矜贵,可是现时并无官职在身,要让朝廷知晓,可是会招惹御史台的人弹劾。连累他在丞相府因一胎得子而母凭子贵的可就不好了。 官场,从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些人巴不得你出差错好把巴掌往你脸上抽。 黄鹤满不在乎地道:“李宇轩弄掉了令牌,咱帮他捡了回来,他回头得请咱喝酒。咱正好跟他比比酒量,看到底谁是咱大楚第一酒王!” 是李少将军自己弄掉了令牌,而不是被怀王的人窃走?齐青玉有些迷惑,李少将军怎么可能把令牌弄掉了! 她狐疑地瞅着黄鹤。 黄鹤笑了笑,神情忽然之间变得恭敬起来,“是他躲避爷的时候,在山里弄掉的。他就一个人,爷带着咱三个,自然能捡漏。” 齐青玉心湖腾地翻起波澜。能让黄鹤称为爷的,天下没几人,一是万岁爷、二是太子爷,三是黄老太爷、四是黄老爷子,五是怀王。 那黄鹤口中的爷便是怀王了! 齐青玉好奇地问:“李少将军英雄盖世,若是黄顺势把令牌还他,你不是顺势可与他结为朋友吗?”。英雄从来惺惺相识,不似文人相轻,还是怀王根本没与与李宇轩和解之意? 黄鹤浓眉沉下,“你有所不知,咱既然跟了爷,就不可能与李宇轩那厮好了。” “为什么?”齐青玉面上的好奇更浓了一分。 “哎!来,咱与六姑娘到亭子里上茶说话。”黄鹤指了指二进院左边种了五株杏李的凉亭。 齐青玉向躲在门里面的大太太等人眨眨眼,示意她们回避,又使眼色要丫鬟随侍。 跟过齐青玉手底下办事的珠儿、福田及黎嬷嬷出来了。 齐青玉对黎嬷嬷道:“黎嬷嬷,来一坛上好的女儿红和佐酒小菜,我要吃红豆糕、桂花糕,还要喝槐花蜜茶。” 二人坐下,黄鹤没有喧宾跟下人嚷嚷,但齐青玉此举,真是甚得他意,对齐青玉的好感不由得又增了一分。 “咱正是爱喝酒,豫章的女儿红可是不地道,你们齐家有正宗的?”所谓正宗,就是绍兴出产。 齐青玉的四叔好饮酒,齐老太太认为自家长子有担当,对小管得不甚严,便时常让他讨钱买去。 地窑里可是珍藏了不少好酒,正有这地道的绍兴女儿红。 虽然齐昌乐平日对这些美酒十分宝贝,还亲自掌着钥匙,但长嫂身边的黎嬷嬷来讨,说要招呼贵客。他虽然肉疼,也是识趣地亲自挑了一坛。 不一会儿,招呼客人的酒食便摆了上桌。 珠儿和福田小心翼翼地侍候着。 但齐青玉将黄鹤的酒樽换成了大碗。 凉亭边上果实青涩,凉亭内酒香倍浓。 “你与李家那短命嫡女有些像。”黄鹤更为欢喜,开口就唠嗑起了齐青玉想要知道的事。 第050章 讲个故事 齐青玉吃了口红豆糕,敏感地察觉到李宇轩与怀王的结应该是结在这早夭的李家嫡女身上。 “上个月初,李家奉诏进宫参加宫宴,爷的胞兄和李家丫头在御花园湖畔玩耍。不知是刮妖风还是李家得罪了阎王,李家丫头莫名其妙就掉水里淹死了。”黄鹤一碗喝尽,抹了一把嘴边的酒,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生死有命这就算了,但有人指证是四皇子使坏推她下水,才弄出了这个悲剧。”黄鹤捉了一把盐香花生米丢嘴里,嘎巴嘎巴地嚼起来。他东张西望,突然伸手将旁边的一棵李树连根拔起。 “六姑娘你看,咱演给你看!当时李宇轩找到了四皇子,就像咱揪起这棵李树一样揪起了四皇子,然后,”黄鹤扬了扬自己沙锅般结实有力的拳头,“他的拳头一直对着四皇子的脸,好像是故意要将四皇子吓坏一样,就是不往下砸。” 齐青玉惊讶地扬起眉头,她已经理解为四皇子肯定是得了疯癫症了。 珠儿和福田吓得瑟瑟发抖,骇然地偎在齐青玉身边。 黄鹤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六姑娘你道后来咋样?” 齐青玉歪了歪小脑袋,“五皇子出现拯救四皇子?” 黄鹤毫不吝啬击了一下赞美的响掌,“聪明!”他忽地两眼放光,眼中尽是崇拜之色,“也不知道爷用的什么方法,好像就说了两句话,李宇轩那厮就松了手。可是四皇子那日后就得了疯癫症,这回李宇轩在豫章出现,就是为了寻沈知章。可惜呀。” 黄鹤难得叹了口气。 齐青玉吃完了一块红豆糕,拍了拍小手,按捺住风起云涌的内心,惊奇地问:“该不会是四皇子也夭折了吧?” 黄鹤恨声道:“就是折了,所以爷才会白龙鱼服,到民间来找李宇轩算帐。” 他突然伏在桌上,对齐青玉小声地说:“六姑娘,四皇子也是溺亡的,其实我和郑长歌那娘们说四皇子就是和李家丫头天生一对。他们这辈子求得了姻缘,可是没求得福寿,不然怎么会双双溺水死掉。” 齐青玉凝了黄鹤一眼,见他纯朴的眼神充满被认同的渴望,她便认真地附和道:“我觉得他们肯定在阎王殿重逢了。” “对!阎王老爷肯定会让他们下辈子成双成对!”黄鹤说完,竟然抹了一把泪。 齐青玉不禁觉得心里十分暖烫,晶莹的眸子纯真朴实,“他们投胎到好人家,长相厮守、长命百岁。” “说得太对了!齐姑娘真是咱知己!”黄鹤激动得差点将齐青玉双手握住,却在一分之距前停了下来,转而左手捉碗,右手捉花生往嘴里塞。 齐青玉并没在意,不着痕迹地捧起槐花蜜茶喝,心思在转:原来怀王与李将军的仇是这样结下的,但上一世她并没听过关于怀王胞兄的事情。然而从黄鹤所说就能推算出很多有用的信息。 比如皇帝心胸与手段已经高到无解的地步,又或者太多,少四皇子一个根本无关痛痒,不然皇帝为什么还这样宠信李宇轩? 那可是杀子之仇啊! 再者李宇轩真是堪当大元帅的奇才,在怀王与诸王争夺皇权时,并没乘机挟私报复。 也可以理解为李宇轩有可能在等待恰当的时机报复,却是怀王的势力太过庞大,已经到了天下归心的地步,他没机会下手。 可惜上一辈子,她从不掺和到这些权力斗争当中去,不能从细微处察觉出其中的波诡云谲。 但有一点非常明确——怀王必定拥有能人无数,那为何还要利用她这个小女子去剪除最大劲敌?! 想到此处,齐青玉双手不禁捏紧了茶盏,指尖泛白。 她恨不得撕开时光,回首看一看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 “好酒。”黄鹤似乎没发觉齐青玉的异样,咕噜咕噜地连灌三大碗,才又说:“六姑娘你是不是看江家不顺眼?” 黄鹤平常的眼神中闪过一束精光,状似随意的一问,其实隐藏了深意。 齐青玉借着喝槐花蜜茶的机会,深吸一口气调整心神,“江使坏,要害我。”她没想要跟这种厉害人物玩心眼儿,老实回答。 “她收买我手边一个丫鬟,想要用苏曼殊害我。”齐青玉抬头望向壮硕如山的黄鹤,晶莹的眼眸纤尘不染,略带怒意。 “啊?”黄鹤搔搔头,有些尴尬,只是眼前小小的孩童怎么又晓得令内院妇人闻之色变的苏曼殊? “在一个宁静的晚上,有个来我梦里玩耍,与我诉说她的悲欢离合。”齐青玉编着故事,燥狂的心跳渐渐平伏。“她说自己原先长得很美,她变给我看。冰肌玉骨、秋水为神,真的很美。” 黄鹤听得认真,拿酒的手在半空顿住,浓眉间的疑惑渐渐散去。 “没一会儿,她又变出一张脸,很难看,布满坑坑洼洼。我问她疼吗?”。齐青玉仿佛真的看到了被苏家药女毒害的曲家小姐。 那是个凄艳的故事,曲家小姐无意间“抢走”了苏家药女的心上人。 从此被记恨,苏家药女走火入魔,研制毒药报复。 曲家小姐容貌尽毁,惨遭抛弃退婚。 传言曲家小姐还活着,在某处山水人家。 “她怎么说?”黄鹤着急地问。 “她说她的脸不疼了,可是她的心还没结疤。”齐青玉答。 “那可怎么办?要不咱派人去寻她,让她过上好日子。”黄鹤煞有介事。 齐青玉轻笑不语。 其实苏曼殊的故事已经传了七八十年,那故事的主角怕是早已化作白骨。 黄鹤憨憨地拍了拍脑袋,“六姑娘……”才张嘴,却又瞬间打住。他屏神听了一会,蓦地拧起了浓眉,“好你个不识相的!” “你们且侍候六姑娘回内院休憩,咱现在就去捧打泼妇!”黄鹤仰头将最后一碗酒一喝而尽,瞠着豹眼板着关公脸气势磅礴地走了出去。 福田和珠儿虽然莫名其妙,正侍上前侍候,齐青玉却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凝神静听。 直到半刻钟过后,她听隐约听见嘈杂的脚步声冲齐家而来。 果然是好汉,就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留在豫章不走。 然而有人帮忙收拾残局,齐青玉乐得清闲,自个儿走了回内宅。 迎面而来就是脸色惨白的福霞,她向齐青玉禀报:“六姑娘,那小菊被二太太打得死去活来,才招了供。” 齐青玉疑问地望向福霞。 第055章 占了大便宜 齐青玉又望了果甜一眼,沉静的眼神带着丝喜欢。 可若是果甜连这小坎儿都迈不,以后跟着她外出视察桃夭斋分号,最后到了京城,怎么招架那些金枝玉叶身边的恶奴?还有吃人不吐骨头渣子的达官贵人。 也不知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她,上一世是怎么栽在怀王的温柔乡里,死得这样凄凉。 齐青玉现今才想清楚了道理,是她太蠢了,以为有了怀王当依靠就能无竖不催。怀王是鸿鹄,岂能终日陪着她花前月下。想要荣华富贵长盛不衰,还是须得擦亮双眼做人。 正在齐青玉闪神间,齐昌业就已经让曾氏打赏果甜三吊钱,还说明个儿要让果甜她爹到到作坊帮忙干杂活。 果甜得了这些好处,自然千恩万谢。 不过,“母亲,虽然果甜不是有意要伤害五姐,可是我觉得母亲还是做做样子的好,不然以后还要闹。”齐青玉想到四老爷瞪着果甜那眼神,像是要吃人似的,心里警觉。 曾氏觉得有理,“那小青玉看要怎么罚才妥当?” 一直没说话的齐良玉插嘴:“罚月钱呗。”果甜家是穷得家徒四壁,她大娘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求到康家当家的送她们这对双胞胎来齐家当差。 果甜怀里揣着沉甸甸的三吊钱,哪里还会管那百把文钱的事,连忙磕头谢过齐良玉。 曾氏只好允了,“就扣你两个月的月钱吧。”她说完,示意黎嬷嬷晚些要出去与下人们说道说道这事,好让人清楚长房也是赏罚分明。 齐青玉将目光投向齐良玉,觉得她现在心情应该不错,就摆出笑脸道:“姐。” 她眨巴了下眼睛,笑容有着讨好。 齐良玉奇怪地问:“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觉着有点卖乖的感觉。 “福田的头给五姐砸破了。” “什么!” 一声厉喝,骤然间把齐青玉耳朵震得嗡嗡直响。 “岂有此理,那小贱人才八岁,就敢砸我的人了,要让她长到十八岁,是不是敢来砸我了!”齐良玉拍案而起,差点摔倒了。 齐昌业皱起了眉。曾氏忙温言安慰:“大丫头,瞧你气的。霞玉是你妹妹,她又还小,肯定不是故意的。晚些娘再去你四婶那儿看看,你腿伤还没好,别往心里面去了。” “姐,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原来霞玉是想砸果甜,可是福田护着她,就……”始作俑者齐青玉毫发无损,占了大便宜,她都不好意思往下说了。 “哼。”齐良玉冷冷哼了声,“她人呢?” “在我娘那儿。” “我们是不是有金创药在?”齐昌业问曾氏。 “是有,我这就让黎嬷嬷去取。”曾氏把放药物柜子的锁匙交给黎嬷嬷,吩咐她取了后让人送去。 齐青玉当仁不让,接过这差事。 白嬷嬷已经帮福田止住血,用布条把她额头包住了。 齐青玉将金创药交给福田,让珠儿送她东升院歇息。 “六丫头,哎……”崔氏一脸担忧,拉过齐青玉坐在榻上,明明有一肚子话想说,又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她显然通过福田知道了刚才发生的事。 说实话,齐青玉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性子,要么说,要么不说,别欲言又止。 “娘,明日吉时父亲就要将梁府订的套簪送去。等这事圆满,祖母就要将你扶正,可你也要有太太的气度呀。” 闪闪缩缩的,将来怎么与那些有权有势的相处? “你说话越来越没规矩了。”崔氏急得直跺脚,“以后在外面,可不敢教你父亲、母亲怎么做事,这让人看了哪里像话。” 齐青玉是那种受不得气,一丝气都受不了的人。崔氏这样指责她,她当下就想要反驳的,可是转念一想就算了。 因崔氏也是出于好意。 “我不过是好心好意提醒他们一下。”话一出口,到底还是不服气。 “你还是个孩子,这才几天,惹了多少达官贵人。” “你放心吧,再来一双袁来贵,一对江坤,也不是女儿的对手。” “六丫头,你太骄傲了,可使不得。”崔氏满脸愁容。 齐青玉不喜,她希望崔氏能像大太太那样张驰有度。 再者,走遍繁华如梦的地方,她一路顺遂,坐拥金山银山。试问区区一个袁家和江提督府,她哪里会怕。 “六丫头你聪明伶俐,有贵人相助,可是你得想想你兄长呀。你还记得他吗?”。 齐青玉微愕,原来崔氏是担心她狂放骄傲,会连累胞兄齐永璋。这就戳到齐青玉心坎里了,她抿着小嘴不说话。 崔氏以为她受教了,高兴地抱了抱她,揽着她说:“你还小,不懂人情世故。这次回你外祖母家,她特别叮嘱我要好好看着你,不给你走歪路,招人忌恨呢。可你晚上又惹了是非。”…… “俗话说得好,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可不敢把官老爷都得罪了。再说你兄长没什么兴趣学经商,我想央你父亲让他上书塾呢。” 话匣子打开后,崔氏滔滔不绝,可惜齐青玉已经睡着了。 她有些失落,让白嬷嬷抱齐青玉回荑薇院歇息。 白嬷嬷才走没多久,齐青玉就张开眼眸,她跳下地进了东梢间想看下果香的情况。 又听见这两姐妹在说话。 果甜压低了声音:“六姑娘回来了,我要去侍候她净身歇息。” 果香忙道:“银钱放我身上吧,六姑娘让我养着,放我这安全。” 果甜想了想:“不如就寄放在六姑娘那儿,等人手足了,我再请六姑娘许我回家一趟。” 果香忙笑道:“这敢情好,总不会丢了。” “是啊,这银钱都够阿女乃他们好活一阵子了,还可以买几只鸡崽子养大下鸡蛋。” “妹,福田姐为你遭了罪,我们得尽点心意吧?” 齐青玉点了点头,心想果香这人挺周到的,也就不嫌弃她的大嗓门了。 “那明个儿,我赠福田姐一吊钱算是报答可好?” 果香想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赶快歇着,明个儿若是好了就要干活了,难不成还得等主子给脸色看呀!” 果甜将包着银钱的小包裹攥得紧紧的,白了果香一眼才走了。 齐青玉小身子极灵活,像支箭似的飞到床畔,敏捷地爬了上去躺好。 果甜忙打来热水,用齐青玉的银针探过没事,才轻手轻脚地为齐青玉净脸。 齐青玉也是累了,迷迷糊糊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有点口喝就醒了,突然察觉外头有人在走动,连忙掀帘追了出去。 只见两个粗使婆子拖着不停地挣扎的果甜走了。 齐青玉樱桃小嘴半开,有些茫然。突然一激灵,莫非…… 注:按1两银子=1吊钱=1000文(铜板)小常识,朝代不同,银子兑换文钱不同,一般为1两=1000~1500文 第056章 她死不去 齐青玉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心中腾地升起一股怒火。天边冷月洒在她小脸上,犹显她眸色清冷。 齐霞玉自个儿不老实,怪她丫鬟? 果甜又不是故意伤害她,这完全是意外。她齐霞玉自己作死,现在就是死了,也不能怪别人不是,这半夜把人拖走难道是想要果甜偿命? 简直岂有此理! “主子,要不要,去通知,大太太?”忽然,小兰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果甜给捉到外面去了。” “什么?”齐青玉微愕,捉到外面去干什么?难道他们胆子大到要把果甜丢河里喂鱼? 齐青玉边想边跑回里间捉了件披风系上,又飞快地跑了出去,“你跟我来,去支辆马车。” “主子去哪呀?”小兰不敢声张,喘着粗气追上去。 “快,到普济堂。”w@齐青玉没理会小兰,直接让马夫驾车去最近的普济堂。 马夫自然不敢多问,慌忙抽打马臀,两匹马嘶鸣一声,撒开四蹄急急奔跑。 “让你敢推我!”伴着话音,一根棍子打在果甜左脸上。 “看我不打死你!”又是一棍子落下,在右脸。 往后没听到咒骂声了,只有棍子一下又一下抽打在脸上的声音。 “住手!”齐青玉跳下马车,闯入普济堂客房,气急败坏地低吼。 “你活腻了不是,竟敢这样虐打我的果甜!”看着面目全非,还被婆子死死摁住的果甜,齐青玉真的生气了。 赵氏没想到小小年纪的齐青玉会这样护着下人,三更半夜还跑出来寻人,忙起身走到她跟前解释,“六丫头是这样的,你五姐伤得太严重了,刚才好不容易活了,可又犯了热症。她不愿意喝药,非要说先惩罚害她受伤的人……” “这样你就可以任你八岁的女儿虐待一个人吗?果甜也就十一岁,她又不是故意的!”齐青玉推开赵氏,今天才发觉这不是一般的蠢。 齐青玉冲到几边,捉起还冒着热气的药碗,不留情面地泼向齐霞玉,“不想喝就不要喝!” “六姑娘不要……天啊,才刚止住的血呀,沾了水可怎么办?”赵氏又气又恼,却是不敢动齐青玉,慌忙给齐霞玉擦拭。 “六丫头,你不敢太过份。”刚净手回来的四老爷看到这一幕,不禁怒火中烧。 齐霞玉再次嚎叫起来,因失血过多,又没进食,哪里经得起折腾,呼啦一下就昏厥了。 四老爷顿时火遮眼,一个箭步冲到齐青玉跟前,扬手就要掴她——却听“嘞”的一声,四老爷猝不及防被人折了手肘,痛得冷汗直冒。 齐青玉有些愕然,不明就里的看着眼前这个穿土黄裋褐、相貌粗鄙的中年汉子,他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这位爷,这是怎么了?”赵氏望下一脸狼狈的女儿,又看下痛得冷汗涔涔的夫婿,整个人都一抖一抖的,“六丫头,这是怎么回事?你……”找人打你四叔? 齐青玉没理会赵氏,只对中年汉子道:“请你放了他好吗?他是我四叔。” “他对你不敬,不可饶恕。” 赵氏一听,吓得汗毛倒竖,难道还想杀人不成?她已经顾不得齐霞玉了,连忙要上前告饶,齐青玉却以眼神制止。 齐青玉定定地注视着中年汉子,不怒而威:“他手肘已经月兑节了。” 中年汉子看了齐青玉一眼,最终还是缓缓松开了手,向她作揖才迈步走到外头,依然守着。 那躲在帘内的大夫,这才敢出来,先探查齐霞玉的情况,再来给齐昌乐手肘复位。 “那人是谁?”齐昌乐红着眼问齐青玉。 “怎么的,四叔还想教训我是吗?”。齐青玉大声反问,一点也不怯慌。至于那人是谁,等她过会问了才知。 “拜托你们别闹了,霞玉都不好了。”赵氏抱着齐霞玉冰冷的身子,泣不成声。 其实上一世齐霞玉也遭这过罪,不过提早了五年,经手人由齐良玉变成果甜而已。“她死不去。”齐青玉不屑地瞥了眼,怎么那个大夫就不会过问下果甜呢。 齐昌乐又是忿怒又是后怕,不禁对齐青玉恶言相向:“六丫头,你小小年纪这么歹毒,小心报应!” 齐青玉弯唇而笑,眸中一缕寒芒一纵即逝:“那就要请四叔拭目以待,看看我以后遭的什么报应了,希望别连累你们。”她心里冷笑,示意小兰扶果甜。 齐昌乐给噎得说不出话来。 两个粗使婆子早就放开了果甜,抽掉堵嘴的布条。她摇了摇,硬是挺直身子没倒下去。 “我来了,”齐青玉蹲下,轻轻托着果甜的脑壳,“带你。” 眼泪在果甜眼中打转,她奋力随小兰站起,跟着齐青玉往外走。 原本随意坐在地上的中年男子,看到齐青玉出来,连忙恭敬地站起来。看了果甜一眼,问:“小的有什么能帮上姑娘?” 齐青玉顿了顿,“不知壮士有没有疗伤的好药?” 中年男子没有迟疑,从黑色荷包取出一个不起眼的瓶子呈给齐青玉。 “谢谢。”由表及里,这个男人的态度令齐青玉觉得自己被待以上宾之礼。接过揣在怀里,才试探性地问:“黄鹤不在豫章?” “二爷有事。”意外的是中年男子并没因齐青玉直呼黄鹤的名讳而反感。 齐青玉也没探究为何黄鹤离去,还要派人保护自己,心想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得了个万全的保护,这还是得感谢李宇轩。 却没想到刚出门,迎来一阵凉风,果甜就坚持不住了,整个人挂在小兰身上。 因男女有别,中年男子也没要帮忙的意思。 可小兰也就丁点大的人儿,哪里扛得动果甜,眼看就要双双跌倒,庆幸长得健壮的黎嬷嬷及时赶到,扶过了果甜。 “六姑娘,是果香了不对劲,及时通知大太太,奴婢才赶了。”黎嬷嬷打横抱起果甜,又问:“六姑娘,五姑娘可是无碍?” 齐青玉纤眉轻扬,“再说吧。” 嘴上虽然如此应话,但齐青玉心想,若她这路,谁还敢拦着问长问短瞎折腾,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只有齐昌业与曾氏在后门等着,似乎并没惊动别人。 仔细给果甜上了药,曾氏就做主将她和果香一道先送回家里去,又吩咐文嬷嬷随行,并给了十两银子让她俩养伤。 果香和果甜不明就里,以为主家要撵人,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齐青玉像个小大人似的,叉腰指着她俩训斥,“得了,就送你们养伤而已!”其实也有暂时避开四老爷一家之意。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057章 她要睡觉(一更) o(n_n)o~~亲们,文上强推啦,更新情况如下:日更两章,收藏每增加一百加更一章。 如果故事看着还行,亲们记得加个收藏哦。更新绝对给力,可以天天看,也可以养肥再看咩。 ·· 齐青玉够累的了,她觉得她只睡了一会儿,就听到不知道一只什么鸟,在她耳边吵吵吵吵! 吵些什么呢,她又不懂听鸟语! 她要睡觉。 齐青玉翻了个身,整个小脑袋钻进柔软的真丝棉被里。 “六姑娘好,六姑娘好,六姑娘好!” 齐青玉腾地坐起来,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眼前的不是人,而是一只通体雪白的鹦鹉。 这种纯白鹦鹉也够希罕。 顺着鸟笼往上看,那只肤色不太白却很滑腻的手属于三太太邹氏。 她带着歉意道:“原来六丫头还贪睡呢,看来三婶来早了。” 齐青玉揉了揉眼睛,咕噜了声没说话。 邹氏道:“六丫头再睡一会吧,晚些儿三婶再。” 虽然她语调很柔和,可是齐青玉怎么觉得那样别扭呢。哪天不来,在她正需要睡眠时送礼物! 小身子晃了晃,齐青玉没理会邹氏,又倒下合上双眸。 她体能太差了,全身都呐喊着要睡觉,可是她的心思已经转运起来。 齐青玉上一世在齐家有一只白猫,二太太张氏送的,还有一只白鹦鹉,三太太邹氏所赠。 待她接受并喜欢这两只宠物后,二太太和四太太便暗里让人将这两只畜牲赶到东升院或靖菊院中去,然后乘机制造事端,找长房麻烦。 崔氏开始总是诚惶诚恐在一旁劝架,还被猫儿抓伤过。齐良玉就骂她是假惺惺故意被抓伤。 二太太就会乘机巫齐良玉不尊重长辈,四太太就会抡起棍子追齐良玉打。 鸡飞狗跳。 这只鹦鹉要是不要呢?齐青玉有些犹豫。它能不能有其它用处? 相对于鹦鹉来说,齐青玉比较喜欢小猫儿,二太太送来时它还是个幼崽,长大后也是瘦瘦小小,只有成年男子巴掌儿大。 可惜后来被杜心璇给弄死了。 这仇恨不想还好,一想一萝筐,她怎么跟杜心璇那个天之骄女斗呢? 齐青玉支着下巴儿,喃喃自语:“以后再琢磨吧。眼下最重要的是努力补眠!” 齐青玉蹭了蹭被子再次入睡。 这一睡又是二个时辰,直到东升院传出嘈杂恼人地咒骂声,再一次把齐青玉吵醒。 她现在是没人可用了,张嬷嬷陪着福芹料理后事,果香两姐妹回家养伤,小菊秀逗了尚关在庄子上,小兰? “小兰。”齐青玉往外喊。 可是小兰还是地位最卑微的三等丫鬟,没招呼连明间门都不得靠近,一直守在院门那儿。 齐家规矩其实不多,可以说十分随意,下人根本不会动辄得咎。这小兰竟然没乘机候着巴结讨好,齐青玉有些意外。 哪里晓得小兰根本不在荑薇院。 齐青玉跳下地,出了明间就见珠儿带着两个陌生面孔在认识荑薇院的状况。 这两个丫鬟大概二八年华,相貌清秀而举止有礼,一看就是经过严格训练,像极大户人家身边的人。 齐青玉眨巴了下眼睛,不知怎地,竟将眼前两个新进的丫鬟与三太太联想在一起。 不会真是邹氏挑的人吧?母亲也能应承的话,显然是经了老太太的安排。 小兰和小菊是康家的,身家清白,眼前这两个丫鬟,齐青玉却不敢轻易去用。 邹氏就像无声狗似的,隐忍多年不动声色就把齐家给吃了。 齐青玉思付:得防着她,省得哪天被咬了还给她脸上贴金。 “是六姑娘醒了。”珠儿满心欢喜,拿出老婢子的姿态引着两个丫鬟见礼。“六姑娘早,这两个是老太太指给你用的丫鬟,这是清水,这个是清心。” 我何止要清心,我还吸了太多的灰尘需要清肺呢!齐青玉心里不得劲,挥挥手,礼都没让清水和清心行,“甭来烦我。” 珠儿忙道:“六姑娘是饿了吗?”。 “我去姐那儿。”齐青玉撇撇嘴儿,扭着小纤腰趾高气扬地走了。 留下尴尬的三人。 身后还听到珠儿给清水和清心解释齐青玉这种行为,不过是小孩子闹脾气…… 齐青玉翻了个白眼,她闹什么脾气,谁要被两个不知根底的人留在身边。简直就像留着两个细作似的。 齐良玉正在全新装葺成书房的东次间中习字,写得十分认真,但齐青玉一来她就晓得了。 “你这模样,还没梳洗?”齐良玉放下笔,未待齐青玉答话,就示意福苋去打水来。 齐青玉满意极了,蹦跳着走到齐良玉身边想看她写的字,谁知道她呼啦一下就藏了起来。 齐青玉去抢,她索性揉搓成团丢篓子。 “六姑娘,你先喝点热茶吧。”福田斟了杯热茶,试过温度适宜,送到齐青玉跟前。 “你头怎么样了?”齐青玉关心地问。 “你甭管她。”齐良玉瞥了福田一眼,眼圈红红的,“她脑门硬着呢。” 福田笑了笑,站到边上。 齐青玉没有执着地追问,站到小杌子上,重新铺开一张宣纸,强硬地执起齐良玉的右手,以有力的小手指将齐良玉握笔的姿势拔正。 带着她的手在宣纸上写下齐良玉三个字,字体圆圆的,小巧可爱。 “你别学楷体了,可以用自己喜欢的方法走笔划,这种圆圆的你喜欢吗?”。 齐青玉及时把即将月兑口的“你就学这种圆体字吧”,换成“这种圆圆的你喜欢吗”,她觉得自己与家人相处时,应该改变命令式的口气。 齐良玉显得很惊喜,要齐青玉再演示一遍,随即专心练习。 齐青玉去了里间等着福苋与她梳洗,美滋滋地用过早点,喝了碗温热的羊女乃后,才起身去东升院。 大人们实在吵,想忽略也不行。 大老爷一早便到城南的存锦木雕铺去取先前预订,用来盛装两套簪饰的精美妆匣。 四老爷扯着嗓子一直在闹腾,要曾氏给他一个交待。 他满脸通红,一身酒气,显然是喝了酒。 曾氏不知个中原委,小兰也说得不清不楚,齐青玉尚还熟睡,她只好耐心地听着。 但四老爷越来越过份了,竟然上升到曾氏没本事生,还不尽心尽力教育庶出的孩子,有失妇德,不配为长嫂主母,还不如一个姨娘。 曾氏听得眼皮直跳,直呼下人打盆冷水来,亲手泼到四老爷脸上。 第058章 小人儿大能量(二更) o(n_n)o~~亲们,文上强推啦,更新情况如下:日更两章,收藏每增加一百加更一章。 如果故事看着还行,亲们记得加个收藏哦。更新绝对给力,可以天天看,也可以养肥再看咩。 ·· “四叔,你清醒了吗?你晓得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话?” 四老爷被淋得一身狼狈,联想到女儿也被人泼药的情景,竟然发起狠来要打曾氏。 黎嬷嬷文嬷嬷和几个丫鬟死命拦住曾氏,崔氏赶,连忙拉曾氏躲到屋里去,把门栓上。 眼看四老爷就要挣月兑了去。齐青玉像兔子似的蹦月兑出来,借着齐家最高大的文嬷嬷的背爬了上去,自发髻上拔出一支簪子来,迅速扎在四老爷耳门穴上。 四老爷登时头晕眼花,倒在地上。 一院子人吓得脸无人色,还以为四()老爷犯急症了。 就连曾氏和崔氏都跑了出来,惊骇地看着手忙脚乱的下人把四老爷抬到八角亭那边去。 “没事,过一会就醒了。”齐青玉轻描淡写,她自信力度适中,只会让人闭嘴消停,不会伤及身体。 崔氏是一直注意着齐青玉,连忙抱过她到了角落追问:“你刚才做什么了?” “没呀,就拍了四叔一下。” “你不要糊弄娘了,如果四老爷有个什么事,可担当不起啊。” “娘,你就放心吧,那是我从书上看来的。若大人生气时,往他后颈上拍拍就会暂时昏,一会儿就醒了。” “书上看的怎么就敢使到人身上了,要是出了事儿,咱们一辈子都会不安。你昨晚都差点害死五丫头了,今天又擅自拿簪扎人,我过会要告诉你父亲,必须好好管教你了。你说你再这样任性妄为下去,你可怎么办?到时若是娘护不住你,齐家也护不住你,你可怎么办?” 崔氏语气极重,忧心如焚。 齐青玉能理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身份低微的崔氏面对这些变故时的惊惶,可是她怎么舍得娘亲还要为这等小事心惊胆颤? 齐青玉抱着崔氏脖子,亲昵地安慰:“娘亲宽心,女儿自然能够担当。”若是不能,上面还有人,从来没怕过。 崔氏无奈,只好将齐青玉稍有绉折衣摆整理好,放她自在。 那边,曾氏已经取出清凉油薰醒了四老爷。 甫醒的四老爷,呼哧呼哧地喘着大气,突然像撞了鬼似的逃离了东升院。 曾氏忙打发了下人,问齐青玉:“六姑娘,眼下这事有些复杂了,依你看该怎么做才好?” 崔氏显然不想让齐青玉出头,可是又不敢拂逆主母,表情僵硬。 “母亲,我估模着过一会儿四婶会回来找你,或许母亲可以和她一起到祖母跟前说几句好话。”齐青玉是担心齐老太太为了家业着想,会狠心地将惹事生非的小一家赶出去单过。 与其给别有用心的人搅局,不如他们主动到老有家跟前敞开心扉。 在她还没离开豫章前往广陵时,齐青玉还是希望家和万事兴,别闹出什么笑柄影响了桃夭斋的声誉。否则谁要跟他们订制成亲用的凤冠? 除去订制的贵重繁复的套簪,要数凤冠利润最高,特别是订制的更加可观。 曾氏明白人情世故,心里也装着齐家家业,仔细琢磨一番,就晓得了齐青玉的意思。 但崔氏还是很忧愁,毕竟四老爷说的话实在是太难听了,要是自己也无法一时三刻去原谅对方。 齐青玉却要曾氏帮着四老爷一家,崔氏觉得那是强人所难。 曾氏历过生死,做人通透多了,“妹妹放心,我不是那小器的人,这就去普济堂走一趟。” 崔氏又是惊喜又是佩服,忙要送曾氏出门。曾氏却要她留下照顾孩子。 曾氏刚出门还不到一刻钟,齐昌业就回来了。 齐青玉忙偷溜,留他二人独处。 崔氏连忙将刚才发生的事解释了一遍,望着齐昌业的眼睛有着一丝惧意。 齐昌业揽着崔氏纤细的腰枝,“既然青玉都说了没事,你就不必担心了。将来璋儿再争气一些,或许你给再我添个,擅长做生意的,等我们上了年纪,就可以好好歇息了。” 崔氏低着头,脸有些红,“近日在做婴孩的衣裳,若是有了身子,那还是要教导璋儿帮扶嫡亲,不敢歪了心眼。” 齐昌业沉吟片刻才道:“我们齐家家大业大,再来十个都不成问题,让他们各尽所长吧。或者孩子们还可以考个功名光宗耀祖。” 齐昌业既安慰了崔氏,又巧妙地避开会令吃醋的敏感点。 “老爷说得对,要是培养好了,估计璋儿也能考个功名。”崔氏欢喜极了。 “璋儿本来在就九江府书塾上学了。”齐昌业温柔地注视着崔氏。 这是齐昌业首次主动提起齐永璋,崔氏眼圈霎时红了,“他学得怎么样?”有没有想娘? “挺长进的。”齐昌业微笑。 齐青玉窃听完毕,仔细分析,觉得这父亲还不赖,挺长进的。 嘿嘿。 “姐。”齐青玉像只欢快的粉蝶,飞呀飞呀飞到了靖菊院,还不忘采一朵杏送到齐良玉书案上,笑道:“杏花美人笑靥新,新月眉弯分外亲。” “贫嘴!”齐良玉本来没想要理会齐青玉,直到被她调`笑才抬眸白了她一眼,却把杏花别于髻上。 脸颊明艳俏丽,不失为一个美人儿。 齐青玉逼不及待想见她的未来姐夫了,究竟是怎样一个书生,能令不学无术却心高气傲的齐良玉死心塌地? “未时我们要去府衙,你一起去。”齐青玉笑咪咪的。 “我腿还不方便呢。”齐良玉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没关系,家里婆子丫鬟还不够多吗,随便找个人抱你上下轿子就得了。”齐青玉现在只要有出门的机会,都想拉上齐良玉。 “好吧。”热情难却,齐良玉只好答应。 今个儿午膳,朱嬷嬷通传各房,让大伙儿一同到锦华院用膳。 时辰还早,齐昌业找来齐青玉,一起将套簪置放于精美的首饰匣子中。 “吴兴魏家产的丝绸可真好。” “六丫头戴上这双真丝手套就晓得是魏家的了?” “父亲,这里头有他们的标志。”齐青玉小手指将手腕口处的内衽拨压出来,“吴兴魏家”四个隶书小字就出现在人眼前。 这般观察入微,不得不佩服。 齐昌业轻轻地拍了拍齐青玉的小脑壳。 齐青玉高兴地笑了笑。她当年为魏家十个姑娘出嫁而做的凤冠,就赚了人家一万两银子,还没算陪嫁各式各样喜庆的套饰。可谓记忆犹新呐。 待两套簪饰全放好时,骤眼看去,真是精妙绝伦、高贵典雅,荧光暗动。 齐昌业极为满意,眼中掩饰不住的自豪感,笑问:“六丫头,要不要午膳时送去给家里人开开眼界?” 齐青玉认真地说:“父亲,我不去祖母那儿吃饭,我要自个儿盯着它们。”成败就在此最后关头,她不想出任何差错。 第063章 好算计(一更) “来,小宝贝,二婶看看哟。”张氏眼尖,第一时间齐青玉,连忙快步上前牵着她的手。 “这小瓣子可是乱了,二婶给你整理一下。”张氏笑容明艳,看着倒也舒爽。 待张氏整理完,齐青玉露齿轻笑,甩开她的手跑到崔氏身边,甜甜地行礼:“母亲好,三婶好。” “六姑娘好,六姑娘好。”长辈还没说话,即听到一连两声动听的鹦鹉学舌,逗得众人一乐。 齐青玉却横了它一眼,挥了挥小拳头。那鹦鹉像通人性似的,缩起脖子惊吓地直瞪着齐青玉。 有些人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 张氏却兴奋难耐地道:“六丫头,你母亲刚收到了帖子,是提督府江送来的,请我们明日去抚河桥畔的南浦园游玩呢。” “你们?”齐青玉瞪大了眼,江这是想玩儿什么? 荑薇院的凉亭很小,张氏落座后,齐青玉就不方便坐了,她现在已经不喜欢坐在别人腿上。 齐青玉负手站在齐良玉边上,像个小大人似的好奇地问:“母亲,江多矜贵的身份,怎么要请我们去游湖?” 张氏抢着说:“我听说江与梁不对付,准是看梁与我们齐家走得近,就想来套个近乎呗。” 人家堂堂提督还要来跟你一个不入流的商贾之家套近乎?邹氏皱了皱眉,眼中划过一抹深思,“大嫂、二嫂,江写明要齐家女眷出席,要不到时别带孩子们去了。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可是三弟妹,人家江请的是所有人女眷,老太太不去还行,孩子们也不去,不是打人家脸吗?”。张氏白了邹氏一眼,一脸不赞同。 曾氏仔细想了想,还是问齐青玉意见,“六丫头,你明日想要去玩儿吗?”。 曾氏想着,若齐青玉不愿意去,那她就是冒着得罪江的风险,也要回了这帖子。 齐青玉咬着手指,显然被这个问题难到了。母亲当着两个弟妹的面,对她言听计从,会不会不太好。 她瞥了齐良玉一眼,“姐,你想去南浦玩儿吗?”。 齐良玉这两日在用功读书,根本不懂江与齐家之间的恩恩怨怨。她上次到庙里上香时,听人说过南浦的风景很优美,小孩子心性当然想去了。本来平日就没什么出门的机会。 她唇畔微弯,却闷着不说出来。 “噢,阿姐想去,我也想去。”齐青玉张开双手,兴奋地原地转了一圈。 曾氏犹豫了一会,才说:“好吧。我这就让黎嬷嬷去回礼。” “大嫂,我先准备准备。”张氏高兴地扭腰摆臂走了。 邹氏目送张氏离开后,还是有些担忧地说:“大嫂,明日我不想让白玉去了,行吗?”。 曾氏笑道:“没关系,到时就推说身体有恙便成。” 邹氏脸色这才好了些,“谢谢大嫂,那我先了。” 曾氏点点头。邹氏别过齐良玉两姐妹才走了。 过了一会儿,曾氏往门外探了一眼,文嬷嬷立刻表示外头没人偷听。 曾氏这才问齐青玉:“六丫头,为母还是怕这江是来找茬报复的,你看明日应该怎样应对?” 齐青玉看着齐良玉皱起的眉头,笑道:“母亲宽心,没事儿。若那江是海,女儿就是哪咤。” 齐青玉信誓旦旦,曾氏如释重负,“那为母准备准备,预订明日的宴席与礼品。”虽是这样说,但齐青玉没让崔氏参加,省得给人奚落。 曾氏走了没一会,齐良玉也回了,看来是铁了心要把功课做好。 齐青玉旋即陷入了深思。 她是没去过豫章闻名天下的八景之一的南浦,只听闻那儿风景优美,心中也是想去的,但不想与江同行。 齐青玉原本还没打算找江麻烦,如今别人送上门来,真是盛情难却。 齐青玉当下就想派人去监视江方面的动向,未料心思才动,史庆就悄悄潜了进来。 小兰一条腿刚跨进内院,就了史庆,因见过面也没受惊吓,连忙回身去阻挡清水、清心二个丫鬟入内。 “六姑娘,江那儿要怎么处置,请下令。”史庆恭敬地问。 齐青玉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可是她何德何能向史庆下命令,“史军爷,万不敢当,我怎么敢差遣你办事。” 史庆抬头疑惑地望着齐青玉:“难道姑娘是怕在下把事情办砸,不屑让在下去办?” 齐青玉未料他会这样说,微愣,“只是区区小事不敢劳烦你。” 史庆严肃地说:“六姑娘身边的人虽不至于阳奉阴违,可是见识浅薄,怕是难当大用。而江身边的人都是老油条。” 那就是热情难却了?齐青玉笑道:“那就劳烦史军爷去探探江想使些什么诡计。” 史庆显得很高兴,“在下现在就前去查探,请六姑娘稍候。” 史庆走后,外面的人声,由碎言碎言变成了不间断的吵嘴,最后吵得福田都忍无可忍了。 齐青玉趴在竹门上瞅着,见福田左右开弓打了清水和清心,待巴掌扫到小兰那儿时,小兰倏地蹲下求饶。 “福田姐,小兰不敢了,以后都不敢这么大声嚷嚷了。” “告诉你们,若是福芹在这里,你们别指望能领这侍候姑娘的月钱。也就咱们齐家待下人这样宽厚,可你们也得掂量掂量这是哪里?” 福田显得很生气,估计是齐良玉给吵烦了。 “这是姑娘们的院子,不是你们碎嘴的地方!” 福田又骂了一句,看也不看她们三个一眼,转身回了靖菊院。 齐青玉看着清水和清心脸上红通通的手指印,心里扑通扑通地跳。 是福田力气好使,还是清水她俩皮肤女敕? 当年她进宫刚到司珍署,还没坐上司珍之位时,察觉到威胁已然逼近的老司珍,经常借故当着她的面打骂其它小女官。 被扇的小女官的脸和清水她们如出一辙,甚至是表情,都是憋屈着一团火,敢怒不敢言。 而低着头的小兰,正在偷笑。 “走吧,要侍候六姑娘洗浴了。”清水忽然笑着催清心动身。 清心愤慨难当,狠狠地剜了小兰一眼,才跟着清水入内。 齐青玉早跑得没影儿了。 “六姑娘,奴婢来了。”清水像个没事人似的,笑着进了里间。 齐青玉百无聊赖地靠在榻上,把玩着竹蜻蜓,随口“嗯”了一声。 清水道:“六姑娘,热水已经烧好了,奴婢这就让婆子挑来给六姑娘洗浴好吗?”。 她边说边瞪了还黑着脸的清心一眼。 清心连忙努力地挤出笑容上前,“六姑娘,三太太送了些香料来说可以泡澡用,不知道姑娘爱不爱?” “什么香料?”富贵人家一向有用各种香料洗浴增加体香的习惯,但齐青玉很少用,她喜欢干净清新的气息。 “是兔子花。”清心突然有些气恼,自己脸肿成这样,这小主子都不过问一声么? “噢,那种像兔子脸一样的白花嘛,不错。”齐青玉自个儿玩耍,等到她二人准备好洗浴水,还将人赶出去,自己来。 待她穿戴整齐,借故遣开清水、清心时,史庆也就来复命了。 史庆说江早就派了人去南浦,在通往南浦亭的其中一座小桥上动了手脚。 齐青玉不由得赞道:好算计。 `` 推荐小伙伴的新书:[bookid=3578590,bookname=《佞宠当道》]就在她重生了一回,断绝了,想过上平凡小日子之时,竟被那人不屈不饶地逮了去,一不小心还宠上了天,成了朝廷上下议论纷呈的佞宠…… 养肥中,求收藏,求票票(n_n) 第064章 糕点有毒(二更) 春山如黛,南浦云飞。 晨光、朝云、拂柳、春水和五颜六色的油纸伞,构成了河畔一道亮丽的风景。 江香衣华鬓,仪态端庄,若是不知底细,还真以为是个品格高尚的贵。 因江膝下并无女儿,江提督妾室也无所出,所以她带了自家两个侄女一起来充数,加上自家带的七八个丫鬟婆子,足足挤满一条桥。 齐家的女眷只好走另一条桥。 “齐家太太,为了尽兴,今个儿本特地命下人守着,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江意味深长地隔桥而语。 听上去,真是高人一等,待遇优厚的美好感觉。 曾氏忙笑着回话:“妾身谢江美意,这真是咱们齐家的荣幸。” “南浦可是咱们豫章的名胜,如今是四月底了,若是二月头三月中,本也使不得这权力。”江频频相顾,那双微微上吊的厉眼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可是随着齐家女眷脚步越来越接近亭子,江脸色就越来越沉。 她突然停住脚步,绷着脸回身责问近身嬷嬷:“怎么回事?” 那嬷嬷就早惊出一身冷汗,“奴婢也不知道。” 江恶狠狠地低声说,“赶快下去准备茶点,若再出错,看本不削了你。”待回身走向亭子时,又是仪态端庄、春风满面。 可江是出了名的嚣张,如今这样平易近人,对她事迹略有耳闻的齐家几位太太,心里都不约而同的飘着一丝不祥的预感。 所以当江说亲自命人准备了早点时,曾氏立刻献媚:“江,妾身听说喜欢锦颐居的早点,昨个儿就特地跟锦颐居订了筵席,不如……” “不用了,本比较喜欢聚福楼的早点。”江打断了曾氏的话,朝下人使了个眼色,眼底流露出的怨毒看得人心颤。 明眼人都能察觉不对劲儿了。 曾氏又哪敢置喙,强作欢颜,小心翼翼地赔着笑。 可齐家的小丫头们还是那样兴奋地在桥上来回地走着、说着、跑着、跳着。 齐青玉牵着齐良玉的手,听她说着南浦的,心里正乐着。 不一会儿,就见身着清一色衣裳的小婢如穿花蝴蝶似的,托着食盘鱼贯走来。 江瞥了一眼,得意地勾唇。当目光滑过谨小慎微得她不说话,也不敢多言的齐家三位太太时,眼神掩饰不住的轻蔑。 果然是不入流的低贱商贾。 待婢子布碗架筷时,江的嬷嬷却从紫檀木盒中取出一副银碗银箸、银勺来。 上面錾了典雅的兰草花纹。 这刻意有别于人排场所透出的显摆、得瑟劲儿,叫齐青玉心里一阵冷笑,但齐家其它人却没觉得有什么的。 这就好像是齐家的人去了乡下,嫌弃别人的旧碗破盘一样。 待一样样色香味俱全的早点布满铺了双层镂空菱花纹的桌面时,江便亲切地唤齐家丫头和自家丫头。 聚福楼的东西味道只算过得去,却是全豫章最贵的,但客似云来,生意极好。 因东家是江的堂,江每年从这堂的手上得到不少孝敬。而江又将这孝敬一分为二,将其中一份送往宫中。 但若论银子,区区一个经营食肆和米粮的楚家对于齐家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江殷勤地招呼着齐家的太太和姑娘们用膳,时常劝进。 这般“纡尊降贵”,啧! 齐青玉暗中观察着江的动静,心想既然你给脸不要脸,你就别怪我狠。 齐青玉暗里踢了齐良玉一脚,刚好踢在她的伤腿上。齐良玉吃痛,筷子一抖,整块黄金蜜豆糕掉在了桌上。 江的小侄女皱了皱眉,鄙夷地翻了一下白眼。 齐良玉脸色倏地沉下,正准备甩眼刀子刺人,但闻江轻咳了一声,她才歇了。 曾氏忙赔礼。 江笑道:“小丫头嘛,不要紧。”更亲自给齐良玉夹了块脆皮薯香酥饼。 齐良玉站起来谢了礼,才坐下吃了起来,而额下两弯纤眉微微颤着。 江听着齐家太太恭维的话,吃着自家来银子的点心,脸上终于有了些真切的笑容。 突然齐良玉捂着肚子喊痛,额上沁出细汗。 江微愣,不是说午后才会发作吗?她眯了眯眼疑惑地瞅着齐良玉,不动声色地问:“齐大丫头这是怎么了?” “肚子好痛,娘,痛。”齐良玉痛呼,眼看着红润可爱的小脸发了青。 曾氏吓了一跳,忙吩咐黎嬷嬷抱齐良玉去医馆。 江当然不肯了,这一去不就漏了馅,虽然她能胡混,但她还是暗中命人拦住了曾氏几人。 嘴上说得好听:“齐太太别急,可能是得了急风,奴婢这有药,快给抹点。” “是呀,这早晨还是有些凉意,齐大姑娘穿得少,说不定就是受了凉。” “你们快围起来。” “六大姑娘,让奴婢来给你抹点药。”…… 去路被塞得水泄不通。 江满意地收回目光。 忽闻“呯”的一声大响,江眼角一抽,扭头一看自家奴婢在水里扑腾,就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大声骂道: “岂有此理,尔等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谋害人命,简直是反了。”江心中冷笑,先前还为找不着罪名愁闷呢! 江倏地站起来,趾高气扬地朝曾氏那一团人走了。 齐二太太和三太太闻言也是大吃一惊,慌忙离座想前去帮忙,却被江的奴婢拦住去路。 这还得了,那是要命的罪名啊!齐二太太飞快地捋起袖管硬闯,与对方的人扭打成一团。 咒骂声、哭喊声、制止声一浪高过一浪,简直就像唱堂会似的。 齐青玉不管混乱的场面,趁机取出十根银针,小手一扬夹在指缝上,迅速将摆在齐家人那边的糕点、羊女乃、甜汤一一试了个遍。 不试还好,一试之下每根都有异样。虽然并不明显,但还是能分辨出来。 “来人呐,赶快报官去,聚福楼在糕点里下毒,想毒死我们!” “你说什么?”正看人掐架掐得起劲的江家小姐,耳尖地听到齐青玉的话,错愕地回头质问。 齐青玉义愤填膺地说:“糕点有毒,聚福楼想谋害美丽的江,真是罪大恶极。” 不知底细的江家大小姐一听,登时花容失色,惊慌地朝江大喊:“大伯娘,不好了,聚福楼送来的糕点有毒。” 第065章 作弄(满百收三更) 这尖嗓门一嚷,江的心就抖了抖,真是恨铁不成钢,“肯定是有人暗中使诈,想害我们来着。” 江一副受害者的表情,匆匆忙忙又走回亭子中,“快收拾起来,本要一查到底!” 贼喊捉贼?嘿嘿,没关系。齐青玉也不拦,任江的下人风卷残云般将一桌食物悉数装进渣盘子去。 江大概担心一路走着不太妥当,唯恐有失,把眼横向拿渣盘子的婆子。 那婆子也是厉害,立刻意会主子的意思。她抬着渣盘往小桥上走,突然一个趄趔,糕点瓷碗像泼水一样全给抛到河里。 江见状,脸色陡变,冲上前指着婆子的鼻子骂:“你这没用的老东西,净坏本的事,看这下子没了证据上哪查去?”她边说边得意地瞪向齐青玉。 “江,你以后饮食可要小心(),不然还有人要下毒害你。”齐青玉马上率真地对站在她边上的江大小姐说。 “怎么会呢?我们也吃了不少,一点事儿也没呀。”江大小姐似乎已经想起了聚福楼的东家是大伯娘家的兄长至亲,说话不由得谨慎起来。 齐青玉心道,不太笨嘛。她晶亮的眼眸飞了江一眼,当着她的面利索地爬上石凳对江大小姐道:“貌美如花,正值定亲的好年华。若是在某些方面令形容消瘦,搅和了小姐的婚事,某些人不就可以一辈子压着一家了。” 这个江大小姐偏偏是个有心人,也是颇有姿色,平素就因江仗势欺人没少挨欺负。而她母亲的确是在为她物色好的婆家,九江府秦二爷的嫡幼子对江大小姐的印象就不错。 两家有心联姻,而江提督也颇是照顾兄长,这门亲事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但若是江大小姐身体出了毛病,恐怕是进不了秦府高门。 江大小姐当下就变了脸色,却只是俯身对齐青玉笑道:“多谢小妹妹关心。” 齐青玉咯咯笑了几声。 江一双利眼来回了在她二人脸上睃巡几转,忽地哼了一声,旋即对桥上的人厉声道:“都消停了,好好的清晨给你们搅成什么样!” 说罢,愤然拂袖离去。 众人偃旗息鼓,江家的人悻悻地跟着离开。 齐青玉不然为然,噘起小嘴不着痕迹地把目光轻轻扫向水面。金黄色的水面波光粼粼,岸边有几条芦苇梗凸在水面上。 若不仔细观察,真看不出来。 江家的下人和江二小姐已经随着江的步伐离开。 “扑嗵、扑嗵——”忽然乍起好一阵落水声,激起层层浪花,比落水声更引人注目的是惊慌失措的尖叫声、求救声,此起彼伏。 江护卫队长的心蓦地提到嗓子眼,立刻与下属冲了,抛下结成梯形的绳索,并闭上双目,等江她们自行爬上来。 江灌了几口水,脸色铁青。爬上来后,接过护卫送上的薄披风,咬牙切齿地说:“立刻沿途搜查,看哪个不长眼的敢给本使阴招!” 护卫队长领命,立刻指了一小队搜南边,自己领着一队人沿途搜北边,余下几人护送江回府。 齐青玉闻言,飞快地睃了岸边一眼,芦苇梗早就消失不见。 江柳眉倒竖,恶狠狠地睃了齐家人一圈。齐家众人却茫然不知所措,见状更是惶恐之极,只有齐青玉咯咯地笑着。 江缓缓地斜过目光盯着齐青玉,目露凶光:“咱们走着瞧。” 齐青玉被激起了好胜心,一纵娇小的身子跳下亭子,朝江扮了个鬼脸。 绿波荡漾,映着人儿脸,粉雕玉琢、神气活现。 江忽然料到自己可能是给个小女娃整得,气得几乎把衣襟揉碎,“噔噔噔”地走了。 齐家的女眷望着江气得直抖的背影,再一次吓呆了。 齐青玉却让人催锦颐居上早点,又朝齐良玉挥手:“姐,们,快来来吃,很好吃呢。” 锦颐居的东家的爹是退隐的御厨,菜品糕点味道真是没话说,特别是锅瑶柱鸡粥,光是闻着就是享受。 齐青玉点了一大份,足够齐家每人一碗的了。 “快吃。”早点布满桌后,齐青玉兴奋地催促,自己早就食指大动,与齐良玉别吃边说话。 而齐良玉哪里有一点不适的样子。 张氏和邹氏哪里吃得下,看着这姐妹俩,就是傻子也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却不敢在外头质问于齐青玉。 张氏拉长了脸,一直怨怼地瞪着曾氏,“大嫂,你可要懂得圆场子,咱们齐家上下多少条人命呐。” 微微笑着的曾氏一颗心猛地往下一沉,再也无法伪装若无其事,却以从容不迫的口吻道:没事儿,有事我担着。 张氏不无怨恨,“希望大嫂这肩膀担得起。”当日五皇子驾临荑薇院时,张氏归宁并不知情,也难怪她心慌意乱。 相比下,三太太邹氏就镇定多了,“二嫂且宽心,我相信大嫂会有办法的化解这场误会的。再说我们根本没在那桥上动手脚。” 张氏讽刺道:“好一个清者自清,只怕官字两个口,好坏由他说!” 邹氏皱了皱眉头,闭上了嘴。 曾氏歉意地劝慰:“两位弟妹都说得不差,待我与母亲禀明此事,晚些儿备厚礼上门请罪。” 厚礼?张氏一听,苦着脸心在淌血。齐家最大的开销便是人情往来,管过帐的她,可是知之甚深,一阵肉痛。 回到齐家后,曾氏并没立刻去找老太太禀告清晨发生的事,而是问齐青玉对策。 “母亲放心,没事儿。” “小青玉,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凌波仙子下凡,有神兵护驾呢。” 齐青玉微笑着,颇有运筹为幄的良士风范,引来齐良玉一句好骂。 “妹就是有神兵护驾哒。”齐青玉嘻嘻直笑,笑容天真烂漫。 曾氏一时无言以对,只觉心里像塞了块石头,怎么也无法安心。 齐良玉冷哼一声,回了靖菊院习功课。 曾氏凝眸瞅着齐青玉妆台上的玉蝴蝶发呆。 “母亲,祖母要女儿上京当司珍。”齐青玉坐到曾氏面前,一本正经地把这个身为簪饰传人的伟大目标告诉曾氏。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066章 暗算(一更) 曾氏抬眼望去:孩儿面,一双明亮有神的大眼睛光华内蕴,隐隐闪着睿光。 “你志在高处,为何又总惹是非,若是贵人不出面保你,该如何是好?” “无论他们出不出面,这江楚氏,也不必怕她。现在世道清明,咱有理,咱还有银子腰板硬着,还怕她一穷当官的媳妇不成?” 曾氏叹了口气,“你这样小看别人,怕是要吃亏。” 齐青玉自信满满,“母亲,女儿只叫招惹女儿的人吃亏,绝对不会叫咱齐家吃亏,更不会让自个儿理亏。” 曾氏再叹,却是笑着,“你这小机灵,快些歇会儿吧。”曾氏让小兰侍候齐青玉小憩,才走了。 齐青玉哪会看不出曾氏是强颜欢笑,心结并没解开。她心下也有些疑惑,难道父亲还没将梁知府要提点齐家,在庐山开设分号的喜事告诉母亲? 若是没说,其实间接说明齐昌业也是个稳重的人,可造之才。 齐青玉心里慢慢认可了这个父亲。 老太太那儿,四个媳妇陆续去了一遍。无论她们说什么,老太太都是打哈哈。 最后当着四个媳妇的面,宣布要择良辰吉日扶正崔氏。 除了名份和送给亲家崔家的一份厚礼外,什么也没了。掌家的依然是曾氏,她什么也没亏,还赢得了一个贤良之名。 如果不是亲自检查过曾氏给齐昌业做的衣服和鞋子,齐青玉会以为那是个连夜生出的苦肉计。 齐青玉甚至有种错觉认为会令齐昌业疯狂到谋害妻子的地步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自己娘亲崔氏。 奇怪的是,她竟然感觉不到崔氏身上有一丝一毫的阴戾之气。那么在不知名的暗处,从中挑拔长房关系的人到底是谁? 齐青玉认为她得查出来,不然将来她若远行,这暗藏杀机的齐家内宅该如何是好? 虽然小至农家,高至皇族都存在不同程度的明争暗斗,但齐家做这一行,是传不得一丝丑闻。 不然谁愿意将她家制造的簪饰插发髻上去?谁都不会想要招惹瘟神! 所以声誉至关重要,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一个人的荣辱。 这一世,这场关乎性命的棋局,她必须占主导地位。 谁也别想牵着她的鼻子走。 齐青玉醒来时,已经很晚了,过了用午膳的时辰。 小兰的河虾鸡丝粥熬好了,在耳房温着。清水见齐青玉醒了,连忙打水侍候她洗漱,还不忘让清心端来热粥。 齐青玉看着在她眼前转来转去的、花枝招展的清水和清心,总有种不安的感觉,就是一种害怕会有人偷偷地从她背后捅刀子的疑心。 可惜现在无人可用,然而也不能直接打发她们走。齐青玉观察了她二人一会儿,心思一转,好奇地看着清心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清心喜形于色,忙搬了张小杌子坐到齐青玉身边,笑道:“六姑娘,奴婢是清心,她是清水。粥可以吃了,奴婢喂六姑娘吃好吗?”。 齐青玉甜甜一笑,两眼放光地瞅着粥,一副很心急想吃的样子。 清心打了一勺,就往齐青玉嘴边送。 “好吃。”烫死我了!齐青玉表面很满意,心里却咒骂了一声。 清心连忙又打了一勺喂,清水放好了物什进来时,看到齐青玉被烫得通红的小嘴,皱了皱眉,“清心,你刚才不是说要给六姑娘剪些花草来里间养着么?” 是有这么回事。清心连忙站起来,“你来帮我喂六姑娘吃粥,我这就去。”她说完就走了,礼都没告。 齐青玉垂下眼眸,黑眼珠儿被长长的鸦羽般的眼睫遮挡了,内里闪过一丝精光,无人能察。 清水默默看着清心离开,脸色微变,忙捧起粥碗笑着坐下:“六姑娘,奴婢给你讲故事好吗?”。 齐青玉歪着头问:“清水为什么要剪花?” “清心空闲时喜欢跟着花农学插花,她想为六姑娘插一瓶漂亮的花儿。”清水打了一勺粥,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才送到齐青玉嘴边。 “我不喜欢花。”齐青玉挥了挥小拳头抗议。 “花很美,五颜六色,还很香,六姑娘会喜欢的。”清水微笑着解释,神态不卑不亢。 齐青玉想象着,仿佛眼前出现了一片鲜艳美丽花海,幽香袅袅。 清水也真的说起了故事来,齐青玉犯着迷糊,她说的什么也没听见。 齐青玉咽下了最后一口粥,也还没饱,微微打了嗝就睡了。 “记住你的现在的身份,若再敢冒失,别怪我无情。” 睡梦中,齐青玉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 齐青玉忽然惊醒,如梦似真。 她感觉有些乏力,开口就唤:“芹,芹!” 屋里已经点起了蜡烛,橘红的蜡烛用暗红的罩子罩住,十分适宜睡眠。 看样子是天黑了。 齐青玉有些心惊,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齐青玉连忙爬起来,却差点摔倒在地,幸好清心及时进来扶住了她。 清心担忧地说:“六姑娘你受凉了,额头有点烫,还是躺着好吗?”。 齐青玉扁了扁嘴,不太开心。 清心莞尔一笑,安慰道:“六姑娘是怕吃苦药吧,奴婢有蜜饯,不怕。”清心边把齐青玉抱回床上边说,“大太太已经请好大夫了,奴婢这就去通传。” 齐青玉却大声嚷起来:“我平时都不会生病,肯定是小兰坏,小兰的粥把我吃坏了!” 清心微愣,脸色闪过诡异的笑容,“六姑娘放心,如果真是小兰熬的粥把六姑娘给吃坏了,奴婢给你收拾她去。” “给我叫她进来!”齐青玉昂起下巴,叉着小柳腰气势汹汹。 清心暗地窃笑,“六姑娘莫急,奴婢先去叫大夫。” 大夫在明间给齐青玉把过脉后,开了张药方,就随白嬷嬷去帐房领诊费去了。药包捉来后,还是崔氏亲自煎药。 齐青玉也没机会问大夫自己是犯了什么症,也没见到小兰。 “小兰呢?” 清心眼圈微红,语气有些委屈,“奴婢方才将此事禀告了大太太,大太太说跟粥没关系,吩咐奴婢不要教六姑娘再生气了。” 这暗地里的意思就是她别想见小兰?齐青玉噘起嘴,叫不进来,她还不能出去? 第071章 出发之前(满百收三更) 片刻后荑薇院外人声吵杂,江脸倏地沉下,厉声道:“王嬷嬷,谁敢放肆,给本抽死丫的。” “这白鹦鹉还挺健康的,喙也没有藏`毒物,事就出在这鼻子,上头残留着一丁点儿白末,据本的分析就是九曲的成分。”江语态轻松,十分笃定。 齐青玉神色凝重,将瑟瑟发抖的鹦鹉放回笼子,偏头问福田:“外头是谁?” “是三太太来了。”福田眺了一眼,回来告之。 江站起来,整理整理裙摆,神色又恢复如常,明明眼高于顶偏偏故作和蔼可亲。 “六姑娘有家事要处理,本就不叨扰了。”刷地打开团扇,轻轻扇着下了亭子。 “请留步。”齐青玉缓步下了亭子,从小荷包中取出一张银票来,“不成敬意,请收下。” 江眯了.+du.眯眼,十万两!“呵呵……”眉眼都笑弯了,伸手去接,却在看到银票上一种特殊的记号时,暗暗心惊连忙推迟:“不用了,不用了。” 齐青玉狐疑地拿回银票仔细打量,她昨晚从放灵芝的包裹中翻出来的时候,没有何不妥。黄鹤还留了张字条说这送她零用。“这是友人赠我之物,且取了用,没事儿。” “这……”臣妾不敢啊!江一脸为难,勉强笑道:“这样吧,你出发去建邺前,借五万两给本周转,直接送提督府来就成了。” “哪里话,以后有关照,齐家才能走上康庄大道,什么借不借的,言重了。”齐青玉收回十万两面值的银票,恭敬地回话。 江又是哈哈几声笑,笑容在僵硬的面容上荡开时,总感觉有些诡异,“好说好说,本先走了,六姑娘留步。” 齐青玉看着江的背影渐渐隐在竹影深处,边回里间边对福田说,“请三太太进来。” 邹氏是听说自家丫头的丫鬟跟福田起了争执,赶忙看看是怎么回事的。 谁想江府的嬷嬷婆子太过厉害,自己的嬷嬷才与对方吵了几句。 “福田,真是不好意思,那不长眼丫鬟可有弄疼你了?”邹氏见着福田就是关心。 福田连声不敢,“三太太折煞奴婢了,六姑娘在里间,三太太请。” 齐青玉躲在榻上,死气沉沉,见着了邹氏,微微起身唤了声“三婶”。 邹氏面露惊讶和担忧,“六丫头,三婶听说你病了,不是有进药吗?怎么还不得劲?” 邹氏坐到榻上,握着齐青玉的微烫的手轻轻揉着,“要不咱换个大夫?” “要跟母亲说。”齐青玉有气无力,病恹恹的。 “你母亲还不疼着你么,过会三婶就和大嫂说去,她今个儿是太忙了,才疏忽了你。” 邹氏柔声哄着齐青玉,可怎么听怎么怪,母亲什么时候疏忽了她? 齐青玉眼神慢慢暗了下去,就像是认同了邹氏的话一般神态,透着丝怨气。 “你累了,好好睡会,这只鹦鹉三婶本来就是要送你玩儿的,就留在这里陪你吧。”邹氏边说边抽出丝帕为抹了抹额上的汗,又贴心地为齐青玉解开发髻,为她盖上薄毯。 齐青玉闻得很清楚,丝帕在她面前晃动时,全身都有一种排斥的,想逃离的感觉。 意欲害她的人便是邹氏,这点毋容置疑了。 一丝杀机自眸底深处闪过,齐青玉缓缓合上双眼陷入沉思。 很晚了,大概明月已经高悬,在那崇山峻领之巅。曾氏才来了,虽然精神还好,可动作缓慢明显疲倦了。 齐青玉才醒,坐起来看着她,也没起身只问了句安。 曾氏坐下,大概没第一时间察觉齐青玉的异样,兀自说起今日的事情,太忙了,齐家人手不够用。 左府的贴子希望齐青玉能早日启程,曾氏是一定要陪着去的,又放不下齐家,想向老太太推举崔氏主持中馈,又怕崔氏吃不住三个妯娌。 心里有些矛盾,想听齐青玉的意见。 齐青玉立刻说了:“让二婶和三婶一个掌外事,一个掌内事好吗?”。 “那你娘亲是一起到建邺还是留在家里?”曾氏没等齐青玉答话,自己又道:“你父亲在外奔波劳碌,还是得有个贴心人照顾着才好,要不你娘亲就不去了,留在家里照顾你父亲。” 曾氏眼睑微垂,烛火明暗不定,如她的表情。 齐青玉抚上她的手,没崔氏柔软,却感觉充满力量。“母亲,其实娘也很惶恐,她应该也想陪我一起去,又觉得这应该是主母的的责任,她不好僭越。” 齐青玉当然是不要崔氏去的,对于娘亲她另有打算。 “哎,这怎么还要你一个孩子来安慰我。”曾氏目光忽地有些湿润,“也许今天是太累了,我已经命人收拾行装和准备礼品,本来你祖母想见见你,差人来了两次,都说你睡着。” 齐青玉猜想,这趟建邺之行来回少说半个月,曾氏好不容易与父亲建立起来的好感,会因时日生疏,才有这忧愁。 可是她是齐家长媳,拜访贵客,必定由她陪同才合礼数,断没有让刚扶正的侧室去的。 再说上一世邹氏也能管好日益壮大的齐家,她就不信曾氏不行。 齐青玉笑道:“母亲宽心,其实我想让祖母一起去。”因她离开了,邹氏手伸不长,又怕她会丧心病狂打起老太太的主意,才有这想法。 “也好,我过会就到锦华院去。” “母亲现在去吧。”齐青玉跳下地,推着曾氏出门。 曾氏才瞥到几上那只雪白的鹦鹉,笑说:“好好好,六丫头有新鲜玩意,不愿意陪母亲闲聊了。” 天空飘着雨丝,齐青玉本来想到崔氏院里去,但一想到邹氏就闹心,觉得自己不去反而好些。 又想着邹氏应该不会大张旗鼓地毒害长房的人,便是一句也没交待。 洗浴过后,进了些点心,又听说来人了。 是齐昌业知晓齐青玉生病的事,打算与崔氏一道来劝她暂时不要去建邺。 齐青玉装睡,避开。连夜差福田将药方送给贾林,想办法熬碗药送来给她。 福田不解,想问又不敢问。事情办好后,她服侍齐青玉进了药。因药腥臭令人作呕,福田一夜守在边上没敢合眼。 翌日出发前,齐青玉取来两张宣纸送到东升院,是新画的图样。簪、钗、步摇、金银手镯的样式各有几副。 崔氏也在,亲热地挽着齐青玉的手,见她脸色发青,脸上的笑意倏地没了。 齐昌业一直板着脸,见了简洁大方却喜庆吉祥的图样,脸上才有了些笑容。他又里面藏着一张小纸条,飞快地藏进袖中。 大概与曾氏意见相左,曾氏出来时,他再度板起脸,看也没看她一眼。 曾氏几不可察地苦笑了一下。 齐青玉黑眼珠儿在大人身上转了一圈,定在齐昌业脸上,巧笑兮倩:“父亲,生病了喝几贴药就好,若是得罪了左府,谁担当得起。女儿这趟远路,有母亲陪着,祖母也一起去,父亲与娘亲都不必担心。女儿在外面,一定会给齐家长脸。” [bookid=3578590,bookname=《佞宠当道》]隆重向亲们推荐《虫裔》作者箬穷途单开新号的新坑,书荒的亲可以戳戳看哦。那是个逗比的故事,只求博君一笑。 第072章 结伴上路(一更求首订) “为父的意思是让你养上几日,等身子好了再去。左府那边,我们可以先修书一封细陈原因,想他们高门贵府,应该也是通情达理。” 齐昌业的想法,齐青玉不是没有想过。留在家里多养几日,更可试探邹氏敢不敢在换大夫上面动手脚,若是捉住她的把柄,直接在内院处理掉。相信三叔也不敢有意见。 但既然黄鹤开了口让齐青玉帮忙回绝婚事,显然是迫在眉睫。帮黄鹤与拿邹氏,孰轻孰重不是一目了然的么。 齐青玉坚持己见,又不想与齐昌业闹僵,咬了咬手指,歪着小脑壳说:“女儿打听了,左府太九月份九十大寿,她素喜珍珠。若是这次命女儿是想打造珍珠簪饰,那我们还得想方设法收购上好的南珠。南珠金贵,必定要早作打算。” 齐昌业老有一种眼前此女非己女儿的错觉,可是举手投足间总`.``与自己小时候有几分相象,也爱咬手指头,定然错不了。 齐昌业无奈地轻叹了一声,“你是人小鬼大,牙尖嘴利,为父说不过你。”他示意崔氏帮齐青玉检查整理行装,又与曾氏仔细交待在外诸事,他是月兑不开身去建邺。 “我特地请了飞鹰镖局的扛把子陈镖头护送你们去建邺,但出门在外,你还是要小心谨慎些。银票财物都藏在衣物夹层里面吧。” 曾氏离他有些距离,柔顺地表示已经准备妥当了。 齐昌业忽然莞尔一笑,“你这是生气了?”昨晚他口气大概严厉了些。 “没有。”曾氏避开齐昌业探的手。“我得起程了。” 齐家的马车共有两辆,一辆载人。一辆载着礼品。 齐老太太站在大门口送齐青玉离开,而她不去了。她悄悄对齐青玉说:“祖母要坐镇齐家。给你把大本营守住,你在外头可安心办事。” 老太太还特意在锦华园挑了两个比较胆小怕事,但十分乖巧的小丫鬟跟齐青玉一起去。 四个镖师骑马,两个在前开路,两个在后护送,取道九江再经由徽州府的义安去建邺,走最安全的官道。 出了豫章城十里槐香坡,远远望见有四个江湖高矮不一、跑腿打扮的人,牵着马匹不知道在等谁。 陈镖头警惕地把手按在刀柄上。放慢了步伐,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气氛突然紧张起来。 却听那边响起轻快,甚至有些兴奋的话来: “二爷,是六姑娘来了。” “几位,咱们是六姑娘的友人,得知六姑娘要出远门特来保护。” 说话的是个白脸小子,爬上马背赶到镖师跟前,有礼地报上家门。 车厢内,曾氏紧紧握着齐青玉的手这才松开了。 齐青玉挑帘一看。十分惊喜,“我道是谁,原来是几位好汉。”她完全没想到黄鹤要亲自护送她到建邺去。哪里知道黄鹤其实是得到了小道消息,特地来护着她的。 黄鹤还故意乔装了。一张憨厚阳刚的脸弄成刀疤脸,史庆也在脸上弄了很多皱折,微驼着背。 那小白脸大概才十五岁上下。身形瘦小,还有一个老太婆。与小白脸同乘一骑。 “六姑娘,好久不见。还记得小可吗?小可是朱度,这是小可阿女乃,特会烧菜,一并带着给六姑娘尝尝地道的小菜。”朱度骨碌碌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不知是自来熟还是故意演给别人看。 齐青玉探出身子来,瞪大眼瞅着朱度,“你眼睛没我大呢,再瞪也没用。”她说完,瞥了黄鹤一眼,退回车厢内。 由曾氏出面,请大家赶路:“各位壮士,咱们先起程吧,到了仙柳山再歇息话聚。” 大约有十里路,黄鹤慢慢地接替了原先离马车最近的镖师,“六姑娘。” “黄,我听着。”齐青玉坐在左边,将脸贴近车厢。 “那个清水逃了,咱认为你被某人盯上了。”虽然黄鹤语气少有的低沉,但并没有露出丝毫担忧。 齐青玉轻笑一声,“清水现在是在黄手上吧。” “额,你怎么知道?”黄鹤望向小花窗,就等她惊讶地探出小脑壳了,谁知道她太聪明竟然知晓他已经把人捉住了。 “猜的。”齐青玉轻说,心里虽然有想过黄鹤为什么要帮自己,可是还不敢问出口。 “六姑娘太聪明了,咱都不晓得说什么才好。”黄鹤有些愕然,相处时间如此短暂,他的办事手段就被对方猜透了,他心里有些发毛。 想若这是敌人,岂不是输得彻底? 怪不得爷说他还不成气候,不允许他向朝廷奏请领兵打仗。 可是那李宇轩才十五岁就已经领五万之众抗击回鹃了。 他昨晚还截了一封李宇轩寄来给齐青玉的信。 齐青玉见黄鹤一阵沉默,心里也疑惑,是表现得太聪明让对方忌惮?可既然知到清水要逃了,难道还放她逃跑……其实应该放她走才是上策,可追踪到她背后的人。 一会儿后,黄鹤从林中接住了一柄飞镖,上面系着一张纸条。他看过后,神色有些自责,“六姑娘,清水自杀了。” “或许我们错了,应该让她逃跑才是。” “都怪咱手软没严刑逼供。”黄鹤有些懊恼。 齐青玉眸中精光一闪,笑道:“黄生性耿直,这事儿该由别人来做。” “说得太对了,有机会咱跟郑长歌要个人。”黄鹤突然将声音压得不能再低,“郑长歌身边的人,个个都是逼供的好手,花样百出,还没用刑就能把人吓死了。” 齐青玉佯装惊讶,却没接话。 黄鹤自顾自地道:“其实郑长歌那娘们的手段,都是偷学爷的。”可见爷的厉害,爷才十二岁。 齐青玉不由得浑身哆嗦,就像天气突然由春入秋一样。她深知郑长歌是个怎样的人,却未曾料到那样的阴狠毒辣与怀王有关。 曾氏以为她着凉,连忙给她披了件斗篷。 仙柳山山脚下,有两间酒肆。茶肆边上十丈就是驿站。 黄鹤让镖头去驿站。 齐青玉并没异议,但路过王记酒家时,却暗暗吩咐车夫停下。 “母亲,好香,是桂花糕,我要吃!”撒娇的声音从车厢里飘了出来。 可想车内的孩童是怎样一副生动嘴馋的模样儿。 黄鹤定睛一瞧,探子只说谢记酒家有古怪,这间陈记酒家兴许没问题,他也没拦,让人马进了陈记酒家。(未完待续……) 第073章 那个是清水(二更求首订) 第074章 逃跑(三更求首订) 黄鹤认为有道理,听了这意见,但也提高了警觉。 一路上,曾氏询问过齐青玉有关清水的事,齐青玉不想她心烦意乱,随便找个原由搪塞。等办完左府的事,回到齐家再说。 曾氏只好作罢。 路过九江府时,齐青玉取出江开的药方让曾氏帮忙抓药。待黎嬷嬷把满满一篮子的药包带回来后,曾氏又问齐青玉要不要去见一见齐永璋。 桃夭斋在九江有一间分号,就在城东。 因为已经谋定了齐永璋的出路,齐青玉不想见到兄长待惹悲凉,不想节外生枝,所以她表情有些淡漠。淡漠得丝毫不感兴趣,反而表示想去庐山。 黄鹤耳尖,闻言一惊,忙说庐山现在十分拥挤,下着雨不止潮湿而且路滑,总之就是不宜前往。 齐青玉狐疑地瞅了黄鹤一会儿,心想庐山是`.``成了龙潭虎穴还是怎么的?最后齐青玉还是放弃了,总不能你的贵人劝你别去,你还偏要去,教人心堵吧。 反正来日方长,那种“日照香炉生紫烟”的美景改日再赏也不迟。 黄鹤明显松了口气,策马走在前头,亲自为齐青玉开路。 日月如梭,眨眼就是十日后。齐青玉一行人马立于渡江码头,眼前长江天险阻断去路。 曾氏畏水,但黄鹤还是建议这一段走水路,乘船由秦淮河入城,不过半日就到达建邺。 齐青玉跳下马车举目远眺,正值汛期。滚滚江河波澜壮阔一望无际,碧空藐远。 齐青玉顿觉心胸开阔。精神爽利。心道:江果然没欺她,抽空要将此事告知黄鹤。 人那么渺小。却有人能与江河同古。 芸芸众生,老天待我已是厚爱,敢不好好活着? 齐青玉咪咪笑着走到黄鹤跟前,却见他一直紧张不已地盯着江面,而且脸色十分古怪,甚至还透着一丝惊恐。“黄?” 黄鹤蓦然回神,哑声道:“六姑娘,完了!” 齐青玉微讶:“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暗地里害她的人能通天,随时能令她夭折? “不是。是咱……咱说让爷纳你做小妾,他听后很生气,咱都吓死了。可是那条船,你看到了没?”黄鹤指着往渡口驶来的一艘与众不同的大船。 虽然大且特别,但表面看去普通得很,并无华丽装饰。 然而,“那就是爷的船,他明明说要回京……” 齐青玉的心蓦地一窒,来及不责怪黄鹤多事。沉下脸急道:“我们随便找条船走吧。” 黄鹤哭似的说:“可不敢,爷太厉害了,他若是要到这边来,看到咱开溜。咱就死定了。” “你怎么怕他,他才那么小一个人。”齐青玉也是慌不择言。 黄鹤闻言,瞠大眼瞪着齐青玉。严肃地纠正:“他?你得叫爷,看到爷得老实地低下头。不敢像和咱那样随意。他是皇子啊!” 听懂了吗? 黄鹤双眼瞠得都快掉下来了,离齐青玉极近。 “咻”。突然一支利箭划破长空,呼啸着向黄鹤射来。 黄鹤连忙躲开,骂骂咧咧,“郑长歌那娘们的破箭术竟敢放箭射咱!看咱不撕了他。” 齐青玉觉得完全乱套了,怀王明明要回京,现在到这里来是有何用意?不会是盯上自己了吧……他和李宇轩的恩怨,与她何干? 齐青玉越想越惊慌,“黄,我不用你们保护了,我们自己能去建邺。” 齐青玉连忙跑向曾氏,“母亲,快走。” 曾氏不明就里,却见齐青玉脸色大变,连忙唤自家人一起跟着跑。 齐青玉随便招呼了条船,也不管马车能不能上。