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的预约》
1,一部话剧的最后演出
1943年秋天,雾都重庆,虽然夏季已经过去,但秋老虎还在兴风作浪。太阳依旧射出火辣辣的光芒,花瓣卷起来了,叶子耷拉着,整个山城闷热潮湿,像是一座火炉。
黄昏,夕阳火红的余辉洒在西河大戏院的瓦檐上,门口的大幅木制广告牌上赫然写着“根据法国作家都德同名小说改编,三幕震撼心灵之话剧《最后一课》,当红明星冯滔倾情主演。”广告牌旁边的售票窗口,七级石板台阶站满了买票的人群。
戏院后台灯火通明的化妆室里,演员们正坐在化妆台上接受化妆师的化妆。二十多岁,英俊帅气的冯滔走出他的单人休息室,他穿着戏里主人公韩麦尔先生的黑呢子礼服,刚坐到化妆台。这时大门开了,胖胖的戏院经理拿着一束红玫瑰走到冯滔跟前,笑眯眯地地说:“冯先生,有个小姐给您送花了,乖乖,戏还没开演,您就收到两束花了。”
旁边一个扫帚眉男演员瞅了冯滔一眼,酸溜溜地撇嘴,“哎呀,冯先生就是招女人喜欢,每次演出前后都会有人送花。”
冯滔接过花时一愣,原来红玫瑰花里夹着一朵不显眼的红色绢制南天竹花,这是他和组织上约定的紧急报警信号。此刻,他极力控制着自己表情,装作欣赏地把花拿到鼻子底下嗅了嗅,然后站起来,面带笑容地对旁边的化妆师说,“噢,我先把花送到休息室。”
冯滔拿着花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以后,伸手往花丛里一摸,果然摸到一个卷起来的纸条,他摊开纸条,上面用钢笔写着,“你已暴露,请按纸上说的方法转移……”
戏院外面的空地上停了几辆汽车,在其中一辆车里,一个穿藏青法兰绒西装的男特务正跟几个便衣特务小声说,“就在开演前,毕小姐和胡小姐冒充戏迷给戏院打电话,约冯滔演完戏以后吃夜宵,他满口答应了。等二位小姐把他骗进我们的汽车以后,我们就动手。”
戏院里,舞台上正在演戏。这个根据同名短篇小说改编的话剧在头两幕增加了不少人物间彼此纠葛的情节,现在正在演第三幕。
这会儿,坐在观众席中间的一个穿灰色哔叽西装的中年男子小声对旁边一个女孩子说,“这部戏对国土沦丧的描述很容易引起我们中国人的同病相怜和心理共鸣。但是,原著却是在有意歪曲历史。阿尔萨斯那个地方原来就是包括今天德国、奥地利、捷克斯洛伐克等国在内的神圣罗马帝国的版图。1618-1648年三十年战争以后被法国占领,1870年普法战争以后又被德国占领。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又被法国占领。但是直到普法战争以前,当地居民还是属于德国人的一个分支,一直说的都是德语,根本不存在都德说的战后学校改教德语的问题。”
“我对外国历史不感兴趣,我只对冯滔演的戏感兴趣。”那个烫着大波浪长发、穿着蓝底黄花塔夫绸连衣裙的时髦女孩扬着洒香水的小折扇,显得很不耐烦。
舞台上,头戴白色假发套,上唇和下巴都贴了假胡子的冯滔站在黑板跟前,在头顶上几盏舞台聚光灯的照射下,对扮演学生坐在对面的演员们说,“我的孩子们,今天是我最后一次给你们上法语课了。你们要记住,这是我给你们上的最后一课。”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不也是最后一次演出吗?台下密密麻麻的观众席里混有国民党便衣特务,戏院外面被特务包围。再过三十分钟,他将面临一次吉凶难料的人生赌博。
此时,他极力克制内心的紧张情绪,面向观众,继续演戏。“孩子们,明天,我将不得不离开这里。作为一个在这里工作四十年的教师,我是真的不愿意离开呀!可是,占领这里的敌人却不允许我继续给你们上法语课。一想到我将永远离开你们,我就万分的伤心和悲痛呀!”
演到这里时,冯滔也分不清自己此刻是演戏还是假戏真做了,泪水夺眶而出,在舞台灯的照射下就像两串晶莹的断线珍珠,特别显眼。台下的观众并不知道冯滔的真实心境,还以为冯滔演技高超娴熟,纷纷热烈鼓掌。
冯滔这时猛然想到此刻不宜在虎视眈眈的特务面前真情外露,赶紧掏出手帕擦擦眼泪,继续若无其事地演戏,“孩子们,今天既然是你们的最后一课。我就尽最大努力给你上好这最后一课,同时我也希望你们能够认认真真地学好最后一课。能做到吗?孩子们。”
演员们齐声回答,“韩麦尔先生,我们一定学好最后一课。”那个扮作学生的扫帚眉男演员注意到前排观众席里大多是穿黄咔叽布军装的****年青女兵,她们发绿光的眼睛一直紧盯着冯滔,后面还有不少绿眼睛也闪烁,就忍不住嘟囔一句。“******,台下的小妞怎么不迷我呢?”
这话被台上人听见,台下观众也听见了,原来他跟前就设有一个麦克风,他的声音经麦克风放大立即在剧场里回荡。台上人极力抿着嘴,不敢笑场。台下观众却开心地哄堂大笑起来,女兵们更是前仰后合。有个女兵还讥讽地说,“小子哎,你长得太俊了!”
戏院观众席里有几个喜欢恶作剧的小伙子大概也不满意全场的绿眼睛只围着冯滔一人转悠,这会儿想趁机给冯滔一个难堪,于是故意“呕呕”地起哄起来。有的还有意吹起口哨。
前排的绿眼睛们愤怒地回头瞅了一眼起哄的家伙,但是仍然这并没有遏止呕呕声和口哨声。
舞台东侧,站在帷幕后面的大嘴巴导演急得直跺脚,恼火地对旁边同样焦虑的小鼻子舞台监督小声吼道:“这个混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是砸我们大家的饭碗!干脆就叫他明天滚蛋算了!”
冯滔这会儿暗暗叫苦,他本想赶紧演出结束,赶紧脱离这是非之地,没成想偏偏这时候又蹦出来一条拦路狗和几条起哄的苍蝇。望着台下上千双绿眼睛、黑眼睛以及其他颜色的眼睛都在闪光,他极力控制着内心的紧张,不动声色地瞪了此时满脸奸笑的扫帚眉一眼,“呸!你想叫我出丑,我今天偏偏不叫你得逞。”
“安静,请安静。”冯滔镇静地摆摆手,走到麦克风跟前,大声说,“孩子们,请听我说,孩子们,现在请听我说话。”
冯滔这一发话,观众席里顿时静下来了。这会儿,全场人——观众、台上演员、幕后导演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盯着冯滔,看他现在如何救场。
冯滔背着手,挺起胸脯,翘起嘴巴,居高临下地瞅着坐在眼前瘦小的扫帚眉。“我的小菲利普,我亲爱的孩子,有人说你不被女孩子吸引是因为你的长相不够英俊。我,可不这样认为。我认为,你对女孩子没有吸引力是因为你缺少三件宝贝,这就是,渊博的学识、灵巧的手和博爱的心。由于缺少了这三样,使你变得无知、愚昧、自私、粗野和笨拙。这样一来,哪个女孩子还会喜欢你呢?亲爱的小菲利普,请你回答我,我刚才说的话是对,还是不对呢?”
扫帚眉尴尬极了,这会儿只能悻悻地顺着冯滔的话说,“韩麦尔先生,您说得对。”
此时,冯滔注意到台下前排的****女兵绿眼睛普遍赞许地点点头,不免有点得意。“我的孩子们,你们到我这里来上学,就是为今后长大成人打下坚实的基础。遗憾的是,因为今天是你们最后一堂法语课了,我当然已经来不及把我刚才说的三样宝贝都交给你们。但是,在临走之前,我还想忠告你们一句,你们一定要有渊博的学识、灵巧的手和博爱的心。有了这三样,那么今后就会在人生道路上一直立于不败之地。孩子们,你们说,我的话对不对呢?”
演员们顿时一起大声说,“韩麦尔先生,您说的很对!”
台下这会儿随即响起热烈的鼓掌声,躲在幕后的导演和舞台监督此时也高兴地点点头。刚才几个起哄的小伙子一边拍着巴掌,一边赞叹道,“姓冯的,真不愧是大明星啊!”
从戏院里走出一个穿灰色夹克的特务,他走到汽车跟前小声告诉那个藏青西装的特务,“快要散场了,姓冯的把那个法国老教师演得还真到尽,台下一直就是掌声不断,我们也只好跟着鼓掌。”
他的话音刚落,戏院响起了铃声。
戏院后台,演员们正在卸妆。经理和两个穿白色夏布旗袍的年青女特务走进来,他指了一下门牌号是5的房门,“冯滔已经卸妆了,正在他的单人休息室里换衣服呢。”
她俩走到门前敲门,“喂,冯先生,我们是您的戏迷,是请冯先生吃夜宵的。”
连敲几下都没有反应,两人慌忙大喊:“不好,冯先生像是出事了,来人呐,快把门打开。”
几个便衣男特务冲进来,用力跺开门,见屋里窗户大开,戏服丢在地上,一个人也没有。
第三天早晨,雾都重庆起了大雾,白茫茫的,几十米外的景物变得一片朦胧,高楼和平房都被浓雾吞没。清静的大街上,几个报贩子扬着刚出版的报纸,一边奔走在一百多级台阶上一边吆喝,“看报来,看报来,请看大明星冯滔神秘失踪,最后一课变成最后绝唱。”
几个行人听见吆喝,纷纷掏钱买了报纸,只见头版头条印着醒目的大幅标题《一代明星冯滔神秘失踪,最后一课竟成最后绝唱》,上面写着,“本报讯,当红明星冯滔先生在演出根据法国同名小说改编的话剧《最后一课》之后突然神秘失踪,至今下落不明。经记者多方了解,案情大体是,前日下午五时,冯滔来到西河大剧院准备晚上演出,七时整演出开始,九时许演出结束,期间冯未见任何异常。谢幕后,冯回后台卸妆,旋入单人休息室并关门。随后,演出前打电话约冯散场后吃夜宵的两位女戏迷走进后台找冯,却发现冯无影无踪。警察局接到戏院报案后立即派警员赶到冯滔寓所,也未发现踪影。警方先后询问冯滔多位好友戏迷,众人均称未见其人。据悉,冯从进入剧院到失踪,除去同人和戏院员工,未曾接触外人。演出前曾有三位女戏迷向冯献花,也是经戏院员工转送。截至记者发稿时,冯滔依然下落不明。冯君失踪前在舞台上演出之剧目乃话剧《最后一课》,孰料一语成谶,莫非《最后一课》竟成一代明星冯滔君之最后绝唱乎?”
在国民党特务机关的一间办公室里,一个长着鹰钩鼻、穿灰色派力司中山装的家伙正拍着桌子训斥站在眼前的几个便衣特务。“混蛋,混蛋!你们居然让有严重通共嫌疑的冯滔从我们眼皮底下溜了,真是一群笨蛋!”
骂完之后,他悻悻地坐到转椅上,抬起右手轻轻地拍拍额头,尽量想让自己纷乱的脑子清醒下来。冯滔逃跑,必定是有人报信,那会是谁呢?他记得,在发现姓冯的通共嫌疑后,他立即去戴老板(戴笠)别墅请示。前天下午,他走进别墅客厅时,陈墨山将军和高参林溪、老头子(******)侍从室高参成桂章、73军军长鲁文才和74军副军长唐金山正在别墅做客。但是他和戴笠在隔壁房间谈话时,他们并不在场。那又会是谁呢?是负责监视的伙计吗?是前天晚上打电话的女部下吗?或者是执行逮捕任务的某个伙计?鹰钩鼻这会儿越想越害怕,如果真的在他部下里抓出共党,那他将承担严重渎职的罪名。现在,只有抓到冯滔,他才有出路。
想到这里,鹰钩鼻瞪了部下们一眼,随后说:“冯滔逃跑,必定北去延安。我已经用戴老板的名义通知重庆到陕北的所有关卡,一旦发现冯滔,务必逮捕。你们也要在重庆周围仔细搜索,决不能叫他跑掉。噢,警察局也介入了此案,他们是当刑事案来调查的。我已经给他们打过招呼,说我们怀疑冯滔失踪是汉奸干的,如果发现冯滔下落请通知我们。”
重庆东郊的一条山间公路上,一辆带绿色帆布车蓬的美式吉普车穿过淡淡的白雾正在疾驶,在行进到前面的一个路口时,穿绿色咔叽布外套的司机刹闸停车,这个路口是从山上蜿蜒伸展下来的一条约一米宽的阶梯小道与山下大路交汇的地方。
过了一会,有一男一女从石板铺成的山间小道上慢慢地走下来,男的穿灰色派力司西装和黑色牛皮鞋,戴着灰色呢礼帽,右手拎着黑色皮箱,他就是冯滔。他的上唇和下巴颏还特意贴了小胡子。女的扎两根小辫,身材细长窈窕,穿着白色夏布旗袍和黑色高跟皮鞋,挽着冯滔的左手。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低头走着。
原来,国民党特务机关过去先后抓过几个共产党嫌疑犯,因为证据不足,就全都放了。这些人随后就秘密转移了,其中一个叫卫仪的被转到延安的一所八路军军校。按说抗战时期,兵荒马乱的,失踪个把人也不会引起怀疑。可是前些日子,延安搞审查干部。卫仪因为有过被特务捉住又释放的经历,审查人员就怀疑他是叛徒特务,把他关起来。后来******得知此事,给军校方面写证明信,说他获释是重庆地下党营救的,他这才解脱。膺钩鼻得知此事后,查了一下有关档案,发现保释卫仪等人的担保人都是参谋总部一个少将。随后就秘密找这个少将谈话,得知都是冯滔请他这个戏迷作保。膺钩鼻怀疑冯滔后面还有共党。由于冯滔不是公职人员,一旦正面接触,就可能惊动他后面的共党。为了稳妥,鹰钩鼻请示戴笠。戴笠分析,就算冯滔不是共党,那么找他帮忙的也一定是共党。顺藤摸瓜,可以知道共产党是如何把禁运物资乃至大活人居然从重庆送到延安。为了不惊动冯滔后面的共党,戴笠要鹰钩鼻秘密逮捕他。尽管特务们布置周密,可是冯滔还是在那天晚上在内线接应下平安脱险。现在,他在白区已经暴露,只好转移。
这会儿,冯滔和那姑娘挽着手往山下走去。小道旁边长满了青翠茂盛的稗子、蒿草、苍耳、狗尾草、牛筋草、猪殃殃、地丁草等杂草和灌木丛,杂草丛中还有一片片野花在开放着,这些野花除了野菊花、野月季、牵牛花等花型较大,其余的大都很小,有的只有蚕豆大,有的只有豌豆大,甚至是绿豆大的。这些白色、黄色、紫色的野花零星点点地开放在杂草丛中,被四周的绿色包围着,显得格外瞩目。时值秋天,草叶、花瓣上都挂满了惊讶的露珠。离小道远一些的地方栽种着挺拔的榕树、杉树、柏树、松树、毛竹,这些树木竹子都已枝繁叶茂,密集成林,覆盖了整个山体。
“看,南天竹。”冯滔抬手一指,姑娘举目望去,在小道稍远的一片灌木丛中生长着一株大约一米高的绿色小灌木,叶子呈椭圆针形的,部分叶子呈现淡红色,暗红色枝头上挂满了一个个淡红色球形小果子。与周围的绿色灌木丛相比,这株果实发红、枝条发红,而且部分叶子也发红的灌木十分独特。
姑娘看见南天竹之后,没有说话,只是对冯滔笑笑,继续挽着他的胳膊往山下走,宁静的小道上继续回荡着两人皮鞋踩在石板台阶上发出的清脆的响声,吧嗒、吧嗒。在走到离路口三四米远的地方时,姑娘停下来。冯滔拎着皮箱走到汽车跟前,抬起左手看着司机,“先生,你能送我去万县吗?”
司机抬起右手,微微一笑,“不,我的车只到江津。”
暗号对上了,冯滔把皮箱递给司机,然后转身走到姑娘跟前,“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好啦,你别送了,我们就此告别吧。噢,谢谢你那天给我送花,向我报警。”
姑娘含情脉脉地望着冯滔,一下子扑到他怀里,两手搂住他,轻声抽泣起来。冯滔笑了,“你呀,别这么伤感。我们现在是暂时分别,又不是散伙。放心吧,少则一年,多则三年五载,我们还会相聚的。”
姑娘慢慢地抬起头,从手提包里掏出一条黄手帕塞进冯滔口袋,然后又抱住了他。此刻,山谷里十分宁静,只有林中鸟雀的唧唧叫声和山间溪流的哗哗水声回荡着。
汽车开走了,姑娘一直目送着汽车消失在白雾里,才转过身子,惆怅地往山上走去。走着走着,忽然听到后面两声枪响,她浑身一颤,手提包滑出手腕,掉到潮湿的阶梯上……
半个多月后,鹰钩鼻坐在办公室瞅着写字台上一张头版头条是《冯滔或许死于情杀》的报纸正愁眉不展。该报说冯滔很招漂亮女人迷恋,引起吃醋男人的仇杀。报纸还配发五张照片,都是冯滔和一位或几位女人的合影,站在冯滔旁边的女人都是两手挽着冯滔胳膊。
作为职业特务的他虽然对这些三流小报的绯闻炒作历来是不屑一顾,但是此刻,他却强烈希望,有通共嫌疑的冯滔真如小报所说的,死于情杀。
这时候,那个穿藏青西装的特务走进来,递给鹰钩鼻一份文件,说,“据警察局通报,他们在东郊发现了冯滔的尸体,这是验尸报告。他们认为,这个凶杀案没有政治背景,是某个有来头的帮会头子或者地方军阀不能容忍自己姨太太迷恋冯滔就下了毒手。这家伙的蜂蜜太多了,差不多全是漂亮娘们。噢,冯滔的影迷戏迷,简称冯迷,谐音就成蜂蜜了。警察局方面担心继续追查会引火烧身,准备不了了之。对外也不宣布冯滔死亡,要是遇到记者或者冯滔戏迷追问,就含糊地说正在破案。”
鹰钩鼻看完报告沉默一会,缓缓地说,“冯滔死了其实是件好事。如果他真是共党分子并且被我们抓住了,那么共产党必然要追查泄密渠道,那样的话我们潜伏在延安的人也就危险了。”这会儿他舒了一口气,笑了,“现在他死于情杀,大家也都相安无事了。”
延安的夜空繁星密布,宝塔山附近的一间窑洞里灯火闪亮,一个穿灰布军装的年轻报务员头戴耳机,坐在放军用无线电台的小方桌前,德国造电台上闪烁的信号灯映衬着他那消瘦的脸庞。随着他手指按动按键,一组由许多不同阿拉伯数字电码构成的无线电波飞到夜空——“江南军区:国民党警察最近在重庆东郊发现一具无头男尸,警察局根据尸体体貌特征和随身物品确定死者是冯滔。冯是否已到你处,请告知。”
几天后的黄昏,在江南水乡的一间茅屋里,身穿灰布军装,头戴青天白日帽徽军帽的新四军江南军区政委罗正平趴着粗糙的杂木方桌,就着油灯,握着小狼毫毛笔正在起草电报稿,“冯滔已于今天中午抵达我处,我刚与他见面,他一切都好,请放心。”
写到这里,他抬头看看窗外火红的霞光和火红的枫树林,忍不住啐了一口,哎,那几个只会死背硬记马列教科书的家伙能干啥子?没查出真正的潜伏特务金枪鱼,却把一个优秀的地下工作者给暴露了!他随后写道,“据悉,特务机关已因证据不足,本人已死予以销案。虽如此,冯也不能再回白区。鉴于军校领导是在全校师生大会上宣读周副主席证明信,请再次转告军校方面,清查新发现的金枪鱼务必谨慎稳妥。切忌再搞人人过关。”
又过了一些日子,罗正平见到了一张报道冯滔失踪事件的国民党报纸——
负责侦办案件的曹警官今日在接受部分记者采访时表示,根据警方掌握的线索,初步认定,冯滔已经被害。虽然尚未发现冯滔尸体,但是可以确信系情杀。冯氏由于颇受青年女性之痴迷与青睐,更有部分女性声称非冯不爱、非冯不嫁,这就必然引发许多男士对冯的强烈嫉妒与仇恨。据冯几位好友说,曾目睹冯收到匿名信,声称冯再勾引良家妇女,就会倒霉云云。当时冯未予理会,随手将信丢弃,幸好被一位好友拾起。根据此人提供的恐吓信,警方判定冯已遇害。至于写信人,警方鉴定是男性,文化偏低,此外别无其他线索。鉴于嫉妒冯的情敌甚多,目前清查确切作案者极为困难,但警方仍将尽力查处。
针对所谓警方已经发现冯滔尸体的传闻,曹警官表示,警方确实找到一具疑似冯的无头男尸,但因男尸在发现时已经腐烂,且未发现头颅,目前尚不能最终确认是冯滔……
报纸还登载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封充满错别字的短信,“冯滔,老子井告你,你在杆勾引凉加负女,你就会到每早央的。”……
1945年,金枪鱼在延安落网。1946年3月,国民党一架军用飞机失事,机上的戴笠、鹰钩鼻等一命呜呼。抗战胜利后,国共两党的矛盾上升为国内主要矛盾。1946年6月,国民党军队进攻解放区,内战爆发。
2.隆冬夜话
“江淮人民广播电台,现在播送新闻,江淮人民解放军指战员集体电贺朱总司令六十寿辰。[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在江淮平原的一家简朴的农家土屋里,一个穿灰色棉军装,扎两根小辫、腰系军用牛皮带的年轻女播音员坐在粗糙的杨木板凳上,对着电台话筒,正在用略带南方口音的国语读一份新闻稿。
眼下是隆冬季节,黄昏时分,西北风呜呜地刮个不停。虽然屋门关得紧紧的,但是寒风还是从门上十几道裂缝钻了进来,屋里又没有炉子,所以屋里并不比外面暖和多少。放在门口的一碗白开水居然结冰了,放在桌上的一盏马灯也是火苗扑扑乱闪。屋子像是很久没住过人了,房梁和墙拐布满了蜘蛛网。坑坑洼洼的土墙上落了一层很厚的黑灰,面对寒风竟纹丝不动。女播音员和负责调试的技术人员被冻得脸色通红,嘴里冒着白气,由于被稿子内容吸引住了,两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神情。马灯旁边摆放着一台扩音机。随着扩音机上一排指示灯不断地闪烁,播音员甜美圆润的声音通过扩音机和屋外的发射机变成无线电波迅速传递到江淮平原的各个角落。
“本台消息,我江淮人民解放军司令员谷雨将军,政委罗正平将军率江淮人民解放军全体指战员,近日致电人民解放军总司令朱德将军,祝贺总司令六十寿辰。贺电全文如下――
敬爱的朱总司令:
在您六十寿辰来临之际,我们江淮部队的全体指战员和江淮解放区人民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真诚地祝贺您健康长寿!
正如毛主席给您题词所说的那样,您的寿辰是人民的光荣,是我们党的光荣,是人民军队的光荣。您的革命经历作为进行革命人生观和理想信念教育的模范教材,不仅能教育现在的青年,还将对将来的青年产生重要影响。
您从早年就开始为救国救民而上下求索,您先后参加过辛亥革命,护国运动和护法运动。当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以后,您没有像当时某些青年那样,为了追求时髦、新潮和浪漫就接受了马克思主义并加入中国共产党,而是根据自己正反两方面的经历,得出经过深思熟虑的结论,只有马克思主义才能救中国。当您的入党要求被当时的****中央领导人陈独秀拒绝后,已经36岁的您没有灰心泄气,毅然远涉重洋,来到马克思主义的故乡德国寻求真理。1922年10月是收获的季节,处于成熟的年龄段的您、在这成熟的季节里,根据自己成熟的抉择,成为一名成熟的马克思主义者。
因为成熟,当那些追求时髦、新潮和浪漫的人被国民党****叛变革命的大屠杀吓破了胆,离开了党甚至叛变了党的时候,您却坚定地跟党走,积极参加了党领导的八一南昌起义。因为成熟,当南昌起义受挫,起义军面临崩溃的危急关头,您挺身而出,力挽狂澜,稳定了队伍,为党保存了革命火种。因为成熟,您在以农民为主体的中国为创建一支过硬的无产阶级革命军队做出了成功的探索,并荣幸地成为这支革命军队的总司令,创造了以劣势装备打败强大敌人的伟大奇迹。因为成熟,您在许多关系党的命运的重大问题上一贯坚持真理,顾全大局,团结同志,不计个人得失,努力维护党的根本利益。
在过去,您的成熟引导我们胜利地进行了红军战争和抗日战争。今天,您的成熟又将引导我们勇敢地开展爱国自卫战争并将夺取光荣的胜利!”
在离电台八十多里远的一套青砖青瓦的四合院里,许多穿灰色棉军装的解放军战士聚拢在正房堂屋里,围坐在一张松木八仙桌周围,听着桌上一台黑塑料壳收音机里播出的清晰的声音,忍不住喜上眉梢。“哎呀,这个不大的匣子真神呀,居然能放出人说话的声音。”
“这家伙能说话,能唱歌,还能唱戏,真邪门呀!”
一个背着驳壳枪、靠着柱子站着的解放军干部笑了,“这叫收音机,可以收听广播电台的新闻和文艺节目,是运输大队长******最近连同美式装备一块送给我们的。”
这个干部就是冯滔,他现在是江淮人民解放军第一师一旅一团一营营长。此时他感觉有些疲惫,就转身走进东套间里,掩上门,和衣斜躺在木板床上。
听着外间放出的电台播音,冯滔不由得掏出上衣口袋里的黄手帕,上面用红色白色两种针线绣着一幅精美的南天竹花瓣图案,望着手帕,他陷入了沉思。
“枫,我们已经有三年没见面了。这会儿外面的收音机正在播出我们的广播电台的播音。我发现,你的嗓音和金嗓子小曹还有点相像呢。都是那么的甜美柔和,并带有一丝刚毅。听到小曹的嗓音,我就想起了你,想起了和你在山城重庆的日子……”
山城重庆,穿着灰色凡尔丁西装的冯滔和他的恋人――一个扎着两根小辫、穿着白绸衬衫和蓝绸裙子、白皮高跟鞋的女孩子手挽着手,沿着两边栽有香樟树的青石板台阶缓步走下去,碧绿的香樟叶子遮蔽着他们青春的背影。此时飘散着淡淡白雾的林荫道里格外清静,四下回荡着鸟雀的叫声,唧唧,喳喳,咕咕。还不时传来远处嘉陵江上轮船的汽笛声,嘟,嘟,嘟……
想到这里,冯滔闭上眼睛,甜蜜地笑了。
在几百里外的一个县城里,地处街心的一座飞檐斗拱、红砖青瓦、松柏环绕的深宅大院现已被国民党当局征用为军队指挥部,院子里外都布满了头戴暗绿色钢盔的哨兵,他们紧握美式冲锋枪,虎视眈眈,给这座幽静清雅的建筑增添了浓厚的紧张气氛。
在前院堂屋里,几个穿黄色将校呢军服的将军们围着放在地中央的八仙桌正襟危坐,正在收听靠西墙的长桌上安放的收音机播放的江淮人民广播电台的播音。(.棉、花‘糖’小‘说’)屋子里门窗紧闭,放在八仙桌旁边的火盆闪着火苗。尽管屋外寒风声听得清清楚楚,屋子里却很暖和。在几盏电灯的照耀下,将军们衣领上的金质梅花、肩章上的金星、胸前的勋表和军服上的铜纽扣都闪闪发亮。但是,将军们的脸色却很阴郁,一个个耷拉着脑袋。
“总司令同志,我们江淮部队最近在保卫江淮解放区首府林河的战斗中取得重大胜利,这一胜利挫败了蒋军主力的猖狂进攻,迫使蒋军转入防御,为我军打开江淮地区自卫战争的新局面创造了有利战机。更令我们自豪地是,这次战斗发生您的生日到来前夕,所以,林河保卫战的胜利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我江淮军民献给您的一项特殊的祝寿庆典。为了表达我江淮军民对您的祝寿心意,我们特意向您呈送一份既名副其实又有纪念意义的生日贺礼,这些礼物都是林河保卫战的战利品,计有:一把美制手枪,一把中正剑,一副美制望远镜,一组军用地图,一箱美国罐头,一双从没穿过的美国皮鞋。这些礼物已安排专人送往延安,总司令很快就会收到。
总司令同志,今年我们为您祝寿的时候,解放区的自卫战争正值雨天方晴,彩虹初升。明年,当我们再次为您祝寿的时候,革命形势必将凯歌高奏,风卷红旗如画!
衷心地祝您健康长寿!
江淮人民解放军司令员谷雨,政委罗正平暨全体江淮军民。”
一个肩上戴四颗金星、胸前挂五道勋表的将军站起来关掉了收音机,然后转身注视着大家。他约有五十岁,中等个头,身材消瘦,四方脸,高颧骨,薄嘴唇,他,就是这里的最高长官,国民党江北行营司令长官,陆军一级上将陈墨山,字辞溪。
“大家刚才都听见了吗?共产党在吹牛呢!而且,这次吹牛用的牛皮筒子是我们,无偿提供的!请问,大家对此有何感想呀?”
大家感觉这事不好说,便继续沉默不语。屋子里一片安静,静得有些尴尬。
过了一会,瘦高个子、宽额头、小眼睛、大耳朵的参谋长文达中将抬起头,堆起笑脸,“陈长官不必过于自责,林河之战虽说失利,但这毕竟是局部范围的失利。但就全局而言,我军还是节节胜利的。几个月来,共产党的江淮共区差不多丢光了,西部只剩下一小块弹丸之地,东部目前也只有淮河以北四座空城。前些日子,一些共党人员眼见****败局已定,陆续归顺政府。****害怕树倒猢狲散,就利用林河战斗这根侥幸捡到的救命稻草大吹大擂,企图蒙骗世人。共产党这样做,用江淮地区一句粗俗的土话说,就是脱裤子盖脸吧。”
坐在文达左边的是73军中将军长鲁文才,他四十多岁,身材高大,剃个圆溜溜的光头,面部五官就像刀刻似的,显得棱角分明。他发觉陈墨山今天心情很坏,见文达堆笑脸说好话安慰长官,也跟着装出笑脸陪衬。当他听见“脱裤子盖脸”这话时,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这会儿,他是真笑了。
“问题是,共产党脱的是我们的裤子!而且是我们精锐主力的裤子!”陈墨山没有笑,他一拍八仙桌,眼睛喷出烈火,吓得文达、鲁文才等人赶紧低下脑袋。
陈墨山坐到椅子上,余怒未息,腮帮子肌肉还一跳一跳的,“共产党居然把我军军官的一双皮鞋送给他们的总司令朱德当寿礼!太可恶了!太可恶了!这皮鞋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真的是从我们哪个身材、鞋码都和朱德一样的我军被俘军官身上连裤子带鞋一块扒下来的吗?嗯?”
三十多岁的、中等身材,四方脸的行营作战处少将处长严光喜瞅瞅旁边的同龄人,长脸的少将高参林溪,又瞅瞅别人,见大家都不吭气,就抬起头,嗫嚅地说:“前些日子,我军一支汽车运输队向我林河前线的部队运送物质,不幸误入****阵地,在这批物质里,有准备发给我军军官的新皮鞋。”
陈墨山看着大家,神情十分严肃,“各位,林河战斗决不是什么局部失利,这次战斗发生在共产党为朱德做寿前夕,影响特别坏!这次战斗暴露了我军存在的致命弱点。这些弱点如不克服,我们会遭遇更大的挫折!因此,我不得不命令各部队暂停进攻,认真总结教训,休整部队,调整部署,准备下一次进攻。大家记住,林河战斗是我军的奇耻大辱!常言说,知耻者勇。我叫大家收听共党电台广播,目的就是一个,我们要在下次战斗中发奋雪耻,重振雄风,务必全歼江淮****,不负党国厚望。明白了吗?”
“明白了!”军官们一起起立,大声回答,“坚决洗刷林河之耻,彻底消灭江淮****。”
陈墨山阴沉的脸上开始露出笑容,“很好,下次进攻就看你们的了,你们好好准备去吧。”他此时拿出一份文件,“这是美国顾问团关于下次进攻的作战意见书,看看吧。”
这个文件主要内容是建议蒋军及时发现****的防御漏洞,选择好突破口,避免分散兵力,美方允诺本月内再对蒋军增加一批军火。军官们看完后,对陈墨山敬礼,开始往外走。
一个三十出头,中等个头、圆脸、细长眉、单眼皮、小鼻头、大嘴巴的少将没有走,他叫蒋安邦,是国民党江北行营政工处长。他关上门,走到陈墨山跟前,小声说:“陈长官,卑职有一事想请教您。”
陈墨山摆手示意他坐下,笑眯眯地说:“蒋处长是党务精英,年轻有为,前程无量,何来请教一说?倒是陈某愿意倾听高见。”
蒋安邦坐下后,身子倾向陈墨山,“陈长官,光复林河之后,我们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当然是越过陇海铁路,北上黄淮地区,会同兄弟部队,彻底消灭共产党。”
蒋安邦眨眨眼睛,“请问,你能消灭共产党吗?”
陈墨山一愣,瞪大眼睛,“老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从1927年我们就开始消灭共产党,抗战期间都没有停止剿共,影响最大的要算皖南事变了。整整二十年了!我们可以说是见共产党就杀,甚至是见戴红帽子穿红衣的也抓到就杀。这么杀来杀去,请问,共产党被杀光了吗?”说到这里,蒋安邦翻眼瞅着陈墨山。
陈墨山此刻有些尴尬,脸都红了,无言以对。他当然清楚,共产党并没有被杀光,相反倒是越杀越多。二十年前,共产党只有六万人,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现在,人家却有了一百二十万党员和一百二十万货真价实的****!
这会儿,蒋安邦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晃了晃脑袋,接着说:“陈长官,您是军人,军人是最讲实际的,从纯粹的技术角度讲,您不认为,蒋先生的剿共政策已经失败了吗?如果、如果您不敢承认这一点,那、那您如何解释最近的林河之战呢?”
陈墨山眨了眨眼睛,“老弟,你的意思,莫非、莫非是想让政府跟共产党讲和?”
蒋安邦点点头,“陈长官,现在的形势是,不讲和不行呀!卑职在中央政治学校学习时,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做过专门研究,我发现,有些国家如瑞士、比利时的共产党居然和****是同一年建党。而问题就在于,这些国家的共党至今也只是在他们国家的议会耍耍嘴皮子,可是****现在却到了可以跟国府一决高下的地步。这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陈墨山听到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嘴巴张了几下,但是没有吭声。在这以前,他的确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不光是陈墨山,就连很多中国的、外国的共产党人、反共人士、中间人士,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认真思考过:都是同一年诞生的共产党,为什么后来的命运居然会反差那么大呢?
蒋安邦这时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递给陈墨山,上面是他写的黑色钢笔字――
一些欧洲国家的政府一开始就让本国共产党合法存在,让共产党耍嘴皮子,表面上是向共产党让步,而实际上,人家是精明地把共产党放到如来佛的手掌心里,你再怎么闹,也蹦不出我的手掌心呀。可我们呢?不准共产党合法存在,把他们打入十八层地狱!而结果怎样?他们从地狱里逃出来了,并且大闹天宫了!现在党国已经被他们闹得摇摇欲坠了,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呀!
陈墨山看后,没有说话,把笔记本还给蒋安邦,听他继续说:“为了克服党国目前的危机,我们必须得跟共产党讲和,让共产党合法存在。可老头子没看到这一点,还在一心想剿共。不过,剿共政策要靠前方各战区去完成。您是战区长官,老头子把最精锐的主力都交给您指挥。剿共遇到的实际困难您也看到了,可老头子没看到。要是您把这些实际困难告诉他,劝他重新考虑对共产党的政策,他不会不考虑的。”
陈墨山站起来,叉着腰,低着头来回走了几步,“老弟,你的想法是好的,只是,现在怎么讲和呢?”
“拿这个讲和。”蒋安邦说着从桌上一只皮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长官请看,这是今年一月政协会议制定的政协决议,共产党在这上面签了字。我最近仔细研究了这份文件,我发现这么几点,第一,****同意军党分离,把****军队交给未来的联合统帅部。第二,未来的总统和行政院长由我们国民党人担任。第三,未来议会和政府成员都将有一半是我们国民党人。因此,我有这样的看法,这份决议以法律形式确立了我们国民党的执政地位,这将百分之百地有利于我们国民党。共产党虽然也获得了合法地位,但是说白了,也就像欧洲国家共产党一样,仅仅获得了在议会耍耍嘴皮子的地位。”
汪汪汪,院子外面突然响起了几声狗叫,这不请自来的噪音传进屋里后,蒋安邦顿时脸色一沉,“哼,党内有几个老混蛋居然强烈反对这个决议,还跑到老头子那里闹腾,说什么决议将断送国民党。叫他们一闹,老头子也动心了。他娘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老先生们是对的。”陈墨山坐下来,“老弟,你好好想想,既然你能看出来决议让共党折本一大溜,难道共党看不出来,还乐呵呵地捆起自己的手脚?他们会这么愚蠢?”
“当然,共产党接受决议肯定是有赚头的。”蒋安邦笑了,“据我分析,共产党认为他们有以下好处,第一,他们可以迫使政府释放被我们关押的共产党人。第二,他们可以得到副总统、副院长和大约四分之一的部长,所谓解放区将以地方政权的形式获得合法存在。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们将在未来的总统选举中合法和平地赶蒋先生下台。在共产党看来,老头子的冤家对头太多了,选举时争取多数人取消他的总统竞选资格或者不投他的票,这是有把握的。”
陈墨山摇摇头,“老弟,我觉得你的想法存在漏洞。照你的想法,共产党在大选中最多只能获得三分之一的选票,这样才能联合其他党派搞掉老头子,并且好在今后当倒霉的少数派。可是有一点你忽略了,要是共产党在大选中直接获得压倒性多数,这可怎么办?”
蒋安邦吃了一惊,他低下了头。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头,自信地眨眨眼睛,“陈长官,你高抬共产党了。中国老百姓对共产主义一窍不通,连马克思姓不姓马都搞不清,怎么可能投他们的票呢?”
陈墨山笑了,他站起来,背着手,围着火盆走了几步。“老弟说得对,老百姓对共产主义是不感兴趣,但是对土地感兴趣。今年五月,****在共区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土改运动。现在看来,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有两个,一是打起仗来可以得到共区农民人力物力上的支持。这第二嘛,如果不打仗,大选如期进行的话,他们想直接获得绝对多数。你要知道,中国百分之九十的人口是农民。共产党在共区给农民分土地,不仅共区农民会拥护他们,就是国统区的农民也会动心的。这样一来,谁敢说他们到时候顶多只有三分之一的选票?”
蒋安邦傻眼了,这一点他的确没想到。他站起来,无奈地抬手挠了挠头,心里盘算起来。火盆里默默地吐着蓝色火苗,不见一丝黑烟。靠墙座钟来回转动着细长的指针,有节奏地发出轻响。
突然,蒋安邦一拍大腿,脸上浮起笑容,“有了!我们也可以搞土改嘛,看谁能争过农民?”
“啊?”陈墨山准备嘴里送茶杯的手顿时停在空中,他抬头瞅着蒋安邦,“老弟呀,你快成共产党了!”
“笑话!马克思和列宁的哪本书上说土改是共产党的专利了?”蒋安邦回到座位上,洋洋得意,“恰恰相反,是资产阶级主张把地主土地分给农民!一百多年前,法国资产阶级下令废除旧的土地制度,率先将地主土地分给法国农民。难道当时的法国新政权是法国共产党领导的吗?现在,美国占领军在日本也正在搞土改。难道美国占领军是美国共产党领导的吗?”
陈墨山端茶杯的手颤抖了一下,茶水差点漾出来,他把杯子放到桌上,沉默了好一会,开口说:“老弟博学多才,一定精通原子理论。不过,陈某还是想在你面前卖弄一下。按照原子理论,各种物质都是由原子组成的,原子又是由原子核和电子组成的。这个原子核在原子里面所占的位置极小,小得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它的质量却非常大,占整个原子质量的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如果采用某种方法打破这个原子核,就会释放巨大的能量,原子弹大爆炸就是运用了这个原理。”
蒋安邦目不转睛地瞅着陈墨山,直觉告诉他,陈墨山显然不是在炫耀自己了解现代科学的最前沿原子理论,好像另有用意。
果然,陈墨山神色凝重地接着说,“一个国家就像一个原子,旧土地制度的受益者也就是共产党说的地主就像原子核,人数不多却举足轻重。那些农民就是围绕原子核运动的倒霉电子。现在你明白了吗?搞土改等于一次原子弹大爆炸呀!当年法国搞土改之前,法国已经发生了原子弹爆炸,这就是法国大革命。新政权与旧的原子核并无渊源关系,所以法国原子核被打破了。至于在日本,去年炸了两颗名副其实的原子弹。美国占领军跟日本旧原子核更是七不沾八不连,美国人要打破日本原子核,谁敢说个‘不’字?”
说到这里,他诡异地笑了一下,语气更沉重了,“但在中国,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中国的原子核跟我们国民党的渊源关系太密切了,可以说,他们同时也是国民党的原子核!当年孙总理提出平均地权,党内反对意见都特别强烈以至于无法实行。现在你要搞土改,那还了得!这原子弹大爆炸会是什么后果,你好好想想吧。”
停顿片刻,陈墨山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在我们国民党,搞土改比撵老头子下台还难呐!可以说,老头子可以滚蛋,土改万万不可搞!”陈墨山说到了要害。1927年8月,1931年11月,1949年1月,******曾经三次下台,这对国民党人来说并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但是要接受耕者有其田的土改,可就真难了。
蒋安邦目瞪口呆,惊诧不已,沉默了好一会。随后,他叹口气,跌坐在椅子上,沮丧的目光开始四下张望,当目光转到西墙上张挂的一幅宣纸条幅的时候停下来了。条幅显然年头久了纸质都已发黄,但清晰的行草墨迹还能看出书写人的书法功力――“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他愣了愣,突然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唉!党国全被这些可恶的原子核搞坏了!陈长官,如梦方醒用我家乡的方言说,就是睡醒困了。难道、难道我们国民党非要经历另一种形式的原子弹大爆炸后才、才睡醒困了,才想起来搞土改?”这话叫他说着了,几年以后,国民党经历一场刻骨铭心的原子弹大爆炸以后,才在一座孤岛上开始了国民党式的土改,此时国民党跟岛上的原子核已经没有任何渊源。当然,这都是后话。
陈墨山嘴角动了动,没有说话。屋里一片寂静,静得可怕。
“当、当、当……”座钟钟声响了,一连九响,清脆又有节奏。
陈墨山看了看手表,笑着说,“我要上李军长那儿去一趟,老弟可否同行?”
两人戴上军帽,穿上黄呢子大衣,走出堂屋,院子里的持枪哨兵慌忙立正、行注目礼。走出院子,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门口。一个上尉站在车前,赶紧打开后坐车门,两人上车后,轿车发动起来,在十几辆吉普车、摩托车的护卫下向北城门驶去。
天色已黑,北风呼啸。车队亮着灯,很快驶离县城,奔驰在不太平坦的乡间公路上。
轿车里,陈墨山见蒋安邦一直低头不语,就拍了拍他的胳膊,笑着说:“老弟不必灰心,此次剿共虽有挫折,但也不是一无所获。共产党最近几次战斗虽有小胜,但同时也暴露了他们存在的一些弱点。现在我们正针对****的弱点调整战术,这只要我们用兵得当,最后的胜利还是我们的!老弟是政工处长,如何给官兵们鼓劲打气,这就看你的啦。”
蒋安邦撅着嘴唇,还是不说话。车窗外一片漆黑,远处影影绰绰地闪着几处火光。偶尔还传来几声狗叫,音量不大,但在寂静的夜晚却很清晰,“汪、汪、汪。”
十几天后,国民党军队对林河地区又发起了第二次进攻。
3,棋盘上的跳马
一架又一架涂着青天白日的飞机咆哮着从远方飞来,掠过云层,向地面俯冲下来。[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随即,一排排炸弹飞出机身,从天而降,伴随一连串轰隆隆的爆炸声,一股股黑烟冲上云天。在熊熊的火光映衬下,雕刻在城门洞上方的刚劲有力的魏碑体大字“林河”特别醒目。
林河很多房屋是木质结构,木门、木窗、木质立柱,木梁、木檩、木椽上面覆盖着厚厚的麦秸秆,这些东西见火就着。于是,轰炸刚开始,县城就已是一片火海。
敌机轰炸尚未停止,一些解放军就慌忙跑进城里扑火、救人。一个二十七八岁、身材瘦长、浓眉毛、高鼻梁解放军奔进一间着火的民房,不一会,他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女童跑出来。街上到处是到卧的平民尸体,他们的亲属趴在旁边痛哭。好多房子还在蹿着火苗,吐着黑烟,发出毕毕剥剥的响声。不时有一些房子倒塌,响起哗啦哗啦的声音,扬起迷漫的灰尘。
这个解放军抱着女童,站在大街上,注视着眼前家破人亡的惨状,紧锁的双眉连成一道粗黑的线条,瞪圆的眼睛喷出两条炽烈的火光。他就是冯滔。
看着敌机得意地飞走,冯滔忍不住“呸”了一口,“狼心狗肺的,有本事把炸弹扔到东京去呀,炸自家同胞算什么东西!”
一个拿着长笤帚正在扑灭烈火的厚嘴唇青年战士,一听这话就转身问道:“营长,你说这话是啥意思?”
冯滔把女童递给一个走过来的女干部,随后也拿起一把长笤帚一边扑火一边说:“抗战期间,日本鬼子在我们国家到处杀人放火,连******宋美龄的住处都几次遭到鬼子飞机轰炸。可是整个抗战期间,国民党空军从来没有在日本本土扔过一颗炸弹。只是在抗战初期扔过一次传单。按照国民党空军之母宋美龄的说法,扔炸弹会伤害日本平民。”说到这里,冯滔又“呸”了一下,“******宋美龄担心对日本扔炸弹会伤害日本老百姓,下不了手呀。可他们对解放区一而再再而三地扔炸弹,这咋就不怕伤害本国无辜的老百姓呢?这怎么就能下得了手呢?”
这时,一个小战士跑过来,“冯、冯营长,敌人又开始进攻了。”
“唔?”冯滔放下笤帚,转身跟小战士走了。
一个厚嘴唇战士这时轻轻地戳了一下旁边一位也在扑火的青年战士,“小蒋,通讯员叶津这会儿喊营长准是有任务吧?”
小蒋只顾低头扑火,没有吭气。
林河现在成了火与烟的世界。穿灰色军服的江淮解放军与穿黄色军服的蒋军在这里展开了持续多日的拉锯战,厮杀异常激烈。国共两党打的是内战,但是,两党军队使用的武器却是高度国际化。从国民党创办黄埔军校到抗战,一些国家出于利用、拉拢、控制国民党的目的,或者干脆就是为了纯粹的卖货赚钱,陆续向国民党出口了大量武器装备,抗战胜利后国民党又接收了侵华日寇一百万人的全部军火。因为武器来自几十个国家,一直就有人戏称国民党军队是万国武器博览会。
有些武器的弹药打完了,外国却不再出口弹药,国民党又仿造困难,就只好淘汰。但是到1946年内战爆发时,国民党军队使用的武器仍多达美、英、日、苏、德、法、加拿大、捷克斯洛伐克、西班牙、比利时、荷兰等十几个国家。其中,国民党中央军一流部队基本上是美式装备混搭少量的英式和加拿大装备,二流部队和少数地方军是少量美式装备混搭大量的其他国家武器,三流部队和多数地方军则是没有美国货的混搭。共产党自建军以来,武器来源一直靠战场缴获,所以解放军也是使用万国牌武器。
现在,进攻林河的是国民党中央军一流部队74军,基本为美式装备。解放军的武器主要是抗战时期缴获日伪的日式装备,混搭的万国牌武器里虽有少量美式英式装备,但都是轻武器,装备实力总体上远远落后于对阵的蒋军。蒋军倚仗武器优势,把像雨点一样密集的炸弹、炮弹、子弹都倾泻到解放军阵地上,刺耳尖厉的爆炸声一直持续不断。阵地后方的很多村庄也被黑烟笼罩,一些房屋墙上的白石灰标语仍清晰可见:
――“坚决打好第二次林河保卫战!”
――“坚决保卫土改果实,誓死保卫江淮解放区!”
――“用战斗捷报迎接新年!”
……
冯滔带领第一营奉命夺取一个刚被蒋军占领的村子,战士们利用树木、蒿草、沟坎作掩护,悄悄地匍匐前进。尽管战士们十分注意隐蔽,但村口的敌军还是发现了白天行动的对手,于是各类火器慌忙开火,解放军也随即开火。密集的火流来回穿梭,溅起的灰尘四下飞扬。刺耳的枪弹声惊得在附近栖息的麻雀扇起翅膀仓皇飞到远远的空中。虽然双方都不时有人中弹倒下,但谁都不肯退缩,激烈的火力对射仍在继续。
冯滔刚冲到离敌人很近的一棵大柳树后面,几颗子弹就朝他飞来,打中了树干,发出“当当”的响声。[.超多好看小说]冯滔挥起德式驳壳枪,砰砰,一排子弹扫过去,几个敌兵倒下。他后面的小毛和小蒋随即甩出手榴弹,轰轰,爆炸产生的烟雾迅速蔓延开来。这时冯滔借助烟雾掩护,冲到毙命蒋军士兵跟前,插起自己手枪,捡起蒋军的美国汤姆式冲锋枪,对着还在顽抗的蒋军“嘟嘟嘟”一阵横扫,一个军官和他身边的机枪手、几个士兵立刻歪倒在地。其他的蒋军士兵一看当官的死了,对手也逼近了,慌了手脚,扭头就村里逃。
冯滔回头喊了一声,“同志们,往里冲!”
在一间大门敞开的房子里,一个蒋军少校手握电话机,正洋洋得意地向上司报告:“是的,我是在张苗村跟您讲话,我们已经占领了张苗村。照这样打下去,最多一天,我们就可攻占林河县城――啊!”
一排子弹扫射过来,那个少校和周围几个官兵一齐倒下,另外几个士兵慌忙就跑。
冯滔带着战士们快步从倒地蒋军跟前跑过,向前猛冲。刚才还在报功的电话机此刻吊在柱子上,来回摇荡的电话机话筒里传来焦急的声音,“喂!马营长,你那里怎么样了?快说话呀,喂喂!你怎么不说话?”
刚刚结束战斗的阵地上,弹坑、弹壳、血迹到处都是,多处大火还在吐着火苗,冒着黑烟。被硝烟熏黑了脸以及灰布军装的解放军战士依偎着战壕,默默地凝视前方。散落一地的子弹壳也在默默地向人们展示自己的身份,最大的是美国汤姆式冲锋枪11.4毫米弹壳,稍小一点的是英国司登式冲锋枪9毫米弹壳,再小一点的是德国驳壳枪7.63毫米弹壳,数量最多的是两种弹壳,一种7.9毫米弹壳,为国民党仿造德国的中正式步枪和英、法、捷、加拿大机枪通用,另一种是7.62毫米弹壳,美国、苏联的步枪、机枪通用,最小的则是日式轻武器通用的6.5毫米弹壳。几种7毫米的弹壳差别很小,不易肉眼辨别。
冯滔趴着战壕边,拿着望远镜在观察前方。他旁边的战壕边沿有一支被炸断的苏联莫辛纳甘7.62毫米步枪(中国人俗称水连珠),残断的枪筒上还可以清晰地看见刻着出厂年份“1938”的字样,这是抗战初期苏联卖给国民党政府的,内战爆发后被解放军缴获。过了一会,他弯腰钻进旁边的防炮洞里,从地上的黄挎包里拿出一个黑皮笔记本,随后他坐到地上,掏出钢笔在笔记本上默默地写着――
枫:我现在又给你写信了。这已经是我写给你的第四封信了。虽然知道这信明明寄不出去,但是我仍然这样做,为的是等我们团聚以后,让你看看这些信记录着这几年我对你是怀揣着怎样一份情感。
我现在一切都好。你现在还好吗?我们已经分别三年了。如今你可能不在那座山城了。那么你现在是在哪里呢?我真是牵挂你呀!抗战胜利后,我比别人还多一份欢喜,当时我估计,毛主席和******已经开始直接谈判,国家将要转入和平建设,我们也会很快重逢。可是没想到,******集团却在今年六月发动对我解放区的全面进攻,我们的团聚也因此被耽搁了。
我们现在正在进行第二次林河保卫战。从目前局势来看,此战胜利已成定局。我现在预感到,林河的胜利将迫使国民党不仅停止对我黄淮海解放区的进攻,而且还将停止对我所有解放区的全面进攻。最后,国民党只能选择坐下来与我党进行和平谈判。这样算来,阴历年前后,全国即可恢复和平建设。那么明年春天,在紫燕归来、百花盛开的温馨季节,我们就可告别相思之苦,重逢团聚。枫,到那时,我会激动地拥抱你,抚摸你,吻你。
写到这里,他仿佛看见,眼前花瓣张开,蝴蝶飞舞,柳叶碧绿,油菜金黄。绿草如茵的原野上,一个穿着白纱裙子的身材细长的窈窕女孩一手拎着一束花,一手在空中挥舞,正从天边迈着轻盈的脚步,缓缓的向他小跑过来。和煦的春风吹来,女孩脖子上的红色丝巾飘逸起来,遮住了女孩的脸庞……想到这里,冯滔脸上浮起了甜甜的笑容。
就在这时,瘦小的叶津跑过来,气喘吁吁,充满稚气的圆脸上红彤彤的。“冯、冯营长,团、团长请、请你接电话。”
冯滔收起笔记本,掏出绣有南天竹花瓣的手帕擦擦额头上的烟灰,起身跟叶津走了。
附近战壕的的小毛眼睛一亮,轻轻地捅了一下旁边一位尖下颌青年战士,“小蒋,营长成天带在身上的那条手帕是不是他心上人的?她是干啥的,怎么一直不露面呢?”
小蒋脸上露出无所谓的神情,“小毛,当兵的只管叫干啥就干啥,其他的事不要多嘴。”
小蒋旁边虎背熊腰的连长郭林笑了,“小毛,你着什么急?现在没到露面的时候,等到时候,还少了你们的喜酒吗?”随后他瞅了一下阵地前方,又笑了,“营长从前是地下党,没准呀,他那漂亮的伙计就在对面呢。”
这是一座江淮乡绅的宅院,高大的门楼两边连着红砖围墙,用青石板砌的三级台阶与木质门槛衔接得十分紧凑,台阶两边各摆放着一只青石狮子。门楼里边是两进宽敞气派的铺青瓦砌红砖的上房、厢房,以及显得比较幽静的后院。这套宅子现在已被国民党军队占用,大门口站着几个戴钢盔的持枪哨兵,两扇大门被敞开着,不时有国民党军人进进出出。
戴船形帽,穿美式咔叽夹克军服、佩带上尉肩章的年青女人拿着一张电报稿从前排西厢房出来,她二十多岁,齐耳烫发,皮肤白皙,五官标致,身材匀称。她是军部秘书刘雁。这会儿,她沿着回廊通道来到前堂门口,立正说:“报告。”
“进来。”一个军官正趴在屋子中央的八仙桌上看地图,头都不抬。他约摸四十岁,长方脸,大鼻头,身材高大,黄呢子军服上佩带着两颗金星,他,就是国民党74军军长,陆军中将唐金山。
刘雁走到桌前,高跟鞋一并,“报告军座,张师长报告说,今天我军对林河的第四次进攻又失败了!”
“知道了。”唐金山只顾看地图,还是没有抬头。
刘雁放下电报,梳理了一下弯曲刘海,椭圆形小脸蛋上浮起一丝阴云,“咱们74军过去从未打过败仗,今年十月光复伪江淮共区原首府楚州也没遇到太大的麻烦。可如今却被这小小的林河城别住了马腿。上一次打了十三天没有成功,这一次到今天已经是第十三天了,要是还拿不下来,我担心共产党的报纸电台又要说您――”
“说我什么?”唐金山猛一抬头。
刘雁迟疑了一下,还是大着胆子说:“说常胜将军唐金山又遭到了失败!”
“是呀!”唐金山托起下巴,神情有点伤感,“人家现在有资格嘲笑我们。但我们,却要为夺取林河做最坏打算,现在,74军已经不存在男兵和女兵、战斗员和非战斗员的区别了!我们每个人都要准备着去跟共党拼刺刀。刘雁上尉,到时候你敢不敢端枪去冲呢?”
“我?”刘雁一愣,脸上的红晕与口红交织在一起。她看了看自己肩章上的三道杠,犹豫了一下,刚才已经岔开的两只高跟鞋又“啪”地并在一起,“我是军人,军人随时准备牺牲!”
唐金山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笑容,“很好,谢谢你,你――”唐金山话音未落,靠东墙的长桌上放的电话铃响了。“你去接一下,”他向刘雁摆摆手。
刘雁过去拿起话筒,“喂,我是刘秘书,你是谁?哦,那、那我请示一下。”她把话筒捂住,“军座,中央社战地记者徐励要求采访您。”
唐金山挥一下手,“就说我忙,没空。”
“人家大老远跑来,您躲着不见未免太失礼了吧?”
唐金山低头想了想,“好吧,请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中尉军服、脖子上挂照相机的年轻女人迈着轻盈的步履走了进来,她与刘雁年龄相当,五官俊秀清丽,细长的身段窈窕匀称。她向唐金山行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捋了一下烫发刘海,笑吟吟地说:“唐将军,我们这是第三次见面了吧。”
“噢,徐小姐,你穿上军服,更有一番英武之美,不愧是国防部新闻局委任的中尉新闻官。哦,请坐。”唐金山站起来,客气地摆手示意徐励坐到他对面。
徐励白里透红的鹅蛋脸上依旧带着微笑,“感谢将军夸奖,军服是国防部特意发给战地记者的。其实我这也是徒有虚表。至于中尉新闻官,其实也是新闻局为了便于记者战地采访临时给的军方名义”她注意到唐金山三七开发型梳得整齐油亮,上唇、下巴和两腮的胡须刮得干干净净,泛出青色,军服风纪扣紧紧扣着,军服上也不见皱折。
唐金山也坐下来,依旧客气地说:“徐小姐与唐某没有上下级关系,况且,你今后还会经常采访我。所以你不必一见面就行军礼。昨天,行营政工处的蒋处长打电话通知我,为了便于你徐小姐今后作为常驻记者在我74军的采访报道,准备让你兼任74军军部中尉新闻官,问我什么意见,我当然没意见了。噢,行营政工处的任职令很快就会发布下来。”
“感谢唐将军好意,那我以后恭敬不如从命。”徐励一边说,一边从黑皮挎包里掏出笔记本和钢笔。“我们言归正传,请问唐将军,您如何评价第二次林河战斗?”徐励的嗓音很甜润,语气却很犀利。
“惭愧呀,徐小姐。”唐金山无奈地两手一摊,双肩一耸,“我可以用外交辞令‘军事机密,恕不奉告’来搪塞你,但你身为记者,想必也能品出一些奥妙。10月18日和11月31****两次采访我,我都是在这间屋子。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可我还在这间屋子,我的司令部一点都没有前进,剩下的话我就不说了。怎么写,那是你的事,我无权干预。你要骂我你就骂吧,只要你们社长同意就行。”
徐励微笑了一下,“将军如何评价对面的****?”
“这是一个很厉害的对手!”唐金山苦笑地摇摇头,“用共产党的话说,这是一支久经考验、英勇善战的老部队。据共产党方面材料说,该部诞生于******领导的南昌暴动,跟朱德上过井冈山,跟******打过游击,走过两万五,打过平型关。部队番号几经变动,现在的番号是所谓‘江淮解放军第一师’。师长常戈,一员勇将。政委罗正平,是个二七年以前入党的老党员,他还兼任所谓江淮解放军的政委。第一师现在下辖两个旅……”
“等等,”正在记录的徐励插话问,“您刚才说****第一师参加过平型关战役,可据我所知,江淮****由新四军江淮军区整编而来,平型关战役是八路军打的,这是怎么回事?”
唐金山笑着解释说,早在抗战初期,共产党就有一个很大的战略意图,想把全国的****连成一片。1938年年底,共产党派出大批八路军从山西挺进冀中、山东,与当地共党武装汇合。1940年,八路军又从山东南下,越过陇海路,与南方的新四军汇合。1941年皖南事变后,共产党为了给新四军争名分,把陇海路以南的八路军全部改称新四军,这个江淮第一师就是当年从山西平型关跑到淮河长江的八路军的一部分。
“噢,是这么回事。”徐励换了个话题,“将军,我想去前沿采访一线官兵,可以吗?”
“你最好别去,”唐金山摆了摆手,“子弹是不长眼睛的,你得注意安全呀。”
徐励笑了,“将军,据我所知,您的部队里有很多女兵,比如这位刘小姐,还有――”
“报告!”一个清脆的话音打断了徐励的讲话。
“进来。”唐金山回头应了一声。
一个肩章上扛两道杠的女兵走了进来,她二十出头,细高挑,瓜子脸,大波浪烫发披在肩上,腋下夹着公文包。见她进来,徐励又抓住了话题,“还有这位中尉机要员陈书香小姐,还有其他女兵,她们在枪林弹雨里穿行,时刻都有危险。您担心我的安全,难道就不担心她们的安全吗?”
“她们和你不一样。”唐金山不再理会徐励,起身向陈书香走去,“什么事?”
陈书香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电报,“陈长官来电催问林河战况。”
唐金山接过电报,看都没看,随手扔在桌上,歪着头说:“告诉陈长官,我军正在稳步推进,不日即可攻克林河。”
陈书香抄好电报稿,把文件夹和钢笔送给唐金山,他接过笔潦草地在文件夹上签了名。
“徐小姐,我累了,想一个人呆一会,你走吧。”唐金山打了哈欠,揉了揉太阳穴。
“徐小姐,请。”刘雁摆了一下手,徐励只得不情愿地站起来,合上笔记本,跟着刘雁、陈书香一起出去了。
三人来到院子里,刘雁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粉盒,打开盖子,取出一支口红笔往嘴唇上抹口红。徐励注意道,她那粉盒盖子里安了一块小镜子,镜子旁边贴了一张一寸黑白照片,那是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的半身照片。
“刘小姐,这是你的男朋友吗?”徐励笑眯眯地问。
刘雁脸色有点发红,赶紧合上粉盒收到口袋里,“不!他是大明星冯滔先生,不过,我倒真希望他是我的男朋友。可惜呀,他三年前神秘地失踪了!”
“噢?这么说,你是蜂蜜了?”徐励脸上仍然带着笑。
刘雁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知道蜂蜜的?”
徐励哈哈大笑,“大明星冯滔谁不知道?他演话剧演电影,演得好,戏迷影迷也就特别多。冯滔的戏迷、影迷,简称冯迷,谐音不就成蜂蜜了吗?”
陈书香也笑眯眯地拍拍徐励肩膀,“大记者,不瞒你说,我也是蜂蜜。你呢?”
徐励显然对这个陈年刑事案没兴趣,翻了翻眼皮,“我看过他的戏,不过,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那时我就没被他迷住,如今嘛,哼哼。”
这时,一个肩章上戴两朵梅花的高个子军官走进院子,刘雁、陈书香赶紧立正敬礼。
“二位小姐,不必多礼。”那军官一面还礼,一面笑着说:“你们可是见官大一级哟!”
刘雁也笑眯眯地说,“张营长,您是中校,我们都是尉官,不给您敬礼就乱了规矩。”
“您就是特务营营长张立江中校吧,”徐励脸上带笑,马上又抓住了新的采访机会。“我是中央社记者徐励,我在中央日报上见过您的照片,您在抗战期间立过很多战功。今年十月,您在光复楚州的战斗中立了头功。此次林河之战,您是否会再立新功呢?”
“啊,这个嘛……”张立江发觉这个看似简单的话题其实并不好回答,他转了转小眼睛,笑眯眯地玩了句外交辞令:“军人从来都是想着立功。”然后,他赶紧转身上了大堂。
陈书香拉了还想追问的徐励一把,“别问了,咱们走吧。”随后,三人一起走出大院。
张立江进门后,唐金山对他摆了一下手,示意他走近桌子。“林河之战,我们吃亏就吃在硬碰硬上。以往我们总以为****只会打游击,不能打硬仗,可从这几次战斗来看,他们打硬仗也是挺厉害的。因此我们要改变战术,不要再硬碰硬,要选择****薄弱环节作为突破口,一下子插进去,致他于死命!”说着,他握紧拳头狠狠地捶了桌面一下,光当一声,在这清静的屋子里特别响亮。
“那么****薄弱环节在哪里呢?我仔细研究了一番,在这――”说着,他伸手指了一下地图上标的“乌泥塘”,“这里河沟纵横,池塘密布,还有大片沼泽地,地形十分复杂,不利大部队运动。因此,这两次林河之战,我们都没有向这里出击。也正因为这样,****也一直没有在这里设防。现在我决定,由军部特务营、153团组成突击队,穿过乌泥塘,直扑林河城,聚歼****于林河城下。这次行动的代号就叫棋盘上的跳马。”
说到这里,唐金山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张营长,特务营是此次行动的前锋和尖刀,成败就看你们的啦。为了确保成功,我是高度保密,现在只有你我两人知道行动部署。等一会,于团长来了,他将成为第三个知情者。张营长,你要注意,部队在到达乌泥塘之后再宣布行动内容。在没有到达林河城以前,不准暴露行踪,要保持无线电静默,明白吗?”
“明白!”张立江双脚一并,随后又眨眨眼,“也许是我神经过敏了,刚才那个姓徐的小娘们问我话的时候,我总感觉她像是在套我的口风?”
“噢?”唐金山转了转眼珠,随即笑了。“你多心了。刚才你自己都不知道我要找你干什么?那小娘们紧她套,又能套出啥子?何况记者问话也是挖新闻线索。好啦,赶快行动吧!”唐金山在与张立江握手时感觉到自己的手颤抖得很厉害,他明白他这是在冒险。
4,无奈的撤退
74军军部外面的大街上一溜有一百多个贩子摆摊,虽然国共双方正在附近激战,但这显然没有妨碍他们赚钱。[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这74军在国民党里自称为****精英,军纪好于杂七杂八的兵痞子,买东西都是按价付钱,商贩们自然乐意和他们做生意。
商贩们的货物以吃为主,变蛋、松花蛋、咸青皮(即咸鸭蛋)、炒花生、油炸蚕豆、柿饼子、花生糖、冰糖球(即冰糖葫芦)、三刀子、麻花、馓子、烧狗肉、卤牛肉、烧鸡等等,除了熟食,还有米面蔬菜、鸡鱼肉蛋等生鲜食品。黑瘦的地下交通员老胡也装扮成卖烤红薯的,这会儿他在目送徐励、刘雁、陈书香等几个****女顾客离开后,就装模作样地数钱。突然,他打开一张对折的钞票时发现里面夹个小纸条,顿时一愣,下意识地四周扫视一下……
两个多小时后,这张纸条出现在罗正平手里,罗正平四十刚过,身材中等偏上,高颧骨,厚嘴唇。此时他坐在林河附近一户农家土坯房的窗前,打开纸条,上面用钢笔写着,“一小时前,唐金山先后单独召见特务营营长和153团团长,谈话内容不祥。随后特务营和153团先后出动,去向不明。南天竹。”
看完情报,罗正平吃惊的从圈椅上站起来,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嘴巴张得老大,却没有出声。此时,窗外不时地传来刺耳连续的爆炸声,轰轰轰。
张立江特务营在乌泥塘的水里吃力地穿行。特务营号称精英中的精英,装备完全美式化。官兵们头戴暗绿色美式m1钢盔,身穿黄色美式咔叽外套。武器根据特务营执行突袭任务的特点配备的都是轻便速射型的,m1a1汤姆冲锋枪、勃朗宁轻机枪、巴祖卡火箭筒、m2a1火焰喷射器等。因为是潜入****腹地,官兵们一面涉水穿行,一面小心地注视着眼前干枯发白的芦苇丛。携带冲锋枪的士兵全都平端着枪,手指勾着扳机,时刻保持着准备射击姿势。虽然气温回升,但隆冬季节的天气依然寒冷。士兵们被冻得浑身发抖,嘴唇发白,一个劲地哈白气。
一个瘦小的士兵四周扫了一眼,芦苇叶子大都脱落,顶端原本丰满的纺锤式淡黄色苇絮因屡遭寒风侵蚀已变得稀疏凋零,整株芦苇现在几乎成了光秃秃的细长杆了。尽管如此,但成片的芦苇荡仍然密密麻麻,里面根本看不见什么。发黄浑浊的水面漫过胸脯,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不时有一两只水鸟从头上掠过,发出唧唧的叫声。此刻,这里出奇得宁静。
“妈哟!”那士兵一伸舌头,“共产党要是在这芦苇荡里打埋伏,我们可就全给人当活靶子瞄了!”
“混蛋!”在他身后的张立江端起汤姆式冲锋枪狠狠地捅了他后背一下,小声呵斥道:“不许放屁!二牛子你听着,再放屁老子就崩了你!”接着他又回过头,对后面的士兵小声说,“谁也不许说话,快点跟上!”
江淮第一师师部设在城南郊的一座破庙里,炮弹炸弹不时落在附近爆炸,发出刺耳的响声,升起滚滚黑烟。
后院西厢房里,两名干部正在查看墙上地图。
“师长,今天上午十点以后,敌人停止了进攻,改成了打炮。这和敌人上一次失败很相象,攻不动了,改打炮。打累了,就连炮也不打了。”大约三十岁的大嘴巴参谋卫仪脸上十分高兴,腮帮子一跳一跳的,“师长,等敌人停止炮击,我看我们就可以上报首长,第二次林河保卫战获得胜利。”
年近四十的常戈没有马上表态,他开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连日苦战使中等身材的他显得有些瘦长,饱满的脸庞也消瘦了,两道粗黑的眉毛格外显眼,布满血丝的大眼睛显得更大。
“嘀玲玲”,桌上电话响了,卫仪拿起电话,“喂,我是卫仪,你是……谷司令员!”他赶紧捂住话筒,小声说,“师长,谷司令员从西线打电话找你。”
常戈马上接过电话,操着四川口音说:“谷司令员,我是常戈。”
在电话线的另一端,西线指挥部,年约四十、瘦小精悍的谷雨操着湖南口音说:“常师长,我是谷雨,你那里怎么样啊?”
常戈回答:“司令员,唐金山那龟儿子已经暂时停止了进攻,现在只是打炮。”
谷雨脸上露出了微笑,“第一师辛苦了,告诉你们,我们这边已经完成了战役展开,下一步就要有好戏唱了。常师长,你们现在压力大不大?要是压力大了,你们就把部队撤下来休整休整。”
常戈回答:“感谢司令员关怀,战士们士气很高,压力是可以顶住的。”
常戈放下电话,来回走了几步,然后微笑着说:“我看唐金山也没啥子咒要念了,等敌人停止炮击,就可以宣布:第二次林河保卫战取得胜利!”
卫仪转身要走,外面进来一个干部,他赶紧立正敬礼,“罗政委,”
罗正平一进来就扬着手里的纸条,操着湖南口音说:“老常,南天竹送来的情报。”
“啥子?”常戈看过纸条后吃了一惊,“难道、难道唐金山发现了我们的防线有啥子漏洞吗?”他赶紧走到墙边,紧张地查看着地图。
卫仪看过纸条,转身问罗正平:“南天竹为什么不早点报告?”
罗正平瞪了他一眼,“同志,亏你还干过地下工作呢。干地下情报工作只能利用合法身份搜集情报,再利用合法身份传递情报。超出了合法界限去蛮干,不仅搞不到情报,相反,还会白白暴露自己,造成无谓的牺牲。另外,敌人也不是笨蛋,情报泄露了,他们会追查泄密渠道。地下党的同志既要搞情报,还要叫敌人追查不到自己头上。”
“不好!”常戈指着地图上标的“乌泥塘”,脸色一变,“这里地形复杂,不利于大部队通过。我们在这里没有布防,敌人准是钻了这里的空子!卫参谋,师里还有预备队吗?马上开到乌泥塘。”
卫仪双手一摊,为难地说:“没有了!今天上午七点,敌人差点从东南方向撕开一个口子。为了堵这个口子,最后一个连的预备队都用上了!”
“嘀玲玲”,桌上电话响了,常戈赶忙抓起话筒,“我是常戈,喂,你是谁?”
话筒里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师长,我是二团六连长孙金成,不知从哪儿冒出大股敌人,起码有上千人,他们向林河北关扑来了,我连正在组织抵抗。[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师长,请赶快给我们派援兵!”
常戈脑子嗡的一下,差点晕过去,他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恼怒,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孙连长,我是常戈。请你坚持住,无论如何不能叫敌人冲进县城!我这就给你派援兵。”
放下电话,常戈看着卫仪,果断地说:“卫参谋,命令离县城最近的冯韬老一营,立即把阵地交给友邻部队,火速赶到北关,务必堵住敌人!”
乌泥塘,153团官兵们正在芦苇荡里穿行,他们的穿戴与特务营相同,武器除了与特务营一样的部分外,还有全部使用7.62毫米子弹的m1伽兰德半自动步枪、m1卡宾枪、m1903步枪、勃朗宁m1917水冷式重机枪,以及57毫米m18、75毫米m20无后坐力炮、60毫米m2迫击炮、81毫米m43a1迫击炮。37毫米m3战防炮和75毫米m1a1山炮,所有重装备都是每一样被分解拆卸成几个零部件,每个士兵扛一个,一起参加了水中行军。此时,宁静的芦苇荡里只有官兵们涉水的响声和喘息声。远处,密集的枪声爆炸声响个不停。
中等个头、宽下巴的团长于大新不顾泡在水里的寒冷,扯着嗓子大叫:“弟兄们,特务营已经干起来了,我们团要尽快赶上,好争头功!”
一个扛57毫米无后坐力炮的小个子士兵从他跟前经过,因一脚踩滑,身子趔趄了一下,眼看要倒在水里,于大新赶紧扶住他。那士兵站稳脚跟,继续往前赶。于大新旁边一个上尉看后面一溜士兵都是扛火炮零部件和弹药箱的,就焦急地说:“团长,水里行军本来就慢,再带上重装备,就更慢了。我看,干脆扔了重装备,轻装前进吧。”
“你懂个屁!”于大新冲他一瞪眼,“没有重装备,还能拿脸对****进行火力压制吗?”
林河城北郊,解放军趴在田埂上,对蜂拥而来的蒋军进行顽强阻击。一时间,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蒋军以班排为单位,组成散兵线队形,分梯次向解放军阵地发起攻击。每两个士兵之间的间隔6至8米,一面射击,一面利用地形向前跃进,实施冲击。虽然不时有人被对面射来的子弹打倒,但其他人仍然继续向前攻击。
解放军阵地上,一个解放军干部直起腰大声呼喊,“同志们,我们一定要坚持住,坚持就是胜利!一定要――”话音未落,敌人一发炮弹呼啸着飞过来,轰的一声,落在旁边爆炸,被黑烟包裹的那个干部身子摇晃了一下,倒下了……
敌人的炮弹继续呼啸而来,蒋军炮兵穿过乌泥塘之后已迅速把所有被拆卸分解的火炮组装调试完毕,开始装填炮弹进行压制射击了。轰轰,刺耳噪杂的爆炸声不停地响着,气浪掀起的泥土、水花在空中四下飞舞,一股股粗黑的烟柱纷纷从解放军阵地上突突地升起。与炮弹结伴而来的是蒋军各类轻武器射出的密集火流,解放军反击的火流与之交叉混杂,在空中组成了闪烁的多层火网……
第一师师部,脸色阴沉的常戈低着头,紧皱着眉头。本来,经过十三天苦战,今天将要赢得第二次林河保卫战的胜利了。但是,恰恰在这个节骨眼上,老冤家唐金山偏偏给他玩了个冷不防的心跳!他怎能不窝火呢?这会儿,他心情沉重地对眼前面面相觑的卫仪和几位参谋说:“命令全师各部队,立即撤出现有阵地,转移到五里沟、孙家台、白果集一带,撤退时注意保持交替掩护,防止被敌人抓住尾巴。”
“林河城就这么丢了?”卫仪瞪大了眼睛,还有些不甘心。
“现在要紧的是,第一师别丢了!”常戈牙根一咬,“再不撤退,敌人会在五小时以内把我们合围起来!这件事我负责,赶快行动吧。”
卫仪把目光转向站在常戈旁边但职位比常戈高的罗正平,罗正平坚决地说:“有意见以后再说,现在是必须执行常师长的命令!”
原本有条不紊的师部顿时变得杂乱起来,干部战士们纷纷叠图纸,收电话线,搬箱子。一个干部拿着一摞文件材料,往火盆里一扔,原先微弱的蓝色火苗顿时变成一团火焰,又大又高,还不住地吐着黑烟。
几辆吉普车从远处开来,开到林河城跟前停下。现在,林河城上内外站满了荷枪实弹的蒋军官兵,城头上竖着一面青天白日满地红旗。黄昏时节,夕阳正在西下,落日的余辉把林河城区染成像血一样的红色。
站在城门洞的张立江和于大新看见第三辆车上下来满面春风的唐金山,赶紧上前立正敬礼。
“于团长、张营长,你们又一次荣立了大功,这太好啦!”唐金山分别跟两人握了握手,兴奋得眼睛发亮,“我已上报陈长官和国防部,给你二人请功,你们将获得云摩勋章,祝贺你们。”
两人齐声回答:“感谢军座栽培!”
张立江还有点遗憾,“可惜让****第一师在我军包围圈合龙以前逃掉了。”
“虽然只夺取一座空城,但此战的政治军事意义仍然是很大的。”唐金山一边巡视城墙,一边得意地对张立江等人说,“林河是江淮历史名城,又是新四军1944年对日反攻时攻占的第一座城市。当时,共党报纸电台发表一篇尖酸刻薄的社论,说‘正当****在河南湖南战场可耻溃败,将大片国土丢与日寇之时,新四军却收复了被日寇侵占多年的江淮重镇林河。国民党在溃败时不仅丢失国土,而且把几十座放满武器弹药的军火库也丢给了日寇。如果这些军火交给八路军新四军,那么早已把游击战扩大到北平天津上海南京城下的八路军新四军就会很快夺取这些比林河还大的大城市,进而加速抗战胜利。但是国民党宁愿把这些武器送给日寇去侵略我国,也不愿意让八路军新四军拿去收复失地。’哎呦,措辞好恶毒呀!今天光复林河,我们总算解气了。”这时,他苦笑一下,“当然了,倘若****当时没有豫湘桂大溃败,那篇社论也就不会有了,如今剿共也不至于这么吃力喽!”
“将军过目不忘,见识高远,颇有文人雅士之风!”同行的徐励一边给唐金山拍照,一边拍了唐金山一个顺水马屁。
唐金山似乎对徐励的双拍(拍照和拍马)不感兴趣,没有接腔,他的眼光扫到墙上的标语“蒋军必败,我军必胜”时停了下来。
“卑职刚才光顾搜捕残敌,没来得及铲掉****标语。”张立江发觉他在长官面前出了个可大可小的差错,慌忙解释,“我这就派人……”
“先别急,”唐金山对张立江摆摆手,然后站到标语跟前,挺直腰杆,背起双手,“徐小姐,你要把墙上标语和墙边的我军士兵都拍下来,登在报纸上,让共产党看看。”
“好,别动,笑一笑。”徐励按动了快门。
“报告,”刘雁走到唐金山跟前,“美国顾问来了。”
一辆插星条旗的吉普车从远处驶来,到了城门口停下,下来三个穿军服的美国人,走在前面的中年男子人高马大,肩章上扛着两颗金星,后面两个肩章上扛着两道槿树干(美军上尉标志)。
“你好,唐将军。”前面的美国人操着有些生硬的中国话说。
“你好,巴勒将军。”唐金山招呼道。
“亲爱的将军,祝贺你刚刚取得的胜利。”巴勒脸上洋溢着笑容,“你的胜利证明了共产主义可以被武力消灭。”原来,他是主张武力反共的死硬派,对一些美国政客提出的和平演变共产主义势力的想法十分恼火。“我们有些美国人被共产主义的扩张吓坏了,说什么对他们只能用冷战的方法。毫无疑问,这种容忍共产主义的主张是对他们的投降。遗憾的是,连我一向尊重的马歇尔将军也赞成冷战主张,他还说服杜鲁门总统把冷战定为美国外交政策,这太糟糕了!现在好了,我可以拿你的胜利去批驳那些悲观主义者……”
站在一边的二牛子小声问张立江:“营长,那美国人叫啥名字?”
“美国陆军少将哈里?巴尔高特,美国顾问团的。”
“哈……”二牛子咧嘴笑了,“营长,那家伙叫顺了嘴,不就成了哈巴狗了吗?”
“鬼东西!”张立江忍不住笑了。
二牛子还在瞅着洋人,“营长,他明明叫巴什么来着,可军长刚才怎么喊他疤瘌?”
“那是他的爱称,洋人的爱称就像咱中国人的小名,但跟中国人的小名又不完全一样。中国人不兴在公开场合喊小名,洋人越是在公开场合喊他爱称,越显得你跟他亲近。”
二牛子又问了一句,“那洋人刚才说冷战是啥意思?”
张立江眨巴着眼珠子,“大概是洋人的洋招安吧。”
巴勒和唐金山从张立江和二牛子跟前走过,两人立正敬礼,二牛子说:“您好,疤瘌将军。”
巴勒转身看着二牛子,眨了眨蓝眼睛,高兴地说:“谢谢你叫我的爱称,亲爱的士兵。”
巴勒走后,二牛子得意地晃晃脑袋,“营长,我刚才叫他疤瘌,他还乐呢!”
“混小子!”张立江抿着嘴。
陈书香夹着公文包匆匆走来,刘雁迎上去,“什么事?”
陈书香说:“有份急电要面交军长。”
刘雁故意咳嗽一下,唐金山对巴勒点下头,转身走过来,陈书香拿出一封电报,神情焦虑地说:“刚刚接到69军邓军长发来的急电,69军在徐楼县的任河圩陷入重围,邓军长请求我部救援。”
唐金山一惊,慌忙摆手说:“回电邓军长,说我马上赶到。”
“来不及啦!”陈书香沮丧地摇摇头说,“69军的电报还没拍完,电台信号就中断了!”
“什么?”唐金山打了个寒战,他颤抖着手接过了电报,他感到电报纸格外地沉,上面写着――
“唐兄:我在徐楼任河圩陷入重围,请……”
任河圩战场上,硝烟弥漫,火光冲天。
成千上万穿灰色军服的解放军战士开始了冲锋,他们手执武器欢呼着,奔跑着,跨过田埂,跨过鹿砦,跨过壕沟,就像涨潮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扑向蒋军阵地。
张皇失措的蒋军官兵像溃堤的河水,四下奔逃,抱头鼠窜,几个军官挥舞手枪想阻拦溃逃,却被溃兵们裹挟着也往后退,阵地上到处都是被遗弃的火炮、枪支、汽车、马匹。
一排炮弹打来、爆炸,一面蒋军军旗被爆炸气浪掀翻在地,旗面上靠近旗杆的白底竖条上工整地写着“陆军第六十九军”……
还是在那间农家小屋里,那个年轻的女播音员拿着稿子,满脸通红地对着话筒说:“江淮人民广播电台,现在播送重要新闻,我英勇的江淮人民解放军与兄弟部队黄淮人民解放军全力配合,胜利地进行了任河圩战役,一举歼灭国民党69军两万一千多人,击毙敌中将军长邓寅奇,创造自卫战争爆发以来,我军一次战斗歼灭敌人一个整军的范例,这一战役标志着我军战术技术水平跨上了一个新台阶!”
林河西北边缘的一个小村子,常戈、罗正平等人此刻坐在村口的草堆上,相视无语。旁边池塘原本平静的水面掀起阵阵波纹,水塘边的大柳树光秃的树枝也晃动起来,起风了。
见冯滔走过来,两人便站起来。
“报告,一营完成了掩护全师转移的任务并冲出敌人包围,现在归队。”细高挑的冯滔现在更显瘦长,长方脸变得细长,原本就明显的颧骨也更突出了。
“辛苦了。”常戈握着冯滔的手说。
“辛苦倒没什么,只是没能守住林河。”冯滔布满血丝的眼睛湿润了,晶莹的泪水涌出了深陷的眼眶。
“冯滔,这事怪我。”罗正平拍了拍冯滔的肩膀,“第一师一开始就没有死守林河的任务,江淮分局只是要求一师机动防御,拖住74军,为主力打歼灭战争取时间。”说到这里,罗正平脸上露出一丝愧色,他这次特意亲临林河前线当然还是想守住林河。“受上次保卫战胜利的影响,我的头脑也有些发热了,心想74军就那两下子,再打赢一次没问题,于是我就提了个‘打好第二次林河保卫战’的口号,这是我的失误,动员口号没提好。”
“不,我也有责任。”常戈也面露愧色,“我没想到敌人会在那鬼地方钻空子,本来林河可以守住。”
“下一步怎么办?”冯滔问道。
常戈说:“江淮分局研究了一下当前形势,任河圩战役开始前我们有四座县城,现在全被敌人占领。为了保住江淮,谷司令员曾设想在敌74军由林河向徐楼驰援的路上设伏,再打一个任河圩式的歼灭战。可狡猾的唐金山一连几天都趴在林河城不出来。鉴于我们在江淮既无歼敌战机,又无立足之地,江淮分局决定,除留下一部分部队就地打游击外,主力全部转移陇海路以北,与黄淮部队汇合。”
“放弃江淮根据地?”冯滔吃惊地瞪大眼睛。他当然清楚,撤退就意味着战争的结束将遥遥无期。虽然自卫战争一开始,他就注意到,上级领导一方面为放弃江淮根据地做撤退准备,另一方面,也极力争取至少保住一部分根据地。他当然清楚其中的奥秘,共产党只要能在江淮站住脚,就能很快赢得胜利,任河圩的胜利让他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就在昨天,根据战局态势,他还在乐观地憧憬着,内战即将胜利结束。在辞旧迎新的除夕黄昏,他的那一位,头戴水红色细呢贝雷帽,脖子上系着紫色丝巾,身穿深黄色呢大衣,配着紧身黑色毛料长裤和黑皮高帮高跟鞋,挽着身穿灰色棉大衣和灰色细布中山装、脚蹬黑色圆头皮鞋的他,漫步在林荫路下。千万根细长的柳树枝低垂在半空,树枝上长满了许多突起的嫩芽。路边的腊梅开满了黄蜡色的坛口状花瓣,散发出浓烈的香味。成千上万片宛如米粒大小的雪花从天而降,在空中悠闲转动着轻盈的舞步。远远近近,许多人家都在燃放鞭炮过年,电光闪烁,火蛇飞窜,响声震荡,烟雾缭绕。一股清风迎面吹来,把冯滔那一位脖子上的丝巾吹拂起来。绣着多片花瓣的丝巾翻卷着,遮住了她的脸庞……
但是,仅仅过了一天,冯滔的所有美丽憧憬就被突如其来的变局冷酷地撕碎了!这让他怎能不感到惶惑和迷茫呢?此刻,他瞅着两位领导,神情还是有些不甘心,“主力刚刚在任河圩打个大胜仗,现在我们可以集中兵力反攻林河,夺回林河呀。”
常戈明白,夺回林河,形势仍会好转,但却苦笑了一下,“你的想法很好,只是目前唐金山据守林河,附近又有第七军和28军接应他。我们现在要打林河,就得同时跟蒋军三个军交战。”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眼下,我们还没有打更大规模歼灭战的能力呀。”
冯滔转了一下眼珠子,“我们可以分散打游击呀。抗日战争的时候,形势比现在还坏得多,但是我们靠分散打游击,最后都保住了江淮根据地。现在,我们分散打游击不是也能同样保住江淮吗?”
常戈这会儿笑得很自然,“过去分散打游击,是依据当时的环境。今天,集中兵力打大仗,同样也是依据现在的环境。”
“我们在这里跟日本鬼子斗了八年,没被日本鬼子赶走。如今打了半年自卫战争就北撤黄淮,只怕有些战士想不通吧?”冯滔其实还是自己心里想不通。
“这不奇怪,”罗正平拿出几页稿纸,“这就需要我们向干部战士说清楚,我们今天撤退不是一去不回来,而是准备以后的大反攻。我受分局委托,草拟了一份《告江淮人民书》,你这演过戏的大明星给推敲推敲吧。”
这个《告江淮人民书》并没有对外广播。还在冯滔看稿子的时候,一个坏消息顿时让罗正平嘴巴张的老大,眼睛瞪得溜圆。刚才有几架敌机轰炸了江淮电台所在的五柳村,播音员金嗓子小曹受伤了,两名电台技术人员牺牲了。虽然电台设备器材基本上没受损失,不影响播音。但是罗正平晓得,这时候了还播能哪门子音?他赶紧扫兴无奈地下令,广播电台暂停播音,这就转移到黄淮,一分钟也不许耽搁。
林河县城东关矗立着一套砖石结构三进式宅院,前后院里栽种的十几棵高大的松柏枝杈和房子两侧斜坡式屋顶上的青瓦几乎连成一片。两次林河战斗期间,宅院附近也落过几枚炸弹,但是房屋主体没有受损。蒋军占领林河后,这里变成了74军军部。这会儿,唐金山和少将参谋长杜松、秘书刘雁坐在前院正房华丽的厅堂里,瞅着摊在八仙桌上的军用地图,都没有说话。
唐金山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彩色水墨画,画的是一只大白鹅浮在水面上嬉戏,画面左边还配有草书写的诗,“鹅、鹅、鹅,曲项向天歌……”此刻,唐金山可没有那只鹅那么悠闲惬意,他两眼发呆,嘴唇撅起,心里好一番后怕,他隐隐觉得,如果****主要打击目标当初不是放在徐楼,而是放在林河,那他不仅没有林河大捷的荣耀,相反还会……
“****主攻目标不在林河,真是万幸呐!”唐金山瞅了一眼参谋长,吁了一口气。
原来,此番会战一开始,各路蒋军都遭到解放军阻击,会战期间解放军阻击兵力占参战兵力的一半左右。用这么多人打阻击,是因为解放军指挥员一时拿不准选择哪路蒋军当主攻目标。74军在对林河攻击第八天之后,前沿部队报告,对面****阵地上出现大量北方口音的士兵;第二天报告,北方口音又突然减少了。江淮解放军士兵大多是南方人,黄淮解放军士兵大多是北方人,黄淮部队是在会战开始时从陇海路以北调过来的。唐金山由此估计,****首脑当时想打74军的主意,但此后整个战场又发生了重大变化,****不得不放弃预定计划,把大批兵力调往西线,最后在徐楼抓住了69军。
身材瘦小、五官紧凑的杜松点了点头,露出了笑脸,“军座,您在攻克林河以后没有乘胜追击,就是防范****再来一次任河圩?”
见唐金山微微一笑,刘雁也点点头,“****一向行动诡秘神速,不可不防啊!”
“报告,”张立江走进屋子,“军座,据我的侦察兵报告,位于白果集一带的****第一师开始向北转移。”说着,他走到桌子前,伸手往地图上一指,“这,朝这方向跑了。”
“唔,”唐金山低头瞅着地图,咂了咂嘴,没有说话。
这时,他突然感觉眼前亮光一闪,咔嚓一响,就听有人说,“好,这太好啦!”他抬头一瞧,是徐励和陈书香进来了。拿照相机的徐励脸上还笑眯眯的,“唐将军,刚才你们四位看地图的情形都照进去了,效果好极啦!你们会在中央日报上见到这张照片,标题我想好了,就叫‘唐将军正在运筹帷幄’,怎么样?”
唐金山笑了笑,没有吭声。
陈书香拿着一封电报说:“军座,陈长官来电。”
“念,”唐金山扬了一下手。
“江北****各部长官钧鉴:江淮共匪迭遭我军致命打击,连失四城,伤亡六万之众,残部正向北溃逃。特命各部长官,督励所部,奋勇前进,务求全歼逃匪于陇海路以南。此令,陈墨山。”
唐金山接过电报,看了看,递给杜松,杜松眨了眨眼睛,“这是不是****又在玩引诱我们上钩的把戏呢?”
唐金山看着地图,鼻孔哼了一下,“要在五天以前,我也怀疑这是他们的圈套。但在今天,可以肯定,他们处于我军三面包围,除了向北逃跑,他们无路可走!”说着他站起来,拍了一下桌子,“命令部队,明天凌晨出发,追击****。”
5.宁静的夜晚
天色灰蒙蒙的,虽然是白天,却不见太阳的踪迹。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大团大团的乌云漂浮在低空,还不断地翻滚着。与天空的阴沉相反的,是大地的惨白。淮河北部的土壤里含有大量的碱性盐水,冬天气温骤降,盐水上冻,土壤硬结。气温回升时,盐分融化,盐水渗出土壤。太阳一晒,水分蒸发了,盐分变成白花花的盐花附着在土壤表面。气温再次骤降时,没蒸发的盐水也冻结成盐花,附着在土壤表面。盐花多了,便成了大片盐碱地。远远望去,就像大地长出了一层白霜。盐碱地上没有庄稼,只有已经发黄的杂草和几棵扬树、柳树。隆冬季节,这些掉光了叶子的树木孤零零地立在盐碱地里,无精打采,单薄纤细的枝条在被西北风肆意抽打。
第一师是最后撤退的部队,1947年1月1日,他们撤过陇海路,向北转移。走在不很平坦的公路上,战士们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西北风呜呜地刮着,吹在脸上,像刀割,又像针刺。战士们心里压着林河失利的石头,现在又遭遇西北风的袭击,心情更加沉重,脸色就像天色那样阴暗。
在跨过陇海铁路的时候,战士们像得到暗示似的,纷纷转过头去,凝视着属于江淮的土地,不像磨刀石那么平坦却很开阔的地表,雪白的盐花,发黄的杂草。一些人控制不住自己,眼眶里顿时充满泪水,顺着脸颊簌簌直淌。
精瘦的教导员高哲骑马从战士身边过去的时候,注意到了战士们的情绪变化,随即转身对并排骑马的冯滔无奈地摇摇头,“八年抗战那么艰苦,那么残酷,我们都没把江淮根据地丢掉。现在自卫战争才打了半年,我军主力就撤出江淮。部队里南方人很多,从江南到江北,再到淮河以北,不管怎样,部队还是在江淮,战士们心里还能勉强接受。这一出了地界,战士们的情绪就有波动了。得想想办法稳定人心,否则会影响部队战斗力的。”
冯滔紧闭着嘴巴,他还在为不能与久别的恋人重逢而惆怅。此刻,高哲的话顿时引起他新的思考。在林河失守后,上级没有下令分散打游击,是因为游击战只能零敲碎打,不能大量消灭成建制的敌人主力。过去用游击战打鬼子是由当时恶劣条件决定的,现在我军装备和战斗力都比从前有很大改善,已经有能力打大仗了。所以现在,上级宁愿主力后撤也不分散打游击,就是为了集中兵力打大歼灭战。想到这里,他暂时抛开了相思烦恼,充满信心的说,“稳定人心的最好办法就是打大胜仗。等着瞧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一架涂着青天白日标志的国民党c-47型飞机飞到黄淮地区上空作超低空飞行。
坐在机舱里的陈墨山拿着望远镜透过舷窗眺望地面,兴奋得腮帮子上的肌肉不住地跳动,他边看边对坐在对面的蒋安邦说:“此番会战,我方虽说损失了69军,但是把****全部赶出了江淮地区,应该说,这是一个战略上的巨大胜利!老弟,我对别人不敢说,但对你不必隐瞒。会战开始前,我自己估计,能拿下共党两座县城就算万幸了。想不到,一下子就把****的老窝全给端了,哈哈!当然了,****是不甘心失败的,问题是,他们现在地盘小了,回旋余地也就小了。相反,导致他们失败的可能却大了。老弟,你以为然否?”
蒋安邦脸色阴沉,一直低头不语,见长官问话,他抬起头,苦笑了一下,“陈长官,我原以为江淮战事会久拖不决,想不到共产党这么快就败退黄淮了。现在回想我在战前说的话会被喜欢揪辫子的人当做悲观情绪和投降论调,真是追悔莫及呀!”
陈墨山放下望远镜,笑眯眯地对他说:“老弟不必自责,当时谁也不敢自吹自擂。这些天,我也在认真思考老弟的忠告。过去,我们对共产党总想斩尽杀绝,不论拿不拿枪,一概不留。但残酷的现实说明,这个做法是失败的。为了党国的长治久安,在我们对北逃****的下一次会战取得胜利之后,我将亲自面见总裁,恳请他改弦更张,适当保留一些不拿枪的共产党,让他们耍嘴皮子好啦。”
蒋安邦脸上浮起一丝笑容,点了点头,“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老弟,老头子昨天打电报通知我,鉴于战事北移,江北行营机关从今天起北移到金堰市。文参谋长率先遣组已在今天上午出发到金堰去了,我们很快也要去那里了。”
“噢?”蒋安邦眼睛眨巴了一下。
穿灰色棉大衣的常戈和罗正平骑马跟着部队前进,这时从前面飞马跑来一个青年干部,到了跟前,他勒住马头报告说:“首长,黄淮部队派人来联系了。”他抬手一指,只见一小队穿灰色棉军服的解放军骑马从前方奔来,到了跟前,他们勒马停下,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彪形大汉,他肤色黝黑,系在腰间的皮带上挂着手枪,他向常戈和罗正平欠一下身子,“你们就是罗政委和常师长吗?”
“我是罗正平,”“我是常戈。”
“我是黄淮解放军鲁河军分区司令员何大印,奉黄淮解放军石司令员命令在此迎接二位首长。”何大印敬个军礼,罗正平和常戈随即还礼。接着何大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罗正平,“这是谷司令员给你们二人的信。[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罗正平从没封口的封皮里掏出一张折叠过的信纸,打开信纸,向常戈摆一下手,常戈凑过去,见信上写着:“罗常两同志:我已赴鲁河县龙头镇与石川同志会合,商讨两军联合作战问题。时间紧急,未及面告。据鲁河军分区何同志说,黄淮方面已指派鲁河军分区负责接待江淮第一师。第一师可在鲁河县宿营休整,等待新任务。谷雨。”
罗正平把信交给身后一个青年干部,然后把手伸给何大印,笑着说:“何司令员,这下可要麻烦你们了。”
“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何大印爽快地握过罗正平的手,接着又握住常戈伸过来的手。然后拨转马头,和罗正平常戈并行。何大印边走边说:“石司令员指示我们,从现在起,鲁河军分区归第一师指挥。听说你们损失不小,他特意交代我们,要动员一批地方武装和基干民兵补充到第一师。你们是老部队,能和你们并肩战斗,这是我们的福气。”
“哪里哪里,”罗正平淡淡地一笑,“大家是相互学习,共同进步。”
“政委说的对,”何大印高兴地伸手望前一指,“前面就是第一师的宿营地杏花村、王西村、李家台、陈家庄,乡亲们把吃的、住的、用的都安排好了,到了这儿就是到了家,请吧。”
常戈心头一热,高兴地脸上放出红光,打趣地说:“这可真是,借问炊烟何处有,司令遥指杏花村!”
龙头镇,瘦小精悍、圆脸凹眼眶的谷雨和高大魁梧、浓眉大眼的石川会面了。
“报告老首长,谷雨前来报到。”穿灰色棉军装的谷雨见穿深灰色棉军装的石川站在院子门口迎接他,他赶紧立正敬礼。
石川慌忙还礼,上前抱住谷雨,激动的神情里带了一点责怪,“你呀,怎么还跟我来这套呢。你现在是独当一面的战区司令员了,跟我平起平坐啦,你这么一来,我可受不了哟!”
“老首长,你说这话就见外啦!”谷雨态度很真诚,“从南昌起义开始,我就在你手下工作。一转眼,二十年了!于公于私,你都是我的老首长,老大哥。现在,这层关系不会因为我的职务变化而变化的。”
石川感激地点点头,伸手做个请的姿势,两人以及他们的随员一起进了院子。这所宅院高大、宽敞,所有的房屋和围墙都是用红砖砌的,房顶、墙头和门楼上都铺上青瓦,屋脊两头和房檐的四角全都翘起来,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
到了堂屋,两人坐到靠东墙的太师椅上。谷雨发现,屋里的设施颇为豪华。房梁、立柱都是用松木做的,梁上刻着花鸟虫鱼,柱子上刻着龙凤。墙上刷着白石灰,地上是一层平整的松木地板。屋里错落有致地摆放着精致考究的八仙桌、太师椅、茶几、香案。瞅了一圈,谷雨惊讶地说:“老首长,这房子的主人是个大地主吧?”
“是的,他姓崔,还是个大汉奸呢。抗战胜利时,他怕被人民清算,逃到金堰了。”石川望着谷雨,深情地说:“谷雨啊,我们有五年没见面了吧?”
“不,应该是六年。”谷雨俏皮地挤挤眼睛,“你忘了?今天是1947年元旦。”
“噢,忘了忘了。”石川拍拍额头,自嘲地说,“唉!老了,这脑子跟不上趟了!”
“嗯?”谷雨一愣,“老首长,你到今年也只是四十七岁,我也不过四十岁,你怎么老了呢?”
“噢,咱们不拉闲呱了,谈正事吧。”石川站起来走到屋子中央的八仙桌跟前,拿起桌上的一份电报递给随后也走过来的谷雨:“这是毛主席昨晚发给我的电报,司令员同志,你就把担子挑起来吧。”
谷雨看完电报后吃了一惊,原来******在电报里询问谷雨是否已到鲁河,还说两军会合后应该实行统一指挥,由谷担任司令员,石当副手。此时谷雨摇了摇头,“中央这个安排让我很不安,我怎么能在你石司令上面呢?”他随即转身面向东墙套间,“卫参谋。”
东墙套间的蓝布帘子开了,卫仪走出来。谷雨对他一摆手,“你马上用我的名义给中央发电报,说明石司令抗战以前是我师长,抗战期间是我上级,请求中央以石川同志为司令,我当尽力协助。噢,用我们江淮部队的电台发报。”
“是!”卫仪答应一声,转身就走。石川连忙说“回来”,还伸手拉卫仪,但没拉住他。
眼看着卫仪出去,石川一把抓住谷雨两臂,又埋怨又感激地说声:“你呀!”
谷雨微笑着摆摆手,“他叫卫仪,原先在第一师当参谋,昨天才调到我这里。以后少不了你石司令多多指教。噢,司令员,情况紧急,你快给我说说形势吧。”
“好,好。”石川指着桌上摊开的军用地图说:“据可靠情报,在江淮部队撤退后,南线敌人随即尾追过来。同时,北线敌人也开始大规模调动,企图把我们包围消灭在这里。”
“好阴险呐!”谷雨瞪大了眼睛,接着他拿起桌上的几份敌情通报看了看,“从目前态势来看,南线敌人比较猖狂,北线敌人却很谨慎。我认为,只要全力挡住对我威胁最大的南线敌人的进攻,北线敌人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唔,有道理。”石川点点头,微笑着说,“这一仗具体怎么打,谈谈你的主意吧?”
杏花村,分别位于村口大道两旁的两棵杨树上挂起了一块红布横幅,上面挂着用黄色剪纸拼成的大字“热烈欢迎江淮部队的同志们”。
早已等候多时的乡亲们见第一营来了,纷纷围上来,拉着战士们的手,热情地问寒问暖:“同志,你们辛苦了,吃的住的都给收拾好了,快进屋吧。”
战士们望着横幅和乡亲们的笑脸,心里热乎乎的,连一直阴沉着脸的郭林都张开了笑脸,泛出了红光。
天黑以后,无数星星布满夜空,密密麻麻,闪烁不断。一弯新月转出云层,发出皎洁柔和的亮光。
杏花村,家家户户的厨房里,炉火熊熊,盖着锅盖的大铁锅不住地冒着热乎乎的白气,散发出小米饭的香味。厨房房顶,一股股炊烟顺着烟道窜出烟囱,转眼间消失在寂静的夜空里。
村子西头一户人家的西厢房半敞着门,屋里亮着油灯,冯滔坐在炕上趴着炕桌正在写材料,听见有人敲了两下门就抬起头,只见一个穿灰棉军装的年轻女同志站在门口,她弯眉细眼,樱嘴桃腮,右手裹着纱布,吊着绷带。“噢,是金嗓子曹敏,快请坐。”冯滔带着微笑下炕招呼道,等曹敏进来坐到炕上后,见她手上纱布渗出的血迹已经发黑,就关切地问,“这里马上就要变成前线了,你怎么还不转移呢?”
曹敏淡淡地说,“电台暂停播音后我不想闲着,就在这里帮忙做些支前工作。”随后,她瞅着冯滔,眨巴着比油灯还亮的眼珠,脸上浮起大团红晕,“我在白区看你演戏时就被你深深吸引住了,那时我就想,你要是自己人该多好呀。嘿嘿,想不到,你还真是自己人。我的冯营长,说起来,咱俩还挺有缘分呢。”
冯滔听出她话里有话,没有吭声,沉默片刻,说:“小曹,我现在只是营长。”
曹敏脸一红,眼睛溜圆,露出洁白的小虎牙,“我要是想当官太太,在白区能当国民党的上将夫人,在这边能当共产党的军区司令夫人,可我不稀罕!我喜欢的是男人的魅力,不是他的官位!”
冯滔感激地点点头,随后又低下头。“我在白区已经有了爱人,总不能脚踩两只船吧。”
曹敏一愣,“你们结婚了吗?”见他摇头就松口气,“你来这边快四年了,好象一直都没联系吧。既然这样,你们的缘分就算结束了。所以你们现在谁另有所爱,都没有错。”
这话戳到了冯滔隐痛处。他眉头紧皱,脸色阴沉。当初离开重庆时,他还以为只是暂时分别。可没想到,这就一直没下文了。三年多来,他和她音信不通。现在江淮地区被迫放弃,形势恶化,预约的浪漫遥遥无期。这断了不好不断也不好的矛盾缠着他,他怎能不烦恼呢?
曹敏见他沉默,心里更加欢喜,她笑吟吟地站起来,盯着冯滔,突然扑上去,吻了冯滔腮帮子一下。
偏偏这时,小毛小蒋一步跨进来,见此情景惊得嘴巴像吞了个大皮球似的。曹敏这会儿害羞极了,慌忙背过身去。
还是冯滔十分冷静,慌忙陪出笑脸,“噢,别误会,这、这个女同志最近要演一出戏,这、这个爱人送别的戏老是演不好,就、就叫我陪她练练。”
曹敏惊讶地抬起头瞅着冯滔,心里嘀咕,乖乖!真是个双料明星,挺会随机应变的。
小毛对这个解释显然不感冒,他瞅瞅曹敏,又瞅瞅冯滔,眨巴着小眼睛,“我说营长,其实呀,人生就是大舞台,戏是永远演不完的。你们继续演吧,我们就、就不打扰了。”
曹敏扫兴地摆摆手,“算了算了,还是你们谈工作要紧,冯营长,我先告辞了。”说完话,她朝冯滔甩了个飞眼,款款地出去了。
小蒋瞅着她的背影,又回头瞅着冯滔,连连咋舌,“哎哟,人家咋不找我练呢?”
“去你的吧。”冯滔轻轻捶了他一拳,三人一起笑了。
小毛脸上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他掏出一张钞票往炕桌一摔,脸色一沉。“营长,我们可是来告状的。我们江淮部队手里拿的是江淮币,到了黄淮解放区想买东西,可人家不收,说必须兑换成黄淮币。但是黄淮解放区目前又没有专人负责两家钞票的兑换和结算业务,这样一来我江淮部队手里的钞票到了黄淮解放区就是废纸一张。你说气不气人呢?”
小蒋也撅起嘴巴,腮帮子气鼓鼓的。“营长,我可是跟那些黄淮干部吵过几次架了。我说都是******出的票子,怎么到了你们这里就是废纸了?他们说什么他们不管******出票子的事,他们现在只管收黄淮币。你听听,这是什么话呀?”
冯滔马上神情严肃起来,“小毛、小蒋,不许这样跟黄淮同志说话。你们心里有委屈我能理解,你们反映的问题也确实应该需要解决。我一定把你们的意见向上级反映,争取尽快解决。但是,你们跟人家吵架是不对的,这会影响同志之间战斗团结的。”
小毛小蒋低下头,虽然脸上还是带着不满,但是没有吭气,此时小毛收起了钞票。
郭林带着几个穿崭新的灰色棉军装的战士走进来,“营长,鲁河县委刚刚给我们补充了一批地方部队的同志,”郭林一进门就笑眯眯地,并指了指其中一个二十出头的高个子战士,“这是班长梁永泉,他们一个班都来了。”
“梁永泉同志,欢迎你们。”冯滔走过来,高兴地握住他的手。梁永泉微笑着点点头。
“噢,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们营长冯滔同志。”郭林指了一下冯滔,俏皮地挤挤眼睛,“他以前是个大明星,在上海香港重庆演话剧、演电影,迷倒好多人呢!特别是迷倒好多女人!”
冯滔被说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过了片刻,他抬头对郭林说:“郭连长,一连一班就剩小毛小蒋两个人,干脆把这个班集体编入一班,班长还让小梁干吧。”
郭林点点头,接着指了指旁边的小毛小蒋,“这是一连一班的战士毛福海、蒋孝天,你们认识一下吧。”
毛福海、蒋孝天走过来与梁永泉握手,微笑着说:“梁班长,请多关照。”
“大家相互学习嘛,”梁永泉笑着说,“我们庄上有户姓茅的,他那个茅是茅草的茅。请问,你这个毛是怎么写的?”
小毛愣了一下,没有马上开口,他旁边的小蒋插话道:“就是毛主席那个毛。”
“妈哟!”梁永泉吃惊得张大了嘴巴,“原来你跟毛主席还是一家子哩!”
“不敢当,不敢当。”小毛顿时闹个大红脸,“毛主席是湖南湘潭的,我是浙江奉化的,根本叙不上了。”
“哎,这一笔写不出两个毛字,你们至少五百年前是一家吧。”
“行了,你们别抬举他了,他跟毛主席的确叙不上,不过嘛,”小蒋眨巴一下眼睛,“他跟******倒是能叙上的,他的大姐毛福梅是******的原配大老婆,算起来,他还是******的正宗大国舅呢!”
“你胡扯些什么?”小毛冲小蒋一瞪眼,“我跟毛福梅出五伏了,我们两家没啥来往。”
“哎?不对呀!******的老婆不是宋美龄吗?国舅不是宋子文吗?”梁永泉笑着说。
“宋子文算哪门子国舅?”小蒋嘴巴一撇,“******除了毛福梅,还有姚怡诚、陈洁如两个女人,宋美龄连西宫都挂不上!”
“哎,你怎么对******家里这么熟呀?”梁永泉越发产生了浓厚兴趣。
“他呀,是******的侄子,蒋家王朝的铁杆皇侄!是仅次于******、蒋纬国的第三号皇位继承人。”小毛拍了拍小蒋肩膀说。
“妈哟!”梁永泉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别听他胡说,”小蒋急得满脸通红,“我、我跟******也是出五伏了!我们两家也没有什么来往。”
梁永泉瞅着小毛小蒋,惊讶得合不拢嘴,“你们俩,一个国舅,一个皇侄,你们俩是咋参加革命的呢?”
小蒋淡淡地一笑,“鬼子来了,国民党的兵跑了,我们不想当亡国奴,就参加共产党的抗日游击队。”
梁永泉扑哧笑了,“那你们两人之间咋喊呢?”
小毛笑了,“我和他是同乡同学同龄人,又一块参加新四军,当然以兄弟相称了。”
小蒋歪歪嘴,“他不是毛福梅亲兄弟,我不是******亲侄子,我当然不能喊他娘舅了。”
“哈哈,”大家都笑了,随后大家坐到炕沿上。梁永泉望着冯滔,瘦长脸上充满了疑惑,“营长,你是咋参加革命的?”
冯滔笑了,“因为信仰共产主义,我加入了共产党,原先是在白区工作。后来因为情况变化转移到新四军。”
梁永泉还是有点疑惑,“那你怎么没在文工团继续演戏呢?”
冯滔苦笑着耸了耸肩,“我跟文工团没缘分呐。参加新四军没多久,就赶上鬼子大扫荡。为迎接反扫荡,文工团男演员全都分到作战部队,我就这样离开文工团。抗战胜利后,我倒是回到了文工团,可我在白区演风流小生演惯了,演什么角色都像上海小开,演不来标准的工农兵。我不甘心坐冷板凳,赶上作战部队要人的时候就第二次离开文工团。”
郭林笑着说:“冯滔在文工团就是享受团级待遇,下部队时因为林河军分区三团有政委,他只能当副政委。自卫战争爆发后,三团损失很大,不久根据上级指示,三团余部并入主力老一团,因为老一团已经有副政委,他就当了一营营长。”
梁永泉望着冯滔,感慨地晃晃脑袋,“你做官越做越小,你不觉得吃亏吗?”
冯滔神情严肃,“我要是贪图个人利益,就不会在白区参加被国民党当局视为土匪的共产党了。”
梁永泉心头一颤,没有说话,钦佩地点点头。
这时,高哲走进来。梁永泉随即上前敬礼,笑着说,“教导员,你还认得我吗?”
“梁子,是你呀!”高哲走过来握住他的手,高兴地说:“几年不见,当上解放军了。”接着高哲面向大家,“这是我当年的老房东梁大爷的儿子梁永泉,那时我是八路军独立第一团的排长。梁子,告诉你,我们这个师的前身就是当年从这里南下江淮的独立一团。”
随后大家坐到炕沿上。高哲望着梁永泉,感叹地晃了晃脑袋,“小梁,你们来了好哇!在长江南北经过六年艰苦转战,老一团老骨干牺牲了不少,但是我们又不断地补充了很多新鲜血液。所以我们这个部队不仅没有垮,相反还发展壮大起来。原先的一团先后发展成新四军独立第一旅,江淮解放军第一师。现在,我们又回来了!”
6,败类煽起的阴风
陇海路以北,由徒步步兵、摩托化步兵、骑兵、骡马炮兵、摩托化炮兵、装甲兵组成的国民党大队人马正沿公路向北开进。最新章节全文阅读皮鞋、马蹄、汽车车轮、坦克履带轧在干硬的路面上,发出杂乱的噪声,扬起一阵阵淡黄色的灰尘,飘散在空旷的空中。
头戴大沿帽的唐金山敞着黄呢子大衣站在路边土坡上,背着手注视着部队从他面前经过。一阵风吹来,大衣领子、衣襟、下摆被吹得一掀一掀的。
“****逃得真快,我们紧撵慢撵,还是没追上。”他旁边的刘雁开口道,她头戴美式船形帽,身穿黄呢子大衣,脚蹬黑色长统高跟皮靴,两手插在大衣口袋里。
一直沉默的唐金山突然看见徐励拿着照相机要对他拍照,赶紧挺直腰杆。只见亮光一闪,咔嚓一响,徐励在那边说:“好,棒极了!”
这时一辆三轮摩托车从后边开到土坡前停下,陈书香从挎斗上下来,夹着公文包走到刘雁跟前,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封电报交给刘雁,刘雁看过电报,高兴地把电报交给唐金山,“军座,好消息。”
唐金山接过电报,见上面写着:“前线各军长官钧鉴:共匪胡腾霄部已经反正,此举表明共匪已山穷水尽。望各部趁此良机断然进击,聚歼匪军主力于鲁河两岸。此令。陈墨山。”
“很好!”唐金山脸上露出笑容,得意地摆摆手,“命令部队,加速前进!”
“是!”离他不太远的杜松敬个军礼,转身走了。
“军座,这胡腾霄是个什么人?”刘雁把电报收进自己拎的皮包后,问道。
唐金山两手叉着腰,十分得意地说起胡腾霄的来历。此人原来是冯玉祥西北军的一个旅长,当年冯玉祥跟苏联走得近,他还被冯玉祥作为骨干派到苏联学习军事,啃过苏联黑面包。冯玉祥在中原大战失败后,胡腾霄就投靠了******。******先后委任他当第一军参谋长,西安军官教导总队中将总队长。抗战时期,因为违反军纪怕受处罚,他就带了几个部下投靠了日本鬼子,被鬼子委任为伪和平军陇海路保安司令。抗战胜利后,他率领手下伪军又投靠了国民党。国民党想利用他打共产党,就委任他是陇海路先遣军第六路军总指挥。可是他带着队伍一到剿共前线却又投靠了共产党,被共产党委任为路北民众自卫军总司令。现在他看共产党垮啦又回心转意了。
刘雁嘴巴一撇,厌恶地说:“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政府不宜重用。”
“言之有理,不过我们现在需要利用这件事扰乱共产党军心,瓦解共产党的队伍。还有,这家伙再次归降,说明共产党也确实垮了。”
陈书香向三轮摩托车走去时,徐励过来拉住了她,笑眯眯地说:“陈小姐,你辛苦了。哟,你今天打扮得真漂亮!”
“份内工作,谈不上辛苦。”陈书香淡淡地说,“徐小姐,你今天也很漂亮。”
“噢?”徐励眨巴了一下眼睛,她这才注意,今天她和刘雁、陈书香的穿戴是一样的。
“敌机,敌机三架。”随着哨兵大声呼喊,一营指战员纷纷跑出村子,跑到田野、树林里隐蔽起来。
冯滔趴在路边大柳树下,警惕地注视着从南边天际飞来的敌机。
敌机拖着刺耳的噪音窜到杏花村上空,然后开始转圈。突然,机腹舱门大开,从机身上落下许多雪片似的东西,纷纷扬扬地飘浮在空中。
“哦,是传单。”冯滔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鬓角上的汗珠,随手接住落下来的几张传单,把它放到地上,一屁股坐在上面。
冯滔回头瞅了一眼村子,皱起了眉头,“乡亲们怎么没跑出来,要是敌机刚才不扔传单扔炸弹,怎么办?”
“乡亲们钻地道了。”蹲在旁边的梁永泉说,随后,他把捡到的几张传单往冯滔跟前一摆,“营长,你看敌人传单内容还不太一样。”
冯滔低头一瞅,几张传单的醒目标题分别是“新任****42集团军总司令胡腾霄将军呼吁****官兵放下武器的******”、“敦促****官兵效仿胡腾霄将军的呼吁书”、“致****第一师官兵的******”。
“咦,营长,敌人说这话是啥意思?”梁永泉指了一下“致****第一师官兵的******”,只见上面写着——
“****第一师官兵弟兄们:
胡腾霄将军已经率部反正,共匪已经分崩离析,行将覆灭。你们若执迷不悟,唯有死路一条。本长官仁爱为怀,不忍见诸君自取灭亡,遂向诸君指引一条生路。****第一师前身乃****独立第一团,依****沿革,诸君乃****独立第一团之新传人。贵部过去虽受共党盅惑,误入歧途,但诸君今日只要幡然悔悟,悬崖勒马,迷途知返,过去旧账一概勾销,决不清算。胡腾霄将军所部响应政府感召,翩然归来即是明证。本长官以独立第一团首任团长之人格诚恳向诸君承诺,只要弃暗投明,政府一定从优奖赏,决不失信。诸君乃本长官老部队之新传人,本长官特略备薄酒,敬候与归来诸君举杯畅饮,共叙旧情新谊。
望诸君接此信后速脱藩篱,早日归来。言不尽意,惟有早盼佳音。陈墨山。”
冯滔看完传单后哈哈一笑,向周围的战士摆摆手,“同志们,都过来,听我给你们讲讲咱们师的历史。”
战士们纷纷靠近围拢冯滔,听他慢慢道来——
原来,陈墨在******说起江淮第一师的前身也确有其事。过去共产党的有关文件提到第一师的历史,只说是诞生于南昌起义时的起义军独立第一团,但这独立一团又是什么时候成立的,就不说了。冯滔参加新四军以后,有一次听罗政委讲过,独立一团是1926年4月成立的,这独立一团第一任团长就是陈墨山。******为了让这个团成为名副其实的蒋家军,规定陈墨山不准招一个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陈墨山还真做到了。(.棉、花‘糖’小‘说’)一团成立后不久参加了北伐,在战斗中也立过几次战功,陈墨山也因此被******提升为师长。1927年4月12日,******在上海屠杀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公开背叛革命。当时,独立一团驻扎在被国民党****控制的湖北省,不在******控制区。******叛变后,曾叫已经是师长的陈墨山写信给一团团长王锦,要他把队伍拉到******控制区,还许愿给王锦少将官衔。可王锦拒绝了,还带领全团发表通电,谴责******背叛孙中山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的反革命行为,并将继续拥护三大政策。后来,王锦带领独立一团参加了南昌起义。
“那个王团长为什么不跟******走?”梁永泉插话,“难道他不是老蒋的人?再说,他一个人要跟共产党走,那全团官兵都愿意吗?”
冯滔笑了,“******一直兼任黄埔军校的校长,所有的黄埔学生都是他的学生。包括王锦同志在内的一团全体军官跟******都是这个关系。因此,王锦他们原来也是拥护******的。那么王团长和一团的军官们为什么不跟******走呢?因为人总是在变化的。北伐期间,工农群众给予独立一团很多支持帮助,一些工农群众在火线上为抢救伤员还英勇牺牲了,这些都深深地感动了包括王锦在内的广大官兵。”
这时候,冯滔看见那三架敌机又飞到友邻部队驻地上空抛撒传单,就轻蔑地撇撇嘴,接着说,“一团在北伐中战斗减员不小,在转到湖北休整期间,******同志通过国民党****领袖、当时任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主任的邓演达先生给一团补充了一批共产党员和工农运动积极分子。陈墨山虽然心里不愿意,但因邓先生是他老师,部队又不在******控制区,就没敢拒绝。不久,陈墨山去老蒋那里上任,带走了十二名军官和三十名军士,这些人都是拥蒋的****。他们走后,咱们的石川同志又被派来当党代表。这样,部队就成了****的天下。所以,******公开叛变革命之后,独立一团立即与老蒋公开决裂。后来,武汉汪精卫一伙也背叛革命后,独立一团随即离开湖北,赶到江西,参加我党领导的八一南昌起义。”
“那独立一团官兵都跟着共产党走了吗?”小蒋插话.
