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龟仙》 引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 婴儿 某个时空,一片广阔的大陆上,有一个国家,叫做魔域。魔域国内分为风郡、雨郡、雷郡、电郡、雾郡、雪郡、霜郡、云郡、海郡九个郡,郡下面有县,县下面有村和镇。 海州郡,青阳县,鹰嘴村,一条清澈的小溪从村旁流过。 这天,吃过早饭,张老太太拿出一个大木盆,里面堆了半盆衣服坐在门前的小溪边浆洗。此时旭日东升,红彤彤的阳光照在小溪上,照在整个茅屋错落的村庄上,只见花红柳绿,草长莺飞,煞是好看。张老太太本是开朗之人,眼见这样的景象更是喜笑颜开,边洗衣边哼着小曲。 突然有几声笑声传来,原来是几个年轻的村妇走来,各自挎一个草编的篮子,一路说说笑笑。 看到张老太太,其中一个穿红衣服、体态丰满的少妇笑着大声道:“张妈妈,快跟我们一块儿去慈云庙拜拜送子娘娘吧,保管你不出一年生个大胖小子。”其余几个少妇一起笑起来。 张老太太笑道:“死丫头片子们,就取笑我,年轻的时候不知拜过多少次了,一个小崽子也没生出,眼见这把老骨头,没那个福分喽!” 那红衣少妇笑道:“不打紧,老妈妈开心硬朗,连我们都羡慕得紧呢!” 另外一个少妇笑道:“老妈妈莫听她说,说是来拜送子娘娘,还不是趁机偷懒玩耍呢!” 正说笑间,一个老头从身后的村子里走来,远远地叫:“老婆子,老婆子,且回来帮我把渔网收拾收拾。” 红衣少妇道:“张老爹,又要出海打渔呀?” 张老头道:“两天不打渔就闷得慌,再说不打渔咱还能学神仙不吃不喝啊!” 几个少妇一起笑着走开了。 且说张老头驾着小船来到海上。此时晴空万里,海上海下一片湛蓝,放眼望去,海天几乎连接在一起,朵朵白云缓缓移动,别提有多美了。一望无际的海上只有他一只小船、一个人,好在这情形不是第一次遇到,也不足为怪,现在是捕鱼的淡季,好多渔民都歇息了,而他比较勤快,没事就来海上撒几网。张老头心情大好,哼着小曲,熟练地撒开网。 可是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水下也不见动静。打渔需要耐心,张老头很有经验地悉心等待。又半个时辰过去了,渔网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天逐渐热起来,太阳炙烤着水面,升起的水汽隐约都有烫人的气息。张老头感觉有些不对劲,赶忙划着小船到岸边。快靠岸时,看见有许多东西从水里向沙滩上快速爬动。仔细看时,是许多小乌龟,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个个指甲盖大小,黑压压的一片。 突然头顶上飞过来一只巨大的海鸟,箭一般俯冲下来,尖利的爪子抓起几只小乌龟迅即又冲上天空。在乌龟繁殖的季节,是有许多小乌龟在沙滩上爬来爬去,可是现在已经过了乌龟繁殖的季节,怎么会有这么多小乌龟呢?况且乌龟刚出壳都是向海里爬的呀。 张老头寻思着,突然又有两只硕大的海鸟疾驰而来,抓起几只拼命爬行的小乌龟。其它的小乌龟像是没发现身边的危险似的,依然自顾自地往岸上爬。不,它们肯定发现了,张老头知道,这些小东西聪明的很,肯定是水里有比岸上更大的危险,可是,水里到底潜藏着什么危险呢?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小乌龟都钻进了岸上的沙堆里,也再没有大群的乌龟出现。张老头泊好船上了岸,坐下休息。忽然间乌云滚滚,带着暗红色气势汹汹的压过来。水面上泛起汹涌的波涛。 “我的天,这是要下冰雹吗?”老汉自言自语道。 突然间海面上冲天而起一个四五丈高的水柱,卷起的水花四散开来,中间的水柱居然没有落下,水柱上似有一人但又看不清楚,猛然间水花冲向岸上,真有排山倒海的气势,接着,雷鸣般的声音响起:“毛之精者曰麟,羽之精者曰凤,介之精者曰龟,鳞之精者曰龙,倮之精者曰——人!” 张老头只觉耳边轰鸣,眼前一黑倒在岸上。 待到醒来,四下看看,隐隐记得是倒在沙滩上了。脑袋嗡嗡作痛,看看太阳,已是下午时分。估计这一晕倒差不多有一个多时辰了。小船依旧泊在岸边,水面平静,波澜不起,阳光明媚,记起晕倒前的情景,仿佛只是做梦一般。 张老头使劲拍拍脑袋,正欲回家,突然一声稚嫩哭的声响起,朝着发声处望去,见岸上十几丈远处有一婴儿,小手小腿乱踢腾着。张老头赶忙走近前去,见婴儿光着身体,是男孩,约莫三四个月大小,小脸被太阳晒得通红,肉嘟嘟的小身体上沾满了沙子,额间有一个淡青色的胎记,像极了一小团正在燃烧的火苗。 看到张老头过来,婴儿立刻止住了哭声,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有些无力地望着张老头。 张老头赶忙把孩子抱起来,轻轻拂掉小身体上的沙子,心里寻思着是谁家的孩子丢在了沙滩上。猛然记起晕倒前似有人在水里大喊,大概是捕鱼的人被冲到了海里,这小孩儿很可能是那人的,只是不知道那人还活着不。于是在岸上寻找了一阵,并不见有任何人的踪迹,又回想起晕倒前似乎没发现海上有其他渔船,心下十分诧异,但看看这孩子,又十分欢喜,于是脱下外衣小心地把孩子包好,抱着孩子回家了。 回到家里,张老太太看见了这孩子,喜欢得亲了又亲,连声道:“送子娘娘到底可怜我们,这孩子白白胖胖的,真讨人喜欢!” 老头把海上的遭遇告诉了老太太,道:“别只顾着高兴,只怕这孩子是谁家丢的,不知他爹娘要多着急!” 老太太寻思一会儿,问老头道:“你可听见那水里的人说了些什么?” 老头想了一会儿,摇摇头道:“好像是鳞……羽……什么的,记不清了,那时脑袋昏昏沉沉的。” 老太太说:“我看不如咱们先养着这孩子,慢慢打听他的父母,如果没有人来相认,就是咱们的孩子了。” 夫妻俩一边养着孩子,一边在十里八村打听谁家丢了孩子。心里却是十分害怕突然有人来认领。过了几个月也没打听出来,于是悬着的心慢慢放下,从此安心地把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来抚养。 老两口没什么学问,绞尽脑汁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海宝”,意为“从海边得到的宝贝”。虽然老两口视孩子为珍宝一般,但是寻常人家,粗茶淡饭,并不像有钱人家那样娇生惯养,这孩子却长得异常的结实。转眼间八年过去了。说来奇怪,这孩子天生力气大,虽然只有八岁,力气已和成人一般,煮饭洗衣,劈柴挑水,样样都会。 同村里有一个叫杨老六的汉子,跟张老头是邻居,两家十分要好。杨老六的妻子刘氏是个心地善良的妇人,看张老头夫妻年纪大,时常来帮忙,针线女红、油盐酱醋之类的生活琐事,拿来就做,照料小海宝更是像自家孩子一般。 杨老六家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比海宝小两岁,名叫小晴,长得粉雕玉琢,时常跟着海宝玩耍,两个孩子像亲兄妹一般。鹰嘴村里没有学堂,孩子们要读书就得走五六里路到附近村子。村野小户人家,也不怎么重视学问,因此好多人家的孩子不上学,上学的家里人也不怎么管教,半路里不知就到哪里玩耍去了。刘氏的父亲是个教书先生,她自小跟爹爹读书识字,也算知书达理,常常教两个孩子识文断字,好叫他们不致一味玩耍,虚度光阴。 这天,海宝做完功课后带着小晴妹妹和同村的几个孩子在村口的小溪边一起玩耍。海宝用树枝在小溪边掘了一个小坑,捧进去一些水,然后到小溪里捉鱼,捉到了就放到小水坑里让小晴妹妹玩。有一个叫小良的男孩总是捉不到鱼,就到小水坑里捞了一条,笑嘻嘻的在小晴面前晃动。 小晴叫道:“快放进去,这样小鱼会死的!” 那小良嘴里说着“看我给你放进去”,却又伸出另一只手到小水坑里面捞鱼。 小晴急得大叫:“海宝哥哥,小良抢了我们的小鱼!” 海宝早听到这边的吵嚷声了,稀里哗啦蹚着水过来,小良见了赶忙攥紧小鱼就跑,海宝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一把抓住小良的肩膀。小良攥紧拳头不肯松手,嘴里哇哇大叫着:“谁说是你们的,我捉着了就是我的!” 小晴叫道:“你从我们的小水坑里捉的!” 小良道:“从哪里捉到的都是我的!” 海宝一把把小良摁倒在地,大声道:“快把鱼还给我妹妹!”。 这时周围的小孩也过来看热闹,一起在旁边拍手乱叫。小良被摁倒在地,丢了脸面,硬撑着,怎么也不肯松手,被摁得疼了,语无伦次地叫嚷着,就把不知从哪里听到的闲话叫了出来:“死海宝,臭海宝,捡来的野孩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海宝怒道:“谁是捡来的野孩子?” 小良道:“你!就你!你就是外面捡来的!不信去问你妈去!” 海宝听了这话,不觉一怔,手上的劲松了下来,小良趁机跳起来,扬起手将小鱼使劲摔在地下,说:“给你的臭鱼!”然后撒丫子跑了。 小晴跑过来,捡起小鱼,放在手心,见那小鱼一动不动,道:“海宝哥哥,小鱼死了!”见海宝没有吱声,抬眼一看,只见海宝还愣在那里,忙拉着海宝的手,说:“海宝哥哥,你怎么了?”海宝回过神来,道:“没什么,我们不在这儿玩了,回家吧。”说完拉着小晴的手回家去了。 且说张老太太,见儿子这天早早回来,半天心事重重的样子,不怎么玩耍,也不怎么说话,心下十分疑惑,摸摸海宝的额头,问道:“宝儿,你病了吗?不舒服吗?” 海宝道:“没有。” 过了一会儿,海宝问道:“妈,我是捡来的吗?” 张老太太吃了一惊,道:“谁说你是捡来的?” 海宝说:“我听人家说的,今天小良还骂我是捡来的野孩子。” 张老太太明白了为什么这孩子半天都心事重重的,原来在琢磨这件事情,遂笑着说:“不是,你是爹妈的宝贝,怎么会是捡来的野孩子呢!” 海宝说:“不,妈妈,你骗我的,我好像记得以前的一些事情,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住在和这村子一点也不一样的地方。” 张老太太笑着说:“不可能,你爹把你抱回来那会儿,你才几个月大,怎么能记得?” 海宝道:“那我真的是捡来的了?” 张老太太知道说漏了嘴,懊悔不已,忙说:“没有这回事,你一定是把梦当真了,别胡思乱想了。” 海宝听了觉得妈妈只是在安慰他,说:“妈,我知道您怕我伤心,但是爹爹妈妈这么疼我,就算我是捡来的,我也不伤心,我只是想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而已。” 张老太太看孩子这么懂事,有心想把真相说出来,有些不忍。看着孩子渴望的表情,不说心里更不忍,强作笑颜道:“等你爹爹回来再说吧!” 晚上张老头回到家里,老太太即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老头。老头想了一阵,道:“这事早晚得让他知道,不如现在就告诉他吧。”于是把海宝叫过来,把那天在海上打渔如何捡到海宝、回家后如何寻找他的亲生父母但没找到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讲完了,张老头长叹一声道:“只可惜你亲生的爹爹妈妈不知哪里去了,也没在你身上放什么东西做个纪念,想来是那时有什么困难,所以不得不把你放在那里。” 海宝听了,说道:“我好像记得那时的一些情形。” 张老头道:“那时你还是个婴儿,不可能记得的。” 海宝道:“反正我脑子里有一副情景,就跟您刚才跟我说的一样。” 张老头道:“可能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别胡思乱想了,无论你是从哪里来,你都是爹爹妈妈的好孩子。” 海宝点点头道:“爹爹说的是,无论我从哪里来,爹爹妈妈永远都是我的爹妈,是这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说着跪下来就要给老头老太太磕头,慌得老两口赶忙起身,把他拉起来,道:“好孩子,好孩子……”眼泪汪汪的,竟不知如何是好。 从此以后,海宝更加懂事,尽力帮爹妈分担活计。 转眼间海宝快十岁了。海宝看爹爹天天出海打鱼,十分想去,老两口虽然心疼孩子年纪小,但是架不住海宝的苦苦哀求,就同意了。海宝认真地看着爹爹的每一个动作,用心学习,不时问几个问题,很快学回了各种打鱼的技巧。他人虽小,但是力气大,水性也好,很快便成为爹爹的好帮手。 这天天气很好,小海宝又随爹爹一块出海打鱼了。时值捕鱼的旺季,海上有很多渔船和渔民。见到张老头,熟悉的渔民纷纷跟他打招呼。找到合适的位置,爷俩就开始撒网捕鱼。过了大概一个时辰,船舱里已经堆了大半舱的鱼。 突然,不远处一阵喊声:“张叔、老七,快帮我一把,这回捉了个大家伙!”海宝一听赶忙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小船上同村的杨六叔正使劲地向船上拉渔网。 听到喊声,张老头和杨老七划过渔船,在渔船快要靠近杨老六的渔船时纵身一跳,跳到了杨老六的船上,三个人一起使劲拉着渔网。 渔网一丝一丝出了水面,可以看到有一条硕大无比的鱼在里面挣扎着,阳光照在它拳头般大小的银色鳞片上,发出耀眼的光芒。 海宝也跳到船上伸手要帮忙拉,杨六叔吭哧吭哧地说:“海宝,离——远——点!”正在三个人齐心协力要把鱼拉上船的时候,突然那条大鱼猛地一下窜起几丈高,在空中兜了个圈重重地落到水里,溅起的水花让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张老头、杨老六和杨老七只觉得鱼网上传过来一股巨大的吸力,三个人连同渔网一起跌进水里。 第二章 鱼怪 三个人本来水性极好,落到水里后依然不慌不忙,看见那大鱼带着渔网乱窜,赶忙去追。他们在水里看不清楚,海宝在船上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大鱼背上突然竖起一排倒刺,像尖刀一样。海宝吃了一惊,赶忙叫着:“爹爹、刘叔、七叔,快上来!”三个人只以为海宝年纪小比较害怕,所以叫他们上船去,并没有理会。 那大鱼正逃着,突然一转身向杨六叔兜头撞去,此时杨六叔才看到那大鱼的腹部竖起一排尖利的倒刺,急忙闪躲,无奈那鱼速度太快,只觉小腿一阵发麻,已经被那大鱼击中!鲜血顿时染红了周围的海水! 那鱼看一下击中,竟然兴奋异常,复仇似得朝张老头冲过来。张老头赶紧闪避,躲过一击。此时杨六叔只觉右腿发麻,不听使唤,一双手扑腾着水面,眼看就要向水里沉去。杨老七赶忙过去要救杨老六。那鱼又向杨老六攻击过去,杨老六只好闪避。 此时不远处有渔民注意到这里的情况,都惊得目瞪口呆。有几个胆子大的纷纷拿起鱼叉跳进水里来驱赶大鱼,帮忙救杨老六。那鱼像发了疯似得袭击着众人,转眼间又有两人受伤。 海宝在船上,急的直跺脚。眼看那鱼又是一跃,向爹爹袭击过去,想也没想,大吼一声径直向大鱼扑去。待到要落入水面的一刹那,伸出拳头向大鱼身体上狠狠地一击!那大鱼似乎感觉到了身后有一股汹涌的气势,身子一摆就要闪躲,还是被海宝一圈击中侧身。但是那一拳根本没伤着它,它立刻掉转头,向海宝直冲过来。 这一拳虽然击中了大鱼,海宝还是吃了一惊:拳头打在大鱼身上,居然像打在坚硬的石头上一样,大鱼一个鳞片也没掉,自己手倒震得生疼。他一面躲避着大鱼的攻击,一面想着能战胜大鱼的法子。他紧紧围绕在大鱼周围,引诱它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不让它再去攻击别人,好给他们去救那些受伤的渔民的机会。转眼间大鱼身上又挨了几拳。但是大鱼仍然没有受到一点伤,反而更加疯狂。 这时早有人把受伤的几个渔民救到船上。他们只看见水里面大鱼和海宝一阵激战,海水翻滚,浪花四溅,每一次进攻和躲避都快如闪电,海宝简直比鱼还灵活!不由得都惊呆了。张老头爱子心切,不肯上船,和两个水性好的渔民在水里伺机帮忙,无奈海宝和大鱼近身相斗,个个插不上手,想用鱼叉,又怕伤着海宝。 突见大鱼再次猛地跃出水面,向海宝狠狠砸去,腹部和背上的倒刺根根竖起。虽然是跃出水面,但是这个动作迅疾无比,只是在一刹那间就落了下去。 众人心提到了嗓子眼,齐声惊呼。 只见海宝毫不避闪,竟然伸出拳头,径直向大鱼迎上去!就在拳头快要接触大鱼腹部倒刺的那一刻,突然改变方向,斜着向大鱼眼睛猛击过去。 大鱼闪躲不及,右眼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顿时鲜血直流,痛得直翻滚,搅起一片巨浪。连翻几个滚后,水上红了一大片。 众人看得清楚,那大鱼的整个右眼鲜血淋淋的一片,甚是恐怖,所到之处,海水都被染红了。 海宝本是提紧了一口气,眼见一下击伤大鱼,遂追上去要再击,大鱼见海宝又近前来,已是心胆皆丧,失去斗志,向水下一钻,直逃向深海里去了。 岸上的人同时松了一口气,赶忙把张老头和另外两个渔民还有海宝拉上船来。海宝此时方觉筋疲力尽,喘着气坐在船上歇息。 正在众人精神松懈下来的时候,突然看见不远处黑浪翻滚,气势汹涌地扑卷而来。大家吃了一惊,有人大叫“快跑啊!这水里有妖怪!” 这一喊,大家全都收拾好东西,快速划着船向岸边跑去。海宝回头一看,浪涛卷起有两人多高,正向他们的船扑来。“哗啦!”一艘落后的渔船被掀翻,船上的渔民尖叫着落入水里。 “不好,有人落水了,快回去!”海宝大叫着,纵身一跃跳进水里。 张老头和杨老七看海宝跳进水里,赶忙停住船。有胆子大的渔民听到有人落水了,忙停下来,寻找机会帮忙救人。 然而巨浪一阵接一阵更猛烈地向人们袭来,顷刻间又有两艘渔船被打翻。胆小的惨叫着拼命逃命,胆子大的干脆跳下水去,抱着“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想法,有人大叫着“大家不要怕,我们人多,跟那妖怪拼了!” 海宝在水里一边避开浪涛的扑卷,一边向落水者游去。此时他看清楚了,那黑色的巨浪里裹着密密匝匝的小鱼。怪不得打在船上力量那么大!由于小鱼太多了,不可能把他们都消灭干净,海宝只好先去救人。 突然间背后一阵巨大的冲力,海宝被卷得抛出水面,然后又重重地落下来。在他被抛出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在黑浪中间,银光闪现,赫然正是刚才逃跑的那条大鱼,此时他正张着血盆大口,向水里的一个渔民而去,他右眼处成了一个洞,血肉外翻,白色的眼珠还挂在外面,看起来既恶心又恐怖。 海宝大叫一声“小心!”猛窜过去五指弯曲向那大鱼的腹侧就是一爪。他这下既快又狠,五指陷进大鱼的肚腹,生生抓开一大片皮肉来。那大鱼一痛,松开了刚咬到口的渔民,回头向海宝猛扑过来。 海宝几个闪躲,但是眼前有众多小鱼围绕着他乱转,使得他动作受限。突然一阵小鱼翻卷着如密布一样卷到眼前,挡住了视线,紧接着一阵浓烈的腥臭味扑鼻而来,整个身体被一张大嘴横向咬住了。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尖利的牙齿正在刺入自己的臀部。 他知道自己若是再攻击鱼怪的身体,那只能将它激怒,要得更加彻底。情急之下,两个手指微微弯曲,如铁钩一般向那鱼怪的左眼挖去,一下子将那怪物的左眼珠生生挖出来。 那鱼怪吃痛松开紧咬的嘴,海宝乘机翻转过身,用双手死死掰住鱼怪的上下颚。那鱼怪疯狂地扭动着身体,狂甩着头部,海宝死死扣住不放,用尽了全身力气,将那鱼怪的下颚掰下来。 那鱼怪狂甩几下身子,突然不动了。 海宝看着那随水流的冲力慢慢漂浮着的硕大的尸体,知道这场噩梦终于结束了。他在水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僵硬得失去了知觉,尤呈弯曲状。 张老头和杨老六过来将海宝拉上船。海宝坐着歇息了一会儿,回过神来,也有了力气。 那鱼怪一死,那些小鱼也很快不见了踪影,海面上风平浪静,只有一缕缕的鲜血从鱼怪周围散发出来,腥臭bi人。 渔民们都回到船上,还好没有人丢掉性命,只有几个人受了点皮外伤。 风平浪静之后,渔民可像炸了锅似得,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刚才的险境。 有一个渔民大声道:“今天若不是海宝,我们可能都要藏身那妖怪肚腹之内!” 众人纷纷附和着,夸赞海宝既勇敢水性又好。况且他年纪又小,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男孩,更叫人惊叹不已!连张老爹也不知海宝何时习得这么好的水性,只知他力气比同龄孩子大些,虽然也会游泳,但是也只是孩子家在水里扑腾几下随意戏耍而已! 有人问海宝:“海宝,你什么时候习得这么好的水性?” 海宝愣愣地回答不出来,吞吞吐吐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那人道:“你胆子真大,不怕妖怪吃了你吗?” 海宝道:“哪想那么多,就是看大鱼向崔大叔扑去,心里一急就跳下去了。” 其实如果不是情急之下的这场激战,海宝也不知道自己在水里能游得这么好、这么快!众人见这孩子憨厚乖巧,实际上可是聪明伶俐、机智勇敢,远远高出同龄的孩子,又赞叹一阵,弄得海宝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又有人道:“海宝,你在水里可真是一条‘海鱼儿’!”从此就有人叫海宝“海鱼儿”,海宝斗鱼怪的故事也传了开来。众口相传,不免有些夸大之处,更有甚者,添油加醋,将那鱼怪说得如何如何厉害,场面的激烈程度,又增几倍。有好奇者问海宝,海宝却是憨憨一笑,似乎此事与他毫无关系一样。 且说张老头和张老太太,着实为海宝担心了一阵,就怕有好事者来,引诱海宝下深水处,尤其是孩子们争斗起来,争强好胜,保不准干出什么事来。所以老太太叮咛儿子:“宝儿,听妈妈的话,以后千万不要到深水处去,水里面的怪事多着呢!不要让爹爹妈妈担心。” 海宝说:“是,妈,孩儿记住了。” 老头说:“有人让你去也不能去,不可跟别的孩子比,争强好胜,凡事能忍则忍,别惹出什么事来,记住了吗?” 海宝说:“是,爹,孩儿记下了。”老两口这才稍微放心些。 老太太又问:“宝儿,你是不是背着我和你爹爹偷偷去学游泳了?是谁教的你?” 海宝说:“没有人教过孩儿。只是我一跳进水里就觉得特别舒服,手脚很轻松,仿佛自己就长在水里一样。” 老太太道:“这大概是天生水性比较好吧。但是也要注意,俗话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越是水性好,越要注意。在水里如果腿脚抽筋了,或者一口气提不上来,也就完了。” 海宝答应着,老两口这才放下心来。 却说张海宝的名声传了出去,少不得有同龄的男孩不服气的。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比较争强好胜,爱好打斗,听大人夸赞海宝,心里就不服气。尤其是同村那个叫做小良的男孩。小良比海宝大两岁,顽皮淘气,又不讲理,他父母总是拿海宝作为例子来教训他。每每这时,他心里就特别窝火,将心中的气都撒到海宝身上,发誓有一天要将海宝教训一顿。 机会终于来了。这天天气异常炎热,大人们大都聚在村子里的大树下纳凉,孩子们则跑到村外的河里游泳。小河有一段被几棵枝繁叶茂的柳树遮挡着,非常凉爽,因此孩子们都聚集在这一河段。为了消暑,海宝也来到这里。 那小良看见海宝来了,远远就大笑道:“哈哈,大英雄来了!大英雄来了!”一众孩子跟着笑了起来。 海宝知他存心找茬,不想惹是生非,就不加理会,自己下了河,将身体浸在水里,闭上眼睛慢慢地享受着河水带来的凉意。 那小良唆唆使几个孩子在海宝周围扑腾,溅起了阵阵水花。见海宝仍不理会,干脆直接撩起水往海宝头上洒。 海宝睁开眼睛,小良笑了起来,道:“我还以为大英雄死了呢,原来还有口气!”一众孩子也跟着笑了。 海宝道:“你要怎样?” 小良道:“大英雄,敢不敢跟我比试一下?” 海宝道:“比什么?” 小良道:“你不是水性很好吗?咱们就比一比水性。” 海宝道:“不比。”说完四肢一划就向远处游去。 周围的小孩见海宝走了,十分失望。本来他们是想看一场好戏,也很想见识见识海宝是否真如大人们说得那么厉害,而且他们中间不少人受过小良的欺负,他们在心里希望海宝能够教训一下小良,替他们出口恶气。海宝一走,他们也垂头丧气地散了开来。 那小良见海宝不肯应战,众位小朋友也不再围在他的周围,十分气恼,喊道:“张海宝,我就知道你徒有虚名。你这个捡来的野种!胆小鬼!龟孙子!王八蛋!” 听到他骂自己是个野种,海宝不由一阵怒气腾上心头,回头道:“怎么个比法?” 小良见海宝应战,十分高兴,道:“比游泳,怎么样?就以这个小桥为起点,看谁先游到鸭嘴村村口的小桥底下。”说着用手指了指远处村前的小桥。 鸭嘴村和鹰嘴村相邻,这条小河在两个村子前穿过。从此处道鸭嘴村村口的那条小河有大约四五里的路程。 海宝一点头道:“好!”向村前的小河游去。 周围的小伙伴们一哄都上了岸,跑到小桥边上等着。有人大叫着“看好戏了!看好戏了!” 海宝和小良在桥上站定,找了一个小伙伴喊“开始”,二人一起“扑通”由桥上跳进水里,开始向鸭嘴村的方向游去。 小伙伴们在岸上跑一阵,围观一阵,追着他们两个。 只见二人扭动着身体如两条泥鳅一样在水里穿行,偶尔惊起几只水鸟,“扑棱棱”飞上天空。 游了大约有两里,海宝渐渐将小良甩在后面。小良奋力追赶,眼看二人距离越来越远,不由地气馁了,干脆游上岸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有一些小伙伴围过来,道:“小良,怎么上来了?认输了吗?” 小良道:“累死我了,这小子的确有一套,不过我还有绝招,要和他再比试比试。” 有小伙伴冲海宝道:“海宝,快回来吧,你赢了!” 海宝已经看见小良上了岸,速度也慢了下来,听见小伙伴叫他,也爬上岸来。 小良道:“海宝,这一局算我输了,但是这并不是说你的游泳技术比我好,你只是比我有些耐力罢了。咱们再比比潜水,看谁潜得时间长。如果这局你再赢我,我就心服口服,从今以后再也不骂你,而且也不让别人骂你。” 海宝道:“好!男子汉说话算话!”说着伸出手掌来,小良也伸出手掌在海宝手掌上用力一拍道:“不算话就是乌龟王八蛋!”。 小伙伴们见二人击掌发誓的,觉得有趣,纷纷起哄叫好。 二人找了两个比较懂事的男孩作证,然后分别跳进水里。孩子们只看见水面上荡起一阵阵波纹,两个身体直往下沉,很快不见了踪影。 孩子们在岸上等待着。起初还有人在说说笑笑,渐渐地都安静下来,平心静气地盯着水面。可是一顿饭功夫过去了,水面上依然不见一点动静。 孩子们渐渐骚动起来。那两个作证的男孩中的一个担心地道:“这么久还不上来,别是出事了。” 另外一个孩子道:“应该不会,他们两个的水性都非常好。小良平时不是都能潜挺长时间的吗?再等等看吧。” 于是孩子们又对着静静的水面等待着。 又一顿饭功夫过去了,仍然不见动静。孩子们急了,开始担心,有人对着水面大叫:“海宝!小良!” 水面上依然没有一丝动静。 那两个作证的孩子也慌了,小心翼翼地下了河,潜到海宝和小良下水的地方摸了一阵,除了捞到几把水草,什么也没有找到。 二人急了,道:“快回去告诉大人吧,海宝和小良出事了!” 孩子们慌了,哭着喊着一窝蜂向村子跑去。 第三章 祸患 一 到了村里,大人们从孩子断断续续的话语里将事情了解了个大概。那小良的母亲道:“小良在家里啊,我刚从家里出来还看见他。”说着回家去,不一会儿就揪着小良的耳朵出来了。 张老头不在这里,杨老六叫人去告诉海宝的爹妈,然后问小良:“你回来了,海宝在哪里?”。 小良道:“我在水里潜了一会儿,快要憋不住了,看海宝还趴着不动,想捉弄他一下,就趁着他不注意沿着河底悄悄游到远处上了岸,然后就回来了。” 小良的妈妈听罢对小良又打又骂,杨老六顾不得许多,带着几个人疯狂地向河边跑去。海宝爹妈随后也狂奔而来。 众人根据孩子所指的地点及周围捞了一阵,没有收获,又将搜索范围扩大了一些。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仍不见海宝的踪影,众人的心越揪越紧。 一直到了傍晚,大家的心都凉了。谁能潜水这么长时间?就算是现在找到海宝,恐怕也是一具尸体了。张老太太早哭晕了过去,有几个妇人将她搀扶回去,帮她做饭煮汤,不住地安慰着。 搜索的范围越来越大,杨老六和张老头划了船带着两个渔民向下游鸭嘴村的方向而去,想着如果海宝真的还在水里,多半是漂向下游了。 忽然,有人指着不远处道:“那有一个人影!”众人一看,可不是吗,水面上飘着一个人,穿着灰色的短衣短裤。赶紧划过去,不是张海宝是谁! 大家赶紧将海宝捞上船来。张老头伸手探了探海宝的鼻息,一下子再也忍不住,趴在海宝身上嚎啕大哭起来。其实众人将海宝捞上来,心里都坐着最坏的打算,这个结果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两个村民不住地劝解张老头。 杨老六看了看张海宝,却道:“不对,杨大哥先别伤心,你们看看,海宝一点都不像溺水的样子。” 众人不解地看着杨老六。 杨老六指着海宝的肚子道:“水中溺亡,必然喝了许多水,肚腹会明显涨大,你看海宝的独子,哪有一点涨大的样子!如果是被泥浆窒息,那海宝的鼻子和嘴里干干净净,一点泥巴也没有啊!”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看看海宝,真的是这样。 张老头只顾着伤心,没有注意到这些。此时听了杨老六的话,明白过来,早止住了哭声,道:“这样的话,海宝还有救?” 杨老六道:“也许只是短时间窒息,试试看。”说着用指甲在海宝的人中上使劲掐了一下。 接着大家就吃了一惊,因为海宝突然“嗖”地一下从船上跳起来,揉了揉眼睛道:“谁打我?谁打我?”看见大家都看着他,不好意思道:“我刚才做梦梦见有人从后面敲我的头。” 看着海宝一瞬间恢复了正常,张老头忍不住又抹起眼泪来:“宝儿!”。 海宝道:“爹爹,你怎么了?” 杨老六道:“海宝,你捡了条命回来。这半天大家都着急着找你,你爹都担心死了。” 海宝环顾一下四周,这才想起来,道:“我和小良比试潜水,我跳到水里,然后觉得特别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原来睡了这么长时间,天都要黑了。” 张老头道:“胡说,在水里也能睡着?”但是因为海宝刚脱离危险,只当他在说胡话,就没有再继续责怪他。众人也没将海宝的话放在心上。 回家以后,众人怎样高兴自不必说。大家都教导海宝,以后万万不可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来,海宝心里虽然觉得大家未免小题大做了,但是为了让爹妈放心,一一点头答应了。 只是从此以后,那小良对海宝很是佩服,真的再也没有骂过海宝,而且有人说海宝的不是,他都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日子过得十分平静,转眼间张海宝已是十四岁,长得异常地壮实,个子也蹿了老高,俨然一个大小伙子了。这天是县城一年一度的春分庙会,一大早张海宝和杨小晴就跟着大人来到城里卖鱼。杨老六和张老头的摊位离得不远,两个孩子各自在自家的摊位前帮着爹爹卖鱼。杨小晴年纪小些,按捺不住好奇,东瞅瞅西看看,不时跑到杨老头的摊前拉着海宝玩耍一阵又跑回自己爹爹身旁。集市上的人越来越多,摊贩们开始忙碌着买卖了,吆喝声此起彼伏。 张海宝熟练地招呼来往的客人:“卖鱼啦!卖鱼啦!好吃的海产鱼啦!”、“大叔,买条鱼吧!刚出海的,看,还活蹦乱跳呢!” 大叔看一眼就走过去了。 “大娘,买条鱼吧,看,多新鲜呀!” 老大娘蹲下来,看着满盆的鱼,用手一指说:“就来这两条吧!” “好!”海宝喜出望外,赶忙把那两条鱼用水草绑起来放在老大娘的篮子里。 老大娘付了钱,看看张海宝对张老头说:“老哥你真有福气!这小伙子,真是个好孩子!” 海宝道:“大娘您夸奖了!您慢走!” 老太太笑呵呵地走了,张老头也乐得笑开了花。 过了一个多时辰,鱼卖掉了一大半。街上热闹非凡,小晴过来拉着海宝的手说:“海宝哥哥,咱们去玩吧!” 张老头道:“宝儿,带妹妹一起去玩吧!人多拥挤,要多注意!” 海宝到底还是小孩心性,早想去玩耍一通,答应一声,带着小晴兴高采烈地走了。张老头在背后叫道:“早点回来!”“知道啦!”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两人一路走一路看。卖包子的、卖耙子的、卖草帽的、卖风筝的、卖针线的,吹糖人的、斗蛐蛐的、算卦的、耍杂技的……各式各样的小玩意让人目接不暇。 走着走着,转了个弯,来到一片开阔地,这地方没有别处拥挤,但是却有数百头马被拴在一个一个的木头桩子上,黑色的、白色的、棕色的、枣红色的、杂色的,毛色不一,高矮肥瘦也不一样,场面甚是壮观。那些马儿不时地哼一下鼻子,扫扫尾巴,叼几根草吃,任旁边的人议论、讨价还价,原来是马市。 海宝从未见过这么多马,不由地走过去,端详那些马儿,看见一匹浑身雪白的小马,十分喜欢,上前去摸摸那溜光发亮鬃毛,轻轻拍拍马的脖子,那马的主人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和别人谈论,见是个小孩,也不理会。 正在这时,一阵吵嚷:“让开!让开!”抬眼看去,马市里来了一位年纪和海宝差不多大的少年,看打扮是个富家公子,周围簇拥着四个随从打扮的中年男子,个个满脸骄横之色,腰里斜插着大刀,相貌一个比一个丑陋,嘴里乱叫着给那少年开道。众人见了,不觉皱眉,赶快躲开,只盼离那几人越远越好。那白马的主人却只是远远的冷眼观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那少年在马市里转了一圈,向海宝他们所在的位置走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匹白马。那马的主人见状,上前说道:“少爷好眼光,这是上好的马,毛色又好,跑得又快,牙口又轻。”他说牙口轻,是说马年轻之意。 那少年并不理会,径直问:“这马多少钱?” 那老者伸出一个手指道:“一百两银子。” 那少年吃了一惊,道:“这马值一百两银子吗?” 旁边的一个随从道:“不值!绝对不值!顶多值十两!” 另一个随从道:“我看顶多值五两。” 那老者道:“少爷看值多少两?” 少年摇摇头,装作很惋惜的样子道:“好马是好马,就是白色的毛不吉利,我看就值五两银子。” 一个随从立刻附和道:“就是,白马晦气!” 那老者哭笑不得,道:“少爷看上了,好歹多给些价钱,五两太少了。” 一随从道:“我家少爷看上了你的马,那是你的福气!废什么话!少爷说五两就五两!”说着伸手从腰里拿出刀,作势欲吓唬那老者。 不料那老者面不改色道:“五十两银子就牵走,少一两不商量!”竟是对那眼前晃动的大刀理也不理。 那少年摆摆手,那随从把大刀重新插回腰间。那少年道:“五十两可以,但是我要先试试这马怎么样。”说着向几个随从使了个眼色。 一个随从躬身蹲在马的一侧,那少年登在那随从的背上骑上马,另一个随从用大刀砍断系在木桩子上的缰绳,少年一拍马屁股就要跑。哪知那马刚跑出两步,那老者一个箭步冲上去一勒缰绳,那马一个趔趄将那少年摔于地下,一个随从见状飞起一脚要去踢那白发老者,那老者似脑后有眼睛似得一闪身躲过这一脚立刻回过身来欲和那踢他的人相斗。那少年恼羞成怒,顺手抽出身边那位随从腰里的刀,就要向老者砍去。 一旁的张海宝见那老者背对着少年,就要挨上一刀,顿时急出一身冷汗,“嗖”地一下向那少年扑去。那少年冷不防身边还有一人,一下被海宝扑中,手里的刀“当啷”落下,整个身子在海宝这一扑之下趴倒在地,脑袋刚好磕在拴马的木桩子上,立时起了一个大包,用手一摸满手是血。那四个随从见状一起涌过来,有一个撕下身上的衣襟替那少年包扎伤口。 那老者向海宝一抱拳道:“多谢小兄弟相助!”又冲那少年冷笑道:“没钱装什么少爷?想抢我的马,门儿都没有!” 那少年怒道:“谁说我没钱!我家有多少钱,说出来吓死你!小的们,拿出银子来让他们见识见识!” 一个随从答应一声,从身上掏出一个褡裢来,随手向褡裢内一摸,掏出一锭银子来,在面前晃了一晃:“看见没,老头儿,见过这么大的元宝吗?”又将手中的褡裢抖得哗啦哗啦响,道:“这里面还有好多呢!” 老头却是看也不看,笑着对海宝道:“小兄弟,你说那元宝是真的还是假的?” 海宝无言以对,道:“这,我不知道。” 那几个随被老头傲慢的态度激怒了,个个瞪着眼,欲扑上前来再打,那少年却用手一指海宝道:“你是哪里钻出来的臭小子,是不是跟这老头子是一伙的?” 海宝道:“不是,我并不认得这位老伯。大家有话好说,不可以动手伤人。” 那少年道:“你可看清楚了,是这老东西先动手的!” 海宝道:“明明是你先抢人家的马,不可欺负老人!” 那少年冷笑道:“好一个侠肝义胆啊!王八羔子,老人欺负不得,你欺负得!”说完一指海宝道:“给我打!狠狠地打!别轻饶了这个臭小子,叫他多管闲事!” 那四个随从一齐向海宝扑来,海宝见这几个人面目狰狞人高马大又带着刀,心里不觉有些害怕,但是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惧色,向后一闪身避过,一抱拳说道:“在下并不想打架,只是想劝各位不要把事情闹大了,伤了谁都不好。” 一个汉子道:“你伤了我们家少爷,坏了我们的好事,今天不扒了你的皮算便宜你!”说完伸手到腰间抽出大刀,其他几个汉子也各自拿起大刀,一拥而上。 这时那杨小晴在旁边早已急得哭了,大声喊着:“海宝哥哥!不要打我海宝哥哥!”正在这时,只见那白发老者一抬手,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法,只见那四个汉子突然身子一软,摇摇晃晃,站立不稳,手里的钢刀纷纷落地,双手捂着肚子,痛苦地哀嚎着。那老者对海宝道:“小兄弟快走,莫要管老汉的事。” 海宝吃了一惊,不料这老头还有这般本事,但他本来对这老者有同情之心,看他伤了这几个人,恐怕不能轻易脱身,问道:“那你……” 老者道:“我本想卖了马换些银子用,谁知这几个畜生这么一搅和,我这马也卖不成了,我还是走吧。” 话音刚落,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休想走,还我马来!”一个女子从人群上面一跃而过,稳稳地落到那老头面前。但见那女子有十七八岁年纪,一身水红色衣裙,身段婀娜,脸庞秀丽,眉目间却含着怒意。 第三章 祸患 二 那老头显然吃了一惊,随即对那女子笑道:“哪个是你的马?” 那女子一指那匹白马道:“你偷了我的‘玉兔’,还想抵赖!” 那老头笑道:“你找你的兔子呀!我这明明是匹马。” 那女子道:“休要耍嘴,我追了你两天两夜,没想到你竟然跑到这地方要把我的马儿卖掉!” 那老头道:“你这马儿不听话,骑着没劲,我想卖几两银子花花,谁知还没人要!你想要还给你便是。”说完回头就要走。 那女子眼疾手快,伸手在老头脸上一扯,只见那老头眉毛、胡子一齐掉下,众人吃了一惊,那老头原来是个青年男子,看样子不过二十岁左右,那白眉毛白胡子都是粘上去的。 女子喝道:“你要偷我的马就偷,何必再鬼鬼祟祟地装成老头子?你道我认不出你?就算是你变成王八,我也要将你的王八壳子捣碎!” 那年轻人道:“嘿嘿,想不到姑娘竟然如此惦记着我,真让在下受宠若惊啊!既然姑娘认出,我认输便是,随便姑娘处置。” 那女子看他嬉皮笑脸,言语轻佻,怒道:“好,今天本姑娘就教训教训你!”说着向腰间一摸,摸出一把长鞭,向那青年兜头劈去。 那青年闪身就跑,嘴里叫着:“哎呀,我服输了,你怎么还打人!”话音未落已经钻到热闹的人群里去远了。那女子却并未追赶,对那白马一招手道:“乖玉兔,咱们走吧。”那马儿似听懂了她的话,打一个响鼻,走到她的身边。少女一翻身,跃上马背,骑着马向人少的地方而去。这马市本来就在庙会的最外头,很快,少女就骑着马走上大道,消失不见。 “银子,我们的银子!”方才那个拿褡裢的随从大声叫着,手中的褡裢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海宝不理他,转身要走,却被一个人一把拉住,道:“小子休走!准是你偷了少爷的银子!” 海宝道:“我没有!” 一个随从嗖地一下跳到海宝身边,道:“你说没有就没有吗?那少爷的银子哪里去了?方才只有你在这儿,准是你偷了去!” 海宝道:“我真的没有,那么大一个褡裢,藏在身上怎么能看不出来?” 那随将海宝浑身上下摸了一遍,没有找到。海宝正欲转身离开,那个少年道:“慢着!即便是你没有偷我的银子,你伤了我,又害的我得不到好马,岂能就此饶你!” 海宝回身施了一礼,道:“我一时失手,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还请见谅。” 那少年哈哈笑道:“现在知道怕了吗?晚了!” 海宝道:“你要怎样?” 那少年道:“叫我在你头上敲一个同样的伤口,出了这口恶气,然后赔我一百两银子,就让你走,否则就送你去见官府。” 海宝道:“怎地还赔一百两银子?” 少年道:“你没听见那卖马的说吗,那马值一百两银子。你害得我得不到马,当然要赔我银子。” 海宝见他说得无理,不想与他纠缠,道:“在下并非有意,也没有一百两银子陪你,你若想出口气就请出手打一下,在下绝不还手。只是出过气之后,这件事情算是了结,请不要再纠缠!” 周围人见海宝一个少年面对几个强人依然面不改色,正气凌然,而且能忍能让,不仅暗暗称赞,同时也为海宝捏了一把汗。无奈周围都是普通老百姓,惧怕那少年是有权有势的人家,都不敢作声。 那拉着海宝的汉子说道:“好小子,这可是你说的。”说完一掌打在海宝脸上,海宝脸上顿时有五个青紫的手指印。 海宝一用力挣脱那汉子,转身就走。那少年道:“休走!” 海宝道:“打也打了,还要怎地?” 那少年道:“我可没说打一下就算了事!” 这时人群里一阵挤挤攘攘,有四个官差打扮的人分开众人过来。那少年见状大喊:“就是这小子,快抓住这小子,他打了我,还弄丢了我的马!” 那几个官差不由分说过来将海宝手捆在背后。 海宝道:“请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一个官差道:“到了大堂再说吧!”押起海宝就走。海宝知再说无益,也不知世道险恶,只道到了大堂见了官定能把事情说清楚,跟着他们就走了。 旁边有知情的老百姓可怜海宝,大喊道:“小娃娃,去不得呀!”那官差却是不理,押着海宝只管往前走,几个随从吆五喝六地在前面开道。 到得一处院子,只见有许多间房屋,雕梁画栋,甚是气派。海宝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只道是到了县衙。几个人转弯抹角进了一个小院,海宝被推进一个破旧的屋子里,里面横七竖八堆了半屋的树枝木棍之类,原来是个柴房。两个穿官差衣服的人将海宝绑在一把破旧的椅子上,然后对那个少年说道:“少爷,您看怎么办?” 那少年走上前来,一个巴掌打在海宝脸上,海宝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疼,大叫道:“我要见县老爷,你们怎么乱打人,还有没有王法?” 那少爷抬起手又是一掌,道:“老子就是王法,见县太爷又怎地,县太爷也得让老子三分!谁叫你多管闲事,你惹了老子,老子就叫你十倍二十倍地还回来!”说罢抬手又要打。 一个随从忙说道:“少爷不须劳累,这种事就交给小的们去做。”说着和旁边的一个随从使个眼色,两人一起上前对海宝一通拳打脚踢。海宝心里愤恨无比,却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打了一通,那少爷又走上前来,玩弄着手掌斜眼看着海宝道:“小子,服了吗?叫我三声老子我就饶了你。” 海宝“呸”地一口吐在他脸上,怒道:“给我当孙子我都不要!” 那少爷一下子气急了,从地上捡起一条手腕粗细的木棍就向海宝劈头盖脸打来,海宝扭头躲着,怕哪一下打在要害,非送了命不可。心下着急,拼命挣扎着,那绑腿的绳子竟然不知不觉间被他折腾掉了,只觉得腿上一松,遂下意识地飞起一脚,正中那少爷的裆部,那少爷顿时扔了棍子,两手捂住裆部,腰弯成,嘴里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地“哎呦,哎哟”。 那些随从顿时慌了,有两个去地shang将那少爷扶起来,剩下的一拥而上,将海宝松开的腿重新捆好。那少爷终于止住了叫喊,指着海宝嚷道:“敢踢老子,老子打断你的腿!”说完一挥手,那些随从们一拥而上,又是拳打脚踢。 那少爷在一旁嚎叫着:“给我打断他的腿!”就有人从地上捡起木棍,噼里啪啦向海宝双腿上打去。海宝只觉得腿上一阵剧痛,接着像是麻木了一样,眼前木棍乱舞,也不知自己的腿是不是真的断了,只是咬着牙强忍着。 第四章 牢狱 一 打了一会,渐渐停歇下来,那少爷说道:“小子还挺硬,今天老子累了,改天再收拾你。”说罢一甩手出门而去,其他几个人也跟着出去,嘴里还恶狠狠地骂着。 柴房的门被锁上了,屋子里顿时暗了下来,只有一个一尺来宽的窗口投进些许阳光。海宝只觉得周身疼痛,想活动一下,无耐手脚被绑,丝毫动弹不得。他在腿上使了一下劲,只觉得一阵剧痛,左腿关节处慢慢肿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只觉得眼皮发涨,头脑昏昏沉沉,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等到醒来的时候,却觉得室内一片黑暗,那小窗户上也没有一丝亮光,知道天已经黑了。他从吃完早饭到现在米水未进,又饿又渴,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此时心里挂念着爹爹,不知爹爹要如何担心,又盼望着爹爹和杨六叔能够告上县衙,澄清事实。一夜思来想去,虽然周身又累又乏,却再也睡不着觉。 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有人来开门。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头提着个篮子进来。老头默不作声,放下篮子从里面拿出些窝头咸菜来给他吃。海宝双手被绑没法吃,老头倒好心喂到他嘴里。 海宝吃了些,问道:“老爹爹,这是什么地方?” 老头仍不作声。海宝道:“老爹爹,我没犯什么王法,我想见县太爷说个明白,您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吗?” 那老头仍是一声不吭。 海宝道:“老爹爹,我口渴的很,您给我些水喝吧!” 那老头从篮子里拿出一个瓦罐,倒了一碗水喂给他喝。海宝一口气喝完顿时觉得周身舒服了很多,又要了一碗喝了,说:“多谢老爹爹。” 那老头默默地收拾了东西出去了。 且说海宝在马市和人打架,杨小晴早已跑去告诉了杨老六和张老头,两个人急急忙忙随杨小晴赶过来,却早已不见海宝踪影。向周围人打听,有好心人告诉他们海宝已被押到县衙,二人顿时慌了。他们都是老实的百姓,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急急忙忙向县衙赶去,只盼能早见到海宝。 到得县衙门口,却被守门的差官拦住,进去不得,等了半天,也没见海宝出来。又上前去与那差官说好话,给了些银子,向那差官打听,那差官只说今日并未升堂问案,也未见有十二三岁的少年被押来,只得暂且回家。 第二日一早又来到县衙,等了半日,没人理他们,要进去询问,却被人赶了出来,大声呵斥着:“张海宝吗?他青天白日打伤了人,怕是要坐几年牢,回去慢慢等他出来吧!”。 且不说张老头如何伤心。这边海宝在柴房里,除了那不言语的老头一日两次来送饭外,再也没有人来过,他当然也没再挨打,身上的伤好了不少,只是左腿依然肿胀,一使劲就疼痛得厉害。 到了第五日,忽然有两个穿着差官服饰的人,用黑布把他的头蒙住,押着他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因为蒙着头,海宝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漫长,开始能隐约看到眼前有昏黄的光线,但是也不知道自己经过了什么地方。后来眼前就一片漆黑了,鼻子里闻到丝丝潮气,心里觉得奇怪,但是也没有出声,因为只要他走得稍微慢一点,或者发出点声音,那两个官差模样的人就用脚踢他的屁股,就像驱赶牲畜一样。海宝忍着疼痛和屈辱,倔强地往前走着。 终于,一个官差道:“到了!”用手使劲一拉绑在海宝身上的绳索,意思是叫他停下来,海宝就在原地站住了。接着一双手将他头上的黑布拿掉,海宝使劲眨了眨眼睛,发现这是一个石砌的密闭空间,完全不透一丝阳光。空间的尽头用粗大的铁条隔出一间房子来,门口的石凳上摆着一只粗瓷大碗,碗里盛着半碗油,一根拇指粗细的灯芯从碗边上探出来,冒着幽蓝的火苗,随着他们的动作带出的风,火苗忽闪忽闪地跳跃着,就像死人棺材前的长明灯,在这黑暗的世界里,显得孤独而又诡异。 原来是一间地牢。 又有一个官差模样的人走过来,拿着一把钥匙将那间地牢的门打开。栓门的铁锁链被一圈圈打开,随着一声长长的、生锈铁器互相摩擦的刺耳的声音,门开了。 “进去吧,小四六!”那开门的官差懒洋洋道。 海宝,向后面看看,并没有别的犯人,心中正纳闷,屁股上挨了一脚,先前押送他的一个官差吼道:“说你呢,快进去!” 海宝这才知道,那“小四六”就是叫自己的,道:“我有名字,我叫张海宝!” 那开门的官差道:“到这儿还说什么名字!哪天进来的就叫什么。” 海宝还要分辩,屁股上又挨了一脚。“别废话了!”先前押送他的那两个官差一下子把海宝推进了地牢里,然后像快要被狗咬着了一样,迅速关上了门,而后开门的那个官差又重新把铁链绕在门上,落了锁。 “老实在这儿呆着吧!”一个官差说道。 “放我出去!为什么把我关在这儿?”海宝双手抓着地牢的铁条使劲摇晃着,大声叫喊着。 “我说你知足吧,得罪了我家少爷,没有让你这样就不错了!”另一个官差边说边用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说完两个押送他的官差头也不回地走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海宝徒劳地摇晃着粗重的铁条。 “我说你省省力气吧!说不定哪天我家少爷高兴了就把你放出去了,不过啊,很有可能他自此就把你忘了,所以你还是作好在这儿住一辈子的准备吧!”后来的那个官差丢下这句话摇着头慢慢走出去。 海宝颓然坐在地上,过了许久,才转过身去,猛然发现,这地牢里还关着另外一个人,看样子在四十岁上下,衣衫褴褛,头发蓬乱,消瘦异常。那人正在打盹,大概是觉察到海宝在看他,抬头看一眼,又低头打盹了。海宝此时方知人心险恶,世事颠倒,自己这一入狱,不知何时才能出去,也不知家里爹爹妈妈如何伤心,心下凄凉,也不理他,自己坐在墙角的草堆上想心事、生闷气。 到了吃饭时间,狱卒送来饭菜。海宝哪里有心思吃,看也不看一眼,依旧坐在那里。那人倒是稀里哗啦地吃完了,问海宝:“小毛头,你吃不吃?” 海宝头也不回头,道:“不吃!” 那人嘿嘿一笑:“你不吃我替你吃啦!”说完又一阵稀里哗啦,不一会儿将海宝那份也吃得一点不剩。吃完了抹抹嘴拍拍海宝肩膀道:“小毛头,你倒好心,以后不吃都留给我啦!” 海宝也不理他,想着想着心里难受,独自流下泪来。这样过了两天,那人每次都将海宝的饭吃得一点不剩。 这天海宝突然觉得饿得异常难受,待狱卒送来饭,拿起来要吃,刚送到嘴边,想起和爹妈一起吃饭的情景,又一阵心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到窝头上。那人看了嘻嘻笑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个小毛头,有什么苦大仇深的,像个姑娘家,哭得人怪闹心的!” 海宝多日来不曾与人说话,听他这么说,言语间颇有些关切之意,于是强忍住泪水,道:“我自己伤心而已,多谢大叔关心。”说完低头吃那窝头。 那人又哈哈笑道:“可惜可惜,你吃起饭来,以后我就没那么多饭可吃啦!” 海宝诧异道:“你常常吃不饱吗?” 那人笑道:“你看他们给的这么少,我饭量又大,哪里吃得饱?以后你要是不想吃,就给我吧!” 海宝不语,低头吃饭,突然觉得胃里一阵恶心,胸口闷得发慌,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第四章 牢狱 二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醒来,睁开眼睛瞧瞧四周,依稀记得自己是在牢房里。用力撑起身子晃晃脑袋好让自己清醒些。 那人看见忙过来道:“怎么身体这么弱啊,动不动就晕,吓唬人啊!” 海宝苦笑一下,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那人道:“这鬼地方不见天日,我怎么知道什么时辰!” 海宝又问道:“我晕了多久?” 那人道:“就一小会儿。” 海宝心下诧异,怎么自己觉得晕倒了好几天一样?至少也得有半日了啊。他挣扎着要起来,无奈身上没有力气,身子一软,又倒了下去。 那人忙过来把他扶起来靠墙坐着,倒了半碗稀粥端过来给他:“你的饭给你留着呢,吃吧!” 海宝摇摇头道:“吃不下,你吃了吧。” 那人道:“窝头我早替你吃啦,粥就给你吧,看你小毛头怪可怜的。” 海宝不语也不接那粥碗。 那人道:“我可真倒霉,干嘛跟你住在一起?半死不活的看着就叫人闹心。要不是怕你饿死,才懒得管你呢!”说罢又把粥碗往前送了送。 