黎嬷嬷立刻丢给船家五两银子,“快开船,银子够我们包下这趟了。” 银子在船家手上抖了好几抖才接稳了,他把银子送嘴里咬了咬,才揣进兜里,“好嘞,客官坐好嘞。” “先往西边去。”齐青玉指挥着,西边可以避开怀王的船,等他们走了后,再顺流而下去建邺。 齐青玉坐下,借坐下之际偷了一眼那头,怀王的船缓缓泊岸,没有追上来的意思。 她松了口气。 齐家的人惊魂难定,但都不敢问原由。而马车尚留在岸上,陈镖头留了两个人守着,自己和苏二哥随行保护。 船家媳妇端来水,只有曾氏要了一碗喝。 曾氏的心太慌了,慌到她都不敢说话,还好水是温热的,不然一碗凉水下肚,她准是要病。 船划出约莫二十丈时,已经平静下来的齐青玉,突然察觉有些不对劲。她连忙竖起耳朵倾听,神情渐渐阴郁起来。 船吃水的深浅,在水中行驶时发出的声音也有分别。吃水浅,船身轻快破浪声清脆;吃水深,船就划得慢,船头击水的声音相对沉些。 齐青玉上一世常常坐船来往于繁华之地,她对此了如指掌。 不过少顷,齐青玉已经肯定这条船有问题,因为吃水越来越深,只能说明这条船一直在进水。 虽然进得非常慢。 齐青玉咬着手指头沉思,突然指着水里兴奋地大叫:“母亲,有鱼,有鱼,金色的鱼。” “大概是金鲤。”曾氏抱紧了齐青玉,生怕她落水。 “婶子,”齐青玉兴奋地朝船家媳妇招手,“你可知道这附近哪里的鱼烧得最好吃?” 小女娃大眼睛水灵灵,红滟滟的小嘴翘得像池里最美的菱角儿。 船家媳妇缓步走到齐青玉跟前,有些失神,笑容略嫌僵硬,“哎,小姐,方才那渡口往回走一里,就有一家张记酒家,那老张头最会烧鱼了。” 齐青玉放开曾氏,坐到船家媳妇身边,一双好奇的眸子东张西望,美丽清奇的风景怎么也看不够。“婶子,这里风光好美,你们在江上讨日子顺意吗?”。她好奇地问。 船家媳妇讪笑几声,道:“我们是看惯了,没觉着有什么。再说这日子呀,好坏都是看老天爷脸色。日头好生意就好做,要是刮起邪风,可是手停口停。”话里夹杂着几声叹息。 忽然之间,所有在齐青玉背后的人,都看到她的右手悄悄地模出一支精细的发簪来握在手中,不动声色地靠近船家媳妇颈后。(未完待续……) 第079章 愿助你定亲(二更) 明叔立刻挺身拦截,陈镖头则站在明叔后侧。 “两位。”明叔不过是拱了拱手,没有多话。 “我……我家……有……有……”书童鼓着双眼哈腰点头,结结巴巴没句完整的话,怎么看怎么怪异,像是被胁逼似的。 少年书生颇是无奈,颊带一丝窘意,亲自上前半步拱手道:“在下有珍宝,久闻桃夭斋大名,特地献宝置换些银钱周转。” 明叔侧身望向齐青玉,她没表态,暗里用脚碰了曾氏一下。 曾氏打量少年书生一眼,微笑道:“怕是认错人了,我们第一次出门,何以识得我们?”不管对方是不是真的有宝物,还是谨慎些好。 少年书生从容而有礼:“在下是不识得这位太太,不过齐六姑娘之名,可是认得,想必这位就是六姑娘了。” 他话=.==锋一转,黑白分明的眼眸落在齐青玉身上。 在齐青玉抬眸与他对视的一瞬间,一丝威慑倏地从他眼中迸射出来,却是一纵即逝。 齐青玉知来者不善,弯了弯唇,“母亲,就看看这位有什么珍宝吧?”虽然是请求曾氏的许可,但她一双眼珠儿就没离开过少年书生,渐渐从那种他落魄到“变卖珍宝置换银钱的那丝窘态”中,察出一种似有还无的高傲。 首先这个作书生打扮的少年,并不是真的书生。现时大楚江南之地因受才华横溢的大才子林星罗的影响,无论是普通书生还是高门子弟皆对折扇趋之若骛;其次。读书人不管高门贵户还是寒门小户,都爱以玉冠绾发,最不济的都是以各式长簪束发,饰以逍遥巾。 温文儒雅是最佳的面貌。 而这个书生的发髻就用一条藏青色发带缠起,虽不至凌乱,总觉有些轻挑,想来是行色匆忙所至。 那么这献宝之说,便只是接近她们的籍口了。 齐青玉思绪飞转,不过须臾,曾氏就依着她的心思示意明叔接过少年书生送上的荷包。 只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素绢荷包。引得看热闹的邻桌几声嗤笑。 少年书生却越发的从容。隐隐逸出的高贵气度与那衣粗衣麻布极不相衬。 曾氏接,觉得很沉实。她缓缓打开荷包细看,见是一块巴掌大、雕成展翅于飞的鹤形黄玉,心中顿时忐忑不安起来。 若真是和田黄玉。这价值……一想到老太太交待的“齐家外头天高海阔。出门在外不比豫章。一切得小心谨慎,莫得罪了贵人还不自知”这句语重深长的话,曾氏的心就像被火烘着似的。 他们没招惹谁。麻烦就自寻上门了。 曾氏面色微微泛白,齐青玉见状,甜甜的唤了声“母亲”。曾氏一愣,忙示意黎嬷嬷取出一块厚锦帛铺在齐青玉面前的位置上,才轻轻将荷包放在上头。 齐青玉见曾氏如此谨慎,不由得有些好奇,在腰间的小荷包中取出一双天丝手套戴上,却迟迟不去验宝。 曾氏疑惑地看着齐青玉,那少年书生眸底慢慢也有些不耐烦了。 齐青玉依然故我,谁也不看,精明的目光瞥见少年书生脸色微变后,方来招呼:“贵客请坐。” “好说。”少年书生这才恢复了些笑容,落座齐青玉对面。 齐青玉嘻笑着扫了少年书生一眼,才正正经经地验起宝物来。 大人只觉孩子笑容天真烂漫。 只有少年书生窥见齐青玉那一眼带着寒芒,他脸上一辣,似是有种被冒犯的感觉,脸色微沉。 因有人识得桃夭斋,也有人识得豫章齐家,是以其它座上的客人也好奇地引颈相望。 齐青玉小心地将厚重的大块玉石移到锦帛之上,一块“黄如蒸梨”般的和田黄玉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光凭这块纯正的黄玉,就已经价格不菲,再配上这栩栩如生的名家雕工……简直是千金不换。 黄玉、仙鹤……齐青玉沉吟片刻,认真地道:“不过是一块普通的糖玉”,她边说边将贵重的玉雕放回荷包中。这荷包仅仅是表面粗糙而已,里层是柔软的丝绸,很好地保护着玉雕不受磨损。 此话一出,少年书生的书童脸色登时就变了,冲上前张嘴就骂:“你胡说什么,没教养的小东西,你知道我家是谁吗,竟敢信口开河玷污我家的宝物!你瞎眼的居然还敢代表齐家到建邺来,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明叔,把这嘴巴不干净的小毛头给撵下去。”曾氏脸色微变,声音低沉。 “是。”明叔立刻上前,却触碰到了齐青玉制止的眼神,他只好放缓了动作。 “你敢,你敢,你以为你是谁呀,一个不入流的破商贾的太太而已,替我家主子打洗脚水还不够格……” “冀州。”齐青玉脸上笑容越发绚烂,根本没理会口水乱喷的小书童,凝着少年书生意味深长地吐出两个字。 “啪”,齐青玉话音未落,登时有一个响掌不留情面的掴在书童脸上,火辣辣的五个手指印,“你闭嘴。”少年书生严肃地睨了自个书童一眼,转而向齐青玉拱手赞道:“有眼光。” 书童委屈地退下,还不忘朝齐青玉挤眉弄眼。 然而没人理会他。 “左二小姐此行何意,请开门见山。”齐青玉让黎嬷嬷取出随行文房四宝,用小楷将这行字写在纸上,给少年书生看。 没错,此少年书生正是左氏贵女左灵茵,齐青玉一语道破她的身份,她不恼反喜,笑容添了份可亲。 左灵茵对齐青玉小小年纪写得如此一手好字,并没露出太多的惊讶之色,就像是早有听闻一般淡定。她接过小丫鬟彩儿呈上的狼毫笔,广袖微挽,大笔一挥草书龙飞凤舞。 “有密信与我,留你命于秦淮,当结我与黄东风秦晋之好。但若你有良计合我良缘,便与你方便。” 齐青玉秀美的眉宇轻扬,看着这手草书,她真是有些无语。这哪里是姑娘家的字,简直是一场揉进了刀光剑影的盛宴,剑锋逼人,笔笔冷冽。显然是将剑道融入了书法当中,虽然有些地方的转笔因火候不够有些生涩,但假以时日,这字必定能成气候。 这上面所提到的黄东风应该就是黄鹤了,鹤有东风,展翅翱翔,四方无阻。 左灵茵当真是个能武能文的人物,就不知好皮相下是一副怎样的心肠。 粗犷豪放的黄鹤不想与左灵茵定亲的原因会不会是因为她多了份男儿气慨?一般男子都喜欢温婉可人的女子。齐青玉觉得若是亲事可成,将来黄鹤肯定会被左灵茵吃得死死的,妻管严。 噗哧一笑,齐青玉毫不犹豫地写上:我愿助左二小姐与黄定亲。(未完待续……) 第080章 原来有诡计(一更) 左灵茵眼前一亮,竟是认定齐青玉一定有办法将她的终身大事办好。可知道她今年已是二九年华,然而婚事未定,真是愁煞人也。 而投密信之人行踪不露、姓名不显,十足偷鸡模狗的行径,左灵茵相当不屑。 她也不罗嗦,让身后的小书童取出一封信给齐青玉,意味深长地笑道:“如此甚好。” 齐青玉略显讶异,莫非眼前这封信就是神秘人写给左灵茵,要她害自己的密信?若是如此,明目张胆地把信给自己,不怕惹祸上身? 不过看来左灵茵这种自视不凡的贵女,也不是个等闲之悲,更甚者可能巴不得麻烦上门,可供娱乐。 齐青玉接过信,当场拆开,孰料里面写的居然是左氏内宅各项需要注意的事宜和绝不可触的逆鳞。林林总总,竟长达两页…… 这出乎意料的馅饼砸在头上,齐青玉十分惊喜,连忙将信笺折好收进小荷包。 左灵茵也收好玉雕,眸子突然闪过一抹算计的精光,“小妹妹肉嘟嘟的好可爱。” 齐青玉心里一惊,警觉地挥了挥小拳头,“干嘛!” “哈哈,可有习武?没有就别动粗了。”左灵茵潇洒地站起来,朗声大笑,转身离去。 齐青玉微怔,她习惯性的小动作而已,哪里是要动粗。 书童得意一笑,像扳回一城般鄙夷地朝齐青玉作了个鬼脸。 那种看贱民似的眼神,不觉令齐青玉有些生气。抄起墨砚就砸了,简直破坏了甜美女乃娃的美好形象。 书童尖叫着快步追赶左灵茵,上好的墨砚“乒乓”碎了一角,墨洒了一地。 齐青玉被罚了五百文钱的洗地费。 等有机会,她一定要盛气凌人地将黄鹤给她的十万两银两,砸在那该死的婢子头上,敢瞧不起她齐家。 还有这建邺之行,居然是鸿门宴? 简直是欺人太甚,她不敲掉他们的尖牙,掰断他们的利爪。她就不回豫章了! 齐青玉十足的底气却在模不到李宇轩留给她防身的令牌时。泄了一半。她明明有带,可是上哪了? 这就表示她还是得靠黄鹤,可是这位仁兄不想娶左灵茵。偏偏左灵茵要嫁他,真是冤家路窄。 上一世。齐青玉也有为左府制作过簪饰。不过是左某年寿辰订了一套。而左府其它女眷喜用另一家字号。 想到这里,齐青玉突然想起,她竟然不知道上一世黄鹤的妻子是谁…… 按照趋利避害的宗旨。齐青玉自然是有办法撮合他们的姻缘。 只要这位有能耐的左氏贵女是友非敌,不然将来枕边吹使劲地吹,也能把人吹散架。 上菜后,曾氏和气地让明叔他们坐下一起用膳,留意到明叔传递饭菜没问题的意思后,才亲自给齐青玉布菜。 齐青玉安静地进食,吃着吃着突然哇哇大哭,好不伤心。曾氏虽莫名其妙,可是孩子本来就好哭闹,只好连忙温言软语哄着。 齐家的下人在这高亢尖亮的哭声中,有些手足无措,而明叔等人突然变得如履薄冰。 不一会儿,左边第一间厢房的门突然“劈啪”一声被人踢开了,走出来一个魁梧高壮的黑脸少年。 一股不容小觑的压迫感自他身上扩散开来,众人不由一愣,倏忽间哑口无声。 齐青玉也止住了哭声,一抽一抽地瞅着眼前走过的人,原来是端木荣。她本来以为黄鹤大概在附近,没想是他。 齐青玉跳下地,“哒哒哒……”飞快跑到包厢里一探究竟,可是里面鬼影也没,人呢? 黄鹤没跟来,她怎么说亲!难道利用明叔引他出来,再来支招霸王硬上弓? 是个好办法。 齐青玉抽出彩虹丝帕抹了抹泪,高兴地回到座上,有滋有味地进食。 这建邺的菜肴挺好吃的。 午膳以后,齐青玉就得回船上与曾氏一起张罗明日的衣饰了,拜会达官贵人,大至衣裳细至佩饰可是讲究,丝毫马虎不得。 结帐时,两桌饭菜竟然要了十两银子,明叔觉得贵,想理论来着,曾氏却说算了。 一行人往回走,路上遇见很多时令的果实,曾氏让黎嬷嬷各买了些。 走着走着,在距离大船约一丈远的位置,曾氏有小青桃卖,看样子是山上的野桃树结的果。 这种小青桃酸酸、甜甜、脆脆,是齐青玉的最爱。 曾氏记得很清楚,因为去年崔氏归宁时,捎回了二大篮子。齐良玉知道齐青玉爱吃,使坏全给整烂了。齐青玉气得跳脚,跟齐良玉打了起来。 当然,小小的齐青玉怎么打过得齐良玉,吃了亏后小人儿又使计在齐良玉的甜品中加料。 两人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由老太太和邹氏出面才调停。 曾氏想想过往的日子,真是恍如隔世。她抱起齐青玉问,“小青玉是不是最喜欢吃这种桃子?” 齐青玉微微一愣,上一世高居贵地的她已经好久不曾吃这种不入流的野生桃子。被曾氏突如其来一问,齐青玉心头一跳,那种酸甜爽脆的感觉慢慢回流进记忆中,触动了味蕾,牵起了情怀。 “嗯。”齐青玉用力点头,食指情不自禁放进小嘴里咬着。 曾氏放下她,亲自拣了两斤。她对那个农妇多有打赏些文钱,农妇一个劲儿地道谢。 小本看到齐青玉一行人回来了,立刻放下踏板,迎他们上船。 甲板靠近船舱那边有两口精美的红木包铜行装箱,都不用内行,随便谁一看,都明白那箱子金贵。 明叔没有多问,着李子起锚,几人合力将船慢慢驶出内河。 小本接过相南打包回来的饭菜,边吃边对齐青玉说:“六姑娘,府衙的人来过,不过没为难小人。” 齐青玉拿了个软垫,就坐在甲板上安静地听着,点点头示意小本往下说。 “这两口箱子不是二爷送来的,有个人给了封信,等小人吃好了拿给姑娘。”小本说完,狼吞虎咽。 “这小鬼,就管吃。”明叔笑着骂了句,只任由他吃着。 齐青玉笑而不语。 片刻后,小本吃饱喝足,将信取出恭敬地交给齐青玉。 “青玉吾妹,闻你赴建邺左府作客,特送来时令衣裳几套,望你欢喜。梁少初敬上,远游勿念。” 白玉兰香味的信笺,上头还有豫章梁少初喜用的红花碧桃标记。 齐青玉看完后,低眉陷入了沉思。(未完待续……) 第081章 意外的箱子(二更) 曾氏见状,命下人将箱子抬进船舱内,牵着齐青玉一同入内说话。 “六丫头,我看你神色不对,这箱子是谁送来的?” “信上说是梁三小姐,可是女儿又疑心不对。” 曾氏忙问:“为什么这样想?” 齐青玉不得不小心谨慎,因为她已经被人盯上了。况且梁少初此时应该在通往京城的路上,如果左氏请她过府是因梁少初在背后推波助澜,那么在豫章分别之前,她就应该会提前告知。 问题是梁少初根本没提及此事。 按照上一世的记忆,大抵是因为左氏太与梁夏氏的母亲昌南郡王妃有过节,所以两家并没往来。 是以梁少初在左氏宗房根本说不上话,更谈不上举荐齐青玉过府为左太这个二品诰命制作九十大寿的簪饰了。 抛开这一切不说,试问正在前往京城的梁少初,又如何能第一时间将这么贵气的行装箱准确无误地送到船上? 虽然信笺上的字迹与梁少初大同小异,但思及此种种,齐青玉已经肯定这两口箱子有古怪了。 “母亲,还是抬到外面去吧。” 曾氏应了声,不厌其烦唤人将两口箱子搬出去。 陈镖头见此情景,狐疑地问:“太太、六姑娘这是有什么古怪吗?”。 “等到了外河再说。”齐青玉并不慌张,把信给曾氏收好。放着以后有空再细究字迹。 一刻钟后,船抛锚停在建邺郊外的河道上,此处河面宽敞,空气更是清爽怡人。 待明叔等人有空了,齐青玉招呼他们四人,“明叔,你们来抬这两口箱子,估算一下重量,会不会是衣裳?” 明叔领命,招来小本仔细问话。也问不出所以然来。遂命相南试探箱子。 相南单手掂了掂,讶异地说:“春衣轻盈,这里面好像藏了石头,还有轻微碰撞的声音。” 此话一出。甲板上众人你眼望我眼。疑惑重重。 明叔是个练家子。他当然察觉了。陈镖头更拔出了大刀,站在女眷前侧作保护之态。 突然,几声杂乱无章的碰撞自箱中传出。 齐青玉登时变了脸色。气恼地指着箱子说:“这是蛇,扔到河里去,全扔下去!” 小本惊吓地抢在箱子前,“六姑娘别动气,让小人来看看,要是蛇,咱炖了吃。”再说蛇会上船,直接扔下去真的不好。 齐青玉微怔,牵着脸色发青的曾氏往后退开。 只见小本将箱子推近船舷,箱口对外,从腰际木筒中抽出一条带倒刺的钢钩来。 他使劲踢了左边的箱子两脚,再轻轻地挑开锁头拉起箱盖,“咻”——一条足有成年男子手臂粗的黑色蟒蛇倏地从箱中窜出,逮着人的味儿往后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 小本却是不慌不忙,也不知道使的何种手法,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经用钢钩把蛇头钩住,插在船舷上。 忽然柔韧的蛇尾迅猛地缠上小本的手臂,他却不急不躁地抽出一把瘦长的刀,不费吹灰之力地将蛇尾割下,扔到船头,“相南,泡蛇酒,这是黑乌金相当补身子哩。” “呸,小子越来越不像话!”明叔朝齐青玉那边使了个眼色,小本扭头一看,齐青玉虽不至于哆嗦,却是白了小脸。 小本不好意思地骚骚头,转身将蛇弄死,就像弄死一只蚂蚁似的随意,抛丢进河里。那边相南也立刻把船头甲板处理干净,还洒了些香花露。 齐青玉强行压下恶心作呕的感觉,让小本把另外一个箱子直接扔了算。却听小本道:“六姑娘,这口箱子跟刚才那口不是同一个人送来的。” 小本说话极慢,慢得齐青玉几乎绷不住表情。她承认自己在看到那条蟒蛇猛地窜出来的时候,心慌了。满脑子都是怀王拎着她,说要丢她去喂蛇的情景。 好恶心。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别让她知道这条蛇是怀王着人送来的,若是如此,她肯定要当着他的面嚎哭,哭得他耳膜都破掉! 当着手下的面,齐青玉不敢暴露心中的不满,勉力让自己看上去神色如常,笑问:“这是谁送的?” “这是三爷着碧玺居送来的,说是赔礼。因为想害六姑娘落水的艄公夫妻自杀身亡了。”这意味着线索断了,若是清水那条线索也断掉,就剩清心和邹氏了。 齐青玉脸色变了又变,小本不好意思地笑笑,着手去开剩下那口箱子。 里面确是裁剪精良的女装。小本不敢动手去碰,只好让李子来检查。 齐青玉这才知道原来李子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娇娘。 李子将箱子抬,当着齐青玉和曾氏的面,检查了一遍,证明没有任何问题后,才将箱子搬进舱内。 “太太、六姑娘,”小本了,点头哈腰道:“三爷吩咐小人转告你们这段时间在左府作客,只管穿这些衣物和佩饰,其它不敢乱戴,不然很容易着了左氏恶妇的道。” 李子棱角分明的脸显得有些不屑,哼哧哼哧,“按二爷的意思,谁个不识相敢来使下三滥的手段,直接掀了他们的屋顶叫他们淋雨。” 左氏一族在建邺根深蒂固,说白了就是建邺一霸,然而李子说得轻巧,像是左氏的屋顶跟平民百姓的屋顶大同小异,随意可欺一样。 曾氏不由得被李子的措辞吓了一惊,惴惴不安地看着齐青玉,说不出一句话来。 “若是李子你要敢乱来,就不要跟我进府了。”齐青玉语气变得很严肃,她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因莽撞打乱她对桃夭斋生意的布局。 盛气凌人不是生意人的风格,她讲究的是和气生财。 即使要较劲,也是暗着来,让对方捉不住把柄。退一步说,就是捉住了把柄,也耐何不了她。 这才是齐青玉的处世之道,而非横冲直撞。 她需要很多很多的银子打点各方关系,有钱能开通天大道,无钱寸步难行。 李子翻了齐青玉一眼,作势要发作,明叔冲她一喝:“去,把你自己收拾一下,明日好随姑娘进府。” “哼,爹,一个小毛孩子值得我们这样侍候她。”李子站着不动,双手叉腰瞪着齐青玉,双眼透着敌意。 “放肆,下去。”明叔沉下脸,轻喝。 李子咬牙,一甩头准备离开,谁料齐青玉让陈镖头弄来小船,指着它道:“李子姑娘请吧。”(未完待续……) 第082章 到底还能不能吃了(一更) 李子始料不及,蓦地定在那儿,明叔也是十分尴尬。 “你是何意,二爷留我四人保护你,这就是你齐家的待人接物之道?”李子回过神来,冷笑。 齐青玉就不是一个愿意受气的主,这个李子当着她脸奚落她就是不行,“不管你是二爷三爷四爷五爷还是谁的人,你若不能听我的话,你给我走!” “哎哟喂,给你三分颜色真还开起染房来了!”李子怒视齐青玉,实在想不出一个下三流的商户小屁孩子居然敢这样嚣张。最令她莫名其妙的是她居然被派来侍候这个小鬼! “就是这么厉害,怎么样?”齐青玉眸底闪过一道精光,挑衅地反问李子,瞬间将船上平和的气氛点燃。 李子从小随父亲从军也是个横蛮的主,顿时气得眼角直抽,真的捋起了袖管,凶巴巴地瞪着齐青玉恐吓:“小心我揍你!” 就这样子想吓倒她?齐青玉根本不怕,极有气势地强调:“要么你走,若是留下就得听我话,你不听我话就不行。” “凭什么听你话,你说?”李子脸都胀红了,真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孩子。 为什么?嘿嘿,“因为黄鹤都听我的话。”齐青玉神气十足睨着李子。 此话一出,只见李子健美的身体猛地一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倏忽深呼吸一口气,尔后咧嘴笑道:“得,你是比爷还厉害的人。你是天仙下凡,你天下无敌,小人敢不从命。” 虽然谁都听得出李子语气中浓浓的嘲讽,然而一场即将点燃的硝烟就这样落寞,就连李子的爹明叔也都显得意外,本来他就做好了准备,若是女儿敢出格就打晕扔到小船上。 一动不敢动的曾氏这才吁了口气,拉住齐青玉,“六丫头,你不敢惹他们了。”个个看着平凡。却是深藏不露。难怪曾氏会怕。 “母亲放心。”齐青玉神色自若地笑着,心里其实也是松了口气,谁知道这些可能已经上战场饮过血的将士,会不会突然野性大发将她扔进河里喂鱼。 如此一试。齐青玉就能模清这些人对她的态度。是能绝对服从还是会阳奉阴违。所谓知己知彼好办事儿。 而在她与李子闹矛盾时,可以肯定的是相南和小本悄悄向她靠近,瞳仁流露出的是保护之色。 齐青玉深感鼓舞。一颗因看到大蟒蛇而七上八下的心彻底沉静下来。 不一会儿,李子就换了女装出来,作丫鬟打扮,一身下摆绣荷叶纹的深蓝色交领襦裙。随着裙摆轻扬,一股子锐气扑面而来,红光若隐若现的头顶凿着“别惹我”的蛮横气派。 “,你是干嘛的?”齐青玉不由得有些好奇。 “好说,我是……” “奴婢。”明叔轻声打断了李子的话。 李子明显一愣,浓黑的短眉直颤,咬牙忍下脾气才又笑道:“回六姑娘,奴婢的爹是二爷手下参军,奴婢自幼在军营长大,今年十六。” 父亲带着女儿长在军营?这内里的故事肯定曲折回肠。 齐青玉大眼睛突然闪了闪,“就这么张扬吧。”她其实也喜欢张扬恣意的人,不像自己为了登顶司珍之路,即使当时有怀王庇佑,一路走去还是得机关算尽。 李子狐疑地与明叔对视一眼后,疑惑的目光定在齐青玉身上,表示愿意洗耳恭听。 “张扬的人容易惹事生非,给敌人制造下手的机会,李子你的任务就是帮我引出潜在的敌人。”齐青玉狡猾得像只小狐狸。 “然后呢?”李子眼睛一亮,似是来了兴趣。 “让她们内哄,狗咬狗。” 这是齐青玉的想法,可是说这话的人不是她,而且明叔。 齐青玉的心在大笑,然笑而不语。 李子打量爹亲一眼,转而审视着齐青玉,叹道:“好阴毒的丫头!” 齐青玉“莫名其妙”,迷惑地瞅着她,“什么?” “嗤,小人精,这无辜的眼神留着骗男人吧,本姑娘……奴婢不吃这套。”李子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却在转身时与明叔交换了个饱含深意的眼神。 齐青玉白雪般的脸颊微红,拉着曾氏的手上了二楼阁楼,好好安抚曾氏后,安然入梦。 是近黄昏,残阳戏水,半江瑟瑟半江红。 不远处有一小舟摆渡而来,窄窄的甲板上一条竹杆支着新网,一个大娘在解着网上的草梗。旁边有一木桶,大概养着刚网起来的肥美河鱼。 “几位爷,你们好哇。小的打了鱼,又肥又大,可要买了去吃?” 靠近齐青玉的大船后,渔夫笑容满面地问在船舷边上的相南。他没答话,转身唤明叔。 明叔与渔夫交谈了几句,大概觉得没什么问题,才亲自下了小船去挑鱼。 此时,齐青玉已经醒来,净脸后下了阁楼坐到靠近船舱的甲板上。 彩儿捧了一盘洗得干干净净的小青桃来,“六姑娘,吃点桃子吧。” 齐青玉回身捉了两个,看了小丫鬟一眼,“你也吃吧。” 彩儿惊喜地捉起一个往嘴里塞,吧唧吧唧地吃起来,“六姑娘,好甜。” 齐青玉笑了笑,没答话。 “六姑娘,全是鲈鱼,都给买下来吧?”明叔在小船上冲这边喊。齐青玉刚吃想桃子,闻言小跑,“鲈鱼?还活吗,快买了上来。” 她很爱吃鲈鱼。 “哎哟,好标致的小姑娘。”大娘忍不住赞叹,目光悄悄滑过齐青玉手上捉着的小青桃,“这小桃子敢情好,是山上摘的吧?” “是的,大娘要吃吗?”。齐青玉回身向小丫鬟招招手,“来,送点给大娘他们吃。” “这怎么好意思……”大娘嘴上推辞着,双手却已经伸了出去,“谢谢小姑娘了。”说着,立刻就捉了一个吃,边吃边夸建邺水好山好,桃子才这么好吃。 齐青玉咯咯直笑,小手捉住桃子就往嘴里送,却听明叔说:“六姑娘,有一条大概要产卵了。”这样问,意思就是想齐青玉放生了。 齐青玉的小手又顿住,无所谓地说:“称了重给了银钱再放生吧。” 明叔这才问价付钱。其实他们几人并不怎么听得懂齐青玉说话,大抵是通过嘴型来推断,所以他们与齐青玉说话时,目光常常是轻轻地落在齐青玉的小嘴上。 “小姐真是善心。”大娘边说嘴里边喷着青桃屑。 “六姑娘,这个送奴婢吧!”齐青玉往右侧移了一步,避开大娘喷出的果屑吐沫,没再答话,再次举起小手要吃桃子,可惜又被突然蹦出来的李子打断。 齐青玉疑惑地瞅着自己双手上的两个桃子,到底能不能好好地尝上一口了?(未完待续……) 第087章 威武(二更) 李子口渴,齐青玉那盅让给她。李子一口气喝完,说下回得跟二爷出门,到哪都是上等人待遇,不能再跟着齐青玉后头憋屈了。 齐青玉不以为然地撇撇嘴,神色自若地从荷包中取出一颗比鹌鹑蛋大点儿的通体透绿的珠子出来,放在案几上弹来弹去玩得高兴。 李子不屑地冷哼。 足足又等了半个时辰,李子再也坐不住了,拍案而起,怒道:“这是待客之道吗,简直欺人太甚!” “随遇而安。”齐青玉瞥了她一眼,目光稍带了丝警告,“你的身份又忘了。”这不摆明是左府给下马威,况且她们根本不是客,充其量就是别人请来做事的手匠。还需要生什么气,老实等着便是。 其实刚才是她没忍住脾气,从西路侧门进府,真的已经是给了面子。只是她这世机缘巧合,提早遇见怀王,总觉得自己就该是富贵显赫,虚荣心作祟罢了。 谁让黄鹤与郑长歌使劲往她脸上贴金,他们要负上一分负责! 齐青玉越想越对,咯咯地笑了出来。 曾氏三人莫名其妙,刚挨了批的李子鼓着双眼问:“六姑娘笑啥呢?” 齐青玉抬眸扫了眼门口,“有好些人来了,可能是小孩子。”脚步杂乱蹦哒蹦哒的,应该还有一群奴婢在后头追赶着。 李子凝神聆听,果然是这样,古怪地瞅了齐青玉一眼,立刻拉着黎嬷嬷站好。 曾氏也强打精神。 “先做我的!” “是我的。你敢跟我争!” “两位小主子,可得排队,我们大小姐的要先做出来。”这显然就是齐青玉等人见过的,左灵茵的贴身丫鬟。 “凭什么呀?” “对啊,所谓尊老爱幼,长姐应该先让妹妹们。” “两位主子才多大呀,我们大小姐要上好的簪饰妆点,过几日冀州会来人呢。介时若是因两位小主子蛮不讲理,搞砸了我们大小姐的婚事,哼哼……”浓浓的威胁。 “你这死婢子。就是爱狗仗人势。等长姐出嫁时不带你,你就死定了!” “对,死定了!” 稚女敕的童声随着蹦哒哒的脚步飘远,一个着蓝底紫团花棉绸的丫鬟踩着碎步。身姿轻盈地进了小花厅。那一双带钩含刺的半圆形眼睛首先就戳在齐青玉身上。嘲讽的笑像摇银铃似地摇将出来: “哎哟。六姑娘好。奴婢听说你是从大正门进来的?这让建邺府辖下那些九品芝麻官情何以堪呀。上回那个谁,就是城南旗丰米行的大老爷,人家也是走的东路侧门。人家可是有功名的举人。你这不是打人家脸吗?”。 齐青玉淡淡的目光从绿珠移去她,不动声色。 “哟!”丫鬟突然乍惊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大事般眯起了眼,“六姑娘,你露这手到底是打了多少富坤官老爷的脸呀!恐怕十个手指头加十个脚指头都数不,奴婢都替你焦急呀。” “劳你费心,真是对不住。”齐青玉心下微愕,这丫鬟不止嚣张还牙尖嘴利,难道是左灵茵故意调`教成这样的?不过别说,齐青玉还真不怕踩了那些人的脸面。谁若想找她麻烦,就尽管来吧。 “哎呀,奴婢叫如风,齐太太六姑娘可要恕罪别向我们大小姐告状。”如风摇着小圆腰走进来,走到曾氏和齐青玉案几中间,不客气地揭起茶盖查看,“哎呀我的妈呀!” 她嗓门比果香还要大。齐青玉只觉耳朵嗡嗡生疼,不由得往后靠,脸色微沉。 “这是怎么了?”李子脸色不善,盯着如风问。 “这是下等人喝的茶叶,门房那边用的。”如风张开手挡着嘴,悄悄地说。 “我靠!”李子生气地抢过茶盅就想要往地上砸。“放下。”齐青玉说。 “是。”李子脸容僵硬地把茶盅扔回案几上,站到齐青玉身后,低下头紧握双拳。 “别以为你们齐家财大就能气粗,若是官老爷看你不顺眼,桃夭斋顷刻便能灰飞烟灭。”如风笑吟吟地瞅着齐青玉,含嘲带讽的目光意味不明。 “呯”的一声,瓷器砸在头上的闷响毫无预兆地响起,紧接着是瓷器落地的清脆声。“你……你……我……我……” “滚出去。”齐青玉掸掸纤尘不染的小肉手,指着门口轻说。 如风猝不及防被砸了个正着,她不敢置信地捂着额头,懞了。始终不敢相信齐青玉敢在左家公然拿茶盅砸她,可是她真的被人砸了。 良久之后,如风手如抖筛地指着齐青玉撂下狠话:“你……你给我等着!” 如风可是左府一霸,仗着有左灵茵撑腰,左灵茵又仗着自己是宗房嫡女,嫡亲姑姑左双宜更是两湖总督的,对她疼爱有加。 更深一层关系是,冀州权族黄氏想定左灵茵为宗妇,所以除了老一辈和有依仗的少爷,没人敢惹如风。 “我就坐这,我都等一个时辰了,不差再等你一阵子。”齐青玉气定神闲地支着小手,睃了如风的背影一眼。 如风气得浑身发抖,跑着离开。 曾氏担忧地看了齐青玉一眼,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齐青玉留意到了,却没打算要作出回响。如风口不择言撞在枪口上,成了她的出气筒,打就打了。要怪就怪如风不知死活跑来惹她才是! 心中那口憋屈的气撒了出来,齐青玉略略烦躁的心再次平静如镜。 无人说话,小花厅突然安静得针落可闻。片刻后,几声悠扬的琴声伴随着破碎的五音从后院流敞出来。 “真难听,鬼叫似的还敢唱歌。”李子啐了口。 须臾后,齐青玉突然注视着曾氏说:“母亲放心,黎嬷嬷也只管侍候好母亲,这天塌下来有我呢。”她微微勾唇,勾出一腔踌躇满志,晶莹剔透的美眸洋溢着一种超乎年龄的睿智。 你会相信,她能做得到。 曾氏用力地握紧了齐青玉暖和柔软的小手。 “你又来跟我抢风头!” “你拿的桃子,我拿的杏子,看六姑娘爱吃谁的!” 急急的声音随着匆匆的脚步,传进了小花厅,脚步声却在门边突然刹住。 一个三十岁上下,管事嬷嬷模样的率先走了进来,标准的“请”礼后,才走出两个一高一矮、约十来岁的小姑娘,长得是眉清目秀,笑意盈盈。(未完待续……) 第088章 姐妹(三更) “奴婢是蓝嬷嬷,”蓝嬷嬷笑着行了个礼,问:“齐太太、六姑娘是吗?”。 曾氏连忙起身还礼,“正是。” “这是我们左府十小姐和十一小姐。”蓝嬷嬷躬身介绍着,十小姐左灵湘和十一小姐左灵浠这才神气十足地走了进来。 齐青玉这才站了起来,走到曾氏身侧见礼。 “哇,你就是齐六姑娘,好小哦。”左灵湘看了左灵浠眼。 左灵浠惊奇地道:“这是四岁还是五岁呀,这么小一个。” “回两位小姐,我今年六岁了。”齐青玉觉得她们是故意的,她这个月像春天柳枝似的,长高了不少。 “你可会做步摇?要是不会,我的果子可不给你吃!”左灵湘将果盘子往后一塞,丫鬟连忙接在手中。 “我会一点点皮毛。”齐青玉难得谦虚。 +.++左灵浠连忙道:“一点点可不成,你要会做可爱的蝴蝶、美丽的花才行!” 左灵湘十分大义地说:“若是你做得好看,刚才你欺负了如风的事,我们就给你顶包。” 这两姐妹,是同胞的吗?齐青玉心里暗笑,嘴上却称不敢,精深的目光暗暗瞥向她们的发髻。各插两支精致小巧的银镶粉晶簪子,挺合小姑娘活泼好动的气质。 她们却要做步摇……难道左府长辈近来在谈论给闺女定亲的事? 左灵湘爽快地说:“没事,我们和长姐的关系还不错。只要你能按我们要求做出我们喜欢的簪饰。我们就帮你一次。” 真是盛情难却,齐青玉笑问:“不知两位小姐想做什么样的?” 左灵湘和左灵浠一听,满心欢喜地从各自丫鬟手中接过画了几天才画好的图样,抢着递给齐青玉。 “先看我的!” “我比你快!” “那是因为你的手比我的长!” 左灵湘看看左灵浠的手臂,赞同地点了点头,“我确实是比你高了不少,怕是你再长两年都追不上我,就让你先来吧。” 左灵浠一听,微小方脸登时红了,大声喊:“我明年就会长得比你高!” 左灵湘乘机说:“六姑娘。就先看我的。” 齐青玉努力忍住不笑。十分规矩地双手接过左灵湘的宣纸,打开来看:这画的是什么玩意?一只飞鹰擒住一只小白兔? “怎么样?漂亮吗?”。左灵湘得意地问齐青玉。 这位十小姐的欣赏点与众不同,齐青玉咬了咬小嘴,决定昧着良心讨好:“特别。我感觉眼前一亮。” 左灵湘笑得更神气了。飞了左灵浠一眼。好像在说:看,还是我的特别。 “那我的呢?”左灵浠嘟嘴问。 齐青玉展开一看,上面规规矩矩画着形姿优美的山茶花。看叶子与花形,品种大概是白宝珠。纯白色反而不好在簪饰上显示出来,这左灵浠背后是有人指点着画的吧。 “十一小姐画得挺好的,是白宝珠吗?”。齐青玉故意在话中带了些惊奇。 左灵浠表情微微一滞,左灵湘抢着说:“十一妹,真的是白宝珠吗?她怎么一看就知道?你不是说肯定能考到她?” 左灵浠眨眨眼,尴尬得呵呵直笑。 齐青玉敏感地回眸看了曾氏一眼,她满额细汗。齐青玉不忍她担惊受怕,自觉替左灵浠解围:“回十小姐话,这是重瓣,叶子小而椭圆,我来之前恰好看过花物志,所以认得。” 左灵浠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原来是碰上了。”左灵湘无趣地摆摆手,“那六姑娘你打算先制谁的?” 齐青玉让李子和黎嬷嬷将两张图样打开,先指着鹰捉兔子那张说:“这个图样可以做成额簪,再配六个圆形或者半圆的小花簪。”她又指向山茶花的图样:“这白宝珠有些繁复,要看十一小姐想用什么材料才好办。” 左灵浠问:“那你说用什么材料好?” 左灵湘说:“马上五月初五了,我们可要参加龙舟节,介时整个建邺府的千金小姐都会出席,可一定要比她们出彩!” 齐青玉有些为难,用白银雕刻出白宝珠的花形最方便,可是不够贵气;用雨花蛋白石打磨也是可以,但非常耗费时间;用白玉最好,雕塑起来更具珍藏价值,可是太贵。 齐青玉沉吟片刻,“这就得看贵府想以何种价钱来打造了。” 左灵浠当然希望用最好的料子了,“那你得说一说,我好问母亲。” 左灵湘也说:“我的呢,我的也说一说。” 齐青玉道:“鹰轮廓可以用纯金打磨,再往里面点缀小玉石,兔子就是金镶玉了,里面的玉料可以用蛋白石或者和田白玉雕琢……” 齐青玉把刚才自己心中对白宝珠茶花的想法,也一并说了出来。 两位小姐听后,都是脸色微变,怎么觉着好贵的样子? 左灵湘与左灵浠对视一眼,由左灵湘出面道:“嗯,六姑娘说得头头是道,看来也是真的懂得制作簪饰之人。至于用什么材料,我们还得问过长辈。” 好一副尊敬长辈的孝顺模样。 齐青玉甜甜一笑:“谢十小姐赞赏,等两个小姐问过了,我再给两位小姐画出整套簪饰的图样。” 左灵湘惊呼一声,“真的吗?会不会很麻烦来不及做?” 齐青玉答:“不会。”其实能不能在端午赶制出来,最后得看她二人长辈的意思,齐青玉是心中有数。而她这趟出门也只带了自己特制的制簪小工具,那些决定簪形精劣的倒模、錾花工具,她是没的。 在齐青玉胸有成竹的笑容中,左灵浠突然变得有些不高兴,“且等我们问问。” “十一妹,她那个就叫满月脸吗?”。 “不晓得。” “你生什么气呀?” “没有!”…… 两姐妹风风火火地走了,谈话声依稀飘进了小花厅中。 此时已经是晌午。左府的斥候探过了,先锋也来过了,这正主儿到底还能不能露出庐山真面目来? 李子凑近齐青玉耳畔悄悄说:“六姑娘,若再等上两刻钟,左家主持场面的还不来,我回头不削她们面子我就不姓李。” “这儿发生的事,别告诉你们二爷。”齐青玉不太把李子的话当一回事,留了个心眼。 “为什么?”李子还想添油加醋地说呢。 齐青玉认真想了想,以十分严谨的口吻对李子说:“你二爷来就算了,他有任务。可你三爷也在,那这左府或者建邺肯定有些什么要事。再说冀州那边有心与左府联姻,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可是二爷不想与那婆娘成亲。”李子突然有些激动。 “或者人家是个好姑娘?”齐青玉费解地看着李子,为何激动? “我也是好姑娘!”李子冲口而出,在齐青玉恍然大悟的目光中,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齐青玉显得很平静,“你当不了宗妇。(未完待续……) ps:谢谢melinda首投两张月票。这第三更特意为桃源在心中和melinda加更。 以后再有月票的话,暂时5票加一更吧。(n_n),感谢支持。 第090章 歌女(二更) 这世重来习惯了顺遂,说齐青玉不生气是骗人的,但到底有多生气,也没表现出来。 黎嬷嬷给了多少银钱,齐青玉也不知道,径直进了自家订的独立小院华苑中,与陈镖头等人打了个招呼,进了东厢房。 李子连忙根据昨日用膳时齐青玉与曾氏的口味,跟小二哥点了菜,着他送进华苑正房。 李子绷紧的脸难掩兴奋之色,就等着齐青玉对左府之行发牢骚了,谁知道齐青玉一句话没说,与曾氏一同用过膳后,告了礼自个儿回到东厢房去休息。 “你不要吵我睡觉。”齐青玉入寝室前对李子这样说。 李子其实也犯困,在外头小厅睡下。 到了傍晚,齐青玉醒来后,精神不太好,她忘了将药包一起带来煎,大概是余毒未清,又动了火气的缘故。 出了东厢房,去了正房][].[].[],只见李子在与曾氏谈天说地,说她在海上遇见的事情。有上千年的老龟,二爷把龟捉了上船,可是龟哭了,爷说放了;也有牙齿比大刀还要锋利的鱼,差点将明叔吃掉,二爷的箭射坏了它的眼,明叔才逃了出来;还有比一座山还要大的鱼,突然冒出来,往天上喷出一根水柱,她在水柱里看到七色彩虹。 而且还见过云雾萦绕的仙山,就在大海对面不远处。 他们加速航行,可是怎么都追不上,而仙山往往就在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曾氏希奇得很,不知不觉间心中那口郁结的闷气。就在一次次惊奇追问中,给排遣得一干二净。 “我下回要是还能看到仙山,我要跳下船游,我要做神仙。”李子扼腕叹息。 曾氏轻笑,心想神仙要是这么好当,地上都没人了。 齐青玉总觉李子是故意变着法子逗曾氏开心。试问再忧郁的人,听见这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物事,都会抛开烦恼,遥想与蓝天同阔的茫茫大海,若是自己也能见识到那该有多神奇。 谁还要为些鸡毛蒜皮的事窝火。心情自然就开朗了。 晚膳特意到清莲酒家的西汀莲园。支一叶扁舟,在湖中用膳,欣赏渔舟唱晚的表演。 谁还要为些鸡毛蒜皮的事窝火,心情自然就开朗了。 晚膳特意到清莲酒家的西汀莲园。支一叶扁舟。在湖中用膳。欣赏渔舟唱晚的表演。 西汀湖布局精奇,四周栽种荷花,中间空旷作渔宴晚渡。 曾氏起先还有些害怕。齐青玉和李子却像鱼入大海似的欢快,踏着木桥飞快地上了船。 曾氏的童心也被唤醒,放开了步伐,与黎嬷嬷上船。 至于陈镖头他们自然是坐另一条船在边上保护了。 谁也不提左府,待上好了菜,艄公将船撑的观演区。 齐青玉捉起招牌黄泥焗鸡腿,津津有味看着湖中心。 渔家打扮的歌女约莫十四、五岁,画了红妆,抱着一把红酸枝琵琶,弹唱着吴侬软语的水乡小调,船尾一个少年吹着笛子和曲。 碧水轻烟袅袅,小舟渔歌清清。酒香鱼肥架炉,烘烤江南一绝。 “母亲,我们也来几条烤鱼吧。” “太太,快点,慢了就怕没了,你看都那么多人去下单。”李子使劲地嗅着香味,比齐青玉还急。 “你们放心吧,陈镖头都打听过了,我已经订了五条。”曾氏说完,又专注地听着小调。 阿妹脸儿圆又圆,好似白莲宛在水中央,素手解鱼忙哎。阿哥帮忙把饭煮,日落阿妹就要回家去喽,阿哥心里急又急,说阿妹早日嫁给我哎,两人似鸳鸯日日不分离…… 齐青玉听到这里就在想,阿哥娶阿妹,到底是喜欢她,还是想有个帮忙撒网打鱼的人? 自觉自己的想法很傻,齐青玉咯咯直笑,更觉歌女可亲。 两曲终了,齐青玉对曾氏说:“母亲,打赏他们钱银钱吧。” 曾氏向黎嬷嬷使个眼色,可是黎嬷嬷怕水,没敢挨着船过,还是李子接过一两银子,手脚麻利地去了。 歌女时有打赏,打赏若是超过十两银子,她还会表演人人称道的拿手绝活。 双手接过李子的一两银子后,歌女点了点,一共九两了。今晚的客人真是豪爽。 “妹妹,今日客人挺多的,咱们就表演一个吧。”这男旦是歌女的亲兄长。 在水榭上烤鱼的二厨是他们父亲。 歌女笑着应了声,就去准备了。 李子看到她搬出薄半寸、仅够小姑娘一双玉足站立的圆板来,便晓得这是渔乡绝技——桃花水上舞了,顿时兴奋地冲齐青玉道:“六姑娘,是桃花水上舞,很好看!你快!” 齐青玉大概觉得很好玩,拍着手掌,没跟曾氏打招呼就朝李子那儿跑,白色的小衣裳在风中飞舞着,活泼可爱。 李子叉着腰对歌女介绍:“这是咱们六姑娘,要是表演中看,咱们六姑娘重重有赏。” 歌女虽然已经随父亲在清莲酒家卖唱有一年了,可还是很腼腆,见这么小一个娃儿来了自家的小船,体贴地说:“六姑娘可要坐好喽,奴家给你表演好看的。” 齐青玉笑咪咪地点点头。 毕竟在船上,李子怕有意外,不动声色地坐下,轻轻地环着齐青玉的腰身。 歌女准备好九块上了红漆和一块白漆的薄木板后,又取出两柄红艳艳的桃花扇子来,在双丫髻上反插进两支大红绒花后,表演起绝技来。 一块块红木板从她一双巧手飞落在水面,竟是水花不溅。 齐青玉暗道:好功夫。 不一会儿,只见九块红木板围绕着中心的那块白木板,呈现出一个圆来。 歌女打开两柄桃花扇,站在船头轻轻一跃,身轻如燕地落在中心白木板上,表演起她那惊心动魄的水上舞蹈来。 最神奇的是足下的木板在歌女独特的步法驱使下,竟能在湖中央稳健滑水移动,柔软的身段就像灵蛇似的舞动出美妙的舞姿来。 在一阵阵抑扬顿挫的竹笛伴奏中,众人如痴如醉。 齐青玉也看得入神,这么好玩的玩意,她以前怎么就没见过呢,真的好像跳到木板上玩一玩,看看自己是不是也能像她那样在水上移动。(未完待续……) 第091章 大丫鬟(一更) 然而齐青玉并不懂泅水,只能想想而已。 待歌女驱使着足下木板回到船边后,一曲才终。 全场掌声雷动,脸儿圆圆的歌女笑得羞赧。 “好!太好了!”齐青玉毫不吝啬赞美之情,忘情地上前伸出小手,要给歌女搭一把手。 李子却将她往后拉,笑道:“奴婢来,她胖着呢,六姑娘你拉不动。” 歌女上了船,嗔了李子一眼,笑笑没说话。 齐青玉要打赏她,模模小荷包,里面只有零碎玩意了,难道要明珠相赠?有些舍不得,嘻嘻地笑着,让李子去黎嬷嬷那儿取银子。 李子问多少? 齐青玉反问多少才能让她以后不要出来卖艺嫁个好人家? 歌女有些错愕,她的兄长也很愕然。 “我们来这里一年,还没还清欠债`,不过算算也快了,谢谢姑娘好心。不过奴家一家都想靠自己的努力偿还欠债。” 齐青玉听罢,回身看向曾氏,母女眼神碰在一块。齐青玉感觉她有些紧张,便想快些。 齐青玉对歌女展颜一笑,也没勉强,心想晚些散了场再找你也不迟。 待回到自家的小舟上,曾氏颦了齐青玉一眼,“我看你呀,玩儿高兴得都不愿意回来了。” 齐青玉嘟起小嘴,“不就多呆了一会儿。” 曾氏边说边环向四周,“饭菜趁热吃。你看除了喝酒的,其它人都要散了。” “六姑娘,这鱼可香了,你再不吃,陈叔可要抢了!”陈镖头要了坛酒,们几个喝得尽兴,脸红如关公。 “哦哦!”齐青玉扮了个鬼脸,见李子早就偷偷吃起来,她连忙去抢,闹得不可开交。 曾氏笑着说。明晚还要。一人预订一条鱼。 从日落西山,到华灯初上,光景宜人,莲影婆娑。丝丝幽香令人心醉。 谁还要管左府根本没差人送信来。明日之事还无头绪。 回到东厢房后。齐青玉忍不住偷偷要了杯陈年梅酒,一点一点地品尝着,足足半个时辰才把玉杯里头的梅酒喝干净。 那时出去打听消息的李子回来了。齐青玉连忙将玉杯藏起,正襟危坐。 觉得脸上发烫,定然很红,齐青玉便不让李子进来,要她留在小厅中隔着屏风回话。 “神神秘秘的,要不是知道你性子古怪,还真以为你在干坏事呢。”李子小声嘟囔了句,才大声地道:“那个歌女叫陈芝……” “什么?是灵芝的芝吗?”。齐青玉惊愕地下了地,走近屏风。 李子道:“是呀,就是陈芝。”很普通的名字,为什么要这么惊讶? 当然要大惊小怪了,陈芝是她的大丫鬟!奇怪她竟然没认出来,或者是化了妆和比较丰腴的缘故? 齐青玉认识陈芝,是在临安。那年齐青玉十四岁,陈芝却已二十二岁了。她很瘦的,一双动人的眼睛和一张小圆脸。 初相识时,陈芝还是个好人,后来被夫婿害得娘家家破人亡,还给卖进了青`楼,拼命逃跑时半路被捉了。因冲撞了齐青玉的车驾,这才被她的护卫拦了下来。 齐青玉下了轿子,陈芝也不哭也不闹,只说了一句:六姑娘救我一命好吗? 举手之劳,齐青玉从来不会吝啬。 自此陈芝就留在了齐青玉手边做事,开始只是个粗使婢子,后来齐青玉她不止有见识,更加果敢不凡,有决断力。提了跟在身边办事,最后成了她的大丫鬟,一直到京城。 十七岁那年,齐青玉如愿如偿入驻宫中司珍署时,为陈芝找了门亲事,放了她自由。 然而这些与善良并无关系,齐青玉当时只是觉得陈芝有用。 此时在陈芝还未身陷囫囵时就遇见她,齐青玉有种佛光普照的感觉。 当下就吩咐李子将人带。 李子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照办了,当然齐青玉与陈芝会面时,她厚着脸皮待在小厅中。 “奴家见过六姑娘。”陈芝已经梳洗干净,穿寻常的深蓝交领襦裙,素面朝天。习惯性地绾着右侧髻,双手礼貌地交握腰身前,却因紧张暗暗地攥紧了襟摆。 十四岁的小姑娘,就像才徐徐盛开的花朵,怎么看怎么好看,就不应该受那种被枕边人背叛的痛苦。 “坐吧。”齐青玉仔细端详陈芝一眼,无论是五官还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小动作,都与记忆中的相近。 “谢六姑娘。”陈芝也没拘谨,福了福身坐在齐青玉斜对面。“不知六姑娘找奴家何事?” 齐青玉开门见山道:“我是豫章齐家的齐青玉,排行第六。手边本来有个大丫鬟叫福芹,照顾得十分顺心。可是她家里有白事,虽说过了头七就回来,可究竟不好。我打算让她满了一年大孝再回来。” “原来是这样。”陈芝轻轻点头,眼中透出一丝明了,似乎已经晓得了齐青玉的意思了。 “我现在就缺个大丫鬟,想聘你为用,不知意下如何?”当齐青玉有话要说时,她喜欢对方的安静。 “六姑娘将来是要回豫章的吧?”陈芝有些顾虑,想来是念及自己一家子了。 齐青玉志在必得,“只要你忠心为我办事,我能把你全家都接到豫章去,你爹是厨子,开家小酒馆让他经营也不在话下。我缺人用。”这是重点,银钱都不算个事。 陈芝虽然惊喜,但还是有些为难,更多的是忐忑。 李子突然老大不爽的,冲她喝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难道还有咱们六姑娘办不成的事?” 陈芝脸上一红,有些惧怕李子,慌忙解释:“是……是这样的,我们被县令判禁足,二年之内不得离开建邺府,若是两年内还不清银钱,还要加长刑期。现在是第二年了。” “小小县令算根葱啊,只管与你爹说清楚,明日辰时,咱们一道到你那个县令那儿说道去。他要敢说个不字,我砸了他的衙门!”李子挥了挥拳,豪气得很。 齐青玉不止自在而且惬意,她要说的,李子都给说了,虽然粗鲁得紧。 陈芝脸登时胀红了,区区小民要砸县衙门,简直做梦也不敢想,虽然她一家受尽了衙差的欺负。 齐青玉在等陈芝的决定,然而陈芝变得瑟缩起来,那种对县令老爷的惧怕似乎已经埋进了皮肉。齐青玉疑惑地瞪大眼瞅着她,以眼神催她回应。(未完待续……) 第096章 坐看(二更) 李子是硫磺,一点就着。 “六姑娘放心,我……奴婢一定帮陈姑娘一家洗刷冤屈!”李子拍胸脯保证。 齐青玉满意地笑了笑,因觉得此事势在必行,也没在口头上留有余地。 陈芝一拜再拜。 沿着建邺南郊一直走,有一座山名曰幽栖。幽栖二字因山上建有幽栖寺而得名。因著名大儒华严晚年隐居于此,对当地颇有贡献,故又称华严山。 幽栖山是著名的名胜,主峰名芙蓉,层峦叠翠,高耸入云状若芙蓉。每逢佳节,游人络绎不绝。 陈芝家就在幽栖山下的太白县息泉镇,依山傍水、人杰地灵,像陈芝那样清秀的小家碧玉随处可见,一方水养一方人,端的是人杰地灵。 来到县衙前,陈芝一家三口人屏住了呼吸,有些畏惧地跟在齐青玉等人身后。 齐青玉也不说话,缓缓抬手指了指登闻鼓。李子与明叔对视一眼,明叔点了点头,由李子出面挝响登闻鼓。 一时之间鼓声雷动,陈芝一家闻之色变,下意识地躬身往后退。 齐青玉也没理他们,泰然自若地看着从县衙来窜出的几名衙差。其中一名衙差左手叉腰,右手扶刀,一双倒三角眼打量了明叔及李子一番,自动忽略齐青玉这个小娃儿,粗声喝问:“你们姓甚名谁,干什么的?老爷的鼓可不是随便敲着玩,若是无事。先打你们二十大板!” 这等气势,可够厉害。齐青玉暗笑,示意明叔及李子让开,叫陈芝一家上前。 他们瑟缩了下,一家人以眼神默默交流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咬紧牙关上前,“这位差大哥,我们……” “哦!原来是你们。”衙差极有眼色,又认得陈芝一家,不由得哄然发笑。“陈四啊。是不是你们家搭的房子又砸死了人,让人给逮来告官?” “不……不是……”陈大叔给这衙差打过,打得狠了,见着便是怕。 齐青玉抬眸看了眼天色。她宝贝的时间。大概能用在更好的地方去。“李子,直入正题吧。” 被龌龊的县令上下勾引压垮了的一家,指望他们能把话说清楚。其实很有难度,何必再让他们受人羞辱。 再说,她身边的大丫鬟,让一个看门狗羞辱了去,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脸面! 李子清了清嗓子,伸出有力的手臂挡在陈大叔面前,拽拽地睨着衙差说:“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栽,现在我敲响登闻鼓,你这衙门就得为我开!赶快带路,别嚰嚰叽叽担搁我们六姑娘的时间!” 齐青玉闻言,噗哧一笑。明叔想敲李子脑勺,因齐青玉笑得高兴,才止住了手。 李子笑咪咪抛给齐青玉一个眼神:六姑娘,看我口才好吧。 齐青玉心领神会,点了点头,笑意不减。可是下一刻,李子就笑不出来了。那个被她冲撞的衙差,哐当地抽出了配刀,指着她怒斥:“哪里来的村姑野妇,竟敢口出狂言,公然藐视公堂!” “,先把这小泼妇捉起来!” “好嘞!” “我呸!”李子啐了一口,抬起长腿三几下就把几名衙差踢得地上打滚。 正当时,郑长歌与左灵华相约策马到幽栖山游山玩水,恰巧看到这一幕。 左灵华率先勒停了马,“郑,那不是齐六姑娘吗?”。 郑长歌跑出去好远了,闻言调转马头,冲齐青玉喊:“哎,齐六姑娘,咱们山水相逢,有缘啊。” 齐青玉正在办正事,准备抬起小肥腿踏进县衙呢,听得郑长歌这一声呼唤,顿时有些不高兴,转身挥了挥小拳头,“吵死了!”我才不要理你。 齐青玉也没向左灵华见礼,率性地跑了进县衙。 左灵华意味不明地说;“这六姑娘有意思,你说他们这是要办什么事?” “萍水相逢,各走各路。”郑长歌说完,策马飞奔。 左灵华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扬鞭追上。 再说李子开路,齐青玉领着陈芝一家入了县衙。被踢的几名衙差已经爬了起来,装腔作势地要齐青玉等着。等了片刻,县令老爷终于粉墨登场。 齐青玉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不知打哪处,弄来一张小杌子坐到角落去,示意李子全权处置。 明叔三言两语安抚陈大叔一家后,站到齐青玉身旁护卫。 齐青玉的意思很明白,要速战速决,不能在这里跟个芝麻官浪费时间。 虽然是芝麻官,可到底是个官,官字两个口,黑白能颠倒。 可是齐青玉就是不管了,让李子处置,李子能说不吗?于情于理都得勇往直前。 李子信心十足,说明来意后,爽利地问县令:“大老爷,他们还欠多少两银子,我们六姑娘给还了。” 县令一双精细的小眼睛,暗暗打量李子后,又移到齐青玉那处,明叔却将他视线挡住,微微拱手算是见礼。 县令便觉得陈家找来的帮手有些深浅难辩,因为一般人家的丫鬟,绝不能光凭几脚,就能踢得自己的衙差落花流水。 而在陈家这件事上,他确是使了肮脏手段,都怪吴家那丫头勾搭他妻侄,陈家又不肯退婚,搞这破事出来。 县令沉吟片刻,并没摆官架子,平易近人地说:“虽然按例挝了登闻鼓,就要升堂审案,不过是……六姑娘的事,那就好说。”他装出也听过齐六姑娘大名的样子来,想套近乎。 李子忙问:“那大老爷你倒是说,还要还多少银子,陈芝一家才能离开建邺?” “姑娘,说银子就俗套了。”县令的八字眉蹙起,一副亵渎了律法的为难,慢悠悠地说:“陈家是犯了罪,即使还请了欠银,还是要刑期满二年才能恢复自由身。” “不能法外开恩?陈家一直老实本份,没再生事了。”李子一听,不由得有些急,齐青玉正缺人手用,哪里愿意等一年? 李子暗瞟齐青玉一眼,娃儿正在玩手指,不亦乐乎,好像是真的放手不管了。 “姑娘,你有所不知,为官者想要教化民风,最重要的是不能朝令夕改。这陈家犯了事,若是姑娘来说道几句,送些银钱就能了事,以后谁还要遵守律法?谁都送个钱来给本县希望法外开恩,那不都乱套了?”(未完待续……) 第097章 徒劳无功(一更) 县令面上并无不悦,相反很有耐心。 真是一个好官! 李子差点感动了。 而陈芝一家更是哑口无言,她二全身剧烈地颤抖着,几次想冲上去,都被他爹给抱紧了。他们的确是犯了事,搭的房子把人砸坏了。可是陈芝兄长并没有罪,他们为何寻个籍口就把他给打死了? 为什么他们告官时,县尉大人根本不理会? “问清楚还欠银多少,先把银子还上。”陈芝鼻子一酸,眼泪马上就出来了,张嘴就想为自己兄长鸣冤,却突然听到齐青玉说话了,强行把话往回咽,紧咬着的唇甚至渗出了血。 县令睇了吏薄一眼,吏薄回了个礼,执起算盘拍拍作响,须臾后:“大老爷,一共还欠三百两银子。” 还了一年的银钱,还欠三百两?齐青玉有些奇怪,按理说这是府衙为<受害方索偿,不会计算利钱。而平民百姓的房子,怎么可能这样贵? 一百两银子能在城里买一间宽敞的四合院了,砸腿别人腿的事,又不是故意为之,一人赔上一百两不得了了。 可知道普通百姓家一年有五两银子用度就算宽裕。再说陈芝言及为了赔偿,家中田地房产早已变卖。 如此一来,当中定有猫腻,或者是陈芝还有什么事情隐瞒了她。 果然就听陈芝激动地反驳:“大老爷,吴家祠堂被烧的事不能算在我们头上。不是我兄长放的火啊!” “行了。”齐青玉突然站起来,刚想说“给银子吧”,突然自己没带银子,银票都在母亲那儿…… 明叔似乎看出了端倪,知道李子身上也没银子,立刻从自己袖筒取出三百两银票来,示意李子交上。 县令一双精明的小眼,乘机避过明叔瞅向齐青玉,毒辣的目光稍稍一打量,就知道不过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或者只是走江湖的有几分财力和蛮横之气。不足为惧。 他摆摆手,让吏薄收下,转而对陈大叔道:“陈四,这银子本县稍后就会着人送到你的债主家。现在由本县作证。银钱是两清。可是你们一家。还得本本份份的过日子,若是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本县也不好法外开恩了。” 陈芝再不甘心。也不敢说个不字。此时她应该磕头感谢大老爷,却是僵着不动,那是失礼,搞不好要挨板子。 陈四难堪地将姑娘往后拉,自己上前作揖道:“小民遵命,谢大老爷开恩。” 识趣就好,县令满意地颔首,打算回内堂。 齐青玉却叫住了他,语味深长地笑着说:“谢谢大老爷,再会。” 什么?还要再会,这是威胁啊,绝对是威胁。县令盯着齐青玉的目光不由得有些税利,“好说。” 齐青玉向李子使了个眼色,自己率先往外走,明叔跟上。李子也连忙拉着像块石头似的陈芝往外走。 “六姑娘,冤枉。”才出了县衙,陈芝就扑倒在齐青玉脚下哭诉“冤枉……怎么样才申冤?” “三儿,算了。”陈四想拉起陈芝,她却死活不肯起来,“爹,兄长冤哪,他才十九岁!兄长没了,娘也跟着没了,两条人命呐!谁还我娘呀……”陈芝泪如雨下、捶胸顿足。 “明叔,我想见二爷。”齐青玉突然面无表情地看着明叔,眼神透着坚决。 兴许李子见惯生离死别了,并不怎么在意,她心想到时离开建邺,悄悄把陈家三口往船舱里一塞,还能查出来不成?所以意识到齐青玉的意图后,李子十分不解。 明叔得到的命令是无条件服从齐青玉,并不会去管她为了一个平民百姓劳驾他的顶头上司好不好,正想回话,却被李子踢了一脚。父女眼神飞快地交流着。 最终明叔让步,让李子说去。 “六姑娘,咱们还有正事。” 齐青玉看着李子,有些生气地指责道:“你还小,不懂办事,若是知深浅的人知道我今日要到这里来处置陈芝一家的事,早就把此案件的来龙去脉模得差不多了。” 犯得着刚才在堂上被县令说得无从反驳吗?房子建成多久,用的什么材料,为什么会塌,为什么砸的时候只有两个人在,而不是一家几口? 为什么那个吴要改嫁,改嫁的是什么人家,为什么会闹到吴家祠堂去,陈芝兄长为何会被认定是纵火凶手? 谁打死了陈芝兄长? 这是最基本的却必须弄清楚明白的事情,然而李子一概不知。 关键就是陈芝一家也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只晓得自家冤枉,却不懂得冤在何处,好好一个家糊里糊涂就给人拆得七零八落。 李子被齐青玉这样一说,一张脸倏地涨红了,不服气地反驳:“谁……谁要管这些鸡毛……” “你闭嘴,若你不长进,我绝不会让你进高门大户送死。”齐青玉登时有些恼了,“否则以你这脑瓜子,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银子!” 谁知道左灵茵能不能容下一个李子。再往长远些说,若是左灵茵生不出,碰巧李子就一胎得子,试问这种性子可要怎么在内院生存? 内院妇人为了自身地位与家族利益,哪个不是使尽浑身解数,各种各样的阴谋诡计百花齐放,齐青玉是见识多了。上一世,她也经常给那些、太太当成构陷敌人、甚至是讨好权贵的棋子。试问没有全局之谋,如何能全身而退。 能在内院笑看花开花落的都是厉害人物。 “你不说谁知道里面那么多弯弯道道,陈芝又没说,我……我现在去查就是了,你……”你早交待我去查就不用这样子了!李子气得脸红耳赤,伸手想打齐青玉,又顿在半空愣是没打下去。 “对不起,李子姑娘,对不起六姑娘,奴家……奴家也不晓得……”陈芝见她们为了自己吵了起来,一颗心更是惊恐,涕泪都不晓得擦了,来回地向李子和齐青玉磕头认错。 那姿态实在卑贱。 齐青玉的心蓦地隐隐作痛,正眼凝着陈芝,十分严肃地道:“你起来,我齐青玉身边的大丫鬟,不说顶天立地,最起码也得笑对红尘。没有过不去的坎。现在我告诉你,这个县令有问题,他一定掺和了你们家的案子,陷你们于不义。”(未完待续……) 第098章 世外桃居(二更) 陈芝学习能力十分强悍,跟在齐青玉身边短短一年就胜任了大丫鬟的位置,与李娟儿随侍齐青玉左右。 陈芝甚至比李娟儿更得齐青玉欢心,因为陈芝更温柔,而李娟儿像辣椒似的,呛人得很。 齐青玉既然遇上她,在她还没受到那个不知姓名的未来夫婿伤害前,当然要尽力帮助弥补遗憾。 齐青玉心意已决。 一番话,语调虽然稚女敕,甚至因缺少两颗门牙而显得不太清楚,但不怒而威的气势硬是将所有人震慑住。 虽然女儿被齐青玉不留情面地责备,但明叔并没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相反眼角带笑。 “既然六姑娘都这样说了,我看此事也不必劳烦二爷,等会知会史爷便是。”明叔恭敬地对齐青玉说完,忽然察觉左边大街拐弯处有种熟的光芒闪了闪,明叔敛容拍了拍李子的手臂。—无—错—小说 “干嘛!”李子羞恼地低吼。 齐青玉瞥了她一眼,“回了。” 也没等她,只要陈芝跟着走,因为她爬不上马车,得有人搭把手。 陈芝连忙学着大户人家的婢子以手膝搭桥,本来马车是有梯子供上下的,因出门在外没带。 齐青玉心情不太好,本不想故作孩子姿态,可瞥见陈芝一脸涕泪,心底某处不由得软了,弯唇给了一个安抚的笑容:“这是粗使婆子、丫鬟做的事,不是你。” 陈芝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烫。连忙抹干眼泪问:“六姑娘,奴家应该怎么做?” “让开!”李子冲上来,恶声恶气地叱道:“抱上去不就得了,可是你身上太脏,过会洗干净,就要跟在六姑娘身边侍候了。” 李子骂陈芝像顺口溜一样不吃力,可面对齐青玉时会莫名紧张起来,下由自主地放软了声调,“六姑娘,我……奴婢……抱你上去?” “好。”齐青玉微微张开双手。其实也没生李子气。只时嫌弃李子不会办事。李子肯定也没询问过她爹,不然怎么会白来一趟。还让那县令有了戒备。 搞不好他们一走,县令就会派人下去跟有关人等通气了,回头查更难。可她不管。史庆总有办法。 马车缓缓走着。齐青玉凝眸沉思。 陈芝心中虽然万分焦急。但不敢吭声打扰她。 齐青玉突然瞅着李子,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史军爷肯定在附近,你去帮我请来。” 李子显然还没缓过劲儿。听见这命令式的说话不禁拉长了脸,迟疑一下才掀帘出去坐到车驾上头,用仅二人能听到的音量对明叔说::“爹,我快给那小鬼烦死了。” “要你做什么?”明叔语气很平淡。 “请史爷,她说史爷肯定在附近。”李子有些不忿,在船上还有心思想模模齐青玉的性子,看到底为何会得到几位爷青睐,现在却是招架不住了。 “史爷刚才在县衙门口把六姑娘说的话全听去了,已经去了息泉镇。”明叔边说边慈祥地看了李子一眼。 李子显得很惊吓,“爹,这史爷和朱先生真是什么不干,净照顾……”她往后比了比车厢。 明叔以内微叹,这女儿跟在身边许久,大概保护得周到,还是不太懂得察言观色和窥一斑之豹的本事。是时候要放开手锻炼锻炼了。 “李子,你何时见二爷和三爷问过爷为什么?只管执行、莫问原由。”明叔笑得慈爱,眼神却带点莫测高深的意味。 李子的心像被针扎的难受。 来建邺之前,就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一个六岁女娃呼来喝去,而且还不能反抗!若不是为了二爷,她肯定不干这破事。 虽然他们的声若蚊蝇,但车厢内的齐青玉已经将他们父女二人的谈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齐青玉朝陈芝招招手,陈芝连忙俯身倾听。 “等回到豫章以后,你叫就宝芝吧。”齐青玉眉开眼笑,眼神透着暖意。 陈芝明显一愣,立刻又反应,就想打听是不是自家的冤屈还有希望平反?齐青玉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以不容置信的口吻说:“跟在我身边好好做事,等你到了出嫁的年纪,就放你自由。” 这是她能给的唯一的承诺。至于她家的冤屈,只管看史爷的本事。 陈芝已经不敢再问些什么了,因为齐青玉踌躇满志,她不过是不忍心伤害一个孩子的好心肠。 都这样子了,还要去怜悯别人,齐青玉不觉好笑,但也懒得去解释些什么。 山路有些颠簸,像一条瞌睡虫轻轻放到了齐青玉的略略发青的脸上,晃着晃着就合上眼睡着了。 陈芝赶忙伸手扶住,又怕身上衣服脏污,不敢让齐青玉当靠垫,只好挑帘,胆怯地唤李子:“李子,六姑娘睡着了。” 李子哼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进了车厢,将齐青玉抱到后面比较宽敞的软榻上,让她的小脑袋枕在自己大腿上。 李子心里一口气咽不下,突然朝齐青玉扮了个鬼脸,谁知道齐青玉倏忽张开双眸,那双大眼睛好像能将人吸进去一般,李子吓傻了。 齐青玉又缓缓闭上眼,轻喃,“不许吵我睡觉。” 李子下意识点头,呆愣的样子看得陈芝直想笑,又不敢,只好抿唇低下头。 李子狠狠地瞪了陈芝一眼,都是你害的! 齐青玉一觉醒来时,睡眼惺忪,突然闻到一种奇异的香味,是那种越闻越精神,让人心神振奋的味道。 齐青玉小鼻子下意识嗅吸起来。 车厢内没人,齐青玉用力地吐纳了好几口,才调整脸部表情,恰意地跳下马车。 眼前几处桃花,一弯清溪,几间茅屋,一亩水田。 茅屋烟囱炊烟袅袅,屋前五株杨柳春风拂面,院内香炉青烟冉冉,棋案茶香缕缕,飘散成诗。 映入眼帘的世外桃居,令齐青玉好一阵恍神。 “小友醒了。”忽然间,一道暮鼓神钟般的声音响起,仿佛就在耳边,齐青玉蓦然清醒,缓缓福了个礼。 “六姑娘有请。”来不及探究,就有一名约七、八岁男童,引齐青玉入内。(未完待续……) 第099章 号脉 明叔站起来,迎接齐青玉,请她落座棋案旁。鹤发童颜的老者才与齐青玉颔首致礼,“老夫曲无商,齐六姑娘有礼了。”神态十分随意,并不古板严肃。 气氛十分轻松,再严肃死板的人在这氛围也会身心放松。 这老者一看就知道是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齐青玉只觉受宠若惊,连忙站起来回礼,“曲老先生好,我是豫章齐青玉。” 曲无商眼神慈祥,再邀齐青玉落座,不动声色举手又往香炉中添了一味香。原先清幽的香味却是慢慢变浓起来,浓得几乎发臭。 齐青玉正襟危坐,不敢打听。明叔却问:“敢问老先生这是缘何?” “九曲三跳,年岁太小,伤及脏腑,脸色微青,眼底微乌。”曲无商笑意不减,只与齐青玉一个照面,凭望、闻二字就看出了齐青玉所患之症。 中了如此霸道的毒药,他怎个不知?明叔大惊,对齐青玉说:“六姑娘请恕在下无视,能否让在下细看?” 齐青玉早就得知自己中了何毒,除了对曲无商一眼便知的老道表现出敬佩之情,心底更对江的身世产生了好奇。她屏神静气,侧身让明叔诊视,更期待曲无商的下文。 显然曲无商有心指点明叔医术,安静地等他的诊视结果。 遗憾的明叔看不出齐青玉眼底哪里生乌,原先也只是以为齐青玉脸色发青是因为她舟居劳顿,没有好好休息之故。 看出明叔的疑惑。曲无商笑道:“营养不良、身体劳累及因中毒而表现在脸上的青色各有不同,六姑娘肤色细腻,这丝青色在日头底下才能察觉。” 现在院子内因有大树成荫,明叔当然看不出来。 “至于眼底那丝乌色,”曲无商取来一支玉箸,向齐青玉相询征得同意后,才轻轻地往她眼底指去,并说:“这丝乌色萦绕在下眼睫这里,所以远观便有雾气之感,而实则上六姑娘眼神清澈。眼睛黑白分明。并无泪眼之征,才能断定为中毒之乌。” 明叔服了,拱手致谢:“谢老先生指点。” 曲无商收回玉箸,慷慨地命小童取来医书十卷相赠。“尔在军中效力。他日烽火起时。尔药石有成造福士兵,也算是老夫一桩善事。” 明叔闻言,不由得十分感动。单膝跪下接过医书,拜谢曲无商。 “小事一桩,你我有缘不必言谢。”曲无商虚扶明叔起身,又对齐青玉道:“六姑娘,你服的解药老夫也看过了。” 曲无商对事物的观察入微及济世为怀的好心肠,令齐青玉好一阵惊叹,见他言及自己,立刻地挺直小腰枝。听得此说,不由得对明叔办事的周到默默点了个赞。 曲无商态度突然变得非常认真,两撇垂丝八字眉微微竖起:“你回头得感谢给你开那药方的人。” 齐青玉始料不及,却是十分机灵,学曲无商的神态道:“遵命。” 曲无商觉得有意思,哈哈大笑,一会儿后,他道:“容老夫为六姑娘号脉。” 齐青玉的心跳突然慢了下来,缓缓将右手腕搁在棋案上。 曲无商取来一块薄如蝉翼的秋香色纱罗,覆在齐青玉手腕处,才挽袖号脉。 左右两手皆仔细诊断过后,曲无商沉默了,像在思索些什么。须臾之后才问:“你是不是遇见过沈家后人?” 齐青玉立刻想起罗大夫本姓沈,名知章,吴冰蚕是他外甥,“老先生,我认得一个叫吴冰蚕,她好像是……”也没隐瞒,如实相告,却被曲无商微微挥手截断话尾。 齐青玉不禁有些疑惑。 曲无商知无不言:“吴冰蚕其实就是沈知章的老来子,他生性谨慎,才对外说是他外甥。” “原来如此。”齐青玉不想有这一层关系,不由得暗暗吃惊,同时心中认定沈知章之所以如此谨小慎微,一定与他当御医的经历有关。 这世上,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齐青玉心中默默的坚定了吴冰蚕必须拉拢的想法,虽然她离开之前,两人间算是闺友,但随着光阴悄悄在指尖流走,谁知道多年后再见时是怎样一副光景? 而且对于身处宫闱的人来说,比友谊更重要的事情,多了去。 曲无商眼底精光湛湛,让小童灭了香,再说了一些方位之类的词,“记得把配药的容器一齐取来。”小童点头离开,不到片刻捧着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瓷瓶出来,又从斜挎的荷包中取出一个通体雪白半透明状的容器,悉数搁在案上。 其中有一个冰裂黑底雪花瓷吸引了齐青玉的祖母,虽然它只有成年男子的大拇指般大小。 曲无商蹙了蹙眉,握紧了这个小黑瓷,微板起脸道:“六姑娘可别打这个主意,绝不外送。” 齐青玉一愣,她的心思已经写在脸上了?齐青玉凝眼瞅向曲无商,一双眼皮已经有些下垂的长眼,并没有显露出洞悉人心的超凡智慧来,怎么看都是平平凡凡。 曲无商还对齐青玉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小友你瞅着老夫看啥? 齐青玉突然悟了,这叫返璞归真。 这一走神,曲无商已经在配药了,齐青玉连忙认真地看着。 就连一直对齐青玉避而不见的李子也跑了。 可是他们根本看不懂从各色各样瓷瓶倒出来的五颜六色的药末到底是何名堂。 李子脸色微变,“会不会吃死人?” 曲无商蹙起八字眉,以不容置疑的口气道:“若是你偷吃,肯定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李子僵住了,讪笑几下退开。 如果这老先生预先被人收买了……齐青玉突然也有些心惊,为了不泄露心事,用右手支着下巴垂眸观看。 曲无商配药的手突然微微一顿,不知从何处察觉了齐青玉的不对劲,投以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又继续研药。 一刻钟后,一共配出了十颗颜色混杂的药丸来。 曲无商边将药丸装进一个白色的瓷瓶边说:“六姑娘你服的药,其中最主要的那三味解药量十分轻微,可见开药方的人十分谨慎。服完那些药清理余毒后,你再服老夫的药。每日一颗,睡前服食,十日即可达到调理脏腑、固本培元的作用。” 齐青玉一脸感激,准备伸手去接,曲无商却突然缩手,轻轻斥责:“你不敢喝酒,就是梅酒也不敢喝,不然服的药就白费了。” 齐青玉登时瞠大了眼,他还能知道自己喝过酒,真是神了。(未完待续……) 第104章 河畔夜游(二更) 陈芝现在的搭配眼光真不行,以后多见多学就会好起来了,齐青玉对她很有信心。但之行,齐青玉并没打算带陈芝去。 最后陈芝以一套天蓝质地粉花提花罗裁成的交领襦裙配了一条喜庆的红色宫绦,再选了一枝纯银凤头簪子,大功告成后兴奋地请齐青玉来看。 