“当然不是,”冯滔爽朗地笑了,“陈墨山去当******那里当师长时,特意从独立一团带了一些人。南昌起义失败以后,独立一团遭受很大损失。部分官兵对前途悲观绝望,跑掉了,有的人还跑到******那里去了。当然,大多数官兵是跟党走的,由于当时环境险恶,独立一团曾三次缩编成独立第一营。第一次是在1927年10月南昌起义失败后,起义军余部转移到江西湖南边界的大庾地区。1928年1月湘南暴动以后,因部队发展壮大很快,又恢复独立一团番号。第二次是1928年8月,由于井冈山斗争形势严峻,部队再次缩编成独立一营。1930年3月,形势好转后再次恢复为独立一团。第三次是1935年8月由于长征路上减员太大,部队又缩编成独立一营,直到1938年3月才又恢复独立一团。”
说到这里,冯滔注意到战士们都是大眼瞪小眼的,显然都对部队三下三上的奇特经历惊讶不已。他随后豪迈地挥了一下手,“虽说我们部队三下三上,但是,不管怎样,独立一团的队伍始终没有垮,旗子始终没有倒。现在你们明白为什么咱们一团和一营被称为老一团和老一营了吧?”
“那王锦同志现在怎么样了?”梁永泉问。
“他在南昌起义之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29年他、他牺牲了!”冯滔说到这,脸色阴沉下来。“原独立一团老战士,除去叛变的、逃跑的,大多数同志都为革命事业牺牲了,现在活着的不到十人,包括谷司令员、常师长,另外几个在兄弟部队现在也负责领导工作。”
小毛插了一句,“那现在还活着的老一团老人有没有一直没当上官的?”
冯滔笑了,“当然有了,老一团当时有个三十岁的伙夫,参加革命后也一直管做饭,虽说以后当过班长,但也是炊事班长。抗战初期,他在战场上负了重伤被送回延安治疗,伤好以后就被留在中央机关当炊事员。他是个老革命了,大家就都喊他老班长。当年不少红小鬼刚入伍时都是先被安排在老班长手下打杂,如今这些人除了牺牲的,活着的都当了干部,有的都是团长、师长了,而我们这位受人尊敬的老班长却还是个战士!”
小蒋问道,“那、那国民党那边现在有没有老一团的?”
“有哇,陈墨山的参谋长文达、74军军长唐金山,11军军长钟立夫,哦,还有73军军长鲁文才。”
“妈哟!”小蒋惊叫道,“这么说,咱们跟陈墨山、唐金山既是老冤家,又、又是老战友喽?”
冯滔哈哈一笑,他拍拍小蒋肩膀,“咱中国人的事,就是这么复杂微妙,比如你小蒋,既是******的铁杆皇侄,同时又是解放军战士。”
大家哄笑起来,小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时候梁永泉故意推了小毛一下,“老弟,你也不简单。你既是******国舅,又是毛主席一家子。”
“你胡扯什么?”小毛瞪大了眼睛,“我跟毛主席连老乡都不是,我怎能是他一家子?”
“你以为你跟毛主席叙不上吗?”小蒋挤挤眼睛,“你还记得教咱们国文的毛老师吗?他是浙江江山县清漾村毛氏家族的。据他考证,清漾毛氏从前有过几次外迁,一支迁往奉化,另一支迁往江西湖南。你能说你跟毛主席叙不上吗?”
梁永泉打趣说:“还是小毛厉害,不管是共产党胜利还是国民党胜利,他都吃得开!”
“哈哈!”战士们也哄笑起来。这会儿,那三架敌机撒完传单,掉头往南边飞去了。
黄淮海地区最大城市金堰市中心区矗立着一座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四层西式大楼,穹窿形屋顶,拱形窗户,一楼中间是六根灰色花岗岩圆柱支撑顶盖的拱券门廊。跟四周低矮的楼房相比,这幢大楼显得巍峨气派。大楼原属一家在金堰投资的德国公司,后几易其主,现在是国民党江北行营办公楼。楼顶竖着一面国民党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大楼周围布满了端冲锋枪的哨兵。
二楼第三间是行营司令长官办公室,青色大理石地板上铺着红色羊毛地毯,白色大理石墙壁上挂着******画像和军用地图,下方镶着柞木墙裙,松木天花板中央安装一盏枝形吊灯,天花板东头安装一台法国吊扇,吊扇下面是一张紫檀木写字台。写字台对面是一张深绿色呢绒长沙发,沙发前面是一张乌木茶几,茶几上放这一只紫砂茶壶和四个紫砂茶碗,以及一台收音机,茶几两面各放一张单人深绿色呢绒沙发。这套沙发两边靠墙分别放着一张同样结构的长沙发,西边是一张铺着深蓝色呢绒台布的红木长方桌,桌上摊着军用地图,长方桌西边的墙上也挂着军用地图。东墙南侧是一扇小门,门里是一个套间,放有一张带弧形雕花床屏、罗马式立柱床腿的红木西式床,以及床头柜、衣柜、衣架、脸盆架等。
陈墨山此刻坐在舒适的真皮高背椅上,正跟坐在对面沙发上的蒋安邦唏嘘不已:“许多人都以为我起家的部队是中央警卫师,其实我真正起家的老部队是独立一团!当时老头子只给我一个团长的空招牌。为了筹集经费,我到处求爷爷告奶奶。为了拉起部队,我到处登门求贤,连刚从黄埔毕业的谷雨都被我拉来了。我千辛万苦搞起来的部队,没成想一夜之间就****了!白里透红,剜心之痛啊!话又说回来了,我再怎么窝火,心里还是牵挂这个部队的。得知他们在那边第一次消灭了小鬼子主力大队的喜讯后,我高兴地连夜给他们拍发私人贺电。整整二十年了,我经常做梦都梦见我的老部下从远处漫山遍野向我跑来,嘴里喊着:‘老团长,我们回来了!’虽说这个团在共产党那边早已换了几茬人,可在名分上,我总还是他们的老长官呀。哎!他们这次要能过来,我真的要跟他们喝个一醉方休!”
说到这里,陈墨山眼睛湿润了,泪水顺着布满皱纹的脸庞往下淌,他掏出手帕擦擦眼睛。蒋安邦心头一动,显然陈墨山亲自对那个“共匪”部队写******真是动了感情,于是赶紧安慰他,“长官不必伤感,我相信您的老部队一定会归来的,届时,卑职一定陪酒。”
陈墨山欣慰地点点头,脸上露出微笑。
蒋安邦这会儿问道,“陈长官,除了战场上打冤家仗,您以后就再也没见过您的老部队了吗?”
陈墨山打开一只抽屉,拿出一副日式望远镜。“民国27年(1938年)3月,我去山西与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商议军机。正巧这个独立一团就在二战区防地附近的一个村庄休整,我就顺便去看望了他们。那时还是国共两党蜜月期,他们也知道我和独立一团的老关系,就为我举行了一个隆重的欢迎仪式。当时我看见老部队的第一个印象就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从前的老一团老人,这时候只剩一个团长常戈、一个副团长、一个营长以及一个伙夫了。听常戈说,抗战爆发后已经有五位原老一团老人阵亡了,还有一些在八路军其他部队和新四军里任职。不过,总的说来,这次会面还是很愉快的。他们给我赠送了一批礼物,都是缴获的鬼子战利品,一副望远镜,一把军刀,一箱日本罐头,一匹东洋马,哦,还有一只放大镜。”说着他抬手指指桌面地图。“当然,我也赠送他们一些礼物。”
蒋安邦起身走进写字台,接过望远镜,拿起放大镜,他发现,望远镜镜筒和放大镜手柄上都刻着一行工整秀丽的小字“赠老团长陈辞溪将军巡视本团纪念,八路军独立一团,1938,3,28。”
他把东西放到桌上,坐到沙发上。陈墨山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深蓝色硬皮封面相册,走到蒋安邦跟前坐下来,打开相册拿出几张照片递给他。“这是我当时和老一团的合影照。”
蒋安邦接过照片,第一张,身穿将军服的陈墨山在几位中央军军官和八路军军官陪同下检阅部队并向列队官兵举手行礼。队列中的八路军军官也举手向他敬礼,士兵们则托枪行注目礼。照片上还有一行洗印时拿毛笔添加的文字“陈辞溪将军检阅老部队留影”。另外五张是陈墨山和一些八路军官兵的合影,照片上都有“老团长陈辞溪将军巡视本团留影”的加印字样。望着这些照片、望着桌上两件东西,望着陈墨山脸颊上不住抽动的肌肉,蒋安邦默默的感慨,没想到,这个一生反共的陈墨山对一支“共匪”老部队还这么重感情。
陈墨山接着向他介绍里面的其它照片,“这张是我在黄埔军校当教官时跟几个教官学员一起照的,中间的是我,在我左边的是当时当政治教官的石川和金楷,这个人是学员谷雨,这个人是当时任区队长的鲁文才,这几位是学员唐金山、钟立夫、文达。”他随后又翻开一页,“这是我和谷雨的合影照,当时我见他才思敏捷,就感觉他日后必成大器。结果他还真成大器了,可惜呀,是在共产党那边。”他苦笑了一下,又翻开一页,上面是一张身穿上将军服的他和一位穿白色旗袍、一副学生模样的女孩子的合影,“知道她是谁吗?”他神秘地挤挤眼睛,“她就是现在共党江淮电台的播音员曹敏小姐!”
见蒋安邦瞪大眼睛,陈墨山无奈地叹口气,“她当时是西南联大的学生,暑假期间她和另外一些同学到前线慰问****将士。我见她嗓音很甜美,就邀她毕业后来我战区政工处做事。没成想,她毕业没多久竟和几个亲共分子跑到新四军那里去了。现在想想,是国人深恶痛绝的政府官员发国难财问题促使她走上叛逆之路。当时我接待她和她同学的时候,她就当面问我发不发国难财,我说我也痛恨发国难财的党国蛀虫,我自己决不发国难财。我看得出来,她不太相信我的话。”
当陈墨山翻开另一页时,蒋安邦一愣,“陈长官,这个跟您合影的不是大明星冯滔吗?怎么?”他打量了陈墨山一眼,“您,也是蜂蜜?”
“我怎么不能是蜂蜜呢?”陈墨山哈哈一笑,“虽说我不还至于像小丫头小娘们那样迷得死去活来,不过冯先生随重庆文艺界慰劳团来我战区慰问,我请他合影还是可以的。”
蒋安邦抿着嘴,脸上浮起淡淡的笑。
蒋安邦走后没多久,林溪夹着皮包走进来,掏出一份电报,喜形于色地说:“陈长官,驻云州的57军董军长来电说,胡腾霄所部已经平安抵达云州。”
“哦,”正在低头看“匪情通报”的陈墨山抬起头,脸上没有笑,只是淡淡地说:“他带回来多少人?”
“董军长在电报里说,据胡腾霄的副司令报告,他们原有两万一千人,在逃离共区时后卫团遭到****拦截,没能脱险,目前实有官兵大概是两万人。”
陈墨山冷漠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没有吭气。
林溪把电报放到桌上,又从皮包里掏出第二封电报,“董军长转来了胡腾霄给您的电报,他说——”
“等等,”陈墨山打断他的话,“我不想听他虚伪的客套话,这家伙把自己当成****,在他看来,党国不过是他第五个嫖客!你就把他卖肉的价码读一下就行了。”
“胡腾霄请求政府把他的部队编成两个军,还委任了军长人选,请政府批准。”
陈墨山把茶杯往桌上一蹾,冷笑一声,“到底是老卖肉的,真会算计!我记得,抗战胜利时,胡腾霄手里有五个军,中央军来了以后,砍掉他三个军,剩下的两个军也被撤消军一级番号,让他直辖四个师。现在他还想恢复两个军?问问他,要不要把那三个军也恢复起来?”
林溪咂了咂嘴,没有立刻接腔。停顿一下,他才接着说,“胡腾霄的部队现在正在云州城外,目前只有他的副司令进城与董军长联络,胡请求政府准许部队进城整训。”
陈墨山马上摆手,“胡腾霄可以带少数随从进城,但部队不许进城!告诉董军长,胡腾霄部队敢强行进城,格杀勿论!”
“为什么?”林溪吃惊得瞪大眼睛。
“你好糊涂!”陈墨山指了他一下,表情十分严肃,“57军只有两个不满员的师,总共才一万多人,要是胡腾霄反客为主,顺便占领云州,怎么办?姓胡的上过师范学校,又上过苏俄的基辅军校,他可不是狗屁不通的草包呀。他当然清楚,他这种政治上五次倒戈的人,在历史上的名声是很臭的。但是,他如果自立为王,自成局面,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云州西靠山,东靠海,有肥沃农田和富庶的渔场和盐场,又有飞机场和港口可联系外国。这样一块风水宝地,胡某人能不动心吗?他小子啃过苏俄黑面包,在苏俄那边有不少熟人。要是他占据云州,再请求苏俄帮他建立什么‘云州人民共和国’,你敢肯定,到时候斯大林不会像强迫我们承认‘蒙古人民共和国’那样去承认这个‘云州人民共和国’吗?哦,为了防止他狗急跳墙,25军、64军立即开到云州西面。”
“长官高瞻远瞩,卑职实在是望尘莫及!”林溪拍了句顺水马屁,又接着说:“姓胡的请求政府给部队换发****军服,并补充粮食、武器和经费。”
陈墨山厌恶地摆摆手,“帽徽可以发,至于军服、粮食、武器、经费嘛,统统不给!”
林溪又一次瞪大眼睛,“为什么?”
陈墨山鼻子狠狠地哼了一下,“当初为了分化瓦解****,我们策反他。鱼儿既已上钩,就不必再给鱼饵。况且这条鱼很难喂熟。我们的策反人员回来说,共产党对胡腾霄十分优待,自己的老部队穿粗布军服,但给胡腾霄部队发细布军服,自己人吃杂面小米,给胡部吃大米白面。这么优待,都喂不熟他!那么我们得给他穿龙袍吃龙肉才能喂熟他吗?再说,我们总不能号召我们的部队都向胡腾霄学习,见风使舵,该倒戈时就倒戈吧?他现在不是嫌共产党发的军服很尴尬吗?我就要他穿着,让我们的人看看,共产党从牙缝里抠钱抠给了这么一条白眼狼!鉴于共产党花钱买冤家的教训,我们不能给他一文钱!”
林溪皱起了眉头,“长官所言极是,只是……胡腾霄既已归顺,多少……总得意思意思吧?”
陈墨山站起来,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既然这样,告诉董军长,以借粮的名义,从云州西街粮库调些粮食给他。”
“啊?”林溪第三次瞪大了眼睛,“西街粮库的粮食是鬼子占领时期抢来的杂面,时间久了,好多都霉烂了。光复后政府发给云州老百姓,老百姓都不吃,说那是喂猪的。”
“你以为胡腾霄还是个人吗?”陈墨山冷笑一声,“这种反复无常的家伙只配吃猪食!哼!猪都知道,不能看谁家好就上谁家去,他连猪都不如!”
林溪不敢争辩,接着读电报,“胡腾霄请求跟您见面。”
陈墨山回到椅子上坐下,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面,“他算什么东西?和他见面,我嫌掉价!”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瞅瞅桌上的一张地图,“这样吧,就说我不得空,让韩副长官、张副长官、蒋处长代表我,带上记者,噢,还有那个巴尔高特将军,坐飞机去趟云州,见见胡腾霄。一是说两句官话,二是告诉姓胡的,42集团军嘛,只是一个号召,目前****各集团军番号均以撤消,今后他的部队就用路北绥靖区番号,他以后就是绥靖区司令官。第三,让韩副长官他们点验一下他的部队,按人头发粮,点验完毕后,就叫部队立即开到白塔镇一带参加剿共,一分钟也不许停留!”
“胡腾霄说,他这次反正,特意逮捕了共产党派到他部队里的代表金楷和另外五名共党作为见面礼,以示对党国的忠心。”
“噢?我的老朋友金楷先生被带来了,这太好啦!”陈墨山眉头一扬,高兴地站起来,两手拄着桌面,“告诉董军长,用飞机把金楷等人带到金堰,我要亲自见见金先生。”
7,暴风雨前夜
深夜,几颗零散的星星懒洋洋地趴在乌黑的夜幕中,月亮无精打采地张着苍白的脸色,没有一点热情。[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崔家大院的后院西厢房里,屋子中央四仙桌上的煤油灯突突地窜着火苗,站在桌旁的谷雨背着手,低着头,嘴唇撅得又厚又高。刚刚四十的他由于这会儿皱着眉,脸上皱纹显得又密又深,像个老头子。马灯旁边放着几张传单,其中一张大幅黑体字标题是“江淮****司令部参谋小组组长汪静方敦促****官兵归顺政府的呼吁书”。主力在撤出江淮根据地时,因敌我态势犬牙交错,有些部队没有撤出,被隔离在敌后。这个汪静方失踪后,谷雨开始以为他会在敌后组织其他失散人员打游击,但没想到他竟然叛变了。现在黄淮方面又发生胡腾霄部队叛变,这无疑会给刚刚会合的解放军带来了巨大压力。
这时,门嘎吱响了一下,罗正平进来了,他见谷雨愁眉不展,就笑着说:“老谷,你的心事不小,在想啥呢?”
谷雨抬头瞅着罗正平,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我在想,怎么卷走共产党一大笔钱,好溜之大吉。”
“别扯淡了,都一个澡堂洗澡的,谁不知道谁呀?”罗正平一边笑着一边不客气地坐到一张太师椅上,他和谷雨都是湖南老乡,从抗战开始就一起共事,关系十分密切,他俩之间没有不能说的话,包括在外人看来很出格的话。
谷雨盯着罗正平,“怎么,你不相信我这时候会跑掉?”
罗正平身子靠着椅背,翘起二郎腿,“你是久经考验的老同志,什么困难没经历过呢?南昌起义失败后跟随起义军余部转战粤赣湘边界,红军时期在闽浙边界打游击,过去那么艰苦的岁月没把你吓倒,这次撤出江淮不过是个小小的波折就把你吓倒了?这第二嘛,你是老蒋和陈墨山的学生,真要跑,你干吗不找你的蒋校长和陈教官去?他们会满含热泪地拥抱你这回头浪子的,你还用得着费什么携款潜逃的心思吗?”
谷雨坐到罗正平对面的太师椅上,苦笑了一下,“感谢政委大人的理解,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你知道,抗战初期,我党和国民党表面上还维持着合作关系,那时我和陈墨山见过几次面。因为他和我有师生关系,皖南事变之前,我和他有好几次书信来往。”
说着,他转身从床上拿起一个蓝布包袱放到桌上,“这里面有他给我的信和我给他回信的底稿。因为当时的环境,我们在信里说得都很热乎。一个小时以前,我那口子对我说,现在形势不太好,你还保留着你和陈墨山的来往信件,要是别人说你这样做是想给自己日后投敌留条后路,那你还说得清楚吗?”
说到这里,谷雨两手一摊,做了个鬼脸,“我从心里不想把信烧掉,可要因为这个被人说成是想投靠陈墨山,那就麻烦了。都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讲不清。现在颠倒了,我这个兵遇见秀才反倒说不清了。想来想去,只好交给组织处理了。”
罗正平扑哧笑了,他挠了挠了头,拿过了包袱,“这样吧,我们正在埋藏一些物资,你这东西也一块埋了吧。”他又向谷雨挤挤眼睛,“你要是投敌,没有这些信件照样可以去嘛。再说,你给陈墨山的信又咋办?我们有些人就喜欢疑神疑鬼,这样很不好!”
谷雨抬起右手托着下巴,眨巴一下眼睛,“那么汪静方叛变又怎么解释呢?他可是个十四岁就参加革命的红小鬼呀,这样一个以前那么残酷的革命斗争考验都挺过来了的老革命,怎么这次就经不起考验了呢?”
“是呀,是很费解。”罗正平皱着眉头,“过去,要是哪个出身不好的叛变了,我们会说他的阶级根源导致了他信仰不坚定。可这个汪静方却是苦大仇深的贫农出身哪!”
说到这里,他突然眼皮一跳,“哎,老谷,你注意过没有,当年秋收起义失败后和井冈山斗争时期,有相当一部分贫农出身的干部战士经不起考验,擅自跑掉了,如果单个逃跑还只是个别现象,那湘南八月失败时由贫农组成的红军29团集体散伙回家又怎么解释呢?是呀,单纯用阶级根源解释叛变和擅自逃跑问题至少在我们党内是不完全准确的。”
“我们先把这个问题放在一边,还是谈谈我们当前急需解决的紧迫问题吧。”谷雨笑了,“从自卫战争爆发以来,我们这个战区就一直是双方较量的主要战场。目前敌人南北压境,我和石司令正在准备一场大的反击战。我现在有一种预感,如果此战胜利,不仅我们这个战区战局可以稳定,其他战区也将稳定下来。”
说到这里,他脸色突然一沉,“但是我们也不能不看到,目前敌军军事实力总体上还是大大高于我军,唐金山那伙人又很能打仗,所以,从技术角度来说,敌人也有可能打败我们。那样我们将不得不化整为零,分散打游击了!”
轰轰,外面突然传来几下沉闷的响声。这是进占鲁河县南部的蒋军用榴弹炮打来的冷炮,炮弹落到龙头镇以南十余里的地方,在这寂静的深夜,爆炸声可以清晰地传到龙头镇。
听到炮声,谷雨语气更沉重了,“如果真要那样,有一大批人,比如伤员、家属、非战斗人员是无法打游击的。如果让他们也跟着打游击,非把他们拖死不可!所以,老罗,你现在就得提早准备,把这些人安置好,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罗正平望着谷雨火辣辣的眼光里透露出的良苦用心,心跳顿时砰砰加快,他明白,如果分散打游击,将意味着革命陷入低潮。“老谷,你放心,这事我已经在考虑了,我一定把他们安置好,有的可以隐蔽在老百姓家里,有的可以安排到敌占区做地下工作,还有的可以设法把他们转到外国,总之,我将尽量避免手忙脚乱的情况出现。”
他见谷雨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老谷,真要到了分散打游击那一步,你看……”他突然停顿下来,咬了咬几下嘴唇,终于还是说出了口,“真要是那样,你看、你看咱们得多久才、才能等、等到下一次革命高潮的到来呢?”
谷雨身子望椅背上一靠,仰望着房梁,抬手拍了拍额头,叹了口气,“真要那样,可以说,我们这一代共产党人就算失败了!”
“啥子?”罗正平刷地站起来,眼睛瞪得像一对大红灯笼。汪汪,外面响起了狗叫声。
谷雨依旧仰望房梁,面无表情,“按照马列主义学说,全世界最终都要进入共产主义社会,从人类历史发展的大方向来说,这话没错。可要是就某个具体国家和某个具体阶段来说,那又是另一回事了。俄国早在三十年前就已进入共产主义的初级阶段社会主义了。可其他国家得什么时候进入社会主义,这谁也不好说。比如西班牙,前几年西班牙内战结束后,西班牙共产党由于种种原因,既不具备打游击的有利条件,又无法以其他方式在国内立足,只好流亡国外。[.超多好看小说]转眼都八年了,可是西班牙革命的新高潮还是没有到来吧?”
罗正平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点头,露出一丝苦笑,他缓缓地坐下来,听谷雨继续说,“那么咱们不妨给西班牙同志算个命,鉴于西班牙目前的形势,咱们设想一下,五十年以后,西班牙就爆发社会主义革命,一举推翻反动政权,怎么样?”
嚄嚄,外面又传来猫头鹰的叫声。这时,谷雨突然坐起来,眼睛特别亮,脸色有些发红,“五十年,不过是人类历史的一个小插曲,可对某个具体的人来说,人生能有几个五十年?更重要的一点,这五十年还只是我这个外国好事者的信口开河而已,照西班牙目前的形势来看,五十年只怕还不够吧?当然,咱不能说西共失败,但是,我可以说,伊芭露丽、卡里略这整整一代西共同志是看不到西班牙革命的胜利了吧?”
谷雨说的是外国党,但罗正平听了却感觉心情沉重,头皮发麻。呜呜,屋外冷风呼啸。
停顿一下,谷雨又神情凝重地开口了,“噢,咱再接着说咱中国。刚才,我为什么说一旦我党分散打游击,我们将面临失败的命运?你要知道,我们这个战区是国共内战主战场,一旦我军受挫,转入游击战,那其他战区也将像西洋人玩的多米诺骨牌游戏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支撑不住。你可能会说,就是全国的解放区都丢了,都分散打游击,也不至于说我党就失败了。你别忘了,如今国内形势不同于抗战之前了。经过八年抗战,人民饱受战乱之苦,现在老百姓最迫切的是,希望恢复和平安宁生活。宁做太平犬,不做离乱人,这是中国老百姓的普遍心态呀!一旦我军全部转入游击战,除少数基本群众,多数老百姓就会考虑自己的现实问题了,共产党现在是流寇,而国民党是代表政府的。”
他这时苦笑了一下,“他们会选择当委员长的顺民,毕竟老蒋再坏也不至于像日本鬼子那么坏吧?没有大多数人支持,我们打游击的最终结果不是孤独的失败又是什么呢?”
轰轰,蒋军又打冷炮了。在这寂静的寒夜,这爆炸声会让意志薄弱者心惊肉跳。
罗正平倒吸一口凉气,嘴巴张得很大,却一时说不出话来。沉默了好一会,他才开口,“老谷,真要是失败了,那、那你打算咋办?”
谷雨又靠到椅背上,仰望着房梁,并且显得很冷漠,“到那时,我就带一些人回湖南老家当红色山大王。你知道,湖南有些地方是有名的土匪窝,改朝换代都改不了土匪世界。土匪能做到世代为匪,我想我也应该能做到,在某个偏僻地方长期地为党保存一点点火种。当然,重新烧起燎原烈火的那一天,我们这一代人都看不到了!”
停顿片刻,他突然又坐起来,眼睛发红,“将来不管形势有多恶劣,我,谷雨都不会投降******!因为我追求的人生价值观不允许我这样做,我不是为了吃饭才参加共产党。”
对于谷雨的抉择,罗正平并不感到意外。谷雨以前是个地主大少爷,家里很富庶。精于赚钱的父亲对亲弟弟也放高利贷,他叔叔还不起债,他父亲就毫不客气地带人把叔叔家两头牛拉走了。为此,少年谷雨和父亲吵架,质问父亲,对自己亲兄弟就不能不要利息或者利息放低一些吗?他父亲说这个世道一直就是这样,利息高又不是他专门定的,大家都是这么一直在高利贷下借钱还债,破产发财的。他要是不要利息或者把利息放低,大伙都会觉得他脑子有毛病。如果他向弟弟借钱,他弟弟也会对他要这么高的利息,他要是还不起,他弟弟也会把他家东西拿走的!果然,五年以后,谷雨父亲为做一笔买卖,向弟弟借钱,他叔叔也给他父亲放了同样高的利息。不久,他父亲生意亏本,还不起债,他叔叔也不客气地占了他家的三亩地。这样的事,谷雨还碰到一些,这让他很迷茫。
这会儿,谷雨感叹的说,“我在学生时代就发现,这个社会就是吃人的社会!人跟人之间,不是吃人者就是被吃者!连亲戚朋友之间都不能例外。我不想当吃人者,可又不甘心当被吃者。于是当我在师范学校读书时看到宣传三民主义的书籍后,对孙中山先生倡导的博爱和天下为公思想发生了浓厚兴趣。后来,我就进了黄埔军校,参加了国民党。通过参加北伐,我发现三民主义自身还有缺陷,于是我经金楷老师启发,又接触了共产主义思想,并经他介绍参加了共产党。”
罗正平赞许地点点头,“老谷,作为地主家的大少爷,你拥有了富裕的物质生活后却不沉溺其中,而是追求一种高尚的精神生活,为此不惜放弃已有的物质生活。所以,无论斗争多么严峻,你都能一直不改初衷,原因就在于你有充实的精神追求。”
谷雨摆了摆手,苦笑了一下,“当然,我不投老蒋还有别的原因。老蒋现在已经不是西安事变以前的样子了,那时他的地位很不巩固,很需要黄埔弟子保驾。现在,他正处在他人生事业上的颠峰时刻,踌躇满志,目空一切。我现在过去,是有我不多,没我不少,我何苦去发那个浪贱呢?另外,我跟老蒋打了二十年的仗,得罪那边一大批人。我现在要是投老蒋,那帮人会怎么看?像那个一直效忠老蒋的唐金山能不吃我的醋吗?你想想,我被一帮绿眼睛、醋坛子包围着,会有好下场吗?所以,我是不能投老蒋的。”
他低下头停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望着罗正平,苦笑了一下,“政委,我这些话只能说给你听,你可别传出去呀!要是叫那些喜欢揪人尾巴的人听到了,啊?姓谷的原来还想过投奔老蒋!只是觉得不划算而已。那我,可就玩完喽!”
罗正平冲他一摆手,脸上浮起笑容,“老谷,我虽是工人成分,但我参加革命的初衷还不如你纯洁呢!当初,我就是为了摆脱牛马不如的苦力生活。我在国民党那边又没有亲朋故旧,担心投降国民党会落个李秀成那样里外不是人的下场,所以也就一直不敢投降国民党,只好硬着头皮跟共产党走到底。”停顿了一下,他的脸色阴暗下来,“万一革命失败了,我也打算到湖南当红色山大王,或者到白区做地下工作。实在不行,我就去香港或其他英美殖民地。但是,我决不去远方的那个圣地。”
“唔?”谷雨吃紧地抬头瞅着罗正平。在当时,苏联是全世界共产党人心目中的圣地,而罗正平竟然不想去那里!
喵呜,喵呜,外面突然响起一只猫的叫声,是从远处传来的。听见猫叫声,罗正平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但是,笑得苦涩、凄凉,“我是属老鼠的,我怕见到猫!”
“哈哈!我也怕见猫。”谷雨也轻声笑了,同样笑得苦涩、凄凉。其实,他知道罗正平并不属鼠。原来,去年四月,两人去延安向中央汇报工作,针对当时出现的苏联方面伤害中国人民感情和利益的问题,罗正平困惑地问****中央主席******,苏联共产党和中国共产党到底是什么关系。让两人吃惊的是,******竟然没好气地说,什么关系?就是父子党、猫鼠党关系!(见人民出版社1999年6月版《******文集》第七卷386页)随后,******又无奈地说,这事你们心里有数就行了,不要对下面的党员说。
这时,门外有人喊“报告”,罗正平回头说“进来”。
冯滔走进来,他先向两人敬礼,两人起身还礼后,罗正平摆手示意他坐到另一张太师椅上,接着说:“冯营长,现在的形势你也知道了,敌人正对我南北夹击。我们现在需要两手准备,一方面正准备实施反击。另一方面,万一反击失败,我军将不得不分散打游击。这样一来,有些同志是不适宜打游击的,所以得提早准备疏散。冯滔同志,你过去在白区是大明星。找你来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万一形势恶化,你能不能到白区找可靠的社会关系掩护,隐蔽下来做地下工作?”
冯滔望着两位首长殷切的神情,心里砰砰乱跳,他低下头思索起来。过了一会,他站起来,脸色有些发红,“感谢两位首长把实话告诉了我。既然这样,到时候我可以去白区。我在白区的时候,虽说特务怀疑过我,但一直没抓到确切证据,听罗政委说,后来那几个调查我的特务都死了,现在我到白区,继续以演员身份做掩护,从事地下工作是没问题的。”
罗正平和谷雨对视一下,都笑了。罗正平点点头,“当年你在重庆失踪以后,重庆警察局宣布你死于情杀,国民党特务机关一直怀疑你有通共问题。现在你去白区以后,很快就会被国民党特务发觉。那时候你就说你当时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绑架了,他们把你捆绑起来,嘴巴塞块布,装进麻袋,装进汽车开走了。在麻袋里,你听他们说你把好几位龙头大爷的姨太太都迷得死去活来,大爷们很恼火,所以要收拾你。汽车开到江边后,他们就把你连同麻袋一起扔进江里。幸亏有一位渔民搭救,你才死里逃生。”
罗正平说到这里,冯滔和谷雨忍不住噗嗤笑了。罗正平没有笑,接着说:“此后,你不敢在四川立足,就跑到湖南常德山区隐居起来。这年11月,日本鬼子进攻常德。你被鬼子逮捕了。因为你不愿意出演美化鬼子侵略的卖国电影,就被鬼子关押在南京郊外一个秘密据点。1944年5月,新四军攻占了那个据点。你又落到新四军手里,就在新四军那边当文化教员。现在,你见共产党陷入混乱,自顾不暇,就瞅机会逃离虎口。当然,特务们一定会叫你写一个所谓身陷匪巢、迷途知返的悔过书,然后公开登在报纸上。”
罗正平说完话,注意到冯滔脸色很尴尬,眉头紧皱,他就爽朗地笑了。“为了确保你的安全,我代表党组织准许你在悔过书上签字画押。我和谷司令员都可以为你证明清白。如果特务们追问卫仪等人被保释的问题,你就说是一个叫秦雷的牧师找你帮忙,反正他现在已经来我们这边了。”
听见这话,冯滔脸色阴天转晴,眉头也舒展开来,“谢谢政委的周到安排。”此时此刻,他特别兴奋,到了白区以后,他可以找到他的心上人,特别是他那个“遭遇暴徒身陷匪巢”的悔过书登报以后,那个亲自护送他离开重庆的心上人会一边偷笑,一边来找到他。
罗正平摆了摆手,“我们找你来当然不是光疏散你一个人,你既然还可以继续演戏,那我们给你一笔经费,由你在白区出面办个剧社,把从解放区疏散来的一些同志都安排到剧社里。”
冯滔很爽快地说:“这没问题。”
罗正平高兴地拍拍冯滔的肩膀,“冯滔,我还有个想法,想把我军一些伤员送到白区治疗,为了他们的安全,最好能给他们搞个国民党伤兵的护身符。冯滔,到时候你能不能给搞一些伤兵证件?”
冯滔低头想了想,“我在白区认识一些国民党军官,到时候可以找他们帮忙,估计这个忙能帮上。”
罗正平一把握住冯滔的手,嘴角有些抽动,“好样的,冯滔,党感谢你!被疏散的同志感谢你!”他松开手,停顿片刻,又微微一笑,“当然,这些都是准备万一的。你心里有数就行了,不要对别人说。”
冯滔点点头。
谷雨这时走近冯滔,“冯滔,组织上要是派你去苏联,你去不去?”
“去苏联?”冯滔顿时眼睛一亮,“苏联是人类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能去那里瞻仰列宁墓,聆听伟大领袖和导师斯大林的教诲,真是太幸福了!首长,如果安排我去苏联,我一定去!”
谷雨和罗正平互相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但是笑得很苦涩,很凄凉。因为,他们还不能把那个两党说告诉冯滔。
冯滔也笑了,他并不清楚首长的苦衷,还以为首长也很羡慕那个远方的圣地呢,他笑得很甜,很纯。
罗正平这会儿又换个话题,“冯滔,你是拥有丰厚收入和众多痴情戏迷的大明星,你怎么想起来当这个掉脑袋的‘共匪’呢?”
为什么要当“共匪”?冯滔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他出生在一个城市职员家庭,上初中的时候,家境就中落了。上大学的时候,由于鬼子入侵,学校被炸,他上了两年就被迫辍学了。因为相貌英俊,会表演,经朋友介绍,当了演员。他第一次演戏就演主角,为了演好这个角色,他向一位男演员请教,人家不但不传授演技,还对他瞪眼,说你抢了我的饭碗,还要再逼死我!他注意到,其他男演员对他也是很反感的,因为他抢了他们的饭碗。没多久,有个在二十年代就大红大紫的女明星死了,死因是年长色衰,多年没人请她演戏,吃饭都成问题,再加上身患重病,就寻了短见。此事对冯滔刺激很大。
“我上学期间读过鲁迅先生的《狂人日记》,我对先生描述的中国历史就是吃人历史的话非常震惊,更让我震惊的是,演艺圈也存在着人吃人的问题!我现在年轻,长得又很帅,被老板当作摇钱树。可我将来老了,江郎才尽了,不也跟那个女演员一样吗?我当不了吃人者,可又不甘心当被吃者!所以,我就很自然地开始接近共产主义思想,后来在两位地下党员的介绍下参加了共产党。”
听完冯滔的叙述,谷雨瞪大了眼睛,他上前抓住了冯滔的手,用力地晃了几下,“冯滔同志,我们在部队里是战友,想不到在精神生活里也是战友!对,我们都是既不想当吃人者,也不想当被吃者!”松开手之后,他上下打量了冯滔一下,摇了摇头,“你既然是个好演员,来新四军以后怎么没在我军文工团里继续演戏呢?”
冯滔坐到椅子上,耸了耸肩膀,两手一摊,“我和文工团没缘分呀,我曾两次离开文工团。第一次为了反扫荡,第二次是因为我在文工团排演第一个戏就跟团里的谢导演发生了争执,不久我又离开了文工团。”
“为什么?”谷雨眉毛一扬,感到很奇怪。
冯滔低头瞅了瞅身上几乎不打皱的灰色棉军装,脸上显得很无奈,“我不是在工农家庭长大的,我在作战部队时,好些人也都说我不像个兵,倒像个书生。所以,不管我怎么演,谢导演和团领导都认为我的气质不适合演工农兵,最后就把我换下来了。我一想,既然不能演工农兵,那还在剧团里趴着干吗,于是没多久,我就主动要求离开了文工团。”
谷雨哈哈笑了,他指着冯滔,挤挤眼,“你这人哪,脸皮薄,脾气直。不能演工农兵就演反派呗,不能演戏就做幕后工作呗,干吗要主动离开呢?毛主席在《纪念白求恩》这篇文章里批评我们一些党员自私自利,当时我还不相信有这种人。现在我相信了,我们这里有少数人宁愿赖在上面混饭吃,就是不愿下基层干实事。”说到这里,他脸色一沉,“不能想象,这种人也是共产党员?真不明白,他参加共产党究竟是为了啥?”
随后他从桌上拿起一本书,对他说,“小冯,临别之际,我就把这本中文版《俄国十二月党人传》留给你做个纪念吧,因为我发现我们俩都有一点十二月党人的影子。这是1926年,我做学生的时候,一个北京来的教育家送给我的。这本书当时印数很少,很不容易买到。我当时是从一个同学那里借着看的。那个教育家听说我很喜爱这书,就把他随身带的这一本送给我了。”
冯滔接过书,书页已经发黄,书边也有点发卷。他翻开封面,见扉页上写着工整的钢笔字——
“赠谷雨同学惠存
因真理得自由以服务
胸怀高尚品质者莫恋一己狭私,心存猥琐见识也焉思万民公益。”
后面是那个教育家的签名。
冯滔顿时惊讶的瞪大眼睛,“怎么,司令员,您、您还认识他呀?”
谷雨淡淡一笑,“仅仅是一面之交。因为他当时给好些学生赠书、留言,多年之后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把这事忘了。因为我们的身份和彼此关系,跟过去相比,都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他忘了,我也就没有说破。”
冯滔站起身,“首长,如果没啥事,我先走了。”
两人点点头。
冯滔转过身子突然又想起什么,又回过身,“司令员,政委,真要是到了那一天,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呢?”
两人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互相瞅瞅,一时没有说话。屋里霎时间变得格外宁静,只有屋外响着忽忽的西北风。
过了一会,罗正平神情凝重地望着冯滔,“也许一年两载,也许三年五年,也许十年八年,也许……”
“也许再也见不着面了!”目光严肃的谷雨回答的倒很干脆。
冯滔心里一沉,嘴巴张得老大却一时说不出话。过了一会,他语调缓缓地说:“首长,共产党员是不该讲迷信的,可我、可我还是、想、想跟你们,说、说句迷信的话,但愿马克思在天之灵能、能保佑、保佑我们还、还活着见面吧!”说着他向两位首长伸出了两手。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两人克制着自己,同时把手伸给冯滔,嘴角都颤动起来,“对,但愿马克思在天之灵能保佑我们活着再见面!”
六只手交叉握在一起,彼此握得很紧,很沉。是呀,谁能知道今后会是怎样变化?三个大男人此时都感觉鼻子一酸,晶莹的泪珠都出现眼眶里。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轰轰,蒋军又打冷炮了,这冷酷的爆炸声特别地凄厉、恐怖。
杏花村,夜色漆黑,鸦雀无声。小蒋拉着小毛来到村头一间草棚跟前,站在阴影里,见四周没人,小蒋小声问:“小毛,国民党的传单你也看到了,胡腾霄反水了,汪静方也反水了,国民党又包围上来了,共产党这边处境很危险,你说咱该咋办呢?”
小毛惊得眼睛着火,他也四周瞅瞅,小声说:“小蒋,你可要冷静。现在共产党的船是遇上风浪了,进了水,可要说沉船,我看目前还没到那一步。指导员晚上不是说了吗?首长正在准备反击战,形势不会太坏的。”小毛他们当然不知道,首长已经准备应付沉船了。他见小蒋心神不定,就小声说:“怎么,你是不是害怕沉船?”
小蒋点点头,忧心忡忡地说:“他们领导说形势不会太坏,可是你也看见了,说是给我们兑换货币。可是,到现在也没人管我们手里的江淮币。就凭钞票兑换都没人问这件小事来看,我就不相信形势能有多好。小毛,我现在心里没底,咱俩是铁哥们,所以,我心里的话不跟别人说只跟你说,咱们得给自己找条退路。咱俩跟冯营长不一样。你没听连长说了吗,他过去是地下党,在那边有不少女兵戏迷。他那个相好的没准就在对面的74军。他要是跑过去了,那边的女兵戏迷都会给他做担保,他可以万事大吉。实在不行了,他还可以拐走他的漂亮爱人去学范蠡泛迹江湖。可我们俩现在是没有退路的,所以得提早准备。要不然,沉船了,咱不就跟着淹死了吗?”
小毛吃了一惊,没有马上说话,低头盘算起来。这时,四周异常寂静,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在这夜幕笼罩的旷野里显得格外响,远处还隐约传来外人说话声和蒋军的冷炮声。
过了一会,小毛抬起头,声音很小神情却很激动,“小蒋,在外人眼里,我是******的国舅,其实我们毛家跟老蒋到底是啥关系,别人不清楚,你我是清楚的。我那个可怜的大姐早在二十年前就被老蒋抛弃了,只是没被老蒋赶出蒋家老屋罢了。哼!人家陈世美抛弃秦香莲不也没把秦香莲赶出陈家老屋吗?有宋美龄、宋子文那伙醋坛子堵着,即使是大姐亲兄弟都照样吃不开,何况我这远门兄弟呢?我何苦去看宋美龄那副酸溜溜的尊容?”
砰,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冷枪,听见枪声,小毛苦笑一下,“至于******,我年龄比他小,辈分却比他高,他愿意承认我这个远门小娘舅吗?况且,奉化是所谓反共模范县,我这当过‘共匪’的回去后,那里的大小官员能便宜了我吗?所以,我是不能投老蒋的,现在既然跟了共产党那就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当然,刚才你也说了,共产党要是沉船了咋办?这个问题我想了想,真要到了那一天,我就闯荡江湖,去上海、去香港、去南洋都行。”
小毛说完后,感觉心情有些舒畅,他看着小蒋,脸上露出笑容,“小蒋,你是老蒋的侄子,你要投奔他就请便吧,你放心,我决不告诉任何人,咱们好合好散。”
“你、你把我看成啥人了?”小蒋脸红得在阴影里都能看出来,“你知道,我妈死得早,后妈对我一直不好,我一离开老家就没法再回去了。我跟老蒋又叙不上,我现在要是过去,老蒋会理睬我吗?相反,我这蒋家人当共匪对老蒋来说是特大耻辱,是所谓家门逆子,党国逆贼。他下面的打手能便宜了我吗?继续跟共产党走又怕沉船一块淹死。所以我刚才心乱如麻,拿不定主意,才来问你。既然你现在把你的打算告诉我了,那好。”他拍了拍胸脯,“到时候咱俩一起结伴闯江湖,怎么样?”
“好,”小毛高兴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说好了,等沉船了,咱俩一起闯江湖!”
这时,天边升起两颗火球,距离太远听不见声音,只见火球拖着细长的尾巴升上夜空升到一个高度后,再徐徐落下,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74军宿营地是在一片空旷地。夜幕降临后,一堆堆篝火映照着一顶顶美式帆布帐篷,同时映照着帐篷旁边的卡车、大炮和低头吃草的军马。军马们在吃草的时候,不时发出沉闷的呼吸声,粗大的马鼻孔里喷出的白气在黑夜里比较明显,就像一道道白烟,在繁星闪烁的寂静夜空飞舞飘散。
徐励、刘雁、陈书香穿着军大衣站在一堆篝火前,望着北方,显得十分兴奋。
刘雁得意地晃着脑袋,“胡腾霄过来了,汪静方也过来了,今天又有几个****逃兵跑到我74军阵地上来了。这一来,****可是真招架不住了。哼哼。”
陈书香也得意地抖着大腿,“明天,当我们冲进鲁河县城的时候,****还不是大批投降吗?哈哈。”
徐励耸耸肩膀,“明天,我的相机要把敌人大批投降的场面全都拍下来,这可是中国历史上极为珍贵的一幕呀。嘿嘿。”
通通,蒋军又打冷炮了。一团火球突然蹿出,周围顿时一片雪亮。随即,火球变成火龙,拖着长长的尾巴,呼啸着跃上半空,划破夜幕,向着对面****阵地纵深急速飞去。
8,驱散乌云的反击
鲁河地区,红日升东,金光满地;蓝天寥廓,白云稀薄;西风清冽,银霜凝结。最新章节全文阅读穿灰色军服的解放军趴在临时开挖的战壕里,紧握机枪、步枪、冲锋枪、卡宾枪,怒视着对面。
阵地前方的空旷地上,黑压压的大队蒋军士兵平端武器,呈散兵线队形向解放军扑来,就像大海里的波涛,一波接着一波。暗绿色钢盔下面是一张张骄横得意的脸。
随着一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一场仓促进行的阻击战开始了。伴随尖厉密集的呼啸声,一条条火蛇窜出解放军阵地,飞到蜂拥而来的蒋军头上。蒋军官兵猝不及防,最前面的纷纷倒地,后面的敌人有的慌忙卧倒,有的胡乱开枪,有的掉头逃跑,整齐的队形一下子全乱了。
在一个土坎下面,一个弓着腰的蒋军少校夺过跟前一个背美式bc1000报话机的报务员手里的话筒,连声大喊:“我们在鲁河县遭到****阻击,我们在鲁河县遭到阻击!”
嘟嘟嘟,一排重机枪子弹扫过来,土坎上几十棵一米多高的蒿草被齐腰打断。七零八碎的草茎、叶子在空中翻滚了两下后都纷纷扬扬地飘落到土坎下面干枯的壕沟里,溅了还在呼叫的少校和他几个部下一身……
金堰,陈墨山办公室,文达得意地对眼前一个大约三十岁、扁平鼻子的中校说,“****居然在鲁河南岸阻击我军,真是狗急跳墙了!背水一战,乃兵家之大忌!雷参谋,告诉74军,组织重型火力,坚决粉碎当面****的抵抗。同时,74军两翼之部队,奋勇前进,大胆插入共军纵深,实施迂回包围,给****来个瓮中捉鳖!”
“是!”雷参谋转身刚要走,就听有人说:“站住,停止攻击。”
一直站在墙边看地图的陈墨山转过身子,走到写字台前,用手指轻轻地敲敲桌面,语调平和地说:“命令:74军停止攻击,就地修筑野战工事以防****反扑。两翼部队也要停止前进,并在靠近74军的地域修筑工事,注意和74军保持联系。”
“啊?”文达眨了眨眼睛,“长官,****正在崩溃,应该趁热打铁呀。”旁边的严光喜也点点头,“现在遇上这么好的一个捣毁****的机会,我们不应该错过呀。”
“小心被铁烫着!”陈墨山冷冷地哼了一声,“不要忘了任河圩的教训!我们当时是多路进攻,结果仍有一路轻敌冒进,掉入****设好的陷阱!现在北线的鲁文才他们尚未准备就绪,还不能发起进攻,而****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给我们再打一个任河圩。胡腾霄反正对共产党来说不过面子上难看,可****主力并未受损。不要光看见****背水作战,还要看到他们有可能在其后方设了一个陷阱,引诱我们往里钻。嘿嘿,我们吃过一次亏,就不想再吃第二回了!我们,不上这个当!”
没多久,陈墨山的命令化作四个阿拉伯数字为一组的无线电波,飞出了行营大楼,飞向万米高空,飞过村庄、城镇、河流、山岭,飞到远方的鲁河前线,蒋军随即停止了进攻。
在鲁河前线的解放军指挥员报告敌情新变化之前,石川、谷雨等首长已经获悉陈墨山的命令内容。陈墨山当然不知道,他的电报命令被鲁河前线蒋军接收的同时,也被解放军电讯部门接收到了,并且准确地破译出来。原来,共产党的对敌情报战,除了派人打入敌人内部潜伏侦察和策反敌方人员为我工作以外,还有一项,就是接收敌方电台信号破译敌人电报密码。还在1927年国共两党破裂后,在******直接领导下,共产党就开始组织专人在白区负责破译敌人电报密码。1931年以后,共产党又在红军里安排曾希圣等专人破译敌人电报密码。虽然国民党对自己密码被破译也有所怀疑,也经常更换密码。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每次国民党更换密码后,共产党总能尽快破解新密码的排列组合规律。在国共斗争中,共产党的情报来源总是双保险、三保险,甚至是多重保险。
这里必须提醒一下事后诸葛亮们,谍战对于交战胜利的重大作用,仅限于当交战双方总体实力大体相当或差别不大,或己方优于敌方的时候。比如1941年日寇偷袭珍珠港美军、1942年美军中途岛伏击日寇、1941和1942年苏军分别向莫斯科和斯大林格勒输送战略预备队,1944年美英盟军登陆诺曼底,1945年苏军歼灭日寇关东军等等。但当双方实力悬殊时,弱军在得到强军的情报后,唯一的选项也只能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在国共斗争的多数时间里,共产党的情报战成果也只是确保自己不吃亏或者少吃亏。比如,红军长征期间的夺路突围。早在1946年11月,共产党就获悉蒋军即将进攻延安,但因双方西北战场实力悬殊,共产党只能赶在蒋军进攻前撤走延安的党政机关和有关物资。1947年1月,陈墨山发给鲁河前线的电报也并不能帮助当时实力还处于劣势的解放军消灭强大的当面之敌,不过,蒋军突然停止进攻的消息让解放军领导们还是深感意外。
“好狡猾的陈墨山!居然看出了我们的用意!”在龙头镇司令部,谷雨听完卫仪的汇报,低头瞅着桌上地图,无奈地摇摇头。
石川左手托着下巴,围着桌子来回走了几步,“应该趁北线敌人来不及进攻的机会,争取时间在南线打个歼灭战。预想的战机没了,那就需要再找一个战机。”
“再找一个战机……”谷雨瞅着地图,弯下了腰。过了一会,他指着地图,高兴地叫道,“就拿这个目标开刀。”
石川和卫仪一起看着地图,有些惊讶。石川瞅了谷雨一眼,“这里四周都是国民党主力,我们向这里出击的时候,倘若他们两面包抄过来,那我们不就被包饺子了吗?”
谷雨眨眨眼,笑了,“据我对陈墨山性格的了解,我的这个陈教官不会这么做的。(.无弹窗广告)”
卫仪还是不放心,“要是陈墨山做出了一个出乎你意料之外的决定呢?”
谷雨坐下来,托着下巴,意味深长的说,“那就要靠老罗手下的南天竹来保驾了。”
黄昏,当太阳渐渐淹没在西边的山坳里的时候,江淮第一师离开了杏花村一带的宿营地,悄悄地沿公路南下出发了。鲁河南岸阻击战打响的时候,第一师正在休整。虽然蒋军转入防御只是缓兵之计,而且解放区面临的严重危险仍然没有解除,但是,敌人暂停进攻毕竟让解放区军民消除了明天一个早上敌人就打过来的燃眉之急,因而大家普遍松了一口气。现在去执行出击任务,官兵们普遍士气高涨。
在行军队伍里,小毛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频频向同行的小蒋使眼色。小蒋嘴上没有说话,内心却比前天轻松了许多。
金堰,陈墨山正在跟蒋安邦聊天。他这会儿坐在皮质高靠背椅上,瞅着对面沙发上的蒋安邦,不免有些疑惑。
“老弟呀,你跟老头子和小蒋都有师生关系,又是一家子,一笔写不出两个蒋字,这在许多人看来就是******第一号大红人。为什么你放着这些锦绣前程不要,却反而处处跟蒋家父子作对呢?”
原来,在1946年,国民党内发生一起轰动很大的新闻。当时******为了给太子******登基创造资本,便委任******担任专门培养国民党党务骨干的中央政治学校教育长。这一下学校炸开了锅,学员们愤愤地说,你老蒋兼校长,师生如父子,我们已经矮你一辈了。现在你又叫你儿子来当教育长,弄得我们比小蒋又矮一辈,那我们不成孙子啦!于是,学员们在校园里打出标语横幅,“反对老子任命儿子!”、“反对儿子当教育长!”、“我们不当孙子!”。学员们还跑到街上游行抗议,一连闹了好几天。直到国民党秘书长陈立夫亲自到校安抚,耗费了成吨的吐沫,学校后来也贴出拥护******当教育长的标语横幅,******也知趣地提出辞呈,此事才算摆平。事后有人怀疑是学校里的****地下人员煽风点火,可他也不想想,如果不是这些党务精英们普遍痛恨******搞老子传儿子的封建陋习,谁有本事煽起这么大的怒火?
蒋安邦当时以国民党军队一个集团军政工处长的身份在中央政治学校的****高级政工班学习,积极参加了抗议活动。抗议事件结束后,这个****高级政工班和****政工班脱离中央政治学校,直接隶属国防部,改为国防部政工训练团,******担任主任。******还专门向他们训话,说你们反对我当教育长,我不计较,但是现在应该到此为止。再继续闹下去,会让共产党坐收渔人之利的。蒋安邦等人虽然还有些愤慨,但是事已至此,也只有无可奈何了。现在陈墨山重提这件事,蒋安邦原本平静的脸膛顿时就红了,他刷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瞪大了眼珠子,严肃地说,“我是中国国民党党员,不是谁家的家奴!要是老子传儿子这么好,那我们又何必要搞什么辛亥革命。况且本党先总理(孙中山)都没有搞老子传儿子,那他蒋某人又凭什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呢?”
见陈墨山面带微笑地朝他摆手,蒋安邦停顿了一下,坐下来,又用平缓的语气说:“我是安徽淮水县人,不敢跟浙江人高攀。我只是凭一个国民党员的良心,为国分忧,为民解忧,如果说这也算是跟他爷们作对的憨熊,那我,甘愿当这个憨熊!”接着他又叹了口气,“对我们国民党来说,多几个憨熊没什么坏处。可要是聪明人多了,那反倒是不祥之兆了!”
陈墨山点点头,随后起身离开座位,拍了拍额头,“老弟的脾气有点像那个****司令谷雨,我在黄埔军校当教官的时候,他是我的学生,当时我和老头子都很器重他,用共党的话说,他还是地主家大少爷呢!可他却偏偏跟共产党走。噢,老弟还不晓得吧,推荐你到我这里当政工处长的恰恰是小蒋。他对我说,你这人是驴脾气,但对党国还是很忠心的。”
蒋安邦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小蒋能理解我,我很欣慰。”
这时候,林溪拿着一份电报匆匆走进来,神色极为恐慌,“陈长官,驻白塔镇的路北绥靖区司令官胡腾霄发来急电,说****今夜突然袭击白塔镇,他请求行营火速派兵增援。”
“嗯?”陈墨山抬起头,转了转眼珠子,“为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牺牲****士兵高贵的生命,哼,不值得!给他回电,就说无兵可派,请速突围。”
“长官,恕卑职斗胆进言,胡腾霄可以不救,但****不可不打。”林溪走到桌前,用手指了一下桌上地图,“长官请看,白塔镇东边有我57军,西边有25军、64军、83军等部,****铤而走险,正好方便我们给他来个东西夹击,一举全歼。”
蒋安邦随后也点点头,“林高参说得对,我们应该出兵。”
陈墨山瞪了林溪一眼,“你能想到这一点,难道共产党指挥官就想不到吗?倘若****在我军出发的路上打伏击,那不就成了第二个任河圩了吗?至于姓胡的这回在劫难逃,活该!”他随后对蒋安邦笑道,“谁叫他连****都不如呢?”
白塔镇,密集的枪炮声打破了深夜的宁静,四下冒出的火光照亮了黑色的夜幕。左臂系白布的解放军在己方炮火掩护下,分多路发起了冲锋,很快跨过铁丝网,冲过壕沟,突进街里。
胡腾霄伪军建制已经被打散,惊惶失措的官兵们连滚带爬,四下逃窜,不时有人被子弹射中,倒在地上。一些官兵看见解放军冲过来了,索性扔掉武器,举起双手。
一个小胡子伪军军官挥舞着东洋刀,声嘶力竭地对溃逃的官兵们吼道,“不准退,不准退,谁退老子砍他的头。”
但是,没人理睬他。一来,胡腾霄的部队战斗力不怎么高。二来,胡腾霄部队在解放区生活了一年多。由于得到解放区政府和人民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许多官兵们也很受感动。胡没有叛变以前,官兵们也学着老八路,曾经给解放区人民收割庄稼、挑水砍柴,和解放区人民相处也还算融洽。对于胡腾霄叛变,多数官兵事先并不知情。等到了国民党统治区以后才发觉被骗了,加上国民党方面对叛军又十分冷淡刻薄,这让许多官兵感觉掉进了火坑。所以,现在发现老八路来了,除了死硬分子,就没有多少人愿意顽抗了。
那个家伙见没人理睬他,就气急败坏的踢倒几个从他跟前逃跑的士兵,举起东洋刀正要砍人,“砰砰”,枪响了,那个家伙踉跄了一下,随即跌倒在地。
一个握着驳壳枪的青年军官站在那家伙后面大声喊道,“弟兄们,胡腾霄没心没肺,咱们不能跟他学,咱们都投八路吧。”
江北行营,林溪拿着电报又跑进陈墨山办公室,眼睛瞪得比天花板上的西式吊灯还亮,“长官,胡腾霄第三次发来求援急电,说****离他司令部只有二百米了!”
“还是那句话,无兵可派,请速突围。”正在低头看《贰臣传》的陈墨山连头都不抬,脸上冷得像块冰。
林溪无奈地摇摇头,转身正要离去,忽然听到背后陈墨山喊道,“林高参,你过来一下。”赶紧又回身走来。
他走到写字台跟前,陈墨山指着书页,说,“看看我写的眉批如何。”
林溪低头一瞅,只见在正文的空白处是陈墨山写的蝇头小楷——“贰臣者,因其主遭际时艰,不图奋死殉节,反临危倒戈背弃,已为后人屡屡争议乃至诟病。今有五次倒戈者,岂非反复无常之伍臣乎?此等寡廉鲜耻之类,只宜廉价偶用而已,焉可厚禄重用,终蒙养痈遗患之祸耳?”
林溪再次摇了摇头,“陈长官,现在都火烧眉毛了,你、你还有这个雅兴?”
“又没有烧你眉毛,你急什么呀?”陈墨山抬起头,冲着林溪瞪眼喝道。“看你这副样子,不知道底细的,还以为你跟胡腾霄有亲戚呢。”
他随后伸个懒腰,打个哈欠,“呵,我要睡觉了,今晚如果没别的事,如果只是姓胡的挨揍,就别再打扰我。你们想要搭理他,就那八个字。要是懒得理睬,就算了。”说着,他起身打开边门,走进休息室,关上门。咣当,关门声在寂静深夜十分响亮,也十分冷漠。
白塔镇,冯滔带着战士们边打边冲,很快就冲进一个院子里,一连打倒院里几个敌兵,接着冲进堂屋。
“别开枪,我们交枪,我们交枪。”一个伪军官慌忙丢下手里的驳壳枪,其他十几个人也赶紧把枪丢在地上。在忽闪的烛光照耀下,这些家伙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冯滔一把抓住那军官衣领子,用驳壳枪顶住他太阳穴,“说,胡腾霄在哪?”
那军官慌忙说:“在、在后面区公所,离这只有三十米。”
冯滔松开那家伙,挥舞了一下驳壳枪,“小梁,你们把这些人带走,其他人跟我来!”
冯滔带着战士们很快赶到区公所跟前,这是一套砖木结构的四合院,院墙门口,十几个伪军趴在临时堆的沙袋掩体后面,操作着三挺日式九二式重机枪和五挺大正十一式轻机枪(中国人俗称歪把子)开火。因为天黑,冯滔他们躲在暗处,没发现目标的伪军们只是胡乱开火。
冯滔一摆手,小毛小蒋等人端起枪同时开火。砰砰砰,伴随一连串火蛇窜过掩体去,伪兵们纷纷倒下,正在喷火的机枪顿时哑了。
冯滔和战士们趁机冲到掩体跟前,转过机枪枪口,一起冲院子里猛烈开火。密集的火蛇顿时封锁了整个院子。
不一会,堂屋大门口伸出一根挂着白布的棍子。冯滔一摆手,战士们马上停止了射击。
沉寂了片刻,堂屋里有人颤巍巍地说,“别打了,别打了,胡司令刚才被你们打死了,我们,缴枪、投降。”
龙头镇司令部,石川和谷雨正在看卫仪拿来的电报,“经一夜战斗,共歼灭胡部叛军八千人,其中俘虏六千人,击毙叛徒胡腾霄。我师下一步如何行动,请指示,常戈。”
石川看完电报一愣,“胡腾霄有两万人,怎么才消灭这么一点?”
小卫笑了,“胡腾霄叛逃时,被我们截住了一千多人。叛军被国民党赶到内战前线后,官兵们不愿当炮灰,逃走不少。我军发起攻击时,叛军又溃散了不少,所以就剩下这些了。”
谷雨站起来,把电报递给卫仪,对石川说:“既然胡腾霄已被消灭,敌人又不上钩,第一师孤军深入敌后已经没必要了,应该通知第一师,赶快撤回解放区。”
石川点点头,思考着说:“这个陈墨山,自任河圩战役后表面上很凶恶,实际上却很谨慎,我们两次引他上钩都没成功,这对我们今后不利。为了打好下一仗,我看,我们两家应尽快召开联席会议,以便制定一个周密的作战方案。”
谷雨点点头,揉揉太阳穴,伸展一下胳膊,感到自己此时有通风顺气的快乐,虽说我们这两仗都没达到预期目的,但我军挡住了敌军主力进攻,消灭了叛徒胡腾霄,对稳定人心还是有用的,政治意义还是很大的。想到这里,他心情更加舒畅。
这时一个白净脸膛的青年参谋走进屋里,立正报告:“刚刚查明,在位于我军西南方向的太子庙一带集结的两股敌人是26军和第一快速纵队,目前他们仍在原地停留,除了修工事,没有其它动静。”
谷雨低头瞅着地图思索了一会,然后抬起头说:“苏参谋,你负责组织精干的侦察小组继续对太子庙这伙敌人展开侦察,摸清他们的老底,特别是敌人坦克的底细。”
“是!”苏参谋敬个军礼,转身出去了。
谷雨走到窗前,拉开窗帘,雪亮的阳光射进来,屋子里顿时大亮。他被强光一照,本能地闭上眼睛,过了一会,睁开眼睛,“喔哟!,忙了一夜,天都亮了!”
金堰,陈墨山办公室,穿着睡衣的他刚出休息室,林溪拿着一份电报走进来,无精打采地说:“李军长报告,胡腾霄余部七千人逃到25军防区,李军长请示怎么处置这些人?”
陈墨山打个哈欠,伸一下懒腰,“嚄,全部解除武装,送到银塘整训。”
他见林溪情绪低落,就站起来,走到他跟前,拍拍林溪肩膀,笑着说:“林高参,不要感情用事,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不值得可怜。其实,我们应该感谢共产党替我们消灭了这个烫手山芋。他既然过来了,你就得管他吃管他喝,万一他哪天再反水了,我们岂不又像共产党那样犯花钱买冤家的错误了吗?”
林溪心头一动,脸色开朗起来,他试探着问:“长官,您觉得共产党今后会不会再干花钱买冤家的傻事呢?”
“这个嘛,不好说,天知道?”陈墨山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转了转眼珠子,脸上浮起一丝诡秘的笑。
第一师撤出白塔镇以后,随即部署到鲁河境内的解放军前沿阵地上。此时,大地格外寂静,偶尔响起几声冷枪。几只麻雀毫无顾忌地在阵地前的空旷地上低空盘旋,还不停的发出叫声,唧唧,喳喳。
冯滔趴在战壕里,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前方。这会儿,高哲猫着腰走到跟前,见附近没有别人,就小声问,“营长,你在白区是不是有个爱人?”
冯滔轻轻点点头,小声说,“我们还没有结婚呢。因为她现在还在做地下工作,所以我不能对任何人说出她的姓名。”
高哲笑了,“我听郭林说过,你那爱人没准就在对面呢。”
冯滔放下望远镜,赶紧一瞪眼,“郭林那是胡乱猜的。她如今在什么具体位置,我都不清楚。”
高哲诡秘的一笑,打趣的说,“啥事都怕一个巧字。也许郭林是乱猜,也许呀,你那爱人还就正巧是在你的对面呢。”
“噢?”冯滔心里一动,又举起望远镜,注视着对面的蒋军阵地。三四千米的空旷地带后面是一片土丘,上面稀疏地栽着几棵掉光叶子的杨树、柳树,覆盖着干枯的杂草。土丘上鸦雀无声,隐隐约约有几个蒋军游动哨的影子。
鲁河县南部的牛头镇,现在是74军的军部。这天,在军部所在的四合院的后院西厢房第二间屋子里,刘雁、徐励、陈书香围坐在屋子中央的方桌跟前,瞅着桌上军用地图,一时有些郁闷。胡腾霄伪军覆灭的消息已经传到这里,虽然一支不入流的杂牌军的覆灭对“中央军”来说无关大碍,但是共产党的快速出手还是让这些“****精英”感觉有点意外。
过了一会,刘雁叹口气,“共产党这次惩罚胡腾霄既是意在警告****内部想学胡腾霄的人,其实也是在向政府示威呢。他们的意思就是,共产党现在并没有崩溃,他们仍然牢牢地掌握着部队。”
陈书香咬着嘴唇,“据****投诚人员说,江淮****虽然已经和黄淮****会合,但是彼此矛盾还很大。江淮****手里拿的是所谓江淮币,到了黄淮共区无法流通使用,导致江淮****手里的江淮币如今是废纸一张。那些江淮****官兵对此十分恼火,多次跟黄淮共区的干部吵架,还搬出******的牌子也无济于事。一些江淮伤兵干脆到了黄淮商店里扔下江淮币,见东西就抢。”
徐励一听这话,忍不住笑了。
陈书香继续说,“我们应该趁****两家闹矛盾的时候,迅速出击,足以打他一个人仰马翻。抓住战机,断然出击,这可是战术课里说的。否则,等他们两家矛盾梳理好了,我们再打不仅占不着便宜,弄不好还会吃亏。而现在停止攻击的决定恰恰是给****提供一个消化内部矛盾的机会,这对我们是非常不利的。”
刘雁苦笑一下,“陈小姐的分析有道理。但是不能不看到,****内部虽有矛盾,但是他们对外还是枪口一致的,而且又非常善于在其地盘里设下埋伏圈。现在我们要是贸然打进共区,一旦中了埋伏,那可就是第二个任和圩了。所以说,现在停止攻击的决定是对的。徐小姐,你是怎么看呢?”
徐励两手一摊,“我不是军人,对于战术战法什么的可是外行。不过,****官兵因为钞票不通用打架一事,倒是一个很好的新闻。”
龙头镇司令部驻地。这天下午,谷雨在后院西屋的住所正跟常戈谈话,罗正平推门走进来。
“政委,有事吗?”两人都从圈椅上站起来。
罗正平阴沉着脸,“据地下党同志报告,那个在我军北撤时对革命前途悲观绝望,无耻地叛变投敌的汪静芳,向敌人供出了好多我军机密,其中包括南天竹的情报。”
“啊?”谷雨嘴巴咧得老大,随即又眼睛喷火,“等将来抓住这家伙,非毙了他不可!”停顿片刻,他又忧郁地瞅着罗正平,“那南天竹怎么样了?”
“还好,姓汪的既不认识南天竹,也不负责跟南天竹联络。”罗正平长出了一口气,露出微笑,“噢,南天竹报告,过几天,国民党要在金堰召集各军军长开会,研究制定新作战计划。”
谷雨却没有微笑,脸色阴沉,一言不发。汪静方是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很受他器重,如今叛逃,还出卖了南天竹。虽然汪不能帮敌人直接抓到南天竹。但是敌人会从泄密渠道顺藤摸瓜,查找南天竹,南天竹今后的处境会极其险恶。这让他怎么不感到尴尬和难堪呢。
哗啦哗啦,外面传来了柳树枝摇晃的响声,寒风来了。
9.迎接挑战
一辆黑色小轿车奔驰在南京大街上,值勤的国民党交通警察看见车头插着一面星条旗,慌忙亮开绿灯放行,汽车一路畅通无阻,最后开到一栋钢筋混凝土结构的白色楼房前停下,门口站岗的两名美国海军陆战队员立正敬礼,并打开大门。(.棉、花‘糖’小‘说’)汽车开进院子里停下,从前排下来一个美军上尉,他走到后排,打开车门,里面走出巴尔高特。他快步走进一楼大厅,门口一个黑人仆役引导他走到西侧一扇房门前,开门让他进去。
一个六十多岁,须发斑白,脸型瘦长,穿黑色华达呢双排扣西服的美国老者坐在考究的樱桃木写字台前正低头写材料,他的背后靠墙放着一面卷起来的星条旗。星条旗旁边是两只涂绿漆的钢质保险柜。墙的上方挂着一个用桃花木做成的美国国徽。他是美国驻南京联络处主任本杰明?雷纳德。这时他发现有人来了,就抬头瞅了来人一眼。
“您好,主任阁下。”巴尔高特一边向他敬礼一边打招呼。
“您好,将军阁下,请坐吧。”雷纳德向他点下头。
巴尔高特坐到写字台对面的棕色呢绒长沙发沙发上,长沙发前面是一张玻璃茶几,茶几两侧各放一张棕色呢绒长沙发。那个黑人仆役端着一杯咖啡走进来,把咖啡放到茶几上,然后退出。
巴尔高特注意到雷纳德的办公室带有浓厚的中西合璧特点。东墙靠墙是四只枫木多层书架,南边两书架里陈列着外文书籍,北面的陈列着中文书籍,一些书籍还是用中国传统的深蓝色布面书匣包装着。书架上面挂着两幅中国山水画横幅。西墙靠墙放着一只多层枫木博古架,里面陈列着精致的中国陶瓷工艺品和山水盆景。博古架上面挂着四幅中国古诗条幅。博古架旁边是壁炉,壁炉过去是一张橡木条桌,上面放着一台美国造收音机。
“主任阁下,我今天找你,是希望抛开官方身份,就我们共同感兴趣的问题进行一次坦率的私人谈话。”巴尔高特一边拿汤匙搅着咖啡一边说,“本,你不会反对吧?。”
“我很高兴你称呼我的爱称,巴勒,我很愿意与你进行这种谈话,请吧。”雷纳德继续低头写材料。
“本,我听说你有很多中国朋友,他们喜欢称你雷先生,有的干脆喊你老雷。”他特意用中国话说“老雷”,见雷纳德点头,就狡黠地挤挤眼睛,“请问,老雷译成英语怎么说,是说oldlei还是olei?”
“那你必须喊olei,如果你喊我oldlei,我就控告你侮辱我的人格!”雷纳德这时突然停笔,抬头冲他一瞪眼。
“奇怪,中国话‘老’在英语里就是old的意思,您为什么却不接受oldlei?”巴尔高特喝了一口咖啡,故意装出惊讶。
雷纳德拿起笔,继续低头写材料,“在英语里,old除了表示老,还有陈旧、过时、淘汰的意思,就是说,old在英语里是个贬义词。而在中国话里,老除了表示年龄很长之外,还有成熟、丰富的意思,老象征着尊严和地位。比如老臣、老师、老兵、老乡、老将军,老英雄、老先生,噢,国民党、共产党都有老党员、老干部、老部队。”他用中国话说出一连串的“老”字。
“您说得对,可是,我也听中国朋友说,中国人特讨厌老奸巨滑、老于是故、老油子、老痞子、老土匪,噢,还有老流氓!对吧?老雷。”巴尔高特又l了一口,奸笑了一下。
“这恰恰说明老在中国人心目中的地位和身份,即便是老土匪、老痞子、老流氓都比新同行老谋深算、老练、老辣、老道!”雷纳德停下笔,抬起头看着巴尔高特,微笑起来,“亲爱的巴勒,你到我这里,好像不仅仅是为了探讨老在中西两种文化中的差异吧?”
“当然,用中国人的老话说,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巴尔高特把咖啡放在茶几上,翘起了二郎腿,“本,您还记得去年11月,我和您的一次谈话吗?”
“噢,我记得,当时你说我们可以用武力消灭共产主义势力。我没有马上反驳你,只是对你说,你的大胆假设非常好,但是这需要小心求证。”雷纳德微微一笑,“怎么,将军现在有什么可以求证的证据吗?”
“当然有,”巴尔高特站起来,背着双手,晃着脑袋,“我今天刚从云州来,四天前在云州,我亲眼看见了一支****军队向政府军投诚的全部过程,一万九千零一名军官和士兵站在一起,场面太壮观了!据政府军的军官说,这么多人集体投诚在****历史上还是头一次,今后还将有更多的****军队投诚。这就说明中国共产党在中国政府军强大的军事打击下已经分裂瓦解,正在走向失败。”
雷纳德端起写字台上的咖啡喝了一口,斜眼瞅了他一眼,摇了摇脑袋,“噢,你说的就是那个胡腾霄吧。我提请你注意一点,他的部队并不是共产党的老部队,他的投诚对共产党有些反面影响,但不是灾难性的。另外,我刚得到一份最新消息,今天凌晨,他和他的部队已经被共产党消灭了。这说明,共产党并没有陷入全局性的混乱和溃败,他们依然能控制住整个局面。”
他放下咖啡,起身走到巴尔高特面前,拍拍他的肩膀,“我有好几位中国知识分子朋友,他们在政治上是支持******的,前天,他们告诉我,他们分析了一下当前的战局,认为******不可能赢得全面胜利,最好能立即停战。他们的看法,我是赞同的。为了我们美国的利益,我们应该支持停战。所以,我正在写一份呼吁******先生接受停战的备忘录。”
巴尔高特咂了咂嘴,有些不服气,“本,我仍然认为中国共产党正在走向失败,赞成这个观点的除了胡将军,还有另外一些****人员,用共产党的话说,他们可都是共产党的老骨干。”
龙头镇,一户农家小院的西厢房里,罗正平坐在炕头上,趴着小方桌,瞅着墙上一幅发黄的鲤鱼跳龙门年画,思考着昨天在这屋里跟谷雨常戈的谈话。
江淮部队北撤黄淮以后,官兵们原先持有的江淮币无法在黄淮使用,引起很多官兵不满,于是尽快兑换黄淮币成了当务之急。但谷雨认为,这只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抗战期间由于被日寇分割封锁,各解放区军事上各自为战,财政金融上也是各自为政。但是抗战胜利后,各解放区已经连成一片,全军开始统一部署联合作战。今后大兵团跨区远距离作战将成为主要作战方式,部队每到一地就得兑换新区货币的做法显然太麻烦。所以,从各解放区联系日益紧密的大趋势考虑,建议党中央成立统一的中国解放区银行,发行全解放区通用的统一货币。谷雨还把设想中的统一货币取名解放币。谷雨等人的想法很快得到了回复。几个月以后,****中央下令筹备中国人民银行。1948年12月1日,人民币横空出世了。
谷雨的话让罗正平兴奋不已,这个设想无疑蕴含着深远战略意义。国民党1927年上台以来,其统治区从未实现货币统一。一些边疆少数民族地区和地方军阀控制区都自行发行地方货币,抵制国民党中央政府银行的法币。虽然国民党政府一再削藩,但直到抗战胜利后,仍有西藏、新疆、青海、云南、广西、山西等地还在发行使用本地货币。此外国民党统治区还有美元、英镑、法郎、墨西哥银圆等多种外币也一直流通使用。此时,罗正平脸色涨红了,“解放区统一货币就是鲤鱼跳龙门呀!这个金融上跳龙门要比军事上跳龙门更有战略意义哟。军事胜利保证我们在国内立足,而货币统一将保障我们在国际上立足。”他说对了了,人民币问世后,不仅迅速在国内立足,而且在以后的岁月里,人民币还相继超越多种外币,在国际货币市场上开始叱咤风云,逐鹿天下。
一直沉默的常戈抬起头,歪着嘴,神情冷冰冰地,“你先别想得太远,还是先想想眼下找谁兑换黄淮币吧?我听说,黄淮边区银行已在去年十月就转移到东岳山区了。”
现在,罗正平品着常戈昨天的话,突然眼睛一亮,如果让随军北撤的江淮银行与黄淮银行合并,两家银行先搞出一个合理固定的两种货币流通兑换价,江淮币不就可以直接在黄淮流通了吗?他正在思考着,忽听外面有人喊“报告”,就应了声“进来”。
一个青年干部夹着皮包走进屋子,他本能地关上房门,插上门闩,然后走到炕沿,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罗正平,小声说:“这是北极星和南天竹送来的情报。”
罗正平打开文件夹,发现两份情报内容基本相同,都说江北行营有两名中将过去是独立一团老人,参加过南昌起义和后来的反蒋活动,并附有他们的照片。其中一人还是大革命时的共产党员,后来因为不服上级负责人给自己的处分,一气之下脱党了。脱党五年后参加了国民党。他俩都没有出卖过跟他们认识的同志。所以,北极星和南天竹都认为,鉴于他们没出卖过共产党员,又都参加过反蒋斗争,建议组织上设法争取他们,一是让他们提供情报,二是找机会举行战场起义。
罗正平放下文件夹,从炕上走下来,两手叉腰,低头思考着说:“他俩的情况组织上早就知道,我听周副主席讲过,当时对那个人的处分是不公平的,后来中央还下令撤消处分。可惜,他当时没接到中央通知。现在想争取他俩,当然可以尝试一下。不过,你必须告诉北极星和南天竹,上级自有争取他俩的渠道。北极星和南天竹不许越厨代庖,不经组织上同意,不准在他俩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这是地下工作的基本原则。”
金堰,江北行营,陈墨山办公室,陈墨山这会儿和衣躺在写字台对面的长沙发上闭目养神,雷参谋走进来,立正报告,“陈长官,据我们几支骑兵搜索队的反复搜寻,在白塔镇周围的大片盐碱地上没有发现大量脚印。就是说,没有发现****大部队运动的踪迹。”
陈墨山靠着沙发,没有睁眼,也没有动弹。“你要告诉我什么呢?”
雷参谋咬了一下嘴唇,“据胡腾霄逃出来的部下说,进攻白塔镇的****是他们的王牌第一师,也就是陈长官起家的老部队。由于我们没有对这股****发起合围攻击,结果失去了一次歼灭****王牌的宝贵战机。”
陈墨山顿时火冒三丈,他刷地站起来,指着雷参谋,咆哮道:“你******的混蛋!居然敢揪老子的小辫子!”
雷参谋顿时涨红了脸,他愤怒地瞪圆了眼珠子,本想跟他对吵。但是马上想到自己的身份,只好咽了一口吐沫,忍气吞声但又很倔强的说,“陈长官。您作为长官,可以责骂卑职。但是卑职作为军人,也不能不尽军人应尽的职责。”
“唔?”陈墨山吃了一颗软钉子,不由得愣住了。“你的职责是什么?”
雷参谋挺直胸脯,大声说,“长官想不到的,我们要替长官想到。长官看不到的,我们要替长官看到。”停顿一下,见陈墨山没有吭声,他接着说,“如果陈长官认为自己总是聪明绝顶,不存在想不到看不到的,那就用不着卑职在这里滥竽充数、尸位素餐了。那就请将卑职开缺革职,解甲归田。”
陈墨山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沉闷好一会之后,他才抬起手,“你呀,你呀。你知道吗?有人说我们江北行营有两个脑子不全乎的人,一个是憨子蒋安邦,另一个就是你,呆子雷平。”
雷平这回没有愤怒,只是微微一笑。“我们跟日本人打仗,跟共产党打仗,吃亏就吃在脑子全乎的聪明人太多,而憨子呆子却是太少了!”
陈墨山无奈地摇摇头,“你这个人呀,就是嘴巴带刺。好了,你出去吧,我还要休息一会。”
深夜,天色阴沉,星星月亮都不见踪影,大地一片漆黑。西北风呜呜地刮着,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尖厉刺耳。
龙头镇司令部大院,十几个哨兵持枪肃立,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四周。屋子里灯光隔着紧闭的窗户往外散发出来,照到哨兵的枪刺上,反射出一丝英气。
堂屋里,黄淮和江淮两家的干部们全部到齐,也许是第一次开这样的会,所以大家都有些拘束。江淮干部全部坐在长桌这边一侧,坐在对面一侧的全部是黄淮干部。
石川首先起身讲话,他的脸色被墙角火盆吐出的火苗映照得通红,但他的神情却很严肃,“同志们,在正式开会之前,首先要告诉大家一个不幸消息!我们党大革命时期的老党员,我军卓越的政治工作者和统战工作者金楷同志,于今天清晨七点光荣就义!金楷同志曾在黄埔军校做过政治教官,和******、陈墨山等人都有一些私人交情。他被捕后,******亲自写来劝降信,陈墨山等人亲自出面劝降,他们许愿,只要金楷同志发表一个愿意跟******再度合作共事的声明,就给他高官厚禄。但是,金楷同志严词拒绝了。敌人劝降不成后,就在今天早晨杀害了他。同志们,为了缅怀这位直至生命最后一刻都没有丧失共产党员气节的好同志,我提议,全体起立,向金楷同志默哀一分钟!”
干部们都站了起来,摘下军帽,低下了头,不少人都涌出了泪水。此时,屋里十分安静,外面的风声都能听得出来,呜呜呜。
石川擦了擦眼泪,接着说:“默哀完毕,请同志们坐下吧。”
落座后,几个干部一边擦着眼泪还一边愤愤地说:“金楷同志的血不能白流,我们一定要为他报仇!”“金政委在新四军里就是我的老师,我要用战斗捷报来祭奠他!”
石川这会儿打开桌上一个皮包,拿出一份电报,“同志们,现在我宣读中央急电――
石梁谷罗丁暨诸同志:
鉴于当前战事变化,黄淮和江淮两战区实行统一领导,甚有必要。为此决定,自即日起,一,两战区合并后,新战区依照历史沿革称黄淮海战区,成立黄淮海人民解放军,同时撤消黄淮人民解放军、江淮人民解放军。为集中力量粉碎敌人进攻,转变局势,收复江淮,并准备将来向外线出动,黄淮海诸同志团结协和极为必要。在石领导下,大政方针共同决定,战役指挥交谷负责。
二,黄淮海解放军内分军区和野战军,石川任黄淮海军区司令员,梁璞任政委,谷雨、丁亿成任副司令员,罗正平任副政委。谷雨任黄淮海野战军司令员,罗正平任政委。
三,责成石川尽快将部队整编方案上报军委审批。
四,根据战事变化,也需成立黄淮海中央局,撤消黄淮分局、江淮分局,黄淮海中央局成员将另行安排。
中央”
石川读完电报,脸上露出微笑,他随后把电报转给谷雨、罗正平等人。
谷雨见大家都看过电报,就微笑着说:“同志们,梁璞同志现在正在东岳山组织后方支前和处理北撤机关人员伤员转移安置等问题,现在还不能到会,那就不等他了。下面就请石川同志给大家讲讲目前形势和我们的战役设想。”
石川站起来,神情严肃的说,“同志们,目前形势十分严峻,南线敌人已将八个军部署到前沿,还配属了大量的重炮、坦克,估计今后还将有几个军也开到前沿。在北线,敌73军、46军、12军已经占领东岳山附近的铁路线,隔断了我东岳区和金海湾地区、仙山区之间的联系。我们黄淮海战区的范围是不小,但是由于半年来敌人连续不断进攻,很多地区都已变成了游击区。目前我们拥有的几块较大的解放区有鲁河区、东岳区、天海区,仙山区和金海湾区,而现在能连成一片的只有鲁河区、东岳区和天海区。我们面临着被敌人南北夹击、分割包围的直接威胁。我们现在还有一个困难,就是我们的底牌已经被敌人大体摸清。胡腾霄叛变后,把他知道的我军情况全都告诉了敌人。”
干部们听到这里,纷纷锁起了眉头,脸色都阴沉起来。
这时,谷雨面露愧色地插了一句,“我部撤出江淮时,我司令部的参谋小组组长汪静方竟然无耻地携带我方机密文件叛变投敌!这个汪静方是个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和八年抗战考验过的红小鬼,没想到这次撤出江淮,他却经不起考验了!”
“这次经不起考验的还不止汪静方一个,”罗正平也语气沉重地说,“我军主力撤出江淮后,一些留在敌后打游击的干部战士和民兵对前途悲观绝望,就向敌人投降了,敌人从这些叛徒嘴里又掏出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
干部们低头不语。火盆里陪着淡蓝色火苗,散发着阵阵热气,好些人却感觉冷飕飕的。
“敌人知道我们的牌,这当然是件坏事。但是我们如果能因势利导,给敌人产生一种我军大势已去的错觉,并利用这个错觉给敌人来一个大歼灭战,这样,坏事又变成了好事。”
干部们听见石川这话,顿时眼睛一亮,脸上放光,一起注视着石川,听他继续说下去。“我们的设想是,在北线部署东岳军区部队利用东岳山区的有利地形组织多层防御,阻挠、迟滞北线敌人进入东岳山南下。在南线,我集中两个师并配属地方部队伪装成主力在鲁河南岸大修野战工事,严阵以待,摆出一付决战架势。同时,我们再组织鲁河军区地方部队在运河上架设浮桥,佯攻敌人西南重镇云城,给敌人造成我军企图夺路西逃的假象。这样一来,敌人就会想当然地认为,我军已经山穷水尽,为了保住实力,只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往西撤退。于是,敌人为了想消灭我军,就会多路突击,迅速插入我军纵深对我实施合围歼灭。但是当敌人突击部队插入我军后方之后,早已隐蔽多时的我军主力趁机杀出,一举把敌人合围歼灭在鲁河北岸!”
干部们脸上泛起兴奋的笑容,相互交头接耳地小声商议了一下。过了片刻,有个清瘦的黄淮干部问道,“如果东岳军区挡不住北线敌人的进攻,致使敌人长驱直入,一下子冲到我鲁河城下,那怎么办?”
石川笑了,“北线的敌人从北线到鲁河,中间要穿过崇山峻岭的东岳山区,73军军长鲁文才是东岳山人,他深知这里历来又是兵家必争之地,不利于大部队运动却有利于打防御设埋伏,他本人打仗向来是小心谨慎的,走一步看三步,所以他是绝不会冒险疾进的。46军是广西军,12军是东北军,他们都是外来户,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摸黑,更不会轻率突进的。当然,为了预防万一,我提议,由丁亿成同志直接指挥北线阻击战。”
干部们点了点头,这时,丁亿成轻轻咳嗽一下,开始发言。他年过半百,鬓角已经斑白,高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如果南线敌人不向我军纵深分路突进,而是正面平推,我们的伏击计划不就泡汤了吗?”
谷雨笑了,“在整个二战期间,只有财大气粗的美国军队才搞弹药消耗太大而收效却很小的正面平推。国民党本钱小,消耗不起这么多弹药,摆不起阔老哟!”
有一个方脸的江淮干部问:“要是敌人既不突进,也不平推,只是虚张声势,企图拖垮我们,怎么办?”
谷雨比划了一下,“如果不出几个叛徒,没准敌人还真会按兵不动。但是当敌人摸清了我们的牌之后,他们就想跃跃欲试了。因为他们懂得,此时按兵不动,等于给了我们消化困难,解决矛盾的时间。说老实话,我们现在比敌人还希望他们能按兵不动呢。”
石川接着说:“即使陈墨山想按兵不动,但******也不会同意的。有两个原因促使******会逼迫陈墨山立即发起进攻,第一,他近乎歇斯底里的反共本性。第二,黄淮海战区里有我国两大河流黄河、长江的下游地区,这两个下游地区好比是两条巨龙的龙头。综观中国历史,得龙头者得天下。如果消灭了我黄淮海部队,敌人的东部地区就将连成一片,就会对我华北、中原、西北解放区形成包围态势。所以******决不会容许我们在他的卧榻之旁酣睡的。”
这时,刚才那个黄淮干部问:“此次歼灭战的关键是鲁河南岸的阻击战,要是打阻击的部队顶不住敌人的进攻,那怎么办?”
常戈一听这话很不高兴,他刷地站起来,神情严肃地说:“自卫战争爆发以来,我们江淮第一师已经打了好几次阻击战了,最近的一次我们坚持了十三天。这一次,我不敢说别的大话,再坚持十三天没问题!撑不住十三天,罪责在我。”说到这里,他瞪了那个干部一眼,“要是十三天里吃不掉敌人,请问,这罪责还能算到我头上吗?”
“好,痛快!”常戈对面一个魁梧的黄淮干部一拍桌子,也站了起来。“请组织上把主攻任务交给我们第十师,完不成任务,我宋某人拎自己脑袋交差!”
宋师长坐下以后,石川这时站起来,脸上有些愧色,“江淮同志撤到黄淮后,因为两家钞票不通用,多次与黄淮同志发生矛盾冲突。这件事责任在我,我已和黄淮银行负责人商量过了,他们正和江淮银行搞一个两家钞票流通兑换价的方案,明天就会公布施行。”
天色阴沉,草木凋零。一些发黄枯萎的叶子被呼啸的西北风从枝杈上吹到半空中,来回翻滚了几下,掉到僵硬发白的田野上,但很快又被风吹起来。有几片叶子最后掉到封顶冻的水塘里,被晶莹的冰面粘住,没有再被吹起。
穿灰色军装的战士们和穿杂色衣服的老乡挥舞着镐头和铁锨正在挖土修工事。大家脸色通红,嘴里不住地哈白气。天寒地冻,要把这被冻得硬邦邦的泥土挖开,很不容易。西北风吹在身上,真有刺骨般的疼痛。但由于南岸阻击战和讨胡战斗胜利的鼓舞,大家干劲特别大。有的战士干得起劲。索性脱了棉衣。渐渐地,一条条战壕被挖出来了。
几个腰系白围裙的炊事员从远处的村子走来,他们每人肩上挑着一根发了黄的竹扁担,扁担两头各挂一只盖着圆盖子的木桶。走上阵地后,他们就大声招呼:“同志们辛苦了,快来喝口热汤暖暖身子,噢,还有煎饼卷大葱。”
战士们纷纷丢下工具,走近炊事员。炊事员放下担子,揭开盖子,热腾腾的白气顿时从里面冒出来。
小蒋一手拿着煎饼,一手端着汤碗,走到一棵杨树下坐下来,一边吃着煎饼,一边喝着汤。离他不远,冯滔站在战壕边上,一边喝汤,一边对大家说:“同志们要吃好喝好,还要把事干好,把仗打好。这样,咱们就可以很快转入反攻了。”
小蒋听见这话,忍不住冒出一段顺口溜:“反攻反攻,反到北方。手拿煎饼,口咬大葱。心情不顺,思想不通。有啥意见,想回华中。”
吃完喝完,小蒋放下碗,抹抹嘴,刚要起身,就抬头看见一个戴眼镜、穿黄色军装的干部背着手,瞪着眼睛瞅着他。“站住,你刚才说什么?”
“我、我没说什么。”小蒋不认识这个人,懒得搭理。
“站住,你以为你刚才说的没人听见吗?”这人盯着小蒋,神情很冷漠。“反攻反攻,反到北方,……有啥意见,想回华中。”这人重复一遍顺口溜,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你想回华中,是吗?可华中现在是敌占区了,你要回去。回去干吗?哼!分明是叛变投敌!”
“哟、哟,你头上戴的帽子不大,给别人戴的帽子倒不小!”小蒋对这人血口喷人十分愤慨,他瞪圆了眼睛,“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说我叛变?”
“小蒋,不许乱说。”冯滔这会儿走过来,站到赵容面前,“我们这位同志不会说话,有什么缺点可以批评教育,可你刚才说他投敌是毫无根据的。”
小蒋赶紧接腔,“是呀,你也到我们江淮第一师访一访,我是想投敌的人吗?告诉你,我要是投敌,部队从江南到黄淮,我至少有五次机会!我过去没投敌,现在却想投敌了。你说这话谁信呐,恐怕连日本人都不信吧?”
“你说得对,日本人不信,可国民党相信!”这人恶狠狠地说,“你们部队的汪静方过去的投敌机会比你多十倍,而他一直没叛变。可这一次,他却叛变了!至于你,前五次没叛变并不能说明你这一次一定不叛变!”
冯滔嘴巴张得老大,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蒋更是倒吸一口凉气,他这才反应过来,这家伙来者不善。他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子,继续抵挡这人的进攻。“喂,你说话不能血口喷人!我们回华中并不是叛变,我们是想重建华中根据地。我们在华中打游击,拖住一部分国民党主力,配合北线同志打仗。”说到这里,小蒋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怎么样?我们这个想法不错吧?”
“什么我们我们的,就你一个人说话,哪有什么们?还窗户呢!”这人暴怒地挥舞着右手,咆哮起来。“你一个人说话凭什么说是我们?别人谁说话了?大家都在准备战斗,你却在这里煽动大家叛变投敌,你分明是个暗藏的反革命分子!而且还是个头!”
小蒋张大的嘴巴足以吞下这家伙,他头一次碰见这么不讲理的!他浑身哆嗦,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他直起腰,挺起胸脯,用一种近似歇斯底里的腔调大喊,“操他祖奶奶谁是暗藏的反革命,操他祖奶奶谁是反革命的头!”
“你不要骂誓,你以为骂誓就可以掩盖你的反革命嘴脸了!”这人继续咆哮道。
何大印慌忙走过来,冲着小蒋吼道:“小蒋,你在这里咋呼什么,还不快去干活去!”他随即一摆手,他后边的梁永泉和小毛慌忙上前,一人拽住小蒋的一只胳臂,强行把他拽走了。
见小蒋被拽远了,何大印转身走近那人,满脸堆笑地说:“赵副书记,您消消气,有啥话跟他们的谷司令和罗政委去说,跟这蛮子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这些蛮子也特能胡搅蛮缠,不像咱们北方人直爽。这也难怪,蛮子蛮子,蛮不讲理嘛。前几天为了两家钞票兑换的事,把我都吵得焦头烂额。”
这人狠狠地瞪了远处的小蒋一眼,转身走了。
何大印走近小蒋,冲他一瞪眼。“你小子不想好了!敢跟他顶嘴骂誓,真是混大胆了!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知道他是谁吗?”小蒋不服气地歪了下脖子。
“告诉你,他是鲁河地委副书记赵容!”何大印凑近小蒋,眼睛瞪得很大,声音却很小,“别看他只是地委副书记,他可厉害呢!你还不知道吧。他在苏联啃过洋面包,有斯大林学生这块金字招牌,在党内可以说是见官大一级。四三年他在延安参加审查干部,他嘴巴一张,好多干部都成了叛徒、特务。后来,幸亏中央对被整的干部又进行了甄别复查,大家这次解了围。”
小蒋惊叫起来:“这家伙怎么能这样整人呢?”
何大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有些事我也搞不懂呀。”停顿了片刻,他见小蒋目瞪口呆,就拍拍他的肩膀,“今天幸亏把你拽走,要不然,你的麻烦可就大了。记住,以后说话别再没把门的。好了,没事了,干活去吧。”
这时,众人突然骚动起来,“敌机来了,敌机来了。”
小蒋回头一看,只见南边天际出现了一架飞机,正快速向北飞来。随着飞机机身渐渐从小变大,刺耳的马达轰鸣声也渐渐从天上传下来。
大家赶紧停下活计,纷纷躲到堑壕里。
敌机飞行员在空中发现了地面纵横交错的堑壕,高兴不已,连忙按动机舱里航空照相机按钮,拍下了一张又一张的照片。
等飞机飞走以后,郭林走到冯滔趴的堑壕里,见跟前没外人,就小声说,“营长,听侦察连的同志说,他们发现74军军部有好些漂亮女兵,这就证实了我先前的猜测,你的那个相好的没准就在74军吧?”
冯滔赶紧冲他一瞪眼,小声呵斥道,“别胡扯,她现在干啥子,如今在哪里,我都不知道。”
郭林狡黠地挤挤眼睛,“嘿嘿,有些事还真的不是胡扯就能扯出来的。你过去是地下党,你那口子自然也是地下党喽。干地下党不能没有保护****,而穿上国民党军装自然就是最好的保护色喽。至于你不知道她如今干啥,要是知道了,政委还不派你跟她联系呀?”
“噢?”冯滔眼睛闪了一下火苗,忍不住探出身子,向南边极目眺望。
几辆车身涂着青天白日标志的吉普车奔驰在公路上。第一辆车除了司机,还有三名端冲锋枪的卫兵。第二辆车坐着唐金山和杜松。第三辆车坐着徐励、刘雁、陈书香。第四辆中吉普坐着十几个卫兵。此时,太阳已经转到西边的上空,四下里格外清静,只有汽车马达的轰鸣声和西北风的风声在寂静的空中响着。
10,南天竹的影子
黄昏,往西山沉下去的太阳还不肯隐退,还在想要极力地把仅剩的阳光留在世间大地上。.但是黑夜已经在冷漠地开始抢占太阳的势力范围了。此时,大地处于朦朦胧胧的昏暗状态。
金堰,江北行营。在陈墨山办公室,他坐在靠近壁炉的沙发上,正在听取坐在旁边沙发上的蒋安邦的专题汇报。
蒋安邦从皮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递给陈墨山,“这是我们政工处的政治训导大队从一个投诚的共产党县委通讯员那里得到的,据这人说,笔记本的主人是他们的********,去年十一月被我军飞机炸死了。这个书记在笔记本里把他参加共产党江淮分局历次会议的经过都做了记录。鉴于这个笔记本对我军了解****的意图很有帮助,我就指示政工处翻印了二十份,发给我军军长以上的军官。”
“很好!”陈墨山一边翻着笔记本,一边得意地点点头。
“不过这一段我没叫翻印。”蒋安邦指了一下页码,眼里闪出一丝神秘的亮光。“人家都把手伸到我军内部来了!这个罗正平不仅号召他的部下扩大对我军策反的范围,还洋洋得意地吹嘘他正在策反我军73军军长鲁文才中将和江北行营参谋长文达中将。您看,他还特意向参加会议的共产党干部介绍鲁军长和文参谋长过去的经历。”
陈墨山看着笔记本,脸上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这能说明什么呢?共产党挖我们墙脚并不是什么秘密。他们拉我们的人下水和我们的人愿意下水并不是一回事。”
蒋安邦嘿嘿一笑,“当然,单凭姓罗的一面之词还不能怀疑他们二位。问题是,他俩过去的经历太复杂了。我曾在中央党部档案室看见过一张出版日期是1927年4月30日的武汉国民政府官方报纸,上面登有独立一团全体军官署名的《独立一团讨蒋通电》。过去我一直以为这个通电是哪个共产党员写的,但是现在这个笔记本却说是当时任该团三营营长的鲁文才写的。姓罗的还拿出当时是鲁文才手下排长的谷雨作证,说谷雨亲眼看见鲁文才起草通电,谷雨还说他和鲁文才有生死之交。”
说到这里,蒋安邦瞅着陈墨山,狡黠地挤挤眼睛,“陈长官,姓罗的是共产党江淮分局书记,江淮****政委,您看他会在共产党干部会议上故意造谣吗?或者说这个笔记本其实就是共产党的离间计?”
陈墨山眼睛注视着笔记本,没有看蒋安邦,脸色依然平静。“这不能说明什么,当时老头子清党,武汉那边好多国民党员都骂他,武汉方面还宣布开除老头子党籍,下令讨伐他。噢,共产党就是利用东征讨蒋的机会,把武汉的亲共部队拉到南昌,搞了个南昌暴动。”
“是的,武汉方面讨蒋不过是装装样子,可鲁文才参加南昌暴动却是来真格的!”蒋安邦翻一下眼皮,耸一下肩膀,“暴动失败后,鲁文才的部队被打散,他一个人跑到上海,联络了一帮人,继续进行反蒋活动。1929年以后,他们的组织散伙,鲁文才又一次成了光棍汉,连吃饭都没着落。所以,姓罗的说鲁文才,噢,还有那个文达,他们投奔老头子,等于是为了吃饭。”
“不过文达的经历比鲁文才还复杂,他原先就是红脑壳。”蒋安邦指着笔记本,上面写着潦草的钢笔字――
他先入共青团,后入共产党。他和毛主席母亲文夫人还是亲戚,管文夫人叫姑妈。他也参加了南昌起义,起义后他被党先后派到湖南、四川做地下工作。1931年8月,文达因为对他上级的一些政策持反对意见,受到上级处分。他不服处分,就离开四川到上海找******同志申诉。因为没找到周,他就这样脱党了。据罗书记说,******知道这件事以后,认为这个处分不公平,下令撤消处分,只是文达没有接到这个通知。此后,他在湖南靠写新闻通讯谋生。1936年,在脱党五年之后,他在上海参加了国民党。罗书记还说,鲁文才在搞反蒋活动时,认识了他们几个地下党,文达认识的更多。后来他们投奔老蒋以后,都没有告发那些共产党。所以,罗书记说,就凭他们当初对共产党讲义气,共产党现在都应该向他们敞开大门……
这会儿,蒋安邦又从皮包里掏出一份卷宗,递给陈墨山,“这是那个汪静方的供词。”陈墨山接过来,打开,上面是工整的钢笔行书字迹――
去年十一月在林河前线,我和另一名匪军参谋住在谷匪的隔壁。一天夜里,我睡不着觉,隔着墙板,听见罗匪走进谷匪屋子,说王先生已经和匪军代表谈妥,将在适当时机率部举行所谓战场起义。谷匪请罗匪转告那个王先生,要他估计到率部起义可能有困难。如果不行,就一个人过来。即便如此,一个受老蒋信任的国民党中将起义也能有重要影响……
此时,蒋安邦不免得意的晃着脑袋,“联系这个笔记本,我怀疑,这个王先生是鲁文才或者文达的化名。”
坐在陈墨山旁边的严光喜这时候插话说,“蒋处长所言极是,如今是非常时期,这两个人过去经历如此复杂,共党又一向善于对我实施多方渗透,我们不可不小心呀。”
“你的分析有道理,但是这需要证据来支持。”陈墨山把笔记本和供词往茶几上一丢,神色依然平静,“在没有其它证据之前,单凭这个笔记本和这张供词是不能证明鲁军长和文参谋长有投敌问题的。另外,我想告诉你们,1929年10月,正是我,受老头子委派,跑到租界找到了因为反蒋,又被政府通缉,穷困潦倒,连吃饭都成问题的鲁文才。告诉他,过去的事就算了,师生之间再闹再争还是一家人,回来吧。于是,鲁文才感激老头子在他们落难时候拉一把,就回来了。至于文达,在参加国民党之前,老头子听说了他的情况,特意宣布撤消政府对他的通缉令。”
停顿了一下,他咧嘴笑了,“你们可不要学共产党的那个赵容哟,看人家歪歪脑袋都像反革命。直到现在,我和几位长官聊天时,还总把他那个一夜之间延安遍地是特务的做法当作笑料。大家还说,幸亏赵容不在国民党里,要不然,我们几位说老头子的闲话叫他听见了,那我们可都吃枪子了!噢,快开会了,我要准备开会了。”
一辆又一辆的黑色轿车亮着车灯开进金堰市,穿过宁静的街道,开到灯火通明的行营大院跟前时,向大门口持枪的哨兵们响了一声喇叭,随后依次开进大院。
轿车在院子里停稳后,每辆车都走出一位穿黄呢子大衣,戴金星肩章的将军,他们带着随员,踏步走进大楼。
三楼西头政工处办公室,蒋安邦此时正在和唐金山单独谈话,他瞅着唐金山,并把一份卷宗递给他,表情十分严肃。“唐军长,据这个汪静方交代,在你夺取林河之前,潜伏在你部的共党南天竹向****提供了你召见张营长和于团长,准备发动新攻势的情报。汪静方还说,你第一次攻击林河失败也跟南天竹向****报信有关。请你分析一下,这个南天竹会是谁?”
唐金山吃了一惊,他眨巴了一下眼珠子,低下头一边翻看卷宗,一边思考。过了一会,他把卷宗放到两张沙发之间的茶几上,抬起头看着蒋安邦,“夺取林河的计划只有我和张营长、于团长知道,我们三个好象不会是共党密探吧,别人又不知道计划内容,这,这会是谁?”突然,他一拍大腿,“那个徐励来路不明,去年十月我军光复楚州时,她不在场。后来两次攻击林河,她都在场,结果****都提前探到了风声。你看,她会不会……”
蒋安邦不高兴地摇了摇头,“徐小姐是我们中央政治学校宣传骨干进修班出来的,她不会有问题。”停顿了片刻,他又瞅着唐金山,“唐军长,你召见张营长和于团长的时候,都有谁看见了?”
唐金山挠了挠后脑勺,晃晃脑袋,“他俩来的时候,军部好多人都看见了,这、这让我查谁呢?”他见蒋安邦面露疑色,他也不高兴地撅起嘴巴,“蒋处长,我的这些部下都是久经考验的,你这样乱怀疑,那我军部不就成洪洞县了吗?”
蒋安邦赶紧堆出笑脸,“唐军长,你多心了。当前****对我军实施多方渗透,我们都得多加小心啊。(.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他抬手看了看手表,“噢,你该开会去了。”
在二楼宽敞的会议室里,所有的吊灯、壁灯全部打开,璀璨的灯光把屋子里照得一片明亮。一张铺着暗绿色呢绒台布的长桌呈东西方向放在中央。军官们有的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有的独自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有的来回走动。
几个军官走进会议室,最前面的两个军官都是四十多岁,戴中将肩章,他们是五短身材的行营副司令长官韩林和大块头的副司令长官张轲。
屋子里的军官纷纷向他们打招呼,“韩副长官,”“张副长官,”这两人也一边往里走一边向大家摆手,“噢,你们好。”
唐金山大步走进会议室,他一边跟人打招呼一边往里进。当他看见鲁文才背着手,独自一人瞅着墙上的风景画时,就朝他走去。
“鲁军长,你好。”唐金山一开口,鲁文才马上转过身子,见唐金山主动向他伸手,他也马上伸手。两人的手握在一起,随后又松开。
“鲁军长,我们有半年多没见面了吧?”唐金山脸上带着一丝虚假的微笑。
“是啊,我们上次见面是在去年六月陈长官主持召开的南京军事会议上。”鲁文才显得不动声色,“此后,老弟在南线,我在北线,一直天各一方。听说老弟的仗打得不错,可喜可贺呀。”
“哪里哪里,”唐金山貌似谦恭的话语里透出了一丝傲气,“唐某不过是挤了几次牙膏,先是把共产党从长江边挤到淮河边,接着把共产党挤到了陇海路,现在又把共产党挤到了路北。不过跟兄弟部队相比,班门弄斧,不足挂齿。”
鲁文才听出唐金山在影射他对****作战进展不大,他还发现邻近几个军官显然也听出了弦外之音,一起瞅着他,脸上充满了嘲讽之情意。他歪了歪脑袋,故意满不在乎地说:“老弟真是勇冠三军呐。相比之下,鲁某就是无地自容了。剿共开始不久,我的一个侦察小组潜入共区想搞****情报。不料,他们一进去就被****俘虏了。****缴了他们的枪不算,还要扒我带队军官脚上穿的皮鞋,说要给他们的朱德过六十大寿。那个军官人在矮檐下,只好让他们扒了皮鞋。谁知****还不满足,还要扒我们那位军官的裤子,说要演一出脱裤子盖脸的戏。我们那个军官再三抗议,可还是被人家连裤子带皮鞋一块扒了,然后才被放回来。我一看我的军官下身光溜溜地回来了,顿时来火了,命令73军全体出动,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军官的皮鞋和裤子抢回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东西抢回来了。哎!真不好意思呀,就为一双皮鞋和一条裤子,我73军竟然折腾了大半年呐!”
军官们听出弦外之音,忍不住扑哧笑了。鲁文才一方面讥讽唐金山第一次进攻林河受挫,另一方面也在表白自己虽说没什么战绩,但也没有打了败仗被对手借机羞辱的丑闻。
唐金山顿时满脸通红,一时语塞。他狠狠地瞪了鲁文才一眼,悻悻地转身走了。
坐在靠西墙的长沙发上的两个中年军官这时在窃窃私语,小眼睛的83军中将军长黄天峡在跟大耳朵的25军中将军长李伯涛解释鲁军长和唐军长之间的陈年旧账。
原来,鲁文才是黄埔一期的,唐金山上黄埔四期的时候,鲁文才还是他的区队长。唐金山毕业后到独立一团当排长的时候,鲁文才是他的营长。在这之后,鲁文才的职务一直都比唐金山高。唐金山当团长,鲁文才是旅长。唐当旅长,鲁是师长。唐当58师师长,鲁是73军军长。唐当74军副军长时,鲁已经是28集团军总司令了。抗战胜利后,当局裁减军队。28集团军番号被撤消,幸好他还兼个73军军长,才没被办理退役。可唐金山已在抗战胜利前夕升任74军军长,现在反而和鲁文才平起平坐了,鲁文才当然有些不服气了。从唐金山方面来说,他认为他一直是跟随老头子,可鲁文才有一段时间离队了,回来后还是比他的职务高。还有,唐认为,抗战期间鲁文才不如他打仗打得好。所以,两个人总是这么互不服气。
这会儿,韩林看了看手表,大声说:“诸位,到时间了,请大家入座吧。”
众人刚刚落座,就听门口有人喊:“陈长官到!”话音刚落,陈墨山大步走进来,他走到会议桌上方,军官们马上起立,一起向他行注目礼。陈墨山摆摆手,大家又一起坐下。
陈墨山坐上座,军长们坐两侧,大家正襟危坐,神情严肃。会议正式开始前,徐励等几个男女记者走进来对会场进行拍照,然后,他们被警卫人员请到外间的休息室。
“各位,”陈墨山两手拄着桌面,注视着大家,“今天召开这个会议就是为了制定即将开始的鲁河会战的作战方案,此战将一举歼灭当面的黄淮海****,加速全国戡乱大业的早日胜利。当然****也不甘心失败,据空军连日来的反复侦察,****最近在鲁河两岸修起多层野战工事,防御纵深可达几十里。另外,****还在西线的运河一带架设十几条浮桥,并有大批部队向我西线重镇云城运动的迹象。显然****是想与我对抗,企图保住其匪区。”
说到这里,他摆摆手,坐在他后面负责记录的女秘书,一个粉面桃腮、被美式夹克勾勒出修长身材的年青上尉孙芸芸赶紧起身离开桌子,拎着黑色皮包走到会议桌跟前,从包里掏出一大摞航拍照片,分发给军官们。
陈墨山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放下杯子接着说:“螳臂当车,自取灭亡!不管****如何顽抗,我军都将铲平匪祸,实现天下大治。当然,为了万无一失,我们还需要集思广益,畅所欲言。各位对会战有何高见,不妨在此直言相告。”说完开场白,他坐了下来。
坐在左边第三位的唐金山第一个起身发言,他脸色红润,眼睛放光,拄着桌面的两手不住地抖动着。“首先,我们要搞清楚一个关键问题,****这样大修工事是虚张声势还是确实想跟我军打一仗。根据我侦察人员潜入共区侦察到的情况来看,****的确想打这一仗。噢,这是我侦察人员偷拍的照片。”
他随即从皮包里掏出一叠照片分发给军官们,见众人纷纷点头暗自得意,然后接着说,“政治、军事、经济三方面的原因促使****要在鲁河打一仗。政治方面,鲁河县是黄淮共区首府,一旦丢失对****影响很坏。去年10月,我军攻占江淮共区首府楚州以后,江淮****情绪波动很大,还有人因此逃跑。所以现在****决不可能轻易放弃鲁河。军事方面,鲁河地区是东岳、天海等地共区的南大门,一旦丢失,这些地方将直接面临我军威胁。经济方面,鲁河平原是黄淮共区的粮仓,据共党投诚人员供认,共党在这里收的公粮占整个共区的三分之一,税收占五分之二。****自己在鲁河平原种的粮食可供四十万人吃一年。这么一块大肥肉,****愿意随随便便地放弃吗?”
他的这番分析引得多位军官冲他点头,连正在做记录的孙芸芸也忍不住抬起头,眨着一对亮晶晶的黑珍珠,给他送了一盘据说是用秋天菠菜简单烧制的秋波。
此刻,他眼睛更亮了,“****现在是孤注一掷,铤而走险。而我们应该抓住有利战机,发起强攻,聚歼****于鲁河城下!具体步骤是,我军在南线组织两个突击兵团由飞机掩护,坦克开道,分别从****防线两翼同时实施突破,向鲁河县城实施向心突击。同时,我北线部队也组织一个突击兵团向南推进。这样,我三路大军就可在鲁河城北的兴业镇一带会师,将****主力分割包围在鲁河一带,最后将其全歼。当然,****打仗历来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为此,我军还将在西线云城一带部署相当数量兵力,防止****向西逃窜。”
停顿一下,他的脸上泛起得意的笑容,“这样,****可就成了瓮中之鳖。哈哈哈!”
在唐金山讲话的时候,坐在他旁边的11军中将军长钟立夫一个劲地点着头,他大约四十岁,四方脸两边各长一个大耳朵。
唐金山落座以后,屋子里静了一会。坐在左边第一、第二位的韩林、张轲,坐在右边第一位的文达一起瞅着唐金山,面带微笑地点了一下头。这时坐在他正对面的鲁文才起身发言了,“兄弟对唐军长的南北夹击、西线封堵方案十分赞同。只是,对两翼包抄,向心突击,兄弟还有不同看法。”
一直被同僚们赞许的目光捧得春风得意的唐金山一听这话,顿时脸色一沉,他狠狠地瞪了鲁文才一眼,耐着性子听鲁文才继续慢条斯理地说下去。
“据我所知,两翼包抄、向心突击是二战期间苏俄和德国在攻击对方时经常采用的战法。从战地实效来看,这也不失为克敌制胜的法宝。但是这一战法需要消耗大量的武器弹药。攻击者需要上千架飞机掌握制空权,需要上千辆坦克一路冲杀,需要上千辆装甲车搭载步兵兵团,需要有上万门重炮的摩托化炮兵向对手进行不间断的火力压制。但是目前,我们现在有这么多的飞机、坦克、装甲车和重炮吗?没有!当我们不能对****实施从空中到地面的连续立体火力压制时,我们的突击兵团在插入共军纵深后,就很容易遭到****优势兵力的包围攻击,任河圩战役不就是一个惨痛的教训吗?”
坐在鲁文才旁边的李伯涛、黄天峡互相对视了一眼,一起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
唐金山不满意地冲鲁文才翻了一下眼皮,“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鲁文才微微一笑,“我们要齐头并进、稳扎稳打,互为犄角、步步为营。我们在南线不要搞什么突击兵团插入敌纵深,而是各部队在整个战线上同时攻击前进。部队不要进得太深,每天前进二十里左右就停下来,然后就地修工事以防****袭击。至于北线,地形复杂,行动更需谨慎。打个比方,共区好比是个水塘,****就是水里的鱼。唐军长主张扎进水里逮鱼,那样可能抓不着鱼还可能被鱼咬一口。我的意思是一步一步地把水抽掉,让****最后完全暴露出来。那时水已抽干,还怕他兴风作浪吗?”
坐在钟立夫旁边的是长方脸、高颧骨的中年军官,46军中将军长成桂章,他在鲁文才说完之后,挥了一下手,笑眯眯地说:“鲁军长的话有道理,在我军现有条件下不失为一个稳妥保险的办法。当然这个战法并不排斥唐军长方案中的合理部分。南北夹击,西线封堵,再加上层层抽水,就足以制****于死地!”
众人听见这话纷纷点头,连一直不动声色、一言不发的陈墨山也露出一丝笑容,轻轻地点了点头。
唐金山皱起了眉头,“鲁军长的抽水战法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这条鱼必须老老实实地趴在水里一动不动,乖乖地看着我们把水层层抽干,直至束手就擒!可是,据我所知,鱼类中有一种飞鱼,它能跃出水面攻击敌手或者逃生。****是什么鱼?当然是飞鱼。当我军抽水时,这条飞鱼肯定会跃出水面向我攻击,而且它的攻击能力大得惊人!在座的谁能肯定,这种攻击不会变成第二个任河圩呢?至于它的逃生能力,也大得惊人!去年,我军把中原****围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可结果呢,人家还是跃出水面逃走了!”
说到这里,他拿起桌上的一张照片扬了扬,“大家看见了吧,****为什么要大修多层野战工事?还不就为了阻挠我军抽水吗?我军要抽水,就得首先拆除****设在水塘边缘到水里的层层障碍。拿什么拆除呢?当然是大炮,而且这样打同样会消耗大量的武器弹药,而战果却很小。前不久,林河会战打了十三天,我部在前十二天消耗的武器弹药是总消耗的百分之八十。消耗这么大,却是一无所获。我们不是美国人,消耗不起呀!”
鲁文才皱了皱眉头,没有马上说话。孙芸芸再次抬头,向唐金山暗送了秋天的菠菜。
休息室里,几张靠墙的长沙发上坐着一群穿黄呢子美式军装的男女随员。他们等着散会好跟各自的长官回去。但会议迟迟不散让他们等得焦急。有的女随员掏出粉盒照着手镜往脸上擦香粉,有的男随员靠着沙发闭目养神,有的男女随员凑在一块围着茶几打起扑克牌。几个记者闲得无聊,索性也加入扑克大战。
陈书香见她旁边的女少尉金玉淑的粉盒盖子上贴了一张冯滔照片,就微笑起来,“金小姐,你也是蜂蜜吗?”
“是的,”金玉淑二十刚出头,身材娇小,圆脸蛋,圆嘴巴。“虽说他失踪有四年了,可我一直在想他。”
“哟,”正在打牌的徐励抬头看见刘雁和她俩坐一起,就打趣说,“你们都是蜂蜜,可真是臭味相投呀。”大家顿时哄笑起来,三个蜂蜜却不在乎地抿着嘴。
大眼睛、长睫毛的中尉白露和细眉毛、小酒窝的少尉田小珍以及另外几个女随员显然不服气,就撅着猩红嘴,“徐小姐,实不相瞒,我们也是蜂蜜。”
会议室,军官们此时把目光一起转向陈墨山,听他发话。陈墨山慢腾腾地站起来,两手按着桌面,故意咳嗽一下,“此次会战,我军将采取南北夹击,西线封堵的方针,具体方案是:12军、46军、73军组成北线兵团,司令官鲁文才。”
鲁文才慌忙起立,双手放平,答道:“有!”
陈墨山继续说:“该兵团沿泉城至鲁河公路南下,迅速攻占鲁河。哦,巴尔高特将军想派顾问团的三名军官深入我军前沿部队,好掌握我军剿共战事的第一手材料。我看,就让他们到北兵团吧。”
鲁文才说声“是!”随后他又皱了皱眉头,“要是他们指手画脚,那怎么办?”
陈墨山嘴巴一撇,“中国军队只接受蒋主席指挥,美国人的话只具有参考价值。要是你认为你的主张比他们的建议高明,你可以不理睬他们。”
鲁文才高兴地说声“是!”然后坐下了。
陈墨山接着说:“第5军、72军、75军、85军组成西线兵团,司令官魏金平。”
大下巴的魏金平随即起立,回答:“有!”
“该兵团沿云城一带布防,坚决堵住****向西逃窜的退路。”
魏金平说声“是!”随后落座。
“南线各军组成三个兵团,26军、51军、第一快速纵队组成南线第一兵团,司令官马育英。”
小眼睛的马育英慌忙起立,“有!”
“第7军、74军、83军、第六快速纵队组成南线第2兵团,司令官唐金山。”
唐金山赶紧起立,回答:“有!”
“11军、25军、64军组成南线第3兵团,司令官钟立夫。”
钟立夫起立回答:“有!”
陈墨山看着三人,随后说:“南线各兵团分三路向当面****发起进攻,每天前进十里左右就停下来,然后就地修筑野战工事以防****偷袭。在渡过鲁河之后,各兵团即可对鲁河县城发起总攻,争取早日与南下的北兵团会师。”
“是!”三人一起答道,然后坐下来。唐金山入座后,皱了皱眉头,他的两翼包抄、向心突击方案没有被采纳。
陈墨山继续说:“20军、59军、64军、77军部署在南线兵团后方,作为预备队,听候调遣。”
“是!”四个军长同时起立回答。
陈墨山接着说:“参谋长,作战处长,”
文达和坐在会议桌西侧座位的严光喜慌忙起立,“有!”