海宝心下感激他,接过粥碗,慢慢吃了,放在地上,闭起眼睛休息了一会儿,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也不心慌气短了,知道自己这几天没吃饭,心里又有气,才一时身体虚脱晕倒。自此每顿饭都吃些,身体渐渐地好起来。 一天海宝站起来活动活动,因为左腿依然肿胀,所以走起来还是一瘸一拐的。那人看了说道:“你这样一瘸一拐地烦死人啦!” 海宝只得坐下来。那人过来,在海宝的腿骨关节处用力一揉,海宝顿时觉得腿上轻松了许多,那种肿胀的感觉消失了,试着活动一下,也灵活了许多,心下大喜,说道:“多谢大叔。” 那人道:“我只是看你这样走来走去心烦,你谢我什么!” 这样过了些日子,海宝和那人熟络了起来。那人问起海宝怎么会坐牢,海宝把经过说了一遍。此时海宝说起来,依然是满腔愤怒,那人只是微笑着听着。末了海宝道:“我这一进来不要紧,只是可怜了我爹妈,不知道要怎样伤心,年纪大了也没人照顾。” 那人怅然道:“你倒是个孝顺的孩子。” 海宝道:“世上又有哪个孩子不心疼自己爹妈的?” 那人道:“那也未必,这世上的怪事你没见过的多得很呢!” 海宝觉得这话说的在理,见他神色间颇有些凄凉之意,怕是触动了他的心思,便不再问。海宝又问那人怎么入狱的,那人却摇摇头道:“不提也罢,说了你个小毛头也不会明白的。” 海宝又问:“我叫张海宝,不知大叔怎么称呼?” 那人道:“他们都叫我瞌睡虫。” 海宝听那狱卒们这么叫过,但是自己也这么叫,却觉得非常不礼貌,岂止是不礼貌,简直太不尊重人了!便道:“这不好,大叔难道没有姓名吗?” 那人道:“叫什么只是一个代号而已,有什么关系!我刚进来时,他们叫我四六,后来见我整天睡觉,就改成了‘瞌睡虫’,我听得也顺耳了,你就叫好了。” 海宝听他说得十分随意,胆子也大了起来,道:“怪不得他们管我叫‘小四六’,原来有个大‘四六’在这儿。我和大叔竟然都是四月六日进来的,也算是有缘了。” 那人一笑,道:“你这小毛头还挺会说话的。” 海宝自此便管那人叫“瞌睡虫大叔”,有时候干脆就叫“虫大叔”,那人却依旧管海宝叫“小毛头”。 一日海宝刚睡醒,正要起身,突然发现一张脸正在自己的脸上方,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海宝道:“瞌睡虫大叔,怎么了?” 瞌睡虫道:“你脸上的这个东西形状好奇怪。” 海宝一愣,随即明白了,道:“我妈说那是胎记,从小就带着的。”这胎记随着他的长大也变大了,好在颜色较淡,他也不是女孩子,没有那么爱美,也不太在意。 瞌睡虫“哦”了一声,一副兴味索然的样子。 牢中日子难熬,海宝每日和瞌睡虫住在一起,两人没有别的事,天天聊天,瞌睡虫聊起来天南海北无所不知,奇闻异事说了很多,海宝倒觉得日子好过了些,渐渐地对他佩服起来。海宝有时候故意把一些饭让给他,他也不推辞,拿来就吃,不给他他也没有挨饿的样子。这瞌睡虫好像天生乐观,每日精神都异常地好,有时候独自哼个小曲,好像坐牢是种很享受的事情一样,倒是海宝小小年纪常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一日海宝又沮丧起来,瞌睡虫不耐烦了,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天塌下来也要挺直腰板顶着,整天唉声叹气不觉得脸红吗?世事难料,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怎能因一时之遭遇就心灰意冷了呢?”海宝从未见他如此严肃地说过话,听他这么一说,胸中顿时升起一股豪气,道:“大叔说得是,事已至此,再难过也没用,只是盼望能早日出去,男子汉大丈夫,就算是在牢狱里,也不能失了勇气!”瞌睡虫道:“这就对了。”说罢瞌睡虫突然伸出手去,单手抓住海宝的肩膀,海宝只觉得身上登时像压了千斤一样,坐立不稳,向一边倒下去。刚要说话,岂料背后又是一掌,海宝一口气提不上来,胸中一闷,口中泛起一股滑腻腻的味道,鲜血顺着嘴角流出。 海宝大骇,忙道:“瞌睡虫大叔……” 瞌睡虫道:“你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吗?” 海宝道:“被人诬陷,稀里糊涂就进来了。” 瞌睡虫道:“不是。” 海宝一愣道:“那是为何?” 瞌睡虫道:“一是因为你心肠好,爱管闲事;二是因为你没有本事,管了管不了的事;三是因为你容易相信人,分辨不出好坏。就像刚才,我打你你为什么不躲?” 海宝道:“我没提防。”其实瞌睡虫出手甚快,就算海宝提防了也躲不过去。 瞌睡虫脸色一变道:“你为什么不提防?你道我是好人吗?你道我不会打你吗?告诉你,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坐牢的有几个好人!” 海宝道:“我不信,你就是好人,我也坐牢,但是我就没干什么坏事。” 瞌睡虫怒道:“你道世上的人都是像你一般的傻小子吗?来来,我让你见识见识我这好人。”说完又在海宝屁股上踢了几脚,海宝疼得“哎呦、哎呦”地叫起来,却不还手。那狱卒听见这边吵闹声和锁链声,过来看原来是两个犯人在打架,骂了几句,也不多加理会,径自走了。海宝看瞌睡虫突然翻脸,不知原因,却也不敢再说话,怕又激怒了他。 从那以后,瞌睡虫时常发怒,动不动就拿海宝出气。海宝不知道为什么他性情就突然变了,有时看他心情好转时试探着问几句,他就立刻又怒起来,海宝也不敢再问,只以为他坐牢久了,性情未免暴躁,精神有些失常,也不还手,任凭他又打又骂,身上挨了不少拳脚,好在都是些皮肉伤,并无大碍。后来瞌睡虫出手越来越重,海宝吃不住,只得偶尔躲避一下,哪知无论他躲得多快,还是会结结实实地挨上。 有一日瞌睡虫似乎打得倦了,对海宝吼道:“坐下来!”海宝乖乖地坐下来。 “盘膝、抬头、挺胸”海宝一一照着做了。 “两个时辰不许动!” 海宝不知道他这次又发什么疯,只得一动不动地坐着。 海宝盘腿坐得久了,觉得腰膝酸软,腿脚发胀,像灌了铅一样,想站起来活动活动。瞌睡虫靠墙坐着,好像是睡着了。哪知海宝刚一动,就听他吼道:“谁让你动的!” 海宝道:“大叔,我腿脚胀得很,叫我活动一会儿吧!” 瞌睡虫过来一脚踢在海宝腿上,吼道:“说了两个时辰不许动,谁叫你动的!” 海宝只觉得腿上发麻,像有千万只虫子在里面爬,怕他再踢,遂不敢再动。其实这牢里并不知道什么时辰,海宝觉得早已过了两个时辰了,但是瞌睡虫说不许动,他便也不敢动。 这样,海宝天天受瞌睡虫折磨,瞌睡虫的花样也越来越多。海宝只在心里叫苦,却不敢流露出来,因为一旦被瞌睡虫发现,就会折磨得更加厉害。 有一天,瞌睡虫被狱卒带出去,过了半日方回。海宝不知他这出去是干什么去了,见他身上有条条血痕,神色也很是凄然,便小心翼翼地问道:“瞌睡虫大叔,您这是怎么了?” 问了好几遍,瞌睡虫也不理他,只是一动不动,呆呆地足足有半日,也不发出半点声响。 海宝清净这一日,心里却空荡荡的,只盼他突然骂几句,吼几声。待到狱卒送来饭,仍不见瞌睡虫起身去吃,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海宝端起饭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说:“瞌睡虫大叔,吃饭了。” 瞌睡虫动也不动。 海宝劝道:“瞌睡虫大叔,好歹吃些,你不是说过男子汉大丈夫,天塌下来也要挺直腰顶着吗?” 瞌睡虫不做声,依然呆呆地看着前方。 海宝做个鬼脸,笑道:“瞌睡虫大叔,你要是不吃,我就把你的也吃完了,你就得挨饿了!” 瞌睡虫不理他,倒在草铺上,以手掩面,背对着海宝躺着,过了许久也不见动静,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第二天,瞌睡虫似乎把昨日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又开始对海宝怒目呵斥。海宝觉他发起怒来也没像以前那么可怕,倒觉得他有些可怜。况且现在海宝对他的百般刁难和折磨已经习以为常,挨打也不觉得疼,反觉得身体强壮了许多,浑身有使不完的力量,而且每挨一次打,这力量似乎就会增长一些。 有时候瞌睡虫对海宝突然和颜悦色起来,海宝心里想瞌睡虫大叔到底还是个好人,只怕他发起疯来,是另有原因的,但是这原因究竟是什么,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敢问瞌睡虫。 第五章 出逃 这样大约过了一年多,有一天瞌睡虫又对海宝拳打脚踢,海宝像往常一样忍着不还手。瞌睡虫怒道:“小毛头,为什么不还手?” 海宝道:“大叔您觉得打我心里痛快,打便是了。” 瞌睡虫道:“我让你还手!快还手!怂样!难道连打架都不会吗?”说着一拳砸向海宝的眼窝。 海宝见瞌睡虫怒了,只得躲开了,象征性地回了一拳。 瞌睡虫道:“你这笨蛋!这样打不行,若是我,就这样!”说着一手抓住海宝的右胳膊,一手突然探到他的腰间,脚下一扫,顿时将海宝摔在地上。 海宝吃痛,干脆坐在地上不起来,嘴里奉承道:“瞌睡虫大叔,您真厉害,我打不过您,您就饶了我吧!” 瞌睡虫道:“这话我爱听!不是跟你吹,我可是打架的好手!你既然跟我一块,也不能怂了!从今日开始,我教你如何跟人打架。这样你若有一天出了这牢,也不会再轻易受人欺负。” 海宝心里道:“你再会打架,还不是到了这牢里?”但是又不敢说出来,只得附和着,跟着瞌睡虫学打架。 瞌睡虫倒是十分认真地教了起来。 过了几日,海宝就改变了对瞌睡虫的看法。他算是大开眼界了,原来打架也有这么多的学问!看来瞌睡虫还真不是吹牛的。海宝也认认真真学了起来。这样一来,每天都有新的东西要学,海宝的兴致愈来愈高,也不觉得坐牢难受了。 有一天海宝和瞌睡虫都躺在草铺上,海宝以为瞌睡虫已经睡着了,却突然听到他低声说道:“小毛头,你想不想回家去见你爹娘?” 海宝道:“想,做梦都想,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出去。” 瞌睡虫道:“那倒也容易得很,只是看你肯不肯。” 海宝一骨碌坐起来,黑暗中瞪大了眼睛道:“只要能出去,为什么不肯!” 瞌睡虫把他重新摁倒在地说:“别激动,听我说。”然后郑重其事地说:“你试试双脚用力,把脚上的铁链子挣断。” 海宝一听泄气道:“就这法子呀,这链子比大拇指还粗,怎么弄得断。” 瞌睡虫道:“你要想出去,就听我的。” 海宝将信将疑,慢慢把双脚分开,小心翼翼不发出声音,双脚同时用力往外一扯,绑在脚上的铁链子断成两截。海宝心里激动不已,差点叫出声来。 瞌睡虫低声道:“你出了牢房,向东拐,是一处院子,院子里有口枯井,你可慢慢进入,底部有一个半月形石头按钮,你用力将那按钮向左转三圈,打开一通道,然后沿通道即可走出去。” 海宝道:“那通道通向哪里呢?” 瞌睡虫道:“到时候自然明白。” 海宝道:“如果那机关打不开呢?” 瞌睡虫道:“那只怪你没造化,只能从院子里找机会走了,大不了再被抓回来。” 海宝听他说得轻巧,心下犯疑,瞌睡虫一眼便看出来,哈哈一笑道:“小毛头胆子太小,如果不敢,也就罢了,在这牢里继续住下去也挺好。” 海宝道:“谁说不敢,最多是个死,有什么大不了!” 瞌睡虫道:“呸!小小年纪,张口闭口‘死’字,多晦气!你放心,你离死还远着呢!不该你死想死也死不成。” 海宝在牢里住了两年,早已厌倦,无日不在思念外面的世界,遂下定决心:“好,只要能出去,冒多大险都值,这鬼地方,整日快把人闷死了。” 瞌睡虫笑道:“那你出去以后,记得时常叫人给我送点好吃的,这里整日清汤寡水,真叫人受不了!” 海宝吃了一惊,道:“瞌睡虫大叔,你不同我一块出去吗?” 瞌睡虫道:“我几时说要同你一块出去啦!你出去看你爹妈,我又没有爹妈要看!这里有吃有喝,多自在啊!” 海宝很是纳闷,道:“可是,天下有几个人愿意坐牢的?” 瞌睡虫道:“我住惯了,出去不舒服。” 海宝道:“不,虫大叔不出去,那我也不出去了。” 瞌睡虫道:“难道我会害你不成?” 海宝道:“当然不会,只是我出去了,虫大叔却依然在这里受苦,我……” “你心里不忍?还算你小子有良心。你要想让我高兴,出去了就帮我做件事。” 海宝道:“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尽力而为。” 不料瞌睡虫半日无语,也不说那是什么事,海宝着急地问道:“瞌睡虫大叔,到底要我做什么事?” 瞌睡虫却道:“算了,明天再说吧。” 这一日,海宝心里惦记着瞌睡虫的话,想要知道那件事的念头盖过了要出去的念头。他问过瞌睡虫好几次,瞌睡虫就是不回答。海宝在心里琢磨着:“莫非瞌睡虫大叔要我做的事情特别困难,怕我做不到?还是另有难言之隐?对了,一定是瞌睡虫大叔要做的事不止一件,但是又不知道该让我去替他去做哪件好。” 想到这里,对瞌睡虫道:“瞌睡虫大叔,莫非你有好几件事要做却不知让我去做哪件?你尽管说出来好了,莫说一件,就是十件,我也一定尽力去做。” 瞌睡虫道:“只有一件,只是这件事极保密,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海宝道:“好,我记下了。” 却见瞌睡虫慢慢坐于地上,双掌微隆成圆形,在胸前缓缓缠绕着,一个火球缓缓出现,那火受他控制,发着幽兰的光,似是越燃越强,但是却没有向外乱窜出去。但见那双手环绕得越来越快,那火球越来越亮,正当海宝眼花缭乱之际,那双手猛然合在一起,火球的亮光霎时无影无踪。等到瞌睡虫摊开双手,哪还有什么火球,只见他手上赫然放着一个晶莹透亮的白玉扳指。 扳指发着莹润的光芒,上面清晰地现出一副北斗七星图。 海宝正惊得目瞪口呆,突然间瞌睡虫扼住他的后颈,大手一挥,就将那个白玉扳指放入他口中,一拍他的喉咙,那个白玉扳指就滑入肚中。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等到扳指落入肚中,海宝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虫大叔,您……” 海宝话未说完,瞌睡虫笑道:“别怕,这东西只是暂时寄存在你体内。你出去后,去灵山上,找到山主邱忘川,帮我带些话给她,切记,一定要告诉邱忘川本人。” 海宝吃了一惊,道:“灵山?听说灵山上的人会修仙之道,是真的吗?” 瞌睡虫苦笑道:“修仙之道?也许曾经是,但是现在不过是百姓口中的传说罢了。” 海宝道:“瞌睡虫大叔既然认识灵山的人,那大叔您也一定不是普通人了,怪不得大叔身手不凡。我跟大叔一块住这么久,竟然不知道有一个仙人就在眼前,真是有眼无珠。” 瞌睡虫道:“行了,小子,别给我戴高帽子了。我要真的那么神,就不会住这种地方了。看在你跟我一起坐了两年牢的份上,我把这个光荣的使命交给你,希望你要好好完成,不辜负我的重托。” 海宝用力点点头道:“放心吧,我一定尽力而为。”想了想,又指指肚子,问道:“那,这个东西,过两天不会就拉出来了吧?” 瞌睡虫哈哈大笑,道:“臭小子,说得倒轻巧,别说拉出来,不先用咒语解开,就是剖开你的肚子也找不到。” 海宝想起方才瞌睡虫将白玉扳指取出的情形,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这取出的咒语是什么?” 瞌睡虫摇摇头道:“这个知道了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到时候邱山主会把它取出来的。” 海宝只觉得这里面有许多玄机,也不好再问,只得作罢。 海宝又问道:“不知道那邱山主大概是什么模样,不要认错了人。” 瞌睡虫怔怔地没有言语,似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许久长叹一口气道:“她现在应该是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吧。” 海宝以为邱忘川是个男的,没想到竟然是一位贵妇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瞌睡虫并未注意他的小动作,神色恢复过来,低声道:“下面这段话,你要一字一句记牢了。”说罢顿了顿,接着道:“天地之初,善恶未出。虎豹豺狼,饿食腐骨。诸神争乱,人鬼同途。毛羽鳞介,不知其主。星月斗转,沧海桑田。幼龟为人,为侠为仙。呼风唤雨,招魂移魄,诛妖诛魔,歃血祭天。六根清净,无欲无念,无喜无嗔,无忧无心……” 海宝听得一头雾水,忙道:“等等,虫大叔,这说的是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瞌睡虫笑道:“这是一段咒语,别管是什么意思,记住就是了。”说完又从头开始念,念一句,让海宝记一句。这咒语看起来没有什么意义,似是生拼硬凑在一块儿的,因此记起来非常困难。统共有几百字,海宝却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才熟记于心。 这天晚上,天刚一黑,海宝就有些紧张起来。他靠墙盘腿坐下,闭上眼睛,努力使自己平静下,眼睛时不时偷偷瞄一下看守的狱卒。瞌睡虫只是看着他笑,像个没事人一样。挨了一段时间,夜间看守的狱卒来换了班,白天看守的那个狱卒打着哈欠走了。又过了一段时间,油灯逐渐暗了下来,结了一个大大的灯花,火苗一跳一跳的,那个狱卒看着灯花开始打哈欠。瞌睡虫用手轻轻拍了一下海宝,海宝知道他的意思是时候到了,开始准备逃走,但是海宝还是怕惊动那狱卒,没敢动弹。 只见瞌睡虫挪到墙角处,在乱草铺上一通摸索,摸起一根草,掐头去尾成一个细长的空筒,然后把空草筒放在嘴唇上对着狱卒的方向轻轻吹,只见从空草筒里冒出丝丝若有若无的白气,朝那狱卒袅袅地飘过去,那狱卒头直往下沉,片刻就趴在桌子上打起呼噜来。 瞌睡虫低声道:“可以了。”示意海宝打开牢门出去。看海宝还在犹豫,说道:“放心吧,现在就是打雷他也醒不了。” 海宝这才走到牢门处,双手拿起锁牢门的铁链,用力一拉,铁链从中间断开。海宝看了那狱卒一眼,果然还趴在桌子上,没有丝毫动静。海宝大喜,悄悄走出去。 海宝照此前瞌睡虫说的,出了牢门向东拐,他料想外面必定有人看守,因此走得步步小心,生怕被人发现,哪知却没有碰到一个人。他心下诧异,也不敢多想,快速转到一处院子,果然在院子里西北角位置找到一口枯井。他向周围看看,确定四下无人后,慢慢矮下身来跳进井里。井有二尺来宽,他虽然这两年吃的营养缺乏,比较瘦,但骨骼发育的已经十分高大,因此在井里向下走觉得空间狭小,施展不开手脚,十分费力。好在井壁是用砖块交错砌成,每块砖之间错出约一寸的空隙,他脚踩手攀着这些空隙,小心翼翼地勉强也能下行,终于一步一步挪到井底。 到了井底,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方记起此时正是半夜,井底没有一丝光线,自己又没带打火的工具。抬头向上看,只见一片朦胧的月光从井口斜射进来,更显得井底阴森可怕。 他平静一下心绪,用手在地下摸索,只摸到一些树枝枯叶之类的,一股潮气扑鼻而来。有心想上去寻找打火用的工具,却又怕被人发现了,只好又用手慢慢摸索。 摸索一阵,发现井底似乎是一个葫芦肚形状,比上面要宽大许多,身体活动自如。他一寸一寸慢慢摸索着,希望能找到瞌睡虫所说的那个石头按钮或者任何可以扭动的东西。 突然手上猛地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他一跤跌倒,靠在井壁上,背后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他顾不得手上的痛,忙摸到背后井壁上那个咯到他的东西,用力一拧,似乎感觉到了微微的动静,心下狂喜,再用力一拧,感觉松动了好多。又用了一下力,却未见有什么通道打开。于是试着小心翼翼地左右旋转那个按钮,转了一会儿,突然一阵低沉的石头摩擦声,黑暗中有一扇门打开,展现在面前的是一个更加黑暗的洞。那洞像一个恐怖的大嘴一样,似乎要将他吞没。 他不知道这洞里有什么,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瞌睡虫所说的那个能走出去的通道,犹豫一下,还是迈步走进了这个黑暗的大嘴中。 洞里的道路异常地平坦,一开始他还小心翼翼试探着走,后来心里越来越轻松起来,脚步也快了。在这里至少不像外面那样提心吊胆,时刻担心被人抓着。黑暗中一片寂静,只有他摸索着前进的声音。 也不知这样走了多久,突然看见前面有一丝微弱的光线。海宝心下大喜,以为快到了出口,不由得加快脚步向那亮光走去。越走越近,才看到原来不是出口,这里是个更大的石屋,石屋里有石桌石凳,石桌上有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那亮光便是这夜明珠发出的。 借着夜明珠的光,海宝四下打量,发现这石屋里有一扇石门,石门和周围的墙壁结合的非常紧密,不留一丝缝隙。门没有上锁,他试着推了一下,稍一用力,门便开了,随后看到的景象,使他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石屋内堆满了金银珠宝,发出各色的光芒,照得整个屋内金碧辉煌。单夜明珠就有几百来颗,个个都比石屋外面的要大好多。各色珍珠宝石金银等,更是不计其数。海宝从未见过这么多的宝贝,不由得看傻了眼,好久才回过神来。这也难怪,他长这么大,见过的最大珍珠也就是从贝壳里发现的有手指肚大小,而他父亲打好几个月鱼所换来的,也不过是几两碎银子。 海宝寻思拿些回家给父母,这样爹爹就不用辛苦出去打渔了。于是他捡了一些金银装在衣服的口袋里。突然间转念一想,也不知是谁把这么多宝贝藏在这儿,是杜大叔的吗?想着想着坐下来自言自语道:“是了,一定是谁家的宝贝怕被人偷了所以藏在这儿,一定是杜大叔的,要不这样秘密的通道杜大叔怎么会知道呢?那我这样不就成了偷人家的东西了吗?”这么一想,他又把金银从口袋里呼啦呼啦全掏了出来,放在地上,心一狠,出了那间石屋,把门关上,再不向里面看一眼。 出了那藏宝的石屋,才觉得胸闷气短,浑身乏力,想想可能是里面空气稀薄所致,于是坐在石凳上休息了一会儿,觉得好转些,起身要继续往前走。见前面又是一片漆黑,也不知还要在黑暗中多久,于是拿起石桌上的那颗夜明珠,举在身前照着道路,大步向前走去。 有了夜明珠照明,走得比先前快些,心里也有了底气。但是这通道好像没有尽头一样,曲曲折折,走了好久,依然没有看见出口,转了好多个弯儿,也不知自己在什么方位,不觉心里疑惑起来,真怀疑自己要永远被困在这幽深黑暗的地下了。海宝只觉得肚子里渐渐饿了起来,腿也发软了,坐下来歇一阵,又站起来继续向前走。手上渐渐感觉疼了,用夜明珠照着看了一眼,手背发黑,肿起来老高,是进洞时被不知什么毒虫咬了一下,那时没有注意,也不觉得疼,此刻却感到又疼又热,奇痒难耐。他强忍住不去用抓那伤口,从地上捡起一块带着棱角的石块,用石块上尖锐的部分将肿胀的地方刺破了,寄出许多污血来,然后从衣襟上撕下一块布包裹在手上,以免发炎。累了,他又坐下来歇息,通道里静悄悄的,只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好像这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一样,无边的黑暗包围着,只有夜明珠发出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一小片世界。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独,无边无际的孤独浪潮般汹涌地向他袭来。他知道自己此刻最需要的就是战胜这种孤独感,因此他在心里不断坚定着一个信念:往前走,赶快离开这里。被这个信念支撑着,他站了起来,继续往前走,再也不敢停下来休息。 不知又走了多久,突然听到一阵“吱吱”的叫声。海宝吓了一跳,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对瞪得溜圆的绿色发亮的小眼睛正看着他。他不由得提高了警惕,全身都戒备起来,举起夜明珠,向前紧走几步,哪知那小眼睛一下子就跑了,弄出一连串的声响,他这才明白,那只是一只老鼠。此时他不禁高兴起来,有老鼠说明快到了出口了啊,这里离地面应该不远了。这样一想,全身又充满了力气,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果然,走了不一会儿,通道逐渐变窄,向上倾斜。又走一会儿,看见了丝丝亮光。再往前走,转了一个弯,豁然丝丝缕缕明亮的太阳光照进来,真令人精神一震。他将夜明珠揣在怀里收好了,紧走几步到了洞口,发现洞口被藤蔓植物覆盖着。扒开藤蔓植物,向外看去,只觉得阳光刺眼,站了一会,适应过来,才看清这洞口在一个峭壁上,探头望去,峭壁笔直,几乎没有坡度,上面是碧蓝的天,下面是一条小河,河两边草木丛生,枝繁叶茂,姹紫嫣红,好一派美丽的景色,真令人心胸开阔、神清气爽。 景色虽美,但是不一会儿他却犯愁了:这么陡峭的崖壁,他处在中间的位置,上不去也下不来,这该如何是好?看这崖上爬满了青藤,有心顺着藤条爬下去,又怕藤条不够结实,一不小心摔下去可就惨了。除非实在没了别的办法,否则他可不想冒这个险,于是决定另想他法。他坐在洞口,欣赏着外面的景色,想啊想啊,半天没个主意。不知不觉,腿就伸到了洞外,一摇一晃地玩着。 正思考的时候,听见空中传来一阵清脆的鸟鸣,悦耳动听之极。忙抬头一看,一只大鸟从天边飞过来。远远地只看见那鸟色彩艳丽,两只宽大的翅膀灵巧地煽动者,尾巴上拖着数根又细又长的七彩羽毛。 好美!这是海宝看到这鸟之后的第一想法。 这是什么鸟? 这只鸟儿在空中飞着,在阳光的照耀下,周身散发着美丽的光晕。它那优美的叫声,如仙乐一般动听,让人心明澄净,忘记世间的杂念和凡俗。 第六章 猪怪 海宝看着这只鸟儿,不觉出了神,他一直盯着它,直到从她划过一道弧线飞向远方,身影越来越小,他方醒悟过来,大声朝鸟儿的方向挥手呐喊:“喂,神鸟……”,他还没有看仔细呢!怎么这么快就消失了!潜意识中,他觉得这只鸟带着神圣的光环,可定非同寻常。既然非同寻常,肯定不常见到,至少,他活了十六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难以见到的鸟,竟然让他给看见了,应该多看几眼才是! 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荒诞的想法:如果那鸟儿能听懂他的呼唤,那该多好啊! 他呼唤着,使劲挥舞着手臂,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坐在洞口。突然他身子往前一倾,沿着湿滑的藤蔓的叶子就掉了下来。 这下他完全醒悟过来,只觉得身体嗖嗖往下落,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他伸出手去要抓住藤条,但是下落的速度太快,藤条一下子被扯断了,他翻滚了一下又接着往下落。情急之中,他挥舞着双臂和双腿,像在空气中游泳一样。就在此时,奇迹发生了:他觉得突然有种异常舒服的感觉涌遍全身,下落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好像在空中飞一样,他向两边看了一下,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没错,他的确是在空中飞!他兴奋异常,享受着这奇妙的感觉。 突然,他的身体又失去了平衡,开始急速下降,那种奇妙的感也瞬间消失。此时已离地面不远,他慌忙乱舞着手脚,“扑通”一声摔在地上,他赶忙爬起来,胡乱弄掉身上的泥土和草叶子,还好只是感觉臀部略微有些疼痛,手掌被蹭破了点皮,不过这点小伤小痛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一边庆幸自己这么稀里糊涂就下来了,一边又为刚才的险境而后怕,心想如果不是自己幸运,也许此时已摔得骨断筋折了。他回忆着刚才的奇妙感觉,搞不清是怎么回事,此时又试着活动四肢,可是无论他怎么折腾,再也找不回那种感觉。此时抬头看看那峭壁上的通道出口处,已经被藤条遮住看不见丝毫痕迹了,不禁惊叹这条通道的巧妙和隐秘。 再回头看的时候,海宝吓了一跳!刚才那只七彩的大鸟正站在云端,挥动着翅膀,一边盘旋着,一边向这边看过来。 那大鸟回旋环绕这,虽然看不清那鸟的目光落向何处,但是,海宝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鸟是在看他! 难道方才那种飞的感觉,竟然是因为这只大鸟?这么说来,自己是被这只大鸟给救了! 海宝当下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立刻将那大鸟当做救命恩人,冲它拼命地白手,嘴里说着:“多谢!” 那大鸟掉头飞走了。 海宝怔怔地看着大鸟消失的地方,愣了好一会而,才回过什么。 他四下里看看,寻找着出去的道路。看看两边都是峭壁,他便沿着小河向开阔的那个方向走去。他两年来被拘束,连阳光都见得很少,此时重获自由,就像山野里的动物一样,欢呼雀跃不尽。他边走边跳,哼着小曲,时而大叫几声,兴奋异常,把这两年来受的苦都忘得一干二净,渴了就喝一捧小河里的水,只觉甘甜无比,喝到肚子里说不尽地舒畅。 一路上不见人影,只碰到一些兔子、野鸡之类温顺善良的小动物,他跟它们打招呼,但是它们听见人声就钻到草丛里不见了。峭壁渐渐地低了下来,走了约莫七八里路,看见一个斜坡,料想沿着斜坡可以上去,便沿着斜坡往上走。 果然走了二三里,就是一片平坦了。极目望去,可以看见一大片房屋,应该是县城了。辩清了自己的位置,他便决定向家走去,两年未见爹妈,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了,是不是老了很多,这两年来他们一定受了不少苦。因怕有追兵,他不敢走大路,就只沿着荒野小道走。看看自己身上的囚服,觉得太显眼,于是脱下来,撕成碎片,扔在乱草丛里,只穿一条单裤,**着臂膀,倒觉得快活无比。看见路边的野果,饥饿又涌上来,他一路走一路摘野果吃,看见有止毒的草,采了一些嚼碎了敷在手背上,渐渐地伤口竟好了起来,不发热也不发痒了,肿也渐渐消了下去。因为不走大路,所以路上也没有遇到人,还算顺利。 此处离家并不算远,到了黄昏时分,走到了村子口,生怕有追兵,没敢进去,只是躲在村外的树林里,爬到一棵大树上,藏在茂盛的枝桠间。 挨到天黑,悄悄进村去,却发现整个村子里一片漆黑,没有一家掌灯,更没有一丝人声,莫说人声,就是鸡犬之声也没有。他心里十分诧异,走到自家门前,推开柴门进去,轻声叫着“爹!娘!”不见有人答应,于是又大声叫着,推开虚掩着的屋门进去,把整个屋子看了个遍,也没发现父母的踪影。 屋子里的光线非常昏暗,但是勉强能看清里面的陈设,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变,还和两年前他离开的时候一样。他找到了火折子,点着了油灯,发现屋里桌子、椅子、放衣服的箱子等还在,但是被褥衣物等少了好多,留下的也散乱地放着。他找到了一件自己以前的衣服穿上,虽然小了,但是勉强还能穿上,否则光着膀子总归不方便。他又把屋子里翻看了一遍,确定父母都不在这里,就出了屋门,翻墙进了隔壁杨六叔家。他轻声叫着“杨六叔!杨婶婶!小晴!”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他的叫声瞬间便消失在寂静的夜里。 他感觉很不对劲,有种不祥的预感涌上来。他走出院子,来到大街上,徘徊了许久,依然不见一个人影。他挨家挨户查看,结果整个村庄空无一人,只剩下一间间的空房子,仿佛张开的口一样,要吞噬进入的一切。他站在黑暗中,一种冷飕飕的寒意直涌上来。 “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否则乡亲们怎么全都不见了?看样子,好像是匆匆忙忙只带了些衣物走的。”海宝自言自语道。他遍寻不着一个人,所以也不知道该去问谁。他又累又饿,天又黑了,于是决定先找点吃的,休息一下再理会这件事。他又回到自己家里,找来找去,发现还有些粗粮剩下,于是胡乱煮了点吃了,在柴房的角落里发现了几根大白萝卜,拿起一根就生吃起来。吃完了咕咚咕咚喝些凉水,只觉肚子饱了,躺在床上便睡了起来。 正睡着,朦胧间听见外面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有动物抽动着鼻子嗅来嗅去的声音。海宝一下清醒了,悄悄坐起身,隔着窗格子上的破洞向外望去,只见昏黄的月光下,一个黑影这在院子里四处走动,像是一头猪,但是体型比家里养的猪要大上一倍,头也更尖一些。只见那猪也不抬头,边走边嗅,慢慢向这边走过来。快走到窗户前时,突然停了下来,抬起头四下看看。这回,海宝可看清楚了,这猪一脸的毛,看起来很硬,像针一样根根竖起,面目凶狠,活脱脱一头怪物。海宝不由得吃了一惊,顿时提高了警惕。只见那猪怪四下看了片刻,径直朝屋门口走过来。 海宝睡觉前并没有插上门闩,这小屋的门本来只是虚掩着的。那猪怪三两下走到门口,“吱呀”一声撞开门就进了屋子,一眼看见床上的海宝,兴奋得仿佛猫见着了鱼,怪叫一声,一下子就猛冲过来。 海宝本来是有准备的,没等这猪怪冲到跟前,“嗖”地一下子从床上滚下来,躲开了这一击。那破旧的木板床被这畜生一撞,哗哗啦啦倒在地上。这猪怪见一击不中,两条前腿从床上撤下,回头便又冲来。海宝不知道这畜生底细,不敢贸然迎战,只是闪躲开来。这样几个回合,小屋里本没有多大空间,那畜生接连没击中,很是恼怒,大吼一声,摇晃着脑袋,露出满嘴白色的獠牙,闪着森森寒光,又猛一低头,向海宝直扑过来。海宝此时明白,这畜生只有一股猛劲,于是站着不动,待它就要冲到跟前,迅速闪到它身后,抄起一旁的一把鱼叉,便向那猪怪的头部刺去。海宝的速度奇快,那畜生闪躲不及,一下子就被刺中,哀嚎一声,发疯似得在地下打了个滚,鱼叉断为两截。那畜生又站起来,哀嚎着摇摇晃晃冲出门去,刚走到院子里,“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抽搐几下不动了。 海宝松了口气,心里非常纳闷这周围怎么有这怪物出现呢?以前村子里从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也从未听说过附近有,莫非乡亲们的离去和这猪怪有关?他回到屋子里,拣了一把比较结实的鱼叉拿在手里,想了想,又到柴房拿起菜刀别在腰间,这才出门去,在附近几家的院子里巡视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又折回自家来,坐在凳子上歇息,也不敢再睡觉,只是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有什么动物走动的声音传来。海宝顿时把鱼叉握紧了,藏在门后,从门的缝隙里向外看。只见又有一头猪怪一路走一路嗅过来。这猪怪体型比刚才那个略小些,只见它走到院子里,看见了方才那个猪怪的尸体,似乎异常兴奋起来,绕着尸体来回嗅着,转了几圈,便张口吃起来。不一会儿,那尸体就被它吃去了一大块,剩下的部分被撕扯得不成形状,血流了一地,腥臭异常。 海宝看得目瞪口呆,不料这畜生这么凶残,连同类的肉都吃。那畜生似乎吃饱了,心满意足地哼哼了几声,踱着步子向院子外面走去。这畜生,敢到村子里作恶,岂能饶你!海宝想着,从屋里冲出来,拿起鱼叉对准那畜生就掷过去,一下刺到它的臀部,那畜生疼的大吼一声,回过头来发疯似的向海宝扑过来。 海宝见一下没有刺中要害,反而激怒了这头畜生,便小心地闪躲,寻找再次下手的机会。这头猪怪比刚才那个速度要快一些,只见它连冲了几次,都被海宝躲过去。它似乎知道海宝不好对付,停下来,与海宝对峙着,两眼放着愤怒的光,绕着圈与海宝周旋,却不再往前冲。海宝知道它也在伺机进攻。 海宝冷笑一声,握起拳头作攻击状,一闪便到了那猪怪的跟前。那猪怪张开大口就咬过来,海宝侧身避过,从腰间抽出菜刀,大叫一声“畜生,受死吧!”一刀向那猪怪的脖子砍下。那猪怪来不及转身,一下被砍中脖子,脑袋就掉了下来,身子摇摇晃晃了几圈,倒在地上。一股腥臭味儿顿时弥散开来,闻得海宝几乎要呕吐了。 此时半夜时分,海宝不知道这两只猪怪的血腥味会吸引多少猪怪来,也不知会不会有其他怪物。这情况太过诡异,绝对不能大意。他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决定看个究竟。他闪身上了屋顶,伏在屋脊上仔细观察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就这样他在屋顶上一直待到天亮,也再没有发现有任何怪物的踪影。 天亮了,院子里满地血迹更加刺眼,惨不忍睹。海宝在院子外撅了个坑,把两头猪怪的尸体埋了,又把院子里的血迹铲干净,然后把自己清洗了一番,这才觉得舒服些。他弄了些早饭吃了,然后怀着些许希望一直等到将近中午,村子里仍然不见一个人来。他知道乡亲们定是走了,不再回来了,于是收拾了些衣服,将剩下的粗粮做成干粮,收拾到一个包裹里背在肩上出门了。 他决定先到人多的地方打探一下,或许能得到些消息。人多消息又多的地方,无疑就是县城了。想到自己刚从牢里逃出来,去县城会有很大危险,但是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冒险一试。他在脸上涂了些浆果的汁液,把脸弄得黑一块青一块,又找了顶宽边的旧草帽带上,在水里照照,很难辨认出本来的面目了,活脱脱一个丑八怪,不禁觉得非常满意,又觉得十分好笑。 第七章 寻亲 他绕道到附近的村子里查看了,发现和自己村子里情况一样,也没有找到一个人,便匆匆向县城赶去。他脚程很快,天刚过午就到了县城。大街上行人非常少,全没了本来应有的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偶尔见个行人,也是急匆匆的。更奇怪的是,临街的商铺大部分关了门,极少数开张的也冷冷清清,不见有顾客。他见一个饭馆开着张,里面似乎有几个人,便走进去,坐在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上。里面有张桌子上坐着一男一女,还有一个老头和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好像是年青夫妻带着老人和孩子。他们每人面前一碗面,只顾低头吃,也不说话。 店小二见有顾客进来,忙跑过来问:“客官,您想吃点什么?” 海宝想到自己身无分文,哪里有钱吃饭,顿时涨红了脸,好在他脸上涂着颜色,看不出来。他略有些尴尬道:“多谢。我先歇会儿。” 那店小二道:“要吃快吃吧,一会儿我们这儿也关张了!” 海宝吃了一惊,忙问道:“为什么要关张?” 那店小二惊讶地长大了嘴巴,看着海宝道:“客官您刚从外地来吗?您不知道此处闹怪物,能吃人,住不得了,好多百姓都走了,逃难去了!” 海宝想起昨夜那两头猪怪,道:“什么怪物?为什么不打死?” 店小二道:“您说得轻巧,那些怪物凶残的很,一般人怎能打的死!况且也不知数量有多少,据说有一次一个村子里突然来了几十头,把整个村子的人都吃了。” 海宝道:“那官府为什么不管?为什么不派兵?” 店小二道:“派了,死了好多兵呢,但是那怪物好像杀不尽,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来一批,所以这地方谁还敢住啊!有时候来一两头,悄悄把单个的行人或是老人孩子吃掉了。” 那边拿张桌子上的女子正在吃饭,听到他们说这话,呜呜地哭了起来。 海宝店小二道:“诺,那位大姐的女儿就是被怪物吃掉的,真是惨呢!” 那女子闻言哭声更大了,连那老头也抹起眼泪道:“我可怜的孙女啊!” 那小孩摇着女子的胳膊道:“娘,别哭了!” 那男子也劝道:“别哭了,事已至此,难过也没有用,都怪我这个当爹的没本事,打不死那怪物!” 那女子抽抽搭搭道:“这不怪你,你能逃出一命就很好了,要是咱们家连你也没了,叫我们还怎么活啊!”海宝看他们实在可怜,心中不觉一阵难过。 店小二叹一口气道:“过一会儿我们也要收拾收拾逃命去了!客官您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一个人可千万要小心啊!” 海宝惦记着爹娘,忙问道:“百姓们都逃往什么地方了?” 店小二道:“大部分都往云州郡方向了,离大海越远越好!离海越近的地方闹得越凶!” 海宝谢过店小二,出了饭馆的门,便向云州郡的方向赶去。他心里有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不知父母是否尚在人世,如果被怪物吃掉了,那他这辈子都将活在悔恨之中,悔恨自己没能在父母身边,及时保护他们。想着想着不觉掉下泪来。过了一会儿,忽然又想起在自己家里看到情形,父母好像是收拾了些衣物走的,顿时又宽慰了些,不觉加快了脚步。此时他只想赶快找到父母,他们年老体衰,怎能禁得起连日奔波,长途跋涉!只期望自己能早一日到他们身边,好分解他们的苦难。 海宝一路走,一路仔细查寻找着灾民走过的痕迹,渴了就在路边找点水喝,饿了就啃点干粮,困了就在野地里休息一会儿。这样接连赶了三日三夜的路,才终于发现三五成群的逃难的人。海宝一路打听,直追到云州郡边界,也没有看见父母的踪影。这时大批的灾民已经被他抛在身后,他心里颇为疑惑:爹娘年老体衰,不可能走那么快,难道是和自己错过了?于是他又折回来,寻找了几日,依然找不到父母,连一个鹰嘴村的村民也没见到。他此时疑惑父母没有奔云州郡的方向来,可能去其他地方了,如果是那样,更是无处可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与父母见面。这样一想,不免有些烦躁起来。最后,再三思量,终于下定决心,向前进入了云州郡境内。 他在云州郡内寻找了几日。有一天天擦黑的时候,海宝正在向前赶路,看见天空有一团乌黑的东西落下。上前一看,是一只大雁。海宝觉得饿了,好久也没有吃到肉了,于是捡了一些柴,生了堆火,把大雁收拾干净了放在火上烤。远处有几个灾民看到火都过来凑热闹,围着火堆拿出干粮边吃边聊。 有一个瘦削的中年人说:“我今天听到了一个消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说是云州郡府发了通告,凡是从海州郡逃难来的灾民,都可以在云州郡登记,会给些费用,安排到一个去处,然后大家就可以重新安家立业了。” 一个头戴草帽的胖子说道:“不管是真是假,咱们先去云州城看看,反正咱们的干粮眼看就要吃完了,过不了几天就得挨饿。咱们也没去处,去哪儿都是一样。” 先前那个瘦削的中年人又说道:“云州郡是云王的封地。据说这云王是当今天子的弟弟,温文儒雅,宅心仁厚,勤政于民,把云州郡治理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自从他来到云州郡,年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百姓对他老人家可是无不喜爱呢!” 一个老者说道:“这个老朽也略有耳闻,想来应该是真的。如此看来,如果能在云州郡安家,咱们是因祸得福了。几十年来,咱们海州郡都是多灾多难,天灾**不断。咱们靠近海边的百姓,靠捕鱼为生,虽然能维持生计,但是海上不太平啊,经常有暴风雨,也时常有海盗出没。如果真能在云州郡安家,咱们可算是因祸得福了。” 那胖子道:“只是云州郡百姓都是耕种土地的,咱们这些渔民不习惯耕种啊!” 那个瘦削的中年人道:“现在有个家就很不错了,还管他是打渔还是耕种!我看种地就很好!” 其他几个声音附和着说:“对,总比落到乞讨要强!” 海宝忙问道:“这位大哥,您这是哪里得来的消息?” 那个瘦削的中年人向村子里一指道:“村子里有贴告示呢!只是咱不识字,看不懂,听别人说的。” 旁边一个人打趣道:“你这真是不识字看告示——满纸都是墨呀!” 另一个道:“是不识字看告示——假装文化人呀!”他们嬉笑着,仿佛不是在逃难,倒像是出来游玩一样。 海宝听他们一闹,心情也好转了很多,将快要烤熟的大雁送与他们吃,自己向村子里走去,果然看见几个人围在一面破旧的墙边议论着,墙上贴着大字写的告示。海宝挤进去,借着太阳的最后一丝微光看见上面写着: 告示 今有海州郡遭兽怪祸,百姓四处流亡。凡到云州郡者,可到官府报名登记在册,赏耕地及安家之资。望沿途百姓多发善举,奔走呼告。 上面盖有云州郡府的大印。 海宝连夜动身向云州城方向赶去。他只希望父母也听到这个消息,前去云州城登记。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觉得累了,停下来休息,才发现周围地势高低起伏,草木茂盛,在朦胧的月光下,一团团的黑影,显得阴森恐怖。偶尔有夜枭凄厉的叫声,更增添了几分诡异。正在这时,突然听到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下意识的,一阵恐惧袭来,海宝连滚带爬地藏到路边的荒草里,也不管荆棘泥土,一下子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双眼睛盯着马路上。 第八章 救人 马蹄声由远及近,转瞬间一匹马就出现在视野里,随后是大约十几匹马飞驰而来。最前面那匹马上伏着一人,不住地打着马儿,后面那十几匹马上有人破口大骂着:“姓孙的,你给我站住!”“你逃不了啦,大爷我今天让你尝尝我的厉害!”前面那人也不答话,头也不回只管奋力拍打着马屁股。 突然一阵凄厉的马嘶声,那马儿扬天长鸣,四蹄倒在地上挣扎着再也不起来。马上那人抱头滚落,回头一扬手,后面便有两人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小心,那小子使暗器!”有人叫着,前面那人却一下没了踪影。 后面有人叫:“那小子不见了!跑了!”有人接着说:“他受伤了,跑不远,肯定就藏在附近,搜!”十几个人纷纷下马开始搜,有人还拿着刀剑之类的兵器乱戳乱砍,嘴里骂骂咧咧,弄得草丛稀里哗啦响。 海宝心想:“原来他们这么多人一起追赶一个受伤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看他们就像强盗,该怎么帮那位孙大哥一把。”他这么想着不禁攥紧了拳头。 突然有人叫着:“那边!那小子在那边!”十几个人一起向那边追过去,海宝以草掩护,远远地尾随过去,好在他们都只顾向前走,没有人注意后面,所以并没有人发现他。 远远只见一个黑影高一下低一下慢慢往前走,好像是腿脚受了伤,后面十几个人迅速追着,眼看就要追上。突然前面那黑影停了下来,后面十几个人一字排开,迅速将那人包围起来。那人只是一动不动的站着,仿佛没有看到那是十几个人一样。 有一人高声问道:“孙聚义,你好好说,那些银子藏在什么地方?”那个叫孙聚义的也不答话,只是一动不动站着。那人又接连问了几句,那孙聚义仍是一声不吭。有一个身形魁梧的人一挥手,就有两个使大刀的飞身上前分别从前后向那孙聚义攻去。孙聚义原地不动一矮身躲过前面人迎面而来的大刀,就地一滚正滚到后面踢来的那人脚边,那人正单脚着地被他一滚的撞击之下摔倒在地,这一下看似摔得不轻,他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拔刀又要攻来,却被那个身形魁梧的人挥手制止,顿时又有四个人一起上前,只见那孙聚义突然从怀中抽出一条绳子,上下左右抡得呼呼直响,四人只是围着他绕圈却近不得前来。 海宝暗暗叫好,又替那孙聚义担心,因为这样抡着绳子非常消耗体力,并且只要他慢下来就会留出空挡,那四个人就会乘机攻击他。正想着,只见那孙聚义突然一抖手臂,大喝一声,那四个人随即全被绳子抽倒,有一个直飞到一丈开外,那孙聚义也一头栽倒在地。原来他早已精疲力竭,只是凭着一股坚韧的意志力勉强支撑着。 周围那些人看他倒地,顿时上来,七手八脚把他捆起来,推到那个身形魁梧的人面前,显然他是这伙人的老大。 那个老大用很平静的声音问道:“孙聚义,那些银子在什么地方?你告诉我们,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孙聚义道:“呸!就你们这些下流胚子也配来问我!” 有人道:“大哥,我看这小子是不知道,不如把他宰了算了!” 海宝不知是计,只道他们真要杀了孙聚义,十分担心,不禁悄悄向前挪去,好在关键时刻帮助孙聚义一把。 只听那孙聚义哈哈大笑道:“要来就来痛快的!怕死不是好汉!”然后就见那个老大忽地伸出从怀里掏出一柄一尺来长的匕首来在孙聚义眼前比划来比划去,月光下匕首发出阴冷的光,真让人不寒而栗。 那老大看着孙聚义悠悠道:“孙聚义,再给你一次机会,识相点说出来。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也是一条好汉,这样死了怪可惜的。但是你如果不给我面子,先挖掉你的左眼,再挖掉你的右眼,如果你还不说,那就把你的胳膊腿一条条全赔上,你觉得这样的滋味如何?” 只见那孙聚义一口啐在那老大脸上,一副不屑的样子。 那老大道:“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话音未落,拿着匕首就向孙聚义右眼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海宝再顾不得什么,一下从草丛里腾空而起,一双脚迅疾无比地向那老大斜蹬过去,那老大不防备,重重摔倒在地上。海宝落在地上,顿了一下站稳。周围人呼啦一下围上来,刷刷刷!使刀的拿刀,使剑的拔剑,各自亮出兵器,对准海宝,把海宝和孙聚义围在一个包围圈中。 那老大一跃而起,跳出圈外,只听一声“上!”一帮人一起围攻上来。海宝手无寸铁,身子腾挪闪躲避着敌人的兵器,一双手握紧了拳头去格挡开杀向孙聚义的兵器。因为顾着孙聚义,海宝没防备突然挨了一刀,但是没有觉得有多疼痛,于是胆子大了起来,心一横,手上一用劲,抓住当胸刺过来的一把剑,一矮身一条腿扫出去,顿时有两个人跌倒。海宝趁机夺过剑,拿在手里舞起来,一把剑在他手里当真快如闪电,虎虎生风,瞬间就有三个人的兵器被打飞出去。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怎么回事,又听两声惨叫,两个人倒下,血流如注。众人见他如此勇猛,纷纷退了开去。 那个老大大声道:“哪里来的小子,休要多管闲事!” 海宝正要搭话,只听孙聚义叫道:“我们龙帮人才辈出,你们鼠辈还不配过问!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滚!”那帮人听这了这话顿时气得乱骂乱叫,但是受伤的受伤,没有受伤的惧怕海宝身手,也不敢过来。那个当头的手一挥,众人纷纷上马,扬鞭而去。 海宝知孙聚义那么说,是感谢他的搭救之恩,不忍自己树敌,而是把敌人的仇恨都引到了龙帮上,心下对孙聚义陡增好感。他为孙聚义松了绑,又撕下衣襟帮他包扎好伤口。 孙聚义道:“多谢小哥搭救!小哥小小年纪,好厉害的身手!” 海宝道:“不知孙大哥与那几个强人有什么过节,他们要如此逼迫加害?” 孙聚义道:“此事说来话长,有机会慢慢告诉你。小哥深更半夜独自一人在荒野之间,不知有什么要紧事,别因我耽误了。” 海宝道:“我是从海州郡来的。海州郡遭了灾,我的父母随百姓一块逃难到云州郡来,我是来找父母的。” 孙聚义道:“在下不才,有一些人脉,如果小哥不嫌弃,在下愿帮忙,好歹比小哥一个人找要强得多。” 海宝心下感激,道:“如此有劳孙大哥,小弟先谢过了!” 孙聚义道:“客气啦!不知小哥如何称呼?” 海宝道:“我叫张海宝。” 孙聚义道:“可是海鱼儿?” 海宝没想到孙聚义竟然知道他的名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那都是乡亲们抬举我,实在愧不敢当。”当下将孙聚义搀扶起来。由于孙聚义受了伤,又一阵激战耗尽了力气,走得十分缓慢,海宝干脆把他背起来,一路飞奔,按照他的指引,趁着月色向前赶路。 天亮时赶到一个镇上,买了些包子吃饱了肚子,然后又雇了辆马车。孙聚义看海宝背着他奔波大半夜,依然精力旺盛,丝毫不见疲倦之意,心下又吃惊又佩服,暗暗下了一个决心,指引马车向一个地方奔去。 第九章 试探 马车到了一个宽大的府邸前停了下来。抬眼看去,只见这府邸大门非常高大,琉璃瓦的屋檐下,正中间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云王府。两尊狮子气势恢宏地守在两旁。单是这大门就够几户普通老百姓住的了。两个年轻的卫兵英气勃勃地挺立着。 孙聚义在海宝的搀扶下从车上下来。此时他休息了一阵力气恢复了不少,只是腿上受了伤,走起路来有些艰难。那守门的看见他,躬身施礼,却指着海宝道:“这位公子是什么人?”孙聚义道:“他是贵客,请二位放行。”看门的道:“孙帮主带的人本不敢阻拦,只是王府之地非同寻常,请务必留下姓名。”海宝抱拳道:“在下张海宝,乃一介平民。”一个门卫领他们进入府内。那门卫礼貌周到,但是海宝分明感觉到了他时刻在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故意装作不知,从容地跟在后面。 海宝一走进王府,就感觉到一种威严的气息。虽然入眼的是雕梁画栋、小桥流水、鲜花盛开、芳草如茵,但是就是感觉到了一种令人肃颜正容的气息。 