齐青玉不置可否,侧身瞥了李子一眼。 李子意会这是要她出面说道,坏人她来做。“你得要看这襦裙是素边还是花边、银边、金边,若是素边就不能配宫绦,这是最基本的衣冠之礼。还有,一切的凤形簪饰,没有功名的平民百姓子女不许用。” 李子嗓门本来就粗,板起脸来时面相更有些凶,陈芝给她训得一愣一愣,窘迫得红了脸,就差没哭了。 可是陈芝没为自己辩解,强忍着眼泪,连忙放好红宫绦,取来一条银地青花纹的衿带,~“李子,这个可好?” 李子没说话,斜眼瞄向齐青玉,陈芝连忙又问她的意见。 齐青玉一点都不喜欢在这种时候穿这衣裳,她的衿带该用最软最柔的轻云纱裁出,要不就是色彩绚丽的云锦! 为什么要穿这样素素的棉质衣裳? 越想齐青玉就越生气,不过也只是在心里气一气罢了,脸上表现出诚挚的喜欢之情来,满意地拍了拍手掌。 晚上,心情大好的齐青玉硬是拉曾氏出去游秦淮河。 “母亲,难得这两日没下雨,我们看看有没有新鲜玩意。到时捎点。”齐青玉意有所指地眨巴了下眼睛。 曾氏这才想起,到时回豫章时有一辆空马车。是得捎上些手信礼物才像话。她不由得来了精神,想让齐青玉一起去。齐青玉却想去逛夜市。不想到东市,便让黎嬷嬷、陈镖头一起陪曾氏到东市去。 分开前,齐青玉悄悄地对曾氏说:“母亲,可别省银子。还有,我娘亲不是说择了吉日要扶正嘛,母亲给带一匹红绸做喜裳?” 曾氏神情微黯,尔后点点头,嘱咐李子和陈芝照顾好齐青玉,示意黎嬷嬷走了。 齐青玉觉得自己处理还是不够细心。曾氏心情刚好,不应该和她提起这个。可是总得面对,与其让婶几个寻机撺掇她二人的关系,不如让曾氏忍痛成全。 齐青玉和李子等人沿着灯火通明的河畔走了一段路,突然望见河边开阔处拍着花舫,稍稍回身对相南说:“我要见秦柳烟。” 相南有些迷惑,他不认得秦柳烟。当然,若是个出名的,还是能找着。“六姑娘你稍等。我现在就去打听。” 齐青玉颔首,往前面不远处的雕花拱桥旁的园子走去。 李子好奇地问:“六姑娘找那个秦什么干嘛?” 齐青玉睨了她一眼,连个名字都记不住,还问什么。 李子碰了灰。不敢再问。 园子四面空旷,载花植柳,八角亭台每隔十多丈便有一处。一共有三处。 齐青玉坐进了其中一处,趴在木栅栏上眺望远处水光柳色。然而目光总是会被亮如白昼的花舫吸引了视线。 花舫甲板设有雅座,舞女衣香鬓香、舞姿翩翩。还是挺入流的,没有赤果果的挑逗之态。 陈芝和李子都留意着齐青玉,当然知道她淡淡的目光落在何处,两人脸上都染上了不同程度的红晕。 “李子,昨日明叔他们办什么要事?”齐青玉意有所指,希望李子会坦然相告。 “那天不是有两卖鲈鱼的吗?”。李子想了想,“我爹捉他们去了,据说藏在一条花舫里头,模了底细暂时还动不得,想等迟点再行动。” “那些鱼不是煮了吃,也没问题。” “可能是来看你有没有吃小青桃。” 大概只能这样解释了。齐青玉点点头,没继续这个话题,折了支柳枝轻轻地划着水玩。 陈芝十分紧张,就差没将齐青玉圈在手臂内了。 “没事,我不怕水。”齐青玉玩得高兴,刚好半月就在这底下闪动,她使劲地用柳枝条搅动着,半月碎成水影随涟漪晕开。但她一停手,半月又那张俏丽的脸,又凝聚在一起。 带着丝嘲讽。 这上面哪里有嫦娥,我捣鼓你住的广寒宫呢,快出来捉我!齐青玉再一次挥动柳枝大力地拍打水面,时不时逸出几声天真灿烂的笑声。 吸引了一行人。 那些人作清一色枣色棉麻衣裳的下人打扮,簇拥着一个贵。贵原是坐在一乘竹轿上,竹轿四周垂着深蓝纱罗,显得有些神秘。但到了齐青玉所在的亭子约五丈开外便停下,由下人中一个相貌端正、鼻子很大的年轻小厮扶着下了竹轿。 待他站稳,小厮取出一面精致的铜镜给贵检查仪容。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贵执起一柄玉骨扇,轻轻摇着,颇有几分风流。露出一个自认为迷人的笑容后,他转过身向着齐青玉走去。 尚在一丈之远时,李子便察觉了,挺身而出拦下,粗声斥问:“干什么!” 贵礼貌地施礼,微笑道:“在下苏定康,求见齐六姑娘。” 李子打量此人一眼,不过十来岁光景,却是打扮得极为成熟老道,只是那身子骨一看就不好,活像柳树似的纤细,搞不好一阵大风吹来就会倒下。 十个苏定康都顶不上一个黄鹤,李子不由得有些轻蔑,冷哼道:“走走走,咱们六姑娘没空。” “大胆,你知道我们是谁吗,竟敢如此无礼!”苏定康身边的小厮大怒,一个箭步上前怒瞪着李子。 “管你是谁,律法明文规定,姑娘家可以拒绝一切登徒子的骚扰。”李子正愁着没处撒气,不由得捊起了袖管,准备与小厮干架。 苏定康脸色本来就白,这种不美好的开场画画,令他脸色更白了。因小厮已经与李子吵嘴对仗起来,苏定康便引颈望向亭子,隔空高声道:“河畔生光辉,因有明珠来。敢问亭内可是齐六姑娘,在下临安苏家老三苏定康,求见六姑娘。” 苏定康说完,一双略带病态的深褐色眼眸亮起一丝光彩,期望地注视着亭内。(未完待续……) 第105章 羸弱少年(三更) ps:感谢melinda的月票(n_n) 齐青玉打人打扰了兴致,不大高兴,初闻是苏定康时,自然将其与苏定言联系到一块儿去。待他再度详细地自报家门时,齐青玉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传闻苏定康有病,不止身体有毛病,就连品性也出了毛病。 他是个药罐子,虽不至于卧病在床,可是一年四季除了吃饭就是喝药,全身上下都有一股子药味。 奇怪今个儿怎么没嗅到药香味,难道是因为离得远? 齐青玉撇了撇嘴,又在回忆上世的传闻。 苏定康不止有洁癖,去那儿都带着一面铜镜照上一照。开始是一面普普通通的,到他好不容易活到十七那年,随身携带的铜镜也摇身一变,镶满绚烂的七彩宝石。在日光下拿出来,总能闪瞎好些人的眼睛。 比更爱美就算了,恐怖的是他的目光,每到一处,总要将邻近十丈的人打量一番,无论谁被那种“谁没他姿仪美,谁都没他长得俊”的目光盯过一次,准做恶梦。 虽说传闻不可尽信,也有可能是打击苏家之言,因为没人敢惹苏家长子及次子,只好欺负病唠鬼老三苏定康了,然而齐青玉还是打了个寒颤。 如果齐青玉知道苏定康甫满十八就撒手人寰的话,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素手执纤柳,和风拂面柔。伊是亭中仙,羞教湘水流。”苏定康见齐青玉迟迟不答话。便又吟了一首诗,言辞切切。净是赞美之词。 这是赤果果的示好,绝对赤果果的挑逗。拜托她才六岁!发春的喵走开点好吗?齐青玉真替苏定康臊得慌,拍水的柳枝不由得停住。 “哇,你有病!”李子突然停下,用力地推开小厮。 苏定康最讨厌别人当着他的面说他有病,可是眼前有佳人,就大度地不与李子计较了,微笑道:“在下是身体欠恙,可是已经在进药调理,总能好的。” 他有意一语双关。一来表明自己胸襟广阔,二来说明自己身体现时的确不好,但他从没放弃希望。更说与佳人知。 一个病号找她作甚,她又不是杏林中人!齐青玉觉得这个世界已经乱套了,差点把持不住回身质问,但还是忍住了。 “你好不好跟我们家姑娘有屁关系,赶快滚蛋,别打扰我们姑娘玩儿。”李子不客气地赶人,大晚上的求什么见。要见白天不会写拜贴来访? 就在李子赶人时,齐青玉示意陈芝靠近。陈芝像大冬天穿单衣似的抖个不停,齐青玉不禁瞪了她一眼。陈芝陡然一震,猛地绷紧身体。吞咽了口吐沫腥子后,屏住呼吸贴近。 齐青玉耳语了几句,陈芝忙答应着去了。 “这位。我们六姑娘还小,你这会吓到她。”陈芝屈膝行礼。头都不敢抬起来。 “是吗?”。苏定康带着笑意的眼眸飞快闪过一抹精光。 “而且我们六姑娘不懂得医术,若是寻医问道。还是另请高明……” “大胆,我们寻不寻医,问不问道关你这个臭丫头什么事儿,滚远点,别脏了我们的眼。”小厮厉声斥责,就差没动手赶人了。 “你丫的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李子瞟了还是趴在栅栏上的齐青玉一眼,回过头来叉腰怒斥。 “怎么的,还想打架不成,你又打不过我?” 尽管李子不承认,可是她的左眼的确挨了那么一拳。 “好了。退下吧。”苏定康就那么轻轻扫了身边的小厮一眼,那个瞠目鼓腮、恶狠狠的小厮立刻乖得像条狗似的,躬身退开三步。 “哎哟喂,我说你这小屁孩子,才多大呀,你家爹娘不管你吗,大晚上出来调……”戏小妹妹! 最重要的几个字还来不及说出,李子突然感觉到一股凛冽的气势不知从何方袭向自己,顿时汗毛倒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巴。 齐青玉在那一瞬间倏然察觉了周围气氛的不同,不觉回眸细看。不看还好,一看竟然惊愕难定——为什么苏定康长得和她温文尔雅的大掌柜刘夙这么像? 他比郑长歌长得更像,有种难以掩饰的病态美,就如传说中的卫阶一样。齐青玉不会认错。 那苏定康见着了齐青玉的面,也是怔住了,心道左灵茵诚不欺他。这等脸如满月眸如泉的好相貌,娶回府定能冲喜,等养大了再做对真鸳鸯也是不错的选择。 苏定康心中惊喜,脸上笑容越见绚丽,一排雪白的犀齿即使在朦胧的夜色中,依然洁白明亮。 那是什么眼神!齐青玉心底突然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便佯装孩子脾性多变,闹别扭使性子要华园吃糕点。 苏定康几岁开始就已经学起大人老成持重、君子谦谦的风度,理所当然招架不了小孩子的率性,他就站那儿,脸色略有担忧。 “困了,要睡觉!” “六姑娘,我们这就吧。” “要不要抱你!” “不要,自己走。”齐青玉瞪了李子一眼,竟然敢这么大声对她说话,回头地好好教训。 齐青玉已经尽量沿着河畔走,可还是难以避免地路过苏定康旁边,为了显现童真,便花了大力气控制住心神,步履不乱地走过。 在两人错过而过的一刹那,齐青玉身上散发出的蓬勃朝气猝不及防地钻进苏定康心中,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自他冰凉的心底泛起,就像一只不知名的手狠狠地拨动了那根从未动过的弦。 在齐青玉身后,苏定康红透了一向苍白的脸,就连呼吸也在惊颤。 齐青玉离开了这处拱桥后,放慢了脚步。有老人家挑着糖葫芦沿街叫卖,她让陈芝买了十串。 齐青玉拿了一串津津有味地吃掉三个时,相南已经找来了。 “六姑娘。”相南微喘着气,立刻就想禀报查来的消息。齐青玉却从陈芝那儿捉了一串糖葫芦递给他。 “谢谢六姑娘。”相南很机警,接过糖葫芦就跟着吃了起来。 走了一段路,人声渐渐嘈杂,相南才低声道:“秦柳烟就是柳雪姑娘,因她容貌姣好,身段纤细长袖善舞,所以得了个秦柳烟的名号。” 齐青玉轻笑问:“哪家的?” 虽然相南不懂齐青玉为何要打听青`楼女子的事,还是有问必答:“玉楼春。” 敢取这种高雅的名字当娼门招牌,幕后大老板不简单嘛。 奇怪的是黄鹤怎么会去那种地方,不过若是如此,她先前想的计谋刚好可用。只待明日与左灵茵会面,再仔细安排。(未完待续……) 第106章 不想招惹(一更) 本来应该将黄鹤与那秦柳烟的关系调查清楚再安夺,但情况特殊,容不得齐青玉瞻前顾后。 李氏国舅一脉断不可能为怀王所用……那她倒打一粑,暗中支援银子助太子夺位,怀王没条件抢夺皇位,她齐氏一族的悲剧不就扭转了? 这念头刚起,齐青玉难受得就浑身直颤,狠狠地斥责自己愚蠢。及目所见皆是怀王的人,自己还受着这些人的庇佑,居然丧心病狂寻思要倒打一粑,那与不懂知恩图报的冷血动物有何区别? 不去助他就罢了,至少也不得害他。 这么一想,心里又乱了,不知道他手臂的伤怎么样,哪个杀千刀的竟敢刺伤他…… 这种来去如风,片言只语不留的人最是讨厌。 都怪她睡得太死,不然半夜爬起来再看他一眼也好。 可惜…… “呜呜……”齐青玉突然茫然四顾,扁了小嘴巴呜呜咽咽,好不可怜。 李子与陈芝皆吓了一跳,相较陈芝的手足无措,李子还是相对淡定,蹲下问:“怎么了?” “呜……”齐青玉伤心了,年纪小最大的好处是,可以随便哭。 “是不是犯困了?”陈芝也蹲了下来,“奴家以前犯困了就想娘,要不我们就吧。” 李子没娘,不懂得想娘是什么感觉,现在才明白想娘的感觉就是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 “可是六姑娘的娘亲不在,只有母亲,要不要?” “母亲也是娘。”陈芝笑着说。张开双臂抱起了齐青玉。 齐青玉心里很痛,在陈芝和福芹一样圆润的肩上蹭了蹭。再张开噙着泪花的眼眸时,突然就与对面的苏定康对上了。 他病恹恹的面容在如水月色下尤其苍白。可目光透着明显的担忧。 一个才十岁的孩子,对一个突然使性子哭闹的小童露出大人才有的忧心来,真是别扭。 齐青玉转瞬间就别开脸,可是一颗心突然揪了起来,记忆中那些不可磨灭的痛楚再次不可避免地爬上了心头。 苏定康的五官轮廓真的与刘夙很像,最令人讶异的是他们都在饱满的眉心正中央长着一颗小小的黑痣,相士说这种人不是聪明绝顶就是老天唾弃的痴呆儿。 很讨厌,若是遇上刘夙,齐青玉怎么也得好好感谢他。可是临安苏定康。她一点不想招惹好吗。 拐弯时,齐青玉突然心血来潮,自持眼睫如蒲扇容易隐藏目光,便偷偷地抬眸往苏定康那边望去。 瘦削的贵正站在河畔,如玉树临风,细长的手臂打开玉骨扇轻轻摇着,忧郁的美目顾盼生辉,似对影自怜。 大概实在是羸弱美丽,才往那儿轻轻一站。就引得旁人驻足相看,就连大姑娘都看得羞红了脸儿,说怎么不晚生几年。 身边婢子取笑着,几个大姑娘彩帕掩嘴而去。 疼痛化作淡淡的忧伤。攫住思绪,不禁有些无措。齐青玉把小脑袋枕在陈芝肩上,茫然地张着眼。 遇见上一世有瓜葛的人。她总是会去想,这些人是不是都随着她获罪而被牵连。惨死在刀下尸首分离? 想到此处,齐青玉突然打了个寒颤。陈芝从李子那儿取来一条薄披给她披上。 齐青玉便觉得暖,这才细细思量黄鹤所指的高人真言:破而后立,广结善缘。 说很容易,就八个字,可是落实却是艰难。首先要就参透其中深意。 她今生的路,说白了与上一世是一样的,都以进宫当上司珍署司珍为目的。 她之所以还要这么做,就是想再走一次上一世的路,看看到底哪里出了错,到底是怀王处心积累利用她,还是杜心璇使的肮脏手段? 虽然如此,今生的却路因她提早踏出齐家内院,已经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就是变数。 走不一样的路,难道就是破而后立吗?就权当是吧。 心思千回百转,齐青玉的身体毕竟还幼小,竟是累了,双目慢慢阖起。回到清莲酒家华园时,曾氏还没回来,陈芝怕吵醒齐青玉,索性一直抱着让她睡。 半个时辰后,曾氏才回来,果然买了不少礼品,人也是喜气。 其实也不晚,才戌时中。 曾氏净手后,亲自抱过熟睡的齐青玉,吩咐李子让小二准备甜品和洗浴水。 陈芝低声说:“太太,奴家晓得做甜蛋羹,很养人,奴家小时常吃,就是那样长胖的。” 曾氏现在防人之心极重,只是齐青玉执意要用陈芝,她才没多言,至于让陈芝做甜点,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陈芝不晓得曾氏心思,期待地等着曾氏允许。 曾氏犹豫不决,还是站在外头的相南有耳力,说他知道后厨在哪里,可以带陈芝。实则上就是监视陈芝了。 曾氏这才允了。 齐青玉睡醒已经是很久后,曾氏抱得手都酸麻了。她极不好意思,连忙下地,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甜腻地唤了声“母亲”。 “乖。”曾氏面容慈蔼,双眼透着倦色,想来也是乏了。 齐青玉歪着小脑壳体贴地笑道:“母亲去歇息吧。”又张眼寻李子与陈芝,曾氏说她们都在忙。陈芝都炖好两次甜蛋羹,但齐青玉还在睡,曾氏让她们吃了去,估计陈芝马上要回来了。 不过须臾,陈芝果然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飘着浓浓蛋香的蛋羹进来。齐青玉双眼不由自主就看了,黄澄澄、滑女敕女敕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恰好此时,李子也回了,曾氏才放心将齐青玉交给她们二人照顾,回了正房洗浴就寝。 因为很烫,陈芝便小口小口是喂齐青玉吃。 “真的很美味,那滑溜的感觉跟豆脑似的,可是又比豆脑细腻。”旁边的李子眼睛几乎冒出一朵花来。 陈芝便期待齐青玉的认同了。 “好吃。”吃掉半碗,齐青玉才点了点头,突然伸出手指戳了戳陈芝胸脯,“吃这个会长成你这样?” 陈芝身段和福芹有些像,但福芹更高些,而陈芝属于女子独有的柔软更为饱满。 陈芝脸上一红,细声道:“大概吧,奴家也不晓得。不过奴家可以照着阿娘给奴家吃的食材做菜给六姑娘吃。” 齐青玉喜不自禁,柔软浑圆美丽饱满的一对美胸,似乎就已经长了出来般高兴。至于那些恼人的过往,全见鬼去吧。 正在此时,外头传来相南的声音,说是史爷来了。 “有请。”齐青玉不由得精神一振,心想晚上还来见她,必定是与陈芝家的事情有关。(未完待续……) 第107章 陈家诸事(二更) 第112章 狗仗人势不是人(一更) “胡闹!”左二突然威严地喝停郭姨娘,“此等话以后若敢再说,别怪本不留情面。”苏家三才是个十来岁的髫龀小童,左灵茵却已二九年华,作如此猜度,真是不堪。 左二面含愠怒,郭姨娘登时噤若寒蝉。 齐青玉心里暗道:毒妇。大龄尚未婚配,写首思春的情歌儿,而里面的陌上少年也可以解释为黄鹤。最多会被人嗤笑一番,丢些脸面儿。待过些时日与黄家的婚事定下,谁还敢嘲笑黄家未来的宗妇?这事就过了。就是婚事没定下,左灵茵派人随便在其它闺阁千金身上小打小闹一下,谈资另有,目标也就会转移了。 可是现在左二是在把左灵茵往火坑里推。 齐青玉怯怯地抬眸往门外张望,一副受惊想寻求长者庇护的可怜模样,大眼睛噙着泪花。 左二轻轻瞥了素裳——荆钗的齐青玉一眼,瑞凤眼毫不掩饰鄙夷,“这个就是做簪饰的商贩家的?” 话音未落,立刻有嬷嬷应话:“回话,这个小丫头就是齐家的。” “铜臭与书香岂可混淆,引吧。” 齐青玉抬首望向左二,仰尽了脖子却只看到了她的下巴,但见她轻轻地转身,往外走去。齐青玉看到她意味不明的眼神流露着稳操胜券的高姿态,薄唇微勾,高傲难近。 眼高于顶,摔不死你。齐青玉暗咒一句,表面依旧手足无措地看着留下来准备带引她的二等丫鬟。 “小姑娘乖。我们二都没责怪你打碎了大小姐的宝贝呢。”穿豆绿短打的丫鬟蹲下来安抚齐青玉。 真是可笑,若是宝贝还能借给左灵湘那两个毛头小孩玩儿?齐青玉心里不以为然。脸上却破涕为笑,“谢谢。” 小女娃香香软软的笑容最为动人。这丫鬟嘴边不禁露出了真挚的笑容,“带你。” 齐青玉任她牵着手,慢慢走在左家花岗岩铺成的小径上。松柏常绿,海棠芳菲。 左灵茵是长房嫡长独女,却是排行第二,左二所出的嫡子为左氏宗族长子,是为大少爷。可是为什么内院这些人称呼左灵茵为大小姐?难道是左灵茵太强势了? 再说左二坑害了左灵茵到底有何好处? 揣着一连串的疑问和淡淡的愠意,齐青玉到了曾氏所在的小花厅。 曾氏见她回来,双眼登时就红了。像掉失的主心骨得而复失般抱在怀里,感觉才踏实了。 “六姑娘,这里的丫鬟婆子好生一张利嘴,和她们讲道理我是讲不,才让你落单了。”李子带着歉意对齐青玉说。 齐青玉瞥了她一眼,并没要置评的打算,不过总算知道自己只有蛮力而嘴拙的毛病,也是好事。 齐青玉仰面看着曾氏,“啵”的一下。在她苍白的脸颊印上了一个香吻,娇俏又乖巧地笑道:“母亲不必费心,你和娘亲,尽管享女儿的福就好了。”看着曾氏。齐青玉得用多大的力气才压制住心底想告诉她,齐良玉值得每一个人尊敬的话? 齐青玉心头压着一块大石,脑子里缠绕着千丝万缕的人情、利害关系。总有那么一刹那隐隐喘不过气来。 曾氏对她的依赖和企盼,多少给予了动力。 即使她已经活过十八载。如今还是一株弱小的树苗而已。 就算有人已经在为她遮风挡雨,可好歹还是需要些养份不是? 黎嬷嬷捧上一盅茶。“六姑娘,快喝口热茶。” 齐青玉笑咪咪地接,正口渴呢,忙张开小嘴要喝,却突然黎嬷嬷一手掌心透着诡异的通红,一切动作就停顿了。 黎嬷嬷慌忙藏起,神情颇是自责,当奴婢当了好久,进齐家前还特意孝敬以前大户人家告老乡里的老嬷嬷学习,谁知道连一壶热茶都没本事要来。真够丢人。 齐青玉笑容忽地凝结,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来回端祥了黎嬷嬷与李子,深不可测的眸底掠过愤怒、自责等情绪后,黑瞳溢出笑意:“看,狗仗人势不是人,说的就是这个。以后等我们得了势,可要引以为戒。” 幽深雅致的柏杨院走出一个衣着素丽却不失华贵的妇人,端庄而沉静。约莫三十四五上下,秀脸微长气红润,额头宽广聚红光,两弯翠黛连葱胆,杏眼端正富贵长。 发绾随云髻,顶饰紫兰累丝白玉簪,斜插一支紫兰累丝镶白猫眼石步摇。步摇垂着八络的白玉坠子流苏,从左到右,由短到长。 正是左,左氏嫡系宗妇,执掌左家。 “娘,你站住。”左灵茵被这白玉坠子给晃得眼儿眼了,“怎么担搁许久?” “没脸皮的小畜牲,这还没出柏杨院就不守规矩了。”左笑嗔一句,牵起独女左灵茵的手,走了两步突然顿住,“怎么又长茧了?” 左摩挲着女儿的手,柳眉微皱。 “我想将来与他一同出征,不然独自一人留在家中多无聊!”左灵茵气定神闲,一点不似说笑。 左也不责难,只笑着说了句:“待你嫁后方知日子是怎么过的。” “哎,不扯这茬了,再说女儿练得好功夫,也能保护娘不是?”左灵茵撒娇地搂着左。 “好吧。你这么心急来这找为娘,所为何事?”左对女儿的心思是了如指掌,即使是昨日她差左实去请齐家,得知后也不点破。 “娘,出大事了。”左灵茵拉着左急急忙忙地离开,才回了一方院,还没让左歇口气,就愤愤不平地说道:“娘,这回你得把二婶子往死里整,最好逼二叔休了他!” “你知道你二婶子胞姐是谁?”左白了她一眼,有些嫌弃,朝如风使了个眼色。 如风连忙给左灵茵整理因动作粗鲁而皱折起的衣裳,和歪掉的沉刀香木簪。 “贤妃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左灵茵不以为然,扶左主位坐下,自己也挨在边上。 “小畜牲,你的狂你的傲到底从何而来呀?”左轻轻地戳了她的脑门一下,慈爱地将她揽在怀里。 “当然是从父亲、母亲那儿来。”左灵茵十分神气,突然正色:“娘,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左笑看着左灵茵,一派悠闲。 “就是二婶子,竟然勾结郭姨娘,还有那两只小泼猴子往我身上泼粪!”(未完待续……) 第113章 终于见到了(二更) 第114章 拜见左夫人(一更) 左的仆从不禁微微变了脸色,眼神有些鄙夷。 曾氏慌忙解释:“请见谅,孩子还小,容易犯困。” 左平淡的目光掠过齐青玉,确是困倦了,“这倒是我的不是,让客人久等了。”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曾氏入小花厅坐。 “言重了,贵人事忙,能抽空见我们,已是荣幸。”曾氏听得此话有些惊怕,唯恐得罪,头都不敢抬。等左进去在主位坐下,她才牵着齐青玉小步入内。 胡嬷嬷将李子和黎嬷嬷拦在外头。而左近身侍候的则进了四个。 “坐吧。”左礼数周到,不似敷衍。 “谢。”曾氏抱齐青玉坐到客席首座,“六丫头,左来了。”她担忧地捧住齐青玉的脸蛋,希望她能清醒。 “请你们,主要是为了给我们老太君设计簪饰,不过六姑娘好像不大精神,就算了吧。”左似乎对齐家是谁在撑场面,知道得很清楚。 一开口就是拿捏人,还不得不给她捏着。齐青玉心里暗叹,这绝对是只老狐狸,看穿她因不满在装睡了。若是别人连忙就装作醒,可她是个孩子,不妨继续装,等母亲来唤醒。 “请见谅,这几日孩子跟着民妇奔波,没睡好。”曾氏忙赔礼作揖,又轻呼齐青玉,“六丫头,是左来了,请咱们做老太君的簪饰,天大的荣幸啊。” “唔……母亲。”齐青玉用力地眨着大眼睛。左右张望,泛红的眼眸在看到左时。散乱的目光快速聚拢,惊喜地道:“母亲。你看,这里有位菩萨。” “呵呵……”曾氏还没反应,左就笑开了,“好一张哄人的小嘴,都坐吧。” 曾氏福身,坐到靠门那座位上去。 左随即示意水果、茶点侍候,系着彩带的婢女薄施粉黛,颊染淡胭,个个都微笑有礼。就连边上看着的人心情也轻松爽利起来。 这才是待客之道。 她们身份再低贱,到底是她亲自请来的客人。 齐青玉心里凸凸的小疙瘩,缩小了一点点,童真地看着左问:“难道您就是左吗?”。还真别说,左长得与那观音像有七分似。 “正是。”左微笑着,平淡的目光也在打量齐青玉,“你就是齐家的小丫头?” 齐青玉跳下地,规矩地下拜,“豫章齐家齐青玉拜见左。” 左微微颔首。“原本你身份卑微,就是抬一箱金子进来,也是见我不得。” 虽然左语调温柔,像个和蔼可亲的长辈。可是说出来的话,真教人听了难受。 齐青玉好像听不懂,还是带着分好奇地看着她。可曾氏已经变了脸色,原是低眉。现在是低头不敢看人。 “不过友人举荐,我便卖个面子罢了。如今既然你来了。那些过人的本领就该好好发挥出来,不说惊才绝艳,怎么也得教人对你这个庶出的孩子另眼相看才是。”左目光看似平淡,实则锐利如鹰,盘桓在上空不显山露水,却早已将猎物锁定。 “说得是。”齐青玉轻轻下拜。 “可你为何一过府就闹事?” 齐青玉不明所以,愕然地抬眸瞅着左。 “第一次不走侧门走正门,失了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你还小,我不怪你。”左伸出丰润的手掌,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齐青玉坐下。 “谢不责之恩。”齐青玉嘟了嘟粉淡的小嘴儿,乖顺地还礼。 立刻就有一个着绿绸提花比甲的丫鬟上前将齐青玉抱上座位,又取来一个饱满的水蜜桃,从腰侧的小荷包取出小刀子,悄无声息地削起来。 另有一个模样俊俏的丫鬟给曾氏敬茶,曾氏连忙站起来回礼,差点碰倒了茶盅。 左和善地说:“齐太太不必拘谨,就当是家里头一样就好了。” “谢。”曾氏惊出了一身冷汗,福个礼才坐下,抿了一小口热茶,双手才没颤得那么厉害。 浓郁的茶香飘散开来,引得齐青玉一顾,不过就一眼,贪嘴的目光又盯着香甜的水蜜桃。 左轻笑道:“都别客气。”她也象征性地轻轻啜茗,举止优雅华贵,极有耐心地待齐青玉捧着比她手掌还大的水蜜桃吃完。 “舒嬷嬷,这丫头该罚,怎么就让六姑娘捧着吃呢。”左看着满脸桃汁,一手桃肉末儿的齐青玉,皱了皱眉,稍稍偏头吩咐身后的舒月。 曾氏又是一惊,却是一句赔礼、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连忙取出丝帕想要给齐青玉抹干净。饶是那被责的丫鬟手快,已经捧着水为齐青玉擦拭。 “齐太太不忙活,这事有丫鬟。”舒月笑盈盈地说。 “嗳。”曾氏应了声,又坐下。 齐青玉什么都不说,任人摆弄。 “言归正传,今日过府怎么就把十一小姐院里的玉壶春瓷给摔了?你这样毛毛躁躁,谁敢把太君大寿的脸面交给你打点?”左目光变得有些锐利,带着一丝责备和期待,等待一个好的解释。 齐青玉扬眉,清澈的目光环了四周一眼,下了地作揖道:“回话,民女卑微,今个儿进府后,胡嬷嬷就引民女与母亲往小花厅这里来,是贵府小姐强行将民女拉去院里。” 接下来,齐青玉就表演起来,活灵活现地将宝屏院东厢发生的事情重活了一遍。更惟妙惟肖地把左灵湘与左灵浠、左二、郭姨娘的对话,一字不差了复述出来。 左沉静的面容这才露出一丝喜色,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有齐欣的聪慧,不枉她卖陈一个人情,将齐氏请来。 “依你看,这不祥何解?”左现在看齐青玉眼神与方才稍有些不同,透着分欣赏。 “回话,先解民女的气。”齐青玉眨了眨眼,瞬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精巧得紧,哪里还有丁点儿贪嘴小童的脸色。 “呵,不知是谁慢待了六姑娘?”左没表态,说话的是舒月,“奴婢给你教训她去。” “春花。”齐青玉一点也不客气。 春花是三外事嬷嬷的闺女,向来狗眼看人低,当日如风也来过,怎么就会让她把人给得罪了?“原来是这样。”舒月一听,不敢自作主张,望向了左等她定夺。 左望着齐青玉,“我为何要惩罚她?”必须有个明正言顺的理由。 齐青玉笑道:“慢待之客。”就此一条,足够了。(未完待续……) 第115章 民女可当(二更) “舒月,传我命令,春花慢待客人,罚去柴房当差一月。” “奴婢遵命。”舒月福身离开,出了小花厅后,仔细问过黎嬷嬷与李子。 黎嬷嬷是不敢把齐青玉砸如风的事说出来,可是李子心直口快一并吐露。 舒月听后脸容便有些古怪,微微扭曲着好一会儿才缓,吩咐底下人去办差。 黎嬷嬷和李子一听,顿觉大快人心,不过黎嬷嬷不敢像李子那样肆无忌惮地表现出来。 舒月向她二人点头致意后,神态持重地进了小花厅,恭敬地向左复命,“,已经吩咐下去了。” 左颔首,精深的目光定定地看着齐青玉。 齐青玉毫不掩饰心中的高兴,特意回头安抚了曾氏一眼,才认认真真地对左说:“,按本朝规矩,老人家过九十大寿的是由官府出资筹办,当地皇亲国戚皆要前来道贺,这老人生养死孝,一切皆有官府出资。也包括了老寿星当日的筵席及置妆费用。” 这是齐青玉昨晚才想起来的事情。 左静静地听着,除却齐青玉悦耳的声音,别无杂声。 “民女以为,簪饰宜用珍珠,古老而不显赫,高贵却不浮躁。”齐青玉就事论事,先从本行入手,侃侃而谈,“再者珍珠是凝微小沙粒而成,历经风霜磨砺方成一颗大珠,更能象征老太君的身份地位,硕果仅存,低调归真。选用珍珠也寄寓了对老太君祝福。健康长寿,子孙富有。” 左并没立刻接话。小花厅安静得针落可闻。 少顷才闻左言:“以你之见,用何种珍珠为宜?” 齐青玉朗声答道:“不敢瞒。来之前打算用南珠,现在想来不太妥当,大概东珠更为合适。” 行家有“东不如西,西不如南”的说法。南珠产自遥远的北海,每年除去进贡宫廷外,所余不多,价格不菲。 “先画个图样出来看看吧。”左悠然地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目光别有所图,当即让舒月传文房四宝。 在眼皮子底下画。作弊不得,考的是真材实学。 左也是有心人,送来的毛笔各分软硬、粗细、新旧。 齐青玉早有准备,脑海里不知道把那图样反复思量了多少遍。老人家打扮不宜花哨、繁复,最好便是简单利落一目了然而回味无穷。 不过两刻钟,齐青玉就已经将简单而精妙的套簪图样画了出来。但因老太君是二品诰命,与一般官用制不同,镶嵌珠宝的边檐点缀可以二一之法层叠排列,饰以镂空鎏金如意纹。 图样画成后。齐青玉双手呈给左。 舒先月接,再交到左手上。她淡淡一扫,眼前一亮,不觉多了分认真。尔后微微颔首称赞:“如此巧妙,以珍珠作花,掐丝成株。如意为缀,你齐家当真能做出来?” 要说图样。是极妙。但套簪不比单株簪钗,其中有两支大边簪。采用累丝工艺不能倒模子,靠人手利用精细工具掐制而成,能没偏差? 左不由得有些担忧,“恭王爷已经确定九月会到建邺来参加老太君的九十寿宴,若是出了差错被人挑出来,我可保不住你。”语气似恫吓又似试探。 她亲自动手,如何就会有一丝一毫的偏差。齐青玉自信满满,虚心受教地说:“若得与老、太青睐,届时民女制作完毕后,可先行鉴赏,若有偏差,民女当引咎自责。” “你一个小儿莫信口河,你先说齐家谁可当此大任?”左目光还在图样上流连,这画工实在没法挑剔,令人移不开眼睛。 齐青玉掷地有声:“禀,民女可当。” 小模样儿认真得令人发笑。 左也情不自禁笑出声来,随后真挚地说:“你若有此本事,我便许你齐家在建邺立足。” 齐青玉一听,可得劲了,忙回身拉曾氏一同下拜:“谢……” “且慢。”左制止手势一起,边上的丫鬟就已经搀住了曾氏和齐青玉,“别嘴巴说得轻松,等做出来后再拜也不迟。” 事情终于有了进展,曾氏正有种拨云见月的喜悦,齐青玉也是笑着。 “可是你不祥之名已经传遍酒家食肆……”突然闻左话锋一转,就如一盆冷水扣在曾氏头上。 “六丫头,是谁诬蔑你?”曾氏惊颤地问。 敢情刚才齐青玉复述在宝屏院发生的事时,曾氏根本没听? 齐青玉给了曾氏一个安慰的笑容,转而对左道:“首先求问方为何昨日会差人让民女过府?”说的是云淡风轻。 左觉着有些意思,葫芦里卖的药到底显露了些,“你派人送一万两到方家去?” 她的确是知道的,所以才有开始说那句“抬着一箱金子求见,也未必见得”的话。 再者这话明显着向人承认,她在方家埋有眼线,是将齐青玉归入可信之列了。 齐青玉得了准信,也大方了,“宝屏院发生的事其实就是一个局,针对左二小姐订亲的事而设,民女大概讨了别人嫌才会被捎上。”因齐青玉不懂左灵茵排辈个中门道,还依先前的认知来称呼。 如此聪明,真是奇才,梁三丫头也没作大。“依你看,设这局有何作用?”左向舒月递了个眼色,舒月微福身,上前将齐青玉抱至左旁边的主位上去。 “容民女先请教,那二膝下可有与左二小姐年岁相当的千金?”齐青玉相当用心,早就把事情来龙云脉重新梳理了一遍。一切与她靠拢、对她有利的人都要留下,想害她的人通通去死。 左目光透出赞赏来,“是有那么一个,左灵雪,今年二八年华。” 突然,“呯”的一声,齐青玉身后的墙轰然一声巨响,吓坏她了,整个人缩在椅子里头。 左眯了眯眼,下意识伸手轻拍齐青玉后背,“是那粗鲁的姐儿,马上就要到这里来了。” 齐青玉立刻明白,定是左灵茵藏在后头听着,事关终身大事,便坐不住跳起来了。 “岂有此理!”话音未落,小花厅的门就给踢开了,吱嘎直响。齐青玉透过门,看到李子脸色铁青,紧紧握着双拳。而左灵茵则站在李子旁边,比她还要高出寸余,如风则站在左灵茵后头,柳眉倒竖。 “为母这有客人。”左并没责怪左灵茵,只是轻轻提醒。 左灵茵连忙挤出笑脸,缓缓入内,如风立刻将门掩起。 可这门才刚掩上,左灵茵就凶相毕露,“齐青玉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们编排我,目的就是想让左灵雪占了我的姻缘?我呸,也不瞅瞅左灵雪那个病害样,她配得上吗!”(未完待续……) 第120章 入伙(一更) 如果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她的存在会不会对五皇子构成威胁?可是思前想后,暗骂自己疑神疑鬼。一个小娃儿,何必以那种势利的心思去揣测? 也许只是单纯地认为左二甫见面就给她使绊子,要毁了她及齐家,是坏人;而左及左灵茵多有礼遇,便认为她们是好人。 好人当然有利于她。 史庆也是神色凝重,然而他并不发表意见。 这时,李子端了一盘烤鸭进来搁桌上请黄鹤与史庆吃,又送了一盆素馅的水晶饺子给齐青玉。再老实地退下。 黄鹤啃了只鸭腿,才大大咧咧地开了口:“等咱和郑长歌商量下,他那厮没那么好说话,不过最终决定权还是在爷手上,问题是左能否握住左氏一族大权?若是能的话,咱才能帮你说情,毕竟左钰在官场上的名声要比左锋好。咱爹也是看重左钰多些。” 齐青玉大喜,狼吞虎咽下几个饺子垫饱了肚子,再灌了口温热的茶,整理下衣饰后飞快地跑到小厅坐下。 “黄,史军爷。”美美地见了个礼,齐青玉立刻口若悬河地说起娶左灵茵的好处来。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左灵茵性子直爽,不会小肚鸡肠看谁不顺就在背后耍阴招。 黄鹤听得专注,时不时点头。最后,齐青玉兴奋地道:“明日人约黄昏后,约吗?”。 黄鹤差点惊掉下巴,其实若是听发声,他很难明白门牙都没的齐青玉飞快地在说什么。可是他们都会读唇,最傻那个都懂得五种方言。是以黄鹤很惊讶。“是你的主意还是那左灵茵的?” 如果是左灵茵,他会立刻将其归纳到荡`妇的行列。他会联想若是日后他出征,她是不是要在家里给他绣出一顶又一顶的鲜亮的绿帽子。 齐青玉察言观色,狡黠地说:“是民女的主意。” “嗨,小屁孩子就懂得约人了!”黄鹤脸倏地红了,差点伸手拍齐青玉脑壳,不过是被史庆踢了一脚,大手硬生生在半空顿住。 “古诗有云,月上柳梢头!咱们从是三岁就扎进书堆的好孩子!”齐青玉有千万条让自己行为变得正常的理由。 黄鹤恍然大悟,“对。很多小屁孩子三岁就习字读书了。”他打量齐青玉一眼,欣赏地道:“若尔为男儿,自当做咱的军师,咱就不用再受郑长歌的气了,那娘们上次害咱被爷扔了出去,可痛着!” 齐青玉差点没吓坏,修竹似的十二岁怀王能扔得动壮如小山的黄鹤?然而怀王现时在武艺上还赢不了李宇轩,那李宇轩到底有多厉害? 齐青玉好想打听,可是怕惹恼黄鹤。不敢问。 “好不好?”回归正题。 “娶左灵茵真的好处多多?”黄鹤托着下巴深思,忽而用力地点点头,“咱爹咱娘果然是英明神武,目光如炬。”显然也是接受了齐青玉的说辞。 可是左灵茵像个男人似的。他又不太欢喜,嘛,温柔如水、柔若无骨才顶个的好! “你们毕竟只见过一次。不如就明日再见上一面,看看红妆可合意?”齐青玉猜测左灵茵主动找上黄鹤时。肯定也是男儿打扮。 “好吧。”黄鹤倒是没所谓,反正他呆在建邺也没事干。有热闹肯定就凑热闹了。 成功了一半!齐青玉在心里欢呼,却要烦恼找谁买媚香了。 李子? 齐青玉又有些担心李子若是知道自己要将算计她的心上人与别的结合,会不会真的打她? 齐青玉心里一阵小激动,嘿嘿地笑着。 被她这一笑,黄鹤莫名其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与史庆对视一眼,拱手道:“六姑娘,咱们先,回见。” 齐青玉趴在桌上,笑靥如花,挥了挥手。 黄鹤前脚才走,李子就夺门而入,朝他二人行了个礼,飞快地把门掩起。 “六姑娘!” “嗯?”齐青玉枕在手上,悠然地抬眸看着李子。 李子既好奇又激动,而且还特别生气。好不容易压抑住内心最脆弱那面,才问:“你们到底要干嘛?” “你当不了宗妇,所以我要给你找一个好的主母,别到时被人害了还不知道死在谁手上。”齐青玉说得煞有介事。 “你确定能说服冀州的老祖宗让我过门?” “尽量从侧门进吧,保管不会抬到后门进。”齐青玉说得跟真的一样。 李子有自知之名,一听到齐青玉说得十拿九稳,不由得心花怒放,娶了宗妇一年后,妾室就可以入门了。 “现在我有一个可以让左灵茵买你一辈子人情的计策。”齐青玉水灵灵的大眼睛狡黠一转,计上心头。 “这么厉害?我感觉她不是个好说话的主,脾气比我还坏。”李子心里其实有些怕左灵茵。 毕竟身份摆在那儿。 “你听了不能吵闹,要守口如瓶,不然我不算你为自己人。”齐青玉郑重其事。 “行行行,只要你能让我进黄家的门,你就是我的姑女乃女乃!”李子点头如捣蒜。 齐青玉招了招手,李子连忙附耳。 如此这般。 李子听得脸红还乍白,全身发颤。 “入伙吗?”。 李子蹙眉沉思片刻,用力地点点头,“入!”随即往外走去,走了两步又折回来,“还是等陈芝回来我再去办吧,不然没个人照顾你我也不放心。” “我乏了,要睡觉。你与我母亲说一声就去吧,记得要隐蔽,若是给二爷的探子察觉了,你就没戏了。”齐青玉善意地提醒。 本想到镇上寻个医馆配药的李子一听,吓了一跳,整个人绷起,“六姑娘你说,怎么样才不能让他们察觉?” 齐青玉白了她一眼,军中长大的孩子都这么单纯一根筋?“我的药不是只有两贴就吃完第二张方子了吗?你这会儿就去医馆捉第三张方子上的药。捉药时小声与堂上管事报出你们接头的暗号,试探一番,再使些银子配药。” 李子十分惊愕,眼睛瞠得像铜铃般大,“你怎么知道我们有暗号!” 齐青玉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我什么都不知道。” 有接头暗号那是最基本的常识好吗! 李子有些尴尬,连忙福个礼走掉。 “回来。” “六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若这等小事你都办不好,你就不要回来见我了,直接与明叔打声招呼回乡下去吧。”齐青玉略带鄙视地盯李子一眼,语带警告。 还真怕她搞砸了。 李子不由得脸色铁青,“你等着,若是办砸,我跳河去!” “就怕秦淮河太轻,受不住你这沉的。” “齐……!你等着!”李子被齐青玉激得脸红耳赤,勒紧了腰带,火烧火燎地冲了出去。 相南问:“上哪去?” “捉药!”(未完待续……) 第121章 隐居终南(二更) 雁渡码头,来往的人陆陆续续,除了赶路的,更有不少书生往码头边上的园子里去,丝毫不会被这天时影响了心情,大概他们会在此时诗兴大发,有所得益。 著名的雁渡长亭就在园子里面,迤迤逦逦的木桥,从青草地伊始各分三路,一直通往亭子里头。 当然里面不止一个亭子。 有八角长亭、有圆顶云亭,有六角剑亭。 因梅雨季节的到来,四周还不到日暮时分,就已经是迷迷朦朦一片。 一辆华丽的车驾,停在通往长亭那条道上。后头还跟了一辆宽敞的马车。 华丽的车驾周围侍候着约二十个下人。 他们用银绣疏竹的大红灯笼将整条木桥照耀,霎时间亮如白昼。接着各种时令疏果,当地名点一一布在铺了滢白锦缎的大理石桌面上。 车驾上那.+du.主人这才举止优雅地下了马车,取出一颗会发光的珠子交到贴身小厮手上,那小厮连忙躬身捧在手上,再大步往亭子走去。 及至亭中,小厮从包裹里取出一个形状奇巧的翡翠烛台,再轻轻地将通体散发着白光的珠子置在烛台上。 天空飞舞着一片莹莹白光,宛如仙人下凡时手执的那柄尘拂,映照出来的玉台鸾镜。 就连平平无奇的水面,也变得瑰丽潋滟起来。 一条昂贵的地毯从车驾上下直铺向亭子,主人家负手而立,满意一笑。方才抬步往长亭中走去,煞是天姿风流。惨绿少年缓缓步入亭中坐下。正对着岸上,流光溢彩的夜明珠暖暖的光芒柔柔地拂在他俊美无瑕的玉脸上。笑容清浅,仙姿翩翩。 才子高赋两都开,又道江南风景好。风景如画烟如梦,不及美人一颦笑。 行人驻足观望,只以为是天上,不似人间,啧啧称奇。然仙人不可渎,皆散去。 未几,秦淮河飘飘荡荡一叶轻舟。 一灰衣船夫在船尾摇橹船。船身中央支着一个普通的红灯笼,明灭不定的烛火,映衬在河面上,橘光粼粼。 粼粼波光微微倒映着一位少年郎的脸,长得是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好生一副俊俏模样。 轻舟缓缓而下,向长亭驶去。 “青山隐隐水迢迢*,十里风荷喜红绡。雁渡长亭碧空晚。何觅玉人听吹箫?” 一诗吟罢,少年郎得意地眯眼一笑,又优雅地于腰上解下一支玉箫,悠悠扬扬地吹奏起来。 是一曲传世的名曲“梅花三弄。” 所谓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 三弄实际上是三个变奏,舟上少年却没按原曲奏鸣。反其道而行之,从三弄起倒奏。一弄曲止。 曲调幽幽隐约透着凌厉之风。 煞是听得游人疑惑重重,音律轻薄者还嘲笑不断。 然而轻舟上少年不置一词。潇潇而立,悠悠然宛若淮水之仙。 坐在长亭内的文弱少年,合起玉骨扇,缓缓往河面上望去,探究的视线恰恰与舟上少年郎相遇,触及隐含深意并泛着邪笑的眼神,他脸色微变。 思及齐青玉尚未赴约,由表及里,方才那曲的确意味深长。 文弱少年轻飘飘的目光再扫了舟上少年郎一眼,约舞勺之年,也算是个风流人物,可惜行为不太端正。他不喜。 这世间有资格与他邀月言欢、切磋琴棋书画的人,确实寥寥无几。 虽然如此,但若能得一佳人,不说如文君才情,起码有皎月明媚、春风温柔,荷莲高洁……不知为何,明净的河面突然间浮现了齐青玉娇美可人的小脸蛋。 “咳咳……”该死!亭上苍白少年忽然剧烈地咳嗽,脸色在难以平伏的咳嗽中渐渐发青,皮肤下的青红血管清晰可见。似乎一不小心就会喘不过气来一命呜呼。 “生作柳纤纤,却非红酥手。年少不思齐,玉兔亦言羞。朗朗乾坤道,错思秦玉楼。”轻舟上少年郎鄙视地瞪了长亭一眼,命船夫摆橹而去。 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身子骨,还敢讨小女娃冲喜,是想作冥婚还是陪葬!我呸。 时至于此,苏定康终于明瞭,轻舟上那个不羁少年是专程为自己而来,含沙射影地讽刺自己心思不端正,病弱之体不该对齐青玉存非份之想。 他自出娘胎就泡在药罐中长大,因此在家中从来都是众星拱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加之本身才思卓绝,自然是心高气傲。如今得此侮辱,那种强烈的羞辱感就如钱塘大潮瞬间将他淹没。 虽然他可以旁征博引,列举无数古往今来的佳话良史来奋起反击,但最后他只是竭尽全力压下咳嗽,握紧玉骨扇决然离开。 回到临安后,更是无视家人的劝说,一意孤行,隐居终南。此处暂且不表。 再说齐青玉得了黄鹤的意思,心中沉郁尽散,用过晚膳后一直在曾氏屋里看她飞针走线,不亦乐乎。 大概手痒,让黎嬷嬷取来文房四宝,重新描画左老太君套簪的图样来。 到了戌时三刻,陈芝才回来了,看样子很疲倦。既然能回来见她,应该就代表通过了明叔那关,齐青玉什么都没问,只让她安心到西厢去歇息。 约莫再过了一刻钟,李子才回来,脸红通通的,显得异常兴奋。 齐青玉向曾氏告礼,与李子一起回了东厢房。 “六姑娘,这回保准不会出差错。”李子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将装有媚`香丸的小香囊取出来置于案几上,如数家珍地说着这药的来历以及功效。言毕,眨巴着眼睛等齐青玉发问。 齐青玉不负她所望,猜测道:“瞧你这得瑟的,难道是让人试过药效?” “对,六姑娘你太聪明了!”李子吐沫横飞,说自己拿到药丸后,买通一家小妓/院的**,给一个嫖/客来了一发,却关在房内不给姑娘。结果那人憋得满脸通红、青筋毕现,差点胀爆。 齐青玉心想,既然试过了,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面不改色地对李子道:“这个我收着,若是没有好果子,东窗事发时你别掺和,默不作声就对了。” 李子顿时兴趣缺缺,和一个心如明镜似的人一起相处,真的一点都不好玩!“知道了。” 齐青玉不想在此事上多作议论,冷静地吩咐:“去让人送浴桶来。” 李子抿唇走了两步,突然转身问:“你不赞我一下?” “事成再说。” “哼!无趣。”李子哼哧了声,也不纠缠,下去做事。 齐青玉白天睡太多了,夜里辗转反侧,直到三更天才睡着。 天色蒙蒙,东方泛起晕黄的晨光时,清莲酒家外突然嘈杂起来。倏地一声大响,是门板倒塌的声音,紧接而来的是络绎不绝的脚步声,一窝蜂地涌向后院客舍,直奔向华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未完待续……) ps:文中*号句,出自杜牧诗。(n_n) 第122章 妖女(一更) “走走走,咱们把那个不祥人撵出去。” “对,听说是个妖孽,走了我们建邺的路,喝了我们建邺的水,搞不好连我们也会受她的煞气牵连!” “可不是,听说幽栖寺大雄宝殿昨夜都塌方了,就是有妖孽出世祸害的!”…… 众人在这议论声中,一阵阵惊颤,在华园处吆喝的声音不止声势浩大,更理直气壮。 “开门!” “快开门。” “把妖女赶出去!” 尖锐的呼叫声不到一会儿,就将整个清莲酒家客舍中的客人全吵醒了。 李子倏地爬起来,就看到齐青玉已经满脸怒容地站在她面前,“六姑娘……” “你昨夜没睡好?” 李子有些结巴,“我……我……我净……想那事了……” 齐青玉有些愕然,小脸不禁微红,不过李子有十六岁,也是到了思`春之龄,为男女欢`情之事彻夜难眠理所当然。“外面闹起来了,说我……” “六姑娘。”齐青玉还没说完,门就被敲响了,是相南。 “我在。” “外头闹得凶,都在砸门了,请六姑娘示下。”相南平静地询问处置之法。 齐青玉有些恼意,“让他们砸去!”不是臭不要脸的袁家就是左二的走狗干的! “是。” “且慢!”相南在门外,躬身领命而去,才走出一步。又听齐青玉说话了。 “你着陈镖头等人护着我母亲和陈芝父兄从后门离开,到外头玩去。我这有李子。”顷刻之间,齐青玉已经有了主意。 “六姑娘。奴婢来了……天呐,你们做什么!你们这是私闯……” 华园大门被破后,陈芝的声音迅速淹没在汹涌的人潮中。 相南见状,立刻示意陈镖头等人退守正房,迅速按照齐青玉的指示带着曾氏等人从正房后门撤离。 “六姑娘呢?你们去护着她,快去呀!”曾氏急得红了眼。 “太太请放心,六姑娘那儿有李子。” “可是李子性子太急了,她……哎,我要……” “太太请放心。李子虽然脑子不灵光,可是打架很厉害。”相南暗中模闹事的人的底子,都是乌合之众,论武力李子一个就能搞定他们。 “可是……” “太太请吧,六姑娘的话就是命令,我们只听她的。”相南表情突然严肃起来,抬头直视曾氏。 “她还是个孩子!”曾氏吓得一颤,无可奈何地走了。 华园的前院,挤满了人。闹事的,看热闹的。 人声鼎沸。 突然,轻轻的吱嘎声,东厢房的门被打开了。 人声骤歇。 只见一个着白衣、纤尘不染的小女娃坐在正中央。泰然自若地看着他们。 她的右边,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小姑娘,双目炯炯有神。 她的左边。走出来一个温婉可人的小丫鬟,轻快地步出门坎。对着发呆的几十个男男女女福身下拜,“奴婢宝芝。里头主位坐的是我们齐六姑娘,敢问各位父老乡亲为何砸我们六姑娘的院子?” 陈芝话音未落,院子里的人再次交头接耳,对这二大一小三个女儿家评头论足。 “是不是走错地儿了?”突然间,有人发问。 “去,就是这里,华园!”一个似是头儿的人往前走了一大步,凶神恶煞地指着齐青玉道:“就是她,无尘道长算出来的绝对不会错,此女年纪小小,煞气居然就如此霸道,才去过太白县,太白县就遭殃了!” “是啊,咱们得赶紧把她赶出咱们建邺!” “不然灾难就会降在咱们建邺百姓头上了……呜呜……” “滚!妖女快滚!” 刹时间,二三十号人不约而同地高喊口号,“妖女快滚——”呼喊声震耳欲聋,大有直掀了小小的华园屋顶之势。 陈芝愣在那儿,不知所措,眼巴巴地瞅着齐青玉,急出一身冷汗。 齐青玉面不改色,朝李子招招手,“给我把他们扔出去,官府见。” 既然都已经从“不祥人”闹到“妖女”的份上了,要闹就闹大了吧,她怕谁呀? 李子昂首挺胸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大步流星杀气腾腾了走出东厢房,在台阶站定,“看热闹的迅速滚蛋!” 李子低吼,中气十足,这在路上做买卖、跑江湖的人立刻就能意会这是个动武艺的。 看热闹的顿时散了一半,还有些胆儿肥的爬在墙上瞅着。 院子里不由得只有二十来号人了。 李子双手环胸睨着他们,冷冷地问:“就是你们诬蔑咱们六姑娘的名声?” “呸!不是诬蔑,这是事实!” “对,是事实,这小娃儿天煞孤星,在家克夫你们,外出克亲友,上哪祸害哪!” “立刻滚出建邺,否则咱们不客气……” 李子听够了,气凝双足,纵身一跃,侧身抬腿猛地往人群踢去,顿时倒了一片,霎时间罗汉层叠、哀号四起。 这脚可是重,直接吃她这脚的人少说要断掉几根肋骨,后面的人脏腑要给震翻,是以不少人浑身发颤,抱着肚子干呕。 其它人也是惊愕万分,未几,又在领头人的吃喝下,齐刷刷地冲向李子,想要用人墙战术将其压倒! 李子练的是临清潭腿,五岁扎马,六岁练腿功,虽说女流之辈,但武艺已算不错,对付区区乌合之众,正是来一双灭一双,来十个倒十个。 不到片刻,已经将二十几号人全部放倒,个个满地打滚哀号,乱成一片。 “杀人了……妖女杀人灭口。” “啊——”倏忽一声惨叫,一个离李子最近,抱着肚子的人口吐一口鲜血,全身痉挛,顷刻间便断了气。 陈芝吓得捂紧了嘴巴,她分明看到是那个领头人悄悄地将人弄死了! “死人了——”有人惶恐地尖叫着。 “妖女杀人灭口了!”一阵阵惊慌失措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不少人惶恐地挣扎着后退,都怕下一个被踹死的是自己。霎时间又很多人扑在一起,惨不忍睹。 齐青玉微微垂眸,错开目光,小手指绕了一络乌丝转动着。 不过一时消停,稍后群情再度汹涌,呼喊“报官”的声浪不断于耳,简直是不吵到街知巷闻誓不罢休。(未完待续……) 第123章 退下(二更) 清莲酒家外,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多是抱怨天都还没亮透就吵成这样,扰人清梦。 “去去去,咱店里闹毛病了,该干嘛干嘛去,别来掺和。”小二哥将踢坏的门板收拾起来,到门口赶人。 待几个跑堂将人驱赶了去,就有人说里面打死人了,都吓得魂不附体,只道招了瘟神了。 只有平时进出华园的那个高高瘦瘦的小二哥脸不改色赶人去干活,还没歇口气衙役就来了,脸色不善地揪住小二哥问:“大清早的,你们清莲酒家搞什么鬼,老子被窝正爽着,就给老子吵醒了!” “哪个杀千刀的竟敢惊动陈爷,小的撕了他的嘴!”小二哥义愤填膺。 “少来,你这小鬼!”叫陈爷的衙差笑了笑,小二哥立刻给塞了些孝敬,“陈爷,是华园那边闹得慌。” “华园?有钱人家。”陈爷也不掂,直接塞回小二哥衣襟,“什么底细?” “谢陈爷打赏,”小二哥搓了搓手,请四位衙差落座,接过另一个跑堂的茶盘,给四位衙差各奉了一盅茶,才紧着嗓子说:“平时出入都挺有架势的,里面护院就有六个,一个太太一个姑娘,一个嬷嬷一个使唤丫头。后来又把在咱酒家卖唱的歌女收了去……” “你拣重点说?”陈爷噙了口茶,瞪了小二哥一眼。 “前天傍晚,小的听说左府派人请那个六姑娘过府作客。” “这就他妈的对了!说重点知道不?”陈爷拍了拍小二哥的肩膀。兴许太大力,小二哥差点倒地上去,慌忙站好赔着笑问:“陈爷。小的带你们去……” “去什么,收队!”陈爷叱了一声。招呼大伙走人。 四位衙差才站起来,里面就传出尖锐凄厉的叫喊声。一时之间“妖女杀人了”的哀嚎不绝于耳。 怎的闹出了人命?陈爷皱起眉头,这回想走也走不掉了,只好率人跟在小二哥后头往华园走去。 “吵什么吵,都给我闭嘴!” 人未到声先到,一声咆哮吓得地上打滚的人倏地震了震,都停顿下来将目光投向院门口。 “谁他妈的大清早就鬼叫,叫得街坊街里不得安生?”陈爷左手叉腰,右手按在大刀柄上,怒目含威。威风凛凛。 陈芝吓得牙齿打战,见有官差来了,忙想告状,话刚要口又生生忍下,回身把目光探向齐青玉。 “官爷救命啊!这妖女杀人了,杀人了!”这一犹豫,就给了闹事的人先行告状的机会。 有了一就有二,一地人熬着疼,哭天抢地说起齐青玉的坏话来。妖女、瘟神、祸害竟成了口头禅了。 “哪天不死几个人啊,时运不济喝口水都能呛死人。”陈爷不以为然,啐了一口,好奇的目光立刻搜索众人口中的“妖女”。当他探究的目光从陈芝、李子二人移向厢房内时。那扇门突然无风自动“呯”一声给关了起来。 “六姑娘!”李子吓了一跳,疑心是不是有人从哪里钻进屋内伤害齐青玉,连忙扑。 忽然之间。屋顶投下了一片宽大高耸的阴影。 众人惊讶,连忙抬头去看。只见一个大山似的壮硕少年从天而降,煞是威武雄壮。看相貌却不似中原人氏。 李子吓得瞠大眼,急忙顿住脚,才没碰一鼻子血。 “……”李子惊恐地指着东厢房门,喉咙像卡了块鱼骨,说不出话来,脸都青了。 “退下。” “是。”李子连忙行礼告退,转了身对着屋里那些人怒喝:“滚滚滚,想要命快给老娘滚出去。” 陈爷是个有见识的人,瞧这阵仗,大概是来了大人物。他点点头,示意同伴将院里人清理掉。 “既然发生了命案,就请各位回府衙一趟,告状的告状,索赔的索赔,请吧!” 那个领头的眼底划过一抹沉思,旋即讨好地对陈爷说,“官爷,小民无依无靠,全凭官爷们开恩做主了,这死了个,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一岁襁褓小儿……” “得了,还有一条嗷嗷待哺的哈癞狗呢!” “赶紧走吧。” “小二!” “喛,小的来了。” “叫人帮忙把尸体抬到府衙去,赶快的。” 李子也连忙逮着陈芝往耳房那边退去。 不到片刻,华园清静了。 那些还扒拉在墙上看热闹的人,也在东厢门口那尊杀神甩出的眼刀威胁下,一一散去。 “放我下去。”小厅内,齐青玉被人揪着后领,左一晃右一晃,小身子像荡秋千似的在空中来回晃动。 她气鼓鼓地,一颗心扑嗵直跳,羞恼得小脸都红了。 “小鬼挺会使唤人,本皇子不过是派黄鹤监视一下豫章的情况,就给你使唤上了。”平淡的语气带着浓浓的嘲讽。 “他要帮我忙的。”齐青玉小声辩解。 “哼,郑长歌昨晚还为你捧打鸳鸯了。看来你不止通晓使唤人的本事,而且还很会迷惑人心。”五皇子说完,将齐青玉拎到面前,笑意到达不了的眼底,一片阴沉。“你是小狐狸精变的?” 狐狸精专指勾`引男人不守妇道的!“你才是小狐狸!”齐青玉气坏了,挣扎着要下地,奈何他掌如铁铸的鹰爪,紧紧地揪着她不放,怎么也挣月兑不开。 齐青玉就希望襦衫快些烂掉,宁愿摔地上去都不愿意像只猫似的被人提拎住。 奈何衣服料子实在太好了。 齐青玉在半空中张牙舞爪,却是起不到丝毫作用,就连他衣袖都没捉到。片刻后,实在是累了,微喘着气住了手。 “牙尖嘴利。”他声音很低,听不出情绪来。 齐青玉胆子却突然间大了起来,飞快地瞪了他一眼,灼灼华姿立刻钻进眼内,占据了她的心房。“我牙齿又不尖,我本来就不是小狐狸。”却倔强地不忘辩驳。 “过会,本皇子就让他们那两个二缺货回京。”他勾唇,恫吓。 齐青玉倏地一惊,若靠山走了,她还怎么混?求他?才不! “我才不怕,我有李少将军的令牌,他们要敢打我,我就到边疆去。”齐青玉虽然有勇气与他绊嘴,却没勇气看他一眼,急得口不择言。(未完待续……) 第128章 差点吐血了(二更) “等六姑娘醒了,我就告诉她。”李子也没傻透,顿时明白,也是多了个心眼没去打听早上的事有何进展。 李子一想到左灵茵今晚就要与自己的心上人那个……心里总不是个滋味,让陈芝侍候茶水,自己找一偏僻角落窝着。 约一个时辰后,黄鹤就来了,血性男儿端的是神采飞扬,豪爽大气。他才进院子,一直站在门后张望的左灵茵就了他,连忙躲入寝室中,搬了张小杌子坐着。 陈芝连忙上前屈膝行礼,说六姑娘还睡着。 黄鹤摆摆手说他到小亭子里等着,待齐青玉醒了再说。 里头的左灵茵虽然心急如焚,盼望能早日把婚事定下,可也不忍心吵醒齐青玉。 小人儿眼底乌黑浮肿,显然就是睡眠不好所致。 可是左灵茵又怕黄鹤会等得不耐烦走掉,谁知道黄鹤一等就是半个时辰,透过窗台望去,竟是没有一点烦躁之色。她越发喜欢了。 一会儿后,齐青玉疑是睡饱了,张嘴就喊芹。芹是谁,左灵茵不晓得,但是有双手模着门要开了,她连忙跑回寝室内。 齐青玉惺忪的眼儿直勾勾地瞅着左灵茵好一会儿,才幡然醒起今天的事来,心想她究竟睡了多久,有没有错过正事? 小手没闲着,利索地捉起衣裳准备穿上,陈芝却来了,端着一盆热水,笑道:“六姑娘。奴婢来了。你先洗漱吧?” 齐青玉每次午睡起来,总要洗漱一番,陈芝做得周到,她心里也是欢喜。待收拾好仪容后,齐青玉差陈芝去请黄鹤,又问左灵茵:“大小姐,你在这里等好吗?”。 左灵茵满怀希望,虽然兴奋难当,但再三表明自己绝对不会捣乱。 黄鹤虽然性格粗放不羁,但也是心胸宽广、品性直爽。对于答应了齐青玉的事。是事事办得妥当,却从不问齐青玉与左家神神秘秘的是要做哪门子买卖。 如今进了小厅落座,首先就是喝了盅茶,才将史庆早上到府衙之事娓娓道来。 齐青玉本来想阻止她。因为左灵茵在里面。 转念一想。若是事成。就是黄鹤的妻子了,并没什么需要遮掩的,才罢了。 黄鹤说史庆充当齐青玉的管家。在公堂上与前来闹事的人一一对质,那是口灿莲花、唇如枪舌如剑无人能敌。就连知府老爷也打起了史庆的主意。 最后史庆针对闹事者死揪不放的“杀人”之事做出反击,将领头人梁某趁其不备,取人性命嫁祸于齐家的真相说了出来。 史庆当时其实就潜伏在华园四周,紧紧地注视着庭园中所发生的一切。所以他能将梁某怎么杀的人,从哪个方位下手,用了几分力道,击中何处以致那人毙命的经过都说了出来。 知府老爷原就有陈衙差的信,知道华园里住的人与左有来往,不论关系深浅,总是熟人。最后知府老爷根据仵作的验尸报告,英明神武地判了领头人纠污合之众寻衅滋事,诬陷好人且杀人栽脏,判斩监侯。 齐青玉高兴地甩着两条小肥腿,眉目尽是欣喜与鼓舞,“我要请史庆大老爷吃酒。”若此事要她出面处理,虽然能好,但也得费些周章,谁知道史庆一会儿就处置好了,如何能叫她不感激。 “他给咱办事去了,近日各地送来的密件太多,咱要配合你办事,就让他去汇总。朱度还没回来,听小本说是因你的事有了头绪,北上去了。” 黄鹤又是一口气不顿说了好些事,齐青玉心里快速地消化着,面上却装糊涂,“那等他有空再请呗。” “你有什么好酒?” “我有银子,什么好酒都能买到。” “咱不信。” “你要喝什么酒?” 黄鹤涎着脸道:“醉蓬莱!”这是烈酒,传闻任你酒量再好,饮此酒也是一斛即醉。更奇的是醉后能有奇遇,所谓游仙苑、览仙山,观天上美景。 黄鹤最想看看天上的仙子长何模样了。 这酒齐青玉恰好识得。虽然上一世从来没到过建邺,但听闻过这醉蓬莱,就是建邺一个隐姓埋名的老头子酿的。刘夙当年提过,齐青玉虽然无心装载,但记忆力惊人的她,总是能回想起来。 “喝得,等左府的事情办好了,我就去给黄寻这酒。” 黄鹤才不管自己在跟谁说话,一听喝得,便是双眼放光,频频点头,忽而追问:“你在左府要办什么事?” “除了簪钗步摇,还能做什么。”齐青玉瞪了黄鹤一眼,要不是知道他是什么性情,就会以为他是旁敲侧击,想知道她的秘密了。 可是齐青玉自知,自己在他们那儿,除了已经经历过一世外,根本毫无秘密可言。 总是有些不自在,但想及人家都是好意,心还是舒服的。 “咳,”黄鹤蜜色的脸突然有些红,像面前有堆火在烘烤着似的,眼睛左一下右一下地晃动着。“昨日六姑娘说的事,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我与左大小姐说好了。”齐青玉也有些兴奋,毕竟上一世从来没做过媒人,自己到死还是清白之身;虽喝过别人的喜酒,可是没闹过别人的洞房。 对于男女之事,虽然也有听闻,但多少还是有些好奇。 屏风里面坐着的左灵茵虽是满月复疑惑,但听到这里,也是屏神静气,一颗心如小鹿乱撞,唯恐变卦。 “她真的要出来与咱私下会面?”黄鹤有些惊讶,“哎呀,他们左家的闺女果然不守妇道。” 齐青玉一听,差点吐血了,惊恐地趴下偷眼盯着屏风那边。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可是她的心很慌。左灵茵自视甚高,又是名门贵女,居然被心上人说成不守妇道,多下作的评价。 这样的羞辱是拿针扎人的心窝子,痛了还不见血。还是她的拙计作践了左灵茵? 若是婚事黄了,左灵茵会不会直接掐死她? 齐青玉忽地一颤,汗毛倒竖。 “若不是为你,她高高在上的等着功勋世家使八乘大轿来抬的贵女,如何至此。”齐青玉小心翼翼地措辞,此话一出,居然也酸了鼻子,眼眶热热的。 男人,就是自以为是。 黄鹤倏地愣住,似乎也被齐青玉的话击中了心窝子,微微垂首默不作声。 “嘤……嘤……”突然就听到寝室里面传来啜泣的声音。(未完待续……) 第129章 当时一见倾心(三更) 黄鹤一惊,“这谁在里面?” “陈芝。”齐青玉不假思索。 黄鹤不是一般人,自然能通过一些细微处推断事实,但表面不动声色。他沉吟了片刻,认真地说:“恕咱说话不得体,那个,咱既然应承了你,就再见见吧。其实我母亲属意她,她也必定有过人之处。可是咱瞅着这左家的人太别扭,心里不舒坦。” “再说了,既使咱和她不成,还有李家的次子巴望着。可是那烂泥玩意不太好。你懂事,多劝一句吧。” 黄鹤突然感慨良多,唉声叹气,一点都不利索了。 “不知道你到底图什么,美娇娘多得是,特别是那种秦楼楚馆,谁个不美,却是如何配得上你黄大!”齐青玉突然有些生气,“你若不稀罕,人家还倒贴着你不成,大门在那儿,请吧。” “闹什么脾气,不说了答应你见上一面再说。”面对这一变故,黄鹤有些措手不及,看着齐青玉气得红彤彤的小脸蛋,竟然有些委屈。 齐青玉连忙露出笑脸来:“约在黄家的别院?”、 “你咋个知道咱在建邺有别院?” ……又犯傻了不成?齐青玉微吸一口气,咧嘴笑道:“我猜的。” 黄鹤有些惊怕地摇摇头,“不太好,若是教阿母知道了,可吃不完兜着走。你不知道她的嘴巴多厉害,能把我说得想直接用蜡把耳朵堵上。” “在涵风居好吗?”。齐青玉想了想,这个涵风居专司烹茶煮酒。以竹为景,十分别致,且在东城门外。 “不好。”黄鹤皱了皱眉头,似乎对建邺那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不能去颇知根底,“到泗平轩吧,咱去订个位子,届时你通知她。” 齐青玉想到时若黄鹤知道自己要算计他,令他与左灵茵生米煮成熟饭,会不会怨她? 如果左灵茵与黄鹤的婚事黄了。李侯爷的门。是必须进。到时建邺形势只会更复杂。 还不如顺着有利的方向发展。 何况情爱,见鬼去吧。细水长流,相濡以沫才是好。 看怀王对她就知道了,朱笔一挥便是诛九族。三千多条人命。他老人家随便一条阴谋不声不响就取走了。何曾顾念过她? 可是他说他爱她。确凿无疑地说过。后来喝醉了还说要给她改头换面,送到宫外去,再风风光光地迎进来。 他说。他什么都说了,可是顶用吗?还不是一杯断肠酒了事,想想心里就难受得紧。 齐青玉突然又想到黄鹤先前说的八字真言,为什么会有高人赠言于她?上一世有瓜葛纠结的人物,悉数登场,她如走马观花。可是杜心璇那个影响她最终命运的却没有耳闻。 不由得更加诡异和心惊。 齐青玉暗叹一声,觉得还是自己想太远了,她不知道的事情何其多。这天下,这人心就如茫茫大海一望无际,便强逼自己回到现实中来。“民女遵命。” 齐青玉跳下地,正儿八经地行了个礼。 “去,小鬼头。什么时候劫你兄长,你到时可要交待,早上有信来,说好像有人想拐他,但被咱们的人识破了。” 齐青玉突然头痛起来,拜托你别再透露更多的消息了,她要吃不消。“再说好吗,太感谢黄了,你是我的福星,你是天神下凡。” 黄鹤抬着下巴,一本正经地说:“你也别谢咱,咱只是尽忠职守,再说天神下凡那个是爷,咱还当不起这么高贵的赞美。顶多就是天权、天枢之流。” 齐青玉一腔热忱倏地冷却,“黄,我乏了!” 黄鹤虽意犹未尽,还想说道,但也知趣:“噢,你歇着吧。”双手叉着腰,气昂昂地走了。 确定黄鹤不会去而复返后,齐青玉才屏神静气地进了寝室。 左灵茵还坐在屏风底下,红着眼圈出神。 随着她年岁渐长,家里为她的婚事操碎了心。可她哪里是随便谁也肯答应的没主意的女子,所以她得到黄家来的信后,就扯了个藉口和如风扮作儿郎去找黄鹤。 当时那个粗莽汉子在漠北,据说是刚清理了一队凶残的马贼,她找到他时,正在河边饮马。 他姿仪魁伟,赤着粗壮的膀子,在烈日下泛着赤色的光芒。长得是相貌堂堂,裤管上还沾满暗红的血迹,却毫无杀伐戾气。大手拍着马臀吆喝它多喝水,脸上笑容憨厚,一看就知道是个实诚的好汉子。 她一见倾心。 一年以来,心心念念全是他,他却说她示好的行为是不守妇道!左灵茵委屈得很,恨不得扑出去扇他,可是……看到他只会令她头重脚轻,脸红心跳。 待齐青玉蹑手蹑脚地探头进来时,左灵茵强忍心酸,尤自勉励,正对着齐青玉强打精神道:“你什么也不必说,该听的我都听到了。” 齐青玉心中微微发烫,平静地说:“用岁月去证明你的好,无论夫婿是谁,过日子的还是你。”若你不好,夫婿再好有何用?若然你好,夫婿不好,还能独善其身。 “敢情好,我是谁?我不比梁少初差,虽然她有皇族血脉。”左灵茵冷哼一声,取出丝绢站到铜镜前收拾仪容,告别齐青玉,大方地从清莲酒家正门出去。 齐青玉心想,人家梁皇族贵女都没你们这么大的架子,放眼大楚,你们能比谁差。 此时,清莲酒家大堂顿时沸腾了,必定是有人认出了左灵茵。虽然早上闹的事早传开了,可是清莲酒家生意并没受什么影响,显然是根基深、名声固而扛得住风雨。 齐青玉追了出去,站在大堂后头细听,客人还在议论方才左府大小姐在清莲酒家出现的事,都说能得见左大小姐一面实属荣幸,更有甚者说不枉此生。 看来左灵茵名声极好。 突然有把声音道:“哎,客官可知,左大小姐是来找谁?” “谁呀?” “华园的小主子。” “哟,不是早上闹出人命那儿嘛。” “你们没把人赶出去?” “去,咱们掌柜能干这种自断财路的事吗,看今个儿不是判了闹事人的罪状了。” 大家都夸清莲酒家算盘精。 齐青玉听了一会儿,转身想时突然就看到了李子。(未完待续……) 第130章 泗平轩(一更) 第131章 意外之人(二更) “我家小姐问,刚才有人抚琴,她应该怎么出场才显得大方得体,稳重踏实?” 如风鼓着双眼瞪着齐青玉,仿佛还记恨着砸首之痛。 齐青玉暗叹,情爱当真令人惆怅,大步走轻扣小扉,不就大方稳重了,非要弄些花样儿。“大小姐会乐器吗?”。心里一想到左灵茵头上那支凤头白玉簪,心还是软了。 “会吹埙。” 齐青玉状似随意地说:“来首孔雀东南飞吧。” 孰料如风晓得这典故,张嘴就骂:“我呸,你才东南飞,你才劳燕分飞!我们小姐是人中龙凤,才不是劳什子孔雀!” 没文化真可怕! 齐青玉十分认真地沉吟片刻,慎重地道:“那就珠玑赋,前朝才女传世之作,荡气回肠处诉尽巾帼不输须眉,温情脉脉时玉壶冰心,红袖添香。” “算你有见识,不尽说那晦气下流的调子。”如风嘴巴尖尖,有如利刃,骂完就走。 李子抡拳就想追上去揍她,被齐青玉拦下。 “你别节外生枝,如风来找我们了,刚好有进去的凭证。”齐青玉小声告诫李子,再示意她看护院的眼色,可是哈着腰像捧姑女乃女乃似的。 原来她们没有身份,进不了泗平轩,这下有了不得了的熟人,连忙尾随如风入内。 护院们机灵精明,一看齐青玉二人与左府大小姐沾着关系,当然不会再阻拦。放其入内。 空灵优美的乐韵,透着丝丝哀怨与离愁,随着左灵茵银边菱格兰草绣鞋的缓缓移动,而向湖泊深处传扬。 左边一处粉白相间的帷幔后,忽地射出一道凌厉的目光,挟着深深的怨恨刺向齐青玉。 善于感知环境情形的齐青玉敏感地捕捉到了,当下暗示如风留神。 如风也是厉害,三言两语就从引路婢女口中探听到了,原来左灵雪就在里头。 依此推测,刚才那道毒辣的目光应该就来自她了。 齐青玉心想。若过会儿黄鹤俩好事成了。无论如何也要央黄鹤显摆一下郎情妾意,气死这个小蹄子。 让你敢害我! 青虹小筑的雕竹檀木门突然打开了,两名身穿月牙白长裙、青色披帛的侍女从里头走将出来,姿态娜妸。一看就知道非凡人家。 “恭迎左大小姐。” “欢迎齐六姑娘。” 侍女语态温婉。礼数周到。 齐青玉暗暗惊心。里面断不是黄鹤,他上哪了? 齐青玉疑惑地四处搜寻,黄鹤肯定有留意进出之人。怎么没她们这里有异况? 同时,左灵茵也顿住了脚步,微微颔首,才回头与齐青玉耳语:“别担心,这是临安苏家的人。” “你约了他们?” “不,大概是他们获悉黄在里面,特地拜访。”左灵茵虽然也有些讶异,但并无忧虑。 临安苏家必定是指苏定康那家,齐青玉下意识想回避,“哎,我肚子痛,我要更衣。”她边说边向李子使眼色。 “奴婢都说姑娘不敢吃那么多甜食,看吃坏肚子了吧。”李子学精了,掐着慌话,抱起齐青玉往回走。 “请姑娘入小筑内更衣,内有沉香怡人。”两个侍女立刻上前微微挡着齐青玉二人去路。 “放肆。”左灵茵轻轻一叱,两侍女连称不敢,回身退下。 左灵茵以为是苏定康来了,上前贴近齐青玉道:“原是我给你招的事,且是好意,姑且一见?” “什么?”