“参谋部根据今天会议精神,尽快起草作战计划,总部五份,各军军长人手一份,行动开始时间统一定在三天后即一月十二号七点整。”
文达和严光喜说声“是!”坐下了。
陈墨山最后说:“诸位,此次鲁河会战,事关党国命运前途之安危,只许成功,不行失败。各位要奋勇当先,争立头功,不负总裁厚望,大家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军官们一起站起来,齐声回答:“愿为党国尽忠,杀身成仁!”
位于二楼西头的作战室里,几十个参谋趴在各自的桌子上分头描图、画线、敲击打字机键盘,开始忙碌起来。
等会议全部内容都结束的时候,已是深夜十一点了。依照行营安排,与会人员先在金堰住一夜,白天看过南京一个慰劳团慰问****的演出后,再返回各自驻地。
军官们走出会议室,他们的随员也拎着公文包跟在后面。女随员高跟皮鞋和男随员的圆头皮鞋走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又有节奏的响声,“咚咚咚”。在走廊里雪亮的灯光照耀下,跟着随员们的手臂摆动也来回晃荡的美式皮包反射出一丝亮光,皮包上的椭圆形不锈钢按扣像镜子似的,居然闪着人影。
刘雁、陈书香、徐励、金玉淑、白露、田小珍走在最后头,在走到楼梯口卫生间跟前时,白露把手里皮包递给徐励,“徐小姐,替我拿下包,我要方便一下。”
卫生间门口这会只有徐励一个人,皮包里装着刚制定的作战计划。
黑夜,天空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星星,还散落一些细碎的云彩。月亮露出半张脸,把她冷淡的目光投向大地,给冬夜更增添了一层寒气。
鲁河,龙头镇,穿灰色棉大衣的罗正平拎着一个美式公文包,快步往司令部大院走去,高帮厚底的圆口黑布鞋走在干硬的土地上,没有一丝声响。随着他的手臂来回摆动,手上拎的皮包也来回晃荡。他走进院子,径直进了堂屋。
披着灰色棉大衣的石川和谷雨、常戈站在屋里,见他进来后关上门,就齐声问:“老罗,有情况吗?”
罗正平没有马上说话,他走到亮着马灯的八仙桌跟前,打开皮包,抽出一份文件,递给石川,轻声说:“这是敌人刚刚制定的鲁河会战作战计划。”
两人马上凑到马灯跟前仔细看了起来,过了一会,谷雨抬起头冲着罗正平打趣道:“喂,特务头子同志,这是你手下哪一位的杰作?南天竹还是北极星,或者是你联系的王先生?”
“什么?你说什么?”石川吃惊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瞅着谷雨,“谷雨,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老罗呢?”
“哎,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毛主席说的。”谷雨得意地晃晃脑袋,“司令员,你还不知道呢。去年四月,我和政委到延安向党中央汇报工作。在谈完正事以后,主席突然问我,谷雨,你和这个特务头子合作得怎么样啊?我当时也楞了,问主席怎么这么说老罗呢?主席就指着老罗笑着说,老罗负责江淮地区的情报工作,不就是特务头子吗?主席还说,国民党的特务头子戴笠是人见人怕,老罗作为共产党的特务头子是不是也人见人怕呀?我就对主席说,老罗为人正派,办事公道,不仅跟我合作得很好,跟下面的干部战士和驻地群众也都合得来,就是被俘的日本兵、国民党官兵也都愿意跟老罗交心。”
“行了,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罗正平把皮包丢到桌上,赶紧摆摆手。
“我说的可是实话哟!”谷雨俏皮地挤挤眼睛,“你这特务头子就是厉害,那些蒋军军长吃过了中午饭才开始坐飞机或汽车离开金堰,师长们还没见到这个计划,我们先见了。”
石川看完计划,递给谷雨,皱起了眉头,“不好办呐,我们预定的诱敌深入,伏击突出冒进之敌计划可能要泡汤。敌人现在是稳步推进,步步为营,整个战线上都没有突出部,这可怎么打呢?”
“是呀,敌情变了,我们的作战部署也得跟着改变。怎么改变,咱们得合计一下。”罗正平突然发现了什么,“哎?我怎么今天一天都没有见到赵容同志?”
石川摆了摆手,“哦,赵容同志今天下午到天海区去了。”
“什么?”罗正平脸色一沉,“丁亿成同志到东岳军区指挥北线阻击战、于辉同志到天海军区主持后方支前工作都是前线党委的决定,赵容同志到天海军区是谁的决定?”
“赵容同志说,隐藏在天海地区的反革命企图发动武装暴乱。他决定亲自去处理。时间紧急,他来不及告辞就走了。噢,不过,他特意委托中央局的秘书小吴向我说明了原因。”
罗正平很不高兴,“他说天海发生暴乱有何凭据吗?”
石川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文件夹,打开,递给罗正平,“这是天海军区保卫部门送来的通报,敌人在天海空投了许多传单,这还附有传单内容,上面说天海的所谓反共义士已经组成了地下军,准备揭竿而起,敌人还号召天海老百姓都来参加地下军。”
“哼!”罗正平把通报扔到桌子上,两手叉起腰,来回走了几步,“我们在江淮解放区的时候,这种传单满天飞,我们的战士都拿它当擦屁股纸!”
“算了,他不在这里,以后写战史也就省得提他了。”谷雨看完文件后放到桌上,转了转眼珠子,“既然这样,我们就改变原定计划,像飞鱼一样,跃出水面主动攻击敌人。”他弯腰瞅着桌上地图,分析着说:“北线敌人比较谨慎,况且我主力离该部较远,不好打。西线敌人没有攻击任务,对我军可能发起进攻已有戒备,也不好打。相比之下,南线敌人正踌躇满志地准备进攻我们。这时我军断然出击,就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石川也低头瞅了瞅地图,一手敲打着桌面,一手托着下巴,“南线敌人有三个兵团,靠我们现有条件是不能将其全歼的。现在我们只能集中力量打掉其中一个兵团。”
一直低头沉思的谷雨这时一拍桌子,“那就先打第一兵团的26军和第一快速纵队。”
“什么?”石川和罗正平吃了一惊,一起低头瞅着地图,然后抬头瞅着谷雨,“你的理由是什么?”
谷雨直起腰,脸上浮起笑容,“二兵团的74军和三兵团的11军在江淮战场上跟我们都较量过,吃过我们的亏,到了鲁河地区以后,一直行动谨慎。现在这两个兵团所属各军彼此靠得都很近,按我们现有条件是不能一战消灭敌军一个兵团的,所以我们不能打二、三兵团的主意。那么第一兵团是什么情况呢?51军驻守瑶湾县县城一带,26军、第一快速纵队布防于县城东面的太子庙一带,两地相距三十多公里。特别是26军和第一快速纵队自内战爆发以来,跟我们较量过几次,一直没吃过亏。”
石川没有说话,默默地点了点头。
“正因为如此,这股敌人一直很骄横,对我们没什么戒备,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给他一个突然袭击!”说到这里,谷雨眼睛放出亮光,“这些天我们一直组织部队练习打坦克,本来是准备对付冒进突出之敌的,这下可以用到26军头上了。”他抬手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六点多,从我军阵地到太子庙,有两个小时。兵贵神速,我建议我军立即出发,急行军赶到太子庙,包围敌人,十点发起攻击,争取快速歼灭26军和第一快速纵队!”
石川没有怎么兴奋,他低头瞅了瞅地图,冷静地说:“谷雨啊,26军和第一快速纵队是国民党精锐,装备好,战斗力强,消灭他们恐怕有些困难。我看,还是先打驻守在马家窑一带的59军,该部属于国民党杂牌军,装备和战斗力都很差,又位于太子庙东南三十多公里,我军攻击该敌,26军是不会支援他们的,而我们要是攻击26军和第一快速纵队,陈墨山会严令51军、59军和太子庙后面的77军全力增援。我看还是保险一点好。”
“石司令说得对,还是先打59军吧。”罗正平插话说,“太子庙一带虽然没有多层城防工事,但是26军和第一快速纵队进驻该地以后,以太子庙为中心紧急修筑了东西长十公里的野战工事。我军目前还没有攻坚经验,攻击强敌,要是有什么闪失……”
谷雨低头沉默了一会,然后攥紧拳头捶了一下桌面,抬起头说:“司令员、政委,你们说得都在理,困难和风险确实存在,但是我认为这些是可以克服的。打59军虽然风险很小,可对国民党方面来说没什么震慑意义,但是我们打了26军和第一快速纵队,不仅对国民党,就是对我方也会产生重要的战略影响。当然,对于风险,我们也不可大意。”
谷雨说完话,皱起眉头,背着手,缓步走到窗前。显然,他要权衡利弊后才能下决定。
“唔?下雪了?”谷雨突然发现窗外飞起了细碎的雪花,他眼睛一亮,马上转过身,快步走到桌子前,指着地图说:“那我们就打26军和第一快速纵队!”这会儿,谷雨长出了一口气,脸上浮起笑容,“快速纵队是******大太子******招募组建,二太子蒋纬国(国民党装甲兵参谋长)训练指挥的部队,好,我们就让这个蒋家太子苦心经营的太子军覆灭在太子庙!”说着,他狠狠地一拍桌子,旁边的马灯颤了一下,灯罩里的火苗也跟着忽闪忽闪的。
11,破晓的鼓声
深夜,一条条火蛇穿梭飞舞,就像一张火网布满了夜空。随着一阵阵尖厉的噪音响起,一颗颗炮弹纷纷落地爆炸,掀起冲天大火,太子庙一带转眼间变成了一片火海。
解放军战士在夜色掩护下,冒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分多路向当面之敌发起冲锋。
第一快速纵队所属的坦克阵地上,装甲兵们慌慌张张地从军用帐篷里跑出来,跌跌撞撞地爬上各自的坦克。不一会,发动机吼叫起来,坦克轱辘也转动起来,但是,坦克却像被粘住了似的,纹丝不动。发动机继续吼叫着,显得声嘶力竭。坦克轱辘急速旋转着,被卷起的泥巴四下飞溅。
一营负责攻击敌坦克部队,当冯滔带着战士们隐蔽接近敌军阵地时,敌军发现了他们,慌忙转动炮塔射击。一排子弹打到冯滔跟前,稀泥溅了他一脸。他顾不上擦脸,低声对战士们说,“上!”
战士们避开坦克死角,匍匐前进,很快就爬到坦克跟前。敌人发现了他们,赶紧旋转炮塔,向四周射击。但是,美式坦克车身太高,坦克炮死角太大,射击没起什么作用。解放军对这次攻击早有准备,他们巧妙地利用坦克死角避开坦克火力,猫腰接近了坦克。有的把拉开导火线的炸药包、手榴弹扔到坦克上,轰隆一声,坦克爆炸起火了。有的跳上车,挥起铁镐砸坏坦克天线、折射镜,坦克里的敌人顿时什么也看不见。有的端着步枪插进坦克通气孔开枪,车里的家伙纷纷中弹。有的抱着一捆捆高粱秆丢到坦克上,再点火烧着起来,小火苗顿时变成大火,还不停地吐着黑烟。……
金堰,陈墨山官邸,电话铃声“嘀玲玲”响个不停。壁灯亮了,穿睡衣的陈墨山慌忙从床上坐起来,抓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我是陈墨山,什么?****偷袭26军和第一快速纵队?”他的额头顿时沁出豆粒大的汗珠子,“听着,要他们固守!还有,马上命令51军、59军、77军、增援26军和第一纵队!北兵团、二、三兵团立刻向当面****发起攻击以减轻26军的压力。”
挂上电话后,他赶紧揭开被子,下了床。
行营作战室里,文达撅着嘴背着手在大屋子里走来走去,脸色十分苍白。几十个头戴耳机的男女报务员坐在十几张桌子前,守着各自的报话机,对着话筒焦急地呼喊:“303,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525,我在向你呼叫,你听见没有?”
一身军装的陈墨山走进屋里,文达和严光喜赶紧迎上去,哭丧着脸,连敬礼都忘了。“陈长官,情况糟透了,****发起进攻时,参加会议的军官有好些都还没有回部队。据空军泉城机场说,鲁文才他们乘坐的飞机四个小时前在机场降落,随后坐汽车顶着风雪回部队。可73军说,至今仍未见到他们。三兵团的军官现在也没有回到部队。二兵团的唐金山倒是刚回部队的,可他说眼下什么准备都没有,仓促进攻恐怕不会有什么结果。”
陈墨山顿时急了,“那马育英呢?他、他应该能很早返回部队,告诉他,一定要坚守阵地,等候援军。”
文达苦笑了一下,“马育英在晚上七点冒雪到达瑶湾县城,然后他就在县城住下来了,没有返回26军军部。”
“什么?”陈墨山倒吸一口凉气。
位于鲁河以北四百多里的东岳山区,在一个被国民党73军临时征用为指挥所的村公所堂屋里,瘦小身材、小眼睛的少将参谋长季耘此时正满脸愁容地背着手围着火盆转来转去。位于屋子中央的八仙桌上的大蜡烛和东西两面墙上的蜡烛一起吐着腾腾的火苗,把屋子里照得十分亮堂。
这时,门外喊了一声“敬礼”,紧接着,大门开了,穿黄呢子大衣的鲁文才和成桂章、扁平脸的12军军长沈赫走进屋里,后面还跟着秘书白露、报务员金玉淑和三个勤务兵。
季耘见来人都是身披雪花,慌忙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去,“军座,哦,不,应该叫您司令官,恭喜您荣升北线兵团司令官。一路上一直下这么大的雪,耽误了行程,让您受苦了。”
“好啦,不必来这些废话了。”鲁文才不耐烦地摆摆手,对于1943年就已经做到集团军总司令的鲁文才来说,现在这个临时的兵团司令官确实没什么值得陶醉的。随后他和成贵章、沈赫同时脱下沾着雪花的大衣和军帽,递给站在旁边的勤务兵,等勤务兵出去后,三人一起走到八仙桌前,分别坐到三张太师椅上,季耘也过来,坐在另一张太师椅上。
“我在半路上就通过车载电台收到了陈长官打来的电报,说****向南线第一兵团下手了。”鲁文才指了一下桌上地图,见季耘点头,又接着说:“我们这里有什么情况吗?”
“我们这里一切正常,当面的****目前还没什么动作。”话音刚落,外面突然响起几声枪响,砰砰。在寂静的深夜,这枪声特别刺耳。
季耘见三个长官面露惊色,慌忙陪着笑脸,“这、这是对面的****在打冷枪。哦,自从我军进入共区前沿以后,****就一直没有停止过打冷枪。”他随后从桌上皮包里掏出两张电报,“陈长官已经连续来了两封电报,催问司令官是否返回部队,还要我部立即向当面****发起进攻。”
鲁文才接过电报,扫了一眼,随后把电报递给成桂章,然后托起下巴,眨巴一下眼睛,“金小姐,给陈长官回电,就说我已回到部队,北兵团将尽快向当面****发起进攻。”
金玉淑麻利地打开文件夹,记下电文,然后把文件夹和钢笔递给鲁文才,在他潦草地签上名字以后,再收起文件夹,向长官们敬个军礼,转身出去了。
鲁文才指着地图,对季耘等人苦笑了一下,“眼下情况不明,再加上大雪纷飞,强行进攻只能是自找麻烦。南线兵团的所谓进攻也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所以我们也来个虚张声势,命令我军炮兵,向当面****阵地开炮。”
鲁文才命令下达后,从热被窝紧急叫醒的蒋军炮兵匆忙穿上军装,出屋后慌慌张张地揭掉已经蒙上一层白雪的帆布炮衣,把火炮推到发射阵地上,调试、校正、瞄准;还有一些炮兵赶紧从放炮弹的屋子里把一箱箱炮弹搬到火炮跟前,打开盖子,准备装填炮弹。
通通通,几十条火龙穿破漫天雪花,飞向对面****阵地。
74军军部设在鲁河南部的牛头镇里,这天深夜,陈书香挎着文件夹刚拉开房门,一股冷风夹着一团细碎的雪花就迎面扑来,她不禁打了个寒战。因为公务在身,她仍然走出房门。院子里十分寂静,西北风的呜呜声和雪花的沙沙声听得清清楚楚。远处还不时传来密集沉闷的炮声,“轰轰”,这是74军的炮兵正在打炮。26军和第一快速纵队遭袭以后,唐金山也按照陈墨山的命令组织部队向当面****阵地发起攻击。当然,和鲁文才一样,唐金山这也只是做做样子。
陈书香快步走进唐金山的屋子,由军用车载式柴油发电机组供电的大灯泡把屋子里照得格外亮堂,正趴着八仙桌看地图的唐金山见她神情紧张,就眨眨眼睛,“陈小姐,你怎么了?”
“刚刚收到26军的求救电报,”陈书香从文件夹里掏出一张电报递给唐金山,沮丧地说,“电报还没拍完,电台信号就中断了!”
“啊?”坐在唐金山旁边的杜松和刘雁同时惊叫起来,刘雁瞅瞅唐金山,又瞅瞅陈书香,神情有点茫然,“那、那这么说,26军和第一快速纵队就、就算……”她发觉继续说下去很不好就慌忙刹了车。[]这时,徐励走进来,举起相机对着唐金山按动快门,咔嚓一闪,然后她笑眯眯地说:“唐将军,您刚才看地图的效果好极了。”
唐金山疑惑地眨眼打量了徐励一番,心想,这女人到底是个什么人呢?对照一下楚州与林河两次战斗,她的嫌疑最大。可是蒋安邦却很信任她,这可怎么办呢?那么她到底是个什么人呢?要么她是党国忠良,要么,她就是隐藏很深的共党密探!二者必居其一!
天亮以后,雪停了,天色转晴。太阳升到空中,把温暖柔和的阳光撒到大地。太子庙战场,上百处余火仍在吐着黑烟,雪地里到处都是散落的背包、钢盔、枪支、炮弹壳、弹药箱、罐头盒等军用物资。几百辆美式卡车,几百门美式野炮、榴弹炮,几十辆美式坦克此时静静地横卧在开阔的原野上。
经历了一夜激战的战士们现在瞅着、摸着这些涂着青天白日标记的战利品,虽然大家眼睛熬红了,脸被熏黑了,但是人人兴高采烈。有的站在大炮跟前,有的爬上卡车、坦克,大家不停地挥舞着枪支,军帽、手巾,一遍又一遍地欢呼着。
大批蒋军俘虏被解放军战士押解着列队走下战场,许多人耷拉着脑袋,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当他们从坦克大炮汽车跟前走过时,忍不住转头瞅了一眼,看着这些昨天还属于他们的美式装备,见谷雨等人抚摸坦克,好些人眼睛湿润了,泪珠顺着脸颊簌簌地往下流淌。
这时候常戈走近谷雨,小声说,被围敌军基本被歼,另有零散溃敌正在搜捕中,估计今天天黑前可以结束战场扫尾。
金堰西郊兵营,十几辆坦克停放在操场上,几十个装甲兵正在雪地里为坦克除雪、加油、注水、擦灰,作例行检修。虽然国民党当局尚未正式公布消息,但是太子庙兵败一事已经不胫而走。听说“成仁殉国”的官兵里有自己的同伙,装甲兵们普遍都有一种兔死狐悲的伤感。此刻,大家脸色阴郁,嘴唇紧闭,只顾低头干活。
这时,有个装甲兵看见三个装甲兵军官陪同两位穿黄呢子大衣的长官向操场走来,赶紧丢下油盒,轻轻咳嗽一下。其他装甲兵也丢下手里工具,一起面向长官立正行注目礼。
陈墨山和蒋安邦走近坦克,在一辆坦克跟前停下脚步。仰望着两点六米高的坦克车体,陈墨山感慨地摇了摇头:“我真不明白,我们的26军和第一快速纵队都是拥有美式装备的精英呐!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就被****捣掉了呢?”
蒋安邦阴沉着脸,“也许我们败就败在美式装备上。”
“嗯?”陈墨山瞅了他一眼,显得很惊讶。
蒋安邦指了一下坦克,“长官请看,这是美国的m3a3式坦克。全部自重只有14吨,车体是用薄钢板制造的,这样的坦克毫无防护力可言,****扔炸药包甚至手榴弹都能把它炸坏。至于掉到了烂泥窝里,也就当然不能自拔喽。”说到这里,他抬腿踢了一下坦克车体,愤愤地说:“这也叫坦克?简直就是纸糊的蛋!”
随后,他又爬上车体,指了一下坦克炮,“陈长官,您知道这炮的口径有多大吗?37毫米!打不远也打不狠,杀伤力还不如六零炮呢!”他抬起戴白手套的手拍拍炮筒,“这也算炮筒子吗?又短又细,简直就是个烧火棍子!”
余怒未息的他接着又叹了口气,“我们很多人总拿拥有美式装备沾沾自喜,殊不知,拥有美式装备并不等于就拥有了美国军队的装备!美国给我们的坦克是战斗全重14吨,炮筒口径37毫米的轻型坦克,可美国军队自己装备的坦克是啥样的?战斗全重33吨,炮筒口径75毫米的m4中型坦克和战斗全重41吨,炮筒口径90毫米的m26重型坦克。美军一个陆军师的队属炮兵配备105和155毫米榴弹炮,数量超过八十门。可我军一个军的队属炮兵配备的美式榴弹炮只有105毫米,数量不过十几门。说白了,美国人给我们的所谓美式装备不过是美国淘汰、落后和过时的东西。我们花我国民众巨额的血汗钱买了一堆洋破烂、洋垃圾,还以为捡了大便宜呢!”
脸色涨红的蒋安邦跳下坦克以后,陈墨山拍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老弟,你太容易激动了。老弟刚才说美国人给我们的坦克是烧火棍子,而****连烧火棍子都没有,可他们照样打了胜仗,这你如何解释呢?”
蒋安邦鼻子哼了一下,“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呢?一般情况下,骑自行车比步行快,开汽车比骑自行车快。可这自行车、汽车要是出了故障,推着自行车或者汽车走路能走过两条腿的吗?”
“推汽车走路?”陈墨山右手托起下巴,若有所思,他沉默了一会,又说:“老弟,你看通过此次太子庙兵败,我们能得到什么教训吗?”
蒋安邦苦笑了一下,“最重要的教训就是,我们决不能依赖吃洋饭!”随后蒋安邦叹了口气,耷拉下脑袋,“现实的教训就是,今后我们的坦克在行动时不要沾水,避免在水网地带行动。”
牛头镇,临街的一家小饭店里,摆放了五张方桌,十几个穿军服的顾客在闷头吃早饭。大家已经听到了太子庙兵败的消息,一种兔死狐悲的心理笼罩着官兵们,虽然天色晴朗,虽然碗里的蒸包、煎包、沙汤、油茶、豆浆不时冒着热气,大家的脸上却是一片阴暗。
矮胖的老板是地下交通员,前天他刚接到通知,这两天将有自己人扮作顾客来送情报。上边要求他只管按地下工作程序接收情报,不准当面识破送情报的。此时,他还是忍不住悄悄观察着就餐顾客,心想,这里头会不会就有自己人呢?会是谁呢?
刘雁、陈书香、徐励坐在靠西边窗户的一张餐桌上,吃完早点,徐励打开自己手提包,“今天算我请客。”
“算了,还是各掏各的吧。”刘雁和陈书香马上打开自己手提包,掏出钞票放在桌上。
突然,外面响起一声吆喝“不许动!”,接着闯进几个握手枪的便衣。另一张桌子就餐的田小珍也刚刚把钱放在桌上,见风头不对,慌忙伸手拿钱。领头的大鼻子甩手给了一枪,“砰”,一个金边细瓷碗被打得粉碎,田小珍吓得脸色煞白,浑身哆嗦。其他人也吓一跳。
大鼻子得意地扫了屋子一眼,注意到刘雁等人桌上三张钞票都是折叠的,“哼哼,通过付帐传递情报,这小把戏老子都玩烂了。南天竹,现在让我看看你的钱里夹带了什么情报。”
正在刘雁桌旁准备收钱的老板见持枪便衣闯进来,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慌忙把抹布丢在桌上,上前拱手陪出笑脸,“长官,您误会了,这里都是正经人。”
“去你妈的!”大鼻子粗野地推开他,向刘雁等人餐桌大步走去。其他顾客这会儿一起惊恐地瞅着大鼻子等人,却没人敢吭声。刘雁三人咬着嘴唇,脸色苍白。老板脸颊抽搐,也不敢吭声。躺在餐桌上的三张对折钞票此时纹丝不动,就像掉进陷阱等待捕获的猎物。
大鼻子走过来,一把抓起一张钞票,打开,什么也没有。再打开另外两张,也是空的。接着,其他便衣拿起别的顾客放桌上的钞票,发现也是空的。
这时,刘雁站起来,脸色铁青地盯着大鼻子,“姓吴的,姑奶奶的包也请你查查,女人的东西要是搞不懂,你去问你妈,你妈要是也不懂就问你姨你姑你婶子!我想,你家长辈里至少得有一个通乎的吧?”说着拉开手提包拉链,往桌上一摔。陈书香和徐励也把手提包往桌上一摔,陈书香还瞪眼说,“今天我们应该白吃白喝,才不会招惹你们政工处。”
大鼻子听出对方在骂自己,也看出这时候翻包不仅翻不出来什么,相反还会招一顿臭骂。他正犹豫着,杏眼喷火的田小珍左手揉着乱跳的心口窝,右手捏着手帕指着他,声音尖厉地破口大骂,“姓吴的,你混蛋!你刚才差点要了姑奶奶的命!你、你这披着人皮不长人肺的畜生,要是把姑奶奶吓出毛病来,要是伤了姑奶奶,姑奶奶跟你没完!”
大鼻子被骂得满脸通红,还不敢还嘴,只好扫兴地摆下手,带着部下出去了。
偏偏陈书香还呸了一口,徐励随即拉住她,“算了算了,别跟这些家伙一般见识了。”
老板赶紧给大伙陪笑脸作揖,“噢,今天招待不好,请各位海涵。”
等众人纷纷离开后,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暗自庆幸,虽说没接上头,可总比现场被逮个正着要好。随后,他开始收拾桌面,当他拿起刚才放桌上的抹布时,突然发现下面竟压着一个折叠纸头,慌忙四下瞅瞅。
就在他刚要伸手去拿纸头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一个洪亮严厉的吼声,“住手!”
老板当即被吓得面无人色,离纸头还有几厘米的右手也顿时停在那里不动了,他怕强行拿纸头会挨一枪。现在,陷入惊恐的老板马上想到的是,面对追问,就一口咬定啥也不知道,看见纸头还以为是哪个顾客扔了的废纸,自己也准备把这废纸扔到墙边簸箕里……
这时候,后面又是那个洪亮的吼声,“有话好好说,你这抬着手想干吗?”
老板愣了一下,马上镇定地回答,“我、我在擦桌子呀。”随即转过头来。唔?门口没人!外面街上,一个三角眼士兵左手揪住一个穿黑袄小贩,右手抬到空中,一个高个子军官向他们走去。那个士兵看见军官,慌忙松开小贩,立正敬礼,“张营长,这家伙说我不给钱就拿他东西。”
那个小贩赶紧给军官看他手里的小票,“长官,他才给我这点钱,我连本钱都不够呀。”
一看原来只是一桩纯粹的买卖纠纷,老板这才如释重负的转过头,慌忙拿起纸头塞进兜里。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浑身冒冷汗,心口狂跳不已……
龙头镇,司令部大院后院西厢房,从太子庙回来的谷雨刚刚坐到圈椅上,罗正平走进来,见屋子里没有外人,就从皮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这是南天竹送来的情报,说敌人已经开始收缩。噢,南天竹还捎来一个私人口信。说她的恋人是过去在白区当演员,后来到新四军的冯滔。好久没音信了,就向我打听他的下落。”
正在看情报的谷雨一愣,抬头笑了,“哟,钢铁战士也有儿女情长呀。老罗,我得给人家说个情,你可不能棒打鸳鸯呀。”
这时,冯滔走进来,谷雨把情报装进衣袋,起身拍拍他肩膀,“冯滔同志,老一营这次打得很好。前委决定给你们记功,祝贺你们。”
冯滔很高兴,“感谢首长嘉奖。”通过这次战斗,他发现和她的浪漫预约又有了一线希望。
罗正平也走过来,“冯营长,你在白区是不是还有个恋人?”
冯滔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是的。”
罗正平笑了,“告诉你,人家还惦记着你呢。怎么样,你应该给她写封信吧?”见冯滔惊喜地抬起头,他又严肃地说:“她正在敌人内部从事光荣的地下工作。为了她的安全,她的身份和代号还需要保密。你写信不能写得太多,内容要隐晦,还不能提到你和她的真实姓名,还得必须用工整的仿宋体来写,要和你通常写的字体区别开来。冯滔,动动脑子吧,怎样写好一封即使落到敌人手里,也不会出事的特殊情书?”
冯滔低头想想,然后坐到书桌前,接过谷雨递的钢笔,在一张空白纸上用工整的仿宋体写道:“寄语莺莺,今生但愿情长绵,万里相思盼镜圆。为汝憔枯终不悔,莺歌燕舞必联欢。张生顿首。”
在把信纸交给罗正平的时候,冯滔欣喜的说,“请帮我给她带个口信。既然她心里装着我,那么等革命胜利后,我们就、就结婚。”
罗正平点点头,笑眯眯地看着冯滔,“小冯呀,你在白区是不是还有别的女同志对你也挺那个的呀?”见冯滔红着脸点头,接着说,“噢,人家也在牵挂着你呢。”
冯滔心里热乎乎的,嘴上却说:“我谢谢人家,不过这都是单相思。”
“哎哟,你太幸福了!”罗正平羡慕地连连摇头,“靠魅力而不是靠地位和财产吸引女人的男人无疑是最幸福的,可惜呀,我是没有这种幸福感的。”
“好家伙!”谷雨上前捶了罗正平一拳,“你这狗东西居然还得陇望蜀,我去报告孙大姐,看她不一脚把你踢到天上。”
三人一起哈哈大笑。
前院堂屋里,石川和几个参谋们围坐在火盆跟前,谈笑风生。
这次奔袭太子庙,虽说是临时决定的,但战斗准备工作却早就开始了。去年年底,谷雨就曾和石川商量,准备两家合兵打掉敌人快速纵队。瑶湾一带的土壤是粘性土质,一遇见雨雪就成了烂泥塘,敌军的炮车、坦克陷进烂泥塘里自然是动弹不得,无路可走。所以,石川此时谈起太子庙战斗,不免脸上洋溢着自豪的微笑。“一战成功,真痛快呀!”
苏参谋这会儿问道:“被俘的敌军装甲兵、炮兵、司机怎么处理?”
石川哈哈一笑,“把他们连同缴获的重型装备全部送到后方,对这些人要耐心教育,体贴关心,争取他们参加我军摩托化部队和机械化部队的建设。”说到这里,石川站起来,豪迈地比划了一下,“我们将要有摩托化部队和机械化部队了,今后,我们还将有强大的海军和强大的空军!”
这时,谷雨和卫仪走进来,石川等人随即起身打招呼。然后谷雨和石川走到八仙桌前,谷雨指着地图,皱着眉头说:“太子庙战斗结束后,我们原打算接着攻击敌59军、77军,但是这股敌人被太子庙战斗吓坏了,我们还没出动,他们就已退缩了四十里。这样,我们的原计划落空了。”随后他又笑眯眯的说,“这股敌人一逃,使得太子庙西边的51军更加孤立,该部现在驻守瑶湾县城,附近没有其他蒋军。51军是杂牌军,装备和战斗力都不如26军,我看,趁热打铁,出击瑶湾县城,消灭51军,这样,整个第一兵团就报销了。”
牛头镇,蒋军74军军部所在地,夜幕降临后,空旷的大地上覆盖着一层惨白的积雪和冰冻,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冷枪的枪声。
后院西厢房徐励的屋子里,房梁上栓的灯泡还亮着光,她这会儿坐在靠北墙的书桌前,两手操作着桌上打字机。随着打字机各种按键被啪嗒啪嗒地频繁按动,插在机子里的打字纸缓缓的被传送出来――“****74军一举挫败大股共匪偷袭,牛头镇前沿阵地稳如泰山。”
这时候刘雁和陈书香推门进来,“哟,徐小姐还没有休息吗?”
徐励停下来,站起来,离开桌子,笑眯眯的说,“上面催着要新闻稿。哟,你们不也没有休息吗?快请坐吧。”
“我心里有气,没心思睡觉。”陈书香走近书桌,不满地捣着桌面,“想到今天上午的事,心里就来气。”
刘雁也走近桌子,一只手搭在打字机上,“可不是嘛。幸好我们的钱上没有任何字迹,要是有个别人胡乱画的符号、线条,这都说不清楚了。哎?徐小姐,你的打字机跟我们的打字机都是一个牌子的。”
陈书香低头一瞅,笑了,“可不是嘛,不仅牌子一样,连型号都是一样的。”
徐励笑笑,没有吭声。
前院正房唐金山住处堂屋,门窗紧闭,房梁上吊着一盏发亮的100瓦大灯泡。
此时,唐金山裹着军大衣坐在红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享受着旁边地上火盆里散发出来的阵阵热气,瞅着坐在对面的张立江,两手有节奏地拍打着座椅扶手。“假如,假如你是共党大头子,在掌握重大机密的汪静方叛逃以后,你就一点补救方法都没有吗?”
张立江翻了翻眼皮,突然眼珠闪亮,忍不住拍了一下八仙桌,“你是说,共党密探南天竹已经接到了他们大头子秘密发来的应变警报,随后采取了某种防护措施。所以,所以政工处今天的搜捕会出现一无所获的结果。”
唐金山轻轻的点点头,随后哼了一下鼻子,“政工处一群笨蛋!打草惊蛇了。”
张立江低头想了想,“今天在小饭馆吃饭的除了姓徐的,还有刘小姐、陈小姐、田小姐。假如,假如姓徐的不是南天竹,那么、那么这三位小姐里会不会有一个是南天竹呢?”
唐金山两手抱在胸前,仰头望着房梁。“你把汪静方的供词关于楚州和林河战斗的部分再好好看看。”
张立江打开八仙桌上的皮包,拿出一份卷宗,封面上赫然印着“汪静方自新供状”几个打印大字,左边还印有一行小字“为准确掌握了解共匪之原始底细,供词中所有对话内容均保持原貌。”他打开卷宗,翻到第五页,《楚州之战与林河之战》的小标题左面是――
从9月初开始,****的侦察机频繁飞到楚州等地上空侦察,潜入****防区的几个匪军侦察组回来后都报告说,****在楚州周围调动频繁,74军也调来楚州一线。9月9日,匪江淮分局紧急开会研究对策,我列席会议。
我在发言时说,蒋军会很快进攻楚州,目前敌我力量悬殊,我军兵力火力方面均处劣势,所以楚州不宜坚守。当然,为了给转移非战斗人员和重要物资争取时间,以及不让敌人及时发觉我们放弃楚州的意图,我军有必要摆出一副决战楚州的架势。但是在人员和物资转移完毕后就立即撤出。地方部队留在楚州周围分散打游击,骚扰蒋军后方,主力则在运动战中寻机歼灭冒进之敌。
匪江淮分局书记罗正平等人虽然同意转移人员和物资,但同时认为,楚州是江淮解放区首府,又是鱼米之乡、交通要道,无论如何都要坚守。为此,罗匪命令在楚州东南天平县的第一、第六师,位于楚州西南云海县的独立旅迅速赶到楚州,他还要求位于楚州西面的黄淮匪军第9师(该部8月底即南下江淮)也来楚州参战。
9月22日,****74军等部开始攻击楚州。正如我估计的那样,战斗一开始,匪军即处境不利,只好且战且退。到9月底,楚州外围阵地基本丧失。10月2日凌晨,****74军一支突击队穿越匪2师和5旅阵地结合部,突入楚州南城门。匪军无力再战,下午4时全线溃退。
楚州之战对共匪是一个沉重打击。楚州是江淮匪区首府,又是江淮主要经济来源。罗匪为了保楚州,不惜丢掉天平、云海、吴营等县,结果是满盘皆输。各部队之间互相埋怨,都说对方不尽力,闹得极不痛快。为了缓解共匪之间矛盾,在楚州丢失后的一次会议上,罗匪辩解说,防守楚州的我军只有第2师、5旅和一些地方部队。战斗第三天,独立旅才赶到楚州。第9师受蒋军第7军阻拦,1师和6师需穿越五百多里水网地带,都没有及时赶到楚州。之后,1、6师虽陆续赶到,但楚州已经失陷,回天无力,只好一起退往林河。
我和几个匪官对罗匪讲话避重就轻大为不满。会后我们找谷匪分析,假使1、6、9师全部及时赶到楚州,按敌我力量对比和敌军战术运用来看,我军也是不仅不能确保楚州,相反还有可能主力陷入重围,全军覆没。罗对放弃楚州的必然性认识不足,导致部队极为被动。楚州丢弃后,各部队都出现了官兵逃亡现象。
10月18日,我再次列席江淮分局会议,讨论当前局势。罗匪基于上次满盘皆输的教训,这次没敢坚持死守林河。但出人意料的是,上次支持罗匪的谷雨这此却还主张坚守林河。当我提起上次罗正平不采纳我的意见导致满盘皆输的教训时,谷匪得意地说,“上次我们没有摸清蒋军的脉搏,所以吃了亏。这次我们摸到了蒋军脉搏,往下就好唱戏了。”散会后,谷匪私下告诉我,罗匪手下密探南天竹已送来74军将要发动新攻势的详细情报。
由于准确地掌握了****具体动向,从10月20日****74军进攻林河一开始,共匪就显得比较从容主动。23日,谷匪居然敢于集中江淮匪军几乎全部兵力,加入林河战场。他在过去打仗从未这样冒险。29日,匪军分三路对****发起全线反击,11月1日,****全线后退。虽然只是一个消耗战,但是由于是击退****精锐74军,此战又是发生在匪首朱德做寿前夕,匪军内部还是弹冠相庆,趾高气扬。罗匪在审批共匪战报时,还得意地把“林河保卫战获胜”的标题改成“江淮解放区首府林河保卫战获得光荣胜利”……
看完这一段,张立江抬起头,眨着眼,“军座的意思是,如果陈小姐她们是南天竹,那么我们进攻楚州就会遭到失败?”
唐金山低头平视张立江,微微一笑,“按照汪静方的口供,****对我们有个摸清脉搏和没摸清的问题。从74军投入剿共战场开始,刘小姐她们就一直在场。如果她们中有谁是南天竹,那么打楚州的时候,她怎么不向****提供情报呢?****又怎会没摸清我军脉搏呢?当然,不能说我们74军内部绝对没有共产党密探,但是刘小姐她们的嫌疑可以排除。你想想,如果这几位掌握我军机密的小姐是共产党,那么去年10月2日的楚州城等待你的就不是一枚宝鼎勋章了,而是一个恐怖的死亡陷阱!”
张立江把卷宗装进皮包,垂下眼皮,“打楚州,姓徐的不在场。两次打林河,她都在场。既然徐励嫌疑最大,为什么不干脆把她抓起来审问呢?”
唐金山苦笑了一下,“问题是姓徐的不是唯一的嫌疑人。去年她两次采访我部的时候,每次都有另外几个记者同来。第三次也是她作为常驻记者来74军的时候,虽然只是她一个人来,但是和前两次一样,都是坐同一辆国防部新闻局的汽车来的,而且每次都有联勤总部的同一名军官顺路搭车。你说这司机和军需官就没有嫌疑吗?况且楚州光复后,我军补充了两千名官兵,其中留在军部的有六十人。这六十人里会不会有一个是南天竹呢?”
12,突破
几天后,解放军对瑶湾发起了攻击。(.)首先,解放军集中炮火对瑶湾县城外的敌军工事进行了火力急袭,蒋军阵地顿时化作一片火海。
在炮火急袭停止后,解放军步兵向县城发起多路冲击。快要接近县城时,突然,对面敌人阵地上一下子喷出千百条火蛇,冲锋的战士来不及提防,纷纷中弹倒下。原来,刚才的炮击虽然摧毁了一些表面工事,但因炮弹有限,仍有大量坚固工事未遭破坏。不一会,阵地前沿布满了解放军死伤人员,有的还没有断气,身体不住地抽动。后面的战士无法再冲,慌忙就地卧倒,并集中机枪、步枪、冲锋枪一起对准当面敌人射击。这时,救护人员趁机爬到伤员跟前,给他们包扎伤口,然后拽着伤员匍匐后退。
双方的火力对射仍在继续,穿梭飞舞的火流发出耀眼的光芒,把阵地映照得如同白昼。
金堰,陈墨山办公室,被天花板吊灯柔和的灯光照得脸色苍白的陈墨山坐在沙发上,脑袋靠着沙发背,闭着眼睛,翘着二郎腿,两手轻轻拍打着沙发扶手,懒洋洋地对站在跟前的孙芸芸口述命令,“回电周军长,就说行营已经抽调援军正在驰援瑶湾,要他务必坚守城池,等候援军解围。”
孙芸芸记完内容后把文件夹和钢笔递给陈墨山,他接过钢笔,潦草地在上面签了名字。孙芸芸走后,坐在旁边沙发上的蒋安邦端着茶杯一边品茶,一边皱着眉头,“陈长官,我刚才怎么没见您给哪个部队下达增援瑶湾的命令呢?”
陈墨山坐着没动弹,脸上浮起一丝诡秘的微笑,“老弟真是太单纯了,51军原是张学良的东北军,你大概还不知道老头子对东北军的一条内部政策吧?”
内部政策?蒋安邦听说过,西安事变之后,“老头子”针对东北军在西安事变中犯下“大不敬”之罪,就给东北军搞了一条内部政策,即:“打死敌军雪国耻,打死我军雪家耻。”第一条的意思好理解,第二条嘛,就是说,东北军的人要是被敌人打死了,正好雪西安事变的家耻。难怪陈墨山现在没有派援军解救51军。
蒋安邦是个所谓纯正的国民党人,他把茶杯往茶几上一墩,愤愤地瞪大眼睛,“作为一个政治领袖,老头子这样小肚鸡肠是很不道德的!”停顿一下,他又想起一件事,“51军是杂牌,您可以不问他们死活,可马育英和26军后方兵站的一千多人现在也都在瑶湾,您对他们也能不理不采吗?别忘了,马育英可是老头子的天子门生呀。”
陈墨山依旧靠着沙发,闭着眼睛,两手轻轻地拍打着扶手。“马育英在大战临头竟然还想着寻欢作乐,擅离职守,断送了26军和第一快速纵队,实属可恶!老头子一个小时以前给我来了封密电,要我对马育英严加查办。哼!天子门生怎么啦?天子门生就能一劳永逸了吗?哎,他这会儿要是阵亡,也算他以身殉国,这样大家也都省了麻烦。”
瑶湾县的激烈枪声传到两百里外的鲁河县,在解放军领导干部中引起很大的震荡。
经过三天激战,我军三师和六师分别夺取外围据点齐家镇和赵辛镇,歼灭51军各一部,在赵辛俘获马育英。但第二师在进攻县城时,只攻克部分前沿阵地,未攻进县城。
龙头镇司令部,石川和几个参谋围着八仙桌,紧张地瞅着桌上的地图,听谷雨分析战
况,“据了解,二师擅长打野战却不擅长攻坚。而三师、六师攻击得手是因为他们事先根据矿工出身的战士们的建议,突击制作了大批适合破坏工事的炸药包,并组织多个精干的爆破组对敌人工事实施连续爆破。”
说到这里,谷雨停顿了一下,随后抬起头,听着屋外不时传来远方隆隆的炮声,语气坚定的说,“为此,我打算亲自到瑶湾前线指导二师工作,再从三师和六师各抽调一些擅长爆破的骨干到二师传授经验。一定要尽快拿下瑶湾”
龙头镇外的大道上,一队解放军骡马炮兵正在朝瑶湾方向开进。马蹄声、山炮车轮声与西北风裹带的远方爆炸声、飞机马达声混杂一起,回荡在半空中。吧嗒、咕噜、呜呜、轰轰、嗡嗡。
瑶湾守军再一次给陈墨山发电求救,说“职部已坚守三天三夜,再无救援,恐遭不测。”
“什么?什么?周力梧已经在瑶湾坚守了三天三夜?”陈墨山听完雷平的汇报,刷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两手撑着桌面,两眼瞪得老大。“奇迹,真是奇迹!”他随即离开座位,背着手,低头来回走了几步,眼珠子也跟着转来转去。过了一会,他停下脚步,冲着雷平说:“马上查查哪些部队离瑶湾最近,立即给他们发电报,要他们火速增援瑶湾,不得有误!还有,命令鲁兵团和唐兵团,迅速向当面****发起进攻,给****增加压力。”
雷平对旁边的孙芸芸说了几个部队番号,她很快麻利地写好命令,然后把文件夹和钢笔递给陈墨山,陈墨山接过笔,郑重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站在旁边的蒋安邦对陈墨山态度的突然变化感到费解,等雷平和孙芸芸出去后,他眨了眨眼睛,“陈长官,您这是唱的哪出戏?您前几天不是说打死我军雪家耻吗?”
“这就叫政治。”陈墨山回到座位,满面笑容地说,“51军人数比26军少,装备和战斗力也比26军差,所以当****进攻瑶湾时,我以为会像26军一样很快被吃掉,也就懒得搭理他们。可没想到,他们倚靠城防工事竟然守了三天三夜。这就促使我重新看待瑶湾战斗。现在假如我军增援部队赶到瑶湾城下,不论是把攻城的****消灭还是赶跑,我们都将获得瑶湾大捷。”
蒋安邦笑了,“噢,这就回到了打死敌军雪国耻上面了?”
“不是为了那个事,”陈墨山摆摆手,苦笑了一下。(.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原来,去年九月《观察》周刊发表文章说,国民党单靠武力消灭不了****,内战可能有三种结果,政治协商、南北朝、十月革命。为此,多位社会名流分别在新年前后几次找过陈墨山,建议国民党与****讲和。深知剿共风险的他未当场表态,但也觉得,为避免十月革命的后果,可以考虑前两种选择。
“目前的形势逼迫我们必须得跟共产党恢复和平谈判,但是麻烦的是,我们自己怎么能打一个胜仗,好让共产党看到,我吃不掉你,你同样也吃不掉我。就在我为这个胜仗头疼的时候,现在机会来了。你说,我能不救周力梧吗?”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蒋安邦恍然大悟。
陈墨山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抬手揉揉太阳穴,“我要给老头子拍个电报,劝他看清形势,改弦更张,请美国人出面,谋求与****恢复和谈。老弟,我口述,你来写吧?”
“是,”蒋安邦愉快地答应一声,随即从桌子上拿起文件夹和钢笔。
陈墨山的命令很快传达下去,瑶湾附近的蒋军一改此前的隔岸观火,开始向该地移动。
瑶湾战斗也引起了美国在华机构的高度关注,雷纳德每天都看瑶湾战报,并与巴尔高特等人频繁磋商。这天晚上,在雷纳德办公室,一个三十出头、鹰钩鼻、穿灰色哔叽西服的美国官员坐在壁炉跟前的沙发上,瞅着坐在旁边的雷纳德,不住地眨着蓝眼睛,“先生,我一直没明白,我们美国对华政策的指导原则是什么?瑶湾的战斗跟这一政策有关吗?”
雷纳德翘着二郎腿,右手轻轻地拍打着沙发扶手,神情很随意,“这个政策就是,让中国成为亲美国家。用中国人的话说,我们美国是如来佛,中国,就是在如来佛手掌心上翻筋斗的孙悟空。明白了吗?亲爱的吉米。而国民党在瑶湾的胜利将会确保这一政策。”
吉米从茶几上端起咖啡,“那么我们帮助******打击共产党,是因为国民党亲美,而不是为了反对共产主义?”
雷纳德也从茶几上端起一杯咖啡,笑了,“吉米,你说得对,这跟意识形态毫不相干。”
吉米捏着汤匙轻轻地搅拌着咖啡,“既然我们担心共党这个红色猴子会带着中国脱离我们的手掌,那我们美军为什么不直接参战呢?是担心这会引起斯大林的武装干涉吗?”
雷纳德也一边搅拌咖啡一边笑着说:“斯大林连朝鲜的三八线都不敢跨过,怎么可能会为一个连俄语都不会说的******而不惜与我们美国交战呢?我们并不担心这一点。我国政府曾经专门研究过出兵的问题,结论是这么做非常麻烦。”
非常麻烦?吉米想起来了,顾问团的一个军官曾经告诉他,美军直接参战首先会牺牲美国军人高贵的生命,而且牺牲多少都无法估计。还有,中国是个大国,美军出动多少才能结束这场战争,同样是个未知数。大规模出兵并不能确保美军必胜,因为****军队有非常丰富的游击战经验,再生能力像野草一样极强,当年日本人使出浑身解数反复扫荡、蚕食、清乡都没能摧毁****武装,相反还越杀越旺,越扫越大。美军参战同样也会遭遇这个麻烦。而且大规模出兵还将带来另一种灾难性后果,这将使不信仰共产主义但是却很爱国的中国人认为,美国在侵略他的祖国,******将变成另一个汪精卫,这会促使大多数中国人包括大多数国民党的官员和士兵倒向共产党。
正在喝咖啡的吉米把杯子停在半空,“先生,看来您相信那几个中国人对中国内战前途的分析了,或者说您也认为国民党不能战胜****,相反****却有可能战胜国民党?”
“是的,”雷纳德喝了一口咖啡,脸上露出微笑,“出于这种考虑,我接受了国民党方面的请求,今天约见了****驻南京代表,建议双方恢复谈判,并希望****方面允许国民党代表直接到延安会晤****领袖******先生。坦率地说,我比******先生还希望两党能够达成一项新的和平协议。这样,中国可能会出现第一种和第二种前途,这虽然将使我们美国在华利益受到一些损害,但是对美国来说,这仍然是可取的。因为当我们不能帮助亲美的******把整个中国投入到我们美国的手掌心的时候,我们就必须退而求其次,至少确保一部分中国放在美国的手掌心上。”说着,他把杯子放在手掌心上,向吉米使了个眼色。
吉米抿了一口咖啡,眼里闪出一道清亮的蓝光,“先生,如果我们在中国共产党里培植一个亲美势力集团,那我们就不必担心****控制中国以后会损害我们在华利益了吗?”
雷纳德眼里也闪了一道黯淡的蓝光,“噢?亲爱的吉米,你太富于想象力了!是的,我们应该进行这种尝试。不过,你的这个设想在现在,在******当政时期是实现不了的。至于将来能不能实现,那是将来的事,让将来去回答吧。”说着,他喝了一大口咖啡,脸上露出一丝似乎对咖啡苦味道很敏感的笑容,“我们还是着眼现实,为了我们美国的利益,看看我们有什么办法能够阻止******控制中国?”
国共两党在瑶湾激战的同时,在鲁河县也爆发了激战。
十几架涂着青天白日标记的飞机窜到第一师阵地上空投下一排排炸弹,爆炸引起的烈火黑烟还没有消散,从远处飞来的一排炮弹紧接着落地爆炸,引起更大面积的烈火黑烟。轰击刚一结束,一大群蒋军士兵端着枪,成散兵线队形向第一师阵地猛扑过来。快接近前沿时,严阵以待的解放军立即开火。一条条火蛇突然窜出,冲在前面的士兵躲闪不及,中弹倒下,后面的慌忙卧倒,后退,胡乱开枪。
冯滔守在一挺日式九二重机枪跟前,一边看着机枪手射击,一边大声对两旁的战士们喊道:“同志们,坚决守住阵地,为兄弟部队攻克瑶湾争取时间!”
话音刚落,一股凄厉的怪叫声从远处飞来,紧接着,一发炮弹落到附近爆炸,“轰”,爆炸气浪掀起的泥土四下飞扬,溅了冯滔和几个战士一身,正在吼叫的机枪顿时不响了……
与此同时,在几百里外的北线东岳山区,也爆发了激烈的阻击战。头戴钢盔的鲁文才站在山脚下的一块大石头后面,举着望远镜瞅着前方。大批蒋军士兵正弯着腰向对面山头上冲锋,山头上已经是一片火海,但上面的解放军还是不停地往下开火,投手榴弹,甚至还搬石头往下砸。蒋军士兵不时有人被打倒,但其他人仍拼命往上冲。
鲁文才的随员也都戴着钢盔站在他旁边,有几发炮弹落到附近爆炸,有几个人吓了一跳。白露看着眼前黑烟翻滚,有点担心。她穿着黄呢子大衣,肩章上扛着两道杠,细长的脖子上系了一条红丝巾。“司令官,****的炮弹会打到这里,这里太危险了,您还是到后面去吧。”
“怕什么?这里又没有****主力。”鲁文才依旧举着望远镜。
话音刚落,后面突然响起一连串激烈的枪声,鲁文才的几个随员顿时吓得脸色刷白。鲁文才却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这是共党游击队在我们后面捣乱呢。”他随后对一个小个子的少校笑笑说,“你去负责收拾这些土八路吧,虽说不能消灭他们,但是只要不叫他们骚扰我军运输线就行。”
那个少校转身离去后,站在他身后的三个美国军官,少校皮特,上尉罗伯特、威廉见状赞许地点点头,尖下巴的皮特还操着生硬的中国话说:“鲁将军并不像您的某些同事描述得那么懦弱,相反,用中国人的话说,您很有英雄气概。”
瑶湾战斗越打越大了,蒋军64军、20军、11军已赶到瑶湾附近,和解放军阻击部队发生了战斗。一时间,从鲁河平原到东岳山区,到处都是火蛇穿梭,黑烟飞舞。
龙头镇司令部,前院堂屋,苏参谋站在八仙桌前,指着地图,带着沉重的语气对围坐在桌子跟前的石川和另外几个参谋说:“我们现在是三处阻击敌人,执行阻击任务的部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可他们知道自己在为主力夺取瑶湾赢得时间,所以仍然士气高昂。遗憾的是,我们至今还没有攻破瑶湾,真有点对不起打阻击的同志。”
停顿了片刻,他试探性地问:“司令员,既然我们现在攻克坚固据点还存在一定的困难,可否考虑撤出瑶湾?这样既可以减少久攻不克造成的伤亡,又可减轻阻击部队的压力。留得青山在,还愁没柴烧吗?”
石川皱起眉头思索起来,没有马上说话。
这时,门开了,罗正平拿着一份电报走进来,“司令员,中央来电,询问瑶湾战况,问我们能否于近期解决战斗?”
石川接过电报看过后转给苏参谋,苏参谋看着电报瞪大了眼睛,“中央是从战略角度看待瑶湾战斗,难道说,瑶湾战斗对国共两党关系有什么战略影响吗?”
罗正平点点头,“前天,国民党请美国人出面约见我党驻南京代表,表示愿意重开和谈。在挑起内战半年多之后,国民党竟然一反常态地打出和平的招牌,这里面一定有文章。”罗正平背着手,低下头,“老蒋可能是感觉到消灭共产党其实是力不从心了,只好后退一步,企图通过恢复和谈争取政治协商或者南北朝的局面,从而避免被我们消灭的危险。另外,也不排除老蒋想利用和谈停战的机会整顿军队,然后再卷土重来的可能性。”
苏参谋眨巴一下眼睛,笑了,“谈判是两相情愿的事,为了迫使我党坐到谈判桌上,国民党现在特别需要打一个胜仗。陈墨山这么卖力地解救瑶湾,其用意也正在于此。”
罗正平点点头,随后他抬起头,望着大家,神色有些凝重,“但是,如果我军在瑶湾遭受重大伤亡,搞得元气大伤,那党中央就不得不考虑讲和了!所以中央在来电里并没有要求必须攻克瑶湾,只是要求避免元气大伤。”
参谋们倒吸一口凉气,一起把目光转向石川身上。石川这会儿嘴唇紧闭,眉头紧锁。他旁边的闹钟快速转动着秒针,发出有节奏的“滴滴答答”的轻微响声。
过了好大一会,石川抬起头来,望着大家,站起来,语气坚定地说:“请转告中央,我军将在三日内攻克瑶湾,而且不会有伤亡太大的情况。”
苏参谋这时犯愁了,“老蒋既已放出和谈烟幕,实际上是把球踢给了我们,我党要是拒绝和谈,国民党会不会借机在全国人民面前攻击我们穷兵黩武、破坏和平呢?”
罗正平爽朗地笑了,“我们现在不提打倒国民党的口号,就是不给国民党攻击我们好战的口实。放心吧,党中央不会直接拒绝,但会提出恢复和谈的先决条件。”
瑶湾城外,夕阳西沉,天空一片血红,很多地方还在冒着黑烟。虽然暂时没有激烈战斗,但零星的枪声一直响个不停。从解放军阵地到后面村庄的路上,不时有战士和民工抬着担架走过,躺在担架上的伤员脸色苍白,嘴唇紧闭,头上、身上缠着不少绷带,有些绷带还渗出暗红色血迹。
在一间农家小屋里,几个干部围坐着一张小方桌,桌上马灯照亮了他们紧张的脸盘。谷雨指着桌上地图,平静的语调里夹杂着一丝焦虑,“经过这几天连续爆破,我军已经炸毁了瑶湾城外大部分工事,这就为总攻创造了有利条件。总攻本来打算在明天晚上,由于情况紧急,我们决定在今晚炸掉城外残余工事以后,就发起总攻。为确保攻城顺利,石司令员今天又给我们紧急调来两个由解放战士(被俘后经教育参加解放军的原国民党士兵)组成的炮兵连。现在,我攻击部队已增至十六个团。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要拿下瑶湾!”
黑夜,密集的火流布满了天空。在我方火力掩护下,一个个爆破手抱着炸药包跃出工事,向敌堡匍匐前进。虽然不时有人被敌人枪弹击中牺牲,其他人仍然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他们巧妙地选择敌堡火力的死角,成功地避开敌人火力,平安地爬到一个个碉堡跟前,把炸药包靠上碉堡墙体,最后拉开了导火索。在导火索哧哧冒烟的时候,爆破手已滚到一边了。“轰轰”,震撼的爆炸声一个接着一个地响起,烈火浓烟也一连串一大片地迸发着,一个又一个的碉堡相继被炸散了、炸飞了。最后,瑶湾城坚固的北门也响起一声爆炸,伴随浓烟烈火的升起,一个大洞露出来了。
“冲啊!”战士们纷纷跃出工事,像涨潮的海水一样直向瑶湾城奔涌。这时,夜空出现了一条条又粗又长的火蛇,并带着尖厉的叫声。火蛇很快落到城里,引起一阵剧烈的爆炸,并升起烈火浓烟。
解放军突入瑶湾县城的消息让陈墨山大为震惊,他通过无线电台一面安抚守军千万顶住,一面又严令援军务必驰援。后来,他坐不住了,干脆直接跑到行营作战室督战。
作战室里,二十出头、瓜子脸的少尉女报务员左丽丽沮丧地摘下耳机,转头对站在跟前的陈墨山说:“51军的电台信号已经、已经中断了!”
“什么?”陈墨山感到自己此刻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打了一下似的,身子趔趄了一下,严光喜和孙芸芸慌忙扶住他,才没有摔倒。此时陈墨山仍然浑身不住地打颤,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现在并不是在痛心一支杂牌军的覆灭,而是在痛心自己精心设计的压共产党妥协让步的计划这么快就泡汤了。他隐约感觉到,今后“戡乱剿匪”愈发艰难。
第一师前沿阵地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弹坑,有些弹坑还在升着缕缕青烟。有一棵杨树在夜里炮击时遭到了不幸,整棵树被掀倒在地上,树干从中间被炸断,树枝散落一地。虽然现在是白天,但阵地上此时并无战斗,除了不时响起几声冷枪,整个阵地上一片宁静。
冯滔坐在防炮洞里,把笔记本放在膝盖上,拿出钢笔又写起情书来了。
枫:我又开始想你了。自从收到你的口信以后,我激动得几夜睡不着觉。原来你一直还想着我,我能不激动吗?
我现在一切都好。今天凌晨,我军攻克瑶湾,随后我们对面的74军停止了进攻。不光74军,其他的蒋军部队现在也都停止了对当面我军阵地的进攻。瑶湾大捷不仅粉碎了国民党妄图迅速打败我党的迷梦,也预示着我们俩重逢团聚的日子为期不远了。
枫,你现在在哪里呢。我真想这就见到你呀。记得我们分别时你还不到二十岁。转眼四年都过去了,如今的你是不是出落得更漂亮了啊?我的战友郭林说你没准就在我们对面的74军。真的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们的相思曲可就太浪漫了。
写到这里,他眼前出现了一幅场景:穿着灰色凡尔丁西装的他和他的那一位,穿着月白纱连衣裙和白皮高跟鞋,扎着两根小辫的女孩子手挽手,漫步树荫花丛,鸟鸣、蝶舞、草绿、花香、水声、鱼嬉,都在为他俩捧场……想到将来,冯滔脸上洋溢起甜蜜的微笑。
就在冯滔写情书的时候,唐金山秘密来到74军前沿阵地。
此时他站在观察所里,握着美式望远镜,透过瞭望孔默默地瞅着对面。站在他旁边的徐励这会儿赶紧举起照相机对着唐金山,按动快门,喀嚓一响,镁光灯闪了一下。
唐金山把望远镜丢给张立江,转身看着徐励和刘雁、陈书香,“三位小姐,假如由你们指挥瑶湾会战,这个仗该怎么打呢?”
三个女人互相瞅瞅,一时没有吭声。过了一会,徐励先开了口。“唐司令高抬我们了。我们都是女流之辈,头发长,见识短呀。”
唐金山显然不满意徐励的回答,撇了撇嘴。
刘雁眨巴着眼珠子,“这次会战,我感觉我们好些指挥官像是在耍滑头,出工不出力。”
唐金山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陈书香哼了一下鼻子,“对于那些出工不出力,贻误战机的党国败类,应该杀无赦!”
唐金山没有表态,低下了头。因为陈小姐说的败类和他平级,有的资历比他还老,他无权处置。况且人数还比较多,法不责众,就连陈长官和老头子都很头疼。
在离瑶湾战场三百多里之外的一个小山村里,金嗓子小曹坐在由农家小屋临时改成的播音室里,用颤抖的手捏着新闻稿,张着比扩音机上指示灯还亮的大眼睛,对着话筒兴奋地说着圆润甜美的国语:
“黄淮海人民广播电台,现在播送新闻,本台消息,我军近期连续取得多次重大胜利。首先是在瑶湾县太子庙一带一举歼灭号称蒋军精锐的敌26军和第一快速纵队,共约三万余人。随后,又对瑶湾县城发起攻击,昨日凌晨,胜利地攻克瑶湾县城。至此,历时两个星期的瑶湾战役,以拥有两个军、一个快速纵队的国民党南线第一兵团全军覆没宣告结束。
“此次战役,我军一共歼敌五万三千多人,俘虏南线第一兵团司令官兼26军军长马育英中将、51军军长周力梧中将,缴获蒋军坦克26辆、火炮217门、汽车474辆以及大批武器弹药。此次瑶湾战役的胜利,标志着我军战斗力水平实现了整体上的大跨越。这表明我军不仅能运动战,还能打攻坚战。不仅能打敌人步兵,还能打击敌人摩托化部队和机械化部队。不仅能打敌人的军以下部队,还能打击敌人的军以上战役兵团。瑶湾战役的胜利,彻底粉碎了******集团半年内消灭共产党的叫嚣,对整个解放区的爱国自卫战争和中国革命的总体进程都将产生积极的战略性影响。”
13.布设陷阱
瑶湾战役对蒋军震动很大,战役结束当天,蒋军几乎是同时在所有战线都停止了攻击。[.超多好看小说]解放军攻克瑶湾后,对唐金山兵团侧翼构成了威胁,他害怕自己也遭遇瑶湾式的歼灭战,下令整个兵团全线后撤四十华里。第一师随后进占了这些被放弃的敌人阵地。
龙头镇司令部,虽然屋外还刮着呜呜的寒风,但屋里却是暖意融融。围坐在八仙桌前的石川、谷雨等人,脸上笑眯眯的,眼睛就像地上火盆里的火苗一样,闪闪发亮。
汇报工作的小卫此时因为心情舒畅,说话时都不免带出一点得意,“现在敌人内部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根据目前敌我态势,可以肯定,敌人在十天内不会有大的进攻。”
罗正平微微一笑,“敌人没有进攻不等于敌人不准备进攻。昨天,陈墨山又在金堰召开了军事会议,制定了新的作战计划。”说着,他从皮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喏,这是会议文件。和上次方案一样,敌人还是老一套的密集平推,步步为营的抽水战术。但是,敌人这次更加注重了对我军飞鱼战术的防范。这个新计划特别规定进攻部队停止进攻后要迅速在驻地周围大修由碉堡、围墙、鹿砦、铁丝网、壕沟组成的多层野战工事,敌人还把这种工事比喻为防电隔离罩。很显然,敌人这是从人数、装备、战斗力都不如26军的51军却能依托坚固工事坚守十天的战例中得到了启发。目前,敌人为了准备进攻,开始向前方大量运送作战物质和预备队。”
石川看完文件后把文件递给谷雨,眨了眨眼,“敌人的保守做法,目前对我们没有直接危险。但是靠我们现有条件,很难攻破由两三个军聚拢后修成的野战工事。这样我们只好步步后退,而敌人趁机缓慢地步步进逼,最后,敌人将实现他的抽水阴谋。为了不被敌人抽干水,我看我们还得主动进攻,这主攻方向,选在哪里好呢?”
谷雨一边看着文件一边瞅着地图,思索着说:“根据这个计划来看,我军攻克瑶湾后,敌人在瑶湾南面已经没有正规军了,虽然他们打算部署两个军,但还没有到位。目前这里只有三个保安旅,一万多人。我认为,我们可以继续向南出击。虽然这些地方部队没什么战斗力,易打却不易全歼。一遇见攻击,就像撒鸭子似的逃散得一干二净。另外,我们向南攻击,还会有一些风险。向南走,战线拉长了,敌人会趁机进攻我军侧翼,但是,这也会有收获的。”
说到这里,谷雨自信地晃了晃脑袋,“我们一直向南走,就会过了陇海铁路,跨进江江淮,一直走下去,就会逼近长江北岸,直接威胁国民党的首都南京,这将给国民党来个大恐慌!”
罗正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起身出去。走到院子里,见冯滔走来,就对他摆摆手,然后带他走进东厢房。
进屋关门后,罗正平见屋里只有他俩,就小声说,“冯营长,你的那位有回音了。”随即从皮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冯滔看了一眼,愣了,“这不是她的笔迹。”
罗正平笑了,“为了防止类似汪静方的叛徒投敌时带走有我地下党员笔迹的东西,我就特意规定,所有地下党员在给我们传递情报时尽量不留下笔迹,所以你拿到的情书就是你的那一位让一个摆摊代写书信的人给抄的。”
冯滔高兴地连连点头低头一看,上面是:“小妹修书秦挚友,聚散离合乃常识。天涯路远隔秋水,旧雨心通有敏犀。月老温仁当喜幸,银河冷峭莫悲戚。今生有幸逢淮海,日后中天共效鹂。苏小妹。”
罗正平笑眯眯的拍拍冯滔的肩膀,“小冯啊,噢,你的那一位也托我给你带个口信,说她接受你的预约,等革命胜利后,她就跟你结婚过日子。”
冯滔看完信,再听到这话,顿时脸色通红,心里砰砰直跳。
黄昏,天色暗淡,南北走向的公路上,大队的解放军战士大踏步地向南方奔去。此时大家满脸通红,嘴里哈着白气,但是都不说话,只有杂乱的脚步声、马蹄声和急促的呼吸声响着。南方,昏暗的天边不时闪着火光,还隐隐传来隆隆的炮声。
解放军出击陇海路以后,陈墨山果然恐慌了,慌忙调大批部队赶到陇海路南面,企图堵住战役缺口,同时又赶紧命令鲁、唐两兵团立即向当面****展开进攻。
东岳山区,月色朦胧,繁星密布。山谷里回荡着忽忽的西北风,在这冷清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凄厉。山区盛产石头,山民就地取材,纷纷盖起了一间间石头屋子,有些屋子是独立的单间,也一些有较大的屋子是带套间的。
在靠近前沿的一个山村村头一间石头屋里,丁亿成披着黄色棉大衣,坐在土炕上,趴在小方桌上,正在凑着马灯看地图。这时,门开了,一个青年参谋夹着皮包走进来。
“丁副司令员,这是北极星送来的情报。”参谋边说边从皮包里掏出一个本子,递给丁亿成。
丁亿成接过本子问道:“你认识北极星吗?”
参谋摇摇头,“不认识,这是罗副政委手下的情报人员,罗副政委也没告诉我北极星的相貌,只是把和北极星接头的联络暗号告诉了我。”
丁亿成一边看着本子,一边露出笑容,“唔,这里面涉及北线兵团的人员编制、武器配备和行动计划的各方面,这下我们就摸清了敌人的老底。”
“摸清人家的老底又有啥用,还不是照样后退?”参谋不满地嘀咕一句。
丁亿成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参谋,“小路,你是不是对运动防御有意见呀?”
“是的,我有意见。(.$>>>棉、花‘糖’小‘說’)”路参谋挺直了腰,“我们并不是守不住阵地才撤退的,相反,我们是在打退敌人进攻后,趁天黑敌人不进攻的时候主动撤退的。这种边打边退的结果,影响是很坏的。您要知道,南线同志已经前出陇海线了!可我们北线呢,却让敌军深入我根据地七八十华里!这以后见了南线同志,我、我们咋跟人家说呢?”
“小路,打仗可不能性急呀!”丁亿成起身拍拍路参谋的肩膀,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北线兵团三个军六万多人,可我们呢?东岳军区大部分部队都调到南线参加瑶湾战役和前出陇海线去了,这里只有东岳军分区六千多人的地方部队。六千对六万,一比十呀!要是死守阵地的话,虽说一开始能保住阵地,可是后来呢,敌军仗着人多,会持续不断地进攻下去,而我们这六千多人继续打下去就得全部打光。人都没了,你的阵地连同整个东岳山区不都是人家的吗?”
小路轻轻地点了点头,听他继续说下去,“当然,有人会觉得我们可以在守不住阵地时再撤退,但是那样的话,我们就不是撤退而是逃跑了。你想想,敌人冲到阵地上,看见我们的人跑了,他能不追吗?而且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敌人追上,给消灭了!这样你还有什么退到二线阵地再打阻击可言?所以,我在来东岳山之前,石司令和谷副司令都吩咐我,北线要运动防御,只要不叫鲁文才冲到鲁河城下就是胜利。”
小路这会儿脸上还是有些疑云,“敌情通报上说,这个鲁文才打仗很谨慎,可从这些天的接触来看,这家伙猖狂得很。虽然我们的游击队、民兵在敌后不断地破坏公路、袭击敌人运输队,可这些骚扰并没有阻止他的进攻势头。好像我们在他后面骚扰越厉害,他在前面的进攻也就越猖狂?”
丁亿成抬手捶了捶额头,“主力在南线一个胜仗接一个胜仗,这当然是好事,可这同时也告诉了鲁文才,我们在北线根本没有主力,你就放心南进吧,所以他才这么猖狂。”
小路这时脸上露出了笑容,“噢,差点忘了,罗副政委说北兵团里有个代号王先生的,跟我党有联系,他把跟王先生接头的暗号告诉了我,并要我们设法保护王先生。”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沉闷的炮声,小路一惊,“敌人又打炮了,唔,他们这是在试炮,天一亮又要进攻了。”
丁亿成镇定地听着炮声,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炮声继续响着,轰隆、轰隆,响声一阵连着一阵。
解放军出击陇海路以后,南线敌人主力虽然在陇海路以南堵住了解放军去路,但是摄于连日惨败,却也像惊弓之鸟,不敢主动攻击。各部队之间彼此靠得很近,呈全线防御态势。解放军虽然一再寻找战机,但敌人始终不敢迎战。整个南线一时出现了僵持局面。在此期间,北线敌人发现解放军北面兵力空虚,就继续大举进攻。
龙头镇司令部,石川站着东墙边,瞅着大幅挂图上一个个指向南方的红色箭头符号,憔悴的脸上浮起一缕平淡的笑意。
这时,罗正平推门进来,神情很焦虑,“司令员,丁副司令员发来急电,说北线敌人已推进到蜘蛛山,他请示要不要继续采取运动防御?”
“什么?”石川吃了一惊,赶紧走到八仙桌前,低头瞅着桌上地图。“敌人已深入东岳山区一百八十里,蜘蛛山后面就是东岳区首府蓝谷县城。蓝谷一旦失守,将危及整个东岳山区。不能再退了,应该让丁副司令员坚决守住蜘蛛山,保住蓝谷。”
罗正平皱了皱眉,“老丁手里兵不多,让他拼消耗,他拼得起吗?”
“别急,让我想想。”石川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坐下来一边看着地图一边盘算着,“南线敌人密集分布,不易捕捉。北线敌人深入我根据地纵深,位置突出……”此时屋子里异常宁静,连桌上马蹄表转动指针发出的轻微声响都能听见,“滴答、滴答、滴答”。
突然,石川一拍桌子,脸上浮起笑容,“我有个新的想法,现在停止南线行动,主力北上东岳山,利用山区有利地形包围歼灭鲁文才集团。”
罗正平和几个参谋瞪大了眼睛,过了一会,苏参谋回过神,伸了一下舌头说:“乖乖!这一仗要是打好了,影响要比瑶湾战役大得多哟!”
罗正平也兴奋起来,“为了不叫敌人发现我军作战意图,我们还得在南线继续摆出决战的架子。我亲自去第一师,负责抓这件事。”
石川站起来,脸上笑眯眯的,“谷副司令员正在骆驼山前线指挥作战,这件事需要告诉他,还要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谷雨接到石川的意见后立即同意了,随后,解放军根据当前态势开始了新的战役布局。
东岳山区,一片寂静,一队军车奔驰在蜿蜒的公路上,前面开道的是一辆中吉普,中间是三辆吉普车,后面是两辆卡车。
第二辆吉普车里坐在鲁文才和季耘,鲁文才靠着车座后背,闭着眼睛,身体随着汽车的颠簸而颠簸。车载收音机此时正在播送新闻,“中央广播电台,现在播送新闻,据中央社战地记者徐励报导,在陈墨山将军的英明指挥下,我江北行营所属南线第一兵团近日对窜犯骆驼山车站一带的****展开了全面进攻,重创****主力,击毙****师长以下人员五万多人。****残部抱头鼠窜,仓皇败退。我军乘胜追击,连续攻克二十多个****据点。昨天上午,我军一举光复鲁南军事要地瑶湾。与此同时,****南线第二兵团在唐金山将军英明指挥下,向****第一师发起强攻,击毙****一万六千多人,随后向前挺进了四十华里。
“在南线****全面胜利的同时,****北线兵团在鲁文才将军英明指挥下,一举攻克北线****战略要地蜘蛛山,击毙****三万多人。****残部张皇失措,纷纷向蓝谷县城逃窜。****立即展开追击,现已逼近蓝谷,该城之光复指日可待。另据本台刚刚收到的最新消息,北线****先头部队已于今天上午八时攻入蓝谷,在城头升起了青天白日满地红旗,正式通告国人,伪东岳共区首府蓝谷已被抗战期间就屡建功勋的****73军官兵光荣收复。”
坐在前排的白露从车窗反光镜里看见鲁文才摆摆手,赶紧关掉了收音机。鲁文才依旧闭着眼睛,鼻子哼了一下,“南线部队不过是又回到了瑶湾战役前的出发阵地,哼,这也叫胜利?而我们,深入共区二百多里,还拿下了他们的分区首府,我们这才算是胜利呢!”
车队来到蓝谷县城城门口停下,城楼和城门洞都站满了持枪哨兵。鲁文才和季耘下了车。随后,第三辆吉普车里走出皮特、罗伯特、威廉。守侯在城门口的军官们看见鲁文才等人,一起立正敬礼。
鲁文才与迎上前的一个中等身材、四方脸的少将握了握手,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胳膊,“牛师长,你们这下可为73军争光了,本来这个脸该12军露的。”
原来,12军到了蜘蛛山以后,军长沈赫害怕中埋伏,就请示说12军太疲劳了,要求撤到后面休整。鲁文才同意了,就调73军来攻蜘蛛山。可沈赫没想到,73军冲上蜘蛛山的时候,****早就跑得没影了。
牛师长此时也很得意,一边陪着鲁文才往城门洞里走,一边自我陶醉,“他沈赫不仅没想到我部会轻松突破蜘蛛山,同样也没想到我部会不费吹灰之力就冲进了蓝谷县城。”
进城之后,鲁文才发现街道上很冷清,门窗关闭着,“怎么这里一个老百姓都没有?”
牛师长赶忙解释,“他们受了共产党欺骗宣传,跟****一块跑了。”
鲁文才四下打量了县城,不放心地问牛师长,“蓝谷县城四面环山,周围二十里的山头都占领了吗?”
牛师长堆出笑脸,“请司令放心,卑职都已经安排部队占领过了。噢,我正想向您请示,我师的一个搜索队在城南三十六里的玛瑙山发现了****,估计有上百人。你看,要不要把玛瑙山攻下来?”
“三十六里?****的炮打不到这里,算了,看住他们就行了。”
走在后面的皮特听见这话,忍不住上前一步,“鲁将军,敌人正在崩溃,您应该抓住这个机会追击敌人,消灭敌人。”
鲁文才对他笑了笑,“皮特先生,你不了解中国的实际情况,中国有句老话‘穷寇勿追’,这时候追击会遇到麻烦的。”见皮特发愣,鲁文才就对随行的季耘摆摆手,“你跟他解释一下‘穷寇勿追’。”
鲁文才趁机连走好几步,对随行的牛师长小声说:“他懂个屁,就会生搬硬套他们美国的军事条令,连m26坦克都舍不得给我们。”
牛师长陪着笑脸说:“司令官所言极是,不过,卑职愚见,还是派兵占领玛瑙山为好。”
“嗯?”鲁文才一愣,“为什么?”
牛师长这会儿是真笑了,“您一向认为,与共军作战要有两手准备。虽然****从玛瑙山打炮打不到蓝谷,但这个山头离蓝谷还是太近了。倘若我们控制了玛瑙山,就能进退自如。进则继续南下,而这个退嘛……”
“万一****进攻蓝谷,玛瑙山就是阻拦****的第一道屏障!玛瑙山绵延十余里,占领它,****会被赶出蓝谷五十里以外。”鲁文才脸上也露出笑容,“好吧,你派人去拿下来。”
“报告,”金玉淑抱着文件夹走到他跟前立正,“我们报务组刚才一下子收到好几份贺电,有陈长官的、唐司令的、省政府的,还有……”
“行了行了,”鲁文才不耐烦地摆摆手,“都是些套话,我懒得看,都放在你那里吧。”
金玉淑挤挤眼睛,“老头子的贺电也不看吗?他还要你上报有功人员名单呢。”
“唔?”鲁文才眨了眨眼,赶紧向金玉淑一伸手,金玉淑掏出电报递给他。
牛师长凑了过来,满脸堆笑地说:“司令官,我已经给找好了房子,您的司令部就设在蓝谷县政府。”
鲁文才把电报递给金玉淑,“不,我要住****东岳军区司令部的房子。”
“那其实是一个地方。”牛师长咧嘴笑了,“****东岳军区用的是原民国蓝谷县政府的房子,他们的伪蓝谷县政府在原日本洋行办公。”
鲁河县杏花村,第一师正在召开紧急会议,屋里空气紧张,外面不时传来隆隆的炮声。
罗正平和常戈坐着屋子中央的一张四仙桌两旁,与干部们神色凝重相反,罗正平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同志们,我们这次阻击战跟前一阵子有些不一样。当时我军主力都在南线,我师两翼都有兄弟部队照应。兄弟部队抢先一步行动,把敌人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虽然敌人也向我师阵地发动过几次进攻,但是唐金山害怕遭到我军围歼,每次进攻也就算是应付官差。而这次打阻击,我师两翼已经没有兄弟部队了。由于主力北上东岳山,南线二十万敌人将会全力对付我师,而我第一师连同配属的地方部队总共是三万人。按照司令部的要求,我们三万人要在鲁河两岸把二十万敌人阻拦六天,为主力包围鲁文才兵团赢得时间。六天之后,我们也北撤东岳山。”
眉头紧蹙的何大印这时问了一句,“那鲁河县城怎么办?”
罗正平这次没有笑,“石司令员把歼击鲁文才兵团的想法报告了中央,毛主席回电同意,还说不要留恋一城一地的得失,必要时可以放弃鲁河县城。”他见几位鲁河军分区的干部脸色阴沉,就安慰说:“大家舍不得鲁河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我们不能不看到,在目前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我们不可能不受一点损失。舍不得小损失,就会大损失。谁愿意把大片解放区丢给敌人呢?但是为了最后打败******,我们现在只能这样做!”
常戈见何大印等人不再有异议,就站起来说:“鉴于我师去年守林河的教训,这次我决定,以营团为单位,轮番参加防御作战,每个单位作战时间为一天。白天各部队要守住阵地,不准擅自后退,夜里还要实施积极反击,扰乱敌人。同时在后方保留较多的预备队,防止敌人再钻空子。”
突然,外面传来嗡嗡的轰鸣声,常戈一惊,“敌机来了,大家快隐蔽!”
干部们赶紧跑出屋子,不一会,敌机飞到屋子上空,随后一排炸弹丢下来,附近发生一连串剧烈的爆炸,屋子立刻被烈火浓烟包围了。
南线敌人见解放军转入防御,开始试探性进攻。第一师投其所好,组织轮番阻击、边打边退。敌人以为解放军招架不住,就大举向北推进。
第一营阵地上,战士们正在进行激烈的阻击战。大批蒋军步兵在十几辆坦克掩护下,向解放军阵地蜂拥而来。虽然不时有人被解放军飞来的枪弹打倒,但其他人仍在猛冲。
冯滔趴在战壕边,盯着肆无忌惮地望前冲的蒋军坦克,冷静地对趴在旁边的郭林说:“看见没有?只要把领头的坦克炸了,后面的坦克就不敢冲了。这是轻型坦克,装甲很薄。”
郭林点点头,挥手喊了一下,“第一爆破组,上!”
小毛、小蒋等五名战士抱着炸药包跳出战壕,猫着腰向坦克扑去。他们还没接近坦克,坦克发觉了他们,所有的坦克机枪一起向他们扫射。塔塔塔,密集的子弹射到爆破手周围,干硬的泥土被打得纷纷冒起淡黄色的灰尘。突然,一个爆破手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地上。
“哎呀!”战壕里的人几乎同时惊叫起来,接着,又一个战士也摔到在地上。坦克机枪继续喉叫着,第三个战士也倒下来。透过淡黄色的灰尘,冯滔难过地看到,小毛、小蒋也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坦克继续朝阵地扑来,当第一辆坦克离倒在地上的小毛很近时,小毛抱着炸药包突然一跃而起,飞速拉开导火索并把炸药包扔到坦克车上,然后自己迅速滚到旁边一个洼坑里。
“轰隆”一声巨响,坦克爆炸了。车上迅速燃起了大火,突突地升着黑烟。
这时,小蒋也从地上跳起来,把飞速拉开导火索的炸药包也扔到第二辆坦克车上,轰隆,这辆坦克也爆炸起火了。
一看前面领头的坦克被炸,后面的坦克大为恐慌,赶紧掉头后退了。没了坦克掩护,步兵们也胆怯了,慌忙后退。
郭林见敌人逃跑,高兴地对冯滔说:“营长,应该出击一下。”冯滔点点头,拔出驳壳枪一挥,“同志们,冲啊!”战士们立即跃出战壕,向后退的敌人冲去……
黄昏,一个战士来到冯滔的地堡门口,高兴地对冯滔说:“营长,三营来替换我们了。”冯滔走出地堡,往后一瞧,果然有一队战士沿着交通壕向前沿走来。
一个细眉毛、中等个子的干部走到冯滔跟前,两人同时敬礼。那人说:“我奉命接替一营阵地。”冯滔回应说:“安营长,我现在把阵地向三营移交。对面敌人是我们的老对手了,他们现在对坦克依赖很大,你们多准备一些炸药包,一个炸药包就能炸掉一辆坦克,我们多余的炸药包都留给你们吧。另外,你们可以在阵地前沿多埋一些地雷,地雷也能对付坦克。安营长,后面的戏靠你来唱了。”
安营长咧嘴笑了,“感谢你们传授经验,老大哥放心吧,我们三营一定唱好后面的戏。”两人随即握了握手。
就在第一师等部队在鲁河前线阻击南线敌军的时候,黄淮海解放军主力部队正在遵照新的作战部署,经东岳山区向北面的蓝谷地区秘密挺近,准备攻击鲁文才兵团。鉴于此前发生的多起逃兵投敌告密的严重教训,部队此次北上,真实的作战意图没有向下传达。官兵们接到的通知是,北线敌人进占了蓝谷,威胁我军后方。所以,需要从各师抽调部队北上,阻击北线敌人继续南下,保卫解放区北大门。为了不被国民党侦察机发觉,部队在行动时都是白天隐蔽休息,天黑后才行军赶路。
深夜,东岳山区一片寂静,只有山风呜呜地响着,期间还夹杂着猫头鹰的叫声,嚄嚄。弯曲的几条羊肠小道上,大队解放军战士正默默无声地跑步前进。脚步声、马蹄声、车轮声嘈杂在一起,回响在黑夜的行军山路上。虽然冬夜里寒气刺骨,此时空中也开始飘起了细碎的雪花,但战士们因为是在打了几个胜仗后执行新任务,所以士气十分高涨。大家精神抖擞,脚底脚底生风,好多人身上头上还跑出了汗。官兵们身上散发出来的白色哈气、汗气,与白色的雪花混杂起来,弥漫在寂静的夜幕下。
14.敌变我变
鲁文才兵团占领蓝谷县城后,一连多天都一直停留在原地。(.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这天,天空淡蓝,阳光和煦,西风轻柔,薄冰消融。城区中央的旧县府的正厅高大宽敞,鲁文才和几个部下围着八仙桌正在小声嘀咕,金玉淑抱着文件夹走进来,立正说:“司令官,陈长官来电。”随即掏出一份电报,见鲁文才对她扬了扬手,就大声读道,“鲁弟钧鉴:我南线部队近日重创****主力,一举攻占鲁河南岸全部阵地,不日将跨过鲁河,攻取县城。望我弟在北线当积极配合,再传攻城歼敌之捷报。陈墨山。”
鲁文才接过电报扫了一眼,又瞅了瞅桌上地图,脸上浮起疑云,“****显然不是一败涂地,那他们放弃鲁河南岸纵深五十里阵地的目的就、就可能是,准备另一个方向的进攻。”说到这里,他眼皮一跳,唰地站起来惊叫道,“不好,共党可能在准备向我这里发动进攻!”
几个人都吃了一惊,白露眨巴一下眼睛,赶紧笑着安慰道:“司令官多心了,****历来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瑶湾战役是他们钻了我们的空子,现在南线我军兵力密集,火力密集,****钻不着空子,只好节节后退。虽说我军已收复鲁河南岸阵地,但北岸大片地区包括鲁河县城都还在****手里。一时的进进退退并不能说明****的战略已发生变化。”
见鲁文才没有表示异议,她又抬手指着地图,接着说,“退一万步说,就算****现在想攻击我北兵团,各项准备工作一时也难以完成。而且从鲁河县城到蓝谷有四百里山路,一二十万****都往这里跑,哪能一点踪迹都不露呢?这些天来,我们的空军一直都在蓝谷到鲁河一带上空侦察,可到现在为止,空军一直没发现****向北运动的影子。我看,我们的空军还不至于被****收买了,故意知情不报吧?”
金玉淑也点头说:“是呀,****又不是孙猴子会七十二变,总不能来无影,去无踪吧?”
一直低头皱眉的鲁文才见季耘也点了头,就扬起头,舒展开眉毛,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缓缓地坐到太师椅上轻声说,“二位小姐的话有道理,但****一向神出鬼没,我们也不可不防。这样吧,命令12军严密控制蜘蛛山到葫芦口的公路,确保公路畅通。蓝谷北面46军进到玛瑙山,与玛瑙山的73军换防。万一****北犯玛瑙山,46军务必堵住****。”
鲁文才命令发布后,46军和73军随即进行了换防。两军向新驻地开进时,在蓝谷北城门的拱形门洞下相遇了,大家列队低头沿着石子路面两侧快步相向走着,无暇搭理对方。
在鲁文才兵团驻地周围隐藏着解放军的多个观察组,自从鲁兵团进入东岳山区以来,他们就一直在秘密监视着鲁兵团的一举一动。鲁文才变更部署的行动马上引起了观察组的注意,他们很快就把新情况通过隐蔽渠道传送到了谷雨那里。他刚从鲁河隐蔽来到东岳山,准备指挥新会战。
“好狡猾的鲁文才,居然怀疑我们对他下手!”在东岳山区一个山洼里,谷雨站在一间石头屋子里,瞅着墙上地图,瞪大了眼睛,然后微笑着对站在旁边的丁亿成说,“既然他有这个顾虑,你们原定的那个破袭雨林桥的行动就不要搞了。这个计划专业水平太高了,民兵和游击队根本干不了。”
站在他旁边的丁亿成摸了摸下巴,点点头说:“鲁文才叫46军接替73军的阵地,是想在部队遭到我军攻击时,丢下46军送死,他却带着73军和12军安全撤退。”停顿一下,丁亿成笑了,“这个鲁文才盘算一圈,就是没盘算到他身边的北极星会把他的情况及时报告我们。”
解放军主动放弃的鲁河南岸现在已是国民党占领区,过去解放军住的房子,现在住满了穿黄咔叽军服的蒋军。大家得意洋洋,陶醉在“光复”的胜利中。有的推牌九,有的玩骰子,有的吞云吐雾摆龙门阵,有的听留声机里的爵士乐,有的看美国色情杂志上裸体女人图片。系白围裙的伙夫们忙着淘米、和面、洗菜、切肉、烧火,准备着开庆功宴。
杏花村,在原先罗正平、常戈开会的那间屋子里,满面红光的唐金山坐在四仙桌旁,两手不住地拍打着桌面,趾高气扬地对坐在对面的徐励说:“你上次采访我的时候,我在此地以南五十里,现在,我是在这里接受你的采访。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先头部队已经过了鲁河,正在进攻龙头镇一带的****阵地。龙头镇防线是****在鲁河县城南面的最后一道阵地,就是说,我军将很快攻进鲁河县城。”
徐励趴着桌子,一手按着笔记本,一手握着钢笔快速地记着唐金山的讲话。刘雁和陈书香坐在旁边的一条长板凳上,一言不发。此时,外面不断地传来密集嘈杂的枪炮声,“砰砰砰”,“轰隆”、“轰隆”……
黄昏,冯滔率一营向南准备进入预设阻击阵地,这是鲁河县城以南最后一道防线。一营向南开进,与他们相向而行的是一支北撤队伍。大家擦肩而过,彼此都没有跟对方说话。
突然,冯滔看见对面有个背着背包的女同志在向他招手。仔细一瞧,是曹敏。望着她那含情脉脉的眼睛,冯滔心头一热,虽然他无意脚踩两只船,但此时还是挥起手向曹敏轻轻摆着。曹敏见冯滔也向她摆手,心里特别欢喜,摆手摆的幅度更大了。
走在冯滔后面的小毛小蒋早就发现了他俩之间的微妙关系。这会儿见此情景,不由得互相瞅瞅,挤挤眼睛,努努嘴巴,歪歪脖子,做出怪异的表情。
冯滔并不知道小毛小蒋在后面做鬼脸,曹敏更是懒得理会。两人就这样一边走一边互相招手。在火红的晚霞映照下,两只传情的手特别突出。此刻,大地格外宁静,只有远处响起阵阵炮声……
龙头镇阵地,一场战斗刚刚结束,此刻,布满弹坑的阵地上格外宁静,连冷枪都没人放了。阳光照到散落一地的子弹壳上,反射出刺眼的光亮。几十处大火突突地窜着火焰,冒出的滚滚黑烟一直冲上蓝天。被炮弹爆炸后翻开的黄色泥土里随处可见斑斑血迹,好些血迹已经凝结、发黑。
常戈和罗正平沿着交通壕走进一个地堡,坐在电话机旁边的高哲连忙起身立正,并拽了正趴在瞭望孔拿望远镜观察敌情的冯滔一下,冯滔回过身,看见首长来了,也连忙立正。
常戈语气平静地问道:“冯营长,高教导员,你们这里情况怎么样了?”
冯滔大声回答:“半个小时以前我们刚刚打退了敌人。”
常戈满意地点点头,又问:“你们接到团里通知了吗?”
“接到了,”冯滔像朗诵台词一样,“团部命令我营,负责掩护全师转移,必须坚持到晚上六点。然后撤出阵地,转移到月牙山。”
常戈和罗正平都轻轻地笑了,常戈拍拍冯滔的胳膊说:“我和政委现在到你这里,一是看看命令传达有没有差错,二是想跟你交个底,你们是最后撤出的部队,到了月牙山,可能我们还在那里等候你们。也可能因为情况变化离开了月牙山。如果你见不到我们,那就直接北上四百里,到蓝谷跟主力会合。”
“到蓝谷?”冯滔和高哲一愣。
“是呀,”罗正平微笑着说:“在我师阻击南线敌人的时候,主力已经北上蓝谷歼击鲁文才集团去了。现在我师阻击任务已经完成,所以我们也准备撤到蓝谷。为了保密,歼击鲁兵团的事只有旅长们才知道,因为你们是最后撤出,所以师里就把这件事直接通知了你们。”说到这里,罗正平脸色又凝重起来,“既然是最后撤出,你们的危险也就最大。你们对各种困难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尽量争取把部队带到蓝谷。(.棉、花‘糖’小‘说’)万一集体转移有困难,那就化整为零,分散突围。”
“请首长放心,”冯滔和高哲一起挺直胸脯,大声回答,“我们一定要把一营完整地带回蓝谷!”
这时候,叶津站在地堡门口向高哲摆手,高哲就转身走出地堡。罗正平见地堡里现在只有他们三人,就小声说,“冯营长,你现在还需要对你的那位说些什么吗?”
冯滔想了想,就掏出钢笔,接过罗正平递过来的信纸,趴在弹药箱上写道——
请你吹起预言的号角,唤醒沉睡的大地吧!西风啊,冬天已经到来,春天还会远吗?
——摘自(英国)雪莱《西风颂》
鲁河南岸,一队队蒋军步兵、骑兵、炮车、坦克列队通过鲁河上的一条舟桥,向北岸进发。
徐励站在南岸边,拿着照相机,不停地按动快门,拍了一张又一张照片。她一边拍照,一边遗憾地对站在旁边的刘雁和陈书香说,“我真想到前沿去采访,那样采写的新闻才有震撼力呢!”
“是呀,不过那样也容易掉脑袋。”刘雁微笑着说,“所以唐司令不准你我过鲁河,子弹可不长眼睛哟。”
陈书香瞅着舟桥,推了刘雁一下,“哎,这河水是不是很深的呀,要不架舟桥干吗?”
刘雁笑了,“听张营长说,河水最深处大概有一米,坦克、汽车过不去,所以得叫工兵架舟桥。”
这时张立江走过来,笑眯眯地看着三人,“我想给三位小姐照张合影照,可以吗?”
三人点点头,徐励把相机递给张立江,然后三人笑吟吟地并排站在一起。
北岸,天边不时火光闪闪,升起一股股黑烟,并不断传来密集的枪炮声。
晚上六点,阵地上一片沉寂,几十个大一些的弹坑还在燃着火焰。一阵风吹来,带着点点火星的烟灰飞到空中,飞舞了几下,很快,火星消失了,烟灰也四下飘散了。
冯滔走出地堡,战壕里站满了战士。他们紧握武器,抿着嘴唇,火光照亮了他们被硝烟熏黑的脸。
高哲走近冯滔,小声说:“人都到齐了,下命令吧。”
冯滔点点头,转身瞅了瞅对面,对方阵地上除了十几处火光,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然后他又把目光转向战士们,从容地说:“同志们,我们已经完成了上级交给的任务,现在我命令,全体出发,目标月牙山。”
战士们列队沿着交通壕往后走,没有任何喧哗,厚底步鞋睬在松软的泥地上,没有任何声响。冯滔最后一个走出战壕,当他走到平地上的时候,他忍不住回头瞧瞧,对面除了十几处火光,没有任何动静。他心里默念,再见了,枫,但愿你真是潜伏在对面敌营里。
部队刚刚进入月牙山,负责前方侦察的梁永泉匆匆跑来,气呼呼地对走在队伍前面的冯滔说:“营长,不好了,前面有好多敌人。”
冯滔吃了一惊,赶紧快步走到前面一块大石头跟前,仔细一看,果然有很多敌人端着枪向这里走来。
趴在冯滔跟前的郭林拔出驳壳枪,小声问:“打吧?”
冯滔脑子飞快地转了一下,“主力已经转移了,我们现在是处在敌后了,在敌人没发现我们之前,不能暴露。”他四处张望了一下,“西边有个山沟,告诉同志们,快,全部向山沟里转移。”
梁永泉凑近冯滔,小声说:“营长,那个山沟太显眼,为了保险,我带大伙上东边山窝,那里有个山沟很隐蔽。打鬼子的时候,我们都是藏在那里躲避鬼子扫荡的。”
冯滔高兴地拍拍梁永泉,“好,你来带路吧。”
大家跟着梁永泉往东边山窝里走,走在后边的郭林担心地问冯滔,“我们的退路被敌人切断了,啥时候才能跳出月牙山呢?”
“别着急,”冯滔回头瞅了一眼,黑压压的敌人离他们越来越近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现在先在山沟里藏猫猫吧。”
战士们到达树木茂密、杂草丛生、怪石嶙峋的西山沟以后,刚在草丛、灌木丛和石洞里隐蔽下来,敌人就来了。他们站在沟口,大声吆喝,“出来,快出来,****弟兄们,我们发现你们了,再不出来我们就开枪了。”
战士们趴在茂密的草堆里,端着枪瞅着前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蒋军士兵往沟里走来,走了十几米,见沟里还没动静,就停下脚步扣动扳机,一串串子弹打到石头和灌木丛上,崩起的碎石片和打断的枝条溅到战士们身上,仍然没人动弹。
蒋军在继续射击,发出一连串的噪音回荡在宁静的山谷里。哒哒哒,砰砰砰。
清晨,东岳山区被大雾笼罩着,到处都是白茫茫的模糊景象,几十米外什么也看不见。
卫仪走进谷雨住的石头屋,神情紧张地对从里间出来,刚刚穿戴起来的谷雨说:“南天竹报告,唐金山昨天夜里安排精锐部队从侧翼插入月牙山,占领月牙山之后,这伙敌人一方面开始从北面进攻鲁河县城,另一方面还在月牙山到处搜捕我军尚未转移的人员。”
正在扣上衣扣子的谷雨一惊,“敌人怎么知道我军向月牙山转移的?”
卫仪恼火地说:“据南天竹说,第一师有个原国民党俘虏兵在部队转移时偷偷地跑到国民党这边来了。当时偷袭月牙山的敌人还不知道月牙山是我军的转移通道,唐金山得到那个逃跑家伙后立即通过电台命令刚刚占领月牙山的敌人留下一部分兵力就地搜捕我军转移人员。刚才,我们紧急联系了第一师的电台,据常师长和罗政委说,第一师主力已经离开月牙山,只有一营是最后撤出的,还没到月牙山呢。”
谷雨脸色铁青,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撅着嘴,没有说话。红军时期,他曾是一营营长,他对一营一直怀有深厚的情感。现在老部队情况不明,他怎能不牵肠挂肚呢?
卫仪见谷雨心情沉重,就赶紧安慰他,“司令员,老一营是个久经考验的老部队,他们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我不怀疑他们能够平安归来。”谷雨眉头皱得更紧了,脸色更阴暗了,“可是,当我再见到老一营的时候,我从江淮老根据地带出来的老人还能有多少人活着?1930年老一营扩编成老一团的时候,我因为工作变动,离开了老一营。后来,老一营参加长征,我留下来在南方打游击。1940年10月,我在淮河边再次见到这支部队的时候,除了常戈等几个人,原来的老人差不多都牺牲了,分别十年,部队已经是清一色的北方兵了。抗战期间,大批北方籍同志先后牺牲,到抗战胜利时,部队又几乎是清一色的南方兵了。这次见不着他们,等再次见到他们的时候,原来的南方兵还会剩下多少呢?”
龙头镇,到处是荷枪实弹的国民党军队的官兵。虽然是白天,却不见太阳,不见云彩,整个天空都是灰蒙蒙的。几辆吉普车从南边开来,到了街口停下,第一辆车下来四个端冲锋枪的卫兵,接着,从后面车上下来唐金山、杜松等人。
守侯多时的张立江等几个军官上前敬礼,唐金山一边还礼一边跟他们握手,脸上充满了得意之情。“张营长,这次攻克鲁河,你们又一次立了大攻,你们将再次获得勋章,祝贺你们。”
“感谢司令官栽培!”张立江激动之后没有忘记报告军情,“刚才,我和于团长又通了电话,到目前为止,我军还没有在月牙山发现****转移人员。卑职认为,****可能已经全部离开月牙山了。”
“张营长,你怎么糊涂了!”唐金山晃了晃手指头,“从时间上推算,****最后撤出的部队决不可能在你们插入月牙山之前离开那里的,他们肯定是藏起来了。月牙山山高林密,藏个几百人还不容易吗?”说到这里,他回头对杜松说:“参谋长,你再调一些部队赶到月牙山,一块参加搜捕。我就不信,几百个大活人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司令官,”张立江满脸堆笑地说,“龙头镇崔家大院在****占领时期,是黄淮海****的司令部,您不妨上那里去看一看。”
“我不去那里了,”唐金山两手叉在腰上,“我现在想去县城看看。”他这会又想起一件事,“鲁河光复后,部队里有没有扰民行为?”
“没有没有,”张立江回答得很干脆,“蒋处长一再教导我们,我们的父母兄弟姐妹都是老百姓,我们当兵前也是老百姓,欺压老百姓就是糟蹋自己。我军又有湖南抗战亲民爱民的传统,所以欺压老百姓的勾当在我们74军里是决不会发生的。”
“很好!”唐金山脸上洋溢着满意的微笑,“我军在湖南抗战会战中形成的亲民爱民传统一定要保持下去,谁要欺压民众,军法无情!”
走在后面的徐励一听这话,就悄悄地问同行的刘雁、陈书香,“唐司令真是一位菩萨将军啊!”
“这是我们74军的光荣传统!”陈书香得意地挺起丰满的胸脯。
徐励赞叹地点点头,“74军在湖南抗战中多次重创强大凶悍的倭寇,这也得益于贵军的优良军纪。难怪有人感叹,****里凡是骁勇善战之军,同时也是亲民爱民之军。凡是不堪一击的豆腐兵,同时也是军纪败坏的痞子兵。”
“徐小姐这话可说到要害了。”刘雁愤愤地说:“对老百姓来说,十个菩萨兵栽了十棵树,一个痞子兵一下子就全给砍掉了!何况在****里,菩萨兵不多,痞子兵可不少哟!”
“嘘!”陈书香抬手对她比划了一下,“少说两句,祸从口出哟!”
群山环绕的蓝谷县城,在夜色的笼罩下一片寂静。城内多处空旷地上燃起一堆堆熊熊篝火。篝火的一侧停放着一些美制十轮卡车,另一侧是一些低头吃草的军马,军马身边散放着一些鞍子驮子。城里百姓在蒋军到来以前,全都弃城隐蔽。整个城区除了一些站岗的哨兵,国民党北线兵团的其余官兵这时候大都躺在老百姓家的炕头上入睡了。
城区中心一座红砖青瓦的大院巍峨的门楼前站着几个端卡宾枪的哨兵。这里现在是鲁文才的司令部。大院东侧停着一辆蒙着帆布车篷的十轮卡车,帆布车篷把车厢里美制移动式野战柴油发电机遮盖得严严实实。发电机发出连续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深夜里特别刺耳。几根黑皮电缆伸出车篷,其中一根悬空穿进宽敞的大堂里,再从一根雕刻着盘龙图案的主梁上打个结,结子上再系个大灯泡吊在半空,灯泡这会儿发出光,照得屋子里分外雪亮。鲁文才和几个部下坐在太师椅上,默默地听着八仙桌上摆放的收音机里播出一个女人用不太标准的国语朗读的新闻,“据中央社战地记者徐励报道,我强大的****在陈将军的英明指挥下近日在鲁河地区全歼****主力二十个旅,****残部丢盔弃甲,狼狈败逃。今日上午十点,****74军先头部队胜利攻占伪黄淮海共区首府鲁河县城。”
金玉淑见鲁文才摆手,赶紧关掉收音机。随后,鲁文才站起来,阴沉着脸,背着手来回走了好几圈,最后,停下脚步,瞅着几个部下,瞪着眼睛,“什么鲁河大捷,全是扯淡!****不是落荒而逃,而是有预谋的撤退!据我所知,****在某个方向撤退后,就会在另一个方向进攻。你们说,现在****从鲁河撤退后,将在哪个方向进攻呢?当然是我北兵团。”
部下们吃了一惊,金玉淑眨巴一下眼睛,有点半信半疑,“那、那****不会向西线进攻吗?再说,空军这些天的空中侦察也并未发现****向北运动的踪迹呀。”她旁边的白露也点点头。
鲁文才摇摇头,“西线地形复杂,不利于大部队运动,****十几万人不会去那里的。而他们目前唯一合适的攻击目标就是已经深入共区两百多里的我北线兵团。至于空中侦察,****一向神出鬼没。等你发现了他们,那就离倒霉不远了。会战一开始,我之所以敢于大胆插入北部共区腹地,就是因为我发现****主力都在南线。现在南线已经没有****主力了,这样我北兵团现在还能高枕无忧吗?”
这时候,桌上电话铃响了,鲁文才接完电话后脸色突然一变,“我们一个巡逻组在玛瑙山西南方向山谷发现了一股人数不详的****向北运动。****果然要对我们下手了。”他低头瞅了瞅八仙桌上的地图,果断地一挥手,“现在我命令,全兵团立即撤出现有阵地,沿公路撤到葫芦口以北。”
没多久,睡得正香的士兵们陆续都被军官们吵醒了,不情愿地爬出热被窝,睡眼惺忪的穿好衣服,走出屋子,列队,集合,出发。
“什么?鲁文才居然逃跑了?”谷雨在他的石头屋里听到这个消息,张大了嘴巴,却没有闭拢。刚刚到达这里的石川听到这个消息后也皱起了眉头。
报告情况的卫仪此刻也很焦急,“我们的部队还没有完成对鲁兵团的合围,他现在这么一跑,不、不就白费劲了吗?”他想了想,一咬牙,“司令员,干脆现在就提前行动,这样虽说不能消灭他整个兵团,总比一个都逮不着要好。”
“别着急,要沉住气。”一直背着手的丁亿成走近路参谋,“我问你,北极星有没有报告鲁文才发现了我军人员的踪影?”
“说北兵团巡逻组在玛瑙山西南发现了我军踪影。”路参谋说到这里,笑了,“放弃蓝谷以后,我们一直就在玛瑙山一带活动。不过,这一次赶上我主力放弃鲁河,让他敏感了。”
“是的。”谷雨眨了眨眼,脸上微笑起来,“这说明,我们的作战意图并没有暴露,鲁文才此次逃跑不过是他的杯弓蛇影心理在作怪。不要性急,我看他还会回来的。”
“对头,鲁文才还会回来的。”石川两手叉着腰,脸上笑眯眯的,“他这人跟我们打仗一向是走一步看三步。主力北上东岳山,我没有马上离开鲁河,甚至在放弃鲁河的前一天还在城里抛头露面,就是为了稳住这个鲁文才。虽然他怀疑我们的意图,但老蒋和陈墨山还是相信我们是招架不住了才逃出鲁河的。等着瞧吧,他们会给鲁文才施加压力的。”
这时候,桌上电话铃响了,谷雨赶紧拿起电话,话筒里传出一个焦急的声音,“鲁文才兵团已经撤出蓝谷,不能就让他溜了,我看赶紧出击吧。”
谷雨微笑着说,“这时候出击只能逮着鱼尾巴,整条大鱼就漏网了。沉住气,不要暴露目标,要不了多久,鲁文才还会上钩的,宋师长,到时候有你钓大鱼的机会。”
葫芦口附近一带虽然出了解放军伏击圈,但因没有人烟显得十分荒凉冷清。北兵团撤到这里后已经是下半夜凌晨五点了,见天色还没有亮,就停下来歇息。鲁文才进入东岳山以后,为了保险,在葫芦口留下一个师作为后卫驻守。这个师随即利用葫芦口的地形修建了野战工事,工事外面挖了壕沟,敷设了铁丝网、鹿砦,工事里面建起了许多即可战斗又可住人的碉堡。北兵团主力撤下来以后,原有的碉堡容不下了这些新房客,于是士兵们就在葫芦口北面的公路两侧搭起一顶顶帐篷,帐篷之间还生起一堆堆篝火,黑糊糊的浓烟突突地往天上窜,红彤彤的火光照在干硬的地上,映照出一个个持枪哨兵瘦长的黑影。
兵团司令部临时设在山脚下一座破庙里,这庙好久没人住了,门楣上的匾额早就没了,泥浆砌的墙皮几乎都脱落了,砖头砌的墙体上出现了好多裂缝。散发着霉味的大殿里,墙上梁上布满蜘蛛网,砖墁地上长满发黄的杂草。供台上的泥塑像只剩下一堆土,已经看不出是那路神仙的尊容了。散了架的供桌已朽烂不堪,歪倒在地上。这会儿,裹着黄呢子大衣的鲁文才和军官们坐在马扎上,围着地上一堆篝火正在商议对策,金玉淑走进来,递给他一份电报,小声说:“老头子来的急电。”
鲁文才接过电报,上面写着,“文才我弟:前日戡乱,弟奋勇当先,倍受国人赞誉。今日为何不战自退?****于鲁河城下遭我重创,残部遁入东岳山,气息奄奄,正宜一网打尽。弟若坐失良机,纵容残匪苟延残喘,日后党国必遭其害。望弟接电后振奋革命精神,督励所部,再创佳绩,万不可一念之差而遗千古之恨。中正。”
看完电报,鲁文才把电报递给季耘,自己脸色阴郁,一言不发。
季耘看完电报,瞅着鲁文才,小心翼翼地说:“司令官多心了,倘若****对我设伏,见我撤退,焉有不随后追击和中途阻击之理?可是我军并未遭遇任何攻击,可见设伏一说空穴来风。至于巡逻组发现的****,估计只是一股小部队,还是此前丢失玛瑙山的部队。”他见鲁文才没有表示异议,又接着说,“老头子电报里口气十分严厉,君命不可违呀!”
鲁文才沉默了好一会,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哎!君命不可违!”
天亮后没多久,刚把新被窝焐热的士兵们又被军官们吵醒,又是不情愿地穿好衣服,走出帐篷,列队、集合、准备出发。伙夫们忙着支开一张张行军锅,开始烧火做早饭。
卫仪兴冲冲地走进石头屋,看见石川、谷雨、丁亿成都在,他兴奋得眼睛放出光,“好消息,鲁文才带着北兵团吃完早饭,又回蓝谷了。”
“噢?”三人相互对视了一下,一起露出笑容。谷雨轻松地摆了一下,“命令各攻击部队加快进入预设阵地,尽快形成对鲁文才兵团的战役合围。”
谷雨的最新命令很快就传达到尚未抵达蓝谷的各个部队里。接到谷雨的命令以后,一些指挥员决定加快行军速度,以便让所属部队尽快赶到蓝谷,完成对鲁文才兵团的包围。但是他们却没有料到,这个加快行军速度的命令却又引出一个新的波折。
与紧急撤退不同,鲁文才兵团重返蓝谷故意走得很慢,前卫师当天下午五点抵达蓝谷的时候,太阳虽已偏西,但还没有落山,而后尾师晚上九点多才到,此时已经是满天星斗。
从鲁河会战一开始,蒋军侦察机就一直在东岳山上空侦察。鲁河“光复”以后,国民党当局需要知道“溃逃残匪”的下落,又增加了侦察机飞行架次。北兵团重占蓝谷的第二天,天色一亮,一架蒋军侦察机奉命升空飞往东岳山侦察。
这架侦察机盘旋在蔚蓝色的空中,虽然几片云彩离飞机很近,一两只老鹰偶尔从飞机旁边掠过,但飞行员却没有心思欣赏天上美景。为了搜寻地面,飞行员一再降低飞行高度。
突然,飞行员被地面的某种景象吸引住了,他瞪大了眼睛。随后,他对着机载电台的话筒大声呼叫,“吴淞,吴淞,我是信天翁。我有一个新情况要报告,请立即通报陆军北线兵团。”
在蒋军重新占领的蓝谷县城,北线兵团参谋长季耘接到空军用无线电转来的通报以后非常吃惊,赶紧去鲁文才住所向他报告。这时候天色早已经大亮,由于从前天夜里到昨天夜里二十多个小时的来回折腾,现在除了执勤人员,包括鲁文才在内的多数官兵在昨夜吃过晚饭后都已经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屋外,西北风在清静的街道上到处乱窜,发出呜呜的怪叫声。几只麻雀趴在掉光叶子的杨树树梢上,有气无力的叫了几声。唧唧、喳喳。
“空军在玛瑙山以南的山谷里发现了不少于六千人的大批****向北运动?”穿着睡衣的鲁文才听到这个消息,吃惊地从床上坐起来,慌忙下了地,背着手走来走去。
季耘等人站在他跟前,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话来。
鲁文才停下脚步,一拍桌子,“马上命令搜索队在蓝谷两侧搜索。”
看见牛师长疑惑的脸色,鲁文才笑了,“****打仗,向来都是先围后打。如果在玛瑙山一带发现****,问题倒不大。如果在蓝谷两侧发现****,那就说明他们要对我军下手了。”
遵照鲁文才命令,几支携带步话机的搜索队对蓝谷县城两侧山谷进行搜索。一小时以后,一支搜索队在西边山谷里果然发现了一股不少于两百人的穿灰色军装的****。双方发生了短暂交火,搜索队随即后撤,交火中还听见****说南方口音,“资(机)枪促劲打呀。”
已换上军装的鲁文才这会儿浑身颤抖,瞪着眼睛冲部下们说:“命令部队立即撤出蓝谷,同时把空军发现****向北运动和我们这里发现****的情况分别报告陈长官和老头子。”
没多久,正在熟睡的士兵们再一次被军官们吵醒,再一次不情愿地爬出热被窝,再一次睡眼惺忪地穿衣,出屋,集合,列队,准备出发。伙夫们又在忙着做早饭了,因为鲁文才觉得虽然眼下形势紧张,但是吃完饭再走的时间还是有的。
鲁文才的决定立即引起陈墨山的不满,他从官邸赶到行营,一边走进办公室,一边对文达、严光喜等几个随行军官说:“鲁文才胆子也太小了,****人员向北运动和****主力攻击北兵团是两回事。空军方面自己都认为,他们在玛瑙山以南发现的****最多有几千人。同时,空军方面还发现****有向西线运动的迹象。****丢了鲁河后逃到东岳山区,北面又受到我北兵团的威胁。他们害怕被北兵团抄后路,派人去北面加强防务,包括派什么蛮子兵去蓝谷侧翼乱放几枪恐吓北兵团也是意料中的事,这跟****发动北线会战是两码事。”
陈墨山落座以后,气哼哼地接着向部下们扬扬手,“你们马上用我的名义分别给老头子和鲁文才发电报,说明情况,叫鲁文才不要被****一个小小的战术动作吓破了胆,叫他尽快再返回蓝谷。”
孙芸芸赶紧写好命令,把文件夹和钢笔递给陈墨山,他立刻在上面签了名。
文达等人出去后,雷平却没有走,他凑近陈墨山,脸色有些阴沉。“陈长官,我们这次在鲁河真的消灭****十六个旅吗?”
陈墨山马上瞪起牛眼,“你怀疑****主力有北上攻击鲁文才兵团的意图?”
雷平点点头,“****一向诡计多端,我们不可不防呀。”
陈墨山想了想,摇了摇头,“倘若****要算计我北线兵团六万人,按他们现有的作战能力,必须拿十几万主力倾巢出动。十几万人穿越四百里东岳山,首先时间上就来不及,第二,他们十几万人北上,不可能一点踪迹不露。但是目前空军和鲁兵团发现的****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两万人,单凭两万人是绝对吃不了北线兵团的。第三,****如果攻击我北线兵团,我六万人还不至于熊到不堪一击的地步吧。要知道,这三个军当年跟日本鬼子打仗的时候都是有过不俗的战绩呢。如今这不战自退未免就太丢人现眼了吧?这第四嘛,按****的一贯打法,如果他们要对鲁兵团下手,必然要首先攻占葫芦口。只有攻占葫芦口,才能说鲁兵团陷入困境。鲁文才在这里留下一个师,这里地形险要,又有坚固的野战工事。按****现有的作战能力,攻占下来并非易事。可是如今我军在蓝谷以南都没有和****发生真正开战,人家乱放几下空枪我们就这样仓皇逃跑,这不成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吗?”
雷平皱着眉,咂咂嘴,没有吭声,但是神情显然是不赞成陈墨山。
陈墨山停顿一下,然后说,“你的怀疑也有道理,这样吧,我通知空军,叫他们再增加飞行架次,严密监视东岳山。如果葫芦口遭到****袭击,我可以准许鲁兵团撤出东岳山。但是现在,他必须进占蓝谷。”
15,艰难的引诱
陈墨山没想到,他的密电很快被对手破译。.卫仪拿着破译的电报走进谷雨住处,高兴地交给谷雨,打着手势说:“陈墨山已经给鲁文才施加压力了,这下他又得乖乖地回来了。”
“问题不那么简单,”谷雨凝重的神色在马灯灯光映衬下更加明显。他住的这间屋子是当地山民用手工开凿过的石板拼接堆砌而成。所有石板都像是经过刨床刨过的,显得特别平整。石板间的拼接也十分紧密,就像是粘贴在一起的。从鲁河前线转到这座由石屋组成的山村时,他对当地山民高超精细的手艺惊讶不已。现在他在这间高超精细的屋子里也要做一件高超精细的大事。当鲁文才兵团提前逃跑时,他虽然突感意外,但是想到自己并没有暴露行踪,还是冷静地决定不提前出击。经过难熬的等待以后,此时他仍然不敢懈怠。
“鲁文才怀疑我们的主力不在南边了,所以不解除他这个疑虑,即使老蒋给他施加压力,恐怕他这回也不会从命了。目前因为种种原因,我军有些部队仍未到达指定位置,这还需要他回来。因此,现在还得制造一个我军主力仍在南边的假象,这样才能叫他回来。”
他随后走到墙根前,瞅着墙上地图,若有所思,“要是我们能把南线敌人重要目标搅得乱七八糟,鲁文才就会觉得我军主力仍在南线。第一师还没有到蓝谷,他们也没有攻击鲁兵团的任务。那、那就这样吧,让第一师再返回鲁河,设法袭击敌人重要目标,特别是袭击胡家窝村,据南天竹报告,这是敌人第二兵团司令部驻地。”
月牙山,皎洁的月光静静地照在西山沟里,几个战士端着枪趴在沟口,警惕地注视着沟外,其余战士抱着枪贴着带坡度的草地躺着。几个干部蹲在一棵杨树下,听冯滔小声说:“据梁永泉侦察,出了山沟往西北走八百米,过了西山口就能离开月牙山。可西山口有大约四五百人的敌人把守,他们还建了宿营地。一小时以后,我们准备从西山口夺路突围,因为是突围,大家不要恋战,把敌人打散打跑就赶紧开路。”
话音刚落,沟外突然响起激烈的枪声,干部们同时拔出手枪,瞅着沟外,战士们也都慌忙起来,一起端枪对着外面。
“枪声不是冲我们来的,”冯滔仔细听着,眼睛一亮,“同志们,咱们的人来月牙山了!走,咱们上西山口给他来个前后夹击。”
西山口,密集的火流来回飞舞,十几顶帆布帐篷把爆炸气流掀倒,十几处大火熊熊燃烧,吐出滚滚浓烟。惊慌失措的蒋军官兵仓促抵挡了几下就乱了阵脚,就四下逃散了。
冯滔他们迎着火光大步走去,对面也有很多人走来,双方走近时,忍不住同时欢呼起来,“安营长,是你们呀!”“冯营长,原来是你们!”
鲁河县城西北一个叫胡家窝的村子里,唐金山指挥所设在一套砖木结构的四合院里。[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这天晚上,唐金山在他前院西厢房里正和杜松谈话。
“我坚持认为****撤退人员还在月牙山,并没有跑掉。”唐金山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烛光下他的细长身影映在墙上不停地晃动。
杜松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放在后腰,身体靠着桌子,脸上带着疑云,“我们把月牙山搜了个底朝天,可就是见不着****人影。”
唐金山拿起桌上杯子喝了口水,正要说话,听外面有人喊:“报告,”于是应了一声,“进来。”
陈书香走进来,见了唐金山紧张地说:“刚刚得到的消息,驻月牙山部队遭到突然袭击,战斗开始不久,他们的报话机就被打坏了。”
唐金山刷地站起来,瞪着眼睛冲杜松吼道:“马上调部队增援月牙山!”
公路上,一辆接一辆搭载士兵、拖着大炮的十轮卡车亮着车灯疾驶。公路东边二十多米远的洼地里,一营战士们趴在茂密的灌木丛后边,端着枪,警惕地注视着公路。
冯滔和几个干部蹲在一起,他的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光,“师部要求我们以营连为单位,分头袭击敌人的指挥所、车队、弹药库、宿营地等要害目标。眼前这股敌人让安营长他们去收拾,我们一营要袭击南边一个叫胡家窝的村子。据刚才梁永泉侦察,村子里停了不少吉普车、卡车、军马,村头拉了不少电话线,房顶还竖着天线,估计这是敌人一个师部。另外,村子附近周围也都驻了很多敌人。现在我分一下工,一连干掉师部,二连负责外层警戒并随时增援一连,三连负责阻击外面敌人增援。记住,战斗一开始就要打掉敌人电台和电话线。怎么样,大家都有没有困难?”