到了一所房屋前,有人进去通报,有一个五十多岁、身穿长袍、头戴一顶灰色帽子的老者出来,那门卫向那个老者低声说了几句就走了。那老者一拱手道:“二位里边请。孙帮主辛苦了!”说着将他们引进一个宽大的厅内,立刻就有丫鬟奉上茶来,然后低着头悄声退了出去。 孙聚义引见了海宝,然后道:“劳烦管家,在下有要事禀报云王。”那老者道:“云王在书房内,请随我来。”然后对海宝说:“张兄弟请在此稍等。”然后二人离去。 海宝只得一个人坐着。他第一次来到王府这种尊贵之地,坐了一会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他踱步到门口,四周静悄悄的,偶尔从外面传来几声悦耳的鸟叫,更显得寂寥。 而此时,云王的书房内,孙聚义正在向云王举荐海宝。孙聚义道:“张海宝乃清苦出身,老实忠厚,心地单纯,又身手不凡,勇猛异常,更可贵的是他年纪尚小,是个不可多得的可造之才,不正是云王需要的人吗?” 云王道:“老卫,速速找到海州郡鹰嘴村一带的难民,查清关于张海宝的一切信息。”那个卫老管家答应一声“是”正要离去,云王一抬手:“等等,务必找到张海宝的爹娘,好生相待。”老卫又应一声领命而去。 海宝实在无聊,也不知孙聚义什么时候回来,自己踱步出了那厅,在长廊上漫步欣赏王府景致。突然,背后一阵杀气腾腾而来,他本能地一闪身,耳边“嗖”地一下,然后就看见一个东西打在柱子上缓缓落下,原来是一片杨柳叶子。他吃一惊:什么人能将杨柳叶子做武器使,还使得这么虎虎生风?刚要转身,又觉背后有一股强大的气流袭来,忙一矮身,就地一滚,滚出四五丈开外,没等他起身,有一个黑影从空中向他迅疾无比地落下。他双眼猛睁,就看见一双脚向自己踢来,一个打挺,又滚了出去,躲过了那双即将落在自己胸脯上的双脚。那黑影落地,海宝也已经跃起,刚站稳,那人双掌已到海宝面门,海宝这次并不闪躲,只是使劲轮出手臂,格开那人一掌。那人显然吃了一惊,发出“咦”地一声,双掌再次袭来。这次海宝也以双掌应对,只见两双手掌打在一起,相接的一瞬间,“嘭”地一声响,海宝倒退了几步,那人却是稳如泰山,晃也没晃。海宝站定身子,方看清那人一身黑衣,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细小的眼睛,目光精锐无比,却含着笑意。 这时突然听见“哈哈哈”的爽朗笑声,三个人从旁边的密林里出来,却是孙聚义、卫管家和一个身形高大、容光焕发的中年人,那笑声正是那中年人发出的。那人看容貌大概在三四十岁之间,但是浑身散发的成熟稳重的气息又让人觉得不止四十岁。肤色白净,保养得当的脸上有稀疏的胡须,没有一丝皱纹。 那个蒙面人上前略一躬身道:“属下参见王爷。” 那个中年人一挥手道:“不必多礼。”又说道:“张海宝果然身手不凡,怪不得孙帮主如此大力举荐你呢!” 孙聚义忙道:“海宝,还不快参见王爷!” 海宝忙下跪道:“参见王爷。”他没有见过大世面,也不懂礼节,只是和其他普通老百姓一样觉得见了大官就得下跪,而云王对他来说,已经是顶天的大官了。 云王忙把他搀扶起来道:“不必多礼。海宝年少英才,本王甚是喜爱。”接着问那个蒙面人:“成健,你刚才用了几成功力?” 那人答道:“六成。” 云王道:“如此年纪能敌你六成功力,实在不错。” 那人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属下终究有一天会被晚辈超越。” 云王道:“成健过谦了。不知海宝师出哪门?练过多久?” 海宝见那云王言语十分亲切,丝毫不拿架子,心里放松了许多,恭恭敬敬道:“没有,我没有学过任何武功,只是从小力气就比别人大点。” 云王显然十分惊讶,道:“哦?无师自通?那倒是练武的奇才了。成建,依你之见,如何?” 那个被云王称作“成建”的人显然也吃了一惊,道:“从力量、速度、韧性和反应的灵敏度来看,海宝都十分优秀,可以说是同龄人中的翘楚了。他的招数确实杂乱,但是,却并非毫无章法……可能无意间受过别人的影响。” 云王略微沉思,含笑点头。 海宝听了这话,想起自己在牢中曾经跟着瞌睡虫大叔学过“打架”,难道是因为那个吗? 当下海宝和孙聚义被安排在客房住下,又有大夫来给孙聚义医治腿上的伤。孙聚义非常高兴,嘴里哼着歌正躺下来休息。海宝心急如焚,跑到孙聚义的房间里,问道:“孙大哥,我要找我爹娘去,怎么能在王府里闲吃闲喝!” 孙聚义笑道:“你放心,你爹娘的事云王已经差人去办了。你没见云王对你有多赏识吗?你在这里可不是闲吃闲喝,云王可不养闲人。” 海宝心下怎不明白,只是他想自己是从牢房里面逃出来的,那无异于一个在逃犯,虽然是被陷害入狱的,但是也不怎么光荣。于是他把自己坐牢的经过说了一遍,只是隐瞒了瞌睡虫教唆他逃出来的事实,只说是自己逃出来的。 孙聚义听罢,笑道:“这还算个事吗?只要你愿意为云王效力,一定会有一尊贵的身份,以前那些,无论是什么,谁还敢追究?” 海宝沉思道:“我与爹娘分开已久,只想与他们团聚,好好侍奉他们,以尽孝心。” 孙聚义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拿什么侍奉爹娘?你爹娘劳累了大半辈子,如果你有钱了,不是可以更好地孝敬他们吗?就算是你整天陪伴在他们身边,他们吃不好穿不好,说句不吉利的话,生病了也没钱医,难道就是孝敬吗?” 海宝半晌不语,孙聚义又道:“你有出息了,最高兴的还是你爹娘啊!” 海宝点点头,道:“孙大哥说得很有道理。” 孙聚义见海宝终于开窍,十分高兴。他没想到说服海宝跟从云王还要费这么一番唇舌,这样的机会换作别人是求之不得的。 海宝想了一下,又问:“孙大哥,不知云王要差我去做什么?” 孙聚义故作神秘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海宝又问:“云王手下一定有许多高手吧?” 孙聚义道:“那自然。最有名的,云王手下有十三太保、二十四金刚、十八罗汉,这些都是云王训练的精英组织,分管不同的事务。其实这些数字都是外界传说的,真正的人数比这多得多。此外你看王府内没有几个人,实际上到处都有卫兵在巡逻放哨,如果有歹人进来,那是插翅难飞。” 海宝不由得一个激灵,冷汗直冒。自己根本不知道王府戒备这么森严,幸好今天在这儿还没有什么造次的行为,看来以后要倍加小心,更不能胡乱溜达了。 海宝突然想起一件事,忙问道:“孙大哥,那晚追击你的那伙强人到底是什么人,跟你有什么过节?” 孙聚义道:“也没什么,都是帮派之争。他们是白虎帮的人,与我们青龙帮素来不和。近些年来,青龙帮的名气渐大,也有许多人愿意加入,他们白虎帮因此少收了许多弟子,心里不免不满,所以见了我们的弟兄就处处找茬,期待从别的方面扳过来一些,你说可笑不?前些日子他们不知从哪里得知我们青龙帮新得一批货物,就想着给抢过去。那天我出去办事受了伤,正好遇到他们,他们就趁火打劫,希望逼我说出那货物的下落。多亏老弟及时相救,否则老哥我真要吃些苦头了。”说罢哈哈大笑。 海宝见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出去办事,知道他是不愿意说出,也不便追问。眼见孙聚义对云王如此尽心,只道青龙帮和云王有什么密切的关系,于是问道:“青龙帮是下属于云王的吗?” 孙聚义道:“这个,怎么说呢,龙帮自然是愿意听从云王调遣的。” 此时的云王府书房内,卫老管家正在向云王禀报:“启禀王爷,张海宝的身世已经查清。他的确是海州郡青阳县鹰嘴村人氏,自小没有练过武功,但传说他水性极好,在当地有‘海鱼儿’的称号。据当地的人说,他两年前得罪了当地有名的大户刘家的二少爷,因此坐了牢。但是经查根本没有案卷记录。他被关押的牢房,是刘家的地牢。” 云王道:“哦?那刘家什么家世,竟然能够私设牢房?” 卫管家道:“刘家世代经营丝绸盐茶,家底殷实,在那个小地方,也算是富甲一方。那刘家大少爷刘盼,从十二岁开始当家,仗着家里的钱财,养了许多打手,还和官府勾结,堪称当地一霸。二少爷刘望整天游手好闲,无恶不作,海宝就是被他关进地牢的。” 云王道:“海宝在牢里可和什么人在一起?” 卫管家道:“看管牢房的狱卒说,他和一个叫‘瞌睡虫’的人关在一起,经常受那人毒打。此次出狱是他趁海州郡之乱逃出来的。” 云王道:“那瞌睡虫想来也有些功夫,却不知是什么来历?” 卫管家道:“也查了,狱卒说他是十年前就到了监狱里,‘四六’是他的代号,‘瞌睡虫’是狱卒们为他取的外号。大家都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那刘盼似乎跟他有什么大仇,每次提审只叫他‘老畜生’。他的具体身世也查不明白。如今海州郡有妖兽作乱,犯人都被迫充军打妖兽去了,那个瞌睡虫也不见了踪影,下落不明。” 云王没有继续追问,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卫老管家道:“还有一点,据说他的爹娘并非亲生。” 云王道:“哦?” 卫管家迟疑了一下,道:“只查到他是在刚出生时就被他爹爹从海上捡回来的,亲生父母姓甚名谁,无法查清。” 第十章 团聚 第二天海宝早早醒来,叠好被褥盘腿坐在床上默诵杜展鹏教给他的那些古怪的文字。他担心自己记性不好,几天不温习就给忘了,所以时常默默记诵。 过了一会,有丫鬟送来早饭,海宝草草吃了,去找孙聚义。一进门便急切地说道:“孙大哥,我今天一定要出去找我爹娘。” 孙聚义笑道:“看你着急的样子。你爹娘昨天就找到了,只是天太晚了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下没告诉你。” 海宝道:“在哪里?快说,在哪里?” 孙聚义道:“云王安排了人陪你去。要不是我这样子,一定也陪你去。”说着指指自己缠着白纱布的腿。 这时听见有人道:“我来啦!海宝,我陪你去!”话音未落,一个一身月白袍子的少年已到了屋子里。 孙聚义忙挣扎着要站起来,无奈一条腿不好使,只得坐着拱手道:“参见二王子。”海宝见状,赶忙跟着一起施礼。 海宝曾有所耳闻,说云王有两个公子,世子圣左飞饱读诗书,举止稳重,练得一身好武艺,常年不在府上,也不知被云王派到什么地方历练去了;二公子圣左羽性子活波一些,加之王妃的娇惯,是以养成了顽皮的个性。这个地方,能当得起“二王子”的,还能有谁?眼前这个少年,自然就是那圣左羽了。 那圣左羽一挥手,道:“张海宝,昨天我听爹爹说了青年团又收了一名新成员,我就想来见见你啦!” 海宝道:“青年团是什么?” 圣左羽道:“就是爹爹训练年轻人练武的组织啦!老孙没告诉你吗?” 孙聚义苦笑一下:“没有。”又对海宝道:“青年团是云王选拔的年轻人精英的组合,入团年龄比较小,基本功好,可塑性强,每个成员都是云王亲自挑选的,训练出来以后,基本上都是云王身边举足轻重的人物。我把你带进王府,就是想让你加入青年团的,云王对你也非常满意。二王子爱好习武,自小在少年团训练,前不久被选拔进入了青年团。” 海宝道:“那少年团又是什么?” 孙聚义道:“也是习武的组织,只是成员的年龄更小,入团时基本上没有什么武功,主要是为青年团培养苗子的。少年团的成员训练几年后,经过选拔,大部分都会被淘汰,只有极少数精英才能加入青年团继续训练。” 圣左羽道:“好啦好啦,老孙,别啰嗦了,我要和海宝耍会儿去!”说着一拳头就砸在海宝胸脯上,海宝不防备,往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圣左羽道:“走吧,海宝,咱俩切磋切磋!” 海宝面露难色,道:“我要去找我爹娘,改天再陪二王子训练,可以吗?” 圣左羽笑道:“我就是恳求了父王,来陪你去见你爹娘的,咱们走!”说着也不理孙聚义,拉着海宝就要出去。 让一个王子陪自己回家,海宝有些受宠若惊,忙道:“使不得使不得,你告诉我路程,我自己回去就行。” 圣左羽佯装生气道:“怎么这么不痛快!难道不欢迎我去你家吗?” 孙聚义道:“海宝,你可不能让二王子错过一个出去玩的好机会!” 海宝会意,顿时释然,跟着圣左羽一起出去了。 刚出门,就有人送来两套衣服,给圣左羽换了,也叫海宝换。海宝不解,圣左羽道:“出门换作老百姓的衣服,好叫人认不出来。我们要低调些,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习武人的家属是要保密的,不然对他们来说太危险。” 海宝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活泼好动的王子还这么细心,心想大概是青年团里教的,看看自己的衣服道:“我的衣服不用换了。” 圣左羽指着海宝道:“换换吧,瞧瞧都破成什么样了。”海宝只得也换了。 换罢衣服,圣左羽道:“出于保密的考虑,你不准再叫我二王子,要叫我大哥,对外人就说我的名字叫做羽大宝。”海宝只得点头答应。 出发!二人先乘马车一直到云州城边,然后换作马,骑了有三十多里路,里来到一个小村庄。村口立着一块崭新的界碑,上面刻着三个大字:新田村。走进村来,房屋很新,一排排非常整齐。 海宝道:“这是什么地方?我爹娘呢?” 圣左羽笑道:“这是新田村呀!” 海宝道:“难道我爹娘在这里吗?” 圣左羽道:“正是,不然我带你来干什么?” 海宝道:“真的?在哪儿?在哪儿?”想到马上就要见到爹娘了,声音里竟然有些颤抖。 圣左羽道:“我只知道在这个村子里,具体哪户,还得问问才知。”看看不远处有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在玩耍,招收叫过来,道:“小弟弟,张老爹家在哪里?你带我们去,给你糖吃。”说罢变戏法似得从怀里掏出一颗糖果来。 那小孩接过糖果,异常高兴,脆生生道:“叔叔跟我来!”在前面一蹦一跳地走了。 海宝只觉得这小孩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是谁家。 那小孩将二人领到一户人家门口,向院中一指道:“就是这家!”说完,自己又蹦蹦跳跳玩耍去了。 二人走上前去叫门。其实所谓的门,只是木头扎的半人高的小栅栏,挡在一圈篱笆中间,站在院外就把院内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了。 这时从屋子里出来一个老太太。海宝的心一下子“咚咚咚”擂鼓似得跳了起来。那不是日思夜想的娘吗?两年不见,怎么就那么老了?头发白了许多,脸上一道道的皱纹核桃壳一样。 他扶着篱笆门,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娘!”然后眼泪就哗啦哗啦流下来。 老太太抬头一看,不由得呆住,大叫:“宝儿,宝儿,我的乖儿子,终于回来了!可把娘想苦了!”说着便放声大哭。 海宝也大哭起来,大叫着“娘——”推开篱笆门进去。 张老头听见动静出来,看见娘俩正抱作一团,不由得也老泪纵横。 海宝抱着娘哭一阵,又过来抱着爹爹哭。张老头拍拍他安慰着:“别哭别哭,回来了就好,你娘天天念叨你。好孩子,你受苦了。”说着说着自己又抹起眼泪来。 一旁的圣左羽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不由地喉咙里一酸,眼圈红红的。 一家人好不容易止住了哭,老太太道:“宝儿,这两年你在哪儿?我们知道你被抓走,怎么也打听不到你的消息。” 海宝道:“娘,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以后要好好孝敬您,再不让您受苦了。” 老太太道:“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眼泪又下来了。 一家人团聚终是高兴的事,很快喜悦就把悲伤给取代了。张老头赶忙去叫杨老六:“老六!宝儿回来了!”杨老六夫妻赶忙出来,见了海宝,拉着左看右看、问长问短,简直比过年还高兴。一番热闹之后,张老头和杨老六一起买猪买羊去了。这两年多亏杨老六,这一路逃难出来也是他照顾,在这儿有了新家之后他们两家仍是邻居。 海宝把这两年的遭遇跟爹娘他们说了一遍,又说羽大宝是他路上交的朋友,老太太不免把圣左羽也当成自己的儿子一样,不断地给他夹菜添饭。圣左羽没吃过真正的农家饭,倒觉得别有一番风味,吃得津津有味。估计老太太要是知道眼前这羽大宝就是个小王子,一定吓得不轻。 且说海宝见了杨小晴,只觉得她长高了不少,尚带一些稚气的脸上,总是笑意盈盈。前额垂着齐眉的发帘,额头上面的头发中分开,对称挽成两个猫耳朵状,上面别着几朵野花,后面的头发就那么自自然然地垂着。这娇俏的小模样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杨小晴一句一个海宝哥哥,与海宝的那股亲热劲和小时候一般无二。圣左羽看到这样举止纯真、天然雕饰的少女,越看越觉得可爱,不禁打趣她:“小晴妹妹,你跟海宝哥哥那么亲热,我好嫉妒啊!为什么不跟大宝哥哥我亲热亲热?”说得杨小晴两颊唰地红了,捡起一节树枝就向圣左羽追打过去。 三个少年嘻嘻哈哈,玩得好开心!几位老人看着,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圣左羽在这儿两天,天天和海宝、小晴妹妹玩。海宝起初怕他贵为王子,被服侍惯了,这儿生活又艰苦,怕委屈了他,哪知他竟然毫不在乎,事事抢着做,什么都要和海宝一决高下,分出个胜负,好像他也是这儿的村野小子一样。用他自己的话说:“农村的孩子可真幸福呀!长这么大也没有这么开心过!” 开心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十几天过去了,孙聚义差人传来消息,催促他们回去。海宝琢磨着怎么跟父母说这件事。 这天吃过饭,海宝思量再三,开口道:“爹,娘,云州城里正在招兵,我和大宝哥准备去从军,这两天就动身。” 老太太道:“刚回来又要走啊?” 海宝道:“我想好了,我空有一身力气,在农村除了干农活也排不上别的用处。我从军了说不定还能去打怪兽,把我们的家园夺回来,也能挣钱孝敬爹娘了。” 老太太道:“娘才不要你挣钱来孝敬,娘只要天天看着你就行了。” 圣左羽道:“大娘,海宝是个人才,到了军队一定能干出一番事业。有这样的儿子,您老多光荣啊!一般人家的孩子想去都没有机会呢!” 张老头道:“老太婆知道什么!好男儿志在四方,海宝有志出去闯荡,保卫百姓,报效国家,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省得一辈子在这里吃苦受穷受欺负!” 圣左羽道:“老爹爹说得极是。” 最是伤感别离时。转眼间分别的时候到了,众人自是一番不舍。尤其是那杨小晴,眼看着海宝哥哥刚回来又要走,那豆蔻年华的少女心里不禁泛起丝丝伤感和别样的情愫,如同柔柔的柳树芽,在春日温暖的阳光下萌发,寻求着一个谁也说不清楚的秘密。 第十一章 劫匪 海宝和圣左羽出发了。海宝因刚与亲人分别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一路上话不多,只听马儿“哒哒”的蹄声,不紧不慢地回响在寂静的道路上。大概是觉得太安静了,圣左羽时不时没话找话。 “海宝,你是不是饿了?饿了咱就去找地方买饭吃,哥哥我兜里有钱。” “不饿,多谢二王子。” “那为什么我听见你肚子咕噜咕噜叫呢?” “哪有啊!” “就是有啊,我都听见了还不承认!” 过了一会—— “海宝,你是不是想你小晴妹妹了?” “没有,绝对没有。” “还说没有,看看脸都红了!”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说着。幸好有圣左羽逗闷子,海宝心情渐渐好起来,不禁觉得这个二王子真是个活宝。虽然他贫了些,但是全然不是一般纨绔子弟那样,他是幽默,是可爱,而且丝毫没有王子的架子,海宝越来越喜欢他了。 行至一片茂密的树林边,忽地从旁边跳出一班人马,有七八个人,个个短衣小打扮,手拿明晃晃的大刀,似屠夫一般,黑布蒙面。那帮人跳到路的中央,扬起一阵尘土。 有一个蒙面的大叫:“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原来是劫道的。 圣左羽道:“这儿根本没有山,你开什么呀!” 那贼头道:“别废话,快快留下钱财,放你们一条生路!” 海宝策马挡在圣左羽前面,道:“我们是穷苦村民,没有钱财,望各位大人大量,放我们过去。” 那贼头道:“大爷我从来不知道大量是什么玩意儿,没有钱把马留下!” 圣左羽拉长了腔调唱道:“哎呀呀,没有马走不动道,这可如何是好哇!” 那贼头道:“别废话,弟兄们,上!” 众贼一拥而上。他们好像看出了海宝的顾虑似得,故意一些人缠着他,一些人去攻击圣左羽。海宝一边战,一边注意着那边的动静,眼看王子渐渐落于下风,不禁心急如焚。他生怕圣左羽有闪失,急着摆脱身边的纠缠好去解救。但是这些人却不那么好对付,如同苍蝇一样缠在他周围,虽然造不成什么实质的伤害,但是要摆脱却也不容易。 海宝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快速打败敌人。很快就发现,其实他们中间最厉害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正在对付自己的那个贼头,另外一个身形瘦削矮小的正在对付圣左羽。其他人身手平平,和这两个人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海宝心里顿时有了主意。他猛地向那贼头面门攻去,趁他躲闪的瞬间改变招数,脚下一踢,正中一个毛贼的手臂,那毛贼痛得哇哇大叫,大刀飞了出去。他踢出去的那条腿顺势又向前一扫,两个毛贼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打起滚来。 这时围绕着他的只剩下那个贼头了,海宝再用眼角余光扫一眼圣左羽那边,也只剩下那个瘦子了,其他几个毛贼都在地上翻滚,有的摇摇晃晃爬起来,也只在一旁观看。 那个贼头见落了下风,出招越来越迅速。海宝不知怎地,越战越兴奋,脑子分外地清晰,无论对方如何迅速,他都能接下来。他同时觉得身体内有一股力量在生长,身体越来越有力。那种力量渴望着爆发!他突然变接招为进攻,“刷刷刷!”连劈三掌,对方闷哼一声,摔倒在三丈以外,捂着胸口,指着海宝,说不出话来。 海宝赶快去援助圣左羽。边出招边大声道:“交给我吧!”哪知圣左羽不领情,道:“这是我的!我还没玩够呢!”言语之间好像两人在争着一件玩物一样。 海宝只得退下。 那个瘦子显然被圣左羽的话所激怒。只见他“唰”地从怀里抽出一支软鞭,一使劲那鞭直挺挺地直到圣左羽面门,这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在鞭子将要扫着圣左羽的时候,圣左羽“嗖”地伸出左手,用食指和中指将鞭子夹住。那瘦子显然吃了一惊,使劲往回收鞭,那鞭子竟然纹丝没动。 圣左羽笑道:“哈哈,被夹尾巴了吧!这下想跑掉可难了!” 那瘦子身子飞起,沿着鞭身就到了圣左羽面前,借着鞭子的劲儿,顺势翻转,右腿就向圣左羽胳膊扫去,同时左手已到圣左羽太阳穴。他这招变得奇快,本意是想圣左羽手上再有劲,也比不过大腿,而且上下同时进攻,就算不能致胜,对方为了防备也必然松开鞭子。哪知圣左羽只是脚下迅速转了一转,已然躲过对方的攻击,同时右掌已向对方胸口攻去。 只听“哎呦”一声,那瘦子亦跌倒在地,同那贼头落在一处,同时手捂胸口,吐出一口血来。 这时旁边的小贼能爬起来的已经爬起来,跑得无影无踪了,只剩下两个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叫疼。 听那两个叫得欢,圣左羽上前一把拿掉他们的头套,露出两张惊恐的脸。 圣左羽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打劫我们?” 那两个贼忙道:“大爷饶命,我们是杂技团的,走江湖卖艺为生,跟他们俩根本不认识。今天早上他们捉住了我们,逼我们一起来的。大爷饶命,大爷饶命!”说着磕头如捣蒜。 圣左羽向那贼头道:“他们俩说得可是实话?” 那贼头道:“要你管!” 圣左羽道:“如此说来就是真的了。”又对那两个小贼道:“既然这样,没你们的事了。” 那两个小贼连声道谢,互相搀扶着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 圣左羽上前点了那贼头和瘦子的穴道,使他们动弹不得,然后拿掉他们的头套,露出一个英俊的男子面孔和一个娇媚的女子面孔来。那个瘦子竟然是个女的! 圣左羽道:“哈哈,现在的女孩子都会拦路抢劫了,世道真的不同了呀!” 而海宝,在看到那两个人的面孔的一瞬间忍不住叫出声来:“原来是你们!” 原来是那日在马市上看到的那个乔装成老头子的青年和那个要马的女子,怪不得她一出鞭,海宝就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呢! 圣左羽道:“海宝,你认识他们?” 海宝道:“两年前就是他偷了她的马在马市卖,我看他受欺负帮他一把,才被人诬陷坐了两年牢。” “那本来就是一个局,只怪你自己笨看不出来,还非要管自己管不了的闲事!”那个青年道。 “哈哈,这次我也想管管闲事,只是不知道是否管得了哦!”圣左羽装模作样地说着,然后像碰到了一件很棘手的事一样,说:“海宝,你说怎么处置他们呢?是油炸清炖还是烧烤?都怪麻烦的,我看还是活埋了比较省事。” 当年海宝为他们惹祸上身,心里本没有怪罪他们的意思,如今知道了他们不是什么善人,不免心里堵得厉害,再看看他们那一副油滑奸恶的样子,真是火上浇油!于是对圣左羽道:“那就活埋了算了!” 圣左羽立刻鼓掌道:“好好,这再好不过!”然后又道:“爷爷我刀下不杀无名的鬼,你们两个快快报上名来,好叫人来给你们收尸!” 那青年啐了一口唾沫,道:“呸,少说废话,今日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痛快点。” 圣左羽笑道:“好啊,你这么想做个无名尸体,爷爷就成全你!” 二人于是从地上捡起两把刀,在路边挖了起来。一阵泥土乱飞,地上很快出现了一个深坑。 圣左羽看着深坑道:“你们俩可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竟然埋在我挖的坑里。”说着飞起一脚把青年踢进坑去,然后对那女子道:“哎呀,这么漂亮的美女也埋了,实在可惜呀!”说完又是一脚,那个女子也跌进了坑里。 海宝和圣左羽开始向坑里填土。起初二人还嘴硬,但是随着土约埋越深,二人神色开始慌乱起来。眼看就埋到脖子了,那个女子终于开口求饶道:“二位少侠,我们只是谋财,从未害过性命,请手下留情,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海宝本来只是想出口恶气,教训教训他们,并未想要他们性命。他也看圣左羽生性好玩,就陪他玩玩,听那女子一说,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停住了正在扔土的手。 圣左羽道:“你莫信她的,女人都是口是心非,蛇蝎心肠!作恶时可曾想过被害人的感受!” 那女子听他这么说,流下两行泪来,抽抽噎噎道:“二位少侠,小女子说的都是真话,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叫肖婷,我师兄叫卫海天,求您二位高抬贵手,饶了我们,日后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们的大恩!师兄,你倒是说句软话啊,我还不想死啊,我不想死,不想死……”那女子说着说着大哭起来,声音里甚是凄惨。 那青年终于也求饶道:“二位少侠,放过我们吧!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做这些害人的勾当了。” 海宝道:“算了吧,也许他们从此悔改了。” 圣左羽道:“好吧,今日之事,暂且记到账上,日后若再见到你们作恶,一并算清!” 那女子慌忙点头道:“小女子谨记在心,多谢少侠饶命!” 二王子道:“走吧,今天玩得痛快!”说着飞身上马,海宝也上了马。 两个人策马而去,却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被躲在树林里的一个人看得清清楚楚。估摸着二人走远了,那人从树林里走出来。 卫海天见了那个男子,面色一怔,道:“小五,你怎么在这里?” 小五只是笑,却不做声。 卫海天道:“小五,你一直笑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落进下石吗?我知道前两天是我们不对,不该偷偷拿走那个秘方……” 小五嬉笑道:“原来那个秘方真是你们拿走的呀!” 肖婷道:“小五师兄,你知道,师父对你是最好的了,那些秘方,我们是求不到的。我们拿走了,你若求师父,师父还会再教你,你也不损失什么。” 小五收起了嬉笑的模样,正色道:“卫师兄,肖师妹,你们想哪里去了,我是来救你们的呀!” 卫海天道:“当真?你不记恨我们了?” 小五道:“你们知道,那些秘方什么的太麻烦,我这个人比较懒,看见那些就心烦,学不进去。” 肖婷喜道:“小五,我就知道你不是真的记恨我们,快救救我们吧,这土憋得我难受死了!” 小五没有说话,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来。他就那么一直笑着,笑着,卫海天的脸色逐渐变得煞白,肖婷的表情由喜悦慢慢变成了惊愕然后是极度的恐惧。 笑声止住了,小五从腰间抽出剑来,道:“可是,学不学是我的事,我的东西,谁也不能动!卫师兄,肖师妹,你们知道,我这个人一般是有仇必报的!别怕,马上就不难受了,永远不会难受了,卫师兄,肖师妹,我来救你们了!” 海宝和圣左羽正骑着马慢慢向前走着,两声极其凄惨的叫声在旷野里响起,随后,一片死寂。 第十二章 新家 回到云州城,卫管家带着一个小厮来接应他们。圣左羽自己回了王府,卫管家把海宝带到一所院落里。院落不大,有十来间房屋,收拾得干净整洁。刚一进去,就有两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迎出来,对海宝弯腰施礼道:“参见主人。” 海宝一头雾水:“这——” 卫管家笑道:“以后你在云州城总得有个落脚之处,这里就是你的新家了。这两个丫头是派给你使唤的,做些做饭洗衣打扫之类的活,如果不够,我叫人再送来几个。” 海宝忙道:“千万不要。他们两个我也不需要,我自己照顾自己就行了。”心理道:“我不需要谁照顾,只是这许多房屋,如果有爹娘一起住,该多好啊!” 卫管家道:“那怎么行!你要做好你的事情,不能为这些小事浪费时间和精力。”说着向那两个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两个丫头倒也乖巧,齐声道:“请主人留下我们吧!” 海宝无奈,只得作罢。 海宝看着眼前偌大的院子和许多的房屋,心道:我自己住这么多干什么?要是能将爹娘接过来一块住就好了。 卫管家仿佛看穿了海宝的心思,道:“习武之人,难免会生出事端,有一些仇怨,也属正常。在你的能力不足以保证他们安全的情况下,不与家人有亲密的接触,是对他们的一种保护。现在,你的主要心思,应该是摒弃一切外在的障碍,锻炼自己,使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海宝用力点点头。 卫管家又拿出一个紫色的小牌子,海宝接过来一看,见上面写着“青年团张海宝”一行小字,牌子是木头所制,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上面雕刻有精致的花纹。 卫管家道:“这是你的腰牌,出入王府等禁地可以用来证明你的身份。”海宝道了谢,将腰牌收在贴身的口袋里。 卫管家吩咐身后的小厮道:“把东西拿出来。”只见那个小厮拿出一个布口袋,恭恭敬敬递给海宝。海宝接过,打开看,里面却是白花花的银子,足足有五十两。卫管家笑道:“这些你先用着,以后每月账房会派人送过来。什么时候需要钱了,随时可以去账房支取。” 海宝道了谢。卫管家告辞而去。 卫管家走后,海宝在房子里转了转,发现里面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有一些是他从未见过的,比起他从小长大的家,这里可豪华多了。心里道: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东西,真是麻烦,这么多房间给谁住啊! 出了屋门,在院子里四处看看,发现竟然还有一个后院。后院里是一个小花园,里面各色鲜花开得正艳。海宝对这些花花草草的也不在意,走马观花地看了两眼,正要离开,发现还有一个马厩,只可惜里面空着,还没有马。 一回头看见那两个丫头跟在自己身后,方想起还有两个人在这里,于是问道:“两位姐姐叫什么名字?” 那两位丫头吓了一跳,忙道:“折煞奴婢了。请主人赐名。” 海宝道:“你们以前没有名字吗?” 其中一个丫头道:“我们都是从小被卖给人当奴婢的,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每次有了新主人,都会给我们取新名字的。” 唉,好可怜!这世界真不公平,穷人家的孩子连个名字都没有。 海宝想女孩子应该有个美丽的名字,但是自己肚子里也没有多少墨水,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像样的名字来。憋了半天,突然想起自己与水相伴长大,家乡那美丽的小河美丽的流水使人一辈子也忘不了,于是说道:“你就叫河儿,你就叫水儿吧。” 河儿和水儿忙道谢:“奴婢谢主人赐名。” 海宝道:“这主人主人的,听着真别扭。我叫张海宝,也是穷苦人家出身,你们叫我海宝就行了。还有,以后不准奴婢奴婢的了。” 河儿和水儿对望一样,道:“是,主人。” 海宝苦笑了一下。 想起来自己刚得了那些银子,使着不方便,便拿出十两,叫河儿水儿一起去钱庄兑换成铜钱,剩下的小心收起来。不一会儿二人回来,把兑换来的铜钱交给海宝,海宝道:“还是你们放着吧,就作为日常生活开销用,放在我这里倒不方便。” 海宝在家里休息了一会儿,无事可做,十分无聊。想起自己将要加入那个神秘的青年团,既兴奋又有些担心,担心自己本是一个村野小子,没有受过名师指点,更没有受过系统训练,会不会辜负了云王的期望?但是既然被云王看上了,想来不会差到哪儿去,这样一想心里安稳了许多。 早听说这云州城十分繁华,自己还没有仔细看过,反正闲着无事,不如出去看个热闹,也见见世面。于是海宝就叫上河儿和水儿一块出门了。 出了门,漫步前行,来到大街上。只见人来人往,商铺林立,装饰得富丽堂皇,门前无一例外地高挂着大红灯笼。可惜现在不是晚上,否则这一排排大红灯笼亮起来,那该有多美。不时有马车经过,车身被布幔遮盖,偶尔里面的人儿会掀起门帘看看外面。根据马车的豪华程度可以猜想里面的人儿是何等尊贵。转过一个弯儿,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云树绕堤,使人疑心是在画中。不时有罗衣轻赏的女子经过,步态轻盈,婀娜多姿,笑意盈盈。好一派人间繁华景象。这样的红尘俗世,让人无端生出深深的温柔与不舍,不忍离开。怪不得世人大都贪恋红尘,争名逐利。 想想海州郡正遭着野兽侵袭,灾民流离失所,这里却一片安乐祥和、歌舞升平,真是天上地下啊!也不知海州郡的灾情怎么样了,想想那晚全村一片死寂的景象,海宝心里就后怕。越想脑子里越乱。听说军队都出动了,死伤了好多士兵。唉,算了,不想了,今后如果能在云王麾下得到锻炼,使自己强大起来你,也许以后再有此类灾祸发生,就能出一份力了。 海宝压制住自己心里的想法,让自己平静下来,一路走一路看着,不时与河儿水儿说句话。开始河儿水儿还十分拘谨,小心翼翼地跟在海宝后面,后来见海宝十分随和,也放开来,边走边说笑着。 只见那敲锣的敲一阵说一阵:“当当当——前面一阵锣鼓声,有许多人听见锣鼓围了上去,海宝也走过去站在圈外看。他身形高大,站在外面也看得清里面的动静,只是苦了河儿水儿,被一圈人墙挡得严严实实,使劲踮起脚尖什么也看不到。 海宝看见不禁一笑,对河儿水儿道:“你们两个随便玩吧,不用管我。” 河儿水儿一听大喜,立刻像两条小鱼一样从人缝里钻了进去。 圈内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位中年男子,正在着敲锣。说他是中年人,也不大确切,因为他看起来十分苍老,须发也已半白,可能是因为经常走江湖卖艺饱受风吹霜打的缘故。他皮肤黝黑,一身白衣白裤,腰里扎着汗巾。另外一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头发干净利落地挽成两个小羊角,一身红衣红裤,脖子里挂着一个黑色的吊坠,手里牵着一只体型硕大的猴子。那猴子不时跟在那中年男子的身后,做出各种鬼脸,逗得众人一阵阵哄笑。 只见那中年男子手里提着一面铜锣,绕着圈走一阵敲一阵,然后高声说道:“众位云州城的父老兄弟姐妹们,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在下姚顺民,小女姚小悦,今日我们父女来到贵地讨口饭吃,希望诸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我们在此献丑了。”说完“当当当——”敲三下,就地连翻几个滚,然后一跃而起,又扯着嗓子道:“把势把势,全凭架势,没有架势,不算把势;光说不练,那是假把势;光练不说,那是傻把势……”众人哄笑起来。 那中年男子道:“下面先请诸位欣赏一下小女表演的高空走钢丝。”说着用手指了指头顶,众人看去,才发现头顶上拉了一条细细的钢丝绳,两头拴在两棵粗大的树干上。 只见那位少女捡起地上一根常常的竹竿,走到场子中央,也不说话,只对众人一抱拳,一跃身便到了钢丝上,一只脚踩着细细,另一只脚悬在半空,身体摇摇晃晃,似乎要掉下来。 四周变得鸦雀无声,人们都仰起头,将目光集中在那少女身上。只见那少女摇晃几下,将一腿向后翘起,身体略微前倾,两臂伸直,和那竹竿成一字,非但没有掉下来,反而站稳了脚步,那身姿十分婀娜,宛若要飞天的仙女,煞是好看,众人不禁一阵喝彩。 那少女停留了片刻,便开始在钢丝上走起来。她双臂摇摆着,身体随着摇摇晃晃,每次都是在看似要掉下来的瞬间又将身体摆向另一边,将众人的心一次次提到嗓子眼。等到她来回走了一遍,从钢丝上跳下来,众人均舒了一口气,使劲地鼓起掌来。 那少女只是冲众人一笑,便退到一旁。 那中年男子又敲一阵锣鼓,然后从旁边的包袱里拿出一把剑来,在场子里走了一圈给众人看,嘴里高声叫道:“下面有更精彩的,接下来要表演的是——活人吞剑!看好了——”说着把三尺来长的剑晃了晃,紧紧腰带,扎了个马步,把头一扬,张开大口,手握剑身,将剑尖对准了自己的嘴巴。 众人只道他要把剑往嘴里送,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哪知那中年人马步一松,把剑拿在手里擦拭擦拭,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那中年人神色收敛,又扎了个马步,仰起头,张开口,将剑尖对准自己的嘴巴,开始一点一点往里送。 周围刹那间寂静一片,恐怕此时有树叶子掉落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那剑越送越深,那中年人双手不停地在剑身上倒换着,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痛苦,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脖子留下来。 终于剑全部没入那人口中,只剩一个剑柄露在外面。 那人保持剑在口中一会儿,然后开始将剑一点点抽出来。等到整个剑都出来之后,长嘘一口气,仿佛死里逃生一般,然后对着众人抱拳道:“献丑了。” 众人此时方回过神来,雷鸣般的掌声顿时响起。 那人在圈内走了一圈,道:“下面要表演的是,猴子写字!” 话音刚落,那猴子就异常兴奋地跳了起来,冲着众人比手画脚,仿佛等这个节目很久了一样。惹得众人又是一阵笑声。 只见那人从包袱内拿出一个木制的圆盘,举过头顶,向众人展示一遍。盘子底上填了一层薄薄的胶泥,平整如镜。 那人将一节树枝抛出,那猴子跳起来准确无误地接在手里。 那人道:“请诸位看好了,现在,这只聪明的猴子要在圆盘上写下它的名字。”说着将圆盘放在胸前,朝着众人。 众人紧盯着那只猴子。只见它向众人咧咧嘴,仿佛在笑一般,然后立起身子,用手里的树枝在圆盘上一笔一划地写上“小白”两个字。 众人一阵喝彩。 那中年人将盘子展示一圈,然后将上面的字抹平,又道:“现在,这只聪明的猴子要写下这个小姑娘的名字。”说着指指那个穿红衣的小姑娘。 那猴子看看小姑娘,又一笔一划地在盘子上写下“小悦”两个字。 人群中有人道:“这只猴子什么都会写吗?我说几个字他会写吗?” 那中年人道:“当然会!下面就请这位兄弟说出他想让我们的聪明的猴子写下什么字。” 那个人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叫赵二愣,可是我不认识字,不会写自己的名字,麻烦猴子兄弟帮我写一写。”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只见那个猴子冲那人一笑,在圆盘上写下“赵二愣”三个字。众人顿时一阵喝彩声。 众人纷纷说出一些字让那个猴子写,那个猴子都写了出来。 海宝突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一个猴子,竟然认识字,又听得懂人话,这太不可思议了。是了,这猴子太聪明了,就是这个不对劲。难道它是传说中修炼千年的灵猴? 就在众人纷纷称赞之际,只见那个猴子端起地上的碗,来到众人面前,举过头顶,挨个请求施舍。人们纷纷从口袋里拿出钱来扔进那个破碗中。一些没有钱的或者有钱不想掏的,悄悄挤出人群溜走了。 海宝也想施舍,无奈口袋里没有一个子儿。他出身穷人家,前两年又坐牢去了,根本没有带钱的习惯,这时虽然有钱了,也还是一个子儿没带就出了门。看来以后要改掉这个坏习惯了。正尴尬间,水儿不知何时来到跟前,将一枚铜板悄悄塞在他手里,海宝忙将铜板扔进碗中。 看完了杂耍,海宝和河儿水儿有说有笑地向前走去。 前面是座小桥,桥上人来人往好不悠闲。海宝沿着河水向前漫步。突然听见前面有人惊呼:“快看!快看!凤凰!” 众人听到呼声,齐齐地顺着那人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的水面上如烟似雾的天空飞着一只七彩的大鸟,七彩的羽毛,长长的流云一样的尾巴,大鸟的周围有一圈淡淡的光晕,更显得这鸟高贵神秘。 同那天他在悬崖上看到的鸟一模一样。 海宝不由地看得痴了。 原来这鸟就是传说中的神鸟凤凰! 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它就是一只神鸟! 那天他从狱中逃出来,坐在悬崖边上偶然看到了一只这样的鸟,心里一直念念不忘,更何况,那只鸟还救过他的命! 正愣神间,突然听见有人叫:“快许愿啊,神鸟凤凰出现,千年难遇的一次的机会啊!” 众人纷纷跪地,面朝那凤凰远去的方向虔诚地许起愿来。 第十三章 小白 晚上吃了晚饭,海宝独自一人出来,他想看看这云州城的夜景。 出了门来,转出巷口,来到大街上。街道两旁商铺门前的灯笼全部亮起来,整齐地排列着,映得天上的星星黯淡了许多。大街上的行人比白天少了许多,三三两两经过。远处的桥上灯笼勾出桥的轮廓,河边的柳树上也亮了灯,远远望去,一番火树银花的景象。 海宝踱着步,不觉走出了很远。正漫不经心地走着,突然从路边窜出一个人来,撞在自己怀里,他没有防备,被撞地身子一震。幸好他素来身强体壮,若是一般人,非被撞倒不可。海宝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猴子,那猴子此刻正倒在地上。后面有人追过来,也不说话,一扬手,手中的鞭子就向那猴子抽过来。那猴子惨叫一声一跃而起,欲向前再跑,那拿鞭子的汉子却将长鞭一伸,勾住那猴子的脖子,将那猴子长大的身躯拖了过去。 海宝这才看清,那汉子就是白天在街上玩杂耍的卖艺人姚顺民,那猴子便是表演写字的小白。此刻,小白安静了下来,但是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恐惧的神色。 海宝疑惑地问道:“这位大哥,这猴子……怎么回事?”说着用手指了指小白。 姚顺民道:“没事,我在训练他表演节目呢。”说着拉着小白便走。 哪知小白却拼命挣扎起来,边挣扎边冲着海宝“吱吱吱”乱叫。 姚顺民无奈地冲海宝一笑,道:“这猴子不好管教,一到晚上就发疯。”说完使劲一拉,拽着它便走了。 小白挣扎得更厉害了,过了好远,还回头冲着海宝乱叫。 海宝心里疑惑更重了,他自小就听说有的耍杂技的会一种邪术,会偷了别人家的孩子,将猴子的皮剥下来粘在孩子身上,将孩子变成猴子,还要将孩子的舌头割掉,使他不得说话,然后教那猴子许多把戏,逼它表演,以此赚钱。这猴子这样聪明,不会是那姚顺民偷的谁家的孩子吧?这样一想,遂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那姚顺民一路用鞭子赶着猴子七拐八拐,来到一座破庙里。庙里没有灯,只生着一堆火,光线非常昏暗。白日里见到的那个叫小悦的小姑娘正坐在火光下缝补着衣物。 见到姚顺民和猴子回去,小悦怯怯地叫了一声:“爹爹!”姚顺民也不答应,只是狠狠地举起鞭子对着小白一阵猛抽,边抽边叫着:“我让你跑,我让你跑!畜生,还想让人来救你是不?”那凶狠的表情和白天全然换了一个人。小悦吓得躲在一旁的角落里,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姚顺民打了一阵,大概手累了,停了下来,喘一口气道:“下次再敢跑,非剥了你的皮不可!”说完将一条拇指粗的麻绳套在那猴子的脖子上,另一头拴在一根柱子上。绳子上挂着铃铛,牵扯之下,叮当作响。那猴子紧贴着柱子躺下,四肢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海宝看了这一幕,不觉一阵恼怒涌上心头。简直太可恶了,世界上竟然有这种人!即便是畜生,它帮你赚钱,也不能这么对待呀!现在看来,那猴子小白毫无疑问就是那姚顺民偷的别人家的小孩变的了。那个叫小悦女孩子说不定也是他偷来的。想到这一层,海宝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将这两个孩子救出来。 这时姚顺民突然转向小悦,冷着脸道:“把那吐火的把戏演一遍给我看看。” 小悦赶忙放下手里的针线,在包袱里找一阵,拿出一个四方的盒子来,从盒子里抓出一把粉末状的东西塞到嘴里,然后捡起一根带着火苗的木柴,仰起头,将木柴高高举起,向嘴边放了几次,又拿开来。 海宝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听姚顺民怒道:“放进去!” 小悦手抖了一下,终于猛地将火把放进嘴里又迅速拿出来,然后将嘴里的粉末使劲喷出来。 那粉末如漫天的星星一样,闪着亮光,纷纷落下。 姚顺民道:“不成器的东西,怎么还是这样?天天吃白食,连个障眼法都学不会。”说完,伸手抄起一张饼来,自顾自吃起来。吃完一张,然后又拿起一张,看了看那个女孩,踢了她一脚道:“今天晚上不许吃饭”,然后又对角落里的猴子道:“畜生,今天晚上也不许吃饭!” 海宝越看越气,只觉得那姚顺民简直猪狗不如!心里在暗暗想着主意,只想等姚顺民睡着了,将那猴子和女孩救走。 姚顺民吃完了饼,端起一碗水来咕咚咕咚喝一通,然后将碗放下,从包袱里拿出一柄剑来,轻轻擦拭一番,向胸膛上用力一戳,那剑立刻只剩了剑柄。 海宝吃了一惊,见姚顺民将剑拿起来,却仍是只见剑柄不见剑身。原来这剑有机关,整个剑身是能伸缩的。海宝恍然大悟,这就是白天他表演那个活人吞剑的秘诀啊!想想他表演时那逼真的表情,也真够到位的。 姚顺民把玩了一会儿剑就躺下来,不一会就鼾声如雷。海宝悄悄进来,向猴子小白招了招手。小白看见海宝,眼睛里猛然一亮,那女孩子正在打瞌睡,似乎感觉到了异常,抬起头来看见海宝,张口要叫出声来,海宝忙摆手示意,她终于没有叫出来,只是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海宝走到猴子身边,一手攥着铃铛不让它发出声音,一手攥着绳子,猛地一使劲,绳子断为两截。海宝将铃铛轻轻放在地上,拉起猴子,又示意小悦,小悦却是一阵摇头。海宝只道她怕逃跑了被姚顺民抓住,但是此时又不能劝慰她,只得抓住她的胳膊,连拖带拽,出门而去。 出得门来,一路狂奔,七绕八拐,跑出去很远,听听后面没有动静,就慢了下来。他的手一直攥着小悦的胳膊,此时松开来,小悦跑得气喘吁吁,一个没站稳,险些栽倒在地,又被海宝一把拉住。 小悦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拉我们出来?” 海宝道:“我叫张海宝。你们快走吧,能走多远走多远,我回去缠住他,免得他再来追你们。” 小悦一推小白道:“你快走吧,我不走,我要回去。” 海宝吃了一惊,道:“他那么凶,你还想回去?” 小悦道:“虽然我怕他怨他恨他,可是,他毕竟是我爹呀!” 海宝更吃惊了:“他真的是你爹?” 小悦道:“是。我不能离开他。” 海宝看她的神情,知道她决计不离开,也不再勉强。对小白道:“你赶快走吧!” 小白看了看海宝,突然两只前爪搭在地上,向海宝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向小悦鞠了个躬。 小悦流着泪道:“小白,你快走吧,我知道你恨我爹爹,他时常打你骂你不给你饭吃,希望你以后不要记他的仇。” 小白点了点头,看了海宝一眼,那眼神,清澈透底,充满了感激,这完全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才能流露出的神色。虽然海宝一直想着这猴子是人所变成了,看到那眼神时,还是不觉心底一颤。 小白回头,正要一跃而去,哪知一张网兜头而下,将小白罩在其中。姚顺民哈哈大笑着从头顶的树上跳下来。 “好一个少年英雄啊!竟然想将我的猴子偷走,还想拐骗我女儿!” 海宝道:“你还有脸说她是你女儿吗?哪有你这样凶残的爹!” 姚顺民道:“我怎么管教我女儿你管不着!”说着对小悦喝道:“臭丫头,你给我过来!” 小悦低下头,怯怯地走到他身边去。姚顺民抬腿就在小悦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小悦身子晃了晃,差一点跌倒。 “臭丫头,敢跟这个臭小子出来!翅膀硬了是不?会勾引男人了是不?我就知道,你跟你妈是一样的货色,贱人!” “你……”海宝一时气结,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他本不是能言善辩之人,此时更是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表达心中的愤怒。小悦更是又羞又怒,抽抽搭搭哭起来。 “我怎么了?你勾引我女儿,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半夜三更孤男寡女拉拉扯扯,玷污我女儿的名声,快快拿钱来!” 越说越不堪,还要讹人!海宝忍无可忍,挥拳就向他脸上砸去,他的左眼窝瞬间肿起来,一片青紫。 姚顺民挨了一拳,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发疯般向海宝冲过来。海宝一脚将匕首踢飞,一手拧住他的一只胳膊,略一使劲,同时脚下一勾,将其重重摔在地上。 姚顺民见海宝轻而易举就把他摔倒,知道远远不是眼前这少年的对手,再不敢造次,从地上爬起来,道:“妈的,今日倒了大霉,碰上一个多管闲事的扫把星。”骂完,逃也似的跑了。 海宝将小白身上的网解开,道:“你快走吧!”小白用爪子在空中比划着,海宝不明白它在做什么,迷惑不解地摇摇头。它又比划一遍,这次看明白了,原来它在写“谢”字。海宝笑道:“不用谢我,快走吧,再不走怕又生出别的事来。”小白两只前爪抱起,向海宝做了个揖,转身离开。 目送小白消失,海宝转过身来,才发现小悦还呆一旁。海宝道:“小悦姑娘,你爹他胡言乱语,你不要生气了。” 小悦道:“唉,谢谢你,我习惯了,你不要生气才对。我爹他,其实,挺可怜的。” 海宝没想到小悦还为他那爹爹开脱,知道她有话要说,于是静静地听着。 “我爹虽然看起来很凶,其实挺疼我的,只是他心里有怨气,所以脾气不好。我听我爹说,我三岁那年,因为他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我娘非常恨他。有一天,我娘在家里留下一封信后跟别人跑了。从那以后,我爹就独自抚养我,带着我四处流浪,找我娘。为了混口饭吃,就发明了那些骗人的把戏。” 原来小悦和他爹爹身上还发生过这样的故事。他爹爹自己不好,惹得老婆跑了,也是活该,只是苦了小悦。海宝想了想问道:“那小白是怎么回事?” 小悦道:“小白是大概五年前被我爹爹捉住的。那时候它还很小,毛茸茸的很可爱。有一次我们去一个村子里卖艺,我生病了,走不动路,我们就在一个破庙里住了下来。那庙早已没有了香火,被当作村里的学堂。白天我爹爹出去讨些吃的东西,我就在破庙里隔着窗户看那些孩子们念书。