齐青玉微愕。 “苏家三少年方十岁,虽然是个病号,但是能好。我与他交情甚笃,他家中长辈终日想寻一个好女儿给他冲喜,我便画了你的画像给他……” 左灵茵小声解释着,没料到齐青玉已经走了,待她回过神来。李子已经抱着齐青玉飞奔出了泗水轩。 这种突如其来的意外,拜托离她远些。齐青玉一颗心怦怦直跳,惊吓不轻。 李子也是一脸惊惶,“六姑娘,吓死我了,若是让李少将军知道,或者让爷知道,可是要怎么办?我爹说二爷和三爷太岁头上动土,要把你养大给爷做小妾。现在又来一个苏家三少,吓死我了。” 齐青玉恨不得拿针线缝上她的嘴,可是李子还在说:“临安苏安很厉害吗?有什么靠山?” “管他靠山还是靠海,赶快走。”齐青玉气急败坏。童养媳?冲喜?见鬼去吧。 她就想怎么会在建邺遇见苏定康,原来有这层关系。 这时左灵茵已经追了出来,急切地解释:“你听我说,苏家老大城府太深,苏家老二算盘太精,苏家老三却温润如玉,这天下除了他这病号,你还能当谁的正室?他的病能好,你相信我,不是要害你。” 齐青玉十分抗拒,恨不得捂上耳朵,可是她蓦然醒起自己的身体现在才六岁,过两个月生日才七岁。她何必要与大人这么认真?揣着明白装糊涂得了。 突然闷雷似的轰轰声从里面传了出来,左灵茵与齐青玉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不好的觉悟,连忙一探究竟。 只见青虹小筑屋顶都被掀翻了。 四角柱梁上各站着两个少年,一个雄壮威刚,一个器宇轩昂,皆是怒目而视。 “东风兄,今日你我二人是不打不相识,山青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那白面无须,一脸肃杀之气的少年拱手致礼后,双点轻轻一跃,落在石桥上,笔直地朝左灵茵走去,虎风生风。 及至五尺之外,他稍微揖礼道:“左大小姐有礼,惊扰贵驾,实在有愧。”礼貌而冷淡。 “你们怎么打起来?他是我……”左灵茵自知苏定康必定出了事,可是苏定方怎么会跟黄鹤打起来?然而她与苏家颇有交情,不知道为谁说话才是好。 “一点私事,与左大小姐无关,你不必介怀。”苏定方显然知道黄鹤与左灵茵的关系,如鹰般锐利的目光忽然穿过左灵茵,定在了她身后的齐青玉身上。 联想起那惊鸿一瞥的画像,苏定方狭长的凤眸稍稍眯起,眼神阴冷,话锋一转语有所指地问:“这位是……”话只说一半,暗示他知道这个是谁,却要左灵茵主动相告。(未完待续……) 第136章 一百万两差不多(一更) 陈芝不解曾氏到底何意,有些措手不及,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答,杵在那儿像根木头似的。李子又推她一把,“就是说你要提防小人给六姑娘小鞋子穿,使绊子,落套儿,你怕就不要去豫章,不怕就跟着。” 陈芝忙道:“我不怕的,我不会让人害六姑娘。” 李子突然坏笑:“你还要给六姑娘试食哦,如果有毒就先毒死你了。” 被这一恫吓,陈芝没退却反而挺直了身板,“阿娘有教我怎么辩毒,别的不懂,吃的大概跑不了。” 几人被她这认真的劲儿逗得一笑。 齐青玉却是累了,躺在榻上让曾氏给她揉按双手,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李子,六姑娘怎么这般嗜睡,会不会是药出了什么问题?”曾氏忧心忡忡地问。 李子连忙努力回想自己爹说过的话,未几拍了<下手掌说:“我爹说这张方子喝下去就是爱睡觉的,不打紧。” 曾氏信任他们,这才放了心。 日跌时分。 曾氏出面,请大伙儿一起到荷花湖去用膳,以庆祝这次建邺之行,终于要圆满。 才五月初,早有小荷露出了尖尖的花骨花,纤细的腰枝婷婷玉立,好似那豆蔻姑娘,含羞带涩。 今日这里的席位是爆满了,但有齐家预留了一张大席。 齐青玉睡饱了,梳洗后精神尚算不错,来到这碧水绿湖间。更是神清气爽。 记得上一世从来没有采过莲,甚至连荡一只小舟穿梭于荷莲间戏耍的时间都没有。 然而她知道,大楚的千金小姐,都有荡过莲舟采过莲子,甚至还以“荷莲”为主题做过诗会。 可是明日事关紧要,她不敢放纵,眼里透出的渴望却被曾氏看到了。 曾氏柔了声说:“六丫头,待回了豫章,挑一个仲夏夜的傍晚,让你姐妹一起去荷花湖里玩。” “好……” “你们就是豫章齐家?” 齐青玉才启唇说了个好字。就有一道极不友善的声音直刺了进来。生生打断了她的兴致。 不仅如此,才摆上几味小食的桌面上,还砸下了一摞银票。 引人侧目。 “拿了银票立刻离开建邺。” 那人说,声音冷冰冰的充满傲气。 齐青玉瞥了银票一眼。问:“多少来着?” “二万两。”那人声音有些鄙夷。现成的。谁不贪财! 齐青玉露出苦恼的表情,让陈芝拿她的黑檀木算盘来,接过搁在桌上噼噼啪啪拔了起来。 肉嘟嘟却十分修长的小手指。比赤兔马急驰的蹄子还要快速,像会飞似的,根本不过脑子。 旁的人以为这是小孩子玩呢。 未料那人却看通了门道,慢慢沉下脸。 当算盘上的数额定格在一百万两时,那人的脸倏地变得很难看。 “若有这么多,足以赔偿我们的损失了,我们自然马上离开。”齐青玉眼皮都懒得抬,不似说笑,神情更有些顽劣。 在座的、旁观的,就是不懂拔算盘,但也晓得看算盘上的数,就是一眼看不出来,掰掰手指也就懂了。 一百万两? 皇帝能造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了。 够不打仗时三军将士二十万人马一年的用度了。 这是狮子开大口,勒索呢。 很多人议论着,面面相觎。 齐青玉这才知道自己这桌四周围着很多人,这些人的神情各不相同,可眼神都是干净而善意。 经过泗平轩那晚的推波助澜后,齐青玉也是小小哄动了一把,成为街坊街里的谈资,只是她自己不晓得。 齐青玉心想,早知这么多人关注着,她就不拔这算盘了,显摆什么。虽然她确是制簪这行的神童,但做人还是低调些好。 红红的小嘴慢慢得意地扬起。 因为那人不说话。 不说话代表这个数目在他的心中其实是有的,但不至于那么多,也不是二万两那么少。 到底是多少才适合?这娉婷居的少东家沉吟不决。 齐青玉瞥了他一眼,目光刚好落在他初长的喉结上,再往上一移——居然是故人孙文钟。 上一世的人事又猛然浮上脑海,无论偶遇还是故意,该碰在一起的都见上了一些。齐青玉本来有些踌躇,现在瞬间就淡定了。来就来吧,上一世贤士故旧也好,牛鬼蛇神也罢,她已经不怕面对了。即使一切朝着既定命运的轨迹发展又如何? 她也不是无根的浮萍,轻易随风浪高起伏摆动!说好要长成参天大树,盘着一方水土,扎着一方天地,轻易不能倒。 齐青玉并不想捉弄孙文钟,更不可能为了银子而离开建邺。 齐青玉便想了一条计策,让孙文钟自个儿自难而退。“母亲……”她贴在曾氏耳边耳语了几句。 曾氏点点头,紧拢的纤眉豁然开朗,“敢问这位贵姓?” “本少爷姓孙。”这孙文钟一点也不客气,曾氏欠身请他坐,他礼也不还,就在明叔让出的位置坐下。 端的是目中无人,威风耍得比官家少爷还厉害! 李子顿时就变了脸,从腰侧抽了条马鞭出来,明叔一记利眼削向她,才罢了手。 因明叔已离座,作为仆人身份的李子等人只好跟着一起站了起来,分男女左右立在主家身后。 “孙少爷,我是六姑娘的母亲。”曾氏笑着说,要是一般懂规矩的人,就要欠身叫声太太了。曾氏打扮虽然不出彩,但也是缎绸妆身,一看便知身份。大家同是商户,晚辈向长辈见个礼,再寻常不过了。 然而这孙文钟好生无赖,恃才傲物,连个基本的礼貌都没。 齐青玉也不急,心想过会便要教你羞愧得十年不出院门,十载窗下埋头! 曾氏惯了冷遇,被晚辈唐突也不算什么了,“孙少爷,请问贵府上是什么营生的?” 同样,是不是官家子弟、有没有功名也能从身上的打扮看得出来。孙文钟虽然穿着得体,滚银边青竹提花月牙白长袍,玉腰带,可是这腰带只有一块长方钝角的翡翠。玉料是上好的老坑冰种,但尺寸小模小样,丝毫不大气,况且只系着一条单个小如意结配圆形玉佩的石青色宫绦。 不止非官家子弟,更无功名在身,便不拿正眼看人,真是自大。 孙文钟冷哼:“你管不着本少爷,建邺水深着,并非你们豫章女流之辈想来就能来,拿了本少爷的银子,别在这招惹是非,赶快回家去吧。” 言下之间,其实他也是心善。(未完待续……) 第137章 他日再比高下(二更) 第138章 噩梦(三更) 第139章 训与斥(一更) 二菱花格裱雪白轻容纱的窗棂透进淡淡的光晕,轻轻抹在大红凤穿牡丹缂金丝锦衣上,金绣滚边的宝相花纹熠熠生辉。 “丢脸了吗?以后还要脸吗?”。一道上了年纪的声音,不尖酸却严苛。 锦服女子不说话,下巴高抬着,原来屋里并没掌灯,这淡晕的光是看不通透人面的。一张满是傲气的脸却在髻上的二颗鸽子蛋大的红宝石照耀下,异常艳丽,高挑的眉头净是不驯。 一双白皙修长如少女般的玉手,轻轻拔弄着郁金凤尾香囊。 却不作声。 “本来你太安人已经帮着你压她一筹,这左家以后还不是交到剑儿手上,你要是个知理的,在你太安人压她的时候,回头就得捧着。可你恃宠生骄,落井下石便算了。竟敢恣意妄为诬蔑大丫头品行不端,你这是何居心?” 左老觉得自己今日得把话挑明了。 左二还是不作声,刚才向左昂的下巴,如今向右,微抿着涂丹的鲜红嘴唇,一脸不以为然。 “你大姑子每次省亲,人前人后都惯着大丫头,看来你是想不通个中利害了,你只会妒忌,怨恨为什么别人没高看你雪儿一眼。”左老挫败地叹了口气,深深靠在八仙黄梨花椅上。 “你这任性妄为的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趁大错未成,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大丫头的祖父母可是你贤妃娘娘能得罪的?”左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复杂的神色透着痛心、无奈甚至是悔意。 “明个儿就修书回我娘家去。叫他告老还乡,树倒猢狲散,看他还有什么能耐给鸠占雀巢的撑腰!”左二突然怒了,手指对着半空直戳,仿佛戳中了她恨的的头,得意得直笑。 左老重重地叹了口气,不再纠缠这个事了。她偃旗息鼓时,左二却把眼皮一抬,“母亲就放心安享天年吧,难道还怕儿媳保不住你们的富贵荣华?” 尖细的声音透着不可一世的傲气。还有浓浓的鄙夷。 左老气结。霍地站了起来,未站稳又坐了,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左二得意地冷哼一声,老不让她退下。她还站着。 安静了一会儿。约莫辰时初了。左老沉吟片刻,语重心长地叮咛:“今日豫章那小丫头来了,便不要再生事端。教建邺的世家大族看咱们左家笑话。” 左二立刻反驳:“母亲,使不得,太君什么身份,岂是那下贱的婢子能担当头面的制作!” “笑话!清莲酒家闹的那一出,你懂得自己在外头已经丢人现眼了吗?别人笑话你难道还能当着你的面说?”左老厉声斥责,其它事情她都不想追究了,只想今日之事能有个圆满的结果。 左二眼睛微微眯起,她知道清莲酒家闹了两出。闹就闹了,一个贱民能怎么的,更提高音量理直气壮地回话:“儿媳怎么就丢人了?” “谁不知道你肖氏与娉婷居交好,小心眼到容不下一粒泥尘,你还不丢人?你简直丢到宫里头了。”左老越说越激动,好像今日才平素诸多爱护的二儿媳居然是这般蠢钝的人。 左二脸色倏地变了,尖声追问:“母亲可是说说,儿媳的人整治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还能丢人?儿媳这是教她要有自知之明,别以为结交了一个梁家便能横行无忌,那个破落户有什么资本跟我叫板!” 破落户指的自然是梁夏氏。 “你太安人的头面到时自然有宫里的赏赐,齐青玉是通过夏县主的关系,得到了陈的赏识举荐到府里来。你大嫂小时受过齐青玉的姑女乃女乃齐欣的帮助,这才有了她亲自写请帖去豫章的事。”饶是左老看了半世繁华,也忍不住胀红了脸,恨铁不成钢啊,居然连皇族也敢嘲弄了。 左二一脸怨恨,恨那些不相干的人乱插柳枝,怨老一味怪责自己,即使到时宫里自有赏赐又如何,就不应该让区区贱商进左府这个门,还是从正门进的,害她前日赴茶会时被人戳脊梁骨! 完全失了高门贵户的规矩,她当时隐忍不发,没着人敲断那小贱人的腿已经是“宰相肚里能撑船”的气量了。 居然还把春花打发到柴房去。 简直岂有此理! 左老瞥她一眼,哪里不晓得她的小肚鸡肠,只再叹一声,还是循循引导,“卖别人一个人情,留自己一条好路。你就以为你大嫂不知道你们商量编排大丫头的事?” 左老断定季氏知道。一猜想希望肖氏顿悟骨肉宗族之亲,回头是岸;二推测为守株待兔。这兔子是待来了,可是不捉也不弄,任其蹦哒。 个中深意,万难理解。 可左老已经瞧出了端倪,才有今日这番苦口婆心。 左二登时气得脸色铁青,上前二步,几乎站在老跟前了,厉声驳斥:“知道又如何,节操还不是随瓷瓶碎了一地。”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她就控制不住脾气,“若非她修了八辈子的阴德,不然过不了这关。” 传闻这姻缘大定多少与齐青玉有些因果,左二才恨起她来,迸着厉光的眼底扬起怨毒的算计之色——“给我收了!”左老沉声喝斥,“你屡与一个庶民庶女计较,你丢得起这脸,我可拉不下这身份!” “她今天敢进我左府的大门,我就让她出不去!”左二的犟脾气登时来了,恶言相胁。 “怕是我左家没有能与黄东风匹敌的人呐。”左老神情瞬间黯淡下去,侧过头瞥向屋外。屋外梅子正盛,还是看看到时候了没,若是到了就亲自泡一坛梅酒吧。 亲家还是很爱尝她亲手泡的梅酒的。 “你们怕他,我可不怕,若他敢动手,我就告他去!”左二被仇恨蒙蔽,根本没察觉老脸上的热忱已退,变得有些许冷漠了。 东梢间回音阵阵,好不容易消停了。老不带一丝情绪地低声道:“回头好好教导一下雪儿吧,丢人都丢到郑家那儿去了。” “母亲可不要胡说,就那庶子,谁要看上他来着!”左二嘴上这样说,脚步却已经迈开了,心里其实已经相信了老的话,“母亲,儿媳还有事儿,先告退了。你老人家若还有吩咐,儿媳晚些再来。” 左二急忙地出了老的院子后,脚步放缓,徐徐而行,风姿绰约。待进了沁芳园的院子,脚步倏地加快,直闯入里间。 “你这贱人,枉为母一心一意栽培你,你看你捣腾的什么玩意!派人去闹事不成蚀把米就算了,你居然敢勾/引郑家庶子?” 恼怒的咆哮声伴随着一下又一下、噼噼啪啪的掌掴声,响彻沁芳园宽敞奢华的里间。 “让你不争气,叫你使坏!嫁不成黄家,咱们还有苏家、李家、杜家,甚至是王妃、宫妃娘娘!你这不争气的贱蹄子!我就知道指望不上你了!居然还纵容下人在如风跟前煽风点火捉烂湘儿的脸,我打不死你!”(未完待续……) 第144章 嘱咐(三更) 黄鹤来不及喝口茶,口若悬河地说:“咱有很重要的事,龙舟节后就要离开建邺,也不能去豫章了。你也不要好奇咱要上哪儿去,咱会留人在你身边保护你。若然到时内院之事没完没了,烦扰到你制簪,就直接了当让他们给处理掉。不识好歹的贱骨头犯不着留。” 齐青玉点点头,认真地听黄鹤说话,心里开始推测有何大事能使黄鹤行色匆匆……大概与军机要事有关? 这时黄鹤眼中的煞气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笑意,也从来没这样正经过。“有一个重大的秘密,咱要问过你意思,才敢对你说。” 他将面罩扔下,落座。 “黄,你直言无妨。”齐青玉被他这神态弄得有些紧张,也绷紧了心神。忽然他手肘处染了些红色,色泽已经转暗,看来有一段时间了。她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你要不要来建邺开分号?” “不要。”齐青玉斩钉截铁,目光从那抹暗红的血迹移向茶盅。 “郑长歌来这里主要有一个任务,爷怀疑左灵剑深藏不露,外传他是断袖,可是郑长歌都暗示着,上赶着了,他竟然回避。昨晚还想用药迷晕郑长歌,假他人之手行颠鸾倒凤之事,可郑长歌是什么人,比狐狸还要狡猾,当然是毫发无损了。但自此两两生嫌,不过是没扯破那层窗户纸罢了。”黄鹤既愤懑又有点幸灾乐祸。 李子在黄鹤说到“任务”二字时,早就堵住了双耳。蹲到角落去了。 齐青玉全听明白了,可是她又不能表现出明白的样子,只好装懵懂,一语不发。 “重点来了,”黄鹤突然又十分得意,“老子终于查出,那天卖鲈鱼的两家伙潜藏的花舫幕后大金主是谁!” 齐青玉嘟囔,“左灵剑。”语气肯定,云淡风轻。 “咳!”黄鹤咳了好大一声,这么重要的时刻该让他来揭晓啊! 稍微抱怨地瞅了她一眼。才缓缓地道:“郑长歌说依你的近来的行为习惯。你是隐忍不发的,所以你绝对不会到建邺来开分号。可是咱觉得咱有必要,十分严肃地告诉你,真的不要来。临安府。就是东吴府也不要去。齐鲁之地倒是没问题。冀州、晋阳。两湖的江陵、潭州等等也去得。你别疑惑,这是咱向郑长歌讨教的,不会害你。”黄鹤口若悬河。也不管齐青玉明不明白,一口气不歇地说着。 齐青玉得一字不漏地记在心中,还好她听惯了黄鹤半官不乡的口音。 其实齐青玉下一个目标直接就是京城了。 打通京城的商路,还愁做不到其它府郡的生意? “只要你乖乖的,别来招惹那些人,咱就能保你好些年的平安了。”黄鹤似乎想到了些什么,突然有些伤感。 这话说得有所保留,齐青玉其实是懂的。因为再过几年,黄鹤就会变本加厉,粗放不羁,不受律法制约屡屡闯祸。 现在再深思熟虑一番,不难揣测其乖张出格的行为极有可能是配合怀王谋取天下之意。 撇开其它不说,到时他肯定与自己撇清关系,不会连累她。 齐青玉十分感动,“谢谢。”她有些哽咽。 黄鹤连忙说:“别哭,爷不喜欢人哭,他喜欢人笑。你看郑长歌就一个庶子,原来什么都不懂,可是他爱笑,才入了爷的眼。在他快要被嫡母折磨夭折时,爷伸出援手将他磨练成一个能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虽然语调刚硬,可是充满兄长对妹妹的关怀。 齐青玉心里百感交集,头脑更有些晕眩,趴到了桌子上。 眼前、脑海里、心坎中,满满都是他。 你这么好,你这么神通神广大、目光长远,你却为何没算出杜心璇要害我? 也许我不应该恨你,怨你。 “黄,我想打听一个人。” “你说。”黄鹤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慷慨。 “你识得一个叫杜心璇的人吗?”。齐青玉问得小心,原以为自己对人说起这个给她带来此生挥之不去的梦魇的名字时,心底会止不住的颤抖,谁知道意外的平静。 黄鹤心想,既然问得了他认不认识,听这名字不是金枝玉叶,便是女中豪杰,可是他怎么没听过?“不晓得。”他摊摊手。 齐青玉心里咯噔一声,不对呀,按理说杜心璇今年十岁有一了,她身份显赫,飞扬跋扈,此时应该已经举世闻名才对,黄鹤怎么会没听过? 她心里疑惑重重,又打听:“咱大楚现在能闻名天下的世家小姐是谁?” 饶是黄鹤平时爱说闲话,却被问住了,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没有。大楚没哪个姑娘能独领,就是宫里的公主现在也没有出彩的,那个新晋的太子妃是书香门弟,温驯善良,也没有什么古怪之处。若真要说上一个令人闻之色变的名字,就是回鹃护国王府的大小姐仁明珠。据说才十二岁就已经出落得倾国倾城,妖艳异常。郑长歌见过,说那简直是能颠倒世间的绝色尤物。够闻名了吗?大楚知道她的人也不少。” 齐青玉总觉得哪里不对,上一世什么时候听过有一个叫仁明珠的回鹃贵女?完全没印象。 而负天下盛名的杜心璇反倒销声匿迹了? 齐青玉心里那股不安感渐渐加剧,请求道:“黄若有闲时能不能帮我查一下杜心璇其人?” “咱琢磨好了,”黄鹤叫李子倒了两杯水,一杯给齐青玉,一杯给自己,咕咕喝下,笑道:“到时你想查谁,便让相南与朱度去办。他们一文一武,我留给你了。” “可是大才小用了,其实我自己有办法查的……”齐青玉担忧地说,她不习惯扯别人后腿。自己再费些心神查就是了。 “不不不,相南本来就不爱刀光剑影,他怕血,原想调他到冀州衙门那边当差,不如留在你身边办事。朱度母亲年纪大了,等阿母百年后,你也长大了,他再到军中一展所长也不迟。郑长歌都计较好了,你不必担心。”黄鹤毫不讳言,他今晚所言早与郑长歌相议过。 齐青玉见他们对自己这般有心,对各人安排又这样周到,也不反对了。当然也不会去打听史庆的去向,早料到那样的人物必定是跟随上司离开。 李子蜜色的肌肤,在烛火下泛着艳红之色。她听了这一小段,见没提及自己,连忙小声问:“我呢?” “咳,你?”黄鹤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 “是啊,我!”李子却没,追问:“要不让我陪六姑娘回豫章,处理了她家的烂事儿再北上吧。” “这个,我得问过明叔才能答复你。”黄鹤比较谨慎,第一次没有当着齐青玉的面为这种小事拍案论定。 “李子,你还是随明叔一起走吧,我想明日就回豫章了。”对于回家,齐青玉有些迫不及待,关于李子,她还存有其它心思。(未完待续……) 第145章 再见(一更) 李子闷头没说话,退开了。 “六姑娘,那艘你坐来的船,咱叫人拆了最高的阁楼,现在变成二层了。到时你坐着回豫章,相南晓得使那船,加上你的几个镖师,应该不会出问题。” “直接走水路?”齐青玉有些惊讶,凝神看着黄鹤,又疑心他们是不是藏了什么秘密在船里面了。 她能不能不招惹他们,安安静静地赚个银子,再进宫当个一年司珍署的小女官,再使计离开皇宫,了断祖母的夙愿后隐居? 这样就能避开能诛人九族的天皇老子了。齐青玉又打着其它小算盘。 “嘿嘿,你聪明。”在齐青玉怀疑的目光盯视下,黄鹤侧面承认了。可是那艘船内到底藏了什么大秘密,密不透风。 齐青玉知趣,没继续打听,“我听说朱度北上了,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你到豫章时,他便能到。他懂得相马,骑得是一匹貌不惊人的乌骓马,你就只管放心了。”黄鹤对自己手下的能人俱十分满意,不禁洋洋自得,意气风发。 齐青玉心想,这么厉害,到时介绍与萧四娘认识。回鹃与大楚的战争大概会在庆隆十三年结束,她也是那年识得萧四娘,到时拜托朱度传授些相马之术,让四娘到回鹃开马场去。 若然自己有个不测,也有逃遁之路。 其实在她进宫时,是不是也可以未雨绸缪地将齐家送到关外去? 可是杜心璇当年如此厉害。逼得怀王娶她,自己一家在关外就能幸免她的魔爪吗? 不不不,这一世,她得先下手为强,在庆隆十七年悲剧发生前,除掉杜心璇。 不能怕,不能退缩,就算京城是刀山火海,她也得去,就这么样决定了! 齐青玉沉思良久。终于确定了自己未来的方向。 突然又想起自己的梦魇。难道里面那个像夜叉似的模糊面孔就是杜心璇? “你不会得逞的!”齐青玉突然拍案而起,瞪着虚无怒道。 李子见状,连忙拉住欲开口询问情况的黄鹤,用唇语飞快地说:“六姑娘昨夜也是这样。有癔症!” 黄鹤一听。托着下巴想了想。便从自己项上取下一条双股红绳,上面缀着一个金银双镶的珠形白色舍利子。“咱与你相识一场,废话不说了。这颗是前朝二百岁高龄的得道高僧圆寂后的舍得子,咱就送给你了。” 齐青玉还在神游,李子却压住他的大手,急急道:“若太君问起可怎么办?” “佛渡有缘人!”黄鹤拍开她的手,不容分说地将舍利套在齐青玉项上。 齐青玉便察觉有异,忙回过神来说:“怎么了?” “这个……没事。”李子挤出笑脸来,将舍利子放进齐青玉襟内,“这是个好宝贝,二爷送你了。” 齐青玉身上突然涌起一阵接一阵的暖流,四肢百骸异常舒爽,心下狐疑这坠子是何物,忙将坠子取出,“佛门舍利?” “咱就知道你晓得。”黄鹤大笑。 “谢谢。”如果还没戴在身上,齐青玉便会相还,可是两人非血脉亲缘,又是同辈,黄鹤给了她,便不能还。 齐青玉重新将舍利收好,心想将来等黄鹤的子女出生,她再以长辈送赠后辈之礼,再交回黄家便是。 这种无价的贵重之物,她不敢独据。 二人又谈了一会儿,黄鹤再次取出一叠银票交给齐青玉,“帮咱藏着,将来军费不够时,你再以齐家的名义捐助军晌,可省得?” 齐青玉不置可否,只接点了点,统共有一百万两之巨,不觉烫手,“你们自己藏着不比放我这好?” “以你的名义存的,这段时间在建邺累得咱可够呛了,将银子一箱箱运出来,再一箱箱存到钱庄里面去。”黄鹤突然呼了好大一口气,像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似的。 “你不怕我全给孝敬李少将军,以谋取地位?”齐青玉月兑口而出。 “李宇轩视钱财如粪土,你的银子他不会要,就是要了也会作其它名义上缴国库。一百万到了国库能剩六十万不错了。四十万大概也只能进皇后兜里二十万,其它二十万尽给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吞了去。你还敢孝敬不?”黄鹤笑得狡猾。 齐青玉早知道这人是外憨内精,不禁无语。将银票交给李子,让她藏到自己的墨砚盒子内。 黄鹤当时正在喝茶,听见这话,眼底一抹狡色一闪而逝,脸上还是憨憨的笑着。 齐青玉觉着事儿都差不多了,见黄鹤还没告辞的意思,便问道:“黄,方才你进来的时候好像很生气?” “有吗?”。黄鹤往茶盅里照照自己的样子,很平静,没有怒气外泄的迹象。“时候不早了,明日咱有事去不了送你,咱以茶代酒,祝你一路顺风。” 齐青玉忙双手捧起茶盅,铛的一声两个茶盅碰在一起,两人高兴地一饮而尽。 这段时间全凭你通风报信,四方周旋。谢谢你。齐青玉心里默念。 “哈哈,好样的,等你长大咱请你喝酒!”黄鹤大笑,稍后告辞离开了华园。 李子瞅着齐青玉,忽地怨了一句:“瞧你这命也太好了。” “本来就很好。”齐青玉弯唇,有些得意。当然不会说自己甚至好命到会诛九族的地步了。要知道庆隆帝对内推行仁政,杀忤逆只杀一家,最多涉及五服内亲,齐家是建国以来第五家被诛九族的。 这罪过也是能载入史册了。 嘿嘿,毒害太后。齐青玉倏地掩嘴偷笑,若是太后和娘亲掉进水里,她二话不说就会跳下去救太后,怎么可能会毒害太后。 届时她要将潜服在京师的所有明的暗地大夫都起底,教你们制毒药,先毒死你们去。 不知道脑袋被整个砍下的感觉是怎么样的,齐良玉上一世有没有被砍头,她的腿现在可是好利索了? 乘船肯定比走陆路快。 一思一忆之间,已经是归心似箭。 就如渴望眨眼间便能长大,跳入滔滔洪水中去,也成为一名弄潮儿。(未完待续……) 第146章 归家(二更) 五月时,各江河道水位高涨,是汛期,雨水极多,易生风浪。 这艘大船构造精巧,用材上乘,自然十分稳固。 倒也不会令人生出忧虑来。 船缓缓离开建邺内城,驶向外河。 齐青玉本来想向小本道个谢,谁知道上船时小本已经和明叔离开了。但李子就留了下来帮忙,正合了她的心意。 相南顾了十个水手,倒也落得清闲,与陈镖头几人一起将两马车的礼品搬往内舱储藏室内摆好。 齐青玉望着渐渐远去的建邺,耳根突然清静下来,心就更平静了,却平静得有点无措,还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她很想将清莲酒家买下来,她也这样做了,可是掌柜说不卖,他家主人不缺银子。 可是那间华园是他曾经住过的,怎么再能给别人再住!她夜里睡不着时,抱着被子都隐隐约约能嗅到属于他的独特地气味。清冷、孤傲、深沉、莫测……然而柔弱的气息能给她一种温柔的感觉。 她甚至连被褥都买来带走了。 齐青玉越想心越痛,眼圈泛红,回头招来相南,低声说:“你帮我一个忙吧。” “请主子吩咐。” 相南改了称呼,齐青玉十分不习惯,“叫六姑娘就好了。” 相南咧嘴露出一口白牙,“请六姑娘吩咐。” “放火烧了清莲酒家。”齐青玉深口一口气,飞快吐出一句。然后抬眸打量相南的神色可有异样。 相南想了想,低声喃喃:“小二哥会打死我的。”突然以商量的口气问:“六姑娘,不烧不行吗?”。 齐青玉耳尖,听到相南喃喃什么,清莲酒家管事的竟然是小二哥?“烧了吧,大不了我给银子他重建。”稚女敕的声音含着央求之意。 相南为难地说:“我猜测那是爷收集各路信息的集散地,不敢烧。可若是你必定要烧,我这就潜。” 什么?齐青玉大惊,差点尖叫出声,紧紧地抿着小嘴。尔后压低声音。忿忿不平地问:“怎么到那都是你们爷的地头?” 相南扬眉。瓮声瓮气地说:“不住自己人的难道住敌人的?” 齐青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的爷那天住过东厢房,你晓得不?” “吓?”相南倏地一震,接着整个人跳了起来,忽然又安静下去。“若有此事。六姑娘你不烧华园。小二哥也会处置。咱们都省了心。” “多久能到豫章?”齐青玉错开话题,把目光投向一望无际的河面。 天地昏黄,一望无际。这就是梅雨季节。可齐青玉觉得垂挂在河道上的青梅是那样的娇女敕可爱。 “大概五天就好了。” 五天后,一路上惹人注目的齐家大船,潺潺驶进赣江位于豫章的支流。 两岸挤满了人争相观看船头和船舱正中央凿了个大篆休齐字的大船,豫章的百姓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好的船。突然在船头看到了陈镖头,这才居然就是本地的齐家,都想齐六姑娘这趟去建邺定是有了奇遇,瞧这船都是全豫章最气派的,还真成了个名符其实的名人了。 加上庐山那边传来了消息,说齐家终于把分号开在上下庐山必经的官道上去,齐家在豫章顿时风头无两。 桃夭斋的生意当下又好了几成,金华斋自然就拍苍蝇了。 因为曾氏没有先行修书回家,所以齐家的人并不知道何日是归期,只便有人瞅着是个拿赏钱的好机会,匆忙就到齐家去报喜了。 齐青玉到家时,进了大门才才绕过影壁,就齐家上上下下五六十口人在二进院夹道欢迎了。 骤然间竟有种荣归故里的感觉。 眼神娇憨地里外一扫,只有自己父亲、三婶和清心不在。带着探究的目光再仔细地在众人身上溜达了一圈,只有老太太眼底隐含着一丝郁色,料想是因邹氏之故。 齐良玉则和崔氏、老太太站在一起,正中与她面对面的位置。 每一个人眼里都闪着泪花,二太太张氏笑得最灿烂,三太太赵氏的表情却像苦尽甘来,让齐青玉心里小小跳了那么一下。 上一世齐青玉沉浸在制作簪饰工艺的自我世界里面,说实在话,对亲情的感应是十分淡漠的,可如今回来见着一大家子好好的站在她面前时,心中竟是涌起了阵阵暖流。 但她面上没表现出来,甚至是娘亲崔氏,也不过是凝了一眼,未待从对方眼神里温存母女之情,便已错开,柔顺地靠回曾氏身上。 仿佛曾氏才是她亲娘一样。 若是从前大家并不会觉得不妥,毕竟庶出的孩子能得到母亲的照拂,前程要比留在姨娘身边好。但现在崔氏已经扶正了,就等曾氏与大老爷到家再办个规矩的仪式、再报与官府户籍,礼就成了。 按理说,崔氏以后在齐家地位要比曾氏高才是。 可掌握着各人命运的齐青玉,却偎在曾氏身上,而不是第一时间跑到崔氏身边承欢膝下。 大家落在崔氏身上的目光不禁变得十分怪异,还带着明显的讥讽。 崔氏再温驯知礼,此时脸色也是变了,脸像被火烘的红。 曾氏似乎没看到这一幕,举止端庄地牵着齐青玉的手,上前向老太太行礼,再与崔氏见礼,才向几位妯娌见礼,问候过下人。 老太太瞥了后头站在一块儿,面生却仪表不凡的一男一女,还有一家子模样的带着怯意的三人,向他们颔首致意,一同请进正堂里面说话。 曾氏笑着禀报了在建邺诸事,不过是说得到了左府的青睐,有幸为太制簪之类的,因建邺风光迷人,齐青玉耽玩误了归期,才有这么久的日子才到家。望老太太原谅。 又按照齐青玉的嘱咐,介绍了相南、李子及陈芝一家三口给齐家上下认识。 相南朴实,表现得像个下人,齐家主子们打量的目光未来停留。但到了李子那儿,却是受到了赤果果的敌意。无论谁看她一眼,她都要气势万钧地瞪。 那个叫陈芝的却是温婉,看着也顺眼。 “你们几个从今日开始也是我齐家的人了,我是六姑娘的二婶子,过会我就让福霞带你们熟一下齐家,顺道说一下齐家的规矩……”满脸笑容的张氏突然舌头打了结,因为曾氏回来了,这应该是长嫂的事,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便笑着补了句:“大太太掌着齐家内务,平日忙着呢,有什么事情尽管和我说好了。六姑娘也和我亲。” 听到这里,齐青玉便知,呆会儿不必她去问齐家近来发生的事,就会有人自动送上门,一五一十的告诉她。(未完待续……) 第147章 邹氏示好(三更) 面对张氏的热情和示好,相南与李子不过是随便点头回礼,而陈芝一家慌忙下拜。 曾氏未有计较,但老太太板起的脸在听了张氏的补句后,脸色才又好看起来。 虽然曾氏面貌娴淑,并未见抑郁之气,但老太太康氏心如明镜,年轻时走南闯北,岂会不知与高门贵户打交道的个中滋味。就是低人一等,赔着笑脸讨口饭吃。 老太太欣慰地对曾氏道:“辛苦你了。”又着杨木重重打赏陈镖头四人及两个车夫。 曾氏又笑道:“母亲,左多有赏赐,我也带了一马车的礼品回来。” 礼尚往来本是平常事,但众人依然雀跃不已,嚷嚷着要出去见识一下。 “母亲,我扶你。”曾氏将齐青玉引到崔氏跟前,与她点头致意后,搀着老太太往车轿房走去。 身后跟着浩浩荡荡一队人,老太太今个儿高兴,也没遣散下人去办事,且一同见识一二。 齐青玉没在一家人面前表现出想崔氏的热切态度来,崔氏定在人群中,久久没挪步。 齐良玉早有所察,连忙握紧她的手,“二娘宽心,青玉本就没心没肺的人,你看她眼睛,也是很困倦的,想必是要睡觉了。” 崔氏向齐良玉投出感激的目光,便在一片喧闹声中,小声与齐良玉说:“大丫头你热闹去吧,我带六丫头先回房歇息。” 齐良玉深深地凝了阖着双眼的齐青玉,行了个礼便在福苋的搀扶下走了。 “好姑娘。娘亲抱你回荑薇院歇息可好?”崔氏蹲下,疼爱地凝着齐青玉,这脸怎么瘦了一圈,可是个头倒是长高了有寸余。 “沉了!”齐青玉后退一步,转了个圈以示自己长大了不小,不要人抱了。 崔氏便有些尴尬,那种疏离的感觉令她口拙,“六丫头懂事了。” “娘亲和祖母看礼物去吧,我有他们。”齐青玉指了指李子和陈芝,相南当然不会跟着进内院了。 崔氏连忙站起来。随手就取下手上两只錾忍冬纹的金镯子。一只先给了陈芝,再给李子,“我这女儿平常除了埋头苦学手艺,就是耍性子了。日后有劳两位姑娘关照。” 陈芝赔着笑。悄悄询问齐青玉。这金镯子要是不要? 李子白了陈芝一眼,率先将金镯子藏进衣襟里,露出今日第一个笑容:“奴婢说六姑娘咋长这么好看呢。原来是随了太太的好相貌。” “是啊是啊。”陈芝也慌忙将金镯子收好,附和着。 女儿长得好,还是她的功劳。崔氏脸上的笑意这才达了眼底,“让你们笑话了。”又说了几句体己话,崔氏便搭着珠儿的手到前头去了。 而齐青玉刚轻车熟路地回了自己的荑薇院,二太太便寻机模了上门。 从建邺之行来看,人生真的是充满变数,可变得特别好,可谓别开生面。 现在回到自己家中,没有恼人的身份高下之别,齐青玉更加从容不迫了。 荑薇院洁净无尘,一如她从来离开,可见是天天有下人前来打扫。 齐青玉一边指挥着陈芝帮福田摆放物什,见李子站着,又指使她去搬椅子来招呼二太太坐下。 “二婶子,母亲送你什么礼物了?” 张氏摆摆手,笑容亲切地嗔道:“小东西净好奇了,这不二婶还没拆呢。”一向收到东西当场就要拆的人,现在礼物都没拆就了,这是有多急。 齐青玉有刹那间的怔忡,小东西?她们这一世有这么熟络吗?瞥了张氏一眼,见她春风得意,只好咯咯地笑几声,掩饰自己的异样。 张氏目光一直往陈芝和李子身上瞟,未有发觉齐青玉的怪异,只好奇地问:“六丫头,这两小姑娘看着不似穷苦人家出来的,怎么就给大嫂招来给你使唤了?” 张氏原想齐青玉一到家,便教福荷服侍,当然带上彩儿也是极好的,可是有这两人,她便不好安插自己的人手了。 齐青玉解下腰间的荷包放到小几上,指着陈芝偏头对张氏说:“这是宝芝,我梦里见过她,恰好在酒家碰上,便聘她做大丫鬟了。” “什么?”张氏惊得站了起来,“大丫鬟?”她有点不敢相信,来了个宝芝,福芹不要了?这喜好也变得太快了吧,从前都离不开福芹。 亏她这段时间对张家诸多照顾,不是白搭了? 张氏连忙又仔细打量陈芝,脸儿圆圆,眼神温柔,应该是个好相与的。总之不是那个叫李子的就行了,竖起眼瞪人像带倒刺似的吓人! “哎哟,真叫宝芝你见笑了,咱们齐家虽不是大户人家,可这使唤的丫鬟倒也不少,只是咱们六姑娘眼光高,不是随便谁都能看得上。可见你定是个机灵、体贴的。”张氏笑吟吟地走到陈芝身边,顺手就从手腕上捋下来一只水头不错的青海玉镯子塞给陈芝。 “二太太,使不得,奴婢怎么敢收……”陈芝有些无措,她现在的身份就是一个丫鬟了,就是大丫鬟吧,也是个婢子,怎么敢收二太太的手镯。让大太太和大二太太知道恐怕心里不舒坦,疑心她要左右逢源耍滑头。 “快别见外。”二太太笑得大方温和,“我和六姑娘呀,关系真是没话说,只是两母女一样的,你跟前跟后的服侍着我这宝贝女儿,我赏你一点死物,有什么的。还是你嫌弃不够好?” 二太太狐疑地瞅着陈芝。 “不敢,奴婢不敢……”陈芝顿时头皮发麻。 齐青玉无奈地摇摇头,有点当年邹氏做的事情被张氏拿来做了一样,不过邹氏是斯文的表相,不似二太太这么犀利。 其实八面玲珑的人,谁送礼都收的,虽然收下后处置的手段不一样。 “得得得,我亲自给你戴上。”张氏又笑着,趁着陈芝发愣,不容分说地捉过她的手,硬是把玉镯给套了进去。 二太太手腕纤细,与陈芝差不多,倒也没弄疼她。 “谢谢二太太,谢谢。”陈芝还是有些不知所措,脸色微微发白,无助地看着齐青玉,她要干活,戴这玉器可是糟蹋? 干什么活,大丫鬟要干什么活?自有底下的小丫鬟给她跑腿。齐青玉肯定的点了点头。 陈芝的心这才安定了些,鞠躬后继续帮齐青玉收拾衣物了。 福田突然暗带讽刺地说:“六姑娘,看你亲自选的丫头可矜贵了,咱们这些人呀,十年的月钱都怕买不起一个。” 二太太一听,微微变了脸色,瞪着福田叱道:“死丫头,快去干活,等你出嫁时看老娘给不给打赏好镯子作嫁妆!” 如此对待,不过是为了那个“聘”字,有才能的人才用聘字,不是随便打人牙子那儿买来的低贱货色。 齐青玉秀眉轻扬,心道:二婶这回可真是下足了功夫,她也不是一个浅薄之人,帮忙料理家事也是可以的,可是总想着挑拔母亲和娘亲的关系…… “宝贝儿稍安勿躁,二婶子可要告诉你大事。”张氏察言观色,以为齐青玉不耐烦了,更凝着热爱的笑容,拉着她的小手往小亭子坐下。(未完待续……) 第152章 想果香姐妹了(二更) “还没有。”相南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兴许来了,我现在去看看?” 齐青玉语气忽然带着请求:“贾林和陈山水二人现时在正门当值,你有空教教他们,我想让贾林将来担任护车队的队长,陈山水要做我留在豫章的掌柜。”现在的掌柜年岁渐老,迟早要退下来。而成立一支护商队专门护送簪饰到各地分号的事,齐青玉在船上时就与相南等人谈过,现在正是需要储备人才。 相南没说什么,只是领命退下。然而这就代表他已经答应了。 被忽略了的齐昌业脸色不太好看,曾氏忙道:“六丫头,你现在也不能确定我们家里的内鬼是谁是吗?”。 “不能,或许是自家人,或许是袁家的人,或者是我不知道从哪里惹来的瘟神。”齐青玉笑了笑,笑容充满顽劣。 齐昌业与崔氏相问,齐青玉都没有回答,然而曾氏一开口,她便答了。 这其中隐含深意。 齐昌业是后来回到东升院歇下时,回顾今日所发生的事情时才想透了。 而荑薇院里间,李子一直在追问,“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不说我今晚就要粘着你!” 在李子和陈芝的思维中,齐青玉不帮亲娘,是不能被理解的。 哪里知道齐青玉已经享过少年顺遂,两年荣华,最后承受了莫大的痛苦重活。在她的潜意识当中,大概早已顿悟众生皆苦。何不在允许悲悯和宽恕时候,扶能扶的人一把。 “成全”这门学问,甚至比制簪还要博大精深。 “我母亲是个好人。”在洗浴后,齐青玉终于回答了。 “你肯定有什么诡计,好人多着呢,我也很好啊。没见你捧我当主母!”李子愤愤不平,她一直不相信齐青玉是什么善男信女,那个喜鹊一瞧就知道是被人拿捏要胁,怎么就没大发慈悲了! 恰巧相南前来复命,李子的迷惑只能憋在心里。 相南鲜见地低着头。神色有些尴尬。小声道:“六姑娘,探子说纸上谈兵。”原来齐青玉早就让相南派人监视邹氏了。 “什么意思?”李子瞪着他,按捺不住抢着问。 相南没说话,脸上泛着诡异的淡红。 “相南的意思是。”齐青玉随手拿起一把纨扇敲了李子一下。“你这蠢蛋!今日我二叔不是把珍珠分辨出来了吗。我三婶就让我三叔把这一出变成赵括的纸上谈兵!” 原来如此,恍然大悟的相南和李子都显得很羞愧。 “若朱先生明后天就能到豫章的话,我想请朱先生扮成小厮陪我二叔走一趟。”知道了对方的意图后。齐青玉说出心中的打算。 相南连忙说:“六姑娘,不必麻烦朱先生,让猪肉荣去就好了。” 齐青玉没有质疑,笑着点头。 相南高兴地下了去。 李子哼哧一声,“瞧他那傻样,快睡吧,都二更了!” “没呀,一更还没呢。”正在铺床的陈芝抬头应了句。 李子差点气结,一个箭步上前,揪着陈芝劈头一顿骂。 齐青玉没理她们,到了院子爬上靖菊院那道墙,“福苋,叫福田来。” 福苋慌忙应是,跑进屋里。 须臾之后,福田就来了,悄声问:“六姑娘有何吩咐?” “睡下了?” “一直不舒坦,刚刚才睡着。” “你明日与说,让她帮忙领果香两姐妹回来,要不就把你给我。” 福田一听脸色倏变,迅速察觉到自己失态,连忙以手揉眼装作困倦的样子,含糊地问:“六姑娘不是有彩儿和虹儿了吗?”。她都以为有了新鲜、贴心的丫头使唤,年纪轻轻的齐青玉就不会想起果香、果甜了。 “发生了什么事?”齐青玉敏感地察觉到福田的怪异。 这是齐青玉离开豫章前去建邺后的第七天的发生事情。果香他爹拿银子来为她俩赎身时,大家都替她们高兴,想她们终于熬出头了。后来有一天,果甜披头散发地找上来,齐家的人才知道她们是被卖去配冥婚了。配冥婚就算了,和公鸡成亲,还能好活。谁知道家公垂涎两姐妹稚女敕青春想染指,果香拼死助果甜逃了出来。 老太太派柳叔前去说理,打算赎回两姐妹时,才得知果香已经自尽了。 最惨不能道的是果香遗体居然被凌`辱了,果甜因此患了失心疯,被柳叔带到一处小田庄上,请了大夫,又找了个心善的老阿婆管着三餐。 因当时老太太给时在后门走动、和放果甜入内的粗使婆子下了封口令,所以果香自尽被辱及果甜患了失心疯之事,内宅除了老太太、朱嬷嬷外,就只有福田知道了。福田会知道,皆因那日齐良玉命她去送图样给老太太看,一不小心躲在窗户下听到的。 她这段日子根本没睡过好觉,脑子里全是这悲惨的事。 现时已经夜深,福田有点明白齐青玉的性子,便想先蒙混,也不敢瞒着她的,只待明日再细说,于是道:“她们爹给赎身了。” 这是好事为什么要在说与不说间犹豫?齐青玉虽然心下怀疑,但时候不早,只道:“原来这样,那我睡觉了。” “六姑娘睡好。”福田捏了一把汗,总算安然混了。 回到屋里,陈芝眼红红的候着,李子在被褥上打滚,说自己阳气重要帮她辟邪。 齐青玉寻思福芹还住东次间,就让陈芝去东梢间住。 里间就剩她与李子二人了。 李子手长腿长,特别占地方。齐青玉嫌弃地瞪着她,“滚蛋。” 李子没滚,伸手捞起齐青玉扔到里面,拉起被子闭眼就睡。 齐青玉本就疑心重,若这件事就在手边能马上解决掉,她绝对不会等到天明。 可晚上发生了这种人心惶惶的事,大家惊魂才定,她并不想去打扰老太太,虽说她早就让曾氏通气了。 为了大局着想,齐青玉也劝自己明日再找福田问个清楚明白,可就是睡不着,一夜辗转反则。只因有福芹家的事为前车之鉴,是以她心绪不宁,怀疑狠辣地毒杀清心的邹氏是不是把主意打到果香姐妹身上了,她们会不会受自己连累而出什么状况? 只是他们害果香两姐妹有什么用处?无非是多添一笔孽债而已,齐青玉并不是非谁不可。但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是疯子,以害人为乐。齐青玉受着不可预知的变数的煎熬,心里像压了块大石似的难受。 最令她纠结的是,若然果香她们真的不幸遭了邹氏的毒手,她真的还要继续隐忍吗?(未完待续……) 第153章 隐隐作痛(三更) ps:感谢千年往事的月票(n_n) 被扰得睡不着的李子突然翻身,将脸色发青、喘着粗气的齐青玉整个给抱了起来,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我怀疑我的丫鬟出事了,可是夜里不好去查。” “怎么不好查?相南既然知道爷他们在豫章的人,自然有能办事的夜猫子。” “算了,明日待我问个清楚再去查。”毫无头绪让别人怎么查去。 “那你就好好睡。”李子将她放回床上,盖好被子,“快睡,不然明日怎么有精神。跟着你,我都变成大婶了。” 齐青玉往内侧躺,心里一边盼着朱度快点到豫章来,一边希望果香姐妹平安大吉。 可惜事与愿违。 天方破晓时,齐青玉就醒了。 陈芝早就起了,彼时正端着脸盆去接热水,才开院门就看到当更赵婆子愁眉苦脸一直瞅着地上。 陈芝咽回已到嘴边的招呼,狐疑地望去,竟有一双稚儿跪在门口,脸色青白、口唇干裂。 “这是怎么了?” “宝芝姑娘,奴婢送好几回了,他们又跑,折腾久了怕惊动六姑娘,就任着他们在这儿了。”赵婆子连忙解释。 陈芝不笨,一猜便知这孩子是喜鹊的,“赵婶子,我们先把他们抱进去给喂口热水吧。” “要不送到太太那儿?”赵婆子犹豫着,不敢打扰齐青玉。 站在门旁看着这一幕的齐青玉。心里五味杂陈,只道背后算计此事的人眼光真毒,谁不选偏偏选上喜鹊。一计虽落空,可阴毒的纠缠接踵而来。 网开一面吧,齐家以后是谁都敢卖主了。公事公办吧,自己害稚子失母,失妻。最难过的是杨木,两代人忠心耿耿,却保不住儿媳妇。 说他会记恨齐青玉,自然不敢。但若说心里没疙瘩。那是自欺欺人。若是以后有人回味昨日那张图样并没名称和落款,杨恪再受人一挑唆,痛失妻子的他自然是要恨,一旦恨上。当然是要报复的。介时杨木…… 齐青玉料想曾氏还没处置喜鹊。平民家奴犯了死罪。一般都关上一晚,隔天才处理,杀人灭口除外。 望着两个僵成木头的比自己现时年龄还小的孩子。齐青玉左右为难之余,更是暗暗惊心——对方模到了她的心肠! 到底是谁该死的策划这一出?真是阴毒。喜鹊是非死不可了。 正在齐青玉左右为难时,早起的福田听到了动静,连忙到荑薇院来。 齐青玉立刻闪进门内,她并没。 待福田问清楚怎么回事后,立刻告知齐良玉。行事风风火火,果断决绝的齐良玉,片刻就已经穿戴整齐冲到值更房去,威严地低声喝道:“立刻送回后座房。” 赵婆子急忙点头称是,陈芝怕她一抱二不方便,伸手就要帮忙了,福田连忙拦下她,着靖菊院的婆子去抱。 由齐良玉领头,气势汹汹地穿过回廊,拐入后罩房,再往成家的下人有独立居所的后座房走去。 齐青玉的难题,就这样化解了。 虽然齐良玉什么都不会,虽然她只是一个女儿,但她是长女,从来都地位超然。 齐青玉嘴角微翘,心情舒爽了一半,钻进被窝里睡回笼觉。 当她睡熟时,李子蹑手蹑脚爬了起来,飞快地穿好衣裳爬墙闪进相南的小茅屋。 “你告诉朱先生要晚些,六姑娘好像还有事要处理。” “好吧。”相南能自由出入前院和后门,得了信后立刻往后门走去。 李子又潜回里间,守在齐青玉身边。 半个时辰后,齐良玉带着人回来了,一路上未消的怒气在踏进荑薇院前,才渐渐熄灭。 福田硬着头皮把齐良玉请回靖菊院,悄悄地对她说了关于昨晚齐青玉问起果香、果甜的事后,一五一十地把她们姐妹的遭遇上报。 齐良玉一听,气得摔烂了一个瓷瓶。 “别,地上有碎瓷。”福田吓得不敢说话,慌忙下跪,幸而被齐良玉拦住了。 “你赶快去六姑娘那儿侯着,等她醒了吃过早饭你才好说。”齐良玉十分果断。 福田一听就明白了,与其等着传唤,不如自己听候差遣。 荑薇院内,陈芝昨晚在耳房架起的小灶已经炊烟袅袅,清香诱人。 齐青玉饿醒了,梳洗后第一时间冲到耳房去,李子拦都拦不住,结果齐青玉就看到了院子里的福田。 她的心咯噔一跳,什么胃口都没了。 福田垂下脑袋,有些彷徨。 “进来。”齐青玉抛下话,转身进了屋。 陈芝捧着热气腾腾的女乃黄包和瑶柱粥进里间时,福田正跪在地上。 齐青玉让她起来,她还坚持跪着。忽然间似有一种瓷器落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在齐青玉耳边嗡嗡作响,心中不可名状的感觉突然令她很烦躁。 李子净了手,捉过一个包子硬塞进齐青玉嘴里,“快吃,不然什么也别说。” 艰难地吞下一个包子,吃掉半碗粥后,齐青玉终于有了力气问福田,“你说?” 福田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现时却见齐青玉脸色发青,不知怎地就难以启齿了。 朱度那处还有大事等着,李子容不得谁慢慢吞吞的,急喝一声,“快说了,你这六姑娘还什么没见识过!” 福田吓了一跳,瞪着李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凶恶的姑娘家。她被震住了,艰难地开了口,好不容易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说完痛苦地捂着耳朵,惊喘着伏在地上,不敢面对发怵的齐青玉。 “怕了吗?”。李子小声问呆若木鸡、脸无人色的陈芝,她根本说不出话来。 足足整个时辰,齐青玉才缓过神来,当下就不好了,整个身子软绵绵的倒在榻上。 “六姑娘你怎么了,六姑娘你不要有事!”陈芝还不够淡定,加上刚才被果香姐妹的事情骇住了,不由得惊心掉胆,尖叫摇晃齐青玉。 本来李子的手就要碰到陈芝,打算将她拎到外头去,却突然齐青玉的小手摆了摆,她立刻意会跟着一起嚎叫。 “你们别这样,别吵,别摇六姑娘。”福田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不,六姑娘你不要有事,你别,你还有我们……”陈芝还是摇着齐青玉。 少顷,荑薇院外脚步声像地震似的,又是一堆人往这里赶。 “可以了。”齐青玉蓦然张开了双眸,神情虽然疲惫,但眼神清明。 李子立刻拉开陈芝,后者这才恍然大悟,那是装的。 “福田,没事,你不要怕。”齐青玉示意李子扶起一直跪在地上的福田,温和地说:“过会你们三个到外面去,金睛火眼留意着谁有古怪,给我揪出来。” 齐青玉心中尚还隐隐作痛,她就不信了,怎么会如此巧合就让福田碰上这事。(未完待续……) 第154章 文英郡主(一更) 她三人出去后,齐青玉就躺着,外头喧闹一片,她心里却异常宁静,缓缓地拿出白莲玉佩,取来一条混合捻金线的如意结粗红绳子串起,戴在自己脖子上,藏进小兜儿内。 温润沁人的玉,定惊辟邪的舍利,快速稳定齐青玉紊乱的心神。 她知道已经有一张无形的利网从四面八方步步逼近,慢慢收拢,企图将她勒死在童年。 现在就叫你们看看我的手段,齐青玉弯唇,跳下床轻轻走到窗棂下,搬了一张小杌子站在上面静静地看着。 李子几乎和想闯入明间看望齐青玉的张氏打起来,可是挨了张氏好几拳的李子,竟然没出手。 陈芝哭哭啼啼说六姑娘不舒服,请大家不要打扰她。 福田暗藏精光的眼睛,一边解释一边观察众人。 齐青玉看了片刻,心里已经敲定了几个~名字,唇畔逸出一丝冷笑透着对人心不足的讽刺。 约一刻钟后,李子暗示曾氏,她拿出长嫂主母的架势,劝退众人后,院子里就只有崔氏尚未离开。 李子没多言,与福田交换一个眼色,拖着陈芝入了屋。 曾氏和崔氏自然跟着进来,一看到齐青玉正拿一双大眼睛看傻子似的看着她们,不由得红了脸。崔氏是一直提心吊胆,看见这副情景,知道又是女儿使的算计,居然把亲娘也算计进去了,她气不打一处来。“你……”却是骂什么都骂不出口,哭着走了。 曾氏安慰地凝了齐青玉一眼后,追了出去。 “福田,你吧。”齐青玉根本没把崔氏的埋怨放在心上,她觉得劝慰娘亲的事,该由父亲来做。 她迅速思考着计策。 福田虽然疑惑不解,但不敢置喙,行礼告退。 齐青玉赶忙吩咐:“通知相南到城西云来客栈二楼一号包厢,你们赶快寻个借口,带我出府。再与相南会合。” “六姑娘。朱先生来了。不如我们直接去朱先生那儿。”李子连忙说。 齐青玉蓦地顿住,回头瞪着李子,“真的?”她有点不敢相信,智囊来了。她还这么辛苦寻思什么劲儿。 李子高兴地说:“真的。你还小。有了朱先生帮助,外头的事都可以交给他了。他绝对不会像你家奴仆那样背叛你。” 相南得了吩咐,飞快到车轿房支了辆马车。带着齐青玉三人往城西去,到了一处民宅,把齐青玉三人交给同伴。 她们换乘一辆平平无奇的驴车,再往城北驶向……如此这般换乘六次,才终于在一片平民老宅中见到了清矅瘦削、双目炯然的朱度及脸上镌刻着岁月风霜的朱度母亲李氏。 齐青玉惊喜地看着后者,行了个大礼,“朱先生,阿婆。”清水必定是捉住了。 朱度母子连忙避开,“六姑娘折煞老身了,我们是你的属下,怎敢当如此大礼。” 朱度也有些意外,观齐青玉神色,料想她有难处,忙回礼道:“六姑娘有礼,能为你办事,是我们母子的荣幸。” 李子、陈芝又与他们见过礼后,朱度立刻引齐青玉入内堂坐下,看茶后主动问:“六姑娘外出日久,现今家中肯定诸事繁忙,不知属下有什么地方可以效劳?” 彼此关系,大家心照不宣,齐青玉也没客气,但请平日称呼别用“属下”的字眼,以免不小心暴露身份。她说了果香姐妹的事,又说出三个名字,请朱度调查。 朱度听了果香姐妹的事后,心里有点慨叹,内疚地说:“还是我们留在豫章的人照顾不周之过,请六姑娘恕罪。” “与他们无关,是人心太恶毒了。”齐青玉无意责怪谁,若真要找个人出来怪罪,别无他人,必然是她自己。 人心太恶毒……朱度微微一震,“六姑娘,清水已经给阿母捉了回来,现关在密室。另外,针对你的幕后主使,小人也查出来了。” 齐青玉顾不得清水那只小虾子,忙问:“你先说是谁?” “文英郡主。”朱度态度变得恭敬起来,站起向北面拱了拱手。 与公主一样是文字辈封号,必定是亲王之女,齐青玉大吃一惊,心里又道:不是杜心璇?若是她,还能从的恩怨琢磨出因由来,可敌人怎么会变成文英郡主夏梓萱?齐青玉既惊且疑,一股寒气自脚下窜起。 上一世从来没有过交集的人,这一世到底为了什么会纠缠在一起? 齐青玉小嘴动了动,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朱度暗中留意齐青玉的反应,察言观色下当然明白她本人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文英郡主,连忙劝慰道:“六姑娘不必忧虑。” 当日朱度查悉后,也是十分纠结。文英郡主可是晋地一霸,素有不输须眉的野心和气魄。其父是当今皇上的十三弟,与皇上关系较好,赐封硕亲王,封地晋阳。硕亲王又与留守京城的十五王爷裕亲王关系十分好。但硕、裕亲王并非太后所出,有秘闻说两这位亲王全凭当时还是淑妃的太后保全,才得以存活。所以两位亲王与太后的老恭王关系又是最好。 因太后曾暗示过传位不止可以遵照太祖规定传给长子嫡孙,更可以传给宗亲里有治国之才的仁义子孙。弦外之意,大家都认为太后有意将来要皇帝把皇位传给恭王,正是传弟不传子。是以皇后排除万难立得长子为储后,才会大肆扩张李家势力。 再说怀王一脉得知这个结果后,在文英郡主与齐青玉之间根本不必权衡,一眼就知利弊,轻易便能做出取舍。 当时朱度回到建邺,马上将此事禀报黄鹤与郑长歌,却没有立刻得到上头的回复,一度担心齐青玉会变成弃卒,若是如此不免有些可惜。 后来郑长歌只与朱度说了一句话:“李宇轩在,她在;若李宇轩亡,你再见机行事。” 朱度的心立时就澄亮了,由此知道,齐青玉目前对于主子来说,还是有用。后来他根据暗号模到九江一处山头,与阿母汇合后,即刻赶往豫章。 等了一夜,才有了今日与齐青玉的会面。 朱度沉吟一会,好奇地问:“六姑娘你知道自己为何会得罪这个郡主吗?”。料想没答案,还是忍不住问了。 文英郡主也不过十四岁,豫章和晋阳相隔这么远,居然和齐青玉仇深似海,诸般毒害,说来令人匪夷所思。(未完待续……) 第155章 盘问(二更) “可能她开了天眼,得知上一世我欺负过她,这世要报回来。”齐青玉一时之间也难以想出个所以然来,只道黄鹤他们全都知道了,还将朱度他们留在自己身边,自己是有所依靠,不必事事担忧,随口便掐了个理由。 此话一出,莫说别人,就连她自己也信了。 前世今生纠结,玄之又玄,难说有无。否则茫茫人海、冥冥之中,为何非要与这些人相遇,而不与那些人相遇? “我明白了,”朱度再次揖礼,“六姑娘稍候,我这就先让人去查那五个人的事。” 齐青玉暗自勉励自己,用力点了点,抬手想拿杯子喝水,阿婆却已经送上一碗莲子银耳羹,因有些烫,便示意陈芝来喂。 莲子银耳羹最大的功用便是安神润喉,朱阿婆真是有心。 “李子姑娘,后头有,你自己拿。”朱度阿母()并没与李子客套。 一碗吃完,阿母把陈芝也赶去后院吃食,自己悄悄对齐青玉道:“六姑娘,你真不必担心,过会就和我小子说,叫他拔除郡主在豫章的所有暗钉。” 届时再除掉清水与邹氏,便可达到隔山镇虎的效果,文英郡主料想她这里有能人异士,该会消停一阵子才对。这就有时间让她安心制簪了。 齐青玉聪慧异常,一颗心冷静下来后,被阿婆一点即通,脸上光彩焕发,注视着阿婆甜甜地笑道:“谢谢阿婆。” 她的小算盘可精了。问题是一切能如意吗? 不一会儿,朱度就回来了,“六姑娘,我已命他们加派人手,最迟明日卯时便有消息。” 齐青玉心下高兴,请朱度落座,根据阿婆的建议,让他查清楚文英郡主埋在豫章的暗桩,再连根拔起。 朱度不由得佩服齐青玉的聪明与果断,“六姑娘放心。我记下了。” 齐青玉稍微敛起过份得意的笑容。朱度不过二十上下,年纪轻轻就能得到黄鹤等人的尊重,又呼为先生,必然是一等一的幕僚。她应该首先问过他的意见才作决定。好取人之长补己之短。减少错误决策的发生。 想到这里。齐青玉更加努力地敛定心神,笑道:“因我还小,为免惹人起疑。昨日在家里谎称请了一个专精累丝手艺的师傅帮忙,所以想请朱先生帮这个忙。” 朱度稍作思量,“六姑娘,如此一来恐怕我的身份会被困限,不好为你办事。” 说得也是,是她疏忽了,齐青玉又虚心请教:“敢问先生可有良策?” 朱度先前已由相南口中得知齐家的局势,早有筹谋,“六姑娘放心,我晚些亲自到城南桑芷村,给你请一位老匠师来助你一臂之力。”大家知道齐青玉有别于一般孩童,但考虑到她年岁尚小,都不忍她太过劳累。 桑芷村有老匠师?齐青玉还真不知道,顿时有些好奇,却忍住没问。“如今暂时无事,就等先生好消息了。”出来已经有好一会儿,她一怕家里担忧,二想和祖母咨询,想了。 朱度与阿母李氏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便由李氏出面道:“六姑娘,老身追捕清水,几次都给她逃了,可见她狡猾。后来不知怎地,她上山时踩空了,滚下山坡,老身这才把她捆得了。” 李氏说到这里住了口,等齐青玉去思量。 言下之意,清水有那么一点故意被捉的嫌疑。 齐青玉狡黠地说:“阿婆可搜过她身了?” “全身剥光了搜,一点东西没藏。我说便宜这个小子开个荤,他还嫌弃。”李氏翻了朱度一眼。 朱度红了脸,别过头没接话。 齐青玉只能装糊涂,但也不会故意去扮天真可爱,问人家“什么叫开个荤”,只怕她让李子弄媚`药的事情,他们全都知道了。“那她能使什么狡诈手段?” “老身也疑惑不解。”李氏十分认真,不似有隐藏。 齐青玉爽朗地道:“走,咱们去看看她。” 李氏连忙抢在朱度之前开口,“老身带你去。” 朱度还真不想看光秃秃拿身体作饵的坏,就留在前厅没动身。 齐青玉叫上李子一起去,三人来到后院柴房。进了柴房后,李氏轻轻一旋机关,立刻出现一条密道通往地下室。 “李子,清水没穿衣裳。”齐青玉瞠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瞅着李子,她吃了一惊,斥责李氏:“阿婆你疯了。” “去,唬那小子的,若他跟了来,贼娘子当着你的面还不吐露真言,我怕小子把持不住会剥了她的皮。”李氏笑着低声解释。 齐青玉突然想起小本,绝对相信阿婆说的是真话,这都一群狠角色,幸好不是自己敌人。 “到了。”李氏点起烛座上原有的一根蜡烛后,又从襟内取出两根点燃,才请齐青玉下来。 一般密室只开一个天窗,环境不止阴暗、空气更是湿闷兼骚臭,以此来折磨被关的人的心志。但因推测齐青玉今日要来,李氏特地清洗了一遍,就连尿桶都拿走了,换了一个有盖子的夜壶来,还洒了香草花木。 可谓贴心。 一个只穿**、骨瘦嶙峋的小姑娘瑟缩在角落,除双脚被沉重的锁链锁上外,双手却没禁梏,紧紧地环着身体。 “齐青玉你还没死在建邺!”清水似乎知道今日有人要来,乍看是齐青玉时猛然站起,直勾勾地瞪着她,双眼暴射出怨毒的光芒。 “还有力气骂人,阿婆你侍候得不错嘛。”李子语带嘲讽,双眼却死死地盯住清水,预防她使诈冲出来伤害齐青玉。 阿婆冷笑道:“老娘要让她活着,亲眼看着咱们六姑娘是怎样的福大命大,福星拱照。” “你们得瑟不了多久!我都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了,等我回到晋阳,你们统统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清水露出疯狂的恨意,瞠得有白无黑的眼睛特别疹人。 李子抽出鞭子,毫不客气地朝她嘴巴抽,凌厉而迅捷。清水躲避不及,结结实实吃了一鞭,皮肤应声而爆,一道血痕横亘左下颌至右下巴之间,痛得差点晕了。 齐青玉下意识的侧身避了避,斥责李子:“你抽她嘴巴干什么,我还有话要问。” “这溅人,不打不爽。”李子冷哼一声,扬手就把鞭子扔了,站到一旁。 既然上头有话要问,李氏立刻知趣地给清水上了些药,李子也是分寸,并没下死手,不然这脸会立刻烂掉。“老实些,不然惹恼了姑女乃女乃,抽不死你。”她一直不敢动手教训清水,李子一来便抽了个开花,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齐青玉让清水缓过那口气,缓缓问道:“你们为什么杀了清心?” 清水明显露出一抹愕然,不阴不阳地低声答道:“没利用价值就得死,谁都一样。” 齐青玉看得清楚,心里怒火横生,处死清心难道是邹氏一人的主意?“她原先是什么身份?”(未完待续……) 第160章 刀下无情(二更) 她上一世一直把齐永璋的死算在齐良玉头上,更愚蠢地把邹氏当成可亲近之人,时常与她商量齐家诸事,甚至比自怨自艾的娘亲崔氏还要亲近。谁想邹氏秀丽斯文的外表下,竟然禽兽不如! 齐青玉一颗心不禁如芒在刺,好一阵刺痛。 她身旁的齐昌豫已经脸无人色,瘫软在地,被相南拖到了角落藏起。 “六姑娘,要怎么做,你只管下命令。”李子抱紧了齐青玉,贴在她耳畔轻语。 “杀了她们,把她们的头送到晋阳去。” “是。”李子领命,回身就想把齐青玉送到陈芝手上,可是陈芝不知何时已经晕厥了。 适逢相南回来,摇头阻止李子,示意由他去办。 朱度的母亲李氏却说由她去办。 两人以唇语争个不停,大概有点拖延时间的意味—— 略显忧愁的朱度意味深长地注视着齐青玉,等聪慧的她在这短暂的争吵中,调整好心绪再一次下令。 杀或不杀,截然不同的结果却影响深远。 “你们两个一起去吧。”齐青玉缓缓地眨了眨眼,冷然而坚定的目光挟着不容置疑的气势扫向相南和阿婆。 “是。”相南二人一个激灵,竟像面对主帅一样,不由自主地单膝下跪尊行军令礼。 内室二人被这声凛冽而充满杀气的声音吓得倒抽一口凉气,刹那间就意识到可能是齐青玉身边的能人找来了。诅咒齐青玉的事大概也已经败露,慌忙想逃。 “这有密道,清姑娘快跑。”邹氏急忙地打开密道,率先逃跑。清水不疑有他,连忙跟着往内跑去。 未几,两人却如惊弓之鸟般,一前一后地倒退着,瞠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瞪着前面。 黑暗中,一股强烈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一个强壮如猛虎似的人影一步一步向她们逼近。孔武有力的手臂各握着一把沉重的杀猪刀。锋利的刀锋。在幽暗中煞是寒光逼人,仿佛轻轻一扬就能将人立毙当场。 这不是卖猪肉那个年轻小伙吗!每次自己的轿子路过那儿,他总要瞅上许久,难道是……邹氏认出了来人。尖叫着。“你想做什么!”她费尽心思谋划许久。竟然要败在一个屠狗贩肉的贱民手上? “听说太太的功夫特别好,本来想尝尝太太裙下肖云的滋味,可是太太也嫌太脏了些。猪都懒得拱,还说人了。”夏荣鄙夷地扫了邹氏一眼,杀气腾腾的目光锁定清水。 “哟,怪不得朱先生不愿意你,瞧你这身板子,怕经不起一压。”夏荣无视她们惨白的脸,和瑟瑟发抖的娇弱身体,两把杀猪刀碰在一起,火花四溅,霍霍的尖锐声哪里是在磨刀,分明是在磨她们的骨头。 邹氏居然吓得微微**。 清水脸色数变,忽然谄媚地娇嗔:“瞧荣爷说的,我还是清白之身,虽然不似邹太太柔若无骨,可是女子该有的我都有。若荣爷瞅得上,奴家必定会尽心侍候。” 正往内室走的朱度突然顿住脚步,脸色莫名变得难看起来。 齐青玉有些恼意,不止黄鹤,就连他的手下,全都是拆台的小能手!她原本一腔洪洪烈火,听到他们这番对话后,居然只剩下想笑的冲动了。 这都什么玩意,难道武夫都这般“可爱”? 正出神间,李子已经抱着她,和朱度母子、相南一起走到内室的门旁,好奇而又安静地看着里头英俊年轻的夏荣调`戏少妇。 “我……我……我也很干净,我的身子就只有沾过而已……”邹氏以为夏荣是个的,兼之长了一副好皮囊,就算已经惊心掉胆,却是咬紧牙关,边解释边飞快地冲到内室屏风后头放衣物那边,打算换身干净衣裳。 案上还放着花露,她脑筋一转,胡乱地抹着。到最后竟然一整瓶朝胸`部倒下。 四周顿时香气萦绕,冷沉的气氛,硬是被这香气弄得异常尴尬、甚至呛人。 邹氏衣裳都不换了,扭着丰臀,挺着因衣物湿透而勾勒出的丰满诱人的线条,媚笑着走向夏荣。 作为的清水都看得惊掉了下巴,因为夏荣袴下顶起了大帐蓬。 齐青玉总不能看着自己三叔的妻子以这种方式丢人现眼吧。“够了!”她轻轻呵斥,不忍直视,将头埋在李子肩上。 “呸,夏荣你真够恶心。”伴随着李子的斥责,邹氏浑身一震,刹那间反应刚才那个细小软绵的声音——齐青玉亲自来了!她明白自己是彻彻底底的败露了,不由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冲回柜旁想拿干净大衫遮羞再寻机求饶。 可惜刀锋已至,刀下无情。 她的项上人头就那么被削了下来,比切菜还要轻易。 当那把一点血腥都没沾染的刀嚯嚯地回旋到夏荣手上时,大家只觉头皮发麻。 齐青玉听到那种头颅掉地上的声音,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这绝对是夏荣人生的一大污点,他一直对李子和朱度解释,“我只是处于年少的冲动期,又因禁得太久,所以才会有这冲动,圣人云食色性也,人之常情,你们谁也不能笑我。” 他觉得这样的解释还不够好,索性赖在清水身上,“其实我老二抬头不是因为看了那老娘们,完全是因为这个小表子。” 大家因他这话,齐刷刷地把狐疑的目光投向清水。 饶是五岁就开始就进行非人道训练,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清水,却因这种鄙夷不屑的注视给吓得哭了。 可知道作为死士培养的她,人生格言绝对是头可断、血可抛,代表懦弱的泪却不能流。 清水痛哭流涕,羞愧得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因为她的颈上的系带已经解了,她已经表现出想出卖身体换取逃亡机会的动机了。 “有完没完?”突然,她耳边响起一道一听便知是孩童的漏风的话。话里透着不耐烦,还有一丝警告的意味。 清水心中一惊,蓦然抬头望去——那个被她诅咒的齐六姑娘此刻安然无恙地用一双平静的大眼睛瞅着她,深不见底的眼眸渗出丝丝难以言状的警告意味。 清水心跳登时漏了几拍,不可思议地瞠大了眼,飞快地系好肩带,顾不得那把阴恻恻的刀随便会像削面一样削下她的脑袋,扑到案边,执起散落的长针拼命地朝稻草人扎去。 疯狂地扎了有数十下,清水才气喘吁吁地停下,然而齐青玉一点异样也没。 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 “怎么会这样?”清水不敢置信,看看齐青玉,又看看手上的稻草人,眼神突然凌乱了,惨淡的喃喃自语:没有用,完了,死定了。 “你应该庆幸咒术没起作用,”朱度面无表情地盯着清水,“否则就不是一刀抹颈那么愉快了。”(未完待续……) 第161章 可怜(一更) 黄鹤捉到清水时,一直没下令用酷刑,并不是怜香惜玉,而是他一直觉得留着清水的命应该能到更多的东西。 果不其然模到晋阳去。 若是这咒术起了效害了齐青玉性命,也许怀王的人从此与齐家形同阳路。 但往深一层里说,朱度他们这些人连一个小女圭女圭都保护不好,按照怀王的脾性,一样没好下场。 因朱度此话,突然回过味来的人心里都暗暗捏了把汗,也是十分庆幸这种咒术无效。 齐青玉小手捂住胸口,在白玉莲雕上头的舍利子微微发烫,难道是它保护了她? 李子更用力地抱紧了齐青玉,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清水却浑身止不住的哆嗦,忽然间整个人失去了生气,瘫倒在地。 夏荣飞快地探了齐青玉一眼,见她面色平静,命令没<有更改的意思,稍带可惜的眼神微微扫过朱度,杀猪刀再次霍霍磨起,一步一步逼近清水。 “贼老天,你要死了,你要塌了,你不长眼……”清水突然用力地捶地,嚎哭着。一双手将地面捶成血洼时,夏荣已经走到,握着刀的右手手心朝上摆平,仿佛手上的夺命利刃随便就会飞出。 齐青玉原来不会再动其它心思,她也不怕得罪文英郡主,因为她已经坚定了这一世无论如何要再获得怀王青睐的主意。 有上一世的缘份在,自然不惧愿望落空。 然后齐青玉捕捉到夏荣掠过朱度时的眼神。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她便暗中观察起朱度来。 夏荣手上的刀即将月兑手而出时,她分明看到朱度暗暗握紧了拳头。 “停。”齐青玉月兑口而出。 夏荣使这猪肉刀已是出神入化,当下兜了回来,干净利落地将两把沉实的刀插在腰间牛皮带上。 有人松了口气,却不是清水,也不是朱度。 李子偏头望去,是阿婆,李子再惷也有些明白了,“六姑娘。朱先生和这可能有古怪。”她第一时间将轻声告诉了齐青玉。 清水办砸了豫章这边的事。即使能从这里逃回晋阳,然而心肠歹毒的文英郡主会放过她吗? 横竖是死,不如假手他人。这样做,首先就可以缓一缓朱度的心绪。 “虽然你坏事做尽。但六姑娘依然可以网开一面。”齐青玉贴着李子耳畔轻说。 李子立刻气势不凡地复述齐青玉的话。 很久。直到李子想放弃时。清水才猛地爬起来,万分激动地扑到朱度脚边跪下,眼中燃起希望的光:“你们说你们说。只要不杀我,我做什么都可以,真的不骗人。” 其实她是想扑向齐青玉,可是相南后面才是李子,李子手臂上才是齐青玉,她没办法接近,只好靠近比较熟悉的朱度。 “六姑娘她狡诈得很,你别信她。”朱度提腿,微微用力将清水抖开。 “不,只要你们留一线,我们日后就好相见。我这次自投罗网就是为了要下这咒术,如今不灵验,我自然就要禀报郡主,请她裁夺。