“没有!”激动不已的干部们一起小声回答,兴奋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烁着火花。
胡家窝村,村头一棵杨树树杈上挂了几十根电话线,树下有两个蒋军哨兵端着卡宾枪站岗。
小毛、小蒋握着匕首悄悄地从远处爬过来,在接近哨兵时,两人同时跳起来扑向哨兵,两个家伙来不及反应就****倒了。随后,梁永泉带着一班其他战士迅速冲到树下,挥起刺刀,“唰唰”,电话线被砍断了。
隐蔽在附近的郭林见机会已到,兴奋地一挥手,“上!”战士们一跃而起,端枪冲进村里。
站在村口的十几个蒋军哨兵见突然跑来很多人,赶紧大喝一声:“你们是哪一部分的,站住,口令?”
梁永泉他们懒得答话,对准哨兵扣动扳机,“砰砰砰”,几个哨兵当场被打倒,其他人胡乱开了几枪就慌忙跑散了。有个家伙一边跑还一边大喊:“****来了!”
眨眼间,枪声响遍了整个村子。解放军分成几路同时向胡家窝村发起冲击,一些蒋军官兵来不及开枪就被打倒了。
唐金山这会儿正坐在堂屋西套间一张圈椅上,翻看着四仙桌上的几份“匪请通报”。听见外面枪响,唐金山慌忙拿起手枪,刚走到门口,见刘雁和陈书香拎着手枪以及几个端冲锋枪的卫兵惊慌地跑进来,连忙问:“****来了多少人?是游击队还是正规军?”
刘雁慌慌张张地摇着头,“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是共产党正规军来了,他们一开始就袭击了报务组,听、听枪声估计还来了不少。”
“轰隆”,几颗手榴弹落在附近爆炸,飞过来几块碎片,把几个人吓了一跳。陈书香惊恐地说:“司令官,您在这里很危险,还是赶快撤出胡家窝吧,您一人连着万人心,您可不能有啥闪失呀!”不等唐金山说话,她对卫兵们一摆手,“还愣着干什么?赶快保护司令转移!”
两个卫兵分别架着唐金山两只胳膊,唐金山半推半就地跟着他们走了。
一架侦察机正在空中盘旋,原本懒洋洋的飞行员突然瞪大了眼睛,下面飞舞着密集的火流,响着嘈杂的枪声和爆炸声,十几处大火熊熊燃烧。
金堰,文达、严光喜、林溪、孙芸芸慌慌张张地跑进陈墨山办公室,眼睛瞪得像天花板上的吊灯,“陈长官,第二兵团的十几个单位刚才同时遭到****的突然袭击,兵团司令部的电台和电话联系已经全部中断!看来,****想对我第二兵团也来个太子庙式的战斗。”
“什么?”刚出休息室还穿着睡衣的陈墨山倒吸一口凉气,像触电似的慌忙从座位上跳起来,“命令在第二兵团附近的所有部队马上增援第二兵团,不得有误!”
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眼睛一瞪,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鲁文才这个混蛋!要不是他草木皆兵,擅自撤退,****何以如此肆无忌惮?马上给他下死命令,北兵团立即返回蓝谷,袭击****后方。这回他要是再坐失良机,我、我亲手毙了他!”
孙芸芸慌忙提笔书写命令,平常很麻利的她此刻突然一个劲地手指头打哆嗦,写出来的字体也变得潦草歪斜了,不像先前那么工整秀丽了。
葫芦口的破庙里,北线兵团临时驻地,地上一堆篝火吐着火苗,鲁文才和几个军官坐在周围马扎上,金玉淑进来把电报递给他,悲哀地说:“唐司令这回怕是在劫难逃了,根据任河圩、太子庙、瑶湾等地战斗的教训来看,司令部电台一旦信号中断,最后的覆灭也就是几个小时。”
鲁文才看完电报后,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主力在南线作战,对我北兵团也就没有威胁了,这下我放心了。命令,各部队连夜返回蓝谷。”
牛师长还有点疑惑,“那,那我们在蓝谷发现的那些说蛮话的****?”
鲁文才开心地笑了,“那是他们害怕我兵团南下救援唐金山故意玩的烟幕弹和骗局。”
深夜,北兵团大队人马沿着山区公路匆匆赶路,脚步声、马蹄声、马达声以及官兵喧哗声混合在一起,十分嘈杂。车灯、马灯、火把在行军纵队里闪烁着亮光,一个挨着一个,在黑夜里特别显眼,就像是一条长长的火龙,蜿蜒在夜幕笼罩下的东岳山的崇山峻岭之间。
胡家窝,战斗还在激烈进行,一营的突然袭击打得对手措手不及。蒋军乱了阵势,像受惊的鸭群,东躲西窜。
冯滔和几个战士站在附近的杨树林里,看着前面火蛇飞舞,冯滔忍不住掏出绣南天竹花瓣的手帕擦脸。
叶津从后面跑到他跟前,“营长,附近敌人正向这里扑来。”
“唔?”冯滔一愣,瞅了瞅前面火光闪烁的村子,果断地一咬牙,“命令全营,立即停止战斗,向北转移。小叶,你去通知郭连长,叫他不要恋战,这就撤出来。”
郭林和几个战士冲到一片稍微开阔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掏出手巾正在擦汗,叶津从后面跑到他跟前,“郭连长,营长让我告诉你,马上停止战斗,撤出胡家窝,向北转移。”
郭林一愣,“停止战斗?敌人还没有被全歼呢!”
“营长说了,附近敌人正向这里扑来,我们不可恋战——小心!”叶津没说完就慌忙推了郭林一下,“砰”一颗子弹飞来,擦着郭林头皮划过。
几个战士对着放枪的地方一起开火,“砰砰砰”,那个打黑枪的家伙被报销了。
十分钟后,解放军开始撤出胡家窝村。撤退时战士们还故意不时回头打枪,给敌人造成****仍在攻击的假象,惊魂未定的敌人果然没有随后追击。
清晨,胡家窝村里村外都布满了荷枪实弹的蒋军士兵,一些地方还在着火,冒着青烟,不少房屋墙上还留着弹孔。
唐金山脸色铁青,眼睛喷火,面对一群呆若木鸡的军官,恶狠狠地训斥道:“你们是怎么搞的,叫人家打了一夜还不知道人家长什么模样,还让人家大摇大摆地跑了!”
陈书香见地上有块毛巾,就弯腰拾起来,只见上面印着一个红五角星。她把毛巾递给刘雁。刘雁再把毛巾递给唐金山,悄声说:“司令官,****丢下的手巾。”
唐金山夺过毛巾,狠狠地把毛巾扔到地上,冲刘雁吼道:“你叫那个姓徐的小娘们写篇报道,就说唐金山亲率司令部直属队大战来犯****,缴获****破毛巾一条!”
这时,陈书香发现徐励拎着照相机向这边走来,赶紧对唐金山轻声咳嗽一下,唐金山随后闭上了嘴巴。
16.大战前夜
凌晨,东岳山区,太阳还没有露头,但东边地平线已是发白发亮。(.无弹窗广告)天色还有些灰暗,但是地面景物已经看得清轮廓了。西北风还在呜呜地怪叫,但已经是有气无力了。许多树木上所剩无几的黄叶孤零零的挂在树枝上打晃,但在叶子附近已经悄悄的长出了细小的绿芽。寒冬就要过去,春天的气息来了。
谷雨在他的石屋里,站在墙根,背对着墙上挂图前,望着跟前的干部们,兴奋得眼睛放光,“我第一师第一旅和鲁河军分区对唐金山兵团的积极袭扰,成功地调动了鲁文才兵团南返蓝谷。现在我军对鲁兵团的合围已经形成,我军将收拢包围网,歼灭这股敌人,攻击时间将在下午三时开始!”
干部们也兴奋的脸色通红,眼睛闪烁。就在这时,屋外突然响起了一只公鸡的打鸣声,咯咯咯,一连叫了几遍。随即,其它公鸡也跟着叫了起来。很快,整个山村都响起公鸡的叫声,咯咯咯。伴随着许多公鸡一连串的报晓声,作战命令迅速一级一级传达下去,一场大歼灭战马上就要开始了。
北线兵团于次日早晨进占蓝谷后,跑了一身汗的官兵们吃过早饭,上床后很快入睡。突然,正在梦乡神游的所有师长和独立团团长都被值星官紧急叫醒。原来各师和独立团的无线电台都接到鲁文才直接下达的命令,全体官兵不准休息,立即投入战备状态。鲁文才兼任73军军长,命令对73军很好办,但对12军和46军却遇到了小麻烦。军官们合计一下,决定,一面执行鲁司令命令,一面通知各自军长。鲁文才撇开12军和46军军长直接给这两个军发号施令的做法马上引起了两位军长的不满,他们决定找鲁文才论理。
“司令官,您为什么直接向我们下面的师长团长发布战备命令?”沈赫和成桂章一走进鲁文才设在旧蓝谷县府的住所,就面带不悦地问道。
鲁文才从椅子上站起来,阴沉着脸说:“有个在****那边当兵的原****士兵刚才跑到我们这边来了,说****将在两小时后对我北兵团发起攻击。”
“啊?”两人大吃一惊,刚想说话。八仙桌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鲁文才赶忙抓起电话,“喂,我是鲁文才,什么?命令他们,坚决顶住!”
放下电话,鲁文才脸色通红,气急败坏地一拍桌子,“****竟然提前进攻葫芦口,要不是我越级下达战备命令,葫芦口这下就、就麻烦了!妈的,****从一开始就在打我北兵团的主意!”
两人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成桂章走近鲁文才,故做镇静地说:“司令官,****既已攻击葫芦口,我兵团就有被****包围的危险。趁葫芦口还没被****占领,兵团应该全部向葫芦口转移。卑职愿率46军打头阵,给整个兵团杀开一条血路。”
“不劳成军长大驾,这突围的任务还是交给我12军吧。”沈赫慌忙接了一句。
鲁文才这会儿平静下来,他坐到太师椅上,露出一丝微笑。“兵团离开蓝谷县城后将完全暴露在山区公路上,很容易遭到****攻击。相反,要是坚守县城,凭****现有条件是很难攻破的。周力梧一万多人守瑶湾尚能坚守十天,我北兵团五六万人怎么也得比51军强大吧?现在,坚守蓝谷,等待援军解围。”
成桂章满脸堆笑地说:“司令所言极是,既然坚守蓝谷,是不是把驻守蜘蛛山的部队撤至蓝谷呢?”
鲁文才摆摆手,“蜘蛛山是连接葫芦口和蓝谷的咽喉要道,不能放弃,告诉魏团长,务必坚守,不准擅自后退。”
没多久,正在熟睡的官兵全都被叫醒,大家纷纷下床、穿衣、检查武器、打开弹药箱,按照上峰部署陆续进入各自战位,准备迎战****。
解放军对鲁文才兵团发起攻击的消息传到金堰之后,大吃一惊的陈墨山慌忙召集幕僚紧急开会,研究对策。会上,严光喜、雷平等人认为,在****已有攻占瑶湾县城的成功经验后,鲁兵团再坚守蓝谷就不免凶多吉少了,所以应趁葫芦口、蜘蛛山的通道尚未被****占领,鲁兵团立即弃城突围,撤回泉城。文达、林溪等人则认为,鲁兵团撤退路线全是山路,一旦放弃城池,全军暴露于东岳山北面的狭长山谷里,反而更方便擅长山地作战的****攻击我军,所以,还是应该坚守蓝谷。
双方在会上争论了两个小时,僵持不下。最后,陈墨山发话了,当前东岳山形势危急,要首先尊重前线司令官的临机处置,也就是同意守城的选择,同时也要提醒鲁文才,务必守住葫芦口和蜘蛛山两处咽喉据点,确保北兵团撤退通道畅通。
在蒋军高层开会的同时,解放军将领也在东岳山开会。鲁文才的调整部署很快被已掌握,但是大家没有感觉意外。
石屋里,谷雨指着墙上挂图,高兴地对石川说:“鲁文才想坚守蓝谷,以为我啃不动了就只好撤退。可他打错了算盘!蓝谷不同于瑶湾,瑶湾地处平原,有高大的城墙和护城河,我军当时缺少重炮和坦克,又不善于攻坚,所以一连耽误了好几天。可蓝谷是山城,四周环山。只要我军攻下周围的山头,就可以在山上架起大炮轰击城区。这样,敌人可就成了瓮中之鳖了!根据北极星提供的情报,可以先打城区西北方向的丰山。”
石川点点头,笑眯眯地瞅着挂图,“丰山的位置很重要,拿下丰山就是扳倒鲁文才兵团的关键一步棋,北极星的情报可是起大作用了,我看今晚就可动手。”
深夜,丰山阵地枪声大作,火光四起,一道道浓烟直冲夜空。解放军战士在炮火掩护下,分成多路向山上发起冲锋,如同涨潮的海水,奔腾着,漫溢着,很快涌上了山顶……
丰山丢失后,鲁文才慌忙命令73军立即反扑,企图夺回丰山。从凌晨到下午,丰山上下一直火蛇飞舞,黑烟弥漫。黄昏,反扑一再受挫的蒋军被迫停止了攻击。
“什么?丰山还没有拿下来?”听电话的鲁文才眼睛亮得像马灯,握话筒的手颤抖了好几下。沉默了片刻,他才颓丧地放下电话,一屁股跌坐在太师椅上。
晚上,沈赫、成桂章被鲁文才紧急召来,听说反击丰山受挫,他俩也都脸色突变,嘴巴张着却一时说不出话。过了一会,成桂章先开口:“司令官,丰山既已失守,城区****就将遭到****大炮居高临下的轰击。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夺回来,卑职愿率46军夺回丰山。”
沈赫也随后说:“卑职也愿率12军夺回丰山。”
鲁文才撅着嘴唇,耷拉着脑袋,没有马上开口。反击丰山失败后,他就一直在盘算着下一步对策。过了一会,他抬起头问季耘:“蜘蛛山和葫芦口两地被****占领了吗?”
“没有,”季耘显得很自信,“虽然这两个地方一再遭到****进攻,但我驻守部队一直进行着英勇抗击,阵地始终没有丢失。”他见鲁文才面露疑色,就陪出笑脸,“他们的电台信号一直没有中断,倘若形势吃紧,焉有不报告之理?”
“唔,”鲁文才点点头,他沉吟了一会,抬起头说:“目前的情况是,反击丰山,只会把一批又一批的官兵白白地填进****的枪口。可是不夺回丰山,又无法守住县城,这可怎么办呢?”停顿了一下,他终于说出了他的打算。“目前葫芦口和蜘蛛山两地都还在我军手里,所以我们现在唯一稳妥的办法就是,主力撤出蓝谷,先转移到蜘蛛山与守军会合,再向葫芦口转移与那里守军会合。等出了葫芦口,我军就可以平安返回泉城。”
鲁文才这个决策也是反复权衡利害后作出的。从黄昏开始,他就多次向季耘询问这两个地方的战况,还亲自通过电台与这两个地方守军指挥官通了话。他晓得战场上瞬息万变意味着什么,所以在说出决策前又一次问起那两个地方的战况。现在,他终于下了决心。
沈赫咂咂嘴,“我们已经两次擅自撤出蓝谷,现在又玩第三次,陈长官会同意吗?”
鲁文才微微一笑,“我会说服陈长官的。”
成桂章皱皱眉头,“从县城到蜘蛛山还有三十多里路,万一中途遭到****袭击……”
“中途遭袭固然有危险,但是路上地形开阔一些,我军还能进行反击。现在,丰山失守,夺回来又没有必胜之把握。这样一来,几万人拥挤在这狭小的孤城里,就成了瓮中之鳖,等****开始全面进攻,连反击都无从谈起。”鲁文才说完这话后,没人吭气了。
这时候,金玉淑走进来,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电报递给鲁文才,然后转身出去了。(.)
鲁文才接过电报一看,上面写着――“鲁弟鉴:来电已悉,丰山既失,蓝谷告急,为求周全,余考虑再三,同意弟之方案,望弟注意两翼及后尾安全。陈墨山。”
鲁文才看完电报,马上懂得里面最后一句说明陈墨山对于弃城突围还是不太情愿的。不过,他还是面露喜色地把电报传给沈赫、成桂章、季耘,三人看过电报后,都没有说话。
随后,他站起来说,“现在我决定,沈军长,你率12军在前面开路。成军长,你46军和73军一起行动。另外,我再给老头子拍电报,请他派飞机提供空中火力支援,掩护我兵团突围。明天凌晨五点,我军撤出蓝谷。参谋长,注意跟蜘蛛山和葫芦口保持电台联系,一有情况,随时报告。”
成桂章说,“五点钟天色漆黑,我军又不擅长夜战,撤退时遭遇****袭击会吃亏的,我看还是七点天亮以后再走吧。”鲁文才低头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沈赫出去后,成桂章也要走,鲁文才拦住了他,“成军长,时间紧急,你就不必回46军军部了。我这里有直通电话,你直接给军部打电话,让军部人员从城南关撤到这里。”
成桂章两手一摊,为难地说:“司令官,撤退的事千头万绪,我在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还是回去一趟亲自安排为好。放心吧,最多两个小时,我就带着军部过来了。”
鲁文才眨巴一下眼睛,“好吧,那就快去快回。”
鲁文才兵团准备向葫芦口转移突围的部署行动当然瞒不住解放军秘密侦察组的眼睛,他们随即把这一情报报告到谷雨那里。
石屋里,谷雨乐得合不拢嘴,“第6师没能迅速攻占葫芦口,反倒是歪打正着,促成了鲁文才决心向葫芦口转移突围。鲁文才要溜,这样更好!我们可以在野外消灭敌人。我看,先让他们撤到蜘蛛山,然后我们给他来个大包圆!”
石川脸上也乐开了花,“好,那我们就在蜘蛛山张开一张蜘蛛网,一举消灭北兵团。”停顿了一下,他笑着说,“敌人去蜘蛛山,我们也上蜘蛛山。第一师快要撤回来了,等他们回来让他们也赶到蜘蛛山以南集结待命吧。”
按照新的作战命令,除一部分部队继续留在蓝谷监视敌人,多数部队则在夜色掩护下秘密向蜘蛛山运动。虽然山路崎岖,又是暗夜,但是官兵们兴奋的眼光足可以当做一盏盏闪亮的照明灯泡。
鲁文才司令部里,士兵们抬着一些箱子柜子忙碌地从堂屋里间出来,抬到院子里的卡车跟前,然后装车。这会儿,天色还是乌黑一片,四下里不时传来噪杂的枪声、炮声。
拎着茶杯的鲁文才在堂屋里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着,还不时看看手表,嘴里嘟囔着,“这家伙怎么还不来呢?两个小时早过去了。”
“司令官,不好了!”一个小个子少校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先前对付土八路的神气早没了,此刻见了鲁文才连敬礼都忘了。“听46军军部的人说,成军长回到军部什么都没说,然后带了一些人出去就再也没回来,谁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什么?”鲁文才倒吸一口凉气,愣了一下突然大叫起来,“妈的,看见大祸临头就想自己单溜!”他恼火地把手里的杯子狠狠地一摔,哗啦,玻璃碎片散落一地。“通知46军军部,马上过来,等一会儿一起出发。”
蓝谷城里,蒋军官兵纷纷收拾行装,集合,列队,然后开始向城外移动。由于成桂章突然失踪,46军的出发受到了耽误,整个兵团八点才开始出发。这时天色大亮,红日早已东升,枪声炮声持续响着,火流火花到处飞舞。
身穿国民党上尉军服的路参谋走进石屋,见丁亿成从里间出来,立正时都带着高兴。“副司令员,我奉命潜入蓝谷找到了王先生,并把王先生平安带出来了!”
“噢?”丁亿成也高兴起来,他跟着路参谋走到外面,几个干部战士乐呵呵地迎上前,抬手一指,“副司令员,他们在那儿。”
丁亿成顺着手指方向一瞧,前面不远处的一片杨树林里站着几十个穿国民党军服的人,他们旁边还有几十匹军马,显然是骑着军马来的。丁亿成在路参谋等人陪同下向小树林走去,一个戴中将肩章的人走上前向他立正敬礼,自报家门,“丁将军,在下是成桂章。”
丁亿成马上还礼,并与他握手,“成将军,你好哇。”
丁亿成随后走近那些国民党官兵,成桂章抬手指着几个军官,“这几位是军部的参谋、副官和警卫军官。”
那几个军官赶紧立正敬礼,操着广西腔国语说:“感谢丁将军器(赐)见。”
丁亿成也向他们还礼,在与他们一一握手时还风趣地说:“我从前也在广西军当过军官,算起来,我们还是袍泽呢!”
有个军官马上讨好地陪着笑脸,“丁将军,我在一张广西军早期军官的合影照片里见过您的君涌(尊容),应该说,您细(是)我们的前辈。”
丁亿成哈哈大笑,接着走近三个女兵,三个女兵给他敬礼。成桂章介绍道:“这几位是军部秘书、报务员和打字员。”
丁亿成与她们握手,一个女兵在握手时也恭维一句,“丁将军,久仰大名,蒙您器(赐)见,席(十)分涌(荣)幸。”
丁亿成笑着说:“你们的家乡都在桂林一带吧?”
女兵点点头,“细(是)呀。”
丁亿成开起玩笑来:“怪不得三位美丽动人,桂林山水甲天下,桂林美女也甲天下嘛!”
“谢谢!”三位女兵脸上心里都乐滋滋的。
丁亿成接着又跟士兵们握手,国民党军队等级森严,现在能与一个****大官握手,士兵们十分感动,“感谢丁将军器(赐)见!”
丁亿成摆摆手,一个干部就对官兵们说:“诸位,你们都跟我下去休息吧。”官兵们转身跟他走了。
丁亿成和成桂章、路参谋走进石屋,在四仙桌两边落座后,丁亿成诚恳地说:“成将军,我代表我党衷心地感谢你给予我党的巨大帮助!陈墨山那个作战计划还没有传达到他们师长这一级,但是我们通过将军却提前知道了,为瑶湾战役胜利创造了有利条件。”
“惭愧呀!”成桂章低下了头,“我一直想率领整个46军起义,可是由于46军和73军已经混杂在一起,没能把整个部队带出来。”
丁亿成微笑着安慰他,“将军不必自责,你在46军任军长还不到两周年,你在广西军里是外来户,即使46军和73军没有混杂,你要带整个部队起义都会遇到种种困难。你现在平安过来就是好事,何况你还带了六十六个人呢,这也不错,六六大顺嘛!”停顿一下,丁亿成问道,“成将军,你对今后的工作和生活有什么打算吗?”
成桂章想了想,“丁将军,我现在身份还没有暴露。我想还回到那边去,以便继续为党工作。”
丁亿成也想了想,“将军要是回去继续为我党做秘密工作,当然很好。只是,你的随行人员要是有人偷偷地跑过去,说你跟我们有联系,怎么办?”
“这个不要紧,”成桂章笑了,“我带出来的这些人都是本分人,不会卖我。退一步说,他们就是有人跑过去也不要紧。我带他们出来时并没有说要投奔共产党,只是说跟这位路先生逃命。”说着他指了指路参谋,“在进入解放军阵地时,解放军战士要下我们的枪。我也就故意对弟兄们说,既然到人家这边,咱们就听人家的吧。于是大家就把枪交了。路同志也故意说,解放军对国民党人员一向都优待,等一会丁将军还要接见大家。所以,在他们看来,我不过是被共党劫持了。既然他们中间有人能跑回去,那我跑回去也就不奇怪了。”
丁亿成思考了一下,“你要回去也好,不过你是和罗正平同志联系的,他快来了,你能不能和他见过面再走呢?还有,因为叛徒告密,敌人已经知道他们内部有王先生。你今后要是再跟我们联系,我看是不是就不要再用王先生这个代号了呢?”
成桂章笑了,“那、那我就换个代号吧,你看如何?”
这时,门开了,罗正平大步走进来,冲成桂章喊道:“王先生!”
成桂章赶紧站起来,抓住他的手,激动地说:“罗将军!”
蜘蛛山以南的山谷,烈日当空,万里无云,远处的山谷不时传来隆隆的枪炮声。常戈和罗正平站在一间石屋门前,抬担架和扛弹药箱的民兵民工不时地从跟前经过。这会儿看见冯滔和高哲从远处走来,赶紧迎上前去。两人马上立正敬礼,冯滔还说:“报告首长,一营完成了阻击任务,现在归队。”
常戈和罗正平也马上还礼,握住了他俩的手。“同志们,辛苦了!辛苦了!”
“没什么?”冯滔此时眼窝深陷,颧骨突起,“耽误了好几天,让首长牵挂了。”
“哎,别这么说,你们在南线这回可立了大功。”常戈神情很激动,“二位,你们知道你们在胡家窝袭击的是什么目标吗?”
冯滔没有说话,因连日战斗和行军也显消瘦的高哲眨眨眼睛,“可能是敌人师部吧?”
“不,是敌人74军的军部!”常戈兴奋得眼睛放光,“唐金山兼任南线第二兵团司令,74军军部同时也是第二兵团司令部。你们一开始就打掉了敌军的电台,切断了电话线路,把南线北线的敌人都吓坏了,还以为是我军主力向第二兵团下手了呢。”
罗正平也高兴地说:“这样,已经离开我军伏击圈的鲁文才兵团又被你们给引回了伏击圈。刚才兄弟部队也攻占了葫芦口,关闭了鲁文才兵团北逃的大门。你们看,我们的主力此刻正在蜘蛛山收网呢!”
冯滔和高哲听到这番话,不由得张大了嘴巴,脸色涨红,露出惊喜的笑容。
蓝谷县城北面,一条公路穿过东岳山漫长蜿蜒的山谷通向西北方的泉城。整段山谷大都比较宽敞,只有离蓝谷大约一百三十里的葫芦口和大约四十里的蜘蛛山北面山谷,比较狭窄。所以,鲁文才进兵蓝谷的时候,特意在最狭窄的葫芦口留下一个师,在蜘蛛山留一个加强团。解放军在攻击鲁兵团的时候,首先攻击葫芦口和蜘蛛山的目的就是想关门打狗。但是,由于这两个地方的蒋军倚仗险要地形和野战工事负隅顽抗,战斗一时僵持不下。看见撤退的通道还没有被****堵死,于是鲁文才决定放弃蓝谷,经蜘蛛山、葫芦口撤回泉城。
当北兵团大队人马赶到蜘蛛山的时候,迎面碰上了三三两两的守备团官兵。原来,就在半小时以前,****攻占了蜘蛛山据点,团长被俘。鲁文才顿时眼冒金星,满脸通红,又是甩手,又是跺脚,“成桂章这个混蛋,误我大事!”
此刻,鲁文才很清楚,蓝谷已被****占领,部队只有冲出蜘蛛山才有生路。于是,他命令先头部队务必抢占蜘蛛山北面山谷的两侧高地,掩护全军突围。
在鲁文才强令下,蒋军先后向蜘蛛山两侧高地发起多次冲锋,还一度接近高地主峰,但是最终都被据守高地的解放军打退了。
偏偏这个时候,又一个坏消息传来,葫芦口守备师电台刚报告****已攻进师部,电台信号就中断了。显然,那个守备师已经完蛋,师长下落不明。
虽然鲁文才对下面官兵极力封锁消息,但是****可不打算替他保密。很快,蜘蛛山山谷里就回荡起上百个共军用传声筒喊话的声音,“蒋军官兵弟兄们,葫芦口已被我军占领,蓝谷县城也早就被我军占领了,你们现在已被我军包围,没有任何退路了,继续顽抗只能是死路一条,只有放下武器,才是你们的唯一活路。”
一听说葫芦口失守,北兵团官兵顿时乱了方寸,乱了阵脚。
此时的蜘蛛山,几万人的部队拥挤在山谷里,一片混乱。士兵、军马、大炮、卡车、吉普车混杂在一起,互相堵塞。不时有一排子弹打来,一些官兵应声倒下。几发炮弹飞来爆炸,几辆汽车同时被炸散,起火冒烟。
一辆三轮摩托车快速行驶着,因慌不择路,一下子撞上前面一辆吉普车。咣当一下,摩托车连人带车被甩出去老远。
鲁文才站在一个山坡上,望着眼前的狼狈景象,突然,转过身,盯着身边的季耘,气急败坏地说:“我有一种感觉,从一开始,我兵团的一举一动就被人家摸得一清二楚。就是说,我身边有共产党的人,你给我查查,到底是谁在打我的主意?”
这时候,一阵排炮打到附近爆炸,巨大的气浪掀起的碎石、尘土、树枝、轮胎、枪支四下飞溅,爆炸点升腾的黑烟随即覆盖了周围的土地……
胡家窝村遭袭击以后,第二兵团司令部紧急转移到鲁河县城。这会儿,脸色苍白的唐金山坐着圈椅,靠着八仙桌,看着坐在对面的徐励递给他一张打印的新闻稿,稿子的标题是《唐将军亲率直属队奋勇迎击来袭共匪,共匪偷袭不成携匪尸溃逃》。
看完新闻稿以后,唐金山把稿子还给徐励,瞅了一圈刻有牡丹雕花的房梁和龙凤雕花的立柱,然后对她苦笑一下,“徐小姐没有说击毙共匪多少,倒是说共匪偷袭不成后携带毙命同伙的尸首仓皇败逃。唔,这其实嘛,就是在说我唐金山这次战斗一无所获。哎哟,这个春秋笔法玩的,真是有水平啊。不过,这也总比吹嘘消灭人家多少人要诚实一点。”
徐励笑笑,她抬眼瞅了一下大厅北墙上挂有两只白鹤栖息松枝的中堂画,没有吱声。
这时候,陈书香夹着公文包走进来,掏出一张电报稿递给唐金山,上面赫然写着――
“唐弟钧鉴:北兵团在蜘蛛山陷入****包围,命你部火速增援解围。陈墨山。”
唐金山看完这个电报后,把电报扔在桌上,刷地站起来,嘴巴张得都能吞下一个皮球。
坐在旁边的杜松、刘雁等人看过电报后,呆呆地瞅着他,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蜘蛛山以南的山谷里,一营宿营地,早已疲惫不堪的战士们此时正抱着枪,倚着大树酣睡。远处炮声很密集,这里,许多战士的鼾声也很响。
这时,担任警戒的小毛跑到正在熟睡的冯滔跟前,连声喊:“营长、营长。”
“什么事?”冯滔啪地坐起来,睁开眼睛,打个呵欠。
“有一股敌人向我们这里来了。”
“起来!战斗警报!”冯滔大吼一声,战士们全惊醒了,纷纷从地上站起来。
冯滔和小毛来到一条土坎边,小毛抬手一指,冯滔拿起望远镜一瞧,果然有一股蒋军正向这里跑来。
“两边散开,准备战斗。”冯滔一挥手,战士们迅速趴到土坎上,端起枪,掏出了手榴弹。
敌人越来越近了,大约有一百来人,已经能看见他们惊惶的神色了。小毛兴奋得眼睛发红,“打吧?”
冯滔转了转眼珠子,“这些家伙是从蜘蛛山偷跑出来的,没什么战斗力,尽量不要开枪。”他对旁边的叶津说,“小叶,把话筒拿来。”
小叶马上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圆锥形话筒递给冯滔,冯滔拿起话筒大声说:“蒋军官兵弟兄们,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快放下武器,我军优待俘虏。”
正在逃跑的敌人一听这话,慌忙停下脚步,趴在地上胡乱放枪。
冯滔暗暗好笑,他小声对小叶说:“告诉大家,没有命令不许开枪。”接着他对着话筒又喊道:“弟兄们,你们看见了吧,我们在暗处,你们在明处。你们开枪对我们没有伤害,但是我们要是开枪,你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我们不想伤害你们,所以你们刚才能放枪。要是我们刚才先开枪,现在你们还能干什么呢?”
这话果然起了作用,先前那个小个子少校一摆手,他的部下立即停止了放枪。然后,小个子直起腰,试探着问:“****先生,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呢?”
“我们希望你们放下武器,保证优待俘虏。我们部队里有很多原国民党俘虏兵,他们可以现身说法。”冯滔说着把话筒递给旁边一个方脸战士,那战士拿着话筒喊道:“弟兄们,我叫楚大余,原是65军187师的,俘虏以后,共产党对我们很优待,不打不骂,不搜腰包,当官的和当兵的都一个样。我们在这边一点都不觉着受气,所以大家都愿意跟共产党走。弟兄们,你们在那边也受够了气,赶快过来吧。”
那个少校还不放心,“****长官先生,你们对我们这些军官也优待吗?”
冯滔接过话筒说:“是呀,只要当了我军俘虏,我们都优待。你们当军官的,愿意回家的,我们发给路费。愿意参加我军的,欢迎。一个月前,我们还释放了三十名团长以下的军官。少校先生,话都给你们说清楚了,想走哪条路就看你们的了。”
“你们,真的说话算数?”
“真的说话算数。”
少校低头想了想,最后站起来,“好吧,我们放下武器,弟兄们,都起来,把枪放下。”
一百多个蒋军官兵站起来,把枪丢在地上。战士们围上前,收了武器,带他们下去了。
少校从冯滔跟前走过时,满脸堆笑地说:“请问长官,您是不是大明星冯滔?”
“噢?”冯滔看着他,笑了,“这么说,你以前看过我演的戏了?”
“是的,是的。”少校喜滋滋地从身上掏出笔记本和钢笔,“能在这里与冯先生重逢,真是太荣幸了。冯先生,请您给签个名吧。”
冯滔爽快地接过笔记本和钢笔,潇洒地在本子上写了“争取进步”四个字,并签下“冯滔”两字。那人接过本子和笔,高兴地鞠个躬,然后跟着其他俘虏走了。
梁永泉和一些战士押解着俘虏往前走,看迎面走来一队解放军,就得意起来,“看见了吧,我们第一师第一营一枪没放,就……”他忽然想到这些人是经喊话放下武器的,就故意咳嗽一下,“就、就请来了一百零八个……弟兄!”
“乖乖!”对方一边向前走一边转头朝他们直伸舌头。
小毛走近冯滔,脸上笑眯眯的,“营长,那边又过来一个。”
冯滔走到土坎前,拿着望远镜一瞅,远处果然又跑来一个蒋军人员,这人身材瘦小,头戴钢盔,握着手枪,一边往这边跑一边还不时回头看。
“看样子,这家伙也是偷跑过来的。”站在冯滔身边的小蒋兴奋地说。
冯滔放下望远镜,平静地说:“小毛,小蒋,楚大余,你们仨去把他抓来,记住,不许开枪,还得要活的。”
“是!”三人答应一声,就悄悄地爬到前面一个灌木丛里,过了一会,那人走近了灌木丛。这时小毛上前给他来个扫堂腿,那人立刻被绊倒。小蒋一步上前,按住那人的手腕,夺下他的手枪。那人刚转过身来,小毛和楚大余端着枪对准他吼道:“不许动,你被俘了!”
这时三人都愣住了,那人钢盔下露出一丝卷曲的刘海,脸上描着眉,擦着口红。“唔?是个女的。”
“起来吧,少尉小姐。”小蒋注意到她肩章上扛着一道杠,“你是我们今天抓到的第一百零九个俘虏,起来,跟我们上俘虏营去。”
那人站起来,撅着嘴巴,“我不去你们的俘虏营。”
“小姐,别害怕。”小毛温和地说,“我军对所有俘虏都是优待的,你放心吧,我们决不会侮辱你的。”
“我说过了,我不去俘虏营。”她见佩带手枪的冯滔走来,眨了眨眼,眼珠突然发亮,随后对冯滔敬礼。冯滔眼皮也跳了一下,随即还礼。
“看来,您是解放军的干部了。我是北线兵团报务员金玉淑,请你带我去见你们的政委罗正平将军,我有话要跟他说。”
“小姐,你是不是想请罗政委给你们女俘虏保驾呀?”小蒋有点不高兴,“优待俘虏是我们的一贯政策,这不需要哪个首长来保驾,而且你又不是我们抓到的第一个女俘虏,她们都没受到虐待,你也不会受虐待的。”
“我再说一遍,我不去俘虏营!”那女人脖子一梗,“我要见罗将军,我有话要跟他说。”
“噢?”冯滔打量了她一眼,转身对小叶说:“你告诉教导员,营里的事让他照看一下。”随后,他对小毛、小蒋摆手,“你们两个跟我走一趟,把这个女俘虏带到罗政委那里。”
在去司令部的路上,碰见十几个穿杂色土布衣服的青年女民兵端步枪押解着三十几个俘虏,小毛忍不住问道,“这些都是你们抓的?”
女民兵们自豪的点头,其中一个穿蓝底花格子土布棉袄、留着齐耳短发的圆脸女民兵指着一个耳朵上包着布的大个子俘虏,撇撇嘴,“这家伙当了俘虏后还想逃跑,叫俺给他一枪。要不是俺手下留情,他这会儿就上阎王爷那儿当差去了。”看着眼前的三个正规军惊讶的咂咂舌,女民兵得意的笑了。“俺们解放区的妇女个个都会打枪!”当她看清正规军押解的是个女俘虏以后,又撇撇嘴,“稀俊的大闺女,干啥不好,偏要当女蒋匪?”
女俘虏显然气坏了,撅着小嘴,冲着女民兵直翻白眼珠。
蜘蛛山附近一间石屋里,罗正平笑着对石川、谷雨说,“刚刚得到南天竹的消息,陈墨山听说鲁文才兵团被我军包围,急电唐金山北上东岳山区,一小时以前唐兵团出发了。”
“让他来好啦,”石川豪迈地摆摆手,又指了指桌上地图。“葫芦口已经被我军占领,下一步我们就收拾蜘蛛山。不要说唐金山,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鲁文才!”
谷雨瞅着地图,听着外面隆隆的炮声,兴奋得眼睛发亮,“要是唐金山来快了,我们还可以对他来个顺手牵羊。”
三人一起笑了,这时,冯滔走进来报告:“罗政委,我们刚才抓个女俘虏,她说自己是鲁文才兵团的报务员,要求见你。”
罗正平眼睛一亮,赶紧从桌上拿起一个公文包对冯滔挥手说:“走,我去看看。”
到了屋子外面,罗正平看见几米远的杨树下站着小毛、小蒋和那个女人。几个干部从旁边经过时瞅瞅那女人,笑着对小毛小蒋摆摆手,“嗬,你们还捉了女俘虏。”
那女人似乎不高兴,一个劲地翻白眼珠,但没有说话。
罗正平走近那女人,从皮包里掏出一个金戒指,那女人也伸起左手,她小拇指上戴个金戒指。站在罗正平跟前的冯滔、小毛、小蒋吃惊地发现,两人的戒指款式竟然一模一样。
罗正平看着那女人,微笑着说:“请问小姐,你的戒指是在哪买的?”
“重庆大福珠宝行,”那女人也微笑着说,“先生,你的戒指也是在那家商店买的吗?”
“不,”罗正平把戒指收进皮包,再把皮包递给冯滔,面带笑容地说,“我是在上海豪门珠宝店买的。”说完他把手伸给那女人,她也把手身过来,两人的手紧紧地握一起,一起轻声地说,“同志!”“同志!”
那女人愧疚地低下头,“政委,鲁文才发现我了,老张为了掩护我,他、他牺牲了。”
罗正平松开手,沉默了片刻,随后安慰她,“你此时直接找我,我就估计你暴露了,所以,我没有让他们三个回避。你平安归队总是好事,而且你一个小女子可是扳倒了鲁文才六万虎狼大军呀。”
见冯滔对他最后一句话吃惊,罗正平笑着说:“来,你们认识一下,这位是地下工作者金玉淑同志,代号北极星。这位嘛,老地下工作者,现任我军第一师一营营长冯滔。”
金玉淑落落大方地握住了还在惊讶的冯滔的手,笑眯眯地说:“政委,我认识他,我是他的第一百零九个俘虏!”接着她又俏皮地挤挤眼睛,“这一零九号属于军事方面的,他从前是大明星,演戏演得真棒!俘虏了好多人呢!这方面的俘虏序号我就不知道应该排多少位喽,对吧?冯大明星。”
冯滔把皮包挂在树杈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着说:“我在艺术舞台上大概还算个明星吧,不过跟你比,我就差远了。在隐蔽战线这个特殊舞台上,你才是真正的明星!就像政委说的,你一个人居然扳倒了六万人!”
小毛伸了一下舌头,“刚才我们只是想抓个活俘虏,没、没成想撞上自己人了!”他随后拽了罗正平一下,“政委,上级一再要求我们尽可能地不要打死蒋军官兵,尽量抓活的,是不是跟保护我地下人员有关呢?”
罗正平笑了,“有点关系,不过还是想减少人员伤亡,化敌为友。能尽量少杀人的,何必非要多杀呢?”
金玉淑从怀里掏出笔记本和钢笔递给冯滔,笑着说:“大明星,请给你的俘虏和战友签个名吧。”
小蒋见冯滔接过本子和笔,就打趣地说:“营长,刚才你给那个男俘虏写的是争取进步,现在给我们的地下党员签名,还能再写争取进步吗?”
冯滔眨了眨眼睛,提笔在本子上写了“心有灵犀”四个字,然后签下自己的名字。
金玉淑接过本子和笔,收好以后,笑着点点头,突然靠近冯滔,吻了冯滔一下,冯滔脸颊上顿时落下一个淡淡的口红印,他一下子愣住了。
罗正平和小毛、小蒋也愣住了“啊?”,接着他们一起笑了,“哈哈!”
偏偏这时候,那些女民兵移交俘虏完毕回来,看见这一幕都惊呆了。那个短发圆脸女民兵偏着头,歪着嘴,斜着眼,“哟!哟!这当了女蒋匪,真是,真是没羞没臊,没皮没脸呀,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明打明地跟不是自个丈夫的男人啃猪头!”
金玉淑当然听得出来啃猪头是一句粗俗的土话,羞得红着脸低下头。冯滔也慌忙背对女民兵,不敢吭气。
小毛赶紧赔笑脸解释,“民兵同志,别误会。这位女同志是自己人。”
“女八路?”女民兵瞅着金玉淑脸上的口红和钢盔下的烫发刘海,眨了眨眼珠子,“有这么洋气的女八路吗?女八路也、也不能当着大伙的面跟男人啃猪头呀。”
17.远方飞来相思鸟
临时指挥所里,谷雨拿起电话机,语调平稳却又坚决:“各部队注意,对鲁兵团的总攻现在开始!”
“嗵嗵嗵”,随着一阵尖厉的响声,一排排炮弹飞出炮膛,拖着火红的长尾巴,划过天空,直奔蒋军阵地。[.超多好看小说]
轰隆、轰隆,炮弹一阵接一阵地在蒋军阵地上爆炸,带起一片连一片的大火,冒起一股又一股的黑烟。爆炸的气浪把一个个轮胎、车厢、炮管、枪支、钢盔掀起来,抛到半空。由于爆炸不断,有些人还被气浪带上半空。
惊惶失措的蒋军官兵东奔西逃,乱成一团。有的士兵被撞倒在地上,后面的人就什么也不顾地从这人身上踩踏过去。
沈赫和十几个军官趴在一块石头后面,看见不时有炮弹落到附近爆炸,吓得浑身哆嗦。这时,一个上尉爬到他跟前,惊慌地说:“军座,这东北方向有个隐蔽的小山沟,我认识路,我带你们出去。”
“可、可鲁司令咋、咋整?还、还有夏师长……”沈赫抱着脑袋,说话都不太利索了。
“顾不了鲁司令啦,现在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上尉大叫,“等一会****开始冲锋,想走都走不了啦!夏师长他们过不来实在是没法子了。”
沈赫赶紧一摆手,“好,你来带路,霍师长、雷师长,咱们走!噢,把军旗带上。”
附近一些官兵见长官跑了,赶紧也跟了上去,山沟里很快就塞满了偷跑者……
冲锋开始了,成千上万的解放军战士跃出工事,从四面八方猛冲而来,像涨潮的海浪,汹涌着扑向被围蒋军。
蒋军官兵早已溃不成军,大家只顾昏头昏脑地乱跑。有些官兵摔倒了、跑不动了,索性坐在地上,扔下武器。很快,解放军战士冲过来收缴了武器,把俘虏们带下去。
空中这会儿出现了嗡嗡的轰鸣声。十几架国民党空军的p-40、p-51战斗机、b-24、b-25、b-26轰炸机前来救援鲁文才兵团,可是此时地面上,他们的陆军弟兄和****已经混杂在一起,根本无法扫射、投弹。
一架b-26轰炸机的机长是空中编队指挥官,望着下面乱糟糟的情景,他只能无奈的对着机载电台的话筒说,“敌我已经混杂,无法实施救援。”
继续狂奔的蒋军官兵这时发现,无论跑到哪里都有解放军战士堵截,最后,泄气了,纷纷丢下武器,举起了两手。
在清点俘虏时,战士们惊讶地发现,俘虏群里有两个黄头发、大鼻子、凹眼眶的外国人,一个干部喝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其中一个肩章上扛着黄色槿树叶(美国陆军少校标志)的人战战兢兢地说:“我是美国军事顾问团的皮特少校,他是罗伯特上尉。我们请求你们按照日内瓦公约给予我们人道的待遇。”
谷雨指挥所,中间大桌上几部电话频繁地响起,参谋们还没接完一个电话,另一部电话又马上响起。参谋们忙碌地一手接着电话,一手拿钢笔在本子上做记录。
“四师报告,抓获一名姓牛的少将师长和另一名少将副师长。”
“六师报告,抓获一名姓夏的少将师长和五千名俘虏。”
“七师报告,抓获六千名俘虏。”
……
谷雨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听着参谋的报告,脸上洋溢着微笑,一言不发。
这时他旁边桌上电话铃响了,谷雨拿起电话,“喂,我是谷雨,什么?大概有六七千人的敌人从西南方向的峡谷里逃跑了?”他看了看地图,果断的说,“听着,命令第一师,坚决在蜈蚣湾一带堵住他们,务必全歼!”
蜈蚣湾,第一师阵地上,常戈通过望远镜看见大群敌人正乱哄哄地向这里跑来,放下望远镜后,他拿起电话,兴奋地说:“各旅团注意,我命令,打!”
嗵嗵嗵、砰砰砰,密集的子弹炮弹一起打到敌人人群里,敌人纷纷倒下,他们没想到前面还有解放军拦截,进退不得,更加慌乱了。
战士们发起了冲锋,溃败的敌人见无路可走了,也就纷纷丢下武器,举起了双手。
冯滔看见有几个骑马的敌人企图夺路逃跑,忙喊:“拉绳子,绊马腿。”
梁永泉连忙把从附近老乡家里借来的准备在攻山时使用的长绳子松开,往对面的郭林一扔,郭林伸手接住。等敌人骑兵过来时,两人同时一拽,绳子离地约有一米,几匹军马一下子被绳子绊住,连人带马都摔倒了,然而,后面有个人一夹马肚子,那马腾空一跃,跃过了绳子,向前狂奔。
冯滔夺过旁边楚大余的步枪,瞄准了马腿,扣动了扳机,“砰”,枪一响,那马扑通一下摔倒在地上,那个骑马的家伙也被摔倒了。可他还不老实,爬起来继续猛跑。
“砰”,冯滔又是一枪,那家伙右腿中弹,一头摔倒在地上。
当他抬起头时,几支黑洞洞的枪同时从他两边对准了他,“不许动!”他望着两边同时出现的解放军战士,他傻眼了。
站在他西边的梁永泉发现他穿的是士兵军服,就大声说:“俘虏先生,你一个士兵跑什么呀?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翻了翻白眼珠,没有吭声。
站在他东边的战士里有个班长打量了他一眼,高兴地说:“鲁文才?你是鲁文才!”
西边的梁永泉、小毛、小蒋一愣,“啊?抓到鲁文才了!”
东边的班长弯下腰,笑嘻嘻地说:“我说老营长,你跑什么呀,我们是你老部队的,我们怎能伤害你呢?起来,跟我们走吧。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哎,这可不行。”梁永泉不高兴地摆摆手,“你们三营也不象话。鲁文才的马是我们营长打伤的,人也是被我们营长打伤后让我们一营抓到的,你们三营怎么来抢现成的呢?”
“哎,老大哥,这话就不像老大哥说的了,你们一营从西边,我们三营从东边,怎么能是抢现成的呢?”三营班长依旧笑嘻嘻的,“你们是抓,我们是请,一点都不矛盾呀。再说,鲁文才跟我们三营有渊源关系,人又是我们认出来的。当然得让他跟我们三营走了。”
鲁文才听几个****为争夺他斗嘴皮子,又羞又恼,他恨恨地说:“行了,你们别争了,我腿受伤了,走不动了,你们就给我一颗子弹,成全我吧。”
三营班长赶紧回头喊:“卫生员,快来给他包扎伤口。”很快跑来一个卫生员,蹲下来,给鲁文才擦血、抹紫药水、撒消炎粉、缠纱布,包扎起来。
三营班长见冯滔走过来,马上敬礼,“冯营长,这鲁文才是我们两家同时那个的,他跟我们三营又有老关系,您看……”
“这个嘛,”冯滔想了想,“顾班长,咱丑话说在前面,人可以让你们带回去,不过,这功劳可是我们两家的,你们三营可别吃独食。”
“您放心,我们三营决不吃独食。”顾班长随后对他的人说,“鲁文才走不动了,你们几个轮流背他走。”
鲁文才不想在****面前表现出一副熊样,他支撑着站起来,冷冷地冲顾班长摆摆手,“我不需要你们背,我自己能走。”
蜘蛛山山谷,大批蒋军俘虏坐在公路两边开阔地上,四周都是警戒的解放军战士和民兵,一些炊事员抬着木桶走进俘虏群,忙碌地给他们分发热腾腾的窝头、小米饭和热汤。
鲁文才被带进山谷,看见公路上堆积着大量的汽车、火炮、军马、枪支、弹药,他感觉到现在仿佛有千万只利剑在刺自己的心。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在离他不远,一面青天白日军旗摊开在地上,靠近旗杆的白色竖道上还清晰地留着“陆军第七十三军”的字迹,望着这面曾经给他带来荣誉的军旗,鲁文才忍不住鼻子发酸,泪水涌出眼眶,顺着脸颊簌簌地往下流淌。
坐在离军旗不远地方的被俘军官们见鲁文才落泪,也忍不住落泪了。白露一边掏手帕擦眼泪,一边伤感,“我们73军在抗战期间,无论是长沙会战、常德会战,还是湘西会战,都一直打得不错,怎么上了内战战场就、就输成这副样子了呢?”说着说着,她呜呜哭了。
鲁文才也伤感地向军官们挥挥手,“都是我无能,害了你们,也害了部队。”
这时安营长走过来,向鲁文才敬个军礼,笑眯眯地说:“老营长,你好呀。咱们认识一下,你是我们一团三营第一任营长,我是第十二任营长安长海,咱们新老营长见面,这也算是缘分吧。”说着主动把手伸给鲁文才。
鲁文才此时心情很复杂,但还是勉强伸出手来与安长海握手。
安长海微笑着安慰他,“将军不必自责,北兵团覆灭并非将军个人能力所为,而是国民党整棵大树彻底腐烂所致。现在将军还不能理解这番话,但我相信,将军今后会理解的。”
他随后转身大声说:“三营的同志们,咱们的老营长鲁文才将军现在被请回来了。”
霎时间,一大群战士跑过来围住鲁文才,纷纷跟他握手,连声说:“老营长,你好呀。”
白露被这一切闹愣了,她小声问旁边的季耘,“参谋长,****怎么见了司令这么客气呢?”
季耘苦笑了一下,“共产党说这个江淮第一师的前身是****独立一团,鲁司令当时是一团三营第一任营长,所以,这些共军管司令叫老营长。”
“同志们,”安长海摆摆手,战士们静了下来,“咱们现在请老营长给大伙讲两句话吧。”
鲁文才看看眼前一大群****,内心像打翻了五味瓶,脸上勉强浮起一丝苦笑,“刚才安先生说到缘分,我作为原一团老人,现在又被一团抓获,这、这也算是缘分吧。”
东岳山区南麓,南线第二兵团大队人马正沿着山区公路行军。一辆三轮摩托车快速行驶着,在追上一辆吉普车后停了下来,吉普车只好也停了车。
陈书香夹着公文包从挎斗上跳下来,快步走到吉普车跟前,先向坐在后排的唐金山敬个军礼,然后凑近汽车小声说:“刚刚接到空军方面通报,据空军侦察,蜘蛛山一带现在已经没有战斗迹象。”随后她从皮包里掏出一份电报递给唐金山。
唐金山看完电报后脸色阴沉,他把电报递给旁边的刘雁,自己低下头沉默了一会,然后抬起头语调缓慢地说:“命令部队,停止前进,退回鲁河。”
刘雁把电报收进自己的皮包,愣愣地瞅着唐金山,“那北兵团和鲁司令……”
唐金山鼻子哼了一下,“六万人从被包围到最后,才三天!就是六万只鸭子,捉起来也不止三天吧?”他随后走下汽车,站在路边,凝视蓝天,一言不发。这时候徐励过来举起照相机对着唐金山按下快门。
冯滔率老一营赶到蜘蛛山战场时,战斗刚刚结束不久,山谷里多处大火还在吐着黑烟,枪支、大炮、弹药堆积如山。大批蒋军俘虏在解放军战士押解下,沮丧地往蓝谷方向走去。
冯滔看见鲁文才等几名将官垂头丧气地从他跟前走过,脸上露出微笑。这时,卫仪带着一个穿蒋军军服的年青女子走过来,笑眯眯地摆手道,“冯营长,这是鲁文才兵团报务员,代号北极星的地下党员金玉淑同志。”卫仪并不知道他俩已经见过面,而且以前在重庆就已相识,此时还挺认真地做着介绍。
冯滔咧嘴笑了,向她伸出手,“噢,北极星,或者说是小云雀,你好哇。我们又见面了。”她“被俘”的时候,受地下工作纪律约束,冯滔没敢说穿,现在已经不需要保密了。
金玉淑握着冯滔的手,眼里闪着金光,“冯营长,你真好。自从我到鲁文才部队以后,我这外号就没人叫了,想不到你还记得。冯营长,咱俩真是有缘呐。”
冯滔听出她话里有话,赶紧岔开话题,“小云雀,这次消灭鲁兵团,你可是立大功了。”
小云雀显然对这官话不感兴趣,她扫兴地甩甩短烫发,“我说冯大明星,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吗?比如咱俩过去在重庆风雨同舟的岁月。嗯?”
冯滔脸一红,低下头,没有吱声。
这时,几个女俘虏被押过来,看见冯滔,顿时眼睛发绿,“啊?是冯先生,原来你在这儿。”她们围上前,掏出笔记本和钢笔递给冯滔,“冯先生,请给签个名吧。”
站在冯滔旁边的小毛小蒋等人吃惊地看见,冯滔面带微笑地一一接过笔记本和笔,像在从前当明星一样,潇洒地给他的蜂蜜们签上他龙飞凤舞的大名。
白露收好笔记本和笔,又伸出左手挽住冯滔胳臂,右手掏出一个美式照相机,递给旁边的金玉淑,“阿玉,你给我和冯先生照个合影像。”
金玉淑气得脸色发白,嘴巴撅上了天,鼻子歪了九十度,她狠狠地瞪了白露一眼,没有理睬。
白露却不在意,又把照相机递给卫仪,笑眯眯地说,“军官先生,请你给帮个忙吧。”
卫仪愣了一下,见冯滔平静地冲他微笑,只好接过了照相机。这下其他蜂蜜也嚷道,“军官先生,我们也想和冯先生合影,请你帮忙帮到底吧。”有一个干脆亮出自己的相机。
这时,曹敏从远处走来,看见了这一切,气得眼睛着火,辫子竖起,她恶狠狠地冲旁边的梁永泉吼道,“你们为什么不把女俘虏的照相机统统没收?”
梁永泉愣住了,傻里傻气地眨了眨眼,“这、这是违反我军俘虏政策的。”
第二天,蓝谷城外的一个村庄,解放军司令部大院,冯滔走进谷雨的房间,谷雨和罗正平一起从圈椅上站起来,罗正平说,“冯营长,你的那位有回音了。”随即从皮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
冯滔接过纸,见上面照例不是她的笔迹。“怎么又变成打字机打印的了?”
罗正平笑了,“敌人现在已经注意他们内部有我们的人。我仔细想了想,老是叫别人代写,时间长了,没准还会露馅的。正巧,你的那一位可以在工作中接触打字机。这种美国造的中文打字机在国民党的很多党政军部门都广泛使用。所以我就通过秘密渠道告诉她以后用打字机打印,万一落到敌人手里,也不会出事的。”
冯滔点点头,看着上面的内容――
我再也无所畏惧了,因为和你手挽着手,我就可以向当代挑战。――摘自(德国)席勒《唐?卡洛斯》
冯滔看完后,脸色通红,转身就走。出了村子,他兴奋地高举着情书沿河滩一路狂奔。
金堰,陈墨山办公室,陈墨山、文达、蒋安邦等人坐在沙发上,耷拉着脑袋,呆呆地听着桌上收音机里播出共产党金嗓子小曹甜美圆润的播音,“黄淮海人民广播电台,现在播送新闻,我英勇的人民解放军在瑶湾战役之后,最近又胜利地进行了蜘蛛山战役,此战一举歼灭国民党北线兵团司令部以及下属的46军、73军全部和12军大部,连同南线北线阻击战的战果,歼敌总数有六万多人。其中,仅在蜘蛛山一带,我军就歼敌五万六千人。敌少将以上军官除12军军长沈赫、46军军长成桂章、12军两名师长逃脱外,其余十七名将官,包括北线兵团司令兼73军军长鲁文才中将、73军副军长韩一平中将在内全部被俘。蜘蛛山战役的胜利,标志着我军作战水平又跨上一个更高的台阶。在会战期间,黔驴技穷的******集团为了挽回败局,不仅动用了他们所能动用的所有军事资源,还无耻地请来美国主子直接参战。然而美国主子的赤膊上阵除了给解放军的俘虏营里增加一个皮特少校和一个罗伯特上尉之外,没有任何成效。相反,对解放区军民来说,俘获两名美国军官的喜讯更增强了坚持爱国自卫战争的信心。”
南京,美国联络处,阴沉着脸的雷纳德关掉了收音机,转身瞪眼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巴尔高特,怒气冲冲地吼道:“将军先生,你为什么擅自派遣美国军官到国民党前沿部队去?”
“这是为了我们美国的利益!”巴尔高特不服气地拍打着沙发扶手,“通过这次不幸事件,让我进一步看清中国政府军的战斗力是多么惊人地低下。先生,为了我们美国在华利益不被****破坏掉,我建议我们美国军队有必要直接参战了。”
“我对你的浅薄十分失望。”雷纳德攥紧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桌面,“难道你想让中国人像痛恨日本军队那样痛恨我们美国军队吗?我再提醒你一遍,如果美国军队不参战,现在国民党和共产党的战争只是中国人打中国人的内战。如果我们参战,这场战争就变成了整个中国的抗美战争。难道你想让******成为中国最伟大的民族英雄吗?”
巴尔高特一时语塞,过了一会,他说:“本,我们应该给中国政府军提供更多的军事装备。很多中国军官向我抱怨,说我们给他们的美国武器数量太少,性能太差,对****军队根本形成不了火力压制。”
雷纳德脸色缓和下来,他微微一笑,“巴勒,听说中国人关于猫教虎学艺的故事吗?猫教会老虎许多技能,却留下了爬树的绝招,因而避免被老虎吃掉。巴勒,你现在把绝招给了中国人,将来他们要是吃我们,你说怎么办?”
巴尔高特瞪大了眼睛,“本,现在的问题是,如果不把先进的美国武器送给中国政府军,他们将会输掉战争。本,难道你就愿意看到中国被具有强烈反美倾向的****占领吗?”
雷纳德坐到椅子上,笑眯眯地说:“如果我们在****内部培养一个亲美势力集团,结果会怎么样呢?”
巴尔高特吃了一惊,随后摇了摇头,“你说得太遥远了!我们还是解决现实问题吧?那两个被俘军官怎么办?”
雷纳德端起桌上咖啡,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现实就是,以后不准美国军官再到国民党第一线部队去。至于那两个被俘军官,我将通过美军驻延安观察组请求****领导人释放他们。”说到这里,他又狠狠地瞪了巴尔高特一眼,“虽说****方面终究会释放他们的,但是,这毕竟得由我们首先陪着笑脸给人家说好话呀。”
鲁河县城,还是那间雕梁画栋的大厅里,唐金山、刘雁等人坐在圈椅上,阴沉着脸,呆呆地听着桌上收音机里播出共产党金嗓子小曹甜美圆润的播音。这时,陈书香进来报告,“司令官,徐小姐想采访您。”
“不见,”唐金山关掉收音机后,烦躁地摆摆手,“这个女人到处乱打听,我怀疑她搞不好就是共党密探南天竹。唉,12军和下面两个师的长官、军旗都保住了,还算万幸呀。”
刘雁赶紧说:“司令官,人家是蒋处长的小师妹,你说这话不就等于说蒋处长也有嫌疑吗?”见唐金山没表示异议,她又试探地说:“司令官,既然人家来了,你还是见见吧。”
“是呀,”陈书香也堆着笑脸,“你就让徐小姐进来吧。”
唐金山没有吭声,抬眼瞅了一下中堂画上那两只张着翅膀悠闲的白鹤,点了点头。
徐励进来后,寒暄两句,随后就直接提问:“唐将军如何看待此次鲁河会战?”
唐金山感觉这个问题微妙,没有马上开口,先瞅了一眼他旁边的刘雁和陈书香,然后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此次会战,虽然北线部队略有损失,但就总体而言,我军占领了黄淮海共区首府,号称小延安的鲁河县,这仍然是个巨大和长远的胜利。共产党把鲁河平原吹嘘为黄淮海共区的乌克兰。如今粮仓没了,看共产党还能支撑几天?”
蜘蛛山附近的一个小山村外,一条又浅又窄的小河清澈见底,河水在阳光照耀下闪射着刺眼的波光。两边的河滩上栽着一排挺拔的柳树,枝头上已经发出鲜嫩的绿芽,展示出勃勃生机。
冯滔沿着河滩轻快地散步,看着柳树的绿芽和地上长出的绿色小草,脸上露出笑容。
这时候,三个女战士笑吟吟地跑到冯滔跟前,一起立正,“冯营长,”
冯滔看着她们,连眨几下眼睛,“你们是……”
一个小嘴巴的女战士抢先说:“我们是蜘蛛山战役后过来的解放战士,我是73军的,她俩是12军和46军的。”她接着又顽皮地说,“我们,还是蜂蜜呢。白露她们找你签名合影的那天我们不在场。不过,今天能在这里见到您,真是太荣幸了。”她随后主动把手伸向冯滔,其他两个也把手伸向冯滔。
冯滔一边跟他们握手一边微笑着说:“哦,你们好。”
小嘴巴笑吟吟的看着冯滔,“你当年失踪是怎么一回事呀?”
冯滔想到今后有可能再回白区,就按照罗正平给他编的假话,绘声绘色地说自己因为迷倒几个龙头老大的姨太太,遭到老大们绑架沉江,被渔民搭救,隐居常德又被鬼子逮捕,以后再被新四军解救等等。三个女兵们听了点了点头,似乎听明白了。
这时有人喊“冯营长”,冯滔回头一看,两个穿军装的年轻女同志笑吟吟地站在眼前,他也笑了,“金嗓子小曹,噢,还有你,小云雀。”
曹敏和金玉淑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分别跟冯滔握手。
在离冯滔不远的地方,高哲正和几个战士坐在柳树下聊天,见冯滔和这几个女战士拉得热乎,小毛忍不住打趣,“瞧我们营长,就是招女人喜欢,不管这边的女同志还是抓来的女俘虏,都特别喜欢他。瞧,那个扳倒六万敌军的女同志现在还想扳倒营长呢。”
“哈哈,”小蒋等人笑了。
高哲没有笑,他见几个女解放战士拿出笔记本请冯滔签名,还主动吻他,而曹敏金玉淑则撅着嘴巴。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们觉得这样好吗?”
“这不很好吗?”小蒋嘴里淌着哈喇子,“男人的价值就在于被女人喜欢,而且是被很多女人喜欢。哦,真羡慕营长啊!”
“是呀,男人被女人喜欢挺好的,可是作为共产党员,这么招引女人,恐怕就不太好了。”高哲轻轻地摇摇头,“冯滔有很多女人迷他,可他只能有一个老婆。那些做不上冯滔老婆的,会不会有什么狗急跳墙的动作呢?蜂蜜很甜,可蜜蜂是会蜇人的!我担心,他会毁在女人手里!”
第一章话剧《最后一课》的最后演出(增补版)
1943年秋天,雾都zq虽然夏季已经过去,但秋老虎还在兴风作浪。[.超多好看小说]太阳依旧射出火辣辣的光芒,花瓣卷起来了,叶子耷拉着,整个山城闷热潮湿,像是一座火炉。
黄昏,夕阳火红的余辉洒在西河大戏院的瓦檐上,门口的大幅木制广告牌上用大号毛笔赫然写着三行行草大字――“根据法国作家都德同名小说改编,三幕震撼心灵之话剧《最后一课》,当红明星冯滔倾情主演。”广告牌下面今天又新添了一行毛笔行楷字,“今晚演出乃剧组zq巡演最后一场,机不可失,一睹为快。”旁边的售票窗口,七级石板台阶站满了买票的人群,买票的人因为太多,一直排到台阶后面的平地上。
戏院后台灯火通明的化妆室里,演员们正坐在化妆台上接受化妆师的化妆。二十多岁,英俊帅气的冯滔走出他的单人休息室,他穿着戏里主人公韩麦尔先生的黑呢子礼服。冯滔的五官单个看上去并不英俊,细眉毛、小眼睛、单眼皮、下耳唇偏小嘴唇有点翘,脸颊瘦长。但是这些不完美的五官凑在一起,就在整体效果上阴差阳错地拼组成一张独特的男神脸,这张男神脸极受观众特别是女观众的青睐和追捧,让冯滔出道不久就迅速蹿红。
这会儿,冯滔刚坐到化妆台。这时大门开了,胖胖的戏院经理拿着一束红玫瑰走到冯滔跟前,笑眯眯地地说:“冯先生,有个小姐给您送花了,乖乖,戏还没开演,您就收到两束花了。”
旁边一个扫帚眉男演员斜眼瞅了冯滔一眼,酸溜溜地撇嘴,“哎呀,冯先生就是招女人喜欢,每次演出前后都会有人送花。”
邻近座位上的几个男演员此刻也翻起白眼瞅着冯滔,醋意地歪着嘴。
冯滔接过花时一愣,原来红玫瑰花里夹着一朵不显眼的红色绢制南天竹花。冯滔早已秘密加入共产党,这是他和组织上约定的紧急报警信号――***政府从未承认共产党的合法地位,在***统治区,共产党员一旦身份暴露,就会被逮捕,还会被不经过任何法律程序处死。此刻,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装作欣赏地把花拿到鼻子底下嗅了嗅,然后站起来,面带笑容地对旁边的化妆师说,“噢,请你稍候一下,我先把花送到休息室。”
冯滔拿着花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以后,伸手往花丛里一摸,果然摸到一个卷起来的纸条,他摊开纸条,上面用钢笔写着,“你已暴露,请按纸上说的方法转移……”
“砰砰砰”,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冯滔吓了一跳,慌忙把纸条捂在手心里,就听外面有人不耐烦地说:“冯先生,你快该上场了,可你怎么还没有化妆呢。(.无弹窗广告)”
冯滔听见是导演的声音,赶紧一边说:“好的,我这就出来。”一边慌忙拿起打火机打着火苗,把纸条烧了……
戏院外面的空地上停了几辆汽车,在其中一辆车里,一个穿藏青法兰绒西装的男特务正跟几个便衣特务小声说,“就在开演前,毕小姐和胡小姐冒充戏迷给戏院打电话,约冯滔演完戏以后吃夜宵,他满口答应了。等二位小姐把他骗进我们的汽车以后,我们就动手。”
戏院里,舞台上正在演戏。这个根据同名短篇小说改编的话剧在头两幕增加了不少人物间彼此纠葛的情节,现在正在演第三幕。
这会儿,坐在观众席中间的一个穿灰色哔叽西装的中年男子小声对旁边一个女孩子说,“这部戏对国土沦丧的描述很容易引起我们中国人的同病相怜和心理共鸣。但是,原著却是在有意歪曲历史。阿尔萨斯那个地方原来就是包括今天德国、奥地利、捷克斯洛伐克等国在内的神圣罗马帝国的版图。1618-1648年三十年战争以后被法国占领,1870年普法战争以后又被德国占领。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又被法国占领。但是直到普法战争以前,当地居民还是属于德国人的一个分支,一直说的都是德语,根本不存在都德说的战后学校改教德语的问题。”
“我对外国历史不感兴趣,我只对冯滔演的戏感兴趣。”那个烫着大波浪长发、穿着蓝底黄花塔夫绸连衣裙的时髦女孩扬着洒香水的小折扇,显得很不耐烦。
舞台上,头戴白色假发套,上唇和下巴都贴了假胡子的冯滔站在黑板跟前。按照原著描写,韩麦尔穿的是绿色礼服,冯滔和导演商议,考虑到黑色礼服是西方人最正式的礼服,而中国人则认为黑衣是丧服,主人公这时候穿黑色礼服,更能让中国观众体会到最后一课的悲剧色彩和历史沉重感。
当然,冯滔他们并不清楚,所谓德国军队占领阿尔萨斯后禁止当地人说法语,其实是都德愚弄全世界人民的一个弥天大谎。况且法国鬼子在普法战争前后也陆续占领了亚洲非洲拉丁美洲的许多国家和地区,在这些地方,法国鬼子就像《最后一课》描述的那样,严禁当地人民使用自己的民族语言,只准说法语。
此刻,冯滔在头顶上几盏舞台聚光灯的照射下,对扮演学生坐在对面的演员们说,“我的孩子们,今天是我最后一次给你们上法语课了。你们要记住,这是我给你们上的最后一课。”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不也是最后一次演出吗?台下密密麻麻的观众席里混有***便衣特务,戏院外面被特务包围。再过三十分钟,他将面临一次吉凶难料的人生赌博。
此时,他极力克制内心的紧张情绪,面向观众,继续演戏。“孩子们,明天,我将不得不离开这里。作为一个在这里工作四十年的教师,我是真的不愿意离开呀!可是,占领这里的敌人却不允许我继续给你们上法语课。一想到我将永远离开你们,我就万分的伤心和悲痛呀!”
演到这里时,冯滔也分不清自己此刻是演戏还是假戏真做了,泪水夺眶而出,在舞台灯的照射下就像两串晶莹的断线珍珠,特别显眼。台下的观众并不知道冯滔的真实心境,还以为冯滔演技高超娴熟,纷纷热烈鼓掌。
冯滔这时猛然想到,此刻不宜在虎视眈眈的特务面前真情外露,赶紧掏出手帕擦擦眼泪,继续若无其事地演戏,“孩子们,今天既然是你们的最后一课。我就尽最大努力给你上好这最后一课,同时我也希望你们,能够认认真真地学好最后一课。能做到吗?孩子们。”
演员们齐声回答,“韩麦尔先生,我们一定学好最后一课。”那个扮作学生的扫帚眉男演员注意到前排观众席里大多是穿黄咔叽布军装的****年青女兵,她们发绿光的眼睛一直紧盯着冯滔,后面还有不少绿眼睛也闪烁,就忍不住嘟囔一句。“******,台下的小妞怎么不迷我呢?”
这话被台上人听见,台下观众也听见了,原来他跟前就设有一个麦克风,他的声音经麦克风放大立即在剧场里回荡。台上人极力抿着嘴,不敢笑场。台下观众却开心地哄堂大笑起来,女兵们更是前仰后合。有个女兵还讥讽地说,“小子哎,你长得太俊了!”
戏院观众席里有几个喜欢恶作剧的小伙子大概也不满意全场的绿眼睛只围着冯滔一人转悠,这会儿想趁机给冯滔一个难堪,于是故意“呕呕”地起哄起来。有的还有意吹起口哨。
前排的绿眼睛们愤怒地回头瞅了一眼起哄的家伙,但是仍然这并没有遏止呕呕声和口哨声。
舞台东侧,站在帷幕后面的大嘴巴导演急得直跺脚,恼火地对旁边同样焦虑的小鼻子舞台监督小声吼道:“这个混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是砸我们大家的饭碗!干脆就叫他明天滚蛋算了!”
冯滔这会儿暗暗叫苦,他本想赶紧演出结束,赶紧脱离这是非之地,没成想偏偏这时候又蹦出来一条拦路狗和几条起哄的苍蝇。望着台下上千双绿眼睛、黑眼睛以及其他颜色的眼睛都在闪光,他极力控制着内心的紧张,不动声色地瞪了此时满脸奸笑的扫帚眉一眼,“呸!你想叫我出丑,我今天偏偏不叫你得逞。”
“安静,请安静。”冯滔镇静地摆摆手,走到麦克风跟前,大声说,“孩子们,请听我说,孩子们,现在请听我说话。”
冯滔这一发话,观众席里顿时静下来了。这会儿,全场人――观众、台上演员、幕后导演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盯着冯滔,看他现在如何救场。
冯滔背着手,挺起胸脯,翘起嘴巴,居高临下地瞅着坐在眼前瘦小的扫帚眉。“我的小菲利普,我亲爱的孩子,有人说你不被女孩子吸引是因为你的长相不够英俊。我,可不这样认为。我认为,你对女孩子没有吸引力是因为你缺少三件宝贝,这就是,渊博的学识、灵巧的手和博爱的心。由于缺少了这三样,使你变得无知、愚昧、自私、粗野和笨拙。这样一来,哪个女孩子还会喜欢你呢?亲爱的小菲利普,请你回答我,我刚才说的话是对,还是不对呢?”
扫帚眉尴尬极了,这会儿只能悻悻地顺着冯滔的话说,“韩麦尔先生,您说得对。”
此时,冯滔注意到台下前排的****女兵绿眼睛普遍赞许地点点头,不免有点得意。“我的孩子们,你们到我这里来上学,就是为今后长大成人打下坚实的基础。遗憾的是,因为今天是你们最后一堂法语课了,我当然已经来不及把我刚才说的三样宝贝都交给你们。但是,在临走之前,我还想忠告你们一句,你们一定要有渊博的学识、灵巧的手和博爱的心。有了这三样,那么今后就会在人生道路上一直立于不败之地。孩子们,你们说,我的话对不对呢?”
演员们顿时一起大声说,“韩麦尔先生,您说的很对!”
台下这会儿随即响起热烈的鼓掌声,躲在幕后的导演和舞台监督此时也高兴地点点头。刚才几个起哄的小伙子一边拍着巴掌,一边赞叹道,“姓冯的,真不愧是大明星啊!”
从戏院里走出一个穿灰色夹克的特务,他走到汽车跟前小声告诉那个藏青西装的特务,“快要散场了,姓冯的把那个法国老教师演得还真到尽,台下一直就是掌声不断,我们也只好跟着鼓掌。”
他的话音刚落,戏院响起了铃声。
穿藏青西服的特务听到铃声,高兴地一摆手,几个特务立刻走下汽车,会同外面的特务一起进了戏院。
第二章冯滔去哪里了(增补版)
戏院后台,演员们正在卸妆。[]经理和两个穿短袖白色夏布旗袍的年青女特务走进来,他指了一下门牌号是5的房门,“冯滔已经卸妆了,正在他的单人休息室里换衣服呢。”
她俩肤肌白嫩,腰身苗条,走路时挺耸的**就像一对兔子一颤一颤的。旗袍虽然都是白色,但是印花图案却不雷同,一个是碎花,一个是团花。她俩一进来,扫帚眉和另外几个男演员忍不住眼睛发绿,口水流淌。见她俩向冯滔单人休息室走去,不由得顿生醋意,眯着眼,咬着牙。当然,他们并不知道女特务的手提包各放一支装满六发子弹的手枪。
这会儿,她俩走到门前敲门,“喂,冯先生,我们是您的戏迷,是请冯先生吃夜宵的。”
连敲几下都没有反应,两人慌忙大喊:“不好,冯先生像是出事了,来人呐,快把门打开。”
几个便衣男特务冲进来,用力跺开门,见屋里窗户大开,戏服丢在地上,一个人也没有。
一个大鼻子赶紧踩着板凳,蹬上窗台,纵身跳到窗外。其他特务也纷纷跳出窗外。
到了屋外,特务们全都从怀里掏出手枪,大鼻子和另一个特务还同时掏出手电筒,拧亮后赶紧四下照射。照着照着,一处杂草环绕的窨井被发现了,窨井的铁皮盖板已经打开,丢在旁边地上,井口黑洞洞的,散发着一股熏人的臭味。
“糟了,冯滔准是从这里钻进下水道逃走了!”一个特务跺着脚叫道。
大鼻子继续打着手电筒,他发现窨井后面三米远,就是一道两米多高的砖墙。墙外,远处的房屋闪着灯光。他转了转眼珠子,就抬手对特务们说,“姓冯的钻下水道和翻墙逃走都有可能。阿林,你带他们四个,去下水道搜查,你俩跟我翻墙头到外面查找。”
那五个特务不情愿地开始钻下水道。大鼻子带两个特务快步走到围墙跟前,他一比划,一个特务知趣地弯下腰蹲到墙根处,大鼻子上前踩着他的两肩,特务直起腰,大鼻子整个人一下子高出墙头。
突然,一道雪亮的光柱迎面射来,大鼻子顿时眼前一花,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刚刚本能地闭上眼睛,就听见墙外一个声音传来,“哈哈,就知道你冯滔会从这儿翻墙逃跑,老子等候多时了,这下你可逃不掉了。”
大鼻子马上听出来是自己人,他此时睁不开眼睛,气得大骂,“混蛋,老子是你队长,你没长眼吗?乱照什么呀?”
那道光柱马上移开了,那个声音也赶紧变得恭敬起来,“对不起呀,吴队长,把你当成冯滔了,不过,姓冯的一直没有从这儿翻墙出来。”
大鼻子慌忙跳下来,对两个特务摆手,“不好,冯滔是钻下水道逃走了,你们也赶快进下水道,我再调几个弟兄过来,一块接应阿林他们。[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七个特务陆续钻进下水道以后,打着手电筒,闻着呛人的臭气,蹚着漫过大腿的污水,吃力地向前走着。走着走着,拐过了一个拐弯处,再往前走了几米,一处嵌进石壁里的钢筋梯子出现在前面,上面是下水道的一个出口,领头的阿林再用手电筒往前一照,发现前面大约三十米还有下水道一个岔路口。
这下,特务们傻眼了,姓冯的会从哪里逃走呢?
这时,另一个打手电的特务瞅见前面岔路口闪一下人影,赶紧大声尖叫:“前面有人!”
他这一喊,特务们全都慌忙蹲下,整个身子都蹲在污水里,只露出脑袋,手电筒也慌忙关闭。紧接着,特务们一起扣动扳机,砰砰,伴随尖厉的枪声,一条条细长的火舌窜出枪膛,打到岔路口的石壁上,迸出一个个火星。
岔路口那边也开枪了,火蛇飞过来,打在特务们跟前的石壁上,同样迸出一个个火星。
狭窄的下水道里一时火蛇穿梭,枪声大作。崩落的碎石掉到水里,溅起一片片水花。
特务们已有两人被打死,三人受伤,但是,特务们到底人多,有几个特务用的还是德国造毛瑟军用手枪(中国人俗称20响驳壳枪、盒子枪),可以连发射击。这时候,又有几个拿20响驳壳枪的特务钻进下水道来增援了,几条驳壳枪一起连发射击,在一阵密集火蛇打得岔路口石壁火星乱窜、水花四溅之后,阿林发现,对面已经没人射击了。
“停止射击!”阿林一吆喝,所有的枪都不开火了。这时,下水道里虽然漆黑一团,但是还是可以看见弥漫的白色烟雾。
停顿了好大一会儿,阿林见对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又打开手电筒,什么影子也没有看见,他一摆手,旁边一个特务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岔路口,发现一个头发老长、胡子拉碴的男人蜷在水里,只有脑袋露出水面,靠在石壁上,他已经被打死了。
特务们立刻分两路在岔路口两侧继续搜寻,其中一路,走了大约八十米,发现一个新的下水道出口梯子,上面的窨井盖子已经被打开……
第三天早晨,雾都zq起了大雾,白茫茫的,几十米外的景物变得一片朦胧,高楼和平房都被浓雾吞没。清静的大街上,几个报贩子扬着刚出版的报纸,一边奔走在一百多级石板台阶上,一边大声吆喝,“看报来,看报来,请看大明星冯滔神秘失踪,最后一课变成最后绝唱。”
几个行人听见吆喝,纷纷掏钱买了报纸,只见头版头条印着醒目的大幅标题《一代明星冯滔神秘失踪,最后一课竟成最后绝唱》,上面写着,“本报讯,当红明星冯滔先生在演出根据法国同名小说改编的话剧《最后一课》之后突然神秘失踪,至今下落不明。经记者多方了解,案情大体是,前日下午五时,冯滔来到西河大剧院准备晚上演出,七时整演出开始,九时许演出结束,期间冯未见任何异常。谢幕后,冯回后台卸妆,旋入单人休息室并关门。随后,演出前打电话约冯散场后吃夜宵的两位女戏迷走进后台找冯,却发现冯无影无踪。警察局接到戏院报案后立即派警员赶到冯滔寓所,也未发现踪影。警方先后询问冯滔多位好友戏迷,众人均称未见其人。据悉,冯从进入剧院到失踪,除去同人和戏院员工,未曾接触外人。演出前曾有三位女戏迷向冯献花,也是经戏院员工转送。截至记者发稿时,冯滔依然下落不明。冯君失踪前在舞台上演出之剧目乃话剧《最后一课》,孰料一语成谶,莫非《最后一课》竟成一代明星冯滔君之最后绝唱乎?”
在***特务机关的一间办公室里,一个长着鹰钩鼻、穿灰色派力司中山装的家伙正拍着桌子训斥站在眼前的几个便衣特务。“混蛋,混蛋!你们居然让有严重通共嫌疑的冯滔从我们眼皮底下溜了,真是一群笨蛋!”
骂完之后,他悻悻地坐到转椅上,抬起右手轻轻地拍拍额头,尽量想让自己纷乱的脑子清醒下来。冯滔逃跑,必定是有人报信,那会是谁呢?他记得,在发现姓冯的通共嫌疑后,他立即去戴老板(戴笠)别墅请示。前天下午,他走进别墅客厅时,陈墨崧将军和高参林溪、老头子(******)侍从室高参成桂章、73军军长鲁文才和74军副军长唐金山正在别墅做客。但是他和戴笠在隔壁房间谈话时,他们并不在场。那又会是谁呢?是负责监视的伙计吗?是前天晚上打电话的女部下吗?或者是执行逮捕任务的某个伙计?
鹰钩鼻这会儿越想越害怕,如果真的在他部下里抓出共党,那他将不得不承担严重渎职的罪名。现在,只有抓到冯滔,他才有出路。
想到这里,鹰钩鼻瞪了部下们一眼,随后咬牙切齿地说:“看来,冯滔肯定是共产党了,你们要是抓不到冯滔,要是让他逃回共产党那里去,那我就把你们,统统送到阎王爷那里去!”
特务们吓得脸色煞白,脑袋低得更厉害了,两腿一个劲地直打哆嗦。
这会儿,他又想起一个问题,“那个被打死的家伙是干什么的?”
大鼻子抬起头,慌忙陪着笑脸,“已经查清了,是有名的江洋大盗大耳狼。”
大耳狼?鹰钩鼻愣了一下,想起来了。还在抗战之前,这家伙就经常流窜很多大城市,盗窃、抢劫、绑票。1936年,大耳狼曾经在南京被捕,但是很快在同伙接应下又越狱逃脱。抗战时期,他在成都zq等地又多次作案,虽然警方多方搜捕,并一再提高悬赏捉拿的赏金价码,但是一直没有抓到他。
这会儿,鹰钩鼻疑惑地眨眨眼,“不会搞错吗?大耳狼去下水道干吗?”
大鼻子有点得意地说:“警察总署的刑事档案里保存有大耳狼的照片、指纹、血型记录,我们把大耳狼的尸体拖到地面,附近一个警察局的几位警官过来一眼就认出了他。我们又去警察总署比对了大耳狼的犯罪档案,已经确认了死者就是大耳狼。”
停顿一下,大鼻子继续说:“冯滔可能被大耳狼绑票了。他们跑到下水道没多久,我们就跟着追来了,于是大耳狼让同伙带着冯滔先跑,自己留下来断后。”说到这里,他不免得意地哼一下鼻子,“不过大耳狼万万没有想到,冯滔的赎金还没有到手,他就被我们先打死了。”
唔?冯滔是被大耳狼绑票?冯滔的失踪就仅仅是一个纯粹的刑事案?鹰钩鼻低头盘算起来。
“不可能!”鹰钩鼻突然抬起头,“大耳狼不会打劫冯滔的。我昨天查过冯滔的所有档案,冯滔虽然是大明星,演戏收入不少,但是他开销也大。他的父亲和弟弟都有重病,母亲身体也不好,妹妹要上学。所以,他每月都要给家里寄一大笔钱。在弟弟和父亲陆续去世后,他仍然每月给母亲和妹妹寄钱。此外,他还经常接济帮助朋友、戏迷,所以,每月手头余钱并不多。况且,在我的印象里,大耳狼打劫的都是官员和老板、帮会头子,也打劫过被男人包养的浪娘们和被阔太太包养的小白脸,但是没听说他对靠演戏吃饭的演员玩过绑票。所以,大耳狼不会打冯滔的主意,至少不会对冯滔玩绑票。”
停顿一下,鹰钩鼻又说:“大耳狼前天晚上不是劫持冯滔,而是营救冯滔!据我了解,大耳狼虽然不是什么窃富济贫的所谓侠盗,但他被捕后曾经对审讯官说过,他打劫的都是要钱不要脸的无耻之人。曾经有地痞流氓冒充大耳狼揩小商小贩的油,大耳狼知道后打断他的胳膊,还在他家墙上贴告示,说自己虽是江洋大盗,但从不欺压草民百姓,从不白吃白拿。再有冒充大耳狼白吃白拿的,这就是下场。去年他盗走一位部长家的钱财后还故意留下一张纸条,说许你大发国难财,就不许我以毒攻毒。像大耳狼这种有强烈仇富意识的人,一旦接触了共产党人,共产党只需要几句话的简单洗脑,他就会为共产党做事。”
这会儿,他又站起来,恶狠狠的盯了部下们一眼,阴沉沉地说:“冯滔逃跑,必定北去延安。我已经用戴老板的名义通知zq到陕北的所有关卡,一旦发现冯滔,务必逮捕。你们也要在zq周围仔细搜索,决不能叫他跑掉!”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又有些转晴了,“噢,警察局也介入了此案,他们是当作刑事案来调查的。我已经给他们打过招呼,说冯滔过去在sh香港演戏的时候,rb人和汉奸曾想收买他参加美化rb侵略的演出,被他拒绝了。所以,我们现在怀疑冯滔失踪是rb人或者汉奸干的,如果发现冯滔下落请通知我们。”
第三章冯滔在这儿(增补版)
zq东郊的一条山间公路上,一辆带绿色帆布车蓬的美式吉普车穿过淡淡的白雾正在疾驶,在行进到前面的一个路口时,穿绿色咔叽布外套的司机刹闸停车,这个路口是从山上蜿蜒伸展下来的一条约一米宽的阶梯小道与山下大路交汇的地方。(.无弹窗广告)
过了一会,有一男一女从石板铺成的山间小道上慢慢地走下来,男的穿灰色派力司西装和黑色牛皮鞋,戴着灰色呢礼帽,右手拎着黑色皮箱,他就是冯滔。他的上唇和下巴颏还特意贴了小胡子。女的扎两根小辫,身材细长窈窕,穿着白色夏布旗袍和黑色高跟皮鞋,脖子上系一条黄色丝巾,挽着冯滔的左手。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低头走着。
特务怎么会注意到了冯滔呢?原来,***特务机关过去先后抓过几个共产党嫌疑犯,因为证据不足,就全都放了。这些人随后就秘密转移了,其中一个叫卫仪的被转到延安的一所八路军军校。按说抗战时期,兵荒马乱的,失踪个把人也不会引起怀疑。可是前些日子,延安搞审查干部。卫仪因为有过被特务捉住又释放的经历,审查人员就怀疑他是叛徒特务,把他关起来。后来******得知此事,给军校方面写证明信,说他获释是zq地下党营救的,他这才解脱。
膺钩鼻得知此事后,查了一下有关档案,发现保释卫仪等人的担保人都是参谋总部一个少将。随后就秘密找这个少将谈话,得知都是冯滔请他这个戏迷作保。膺钩鼻怀疑冯滔后面还有共党。由于冯滔不是公职人员,一旦正面接触,就可能惊动他后面的共党。为了稳妥,鹰钩鼻请示戴笠。戴笠分析,就算冯滔不是共党,那么找他帮忙的也一定是共党。.顺藤摸瓜,可以知道共产党是如何把禁运物资,乃至大活人居然从zq送到延安。而且,这对于破获zq共党地下组织也是有利的。为了不惊动冯滔后面的共党,戴笠要鹰钩鼻秘密逮捕他。尽管特务们布置周密,可是冯滔还是在那天晚上在内线接应下平安脱险。
那天晚上,冯滔演戏前,在休息室里先从他的明星专用大衣柜里取出一套深灰色西服,以及鸭舌帽、黑皮鞋,做好逃跑准备。演出一结束,冯滔回到休息室,立即卸妆、脱掉演出服,穿上灰西服,嘴唇上贴上小胡子,戴上鸭舌帽,穿上皮鞋,打开窗户,跳到窗外。外面窨井的盖子早已有内应打开过了。他直接跑到离后台不远的一扇安全门,虽然安全门在演出结束后照例关闭,但冯滔按照报警信里的要求,敲了三下门,门立刻从里边打开了。
冯滔进门后,两个穿旗袍的女地下党员先是锁好门,然后,一边一个挽住冯滔的两只胳膊,走到剧场里,这时候观众们正在纷纷离席,经戏院南面的两扇大门出去。他们混在散场的观众人群里,跟着往外走。两个女同志挽着冯滔胳膊,留着长发的脑袋贴着冯滔,正好挡着他的脸。他们三个人这样紧挨在一起,就像当时一些有钱的男人同时带着两个老婆一块出行一样,自然不会引起外人注意。
退场时,冯滔发现前面是一群女兵戏迷,其中一个齐耳短发女兵一边拿手擦眼泪一边说:“冯先生演的太出色了,特别是结尾,你想不掉泪都不行。”
冯滔听出来这是那个讥讽扫帚眉太俊的女兵,此时不免得意地偷笑起来。挽住他右臂的女同志慌忙对他努努嘴,又用高跟鞋踢他一下,示意他要避免暴露。他赶紧抿住嘴,不再笑了。
这时候,另一个扎两根小辫,也拿手帕擦泪的女兵说:“冯先生今晚这是在zq演出的最后一场,听戏院的人说,他一个月以内都会静心休养,不接受任何演出。而我们作为军人,说不准明天就要被调往前线,真要那样,就不晓得我们今后,还能不能再活着看到冯先生演戏了?”
冯滔听见这话,顿时神情凝重起来。那个女同志又赶紧对他使眼色,又按了他胳膊一下。挽住左臂的女同志也慌忙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抬起高跟鞋轻轻踩了他一下。冯滔反应过来,他又赶紧舒展眉头和嘴角,尽量让脸色开朗一些。
走出戏院,两个女同志挽着冯滔,来到早已等候的一辆黑色小汽车跟前,打开后车门,钻进车厢。开车的也是一位女同志,她赶紧发动汽车,一踩油门,把车开走了。
汽车穿过几条街以后,开车的女同志突然喊道,“不好了,前面有宪兵警察在拦截我们!”
坐在冯滔右边的女同志向前伸头一看,前面不远处的路灯下,停着四辆闪着车灯的摩托车,四个带钢盔,穿黄色制服的宪兵握着驳壳枪站在马路中央,排成一道人墙。另外三个背着手的宪兵和三个戴大盖帽、穿黑色制服的警察分散地站在马路边上,前面几个徒步的行人已经停下脚步,从身上或手提包里掏出证件。
那个女同志快速转了转眼珠子,冷静地说:“敌人这次临时检查并不是专门针对我们的,沉住气,按照预定的第二套方案行事。”随即,她贴近冯滔耳语两句,冯滔忍不住笑了。
接着,她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个小酒瓶,打开,往冯滔胸前倒了一点,冯滔身上顿时弥漫起刺鼻的酒气。
这时,汽车开到跟前,一个接近四十岁的尖嘴唇警察举起手里的黑白相间的指挥棒,汽车随即停了下来。
警察走到汽车跟前,敲了敲司机车窗,开车的女同志和坐在冯滔左边的女同志都摇了摇各自跟前的车门上的摇把,车窗玻璃被缓缓摇下,随后,那警察凑近车窗,神气地吆喝道:“上峰有令,今晚此地有危险分子企图捣乱破坏,所有来往人员和车辆一律接受检查。你们有证件没有,快点拿出来。”
开车的女同志和坐冯滔左边的女同志都从手提包里分别掏出一张国民身份证递给警察,冯滔装作酒醉,头靠着坐他右边的女同志,没有动弹。那个女同志从手提包里掏出两张国民身份证,也递给警察。当然,冯滔的那个身份证,是伪造的。
警察看完证件,没看出真假,还是又瞅瞅车里的人,疑惑地说:“你们从哪来?怎么一股子酒气啊?”
坐冯滔右边的女同志陪着笑脸说,“我们在雾都川菜馆刚吃过饭,要回沙坪坝,我先生今晚喝了不少酒,熏着您了,不好意思啊。”
警察突然从衣袋里掏出手电筒,拧亮后照了冯滔一下,冯滔闭着眼,装作不耐烦地摆摆手,装作醉汉的腔调,“谁呀?干吗?”
警察突然冷笑一声,“先生,你喝了很多酒,怎么脸都没有红?分明是装的吧?”
他这一说,跟前三个本来背着手的宪兵立即伸手把斜背在身后的一个木壳枪套转到胯部,紧接着打开枪套,掏出一支二十响驳壳枪,拉开机头,上前几步,呈三角队形接近了汽车。而两个肩上挎着步枪的警察倒是后退了两步。
三个女同志表面上还保持镇静,内心却很紧张,糟了,敌人居然从一个小小的细节上发现了破绽,这一下可怎么办呢?
第四章三个老婆一台戏(增补版)
具有丰富的舞台救场经验的冯滔此时没有惊慌,他把头朝警察跟前一凑,张开嘴呼气,一股酒气迅速喷向警察,原来,刚才停车前,他拿起那个女同志的酒瓶,紧急喝了一大口,这会儿,刺鼻的酒气熏得警察慌忙歪了一下头。[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紧接着,冯滔又继续装作醉醺醺的腔调,“谁、谁这么瞧不起我,说、说我装、装孬。我,我韩必恒喝酒,从、从不装孬。看、看我脸不红,就说我装孬了。告、告诉你,我喝得再多,脸、脸都不红。瞧不起我,是吧?婆子,再开一瓶,谁、谁瞧不起我,我、我跟他单挑,看看,到底谁、谁装孬?”
坐他右边的女同志松了一口气,赶紧对警察赔笑脸,“警察先生,真对不起呀,我先生喝酒再多都不脸红,谁要说他装孬,他就要跟人家一对一比着喝。您可别跟他一般见识呀。”接着,她又故意推了冯滔一下。“哎哟,我们现在早就出了饭店了,哪还有酒呀?别出洋相了,让人家看笑话。”
一听说是醉鬼出洋相,三个宪兵也松了一口气,关上驳壳枪保险,然后放回枪套里。
警察这会儿又用手电筒找了一下三个女同志。坐冯滔右边的女同志穿深黄色短袖夏布旗袍,弯眉毛,细长眼,烫发垂到脖子。坐左边的女同志穿淡绿色短袖夏布旗袍,脸型稍长、小嘴巴,烫发垂到肩上。开车的女同志穿白色短袖夏布衬衣,下面配蓝色百褶裙,圆脸,圆嘴唇、留着齐耳短发。
警察瞅见三个女同志都很漂亮,就疑惑地眨着眼,“你们三个跟这个男的,都是什么关系?”
右边的女同志大方的说:“我是老韩的原配大老婆,她俩嘛,都是小老婆。”
左边的女同志随即露出微笑,“我是老二。”
“我是老三。”开车的女同志接着说。
警察吃惊地瞪大眼睛,来回瞅了冯滔三个老婆一番,随后说,“你们三个女人伺候一个男人,究竟是图他什么呢?”
大老婆马上笑了,“我跟老韩是两家父母定的,至于她俩嘛,还不是图老韩有钱呀。”
二老婆马上气愤地撇着嘴,“哟,老大,你说话不能这么损呀。我怎么就是图韩先生的钱呢?我们也是情投意合呀。而且,算命的王半仙都说我们这是前世有缘,今生注定的呀。[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三老婆马上也回头接过话,“是呀,成都的李大仙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大老婆立刻呸了一声,“哎哟,你们还是什么新女性呢,居然还相信算命的骗子伎俩?算命的连自己的命都算不出来,还能给你们算命?哎哟,喝过洋墨水的人说出这话,也不嫌丢人。”
二老婆镇静地说:“老大是少见多怪了。王半仙说了,算命的从来都不能算自己的命,这是他们这一行的规矩,就像剃头的不能替自己的头一样。”
三老婆也接着说,“是呀,老大你见过哪个剃头的能剃自己的头了?”
大老婆拿出带香水味的手拍扬了扬,“剃头的不能剃自己的头,我看也没有哪一个剃头的头发都长得扎辫子吧?剃头的头发还得让别的剃头的给自己剃头吧?至少两个剃头的可以互相剃对方的头吧?可是,你们见过哪一个算命的请另一个算命的给自己算过命了?哪两个算命的互相算对方的命了?你们图老韩的钱,我不拦着你们进门,不就得了?还何必找什么遮羞布呢?”
二老婆愤怒了,“谁说我只是图老韩的钱了?我和老韩谈文学和艺术,谈唐伯虎和秋香,谈侯方域和李香君,谈陈圆圆。你行吗?”
大老婆歪着嘴,“行了行了,你不就是知道一点一个女人同时和几个男人都狗扯羊皮的破事吗?真正谈文学,你比得上老三吗?”
三老婆这下得意地晃晃脑袋,“是呀,我和老韩谈起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谈古典主义和文艺复兴,谈维纳斯和蒙娜丽莎,谈得可投机了。”
二老婆马上冲三老婆瞪眼,“喂,老三,咱俩可都是受老大欺压的小老婆呀,你不跟我合伙,一块反抗老大的迫害,怎么还和老大合穿一条裤头啊?”
三老婆回头说,“老二呀,我跟你合伙干吗?跟着你拱倒了老大,你可是扶正当了大老婆,可我呢,从三老婆升级二老婆,不还是小老婆吗?”
大老婆这下高兴了,“哎,老三你这就对了,别听老二的,老二搞掉了我,其实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可别上老二的当啊。”
二老婆愤怒地瞪了三老婆一眼,转头瞅着大老婆,“老大,你以为我对你威胁最大吗?错了,其实你最大的威胁不是我,而是这个老三。”
大老婆一惊,“怎么回事呀?”
二老婆冷笑地说:“老三对我都说过几次了,说你管钱根本管不好,只会节流,不会开源。买东西图贱买老牛,被贩子花言巧语地连哄带骗,也不看看价钱和质量,就没多带少地买回来一大堆不管用的,老是当冤大头。要是让她管钱,就不会当冤大头。她还把这话说给韩先生,韩先生听了后一直还没有表态呢。”
大老婆顿时被激怒了,顿时冲三老婆吼道:“好哇,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妖精,当初是我为了削弱老二,同意老韩娶你进门。没想到你现在不知恩图报,居然还算计着篡老娘的权,真是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老三回头辩解说;“我、我不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吗?你那样的节约其实就是另一种浪费。”她随后又对二老婆叫道:“老二呀,你、你怎么为了讨好老大就乱咬人呢?”
最后她向老公求援了,“先生,老大老二联合欺负我了,你可得给我做主呀。”
老公这会儿抬起两只手,连连摆动着,“我、我说姑奶奶们,你、你们有什么话就不能回、回家去说吗?在这就、就吵起来,丢、丢我的脸。”他又对警察说,“警、警察先生,你、你干脆把她们都、都带走算了,她们成天在、在我跟前吵架,我、我都烦死了。”
警察要抓的是危害党国的危险分子,可不是争风吃醋的豪门妻妾,这会儿,警察把四张国民身份证赶紧一起丢给二老婆,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你们快走吧。”
那警察一摆手,四个在马路上组成人墙的宪兵立刻散开,让出一条通道。三老婆赶紧发动汽车,把车开走了。
汽车走后,那个警察眼睛发着绿光,羡慕地几个警察宪兵咽着口水说:“那个龟儿子真有艳福呀,大老婆保驾,二老婆护航,三老婆掌舵。喔唷,这么好的福气,我咋没有碰上呢?”
几个警察宪兵一起笑了。
汽车开出去很远以后,冯滔擦擦额头上的汗,带着调侃的口吻,感激地对大老婆说:“大太太,今晚平安脱险,多亏了你这个现场指挥呀。”
大老婆听到这话,高兴地笑了。
二老婆一听这话,却撇起了嘴:“是呀,大太太是当家管事的,当然功劳最大嘛。”
冯滔听出来她在吃醋,又对她赔笑脸,“二姨太别多心呀,今晚这出戏没有你二姨太出场,可就演不起来了,就得演砸了。”
二老婆听见这话,也高兴地咧嘴笑了。
正在开车的三老婆没回头,却撅起嘴巴,“哟,看来,今晚的演出没有我,也可以演起来了。”
冯滔又慌忙对三老婆点头,“三姨太可别这么说,你是掌舵人,没有你掌舵,这车可怎么走啊?”然后他又来回瞅了大老婆、三老婆一眼,小心翼翼地说:“由于你们配合默契,我今晚才得以脱险。你们三个,可是缺一不可啊。”
这会儿,大老婆又撅起了嘴巴:“其实,我哪能跟老二老三比呢?她们都比你小,充满了青春活力。而我,大你三岁,老了。”
冯滔又慌忙安慰道:“大太太别这样,老话说,女大三,抱金砖。你其实是金砖呀,对吧?金砖姐姐。”
他这一说,大老婆笑了,二老婆三老婆却又一起噘着嘴,“哎哟,老公,老大是金砖,那我们连金条都不是吧?”
冯滔赶紧给两个小老婆赔笑脸,“二位,你们虽然不是金条,但是你们都是钻石、宝石呀。当然,你们看,你们之间谁是钻石,谁是宝石呢?”
二老婆马上说:“当然我是钻石,钻石是永不磨损的。”
三老婆马上撇嘴,“我可不当宝石。老公你记住,我的外号是小云雀。云雀不仅模样漂亮,而且还有婉转动听的歌喉,既能飞上九霄云天,又能飞出万里天涯,这可是无价之宝啊!”
大老婆和二老婆马上冲着三老婆一起瞪眼:“呸!小丫头片子,也不知道天高地厚。”
三老婆马上噘嘴说:“老公呀,老大老二又一块欺负我了。”
冯滔马上堆起笑脸,但是瞬间又板起脸,“我说你们这是干吗?你们这还没有当我老婆呢,就这样勾心斗角。要是你们真的都当我老婆了,那么你们这样成天斗法,还不把我斗得焦头烂额呀?”
三个老婆一起笑了。这会儿,大老婆摆手说:“老三,开快点。”
二老婆也说:“是呀,要是后面敌人追上来了,听见咱们刚才的谈话,那我们可就都笑了。”
三老婆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说,“放心吧,有姑奶奶掌车,敌人追不上来。”
大老婆二老婆顿时不高兴了,一起呵斥道:“小丫头片子,你在谁面前自称姑奶奶呀?没大没小的!”
三老婆赶紧笑着说,“老大老二,别发火嘛,人家在你们两位大的面前老是矮一肩膀,现在自称一下姑奶奶,自我放松一下,还不行吗?要是不行,那人家姑奶奶还活不活了?”
她这一说,大老婆二老婆和老公都笑了……
第五章告别心上人(增补版)
那天晚上,他虽然成功逃脱特务的抓捕,但是现在,他在白区已经暴露。(.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而他又是红得发紫的大明星,无法在白区隐蔽起来,转入地下。地下党组织请示上级同意,就只好安排他转移。
这会儿,冯滔和那姑娘挽着手往山下走去。
小道旁边长满了青翠茂盛的稗子、蒿草、苍耳、狗尾草、牛筋草、猪殃殃、地丁草等杂草和灌木丛,杂草丛中还有一片片野花在开放着,这些野花除了野菊花、野月季、牵牛花等花型较大,其余的大都很小,有的只有蚕豆大,有的只有豌豆大,甚至是绿豆大的。这些白色、黄色、紫色的野花零星点点地开放在杂草丛中,被四周的绿色包围着,显得格外瞩目。时值秋天,草叶、花瓣上都挂满了惊讶的露珠。离小道远一些的地方栽种着挺拔的榕树、杉树、柏树、松树、毛竹,这些树木竹子都已枝繁叶茂,密集成林,覆盖了整个山体。
“看,南天竹。”冯滔抬手一指,姑娘举目望去,在小道稍远的一片灌木丛中生长着一株大约一米高的绿色小灌木,叶子呈椭圆针形的,部分叶子呈现淡红色,暗红色枝头上挂满了一个个淡红色球形小果子。(.)与周围的绿色灌木丛相比,这株果实发红、枝条发红,而且部分叶子也发红的灌木十分独特。
姑娘看见南天竹之后,没有说话,只是对冯滔笑笑,继续挽着他的胳膊往山下走。轻柔的晨风吹来,吹得姑娘脖子上的丝巾不时的网上翻起,遮住了姑娘的脸庞。宁静的小道上继续回荡着两人皮鞋踩在石板台阶上发出的清脆的响声,吧嗒、吧嗒。
在走到离路口三四米远的地方时,姑娘停下来。冯滔拎着皮箱走到汽车跟前,抬起左手看着司机,“先生,你能送我去万县吗?”
司机抬起右手,微微一笑,“不,我的车只到江津。”
暗号对上了,冯滔把皮箱递给司机,然后转身走到姑娘跟前,“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好啦,你别送了,我们就此告别吧。噢,谢谢你那天给我送花,向我报警。”
姑娘含情脉脉地望着冯滔,一下子扑到他怀里,两手搂住他,轻声抽泣起来。冯滔笑了,“你呀,别这么伤感。我们现在是暂时分别,又不是散伙。放心吧,少则一年,多则三年五载,我们还会相聚的。”
姑娘慢慢地抬起头,从手提包里掏出一条黄手帕塞进冯滔口袋,然后又抱住了他,泪水又是止不住地流淌。冯滔赶紧拍拍她的肩膀,安慰说:“要是,要是你觉得咱们今后一时半时见不着面,将来重逢也没有一个具体时间,这样干等下去,没有指望,那、那我们现在就、就算了吧?”
姑娘显然生气了,狠狠地掐了冯滔胳膊一下,还抬起高跟鞋狠狠地踢了冯滔一脚,却还依旧搂着冯滔不松手。她一这样,冯滔也忍不住内心如潮水激荡,他伸手搂住了姑娘,眼睛也忍不住湿润了。“请相信我的话,我们一定还会见面的,一定还会团聚的。我会一直等着你的,你、你也会等着我吗?”
依偎在冯滔怀里的姑娘没有出声,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她一点头,冯滔高兴了,“既然这样,我就一定等着你,等着跟你重逢。咱们就这样说定了,好吧?”
姑娘趴在冯滔怀里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地点点头。
此时,淡淡的白雾袅袅地飘浮着,无声触摸着这对拥抱的恋人,也无声地触摸着沾满露水的草丛,给周围披上了一层朦胧神秘的面纱。
坐在汽车里司机看到这一切,不由得抿着嘴笑了,他当然明白,冯滔这是在和恋人告别,同时又是在和恋人做浪漫的预约。他也看出来了,姑娘对冯滔极为痴情,也同意了与冯滔做这个浪漫的预约。这让他不禁想到了宋朝诗人秦少游的词“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突然,司机的脸上又闪过一丝阴云。冯滔这一走,两人以后就得天各一方了,何时重逢,现在谁也说不准。那么,他们今后还能再见面吗吗?今后还能兑现此时的浪漫的预约吗?
此刻,山谷里十分宁静,只有林中鸟雀的唧唧叫声和山间溪流的哗哗水声回荡着。
汽车开走了,姑娘一直目送着汽车消失在白雾里,才转过身子,惆怅地往山上走去。走着走着,忽然听到后面两声枪响,她浑身一颤,手提包滑出手腕,掉到潮湿的阶梯上……
第六章 冯滔死于情杀吗(增补版)
半个多月后,鹰钩鼻坐在办公室里左手捂着脸,右手捏着一支钢笔,目光呆滞,愁眉不展。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屋里很凉爽,外面不时还有轻风穿过敞开的玻璃窗吹进来,然而,鹰钩鼻却总是感觉燥热上火,焦灼不安。
冯滔失踪后,他立即对参与抓捕行动的特务挨个审查,最后,疑点都集中在那两个打电话约冯滔出去的女特务身上。她俩刚一被审查,就有同宿舍的女特务向鹰钩鼻揭发说,她俩早就迷上冯滔了,只要有空,她俩就会去看冯滔演的话剧和电影。鹰钩鼻派人一搜查她俩的私人物品,果然发现,俩人擦香粉的粉盒盖子里面贴有冯滔的照片,宿舍床头柜里藏有冯滔演戏的剧照。
这样一来,其他男特务也落井下石,揭发说她俩那天晚上打电话,说话的腔调好像是故意给冯滔报警,一个说,“今晚的天气特别凉爽,这样难得的良宵美景,冯先生若是不来,那么何日君再来呀?”另一个说,“是呀,冯先生错过了今宵美景,是要后悔的哟。”
于是,两个女特务被关进了禁闭室,面对审讯官的厉声审问,她俩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辩解说,“我们虽说痴迷冯滔,但是从未直接见过冯滔,连合影签名都没有。作为军统人员,我们都是对党国对总裁做过誓死效忠宣誓的,现在怎敢冒着杀头罪名,去给冯滔通风报信?我们给冯滔电话,几个人都在场,怎么就成了通风报信啦?你们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鹰钩鼻虽然也感觉单凭这些,还不足以确定她俩通敌,他也通过其他女特务了解到,那几个揭发她俩的女特务,以前和她俩有过过节,此时明显地有借机泄私愤的成分。那几个揭发她俩的男特务,也是想嫁祸她俩,趁机洗刷自己的嫌疑。但是,他却没有下令释放她俩。他的打算是,如果实在找不到有关冯滔失踪案的其它线索,到时他无法向戴老板交差,那就把这两个倒霉蛋抛出去,向戴老板交差。
这会儿,鹰钩鼻瞅着写字台,台面上一张报纸的头版头条《冯滔或许死于情杀》的新闻映入眼帘。该报说冯滔很招漂亮女人迷恋,冯滔的影迷戏迷,简称冯迷,谐音就成了蜂蜜。众多蜂蜜痴迷冯滔,就会引起吃醋男人的仇杀。报纸还配发五张照片,都是冯滔和一位或几位女人的合影,站在冯滔旁边的女人都是两手挽着冯滔胳膊。
写字台上还放着几份这些天出版的其他报纸,头版头条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猜测冯滔死于情杀。其中一份的头版头条是《冯滔失踪或许是女人争风吃醋》,报道说,许多女人都很迷恋冯滔,冯滔的影迷戏迷,简称冯迷,谐音就是蜂蜜。当这些蜂蜜都发觉对方也在追求冯滔,相互间就免不了发生冲突,甚至是激烈冲突。
报道还特意说,有一次,一位阔太太打电话给正在戏院演戏的冯滔,约他晚上吃夜宵。冯滔回答说好几位太太都是这样约他,如果他要是答应其中一个,就会得罪其他太太。那个太太当然不信了,当晚就跑到戏院,果然散场后,有个同样花枝招展、珠光宝气的太太守候在后台化妆间,而且彼此还都是无话不谈的闺蜜。
这下,事情可麻烦了。看见对方以后,两个浪娘们都用粗鄙的话语破口大骂对方。越骂火气就越大,最后,两人竟然上前,你揪住我脖子,我掐住你头发,相互厮打起来。冯滔夹在中间,也不好偏向谁,只能哭丧着脸连连抱拳,“我说姑奶奶,求求你们,别打了,别打了!”戏院伙计和其他演员赶紧拉架,总算把她们拉开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激烈的一次战斗,据该报说,还有一次,两个先前要好的阔太太在戏院后台冯滔的单人休息室里为争冯滔打架,打得真是昏天黑地呀。两个女人身上的旗袍都撕烂了,胸罩、内裤都撕破了,白花花的**和黑洞洞的下体都彻底暴露了。冯滔好不容易把她俩打开以后,几乎哭着说,“姑奶奶呀,你们这是何苦呢?你们这样打架,我还怎么有脸再混了呢?”
这时候了,两个赤身露体的女人居然又眨眼间变成了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也顾不得遮盖已经暴露的女人隐私了,一起上前打了冯滔两个耳光,一起骂道:“都是你这个坏蛋惹的祸,要不是你勾住了老娘的魂,老娘何至于今天出这么大的丑?你个王八蛋不心疼老娘出丑,倒是先担心自己丢脸!”
接着,那两个老娘又一起呵斥道,“姓冯的,你听着,老娘得不到你,别人谁也休想得不到你!”
事情稍微平息后,有好事者分别问起两个浪娘们,“冯滔要是找了哪个女人,你还能把那个女的干掉吗?”然而,令好事者目瞪口呆的是,出事后再也不见面的两个女人居然分别在两个地方都说出了同样的狠话,“老娘干小****做什么?要干就干掉冯滔。老娘得不到的,看哪个****还能得到?”
那份报纸说了这些话后,得出结论,估计冯滔是被某个醋劲特大,同时又很有手腕的女人干掉了,理由嘛,“老娘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还有一张报纸头版头条更为邪乎,标题是《冯滔出事或许与一位面纱美人有关》。报道说,记者曾经在zq郊外目睹冯滔一位女郎约会,立即抢拍了他俩约会的镜头。那个女郎见人拍照,慌忙用脖子上的纱巾遮住了自己的脸,随后赶紧拉着冯滔迅速离去。由于没能拍下女郎的面孔,至今无法知道她是谁。如今,冯滔失踪,是不是与这位不肯露脸的面纱美人有关呢?
报纸还配发了一张照片,画面里那位挽着冯滔胳膊的女郎,果然拿起纱巾遮住了自己的脸蛋,看不清面目。
作为职业特务的他虽然对这些三流小报的绯闻炒作历来是不屑一顾,但是此刻,他却强烈希望,有通共嫌疑的冯滔真如小报所说的,死于情杀。
鹰钩鼻希望冯滔最好死于情杀,一来是怕这件事情引起共产党的警觉和清查,二来也是怕引火烧身。
第七章 于太太是何许人也(增补版)
几天前,警察局派人给鹰钩鼻送来通报,据他们调查,冯滔在最后一次上台演戏之前,接到一个女人打来的电话,约他演出结束后吃夜宵。[]冯滔对着电话说,“于太太,我这几天连着演出,搞得很疲劳,想早点回寓所休息,今晚哪都不想出去了,吃夜宵的事,算了吧。”
电话里显然不高兴了,“阿滔,你这分明是托词嘛。莫非你今晚有小狐狸精提前约你了?是一个还是两个?或者两个以上?阿滔你要当心啊。小狐狸精再年轻漂亮,终究还是害人精呀。一个小狐狸精会把你害得半死,两个或者两个以上嘛,后面的话我就不说了。”
冯滔赶紧说,“于太太多心了,我今晚确实是哪都不想出去呀,就想早点休息。”
偏偏那个扫帚眉从跟前走过,听见这话,就阴阳怪气地说:“冯先生,做人可得厚道呀。你不是刚才还满口两位小姐今晚出去吃夜宵,怎么这会儿又想着早点休息了呢?”
电话里的于太太显然被激怒了,顿时提高了嗓音,“什么?你今晚已经约了人?而且还真是两个小、小、小浪货?姓冯的,别太得意忘形!当心欲火焚身!你就是不怕欲火焚身,也得当心那两个小****吃你!你信不信?那两个小浪货其实都是专门害人的美女蛇、狐狸精!她们会把你连皮带肉全吃了,而且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吐出来的!”
扫帚眉和旁边另外几个男演员听见这话,都互相瞅瞅,得意地坏笑起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冯滔恨恨地瞪了扫帚眉一眼,然后面对话筒,脸色依旧保持平静,“于太太,我非常理解你此时的心情,我不想为自己做任何诡辩,现在无论你怎样骂我,我都会洗耳恭听。于太太,你要骂我,这就不妨痛痛快快的骂出来吧,这样,你也许会好受一些。”
电话里沉默了一下,语调随后变得轻柔起来,“阿滔,既然这样,我、我啥也不说了。只要你别忘了我,我不在乎你再去和谁好。阿滔,今天夜里可能要下大雷雨,你可要当心受凉。现在是秋天了,秋天夜里寒气大,一旦受凉,可是不得了啊。你既然这几天很疲劳,吃完夜宵就赶紧回家休息吧。不管那两个小狐狸精怎么勾引你,你都不要鬼迷心窍啊。如果下雨了回不了家,你就上我这来吧。”
冯滔似乎很感激的回答:“谢谢忠告,我一直认为,认识姐姐是我莫大的荣幸。”
警方根据这些线索,很快查到,电话是住在九龙坡的一位单身女士肖美玉打来的。随后,警察去肖美玉的家进行调查,发现肖美玉跟冯滔只是纯粹的蜂蜜的关系,已经排除了肖美玉作案的嫌疑。
鹰钩鼻看过通报后大吃一惊,原来这个肖美玉是已经死去的军统局少将于新亮的老婆,而且她本人也是军统局的元老。还在抗战之前,身为大学无线电专业高材生的她就参加了***军队,在***军队围剿红军时期,肖美玉多次参加对红军电台的监听和测向。
1938年3月,***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即军统成立时,肖美玉就加入军统。鹰钩鼻作为上尉军官在特务训练班受训时,肖美玉还是他的教官。1938年11月,肖美玉被戴老板(戴笠)派往sh从事秘密情报工作。为掩护身份需要,经戴笠批准,肖美玉和一个叫于新亮的高级特务组成假夫妻,当然,不久就变成了真夫妻。到1939年12月,由于rb鬼子特高课和汉奸汪精卫特务组织76号的多方镇压,于新亮系统的潜伏人员大都被捕、被杀或者叛变,最后只剩下于新亮和肖美玉夫妇。在躲避追捕期间,于新亮身体多处受伤,由肖美玉保护,历经重重艰险,总算逃回zq已经怀孕的肖美玉在抵达***军队防线时也负了伤,回到zq后,肖美玉就退役了。不久,于新亮伤重死去。肖美玉由于严重的身心受伤,不幸流产了,此后她一直独身生活。
鹰钩鼻看过通报以后怎么能不吃惊呢?就在特务准备动手抓捕冯滔,身为桃花源人士的肖美玉居然不早不晚打来这个电话。这是什么意思呢?抛开表面上争风吃醋的文字游戏,肖美玉说的这些话,其实不就是在用暗语给冯滔报警吗?有两个女特务想诱捕他,叫冯滔当心。而且肖美玉还用暗语告诉冯,如果被追捕无处藏身,就直接去她家。
这鹰钩鼻这下可气坏了,他到处追查通风报信的人,没想到现在,昔日的军统元老肖美玉却浮出了水面。鹰钩鼻要抓捕的冯滔本身就有重大通匪嫌疑,而肖美玉却又主动帮助冯滔。这样看来,肖美玉可能也有通匪问题,而且,没准冯滔通匪还就是肖美玉给介绍进门的呢。
想到这里,鹰钩鼻顿时眼睛发光,兴奋不已。如果肖美玉通匪的罪名成立,再进一步顺藤摸瓜,那么就可以发现肖美玉背后的共党,这对于破获共党zq地下组织无疑是个重大的突破口。
但是,鹰钩鼻却没有马上命令手下人逮捕肖美玉。肖美玉是军统元老,当年她还在军统时,戴老板就经常喊她阿妹,即使在众多特务面前,戴笠也是阿妹长阿妹短的,弄得不少特务都还以为肖美玉是戴老板的结拜妹妹呢。现在,单凭这个本身就模棱两可的电话内容,就说肖美玉通匪,肖美玉肯定不会乖乖的承认,相反,城府很深的她还会千方百计地为自己找出五花八门,并且还是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证明自己没有通匪。如果老于世故的肖美玉死不承认通匪,问题就很难办了。
尽管如此,鹰钩鼻觉得,还是需要正面接触一下肖美玉。现在,鹰钩鼻需要查清楚,肖美玉是怎么知道军统要抓冯滔的。只要找到了这条线索的来龙去脉,就不怕肖美玉死不承认。
于是,鹰钩鼻立刻坐汽车单独去了肖美玉家,一处位于九龙坡的西式花园洋房。
第八章 肖美玉的嫌疑(增补版)
鹰钩鼻一进肖美玉的家门,平时一向对肖美玉点头哈腰、满脸堆笑的他,此刻却一反常态地板着脸,先是简要地说了一下冯滔涉嫌通匪的问题,然后出示了军统高级特务才能持有的调查证,以及戴笠签发的调查冯滔通匪的派令,最后说:“肖教官,就在我们准备抓捕冯滔的那天晚上,我们发现你给冯滔打电话,电话内容涉嫌向冯滔通风报信,所以我来你这里调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接着,鹰钩鼻又皮笑肉不笑起来,“肖教官,你虽是我的师长,但是现在,公事还得公办。对不起了,请教官见谅。”
肖美玉一身深棕色天鹅绒长袖翻领连衣裙,闪闪发亮的乌黑长发盘在脑后,脚穿镶金边的黑皮高跟鞋站在客厅中央,听完鹰钩鼻的话以后,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神色平静的说:“既然主任这么说了,就请调查吧。”
鹰钩鼻首先开始检查肖美玉的私人物品,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来,这个肖美玉跟冯滔竟然关系十分亲密。她的一本相册里专门存有两人的合影照。肖美玉退役后按照政府规定,可以保留军装,但是肖美玉此后却没有再穿军装露面,照片里也没有肖美玉穿军装与冯滔的合影。显然,照片似乎都是肖美玉退役后拍的。
照片上的肖美玉或者穿旗袍,或者穿连衣裙,或者穿西式长裙,或者穿西服套裙,或者穿白衬衣配短裙。有的照片里,肖美玉穿着极其暴露的西式晚礼服,肩膀、两个胳膊,半截胸脯都暴露着,高耸的**轮廓、深深的**清晰可见。
这还不是更暴露的,有些照片里,肖美玉穿着泳装与穿着男式游泳短裤的冯滔在水潭边合影,肖美玉凸凹有致的女性曲线尽情展现,冯滔也是展现出他的男性美,鼓起的胸肌、层次分明的腹肌,修长的四肢,极具男人魅力。肖美玉的泳装除了连体款式,还有一种新潮款式。整套泳装分为胸衣和裤头两部分。人穿上以后,正前面的胸衣和裤头之间各有两条短接头连接在一起。身穿新潮分体式泳装的肖美玉,性感十足,风情万种,格外地美艳妖冶,特有诱惑力。
照片里,两人不仅多次手挽手,身体靠在一起,或者站在一起,或者坐在一起,或者躺在一起。而且两人还多次互相拥抱接吻,场面特别刺激火爆。在泳装照里,肖美玉从不同角度双手搂住冯滔,毫无羞涩地让自己丰满的胸脯紧贴着冯滔身体。有的照片里,冯滔穿着西装坐在沙发上,肖美玉穿着新潮的露着半截胸脯的西式超短裙坐在沙发扶手上,光裸的手臂搂着冯滔,身体斜靠着冯滔,鼓胀的**也贴着冯滔。[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因为那件超短裙本来就是低胸的,肖美玉这么一斜靠,差不多大部分**都暴露了,本来就很短的裙摆也翻开了,露出了里面的内裤。所有的照片里,肖美玉都是笑容灿烂,开心的脸蛋就像绽放的花蕊。
鹰钩鼻气的鼻子都歪了。肖美玉平常在同事面前从来都是严肃正经、不苟言笑。跟同事拍合影照时,她就从来都没有笑过,即使是跟戴老板合影,也都是神情冷冰冰的。为此,特务们私下说肖美玉冷的就像一块冰。肖美玉听到以后,干脆就说,“我就是一块拒绝融化的冰!”