我发现有一个小猴子也和我一样站在窗户下面偷偷向里看,我觉得好玩,就扔给它了一块窝头,它用树枝在地上写了一个‘谢’字。我把这事告诉我爹,我爹非常高兴,说要把这猴子捉来跟我玩。后来就真的把它捉住了。” 原来小白真的是只猴子。海宝这才放下心来,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好笑。 “那这么多年了,有你娘的消息吗?”海宝问道。 小悦叹了口气道:“没有。我想我爹爹也应该死心了。” 海宝想说一些话安慰小悦,但是知道小悦经历过这些,那些空话是没有什么作用的,于是对她说:“我叫张海宝,住在城东的竹巷胡同,你以后若有需要的地方,可以来找我。” 小悦道:“好,谢谢你!如果有需要,我会去的。”说完回头走了,边走边回头冲海宝摆手。 海宝也笑着冲她摆摆手,看她瘦小的身影转个弯消失了,才向家的方向走去。 第十四章 训练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海宝起了床吃过早饭就去了王府。这次守门的门卫未加过问就放行了。 卫管家带海宝去见云王,云王正在花园里和一个人一起边散步边聊天。那人中等身材,身形精壮结实,海宝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云王道:“张海宝,从今天起你就是青年团的成员了。这是青年团的团练师父张成建,以后就由张先生来教你习武,你要好好学习。”说着指指身边的那个人。 海宝方才想起那天试探他的就是这个张成健,只是那天他一直蒙着面,没有看见他的真实面目,但那一双满含着笑意的眼睛却一直留在脑海里。海宝忙下跪道:“拜见师父!” 张成健一点头道:“不必多礼,快起来吧。习武是十分辛苦的事,我的要求也一向严格,希望你能刻苦训练,有什么事也要及时提出,以求最快达到训练目的。” 海宝道:“是。” 张成健道:“我们的训练有六种:力量训练、招式训练、武器使用、抗击打能力训练、意志力训练和心性训练,通过以上几种训练,达到提高内力、发挥个人的最大潜能的目的。前四种由我负责教你。综合你的基础来看,你目前最需要的是招式和武器的使用,但是在此之前,我要测测你对力量掌握到什么程度,因为对力量掌握得不够好的话,招式和武器的作用就不能得到很好地发挥。” 只见张成健说着便大踏步向花园里并排放着的两块大石头走去。那两块大石头成一座小山的形状,估计每块不下千斤重。到了石头跟前,张成健一矮身蹲下,两只胳膊分别伸到两块石头底下,然后一提气,每只胳膊抄起一块石头,将两块石头同时托了起来,然后慢慢向前走了三丈远,将石头放在地上,脸不红气不喘。然后回头道:“海宝,你再将这两块石头放回原地。” 海宝不由得暗提一口气,走到石头跟前,像张成健一样蹲下来,将胳膊分别伸到两块石头下面,然后猛踢一口气,将两块石头托起来。这时海宝才知道做这个动作有多么不易,不但要力量够大,而且两只胳膊同时用力,平分力气又要兼顾平衡。这时海宝只觉得两只胳膊又酸又胀,石头随时都会掉下来,于是赶快用胸脯去顶住,小心翼翼站稳,迈开步子,一步一步向前挪,每挪一步,腿上的肌肉就突突突地跳几下。终于将石头放回原地,已是满头大汗。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不由得呆住:平整的青砖路上,每一个脚印都是一个寸许的坑,像在烂泥上走过一样。 这时一旁观看许久的云王走过来,拍手道:“海宝力量不错,可以直接过了力量训练这关练招式了。” 张成健道:“云王说得极是。” 但是此时海宝知道自己与师父的差别不是一星半点,看着地上自己走过的那一排脚印道:“可是——”,他实在不明白手上担着千斤的重量脚下不留一丝痕迹,这一点师父是如何做到的呢? 云王道:“你这个成绩在入团的成员里面算是比较好的,不必苛求。以后加以训练,一定会增长得很快。” 张成健道:“你力量够大,只是一直使用蛮力,不知道如何巧秒地加以使用。使用力量的最高境界,即让人看不出来。手上抬起一座山,脚下轻若鸿毛,点尘不惊。距离这个最高境界,我也差得远呢。” 此时有侍卫来禀报:“王爷,世子回府,正在书房等候。” 云王道:“知道了。”然后对海宝和张成健道:“本王先行一步。”说完回头大踏步而去,卫管家也随从离去。 剩下海宝和张成健在花园里。张成健道:“今天我先教你各种训练的基本功和要领。虽然力量、招式、武器和抗击打能力训练是分阶段的,但是其实四者是融会贯通、相辅相成的。明白了各个阶段的要领,才能站在综合的角度,使训练以最快速有效的方式进行,最终使自身的能力以最快的速度提升。” 海宝认真听着,不住点头。 张成健继续道:“力量训练的最高境界,刚才我已经说过,那就是举重若轻,手上抬起一座山,脚下点尘不惊。招式训练,即训练进攻和防守的具体方法。招式可以使力量的作用成倍地发挥。即使一个从未学过招式的人,也能在需要时本能地使出一些招式,这一点你已经做得很好,只是自己尚不自觉。招式训练可以使你的进攻和防守更加完备,是自己尽可能少漏出破绽,扬己之长,攻敌之弱。但是招式训练重点不在招式而在速度,如果你能把你不自觉而出的招式使得比对手快很多,那即使你的对手招式再巧妙,也会被你击败。而招式训练到极快,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就是所谓的无招胜有招。” “关于武器的使用,我先略微讲一下。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选择一个合适的武器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但是最好的武器就是你自己的大脑,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要学会随时随地利用能拿到的一切物品当武器,比如树叶子、小石子、饰品乃至风向气流等。”说着随手摘下一片树叶子,一扬手天空中正飞过的一只大雁落“咕咚”一声落到地面上。海宝忙走过去捡起大雁,只见树叶子大部分已没入大雁的脖子,条条鲜血正顺着伤口流出来。 海宝不禁想起了初来王府那天,那袭击他的树叶子打在柱子上后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的情景,才知道那天师父实在是手下留情。 看着那片血泊中的叶子,海宝吃惊这是怎么做到的,如果是一枚小石子,或许他也可以做到,但是这只是一片柔软脆弱的叶子。他也摘下一片叶子,使尽全力抛出去,但是叶子只是飞了两三丈远就飘飘悠悠落下来。 张成健道:“你将要将力量集中在手指上尖,尽最大可能借手指尖将力量发出,将树叶子弹出去。” 海宝照做了,那树叶子果然“嗖”地一下如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七八丈远之后飘飘悠悠落在地上,这已经让海宝欣喜不已了。这不同于射箭或抛掷一枚小石子所使的那种力量,而是使自己的力量发挥在身体之外的物体上,那种感觉仿佛进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张成健道:“就是这样,将自身的力量爆发出身体之外,然后加以控制。” 海宝陶醉在刚发现的这个新奇的世界里,道:“原来还可以这样发力。” 张成健道:“最难的是找到这个感觉,有人三五年都找不到。找到感觉就算入了门,以后勤加训练提升得很快。下面我们讲抗击打能力训练。抗击打能力训练,主要是训练肌肉和对力量的使用。肌肉发达了,抗击打能力自然增加,力量也会增强。而将力量集中在受打击的部位,不仅能化解掉敌人击打的力量,更可以借此反弹,不出招而克敌。所以抗击打能力训练实际上和力量训练是相辅相成的。” 海宝情不自禁地比划了几下,试试自己胳膊腿上的肌肉,又扎了个马步,双拳雨点般砸在胸脯上。 张成健笑了起来,道:“实际上静坐着也可以训练。” 海宝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静坐?” 张成健点头道:“是。你坐下来,放松全身,调匀呼吸,将力量集中在面部肌肉,坚持片刻,然后将力量一点点下移,一直到双脚。” 海宝照做了一遍,竟然有很累的感觉,但是浑身肌肉仿佛都活跃了起来,好像大汗之后洗了个温水澡似得那样舒爽畅快。 看海宝长吁一口气,张成建道:“这叫做‘静止训练法’,又叫‘静修功’,不仅可以训练全身肌肉,还可以训练注意力,可以随时随地进行,站着、坐着都可以训练,甚至躺着也可以。” 海宝想了片刻,问道:“师父,既然有‘静止训练法’,那是不是还有其他的训练方法?” 张成健道:“当然。针对面部、躯干、手臂,胸部、腹部、肋部、大腿、小腿都有不同的训练方法。像民间流传的排打、举重、打沙袋、真人打击等等,就是不错的训练方法,虽然比较笨,见效也慢,但是训练基本功就是靠苦练,没有捷径可以走。所以,你要勤学苦练,切不可偷懒。” 海宝道:“是,徒儿记下了。” 张成健道:“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海宝问道:“师父,那意志力训练和心性训练是怎么个训练法?” 张成健道:“这个云王会有安排。” 这天海宝回到家后,满脑子都是训练。他只觉得师父的话每句都是经典,回想了一遍又一遍,最后都快能背下来了。的确,这对他来说完全是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男孩子都崇尚武力,这个世界也是强者为王,从小他就十分渴望自己有个十分强大的身体。他从前只是自己瞎练习,没有方法没人指点。这下有了师父,算是真正进了习武的大门了。 他站在院子里,一遍一遍地弹着树叶子,寻找着那种将力量爆发出来的感觉。树叶子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打在对面墙上留下的痕迹一次比一次明显。天渐渐暗下来,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他身边的那棵石榴树已经光秃秃的了,而对面的墙壁上布满了白点和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小坑,墙根下堆了一地碧绿的石榴树叶子。 河儿水儿不知道主人发什么疯,就看见他回来之后就开始在院子里扔树叶子玩,那玩法好新奇,居然能将墙壁砸出坑来。 海宝一次次试探着,沉思着,不断地找寻着那种感觉。等他将最后一片树叶子拿在手里的时候,屏住呼吸,将全身的力量灌注到右手上,用力一弹,只觉一股气流从体内冲出,伴随着这股气流,那片叶子“嗖”地飞出,没入对面厚重的青砖墙壁上。 海宝心里一喜:就是这种感觉!不觉脸上露出笑意。 一旁观看许久的河儿终于忍不住走上前来道:“主人,该吃饭了!” 海宝一愣,道:“该吃饭了吗?什么时辰了?” 河儿道:“酉时都快过了。” 水儿道:“您午饭都没有吃呢,晚饭总得吃点吧!” 海宝一惊,发现果然天都黑了。经两个丫头这么一提醒,不禁觉得肚子饿了,忙回屋里,河儿水儿忙摆上饭菜。海宝狼吞虎咽吃了,又盘腿坐在地上练起了静修功。 河儿水儿无可奈何地看着海宝,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了。 海宝将那静修功接连练了十来遍,觉得有些累了,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猛然发现河儿水儿歪在一旁打瞌睡,忙将他们叫醒。 河儿水儿揉揉惺忪的睡眼,看见海宝站了起来,忙道:“主人有什么吩咐?” 海宝道:“没什么事,你们回房睡觉去吧!” 河儿水儿齐齐地答应一声“是”,然后给海宝铺好了床,道了晚安出去了。 一出房间,水儿就悄声说道:“主人这是怎么了?好奇怪啊!” 河儿道:“是在想什么事情吧!主人是干大事的,我们伺候好就行了。” 两个丫头出去后,海宝坐在床上又练起了静修功,不一会儿觉得有些热,干脆脱了上衣接着练。开始还觉得有些累,哪知练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只觉得精神抖擞,浑身说不出地畅快。 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不觉已经五更天了,但是海宝却无丝毫睡意。他坐了大半宿,想起师父说这静修功躺着也可以练,觉得非常有趣,就躺在床上,闭起眼睛,从头开始使劲。从外表上看,他完全像睡着了一样。海宝心里想:原来高手都是这样,无时无刻不在训练,我原来只以为他们都是练武的奇才呢,原来无时无刻都在刻苦呢!想到这里信心大增,他最不怕的就是吃苦了。 练着练着,他只觉体内升起旺盛的力气,每训练一遍,那股力气便成倍增加。这种感觉非常舒服,让人好想一直训练下去。 人的身体真是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潜力啊! 天亮的时候,河儿水儿做好了早饭,还不见海宝起床,只道他累了,还在睡觉呢,也没有叫他,自顾自地做些洒扫的活。过了一会儿,见海宝出来,精神抖擞,一点睡眼惺忪的样子也没有。 河儿水儿忙停下手里的活,上前道:“主人早!” 海宝道:“河儿,水儿,你们说人是不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呢?” 河儿道:“怎么可能呢?如果那样的话,岂不是永远不知道累了?” 水儿道:“就是就是,人必须饿了吃饭,累了休息,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 可是他现在就一点不觉得困,也丝毫没有饿的感觉,这不让人奇怪吗?他急于找师父问个究竟,抬脚就要出门。水儿忙道:“主人,你还没有吃早饭呢!”海宝回头一笑道:“你们俩吃吧。”就出了们,留下河儿和水儿面面相觑。 第十四章 训练 二 到了王府,见到了张成健,海宝行过礼。张成健问道:“练得如何了?” 海宝道:“力量增长了不少。” 张成健猛然伸出手去,趁海宝不备,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胸口上。海宝虽然没有躲避,却瞬间将力气集中在胸部,将那一拳接了下来,脚下纹丝没动,也没有丝毫疼痛的感觉。这挨打本是他的强项,他在牢中那两年,没少挨瞌睡虫的打,只觉得师父打这一拳,还没有杜大叔打得重呢。实际上这一拳力气着实不小,如果不是他将力气集中在胸部,怕是已经趴在地下了。 张成健哈哈大笑道:“不错,一夜之间力量增长了这么多,看来你的悟性很高,也是你的身体适合练武。” 海宝道:“一夜不睡也不知道困倦,不觉得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成健道:“看来你不但入了门,且已经走得很远了。练功到一定程度,就会增强自身抵抗饥饿的能力,就像有些高手可以好几天不吃不喝,好几个月只靠水果稀粥过日子一样。看来你的身体是适合练武的体质。有些人一辈子也达不到这种境界,你稍微一努力就达到了。你要勤加训练,千万不要浪费上天给你的天赋。” 海宝恭敬地道:“是”,心里无限欢喜。 张成健道:“跟我来,带你去一个地方看看。” 海宝跟在张成健后面,七绕八拐,到了一座阁楼前。阁楼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张成健到来,立刻不知从哪里出来一个老者,拿钥匙开了门。推门进去,入眼的是一排排高大的书架,架子上摆满了书。 张成健走到一个书架前,抽出几本,说:“这些都是关于人体穴道、经脉、医理等的书,这是习武之人必备的基础知识,你抽空来看看。还有一些关于武器、天下武林、兵法等知识的书,你感兴趣的话就找找看看。这里的书是不允许拿出去的,你来了,戴叔会给你开门的。”海宝知道戴叔就是刚才来开门的老者。 海宝看着这个藏书馆,只觉得在自己眼前打开了一个神奇浩瀚的世界,他从这个世界里可以汲取到无穷无尽的知识。这些在王府里看来是极平常的书籍,但是在民间,是极不容易被看到的。如果他不来王府,可能一辈子都接触不到这些知识呢! 接下来的日子里,海宝几乎每日都来藏书楼,像一个饥饿的孩子一样,贪婪地汲取着营养,回家后自己在家里训练,将所学的知识加以实践,仔细琢磨。他刻苦认真,对学到的每一样东西都一丝不苟,对似懂非懂的地方,都要找师父问个明明白白。张成健耐心地给他讲解,对海宝踏实认真的态度暗挑大指,同时,对他的进步速度也暗暗吃惊。 这样过了两个多月。有一天,张成健来对海宝说道:“这些基础的东西你也学得差不多了,今天先不要看这些了,走,带你去一个地方。”说着就向前走去,海宝不知道要去哪儿,忙跟在后面。走了没几步,却是到了马厩。管马的小倌忙上前来,给每人牵了一匹马,备好马鞍。二人跳上马,出了王府,直奔郊外而去。 行了七八里,看到一个跑马场。两人放慢速度,一前一后进去。 这个跑马场估计方圆有四五里,周围用粗大的树木做栅栏,阻止寻常百姓进入。放眼望去,最西边有一个很大的高台,估计是作瞭望用的。高台旁边有一排木制的房屋,茅草盖顶,简洁朴素。 两人牵着马刚进跑马场,就看见远处有一人策马而来,远远就大叫着:“海宝——海宝——”原来是圣左羽。到了跟前,一鞭打在海宝骑的那匹马的屁股上,那马受惊狂奔而去,圣左羽在后面打马追赶。 跑了一阵,海宝心里惦记着师父,赶忙勒住马。圣左羽道:“还不尽兴呢!” 海宝道:“恐怕师父等久了。”抬头却找不到张成健的影子。 圣左羽道:“别着急,一定在那里。”抬手一指那排房屋,二人策马奔过去。 进了屋子,里面空荡荡的,连把椅子都没有。果然见张成健正在那儿耍拳脚。 看见二人进来,张成健收拳道:“二王子好生顽皮,别把海宝带坏了。” 圣左羽嘻嘻一笑,道:“师父偏心,为什么不是海宝把我带坏了?” 张成健道:“好啦!海宝,你随我来。”说着在地板上一推,那看似天衣无缝的地板竟然开了一个方形的口子,容一人通过。张成健一跳,落入下面。海宝也随着跳下去。 地下是一个通道,大概有四五丈长,然后就是一扇宽厚的石门。张成健扭动石门前的几个按钮,石门缓缓打开。 里面是一个很大的屋子,屋子墙壁是石头砌成,四周留着透气孔,有光线从这些孔洞里照进来,所以尽管里面没有照明的用具,也还算明亮。墙上挂满了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应有尽有。 张成健道:“海宝,你选一个兵器,看看哪个顺手。” 海宝打量着那一排排兵器,件件看起来都是精品。及至看到墙上挂着的一柄长剑,双眼立刻亮起来。海宝做梦都想拥有一把剑。他小时候非常羡慕那些仗剑走天下的侠客,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能拥有一把真正的剑,无奈这对于一个乡野的孩子来说,是件很奢侈的事情。他和小伙伴们只有拿着用木头削成的“宝剑”比来划去。现在,突然有一把真正的宝剑摆在眼前,而且还可以据为己有,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海宝赶忙走上前去,将那把剑取下来。只见剑鞘用金丝楠木制成,上面刻着华丽繁复的纹路,中间有“九剑”二字,下方有两行小字:“长三尺六寸,宽一寸八分”,剑柄上镶着一颗翠绿莹润的宝石,更为整把剑增添了富贵之气。一声清脆的响声,拔剑出鞘,剑刃闪着雪亮的寒光。海宝拿着剑挥舞了几下,只觉得刚劲中带着柔韧,知道是一把极好的剑,对张成健道:“师父,就选这把剑吧。” 张成健点点头道:“好,上去吧。”说完走了出去,海宝也跟了出去。张成健将石门重新关上,大踏步走到洞口,飞身而上。海宝也跟着,一提气到了上面,回身合上入口。 海宝刚刚站定,圣左羽抢上前来道:“九剑!让我瞧瞧!”说着从海宝手里一把将剑夺过去,拔剑出鞘,一按那颗绿宝石,剑身一下子不见了。 海宝大吃一惊,忙走上前去,道:“这……” 却见圣左羽笑嘻嘻道:“这是我最喜欢这把剑的地方。海宝,你看看,可以变得这么短呢!只可惜当初我看见他,父王说我已经有了‘月王剑’,说什么也不肯将它给我。” 海宝拿过剑来,仔细查看,试着摁了一下那颗绿宝石,剑身又弹了出来。再仔细查看剑身,仍然看不出有什么玄机,但是这剑身必然是分为几节,节节嵌套,才能够伸缩啊!否则,从道理上就说不通了。 海宝拿着剑仔细查看,一旁圣左羽看得心急,道:“海宝,这剑铸得极为巧妙,其中的玄机要逆着光才能看出来。” 海宝忙把剑放在窗口射进来的一缕阳光下,缓慢地转动着剑身,突然发现,在光线的照耀下,剑身上隐隐闪动着一条条发亮的印记,仔细数数,一共有八条,剑身就是被这八条印记分为九节。 “竟然是这样!难道‘九剑’这个名字就是由此得来的吗?” 圣左羽摇头道:“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海宝喃喃道:“一把剑能做得这样精致巧妙,这铸剑的功夫也当真是鬼斧神工了。” 圣左羽道:“那当然。铸这把剑的就是木铁崖。当初我爹得到一块极为稀有的金属,就想以此打造出一件好的兵器。请了好多冶炼兵器的名家来冶炼,都没有将它炼化,最后请了当世最有名的铸剑师傅木铁崖,费了三个月的功夫,才打造出这把‘九剑’来。” 海宝道:“木铁崖?我小时候就听说过呢。没想到我张海宝有一天能用上木师傅铸的剑,有机会一定要拜访一下他老人家。” 圣左羽道:“拜访?如果有机会,我还想见他一见呢!只是天下多少名士要找他,都找不到。” 海宝诧异道:“难道木前辈隐居了吗?” 圣左羽道:“这个就不知道了。只是十几年前,突然就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就连他的老婆都找不到他,后来就死了心改嫁了。” 海宝心里一阵怅然,说不出是难过还是失落,半日方道:“我一定要好好练剑,否则就对不起这把剑,对不起木师傅,对不起云王,对不起师父了。”他最后这句话是对师父说的,他和圣左羽一直在赞叹着这把剑,张成健只是静静地听着,笑而不语,这份为人师表的耐性和涵养让海宝极为敬佩。 张成健道:“是的,这才是正理。” 海宝道:“这把剑做的这样精致,难道只是为了携带方便吗?” 张成健道:“这只是其一。这样既可以增加剑的柔韧度,也可以在御敌的时候随意发挥,达到随心所欲、出其不意的效果。但是,分为几节,势必会影响剑的硬度,所以,也不是没有缺点。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一把武器是好是坏,关键还是要看你如何去使用它。” 海宝不住地点头。 张成健道:“既然你选择了这把剑,那我就教你一套剑法,叫做‘醉仙剑’。” 海宝见师父开始讲剑法,赶忙用心聆听,圣左羽神色也变得郑重起来,在一旁恭恭敬敬地听着。 张成健接着道:“这套剑法,是我师父从一个海外异人那里学来的。我师父是一个剑客,喜欢云游四方。那时候他还年轻,有一次驾着一艘小船在海上航行,突然遇见风暴。那风暴来得太猛了,师父根本没来得及采取应对措施,就被卷了进去,师父以为要被卷入海底,再也出不来了,哪知道却突然从风暴里钻了出来,发现风暴正在身后卷着巨浪远去,而自己正处在平静的水面上,前面就是海岸,岸上是一座小岛。师父上了岸,来到小岛上,只见春光明媚、花红柳绿,不远处有一座茅屋。师父心下奇怪,就向茅屋走去,想着如果里面住的有人的话,好前去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找到回去的路。到了近前,看见一个鹤发童颜的老翁坐在藤椅上晒太阳,师父就上前去打招呼。二人坐下来聊天,我师父说他是一个剑客,于是二人就开始聊剑法,越聊越投机。后来,那老翁就传给了我师父这套剑法。后来师父在那老前辈的帮助下从一个刮起暴风的日子里返回来。回来后,我师父不再云游四方,而是闭关专心练这套“醉仙剑”,练了多年,虽然练得出神入化,每一个剑招都能发挥出巨大的威力,但是仍感觉没有悟到其中的奥妙,师父就将这套剑法传给了我,而我,这么多年来也只是练了个皮毛,只能将剑谱和剑招传给我的徒儿们,包括你。其中的奥妙,还要你自己体会。这样代代相传,总有一天,会有人悟出这套剑法的奥妙,也不辜负师父和那位老前辈的一片苦心!” 海宝听着,觉得神奇,问道:“那师公有没有再去找过那位祖师爷呢?” 张成健道:“找过,但是没有找到。师父钻研那套剑法总悟不到其中的奥妙,希望再去请教一下那位老前辈,但是不知道那个小岛在什么地方,只得又去他遇到风暴的海面上,却再也找不到去那个小岛的路。有几次师父还专门等那儿再起了风暴,驾船冒险闯进风暴里,差点送了性命。后来师父说那老前辈是一个世外高人,说不定是个神仙,我们找不到他的,所以就绝了再去寻找的念头。” 海宝道:“这样说来,师父和和师公及那位师祖对我们这些晚辈的期望是很大的了。只是我生性驽钝,师公和师父都做不到的,我怎么可能做到呢?”神色间颇有些气馁之意。 张成健道:“人的资质不同,际遇不同,能干成的事情自然也大不相同。那些所谓的聪明还是愚钝,只是世人的眼光罢了,努力做好自己的事,不留悔恨就行了。” 海宝点点头,恭敬地道:“徒儿明白了,请师父赐教。” 张成健略一点头,道:“听好了!”说着,长剑出鞘,出一招,吟一句: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那剑招里的放dang不羁和萧瑟之意和剑谱正好相配,直看得海宝热血沸腾,待师父示范完毕,拿过剑来,试着练了一遍,竟然有七分神似。 圣左羽在一旁鼓掌道:“海宝真是练武的奇才啊,第一遍就能将‘醉仙剑’舞成这样!” 张成健道:“第二招‘望极春愁’使得不够灵动,‘拟把疏狂图一醉’这招气势不足。整体速偏慢,缺乏迅疾敏锐之感。” 海宝道:“师父教训得是。” 张成健道:“这每招之内都蕴含着技巧,用得越熟练,越能领会其中奥妙。” 海宝道:“是,徒儿一定多加练习。” 张成健走后,圣左羽又拉着海宝去骑马。海宝虽然惦记着新学的剑招,但是看二王子高兴的样子,不忍扫了他的兴,遂陪他又疯了半天。 累得满头大汗,两人下了马歇息一阵。圣左羽拉着海宝拉到了马厩,要他挑一匹马。海宝道:“做什么?难道还没玩够吗?” 圣左羽笑道:“这匹马是挑给你自己的,日后有个脚力,方便些。不然,我们练这么多骑术干什么?” 海宝恍然大悟,挑了一匹。一旁一直恭候着的马倌拿来一套崭新的马具交给海宝。 第十四章 训练 三 海宝每日钻研武术,沉醉于其中,进步飞快。 这天,他练了一天的剑法,吃完晚饭,坐在灯下拿着九剑仔细地擦拭着。自从得了这剑,海宝就把它当作最心爱的宝贝来对待,每天睡觉前都会将其擦拭干净,压在枕头底下,就差抱着它睡觉了。不知怎地,今天抚摸着九剑突然就想起姚顺民的那把耍把戏用的道具剑来。那把剑也是能缩能伸的,可是那只是一把用来骗人的剑,怎么能和九剑相比!虽然那把剑的剑刃看起来也是寒光闪闪,但是显然是不能伤人的,况且九剑不仅锋利而且看起来更加精致华贵,这一点,更是那把道具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 眼前不由地又浮现出小悦那张瘦削俏丽的脸来。自从那日一别,再也没有见过她。虽然海宝告诉过她自己的住址,并且说如果有麻烦可以来找他帮忙,但是她从未来过,希望是因为她过得顺利,没有遇上什么麻烦。也不知找到她娘了没有,不知道他爹爹是不是还对她那么凶。 还有猴子小白,不知道去了哪里。它虽然是一只猴子,但是却像人一样有自己的思维,更像一个纯洁善良的孩子。一只拥有人一样聪明的大脑的猴子,注定会有不平凡的际遇吧!可是一只猴子,又怎能和狡猾奸诈的人类相比!如果小白再遇到和姚顺民一样想从它身上牟利的人,或者比姚顺民更甚者,那岂不是糟了!这样想着,心里不禁有些烦乱。 还有家乡的怪兽,据云王的情报人员讲,是越闹越凶。父母和乡亲们虽然都在异乡安家立业了,但是自己的家乡,终究是放心不下,有一天还是希望能回故土。听说朝廷派了军队去海州郡,但是人员没少折损,情况却不见好转。这不像两军对垒,痛痛快快地打就是了。那些怪兽不知藏在什么地方,也不知什么时候出来,还时常偷袭落单的人,所以搞得人心惶惶,疲惫不堪。前些天云王也派了些人员前去,他曾向云王请求去随军支援,没有得到允许。云王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本王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不是需要你的时候。况且,一个人能爆发出多大的能量,起决定作用的是实力而不是感情,而你还不具备那样的实力。” 到底怎样才能尽快地提高自己的实力,这是他这些天来费尽心思琢磨的事情,也是他刻苦训练的重要原因。 两侧太阳穴的地方突突跳了几下,仿佛脑中有一根神经被扯紧了,头有些疼。用手揉揉太阳穴,今天似乎有些心绪不定,想多了。他将九剑插入剑鞘,放在身边,盘腿坐在床上闭目养神,顺便从头到脚慢慢地使劲,练起了静修功。练着练着,只觉得大脑里一片澄明,突然就想起瞌睡虫托他转告邱忘川的那段咒语,心里道:我生性驽钝,这日子一久,若给忘了,岂不是辜负了杜大叔的重托,从今日起,须每日记诵几遍才是。这样想着,就在心里默诵着:“天地之初,善恶未出。虎豹豺狼,饿食腐骨……” 念了几遍,突然觉得肚腹处一阵异样的温热,眼前朦朦胧胧有红光闪现,赶忙睁开眼睛,发现满室生辉,而那红光的来源,竟是自己的身体。 海宝不由地大吃一惊,浑身的劲儿松懈下来,嘴里也停止了默念。而在他停止的那一刻,身上的红光渐渐黯淡下来,内心升起一股烦躁之意。 怎么回事?难道和刚才默诵的那段古怪的咒语有关?这么想着,他试探性地又开始背诵起来:“天地之初,善恶未出。虎豹豺狼,饿食腐骨。诸神争乱,人鬼同途……” 然后红光又起,那股烦躁之意消失了,一股奇异的暖流自肚腹流遍全身。 这段咒语到底有什么古怪?为什么一开始念自己身体就发出光来? 虽然满脑子疑问,但是海宝来不及多想,因为一旦他停下来,内心就烦躁无比,身体里像是有万千条虫子在爬一样,难受异常。自己身体里似乎有一种极其强烈的渴望,渴望享受念那咒语时自肚腹涌遍全身的那种舒服的感觉。于是他又开始念起来,这次一开始仿佛就停不下来,随着身体的暖流越积越盛,额头上渐渐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身体里像是有一股力量需要爆发,于是他跳下床,拿出九剑出门去。因怕惊醒了河儿水儿,所以一提气飞身上了屋顶,跳出院子,向远离闹市的方向而去。一路专拣僻静的道路,不一会儿来到河边的一片树林子旁,挥起剑耍起来。 耍了一阵,只觉热血沸腾,遂一跃而起,脚步飞快地在树干上移动,片刻之间已到树上,灵活如猿。接着双脚交替在几棵树上腾挪跳跃,整个人好似在空中飞一样,手中长剑翻飞,眨眼间周遭一大片树枝已被尽数砍断。 如此折腾一阵,直到浑身大汗淋漓,痛快无比,才停歇下来,坐在河边稍作休息。 突然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传来,海宝不觉全身一震。那声音十分轻柔,似乎只是随意的哼唱,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一点也不唐突。侧耳细听,歌声越来越近,河中渐渐出现一丝亮光,歌声也越来越清晰: 鹅黄的芽挤满枝头 你等在我十六岁必经的路口 一抹春色凝住了谁的眼眸 我一抬头 只看见花开得娇中带羞 …… 歌声轻快婉转,犹如天籁。此时虽然是夜晚,但是她的歌声让人想起了春日的早晨阳光下花满枝头的美丽。 海宝不由地呆住了。 那女子自顾自地唱着,似乎并没有发觉有人在注意她。 那小船越来越近,渐渐看清楚了,船头有一个女子,身姿婀娜,一身白衣,面带白纱,月光在她周身撒上一层清辉,整个人宛如仙子一般。女子双手划着船桨,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嘴里还在唱着。海宝不由地猜测着,这白纱下的面容该是何等的美丽。该是怎样的绝世容颜,才配得上这样曼妙的身姿,这样美丽的歌声! 突然,在那女子来的方向,又出现了一艘小船,那船比女子的小船略大,速度也比那女子的小船快得多,船上有三名男子,一个身材较胖的坐着划着船,身边坐着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还有一个人立在船头,一身白色锦袍,站在船头张望着,身材挺拔,比那两个人顺眼得多。 海宝觉得气氛不对,后面的船开得很快,似乎在追前面的船,而那个女子还在悠闲地唱着歌,似乎丝毫没有察觉。海宝心里替那少女担心,不动声色地看着河中的动静。果然,不过片刻,后面的那艘船就追了上来,那三名男子也突然起身,迅速跳到了女子的船上。 歌声戛然而止。 “长夜漫漫,姑娘一个人不觉得孤单吗?良辰美景,月色迷人,不如我们坐下来,把酒言欢,如何?”一个儒雅的声音响起。 “呸,又酸又臭,臭死了!”女子说着,一只手在面前扇动几下,那面纱也随着微微地动了几下。 海宝听那少女声音中还带着一丝稚嫩,最多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 “哈哈,姑娘,我不像他,我最讨厌些假斯文了!哎,你带这个鬼面纱做什么?摘下来让大爷我瞧瞧美不美?”说话的是那个胖子。 “姑奶奶我美不美暂且不说,您老长得可真够提神的!” “哈哈……胖子,去去,靠边站,别吓着了人家姑娘。”那个尖嘴猴腮的瘦子一边扒拉着挡在他前面的胖子,一边嗖地一下挤到少女面前:“声音这么甜,一定是个小美人儿。来来,小美人,说说他长得怎么个提神法?” 少女叹一口气道:“唉,长相差点倒是其次,人这智商要是跟不上,那是最要命的了!” 海宝偷偷笑了起来。这姑娘也真够刁钻的。 瘦子立刻瞪圆了眼睛道:“你这是在说我吗?我智商低吗?我长得差吗?你瞪大了眼睛仔细看看!” 少女道:“不差,就是挺惊险的。” 那胖子一下子笑出声来,道:“小妞,嘴还挺利索。大爷不跟你饶舌。老老实实跟大爷们走了,大爷们会好好疼你。否则,惹怒了爷,立刻就将你的衣服扒光了,这夜深人静的,怕是你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那胖子说着,伸手就要拽女子面上的白纱。女子头一偏,躲过去,手中的船桨就向那胖子的腰间抡过去。另外两名汉子见状,从左右一起攻击少女。那少女三面被围攻,后面又是船头,退几步就掉到水里去了,顿时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三个汉子欺负一个女子,当真是无耻至极,既然被自己撞见,岂能不管!心里暗骂一声“禽兽!”海宝猛吸一口气,掠过水面,那河本来就不宽,眨眼功夫,就稳稳当当地落到了船上,三下两下将那白衣汉子逼到一旁,挡在少女身前。 第十五章 少女 这天午后圣左羽又拉海宝去了郊外的跑马场。二人练习了马上射箭、马上作战和各种骑马的姿势。圣左羽较海宝骑术要熟练很多,不停地展示着各种姿势,海宝用心一一记下,加以练习。练完骑术,二人打马狂奔,风吹得他们衣阙飞扬,二人你追我赶,恣意洒脱,天地间仿佛只剩这两个风华正茂的少年。直到他们所骑的那两匹马累得倒地不起,这才收了马。 圣左羽道:“今天玩得真痛快,海宝以后要多陪我玩玩。晚饭我请客。”说着抬手招来马倌,换来两匹马,二人骑着一路到了城里,已是黄昏,大街上灯火通明,无声地展示着这个城市的富贵和繁华。 圣左羽在前,领着海宝到了一家酒楼。雕梁画栋的廊檐下,三个鎏金的大字在大红灯笼的衬托下显得异常醒目:美味居。 二人刚到门口,立刻有跑堂的过来牵过马。二人走进酒楼。 只见里面布置得富丽堂皇,坐满了正在大吃大喝的客人。高声的吆喝和划拳声夹杂着笑闹声使人不觉皱眉。 立刻有跑堂的过来道:“二位爷楼上请!”圣左羽熟门熟路上了楼,海宝也跟了上去。 二楼布置得倒是清雅,也没有几个客人。海宝跟着圣左羽在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抬眼打量着四周。 只见中间坐着三个汉子,一个身形又高又胖,不修边幅,一个看就是个粗鲁之人;一个身形矮小,尖嘴猴腮,看相貌十分惹人厌。剩下那个面皮白净,也年轻些,虽然不是十分英俊,但是看起来特别儒雅,在那二人的衬托下,倒是让人顿生好感。 在最边上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位少女,头上戴着一个大大的黑色宽檐帽,帽子上垂下黑杀来,将那女子的脸整个罩住了。海宝觉得那女子身形有些眼熟,却不知在哪里见过。不知怎的,虽然她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了,但是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吸引力,却让海宝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无端地,觉得她有些眼熟。 此外还有几张桌子坐着几个人,穿衣打扮虽然华贵,但是都没什么特别之处。 只一眼功夫,海宝便暗暗将这二楼的客人全部打量一番。他没有别的用意,只是不知怎得,突然生出一种敏锐之感,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就不自觉地将周围的情形看个清楚,可能和他最近练武有关。 二人点了菜,边喝茶边等着。这二楼比较安静,大家都各自吃喝,只有中间那张桌子上那三个人在议论着什么,声音比较大。 “听说灵山的人到了云州城,不知那些神仙一样的人儿来我们凡间做什么。”是那个高胖子发出的声音。 一听他们说起了灵山,海宝顿时竖起了耳朵,因为他时刻记着百日行的嘱托,要给灵山的邱忘川带信,所以听到关于灵山的消息就格外用心。 “不知那些人究竟是不是像传说中那样厉害?”矮瘦子问道。 “当然喽,灵山这么大的名声可不是吹出来的!”高个子说道。 “据说那里的女弟子容貌都十分出色,不知是不是真的,如果能见一见摸一摸就好了!”矮瘦子说着,语气十分猥琐。 “那里的天地养人,据说她们会练绝门的武功,使容颜不老,青春永驻,想来个个都应该是绝色美女吧!”高胖子说道。 “休得胡说。亵渎了神灵,小心遭报应!”那个一直不语的儒雅汉子道。 “哈哈,小五,哪有那么邪乎,你就是被灵山的名声给唬住了。他们再出众,也不过是凡人,像我们一样得吃喝拉撒,谁也免不了俗,哈哈……” 那个小五冷声道:“那可不一定。世事难料,隔墙有耳,说不定你的话被灵山的人听了去,到头来怎么死的都不明白。” 那个矮瘦子四下看了看,道:“怕什么,你们没听说,灵山上的姑娘都下山去青楼卖唱了吗?” 小五道:“倒是有所耳闻,说是香雪楼新来了一位舞姬,叫什么‘衣儿’,只是多半不是真的。灵山的姑娘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大概是那青楼为了拉拢客人故意放出这样的话来。” 矮瘦子道:“那青楼得有什么样的后tai,才敢做出这样的事来?难道他们都不要命了吗?算了,那些烂事跟咱们也没关系,我倒是想去看看这位衣儿姑娘,长得到底有多美。” 那个高胖子拍手道:“好啊,好啊。不过不能同小五一起去。你说要是小五去了,那妞还会看咱俩一眼吗?” 小五道:“二师兄这方面可真是机敏过人啊!” 高胖子倒不理会他那讽刺的语调,哈哈大笑道:“师兄我哪方面不是机敏过人?哈哈……” 矮瘦子道:“小五,你别理他,反正吹牛皮不报税,让他吹去呗。” 海宝一下子认出来了,那三名男子,正是他昨晚被他打落水的无耻之徒。 那三个汉子只顾大声议论着,根本没有注意到海宝。 三个人正说得热闹,只见坐在角落里的那位女客站起身来,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转身就走。那三人似是感觉到了什么,谈话声立即止住。那个女客起身刚走两步,不知哪里突然来一阵风,将她遮面的黑纱轻轻撩起,随即又落了下来。只是这一眼,就使海宝吃了一惊,同时觉得心中某根微妙的弦被轻轻拨弄了一下,脸上一阵火烧的感觉。那突然露出的那张娇美的脸,太美了!美得不似人间所有,美得让人瞬间忘记了呼吸。那少女面容清纯如雪,皮肤柔滑水嫩,神色安静而妩媚,让人不由得想起清水中将开未开的芙蕖。 在座的各位似乎都被这种摄人魂魄的美貌给镇住了,一瞬间安静得只剩那少女衣裙轻摆的声音。那少女却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自顾自往前走,转过楼梯,飘然离去。 那三个汉子立刻放下了酒杯,互相使个眼色,一起离去。很明显,他们是尾随那个少女而去的。 海宝心里一紧,和圣左羽不约而同地站起来,互相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离去。 前面那三个汉子尾随着那个绝色少女,海宝和圣左羽尾随那三个汉子,准备上演一出“螳螂扑蝉,黄雀在后”的好戏。 那个少女却浑然不觉背后有人,径直向前走,步态轻盈。走出繁华的大街,突然一拐,向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海宝心里一阵焦急。本来一个美貌的女子,被三个大色狼盯上尚且不知,还要去荒郊野外,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只见那个少女径直往前走着。前面是一处乱坟岗子,昏黄的月光下能看见一个个凸起的坟包,暮色四合,勾勒出坟间荒草杂乱的影子,有星星点点的鬼火在乱草间闪动。时不时有夜枭凄厉的叫声传来,更衬得四周阴森恐怖。 这时只见那三个汉子突然一起加快了脚步,转瞬间飞跃到那个少女面前,横在本来就狭窄的小道上。 海宝和圣左羽忙一矮身,隐没在草丛里。 那少女见前面有人,回身就往后走,看见瞬间转移过来的男子,陡地停下了脚步。 “姑娘,孤身一人欲往何处?昨夜有人败兴,白白辜负了良辰美景。今夜,趁着月色正好,我们再续前缘,岂不美哉?”那个叫小五的拱手说道,声音非常儒雅好听。 那少女冷冷道:“让开!”声音却是娇嫩柔美,婉转动听。 海宝大吃一惊,只那两个字,就听听出来了,这姑娘正是昨晚在河中划船唱歌的女子,杜雪衣。只因她昨日一身白衣,又是白纱遮面,没有看清她的容貌;今日却换做了一身黑衣,头上又带了宽檐帽,海宝竟然没有认出来。 怪不得刚一见到她就觉得有些眼熟。 那矮瘦子道:“小五,你忘记了吗?这小妞不喜欢文绉绉的小白脸,还是我这样的野汉子比较称她心。姑娘,你这话就不对的。这荒郊野外的,你叫我们让到哪里去?听话,今儿个爷们给你开开窍,叫你知道做女人的快乐。”说罢嘿嘿淫笑两声,一双手就向杜雪衣的胸部抓去。 杜雪衣恼羞成怒,大叫一声“找死!”衣袖一挥,那矮瘦子没有防备,一下子被打中,惨叫一声栽倒在地。杜雪衣接着又向小五和那个高胖子击去,三个人顿时打成一团。此时,那瘦子嘴里兀自不住往外吐着,大概嘴巴被打流血了。 海宝要跳出去帮忙,被圣左羽一把按住,低声道:“这女子武功不在三人之下,且看看再说。” 果然,不过二十多招,小五和那高胖子就落了下风。这时候那个瘦子从地上爬起来,向杜雪衣冲过去。杜雪衣一回首,挡住瘦子的一拳,身后高胖子的掌也到了跟前。杜雪衣闪身避过,腿上顺势就踢了过去,正中那胖子的下体,胖提吃痛,捂着下面腰也弯了下去。 杜雪衣“呸”地向地上吐了一下,道:“像你们这样的淫贼,害了多少良家女子,今日本姑娘就为民除害了!”说着挥掌就要向那高胖子的天灵盖击去。 小五急喝一声:“慢着!姑娘可想知道伏魔珠的下落?” 杜雪衣微微一愣,住了手,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伏魔珠?” 小五笑了笑,道:“我当然知道伏魔珠!姑娘如果想知道的更多,不妨坐下来慢慢聊聊。” 海宝听到“伏魔珠”的时候不由地竖起了耳朵,同时觉得圣左羽身子微不可觉地震了震,使得周围的草叶子也有了轻微的晃动。正在心里琢磨着,却见高胖子手中一挥,扬起一阵粉末,杜雪衣身子一软,慢慢瘫倒在地上。 “哈哈,小妞,就算是你武功再高,也抵不过我爷的**香。你方才打爷的,爷都会在你身上讨回来。”那个矮瘦子说着,哈哈大笑。 “小妞,你有多美你知道吗?爷馋你好久了你知道吗?今天爷终于也能尝尝灵山的姑娘是什么滋味了。”那个高胖子说着,一把扯掉了少女的面纱,那样子,就像饿了三天突然看见一盘香碰碰的烤鸭一样。 海宝见杜雪衣要吃亏,再也看不下去,扯了一下圣左羽的衣襟,圣左羽小声道:“你去吧,我在这儿守着,等你也中了迷药我再去救你。”海宝此时方觉得自己鲁莽,想起张成健说的要学会随时随地利用身边的东西当武器,于是顺手摘下三片草叶子,运了几分力气打出去。 海宝这一招本来只想将那三个汉子吓唬一下,没想置他们于死地,故使的力气也不大,哪知却见那三片叶子射出去,那三个汉子哼都不哼一声全倒在地上。练武之人,目力是极好的,虽然此时是夜晚,只有朦胧的月光,但是海宝圣左羽都清楚地看见,那叶子竟然刺入那三个汉子的胸口,伤口处正向外流着鲜血,顷刻间将衣服浸湿了一大片! 第十六章 蝴蝶大王 海宝心里赫然一惊:自己的力量何时达到如此惊人的地步了?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圣左羽一脸震惊的表情。 然而,还没有等二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觉得身边气氛霎时变得诡异,二人赶忙闪躲,一枚飞镖从二人中间穿过,钉在身后丈余远的树干上。飞镖尾部缠着大红的丝绸穗子,结成蝴蝶的形状,那穗子似乎光滑异常,在月光下仿佛一团燃烧着的火苗,闪着妖异的光芒。 这周围还有其他人! 只听圣左羽朗声道:“蝴蝶大王?阁下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一见?” 只见对面的草丛里从百步开外突然飞出一条人影,瞬间就落在了那三名汉子倒下的地方,落地无声,点尘不惊。只见他年龄在四十岁左右,身形修长,一身锦袍,头戴纶巾,一副风流儒雅的模样。 海宝和圣左羽也从草丛里跃出来,落在距那蝴蝶大王四五丈远的地方。 那小五突然惊叫起来:“师父,救我!”说完口里吐出一口血来,不住地喘息着。 那人却并不看小五他们三人一眼,只是道:“我道是何方神圣,原来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圣左羽,本王向来与官府互不干涉,你那爹爹圣南山倒是挺识趣,怎么养个儿子这么不知好歹呢?”说完上下打量了一遍海宝道:“这位小兄弟倒是面生,不知尊姓大名?”他假装做毫不在意的样子,但是打量海宝的目光十分锐利。刚才在他的监视之下,海宝竟然能将他的三个徒弟弄成重伤,他心里是十分吃惊的,因此也对海宝比较好奇,心中也生出几分忌惮。看这少年,衣着打扮和身上的气质都十分平常,却能和圣左羽在一起,肯定是有些本事的。 那蝴蝶大王知道三个徒弟伤得不轻,需要马上救治,心中十分焦急。那两个废物倒不打紧,只是这个小五,自六岁时就跟着他,可以说是他一手带大的,是他徒弟中极为疼爱的一个,虽然没有将他的武功学到一成,制毒配药的本事也学得一知半解,却深得他风流儒雅、淫邪狡诈的真传,死了实在是可惜。有心立刻将他带走,只恨自己此时内力受损,否则,早将这两个小子除掉!这一切,都是拜那个女人所赐,真是可恨!若不是她,自己的内力也不会受损得如此严重!现在只好先稳住这两个小子,趁机会将爱徒就走了。 心中波涛翻滚,面上却不动声色,冷眼打量着对面那个陌生的少年。 海宝冷声道:“在下张海宝。” 圣左羽道:“你这个当师父也该管管自己的徒弟,他们非礼一个弱女子,做出如此卑鄙之事,不该惩罚一下吗?” 蝴蝶大王道:“弱女子?你知道她是谁吗?”说着用颇具玩味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杜雪衣,道:“她就是灵山山主邱忘川的女儿,杜雪衣,她可一点都不弱呢!她看起来比她老娘年轻时还要娇媚动人,连我都忍不住动心了呢!”说着一双手在女子粉嫩的脸蛋上不住地摩挲着,向下一点点游移。杜雪衣一双明眸里射出又厌恶又憎恨的目光来,身体却没能动弹一下。 海宝看他外形儒雅,没想到竟是如此下流龌龊,不由地怒道:“住手!”一双拳头直飞出去。 那蝴蝶大王急忙闪躲,海宝乘机站在杜雪衣面前,将她护在身后,道:“姑娘别怕!” 这时只听见一阵人趟过草地的声音,海宝住了手,只见从草丛里那蝴蝶大王刚才出来的地方走过来一个人,却是个少妇,衣饰华丽繁复,脸蛋极美,身材凹凸有致,颇有成熟女人的风韵。 那少妇到蝴蝶大王身旁,粉拳在他胸口捶了一下,娇笑道:“又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蝴蝶大王邪笑道:“夫人,你这是在吃醋吗?你如果不愿意,我就不要她了,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而已。” 那少妇又娇笑道:“你开心就好,你要过多少黄花大闺女,我何时说过一个不字!你如果真想要她,我可以喂她些‘阴阳和合散’,还怕她不听话吗?” “阴阳和合散?”海宝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怪异,却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就是一种媚药。”圣左羽面无表情地回答。 “呵呵,这位小兄弟真是纯洁,连我们大王的阴阳和合散都没听说过,要不要我给你点试试?”那少妇说着,掩面而笑,语气暧昧至极。 海宝恶心地差点吐出来。这样的夫妻,还真是前所未闻,极品中的极品! 圣左羽却是面色十分平静,讥讽道:“蝴蝶大王还真是名不虚传呢!” 蝴蝶大王粲然一笑道:“公子过奖了!”想来这样的话听多了,丝毫不将那讽刺之意放在心上。 这时一旁的小五突然大叫起来,指着海宝道:“师父,他就是杀害卫师兄和肖师姐的凶手!” 蝴蝶大王道:“没用的东西,你看清楚了,当真是他?” 小五道:“没错,就是他,现在我和翁师兄、范师兄恐怕也活不成了,师父一定要给徒儿们报仇呀!” 旁边那高胖子和矮瘦子则始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想来早已断气。 海宝道:“我以前根本没见过你,又何时杀过你的什么师兄师妹?” 蝴蝶大王道:“卫海天、肖婷,难道你不认识他们吗?” 海宝顿时明白过来,狠狠道:“你说的是他们两个?他们两个作恶多端,还害得我坐两年牢,我教训教训他们,难道不应该吗?” 蝴蝶大王道:“这就是了,你杀死他们,这笔帐我自然也要从你身上讨回来!” 圣左羽道:“当日我们是想杀死他们,只是一时手软,大意了,却不知他们两个到底短命,死在了谁的手里。” 蝴蝶大王道:“原来你也有份,那就一并算上,本王可不怕什么云王王子的。” 小五叫道:“师父,就是他俩!当日我亲眼看见,只是怕抵不过他们,就躲在树林子里没敢出来!” 蝴蝶大王嫌恶地看了小五一眼道:“没用的东西,还有脸说!” 小五道:“师父,徒弟是无用了些,但是师父交给的任务,我都努力去完成了。譬如这个姓杜的姑娘,如果不是节外生枝,我们早已完成了师父交给的任务。所以,请师父一定要相信徒儿,徒儿绝对没有说谎……”说着看了海宝一眼,喘息声渐渐微弱下去,眼看就活不成了。 蝴蝶大王冷声道:“小五,你今天话太多了!”说着将手放在唇边,一声悠长凄厉的笛声穿破夜空,霎时就有一群硕大的乌鸦飞来,在头顶上盘旋几圈,然后俯冲下来,在高胖子和矮瘦子的身体上一阵猛啄,海宝眼看着那一群乌鸦将那两个鲜活的身体一口口撕掉了,眼睛、鼻子、脸、肚腹、内脏、大腿、小腿,不一会,只剩下地上模糊的血渍和破碎的衣服,中间静静地躺着两具人形的白骨。 海宝不由地一阵恶心,胃里有酸酸的东西泛上来,强忍住没有吐出来。 小五看看地上,再也不出声。 蝴蝶大王道:“以前的事情,本王不想计较。今日呢,本王只想带她走,二位公子请让开。” 海宝道:“休想!”说着拉开了架势,准备迎接蝴蝶大王的挑战。 圣左羽也拔出了剑,冷冷地看着蝴蝶大王道:“那得问我这把剑同不同意!” 蝴蝶大王仰天大笑,笑得浑身乱颤,笑完了道:“不自量力!”猛地眼中精光一闪,手中飞出两枚飞镖,向圣左羽和海宝扫去。 圣左羽一挥剑,将两枚飞刀荡了开去。 海宝一直练拳脚,所以没有抽出剑来。此时想起自己刚学了醉仙剑,有心一试,遂反手抽出醉仙剑,与圣左羽一起与那蝴蝶大王战在一处。那蝴蝶大王也抽出剑来,顿时一片金器相击之声。 那蝴蝶大王闯荡江湖多年,颇有些手段,本来没有将这两位少年放在眼里,哪知斗了一会儿,竟然没有占到便宜,不由得暗暗吃惊。眼前这两位少年年纪虽小,武功却是不弱,尤其是这个灰衣少年,其貌不扬,剑法似乎也有些生疏,但是速度力量都是惊人,而且进退有度,攻守得当,如果在这样长久战下去,自己还真讨不到什么便宜。 海宝越战越勇,一套剑法越使越顺手。哪知忽然间有万千只蝴蝶飘飘飞来,在众人之间缠绕盘旋。一些蝴蝶飘飘悠悠地落在海宝和圣左羽身上,而蝴蝶大王身上却一只都没有。正诧异间,只见圣左羽劈剑就向一旁的少妇刺去,那蝴蝶大王却抢上前去挡了开来。 海宝这才注意到,那个少妇手拿一个小钵盂,甩着衣袖在上面扇着,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口中还念念有词。 第十七章 香雪楼 海宝回到家时,已经二更天了,河儿水儿在掷色子玩儿,无精打采的,看他回来,赶忙去给他热饭。看着她们喜出望外的神色,海宝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两个丫头,每天非要等到他回来,服侍他睡下了才肯回房休息。今天实在太晚了,可是她们还是等着,不知道哪天他夜不归宿了,她们是不是会等个通宵达旦呢?