她肯定要再派人来豫章,如果你们放我一条生路,我肯定会报答你们的。”清水求生心切,顾不得双掌疼痛欲折,又扑上前紧紧地抱住朱度的小腿。 “她为什么要杀我?”齐青玉什么都不想听,除了这个。 “我只是她手下一只死士,近不了她身,我也不知道个中原因。可是我能调查出来,只要你不杀我。”清水说得真挚,没有夸大,颇合实际。 齐青玉今日本来就没让清水活命的打算,事态发展至此,她得好好思量一下该怎么做才最为稳妥。 她沉默了,便没人敢说话。 “要不,要不六姑娘你们和我合作,摆她一道叫她暂时不敢来打扰你?”清水心思飞转,一脑子只想活下去,什么都敢说。 “呸,你现在说得好听,若回到晋阳反咬我们一口,那我们跟去晋阳的人不就死定了。”李子越来越精明了。 “六姑娘,别和她废话了,看我的刀!”夏荣右手突然抽出一把刀来,猛地扫到清水眼前,手腕一转重重的刀立刻旋转起来,寒光四迸的刀锋带起森冷的杀气,令人毛骨悚然。似乎手再一偏,就会切下清水的脑子。 清水脸如死灰,俎上鱼肉的感觉令她惊骇又恼怒。力竭的身体再也无力支撑,整个人搭在朱度腿上。不一会儿,动都不会动了,真像死了似的。 齐青玉断不会轻易相信清水,朱度一再指出她很狡诈。放她回晋阳,到底是会令文英郡主忌惮,还是会激起对方的好胜心。 若是激起文英郡主的好胜心,她怕会永无宁日。因利害由关,她又难以把握个中微妙,一直默不作声。 齐青玉神情渐渐显得冷酷,大家便有了种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共识。 夏荣的刀却没入鞘,静候吩咐。 李氏暗中拍了拍朱度,他扬腿,纠落粘着不放的清水。因手上血肉触到冷硬的地面,清水痛得浑身一激灵,抬头刚到碰到朱度隐含悲色的眼神,立刻意识到自己死亡命运根本没法扭转,怔忡着垂下双手,放弃挣扎。 空中的日头经常时隐时现,突然一缕晕黄的、淡淡的光线透了进来,落在清水脸上。尚未干涸的泪痕缠着枯黄的发丝,粘在她皮包骨的颊上,微烫的光芒依然无法温暖她冰冻的身躯,死气暮暮沉沉。 齐青玉冷静地看着她,心想:拖泥带水还真不如一刀痛快。 遗憾她的手伸不出这么远,来来去去都没弄懂远在天边的文英郡主究竟是犯了什么毛病要害她。 “六姑娘,我有良策。”就在齐青玉迟疑不决,却扬起了秀美的眉宇时,朱度瞅准是个时机,连忙进言。 “那就交给你去办。”齐青玉根本懒得追问良策是什么,一口答应。 仿佛清水是个烫手山芋,能立刻扔掉最好。 朱度最后要向上头的主子交待,齐青玉也不怕他因……儿女私情飞了去。 齐青玉想到这里,打了个冷颤,箍紧了李子的脖子。 “李子,你说他们是不是猫捉老鼠捉出了感情?” 李子早就想走了,眼前这事尘埃落定后,她立刻大步流星往外走去,闻言不过点点头。 死士,大概是这世间最可恨又最可怜的人。(未完待续……) 第162章 孩儿不孝(二更) 相南弄醒了陈芝和齐昌豫,一手拖着一个,将他们扔上了马车。 后头的事,自然有朱度三人打点,齐青玉无虑。 李子出了一身冷汗,即使在马车上依然将齐青玉抱得死紧,突然掐了她脸蛋一下,“你这死丫头,坏丫头,臭丫头,你说若是二爷没把舍利子给你,你可怎么办?你怎么招惹的人!” 李子的眼泪滚烫滚烫。 齐青玉始料不及,有些怔神。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谁知道黄鹤是神算子还是误打误撞,才帮她避开了这一劫。 总之,“谢谢你们,老天保佑你们长命富贵。”齐青玉咧嘴笑着,孩子换乳牙时,笑起来的模样都十分滑稽可爱。 李子也不好意思哭了,跟着她傻笑。 “你这脸可有疼?”李子突然又仔细地检查起齐青玉的脸蛋。 ~“没事,或许是她用来下咒的药汁沾得太少了。” 总之齐青玉现在没事,根本没把诅咒的事放在心上,反倒是邹氏的狠毒无情叫她心里堵得慌。 幸好老太太心如明镜并没跟来。 齐青玉觉得闷,突然就起了兴致想看看外头。挑帘往外看时,突然就看到江和卢姨娘两人各自从轿子下来,和颜悦色地一同上了聚福楼。 大楚的女子门禁并不太严,、太太之间相约茶聚,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只是江怎么会和卢姨娘一起,不怕有**份? 再说卢姨娘母子不是被罚了去别院吗? 齐青玉虽然觉得事有蹊跷。但现时麻烦事颇多,也就省了到卢姨娘面前蹦哒嘲讽的心思。 而江的情,也不急着报,谁叫她吃了自己五万两! “李子,我们去作坊吧。”齐青玉虽然很困倦,但总不能让一众师傅久等。 桃夭斋作坊位于朝荣街,豫章郡经营金贵物什的商贾,都把货仓和作坊办在朝荣街,每年专门向提督府上贡“护巡税”,能得到提督府大力保护之余。也是犒劳了日夜巡逻的士兵。 是一种皆大欢喜的办法。起初是民间自发的,后来朝廷明文允许,建议各府郡按经营物品的贵贱收税,但严禁地方提督府盘剥商贾。 在这种日夜巡逻的布防下。虽然偶有发生小偷小模。但明目张胆的强抢豪夺。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豫章郡的官商风气也是出了名的好。 临下马车时,李子把陈芝弄醒,一行四人来到齐家作坊前。 全是生面孔。四名护院不由得十分警惕,其中一名上前试探性地拱手问:“几位请止步,这里是齐家作坊,若要买首饰请到双喜街桃夭斋。” 这四名护院都是从镖局里退下来的老家伙。 齐青玉当然不会为难他们,示意陈芝上前回话。 陈芝慌忙吸了口气,揖礼道:“麻烦你通传一声,说是齐六姑娘来了。” “六姑娘!老爷这会儿就在。请稍候,小的这就进去通报。” 四个护院虽然不认识齐青玉,但齐六姑娘的名号早已名动豫章,他们当然晓得。即便如此,作坊重地依然不敢松懈,谨慎地入内禀报。 不过须臾,只见齐昌业大步流星走了出来,惊喜地道:“六丫头来了。” 其实齐昌业一点都不会哄人,还喜欢整日板着脸,齐青玉是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贴心的话来,有这样高兴的表情就很知足了,“父亲。”她甜甜地唤。 李子三人老实地朝齐昌业行了个仆从礼。 齐昌业客气地回礼后,引着他们一道进了作坊。 当齐青玉看到专管制胎的梁师傅左腿用木板夹子固定着,皱着眉头,忍耐的痛苦坐在凳子上时,她的心登时起疑,早不跌迟不跌,恰好做大事时跌了? 肯定是有人捣鬼! 别人敢变着法子欺负她,只是因为她还不够强大。 有了邹氏无底线的恶毒后,齐青玉的心实在是强大了许多,并没有立刻生出恼意来,只暗里记下这一笔,回头再让相南查一查。 总之制簪的事,绝对不能出错。 大家互相见礼后,立刻讨论制簪事宜。 单凭一张图样要制作出一模一样的簪饰,首先在比例上的掌控就十分难,所以齐青玉将每一个组成部件分解出来,以实际大小单独画在宣纸上。 这样一来,师傅制胎倒模就方便多了。等底托完成后,繁复的累丝中托就由她自己单独完成,做完后再到粘焊到底托上即可。 齐青玉分析好每一个底托制作的要点后,又道:“镶珍珠的各式花托银片只宜先准备,具体大小等半成品出来后再制作。” 八位老师傅虽不说翘楚,但都是老行家了,听了齐青玉的讲解后都明白该如何做,才能达到完美无瑕。 末了,齐青玉还向齐昌业进言,每日用轿子接送梁师傅。 齐昌业欣然允诺。 众师傅自然免不了夸赞齐青玉体恤下人,是齐家之福。她谦虚地说这是祖母教的。 送齐青玉到门口时,齐昌业又嘱咐:“你且好好休息,这里的事情我会看紧了。再者,我已经挑了一批比较手巧的年轻人跟在老师傅身边,希望将来能培养出一些人才来接他们的班。” “全凭父亲主意。”齐青玉明白齐家作坊现时并没几个能挑大梁的年轻饰匠,因为她还没野心扩张生意,便也不着急挖掘人才了。 最好的人才并不一定是从小在作坊长大的。 齐昌业颔首,亲自抱齐青玉上马车。 齐青玉别了齐昌业,回到齐家。 首先就是要向老太太禀明邹氏的事,她当然不会意气用事,一吐为快,回程时已经想好说辞。 “母亲,孩儿不孝,她已经伏罪……两个孩子是无辜的,求母亲网开一面,还让孩子好好养着吧。”齐昌豫先一步回家,他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内室透了出来。 齐青玉进锦华院时,除了李子和陈芝外,摒除了其它下人。 听到这丑闻的,也就没外人。 “儿啊,虽然不能说有其母必有其子,可是年少的孩子哪里容得下杀母之痛?”老太太沉重的语气透着无奈。 “孩儿会想到天衣无缝的藉口……就说得了绞肠痧去了。”齐昌豫不依不挠的哀求着。(未完待续……) ps:祝大家中秋快乐(n_n)我们这天气预报要下雨,阴天看不到月亮,跟女儿搬张小板凳到草地上候着。 第163章 守秘密(一更) 第168章 来客索银(二更) 第169章 贪婪(一更) 第170章 用途(二更) 江并没恼怒,娓娓道来:“回鹃这回可是神了,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一个无双郡主,与那二王子仁毅锋一起合计率兵进攻金城关,居然用声东击西之计,抄山路烧了李少将军的粮草。若不是李少将军神勇,带领一众部下杀出一条血路,恐怕就要被困死在金城关了。” 怎么会这样?上一世从未听过回鹃有能人能与李宇轩一较高下!齐青玉心里不安的感觉呼之欲出,溢满整个胸腔,一颗心怦怦直跳。 然而她明白,不该问的,一句不能问。 “听起来好像是家事大事,民女也不敢置喙,既然诚信,民女岂敢推搪。”齐青玉把头埋在李子手臂,避开江精锐的目光,暗吸一口气稳定紊乱的思绪,才探进李子腰襟内取出一叠银票来。 那是黄鹤给齐青玉的银票,李子咬牙不语。 仔细点有二十`万后,齐青玉示意李子送去,因她双手抖得厉害。 江双眼倏地放光,接仔细检查,这回没上次看到的那个吓人的标记,她就敢收了。“家国大事,有六姑娘你的福址。本代边戍苍生谢你慷慨。” 她边说边站了起来,还是将银票交给身后的嬷嬷收好。 “以后豫章……不,整个九江府的簪饰生意,你们齐家的。”此刻的江一扫俗流之气,早在岁月中沉淀的锋芒瞬间大盛,大有在九江府可只手遮天的气势。“郑国公那几个走狗,你也不必费心了,自有本周旋。” 江不等齐青玉回话,轻拂拽地裙摆,潇潇洒洒地踏着光滑的花岗岩地面,穿过零碎的槐白,上了江府车舆徐徐离开。 “去,赶快通知人监视江举动。若那银子是孝敬皇后的,着他们想办法找个适当的时机劫下来。”齐青玉呆呆地望着大门口,突然回过神来。对李子下令。 话音未落。朱度就从三丈多高的槐树主干树杈上跳了下来。 “六姑娘勿忧,”朱度眼中闪过思考之色,“属下这就派人去查。” 齐青玉瞪着朱度,有那么一瞬间的愕然。不是因朱度从天而降。而是她自己失了分寸。管得太过了。 若是朱度这些人精,从她话里行间揣测到她不止是防止银子到了皇后的手,内里更有担心李宇轩安危的意思。这可就不好办。 虽然她没心没肺的只担心过李宇轩那么一小会儿。 齐青玉点点头,眸色复杂难言。她总会时刻提醒自己“言多必失”,强行收回散乱的心思,然而未有一刻,思绪又飘到战场上。 回鹃占领凉州到肃州陇右之地已有十年,后因双方签订了和约,朝廷多次追讨无果。回鹃两个月前派大军集结金城关外百里,朝廷这才紧急派李宇轩率兵支援。 谁料是这么个结果,但若按照上一世的记忆,李宇轩只耗时一年,就收回了陇右道。 再用五年时间,将阳关以西一直到播仙镇,以北一直到弓月城之地收回,复大楚天子之威,拓山河之壮阔。可谓功勋卓著、功耀千秋。 就从未出现过被人火烧粮草之事。 多是因朝廷文臣忌惮李宇轩,以“手握重兵、日久必反”之论诸多制肘。李宇轩的幕府也恐其功高盖主,招致杀身之祸,而劝其损名声。原本持法苛峻的黑虎军,渐起扰民之说。 最厉害一次是个人都知道了,传言是凉州有一户人家,闺女儿长得十分貌美,被李宇轩强抢了去。那就算了,收作身边当个小妾,谁也没意见。但那人家说李宇轩把他们闺女弄死了。 那人家一直告上京师,惊动了帝驾。 当即一道八百里加急文书砸向阳关,李宇轩才回了京城一趟。 然而不过一日,他就毫发无损地离了京城,回程戍边。 后来那户人家因诬告朝廷重臣被处以极刑,东市斩首示众。 当西部边疆大定时,李宇轩在京师的名声并不太好,究其原因就是杀戮过重,妄顾律法。 大楚举国上下推崇德主刑辅,李宇轩双失。如此一来,就没人顾忌他会造反自立为王了。 相反李宇轩成为了野心家竭力拉拢的对象,只是怀王从来不去拉拢他。 齐青玉一直耿耿于怀的,就是她认为怀王权势滔天,若当年他并没有参与毒杀太后,那么他为何让杜心璇钻了空子来害了她及她无辜的一家三千口人命? 按照当日他找到自己时那种惊喜若狂,像历了苦难一样的神态,为何回了宫还不处置杜心璇,让她有机可乘来送那杯毒酒? 再说江回了提督府后,立刻翻箱倒柜将所有钱银首饰取了出来,正合计着大概值多少银钱时,江提督回来了。 一脸忧戚,心神不宁。 “,你的计策是妙,咱们诚儿是有出息了,可是这回落在那个劳什子郡主手上,要怎么办才好?” “只要李少将军在,还怕诚儿救不出来?”江嘴上应着,可没落下手里的活计,点得飞快。 “你不是说贵嫔娘娘捎消息来,皇上想动李家?” “开什么玩笑,那不过是皇后收买李将军不成,放消息出来试一试朝臣和民间的反应。”江十分不屑,将点好的数目记在帐上。 “这回前去,可有收获?”江提督咧嘴堆起笑容。 “第一,郑国公派来的那些人,你给我收拾妥当喽。第二,接任梁侍郎的那个杨知府,也给收拾妥当喽。第三,袁家也给我收拾妥当喽。总之,不能再让齐家那丫头去接触那些人,不然引起上面的猜忌,只怕她活不长久。” 江提督颇为费解,他有这么大的能耐么?可嘴上仍说:“谨遵命。”至于齐家那丫头是谁,为什么有这样的忧虑,他是不会去过问。 算上从齐青玉那儿得的二十一万两,加起来首饰一起约有二十二万两银子。江一并锁在一个朴实无华的橡木盒子里头,交给江提督。“这里大概有二十二万两。” “放心,为夫这就差人送去给李少将军置办粮草。”江提督惊喜地捧着箱子,就像捧着自己大的人头那样沉甸甸。 “让李二狗去,这样黄二郎大概就不会疑心我们想造反了。”江略一斟酌,选定了李捕头来做这事。 两夫妻对望片刻,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远在金城关的李宇轩,虽然得了这银子的支援,可朝廷那边久未有动静,竟横了一条心采用奇计,带着一众精兵良将历进艰辛翻过盘桓千里的大山,突袭回鹃二皇子所在的大营,一举活捉仁毅锋。 救回了江诚等勇将。再与回鹃展开长达八年之久收复河山的艰难拉据之战。 八年,他足足在边疆呆了八年。 从开始的被动挨打,到最后所向披靡,成就西北战神之名。 他脚下血流成河,他手上银枪如电,他眼里一片荒芜,他心中深沉如海—— 腥风血雨人故在,绝顶为峰北望萃。九死一生捷报还,皇家不赦征人归。(未完待续……) ps:第一卷幼年篇完。后面有些事没交待清楚,会在第二卷作解。其实这一卷总的来说是铺垫。小伙伴说铺得太久了,所以我在这里截断进入第二卷,成长篇。男主男配们炮灰们终于有机会蹦哒了。希望问题我能哒成功。(n_n) 第171章 京城(卷二月票加更) 南乡子 眉宇聚烟云,远望茫茫碧落沉。 回首旧居人事在,初临,芳草王孙绿绮琴。 织女盼良辰,岂料七夕误作人。 怀念上君藏锦绣,听闻,未有红颜胜月神。 八年后。 初秋。 南浦河畔一艘华丽结实的巨轮缓缓离岸,迎着秋风而去。 河岸上站满了依依惜别的人群。 船头一名少女亭亭玉立,青衣粉纱轻舞,梨白裙裾飞扬,眼波盈盈处,碧水天际长。 “陈掌柜,您早。”今个儿,庆和庄送牌匾来了,乌木金漆招牌“桃夭斋”三个遒劲中透着秀丽的大字。 “你早。”陈山水从正堂出来,一身宽气掌柜的打扮,相貌端正,笑容爽直。 “您看这位置可好?”庆和庄的伙计正在`.``挂牌匾,这师傅干这一行已经二十年了,难道连中正之位都量不准,也就是暗藏着别的心思。 豫章的桃夭斋在京城开分号,可是大新闻。 “你稍等,这我还得请拙荆出来看过才能定夺。”陈山水并不怕别人知道他是个妻奴。 “哎哟,这还得问嫂子呀。”庆和庄的伙计语气带着些嘲笑。 “可不是,拙荆随侍六姑娘身边多年,多少懂得点主意,问过她最妥当。”陈山水状似毫无机心地说着自家的内情。 “原来如此,掌柜的真是仔细。” 陈山水笑着点头。拱手致礼,回身入了正堂。 不一会儿,一个抱着约二岁小娃儿的清丽少妇走将出来,眼高于顶谁也不看,一双灵动的眼睛只瞅着正门上的金漆牌匾。 她说:“须往右三分才好。” 光靠目测,便知差了三分,目光何谓毒辣。 “这位娘子可是厉害,为了不再有差错,容的小的重新丈量。”庆和庄的伙计便再次丈量起来,根本没差。 全都疑惑地望着陈家娘子。 “罗嗦什么。我让往右三分。就往右三分。”福芹表情十分严肃,说话一点也不客气。怀中的小女乃娃举起拳头有样学样直嚷。 “且按陈家娘子说的办。”庆和庄的伙计虽然不大高兴,也可没必要与金主较劲。 送走庆和庄的人说,陈山水问:“芹。为何要往右三分?” “六姑娘说左贵右次。商人次下。凡事礼让退避三分。”福芹自从与陈山水成亲后,齐青玉便剔了她的奴籍,可大家依然习惯性地称她为福芹。 “还是你细心。我可没记着有这样的训示。”陈山水耸耸肩,与福芹一起进了宽敞明亮的正堂,接着上了二楼雅室,检视工匠制作的薄片白琉璃。 琉璃厚度只有一分,组合在一起成了一个近乎透明柜子,用来陈放贵重的首饰。 福芹对瑶台下属的琉璃店十分佩服,所有物件皆是精益求精,做工细致。 “这里一切已经就绪,就等六姑娘了。”陈山水惊叹地看着周围眩目的一切,心里疑惑是否会喧宾夺主? “可不是,我还是担心哪里不够完美。二娃你抱着,我再检查一下。”福芹把二女儿扔给陈山水,又从头到尾,从二楼到一楼正堂,逐一检查。 福芹每天都这样检查,认真而执着,唯恐稍有瑕玼。 突然,长街响起一阵阵急切剧烈的马蹄声。 福芹抬首张望了一眼,大概是哪位将军老爷的部属,才敢这样在明驼宛马络绎不绝的闹市横行无忌。 不一会儿后,马蹄声渐行渐远。 福芹与陈山水带着齐家一批师傅到京城来已经有半年了,虽然举家搬迁,可依然日夜想念着豫章的一切。 齐家宅子也是薰香明净,就等主子们到来。 她走到门前望向天边,一边思量一边计算着齐青玉到达京城的日子,大概就今明两天了? “桃夭斋?”忽然,一匹快骑折返,却在桃夭斋大门口急急刹停,棕马发出长长的嘶叫声。 原以为是官爷有急差,谁料停在自家店铺前。福芹吓了一跳,很快回过神来,恭敬地向马上将领行礼:“军爷好,这里正是桃夭斋,可是还没开张呢。” 原来若是想购买簪饰之人听得这话,定会调头离去,偏那人又问:“豫章齐家?” “回军爷,东家正是豫章齐家的。”这一问一答中,福芹便觉得有些不妥了,忙偷眼望向马上之人,刹时愣住了。 这不是八年前拿着李少将军令牌送给六姑娘的那个军爷吗? 虽然已经这么多年,可是福芹还是能一眼便认出这人来。 吕明义眼中闪过审视的神情,看出了对方眼中那股认识的情绪,再瞥了一眼福芹的腰带和环绶系在右边,笑着拱手:“这位娘子,我们见过?” “民妇……”福芹眼下却不懂如何回话才算合适,因齐青玉在闺中,从来没提起过李少将军,然而当日这人口称“六姑娘就是李少将军的人了”,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之间想不出好答案,便故作惶恐状。 吕明义果然以为自己一身铮铮盔甲煞气过重,吓着了妇道人家,忙温和地说:“小娘子莫怕,我看你面善,似曾见过。可是当日我送将军的令牌时,抱着六姑娘那个小丫鬟?” 一晃眼八年,小丫鬟都已嫁作人妇,可怜他们这些戍边的人,尚不知道媳妇在哪家深闺养着。 “原来是军爷您呀,怪不得,民女就说看着眼熟。”福芹只好硬着头皮承认了。 “六姑娘呢?她今年十四有余了吧,”吕明义突然双眼一亮,“我们将军也回京了,尚未娶妻。就在前头,我这就告诉他去。” 他不待福芹回话,兴冲冲地策马飞奔。 福芹呆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洛城乃大楚国都,自古便有“八山都邑、八面环山、五水绕洛城”,河山共戴,形胜甲于天下之名。 相传最早记载汉人文明的“河图洛书”便是出自洛城。 绵延二千余里的大运河,更是以洛城为中心。 齐青玉乘船,一路北上。抵达京师后,首先着相南按照福芹捎来的地址安置家人,自己则带着陈芝乘马车出行。 从记忆深处,循着蜿蜒河道来到邻近波月长堤的彩洛园中。 上一世首次踏足京城,便是先来这彩洛园游玩。 彩洛园最美的时候是秋季。红枫绚丽若霞锦,金桂晶灿为留芳,叠翠流金,相得益彰。 马车驾入园中北角车马棚停歇。 着粉衣白裳的齐青玉搭着陈芝的手,姿态美好地下了马车,淡紫绣履缓步深入。 园中有山有水,亭台水榭错落有致。 浓烈灿烂的景色随着记忆深处熟悉的味道,在眼前铺张开来。 人入画中,踏画行。画若云舟,足为桨。 “这位姑娘,好雅兴。在下郑国公府郑长兴,敢问姑娘芳名?” 蓦然间,一个登徒子面露惊艳之色,手中玉骨扇拦住齐青玉去路,颇为唐突。(未完待续……) ps:感谢sunflower、元宝、千年往事的月票。因为操作不当,暂时建不了分卷,先发在卷一里面。 第176章 人参(一更) 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到底与谁相似。 只觉京城王公贵族,实在是各有不同,有的如扶不起的阿斗,有的却如天上行云,有的真实可信,有的诡异莫测,有的两面三刀。 这个气度高贵的贵给人的感觉,就如天上行云,高远而飘渺。 高远而飘渺……刘夙? 他不是刘夙,他比刘夙要高一些。 他是苏定言——齐青玉突然灵机一动,想起来了。苏家三,苏定风阴险易怒、苏定言懒散随意、苏定康挑剔讲究。 苏定言他平白无故透露这些小道消息给她作甚? 他提及左家,还有后妃。 当年她听闻左灵茵顺利与黄鹤订亲后,左老在定亲仪式上宣布长子因无子嗣继承嫡系血脉,把宗正之位传予次子左锋。 从此左二成了宗妇,开始在建邺翻云覆雨。 据说与方家闹得不可开交,因而得罪了李侯爷,动了杀机。却被皇后以贤妃尚有价值为由,压下了李侯爷的怒火。 这些小道消息都是朱度捎回来的。 朱度上一个捎回来的消息是他与清水珠胎暗结,都这样了清水还不愿意成亲。孩子才呱呱坠地,就扔给阿婆带着。 两夫妻又不知道钻哪里去了。 “主子?”陈芝担忧的声音倏地唤回了齐青玉飘远的思绪。 齐青玉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对张秀才微笑道:“张秀才。恕我方才唐突。”既然你非陈芝上一世那个负心汉,也非我良玉的良人,今日算你我有缘,且帮你一帮。 齐青玉一念至此,遂执起毛笔写道:桃夭斋现有一名画师空缺,愿聘先生坐馆,聘金每月三两银子。 又写下桃夭斋地址,再有落款。 六姑娘.齐。 别说齐六姑娘鼎鼎大名,大江南北只要是个有见识的谁不晓得,就拿这一手字来说。就足够令饱学之士目瞪口呆了。 大楚才女不少。却鲜有女子能写这样一手字,藏锋敛芒,锋芒却在神与韵之间若隐若现。胸有点墨的人只稍一看,其中散发出的灵动之气就会在不知不觉间飘进人的心中。 写一手好字已是难。写这样一种宝剑藏锋的字。更是难上加难。需要异禀天赋,果然是非同凡响,慧质兰心。 张秀才态度变得恭敬起来。敛容揖礼道:“六姑娘之名如雷贯耳,小生拜服。”不服不行。 “不敢当。”齐青玉按规矩需还一样的礼,因对方有功名,而她不过商贾之女。 她也这样做了,可是对方慌忙避开。 一句不漏听去,一字不差看了的税官脸色陡变,眼神复杂,“某还有去处,就不叨扰了。”他随个礼,开始脚步有些乱,须臾之后才正常起来。 齐青玉往身后探了一眼,示意暗中保护的夏荣派人跟踪。 京城中故人旧识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晚些儿都须一一拜会。她初来乍到,若这个税官去告状,扯她进不必要的泥潭,怕是不太好。 至于三两银子的闲差,倒不会扎了那些人的眼。若张秀才要来,齐青玉也不会担心惹祸上身。 “张先生,您是要来吗?”。张秀才迟迟没个准信,陈芝不由得有些急。 齐青玉向来纵容她,只当没听见,故意东张西望四周打量。 “有六姑娘慷慨,小生乃敢不从。”张秀才又是一揖,还礼之余顺带掩去眼底深深的思量。 陈芝欢喜地露出了笑容,与他告别。 “主子,回了。” 齐青玉回到平阳巷口时,有个信差快速地从马车旁越,直奔齐家大宅。 齐青玉眼尖地他腰间系了一个齐字的令牌,然而齐字右下角还有一个只小了一点的容字。 该是齐霞玉的信差,她也知道自己到了京城。 齐青玉让车夫跑快些。 然而她到了,信差却已离开复命。 小兰笑着迎上来,双手捧着一个长方形约寸半宽,一尺长的暗绿花绫锦盒,呈给齐青玉,“我的好姑娘,这是五娘子捎来的人参,说是千年双生,可矜贵了。” 小兰因为兴奋,嗓门特别响亮,忽然察觉失言,倏地捂紧了嘴巴。 这些个丫鬟,在齐青玉的惯养下,都不得了,哪有个丫鬟的样子。 齐青玉只是微微白了她一眼,心中也是飘了起来,千年双生人参,她曾听那个李大夫提过,说若是得了,可给曾氏固本培元,能断了那该死的病根。 大概黎嬷嬷得知容家来了人,慌忙来了一进院,几人站在影壁处,都是欣喜非常。“六姑娘,快请给奴婢看看。” 黎嬷嬷这些年来为曾氏调养身子,俨然已经以大夫自居。还真别说,小病小痛难不了她。 齐青玉刚想开盖,见她如此着紧,失笑道:“好,让黎嬷嬷来。” 当年齐青玉用豫章城外青山湖附近五十亩良田作为打赏,记在黎嬷嬷名下,令她一心一意侍候曾氏。 她自此发奋,果然头头是道,没让齐青玉失望。 如今黎嬷嬷夫家,算得上是青山村富户了。 齐青玉来豫章前,本想放她自由,她却不走,给纳了小妾侍候着,求老太太作媒讨了傻彩儿作妻子,而女儿嫁给了李桥的次子。 “天呐,六姑娘你闻这气息,你看这颜色,真是千年双生,这回太太可有盼头了。”黎嬷嬷打开盒子,仔细检视这株世间少有的千年双生人参后,感动得流下了热泪。 齐青玉虽不懂药理,但这药材真假,岂会不懂分辨。 齐霞玉为了给母亲赵氏赎罪,可真是六年如一日,有这份心,齐青玉心里头那根刺,便慢慢消了。 齐青玉重活一世,也非铁石心肠之人,才会让齐霞玉与上一世极怜爱她的容益农再续前缘。 如今因果善恶有报,也算是了断一桩心事,只盼曾氏能好起来,断了那病根。 “黎嬷嬷,你看着分量分点给甜儿吃。”齐青玉眼眶也有些湿润,总免不了事事想着那患了失心疯的果甜。 “喛,奴婢省得。”黎嬷嬷挽袖拭泪,收好锦盒,紧紧地抱在怀中。 “六姑娘,咱们进去吧。”陈芝也抹了抹泪。 齐青玉点点头,几人进了二门,正堂里家仆还在打点布置她从豫章带来的瓷器字画,十分忙碌。 这座宅子也是三进制,十分宽敞,比豫章的祖宅还要大,更有一个占地不小的后花园。 才入垂花门,就听到内院有孩童似的啼叫声,咿咿哇哇不断。 不懂的人当真以为是孩童,但齐家的人都知道,那是果甜。(未完待续……) 第177章 话叙(二更) 齐青玉现在管她叫甜儿,大家也就跟着叫甜儿。 果甜不发病时,很安静,喜欢坐在齐青玉院中的小亭子里,一坐就是一天。 晚上看不到齐青玉便睡不了觉。 有时候齐青玉外出经商不归,负责照看果甜的小兰就会取出齐青玉的自画像来给她看,这才会消停入睡。 如此往复,也就八年了。 当年朱度整治那户害果香姐妹的人家时,本想杀了干净,然而齐青玉示意贬其为奴发放矿场里劳作,教那恶人尝尝“度日如年”的滋味。 “嗨,甜儿,你看谁回来了?”小兰嗓子真大,这一开口,整个院子都震了震。 院子里,曾氏竟然下了床,与崔氏一同在亭子里绣花。 甜儿也拿着一根针,好奇地看着她们绣花,时不时比划一下。 闻听齐青玉回来,大家都是满脸笑容。 “姑娘!”果甜从石凳上跳下,冲到齐青玉身边,摇着她的手臂,一脸讨好的笑。 “今天乖不乖?” “乖。” “晌午想吃什么?” “吃鱼。” 她们能进行些简单的对话。通常是一问一答往复三次后,果甜就再说不出话来了,只晓得傻笑。 齐青玉任果甜挽着,走到亭子前,向曾氏和崔氏行礼问安。 曾氏因久病而略显腊黄的脸色,今日在暖阳下骤眼一看。竟是好了很多。一袭艾绿地梅花纹暗花缎襦裙,显得她越发清冷淡泊。 齐青玉一点也不觉得她老,也不觉得她久病相残,相反,越看越喜欢。 而崔氏,也像吃过仙水的人,从来不减风韵,犹胜少时。只是眉心两道浅浅的折痕令齐青玉不太满意。 “珺弟和父亲不在?”齐青玉环了一眼康辉园,并不见齐昌业与齐永珺的身影。 “珺儿与他父亲出去了,说要吃糖葫芦。”崔氏自曾氏滑胎那一祸后。从骄傲的孔雀。又变回了温良的兔子。苦苦求得曾氏原谅后再没生麻烦之事。 齐永珺是曾氏所生,今年还不到六岁。曾氏生下他后,原有起色的身子,突然又沉昏无力。沉疴难除。 痛失爱子的崔氏把齐永珺养在身边。事事亲力亲为。命根子似的。 恰巧此时,齐昌业带着齐永珺回来了。 崔氏双眼一亮,就说要抱。然而他人小鬼大。连称“珺儿长大了,不要抱抱”。 煞有介事的模样逗笑了众人。 齐昌业冷硬的面容,这才有了些许笑意,兀自走到曾氏身边,柔声问:“起来多久了,今个儿有点日头,会不会晒得头晕?” 曾氏摇摇头表示无碍,并不说话。 这八年来,与齐昌业说过话,十只手指数得。 齐昌业脸色有些晦暗,昨晚明明才…… 气氛不由得有些尴尬。 齐青玉耳朵太好,他们之间的暗涌,她是了解。昨晚还在船上,他们……咳。 父亲这样累不累,今晚哄这个,明晚哄那个。 看来家里的人参补品不能断。 “老爷,五娘子捎回了一根千年双生人参,这回太太的病可是要断根了。”黎嬷嬷极有眼色,连忙捧着锦盒上前献宝。 “真有这人参?”齐昌业面露喜色,急忙打开了盒盖,里面果然是传说中只有奇缘方可寻获的双生人参。这色泽,这气味,假不了去。“太好了。”他只觉浑身上下一股要叩谢老天爷的冲动。 崔氏闻言,倏地用力地抱紧了齐永珺,滚烫的泪水扑簌而下。 “娘亲,怎么哭了?”不解人事的齐永珺惊问。 “珺儿母亲要好了,二娘高兴。”崔氏抹了抹泪,忏悔的目光寻着齐青玉,期盼地注视着她。 “黎嬷嬷,要不先别炖,待我拜访了故交,托关系找御医以这人参开方子调理母亲的身子。”齐青玉心情忽然有些复杂,自己冷落生母多年,似乎已经成为了习惯。 就当年李子说的,对谁都笑,却对她凶巴巴。 无人知道,这是齐青玉潜意识中要保护崔氏。 若然有危险,必先冲着明面与她关系最密切的曾氏来,所以她对曾氏才又爱又敬。其中还夹杂着亏欠,一直努力偿还。 院子里的人,均是愕然,谁曾想到齐青玉竟然能有请得动御医的本事?那可是管皇上、娘娘们看病的神医呢。 忽然间,大家都变得很安静,只有痴痴傻傻的果甜蹦跳着。 齐青玉当然不会这么傻托人找御医,她只想找吴冰蚕帮忙。否则走漏了风声,这株人参想自己吃?没门。快上缴了去。 “你们记得罗大夫的内侄女吗?”。齐青玉笑着问。 一众丫鬟婆子是认不得,只有曾氏和崔氏尚有记性。 崔氏看了曾氏了下,咂模着她不愿意说话,才道:“六丫头,罗大夫的内侄女就是吴小姐对吗?”。 “没错。那时梁三小姐说她进宫当女御医了,专门给娘娘们当差。”齐青玉这些年来,只收到过吴冰蚕一封信,后来主动寄了几封,都如石沉大海。 就连梁少初,这三五年,都没与她联系。 熬到今日才到京城来,她也挺佩服自己的耐力。 最主要的目的却是——瑶台秋神凤簪大会。 没错,上一世在她十六岁时才举行的司珍界盛会,提早了整整两年。 这是桃夭斋开枝散叶的良机,也是她齐青玉扬名立万契机,不容错失。 这八年来凝聚的力量,已经足够支撑她在京城立足。 齐青玉笑了笑,明眸扫过噤口不语、神情古怪的众人,安慰道:“没事儿,我不会去招惹天家。咱们到京城来,不过是做个营生买卖而已。” 然而没人信她。 齐青玉微叹了口气,随即高兴地把话题带到这座宅子上,说福芹请的风水师傅还不够好,拜托相南再找一个相相这宅子的风水格局。 一提到风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不再纠结齐青玉口中老百姓一辈子都不敢想象的贵人。 有趣的是相南还真的在外头找了个堪舆大师来重新布局。 那人来时,正是申时。午休醒来的齐青玉却去桃夭斋了。 为了给福芹惊喜,齐青玉特地吩咐门房别去相告。 从平阳巷坐马车到北山街的桃夭斋,不到二刻钟。齐青玉从陈芝的背篓中取出一副图,这是她亲自描画的正堂与二楼雅室的陈列图。 最新设计的各种簪、钗、步摇、凤冠等饰品早已准备妥当,只待桃夭斋装葺完毕即可布置陈列,再待五日后的吉日吉时开张。 “六姑娘,奴婢都迫不及待想见识一下琉璃箱子了。”陈芝兴奋地说。 齐青玉但笑不语。 “六姑娘,前头好像不太对劲。”夏荣远远望见拐弯处挤满了人,警惕地禀告。因拐过这弯,再往右走约十五丈,就是门面宽四间纵深五间高三层的桃夭斋了。(未完待续……) 第178章 接近佳人的大计(一更) 北山街是大楚最贵最繁华的地儿。 每日来自五湖四海的客商总会穿梭往返于此,也是京城富贵人家出游便到之地。 聚集了好些人,不一会儿官差就到了。 官差开路时,夏荣趁机驾着马车跟随,倒是顺利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挤了进去。 登时看到一个衣衫褴褛、光着双脚的人攀在桃夭斋的金漆招牌上,摇摇晃晃,要跌不跌的。 还时不时发出怪悚的笑声。 齐青玉差点气得变脸,所幸定力不错,轻声吩咐早已倾身待命的夏荣,“去把人拿下。” 夏荣把马疆扔给车夫,站起来作势欲跃,可是一道疾恶如仇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岂有此理,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在此捣乱!来人,替本世子将人拿下。”着一袭青金锦袍的郑长兴气势高涨,一气*呵成。 他已经看到了齐家的马车,存心想叫齐青玉看看他的威风。 夏荣回头瞥了一眼马车,看到齐青玉作出静观其变的手势。 郑长兴的仆从立刻领命,动手去捉人,然而那个捣乱疯子已经爬上了桃夭斋的招牌顶,站在那儿疯癫地大笑。 “郑国公世子在此,汝休得无礼!” “快下来!” “让你下来听懂了吗!再不下来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那疯子鼓着双眼俯视地上叫嚣的人,嘴里的口水一滴接一滴地往下滑。滴滴嗒嗒的差点正中底下一个随从。 几人不敢火冒三丈,叫爹骂娘起来,捋起袖子踩着桃夭斋门面的灵芝瑞草纹格扇窗攀爬而上。 眼看四名随从就要爬到牌匾上了,郑长兴却疑惑地问幕僚,“为什么要用爬的?他们不是会轻功能直接跃上去?” 幕僚笑得奸狡,“世子爷,这般做法实在好。届时你可以向佳人大献殷勤,找人替她重做招牌和槅扇窗。如此一来,初到京城无依无靠的美人定会对世子爷感激涕零。” 郑长兴恍然大悟,仿佛就看到马车中齐青玉已经对他露出了崇拜之色。“让他们下来时全都踢烂掉。要这些破木头做什么。待本世子来给她做鎏金铜雕仙鹤窗棂。这样才够气派!哈哈!” “小的遵命。”幕僚会心一笑,朝上面使眼色。 但接他眼色的是那个疯子。 “六姑娘,那疯子怎么越闹越起劲,都要把咱们的招牌给拆了?”陈芝惊慌地瞅着桃夭斋那边。 金睛火眼的齐青玉早把这一幕看了个清楚。“你下去让夏荣护着福芹。” “什么?”陈芝惊讶地问。这跟福芹有什么关系? 正说话间。桃夭庙侧门突然竖起了一条竹篙,飞快地向正门移动。 “你们几个,马上给我下来!”福芹厉声大喝。话音未落,手臂般粗重的竹杆早已朝招牌上的五双腿扫。 郑长兴的随从立刻纵身一跃,直上了二楼楼台。 那疯子挨了一棍子,痛得呲牙咧嘴,拼命地搓脚,却又站立不稳,将近二百斤重的人“扑嗵”一声砸在牌匾上。 本就摇摇欲坠的牌匾,受此重力顷刻间月兑落,“呯”的一声巨响,刹那间掉在地上摔出开七八道裂痕。 福芹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竹杆就往坐在招牌上的疯子抡。 那原就疯癫的男人,吃了几棍,大概受不了了,奋力反抗,就要扑向福芹。 一旁的夏荣早已悄然接近,准备结束这场闹剧。然而在郑长兴的示意下,那四名随从立刻纵身跃下,轻易擒住疯子,将他死死地压住。 “爷,搞定了,银子呢?”疯子突然回头看了一眼乌烟瘴气的桃夭斋,兴奋地问郑长兴身边的幕僚。 此话一出,围观的百姓瞬间沸腾了。 郑长兴气得脸都绿了,狠狠地敲了幕僚的头一下,“蠢材!” 幕僚苦笑不已,暗沉的眸底却是闪过得逞的高兴。 郑长兴立刻挤眉弄眼要他收拾残局,合什手掌求齐青玉没听邮。 幕僚得令,倏地转身瞪着疯子,严肃地斥责:“胡说什么,你个阴险小人好大的本事,光天化日这下居然敢陷害我们世子爷!快说,到底是谁派你来捣乱,赶快老实交待,否则押你报官。” “是爷您啊,叫老乞丐来拆了这个有金子的招牌,就给老乞丐一两银子,爷您忘了?”疯子惊恐地瞠大眼,“难道爷你想食言,过河拆桥?” 来自四面八方的白眼越来越多,郑长兴顿时气得脑门冲血,低吼道:“你血口喷人!” “对,你这死不要脸的血口喷人!” “你这老不死的,竟敢无中生有抵毁我们世子爷清誉!” “我看你是收了别人的好处,想来讹我们世子爷!” 对,这样说就对了。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郑长兴看着四个争气的随便从,安慰地点点头。 那疯子却惊奇地道:“咦,你们怎么这么小气,不就一两银子,要是拿不出来赏小的一顿好吃也行啊。可你们这打完斋不要和尚算哪门子事!”他愤愤不平,大声高呼,唯恐别人听不到。 看客到此,终于明白他一点都不疯,是个明白事理的乞丐,受郑世子指使,来拆人家招牌! “这还没开张呢,就叫人开不下去,好深的怨恨,难道是有过节的?” “可不是,你们没听说吗?”。 有人抢着说:“我有听说过,郑手下管事嬷嬷是袁家的姑女乃女乃。” 又有人煞有介事地说:“对,你说得对。袁家当年被六姑娘整得不行,少了郑孝敬,估计这世子爷怀恨在心。” 交头接耳的人越来越多,都认定了郑长兴是挟私报复。 可堂堂郑国公府世子,欺负一个弱女子算哪门子事? 围观的人对此行径都很鄙夷。 郑长兴简直气得脸都绿了,一脚踹向幕僚,怒斥:“看你干的好事!你不会先给了银子再办事?”一两银子搅乱他接近佳人的大计?他是缺这一两银子吗?他缺的是风华绝代的美人啊! “嘘。”幕僚立刻示意郑长兴噤声,可说出来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是怎么也收不回来了。 围观的人讥笑不断,却在郑府随从的恫吓下渐渐散去。 不多久,就只有一辆马车,引人注目。 郑长兴一惊,莫不是六姑娘的车驾?他狐疑地打量,只觉朴素简单,不似是妙丽美人的车驾。(未完待续……) 第179章 滚(二更) 幕僚见人散得差不多了,再也没顾忌,丢给随从一记处置乞丐的厉眼。几个随从马上对地上的乞丐拳打脚踢,边打边唾骂,口水喷了乞丐一身。 “哎哟哟,打死我了,哎哟哟,痛死我了。”乞丐痛得呲牙咧嘴,直哀号。 路人走走停停,看到郑长兴的配饰和站在巷子角落作壁上观的官差,都极有眼色地避开,轻易不敢招惹是非。 夏荣粗眉慢慢蹙起,不耐烦地探了马车那边一眼,没动静,他兀自上前,“你们够了吗!”原想装作一介贱民的样子,可出口就是厉声恶言。 “怎么着,你小子想管咱们世子爷的事?”一个随从横着上前,挺起胸膛与夏荣对视。 夏荣一怒,咻地抽出腰间两把杀猪刀,嚯嚯地磨了起来。 从没见过用杀猪刀作兵器的几人,吓得愣住了. +du.“哈,这位,你是六姑娘的人?”郑长兴兴味盎然地上前搭讪,并不怕粗衣麻布的夏荣。 “小的正是六姑娘的护院。”夏荣咬牙切齿,鼻端香味太浓,薰得他几乎想捂住鼻子。 “那辆马车……是六姑娘在里头? “正是。”夏荣老实回答。 郑长兴脸色倏变,回头狠狠地说:“给老子扔到山上喂狗!”话锋一转,笑容满面地对夏荣说:“刚才这一切实在是误会,请你转告六姑娘莫要误会。至于六姑娘的损失,只管包在本世子身上。稍后本世子就会着人给六姑娘把店面修葺一新。” 语毕。露出一个自认为英俊的笑容,斜眼得意地瞅着马车。 齐青玉想吐了,吩咐车夫往侧门走。 “是你做的?”突然,一声淡淡却充满无比威势的声音,自后头传来,齐青玉浑身一颤,立刻叫停了马车。 “啊——”一声惨叫倏地响彻整条北山街。 齐青玉挑帘望去,一双严酷的墨眸正冷冷地俯视着地上打滚的青金色。 那人正是郑长兴,他右手托着左臂,神色痛苦。似乎是手臂被硬生生折断了。 “世子爷!” “还愣着做什么。速速拿下这不长眼的……”幕僚慌张地围着郑长兴转了几圈,颐指气使地指挥随从为郑长兴出气,谁料望见魁伟如山岳般的巨人时,登时吓得舌头打结。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收拾他!”郑长兴狰狞地尖叫。 “听。听见。听见了吗,世子爷叫你们收拾他!”幕僚立刻故作镇定,对着呆若木鸡的随从怒喝。 “世子爷。不如我们搬救兵?”被一股无形的威压震慑着,所有人都吓得双腿发软。 幕僚连忙对说话的随从投去“你真聪明”的赞赏目光。 郑长兴忍痛咬牙一想,也有道理,“你有种别走,敢得罪本世子,你知道本世子是谁吗?”。 其中一个随从帮忙扶起郑长兴时,不可一世地高声说:“你这乡巴佬是打哪儿来的?居然连咱们世子爷也不认识?咱们世子爷可是郑国公府的世子,将来世袭郑国公嚼位。咱们国公爷可是内阁辅臣!皇上跟前的红人!” “对,瞧你长了个人样,却不想是个人头猪脑的草包,得罪谁不好,竟然得罪咱们世子爷!” 随从们越说越有气势,倒是不怎么怕眼前这个面无表情、嘘张声势、一动不动的男人了。 岿然而立的李宇轩对只懂吠的狗不屑一顾,径直朝齐青玉的马车走去。 郑长兴的人受此冷落,立时恼羞成怒,磨拳擦掌地冲上去,喧嚷着要收拾李宇轩。 突然,这几个人打横往后飞去,恰好落在郑长兴身前一寸的益,叠罗汉似的叠成一片。 郑长兴瞠目结舌,与幕僚面面相觑,战粟不已。他是怎么做到的?根本没看到他出手,他究竟是谁?京城何时来了个这么霸道的人物? 李宇轩不废吹灰之力收拾了烦人的苍蝇,面不改色地继续往前走,及至停滞不前的马车小花窗旁,轻声唤道:“小青玉,我来了。” 马车内齐青玉倏地一震,这低沉而温柔的呼唤,似增相识。心底所有关于李宇轩的记忆如潮水般,漫满整个心湖。 想念;为什么没回信;眨眼已经一年…… 齐青玉眼睛微红,微微挑帘,双眸却斜向后面的郑长兴。眼角余光看到他,冷硬的线条像被骄阳照耀的冰河,稍稍融化,露出一丝一缕的柔和。 谁都不能否认,这个从九死一生的战场回归的男子,浑身上下充满着难以抗拒的诱惑力。 齐青玉难以控制地往右倾斜着。 早就密切注意马车一举一动的郑长兴,恰好与齐青玉秋水幽幽的眼神相接,心里倏地一窒,瞬间忘了痛楚也忘了害怕,“卡嚓”一声自行接上月兑臼的手臂,冲向马车,兴奋地高呼:“六姑娘。” “你是谁,为何要砸毁我齐家的铺面?”齐青玉像没李宇轩的存在般,兀自问郑长兴。 “六姑娘有礼,我是郑国公府世子,郑长兴。”郑长兴完全忘记了他早就介绍过自己,努力地摆出良好的姿态,春风满面地瞅着小花窗。 齐青玉眨了眨眼,像决定了什么,纤长有力的手指拔开梨白提花缎轿帘,缓缓将身踏着马凳子下了马车。 妸娜的身段站定后,明艳的眼波微微扫向左边,惊讶地“咦”了一声,仿佛才李宇轩站在那儿般惊愕。 杏眸轻扬藏瑰宝,朱唇微启羞红霞。 郑长兴彻底怔住了,像是不能承受此等美`色般,紧紧地捂着了胸口,快要窒息似的。 李宇轩眸底闪过一丝厌恶,“滚。”淡漠的神情瞬间变得如剑锋般凌利,高大的身躯散发着令人胆颤散的危险气息。 郑长兴猛地一震,自幼在掌控天下的权贵圈中长大,甚至进宫觐见过皇帝的他,还不懂得害怕,兀自思付:今日净遇见这些不知所谓的人,个个都让他滚,他们难道就没长眼?没看到他身上的郑国公府世子的标记!? 这是赤果果的忽视,绝不可原谅的侮辱! 郑长兴抬头怒视李宇轩,顶着无形的压力呵斥:“你……”才一个字出口,双腿倏地一痛,像被什么击中般,突然就麻软无力,晃也未晃一下,身体一歪“呯”的倒在地上。 郑长兴额上冒出豆大的汗,惊惧地瞅着眼前那双朴实无华的虎纹马靴——他到底是谁? “他是世子爷。”从李子那儿听说郑长歌小时候没少受郑长兴的捉弄与欺负,本来教训他,齐青玉该拍手称快。可是李宇轩为了护她而出手得罪郑国公府,会不会不太好?(未完待续……) 第184章 齿寒(一更) 李宇轩不以为然地问:“赴谁的宴?” “怀王府。”暗卫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了,可齐青玉察觉到他的腔调发颤。 他在怕。 可是齐青玉没有感觉到任何一丝威压,而李宇轩也神色如常。 她继续安静地听着。 李宇轩并没兴趣去应酬那些王孙哥儿,“推掉。” “求将军体谅长公主年事已高。”不知名的角落,有双膝下跪的细微声响。 李宇轩沉默了,黑沉的眼眸有着深思之色,但很快就做出了回应,“是谁透露我的行踪?” “将军为了一个……”那人大概察觉失言连忙止住话头,斟酌着措辞重新道:“将军与郑世子的事,将军府的主子们都知道了。” 他们都轻视她?李宇轩没再问话,转而交待齐青玉:“乖乖家里休息][].[].[],我处理好事情就去找你。” “不用了,现在都快戍时了吧,将军有要务在身,民女不敢打扰。”李宇轩大步流星,齐青玉紧紧追在后头,“其实是我很困了,谁也不要来吵我睡觉!”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因为齐青玉追到大门外时,李宇轩的身影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好累,怎么和这些人相处这么累?想想还是和刘夙相处惬意,可是他完美得过份,她对他来不那个心思。 齐青玉微喘着气,上了马车回家。只是平素舒适的车厢怎么只觉闷热、湿热、燥热! 烦闷。 灯火通明的黄府。一条幽深曲径通往府内最偏辟的北苑。 “婵儿姑娘,且慢。” 忧心忡忡的婵儿,在院门口站住,疑惑地看着突然变得和平时不一样的外事嬷嬷,“葛嬷嬷有事吗?”。 这是黄建为妾室陪嫁的嬷嬷,有五十岁了。婵儿因厌恶肖姨娘,连带一切与肖姨娘有关系的人,都讨厌得紧,平时根本不理会。 葛嬷嬷比婵儿高,快步上前贴在婵儿耳边轻说了几句。一双平庸的眼睛突然闪闪发亮。精明而犀利。 婵儿一惊,“我们可是没办法能留下姑爷?”姑爷有一年没踏入北苑了。 “若不是我家主人暗中帮扶梁三小姐一把,恐怖她早连骨头碴子都不剩了。”葛嬷嬷冷笑,“若婵儿姑娘有心。能没办法么?” 婵儿倏地一震。莫非葛嬷嬷的主子另有他人?那肖氏巴不得主母赶快死了别扎她眼。怎么可能会暗中相助!再说,府里的老仆人,凡是眼睛没瞎。都瞅得出来黄建为对梁三小姐不过是利用。如今他在皇帝跟前红火着,飞黄腾达了,立刻把老家的表妹接,而对没了利用价值的正室弃如蔽履。 想想就教人齿寒。 “梁三小姐原是稍染风寒,却一病不起,缠绵病榻三年。难道婵儿姑娘就没怀疑过什么?如今梁三小姐怕是没几日了,若你办妥我家主子交待的事,自然有来救她的人。”葛嬷嬷进一步暗示,她领了命令,若不能完成同样没好下场。 猛地一股寒气自脚底窜起,婵儿全身发颤,暗咬牙关,“我知了。” “最好。”葛嬷嬷满意地点头,站在院门时,又恢复平素那副无精打彩。 皇帝近年沉浸在骈赋文中,他写得一手好赋,凭着出色的奉承手段,获得了皇帝的喜爱。 虽然不过是个五品官,却因得宠而意气风发。 三年前梁少初父亲被调到福闽任布政使司后,虽然权力大了,却对远在京城居住的梁少初鞭长莫及。 梁少初三年未出大门,而黄建为身边多了一个温婉的小妾,也不是没人怀疑,可是他在皇帝跟前正当红,便没人愿意招惹是非。 婵儿今年正是桃李年华,介于青涩与成熟间,意味最是动人。黄建为垂涎她已久,苦不得手。 婵儿没有其它能耐能留下他,只有这招了。 此时在南苑中的黄建为已经整装待发,见婵儿颊染红晕走进来,蜂腰翘臀,饱满得几乎束不住的兄脯走起路来时,颤若弹弦特别有韵味。 黄建为盯着看了一会儿,心里像有一团火在烧,尔后敛神严肃地问:“有事?” 婵儿屈漆行礼,有些娇羞,又带些涩意地点了点头。 黄建为心中一动,示意侍女出去。 “老爷,小姐可能不行了,婵儿以后是要怎么办?婵儿听肖姨娘身边的嬷嬷说是要把婵儿发卖出去?”婵儿生得一张好模样,尤其是眼角微吊本就极其钩人,如今这样眼儿春水汪汪的,刹时撩得黄建为心痒难耐。 “怎么会,这里是婵儿的家,没了小姐还有姑爷。”黄建为试探性地伸手扶婵儿。 平时婵儿看到黄建为就躲,今日却是乘势倒在他怀中。 黄建为丰`满妖冶的美人儿抱了个满怀,心中大喜,但还是道貌岸然地扶正了婵儿,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婵儿暗暗咬儿,她早就得知小姐受了肖姨娘的荼毒,无数次提出要到福闽去找老爷禀报,求他们救小姐出火坑,无奈小姐不允。 婵儿又担心自己偷偷一走,小姐身边没个可用的人,只怕她没到福闽小姐就给害死了,才忍痛留下眼睁睁看着小姐受这非人的折磨。 只想小姐若是去了,她便陪着一起走黄泉好做伴儿,今日会肯给这禽兽沾了身子,也是为了小姐之故。 婵儿心甘情愿,“扑咚”跪下,跪下时膝盖猛地摁下前襟,露出雪白雪白的两团,“求老爷开恩,救救婵儿吧。” 她磕头,黄建为居高临下,风光一览无遗,下月复那股火洪洪燃烧起来。 肖姨娘才进门一年,就把梁少初身边陪嫁的十几个奴仆全收拾了,不动婵儿,只因黄建为起了色`心。肖姨娘就是要除掉婵儿,也是在黄建为腻了后。 没错,黄建为喜欢婵儿,如今见婵儿这般曲意奉承,虽觉不妥,却是喜大于忧。但他忍着,沉声喝斥:“你快起来,这般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婵儿自幼随在小姐身边,等同小半个主子似的,吃不了苦、受不了难,只想以后能有个依靠,还过好日子。”婵儿言辞切切,表情复杂,仿佛是经过一番苦苦挣扎才做出这决定。 “胡说什么,不过是小病,好药天天吃着,过不了多久就会好。”黄建为神情忽然变冷。 婵儿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嘤”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当时婵儿也是这样以为,想着小姐就是这里的药吃不好,还是福闽的药,谁知道有了少爷后,都懒得理这女儿了。本来婵儿就是姑爷的通房,若是被姑爷收入房中,得个一儿半女好歹能扶个姨娘,谁知道这些年,婵儿眼看就要老了,还是无依无靠……” 满满的委屈和怨气。 束着不盈一握的柳腰的素花绫带子不知何时已经飘落在地。(未完待续……) 第185章 再见一面(二更) 黄建为倏地两眼放光,心里的戒慎霎时被抛到九宵云外,扑向婵儿将她直接摁在地上…… 被七八名婢女簇拥着在花园散步的肖姨娘,远远看到黄建为的小厮站在院门口,而院里头寂静无声,疑惑地问:“爷还没去赴宴?” “姨娘好。”小厮连忙行礼,“爷在那儿。” 突然一声声不能承受的怪异叫声划破了四周的宁静,不消小厮明说,作为人的肖姨娘自然明白里头在做什么事儿。 肖姨娘的婢女都惊慌得垂下了头,不敢看肖姨娘阴厉的脸色。 肖姨娘并没要离开,或者闯入现捉的意思,她站在那儿安静地听着,涂了凤仙汁的小嘴唇慢慢翘起。 她从来不敢这样放肆地叫,一直都是压抑着。 “里头是谁呀?”肖姨娘对谁都是温温和和,若非知根知底,就要以为这是哪家心慈面善的大家闺秀。 “是婵儿姑娘。”小厮立刻小声回答。 “三年来都不肯应承,如今主动送上门来,准没好事。”肖姨娘断定。 “主子,难道是那边不行了,要找靠山?”肖姨娘的心月复嬷嬷低声进言。 “有这可能,可是我还是认为……今晚爷不是要赴怀王的宴?”肖姨娘突然醒起,倏地一惊,抬步就要闯进院子了。 小厮连忙拦住她:“姨娘,不太好。”正兴头上呢。 肖姨娘暗叹,“罢了。”难道他还能忘记今晚的晚宴?怕是他被人抬得太高。自己都疯掉了。 所有人都察觉到肖姨娘的不悦与无奈,全部人都小心翼翼地躬着腰,不敢做声。 “回吧。”肖姨娘温婉一笑,善解人意地走了。 身后那新人初承`欢的声音,真是有趣。令她想起了初时,甜蜜的吐气扬眉;也令她想到了现在,恼人的毫无生趣。 怪她肚皮不争气。 一直躺在榻上的梁少初,突然坐了起来,外头那种一浪接一浪的嘶叫声,她熟悉之极。是婵儿发出的。 痛苦。婵儿很痛苦,可是痛苦中却带着那种…… 梁少初的心倏地像被什么重重一击,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敞,须臾即软绵无力地倒回榻上。死气沉沉再也动弹不得。 苟延残喘。到底为了什么? 她呆滞的目光突然滑过左手腕。怔愣地定在腕上在幽暗中闪着冷光的凤尾纹银手镯上,久久不能回神。 这是灰暗的里间唯一的光亮。 熬着吧,有个秘密总得告诉她。 “她来了。”有一道有力却不高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刺进梁少初耳内。 “谁?”梁少初一惊。挣扎着想爬起来,可她早就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黑暗中再也没有任何回响,仿佛是幻听一般。 梁少初干涩的眼角缓缓垂下了一滴泪珠,闭闭地合上双眼,熬着吧,或许她真的来了。 再见一面,谁也别遗憾。 重华殿是怀王府专司设宴招待客人的偏殿。 别人是雕梁画栋,以古董名画饰高墙以显华美高雅的君子风骨,重华殿却不,整个殿堂从天花到墙壁尽是用黄金铺成——金碧辉煌。 别人能用宫里四门照明规格的大红渲花鸟纹灯笼已经是荣耀,他却用成年女子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作照耀宫殿之用,可谓奢华之极。 虽然怀王名声不太好,玩世不恭,阴晴不定,可京城的王弟,莫不以成为怀王座上宾为荣。 这里有世上最好的酒,他只管请你喝酒,上等的美酒,而不论政事。 这里有世上最好的曲,他只管请你听曲,绝妙的乐曲,而不论才情。 这里有世上最妙的舞,他只管请你赏舞,曼妙的舞姿,而不论清高。 他若高兴,甚至会将府里豢养的貌美如花的歌舞姬送给宾客玩乐,及时行乐,数日便还,而非借故安插眼线。 总之,与怀王相处,无比的欢乐,似能忘却世间一切的纷扰。 虽然有无数奏疏弹赅怀王的劣迹,但是从来没有人敢在怀王跟前放肆。 因为他是怀王。 一个被太后唾弃的皇子,却得了“怀”字的封号。 怀王从没座上宾,今日却在主位右首设了一席,这是上宾席,就连太子来了,怀王也没要与他一起坐饮。 众人惊愕不已。 今日到底是谁有这荣幸? 可惜宴会开始时,那席还没人来坐。 大家便在靡靡仙乐中飘飘欲醉,忘了这茬。 酒过三巡,大殿门口突然有慌乱的脚步声传来,还不时有几声惨叫。 诸人虽然疑惑,但观怀王微阖着眼,沉浸在乐曲婉转的氛围中,浑然不知,于是没人敢做声。 一会儿后,哀告声响声:“王爷,这位爷,不晓得是谁,横冲直撞,小的们都拦不住。” 冬临苦哈哈地跪在殿门口,如履薄冰地禀报。 话音未落,一名昂藏七尺、仪表雄伟,气度非凡的年轻男子长驱直入。淡漠的神情并没因眼前花枝招展、妸娜曼妙的舞姿所动摇,及至大殿正中央,方拱手施礼:“微臣参见怀王。” 迟到也不致歉,也不躬身,就那么淡淡的一句,伟岸的身躯傲然矗立。 虽然没有散发出任何一丝多余的气息,却有一种与有俱来的慑人气势。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舞姬似乎从没见过如此刚猛难测的男子,他甚至比端木护卫还要威猛吓人,不禁吓得直发抖。 怀王突然轻轻敲了扶手三下,所有呆愣的舞姬在师傅的示意下,花枝乱颤地逃了。 “这谁呀,摆这谱吓谁呢?”坐在末认的郑长歌,狐疑地看着他雄赳赳的背影,发出鄙夷的笑声。 有些女敕的哥儿,被他这一带头挑拔,都发出了讥笑声。 主位上面无表情的怀王薄唇的笑容越扩越大,忽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李大将军大驾光临,真是蓬毕生辉。” 他边说边站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宇轩。 “谢怀王赐座。”李宇轩还礼,尚未踏上上宾位,下头突然响起磕头声:“原来是李大将军,小人该死,求李大将军饶命,求李大将军饶命。” “饶命?”左灵剑玩味着这话。 “饶命。”商益肯定地道。 “饶——命!”郑长歌不甘后人,拖长了尾声。 “就是这个王八蛋,把我的手臂折了,求怀王……什么?李大将军?”郑长兴一惊一乍,呆愣地瞅着下面的郑长歌,哑声道:“,李大将军?” 他不敢置信地重复着。 “不,愚弟不是李大将军。兄长且看,这位才是英明神武,威震海内的李大将军。”郑长歌摊摊手,爱莫能助地比了比李宇轩的刚猛的背影。 所有人顿时都用一种深切同情的目光对郑长兴挤眉弄眼。大楚只有一个公主被封为“长公主”,这位长公主只有一个孙儿配称为李大将军,显然眼前这位威武不凡的男人便是,并无作假的嫌疑。 然而方才郑长兴骂李宇轩王八蛋,恐怕就算是郑国公亲自出马周旋,也保他不住。(未完待续……) 第186章 无聊(一更) 在座十二人,都是权贵子弟,哪能不晓得李宇轩这名字所意味的意思。他手握大楚战斗力最强横的军队,放眼天下,无人能与其匹敌,是个举足轻重的实权大人物。 此番奉召回京,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其实早在李宇轩离开陇右时,已经有各路探子往京城报信。据说不过是半天,送往李家的拜贴已经堆成小山那么高了,诚谓门庭若市。 如今朝野说,谁得到李宇轩,谁就能得到天下。换言之当今皇帝百年飞仙后,皇位最后花落谁家,还有变数。 叫皇后一党如何睡得着?就是太后也睡不香。 但今日是皇帝召见李宇轩的日子,送拜贴去不过是作作样子,明日才会是太后与皇后的人马争夺、讨好李家兵权的开始。 至于皇帝?大家也难以揣测上意,端看李宇轩的意思。他究竟会与谁结交,朝廷上下w@也是拭目以待。 偏偏就没人想到李宇轩居然会赴怀王的宴。 八年前,四皇子致李家嫡幼女惊水而亡,李宇轩将四皇子吓疯,以致四皇子不久后病故的事,有心人都不会忘记。 郑长兴有眼无珠,错把英雄当狗熊,大家也就等着李宇轩震怒,将于他而言“弱不禁风”的郑长兴扔到外面去吃灰尘了。 好戏总是令人期待。 李宇轩能让别人称心如意吗?只见他大步走上主位旁的上宾席位落座,一张不喜亦不怒的脸淡漠地面对众人。沉默不语如泰山静岿。 突然间,殿内除了郑长兴拼命咽口水的声音外,几无声响。 “哈哈……”俊魅轻挑的怀王忽然举樽长笑,看似欢喜的表相下隐藏着深刻的讽刺,“诸位,李大将军今晚可是连皇家御宴也没去,如今大驾光临本王的薄宴,本王真是脸上有光。来,敬李大将军!” 这句话所透露的信息不少,众人却深藏心思。兴致勃勃地高声附和。举杯共鸣:“敬李大将军!” 李宇轩却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只微微斜睨向怀王,举了举金樽算是致意,稍后一喝而尽。 怀王如冷泉般的黑眸闪过一抹兴味。勾唇轻笑。也是仰首一喝而尽。放下酒樽。他意味不明的目光徐徐扫过下面,一个个脸色都不太好看,像用力谄媚却受了冷落的狗。 可是这些故作清高的人。其实并没谄媚谁。 老狐狸们内心深处最恶毒的心思并非是希望李宇轩的归来能打跨他们的政敌,而是是希望皇帝因忌惮李家功高盖主,威胁皇权而削了李家的兵权,最好将李宇轩斩首,以绝后患。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所以都按兵不动,并不往李家使力,仅仅送张拜贴而已。 并不是没这可能,飞鸟尽良弓藏。所以这些或精明或早就被长辈耳提面命的权贵子弟,并不会公开对李宇轩讨好巴结。 若是这点定力都没有,也当不起家族的继承人。 而怀王对李宇轩有所保留的态度,恰好成了这些人对李宇轩的不冷不热的最佳掩饰。 想得美。 怀王心中冷笑,左手隐蔽地打了个手势,里头密切注意着动静的属下立刻意会。 绮丽的丝竹缓缓奏起,像有催眠力似的,听在耳内,就像看到春风拂柳、红袖拂面般美妙醉人的幻觉。须臾,一名肤白胜雪,穿滚银边红绸诃子,露脐及膝六破间裙裤的绝色妙龄舞姬,自侧殿中旋转而出,轻若点水,翩若惊鸿。 春笋似的指尖随着曼妙腰枝的摆动,在半空中结出一个又一个优美眩目的印记。 大家从没见过这种舞蹈,不由得眼前一亮。 尔后随着婉约的曲调突然往糜烂之意转变,舞姬姿态越发妩媚盅惑,灵蛇一样扭动的纤腰,释放出女子最大胆迷人的曲线。温婉的眼神亦随着越来越具暗示色彩的音律,变得妖冶起来,眉目与身体皆在传情,脉脉情涛却单单萦绕在李宇轩周围。 郑长歌喉咙咯吱发响,像有什么在烧着,他突然伸出手往绕到他前面的舞姬背后飞快一划。 丝绸裂开的声音随着她的惊呼起一同响起。 原就只有一块遮羞布,那块遮羞布根本遮不住她卖弄的风情,小荷早就挺挺傲立。 别说她那媚`浪的恨不得立刻有男人贴近共谱鸳曲的舞姿,就是逸出绛嘴的惊呼声,也与巫山所行的云雨无异,酥媚入骨。 就连恶作剧的郑长歌本人,也闪过一抹尴尬之色,大概也是被撩动了心神。 眼前这光果着上身的女子,与那玉`体横陈的一代尤物冯小怜有何区别? 只见她还羞涩地捂着风光,急忙地俯身捡起地上成了布块的诃子遮挡。 这雪白妖娆丰美的年轻娇躯,若是闭眼不看,太过装作,所以全部人都在盯着她看。 自然就这舞姬的正面由始至终一直对着李宇轩。 猛地回过神来的人,暗暗把目光瞥向主位。 这时,怀王皱起了眉,略带厌恶地瞥了郑长歌一眼,神情若有所思。 而李宇轩脸上阴云密布,冷峻的目光从舞姬身上移向郑长歌。 郑长歌只觉头皮发麻,月兑口而出:“姑娘,我这有薄披,快来拿。” 那舞姬真的福礼,回身去取。 “哎,以前都没见过这种裤子,还是裙子来着,就这么薄薄一层吗?”。郑长歌眼底闪过一抹坚韧,突然兴致勃勃地打量着舞姬下裳,捉着披风的左手愣是压在案几上不动。 舞姬尴尬万分,艳若桃李的脸容如朝霞蒸煮,异常羞赧。 “我看看,这是什么料子,怎么会发光?”郑长歌越看越觉有趣,忽然伸出右手去扯舞姬的裤子,倏地“呖”的一声响,她整条裤子从左大腿处裂开了,一直往上裂—— 郑长歌惊讶万分地看着自己手上那块烂布,无辜地问:“为什么你不穿亵裤?这布料也忒差了,以后不要找他们做。” 那舞姬赤身果体,只觉受辱,再也忍受不住,嘤的一声哭了出来,光着身子逃回内殿。 郑长歌手上捉着一块破布,李宇轩的案几下缓缓飘落一块裂开的诃子。 大殿仿佛还能听到舞姬羞愧欲绝的凄泣声。不少男人在脑海中幻想着这样的妙人儿,该捧在手心里哄,也都惊奇怀王的手下到底是打哪儿找来的绝色美人。 “无聊。”李宇轩面有愠色,大掌忽然往桌上轻轻一拍,站了起来。“怀王,微臣还有要事在身,请容微臣先行告退。” 李宇轩只留给怀王一个倨傲的背影。(未完待续……) 第187章 夜行(二更) 怀王心里闪过一丝不悦,他还没允许,对方就已经离去,这不止是对他权威的挑衅,更是蔑视。 不过当着如此多的人蔑视他,总能有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郑长歌这顽劣的计谋,凑和着吧。 只是他这张黄梨花木虎龙纹案几就可怜了。 对李宇轩又惊又恨的郑长兴,觉得这是个告状的好机会,立刻道:“怀王,李将军自恃战功彪炳而对怀王不敬,真是岂……”突然间,他“岂”不下去了,呆若木鸡地瞅着“噼呖啪啦”碎成废物的案几,吓得脸青唇白。 李宇轩根本没用力,就那么轻轻地把手往案几上一摆,就能让坚固无比的案几碎掉?! 大殿忽然之间雅雀无声,只有不解风情的靡靡之曲尚还流连忘返。 怀王可惜地看了一眼,朝着殿门口说:“冬临,本王的损失~,你明日要到将军府去讨要。” 若是平时,大家会以为怀王开玩笑,但现在没人笑得出来。 这是明显是李宇轩以武力在震慑那些想作怪的人。 郑长歌脸色就十分难看,以他苦练十五年,算得上一流的武艺而言,不运内力就那么轻轻一按,根本无法撼动这案几分毫,最多用力一拍,上头的酒樽会颤上一颤罢了。 郑长歌对李宇轩本就忌惮,如今李宇轩那种遥远而不可企及的威势再一次在眼前展现时,他心里郁郁作结。就像一只自在的飞虫突然间被蜘蛛网缚住一样,彷徨无措。 他害怕,李宇轩会因齐青玉与怀王翻脸。 更害怕怀王会因一个而失了筹谋十年的江山大计。 夜深人静。 齐青玉洗漱过后就睡下了。 皎洁的明月已在西斜,金色的光辉洒满人间每一个角落。 朦胧间,齐青玉突然察觉自己闺房来了人,她警醒地从枕下取出一根锋利无比的铜簪,悄悄地出了里间。 明间小案几上搁着一封信,信笺云: 梁少初大限将至。 “什么?!”齐青玉惊愕地盯着这行字,思付:有可能是某些人的恶作剧,也有可能是真的…… 梁少初于她有恩。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齐青玉连忙唤醒陈芝,再命相南驾马车直奔黄府。 “相南,你必定懂得路在何处,快带我去。”齐青玉这八年来。第一次担心相南跟她耍滑头。 “六姑娘放心。小的知道路在哪里。”相南声音略略暗然。 “我收到一封信。信上说梁三小姐恐怕不行了。”在收不到梁少初回信的半年后,齐青玉就叮嘱相南派人到京城打听梁少初的消息。往后此事就如石沉大海一样,从没听相南提起。她虽然疑虑重重,却没追究。 最后因商务繁重,不了了之。 原想今日就抽空去探望,谁知道怀王来搅局,搁到现在来了这样一封信,她的心就像被飘荡在水上的浮萍一样,惴惴不安,恨不得立刻就到了梁少初跟前。 相南突然勒停了马车。 陈芝以为有状况,立刻用身体挡着齐青玉,警惕地竖起耳朵听着。 齐青玉六识比陈芝好多了,她明白,相南这是有心事,应该是在说与不说之间挣扎着。 她就从没怪过相南隐瞒自己一些事情。 相南如今都二十八岁了,还打着光棍没娶媳妇,想她父亲二十八岁时,都有了三个孩子。 齐青玉不忍心埋怨相南。 因为理解,所以相南只会更加愧疚,“其实我知情……请六姑娘,不敢请六姑娘原谅,我无语可说。” 相南用力咬牙,额头青筋暴跳。 一只如铁拑般的铁手,这才慢慢离开了他的颈项。 齐青玉倏地一激灵,像察觉了什么似的,慌忙打开轿帘查看。可是眼前四周围除了他们和一只马外,别无他物。 刚才那丝杀气从何而来? 银白的月光洒在相南的背部,他全身紧绷着,表面看来并无任何不妥,却隐约带着一丝苍凉。 齐青玉努力压下想观察相南脸色的冲动,下帘回身坐好,“走吧。” “是。”相南恭敬地答应,策马前行。 挂满了大红灯笼的北苑,如同白昼。 “外面也点,做成一条道引向府向。”肖姨娘下令。 黄府今夜很忙,因亥时来了个大夫,说主母不行了。 肖姨娘老家有个习惯,若是家里有人要离世,就要照明一条尘世路,让他知晓头七时该如何回家,不至于迷了路。 肖姨娘把事情都办好后,就坐在北苑外的八角亭内,望着瑶台镜子似的满月出神。 北苑内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令人烦厌,不过这一切即将要结束了。 肖姨娘突然看着自己一双小手,从前那样洁白,如今仿佛染了污秽般微微泛黄,怎么也洗不干净,润不漂亮。 如果世事可以重来,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干那种事。 如果说妒忌会令一个人发疯,那么作孽后的报应就会教人绝望。 黄建为到怀王府去了。 他就走时候,她就说过主母怕是不行了。按道理他该去看看,可惜不屑一顾,薄情如斯。肖姨娘觉得自己下半生也没什么可以企盼的了。 还不如她死了干净。 可惜折磨了三年才能断个干净,也算辛苦。 肖姨娘忽然双掌合什,对着西天道:“南无阿弥陀佛”。 外头突然闹腾起来,像是有人要硬闯进府里。 肖姨娘微讶,京城什么时候有人敢对黄建为不敬,三更半夜闹到府里来了?可知道就连太子也得拉拢他啊。 真是晦气,这种时候应该安安静静才是,好让死者安息,生人节哀。 前院突然间又鸦雀无声,肖姨娘命人出去查看。 不一会儿,口青脸肿的嬷嬷惊恐地跑回来,慌张地说:“姨娘,不好了,来了一个蛮横的姑娘,教人把引路灯全给扯烂了。奴婢和管家上前阻止,还挨了打。” “岂有此理,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肖姨娘霍然站起,平素温婉的神态,变得阴冷。 “引路灯?呸!”齐青玉寒着脸,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家有亡魂,引路灯是白色灯笼的,用红灯笼去引路,那是引入阿鼻地狱! 齐青玉盯着肖姨娘,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射出犀利的光,冷声质问:“是你指使人挂的?” “你是何人,三更半夜居然敢到我这里闹事,是活不耐烦了!”肖姨娘明显一惊,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娘家,倒是长了一副俊俏的模样,可惜不知天高地厚。 大概是来为梁少初出头的吧。 皇族都不来管这事,恁的多事。 可是那又如何,油尽灯枯还可添油,这人之将死难道还能复活? “是你指使下人用红灯笼做引路灯?”齐青玉脸沉如水,再次质问。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肖姨娘微微笑着,小巧精致的脸浓浓的江南女子风韵。 齐青玉往后头使了个眼色,倏忽一只手迅捷地伸出用力抽在肖姨娘脸上,“啪”的一声脆响,整个园子都为之一震。(未完待续……) ps:感谢帝女长心的月票 第192章 热闹(一更) “只要你乖乖的,等本王来日登基,许你一个郡主之位,让你风风光光入主将军府。”怀王继续抛着诱饵,态度极真诚,几乎要让人相信他会说到做到了。 可是齐青玉没这么傻,若论人性,最肮脏的非官`场莫属!搞不好他只不过将她当成小老鼠那样玩弄。 像小老鼠那样玩弄?齐青玉被自己的形容吓到了,心中登时五味杂陈,尤其酸涩。 为什么你就不能像上一世那样看上我?我明明比上一世长得更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明明其它人的感觉与上一世都极相似…… 齐青玉暗暗咬牙,“民女想求殿下答一个问题。”虽她眼眶通红但不会再哭出声来,驯服地垂首,尽量避免触及怀王的锋芒。 “问。”怀王突然变得很大方,施施然坐下,闲散地望着齐青玉。 “为什么殿下确定李宇轩会为我毁掉东宫?”齐青玉心想,与虎谋皮,迟早死无葬身之地,不如多探一点口风好保存身家性命。 怀王随口答道:“因为他是李宇轩。”没错,这个答案连他自己也很满意,是以眉展目舒,十分惬意。 “民女愿意和殿下达成这个交易,以颠覆太子之位换梁少初之命。” 齐青玉说完,行了一个标准的告礼,从容不迫地离开。 这是她应该有沉静气度,不卑不亢中透着傲气。 其实怀王这一世能不能顺便登基尚说不准,因为全局至要重要的人物还没出现。 上一世太子毙后。太后联合硕亲王、裕亲王两位王爷欲立恭王为储,对怀王屡下杀手,皇帝为此事气得元气太伤。 后来剑拔弩张的局势因怀王与林星罗决裂,才得到了缓和。 因林星罗是自黄建为后,皇帝最宠爱的文臣,宠爱的程度就连皇子公主都要靠边站。 她窈窕的背影后,怀王脸色阴晴难测。 “爷,上次属下说的事,可能准允?”齐青玉走后,郑长歌入内拜谒。 “能。扇动郑长兴自寻死路。”怀王俊美无铸的面容勾勒出冷血无情的弧度。 “爷放心。今年属下一定拿下世子之位。”郑长歌神情肃穆,躬身揖拜。 = 卯时初,月明星稀。 齐青玉的房门轻轻吱嘎一声打开,复又掩上。 是李宇轩来了。风尘仆仆。 阳刚俊毅的脸庞在朦胧的夜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更显深沉难测。 回时衣裳与去时一样整齐,但若细心一看就能他衣摆干涸了一抹暗红,那是血。 然而并非他的血。 他进了里间。香气芬芬的里间顿时多了丝不能忽略的血腥味。 他静默地在床畔的水仙圆櫈坐下。身侧是粉蓝色绣百蝶戏花图案的纱帐,里面睡着一个美好的少女,着青色里衣的柔荑露在外头,紧紧地拥着丝被而眠。 他只看了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目光,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不过是她的背部。幽深的目光如永夜里静止不动的水,难以捉模。 卯时中,是上朝的时候。 他得走了,依依不舍,轻喃:“小青玉,我上朝去了。” “嗯。”在他转身刚抬步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嘤咛,他倏地回身看着床上脸朝外的可人儿。黑黑的眼圈,泛白的小嘴,忧郁的秀眉。 不知为何,心尖突然隐忍作痛。 除了那日甫入彩洛园时听到她黄莺出塞般悦耳的笑声外,她还没对他笑过。 想及此,他脸色慢慢阴沉起来,若有所思。 鸡啼声催促着启程。 早晨,齐家极热闹。 二太太张氏捎了一只毛茸茸的白猫到京城来,品种不过寻常土猫,但有着一般土猫没有的灵气,更显高傲。 齐永珺和果甜一个早上都在追着这只猫儿跑,即使这只猫上了树,他们依然一先一后地爬上去扯猫须,就是想逗这猫炸毛。 可惜这猫脾气比谁都要好。 齐青玉醒来时,这猫还在树上,它右边挂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问清楚了原由后,齐青玉命相南提一杯水上去,淋在猫身上。 那猫受了这身泼,登时张牙舞爪想找人拼命。 齐永珺和果甜笑得前仰后合。 果甜差点从树上摔了下来,相南眼明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她一张俏脸突然羞得通红。 齐青玉心想,相南这些年来,在果甜出现时,总是有意无意地靠近她,会不会是有什么想法? 就是乱点鸳鸯谱也得问上一问,相南说到底是黄鹤他们的人,将来若她重蹈覆辙出了事,果甜也能有个依靠。 正想着这事,前院突然热闹起来。 “呯呯嘭嘭”边续不断的砸物声一阵接一阵传来。 齐青玉目光斜向相南,示意他出去看看。 “是郑国公来了。”相南早就知情,来不及告诉齐青玉而已。 “不可能吧,郑国公哦!”齐良玉不信。 “姐,要不你先出去看看是也不是?”齐青玉笑道。 “才不,你惹的那些人,姐一个也招架不了。”齐良玉甩头,与齐永珺一起逗猫儿。 齐青玉爱溺地看着他们,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六丫头,外面是怎么了?”曾氏今日气息犹胜往日,由黎嬷嬷搀着,来到了花园。 曾氏当然不会平白无故掺和,既然问得出口,代表她想出面处理。齐青玉仔细观察她的精神,发觉确实不错,才如实相告:“相南说是郑国公来了。” 曾氏皱了皱眉,怎么招惹的人一个比一个厉害,突然想起了豫章袁家,忙问:“是与袁来贵一家有钱银来往的那个郑国公府?” 齐青玉莞尔一笑,默认。 曾氏笑着摇了摇头,“待为母出去招呼一二。” “不,这人一进门就砸我们的东西,怕是会冲撞了母亲,还是女儿去吧。”齐青玉笑着。 齐良玉马上插话:“母亲,她的烂摊子让她自己去收,碍不着我们事,尽管在花园里玩。” 齐青玉不由得翻眼,“有你这样子的?”说好姐妹同心其利断金呢? 曾氏笑道:“六丫头,这种大人物还真得你出马。” “娘亲时,劳烦母亲与她说一声,不必担忧。”齐青玉福了个礼,与齐永珺等人打过招呼才往外走。 齐家古色古香的迎宾正堂,碎成一片彩瓷与绘纸交织的坟场。 齐青玉站在云母四开屏风侧面,望着一地狼籍,略略估算了一下,少说给郑国公砸了三万两银子,何必呢,有气冲她来!(未完待续……) 第193章 郑国公夫人(二更) 那个罪魁祸首着一袭织银锦大团花对襟襦裙,头饰金凤镶红宝石大花钗,正趾高气扬地端坐在正位。一个穿着得体富丽的胖嬷嬷站在她身边,下首两边各站着四名穿棕色绸缎交领襦裙的丫鬟。 众星烘月般托着为首的郑国公。 门口围着敢怒不敢言的齐家仆人。 “都散了。”齐青玉神色自若地走出来,对着门口众人轻轻一扬手,仆从躬身退下。 “民女齐青玉见过。”齐青玉装作不知主位是谁,但还是依照该有的礼数行礼。 “你就是齐六姑娘?”郑国公火红的嘴唇一张一合,精光闪闪的三角眼睨着齐青玉,一脸算计之色。 齐青玉大方地冲她一笑:“民女正是。” “本明人不做暗事。但说起这条为人的最基本修养,恐怕六姑娘你是当之有愧。遥想当年,你使了多少阴险手段,断了袁家的生意。”郑国公盈着笑意的眼睛突然射出凌厉的光芒,“不过是本宽宏大量,姑且不与小娃儿计较。如今,这笔拖了八年的帐,不算不行了呀。” 齐青玉思付:算什么,算银子?袁家原来每年孝敬郑国公二万两银子,八年十六万两?真是厚颜无耻,敞亮了勒索。 少顷,齐青玉淡淡地回了句,“恕民女愚钝。”没错,我笨听不懂,气死你。 郑国公对齐家不说了如指掌,但多少知些根底。见齐青玉一点面子也不给她,装起了蒜,顿时变脸:“好你个小泼皮,敢与本耍滑头?你知不知道,本只要稍稍往京兆尹那儿一指,你齐家在京城的生意就要做不下去!” “民女做些小买卖,正大光明,并不懂京兆尹老爷为何要让齐家关门,难道天子脚下无王法?”齐青玉笑咪咪地看着郑国公,摆明了不妥协。 郑国公登时脸都青了。她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的人。这种若安在自家后宅,那还得了? 只怕会永无宁日!不过,她齐家富有,只要有银子。一切好说。 “六姑娘这样说就太不通人情了。要知道我们若想事事亨通。这双腿不单要懂得择木而栖,这双手也要懂得铺路。何谓铺路,表面看铺的是银子。可实际上铺的是自己的前程,身家,性命。”她脸上扬起亲善的笑意,谆谆教诲。 齐青玉非要撕破她的伪装,小脸一扬讽刺地说:“民女终日只懂制簪卖簪帮忙赚银子养家糊口,并不懂什么叫前程,也不会择木。像这柱梁用的是榉木还是樟木或者楠木,民女是无论如何也不懂。” “那你除了制簪外,还懂什么呢?”郑国公登时黑脸,厉声质问:“还懂勾`引男人是吗?”。一气呵成不给人打断的机会。 齐青玉倏地沉下脸,怀王无论说她什么都没事,因为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可是眼前这浓妆艳抹的胖居然敢污蔑她的名声? 齐青玉心里冷笑,表面眉飞色舞:“言重了,民女尚待字闺中,然而上门求亲的人家络绎不绝,下有寒门书生富商钜贾,上有书香世家将门英雄,民女只管慢慢挑,从来不需要讨好谁。”好像上门提亲的人家真的能从南城门排到北城门,那样得意洋洋。 郑国公哪里听不到她话里的意思,脸色不禁变得极度难看。正欲斥责,突然转念一想,银子多好,朝廷上下哪个势力不需要银子?招兵买马要用,屯货居奇要用,礼尚往来要用,甚至做善事积阴德也要用。 齐家有的是银子,多少人巴望着,她得先人一步,先下手为强! 郑国公轻咳了一声,尽量让脸色好看些,往袁嬷嬷使了个眼色。 一脸怨恨的袁嬷嬷立刻收敛心神,取出一只忍冬兰花纹金镶玉手镯出来送到齐青玉面前。 齐青玉不以为然地瞥了一眼,什么货色,玉不玉金不金的。 “六姑娘,你好福气。”郑国公笑容中暗藏狡猾,“且看这只金镶玉手镯,其实它不叫玉,叫翡翠,这种光泽和透亮,真是千金难买。本今日就赠送给你,当作是见面礼了。” 长辈送合眼缘的晚辈见面礼,是自古便有的礼仪。 若是寻常小姑娘,无论这礼物好是不好,定然只能收下而不能推拒。 但齐青玉早就看穿了郑国公的把戏,无非是以见面礼为题哄骗她收下,再为这份礼物正名。若是收了,到时只会骑虎难下。 齐青玉忙装出一副即惊喜又不安的模样,往后退出好几步才行礼道:“民女可不敢收如此贵重的礼物。” 郑国公眯起了眼,一时之间分辨不出齐青玉是欲擒故纵还是看不上她的东西。 她狐疑地盯着手镯一会儿,确定没有拿错,的确是袁大志四年前于滇南派人送来的正品。 她的目光又落在齐青玉微低的脸上,充满探究之意,蓦地不耐烦地说:“本送出去的礼物,还真没人敢不收。想想看,每日多少人进本的门,一年到头踩平了多少副门坎儿,本都懒得一顾。如今只与六姑娘你投缘,才有这样的恩典。” 恩典!郑国公加重了这两字的语气。 齐青玉脸不改色,安静地静候下文。 郑国公等了好一会儿,几乎有两刻钟,正堂内除了人的呼吸声外,什么声响也没有,静谧的令人心里一点也不自在。 她喜欢热闹。 “六姑娘,你光宗耀祖的时候到了。本长子,也就是郑国公府世袭爵位的世子,看中了你。”看在银子的份上,郑国公决定纡新降贵,打开天窗说亮话。 她说完,红彤彤的嘴唇志得意满的扬起,就等齐青玉感激涕零了。 这可是一个飞黄腾达,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大好机会! 只要齐青玉入了国公府,往后还能有人敢嘲笑齐家身份卑贱吗? 断然不敢。 全力往皇后一党靠拢的郑国公有这个自信。 齐青玉是激动了,可是没涕零,露出一个大惊失色的惊悚表情。“是要让世子娶民女为正妻?万万不能,民女身份卑微,怎敢有辱斯文。”她高声说着,激动得就差没当着郑国公的脸捶胸顿足,不灵灵的大眼睛露出贪婪的光芒。 “不行,正妻不行。”郑国公难以掩饰心中的鄙夷,皱眉道:“妾,最多是贵妾,再无其它可能。可你要知道,做世子的贵妾也是光耀门楣,别人十辈子都修不来这福份。还是本觉着与你投契,才有这说。” “不,民女富可敌国,实在不能委身为妾,求饶恕。”齐青玉眸底闪过一道精光,模到了措辞的要点时,开始钓鱼。(未完待续……) 第194章 刮什么风(一更) 郑国公十分惊讶,齐青玉居然敢当着她的面说自己富可敌国?难道真的是富裕到这种程度了? 可是她无论怎么算计也算不出来卖个珠宝簪饰能赚多少银子,顶多有个五百万两不得了了。 再说齐青玉前几年可是捐了三百万两出来赈灾,当时天下哄动,都要到豫章去瞧一瞧这个名不经传的姑娘家。 可是九江府提督江莫像护犊子一样护着,还抬出了李宇轩来震慑心怀叵测的众人,就连李侯爷的人也在皇后的示意下打了退堂鼓。 能捐三百万两的人,最少要有六百万两才会干这事。 指不定齐家资产已破千万?! 郑国公思索到此处,心中异常兴奋,脸上立刻换上和蔼可亲的笑容,平易近人地道:“六姑娘这话不对,女大不中留,婚事但凭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哪里由得你任性*。不过有本与你做主,你齐家今后只管富贵荣华。” 齐青玉笑容满面,恭敬地看着郑国公,倒要看看她嘴里能吐出颗象牙不。 “就这么定了,晚些儿本就着人纳吉定佳期。”郑国公边说边优雅地步下四级台阶,来到齐青玉面前,笑容里不止带着抹讨好,更有着威慑:“瞧,多妙的人儿,不说你高攀了世子,做个贵妾实是绰绰有余。” “呵呵……三姐,这前庭风景不错。”突然一串骄纵的笑声响起,接着便是一声惊叫:“哟。怎么的,这前头白光闪闪好刺眼啊!” 闻得这声惊乍,郑国公一怔,风发意气登时荡然无全,拉长了脸,倏地示意袁嬷嬷用强,把镯子给套进齐青玉手腕。 袁嬷嬷顾不得自个儿的恩怨,立刻唯命是从,左手飞快地往齐青玉捉去,却突然定住——一柄锋利无比的杀猪刀横亘在中间。 若不是袁嬷嬷缩手缩得快。恐怕手腕已经被切下。 比袁嬷嬷高足足一个头的夏荣板着脸站那儿。一声不哼,浑身上下散发着肃杀之气。那样子好像在说,要敢胡来,削了你没商量! 袁嬷嬷不由打了个冷颤。 不止袁嬷嬷。就连郑国公也精明地后退了两步。 “这可是郑国公。休得无礼。立刻退下。”齐青玉虽然语带斥责,但感激地看了夏荣一眼。稍后负手而立,不过是一个姿势的变换。就已经杜绝了袁嬷嬷想硬来的可能性。 随着外面招摇的环佩叮当声越来越近,几乎要靠近大门口了,郑国公不禁有些不安,她显然知道李宇轩终日待在桃夭斋夜不归宿之事。 本来她是瞧不上齐家,管她什么六姑娘四姑娘,貌美如花也好丑比无盐也罢,只是喜欢兼之齐家又有令人眼馋的银子,她才会动这心思。 可若是要跟镇北将军府抢人,郑国公还是要再三计较,毕竟镇北将军府的靠山可是是和熹长公主,当今天下除了皇帝、太后及东宫太子外最尊贵的人。 而李宇轩更是为大楚立下了彪炳战功,威名赫赫,这层利害容不得她恣意妄为。 哼,若然她得不到,别人也别想轻易得手! “今日就到此罢了。”郑国公缓缓舒了口气,阴恻的容貌恢复了清明,举手投足间又是一派贵妇风范。 虽然气质略嫌俗套势利。 郑国公示意一众奴仆跟上,齐青玉屈膝告礼。 “喛,本道是谁,原来是将军府两位姨娘来了。今日是刮的什么风?”行至门口,郑国公笑吟吟地睇着两个花枝招展、堆金叠玉的将军府姨娘。 真是恶俗,怕别人不知道他将军府财雄势大? 上下打量几眼,郑国公露出鄙夷之色。 “哎,我道是谁……” “妾身!”身穿玫红地月季大提花、金丝滚边对襟襦裙的五姨娘才开口说话,就被身侧着橘地织金荷花纹绵的三姨娘打断。 五姨娘微愣,旋即道:“哎,妾身道是谁,原来是郑。”她笑意大增,然而并不行大礼,稍稍福身后未待郑国公寒暄,即平了身。 三姨娘更是雷打不动,不过是点点头,姿态十分倨傲。 郑国公脸色不大好看,仍勉强笑道:“两位妹妹不必多礼。” “不知今日刮什么风,竟敢把高雅尊贵的郑吹到这里来了。哎,可是寒舍,一地破碎的寒舍。”五姨娘倏地话锋一转,皱眉道:“难道是凶兆?” 表面温吞,实则犀利的眉眼直勾勾地刺向里头,那个一袭桃红纯色绸缎素边的小姑娘。 及目破败疮痍,唯她明媚生辉。 郑国公眉头蹙成八字,极其不悦地瞪着五姨娘,微怒的眼神闪过一丝狡猾,笑道:“不是东北风,也不是西南风,正正是春风。” 她特地拖长了“春”字的尾音,语带暧昧。 “春风风人,不错嘛。”五姨娘见招拆招,笑容不减,“喂,里面那个小姑娘,这里的损失就报到咱们将军府上吧,我给你全包了。” 郑国公一听,脸色登时变了,这地上的东西都是传世珍品,若真要说价很多都是无价,但通常是有物就有价,按她所摔物什的身份约莫估算一下少说都得好几万两。 果然领兵打仗的都是强盗,腰包鼓鼓的,不怕败家! 郑国公又是羡慕又是嫉恨,她家怎么没出一个领兵打仗的?好不容易出了个能上战场的却是个军师,军师顶个屁用,一分银子好处没捞回来不说,还耗了她足足十万两去犒军! 齐青玉闻言,立刻装出惊讶万分,久久不能回神的样子。而心里对五姨娘所说的“凶兆”,有些不喜。 郑国公得以继续发挥,“将军府真是财雄势大啊,就怕是有些人仗着便利得了天大的好处却不充公,而落入自家腰包。” 一直不说话的三姨娘突然道:“咱们长公主的嫁妆,将军府十辈子都花不完,不劳郑费将军府的心了。” 五姨娘连忙抢着说:“但若郑要为某些人来路不明的银子伤神,妾身也不敢撞阻拦不是。” 郑国公不由得气绿了脸,险些崩不住心神要骂人,一张脸因压抑怒气而微微扭曲,悻然道:“两位姨娘说得是,本虽不及两位宽绰,可是有夫君陪伴,膝下有孝子承欢。这些呀,就是金山银山也买不着。” 语毕,勾出人生赢家的笑容。(未完待续……) 第195章 几只狐狸(二更) 一针见血,正戳中两位姨娘的心窝子。 三姨娘心高气傲没显露出来,而五姨娘顿时变了脸,带着丝凄色冷笑道:“养条狗都能承欢膝下,可那有什么用。昨日我儿铁掌稍稍一拔,就拔掉了某人的手臂臼了。” 暗指昨日郑长兴在桃夭斋外丢人的事。 郑国公没想到她居然敢提这件事,倒抽一口凉气,指着五姨娘的手指直颤,咬牙切齿地道:“咱们走着瞧。” “瞧什么呀?”五姨娘瞬息间已经恢复如常,装糊涂。 郑国公冷笑,侧身回望齐青玉,不失时机地道:“小宝贝儿,晚些母亲就着人来下聘,你乖乖呆在府里别出来,不然那些狂蜂浪蝶不晓得怎么纠缠你。” “胡说什么呢!”五姨娘尖叫,“一把年纪的人了,这样乱嚷嚷不害臊吗!” 郑国公脸沉如墨,深呼吸一口气,就当做看不见她们,强势地扬长而去。 五姨娘怒气腾腾,冲上去想拦阻,但被三姨娘制止。 她只好高声下令:“来人,给本姑女乃女乃把齐家围着,围得水泄不通,除了齐家的人外,生人勿近!” 郑国公被这声咆哮震得一个趄趔,袁嬷嬷紧忙搀住。 “,如何是好?” “本自有主张。” 齐青玉目送郑国公隐怒不放的背影,一直消失在垂花门后。心道:这郑国公也算是个角色。大概与这两位姨娘有宿怨。 虽然走了一个,但接下来两个恐怕不好对付。 齐青玉心里突然有些不安,边吩咐婢仆清理一地凌乱边想:郑国公纡尊降贵到齐家来,为的是银子。而她们屈尊到这里来,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两人脸色虽然不至难看,但对我并未流露出一丝认同之感,就老实些儿做个木头人听她们训话吧。 齐青玉猜透了别人的心思,只是未能稳定自己的心神,这李家与天家。一个虎穴一个龙潭。她一头小绵羊,往那儿走都讨不到好处。 突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累应付这些人,怀王的束发冠还没制好呢。 “不知两位大驾光临寒舍,有何贵干?”齐青玉冷了脸。疑惑地看着她们。 “端的是无礼。这般没教养还想进我们李家?”三姨娘不悦地斥责。 三姨娘连忙喋喋不休地训示:“你应该先行礼。再请我们上座,再奉茶。如果自己会烹茶最好自己烹。然后自我介绍一番,你到底是个做什么的。可曾婚配,可钟意的人……” “来人,取出福闽的顶级大红袍招呼两位贵客。”突然,一声清冷而不失敬意的声音,从内堂飘了出来,接着一个衣着华美、头饰凤头白玉栖梧金步摇的妇人缓步而来,及至正中,屈膝行礼道: “贱妾齐曾氏,拜见两位,小女齐青玉诸般无礼,实是贱妾教导无方,请两位大人有大量恕她无罪。贱妾定会严加管教,莫教她随意抛头露面,总是令人惊为天人,日思夜想。我们这心也是过意不去。” 此话一出,正堂突然变得很安静,就连正在打扫的仆人手上的动作都顿了顿。 一般人听来这话,权当黄婆卖瓜自卖自夸,一笑置之。可听到有心人耳内,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不是暗指她们家轩儿为了这个齐六姑娘神魂颠倒,连带整个将军府都不得安宁嘛!三姨娘与五姨娘对礼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忧虑之色。 “齐六姑娘年纪小小,本事却不小。”三姨娘眼光突然变得鹰一般锐利。 曾氏忙笑着接过话头,“言重,小女确是天资聪敏,不过只是在制簪方面有些微本事而已,并不是样样精通。若是两位想找人裁衣绣花,恐怖小女担当不起。” “呸!别扯了,”五姨娘登时变了脸,厉声斥责:“咱们不买簪钗珠冠也不裁衣绣花,就是来看看这个小狐狸精长什么模样,居然令我家轩儿过门不入,整宿不归!” 若非眼线说李宇轩准时上朝,恐怕她们会掀翻了这片天。 曾氏心头一紧,然脸不改色,笑容更显恭敬:“回这位话,我们齐家光明磊落,并没养狐狸精,若是喜欢火狐、白狐之类的野兽,贱妾倒是可以送上几只。” “好啊,你就让人送几只来,今日申时,若是看不到火狐、白狐就拿你是问!”三姨娘动气了。 曾氏错愕,兴许太久没与人打交道,居然把自己绕进去了。她连忙向齐青玉求救。 齐青玉已经是感动得泪眼朦胧,努力地眨回泪水,亲昵地挽着曾氏手臂,柔声安慰:“母亲莫急,女儿有办法。” “六姑娘是吗?”。三姨娘闻言冷笑,正式与齐青玉交火:“你倒是说说你何什么办法?”火狐和白狐可不是随处能见,短短半日时间,就是运气再好,能碰上一只就不错了。 齐青玉立刻示意站在内堂侯命的陈芝取出文房四宝和颜料。“请稍候。” 当陈芝与白嬷嬷一道将一应用度摆放整齐时,齐青玉立刻规矩地向将军府两位姨娘揖礼,尔后走至案闪,挥动狼毫。 片刻后,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白狐、火狐跃然纸上,有的正在休憩、有的正在奔跪、有的驻足远眺、有的梳理毛发。 但见齐青玉在空白处添上一笔两笔山水,三株四株绿草绿花,五棵六棵茂盛大树,就有如身临其景一样。 看,有一只特别小巧机灵的白狐,似正对着人笑,又带着显而易见的警惕感,若是察觉对方有威胁,立刻就会飞奔逃跑一样。 三姨娘严肃的神态慢慢缓和。 五姨娘简直是欢喜得不得了,肢体突然粗豪起来,高声道:“好啊,有才华。我就说嘛,咱们轩儿怎么会看上商女,原来真是慧质兰心,心灵手巧。” “咳!”若是三姨娘不咳这声,恐怕五姨娘嘴巴里面要搬出所有她懂得的赞美之词。 五姨娘不止打住了舌头,更敛了姿态,俨然大家风范,端庄贵妇。 “谢赞赏。”齐青玉心下明了,这个穿玫红衣裳较年轻一些的姨娘,只有一张刀子嘴。 而那个穿橘色衣裳、年纪与曾氏相仿的姨娘,是个有城府之人。 “,你看这火狐白狐够了吗?”。 “若是不够,咱们六姑娘可以多画几只。”陈芝天真地插嘴,又突然奇怪地问:“六姑娘,为什么要你画狐狸,难道京城里的人都已经知道了你的画艺不同凡响?” 陈芝越说越惊惶,“怀王定的发冠姑娘你还没制好呢,现在又要画劳什子狐狸,若是没制好,怀王会不会封了咱们桃夭斋?” 这个鬼灵精!齐青玉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只觉憋得难受。 曾氏也以袖遮面,掩去哄笑之色。(未完待续……) 第200章 吃了(二章) “原来是小郡王,不敢当。”李宇轩冷冷的声音从门外飘进齐青玉耳朵,她倏地一僵,手上动作顿住了那么一瞬。 “哎,臭不要脸偷听别人说话!”夏荣哭也没眼泪了,说什么也没用了,自己暴露了身份,往后要怎么见人。 李宇轩冷冷地睇了他一眼,严肃地命令他退下。 夏荣探了齐青玉一眼,见她沉静自若地在制冠,无奈地走了。 听得掩门声响起,齐青玉才想起要给李宇轩行礼,但他制止了,示意她继续。 李宇轩坐在她身边,看了宽敞的案几放着各式各样的小工具,旁边还有精细的焊接工具,有些好奇地问:“全部工序由你自己完成?” “嗯。”齐青玉点了点头,故意不去看他,但一颗心难免因他的到来而难以控制地怦怦直跳。 这种不可控制的反应挺`讨厌的,她都要鄙视自己了。 “用过午膳了吗?”。他一身紫色金银绣虎图腾朝服未褪换,更显英伟勃发,僵硬的语调依旧努力地想表达出心底的柔情。 “还没。”齐青玉变得惜字如金。 李宇轩站起来,走到窗棂前往外吩咐下属准备午膳,“去打听下,京师哪家酒家的菜做得比较好,要清淡些,不要放辣。” 齐青玉目光微微一滞,清淡的饭菜他怎么能吃得习惯,月兑口而出:“就要吃辣。” “不行。”李宇轩斩钉截铁。 “为什么?”齐青玉大概猜到了原因,就是很想他说出来。 “你没睡好。吃清淡的能调理肠胃。”他有问必答。 “别到酒家叫了,宝芝会烧菜,你要吃什么,我让她煮。”齐青玉心中软糯,放下手中的活计,招呼陈芝进来。 但在决定到底吃什么菜时,他二人又僵持不下,最后齐青玉妥协,“三样红烧,两样清淡。明白了吗?”。 这个少将军长得十分好看。可是气势太吓人了。陈芝小腿微颤,见有了定论,连忙应喏告退,逃命似的跑了。 李宇轩嘴角微翘。浮现的一丝笑意为他刚毅冷肃的俊容凭添了分夺目的光彩。 齐青玉低眉继续编织、堆叠纹样。十指翻飞。异常灵巧。 李宇轩开了眼界,情不自禁地越靠越近,炽热而充满阳刚气味的鼻息几乎喷在她小脸上。 齐青玉浑然未觉。直到手上一条掐丝金龙制作成功,仔细审视后方才满意地舒了口气。眼角视线倏忽间察觉到左边有一张男人的脸靠得很近,她吃了一惊,连忙往右移开,净美的脸颊微烫。 羞涩的模样十分可爱,李宇轩迷恋地凝着她,但压制了想进一步靠近的冲动。“还有两条龙就制好了?” 齐青玉点点头,“做好了再焊上去就成了。” “让师傅焊?”李宇轩习惯了以命令式的口气说话,好不容易才将肯定的语调换成问号。 “不放心,若是给找到一丝瑕玭麻烦就来了。”齐青玉对怀王的挑剔心存顾忌。 “若是世家大族找你制作嫁娶用的凤冠,你也要用自己一双手去做?”他语气透着不悦。 齐青玉不知怎的,一点也不想惹他不快,连忙解释道:“不是,我就负责设计图样,凤冠工序繁复,都由师傅们分工完成。” 这还差不多。李宇轩点了点头。 此时陈芝已经布好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来请他们就坐。 李宇轩看着齐青玉跟前那两碟分量少得可怜,尚不足他一口的蒜蓉炒青菜及虾仁蒸蛋羹,皱起了墨染的剑眉,“你平时就吃这一点儿东西?” 她是怎么长出这身肉来? “早点吃太多了,现在不怎么饿。”齐青玉眼角倏地有一小束肌肉在跳。 “你何时起床的?”李宇轩又问,语气十分严肃。 “巳时。”齐青玉头一歪,她不想说,但意识到不说是不行的。 李宇轩点点头,巳时才吃过,现在才午时中,确实不会太饿,不过这些青菜蛋类根本不顶肚子,“全部吃下去。” 他边说边舀了一勺蛋羹送到齐青玉嘴边,命令道:“吃。” 齐青玉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微微往后缩,有些害羞地笑道:“我自己来。” 李宇轩很固执,未因她的话退步,喂食的姿势一成不变。 她伸手去抢勺子,可是怎么用力也不能撼动分毫,别说勺子就连上头的蛋花,也是纹丝不动。 而她已经在喘气。 稍微闪神间,那只令人震惊的勺子已经送到她嘴边,“吃了。” “哦……唔,咕……”齐青玉差点给呛着了,惊恐地看着他又舀出一勺,忙道:“我自己来。” 可是那根固执的勺子又已经送到嘴边了。 齐青玉瞠大了眼,“你是管我当没戒女乃的小娃儿喂呢!”终于将心底的羞恼和恐慌吼了出来。 李宇轩脸上霎时蒙上一层阴霾,严厉的黑眸盯着齐青玉:“我不过是说过一句你和我夭折的妹妹很像,仅此而已,难道就在你心里烙下我有恋妹情结的印象?” 他这样直白,齐青玉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好丢人。“这是你说的,可不是我。” “我当年本来就要抱你回家养,谁知道回鹃那边诡异难测,居然把我的所有布阵与策略全部识破了,更洞悉我每一步后着,不止烧掉我的粮草,更离间我的悍将。”李宇轩放下勺子,沉声说出这些年的一些经历。 “好不容易收复河山,想班师回朝,他们居然不让我回来。我本以为与你道别时,你尚还年幼忘了我,谁知道是怀王从中作梗。如今,莫说喂你吃饭,就是替你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在所不辞。” 他说得认真,齐青玉的心如小鹿乱撞,这是她所听过最动人的话。就连提及强大得与上一世截然不同、深浅难测的回鹃,她也没了心思去管。 这是上天送给她的最佳夫婿,一个愿意为她舍弃一切的人! 她能不捉紧吗? 慢着,大楚以孝为先,若是李家长辈不允许他们来往…… “我有自知之名,可不敢高攀。你若想承上又启下,享尽齐人之福,恐怕找错人了。”齐青玉抿紧了唇,在为自己说出这番话心悸不已! 李宇轩墨眸中某种光芒一闪而逝,沉肃神情透着深思。(未完待续……) 第201章 别动(一更) 少顷,李宇轩尽量缓和了语调,半是商量半是恳求地说:“若你将来不能诞下麟儿的话,恐怕为了传宗接代会纳个妾。不过等她生下,我们可以另作安置,将她所生的孩儿当成你的亲儿来培养。” 李宇轩说得小心,唯恐触动她敏感的心思,一直观察着她的脸色。 齐青玉只觉无地自容。 “我……我不一定能嫁你。”不说她上一世对怀王的爱恨,直到这世还存在的希冀,就拿李家甚至皇家来说,哪里容得下她区区一介贱民成为有“战神”之称的李宇轩的正妻。 真的就连作妾也没资格。看他父亲的妾室就一清二楚了。 重重阻力,恐怕翻过十座高山尚不能到达终点,然而她真的要确定自己必须和他一起努力吗? 最糟糕的是心内残存的对怀王的那丝妄想,时不时作祟,严重左右她的心。 齐青玉缓缓抬头凝着李宇轩,他是一个英雄,大楚的英雄,现今大楚内外最具威望的人物。 文有林星罗,武有李宇轩。 他是英雄,边戍百姓心中所向披靡的战神。 一想到自己在所有人的眼中都配不起李宇轩,她的心就像针扎似的!希望这些年来,在天灾高发地区的布局能有所成效。 “你有心事。”李宇轩凝着她水气氤氲的眼眸,黑眸微眯,倏地往窗外道:“来人。” 话音未落,一条黑影闪了出来。 李宇轩意有所指地扫了他一眼。那人立刻将早上有何人进出齐家。一五一十地禀报,并不避讳李家两位身份不凡的姨娘。 “立刻将郑长兴在外面胡作非为的事,捅到御史台及宗人府去。”李宇轩声音冷得令人发颤。 “属下领命。”黑影倏忽消失。 “你派人监视我?”齐青玉生气地站了起来,她周围到底充斥着多少种势力的眼线! “或许他们在监视你,可我是要保护你。我的人全部都是你的人,我已经传达了命令。” “若然他们阳奉阴违,若然他们被别人收买了呢?”他越自信,齐青玉越气急败坏,过份自信等同自大,将来他可是要与皇后一族对上啊。他能在战场上无往不利。可朝堂人心险恶。往往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鸡蛋里还能挑出骨头来!他能应付得来吗? 算了,他难得能回京与家人共叙天伦,她就不要扰了他的清静。 “李少将军。我不想这样每日被人监视。我又不是人犯。我……”齐青玉突然失声。自八年前起,她就已经被两种以上的势力所监控,现在凭什么说伤害他的话? “三娘和五娘也是好意。晚些我会回府一趟,告诉她们以后别打扰你。” “怎么就是好意了,她们叫我要有自知之名,别痴心妄想。若然是好意,那么现在就请你离开,我高攀不起你们李家……” 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指,突然轻轻地按在齐青玉微颤的小嘴上,“别生气,家里的事我会处理。他们不止我一个,到时若是合不来,我们搬离镇北将军府寻个清幽的住处。” 指月复的触感那样粗糙、那样暖烫、那样真挚,可以依赖、可以依靠还可以依恋。她下一步却要将他推进无尽的纷争当中去,于心何忍? “呜……呜……”一遇到无法迈过的坎儿,她就会惯性放声大哭。只是这些年来顺遂惯了,根本没溃过堤。 李宇轩眉峰骤拢,不解她为何会这样伤心,坚壮的手臂突然将她圈在怀内,尽量放柔了声音想安慰,可是又不懂怎么开口。 她不喜欢他把她当女乃娃儿哄,怕说“不哭了”,会惹她生气。 正思索间,察觉到怀里小人儿正在挣扎意欲逃离,娇躯左右扭动。每扭一下都会触及他压抑难耐的神经,他已经感觉到自己沉睡的某处正在苏醒。 “别动。”他嗓音突然变得暗哑,透着诡异的气息。齐青玉一惊,男人这种状态她碰到过,她明白那意味着什么,连忙紧绷身体不敢乱动,如履薄冰。 时间突然像静止了般难熬。 齐青玉只觉跟前不到一尺之距的雄壮男子躯体十分炽热,那种热度点燃了她,就如置身在艳阳之下,那样灼热焦躁,很难控制不喘息。 只是喘了那么一小口气,她就莫名其妙地被压在桌子上。桌面的饭菜不知何时移了位,她背后是平坦的。 可是她的眼前,男人强健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深邃的黑眸闪烁着情遇的火苗。 他是一个无比强大的成年男子,又正值年轻气盛,必定有那种需要。 齐青玉登时脸红耳赤,一双水眸却止不住好奇地往他瞟去,就看一下,那么一下。 是不是像撑伞似的,顶起了蒙古包? “小青玉,你在点火。”李宇轩哪能错过她的小动作,无奈地叹息,强横的自制力差点崩溃。 虽然他很想贴上去,凹凸有致的娇躯,真的很……他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 可是欲`望却以星火燎原之态,灸烤着他的身体与理智,然而念及她尚未及茾,纵然再心痒难耐,也没有做出任何一个逾轨的举动。 他松开了她。 齐青玉更加害臊,羊脂白玉似的丰润小脸蛋如云蒸霞蔚,羞恼地捂住了脸。 未几,齐青玉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肚子饿了。”还是吃饭吧,吃饭填饱了肚子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她率先坐下,将自己的两盘菜放到面前,拿勺执筷就要大快剁颐,可是他又为什么不让她夹菜了? 齐青玉迷惑的偷瞄李宇轩,一颗心还是悸动不已,久久不能平复。 难道国之栋梁都是这么怪异独特? “凉了别吃,我带你去吃热菜。”李宇轩说完,才松开按住筷子的手。 拜托,别人妻管严,他夫管严? 齐青玉坚决不让步,“路有冻死骨,朱门岂能酒肉臭!还温着呢,没凉。”边说边飞快地捧起菜盘,直接用手捉来吃。 还不忘得意地飞了李宇轩一眼。 李宇轩神色蓦然有些复杂,忧虑、困惑、喜爱等情绪一一掠过他漆黑的眸子,尔后朗声大笑。 毫无笑纹的俊容,因这阵笑声,变得真切起来,丰彩四溢。 齐青玉心里忽地有些惆怅,粗鲁地扔下菜盘子,对他的丰俊神彩视若无睹,生气地道:“笑什么笑,我吃饱了要干活,将军且自便。”(未完待续……) ps:稍后还有一更,感谢元宝和juju的打赏 第202章 遇到难处(二更) 装傻装惷装粗鄙居然没让他嫌弃,反正添了份有趣,真是奇人。 她是在博君一笑? 无奈!然而无奈中,居然泛起了丝丝甜蜜的感觉。 “我没事。”李宇轩放缓了声调。 齐青玉定力也是惊人,深呼吸一口气,兀自控制心神执起工具制掐制龙纹图腾。 飞花厅内慢慢变得安静,就连齐青玉如擂鼓的心跳声也渐渐听不见了。 她再一次进入了状态,全神贯注地做着自己最钟爱的活儿。 身旁,李宇轩就那么静若止水地看着她,淡淡地、爱怜地、欣赏地看着。 仿佛这样,就能心满意足。心底的浮躁感,也奇异地散去。 所谓安宁,大概就是如此。 一个时辰后,齐青玉正在挑龙须时,忽然停下了。似乎想起飞花厅里还有其它人,蓦然侧瞥:“少将军,你怎么还在?” 李宇轩道:“没事。” 齐青玉心思飞转,神情有着忧色,轻道:“你昨夜未归,如今退朝也不还家,家里人会担心吧?” “没事。”李宇轩不以为意,一点也不在乎“家里人”。 难道是经历了长年累月的战争,他心里已经对亲情漠然?齐青玉思付,其实她不该管这事,可是倏忽想起五姨娘的眼泪,心里莫名就酸了。“我觉得,你应该看看她们。” “无碍,她们太能哭了。” 这些年来常听风雨凄泣、惯看残阳如血。他的心似乎想装些别的,例如笑声,悦耳的笑声,或者是笑脸,动人的笑脸。 “小青玉,你能笑一下吗?”。他真的还没见她笑过,那日在彩洛园,她似乎十分欢快。他听到了她的笑声,却未见笑靥。 齐青玉心里一窒,暗下决心。暂时搁下手边的事。从飞花厅暗室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水仙卷草纹紫檀木盒,放到案上。 里面存放着一套五彩水晶冠头饰。 此套饰一共十一件,包括小发冠、大边簪、小簪花及耳珰、璎珞圈。 齐青玉有些紧张。缓缓打开了紫檀木盒盖子。登时五光十色的美丽光彩争先恐后地从盒内射出。宛如最上等的琉璃置身骄阳下流光溢彩般眩目动人。 这光彩比琉璃更剔透、晶莹、纯洁,会令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雨后彩虹,盛放在如洗碧空。 李宇轩一时移不开眼。紧紧地锁住水晶上的人面——别有骄色。他有数不清的宝物,从没觉得有任何用处。如今,他只想全部奉上,只为求她一笑。 她笑起来,一定比世间任何一种宝物都要纯挚动人,可以抚慰他千疮百孔的心。 “过几天,就是瑶台簪饰大会,我想戴这套水晶冠饰,可是又怕触犯礼数。”齐青玉制作这套水晶头饰时,本来不会搭配发冠,可是制作顶簪时,心一痒就做出了现在这样子。 但大小还是普通人所用,只是商贾之女除了大喜之日,不允许戴冠。 “无碍,只管妆点你喜欢的一切。”李宇轩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直想亲手为她戴上这顶发冠,但更想看她戴起心爱的饰物、穿起喜爱的衣裳,大大方方地展露美丽的时候。 “明日我会让京城最好的裁缝来为你量制新衣。”他心里莫名其妙很兴奋,拿下一座城池时也没这种兴奋的感觉。 齐青玉温顺地点头,不忍拂逆他的美意。 李宇轩俯身,想要把她再看真切些儿,娇艳欲滴的小嘴唇是那样的可爱,唇畔透着因得到他应允而高兴、羞涩的浅笑,情不自禁往她额上轻轻点下一吻。 身心每一寸一缕都叫嚣着想要得到更多,她却落慌而逃,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坐下,抚着唇,细细回味。 = 午后,齐青玉的心一直处于飘浮状态,就连身体也轻飘飘。精神雀跃而身体困倦,后来还是支撑不住睡了一觉。 醒来时,陈芝说李宇轩留了张信笺给她。 齐青玉打开来: 小青玉:你安心制簪,我处理些事情。 晚上再见。李宇轩。 他的字和初习字的孩童其实没两样,真看不出来他是个不爱习字读书的人。 竟然在八年间无任何长进,不说他兴趣不在此处,恐怕是军务繁忙根本无瑕顾及。 但他的字写得很端正,甚至有些圆,毫无锋芒。 足见赤子之心。 哪里像怀王写个字都要变着花样炫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肚子储藏的墨水和天下闻名的才子一般多。 见此思彼,真不是好事。 齐青玉暗暗叹了口气。“相南还没回来?” “回来了。”陈芝倒了一盘温度适中的热水,让齐青玉躺下,给她按脚。“主子在睡觉才没通传。” “我才睡醒,你给我按脚底穴位好吗?”。齐青玉闲扯着,心里在思量相南为何打听郑长兴近日的去处,要打听这么久,外头明明有他们的眼线。还有那个黄建为,怎么没消息传来? “你不太精神,按了好。”相南特地请他的同乡教过陈芝,她可熟练了。 齐青玉点点头,突然间又想睡觉。还真睡着了,片刻后蓦然惊醒,她还要制怀王的发冠! 今夜熬夜制好,明日就可以去看望梁少初了。 “去请相南。”齐青玉接过陈芝递来的温热面巾,捂了一下脸蛋,精神多了。 陈芝替齐青玉穿好鞋袜,从有保温功用的食盒里取出两份午点布在案几上,“主子,做了黑芝麻糕,还有蜂蜜豆腐脑,你吃些。” “好。”齐青玉凝重的神情露出了一丝笑意。 “主子,这两日不怎么见你笑,还是笑着好看。”陈芝突然说。 “多事,下去。”齐青玉佯装生气,瞪了她一眼。 一会儿后,敲门声传来。 “六姑娘,我来了。” “进来吧。”齐青玉随意地支着下巴吃糕点,见了神色黯淡的相南,问他要不要吃些。 相南说好,取了一块微甜的黑芝麻糕慢慢嚼着。 心里苦,就想甜食了。 齐青玉收回目光,低眉延:“遇到难处了?” 相南迟疑了下,“六姑娘,郑世子明日申时会与其它贵族子弟一同到龙潭峡游玩。” 齐青玉疑惑地问:“为何是申时去?”游玩一般不是清晨就出发? 相南答得很慢,每一句话,都充满了纠结之情,“爷一向起得晚,早上不出门。” 齐青玉明白了。 “你遇见什么为难的事?不妨直说。”齐青玉指着边上的圆杌子让他坐下。 对于跟随她身边八年,一直忠心耿耿的这些人,齐青玉就是会死掉,也决不连累他们。 “六姑娘,”相南暗暗握拳,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道:“我收到消息,黄建为退朝后,随侍皇上身侧。有一同侍驾的御史趁机取出你圈出来的十字,呈献皇上。皇上阅后勃然大怒,当场革了御史的官职。”(未完待续……) 第203章 坏话(一更) 上意难测,伴君如伴虎。齐青玉早知了,轻声劝道:“这里面的蹊跷之处,相信殿下自会处理,你何需忧心?”冷静的玉容透着睿智。 相南还是十分忧愁,“六姑娘,你当时没有着小人堵黄家家仆的口,是故意还是遗漏?黄建为在皇上跟前,把你与李少将军闯进他府里,带走梁三小姐和肖姨娘的事说了出来,还求皇上为他做主。” “不是故意,也不是遗漏,因为根本堵不住。必定有人暗中留意我的动向,与其让有心人添油加醋告诉黄建为,不如由他的家仆来说。他知道我们对他龌龊的事了如指掌,肯定会坐立不安寻求时机反击。他不动还好,一动破绽就来了。” 齐青玉笑道:“你们都不用留意他的事了,肯定已经有人在盯梢。” “姑娘是个明白人。”相南佩服,“其实这些事全是爷与我方接头的管事告诉我的,而且还说了,少将军方才离去,是因为皇上急召他进宫。” “我是已经在给他引火上身了?”齐青玉小脸霎时暗淡无光。 “六姑娘不必忧虑,李少将军雄才大略,是个能横行天下的大人物,大楚上上下下谁不敬畏他,就连皇上也要卖他三分面子。我只是怕事态的发展会于你不利。”相南低下了头,心里的恐慌遏制不住地涌现,表露在外。 “放心吧,我没事。”齐青玉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对了,你是不是喜欢果甜?” 相南倏地一愣,脸登时红了,“我,我,我……”根本没想过齐青玉会在这种情况下提这事儿。 “男人大,喜欢两个字,不喜欢三个字。”齐青玉轻松起来,一心想要有个可信的人照顾果甜。 “我喜欢她。她很可爱。”相南笑了,堂堂大男子笑容居然有些局促。 “等我忙完手头的事。就请父亲为你做媒。定了这婚事。”了却一桩心事,齐青玉十分高兴,心思一转,脑海中已经在描绘果甜的嫁妆了。 “十万两银子。千顷良田。我家果甜的嫁妆。”齐青玉脸上阴云尽散。笑得开心。 相南小声咕嘟:“嫁妆聘礼到时还不都姓齐。” “不。送到你老家,给你老父亲养老。” “我是孤儿。” “嘎?”齐青玉吃了一惊。 “爷六岁时,在西北大荒。他把我捡。”相南突然双眼通红,“六姑娘,我不能背叛爷,也不能对不起你,我……” 齐青玉没高兴一会儿,心里即涌上了无尽的苦涩,剪不断、理还乱。“你们都不会背叛他,我这不也在给他办事。你们尽忠,我尽人事。”相南啊相南,你这是变相告诉我,莫要为了李少将军,让你们辜负了怀王。 她的心绞作一团。 “谢六姑娘体谅。”相南激动万分,居然给齐青玉磕了个响头。 齐青玉早就避开了,撇开百结愁肠,笑道:“去吧,你先让果甜知道什么是新娘子。我们都不能强迫她穿大红嫁衣。” 那种作了妾室的女子所羡慕的大红色,在果甜的心底如血似刃、俱是恐怖的记忆。 齐家没有大红色,终归要添上。 = “呖”的一声,颈椎被扭断的声音在锦绣华丽的殿内响起,煞是令人心惊胆颤。 “本郡主要朱度和阿清的人头,不是要看你们的丧门脸——!”文英郡主厉声尖叫,“你们全部出动,若十日内还不能带他们的人头回来,也不必本郡主动手了?” 文英郡主曲张的右手倏地放开手上已经断了气的女子,右腿猛地一用力,将其踢飞殿外。 “本郡主耗资巨大,就养你们这帮蠢才——!”文英郡主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声音尖锐得几乎震破了堂下众人的耳膜。 “郡主息怒。”底下人战战兢兢。 “我息你麻!”文英郡主喘息着,恨不得将压抑在胸腔中多年的憋屈全吼了出来。 “罪魁祸首还不是那个劳什子六姑娘。”一个太监说。 “六姑娘?”文英郡主咬牙切齿,这个世上居然还有人敢跟她提这个小贱`人!“你活不耐烦了!” 她尖叫,口水全喷在太监脸上,后者连忙跪拜在地,连声告罪。 “本郡主若要拿人是问,第一个便是找杜心璇,谁也不能当她的替罪羊!”文英郡主金鱼般的大眼迸出怨恨的厉光。 若不是杜心璇出的烂主意,她会被名不见经传的豫章小杂毛羞辱?她会被一手训练成才的阿清出卖? 还被黄鹤那个狗杂种威胁,这都怎么回事! 她是大楚最高贵的之一,就连皇宫中的都比不过她荣华富贵,因她们不过是笼中金丝,而她是凤凰展翅,随意高飞! 若不是杜心璇,若不是黄鹤,若不是狗`日的……文英郡主突然气短,紧紧地捂住疼痛难耐的胸口。 只要她一想到要诅咒那个六姑娘,胸口就会开始痛,从针扎般的小痛开始,直痛到肝肠寸断! 它会足足痛上十天! “祝氏巫女来了吗?”。 受够了,不要再痛了! 文英郡主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脸色惨白。 “郡主,祝氏巫女已经来了,王爷正在接见。”太监慌忙答话。 文英郡主惊喜地道:“果然还是爹爹疼我。”她挣扎着从织金牡丹纹软榻上站起来,暗暗发抖的侍女连忙上前搀扶。 “齐青玉,等本郡主解了禁咒,一定要亲手撕了你!” = “哈啾,哈,哈啾!”齐青玉连续打了好向个喷嚏。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说她坏话。 齐青玉依依不舍了瞟了一眼自己的被窝,系好白色腰带,暗自勉励:赶快制好,免得夜长梦多。 若是三更半夜又有突发事件,她怕明日根本交不出发冠给怀王,到时让他借题发挥找茬就不好了。 她认为怀王找她麻烦的目的,就是为了触怒李宇轩。与上一世一样,对于不能为己所用的文臣武将,必定痛下杀手。宁可他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他。 怀王骨子里就有这样一种皇霸之气。 明日午后要出游,他不会是想来取冠,然后马上束起走吧? 想到这里,齐青玉打了个寒颤。(未完待续……) ps:感谢元宝和juju的打赏,欠打赏加更四章,以后补上。今天在外面迷路了——,稿子没跟上,还有一更晚些发布。\(≧▽≦)/ 第208章 结怨(二更) 第209章 语重深长(一更) 碧空高远,艳阳高照。 宝隆率领怀王府的士卫离开,走到大门坎儿时,停下来尖着声对镇北将军府的士兵说:“里面有一个非齐家之人,你们不知道吗?哎,快些进去逮起来乱棍打死,不然怎么向你们交待呀。” 镇北将军府的小队长气得脸色铁青。 宝隆掩嘴轻笑,在众人簇拥下走了。 堂内。 黄鹤突然拧起了眉头,示意左右退下,就连齐昌业也回避。 “六姑娘,咱这次回来就是搅风搅浪的,因为咱一家与你的关系天下皆知,难免会给人咱想与李宇轩交好的印象。裕王上个月派人到咱家来,说要与咱定女圭女圭亲,可咱哪能答应他!” 黄鹤十分厌恶地啐了一口,“咱的女儿以后要嫁郑长歌的,咱的以后不娶你的女儿就要娶李宇轩的女儿。”说到这里,他使劲贼笑。 齐青玉头脑开始发晕了,走到绣杌坐下,支着下巴阖着双眼听他说。 他这狐狸尾巴翘得老高的,想干什么,明眼人一眼便知了。 “裕王是奉太后之命而来。你得知道,太后对皇孙一个都没好感,与皇后结怨日深,现在已经着手网罗群英想要扳倒皇后了。正是咱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时机。其实他不坏,只要你听话,别触及他的禁忌,我保证你会长命百岁。” 黄鹤神色渐渐凝重起来,一本正经地透露着自己所知道的并可以透露的事情。 “他的禁忌是什么?”齐青玉好笑地问。 黄鹤错愕。搔搔头,惘然道:“咱也不知道?总之听话就对了。”他突然别具深意地看着齐青玉,“你,想选李宇轩当夫婿?” 齐青玉摇摇头,不置可否。 黄鹤突然捉耳挠腮,异常烦躁,“好吧,当初是我们错了。不过现在李宇轩那厮还未与爷闹翻,一切应该还能商量。” “什么意思?”齐青玉凝神。 “我们……我们当时说你给爷当小妾刚好。”黄鹤羞愧地低下了头。 “那有什么的,你们大男人在一起不谈论政事就是吟风弄月。开个玩笑算什么。”齐青玉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以为然。可是她的心怦然大动,抑制不住地期待着黄鹤的下文。 怀王是怎么说的,点头或否认?还是笑而不语? “玩笑是没关系,可是他说好。你知道。他金口一开……算了。这件事。咱会承担后果,你只管嫁你喜欢的人。为了你,我愿意求爷别杀李宇轩。” “你说什么?到底是你想除掉李宇轩还是殿下?”齐青玉倏地跳了起来。凝着黄鹤。 “他当年害死了爷的亲,爷能放过他吗?”。 “可是他妹妹也因他们而夭折了!” “有时候,就没个讲理的地方,所以咱才要拳头硬!”黄鹤又急又气,红了眼。 齐青玉也是气急败坏,“你别说了,你不用为我做什么,你们的恩情,我恐怕下辈子都不能报答。若他要我死,我还能活?若他要取少将军性命,我也管不着,各凭本事存活……” “嘘!”黄鹤被齐青玉的话吓了一跳,脸都青了,“谨言,千万不要意气用事。爷现在心思越发难测,咱见到他都莫名其妙的怕,你这种话千万不能被他听到。” “说都说出来了,怎么着吧?”齐青玉负气。 “不,爷手底下一直以来负责保护你的暗卫,已经不在了。”纵然知道此时无人偷听,黄鹤也压低了声音。 “什么?太过份了,不会我洗澡换衣裳都给人盯着吧!”齐青玉火冒三丈。 “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偷看爷的啊。”黄鹤嗫嚅,竟是有些怕发怒的齐青玉。 “我不是他的!”齐青玉十分严肃地指正他的口误。 黄鹤点头,明智地不与吵架。他这些年,在那儿吃的亏太多了,只有他心爱的小宝贝是他贴心的小棉袄。这不,才满周岁,就晓得叫爹爹了。 “她一定会像你这样可爱。” 望着突然美滋滋的黄鹤,齐青玉好奇地问:“谁?”不过才问出口她就知道指的是谁了——他的女儿。 齐青玉突然醒起黄鹤当年送她的舍利子,便想要归还。黄鹤立刻拒绝,义正严辞地说:“她用不上,你留着。好好活着。” 黄鹤从眉眼带笑神神色暗沉的转变不过是一瞬间,齐青玉心中一窒,知道他要走了。 “本来想收你做义妹好抬高你的身份,谁知道祖母不同意,说将来无论谁娶了你,咱都吃不住他们大舅子这个称呼。你要知道,虽然咱已经能独当一面镇守四方,可是与李宇轩那厮相比,真的有距离。咱当年潜进过回鹃战场勘察,真的太惨烈了,用人间地狱来形容一点不过份。可是如今,那儿否极泰来、欣欣向荣。” 齐青玉默默听着,身体一直打冷颤,突然问:“仁明珠是个魔鬼?” “是。” “怪不得民间自发敬他为战神。” “他当得。”黄鹤严肃地点点头,捧起紫金黑檀木盒离开。 齐青玉望着他壮伟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想多无益,睡觉吧。 = 金碧辉煌的宫殿中,一名身姿挺如松柏,面如冠玉的俊美男子,站在一面祥云蛟龙纹碧玉镶铜镜前,扬眉挑剔地看着自己墨发上的虎魄龙纹束发冠。 未几,从偏殿进走进来一个妙龄女子,有闭月羞花之貌,腰若水蛇,走路有如风摆柳轻盈无比。 不过披了件粉边银星纱衣,敞开着只裹了织金锦蝴蝶兰绣诃子的傲人前襟,而月复下不过一条织金锦蝴蝶兰亵脚。 这是个尤物,从内而外散发着令男人难以抵抗的妖娆。 “爷,贱妾猜这顶发冠是新制的吧?”一张嘴就是一串娇媚的轻笑,就像羽毛拂在脸上一样酥麻。 “好看吗?”。怀王挑眉,从铜镜里望着自远而近的性`感女子。 “爷就是拿根木簪簪发,也是天下最美的男人。”她挨上前,轻轻地靠在怀王左臂上。 柔若无骨的身子,一贴近怀王就仿佛要融化一般,眼里沁出春`情来。 “浪。”怀王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微微转暗的眸子在她胸前停顿了一下。 “唔,爷笑奴家。”她不依在蹭着怀王手臂。 “本王秋游缺个美人相伴,你过会要陪本王出去?”怀王淡淡地睨着她,眸中适时涌起被她挑逗时,男人该有的反应。 “奴家不要去。”她娇嗔,声音甜得发腻。 “那你要什么?”怀王揽她到身前,暗黑的眼眸倏地闪现火花。 “要……”她甜甜一笑,笔直的双腿缓缓弯曲,来到他跨下。 一会儿后。 “爷,奴家不行了。” “不行了啊。” “奴家要死掉了……”娇喘伴着求饶声,旖旎地响彻整个大殿。 足足半个时辰,才慢慢停歇。 “蝶儿,你是不想陪本王出去了。”怀王整理好衣裳,望着趴在榻上,全身潮红、软绵无力的女子。 “不要陪那些**。” “是陪本王。” “教沈宜兰去最好。” “你坏。” “哼,让她清高,居然连爷的面子也不卖,爷快捉她去。” 柔丝似的气息落在他的身后,暖暖金光下,是一张冰冷无情的脸。(未完待续……) 210章 露馅(二更) 又是一个黄昏。 睡了一天的齐青玉看完贾林寄来的信后,伸了个懒腰才将信收进匣子中。 贾林负责运送齐青玉先前准备陈设于京城桃夭斋中的饰品,明日就能到达京城了。 齐青玉首先想到将此事告诉相南。他在花园教齐永珺玩弓箭。 果甜也在,小脸红彤彤,目光只在齐永珺身上擦过,从不敢停留,十分羞涩。 齐青玉心想,相南大概已经把求亲的事告诉她了。 齐青玉模了模楕圆形的蝶恋花荷包,里面装着一个大红色的鸳鸯小香囊,她准备送给果甜,试一试反应。 “父亲。”齐青玉先拐进怡园找齐昌业。 “来了。”齐昌业心事重重,愁眉不展。 “女儿不孝,让父亲受委屈了。”齐青玉跪下,他慌忙扶起,恍然间居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为父今日跪的是怀王,又不是谁个都屈膝下跪,你有何不孝之处。”齐昌业双手在颤,不知是为自己的懦弱还是为了那种莫名其妙的心态。 “是女儿一心要向上爬,才会与达官贵人牵扯上,否则我们一家过些安静的小日子,应该也挺好的。”齐青玉低声说,一方面内疚,一方面想模底。 “百年夙愿,大概只有你能完成了。你肩上的担子这么重,我们作为你的亲人,不会再给你添乱。”齐昌业突然精神一振,对于这件家族大事。他还是记在了心里。 “女儿晓得。”齐青玉福了一福。 齐昌业话锋一转:“若是有如意郎君,就算了。毕竟皇城进得去,出不来……” 他光彩的神情突然黯然失色。 “父亲放心,若然能入主司珍坊掌司珍之位,女儿一定不会放弃。二十五岁就能出宫,无碍女儿下半生。”齐青玉温声解释。 “你自己就能筹谋大局,为父,为父只能默默支持你了。”齐昌业十分惭愧。 “父亲为女儿忍气吞声好些年,女儿感激不尽。”齐青玉突然感触良多,对于自己平时的独断专行。也有脸有愧色。 “胡说些什么。如今齐家门楣光耀,都是你的功劳。”齐昌业笑了,充满慈爱。 齐青玉自嘲地想,若然你有经历上一世那个大劫。怕你会恨不得把我塞回娘亲肚子里。根本不要生出来了。 好恐怖。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已经是难解之谜了,她不能回到一窥究竟,然而心里时不时会忆起此事。 譬如现在。她才恢复的心,又像针扎一样。 只是隐隐作痛,已经了无怨恨,只有对如今生活满腔的热爱。 “父亲,”齐青玉学不来齐良玉唤“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相南想讨果甜当妻子,你可能同意?” “什么?”齐昌业吃了一惊,果甜神智不正常,嫁与相南为妻,岂不是委屈了相南?他也不想果甜受别人的气。“你可是想清楚了?” “她没事的,只是当时我不在,如果我在,她也不会疯。爹,我欠她的。”齐青玉眼眶突然红了。 “我们大意了。”齐昌业叹气,当年的事情已经追悔莫及。 “说了多少次,与你们无关。是我的错。”齐青玉语气忽然又严肃起来,大抵有谁敢与她争论,她就能把谁呛死的气势。 “好好好,”齐昌业拿这女儿没辙,“可是相南这八年来对你忠心耿耿,你……”他不懂怎么说了,难道说女儿的错不能由别人来承担? “相南喜欢她,我问过了。” “你现在是他的主子,你有这意思,他鬼精鬼精的能拒绝你吗?”。 “他真的喜欢果甜,他们会好的。”齐青玉坚持,美丽的小脸上已经浮起懒得与齐昌业再说的神色。 “好,为父就给……等等,问过你母亲再说,她应该比较懂怎么操办婚事。”齐昌业转身入了里间。 母亲在里面? 齐青玉只好安静地等待。 曾氏居然就没出来见齐青玉,只由齐昌业来说,“六丫头,你母亲有些乏,就不出来了。我们女方的证婚人,男方你看贾林马上到了,陈镖头也会来,让他作男主的证婚人,可行?” 陈镖头?齐青玉有些迟疑。不是不认同陈镖头这个,而是在计较相南的真实身份,让陈镖头当证婚人,可会轻慢了他? “等我问问相南的意思,再告诉你们。”齐青玉行了个礼,飞快地走了。 “甜儿,快来。”齐青玉高兴地来到花园里,见果甜正在扑蝶,连忙唤她。 “姑娘,好姑娘。”果甜十分雀跃,兴冲冲地跑到齐青玉跟前,缓缓地打开双掌,一只美丽的蓝翅黑蝴蝶飞了出来,在她掌上飞旋。“看,是蓝翅蝶。” “好漂亮。”齐青玉笑容透着宠爱。 “是哦,破茧成蝶。”果甜认真地说。 “谁教你的?”齐青玉微愣,充满慧光的眼眸好奇地看着果甜,是不是哪里不一样了?然而眼底对果甜的纵容丝毫不变。 “本来就会。”果甜脸色微变,平日飘忽的眼神忽地清明。 “破茧成蝶自然好,莫要教移山填海就行。”齐青玉意味深长地凝着果甜。 她一怔,倏地跪下,紧紧地抱着齐青玉双腿,“六姑娘,他向我提亲,送我一个大红色的荷包,里头装着一只双生花纹金镯子,奴婢才蓦然醒悟。浑浑噩噩过了八年,全仗六姑娘照顾包容。奴婢这一生,别无想法,只愿听六姑娘的话,带着的心愿好好活下去。” 齐永珺似乎发觉了不对劲,相南望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抱起他到另一边去玩。 “你能这样想最好,不然我怕日后你会被人利用。我身边,就没太平日子,但你的心若能无垢,我自然护你一生。” “谢六姑娘恩典。”果甜松开手,就想磕头,齐青玉扶起她,凝眸问:“你不恨我?” 果甜讶异,什么叫恨?她从来不懂,只是很想很想。她和长一样,她好好活着,就是也活着了。 “我和父亲说了你们的婚事,待择了良辰吉日就为你们大摆筵席。”齐青玉笑凝着果甜,仿佛看着自己的一样疼爱。 “六姑娘!”果甜突然紧紧地抱着齐青玉痛哭,撕心裂肺的哭声令人心酸。 突然她右手闪出一把细小的匕首,在齐青玉背后心脏的位置,停留了许久。 时间仿佛静止了般难熬。 齐青玉一直在等,心如止水,脸上的泪早就风干。 “啊!”一声惨叫倏地响起。 相南将齐永珺隔空送到刚的崔氏手上,施展轻功朝齐青玉这边赶来,瞧见倒在血泊中的果甜时,腥红的眼睛仿佛在滴血。 “为什么?”他不解,不能理解,惶乱地摇着头。(未完待续……) 第211章 宝儿(一更) 齐青玉冷冷地说:“她不是果甜。雕虫小技想来骗我,痴心妄想。” “那果甜去哪了?”相南情绪激动,惊恐地瞪着地上已经失去了气息的,爱人被伪装,他居然不能? “换了有两个月了,你以前从来不敢靠近果甜,自然被她骗了。”齐青玉冷笑,“世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只要稍稍观摩一下别人,就能学得惟妙惟肖。” “可她没杀你。”相南狐疑,这手上捉着匕首,要是想杀齐青玉,她不懂武艺,恐怕会受伤。 “所以我不打算追究她的家人。”齐青玉心里莫名有些悲凉。 “她是?”相南突然领悟,半年前豫章那边因原来的心月复丫鬟年华渐长,嫁人生娃,齐青玉手边缺人手,就从小兰家乡物色了两个精灵的小姑娘。 后来有一个丫鬟做了四个月就请辞了,估计就是那个丫鬟出的事。 “这事与小兰有瓜葛吗?”。相南也不敢确定了。 “没,小兰精着呢,怎么可能断送自己的安生日子。” 相南认同,小兰跟随齐青玉八年,虽然不比陈芝随侍身侧更有光彩,但小兰地位也很高,长房的帐本由她协助大太太管理。手底下有四个丫鬟左右侍候着,良田美玉多有奖赏,多好的日子。 “是属下失察,属下吩咐人去调查?”相南越想越惊心,现在齐家到底还暗中埋藏着谁的钉子? “没了。对方很精明,不过是乘契机埋了这颗。”对于自家的底细齐青玉信手拈来。也明白此事自然有人去查,或者某些人已经知道这颗钉子的存在,不过是没点明。 齐青玉的冷静与掌控能力,令相南瞬间镇定下来。 “你的果甜,藏在贾林的车队当中,不日就到。要不你亲自去接?”齐青玉笑了,充满热诚的目光和灿烂的笑容,就像阳光一样驱走所有阴霾。 让人会相信,只要她坚持。并没她做不到的事情。 相南感动得热泪盈眶。虽然一直知道位高权重、雄才大略的怀王看上一个人,那人必定有可取之处。 可是他以前跟随齐青玉不过是为了命令,不知何时开始会由怀王的人,变成她的人。 或许就是这样如春风暖阳般的感染力吧? 他不会告诉任何人。他第一眼看到缩在齐青玉身边。像只小兔子那样惊涩地打量他的果甜时。就喜欢上她了? 这个秘密一直藏了八年,直到齐青玉点破这层窗户纸。 其实相南也是有挣扎过。他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身不由己的下人而已,能不能成为一个的归宿。他还真不敢肯定。 不过有了齐青玉的支持,让他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谢六姑娘。”相南屈膝叩头。 齐青玉避开了。 “把她处理了。”她说完,牵着好奇而不胆怯的齐永珺离开。 “,甜儿为什么躺地上?她是不舒服?” “你知道有一种江湖奇术叫易容术吧?”齐青玉试着解释。 “我知道,我在你的藏书阁里看过。”齐永珺好不得意。 齐青玉微笑着,耐心地听齐永珺发表孩子气的长篇大论。 晚膳时,一个人回了夷薇院。 陈芝陪齐良玉一道去了桃夭斋,居然还没回来,只命一个丫鬟捎口信回来说齐良玉要逛夜市,要她陪着。 齐良玉居然要陈芝陪她逛街?真是希奇。隐约中,齐青玉有一种预感,一个轮回马上要开始了。 齐良玉上一世的夫婿是她自己遇上的,并非父母之命。 也差不多是时候了,齐良玉马上十九了。 齐青玉对着一桌丰盛的药膳菜肴,一点胃口都没,趴在桌子上想事情。 直想到愁肠百结,还没等到该出现的人出现。 微叹了一声,抬眸望向天外,这天色都怕是酉末了。 “小青玉,你是在等人?”旁边,突然响起了一声低沉的问话声。 齐青玉吓了一大跳,整个心像擂鼓似的,弹开了一丈远。 始俑者好玩地看着她,还是那种僵硬而透着柔情的声线:“你是在等我。” 李宇轩肯定的语气,令她涨红了脸。 “没,等陈芝。”她总有理由反驳。 “。”他放软了声调,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像军令。 “干嘛?”齐青玉瞅了眼桌上的饭菜,警惕地看着他,生怕他又要填鸭子。 “带你去用晚膳。”李宇轩凝着她,眸底的冷酷慢慢消散。 “我不要吃饭。”齐青玉跑得远远的,突然顿住脚步问:“你还没吃吗?”。 要是宫宴,这个时辰应该还在继续,那他到底一整天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来! 想问,又没敢开口问,好像没这个问的资格。 “在皇宫用的午膳,晚上有宫宴,我要到城外办事,推了。我坐在这里应该有一刻钟,看你想事情想得入神,才没叫你。”李宇轩尝试与齐青玉分享自己从来未与人道的生活点滴。 原来这样。齐青玉脸色好看了些儿,秋水明眸里的结,解了。 “是在想我?”李宇轩直勾勾地注视着齐青玉,对于男女之事,一点也不避讳。 “为什么要想你?”齐青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迷惘地瞅着他,狡猾狡猾的。 李宇轩果然给她迷住了,心陡然一跳,“。”他命令,然而还是谨慎地收敛着平日强大的气势,免得吓着了她。 齐青玉扭怩了一会儿,直到他眉心成川,才轻移莲步往他走近,瞬间就抚平了他眉心的结。 齐青玉站在安全的位置,要是他一有不轨的举动就立刻逃跑,“做什么?”她小声问,望着地面,不太敢看他英气勃发的脸。 他手臂长得吓人,三尺之距,他居然稍稍一伸就轻而易举地将她揽在怀里。 齐青玉有些措手不及,他对一众娘亲不是谨慎礼数吗,怎么到她这里反而将男女大防抛诸脑后? “你马上及笄了。”李宇轩犀利的眉目,暗暗藏起所有的锋芒,爱怜地注视着她。 齐青玉对及笄的事根本没什么兴趣,长辈原说要大办,就连老太太也说到时要到京城来。可是她不喜欢这种瞎热闹的事情。 他为什么要提她及笄的事?齐青玉疑惑地看着他,压下了想逃离的冲动。难道又说嫁娶之事,可能吗,她才不要当妾。 “我要给你取个表字。”他呢喃着,充满阳刚味的嗓音像暮鼓晨钟一样。 齐青玉安静地听着,既期待又怕受伤害。 “宝儿,你是我的宝儿。”李宇轩一双铁臂缓缓收紧,坚硬如钢铁一样的肌肉,却慢慢柔和起来,仿佛一点也不愿意勒痛了她。(未完待续……) 第216章 决心(二更) 他全身紧绷着,几乎能看到黑色丝袍下一身横练的筋骨,似要爆发,气势薄发含怒带煞。 齐青玉心里一紧,绷紧了神经,以为那只可怜的小玉杯要被他砸碎了,谁知道他不过是轻轻放到几上。 悄无声响。 齐青玉松了口气,突然又紧张万分地叫住他,“你明日要办什么事?” “移交兵权。”这回,李宇轩头也没回,声音沉静得不带丝毫感情。 齐青玉错愕,尔后惊慌失色,腾地从床上跳起冲向他,急切地拉住他衣袖。 李宇轩的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没了兵权,他们会杀了你!”齐青玉音量陡然飙高。 “不会。” “他们丧心病狂,如何容得下战功赫赫的你?” “你认为战功赫赫是一种错?”李宇轩突然转身,盯着齐青玉。 在他深奥如广袤苍穹、晦涩如深山雾霭的黑眸盯视下,她的心几乎要跳出胸口。 齐青玉说:“是。”他动怒了,趁机将他赶走。 没有他,她也能做太子的祸水,设局完成怀王的交待,赢回梁少初的命。 这个答案一出来,气氛立刻急转直下,异常压抑。 李宇轩压抑着想将她揉进骨血里的冲动。 齐青玉压抑着想翻腾的眼泪。 过了片刻,他满腔怒火渐消,不忍她惶惶不安,放缓了声音道:“若我交出他们想要的一切。他们尚不能满足,我不介意直接用整个天下去尝还怀王这八年来对你的恩情。” 怀王是仁君明主或商纣周幽,概与他无关。 保家卫国,他已经做到了,而这个大楚天下的走向,恕他无能为力。 “什么意思?”齐青玉惊讶得差点闪了舌头,担忧地凝着他。 李宇轩忽然轻笑,僵硬的笑容透着肃杀的王者霸气,俯身贴近她低声道:“我的宝儿,象征兵权的虎符在强者手中。不过是文臣的一块遮羞布。” 他说完。魁伟精壮的雄躯踏着狂狷的步子,往走走去。 齐青玉瞠大了眼,仿佛他脚下不是她的路,而是血流成河万骨枯的铁血战场。 “你要做什么?”齐青玉尖叫着追出去。 李宇轩漫不经心地走着。脸上流露出的是从未有过的严峻与冷酷。似乎听不到身后忧心忡忡的呼喊。 “啊!”齐青玉没办法了。根本追不上他,心计一起连忙佯装摔倒。 话音未落,只觉身边一阵风掠过。她就被一双铁臂抱在怀里,稳稳妥妥。 李宇轩愠怒地看着齐青玉,语气十分严肃:“下次叫我等等你,我就会停下,不要这样摔地上去。” 齐青玉惊愕地瞪眼,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是故意摔的,难道后背多长了双眼? 李宇轩露出了笑容,要是连她这点小动作都不能洞悉,他凭什么从险恶的战场上活下来? “有没有摔着?”他关切地问。 “全身都摔着了!”齐青玉冷哼,像只小刺猬。 “我揉揉。” 眼看他改由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已经朝她脸上抚来,她连忙改口:“不,没,哪里都没摔着!”真拿他没办法了。 “你有话想对我说?”这回,李宇轩赶在齐青玉抗议他抱着她不放之前,率先将她放下。 然而双臂还保留着她的重量以及温度,还有独特的诱人清气。 “别为我做傻事。我其实是个为利是图的小人。只要谁会影响我赚银子,我就会不择手段地打击报复。我配不上你。” 齐青玉想清楚了,不要拉他下地狱。 上一世,她死时,他明明正好。 他会一辈子都那么好,会有善良温柔、一心相随的妻子。 儿孙满堂。 想着想着,齐青玉笑了,明眸含着泪。 心像被撕裂一样痛,可她笑着。柔美的娇态,就连和珍珠而眠的最娇美的鲜花也不能与她媲美。 “没关系,我能配上你。”李宇轩抽出丝帕,轻轻地拭着她美丽的眼眸滚下的热泪。 热泪像水滴,一滴接一滴地浇溉着他冰封的心。 冥冥中,埋藏在心谷的那颗种子已经发芽,挺着娇女敕的小身子迎风而立。 “我明日赶回来,大概会在深夜。”李宇轩若有所思。 “你出城?” “嗯。”点到即止,并不想她知道得太多而担忧。 “好好休息。”李宇轩深深地凝了她一眼,似要把花容有貌刻在心中,以便见不到时想念。 “不用担心我。”齐青玉一扫眼中的阴云,坚定而自强地看着他。 他雄纠的身躯就像五岳独尊的泰山一样,大气磅礴,令人生出敬仰之情。 眷恋的目光消失在墙外时,齐青玉才缓缓回了里间。深深吐纳好几口气,还难解心中抑郁,幸好有他留赠的甜蜜,否则她会以为京城的天空是黑色的。 齐青玉知道东次间沉香木桶内的水有药用功效,想褪下衣裳就着凉水洗浴,因为除了飘雪寒冬,她都洗凉水。 只有月事来时,才用热水浇洗。 捧着李宇轩选的粉色卷草纹瑞草滚边里衣,她微笑着往东次间走去。 才褪下衣裳,就听得一声惊讶而熟悉的声音:“啧,是本王来得是时候,还是宝儿妹妹故意这样相迎?” 充满戏谑的声音带着讽刺般的笑意,令她头皮一阵发麻,慌忙捉起屏风边上悬挂的披风将娇躯包裹住。 “啧,本王又不是没看过。早在八年前就看过了啊。宝儿妹妹这样见外做什么?” 怀王飘飘然来到齐青玉面前,像幽灵一样,噙着冷森森的笑意。 流`氓!齐青玉暗骂,而表面不动声色。 突然灵光一闪,她全身剧颤,怀王怎么知道李宇轩要叫她宝儿? “啧,别怕。本王说过,对幼齿没兴趣。”怀王悠然地步出东次间,坐在里间的案几旁。丰神俊朗的星眸环了齐青玉的闺房一圈,好像和豫章没什么区别,突然瞟见齐青玉书案上的字贴时,起了一看的兴致。 他刚想站起来,那头齐青玉像见了鬼一样冲,将所有字贴全部塞进衣襟内,“殿下,这是民女闺房,请你自重。” “这男女大防之事,似乎并不适用宝儿与本王之间。”怀王突然皱起长眉,“算了,叫着不顺,还是叫六姑娘吧。” “殿下有何贵干?”齐青玉只想赶快打发他走。 “先把你胸`前的字贴交出来。”怀王笑得和善,一副好相处的模样。 齐青玉几乎要上当,取出一张连忙又塞。 “你想本王亲自动手?八年前你这小身板根本没看头。如今本王这样瞧着,也没见有什么肉,真入不了本王的眼。”怀王挑眉,薄唇弯出一丝轻蔑的笑。 “谁说的,肉多着呢,全身上下都肉!”齐青玉的理智全线崩溃,变得愤怒而幼稚。 “噢?那本王可得看看。”怀王兴味盎然的支着下巴。 “民女已经与少将军私定终身,请怀王高抬贵手,放民女一条生路。”齐青玉突然回过神来,倏地跪下。(未完待续……) 第217章 奖励(一更) 怀王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慢条斯理地问:“六姑娘此话何意?” 还没等齐青玉答话,大概不喜烛光的明暗不定,取出一颗丹霞夜明珠来,置换掉银烛台上的烛座。 明暖的光芒收起,室内被热烈的霞光占据。 人面也罩上一屋丹色,说不出的艳质流光。 玉人一双。 不过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卑恭屈膝。 “本王昨日听说,有人库里的宝贝比本王还多,听全后来全部到了你这里。”怀王诡异莫测的眼神突然闪烁着贪婪之色。