鹰钩鼻万没有想到,肖美玉这块拒绝融化的冰,遇见冯滔后,不仅极速融化了,而且,还竟然变成了一堆熊熊燃烧、吐着冲天火焰的烈火!
这会儿,鹰钩鼻恨恨地一拍桌子,厉声呵斥道:“肖美玉,你这个臭****!大破鞋!你居然跟野男人私通,你这样无耻勾搭小白脸,还对得起为党国尽忠的于将军吗?”
肖美玉到底是个久经世面的所谓熟女,这会儿,她坐到沙发上,就是和冯滔拍亲密照的那张沙发上,两手放在扶手上,翘起了二郎腿,眯起了眼睛,面不改色,“姓姚的,你嘴巴干净一点,在老娘跟前充什么大尾巴驴?老于早就为党国尽忠了,老娘也早从军统局退役了,不再受军统纪律的约束了。现在,老娘一个女光棍想再找男人,请问犯了哪家的国法啦?你总不能说,老娘犯的是大清国的国法吧?”
鹰钩鼻愣了一下,随后又吼道,“你偷人养汉,我可以管不了。可是,你为什么给有重大通匪嫌疑的冯滔通风报信呢?因为你的通风报信,冯滔落网了,现在戴老板都发火了,作为军统元老,你如果不是明知故犯,那就暗通‘共匪’,你这是为什么啊?”
肖美玉果然还是不改熟女本色,“姓姚的,老娘好歹也是军统元老了,怎么会干通匪的勾当?我那天只是想约冯滔吃夜宵,当然,还想趁机拉他上老娘的床。我跟他说一圈子话也就是这意思。虽说老娘是老不正经,可是老娘并没有触犯国法呀?又怎么和通风报信扯到一块了呢?”
鹰钩鼻冷笑一声,“教官大人,当年你给我们上课的时候,还说在敌人占领区做地下工作,在给自己人打电话通风报信的时候,不能直接明说,要说暗语,暗语本身要模棱两可,要让外人听不出破绽来。我的好教官呀,你那天可是好好给我上了一课呀。你说我们两个女伙计是吃人的狐狸精是什么意思?叫你这个老特工听听,去掉争风吃醋的表面伪装,不就是告诉冯滔,我们那两个女伙计是要带人来抓你的吗?”
肖美玉愣了一下,没有马上开口。鹰钩鼻接着说:“你肖美玉精明过人,可还是露了马脚。你告诉冯滔,夜里可能要下大雷雨。可是,所有zq人都看见了,那天夜里根本没有下雨。现在,就请你来解释一下,你那天为什么要说夜里可能下大雷雨吧?”
肖美玉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我说小姚呀,那天夜里可能要下大雷雨的话,是头一天zq气象台发布的天气预报里说的,当天的zq广播电台和中央日报都报道了这条天气预报。你可以去调查嘛。至于那天夜里实际没有下雨,那是气象台的事,关老娘屁事呀?老娘不过是借助这条天气预报表达一下对冯滔的关心,这怎么就成了通匪啦?”
鹰钩鼻倒吸一口冷气,果然是个老特工,很会保护自己。但他仍不死心,又问道:“那么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要抓冯滔的呢?这难道也是气象台的天气预报里说的吗?”
肖美玉不耐烦地摆摆手,“我再说一遍,老娘根本不知道你们要抓冯滔,老娘那天只是想拉他上老娘的床,根本没有什么通风报信。”
鹰钩鼻马上掏出手枪,对准肖美玉,冷笑道:“看来不给你一点苦头吃,你是不会老实了。你现在必须老老实实交代,只要你说出来是谁把我们的秘密告诉了你,一切问题都好办。要不然,我就只好请你到我们军统局的刑讯室吃香的喝辣的啦。”
肖美玉顿时瞪大了眼珠子,一时没有开口,高耸的胸脯此刻急剧地一起一伏。
鹰钩鼻这会儿得意地晃晃脑袋,“我们最近从美国进口了一批新式电刑设备,肖教官想不想尝尝滋味呢?用电刑电女犯人的**和下体,让女犯人求生不得,求死不成,可是很刺激的呀。”
“王八蛋!”肖美玉此刻脸色通红,眼睛喷火,攥进了拳头,“你、你不是要老娘交代吗,好,老娘交代。”
鹰钩鼻得意地眯起眼睛,“这就对了,说吧,是谁告诉你我们要抓冯滔的?”
肖美玉突然抬手指着鹰钩鼻,“就是你!你这个王八蛋告诉老娘的。”
鹰钩鼻吃了一惊,瞪圆了眼珠子,大声吼道:“你******放屁!”
肖美玉这会儿脸上的红晕消退了一些,她冷笑起来,“姓姚的,你忘了吗?你抓冯滔的那天中午,不正是你这王八蛋在这间屋子里亲口告诉老娘的吗?”
鹰钩鼻顿时张大了嘴巴,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原来,鹰钩鼻在发现参谋总部一位少将高参涉嫌通匪的第二天上午,就带人去了参谋总部,想当面和这位卢高参谈谈。不料,卢高参正在开会,而且还是老头子召集的会议。鹰钩鼻当然不敢闯进会场打扰,只好等散会后再和高参会面。谁知等了几个小时,会议还是没有散,眼看到了中午,鹰钩鼻就叫手下人继续等候,自己就跑到美味饭店去了。
当年还是肖美玉手下弟子的鹰钩鼻,飞黄腾达以后,见肖美玉老公已经死去,也打起了昔日女老师的主意。肖美玉虽说三十多岁了,但是皮肤白皙,脸蛋标致,尤其是高大匀称的身材还没有怎么走形,自然惹得鹰钩鼻垂涎三尺。于是他几次巴结肖美玉,但都被肖美玉拒绝了。但他还是不死心,前些天,他再一次厚着脸皮约肖美玉出去吃饭。这会儿,肖美玉勉强同意了,时间定在三天后的中午十二点。
那天中午,肖美玉准时来到附近的美味饭店,可是鹰钩鼻这时候还没有离开参谋总部呢。原本就不情愿的肖美玉等了十分钟,还不见鹰钩鼻到来,就也不吃饭了,不高兴地回家了。鹰钩鼻坐汽车到了饭店以后,见肖美玉不在,知道她准是嫌自己不守时,生气回家了,又慌忙赶到肖美玉家里。
虽然鹰钩鼻嬉皮笑脸、甜言蜜语的一再给肖美玉赔不是,肖美玉还是背对鹰钩鼻,不理睬他。这会儿,色眯眯的鹰钩鼻凑近肖美玉,突然亲了肖美玉脸蛋一下。肖美玉恼火的抬手要打他,鹰钩鼻慌忙后退一步,偏偏这时候门帘被掀开,一个穿藏青西装的男人一头闯了进来,他就是鹰钩鼻安排等候卢高参的特务。他早就知道,鹰钩鼻对肖美玉献殷勤,到了美味饭店没看见鹰钩鼻,就赶紧来肖美玉家。
鹰钩鼻又赶紧装模作样地对手下人抬手说,“噢,你有什么事呀?”
那个特务说,“主任,卢、卢先生刚才说了,他、他说……”见肖美玉在场,特务又不说了。
鹰钩鼻马上笑了,“噢,丁组长还不晓得,这位是军统元老,肖专员。她虽说已经退役,但还是军统预备役人员,我当年还是肖专员的学生呢。在肖专员面前,不必保密。”
丁组长这才开口说,“卢先生说,每次保释那几个犯人,都是冯、冯滔找他帮忙的。”
虽然丁组长提到“冯滔”时故意把嗓音压得很低,还有意凑近鹰钩鼻耳朵,但鹰钩鼻还是不由得声音大了一些,“什么,是、是冯滔?卢高参没有搞错吗?”
丁组长摇了摇头。
鹰钩鼻低头想了想,然后才抬起头,看着丁组长,“这样吧,你们先好好瞅着冯先生,我再请示一下戴老板。”
这会儿,鹰钩鼻又满脸堆笑地对肖美玉说,“既然肖专员不愿赏脸,那兄弟就告辞了,改天再来登门赔罪。”
说完话,他就带着丁组长一起走了……
现在,在肖美玉的家里,回忆往事后,鹰钩鼻吓得额头直冒冷汗,脸色煞白。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把准备对冯滔下手的绝密情报泄露给了肖美玉。
第九章 冯滔的“通匪”经历(增补版)
这会儿,肖美玉见鹰钩鼻神情紧张,不由得嘴角一撇,露出得意的微笑。[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刚才,她原打算这样为自己辩解――
其实那天,作为军统元老的肖美玉虽然从鹰钩鼻的话里听出来军统准备对冯滔动手,但是她那天并没有打算给冯滔通风报信。一来,她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二来,她觉得军统方面只是和冯滔发生了误会,双方见面后沟通一下,冯滔也就没事了。因为冯滔涉嫌“通匪”被特务机关调查,并不是头一次。
肖美玉跟冯滔有过亲密接触,很了解冯滔的性格。知道冯滔很讲义气,朋友、戏迷如果有事找他帮忙,他都会尽力帮助。“危险分子”往往会借机利用他。有一次,中统特务到zq大学抓捕两名通共的女大学生,但是进了校园之后才发现,这俩人已经不在了。
特务们一面立刻盘问两人的同学和老师,一面搜查两人的宿舍。面对特务的盘问,大家几乎都说不知道其下落。但却有一个男学生说,两个小时以前,他亲眼看见冯滔走进校园,见到那两个女生,先是说,“对不起,我来晚了,差一点耽误了二位的行程。”接着从衣袋里掏出一把钞票,递给她俩,“这些钱够你们的路费和沿途的吃住开销吧,你们快走吧,晚了可就来不及了。”随后,冯滔就和那两学生一起出了校园。
与此同时,搜查学生宿舍的特务也从两个学生的私人物品里发现了冯滔和两位女学生的合影照,以及冯滔分别在两人的笔记本上写的签名留言。
根据这些,特务们认定冯滔帮助女“共匪”逃跑,就立刻赶到冯滔正在演戏的戏院,见到还没有上台演戏的冯滔,盘问他为什么要帮助“女匪”逃跑,而且还说“快走吧,晚了可就来不及了”的话。冯滔回答说,那两人是他的戏迷,今天中午打电话说要回hn老家,请他借点路费。于是冯滔就给了她们一些钱,但冯滔也说自己不知道两人“通匪”的事。至于说“晚了来不及”的话,冯滔解释说,她俩是姨表姐妹,她们跟冯滔说回老家的理由就是外婆病危。.
特务又问,那俩人打电话找冯滔借钱,谁可以证明。他与那俩人无亲无故,为什么给她们送钱。冯滔说当时有两个戏迷在他跟前,听到了电话内容,而且冯滔手头没有闲钱,特意找两个戏迷借的钱。至于送钱理由,冯滔说自己全靠戏迷朋友买票看戏捧场,才有饭吃。戏迷有事请他帮忙,他理当投桃报李。
特务们当然不信这些解释,于是他们不等冯滔即将演出就马上拘押了冯滔。
冯滔被抓,自然无法演戏,于是戏院只好紧急张贴公告,说冯滔有官司在身,演出取消,所有已经买过戏票的观众可以来戏院凭票退款。
但是问题并没有这么完事,冯滔这边进了特务机关,那边就有一群女人占多数的戏迷,由几个官太太带队,找上门来,质问特务为什么随便抓人?
一个瘦小的特务头目歪着嘴,傲慢的说,冯滔的口供漏洞百出。他说那两个“奸匪”分子是回家看病危外婆,但是这两个学生逃跑前并没有向任何老师请假,既然回家探望亲属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为什么不请假?分明是撒谎。至于说接过电话后找戏迷借钱再帮助戏迷,更是撒谎。冯滔在事发前给这两个“奸匪”分子笔记本上的签名留言是“心心相印”,既然与“奸匪”心心相印,可见冯滔也是“奸匪”。
针对特务头目的答复,戏迷们马上为冯滔辩护。撒谎只能说是那两个女骗子撒谎,冯滔并不知道她俩骗人,充其量是被谎言欺骗。至于说借钱,几个戏迷当场说,她们也都找冯滔借过钱,冯滔都给钱了。
还有两个戏迷作证说,那天她俩就在冯滔身边,亲耳听到有个女人在打给冯滔的电话里说外婆病了,要带表妹回家,想跟冯滔借钱。冯滔放下电话又找她俩借钱,起初她俩还不高兴。冯滔解释说,“所有戏迷都是我的衣食父母,她们有了难处请我帮忙,我得出力。倘若你们要是也有了难处,我不也得尽力帮忙吗?”她俩被最后一句话打动了,这才掏了钱,冯滔随即还写了借条给她俩。
俩人说到这里,分别从各自手提包里掏出一张纸,上面果然是冯滔的手迹,“今借赵太太(钱小姐)法币叁拾元,日后定当如数奉还。空口无凭,立字为据。冯滔”
接着,另外两个女人也出示了冯滔以前给她们写的内容相似的借据,当然,上面还有这两个女人的手迹,“借款已如数归还,兹感冯君人品诚实,特存借据,留作纪念。”
针对“心心相印”留言,几个年青女戏迷也掏出笔记本,上面署名冯滔的留言内容居然也是“心心相印”。女戏迷这会儿讥讽地说:“既然主任认为冯滔与‘奸匪’心心相印就是‘奸匪’,那么我们与‘奸匪’冯滔心心相印,看来也是‘奸匪’喽。既然这样,那就把我们几个‘奸匪’也抓起来吧?乖乖,你一下子抓了这么多‘奸匪’,是要升官发财的了。”
特务头目顿时额头冒汗了,他这才发觉现在捅了马蜂窝,或者说蜜蜂窝,但他不甘心就这样被一群娘们斗败,马上嘴硬的说,“冯滔给‘奸匪’送钱,帮助‘奸匪’逃跑,总还是通匪。不经上峰批准,我们无权随便释放。有本事,你们找到上峰去。”
他当然没有想到,戏迷们还真去找到了中统特务系统最大的头子,当时还兼任政府教育部长的陈立夫。其中的一些女老师和女大学生以前因为学校的事情还接触过陈立夫,此时说话更有底气,她们质问陈立夫,冯滔感恩戏迷,投桃报李是否符合政府倡导的礼义廉耻?如果不符合,那么请问,当局提倡的为人之道究竟是什么?如果做人光图索取,不图回报,岂不成了只能进不能出了?
说到这里时,一个珠光宝气的太太接了一句,“只能进不能出,不就是狗逼吗?难道大家都去当狗逼吗?”这话惹得屋里的多位太太都笑了,连在场的陈立夫的秘书、副官也忍不住笑了,小姐们倒是脸都红了。笑声平息后,几位法律系的女戏迷又接着说:“如果政府做事正大光明,就应该公开审判冯滔,我们将在法庭上为冯先生做无罪辩护。”
阎王到底比难缠的小鬼好说话,外表颇向文人雅士的陈立夫笑眯眯地听完女戏迷们的申诉以后,沉思片刻,当场拿起了办公桌上的一部电话机,口气十分平和,“你们是怎么搞的?冯滔这个人嘛,其实就是重感情、讲义气,伪装成戏迷的‘奸匪’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欺骗了他。他又没长火眼金睛,怎么能看得出谁是‘奸匪’呢?而且你们自己的工作也没有做好,冯滔提到的证明人,你们为什么不跟人家调查核实呢?冯滔的问题不属于通匪,你们还是把他放了吧。”
就这样,冯滔去中统局喝了一回茶,然后又潇洒地出来了。
还有一次,军统特务发现冯滔“通匪”问题,跑到冯滔住所盘问他。冯滔对特务提问一一做了回答,还说什么人可以证明。领头的大鼻子特务见没问出破绽,又鉴于上次中统特务乱抓人捅了蜜蜂窝的教训,于是悻悻地起身说:“既然这样,我们再找那几个证人核实一下。冯先生按照预定的行程安排,马上要去戏院演戏吧,那就请吧。如果我们明天不再来麻烦冯先生,就说明这个事一风吹了。”
说到这里,那个领头的特务又阴阳怪气地说,“如果冯先生在我们走后溜之大吉,那么,我们连调查核实的程序也都免了。”
冯滔当然听出来这话的弦外之音,就哈哈笑了,“我又没有做贼心虚,干吗要逃走呢?需要我接受调查的,我随叫随到。”
因为冯滔在几次“通匪”调查都过了关,所以,肖美玉觉得冯滔这次也不会有问题,根本没有想过给冯滔通风报信。晚上冯滔的演出照常进行,肖美玉觉得他已经没事了,于是又想约冯滔吃夜宵。没想到,一个电话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虽然肖美玉为自己准备进行这样的辩解,但鹰钩鼻现在就是认定她给冯滔通风报信,她感到自己现在怎么也都说不清了,面对送上门来的掉脑袋罪名,她当然得首先保自己的命。于是,她心一横,把鹰钩鼻也干脆端出来了。
第十章 师生斗法(增补版)
鹰钩鼻到底也是老特务了,这会儿,他镇定下来,冲着肖美玉冷笑起来,“肖美玉,我把抓冯滔的事告诉你,虽说违纪,但是这也是出于对你这个军统元老的信任。(.无弹窗广告)而你居然向冯滔通风报信,导致冯滔逃走,这可是犯天条的罪名。对不起了,我现在只有把你交给戴老板,才能抵消我违纪的过错。”
肖美玉见鹰钩鼻还是不放过她,气得脸色涨红。她指着鹰钩鼻,大叫道:“姓姚的,你别老是给老娘扣屎盆子,你看清楚,你自己头上还扣着屎盆子呢,你是杀害冯滔的元凶!”
鹰钩鼻一愣,随后也吼道,“你放屁!老子跟冯滔又没有私仇,我老婆在老家乡下,从未看过冯滔的戏,又不是蜂蜜。我跟冯滔没有任何个人过节,我杀他干吗?”
肖美玉这会儿得意地翘起了二郎腿,身体靠着沙发后背,“你老婆不迷冯滔,可是你迷老娘,这一点,你的几个部下都可以证明吧,而老娘却又偏偏不迷你,迷的是冯滔。于是,你吃醋了,把冯滔当成势不两立的情敌。于是,于是你就利用现在这么一个奉命抓捕冯滔的机会,公报私仇,干掉了冯滔。至于怎么干掉的,这,还能难倒你这个老特工吗?”
鹰钩鼻眼珠子都要迸出来了,“肖美玉,你******乱扯什么呀?老子今天才知道你跟姓冯的还狗扯羊皮,可是他几个星期前就已经出事了!你******编谎话也不先打好草稿。”
肖美玉两手交叉放在丰满的胸前,晃荡着二郎腿,语调十分平和。[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你王八蛋说过去根本不知道老娘迷冯滔的事,请问谁可以给你证明呢?你觉得,戴老板会相信你的辩解吗?”
鹰钩鼻愣了一下,又慌忙坐到肖美玉对面的扶手椅上,见跟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本书,拿起来一看,是一本1937年版英文小说《尼罗河上的惨案》,他捏着小说书扬了扬,又把书往茶几上狠狠地一摔,呵斥道:
“姓肖的,你别三角恋爱、情敌杀人的小说看多了,就胡扯一气。老子抓冯滔,是奉了戴老板的命令,是想通过冯滔打开缺口,进而破坏zq的共党地下组织,这是为了党国的长治久安,不是为了什么争风吃醋!就是说,老子是要冯滔的活口,不要冯滔的人头!一具死尸,对我们破获共党地下组织,屁用都没有!你这军统元老,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要把关乎党国生死存亡的‘肃奸’行动,故意胡扯到男女争风吃醋的情敌杀人事件上。听见没有,我的肖教官,肖专员!”
肖美玉脑袋靠在沙发上,仰望着天花板,神情冷漠,故意不理睬鹰钩鼻。
鹰钩鼻这会儿又接着说:“按照你的说法,老子既然是吃醋杀人,可是为什么在动手前又先给你通风报信呢?给你这个冯滔老相好通风报信,不就是等于给姓冯的通风报信吗?那样我还能干掉他吗?这,这你怎么解释呢?”
肖美玉又歪着头,根本不正眼看鹰钩鼻,“你王八蛋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你的目的还是要得到老娘。老娘对你一直不理不睬,连你的几个部下都知道吧。所以,你这么聪明绝顶的人,不会不想到,老娘不会因为你干掉冯滔以后,就对你敞开大门。于是,你就玩了个一箭双雕的诡计。你一面准备对冯滔下手,另一方面,故意当着你手下人的面,向老娘透漏风声。一旦老娘向冯滔通风报信,你这就抓住了老娘‘通匪’的把柄。以后老娘就被你捏在手心里了。”
停顿了一下,肖美玉斜眼瞅了鹰钩鼻一下,冷笑一声,“那时候,老娘的身体,老娘从家父那里继承下来的巨额遗产,以及从老于那里继承下来的丰厚遗产,可就都是你的了!至于老娘给冯滔通风报信以后,你还怎么能够再干掉他,这点雕虫小技,老娘以前好像教过你吧?”
说到这里,肖美玉故意叹口气,“唉,老娘可惜没有识破你的诡计,千不该万不该,那天晚上去给冯滔打电话,现在栽在你王八蛋手里了!”
鹰钩鼻气得身子往后一靠,悻悻地抬着手说,“肖美玉,你这大****,撒谎撒得天花乱坠,算你狠。可是,你这一套谎言,戴老板能相信吗?”
肖美玉这时候坐起来,盯着鹰钩鼻,冷笑一声,“戴老板不信,那就枪毙我好啦。不过,信与不信,总得给戴老板当面说说吧。你看,咱们什么时候去见戴老板呢?”
鹰钩鼻倒吸一口冷气,眼睛直了,高抬的手臂也立马下垂了。
他现在发觉,如果肖美玉真把这些话说给戴老板听,戴笠虽然不至于完全相信肖美玉的话,毕竟肖美玉也是事件当事人,她说这话属于开脱自己的一面之词。但是,鹰钩鼻情敌杀人的嫌疑经肖美玉这么一说,也还是存在的。而且,这个嫌疑今后就再也甩不掉了。
狐性多疑、冷酷残忍的戴笠会从此认为,鹰钩鼻已经不可靠了。身为高级军统特工,鹰钩鼻居然把仅限于极少数人知道的军统绝密消息,擅自透漏给早已脱离军统的肖美玉,不仅仅是单纯的违纪,而且可能还是别有用心。戴笠还会因此认为,鹰钩鼻可能这还不是第一次违纪透风,那么以前军统局的几次重大泄密事件,可能都会与鹰钩鼻有牵连。那样,对他鹰钩鼻无疑是个灾难。
这会儿,鹰钩鼻站起来,低着头,垂着手,弯着腰,脸上挤出了不自然的笑,“肖教官,刚才是学生灌了驴尿,出言不逊,冒犯教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现在冯滔下落不明,学生无法给戴老板交差。你可得给学生指一条生路啊,咱们可不能鱼死网破、两败俱伤呀,咱们,都得活着呀。”
肖美玉见他突然前倨后恭地变成这幅熊样,又好气又笑,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师生之间,斗两下嘴皮子,哪说哪了。唔,现在要紧的是,赶快找到冯滔。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注意,千万不能让共产党发觉你们在找冯滔,他们的耳朵可是长着呢。”
随后,肖美玉拿起茶几上的相册,望着照片上身穿泳装、尽显女性曲线的她搂着也同样展示男性魅力的冯滔的亲热火辣场面,此时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言难尽。过了一会,她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个阿滔,怎么会和共党搞在一起了呢?”
停顿一下,肖美玉又苦笑一下,“这个阿滔真有不少情敌,没准他还真是遭到情敌报复。”
……
第十一章 冯滔的下落(增补版)
鹰钩鼻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开了,那个穿藏青西装的特务丁组长走进来,递给鹰钩鼻一份文件,说,“据警察局通报,他们昨天在东郊发现了冯滔的尸体,这是验尸报告。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他们认为,这个凶杀案没有政治背景,是某个有来头的帮会头子或者地方军阀不能容忍自己姨太太迷恋冯滔就下了毒手。这家伙的蜂蜜太多了,差不多全是漂亮娘们。警察局方面担心继续追查会引火烧身,准备不了了之。对外也不宣布冯滔死亡,要是遇到记者或者冯滔戏迷追问,就含糊地说正在破案。”
鹰钩鼻看完报告沉默了一会,抬起头问道:“那么,大耳狼出现在下水道里又怎么解释呢?”
丁组长笑了,“我们对事发地点又进行了复查,发现阿林他们见到的下水道第一个出口的上方是一位大老板的洋房别墅后花园,而窨井盖子又一直没有打开。弟兄们见到的第二个下水道出口位于岔路口一侧八十米,而岔路口另一侧七米处有个拐弯口。据弟兄们回忆,枪战发生时,大耳狼至少还有一名同伙。经过复查,我们分析:当时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
按照丁组长的描述,那天晚上,绑匪绑架冯滔后立即钻进下水道,过了那个岔路口后沿着路口一侧走了七米,过了拐弯处,继续沿下水道方向走。这时候,大耳狼及其同伙从那个岔路口另一侧八十米处的窨井上口钻进下水道。由于时间上的差异,他们进了下水道以后,绑匪连同被绑架的冯滔已经进入了拐弯处里面,这样大耳狼他们根本没有看见绑匪。然后,大耳狼准备经过岔路口,来到另一个窨井下口,再爬出窨井,进入那个大老板家作案。他们没想到,他们刚来到岔路口跟前,追捕冯滔的特务也来到那个窨井下口,而且特务率先发现了大耳狼,于是双方发生交火。大耳狼被打死,他的同伙慌忙丢开他,爬出八十米处的窨井逃脱……
鹰钩鼻看完丁组长递交的复查分析报告,再瞅瞅警察局的验尸报告,低头沉思起来。
这时,桌上一部电话机铃声响了,鹰钩鼻赶紧拿起听筒,就听里面传出肖美玉的抽泣声,“小姚啊,阿滔遇害了!昨天,警察局通知我去辨认阿滔尸体。虽说阿滔被杀千刀的凶手搞得血肉模糊,不好辨认。可我还是一眼认出来了,死者后腰偏左一点有块黑痣,阿滔正好也是这个部位上有黑痣。死者血型是o型,阿滔也是这个血型。(.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阿滔身上的灰色西装是我以前买的,特意按照他的身材定做的,我还让孔雀西服店的裁缝在领子、袖口上都专门做了特殊标记。没想到,阿滔会、会死得这么惨!呜呜呜。“
哭了一会儿,肖美玉又接着说:”警察叫我暂时不要对任何人说起阿滔被害,以免打草惊蛇。说案子没破以前阿滔的死讯就传扬出去,凶手听到风声就会知道警察在搜捕他们,就会逃跑。我当然不会乱说,可我知道你们也在找他,所以现在告诉了你。这、这是哪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干的?怎么下手这么狠毒呀。呜呜呜。”
肖美玉具有熟女和高级女特工的双重细腻敏锐的观察力,又曾与冯滔长时间零距离的吊膀子,她的鉴定结论显然不会搞错了或者故意撒谎。听完此话,鹰钩鼻赶忙安慰说:“肖教官,请不要太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还请教官保重身体,节哀顺变。”
放下电话后,鹰钩鼻突然感觉不对头,节哀顺变都是吊丧者对死者亲属说的安慰话,虽然肖美玉跟冯滔关系密切,但是他俩毕竟不是法律上的亲属关系。想到这里,鹰钩鼻忍不住骂道:“浪娘们!于将军为党国尽忠了,公祭大会上也没有见你这样伤心过。”
又是一番低头沉默后,鹰钩鼻抬起头,缓缓地说,“冯滔死了其实是件好事。如果他真是共党分子并且被我们抓住了,那么共产党必然要追查泄密渠道,那样的话我们潜伏在延安的人也就危险了。”
这会儿,他舒了一口气,轻松地笑了,“现在他死于情杀,大家也都相安无事了。这下,我可以上报戴老板,总算是交差了。哦,那两位小姐没事了,可以释放了。”
突然他又想起一点,“哦,警察局悬赏捉拿多年的大耳狼被我们的人干掉了,这得向警察总署领取赏金。哦,不能说大耳狼是在下水道里被打死的。你们这样告诉警察总署,那天晚上,我们的人在那下水道上面的区域执行任务,意外发现了大耳狼,于是发生了交火,大耳狼想逃跑,我们的人就追上去,最后把他包围在一个水塘里,击毙了他。”
说到这里,鹰钩鼻诡秘地一笑,“共产党的耳朵长,你们必须这样对警察总署的人说。反正交火地点距离戏院有三百多米,共产党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想到我们在注意冯滔。”
延安,夜空寥廓,繁星密布。宝塔山附近的一间窑洞门窗紧闭,一个穿灰布军装的八路军士兵端着三八大盖枪站在门口,警惕的注视着四周。贴着剪纸窗花的木格窗棂上,灯火闪亮,滴答滴答的声音有节奏地响个不停。虽然,zq警察局没有对外宣布冯滔的死讯,但是共产党地下人员还是通过秘密渠道获悉了,立即上报延安,这就引起了延安总部有关部门的焦虑不安。
在得到特务准备逮捕冯滔的情报后,zq地下党负责同志曾经紧急商议对策,大家都感觉,这一次不同于前几次“通匪”。以前,冯滔都有一个或几个连党的外围群众都不是、但却有一定社会地位的证人在场,可以为他证明,所以他都是有惊无险地过关。现在,如果冯滔可以找到别的人为他作证,他仍然可以冒险尝试过关。但是,这样的证人还不能是党员,或党的外围群众,更麻烦的是,由于时间紧急,这样的证人根本找不到。最后,地下党负责人只得决定,让冯滔紧急转移。
地下党原打算让冯滔去延安,但是发现敌人对去延安的所有关卡通道,封锁盘查都很严密,于是只好又决定,让冯滔去敌人检查相对松一点的东边,参加新四军。没想到,现在警察局又在内部说,找到了冯滔的尸体。而地下党按照组织工作程序,不能直接与新四军联系核实,只好秘密上报延安。
窑洞里,一个穿灰布军装的年轻报务员头戴耳机,坐在放军用无线电台的小方桌前,德国造电台上闪烁的信号灯映衬着他那消瘦的脸庞。此前,他曾代表总部向新四军发出了“现安排zq地下党员冯滔去你部工作,接头地点、标志和暗号如下……”的密电。现在,他又在发送一封关于冯滔的新电报。
随着他细长的手指按动按键,一组由许多不同阿拉伯数字电码构成的无线电波飞到夜空――“江南军区:***警察最近在zq东郊一池塘发现一具无头男尸,警察局根据尸体体貌特征和随身物品确定死者是冯滔。冯是否已到你处,请告知。”
几天后的黄昏,在江南水乡的一间茅屋里,身穿灰布军装,头戴青天白日帽徽军帽的新四军江南军区政委罗志平趴着粗糙的杂木方桌,就着油灯,握着小狼毫毛笔正在起草电报稿,“冯滔已于今天中午抵达我处,我刚与他见面,他一切都好,请放心。”
写到这里,他抬头看看窗外火红的霞光和火红的枫树林,忍不住啐了一口,哎,那几个只会死背硬记马列教科书的家伙能干啥子?没查出真正的潜伏特务金枪鱼,却把一个优秀的地下工作者给暴露了!他随后写道,“据悉,特务机关已因证据不足,本人已死予以销案。虽如此,冯也不能再回白区。鉴于军校领导是在全校师生大会上宣读周副主席证明信,请再次转告军校方面,清查新发现的金枪鱼务必谨慎稳妥。切忌再搞人人过关。”
又过了一些日子,正在领导反扫荡斗争的罗志平利用战斗间歇,见到了一张报道冯滔失踪事件的***报纸――
负责侦办案件的曹警官今日在接受部分记者采访时表示,根据警方掌握的线索,初步认定,冯滔已经被害。虽然尚未发现冯滔尸体,但是可以确信系情杀。冯氏由于颇受青年女性之痴迷与青睐,更有部分女性声称非冯不爱、非冯不嫁,这就必然引发许多男士对冯的强烈嫉妒与仇恨。据冯几位好友说,曾目睹冯收到匿名信,声称冯再勾引良家妇女,就会倒霉云云。当时冯未予理会,随手将信丢弃,幸好被一位好友拾起。根据此人提供的恐吓信,警方判定冯已遇害。至于写信人,警方鉴定是男性,文化偏低,此外别无其他线索。鉴于嫉妒冯的情敌甚多,目前清查确切作案者极为困难,但警方仍将尽力查处。
针对所谓日伪特工绑架杀害冯滔的传闻,曹警官表示,经过警方反复多方调查,未发现此案具有任何政治背景。
针对所谓警方已经发现冯滔尸体的传闻,曹警官表示,警方确实找到一具疑似冯的无头男尸,但因男尸在发现时已经腐烂,无法提取指纹,又未发现头颅,目前尚不能最终确认是冯滔……
报纸还登载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封充满错别字的短信,“冯滔,老子井告你,你在杆勾引凉加负女,你就会到每早央的。”
看过报道,罗志平忍不住噗嗤笑了。随后,他也悟出了其中的名堂:特务虽然不能确定冯滔“通匪”,但是毕竟从延安那边发现了冯滔“通匪”的嫌疑。他们当然会担心,万一冯滔真的“通匪”,突然失踪后又没有逃回延安,共产党就会必然怀疑冯滔是被***特务秘密逮捕了,由此会感觉自己内部有***潜伏人员,必然会严密追查。于是***特务机关就授意警察局,故意公开发布这样一个新闻,意在告诉共产党,“党国”并没有怀疑冯滔是共产党的人。
想到这里,罗志平又笑了。***特务其实并不知道,共产党已经在悄悄的开始调查潜伏在延安的特务金枪鱼了……
1945年,金枪鱼在延安落网。1946年3月,***一架军用飞机失事,机上的戴笠、鹰钩鼻等一命呜呼。抗战胜利后,国共两党的矛盾上升为国内主要矛盾。1946年6月,***军队进攻jf区内战爆发。
第十二章祝寿贺礼(增补版)
“江淮人民广播电台,现在播送新闻,江淮人民解放军指战员集体电贺朱总司令六十寿辰。[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在江淮平原的一家简朴的农家土屋里,一个穿灰色棉军装,扎两根小辫、腰系军用牛皮带的年轻女播音员坐在粗糙的杨木板凳上,对着电台话筒,正在用略带南方口音的国语读一份新闻稿。
眼下是隆冬季节,黄昏时分,西北风呜呜地刮个不停。虽然屋门关得紧紧的,但是寒风还是从门上十几道裂缝钻了进来,屋里又没有炉子,所以屋里并不比外面暖和多少。放在门口的一碗白开水居然结冰了,放在桌上的一盏马灯也是火苗扑扑乱闪。屋子像是很久没住过人了,房梁和墙拐布满了蜘蛛网。坑坑洼洼的土墙上落了一层很厚的黑灰,面对寒风竟纹丝不动。女播音员和负责调试的技术人员被冻得脸色通红,嘴里冒着白气,由于被稿子内容吸引住了,两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神情。马灯旁边摆放着一台扩音机。随着扩音机上一排指示灯不断地闪烁,播音员甜美圆润的声音通过扩音机和屋外的发射机变成无线电波迅速传递到江淮平原的各个角落。[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本台消息,我江淮人民解放军司令员谷雨将军,政委罗志平将军率江淮人民解放军全体指战员,近日致电人民解放军总司令朱德将军,祝贺总司令六十寿辰。贺电全文如下――
敬爱的朱总司令:
在您六十寿辰来临之际,我们江淮部队的全体指战员和江淮jf区人民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真诚地祝贺您健康长寿!
正如毛主席给您题词所说的那样,您的寿辰是人民的光荣,是我们党的光荣,是人民军队的光荣。您的革命经历作为进行革命人生观和理想信念教育的模范教材,不仅能教育现在的青年,还将对将来的青年产生重要影响。
您从早年就开始为救国救民而上下求索,您先后参加过辛亥革命,护国运动和护法运动。当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以后,您没有像当时某些青年那样,为了追求时髦、新潮和浪漫,就轻率地接受了马克思主义并加入中国共产党。相反,您是根据自己正反两方面的经历,得出经过深思熟虑的结论,只有马克思主义才能救中国。当您的入党要求被当时的****中央领导人陈独秀拒绝后,已经36岁的您没有灰心泄气,毅然远涉重洋,来到马克思主义的故乡德国寻求真理。1922年10月是收获的季节,处于成熟的年龄段的您、在这成熟的季节里,根据自己成熟的抉择,光荣地成为了一名成熟的马克思主义者。
因为成熟,当那些追求时髦、新潮和浪漫的人被*******叛变革命的大屠杀吓破了胆,离开了党甚至叛变了党的时候,您却坚定地跟党走,积极参加了党领导的八一南昌起义。因为成熟,当南昌起义受挫,起义军面临崩溃的危急关头,您挺身而出,力挽狂澜,稳定了队伍,为党保存了革命火种。因为成熟,您在以农民为主体的中国为创建一支过硬的无产阶级革命军队,做出了成功的探索,并荣幸地成为这支革命军队的总司令,创造了以劣势装备打败强大敌人的伟大奇迹。因为成熟,您在许多关系党的命运的重大问题上,一贯坚持真理,顾全大局,团结同志,不计个人得失,努力维护党的根本利益。
在过去,您的成熟引导我们胜利地进行了红军战争和抗日战争。今天,您的成熟又将引导我们勇敢地开展爱国自卫战争,并将夺取光荣的胜利!
总司令同志,我们江淮部队最近在保卫江淮jf区首府林河的战斗中取得重大胜利,这一胜利挫败了蒋军主力的猖狂进攻,迫使蒋军转入防御,为我军打开江淮地区自卫战争的新局面创造了有利战机。更令我们自豪地是,这次战斗发生您的生日到来前夕,所以,林河保卫战的胜利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我江淮军民献给您的一项特殊的祝寿庆典。为了表达我江淮军民对您的祝寿心意,我们特意向您呈送一份既名副其实又有纪念意义的生日贺礼,这些礼物都是林河保卫战的战利品,计有:一把美制手枪,一把中正剑,一副美制望远镜,一组军用地图,一箱美国罐头,一双从没穿过的美国皮鞋。这些礼物已安排专人送往延安,总司令很快就会收到。
总司令同志,今年我们为您祝寿的时候,jf区的自卫战争正值雨天方晴,彩虹初升。明年,当我们再次为您祝寿的时候,革命形势必将凯歌高奏,风卷红旗如画!
衷心地祝您健康长寿!
江淮人民解放军司令员谷雨,政委罗志平暨全体江淮军民”
在离电台八十多里远的一套青砖青瓦的四合院里,许多穿灰色棉军装的解放军战士聚拢在正房堂屋里,围坐在一张松木八仙桌周围,听着桌上一台黑塑料壳收音机里播出的清晰的声音,忍不住喜上眉梢。“哎呀,这个不大的匣子真神呀,居然能放出人说话的声音。”
“这家伙能说话,能唱歌,还能唱戏,真邪门呀!”
一个背着驳壳枪、靠着柱子站着的解放军干部笑了,“这叫收音机,可以收听广播电台的新闻和文艺节目,是运输大队长******最近连同美式装备一块送给我们的。”
这个干部就是冯滔,他现在是江淮人民解放军第一师一旅一团一营营长。此时他感觉有些疲惫,不等电台的播音结束,就转身走进东套间里,掩上门,和衣斜躺在木板床上。
听着外间放出的电台播音,冯滔不由得掏出上衣口袋里的黄手帕,上面用红色白色两种针线绣着一幅精美的南天竹花瓣图案,望着手帕,他陷入了沉思。
“枫,我们已经有三年没见面了。这会儿外面的收音机正在播出我们的广播电台的播音。我发现,你的嗓音和金嗓子小曹还有点相像呢。都是那么的甜美柔和,并带有一丝刚毅。听到小曹的嗓音,我就想起了你,想起了和你在山城zq的日子……”
山城zq穿着灰色凡尔丁西装的冯滔和他的恋人――一个扎着两根小辫、穿着白绸衬衫和蓝绸裙子、白皮高跟鞋的女孩子手挽着手,沿着两边栽有香樟树的青石板台阶缓步走下去,碧绿的香樟叶子遮蔽着他们青春的背影。此时飘散着淡淡白雾的林**里格外清静,四下回荡着鸟雀的叫声,唧唧,喳喳,咕咕。还不时传来远处嘉陵江上轮船的汽笛声,嘟,嘟,嘟……
想到这里,冯滔闭上眼睛,甜蜜地笑了。
第十三章 好话太好听其实就是讽刺(增补版)
过了一会儿,冯滔睁开眼睛,发现枕头边有一张报纸,拿起一看,是10月30日出版的《中央日报金堰版》(作者注:民国时期,一些大报除了由总编辑部出版发行本报,还在另外一些城市成立分属编辑部,出版发行分报,报头就叫某某报武汉版、长沙版、桂林版等等,报道内容通常侧重所在城市以及周边地区的地域特色。[]),头版头条是《金堰籍国大代表陈晖肖美玉等七人昨日电贺蒋主席六十大寿》。
冯滔仔细一看,报道说七位金堰籍国大代表昨天打电报给******,向他祝寿。电文说——
蒋主席勋鉴:
值此蒋主席六十寿诞降临之际,鄙人等承蒙金堰五十万民众之重托,谨向蒋主席敬呈金堰民众之最诚挚祝福,恭祝蒋主席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蒋主席顺天应人,万众景仰;吊民伐罪,朝野拥戴。公德比尧舜,仁堪周召,学配孔孟,才高李杜,智匹张陈,慧竟诸刘,政超文景,文压康乾,武赛孙吴,勇冠卫霍。千古完人,唯公无双;当然领袖,独公堪任。今朝蒋主席之寿诞,乃举国之洪福,普天之同庆。军民雀跃,友邦欢欣。
吾人深信,幸赖蒋公之英明,奸匪可肃,内乱当平。华夏大地,皆沐蒋公之春晖。炎黄苗裔,俱润蒋公之雨露。
敬祝蒋主席万寿无疆。
陈晖、肖美玉、……同叩
民国35年10月28日
看完电报,冯滔忍不住噗嗤笑了。[.超多好看小说]******的生日是10月31日,就在26夜,江淮人民解放军在司令员谷雨将军的指挥下,向进犯林河的***74军、28军发起全线反击,敌人害怕被围歼,慌忙掉头逃窜,31日也就是******生日那天,解放军赢得了林河保卫战的胜利。这个胜利,也就成了共产党送给老蒋的一份特殊生日礼物。此刻,让冯滔发笑的还是这个贺电的内容。
他在jf区认识了一位sd来的报社编辑,这位年青的白面书生曾经意味深长地告诉他,***方面对于******的吹捧,什么“千古完人”、“当然领袖”之类的,看上去都是好话,但是好话说得过于好听了,其实就是一个讽刺了。对此,我们一定引以为戒,避免出***那样的丑。
他还说,我们的党为人民服务,让人民群众收益得福,群众对党的领导人免不了要称赞歌颂。但是,宣传部门对此类歌颂一定要把握分寸,对于我们党任何领导人,好话都不能说得太滥,说过头了其实就是一个讽刺。比如,说毛主席指挥某次战役用兵如神是对的,但是如果说毛主席从来打仗都是百战百胜的天才统帅,那就是一个讽刺了。给毛主席祝寿,祝他健康长寿可以,但是如果说祝他永远健康、万寿无疆,其实也就是一个讽刺了。
那个sd编辑的话让冯滔十分震惊,大家早就都清楚,***方面对于******的吹捧当然就是个讽刺。但是这个好话说过头了就是讽刺的逻辑对于自己党的领导人同样也适用,却没有多少人想过这个问题。而这位sd青年居然敢于冷静理性地思考这个问题,也敢于说出这番冷静理性的话。冯滔在震惊之余,又不由得对这个青年产生钦佩之意。
现在,拿那个青年的话再对照这个所谓国大代表给老蒋的贺电,那些赞美老蒋的话其实真的就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电文说老蒋的仁德可以和尧舜、周召相比。然而尧和舜都是历史传说中倡导天下为公的贤明君主,不是搞家天下的。而老蒋如今却在处心积虑地扶植其子小蒋当太子,企图把党国变为蒋家王朝。这一点不仅成了了共产党报纸电台用来攻击***的笑柄和靶子,也为***内所谓纯正的三民主义者深恶痛绝。
至于周公旦和召公奭,则是历代公认的西周初年治国抚民、宅心仁厚的圣贤。周公旦有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美誉,召公奭有甘棠遗爱的佳话。周公旦和召公奭的后人,在西周政权遭遇危机时为民请命,临危制变,也留下了共和行政的美谈。拿老蒋跟这些人比较,至少在对待反对派的问题上,老蒋就没法和周公旦相比。周公旦对于各种反对派的尖锐批评和别有用心的攻击都是宽容的,留下了“周公恐惧流言日”的好评。反对派对周公旦都公开动武,周公旦在平叛之后,仍然宽大处理了叛乱者。
相比之下,老蒋对于反对派却是毫不留情的。老蒋的反对派其实还没有动武,老蒋就首先格杀勿论了。老蒋的屠杀,杀得*******除了宋庆龄等个别领袖,整个****群体不复存在,共产党则是越杀越多。至于天下归心、甘棠遗爱、共和行政,老蒋都是望尘莫及的。说老蒋的仁德比得上这些人,不就是个讽刺吗?
电文里还说老蒋超过孔子孟子、李白杜甫、张良陈平、诸葛亮刘伯温、汉文帝汉景帝、康熙乾隆、孙武吴起、卫青霍去病,又是什么千古完人,更是莫大的讽刺。
在******祝寿期间,各类祝寿文电多如牛毛,所有的文电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极力吹捧老蒋。这些吹捧话在外人看来,就是极大的讽刺。尤其是这份电文结尾落款处写“同叩”,本是当时两名以上的发电人在署名后另外添加的一句客套话,如今用在给老蒋祝寿的贺电上,倒是真有点像是一伙臣民在给蒋家王朝的开国皇帝一同叩首呢。
鉴于***给老蒋祝寿的笑话,这次共产党给朱德祝寿,罗志平特意要求起草贺电的干部,朱老总是36岁入党的,贺电就在朱老总的成熟上面做文章,其他的就不要说了。罗志平还意味深长的说,“糖太甜了,就会腻人。好话说得太好听了,其实就是一个讽刺。”
看来,罗政委也和那个sd青年编辑一样,看出来了,好话说得太好听了,其实就是一个讽刺。可惜,老蒋没有看出来。岂止是老蒋,许多人,包括共产党里的一些人都没有看出来,说得太好听了,其实就是一个讽刺。当然,都看出来了,马屁精不就没饭吃,都得要饿死了吗?
第十四章 梅雨的文章(增补版)
这会儿,冯滔突然眼皮一跳,唔?肖美玉?他又眨了眨眼,仔细一瞧,果然是肖美玉。[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在贺电的左侧版面,还登载了一张照片,旁边的文字说明是“金堰籍国大代表正在贺电上欣然签名”,照片上,一个男代表坐在扶手椅上,靠近长桌,手拿狼毫笔正在一份摊开的文稿上面书写,旁边站了六位男女代表,其中一位,个子很高,比她旁边的一个男代表还高半头。她盘着头发,身穿一件浅色毛料外套,内穿一件深色旗袍。虽然报道没有说出她的具体姓名,但是,冯滔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她,就是冯滔的初恋情人――肖美玉。
肖美玉现在都当国大代表了?冯滔愣了一下,随后笑了。毕竟,肖美玉一直是拥护***的,如今,作为***一分子,给老蒋发贺电,也就见怪不怪了。
这会儿,冯滔懒洋洋地大致浏览了头版和二三版的版面,没什么特别吸引人的,然后他又翻看了第四版文艺副刊,突然,一篇署名梅雨的文章让他眼睛一亮。
阿滔贤弟,你现在好吗?
阿滔贤弟,你现在在哪里呀,你还好吗?作为昔日旧雨,我很想念你呀。
我们已经离别三年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在处理完诸多繁琐事务之后,万籁俱寂,百无聊赖,我独坐窗前,仰望那深蓝夜空中的一轮明月,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我总会想起了你。
你一向是侠肝义胆,珍重友情。朋友倘若有求于你,你总会慷慨解囊,倾力相助。虽然,你的善心难免也会被危险分子利用,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是即便如此,你也始终不改仗义疏财的男儿本色。
我们交友三年,有过一见如故,相识恨晚,也有过话不投机,争议分歧。但即使有了摩擦,我也不会记恨你。因为你是直率之人,从不玩口蜜腹剑。所以,你在我的心目中始终保留着极其美好的深刻印象。
记得1942年,日寇攻占南洋不久,一天,你突然问我,“听说你是在南洋长大的,你现在在南洋还有亲属吗?”我告诉你,家父已经去世,南洋现在只有后母和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当初家父去世,因为分割遗产,我和后母他们发生了激烈冲突,于是分家后也就不再来往了。
你听了以后,神情极为忧郁,说:“鬼子现已占领了南洋,我担心,鬼子对我沦陷区同胞采用的种种兽行,恐怕都会再用到南洋侨胞身上。你的亲属吉凶难料,我很担心他们的安全。”听到这话,我大为震惊,没想到你一个局外之人,居然会为我远在千里之外的亲属牵肠挂肚,这让我怎能不感激在心呢?
又过了一些时日,你对我说,“鬼子在中途岛倒了大血霉,这样看来,鬼子最终是要完蛋的。等抗战胜利了,你应该和南洋亲属设法联系一下,打听他们的下落。鬼子占领期间,他们和沦陷区同胞一样,一定蒙受了巨大苦难,你既然是家中老大,还应该设法接济弟弟妹妹。”
我说,当初为了分遗产,我和他们已经撕破脸皮了,今后就是能联系的话,可又怎么张这个口呢?你爽朗地说:“家务矛盾,时过境迁,应该烟消云散。你作为老大,应该在信里主动自责,说当年自己也有不当之处,请他们见谅。”
我当时不高兴了,说当初是我弟弟首先用恶毒的语言辱骂我,接着又动手打我,为此都结了仇。现在,凭什么还让我对他们主动认错呢?你安慰我说:“一家人闹家窝子,只要不纠集外人介入,局外人是很难评判孰是孰非的。况且家务矛盾再大,终究还是家仇。而rb鬼子对我同胞屠杀、抢劫、***这却是国仇。现在,鬼子每天都在国内沦陷区、南洋占领区犯下这些滔天罪行。无论哪个中国人听说鬼子屠杀自己的同胞,总不能说他该死吧?你的亲属倘若能够活到抗战胜利,就是万幸了。那时候一家人还能重逢,还有必要再计较过去的是是非非吗?但是,如果他们没等抗战胜利就被鬼子杀害了,你那时想要找他们认错,只怕都没有机会了吧?”
我又问你,如果我摆了高姿态,我弟弟他们仍然纠缠旧账,怎么办呢?你说,君子以理服人,小人以力服人。故君子与君子易处,小人与小人也易处,唯君子与小人难处。你弟弟究竟是君子还是小人,就看你给不给他一个验证的机会了。
你随后拿出两根金条给我,说算是你借给我,以便将来好接济弟妹的。
我的被的一片赤诚深深感动了。抗战胜利后,我设法托人打听到了南洋亲属的下落。鬼子占领期间,弟弟的橡胶园、商店都被鬼子洗劫一空,弟媳、妹夫都被鬼子杀害了,后母没等抗战胜利就去世了。我听到以后,十分心酸,就给弟弟妹妹写了一封信,按照你的意思,主动向他们认了错。还给他们寄去了一笔钱,其中包括你的两根金条。不久他们回信,说当初都是他们不好,衷心的感谢我雪中送炭。今年5月,弟弟回国,一见到我,就给我跪下,流着泪说他当初对不起我。我当时也流泪了,慌忙扶起他,说我当初也不对。没想到,我和弟弟妹妹的多年仇恨,经你的调解,就这么一风吹了。
我告诉弟弟,我们能够和解,多亏了你从中调解,还送来了两根金条。弟弟十分感动,问起你的下落。我说你三年前就突然不告而别,至今杳无音信,许多人,包括警察局都认为你死了。但是,弟弟却说,你这人福大命大,不会遭遇横祸的,你可能是看破红尘,厌倦喧嚣,隐居起来了。或许有朝一日,你还会出现的。
阿滔贤弟,莫非你真的像舍弟说的那样吗?但愿有一天,你真的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记得当年在zq的时候,我曾对你说过,等抗战胜利了,我将返回金堰老家,与几位友人携手,致力家乡教育事业。你很赞成,还说,办教育不能没有钱,几天后给我两根金条,说是你对办教育的捐助。还说如有可能,你可以给学生讲授音乐、文学、戏剧表演等课程。
如今,经各方相助,金堰女子学校已经顺利开学。校园内外,百花烂漫、群鸟盘旋。草丛碧绿、池水清澈。教室宿舍,处处可闻莘莘学子朗朗的读书之声。操场林荫,比比皆是翩翩燕雏飕飕的健身之影,今朝小女生,明日的金堰新女性,巾帼新生代,国家新栋梁。看到金堰女校今日的新气象,我又自然想到了你,这其中也有你――阿滔贤弟的一份贡献。
阿滔贤弟,你现在在哪里啊?朋友期待着你早日归来呢,舍弟期待着当面向你表达感恩之情呢,同学们期待着你声情并茂地给她们讲授艺术真谛呢。
看完文章后,冯滔的内心犹如波涛翻滚,久久不能平静。他当然清楚,这个梅雨其实就是肖美玉的笔名,取自“美玉”的谐音。
肖美玉的文章让冯滔不由得沉湎往事之中,他开始回忆起过去,回忆起与肖美玉昔日的爱恨情仇。
第十五章 冯滔的演员经历(增补版)
冯滔认识肖美玉还是源于他的演员经历。[.超多好看小说]冯滔原籍gd省南海县杏头村,1920年1月2日生于tj租界,父亲是轮船公司的高级职员,曾经周游列国。老冯先生每到一国,都会购买反映该国风土人情的明信片。这些明信片对于少年冯滔开阔眼界,增长见识很有帮助。12岁那年,因父亲生计变动,全家搬到sh刚到sh没几天,就赶上了rb鬼子进攻sh的一二八事变,这让他冯滔切身感受到了中国虽大,却总在敌寇炮口之下的民族屈辱。
冯滔上学时功课特别优秀,先后两次跳级升学,1936年,16岁的他就已经成功考入sh一家大学。但是大学只上了一年,1937年8月13日,rb鬼子再一次入侵sh冯滔所在大学遭到鬼子飞机轰炸。为了躲避战火,全家被迫逃进外国人控制的公共租界。这时候,父亲由于在大轰炸时受了重伤失业了,家里没了经济来源,弟弟患有肺病需要花钱看病,妹妹要上学,全家需要吃饭。为了解决全家的生计,作为长子的冯滔必须得挑起养家糊口的重担。于是,17岁的冯滔毅然做出决定,中断大学学业,去谋生挣钱。
经朋友介绍,冯滔进了一家剧团。因为相貌英俊,个头高挑,被导演选中演男主角。1938年5月,冯滔在sh租界第一次登台,并主演话剧《桃花源里桃花缘》,第一场演出就很受观众欢迎。此后,冯滔不断接到演出邀请,一年之内,先后演出七部话剧,两部电影。
冯滔的快速蹿红,引起了日伪当局的注意。有个大汉奸在八一三之前,曾经以***高级官员的身份视察学校时,几次接见过冯滔,勉励过冯滔。1939年2月,大汉奸派人带一笔钱告诉冯滔,请他出演宣扬所谓中日亲善的话剧,先付定金,后续的薪酬自然从优。如果有意从政,还可以安排要职。面对诱惑,冯滔当然拒绝了。
但是不久,大汉奸手下的打手就给他寄了一封恐吓信,威胁说,“老先生请你出山是看得起你,抬举你,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心后果!”随后,冯滔与家人商议,为安全起见,全家于当年3月搬到香港。[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到了香港,冯滔继续演话剧,演电影。1940年2月,冯滔随香港一个慰劳团去了大后方。在zq期间,电影公司正在筹拍电影《保卫长沙》,请他演主角。演出后在大后方又是一炮打红。因为他在大后方也走红了,此后他就在大后方发展。
就在他春风得意的时候,他却突然遭遇了事业上的第一次低谷。1940年8月下旬,一家报纸突然发表一篇署名“方安建”的文章《戏子不知亡国恨,过江大卖后庭花》,说目前正当日寇步步紧逼,国难深重,zq又连遭鬼子飞机轰炸的危急时刻,作为演员的冯滔最近公然拒演反映抵御外侮、振奋民族精神的话剧《八百破十万》和电影《千里脱险记》,却接连演出了《落难公子风流记》等三部纯粹反映男欢女爱的庸俗艳情话剧,实在令人愤慨。文章还引用《落难公子风流记》里的一句台词“只要今朝享艳福,哪管明日天倾覆?”来讽刺冯滔“心里话都说出来了”。文章又对冯滔从艺以来所有参演的话剧和电影都挨个盘点,说除了曹禺的话剧《雷雨》和今年拍的《保卫长沙》,其余的,都是都是描写男女艳情的庸俗之作,文章还呼吁,“鉴于冯滔其人只热衷桃花源里桃花缘,无视国难当头,恳请广大观众一起抵制冯滔,都不去看冯滔的任何演出。”
文章发布后,迅速被多家报纸转载,这让冯滔好不尴尬。他赶紧写文章答辩说,自己之所以不参演《八百破十万》和《千里脱险记》,是因为他发现这两个戏过于虚假,会误导观众。他说,他刚上大学的时候,就请教过历史系多位老师,所谓岳飞指挥八百宋朝精兵大败十万金军的战例,历史上根本没有,完全是清朝小说家钱彩在《说岳全传》里编的,所以,正规的历史著作都没有提起八百破十万的事。现在再演这样虚假的戏,会误导观众,会让观众以为,既然历史上有过八百破十万的战例,今天的抗战为什么不也搞个八百破十万呢?
至于《千里脱险记》,是写一个****特工潜入敌后侦察,然后冲破鬼子重重围追堵截,顺利回到****防区的故事。冯滔说,他看了剧本,发现内容太假。戏里那个特工被鬼子包围了,他居然赤手空拳与几十个端枪鬼子对打,打得鬼子死伤惨重。鬼子开飞机追击他,他居然从地上跳到天上,钻进机舱里,把两个鬼子飞行员都踢下飞机。冯滔说,“既然****有这样的高人,那么鬼子飞机上天后还不都叫他收拾了?大后方百姓如今还用得着饱受鬼子空袭之苦吗?”
虽然他的答辩文章在报纸上发表了,但贬冯派马上又发表文章斥责他,说就算剧本有问题,也不能成为冯滔拒演的理由。在贬冯派的连续声讨下,去戏院看冯滔的戏迷观众持续减少。
就在冯滔极度苦闷的时候,有一家报纸发表署名“梅雨”的文章《为冯滔先生说几句公道话》。文章说,冯滔绝非只热衷桃花源里桃花缘,相反,他有强烈的忧国忧民意识。文章列举了冯滔在八一三抗战期间主动参加战地救护队,勇敢地从火线上抢救伤员。当演员后把自己演戏收入拿出来,积极为救济难民捐款,为****空军购买飞机捐款,拒绝汉奸头子拉拢、去前线慰劳抗战将士等等。把冯先生舞台上的表演和他生活中言行混为一谈,其实是偷换概念,就跟说演坏蛋的演员一定是生活中的坏蛋是一样的荒谬。
文章还说,当初拍摄电影《保卫长沙》的时候,导演一开始并没有想用冯滔,是一位参加过长沙会战的****中将主动推荐了冯滔。导演说,冯滔以前演的都是风流公子多情小生,现在让他演****军官,恐怕不合适吧。但是那位中将却说,冯滔在长沙前线参加慰劳演出时,突然鬼子飞机来空袭,冯滔没有首先跑进防空洞,而是主动帮助引导其他人进防空洞,表现出临危不惧的勇气。中将说冯滔这人是文人表,武人骨,他一定能演好军官。
文章又说,戏里有一情节,鬼子偷袭我军阵地时,一些士兵惊慌逃窜。冯滔拦住了他们。剧本原先的内容是,主角喊道,“弟兄们,谁也不准退,临阵脱逃是死罪,谁退就枪毙谁!”冯滔与导演商量,将主角的台词改成,“弟兄们,我们不能退呀。我们每后退一步,我们的国土就会减少一寸,沦陷区就会多一个受难的同胞,而大后方就会少一个同胞。我们这样退下去,整个国家就会亡了呀!弟兄们,为了我们的国家,为了我们的同胞,我们不能退呀!只有坚守阵地,大家都才有活路。就是战死了,也不能后退一步呀!”冯滔这一改动,再加上他声情并茂地表演,演出后观众反响极为强烈,不少官兵看到这一段时都忍不住流了泪。
文章还说,今年6月,冯滔出演话剧《落难公子风流记》是,正逢鬼子飞机对zq频繁大轰炸,当时演出是在一个大型防空洞里进行的,就在演出的时候,突然鬼子飞机又来轰炸。外面一连串的爆炸声传到防空洞里,观众们都紧张起来。此时冯滔在台上立刻即兴发挥,“小姐、梅香莫怕,外面的喧闹声是一群妖魔鬼怪捣乱破坏造成的。他们来自东海之滨的倭奴国,一向是横行霸道、作恶多端。虽然这些妖魔鬼怪现在可以猖狂一时,但是终究是要自取灭亡,恶有恶报的。”冯滔这么即兴发挥,顿时博得全场观众的热烈鼓掌。以后再演,没有鬼子飞机轰炸的时候,后台工作人员就特意制造声响,然后再由冯滔表演这段台词。
文章最后说,我作为一个抗战老兵,同时也作为一名普通观众,在这里要为冯先生说句公道话,冯先生是个演员,只要演出内容不为政府和法律所禁止,大家就不应该求全责备,应该包容地看待冯先生的演出。如果冯先生演美化鬼子侵略的戏,国府就会不容,但冯先生没有这样做。冯先生毕竟还是要靠演戏吃饭的,如果都不看冯先生的演出,冯先生不就饿死了吗?
这篇文章发表后,贬冯派一时卡壳了,看冯滔演出的观众随后渐渐多了一些。冯滔对此很感激,就给那家报社写了一封信,感谢报社发表支持他的文章,因为不晓得梅雨先生的联系方式,无法当面致谢梅先生,希望报社代他转达他对梅雨先生的诚挚问候。
几天后,梅雨回信,说冯先生太客气了,如果冯先生有空,可否到美味饭店叙叙。冯滔随后按照梅雨来信上地址回信答应了,并约定了见面时间。
第十六章 冯滔认识肖美玉(增补版)
一个星期后的晚上,一身凡尔丁浅蓝西装的冯滔来到美味饭店,上了二楼,走到2号雅座门前,一掀开蓝布门帘子,一个穿紫色川绸旗袍外罩灰色白色棉马甲的女人坐在餐桌对面。(.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冯先生,请进来坐吧。”女人站起身来,显得个子很高,她笑吟吟的摆摆手,“我就是梅雨。我叫肖美玉,梅雨是我写文章的笔名。”
冯滔进门后,脸上还是刚才瞪大眼睛的吃惊样子,“哦,您、您是肖女士。我,我真没想到您、您就是梅雨先生。我看到文章以后,还、还以为您是个男的呢.”
肖美玉咯咯地笑了,“噢?冯先生从哪里看出来我是个男的?是梅雨两个字吗?”
“不全是。”冯滔坐下来,摆了摆手,“主要的还是您的文章,我看您的文章不像是女人写的。”
肖美玉愣了,随即眨着眼睛,“女人写文章有什么独特的吗?”
冯滔笑着说:“女人写文章,似乎缺少大视角吧?好像就是离不开大老婆小老婆打架的狭窄范围吧?我看过英国作家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侦探小说,写来写去,就是大老婆小老婆打架,最后都打出人命案来了,但是却没有什么社会意义。同样是写侦探小说的,另一个英国人柯南道尔的小说就有很强烈的社会意义。他的第一篇小说《血字的研究》就尖锐的揭露了美国一个邪教组织对教徒的残酷迫害。人家被害的家破人亡了,但是凶手却没有受到美国法律的任何追究,到了英国又受到了英国法律的保护。相反,那个死里逃生的幸存者来到英国,清算了凶手以后,却因杀人罪触犯了英国法律。小说这里自然而然地引出了一个现实的社会话题,法律究竟是保护好人的,还是保护坏蛋的?”
说到这里,他见肖美玉赞许地点点头,心里自然高兴,又接着说:“另外,就破案手法来说,克里斯蒂笔下的波洛也无法和柯南道尔笔下的福尔摩斯相比。(.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波洛首先把所有当事人都认定为凶手,然后再逐一排查。我的一个警官朋友是刑事案专家,他就对我说过,波洛那样破案不行,那样搞有罪认定,会出冤死鬼的。而柯南道尔笔下的福尔摩斯就不同了,他并不搞什么有罪认定,他把精力放在现场勘察、了解案件当事人的历史背景和人际关系方面,通过细致严谨地搜集证据找到罪犯。这一点,福尔摩斯就强于波洛。”
肖美玉意味深长地说,“冯先生的话有一定道理,但是也不可以偏概全。美国女作家比彻?斯托夫人的小说《汤姆叔叔的小屋》就是深刻反映美国南北战争以前美国黑奴悲惨不幸的非人生活,而且有人认为这部小说还居然引发了南北战争,促成了奴隶制在美国的废除。好像很多男作家的作品都没有这么大的社会影响力吧?”
冯滔点点头,随后兴奋地说:“我知道这部小说,林纡先生把小说译成中文文言文的时候,特意把书名改成《黑奴吁天录》,中国人还把小说改编成话剧,《黑奴吁天录》还是我们中国第一部现代话剧呢。”
肖美玉这会儿也笑了,“那么冯先生是怎么认为我的文章像是男人写的呢?”
冯滔说:“骂我的人无疑是个男的,他专门研究过我演过的所有戏,可见很有心机。但是,您的文章比他们更有洞察力,一下子抓住了问题的要害。所以,他们一下子也就卡壳了。这和只关注大老婆小老婆打架是完全不一样的见解。所以,我还以为您是个男的。”
肖美玉笑笑,没有说话。
这时候,几个堂倌端着托盘进来,把四盘凉菜和两盘炒菜、两盘烧菜、一瓶白酒以及碗筷勺子一一摆放在桌上,等堂倌出去后,冯滔瞅着肖美玉脸上擦的香粉、口红和描眉都很重,乌黑的头发盘在脑后,身上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香水味,疑惑地眨着眼睛,“肖女士,您在文章里说您是抗战老兵,可是您现在这身打扮,不、不像个军人啊。”
肖美玉笑了,“我今年2月已经退役了。”
冯滔“噢”了一声,随后又问道,“那么您退役前是什么军阶呢?”
肖美玉眨着杏仁眼,瞅着冯滔,“是个上字,猜猜看。”
“上尉?”冯滔脱口而出,见肖美玉含笑摇头,想了一下,又说;“上士?”
肖美玉还是含笑摇头。
冯滔一咬牙,“上等兵?”
肖美玉笑出声了,“再猜猜看。”
“总不能是上将吧?”冯滔泄气地将了一军。原来,***军队虽然军官军衔泛滥,但是1935年统一军衔制度以后,上将的晋授还是很严格的,而且还有员额限制(一级上将8人,二级上将22人)。对于所谓符合晋授上将标准但又受员额限制的军官,就授个中将加上将衔。但是,中将加上将衔的军官也是屈指可数的。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后,上将员额开始扩大,但是直到1944年,***包括中将加上将衔的所有在世上将总计也不超过60人。
“当然不是上将了。”肖美玉开心的笑脸此刻就像是张开花瓣的花盘,“但还是上字。”
“上校?”冯滔一脱口,肖美玉就笑着点点头。
冯滔眨了眨眼,又打量了肖美玉一番。***军队女兵的数量即使在抗战时期也不是非常多,女军官还比较少,女上校就更少了。
突然,冯滔笑了,他挠了挠头,调侃地说:“你是上校?那我还是将军呢,你还得给我敬礼呢。”
肖美玉知道冯滔说的将军是指他在《保卫长沙》里扮演的****少将师长肖湘,这会儿她从黑皮手提包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冯滔。
冯滔接过照片一看,肖美玉果然一身军服,十分神气。军服的领章上的确镶的是陆军上校的标志――两道杠配三颗豆。
冯滔看过照片,转身一瞅,发现侧面墙上正好张贴了一张《保卫长沙》的电影海报,海报中央是上唇特意贴了两撇小胡子的冯滔身穿军服的正面像,领章上镶了陆军少将的标志――一颗豆。背景是敌机轰炸,黑烟滚滚,以及****士兵趴在战壕里射击的组合画面。
冯滔把照片还给肖美玉,然后指着海报,揶揄的看着肖美玉,“肖女士,看见了吧?我也是穿了军装呢。因为这部电影有军委会政治部支持,我的军装还是一位将军主动借的呢。听明白了吗,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将军服,可不是服装组制作的演戏行头。”
肖美玉有些生气了,她脸色一沉,又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张蓝皮证件,递给冯滔,“这个证件也是演戏的道具吗?”
冯滔接过来,翻开一看,证件最右边印着一行竖排的宋体字“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训令”,左边从右到左,用工整的毛笔字竖行写着,“本局上校专员肖美玉,现年三十四岁(作者注:这里的说年龄是虚岁,算周岁是33岁)。从军报国,寒暑十度。克敌肃奸,屡有建树。兹因故不宜继续服役,特准解除现役军籍,退为备役,此令。”命令正文的右边贴着肖美玉穿上校军服的一寸黑白照片,再右边分别印着“局长”“副局长”,下面分别写有两个大一点的毛笔签名“张治中”,“戴笠”。签名右边是工整的毛笔字“中华民国二十九年二月七日”。证件上面还盖着“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的关防。
冯滔看着退役证件,有些惊讶。“怎么?军统局的局长原来是张治中将军,戴笠先生还只是副局长?”
肖美玉笑了,说军统局的历任局长都是由委员长侍从室第一处主任兼任的,实际上是戴笠全权负责的,所以军统内部管戴笠叫戴老板。张治中1939年4月至1940年4月担任侍从室第一处主任,自然同时也兼任军统局局长。
第十七章 肖美玉的经历(增补版)
冯滔瞅着肖美玉,“我听说军人在战时只有身体残废了,才能退役。.可是肖女士好像没有残废呀。”
肖美玉一边给冯滔和自己的杯子倒白酒,一边再次解释说,自己当初还和担任军统局少将的老公于新亮在sh潜伏的时候,就已经怀孕了,逃离沦陷区,冲破鬼子封锁线的时候又负了伤,所以回来不久,戴老板就安排她退役了。可惜的是,退役时间不长,孩子又流产了。
肖美玉倒完酒,又接着说,自己这个上校军衔其实是捡来的。1938年她去sh潜伏时是军统局少校,因为获取鬼子重要情报报告zq不久戴笠来电说晋升她为中校。她和于新亮逃离沦陷区,在过鬼子封锁线的时候,被鬼子围堵在一片很大的沼泽地里。鬼子围了一天一夜,又是开枪,又是放火,最后进入沼泽地里搜查。不仅没有搜到她俩,还有两个鬼子当着其他鬼子的面陷进烂泥潭,挣脱不得,被烂泥潭吞没了。这下鬼子军官得出结论,她俩即使不被打死,也会被烂泥潭吞没淹死。于是,鬼子撤出沼泽地,并向上司密报,“今日击毙zq军高级特工于新亮夫妇。”
鬼子的密电很快就被军统局电讯人员破译,并报告戴笠。***军队历来就有为阵亡军官追授高一级军衔的习惯,于新亮已经是军统局最高军衔了,无法再追授,于是,戴笠决定追授肖美玉为军统局上校。[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随后,军统局为“殉国烈士”于新亮少将和肖美玉上校举行了公祭大会。但是,一个星期后,于新亮和肖美玉都活着回来了。原来,她俩当时就隐藏在离鬼子很近的一处水草丛里,听见了鬼子军官的判断结论。因为肖美玉追授上校的命令已经正式行文,戴笠就没有再要更改。就这样,死里逃生的肖美玉捡了个上校军衔。
这会儿,听着肖美玉简要的述说,冯滔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1940年的冯滔,与共产党方面还没有任何瓜葛。1940年的军统局,名声也不像后期那么臭名远扬。1941年以后。军统势力恶性膨胀,到处伸手,尤其是在国统区大量制造对共产党和其他民主人士****的白色恐怖,引得国统区天怒人怨,谈虎色变。最后连******干感觉军统尾大不掉了,从而对军统削藩。但在1940年,冯滔听到了军统特务肖美玉的敌后潜伏和脱险经历时,不仅没有恐惧,相反,还产生了一些敬佩之意。
当然,冯滔不晓得,肖美玉的上校军衔其实是职务军饷,不是正式军衔。***军官的正式军衔只有经过国民政府主席(1943年8月以前为林森)签发任官状才能获得,职务军衔只需要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以及下面的各级军事长官签发任职令即可获得。职务军衔和正式军衔和关系是,廖耀湘1944年8月就被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任命为新六军中将军长,随即佩戴了中将军衔,但是直到1948年9月才被总统******任命陆军少将。通常说的***军官军衔泛滥就是指职务军衔泛滥,而正式军衔的把关却很严格。
冯滔端起酒杯,兴奋地说:“今天很荣幸认识肖美玉上校,来,为肖上校的传奇经历,干杯。”
肖美玉也高兴地端起酒杯,“来,为肖湘将军的神勇,干杯。”
两个细白瓷酒杯捧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咣当”。
冯滔喝过酒以后,注意到肖美玉无名指上戴着宝石戒指,就问:“噢,于太太,您、你的先生,也就是于、于将军怎么没有一块来呢?”
肖美玉放下空酒杯,低下头,“老于、老于他、他已经走了。”
冯滔赶紧说:“哦,于太太,对不起,我不该说出这种冒犯您的话。”
肖美玉摆摆手:“没什么,生老病死,也是自然法则嘛。来,吃菜呀。”
冯滔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炒猪肝,吃了以后,发现肖美玉的酒杯已经空了,而自己的杯子还有一半,不由得瞪大眼睛,“于太太好酒量呀,要是论喝酒,我是真喝不过你呀。”
她吃过一块炒竹笋以后,两个胳膊肘支在餐桌上,两手交叉,瞅着冯滔,“阿滔,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你就别喊什么女士太太的,要喊,你就直接喊我美玉吧,要么我比你年龄大,喊我姐姐也行。”
冯滔已经演过多部男女艳情戏,感觉肖美玉这是话中有话,赶紧低下头。过了一会,他抬起头,发现肖美玉眼里喷出火辣辣的目光,慌忙又低下头。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这时候肖美玉先给自己杯子倒满酒,然后主动开口了,“阿滔,我和你素昧平生,别人骂你的时候,我却主动挺身为你解围,想知道原因吗?”
冯滔摆手,“于太太请讲。”他见肖美玉脸色不悦,慌忙赔笑脸,“噢,姐姐请讲。”
肖美玉这才高兴地笑了,然后说,她在sh潜伏期间,为了掩护身份,她和自己人接头的时候,有的接头地点是在剧场,正好此时冯滔正在演话剧或者剧场正在放映冯滔演的电影,这样无形之中,她就对冯滔有了印象。有时候,他们还用冯滔演戏作为接头暗语,“听说冯滔先生的《相思梦》已经卖完票了吗?”“不要紧,我这里还有一张多余的戏票,您要吗?”“我想要两张。”“我朋友那里正好多一张。”
回到zq以后,发现冯滔的电影在zq也放映,而且冯滔也来zq演戏,为了怀念过去的地下生活,她就经常看冯滔演的电影、话剧。冯滔演的《保卫长沙》男主角叫肖湘,恰好跟肖美玉同姓,这让肖美玉颇有亲切感。在有人大骂冯滔之后,她在全面了解冯滔的有关情况后,就出来替冯滔解围了。
冯滔笑了,“没想到我和姐姐居然神交已久了。”接着又赶紧一抱拳,“姐姐关键时刻替我解围,兄弟今后一定报答大恩大德。”随后,他端起酒杯,“姐姐,兄弟敬你一杯。”
肖美玉端起酒杯,两人又一次碰杯,喝酒。
第十八章 一见如故(增补版)
肖美玉一边吃菜,一边问道:“阿滔,我看你不像是个不关心国事的麻木之人,为什么老是演男女艳情的戏呢?”
正在吃菜的冯滔苦笑一下,说自己当初进剧团时,剧团老板打量他一番说,他这人的形象气质属于典型的小白脸,只适合演风流公子、多情小生。[]不适合演威武勇猛的绿林好汉、英雄壮士。如果他要演英雄好汉,不会被男观众认可,也就赚不到这些人的钱。而他要演公子书生,却可以赚女观众的钱。演戏其实也就是做生意,你总得要赚一些人的钱,如果你哪一部分人都吸引不了,哪一部分人的钱都赚不到手,那么你还怎么混呢?
肖美玉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那个老板说话太偏,你在《保卫长沙》里扮演的****师长肖湘不就是一个突破吗?事实已经证明,你能够演好英雄好汉。”
冯滔两手一摊,“可是你注意过没有?我演肖湘的时候,特意贴了两撇小胡子,好多女观众给我来信说,你贴上小胡子,我差点没认出来你。看见了吧,我这个形象演英雄好汉还是有先天不足的。”
肖美玉笑了,“但是我觉得,你演的肖湘将军要比那些公子书生都要好,这就是你艺术生涯的经典,艺术有一次成功就足够了。当然,你不继续演戏就没饭吃,而要吃饭就得继续演公子书生。”
冯滔笑了,那个老板建议他演公子书生时还这样说过,男女艳情戏最大的好处就是保险,虽然庸俗低俗,但是因为不涉及政治,不会得罪哪一方。在sh租界,你要演抗日题材的,显然会触怒距离租界仅一墙之隔的rb鬼子。如果演《黑奴吁天录》之类的,还是在指桑骂槐地骂rb鬼子。你要是演美化rb鬼子的戏,当然也是自找倒霉。[.超多好看小说]至于英雄戏,十分麻烦。因为英雄本身就没有统一概念,不同政治倾向的人,对于英雄的定义也是不同的,甚至是相反的。所以那个老板认为,在任何时代,男女艳情都是永远保险的题材。
肖美玉眨了眨眼,“听说你在香港时,有家电影公司请你拍一部武侠电影,你为什么不演呢?这不也是不涉及政治的保险题材吗?”
冯滔笑了,“那个剧本情节太假了,写古代的大侠功夫如何如何了得,两只手一张开,居然会从手掌心里发射一连串像炮弹似的流星火球。打到树上,树干被打断。打到地上,尘土飞扬。打到水里,浪花四溅。打到追兵人群,爆炸着火冒烟。这位大侠居然还能飞到半空,一边在空中飞着,一边继续这样发功攻击追兵,射程还非常远。这样的大侠两只手居然比现代的速射火炮还有攻击力,那么现代人把他的武功学到手,不就可以直接打鬼子了吗?飞到空中发功,上打鬼子飞机,下打鬼子行军大队、坦克、军舰什么的,连****的炮兵、海军、空军都不需要了,那多好啊!”
肖美玉听他这一说,忍不住噗嗤笑了。
冯滔却没有笑,他神情严肃,“虽然武侠题材不涉及政治,但我不喜欢。我拍戏看戏,都有个要求,要么是精神寄托,要么就是纯粹的消遣娱乐。《保卫长沙》是精神寄托,男女艳情戏是纯粹的消遣娱乐。所以,没有合适的精神寄托的好剧本,我宁愿拍纯粹消遣娱乐的男女艳情戏,不愿拍武侠戏。有人说武侠戏是成人的童话,但我觉得,童话是给小孩子看的,成人不需要童话。”
肖美玉咂咂嘴,没有表态。这会儿,肖美玉瞅着冯滔,脸上充满了欢喜,“阿滔,跟姐姐说实话,你有女朋友吗?”
冯滔慌忙摆手,“没有,没有。”
肖美玉盯着冯滔,眼里继续喷着烈火,“没有?阿滔,你在撒谎吧?我已经打听过了,你有很多年轻漂亮的女戏迷,她们这么狂热的迷恋你,你就没有看中一个?”
冯滔这会儿轻松了许多,他抬起头,“她们呀,基本上都是漂亮有余,才艺不足。我跟她们接触过,一说话,就是大老婆小老婆打架的话题。”
肖美玉一听笑了,“哦,阿滔兄弟原来是想找美女加才女啊,那阿滔觉得什么样的女人才配你呢?”
正在拿汤匙舀汤喝的冯滔喝完汤,抬头一看,肖美玉正瞪着火辣辣的眼睛看着他,赶紧低下头,随后,他又抬起手招呼道:“姐姐,咱们吃菜,吃菜呀。”
肖美玉没有吭声,也拿起汤匙舀汤。两只在同一个汤盆里舀满汤的白瓷汤匙突然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当啷”,汤水也撒到汤盆里了。两人互相瞅了对方一眼,两人的眼睛同时闪烁了一下火花,两道火花从各自眼睛里射出来,碰到一块,瞬间又同时湮灭了。然后,两人都无言地笑了。
此后,两人继续一边吃喝,一边聊些其他话题。不知不觉,时间过得很快。
冯滔见差不多了,就说自己想方便一下,随后起身出了雅座。
冯滔下楼找到负责2号雅座的堂倌,掏出钱包刚要结账付钱,堂倌却说,那位太太一来饭店就预付了定金,随即递给冯滔几张钞票,说这是找还的零钱。
冯滔拿着零钱进了2号雅座,不满地对肖美玉瞪着眼睛,“姐姐,今天的饭钱怎么让你付钱呢?姐姐可能还不知道,我冯滔从来不捞女人的油水。别人可以骂我戏子不知亡国恨,但是从来没有骂我白吃白喝女人的饭,白拿白花女人的钱。”
肖美玉笑眯眯地瞅着冯滔,“饭钱已经付过了,你说怎么办呢?”
冯滔把零钱放到桌上,“这样吧,下次我做东,回请姐姐,不过,姐姐可别再提前预付定金了。”
“可以。”肖美玉脸上绽开了花,意味深长地说:“下次我就等着吃阿滔兄弟呢。”
冯滔方才喝了不少酒,这酒的后劲很大,这会儿酒劲开始发作。冯滔借着酒劲发作,就即兴说:“你,你要吃我?我看过有人写过一首歪诗,说‘文雅的女神,张着樱桃小口,却把热血的男儿,整个地吞咽。’看来,你就像诗里写的那样,要把我整个地吃进肚子里,是不是连骨头也不吐出来呀?”
肖美玉也借着酒劲发作,故意逗他,“说得对,我就是要把阿滔你,整个吃进去,连骨头都不吐出来。”
冯滔笑了,“哼哼,当心我像孙猴子折腾铁扇公主那样,在你肚子里兴风作浪,搞得你死去活来的。”
肖美玉也笑了,“嘿嘿,我不怕你在我肚子里闹腾。孙猴子闹腾够了,就从铁扇公主下边的嘴里出来。你闹腾够了,得从我下边的嘴里出来吧?”
冯滔一时没反应过来,“从下边的嘴里出来,又怎么了?”
肖美玉哈哈大笑,“那你可就是我儿子了。”
冯滔毕竟还年青,顿时脸红了。他喝酒没脸红,这会儿,倒是脸红了。
肖美玉见冯滔神情尴尬,赶紧起身摆摆手,“哦,我喝醉了,说话也不当家了,阿滔兄弟可千万别在意啊。哎,阿滔兄弟不会因此下次就不再请我了吧?”
冯滔笑了,“我要是不回请姐姐,不就成了吃白食的吗?”
“好极了,”肖美玉高兴地拍着巴掌,“下一次,我就等着阿滔兄弟做东呢。”
就这样,他们开始了你来我往。
第十九章 温馨的雨夜(增补版)
两个月后的一个傍晚,天空下起蒙蒙细雨,两人再次在饭店吃饭,等到快吃完饭,突然下起大雨。(.无弹窗广告)望着窗外雨水越下越大,肖美玉眨着火辣辣的眼睛,瞅着冯滔,“阿滔,下雨天是留客天,你,今晚就不要回去了,去我家休息吧。”
冯滔在zq一直是租房子住的,如果演出结束晚了,或者朋友聚餐散席晚了,或者突然下雨,他就会到附近的哪个朋友家借宿一晚。此前和肖美玉吃饭也是如此,但是今晚,面对肖美玉的要求,冯滔眨了眨眼,没做马上答复。
在认识肖美玉以后,他发现自己已经被肖美玉吸引住了,肖美玉虽然年龄比他大得多,但是她在冯滔面前散发出成熟女人的一种特殊的魔力,让冯滔难以忘怀。
望着极具熟女韵味的肖美玉,本来可以去附近一个朋友家借宿的冯滔犹豫了一番,最后,点了点头。
两人走出饭店,冯滔打开油纸雨伞,本来也带了雨伞的肖美玉却没有撑开自己的伞,而是伸出左手搂住冯滔的腰,右手依然拎伞。
两人挨在一起,慢慢地走在石板阶梯上。雨越下越大,两人越挨越紧。宁静的街道里,没有其他行人,只有雨水哗哗的响声和呜呜的风声,以及两人的皮鞋踩在石板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
走进肖美玉的家,肖美玉把冯滔带进卧室,没有开天花板的吊灯,只是打开床头的壁灯,拉上窗帘,然后她面对冯滔,闪着杏仁眼,语气十分轻柔,“阿滔,你不是说我不像是残废军人吗?告诉你,我虽然没有残废,但是伤疤还是有的,现在我让你看看。”
说着,肖美玉脱下白色棉马甲,解开棕黄色锦缎旗袍上的纽扣,脱下了旗袍,然后又摘下了乳罩,脱下了内裤和白色丝袜。
冯滔顿时羞得低下了头,这时候肖美玉微笑着说,“阿滔,八一三的时候,你在sh参加了三个月的战地救护队,救护过很多女伤员。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鬼子在sh大轰炸的时候,很多妇女的***下身都被炸伤、划伤了,你作为救护队员,不会因为男女有别,就不会不为她们包扎伤口吧?现在,请你以一个救护队员的身份,看看一个女伤员的伤疤,好吗?”
冯滔这下慢慢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着肖美玉。
肖美玉左侧**下边有一道长一点的伤疤,腹部有一个窝状伤疤,右大腿上也有一个窝状伤疤。
做过救护队员的冯滔对于各种战伤伤疤很熟悉。肖美**房下边的伤疤是刺刀划伤,腹部和右大腿都是枪伤。而且枪伤还是鬼子三八式步枪形成的,因为三八式步枪的子弹口径是6.5毫米,窝状比较小。[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冯滔感慨地说:“姐姐,要是七九式步枪的子弹打着你,你的伤疤可就比这大多了。”
肖美玉点点头,又说:“阿滔,站在你面前的难道仅仅是一个伤员吗?”
冯滔愣了一下,肖美玉其实并不瘦,身上明显地有一层脂肪,但是她个子高大,脂肪又几乎均匀的分布在全身,所以她的身材显得十分匀称,没有臃肿变形的感觉。尤其是***因为有了一层厚厚的脂肪,显得特别饱满,像是一对圆鼓鼓的肉球长在胸部。她的皮肤十分白皙,仿佛是在身上涂了一层牛奶。这会儿,肖美玉拽掉脑后的一支柳叶状金质发卡,放开的盘发像是黑瀑布披散在雪白的肩上。
冯滔此时心里砰砰乱跳,脸色发红,额头开始出汗。一丝不挂的肖美玉走近冯滔,抱住冯滔,与他接吻,冯滔没有拒绝。在接吻时,肖美玉不动声色地伸手解开冯滔的银灰色西装、领带、衬衣、裤子,把他的衣服一件一件的都脱掉了。
冯滔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也抱住了肖美玉,与她接吻。两人同时拥抱,接吻,然后两人一起上床,继续拥抱、接吻、翻滚。最后,两人都把隐藏在各自体内的激情和野性全都释放发泄出来了……
外面,秋风继续呜呜地吹着,雨继续哗哗下着,雨珠打在玻璃窗上,顺着玻璃簌簌地往下流淌。
在一番相互的激情四射之后,两人都疲惫地躺在床上,依偎在一起,喘息着。
肖美玉脸上的红晕已开始消退,但她还毅然沉浸在**兴奋的欢快中,她依偎着冯滔,用玉葱一样的细长手指,抚摸着冯滔结实的胸肌,陶醉地说:“阿滔,你真棒,今晚上让我来了五次高潮,太刺激了。”
停顿一下,她又说:“阿滔,你还不知道呢。我和老于虽说做了一年多夫妻,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让我来过高潮。”
正在懒洋洋地仰望天花板的冯滔吃惊地转头瞅着肖美玉,“姐姐,你不是开玩笑吧?难道于将军是、是太监吗?”
肖美玉轻轻拍着冯滔胸脯,格格地笑了,“我跟老于不是情投意合的。我到sh潜伏,为了掩护工作,和老于扮作假夫妻。他却趁机要我跟他做真夫妻。还威胁我说,如果不做真夫妻,鬼子密探就会从我们是假夫妻这个细节上发觉我们不是普通居民,而是负有特殊使命的特工,那样我们就都暴露了,也就都完蛋了。经他这么连哄带骗,我就不情愿地跟他上了床。因为是不情愿的,我跟他***始终没有来过高潮。”
冯滔抚摸着肖美玉滑腻的脊背,也笑了,“姐姐,如果你只是单纯为了满足性快乐的生理需求,那么,你现在完全可以找一个比我更棒的男人,我早就听说,好些阔太太都喜欢做这种事。”
肖美玉这会儿神情凝重:“阿滔,你要明白,我不是一个只会通过玩弄小白脸获得性快乐的阔女人。我选择了你,是经过反复深思熟虑的。我曾经经历过感情创伤,阿滔,想听听吗?”
冯滔点点头。
肖美玉说,1925年秋,18岁的华侨富商千金肖美玉在南洋上大学一年级,认识了一位国内来的穷学生。肖美玉被这个学生用打工挣学费,并取得优异成绩获得学校嘉奖的精神感动了,不顾父亲反对,狂热的爱上他,不仅和他发生了性关系,还经常拿家里的钱给他。第二年4月的一天,肖美玉发现,那个因为半年多来得到肖美玉资助,已经从穷困潦倒实现华丽转身的家伙,居然还同时勾引另外几个富家女。肖美玉愤然决定与他断绝来往。不料,那家伙却拿出肖美玉的几张********,威胁说,如果肖美玉不继续给他钱,他就把这些照片公开。肖美玉向父亲求救,父亲请当地华侨中的一位帮会头子出面摆平,总算让那家伙走开了。
但是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不久,那个帮会头子找到肖美玉,叫她当他的秘密情人。还说如果肖美玉不答应,他手里有那人转给他的肖美玉****,可以让肖美玉没脸见人。肖美玉受到胁迫,只好经常到那个头子的一处海滨别墅任他蹂躏。但是那个帮会头子的大老婆不知怎么知道了,一天,她带着一帮子女人来捉奸。那个女人先把那个头子骂走,然后指挥她带来的人毒打肖美玉。那个女人还一边打一边骂道,“你父亲和我家老头子称兄道弟,你却勾引都是你父辈的人,你还要不要脸了?”肖美玉羞愤难当,离开别墅就投海自尽。幸好被附近的渔民搭救,侥幸活命。
经历这两次打击,肖美玉不愿再在南洋呆了,就去了美国一家大学读书。在美国留学期间,肖美玉的父亲病逝,因为分割父亲遗产,肖美玉和后母一家还撕破了脸皮。
1930年7月,肖美玉大学毕业,回到国内寻求发展。在sh遇见了父亲生前一位朋友,现在***这里当大官。他说***中央军很需要专业技术人才,建议肖美玉到军队做事。于是肖美玉就参加了***军队……
听到肖美玉的叙述,冯滔忍不住轻轻拍拍她的脊背,“想不到呀,姐姐从前的感情生活居然这么坎坷!”
肖美玉叹了一口气,“在军队里,有好些高级官员向我求爱,我都拒绝了。因为过去的创伤,我对恋爱结婚一直有恐惧感,特别是对***的恐惧感。那个霸占我的老家伙,别看五十多岁,每次糟蹋我的时候,都要吃****,害得我每次跟他干那种事都像过鬼门关似的,每次都是干得我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啊!因为对***恐惧,我在后来拒绝别人求爱时总是推托说,我并不想一辈子都当独身主义者,但是没有合适的男人,我宁愿忍受孤独寂寞。”
冯滔眨了眨眼,“那个老家伙后来呢?”
“死了。”肖美玉脸上闪出得意的微笑,“他由于纵欲过度,后来跟一个女人干事的时候突然猝死在床上,连他手下人都说,老家伙活着是风流人,死了还是风流鬼。”
这会儿,肖美玉又眨着水汪汪的杏仁眼,“阿滔,我在sh第一次看见你演的电影,就被你吸引住了。因为喜欢你,对***的恐惧感居然也都突然消失了。你这人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好多人一见到你就会被吸引。所以,你的女戏迷特别多。”
随后,她又轻轻拍拍冯滔的肩膀,“但是,我毕竟是一个成熟的女人,如果只是这样,我是不会再像十九岁的时候那样狂热的爱上你的。我是一个抗战老兵,我不能喜欢一个只会关心个人私利,不关心国家命运的人。我有巨额财产,我怕再被骗色骗钱。所以,认识你以前,我专门调查了你的几乎所有材料,特别是我发现你从不对女人骗色骗钱。于是,我决定跟你碰面。不过为了保险,我还对你进行了一次考察。”
冯滔很惊讶:“哪一次啊?”
肖美玉得意地说:“前些天,我去你的寓所,在跟你聊天时,故意丢个钱包。我原打算回去后第二天再问你钱包下落,没想到等我一到家,你的电话就打来了,问我是不是把钱包丢在你家里了?”
冯滔哈哈大笑了,“姐姐,我在sh滩演戏时就已经是个拿金条吃饭的大明星了。再说了,我要是骗别人的钱,你就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了,至少有两个迷恋我的阔太太的钱财不见得比你少吧?而且她们还开出高价约我陪她们睡觉,但是我都拒绝了。”
肖美玉抬起头,不服气地对冯滔瞪眼,“她们光有钱没有档次,你当然不会动心。但是,你至少对我的档次是动了心。”随后她又趴到冯滔身上,轻声说:“阿滔,你以后对我的财产也不要动心啊。只要你别学我那第一个没良心的畜生,姐姐我就不会亏待你的。”
冯滔再次拍拍肖美玉光滑白皙的脊背,“放心吧,我只动心你的档次,不会动心你的财产。”
肖美玉高兴地贴着冯滔,搂住他,吻了他一下。
第二十章 恩爱与冲突(增补版)
就这样,冯滔和肖美玉的关系快速升温,而且变得如胶似漆,形影不离了。[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这一年,冯滔虚岁二十二岁,肖美玉虚岁三十四岁。(作者注:冯滔生于阳历1920年1月2日,也就是阴历一九一九己未年十一月十二日。按照中国人传统的计算年龄方法,当年出生即为一岁,过了阴历年春节之后就增加一岁,算作两岁。凡是阴历年前夕出生的,过了阴历年以后都算两岁。但按阳历计算年龄,冯滔20岁,肖美玉33岁.)
考虑到肖美玉是阵亡将军的遗孀,冯滔也是大明星,他俩对各自的朋友都没有公开恋情。每次都是冯滔去肖美玉家过夜,肖美玉有时也去冯滔住所,总是呆一会就走,以免房东一家疑心。肖美玉家的后院靠山的天然石壁上有一股泉水涌出。在石壁下形成一个两亩地的清水潭。即使是在冬天,泉水温度也有三十多摄氏度。清水潭背后靠墙,周围有砖墙。两人都爱好游泳,就经常在清水潭里扬波嬉戏,好不惬意。
两人相爱后,可能是女人岁数大,会知道疼男人的缘故吧,肖美玉经常花钱给冯滔买西服、皮鞋、手表等个人生活用品,而冯滔也不好意思吃白饭,就总是设法回报肖美玉。这让肖美玉愈发喜欢冯滔了。[.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肖美玉后来在回忆文章里提到冯滔先后给他四根金条,却故意隐瞒了原因。而且,这四根金条还只是其中的两次回报。
但是时间长了,两人的摩擦也随之出现了。
冯滔对于朋友张嘴求援,总是有求必应。这让肖美玉很是不满,她说,我发现你的几位朋友就是骗吃骗喝的,光见借不见还,你以后别搭理他们。冯滔觉得既然是朋友,拒绝多不好。冯滔有时手头没闲钱接济朋友,就找肖美玉借钱。肖美玉虽然给冯滔花钱购物一点也不吝啬,但是对于冯滔借钱却十分敏感。总是问这问那,你准备把钱给谁,是危险分子还是有借无还的癞子,他拿这么多钱真是解决自己家庭困难,还是打个什么幌子搞什么非法活动。这让冯滔又不满了,钱没借来反被你审问一通。
肖美玉见冯滔花钱大手大脚,就提议替他管钱。冯滔不高兴了,说自己不管肖美玉的钱,肖美玉却想管自己的钱。
1941年4月,两人发生第一次冲突。身患肺病的剧作家陈瑜因叛徒出卖,共产党员身份暴露被捕。陈瑜夫人找到冯滔帮忙,冯滔就去找以前拍摄《保卫长沙》时结交的几位***高官帮忙。几位高官都说,陈瑜是共产党员,不是一般的嫌疑犯,不好办。不过念他现在重病在身,可以保外就医,但是担保人是要拿脑袋担保的。冯滔二话没说,就同意做担保人,于是陈瑜获准保外就医。
肖美玉知道后,气得对冯滔拍着桌子大嚷:“你怎么这么傻呀,陈瑜是共产党员,这样的党国要犯,你怎么去为他担保呢,而且还是拿脑袋担保呢?”
冯滔回答;“陈先生是我从前的老师,我当演员后对我又多有指点。现在陈师母找上门来求我,我能装孙子吗?况且陈先生又是重病在身,总不能看着他死在监牢里吧?”
肖美玉居然一改往日的温柔,恶狠狠地说:“姓陈的居然擅自参加奸匪,死了活该!”
冯滔顿时眼睛喷火,他指着肖美玉吼道:“肖美玉你听着,我不管陈先生是不是共产党,我只知道,陈先生是我老师,对我有栽培之恩。他现在有难,我就得帮他一把。如果因为是帮助老师掉了脑袋,那我,我就甘愿掉这个脑袋!”
说到这里,他又狠狠地刺了肖美玉一句,“我们现在还没有正式结婚呢,我就是掉了脑袋,你也不会守寡的。你要是担心受牵连,你可以离开我嘛,我可没有拦着你啊,你这就走啊。”
肖美玉气得脸色铁青,眼睛发红,鼓胀的胸脯像气球似的急速地一起一伏。她把手里拿的杯子使劲往地上一摔,骂道:“你这个畜生,我好心好意提醒你关照你,你却把人家的好心当驴肝肺,还狗咬吕洞宾,还居然要撵老娘,混蛋,混蛋!”接着,上前打了冯滔一记耳光,然后扭头就走了。
肖美玉走后,冯滔的头脑也冷静下来,他发觉肖美玉的话虽然不能接受,但毕竟也是为他好,自己不该说出撵肖美玉走的话。
这会儿,冯滔发现肖美玉的手提包都丢在屋里了,估计她到家以后,就上房东家的客厅里,支走房东家人后,给她打个电话,语气平缓地说:“美玉姐姐,我刚才的话说重了,不该撵你。唔,你的手提包丢在我家里了,你看,是我亲自送过去,还是你来拿呢?或者让阿凤来拿?”阿凤是肖美玉的贴身女佣,冯滔和肖美玉的那些热辣照都是她拍的。
电话里肖美玉冷冷地回答说:“狼心狗肺的东西,你都把我撵出你的家了,我还怎么去拿呢?阿凤也没法去。你把手提包送过来吧,你不是要撵我吗?包里的钱包就不必送来了,算是我们的分手费吧。”
冯滔笑了,“分手可以呀,但是,那个费嘛,我不要。我冯滔从来也不是骗色骗钱的家伙。”
电话里咬牙切齿地说:“你还不如是骗色骗钱的呢,那样的话,老娘跟你散伙也就没有什么顾虑和牵挂了。”随后,电话声又显得急切,“姓冯的,你是不是又勾搭上别的女人了?现在就趁机找这个茬子蹬掉老娘,好让你的朋友们知道后还以为你是为老师两肋插刀,而我肖美玉却是小肚鸡肠,薄情寡义。狗东西,畜生!你这人看上去一脸憨厚样,没想到心眼子还这么多。喜新厌旧了,还让外人觉得你没错。”
冯滔感到哭笑不得,“我说姑奶奶呀,我哪有别的什么女人呀?你肖美玉平时很有远见卓识,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其实也就是个大老婆小老婆打架的嘴脸呀?”
肖美玉骂道:“放你干娘的驴屁!好,不跟你废话了,你把手提包送来吧。不过,你不能空着爪子来,是你赶老娘离开的,你得买些礼物给老娘赔罪。如果你真没有勾搭别的女人,那你今晚上就在老娘家过夜吧。”
冯滔赶紧说:“等等,明明是你抬手打我,怎么还要我买礼物给你赔罪呢?”
肖美玉严厉地说:“叫你买,你就得给老娘买,别废话。你要是不买,就说明你另外又有相好的女人了。”随后她又压低声音,“钱包里不是还有钱嘛,你拿老娘钱包里的钱买礼物,谁知道你是花了老娘的钱呢?”
冯滔当然不会花肖美玉的钱,他以前去肖美玉的家过夜时,一般都要买一些东西。这一次,他买了一些高价进口水果,带着肖美玉的手提包去了肖美玉家。
第二十一章 问题与主义(增补版)
在肖美玉家宽敞的客厅里,肖美玉长发披散在肩上,穿吊带低胸超短裙,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数数自己钱包里一文钱不少,就冲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冯滔得意地挤挤眼睛,“老娘就知道,你不会花老娘的钱。(.)”
她把钱包丢在木板茶几上,上前坐到冯滔沙发的扶手上,一把搂住了冯滔,抚摸着冯滔的脸膛,语气特别温柔,“阿滔,姐姐下手太重了吧,是不是打疼你了?”
冯滔嘴巴一撇,“得了吧,都打过了,还玩什么假惺惺?”
肖美玉继续搂着冯滔,语气还是那么温柔,“阿滔,姐姐也知道你是侠肝义胆,热心肠,但是姓陈的毕竟是个板上钉钉的******,你这样做事很容易被危险分子利用,是很危险的,姐姐也是为你好哇。就像那个上次你给女匪送钱的事,如果最后不是陈立夫先生出面摆平此事,给你定性为不属于通匪,你恐怕现在都还出不来呢。可是县官不如现管,你总不能一出事就都要陈立夫给你摆平吧?”
冯滔昂着头说:“这恰恰证明我给朋友戏迷烧香撒米是正确的。如果我先前不撒米,我那些戏迷会主动为我鸣冤吗?”随后他起身站起来,正搂着他还没撒手的肖美玉也只好跟着站起来了。
依然搂着冯滔的肖美玉扫兴地甩了甩头,“好了好了,不跟你斗嘴皮子了。姐姐说你一句,你马上又就有十句等着姐姐。”
冯滔突然冒出一句,“等等,你,刚才不是一直是老娘吗?啥时候又突然降为姐姐了?”
肖美玉狠狠地捶了冯滔一下,“呸!”
冯滔想推开她,“噢,我该回去了。”
肖美玉依旧搂着他不放,“你得留下来吃晚饭呀,晚上你就在姐姐这里过夜嘛。”
冯滔马上急了,瞪大了眼睛,“我说姑奶奶呀,我昨晚才陪过你,你怎么今儿个又要我陪了?你这样缠我,还不把我缠死呀?”
肖美玉开心的笑了,“老娘就是要缠死你,那些危险分子和吃白饭的都能缠你,老娘凭什么就不能缠你呢?”
冯滔眨了眨眼,“我说等等,你刚才还说姐姐,怎么这会儿又升格为老娘了?”
肖美玉气得狠狠地掐了冯滔腮帮子一下,“小混蛋,不许揪人家的话把子。(.)再揪,老娘、噢,姐姐,姐姐今晚就揪死你!”
冯滔一咧嘴,“得,又降级了。”
肖美玉抬起高跟鞋,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坏蛋,又揪人家的话把子了。等晚上咱们上床,人家再收拾你。”
冯滔立马哭丧着脸,“姑奶奶呀,你还是饶了我吧,我昨天陪过你了。”
肖美玉开心的笑了,她紧紧地搂着冯滔,吻了他几下,声音也变的娇柔起来,“唔,人家就是不放过你嘛,人家就是喜欢你嘛。”
晚上,经过一番激烈交锋后,两人都疲惫地瘫倒在床上。
光裸的肖美玉依偎着冯滔,用手抚摸着冯滔****的胸脯,陶醉地说,“阿滔,你就是棒。”
冯滔喘息着说:“啊,昨晚陪过你了,今晚你又缠我。你先前还说自己对***有恐惧感,可是现在呢,你一点也不恐惧,相反倒是很火热的。你呀,你这个大****,大*******肖美玉狠狠地掐了冯滔一下,“畜生!你占了人家的便宜,还骂人家,真没良心。”
接着,她又紧贴着冯滔,满不在乎的说,“人家不就是只对你一个人骚,对你一个人淫吗?你啥时候我看见我对别的男人犯骚、犯淫了?不瞒你说,戴老板当初想我的好事,人家都没理睬他。再说了,人家这么骚、这么淫,还不都是你勾引的?”
冯滔有点惊讶的眨眨眼,“扯淡,我啥时候勾引过你了?”
肖美玉搂着他,笑眯眯地说:“我在sh做地下工作,第一次看见你演的话剧《龙凤配》,那时就被你深深吸引了。回到zq后,看见你演的电影《保卫长沙》,就完全迷上你了。你这个畜生,你的模样有一种无形的吸引力,让女人第一次见面就会被你迷住,连我这样的成熟女人都无法抗拒你这个吸引力,你说,不是你勾引人家的吗?”
冯滔轻轻拍拍肖美玉滑腻洁白的脊背,“诡辩。”
肖美玉趴到冯滔身上,拍拍他的脸膛,“阿滔,你这人对女人太有吸引力了。你可不能参加共党啊,你要是参加了,会吸引你身边一大批女人都去投奔共党的。”
冯滔抚摸着肖美玉的脸蛋,笑了:“那么你也会投奔共党了?”
肖美玉嘴巴一撇,“我才不会呢,我是三民主义者。”
冯滔又捋着肖美玉的一绺长发,“既然我投了共党,那你也干脆也投了吧。咱俩在那边还是亲密恩爱的一对,多好哇。”
肖美玉忽然脸色一沉,“不好,共党危害党国,我绝不参加共党,阿滔你也不许参加。”
冯滔又拿起肖美玉胸前挂的金项链,摸着链子上的镶金边绿宝石坠子,“假如,我是说假如,我参加了,你,还能和跟我散伙吗?”
肖美玉用手指捣了冯滔额头一下,“那就只有散伙,必要时,我还会朝你开枪!”
冯滔倒吸一口凉气,随后拍拍肖美玉的肩膀,“要是,要是我跟别的阔太太娇小姐上床,而且还是同时搞几个,你是不是也跟我散伙、朝我开枪呢?”
肖美玉噗嗤笑了,“那得看什么情况了。如果,如果我们的关系还能维持,我,我当然不会散伙了。”
冯滔又摸起肖美玉无名指上的钻石金戒指,“你这个熊女人,居然把通匪问题看得比大老婆小老婆打架还严重。”
肖美玉认真的说:“你玩女人只是生活小节问题,通匪却是政治大节问题。阿滔,听姐姐的话,可别通匪呀。”
冯滔这会儿摸着肖美玉手腕上的金手链,又捏了她光裸的肌肤一下。“哟,你还是吕端大事不糊涂呀。不过嘛,你都一丝不挂了,再说自己信什么主义未免就有些滑稽了吧?依我看,你现在不是三民主义者,你是裸体主义者。我也不是共产主义者,我是自由主义者。好了,咱们不谈问题和主义了,咱们俩现在需要的是睡觉。”说着他吻了肖美玉一下。
肖美玉却拍拍冯滔的脸颊,瞪眼呵斥道:“坏小子,还挺会拐着弯子骂人呀。老娘现在是裸体主义者,难道你就不是吗?老娘好歹脖子上还挂了一条金丝呢,你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一丝不挂呀,还好意思标榜自己是什么自由主义者?”
冯滔开心的笑了,“自由主义者就是不喜欢受到有形无形的各种锁链的束缚,喜欢没有拘束的逍遥生活。”他随即拿起肖美玉脖子上的金丝摆弄起来,“你这条金丝呀,正式名称是金项链,听明白没有,我的姑奶奶,就是锁住脖子的锁链,无非是用金子做的罢了。哎,你的这条锁链怎么打不开呀,乖乖,你呀,可真是被锁链锁住了。”
肖美玉面含微笑地打了冯滔手背两下,骂道:“畜生,到底露出狐狸尾巴来了,打开了老娘的项链,就想趁机偷走呀?你没有听说过吗,有个贵妇人包养小白脸。有一天,那小白脸把贵妇人脱光了衣服,又是搂搂抱抱,又是抠抠摸摸,又是玩新鲜花样,把个贵妇人玩得如醉如痴、昏昏沉沉。等二天睡醒困了,发现脖子上的贵重的钻石金项链没了,一去问小白脸,小白脸死活不承认拿了金项链。狗东西,我看你也想学那个偷金项链的小白脸了,幸好,老娘的金项链你打不开,要不然,还不被你骗走了?”
冯滔轻轻地拍拍肖美玉白皙的脸蛋,“我说姑奶奶呀,我可是挣金条的大明星呀,我至于去干偷盗一条头发丝一般粗的金项链的下三滥勾当吗?我要是骗你,还就仅仅骗一条金丝吗?还不干脆连你的花裤头子一块骗得精光吗?那样你可就是名副其实的一丝不挂喽。”说着,他故意抬手拍拍肖美玉富有弹性的雪白屁股一下。
肖美玉狠狠地揪了冯滔耳朵一下,“臭小子,真黑呀,居然连老娘的裤头都不放过?不过嘛,你忽视了一点,老娘身上还有一条月经带呢,还没有彻底的一丝不挂呢。还好,你小子总算还给老娘留了一条月经带。小子哎,既然行骗,还不把老娘的月经带也骗走?你不是自由主义者吗?我看你这个自由主义者嘛,其实就是骗了老娘的月经带套在自己头上,然后到处自由玩耍、自由炫耀、自由倒卖的那种人。”
冯滔笑了,“呵呵,你这熊娘们骂人倒是不带拐弯的。喂,你一会儿是姐姐,一会儿又是老娘,你这个辈分怎么还不固定呀。”
肖美玉又恼又喜地掐了冯滔脖子一下,“呸!小混蛋,又在揪老娘,噢,揪姐姐的话把子了。好了,不跟你打嘴仗了。现在,我们需要睡觉了。”
说完话,她也吻了冯滔一下,随后躺在冯滔身边,紧贴着冯滔,拉着毛毯盖在两人身上。两人互相拥抱着,一会儿都入睡了。
就这样,他俩之间时好时坏,每次争吵结束,冯滔都得留在肖美玉家过夜,总体上还是维持着情人关系。
第二十二章 自由与爱情(增补版)
几个月后,两人因为一个意外,却不是在政治上的意外,冯滔决定跟肖美玉分手。[.超多好看小说]分手时,冯滔还大病一场。在身体调养期间,冯滔曾去香港处理弟弟病故的后事。
从香港回来以后,肖美玉又找到冯滔,希望恢复情人关系。冯滔心肠软,经不住肖美玉的一番软缠软磨,也就同意了。然而,此后两人又出现了新的摩擦。这期间,冯滔接触了共产党人,经过与他们的几次推心置腹地畅谈,冯滔决定为共产党做事。
在为共产党做事以后,冯滔发觉肖美玉成了他的一个障碍,肖美玉虽然已经从军统退役,但还是***党员,政治上还是拥护***的。而且,今天每逢举行招待会、庆功会之类的礼仪活动,都会邀请肖美玉参加。肖美玉也总是穿上将校呢的上校军服,准时到会。
冯滔曾经几次拐弯抹角地想争取她支持或同情共产党,但是却没有成功。这让冯滔很担心,一旦他为共产党做事的秘密被肖美玉发现,那无疑是弊大于利。肖美玉曾经说过,如果发现他“通匪”,就会跟他散伙,还有可能朝他开枪。考虑到道不同不相为伴,冯滔经过反复考虑,再三权衡利弊,最终痛下决心,跟肖美玉正式分手。
冯滔为了不让肖美玉疑心,巧妙地找了一个让肖美玉接受的理由,提出分手。
1942年3月,冯滔最后一次到肖美玉家过夜。第二天临别时,肖美玉搂着他,流了很多眼泪,“我一共跟四个男人发生过性关系。第一个,我真心喜欢他,可他却骗得我赔光了老本!第二、第三个倒是不骗我的钱,可我却不喜欢他们俩。只有你阿滔,既让我喜欢,却又从不骗我的钱。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可是,为什么我们就偏偏不能做长久夫妻呢?”
肖美玉的话,让冯滔也很伤感。说心里话,他是非常喜欢肖美玉的。他虽然拥有许多狂热追求她的美女蜂蜜,但是让他真正动心的那时只有一个肖美玉。所以,他在爱上肖美玉的时候,把一个男人的第一次都给了有过三任性伴侣的熟女肖美玉。也正因为真心喜欢肖美玉,所以他也根本不在乎肖美玉比他大十三岁。
但是,肖美玉顽固不变的政治取向,却让已经选择了新的政治取向的冯滔深感忧虑。当鱼和熊掌不可得兼的时候,他只能做出痛苦的选择。他以前读过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的诗《自由与爱情》,现在,他就像诗里说的那样――
自由与爱情!我都为之倾心。为了爱情,我宁愿牺牲生命;为了自由,我又宁愿牺牲爱情。(引者注:有人把这首诗翻译为: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这样的翻译与原文表达的意思相差太大,引者认为不可取。)
的确,对冯滔来说,为了与肖美玉的爱情,他已经准备做出牺牲了,包括可能遭到自己父母的强烈发对、众多蜂蜜失望后对他可能采取报复的极端行动、社会舆论冷嘲热讽的巨大压力,以及***政府当局对他所谓勾引阵亡将军遗孀的粗暴阻拦,等等。然而,为了自己心灵的自由,他又毅然决定牺牲这个爱情!
此刻,他拍拍肖美玉的肩膀,“谢谢姐姐看得起兄弟,今后,姐姐要是用得着兄弟,在道德允许的范围内,兄弟当尽力帮忙。”
冯滔走出肖美玉家的大院门口时,就听见肖美玉在身后还动情地说:“阿滔,以后你要是想姐姐了,姐姐的家还是随时欢迎你的。”
冯滔浑身一颤,回过头来,看着满脸泪花的肖美玉,他也忍不住流泪了,他也是真舍不得离开肖美玉呀。但是,他和肖美玉这样继续维持终究是同床异梦,而且这个异梦还会变成危险的噩梦。虽然离开肖美玉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感情伤害。但是,两难选择面前,他也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于是,他对肖美玉摆了摆手,“谢谢姐姐的好意,认识姐姐是我莫大的荣幸。”
然后,冯滔转过身来,昂首挺胸,迎着绚丽的朝阳,迎着拂煦的晨风,迎着开始消散的迷雾,迈开大步,坚定地向前走去。
分手前夕,肖美玉特意为冯滔买了一些贵重的个人用品,说是临别纪念。冯滔当然不会白拿白要,过了一些日子,就以帮助肖美玉今后接济南洋亲属的名义,回报她两根金条。肖美玉文章提到冯滔的另一次回报,发生在他俩第一次分手前。因为肖美玉在文章里没有注明具体时间,让读者会以为,冯滔捐资助学的金条发生在调解肖美玉家庭矛盾的后面。
与肖美玉分手后,冯滔开始一边在艺术舞台上演戏,一边在另一个特殊舞台上演戏。1942年7月1日,在中国共产党生日那天,经两位地下党员介绍,冯滔正式加入了共产党。
在四年后的林河前线,回忆往事,冯滔现在不胜唏嘘。短短几年,冯滔从一个靠商业演出挣钱的大明星,转变成为一个为理想奋斗的共产党员,进而又成为一个拿枪的共产党员,再进而又荣幸地成为解放军王牌劲旅老一营的掌门人。而肖美玉,则是一直坐在***的船上,现在还是国大代表。国共两党也从当年的表面维持合作抗日,演变成今天真刀真枪的生死大决战。真是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呀。
突然,冯滔脑子蹦出一个奇特的念头,这个肖美玉,以后是不是也变成了地下党,或者秘密为党做事呢?
两人分手,肖美玉有时候还会约冯滔在外面饭店吃饭,冯滔也只是吃饭,绝不再去肖美玉家过夜。
就在特务准备逮捕他的那天晚上,肖美玉突然打电话约他晚上吃饭,冯滔正准备如何顺利逃跑,就客气的说自己不想外出。不料肖美玉却居然说出是不是有狐狸精约他了,而且还问他是一个还是两个。在扫帚眉故意搞他难看的时候,肖美玉随后又说出了那样的一番话。
现在,冯滔仔细回味了一下,如果肖美玉的话语里争风吃醋的措辞只是伪装的话,那么肖美玉其实就是在给他通风报信,而且最后还说如果没地方去就去她家,分明又是暗示冯滔,必要时可以先躲到她家。
莫非,肖美玉跟他分手以后,由于某种原因,也成了共产党,或者秘密为党做事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肖美玉可能跟他不属于一个系统,所以当发现冯滔危险时就紧急报警了。在他离开zq时,那个组织营救他的所谓大老婆就曾告诉他,是另一个系统的地下党员发现了这个险情,就给他们紧急报警了。但是按照地下工作的纪律,那个大老婆不知道、也不准打听那位地下党员的情况。
冯滔现在困惑了,大老婆提到的那位紧急报警的地下党员究竟是谁呢?莫非,莫非就是这个肖美玉吗?肖美玉呀肖美玉,现在,你真是一个谜啊。
屋里此时静悄悄的,可以清晰地听到外间屋子传来的女播音员铿锵欢快的播音――“总司令同志,我们江淮部队最近在保卫江淮jf区首府林河的战斗中取得重大胜利……”
第二十三章 陈墨崧的愤怒(增补版)
在距离林河几百里外的一个县城里,地处街心有一座飞檐斗拱、红砖青瓦、松柏环绕的深宅大院,现已被***当局征用为军队指挥部。(.$>>>棉、花‘糖’小‘說’)院子里外都布满了头戴暗绿色钢盔的哨兵,他们紧握美式冲锋枪,虎视眈眈,给这座幽静清雅的建筑增添了浓厚的紧张气氛。
在前院堂屋里,几个穿黄色将校呢军服的将军们围着放在地中央的八仙桌正襟危坐,靠西墙的长桌上安放着一台美国造的收音机。此刻收音机正在播放江淮人民广播电台的播音,将军们正在收听。
屋子里门窗紧闭,放在八仙桌旁边的火盆闪着火苗。尽管屋外寒风声听得清清楚楚,屋子里却很暖和。刻有精美雕花图案的房梁上吊着几盏电灯,在璀璨灯光的照耀下,将军们衣领上的金质梅花、肩章上的金星、胸前的勋表和军服上的铜纽扣都闪闪发亮。但是,将军们的脸色却很阴郁,一个个耷拉着脑袋。
这会儿,高大宽敞的屋里十分安静,只有共产党电台女播音员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
“总司令同志,今年我们为您祝寿的时候,jf区的自卫战争正值雨天方晴,彩虹初升。明年,当我们再次为您祝寿的时候,革命形势必将凯歌高奏,风卷红旗如画!