他有些不忍,等她们摆好了饭菜,说道:“河儿,水儿,以后我回来晚了,你们不用等我,先去歇息去吧,我回来如果需要你们,会叫你们的。”两位丫头相视一笑。河儿道:“主人,您关心奴婢,是奴婢们的福气,只是伺候好主人是奴婢们应该做的,主人不必记挂在心。”水儿道:“是啊是啊,主人您不回来,我们哪里睡得着!”这一句话逗得三人都笑了。 海宝在酒楼本来就没吃多少,此时看见食物,觉得肚子饿得厉害,便狼吞虎咽吃了个饱,等两位丫头将碗盘等收拾出去,便回到卧室,准备脱了衣服睡觉。 刚脱了外衣,一团东西掉下来,却是那条缎带。海宝将它捡起来,拿在手里查看,才发现这带子是五彩的颜色,正中间有一条红色的丝线从头穿到尾,仿佛整条带子的血脉。带是用上乘的蚕丝织成,触手冰凉,柔软细滑,宛如女子的肌肤,上面还隐约散发着清香。海宝不由地将它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再将它放在脸颊上摩挲了几下,心就突突地跳起来。 摩挲一会儿,突然就醒悟过来,觉得自己的这举动极为不妥,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自言自语道:“张海宝,你怎么这么龌龊起来?你捡了人家姑娘的东西,自然应该保护好,日后归还才是。想那杜姑娘神仙一样的人儿,岂能随便亵渎!”说完,将缎带细细叠好,放在枕下,觉得不妥,又放在衣柜里。刚一躺下,又想到:我该随身带着它,见了杜姑娘好随时还给她才是。然后又爬起来,将缎带拿出来,放在贴身的衣兜里。 这一日经历的事情太多,本来就累了,再这么折腾一番,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第二日一睁眼,天已大亮,海宝赶忙起了床,匆忙吃了早饭,就出门去了。他本想到茶肆酒楼客栈等人多的地方去探听一下,谁知刚出门,正看到圣左羽身穿一身月白色滚边锦袍,手摇着折扇缓步而来,那样子,似在闲庭漫步,好不自在! 看见海宝急匆匆而来,圣左羽道:“我正要去找你呢,今天带你去一个好地方玩玩。” 海宝道:“有杜姑娘的下落了吗?” 圣左羽道:“你怎么脑子里都是杜姑娘?快走吧,跟我一起去,保证你玩得开心。” 海宝一甩手,道:“杜姑娘还不知在哪里受苦,我们怎么能坐视不管,独自去逍遥自在!” 圣左羽笑道:“逗你玩呢,我一大早来找你,不就是为了杜姑娘的事吗?昨天晚上我派人去打探了一夜。你跟我来,自然就知道了。” 海宝此时想起圣左羽的背后有整个王府的情报系统支撑,哪像自己,只顾着一个人着急。于是跟在圣左羽后面,也不多问,一起向前快步而去。 不多时来来到一所大院门口,远远就见红楼琼阁,煞是好看。走近了,只见大门的匾额上镶着“香雪楼”三个鎏金的大字。海宝猛然想起昨晚上那三个汉子的对话,知道这香雪楼乃是风尘之所,不觉停下了脚步,对圣左羽道:“我们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圣左羽道:“当然是看美女啦!” 海宝道:“我不去!” 圣左羽道:“你不会告诉我,你娘说这不是好地方吧?真是个乖孩子哦!”边说边笑起来。 海宝知道圣左羽又在戏弄他,涨红了脸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他本来就处在刚知男女之事的年纪,对这种风流之地既好奇又排斥。虽然他自小和小晴妹妹一起长大,现在身边又有河儿水儿两个美貌的丫头,但是他对他们都是像亲姐妹一样,从未向歪处想过。但是香雪楼是什么地方,只想想,就仿佛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圣左羽笑道:“你又不是姑娘,干嘛扭扭捏捏的。你要想救杜姑娘,大大方方进去就是了。这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怕他做什么。堂堂七尺男儿,还怕别人占了便宜不成!” 海宝颇为别扭地点点头,随着圣左羽走进去。那样子,真像进入龙潭虎穴一般,圣左羽看了不禁暗暗好笑。 二人刚一进门,老鸨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哟,二位爷长得可真是风流俊俏啊,也只有我们这儿的姑娘配得上二位爷”,说着回头一招手,道:“娇娇,美美,快来伺候二位爷!”这时有两个模样颇为好看的姑娘走过来,一人一个,分别上前就搂住圣左羽和海宝的胳膊。海宝急忙侧了一下身子,那个姑娘落了个空,一愣,随即又笑容满面,道:“这位爷莫不是嫌弃美美长得丑?”老鸨忙道:“如果美美姑娘不合小爷的心意,再换一个就是了。”说吧又要回头喊叫,海宝看见圣左羽向他使眼色,忙生硬地道:“不用了!”圣左羽道:“是呀是呀,美美姑娘娇媚动人,我这兄弟就喜欢这种类型的,妈妈不要费心了,今天不是有衣儿姑娘的表演吗?给我们来一间上好的包厢。”老鸨道:“二位少爷可真有眼光,我们衣儿姑娘的歌舞现在可是响遍云州城啊!包子,带二位爷找一间上等的包厢!”旁边一个龟奴答应一声,领着海宝他们穿过了一个月牙门,来到一个开阔的厅堂。 厅堂中中央是一个很大的舞台,四周布幔遮盖。舞台四周是一排排宽大的座位,座位上铺着大红色的坐垫,上面已经坐了不少客人,有些客人斜倚在座位上,怀里抱着浓妆艳抹的女子,不时调笑着。厅堂外围四周是一个个小隔间,就是包厢了。包厢门前挂着五彩的珠帘,如流水般垂下。整个大厅包括包厢的外围都用金黄色琉璃装饰,地上铺着大红的地毯,一派富丽堂皇的景象。海宝此时才明白了为什么青楼又叫“风流所”、“销金窝”,这气派,都是钱堆起来的呀! 此时那个美美姑娘又欢天喜地地搂上了海宝的胳膊。海宝身材高大,那个美美姑娘几乎要吊在了他身上,海宝只得忍着,看得圣左羽不住地笑。 好不容易到了包厢,二人坐下,美美姑娘总算把缠在海宝身上的胳膊拿了下来,却又一下攀住了海宝的脖子。海宝颇为不悦道:“美美姑娘,这里有座,你能不能先坐下来?”美美灿然一笑道:“只要爷喜欢,叫美美做什么都行。”说完就挨着海宝坐下来,提起桌上的茶壶,给海宝倒了一杯,海宝接过来,又放到面前的茶几上。 海宝打量着这间包厢,只见里面布置得十分华丽,墙面不知用什么材质的布装饰成金黄色,上面有银线秀成的暗纹,正中央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山水画,地下铺满了红色的地毯,屋子中间有一个矮几,矮几上放着一套精致的深红色茶具和一些点心,矮几两旁是两排软榻,他们就坐在软榻上。包厢的一面墙上有一个很大的窗户,窗帘是拉开状态,透过窗户可以将中央大厅里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大厅正中有一个舞台,舞台上的帷幔还没有拉开,帷幔后面传来丝丝若有若无的管弦之声,想是乐师再为即将到来的表演做准备。 圣左羽一边搂着娇娇,一边笑道:“听说衣儿姑娘只卖艺不卖身,是真的吗?” 娇娇娇笑道:“什么卖艺不卖身,那只不过是唬弄外面不知情的爷罢了。价钱够高的话,当然什么都卖了。怎么,爷对衣儿有兴趣吗?娇娇可以满足爷的一切要求哦!” 圣左羽捏了娇娇的脸蛋一把,道:“听说妈妈对衣儿姑娘特别好呢!” 美美道:“是啊,真不知衣儿有什么好的,不就是舞跳得好吗,香雪楼,比她舞跳得好的也不是没有,比她漂亮的姑娘也不止一两个,就没见妈妈对别的姑娘那么好过,给她住了最大的那间屋子不说,还给她单独劈出一间澡堂来,居然还给她打出卖艺不卖身的名头,这在香雪楼还是头一遭呢!” 娇娇道:“二位爷别光顾着说衣儿,娇娇和美美虽然没有衣儿名头响,但是衣儿能为二位爷做的,娇娇和美美都能做,衣儿不能为二位爷做的,娇娇和美美也能做。”说完,咯咯娇笑起来,圣左羽笑着拍了拍娇娇的屁股道:“小**。”美美也笑起来,拿起一块点心送到海宝的唇边,道:“爷吃点东西呀!”海宝冷着脸道:“我不饿。”美美只得把点心放下来。 海宝既不会像圣左羽那样轻松应对这种搔首弄姿的风尘女子,也不适应周围到处充斥的烟花之气,此时简直是如坐针毡,不知道圣左羽到底搞什么鬼。好在此时大厅里的舞台上乐声突然响了起来,众人抬头看去,舞台上的帷幔徐徐拉开,周围的包厢似乎都沸腾起来,想是表演要开始了。 圣左羽道:“娇娇,美美,你们先出去吧。” 二位女子嫣然一笑道:“二位爷玩好,有需要再找娇娇和美美!”说完退出了包厢。 海宝如获大赦,道:“搞什么鬼,不是来找杜姑娘吗,杜姑娘怎么可能在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 圣左羽一笑道:“别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海宝这下更急了,道:“到底怎么回事?” 圣左羽也不再卖关子,道:“我派出去的人打听到,昨天晚上二更天有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两名女子和一位受伤的男子一起乘马车来到香雪楼,根据描述,显然就是蝴蝶大王洪昌他们。” 海宝道:“那杜姑娘究竟在哪里?难不成我们要一个个房间挨着搜吗?” 圣左羽悠然道:“这青楼里女子多得是,要找一个被藏起来的姑娘的确不容易,但也不是毫无头绪,否则刚才的功夫不是白做了吗?” 海宝此时方明白二王子叫娇娇和美美来,不单是掩人耳目。略一思考,道:“难道是在……” 圣左羽点头道:“十有八jiu。” 海宝忽地起身,圣左羽一把按住他:“你做什么?” 海宝焦急道:“去找杜姑娘呀!” 圣左羽道:“你这小子怎么整个一愣头青呀,要去也得寻个好时机,等看完这精彩的表演再去呀!”说着冲着外面的的舞台挤了挤眼。 海宝也觉得自己有些鲁莽了,虽然心里焦急,还是坐了下来,目光透过窗户转向了外面大厅里的舞台上,心里却仍然七上八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担心,也许只是凭着一副侠肝义胆的心肠,见到有人受欺负,无论如何都要出手相救,就像当初救孙聚义一样。但是不知为何,这次与往常不同,杜姑娘不脱离危险,他这心里就安定不下来。 此时外面的大厅上已经坐满了人。随着幕布的拉开,人群慢慢安静下来。 众人把目光一起聚集在舞台上。只见大厅四周的纱质窗帘被拉上,光线透过薄纱在大厅里制造出一种恍惚迷离的效果。四周一丝柔和的乐声缓缓升起,在众人耳边回旋环绕,舞台上最后一层幕布拉开,一个身着五彩衣裙的女子颔首跪在地上,她侧面对着众人,头上插着五彩的凤凰翎毛,裙裾长长地曳在地上,身姿优美,好像一只埋头熟睡的孔雀。由于侧身跪地的姿势,更显得纤腰翘臀,妖娆无比。 突然,乐声陡地变得欢快而急促,如泉水般倾泻而下,那女子如同睡梦中被惊醒一般,先是盘着飞天髻、插着孔雀翎毛的头慢慢扬起来,然后是彩带环绕得双臂缓缓地划了一个弧度优美的曲线,然后是裙裾下的双腿慢慢舒展开来,随着乐声越来越急促,女子陡地挥舞着衣袖,转过身来,轻快地舞动起来。此时,众人看清了她的容貌,人群中不禁响起一阵惊叹和欢呼。那张脸,五官精致,神情淡雅,如同高贵的仙女。随着她动作的幅度越来越大,那长长地裙摆也跟着飞扬起来。当那双纤细修长的**从裙裾下显露出来的时候,众人不禁又是齐声惊呼,那**一只裸露着,一只竟然交叉缠着红色和黑色的丝带,在刚才那仙女般的气质里,平添了丝丝妖媚。此时,她那眼神开始不时地抛向四周,让人觉得她在看你,嫣然一笑,又迅疾离去。 这样娇媚而又大尺度的表演让在场的那些男人们热血沸腾,不少人站起身来,大声欢呼着。 在这嘈杂的场面里,海宝是唯一一个没有受到感染的男子。他眉头紧锁,用力拉了拉正看得出神的圣左羽的衣袖,圣左羽心领神会,做出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和海宝一起出了包厢。二人悄悄向后面穿过一条回廊,直奔后院的澡堂子。 由于这里是姑娘们洗澡的地方,所以二人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发现。然而此时后院一片清净,只有两个丫鬟拿着毛巾衣物等向外面走,二人很轻易就绕过去。 进了澡堂子,正门对着的是一个很大的公共浴室,里面传来女子的笑声。旁边并排是几个较小一些的房间,想来是单独辟出的个人浴室。到底是哪一间呢? 二人在几间浴室外徘徊着,侧耳倾听。海宝忽然听到一间浴室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那门只是虚掩着,海宝轻轻推开一条缝寻找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却看见里面并排摆着两只很大的木头浴桶,有一只浴桶里露出一头黑发和半边俏丽的侧脸,身子不停地晃动,似是在挣扎。 “杜姑娘!”海宝不由得叫出声来。 香雪楼 二 听到叫声,那女子转过头来,赫然正是杜雪衣。只是她此刻头发凌乱,面容也有些憔悴,看起来弱不禁风,让人不由自主升起一股怜惜之意。 海宝推门而入,圣左羽听到动静也跟着闪进来。 “你怎么才来呀!”杜雪衣一双美目盯着海宝,言语中有万般委屈,听得海宝心中一颤。 圣左羽看看海宝,又看看杜雪衣,嘴角挂上一丝坏笑。 “呦呵,有故事!海宝,还真没看出来,你小子藏得够深的啊!怪不得你那么急切地要来救她呢!” 海宝顾不得搭理圣左羽,快步走上前来,见杜雪衣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腿上也绑着绳子,坐在浴桶里,忙将绳子解了开来。此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有人走路的声音,海宝和圣左羽忙举目四顾,见右侧有一个屏风,忙闪身躲到屏风后面。二人刚站定,门就被“吱呀”一声推开。那屏风是用竹子编的,靠上一点的位置有一些罅隙,二人透过罅隙隐约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只见进来的是一个美妇人,乌髻高盘,环佩叮当,正是那蝴蝶夫人。旁边有两个小丫鬟,正在向大木桶里倒水。那蝴蝶夫人一双白皙的手搭在扣子上,一边宽衣解带,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委屈杜姑娘暂时呆在这种地方,不过只要你听大王的话,配合一下,马上就能自由。其实呢,大王也是一片好心,想帮你把你爹爹找出来,你不是也一直想找他老人家吗?”。 此时蝴蝶夫人已经脱得只剩下一个红色的小肚兜在身上,雪白的肌肤和凹凸的身材一览无余。海宝和圣左羽赶紧侧过脸去,不好再看,只是仔细听着。 一阵哗啦哗啦的水声,想是那蝴蝶夫人已经坐到木桶里了。 杜雪衣道:“我爹爹绝情,十年不见踪影,对我和我娘不闻不问,你们这样做,他未必知道;即使知道了,也不会理会的。” 蝴蝶夫人道:“灵山的衣儿姑娘在青楼卖笑这件事,不消几日就会天下皆知。如果你爹听说了,不知道还会不会不加理会?如果他亲眼看见他的女儿拍卖初夜,不知又会作何感想呢?” 杜雪衣道:“那又怎样?伏魔珠未必就在我爹手里。” 蝴蝶夫人道:“这就不劳姑娘操心,等你爹来了之后自然会见分晓。” 海宝此时听出了蝴蝶大王将杜雪衣绑架的大致原因,就是为了那伏魔珠。心里正泛着嘀咕,突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鼻子里一阵痒痒,同时打了个喷嚏,几乎就在同时,圣左羽也打了个喷嚏。 蝴蝶夫人笑道:“是谁在这里偷香窃玉呢?” 二人只好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那两个倒水的小丫鬟已经不在了。 蝴蝶夫人道:“哟,原来是二位公子。既然想看,大大方方地看就好,老娘我喜欢得紧呢!” 海宝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污秽之地,忙道:“杜姑娘,赶紧走吧!”说着欲把杜雪衣从木桶里扶出来。但是一用力,只觉四肢酸软,眼前直冒金星,一跤跌倒在地。 圣左羽迅疾伸出右手来,向浴桶里的蝴蝶夫人抓去。但是手刚到桶边,便软软地垂了下去,整个人也倒在地上。 蝴蝶夫人哈哈娇笑道:“你们中了本夫人的**散,还想走出这个房间吗?” 海宝道:“又是暗中下药,无耻!” 蝴蝶夫人道:“无耻?哈哈,有意思!” 圣左羽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被这么美丽的夫人下药,也是人生妙事啊。” 蝴蝶夫人伸出玉手慢慢地将头饰、耳环、项链等一一取下,放在浴桶边缘的凹槽内,然后将一头披散开来的乌黑长发轻轻地攥在手里,用水打湿。她旁若无人的做着这些动作,丝毫不顾雪白的肩膀和手臂还裸露在外,酥胸在水里若隐若现。 蝴蝶夫人轻轻向身上撩着水道:“还是这位公子会说话。这么乖巧,本夫人怎么忍心让你死?本来这件事和你们两个无关,可是你们不懂事,为了这个丫头非要卷进来,真叫本夫人为难。你们最好放聪明点,如果能帮助大王得到伏魔珠,自有你们的好处,哈哈……”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刺耳的“啊——”。那蝴蝶夫人已然被点了穴道,抬着胳膊仰着脖子定格在那里,模样十分滑稽。 杜雪衣已经从木桶里跳出来,蝴蝶夫人身体不能动,一双眼睛却紧盯着杜雪衣,愤然道:“你……”。 杜雪衣粲然一笑道:“传闻蝴蝶派善使**药,果然名不虚传。吃一堑长一智,我当然不会再上你们的当。当你假装不小心将这支步摇掉到地上的时候,我就封住了自己的气息。”说着用手一指,海宝和圣左羽向杜雪衣所指的地方看去,发现地板上有一支镶嵌有绿色宝石的步摇,已经断为两截。 杜雪衣弯腰捡起那支步摇,小心地将两截重新插在一起。 蝴蝶夫人道:“那又怎样,两个时辰之内他们两个会浑身酸软,没有一点功力,你以为就凭你可以将他们两个从香雪楼弄走吗?” 杜雪衣笑道:“确实不能,可是他们自己会走啊。”说着伸手在蝴蝶夫人后脑勺用力一拍,蝴蝶夫人便脑袋一歪,靠在浴桶边缘,人事不省。杜雪衣拿起刚才丫鬟盛水用的瓢,在蝴蝶夫人的浴桶里舀了一瓢水,递给海宝道:“你们俩只好委屈一下,喝一口洗澡水了。” 海宝不解,道:“这……”,但是看到杜雪衣那笃定的目光,随即就明白,那解药定然在这洗澡水里,否则那蝴蝶夫人怎么没事?想到这里,低头喝了一大口。杜雪衣又将水瓢放到圣左羽嘴边,圣左羽道:“也罢也罢,大丈夫能屈能伸,喝一口洗澡水算什么。”说完也低头喝了一大口。 说来奇怪,喝完那洗澡水之后,二人立刻就觉得浑身轻松了许多,那种四肢无力的感觉如退潮一般迅速消失了。二人从地上站了起来,活动活动手脚,没有发现任何不适,三人这才走出门去。 刚走出门,却见刚才在屋里倒洗澡水的那两个丫鬟端着托盘迎面走来,托盘里放着叠好的衣物。圣左羽眼疾手快,接连点住两个丫鬟的穴道,两个丫鬟晕倒在地。圣左羽示意海宝和他一起将那两个丫鬟拖到屋里,放在刚在杜雪衣坐的那个没有水的大木桶里,然后掩好门离去。 眼看就要走出后院,却见几个女子有说有笑地走来。三个人急忙闪躲,杜雪衣和圣左羽躲在了旁边的花丛里,海宝一闪身,却躲在了另一边的墙角下。 头顶上哗啦一阵水声,浑身被淋了个湿透,脚下也流成了小河。抬头看去,正瞧见一双雪白的玉手端着一个木盆从窗户收回去。 海宝心里暗叫一声“倒霉”,知道躲在了哪个姑娘的窗下。当下也不敢乱动,向周围看了看,才发现这四周十分潮湿,地上有一层滑腻的青苔,看来里面的人经常向外面倒水。 突然听见屋里有人道:“出去吧!”却是个男子的声音。 海宝心里一惊:这不是那蝴蝶大王洪昌的声音吗?当下屏住呼吸,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第十七章 香雪楼 三 有女子答应一声“是”,然后是房门关闭的声音。 又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多谢师父,徒儿感觉好多了。都怪徒儿武艺不精,连累师父为徒儿输入这么多真气。”声音听起来非常虚弱。是那小五。 只听蝴蝶大王道:“练武之事,自然需要刻苦训练和天赋异禀,前者你做不到,后者你没有,你拿什么和别人对抗?” 小五道:“师父教训的是,徒儿记下了。” 蝴蝶大王道:“你这次捡回一条性命,我就不责怪你了。” 小五道:“谢师父!”顿了顿,又道:“师父,那张海宝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昨日你不杀了他和那圣左羽,为卫师兄、肖师姐、翁师兄和范师兄报仇?凭师父的本事,要杀那两个小子,不是跟捏死两只蚂蚁一样容易吗?难道是对云王有所顾忌吗?” 只听蝴蝶大王道:“本来不算什么,但是我近日一使用内力,就觉得血气上涌。” 小五道:“啊,怎么会这样?徒儿还让师父耗费了这么多的内力,徒儿该死!” 蝴蝶大王道:“没什么,可能是练功练得急了,歇几日便好,你也不必自责。” 海宝心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不肯动手呢!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在自己和圣左羽而人面前,将两个不能动弹的大活人带走了,那他原本的功力,该是何等地惊人!而且昨日他掩盖地那样好,竟然让人丝毫看不出来,他不敢使用内力。 正想着,看见两个人影闪出了院子,海宝也悄悄溜出去,赶上了圣左羽和杜雪衣。 到了前厅,听见一阵急促的琴声,仿佛万马奔腾,催得人心提到了嗓子眼,接着琴声急转直下,一阵喝彩声顿时响起,显然是表演又到了一个**。海宝无心于那热闹的场景,只想赶快离开,却见杜雪衣闪身转过那扇月牙门,要到后面的表演大厅去。海宝一把拉住她道:“杜姑娘,赶快走吧!” 杜雪衣道:“不行,我岂能饶她!”说着一双眼睛紧盯着舞台上正在妖冶地扭着腰肢的女子。 圣左羽道:“对呀,她不仅让灵山被天下人耻笑,更败坏了杜姑娘名声,岂能饶她!”见海宝还一头雾水的样子,敲了一下他的脑门道:“呆子,现在天下人都知道灵山的衣儿姑娘在青楼里卖艺,说不定连杜姑娘那多年不见的亲爹都以为是他的女儿落入风尘,不把这件事解决,杜姑娘怎么可能安心!” 二人正说话间,杜雪衣人已飞起,越过喧闹的众人稳稳地落到舞台上,她一脸冷漠的表情使她看起来冷艳而高贵,炫目的灯光下那稍微凌乱的头发使她看起来娇弱而妩媚。 台下那些男人看见又有一个绝色女子从天而降,而且容貌比台上那位衣儿姑娘有过之而无不及,以为是青楼以别样的手段推出的新姑娘,立刻沸腾了,有人甚至尖叫起来。当时,还没等他们的尖叫声落地,却见新上台的那位姑娘一把扯过舞台上装饰用的彩带,玉臂一抖,那彩带如毒蛇吐信一般,弯弯曲曲向那位衣儿姑娘而去,衣儿姑娘闪躲几下,那彩带却紧追不舍,片刻,衣儿姑娘就被彩带拦腰缠了个结结实实。 台下霎时间寂然无声,许多双眼睛都看着台上,不明白这瞬间发生了什么。 只听杜雪衣道:“你究竟姓甚名谁,胆敢冒充灵山的人?” 那衣儿姑娘娇声道:“哎呦,好刁蛮的丫头,你弄疼人家了。” 杜雪衣双手抖了几抖,那衣儿姑娘已经在台上摔打了几个跟头,头上的金钗掉了,一头乌发披散开来,雪白的脸颊上也蹭破了皮,好不狼狈。 衣儿姑娘连声叫着:“啊——,我说,我说,我……花名叫衣儿,大家不都知道吗?” 此时圣左羽和海宝在台下四处观察着,因为这青楼里的打手纵然不足惧,但是这衣儿姑娘定是受了蝴蝶大王洪昌的指使,而蝴蝶派的人阴险狠毒,又以善使暗器毒药而著名,此时杜雪衣在台上虽然看似占了上风,但是,指不定周围潜伏着多么大的危险呢! 果然,那衣儿姑娘话声刚落,就有一支飞镖从身后直奔杜雪衣而去。杜雪衣也不回头,一偏脑袋,那飞镖擦着耳畔飞过去,没入舞台一侧的柱子上。飞镖尾部有一个大红色丝绸结成的蝴蝶。 “要杀人啦!蝴蝶派的杀手来啦!”台下有人看清了那枚飞镖后大声叫嚷起来。大家争先恐后向外涌去,场面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 圣左羽笑道:“蝴蝶派的杀手在民间的威慑力还真是惊人!” 而海宝此时已经顾不上说笑,一跃从众人的头顶直飞舞台上去。就在他双脚将要沾到舞台边缘的同时,又用力一蹬,再次跃到空中,双脚和一双手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 打出那一掌的是蝴蝶大王洪昌。舞台上闹起来的时候,他正在房间里以内力给小五疗伤,早有人将情况通报过去,他就急匆匆赶来,从舞台侧后方发了一枚飞镖过来,接着人就到了近前。眼看杜雪衣要吃亏,海宝赶紧迎上前去,替她接了一掌。照理说,人的腿要比手臂有力得多,而海宝站定之后,仍觉双脚微微发麻,而那洪昌似乎没事一般,一双手掌又袭来,海宝不有地暗暗吃惊,稳住心神一侧身避了过去。 双掌再次落空,洪昌大叫道:“张海宝,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你不要自讨苦吃。” 未等海宝作答,那边杜雪衣一手拉着缎带,另一只手上下翻飞,身体腾挪辗转,和另外五个彪形大汉斗在一处。那五个男子将杜雪衣和那个叫衣儿的姑娘围在一处,杜雪衣一边打斗,一边要顾及那叫衣儿的女子不被人抢走,十分吃力。而一旁,圣左羽也和几个彪形大汉斗在一处。海宝正欲分身去帮杜雪衣,那洪昌又出手,只好先应付眼前。 三个人力战众人。海宝和洪昌从大厅里打到二楼,然后到房顶上,然后又重新打回大厅。那洪昌招招致命,恨不得一掌就把海宝置于死地,而且海宝也是使尽了全身力气,招招凌厉,想尽快脱身,好去帮助杜雪衣。得了个空看了一眼,见圣左羽已经解决了眼前的人,去帮助杜雪衣,稍稍宽心了一些。但是眨眼之间,又有几个壮汉向圣左羽和杜雪衣围去。 突听圣左羽大喝一声:“住手!谁再动手我就杀了她!”接着那花名叫做衣儿的女子尖叫了一声。 众人立刻停了下来。只见圣左羽手里拿着一把短刀,抵在衣儿的颈上。稍一用力,鲜血便顺着刀刃流下来。那衣儿发出一声惨叫。 洪昌道:“你们不都是英雄吗?为何为难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是我叫人散布消息说她是灵山的人。因为杜雪衣的乳名叫衣儿,所以我就叫她用这个当了花名,好让杜展鹏那老乌龟误会,出来救他的女儿。” 杜雪衣道:“狗贼,休提我爹爹的名字!” 洪昌哈哈大笑道:“你爹做了这么多年缩头乌龟,也该出壳了。想是他那巫血神功还没有练成,所以不肯出来。依本王看,他这辈子也休想练成了,白白浪费了一件宝物。当年他老婆都背叛他跟了我,可见他做什么都是失败的,不如索性把伏魔珠也一起给我算了。” 杜雪衣怒道:“你胡说,我要杀了你!”说着一掌就向蝴蝶大王劈去。 那洪昌却从袖子里甩出一把匕首来,向杜雪衣掌上刺去。 这一下变化太快,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海宝惊出一身冷汗,刹那间,九剑已出鞘,将那匕首打飞出去。 那洪昌断没料到海宝出手这么快,劈腿扫过来,却被海宝躲过,长剑反手斜刺出去,正刺中洪昌的左臂。 那蝴蝶大王吃痛,闷哼一声,心里同时吃了一惊:这个叫张海宝的少年究竟是何来头,竟然能将他蝴蝶大王打伤!纵然是刚才给小五疗伤,内里损耗了一些,但是,凭着目前的实力,江湖上能伤得了他的,也只有寥寥数人而已!看来只拿出杀手锏了!否则今天的局面,难以收拾! 这么想着,那洪昌大叫一声,顿时听得周围一阵“唰唰”之声。 众人望去,只见这香雪楼周围的墙上、房顶上覆满了弓箭手。箭在弦上,只等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那洪昌大笑不已,道:“任你们千算万算,今天也出不了这香雪楼!” 三人大吃一惊。本来敌众我寡,现在又被包围,如果乱箭齐发,任你武功再高,也难逃一劫。 圣左羽一把勒紧衣儿姑娘的脖子,道:“叫他们退下,否则我马上杀了她!” 洪昌道:“如此,只好委屈一下田姑娘了。” 那衣儿忙道:“别杀我,求求你们!我叫田水瑶,自小无父无母,是一名舞姬,被有钱的老爷们买来买去。两个月前,大王将我救出来,说让我在香雪楼表演一段时间,就还我自由身。我实在是身不由己,才做出了这等蠢事。求求你们,可怜可怜我,别杀我!”那女子说得情真意切,说着说着竟然满面珠泪,哭得梨花带雨。 海宝道:“算了,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何必跟一个弱女子为难。” 圣左羽道:“妖妇,少装可怜!海宝,你太傻了,怎么能信她的话!” 杜雪衣夺过海宝手里的剑,向田水瑶脖子里一划,只见田水瑶吓得哆嗦一下,那一头乌黑的长发自脖颈处被齐齐斩断,滑落在地。 杜雪衣咬牙道:“三日之内不向天下澄清这件事,断的就是你的脖子!” 那田水瑶连声道:“是是,小女子再也不敢了!”说着眼睛怯怯地向圣左羽看去。圣左羽无法,只得松了手。那田水瑶一得自由,立刻向舞台后面跑去。 那洪昌胳膊上兀自流着血,慢慢向舞台后面撤。 “快拦住他!”圣左羽大叫一声,刚一动身,欲向洪昌攻去,就有五个手拿大刀的彪形大汉缠上来,只得与那五个汉子都在一处。 海宝一下子惊醒过来:只要那洪昌退到后tai,就再无顾忌,一声令下,乱箭齐发,恐怕今日他们三个真的再也走不出这香雪楼。决不能让他离开这舞台!海宝一跃而起,借着舞台上面拉扯的彩带,眨眼之间到了洪昌的身前,两人又斗在一处。杜雪衣也和几个手拿大刀的大汉斗在一起。舞台上又是一片混乱。 斗了十几回合,海宝心里焦急,形势对我方不利,不宜恋战,当务之急,是逃出这香雪楼。要逃出这香雪楼,就得冲破这箭阵。硬冲是最愚蠢之举,那么,怎样才能将这箭阵突破呢?海宝一边和洪昌打斗着,一边在脑中盘算,突然,计上心来,接连挥剑数下,将遮挡后tai的幕布尽数斩下,后tai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原来幕布后面就是二楼的长廊,长廊后面是姑娘们的香闺。 海宝一边打斗一边向后面撤,直撤到二楼的长廊上,劈手又是一剑,将紧锁的窗户劈开,进入一个姑娘的房间,从天窗上直跃到房顶。圣左羽和杜雪衣见状也依葫芦画瓢,上了房顶。三人将欲阻拦他们的几名弓箭手推下房去,在房顶上腾挪跳跃,到了院墙上,有打手追上来,却被三人轻易推了下去。因三人与弓箭手靠得太近,远处的弓箭手将弓拉满却不敢放箭。那洪昌见追赶不上,大声叫着:“放箭!”弓箭手迟疑着,洪昌接连大叫:“放箭!放箭!”乱箭齐发,三人早已越过了数处房屋,滚落到又窄又密的巷子里,不见了踪影。 出了巷子,到了人流涌动的大街,海宝看看安全了,忙从怀里掏出缎带道:“杜姑娘,这个,还给你。” 杜雪衣接过缎带,微微一笑道:“告辞。”说完不等二人回答,头也不回地走了。 海宝正想借此机会向她打听一下邱忘川,哪知她却扬长而去,急忙叫道:“杜姑娘……”那边却早已不见了人影。 圣左羽笑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费心费力帮人家一场,也不道声谢就走了。” 海宝不理圣左羽的调笑,只是呆呆地望着那美丽的女子消失的方向,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 第十八章 约定 晚上,海宝正要歇息,听到门外一阵轻微的响动。最近,他的内力大增,视力和耳力也提升了不少,任何细微的响动都瞒不过他的耳朵。他仔细听了一下,随即笑了,也不做声,只是静静地坐着,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一枚银针飞过,落在窗户对面的墙壁上,抬眼看去,银针扎着一方细绢手帕,门外的人已远去。 海宝站起身,取下银针,将手帕拿在手里看,只见手帕上绣着一枝碧桃,桃枝下面的空白处娟秀的字迹写着:子时,夕月湖畔,烟柳画桥。 她为什么约自己出去?为了感谢他吗?那她为什么不直接进来呢? 他计算了一下时间,子时,应该能够赶到。他盘腿而坐,心里开始默念那段咒语:“天地之初,善恶未出。虎豹豺狼,饿食腐骨。诸神争乱,人鬼同途……” 念了几遍,身体里也没有发出红光。最近两天,他念这段咒语的时候,体内都没有红光发出,而是迅速聚集起一股强大的能量。而他似乎也渐渐能控制练功的时间了。到了每天晚上练功的时辰,不再觉得狂躁不已了,别的时候,他坐下来念念那段咒语,那些能量也能聚集起来。唯一的问题是,他还不能很好地调用那些能量。他还是习惯性地每天晚上的这个时辰开始练习。 他试着坐了一阵,脑子里都是杜雪衣的身影,无法平静下来。不知她约自己出去干什么?这样一想,身体内刚聚集起来的一点能量烟消云散,他试着念了两边咒语,那股能量也没有再聚集起来。难道是因为自己内心杂乱,精神不够集中,以至于受了影响?想到这里,海宝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不去想杜雪衣的事。 说来奇怪,等他心里平静下来,那股力量集聚得快了起来。看来必须心无杂念才行。这么想着,海宝尽力将思想集中在练功和咒语上,不一会儿,身上的力量已经聚集到非要发泄不可的地步,海宝像往日一样提剑出门,来到往常练功的那片树林。 树林里的枝叶已被他砍断了不少,好在这片树林比较茂盛,因为地处郊外,也少有人来。借着微弱的星月光辉,海宝挥舞着九剑,在树林里尽情挥舞,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倾泻而出,整套剑法已使的十分纯熟。 剑越舞越快。体内有一股力量涌向手臂,像一股热血,自指尖喷薄而出,剑尖上爆出一团明亮的火花,整个剑身也发出幽兰的微光,如同突然有千万只萤火虫围绕在九剑周围。 事情的发生过于突然,海宝吓了一跳。起初他真以为是有血涌了出来,及至剑尖上那团火花亮起,才知道是自己的力道外泄。心中不由大喜,他曾听张成健讲过,武功练到极致,可以将自身力量以别的形式发出,比如火、风等,也可以穿过很远的距离,作用于外物。现在剑上的这团火,当然就意味着自己的功力又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心里想着,手臂上再次使力,向百步之外的一棵大树发射过去。 “轰隆!”一声巨响,那棵树倒下,将旁边的树也压倒了一棵。 海宝收回手掌,站在原地,嘴角上露出了笑意。 因为精神太过于集中,他甚至没有发现,树林里,有一双眼睛盯着他看了就好久。待到他大汗淋漓地将九剑插入剑鞘时,一丝细微的响动将他挑动了他的神经。 “谁?”一声猛喝,那声音在树林里回荡,经久不息,在这寂静的夜里,制造出阴森恐怖的气息。 “是我!”随着一声娇俏的应答,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悄然无声地出现在眼前。 “是你!我正要去找你!”看清了那个身影之后,海宝吃惊地叫道,声音中有刻意掩饰的慌乱。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这个俏丽的身影,他的心就抑制不住地狂跳。 “子时已过,你未到!”杜雪衣娇声喝道,声音里带着些许怒气。 “什么,现在已经过了子时了吗?”海宝吃惊地问道。 杜雪衣不理会这个问题,一招向海宝攻过来,嘴里道:“接招吧!” 海宝连忙后退,一边闪躲一边道:“姑娘叫我出来是打架的吗?还是因为我未能赴约而生气?如果是生我的气,我让你打就是。”说着果然停了下来。 杜雪衣一双手却停在半空中,不好打下来,也不甘心收回去。左看右看,愤然将手一甩,娇哼一声,道:“我是叫你出来比剑的。” 看她那又迥又怒的模样,海宝心里泛起一丝笑意,面上却平静道:“那姑娘的剑呢?” 杜雪衣从地上捡起一截胳膊粗细的树干,折断上面的小树枝,道:“我没剑,就用这个代替。” 海宝苦笑不得,也从地上捡起一截树枝道:“那我也用这个代替好了。不知道姑娘要怎么个比法?” 杜雪衣道:“就在树上比,谁先落在地上,谁就算输。”说着一下跃到树上。 海宝道:“好吧。”也跟着跃到树上。 还没等海宝站稳,杜雪衣的树枝就到了眼前。海宝只觉得杜雪衣还在为他没有按时赴约而生气,所以以比剑为由来出气。很快,杜雪衣凌厉的攻势让他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她定然有其他的目的。 海宝尽量忍让着,想找个机会败下阵来,却也不能让杜雪衣看出自己是故意败的。正寻思着,杜雪衣一棒打来,海宝假装闪躲不及,直坠下去,摔在地上。 杜雪衣落下地面,道:“根本是假装的!你刚才练剑的时候,步伐稳健,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跌下来!” 海宝苦笑道:“点到即止,何必较真。” 杜雪衣道:“你步伐之间怎么有灵山千打功的影子?” 海宝道:“什么千打功?” 杜雪衣也不理他,自言自语道:“奇怪了,又不太像。” 海宝搞不懂她在说什么,看杜雪衣独自愣在那里,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叫道:“杜姑娘!杜姑娘!” 杜雪衣回过神来,一把抓住海宝的衣袖问道:“你从哪里学的武功?你师父是谁?” 海宝道:“我师父是云王府中的团练师父。” 杜雪衣道:“云王府中的团练师父?不应该啊……那你没有跟别人学过武功吗?” 海宝摇头道:“没有,怎么了?为什么要问这个?” 看他那样子,不像是在说谎。杜雪衣心不在焉道:“哦,想是我多心了。”没有再多问。 海宝道:“有一件事我想问你,你是从灵山来的吗?” 杜雪衣道:“是啊。” 海宝道:“那你认不认识山主邱忘川?” 杜雪衣吃惊道:“你找她做什么?” 海宝道:“有人托我带些话给她。” 杜雪衣道:“谁?什么话?” 海宝道:“恕难奉告,这个我要亲自告诉她才是。” 杜雪衣道:“这有什么,你道人家很稀罕知道吗?如果不是因为她是我娘,我才懒得多问一句呢!” 这下轮到海宝吃惊了。 杜雪衣道:“到底是谁要带话给她?” 海宝道:“瞌睡虫大叔。” 杜雪衣奇道:“没听说过,怎么叫这样奇怪的名字?” 海宝这才想起自己连瞌睡虫的真名都不知道,讪讪道:“我一直这样叫他的。” 杜雪衣道:“算啦,无关紧要,叫这样的名字一定是个懒惰的人。”不再追问,神色间颇有些失望的样子。 海宝本来想辩解几句,想起瞌睡虫大叔整天闭着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又打消了这个念头,道:“瞌睡虫大叔嘱托我一定要亲自告诉邱山主,我一直想寻找机会前去灵山。杜姑娘是否愿意陪我前去?”想了一下,又觉不妥,忙改口道:“姑娘要是不愿意,指点一下,叫我少走些弯路也好,在下不胜感激!” 杜雪衣道:“有何不可,我此次下山已有一个多月,也该回去看一看娘了。” 海宝道:“那太好了,有杜姑娘在,事情就好办得多了。过几天我就去向云王告假。”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向树林外面走。不知不觉走出了那片树林,没有了密叶的遮挡,月光显得分外皎洁。此时再看,月光下杜雪衣一身雪白的长裙,头发披散在肩上,只在头顶松松地别了一枚发簪,亭亭玉立的身材,光洁如玉的面庞,整个人好似九天玄女下凡尘。两个人并排而行,离得很近,海宝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好闻的香味。海宝偷看几眼,心里突突跳起来,不敢再看,遂将脸别到一旁,看向那无边的夜色。 一时间无语,气氛有些尴尬。海宝道:“杜姑娘为什么来到云州城?难道是听说了那香雪楼传出去的谣言吗?” 杜雪衣道:“我来是为了杀蝴蝶大王洪昌。” 海宝吃了一惊,道:“你们到底有什么过节,要到以命相搏的地步?” 杜雪衣道:“我娘说他是我们的仇人,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奸大恶之人,我爹爹就是因为他离我们而去的。杀了他,我爹就会回来了。” 杜雪衣忽然柔声道:“你不想知道今天我为什么约你出来吗?” 海宝一愣,道:“为什么?” 杜雪衣道:“我要谢谢你,因为你伤了他,只可惜你没有杀了他。” 海宝苦笑,心里知道自己和洪昌差得太多,能伤他只是一时侥幸,赶上了他内力受损,又不敢使出来。 杜雪衣显然不知道海宝在想什么,道:“答应我,如果有机会,帮我杀了洪昌!” 见海宝一脸迷惑的样子,杜雪衣道:“你想问我为什么要你帮我杀他,是吗?因为我信任你,你有这个能力,你会帮我的,不是吗?”她停下来,扬起小脸看着他,满脸恳切的表情。 海宝心里竟然有莫名其妙地感动。平生第一次,被一个女子如此信任。迎着她那秋水似的眼波,他轻轻点了点头:“我尽力。那样的恶人,人人都应该得而诛之。只是那洪昌太强大了,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杜雪衣松了一口气,欢呼道:“太好啦!谢谢你!只要你想,我们齐心协力,机会总会有的!”那样子,像一个如愿得到糖吃的孩子一样。 海宝被她天真的样子感染了,脱口而出道:“如果我杀了洪昌,你怎么谢我?” 杜雪衣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歪着脑袋思索一阵道:“以身相许怎么样?戏里都说,英雄救美,当以身相许呢!”她整日在山上,除了练武,别无他事可做,看了不少折子戏本,对里面那些英雄救美、儿女情长的故事甚是喜爱。此时脱口而出,本来只是开个玩笑,并不觉得羞赧。 然而,这个充满了天真和戏谑的回答,却让海宝脸一下子烧起来,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要沸腾了。 “我,我……求之不得!”话语既出,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杜雪衣娇嗔道:“呆子,当真了啊!不过如果你真的能杀了洪昌,我会考虑的。” 似乎有人轻叹了一声。二人同时一惊,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见一个全身穿着黑衣、头上戴着黑头罩的人影正疾驰离去。海宝猛喝一声:“什么人?”急忙追赶,杜雪衣也一起追赶过来。 那黑影跑得飞快。追了大约有二里路,翻过一座小山坡,那黑影就不见了。 二人站在山坡上,四处张望,再也看不见任何人影。 是谁?竟然在他们周围埋伏得那么近,而没有被察觉?他为什么要跟踪他们?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的呢? 诸多的疑问无法解开。正疑惑间,突然一阵凌厉的响声划破夜空,二人抬头看去,一只硕大无比的大鸟眼睛里泛着油绿的光芒,爪子弯曲着像两把铁钩一样,朝二人急冲而下。海宝一把抱住杜雪衣,想将她那娇弱的身体护在身下,哪知一跤跌倒,二人一起自河堤向下面的荒草里滚去。 等到好不容易停止了滚动,二人惊魂甫定,才意识到还紧紧地抱在一起,两张脸几乎是嘴唇对嘴唇地紧贴着。杜雪衣吐气如兰,令海宝的心狂跳不已。 海宝赶紧松开了手臂,站起身来,伸手将杜雪衣也拉起来。一握到那柔软滑腻的小手,心里再次狂跳起来。 “对不起,我,我只是怕那东西……伤到你。”海宝指了指已经远去的大鸟,语无伦次地说道。 “算啦,不怪你啦!”杜雪衣故作轻松地说着,将脸转过去,好不让海宝发现她那绯红的脸颊。 第十九章 比赛 自从向杜雪衣打听了邱忘川的消息后,海宝就想着找机会去灵山上,以完成瞌睡虫的嘱托。灵山此去有三千多里,来来回回路上至少也得七八天,再算上在灵山上需要耽搁的时间,就需要十来天了。这天,海宝来到王府,欲向云王告半个月的假。本来他现在每天也没有正式的差事,就是练功。哪知进了王府,没有见到云王,卫管家来告诉他道:“张海宝,你来得正好,云王这几天忙着筹备抵抗海州郡妖兽祸乱的事,我正要派人去找你。” 海宝道:“海州郡的妖兽闹到什么程度了?” 卫管家道:“皇上派兵马大元帅刘世能带了十万大军前去抵抗,那刘世能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主,眼看一年过去了,兵力折损了大半,也不见成效。那些妖兽越来越猖狂,已经侵犯到海州郡腹地了。皇上命云王调集兵力前去救援,这不,云王正在招募军队。” 海宝疑惑道:“这来得及吗?大批的军队过去,至少也得半个月,况且临时招的兵,战斗力肯定也较弱,需要时间来训练。” 卫管家道:“正因如此,云王决定先选出一个精锐的小分队前去,青年团的成员也在选拔之列。这正是锻炼的大好机会,你要把握住啊!” 海宝顿时来了精神,把请假去灵山的事放到了一边,问道:“什么时候?怎么个选拔法?” 卫管家道:“明日辰时开始,在东郊的马场比试,张成健负责具体的比赛事宜。青年团有三个名额,希望你能够胜出。” 出了王府,海宝想去找师父问问比赛的详细情况。走到大街上,看见一群人围在一处,本来不想凑热闹,可是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张海宝——”。 海宝循声望去,只见孙聚义正朝他挥舞着手臂。 海宝走上前去,道:“孙大哥,多日不见,你干什么去了?我要找你,也不知你在哪里。” 孙聚义拍拍海宝的肩膀,一副大哥的架子,道:“难得你还记得大哥。大哥我刚完了一趟美差回来,这不,还没有功夫歇息,就又忙上了。” 海宝气道:“什么美差?” 孙聚义道:“你不知道吗?二王子和袁国辅的女儿定亲了,自然要送些定亲礼去,这样的大任,就落在老哥我的头上啦!” 海宝道:“这却没听二王子说起过。那袁国辅是谁?” 孙聚义一脸不屑道:“你这小子,真是孤陋寡闻,连袁国辅都不知道啊!那袁国辅的祖上是本朝的开国功臣,袁国辅的夫人是云王妃的妹妹,新娘子是袁国辅的女儿,闺名袁露华,是二王子的表妹啊!” “头儿,来了不少人来!”一个人冲着孙聚义道。海宝抬头看去,见几个人正在向墙上贴告示,边上围了一群人指指画画。仔细看了,是招募新兵的告示。 海宝道:“孙大哥,这招募新兵是要去海州郡抵抗妖兽吗?” 孙聚义大声道:“当然是啦!皇上都下了命令,让云王派兵前去支援。我这不正在四处张贴告示吗?” 海宝刚才在王府里就有疑问,只是不好问卫管家,此时见了孙聚义,问道:“云王为什么不派些训练有素的兵力去?为什么要临时招募新兵?” 孙聚义将海宝拉在一旁人少的地方,道:“傻兄弟,这话不能乱说。云王被封为一方之王,有自己的军队,皇上对他当然是有所忌惮的。皇上无奈之下请云王发兵相助,未必不是对云王的试探。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云王正好趁此机会名言正顺地扩展兵力,同时也向皇上表明了,云王本来的储军是不多的。” 海宝似懂非懂,再要细问,孙聚义大声道:“来来,兄弟也来帮帮忙。”说着拉着海宝回到人群里。 二人多日不见,孙聚义拉着海宝不放。等忙完公事,孙聚义叫了几个手下,拉着海宝一块去酒楼吃饭喝酒,好不热闹。 第二日,海宝早早来到马场,马场里已经聚集了一些人。马场中央搭起了四个高大的台子,显然是比武用的。有个下人打扮的人过来将海宝领到了一间屋内。屋内放着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张成健坐在一把椅子上。海宝叫着“师父!”忙过去问好,张成健笑道:“海宝,不要紧张,发挥自己的实力就好。去拿号吧。” 海宝走到桌子前,桌子后面坐的那位老者从面前拿了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了一个“廿一”,递给海宝道:“拿好你的号,一会儿叫号上场。出去准备吧。”海宝答应着退了出去。 马厂的一边已经有十几个年轻人。他们有的独自坐着,有的三两个一起聊天,想来都是青年团的人。海宝入青年团几个月,却连一个其他的团员也不认识。 这时有一个穿着青色短衣、腰里别着一把铁环的少年走过来,对海宝道:“你好,我叫墨夕,你也是来比试的吗?” 海宝打量了一下墨夕,只见他个子中等偏上,身材较瘦,一张脸棱角分明,充满了阳刚之气,脸上写满了热情。 海宝道:“是的。我叫张海宝。” 墨夕紧紧地盯着海宝腰间的剑道:“你这把剑好精致!” 海宝道:“它叫九剑。”语气间充满了爱惜之意。 墨夕道:“一定是把好剑,一会儿你上台,我一定要看个清楚。” 海宝见他虽然好奇,并没有要求他将九剑拿出来展示,对他顿生好感。看看他腰里的那个环,主环细细的,看起来十分纤弱,上面缠绕着一些小的环,活像一个放大了的儿童手镯。整个环看起来十分精致,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成,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亮光。 海宝道:“这个环是做什么用的?” 墨夕道:“这是我的兵器,他叫‘无情环’,别小看它,它可厉害了,一会儿我上台了你要仔细看着。”说着用手爱抚了一下那个环。 海宝笑道:“好,一定!” 两个人交换看了看对方的号。海宝是二十一号,墨夕是七号。然后坐着等待比赛开始。 墨夕道:“你额间的那个标记好特别。” 海宝笑道:“我妈妈说那是胎记,从一出生就带着的。” 墨夕吃惊道:“你有父母?你不是青年团的吗?” 海宝道:“青年团的就一定没有父母吗?我有啊!” 这下轮到墨夕吃惊了,道:“据我所知,除了二王子,青年团的人都没有父母。云王就是寻找一些无父无母的孤儿,培养大家练武。这样,大家既又机会出人头地,又能一心一意为云王效力。否则像我们这些孤儿,哪来学习的机会呢?” 海宝道:“这个,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墨夕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看来只是谣传而已。” 这时有一个彪形大汉提着铜锣出来,敲了一阵,大声叫着:“所有参赛人员听好!此次比赛共有三十二人报名参加。一至八号在一号台,九至十六号在二号台,十七至二十四号在三号台,剩下的都在四号台!现在宣布比赛规则:第一,比赛分出胜负即止,不得借此故意伤人;第二,比赛采用按号轮流制,即一号和二号比赛,三号和四号比赛,如此类推,胜出者再按顺序进行下一轮比赛;第三,比赛要绝对听从裁判指挥。下面请各位回到自己的台前。”大家听了迅速聚拢到自己的台子前面。墨夕和海宝挥手告别,跑到一号台前。 海宝来到四号台前,和大家站在一起。 四号台的裁判是张成健。张成健冲大家点头致意,清点了一下人数,然后说道:“比赛开始。下面请十七号廖同晓和十八号刘冲云上台。” 话音刚落,只听“嗖”地一声,一个少年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稳稳地落到台上,环视了一下四周,抱拳向众人道:“在下刘冲云。”那台子有四五丈高,用木板搭成,刘冲云落在上面,居然一点声音也没有。这一招显然是故意卖弄,但是台下的人却不买账,因为台下也是一群同样争强好胜的少年,满心的不服,他这一招,只激起了众人的好斗之心,尤其是海宝身边的一个胖子,鼻子里不屑地哼哼着,自言自语道:“卖弄个鸟!”。那刘冲云身材健硕,腰间别着一把大刀,神色傲然地立于台上。 迟迟不见十七号廖同晓上台。 众人左看右看。只见那个胖子紧一紧腰带,扎了个马步,深吸一口气,一跃而起。由于用力过猛,跳得高出tai子一丈有余,加上身体肥胖,落到台上时,发出了很大的响声。 那刘冲云一笑,脸上充满了嘲讽。台下众人也笑了起来。 那胖子爬起来,嘿嘿一笑道:“我就是廖同晓,轻功差了点,大家见笑了。” 那刘冲云抽出腰间的大刀,对廖同晓道:“别废话,快开始吧!” 廖同晓从腰里拿出一根双节棍,握在手中甩了两下,也不说话,向那刘冲云攻去。 刘冲云一侧身,躲过一击,然后大刀向对方面门斜刺出去,廖同晓身体向后倾斜闪躲,刘冲云乘机脚下横扫。他这招显然是认定了对方身材粗笨,故意出招迅速,上下齐攻,哪知那廖同晓一个跟头,将上下齐齐躲过,然后迅速转到刘冲云背后,用双节棍在他周围上下翻飞。刘冲云急忙回身,双节棍也跟着他的回身变了位置。这样转了几转,那双节棍始终在刘冲云的周围上下翻飞,刘冲云却捉不着对方的影子,二人如同猫捉耗子一样缠斗着。 刘冲云一急,反手将大刀向身后刺出去。哪知道脚下一紧,整个人被摔倒在地,大刀脱手飞出去丈余远。 刘冲云一跃而起,捡起大刀,气恼地向廖同晓砍过来,手腕却被另一只手牢牢抓住,抬头一看,随即泄气。张成健松开手道:“输赢已分,不可再战。本局廖同晓胜出!” 刘冲云气呼呼地下了台。那廖同晓也跳下台,在地上翻了个滚,假装摔痛了,“哎呦哎呦”地怪叫,惹得众人也笑起来。 第一局轻易分出胜负,大家都不敢再轻敌,也没有人敢卖弄了。接下来是十九号和二十号上台。下一轮就到自己了,海宝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小心。青年团里都是云王培育出来的精英,自己练武时间最短,实战经验也不足,千万别出什么差错,错过了锻炼的好机会。像刚才那个廖同晓,就是深藏不露,高不可测的样子,也不知道实力究竟如何。 只听见张成健叫道:“下面是二十一号张海宝和二十二号肖剑飞上台。”海宝听到叫自己的名字,一提气就到了台上。这个高度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了。 刚在台上站定,接着一个少年上来,就是那肖剑飞了。 那肖剑飞个字比海宝还要高一些,剑眉星目,腰里别着一把剑。上了台,并不出剑,对海宝一拱手道:“承让!”接着一掌劈过来。 海宝身体向左一侧,右掌同时劈出。肖剑飞一掌劈空,闪过海宝的进攻,紧接着又是一掌。二人如此斗了十几个回合,海宝只觉肖剑飞掌风凌厉,一个不小心,被他小指扫过手臂,只觉得被扫处竟然隐隐作痛,不觉暗暗吃惊对方力道的强劲。