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齐青玉心里怎么就起了一种厌恶感。 “有理。可是你刚才说之话是何意,还没答本王?”怀王扬眉,疑惑地看着齐青玉,像一头吃饱了的无害的猛兽,躺在日光下闲散地瞅着跟前的猎物。 “殿下,民女有银子,能用银子换取自由吗?”。 “你有多少?” “一千万两。” “挺多的,本王考虑一下。”怀王答得爽快。 “殿下,吴冰蚕,你知道吗?”。齐青玉以为他心情好,壮着胆子提问。 “梁少初还没成功营救,就想救吴冰蚕?”怀王看着齐青玉,觉得她天真得可爱,可爱得完全没有任何观赏价值。 齐青玉霍然站起,紧张地问:“救?”她没听错吧。 “看在你把李大将军迷得七荤八素的功劳下,本王透露你一个秘密。”怀王今日变得十分慷慨。 “请怀王示下。”齐青玉急不可耐。往前走了一步。 “什么?”怀王不明所以地瞥了她一眼,居然装傻。 齐青玉气得说不出话来,又不敢翻他白眼,只好低着头狠狠地瞪着地面上那块晕染了霞光的白色波斯毛毯。 怀王对她的怒气视若无睹,突然以手中的折扇微微托起齐青玉的下巴,赞道:“常言道女大十八变,是不是你还没十八之故,怎么这脸一点没变?果然还挺美的。” 他弯身凑近,点了点齐青玉的绛唇,笑问:“这里。他尝过了?” 齐青玉直觉侮辱。生气地拍开他的扇。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怀王手中的折扇居然就随着齐青玉的小手扫落在地。 “哎,若是名家所制,本王再买就是。可这是皇上御赐。送你法办。你叫本王于心何忍?”怀王瞅了眼齐青玉不盈一握的腰枝。又瞥了眼地上无辜的折扇,俊美的凤眸流露出可惜之情。 齐青玉突然变得怒不可遏,整个人跳起来。使劲地跺地上的折扇——这就是皇权的象征吗? 这就是叫你们杀我三千家人的权力吗! 去死,去死! 凭什么这样残忍? 很久后,齐青玉跺累了,气喘吁吁地瘫在地上。 悲伤的泪水成河,浸湿了昂贵的波斯毯。 一直冷眼旁观的怀王,神色有些阴沉。 按理说齐青玉这种行为,等于践踏他的权威,寻常人这样做,恐怕早就没命了。 诡异的是,怀王这晚,度量大得惊人,根本没生出要与齐青玉计较的意思。 只是她对皇家之物所表现出的怨恨与惶恐,令他的心升起了一股怪异之感,虽一纵即逝,却是微微牵动了恻隐。 “吴冰蚕四年前前往晋阳时失踪,如今皇宫里面那个吴冰蚕是假冒者。” 齐青玉心跳突然漏了几拍,倏地回首,惊讶万分地瞪着怀王。 “落在谁手上,聪明如你,不需要本王来点明了。”怀王眨了眨眼,邪美的黑瞳闪着意味深长的光芒。 齐青玉感觉自己离开火坑的双腿忽然之间又泥足深陷。 原来宫里头那个,上一世宫里头那个并不是真的吴冰蚕,那太后为何会中毒,就解释得通了。 因为以吴冰蚕傲雪凌霜的品性,绝对不会为了任何事出卖自己的人格。 齐青玉手心发凉,心肝发寒,就是把她放水里煮,也温暖不了她。 “六姑娘,你怎么了?”怀王眉宇浮现忧色,话锋一转追问:“刚才你说放谁生路?” 齐青玉心中一窒,只觉眼前这个不是人,是一条毒蛇,毒蛇! 他要咬死她,勒死她,毒死她…… 她直觉自己要反击,不能坐以待毙。 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捂着喉咙打滚。 齐青玉复杂的神色闪过各种各样的情绪,都没引起怀王的兴趣,只有这样紧紧捂着喉咙打滚的动作,令他不自知地皱了皱眉。 为了给无聊的生活添些趣味,他显然要出手救人。 奇异的是,怀王还没碰到齐青玉,不过是长指即将接近,她就像得到了解救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临近地狱又重新活一样,脸如死灰。 “看,本王的真龙之气又救了你一次,李大将军该怎么谢谢本王呢?” 齐青玉喉咙像火烧似的痛,隐忍不语。 “对了,若你能猜到你刚才犯了什么毛病,本王就能派人去查吴冰蚕的所在。” 齐青玉被黑暗笼罩的内心,曙光乍现,挣扎着发出嘶哑的声音:“文英……” “嘘,本王听到了。为了奖励你,本王决定不追究你毁坏皇家之物的罪过。”怀王站起来,微笑的星眸中的冷意稍为减退了些。 大概突然觉得眼前的少女很可怜,他都不忍心逗弄了。 怀王回到别院时,已经是圆月西斜,雪白的衣袂沾了些露水。 属下连忙替他换上干爽外袍。 “惊雷。” “爷。”一条黑影从漆黑处闪现。 “文英到哪了?” “还有三日就能抵达京城。” “有些人不长记性。” “需要教训。属下遵命。”惊雷应命而去。 步入内院,又是郑长歌那张跟一样的小白脸。 怀王抬头望了眼皎洁的月华,本来只是百无聊赖想看一眼,谁知道就移不开目光了。 他曾经有一块玉,白莲日月合抱双面白玉佩,到底是在哪里遗失了? 一面是纯洁雅致的荷;一面是日与月的拥抱,阴阳调和。总觉对那块玉佩,有种莫名其妙的思念。 “你老是三更半夜来找为兄,你有病?” “爷,黄鹤那二货在天牢。”郑长歌赔着笑,跑到怀王身边。 “着什么急,难道有人要暗杀他?” “爷英明。” “哼,不自量力。”怀王对天牢里的黄鹤,一点也不忧虑,十分放心。 郑长歌附和。“对,那些人以卵击石。” 结束了这个话题后,沉默了许久。 怀王到了书房,执笔百无聊赖地画着旋涡状的线条,突然道:“本王很无聊。” 郑长歌忙说:“近日的乐子不错。” 怀王疑惑地看着他:“什么乐子?” 郑长歌顿时瞠目结舌,这爷装蒜的能力实在太强了。 怀王唇畔闪过一抹笑意,轻摇着画了庐山瀑布水墨画的折扇,低声道:“本王要的白莲日月合抱玉雕,可雕好了?” “爷,明日就到。” “送到沈宜兰处。” “以爷的名誉?” “难道你们也想跟本王抢?” 怀王说得漫不经心,郑长歌却感觉头皮发麻,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他有两个,真的够了。(未完待续……) 第218章 脸(二更) 皎洁的月光,洒遍了人间。 既然是阴暗的角落,也因边上明月的银辉而驱走了死寂。 寂静的内院,一条莹莹发光的绿玉带迤逦而去,显得幽深而神秘。 一名少年徐步走在光可鉴人的玉径上,黑发如瀑,衣袂在秋风中轻扬,俊逸不群。 薄唇翘着极迷人的弧度,含嘲带讽。 “爷,你来了。” 怀王点点头。 其中一个长相严肃的侍女立刻恭谨地迎他进入冰雪苑。 “姑娘,爷来了。” “民女参见殿下。”一名少女从重重珠帘后走将出来,声音宛若清泉纯净无染,天生带有一种能使人平和的能力,轻轻地流过心底。 再烦躁紊乱的心听了这声音,都会平静下来。 怀王缓步的脚步微顿,索性坐在花厅的弯月榻上。 “免礼。” 那少女身段硬朗,动作明快,看得出来是一个十分坚强而认真的人,光凭声音仪态,也能算是世上最美好的女子之一。 若不看她的脸,谁都会在第一时间喜欢上她。 但若看了她的脸,恐怕晚上会做恶梦。 怀王却毫不顾忌,黑眸波澜不兴地看着她:“本王到底中了何毒?来自何处?” 一连两个问题,把随侍的两名侍女吓得“扑嗵”一声跪下,颤抖地匍伏在地。 怀王随意挥了挥手让她们退下。 侍女连忙告退。 “解药民女研制出来了。”她迎着怀王平静的目光回答,并没因相貌丑如遭火焚的夜叉就回避别人的目光。 “那就给本王解毒吧。”怀王慢条斯理地倚在榻上。深邃的目光不怒不喜。 她先送上一颗黑色解药让怀王服下,才说:“请容民女施针。” 怀王点点头,闭上双眼让她施针,对她显然十分信任。 足足一个时辰,她才拨出怀王周身各大穴位上的金针,又往怀王嘴里送了一颗血红色的药丸。 “噗。”未几,怀王吐出一口秽血。 她端于痰盂仔细观察。 片刻后,她才道:“恭喜殿下,毒已经解了。” 怀王眉宇轻皱,神色有些痛楚。声音却很沉静:“毒从何来?” 她再三斟酌。十分慎重地说:“由奇香为引子,毒药从女体导入,”说到此处,顿了好久才往下说:“民女推测。他们大概把催动毒药的最后一味天仙藤通过唾液……” “你的意思是——本王明白了。”怀王极少打断别人的话。眸底涌现怒气。却隐隐不发。 她福身,抿紧了唇,态度极戒慎。 周围突然安静得针落可闻。 “本王后天会带一个。你给检查下。”怀王站起来,轻松地说。 “是。” “你想到办法换脸皮了?”怀王若有所思的目光突然锁定她寻常人看了会吓破胆的脸。 “没有办法。”她明知有办法,却这样说。 人失去了一张脸皮,血肉成痂,沆沆洼洼,焦黑无状。 能活下来,似乎已经是一个奇迹。 “齐青玉闻听你失踪时,心惊胆颤。” “齐青玉?”她如古井无澜的心突然怦然大跳,记忆中那些久远而又温馨的片断,刹那间涌进脑海。 她抬起左手,看了看腕上的凤尾纹银镯子。 忽然落下了一滴泪。 “本王后日会送一个人,轮廓与你相仿。”怀王给了最后一次机会。 然而要不要,都由她决择。 她何忍将自己所承受过的惨无人道的痛苦,施加到别人身上? = 两日后的清晨,北山街来了一队彩旗飘飘、守卫森严的车队。 两名清秀少年开路,边走边散姜糖与铜钱。姜糖四颗、铜钱八枚。 “贵人你笑口常开,福气他四面八方来。” 讨喜的笑容和说话,赢得行人眉开眼笑,自觉让开一条道来。 队伍为首的男子虽然并不高大,但目光炯炯有神,气度不凡。 正是贾林。 “贾爷,要派人先通知六姑娘吗?”。 “不用,东家来信了。”贾林笑望着不远处,桃夭斋金光闪闪的金漆招牌。 准备了这么些年,他们的生意能到做到京城来了。 天下脚下,果然处处透着不平凡,就连官道也比豫章宽了四倍,十分宽敞且整洁。 “头,他们到了。” “我们三批人马都失了手?”暗处,三个奇貌不扬的人,佯装在茶楼吃茶,暗里紧盯着人来人往的官道。 “正是,我们是最后的防线了。” “头,招呼们上吧?” 他们的头拧起眉头想了想,沉声道:“他们一定有厉害的人物护卫,我们何必自寻短见,散了吧。” 十万两银子怕是换不来这条命。 三人商定,放出暗号让潜伏在周围的同党离开。 同党大概逃月兑了,可是这三人被留了下来。 在一条暗巷,三颗人头悬挂着。 “们,不得了了,头他们被杀了。” “走,找桃夭斋算账去!” 片刻后,桃夭斋车队被一群诡异的神秘人攻击。 贾林沉着指挥应战,每一辆马车左右二人负责迎敌,车顶上二人负责射弩箭退敌,倒是防守严密。 令贾林意想不到的是,对方居然有人懂得竹筒飞针。银针在日光下飞闪,迅如闪电,深深地末入弩手的眼球内。 惨叫声登时晌起,剧痛令人无法自持,弩手从车上滚到地下,不断的打滚惨呼。 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他,包括敌人。 眼睛再眨巴两下的时间,中针的弩手突然僵住。有人试探性地踢了他一脚,他没动了,永远地僵住。 “咻-咻-咻-”,一连三发银针,又呼啸着击向桃夭斋的人,可这当中也有敌人的人马在,逃的逃,挡的挡,登时乱成一团。 贾林眼尖地捕捉到了其中一枚,极其护短地想要以自身血肉之躯去挡——忽然感觉到一丝极轻极微的风掠过脸颊,贾林心生警惕,戒慎地张望。 所有人倏地再次定住,目瞪口呆地看着飞跃至半空放暗器的那个人,猝然坠地。 骨头碎裂的声音接着响起。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没有任何人看到,他是被谁击中坠地。 有人说他坠地前就已经是具死尸了。 有人疑惑地问有没有谁中了毒针? 没。 放暗器的人射出的毒针不见了。 夕阳西下时。 李宇轩提着一个精工浮雕金桂的鎏金食盒,进了夷薇院。 陈芝去了桃夭斋帮忙陈列。齐家其它人都知道他是谁,没人敢拦他,也没人敢有他在的地方停留,恭敬地退到夷薇院三丈之外。 齐青玉还在睡觉。 他将食盒搁在明间小几上,缓步入内。其实他在齐家走的步调比平常快。 他坐在床畔,悄无声息地看着熟睡的她的侧脸。 很美。正是心中喜爱的模样。 他眼底隐现的疲惫一扫而光。(未完待续……) 第219章 交心(一更) 夜幕吞掉天边最后一缕光线。 齐青玉觉得自己坠落在无底的深渊中,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最可怕的是,只有她独自一人,无论如何呼喊都得不到回应。 繁花盛放、彩蝶翩飞、香衣鬓影的美好世界仿佛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她努力走,走了很久,感觉已经没力气了。 这一世都已经渐渐在远离,上一世就像过眼云烟,所有的经历好像渐渐模糊起来。 如果她能再看到带来光明的太阳,再能望见皎洁的明月,再能唤一声爹娘,她一定不会再任性妄为。 少将军,如果我没了,十年后你还会记得我吗?如果不记得最好,起码我不会成为你心中的伤。 她很冷,快要走不动了。 突然,手心传来一丝暖意,虽然不过是极轻微的。触感,却重新点燃了她走出黑暗的希望。 手心的暖意越来越热烈,她加快地脚步,甚至奔跑,追赶着传来温暖感觉的方向。 “宝儿,醒醒。” 齐青玉猛然张开双眸,疲惫的眼眸布满血丝,像灰暗从到光明,视线全是一个男子的脸。 她从未见过他,他是谁? 齐青玉有刹那间的失忆。 “宝儿?” 宝儿?宝儿是谁,他认错人了?可他的刚毅而深邃的眼神充满了关切与爱惜。 齐青玉皱起了眉头,用力地眨了眨眼。随着眼前的轮廓清澈可见才蓦然忆起,这是她的少将军啊。 “你来了。” 平日银铃般悦耳的声音此时微哑。 李宇轩伸出粗糙的食指,轻轻地揉着她的眉心,“别皱,有什么心事,尽管对我说。” “饿了。”,曾氏和崔氏来了不下十次,齐青玉一直在睡,她们也不敢惊扰。 夏荣差点就去怀王府求救了,一直犹豫不决。直到李宇轩来了。才松了口气下去吃饭。 “我带了食盒来。”李宇轩扶起她,让她靠在软垫上。“我去打盆热水来。” 齐青玉望着他忙碌的背影,心里感动得泛酸。她作恶梦时,是他拯救了她。 肯定是暗中潜伏八年不出的人。又在使邪门歪道来害她。 齐青玉模出热烫的佛光舍利子。惊见上面居然裂开了四五道深浅不一的裂纹。 如若有神。是不是能证明——这个佛宝快要保不住她了? 真是邪门。 李宇轩回来时,看到齐青玉看着一颗有裂纹的舍利子发呆。 “怎么会裂了,这颗佛光舍利子是从何而来?” “是我在建邺时。黄送我的。”齐青玉如实相告。 李宇轩放下沉香木盆,大步到坐到床畔,从胸口取出一块已经佩带了二十年的方形沁黑龙红玉佩,戴到齐青玉颈上,“舍利子没用了,我拿走。” 齐青玉点点头,没再拒绝他的亲近与亲密的动作,自觉地把中间沁出一条腾飞的黑龙的红玉佩放进胸口。 温润的玉佩,还留存着属于他的温度与气味。 “谢谢。” “这块玉,是我三岁那年,一个游方道士所赠,至今已经佩戴了二十年。现在给你戴,相信也能辟邪定惊。” 李宇轩拧了热面巾,用最柔和的力度,为她擦拭苍白的小脸。从饱满的额开始,沿着她完美的五官一路到达天鹅般美丽的颈部。 “能自己起来吗?”。 “能。”齐青玉微深了口气,凝聚力量,自己步出里间,坐到明间的小桌前。看着他把食盒里精致可口的点心和鸡粥一一取出,整齐地布在桌上,再添两双筷子——她沉闷的胸口忽然间豁然开朗。 “我要吃这个。”齐青玉露出了笑容,像经历了风吹雨打的花儿,楚楚动人。 李宇轩下意识执起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突然又移开了一寸,小心地问:“是你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齐青玉没直接回答他,但一双乏力的手,藏在绫花桌布下。 李宇轩显然是高兴的,立刻将勺子送上,“不烫了,吃吧。” 齐青玉一口气吃了一碗。 “还要吃吗?”。 “不要了。”她血丝渐散的眼眸望着桂花糕与黑芝麻糕,有些迷惑。 “宝芝说你喜欢吃这种糕点,我出宫时,请御厨做了这些。”李宇轩冷肃的脸部线条,越来越柔和。 齐青玉惊奇得张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眸,“你能直接请得动御厨烹作糕点?” 李宇轩点点头,云淡风轻地说:“其实府上就有御厨,但我今日没回府,所以早上退朝出宫时就请御厨傍晚做好送出宫来给我。” “这么厉害?”齐青玉上一世都没听到多少关于李家的八卦。 “我祖母位份极高,能与皇后平起平坐。”李宇轩解释。 齐青玉秀眉微扬,捉了一块桂花糕,边往嘴里送边说:“完了,你们家这么尊贵,我是不是不能跟你拜堂了?” 闻得此言,李宇轩激动得差点控制不住要将她揽入怀中,幸好按捺下了冲动。“我今日已经正式回绝了皇上打算赐婚的主意。” “皇上有没有生气?” “没,我向他起誓,李家子孙绝不背叛大楚。”李宇轩注视着齐青玉,心里满满的柔情,含笑的黑眸溢出浓浓的爱意。 齐青玉不好意思地轻笑,有些羞涩地垂下了眸子。 长长的浓密的燕羽轻轻地扑闪着少女的情怀。 李宇轩放肆地打量着她,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这种感觉会令人上瘾,就那样看着她,已经心花怒放。 她唇角有糕屑没吃干净,他伸手拈了来放进嘴里,口中好像不止有桂花糕的味道,还有她清纯的女乃香味。 每次见到她就止不住蠢蠢欲动的老二,已经在他的调息下不再随意张扬。 但是这种近距离无嫌隙的接触,轻而易举就能使他心神荡漾,真的好想现在就娶她回家。 “少将军,我与怀王有一个交易,挑动太子以换回梁少初的命。”这一刻,齐青玉做了决择。 李宇轩微微一愕,没想到她居然将这个秘密主动告诉他,“无碍,除了你,我什么都能给他。若你愿意就去做,若不愿意,我来。” “他可能还有其它目的。”鉴于怀王阴谋的诡谲和复杂,齐青玉有理由这样怀疑。 只要别将李宇轩置于万劫不复之地,齐青玉也没其它想法了。(未完待续……) 第224章 冷嗤(二更) 蜡转瞬即成灰,我转瞬会成土,生命就如昙花,我早就知道。 “对不起。”蝶儿凝着怀王,眼中流出了泪水,不舍、贪恋。 “谁让你这样做?” “命。”蝶儿眼神突然透出求死的想法,怀王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制住了蝶儿的穴道。 蝶儿知道,死有时候的确是一种解月兑,而不是因懦弱不敢继续生存。 以前听说的关于怀王的事,果然是真的。 他现在就冷酷狠辣得像变了个人,那种帝王才有的酷霸之气,灼伤了她。 “送去给吴姑娘。” 吴冰蚕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纤弱女子,“痛吗?”。以身作毒,本身就要被毒物反噬。 为什么他们都要问她痛不痛?“不痛。” “痛。”吴冰蚕头上的紫纱轻轻飘扬着,~下了自己的定论。 “不痛!”蝶儿尖叫着。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怀王慢条斯理地走进来,淡淡地看着吴冰蚕,语气冷得像万年不化的冰山。 “谢殿下好意。民女有自由选择拒绝。”吴冰蚕跪下,拜伏。 怀王轻轻扫了蝶儿一眼,目光冷酷如视死物,“赐三尺白绫。” “爷,不要杀奴婢,让奴婢侍候你一辈子,奴婢愿意做牛做马,……爷,不要走,不要走!”蝶儿疯狂地尖叫着,看着怀王漠然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缩骨平地直弹而起。飞落在怀王跟前拦住了他的路。 “爷,身不由己,奴婢身不由己,爷给个机会……”蝶儿哭喊着,贪婪地看着怀王,一眨不眨,生怕看了这眼就是一生。 吴冰蚕站起来,扶着门不无感慨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刹那间,比眨眼还要短的时间,一道红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出现。蝶儿就诡异地倒在地上。 还没来得及看清。那道红影就消失了。 原来他不会自己动手杀人。 是怜悯还是不屑? 再美丽的生命,抵不过命运一弄。 吴冰蚕回到屋内,取下面罩看着镜中比厉鬼还要恐怖的脸容。 这样见她,会吓着她吗? 她应该有十四岁了。和梁少初聚首没? 缺了我。你们会不会想念? 可是我何曾忍心活剥别人的脸皮来全我的脸皮。 只是吴冰蚕由微入密。从怀王的遭遇细加思索就知道大楚的繁荣下埋着的暗流汹涌。 冒充她身份入宫的人,最终为了害谁? 大楚现在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不得安生。 = 梁少初望着天上像白玉盘一样的明月。 越是秋深越是团圆。 她也希望可以和家人、友人团聚。 她的身体已经渐渐康复了。只是不知道是谁透露了她的行踪给黄建为,他软硬兼施地希望她回府,重修旧好。 怎么可能还会相信这种丧心病狂的人。 梁少初坚定地打发了他走。 黄建为走的时候说,齐青玉死期不远了,到时她也得陪葬,还不如跟在他身边踏实,好歹是个活人不是? 这种话居然能从道貌岸然的他嘴里吐出来,真是够了。 梁少初抽出床头宝剑,差点杀了黄建为。 如果不是久病虚弱,她杀他,根本不废吹灰之力。 黄建为灰头土脸地走了。 夜深人静时,梁少初心情渐渐平复,想歇息了,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他说出一个令她惊恐不已的真相。 “本王需要医术高明的人助力,你有何方法可以令吴冰蚕换脸?” 吴冰蚕那样子,除了天生善良和在地狱走过的人,恐怕没人能接受得了。 不方便随侍在侧。 “殿下可以让六姑娘试试。” 怀王下意识摇头,却立刻推翻,嘲讽地睨着梁少初:“你也太看得起她了?”玩世不恭的张狂又在恣意飞扬。 “一个六岁能掌握制簪技艺的人,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梁少初意味深长地看着怀王,同流着皇族的血脉,骄傲的心并没在他强大的威压下退缩。 “本王宅心仁厚,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怀王做了一个捏压的东西。 突然间,梁少初察觉怀王捏的并不是虚无,而是她们、他们,一切被他列为棋子的人! 价值,没有价值就要被遗弃? “你为什么要救我?”梁少初警惕而又悲哀地看着怀王。 “民心。”怀王笑了,凉薄的黑眸居然泌出一丝暖意,“梁少初你好像是本王表姐?果然是一个攒取民心的好机会。” 他大笑。 笑声毫无恶意,但听在梁少初耳中,不寒而粟。 “殿下,求你放过齐青玉好吗?”。梁少初突然意识到些什么,慌忙恳求。 “本王是在施恩布德,施而不取,布而不控。”怀王站起来,望着天上的明月,十分惬意。 总觉月里有个人,美人,爱笑的美人,眉目如画,眼波如水,每当满月之际就会静静地看着他,对着他笑。 怀王心情大好,无所谓地说:“本王一向慷慨,黄建为派去暗杀你父亲的人,本王就给你收拾干净吧。” “殿下你说什么?”梁少初倏地跳了起来,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绕到怀王跟前。 “梁使司是李氏一族努力争取的对象,可你夫婿脑子抽风,自挖坟墓妄想在岳父到达京城前,行一石二鸟之计,幼稚。” 怀王冷嗤。 “什么一石二鸟?”梁少初与世隔绝,根本不明所以。 怀王乐于分享:“他贿`赂宫中太监,买得黄鹤部下之物,伪装他的人前往刺杀你父亲。” 梁少初只觉自己当初是瞎了眼,才会选上这么一个人。 “表姐,你可别给气死。这有趣的日子,不能少了你。”怀王不羁的挑眉,带着讽刺的神态高深难测。 “殿下放心,我一定会报答殿下救命之恩。”纵然不肯也不敢,但梁少初还是顺着怀王的弦外之音,作出了这样的承诺。 怀王轻轻颔首,着迷地看着天上皎皎明月,仿佛看到了玉兔在捣药,闻到金桂飘香。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就连梁少初周身浓浓的药味吸入胸臆也毫不介意。 “来看,美吗?”。 梁少初连忙上前,举目仰望,一轮圆圆的月儿飞在青云之端,“美。”她顿了顿,赞叹道:“六姑娘小时候笑起来时,就像满月似的,很可爱。” 怀王脑海闪过一张涕泪横流的皱巴巴的小脸,只觉厌恶,“胡说八道。”(未完待续……) 第225章 说完就滚吧(一更) 初秋清晨,天高气爽,逸风妙云。 一辆舒适华丽的四乘马车及二辆小马车已经在齐家大门外等候。 齐青玉刚着装完毕,外头就响起了一种不确定的敲门声。 齐青玉瞥了一眼外头不高也不矮的身影,暗道:这样迟疑还敲什么门。 她没理会。 陈芝小心翼翼地从紫檀木盒取出水晶套饰为齐青玉戴上,最后结发于背后,为戴水晶冠作准备。 “叩叩叩叩。”门,突然又被敲响,急切而慎重。 “小郡王,有话请直说。”平日里吊儿郎当,逮着机会就调`戏小丫鬟的夏荣,八年来,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和齐青玉说话。 陈芝也察觉到了诡异之处,顿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刚想退下,齐青玉说:“继续。”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止她前去参加瑶台簪饰大会。 还有半个时辰就要进入会场了。 陈芝深呼吸一口气,敛定心神为齐青玉盘发。 门外的夏荣迟疑不决,静默了许久才道:“六姑娘,你帘子有下吗,我想进去。” 齐青玉笑道:“进来吧。”姑娘家闺房的里间一年四季都隔着帘子。 夏荣飞快地开门又关门,侧身站在里间的门旁,神色沉重。 但他还是不肯开口说正事,似乎这口一开,就会覆水难收。 “婆婆妈妈,不像你。” “我。我收到命令,”夏荣断断续续地说着:“爷命令,爷命令我下个月去南韶。” 这是准备让夏荣独当一面,是好事,可齐青玉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犹豫,“你不想去?” 夏荣突然痛苦地皱起整张脸,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道:“我担心李宇轩的手下会起贼心,到时害了你。” “为何要这样说?”齐青玉站起来,掀起竹纱帘子,探究地看着他。 在她远离尘嚣、只想当一个小女子时。这京城到底发生了何事? 夏荣苦恼地道:“六姑娘。那群真真假假难辩的权贵子弟,除了在朝为官的那几个,其它全部到齐了。消息传回来说李少将军早朝时,当着皇上、太子的面。辞官!” 他果然这样做了!齐青玉的心跳登时漏了几拍。绝丽的容颜流露出既惊喜又忧虑的复杂之情。 “皇上没还没应允。”夏荣重重地叹了口气。沉重的眼神却闪过一抹羡慕之色。 齐青玉轻笑,“没关系。”他已经这样做了,最后结果是什么并不重要。“你去做细作前。要不要先,给郡王府留下香火?” 她关切地看着夏荣。 “咳,”夏荣脸突然红了,支支唔唔地说:“其实我十九岁就成亲了,可怜那个带着两个孩子,守着已经不存在的夫君过日子。” 齐青玉猛地一震,这句话带出的信息实在太多太深沉了? “怀王布的局?” “我少年时不懂事,好勇斗狠闯出了许多祸事,后来传到皇上耳里,有佞臣怂恿皇上剥夺我继承郡王位的资格。不止如此,还要削父亲的食邑和俸禄。我当时打听到是谁提这个馊主意,将那人杀了。” 夏荣说起自己少年事的糗事,都是烂帐,平时极张扬的人变得很难为情。 齐青玉已经想到后来的事了,她一点也不想听夏荣最后以“爷真是英明神武”来作结语。 所以她说:“御史台上奏疏要废你为庶民,皇帝同意了。可是殿下看上了你的杀猪刀,用计令你假死,再给找了个吃苦耐劳的为你生儿育女,完事后你给他卖命。” 夏荣瞠目结舌,惊讶地瞪着齐青玉:你怎么知道? 齐青玉一看夏荣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也很佩服自己的推断能力,得意地笑了。 夏荣更瞠大了双眼,“六姑娘,你可真美。现在还小呢,再长几年,这大楚最美的风景就要变成你了。” 齐青玉从来都不喜欢别人谈论她的相貌。 对于她来说,相貌除了带给自己杀身之祸外,还真不知道有何用处。如果说是美貌为她赢得李宇轩,她会感谢上天。 夏荣模了模鼻子,“如果一年后我不能回来,你又能好好活着,记得帮我找到那个。她长得很普通,鹅蛋脸,五官很小气,眉心有颗痣,身形和清水差不多,住在福芹隔壁村。” 这就好像交待后事似的,齐青玉厌恶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寒声道:“等你回来自己去找。” 夏荣急切地说:“我只是说若我回不来,你就……” “你为什么会回不来,你们凭什么替他卖命,到了舍生忘死的地步?”齐青玉就不懂了。 她从来都不懂怀王是个什么人? “我不知道别人,我是心甘情愿。若爷要我弑父,我眼都不会眨一下。除了你。” 齐青玉质问:“为什么?”真够恶心了,父亲都能狠心杀害,为什么要对她手下留情? 夏荣往后退开几步,沉郁的声音透着坚决:“因为我们,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看不到自己的孩子,看着你,就像看着他们似的。 临到上战场了,才开始想念。 夏荣也恨起自己来了。 这些年来,他风流快活,而那个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还好吗? “你可以拒绝他!”夏荣脸上那种就义的神色,令齐青玉气急改坏。 “没人可以拒绝他。”夏荣说这话时,眼神充满尊敬与崇拜,死气沉沉的脸突然放出光辉。 “说完你就滚吧,要见谁见谁去。”齐青玉没好气地推夏荣。 “六姑娘,今日别出门。算我求你了。”夏荣顺从地往外走,没几步突然停下,倏地转身注视着她。 齐青玉严肃回视他,坚定地说:“必须要去。” 夏荣音量陡然飙高,“你已经决定了跟李宇轩,就不要去招惹爷了。” 齐青玉嗓子更拔尖:“谁要招惹他,是他要我去办事!” “别去,太子,你去了如何是好?”夏荣姿态低得近乎哀求。 齐青玉一点也不习惯他这样子,相南才和果甜走了没两天,他也要走了。 还有谁要走? 齐青玉冷不丁一个激灵,倏地想起上一世,她身边的人都没好下场!连忙冷硬地道:“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得了!如我是棋子,也不会傻得毁了自己去成全他的天下事。” “太子会想得到你。是男人都会想得到你,到时我怕李宇轩会杀了他,最后谁来保你?”夏荣目光突然暗淡下去,“黄鹤昨夜被人下毒,殿下已经让他装死了。李宇轩之所以迟迟不来接你,就因为这件事。”(未完待续……) 第226章 卷入(二更) “到底是谁要折殿下双翼?”齐青玉突然心惊肉跳,太后、皇后哪一方要杀人也不会愚蠢到在天牢里下手啊! 只能是有人要行栽脏嫁祸之事。 齐青玉明眸透着沉思之色,“表面迹象指向太后一党还是皇后?” 夏荣虽然已经从小习惯了她的语出惊人,可闻听此话,身体不由得震了震,忙道:“我推测,是想捉裕王当替死鬼。” 宫中封锁了黄鹤“死亡”的消息,若是传了出来,怕是幽州会乱。 齐青玉的心陡然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总觉得有谁,还没出场,而她必须要走出去,才能进入上一世的旋涡当中去解开那个死结。 “算了。不差我掺和,就让这局势乱起来了吧。”她犹豫的心,最终作出了决定。 想抛开一切和李宇轩安安静静地生活显然很难,这些照顾了她八年的人,她必须要尽自己所能,护着。 “你去南韶时,记得带上银票。”齐青玉又说了一个地方,那儿埋着她的一箱宝藏,“有钱使得鬼推磨,能用钱收买的人,别省。” 齐青玉认真地打量夏荣一番,精衣麻布,邋邋遢遢,“啧,你真是姓夏,昌南郡王府的小郡王吗?”。 面对质疑,夏荣有些生气地大声道:“如假包换!”生气的同时,他觉得自己很愚蠢,鼓起勇气做出的事,一点成效也没。 怪不得爷说他还不能独当一面,要到南韶去历练。 齐青玉深深地看了夏荣一眼。回身进了里间。 竹帘子隔开两个世界。 陈芝看着铜镜中泰然自若的美人,充满敬爱之情。 齐家的人,每一个都想出来送送齐青玉,再嘱咐几句。 可是曾氏没出院门,大家也就呆在院子里。 齐青玉临行前,面见了曾氏。 “母亲。” “怎么来了?”背对着她的曾氏已经湿了眼眶。 “你们不要把气氛搞这么沉重,女儿这是去给齐家争光呢。”齐青玉试着让曾氏轻松起来,语气明快。 “去吧。家里有为母照看。”曾氏拭去热泪,转身注视着齐青玉,复杂的眼神充满骄傲与宠爱。 齐青玉鼻子倏地酸了。 为什么连她也变得伤感。难道都意识到踏出这一步。才是真正的跳进上一世夺储的滚滚洪流中去? “母亲,我什么也不怕。我有你们,我还有他。”齐青玉尊敬地看着曾氏,柔和的目光充满爱。 曾氏百感交集。强忍住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对她点点头。 齐青玉行了个人伦大礼后。毅然起身离开。 这一世,即使我粉身碎骨,也不会再连累谁了。 特别是你们。 大红色的波斯地毯铺出三条华丽大道。直通往东方锦绣高台,更边接西方以淡色龙凤呈祥纹饰为装饰的制冠平台。 平台前,锦绣高台下,坐着从五湖四海来到此处参加盛会的客人。 有本国的,有外邦的。 锦绣高台有三层坐阶,分别坐着王孙、金枝玉叶。最尊贵的席位有三个,分坐着怀王、太子及李宇轩。 南韶国、大食国、吐藩、高丽的制簪大家陆陆续续在大楚贵族眼前,展示了各自最拿手、独具地域特色的发冠与簪饰的制作方法。 接下来就是娉婷居的少东家出场了,他当场展示了高超的累丝工艺,将已经成形的天子乌纱翼善冠以捻金线编织出两条精神翼翼的五爪金龙,再焊接到两端,细细加工成二龙戏珠之势。 制作完毕时,宫女将乌纱翼善冠于全场展示一周时,赞赏的掌声不绝于耳。 就连一向以挑剔著称的太子,也鼓了鼓掌,给予肯定。 “司珍之位男女不限吧?”太子盯着那顶乌纱翼善冠,冷厉的目光迸出贪婪的光芒。 后面的左灵剑答道:“回太子殿下,不限。”因司珍署设在外廷。 “无聊。”怀王斜飞入鬓的浓眉缓缓上扬,百无聊赖地环着四周。 郑长歌乘机解释:“五殿下,今日这盛会意义非凡,除了要挑选新的司珍为皇家制作簪钗冠饰,还要让外邦开开眼界。”说白了就是要让对方自惭形秽,别整了,直接买大楚的。 压轴的人物还没出场呢。 朱司珍恐怕已经磨拳擦掌了吧。 “看到没,本王有了新发冠,虎魄紫金龙纹冠。”怀王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的头顶,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太子旁边不动如山的李宇轩。 太子随意瞥了眼怀王的头顶,挑眉意味不明地笑道:“五弟,你这冠好是好,可惜太小了。” “没办法,头只有这么大。”怀王知趣地摊手。 太子丢给怀王一个“算你识趣”的眼神,哈哈大笑。 郑长歌与左灵剑对视一眼,闪过较量。 “五殿下,你这发冠虽然小,可是显得五殿下你更加英挺了。”郑长歌继续谄媚。 太子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他连忙噤声。 引来一阵讥笑。 未几,郑长歌又道:“太子殿下,你今日这身新裁的常服真是贵气逼人,瞧这四条龙,真是龙气逼人。相较之下微臣真是寒酸极了。” 他边说边不好意思了缩起了双肩想挡住自己衣裳的纹饰。 实际上他衣裳只有小团花,与七品官员的形制没什么区别。 太子瞥了郑长歌一眼,只觉他长得实在好看,难怪会传出那样不堪的传闻。 再环顾四周,不见郑长兴的身影,难道…… 太子意味深长地看着郑长歌,“爱卿是聪明人,脚下的路该如何走,才能飞黄腾达,爱卿可要思量。”边说边阴恻恻地睨了身边的怀王一眼。 可是他比人矮了一截,这样平视睨,只能看到怀王的衣襟。 这身高差……太子有点不爽。他明明已经着人将靴子垫高了! 怀王突然伸出修长白晳得会令嫉妒的手指,轻轻捉了左眼角两下,然后往外弹了弹。明明洁净无尘,要弹走的却不知是什么? 这是嫌他碍眼了!?太子突然像炸毛似的,差点就要拍案而起。 却听有一把尖亢的声音道:“下一位,有请九江府豫章郡齐六姑娘。” 热闹的会场突然静悄悄的,针落可闻。 少顷,一声声有节奏、清脆的华珠相戏声自沉香木屏风后响起。 稍后,一名头戴七彩水晶冠,着青色水仙提花纹齐胸襦裙,披梨花白纯色披帛的少女缓步走将出来。 她姿态优雅,步步生花,窈窕袅娜的身段有如芝兰玉树,仙姿卓约。 在秋日骄阳下,七彩水晶冠闪烁着最灿烂瑰丽的光芒,就连雨后碧空上悬挂的彩虹也要为之失色。 然而教人惊为天人的是七彩水晶冠下——倾国倾城的脸! 罕见的美丽已从她娇艳欲滴的红唇慢慢绽放,蓬勃的朝气正从她身上徐徐散播。 满月似的绝色容颜洋溢着傲而不骄的自信,眉目清扬,宛如画中走出的仙子。 沉鱼落雁的明媚笑容渐渐盈满,照亮了整个人间。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未完待续……) 第227章 福祸相依(4千二合一更) 齐青玉踏上铺了织银线锦毯的平台,来到宽敞的制簪案几旁。莲步明快而不失女子所独有的婉约。 她朝着对面主位轻轻福了一礼,再慢慢起身仰起清绝殊丽的朱颜,想找寻心中那个人。 于是大家看到银光闪闪的锦毯上,繁星璀灿,皓月争辉。 比明月还要动人的是她艳质流光的秋波,宛若清泉光缓缓扫过怀王、太子,最后定在李宇轩俊毅的脸上。 四目相对,凝神入骨,含情脉脉。 须臾,齐青玉含羞带涩地收回多情的目光,唇畔溢出幸福的笑意。娇美的笑容感染了秋风,秋风带领每片顽强的叶子,沙沙起舞;薰陶了秋花,更努力地迎风招展,盛放出最美丽的花颜、吐出更馥郁的芬芳。 光彩照人,全为了她。 齐青玉走到案几前,一同前来辅助她的四名老师傅已经做好准备,铺陈出花丝工艺需要的捻金线、银线和各式各样的精细工具。 其中一个师傅,从精雕牡丹缠枝花纹的黄梨花锦盒中,取出一顶已经成形的,婚嫁之用的嵌红绿蓝宝石无博鬓凤冠——就缺花丝工艺为其锦上添花。 齐青玉十只春笋似的玉指,缓缓套上奇材制成的玄银色指套。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双手上。 左手往桌上轻轻一拈,十条捻金线缠绕在上;右手五指合着五根一五寸长的鎏金铜棒,往案孔上利落一压。牢牢固定在上头。 待右手离开,左手上的捻金线已经开始了编织花样之旅,编、织拉伸、堆叠,右手辅助拉丝,十指有如灵蛇飞舞,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结着花形。 右手时不时穿插一个匪夷所思的穿引捻银线的动作,动作优美而炫丽,金线银丝仿佛已经成了她双手的一部分。 片刻后,齐青玉收住手势,左手勾住线尾。右手拔出鎏金铜棒。再以锥子给编出的花样定型、修饰。 未几,齐青玉将编结好的花放在如意白玉托盘上展示,一朵怒放的花丝金牡丹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点燃了所有人的目光。 热切而希奇。 这是凤冠正中央大红宝石上的大牡丹。接着还要做三朵小牡丹。两金一银。 师傅接过。开始了焊接的工作。 齐青玉又换了一种制作方法,将所需的捻银丝与捻金线固在案上,再月兑下右手大拇指、食指及中指的指套。执起如绣花针大小的锥子。 众人伸出了脖子盯着她的双手。 齐青玉左手辅助拉银金线,右手上的锥子如笔,勾勒着牡丹的国色天香的线条。 笔下如有神,勾画出层层叠叠的华丽花瓣。花瓣儿随着时光盛开,迎着朝露绽放,仿佛有了生命。 慢慢向世人展露芳颜。 一朵既成,玉手轻轻一捞,高雅流芳地将它托在粉颊之畔,展示。 花艳?人更娇。 民间竟然有这种尤物,他怎么不知道?太子倒抽了一口凉气,神魂颠倒,几乎把持不住,紧紧地握住扶抦,喘着粗气。 齐青玉占用了更多的时间,为了展示自己比上一世更显非凡的细金技艺,更为了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好的、坏的,全不遗漏。 虽然会场有重重御林军把守,但总有人能有法子完成她交托的任务。 她要知道,该来的人都来了没。怀王的目的是太子,她的目的是文煊公主和杜心璇。 除掉她,然后与他远走高飞! 他能做到,她也行。 评判台,宗人府的林总管一直沉默不语,忽地扭头低声对朱司珍道:“魁首绝对是这齐六姑娘了,可是你不能给她。明白了吗?”。 朱司珍垂下的眼珠转了半圈,立刻意会,答道:“下官明白。” “林总管,簪饰大会目的是为了给宫里输送司珍人才,你此举怕是不太妥啊。” 身穿墨绿色宫廷女官服的琼华宫掌宫姑姑赵姑姑意味难明地看着林总管。 林总管只瞥了她一眼,嘴角泛出一丝冷笑,没。 赵姑姑乘机说:“朱司珍,咱们公主殿下的簪饰用品,全部都要焕然一新,这个齐六姑娘双手灵巧,正合公主之意。” 朱司珍岂会不知个中深意,左探林总管一眼,右瞅赵姑姑一下,显得左右为难。 瑶台少东哂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示意他们往东方贵座上去。 掌声雷动之下,太子飞快地站起来,大步流星地往下走。 忽然间,太子整个人被笼罩在阴影下——头顶云天的李少将军衣袂生风,步伐沉稳健朗,不过眨眼间就将太子抛在脑后。 太子登时停下脚步,铁青着脸瞪着李宇轩所去的方向。 “宝儿。” 表面沉静自若的齐青玉正在收拾千金难求的制簪工具,忽听头顶传来一声热切的呼唤,微微仰首去看,正是她的大将军。 朝服未褪,正显他英姿勃发,品貌非凡。 完完全全遮挡了太子射出来的充满贪婪与占有`欲的目光。 好似要被生吞活剥的压迫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安心。 “嗯。”她点点头,唇畔笑意清浅,若天上才露出半个脸儿的月牙儿。 “收拾好,我带你回家。”李宇轩冷峻如钢的表情慢慢融化。 “好。”齐青玉示意陈芝出来,把善后的工作交给她。“少将军,”齐青玉凝视着李宇轩,笑靥如花,眼角余光映着太子由青变白,再由白变红的脸,以及越趋强烈的占有`欲。 惊艳而色`迷的目光,像要吃了她似的。 她心里微颤。往左移了一步,玲珑妸娜的身子完全隐于李宇轩的保护下。 有他顶天立地,她并不需要畏惧。 “哎哟,皇兄,现是良辰又有美景,你居然在神游太虚?”怀王惊奇地瞪着太子,幽深的眸底是隐而不露的厌恶。 “本宫怎么不知道京城有这样一个美人儿?”太子急急地往前走了几步,再一次将齐青玉绝美的侧面收入眼底,包括迷人的曲线,纤细而不柔弱。 这压在身下时。得多带劲儿! 太子浮想联篇。微喘着气,一点也不掩饰对齐青玉的欲`望。在他眼中,东宫粉黛全然失了颜色,只有这株独娇。 “殿下。微臣听说这些日子。李少将军于齐家流连忘返。”郑长歌连忙想示好。却被左灵剑截去。 他说罢,深深地看了怀王一眼,儒雅的眼底。有着示好之情。 怀王轻哼,没予理会,“啧,怪可惜的,这样标致的美人儿,白白便宜那个武夫了。” “是啊,武夫哪里懂得怜香惜玉,怕是没玩两个就要坏了。”郑长歌状似可惜地添油加醋。 太子登时气得头顶冒烟,“岂有此理,简直是有悖礼数!慢着,这几日?”他突然想到什么,阴沉的眼神细细端详齐青玉一会儿,笑道:“应该还没破瓜,来人!” 太子低声吩咐左右两句,嘴边露出奸`佞之色。 “棒打鸳鸯?皇兄,愚弟可没听见,愚弟不在。”怀王露出一个惊怕的神情,快步走了。 临到门口,他施施然回身对冬临笑道:“方才大食国的发冠有趣,本王要订三十顶。” 冬临接触到怀王笑里藏刀的眼神,忽地一颤,脸上露出惧色,战兢兢地俯首领命。 “立刻拖住李宇轩,不惜代价!”虚空中,怀王唇语。 瑶台少东无奈地摊摊手,看着眼前不约而同皱起眉头,脸色沉重的三人。 “林总管,朱司珍,赵姑姑,你们看这魁首可要怎么办?”魁首是会被录用为宫廷司珍署女官的,可李宇轩这样强烈地向外界展示了他与齐青玉的关系,谁还敢妄动? 都心存顾忌。 想了半晌,眼看齐青玉在李宇轩的保护下要离开了,赵姑姑咬牙道:“先这样吧。待本姑姑回宫禀明公主再作定夺。” “那今日的魁首?” “随你们去。”赵姑姑愤然离场。 李宇轩骑着赤兔宝马,伴着齐青玉的马车,缓缓走在林荫小道上。 “宝儿。”这一路上,他不知道唤了她多少次,每次只是这样一唤一答,从没其它多余话。 似乎每一声呼唤都是刻骨铭心的热爱,不能停歇。 “嗯。”齐青玉甜声应着。 李宇轩心满意足,突然不自觉地陷入了沉思。 “你二娘见过她,说与琳丫头有几分相似,特别是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她会不会是谁故意安插的棋子?” 前晚,和熹长公主这样问。 他沉默。即使是,那又如何?他只知道,芸芸众生中,他非她不娶。 牵挂在漫长的岁月中,早已刻骨铭心,她无可替代。 和熹长公主又问:“你身体流的不止是李家的血,还有一半皇家。确定要为了一个区区女子辞官归隐?” 良久,他才回答:“是为了我自己,八年,够了。”这是一个最好,最有说服力的答案。 和熹长公主陷入了深思,半晌后庄严地颔首,“允了。皇帝那儿自有本宫出面做主,但她不能入我李家宗嗣。”规矩不能废,“你要怨本宫,就怨吧。” 李宇轩磕了三个响头,诚挚地叩谢:“孙儿不敢,孙儿谢祖母仁慈。”有祖母的成全,他就不需要顾忌家中其它长辈的想法了。 “宝儿。”李宇轩再次昵喃。 齐青玉偷笑,故作生气地说:“不要再听你这样叫我了,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放弃入宫作司珍好吗?”。一向军令如山、绝不妥协的李宇轩,为了将她保护起来,语气居然鲜见地流露出了一丝哀求。 齐家司珍之名,在今日已经大放异彩了,再有他的肯定。桃夭斋只会门庭若市,车水马龙。 “好。”齐青玉答得爽快,心情愉悦。 对于她来说,太子已经显而易见地上了钩。以后的事,根本不需要她去煽风点火。 待他稍稍发力,助怀王扳倒太子,她的天,就太平了。 上一世的祸,可以避过;这一世的福,可以尽享。 远处,一阵火急火燎的马蹄声十万火急地赶这边赶。 李宇轩浓眉轻动,勒停了赤兔马,侧身望向远方。 “将军,失火了。” “哪里?” “昭仁宝塔,长公主正在塔顶奠祭英灵。”侍卫急得快哭了,底下已经火光冲天,他们拼了命也无法飞到塔顶。 李宇轩冷峻的目光倏地射向位于皇城东方的昭仁宝塔,眼看就要倾斜了。 “宝儿,回家等我。” 李宇轩刹那间消失在长街。 一股不祥的预感蓦然在心头升起,齐青玉挑帘望向浓烟滚滚的东方,只觉背脊发凉,为什么会如此巧合? 不会是他们使的诡计吧…… 齐青玉坐回车厢内,命夏荣快速回齐家。 当急速奔跑的马车再度停下时,夏荣并没像平时那样说“六姑娘,到了,快回荑薇院玩儿吧”,相反,四周静谧得诡异。 是一种陌生的感觉。 齐青玉颤着双手,掀开了车帘。 映入双眼的背部并不是夏荣的,那是全然陌生的背影。 “夏荣——!”齐青玉大叫,别是遭遇了不测就好。 “那孬种?走了。”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从车顶响起。 车夫立刻跳下地,恭谨地退开。 齐青玉也跟着跳下地,戒慎地看着车顶的人,一个画着诡异妆容的女人,脸僵如尸,嘴唇画着夸张的大笑的弧度。 “齐六姑娘,你今日这么美,本座都看得心痒难耐。”她阴恻恻地笑着,眼神充斥着残酷的杀机。 “你想做什么?”齐青玉心知肚明,只想拖延时间。 “想做了你,回去领赏。你的脑袋,可是价值连城啊。” 对方步步逼近。 齐青玉暗中将毒药及利簪握在手中,“若尊上想要银子,我也可奉上一二,一定会令尊上满意。” “不,不是银子可以解决。”她突然咧出一个可怖的笑容,“是以命换命。”边说边抽出一条鲛丝,用它来勒断脑袋时,不知道声音可会好听? 齐青玉从对方眼中看出不可动摇的杀意,也不想束手就擒,突然惊喜地瞪着前方大叫:“少将军你来了!” 那女人一听,倏地一惊慌忙回身探去,齐青玉连忙出击,一边洒软骨散,一边用针直扎那人的神庭穴。 前方哪里有人!“竟敢耍本座!”她生气地回过身来,拉直鲛丝就要割取齐青玉的脑袋。无声无味的软骨散立刻发挥作用,她双手一软,立刻被齐青玉以奇秘的手法扎中大穴,整个人一软,倒在地上。 “扔去喂狗!”虚空中,突然传出一声令人不寒而粟的命令。(未完待续……) 第232章 邪门歪道(二更) 重云闭皎月,煞气遮群星。妖香透骨寒,折杀神天兵。 当漆黑的天空再度被第二支箭火点亮时,接着第三支、第四支、第五支,紧接着是无数支火箭,如暴雨一样洒向齐家。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如疾风般的黑影突然从天而降,身手神俊犹如神鹰,电光火石之间已经将所有的箭矢紧紧地控在右手中,同时左手飞快地反掷出所有的箭。 凶猛的箭矢无情地贯穿每一个弓箭手的胸膛。 惊叹声、抽气声霎时四起。 接着是漫长的沉默,四周犹如死一般寂静。 迷香的气息从无到有,浓烈地漫延。 暗中有人呼唤同伴闭气,有的人已经中招摔倒,有的人强行运气逼毒却七孔流血。 “邪门歪道。”李宇轩肃杀不屑的声音在寂灭中响起,身形一闪,刀锋般的()铁手已经锁定一个隐蔽角落——“咔嚓”一声,颈椎断裂的声音在沉肃的夜显然那样恐怖瘆人。 施放迷香的人瞠目结舌,到死也不能理解为何有人能无视他独步天下的迷药。 这天下,有些事本就无解。 怀王站在遥远的屋脊,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谁做的?” “在查。” “在查?” “是。” “有趣。若明日还查不出来,你也不用来见本王了。” “爷。”红色的身影在漆黑中犹如鬼魅般追赶着一道白色的轻烟。拼了命,折了腿却不能追上。 齐青玉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慢慢安定下来。知道他赶回来了,回到床上躺好,努力地忍住伤痛的折磨,令自己看上去不会太糟糕。 “你回来了。” 她笑看着他,尚显青涩的脸颊,若雨后梨花楚楚动人。 李宇轩急迫的脚步忽地一顿,他碰到一团东西,垂眸一看——陈芝横陈在地上。 令人狐疑的是,她穿着齐青玉的衣裳。 “宝儿,这是怎么了?” “她吓傻了。”齐青玉淡淡地笑着。并不去解释。 李宇轩扶起陈芝。意识到有些事情不能再拖,以商量的口吻问:“宝儿,敌人的行动快得出乎我的意料,我要回府一趟。你一起去好吗?”。 他已经在取披风了。齐青玉觉得自己没有反驳的余地。目光移向伏在几上的陈芝,犹豫道:“留宝芝在这,我不太放心。” “已经有人来接应了。马上会把你亲人接出来。”李宇轩已经派人将被迷香所伤的黑虎卫送到贾非宜处医治,齐家也安排了另一支亲卫守护。 他想得这样周到,齐青玉不再置喙,任他将她抱在壮硕的怀中。 “已经退烧了。”李宇轩自然而然地以脸贴上齐青玉的额,感觉她已经退了烧,松了口气,更为她的坚强感到欢欣。 稍后,李宇轩抱着齐青玉走出齐家,坐上将军府庄严的马车。 “你知道贾非宜的来历吗?”。有两个护卫在赶马,齐青玉虽然担心自己所说的话会落入怀王耳中,但更怕因对贾非宜的疏忽大意而引起不可弥补的遗憾。 “傻丫头,她首先是曲无商的弟子,其次才是怀王的细作。”李宇轩腾出一只手,尝试着用最柔和的力度,为她整理微乱的发丝。 如黑绸般的秀发滑过指间的感觉,十分奇妙。他以指缠绕着柔顺亮滑的发丝,爱不惜手。 齐青玉有些懵,一时之间答不上话来。安静地想了一会儿,她抬着望向他,恰巧碰到刚生出的粗硬的黑胡渣子,痒痒的,粉颊倏地红了一片。 她下意识缩身却扯痛了伤口,皱起了优美的眉头。李宇轩心头蓦然一跳,心旌摇动,若不是念及她有伤在身,真会拿胡渣子逗她玩。 “我看看伤口还会渗血吗?”。李宇轩微灼的目光移向她的月复部。 “不会了。”外头有人呢,不害臊的吗。 “我看看。”李宇轩强硬地撩开披风,心中却软成一团,爱昵地说:“别怕,迟早都是我的人,早看晚看没区别。” 齐青玉羞得将脸藏在他胸前,任他去。 “宝儿,我给换药,你别动。” 李宇轩低沉而宠爱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齐青玉绷紧了身体配合着,觉得那点痛根本不算个事了。 “好了。”李宇轩将换下的沙布用纸包起,扔到角落,重新为她整理好衣裳。 “为什么要带我一起去将军府?”齐青玉将脑子放下不用了,直接问。 李宇轩答:“要让祖母见见你。”这样若还有男人敢打她的主意,就要掂量掂量了。 齐青玉心思立刻开始运转:“我要赢取她的认同?” 李宇轩立刻敛容,严肃地看着她:“不,你不需要对谁曲意奉承。” 齐青玉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她是你祖母,我如果能让她喜欢,那你不是更好办了。” 棘手的事在他那儿似乎根本无关紧要,就像方才的危险,他不废吹灰之力即可化解。 “真的,只是你我之间的事情,与他人无由。有人妄想用忠孝礼义来压我,可笑。”李宇轩放轻松了语调,像聊家常一样和齐青玉说话。 有一日,他站在一户农家门前,默默地看了许久普通人之间的交流方式。 现在说话时,脸部已经有表情的变化,他认为齐青玉现在一定能轻易地看到他的喜怒哀乐,还有寻常人该有的七情六欲。 “少将军,你不要这样肉麻,我很想笑。可是我的伤口会疼。”齐青玉无法招架这样暗藏情意的话,软软地靠在他坚实的臂弯。 李宇轩立刻敛容,他觉得自己已经成功了。 “宝儿,你早上真的很美,你长大了。”李宇轩声音充满愉悦,仿佛已经将方才的箭雨刀林抛在云外。 “干嘛又要说我长大了?”暗示什么呢? “咳。”李宇轩俊脸倏地一红,“想和你拜堂。” “拜堂?然后呢?”齐青玉眨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 “咳!”李宇轩身体忽地像火烤似的滚烫,无数的热浪扑向四肢百骸,酥麻入骨。身体某处蠢蠢`欲`动。半晌后,她好不容易才绷住脸叉开话题:“你累了,睡一会。到了我叫你。” “就在这睡?”齐青玉使坏地问。 “不好?”李宇轩感觉自己的怀抱应该算是这世上,最坚实的堡垒。 “不好。”齐青玉笑着合上眼眸。 李宇轩露出欢喜的淡笑,绕着她的青丝,一圈又一圈,长长卷卷触动心中最柔软的角落。 将军府今夜戒严,即使是李宇轩站在自家巍峨的大门前,守门护卫也不给开门。 无碍。 李宇轩抱着齐青玉,身轻如燕般跃上屋顶,无声无息地朝和熹长公主的寝宫走去。 镇北将军府的前身,其实是长公主府。 后来长公主爱子心切,想令他李姓荣耀,奏请皇帝后,经过一番改造才成了现在这模样。 奇石奇花奇草各领地点缀着除了皇族中除了裕亲王府外,占地最广的镇北将军府邸。 “劣儿,戒严还敢进来。” 在李宇轩跳进旭晖园后,立刻就有侍女前去禀报长公主。(未完待续……) 第233章 长辈 齐青玉的心怦然大动,紧张地透过龟背锦菱花空格往内窥探,庭院宏伟宽敞,透着一股清雅古朴的气息,然而细观亭台楼阁的构造与雕饰,皆是巧夺天工。 所谓低调处见奢华内韵。 “孙儿求见祖母。”李宇轩显然有些着急,因为齐青玉的身体又开始发烫了。 足足两刻钟后,侍女才有请。 齐青玉用力捉紧了李宇轩的衣襟,低声道:“我在外面等你。” “长公主请六姑娘进去,少爷留在外头等候。”侍女面无表情地纠正。 李宇轩面上一僵,看着边上板着脸的婉姑姑道:“请婉姑姑让路,我今晚一定要见到祖母。” “奴婢不敢违抗凤命,既然少爷想硬闯,就先处理了奴婢吧。”婉姑姑毫不退让。 “得罪了。”李宇轩果然出手以肉眼难察的速度点住了婉姑姑及另一名侍女的穴道,闯进和熹长公主的院子。 “这样好吗?”。齐青玉忐忑不安,越向正堂靠近越发紧张起来。 李宇轩果决地说:“没事。” 大步流星地穿过一座假山,再走过一条黑矅石铺成的小径,最后绕过一条不太长的游廊,直接抵达和熹长公主的寝室。 “孙儿求见祖母。”李宇轩下意识想向祖母行叩拜大礼,但因抱着齐青玉,唯恐扯动她的伤口,立刻止住欲下跑的动作。 “进来。”这声音不老,相反很年轻且充满威严。 李宇轩皱起了眉头。 “宝儿。过会把你脾气忍一忍。”他耳语,深潭般的眸底突然闪过一抹忧愁。 齐青玉原就紧张,听得这话不禁有些慌了——难道刚才说话的人是李宇轩的母亲? 她突然松开了攥着他衣裳的小手,轻说:“放我下去,我自己走吧。” “不行。”李宇轩立刻拒绝,微一咬牙,以腿踢开了门。“孩儿拜见母亲、拜见祖母。请恕……” “孽子!你是想为母逐你出李家是吗?还是你早就巴不得自立门户了。你看你抱着个小姑娘成何体统?你不要脸,咱们李家还要吧,李家不要,长公主好歹还要吧。” 李劈头就骂。李宇轩低沉的声音立刻湮没在放炮仗似的霹霹啪啪声里。 “母亲。这是齐六姑娘,闺名青玉。孩儿要……”李宇轩额上倏地青筋暴躁。齐青玉看到,他复杂的眼神一面透想据理力争的冲动,一面透着压抑怒火的隐忍。心不觉有些疼。 “齐二姑娘也好。齐四姑娘也罢。总之。你一日是我李家子孙。都要遵守祖训。如今不忠不义不孝,是为母没教你为人之道吗?”。 李声势越来越猛烈,嗓门之大震耳欲聋。 齐青玉已经心慌气喘了。难过地蹙起了眉头。 李宇轩低喝:“母亲,够了。她受了伤,孩儿不会在此担搁太多时间。” “来人,本请出惊龙棍!”李边咆哮边向侍女使眼色,让其上前抱开齐青玉。 惊龙棍乃是先祖御赐,上可打天子,下可打佞臣。 李宇轩明白母亲用意,这傲然挺立的背,在皇权及礼教的压制下,不得不弯曲。虽然不介意被齐青玉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但又怕侍女会故意弄伤了她,立刻斥道:“退下。” 虽然气势尽敛,不过是母亲膝下一个小儿,然而侍女还是畏惧他的,登时停止脚步。 齐青玉一直垂首,还没看到李宇轩生母长什么模样,可凭这三言两语就猜得,肯定是个心狠手辣的严母。 就是要打,也不能当着她的面吧。如今这样做,到底是何用意,齐青玉也不想去揣度。既然他们情投意合,那么有些东西是可以放弃的。 “少将军。”齐青玉凝着李宇轩,目光灼灼,别具深意。 李宇轩心领神会,果敢地颔首回意后,立刻催动内力以不可抗拒的姿态对李道:“母亲、祖母,这个就是孩儿想要娶的女子,今日带与你们相见。无论你们答应与否,孩儿此志不渝。孩儿拜退。” 李宇轩严肃的目光透着决绝。 李开始痛哭,嚎叫,砸物,还骂骂咧咧:“你个老儿不,仗着自己是公主,什么都你说了算,看你教出来的孙子,气死你自己吧!建功立业有什么用,还不是解甲归田?名扬天下有什么用,还不是胳膊外弯?顶天立地有什么用,养大了还不是便宜别的!” 和熹长公主一直沉默不语。 齐青玉把脸藏在李宇轩怀里,另一只耳朵用手捂起。 直到行到院门口,她才放开手,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原以为自己把人都得罪光了,突然闻得一声清冷:“生出来的孩子还不是姓李。” 好久后,才有回响:“瞧她那小身板,能生再说吧。” “她比你高多了,你能生出比牛还壮的,人家就不行?” “高有什么用!” “还能比学问,不外乎比相貌,比你漂亮多了。” “谁说的!” 斗嘴的声音此起彼伏,乐此不彼。 也许,深宅中,这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宝儿,我母亲很娇小,比你矮有半个头。她人老了,祖父去世后就更寂寞,脾气古怪。其它二娘他们都畏惧祖母,就母亲喜欢贴上去。久而久之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总是吵吵闹闹,面红耳赤。” 齐青玉感触良久,有些内疚地说:“你刚才说的话岂不是伤了她们的心?” 伤心?李宇轩从没想过这问题,“大概吧。”他也不确定,但是:“我与你才是要相守一辈子的人,将来我们的孩子,养大了也要飞走。” 将来我们的孩子?我以前总是埋在金银珠宝当中,它们就像我的孩子。可真实的孩子是什么样子,我从来没见过。 突然很期待,长得像他?长得像我自己?是女儿还是?要像他,女儿要像齐良玉。那样才不会被欺负。 齐青玉整个心神都陷在这句话当中,久久不能自拔,直到双足被浸进烫脚的热水当中,才反应,“烫?” 原来已经回到了她的闺房。 “这是草药熬出来的药汁,一定要烫才有用。你忍一忍。”李宇轩托着她双足,用水勺子往上头浇水,待她适应了热烫的温度才又将她双脚放进热气腾腾的木桶内。 “忍一忍就好了。这种草药行气活血,对伤口有辅疗作用。” 李宇轩声音十分低沉。 由于他垂眸看着地面,齐青玉并不能看到他的眼神,总觉有些古怪。 不会是自责因儿女私情顶撞了长辈吧? 齐青玉惴惴不安,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水。 “乖点。”李宇轩微微皱眉,突然月兑口而出:“宝儿,你的脚为什么这样小?” “不会小啊,齐金玉的更小呢,不过她个子没我高。”齐青玉不无自得,她真的比上一世长高了许多,就连胸前的肉肉也饱满多了。 李宇轩突然抬起自己的脚与齐青玉的小绣鞋比较着,居然长了几乎一半。“宝儿,我想看看。” “看什么?” “你的脚。”(未完待续……) 第234章 捊虎须 齐青玉注视着李宇轩泛着奇异神色的黑眸,惊奇地道:“袜子都给你月兑了,还没看到?” 这还要怎么看呢?她越想越古怪,瞪大了眼。 李宇轩刚毅的俊容倏地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清了清嗓子站起来对外头道:“宝芝,你来侍候六姑娘。” 陈芝立刻走进来,不知因何缘故,脑袋垂得几乎贴到肚皮上。 “你上哪?”齐青玉目光追随着他。 “就在外面。” “干嘛呢?” “想些事情。” 李宇轩边走边拭净双手,高大的身躯笔挺地立在明间外的窗棂下。 “你不看了吗?”。齐青玉呆呆的追问,狡黠的目光好奇地透过窗棂,落在他俊伟的背影上。 挑`逗他,很好玩的感觉。 李宇轩的难以克制,一柱擎天——欲`望正为她疼痛着。被她一再追问只窘迫得涨红了脸。忽地瞥眼探向她,若非水灵灵的眼眸像小鹿般清澈无辜,他一定会认为她是故意的! “不看了。”他的声音低沉得就像一根紧绷的弦,努力地运气调息。 齐青玉撇撇小嘴,嚷嚷道:“宝芝,不洗了,擦干净。” 陈芝连忙应喏,手脚麻利地为齐青玉穿好干净的鞋袜,再撤走木桶,将地板抹干。 齐青玉冲她佝恭的背影笑道:“别怕,傻瓜。”其实也没弄明白陈芝怎么突然变成现在这副小心谨慎的样子。 “奴婢先告退了。”陈芝声音小得像蚊吱似的,端着木桶飞似的跑了。 夷薇院有短暂的静默。 大约是外敷和内服的药相互助益。齐青玉的伤口已经没痛了。其实她也没刺多深,根本没伤及内脏,应该会复原得很快。 “少将军。”齐青玉甜甜地唤李宇轩,心里盛着的蜜和声音一样甜。 李宇轩习惯性地颔首,蓦然醒起她看不到,连忙道:“我在。” “夏荣有找到吗?”。齐青玉觉得若只顾着自己的身家性命,实在太没道义了。 那天夏荣给人换走了,她居然没察觉,真是粗心大意。 “没有。”李宇轩坦承。因他初回京师,手下对京师的情形也不是了如指掌。加上对方实在狡猾。一时之间还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少将军能派人找左帮忙吗?”。齐青玉有些迟疑,又不敢更不能去求怀王,只好委屈他了。因为建邺最大的勾栏院和花舫幕后大老板就是左灵剑,齐青玉敢打赌。京城一定有他的生意。 三教九流之人。混迹勾栏院喝花酒的不在少数。 “左灵剑?”李宇轩剑眉微皱。记忆中搜索到一张气质阴冷、精于算计的脸。 “嗯。”齐青玉心里没底,缓缓直起身子,想要看看李宇轩脸色会不会很难看。 “好。”未几。就传来李宇轩答应的声音,下一瞬,立刻有暗卫领命前去办差。 齐青玉笑逐颜开,连忙向上苍祈祷夏荣会平安归来。 “宝儿。”李宇轩突然唤她,声音有种不确定性。 齐青玉心中好笑,难道他以为她还光着双足?“少将军,我想自觉了。” “好。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李宇轩突然变得不解风情。 齐青玉忙道:“我走不动。” 李宇轩口气平平地道:“无碍,只伤了右月复,伤口马上就愈合了。” “不行,要你抱我!”齐青玉生气地瞪着门外。 李宇轩才恢复平静的心跳,顿时又像打雷似的,就连脸颊也在发烫。 “快点,很困了。”齐青玉撒娇。 李宇轩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双腿,不听使唤地推门进了闺房,挫败地看着齐青玉,叹道:“宝儿,你乖点。” 他是个成年男人,他会控制不住…… “很乖了,乖乖吃药,乖乖跟你走,现在准备乖乖睡觉,一点都没有添乱。”齐青玉掰着手指,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李宇轩紧绷的表情瞬间瓦解,忍唆不禁地说:“好,你很乖。” “快抱我到床上睡觉。”齐青玉轻轻地甩着双腿,感觉伤口已经不会像白天那样稍微动一下都痛得想哭了。 李宇轩只好小心谨慎地抱起齐青玉,谁料她突然使坏,拿雪白的小手指拔他的胡渣子。 他倏地打了个寒颤,垂眸警告地看着她,再敢乱来,我…… 目光传递到此,骤然顿住。 齐青玉使劲地眨巴着闪闪发光的大眼睛,就要拔,就要拔,你怎么的? 李宇轩定定地注视了她好久。世间的一切皆在他意料之内,唯独这个小,根本无法控制的感觉。更甚者,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面前,总是分崩离析。 好吧,告诉她,“再敢惹我,小心吃了你。” 浓重的警告意味。 齐青玉却不怕,她有伤在身,他还能乱来? 这就是有恃无恐才敢捊虎须。 齐青玉伸出青葱玉指,使劲戳他胸膛,居然钢铁似的坚硬,手指差点折了,便生气地道:“你还能吃人,你吃过吗?”。 “没。” “就是嘛,咱大楚富庶肥沃,怎么可能出现人吃人的恶行。”齐青玉耍着小聪明,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活过一世的她,哪能不知道男人说要吃了的真实含意。 李宇轩才走两步,又顿下。想她病恹恹时,恨不得代她受罪,能继续听到她悦耳的声音。现在她生龙活虎时,倒想她小嘴巴能闭起来,别再刺激他。 可这嘴唇,真的很美,弧度优美得像小菱角,色泽红润得像怒放的红牡丹。 李宇轩突然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畔坐下。 青粉绣花的纱帐,五光十色的珠帘,娇美动人的淑女。 李宇轩沉凝的目光看着怀里嘿嘿直笑的她,小模样儿,真的惹人心痒,他根本移不开目光。 “明日我会带你一起出城。”他努力地转移话题,及自己的注意力。 “上哪?”齐青玉仰起已经恢复红润的小脸,疑惑地看着他。 “文英郡主。”他直说,不想瞒她。 “听清水说,她喜欢拿巫术害人。”齐青玉想起当年清水和邹氏拿着小稻草人狠狠地扎针的情景,还是心有余悸。 李宇轩沉敛的眼神倏地闪过一束杀机,更柔声地哄她:“宝儿,世间若真有阴`术巫`邪,自有天罡正气相克。” “可是小女子哪里有天罡正气?”齐青玉迷惑地瞪着他,清灵的眸底闪着狡黠之色。 “我有。”李宇轩早就错开了目光,不想与她能融化钢铁般的灿烂的目光相接触。 “那少将军可是要分些给我?”齐青玉突然抬起双手,虽然微颤却毫不迟疑地环住他的颈项。 只觉他强健的体魄倏地一僵,而手下的温度迅速高涨,变得十分炽热。 一只暖烫的大掌忽然抚上齐青玉的背。难道他是想……她既兴奋又害怕。心中那丁点对怀王的恐惧与忌惮,早就抛到九宵云外。(未完待续……) 第235章 知恩图报 可惜下一刻,她就被抱到床上。 “好好歇息,明日出发时,我会来叫你。”李宇轩突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根本毫无预警,难道他是突然想起了她失贞的事实,不能接受?想及此,齐青玉焦急得想要追出去。 “夏荣找到了。”李宇轩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连忙回头重新抱她躺好,“我要亲自去一趟,只要还活着,就会给你带回一个好的人。” 齐青玉用力地点头,眼眶却泛红,差点渗出了泪。 “傻丫头,别胡思乱想。”他再度俯身,在她额上烙下浓浓的爱意。 齐青玉难为情地躲在被子里,数着绵羊。眼皮沉重到张不开的时候,忽然努力地撑开,缓缓走到窗棂下,望向天际。 满天繁星仿佛都是他的眼睛,释放出温度的光芒,暖熨她的心灵。 ~再也不会做上一世的噩梦了。 朦胧夜色下,一顶软轿十分火急地往怀王府赶。 当抵达怀王府时,为首的男子却敲不开怀王府的大门,无奈下只好往软轿里模索出一块令牌。 守卫接过令牌,眼中掠过古怪之色,虽然犹豫,但到底打开了雄伟的王府大门。 这是一个难题,对于怀王来说。 左灵剑亲自带着受了重伤的夏荣来找他。 左灵剑不找齐青玉,不找李宇轩,偏偏来找他!不见,袖手旁观。夏荣只有死路一条。若见,极难见死不救,间接就承认了敌人揣测的一些模糊不清的关系。 譬如,为何要救齐青玉的护卫? 再者,一向放荡不羁、游手好闲的人为何能救左大都救不了的人? 外头,有多少双眼睛一路看着左灵剑疾奔而来,怀王都懒得去数。 怀王都有点舍不得弄死左灵剑了,可惜为了黄鹤,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 郑长歌恨左灵剑也是恨得牙痒痒。 这些都是其次,问题在乎。他能否看破生死。冷血无情? 夏荣。 夏荣被四个侍卫从软桥里抬出来,放在地上。会客正堂地面铺着最上乘的花岗岩,非常冰凉。而他就像死尸一样,一动不动。露在外面的皮肤。皆是黑紫色。显然已经毒气攻心。 “参见殿下。”左灵剑显得焦头烂额,就连一向整齐洁白的衣裳也十分凌乱。 怀王扬眉,淡淡地扫了夏荣一眼。再冷眼睇着左灵剑。 “殿下,今日微臣在一处树林游玩,有人鬼鬼崇崇地驾着牛车往密林中去,上前一查看,居然齐六姑娘的护卫被他们绑了去。”左灵剑急得满头大汗,“微臣虽与齐六姑娘并无交情,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气还是有的。救下他后,连忙施救,却苦无岐黄圣手,唯有求救于殿下。” 他说得诚恳而真挚,怀王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功利之心。 只是,怀王天生一双能洞察人心的眼眸。 大义凛然的表相下,不过是墙头之草,见风使舵。 既然明知是齐青玉的护卫,救夏荣,就等于间接向李宇轩施恩了。与此同时,可以试探怀王的虚实。 其实天下人都清楚,怀王有一个幕僚叫何启方。传闻这何启方是一个样样皆精的生神仙。 若是夏荣死在这里,外面的野心家又可以兴风作浪,说怀王忌恨李宇轩,见死不救了。这对他们刚刚缓和的关系,有如雪上加霜。 更可以上升到皇族的层面,说他冷酷无情,没有继承大楚先祖的仁德,是个不肖子孙。 怀王心思转得飞快,眨眼间就有了决定。“左赤子之心,舍得尊敬,那么本王怎么做才能帮你?” 夏荣大概没救了,若说左灵剑是故意拖到现在,他一点也不会怀疑。 