……”
一个肩上戴四颗金星、胸前挂五道勋表的将军站起来关掉了收音机,然后转身瞪着眼睛注视着大家。他约有五十岁,中等个头,身材消瘦,四方脸,高颧骨,薄嘴唇,他,就是这里的最高长官,***江北行营主任,陆军一级上将陈墨崧,字辞溪。因为他抗战时期担任过战区司令长官,现在大家习惯上还称他陈长官。
(作者注:行营是***在三十年代围剿红军时开始设立的军事机构,抗战期间和抗战结束后继续沿用,全称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某某行营,一般是取行营所在城市命名,如南昌行营、武汉行营等,也有取所辖地区的地理名称命名,如汉中行营、东北行营等。各地行营长官名义上为所辖地区最高长官,但各长官实际权限悬殊很大,有的徒有虚名,有的则握有实权。[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1946年7月以后改称国民政府主席某某行辕,但习惯上仍称行营,1948年5月以后行营撤销。)
“大家刚才都听见了吗?共产党当然是在吹牛呢!而且,这次吹牛用的牛皮筒子是我们,无偿提供的!请问,大家对此有何感想呀?”陈墨崧神情冷漠地盯着大家。
大家感觉这事不好说,便继续沉默不语。屋子里一片安静,静得有些尴尬。
过了一会,瘦高个子、宽额头、小眼睛、大耳朵的参谋长文达中将抬起头,堆起笑脸,“陈长官不必过于自责,林河之战虽说失利,但这毕竟是局部范围的失利。可是就全局而言,我军还是节节胜利的。几个月来,共产党的江淮共区差不多丢光了,西部只剩下一小块弹丸之地,东部目前也只有淮河以北四座空城。前些日子,一些共党人员眼见****败局已定,陆续归顺政府。****害怕树倒猢狲散,就利用林河战斗这根侥幸捡到的救命稻草大吹大擂,企图蒙骗世人。共产党这样做,用江淮地区一句粗俗的土话说,就是脱裤子盖脸吧。”
坐在文达左边的是73军中将军长鲁文才,他四十多岁,身材高大,剃个圆溜溜的光头,面部五官就像刀刻似的,显得棱角分明。他发觉陈墨崧今天心情很坏,见文达堆笑脸说好话安慰长官,也跟着装出笑脸陪衬。当他听见“脱裤子盖脸”这话时,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这会儿,他是真笑了。
原来,中国当时很多地方的农村人,不论男女老少,也不论地主老财和贫下中农,都是不穿内裤的,穿内裤当时还是城里人的新潮生活方式。农村人夏天穿单裤,冬天穿棉裤。人一脱了裤子,那里面美丽的老二自然也就全面对外开放了。脱裤子盖脸的意思就是说,你出丑了,脱下裤子把脸盖住了,可是下面的老二却对外开放了。别人看不见你的脸,却能看见你的老二。
“问题是,共产党脱的是我们的裤子!而且是我们精锐主力的裤子!”陈墨崧没有笑,他一拍八仙桌,眼睛喷出烈火,吓得文达、鲁文才等人赶紧低下脑袋。
陈墨崧当然恼火了,林河之战的失利让他丢尽了脸。
十月初,陈墨崧指挥的部队攻占了江淮共区首府楚州,老蒋随即下令晋升他这个zj老乡为陆军一级上将。陈墨崧没有忘记雨过地皮湿,随即给他一批部下加官晋级。17日,他在记者招待会会上,还得意洋洋地说:“最多三到五个月,即可打败共产党。”但是,几天后的林河战斗,他的部队却遭遇了失败,让还在春风得意的他顿时碰了一鼻子灰,触了一个大霉头。
就像***给******做寿不是为了做寿而做寿一样,共产党给朱德做寿也不是为了单纯做寿。内战爆发后,***依仗军事实力的强大优势,先后占领jf区大片土地。10月初,***军队占领晋察冀jf区首府张家口和东北辽东jf区首府安东,***方面更加得意,于是利用10月31日是******生日的机会大搞祝寿活到,并且把各类祝寿贺电空投或者用宣传弹打到解放军阵地上,以此警告解放军官兵,******是所谓全中国的当然领袖,继续跟着共党走是没有出路的,只有回头是岸。企图造成解放军官兵的心理混乱,引诱解放军里的不坚定分子叛逃。
为了打击***的气焰,共产党也就针锋相对,利用12月1日是朱德60周岁生日的机会,也举行一系列祝寿活到,意在稳定人心,鼓舞士气。在朱德生日前夕,解放军各战区都陆续取得了一些军事胜利,这些胜利军事意义不是特别大,但是因为发生在给住的祝寿前门西,自然就具有强烈得整整意义了。于是各战区在祝寿贺电里都拿自己的胜利说事。
陈墨崧本想通过攻占林河,作为江北行营送给******的生日献礼。不料,进攻失败,这反倒成了对手给朱德的生日献礼,现在对手又在广播电台里宣传此事,还列举了林河战斗的一些战利品,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怎能不恼火呢?
这会儿,陈墨崧坐到椅子上,余怒未息,腮帮子上的肌肉还在一跳一跳的,“共产党居然把我军军官的一双皮鞋送给他们的总司令朱德当寿礼!太可恶了!太可恶了!这皮鞋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真的是从我们哪个身材、鞋码都和朱德一样的我军被俘军官身上,连裤子带鞋一块扒下来的吗?嗯?”
文达这才明白,原来,陈墨崧愤怒的是江淮****送给朱德的一双皮鞋。他刚才说的“脱裤子盖脸”的话原本是想安慰陈长官,****拿所谓侥幸的林河大捷吹嘘,来遮掩自己的江淮共区已经丢了四分之三的狼狈相,好比是脱裤子盖脸。他本想以此给陈长官的怒火浇浇凉水,没想到这话反而是给陈墨崧的怒火再火上浇油。
在陈墨崧看来,在林河吃败仗的并非不入流的杂牌军,而是他们引以为荣的中央军精英。林河兵败等于是****脱了他们中央军精英的裤子给自己遮丑,同时却让外人看见了中央军精英那个美丽的老二——中央军精英也是可以白打败的,而且连****军官的皮鞋都成了人家的战利品。
三十多岁的、中等身材,四方脸的行营作战处少将处长严光喜瞅瞅旁边的同龄人,长脸的少将高参林溪,又瞅瞅别人,见大家都不吭气,就抬起头,嗫嚅地说:“前些日子,我军一支汽车运输队向我林河前线的部队运送物质,不幸误入****阵地,在这批物质里,有准备发给我军军官的新皮鞋。”
陈墨崧看着大家,神情十分严肃,“各位,林河战斗决不是什么局部失利,这次战斗发生在共产党为朱德做寿前夕,影响特别坏!这次战斗暴露了我军存在的致命弱点。这些弱点如不克服,我们会遭遇更大的挫折!因此,我不得不命令各部队暂停进攻,认真总结教训,休整部队,调整部署,准备下一次进攻。大家记住,林河战斗是我军的奇耻大辱!常言说,知耻者勇。我叫大家收听共党电台广播,目的就是一个,我们要在下次战斗中发奋雪耻,重振雄风,务必全歼江淮****,不负党国厚望。明白了吗?”
“明白了!”军官们一起起立,大声回答,“坚决洗刷林河之耻,彻底消灭江淮****。”
陈墨崧阴沉的脸上开始露出笑容,“很好,下次进攻就看你们的了,你们好好准备去吧。”他此时拿出一份文件,“这是美国顾问团关于下次进攻的作战意见书,看看吧。”
这个文件的主要内容是建议蒋军及时发现****的防御漏洞,选择好突破口,避免分散兵力。在文件里,美方还允诺,本月内再对蒋军增加一批军火援助。军官们看完后,对陈墨崧敬礼,开始往外走。
第二十四章 蒋安邦主张讲和(增补版)
一个三十出头,中等个头、圆脸、细长眉、单眼皮、小鼻头、大嘴巴的少将没有与其他军官一起出去,他叫蒋安邦,是***江北行营政工处长。(.无弹窗广告)等别人都出去以后,他关上门,走到陈墨崧跟前,小声说:“陈长官,卑职有一事想请教您。”
陈墨崧摆手示意他坐下,笑眯眯地说:“蒋处长是党务精英,年轻有为,前程无量,何来请教一说?倒是陈某愿意倾听高见。”
蒋安邦坐下后,身子倾向陈墨崧,“陈长官,光复林河之后,我们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当然是越过陇海铁路,北上黄淮地区,会同兄弟部队,彻底消灭共产党。”
蒋安邦眨眨眼睛,“请问,你能消灭共产党吗?”
陈墨崧一愣,瞪大眼睛,“老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蒋安邦脸上带着微笑,不紧不慢地说:“从1927年我们就开始消灭共产党,抗战期间都没有停止剿共,影响最大的要算皖南事变了。整整二十年了!我们可以说是见共产党就杀,甚至是见戴红帽子穿红衣的也抓到就杀。这么杀来杀去,请问,共产党被杀光了吗?”
说到这里时,蒋安邦突然停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都立刻没了,翻眼瞅着陈墨崧。
陈墨崧此刻有些尴尬,脸都红了,无言以对。他当然清楚,共产党并没有被杀光,相反倒是越杀越多。二十年前,共产党只有六万人,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现在,人家却有了一百二十万党员和一百二十万货真价实的****!
还在围剿红军时代,屡遭碰壁的陈墨崧在给夫人陶凤君的一封信里,就哀叹说:“原先以为,在蒋先生领导下,像对付旧军阀那样,经过几次战斗,就可打败共党,然后从此天下太平了。但是,现在看来,共党与旧军阀是天壤之别,剿共其实已经是无限期延长了。这一演延长与其说是终身职业,不如说是无期徒刑。”现在,经历了林河挫败的陈墨崧又一次预感到了无期徒刑的阴霾在向他扑来。
这会儿,蒋安邦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晃了晃脑袋,接着说:“陈长官,您是军人,军人是最讲实际的,从纯粹的技术角度讲,您不认为,蒋先生的剿共政策已经失败了吗?如果、如果您不敢承认这一点,那、那您如何解释最近的林河之战呢?”
陈墨崧眨了眨眼睛,听出来了蒋安邦的意思,“老弟,你的意思,莫非、莫非是想让政府跟共产党讲和?”
蒋安邦点点头,微微一笑,“陈长官,现在的形势是,不讲和不行呀!卑职在中央政治学校学习时,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做过专门研究,我发现,有些国家如瑞士、比利时的共产党居然和****是同一年建党。.而问题就在于,这些国家的共党至今也只是在他们国家的议会耍耍嘴皮子,可是****现在却到了可以跟国府一决高下的地步。这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陈墨崧听到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嘴巴张了几下,但是没有吭声。在这以前,他的确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不光是陈墨崧,就连很多中国的、外国的共产党人、**人士、中间人士,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认真思考过:都是同一年诞生的共产党,为什么后来的命运居然会反差那么大呢?
蒋安邦这时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递给陈墨崧,上面是他写的黑色钢笔字――
一些欧洲国家的政府一开始就让本国共产党合法存在,让共产党耍嘴皮子,表面上是向共产党让步,而实际上,人家是精明地把共产党放到如来佛的手掌心里,你再怎么闹,也蹦不出我的手掌心呀。可我们呢?不准共产党合法存在,把他们打入十八层地狱!而结果怎样?他们从地狱里逃出来了,并且大闹天宫了!现在党国已经被他们闹得摇摇欲坠了,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呀!
陈墨崧看后,没有说话,把笔记本还给蒋安邦,听他继续说:“为了克服党国目前的危机,我们必须得跟共产党讲和,让共产党合法存在。可老头子没看到这一点,还在一心想剿共。不过,剿共政策要靠前方各战区去完成。您是战区长官,老头子把最精锐的主力都交给您指挥。剿共遇到的实际困难您也看到了,可老头子没看到。要是您把这些实际困难告诉他,劝他重新考虑对共产党的政策,他不会不考虑的。”
陈墨崧眉头紧皱,没有马上开口表态。显然,他在权衡利弊。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报告,”陈墨崧说:“进来。”
一个夹着黑色公文包的瘦高个子上校推门进来,他是陈墨崧的副官何金。他向陈墨崧敬礼之后,发现蒋安邦在场,就咂了咂嘴唇,没有说话。
蒋安邦知趣地站起来,“陈长官,卑职就告辞了。”
陈墨崧摆摆手,“老弟先到西厢房稍候片刻,等一会我们接着再聊。”
蒋安邦出去后,何金打开皮包,递给陈墨崧一份文件,“这是美国顾问团巴尔高特将军分析林河战斗的发言记录,他认为,我军今后几天可以再向林河进攻。美国人主动要求再给我军提供的一批重武器,即日运抵前线,这是武器清单。哦,这还有美国空军侦察机拍摄的林河地区最新地形地貌的照片。另外,南京气象台的专家预计,从明天开始,江淮北部的大风将逐渐减弱,气温将缓慢回升,如果不再来新的寒流,今后江淮北部的最高气温有可能回升到零上八度左右。”
说着,孙金又掏出一张清单和一摞照片、一份天气变化趋势预报。
陈墨崧仔细看着文件和照片,眼里放出金光,脸上浮起笑容,脑袋也跟着晃了晃。“唔,很好!马上把这些东西转给参谋部。”
何金把文件和照片收进皮包,看着陈墨崧的表情,试探地说:“陈长官,卑职想跟您说句题外话。”停顿一下,见他没有异议,何金接着说:“卑职觉得,您对蒋处长未免、未免太客气了。您当年在保定军校上学时,蒋处长只是个穿开裆裤的小毛蛋。现在,您对他老弟长老弟短的,这有点……”
“你懂什么?”陈墨崧不以为然地抬了一下手,“他是***第一号大红人,而且又是小蒋的一家子,将来可是前程无量啊。”
“陈长官,您太高抬他了。”何金嘴巴一撇,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他和蒋安邦是同乡、同学、同龄人,如今,蒋安邦当了处长,而他还只是个副官,心里免不了酸溜溜的。
“小蒋是zj奉化县的,而蒋处长是ah淮水县的,根本叙不上关系。况且当初中央政治学校抵制小蒋当教育长,为此还闹出一场很大的风波。闹事那阵子,他还是个头,刺头!”
“但是政治需要小蒋接受这个根本叙不上的刺头亲戚,你知道吗?推荐蒋安邦来我这当处长的恰恰就是小蒋。年轻人,你要记住。”陈墨崧抬手指了一下张大嘴巴的何金,他与蒋安邦同龄,而陈墨崧却对他摆出长者和长官的派头,还带着教训的口吻。
“当你成为强者的时候,对反对你的弱者不妨大度一些。想当年,老头子清党的时候,他的很多黄埔弟子都强烈反对他。他们当中有人参加了共产党,有人参加了其他反蒋势力。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有些人跟共产党和其他反蒋势力都断了联系。因为反蒋,又被政府通缉,穷困潦倒,连吃饭都成问题。如果你处在老头子的位置上,你如何对待这些人?”
何金笑了,“我可能不会要他们的命,但我会告诫其他黄埔弟子,看见了吗?这就是反对我的人的下场。当初现成的轿不坐偏要受驴颠,如今是两头不落好,图熊吗?”
“看来你只能当个副官,成不了长官喽!”陈墨崧起身拍了拍何金肩膀,“老头子没有看他们的笑话,相反,还派人劝他们,过去的事就算了,师生之间再闹再争还是一家人,回来吧。于是,这些人感激老头子在他们落难时候拉一把,就纷纷回来了。”
“那老头子没叫他们写个检查检讨之类的吗?”何金已经闭拢的嘴巴又张大了。
“你不觉得这样做是既当被告又当法官吗?”陈墨崧眼皮一翻,晃晃脑袋接着说,“因为老头子给这些人台阶下,他们对老头子特别忠心,这就叫士为知己者死。”陈墨崧又坐到椅子上,摸了摸后脑勺,“这些人现在有两位就在我们江北行营,而且都是中将级的军官。”
何金眼睛瞪得老大,“谁?叫啥名字?”
陈墨闪咧嘴笑了,“怎么?你还想抓人家的把柄呀?既然老头子都不抓人家把柄,所以你现在没必要打听人家姓名。不过将来你要是写***的历史或者写****将领的传记,需要加点丰富情节的时候,那时我可以向你透露。”
陈墨崧拍了拍额头,身子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好啦,你出去吧。噢,你顺便喊一下蒋处长,我跟他的谈话还没完呢。”
何金知趣地敬了一个军礼,转身出去了。
第二十五章 原子核裂变效应(增补版)
蒋安邦进来后,坐在陈墨崧对面,直截了当地问:“陈长官,你对卑职的胡说八道有何指教?”
陈墨崧站起来,叉着腰,低着头来回走了几步,“老弟,你的想法是好的,只是,现在怎么讲和呢?”
“拿这个讲和。(.)”蒋安邦从桌上一只皮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长官请看,这是今年一月政协会议制定的政协决议,共产党在这上面签了字。我最近仔细研究了这份文件,我发现这么几点,第一,****同意军党分离,把****军队交给未来的联合统帅部。第二,未来的总统和行政院长由我们***人担任。第三,未来议会和政府成员都将有一半是我们***人。”
蒋安邦一边说话话,一边在脸上洋溢着眉飞色舞的喜悦,“因此,我有这样的看法,这份决议以法律形式确立了我们***的执政地位,这将百分之百地有利于我们****共产党虽然也获得了合法地位,但是说白了,也就像欧洲国家共产党一样,仅仅获得了在议会耍耍嘴皮子的地位。”
汪汪汪,院子外面突然响起了几声狗叫,在这寂静的夜里,这狗叫声特别刺耳,这不请自来的噪音传进屋里后,蒋安邦顿时脸色一沉,恨恨地跺了一下脚,“哼,党内有几个老混蛋居然强烈反对这个决议,还跑到老头子那里闹腾,说什么决议将断送****叫他们这一番哭闹,老头子也动心了。他娘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那些老先生们是对的。”陈墨崧坐下来,“老弟,你好好想想,既然你都能看出来决议让共党折本一大溜,难道共党就看不出来吗?居然还愿意乐呵呵地捆起自己的手脚?他们会这么愚蠢?”
“当然,共产党接受决议肯定是有赚头的。”蒋安邦笑了,“据我分析,共产党认为他们有以下好处,第一,他们可以迫使政府释放被我们关押的共产党人。第二,他们可以得到副总统、副院长和大约四分之一的部长,所谓jf区将以地方政权的形式获得合法存在。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们将在未来的总统选举中合法和平地赶蒋先生下台。在共产党看来,老头子的冤家对头太多了,选举时争取多数人取消他的总统竞选资格或者不投他的票,这是有把握的。[]”
陈墨崧摇摇头,“老弟,我觉得你的想法存在漏洞。照你的想法,共产党在大选中最多只能获得三分之一的选票,这样才能联合其他党派搞掉老头子,并且好在今后当倒霉的少数派。可是有一点你忽略了,要是共产党在大选中直接获得压倒性多数,这可怎么办?”
蒋安邦吃了一惊,他低下了头。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头,自信地眨眨眼睛,“陈长官,你高抬共产党了。中国老百姓对共产主义一窍不通,连马克思姓不姓马都搞不清,怎么可能投他们的票呢?”
蒋安邦这话说对了,当时中国人绝大多数都是文盲,不仅普通老百姓对马克思一无所知,就连一些中国共产党的党员都摸不清马克思的底细。
陈墨崧笑了,他站起来,背着手,围着火盆走了几步。“老弟说得对,老百姓对共产主义是不感兴趣的。但是,他们对土地可是很感兴趣的。今年五月,****在共区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土改运动。现在看来,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有两个,一是打起仗来可以得到共区农民人力物力上的支持。这第二嘛,如果不打仗,大选如期进行的话,他们想直接获得绝对多数。你要知道,中国百分之九十的人口是农民。共产党在共区给农民分土地,不仅共区农民会拥护他们,就是国统区的农民也会动心的。这样一来,谁敢说他们到时候顶多只有三分之一的选票?”
蒋安邦傻眼了,这一点他的确没想到。他站起来,无奈地抬手挠了挠头,心里盘算起来。火盆里默默地吐着蓝色火苗,不见一丝黑烟。靠墙座钟来回转动着细长的指针,有节奏地发出轻响。
突然,蒋安邦一拍大腿,脸上浮起轻松地笑容,“这个问题,我此前也反复考虑了很久,也再三权衡了利害得失。既然这样,那我们干脆,干脆我们***也可以搞土改嘛,看谁能争过农民?”
“啊?”陈墨崧准备嘴里送茶杯的手顿时停在空中,他抬头瞅着蒋安邦,“老弟呀,你快成共产党了!”
“笑话!马克思和列宁的哪本书上说土改是共产党的专利了?”蒋安邦回到座位上,洋洋得意,“恰恰相反,是资产阶级主张把地主土地分给农民!一百多年前,法国资产阶级下令废除旧的土地制度,率先将地主土地分给法国农民。难道当时的法国新政权是法国共产党领导的吗?现在,美国占领军在rb也正在搞土改。难道美国占领军是美国共产党领导的吗?”
陈墨崧端茶杯的手颤抖了一下,茶水差点漾出来,他把杯子放到桌上,沉默了好一会,开口说:“老弟博学多才,一定精通原子理论。不过,陈某还是想在你面前卖弄一下。按照原子理论,各种物质都是由原子组成的,原子又是由原子核和电子组成的。这个原子核在原子里面所占的位置极小,小得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它的质量却非常大,占整个原子质量的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如果采用某种方法打破这个原子核,就会释放巨大的能量,原子弹大爆炸就是运用了这个原子核裂变的原理。”
蒋安邦目不转睛地瞅着陈墨崧,直觉告诉他,陈墨崧显然不是在炫耀自己了解现代科学的最前沿原子理论,好像另有用意。
果然,陈墨崧神色凝重地接着说,“一个国家就像一个原子,旧土地制度的受益者也就是共产党说的地主就像原子核,人数不多却举足轻重。那些农民就是围绕原子核运动的倒霉电子。现在你明白了吗?搞土改等于一次原子弹大爆炸呀!当年法国搞土改之前,法国已经发生了原子弹爆炸,这就是法国大革命。新政权与旧的原子核并无渊源关系,所以法国原子核就被打破了。至于在rb去年炸了两颗名副其实的原子弹。美国占领军跟rb旧原子核更是七不沾八不连,美国人要打破rb原子核,哪个rb鬼子敢说个‘不’字?”
说到这里,他诡异地笑了一下,语气更沉重了,“但在中国,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中国的原子核跟我们***的渊源关系太密切了,可以说,他们同时也是***的原子核!当年孙总理提出平均地权,党内反对意见都特别强烈以至于无法实行。现在你要搞土改,那还了得!这原子弹大爆炸会是什么后果,你好好想想吧。”
停顿片刻,陈墨崧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在我们****搞土改比撵老头子下台还难呐!可以说,老头子可以滚蛋,土改万万不可搞!”
陈墨崧说到了要害。1927年8月,1931年11月,1949年1月,******曾经三次下台,这对***人来说并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但是要接受耕者有其田的土改,可就真难了。
蒋安邦目瞪口呆,惊诧不已,沉默了好一会。随后,他叹口气,跌坐在椅子上,沮丧的目光开始四下张望,当目光转到西墙上张挂的一幅宣纸条幅的时候停下来了。条幅显然年头久了纸质都已发黄,但清晰的行草墨迹还能看出书写人的书法功力――“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他愣了愣,突然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唉!党国全被这些可恶的原子核搞坏了!陈长官,如梦方醒用我家乡的方言说,就是睡醒困了。难道、难道我们***非要经历另一种形式的原子弹大爆炸后才、才睡醒困了,才想起来搞土改?”这话叫他说着了,几年以后,***经历一场刻骨铭心的原子弹大爆炸以后,才在一座孤岛上开始了***式的土改,此时***跟岛上的原子核已经没有任何渊源。当然,这都是后话。
陈墨崧嘴角动了动,没有说话。屋里一片寂静,静得可怕。
“当、当、当……”座钟钟声响了,一连九响,清脆又有节奏。
陈墨崧看了看手表,笑着说,“我要上李军长那儿去一趟,老弟可否同行?”
两人戴上军帽,穿上黄呢子大衣,走出堂屋,院子里的持枪哨兵慌忙立正、行注目礼。走出院子,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门口。一个上尉站在车前,赶紧打开后坐车门,两人上车后,轿车发动起来,在十几辆吉普车、摩托车的护卫下向北城门驶去。
天色已黑,北风呼啸。车队亮着灯,很快驶离县城,奔驰在不太平坦的乡间公路上。
轿车里,陈墨崧见蒋安邦一直低头不语,就拍了拍他的胳膊,笑着说:“老弟不必灰心,此次剿共虽有挫折,但也不是一无所获。共产党最近几次战斗虽有小胜,但同时也暴露了他们存在的一些弱点。现在我们正针对****的弱点调整战术,这只要我们用兵得当,最后的胜利还是我们的!老弟是政工处长,如何给官兵们鼓劲打气,这就看你的啦。”
蒋安邦撅着嘴唇,还是不说话。车窗外一片漆黑,远处影影绰绰地闪着几处火光。偶尔还传来几声狗叫,音量不大,但在寂静的夜晚却很清晰,“汪、汪、汪。”
十几天后,***军队对林河地区又发起了第二次进攻。
第二十六章 林河激战(增补版)
一架又一架涂着青天白日的美式飞机咆哮着从远方飞来,这些飞机都是三机编队,即每三架飞机组成一个三角形的战斗队形。[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飞机掠过云层,在飞到一座县城上空时,飞机的机腹两扇舱门打开,一排排炸弹立刻滚出机舱,像下饺子似的从天而降,当炸弹落到地面时,立即纷纷爆炸。伴随一连串轰隆隆的爆炸声,一股股黑烟冲上云天。在熊熊的火光映衬下,雕刻在城门洞上方的刚劲有力的魏碑体大字“林河”特别醒目。
林河虽然是解放军重点保卫的目标,但是解放军的部队却主要部署在县城周围,城里并没有作战部队,只有少数观测瞭望和通信联络人员。***空军侦察机此前的多次空中侦察也没有发现林河设有****的军事目标。但是,***空军可不管林河没有敌方作战部队的事实,大片的居民区此时也成了空袭目标。对于***空军来说,轰炸共产党区域居民区早就是家常便饭了。
还在红军时期,***空军除了轰炸红军的军事目标,还多次大肆轰炸红军根据地的不设防城乡。抗战胜利后,***空军对共产党地区的和平城镇的大轰炸更为猖狂频繁,一直持续到1958年金门炮战。当涂着青天白日标志的飞机投下成串的炸弹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的时候,所有策划参与轰炸的人何曾想到,死于空袭的人都是跟自己血浓于水、同根同源、一家亲的中国人?相反,当这些凶手遭到共产党的反击以后,却有人道貌岸然地叫嚣谩骂中国人打中国人可耻!
林河很多房屋是木质结构,木门、木窗、木质立柱,木梁、木檩、木椽上面覆盖着厚厚的麦秸秆,这些东西见火就着。于是,轰炸刚开始,县城就已是一片火海。
敌机轰炸尚未停止,一些解放军官兵就慌忙跑进城里扑火、救人。一个二十七八岁、身材瘦长、细眉毛、高鼻梁的解放军奔进一间着火的民房,不一会,他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女童跑出来。街上到处是倒卧的平民尸体,他们的亲属趴在旁边痛哭。好多房子还在蹿着火苗,吐着黑烟,发出毕毕剥剥的响声。不时有一些房子倒塌,响起哗啦哗啦的声音,扬起迷漫的灰尘。[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这个解放军抱着女童,站在大街上,注视着眼前家破人亡的惨状,紧锁的双眉连成一道粗黑的线条,瞪圆的眼睛喷出两条炽烈的火光。他就是冯滔。
冯滔此时胸脯急剧地一起一伏。当年,他在zq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心上人的时候,正赶上鬼子飞机轰炸zq他和她慌忙跑出相会的饭店,躲到一座石桥下面的干涸桥洞里。看着一些完全没有任何军事意义的居民区被炸着火,他忍不住大骂鬼子兽性大发,那位美丽的她也表达了同样的义愤。如今,在林河古城,手无寸铁的和平居民又一次遭受到了空中强盗的兽性大发的疯狂杀戮。然而,这一次,兽性大发的空中强盗却不是已经战败投降的rb鬼子,而是所谓跟受难者血浓于水,同根同源、一家亲的***空军。
还在红军时期,***空军除了轰炸红军的军事目标,还多次大肆轰炸红军根据地的不设防城乡。抗战胜利后,***空军对共产党地区的和平城镇的大轰炸更为猖狂频繁,一直持续到1958年金门炮战。当涂着青天白日标志的飞机投下成串的炸弹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的时候,所有策划参与轰炸的人何曾想到,死于空袭的人都是跟自己血浓于水、同根同源、一家亲的中国人?相反,当这些凶手遭到共产党的反击以后,却有人道貌岸然地叫嚣中国人打中国人可耻!
看着敌机得意地飞走,冯滔忍不住“呸”了一口,“狼心狗肺的,有本事把炸弹扔到东京去呀,炸自家同胞算什么东西!”
一个拿着长笤帚正在扑灭烈火的厚嘴唇青年战士,一听这话就转身问道:“营长,你说这话是啥意思?”
冯滔把女童递给一个走过来的女干部,随后也拿起一把长笤帚一边扑火一边说:“抗战期间,rb鬼子在我们国家到处杀人放火,连******宋美龄的住处都几次遭到鬼子飞机轰炸。可是整个抗战期间,***空军从来没有在rb本土扔过一颗炸弹。只是在抗战初期扔过一次传单。按照***空军之母宋美龄的说法,扔炸弹会伤害rb平民。”
说到这里,冯滔又“呸”了一下,“******宋美龄担心对rb扔炸弹会伤害rb老百姓,下不了手呀。可他们对jf区一而再再而三地扔炸弹,这咋就不怕伤害本国无辜的老百姓呢?这怎么就能下得了手呢?”
大家一起低头拿着扫帚扑火,没有人能够回答冯滔的疑问。是呀,为什么那位千古完人夫妇可以下令下属的空军飞机频繁轰炸手无寸铁的本国“土匪”,却从来也没有下令飞机去炸rb人呢?
这时,一个小战士跑过来,“冯、冯营长,敌人又开始进攻了。”
“唔?”冯滔放下笤帚,转身跟小战士走了。
一个厚嘴唇战士这时轻轻地戳了一下旁边一位也在扑火的青年战士,“小蒋,通讯员叶津这会儿喊营长准是有任务吧?”
小蒋只顾低头扑火,没有吭气。
林河现在成了火与烟的世界。穿灰色军服的江淮解放军与穿黄色军服的蒋军在这里展开了持续多日的拉锯战,厮杀异常激烈。国共两党打的是内战,但是,两党军队使用的武器却是高度国际化。从***创办黄埔军校到抗战,一些国家出于利用、拉拢、控制***的目的,或者干脆就是为了纯粹的卖货赚钱,陆续向***出口了大量武器装备,抗战胜利后***又接收了侵华日寇一百万人的全部军火。因为武器来自几十个国家,一直就有人戏称***军队是万国武器博览会。
有些武器的弹药打完了,外国却不再出口弹药,***又仿造困难,就只好淘汰。但是到1946年内战爆发时,***军队使用的武器仍多达美、英、日、苏、德、法、加拿大、捷克斯洛伐克、西班牙、比利时、荷兰等十几个国家。其中,***中央军一流部队基本上是美式装备混搭少量的英式和加拿大装备,二流部队和少数地方军是少量美式装备混搭大量的其他国家武器,三流部队和多数地方军则是没有美国货的混搭。共产党自建军以来,武器来源一直靠战场缴获,所以解放军也是使用万国牌武器。
现在,进攻林河的是***中央军一流部队74军,基本为美式装备。解放军的武器主要是抗战时期缴获日伪的日式装备,混搭的万国牌武器里虽有少量美式英式装备,但都是轻武器,装备实力总体上远远落后于对阵的蒋军。蒋军倚仗武器优势,把像雨点一样密集的炸弹、炮弹、子弹都倾泻到解放军阵地上,刺耳尖厉的爆炸声一直持续不断。阵地后方的很多村庄也被黑烟笼罩,一些房屋墙上的白石灰标语仍清晰可见:
——“坚决打好第二次林河保卫战!”
——“坚决保卫土改果实,誓死保卫江淮jf区用战斗捷报迎接新年!”
……
冯滔带领第一营奉命夺取一个刚被蒋军占领的村子,战士们利用树木、蒿草、沟坎作掩护,悄悄地匍匐前进。尽管战士们十分注意隐蔽,但村口的敌军还是发现了白天行动的对手,于是各类火器慌忙开火,解放军也随即开火。密集的火流来回穿梭,溅起的灰尘四下飞扬。刺耳的枪弹声惊得在附近栖息的麻雀扇起翅膀仓皇飞到远远的空中。虽然双方都不时有人中弹倒下,但谁都不肯退缩,激烈的火力对射仍在继续。
冯滔刚冲到离敌人很近的一棵大柳树后面,几颗子弹就朝他飞来,打中了树干,发出“当当”的响声。冯滔挥起德式驳壳枪,砰砰,一排子弹扫过去,几个敌兵倒下。他后面的小毛和小蒋随即甩出手榴弹,轰轰,爆炸产生的烟雾迅速蔓延开来。这时冯滔借助烟雾掩护,冲到毙命蒋军士兵跟前,插起自己手枪,捡起蒋军的美国汤姆式冲锋枪,对着还在顽抗的蒋军“嘟嘟嘟”一阵横扫,一个军官和他身边的机枪手、几个士兵立刻歪倒在地。其他的蒋军士兵一看当官的死了,对手也逼近了,慌了手脚,扭头就村里逃。
冯滔回头喊了一声,“同志们,往里冲!”
在一间大门敞开的房子里,一个蒋军少校手握电话机,正洋洋得意地向上司报告:“是的,我是在张苗村跟您讲话,我们已经占领了张苗村。照这样打下去,最多一天,我们就可攻占林河县城——啊!”
一排子弹扫射过来,那个少校和周围几个官兵一齐倒下,另外几个士兵慌忙就跑。
冯滔带着战士们快步从倒地蒋军跟前跑过,向前猛冲。刚才还在报功的电话机此刻吊在柱子上,来回摇荡的电话机话筒里传来焦急的声音,“喂!马营长,你那里怎么样了?快说话呀,喂喂!你怎么不说话?”
第二十七章 冯滔思念心上人(增补版)
刚刚结束战斗的阵地上,弹坑、弹壳、血迹到处都是,多处大火还在吐着火苗,冒着黑烟。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被硝烟熏黑了脸以及灰布军装的解放军战士依偎着战壕,默默地凝视前方。
散落一地的子弹壳也在默默地向人们展示自己的身份,最大的是美国汤姆式冲锋枪11.4毫米弹壳,稍小一点的是英国司登式冲锋枪9毫米弹壳,再小一点的是德国驳壳枪7.63毫米弹壳,数量最多的是两种弹壳,一种7.9毫米弹壳,为***仿造德国的中正式步枪和英、法、捷、加拿大机枪通用,另一种是7.62毫米弹壳,美国、苏联的步枪、机枪通用,最小的则是日式轻武器通用的6.5毫米弹壳。几种7毫米的弹壳差别很小,不易肉眼辨别。
战壕四周除了散落的子弹壳,还有一些被炸断的枪支也七零八碎地散落一地。数量较多的断枪有rb三八式步枪、***仿造德国的七九式步枪,还有一些断枪是美国春田步枪。数量最少的是苏联莫辛纳甘步枪(中国人俗称水连珠),这是抗战初期苏联卖给***政府的,内战爆发后被解放军缴获。
那些道貌岸然地谩骂中国人打中国人可耻的先生们还有一个歪理,就是共产党拿着苏联的军事援助从事推翻合法政府的叛乱。当然,他们故意选择性地忘记了一点,就是,1949年以前,在中国各种政治势力中间,得到苏联的军事援助和经济援助最多的恰恰就是*******得到的第一笔真正意义上的外国军援就是来自苏联。.从1923年到1926年,***先后得到了苏联价值300万金卢布的军火,其中包括两万六千支水连珠步枪。到***清党之前,苏联对***的援助累计3000万金卢布(约合2700万银元)。(以上数据来自宋鸿兵《货币战争3》)
当时,国际社会普遍承认的中国合法的中央政府却是北洋军阀政府,而***1925年8月成立的国民政府在1928年以前还没有得到任何一个国家的承认呢。这样算来,***的北伐其实是否就是拿了外国的钱推翻本国合法政府的叛乱呢?或者说,***其实已经给国人树立了拿外国的钱推翻本国合法政府的榜样呢?
抗战爆发后,苏联再次向***提供军援。1941年以前,苏联累计向***提供飞机772架,坦克82辆、汽车1550辆、大炮1225门、机枪9525挺,步枪5万支。(以上数据来自解力夫《纵横捭阖斯大林》)此外,苏联在三十年代还向亲苏的xj军阀盛世才、1944年的xj三区革命运动都提供了大批军事装备。
相比之下,苏联同时期给中国共产党的援助简直就是打发要饭的。1933年以前,只有设在sh的****中央机关靠苏联提供经费,地方党组织则是靠自己筹集活动资金。1933年1月****中央迁至jx根据地以后,也就不再拿苏联人的钱了。1946年以前,苏联从未向中国共产党提供过军事援助。1936年去陕北苏区采访的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在他1937年出版的《西行漫记》承认,他在红军里见到的红军武器都是从***那里缴获的英国、捷克斯洛伐克、德国、美国造武器,唯一的俄国造步枪还是来自nx军阀马鸿逵部队。
抗战胜利后,****东北局曾经与苏联方面协商,通过物物交换的方式,得到苏军缴获rb关东军的一些武器,这跟同时期***得到美国的巨额军援相比,实在是太穷酸了。至于苏联人后来说向****提供了861架飞机在内的巨额军援,其实是苏联人故意张冠李戴,移花接木,把苏军1945年缴获rb关东军的战利品,全都算到对****军援头上了。请有脑子的人分析一下,****当时要是有861架飞机,为什么却没有任何人在1949年以前看见****使用飞机参战的情形呢?
这时候,在暂时沉寂的林河前沿战壕里,营长冯滔趴着战壕边,拿着望远镜在观察前方。他旁边的战壕边沿有一支被炸断的苏联莫辛纳甘7.62毫米步枪,残断的枪筒上还可以清晰地看见刻着出厂年份“1938”的字样。
过了一会,冯滔弯腰钻进旁边的防炮洞里,从地上的黄挎包里拿出一个黑皮笔记本,随后他坐到地上,掏出钢笔在笔记本上默默地写着――
枫:我现在又给你写信了。我一直把在我在日记里对你的思念看做是给你写信,这已经是我写给你的第四封信了。虽然知道这信明明寄不出去,但是我仍然这样做,为的是等我们团聚以后,让你看看这些信记录着这几年我对你是怀揣着怎样一份情感。
我现在一切都好。你现在还好吗?我们已经分别三年了。如今你可能不在那座山城了。那么你现在是在哪里呢?我真是牵挂你呀!抗战胜利后,我比别人还多一份欢喜,当时我估计,毛主席和******已经开始直接谈判,国家将要转入和平建设,我们也会很快重逢。可是没想到,******集团却在今年六月发动对我jf区的全面进攻,我们的团聚也因此被耽搁了。
我们现在正在进行第二次林河保卫战。从目前局势来看,此战胜利已成定局。我现在预感到,林河的胜利将迫使***不仅停止对我黄淮海jf区的进攻,而且还将停止对我所有jf区的全面进攻。最后,***只能选择坐下来与我党进行和平谈判。这样算来,阴历年前后,全国即可恢复和平建设。那么明年春天,在紫燕归来、百花盛开的温馨季节,我们就可告别相思之苦,重逢团聚。枫,到那时,我会激动地拥抱你,抚摸你,吻你。
写到这里,他仿佛看见,眼前花瓣张开,蝴蝶飞舞,柳叶碧绿,油菜金黄。绿草如茵的原野上,一个穿着白纱裙子的身材细长的窈窕女孩一手拎着一束花,一手在空中挥舞,正从天边迈着轻盈的脚步,缓缓的向他小跑过来。和煦的春风吹来,女孩脖子上的红色丝巾飘逸起来,遮住了女孩的脸庞……
想到这里,冯滔脸上浮起了甜甜的笑容,此刻,他感觉,梦寐以求的幸福正在向他走近。
第二十八章 古典美少女——枫(增补版)
一个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的青年军官走到防炮洞跟前,他是一连连长郭林。(.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他见冯滔思念恋人的时候陷入自我陶醉的状态,忍不住歪着嘴说:“营长又在想你那位相好的了?”
冯滔抿着嘴,没有说话,轻轻地点点头。
郭林一手扶着洞口,一手叉着腰,调侃地说:“营长,你那相好的一直蹲在白区,那么现在,她会不会就在对面的蒋军阵地上呢?”
冯滔眼皮跳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说话。
郭林离开后,冯滔还在品味郭林的话,他和他的那个她已经分开三年了,她现在会在哪里,还真不好说。莫非,她,真的就在对面吗?
枫,其实是冯滔在日记里给心上人起的化名,而枫的真名,由于某些原因,冯滔必须为她保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那个被他称作枫的她,就是三年前zq三流小报大肆炒作的那位面纱美人。当然,三流小报们并不知道,就是枫在那天冯滔演出前夕送花给冯滔报警,帮助冯滔即使脱逃。此后,又是枫护送冯滔秘密离开雾都zq向东投奔了新四军。
冯滔入党后,一个偶然的机会,他遇见了那个枫。两人一见面,就都有一见如故,相识恨晚的感觉。此后,他俩的关系迅速升温,很快就成为恋人。
冯滔虽然拥有大批蜂蜜,但是他先后真心喜欢过的女人只有两个,一个是肖美玉,第二个就是枫。冯滔之所以喜欢上枫,是因为,和肖美玉相比,枫具有一些独特的优点。
肖美玉在南洋长大,不免带有浓厚的洋味。肖美玉喜欢冯滔,从来都是直来直去,包括向冯滔提出性要求,都是十分主动开放,一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而枫是在中国本土土生土长,则更多的带有中国古典式大家闺秀的特色。枫虽然很喜欢冯滔,却总是含蓄、内敛,从来没有提性要求。她不说,冯滔自然也不好越轨。两人相处一年了,却从来没有性接触。
在冯滔看来,肖美玉是香艳,枫则是清秀。肖美玉雍容华贵,枫则是质朴优雅。肖美玉是一股奔放的洪流,枫则是一条舒缓的小溪。肖美玉是浓烈的鸡尾酒,枫则是纯净的山泉水。肖美玉容易情绪大起大落,枫则是一贯地平稳沉静。肖美玉穿戴时尚奢华,喜欢花样款式翻新变异,旗袍、连衣裙、晚礼服、长裙、百褶裙、西服套裙等等,面料都是丝绸、缎子、呢绒等,而枫则穿着朴素简约,服饰通常就是布料的旗袍、连衣裙或者白衬衣配短裙。肖美玉的发型往往会变换十几种样式,而枫总是扎两根小辫。肖美玉的高跟鞋光颜色就有黑色、白色、棕色、黄色、蓝色、红色、水红十几种,枫也穿高跟鞋,但颜色只有黑色和白色两种。
枫的身上,散发出中国古典式少女特有的清纯质朴,又天生丽质、才华横溢,冯滔第一次见到枫,就对古典美少女的她特别有好感,很快,就从心眼里喜欢上了枫。
在冯滔的影响下,那个枫也秘密加入了共产党。肖美玉以前说过,冯滔“通匪”会吸引喜欢他的女人也“通匪”,还真的应验了。当然,冯滔在zq期间,仅仅吸引了一个枫“通匪”。这以后,他俩的见面就是一半接头,一半约会。每次见面,冯滔都会感觉温馨、甜蜜、浪漫。
第二十九章 约会遇险(增补版)
枫还没有入党以前,在与冯滔秘密约会时就喜欢在脖子上系着一条纱巾或丝巾,一旦发现生人,就赶紧用纱巾遮脸。[.超多好看小说]入党以后,枫更加警惕,约会时总是睁着鹰一样的敏锐眼睛,仔细地观察着四周。
有一次,冯滔与枫在一处茂密的大叶榕树林下约会。突然,枫轻声说一句,“有人来了。”随即用绿色丝巾遮住了连。
冯滔定睛一看,果然前面不远的林间小路拐弯处,走来三个穿着丝绸旗袍,珠光宝气的女人,她们是冯滔的戏迷。一见冯滔,立马眼睛发绿,“哟,是冯先生啊。”
一见到她们,冯滔顿时皱起了眉头。原来,她们三个居然集体找过冯滔,说她们三个都喜欢冯滔,希望冯滔跟她们一块上床。她们腆着脸皮说,只要冯滔愿意做她们的公共情夫,她们三个每人每月都会给冯滔一笔客观的酬金。如果冯滔嫌价码不合适,可以开价。只要能跟冯滔上床,她们不在乎冯滔漫天要价。
望着眼前三个如狼似虎的女色狼,冯滔吓得头皮都在发麻。这三个女人有三四十岁,他早就听说过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在跟三十多岁的肖美玉交往时,他就已经充分领教了肖美玉的母狼威力。
肖美玉有一段时间狼性大发,她居然要求冯滔天天来她家过夜。当然,每次过夜,都少不了一番金刚钻决战无底洞。一次激战后,精疲力尽的冯滔瘫倒在床上,抚摸着依偎他的肖美玉,揣息的说:“你,你现在就是个吸血鬼。常言说,十滴汗一滴血,十滴血一滴精。你看看,你现在一下子就吸走了我多少精血阿?你要老是这样缠我,我可就被你榨干精血了。”
脖子上只挂了一条金丝的肖美玉搂着冯滔,咯咯笑了,毫无顾忌、毫不遮掩地说:“人家一见到你,这心里呀,就像是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这就得靠你的神水来熄灭火焰了。要不然,人家可就被火烧死了。阿滔,你总不能对姐姐见死不救吧?”
冯滔沮丧地拍打着肖美玉的冰肌玉肤,说:“你得救了,我可咋办呢?”
肖美玉笑眯眯地吻着冯滔,“放心吧,老娘、哦,不,姐姐,姐姐会好好让你补补身子的。”
对付肖美玉一条女色狼,冯滔都不轻松。现在,一下子同时窜出两条狼再加一只虎,更恐怖的是,他们后面还有许多母狼母老虎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冯滔呢,都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呢。当年,梁山好汉武松打虎也只是打一只虎,末了都精疲力尽。如今,冯滔面领着比武松打虎的任务还要艰巨的风险,冯滔怎能不担惊受怕呢?
这会儿,在两条狼一只虎面前,心惊肉跳的冯滔慌忙摆手说:
“三位太太,这可使不得。我的许多女戏迷都对我提过这个要求,我都没有答应。所以我现在也不能答应你们。黄淮海地区有句老话,叫做码一村不码一店。如果我现在答应了你们,其他女戏迷知道后怎么办呢?且不说你们不愿意,就算你们不在乎,可那多女戏迷都来缠我,我就是个金刚钻,也是应付不过来呀?这种事想要保密,也是保不住的,哪有不透风的墙呀?其他女戏迷知道后肯定会无比愤怒的,这不光是我和你们的名誉扫地,更麻烦的是,那些愤怒地女戏迷很有可能对我。对你们采取什么极端的报复行动呢?这可是血光之灾呀!所以,你们的要求,我玩玩不敢答应。”
虽然碰了壁,可是,三个女人并不死心。以后,她们又有几次找过冯滔。最近的一次纠缠是上个星期。
现在,三个女人意外地遇见冯滔,自然是喜上眉梢,“哎哟,冯先生,我们真是有缘哪。”
一见冯滔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白色短袖夏布旗袍,拿丝巾捂着脸的女子,三个女人马上嘴唇喷出一股浓醋,“哟,这是冯先生相好的吧?”
冯滔赶紧陪着笑脸,“哦,熊太太太太、王太太、苏太太,别误会呀。兄弟今天有空出来游玩,刚好碰见这位小姐,她也是兄弟的戏迷,我们这只是说说几句话。”
三个太太显然不相信冯滔的解释,她们斜眼瞅着枫,撇着嘴。“仅仅是说说话吗?恐怕都啃过猪头了吧?”“只怕都上过床了吧?”“恐怕上的都不是一回床了吧?”
见枫还是不放下丝巾,有个太太阴阳怪气地说,“哟,不要脸的事都做出来了,还遮着脸干吗?”
冯滔顿时气得脸色涨红,他瞪眼吼道:“三位太太,你们都胡说八道些什么呀?我和这位小姐只是纯洁的朋友关系。”
三位太太中的一个薄嘴唇斜着眼、歪着嘴,“纯洁?这小狐狸精是不是纯得只跟你一个人上床,都还不好说呢。”其他两位太太一起坏笑起来。
“你们……”冯滔顿时攥紧了拳头,他浑身哆嗦,正要发火,枫一手拿着丝巾捂着脸,一手拽着冯滔胳膊,轻声说:“别跟她们废话,快走。”
冯滔愤愤地瞪了三个女人一眼,跟着枫走了。
三个女人还恶狠狠地说,“呸,小狐狸精,有本事别跑啊?分明是心怀鬼胎嘛。”“心怀鬼胎吗?我看都是怀上了冯滔的人胎吧?”“怀冯滔的胎?呸!这种浪货,还不清楚跟多少个男人上过床呢?是不是冯滔的种,鬼知道?”
走了很远,已经看不见那三个女人了,冯滔才问起枫:“那三个臭娘们满嘴喷粪,你为什么不让我教训她们一顿呀?”
枫苦笑一下,“你要记住,你和女人,特别是跟这种没教养的泼妇斗法,是不会胜利的。她们恶毒骂你,没人看见。但是你如果碰她们一下,这几个泼妇不仅会跟你彻底撒泼,而且还会让全世界都看见,是你冯滔欺负了她们。那样,你浑身是嘴,也都说不清了。这也就算是看不见定律吧。”
冯滔赶紧拍了拍后脑勺,笑了,“是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是呀,男人女人发生冲突,这里面还真有个看不见定律呢?”
还有一次,冯滔与枫在歌乐山附近风景区约会,两人刚刚会面,突然远处开来两辆大卡车,停车后跳下几十个挎驳壳枪的宪兵,一个宪兵军官边走边吆喝,“快点快点,不准放跑一个共党。”
正在挽着冯滔胳膊的枫顿时脸色一变,轻声说,“不好,他们发觉了我们。”
冯滔冷静地观察了一下,也轻声说:“别紧张,他们不是针对我们的。”随后他拿起枫手里的照相机递给旁边一个穿灰西装的中年男子,笑眯眯地说:“先生,麻烦您给我们拍个合影照。”
他俩摆好姿势,那个男子随后按下了快门。
那个男子刚把相机还给冯滔,几个宪兵走到跟前,领头的一个少尉吆喝着:“奉命搜查,把证件拿出来,快点。”
枫这会儿拿起水红色丝巾捂住了脸庞。宪兵检查完那个男子的国民身份证以后,走到他俩跟前,一摆手,“唔?”
冯滔顺从的从灰白色西服口袋里掏出国民身份证,递给了少尉。枫右手从手提包里掏出证件递给少尉,左手继续拿丝巾捂着脸。少尉看完冯滔的证件,把证件还给冯滔,然后打开枫的证件,看过证件又瞅着枫。
“小姐,请把丝巾拿下来。”少尉冷冰冰地说。
枫慢慢松开手,丝巾缓缓地顺着她的面孔滑下来了。此时,她那美丽的面容完全暴露在宪兵面前。
少尉看看枫,又看看证件,一时没有说话,眼里闪着阴森森的寒光,神情极度冷漠。
冯滔见少尉既不归还证件,也不说话,内心不免有些紧张了了,莫非这家伙看出枫的什么破绽了?这时候,几个宪兵见少尉紧盯着枫,也一起掏出驳壳枪,对准了枫和冯滔。
枫镇静地站着不动,神情十分坦然。
过了好一会,少尉歪歪嘴,皮笑肉不笑的说:“小姐,听说这家伙迷他的女人不少,你可要当心呀,同时也得看住他哟。”
一听这话,冯滔这才松了一口气。几个宪兵随即也收起了驳壳枪。
少尉把证件还给枫,接着,又转头瞅着冯滔,露出一脸的坏笑,“冯先生,你的艳福真不浅啊。哦,打扰了。”
然后,他一摆手,几个宪兵跟着他一起离开了。
枫和冯滔望着宪兵远去的背影,都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第三十章 看不见定律(增补版)
1943年初夏,冯滔和枫在嘉陵江边的一片竹林里约会。(.无弹窗广告)突然,枫惊叫一声,“有人。”随即用黄色纱巾捂住了脸。
冯滔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前面亮了一下闪光,听见咔嚓一声。接着一个穿黄色咔叽夹克的瘦小男人手拿相机出现在跟前,接着他又按了两下快门。
冯滔马上明白过来了,这种人就是专门跟踪偷拍炒作知名人物行踪隐私的所谓娱乐记者,简称娱记,有人干脆骂他们是狗仔。
娱记这会儿笑眯眯地走近他俩,一脸的得意,“呵呵,想不到,能在这里碰上冯先生,以及冯先生的新欢女友。冯先生,这么说,您又换片子了。”
冯滔愤怒地瞪眼瞅着他,没有吭声。
娱记还不死心,见枫还是拿纱巾捂着脸,又嬉皮笑脸地说:“小姐,请您把纱巾放下来,让我给您拍个特写镜头,保证让您的美人照气死所有雾都美女,那可真是倾国倾城呀。”
枫没有理睬他。
冯滔这会儿呵斥道:“先生,您作为记者,就不能拍摄一些事关国计民生的镜头吗?老是盯着别人隐私,不嫌低级无聊吗?”
娱记厚着脸皮说:“拍男女风月的镜头,最大的好处就是保险,这其中的道理,您似乎比我更晓得。冯先生可以谈谈您的这位女友的有关情况吗?”
枫赶紧拉了冯滔一把,冯滔瞪了娱记一眼,就带着枫转身快步离开了。
第二天,那家小报马上刊出头版头条《艳星冯滔另觅新欢,面纱美人拒露真容》,报道说,昨天记者在嘉陵江边意外碰见当红艳星冯滔与新欢女友在江边竹林约会。冯滔新女友见记者拍照,马上拿纱巾捂住脸,因而没能拍下这位神秘女郎的真容,甚为可惜。
同时见报的还有那个娱记拍的两张照片,分别是两人的半身和全身照片。照片上,冯滔和神秘女郎手挽手,冯滔显得发愣,而神秘女郎却是拿着纱巾捂着脸,根本看不清面容。
报道又说,由于冯滔拒绝提供神秘女郎的任何情况,因而无法获悉她的详细秘密。不过,根据照片可以看出,神秘女郎身穿白布短袖连衣裙,扎两根小辫,脚穿白色高跟鞋,根据照片,可以推测,女郎身高不低于一米****,看上去像有二十岁左右,身材很苗条,两腿细长,小腹扁平,好像没有怀孕,显然是个充满青春活力的美少女。由于面纱美人拒绝露出庐山真面目,我们无法知道她的更多情况,深为遗憾。那么,这位神秘的面纱美人究竟会是谁呢?
这家小报报道了面纱美人的新闻后,zq的几家娱乐小报顿时都像打了鸡血石似的,纷纷炒作起面纱美人来了。(.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有的小报刊出专题《面纱美人为何手拿面纱全遮面有奖竞猜》,竞猜的答案自然是五花八门,令人瞠目结舌,有的答案居然说面纱美人面纱遮面是因为未婚先孕。有的小报刊出《重金诚邀面纱美人现身》,一时间竟有十几位女郎出来声称自己就是那位面纱美人。
这天早晨,冯滔走出寓所,准备去拍电影。谁知他一出门,就傻眼了。门外的空地上竟然黑压压地站满了一百多人。他们手拿各种各样的相机,一见冯滔出来,一起举起相机,按动快门,一时间镁光灯频频闪光,咔嚓咔嚓的声音响个不停。
此时此刻,冯滔突然发觉,自己就像是被拉到刑场的死刑犯,那些服装各异的男女娱记和他们手里的长短不一的相机镜头就像是行刑队员和手里的行刑用枪,那些闪烁不断的亮光和咔嚓咔嚓的响声就像是执行枪决的开火。
冯滔还没有想到如何对付他们,几十根长短不一的话筒一起伸到他跟前,紧接着,拿话筒的娱记一起问道。“冯先生,请问面纱美人叫什么名字?”“冯先生,请问现在现身的十几位面纱美人哪一个才是您那天约会的?”“冯先生,有人说面纱美人那天遮脸是因为她怀孕了,但是与您还没有正式结婚,害怕出丑,所以才遮了脸。听说此前她已经未婚先孕三次,并打胎三次。请问这是否属实?”
冯滔晕了、懵了、呆了。他当然没想到,娱记对他的私生活比对他的演戏还高度热情。他拍《保卫长沙》的时候,军委会政治部还特意召开了一个记者会,总共才来三十几个记者,还差不多都是***的官方报纸电台的记者,提问也差不多都是程序式的。而现在,娱记竟然比当年那次记者会到会的记者多出三倍,提问的问题多的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面对娱记们涨红的脸蛋、闪光的眼珠、高速开合的嘴巴,冯滔这会儿突然想到那个剧团老板的大实话,男女艳情永远都是保险的题材,真的是保险啊!怪不得娱记们这么敬业卖力投身保险呢。
娱记们拥挤街道,堵塞交通,引起了附近执勤警察的注意,二十多个警察赶来,挥着警棍,推推搡搡,硬是把娱记们分开一条通道,一言不发的冯滔总算在警察的保护下,突破娱记们的封锁线,上了一辆等候多时的汽车,赶紧离开了。
娱记们并不甘心吃冯滔的闭门羹,第二天,所有娱乐小报都登出了了大同小异的头版头条《艳星冯滔面对记者提问三缄其口,似有难言之隐》,还有的娱乐小报头版头条标题更是耸人听闻《冯滔对于面纱美人女友未婚先孕三次并打胎三次的传言未做明确否认,看来确有其事》。
事有凑巧,两天后,以前做过冯滔经纪人的一个男子挽着一个脖子上系丝巾的年青女子逛街,被几个狗仔拍下照片。这下,狗仔报们再次像打了鸡血石似的,再次热炒起来。新闻标题竞相耸人听闻――《冯滔的面纱美人莫非就是前经纪人女友米丽芬小姐乎》、《冯滔与前经纪人究竟谁先挖对方墙脚》、《冯滔与前经纪人,究竟谁是米小姐真爱》《面纱美人未婚先孕,男方究竟是冯滔还是前经纪人》,……
那个经纪人发现自己无端被卷入一场桃色漩涡里,十分愤慨,赶紧在报上发表声明,说自己早已和冯滔此前只是商业关系,而且也早已结束。自己的女友与冯滔素不相识,从无瓜葛,狗仔报们这才消停下来。
有人对狗仔报们恶搞冯滔看不下去,就问一位狗仔报主编:“你们这样捕风捉影,胡扯八道,要是冯滔告你们诽谤他名誉,你们不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吗?”
那个瘦猴子主编却厚着脸皮说:“我们就是要冯滔告我们,我们败诉了不就是赔几个钱吗?但是这一来,我们可就出名了,不但会变成陪都的第一娱乐大报,而且还会变成全国第一娱乐大报。我们是折小钱占大便宜。只要能赚钱,丢脸算个啥子?”
冯滔听到这话以后,只能是无奈的一脸苦笑。他当然不会出面把对方捧成第一娱乐大报,或者所是第一狗仔大报。
肖美玉知道了面纱美人的事情后,来电话询问冯滔,冯滔苦笑着说:“姐姐要是觉得我对不起姐姐,要是相信三流小报的炒作,是打我骂我,还是朝我开枪,就请便吧。”
肖美玉没有发火,只是温柔地说:“阿滔,我不会干预你的私事,我只是想问一下,我能不能与那位面纱美人和睦共处呢?”
冯滔赶紧安慰道:“姐姐多心了,我目前和她只是纯洁的朋友关系,我和她还没有发生性关系呢,真的没有啊。我和她究竟会走到哪一步,我现在自己也心里没底。我想说的是,我出门遇见了年轻的蜂蜜,她们都会请我签名,拍照,与我手挽手溜达一阵子。这个女孩也不过如此。不幸的是,我们遇见了狗仔。”
过了一段时间,面纱美人的炒作风平浪静以后,冯滔和枫再一次秘密约会时,冯滔苦笑着说:“我现在才知道看不见定律的可怕,有些男人专门骗色骗钱,有的还同时勾搭几个女人,大发桃花财。但是,却没有人看见。而我只是和你一起手挽手,被狗仔们这么一炒作,而且全zq的人都看见了,你这个面纱美人都居然是未婚先孕了,,而且还不止一次怀孕!看不见定律真的好恐怖呀!”
当然,冯滔并不知道,有些zq人比如特务鹰钩鼻等人就没有看见。前面说了,特务只关注危险分子,对于风花雪月或者说狗扯羊皮历来是根本不屑一顾的,其实也没有闲心关注。
枫叹息地说:“不仅个人,就是团体、政党、国家都得受看不见定律的制约。***屠杀共产党人,许多人没有看见,共产党反抗****外国人都看见了。rb鬼子屠杀中国人,许多外国人没看,但是中国人打死rb人,外星人都看见了!”……
现在,在林河前线的战壕里,冯滔回忆起枫说过的话,不禁十分唏嘘感慨。rb鬼子制造南京大屠杀,据***政府在抗战后的统计,遇难者有三十多万人,但是许多外国人没有看见。rb鬼子在广岛长崎吃了两颗原子弹以后,装出二战受害者的嘴脸,大肆渲染他们的所谓悲惨不幸,可以说,连外星人都看见了rb人的所谓悲惨不幸。
冯滔先后与两个女人有过离别。一个是肖美玉,另一个就是枫。与肖美玉离别,冯滔是主动的、自愿的,因为道不同不相为伴,所以也就没有什么难以割舍的感觉。而和枫的离别,冯滔是被动的,无奈的。他与枫是情投意合,志同道合,所以三年来,他一直对远隔千里的枫牵肠挂肚的。
离开zq以后,冯滔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枫。现在,冯滔不免思念起远方的枫。面纱美人,你在哪里啊,莫非,真的就在对面的蒋军阵地上吗?
就在这时,瘦小的叶津跑过来,气喘吁吁,充满稚气的圆脸上红彤彤的。“冯、冯营长,团、团长请、请你接电话。”
冯滔收起笔记本,掏出绣有南天竹花瓣的手帕擦擦额头上的烟灰,起身跟叶津走了。
附近战壕的的小毛眼睛一亮,轻轻地捅了一下旁边一位尖下颌青年战士,“小蒋,营长成天带在身上的那条手帕是不是他心上人的?她是干啥的,怎么一直不露面呢?”
小蒋脸上露出无所谓的神情,“小毛,当兵的只管叫干啥就干啥,其他的事不要多嘴。”
小蒋旁边的连长郭林笑了,“小毛,你着什么急?现在没到露面的时候,等到时候,还少了你们的喜酒吗?”随后他瞅了一下阵地前方,又笑了,“营长从前是地下党,没准呀,他那漂亮的伙计就在对面呢。”
第三十一章 两次接受采访(增补版)
这是一座江淮乡绅的宅院,高大的门楼两边连着红砖围墙,用青石板砌的三级台阶与木质门槛衔接得十分紧凑,台阶两边各摆放着一只青石狮子。最新章节全文阅读.门楼里边是两进宽敞气派的铺青瓦砌红砖的上房、厢房,以及显得比较幽静的后院。这套宅子现在已被***军队占用,大门口站着几个戴钢盔的持枪哨兵,两扇大门被敞开着,不时有***军人进进出出。
戴船形帽,穿美式咔叽夹克军服、佩带上尉肩章的年青女人拿着一张电报稿从前排西厢房出来,她二十多岁,齐耳烫发,皮肤白皙,五官标致,身材匀称。她是军部秘书刘雁。这会儿,她沿着回廊通道来到前堂门口,立正说:“报告。”
一个军官正坐在屋子中央的太师椅上,摆手说“进来。”他四十出头,长方脸,大鼻头,身材高大,黄呢子军服上佩带着两颗金星,他就是***74军军长,陆军中将唐金山。他的三七开发型梳得整齐油亮,上唇、下巴和两腮的胡须刮得干干净净,泛出青色,军服风纪扣紧紧扣着,军服上也不见皱折。
这会儿,他的两只手都放在八仙桌上,八仙桌对面坐着一个穿中尉军服、脖子上挂照相机的年轻女人,她是中央社记者徐励。她五官俊秀清丽,身段窈窕匀称,皮肤白嫩细腻。
唐金山见刘雁进来后没有立即开口,就说,“徐小姐是国防部新闻局和中央社委派到我们军的常驻记者,哦,徐小姐还有中尉新闻官的军方名义。所以,她现在不是外人。刘小姐,你有话就直说吧。”
刘雁走到桌前,高跟鞋一并,“报告军座,今天我军对林河的第四次进攻又失败了!”
“知道了。”唐金山对徐励两手一摊,两肩一耸,“你上次采访我,我是在这间屋子。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可我还在这间屋子。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你徐小姐刚才问我林河最新战况,瞧,刘小姐现在替我回答了。怎么写,随你的便吧。”
徐励白里透红的鹅蛋脸上平静地带着微笑,没有马上开口。
第二次进攻林河一开始,她就来74军担任常驻记者,今天,她来到唐金山指挥室采访唐金山,问起林河战况。唐金山玩了一句典型的外交辞令,“部队正在攻击前进,徐小姐将会得到最新战报。”
随后,唐金山又对徐励打趣说:“噢,徐小姐,你穿上军服,更有一番英武之美,不愧是国防部新闻局委任的中尉新闻官。”
徐励随即也客套地说:“感谢将军夸奖,军服是国防部特意发给战地记者的。其实我这也是徒有虚表。至于中尉新闻官,其实也是新闻局为了便于记者战地采访临时给的军方名义。”
唐金山笑着说:“徐小姐不要老是感觉自己是临时的,现在你已经是74军的人了。昨天,行营政工处的蒋处长打电话通知我,为了便于你徐小姐今后作为常驻记者在我74军的采访报道,准备让你兼任74军军部中尉新闻官,问我什么意见,我当然没意见了。噢,行营政工处的任职令很快就会发布下来。”
徐励也笑了,“感谢唐将军好意,那我以后恭敬不如从命。”她俩正说着,刘雁来了。
这会儿,唐金山低头只顾看摊在桌上的地图,一时没有说话。
刘雁放下电报,梳理了一下弯曲刘海,椭圆形小脸蛋上浮起一丝阴云,“咱们74军过去从未打过败仗,今年十月光复伪江淮共区原首府楚州也没遇到太大的麻烦。可如今却被这小小的林河城别住了马腿。上一次打了十三天没有成功,这一次到今天已经是第十三天了,要是还拿不下来,我担心共产党的报纸电台又要说您――”
“说我什么?”唐金山猛一抬头。
刘雁瞅了徐励一眼,迟疑了一下,没有开口。
唐金山摆手说:“徐小姐不是外人,刘小姐,你有话就直说嘛。”
刘雁这会儿大着胆子说:“说常胜将军唐金山又遭到了失败!”
“唔?”唐金山顿时脸色涨红,眼珠溜圆,嘴唇跳了几下,但是却没有再吭声,而是颓丧地垂下头,无奈地吁了一口气。
刘雁的话,戳到了唐金山压抑在内心深处的一块隐痛。
十月初,唐金山的部队攻占了江淮共区首府楚州,休整了十几天以后,19日,部队又向林河攻击前进。当天,在未遭****激烈抵抗的顺利情况下,先头部队就轻易地进占了林河县南部一部分地区。第二天,就在这间大屋子里,他接受了一些记者采访。当时,踌躇满志的他趾高气扬地对记者们说:“女士们先生们,你们现在已经是在林河县的土地上采访我了,我军此刻正在向林河县城攻击前进。自从我军光复楚州以来,****已是惊弓之鸟,丧家之犬。我军所到之处,****纷纷望风披靡、土崩瓦解。几天之内,我军即可光复林河。”
说到这里,他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得意地挥了一下手,“噢,10月31日是蒋先生六十大寿,我74军将用光复林河的捷报向蒋先生祝寿。”
身穿灰色细布长袖连衣裙的徐励和十几位记者坐在两排太师椅上一边听唐金山讲话,一边握着钢笔在笔记本上记录。坐在徐励旁边的是一位比她大几岁的女记者,她中等个子,细长眉、细长眼角、双眼皮,穿着暗绿色细布长袖旗袍,外罩白色棉马甲,留着时兴的烫发,她是中央日报记者尚小琴。
这会儿,趁唐金山停顿的间隙,尚小琴抬起头问道:“唐将军,我听说,林河的风味小吃很有地方特色。请问,您作为林河的新主人,是否很快就会在林河县城招待我们品尝林河风味小吃呢?”
唐金山一听这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他坐下来以后,脸上还带着笑容,“尚小姐放心好了,要不了几天,你们就可以在光复后的林河县城尝到美味的林河小吃。不过嘛,你们只能是第二批食客,而第一批尝到林河小吃的食客,则是为光复林河立下汗马功劳的我军将士。”
当时还有三位美国记者和一名英国记者参加采访,听完唐金山的计划以后,四个外国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其中一位穿着灰呢子西服套裙、金发碧眼的美国女记者艾琳?温斯顿开口,操着不太流利的中国话说道:“唐将军,我感觉你对战局的估计过于乐观了,虽然最近****军队由于军事失利退出了楚州,但是如果因此认为****军队在走向覆灭,显然是下结论为时过早。我离开南京之前,巴尔高特将军告诉我,目前****军队丢失楚州以后,在军事上仍然具有一定的反击能力,请唐将军注意这一点。很遗憾,刚才唐将军对此却是满不在乎。中国的传统建筑都是房屋大门门口安装一道横木门槛,无论中国人还是外国人在进大门的时候,如果不小心,就会被门槛绊倒。现在,唐将军就是只看见了林河县城的饭店里的餐桌上摆放着诱人的食物,却没有注意到饭店门口还安装了一道门槛。唐将军这样麻痹大意的,会被门槛绊倒的。”
唐金山愣了一下,随后又堆出装起来的笑脸,“我很欣赏艾琳小姐的西方人的直爽,至于、至于阿伦小姐提到的门槛嘛……”
“通通通”,突然响起的一阵急促的炮声从远处传来,正巧打断了唐金山的讲话。
听到炮声,唐金山脸上露出了真心的笑,“哦,大家都听到了吧,这是我军炮兵正在用105毫米榴弹炮轰击****的门槛。艾琳小姐说得对,不把****的门槛打掉,我当然不会冒冒失失地去林河县城的饭店吃饭的。请大家放心,我军一定会打掉****设在林河县城的门槛。”
第三十二章 唐金山的耻辱(增补版)
几天后,按照唐金山的部署,蒋军74军依仗优势火力向林河县城发起强攻,守卫林河的****第十师边打边退。(.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23日,蒋军推进到林河大堤,还一度把****的大堤防线撕开一个口子,突击队趁机攻入县城,但是遭到****的顽强抵抗。关键时刻,****第一师、第六师突然赶到,蒋军招架不住,不仅被赶出县城,还被赶出大堤。
此后,74军与28军再次发起两轮进攻,均遭失败。26日夜,****发起全线反击,到29日,对蒋军形成三面夹击态势。唐金山害怕陷入****合围,慌忙命令部队紧急后撤。31日,林河战斗以****的胜利宣告结束。
战斗结束后,共产党立即对此进行了大力宣传,除了宣传林河保卫战的胜利是江淮解放区军民送给朱德六十寿辰的祝寿礼物,还特意提到一件事。唐金山曾对记者们吹嘘说,他的部下就是第一批在县城品尝林河小吃的食客。他这话随即登载在《中央日报金堰版》等国民党官方报纸上,并且被共产党人看到了。于是,共产党的报纸《江淮报》在战后登载了一张照片,一些蒋军被俘官兵围坐一起吃林河特产油饸子,不远处就是林河城门楼。照片旁边的文字说明是“蒋军常胜将军唐金山的部下正在林河县城品尝林河小吃”。这一期报纸的头版头条就是《闲话蒋军常胜将军唐金山》。
这份公开出版的共产党报纸很快就被国民党的情报人员获得,并转送陈墨崧那里。随即陈墨崧下令,再把报纸转送给到唐金山那里,请他好好看看。[]行营通讯兵赶到楚州把报纸转给唐金山的时候,他正在接受尚小琴的采访。唐金山看到共产党的报纸后,自然是尴尬恼火了。当时他两手哆嗦,眼睛喷火,脸色铁青,嘴唇发白。
但是,就在唐金山的几位部下都脸红脖子粗地叫嚷要给****一点颜色瞧瞧的时候,他却没有气急败坏地把报纸撕了,而是当着大家的面,默默地把报纸工整地折叠好,装进一个文件夹里。他当年在黄埔军校学习时,他的教官,也就是现在的陈墨崧曾经对学员们说,你们今后作为带兵人,要能听进去部下和别人批评的话,即使是遭遇对手的恶意羞辱,也不要意气用事,而是应该冷静下来,认真想一想怎样反击对方。
但是此事并没有就此拉倒。第三天,《中央日报金堰版》头版头条刊登了尚小琴和徐励写的文章《驳斥****林河大捷谣言,还原林河激战真相》。文章说,最近共党大造谣言,大肆吹嘘所谓林河大捷,颠倒黑白,扰乱国人视听。我们作为亲临林河战场的战地记者,有必要揭穿谣言,还原事实的真相。
按照两位记者的描述,10月19日,****74军突袭林河南部军事要地八仙镇,歼灭****五千余人。军长唐金山将军随即亲临八仙镇,制定了近日夺取县城的新计划。而****不甘惨败,于是铤而走险,纠合重兵于20日夜围攻八仙镇。唐将军根据战场出现的新变化,果断决定暂停原定的夺取县城的计划,改为在八仙镇就地歼灭****主力。我军随即与共军展开多日激战。期间,****虽多次逼近我前沿阵地,但是都被我军英勇击退。为了吸引调动敌人,74军和28军一部分部队先后于23、24、25日分三次穿过共军阵地间隙,奔袭林河县城。其中25日奔袭对****打击最大,我突击队成功攻入城内。****害怕县城丢失,被迫于26日夜从八仙镇全线后撤。我军乘胜追击,歼灭****万余人。奔袭县城的我军部队在完成预定任务后也奉命回撤,57师特务连连长为掩护部队转移,率少数官兵阻击****,歼灭****千余人后全部殉国。11月1日,我奔袭部队在八仙镇以北与我八仙镇派出的接应部队胜利会合,随即平安返回八仙镇。
两位记者说,共党报纸电台吹嘘的给朱德祝寿的寿礼其实都是共党地下人员从国府控制区的几个专门倒卖****物资的走私犯那里高价买来的,然后移花接木,冒充所谓林河大捷的战利品。所谓在县城吃饭的****战俘都是****强行抓来的匪区百姓,他们穿的****军服也是从走私犯那里买来的。
唐金山看了文章以后,真是哭笑不得。整个林河战斗期间,八仙镇根本没有打过大仗。19日凌晨,74军先头部队进至八仙镇南面,遭到****阻击。部队即刻停下来呼叫自己人予以火力支援。在国民党空军和炮兵对****阵地长达三十分钟的火力覆盖以后,蒋军74军先头部队才小心翼翼的接近****阵地,发现****已无踪影,随后顺利地进入了八仙镇。11月1日,****在击退蒋军主力以后,一支****部队曾经追击到八仙镇北面,在与八仙镇的蒋军发生短暂交火后就停止前进,随即后撤,蒋军由于攻击县城失败,也没有出镇追击。但是经过两位记者这么一番生花妙笔,八仙镇反倒成了林河战斗的主战场,三次攻击县城失败反倒成了策应八仙镇防御的牵制性行动。
更让唐金山纳闷的是,那两个记者和其他一起来林河采访的记者,按照唐金山的撤退部署,已经在30日随同74军的后勤单位、伤员先期撤回楚州了。唐金山没跟她俩提过11月1日发生在八仙镇北面杨树林的短暂交火,她俩却居然把八仙镇战斗写的如此有声有色,倒像是身临其境似的。
又过了几天,唐金山才从江北行营一位熟人那里获悉,共产党那份羞辱唐金山的报纸,不仅被陈墨崧看到了,也被老蒋看到了。老头子自然很恼火,就打电话追问陈墨崧,要他就此给一个交代。陈墨崧接电话的时候正在接受徐励的采访,放下电话后,陈墨崧赶紧问徐励有何良策,徐励就和尚小琴写了一个所谓战地记者亲身经历,由陈墨崧送交老蒋。老蒋看过以后只说了一句“走私犯真可恶”就没有再追问了。随后,这篇文章见报了。
虽然徐励和尚小琴的文章替唐金山解了围、遮了丑,虽然共产党的报纸电台以后也没有就所谓走私犯贩货和所谓假冒战俘问题再表态揭穿,但唐金山内心却极度郁闷沮丧。攻击林河失败,这对自尊心极强的唐金山来说,是无法抹杀的耻辱。只有拿下林河,唐金山才算真正洗刷这个奇耻大辱……(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棋盘上的跳马(增补版)
现在,刘雁旧事重提,唐金山自然又是一番尴尬恼火了,当然,和上次看共产党的报纸一样,他没有暴跳如雷。(.棉、花‘糖’小‘说’)
“是呀!”唐金山这会儿托起下巴,神情有点伤感,“人家现在有资格嘲笑我们。但我们,却要为夺取林河做最坏打算,现在,74军已经不存在
男兵和女兵、战斗员和非战斗员的区别了!我们每个人都要准备着去跟共党拼刺刀。刘雁上尉,到时候你敢不敢端起枪去冲锋呢?”
“我?”刘雁一愣,脸上的红晕与口红交织在一起。她看了看自己肩章上的三道杠,犹豫了一下,刚才已经岔开的两只高跟鞋又“啪”地并在一起,“我是军人,军人随时准备牺牲!”
唐金山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笑容,“很好,谢谢你。”随后,他又对徐励苦笑着说:“徐小姐,你是要写新闻报道的,真实的情况你都看见了,怎么写林河战况,我无权干预。你要骂我你就骂吧,只要你们社长同意就行。”
徐励微笑了一下,“将军如何评价对面的****?”
“这是一个很厉害的对手!”唐金山摇摇头,脸上还是一副苦笑的样子,“用共产党的话说,这是一支久经考验、英勇善战的老部队。据共产党方面材料说,该部诞生于******领导的南昌暴动,跟朱德上过井冈山,跟******打过游击,走过两万五,打过平型关。部队番号几经变动,现在的番号是所谓‘江淮解放军第一师’。师长常戈,一员勇将。政委罗志平,是个二七年以前入党的老党员,他还兼任所谓江淮解放军的政委。第一师现在下辖两个旅……”
“等等,”正在记录的徐励插话问,“您刚才说****第一师参加过平型关战役,可据我所知,江淮****由新四军江淮军区整编而来,平型关战役是八路军打的,这是怎么回事?”
唐金山笑着解释说,早在抗战初期,共产党就有一个很大的战略意图,想把全国的****连成一片。1938年年底,共产党派出大批八路军从山西挺进冀中、山东,与当地共党武装汇合。1940年,八路军又从山东南下,越过陇海路,与南方的新四军汇合。1941年皖南事变后,共产党为了给新四军争名分,把陇海路以南的八路军全部改称新四军,这个江淮第一师就是当年从山西平型关跑到淮河长江的八路军的一部分。
“噢,是这么回事。”徐励换了个话题,“将军,我想去前沿采访一线官兵,可以吗?”
“你最好别去,”唐金山摆了摆手,“子弹是不长眼睛的,你得注意安全呀。”
徐励笑了,“将军,据我所知,您的部队里有很多女兵,比如这位刘小姐,还有――”
“报告!”一个清脆的话音打断了徐励的讲话。
“进来。”唐金山回头应了一声。
一个肩章上扛两道杠的女兵走了进来,她二十出头,细高挑,瓜子脸,大波浪烫发披在肩上,腋下夹着公文包。见她进来,徐励又抓住了话题,“还有这位中尉机要员陈书香小姐,还有其他女兵,按照您刚才的决定,她们将要直接拿起武器,去攻击****的阵地。她们这样在枪林弹雨里穿行,时刻都有危险。您担心我的安全,难道就不担心她们的安全吗?你刚才也说了,我现在也是74军的人,那么我也应该和她们一样端起枪去跟****拼刺刀。”
唐金山淡淡地摆摆手,“她们和你不一样。”
原来,徐励的军衔和刘雁、陈书香是有区别的,虽然她们都是职务军衔,但却分属两类。刘雁和陈书香属于现役军人,她们的名字连同职务军衔都要存入上一级军事机关江北行营的现役军官档案,江北行营根据档案核发她们的薪饷和其他福利待遇。而徐励虽有职务军衔,却不属于现役军人,属于文职。颁发职务军衔的军事机关只在档案里保存一个空洞的任职令,徐励并不在军事机关领取薪饷,她的薪水仍由中央社支付。所以,唐金山可以要求现役军人刘雁准备端起枪直接去冲锋陷阵,却不能对文职人员徐励提出同样要求。
这会儿,唐金山不再理会徐励,起身向陈书香走去,“什么事?”
陈书香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电报,“陈长官来电催问林河战况。”
唐金山接过电报,看都没看,随手扔在桌上,歪着头说:“告诉陈长官,我军正在稳步推进,前锋已逼近林河大堤。”
陈书香抄好电报稿,把文件夹和钢笔送给唐金山,他接过笔潦草地在文件夹上签了名。
“徐小姐,我累了,想一个人呆一会,你走吧。”唐金山打了哈欠,揉了揉太阳穴。
“徐小姐,请。”刘雁摆了一下手,徐励只得不情愿地站起来,合上笔记本,跟着刘雁、陈书香一起出去了。
三人来到院子里,刘雁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粉盒,打开盖子,取出一支口红笔往嘴唇上抹口红。徐励注意道,她那粉盒盖子里安了一块小镜子,镜子旁边贴了一张一寸黑白照片,那是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的半身照片。
“刘小姐,这是你的男朋友吗?”徐励笑眯眯地问。
刘雁脸色有点发红,赶紧合上粉盒收到口袋里,“不!他是大明星冯滔先生,不过,我倒真希望他是我的男朋友。可惜呀,他三年前神秘地失踪了!”
“噢?这么说,你是蜂蜜了?”徐励脸上仍然带着笑。
刘雁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知道蜂蜜的?”
徐励哈哈大笑,“大明星冯滔谁不知道?他演话剧演电影,演得好,戏迷影迷也就特别多。冯滔的戏迷、影迷,简称冯迷,谐音不就成蜂蜜了吗?”
陈书香也笑眯眯地拍拍徐励肩膀,“大记者,不瞒你说,我也是蜂蜜。你呢?”
徐励显然对这个陈年刑事案没兴趣,翻了翻眼皮,“我看过他的戏,不过,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那时我就没被他迷住,如今嘛,哼哼。”
这时,一个肩章上戴两朵梅花的高个子军官走进院子,刘雁、陈书香赶紧立正敬礼。
“二位小姐,不必多礼。”那军官一面还礼,一面笑着说:“你们可是见官大一级哟!”
刘雁也笑眯眯地说,“张营长,您是中校,我们都是尉官,不给您敬礼就乱了规矩。”
“您就是特务营营长张立江中校吧,”徐励脸上带笑,马上又抓住了新的采访机会。“我是中央社记者徐励,我在中央日报上见过您的照片,您在抗战期间立过很多战功。今年十月,您在光复楚州的战斗中立了头功。此次林河之战,您是否会再立新功呢?”
“啊,这个嘛……”张立江发觉这个看似简单的话题其实并不好回答,他转了转小眼睛,笑眯眯地玩了句外交辞令:“军人从来都是想着立功。”然后,他赶紧转身上了大堂。
陈书香拉了还想追问的徐励一把,“别问了,咱们走吧。”
刘雁也说:“外面街上有不少摆摊的,我和陈小姐现在正好都有空,我还想喊着田小姐一块去瞧瞧热闹。要是他不想去,咱们三个就一块去吧。”
徐励没有表示异议。随后,三人一起走出前院。
张立江进门后,唐金山对他摆了一下手,示意他走近桌子。“林河之战,我们吃亏就吃在硬碰硬上。以往我们总以为****只会打游击,不能打硬仗,可从这几次战斗来看,他们打硬仗也是挺厉害的。因此我们要改变战术,不要再硬碰硬,要选择****薄弱环节作为突破口,一下子插进去,致他于死命!”说着,他握紧拳头狠狠地捶了桌面一下,光当一声,在这清静的屋子里特别响亮。
“那么****薄弱环节在哪里呢?我仔细研究了一番,在这――”说着,他伸手指了一下地图上标的“乌泥塘”,“这里河沟纵横,池塘密布,还有大片沼泽地,地形十分复杂,不利大部队运动。因此,这两次林河之战,我们都没有向这里出击。也正因为这样,****也一直没有在这里设防。现在我决定,由军部特务营、153团组成突击队,穿过乌泥塘,直扑林河城,聚歼****于林河城下。这次行动的代号就叫棋盘上的跳马。”
说到这里,唐金山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张营长,特务营是此次行动的前锋和尖刀,成败就看你们的啦。为了确保成功,我是高度保密,现在只有你我两人知道行动部署。等一会,于团长来了,他将成为第三个知情者。张营长,你要注意,部队在到达乌泥塘之后再宣布行动内容。在没有到达林河城以前,不准暴露行踪,要保持无线电静默,明白吗?”
“明白!”张立江双脚一并,随后又眨眨眼,“也许是我神经过敏了,刚才那个姓徐的小娘们问我话的时候,我总感觉她像是在套我的口风?”
“噢?”唐金山转了转眼珠,随即笑了。“你多心了。刚才你自己都不知道我要找你干什么?那小娘们紧她套,又能套出啥子?何况记者问话也是挖新闻线索。既然是哇新闻线索嘛,当然免不了要套你的话了。好啦,赶快行动吧!”
唐金山在与张立江握手时感觉到自己的手颤抖得很厉害,他明白他这是在冒险。
第一次攻击林河的时候,74军下属的57师特务连组织一支四十多人的突击队,由连长亲自带队,于25日发起强攻。在炮兵和空军的火力支援下,突击队于黄昏时刻占领了林河大堤,随后又逼近县城南门,还爬过城墙攻入城内。不料由于守城的****拼命反击,突击队和后续部队被隔断,突击队全部战死。当时,唐金山还没有来得及使用军部特务营,****就于26夜开始全线反击,唐金山只好下令总撤退。
现在,唐金山自己都感觉到,军部特务营插入共军侧翼,无疑是一场比上次57师特务连更冒险的赌博。赌赢了,自然是皆大欢喜。但是如果赌输了呢?目前得到的情报是****在乌泥塘没有设防。但是****打仗一向是神出鬼没的,这个情报如果是来自****的战术伪装,那么就意味着****其实是在那里巧妙地布置了一个看不见的陷阱,那么张立江和他的特务营无疑就是自投罗网,最后就是全军覆没。
尽管特务营这次插入乌泥塘面领着巨大的风险,这次跳马行动倘若跳不好就极有可能人仰马翻,但是唐金山还是决定破釜沉舟,冒险做一次赌博。因为,目前他已经没有别的好牌可以打出去了。成败与否,就看这次跳马行动了。
张立江在同唐金山握手的时候,感觉心脏跳动得特别快。他早已知道同行57师特务连连长十月下旬在林河县城“为党国尽忠”的噩耗,现在这个跳马行动无疑也是重走那位连长的老路,搞不好就和那连长一样下场。但是作为军人,他别无选择。此时他就像象棋棋盘上的过河小卒,没有退路,只能前进,只能去做一次危险的跳马。(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南天竹紧急送情报(增补版)
74军军部外面的大街上一溜有一百多个贩子摆摊,虽然国共双方正在附近激战,但这显然没有妨碍他们赚钱。(.)这74军在国民党里自称为****精英,军纪好于杂七杂八的兵痞子,买东西都是按价付钱,商贩们自然乐意和他们做生意。
商贩们的货物以吃为主,变蛋、松花蛋、咸青皮(即咸鸭蛋)、炒花生、油炸蚕豆、柿饼子、花生糖、冰糖球(即冰糖葫芦)、三刀子、麻花、馓子、烧狗肉、卤牛肉、烧鸡等等,除了熟食,还有米面蔬菜、鸡鱼肉蛋等生鲜食品。
徐励、刘雁、陈书香一边缓步走着,一边欣赏两边摊贩们的货物。她们在走到一个卖烤红芋(即红薯)的摊位前停下脚步,简易制作的封闭式烤炉的圆形炉口四周摆放着几个已经烤好的红芋,看上去松软的红芋外皮渗出一些近似透明的黄色红芋汁,红芋汁已经凝固在红芋外皮上,十分诱人。一个很大的烤红芋被掰成两半,发黄的红芋瓤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甜气味。三个女人显然被烤红芋吸引住了,相互小声嘀咕了一下,各自挑了了一个烤红芋,然后各自掏钱付给红芋贩子。
黑瘦的红芋贩子就是地下交通员老胡,这会儿他在目送徐励、刘雁、陈书香等几个****女顾客离开后,就装模作样地数钱。突然,他打开一张对折的钞票时发现里面夹个小纸条,顿时一愣,下意识地四周扫视一下
这时候,附近有个卖冰糖球的青年贩子在转悠。(.)他肩膀上扛着一根圆条形的木棍,棍子顶端绑扎着一圈秫秸,秫秸上插着几十支用竹丝穿的冰糖球。老胡看见冰糖球贩子,赶紧咳嗽一声,喊道:“大栓,给换一下零钱。”
大栓会意地走近老胡,老胡刚才那张夹着纸条的钞票递给大栓,并使了个眼色。大栓收起钞票,又从怀里掏出三张小面额钞票,递给老胡。随后,大栓一边吆喝着“卖冰糖球哟,酸酸甜甜的冰糖球哟。”一边抬腿往街外头走。
“回来!卖冰糖球的。听见没有?叫你回来。”一个中尉军官突然在大栓身后喊了一声,他跟前还有两个少尉军官,三个人腰间都挂着手枪。
那军官一喊,吓得老胡本能地一哆嗦,他紧张地暗叫糟糕,莫非,那几个家伙发吸纳了什么破绽吗?
大栓这时也吓得眼皮跳了一下,他想到这街上到处都是蒋军官兵,此刻逃跑无疑是愚蠢的。于是,他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紧张情绪,强作镇静地转过身子。
那个中尉摆摆手,“拿三个冰糖球。”
大栓松了一口气,上前走了几步,从木棍秫秸上取下三支冰糖球,陪着笑脸递给中尉。
三个军官一人接了一支冰糖球,其中一个少尉还掏出一张钞票递给大栓。
一看是这么一回事,老胡这才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大栓收了钱以后,不敢再吆喝了,赶紧转身抬腿往街外走去……
三个多小时后,这张纸条出现在罗志平手里,罗志平四十刚过,身材中等偏上,高颧骨,厚嘴唇。此时他坐在林河附近一户农家土坯房里的一张圈椅上,靠着在窗前的方桌,打开纸条,上面用钢笔写着,“一小时前,唐金山先后单独召见特务营营长和153团团长,谈话内容不祥。随后特务营和153团先后出动,去向不明。南天竹。”
看完情报,罗志平吃惊的从圈椅上站起来,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嘴巴张得老大,却没有出声。南天竹是潜伏在敌军内部的一位我方地下情报人员的代号。此时,南天竹冒险发送这样一份紧急情报,自然是非同小可。敌军特务营秘密出动,必然是针对解放军阵地的某个漏洞。一旦他们突破这个漏洞,必然是震撼全线,危害全局。
想到这里,罗正平慌忙低头扫视了一下桌上的军用地图,一时也看不出来哪个位置出了漏洞。这下,罗正平额头冒汗了,紧张的心仿佛都要跳出嗓子眼。敌人究竟会从什么地方发起偷袭呢?
此刻,屋子里异常清静,桌上,一只马蹄表正快速转动着细长的秒针,并不时发出令人窒息的响声,哒哒哒。窗外,从远处不时地传来刺耳连续的爆炸声,轰轰轰。
张立江特务营在乌泥塘的水里吃力地穿行。
特务营号称精英中的精英,装备完全美式化。官兵们头戴暗绿色美式m1钢盔,身穿黄色美式咔叽外套。武器根据特务营执行突袭任务的特点配备的都是轻便速射型的,m1a1汤姆冲锋枪、勃朗宁轻机枪、巴祖卡火箭筒、m2a1火焰喷射器等。
张立江在抗战时期曾经多次带部队从鬼子阵地侧翼插入鬼子腹地,大胆偷袭敌人,并取得成功。但是这次潜入****防区,张立江却感觉跟以前偷袭鬼子明显不同。****在这里打了多年游击,对这里的一草一木远比鬼子熟悉的多。如果他们要是在这里设下埋伏,那么他和特务营都会面临灭顶之灾。
上一次打林河,特务营没有来得及参战。这一次,因为是第一次潜入****腹地,官兵们都很紧张。大家一面涉水穿行,一面小心地注视着眼前干枯发白的芦苇丛。携带冲锋枪的士兵全都平端着枪,手指勾着扳机,时刻保持着准备射击姿势。虽然气温回升,但隆冬季节的天气依然寒冷。士兵们被冻得浑身发抖,嘴唇发白,一个劲地哈白气。
一个瘦小的士兵四周扫了一眼,芦苇叶子大都脱落,顶端原本丰满的纺锤式淡黄色苇絮因屡遭寒风侵蚀已变得稀疏凋零,整株芦苇现在几乎成了光秃秃的细长杆了。尽管如此,但成片的芦苇荡仍然密密麻麻,里面根本看不见什么。发黄浑浊的水面漫过胸脯,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不时有一两只水鸟从头上掠过,发出唧唧的叫声。此刻,这里出奇得宁静。
“妈哟!”那士兵一伸舌头,“共产党要是在这芦苇荡里打埋伏,我们可就全给人当活靶子瞄了!”
“混蛋!”在他身后的张立江端起汤姆式冲锋枪狠狠地捅了他后背一下,小声呵斥道:“不许放屁!二牛子你听着,再放屁老子就崩了你!”接着他又回过头,对后面的士兵小声说,“谁也不许说话,快点跟上!”(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突遭袭击(增补版)
江淮第一师师部设在城南郊的一座破庙里,炮弹炸弹不时落在附近爆炸,发出刺耳的响声,升起滚滚黑烟。(.无弹窗广告)
后院西厢房里,三名干部正在查看墙上地图。第一次林河保卫战的时候,是谷雨亲自指挥的。这一次,谷雨不在林河,他派了司令部参谋卫仪来协助常戈。
“师长,今天上午十点以后,敌人停止了进攻,改成了打炮。这和敌人上一次失败很相象,攻不动了,改打炮。打累了,就连炮也不打了。等我们发起反攻,他们就慌忙撤退了。”大约三十岁的大嘴巴参谋卫仪脸上十分高兴,腮帮子一跳一跳的,“师长,等敌人停止炮击,我看我们就可以上报首长,第二次林河保卫战获得胜利。”
二十多岁的大眼睛师部参谋任琦点了点头,眼睛放光,随后又很遗憾地说:“可惜呀,我们现在兵力少,要不然,这会儿像上次保卫战那样,再给敌人一个乘胜大反攻,战果无疑会更辉煌。”
年近四十的常戈没有马上表态,他开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连日苦战使中等身材的他显得有些瘦长,饱满的脸庞也消瘦了,两道粗黑的眉毛格外显眼,布满血丝的大眼睛显得更大。
“嘀玲玲”,桌上电话响了,卫仪拿起电话,“喂,我是卫仪,你是……谷司令员!”他赶紧捂住话筒,小声说,“师长,谷司令员从西线打电话找你。”
常戈马上接过电话,操着四川口音说:“谷司令员,我是常戈。”
在电话线的另一端,西线指挥部,年约四十、瘦小精悍的谷雨操着湖南口音说:“常师长,我是谷雨,你那里怎么样啊?”
常戈回答:“司令员,唐金山那龟儿子已经暂时停止了进攻,现在只是打炮。[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谷雨脸上露出了微笑,“第一师辛苦了,告诉你们,我们这边已经完成了战役展开,下一步就要有好戏唱了。常师长,你们现在压力大不大?要是压力大了,你们就把部队撤下来休整休整。”
常戈回答:“感谢司令员关怀,战士们士气很高,压力是可以顶住的。”
常戈放下电话,来回走了几步,然后微笑着说:“我看唐金山也没啥子咒要念了,等敌人停止炮击,就可以宣布:第二次林河保卫战取得胜利!”
卫仪转身要走,外面进来一个干部,他赶紧立正敬礼,“罗政委,”
罗志平一进来就扬着手里的纸条,操着湖南口音说:“老常,南天竹送来的情报。”
“啥子?”常戈看过纸条后吃了一惊,“难道、难道唐金山发现了我们的防线有啥子漏洞吗?”他赶紧走到墙边,紧张地查看着地图。
卫仪看过纸条,转身问罗志平:“南天竹为什么不早点报告?”
罗志平瞪了他一眼,“同志,亏你还干过地下工作呢。干地下情报工作只能利用合法身份搜集情报,再利用合法身份传递情报。超出了合法界限去蛮干,不仅搞不到情报,相反,还会白白暴露自己,造成无谓的牺牲。另外,敌人也不是笨蛋,情报泄露了,他们会追查泄密渠道。地下党的同志既要搞情报,还要叫敌人追查不到自己头上。”
“不好!”常戈指着地图上标的“乌泥塘”,脸色一变,“这里地形复杂,不利于大部队通过。我们在这里没有布防,敌人准是钻了这里的空子!卫参谋,师里还有预备队吗?马上开到乌泥塘。”
卫仪双手一摊,为难地说:“没有了!今天上午七点,敌人差点从东南方向撕开一个口子。为了堵这个口子,最后一个连的预备队都用上了!”
“嘀玲玲”,桌上电话响了,常戈赶忙抓起话筒,“我是常戈,喂,你是谁?”
话筒里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师长,我是二团六连长孙金成,不知从哪儿冒出大股敌人,起码有上千人,他们向林河北关扑来了,我连正在组织抵抗。师长,请赶快给我们派援兵!”
常戈脑子嗡的一下,差点晕过去,他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恼怒,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孙连长,我是常戈。请你坚持住,无论如何不能叫敌人冲进县城!我这就给你派援兵。”
放下电话,常戈看着卫仪,果断地说:“卫参谋,命令离县城最近的冯滔老一营,立即把阵地交给友邻部队,火速赶到北关,务必堵住敌人!”
乌泥塘,153团官兵们正在芦苇荡里穿行,他们的穿戴与特务营相同,武器除了与特务营一样的部分外,还有全部使用7.62毫米子弹的m1伽兰德半自动步枪、m1卡宾枪、m1903步枪、勃朗宁m1917水冷式重机枪,以及57毫米m18、75毫米m20无后坐力炮、60毫米m2迫击炮、81毫米m43a1迫击炮。37毫米m3战防炮和75毫米m1a1山炮,所有重装备都是每一样被分解拆卸成几个零部件,每个士兵扛一个,一起参加了水中行军。此时,宁静的芦苇荡里只有官兵们涉水的响声和喘息声。远处,密集的枪声爆炸声响个不停。
中等个头、宽下巴的团长于大新不顾泡在水里的寒冷,扯着嗓子大叫:“弟兄们,特务营已经干起来了,我们团要尽快赶上,好争头功!”
一个扛57毫米无后坐力炮的小个子士兵从他跟前经过,因一脚踩滑,身子趔趄了一下,眼看要倒在水里,于大新赶紧扶住他。那士兵站稳脚跟,继续往前赶。于大新旁边一个上尉看后面一溜士兵都是扛火炮零部件和弹药箱的,就焦急地说:“团长,水里行军本来就慢,再带上重装备,就更慢了。我看,干脆扔了重装备,轻装前进吧。”
“你懂个屁!”于大新冲他一瞪眼,“没有重装备,还能拿脸对****进行火力压制吗?”
林河城北郊,解放军趴在田埂上,对蜂拥而来的蒋军进行顽强阻击。一时间,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蒋军以班排为单位,组成散兵线队形,分梯次向解放军阵地发起攻击。每两个士兵之间的间隔6至8米,一面射击,一面利用地形向前跃进,实施冲击。虽然不时有人被对面射来的子弹打倒,但其他人仍然继续向前攻击。
解放军阵地上,一个解放军干部直起腰大声呼喊,“同志们,我们一定要坚持住,坚持就是胜利!一定要――”话音未落,敌人一发炮弹呼啸着飞过来,轰的一声,落在旁边爆炸,被黑烟包裹的那个干部身子摇晃了一下,倒下了……
敌人的炮弹继续呼啸而来,蒋军炮兵穿过乌泥塘之后已迅速把所有被拆卸分解的火炮组装调试完毕,开始装填炮弹进行压制射击了。轰轰,刺耳噪杂的爆炸声不停地响着,气浪掀起的泥土、水花在空中四下飞舞,一股股粗黑的烟柱纷纷从解放军阵地上突突地升起。与炮弹结伴而来的是蒋军各类轻武器射出的密集火流,解放军反击的火流与之交叉混杂,在空中组成了闪烁的多层火网……(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无可奈何的紧急撤退(增补版)
第一师师部,脸色阴沉的常戈低着头,紧皱着眉头。[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本来,经过十三天苦战,今天将要赢得第二次林河保卫战的胜利了。但是,恰恰在这个节骨眼上,老冤家唐金山偏偏给他玩了个冷不防的心跳!他怎能不窝火呢?
更窝火的是,敌人这次偷袭乌泥塘给解放军的危害比上次攻击林河县城还严重。上一次,敌人虽然两次攻入县城,但从总体态势来说,还是正面平推,解放军只是一面受敌,而且还有充足的预备队应付突发事件。
而这次,敌人是从解放军防线的侧翼打开缺口,兵力单薄的解放军守备部队见敌人来势凶猛,只好边打边退。敌人很快占领林河县城北关。敌人这次偷袭,吸取了上次攻打林河冒失进城反被解放军挫败的教训,在占领北关之后,没有马上向城内纵深攻击前进,而是迅速占据北关有利地形转入防守。此后解放军进行三次反击,都没有奏效。
现在,解放军无法打退进占北关的敌人,正面又同时遭受敌人主力攻击,这样,唐金山精心策划的跳马行动就对解放军形成了前后夹击的危险态势。而麻烦的是,常戈手里已经没有成建制的预备队了。
这会儿,他心情沉重地对眼前面面相觑的卫仪和几位参谋说:“命令全师各部队,立即撤出现有阵地,转移到五里沟、孙家台、白果集一带,撤退时注意保持交替掩护,防止被敌人抓住尾巴。”
“林河城就这么丢了?”卫仪瞪大了眼睛,还有些不甘心。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任琦也接了一句,“不撤不行吗?丢了县城可是不得了的重大损失呀。”
“现在要紧的是,第一师别丢了!”常戈牙根一咬,“再不撤退,敌人会在五小时以内把我们合围起来!那样损失就会更大!这件事我负责,赶快行动吧。”
卫仪把目光转向站在常戈旁边但职位比常戈高的罗志平,显然希望罗志平出来制止常戈的决。但是罗志平虽然脸色阴沉,也不情愿放弃林河,但此刻,他还是坚决地说:“有意见以后再说吧,现在是必须执行常师长的命令!”
原本有条不紊的师部顿时变得杂乱起来,干部战士们纷纷叠图纸,收电话线,搬箱子。任琦双手抱着一摞文件材料,往火盆里一扔,原先微弱的蓝色火苗顿时变成一团火焰,又大又高,还不住地吐着黑烟。
林河城郊,解放军第一营阵地上,解放军正在奋勇阻击敌人。解放军已经击退了敌人三次进攻,这会儿,面对敌人的又一次进攻,一营在营长冯滔指挥下,把蒋军放到阵地前沿后突然一起开火,蒋军士兵猝不及防,纷纷倒下。后面的士兵慌忙就地卧倒,不敢继续前进,还主动匍匐着向后退缩一些。
利用敌人不敢继续前进的机会,一些解放军战士小心翼翼地爬到被打倒的蒋军士兵跟前,拿起对手丢在地上的冲锋枪,冲后面的敌人一阵横扫。遭到攻击的蒋军士兵吓坏了,连滚带爬地退缩得更快。敌方军官见情况不利,只好扫兴地下令停止进攻。
此时,处于战斗间歇的阵地上,格外地寂静,多处火苗还在燃烧,不停地吐着一股股黑烟。
一队穿杂色服装,佩带武器、背着背包的男女沿着阵地交通壕,弯着腰低着头从展示四门跟前穿过,他们是林河县委县政府的干部。
一个弯眉毛,小嘴巴,穿灰色衣服,留着短发的年青女干部走到手拿望远镜正在观察前方敌情的冯滔跟前,轻轻喊一声,“冯营长。”
冯滔回头一看,是县委助理员丁香。冯滔在县城救下的那个小女孩,就是转交给她的。
冯滔赶紧拉着丁香弯腰进入战壕内侧的防炮洞,这个防炮洞非常狭小,只能容下两三人。
这会儿,冯滔轻声问:“小丁,林河城要发起,我们一应现在奉命掩护全师撤退,你们接到上级通知了吗?”
丁香点点头,“还在第一次林河保卫战前夕,上级就指示我们,如果要放弃林河,县区两级机关就要组织武工队,就地开展敌后游击战,为此我们还都突击接受了军事训练。我那时就已经被任命林河县第三武工队的指导员了。”说到这里,丁香苦笑一下,“耽搁了两个月,我这个指导员现在终于走马上任了。”
冯滔见她神情有些黯然,就安慰道:“现在的困难是暂时的,只要我们主力还在,我们还会打回来的的。”此刻,他又想起一件事,“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
丁香笑道:“已经交给她姥姥了。”随后,她又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冯滔,“冯营长,我在白区就是你的蜂蜜,现在,请你给我签个名,写两句,好吗?”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
冯滔接过笔记本,掏出钢笔在空白页上写道——“赠战友丁香同志:一时进退,兵家常事。青山犹在,火种不熄。坚定信心,保持勇气。冰雪必融,春风终至。今朝离别,后会有期。冯滔题。”
丁香看了笔记本后,冲冯滔微笑着点点头。收起笔记本以后,她见冯滔脸上被硝烟熏黑了,就掏出手帕给冯滔轻轻擦脸。在把冯滔脸上的黑灰擦干净以后,丁香依旧瞅着冯滔,突然,她上前抱住冯滔,并用嘴唇贴近冯滔脸颊,深情地吻了一下。
偏偏这时候,叶津的小脑袋出现在防炮洞洞口,看见了这一切,惊讶得目瞪口呆。
丁香也发现洞口有人了,顿时羞红了脸,慌忙背过身子。
冯滔赶紧转脸问道:“小叶,有事吗?”
叶津也赶紧回答:“营长,敌人好像又要开始进攻了。”
冯滔赶紧钻出防炮洞,猫腰走到战壕边,探出脑袋,拿起望远镜瞅了瞅,然后小声对身边几个干部说,“沉住气,等敌人靠近了再打,等到天黑,我们就转移。”
丁香这时也钻出防炮洞,对冯滔说了声,“冯营长,我该走了。”
丁香刚走两步,突然就听一股尖厉的怪叫声从远处飞来。冯滔赶紧惊叫一声,“不好,敌人打炮了!”
说着他赶紧跑到丁香跟前,一把抱住她并把她就地按到,紧接着,又用自己的身体压在丁香身上。霎时间,一发炮弹在离他俩一米远的战壕边上爆炸了,“轰隆”,巨大的气浪掀起的的泥土四下飞溅,眨眼间,就盖住了冯滔和丁香两人……
叶津顿时尖叫起来,“营长!”他刚上前跨出两步,后面的郭林一把拽住他,呵斥道“回来,你不要命了?”
他不容叶津分说,抱住叶津,紧靠战壕内壁就地蹲倒。转眼间,又是一发炮弹在战壕边上爆炸,爆炸气浪掀起的泥土又一次四下飞溅……(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战局犬牙交错(增补版)
江北行营,一个身穿美式夹克军装,佩戴上尉肩章、头戴船形帽,身材窈窕的年青女子手里捏着两份电报,走出后院的报务室,快步往前院陈墨崧的指挥室走去。(.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她就是行营秘书孙芸芸,因为她走得太快,紧贴着细长脖子的烫发都跟着飘扬起来。高跟鞋踩在砖墁地上,发出急促清脆的响声,吧嗒、吧嗒。
孙芸芸走进陈墨崧的大厅时,被门口的松木门槛绊了一下,她整个身子都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
正趴在八仙桌前低头看地图的陈墨崧抬头看见孙芸芸摇摇晃晃的,就冷漠地说:“孙小姐,作为军人,首要的就是沉着。出了什么事呀,这么慌里慌张的?”
孙芸芸赶紧立正,但还是眼睛发光,脸色涨红,高耸的胸脯极速地一起一伏,“陈、陈长官,好、好消息,林、林河光、光复了,共、****正、正在溃逃。”
“唔?”陈墨崧却没有兴奋,他依旧冷漠的看着孙芸芸,“孙小姐,上次我们打林河,部队都两次攻进城里,可结果呢?一时的便宜不能算作胜利。”
孙芸芸赶紧走近八仙桌,把两份电报都放到桌上,声音不再急切了,“唐军长来电说,我军是从****侧翼接近林河县城的,并且已经牢牢地占领了林hb城门,****害怕被包围,现在已经全线溃逃了。哦,这还有空军发来的电报,据空军空中侦察,证实****大部队已经逃出县城向西北方向逃窜。”
陈墨崧拿起两份电报,仔细看完后,丢下电报突然站起来,两手拄着桌面眼睛放电,脸颊抽搐,“好,很好。想不到,你谷雨也有今天啊。”他随后对孙芸芸一摆手,“告诉唐军长,叫他乘胜追击,坚决咬住住****这个第一师,争取消灭他们。”
孙芸芸说声“是”,转身往外走。刚走到门槛,正好何金进来,因为两人步子都快,相互都撞了一下。
神情焦急的何金顾不上给孙芸芸赔不是,赶紧对陈墨崧扬了一下手里拿的电报,“陈长官,不好了,西线急电。”
陈墨崧接过电报看完后,脸色突然煞白,赶紧低头看了一下地图,然后抬起头大声吼道:“马上给钟军长发报,叫他赶紧突破****封锁线,一分钟也不许耽搁!”
说到这里,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咚”的一声响了起来。
几辆吉普车从远处开来,开到林河城跟前停下。现在,林河城上内外站满了荷枪实弹的蒋军官兵,城头上竖着一面青天白日满地红旗。黄昏时节,夕阳正在西下,落日的余辉把林河城区染成像血一样的红色。(.)
站在城门洞的张立江和于大新看见第三辆车上下来满面春风的唐金山,赶紧上前立正敬礼。
“于团长、张营长,你们又一次荣立了大功,这太好啦!”唐金山分别跟两人握了握手,兴奋得眼睛发亮,“我已上报陈长官和国防部,给你二人请功,你们将获得云摩勋章,祝贺你们。”
两人齐声回答:“感谢军座栽培!”
张立江还有点遗憾,“可惜让****第一师在我军包围圈合龙以前逃掉了。”
“虽然只夺取一座空城,但此战的政治军事意义仍然是很大的。”唐金山一边巡视城墙,一边得意地对张立江等人说,
“林河是江淮历史名城,又是新四军1944年对日反攻时攻占的第一座城市。当时,共党报纸电台发表一篇尖酸刻薄的社论,说‘正当****在hnhn战场可耻溃败,将大片国土丢与日寇之时,新四军却收复了被日寇侵占多年的江淮重镇林河。***在溃败时不仅丢失国土,而且把几十座放满武器弹药的军火库也丢给了日寇。如果这些军火交给八路军新四军,那么早已把游击战扩大到北平tjsh南京城下的八路军新四军就会很快夺取这些比林河还大的大城市,进而加速抗战胜利。但是***宁愿把这些武器送给日寇去侵略我国,也不愿意让八路军新四军拿去收复失地。’哎呦,措辞好恶毒呀!今天光复林河,我们总算解气了。”
这时,他苦笑一下,“当然了,倘若****当时没有豫湘桂大溃败,那篇社论也就不会有了,如今剿共也不至于这么吃力喽!”
“将军过目不忘,见识高远,颇有文人雅士之风!”同行的徐励一边给唐金山拍照,一边拍了唐金山一个顺水马屁。
唐金山似乎对徐励的双拍(拍照和拍马)不感兴趣,没有接腔,他的眼光扫到墙上的标语“蒋军必败,我军必胜”时停了下来。
“卑职刚才光顾搜捕残敌,没来得及铲掉****标语。”张立江发觉他在长官面前出了个可大可小的差错,慌忙解释,“我这就派人……”
“先别急,”唐金山对张立江摆摆手,然后站到标语跟前,挺直腰杆,背起双手,“徐小姐,你要把墙上标语和墙边的我军士兵都拍下来,登在报纸上,让共产党看看。”
“好,别动,笑一笑。”徐励按动了快门。
“报告,”刘雁走到唐金山跟前,“美国顾问来了。”
三辆吉普车和一辆道奇卡车从远处驶来,其中第二辆和第三辆吉普车的车头都插有一面星条旗,这个小型车队到了城门口也停下了。
从第一辆吉普车上下来两个头戴钢盔、手拎冲锋枪的蒋军军官,其中一个佩戴中尉军衔肩章,钢盔下露出几缕弯曲的烫发刘海,紧身的美式咔叽夹克军装勾勒出饱满的****,这个穿军装的女人是江北行营督察处特勤组的组员高元丽。
高元丽和一个男少尉下车后,最后面的道奇卡车上随即也下来二十个同样戴钢盔、拎冲锋枪的士兵,他们迅速围着第二辆和第三辆吉普车站好。高元丽对那个少尉呵斥道:“林河虽然光复了,但是城内可能还有零星的残余****,你们一定要保护好美国朋友。美国朋友要是出了闪失,你能长几颗脑袋?”
那个少尉慌忙点头答道:“是,卑职绝不敢失职。”随即,他慌忙走到第一辆吉普车跟前。
这会儿,从第一辆插有星条旗的车上走下来三个穿军服的美国人,走在前面的中年男子人高马大,肩章上扛着两颗金星,后面两个肩章上扛着两道槿树干(美军上尉标志)。
“你好,唐将军。”前面的美国人操着有些生硬的中国话说。
“你好,巴勒将军。”唐金山招呼道。
“亲爱的将军,祝贺你刚刚取得的胜利。”巴勒脸上洋溢着笑容,“你的胜利证明了共产主义可以被武力消灭。”原来,他是主张武力****的死硬派,对一些美国政客提出的和平演变共产主义势力的想法十分恼火。
“我们有些美国人被共产主义的扩张吓坏了,说什么对他们只能用冷战的方法。毫无疑问,这种容忍共产主义的主张是对他们的投降。遗憾的是,连我一向尊重的马歇尔将军也赞成冷战主张,他还说服杜鲁门总统把冷战定为美国外交政策,这太糟糕了!现在好了,我可以拿你的胜利去批驳那些悲观主义者……”
站在一边的二牛子小声问张立江:“营长,那美国人叫啥名字?”
“美国陆军少将哈里?巴尔高特,美国顾问团的。”
“哈……”二牛子咧嘴笑了,“营长,那家伙叫顺了嘴,不就成了哈巴狗了吗?”
“鬼东西!”张立江忍不住笑了。
二牛子还在瞅着洋人,“营长,他明明叫巴什么来着,可军长刚才怎么喊他疤瘌?”
“那是他的爱称,洋人的爱称就像咱中国人的小名,但跟中国人的小名又不完全一样。中国人不兴在公开场合喊小名,洋人越是在公开场合喊他爱称,越显得你跟他亲近。”
二牛子又问了一句,“那洋人刚才说冷战是啥意思?”
张立江眨巴着眼珠子,“大概是洋人的洋招安吧。”
巴勒和唐金山从张立江和二牛子跟前走过,两人立正敬礼,二牛子说:“您好,疤瘌将军。”
巴勒转身看着二牛子,眨了眨蓝眼睛,高兴地说:“谢谢你叫我的爱称,亲爱的士兵。”
巴勒走后,二牛子得意地晃晃脑袋,“营长,我刚才叫他疤瘌,他还乐呢!”
“混小子!”张立江抿着嘴。
这会儿,从第二辆插星条旗的车上走下两个女人,穿美式暗绿色军用咔叽外套和褐色长裤的艾琳和穿咔叽夹克军装和长裤的尚小琴。尚小琴的肩章上佩戴着上尉标志三道杠,她现在也是国防部新闻局委任的新闻官。
唐金山迎上前,首先跟艾琳握手,小心翼翼地说,“艾琳小姐,承蒙您的忠告,我现在终于扫平了共党埋设在林河县城的门槛。”
艾琳眨着蓝宝石一般的眼珠子,得意地点点头,“唐将军,我祝贺您现在的胜利,并希望您能够继续保持胜利。”
唐金山高兴地点点头,随后,他又向尚小琴摆摆手,“尚小姐,我现在作为林河的新主人,可以荣幸地邀请您和您的朋友品尝林河小吃了。”
尚小琴微笑着点点头,“感谢唐将军盛情邀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会儿,刘雁见唐金山与巴勒、艾琳、尚小琴正在交谈,就凑近徐励,小声说:“共产党好像不会主动攻击美国人的,这个尚小琴害怕遭遇共党的偷袭,就特意乘坐美国人的车。说句不好听的,这就是怕死。”
徐励微微一笑,没有吭声。她这会儿在注视着高元丽,高元丽的五官单个看并不漂亮,扫帚眉、小眼睛、单眼皮、长脸,但是这些不好看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就歪打正着地拼成了一张说得过去的美人脸。
与其他人有说有笑不同,高元丽除了刚才给那个少尉训话,就一直没有再说话,眼睛不停地四下扫视着,神情老是一副严肃样子。
这时候,陈书香夹着公文包匆匆走来,刘雁迎上去,“什么事?”
陈书香说:“有份急电要面交军长。”
刘雁故意咳嗽一下,唐金山对巴勒点下头,转身走过来,陈书香拿出一封电报,神情焦虑地说:“刚刚接到69军邓军长发来的急电,69军在徐楼县的任河圩陷入重围,邓军长请求我部救援。”
唐金山一惊,慌忙摆手说:“回电邓军长,说我马上赶到。”
“来不及啦!”陈书香沮丧地摇摇头说,“69军的电报还没拍完,电台信号就中断了!”
“什么?”唐金山打了个寒战,他颤抖着手接过了电报,他感到电报纸格外地沉,上面写着――
“唐兄:我在徐楼任河圩陷入重围,请……”(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奇怪的战争(增补版)
任河圩战场上,硝烟弥漫,火光冲天。[.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成千上万穿灰色军服的解放军战士开始了冲锋,他们手执武器欢呼着,奔跑着,跨过田埂,跨过鹿砦,跨过壕沟,就像涨潮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扑向蒋军阵地。
张皇失措的蒋军官兵像溃堤的河水,四下奔逃,抱头鼠窜,几个军官挥舞手枪想阻拦溃逃,但是哪里还拦得住?他们最后也被潮水般的溃兵冲散了,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被溃兵们裹挟着往后退,阵地上,到处都是被遗弃的火炮、枪支、汽车,无人驾驭的军马到处乱跑,不时冲倒一些惊慌失措的溃兵。一些炮兵还想往迫击炮里装填炮弹,但还没来得及把炮弹装进炮口,就见几匹受惊的军马狂奔过来,连人带炮都被军马撞倒了。
一排炮弹打来、爆炸,一面蒋军军旗被爆炸气浪掀翻在地,旗面上靠近旗杆的白底竖条上工整地写着“陆军第六十九军”……
还是在那间农家小屋里,那个年轻的女播音员拿着稿子,满脸通红地对着话筒说:“江淮人民广播电台,现在播送重要新闻,我英勇的江淮人民解放军与兄弟部队黄淮人民解放军全力配合,胜利地进行了任河圩战役,一举歼灭国民党69军两万一千多人,击毙敌中将军长邓寅奇,创造自卫战争爆发以来,我军一次战斗歼灭敌人一个整军的范例,这一战役标志着我军战术技术水平跨上了一个新台阶!”
江北行营,坐在太师椅上的陈墨崧听完共产党电台的播音后,拧起旋钮关闭收音机,回头瞅着站在跟前的文达、何金、孙芸芸,神情忧郁,语调很伤感,“11军和69军距离最近,互为犄角。[.超多好看小说]如果钟军长奋力救援的话,69军的悲剧应该是可以避免的吧?你们说,是不是呢?”
陈墨崧说对了,蒋军的窝里斗问题一直是困扰蒋军的一个致命伤。虽然老蒋也多次说过要精诚团结,但是这话对于制止窝里斗陋习,可以说没有神马收效。国民党军人的这种奇怪的战争让许多这个人外国人都感到困惑不解。
虽然陈墨崧说的是大实话,但是他眼前的三个人听见这话,还是吃了一惊,互相瞅瞅,都感觉这个话题十分敏感,那个见死不救、只顾保存自己实力的军长是个红得发紫的天子门生,来头很大。对那个军长说好说坏都有麻烦,于是都没有开口表态。
这会儿,陈墨崧的语气又变得十分平静:“****在跟我们进行着一场奇怪的战争,一方面,他们在西线丢了林河、逸城,另一方面,他们却又同时在东线却吃掉了我69军,你们如何看待这场奇怪的战争或者说这两件事呢?”