正吃惊间,只见肖剑飞双掌同时劈来,海宝自恃力道雄厚,有心一试对方功力,随即伸开双掌,和对方的双掌打在一起。 双掌相接,二人同时退后几步,肖剑飞踉跄几下,用手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 海宝急忙上前搀扶。肖剑飞一挥手道:“我没事。张海宝,你实力雄厚,在下输了。”说完纵身跃下台子。 接下来是二十三号和二十四号。第一轮很快比赛完毕,四名胜出者分别是十八号廖同晓,十九号简南飞,二十一号张海宝和二十四号刘昆。 刚才一轮比赛,海宝已经将这些人的大致功力看了个大概。那简南飞和刘昆本来实力是不如肖剑飞的,无奈肖剑飞第一轮和自己比试,被淘汰了下来。接下来能和自己相较的只有那个十七号廖同晓。廖同晓深藏不露,不知道实力究竟如何呢? 果然,接下来一轮比赛之后,十八号廖同晓和十九号简南飞比赛,廖同晓获胜;二十一号张海宝和二十四号刘昆比赛,张海宝获胜。 现在只剩下廖同晓和张海宝的比赛了,大家都兴奋地看着。三号台已经比赛完毕,胜出的那位等待着和其他台子的冠军比赛,落选者则都在其他台前围观。 廖同晓双手相握着,发出骨节相互摩擦的响声,接着扭扭脖子踢踢腿。海宝知道,他这是在造声势,想从气势上jiang自己吓倒,不觉莞尔一笑。这个廖同晓很善于扰乱对方的心神,发挥自己的长处啊! 台下的人见那廖同晓只是做着活动筋骨的动作,而海宝则立于一旁,不动声色,急得纷纷叫起来:“开始呀!开始呀!” 造足了气势,那廖同晓一挥大刀,大叫着冲过来。 海宝却并不出剑,只是握着拳头等待着。他知道对方这一招只是虚张声势,后面肯定有变招。 而台下的人都为海宝捏了一把汗。 就在刀尖离海宝的胸口只有寸许的时刻,海宝身体向后一扬,果然,那刀尖收住向前的趋势,突然变了方向,随着他的动作朝下而来。 第十九章 比赛2 台下众人不由地倒抽一口凉气。这一下海宝陷入了险境。如果他刚才向一旁闪躲,也不至于把自己置于这样的绝境。而现在,身体后倾,仰面朝上,一把刀就在胸前,这个姿势,太难闪躲了。 只见海宝如一条鱼一样,整个身体贴着地面溜出去,双腿同时向廖同晓下盘横扫过去,瞬间,廖同晓整个人跌倒在地。 海宝只出一招,就将对手打倒! 你快,我比你更快! 你强,我比你更强! 台下一片静寂,接着爆发出一阵掌声。 这一轮,海宝获胜。四号台比赛结束。 此时,一号台和二号台也已比赛完毕。四个台子的冠军都产生了。一号台是墨夕,二号台是徐松山,三号台是卢定宇,四号台是张海宝。稍微休息一会儿,接下来是墨夕和徐松山在一号台进行比赛,卢定宇和张海宝在二号台进行比赛。 海宝向墨夕看去,正好迎上对方的眼神。二者相视一笑,眼睛都流露出鼓励的目光。 那些落选的人都聚集在一号台和二号台前,等着看接下来高手的决斗。 海宝和卢定宇同时跃到台子上,互相对视着。 这卢定宇,自己丝毫不明白他的底细。不过既然是三号台的冠军,那应该是相当厉害的人物了,千万要小心! 海宝在心里嘱咐着自己,表面上不动声色。那卢定宇并没有拿出武器,而直到此刻,海宝的九剑也未出鞘。 两人分别站在台子的两头。那卢定宇长啸一声,飞身而起,双脚就踢过来。他这一下,又快又恨。海宝瞬间飞起,以同样的姿势双腿踢出去,四只脚结结实实撞在一起,然后又弹开,二人同时落在地上。 刚一站稳脚步,那卢定宇整个身体旋转着,像一阵旋风一样扫过来。他旋转着,占的面积比较大,海宝拿不准他要如何出招,攻击自己的哪个部位,所以只是静静站立着等待。那卢定宇到了跟前,却不停下,整个人越转越快,活像一个陀螺。海宝一边闪躲,一边仔细找着他的破绽。就在这时,卢定宇突然停下,一根软鞭毒蛇一样直奔海宝腰间。 海宝吃了一惊。鞭子的攻击范围比其他武器要大多了,一时要想闪躲,已来不及,情急之下,干脆整个人打了个转,那鞭子顺势在腰上缠了两圈。这样看来,海宝等于束手就擒了。台下的人发出一阵唏嘘。却见海宝将鞭子一抖,一股力道透过鞭子直冲过去,他本来只想将鞭子从卢定宇手里震飞,哪知道那卢定宇竟然从台上直直地飞出去。众人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只听一声闷哼,卢定宇摔在地上,竟然不再起来。 海宝忙扔了鞭子,从台上飞下去。众人呼啦一下围过来。见那卢定宇趴在地上,面上表情极其痛苦。张成健已经到了跟前,附身查看了一下,道:“右腿骨折了。” 海宝懊悔不已。没想到自己一下用力这么大,竟然将对手摔下了台,结果伤成骨折。纵然是刀枪无情,拳脚无眼,但是自己对力道把握不准,这是事实。看来以后还得多加练习。 不一会儿,一号台上墨夕和徐松山的比赛也出了结果,墨夕获胜。本来,青年团有三个名额,徐松山和卢定宇还要比一局,淘汰掉一个人,但是现在卢定宇受了伤,最后一个名额就是徐松山的了。 海宝此时方意识到,这比赛结束后,竟然没有第一名。他和墨夕都有名额,无需再比。没有第一的比赛,难免让人觉得有些遗憾。当然,那两个并列的高手,也都会注意对方,从此去发奋努力。难道这是云王刻意安排的吗? 他和墨夕互相看着对方,脸上均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不是为了争那个第一,而是,他们没有机会交手,甚至没有机会看对方的身手,而原本他们就约好了要看对方使用兵器的。 但是有一点值得高兴的是,他们都胜出了,获得了那宝贵的名额。 墨夕向海宝伸出手来。海宝也伸出手,两只手有力地一握,然后又不约而同地击了一掌,是一众默契,也是一种友好的挑战。 众人散去。海宝、墨夕和徐松山留下来等着安排。 张成健过来道:“今日事情到此结束,你们先回去休息吧,准备一下,明天就出发了,到时候再对你们的任务作具体的安排。”三个人答应了。徐松山看了二人一眼,也不告辞,径直走了。 墨夕道:“张海宝,你要去哪里?不如咱们出去切磋切磋?” 这一句正说到海宝心坎里,海宝爽快道答应一声:“好!”二人一起出了马场,向野外走去。 走了三四里,来到一片高大茂密的树林里。这树林大概年代久远了,里面有的大树两人都合抱不过来,树下杂草丛生,也不知多久没有人进来过了。 墨夕道:“这里荒无人迹,是个切磋武艺的好地方,只是太杂乱了,不如这样,咱们两个各出兵器,先将这片杂草清除,如何?” 海宝道:“好,我正想看看你那无情环的威力呢!” 墨夕听了,也不推辞,双手往腰间一探,那环已在手上,一手一只,略一扬手,双环同时飞出。只见那两只环在乱草间扫过,所到之处,杂草尽数被齐根扫断,倒在地上。转了几圈,那环像长了眼睛一样,自己又向墨夕飞回来。墨夕一伸手,一双环就套在了手臂上。 海宝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武器,不由地赞叹道:“太厉害了!这双环被你使得就像有灵性一样。” 墨夕道:“过奖了!快快让我见识见识你的九剑吧!” 海宝一挥手,九剑出鞘,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进来,照在剑身上,反射出七彩的光芒。 “好剑!”墨夕忍不住夸奖道。 海宝见墨夕先爽快地展示了他的无情环,自己也要让他看看九剑的威力,于是指着杂草间的一棵大树道:“让我来清除这棵树吧。”说话间,人已飞出,从大树旁掠过,然后又稳稳地落到地上。 那大树纹丝没动。墨夕走过去查看,只见大树根部有一圈印记,正向外流着透明的液体。 墨夕惊叹道:“能用一把剑将合抱粗的大树砍断,而且没有挪动半分,足见剑之锋利,更见用剑之人速度之快、内力之深!”说着,一伸手,向那树干上推了一把,随着“哗啦啦”的响动,那树干倒在地上。一群鸟雀惊起,“扑棱棱”地向头顶飞去。 二人在树林子里切磋武艺,越谈越投机,一直到日头偏西,才去马场取了马,回城去了。 海宝记起需要告诉杜雪衣一声,暂时不能去灵山了。找到杜雪衣暂住的客栈,向店小二打听,店小二道:“你要找那位仙女一样的姑娘呀!那位姑娘行踪不定,今天早上出去至今未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有事么事情,我可以给您带句话。” 海宝想了想,向小二借了笔墨纸砚,给杜雪衣写了封信,托小二转交给她,然后给了小二两吊钱作谢后离去。 当晚海宝回去,河儿水儿听说海宝要去打妖兽,不一会儿就给他收拾了一个简单的行囊。海宝打开一看,包袱虽小,日常换洗的衣服和用品、银两等一样不缺,心里暗自道:还是女孩子家心细些,有了这两个丫头,自己省心多了,怪不得男人都要娶老婆。一想到这里,不由地又想到了杜雪衣说的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戏言,心里又道:要是我能娶杜姑娘做老婆该多好,我娘一定开心得不得了!这样温柔活泼勇敢善良又漂亮的姑娘,怕是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了!真的,杜姑娘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姑娘,一切美好的词汇用到她身上,都不过分!他这一想,满脑子都是杜雪衣的影子,仿佛看到了杜雪衣盖着红盖头,做了自己的新娘,脸上不觉烧起来,暗暗拧了自己大腿一下,又在心里道:张海宝呀张海宝,你真是痴心妄想,杜姑娘仙女一样,怎么可能嫁给你这样一个土里土气的山野小子呢? 河儿水儿看海宝脸上一阵阴一阵晴,嘴边傻傻地笑着,不由地面面相觑。河儿用手在海宝面前晃了晃,轻声道:“主人,主人,您怎么了?” 海宝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失态了,不好意思道:“没,没什么啊,怎么了?” 河儿道:“您呀,刚才自己皱眉自己笑,还自言自语地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似着魔了一样。” 海宝不好意思,赶忙转移了话题,笑道:“是吗?我好饿呀!”两个丫头听了,刚忙去准备晚饭去了,海宝这才长出一口气。 次日来到云王府的议事厅,厅里已经聚集了十几人。墨夕、徐松山也在其中,张成健独坐在一旁。海宝向师父问了好,又走过去同墨夕和徐松山打招呼,那徐松山只是哼了一声,也不言语。海宝同墨夕坐在一处。 不一会儿,云王来到。厅里霎时间鸦雀无声。云王坐在正中间的高堂上,卫管家和张成健坐在下首的椅子上。 云王道:“这次海州郡的妖兽闹了将近一年,而且呈越来越猖狂之势,各位肯定有所耳闻。皇上命本王派兵相助,本王自当倾力而为。这件事情,还要有劳诸位。诸位都是经过选拔出来的精英,此次去海州郡,正是各位大展身手的好机会,希望各位能够不畏凶险,鼎力而战,为本王和皇上分忧解难,为海州郡的百姓分忧解难。”说完,扫视众人一眼,对张成健道:“成健,带他们准备一下。” 张成健领命,带领这个精兵团出去了。 海宝正要出去,却听云王道:“张海宝,你且留下。” 海宝不解,只得留下来。 云王道:“海宝,本王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差你去办。” 海宝道:“云王请吩咐。” 云王道:“对抗海州郡的妖兽,比不得领兵打仗。那些妖兽会邪术,单靠寻常的兵力是无法将其消灭的,这也是皇上派兵将近一年仍然不见成效的重要原因。本王欲请四方术士和天下有异能的人前来相助。那灵山号称天下第一仙山,灵山上的法术也十分了得。因此,本王欲差你前去灵山,请那山主邱忘川下山,去海州郡协助消灭妖兽。老卫,把东西拿出来。” 只见卫管家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交给海宝。 云王道:“这是本王的亲笔信,你可带着它前去。这些年来,本王与灵山多少也有些交情,想来邱山主也会给本王一个面子吧!” 海宝道一声“遵命”,接过令牌,心里暗自纳闷,为什么不派自己和小分队一起去海州郡,而是派自己前去灵山?那灵山天下闻名,四海为尊,要请灵山的山主,至少也得派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为何派自己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前去呢? 心里诸多疑惑,也不好问。 云王又命人拿来地图,将这一路仔细指给海宝看,以及诸多紧要之处,一一嘱咐了。 正说着,突然听见有人叫道:“海宝!” 回身一看,圣左羽和一个女子从外面走来。那女子一袭粉色长裙,袅袅娜娜,摇曳生姿,面如三月桃花,娇艳欲滴,不是杜雪衣是谁? 圣左羽几步跳过来道:“参见父王!”接着也不管云王是否应答,就对海宝道:“海宝,我和杜姑娘陪你一起去,咱们这就动身。” 云王道:“羽儿,又来捣乱,越来越不稳重了,哪有男儿的样子!” 圣左羽道:“父王,您不是答应让我去了吗?父王一言九鼎,肯定说话算话,对吧?” 云王笑道:“去吧,要稳重一些,此次意义重大,千万别惹出事端。”又看向杜雪衣道:“杜姑娘本是贵客,好不容易来到云州城,理应多住几日,何必这么急匆匆就要走呢?” 杜雪衣道:“多谢云王盛情。只是此次小女子出门多日,家母多有挂念,还是尽快回去为好。再说,云王不是要请家母下山吗?小女子正好相伴,做个引路之人。” 云王笑道:“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再挽留。此次去灵山,有劳杜姑娘多多相助。” 杜雪衣笑道:“云王请放心。” 三人同云王告辞,骑上早已备好的快马,绝尘而去。 第二十章 任务 一定是她,知道自己想去灵山,有意成全自己。那她究竟和云王说了些什么,才能使云王相信自己能完成这样的任务? 海宝根本没有料到杜雪衣竟然和云王有交情,转念一想,云王既然和灵山素有来往,那和杜雪衣相识也在情理之中了。这么说来,圣左羽和杜雪衣也应该早就相识,那日杜雪衣落入那蝴蝶大王之手,圣左羽前去相助,说不定也是云王的意思。 这么一想,心里颇不是滋味,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内情,只有他自己被蒙在鼓里一般。又想到那天晚上杜雪衣约自己出来,请求自己帮助杀死蝴蝶大王的事,对自己是何等的依赖和信任,心里又觉得好过一些。 海宝独自想着心事,那边圣左羽勒马和杜雪衣并排而行。圣左羽道:“杜姑娘,邱山主世外高人,多年不下山,想来定是在法术上下苦功,不知道那血灵咒练到几层了?” 杜雪衣道:“家母的事,不劳二王子操心。” 圣左羽笑道:“那不知杜姑娘练到几层了?” 杜雪衣冷着脸不答话。 “第一层锁心咒?这个杜姑娘不用练就到极致了,姑娘天生美貌,能将天下任何男人迷倒。那是第二层驱魔咒?” 杜雪衣依然不说话,只是脸上更阴沉了。 “哇,不是吧?已经到第三层巫血咒了?”见杜雪衣不答话,圣左羽故意夸张地说道。 杜雪衣一双明眸里已经含着怒意,道:“圣左羽,本姑娘的事不用你过问!”说着扬鞭一打马屁股,那马吃痛,向前狂奔而去。圣左羽赶紧大叫着追赶。 突然疾驰的马蹄声惊醒了海宝,海宝赶紧追上前去,却见杜雪衣一脸笑意将马靠过来道:“喂,海宝,你一个人在后面发什么呆啊?闷不闷啊?给我讲个故事吧?” 圣左羽也将马靠过来道:“这讲故事嘛,我最在行了,杜姑娘愿意听,圣某愿意效劳……”。话未说完,杜雪衣就抢着说道:“有些人话真多,真讨厌!” 圣左羽道:“旅途寂寞,消愁解闷嘛!” 杜雪衣道:“海宝,快讲,我可不想再听某些人说话!” 这两个人,还真是好心情,一路上都在斗嘴,海宝不觉莞尔一笑,道:“这讲故事,我不在行。我给二位出个谜题吧。” 杜雪衣道:“好!”圣左羽也道:“好!快说!”这次二人意见倒是统一了。 海宝努力地回忆着儿时听到的谜语,捡了一个,道:“铺半边,盖半边,下了雨,湿半边,出了太阳晒半边。打一物。” 圣左羽想了一会儿,忍不住道:“海宝,给点提示,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常见吗?” 海宝笑道:“有人居住的地方随处可见。” 杜雪衣听了,眼睛里露出笑意。 圣左羽见状,道:“姑娘冰雪聪明,想是已经知道答案了?” 杜雪衣点点头,不说话。 圣左羽道:“还请姑娘明示。” 杜雪衣道:“我干嘛要告诉你。”说完将脸扭向一边,以示再也不理他。 圣左羽道:“就知道你不会告诉我,其实我早已猜出了答案,就是那盖房子用的瓦片,我说的可对?”说完哈哈一笑,打马得意地向前奔去。 三人紧走一阵,慢走一阵,不时地说说话,时间倒也过得飞快。行了大半日,马也累了,人也乏了,正好到了一处客栈,圣左羽当先勒住马道:“前面有家客栈,今天就在这里歇息一晚上吧!” 海宝答应了一声,下了马走上前去查看。 圣左羽笑道:“杜姑娘还是带上面纱为好,要不这么美貌,怕是要惹祸端。” 杜雪衣冷着脸道:“圣左羽,本姑娘该怎样做不需你指点。”说着牵着马跟在海宝后面。看着二人又斗起嘴来,海宝苦笑着摇了摇头。早有店小二迎出来,接过三人手中的马。三人要了三间客房,然后又点了饭菜,坐在前堂,等店家做好了饭菜端上来,一起吃着。 一阵香风吹过,清脆悦耳笑声随之而来,店内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地向门口看去,忽觉眼前一亮。进来的是一位小姐和一个丫鬟。那小姐看起来不过二八年纪,一袭水红色长裙紧裹着丰满的胸部,肩披烟罗软纱,玉臂和香肩划出流畅柔美的线条,纤腰微步,裙裾轻扬,云髻高盘,露出雪白的颈项。她走进店来,神态自若,落落大方,不疾不徐地向前堂内扫视一遍,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好一个绝代佳人! 最让人注目的是,佳人的胸部开得非常低,露出半个莹润浑圆的酥胸,随着她婀娜的脚步,里面像两只关不住的小兔子一样,活波得像是马上要跳出来,使在场的男人看直了眼,伸长了脑袋,想探探里面的风光。 圣左羽的脸上一下子阴沉起来。 佳人的目光在海宝他们坐的这张桌子上停顿下来,然后脸上的笑意就荡漾开来。 佳人袅袅娜娜地走到圣左羽面前,朱唇轻启,低低呼唤一声:“羽郎——”。 那语调里包含的柔情,在场的人都听了出来,不由地羡慕地看向圣左羽。能得到这样女子的垂青,真乃人生幸事! 哪知圣左羽也不答话,只是轻轻哼了一声。这样不冷不热的反应,和那女子的热情相比,透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那女子脸上的笑容霎时僵住,但只是一刹那,微笑又挂上了她的面颊。 “羽郎近日可好?好像不太开心,遇上麻烦了吗?”佳人语调温柔,充满了关切之情。 “没有,多谢袁姑娘关心。”大概是觉得自己太不给这位女子面子了,圣左羽脸上的冷漠终于散去。只是那句“袁姑娘”让佳人面上的笑容霎时消失。 她什么时候变成“袁姑娘”了,他不是一直叫她“华儿”吗?多日不见吗,为何他对她冷淡了许多?难道是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吗?难道是因为他身边的这两个人吗?还是,他发现了什么? 佳人眼睛扫过海宝和杜雪衣的脸,笑道:“不知这二位该如何称呼?” 圣左羽道:“这位是杜雪衣杜姑娘,这位是我的兄弟张海宝。”然后又回过脸道:“我表妹袁露华。” 既然是表妹,不叫“表哥”却叫“羽郎”,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得出二人什么关系。 海宝曾有所耳闻,说圣左羽有一个未婚妻,是当今国辅袁中伍的女儿,闺名唤作袁露华,是一位博学多识、才华横溢的大家闺秀。那袁国辅夫人和云王妃是表姐妹,两家亲上加亲,不止大人们欢喜不尽,两位年轻人也是情投意合、互相爱慕得很! 这圣左羽,有这么一个美若天仙、风情万种的未婚妻,指不定心里美成什么样呢,可是表面上还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大概是当着旁人的面不好意思和表妹太亲热。嘿嘿,没想到他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想到这里,海宝的嘴角不觉附上了一丝笑意。 圣左羽当然看出了那笑中促狭的味道,心里气道:这小子,居然也学坏了!面子上却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那袁露华却把海宝的笑当成了初次见面的客气,遂冲海宝一笑,以示友好。 海宝忙道:“袁姑娘若不嫌弃,不如坐下来一起吃饭吧。” 袁露华微微一笑,道:“不用了,多谢张公子好意。这一路舟车劳顿,我想早点歇息。”说罢对一旁候着的店小二道:“要两间上房,做几道清淡的菜送到房里去。”然后又对三人道:“各位请慢用,小女子先行一步。”说罢轻摆衣袖,随小二向后院客房而去。 “你这表妹有些……”杜雪衣压低声音,尽量不让周围的人听见。 “什么?”圣左羽和海宝异口同声道。 杜雪衣嘴里吐出两个字:“妖气!” 圣左羽和海宝显然都曲解了杜雪衣的意思。 海宝笑道:“还真是。” 圣左羽道:“不知怎么回事,我一见表妹也觉得怪怪乖的,以前她可从不这样穿戴打扮,连神韵气质似乎都变了。” 杜雪衣忙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她,不是人。” “啊?”海宝十分吃惊。 “别忘了,我们灵山的法术可是能斩妖除魔的。虽然我法术很浅,可是也能看出来,她头上有些妖气。” “你确定?”圣左羽表情严肃起来。 “不确定。” 圣左羽和海宝一下子泄了气。 “可是她头上的确有妖气。如果她不是妖怪,也可能是撞到了妖怪,或者被妖怪缠身了,总之,你要小心些。” 第二十章 任务2 当晚,圣左羽独自坐在房间里,手里不断把玩着一把绘着青花的小酒杯,似乎这小小的酒杯里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一样,但是他的心思却明显不在这酒杯上,因为他的目光涣散,没有焦点,杯中剩下的小半杯酒洒了出来,将他那月白色的锦袍濡shi了一大片,他也没有发觉。桌上的蜡烛静静地绽放着昏黄的火苗,珠泪沿着烛身缓缓流下,落在青铜制成的烛台上。许久,他提起桌上光洁如玉的骨瓷酒壶倒了一杯酒,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忽地起身,推门走出去。 走廊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他走到一个房间门口,静静的站立了许久,举起手来做了一个敲门的姿势,却始终没有下决心敲下去。 正犹豫间,门无声地开了,一个女子双手搭在门上,道:“进来吧,你我小时候常常共处一塌,怎么现在进我的房间都犹豫半天,羽郎什么时候和我这么生分了?” 圣左羽走进屋去,道:“只是怕夜深,打扰了妹妹歇息。” 袁露华娇笑道:“羽郎想什么时候打扰,妹妹都愿意的很。” 这过分亲热的话却让圣左羽感到极不舒服,虽然以前的表妹在人前举止大方,但是在他面前,却总是害羞而含蓄,如今眼前这个女子,让他有一种把控不住的陌生感,还有那一举一动中透出的媚态,更是与那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有着天壤之别,以前两人之间的默契,也荡然无存。 可她分明就是袁露华! 人说女大十八变,难道连脾气秉性也可以有这么大的改变吗? “如今世道混乱,一个女子奔波太危险,怎么不带些护卫?”想到表妹不会武功,又打扮得这么抢眼,圣左羽颇为担心地问。 “羽郎不必担心。家父担心世道混乱,就为我请了一位对武功颇有造诣的师父,教了些防身之术,对付一些毛贼强盗之类的,还是没有问题的。” “哦?这却是没有听说过。可是,即便如此,一个女孩子家,打扮也应该低调些才是。”圣左羽的语调里已经带上一丝不悦。 袁露华轻轻一笑,道:“原来羽郎是因为这个生气呀!羽郎若是不喜欢我这样打扮,我换了就是。” 圣左羽意识到自己言语重了些,忙道:“不是不喜欢,只是……” 袁露华抬起玉手,轻轻地放圣左羽唇边,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是不喜欢我被那些臭男人看了去,是不是?我是羽郎的,羽郎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我今后今后只打扮给羽郎一个人看,好不好?” 圣左羽的心头无端地一阵混乱,忙转移话题道:“不知表妹此次出来要去哪里?” “多日不见,我对姨父、姨妈甚是挂念,此次正是专程来探望他们二老的,再则,我……想你想得好苦,睁眼闭眼都是你的影子……难道,你就不想念我吗?”袁露华说着,一双手就攀上了眼前男子的脖子,那宽大的衣袖顿时滑落,露出两截洁白如玉的手臂。 圣左羽心头一热,忙低下头来,欲宽慰怀中的女子。哪知刚一低头,却看见一双雪白的胸,浑圆饱满地挺立着,女子的衣襟不知怎么的就松散开来,那两点粉嫩的凸起如两团火苗一样灼烧在男子的眼底。 也不是没有见过女人的身体,心就没有跳得这么厉害过。 止住心里的狂跳,慌忙将怀里的女子推开:“时间不早了,表妹早些歇息吧。” 女子一愣,旋即道:“怎么了,羽郎,你不喜欢和我呆在一起吗?” “不,不是,只是天色晚了……”话未说完,又愣住,眼角的余光已经瞥见那女子的衣襟,整整齐齐,回过头来细看,果然没有一丝凌乱的痕迹。 难道刚才出现了幻觉?可明明看得清清楚楚呀! 这情况太过诡异。大概连日赶路,自己真的累了。 “别走嘛!”女子指指窗外:“你看今夜的月色多好,我想出去走走,你陪陪我。” 犹豫一下,还是回答:“好吧!”任由她拽着胳膊出门了。 海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几个月来每天晚上到了这个时辰他都要去练一阵剑法,今晚却不大方便。心里有些憋闷,干脆坐在床上练静修功,以此来消耗精力,也稍稍释放一下不能痛痛快快练武的憋闷感。 练了一会儿,睁开眼睛,隔着菱形的木格子窗正好看见一轮明月挂在树梢。今夜的月好美,明天定是一个好天气。 心情顿时好起来,突然就来了兴致,下了床穿好外衣,推门悄悄走出去。 他立在廊檐下,看整个后院安静地沉睡在明亮的月光下。地上洒满了斑驳的树影,花儿和叶子簇拥在一起,依稀可辨,虽然看不清它们正以怎样的姿色绽放,但是那纷繁复杂的轮廓,在夜色里显得分外妖娆迷人。 无端地生出一阵惆怅来。他本来是个热血男儿,又是个粗人,既没有锦心绣口的才华,更不懂得那些风花雪月的篇章,只是心里莫名其妙地有些难过,觉得生命里缺少了点什么。具体是什么,也说不上来。心里不再想着练武,那股无处释放的躁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希望心里安静一点,再安静一点,安静到让自己和这静谧的夜色融为一体。 回廊那边无声地出现了一个人影,把他从这种低落的情绪中拉了回来。那人在回廊的阴影处,看不清楚,但是他知道那是谁,心里立刻被填满了,那种缺了点什么的感觉消失不见。 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女子这么轻易就能拨动他的心弦?她甚至不用说话,只那么静静地立在那儿,就能使他的心跳分外激烈。 那个人儿显然也看见了他,静悄悄地向这边走来。到了近前,低低地道一声“今夜的月色真美呀!”然后靠在廊柱上,不再言语,俏丽的身影就整个沐浴在月光下。 “月美,人……更美!”鬼使神差地,他回答道,语气有些生硬。说完了,他被自己的直白吓了一跳,脸上瞬间燃烧起两团火苗。 她被他逗乐了,“噗嗤”一笑:“想不到你看起来这么笨,嘴还这么甜。” “我,很……笨吗?”他信以为真。 “陪我出去走走吧,我睡不着。”女子转移了话题。 “嗯。”他点点头,然后二人一起穿过前堂,告诉值夜的店小二给他们留门,然后就出去了。 出了店门,沿着小道向西而去,道旁是两排枝叶繁茂的垂柳,细长柔软的柳丝垂下来,几乎拂上了人的面颊。两人只是慢慢走着,谁都没有言语,似乎不愿打破这夜的静谧。 “羽郎,你此次去灵山,大概多久能够回来?”穿过幽静的夜空,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那声音里满含深情,又有刻意的压抑。 “不一定。灵山之后,还要去海州郡的战场上。”男子的声音传来,是圣左羽。 两人不约而同向那发声处望去,见两个身影在小道拐弯处的垂柳下面对面地站着,彼此之间的距离触手可及。 “啊?难道你贵为王子,要亲自上战场吗?”女子的声音里十分担忧。 “这个你就不要过问了,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圣左羽语调里带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要和你一起去!战场上那么危险,我怎么能看着你独自一人去冒险!”女子的语调软绵绵的,充满了关心。 “是吗?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你爹的意思?”圣左羽一字一顿道,语气里充满了危险。 “我爹爹?这关我爹爹什么事?”女子的话里充满了不解。 “不是你爹的意思就好。”圣左羽的语气软下来。 “人家担心你嘛!干嘛总是误会人家的好意?”女子娇嗔道,将身子软软地向圣左羽的方向靠了靠:“羽郎,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你跟……我那么亲近,怎么现在,总是躲着我?” “表妹,不一样的是你。” “不,像以前那样,叫我华儿。”女子轻轻地伸出手去,搂住了男子的脖子。两个人不再言语,就保持着这个对视的姿势,好一会儿,那轮廓分明的两张脸慢慢地靠近,两张唇贴在了一起。 这边的一对人儿早已看呆了。 海宝赶紧回过头来。杜雪衣也回过头,拉了下他的衣袖,轻声道:“走啦!” 这一路走回来,二人不说话,和来时不一样的是,刚才那场不该看的好戏,让他们俩的心里起了微妙的变化,各自心怀鬼胎,却都不好意思说出来。好不容易挨到店里,海宝支支吾吾道:“刚才……他们……咱们不应该偷看的。” “谁想看了,你才偷看呢!哎,脸这么红……难不成……你也想试试?”杜雪衣将海宝奚落了一通,然后调皮一笑,向自己的房间跑去。 独留海宝在原地呆了许久。 第二十一章 灵山 第二日,三人早早起了床,一起吃了早饭。等到牵了马匹,要上路了,却见道上停着一辆马车。马车的帘子被掀开,那袁露华坐于车中,冲圣左羽道:“羽郎,多多保重!”只说了这一句话,帘子就被放下。 圣左羽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微微一笑,看着马夫扬鞭,马车慢慢悠悠离去。 马车里,袁露华两眼发光,透过厚厚的车帘看向骑在马上的俊美男子,嘴角露出邪魅的笑容。 连续赶了三天的路,倒也没有什么事。这天正走着,杜雪衣的马突然前蹄跪在地上,无论怎样用鞭子抽,它只是无力地甩甩脑袋,口里吐着白沫,再也起不来了。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要换马也得到前面的村镇上去啊。 杜雪衣负气地踢了一下马屁股道:“马儿呀,你怎么偏偏到了这荒郊野外不走了呢?快起来吧,到前面给你买好草好料吃。” 圣左羽哈哈笑道:“你以为他是小孩,给颗糖吃就听话吗?不如这样,你坐我的马上来,就不耽误赶路了。” 杜雪衣道:“好,那你先下来。” 圣左羽道:“我下来干什么?” 杜雪衣道:“你自己说的,要把你的马给我骑呀!” 圣左羽拍拍自己身前道:“你坐这儿。” 杜雪衣道:“我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好心眼儿。海宝——” 海宝答应一声,向后挪了挪身体,一伸手,把杜雪衣带上马来。 杜雪衣挑衅地看一眼圣左羽,轻轻一笑,抓着缰绳道:“马儿快跑!”海宝双腿用力一夹马肚子,那马嘶叫着向前跑去。 圣左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对人儿策马而去,回过神来,大叫:“海宝,你也学坏了!” 行了四日,终于到了灵山脚下。 巍峨的山高耸入云。行走在曲折的小道上,身旁就是悬崖峭壁,笔直挺立,犹如刀削,怪石嶙峋,飞鸟难行,只是看一眼,就使人胆战心惊,也不知灵山上的人是如何常年生活在这样的地方的。 有杜雪衣引路,上山也还顺利,加上三人都还有些内力,走得也还算轻松,不到半日功夫,已经来到灵山的主峰——仙人峰。 一上到峰上,豁然是另一番天地。眼前是一片高大雄伟的建筑,青砖红瓦,敦厚整齐的青石板铺满地面,古朴大气。宫殿一座接着一座,一眼望不到边,也不知道这地方究竟有多大。 两边由怪石形成的天然屏障将这诸多宫殿与山下隔开,只有他们上山的这条小路,弯弯曲曲地通向大门口。 三人刚到门口,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衣着虽然简朴,但是精神矍铄,仙风道骨,气质非同一般。老人迎上前来,对杜雪衣拱手施礼道:“见过小姐。” 杜雪衣道:“温伯,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圣左羽,张海宝。” 那老人将圣左羽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又将海宝上下打量一番,最后将目光定在海宝的额头上。海宝不知他要作甚,只是不自觉地用手摸了摸额头,道:“这是从娘胎里带出的胎记,有什么不对的吗?” 那温伯摇摇头,也不做声,退在一旁。三人进入院内,海宝心里还在纳闷,那温伯看他的眼神过于古怪,他额头的这个胎记颜色很淡,虽然长得位置显眼了些,但是也不算引人注目,为何那温伯会如此注意它呢? 三个人静静地走着。一路上除了两个洒扫的小童之外,偌大的庭院里竟然再没有一个人,也不知这么多的房屋都是给谁住的。 偌大一个灵山却空空荡荡,叫人觉得不可思议。海宝不由地问道:“灵山闻名于天下,有多少人都想来学道,却不知怎么这些宫殿都空着,也没见有几个弟子?” 杜雪衣道:“自从娘接管灵山以来,收弟子规矩严多了,那些没有灵性的、意志不坚定的,都直接打发回去,因此新弟子少了许多,加上老弟子有下山归俗的,有去降妖除魔的,走的人反而比新人多,这山上就越来越冷清了。” 圣左羽道:“据说灵山上的操兽术十分了得,这山中有许多地方是野兽在值守,不知是否属实,这一路上怎么也没有看见?” 杜雪衣道:“有是有,只是不能叫外人看见。不是吓你们,这周围布满了阵,若不是我带你们上来,凭你们自己乱闯,半个月也难上得山来。” 圣左羽和海宝不由地都暗吐舌头。 七转八拐的,走了许多路,眼前出现一座拱形门,上书三个大字:绿柳苑。从拱形门进去,眼前一下子开阔起来,这是一个很大的庭院,除了一所主殿和两所偏殿,再没有其他建筑,十分空旷,种了许多的花花草草。有一条河从庭院正中流过,通往主殿的路上,一座拱桥横跨在河面上。河两岸是两排高大的垂柳,微风吹过,远远望去,一树树嫩绿细长的枝条轻轻地摆动着,仿佛美女翩翩起舞,煞是好看。院子里有几个小童在洒扫、修剪草木对于,三人的到来,他们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忙着自己手里的活儿。 “哇,好别致的庭院!”圣左羽叫道。 杜雪衣答道:“这小院叫做‘绿柳苑’,是本姑娘居住的地方。” “这还叫‘小院’呢,如果是‘大院’该有多大!”海宝叫道,心里想着,这也太奢侈了,这一个院子有我们一个村那么大了,想不到这山顶竟然有这么一番天地。 杜雪衣一笑,道:“本来嘛,你们是要住客房的,既然你们觉得这儿好,本姑娘开恩,允许你们在这偏殿住下。” 圣左羽连声道:“好!好!可是为什么只能住偏殿呢?主殿那么大!” 杜雪衣道:“尊贵的王子,本姑娘伺候不起,我这就叫人带你去客房。” 圣左羽忙摆手道:“不用麻烦了,住偏殿很好,非常好!” 这俩活宝,又斗起嘴来,海宝不由地笑起来。 海宝想到了自己来此的目的,问道:“不知何时能见到邱山主?” 杜雪衣道:“先别忙,你们且在这里歇息,我这就去华光殿问一声。”说罢招手叫来两个小童,吩咐他们将海宝和圣左羽带入偏殿安置了,自己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一会儿,有小童送来水果点心。海宝吃了,觉得无聊,就起身去院子里,随意走了一会儿,看见河边有一个人影,却是圣左羽。海宝走上前去,看见圣左羽正在河边向水里掷小石子,不由地笑了,揶揄道:“都多大了,还打水漂玩儿。” 哪知圣左羽却一本正经道:“海宝,你看看这水里有什么古怪?” 海宝向前走几步,仔细观看了一会儿道:“这里的水比别处要绿一些。” 圣左羽道:“不错,连你都看出来了。” 海宝道:“这有什么,可能是此处柳树比较茂盛,在水里面留下投影所致。” 圣左羽摇头道:“不是的,这里面一定有古怪。须知灵山是以修仙而闻名于天下,这里的一草一木可能都藏着玄机。” 海宝也来了兴趣,认同地点了点头,道:“依你看,这里面会有什么玄机?” 圣左羽道:“我这不正在试探吗?”说着,又捡起一块石头,向那碧绿的水面抛过去。 “哗啦——”一声巨响,惊天动地,将二人同时吓了一跳,头上水花倾盆而下,一股泥土的腥味扑面而来。 第二十一章 灵山2 海宝回过神来,赶紧闪躲,却还是被浇了个湿透。 圣左羽却是更惨,只觉得一个湿漉漉的大嘴伸到自己面前,一股湿热的气息几乎将自己弄得窒息了。手臂上突然一紧,这一下骇得不轻,连滚带爬向后躲去,衣袖已经被扯下大半,模样很是狼狈。 还没有来得及起身,眼前闪过一双发着亮光的黝黑的小眼睛,紧接着是一片如枯树皮一样的皮肤,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东西,刚才的那张嘴又到身边。他甚至看见了那嘴里布满了尖利的小肉刺,粘稠湿热的液体流出来,恶心而恐怖。 眼看那嘴巴就要咬住自己的脸颊,圣左羽惨叫一声,正要出拳向那大嘴猛击过去,一声娇喝传来:“不要!” 那张大嘴霎时停住,接着晃动了几下,远离了圣左羽的面颊。 海宝也收起了即将挥舞出去的拳头。圣左羽喘息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二人顾不得身上已经湿透了,向河里看去,只见一只硕大的乌龟正漂浮在水面上,脑袋慢悠悠地晃着,油绿的龟壳上海沾着滑腻的水草,想来它在这水底蛰伏了许久了,也可能是沉睡了许久,突然被这两位来客惊醒。 那乌龟只是看着岸上的两位来客,不住地晃动着脑袋,看见这两个人没有攻击它的意思,而是慢慢向后退,于是它眨眨绿豆般的小眼睛,将脑袋重新缩回壳里。 “你们两个,不要惹我的小乌!”一声娇喝,接着杜雪衣那娇俏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 “小乌?我看叫大乌还贴切点。”圣左羽不满地抖着还在淌着水的衣袖说道。 “小乌轻易不发怒的,肯定是你们扰乱了它的好梦了。没有伤着,便宜你们啦!”杜雪衣看着这两位**的样子,幸灾乐祸地说道。接着又冲河里道:“小乌,乖乖睡觉去吧!” 那大乌龟瞬间没入水中不见了。 海宝诧异道:“它能听懂你说话吗?” 杜雪衣道:“当然。不要以为禽兽就不知道人语了。万物皆有灵性,只要加以训练和点拨,他们甚至比普通人还聪明。不是有许多禽兽修炼成精吗?有的甚至可以化为人形。我的小乌虽然还不能化为人形,但是它的思想和感情,已经和人一样了。” 海宝不由地想起了小白,小白本来就通人性,会不会有一天,它也修炼成精,能化作人形呢? 还有那些在海州郡作乱的妖兽们,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具有人一样的思想和意志力呢?否则,怎么能和人对抗这么久? 想到云王说过,那些妖兽会邪术,那么,应该就不是普通的野兽,而是通人道的妖精了。 和上万只有灵性而残忍的妖精来作战,该是怎样一种残酷的战斗? 而这上万只妖精的背后,又有怎样一个强大的首领? 想到这里,海宝不由地打了个冷战,心里一阵刺骨的冰凉。 怪不得云王派人去请四方术士和天下有异能的人士前来相助,显然,云王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看着水面小乌消失的地方那一圈圈逐渐缩小的水圈,海宝不由得一颤,这样大的乌龟绝不是短时间内能长成的。 “想必小乌年龄很大了吧?”海宝问道。 “那当然,它在灵山上也不知多少年了,我小时候它就这么大。原来它总是在山那边的深潭里,小时候我去潭边练武,经常跟它玩,后来它就经常沿着河游到绿柳苑来,讨些吃的,吃完了一睡就是好几天。” “一只懒乌龟!发起疯来却那么凶!”圣左羽冲着河面嚷道,顺手捡起一块小石子,又要向水里扔。 “别,惹得它再出来咬你,我可就不管了!”杜雪衣急忙拦住他。 “还说呢,养个又凶有懒的老乌龟也不说一声,你刚才哪里去了?再晚一会儿我就被它撕烂了。”圣左羽抖着半截衣袖说道。 “这么说来,你怕啦?” “谁怕了,不就一只乌龟吗,看它再敢出来,我不把它的壳给捣碎了!” 话音刚落,水面“哗啦”一声,小乌的脑袋探出水面,一双绿幽幽的小眼睛瞪着岸上。 圣左羽连忙拱手道:“小乌,别生气,我跟你闹着玩呢!” 海宝和杜雪衣都笑起来。小乌眨眨眼睛,又沉入水底。 “行了行了,都这样了还耍嘴,早知道我就干脆不出来,让你喂乌龟算了。”杜雪衣一脸嫌弃的样子:“瞧这一身湿,快去换换衣服吧,回来再给你们讲正事。” 二人去客房换衣服,圣左羽边走边回头道:“养什么不好,偏偏养只老乌龟吓人玩。” 换了衣服出来,杜雪衣道:“我娘闭关修炼了,过几天才能见到她,我先带你们认认路,这几天你们就在这山上四处玩玩吧。” 海宝哪有心思玩,道:“有什么办法能提前见到邱山主吗?海州郡的灾情紧急,妖兽一日不除,老百姓就多受一日苦。” 杜雪衣道:“没有,修炼是不能中断的,如果中断了,不光前功尽弃,还会有走火入魔的可能。我娘每次修炼长则半年,短则一两个月,有些人要见她一面,要等好久,你们已经算幸运的了。” 圣左羽不疾不徐道:“就让邱山主好好修炼吧,也不差这几天,机会难得,我正想在灵山上玩玩呢!”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仿佛他就是来游玩的。 海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有耐心等待。 第二十二章 古木阵 在灵山上住了两日。第三天,杜雪衣早早来,对二人道:“我娘出关了,你们快跟我去华光殿,今天去见我娘。” 海宝一听来了精神,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重新束了发冠,和圣左羽一起随杜雪衣而去。 出了绿柳居,踏着干净整洁的青石板道路,拐了几个弯,穿过一片空旷的场地,来到一所孤零零的院落。这院子比绿柳居还要大许多,有一所两层的殿堂,宫殿后面的围墙外,就是高高的山石。这院子是依山而建,在山峰的边缘了。 朱门紧闭。杜雪衣上前去叩门,有一个一身灰衣的年轻女子来开门。杜雪衣道:“这是越护法。”又指指身后道:“越姑姑,这是张海宝和圣左羽。”那灰衣女子看了看二人,也不言语,回头就走了。 院子里有许多参天的大树,将阳光遮去了许多,因此一走进这院子,就觉得阴阴沉沉的。连那两层的殿堂,也给遮住了大半。 三人跟在那灰衣女子身后 进了宫殿。里面的陈设古朴雅致、厚重大方,让人不由地生出一种凝重之感,这活泼的三个年轻人,似乎也不由地都沉稳起来。 屋子里有一道珠帘,将内室和外面隔开,隔着珠帘,隐约看见一位妇人端坐于后面,相比就是那山主邱忘川了。灰衣女子对着珠帘道:“启禀山主,小姐和二位客人来访。” 杜雪衣叫一声“娘!” 珠帘后面传出声音来:“衣儿,可是那圣左羽和张海宝?” 杜雪衣道:“是的,娘。” 一阵静默,珠帘后面发出一声叹息,道:“时间过得真快,当年垂髻的you童都已经长大成人了!我都认不出你来了。” 圣左羽道:“家父经常提起山主,言及山主风采神韵,每每赞叹不已。” “你那云王爹爹称赞我?”虽然是疑问,但是声音平稳,倒像是在说着一个与己无关的话题。 “是的,父王言说邱山主武功盖世,法术精妙,胸怀四海风云,心系天下苍生。” “你这孩子倒是会说话。”邱忘川似是微微一笑。停顿了片刻,又道:“云王派你们来,不知所为何事?” 海宝从怀里掏出那封信,道:“海州郡有妖兽作乱,军队久战不胜,云王差晚辈前来,正是为了请前辈下山相助,这里有云王的亲笔信,请前辈过目。” 一旁的灰衣女子接过书信,送进珠帘里。 许久,只听珠帘后面缓缓道:“这倒是件大事,前些日子,我也听说过,只是没想到那些妖兽竟然如此难缠,朝廷军队如此不济。既然事关天下百姓,我等自应出力。” 海宝道:“如此就多谢前辈。” 珠帘后面道:“现在谢我还为时过早。” 海宝和圣左羽均是一愣,齐声道:“前辈的意思是……” 珠帘后面道:“那圣南山派这么两个毛头小子来见我,也忒轻看我了。圣左羽倒也罢了,虽然我不稀罕什么王子,但是毕竟是那圣南山的心头肉;至于张海宝,名不见经传,却不知道有什么过人之处,配做上我灵山的信使?” 海宝知道,这一番话,未必是轻看自己的意思,只是是想看看自己的本事。就算是真的轻看,也在情理中,毕竟她说的句句属实,因此心下也不恼怒,也不着急,只是静静等着她的后话。 圣左羽忙道:“前辈误会了。张海宝是家父一手栽培出来的,少年英才,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父王对他实在是爱惜得很,所以此次才委以重任。” 珠帘后面道:“当真?张海宝,我且看你有什么本事。我也不难为你,两个时辰之内,如果你过得了我的古木阵,就算你过关,否则,下山的事情免谈。” 海宝道:“能得到前辈的考验,晚辈荣幸之至。” 邱忘川道:“越心,启动阵法。” 灰衣女子答应一声,走出门去,飞身上了房顶,然后就见院子里那些遮天蔽日的树木一阵抖动,沙沙作响,片刻后又平静下来。越心回到地面,对海宝道:“这阵法布满整个院子,自你踏入屋门开始,就步入阵法之内。两个时辰之内,你如果出得了这个阵,你算过关了。” 海宝看看面前的大院子,外观上看,和刚进来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笼罩了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息,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神秘又危险的东西在等着自己。整个院子像一个巨大的怪物,而那屋门就是怪物的嘴巴,狞笑着要将自己吞食进去。 既然别无选择,那就走一遭吧。 正了正衣冠,迈步走出门去。 一旁的圣左羽和杜雪衣看着海宝走出去,脸上颇有悲壮的神色,倒是比海宝还紧张些。 越心只是冷冷地站着,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邱忘川仍旧在珠帘后面,也不出来,只是偏过头去,隔着窗户将院中的情形尽收眼底。 双脚一踏出门,眼前景色一变,满眼的光秃秃的参天古木,也不知究竟有多少,比刚才那院子大了不知多少倍。古木间萦绕着白色的雾气,挡住了视线。回身望去,刚才的门槛不见了,同样也是参天的古木,一眼望不到边。古树下是厚厚的落叶,一脚踩上去,绵绵软软的,将脚踝都淹没了。从枯叶里散发出腐烂的气味,里面不时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也不知是什么毒虫在爬行,教人听了,浑身起鸡皮疙瘩。 明知自己刚踏进这阵法,后退几步也许就出去了,但是,任他向四周的任何地方飞奔,看到的都是一样的景色,枯木后面还是古木,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雾气。四周是一样的景色,不一会儿,就忘了自己究竟是从哪里进来的。 雾气回旋环绕,一团一团好像一个个鬼脸,鬼脸扭曲着,不断地变化,一会儿又成为另外一个鬼脸。一团鬼脸飘飘忽忽向自己撞了过来,海宝赶紧闪躲,那鬼脸发出狰狞的笑声,顿时有更多的鬼脸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 无处闪躲。海宝伸出拳头,向眼前的一个鬼脸猛击过去,那鬼脸霎时散了,但是紧接着,又和周围的雾气混作一团,成了另外一个鬼脸。 无数个鬼脸狞笑着,乱撞着,整片森林霎时成了修罗地狱。 海宝知道,这些鬼脸对自己造不成实质的伤害,只是用来恐吓自己罢了。有心不理它们,但是它们挡住自己的去路,而且老在身边鬼叫,实在叫人心烦。他稳住心神,思考着怎么把这些讨厌的东西赶走。 宽大的袍袖一挥,身体急速地旋转着,旋风阵阵呼啸而出,那些鬼脸迅速地后退,纷纷被吹落到远处,哭丧着,嚎叫着,四散开来。 似有不甘,四散开来的鬼脸又聚集在一起,这一次,以更大的气势汹涌而来。 海宝再一次挥舞袍袖,这次,他使出了些真气,带起的风里面有股灼热的气息。 那些鬼脸果然又一次惨叫而去。 如此几番攻势后,那些鬼脸似乎气馁了,慢慢隐去了形状,变成白雾,不一会儿,消失得无影无踪。 雾气散尽,森林里视野也开阔了些,海宝飞身坐在一个树杈间,向四周仔细观看。突然间,眼前的树木开始抽出鹅黄色的小芽,地上的枯叶上也开始冒出一个个绿色的尖尖,嫩得可以捏出水来。 阳光明媚起来,绿叶嫩草以可见的速度增长着,不一会儿,满眼的青绿,整片森林枝繁叶茂,花苞一个一个冒出来,接着又次第开放。很快,五颜六色的花儿铺满了整个地面,鸟儿婉转的歌声在林间回响。 海宝坐在树上,看着眼前发生的这神奇的一切,只觉得空气都变得芳香无比。 时间似乎停顿了,停在了最美丽的那一刻。在这个充满了明媚阳光的世界里,一且都是那么美好,美好到让人想远离世俗的烦扰,永远地留在这里。 大概是阳光太过温暖,也许是姿势太过舒适慵懒,海宝觉得自己有些困了,上下眼皮直打架,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开始做起了梦。 但是他猛然醒过来。不能睡着,绝对不能!这一切不过是幻境而已! 在脑子里的最后一丝澄明还没有消失之前,他努力地将意识一丝丝抽回。 我在灵山上!我在古木阵里!我要出去! 第二十二章 古木阵2 为了不让自己再次失去意识,海宝从树上跳下来,握紧了拳头,猛击在眼前粗大的树干上。树干上的老皮扎得手上一阵生疼,他尤嫌不够,又狠狠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拧了几把。 也许是他的猛击将森林里惊醒了,时间又开始向前流逝。头顶上有几片叶子掉下来。奇怪的是,刚才还是嫩绿的叶子,落到地面时已经变得枯黄。 一阵风吹来,那些花儿纷纷落到地上。一阵红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落到自己的脚边,片刻间化作一股红色的液体,蜿蜒地向前流着。 花儿越落越多,地上红色的液体也越汇越多。树上的叶子也开始大片掉落,如同下了一阵金黄的暴雨。那叶子落在地上的那一刻,也纷纷化作红色的液体,与地上的那些液体混合在一起。 地上的液体越积越多,埋没了自己的脚踝。 满眼的红色,散发着腥臭气。 简直置身于一片血的海洋。 腥臭气越来越浓,熏得他几欲呕吐。不对,那气味的来源似乎就在身边。他四处嗅着,寻找着,突然发现,那腥臭味正是来源于自身。他的全身,无论任何一个地方,都在散发着那股腥臭味。 怎么会这样? 刹那间明白了,那气味由内而外,正是来自于他的血液!自己的血液是肮脏的,是一切丑恶的根源,必须将他们彻底清洗干净! 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迷惘,而他的牙齿间,突然就有了嗜血的**。他张大嘴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向自己的手腕狠狠咬去。 就在牙齿接触皮肤的那一刻,猛然听见一个女子凄厉的叫声。 抬起头来,那股嗜血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同梦魇中的人被惊醒一样,海宝看向四周,突然就记起了自己在哪里。 混账!张海宝,难道你意志就这么软弱吗?连一个迷幻的场景都经受不住,怎么就突然忘记了自己是谁了呢?怎么就突然要咬自己呢?如果那一口咬下去,自己恐怕就要在这古木阵里送了命了。 那一个女子的叫声,却不知道是谁,难道是那邱忘川不忍自己送命,故意制造出来的吗? 地上的红色液体很快消失了。眼前一片干干净净,地上连一片叶子、一棵草也没有。 正诧异间,身旁的大树那干枯的树根突然自地下伸出来,像一只毒蛇一样,向他的腿缠绕而去。与此同时,周围有无数条树根和树枝向他的身体缠绕过去。 伸手向腰间一摸,九剑出鞘,也不论招式身法,前后左右乱砍起来。 身形闪动间,那些毒蛇一样追随着的枝条纷纷断落,然后又有新的枝条缠绕过来。 缠斗了许久,那些枝条好像无穷无尽一样。照此下去,自己还不被活活累死!而如果停下来,任由那些枝条缠上来,自己照样被困在这里,送了命也有可能。 “人怕伤心,树怕剥皮”,脑子里闪过这句话,立刻就有了主意。 一把剑上下翻飞,将自己周围保护的严严实实,身形迅速向身边一棵大树移动。等到接近了树干,手中剑猛地转了方向,一快树皮被削下来,露出一片白花花的树干,如同人的骨头一样。 那棵树立刻浑身颤抖,虽然没有嘴脸,却让人感到它正疼得呲牙咧嘴,那些伸出的枝条也缩了回去。 一招见效,海宝周围立刻空出了一大片,喘了口气,向另一棵树挥舞过去。 如此这般,不一会儿,身边平静下来。那些古树失了锐气,枝条也垂了下来,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海宝还觉得不痛快,持剑而立,运足了力气,高声叫道:“树爷树孙们,如果再敢与我纠缠,定然扒了你们的皮!” 