他淡淡地看着左灵剑,耐心地等待。 脑海忽然之间出现了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泪珠盈盈的秋波似在控诉,控诉他的冷酷无情…… 黑眸中一道森冷的厉芒乍现,在刹那间归于平静。 怀王耐心等待着。 “求怀王救一救齐六姑娘的护卫。”左灵剑抬头,恳切地注视着怀王。他眼前倏地一花,视线再度清明之际,惊骇地怀王已经不见了。而耳边蓦然响起一把狠戾无情的声音:“你找死。” “啪”,沉闷的声音响起,一只玉白的手掌猝不及防地拍在左灵剑头顶——动作轻像春风拂柳。左灵剑猛然喷出了一口鲜血,不可思议地瞠着前方,眼中生气渐灭。 “爷,少将军来了。”突然,有侍卫来报。 怀王冷哼一声,肃杀之气瞬间敛息。 下一瞬,李宇轩已经走了进来,墨眸滑过左灵剑,移向夏荣时,波澜不兴的眼神才有了丝变化。 他二话不说,扶起夏荣立刻注入纯阳真气为他逼毒。 “何先生回来了吗?”。怀王睇向侍卫。 “还没。” “立刻请吴姑娘来此。” “遵命。” 怀王嫌恶地踢开左灵剑,他还没死透。惹恼怀王的人,从来都死得很慢,足以后悔此生为人。 “少将军。”怀王有好些话想说,蓦地闻到一丝无法忽略的幽香时,偃旗息鼓。漫不经心的眼神渐渐凝聚,变得危险而克制。 李宇轩没理会怀王,全力为夏荣护住心脉,希望能为他争取更多的时间,撑到吴姑娘到此。 在清静氛围下,怀王的心思渐渐游离,像被卷进一个漩涡里面。 漩涡像无底洞,隐隐约约浮现一张人面,然而朦胧不清,但总带着一股熟悉的感觉。 好像沈宜兰——痛!他的头! 怀王倏地回神,阴鸷的目光盯着夏荣,他不行了。“收了吧。” 李宇轩却不愿意放弃,拧起的眉宇,纠结着对一个的爱屋及乌之情。 怀王眸底掠过一丝阴厉,懒得再语,取下发上的麒麟踩祥云木簪,旋开木簪顶部,倒出一颗黑褐色的药丸来。药丸飘着奇诡的气味,十分刺鼻。 “让他张嘴。” 李宇轩微愕,惊讶于怀王居然动用曲无商留下的保命用的丹药去救夏荣?但他手上动作却没迟疑,立刻掰开了夏荣紧闭的嘴,将解药送了进去,并运功催化。 怀王淡淡地看着夏荣渐渐恢复人气的脸庞,转而睇着李宇轩,似笑非笑地道:“少将军,本王对你,也算不遗余力了。” “微臣谢殿下慷慨。”无论怀王出于什么目的救夏荣,李宇轩都承了他的情。 “本王喜欢知恩图报的人。”怀王勾唇,玩世不恭的神态透着贼贼的坏。(未完待续……) 第240章 无用的刺客 第241章 血`咒 “还敢烦你?被太子知道他之前纠缠过你,暗暗寻衅揍了他一顿。”黄鹤兴奋地透露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小道消息,“太子更倒霉,皇后知道了这事,不止下了禁足令,还派兆尹的人打砸你的桃夭斋。” “你不给我挡着!”齐青玉怒目而视。 “自身难保啊!”黄鹤茸拉着脑袋,还像当时年少,全没个将军的样子。 齐青玉倍感亲切,噗哧一笑,“叫你作死,为什么要当皇上的面揍裕王,私下找人收拾他不好?” “看你比咱还坏,要打就光明磊落。”黄鹤深深凝着齐青玉,除了充满兄长对妹妹的热爱,还暗含纠结,“咱得走了,可能好久不能见面。梁三小姐我去看过,并无大碍,你别挂心。” 齐青玉一听,脉脉回眸对李宇轩露出感激的笑容,娇美含情的笑意立刻抚平了他满溢的妒火。 李宇轩注视的目光变得灼热,齐青玉还来不及害臊,就听黄鹤冷不丁凑近耳畔说了一句话,如花笑颜登时枯萎败落,失魂落魄地看着干涸的地面,及目所视寸草不生。 黄鹤拧着浓眉,带着歉意与不舍,迅速与部下离开。 李宇轩身形一闪,就已经靠近,担忧地问:“宝儿,怎么了?” 齐青玉强忍的泪水,在他的关切瞬间溃堤而出:“少将军,好痛,好痛!” 难道是扯裂伤口了?李宇轩立刻抱起她,足下生风眨眼间就进了马车内。 “不是。”齐青玉抱紧了他。像溺水的人抱住浮木一般,泪水全浸进他衣襟,渐渐淹没他的冷静。 “快告诉我,一切有我作主。”他刚才就应该悄悄找一个高点,观察他们谈话! “吴,吴冰蚕……”齐青玉泣不成声,“没事,我们赶快上路吧,我们赶快办好这里的事情回京城好吗?”。 “好。”李宇轩搂紧了她,轻轻地抚着她因抽搐而颤抖的背部。心疼不已。吴冰蚕是谁?想捉黄鹤来逼问。又不想伤害她珍重的人,他的心情不禁暴躁起来,压着怒火道:“柳健,出发。” 时近黄昏。终于抵达了济源五龙口。 齐青玉哭累了。在李宇轩怀中睡着。 她在安稳的臂弯内。全然不知外头山雨欲来。 最后一丝光线湮没在夜幕时,位于紫菱村北仙神河以西的阳落山,青气萦绕。巍峨峻峭。 其中有一处洞穴名为“二仙洞”,本是上清派祖师二仙女乃女乃修炼之地,如今竟然布起了白骨森森的法阵,与这仙气飘逸之地格格不入,更显诡异叵测。 洞口迎面正对紫金顶,此时此刻紫金顶也祭出了一道血幡,居然是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的鲜血所浸制而成。大风吹刮时像血瀑在飘洒,腥诡恐怖,令人不寒而粟。 片刻后,淡红色的圆月终于避开了重重厚支,露出了恹悻的倦容,血幡在晕淡的月色中更加血红刺目,阴森吓人。 这种晚上,这样的山头,该是人迹罕至。然而二仙洞人来人往,有的穿着汉服、有的穿着胡服、有的打扮得十分奇特,挂满了各类兽骨与铃铛。 穿着奇特的人正是巫师——大名鼎鼎却又被世人遗忘的祝氏巫族!她戴着一个一半青一半红的獠牙面具,双眼暴凸眼神骇人,血盘大口像随时随刻要吞噬它所厌恶的一切。 众人忙碌着,像要准备祭祀仪式。 “祝氏女巫,今晚事若成,许你祝氏一族重见天日。本郡主在此与你歃血为盟。”同样戴着夜叉面具的一个瘦弱女子施施然开了口,终于说出这个令祝氏心动的承诺。 祝氏女巫缓缓转身,未对此作出回应,而是指着紫金顶上一棵参天巨松,“尊敬的郡主,那边有人,看来你的行踪被人了。” 诅咒一个小女子,对她来说轻而易举,但紫金顶上紫气腾云,她不得不有所顾忌。 “哼,烦人的苍蝇!”文英郡主双眼迸出怨毒之色,“难道你就不能一并让他们一起下地狱?”因戴着面具看不到她的表情,可从她的语气听来,充斥着鄙夷,“还是你根本没这能耐?” “能耐?就看有没有足够的价值了。”祝氏女巫冷哼,并没被激怒。 文英郡主傲然道:“国师。” “你能做主?”女巫不屑地瞥了她一眼。 “他们折腾了八年,还有几个子儿?本郡主有的是金山银矿,怎么就不能做主!”文英郡主声音倏冷,站起来逼视祝氏女巫,眼神阴狠,“别以为你治好了本郡主的心绞病就能放肆!” 女巫冷笑,揖礼退下,旋即命令族人进行祭祀仪式。 一个由鲜血浸透的布偶被祝氏族人搬了出来,呈大字型牢牢固定在木桩上。他们先为布偶套上青色地蝴蝶兰滚边的齐胸襦裙,再套上一双白地红梅小绣鞋,接着取出一个白色骨盒,从里面取出黑色的发丝一根一根接在布偶的头上。虽然不多,但足够点缀了。 布偶打扮完成后,骤眼看去就像个真人似的。 “何启方,他们派人搜了八年,就为了这几根头发?”紫金顶茂密葳蕤的古松上,一名玄袍男子悠闲地倚着主干上,深邃的凤眸半阖,俊美闲逸如谪仙临凡。 何启方一直密切关注对方的行动,笃定地回答:“爷,这是血`咒。不止需要被咒者的头发、穿过的衣裳鞋袜,更需要与其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的人的鲜血方可下咒。” 怀王闻言,轻笑几声,喜怒难测。随后把黄鹤交给他的兵书扔。 “爷,你不看看?”黄鹤惊讶地追问,不是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吗? “一样的米,养出百样的人,你们倒是可以学学。难道要本王御驾亲征?”本王掸掸手,好整以瑕地望着对面,俊美无瑕的脸容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荒谬。”端木荣接言,板起脸斥了黄鹤一句,顿时招了一顿拳脚。 怀王没理会他们之间的打闹,悠然自得地看着对面山头,扬眉轻问:“这玩意是干什么的?” 只是他声音越轻,一众手下就越心惊,这种情况下根本揣测不出他的心思。 几人面面相觑,自从怀王把王府砸了个稀巴烂后,总觉得有些什么东西跟以前不一样了,却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 其它人根本不识邪`术,依然由何启方解答:“爷,血咒就是以布偶形人,作法时布偶所承受的一切苦难都会移嫁至被咒者身上。” 百无聊赖的怀王终于透出些许兴味来,“果真有用?”(未完待续……) 第242章 放手 “属下听师父说过,古时确有其事,但祝氏一族已经消失近百年,属下未能考证。”何启方答得慎之又慎。 此时,对面山头临时筑起的祭祀高台,已经有人拿着比扫帚还大巨大的毛笔围着布偶呈菱形画着怪异晦涩的符咒。 “下次有这种有趣的事情,得早说。本王好请六姑娘来此亲眼见证。”怀王漫不经心地睨了何启方一眼。 何启方只觉头皮发麻,微垂下头保持沉默。难道谁会傻了说现在去捉齐青玉? 怀王忽地笑了笑,以手中的扇子指了指二仙洞顶,“看,李宇轩亲自来了。你们可得好好协助他取得文英郡主的秘密。” 而他,实在无趣,唯有去找点乐子了。 约两刻钟后,一缕肉眼几乎观察不出的黑色轻烟,卷过了银华庄所有守卫的身侧,肃穆威武的守卫立刻就成了雕~像般动弹不得,最后不着痕迹地飘进了齐青玉下榻的丹桂苑。 噙着一抹放荡不羁的笑,轻睇着正趴在案几上发呆的少女。 仔细再看,她手肘下压着一张画像,居然是吴冰蚕年幼时的模样,仿佛是真人跃于眼前一般,慧质清新,令人赞赏。 “你自己画的?”怀王虽然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但这无碍他的风度,他不过是有些讶然,总觉得这种作画的手法有些眼熟。 “嗯?”齐青玉抬眸,迟钝地望着来人。似乎不能分辩对方是谁。 当怀王接触到齐青玉视线时,以内倏地吃了一惊,她一双灵动的眼珠儿居然全都隐没着一片血红当中! 血咒真有其事?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怀王立刻上前捉着她的柔荑猛喝:“齐青玉!” “啊?痛……” “哪里痛?” “痛……” 齐青玉突然用力要甩开怀王,厉声质问:“你为什么要伤害吴冰蚕!” 黄鹤竟然真的按他的意思去说了?怀王长眉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试探性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谁?”齐青玉表情变得茫然。 “有意思。”怀王泰然坐下,齐青玉也跟着坐下。未几,怀王站起来,她也跟着站起来。 “怎么学起本王来了?”怀王击了击掌,再度观察。转瞬后。齐青玉也跟着缓慢地击了击掌。然而神情呆滞,像失去灵魂徒余躯壳一般。 怀王眸底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柔了声音哄问:“为什么懂本王的独门点穴手法?”暗中,居然有些期待。就连他自己也未能察觉。 只是天公不做美。齐青玉听而未闻。身体忽然变得像尊石像似的僵硬,并不懂得回答怀王的提问。 怀王玩心大起伸手戳了戳齐青玉粉女敕女敕的脸颊,触感意外的好。水润润充满弹性,倏忽鬼使神差地贴上她的红唇…… “啪”,一巴掌猝然扇在怀王白玉似的脸上,“下流!”突然恢复清明的齐青玉瞪着他,气愤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 结结实实吃了她一掴的怀王,微眯起了黑眸,抚了抚根本不痛不痒的左脸,危险地笑道:“你说,是本王的真龙之气救了你,还是你的情郎掀翻了祭坛救了你?” “什么?”齐青玉喘着粗气,意识到自己打了怀王,像只旷野中被老鹰盯上而找不到窟躲藏的兔子,惊恐不安。 她这种惊颤颤的状态居然意外地令怀王感到一股奇异的快感,突然好想看她哭——怀王快如闪电地伸出双臂将她箍在怀内。 齐青玉无力挣月兑,自觉羞愧,若再被怀王轻薄,以后有何颜面见少将军? 她咬着唇,想开口求饶又怕措辞不当激怒他,心中正纠结万分时,怀王突然欺近,充满侵夺性的霸魅气息扑面而来——她绝望地闭上双眼。 “少将军……”对不起。她只有一次勇气伤害自己的身体,一想到好不容易获得重生的生命这样糟蹋,她就生不如死。 怀王注定是她的克星吗? 杜心璇还没遇上,就要栽在他手里?如果不是爱上李宇轩,能不能有另一个结局…… 在距离齐青玉血红欲滴的唇瓣一分之距,怀王猛然止步。他是九王之尊,要掌握天下,既然李宇轩已经妥协与让步,何苦为了满足心底那丝不可名状的感觉而去辜负他的臣子! 怀王放开了齐青玉,在松手的瞬间,她才恢复清明的双眸突然又陷入一片黑暗。 怀王冷笑一声,既然真有巫术存在,那么就来试试本王的血是否真的带有天命之气。 他毫不犹豫地以指甲划破左手食指皮肤,鲜红的血珠立刻冒了出来,立刻往齐青玉眉心及唇上涂去,再将她搀到锦榻上,然后静候佳音。 片刻后,齐青玉“哇”的一声吐了口黑血,难受得整张小脸皱了起来。 怀王淡淡地看着她,不知为何,那种看到她难过时略微跳动的兴奋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内心深处某个角落隐隐作痛——见鬼了! 莫非他也中了巫术? 此时,眼神迷蒙不清的齐青玉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无力摔在地上。怀王脸色微变,刚想上前扶她,就察觉李宇轩回来了。 他立刻以掌风拍开大门,似笑非笑地对着外面说:“少将军,再慢些本王可就没办法帮你看管娇妻了。” 才刚到达银华庄外围的李宇轩,听到这句话,浑身一颤加快了速度,像龙卷风似的刮了进丹桂苑。 “啪”的一声,李宇轩扔掉手中的,飞奔到齐青玉身边将她抱了起来,魁梧的身躯立刻挡住了怀王轻淡的视线。 “微臣参见殿下,请殿下回避。”李宇轩看着地上那口黑血及齐青玉眉心那抹红,心中有股邪火在洪洪燃烧。 “本王不止回避,还会帮你将文英拎走。”怀王意味深长地瞥了李宇轩一眼,慢条斯理地取出一条白色丝帕裹住了手,接着以这只手执起昏迷的文英郡主的长发,往门外拖去。 经过门坎时,文英郡主疼得惨叫一声,蓦然惊醒,呆望陌生的四周及那只侮辱的手,恨得牙痒痒。 “放开本郡主!听到了吗?本郡主命令你立刻放开本郡主!” “嘘,表妹,留着力气吧。”怀王之话表面带着关心,可语气冰寒彻骨,令人不寒而粟。 怀王与李宇轩是一伙的!有了这个认识,文英郡主登时眼前一黑,又晕了。 李宇轩慌忙将齐青玉抱入里间放到床上,倒出温热的水为她净脸,并尝试唤醒她。 “宝儿,我回来了,你醒醒。” 齐青玉倏地坐起身,瞠大双眼瞪着眼前的人,只有一片模糊的影子,可是令她熟悉安心的味道怎么也错不了,“少将军。” 她惊喜地看着他,真不知道若他再晚些回来,怀王会对她做出什么来,而且刚才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在痛,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甚至连眼珠子都不能转动。 这是怎么了?(未完待续……) 第243章 盘问 李宇轩怜爱地握紧了她冰凉的小手,那种凉意就像寒冬里缺衣少食的冻感一样,他的心倏地一窒。察觉齐青玉视线还不清澈,连忙又拧干毛巾为她擦拭眼睛。 带有怀王鲜血的温水,微微渗进了齐青玉眼内,她渐渐看得清楚了。 李宇轩墨绿色的长袍不止蒙上一层薄薄夜雾,更沾满了鲜血,有些已经干涸难融,有的尚未凝固。 齐青玉吓了一跳,担忧地问:“你要告诉我,你刚才做什么去了?” 李宇轩颔首,“我帮你换套干净衣裳再出去,五殿下也来了。” “殿下他……”齐青玉忧愁,该怎么说? “他救了你,我得想怎么报答他。一本兵书送给黄鹤显然不够。”李宇轩避重就轻,并不想过问他们之间独处时发生了何事。 齐青玉抬眸,注视着他,未语泪先流,<“我刚才好像被什么控制了,全身都感觉很痛,后来有一丝清明才殿下来了,他好像给我脸上抹了什么,然后我就晕了。” 其实她自己也不确定为什么会晕,好像有什么穿透了脑袋,根本不能抵抗。 李宇轩耳边仿佛还回荡着祝氏女巫临死时的诅咒,她狂嚣地说即使她灰飞烟灭,血咒仪式已经完成,被咒者也会如万蚁咬、万箭穿心般日复一日疼痛致死。 果真有邪术! “现在还痛吗?”。李宇轩忧心地问,眼中满是关切。就连平素坚毅的声音也嘶哑了。 “现在?”齐青玉尝试着活动四肢,头脑也不昏沉了,身体灵活也不痛了。“没事了。” 她高兴地看着他。 李宇轩刚才说怀王救了齐青玉之言,不过是为了岔开话题同时令她安心。现在他可以确定怀王的血能破除邪术。 因为他攻上二仙洞时,如祝氏女巫所说,咒术已经完成。盛怒之下,他活活撕碎了祝氏女巫,扔下山崖。 “宝儿,我们又迈过了一个难关。”李宇轩笑凝着齐青玉,轻轻地为她拭泪。“别哭。没事了。”虽为她的平安无事高兴并感激,然而心里明白,暗处针对她的恶势力一旦启动就没完。 沉寂了八年,又再次燃烧。 他必须要在对方展开危及齐家的行动前。将其粉碎! 齐青玉用力地点头。虽然还不知道外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对于怀王的手下留情,十分感激。 这全都是因为李宇轩的缘故。 李宇轩退到屏风外等齐青玉,她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裳后。欢快地挽着他的手,一起到了花厅。 怀王悠哉悠哉地倚在主位上,仿佛此前什么也没发生过,意味不明的目光扫过亲密的情人,又嘲讽地落在文英郡主身上。 李宇轩偕齐青玉向怀王行礼后,带她落座,才示意手下弄醒文英郡主。 牢里若要弄醒犯人都是用冷水泼,但李宇轩的手下,用的是滚烫的开水,直把文英郡主烫地在地上打滚,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李宇轩留意着齐青玉的表情,有些担心自己的手段被她看到会引起她的反感。 齐青玉表现得很平静,独撑大局时的沉静气度,渐渐复苏。 李宇轩的心安定了。 他打算今晚就要从文英郡主口中得知她针对齐青玉的来龙去脉。 对于自己恶的一面,并不打算隐瞒齐青玉。 出乎意料地,怀王出了面,言明他有盘问口供的好手,“朱度,给本王滚进来。” 话音才落,就真的见一名中等个子,相貌清秀作寒士打扮的男子滚了进来。 此举惹得怀王哈哈大笑。 “小人参见殿下,见过少将军、齐六姑娘。”朱度面不改色地向在座之人行礼,只是触及齐青玉时,清朗的目光微微变暗。 怀王睨着他问:“本王及少将军要听文英郡主说真话,你动手还是让清儿来?” 多年未见的朱度出现,齐青玉还能安之若素,但当听到怀王这样亲昵地叫清儿时,猛地打了个冷战。不会是清水吧,他们怎么也有瓜葛! 众人还没反应时,一声埋怨飘了进来:“殿下,故友孩子都会提酱油了,还清儿清儿的叫!” 随之一抹宝蓝色身影闪进了花厅正中央,跪伏在朱度的右下首。 “废话少说,本王乏了。”怀王带着笑意的黑眸从清水身上移向还在打滚痛骂的文英郡主身上,倏地变冷。 清水站起来,对着怀王拱手:“殿下,还是请六姑娘回避吧。” “还是算了,让我来。”齐青玉冷眼睇着他们,那种小老鼠被猫玩弄于股掌间的感觉,恶劣得令人想吐。 朱度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几人惊讶地看着她徐徐从腰间小荷包取出五支精钢所制的小锥子,走向文英郡主,由锥子透出的乌寒色泽推测,必定淬了毒。 李宇轩亦步亦趋,打算若有意外,立毙文英。 齐青玉蹲在文英郡主跟前,温和地笑问:“郡主,你可认得我?” 文英郡主露在外头的肌肤变得由淡红变成暗红,脸部皮肤过女敕,有几处已经起了水泡。她狐疑地瞅着眼前异常美丽的少女,“你……” 当捉她来的男子就边上,像守护神般守护着问她话的少女时,愤慨地怒吼:“齐青玉你个千人骑万人压的怎么还活着……”她明明来阳落山前已经亲证过,的确能将人咒死! “啪”,一记结实的响掌倏地打掉了文英的大牙,她吐了口血沫腥子,怨毒地瞪着清水:“阿清,你个叛徒不得好死!” 清水不以为然地冷笑:“怕不得好死的是郡主你。” 文英再次怒吼:“叛徒!枉本郡主捡你回来给你食住,真是养条狗都懂摇尾巴,你还不如一条狗!” 清水的怨恨不比她少,厉声道:“若当初知道被你收养,会过着地狱一般的生活,我宁愿在街上乞讨!” 每日睁开眼睛就是训练,不合格就要被淘汰,淘汰的方式是把他们活活肢解扔给狗吃。 目睹这一幕,没给吓死的孩子都成了才。 成才后,还要自杀残死,踩着同伴的尸体活着走出那个地狱的人不过七个。 她是其中之一。 可想而之,她有多恨文英,有多恨杀戮,有多恨血腥味! “讨饭?”文英慢慢恢复了冷静,恶毒地嘲讽:“怕是活不过那个冬天。”言外之间,还是得她施救才有清水的今天。 “两位,话叙完了。”齐青玉带着冷锐的声音冷不丁地切入。 文英一愕,更加气势汹汹地漫骂,倏忽间后脖一麻,随后整个颈部好像要断掉一样,不由得有些惊慌,“做什么?” 齐青玉问:“八年前,你为何要害我?” 文英本来一吐为快,也好吓唬吓唬齐青玉,突然间感觉到被一道无形的威压笼罩着,强劲得好像随时能把人撕裂,她立刻装傻否认。 紧接着,又一种麻痹的感觉从右腰传来,文英立刻觉得腰也像要断掉似的,整个人痛得直晃。可是越晃动,越痛苦,文英难受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说?”齐青玉面不改色,声音透着寒意,与平素的明媚带笑判若两人。 怀王皱眉,平淡的眸色转浓,透着一丝探究。(未完待续……) 第248章 重点 有趣。 怀王噙着一抹似有还无的笑意。 招来王府中最普通的四名侍卫,送老汉。其中一个侍卫给老汉额头清洗上药,另一个给他戴了顶圆帽子。 这老汉回到家中一看,孩子们都睡得香喷喷,老伴儿带着媳妇们还在腌咸鱼。而两个黑黑实实的拿着一张药方在那儿兴高采烈地讨厌着。 “这是争个什么呀?”他惊喜得说句话都喘息,就像去了一趟鬼门关一样。 “爹,你老去窜门好久不归。” “有个游方道士,说我们家屋顶红光隐现,定有善缘,赠了一张药方。” “爹,就是治盲疾的,妹子有救了。” 老汉不禁泪流满面,连忙对着门口跪拜。 暗中,怀王的精锐侍卫,已经将这一家子保护起来。 “殿下,何爷回来了。” 一声沉稳的禀报声,打破了大殿的宁静。 怀王有些不耐烦地瞥了跪在下面的苏定言一眼,犟个什么劲!“你能不能先起来。”一向懒散成性、冷看世态的人突然间这样正儿八经地求他,怀王心里有些动摇。 可他谋的是全局,儿女私情…… 苏定言面沉如水,神情透着决绝,肃声道:“求殿下成全。” 怀王倚在榻上,望着澄澄发亮的伞盖形藻井,“江南水师的船……” “殿下放心,这些年来微臣早已察觉有一股不明势力在渗透微臣的造船厂。已经将计就计……” 苏定言打断了怀王的话,怀王也打断了他的话,“不必与本王细说,但你要对今日之话负责。” “微臣以项上人头担保。”苏定言一咬牙,生出一股少见的豪气来。 真的不习惯。怀王皱了皱眉,嗤道:“本王才不稀罕你这颗脑袋,死很容易,活着才难。” 苏定言羞愧地垂首,不敢再言。 “若吴冰蚕愿意跟你走,你且带走。但临走前。本王要她见齐六一面。”怀王清醇的声音又恢复了平素的淡然。 苏定言倏地一惊。抬首看向怀王,只见他眼神波澜不兴,深邃难测,这样做是何目的? 明明已经公开允许齐青玉随了李宇轩。却暗中要胁。难道还要为一个女子令大局生出变故?! 苏定言越想越心惊。 怀王突然轻笑。睨着苏定言,眼神闪着邪恶而嘲讽的光芒:“你就不想知道顶着吴冰蚕脸皮的人在宫里到底做什么?” 吴冰蚕可不是自己一个人,背后还有七大姑八大姨。 若那人为非作歹——苏定言倏地出了一身冷汗。忙起来冲到怀王面前,急切地问:“爷,你一直不让我插手朝政,我从何得知。若爷还念多年交情,请给个明白。” 为了一个情字,风度翩翩的贵也会变得这样焦躁。怀王有点不屑,“谜底在齐六那儿。”他勾出一个莫测高深的笑容。 偌大的王府,日复一日无趣得紧,趁他尚未登基,且找点乐子啊。 总之他暂时见不得李宇轩那副天塌下来他扛的从容不迫。 苏定言咬牙,告退。绕了一圈,还是绕到齐青玉身上,真是不得安生。 他没走多后,游方归来的何启方就站在门外求见。 怀王宣他进殿,随意瞥了一眼,一身宝蓝色的道袍看上去让面白无须的他有些滑稽,更令人不满的是,他真的一点仙风都没了。 尽染了世俗的泥尘味。 “等本王登基,你就归田吧。” 何启方明显一愕,以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才招惹怀王的嫌弃,谨慎地问:“爷,属下何处做得不够周全,请示下?” “本王当时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将来一定要像曲无商那个老鬼一样活上二百岁,才不枉老天爷给你这份仙气。” 怀王晚上从皇宫回来后,处处都是感触。 “爷,济世为怀与报效国家殊途同归,若爷以后认为朝堂不需要属下时,属下自当引退。”何启方心里有些落寞,却没表现出来,精神奕奕地道:“爷交待的事情已经办妥,明日即可派人前去接应。” “做得好。这事情完了后,你亲自去一趟黄山,把林星罗给本王找来。” 一向果断的何启方,变得迟疑:“若还不愿意出山?” 怀王突然发怒,“给本王抽他。”皇帝老子林星罗能佯狂拒绝,可没人能拒绝他! 都想当自由自在的神仙,却要他去坐笼子?再说了,大家都隐退谁来给他跑腿! 此时,何启方立刻警惕地告退。 偌大的宫殿,又只剩下怀王一个人。 空荡荡,总觉得缺少了什么,就像心里某个角落,也是空落落。 合上眼,沈宜兰的音容笑貌立刻浮现。 “明日准备一个宴会,请李少将军、苏二少爷、三爷、和沈姑娘来。” 花前月下,桂树飘香,团圆可待。 “请梁三少姐一起来。” “是。” 安静了一会儿,怀王突然又问:“柳雪拿到他们藏兵谷的地图没?” “爷,刚才属下接报,柳雪姑娘已经阵亡。” 怀王倏地站起来,神情变得复杂,喷着火的俊目一闪而过的惋惜,更多的是雀跃。是谁挑乱了他的大局? 暴光皇后与裕王的丑事已经提上日程,可事关皇族颜面也会隐晦处理。最后皇帝会因李侯爷手中强大的兵力而作出让步,一进一退这种拉据战可会耗费心神。 只是怀王没兴趣与李侯爷那种人周璇,最有趣的莫过于柳雪将藏兵谷地图偷回来,再暗中转呈皇帝。皇帝不是傻子,自然会派人去查探,一旦落实,先拔了李侯爷这颗生了锈的钉子。 届时再让人密告皇后与裕王私通之事,再有太后煽风点火,待证据确凿,废后、废太子自然理所当然,全无阻力了。 有趣。 怀王悠哉悠哉地躺在榻上。 不过一会儿,清静又被打扰,有一个侍卫问:“爷,要请梁三小姐的夫婿吗?”。 “请条狗都比请他好。” “属下的妹夫从波斯带了条新奇的小狗来呢。” “哦?”漫漫长夜,怀王兴起了听侍卫讲讲家常事的兴趣。 “真的……”侍卫见主子生出兴致,抹了抹手心的汗,兴高采烈地说道着。 怀王听得入神。 = 墨夷书斋内堂。 “怀王请你去府上赴宴?”一个紫衣女子背对着烛光,看不清面貌。可从傲慢的语气和倨傲的姿态判断,定然是久居上位者。 “是。”沈宜兰面无表情地回答。 “去吧。”紫衣女子说,“带上白玉莲雕。” 沈宜兰倔强地提醒:“那个玉佩的重点是日月合抱。”其次才是心如白莲。 “管什么玩意,总之主上的意思已经下达了。” “是。”(未完待续……) 第249章 心如雁 举目望天,天空灰蒙蒙一片,东方却是晨曦隐现。 越接近归家的路,齐青玉越是紧张,居然生出一种怯意来。 “少将军,相南告诉我,张秀才是杜家来的。”齐青玉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词不达意。 李宇轩缓缓张开黑眸,注视着齐青玉道:“宝儿,张秀才不一定是谁的人,或许他只是想要一份差事。” “什么意思?”齐青玉糊涂了。 “这世上,就有那么一种人,仇恨于他有如过眼云烟。” 通过此话,齐青玉明白李宇轩显然识得张秀才,“若不是出现这些变故,我还想把他当成妖孽那样收了。” “人心难测,若有生机,何不留下。”李宇轩望着齐青玉的眼神别具深意,深知仇恨会蚀骨噬魂。幸好她还是好的。 “我……”齐青玉凝着李宇轩,品味着他言外之意,抿了抿唇坚定道:“我不是要报仇,我只是不想重蹈月复辙。” 李宇轩颔首,表示他明白,沉凝的目光又落在别处,若有所思。 齐青玉心里有些不舒服,觉得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了隔亥?总觉得有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不像以前那样亲密。他甚至离她有三尺之远,几乎是挨着车帘子坐了。 齐青玉越想越生气,以前是越靠越近,现在是越离越远,他是把她当洪水猛兽还是怎么的了? “少将军!”她气鼓鼓地瞪着他。 一连叫了三声,李宇轩才作出了回响。“何事?” “不高兴!我要下去!”齐青玉气呼呼地撇唇,别开眼不看他。 “停车。”李宇轩眸底掠过一丝疲惫,对侍卫吩咐。 齐青玉倏地涨红了脸,但这对于她来说,绝对不存在骑虎难下的的道理,她用力地拔开车帘子,纵身跳下车,步履生风地往前大步走去。 “少将军?”侍卫茫然。 “你先,代我向长公主报平安。”李宇轩随之跳下马车,几步就追上了齐青玉。 “哼。”齐青玉察觉他追了上来。心是甜的。却冷着脸,走得更快了。 “宝儿,有试过在树上飞跃的感觉吗?”。无论她一双腿如何的快,李宇轩一个箭步。就能挡住她的去路。 齐青玉早知他胸膛会像钢铁一样坚硬。身子往右一倾。宁愿摔倒也不愿意撞上去,一双温暖的大掌刹那间托住她的纤腰。 “放开!”齐青玉怒瞪着他。 李宇轩绝不拖泥带水,扶她站好。立刻就松了手。 齐青玉整理好衣裳,好整以瑕地问:“什么叫树上飞跃,像猴子那样捉着藤在林中穿梭?”她板着脸,其实心动。 “不。”李宇轩突然横抱起齐青玉,在她的惊呼声中,双足轻轻一点,居然平地弹起数十丈直接跃到了一个参天大树上。 令人惊叹的居然是李宇轩抱着齐青玉,两个人的重量站在纤细的树枝上,居然能纹风不动。 “宝儿,是这样。”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发觉她很惊奇,唇略泛起一丝笑意,纵身向前飞跃。 风声啸啸,齐青玉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鸿雁,在林间纵情飞越,自由自在。 天空的灰暗,突然被破重云而出的晨光驱散,一轮旭日初升,刹那间层云尽染、霞光万丈! 浓郁的林木香气夹杂着明媚的暖阳扑面而来,齐青玉豁然开朗,更加向往美好的将来,是这种无拘无束的旷达。 “啵!”齐青玉满心欢喜,更用力地搂紧了李宇轩的颈项,倏地啵了他脸颊一下,唇畔弯成一朵花儿。 李宇轩蜜色的俊容倏地变得通红,闪些没稳住正在凌空的身形,幸好他功力深厚,在空中变换了一个翔滑的身法,轻盈地落在一棵杉树上。 “宝儿。”李宇轩的心怦然直跳,就连沉稳的声音也变得微哑。 “嗯?”齐青玉疑惑了眨巴着眼睛,“不解”他为何停下,还催促他赶快飞起来。 李宇轩无奈地摇了摇头,却岿然不动,整个人像绷紧了的弦。 齐青玉被抱久了,想舒展一体,才扭转一下,倏忽间碰到了古怪的硬物,还来不及感觉就被他双臂收紧,高高托起。 齐青玉心里倏地炸开了窝,那种又烫又硬的感觉难道是——碰到了!天呐,羞死人了哦。他怎么这样容易那个呢? 会不会是因为我太迷人了!不,不迷别人,迷住他就好了! 齐青玉一颗心如小鹿乱撞,差赦得在他胸前直蹭。 “宝儿!” 头顶突然传来他的警告。 齐青玉蓦然间恢复清明,努力地按捺住心中的悸动,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少将军你都没碰过吗?”。 话音未落,她自己就惊呆了。头顶传来的抽气声,吓得她猛一激灵,汗毛倒竖。 齐青玉一咬牙,本来豁出去的心情追问:“你快说。”她听说战场上的人最是寂寞,又久不沾,一见着就会双眼就会发青光,像饥饿已久的猛兽看到小猎物似的扑上去! 少将军会不会和怀王一样风`流,只不过是表面装作很正经,也就是传说中的道貌岸然?她的心突突的跳着,醋意大发。 只要稍微有些家底的人家,男子小成年礼时就会安排出挑的婢女通晓房事,若说他没碰过,齐青玉是不信。 可是以后,“我是说以后,你——不能碰别人!” 怎么扯到这上头了,李宇轩有种被打败的感觉,差点月兑口而出:宝儿放过我吧…… 他咬牙忍着,下颚一束肌肉抽动。 “哇,大雁。”齐青玉突然兴奋地拍着手掌,指向天边。 李宇轩顺势道:“宝儿,这群雁应该是最后一群飞向南方过冬的雁群了。你看为首那只老雁应该有六岁了。” 齐青玉一听,一股脑儿扑在呈人字飞行的雁群上,那些男女之事的纠葛早就抛诸脑后。 她仔细看了一会儿,兴奋地道:“少将军,头雁身后那些都要比中间的强壮。”以前从未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大雁飞行,她更觉新奇。 “对,领头雁消耗体力非常大,经常要与其它强健的雄雁调换位置,所以较为弱小的雌雁、幼雁和老雁会在中间。”李宇轩很高兴她对这些生物感兴趣。 “那大雁能活几岁,这只头雁都六岁了,会不会熬不到南……”齐青玉突然揪紧了李宇轩的衣襟,紧张地尖叫:“箭,有箭!” “宝儿莫忧,箭力有限射不到雁群。”李宇轩立刻安抚。 果然,那支箭离雁群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就颓然下堕。 “太讨厌了,人家那么辛苦,千里迢迢飞来,这些人还要猎杀它们!” “弱肉强食,千古之条。”李宇轩此话一出,立即警觉地看着齐青玉,担心自己之言伤了她的心。 齐青玉的心被扯动果然水眸红红,视线一直随雁南移,健美的雁群是天空中唯一的挂念。 “宝儿,鸿雁是最值得尊敬的生物,五常俱全。” “什么五常?”齐青玉头也不回,目光依然紧紧追随充满力与美的雁群而去。 “仁、义、礼、智、信。”李宇轩下颌轻轻地抵在齐青玉小脑壳上,发丝香软,“我生来寻常,可想效法鸿雁。” 这也是为何他能熬得住八年苦寒孤寂,安国定邦的缘故。 他心里头装着一群雁。 雁群在晨光中渐渐化作黑点,而天空清蓝高远,亘古不变。 “少将军。” 齐青玉靠在李宇轩宽阔的胸膛,柔声道:“我们回家吧。” “好。”李宇轩小心翼翼地托着齐青玉双臂让她站在树顶稍微舒展手脚。 少顷,他重新抱起齐青玉,往洛阳城去。 才落在城门外半里的橘林旁,就有侍卫禀报收到怀王的请帖。 李宇轩览阅后问齐青玉:“午时五殿下设宴相邀,要去吗?”。 她光明正大,有什么地方不能去? “去。”齐青玉点头。(未完待续……) 第250章 赴宴 怀王府的富丽堂皇天下闻名,很多到京城做买卖的人,基本上离开京城时,都会特地到王府附近瞧上一瞧,然后回到家乡炫耀。 按理说,一个不受待见的皇子,不应该如此巨富,也不敢这样张扬。 偏他不按常理出牌,愣是趁皇后要将他赶往封地时,要了雄厚的赏赐。皇帝借故以“贪财之人失德”为藉口鄙视这个,稳定了皇后的心之余,顺水推舟答应了怀王的要求。 待到怀王长到十六岁,真正要前往封地时,黄鹤一家从老到女敕,大将旗鼓地拜访他,皇后又惊疑不定,怕如此一去是天空海阔任鸟飞,再也管不住了。 怀王得以留在京城。 兼之后来接二连三传出怀王好流连胭脂水粉之地,猖狂纵酒,玩物丧志。皇后一党也就只眼开只眼闭,任其“玩世不恭”,好彰显太子贤德。 如意算盘,总有一方会打错。 李宇轩得到齐青玉的答复后,并没立刻进城,而是带着齐青玉返回他的地下宝库。 李宇轩大概还是有些忧虑,虽然从表面和语气都难以察觉,“宝儿,这是我财富的一部分,现在交给你全权处置,无须问我意见。” 齐青玉异常沉静,屏神静气地跟随他游览他的宝藏,随着一箱箱珠玉宝珠展露真容艳貌,她开始变得不淡定。 在太平盛世,这里很多都是无价之宝! 即使到了乱世。眼前这座金子堆成的山头,也足够让人拥有起事的财力了! 齐青玉望着琳琅满目的宝物,惊奇地问:“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呢?”粗略估算,这里最少值三千万两银子。 “一部分是有价之物,而另一部分,刚是无价之宝。”李宇轩侧身正视齐青玉,很高兴她眸中并未露出一星半点的贪婪之色。 与他凝视,齐青玉的心扑通扑通直跳,月兑口而出:“无价之宝是指军中威望?” 舍我其谁的气势一纵即逝。李宇轩弯出浅笑。宠爱地凝着齐青玉。 刹那间,她被他的气度迷倒,耳边只剩扑嗵扑嗵的心跳声,脑海也被雷鸣似的心跳声占据。失去了思考能力。 忽然。她从小荷包中取出金丝银丝。灵巧的十指飞快作结,眨眼功夫编织出两朵同心花结,一朵缠在李宇轩左手上。一朵缠在自己右手上。 “宝儿!”李宇轩猛地一震,接着伸出有力的双臂,忘情地将娇小玲珑的她拥入怀中,轻轻呢喃,“宝儿。” 一声一声的昵喃,低诉着他心中最为感人真挚的浓意蜜意。 齐青玉感觉自己仿佛融化了,只是还来不及深深吸纳一口属于他的气息就被他推开。 她茫然地看着眼前,一阵失落。他已经往另一边走去。 齐青玉暗暗跺脚,没好气地道:“走啦。”这些破铜烂铁有什么好看的! 李宇轩连忙追上去,严肃地问:“宝儿,是直接去还是先回家洗浴再去?”话音未落,脸上倏地红了一片。 拜托,她昨晚才洗过好吗?又不是长途跋涉见姑翁怕有汗味要洗净才敢见! 怀王?她现在都不怕他了!有了坚实的后盾,腰板直直的。 几乘华顶锦绣的四乘马车陆陆续续驶向怀王府。 日晷指向午时。 所有马车停泊在车轿房,马车内的贵人缓步而下,与邻近的人打了照面后,脸上淡然优雅的笑容立刻僵硬,接着融化,尔后盛放。 “梁三!”左灵湘、左灵浠同时高呼,站在她二人身后的郑长歌捂住了额头,笑容勉强。 可再勉强,也得与年长的梁少初见礼,“在下郑长歌,见过梁三小姐。” 梁少初已为人妇,夫家官居四品,早已授以诰命,是为恭人。但因为有皇族血统,太后擢升品级。 可这里都是年少旧识,还是习惯呼她闺誉。 梁少初心里着急要见齐青玉,一下马车就四处张望,为了不失礼,强忍焦虑向他们回礼,“各位,好久不见。”举手投足间庄重知仪,与年少的洒月兑爽朗之姿相去甚远。 别说左氏姐妹,就连郑长歌心中也是好一阵失落。 梁少初笑着颔首后,再度举目去寻齐青玉,眼神不经意间掠过苏定言,尔后奇异地定在他身边一个头戴斗笠以尺长宝蓝纱巾蒙面的纤丽女子身上。不识得,却有一股子熟悉感,令人移不开目光。 “嗒,嗒,嗒……”忽然之间,毫无预警地一串又一串的珠泪,落在东夷玉铺成的玉径上,令人疑惑又纳闷。 苏定言猛地握紧了蒙面女子纤细的手腕,动了动嘴皮,没有安慰的话,但已经通过一双手,暗暗传递了力量。 “这位姑娘是?”梁少初捏住地手绢,皱起了眉头。 无人介绍这个蒙面与他人相识,气氛忽然变得有点诡异,好奇心像猫爪子挠得人心痒痒。 但八卦如左灵浠,也不敢在这种场合下追问姓名出身。 两姐妹不由得面面相觑,突然不约而同地盯着郑长歌,直把他看得头皮发麻。 郑长歌当然知晓,可他不能说。 “哇!你们……”忽地,一道悦耳如黄莺出谷的声音打破了众人间的沉默。 众人一怔,皆举目望去,一个蓝衣佳人朝梁少初飞奔而来,男人瞬间错开目光。 “三,三!”看见一个健健康康的梁少初,齐青玉惊喜万分,激动得热泪盈眶。 “小青玉!你长这么大了!”梁少初惊喜万分,当年还要她抱的女乃娃儿,如今亭亭玉立是个大姑娘了。“看,长得比我还要高了!” 梁少初百感交集,喜极而泣,一时忘情执起齐青玉双手,用力地握紧。 齐青玉倏忽变了脸色,猛地反捉梁少初的手置在眼前查看,“怎么这么粗糙?你不是没武刀弄枪了?” 婵儿马上哭诉:“冬日里姑父没给小姐炭……” 梁少初立刻递给她一个制止的眼神,“婵儿。” 齐青玉已然怒不可遏,“这个狗杂种,我要拍死他!”话音未落就气冲冲地欲往外走,但被李宇轩拦下。 “宝儿,我已经派人去了。” 事实上,李宇轩并未这样做,而齐青玉在他的帮助下,已经恢复了理智。 梁少初心中的欢喜盖过了苦涩,拉过齐青玉话叙,“看你的脾气,比我年少时还要大。” 齐青玉又愤愤不平,“有些人,忍让只会让他把你当病猫随意揉搓,太讨厌了!” 心里,令她生气的是梁少初为什么千金之贵要这样忍让一个男人,“为什么不和离?” 到了角落,齐青玉劈头就问。(未完待续……) ps:妈个蛋,手速慢得好像手指被夹住了似的,00!! 第251章 殿下息怒 相较她的愤慨,梁少初表现得很淡然:“傻丫头,长大后很多事情会身不由己。” 齐青玉蓦然怔住,身不由己? 未几,她质问:“这就是你虐待自己的理由了吗?!”一句未完,声已哽咽。 “你可是堂堂千金之躯,何等骄傲,难道长大后,你就成了他们脚下能任意践踏的泥泞了?” “你为了谁?谁愿意以你的幸福换取荣华富贵?你说,你说啊!” 梁少初哑口无言,想起爹娘和幼弟,不由得泪流满面。 齐青玉痛心疾首,还来不及平定复杂难过的心情,耳后突然又传来一串串泪珠滚落地面的声音。 她倏地一惊,霍然回首望去——目光只捕捉到日光下斑驳的宝蓝色。 “那是谁?”她呆呆了问,忽地一激灵,执起梁少初的手急道:“三我们快追。” “好。”梁少初飞快抹掉眼泪。 二人出了月洞门,又来到车轿房外的院子,那蒙面女子早就不知所踪,她们反而被一辆清雅古朴的二乘马车吸引了视线。 “爷,沈姑娘来了。”冬临对齐青玉及梁少初视而不见,快步迎上马车,摆好马凳子,殷勤地道:“沈姑娘请,小心些儿。” 梁少初下意识探了站在院子中央的怀王一眼,他噙着一抹明媚的笑,骄阳下,越发俊美高贵。 齐青玉却没心思管怀王,晶莹的目光探究地注视着马车。想看看这个上一世名不经传的沈姑娘到底是谁,能让冬临大总管这样费心。 未几,一名容颜清秀,带着书卷味的侍女率先下了马车。 “小姐,仔细些。”她神情恭敬中带着崇拜之色,纤细的小手微挑帘子,身子机灵地挡住外面的视线让主子出来。 鹅黄色的绣鞋只露了一小角即被兰草暗花纹的银月罗裙遮住,随即从帘后露出一张饱满玉润的芙蓉小面,堕马髻沉香木簪一挽。 眉目如画,美不胜收。 下了马车的沈宜兰才见高傲。黑白分明的眼眸虽顾盼生辉。却目不斜视,眼中只装着一个怀王。 腰间环佩只有一个,白莲日月合抱玉雕。白玉再白,不若她肌肤胜雪。白玉再剔透。不若她眼波玲珑。 但当她从齐青玉身边走过时。时间好像停滞了,就连空气也仿佛凝固—— 像,十分像! 我的玉佩!齐青玉的心倏地一窒。脸色煞白,惊骇的视线从白玉雕移向沈宜兰的脸,像触电般蓦地转向怀王——他的脸黑得快要滴下墨汁来了! 犹如暴风骤雨来临前的天空,像要塌下来似的,厚重阴沉得教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心不由自主地绞成一团。 齐青玉瞳孔紧缩,眼前的世界裂开无数道裂缝,接着整个世界都在坍塌。 从众人惊异脸色中,沈宜兰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顺着怀王阴沉不定的目光,移向旁人,在看清齐青玉容貌的刹那间,惨白了脸。 像,非常像! 若是一同出现,谁也不识得谁,定要以为是双生子了。然而对比之下必有优有劣。 并没多久,沈宜兰就意识到自己矮了眼前的少女一截,不止这样,就连眉宇也没她大气,甚至一双正倒映着对方的眼眸,也没她灵动!何况同是菱形嘴唇,清纯的粉红与浓烈的朱红就已经差天共地。 什么叫倾国绝色,这才是。 虽然沈宜兰一点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被别人比了下去,但不能掩饰这个事实。 山外有山,有外有人,对于饱读读书的沈宜兰来说,很容易接受这个事情,无法释怀的是她居然与齐青玉长得很像。 下一刻,看到齐青玉快步走向一个英伟的男子身边时,沈宜兰暗地松了口气,敛容微笑着步向怀王。 只是怀王的阴鸷难测的视线已经肆无忌惮地追逐着那抹略显惶乱的青色。 沈宜兰清雅的笑容顿时僵住。 另一头,李宇轩眯了眯眼,上前一步顺势以壮伟的身躯将所有投射的目光全部遮挡住。 齐青玉整个人都在发颤,用力全身力气捉住李宇轩衣袂,哆嗦着说:“将军,我不舒服。” 李宇轩立刻道:“殿下请见谅,微臣聘妻稍有不适,微臣先告退。” 郑长歌只觉后颈一凉,惊悸地瞄向怀王,以为他准要暴怒。出乎意料的是怀王居然微笑道:“少将军慢行。冬临,送客。” 李宇轩毫不避讳地直接抱起齐青玉往外走。 聘妻! 李宇轩的身后,怀王脸色倏变,无底深渊般令人恐惧的眼神射向连接偏殿的月洞门处,燃着幽火的目光像熔岩般要那扇门焚毁—— 门后霎时间走出两个人,正是苏定言与蒙面女子。 “敢问殿下有何吩咐?”苏定言俯首。 “本王要沈宜兰身后的真相!”怀王聪明绝顶,当眼前两个相近的倩影与梦中的影子重叠时,立刻就分出了真伪。 很显然,齐青玉才最接近梦中的真相,而沈宜兰? “胆敢愚弄本王的人,死无葬身之地!”怀王瞥了沈宜兰一眼,冷酷无情。 沈宜兰也是聪慧之人,瞬间明白了什么,却表现得如堕云雾之中。虽茫然不知所措,但性格使然,决不开口求饶。 怀王全身散发着森寒之气,走过蒙面女子身边时,突然顿住,“吴冰蚕,本王的天下未必需要你,但想必你已经观察到,齐青玉被贾非宜暗中下了毒。” 蒙面女子没任何反应。 “贾非宜?那不是李少将军的属下吗?”。梁少初月兑口而出,惊悸地瞪着怀王口中的吴冰蚕。 你为什么不敢以面目示人? 蒙面女子倏地一震,猛然掷掉斗笠,错愕地看着怀王,“殿下,你这是何意?” 她顾不得自己恐怖的脸皮,嘶声质问。 梁少初乍看之下,眼前一黑,几乎昏厥。 “本王善心大发,多管闲事,你们还不高兴?否则今日你们谁还能站在这里与本王说话,与这天地同在?”怀王倏地变了脸,从怒气隐隐到气急败坏,冷鸷的眼神令人不寒而粟,皇者之势骤现! “殿下息怒。”所有人,被一股强烈的帝皇之气所慑,不约而同下跪。 怀王愤然拂袖离去,走过的路上一个脚印一个坑。(未完待续……) 第256章 只能是我的 “吹口哨,快些。”林星罗忧心齐青玉不懂闭气,急忙催促。 “我家?”齐青玉凄楚地看着林星罗,轻轻在水中拍打着稳住身体。 林星罗暗叹,原以为她先问的是李宇轩呢,“你家前庭水池底下有条密道,家人早就被林某派人接走了。” 齐青玉努力压抑因心绞痛而带来的晕眩感,取出口哨按照小本所授的方法吹了起来。 未几,波光粼粼的水中忽然自西方传来一股强劲的呈旋涡状的水流,瞬眼间就将齐青玉和林星罗卷了。 齐青玉在晕前,瞥见林星罗懊悔的表情,心中不由得怨恨,还是免不了被这人摆了一道。 意识渐渐恢复时,齐青玉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同寻常,而自己也没因衣裳湿漉而发冷。 不,她的湿衣裳绝对是已经给人换下来了! +.++ 齐青玉大惊,慌忙张开眼,腾地坐了起来。 她在屋里,老毛竹搭成的竹屋,而身上穿着裁剪合适的里衣。 一想到有可能是林星罗经手,齐青玉不觉汗毛倒竖,杀了他的心都有。 “爷,你来了。”突然,竹屋外响起一道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 齐青玉恍惚,大概有十几年没听到这把清脆热辣的声音了? “李娟儿,赶快滚蛋!” 李子?! 齐青玉绣鞋也顾不上穿,急匆匆而又轻盈盈地贴在门缝处偷看。 已为人妇的李子居然抱着一个男娃儿在外头。横眉竖目地训斥李娟儿。这个李娟儿就是她认识的那个。 齐青玉紧了紧手掌,努力调匀呼吸,尽量不被外界察觉。 这时又听李娟儿说:“大表姐,凶什么呀,你家黄鹤潜进了回鹃,九死一生,你也不必找我撒气呀。” “李娟儿,你给老娘小心点,等殿下走了,不拔了你的狗牙!”李子咬牙切齿。 话音未落。怀王一行人神色匆匆。进了院子。 “参见爷。”很多声音不约而同响起,毕恭毕敬,有男有女。 怀王神色阴晴不定,摆了摆手让众人平身。以不容置喙的语气命令道:“林星罗。迅速将齐青玉送走。” “送往何处?”林星罗披散着一头瀑布似的黑发。在怀王跟前游荡。 “龙门山。”怀王冰冷的眼神有如冰山,似要将四周的人冰封住。 “将她送给李宇轩?”林星罗一字一顿,忽然站定。笑道:“不,若你不要,她就是林某的。” 齐青玉三两下穿好外裳,捉了一件披风将身子包裹住,冲了出来怒斥:“你这王八蛋!” “放肆!”怀王身后的何启方,抢在所有人开口前斥责。 齐青玉不由得涨红了脸,慌忙行礼:“民女参见殿下。” “立刻离开,这是本王最后的慈悲。”怀王看也没看她一眼,冷然地转身。 “我的家人?” “六姑娘,若林某是你,必定不会再问旁的,赶快直奔情郎就是了。”林星罗咬着一根束发带,笑咪咪地看着齐青玉,边说边绾发。 “毕竟机会难得啊。” 所有人的脸都变了色,他又补上一句,笑容如满月。 “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齐青玉不甘心,一咬牙,奔到怀王面前追问。 此刻的怀王,已经顾不上齐青玉到底是不是梦中纠缠他五六年之久的女影了,为了万全自己的君子之风,除了将齐青玉平安送出城外,别无想法。 “你的家人,在叛乱平定后即可相聚。”怀王偏头,淡淡地瞥了易容成文英郡主的齐青玉一眼。 一样的脸皮,只换了一双清如古泉、皎如朗月般的眼睛,就像变了另一个人似的。 如此多情悲悯,却没有他的一份,心底倏忽有些悲哀。 怀王对此无端生出的念头深恶痛绝,嫌恶地道:“不走就让你胞兄先祭旗!” “什么?”齐青玉心里一窒,忽然间恨透了这个人,“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别怕,别躲,别哭,是我。我来了——什么时候,他对一个说过这样的话? 怀王倏地转身盯着齐青玉飞快地消失在密林中的身影,心突然痛得像被万箭穿心一样,几乎不能呼吸。 缓步而行的林星罗施施然地回首,轻说:“到底是去还是留,你若下了决定,往日后悔可别找我们出气。” “爷,若是臣妾,肯定不放她走。”李子慑于怀王的威势,只敢喃喃低语。 “所以你是一介妇人,而不是女皇!”李娟儿喷了李子一脸。 怀王收回目光,“这是她的选择,与人无尤。” 林星罗的身影就像一团轻烟,虽然逆风而上可一点也不影响他的美态。 “六姑娘,你的前世冤家仁明珠真的会妖术,居然悄无声息地控制了皇城。怀王说李宇轩仗着一身强横的武艺,重伤了她后撤退到龙门山。” 林星罗追上齐青玉后,大大方方地将秘辛告知。 齐青玉没理会他,微喘着气,倔强地奔跑。 “苏定康可是她的护法,爷看在苏定言面上没杀他。可是苏定方死了。” 林星罗就不怕齐青玉不停下来。 “怎么回事?”齐青玉果然控制不住对故人的担心。 林星罗微笑,淡定地取出一支笛子吹响,不一会儿清脆激越的马蹄声传来。 他收起笛子,掸掸指尖才道:“应该也是妖术吧。苏定康看怀王的眼神充满了仇恨,痛恨的程度大概已经到了恨不得喝血啖肉。” “你怎么知道?”齐青玉喘着气,突然发觉要本不能和他说话,他就像个失心疯似的,什么都敢说。 “林某说什么了?”林星罗懵然地眨了眨眼,突然指着北面:“咦,林某的马来了,六姑娘坐上它,半个时辰就能到达龙门山。” 齐青玉惊讶地问:“你不送我去?”若是京城被杜心璇他们控制,自己能出城么? “林某要保护真龙天子,没有空理会你这个平民。”林星罗露齿一笑,身形一晃,又像一阵烟似的往回飘去。 不一会儿,就消失在眼前。 齐青玉有些恍然,颤着手捉起马疆坐到马背上,按照上一世的记忆,策马疾行。 在她的背后,林星罗温良的眼神倏地变得阴戾狠辣,更充满浓浓的恨意及难以言喻的痛苦,低喃道:“玉儿,这一世,你只能是我的!”(未完待续……) ps:感谢juju的打赏 第257章 不得好死 遮天闭日的苍劲大树上突然跳下一个黑衣劲装的女子,冷傲地道:“主子说,希望你的计划能成功,否则你们苏家的下场会很惨。” “是吗?”。林星罗徐徐转身,带着些忧慽地凝着她,神情黯然之余更加牵动人心。 “嗯。”女子淡然颔首。 林星罗却听到一声明显的咽口水之声,心中冷笑,果然美`色惑人,不分男女。 “若要死,就一起吧。”林星罗悄无声息地取出一副暗器,轻轻一按,淬毒的银针立刻贯穿女子的章门死穴。 生命污秽,弃如敝屣。 林星罗打了个手势,立刻有随从现身处理女子尸首,不过一瓶刺鼻的药水淋在上头,顷刻间化为乌有。 林星罗转身,静默地注视着齐青玉消失的方向,似在等待。 片刻后,一个作采药人打扮<的老者匆匆而来,及至林星罗跟前,立刻跪告:“主子,事情已经办好了。” 林星罗定定地注视来者,眼神肃杀,语气威严:“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动她一根毫毛,明白了吗?”。 “属下等愿以生命护卫齐六姑娘安全。”所有下属立即跪下表忠心。 林星罗噙着自信的笑意,充满气势地一挥手:“去完成各自的任务吧。” “遵命!” 诸人退下后,林星罗走进密林,轻柔地解开一个人的桎梏,温柔地说:“甜儿。你莫怕。” 那语气好像在哄一个孩子。 “林某好不容易才从坏蛋那儿将你救出来,现在还要去救一个人。”林星罗笑得亲切。 果甜眼耳口解除了屏障后,极不适应,尤其是眼睛,费了很大力气才看清了周围。 “什么?夫君呢?你捉了我夫君!”果甜反应有些迟钝。 “不,是坏蛋捉了你夫君,我是好人,现在要帮你救出你的夫君,你说好吗?”。 “你是好人?”果甜似乎已经捉住了重点。 “对,我不止要帮你。还要帮你的六姑娘。”林星罗神情真挚。干净的黑眸没丁点儿杂质,极易让人产生信任感。 “六姑娘怎么了?”果甜急问,原本苍白的小脸登时变得惨绿。 “你记得李少将军吗?”。林星罗循循善诱。 果甜立刻点头。当时她随贾林的车队一起进京时,就见过像天神一样威猛的李少将军。 “我负责去救相南。你负责把六姑娘的信物送到龙门山给李少将军好吗?”。林星罗敛容严肃地问。 “好。”果甜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林星罗赞赏地看着果甜。交给她一个纹样奇特的锦囊。 果甜将其揣在怀中。转身飞快地跑了起来。 一座清幽的院子内。鸟语花香,巡逻的脚步声轻轻来回。 齐青玉置身的环境更是美仑美奂,除了超乎想象的金丝银绣外。还有流传千古的名家字画,可她有些焦虑,平素这些惹人喜爱的物事,现今和破碗烂钵没任何区别。 齐青玉虽然知道自己被捉了,但还猜不出幕后黑手是谁,若是认定是杜心璇一党所为,未免意气用事。 她腰间有两个小荷包,一红一橙。红的装各式精细的小工具,橙的装各种应急用的药粉。 橙地银绣水仙纹样的小荷包,她有好些年没用了,但里面的药粉会隔一断时间更换新鲜的,就为了以备万一。 等到了夜里,齐青玉仔细倾听周围的动静后,猜想外头没人,便取出锥尖细如发丝的剔刀出来,用乌金指环折弯了探到外头往锁洞轻轻几个旋转,毫不费劲便打开了房门。 她小心翼翼地潜行,环顾这座古朴而不失华丽的庄园,心想捉她的人不止富有,更是文雅。 “头儿,我们守在这外面,里面的小主子会不会趁机偷跑?”有一个微哑的声音问。 “一天没吃没喝了,这样能跑掉算她本事。”这个声音略显粗冷,语气满不在乎。 “若跑了我们怎么办?” “横竖都是死罪,就这样。” “为什么?” “里面那个是李少将军的。” 一声抽气声后,四周又归于平静。 齐青玉急匆匆的奔跑在荒野上。她觉得那个头儿,大概是故意放她走的,因为她逃出来的地方放着一壶烫水和一袋温热的包子。 就是靠着这些,她跑了足足一个时辰,还能撑到现在没倒下。 看到冲天火光时,齐青玉知道自己走错了路。 隐约传来打斗呐喊声的地方,正是怀王的一座别院。 齐青玉下意识转身,打算借着满天星斗来辨识方向前往龙门山,可是心头突然像压了块大石似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双脚,居然朝着怀王的别院奔去。 “嘶——” 飞奔了若两里路,一匹赤免马朝齐青玉跑了。 它很老了,老到齐青玉觉得它随时会死去。 “嘶——”它又长鸣了一声,声音凄凄切切,齐青玉心有所感,立刻牵着缰绳想与它一同奔跑。 但它蹭着齐青玉,要她骑上它的背。 前方倏忽传来房屋燃烧到极点,坚实而粗重的梁柱崩裂时所发出的巨大响声。齐青玉一个激灵,这才用力一蹬上了马。 老赤兔马凄声长嘶,在黑夜中急速疾驰。 悬崖四周,尸横遍野。悬崖边,怀王蹙着长眉轻问:“端木荣,为什么要这样做?” 怀王右月复插着一柄匕首,紫黑色的血沿着锋利的刀刃往下滴,晕湿了巴掌大的一片。他眼中没有恨,只有疑问。 “灭我家国,大仇当报。”端木荣还是那个端木荣,可又变得不像他。齐青玉上一次见他时,他眼里还充满善良之意,此时只有腥红的恨,欲致人于死地的狠。 “可笑。相信来路不明的人,却不相信从死人堆里将你救出的我。”怀王低笑,云淡风轻中带着一股莫名的悲哀,修长染血的手指轻轻一抽便将匕首抽出。 “若然活着看不懂这个人世,只应下黄泉。”怀王睃了神情木然的端木荣一眼,漫不经心地将手中匕首轻轻挥出。 利刃割裂空间的声音如此利索清脆。 明明极轻盈,端木荣却像见鬼一样,慌忙去躲,可惜无论他如何上窜下跳,左奔右跑都避不开这柄长了眼睛般的匕首的追踪。 齐青玉不经意眨了一下眼眸,接着就看到端木荣倒在血泊中。 “夏冰,你去死,你去死,若你不爱我,你永生永世都不得好死——!”忽地,一阵爱恨交织的尖叫声划破夜空的宁静。(未完待续……) ps:00感觉到了,马上结局了,因为各种原因,预计一百多万的文,大概六十万左右就会结了。那些不清不楚的关系,番外会交待。 第258章 半年 “可笑。” 怀王轻轻勾唇,露出一个嘲讽的弧度。这疯是谁,他根本没兴趣知道。 “妖女,该死的是你!”李宇轩的如洪钟般正义凛然的声音紧接着响彻整个山头。 “李宇轩,又来坏我好事!” 空中充满力量又饱含怨怼的声音犹如虎啸,裹挟着无数利箭电光火石间,密密麻麻地射向站在悬崖边上的怀王。 十万火急赶来的何启方见状大叫:“爷,往下跳,下面是深涧,林少爷就在下面隐居。” 齐青玉瞬间傻了眼,来不及思考,在箭雨将怀王射成刺猬之前,挺身而出企图为他挡劫。 “齐青玉你滚!”怀王中了毒,不过是表面若无其事,实际上整个身体早就麻痹,不能动弹。如今突然看到齐青玉冲出来,直教他急怒攻心,差点没吐血。 `.``然而齐青玉已经扑到了。 “隐!”从天而降一个凤冠霞帔的女子,轻轻一喝,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杀气强劲的箭雨居然凭空消失。 没错,消失了。 “丫头,快将梦黎族的公主也收进来。” “死老头,办了这事,你就倒欠我人情了。” “你说了算。” 齐青玉不敢置信地听着曲无商的声音从虚无中响起,又亲眼看着着大红嫁衣裳的女子凭空消失,再看着自己因速度过快而无法止步的身体被怀王用力一推,摔倒在崖边。 而他。因脚下不稳,摇晃着眼看就要摔落悬崖。 同一时间,齐青玉不假思索平地跃起,千钧一发间将双脚已经离地的怀王从空中用力扯回崖边,却狠心地撕裂被他捉住的衣摆。 齐青玉整个人急剧下坠,底下是无底深渊。 从头到尾,不敢看他一眼。 她脑中一片空白,突然心满意足地想:如果这个便是我的归缩,若他念着我的救命之恩,应该不会伤害齐家了。 然而紧随而来的出乎人意料的一出在暗夜中变幻着。 一身杀气的李宇轩毫不犹疑地跳下了悬崖。身上尤未干透的鲜血在往下跳的瞬间向反方向飘去。带起一串血花,沾湿了怀王死灰似的脸。 兀自发怔的齐青玉看到突然出现在她眼前,与她一同坠落的李宇轩,不禁泪流满面。心痛得几乎要停止跳动。哽咽难语。“少将军……” 她不要人陪葬了,不要了啊! “宝儿,别怕。”李宇轩凭借强横的武力。即使于空中依旧能如大鹏展翅般飞翔,紧紧地追逐着齐青玉。 “宝儿,好好活着,别等我。”几次在崖边踩点试探后,李宇轩终于找到了合适借力的地方,当机立断伸手接住齐青玉的身体,奋力往上跃起几乎十丈,将齐青玉稳稳地送回崖顶。 而他再一次陷入黑暗。 他看着从怀王身后扑出的郑长歌捉住了齐青玉的手,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他笑着,看着她。 仿佛她的泪已经落在唇边,是甜的。 “少将军,夫君,我爱你,我爱你——” 齐青玉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山谷回荡,偏偏别无回音。 怀王停在半空中,距离齐青玉的手臂只有一分之距,闻言只觉胸口被重重一击,当即眼前一黑晕厥。 四周围接连不断的打斗声渐渐平息,不知道哪一方获得了胜利,只是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就连人心也死一般的寂静。 半年后。 这是一个幽静而奇妙的山谷,青冥苍茫,周围奇峰耸立,仙气飘渺。清灵高尚的仙鹤只是寻常物,灵芝瑶草处处能见。 正是一个养伤的好地方。 贾非宜从深谷中将身受重伤的李宇轩救回,求林星罗帮忙将他移送仙鹤谷养伤,至今已经有半年了。 “将军,大清早的寒露深重,还是等日头出来再去散步吧。”虽然李宇轩复元得不错,但她依然照顾得小心翼翼,像捧着珍宝似的,甚至把出师时曲无商送她的地宝千年红玉蟾都炖了给他吃。 李宇轩异常沉默,这半年来,除了甫清醒时向贾非宜致谢外,一句多余的话也没。 他无数次张眸望向窗棂外,深知表面错落有致的竹林和梅林均按奇门要术布下繁复多变的阵法,想从这里活着出去,绝非易事。 从得知贾非宜想要困住他那日起,他时时刻刻都琢磨着阵法的破绽,何处是生门? 一个月前,他就想出去了。 思念快要蚀骨。 这一切李宇轩都没有表露出来,惯常沉默是金。 贾非宜每一天都想要向李宇轩表白心迹,却又怕适得其反断送二人独处的美好时光,一边又想要得到他的回应,结束这种一个人的爱恋。 这使她的心情十分矛盾,抓狂的程度已经到了自残的地步,有好几次想吐露而又恐惧被拒绝时,她拿自己的头去撞墙。 只是站在李宇轩面前时,都以最好的状态出现。 当李宇轩再一次无视她,而目光隐约透露着非同寻常的情绪时,贾非宜异常敏感而又被单恋折磨得脆弱无比的内心瞬间就崩溃了。 “将军,今日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贾非宜力作镇定,可眼神如刀般锐利。 李宇轩不言。 “三个月前,怀王登基为帝。两个月前,封齐六姑娘为妃。十日前册封她为后。” 贾非宜表面沉重,内心在笑。 李宇轩脸色微变,虽然难辩此言真伪,可他无法控制听到这种传闻时内心的愤怒和灼痛。 可仔细一想,若他没活,这个结局应该是最好的。 但他总要亲自看上一眼,确定她平平安安,更有足够的能力在后宫生存。 若然有人会威胁到她的地位或生命,他一定会挺身而出,或者他可以将她劫出来,如果她愿意。 她会愿意吗?舍弃身为女子最荣耀的光环。 “册封她为后,是因为太医宣布她有身孕了。”贾非宜沉下脸,进一步击碎李宇轩的城防。 李宇轩忽然笑了,一股心火急速窜升,几乎要燎烧起来,“按你的意思,我应该别去打扰她幸运而美好的日子?”他以一种征询的神态看着贾非宜。 她脸上一红,没看出他眼里的讽刺与怒火,所有的怨与妒顿时烟消云散,小声道:“将军能明白最好,息事宁人其实也需要勇气与海一样的度量。” “若我没?”李宇轩倏地皱起眉头,眼神透出的痛苦与痴情深深地刺痛了贾非宜。 “最好有。”贾非宜强忍着快要爆发的脾气,警告地瞪地他。 “我没。”李宇轩站起来,睥睨着贾非宜,她在他眼下,立时变得像个侏儒。 “谢谢你救了我,同时你潜进我手下当细作之事,一笔勾销。” 李宇轩无视贾非宜变得惨白的脸,抬步往外走去。 贾非宜想留住他,无论用何种方法,将他变成一个废人让他永远不能离开山谷的想法在脑海一闪而过时,她变得异常雀跃,模出所有的毒药冲向李宇轩。 却被人拦下。 “贾非宜,莫自寻死路。”林星罗忽然而至,拦住她的去路,友善地忠告。(未完待续……) ps:00发神经了,居然没点发布==感谢编辑的推荐,惊喜得无法形容我的心情。感谢书友一直的支持。 第259章 去,留 眼见李宇轩已经步入布下天绝局的竹林,贾非宜痛苦地看着林星罗低声问:“一盘棋的胜负,就能让苏定康顶替你的身份,那你说,我能用什么换取他的留下?” 林星罗有些窘,他不愿意有人跟他提起棋盘上一盘定胜负的事了,“此时必定是论武力,你与我皆非李开阳对手,此情况非纠缠不休而是以卵击石。” “我不信,你肯定也是像爷一样深藏不露!你武艺必定比将军好,你快帮我留下他!”贾非宜绝望地凝着李宇轩消失的方向。 林星罗苦笑,“若我也懂武艺,恐怕你们爷就容不下我这个活人了。” 贾非宜哀伤的神情突然变得狠厉,咬牙道:“可是,我不能没有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存! 林星罗轻笑,无奈地摇头,“好吧,我不拦你。” 贾非宜感激地看了林星罗一眼,旋即冲向竹林,未料才跑出五步,在迈向第六步的瞬间,七孔流血而亡。 “宁为玉碎,不为瓦存。”林星罗低笑,温文如春的笑容看起来格外明媚。 “何兄,葬了你小师妹后,记得毁了这个恶毒的阵法。” 何启方不置一词,照办。 令林星罗惊讶的是,李宇轩居然用了二个时辰,就走出了贾非宜花了十年功夫钻研出的奇阵。 果然是武曲与破军双星同宫之命,明明可以与怀王分庭抗礼。偏偏天命难违,可惜了。 林星罗站在奇阵出口处低喃,片刻后召来一只仙鹤,往皇城飞去。 “他回来了。”林星罗站在一个隐隐散发着威严霸气的年轻男子身侧,不染纤尘的姿态变得谦恭。 他又长高了,比松柏还要结实。他穿上皇帝的常服就已十分威武。他天生就该成为主宰天下的皇者。 “若想除掉他,还有机会。”林星罗笑容热切。 “她长跪不起,求我放了苏定康。”他说,冷沉的声音透出一丝忧伤。 “结果你答应了。”不消多说,林星罗已经知道答案。 “她认得他们。” “她不止认得他们。她还认得所有人。” “除了我。” “你现在要自称朕。无论在谁面前。”林星罗好意提醒,却忘了自己还没改称谓。 皇帝没回应。 此后,经过很长时间的沉默,林星罗才笑道:“好吧。既然你选择放手。那么我们就不要辜负大好江山。” 皇帝怔神。站在巍巍宫阙之上,俯瞰众生,他眼里只映着一个不属于他的倩影。“她的上一世,到底与我有何牵扯?” 林星罗笑而不语。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并没有答案。 = 苏定康恢复真面目后,还是不能坦然面对齐青玉。 皇帝要了他的右手,才放他自由。 他却将自己困死在过往的泥沼中。 这一日,齐青玉收拾好行装,拜别父母后,再到吴冰蚕的宅子与苏定康道别。 “别信仁明珠。” “为何不信?”苏定康注视着齐青玉,以淡淡而有礼的眼神将她深深地刻进心里。 他的心在流泪,但他的唇在笑。 “因为你要相信我。若你宁愿相信敌人也不愿意相信我,那你的心为什么要把我装进去?”齐青玉笑看着他,明媚的眼神根本让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忧伤。 齐青玉没等苏定康作答,从行装里面取出一个无任何雕饰的檀香木盒,送到他面前。 “这是我为你制作的嫁娶用的冲天冠与凤冠,成亲时不必请我了。我可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应该不能赶回来。” “我不需要成亲。”苏定康一忍再忍,终于没忍住,泪一滴接一滴往下滑。 “你需要。”齐青玉微笑,“苏都督为了你,假意投城仁明珠,后来被她识穿杀害,他的头悬在临安城墙上足足十日才被左教人收敛。” “这是夏冰的帐!” “可是你赢不了他。”齐青玉觉得,为了生命中某些不可或缺的人和事,退一步是可以的。 “是啊,胜者为王。我输了一切,也赢不了你。”苏定康悲哀地想,争取是失败,不争取也是失败,他这一生简直是场笑话。 “若说先来后到,我从来都没与你同路。”齐青玉深深地凝了苏定康一眼,将他刻在脑海。 “刘夙,谢谢你。”她在心里轻说。 “玉儿。”苏定康的心像瓷器摔落在地,瞬间碎成碎片,掩面不忍看她离开。 “照顾好你们少主。”齐青玉迈出院子,带着恳求的目光看着门口只有一只眼睛的女子。 宛然给齐青玉一种独目含寒霜,清灵若冬月的感觉。 “是。”独眼女子露出一个笑容,虽不友善也不至于敌视。 齐青玉嫣然一笑,抬步往外走。 座驾是李宇轩亲自为她打造的舒适马车。 里面除了她的衣物和制作簪饰的物会,还有一个雕刻着李家标记的箱笼。箱笼里面装有一顶华丽飘逸的青鸾冠,长公主说赏赐给她,连同一套七彩丝绣凤凰嫁裳。 齐青玉拜托郑长歌进将军府取来一套李宇轩的衣冠。 她打算,与他的衣冠完婚,虽阴阳永隔,然心同在。 这样,守着一个承诺,度过虽不算好但也不会坏的一辈子。 往后,这繁体盛世的一切,俱与她无关。 他这样说,等同放逐。 谢谢他放她走。 齐青玉去了萧四娘所在的山寨。 “四娘,你看我会不会眼熟,我在梦里见过你,我们还曾义结金兰。” 萧四娘豪爽而干脆,对齐青玉倾盖如故,果然就留下了她,并充当她的主婚人,成全了她的心愿。 齐青玉成为新妇后,换上朴素的交领襦裙,绾出妇人才绾的倾髻,簪上一支玉钗,裹上白狐披风,每天除了安静地在林间散步外,就是坐在萧四娘给她做的秋千上荡来荡去。 闲散写意,虽然总缺少了点什么。 三个月后的某一天,她收到齐良玉寄来的信。 “绍风,你读给我听就好了。”齐青玉笑望着穿宝蓝色袄裳的绍风,不解他为何要对自己这样卑躬屈膝。 绍风垂着眼,拆开信。齐良玉说她已经找到了她的意中人,是个书生,脾气很倔,可是她很喜欢他。 他的名字叫江静和。 两个月前她在江边捡到他,当下就带了回家安顿,父亲母亲和二娘都很中意,所以她决定与他订亲。 最重要的是想请齐青玉制作成亲用的玉冠与凤冠。 “你帮我回信,说我知道了。”齐青玉淡然的目光移向在操场上练剑的萧四娘,“绍风,我有很多银子,用不完的银子。我给你一笔银子你作生意也好,开武馆也罢,总之,不要做我的下人。” 离开京城时,从相南口中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暗中保护了自己七年,却被李宇轩废了武艺,齐青玉的心就十分愧疚。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随缘吧。”绍风也把目光投向萧四娘。 她身手矫健,气势如虹令人赞赏。 绍风当着齐青玉的面执笔回信,“属下送信去了。” “取一盒红宝石和粉晶石,还有密室左边第二行第三格中的和田白玉籽料来。”齐青玉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想好了他们的冠饰。 “是。”绍风似乎很高兴,与萧四娘打过招呼后,骑快马离开。 一天,齐青玉正在雕云鹤玉冠时,萧四娘兴冲冲地说有人来找她。 齐青玉只觉莫名其妙,又是哪个人死心不息要盯着她的行踪了? “不见行吗?”。她瞅了萧四娘一眼,又埋首雕琢。 “不行,因为他已经来了。”萧四娘无奈地摊手,可齐青玉看到她唇边明显有难以掩饰的贼笑。 她一惊,倏地转身,不敢置信地看着来人。 “宝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