何金与孙芸芸咬着嘴唇,不敢说话。
文达想了想,慢吞吞地说:“据我了解,****过去分散打游击的时候,城市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包袱。所以,他们根本不留恋城市的丢失。但是现在,从****这几次作战来看,****开始集中兵力打大仗了。对于任何军队来说,打大仗都需要城市作为必不可少的后勤保障基地。从****守楚州和两次守林河来看,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情愿放弃城市的。目前****在江淮还有两座县城,如果把这两座县城也拿下来,****就失去了重要的后勤基地,最后就只有撤退或者分散打游击了。”
陈墨崧眨了眨眼,没有立刻说话。
孙芸芸看了文达一眼,忍不住说:“如果****分散打游击,那样不就搞得国府四处不得安宁吗?”
文达笑了,自信地晃晃脑袋,“我现在倒是真心希望****分散打游击,要晓得,今天的中国不再是卢沟桥事变之前的中国了。”
孙芸芸一愣,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文达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
陈墨崧听明白了,无声地点点头,露出一丝微笑。
一直沉默的何金开口了,“过去****没有吃掉我一个建制军的战例,现在他们却能做到了,这说明****的作战能力确实有一个极大的跨越,今后跟****作战务必要小心谨慎为好。”
陈墨崧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林河西北边缘的一个小村子,常戈、罗志平等人此刻坐在村口的草堆上,相视无语。他们已经得知主力在西线打了一个大胜仗,但是作为东线负责人的他俩却没有特别的喜悦。因为,他们为配合西线作战在东线执行的牵制性任务没有获得满意的圆满结局,导致林河和邻近的逸城都被蒋军占领。这就使得解放军的活动区域大为缩小,给今后的作战行动无疑带了消极影响。也就是说,解放军在取得胜利的同时,也遇到了严峻的考验。
这会儿,旁边池塘原本平静的水面掀起阵阵波纹,水塘边的大柳树光秃的树枝也晃动起来,起风了。
望着摇曳的树枝,罗志平陷入了沉思。
今年4月,罗志平和谷雨乘坐美军飞机离开江淮解放区,飞抵当时中共中央所在地延安,向中共中央汇报工作,请示任务。(作者注:1947年以前,美国在中国扮演了一个非常奇特复杂的角色。一方面,他们支持国民党******,并为******打内战提供军火,直接运送军队到达内战前线。另一方面,美国又希望对中国共产党实行和平演变。因而抗战胜利后,美国政府摆出中立公正的面孔,在国共内战之间充当调停人。因为是调停人,美国也会满足共产党的一些要求,比如派军用飞机接送共产党的干部来往于延安和重庆、南京、北平之间或者来往于各解放区之间。)
在延安,中共中央主席******告诉他俩,现在从内线获得各方面的情报都表明,国民党******集团根本没有兴趣跟共产党搞和平民主,他们准备依仗军事上的优势发动全面内战。由于共产党与国民党在军事实力对比上处于劣势,所以对于能否战胜******,党内党外都有人忧心忡忡。你们认为,共产党能够在军事上战胜国民党吗?
谷雨回到下榻的窑洞后思考了一整夜,就在油灯下,坐在炕桌前写了一个书面报告,准备送交主席。(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谷雨对战局的研究分析(增补版)
谷雨在报告里认为,国民党的军队表面上很强大,其实本质却十分虚弱。(.)从国民党的抗战历史就不难看出,经过八年抗战,国民党军队的整体战斗力不仅没有提高,反而更削弱了。把1945年8月鬼子投降前的正面战场国民党军队对日作战的战线跟1938年10月对日作战战线一比较,就会发现,国民党军队的对日战线不仅没有前进,反而大幅度退缩了不少。其中最大的一次战线退缩就是1944年国民党豫湘桂战场的可耻大溃败,1945年虽然国民党在正面战场取得一些胜利,部分战线有所前进,但是另外一些战线还是继续退缩。到8月鬼子投降前,国民党对日战线既没有恢复到1938年10月广州武汉沦陷时的状态,也没有恢复到1944年4月豫湘桂大溃败之前的状态。对于国民党对日战线的退缩,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证明国民党军队战斗力的严重低下。
谷雨说,如果国民党对日战线在鬼子投降前能够恢复到豫湘桂大溃败之前的状态,那么现在要跟国民党打仗,无疑会面临着巨大的风险,但是现在这个风险并没有。相反,国民党在抗战时期的可耻表现倒是暴露出国民党军队的三大致命伤。
第一个致命伤就是国民党内严重的懒汉思想。国民党身为四万万人口的执政党,却从未想过依靠自己的力量保卫国家,老是依赖来外国人保护自己。1931年九一八事变时,国民党政府公开告诉国人,要请英法控制下的国联出面调停制止日本鬼子的侵略,结果国联通过的不痛不痒的决议对日本鬼子一点作用也没有。[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卢沟桥事变爆发后,国民党当局又希望1922年华盛顿公约的发起国美国能够联合公约其他签字国出来遏制鬼子侵略,但是美国等国对于鬼子侵略又是只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空话。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美英对日参战以后,国民党当局觉得今后可以依靠美国打败日本了,就可以趴在大后方坐等抗战胜利了。这种老是依赖洋人保护自己的懒汉思想造成的恶果就是,国民党对日作战时不敢积极寻找发现有利战机,不敢主动进攻鬼子,不能掌握战争主动权,老是打防御战,也就老是被动挨打。
抗战期间,国民党军队虽然自称打了二十二次会战,但是除了1944年对滇缅战场的反攻以外,其余的会战都是防御战。这终老是打防御战的尴尬情况,对于国民党即将开始的内战绝没有任何好处,因为国民党现在要打内战,就得主动进攻,而国民党绝大多数部队都没有进攻战的经验。
第二个致命伤就是国民党军队各部队之间合伙意识太差。抗战期间,国民党每次会战少则十几万,多则百万。这么多部队一起参战,但是国民党军队却不能相互协调配合、分工合作,有效发挥集体的优势。在战场上,各部队总是各自为战,最后大多是被人数较少的鬼子各个击破。
第三个致命伤就是国民党军队内部浓厚的窝里斗意识。国民党军队早在全面抗战之前就多次发生国民党打国民党的大规模内战,全面抗战以后,这种窝里斗经过改头换面还是经常发生。不但国民党中央军与地方军之间、各地方军之间,大搞窝里斗,就连国民党中央军之间也是搞窝里斗的。1943年11月,国民党的余程万部队守卫常德,1944年6月第十军方先觉部守卫衡阳。虽然这两个部队都是国民党中央军,但是其他负责增援的国民党中央军将领不愿意看到余方两人一战成名,在增援时故意出工不出力,导致余程万、方先觉分别在坚守16天和47天后老是见不到援军到来,最后是,一个弃城突围,一个为了保全部下生命选择投降。
谷雨说,正因为国民党存在三个致命伤,所以,他们军事上的强大只是表面上的,而他们的本质却十分虚弱。他们现在发动内战,对他们来说在军事上是要承担巨大风险的。而我们只要利用好国民党的三个致命伤,就可以在军事上战胜国民党。
谷雨还说,虽然国民党打不好合伙的仗,但是国民党军队以军、师为单位单打独斗,特别是重要据点防御战,还是很难对付的。谷雨建议,在与国民党开战初期,要避免攻击对方守卫的重要据点,重点是打击野外运动之敌。在以后武器装备改善和战斗力水平提高了,再尝试攻打敌人的坚固据点。
谷雨还分析,国民党军队虽然基本上没有进攻战的经验,但是国民党现在兵力还是占绝对优势,他们进攻解放区时必然是多路进攻,而兵力较少的解放军现在只能集中兵力打击其中一路,不可能把所有进攻的敌人都拒之门外,这样,未遭到打击的其他敌人就会趁虚占领当面的解放区土地。也就是说,内战初期,解放区不可避免地要丢失一些土地。因此,全党都要对内战初期的暂时困难要有清醒的认识和足够的应变准备。
谷雨写好报告以后,征求罗志平的意见,罗志平没有异议。这份报告就这样送交中央了。
报告送交后的第三天,******在枣园住所接见了他们俩,对他们说,国民党是一意孤行要打内战了,你们那里靠近南京,是国民党进攻的重点目标,你们就早点回去准备应战吧。既然战争初期一些地方需要放弃,你们就要像抗日战争时期打鬼子那样,在敌占区确保每个县都有一个游击大队,每个区都要有一个不少于五十人枪的游击小队或者游击中队。还要把县区两级党政机关干部组织起来,成立武工队,每个县都要有几个武工队。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敌占区的人民感觉到共产党还在,八路军还在。那些家在敌占区的部队干部战士知道家乡还有游击战争存在,就不会出现大的情绪波动。
此后不久,两人率随行秘书、参谋、警卫员乘坐美军飞机,飞回江淮解放区首府楚州。
飞机在飞到楚州上空时,天正下着雨,一个美军机组人员操着生硬的中国话告诉他们,飞机的一根油管突然爆裂了。这突发的意外让机上的中国人几乎都紧张起来,谷雨倒很镇定,还安慰大家沉住气。过了一会,一个满头大汗的机械师走出驾驶舱,告诉大家,故障已经排除了。随后,飞机开始俯冲、减速、滑翔,领受着风萧萧、雨纷纷、雾蒙蒙的欢迎,平稳地降落在楚州城南的简易机场上。
为了答谢美军机组人员的保驾护航,谷雨与罗志平商定,在楚州城内的白鹤楼饭馆招待他们。(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谷雨对美国人秀英语(增补版)
白鹤楼饭馆二楼餐厅,众人围坐在一张大圆桌上,谷雨罗志平等人坐在东侧,美国人坐在西侧。(.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外面还在下着雨,雨点打在木格子窗户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还不时响起冷风的嗖嗖声。而屋子里,却是气氛热烈。谷雨端着酒杯,笑眯眯地对机长乔治?赫伯特中校等五名机组人员说:“这次顺利往返延安,多亏了你们一路辛苦,谢谢你们,在此,我敬你们一杯。”
长着鹰钩鼻、高颧骨的乔治十分高兴地说,“能够为共产党的名将谷将军服务,我和我的同事深感荣幸。如果可能的话,我们希望今后再为谷将军提供服务。”
谷雨也高兴地说:“谢谢。诸位美国朋友对于我们的帮助,我们是不会忘记的。将来,我们共产党人写历史的时候,我们会把抗战胜利后美国朋友对我们共产党的帮助写进去的。”
几个美国人都听明白了,他们一起举着酒杯向谷雨点头,然后把酒喝了。
谷雨的两位参谋卫仪和苏宏不满地皱起眉头。他俩凑近谷雨,卫仪小声说:“美国政府对于国民党的帮助要比这个大得多。”苏宏也小声说:“美国人其实脚踩两只船,一方面支持老蒋,另一方面也不希望与我党完全撕破脸皮。”
谷雨意味深长地小声说:“你们记住,美国政府绝不会只踩国民党的船。他们愿意踩我们的船,对我党来说,总比不踩要好吧。现在朝鲜分成南北两部分,北朝鲜一直跟美国什么瓜葛也没有。一旦南北朝鲜爆发战争,我敢肯定,美国会很快一边倒地帮助南朝鲜,包括派出军队直接与北朝鲜作战。作为军人,你们看,是同时和两个敌人打仗好呢?还是先争取一个敌人中立,等收拾好另一个敌人,再从容应对那个先前中立的敌人的可能进犯为好呢?当然,我们也还是要同时准备和两个敌人打仗的。”
两个参谋这下不吭气了。
之后,宾主双方一边吃饭,一边闲聊。聊到开心处,谷雨兴致勃勃地用英语朗诵了一首英国诗人拜伦的诗《linestodyweeping(致一位哭泣的淑女)》――
weep,daughterofaroyalline,asire\''sdisgrace,arealm\''sdecay;
ah!happyifeachtearofthine,couldwashafather\''sfaultaway!
weep―forthytearsarevirtue\''stears―,auspicioustothesesufferingisles;
andbeeachdropinfutureyears,repaidtheebythypeople\''ssmiles!
(为父王的耻辱,王国的衰颓,你尽情哭泣吧,皇家的公主!
啊!但愿你的每一滴泪水能洗掉父亲一桩错处。(.棉、花‘糖’小‘说’)
你的眼泪是“美德”的眼泪,将为这多难的岛国造福;
人民将会在未来的岁月,以笑颜回报你每一滴泪珠。)
几个美国人听了不由得都瞪大眼睛,“哎呀,想不到,谷将军的英语这么流利?”
谷雨笑着解释说,他过去在湖南上过一个教会学校平民中学,所有的课程都是用英语授课的。随后,他又用英语朗诵了一段《美国独立宣言》――
weholdthesetruthstobeself-evident,thatallmenarecreatedequal,thattheyareendowedbytheircreatorwithcertainunalienablerights,thatamongthesearelife,liberty,andthepursuitofhappiness.
thattosecuretheserights,governmentsareinstitutedamongmen,derivingtheirjustpowersfromtheconsentofthegoverned.
thatwheneveranyformofgovernmentbesdestructiveoftheseends,itistherightofthepeopletoalterortoabolishit,andtoinstitutenewgovernmentyingitsfoundationonsuchprinciplesandorganizingitspowersinsuchform,astothemshallseemmostlikelytoeffecttheirsafetyandhappiness.
(我们认为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造物者赋予他们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
为了保障这些权利,人类才在他们之间建立政府,而政府之正当权力,是经被治理者的同意而产生的。
当任何形式的政府对这些目标具有破坏作用时,人民便有权力改变或废除它,以建立一个新的政府;其赖以奠基的原则,其组织权力的方式,务使人民认为唯有这样才最可能获得他们的安全和幸福。)
乔治等人的眼珠子瞪得溜圆,差点迸出眼眶,“上帝啊!谷将军您,您都会背诵出独立宣言?”随后,乔治伸出大拇指夸奖说:“我在重庆听国民党政府官员说你们的军官是如何如何的粗鲁粗野,但是现在看,至少谷将军就是一个非常文雅、非常有学识的绅士。”
谷雨摆摆手,玩了一个中国式的谦虚。
乔治喝了一口酒后,眨着眼睛看着谷雨,“你们中国人说话喜欢绕弯子,谷将军背诵美国独立宣言的片段,显然不是为了朗诵而朗诵吧?”
谷雨哈哈地笑了,“中校先生,你看,现在的国民党政府是不是就是美国独立宣言说的那种破坏人民自由幸福的政府呢?你们美国人把美国独立战争说成是americanrevolutionarywar(美国革命战争),现在国民党已经大举进攻我东北解放区了,这场发生在东北的局部战争很快就会发展成为全面战争。对于我们中国共产党人来说,这场全面战争也就是chineserevolutionarywar(中国革命战争)。”
乔治笑了,他摆摆手,说着生硬的中国话,“no,no,你们和国民党的战争,跟我们美国独立战争没有可比性。我们美国当时是为了争取国家的独立自由,而你们之间是内战,也就是说,是中国人打中国人的战争。”
谷雨微笑着说:“中校先生应该知道,站在英国人的角度看,美国当时是英国的领土,你们的独立其实就是对英国的背叛,所有参加独立战争的人其实都是分裂英国的叛乱分子。而且谋求独立的还不是美国的土著人和黑人,全是说英语的美国白人,美国白人在血缘上和文化上都是属于英国人的范畴。更重要的一点就是,美国宣布独立时,英国并没有承认美国。也就是说,在英国人看来,当时发生的战争其实就是英国人打英国人的战争。中校先生,你不否认这一点吧?”
乔治点点头,“谷将军说得对,可是我们美国最后还是让英国政府承认了我们美国。”
谷雨也点点头,“就法律角度来说,1783年英国承认美国之前,美国人仍然是英国人。所以,英国政府1783年对美国的承认并不能否认1775年至1781年的战争是英国人打英国人的战争属性。”
乔治眨了眨眼,“谷将军的意思,是说你们和国民党的战争其实就是你们中国共产党的独立战争?”他特意用汉语说“独立战争”。
谷雨摆摆手,“只能说相似,但还是有重大区别的。你们美国独立战争的目的是脱离英国,而我们中国共产党并不想,也从来没有想脱离中国。”(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战争的几个结局(增补版)
停顿了一下,谷雨又说:“美国独立战争后来得到了法国、西班牙等国的大力援助,而且法国正规军的参战对于战争的最后胜利还是起到了决定性作用。[.超多好看小说]是这样的吧?中校先生。”
乔治点点头。
谷雨接着说:“中校先生,我想问个问题,如果法国正规军不参战,美国独立战争会是什么结局呢?”
乔治摇摇头,“我没有研究过这个问题,谷将军研究过吗?”
谷雨笑了,“据我分析,如果法国不参战,美国独立战争会有两个结局,第一个是你们失败了,英国重新控制美国。独立运动的领导人和骨干成员大概会被英国当局当做危害英国的叛乱分子受到惩办,甚至被绞死吧。”
乔治和他的同事互相瞅瞅,然后又一起瞅着谷雨,“那么谷将军说的另一个结局是什么?”
谷雨眨眨眼,“美国胜利了,英国也承认美国了。不过,英国的承认是有条件的。这个条件就是,最早组成美利坚合众国的十三个州必须得有一部分土地让英国占有。这部分土地可能是一个州、甚至几个州,或者十三个州都分别划出一些土地给英国。总之十三个州绝不可能完好无损地脱离英国。当然,从萨拉托加战役后的军事态势来看,第二种结局的可能性很大。至于实际上战争结束后,美国还得到了阿巴拉契亚山以西、密西西比河以东的大片土地,可以说就是法国人帮美国人从英国人手里夺来的。.”
乔治疑惑地看着谷雨,“将军是如何得出这样的结论呢?就是,没有法国人参战,十三个州在战争结束后将有一部分被英国占有。”
谷雨笑了,“爱尔兰,根据爱尔兰的例子。爱尔兰过去也是英国殖民地,爱尔兰人为了争取国家独立,1919年也爆发了独立战争。当然,这场独立战争没有外国军队参战。1922年,英国政府经过与爱尔兰独立运动方面的讨价还价,允许爱尔兰南部二十六个郡脱离英国,但是北部六个郡仍然被英国占有。我听说很多爱尔兰人强烈反对让英国继续占有北部六个郡,但是独立运动的领导人出于种种考虑,接受了英国人的这个方案。由此,我得出结论,如果没有外国军队参战,美国独立战争也只能和爱尔兰独立战争一样,总得让英国人占有你们一部分土地,方可获得英国对美国独立的承认。”
乔治点点头,然后又狡猾地挤挤眼睛,“谷将军,如果没有我们美国军队的参战,请问,你们中国与日本人的战争会是什么结局呢?”
乔治的话让在场的中国人都吃惊地瞪大眼睛,张大了嘴巴,却一时说不出话来。无论是共产党人,还是国民党人,或者其他中国人,在当时和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一直沉浸在这样的喜悦里――中国人经过八年艰苦的全面抗战,最终打得日本鬼子无条件投降了。至于没有外国军队参战,中国人民的抗战究竟会是怎样一个结局,很少有人认真反思过。
此刻,屋里异常清静,外面连续不断的风声、雨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呜呜”、“哗哗”。雨点打在窗户上和瓦楞屋顶上,发出清脆持续的响声,“吧嗒吧嗒”。
谷雨皱着眉头,神情凝重起来,“这个问题,我专门研究过,如果没有美英和苏联军队的参战,坦率地说,我们中国的抗日战争会有这样的结局,一是中国战败,大部分汉族地区地区被日本占领,一些少数民族地区在外国挑动下趁机宣布独立。第二种结局就是,由于中国人民的顽强抗击,日本鬼子被迫与中国签订一项条约或者协定,在规定的期限内携带武器撤出所有占领的中国领土。但是,要日本鬼子在1945年无条件投降,集体放下武器,可以说,想都不要想。”
乔治和他的同事们得意地互相瞅瞅,又一起冲谷雨点了点头。
这会儿,谷雨又叹了一口气,“国民党方面现在总是吹嘘是他们赢得抗战胜利,诬蔑共产党只会游而不击,躲在敌后做大做强。而铁的历史事实是,如果没有我们共产党,国民党在1941年以前就会与日本鬼子签订一个丧权辱国的条约协议,那样,战争就是以日本鬼子的彻底胜利宣告结束。那样你们美国和日本的关系也就不会在1941年7月以后出现恶化,从而引发太平洋战争。但是对于中国人民来说,这样的战争结局会导致东北无法收复,内蒙古也会丢了。日本鬼子虽然会象征性地撤出一些占领的土地,但是一些战略要地仍将被鬼子占领。而这样的战争结局也会导致我国边疆一些少数民族地区在外国的挑动下宣布独立,这必然会引发中国国土又一轮的一连串丢失。”
在座的美国人再一次点了点头。
停顿一下,谷雨脸上又露出自豪的微笑,“你们也注意到了吧?国民党在丢失首都南京,丢失武汉广州等差不多一半的国土后,仍然不敢像清朝那样去跟日本鬼子签订一个满足日本鬼子要求的屈辱性停战条约,为什么呢?就是害怕我们中国共产党不接受这样的停战条件,害怕我们在卖国条约签字后仍然继续独立坚持抗战。即使没有外国军队参战,但我们中国共产党也还将带领中国人民独立坚持抗战,最后会取得我刚才说的第二个战争结局。当然,这个结局不会在1945年到来,无疑还会再持续一段时间。但是,国民党无论如何,都是无法获得这第二个结局的。”
这会儿,乔治笑眯眯地看着谷雨,“我很欣赏谷将军的坦率和诚实。谷将军说的有道理。二战初期,德国军队入侵法国、南斯拉夫,这两个国家的原政府都投降了德国。但是法国共产党和南斯拉夫共产党却都带领本国人民独立坚持抗战,都一直坚持到了战争胜利。所以,可以设想,即使国民党政府投降了日本人,你们中国共产党也还会独立坚持抗战,直到战争胜利的。”
他这话引得在座的中国共产党人都欣慰的点点头。(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谷雨套美国人的口风(增补版)
乔治又诚恳地说:“我们两国在二次大战期间就结下了非常深厚的战斗友谊,我衷心希望今后这种友谊继续保持下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谷雨笑了,“乔治中校的用心非常好,问题是美国政府是支持国民党的。如果美国政府接受国民党的请求,决定派遣美国军队介入中国内战,只怕中校先生也得参加吧?”
乔治马上肯定地说:“请谷将军放心,我和我的同事都不会参加中国内战的,而且我国政府也不会介入中国内战的。”
谷雨赶紧给乔治的酒杯里倒酒,然后又举起自己的酒杯,招呼乔治喝酒,然后笑眯眯地说:“中校先生作为一名普通飞行员,怎么会晓得白宫在想什么,干什么呢?”
乔治喝过酒以后,眉飞色舞地说:“正如谷将军说的那样,******确实早就想打内战,也早就想请我们美军参战。据我国驻国民党政府的军事顾问团一位将军亲口告诉我,我们军方高层专门就中国内战的前途问题做过专门研究,根据你们国民党和共产党在二次大战期间的不同表现,得出的结论是国民党赢不了胜利,而你们共产党确有可能获胜。[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所以,我们美国军队不会直接与你们共产党打仗。”
说到这里,他又狡猾地挤挤眼睛,“如果不是担心国民党会输掉战争,我们美国政府现在就没有必要再为你们两党之间充当调停人了。那样,我们也就不会开着飞机送谷将军飞来飞去。你们要记住,我们美国政府不会为了当调停人去当调停人。”
谷雨此时不免得意地看了卫仪和苏宏一眼,然后向乔治伸手说:“噢,请吃菜。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千年修得同船渡,这几天能够两次曾乘坐你们的飞机飞来飞去,这是我们共同的缘分啊。”
谷雨说完话笑了,几个美国人也高兴地笑了。
等美国人喝了一口酒、吃了几口菜以后,谷雨这会儿又试探地说:“不过,国民党终究在军事上还是强大的,而且现在还有你们美国提供了大批军事装备。”
乔治哈哈大笑起来,“国民党军队其实就是一只羊统率着一群狮子,而这只羊当然就是******喽。很多中国朋友都告诉我,他这人根本不懂军事指挥,却处处干预前线军事指挥,从不放手让前线的将军们独立带兵打仗,搞得这些将军们一点自主权都没有。我在重庆看过一部电影《保卫长沙》,电影的主人公肖湘将军被刻画得很出色,那个演肖湘将军的演员冯滔先生演得也很棒。三年前在我国驻华外交使团举办的美国独立日庆祝酒会上,我见过他。但是我的许多中国朋友却说,像肖湘这么优秀的将军在草包统帅******手下,最后也只能是活活憋死的结局。至于美式装备嘛……”
说到这里,他又一次狡猾地挤挤眼睛,“我们美国给******的m3a3坦克在我们美军里,作战部队根本不用,只是供侦察分队作为侦察坦克使用。这玩意火力很差,装甲又很薄,在战场上受到对手轻武器的攻击后都会丧失战斗力。”
罗志平听到这里,小声对卫仪说:“看见了吗,谷司令在套美国人的话呢。”
卫仪点点头,随后也小声说:“冯滔现在就在楚州,要不要让他跟乔治再见面呢?”
罗志平小声严肃地说:“国民党特务当初就是怀疑冯滔是共产党,才弄得冯滔被迫转移到我们这里。现在要是让美国人见到他了,这就难免走漏风声,国民党特务知道后就会重新调查跟当初冯滔有联系的人。别忘了,当初,由于你的问题引发冯滔身份暴露的教训。”
卫仪吐了一下舌头,没有再吭声。
随后,罗志平端起酒杯,热情地说:“我们和诸位美国朋友都是一见如故,为了我们的友谊,干杯。”
几个美国人也高兴地端起酒杯,和罗志平碰杯、喝酒。
吃过中午饭,雨停了,乌云也开始变白了。
几个美国人休息了一会,然后开飞机飞回南京去了。
6月底,国民党军队进攻中原解放区。7月,又开始进攻江淮解放区。江淮部队随即奉命改编成江淮人民解放军,在谷雨的指挥下,连续打了几个胜仗,挫败了蒋军的嚣张气焰。对此,谷雨不免得意地对罗志平说:“我没说错吧?蒋军三个致命伤在内战中也都充分暴露出来了。”
罗志平却淡淡地说:“你说得对,但是另一个情况也被你说中了,解放区的土地现在已经丢了不少啦。国民党的报纸电台正在吹嘘蒋军又光复了一座县城呢。”
谷雨叹息地说:“我现在要有十万主力,我们的处境就会大不一样了。”
由于江淮解放军兵力少,部队边打边退,先是从长江边退到淮河,10月楚州失守,部队又退到淮河以北。10月下旬,部队进行了林河保卫战,暂时遏制了退却态势。
12月初,国民党军队又发起了新的进攻。江淮解放军一方面取得了任河圩歼灭战的胜利,但是同时也丢掉了林河。在蒋军插入解放军防线侧翼,逼近林河的时候,坐镇林河的罗志平紧急调派逸城守备部队驰援林河。他们刚到半路,常戈就被迫下令放弃林河了。由于逸城守备空虚,逸城当面的蒋军又趁机进占了县城。
12月19日,在任河圩战役胜利后的当天,解放军领导得到一份新情报,陈墨崧命令74军向徐楼挺近,配合第7军、11军夺取徐楼县城。为此,谷雨决定,主力部署在徐楼与林河之间,准备伏击74军。谁知,一连等了三天,74军就是不出林河县城。然而,就在解放军部署调整的时候,守备空虚的徐楼县城和另一座县城又被当面的蒋军趁机抢占了。这样,解放军在江淮地区就没有一座县城了。
24日,江淮分局在徐楼县东南部一个村庄紧急开会研究对策。会上,谷雨提出一个新的战略调整计划,遭到了几位江淮本地干部的强烈反对。最后,多数干部还是支持了谷雨。为了稳妥,大家一致同意需要将撤退的意见上报********。(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罗正平的郁闷和冯滔的憧憬(增补版)
就在开会期间,一架国民党飞机突然飞来,大家赶紧躲到附近的一片树林里。[]飞机在撒下大批宣传单后就飞走了。大家拾起传单一看,上面印着醒目的标题“江淮匪区四座县城全部光复,匪军已经深陷绝境”。许多人气得破口大骂,当场就把传单撕得粉碎。但是谷雨却没有发火,他默默地把传单工整地折叠好,放进一个文件夹保存起来。
谷雨的这个动作让罗志平惊讶不已。第一次林河保卫战以后,他就得到南天竹等几份内线情报,情报里说,74军的军官们最近都在说,唐金山在看到共产党羞辱自己的《江淮日报》以后,居然没有发火,而是默默地把报纸折叠起来,放进一个文件夹里。情报里说,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唐金山蒙羞不恼,受辱不怒,平静中暗藏杀机,沉默间酝酿反扑,绝非平庸之辈。下一次林河保卫战必将是一场恶战,切不可掉以轻心。而后来的情况,果然被南天竹不幸说中了,这让罗志平十分苦恼郁闷。
此刻,看到谷雨也玩唐金山一样的动作,罗志平不由得暗暗称奇,这两个老冤家,面对敌手对自己的羞辱,处理方式居然都是一模一样,真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
现在,在林河西北的村庄,罗志平一边回想往事,一边让眼睛漫无目的地四下扫视着。当他看见冯滔从远处走过来,就拍拍额头,起身站起来,常戈也跟着站了起来。
“报告,一营完成了掩护全师转移的任务并冲出敌人包围,现在归队。最新章节全文阅读.”细高挑的冯滔现在更显瘦长,长方脸变得细长,原本就明显的颧骨也更突出了。
“辛苦了。”常戈握着冯滔的手说。
“辛苦倒没什么,只是没能守住林河。”冯滔布满血丝的眼睛湿润了,晶莹的泪水涌出了深陷的眼眶。
“冯滔,这事怪我。”罗志平拍了拍冯滔的肩膀,“第一师一开始就没有死守林河的任务,江淮分局只是要求一师机动防御,拖住74军,为主力打歼灭战争取时间。”
说到这里,罗志平脸上露出一丝愧色,他这次特意亲临林河前线,当然还是想守住林河。“受上次保卫战胜利的影响,我的头脑也有些发热了,心想74军就那两下子,再打赢一次没问题,于是我就提了个‘打好第二次林河保卫战’的口号,这是我的失误,动员口号没提好。”
“不,我也有责任。”常戈也面露愧色,“我没想到敌人会在那鬼地方钻空子,本来林河可以守住。”
“下一步怎么办?”冯滔问道。
常戈说:“江淮分局研究了一下当前形势,任河圩战役开始前我们有四座县城,现在全被敌人占领。为了保住江淮,谷司令员曾设想在敌74军由林河向徐楼驰援的路上设伏,再打一个任河圩式的歼灭战。可狡猾的唐金山一连几天都趴在林河城不出来。鉴于我们在江淮既无歼敌战机,又无立足之地,江淮分局决定,除留下一部分部队就地打游击外,主力全部转移陇海路以北,与黄淮部队汇合。”
“放弃江淮根据地?”冯滔吃惊地瞪大眼睛。他当然清楚,撤退就意味着战争的结束将遥遥无期。虽然自卫战争一开始,他就注意到,上级领导一方面为放弃江淮根据地做撤退准备,另一方面,也极力争取至少保住一部分根据地。他当然清楚其中的奥秘,共产党只要能在江淮站住脚,就能很快赢得胜利,任河圩的胜利让他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在撤出林河县城的时候,他还担心蒋军会趁势追来,但是蒋军却没有这么做。几天后,一营到达一个村庄,遇见了先前撤到这里的林河县第三武工队。指导员丁香有一部从白区带来的用电池供电的袖珍收音机,据她收听到的江淮人民广播电台的播音,主力在西线任河圩消灭了国民党69军,击毙了军长邓寅奇。冯滔听到这个消息十分高兴,他对丁香说,现在部队能够一次战斗消灭敌人一个军了,这是我军战斗力水平的一个重大跨越。
冯滔估计,主力部队在任河圩战役结束后,会很快转到林河,反攻收复林河。到那时,无论消灭74军,还是赶跑74军,我军都将赢得这次会战的最后胜利。临走前,他还握着丁香的手,充满信心地说:“我们的主力很快会回来的,林河的收复无疑会对整个解放区的自卫战争都将产生重大的积极影响,很有可能迫使国民党坐下来讲和。那时,全国都会恢复和平了,你们留在敌后的同志就耐心等几天吧,我们后会有期。”
丁香也眨着水汪汪的眼珠子,深情的说:“滔哥,我相信你说的话,我们一定会坚持到你们打回来的。我,等着你。”
冯滔带着队伍上路后,小毛还凑近她,调皮的说:“营长,那个女同志还在对你依依不舍呢。”冯滔回头一看,丁香果然还站在路边,向他挥舞着手臂。
冯滔在重庆跟蜂蜜告别的时候都会向蜂蜜挥手致意。这会儿,他也抬起右手,向红色蜂蜜丁香连续摆了几下。
就在昨天,根据战局态势,他还在乐观地憧憬着,内战即将胜利结束。在辞旧迎新的除夕黄昏,他的那一位,头戴水红色细呢贝雷帽,脖子上系着紫色丝巾,身穿深黄色呢大衣,配着紧身黑色毛料长裤和黑皮高帮高跟鞋,挽着身穿灰色棉大衣和灰色细布中山装、脚蹬黑色圆头皮鞋的他,漫步在林荫路下。千万根细长的柳树枝低垂在半空,树枝上长满了许多突起的嫩芽。路边的腊梅开满了黄蜡色的坛口状花瓣,散发出浓烈的香味。成千上万片宛如米粒大小的雪花从天而降,在空中悠闲转动着轻盈的舞步。远远近近,许多人家都在燃放鞭炮过年,电光闪烁,火蛇飞窜,响声震荡,烟雾缭绕。一股清风迎面吹来,把冯滔那一位脖子上的丝巾吹拂起来。绣着多片花瓣的丝巾翻卷着,遮住了她的脸庞……
当时,冯滔还想到,枫来到以后,他应该对枫提出要求,虽然婚礼不必太铺张浪费,但是亲属和几位知心朋友还是要请的。(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冯滔的失落(增补版)
冯滔去重庆发展以后,家人一直住在香港。(.无弹窗广告)1941年12月日本鬼子攻占香港,父母和妹妹随即逃出香港,转移到广东腹地。1942年父亲病逝。1943年,冯滔转移到新四军以后,曾委托地下党员口头告诉母亲和妹妹,他因参加共产党以后不能再公开露面了,他曾在澳门银行为家里开设一个户头,以后母亲和妹妹可以靠这笔钱维持生活。1945年抗战胜利后,母亲和妹妹回到香港。现在,冯滔结婚了,首先要请母亲和妹妹参加婚礼。
对于需要邀请的朋友,他首先想到的是他在重庆的那三个所谓老婆。对于他拿三个所谓老婆,冯滔总是感到好笑。他只是把她们当成纯洁的同志,但是他自己也看出来了,她们三个都真心喜欢上他了。
大老婆是他的入党介绍人,还是他入党后的支部书记。二老婆比他小一岁,三老婆年龄就更小。她们三个那时都还没有结婚,所以跟冯滔接触久了,冯滔自己也感觉到她们对他很有意思了。
就在冯滔离开重庆的那天早晨,三个老婆都来到他藏匿的秘密交通站。当冯滔走出屋门时,三个老婆已经在院子站着,因为不宜在院子外送行,她们就在院子为他送行了。
大老婆首先上前,一把抱住冯滔,语调有点伤感,“阿滔,请你记住,无论你走在哪里,你都有一个金砖姐姐在日夜牵挂你。”
冯滔赶紧捋着大老婆柔软的烫发,安慰说:“谢谢金砖姐姐,我一定记住姐姐。”
大老婆后退一步后,二老婆也上前抱住冯滔,声音哽咽着:“滔哥你要记住,无论沧海桑田,钻石妹妹对你的爱都是永不磨损的!”
冯滔赶紧抚摸着二老婆颤抖的肩膀,安慰说:“谢谢钻石妹妹,在我心中,妹妹永远都是保值的。[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二老婆后退一步后,三老婆也上前一把搂住冯滔,声音呜咽着:“滔哥,你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看到小云雀一直在你头上盘旋。”
冯滔赶紧轻轻拍着三老婆白嫩的小脸蛋,安慰说:“小云雀妹妹请放心,小云雀不仅会在我头上飞翔,还会一直在我心中飞翔。”
接着,冯滔抬手向三个老婆告别,三个老婆也流着泪向他挥手。随后他转过身,走到院子门跟前,打开门,迈步走了出去……
现在,冯滔考虑到,要跟真正的心上人结婚了,应该请一下当年的三个老婆。虽然她们三个可能会很失落,可能不会来了。但是,冯滔觉得,来不来是她们的自由,而如果不邀请一下,就是自己失礼了。
冯滔又想到,国内和平实现后,国共两党也化干戈为玉帛了,那么,结婚时要不要邀请一下那个初恋情人肖美玉呢?冯滔觉得,这个问题到时候应该跟枫商议一下。
在准备邀请的朋友里,冯滔还想到了当初在重庆打电话约他吃夜宵的那两个女特务。那天晚上,已经准备逃跑的他接到这种常见的约请电话后,立刻按惯例客气地推托说自己不准备外出。然而,那两个女特务却随后说出那样一番话,让冯滔一惊,莫非,莫非她俩在暗示自己今晚有陷阱?于是,他马上顺水推舟答应下来。转移到新四军以后,他才从罗志平那里知道,那两个女特务还真的因为涉嫌给冯滔通风报信被审查了一番。至于她俩到底是不是自己人,罗志平说,他也搞不清楚。
现在,冯滔想到,即使她俩不是自己人,既然今后国共两党化干戈为玉帛了,自己到时候结婚邀请她俩一下,也未尝不可……
但是,仅仅过了一天,冯滔的所有美丽憧憬就被突如其来的变局全部冷酷地撕碎了!这让他怎能不感到惶惑和迷茫呢?此刻,他瞅着两位领导,神情还是有些不甘心,“主力刚刚在任河圩打个大胜仗,现在我们可以集中兵力反攻林河,夺回林河呀。”
常戈当然明白,夺回林河,形势仍会好转,但却苦笑了一下,“你的想法很好,只是目前唐金山据守林河,附近又有第七军和28军接应他。我们现在要打林河,就得同时跟蒋军三个军交战。”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眼下,我们还没有打更大规模歼灭战的能力呀。”
冯滔转了一下眼珠子,“我们可以分散打游击呀。抗日战争的时候,形势比现在还坏得多,但是我们靠分散打游击,最后都保住了江淮根据地。现在,我们分散打游击不是也能同样保住江淮吗?”
常戈这会儿笑得很自然,“过去分散打游击,是依据当时的环境。今天,集中兵力打大仗,同样也是依据现在的环境。”
“我们在这里跟日本鬼子斗了八年,没被日本鬼子赶走。如今打了半年自卫战争就北撤黄淮,只怕有些战士想不通吧?”冯滔其实还是自己心里想不通。
罗志平看得出来冯滔还是想不通,其实他也是同样想不通。但是丢了林河,眼下又不能夺回来,不撤退又有啥法子呢?而且********也复电同意撤出江淮根据地,主力北移黄淮。看到军委复电后,那几个反对撤退的本地干部也都不再有异议了。
那次江淮分局结束后,他本来可以和一些同志先期北撤,但是他还是决定留下来,跟着最后一批撤退的第一师一起走。他这样做的目的,一是觉得自己既然亲自领导了林河保卫战,那么现在部队撤出林河县也应该由自己来领导。二是想让因林河失守而情绪低落的的官兵们看到,在危险时刻,政委总是和他们在一起的。
此时罗志平见冯滔脸色阴沉,就想安慰他一下。
“这不奇怪,”罗志平拿出几页稿纸,“这就需要我们向干部战士说清楚,我们今天撤退不是一去不回来,而是准备以后的大反攻。我受分局委托,草拟了一份《告江淮人民书》,你这演过戏的大明星给推敲推敲吧。”
这个《告江淮人民书》并没有对外广播。还在冯滔看稿子的时候,一个坏消息顿时让罗志平嘴巴张的老大,眼睛瞪得溜圆。刚才有几架敌机轰炸了江淮电台所在的五柳村,播音员金嗓子小曹受伤了,两名电台技术人员牺牲了。虽然电台设备器材基本上没受损失,不影响播音。但是罗志平晓得,这时候了还播能哪门子音?他赶紧扫兴无奈地下令,广播电台暂停播音,这就转移到黄淮,一分钟也不许耽搁。(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唐金山游览林河(增补版)
12月16日下午,蒋军突袭部队从北城门进入林河县城,电告唐金山,说守城共军的反扑被打退以后,现在他们且战且退,有弃城逃跑的迹象,询问完全占领县城后是否乘胜追击溃逃共军。[]唐金山立刻回答,要他们首先牢牢控制北关,不要轻率地冲入城内纵深,以免遭到共军的埋伏。
天黑前,唐金山又接到空军的空中侦察通报,说共军开始退出县城西关,向西北方向转移,但是唐金山经历过第一次攻打林河失败的教训,担心是共军制造假象引诱他出城上钩,就致电突袭部队,说你们可以向城内纵深挺近,但在完全占领县城后必须就地抢修工事,防止共军反扑。
晚上七时,正面主攻部队没遇到任何抵抗,从南城门进入林河县城,与突袭部队会合。唐金山这才于八时小心翼翼地电告江北行营,说部队已经攻占县城,现正严阵以待,防范共军的任何反扑。
江北行营收到电报,再破译出来,已是深更半夜了,这时候陈墨崧已经休息了。值班电讯人员看着电报措辞,感觉唐金山还是担心共军像上次战斗一样,举行反扑夺回县城,战斗可能还会有反复。于是决定,暂时不把电报送交入睡的陈墨崧,免得一旦叫醒陈长官以后,战局又突然出现反复了,惹得长官空欢喜一场。
第二天上午七时许,孙芸芸来电讯室催问是否有前线电报,电讯人员才交出电报给她。因为电讯室没有再收到林河战况的新电报,孙芸芸自然是欣喜若狂地赶紧跑到陈墨崧那里报喜了。
上午八时许,唐金山获悉共军还是没有反攻林河的消息后,准备把军部迁往林河县城。[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不料这时候,突然有一股人数不详的共党游击队袭击骚扰了八仙镇。当唐金山派部队出击时,这些共党游击队又突然神秘地全部销声匿迹了。考虑到“匪患”一时难以根除,唐金山只得把军部迁移的时间改到了下午。
听说美国人也想来林河县城,唐金山又赶紧派一个团在沿途公路守卫警戒。军部到了县城没多久,唐金山就收到了69军在西线被共军包围的坏消息。
过了几天,唐金山和一些军官身穿黄呢子大衣,由国民党政府派来的林河县县长陪同,开始在城内巡视。美国顾问在抵达林河的第二天就回去了,现在没有同来。经历过战火的街道上,瓦砾、弹坑、弹孔仍然随处可见,一些地方仍在冒出缕缕白烟。虽然是白天,但是天色却很阴沉,太阳也不见踪影,西北风呜呜的刮着,白烟、灰尘、枯叶都被风吹得七零八散的。
林河城中心建有一座砖木结构的七层六角宝塔,在两次林河战斗期间,这座宝塔遭到多次炮击和轰炸。现在塔身到处都是弹孔,每一层的六个拐角和门窗都有不同程度的损毁。
头戴瓜皮帽、身穿黑绸棉长衫的清瘦县长指着宝塔,对唐金山笑眯眯地说,“这座宝塔是林河的最高建筑,站在最高层可以纵览全城。听说在两次林河战斗期间,共军在塔上设立瞭望哨,指导共军打仗,让国军吃了不少苦头。不过现在,整个县城都被光复了。兄弟派人查看过了,这座宝塔的楼梯还能使用,军长是不是上去看看风景。”
唐金山等人随后上了宝塔,一直到了第七层,站在有些损毁的塔身栏杆往下看,经历过战火的县城一派衰败景象,几乎没有生气。众多的低矮平房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个褪色的旧火柴盒,纵横交错的街道就像是一条条细线,几只飞来飞去的的麻雀就像是几只乱动的蚂蚁。一阵冷风迎面吹来,唐金山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唐金山走出宝塔以后,县长又说:“这座宝塔就是唐军长的记功碑,军长可否在这座宝塔前照个相呀?”
几个军官都兴冲冲地挥手说:“军长,照个相吧。”
唐金山已经知道69军覆灭的噩耗,所以没有露出趾高气扬的得意神色,只是淡淡地摆摆手说:“我不照了,要照,你们去和邓县长一块照吧。”
于是,副军长范长安和参谋长、政工处长、三个师长、几个参谋副官和邓县长一起走到宝塔前站好,徐励、尚小琴、艾琳一起举起相机,按下了快门。
唐金山见刘雁、陈书香、高元丽没有去,就问道:“你们怎么不去照呢?”
刘雁笑着说:“愿和军长同进退。”
陈书香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高元丽既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
这时候,艾琳操着中国话说:“尚小姐、徐小姐、还有你们三位小姐,我想给你们五个女军人照个合影像,你们快到宝塔跟前站好吧。”
张立江从徐励手里拿过照相机,也笑眯眯地说:“徐小姐也照相吧,我给你拍照。”
徐励点点头,就拉着尚小琴走到宝塔跟前站好。
刘雁和陈书香拉着高元丽说:“阿丽,我们一起照相吧。”
高元丽摇摇头,神情平淡地说:“你们去照吧,我就不去了。戴老板生前就告诫我们,干我们这一行的,就是要少出风头,避免张扬,尽量不要抛头露面。”
原来,这个高元丽所在的江北行营督察处,其实就是国民党军统局在江北行营设立的派出机关。说白了,高元丽就是一个军统女特务。特务由于职业习惯,对于外人给自己拍照总是尽量避免的。
还在抗战时期,军统局就在国民党的行营、战区、警备司令部等军事机关普遍设立督察处、稽查处等派出单位。这些派出单位表面上是军事机关的下属单位,其实并不受所在机关调度,直接听命于军统局。1946年戴笠死后,一直嫌军统尾大不掉的蒋介石把军统一分为三,军统的特务武装改为交警总队,由国防部控制。军统的公开单位与军委会军令部二厅合并为国防部二厅,秘密核心部分改为国防部保密局。此前设立的督察处、稽查处仍然隶属保密局,同时某些业务还受二厅指导。特务内部称这种微妙的一仆三主的关系是一个婆家两个娘家。
刘雁和陈书香不再勉强高元丽,就自己走到宝塔跟前,跟尚小琴、徐励站在一起,随后,艾琳和张立江按下快门,拍下了她们们四人的合影照。
拍照结束后,刘雁和陈书香走到唐金山跟前,见唐金山依旧神情阴郁,嘴唇紧闭。
陈书香眨着眼睛,“军长像是有心思吧?”
唐金山点点头,然后说:“我们回军部吧。”(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唐金山的反思(增补版)
林河县城东关矗立着一套砖石结构的三进式宅院,前后院里栽种的十几棵高大的松柏枝杈和房子两侧斜坡式屋顶上的青瓦几乎连成一片。(.棉、花‘糖’小‘说’)两次林河战斗期间,宅院附近也落过几枚炸弹,但是房屋主体没有受损。蒋军占领林河后,这里变成了74军军部。
这会儿,唐金山和少将参谋长杜松、秘书刘雁坐在前院正房华丽的厅堂里,瞅着摊在八仙桌上的军用地图,都没有说话。
唐金山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彩色水墨画,画的是一只大白鹅昂起细长脖子,扇着翅膀,浮在水面上,欢快嬉戏。画面左边还配有草书写的唐诗,“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此刻,唐金山可没有画上的那只鹅那么悠闲惬意,他两眼发呆,嘴唇撅起,心里好一番后怕,他隐隐觉得,如果共军主要打击目标当初不是放在徐楼,而是放在林河,那他不仅没有林河大捷的荣耀,相反还会……
“共军主攻目标不在林河,真是万幸呐!”唐金山瞅了一眼参谋长,吁了一口气。
原来,此番会战一开始,各路蒋军都遭到解放军阻击,会战期间解放军阻击兵力占参战兵力的一半左右。用这么多人打阻击,是因为解放军指挥员一时拿不准选择哪路蒋军当主攻目标。74军在对林河攻击第八天之后,前沿部队报告,对面共军阵地上出现大量北方口音的士兵;第二天报告,北方口音又突然减少了。江淮解放军士兵大多是南方人,黄淮解放军士兵大多是北方人,黄淮部队是在会战开始时从陇海路以北调过来的。唐金山由此估计,共军首脑当时想打74军的主意,但此后整个战场又发生了重大变化,共军不得不放弃预定计划,把大批兵力调往西线,最后在徐楼抓住了69军。
身材瘦小、五官紧凑的杜松点了点头,露出了笑脸,“军座,您在攻克林河以后没有乘胜追击,就是防范共军再来一次任河圩?”
唐金山没有吭气,却点了点头。[.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接到69军覆灭的噩耗以后,他就和他的老师陈墨崧一样,也盘算起来,69军的完蛋是否可以避免?此次会战,69军和11军一起行动。69军完蛋了,11军虽然也遭损失,但却没有完蛋。对此,陈墨崧特意派遣行营少将高参林溪坐飞机飞到11军驻地,向那个军长了解情况。那个军长对陈墨崧的代表林溪解释说,当69军突然遭到共军的包围以后,虽然11军多次进行救援,试图突破共军封锁线,但不幸没有成功。
行营电讯侦察部门监听到的共军首脑与下属阻击部队指挥员的电台通话,似乎也证实了11军军长的解释。共军首脑当时由于情况紧急,连暗语也来不及说了,直接用明语说:“你们一定要顶住,无论如何都不能放11军过来。11军一旦冲过来,整个战役就全完了,我们大家也就都完了。”那个指挥员也直接用明语说:“既然这样了,那、那我们就是全部打光了,也决不放11军过来。”
“全部打光了?”唐金山看过那个军长与林溪的谈话记录副本,再从行营电台监听记录里得知对手的这句话时,突然心中一颤。是啊,那个11军军长虽然救援了,但是不还是缺少全部打光了也要冲破共军封锁线的舍小顾大精神吗?岂止是11军军长,包括他唐金山在内的众多军官,不都是缺少全部打光了的舍小顾大精神吗?
19日,在任河圩战役结束的当天,陈墨崧命令唐金山部队会同11军等部队进攻徐楼县城。他却回电陈墨崧,说“林河周围匪患猖獗,交通不畅。此时冒进徐楼,凶多吉少。”其实,他不敢攻击徐楼的真正目的还在于,69军已在徐楼县的任河圩覆灭,此时集结在徐楼县的共军主力已经可以腾出手来,从容地对付任何一个送上门来的猎物了。如果他74军在进军路上遭到共军包围,那个11军军长是不会拿出全部打光了的舍小顾大精神的,尽管他俩有很深的私人交情。
这会儿,见唐金山微微一笑,刘雁也点点头,“共军一向行动诡秘神速,不可不防啊!”
“报告,”张立江走进屋子,“军座,据我的侦察兵报告,位于白果集一带的共军第一师开始向北转移。”说着,他走到桌子前,伸手往地图上一指,“这,朝这方向跑了。”
“唔,”唐金山低头瞅着地图,咂了咂嘴,没有说话。
这时,他突然感觉眼前亮光一闪,咔嚓一响,就听有人说,“好,这太好啦!”他抬头一瞧,是徐励、尚小琴和陈书香进来了。拿照相机的徐励脸上还笑眯眯的,“唐将军,刚才你们四位看地图的情形都照进去了,效果好极啦!你们会在中央日报上见到这张照片,标题我想好了,就叫‘唐将军正在运筹帷幄’,怎么样?”
拿相机的尚小琴也笑眯眯地说:“我看唐军长的神情比上午游览宝塔时要好得多了。”
唐金山笑了笑,没有吭声。
陈书香拿着一封电报说:“军座,陈长官来电。”
“念,”唐金山扬了一下手。
“江北国军各部长官钧鉴:江淮共匪迭遭我军致命打击,连失四城,伤亡六万之众,残部正向北溃逃。特命各部长官,督励所部,奋勇前进,务求全歼逃匪于陇海路以南。此令,陈墨崧。”
唐金山接过电报,看了看,递给杜松,杜松眨了眨眼睛,“这是不是共军又在玩引诱我们上钩的把戏呢?”
唐金山看着地图,鼻孔哼了一下,“要在五天以前,我也怀疑这是他们的圈套。但在今天,可以肯定,他们处于我军三面包围,除了向北逃跑,他们无路可走!”说着他站起来,拍了一下桌子,“命令部队,明天早晨七点出发,追击共军。”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枪声,砰砰砰。枪声一响,大家都紧张起来了,“军座,共军向林河反扑了?”
唐金山听听枪声,却大笑起来,“放心吧,这不是共军正规军打回来了,是他们的游击队在捣乱呢。追击共军的计划照常执行。”
晚上,邓县长来到军部,他一见到唐金山,就满面愁容地说:“唐军长,你们这么一走,共军要是再打进来,可怎么办呢?那些还乡团呀,都是狗不吃的孩子。他们狗仗人势,祸害老百姓还可以,可要是指望这些地痞流氓打仗守地盘,只怕是连南京上海都赔进去喽。”
唐金山招呼邓县长坐到太师椅上,自己也坐在对面的太师椅上,笑眯眯地说:“邓县长不必担心,我准备留下一些留守部队,等保安一团、三团来接防。保安团不来,这些留守部队不会走的。共党游击队会在城外搞破坏,但是他们进不了城里。”
随后,唐金山又靠近八仙桌,神情郑重地说:“战争的最终目的还是要恢复和平,你这个县长只要把林河的民生搞好了,就不怕共党兴风作浪。”
邓县长苦笑一下,诚恳地说:“我邓某人不是个贪官污吏,身为林河县长,改善林河民生,自然是责无旁贷。只是要发展民生,现在真是困难重重啊,我说的困难并非是共党捣乱。比如我说的还乡团就是发展民生的一个绊脚石,一个主要困难。我虽说是一县之长,恐怕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呀。”
唐金山瞅着眼前这个不像是官僚,倒像是一个私塾教师的中年人,神情凝重,没有说话。
砰砰砰,外面又响起了一连串的枪声,在这寂静的冬夜,声音更加尖厉。(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故乡的泥土(增补版)
天色灰蒙蒙的,虽然是白天,却不见太阳的踪迹。[]大团大团的乌云漂浮在低空,还不断地翻滚着。与天空的阴沉相反的,是大地的惨白。淮河北部的土壤里含有大量的碱性盐水,冬天气温骤降,盐水上冻,土壤硬结。气温回升时,盐分融化,盐水渗出土壤。太阳一晒,水分蒸发了,盐分变成白花花的盐花附着在土壤表面。气温再次骤降时,没蒸发的盐水也冻结成盐花,附着在土壤表面。盐花多了,便成了大片盐碱地。远远望去,就像大地长出了一层白霜。盐碱地上没有庄稼,只有已经发黄的杂草和几棵扬树、柳树。隆冬季节,这些掉光了叶子的树木孤零零地立在盐碱地里,无精打采,单薄纤细的枝条在被西北风肆意抽打。
第一师是最后撤退的部队,1947年1月1日,他们撤过陇海路,向北转移。走在不很平坦的公路上,战士们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西北风呜呜地刮着,吹在脸上,像刀割,又像针刺。战士们心里压着林河失利的石头,现在又遭遇西北风的袭击,心情更加沉重,脸色就像天色那样阴暗。
走着走着,一个小战士突然推了一下旁边一直低头走路的郭林,伸手望前一指,“连长,你看。”
郭林抬头一瞧,原来前面一条长长的铁轨横卧在枕木和碎石堆上,与部队行军的公路彼此交叉。这就是连接中国东西部的陇海铁路。铁路南边的公路西侧边上竖着一块石碑,碑上刻着醒目的颜体大字“江淮经略使辖地”,大字旁边还刻了一行小字“民国二年(作者注:1913年)九月,袁大总统(作者注;袁世凯)敕令设立黄淮江淮经略使,两经略使旋即遵令划线分区,立碑为界,中华民国二年十月六日立”。[.超多好看小说]
小战士眼皮一跳,“连长,我们一走过这石碑,就是出了江淮地区,石碑那边就是黄淮地区了!”
郭林没有说话,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虽然黄淮、江淮经略使存在几年后就撤销了,以后,北洋政府又设立管辖原黄淮江淮大部地区的黄淮海经略使。黄淮海经略使存在时间不长,也撤销了。但是,由此形成的黄淮地区、江淮地区、黄淮海地区的地理名称却在以后沿袭下来。
在将要跨过陇海铁路的时候,战士们像得到暗示似的,纷纷转过头去,凝视着属于江淮的土地,不像磨刀石那么平坦却很开阔的地表,雪白的盐花,发黄的杂草。一些人控制不住自己,眼眶里顿时充满泪水,顺着脸颊簌簌直淌。
快走近界碑时,郭林走出队列,小跑到界碑前,俯下身子,伸手摸着上面的字迹。过了一会,他左手掏出一条手帕,右手从地下抓起一块泥土放到手帕里包好,揣进怀里,然后站起来回到队列里。当走过界碑时,他感觉自己迈的脚步很沉、很沉。
小毛目睹此景,忍不住悄悄捅了一下并肩走的小蒋,“哎,郭连长这是什么意思?”
小蒋淡淡地说:“身在异乡,心系故土嘛。”
“哎哟!”小毛咂了咂嘴,“当初咱们离开家乡时,怎么就没想起揣一把故乡的土呢?”
“揣故乡的土,你不想好啦?”小蒋冲他一瞪眼,“你也不瞧瞧你是谁的老乡?你揣他家的土,当心别人说你身在曹营心在汉!”
“啊?”小毛眨巴眨巴眼睛,一时没词了。
小蒋见郭林脸色还很阴郁,就笑着说:“连长,你看这黄海和江淮的边界上又没个山又没个墙,风一吹,就带着沙土吹过两个地区。我看呐,你揣的未必是江淮的土,没准还是大风从黄淮吹到江淮的土呢!”
“哈哈”,战士们笑了,连一些眼泪汪汪的战士都忍不住破涕为笑,脸色开始舒展开来。这时候,一个叫楚大余的战士忍不住问道:“小蒋,照你这么说,要是住在国境线上,大风都能把外国的土吹到咱们中国来了?”
小蒋注意到郭林的脸色还是难看,又笑着说:“大风一吹起来,一口气吹出百十里、几百里的,太正常了。所以嘛,江淮边界的土要说是大风从海河边吹过来的,都有可能。你在国境线上,揣一把土,到底算是心系祖国,还是算里通外国呢?”
“哈哈!”战士们一起爽朗地大笑起来。
“滚你嫂子的蛋!”郭林还是没笑,冲小蒋一瞪眼。
“郭连长,你怎么可以张嘴骂人呢?”精瘦的教导员高哲骑马从后面跟上来,“同志之间,开开玩笑,活跃一下气氛,有什么不好?何况小蒋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你好好想想,你刚才的态度对不对?”
郭林低下头,不吱声了。
刚才,高哲骑马从战士身边过去的时候,注意到了战士们的情绪变化。这会儿,他转身对并排骑马的冯滔无奈地摇摇头,“八年抗战那么艰苦,那么残酷,我们都没把江淮根据地丢掉。现在自卫战争才打了半年,我军主力就撤出江淮。部队里南方人很多,从江南到江北,再到淮河以北,不管怎样,部队还是在江淮,战士们心里还能勉强接受。这一出了地界,战士们的情绪就有波动了。得想想办法稳定人心,否则会影响部队战斗力的。”
冯滔一直紧闭着嘴巴,脸色也很阴郁,他还在为不能与久别的恋人重逢而惆怅呢。
此刻,高哲的话顿时引起他新的思考。在林河失守后,上级没有下令分散打游击,是因为游击战只能零敲碎打,不能大量消灭成建制的敌人主力。过去用游击战打鬼子是由当时恶劣条件决定的,现在我军装备和战斗力都比从前有很大改善,已经有能力打大仗了。所以现在,上级宁愿主力后撤也不分散打游击,就是为了集中兵力打大歼灭战。
想到这里,他暂时抛开了相思烦恼,脸色也开朗起来了,充满信心的说,“稳定人心的最好办法就是打大胜仗。等着瞧吧,好戏还在后头呢。”(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司令遥指杏花村(增补版)
一架涂着青天白日标志的国民党c-47型飞机飞到黄淮地区上空作超低空飞行。(.无弹窗广告)
坐在机舱里的陈墨崧拿着望远镜透过舷窗眺望地面,兴奋得腮帮子上的肌肉不住地跳动,他边看边对坐在对面的蒋安邦说:“此番会战,我方虽说损失了69军,但是把共军全部赶出了江淮地区,应该说,这是一个战略上的巨大胜利!老弟,我对别人不敢说,但对你不必隐瞒。会战开始前,我自己估计,能拿下共党两座县城就算万幸了。想不到,一下子就把共军的老窝全给端了,哈哈!当然了,共军是不甘心失败的,问题是,他们现在地盘小了,回旋余地也就小了。相反,导致他们失败的可能却大了。老弟,你以为然否?”
蒋安邦脸色阴沉,一直低头不语,见长官问话,他抬起头,苦笑了一下,“陈长官,我原以为江淮战事会久拖不决,想不到共产党这么快就败退黄淮了。现在回想我在战前说的话会被喜欢揪辫子的人当做悲观情绪和投降论调,真是追悔莫及呀!”
停顿了一下,蒋安邦又昂起头来,倔强地说:“虽然我可能会被别人说成是通共分子,但我,还是要把心里话说出来。我还是认为,肉体消灭共党的做法并不成功。对付共产党,还是要攻心为上,一味地杀人只能是适得其反。”
陈墨崧放下望远镜,笑眯眯地对他摆手说:“老弟不必多心,当时谁也不敢自吹自擂。这些天,我也在认真思考老弟的忠告。过去,我们对共产党总想斩尽杀绝,不论拿不拿枪,一概不留。[.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但残酷的现实说明,这个做法是失败的。为了党国的长治久安,在我们对北逃共军的下一次会战取得胜利之后,我将亲自面见总裁,恳请他改弦更张,适当保留一些不拿枪的共产党,让他们耍嘴皮子好啦。”
蒋安邦脸上浮起一丝笑容,点了点头,“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老弟,老头子昨天打电报通知我,鉴于战事北移,同意江北行营机关从今天起北移到金堰市。文参谋长率先遣组已在今天上午出发到金堰去了,我们很快也要去那里了。”
“噢?”蒋安邦眼睛眨巴了一下。
原来,抗战胜利后不久,老蒋就下令设立江北行营,以指挥所属部队准备消灭江淮黄淮两地的共军,行营机关当时就打算设在靠近陇海铁路的金堰市。但是,陈墨崧考虑到,江淮共军对于南京威胁极大,就决定行营的首要目标应该是尽快占领江淮。于是就把行营机关设在长江北岸的一座县城里,同时在金堰市设立江北行营北线指挥所,由行营副主任张珂兼任指挥所主任。现在,江淮共军主力已被赶走,江淮共区已经“光复”,陈墨崧也就自然感到,有必要把行营机关北移了。
解放军过了陇海铁路,进入黄淮地区以后,虽然太阳还是不见踪影,但是天上的乌云开始慢慢变白了,西北风也不再那么凄厉地怪叫,噪音也开始慢慢减小。
穿灰色棉大衣的常戈和罗志平骑马跟着部队前进,这时从前面飞马跑来一个青年干部,到了跟前,他勒住马头报告说:“首长,黄淮部队派人来联系了。”他抬手一指,只见一小队穿灰色棉军服的解放军骑马从前方奔来,到了跟前,他们勒马停下,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彪形大汉,他肤色黝黑,系在腰间的皮带上挂着手枪,他向常戈和罗志平欠一下身子,“你们就是罗政委和常师长吗?”
“我是罗志平,”“我是常戈。”
“我是黄淮解放军鲁河军分区司令员何大印,奉黄淮解放军石司令员命令在此迎接二位首长。”何大印敬个军礼,罗志平和常戈随即还礼。接着何大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罗志平,“这是谷司令员给你们二人的信。”
罗志平从没封口的封皮里掏出一张折叠过的信纸,打开信纸,向常戈摆一下手,常戈凑过去,见信上写着:“罗常两同志:我已赴鲁河县龙头镇与石川同志会合,商讨两军联合作战问题。时间紧急,未及面告。据鲁河军分区何同志说,黄淮方面已指派鲁河军分区负责接待江淮第一师。第一师可在鲁河县宿营休整,等待新任务。谷雨。”
罗志平把信交给身后的青年干部任琦,然后把手伸给何大印,笑着说:“何司令员,这下可要麻烦你们了。”
“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何大印爽快地握过罗志平的手,接着又握住常戈伸过来的手。然后拨转马头,和罗志平常戈并行。何大印边走边说:“石司令员指示我们,从现在起,鲁河军分区归第一师指挥。听说你们损失不小,他特意交代我们,要动员一批地方武装和基干民兵补充到第一师。你们是老部队,能和你们并肩战斗,这是我们的福气。”
“哪里哪里,”罗志平淡淡地一笑,“大家是相互学习,共同进步。”
“政委说的对,”何大印高兴地伸手望前一指,“前面就是第一师的宿营地杏花村、王西村、李家台、陈家庄,乡亲们把吃的、住的、用的都安排好了,到了这儿就是到了家,请吧。”
常戈心头一热,高兴地脸上放出红光,打趣地说:“这可真是,借问炊烟何处有,司令遥指杏花村!”
龙头镇,瘦小精悍、圆脸凹眼眶的谷雨和高大魁梧、浓眉大眼的石川会面了。
“报告老首长,谷雨前来报到。”穿灰色棉军装的谷雨见穿深灰色棉军装的石川站在院子门口迎接他,他赶紧立正敬礼。
石川慌忙还礼,上前抱住谷雨,激动的神情里带了一点责怪,“你呀,怎么还跟我来这套呢。你现在是独当一面的战区司令员了,跟我平起平坐啦,你这么一来,我可受不了哟!”
“老首长,你说这话就见外啦!”谷雨态度很真诚,“从南昌起义开始,我就在你手下工作。一转眼,二十年了!于公于私,你都是我的老首长,老大哥。现在,这层关系不会因为我的职务变化而变化的。”
石川感激地点点头,伸手做个请的姿势,两人以及他们的随员一起进了院子。这所宅院高大、宽敞,所有的房屋和围墙都是用红砖砌的,房顶、墙头和门楼上都铺上青瓦,屋脊两头和房檐的四角全都翘起来,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行军路上的袭扰(增补版)
到了堂屋,两人坐到靠东墙的太师椅上。[.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谷雨发现,屋里的设施颇为豪华。房梁、立柱都是用松木做的,梁上刻着花鸟虫鱼,柱子上刻着龙凤。墙上刷着白石灰,地上是一层平整的松木地板。屋里错落有致地摆放着精致考究的八仙桌、太师椅、茶几、香案。瞅了一圈,谷雨惊讶地说:“老首长,这房子的主人是个大地主吧?”
“是的,他姓崔,还是个大汉奸呢。抗战胜利时,他怕被人民清算,逃到金堰了。”石川望着谷雨,深情地说:“谷雨啊,我们有五年没见面了吧?”
“不,应该是六年。”谷雨俏皮地挤挤眼睛,“你忘了?今天是1947年元旦。”
“噢,忘了忘了。”石川拍拍额头,自嘲地说,“唉!老了,这脑子跟不上趟了!”
“嗯?”谷雨一愣,“老首长,你到今年也只是四十七岁,我也不过四十岁,你怎么老了呢?”
“噢,咱们不拉闲呱了,谈正事吧。”石川站起来走到屋子中央的八仙桌跟前,拿起桌上的一份电报递给随后也走过来的谷雨:“这是毛主席昨晚发给我的电报,司令员同志,你就把担子挑起来吧。”
谷雨看完电报后吃了一惊,原来毛泽东在电报里询问谷雨是否已到鲁河,还说两军会合后应该实行统一指挥,由谷担任司令员,石当副手。此时谷雨摇了摇头,“中央这个安排让我很不安,我怎么能在你石司令上面呢?”他随即转身面向东墙套间,“卫参谋。”
东墙套间的蓝布帘子开了,卫仪走出来。谷雨对他一摆手,“你马上用我的名义给中央发电报,说明石司令抗战以前是我师长,抗战期间是我上级,请求中央以石川同志司令,我当尽力协助。[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噢,用我们江淮部队的电台发报。”
“是!”卫仪答应一声,转身就走。石川连忙说“回来”,还伸手拉卫仪,但没拉住他。
眼看着卫仪出去,石川一把抓住谷雨两臂,又埋怨又感激地说声:“你呀!”
谷雨微笑着摆摆手,“他叫卫仪,前些日子在第一师协助老常工作,前天才回到我这里。以后少不了你石司令多多指教。噢,司令员,情况紧急,你快给我说说形势吧。”
“好,好。”石川指着桌上摊开的军用地图说:“据可靠情报,在江淮部队撤退后,南线敌人随即尾追过来。同时,北线敌人也开始大规模调动,企图把我们包围消灭在这里。”
“好阴险呐!”谷雨瞪大了眼睛,接着他拿起桌上的几份敌情通报看了看,“从目前态势来看,南线敌人比较猖狂,北线敌人却很谨慎。我认为,只要全力挡住对我威胁最大的南线敌人的进攻,北线敌人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唔,有道理。”石川点点头,微笑着说,“这一仗具体怎么打,谈谈你的主意吧?”
谷雨刚要开口,就见一个干部慌慌张张地跑进屋里,“不好了,有几架敌机从南边飞过来了。”
谷雨和石川慌忙跑到院子外面,果然看见小黑虫似的六架敌机从南方天边飞过来,每三个小黑虫组成一个三角形队形。慢慢的,飞机越来越大,从小黑虫变成了乌鸦,而且,飞机的轰鸣声也从静音、低音变成了噪音。
卫仪慌忙对谷雨说:“首长,赶快隐蔽吧。”
谷雨望着敌机,皱起眉头,“我们隐蔽起来容易,可第一师还在行军路上呢。”
南北方向的公路上,解放军第一师正在行军。看见敌机来了,常戈赶忙大喊“公开分散隐蔽。”
官兵们慌忙四下散开,纷纷躲藏到公路两边的壕沟、洼坑、灌木丛里,连驮运重武器的军马也听话地跟着马夫趴到树林下隐蔽起来。方才还人涌马嘶的公路眨眼间就空寂无人了。
“轰轰”,敌机投下的炸弹在公路上爆炸了,几十处火光闪烁、几十股黑烟翻滚,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趴在干涸壕沟里的冯滔被爆炸气浪掀起的泥土溅了一身,但看到旁边的小蒋神色紧张,就安慰他说:“不怕,敌机并没有发现我们,这是胡乱投弹呢。”
敌机确实是在胡乱投弹,由于解放军官兵分散隐蔽,敌机的投弹并没有在解放军隐蔽区域爆炸,因而对解放军没有造成什么伤亡。
敌机轰炸结束后,掉头往南飞走了。
趴在地上的官兵拍拍身上溅落的泥土,刚要起身,又见一架敌机从南边飞过来。
“是侦察机。”冯滔举起望远镜看了看。
敌机飞到解放军隐蔽地上空以后,开始在空中盘旋,不一会儿,机上落下许多雪片似的的东西,在空中纷纷扬扬的飘舞着。与此同时,机上还传出说着南方口音的国语的女人声音――
“江淮共军官兵弟兄们,江淮匪区已被国军光复了,江淮共匪头子见大势已去,行将覆灭,无奈之下,只得带着你们落荒而逃,狼狈退入黄淮匪区,妄图以此求得苟延残喘。但是,国军各路人马又已经开始对黄淮匪区发起了新的进攻,现在共军已经陷入我强大国军的铁壁合围之中,如同掉进陷阱里的猎物,最后灭亡已经指日可待了。
江淮共军官兵弟兄们,你们的家都在江淮,你们的父母妻儿和兄弟姐妹也都在江淮。你们现在何苦丢弃家乡,丢弃亲人,去跟共匪头子自寻死路呢?你们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现在无时无刻不在盼望你们逃离匪区,早日归来,早日回到家乡,早日回到亲人身边。你们也都是真情重义之人,你们怎么能就忍心抛弃家园和亲人呢?
江淮共军官兵弟兄们,你们不要执迷不悟,不要再受共匪头子的欺骗毒害了,,赶快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吧。只要你们迷途知返,逃出共匪魔爪,政府对你们一定既往不咎,一定热烈欢迎你们,并且会很快安排你们回家,与家人团圆。回来吧,共军弟兄们,继续跟随共匪,就是死路一条。只要归顺政府,就是前程光明。弟兄们,快点归来吧。”
这时候飞机空投的一些传单晃晃悠悠地落到地上,一些战士捡起来一看,菜单上印着项目的标题《告江淮共军官兵的呼吁书》,内容和飞机上的播音一样。
听着飞机上的播音,小毛眨着眼睛,“怎么?飞机上居然是三个女人播音?”
郭林忍不住朝飞机上骂一句,“去你妈的,欺负老子没有高射机枪,要不然,这会儿把飞机打下来,老子就把你们三个臭娘们全干了。”
他旁边的高哲风趣的摆手说:“郭连长,你是打算干掉她们,还是干了她们呀?在汉语里,干掉和干了可是意思不一样的啊。”
周围的战士忍不住哄笑起来,郭林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敌机撒完传单,播完音以后,也掉头往南边飞去了。
这会儿,解放军重新出现在公路上,继续列队行军。
郭林见冯滔站在路边一直瞅着飞远了的敌机,就是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营长,你那相好的可能就在后面的追兵里吧,你要是留在队伍最后面当后卫,没准还能看见你那口子呢。”
冯滔笑笑没有吭气,依旧眺望着远飞的敌机。此刻,他内心如同波涛翻滚,特别激动。刚才,他从敌机的播音里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正是自己朝思暮盼的她,莫非,莫非她此时就在这架飞机上吗?(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北方的富农和南方的贫农(增补版)
陇海铁路南面,南北方向的公路上,国民党的步兵、马队、汽车、坦克正在列队前进。[.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一辆中吉普疾驶在公路中央,车上坐着刘雁、徐励、陈书香等几位女兵。
汽车前排的车载式收音机里此刻正在播放《告江淮共军官兵的呼吁书》,播放结束后,司机抬手扭动旋钮,关上收音机。听完播音,报务员田小珍瞅着对面的刘雁、徐励、陈书香,疑惑地眨着眼睛,“怎么,这个策反共军的呼吁书是你们三个的播音?”
刘雁笑眯眯地说:“呼吁书是蒋处长写的,写好后,叫我们三个通过电台播音,每人分别播放一段,怎么样,效果还不错吧?”
田小珍微微一笑,“唔,效果不错。”
徐励陈书香互相看了一眼,脸色都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突然,前面传来轰轰的爆炸声,中吉普赶紧急刹车,刹车的惯性把几个女兵都闪了一下,身体都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一下,有的互相碰撞了一下,还“哎哟”地尖叫了一下。
“怎么回事?”几个女兵看见前面突突升空的几股黑色烟柱,都惊恐地问了一下。
粗壮的男司机慌忙说:“一定是前面遭到共军袭击了,几位小姐,赶快下车吧,准备应付突发战斗。”说着,他和副司机赶紧各自拿起座位上的钢盔,戴在脑袋上,接着又各自拿起一支卡宾枪。
女兵们立刻从腰间拔出手枪,慌乱地跳下汽车,跟着司机一起钻到路边的壕沟里。这会儿,大队行军人马也手忙脚乱的四下散开,端枪、卧倒、钻壕沟。
张立江头戴钢盔,拎着一只汤姆式冲锋枪,带着一些同样戴着钢盔、端着冲锋枪的士兵向前赶去,在走到女兵们跟前的时候,他说:“前面路上有敌人埋下的地雷,不是共党正规军,是游击队干的,工兵连已经奉命前去排雷了。”
张立江走了没多远,突然,“砰砰”,一排子弹飞来,打到公路上,扬起一阵尘土。[.超多好看小说]几颗子弹打到中吉普车身上,闪烁出几颗火星,并发出尖厉的响声,“嘡嘡”。壕沟边上的几棵高大的发了黄的杂草也被打断了,被打断的杂草枝条溅到女兵们身上,这把女兵们都吓了一跳,脸色都发白了,身体顿时缩成了一团。
张立江听见枪声,赶紧折回头,他在走到中吉普跟前时,从车上拿下一个钢盔,他手下的几个士兵也随即从车上拿起另外几个钢盔,他走到壕沟边上,他一边把钢盔丢给刘雁,一边训斥道:“戴上钢盔!我的小姐,你们要记住,这是去打仗,不是观山景!共产党是无时无处不在的。”几个士兵随即也把手里的钢盔丢给其他几个女兵,女兵们接过钢盔,慌忙扣到脑袋上。
张立江率领的特务营士兵分成散兵线队形,一面开火,一面小心翼翼地向刚才枪响的地方运动。
这会儿,刘雁揉着心口窝,长出了一口气,“妈哟,刚才土八路放的枪差点要了姑奶奶的命啊!”
徐励擦擦额头上的汗珠,苦笑了一下,“幸好土八路的枪打得不准,要不然,我们可就都是党国烈士喽。”
陈书香擦擦溅到脸蛋上的泥土,嘴巴一撇,“我可不想当什么党国烈士,我只想活着,我还没有活够呢。”
她这话惹得几个女兵都笑了。
轰轰,附近突然响起了几声爆炸,女兵们被吓了一跳,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公路西边大约三百米处有一道田埂,田埂前的地上,升起了几股烟尘。几个蒋军士兵倒在弹坑边上,后面的蒋军官兵都趴在地上,一时都不敢动弹了。
刘雁气呼呼地说:“这又是土八路埋了地雷。”
陈书香撇着嘴,“土八路就会跟我们捉迷藏,真是可恶。”
徐励翻着眼皮,“土八路过去也是这样跟日本鬼子捉迷藏的吧?”
在后面尾追的蒋军遭到游击队袭击的时候,江淮解放军第一师已经抵达宿营地。
杏花村,分别位于村口大道两旁的两棵杨树上挂起了一块红布横幅,上面挂着用黄色剪纸拼成的大字“热烈欢迎江淮部队的同志们”。
早已等候多时的乡亲们见第一营来了,纷纷围上来,拉着战士们的手,热情地问寒问暖:“同志,你们辛苦了,吃的住的都给收拾好了,快进屋吧。”
战士们望着横幅和乡亲们的笑脸,心里热乎乎的,连一直阴沉着脸的郭林都张开了笑脸,泛出了红光。
一些战士见老乡热情,干脆跟老乡聊起了家常。“老乡,你们这儿的口音跟俺离们家乡的口音很像呀!”
老乡们也乐了,“可不?你们说的话跟我们这里还真像呢!你们是哪儿的?”
“我是陇海铁路南边的,离这不远。”
一个中年老乡感叹起来,“怪不得口音这么像呢,敢情俺们离得都不远!就隔着一条陇海铁路,这还真是老乡呢,是不是呀?”他的手偏巧拍在一直没说话的小蒋肩上。
小蒋尴尬极了,红着脸,操着浓重的南方口音说:“也、也不全是,我的家乡在长江以南,离这很远,我、我其实是个蛮子。”
那个老乡豪爽地摆摆手,“嗨!啥蛮子不蛮子的,大伙千里迢迢的聚到一块,就是缘分!这、这也叫老乡,中国老乡,对吧?”
小蒋小毛心里热乎乎的,南人居北的隔离感顿时无影无踪,感激地点点头。
中年老乡一手拉着陇海路老乡,一手拉着小蒋这个中国老乡,“上边早就说了,江淮部队南方兵占多数,你们吃惯了大米,吃不惯窝头,所以南方兵到了北边,吃饭是个大事。放心吧,我们这里不产大米,可我们这里有小米,这可是我们这里最好的饭食。走,去尝尝我们的小米。”
郭林身边的那个小战士见郭林离四周老乡稍远,就贴近他小声说:“连长,这侉子跟蛮子就是差别大,咱们那里贫农都吃大米,小米是喂鸡喂鸟的!可在这,小米却成了最好的饭食!”
“闭嘴!我的通讯员大人!”郭林小声呵斥道,脸上还保持着微笑,“北边的老乡不容易啊!咱们得体谅人家。记住,今后跟任何人说话都不准再提南方小米喂鸟的事!听见没有?”
这时候战士们纷纷解开领口的扣子,有的还摘下背包。老乡们一看见战士们的棉衣里露出丝绸衬衣,被子也是丝绸面料的,忍不住嚷嚷起来,“哟,我说同志呀,你们,莫非都是财主家的少爷吗?”
战士们愣住了,“老乡,你们怎么把我们当成少爷了?我们也都是来自穷人家的。”
老乡们指着战士们,“你们不是大少爷,怎么会穿着丝绸衣服,被面也是丝绸的呢?在我们这里,只有地主家才能这么阔气呀。”
战士们这下明白了,忍不住大笑起来,“嗨,误会了,误会了,我们的家乡在长江边,那里是有名的鱼米之乡、丝绸之乡,所以嘛,贫农家里都能吃得起大米鱼虾,穿得起丝绸衣服,睡觉盖丝绸被子。”
黄淮的老乡们顿时纷纷咋舌,瞪圆了眼珠,“哎哟,你们那地方这么富呀,贫农都穿得起丝绸衣服。那么,你么是不是天天吃荤呢?”
南方来的战士昂起脖子,自豪地回答:“我们那里处处是水塘,可以说是天天吃鱼虾。”
黄淮的老乡羡慕地咧着嘴,“喔唷,你们天天吃鱼虾啊。”
南方来的战士这会儿想起一件事,“老乡,你们这里搞土改,贫农、中农、富农是怎么划分的?”
老乡们说:“我们这里,一家土地20亩以下的算贫农,20到50亩的算中农,50亩以上的算富农。”
这下,南方的战士瞪圆了眼珠,“妈哟,我们那里,20亩就算富农了!”
几个老乡吃惊地跳了一下眼皮,又互相瞅瞅,忍不住笑了,“这么说,我们还都是富农呢。”
这几个富农瞅瞅南方战士身上的丝绸衬衣,再瞅瞅自己身上的粗布衣服,有的还打了几块补丁,不由得晃晃脑袋,咂咂嘴,“你们是贫农?穿绸衣?吃鱼虾?我们是富农,可我们穿粗布,吃野菜,这,这到底算咋回事呀?”
一直沉默的冯滔这会儿拍拍几个战士的肩膀,幽默的挤挤眼睛:“真有意思啊,你们这些贫农子弟穿着地主家的丝绸衣服,跑到富农地面上,究竟是在摆阔气呢,还是在装阔气呀?”
这话顿时惹得穿地主家丝绸衣服的贫农士兵和拥有20亩土地的富农们一起哈哈大笑。(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冯滔遇见红色蜂蜜(增补版)
天黑以后,无数星星布满夜空,密密麻麻,闪烁不断。(.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一弯新月转出云层,发出皎洁柔和的亮光。
杏花村,家家户户的厨房里,炉火熊熊,盖着锅盖的大铁锅不住地冒着热乎乎的白气,散发出小米饭的香味。厨房房顶,一股股炊烟顺着烟道窜出烟囱,转眼间消失在寂静的夜空里。
村子西头一户人家的西厢房半敞着门,屋里亮着油灯,冯滔坐在炕上趴着炕桌正在写材料,听见有人敲了两下门就抬起头,只见一个穿灰棉军装的年轻女同志站在门口,她弯眉细眼,樱嘴桃腮,右手裹着纱布,吊着绷带。“噢,是金嗓子曹敏,快请坐。”冯滔带着微笑下炕招呼道,等曹敏进来坐到炕上后,见她手上纱布渗出的血迹已经发黑,就关切地问,“这里马上就要变成前线了,你怎么还不转移呢?”
曹敏淡淡地说,“电台暂停播音后我不想闲着,就在这里帮忙做些支前工作。”随后,她瞅着冯滔,眨巴着比油灯还亮的眼珠,脸上浮起大团红晕,“我在白区看你演戏时就被你深深吸引住了,那时我就想,你要是自己人该多好呀。嘿嘿,想不到,你还真是自己人。我的冯营长,说起来,咱俩还挺有缘分呢。”
冯滔听出她话里有话,没有吭声,沉默片刻,说:“小曹,我现在只是营长。”
原来,还在抗战时期,共产党就有个规定,共产党的军队和党政人员如果要和军队女兵或者党政部门女同志结婚,必须符合二八五七团的条件,即二十八岁、五年党龄、七年军龄,团级干部。(.)这条政策并非出自中共中央的正式文件,而是共产党的某些部门包括中央机关的某些部门自行规定的土政策,因为这个土政策对于一些部门找不到老婆的领导很有好处,于是许多部门纷纷效仿。
这个土政策当时给共产党不可避免的带来一些负面影响。女同志是否会爱上职务相当或者职务低于自己的男同志,那是另一回事。但是制定了这个土政策,等于以党组织的名义变相剥夺了营以下干部战士接受女同志的爱,以及爱上女同志的权利。
因为是土政策,有些部门的规定还有差异,比如有的部门就规定二八五团,即去掉了七年军龄的条件。
还是因为是土政策,有些部门就没有硬性禁止不符合此规定,但又确实真心相爱的青年男女恋人。比如红色女谍张露萍18岁那年在延安结婚时,丈夫李清19岁,入党仅一年,职务是马列学院教育干事,也没有达到团级标准。
还是因为是土政策,后来经中共中央决定,正式废除了这个土政策,于是就有了解放军第一次实行军衔制以后,有个漂亮的女大尉与一个男少尉喜结良缘的佳话。
这会儿,曹敏脸一红,眼睛溜圆,露出洁白的小虎牙,“我要是想当官太太,在白区能当国民党的上将夫人,在这边能当共产党的军区司令夫人,可我不稀罕!我喜欢的是男人的魅力,不是他的官位!”
曹敏说这话当然不是吹嘘。她在白区时,就有一位死了老婆的上将军阀看上了她,托人说媒,被她拒绝了。到了新四军以后,有个军区司令员也看上她了,托一位老大姐从中牵线,也被她拒绝了。那大姐感觉没面子了,就虎着脸训斥道:“小曹,你还有没有无产阶级革命战士的阶级感情了?你的组织性纪律性都到哪里去了?李司令员为革命出生入死,这样的老革命你为什么不爱呀?”
曹敏翻眼说:“李司令是老革命,但这不能成为我必须爱上他的理由。”
那大姐火了,“我是代表党组织跟你谈话的,组织上也认为你们很合适。而你却看不起李司令,你这是严重的小资产阶级自由主义思想在作怪!”
曹敏也不示弱,昂着细长脖子,桀骜不驯的反问道:“大姐呀,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的哪本书、哪篇文章、哪一页上写着,爱上老革命就是无产阶级,不爱他就是小资产阶级了?毛主席的文章里要是有这样的话也行,只要你能找出来这方面的领袖教导,我这就爱上李司令。”
那大姐被噎得满脸通红,嘴巴咧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是啊,哪一个领袖说过,不爱老革命就是小资产阶级了?
此刻,听到曹敏的告白,冯滔感激地点点头,随后又低下头。“我在白区已经有了爱人,总不能脚踩两只船吧。”
曹敏一愣,“你们结婚了吗?”
冯滔苦笑着摇摇头。
见他摇头,曹敏就松了一口气,噗嗤笑了,“你来这边快四年了,好象一直都没联系吧。既然这样,你们的缘分就算结束了。所以你们现在谁另有所爱,都没有错。”
这话戳到了冯滔隐痛处。他眉头紧皱,脸色阴沉。当初离开重庆时,他还以为只是暂时分别。可没想到,这就一直没下文了。三年多来,他和她音信不通。现在江淮地区被迫放弃,形势恶化,预约的浪漫遥遥无期。这断了不好不断也不好的矛盾缠着他,他怎能不烦恼呢?
这会儿,冯滔又想起了过去。1943年秋天的那个早晨,在淡淡白雾笼罩着的重庆郊区,在和枫分别时,枫依偎着他,一边轻声抽泣,一边轻声说:“我会一直等着你回来,你可别忘了我。”
当时,冯滔也搂着冯,动情地说:“你放心,我绝不会忘了你,等抗战胜利了,我一定主动来找你的。”
枫听了很欣慰,把冯滔搂得更紧。两人就是这样互相拥抱,互相依偎,持续了好大一会儿……
想到这里,冯滔不免更加沮丧。一转眼,三年多过去了,抗战胜利也一年多了,可是,他和久别的枫至今还是银河两岸望眼欲穿。什么时候再相逢,他无从知道,唯有一团惆怅堵心头。
曹敏见他沉默,心里更加欢喜,她笑吟吟地站起来,盯着冯滔,突然扑上去,吻了冯滔腮帮子一下。
偏偏这时,小毛小蒋一步跨进来,见此情景惊得嘴巴像吞了个大皮球似的。曹敏这会儿害羞极了,慌忙背过身去。(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老蒋的国舅和皇侄(增补版)
还是冯滔十分冷静,慌忙陪出笑脸,“噢,别误会,这、这个女同志最近要演一出戏,这、这个爱人送别的戏老是演不好,就、就叫我陪她练练。”
曹敏惊讶地抬起头瞅着冯滔,心里嘀咕,乖乖!真是个双料明星,挺会随机应变的。
小毛对这个解释显然不感冒,他瞅瞅曹敏,又瞅瞅冯滔,眨巴着小眼睛,“我说营长,其实呀,人生就是大舞台,戏是永远演不完的。你们继续演吧,我们就、就不打扰了。”
曹敏扫兴地摆摆手,“算了算了,还是你们谈工作要紧,冯营长,我先告辞了。”说完话,她朝冯滔甩了个飞眼,款款地出去了。
小蒋瞅着她的背影,又回头瞅着冯滔,连连咋舌,“哎哟,人家咋不找我练呢?”
“去你的吧。”冯滔轻轻捶了他一拳,三人一起笑了。
小毛脸上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他掏出一张钞票往炕桌一摔,脸色一沉。“营长,我们可是来告状的。我们江淮部队手里拿的是江淮币,到了黄淮解放区想买东西,可人家不收,说必须兑换成黄淮币。但是黄淮解放区目前又没有专人负责两家钞票的兑换和结算业务,这样一来我江淮部队手里的钞票到了黄淮解放区就是废纸一张。你说气不气人呢?”
小蒋也撅起嘴巴,腮帮子气鼓鼓的。“营长,我可是跟那些黄淮干部吵过几次架了。我说都是毛泽东出的票子,怎么到了你们这里就是废纸了?他们说什么他们不管毛泽东出票子的事,他们现在只管收黄淮币。你听听,这是什么话呀?”
冯滔马上眉头紧皱,脸颊抽搐。部队撤到黄淮解放区以后,两地钞票不能通用,也无法兑换的尴尬立即暴露出来,这自然引起了江淮解放军官兵的普遍不满。他感到问题严重,就立即向罗志平反映。虽然罗志平也表示找黄淮同志协商解决,但是至今也没有见到解决办法。
此刻,冯滔尽管对钞票不通用的问题心怀不满,但是在手下人面前,他还得摆出一副顾全大局的样子。[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于是,他马上神情严肃起来,“小毛、小蒋,不许这样跟黄淮同志说话。你们心里有委屈我能理解,你们反映的问题也确实应该需要解决。我一定把你们的意见向上级反映,争取尽快解决。但是,你们跟人家吵架是不对的,这会影响同志之间战斗团结的。”
小毛小蒋低下头,虽然脸上还是带着不满,但是没有吭气,此时小毛收起了钞票。
郭林带着几个穿崭新的灰色棉军装的战士走进来,“营长,鲁河县委刚刚给我们补充了一批地方部队的同志,”郭林一进门就笑眯眯地,并指了指其中一个二十出头的高个子战士,“这是班长梁永泉,他们一个班都来了。”
“梁永泉同志,欢迎你们。”冯滔走过来,高兴地握住他的手。梁永泉微笑着点点头。
“噢,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们营长冯滔同志。”郭林指了一下冯滔,俏皮地挤挤眼睛,“他以前是个大明星,在上海香港重庆演话剧、演电影,迷倒好多人呢!特别是迷倒好多漂亮的女人!”
冯滔被说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过了片刻,他抬头对郭林说:“郭连长,一连一班就剩小毛小蒋两个人,干脆把这个班集体编入一班,班长还让小梁干吧。”
郭林点点头,接着指了指旁边的小毛小蒋,“这是一连一班的战士毛福海、蒋孝天,你们认识一下吧。”
毛福海、蒋孝天走过来与梁永泉握手,微笑着说:“梁班长,请多关照。”
“大家相互学习嘛,”梁永泉笑着说,“我们庄上有户姓茅的,他那个茅是茅草的茅。请问,你这个毛是怎么写的?”
小毛愣了一下,没有马上开口,他旁边的小蒋插话道:“就是毛主席那个毛。”
“妈哟!”梁永泉吃惊得张大了嘴巴,“原来你跟毛主席还是一家子哩!”
“不敢当,不敢当。”小毛顿时闹个大红脸,“毛主席是湖南湘潭的,我是浙江奉化的,根本叙不上了。”
“哎,这一笔写不出两个毛字,你们至少五百年前是一家吧。”
“行了,你们别抬举他了,他跟毛主席的确叙不上,不过嘛,”小蒋眨巴一下眼睛,拍拍小毛的肩膀说,“他跟蒋介石倒是能叙上的,他的大姐毛福梅是蒋介石的原配大老婆,算起来,他还是蒋介石的正宗大国舅呢!”
“你胡扯些什么?”小毛冲小蒋一瞪眼,“我跟毛福梅出五伏了,我们两家没啥来往。”
“哎?不对呀!蒋介石的老婆不是宋美龄吗?国舅不是宋子文吗?”梁永泉笑着说。
“宋子文算哪门子国舅?”小蒋嘴巴一撇,眼皮一翻,“蒋介石除了毛福梅,还有姚怡诚、陈洁如两个女人,宋美龄连西宫都挂不上!”
“哎,你怎么对蒋介石家里这么熟呀?”梁永泉越发产生了浓厚兴趣。
“他呀,是蒋介石的侄子,蒋家王朝的铁杆皇侄!”小毛拍了拍小蒋肩膀,接着又斜眼瞅了小蒋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说。“算起来,还是仅次于蒋经国、蒋纬国的第三号皇位继承人呢。”
“妈哟!”梁永泉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别听他胡说,”小蒋急得满脸通红,“我、我跟蒋介石也是出五伏了!我们两家也没有什么来往。”
梁永泉瞅着小毛小蒋,惊讶得合不拢嘴,“你们俩,一个国舅,一个皇侄,你们俩是咋参加革命的呢?”
小蒋淡淡地一笑,“鬼子来了,国民党的兵跑了,我们不想当亡国奴,就参加共产党的抗日游击队。”
梁永泉扑哧笑了,“那你们两人之间咋喊呢?”
小毛笑了,“我和他是同乡同学同龄人,又一块参加新四军,当然以兄弟相称了。”
小蒋歪歪嘴,“他不是毛福梅的亲兄弟,我不是蒋介石的亲侄子,我当然不能喊他娘舅了。”
“哈哈,”大家都笑了,随后大家坐到炕沿上。梁永泉望着冯滔,瘦长脸上充满了疑惑,“营长,你是咋参加革命的?”
冯滔笑了,“因为信仰共产主义,我加入了共产党,原先是在白区工作。后来因为情况变化转移到新四军。”
梁永泉还是有点疑惑,“那你怎么没在文工团继续演戏呢?”
冯滔苦笑着耸了耸肩,“我跟文工团没缘分呐。参加新四军没多久,就赶上鬼子大扫荡。为迎接反扫荡,文工团男演员全都分到作战部队,我就这样离开文工团。抗战胜利后,我倒是回到了文工团,可我在白区演风流小生演惯了,演什么角色都像上海小开,演不来标准的工农兵。我不甘心坐冷板凳,赶上作战部队要人的时候就第二次离开文工团。”
郭林笑着说:“冯滔在文工团就是享受团级待遇,下部队时因为林河军分区三团有政委,他只能当副政委。自卫战争爆发后,三团损失很大,不久根据上级指示,三团余部并入主力老一团,因为老一团已经有副政委,他就当了一营营长。”
梁永泉望着冯滔,感慨地晃晃脑袋,“你做官越做越小,你不觉得吃亏吗?”
冯滔神情严肃,“我要是贪图个人利益,就不会在白区参加被国民党当局视为土匪的共产党了。”
梁永泉心头一颤,没有说话,钦佩地点点头。
这时,高哲走进来。梁永泉随即上前敬礼,笑着说,“教导员,你还认得我吗?”
“梁子,是你呀!”高哲走过来握住他的手,高兴地说:“几年不见,当上解放军了。”接着高哲面向大家,“这是我当年的老房东梁大爷的儿子梁永泉,那时我是八路军独立第一团的排长。梁子,告诉你,我们这个师的前身就是当年从这里南下江淮的独立一团。”
随后大家坐到炕沿上。高哲望着梁永泉,感叹地晃了晃脑袋,“小梁,你们来了好哇!在长江南北经过六年艰苦转战,老一团老骨干牺牲了不少,但是我们又不断地补充了很多新鲜血液。所以我们这个部队不仅没有垮,相反还发展壮大起来。原先的一团先后发展成新四军独立第一旅,江淮解放军第一师。现在,我们又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深夜突遭袭击(增补版)
陇海铁路附近的一个村庄,现在是蒋军74军军部的临时驻地。[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虽然是黑夜,但是军部所在的几所房子却还灯火闪亮。74军是美式装备,配发了车载式军用柴油发电机,战时可以在缺电的地方给指挥所、通讯室、机要室、野战救护所等单位送电。
在一土木结构的四合院东厢房里,刘雁、陈书香、徐励坐在一张书桌前,一边看着“匪情通报”,一边瞅着桌上的军用地图。房梁上吊着一只电灯泡,发出耀眼的亮光。桌子旁边的地上放着一个炭火盆,火盆里闪烁着黄色火苗,散发出一阵阵看不见的热气。虽然屋内门窗紧闭,外面的的西北风仍然听得清楚,呜呜。
这会儿,刘雁兴奋地晃着脑袋说:“共军从江淮退到黄淮,其实是想重整旗鼓,卷土重来。但是他们的地盘现在大幅度缩小了,用他妈自己的话说,就是回旋余地小了。现在国军各路大军又对他们形成四面合围,他们这时候就是有天的本事也不行喽。”
陈书香眨着杏仁眼说:“共军现在是处境困难,可是还不想分散打游击,十几万人集体行动,目标过于暴露,很容易就被我军包围歼灭,这不是自寻绝路吗?”
徐励轻轻拍拍桌面,说:“等共军撑不下去,关门大吉了,我这个新闻官也就可以收摊子了。”
轰轰,远处突然响起的爆炸声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三个女人吓了一跳,慌忙从腰间拔出手枪,迅速离开座椅,靠墙根站着。随即,刘雁轻轻来开门,见院子里一些士兵跑来跑去。
刘雁走出房门,问一个士兵,“怎么回事?”
那个士兵惊慌地说:“听说是共党游击队在铁路上埋炸药,炸毁了白塔车站附近的一段路轨,唐军长准备派工兵帮助车站修复铁路呢。”
刘雁见陈书香和徐励也走出房门,就向她俩挥挥手,三人一起走进屋子。
关上房门以后,刘雁收起手枪,一屁股坐在大木板床上,扫兴地说:“土八路真讨厌,就会干这种捣乱破坏的勾当。”
陈书香也收起手枪,坐到木板床上,苦笑一下,“可别小看土八路的这些破坏捣乱,他们这么一折腾,我们的交通线就会遭破坏,国军的行动也会受到干扰。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据八一五投降的鬼子军官说,共产党当年就是用这种破坏捣乱,搞得鬼子成天都焦头烂额的。”
徐励收起手枪,坐到椅子上,轻轻拍打着桌面,“土八路就是靠这种捣乱吃饭的。我也看过那些投降鬼子军官写的交代材料,鬼子把他们的占领区分成治安区、准治安区、非治安区,叫共产党这么一闹腾,后来,治安区也不得安宁了。”
刘雁甩甩头,“是呀,共产党现在把当年对付鬼子的那一套都用到我们头上来了。”
陈书香和徐励互相瞅瞅,没有吭气。
过了一会儿,外面突然响起急促的喊话声,“集合了,集合了,特务营二连紧急集合,准备出发,快点,快点。”
陈书香走到窗户跟前,掀起木格子窗户,见张立江走过来,就问:“张营长,出了什么事呀?”
张立江恼火地摆手说:“刚刚接到的消息,我们一个马车运输队掉队了,没跟上大部队,结果遭到土八路的袭击,军长命令我们前去救援。哎,二十多车的武器弹药和粮食呀!”
陈书香放下窗子,回头瞅着着刘雁和徐励,苦笑着说:“土八路就是不想让我们过安生日子。”
刘雁和徐励互相瞅瞅,彼此也都苦笑一下,没有说话。屋子里此时特别安静,外面的行人脚步声听得清清楚楚,吧嗒,吧嗒。
过了一会儿,徐励伸了个懒腰,“啊,我现在有点困了。”
“砰砰砰”,外面突然响起急促的枪声。
三个女人吓了一跳,慌忙拔出手枪,刘雁大喊:“不好了,准是土八路偷袭军部了。阿香,赶快关灯。”
徐励也慌忙喊道:“钢盔,先把钢盔戴上,再关灯。”
陈书香已经顾不上拿钢盔了,慌忙抬手拉起拉线开关,吧嗒一响,屋子顿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中,响起刘雁的声音,“土八路现在偷袭军部,一定是在掩护配合他们同伙打劫我军运输队的行动。”
接着响起陈书香的声音,“土八路这么一捣乱,我们救援运输队的行动就会被耽搁了。想不到,土八路搞破坏都这么配合默契,哎,只怕我们的那个运输队在劫难逃了。”
随后,又响起徐励的声音:“臭阿香,你的手也太快了,钢盔都没来得及戴上,我记得三个钢盔都是挂在东墙上的,现在,这哪是东,哪是西呀?”
外面,枪声继续响着,在这寒冷的冬夜,格外地刺耳。砰砰砰、哒哒哒……
过了好大一会,三个女人才找到墙上挂的钢盔,赶紧扣到脑袋上。
听着外面的枪声还在响个不停,刘雁就是说:“我们现在应该去到军长那里去。”
三个女人打开房门,贴着墙根小心翼翼的猫着腰走着。这会儿,夜幕中不时窜出一条条细长的火蛇,火蛇在夜空中想汇,交叉,构成一张闪烁的火网,映照着充满噪音的冬夜大地。
堂屋里,身披黄呢子大衣的唐金山捂着手枪,大声对惊慌失措的部下吆喝道:“不要慌乱,共军主力已经撤到老海铁路一杯了,现在骚扰我吗的偶读一些土八路,没什么可怕的。”
话音刚落,轰轰,几声刺耳的爆炸声在院子附近爆炸,其中一声爆炸是在院子里响起来的,突突地烟尘在忽闪火光的映照下,升腾在空中。
唐金山走到窗前,掀开窗户一道缝,借助闪烁的火光,看见了刚才爆炸后出现的弹坑院子里的空地上形成的弹坑,然后回过头,对刘雁等人摆摆手,“刚才是爆炸的日式八九式掷弹筒的50毫米专用榴弹,没什么了不起的。”随后,他又小声对站在旁边的杜松说:“没想到,土八路居然还有这玩意?”
唐金山此时发觉,对手并不是低档次的民兵,而是档次较高的游击队、武工队等地方武装。他们的行动一开始就暴露出他们训练有素的高水平特征。首先是炸毁铁路,吸引唐金山出动工兵汽修铁路。为了防止工兵路上遭袭击,他又派特务营三连保驾护航。接着又是马车运输队遭袭击,他又赶紧派特务营二连去救驾。就在特务营兵力空袭的时候,对手又来袭击军部,而且是从三个方向同时下手。整个行动是分工明确,配合默契。如此有条不紊,让缺乏合伙意识的国民党正规军都望尘莫及。
杜松穿着黄呢子大衣,敞着怀,忧郁的说:“共党既然连掷弹筒都用上了,可见他们是来者不善呀。掷弹筒最大射程是700米,也就是说,共党现在距离我们在700米之内。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唐金山赶紧说;“那就让附近的153团立即救援军部。”
村庄外面的田埂上,武工队队员们正趴着田埂打得正起劲,指导员丁香大声说:“同志们,游击战的主要目的是扰乱和牵制敌人,而不是大量消灭敌人,现在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而敌人也不会老是这么被动挨揍的,他们驻附近的部队会很快来救援的。我们现在不要恋战,赶快撤,要是撤晚了,我们就会被敌人的救援部队包围。”
接着,她又对旁边一个男队员说:“小王,赶快发信号告诉徐楼县第一武工队和和县大队,大家一起分头撤。”
小王随即掏出信号枪,对着天空连开两枪。两颗红色信号弹拖着长长的尾巴,升到空中,随后又徐徐落下。
丁香带着武工队迅速脱离战场。在走到一片树林里的时候,发现一大群蒋军沿着马路赶来,大家慌忙就地隐蔽在草丛里。
大家正紧张地注视前面的蒋军行军大队,一个队员突然打了个喷嚏。偏偏这个声响被一个蒋军军官听见了,他慌忙大叫一声,“树林里有人!”随即一摆手,十几个士兵立刻端着冲锋枪,勾着扳机,成散兵线队形向武工队隐蔽的草丛慢慢地走来。
武工队员们紧张极了,一起端着枪对准走过来的敌人,但是此刻,谁也不敢擅自开枪暴露目标。
蒋军士兵现在正步步逼近武工队员。十米、八米、六米、四米……
“喵,喵。”草丛里突然传出了几声猫叫。
一听是猫叫声,蒋军士兵都停下了脚步,松了一口气,“哦,原来是一只野猫。”其中一个还骂道:“该死的野猫,把老子吓了一跳。”
敌兵赶紧回身跟上行军大队,一起向他们军部所在的村庄匆匆赶去。
等敌人走开了,心有余悸地小王才对丁香竖着大拇指,“指导员,多亏你及时下令撤退,多亏你刚才学了猫叫。”
“没什么。”丁香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想起刚才急中生智,赶紧捏着嗓子学了几声猫叫的情景,自己此时也不免有些后怕。
这会儿,在战友面前,看见大家都用敬佩的目光看着她,丁香自豪喜悦地摆手说:“这一切都是冯营长那个好老师教的。”(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政委夜谈军情(增补版)
龙头镇崔家大院门口,罗志平和几个随行干部、警卫员骑着马从远处暗夜里跑来,到了大门口勒马停住。[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罗志平下马后,守候在大门口的谷雨赶紧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兴奋地说:“老罗,你可回来了,哦,咱们进屋谈吧。”
他俩走进院子里,来到后院西厢房,这里是谷雨的住所。红军时期,身为连长的谷雨和另外三个兄弟连队奉命攻打白军一个据点,当时上级指派谷雨统一指挥这四个分属四个团的连队,谷雨随即在一家四合院的西厢房组成一个临时指挥所,这是谷雨第一次独立带兵打仗,由于圆满的完成了拔据点的任务,受到了上级表彰。毛委员还特意夸奖他有带兵之才,将来准成大器。以后,谷雨每次打仗,都喜欢选择西厢房作为指挥所。
谷雨的屋子有一张书桌,一张木板床,四把圈椅,以及一些生活用品。桌上放着两部电话机和一张军用地图,墙上也挂着一张大幅军用地图。两人进屋后,谷雨没有客套寒暄,直接就问:“老罗,第一师干部战士的情绪怎么样了?”
罗志平坐到一张圈椅上,摇了摇头,“部队的情绪很不稳定,南方籍的干部战士对于撤出家乡还是不满。(.)另外,南方兵从前吃惯了大米,到了北方以后,虽然黄淮同志提供了小米,但是现在看来,他们还是不太喜欢吃小米。”
谷雨坐到对面的圈椅上,摊开两手,微笑着说:“这不奇怪,你我也都是南方人,刚到北方,不怎么习惯北方的水土、生活方式,这很正常嘛。我自己吃过两顿小米,说老实话,味道确实不如大米好吃。但是,我们现在得要跟战士们讲清楚,撤到北方,这是革命工作的需要。抗战时期,第一师的前身南下淮河长江,部队里的北方兵开始也不习惯南方的水土,也吃不惯南方的大米。但是为了抗战大局,他们还是在南方扎下根来。现在,我们南方兵到了北方,也是自卫战争的大局需要,将来,我们还是要打回南方的。”
罗志平点点头,随后又说:“石司令员在哪里,我要立刻见到他。”
谷雨说:“石司令有事出去了,一晚上都不回来了。怎么,你找他有事吗?”
罗志平焦急地说:“有件要紧的事得让老石赶紧解决掉。我们江淮部队使用的是江淮边区银行发行的江淮币,到了黄淮解放区以后,进商店买东西,人家不收,说商店只收黄淮银行发行的黄淮币。这一来,大家手里的江淮币到了黄淮就成了废纸。所以,我得赶快找老石解决货币兑换的事。你赶紧派人把老石找来,这事可拖不得。”
谷雨皱着眉头说,“石司令来了也没用。他是军事干部,财经问题不归他管。这个事只能找黄淮分局书记兼黄淮军区政委梁璞同志。不过,老梁现在也不在这里,他去了北边一个县组织支前工作,具体什么位置我也说不准。”
罗志平马上站起来,瞪大眼睛,“老谷,这可不是小事啊。江淮很多干部战士对于撤到北方本来就有不满,现在,手里的钞票到了北方又不能使用。这就惹得本来没有意见的一些干部也发起了牢骚。你知道老一营的营长,那个冯滔说什么吗?他说,现在连货币统一都实现不了,还谈什么实现共产主义。要是解放区的货币都不能统一,那么实现共产主义也就成了一句空话了。你听听,一个有多年党龄的老党员居然会说出这种没原则的话,这还了得?”
谷雨赶紧站起来,两手扶着罗志平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来,然后也坐下来,陪着笑脸说:“政委别发火,这个话嘛,其实原来是我说的。去年林河保卫战的时候,我派几个同志去黄淮联系两家联合作战问题,那几个同志回来告诉我说,他们拿的江淮币在黄淮地区就是废纸,我当时就说了这句话,不巧,冯滔也在跟前。没想到,他、他就把我的话学出去了。”
其实,谷雨根本没有说过这句话,他怕冯滔被有的人抓住小辫子,再上纲上线扣帽子,打棍子,就赶紧给冯滔打掩护。
罗志平摆摆手,笑了,“老谷别误会,我没有责怪冯滔的意思,他说的是实际情况。现在得赶紧解决两家货币兑换。要不然,队伍可就散了。”
谷雨马上抓起桌上电话机的摇把,摇了几下,然后拿起电话机,“喂,苏参谋,你马上派人连夜找到梁璞同志,转达我的意见,请他立刻妥善解决我们江淮币与黄淮币的兑换流通问题,这件事关系到江淮部队的稳定。要快,不能耽搁。”
打完电话,谷雨苦笑着说:“老罗啊,就算老梁现在到了这儿,货币兑换问题也不立马解决。老梁需要跟黄淮银行的负责人碰头,再跟我们江淮银行的负责人碰个头。但是,黄淮银行去年就已经转移到东岳山了。”
罗志平也苦笑一下,没有吭气。
谷雨又问道:“哦,敌情方面有什么新变化吗?”
罗志平笑了,“陈墨崧正在调集各路部队对我们形成合围圈,等合围圈合拢了,敌人就准备发动新一轮进攻。唐金山已经奉命率74军离开林河,向黄淮赶来。南天竹报告说,由于我们游击队积极主动地发起多次袭扰,大大迟滞延缓了74军的前进速度。据其他一些同志说,别的敌人由于我游击队的袭扰,前进速度也是放慢了。”
“很好!”谷雨兴奋地眼睛放光,“抗战时期,国民党顽固派不是成天诬蔑我们共产党是躲在敌后游而不击吗?现在,就请他们好好尝一尝游而不击的滋味。”
罗志平又苦笑了一下,“不过,南天竹也委婉地批评了一下,说游击队的同志下手太重,有两次,子弹居然从南天竹身边飞过,差一点要了南天竹的命!”
谷雨也苦笑了一下,两手一摊:“哎,有啥法子呢?毕竟南天竹穿着敌人的军服,毕竟我们又不能告诉游击队的同志,那里有自己人,不要伤害自己人。”
罗志平接着说:“哦,今天,陈墨崧已经率江北行营机关正式进驻金堰市。”
“哦?”谷雨眼皮轻轻地一跳,“他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呀。”(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欢迎酒会上的水晶酒杯(增补版)
金堰市市中心的中正路西侧的一栋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凸字形四层大楼,就是市政府办公楼。[]大楼后面的一栋砖石结构的大厅堂是市政府的礼堂。今天晚上,市政府大院里停满了各种汽车,礼堂里灯火辉煌,人头攒动。市政府为江北行营进驻金堰举行欢迎酒会。
礼堂大厅里铺着红色地毯,北面墙上正中悬挂着老蒋穿大礼服的标准像,两边的蓝色天鹅绒帷幕斜拉到墙边。东西两面墙上的窗户都被厚厚的蓝色长条形帷幕遮盖着。东面墙跟前,一溜摆放着十五张长桌,最北边的一张桌子最长,是贵宾席,是单排放置的,其余十四张都是一样长度,分前后两排摆放。桌子上蒙着棕色呢绒,摆放着酒菜。贵宾席桌子后面摆放八个高靠背扶手椅,其余桌子后面摆放的是六个低靠背扶手椅。
虽然是冬夜,但是礼堂里安装有暖气管道供暖,大厅里倒是不觉得冷。来宾们就把大衣放在隔壁的衣帽间,除了穿军装的来宾,还有很多穿便装的来宾。这些便装男宾大都穿的是薄西装,便装女宾则穿着旗袍或者套裙走进大厅,有的还是短袖衣服。女军人都穿着制式裙服出席,高跟鞋擦得锃亮。在大厅各种聚光灯的映照下,女宾们身上的首饰以及其他装饰物熠熠发光,颇为抢眼。
大厅中央,身穿浅灰色西装的矮胖市长陈晖站在三个立式麦克风跟前,望着一圈宾客,眉飞色舞地说:“诸位来宾,大家晚上好。首先感谢诸位光临,今晚,我们荣幸地为江北行营总部进驻金堰市举行欢迎酒会,为陈辞溪将军及其袍泽接风洗尘。(.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众所周知,陈辞溪将军是国军名将,过去剿匪、抗战,屡立战功,素为国人敬仰。此次莅临我市指挥戡乱,更令我市蓬荜生辉。在行营驻扎我市期间,市政府以及全体市民一定尽心尽力,确保行营人员工作顺利,生活愉快。同时,我们也预祝戡乱大业一帆风顺,马到成功。”
来宾们随即拍起了巴掌。
接着,陈墨崧也走到麦克风跟前,喜气洋洋地说:“诸位来宾,兄弟率行营机关初来金堰,就得到陈市长以及广大市民的热烈欢迎接待,兄弟不胜欣慰,这里谨向陈市长以及广大市民致以由衷的谢意。”
来宾们一起拍起了巴掌。
陈墨崧接着说:“行营总部进驻金堰,标志着本战区戡乱大业已经进入一个新阶段。共军现在已是大势已去,行将覆灭。兄弟将率领行营全体将士奋勇当先,再接再厉,坚决完成戡乱大业之最后一战。”
来宾席再次响起掌声。
这时,他旁边的陈晖一摆手,一个穿白色小西装和黑色西裤,脖子上系着蓝色领结的侍役,立即端着摆放四个高脚酒杯的托盘走到跟前,杯里盛着香槟酒。陈墨崧从托盘上拿起一只高脚酒杯,陈晖也从托盘上拿起一只酒杯,众人也纷纷拿起桌上的酒杯站起来。陈墨崧高高地举起酒杯,对大家说:“为了今夜的良宵盛会,为了诸位的健康,我提议,大家干杯。”
陈墨崧首先跟陈晖碰杯。在他俩碰杯的时候,所以来宾都互相碰杯,有的人还跑到其他餐桌前跟别人碰杯
陈墨崧在与陈晖碰杯时,风趣地说:“陈市长,我们可是一家子啊。”
陈晖受宠若惊,但又马上很有自知之明的摆着左手说:“不敢高攀呀,陈长官是浙江人,我可是安徽人啊”
陈墨崧随后走到贵宾席跟前,贵宾席上空着的两个座位是他和陈晖的。他先跟在座的几个人碰杯,在跟他夫人陶凤君碰杯时,他风趣的说:“咱们虽是老夫老妻,不过按照此地人码一村不码一店的规矩,咱俩要是不干杯就是失礼了。没准,那些小报记者还会就此写一篇败坏我的文章呢,说陈墨崧大庭广众之下不给夫人敬酒,分明是另有新欢了。”
他这一说,大家都笑了。然后,他又走到其他餐桌跟前,陆续跟其余来宾碰杯。
陈墨崧在跟一个高个子女人碰杯时,愣了一下。她盘着头发,穿着长袖深黄色锦缎旗袍,外罩灰白色羊毛马甲。陈墨崧眨了眨眼,说道:“哦,原来是当年在江西剿匪总部与我共事的电讯组长肖美玉呀,幸会幸会。”
肖美玉也笑吟吟的说:“想不到,老长官还记得我这个老部下,我太荣幸了。”
陈墨崧笑眯眯地说:“听说肖组长如今在家乡办学,怎么样了?”
肖美玉点点头说:“托老长官的福,金堰女校现在很有起色。”
陈墨崧回头招呼道:“夫人,请过来看看这是谁呀。”
他的夫人陶凤君,一个柳眉樱唇、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她也是盘着头发、穿着长袖淡蓝色锦缎旗袍,外罩黄色羊毛马甲。听见陈墨崧的喊声,她就端着酒杯走过来。见到肖美玉以后,陶凤君叫道:“哦,是肖美玉小姐,当年没有你,辞溪跟红军打仗都不好打了。”
肖美玉赶紧欠了一下头,“陈夫人过奖了,打仗还是陈长官用兵有方,我那时不过是给陈长官打杂。”
陈墨崧高兴地说:“今日来金堰第一天就遇见老战友,我很高兴,来,我们三个干一杯。”
他们三人一起举杯碰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响声,叭。
何金等六位军官坐在一起,他旁边一个三十出头的中校对桌上摆放的高脚酒杯发生了浓厚兴趣。他发现杯子晶莹透亮,又不像是玻璃杯。等开始干杯时,他也拿起酒杯,这时他感觉酒杯有些分量。他和同桌的几个军官互相碰杯时,他听见酒杯发出沉闷的响声,叭。这和玻璃杯清脆的碰撞声音“当”也是不一样的。
中校瞅着酒杯,惊叫一声,“妈哟,这是水晶酒杯!”
旁边的何金不以为然地撇撇嘴:“雷参谋,别大惊小怪的,就像乡下人头一回进城一样。”
雷平打量了一下手里的水晶酒杯,以及脚下踩的暗红色羊毛地毯、璀璨辉煌的天花板花瓣吊灯和四周墙上的壁灯,桌上的美味佳肴,忍不住感叹道:“当年抗战时期,我们曾经连续六年没有住过有电灯的房子,最困难的时候,不得不靠顿顿吃野菜充饥。那样的日子,大家也都挺过来了。而现在,像是一下子进了天堂,反倒有些拿不住了。”
何金翻了一下眼皮,“少见多怪的,没出息。”
雷参谋不服气地昂一下头,“我总觉得,过去的艰苦岁月不应该被忘记,应该通过某种方式继承下来。”(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陈墨崧与肖美玉跳舞(增补版)
这时候,肖美玉右手拎着酒杯走过来,向六位军官挥了一下左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六个军官赶紧举起各自的酒杯与她干杯。何金在与肖美玉碰杯时,嬉皮笑脸地说:“能够与肖上校干杯,真是不胜荣幸呀。”
肖美玉笑笑,碰杯后,她又走到邻近的一张餐桌,坐席上的六个穿绸缎旗袍的女人一起举杯。肖美玉先后同五个女人一一碰杯,在走到到第六个女人跟前,那个身材肥胖、身穿黄缎子旗袍,外罩白色羊毛马甲的女人满脸堆笑地说:“于太太,你好啊。”
肖美玉愣了一下,马上脸色阴沉,翻着白眼说:“谢谢你,熊太太,托你的福,我现在很好。”
说完话,肖美玉没跟她碰杯,拎着酒杯径自走开了。
其他五个女人看出了一点眉头,都一起瞅着熊太太,好奇地问:“熊太太,于太太怎么没跟你干杯呀?”
熊太太斜眼瞅了一下肖美玉的背影,鼻子哼了一下,“神经病!”
大家彼此碰杯以后,开始坐下来喝酒吃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以后,坐在礼堂西北角的十几人乐队开始吹奏舞曲,大家开始相互找舞伴,双双走到餐桌西边的空地上,开始跳起了交际舞。
陈墨崧先是跟夫人跳了一圈,然后又带着肖美玉跳舞。
在与肖美玉跳舞时,陈墨崧搂着肖美玉一边踩着舞步,一边问道:“老于为党国尽忠以后,肖组长就一直没有再找一个合适的男人吗?”
肖美玉摇摇头,“没有啊,我一直都是独身。[.超多好看小说]”
陈墨崧笑了,“听说肖组长在重庆曾经跟一个叫冯滔的大明星关系密切。”
肖美玉一惊,“这是谁说的?”
陈墨崧哈哈笑了,“肖组长应该清楚,在中国,什么事传得都不快,唯独男女之间的事传得最快。不过,肖组长请放心,我不是那个拆散别人幸福的古板的法海,只要你们都不在乎彼此的年龄差异,我倒是愿意真诚祝福你们。只是,你们后来怎么又散了呢?”