声音传出了很远,在树林里回荡。那些树仿佛听懂了一样,瑟瑟发抖。海宝看到这许多的大树一起抖动的模样,不由地一阵好笑,哈哈大笑起来。 笑够了,也觉得累了。但是他知道不能休息,必须尽快冲出这古木阵,否则不知道还有什么古怪在等着自己,到时候就真得把自己折磨得爬不起来了,而且,时间不停地流逝,即便自己累不趴下,两个时辰一到,出不了这阵法,也就输了。 这古木再多,总得有个边界。如果一直向一个方向跑,是不是能够出去呢? 这么想着,海宝开始在林间穿梭。他身体在树枝上腾挪辗转着,飞快地向前,所过之处,不时地用剑在树干上划出印记。 觉得去了很远,前面仍然是树木,看不到要到边界的样子。当他无意中看见前面一个自己划出的印记时,整个人都呆住了。再向前查看,几乎每棵树有自己留下的印记。 难道只是在转圈圈? 看来这个办法行不通。他又站在地上,陷入了沉思。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一切已经变了模样。天空变得灰暗,鹅毛般的大雪一片片飘落下来,将整个森林覆盖成了白茫茫的一片。等到他发现的时候,自己身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连眉毛都白了。 随之而来的,是无边的寒意袭来。 风呼呼地刮起来,穿过树木的间隙,野兽般咆哮着。雪片向脸上乱撞。身上的衣衫太单薄。他使了些内力,驱赶掉身上的寒冷,但是,这也不是办法,因为内力总有耗尽的时刻,而这雪地里,连个可以避风的地方都没有。 似乎穷途末路了。 不,不能输,一定还有办法! 既然在地上转不出去,就向高处走吧。那是风最强的地方,那是雪花来的方向,但是,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意味着转机,试一试,又能如何? 这么想着,纵身跃到了树上。一阵风吹来,卷着雪花,几乎要将他吹到在地。 等那阵风过后,他又提一口气,双脚飞快点着树干,向更高处跃去。 突然就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身体飞起来了,这个感觉在他从牢里逃出来时,从悬崖上坠落下来时体验过一次,只是那时他是向下飞的,而这时他是向上飞的。 跃过了树的高度,整片森林就在眼下。一片白茫茫。 突然,风不见了,雪不见了,眼前是房屋和枝叶繁茂的庭院。 一刹那间就明白过来,高兴地几乎要发了狂。 出来了!闯出古木阵! 高兴的一霎那,身体开始向下坠落。他还是不能控制飞的力量和方向。 绝对不能再坠落下去!一霎那,他用尽力气斜扑向房屋,重重地趴在房顶上。 第二十三章 请出 屋子里传来杜雪衣的欢呼声和圣左羽的叫好声。 “娘,海宝破了阵啦!” “好!海宝太棒啦!” 而海宝此时倒顾不得兴奋了,只剩下劳累。他不知道,刚才圣左羽和杜雪衣两人看着他在院子里的一举一动是多么焦急。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庭院,而海宝自己在庭院里左转右转,上蹿下跳,做着各种奇怪的举动。当他面目狰狞地咬向自己手腕的那一刻,杜雪衣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就是这一声,穿过层层能量的阻隔,助他度过一关。 那邱忘川将头转过来。刚才她一直偏头看着窗外,此时也觉得脖子都有些酸了。对于女儿的欢呼,她并不理会,只是淡淡地吩咐一句:“收了阵法。” 越心答应一声,跃上房顶,双手向前平推出去,一阵风吹过,满园又是一阵沙沙作响,那股阴森的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海宝,道:“下去吧。”嘴角却分明有一丝不屑。 海宝跃下屋顶,又回到屋里来。 杜雪衣道:“刚才我们看你在院子里乱转,担心死了,还好,你找到了出口,破了阵法。” 海宝想到刚才的险境,老老实实道:“这阵法太厉害,我也只是乱撞,赶巧了而已。” 圣左羽道:“这灵山的阵法,是寻常阵法无法相比的,自然厉害得很了。” 杜雪衣道:“那是当然!这静止的古木阵还不算厉害的,如果……” 珠帘后面传来一声呵斥:“衣儿,莫要逞能!我灵山的阵法不是用来炫耀的!” 杜雪衣乖乖回答一声:“是!” 海宝诧异道:“静止的古木阵是什么意思?” 杜雪衣怯怯地瞅一眼珠帘,见没什么动静,道:“静止的古木阵就是一切都是事先布置好的,启动阵法之后,无人操控,只有那些关卡,全部通过之后,也就出了阵。当然,如果中途能闯出来的话,就不用通过所有关卡了。” 海宝道:“这么说来,还有有人操控的古木阵了?” 杜雪衣道:“有人操控的古木阵叫‘古木幻阵’,启动阵法之后,由一个或多个人来操控,根据进入阵法内的人的反应,来不断变幻阵法,难度自然增加了许多。” 海宝心下骇然,顿时明白了越心嘴角那一丝不屑。 原来他闯的只是最简单的古木阵。 刚才的那股兴奋和喜悦荡然无存。 圣左羽显然也被这一番话镇住了,脸色凝重起来,道:“这古木幻阵的厉害程度,是不是和操纵阵法的人有关呢?” 杜雪衣道:“那是自然。操控阵法的人越厉害,阵法也就越厉害。” 海宝道“那阵里的幻境想来也是变化的了?” 杜雪衣道:“那些幻境共有九九八十一个,是根据人性的弱点,比如贪、嗔、痴、恨、爱、恶、欲等而生成,踏入阵的方位不同,就进入不同的幻境。如果是古木幻阵,则可以生出无数幻境来。实际上,幻境是人思想的反应,即便是同一个幻境,在不同的人眼里也不一样。” 圣左羽心下暗道:“既然每次进去遇到的幻境不一样,就是说,这次破了阵,下次未必能破了。好狠毒的阵法!” 海宝心里却没有那些弯弯肠子,只是暗自侥幸,不管怎样,还是通过了考验,而目前最主要的事情,可不是讨论灵山阵法的威力。平复一下情绪,对着珠帘道:“晚辈愚钝,前辈见笑了。不知下山的事,前辈作何打算?” 珠帘内道:“我许久不下山,且等我稍做准备,安排好山中事务就动身。” 海宝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十分高兴,道:“多谢前辈!” 珠帘后面淡淡道:“今日就这样吧,张海宝留下,你们都下去吧。” 那越心闻言出去了,圣左羽迟疑了一下也退了出去,独留海宝和杜雪衣站在原地。 “衣儿,你也去吧。”珠帘后面的声音里透着威严。 杜雪衣看了海宝一眼,颇为不满地出去了。 “我听衣儿说,有人要你带话给我?”等到杜雪衣也走了出去,珠帘后面问道,似是漫不经心。 “是瞌睡虫大叔,他说要晚辈亲自告诉您。” “瞌睡虫?他说了些什么?” “是一段咒语。” “什么咒语,你且说来我听听。”那声音已经颇为感兴趣了。 “天地之初,善恶未出。虎豹豺狼,饿食腐骨。诸神争乱,人鬼同途。毛羽鳞介,不知其主。星月斗转,沧海桑田。幼龟为人,为侠为仙。呼风唤雨,招魂移魄,诛妖诛魔,歃血祭天。六根清净,无欲无念,无喜无嗔,无忧无心……”海宝一字一句认真背诵着。 珠帘被挑开,邱忘川走出来。海宝不由地一愣。他本来以为杜雪衣的母亲应该是人到中年了,没想到眼前这个妇人,看起来非常年轻,皮肤娇嫩,眉目如画,透着一股成熟女子的娇态和媚气,如果说是杜雪衣的姐姐,也丝毫不会让人怀疑。 邱忘川上下打量着海宝,似乎在珠帘后面还没有将海宝看清一样,神态举止里透着作为山主特有的威仪。 “那瞌睡虫还说什么?” “还有一个白玉扳指,藏在晚辈的肚腹之内。他说邱山主自会将其取出。”海宝如实回答。 邱忘川扬起手来,双掌微隆成圆形。海宝记起这举动和瞌睡虫将白玉扳指从他自己身体内取出时的动作如出一撤,以为她要将扳指取出,哪知她双手旋即又放了下来。这一动之间,手腕上露出一个羊脂白玉的镯子来,发着柔和莹亮的光彩。 “那瞌睡虫究竟叫什么名字?” “这个,晚辈的确不知。晚辈一直这么称呼他的。” “难道别人都这么叫他吗?” “是的……。”海宝本来想说“有时候也叫‘四六’”,想想那只是牢里的代号,外人就更不知道了,也就没有提。 “那瞌睡虫长成什么样子?你是在什么地方见到他的?为什么他不亲自来见我?”邱忘川一连串问道。 海宝将瞌睡虫的样貌及他们在牢里的情形简约说了一下。 邱忘川干笑两声,道:“瞌睡虫……瞌睡虫……,他倒隐姓埋名了,我说这么多年怎么无论如何也打探不到他的消息呢!还算他有良心,终于……”然后陡地止住了话,两眼盯着海宝,命令道:“你且坐下,转过身去。” 海宝依言坐在旁边的贵妃榻上。 邱忘川盘腿坐在海宝身后,一双手掌平推出去,在离海宝后背两指处停下,然后口中低语,念念有词,却听不清说些什么,手掌上开始冒出莹蓝的火苗来。 海宝只觉得一阵温热自背后缓缓进入体内,过了许久,一双手贴在自己的后背上,一股热流迅速游遍全身。接着一个火球在他周身缓缓移动着,火苗经过之处,仿佛毒蛇在缓缓爬动,皮肤表面被灼烧的感觉随着火苗慢慢游走,火辣辣地痛。心中知道邱忘川要将那白玉扳指取出,就静静地坐着,动也不动,也不出声。 哪知过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只听邱忘川长长吐一口气,然后海宝只觉身后一凉,顿时全身无力,不能动弹。 第二十三章 请出2 “前辈,您这是做什么?”海宝惊叫出来。 “那白玉扳指究竟在何处?你说在你肚腹之内,为何施了法术却拿不出来?”邱忘川语气里带着恼怒。 “邱前辈,那扳指确实在晚辈体内,是瞌睡虫大叔亲自放进去的。”海宝稳住心神说道。 “什么瞌睡虫大叔,他叫杜展鹏!”邱忘川怒道。 “是……杜大叔……”海宝一时改不过来。 “休想骗我,我在你体内找了个遍,也没有发现那扳指的踪影。那伏魔珠是我们灵山的镇山之宝,不知有多少人想拿了去,该不是你个小娃娃贪图富贵,给私吞了吧?” 海宝道:“那就是伏魔珠?” 邱忘川道:“是。这么说来,你是知道伏魔珠了?” 海宝道:“我听说过,但是我没有动它。我既不知道这个白玉扳指就是伏魔珠,也不知道伏魔珠对我来讲有什么用处。况且,瞌……杜大叔托我转交的东西,我绝不会私吞的。如果我想私吞,也不会告诉前辈了。” 邱忘川冷笑道:“你倒说得有道理,只是伏魔珠哪里去了?” 海宝一时无言以对。 邱忘川道:“既然伏魔珠在你身上,那你暂且就不要回去了,劳烦你吃些苦头,伏魔珠自然就出来了。”说罢高声叫道:“越心!” 灰衣女子应声而来。 邱忘川道:“把这小子给我关到惩戒室去!” 那越心答应一声,拖起海宝就往外走,海宝四肢无力,几乎是被她拖着前行的,边走边大声叫道:“邱前辈,那伏魔珠的确就在我肚子里,我想把它弄出来,也不知道咒语呀!” 邱忘川道:“去惩戒室好好想想,想明白了让越心告诉我!” 海宝知再辩解也没有用处,就这样被越心拖到了惩戒室。 圣左羽和杜雪衣在门外等了许久,突然得知海宝大叫着被拖入了惩戒室,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误,也不敢上前阻拦。隐约知道和伏魔珠有关,二人进去询问,却被邱忘川挡在门外,只得回去慢慢想办法。 到了晚上,估摸着邱忘川气消了,二人又来到华光殿。 圣左羽深施一礼道:“不知海宝犯了什么错,惹得前辈动怒。邱山主大仁大量,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体,回去我告诉爹爹,让爹爹惩罚他。” 邱忘川冷笑道:“这个不关你爹爹的事,无需他操劳。” 圣左羽碰了个大钉子,见邱忘川不肯多言,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杜雪衣道:“娘亲息怒,张海宝这小子呆头呆脑的,定是一时犯了糊涂,才惹娘亲生气,不如让我们去劝劝他,给娘亲赔礼道歉。” 邱忘川道:“也好,你们去劝劝那个小子,让他把伏魔珠交出来,即便是伏魔珠不在他手上,也让他好好想想究竟放在哪儿了。”那语气,是认定伏魔珠就是被海宝藏起来了。 杜雪衣柔声道:“娘,却不知伏魔珠怎么会在海宝身上?” 邱忘川气道:“那瞌睡虫就是你那爹爹。当年他拿走了伏魔珠,一去不回,我只道他再也不回来了,谁知他还算念旧情,托那小子将伏魔珠带回来。那小子说你爹爹将伏魔珠藏在了他的肚腹之内,我施了法术,却怎么也拿不出来,在他身体里也根本探不出伏魔珠的踪影,不是被这小子藏了,他至少也该知道下落,就这样无影无踪了,却叫我怎么相信!” 二人听了这一番话,将事情明白了个大概。圣左羽道:“前辈,想来海宝没有说谎,这件事情很是蹊跷。这样将海宝关着,也不是办法,还是慢慢查明为好。再说,以前辈的功力,海宝关与不关,又有什么区别呢?前辈若想将还海宝拿下,什么时候不都一样吗?” 这一番话,听起来头头是道,又暗地里拍了马屁,说得邱忘川高兴了些,道:“也罢,越心,暂且将这小子带过来吧。” 那越心答应一声出去了。 且说海宝被关在了惩戒室,心里十分着急,因为他既不知道伏魔珠怎么会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怎么说服邱忘川相信自己,而海州郡的妖兽越闹越凶,还等着他们下山去消灭呢! 静下心来仔细想,该不是和身体内莫名其妙发出的红光有关?自从身体发光开始,自己武功就突然大增,本来就是一件十分蹊跷的事情,现在伏魔珠莫名其妙消失了,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呢?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邱忘川呢?想了想,还是不告诉她为好,连自己都搞不清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又怎么能以此来解释伏魔珠的消失呢? 想来想去,没有一个好主意。心里道:虫大叔呀虫大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当初你不是说没有咒语这伏魔珠就拿不出来吗?怎么凭空就消失了呢? 正六神无主地踱来踱去,却见山洞的门被打开了,那个叫越心的灰衣女子进来,也不说话,拉着他就向外走。 海宝挣扎着道:“不要拉我,我跟着你走就是了。”他来到山洞里不久,身上的法术就解开了,全身力气也恢复了。 那越心却不理他,自顾自拉着他飞快地向前走着,力气大得惊人。 重新回到屋内,越心一把将海宝推到邱忘川面前,才松了手。 “张海宝,可想好了?”邱忘川冷声问道。 海宝看看圣左羽和杜雪衣立于两旁,一个劲向他递眼色,那意思分明是在说:“小子,快说呀!识时务者为俊杰,好汉不吃眼前亏。” 海宝灵机一动,道:“想好了,我没有说谎,只是这件事太过蹊跷,等到了海州郡,找到杜大叔,一切就明白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能不能找到瞌睡虫大叔,他心里也没底,他说这话,一半确实是包含着希望,一半是为了脱身。海宝发现,经过这一番事情,自己也学坏了。 邱忘川道:“如果能找到他,是最好了。今日暂且饶过你,只是不将伏魔珠找出来,这件事情就不算完。” 显然那句“等找到了杜大叔”打动了她,她居然答应暂且绕过他,是不是伏魔珠和那个人比起来,还是那个人重要些? 接着仿佛自言自语似的,邱忘川道:“杜展鹏,十年了,你也该来看看我们娘俩了。”那眼睛里闪现出的光芒,有怨怼,有眷恋,还有说不清的情愫。身边的这三个年轻被那目光镇住了,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娘,你没事吧?”看她神情不对,杜雪衣摇着娘的胳膊,轻声问道。 良久,邱忘川叹息一声,道:“我没事,都出去吧。”说完,也不顾三个年轻人还没走出们去,就斜靠在贵妃榻上,陷入一种疲倦的沉思中去。 第二十四章 难题 两日后,收拾东西下了山。邱忘川只带了越心一个随从。走出山顶的大殿,一路上遇见一些寻常的弟子,纷纷对邱忘川和越心施礼,口中称着“邱山主”、“越护法”,这才知道原来那越心并不是邱忘川的婢女,而且在山中有着极高的地位。 那越心整日只是冷着个脸,也不言语,只对邱忘川的话有所反应,任海宝、圣左羽和杜雪衣三人怎样打闹,她都不瞧一眼。三人甚觉无趣,也不去理她。邱忘川也极少言语,海宝和圣左羽对她恭敬有加,却不敢造次,轻易不跟她说话。因此,这一路上只是三个年轻人说说笑笑,杜雪衣偶尔会跟娘说句话,却是小女儿的模样,也只有杜雪衣和她说话的时候,邱忘川言语里才会多出些温情来,眼见对这女儿是十分娇惯的。 这次下上,越心腰间多了一样东西,金属制成,两尺来长,十字形状,十字的最上边是一个骷髅头,十字身上刻着一条小蛇,回环盘绕,十分逼真。这东西看起来有些吓人。 趁着邱忘川和越心不在眼前,海宝悄悄问道:“不知越护法腰里别的那个是什么东西,好古怪!” 杜雪衣道:“那是一件兵器,名叫招魂幡。” 圣左羽道:“这兵器嘛,和她倒是挺相符的。”说完上下打量了杜雪衣一遍,道:“倒是不知道杜姑娘用什么兵器?” 杜雪衣从怀里抽出一条带子来,正是当日海宝捡到又归还她的那条,道:“诺,就是这个。” 海宝想起当日她大闹香雪楼,顺手使用的就是舞台上的彩带,不由地恍然大悟:原来她的武器就是一条带子。 圣左羽道:“这缎带看起来用料倒是上乘。” 杜雪衣道:“那是自然,这是用冰蚕丝织成,不单柔软美丽,柔韧性也极好。而且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相思带’。” 海宝道:“为什么叫做相思带?” 杜雪衣指着带子道:“你看着正中间的一条丝线,鲜红鲜红的,从始穿到终,不正像一份长久而执着的思念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波间流动着少女特有的朦胧美丽的情丝,加上那张脸本来就娇媚异常,看得两个少年不由地呆了。但是他们三个谁也没有注意到谁。 圣左羽首先回过神来,道:“想不到这条带子还是件珍宝,早知道这样,就不应该将它还给你。” 杜雪衣道:“海宝才不像你……”话才说道一半,看到海宝痴痴地望着自己,不由地满脸绯红,道:“海宝,你看什么?” 海宝一愣,不好意思道:“没,没什么……这相思带……真好看……像彩虹一样……” 圣左羽叹道:“什么兵器配什么样的人,像你这么美丽可爱的女孩子,使一条‘相思带’就非常合适;我使月王剑,那叫一个英明神武;海宝使九剑,活脱脱一个少年侠客;那个‘招魂幡’,天生就是越护法的兵器,换做女孩子使,就叫人心里别扭了。” 杜雪衣毕竟是少女,听见圣左羽夸自己美丽可爱,心里十分高兴,也顾不上奚落他的自我标榜,笑道:“越姑姑不是女孩子吗?” 圣左羽道:“谁敢拿她当女孩子,最多就是一女阎王。”逗得杜雪衣娇笑起来。 一路上,日出而行,日落而息,走得不紧不慢,海宝也不好催促。圣左羽和杜雪衣却是一副非常享受的样子,每日只管欢呼雀跃,东瞅西看,仿佛出门旅行一般。 这样走了十几天,终于到了海州郡境内。 这日傍晚,要找客栈休息,找了几家,都是客满。又到一家,店小二迎出来道:“几位客官,您们是要吃饭,还是要住店呀?” 海宝道:“要五间客房,不知道有没有?” 那点小二道:“客官,真是不巧,小店只剩下四个房间了。” 海宝道:“怎么今日这么不巧,哪家客栈都客满呢?” 小二道:“客官还不知道吗?海州郡的妖兽惊动了天下,近日来有许多能人异士都来到海州郡,希望能为消灭妖兽出一份里。云州郡的郡守云王也派了部队前来增援,还专门请了一些大人物来,据说连那灵山的山主都要来了!” 海宝道:“是吗,有这回事?” 店小二道:“真假不知道,我也是听店里的客人说的。其实有一些人是来凑热闹的,好一睹那些能人异士们的风采!所以近日来小店每日爆满,你们再犹豫,恐怕连这四间客房都被人抢了去。” 那邱忘川和越心不动声色地站在旁边,剩下的这三个年轻人你看我我看你。 海宝道:“我倒是不介意和别人住一间……” 话音未落,圣左羽道:“我跟别人一床睡不着觉!”海宝顿时语塞。 海宝知他身份尊贵,自小娇生惯养,也许真的不习惯跟别人是一张床,还是忍不住腹诽道:“难道你以后娶了老婆也不跟她睡一张床吗?”但是这句话太无理了,所以没有说出口。 杜雪衣不满地看了圣左羽一眼,然后上前搂住邱忘川的胳膊道:“娘,我想和你住一间,衣儿好久都没陪过娘了。” 邱忘川一笑,微微点头。 住宿的问题解决了。吃过晚饭,安歇下来,海宝坐在屋内,却是思绪万千。明日就到青阳县了,抵抗妖兽的大军就驻扎在那里,也不知云王派的那个小分队在哪里,还有那些天下有异能的人士,等找到大军,与他们会合,自己这趟任务完成了,就马上加入这抗妖的大军中去,好去挽救自己的家乡,挽救万千受苦难的百姓。 睡不着,干脆起来随处走走。突然听到前堂一阵吵闹声。那声音有些耳熟,海宝急忙走过去看,却见一位中年男子正在与店家争执着什么,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一旁有一位姑娘,拉着男子要往外走,正是姚顺民和小悦。 自从在云州城一别,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不知他们父女是不是还在到处杂耍卖艺。看那小悦,几个月不见,不像先前那么瘦了,脸颊丰满了些,也红润了,有了青春少女的风采。 海宝走出去,那小悦一眼瞥见了海宝,高兴地叫道:“海宝哥哥!”姚顺民和店家停住了争执,一齐看向海宝。 第二十四章 难题2 海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店家道:“本店今日客房已满,可是这位客官非要住在店里,叫他走他也不走!” 姚顺民道:“你这客栈不是让人住的吗?这外面天都黑了,你要我们父女睡在大街上吗?我就不信,怎么今日这么巧,哪里都客满了,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没有一个房间了!”说着就要往里闯。 那店家急忙拦住他道:“小店真的没有客房了,如果有,我能放着银子不挣吗?” 小悦一边拽着姚顺民的胳膊一边道:“爹,您就不要难为人家了,咱们也不是没有在外面过过夜,破庙什么的也能对付一宿。” 姚顺民怒道:“今日我还就住这里了!非住这里不可!”一副无赖的样子。 海宝对店小二道:“小哥,不如这样,让这两位和我们挤一挤可好?房钱一会儿补给你。” 店小二道:“只要客官您愿意就行,房钱就不用补了,反正也没多占用房间。” 海宝道:“如此就谢过小哥了!麻烦您多加两床棉被来。” 那店小二解决了麻烦,答应一声,赶快走了。 姚顺民看了海宝一眼道:“又是你小子,多管闲事!” 小悦道:“爹!人家是好意!”又对海宝道:“海宝哥,谢谢你,麻烦你了!” 海宝道:“客气什么,只是今晚就委屈姚大叔和我住一间客房了。” 那姚顺民不满道:“谁想跟你一起住,你小子准没安好心。” 小悦道:“爹,您就算了吧!”姚顺民瞪了海宝一眼,不做声了,气呼呼地走在一旁,和海宝拉开了几步的距离。 海宝心里暗暗好笑,同时又为小悦感到高兴,因为这次看来,那姚顺民对小悦倒是好了起来,多了些父女之情。 海宝道:“你们还在找你娘吗?为什么来到这里?” 小悦道:“谁知道我娘在哪里啊,这么多年都没找到,也不着急了。我爹说海州郡有妖兽,非要去看热闹,反正我们浪迹天涯,到哪里都一样,就来了。” 海宝不觉一笑,心道,还真有不怕死来看热闹的啊!嘴上道:“妖兽凶残,伤人无数,就连朝廷的军队都拿他们没有办法,百姓们好多都迁移了,你们还是回去吧,去安全的地方为好。” 哪知姚顺民在一旁嚷道:“怕什么!什么场面我没见过,我就是想看看,这妖兽长什么样,是不是三头六臂,怎么这么嚣张!” 小悦冲海宝使了个颜色,低声道:“我怀疑我娘在这一带,所以我爹才冒着危险带我来。” 海宝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心中替小悦和姚顺民高兴。他们父女寻找多年,终于有了眉目了。 海宝边走,心里在盘算着,让姚顺民和自己住一个房间,小悦却住哪里呢?虽然有姚顺民在,但是让她和自己这样一个男子住在一起还是不方便,况且就一张床,怎么睡都不合适。 思来想去,只有去求那越心了。虽然她看起来冷漠无情,但是不去求她,怎么知道她不会帮忙呢? 下定了决心,将姚顺民安排在屋内,等小二将棉被送过来,自己抱了一床,和小悦一起走到越心的房间外,狠狠心,敲响了门。 门开了,越心堵在门口,也不说话,仍旧是一脸冷漠的表情。 “越护法,这小妹妹是我的朋友,她投宿得晚了,客栈里没有房间了,能不能在您这里借宿一晚?” 小悦道:“我叫小悦,请姐姐多多关照。” 越心看了小悦一眼,冷声道:“进来吧。”自己转身走了回去。 海宝这下放心了,总算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于是将棉被递给小悦,告别了,回到自己房间里来。 且说小悦进了房间,看见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于是展开来铺好,将自己的那床棉被也展开铺好。那床本来也不算小,两床被褥铺好后,还算宽敞。 铺好被褥后,对越心道:“姐姐,打扰您了,有什么事交给我就是了,端茶倒水的,您尽管吩咐。” 越心冷冷道:“不用。” 小悦道:“姐姐,时间不早了,请安歇吧!” 越心不做声,上了床,却也不脱衣服,只是盘腿坐着。 小悦道:“姐姐不休息吗?” 越心道:“你睡你的,莫管。” 小悦也不好多问,看着她闭目坐着,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撑了一会儿,终于熬不住,困意袭来,沉沉地睡去。 那越心却是不睡觉,等到小悦睡熟了,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来,打开盖子,一只通体透亮的小虫子慢慢爬出,沿着被褥,爬向小悦的脖颈处,张开嘴就要咬,哪知刹那间光芒四溅,将那虫子弹飞出去。 越心吃了一惊,也不管那虫子,向溅出火花的地方看去,却是一只黑色的吊坠,用红色的丝线穿着,挂在小悦的脖子上。 双目紧紧地盯着那个吊坠,心里诧异: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小悦正睡着,被一阵又痒又凉的感觉弄醒,只觉得身上有东西在爬,睁开眼睛,朦胧中只见那越心的脸在自己头顶上方一尺处,双眼散发着阴森恐怖的光芒。 “啊——”小悦惊叫一声,睡意顿无,一下从床上滚落下来,手触碰到一个柔软冰凉的东西,回头一看,却是一个通体透亮的小虫子。她生平最怕虫子了,吓得赶忙缩回手,又是一声惊叫:“这是什么?姐姐,你要做什么?” 越心捡起地上的蚕重新放回盒子里,道:“无事,我养的小蚕自己跑出来了。”说完闭目坐在床上,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小悦却是再也不敢睡觉,拉开门要去找海宝,这屋子她是再也不敢呆了。手刚搭在门上,就听见越心道:“哪里去?”人已在身后。 小悦倒抽一口凉气,极力压住内心的恐惧,道:“我睡不着,出去走走。” 越心冷冷道:“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屋里,在这种地方,又夜深无人,出去指不定会遇到什么东西。” 这话里带有恐吓的意思,小悦却顾不得了,对于此时的她来说,这个屋子才是最大的恐吓,于是又要拉门。 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旁上,小悦只觉得那手如铁箍一样,将自己牢牢钉住,整个身体瞬间冰凉僵硬。 几乎就在同时,只开了一个缝隙的门被推开了,一只手自门外一把将小悦拽住。一个人立在门外,道:“越护法不用担心,既然小悦想出去走走,不如我陪她去吧。” 肩上的手消失了,整个身体似乎也有了知觉。小悦一下子扑到那人怀里,叫道:“海宝哥哥!” 越心冷眼看着面前的少年不卑不亢地站在那儿,于她来说,这是一个可笑的姿势,他还没有资格做她的对手——天下没有几个人是她的对手,但是她懒得为了这么一件小事惹麻烦。她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回屋,然后衣袖一挥,门自动关上了。 重新回到房间,关好门,那姚顺民还在呼呼大睡,呼噜声跟打雷似的。 海宝低声道:“我听到你叫了一声,就赶紧过来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悦:“我睡得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东西在身上爬,睁开眼一看,那姐姐模样突然变得好恐怖!我滚落到地上,还摸到一条小虫子,那姐姐说是她养的,她养小虫子做什么……我……我最怕小虫子了。” 女孩子楚楚可怜的小模样让海宝不由地想起了小晴妹妹,一股温柔涌上心头,他摸摸她的头,低声安慰道:“别怕,越护法行事一向怪怪的。今天晚上你就睡这儿吧。”说着指了指姚顺民旁边的被窝,怕小悦误会,赶紧补充道:“我坐地下就行。” 小悦道:“这地上又凉又硬的,坐一晚上哪受得了?要不我还是回去算了。”说到最后这句,话音里带着颤抖,明显的底气不足。 海宝笑道:“傻丫头,不妨事,我练功的时候,也经常一宿一宿地坐着。” 小悦信以为真,听话地躺在了床上,盖好被褥,黑暗中偷偷地看着海宝的身影发呆,一丝从未有过的欢喜涌上心头,将她小小的心儿填满了,一直带到睡梦中去。 第二十五章 会和 第二日,同小悦父女一起吃了早饭。小悦父女本来没有骑马,也不知步行了多久才走到这里的。海宝一早就给托付店家,要他帮自己买来两匹马,此时店家将马送来,海宝让小悦父女骑上,然后道:“前方就要到妖兽出没之处,你们单独走,多有危险,不如跟我们一起走,好有个照应。” 小悦本来对越心有些害怕,但是天亮了,昨夜的恐惧也不那么严重了,再说,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发现自己对眼前这个少年非常依恋,一想到这一分开,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心里就非常难受,于是道:“也好,横竖我们没事干,不如跟你们一起走吧。”说着拿眼睛看着爹爹。姚顺民一脸不乐意的表情,叫道:“谁愿跟这个臭小子一起走!” 海宝也摸清了那姚顺民的脾性,是非要跟自己作对才好,于是道:“既然姚大叔不乐意,那我们先行一步,你们慢慢走吧。” 哪知姚顺民一下子跳起来道:“说得好像我们是累赘一样。不愿跟我们一起走,我们偏要跟你们一起走!”说完背起包袱大步向前走去。 海宝和小悦相视一笑。 邱忘川突然道:“站住,你究竟是谁?” 众人一愣,不知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看她的眼神,却是望着姚顺民。 姚顺民停住脚步,回过头来道:“我是谁你管得着吗?” 海宝怕他无理,惹怒了邱忘川,忙道:“姚大叔……” 邱忘川却不理他话中的无理,道:“我看你眼熟,像一个故人。” 姚顺民道:“故人?谁跟你是故人……我不认识你,也从未见过你……哦,是了,这些年我走南闯北的,看过我杂耍的人不计其数,难道你也看过,对我精湛的技艺念念不忘?” 邱忘川道:“也罢,既然你不承认,就当是我认错人了。”不再说话,面色沉静,看不出丝毫波澜。 海宝好奇,为什么姚顺民对邱忘川这么敌视呢?他们连个应该不会有什么过节啊?他故意勒马慢行,和小悦一起慢慢聊着,落在了后面,那姚顺民惦记着女儿,不知不觉也落在了后面。 海宝正与开口询问,姚顺民却对小悦道:“那两个妖婆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离他们远些!” 海宝心里就乐了,故意激他:“姚大叔,邱山主大仁大义,恩泽遍布天下,怎么会是妖婆呢?” 姚顺民气道:“你知道什么!什么狗屁山主,表面上仁义道德,背地里男盗女娼,还叫那姓越的婆娘拿了虫子来要害我女儿!” 海宝心里暗道:原来他知道昨天晚上的事!也就是说,自己和小悦说话的时候,他看似睡得酣,其实把一切都听了个清清楚楚。看来,姚大叔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粗鲁,而且一点也不糊涂呢! 又走一日,所见的老百姓越来越少,这天晚上,也找不到客栈休息了,只好暂时借宿在一个村落里。村落里空空的,没有一个人,日常用品几乎都被带走了。还好,经过一番寻找,终于找到了几床破旧的棉被和一些米面。海宝和小悦一起将米煮熟了,又找到了些萝卜白菜莴笋之类的,做成了小菜下饭,虽然简单了些,谁也没有抱怨,好歹填饱了肚子。 又走了半日,看见一大片营寨,有当兵的三五成群地出没。海宝上前去询问几个挑水的士兵,原来这就是朝廷大军驻扎的地方。那当兵的以为他们是普通百姓,道:“再往前走就是封锁线了,你们过不去的,再说了,就算是过去也是送命,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海宝道:“我们也是来抵抗妖兽的,不知云王派的救援军队在哪里?” 那士兵将几个人打量了一遍,道:“在前面,他们打了先锋,我们就退了下来。” 几个人一起向前,到了关卡,海宝拿出令牌,将情况说明了,那守关的将领派人将海宝他们带到先锋队的驻扎之处。早有人前去禀报了,那先锋队的头领正是张成健,此时他被封为“伏魔大将军”,身后驻扎的大军一并归他调遣,那“张”字的大旗插在帐前,随风猎猎作响。 听了传报,张成健早已在账外迎候,见了邱忘川,上前拱手道:“邱山主能够下山,实乃百姓之福,张某代天下百姓谢过邱山主!”说完深施一礼。 邱忘川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不冷不热道:“不用。” 这情景,换了别人多少会觉得有些尴尬,哪知张成健并不以为意,笑道:“邱山主连日赶路,请暂且歇息两日,等各路高人都到齐了,大家一起商量抗妖对策。军营中条件艰苦,还望多多包涵。”说罢高声道:“来人,带邱山主去客房歇息。”邱忘川也不多言,跟着那带路的士兵走了,杜雪衣看了海宝一眼,还是跟在娘的后面去了。 这边海宝和圣左羽也赶快给张成健行礼,一齐道:“见过师父!”行完礼,圣左羽又道:“参见伏魔大将军!” 张成健道:“二王子这顽皮的性情还是没改啊!” 圣左羽笑道:“师父现在好威风!” 张成健道:“一盘棋的好坏,全屏下棋的人。现在,云王就是那个下棋的人,而我不过是云王手里的一枚棋子,是威风八面,还是威风扫地,全凭云王一句话而已。” 海宝想了想道:“那抗妖这盘棋,是要师父来下了,我们都是一颗棋子,凭师父放在任何地方。” 看着海宝那衣服迫不及待的样子,张成健笑道:“看来海宝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师徒三人一起笑起来,正准备走进帐里,却听到那姚顺民在一旁叫道:“张海宝,臭小子,想丢下我们父女不管吗?” 海宝忙向师父解释道:“这两位是我的朋友,他们是普通百姓,来海州郡办事,我在路上遇到他们,怕他们有危险,就一起带了来,好有所照应。” 张成健看向姚顺民,诧异道:“你和那铸剑名师木铁崖是什么关系?” 大概是慑于张成健的大将军身份,那姚顺民顿时收敛了许多,恭恭敬敬道:“将军想来认错人了,草民不认识什么木铁崖,祖辈上倒是打过铁,但是打的都是镰刀斧头之类的农具,从来没有铸过剑,也不认识铸剑的人。” 张成健道:“哦。刚才为什么不跟那引路的兵卒一起去客房?” 姚顺民道:“那两个妖婆……邱山主和她那个随从阴阳怪气的,我可不愿意跟他们住在一起,我要离他们远一些,越远越好。” 圣左羽一笑:“姚大叔真是可爱。” 海宝怕姚顺民再说出什么无礼的话来,忙道:“师父,姚大叔对邱山主他们有些误会。” 张成健道:“不妨事,来人,带他们俩去最东侧的客房。”有一个兵卒答应一声,道:“走吧!”姚顺民瞪了海宝一眼,这才跟在那个兵卒后面去了。 第二十五章 会和2 师徒三人走进帐内。二人将请邱忘川下山的经过简单说了。本来是不必汇报的,但是,因为伏魔珠的事关系重大,那邱忘川一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海宝只得将这些都告诉了师父。 张成健听了沉默一会儿,道:“这么说来,邱山主下山一半是为了打听那个叫瞌睡虫的人的下落?” 海宝道:“正是。” 张成健道:“青阳县的百姓全都迁移走了,那县令也被贬官为民,不知逃到哪里去了。自从妖兽来犯,监狱里的人都是充了军,且先叫人将军中人物名册拿来一查。”随即派了人去查。 圣左羽道:“师父,不知道那朝廷的军队还有多少?总共有多少人马可以调遣?” 张成健道:“来时是十万大军,现在只剩下三万不到了。云王的三万援军后天就到。” 海宝道:“这七万多大军,就是被妖兽伏击” 海宝担心道:“目前的形势如何?师父心中是否有数?” 张成健道:“我带着精兵团去仔细打探过,发现这些妖兽的行为是经过预谋和策划的,所以一定有一个头领。擒贼先擒王,如果能将这个妖王制服,那么,这些妖兽就不攻自乱了,消灭起来也会容易得多。问题是,不知道这妖王藏在什么地方,又是如何指挥这些小妖的。所以,目前只能在前方设了关卡,不让妖兽继续前进,在后方设了关卡,挡住百姓,已经在全军下了命令,不准士兵们单独行动,尤其是晚上,以避免不必要的人员伤亡。” 海宝和圣左羽对目前的形式不了解,所以也无法发表意见。 一阵沉默。 张成健道:“你们刚到,先好好歇歇。这两日云王请的那些能人差不多就到齐了,到时候大家一起商量一下,也许会有好办法。到时候肯定有需要你们的地方,就是你们大展身手的时候了。你们就住在旁边的营帐里,精兵团的士兵也在这附近。” 当下二人同师父告别,自有人将他们带到住处。那圣左羽贵为王子,有一个单独的营帐,而普通士兵和精兵团的成员,是十人一帐。精兵团本来是有二十人,海宝去了灵山,剩下的十九人占了两个营帐,海宝来了,自是和精兵团的成员住在一起,补了那一个人的空缺。 帐里只有海宝一个人,也不知道其他人都哪里去了。海宝想起了墨夕,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起身走出去,想要去找找,刚掀开帐门,一个少年光着膀子肩搭毛巾走过来,一身结实的肌肉上还挂着些许水珠。那人看见了海宝,一愣,然后兴奋地张开双臂抱过来,嘴里叫着:“海宝!”正是墨夕。 一个夸张的拥抱过后,墨夕用力在海宝肩头来了一拳,道:“你可回来啦!” 海宝道:“这是干什么去了?” 墨夕道:“在这军营里也没事干,出去耍了一番,大汗淋漓,洗了个澡,真痛快!”边说边找了件衣服,三下两下穿在身山,系好了腰带,拉着海宝道:“走吧,这营帐里太憋闷,出去透透气去。” 二人走出了营帐,墨夕道:“听说你去了灵山,这一趟,一定精彩的很吧!” 海宝立刻想到了那古木阵,就将自己闯古木阵的情景以及那古木幻阵简要说了一番。他本不是能说会道之人,经历的时候,觉得很神奇,很精彩,但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就觉得寡淡无味了。 墨夕听得极为认真,听到要紧处,双手紧握,眉头紧锁,仿佛是自己在闯那古木阵一般。 讲完了自己的遭遇,海宝问道:“不知这边情况怎样,打那些妖兽是不是很痛快?” 墨夕道:“别提了!总共打过两次,却总共也没见着几只。这两天呆在营帐里,也不打仗,也不训练,闷得很!”那些普通的士兵是天天操练,但是精兵团是归将军直接领导,都有自己的武功路数,将军只是让他们自由训练,并不像普通士兵那样集中操练。 海宝道:“那些妖兽都在哪里?为何不去痛痛快快打呢?” 墨夕道:“就是不知道它们在哪里。据说原先也一个村一个村挨个搜寻过,但是白天就是不见那些妖兽的踪影。一到晚上,它们就趁人不备,偷偷来袭。有时只来三五个,有时却是几十个上百个。虽然每次都基本上被消灭干净,但是一到晚上还是有妖兽来,据说朝廷那七万多大军就是这样不明不白被消灭的,你说这妖兽是不是狡猾的很?”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师父说那些妖兽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这么看来,背后一定有一个妖王。 海宝道:“难不成就这样坐着等它们自己来吗?” 墨夕道:“原来是,等我们的伏魔大将军来了,当然就不能了。将军想了个注意,有天晚上等那些妖兽来了之后,故意吩咐我们留一些活口,等它们败回去的时候,偷偷跟踪,看他们去哪里。后来你猜怎么着?” 海宝道:“找到了它们的老窝?” 墨夕道:“才不是呢!它们退出了四五里,然后集体投河自尽了!你说这妖兽有多凶残,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 海宝道:“这真是匪夷所思,当真是自尽了吗?” 墨夕道:“起初我们也有所怀疑,后来一直等着,等那些妖兽的尸体飘了上来,打捞上来看,的确是死了。” 海宝道:“这么说来,还不知道那些妖兽藏在哪里?” 墨夕道:“后来将军又想出一个主意。他叫人用兽皮做出一些衣服,叫我们穿上,扮成野兽的模样,半夜里带我们一起出查看。在一个片坟地里,我们发现了一些妖兽的影子,前去查看时,又不见了。那时将军就肯定这些东西肯定藏在坟地里,但是由于当时天黑,不敢贸然进去搜寻,就埋伏在周围等着,一旦那些妖兽出来,就可以和它们大战一场,就算是它们不出来,等到天亮,我们也能进去搜寻了。” “许久不见坟地里有动静,哪知道身后却来了一大群妖兽,足足有四五百,在夜里半隐在荒草间,正向我们包抄过来。幸好我们发现得早,立刻摆开了阵势,将四周各个方位都把守住。这时候坟地里的那些妖兽也钻了出来,有二三十只,原来刚才它们已经发现了我们,只是躲藏起来,去请了援兵。那些畜生们凶残的很,对我们前后夹攻,还好我们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如果是些寻常的士兵,恐怕都要丧命了。这一仗打得很痛快,最后将那些妖兽都消灭了,我们都还算好,只有几个人受了些皮外伤。” 海宝舒了一口气。 “等天亮了,我们就在坟地里搜寻,发现它们的洞穴竟然是在墓穴里,出口藏得极为隐蔽。有了这些经验,我们就去附近的坟地里逐个搜索,果然每片坟地里都藏着一群妖兽。就这样一天大概消灭了两三千只妖兽。后来将军又派人找了些在这一代常住的居民,根据他们的描述,画出了这一代坟地的分布图。” 海宝道:“这个方法好,只是这坟地不计其数,需要多派些人马分头去搜索才好。” 墨夕道:“问题就在这儿。后来将军派出去了几十路人马,可是,回来的寥寥无几。那些妖兽太凶残,普通的士兵根本不是它们的对手。拿许多人的命来换一小股胜利,将军于心不忍。所以,这两天将军只是令我们先不要轻举妄动,等想出个对策再说。” 海宝想起了一年前他刚从牢里逃出来时,在鹰嘴村解决掉的那几个猪怪,那时他的战斗力和普通的士兵差不多。现在看来,这些妖兽明显比那时厉害多了,也聪明多了。是妖兽的整体战斗力都提高了,还是碰巧墨夕他们遇到的妖兽比那里的要厉害? 第二十六章 乱葬岗 回到营帐里,已是晚饭时候。同帐的人陆陆续续回来,海宝同他们一一认识了。这些练武之人本来都十分豪爽,在一起说说笑笑十分热闹,只有一个人独自在一旁,十分不合群。海宝觉得眼熟,猛然就想起了他就是那青年团的徐松山。海宝上前同他打招呼,他只是冷哼一声,海宝知道这徐松山性子冷漠,也不在意。 吃过晚饭,各自坐在自己的铺位上休息。知道妖兽近在咫尺,可是却无法去消灭它们,这让海宝感到坐立不安。想到自己逃难而去的乡亲和荒芜的家园,心里就十分难受,与其坐着等待,不如主动去打探一下敌情。于是拉上墨夕出去了,二人一商量,去了将军的营帐,请令去打探消息。 张成健正坐在宽大的案子前仔细研究着一张地图,听二人说明来意,道:“好,我正有此意。那妖兽善于天黑之后出没,正好探明它们的行动。这是这一带坟地分布的地图,你们先来看看,熟悉一下。” 二人闻言,将那地图查看一番,只见上面布满了一个个山包一样的凸起,密密麻麻的,就是坟地了。 等二人看了一阵,张成健道:“以前那些妖兽隔三差五总会出来捣乱,自从我们上次去坟地里搜索过后,却不见有什么动静,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古怪。” 墨夕道:“这些妖兽太凶残了,怕的就是他们转移阵地,悄悄越过封锁线,袭击老百姓。” 张成健道:“怕的就是这个,所以要尽快将情况打探清楚。你们二人此去只为打探消息,万不可与那妖兽们正面冲突。” 二人齐声答应着“是”,接了令牌出帐而去。 出了封锁线,眼见营地的火光越来越远,野外的景色也渐渐看得清楚了。如果是在太平盛世,这个季节这里应该是茂盛的农田,但是此时却是一片荒芜,长满了野草。夜幕勾勒出小村庄的轮廓,一个个漆黑一团,看不到一丝人的气息——事实上,那里面也确实空无一人了。 田间的道路早已被荒草淹没了,二人在乱草中小心翼翼地行走着。走了一阵,见前面有一棵大树,墨夕跃上枝头,向四周查看,也不做声,只是指给海宝看。海宝也跃上枝头,看清了远处一个个凸起的坟包,知道那就是坟地了。二人在树上远远观察坟地的动静,好一阵,没见任何异常的迹象,于是跃下树来,悄悄向坟地而去。 那坟地里也是一片寂静,偶尔有夜枭传来凄厉的叫声。二人小心地在坟地里查找,整个坟地空空如也,哪有妖兽的半点踪迹? 去另外的坟地查找,也是一样的情况。 它们哪里去了?难道是被人发现了藏身之处,又换了新的巢穴? 二人正疑惑不定,却见远处的荒草里似乎有不一样的动静,海宝目力是极好的,凝目自己观看,那是有东西正在向前快速奔跑。 二人急忙施展功夫追上前去,追得近了,发现那正是一群妖兽,共有十来只,正在急匆匆的赶路。二人尾随其后,那些妖兽似乎没有发现,只是一味向前赶路。 走了约莫四五里,又发现一群妖兽来,与刚才的那十几只妖兽会合在一起。又先前七八里,见这些妖兽突然加快了速度,耳边听得有些嘈杂的声音,似有千百只妖兽在走动。 “这些畜生,看来是要到同一个地方去。”墨夕低声道。 海宝脑子里陡然浮现出一片地图来,顿时明白了,它们的目的地是那个地方!二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乱葬岗!” 乱葬岗是一片很大的坟地,杂草丛生,白骨成堆。原来魔域国闹过瘟疫,大堆的死人都被埋到了那里。那里经常有野兽出没,普通老百姓根本不会去那个地方,也是那些野兽们藏匿的好去处。现在这些妖兽们显然是想集中在那个地方,躲避对坟场的逐个搜查。 墨夕道:“太好了,正愁坟地太多,妖兽们太分散,他们自己倒聚到一起了。” 二人追着那些妖兽,果然他们直奔乱葬岗的方向而去。不一会儿,就看见越来越多的妖兽们成群结队地向乱葬聚拢过去,速度比原来慢了许多,但是整齐有序,好似千军万马在有组织地行进,在夜色里,黑压压的一片。 二人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这还是畜生吗?这简直是经过训练的士兵啊!而且它们在体力上远远要超过那些普通的士兵,拼起命来,更是人类所不及。 突然一阵阴风吹来,一股杀气无形地逼近。二人顿时警觉起来,知道已经被那些妖兽们发现了。兵器同时出手,二人背对背将四周看住,避免了腹背受敌。几路妖兽已经自前后左右同时包抄过来,看来它们也看出了面前的这两个少年不好对付,所以采取了多路出击的战术。 妖兽们将二人围在中间,慢慢缩小包围圈。二人只是站立不动,手拿各自的兵器,保持着警觉的姿势。 海宝道:“从西北方向冲出去,不要恋战,尽快脱身!”西北方向的妖兽较少,又是远离乱葬岗的方向,从这里冲出去是最好的选择。 墨夕答应一声:“明白!” 二人说着话,脚下却是不动。须知不动才能拿得住气势,不动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不动的人是在积蓄着能量,准备好了,一出手就给敌人以致命的打击。 那些妖兽们见状也只是观望着,不敢贸然进攻。 终于有一路妖兽沉不住气,率先嘶吼着猛冲过来。海宝的九剑和墨夕的无情环在夜色中划出明亮的轨迹,在妖兽中起起落落,霎时惨叫声响起,血腥味四散开来。 妖兽们纷纷倒地,血腥味和惨叫声却引得更多的妖兽冲过来。二人边杀边向后撤,须知这么多的妖兽,不要说近身搏斗,就是它们不反抗,排起队来挨个让二人去杀,也非得把他们累趴下不可。 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大叫一声,腾起身来在那些妖兽的头顶一跃而过,双脚接连点着,借着一点的力道,向前又是数丈。身后墨夕依葫芦画瓢,二人瞬间冲出了包围圈。 那些妖兽们见二人从头顶跃过,顿时掉转头,呼啦一下子追过来。二人急速向前飞奔。 面前的土地一震,尘土飞扬,眼睛鼻孔里一阵极不舒服的、进了异物的感觉,陡地停住了脚步。 一只体型硕大的怪兽立于眼前,仿佛从天而降一般。它体型是人的两倍,像一只巨型雄狮,巍然立于二人面前,面目却比雄狮要狰狞得多,眼睛里闪着血红的亮光。 身后嘶叫着追赶的妖兽们仿佛也被眼前的狮型怪镇住了,停住了脚步,纷纷抬起头来,仰望着狮型怪。 这些畜生还真够狡猾,原来它们故意在这个方向留了一个杀手锏,看来它们是不打算让这两个“间谍”活着出去了。 狮型怪仰天一声嘶叫,声震四野,似乎根本不把眼前这两个比它小许多的人放在眼里。那血盆大口里露出了尖利的獠牙,嘴角有液体一滴滴落下。 二人抑制住内心翻滚的恶心,冷眼看着这个怪物。 狮型怪一个饿虎扑食,二人身形一动,急忙闪到两旁。 狮型怪一下扑空,紧接着身体一个旋转,尾巴横扫,向二人同时汹涌而来,就听地上的荒草“刷刷”作响。二人同时跃起,齐齐落在一处。 那狮型怪大概没想到这两个人如此难对付,就地接连翻滚,发疯似得,不断向二人猛攻过去。二人左闪右躲,那怪突然收住身体,一个猛转,举起双掌,向二人头顶拍下去,由于使得力道太大,带起呼呼的风声。 二人吃了一惊,没想到一个体型如此庞大的怪物身体竟然能如此灵活,急忙翻滚着躲了过去。那怪物双掌落在地上,地面上顿时印了两个深深的大手印。 二人重新聚在一处。 那个怪物似乎看出了二人的吃惊,得意地一声长啸,血盆大口里喷出的腥臭气息令二人几欲作呕。 然而,还没等它那一声嘶叫停下来,二人兵器同时出手,如离弦的箭一样,向那大张着的嘴里刺过去。 须知九剑和无情环都是上乘的武器,吹毛断发,削铁如泥,更何况是妖兽的**! 九剑深深地刺进了狮型怪的喉咙,无情环如一团带刺的球,将狮型怪的口舌绞成了肉泥。 嘶吼声戛然而止,黑乎乎的血液顺着那血盆大口流下来,无声地落在乱草对上,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硕大的躯体轰然倒地。 一霎那的寂静过后,那些妖兽们醒悟过来,发了疯地向二人冲过来。 这些畜生居然不知道害怕!死亡和鲜血只是加倍地激发出他们的兽性,愤怒和仇恨将它们的眼睛烧成火一样红。 二人一边解决掉率先追上来的妖兽,一边向前狂奔着。 绝对不能将它们引到大军驻扎的营地! 海宝举目远眺,发现远处有一大片森林,心中顿时有了主意。向墨夕道:“到树林里!”墨夕答应一声,二人一起向那森林飞驰而去,身后是无数被愤怒和仇恨烧昏了头的妖兽。 进了树林,立刻跃到树上,一阵辗转腾挪,将那些妖兽甩在后面。 好在那些妖兽们不会攀爬跳跃,只是在树林里没头没脑地乱窜。越来越多的妖兽涌进来,不一会儿,整个树林里都是妖兽们的嚎叫声,惊得鸟儿们纷纷飞离枝头。 有些妖兽开始用力啃咬、撞击着树木。趁它们乱作一团的功夫,二人飞快地出了树林,兜了个弯,然后向军营的方向而去。 第二十七章 各显神通 将军帐里,一百多人聚在一起商议着。这些人正是伏魔大将军张成健和他手下精兵团的二十个成员,还有近百位从魔域国各地请来的能人异士。张海宝、圣左羽、墨夕和其他精兵团的成员立在将军两侧,其他的各路高人带着自己的人马各自而立。 对当前的形势做了详细的介绍后,张成健道:“不知各位有何高见?” 一个满脸络腮胡、膀大腰圆、衣袖上绣着一个半月形状的中年汉子高声道:“打!既然知道那些畜生集聚在乱葬岗,打他个稀巴烂就是了!”众人一看,说话的正是孤月派掌门萧长风。 旁边一个青袍道人一甩拂尘道:“萧掌门此言差矣,打是肯定要打,只是那些妖兽如此凶残,恐怕打起来没有那么轻松。所以,怎么个打法,还需商议。”这个青袍道人,是红日派掌门人温艺超。 萧长风道:“温掌门这是怕了吗?我们孤月派个个都是勇猛的汉子,不会那些婆婆妈妈的弯弯道道,要打便打,怕他个鸟!” 温艺超也不生气,道:“红日派何曾怕过谁?更何况是一些只有匹夫之勇的畜生!”言语中显然有骂那萧长风的意思。 众人都听了出来,那萧长风正要发作,旁边一个道姑道:“二位且不要争执,我们今日是为斩妖除魔而来,红日派和孤月派都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想来不会不知轻重,为了派别恩怨,置百姓生死于不顾。” 张成健忙道:“李仙姑言之有理,二位掌门心怀天下,所以今日才站在这里。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对付那些妖兽。经打探,这次聚集在乱葬岗的妖兽有上万只之多,而且那些妖兽中有一些着实厉害,就像那狮型怪。这不是涨敌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只是提前告诉诸位,要做到心中有数。我们要打仗,但是不能打无准备之仗。” 张成健一番言语,成功地把话题又转移到抵抗妖兽上面来,众人一阵议论。邱忘川和越心只是坐在一旁,不发一声。 张成健看向邱忘川道:“不知邱山主有何高见?” 众人闻听此言,停止了议论,将目光齐齐射向邱忘川。也难怪,灵山的名头太响,而行事向来也神秘,在场的人无不对灵山充满了好奇,甚至可以说是敬畏。 邱忘川扫视了一下众人,道:“我等只是前来协助张将军,愿闻张将军高见。如果将军言之有理,我等自然听令。”言下之意,你先说说你的想法吧,说得有道理,我们就听你的,否则,哼哼…… 张成健是何等聪明之人,岂能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只是微微一笑,道:“以张某之见,再等三五日,等到云王的五万援军赶到再打不迟。” 邱忘川冷笑道:“十万大军只剩三万不到,再来五万又如何?你当我们也是酒囊饭袋吗?区区数万妖兽还难不倒我们。” 张成健道:“那邱山主的意思是?” 邱忘川道:“今日便打,怕的留下,不怕的都随我来。” 萧长风欢呼道:“灵山果然名不虚传,有灵山出面,定可旗开得胜,我孤月派愿意前去!灵山威武!邱山主威武!”身后有几人跟着他一起呼喊。 这么一来,没有人愿意退后,结果大家一致同意,以邱忘川为首,去打乱葬岗,倒是把军队都抛于脑后,好像军队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张成健见目的达到,心下高兴,道:“如此甚好,诸位英雄就由邱山主率领,精兵团也归邱山主指挥,预祝各位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张某先谢过邱山主和各位英雄。”说完深施一礼。 当下一帮人马以邱忘川为首,由张海宝和墨夕带路,浩浩荡荡、斗志昂扬地向乱葬岗进发。张成健又派出一万兵力在后面助阵,剩下两万兵力守住封锁线。 那圣左羽本来不在精兵团里,而且贵为王子,张成健怕他有闪失,欲留在营中。无奈他自己要求前去,阻拦不住,只好由他而去。 一帮人在海宝和墨夕的引导下来直奔乱葬岗而来,在离岗二里处停下观望。只见岗上妖兽们一排排站立,似是军队在进行训练。这妖兽们想来也是在准备着什么。 邱忘川吩咐一声,一百多人呈半包围状排开,分别守住不同的方位,将出岗的位置封得严严实实。 乱葬岗上的妖兽显然发现了自己的处境。一波妖兽开始袭来,一场人兽大战开始了。 当先冲出的妖兽有一二百只,向着温艺超的方位冲过去,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这个方位比较好攻下。 只见温艺超也不着急,等到打头的妖兽只离自己三四丈远处,拂尘一甩,一股劲风突起,刮起地上的碎叶子和尘土,向那群妖兽而去。那些妖兽顿时眯起眼睛,有的低下头闭着眼睛躲避着风尘,有些勇猛的还闭着眼睛向前直冲。 当头的妖兽已经冲过来,温艺超拂尘一甩,正扫在那妖兽的后脑勺,那妖兽闷哼一声,嘴里吐出一大口血来,倒地而亡。随后一只怪兽被拂尘扫中脊背,嗷嗷怪叫起来,向温艺超身后的一个少年直冲过去,少年伸出手指,迅疾无比地插入妖兽的眼眶,那妖兽吃痛一甩脑袋,两只眼珠已被挖出,脸上两个血窟窿向外冒着鲜血,十分恐怖。那妖兽仿佛不知道疼痛一样,伸出锋利的爪子抓向少年的胸膛,少年一掌击在他的头顶,妖兽立刻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再也不动了。 少年与那妖兽斗的功夫,温艺超已经又解决了十几个妖兽。与那门下的少年相比,温艺超手法又快又准,妖术身上不见恐怖的伤痕,只是咋眼间就没了性命。海宝看在眼里,不觉惊叹:果然是高人,的确是不同一般。 第一波妖术很快被解决了,第二波妖术很快又袭来。这次不单温艺超处有上百只妖兽来,那萧长风处也冲过来二三百只妖兽来。这下萧长风乐得手舞足蹈,刚才温艺超与妖兽战斗时,他就在一旁跃跃欲试,奈何离得较远,自己又要守住自己的位置,只能手痒痒罢了。这回,可轮到自己大展身手了!只见妖兽离他还有几丈远,他手里的大刀就脱手飞出,准确无比地落到妖兽的脖子上,那粗笨的脑袋霎时滚落在地,那大刀却又自己飞到主人手里。 片刻之间,地上已经有数十颗妖兽的头颅。那萧长风似乎还觉得不痛快,自己冲到妖兽中间,只见大刀划出道道银光,血迹四溅,一群妖兽已被他消灭干净。那笨重的大刀在他手里变得轻盈灵活,而那萧长风,仿佛不是在打仗,而是在玩游戏一般。 与萧长风不同,那边的李仙姑似乎不愿让这些妖兽们的血污染了自己整洁的衣服,在妖兽还快要袭击过来的时候,腾起身子,如仙女一样在空中飞来飞去,衣袖飘飘,娇美之极。在腾空飞起的同时,玉手里洒出一把细小的银针,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银白色的冷光。那些小小的银针没入妖兽们的血肉,被银针射中的妖兽无不倒地痛苦翻滚一阵,然后吐血而亡。 海宝不由地叹道:“这个李仙姑好厉害,这些妖兽皮糙肉厚,就是刀剑砍上去也得有些力道才行,而她随手丢出一把银针,就能将一大波妖兽消灭!” 一旁的圣左羽道:“‘玉手神针’李仙姑,当然是名不虚传,她刚才那手应该就是有名的‘天女散花’,一手打出许多枚,而且针针不落空。” 墨夕道:“那些针上应该是喂了极为厉害的毒药,否则那些妖兽断然不会中一针就死亡。” 海宝想那些妖兽看去,果然见那李仙姑周围倒下的那些妖兽口里吐出的血异样地黑。 两波妖兽均被轻易消灭,妖兽们似乎发怒了,更多的妖兽袭来,带着震天的嘶叫,战场上充斥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海宝、墨夕和圣左羽顾不上看别人,各自和妖兽战作一团。其他各路高人也施展开自己的绝技,和妖兽们战作一处。 越心手持招魂幡,面无表情,傲然而立。那些妖兽似乎对她有所忌惮,纷纷绕开她,不敢正面攻击。而她,几个旋转,那招魂幡上射出一个个呲牙咧嘴的骷髅头来,向妖兽一个个射过去,被射中的妖兽无一幸免,一命呜呼。 长剑翻飞间,海宝眼角撇过一抹粉红色的衣裙,抬眼看去,只见杜雪衣挥舞着五彩的相思带,眉目微蹙,长发飘飘,惊艳无比。那相思带回旋环绕,就像一条流动的彩虹,更衬得杜雪衣宛若九天子。海宝不由地看呆了,直到一股逼人的腥臭味扑面而来,这才回过神来,发现一头妖兽正张着血盆大口向自己咬过来,身形微闪,长剑一挥,正中那妖兽的勃颈处,顿时鲜血直流,那妖兽哀嚎几声,栽倒在地。 邱忘川负手而立,看着眼前这一幕。她并没有出手,周围三丈之内,却没有一个妖兽敢近前来。 妖兽们纷纷倒地,又有更多的妖兽涌出。战场上逐渐有一些神性格外高大的妖兽出现,人们发现,这些妖兽的威力和耐力比刚才那几波妖兽要大得多。这么一来,取胜的难度陡然增加了不少。尽管各路高人和精兵团的成员都是不同寻常之辈,还是难敌这许多强劲妖兽的攻击,而且随着时间的拉长,有些人开始体力不支。这妖兽就是要以数量上的优势,将众人拖垮。局势渐渐陷入混乱。 邱忘川飞身而出,轻飘飘地落到战场之外,然后盘坐于地,双手合十,身体缓缓升起。 越心随后落在她身后,高声叫道:“山主,不可!” 邱忘川冷冷道:“有何不可,不过耗些内力,我还忍受得住。”说完双手开始不停地缠绕着,有蓝色的火苗自她的指尖发出。火光越来炽烈,她指尖微弹,那火便“呼”地一声,拖着长长的弧线向妖兽群中飞过去,在落地的那一刻,变成长长的火龙,那妖兽沾着火龙的边,就浑身着起火来,片刻间化成焦炭。 越来越多的火球落入战场上,浓烟和大火挡住了视线,大妖兽小妖兽们嚎叫着,乱窜着。那些正在作战的人纷纷跳出来,不时解决掉一些乱窜过来的妖兽。而邱忘川悬在云端,如同天神一样,指尖不停地弹出火球,似乎要将这些害人的妖兽们烧得干干静静。 地上的焦糊味越来越浓,战场上的妖兽们越来越少,不知是被烧焦了,还是因为害怕藏到了洞穴里。荒草也燃烧起来,整个乱葬岗成了一片火海。 一只硕大的妖兽突然从火场里冲出来,身上全是火焰。众人一惊,还未回过神来,天空中一条火龙疾驰而下,那妖兽顷刻化为灰烬。 当火场里再没有妖兽的影子的时候,邱忘川自云端落下,一脸的疲惫。众人围上来,杜雪衣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邱忘川,道:“娘,你没事吧?” 越心道:“山主催动天龙火阵,耗费了太多真气。” 邱忘川道:“我没事,休息两日就好了。” 越心不由分说,背起邱忘川就向前奔起来。留下精英团的成员来查看现场,其余的都撤了回去。 第二十八章 心有灵犀 乱葬岗一战,数万妖兽被消灭得干干净净,估计有侥幸逃脱的,也不敢露面了,众人暂时松了口气。而伏魔将军张成健,却更加忙碌,派人将封锁线守得严严实实,还派出去不少人出去打探,并且命令精兵团的人轮翻出去巡逻。云王派的五万援军也已赶到,军队每日都在加紧操练,将士们斗志都空前高昂起来。 且不说军队里怎样忙碌,这一战众人彻底对灵山拜服。见识了邱忘川的实力之后,觉得自己差得不是一星半点,那些原来还说自己门派强大的,也不再自夸了。真正的高人面前,谁还敢放肆? 不过一日,邱忘川真气已经恢复,只是她也不出门,有人想要来拜访她,她也不见。修真之人,本来就性子偏冷,有时闭关一两个月的,也不见人,也不饮食,是很正常的事。 海宝来客房看望邱忘川,见杜雪衣迎出来,问道:“邱山主现在怎么样了?将军担心得很。” 杜雪衣道:“没事,我娘已经好了,只是清净惯了,不想见客,说除非是有关妖兽的事,否则不要来烦扰她。” 海宝道:“好,我去回复将军,好让将军放心。”回头就要走。 杜雪衣一把拉住他道:“你这个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就不顾别人的感受吗?” 海宝听她这话,像是生气了,赶忙转回身来,疑惑道:“不是,邱山主也不见我,我不走作甚?” 杜雪衣见他一副不开窍的样子,不由地气上心头,推着他向外道:“你走,你走,这里没有人想见你。” 海宝顿时明白了,心里一阵甜蜜,道:“我,我想见你,做梦都想见你,只是不敢告诉你……”他说到最后这句,几乎是像蚊子哼哼一样。 但是杜雪衣都听见了,“噗嗤”一笑,脸颊上飞上两抹红霞,小拳头一下子落在海宝宽大结实的胸脯上,轻声道:“你这个呆子!” 这一拳打得海宝心里吃了蜜一样甜,不由地将眼前的少女拥在怀里,整个人都被幸福甜蜜塞满了,只想将怀中的人儿拥得更紧,一辈子都不松开。 起初少女像个温顺的绵羊一样任他搂抱着,不过片刻,却突然挣扎着将他推开,满脸绯红道:“有人看见就不好啦!” 海宝这才想起,这军营里四处都有人走动,随时可能被人看见,不由地脸上也烧起来,暗暗责怪自己太粗心。看着眼前少女调皮又娇羞的模样,心里又是一阵甜蜜,道:“时间还早,不如四处走走?” 杜雪衣高兴地叫道:“好啊!整天在营帐里,都快闷死了!”海宝这几天来不停忙碌,除了公事,根本没时间见杜雪衣,这时好不容易两人有机会单独走走,心里也是无比高兴,多日来紧张的心略微放松了些。 刚走出不远,就看见姚顺民跑过来,边跑便叫道:“喂,臭小子,你们去乱葬岗打妖兽,怎么不叫上我?可惜可惜,下次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这样的好戏了!” 海宝道:“姚大叔,打妖兽危险得很,一点都不好玩。” 小悦随后追上来,道:“爹爹,您又胡说什么?海宝哥哥是去为民除害,您就别添乱了好不好?” 姚顺民道:“谁胡说了?你就为这臭小子说好话,连我这个爹爹都不顾了!” 小悦无奈道:“海宝哥哥,你别生气,我爹就是这么一个人,他就是爱凑热闹,这几天总是呆在军营里,闷坏了。”看看一旁的杜雪衣道:“爹,快走吧,海宝哥哥和杜姐姐还有事呢!” 姚顺民道:“我才不走呢!什么时候这小子答应下次带我一块去,我再走!想我姚顺民走南闯北,也是有一些本事的,个把妖兽还不是我的对手!没想到却我窝在这里,连个妖兽的影子都没看到!”用手一指杜雪衣道:“总是说妖兽有多么吓人,可是这个小女娃娃都去得,我却去不得,真是没有天理!” 海宝暗自好笑,心里道:“这个小女娃娃可比你厉害得多呢!”不由地想起了战场上杜雪衣挥舞着相思带的模样,嘴角挂上一抹微笑。 小悦毕竟年龄小一些,好奇心重,听那些门派的弟子讲妖兽的厉害,添油加醋的,心里也是痒痒的,只可恨自己看不到,这时被爹爹勾起了好奇心,道:“海宝哥哥,杜姐姐,那妖兽长什么样子?当真十分厉害吗?” 杜雪衣本来好不容易和海宝单独在一起,不想却被这突然钻出的父女破坏了,心里非常不高兴,只盼他们快快离开,自然不会跟他们讲解这些问题,只是拿眼看着海宝。 海宝道:“战场上十分血腥,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个样子,你们还是好好呆在军营里,外面十分危险。” 姚顺民道:“说来说去就是不让我们出去。我算明白了,这臭小子根本没安什么好心,当初他放走了我的猴子,害得我少赚好多银子,这次又假装好心,害得我看不上好戏。”摇一摇头道:“算了,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去!”一边说一边悻悻地走开了。小悦怕他生事,赶忙追上去。这军营里看守严密,谅他也出不去,因此海宝也不担心,任由他去。 二人这才又往前走。杜雪衣道:“乱葬岗一战,那些妖兽几乎全被消灭了,将军为什么还这么大张旗鼓地加紧操练呢?” 海宝道:“能坚持一年之久,消灭朝廷七万军队的妖兽,绝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消灭了。那些妖兽远不止这个数量,只是不知道他们的援军藏在哪里,什么时候能到。将军就是要做好准备,等着下一批妖兽出现。” 杜雪衣指一指客房道:“这百十来人可抵千军万马。” 海宝知道杜雪衣和那些人一样,看不起朝廷的军队,道:“这些人固然本领高强,可是毕竟人数有限,只能在关键时刻起作用,不能时时处处都守着。提前将大军操练好,做好大战的准备,俗话说,有备无患。而且这巡逻放哨的,当然不能让你们这些尊贵的客人来做了。” 杜雪衣抿嘴一笑:“好啦,不跟你争这些了。我且问你一件事,你说到了海州郡就能找到我爹,却不知我爹在哪里呢?我娘虽然不说,但是我知道她心心念念想着这件事呢。” 这些天来邱忘川对伏魔珠的事不加追究,海宝觉得侥幸之余,心里也是十分担心的,也不知邱忘川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么一种重要的宝贝,却不再追问,一定有着什么特殊的原因。 海宝道:“你说杜大叔,我实在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我去打听过,这青阳县的百姓全都走了,监狱里的囚犯也被充军了,军中却没有一个叫杜展鹏的。这兵荒马乱的,我也不知道到哪儿去找他啊!”在杜雪衣面前,海宝倒是没有隐瞒,照实情一一说了。 杜雪衣道:“我爹爹一定在这一带!” 海宝道:“何以见得?我们可没有见到杜大叔的影子啊!” 杜雪衣道:“伏魔珠事关重大,我娘恨不得立刻将这件事弄个明白,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如果不是出现了新的转机,我娘会这么平静吗?绝对不会!她一定会逼你去找我爹的下落。而这个转机,最大的可能就是我娘感受到了我爹的存在!” 海宝觉得这话有些道理,但是却没有依据,道:“邱山主整日坐在营帐里,怎么感受到你爹的存在呢?” 杜雪衣道:“我娘的手段,自然不是你能理解的。再说了,你没听说过吗?夫妻之间的心灵是想通的,往往没有见面就能感知到对方。” 海宝疑惑道:“有这样的事?” 杜雪衣道:“当然,如果心灵不能想通,那还叫真正的夫妻吗?我呀,这辈子就要嫁一个和我有灵犀的人!”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干净而明亮,闪烁着幸福的期待。 海宝脱口而出道:“我要做那个和你心有灵犀的人!” 这话一出口,两人都红了脸。海宝本来是个笨嘴笨舌的人,不会花言巧语讨女孩子欢心。他这句脱口而出的肺腑之言,在杜雪衣听来,却是世界上最美的情话,一颗少女的心里,顿时溢满了欢喜,嘴里却嗔道:“那要看你的表现了!” 两人说着,不觉已经走出去了老远。突然听见前面一阵嘈杂的声音,抬眼望去,却见一群士兵围拢在一起,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二人本来想避开,却听见有人说道:“肯定是妖兽干的,快去报告将军吧!” 难道又有妖兽来捣乱?二人立即回头,向着人群走过去。他们中间有人是认识张海宝和杜雪衣的,那些不认识的,见二人气度不凡,也自觉让出了一条道来。 二人走上前去,只见中间有一个士兵躺在地上,看样子已经死了。海宝伸手去探了一下,果然没了鼻息。只见他脸上蜡黄,皮肤干瘪,仿佛被吸干了血液一般,身上却看不到明显的伤口。 海宝问道:“他是谁?怎么死的?为什么躺在这里?” 一个士兵答道:“他是十八营的王二,和我一个营帐。昨天晚上睡觉前我们还一块出来撒尿呢,谁知道早上起来就不见了,我以为他早起出去打水迷路了,就出去找他,也没有找到。刚才在这乱草堆里发现了他,已经这样了。” 海宝仔细查看那王二身上,发现他的领口有一点血迹,随即将领口掀开,赫然发现下面有一个细小的暗红色伤口,仿佛什么虫子咬伤的,伤口周围是一小片青色的淤痕。 “一定是妖兽又来了!”有人叫道。 海宝摇摇头,这么细小的伤口不会是妖兽留下的。 正在这时,张成健来了,身后跟着圣左羽还有其他几个人。海宝赶忙将伤口指给他看。 张成健蹲在地上仔细查看了一阵,道:“先将他抬回帐里,检查一下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口。” 围观的士兵中有人答应着,将那王二的尸体抬走了。 海宝不听杜雪衣说话,回头一看,不知她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回到帐里,经过一番查验,那王二身上却没有别的伤口。 海宝道:“师父,这么小的伤口怎么可能致人死命?这伤口周围有淤青,难道是中毒而死的?” 圣左羽道:“是有些中毒的迹象,不过不太明显。” 张成健摇头道:“绝对不是中毒而死的,你看他全身蜡黄,这是被吸干血液的迹象。” 众人均是一惊。圣左羽道:“难道又有了新的妖兽了?” 张成健道:“这不一定,目前所见的妖兽都是体型较大、攻击性很强的,在人身上留下的伤口都比较大,这能吸干人血液的,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先让各营先清点一下人数,看有没有有没有其他人失踪,此外,这几天要特别留意有没有此类死亡事件的发生。” 第二十九章 尸体 海宝回到营帐,将王二的事说给墨夕听。二人均觉得此事定有古怪,尽管将军已经吩咐加紧巡逻,还是决定晚上亲自去探一探。这天,二人早早睡下,夜深了,等众人睡熟,起身悄悄出了营帐,一同直奔白天出事的地点而来。 有巡逻的士兵发现他们,认出他们是精兵团的,也不加阻拦。二人四周转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然后就藏在草丛里。 直到将近五更天,二人都十分困倦,眼看天要亮了,也没有什么动静,准备回营补一会儿觉。正欲离去,突然听到那边巡逻的士兵仿佛叫了一声,尽管声音十分微弱,在这寂静的夜里还是被二人敏锐地捕捉到了。二人顿时有了精神,急忙向那发出声音的地方而去。 走上前来,却见一个士兵躺在地上,嘴里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海宝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士兵手指着前方黑暗处,嘴巴张了几下,却最终没有吐出一个字来,脸上的表情骤然僵硬,举着的手也跟着落下。 二人顾不得许多,向他指的方向追过去。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五丈之外,根本看不清楚。远离了营帐火光照耀的范围,二人的脚步也放慢下来,走得格外小心。 突然,一个巨大的黑影从眼前闪过,似是一个人携着一个半人高的怪物,带起一股劲风,周围的草木一片响动。二人急忙追上前去,但是转眼间四周又是一片寂静,哪里还有什么人影。侧耳细听,也再没有任何动静。 墨夕点燃一根火把,海宝道:“不用搜了。既然刚才他能从我们眼皮底下溜过去,肯定不会再让我们找到。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妖兽在作怪,这是人!” 墨夕握紧拳头咒骂了一声“活见鬼!”然后二人回身,将刚才倒地而亡的那个士兵抬回营帐,检查一番,跟那王二的死状一模一样。 此后几天,不断发现有人莫名其妙地死了,死状都跟那王二一样。于是士兵们逐渐流传开了一种说法,说是一种新型的妖兽出现了,这种妖兽总是在夜里出现,专吸人的血液,直到这个人血液枯竭而死。这个传言在整个军队引起了巨大的恐慌,一时间人心惶惶,有些胆小的士兵甚至天一黑就不敢出来,那些巡逻的士兵也是三五成群,不敢再单独行动。 张成健一边派人平息谣言,稳定军心,一边在军营四周布置了严密的防守。精兵团的人也被派出去,晚上轮流值守。这样过了十来日,仍是没有什么进展。 这一忙,海宝就多日不去客房看望杜雪衣。这天独自琢磨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杜雪衣的住处,叫值守的士兵通报了,杜雪衣迎出来。 海宝寻思着杜雪衣冰雪聪明,见识又广,想听听她的意见,问道:“这几日军营里闹得沸沸扬扬,说有一种新型的吸血怪兽出现了,但是赵六死的那晚,我和墨夕曾经看见过,有一个人携着一条半人高的怪物,只可恨天黑,没有看清楚那人是谁,也不知那怪物具体什么模样。那赵六多半是被那怪物吸干了血液。却不知世界上什么生物长得那样大,又吸食人的血液?” 杜雪衣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表情,道:“世界上会吸人血液的生物有很多,像蚊子啦,蝙蝠啦,蚂蟥啦……还有一些虫子,甚至还有人。” 海宝摇头道:“不是,形状上都不像,那倒是像一条虫子,只是什么虫子有那么大?” 杜雪衣道:“这个,没听说过,” 海宝道:“却不知谁会养那样的怪物?” 杜雪衣神色间闪过一丝慌乱,道:“这个……我不知道……会养虫豸的人有很多……” 海宝看她神色不对,心下诧异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杜雪衣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我?” 海宝道:“不,我是说你是不是看见过什么?” 杜雪衣道:“你这不就是怀疑我?既然你不相信我,为什么还来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说着一把推开海宝,跑了出去。 海宝没想到一下子会变成这样,只是问了几句话而已,为什么杜雪衣会变得这么激动?难道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心下来不及多想,赶忙追上前去。 杜雪衣跑得飞快,海宝在后面边追边叫“杜姑娘……”他这不叫还好,一叫出口,杜雪衣施展开轻功,跑得更快,对他理也不理。海宝自知失言,再也不顾忌被别人听到,大声叫道:“衣儿,衣儿!”杜雪衣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跑,一直跑到将士们经常打水的小河边上,才停下来。海宝上前去抓住她的衣袖,道:“衣儿,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杜雪衣赌气似得一甩衣袖道:“不要过来,不要理我!” 海宝见杜雪衣真的生气了,讨好似地道:“好衣儿,乖衣儿,都是我不好,我再也不问了,要不你打我两下,出出气!”说着将杜雪衣葱白似的玉手拉过来,在自己的胸膛上捶打了几下。 杜雪衣“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脸上立刻转晴,嘴里却仍假装生气道:“谁生气啦,我没生气!” 海宝见她撅起小嘴娇嗔的模样,忍不住想在那鲜嫩欲滴的小嘴唇上亲一下,但是他只是偷偷地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拼命压制住了这个念头,傻傻地道:“我的衣儿生气起来也这么好看!”。 杜雪衣的小拳头一下子落在他的胸脯上,道:“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是啊,连海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油嘴滑舌了?这话在其他女孩子面前,他是绝对说不出口的,可是,在这个女孩子面前,他就是忍不住脸热,忍不住心跳,忍不住冒出不该有的想法,忍不住说出一些“出格”的话来。 既然说出了口,索性厚起脸皮来,道:“不是油嘴滑舌,是肺腑之言!” 杜雪衣笑道:“何以见得?我娘说,男人的话多半都是谎言,谁知道你是不是随口说说而已?难道你还能掏出心来给我看看?” 她这话本是逗逗海宝而已,哪知海宝却急了,道:“如果可以,我愿意!我会证明给你看,总有一天,你会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证明什么?证明我是好看的吗?本来就没有许诺什么,又何须证明?这么想着,杜雪衣觉得好笑,看着紧张兮兮的海宝,心里一阵甜蜜,笑道:“好啦,我知道你是不会说谎的。”说完回头就走了。 海宝道:“去哪里?” 杜雪衣道:“回营去呀!这几天你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我还是不耽误你的宝贵的时间了。” 海宝道:“还不是为了追查那件事!因为在军队中造成的影响太坏了,所以必须尽快查清楚。我送你回去吧!” 杜雪衣道:“这件事情,你还是不要再查了。” 海宝诧异道:“为什么?” 杜雪衣咬咬嘴唇道:“那些妖兽害的人比这多多了,还是集中精力对付妖兽为好。” 海宝觉得她言语里甚是古怪,知道也问不出什么,就没有再做声。两人并肩而行。海宝心里一直在想着:为什么她不说?她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这天晚上,张成健命令精兵团的人扮成普通士兵出去巡夜,守住各个较为险要、荒凉的地点。海宝和墨夕守在守在一处,心不在焉地踱着步子。一下熬到半夜,又是毫无收获。两人一商量,干脆靠在大石头上假装睡觉,脑袋埋得低低的,脸面完全被头盔的阴影遮住,心里却提起十二万分警惕,只恐漏掉了任何风吹草动。 蓦地脖颈上一凉,带着一股微痛传遍全身。海宝一惊,整个人跳起来,手向脖子里一抓,抓到一个软软的小东西,能感到在那东西在手中迅速变大。那东西死力咬着自己的脖子不放,海宝一用力,将那东西拽下来,放在亮光处一看,是一个拳头大小的虫子,通体透亮,身体里由于吸满了血液而变得通红。 海宝想起自己刚抓着它的时候,只是手指般细小,不过片刻,就变得这么大了,心下骇然:如果晚一会儿,恐怕它就将自己的血液吸光了,体型又要涨大不知多少倍了。 此时墨夕早已跳起来,看着海宝手里的虫子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海宝道:“就是它!” 这话简短,但是墨夕完全明白是什么意思,道:“快把这害人的东西弄死!” 那虫子似乎听懂了墨夕的话,开始扭动起身体,似乎想挣脱海宝的手掌。海宝不由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你们敢!”一声暴喝,黑暗中闪出一个人来,全身灰衣,竟是越心。 海宝道:“越护法,你为什么用这虫子来害人?” 越心冷冷道:“不过喝了几个人的血而已。” 二人听她言语毒辣,视生命如草芥,不觉气上心头。墨夕道:“灵山名门正派,竟然也草菅人命,传出去,不怕人笑话吗?” 海宝也怒道:“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不客气,这样害人的东西留它作甚!”手上就狠狠抓了下去。 力道还未使出,臂上一麻,整个人就动弹不得,手里的虫子已被夺了过去。 于此同时,墨夕也同海宝一样,定在原处。 越心道:“这冰蚕岂是几条人命能比!我本不欲伤害你们,只是留着你们,定要坏了我的大事,不如今日就让我这冰蚕饮个痛快!”说完一撒手,那冰蚕已经附在海宝脖颈处的伤口上。海宝只觉得血气如水流一样被吸出,眼见着那冰蚕的身体逐渐变大。 “不要!”一声凄厉的呼喊,一条白影就飞过来,一下子扑到越心面前,道:“谁都可以,不能是他!” 越心右手如鹰抓般隆起,只见那那冰蚕如被一股力道吸引着一样,立刻回到了越心手掌之上。 纵使越心再不解风情,也从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女那一脸的慌乱和那句“谁都可以,不能是他”看出来:这个男子在她眼里有着重要的地位! 收回冰蚕,越心一脸淡漠,对跪在自己面前的杜雪衣道:“小姐请起。” 杜雪衣从地上爬起来,扑到海宝身边,伸手解了他的穴道,使劲地摇晃着他,道:“海宝,你感觉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越心冷冷道:“不过失了一点血而已,死不了的。” 海宝只觉得身上有些乏力,并没有其他不适,想起刚才她脸上慌乱的神色,一阵感动,握起她的手,微微一笑道:“我没事,你放心吧!”说完给身边的墨夕解了穴道。 越心冷冷道:“不想死的话,就管住你们的嘴巴!”说完转身要走。 墨夕道:“站住!” 越心站住,也不回身,也不说话。 墨夕道:“你那冰蚕徜若再要害人,我们还会想办法,就算是拼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越心嘴角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飞身而去。 第三十章 再战 越心刚一走,黑暗中闪出两个人来,是张成健和圣左羽。海宝将刚才的事情简略讲述了一遍,张成健道:“你们回去歇息吧,这件事情先不要声张,让我来处理。” 杜雪衣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从中倒出一粒药丸,放到海宝嘴里,道:“这是恢复气血的药,你刚才失血过多,吃了补补血气。” 海宝本来觉得没有大碍,怕她担心,就吞下药丸道:“啊,感觉好多了!” 杜雪衣笑道:“哪有见效这么快的!”看他无事,心里也就放下了,将手中的药瓶往他手里一塞,道:“这里还有几颗,拿去都吃了吧!” 海宝道:“用不着,这么好的药,该用在关键的时刻,让我白白吃了,太浪费了!” 圣左羽一伸手道:“海宝不要,不如给我吧!” 杜雪衣一把将药夺回来,重新塞到自己怀里,道:“哼,等你哪天用得着,我再给你!” 海宝突然想起来,那天小悦曾经被越心养的一条小虫子吓得不轻,自己怎么就忽略了这件事呢?看来,这只冰蚕一直被越心带在身边。他对这些歪门邪道的事情知道的很少,想着杜雪衣一定知道这件事,就问道:“衣儿,这冰蚕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拿许多人的性命来换?越护法她养这冰蚕来做什么?” 杜雪衣道:“这冰蚕极的珍贵,难道你没听说过吗?虫体能做法器用,也能作药用;吐出的丝更是珍宝,就像我相思巾,就是用冰蚕丝织成的,坚韧异常,水火不侵;如果养得好,最后得到冰蚕珠魄,普通人吃了能起死回生,练武之人吃了,内力成倍增加,你说珍贵不珍贵?” 圣左羽道:“早听说这冰蚕极其难养,却不知竟是以人的血液为食。不知它还要喝多少人的血液才能长大?” 杜雪衣道:“也不都是这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越姑姑要以人血来喂它。” 当下各自回了帐。海宝躺下来,却是睡不着,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恍惚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灵山为天下第一仙山,令天下人敬若神明,哪知道却养那样歹毒的东西。这与那些害人的妖兽,又有什么不同呢? 第二天起床,海宝觉得神清气爽,没有任何不适,想想自己血气方刚的年纪,失一点血算什么?转念一想,大概杜雪衣的那丸药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心里一阵甜蜜。 海宝在营帐间走动,发现今天军队的士气似乎不大一样,到处喜气洋洋的,正在纳闷,小悦远远跑过来,一脸喜色道:“海宝哥哥,吸血的妖兽被抓住了!” 海宝一愣,道:“在哪里?” 小悦道:“这军营里到处传呢,你还不知道吗?昨天晚上被将军亲自抓住的,好多巡逻的士兵都看见了,尸体在那边的高台上挂着呢!” 海宝走过去,见台子上高高挂起一只硕大的鸟,像一头巨型的雕,但是身上没有羽毛,而是长满了鳞甲。它浑身是血,脑袋耷拉着,显然已经死了。 不知道哪里找来这么一只怪物,也不知道昨晚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处理的,但是毫无疑问,张成健选择了大事化小,以这种方式,将冰蚕的事遮掩过去了。 海宝心中有许多疑,跑去求见将军。 见了张成健,海宝急切道:“师父,那只怪雕是怎能么回事?那冰蚕的事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张成健道:“还能怎样?先安定军心,使大家能够齐心协力,将精力放在妖兽上,其他的都可放在一边。” 海宝道:“可是人命关天,如果那冰蚕再出来害人该怎么办?那冰蚕的胃口越来越大,今天是一个两个人,明天也许就是十个百个了。” 张成健道:“为了千万个人的性命,已经顾忌不到这十个百个人了。” 海宝诧异道:“师父,此话怎讲?” 张成健道:“根据情报,近日来有大批妖兽子聚集在乱葬岗,数量比上次要多的多。估计我们不去,它们很快也会袭来。灵山法力可借来一用,省去了千军万马,这个时候化友为敌,显然是不明智的,否则,只会增添更多无谓的牺牲。况且,那冰蚕是极为厉害的法器,需要用活人的血来祭,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海宝道:“那冰蚕竟是邱山主用来对付妖兽的法器吗?” 张成健道:“正是。” 海宝气愤道:“为什么非要用活人的血祭法器?难道天下第一的名门正派,也做这草菅人命的事吗?” 张成健道:“正邪之分,乃以大局为重。勿以小恶弃人之大美。” 海宝知道,昨夜张成健和邱忘川一定有过交锋,张成健行事稳重,张弛有度,他做么做,一定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突然有兵卒来报:“启禀将军,有大批的妖兽自东北方向来犯,已到二十里之外。” 张成健道:“大概有多少?” 兵卒道:“举目远望,漫山遍野都是,估计不下五万。” 二十里之外,以妖兽行进的速度,不肖半个时辰,定能赶到。就算是大队人马,行进速度较慢,一个时辰也定能赶到了。 张成健一挥手:“击鼓,升帐!” 各路人马迅速到齐,一番商议,很快布置妥当。 因为早已做好了准备,所以丝毫没有仓促的感觉,只见士兵们紧张有序地备战,封锁线守得严严实实,将士们各就各位,只等妖兽到来。各路高人穿戴整齐,准备好兵器,前去迎战,身后是大队人马,浩浩荡荡,一起向东北进发。 行了四五里,就听见杂乱的声音传来,如风吹草原呼啸而过。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就看见漫山遍野的妖兽,黑压压的一片,如浪潮一般,气势汹涌地奔过来,所到之处,将草都压得没了踪迹。 虽然已经知道这次来犯的妖兽特别多,但是看到眼前的情景,仍是吃了一惊。妖兽们放弃了夜里偷袭的一贯作风,选择白天大举来犯,显然也是做了充分准备的。 妖兽们渐渐逼近了,弓箭手们纷纷搭弓射箭,飞箭如雨点般落入兽群,有一些妖兽倒下,一些妖兽身上带着箭还在往前冲,更多的妖兽踩着同伴的尸体冲了过来。 由于妖兽数量太多,战线太长,再不能像攻打乱葬岗时,守住各个方位就好。妖兽们潮水一般涌了过来,与身后的大军汇在一处,弓箭已经毫无用处。霎时间喊杀声震天。 第三十章 再战2 张成健和邱忘川并肩站在观望台上,看着远处一片厮杀的惨景,看着己方军的战士们纷纷倒地,和妖兽的尸体叠在一起。将士震天的喊杀和妖兽愤怒的嚎叫混在一起,大片大片的血红触目惊心,一片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越心立于邱忘川身后,目视前方,脸上一片冷漠。 邱忘川叫一声:“施法!”声音淡然中透着威严。 张成健躬身施礼:“有劳邱山主。”然后退在一边。 越心道:“山主,真的要这样吗?请山主在考虑一下。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邱忘川面色一寒,厉声道:“越护法,你的职责是在本山主施法时做好守护工作!请谨记!” 越心道一声:“遵命!”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邱忘川。 邱忘川也不接盒子,袍袖一拂,将手摊开,手掌上已多了一条通体透亮的白色小蚕。 邱忘川左手托着小蚕,右手张开,对着小蚕,便有蓝色的光如流水一样自右掌掌心流到小蚕身上。 只见那小蚕的身体不断变大,渐渐长出银白的鳞片来。随着小蚕身体的越来越大,那鳞片也在变密、变硬。 等到那小蚕变成手掌的三四倍大小,邱忘川一掌劈出,那蚕便向前直飞出去,在空中划了一个火圈,向那激烈的战场射过去,那速度,比离弦的箭还要快上几倍。 那小蚕在战场上乱转着,突然直冲下去,附在一头妖兽身上,然后就见它的身体迅速变大,刹那间,那头妖兽便倒在地上。 也许是鲜血的味道令它更加兴奋,那小蚕乱转几圈,又附在一头妖兽的身上,咋眼间便又有一头妖兽倒地。 如此反复。等到战场上的人和妖兽注意到它的时候,它已经变成了一个三四人高、浑身长满鳞甲、又粗又壮的大怪物。 邱忘川飞身而出,刹那间便到了那冰蚕所化的大怪物身旁,双掌齐出,两股蓝色的光波汩汩流入大怪物的身体。 几乎就在同时,越心随邱忘川飞出,悬在天空,与邱忘川保持着几丈的距离。 大怪物吸满了能量,扭动着身体,腾空而起,在天空中划了几圈,直入云霄。 不一会儿,天空开始阴暗起来,一时间仿佛进入了黑夜。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云层里飞来一群大鸟,黑压压的一片,遮天蔽日。等到飞得近了,才看清楚,那不是大鸟,那是巨型蝙蝠! 鲜血的味道刺激了蝙蝠的感官,蝙蝠群从空中俯冲下来,落在一头头妖兽身上,在他们身上又抓又咬。被咬中的妖兽倒地乱滚,但是无论怎么滚动,都无法摆脱这些蝙蝠的纠缠,直到它的血被吸干净。 很快,又有一批蝙蝠从云层里冲下来。 战场上的形势开始明朗,妖兽一方被蝙蝠纠缠住,已经疲劳的人们得以歇息。有些人甚至停了下来,抬头仰望着天上那一群群突然出现的东西。 渐渐地,有人认出来来,大叫道:“吸血蝙蝠!吸血蝙蝠!” 谁有本事找来这么多的吸血蝙蝠来助阵? 云层咋开,从光影里出飞出一团白色,邱忘川双掌推出,两道蓝色的光波将那摇摇欲堕的大怪物拖住。不一会儿,那大怪物又飞入云层。 突然间,一团银白自云层里飞出来,身边划过一道五彩的颜色,原来是一只硕大的彩色蝴蝶。 众人看清楚了,那团彩色原来是一只硕大的色彩斑斓的蝴蝶。冰蚕所化的怪物和蝴蝶纠缠着,扭打着,速度极快,在云层间时隐时现。他们被这诡异的景象所吸引,完全不会看到,天空中正在施法的邱忘川脸色霎时变白。 “川儿,我想你了!”随着这一声呼喊,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空中,人们根本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好像他是从云端飞下的一样。在他的周围,有一群蝴蝶在翩翩飞舞。 数只蝴蝶开始向邱忘川袅袅娜娜地飞舞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始终与邱忘川保持着几丈距离的越心,突然间自腰间抽出招魂幡来,围绕着邱忘川一阵挥舞,那些眼见要接近邱忘川的蝴蝶,又翩翩离去。 “川儿,多年不见,你就不想跟我说句话吗?”那白衣人貌似深情地说道。 这一变化引得地面上的人纷纷抬头观看,包括张海宝、圣左羽、杜雪衣。他们当然看清了,那个白衣人正是蝴蝶大王洪昌! 见邱忘川不答话,那洪昌欺身向前,越心猛喝一声:“滚!”手中的招魂幡放射着莹蓝的火苗,已向他额间砍去。 那洪昌一下避过,道:“我和川儿叙叙旧情,越护法吃醋了吗?是了,越护法也是青春妙龄,俗话说,哪个少女不怀春……” “无耻!”随着一声怒吼,越心的招魂幡发出一道亮光,向洪昌劈头压下来。 洪昌一闪身,招魂幡劈了个空。 洪昌哈哈大笑道:“越护法女中豪杰,厉害!厉害!” 越心也不搭话,招魂幡发出亮光,一**向那洪昌袭来,却一次次劈空了。 突然,一团蝴蝶飘飘悠悠缠绕在越心周围,越心眼前一阵眼花缭乱,猛地一提气,身体急速旋转,扇起一股劲风,那蝴蝶被吹得在四周乱转,近不得身,却是绝积越多,在她周围形成了一个彩色的大漩涡。 此时地面上已经变成了千万只吸血蝙蝠与千万只妖兽的决斗。人们一边躲避着蝙蝠和妖兽,一边抬头观看着天空那惊人的一幕,可是谁也帮不上忙。 渐渐地,有人注意到,这混乱的战场上不知何时,有蝴蝶萦绕其间,起初只是偶尔看见几只,但是很快,成群结队的蝴蝶开始飞来,对那些蝙蝠进行攻击。只见一群群蝴蝶层层叠叠地围绕在那些蝙蝠周围,很快,那些蝙蝠身上就趴了一层的蝴蝶。蝙蝠拼命忽闪着翅膀,在空中翻滚着,扭转着,那些蝴蝶却像钉在了蝙蝠身上一样,紧咬着不放。很快,蝙蝠撑不住,栽倒在地,那蝴蝶便如受惊了的麻雀群一般,轰然散开,转而去攻击另外的蝙蝠。 随着越来越多的吸血蝙蝠落在地上,战场上的形式开始扭转,妖兽们又开始活跃起来。人们明白过来,开始疯狂地向蝴蝶进攻。但是很快人们发现,这些看似柔弱的小东西,竟然奈何它们不得,刀砍剑削对它们来说作用微乎其微。任你将刀剑舞得虎虎生风,也伤不了它们几只,而且又有越来越多的蝴蝶飞来,蝴蝶和妖兽双双向人们加攻,这样硬拼下去,不被咬死,也要被活活累死。 第三十一章 斗法 此时的天空上,邱忘川正在奋力施法,双掌光芒大盛,一**冲向云层里。云层中间,一个一身雪白鳞甲的大怪物和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斗得正欢。蝴蝶大王洪昌在一旁悠闲地欣赏着这一幕,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他来,只是为看一场好戏。 邱忘川的额头冒出一层汗来,洪昌哈哈大笑道:“忘川,别费力气了,今日你的冰蚕蝙蝠阵斗不过我的蝴蝶阵,只会累得你吐血身亡。” 邱忘川一脸冷漠,从开始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话。 洪昌又道:“忘川,枉费我对你一片深情,你翻脸不认也就罢了,还将那假的巫血咒给我,害我练了十年,却差点走火入魔。” “……” “罢了,你对我无情,我对你到底还是割舍不下,你今日且将那真正的巫血咒告诉我,我就收了蝴蝶阵,饶你一条生路。” “……” “你到底还是对我绝情,我知道你还念着你那缩头乌龟丈夫。既然你一心在他身上,我且看看,今日他会不会出来助你一把,哈哈哈……” 洪昌大笑着,笑声中有得意的张狂,有恣意的讽刺,由内力送出去,穿透云层,回荡在整个战场。 邱忘川脸上终于浮显出愤怒的表情,厉声道:“当年我瞎了眼,聋了耳,才被你的花言巧语所蒙骗,作出那些蠢事来,纵使被雷劈了,也是自作自受,与他人何干!只可恨那假的巫血咒没有要了你的命!” 洪昌道:“你如此恨我厌我,说明你心里到底还是有我,我高兴得很呢!如此一来,我又不舍得你死了!你看看你,还是这么年轻貌美,大王我一向怜香惜玉,念在我们曾经同床共枕、恩爱缠绵过的份上,我就留你一条生路……” 那洪昌故意用内力将这一番话传得很远很远。 邱忘川脸色铁青,右掌收回,突然就抛出一个白玉镯子来,发着莹润的白光,向洪昌飞去。洪昌却不接招,只是闪了开来,那手镯却像长了眼睛一样,紧追不舍,并且越变越大。 这一幕被一旁的越心看在眼里,大叫一声:“山主,不可!”此时她正与成群结队的蝴蝶纠缠着,情急之下,高举招魂幡,浑身散发出金色的光,随着光芒的四射,头发都竖了起来。突然她大喝一声,就见一道炫目的亮光,周围的蝴蝶如遭雷劈一样,顷刻化为灰烬。 招魂幡脱手而出,向那洪昌追过去。 洪昌大笑着冲入云层,高声道:“堂堂灵山的山主,居然这么容易动怒,有失大家风范啊!哈哈!” 这时只见一只白色的东西自云层跌落下来。 邱忘川脸色煞白,玉镯嗖然而回,整个人就急速飞过去将那白色的物体托住,眼见那东西迅速变小,接到手里时,只有一个小小的蚕虫僵直着身体卧在掌心。 邱忘川身体颤了颤,喷出一口鲜血来,整个人就跌落下去。 越心大叫一声“山主——”招魂幡上的力道减了几分。 眼前一道白光,手上一震,急忙运气抵住,胸口还是中了一掌,胃里一阵恶心直往上翻,眼前一黑,整个人也跌落下来。 这一变化不过是在一瞬间。地上海宝等人正在与妖兽纠缠,突然就见邱忘川和越心自天空跌落下来。杜雪衣大叫一声“娘——”整个人飞出去,将邱忘川抱住。 海宝举剑将拦在面前的两只妖兽劈死,然后飞身出去,只来得及抓住越心的一个衣角。 众人自觉地将越心和邱忘川围在一个安全的圈内。杜雪衣叫道:“娘,娘,你怎么样了?” 邱忘川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昏黄,一个个影子乱动却看不清楚,喘息道:“我,我施法时乱了内息,怕是走火入魔了。” 海宝擦掉越心嘴角的血迹,道:“越护法,你没事吧?” 越心紧闭着嘴唇,轻轻摇了摇头。 而此时没有了法力的支撑,战场上的吸血蝙蝠越来越少,蝴蝶和妖兽占据了上风。 众人奋力拼杀,可是越来越多的蝴蝶和妖兽又涌出来,仿佛无穷无尽一样。 天空升起几道亮光,众人向那光发出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一身玄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手握长剑,屹然挺立,身后是千丈凌云,飘飘然有神仙之姿。 那光就是从他的剑上发出的。 那人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四周风声渐起,一头长发随风飘洒,宽袍大袖被风吹得鼓胀起来。从他身后的千丈凌云中,层层叠叠的蝙蝠群不断涌出,投入到战场上,与那些妖兽撕咬在一起。 海宝认了出来,高声叫道:“瞌睡虫大叔!”他万万没想到,他和瞌睡虫会以这种方式再次重逢。虽然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和以前判若两人,他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听到这叫声,他的唇角微微上扬,旋即又恢复了冷峻的表情。 “爹!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杜雪衣高声叫道,声音里带着声嘶力竭的颤抖。 “佑山大使?”越心吃惊道。 邱忘川向那个人看了过去,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眼,两行泪自眼角滑落。 天空中传来一阵猖狂的大笑:“哈哈,杜展鹏,你终于出现了!” 杜展鹏也不答话,剑上发出的光越来越盛,如闪电一般,在空中交错着扭转在一起,织成了一个巨大的网。突然,从网上射出无数道电光,向人群中直冲而下,顿时一片惨叫声响起,一些身着灰衣的人被击中,倒在地上。 众人惊愕:这些灰衣人是什么人?又是何时混入到战场上的呢?他们肯定不是士兵,因为士兵都穿着盔甲,而他们也不像云王请来助战的各路人马。 灰衣人倒下,战场上的蝴蝶顿时少了一大半。众人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才是那蝴蝶阵的始作俑者!怪不得那蝴蝶大王洪昌操纵着蝴蝶阵,却依然悠游自得! 洪昌道:“好,好,杜展鹏,你做了十年的缩头乌龟,果然是出息了不少。昔日我玩了你的老婆,今日你害死了我几十名徒子徒孙,这笔账算是扯平了!” 邱忘川闻言,大叫一声:“畜生!”一掌就要劈出去,力道还未发出,只觉得内心骚动,气血上涌,“哇”地吐出一口血来,昏了过去。 杜展鹏淡然道:“你既有情于她,就不该害她;既然将她害成这样,又何苦再羞辱于她?”言语间,丝毫不将洪昌对自己的侮辱放在心上。 洪昌道:“她心心念念都是你这个好丈夫,心思何时在我身上了?她几次三番加害于我,还故意将假的巫血咒泄露与我,害得我差点走火入魔。此妇内心歹毒,堪比蛇蝎!” 杜展鹏神色坦然道:“何必多言。今日你我之间,必将一战,无关个人恩怨,只为天下苍生。”言语坦荡,正气凌然。洪昌那侮辱性的言语没又激起他的愤怒,邱忘川的惨境似乎也没能引起他的心痛或同情。他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一旁的杜雪衣忍不住怒吼道:“住嘴!不许侮辱我娘!” 洪昌道:“侮辱?她自作自受!无论谁得罪了本大王,都没有好下场!” 这一番旧情,众人自是不知,但是也从这一番对话中猜了个七七八八。此时除了震惊之外,无不将那洪昌当成了一个哄骗人妻、始乱终弃的角色。那洪昌本来就臭名远扬,这次又公然与众为敌,加上邱忘川已经在众人中树立了威信,大家无不对他咬牙切齿。 海宝高声道:“洪昌,少在这里胡言乱语,你才是心思歹毒的大奸大恶之人!你公然与妖兽为伍,助纣为孽,就是与天下人为敌!” 这一番话正说到众人心里去,大家无不拍手称赞。 洪昌向人群中看了一眼,哈哈大笑道:“张海宝,原来是你!果然有胆,竟然敢辱骂本王!你害死本王几个徒弟,这笔账,今日就一块算吧!”话音未落,掌心一道闪电就劈过来。 这一掌来得太快,海宝根本来不及闪躲。电光火石的一霎那,一道闪电斜劈过来,与刚才那道闪电抵在一处,相互抵消、相互缠斗着,在海宝的头顶形成一道奇异的景观。 海宝躲过一劫,此时才觉得方才自己的处境有多凶险。自己与那洪昌差得太多了,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那日他在香雪楼曾经伤过他一剑,只有自己知道,那完全是占了当时洪昌使不出内力的便宜,否则,自己这条小命恐怕早就没了。 胡思乱想间,只见头顶两道光嗖忽消失,杜展鹏已经从地上冲天而起,两个人在空中又缠斗在一处。这次洪昌使出了蝴die刀,刀上闪着红光,杜展鹏的剑也发出了蓝光。两个人越斗越快,只见一红一蓝两道光缠斗在一处,众人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两人是如何出招的。 两道光静止,剑和刀叠在一起,僵持了片刻,刀剑相接处爆出一团火花,两人各自飞出去。 两人各自兜了一圈,刚一站定,只听洪昌大喝一声,手中大刀发出灿烂的金光,光芒中有千万只蝴蝶状的火花射出,向着杜展鹏头顶,四溅开来,如同下了一场蝴蝶雨。 几乎就在同时,杜展鹏手中长剑举起,剑身发出莹蓝的光波,在头顶织出了一层水样的波纹,那火花落在波纹里,顷刻消失不见。 火花越射越猛,水纹也越变越大,一**荡漾开来。 天空中的云急速后退,似乎在为这两道奇异的光波让路。 众人抬头观看着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就连那些妖兽,也停了下来,被天空中这一幕所吸引。 火花一阵接着一阵,水纹一波接着一波,让人头晕目眩。突然,那水纹突然急速蔓延开来,无数水花溅出去,将火花迅速逼退。蝴die刀上的金色逐渐减退,变成微弱的暗红。 洪昌的脸上一道道汗珠落下,杜展鹏的额头也冒出腾腾的白气。 一束水柱冲出,蛟龙出海般将那刀上的光芒彻底吞没。 洪昌面色苍白,大汗淋漓。 杜展鹏面容冷峻,持剑而立。 高手过招,一招即分胜负。刚才第一掌相接,洪昌就知道自己略输对方一筹;第二次过招,刀剑相较,自己的手臂被震得微微发麻;第三次的较量,他彻底惨败。但是他从不是轻易服输的人,也从不认为取胜要单靠武力。 稍作喘息,心里已有了主意,面上浮现出诡异而阴森的笑容来。 袍袖一挥,两道红光发出,一道霎时就到了杜展鹏面门,一道直奔人群中央的杜雪衣而去。 那红光来得太快,众人根本来不及掩护,而杜雪衣正抱着尚未转醒的邱忘川,连闪躲的余地都没有。 几乎就在同时,海宝一个猛扑,趴在了杜雪衣的身上。 “当啷”一声,那道红光打在海宝身后的九剑上,随即落地。 众人目光齐齐聚过去。一枚飞镖静静躺在地上。 而此时杜展鹏手里已多了一枚飞镖,红色的蝴蝶穗子闪着妖冶的光芒。 那洪昌也不管这一下是否命中,发出飞镖的同时,人就向远处急速而去,片刻间已在几十丈以外。 等众人醒悟过来,急忙追赶,那洪昌早已落在地上,使了个遁地法,一阵白烟,消失不见。 杜雪衣道:“快搜!那恶贼内力大伤,就算是使遁地法也跑不了多远。” 杜展鹏一摆手道:“罢了,这一片混乱,又到哪里去搜?” 众人这才发现,那些妖兽不知何时隐匿了踪迹,那些吸血蝙蝠也不见了。战场上只剩下一堆堆妖兽的尸体。成片成片的鲜血,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臭味。 这一战耗费了太多精力,众人觉得疲惫异常。那边士兵们已经开始撤离战场。 杜展鹏大步跨过来,摸摸杜雪衣的头,道:“衣儿,我的乖女儿,让你受苦了!” 杜雪衣叫一声:“爹!”就哭了起来。 杜展鹏一把抱起邱忘川,大步向前走去。海宝搀起地上的越心,弯下腰去,在墨夕的帮助下,将她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