肖美玉苦笑一下,“这种事一言难尽啊。”
陈墨崧说:“中央日报金堰版的那篇署名梅雨的文章是你写的吧?”
肖美玉点点头。
陈墨崧感慨地说:“看得出来,你对冯滔还是很痴情的。这个冯滔据我所知,虽有不少女人迷他,但他又不是那种朝秦暮楚、喜新厌旧的花花公子,好像他也是挺喜欢你的。可惜的是,他被害了。不过,我也听说了,冯滔好像还活着。如果他真的活着,要是现在他在国府管辖区,或者在国外,如果他还没有结婚,我倒是愿意出面成全你们。”
肖美玉感激地点点头。
陈墨崧的神色此刻又凝重起来,“但是,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假如,假如他是在共产党那边,肖组长,你打算怎么办呢?”
肖美玉想了想,爽快地说:“我首先是设法争取他回头是岸,如果,如果他死不改悔,那,那我,就杀了他!”
陈墨崧虽是反共老手了,但是现在听见肖美玉这么一说,还是惊讶地瞪大眼睛:“啊?为什么呢?”
肖美玉淡淡地一笑,“男人爱哪个女人爱到极点,就是娶过来做老婆。而恨到极点了,就是强奸她。女人爱哪个男人爱到极点就是为他去死,而要恨到极点就是把他杀死。我过去爱冯滔是爱到极点,为他去死都不皱眉头。但是,如果冯滔现在与党国为敌,而且还不悔改,那他就是我不共戴天的敌人,我当然要杀死他!我的第一个男人在抗战时期投靠鬼子,当了汉奸,我在上海潜伏的时候就亲手杀了他!”
陈墨崧再次惊讶地眨了眨眼。
这会儿,文达正搂着穿淡紫色绸旗袍、外罩白羊毛马甲的尚小琴跳舞。
文达一边跳舞,一边笑眯眯的问道:“尚小姐还是行营上尉新闻官,今天怎么没有穿军装呀?”
尚小琴笑笑,“我这个上尉只是挂名的,现在还是在中央日报领薪水。所以,今天的酒会,我还是不穿军装为好。”
文达点点头,“等打败了共军,不光是尚小姐,我们许多人都要脱下军装,解甲归田了。”
尚小琴笑了,“参谋长过于乐观了吧?”
文达自信地摇摇头,“尚小姐,你还不知道呢,我们现在对共军的攻心战术可是发挥大作用了,现在共军是人心惶惶,朝不保夕。”说到这里,他又压低嗓门,“参谋部目前正根据共军的现状,准备制定一个新的作战计划……”
尚小琴慌忙瞅了一下四周跳舞的男男女女,小声说:“别让人听见了,再说了,你告诉我也是属于泄密吧?”
文达哈哈一笑,“尚小姐是中统女将,跟你说话还算是泄密吗?”
尚小琴慌忙嘘了一下,“要是让人听见,那我还怎么吃饭呀?我这个身份是不准公开的。”
陈墨崧跳完一圈以后,刚回到贵宾席上,几个女兵就围上来,殷勤地伸出白嫩的小手,并堆出灿烂的荷花般笑脸,声音娇柔地说:“陈长官,我请您跳舞。”
陈墨崧摆摆手,“哦,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你们年轻人应该去找年轻人跳舞呀,干吗都来缠我这老头子呢?”
他注意到蒋安邦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座位上慢腾腾地喝闷酒,就对女兵们说:“诸位小姐,你们谁去跟蒋处长跳舞吧。”
女兵们不屑地撇撇嘴,大眼睛双眼皮的报务员左丽丽歪着头,“谁跟他跳呀?大憨子一个,脑子不全乎。”
陈墨崧马上严肃地说:“不许这样说蒋处长,他可是真正的党国忠臣呀,可别小看他哟。”
孙芸芸听出陈墨崧的意思,就转过身子,向蒋安邦走去,可是,穿黑色晚礼服的艾琳已经抢先走到蒋安邦跟前,拉着他去跳舞了。孙芸芸只好拉着雷参谋去跳舞,其他女兵见陈长官不赏脸,也只好各自去找舞伴跳舞了。
等女兵们走开以后,陶凤君冲陈墨崧挤挤眼睛,“辞溪呀,这帮子小妮子可不是找你跳舞,人家其实是找你的权力跳舞呢。等你离开了权力,又没有巨额财产了,只是一个勉强填饱肚皮的小老头了,哼,小妖精们还会再争先恐后、挤破头地来找你跳舞吗?”
陈墨崧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肖美玉给高元丽训话(增补版)
艾琳搂着蒋安邦一边跳舞一边用中国话说:“蒋将军,我发现,你在政府军里似乎是不受欢迎的人。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蒋安邦淡然一笑,“因为我从不喜欢溜须拍马,媚上欺下。”
艾琳笑了,“我就喜欢蒋将军这种直率坦荡的性格。”说到这里,她又朝蒋安邦眨着蓝眼睛,“我住在金堰饭店三楼三〇六号房间,将军今晚可以来我房间度过一个浪漫之夜。”
蒋安邦吃了一惊,“小姐,我可是有妻室的。”
艾琳咯咯笑了,“将军误会了,我并不想破坏将军的家庭,我只想和将军玩一次浪漫的刺激。”
蒋安邦打量了一番和他一般高的艾琳,紧身的晚礼服勾勒出她修长的身材,饱满的胸脯有一半露出晚礼服的上缘。此时,蒋安邦克制着自己,冷冷地说:“艾琳小姐,你看错人了。”
身穿军服的高元丽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掏出粉盒打开盖子,拿出粉扑,瞅着粉盒盖子上镶嵌的小镜子,擦了擦脸。这时候,肖美玉拎着水晶酒杯走到跟前,高元丽看见她,慌忙收起粉盒,站起身来,两手垂直放到大腿外侧,说:“肖专员。”
肖美玉故意大声说:“哟,高小姐,你今晚可真漂亮啊。”然后又小声说:“你要记住,我现在的身份是金堰女校的董事长。你这个样子,不就让人知道我的秘密了吗?注意,这种场合,要随便一些。”原来,肖美玉对外只说自己是军政部退役上校,外人并不知道她的军统履历。
高元丽小声回答:“是。(.无弹窗广告)”然后故意抬起双手,也大声说;“哦,肖董事长,您也是很漂亮啊。”
肖美玉点点头,接着在一张空椅子上坐下,并翘起了二郎腿。高元丽也随后坐下,但还是腰杆挺直,膝盖并拢,屁股只是沾着椅子边缘。
肖美玉见她这样恭敬,有些不满,朝高元丽使个眼色。高元丽会意,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也翘起了二郎腿。
肖美玉端着酒杯一边慢悠悠地品着香槟酒,一边问道:“高小姐,我刚才看见你的粉盒盖子上贴了一张照片,可不可以允许我看一看呢?也让我开开眼界呢?”她的措辞带着商量的口气,但言外之意却不容高元丽商量。
高元丽马上乖乖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粉盒,双手递给肖美玉。
肖美玉一只手接过粉盒,打开,见盖子上贴了一张男人的一寸黑白照片。
“怎么?你还居然痴迷冯滔?”肖美玉不悦地皱了一下眉头,拿水晶杯的右手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杯子里的香槟酒也跟着来回荡漾了一圈。
高元丽赶紧陪起笑脸,“行营机关的好多女兵比如孙小姐、左小姐等人,还有74军的刘小姐、陈小姐,她们的粉盒盖子里都贴了这么一张冯先生的照片,所以,我这也是跟着顺大溜。”
肖美玉小声呵斥道:“她们可以迷冯滔,你不可以迷!她们作为纯粹的女兵迷上哪个男人,大不了脱下军装嫁给他。而你,作为专业特工人员,是可以随便脱军装的吗?”
高元丽感觉肖美玉眼里射出绿莹莹的凶光,慌忙低下头。当然,她并不知道,肖美玉貌似冷漠的绿光其实是在吃醋呢。
过了一会儿,高元丽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说:“肖专员明见,卑职绝不儿女情长。不过,我周围的女兵都这么玩,而我,如果不跟着装模作样,以掩人耳目,那不就是特立独行,引人注目了吗?”
专员大人显然找不到驳斥高元丽的理由了,就合上粉盒盖子,不耐烦地一甩手,粉盒沿着一个不大的抛物线方向飞往高元丽,高元丽慌忙伸手接住。
“唔,顺大溜,掩人耳目,当然是可以的。但是要记住,绝不可以儿女情长,动了真心。”肖美玉公权私用地小声训斥道。“你应该知道,军统人员如果儿女情长,在抗战时期是要被枪毙的。听说现在保密局已经不再这样枪毙人了,但是军纪处分总还是有的吧?作为特工,尤其是女特工,任何时候都不能对任何男人动了真情。”
随后。肖美玉叹了一口气,“至于儿女情长,那就等到脱下军装以后再说吧。”
高元丽慌忙点头,“是,卑职一定牢记肖专员的训示,一切以党国大业为重,绝不儿女情长。”
这时候,尚小琴也拎着水晶酒杯笑吟吟地走过来,“你们好啊,二位,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肖美玉点点头,淡淡地说:“尚小姐请随意。”
高元丽本想起身打招呼,见肖美玉没有动弹,就把已经离开座椅一厘米的屁股,又悄悄地缩回原位。
尚小琴见两人中间空着一张椅子,就上前一屁股坐下,然后也翘起二郎腿。
在翘二郎腿的时候,尚小琴的高跟鞋鞋尖还偏偏碰到了肖美玉雪白的腿上一下。
肖美玉抬手抚了大腿一下,很不高兴地说:“尚小姐,你踩着我了。”
尚小琴却笑嘻嘻地说:“不,应该说是沾了肖董事长一下。肖董事长是本市名人,能够沾了您的光,真是我的莫大的荣幸。”
肖美玉狠狠地“哼”了一声,然后呷了一口香槟酒。
高元丽看出来了,她俩一见面就冒出了一股火药味。她瞅瞅肖美玉,又瞅瞅尚小琴,忍不住问道:“尚小姐,肖、肖董事长,你们,你们以前认识呀?”
肖美玉歪着嘴,没有吭声。
尚小琴倒是大大咧咧的,“岂止是认识呀?我们,还是情敌呢。”
高元丽吃惊地瞪大眼睛。
肖美玉却气坏了,她脸色涨红,眼睛发绿,拿水晶酒杯的手哆嗦了好几下。
尚小琴把水晶酒杯放到桌子上,拿起桌上的酒瓶给酒杯倒满香槟酒。然后,拿起酒杯送到嘴边抿了一口,斜眼瞅了还在面红耳赤的肖美玉一下,皮笑肉不笑的说:“肖董事长,我们虽说是情敌,但是毕竟都是有身份的文明人,不是粗鲁鄙薄的市井泼妇,所以我们作为情敌,虽然也有打架,但是我们之间的打架都是很斯文,充满了和平的空气。不像市井泼妇那样直接动武,那种揪头发掐脖子的野蛮打架,太血腥,太恐怖了。肖董事长,我说的对吧?”
肖美玉举起自家酒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香槟酒,冲着尚小琴悻悻的哼了一下鼻子,却没有直接反驳尚小琴。
尚小琴继续嬉皮笑脸地说:“肖董事长,我想把我们情敌打架的故事告诉高小姐,你,不反对吧?”
余怒未消的肖美玉狠狠地瞪了尚小琴一眼,但是没有开口反对。(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肖美玉和尚小琴的情敌关系(增补版)
原来,肖美玉和冯滔还没有散伙以前,有一次,她去冯滔寓所看望冯滔。[.超多好看小说]
谁知,肖美玉一进门,就见穿灰西装的冯滔和穿长袖蓝灰色旗袍的尚小琴肩并肩坐在一起。尚小琴的右手还搭在冯滔肩膀上勾住冯滔的脖子,小嘴巴还贴着冯滔的脸颊亲吻。一见肖美玉一头闯进来,两人都吓了一跳,尚小琴的手赶紧缩回来,嘴巴也离开了冯滔的脸。虽然尚小琴快速消灭了罪证,但是刚才的一切,肖美玉还是看见了。
肖美玉顿时七窍生烟,瞪眼吼道:“你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冯滔尴尬的咂咂嘴,一时没说话,尚小琴倒是很大方地从长沙发上站起来,歪着头说,“我是蜂蜜,我叫尚小琴,我来看看冯先生。太太,请问您是谁呀?”
肖美玉愣了一下,马上说:“我、我是阿滔的表姐,我叫肖美玉,我来看看表弟。”说到这里,她又故意扫了冯滔一眼,“是吧?阿滔表弟。”
冯滔也赶紧站起来,对尚小琴陪着笑脸,“噢,尚小姐不知道,我在重庆就这一个表姐,唔,表姐总是经常关心我,照顾我。”
肖美玉见冯滔没有拆穿她,很是高兴,这会儿得意地瞅了尚小琴一眼,也就真的拿出冯滔表姐的派头,反客为主的责问道:“尚小姐,你来我表弟家干什么?”
尚小琴哈哈笑了,“我是冯先生的蜂蜜,你说我来这里会干什么呢?我喜欢他,而且还想嫁给他。”说到这里,尚小琴又故意刺了肖美玉一下,“怎么,我跟冯先生结婚还要得到您这位表姐的批准吗?”
肖美玉气得脸色铁青,丰满的胸脯急速地一起一伏。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尚小琴又故意说:“如果我没有猜错,您这位表姐似乎也非常喜欢冯先生吧?表亲做亲,可是亲上加亲呀。”
肖美玉这会儿浑身哆嗦,却一时打不出回击尚小琴的口水炮弹来。
冯滔赶紧替她解围,“尚小姐,您的玩笑开得太过分了。表姐此时来找我,一定有要紧的事,噢,尚小姐,能不能请你先回去,咱们改日再聊,好吧?”
尚小琴撇着嘴,冷笑一声,“既然肖女士有要紧事找冯先生,那么,我就不打扰了。再见,冯先生。再见,亲爱的表姐。”
说着,尚小琴对冯滔、对肖美玉都玩了一个飞吻,然后拎起放在桌上的手提包,款款地出去了。
尚小琴一走,肖美玉马上恶狠狠地冲冯滔吼道:“你这个混蛋,你是不是也跟这个狐狸精上过床了?”
冯滔立刻哭丧着脸,“姑奶奶呀,除了你一个,我哪还再跟什么人上过床了?尚小姐就是我的一个蜂蜜。其他蜂蜜来见我,也都是喜欢跟我拥抱亲嘴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但是,我真的没跟任何蜂蜜上过床呀。”
说到这里,冯滔又拍拍余怒未消的肖美玉的肩膀,陪着笑脸说:“再说了,我要是跟尚小姐上床,也得把门关上吧,这样刚才你就啥也看不见了。但是这样大白天来个女人,我就关门,又是对房东一家不打自招了。特别是房东家的几个孩子特别淘气,总喜欢往我屋里跑,我更不能关门了。”
正说着,一个小胖男孩跑进屋里,他看见肖美玉就眨眨水灵灵的大眼睛,“哟,于太太,你又来了。”接着他又瞅着冯滔,“冯叔叔,怎么你这里老是有阿姨来呀?”
肖美玉羞得满脸通红,却又一时说不出话来。
冯滔慌忙说:“哦,叔叔是演戏的,那些阿姨都是戏迷,她们就经常来我这请教戏剧表演艺术的。小虎你还不知道呢,她其实是我表姐。你的两个表姐不也是经常来看你吗?所以,她也经常来看我。哦,小虎,你到我屋里有事吗?”
小虎笑嘻嘻地说:“冯叔叔,你这里有好吃好玩的吗?”
冯滔想赶紧打发小虎出去,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钞票,“我这里没有什么好吃好玩的,给你钱,你就随便买个什么好吃好玩的吧。”
小虎接过钱,高兴地对冯滔鞠了一躬,“谢谢叔叔。”转身跑出去了。
冯滔这会儿对肖美玉说:“刚才你也看见了吧?叫你说,我敢在房东家里跟那个尚小姐乱搞吗?”
肖美玉现在不再怀疑了,她露出笑容,“阿滔,对不起,我误会你了。想不到,我临时撒个谎,你反倒给房东一家证实了。这样也好,免得那个房东太太看我老是眼神不对。谢谢你,我的阿滔表弟。”
她上前拥抱冯滔,并吻了冯滔一下,接着慌忙松开,她怕房东家再有淘气小孩突然跑进来……
现在,高元丽听着尚小琴娓娓地说起那次见面,不由得瞪大眼睛,她当然没想到,肖专员居然也是蜂蜜。
肖美玉现在则是面红耳赤,鼻子都气歪了。她发现,她刚才对高元丽拿饭道貌岸然的训斥其实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霸道歪理。讨厌的是,这个歪理现在还被尚小琴当着高元丽的面戳穿了。
这会儿,尚小琴问起高元丽,“丽丽,冯滔现在到底是死还是活呢?”
高元丽摇摇头,“不知道,谁也不知道他的具体下落。”
肖美玉此刻插话,“喂,你们以前认识吗?”
高元丽没有说话,尚小琴倒是很大方,“当然了,我们是冯滔的大老婆和小老婆嘛。”
“什么?”肖美玉吃惊地睁大眼睛,拿酒杯的手歪了一下,香槟酒撒了一点。
高元丽赶紧陪着笑脸解释说:“是、是这样的。去年十月,国军收复江淮共区首府楚州,江北行营随后举行庆功宴。会上,尚小姐喝了不少酒,见到我的粉盒盖子里贴有冯先生照片,就说她也是蜂蜜。她还说,既然我俩都是蜂蜜,为了避免两败俱伤,干脆就一起嫁给冯先生,尚小姐年龄大一点,当大老婆,我当小老婆。”
尚小琴慢悠悠地品着香槟酒,没有吭气。
肖美玉打量了两人一眼,冷冰冰问尚小琴,“江北行营的女兵普遍都在粉盒盖子里贴着冯滔照片,尚小姐不会不知道吧?为什么尚小姐单单说要和高小姐一块做大老婆小老婆呢?”
尚小琴斜眼扫了肖美玉一下,微微一笑,“因为,我们两家本身就是大老婆、小老婆的关系,对吧?肖专员、肖上校。”
肖美玉吃了一惊,本能地四下瞅瞅,然后故作镇静的说:“尚小姐不愧是中统女将。不过,尚小姐刚才说中统与军统是大老婆和小老婆,这、不合适吧?”(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肖美玉和熊太太的摩擦(增补版)
尚小琴冷笑一声,“我们中统的前身是民国十八年成立的中央组织部调查科,军统的前身是民国二十一年成立的蓝衣社。[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你说,谁是大老婆,谁是小老婆?”
肖美玉摆摆手,“好了,别斗嘴皮子了。我们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共产党。现在我们两家应该精诚团结,一致反共。”
尚小琴品着香槟酒,没有吭气。
肖美玉又接着说:“既然尚小姐是中统女将,咱们就都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们都是女人,喜欢哪个男人,儿女情长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我们又都是专业特工,决不可被儿女情长误了我们自己肩负的重大责任。实不相瞒,冯滔这人有重大通匪嫌疑,这是我们的人从延安那边搞到的线索。可是,没等我们找冯滔调查核实,他就突然被哪个情敌干掉了。因为死无对证,军统方面也就不再追查了。刚才,陈长官问我,假如,假如冯滔没有死,而且还成了共党,问我怎么办?我当即对陈长官表态,我会杀死冯滔!”
高元丽倒吸了一口凉气,尚小琴却在照样晃悠着水晶酒杯。
肖美玉这会儿盯着两人,“现在,我想知道,你们两个大老婆小老婆怎么对待假如是共匪的冯滔?”
高元丽马上说:“卑职一定干掉共匪冯滔。”
尚小琴依旧晃悠着水晶酒杯,同时还晃悠着她那修长白皙的大腿。
肖美玉有些恼火,小声呵斥道:“尚小琴,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尚小琴呷了一口香槟酒,白腿晃悠的幅度更大了。“你,还是专心办好你的金堰女校吧?我的肖董事长,什么叫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呢?”
肖美玉敲敲桌子,“忘了告诉你一声,今天上午,丽丽陪同行营督察处熊处长拜访我,转达了保密局最高层的意愿,为了早日完成戡乱大业,希望我尽快出山。[]所以,你可能明天就会看到我穿着上校军服。”
尚小琴把酒杯放到桌上,拿起酒瓶往杯里倒了一些香槟酒,慢条斯理地说:“请肖上校放心,假如冯滔是敌人,我一定送他上极乐世界。”
肖美玉高兴地点点头,“这就好,当然了,这都是假设。冯滔毕竟已经死了,人死了,自然是死者为大,我写那篇文章其实也就是想表达一下精神寄托而已。”随后,她又斜眼看着尚小琴,“你们中统居然没有发现冯滔的通共嫌疑,哼哼。”
尚小琴端起酒杯,神态平静,“你错了,最早发现冯滔通共嫌疑的就是我们中统。那一次虽然由于蜂蜜们闹事,陈立夫先生下令释放了冯滔。但是康主任认为,冯滔接到女匪求助电话的时候,偏巧就有两位太太小姐在场,然后他再找她俩借钱。这一切好像都是事先有意安排好的圈套,如果出事了就让他俩来作证。于是,康主任就让我扮作蜂蜜,接近冯滔,暗中侦察。不料,那次却偏偏遇上了冯滔的表姐。”
肖美玉既吃惊又尴尬,顿时脸红了,她掏出手帕擦擦脸,又问:“那么,尚小姐对冯滔的侦察有什么发现吗?”
尚小琴又开始晃悠她那白皙的长腿,“正像康主任预先分析的那样,冯滔年纪轻轻,却很有心计,城府极深,侦察了几个月,还没有来得及发现什么疑点。由于中统需要侦查的危险分子太多,人手不够,康主任就下令暂时终止了对冯滔的调查。”
肖美玉得意地冷笑起来,“你们中统对冯滔调查了一圈子,直到他死了,调查的结果却还是零!”
尚小琴继续晃悠着性感的二郎腿,“不,康主任认为,冯滔可能没有死。”
肖美玉吃惊地瞪大眼睛,听尚小琴继续慢腾腾地说下去:
“冯滔失踪一个星期后,重庆郊区有个乡村教师也失踪了,因为他是小人物,在重庆又没有什么亲属,所以,没人注意。一年后,康主任在调查重庆教育系统危险分子的时候,偶然发现,这个人当老师的铺保是冯滔,而且他和冯滔同龄,身材个头也都一样。也就是说,警察局发现的无头男尸可能是那个没有任何政治背景的乡村教师。当然,因为一直没有找到人头,冯滔又一直没有踪迹,所以,康主任也认为,冯滔活着只是一个猜测。”
肖美玉眨眨眼,“死者的衣服可是我花钱为冯滔专门量身定做的呀。”
尚小琴笑了,“你这个冯滔表姐算是白当了,谁不知道?冯滔经常给戏迷朋友送钱送衣物,你定做的西服出现在那个乡村教师身上,难道还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稀罕事吗?”
肖美玉愣了一下,又冷笑一声,“既然你们也感觉冯滔有通匪嫌疑,那么你这中统女将为什么还想着拉着丽丽给冯滔做大老婆小老婆?”
尚小琴晃悠一下水晶酒杯,“这不还是说给孙小姐、左小姐她们听的吗?”
停顿一下,尚小琴又斜眼看着肖美玉,“肖上校,宴会一开始,大家相互干杯的时候,你怎么没有跟熊太太一起碰杯呢?”
肖美玉顿时眼里喷出熊熊火焰,“你们都听说过‘老娘得不到冯滔,别人也休想得到!’这句话吧?”
尚小琴和高元丽一起点点头。
“那个臭不要脸的就是其中的一个作者!”肖美玉咬牙切齿,端酒杯的手此刻连续哆嗦了好几下。“她可不是说说气话罢了,她是说到做到。就是因为她在使坏,老娘最终没有得到冯滔,还差点把性命丢了。你们说,我能跟这个冤家对头干杯吗?”
“姓肖的,说话别这么难听,好不好?老娘是整过你,可你不也把老娘搞得上吐下泻吗?咱们可是扯平了。”熊太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肖美玉身后,她挽着瘦小、小头小脸的熊处长,听见肖美玉的话,顿时杏眼圆睁。考虑到周围有人,就小声斥责道。
高元丽看见顶头上司来了,慌忙起立,向熊处长敬礼。熊处长今天穿的是褐色西装,没有还礼,只是对高元丽点点头,使个眼色示意她坐下。
肖美玉回头瞪了熊太太一眼,冷冷地说:“你还有上吐下泻的时候,活该。”
熊太太顿时火冒三丈,她张开血盆大口,声音也不免大了一些。“什么?老娘活该?那、那你就更是活该!于将军为党国尽忠,尸骨都还未寒呢,你就勾引小白脸。你以为老娘不知道?你到现在,无名指上都还戴着冯滔给你买的订婚戒指,心里还是想着姓冯的。你一个堂堂的退役上校、阵亡将军遗孀,居然老是念念不忘一个下贱的臭戏子,你还要不要脸了?”
尚小琴和高元丽这才发觉,肖美玉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个很不寻常的金戒指,指环正上方镶着四块连成一片的花瓣状的钻石,钻石中间镶着一块红宝石。整个戒指一看就知价格不菲。她俩顿时明白了,这熊太太说话虽是泼妇骂街,但她毕竟还是高级特务的老婆,自己年青时也当过特务,所以她说起戒指的来历不会是造谣扯淡。(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肖美玉和尚小琴斗法(增补版)
此时,熊处长慌忙捂着他高半头的后台老板的嘴巴,小声说:“姑奶奶,你就别再给我惹祸了。(.)那一次,我都跟着受牵连了。现在,你要是再这样闹下去,我可就真的撤职回老家了。”
一听老公会丢官,或者说自己将失去少将一级官太太的实惠,或者更精确的说,会失去见官大一级的保密局少将官太太的特权实惠,熊太太慌忙急刹车了。
熊处长随后又慌忙给眼睛喷火的肖美玉陪着笑脸说:“肖专员,我太太刚才喝了不少酒,说的都是醉话,你别见怪。”说完话,赶紧拽着“喝醉了”的熊太太走开了。
熊处长夫妇走开后,尚小琴好奇地瞅着肖美玉,“肖上校,你,把熊太太搞得上吐下泻是这么一回事呀?”
肖美玉拿起桌上的酒瓶给自己杯子里倒满了香槟酒,喝了一大口,恨恨地吁了一口气……
原来,在肖美玉认定冯滔遇害后,就联想到熊太太的那句名言“老娘得不到冯滔,别人也休想得到。”于是,她怀疑是熊太太下了毒手,随即把熊太太的嫌疑告诉了鹰钩鼻。
本打算销案的鹰钩鼻听说一个军统少将的老婆可能策划杀害冯滔,马上又联想到熊处长也牵连此事,就报告了戴笠。戴笠很恼火,就把熊处长骂了一顿,“如果真是你老婆干掉了有通匪嫌疑的冯滔,那你这混蛋就是在情敌杀人的烟幕下,通过杀人灭口,割断我们侦破共党地下组织的重要线索。你就等候军法处置吧!”
鹰钩鼻调查了一番,没多久就排除了熊太太作案的政治背景,接着又排除了她的作案嫌疑。(.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此事摆平后,神通广大的熊太太很快听说是肖美玉参了她一本,气得要找肖美玉算账,熊处长再三劝住了她。“都是你当初说那种狠话惹出现在的麻烦,今后别再给我惹祸了。”……
听完肖美玉的叙述,高元丽吃惊地瞪大眼睛,一时没有说话。
尚小琴却是依旧油腔滑调的神情。“哎哟,我也是肖上校的情敌,可是刚才,肖上校却没有拒绝跟我碰杯,真让我荣幸。不过,这样说来,我今后也不敢再做肖上校的情敌了,免得我也被搞得上吐下泻的。”
肖美玉噗嗤笑了,“尚小姐请放心,至少目前,你尚小姐还没有像那头母熊一样对我玩阴的,所以嘛,咱们之间就是有了摩擦,也是淑女之间的斯文摩擦。”
“淑女?”尚小琴盯着肖美玉无名指上的戒指,抹着口红的嘴里喷出一股浓烈的酸醋,“我现在真是嫉妒你呀,居然还有冯滔给你买的订婚戒指。我还人五人六地对外人说我是什么什么蜂蜜呢,听说姓冯的给好多蜂蜜撒过米。哼,我可是啥也没有摸着哟。”
肖美玉冷漠地斜眼瞅了尚小琴一下,“尚小姐,注意你的中统女将身份,别这么一副小女人争风吃醋的嘴脸。我是很喜欢冯,不过嘛――”她晃了晃戴冯滔戒指的那只手,阴森森地说:“如果,冯滔真要是共产党,我就让他看着这枚戒指去死!”
接着,她又居然露出笑脸来了,“当然喽,我,还会抱着他的遗体哭一场的,再把他的丧事办得体面一些。”
高元丽听见此话,惊得眼睛发直,脸色煞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会儿,她发觉,肖美玉的那枚戒指在墙上吊灯的照耀下反射着冷森森的金光、亮光,透露出一丝无形的杀气。
尚小琴对于肖美玉刚才的表演似乎无动于衷,却依旧面含微笑,晃悠着手里的酒杯,摆动着性感白皙的长腿。
停顿了一会,肖美玉呷了一口香槟酒,不满地瞅着尚小琴,“既然,你们中统发觉那具无头男尸可能是一个乡村教师的,为什么不通报我们军统呢?”
尚小琴也呷了一口香槟酒,依然慢条斯理地。“肖专员也太小看我们中统了。康主任发觉那具无头男尸可能是一个乡村教师以后,就立即找到了你们的姚主任。因为我们中统是最先发现冯滔通匪嫌疑的,所以,康主任还特意问姚主任,以前有通匪嫌疑的冯滔是不是被你们秘密绑架,然后又秘密干掉了。姚主任说,他们也发现了冯的通匪嫌疑,正准备找冯调查核实。”
正在品香槟酒的肖美玉这时候把酒杯捏在半空,听尚小琴继续说:“姚主任还说,以前也发现过冯的通匪嫌疑,经过找冯调查核实,也都及时排除了嫌疑。这次正准备例行公事,不料冯却突然失踪了。此后警察局发现了冯的尸体,并认定是情杀。现在,中统虽然怀疑那个死者只是一个教师,而冯却活着。但是已经一年了,冯始终没有任何踪迹。军统方面认为,在没有更充分的证据发现以前,警察局的调查结论似乎很难被推翻。”
说到这里,尚小琴斜眼瞅了肖美玉一眼:“康主任回来对我们说,姚主任的回答措辞十分谨慎,显然还是想保护你们潜伏在共区的人。大家都是明白人,你们军统发现的冯滔通匪嫌疑是在共区那边搞到的吧?冯滔失踪一年后,那个伙计还没有被共党发觉吧?不过,假如、假如那个伙计后来暴露了,这是否意味着冯滔确实是共党,而且还确实活着呢?”
肖美玉犹豫了一会儿,呷了一口香槟酒,最后咬了咬牙,“好吧,这事现在已经没必要保密了。1945年,我们那个伙计在延安暴露了。为此,戴老板特意召见我,叫我也来参与分析,那个伙计暴露是不是跟冯滔一事有关。我和姚主任他们分析了好几天,最后认定,那伙计在冯滔失踪将近两年后才出的事,而冯滔又一直没有踪迹,所以,他的暴露跟冯滔失踪是没有必然联系的。”
说到这里,肖美玉显然不满地撇撇嘴,“这个小姚,根本没有对我提过他和你们康主任的那次谈话,居然对我都还留一手。”
随后,她又看着尚小琴,“我们的共同敌人就是共产党。中统军统,一定要精诚团结,不要互相拆台。”
尚小琴笑吟吟地说:“对,应该团结。就像大家都是冯滔的老婆一样,应该去互相关心团结,不要互相勾心斗角。”
肖美玉有些恼火,她用戴着冯滔戒指的手轻轻敲了敲餐桌桌面,小声呵斥道:“尚小琴,我在跟你说正经事,你别又是扯到大老婆小老婆打架的无聊话题上。过去,因为两家不团结,闹拆台,让共党多次钻空子。我们那个伙计暴露一事,姚主任就怀疑是你们中统出卖了他。”(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围绕冯滔大老婆名分的争斗(增补版)
尚小琴昂起头,眯起眼睛,“肖专员,不要老是说自己的一面之词嘛,我们过去也有几个潜伏在那边的伙计不幸暴露了,康主任也一直怀疑是你们军统出卖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肖美玉瞪起眼睛,刚要再说话,高元丽慌忙摆着两只手,陪着笑脸,“肖专员,尚小姐,别、别这样。中统军统都是一家人。我们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共产党。设立中统军统,都是为了对付共产党。所以,为了这个目标,大家应该抛开门户之见,亲爱精诚,共同对敌。”
“喂,你们在嘀咕什么呀?”孙芸芸和左丽丽拎着水晶酒杯过来了,孙芸芸问道。
肖美玉、高元丽都没有吭气,尚小琴笑着说:“刚才我们在谈论假如冯先生还活着,我们都做他老婆,顺序怎么排的?初步确定,肖大姐是大老婆,我是二姨太,元丽是三姨太。”
肖美玉和高元丽愣了一下,随后都笑了,当然都是苦笑。
孙芸芸不高兴了,“哎哟,去年你和元丽私下排顺序,已经搞得我们没地方摆了。现在,你们三个又这样排顺序,那我们几个还再往哪里摆呢?”
左丽丽撇着嘴,“去年你就说让我和芸芸接着当三老婆、四老婆,现在你们又把肖大姐塞进来,那我们不就成了四老婆、五老婆了?”
孙芸芸瞅了高元丽一眼,“我才不排在元丽后面呢。尚小姐排顺序的时候,我还只是中尉,两天后,为庆祝楚州大捷,江北行营晋升一批军官的军阶。我和刘雁几个晋升为上尉,丽丽和陈书香她们晋升为中尉。[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我现在凭什么排在元丽后面呢?”
孙芸芸这么一说,高元丽眼皮跳了两下,尴尬地咧咧嘴。原来,她和孙芸芸的军衔原先一样。孙芸芸晋升军衔时,高元丽所在的行营督察处却没有跟着吃蹭饭。因为督察处与行营只是名义上的隶属关系,督察处的一切人事调整、官阶晋升、经费使用等内部事务都由南京的国防部保密局垂直管理。
尚小琴故意逗她,“尚小姐,你现在就是上将,也得排在高元丽后面。看过老戏《铡美案》没有?那个皇姑还是老皇帝的女儿,新皇帝的妹妹呢,比农村妇女秦香莲的地位高得多吧?可是,按照先进山门为大的老规矩,她就得排在秦香莲后面做小老婆。”
孙芸芸不服气地脖子一梗,“那我要是抢先一步嫁给冯滔,那你们都是小老婆。”随即,她又指着肖美玉,高傲地说:“连你这个肖美玉上校,也得是小老婆!”
她这一说,大家都笑了。尚小琴站起来了,晃了一下酒杯,“来,让我们几个小老婆都敬大老婆一杯,为芸芸早日晋升为大老婆,干杯。”
肖美玉和高元丽互相瞅瞅,肖美玉先站起来,高元丽于是也站起来。大家一起举杯。几个水晶酒杯碰到一起,发出沉闷的响声,“叭”。
干杯之后,尚小琴笑眯眯地看着众人,“我们几位都有军阶,假如,假如我们都做了冯滔的老婆,那么我们之间谈话,究竟是应该先谈军机大事,还是先谈家务事呢?”
几个拥有军衔的女人一愣,互相瞅瞅,随后都一起噗嗤笑了。
这时候,正在演奏的舞曲突然中断了,正在跳舞的男男女女也不由得停止了跳舞。
“诸位,请安静,请安静。”陈晖注意到人群有些骚动,赶紧摆着两手大声说:“现在有请陈长官向大家宣布一个最新的好消息。”
陈墨崧笑眯眯地对大家摆摆手,得意地说:“我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就在今天,共军两名高级军官响应政府感召,毅然幡然悔悟,迷途知返,已率领两万名官兵脱离匪区,翩然归来。他们的反正通电明天即可见报。”
大家一起鼓掌。
艾琳走到陈墨崧跟前,笑眯眯地说:“祝贺你,陈将军。请问陈将军,可否现在就披露一下这两位中共军官的姓名?”
陈墨崧的脸上绽开了花,“当然可以。”
杏花村,一间农家茅草屋子里,油灯吐着火苗,腾腾的窜着轻烟,灯火映照着周围一圈紧张忧郁的脸膛。解放军一营的连排干部刚刚被深夜集合,正在这里紧急开会。
教导员高哲首先告诉大家,他和冯滔一个小时前去师部参加营以上干部紧急会议。政委罗志平在会上传达了一个重要的紧急内容,就在今天,两个败类各率一部分部队在一天之内先后叛逃。因此,罗政委要求他们一定掌握好部队,确保部队干部战士思想稳定,坚决杜绝新的叛逃事件再发生。
高哲讲完后坐下来,冯滔接着站起来,语气沉重地说:“两个败类叛逃本身没什么,但是由此引发的连锁反应却会十分恶劣。所以,我们当干部的一定要掌握好部队。我们这个部队是南昌起义诞生的老部队,如果叛变了,哪怕只叛逃一个建制排、一个建制班,影响都要比那两个败类拉走上千、上万人叛逃恶劣得多。所以,罗政委十分重视我们这个部队的稳定问题。我们绝不可出任何岔子。烈火见真金,患难见真心。现在,就是看我们这些人是不是真金、真心的时候了。”
连排干部们互相瞅瞅,一时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郭林站起来,“营长,你在白区有金条拿着,有一大群大美女陪着,这样富裕甜蜜的生活你都抛弃了,赤胆忠心地跟党走。我们这些光棍无产者还有什么可说的?一句话,我们绝不学那两个败类。”
其他干部也都纷纷点头。一直严肃的高哲听见这话,看见大家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
散会后,冯滔一个人还留在屋里。刚才,郭林那样的话让他想起了他的那个枫。
当年,在重庆,他和枫并肩走在上百级青石板台阶上,两边栽着许多碧绿的大叶榕,沿途几乎没有行人。浓重的白雾笼罩着山城大地,朦朦胧胧的,六十米内看不清人。冯滔搂着枫,一边走着,一边欣赏着四周蠕动的白雾,模糊的景物,感叹地说:“还是在这大雾天约会最安全,这样不用担心被那些狗仔们发现了。”
枫没有说话,只是依偎着他,跟他一起走着。两人互相依偎在一起,就这样一直默默地在大雾里走着,走着。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冯滔的皮鞋和枫的高跟鞋走在石板上发出的清脆响声,吧嗒,吧嗒……
虽然,冯滔为了他的理想追求,抛弃了丰厚的金条收入,抛弃了众多的痴情美女,抛弃了风情万种的肖美玉,但是,冯滔却不愿意抛弃那个清纯的古典美少女枫。他是一直希望,他的枫和他在一起的。当初离开枫,其实是被迫无奈的。冯滔可以不带犹豫地抛弃一切,唯独枫,他是不能抛弃的。
枫啊,你现在究竟在哪里呢?(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雪片似的诱降传单(增补版)
陇海路以北,由徒步步兵、摩托化步兵、骑兵、骡马炮兵、摩托化炮兵、装甲兵组成的国民党大队人马正沿公路向北开进。皮鞋、马蹄、汽车车轮、坦克履带轧在干硬的路面上,发出杂乱的噪声,扬起一阵阵淡黄色的灰尘,飘散在空旷的空中。
头戴大沿帽的唐金山敞着黄呢子大衣站在路边土坡上,背着手注视着部队从他面前经过。一阵风吹来,大衣领子、衣襟、下摆被吹得一掀一掀的。
“虽说土八路一再阻拦,可我们现在还是进入了黄淮地区。不过共军主力逃得也真快,我们紧撵慢撵,还是没追上。”他旁边的刘雁开口道,她头戴美式船形帽,脖子上系着一条红色丝巾,身穿黄呢子大衣,脚蹬黑色长统高跟皮靴,两手插在大衣口袋里。
一直沉默的唐金山突然看见,脖子上系一条橙色丝巾的徐励拿着照相机要对他拍照,赶紧挺直腰杆。只见亮光一闪,咔嚓一响,徐励在那边说:“好,棒极了!”
这时一辆三轮摩托车从后边开到土坡前停下,脖子上系一条蓝色丝巾的陈书香从挎斗上下来,夹着公文包走到刘雁跟前,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封电报交给刘雁,刘雁看过电报,高兴地把电报交给唐金山,“军座,好消息。”
唐金山接过电报,见上面写着:“前线各军长官钧鉴:共匪伦朝阳、胡腾霄两部已经反正,此举表明共匪已山穷水尽。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望各部趁此良机断然进击,聚歼匪军主力于鲁河两岸。此令。陈墨崧。”
“很好!”唐金山脸上露出笑容,得意地摆摆手,“命令部队,加速前进!”
“是!”离他不太远的杜松敬个军礼,转身走了。
“军座,这个伦朝阳的情况,我知道一点,他以前是我们第一集团军下属的暂编184师的军官。而这个胡腾霄,他是个什么人?”刘雁把电报收进自己拎的皮包后,问道。
唐金山两手叉着腰,十分得意地说起胡腾霄的来历。此人原来是冯玉祥西北军的一个旅长,当年冯玉祥跟苏联走得近,他还被冯玉祥作为骨干派到苏联学习军事,啃过苏联黑面包。冯玉祥在中原大战失败后,胡腾霄就投靠了蒋介石。蒋介石先后委任他当第一军参谋长,西安军官教导总队中将总队长。抗战时期,因为违反军纪怕受处罚,他就带了几个部下投靠了日本鬼子,被鬼子委任为伪和平军陇海路保安司令。抗战胜利后,他率领手下伪军又投靠了国民党。国民党想利用他打共产党,就委任他是陇海路先遣军第六路军总指挥。可是他带着队伍一到剿共前线却又投靠了共产党,被共产党委任为路北民众自卫军总司令。现在他看共产党垮啦又回心转意了。
刘雁嘴巴一撇,厌恶地说:“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政府不宜重用。”
“言之有理,不过我们现在需要利用这件事扰乱共产党军心,瓦解共产党的队伍。还有,这家伙再次归降,说明共产党也确实垮了。”
陈书香向三轮摩托车走去时,徐励过来拉住了她,笑眯眯地说:“陈小姐,你辛苦了。哟,你今天打扮得真漂亮!”
“份内工作,谈不上辛苦。”陈书香淡淡地说,“徐小姐,你今天也很漂亮。”
“噢?”徐励眨巴了一下眼睛,她这才注意,今天她和刘雁、陈书香的穿戴是一样的。
“敌机,敌机三架。”随着哨兵大声呼喊,一营指战员纷纷跑出村子,跑到田野、树林里隐蔽起来。
冯滔趴在路边大柳树下,警惕地注视着从南边天际飞来的敌机。
敌机拖着刺耳的噪音窜到杏花村上空,然后开始转圈。突然,机腹舱门大开,从机身上落下许多雪片似的东西,纷纷扬扬地飘浮在空中。
“哦,是传单。”冯滔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鬓角上的汗珠,随手接住落下来的几张传单,把它放到地上,一屁股坐在上面。
冯滔回头瞅了一眼村子,皱起了眉头,“乡亲们怎么没跑出来,要是敌机刚才不扔传单扔炸弹,怎么办?”
“乡亲们钻地道了。”蹲在旁边的梁永泉说,随后,他把捡到的几张传单往冯滔跟前一摆,“营长,你看敌人传单内容还不太一样。”
冯滔低头一瞅,几张传单的醒目标题分别是“原共军副师长伦朝阳奉劝共军官兵弃暗投明的呼吁书”、“新任国军42集团军总司令胡腾霄将军呼吁共军官兵放下武器的公开信”、“敦促共军官兵效仿胡腾霄将军的呼吁书”、“致共军第一师官兵的公开信”。
“咦,营长,敌人说这话是啥意思?”梁永泉指了一下“致共军第一师官兵的公开信”,只见上面写着――
“共军第一师官兵弟兄们:
伦朝阳、胡腾霄将军已经率部反正,共匪已经分崩离析,行将覆灭。你们若执迷不悟,唯有死路一条。本长官仁爱为怀,不忍见诸君自取灭亡,遂向诸君指引一条生路。共军第一师前身乃国军独立第一团,依国军沿革,诸君乃国军独立第一团之新传人。贵部过去虽受共党盅惑,误入歧途,但诸君今日只要幡然悔悟,悬崖勒马,迷途知返,过去旧账一概勾销,决不清算。伦朝阳、胡腾霄将军所部响应政府感召,翩然归来即是明证。本长官以独立第一团首任团长之人格诚恳向诸君承诺,只要弃暗投明,政府一定从优奖赏,决不失信。诸君乃本长官老部队之新传人,本长官特略备薄酒,敬候与归来诸君举杯畅饮,共叙旧情新谊。
望诸君接此信后速脱藩篱,早日归来。言不尽意,惟有早盼佳音。陈墨崧。”
冯滔看完传单后哈哈一笑,向周围的战士摆摆手,“同志们,都过来,听我给你们讲讲咱们师的历史。”
战士们纷纷靠近围拢冯滔,听他慢慢道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老一团的历史(增补版)
原来,陈墨在公开信说起江淮第一师的前身也确有其事。[]过去共产党的有关文件提到第一师的历史,只说是诞生于南昌起义时的起义军独立第一团,但这独立一团又是什么时候成立的,就不说了。冯滔参加新四军以后,有一次听罗政委讲过,独立一团是1926年4月成立的,这独立一团第一任团长就是陈墨崧。蒋介石为了让这个团成为名副其实的蒋家军,规定陈墨崧不准招一个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陈墨崧还真做到了。一团成立后不久参加了北伐,在战斗中也立过几次战功,陈墨崧也因此被蒋介石提升为师长。
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在上海屠杀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公开背叛革命。当时,独立一团驻扎在被国民党左派控制的湖北省,不在蒋介石控制区。蒋介石叛变后,曾叫已经是师长的陈墨崧写信给一团团长王锦,要他把队伍拉到蒋介石控制区,还许愿给王锦少将官衔。可王锦拒绝了,还带领全团发表通电,谴责蒋介石背叛孙中山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的***行为,并将继续拥护三大政策。后来,王锦带领独立一团参加了南昌起义。
“那个王团长为什么不跟蒋介石走?”梁永泉插话,“难道他不是老蒋的人?再说,他一个人要跟共产党走,那全团官兵都愿意吗?”
冯滔笑了,“蒋介石一直兼任黄埔军校的校长,所有的黄埔学生都是他的学生。[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包括王锦同志在内的一团全体军官跟蒋介石都是这个关系。因此,王锦他们原来也是拥护蒋介石的。那么王团长和一团的军官们为什么不跟蒋介石走呢?因为人总是在变化的。北伐期间,工农群众给予独立一团很多支持帮助,一些工农群众在火线上为抢救伤员还英勇牺牲了,这些都深深地感动了包括王锦在内的广大官兵。”
这时候,冯滔看见那三架敌机又飞到友邻部队驻地上空抛撒传单,就轻蔑地撇撇嘴,接着说,“一团在北伐中战斗减员不小,在转到湖北休整期间,周恩来同志通过国民党左派领袖、当时任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主任的邓演达先生给一团补充了一批共产党员和工农运动积极分子。陈墨崧虽然心里不愿意,但因邓先生是他老师,部队又不在蒋介石控制区,就没敢拒绝。不久,陈墨崧去老蒋那里上任,带走了十二名军官和三十名军士,这些人都是拥蒋的右派。他们走后,咱们的石川同志又被派来当党代表。这样,部队就成了左派的天下。所以,蒋介石公开叛变革命之后,独立一团立即与老蒋公开决裂。后来,武汉汪精卫一伙也背叛革命后,独立一团随即离开湖北,赶到江西,参加我党领导的八一南昌起义。”
“那独立一团官兵都跟着共产党走了吗?”小蒋插话.
“当然不是,”冯滔爽朗地笑了,“陈墨崧去当蒋介石那里当师长时,特意从独立一团带了一些人。南昌起义失败以后,独立一团遭受很大损失。部分官兵对前途悲观绝望,跑掉了,有的人还跑到蒋介石那里去了。当然,大多数官兵是跟党走的,由于当时环境险恶,独立一团曾三次缩编成独立第一营。第一次是在1927年10月南昌起义失败后,起义军余部转移到江西湖南边界的大庾地区。1928年1月湘南暴动以后,因部队发展壮大很快,又恢复独立一团番号。第二次是1928年8月,由于井冈山斗争形势严峻,部队再次缩编成独立一营。1930年1月,形势好转后再次恢复为独立一团。第三次是1935年8月由于长征路上减员太大,部队又缩编成独立一营,直到1938年1月才又恢复独立一团。”
说到这里,冯滔注意到战士们都是大眼瞪小眼的,显然都对部队三下三上的奇特经历惊讶不已。他随后豪迈地挥了一下手,“虽说我们部队三下三上,但是,不管怎样,独立一团的队伍始终没有垮,旗子始终没有倒。现在你们明白为什么咱们一团和一营被称为老一团和老一营了吧?”
“那王锦同志现在怎么样了?”梁永泉问。
“他在南昌起义之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29年他、他牺牲了!”冯滔说到这,脸色阴沉下来。“原独立一团老战士,除去叛变的、逃跑的,大多数同志都为革命事业牺牲了,现在活着的不到十人,包括谷司令员、常师长,另外几个在兄弟部队现在也负责领导工作。”
这时候,郭林插话说:“我听罗政委说过,在红军时期,咱们老一营就有一个传统,营长、教导员调到其他部队,都是团长、团政委,而其他部队的干部到了老一团、老一营,都得降级使用。有个营长调到老一营,被安排当连长,他很不高兴。说我到了老一营,当不了营长,好歹也得是个副营长吧,怎么才让我当连长?罗政委就告诉他,老一营是个战功卓著的老部队,专门打硬仗,啃硬骨头的。你没有打硬仗的经验,所以只能当连长。”
梁永泉等几个新补充进来的战士一听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吐了一下舌头。他们这才发现,团级干部冯滔来老一团降职安排,原来还是有传统的。
这会儿,小毛问了一句,“那现在还活着的老一团老人有没有一直没当上官的?”
冯滔笑了,“当然有了,老一团当时有个三十岁的伙夫,参加革命后也一直管做饭,虽说以后当过班长,但也是炊事班长。抗战初期,他在战场上负了重伤被送回延安治疗,伤好以后就被留在中央机关当炊事员。他是个老革命了,大家就都喊他老班长。当年不少红小鬼刚入伍时都是先被安排在老班长手下打杂,如今这些人除了牺牲的,活着的都当了干部,有的都是团长、师长了,而我们这位受人尊敬的老班长却还是个战士!”(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是冤家又是一家人(增补版)
冯滔这一说,战士们不由得目瞪口呆。[.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在此之前,大家都以为,老资格的老红军都是地位较高的领导干部。现在,他们才头一次听说,一位参加革命几十年,从未有过掉队、逃跑、叛变历史的老红军,身经百战,风里来雨里去,居然却还一直是个普通战士!
这时候,一个小型马队沿着田埂向这里走来。最前面的一匹枣红色军马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干部,他瘦长身材,脸颊瘦消瘦,双眼皮、长耳朵,他是第一旅旅长马锐。后面几个骑马的人是他的参谋和警卫员。
在接近战士们的时候,马锐勒住了马头停了下来,后面的参谋和警卫员也都勒马停下了。
战士们看见旅长来了,就一起站起来,立正敬礼。
马锐抬手还礼,笑着说:“同志们好。”
战士们齐声回答:“首长好。”
马锐问道:“你们现在干什么呢?”
冯滔把陈墨崧署名的诱降传单递给马锐,说:“旅长,我在跟大家说起我们第一师以及老一团的历史,还有陈墨崧和我们老一团的关系呢。”
马锐看过传单后还给冯滔,笑着说:“陈墨崧是我们老一团的第一任团长。你们多数人可能没有见过他。我可是见过他的。陈墨崧这个人嘛,跟我们说话也很和气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他自己标榜三不贪,不贪恋女色、不贪喝兵血,不贪刮民财。从他的为人来看,他还真没有嫖女色、捞钱的劣迹。受他的影响,他手下的亲信军官也都基本上没有这些劣迹。所以,如果就我个人来说,陈墨崧给我的印象还是很好的,人品还算正派,也算是治军有方。”
说到这里,马锐又向战士们挤挤眼睛。努努嘴,“陈墨崧在国民党中央军里一手创建的部队,被称为陈家军。算起来,我们老一团还是最早、最正宗的陈家军哩。”
马锐这么一说,战士们都噗嗤笑了。自卫战争爆发以来,他们就一直在同国民党的王牌陈家军打仗。现在,让战士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原来自己也算得上陈家军呢。
停顿了一下,马锐又严肃地说:“不过交情归交情,原则归原则。虽然我们跟陈墨崧有着很深的渊源关系。但是从南昌起义开始,我们老一团就已经从陈家军脱离出来,转变成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了。而陈墨崧却一直跟随老蒋反共。所以,我们老一团也就只好跟他战场上相见了。红军时期,我们就跟陈墨崧多次打仗,现在我们又接着跟他干上了。当然人各有志,不可相强。你们当中有谁不愿意在解放军里干下去,可以提出来,留下武器,我们发路费放他走。既然还留在部队里,就不可三心二意,更不能受陈墨崧的引诱拉拢,丧失立场,叛变革命。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战士们一片沉默,没有人提出异议。
马锐摆摆手,“哦,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着他一夹马肚子,栗色军马随即撒开蹄子,轻快地奔跑起来,参谋和警卫员也都跟着骑马离开了。
等马锐他们走开了,冯滔才说:“同志们,这个马旅长,还有咱们老一团的苏团长,都是当年在那个老班长手下打杂的红小鬼。他是1928年1月参军的,那年他才是十四岁。苏团长参军比他晚一些。”
“啊?”战士们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不由得一起望着马锐远去的背影。他们没想到,现在指挥着八千人的第一旅的旅长,当初还只是一个稚气未脱的伙房打杂的。他如今的运筹帷幄、点兵布阵、攻坚破敌,居然是从当年的砍柴挑水、淘米洗菜、烧火刷碗起步的。
这会儿,小蒋问道,“那、那国民党那边现在有没有老一团的?”
“有哇,陈墨崧的参谋长文达、74军军长唐金山,11军军长钟立夫,哦,还有73军军长鲁文才。”
“妈哟!”小蒋惊叫道,“这么说,咱们跟陈墨崧、唐金山既是老冤家,又、又是一个老部队的老战友喽?”
与小蒋惊叫的同时,其他战士也都吃惊地瞪大眼睛。他们这才发现,他们所在的这个部队居然走出来这么多的国共两军的著名战将。
冯滔哈哈一笑,他拍拍小蒋肩膀,“咱们中国人的事,就是这么复杂微妙,比如你小蒋,既是蒋介石的铁杆皇侄,同时又是一名解放军战士。”
大家哄笑起来,小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都红了。这时候梁永泉故意推了小毛一下,“老弟,你也不简单。你既是蒋介石的国舅,又是毛主席的一家子。”
“你胡扯什么?”小毛瞪大了眼睛,“我跟毛主席连老乡都不是,我怎能是他一家子?”
“你以为你跟毛主席叙不上吗?”小蒋挤挤眼睛,笑了,“你还记得教咱们国文的毛老师吗?他是浙江江山县清漾村毛氏家族的。据他考证,清漾毛氏从前有过几次外迁,一支迁往奉化,另一支迁往江西湖南。你能说你跟毛主席叙不上吗?”
小毛愣了一下,一时没有说话。
梁永泉打趣说:“还是小毛厉害哟,不管是共产党胜利还是国民党胜利,他都吃得开!都是稳坐钓鱼台。我说小毛呀,你可是比不倒翁还不倒翁呀。”
“哈哈!”战士们也哄笑起来,笑得非常开心。
小毛却臊红了脸,无言以对。中国人历来有出了五服就可以视作生人,可以不通庆吊了。他那位同姓老师考证出来的毛氏外迁,都是发生在几百年前乃至上千年前,属于不折不扣的陈年旧事,跟他一点边都不沾。他跟毛主席,除了一笔写不出两个毛字的同姓,在亲缘关系还真的是一点也叙不上了。
这会儿,那三架敌机撒完传单,掉头往南边飞去了。不一会儿,三架飞机就消失在天边的云层里了。蔚蓝色的天空里,到处都是雪片似的传单,纷纷扬扬、晃晃悠悠。在西北风的吹拂下,四下飘散。(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陈墨崧念念不忘老一团(增补版)
黄淮海地区最大城市金堰市中心区矗立着一座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四层西式大楼,穹窿形屋顶,拱形窗户,一楼中间是六根灰色花岗岩圆柱支撑顶盖的拱券门廊。[]跟四周低矮的楼房相比,这幢大楼显得巍峨气派。大楼原属一家在金堰投资的德国公司,后几易其主,现在是国民党江北行营办公楼。楼顶竖着一面国民党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大楼周围布满了端冲锋枪的哨兵。
二楼第三间是行营长官陈墨崧的办公室,青色大理石地板上铺着红色羊毛地毯,白色大理石墙壁上挂着蒋介石画像和军用地图,下方镶着柞木墙裙,松木天花板中央安装一盏枝形吊灯,天花板东头安装一台法国吊扇,吊扇下面是一张紫檀木写字台。写字台对面是一张深绿色呢绒长沙发,沙发前面是一张乌木茶几,茶几上放这一只紫砂茶壶和四个紫砂茶碗,以及一台收音机,茶几两面各放一张单人深绿色呢绒沙发。这套沙发两边靠墙分别放着一张同样结构的长沙发,西边是一张铺着深蓝色呢绒台布的红木长方桌,桌上摊着军用地图,长方桌西边的墙上也挂着军用地图。东墙南侧是一扇小门,门里是一个套间,放有一张带弧形雕花床屏、罗马式立柱床腿的红木西式床,以及床头柜、衣柜、衣架、脸盆架等。
陈墨崧此刻坐在舒适的真皮高背椅上,正跟坐在对面沙发上的蒋安邦唏嘘不已:
“许多人都以为我起家的部队是中央警卫师,其实我真正起家的老部队是独立一团!当时老头子只给我一个团长的空招牌。[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为了筹集经费,我到处求爷爷告奶奶。为了拉起部队,我到处登门求贤,连刚从黄埔毕业的谷雨都被我拉来了。我千辛万苦搞起来的部队,没成想一夜之间就赤化了!白里透红,剜心之痛啊!”
说到这里,陈墨崧连连摇着头,叹着气。见他这样,蒋安邦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忍不住暗暗好笑。这都是二十年前的陈年旧事了,想不到这位陈长官至今还耿耿于怀,刻骨铭心。
过了一会儿,陈墨崧接着说:“话又说回来了,我再怎么窝火,心里还是牵挂这个部队的。得知他们在那边第一次消灭了小鬼子主力大队的喜讯后,我高兴地连夜给他们拍发私人贺电。整整二十年了,我经常做梦都梦见我的老部下从远处漫山遍野向我跑来,嘴里喊着:‘老团长,我们回来了!’虽说这个团在共产党那边早已换了几茬人,可在名分上,我总还是他们的老长官呀。哎!他们这次要能过来,我真的要跟他们喝个一醉方休!”
这会儿,陈墨崧眼睛湿润了,泪水顺着布满皱纹的脸庞往下淌,他掏出手帕擦擦眼睛。蒋安邦心头一动,很显然,陈墨崧亲自对那个“共匪”部队写公开信真是动了感情,于是赶紧安慰他,“陈长官不必伤感,我相信您的老部队一定会归来的,届时,卑职一定陪酒。”
陈墨崧欣慰地点点头,脸上露出微笑。
蒋安邦这会儿问道,“陈长官,除了战场上打冤家仗,您以后就再也没见过您的老部队了吗?”
陈墨崧打开一只抽屉,拿出一副日式望远镜。“民国27年(1938年)3月,我去山西与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商议军机。正巧这个独立一团就在二战区防地附近的一个村庄休整,我就顺便去看望了他们。那时还是国共两党蜜月期,他们也知道我和独立一团的老关系,就为我举行了一个隆重的欢迎仪式。”
这时候,陈墨崧的眼睛又湿润了,“当时,我看见老部队的第一个印象就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从前的老一团老人,这时候只剩一个团长常戈、一个副团长、一个营长以及一个伙夫了。听常戈说,抗战爆发后已经有五位原老一团老人阵亡了,还有一些在八路军其他部队和新四军里任职。不过,总的说来,这次会面还是很愉快的。他们给我赠送了一批礼物,都是缴获的鬼子战利品,一副望远镜,一把军刀,一箱日本罐头,一匹东洋马,哦,还有一只放大镜。”
说着他抬手指指桌面地图。“当然,我也赠送他们一些礼物。”
蒋安邦起身走近写字台,接过望远镜,拿起放大镜,他发现,望远镜镜筒和放大镜手柄上都刻着一行工整秀丽的小字——“赠老团长陈辞溪将军巡视本团纪念,八路军独立一团,1938,3,28。”
他把东西放到桌上,坐到沙发上。陈墨崧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深蓝色硬皮封面相册,走到蒋安邦跟前坐下来,打开相册拿出几张照片递给他。“这是我当时和老一团的合影照。”
蒋安邦接过照片,第一张,身穿将军服的陈墨崧在几位中央军军官和八路军军官陪同下检阅部队并向列队官兵举手行礼。队列中的八路军军官也举手向他敬礼,士兵们则托枪行注目礼。蒋安邦注意到,走在陈墨崧后面,陪同他检阅部队的中央军军官里居然还有唐金山和钟立夫。照片上还有一行洗印时拿毛笔添加的文字“陈辞溪将军检阅老部队留影”。
另外五张是陈墨崧和一些八路军官兵的合影,照片上都有“老团长陈辞溪将军巡视本团留影”的加印字样。所有的照片,无论是陈墨崧,还是那些八路军官兵,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从照片可以看得出来,当时的会面充满了喜悦愉快的气氛。
望着这些照片、望着桌上两件东西,望着陈墨崧脸颊上不住抽动的肌肉,蒋安邦默默的感慨,没想到,这个一生反共的陈墨崧对一支“共匪”老部队还这么重感情。这种感情完全是发自肺腑的真诚流露,装腔作势是根本装不出来的。
陈墨崧对那个老部队确实是很有感情的。虽然时光流逝,人世沧桑,但是他至今还依然始终记得,他在1938年3月的那次山西之行,那次他在黄土高原的一个美丽山村对那支老部队的会见——(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陈墨崧看望老一团(增补版)
初春的山西,和煦的暖风吹拂着嫩绿的柳枝,蔚蓝的天空点缀着雪白的云片,清澈的小溪游弋着淘气的蝌蚪,苍翠的山谷盘旋着欢唱的云雀。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山顶上伫立着几个年青的八路军战士,他们端着三八式步枪,全神贯注,守卫着壮丽的国土,守卫着正在山坡山下绿莹莹的麦田里除草施肥的农民。
几个八路军干部站在村头的柳树下,注视着前面一条蜿蜒的山路。不一会,一个三十余人的马队飞奔过来。
最前面的一匹白马上坐的是佩戴上将领章的陈墨崧,同来的有八路军派驻第二战区的一名联络参谋,陈墨崧的秘书、副官、参谋、卫兵,以及几名战地记者。唐金山、钟立夫也来了,他们当时还只是上校。
马队到了村头停下来,陈墨崧第一个跳下马,其他人随后也跟着下马。八路军联络参谋陪着陈墨崧走到常戈等人跟前,指着常戈,刚说一句“陈将军,这是我们独立一团的团长――”陈墨崧就笑眯眯地摆手说:“杨参谋,你不必介绍说了,我认识他,常戈。”
常戈上前一步,先是立正敬礼,然后大声说:“报告老团长,八路军独立一团现任团长常戈率领全团官兵欢迎老团长巡视本团。”
陈墨崧马上立正还礼,随即上前抓住常戈的手,眼睛放光,嘴角抽动,“常团长,我们又见面了。过去,我们一起北伐,一起投身国民革命。后来,虽然分道扬镳了、反目成仇了。不过现在嘛,我们又一起共赴国难、携手抗日了。正所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很好,很好啊。”
常戈旁边的一个身材魁梧,脸膛黑里透红的干部上前立正敬礼,笑眯眯的说:“老团长,你还认识我吗?”
陈墨崧点点头,“认识认识,你是叶德林。”然后主动与叶德林握手。
常戈赶紧说:“他现在是副团长。”
叶德林旁边一个干部向陈墨崧敬礼,陈墨崧高兴地说:“小宋,我们又见面了。”
宋营长旁边站着一个四十出头的老兵,他身材瘦小,脸色黝黑。颧骨扁平。他向陈墨崧敬礼时,陈墨崧愣了一下,眨了眨眼,大叫一声:“老刘,是你呀。怎么,你还在当伙夫啊?”
老刘昂起头,挺直腰杆,自豪快活地说:“革命队伍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贵贵贱之分。当革命的炊事员,我很光荣。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陈墨崧后面的唐金山和钟立夫互相瞅瞅,撇了撇嘴。原来,这个老刘当年在老一团当伙夫的时候,饭菜烧不好或者说众口难调,免不了挨大家的说落,他就成天发牢骚,“人家吃粮当兵,背着枪高人一等,神气极了。我倒好,当兵还得伺候人,还不落好。哎哟,真是倒大霉了。”如今,十年不见,老刘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再往后的几个干部,陈墨崧就不认识了,不过,他还是很礼貌与他们一一握手,招呼道:“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陈墨崧在常戈的陪同下,走到村头的打谷场。空旷平坦的打谷场边沿上,两棵柳树之间悬挂着一条红纸横幅,横幅是用多张红纸抹上浆糊粘贴成的,横幅上用大号毛笔写着“热烈欢迎老团长陈辞溪将军巡视本团。”横幅前下方,两队八路军官兵成南北方向站成两排。队列中的四个带队军官都是肩上斜挎着日本南部手枪(中国人俗称王八盒子),士兵们都是手持清一色日本三八式步枪。大家此时满面红光,精神抖擞。一个瘦高挑的青年军官手持日式军刀,站在队列前头,高声喊道:“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举枪。”随着口令下达,战士们有条不紊、整齐划一地依次做好各项队列动作。
青年军官随后转身,迈着整齐的正步走向陈墨崧,在走到三米远的位置时,军官停下脚步,挥舞军刀,做了一个漂亮的军刀敬礼,高声喊道:“报告老团长,八路军独立一团仪仗队列队完毕,请您检阅,仪仗队队长,特务连连长马锐。”
唐金山和钟立夫注意到马锐手里的日本军刀刀把末端系着一根紫红色绶带,不由得眼皮跳了一下。原来,日本鬼子军官的军刀绶带按照等级分成三种颜色,尉官是草绿色,佐官(即校官)是紫红色,将官是金黄色。马锐手里军刀的绶带是紫红色,说明军刀原来的主任是个佐级军官。在来探望老一团之前,八路军派驻第二战区的联络参谋就对他们说过,八路军对日作战的第一仗平型关大捷就击毙了鬼子两个中佐(即中校,据日方后来公布的史料说,这两人是新庄淳和桥本顺正)。以后八路军在一系列战斗中又陆续击毙一些鬼子佐级军官。所以,现在唐金山钟立夫可以看见八路军军官马锐手持一把鬼子佐级军官的军刀。
唐金山钟立夫还注意到,马锐和仪仗队里的八路军军官都穿着崭新的日式皮靴,仪仗队里的八路军士兵也都穿着崭新的日式翻毛皮鞋。看着八路军官兵清一色的日式装备,两人相视无语。他们现在才发觉,八路军此番欢迎陈墨崧作为老团长巡视老部队,还有一个重要目的,就是借这个机会,驳斥当时国民党方面已经露头的所谓八路军对日本鬼子只是游而不击的诬蔑。我们游而不击,那么我们身上的日式装备是哪里来的呢?
陈墨崧此刻还沉浸在重见老部队的喜悦之中,似乎没有在意老部队欢迎他的另一层用心,听完马锐的报告后,随即面带微笑地抬手还礼。然后,他昂首挺胸,迈着整齐的步伐,向仪仗队走去。常戈、唐金山、钟立夫等人也都跟在他后面。跟随陈墨崧同来的记者赶紧举起相机,按下快门,拍下了具有历史意义的镜头。
阅兵式结束后,老一团又为陈墨崧举行了军事技能汇报表演。战士们表演了射击、刺杀、投弹、格斗、硬气功等多项技能,博得了陈墨崧等人的阵阵掌声。
让陈墨崧惊讶的是,老一团的射击靶子不是一般军队常用的人形胸像靶,而是三种大小不同的装满沙土的布袋。这些沙袋挂在树上,风一吹,就会晃动。射击这些沙袋,难度要比人形胸像靶大得多。虽然射击难度大,但是战士们还是弹不虚发,一枪打中一个沙袋,很快,所有的沙袋都被打得突突地漏土了。
陈墨崧之所以吃惊,是因为这个用沙袋当靶子的射击训练方法,还是在他当国民革命军独立一团首任团长的时候,就开始在部队里推行了。他没想到,他离开这个团十一年了,部队也换了好几茬人了,而他当年的训练方法还居然依旧保留下来了。
陈墨崧转头看着常戈,嘴唇有些颤抖,“常团长,想不到,你们居然还保留了沙袋射击训练的做法?”
常戈哈哈笑了,他很诚恳地说:“老团长,有些事,不会因为意识形态的变化而变化的。不光这个沙袋射击训练,就是你老团长跟我们老一团的老关系,也不会因为意识形态的变化而变化的。”
陈墨崧欣慰地点点头,心里暖意融融的……
现在,身为江北行营长官的陈墨崧接着向蒋安邦介绍相册里面的其它照片,“这张是我在黄埔军校当教官时跟几个教官学员一起照的,中间的是我,在我左边的是当时当政治教官的石川和金楷,这个人是学员谷雨,这个人是当时任区队长的鲁文才,这几位是学员唐金山、钟立夫、文达。”
他随后又翻开一页,“这是我和谷雨的合影照,当时我见他才思敏捷,就感觉他日后必成大器。结果他还真成大器了,可惜呀,是在共产党那边。”他苦笑了一下,又翻开一页,上面是一张身穿上将军服的他和一位穿白色旗袍、一副学生模样的女孩子的合影,“知道她是谁吗?”他神秘地挤挤眼睛,“她就是现在共党江淮电台的播音员曹敏小姐!”
见蒋安邦瞪大眼睛,陈墨崧无奈地叹口气,“她当时是西南联大的学生,暑假期间她和另外一些同学到前线慰问国军将士。我见她嗓音很甜美,就邀她毕业后来我战区政工处做事。没成想,她毕业没多久竟和几个亲共分子跑到新四军那里去了。现在想想,是国人深恶痛绝的政府官员发国难财问题促使她走上叛逆之路。当时我接待她和她同学的时候,她就当面问我发不发国难财,我说我也痛恨发国难财的党国蛀虫,我自己决不发国难财。我看得出来,她不太相信我的话。”
当陈墨崧翻开另一页时,蒋安邦一愣,“陈长官,这个跟您合影的不是大明星冯滔吗?怎么?”他打量了陈墨崧一眼,“您,也是蜂蜜?”
“我怎么不能是蜂蜜呢?”陈墨崧哈哈一笑,“虽说我不还至于像小丫头小娘们那样迷得死去活来,不过冯先生随香港一个慰劳团来我战区慰问,我请他合影还是可以的。这时我们的第一次合影。”
陈墨崧接着又伸手指着相册,“这几张合影照是后来在重庆拍的。不久,冯先生应邀在电影《保卫长沙》里扮演男主角。那时我正好去重庆开会。为了要好这个角色,他特意登门请教我,如何演好国军师长,我嘛,就给他做了一些指导。”
说到这里,陈墨崧又叹了一口气,“冯滔这个人呀,就是太讲江湖义气了。那个剧作家陈瑜被捕后,他立刻找到我,希望政府能够释放陈瑜。可是我听戴笠先生说,陈瑜共产党,证据确凿。要想释放,就得写个悔过书。而陈先生又不肯悔过。没办法,我只好答复冯先生,按照政府法律,陈先生不能释放。不过,念他身患严重肺病,可以保外就医。但是,做这样的保人得拿脑袋担保。我说这话,其实是委婉地劝冯先生别问事了,明哲保身算了。可是没想到,姓冯的还真的当场就说,陈先生是他过去的老师,他愿意为老师拿脑袋担保。哎,多好的一个人呀,可惜后来突然神秘失踪了。”
蒋安邦抿着嘴,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唐金山曾是老一团排长(增补版)
太平集是地处鲁河县南部的一个村庄,蒋军74军未遭遇抵抗就占领了这个村庄,军部随后设在这个村庄的村公所,一处位于村子里集贸市场跟前的一套砖木结构的三进四合院。[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这天,在军部前院正房大厅,唐金山面南背北,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两手放在一张八仙桌上。桌上平放着一张陈墨崧署名的《致共军第一师官兵的公开信》。桌子南边的东西两侧分别摆放着三张圈椅,刘雁、陈书香、徐励分别坐在东边的圈椅上。这会儿,三个女人都低着头,咬着嘴唇,手里都捏着一张公开信。
沉默了好一会儿,刘雁首先颇为感慨地开了口,“想不到呀,我们的这个头号老冤家,居然还是我们陈长官最早起家的老部队呢。既然,共军这个第一师是最早的陈家军,那么当年,军座,您,您也在那个团里干过了?”
唐金山点点头,从公开信旁边的一只公文包里拿出一个黑皮相册,打开,拿出几张照片,递给刘雁,苦笑着说,“1938年,我陪同陈长官去看望那个老一团,跟他们的合影照。时任八路军老一团团长的常戈,也就是现在的共军第一师师长,想当年,他还是我手下的六班班长呢。”
刘雁接过照片一看,果然都是当时还佩戴着上校军衔的唐金山与一些八路军官兵的合影,上边还有题写的一行毛笔字――“原老一团一连二排排长唐金山上校探望老部队,幸会新旧袍泽留影。(.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其中一张照片是他和常戈的合影。画面上,两人一起面对镜头,面含微笑,两手握在一起。
刘雁看过照片,没有说话,随后把照片递给徐励。
徐励看完照片后在递给陈书香的时候,苦笑一下,“我在重庆就听一位华侨说过,国共两党既是势不两立、形同水火的冤家对头,同时又是血浓于水、同根同源的一家人。现在想想,第一次国共合作的时候,共产党人以个人身份加入本党,大家那时就是同党了。第二次合作的时候,共产党的军队以使用八路军、新四军番号的方式集体加入国军,大家那时又是同军。对于军座和陈长官来说,你们跟他们不仅是同根同源、同党同军,而且还是同校同窗、同团同伙。哦,同伙最早的意思就是当兵的同在一个部队伙食单位里一起吃饭。”
唐金山苦笑着点点头,没有表示异议。
“什么同根同源、血浓于水了,还有别的什么这同那同了,都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陈书香看完照片起身还给唐金山,然后坐下来,歪着头,撇着嘴,“美国白人跟英国人不也是同根同源,血浓于水吗?他们的国父华盛顿还有英国王室血统呢,可是美国人不是照样跟英国人打起了,然后就跟英国人散伙了吗?至于咱们中国,李世民跟李建成、李元吉岂止是同根同源呀?人家可是同一个爹同一个娘的呀,可后来呢?李世民可是一点也不客气地把自己的亲哥哥亲弟弟都干掉了。所以呀,自作多情地陶醉什么同根同源,就是一个讽刺。”
唐金山愣了一下,看着陈书香,对她也点点头。
刘雁这会儿也笑了,“阿香说得对,古今中外,只要是相互之间有了利害冲突,越是什么同根同源,就越是冲突厉害。陈长官写这份劝降书当然不是仅仅去跟共军叙旧套近乎,而是希望策反共军的这个王牌第一师向政府集体倒戈。如果第一师倒戈了,其他共军都会跟着倒戈,那样共军也就可以关门大吉了。”
唐金山笑了,“刘小姐认为,共军第一师会响应陈长官的召唤,幡然悔悟吗?”
刘雁愣了一下,没有开口。陈书香也眨着眼睛,一时没有吭声。
徐励低头咬了一会儿嘴唇,然后抬头说:“听说共党对这个第一师控制十分严密,集体倒戈,可能性不大吧?至于单个跑过来的嘛,可能还是有的。”
唐金山点点头,没有马上开口说话。
杏花村,农家小院的西厢房里,冯滔坐在小饭桌前,正跟坐在对面的高哲谈话,叶津慌里慌张地跑进来,神色很紧张,“营长、教导员,不好了,一连有人当逃兵,给抓回来了,郭连长正打算对他俩军法处置呢。”
冯滔和高哲吃了一惊,赶紧起身,往屋外走去。
村东头的空地上,现在站着很多战士和老乡,大家都是背朝外,围成一个人圈。
冯滔和高哲分开人群,走进去。
两个穿灰色棉军装被五花大绑,低着头,站在中间。一个有十四五岁,另一个有二十多岁。几个战士端着抢头插着刺刀的三八式步枪,站在他俩两边。在阳光的照耀下,日式刺刀反射着刺眼的寒光。
满脸通红的郭林站在他俩跟前,指着他俩,大声斥骂:“你们这两个王八蛋,黄淮部队刚出了伦朝阳、胡腾霄率部叛逃事件,你们就跟着响应,也玩叛逃!你们这是丢我们江淮部队的脸,丢老一连的脸,丢老子的脸!你们一入伍的时候,指导员就跟你们说的清清楚楚,我们老一连是南昌起义时诞生的英雄连队,老资格的连队呀!你们也去打听打听,全解放军一百多万,能够和八一建军节同一天生日的连队总共才几个?你们作为老红军连队的人居然叛逃,这比地方部队叛逃个干部的影响都还恶劣。”
两个逃兵此刻吓得脸色煞白,浑身哆嗦。
郭林继续斥骂:“你们两个王八蛋在敌人即将开始大举进攻的紧要关口可耻叛逃,是严重违反军纪的。既然犯了军纪,那就要军法处置。”他随后转身问大家,“你们说,这两个王八蛋该不该枪毙?”
梁永泉等人纷纷喊道:“临战叛逃,没说的,枪毙。”“对,枪毙。”
小毛和小蒋互相瞅瞅,都没有开口表态。
两个逃兵吓得面无人色,带着哭腔说:“连长,别杀我,连长,求求你,放了我吧。”
郭林瞪了两人一眼,呵斥道:“饶了你们,那大家都当逃兵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两个逃兵(增补版)
冯滔这会儿走到郭林跟前,微笑着说:“郭连长,你现在先消消火。[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接着,他又走到两个逃兵面前,对两边押解的战士说:“先把绑绳松开,你们看,蓝小山都吓成什么样子了。”
两人的绑绳松开后,冯滔语气温和地说:“小山,你先回答,你为什么要跑呢?”
一脸孩子气的蓝小山抬头望着冯滔,眼泪汪汪地说:“营长,我、我想回家。”
原来,这蓝小山去年4月因为跟后娘怄气,就跑出家门,跑到了邻近村子里的一连驻地,要求参军。当时炊事班正好缺一个打下手的,连长郭林就批准他留下来了。自卫战争爆发后,部队开始向北后撤,蓝小山的爸爸和后娘曾经找到郭林,希望让蓝小山回家,桂林回答说,部队又不是饭馆,哪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呢?
冯滔这会儿又问另一个逃兵,“涂有才,你又是为什么要跑呢?”
涂有才咂咂嘴,没有说话。他的班长替他说:“这个狗东西,早就想叛逃了,我今天发现他身上居然私藏敌人空投的诱降传单,感觉这家伙问题严重,就叫副班长带人看住他,我去向连长汇报。(.无弹窗广告)谁知道,我前脚刚走,他后脚就翻墙头逃跑,还好,他没有跑掉。”
冯滔笑了,“私藏了敌人的什么诱降传单?”
郭林脸一红,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就这个,狗东西,真不要脸。”
冯滔接过传单一看,与那些文字传单不同,这张传单上印着两个女人的正面照片,她俩一丝不挂地斜躺在长沙发上,挤眉弄眼,一副挑逗勾引的风骚淫荡样子,两个肉球上的基本点和草丛地下面的中心区全都暴露无遗。照片旁边还印有一行字,“郎君,我在等你回来。”
冯滔看着传单,眼皮连跳几下,没有马上说话。这会儿,郭林恼火地说:“营长,我估计私藏敌人诱降传单的可能还不止他一个人,我准备检查全连战士的随身行装。你看,营里是不是也得检查全营战士的行装呢。”
他这一说,有几个战士顿时脸色一变。
冯滔没有回复郭林,而是看着涂有才,问道:“这是敌人最新空投的诱降传单,你为什么私自藏在身上呢?”
涂有才尴尬地动动嘴唇,没有吭声。
“还用问吗?这狗东西私藏敌人的诱降传单就是想要叛逃,到了敌人那里,再去嫖照片上的浪货呗。”他的班长替他回答了。
涂有才顿时满脸通红,慌忙摆手说:“不是,我、我没有想过叛逃,也没有想过跑到那边嫖女人。”
他的班长立马瞪了他一眼,“呸,你还诡辩啥子,真是死不要脸!”
冯滔随后问道:“周班长,你结婚了吗?”
小眼睛,细眉毛的周班长楞了一下,“结婚了,还生了一个孩子。营长,你问这个,是、是啥意思”
冯滔接着问涂有才:“有才,你结婚了吗?”
涂有才这会儿直起腰回答说:“没有啊,家里穷,一直没娶上媳妇。”
冯滔笑了,“这么说,你没有见过女人的身体?”
涂有才点点头,“是啊,到现在,我还都没有见过女人是啥样呢?”
冯滔问道:“你是说,你私藏这张传单的本意并不是想要叛逃,仅仅是想看看女人身体是什么样子的?”
涂有才点了点头,又心有余悸地看了周班长一眼。“没成想,却被班长发现了,他把我好一顿臭骂,不仅骂我不要脸,还、还骂我想要叛逃,还把我看起来,我、我觉得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所以就、就跑了。”
周班长立刻对涂有才瞪眼吼道:“怎么啦,我还冤枉你了?你私藏敌人空投的诱降传单,你自己说,你不是想叛逃,是想干啥子?”
冯滔拍了拍周班长,然后又对大家说:“哦,乡亲们,我马上要跟部队的同志说话。因为谈话内容属于军事秘密,请乡亲们先回避一下吧。”
乡亲们听见这话,就纷纷走开了。一会儿,周围剩的全是军人。
冯滔把高哲、郭林、一连指导员江新、周班长召集过来,小声说:“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我看把他们都放了吧?”
高哲、江新、周班长没有说话,郭林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恼火地说:“那怎么行啊,伦朝阳、胡腾霄刚刚叛逃,我们这里就出了逃兵,影响太坏了。再说,马上要打仗了,这时候当逃兵,不严惩逃兵,不刹住逃兵风潮,队伍不就跑光了吗?”
停顿一下,郭林又歪着头看着冯滔,“营长,你对于想要跑到敌人那边的逃兵都讲宽大,是不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呢?”
冯滔哈哈笑了,“我冯滔在白区都是挣金条的大明星了,我认识很多国民党高级官员,比如陈立夫、陈墨崧,很多蒋军女兵还是我的狂热蜂蜜。我要是叛变还用得着几个普通士兵作为后路吗?不是跟你们吹嘘,我要是叛变,门路多得很呢,而且都可以通天。那个涂有才现在就是跑到那边去,就凭他一个普通士兵,自己都不能通天,还能为我通天打通关节吗?”
江新困惑地眨眨眼,“营长,那你宽大他们,是、是什么意思呢?”
冯滔微微一笑:“旧军队为了制止逃兵现象,对于抓回来的逃兵往往都是当着众多士兵的面故意活活地折磨致死。可是,逃兵还是屡禁不止。我在国民党统治区当演员的时候,就听国民党兵役官员说,从福建送来一千名新兵,到了贵州以后只有一百人了。你说说,除了被反动军官虐待致死的,这其中得有多少人是当了逃兵呀?”
郭林一时没词了。
高哲点点头,“营长说得对,逃兵要制止。但是,不能像旧军队那样,光靠格杀勿论,不仅不能制止逃兵,反而会出现更多的逃兵。对于逃兵,我们还是要教育为主。”
江新也点点头,“那么,就给他们一个继续留队,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郭林噘着嘴:“那个涂有才我不要了。堂堂一个男子汉,竟然私藏光腚女人的照片,脑子里老是想女人,这样一个流氓分子,不知哪一天就会把驻地村子里的哪个妇女给糟蹋了,这可就把我们人民子弟兵的好名声全给砸了。”
周班长也说:“是呀,这家伙不是个正经人,既然不杀掉,我看撵走算了。”
冯滔想了想,“看来,我得出面跟大伙说说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心里想吃人的老虎(增补版)
冯滔随即走到大家中间:“同志们,刚才的事大家也都看到了,他俩的事,其实也是可大可小。(.$>>>棉、花‘糖’小‘說’)说大了是逃兵,而且还是往南边跑,南边就是敌人,这就是叛逃。说小了,其实也屁事都不算。”
他这一说,战士们都笑了,两个逃兵愣愣的瞅着冯滔,不敢吭声。
“大家都知道,蓝小山是跟家里闹别扭,赌气参加了我军。现在离开家乡了,想家了,想回家看看亲人,这也是人之常情嘛,只是,只是回家的方式不合适。”
冯滔这一说,大家都愣了,蓝小山听出来了,感激地对冯滔点点头。
“至于涂有才吗,想看看女人身体啥样子的,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私藏敌人的诱降传单,这就不好了。”
冯滔这一说,大家更是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说涂有才向看看女人身体是人之常情呢?因为,我国古代伟大的思想家孟子说过,食色,性也。用大白话说,吃饭,想女人,都是人的本性嘛。”
涂有才听明白了,感激地朝冯滔点点头。郭林、周班长却阴沉着脸,哼了一下鼻子。
“说到想女人是人的本性,清朝文学家袁枚写过一篇故事,说有个小和尚三岁就进了五台山佛门,从未下过山,十几年后第一次跟师傅下山。看见牛马鸡狗都不认识,师傅就一一告诉他这是什么什么。过了一会,小和尚遇见一个少女,就吃惊地问师傅,这是什么。.师傅怕他动心,就严厉地说,这是老虎,人要是靠近了会被老虎吃了,尸骨无存。等晚上回山以后,老和尚问小和尚白天所见所闻有何感想。小和尚就说了——”
说到这里,冯滔拿出他当演员的表演天赋,咧着嘴,龇着牙,做出一副滑稽夸张的表情,捏着嗓子,怪腔怪调的说:“师傅啊,我在想吃人的老虎呢!”
战士们一听,全都哄笑起来。郭林却没有笑,他拉着脸,斜着眼,问道:“营长,照你这么一说,大家就都可以名正言顺地玩女人了?反正这和吃饭一样都是人的本性嘛。”
冯滔转脸瞅着郭林,微笑着说:“郭连长,你有吃饭的本性,那么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偷别人的、抢别人的吗?因为所有的小偷、抢劫犯都是为了吃饭,才去偷才去抢的吧。”
郭林一时没词了。
冯滔又看着大家,“人有吃饭的本性,但是不能成为偷盗情结的理由,因为小偷抢劫犯危害了别人吃饭的本性。所以,我们的古人还说了这么一句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想要获取不义之财的,不仅为道德谴责,而且还要受到法律制裁。任何一个负责任的政府都不会说,偷盗抢劫无罪。”
战士们一起点点头。
“现在又说到想女人的问题了。如果是强奸妇女,那当然要严惩。如果,他只是看了这么一张女人的裸体照片,我觉得,就不必小题大做,更不能上纲上线。毕竟,他又没有对照片里的女人或者其他女人产生什么实际妨害。虽然,这也是敌人的一种诱降传单,但是,我相信我们的战士还是有一定政治觉悟的,不会因为看了诱降传单,包括看了印有女人裸体像的传单就一定会叛逃。大家说,是不是这个情况呢?”
众人一片沉默,没有人提出异议。
“敌人不会只空投这一次诱降传单的,以后,他们还会来空投的。对于这个问题,我认为,既然男人都有想女人的本性,所以,如果你们谁要是仅仅拿起来看看,私藏身上,我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毕竟人的本性是不能强行扼杀的嘛。”
说到这里,冯滔扫视了大家一眼,话锋随即一转。“但是,不扼杀并不等于无条件放纵。按照那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逻辑,我觉得同样可以这样说,君子好色,也得好之有道嘛。如果,如果谁要是拿着印有女人光腚照片的传单给别人看,无论是给女同志看,还是给半大男孩子看,或者几人在一起对照片上的女人胡扯八道,或者调戏妇女耍流氓,甚至因此叛逃,那就对不起了,我们就要对他纪律处分。大家都听见了吧?”
战士们一片沉默。
过了一会,梁永泉问道:“敌人空投的传单也会被老乡们看见、捡到,如果老乡拿着传单过来跟我们的战士胡扯八道,怎么办?”
冯滔严肃地说:“那你们都躲开他们。我早就听说过,有些老乡都有拉骚呱的坏习惯,而且拉骚呱还是特别来劲的,但是你们绝不能参与拉骚呱,都听见没有?”
大家又是一片沉默。
冯滔见大家不吭气,就摆手说,“好,这两件事就这么算了,大家都回去吧。”
战士们纷纷散开了。
冯滔走到蓝小山跟前,语气温和地说:“小山,你是想走还是想留下?”
蓝小山低头犹豫了一下,抬起头说:“营长,我还是想回家。营长,我回去后绝不会参加蒋军的。”
冯滔转身对郭林说:“郭连长,叫司务长给他路费,送他走吧。”随后他又对蓝小山拍拍肩膀,说:“从杏花村东南方向有一大片盐碱滩荒地,虽说路不好走,但是从那里走,不会遇到蒋军。小山,咱们好合好散,后会有期。”
蓝小山感激地朝冯滔鞠了一躬,说:“谢谢营长。”然后,他转身跟着江新走了。
冯滔又走到涂有才跟前,语气平和的问道:“有才,你是愿意走还是愿留下?”
涂有才感激的说:“营长,你刚才给我解围,我、我还说啥子呢?既然营长看得起我,我就留下来,誓死跟随营长。”
冯滔摆摆手:“不是誓死跟随我,而是誓死跟随党。”随后把那张传单递给涂有才,涂有才吓得赶紧摆动着两手,“营长,我、我不要了。”
“拿去吧。”冯滔温和地说:“你只要不调戏妇女,不给别人传看,想看就拿去看吧。小和尚都会想吃人的老虎,何况你我这些俗人?”
涂有才颤抖着手接过传单,随即给冯滔立正敬礼,“谢谢营长。”(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南天竹又在想冯滔(增补版)
涂有才离开以后,郭林不高兴地对冯滔说:“营长,我对你处理逃兵的方法有意见,我把话说在明处,我要把我的意见直接反映给罗政委。(.无弹窗广告)”
冯滔点点头,微微一笑,“可以,这是你的权利嘛。”
郭林和周班长离开以后,一个战士走过来,小声说:“营长,你用小和尚想老虎的故事说事可是替我们解围了。说老实话,我,我也偷偷地藏了一张那种传单。刚才,连长说要检查行装,可把我吓坏了。”
冯滔轻轻拍拍那战士的肩膀,微笑着说:“楚大余,这没什么,我们都和那个小和尚一样,都在想吃人的老虎哟。”随后,他又小声说:“不过,那个传单可别拿给别人看哟。”
楚大余感激地点点头,心里热乎乎的。
郭林果然说到做到,他带着周班长去了设在邻近村子的师部,找到了正在师部处理部队稳定问题的罗志平。还在江淮根据地的时候,罗正平因为同时担任第一师和江淮部队的政委,于是他就这样安排自己的工作:一般情况下,他都是在江淮部队司令部办公。遇到重大问题和特殊情况,他就来第一师处理问题。这两天,因为发生了伦朝阳、胡腾霄率部叛逃的恶性事件,他就慌忙赶到第一师坐镇处理。因为第一师是整个江淮部队的台柱子,只要第一师不乱,其他部队也就不会乱。
在一户农家土坯房小院的东厢房里,郭林和周班长说完了对冯滔的不满之后,等着罗志平发话。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罗志平没有立刻表态,而是背着手,低头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
过了好一会,罗志平才抬起头,语气平缓地说:“没想到,敌人的诱降方式也变了花样,居然会在传单上印着女人光腚像来诱降我们的战士。敌情变了,我们的对策也应该跟着转变。冯滔的处理方式是不是正确,我现在也不好轻易下结论。这样吧,我打算跟冯滔交流沟通一下,你们两个也参加吧。”
这时候,门外喊了一声“报告。”罗志平赶紧说:“进来。”
一个青年干部挟着皮包走进来,他是江淮分局情报系统的干部程捷。他一看见郭林和周班长在场,就说了一句“政委”,就不再言语了。
罗志平随即对郭林说:“哦,你们俩先到外面等候一会儿吧。”
郭林和周班长出去以后,程捷关上房门,小声说:“政委,南天竹送来紧急情报,说,今天,在蒋军74军的阵地上过来三个我军逃兵。”他一边说,一边从皮包里掏出一份情报递给罗志平。
罗志平看完情报脸色一变,“哎,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他把情报收进桌上的一个皮包后,对程捷摆手说:“你出去时顺便叫郭连长他们进来,我有话跟他们说。”
程捷又说:“哦,南天竹再次捎来了私人口信,问起冯滔是不是在第二次林河保卫战出事了?”
罗正平无奈地甩甩头,“哎,女同志嘛,总是丢不下儿女情长,那就告诉她吧,冯滔好好的,没有出任何事,叫她放心好了。”
程捷敬个礼,转身出去了。
郭林和周班长进来后,罗志平神情严肃地说:“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敌人几个军已经进至鲁河县南部,石司令员已经调派黄淮部队的几个师正面展开,拦阻敌人。今天,有三个我方部队的逃兵跑到对面的蒋军阵地上了。据我们得到的情报说,他们叛逃,是因为出于好奇,私藏了敌人空投的印有光腚女人照片的诱降传单,被连队干部发现后当做流氓分子和企图投敌分子,受到众人的严厉批斗。他们因此感觉自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于是就趁看管人员不注意的时候,偷跑过来了。”
郭林和周班长十分惊讶,嘴巴张得老大。过了好一会,他俩才喃喃地说:“怎么会出这种事呢?”
罗志平舒了一口气,“唔,现在看来,冯滔的意见是对的,想女人是人的本性,既不能扼杀,当然也不能放纵,只能加以引导。我得立刻回龙头镇跟石司令和谷司令碰个头,告诉干部们,以后,再有发现战士私藏敌人印有光腚女人图片的诱降传单,只要他不给别人传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不能没收,更不能批斗,已经进行批斗的,要立刻停止,还要给人家赔礼道歉。这种事,硬性禁止只会适得其反。”
郭林此刻发觉自己对涂有才的处理显然过火了,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看着罗志平,开口说:“那,那我回去后,就主动找涂有才赔个不是吧。”
周班长想到自己对涂有才的简单草率处理差一点惹出大麻烦,于是也赶紧说:“都怪我处理问题不冷静,我也得跟涂有才赔不是。”
罗志平点点头,露出笑容。“你们能够主动做自我批评,这很好。我现在既是一师的政委,同时还是江淮部队的政委。没有特殊情况,我一般都在龙头镇谷司令那里。我不在一师的时候,你们都要全力支持常师长的工作,注意保持同志之间的团结,要掌握好部队。”
郭林和周班长一起点了点头。
这时候,外面传来轰鸣声,接着有人喊道:“敌机一架,从西南方飞来。”
郭林笑着说:“一架飞机?看来又是空投诱降传单来了。”
罗志平点点头,“我估计,空投的传单还得印着光腚女人的照片。”
罗志平说对了,不一会儿,敌机飞到杏花村一带上空,投下了大量雪片似的传单,很大一部分是印着那两个光腚女人的照片。因为这种传单收到一定效果,折让敌人特别兴奋,于是又卖力地翻印一批,装上飞机,空投到共军区域。同时敌人还把这种传单做成宣传单,由前沿部队的炮兵大炮,发射大炮对面的共军阵地上,希望以此吸引更多的共军人员叛逃过来。
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解放军首脑通过自己的内线潜伏人员,获悉敌人的新式诱降传单造成一定的危害后,马上针对性地采取了新的应变措施。(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陈墨崧召见伦朝阳(增补版)
金堰,江北行营大楼,陈墨崧此刻坐在舒适的真皮高背椅上,正在看一份“匪情通报”。[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何金走进来,立正敬礼,“陈长官,那个脱离共区反正的原国军暂编一八四师副师长伦朝阳来了。”
陈墨崧抬起头,摆摆手,“唔,叫他进来。”接着,他又对站在旁边的孙芸芸说:“孙小姐,把那些东西准备好。”
不一会儿,何金带着一个穿解放军灰色棉军服的男人走进来,这人三十多岁,中等个子,皮肤有点黑,眼眶凹陷,双眼皮。他见到陈墨崧以后,马上立正敬礼,说:“报告陈长官,去年五月不幸身陷匪巢的国军暂编184师副师长伦朝阳,现已率领部分弟兄脱离匪区,平安归队。”
在何金带着他进来的时候,陈墨崧故意转过头,面对孙芸芸,装作翻看一本书的样子,听见他的报告后,陈墨崧才把头转回来,把书丢在桌上,盯着来人,两手放到桌上交叉合拢,冷冰冰地问道:“你,叫什么?”
那人大声回答:“报告陈长官,卑职伦朝阳。”
陈墨崧继续盯着他,“你是哪里人?”
伦朝阳回答:“卑职是广东省南海县苏滘村人。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陈墨崧说:“把你的姓名、籍贯都写下来。”
孙芸芸走过来,把一个打开的文件夹递给伦朝阳,再递给他一支钢笔。伦朝阳接过来,拿起钢笔在文件夹的空白页上写下了“伦朝阳,广东省南海县苏滘村”两行字。
孙芸芸把文件夹递给陈墨崧,陈墨崧看着文件夹,指着“滘”字问孙芸芸,“这个字读什么音?”
孙芸芸小声说:“叫,和叫喊的叫是一个读音。”
陈墨崧瞅瞅伦朝阳,又看着孙芸芸,“百家姓里有伦姓吗?”
孙芸芸摇摇头,说,“百家姓里没有,不过,康熙字典里解释伦这个字的时候,其中有一项解释是说姓氏,还说是古代的伶伦的后人。”
陈墨崧这会儿瞅着伦朝阳,“伦朝阳,你们伦姓有什么历史名人吗?”
伦朝阳苦笑着摇摇头,“没有。我们伦姓是小姓,太出名的名人没有。目前伦氏公认的名人是明朝弘治年间的状元伦文叙。另外,三国演义第106回里提到一个叫伦直的人,可惜一出场就被谋反称王的公孙渊杀了。”
陈墨崧冷冷地笑了一下,没有出声。
“姓伦的中国名人没有,不过,姓伦的外国名人倒是不少。”站在陈墨崧右边的何金看出陈墨崧有些瞧不起伦朝阳,也就跟着起哄调侃,“比如,荷兰画家伦勃朗,发现x光的德国物理学家伦琴。哦,二战期间德国有一位陆军元帅叫伦斯德,就是他,指挥德军一举攻占了苏俄战略要地基辅。听说基辅战役,德军一共俘虏苏俄军人66万5千人。这个姓伦的德国元帅可是让老毛子倒了大血霉呀。”
陈墨崧当然听得出来,何金在拿伦朝阳开涮呢,却故意装出惊讶的样子,“哟,伦朝阳,你的外国本家好牛气呀,又是发现了x光,又是打得老毛子满地找牙,元气大伤。成语无与伦比说的就是你们伦氏吧?”
伦朝阳当然听得出来陈墨崧也是在调侃他,拿他的姓氏开涮,顿时脸红了,尴尬地说:“那几个外国人的名字不过是中国人翻译时,偏巧用了与外国人姓氏发音接近的伦字,至于那位伦斯德元帅,有的中国人把他的姓氏翻译成龙德施泰特。”
陈墨崧端起茶杯一边喝茶一边问道:“伦朝阳,你从前在暂编184师是干什么的?”
伦朝阳回答说:“报告陈长官,卑职是暂编184师副师长。”
“唔?”陈墨崧眼皮一跳,随后对孙芸芸摆摆手,孙芸芸马上从桌子上拿起一份卷宗,打开递给陈墨崧。
陈墨崧看过卷宗,把卷宗往桌子上一丢,拍了一下桌子,“伦朝阳,这是民国35年3月,国军暂编184师师长亲自签发并上报江北行营的暂编184师军官名册,这里头只有一个姓郑的副师长,根本没有一个姓伦的的副师长。哼哼,你,你这个副师长,是怎么冒出来的?嗯?”
伦朝阳感觉额头上冒汗了,在长官面前又不敢抬手擦汗,只好低着头说:“陈长官,是、是这样的。去年5月,也就在董述帆师长上报军官名册两个月以后,共军围攻我暂编184师驻地,卑职不幸被俘。已经叛变投敌的董述帆到俘虏营里拉拢我,要我跟他一起投降共党。卑职抱着身在曹营心在汉、等有机会就带着弟兄们回归政府的目的,也就忍辱负重,委曲求全,答应了董述帆。董述帆随后遵照共军的意思,起草了一个背叛党国的通电,叫我以副师长的身份在上面签名,卑职为了麻痹董述帆和周围虎视眈眈的共军,也就假装顺从,在上面签了名。卑职也就、就、就这样成了副师长。”
陈墨崧继续问道:“伦朝阳,你是怎么被俘的,说的详细一些。
伦朝阳点点头,抬起头,开始说了——
1946年4月,蒋军暂编184师进占了黄淮解放区的爱山镇、海龙镇、石桥集。共产党多次要求蒋军退出这三个地方,均遭国民党方面拒绝。5月下旬,解放军对这三个地方先是分割包围,然后分别发起进攻,首先攻占了爱山镇,歼灭暂编184师下属的551团,接着进攻海龙镇,驻守海龙镇的暂编184师师部与552团眼看着招架不住,就派人主动跟共产党谈判,随后放下武器。接着师长董述帆按照解放军的要求,写了一份停止战斗放下武器的命令,派人送到石桥集的550团,交给团长伦朝阳。但伦朝阳拒不投降,随后解放军进攻石桥集,歼灭550团,俘虏了伦朝阳。
战斗结束后,共产党考虑到全面内战即将爆发,为了分化瓦解国民党军队,就安排董述帆率领暂编184师的主要军官联名发表一份退出内战,与解放军携手合作的起义通电……
听完伦朝阳的讲述,陈墨崧冷冰冰地问道:“伦朝阳,暂编184师有多少人,叛变过去的有多少人,你这次反正,带回来多少人?”(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伦朝阳挂印封金(增补版)
伦朝阳恭敬地回答说:“暂编184师原有六千人,海龙镇战役时,阵亡1200多人,被俘2100多人,跟随董述帆叛变的有2712人。(.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战后,共党将暂编184师改编为民主建国军第一军暂编184师,董述帆任军长,跟随董述帆叛变的552团团长任师长。550团、551团的被俘官兵800多人也编入暂编184师,卑职任副师长。改编后的暂编184师有3600多人,卑职这次反正,带回来1200多人。”
陈墨崧又问道:“你怎么没有把暂编184师都带回来呢?”
伦朝阳有点尴尬,低头说:“国军大举进攻黄淮共区,共党见形势不妙,就主动提出让我们暂编184师后撤到金海湾地区。按照共党的安排,董述帆率领2200多人坐火车先走,卑职率550团1400人作为第二批随后也走。卑职觉得如果这时候不反正,就没有机会了,于是在部队向石山车站开进途中,卑职就带着队伍冒死归来。由于一些弟兄归来途中跑散了,目前收拢过来的共有1223人。”
陈墨崧的目光此时依旧阴森森的,“伦朝阳,你是先于胡腾霄五个小时反正的,胡腾霄在反正时还特意逮捕了共党派来的一些政工人员,作为投奔政府的见面礼。你这次反正,都带来了几个共党政工人员呀?”
伦朝阳脸红了,说:“我们在共区期间,共党待我们还是不薄的。我过去看三国演义,就非常敬佩关羽义气如山的人品。这次反正,我和几位军官商议的时候,我专门说过,做人不可不讲人品。我们要学关云长挂印封金的品质,跟共党好合好散。关云长离开曹操的时候,连曹操给他的财物都不带走。我们离开共区,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我们不能逮捕共党人员作为见面礼。”
陈墨崧冷笑一声,“伦朝阳,你说你敬佩关羽,关羽离开曹操去见大哥刘备的时候,可是杀了曹操六个将军作为见面礼啊。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就是见到他兄弟张飞,关羽也还特意杀了曹操大将蔡阳,作为见张飞的见面礼。你既然崇拜关羽,为什么不拎几个共党人头,作为你对党国效忠的表示呢?”
伦朝阳抬头说:“关羽过五关斩六将,都是在曹操手下的将军主动攻击他的时候,他出于自卫才杀掉他们。那个蔡阳也是居然跟踪关羽一直跟到了古城张飞驻地,关羽见蔡阳穷追不舍,才杀了他。卑职这次反正归来的时候,我和几位军官商议时,我也说了,如果共军主动攻击我们,我们就学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如果共军不主动攻击,我们也不招惹他们。”
陈墨崧瞪了他一眼,“伦朝阳,你说了这么多,中心意思就是一个,你不想对共党做事做绝了,还想留有余地,还是想藕断丝连。说白了,你是想跟共党留一手,其实也就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万一将来风向不对头,你就可以再回共党那边了。一句话,你是想脚踩两只船,你在玩投机!”
伦朝阳感觉额头冒汗了,但是他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把头昂的更高,“报告陈长官,卑职绝没有脚踩两只船的意思。既然,既然陈长官认为卑职藕断丝连,那、那就处置卑职吧。”
陈墨崧冷漠地说:“伦朝阳,我也不愿意相信你是脚踩两只船,但是你的举动不能不让人怀疑,你是对党国还怀有二心,对共党还藕断丝连,还想留一手。相比之下,同样是反正,人家胡腾霄就是抓了共党派来的政工干部作为效忠党国的见面礼,人家就是跟共党彻底地一刀两断,不给自己再留任何后路。跟胡腾霄一比较,叫你自己说,你是不是还是跟想共产党其实是藕断丝连,为日后再投共党留后路呢?”
伦朝阳瞪大了眼睛,不服气地说:“陈长官,卑职不想跟谁作比较,既然陈长官提到胡腾霄,那卑职也不妨斗胆陈言。胡腾霄其实不过是个反复无常的投机小人!算上他这次倒戈,他已经是第五次倒戈了。如此反复无常,还有什么人品可言?至于他这次抓了共党政工干部作为见面礼就是什么跟共产党一刀两断,但是请陈长官注意,去年一月,他背叛党国,投奔共党的时候,也抓了中央军派到他部队里的联络参谋和随身携带的电台,送给共产党作为见面礼。难道他那次抓中央军联络参谋送给共党,就、就不是跟党国一刀两断吗?他那次就已经对党国做事都做绝了,现在,居然又厚着脸皮再回来,这般无耻,谁人堪比?”
陈墨崧啪地一拍桌子,呵斥道:“伦朝阳,你自己都曾失身降贼,大节有亏。如今,你还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无耻呢?”
说到这里,陈墨崧又冷笑一下,“哼,你自己都无耻了,居然还好意思再说别人无耻,这,也算是无与伦比吧?”
伦朝阳低下了头,“卑职大节有亏,的确是没有资格评论别人。不过,对于胡腾霄的是是非非,历史总会做出评价的。”
陈墨崧又冷笑一下,“噢?你觉得,历史会怎样评价胡腾霄吗?”
伦朝阳抬起头说,“卑职没有资格做历史学家该做的事。但是,卑职小时候,家父就曾教导卑职,做人千万不可没有人品。人若无品,不齿于人;人若无品,人皆唾之!”
陈墨崧不耐烦地摆摆手说:“伦朝阳,我没工夫听令尊大人的老话。我现在需要告诉你,由于你反正时没有抓捕共党政工干部,你这就是叫人总是怀疑你是在对党国怀有二心,对共党还是藕断丝连,你这样做事是违反国军军纪的。别人这样说起你,我是不好说话的。你自己说,这到底应该怎么办?”
伦朝阳颓丧地低下头,“既然卑职违法军法,那就给卑职军法处分吧。”
何金眼皮立刻跳了几下,他当然明白,军法处分就意味着杀头。
陈墨崧盯着伦朝阳,“伦朝阳,如果你现在愿意对自己不抓共党政工干部的做法表达悔改之意,那么,我就可以减免对你的处分。这对那些怀疑你对党国怀有二心的人士,我也好说话了。”
何金一听这话,赶紧对伦朝阳努努嘴,又使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向陈长官求饶,争取宽大处理。
伦朝阳看出来何金的意思,但是他没有求饶的意思,而是抬起头,倔强地回答:“卑职没有什么可悔改的。虽然陈长官对于家父的老话不感兴趣,但是卑职对于家父教诲始终是铭记在心的。虽然卑职因此将要受到军法处置,但是卑职不后悔当初不抓共党人员的初衷。现在,卑职仍然认为,卑职宁愿受军法处分,不可丢弃做人之人品!”
何金失望的咧咧嘴,摇了摇头。
陈墨崧脸色阴沉,冷漠地说:“你既然无意悔改,那就只好公事公办了。”他随后一摆手,孙芸芸马上拎起放在写字台一侧的一只皮箱,走到伦朝阳跟前,放到地上。
何金一见那只箱子,顿时脸色煞白。原来,那箱子除了存放陈墨崧的将军服,还存放有另一件东西。老蒋从前赠送给陈墨崧一把俗称中正剑的短剑,陈墨崧平常不挂在腰间的时候,就存放在这只箱子里。今天,陈墨崧没有扎皮带,佩挂中正剑。显然,中正剑是在箱子里。
抗战时期,有个军官因为阵地丢失,丢弃部队逃跑,在被带到陈墨崧跟前的时候,陈墨崧当时没有佩挂中正剑,却命令何金把箱子放到军官面前,打开后,陈墨崧指着箱子里的中正剑,冷漠地对那个军官说:“你打了败仗,还临阵脱逃,实为军法不容,现在就请你拿着这把短剑自裁吧。这样,可以保全你的军人荣誉,总比你被执行军法要体面一些。”于是,那个军官就被迫拿着这把中正剑自杀了。以后,又有一个军官也是吃了败仗逃跑,也是同样被迫拿着陈墨崧的中正剑杀身成仁了。
这会儿,孙芸芸打开箱子,里面放着一套将校呢的军服,当然,军服上面却压着一把充满杀气的中正剑。(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充满杀气的中正剑(增补版)
伦朝阳看见中正剑,顿时脸色惨白,身子颤抖。(.无弹窗广告)作为一名在国民党官场混迹多年的军官,他当然懂得,长官这时候给他出示中正剑,分明是叫他拿剑自裁。
何金此刻于心不忍了,就弯下腰低头凑近陈墨崧,小声耳语:“陈长官,伦朝阳心存杂念,想留后路。对共党藕断丝连,不肯与共党一刀两断,固然当受军法处置。不过,念他总还是为党国带回来一批弟兄,可否宽大处理呢?卑职愚见,可否将他解甲归田呢?”
“何副官,不该你问的事,不要多嘴。”陈墨崧的语调很柔和,言下之意却很冷漠、冷酷。
何金吓得赶紧直起腰,不敢再吭声了。
陈墨崧阴森森地盯着伦朝阳,“伦朝阳,我不想杀冤死鬼。你明明可以抓共党干部作为效忠党国的见面礼,但是你却没有做。如果别人说你对党国怀有二心,对共党还想留后路,那么你怎么辩解呢?那个关云长挂印封金的故事不能作为理由。”
伦朝阳这会儿神情平静了一些,“既然挂印封金不能作为理由,那我就无话可说了。卑职在共区的时候,共产党的干部喜欢说看实际行动。我伦朝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可以看我的实际行动嘛。当然,现在,我现在已经没有让国人再看我实际行动的机会了。”
陈墨崧翻了一下眼皮,没有吭声。何金却发觉自己额头都冒冷汗了,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地乱跳。站在旁边的孙芸芸平常总是笑眯眯地,这时也是神色冷漠,嘴唇紧闭。
屋子里这会儿出现了短暂的寂静,静得恐怖,足以让人窒息。[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突然,陈墨崧哈哈大笑起来,“说得好,伦副师长。”
何金愣了一下,因为从伦朝阳一进来,陈墨崧一直对他直呼其名,这会儿,却突然客气地喊起“伦副师长”了?这、这是什么意思呢?
伦朝阳也愣住了,他从进门以后就觉察到,陈墨崧的言谈里流露出一个清晰的含义,他在陈墨崧眼里是变节分子,陈墨崧对他十分鄙视,对他一直冷淡地直呼其名,。因为他没有抓共党干部作为见面礼,陈墨崧感觉他对共党还是藕断丝连,还要对他追究军法。就在前一分钟,他正要拿起中正剑,心灰意冷地准备自裁了。不料,陈墨崧此刻却又突然客气地喊他伦副师长,这让他不免有点茫然了,陈墨崧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呢?
陈墨崧起身,走到也在发愣的伦朝阳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语气突然温和起来,“伦副师长,你说得对,你需要一个看你实际行动的机会,那么现在就给一个看你实际行动的机会。为了表彰你率部冒死脱离匪区的忠勇行为,政府决定,正式委任你为国军陆军暂编184师上校副师长。”
陈墨崧一摆手,孙芸芸又从桌上的文件夹里拿出一份委任状,双手递给陈墨崧,陈墨崧随即把委任状递给脸上露出惊喜神色的伦朝阳,并说:“祝贺你,伦副师长。”
伦朝阳双手接过委任状的时候,手颤抖得很厉害,眼睛发光,脸颊上的肌肉不住地抽搐着。一分钟以前,他还感觉陈墨崧很鄙视他,还要砍他的头。现在,他这才发现陈墨崧对他还是有点好感的。
这会儿,伦朝阳的声音也打颤了,“感谢陈长官栽培,卑职一定誓死效忠党国。”
陈墨崧面带微笑的说:“我已经决定,重建陆军暂编184师,黄淮保安第九旅旅长温开成任师长,黄淮保安第九旅全部编入暂编184师,你带回来的弟兄编为550团。”
伦朝阳感激地点点头。原来,暂编84师通电起义后,国民党当局气急败坏,随即下令撤销这个师的番号以及所有军事荣誉。伦朝阳率一部分官兵回到国民党这边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恢复暂编184师。当时他们想的也就是国民党会给他们一个团的番号,然后把他们编入某个师。
陈墨崧一摆手,孙芸芸又递给他一份命令。他接着说:“550团定员1500人,现在还不充实,你可以拿着我写的这个手令领取武器、粮食、军服以及其他军需品,并补充新兵。”
伦朝阳接过手令,再次感激地对陈墨山点点头。
陈墨山指着箱子说:“你既然回归国军了,就不能再穿共军的军服了,这是你的新军服。”
何金揉了揉眼睛,这才注意到,原来箱子里军服的肩章上镶着三朵梅花(陆军上校标志),并不是陈墨崧陆军一级上将的军服。
孙芸芸拿起中正剑递给陈墨崧,陈墨崧又说:“这把剑是蒋先生赠送的,也送给你吧。黄埔弟子称此剑是军人魂,我希望你,作为党国军人,务必时刻保持军人魂。”
手里已经拿着两份文书的伦朝阳又接过了中正剑,立刻感觉心里砰砰直跳。原来,在国民党军队里,只有黄埔学生、老蒋的亲信以及老蒋需要拉拢的地方军高级军官,才有资格获得中正剑。伦朝阳没上过黄埔军校,所在的暂编184师属于西南地方军阀部队,他自己此前又不是师里主官,地位较低,自然没人发给他中正剑。现在,他获得中正剑,心里自然是好一番感恩戴德了。
当然,伦朝阳也明白,陈墨崧赠送中正剑并不仅仅是赏赐,还有另一层含义,那就是要他时刻保持所谓的军人魂。如何保持呢,当然得拿自己的脑袋保了。
这会儿他直起腰杆,大声说:“感谢陈长官厚爱,卑职一定自始至终,效忠党国。倘若对党国怀有二心,就用此剑自裁。”
此刻,何金眨了眨眼,终于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一切。陈墨崧今天对伦朝阳是恩威并用,先是打一顿冷森森的大棒,然后再送一餐香喷喷的胡萝卜。
伦朝阳和孙芸芸出去以后,陈墨崧转身看见何金愣愣的样子,便哈哈大笑起来,“何副官,你以为我会杀掉伦朝阳吗?那你就想错了。他是主动归降的,我要杀主动归降人员,就等于告诉那些目前仍在共军营垒里的原国军人员,党国不容你,你以后就死心塌地跟共产党走到底吧。所以,就算他是对共党藕断丝连,我都不能杀他。对于还想跟共党藕断丝连的人,给他挂个虚职,不让他掌权,叫他靠边站就行了。”
何金现在明白了,陈墨崧见伦朝阳没有抓共党政工干部作为归降党国的见面礼,还是心存疑虑,担心他对共产党还想藕断丝连,所以刚才就有意试探他一番。试探过后,陈墨崧对伦朝阳看来还算是满意的。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飞机马达的轰鸣声,这是国民党空军的飞机从金堰郊外的军用机场起飞,准备飞到共区上空空投诱降传单。(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奇特的中国人姓氏(增补版)
西北风在天地之间打着无形的太极拳,同时发出忽忽的声音。[.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几张传单在西北风的怂恿下,像雪片一样飘荡在空中,不住地翻着跟斗。飘着、翻着,过了一会儿,随着风力的减弱,晃晃悠悠地陆续落在太平集的一所四合院里。
刘雁、陈书香、徐励从西厢房里出来,看见传单落到院子里,就忍不住弯腰拾起来,一看,上面印着“原共军副师长伦朝阳奉劝共军官兵弃暗投明的呼吁书”的大幅黑体字标题。
陈书香看着传单,忍不住笑了,“呵呵,想不到中国人还有姓伦的?真是新鲜事。”
徐励也笑了,“阿香,你这就是孤陋寡闻,少见多怪了。我看过内政部的一份人口调查统计材料,喔唷,中国人的姓氏可真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呀。有用数字做姓氏的,三、五、六、七、九、百、千、万。有用颜色做姓氏的,红、白、黑、绿、黄、蓝。有用动物做姓氏的,马、牛、羊、猪、鸟、燕、鸡、鱼、鹿、狼、豹、虎、熊。噢,猪是猪八戒的猪,不是共军总司令朱德的朱。狼也是豺狼的狼,不是如意郎君的郎。还有用家庭成员称呼做姓氏的,老、少、父、母、儿、子、女、公、妮、妞。”
刘雁和陈书香吃惊地瞪大眼睛,随后,刘雁笑了,“乖乖,几个用动物做姓氏的人如果聚到一块,那不就成动物园了吗?”
陈书香也笑着说:“如果见到一个姓老的女孩子,我们要是喊她老小姐,老姑娘;见到姓妮、姓妞的小伙子,要是喊他小妮子、小妞子,那多别扭呀。(.$>>>棉、花‘糖’小‘說’)还有,广东女人称呼丈夫叫老公。要是现在有个姓公的、或者姓父的、姓母的男人站在我们跟前,我们要是喊他老公、老父、老母,那不就乱套了?”。
陈书香这一说,徐励和刘雁也都笑了。
过了一会儿,又有几张传单随风飘落到院子里,三个女人拾起来一看,上面赫然印着两个女人的裸体照片。
刘雁顿时脸就红了,气得大骂,“政工处的人也太下作了,居然印发这种诱降传单,,这又是第几次空投了?这、这太无耻了!”
同样脸红的陈书香顿时惊叫起来,“啊?这、这不是当年重庆有名的妓女黑牡丹、白蝴蝶吗?”
陈书香这么一说,刘雁马上眼睛放电,“对了,是黑牡丹、白蝴蝶,哦,听说她俩还是冯滔的老相好呢。”
徐励一愣,马上瞅着刘雁,“刘小姐,这可是涉及人家名誉的事,别胡说呀。”
刘雁撇嘴说:“我才不胡说呢,当年,重庆的三流小报对冯滔与她俩的事,可是好一番炒作呢。”
徐励噗嗤笑了,“既然姓冯的都跟两个妓女相好了,那么你们两个傻大姐现在还何苦迷他这个花花公子呢?”
陈书香眨了眨眼睛,“噢,冯滔发表过声明,说自己跟她俩没有性关系。她俩也都说,跟冯滔没有那种事。”
徐励歪着头,“我总觉得,他们这样说像是一面之词吧。”
刘雁笑着说:“冯滔应该没有撒谎,除了冯滔在江边和黑牡丹、白蝴蝶一块游泳的几张照片,那些小报从来没有偷拍冯滔去妓院,以及他和妓女去什么地方幽会的照片,要是真有这种事,那些小报哪里会放过冯滔?”
徐励这会儿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伦朝阳、胡腾霄是不是因为看了印着黑牡丹、白蝴蝶裸体照片的诱降传单才决定率部归顺政府的呢?”
刘雁和陈书香都笑了,刘雁摇摇头:“这种诱降传单只会对从来没有见过女人身体的共军未婚小兵有些诱惑力,对于已婚的官兵,可以说没啥子作用。”
陈书香撇撇嘴,“伦朝阳、胡腾霄好歹也是个带兵的长官,也是闯荡江湖多年了,什么世面也都见过了。一张裸体女人的照片就让他们动了心,那这两个家伙也就太不值钱了。”
徐励抬起头望着蓝天,面含微笑,没有再说话。这时候,又有几张特殊雪片在空中一边翻着跟斗,一边晃晃悠悠地飘浮过来。
金堰,江北行营陈墨崧办公室,伦朝阳走后没多久,行营少将高参林溪夹着皮包走进来,掏出一份电报,喜形于色地对已经回到座位上的陈墨崧说:“陈长官,驻云州的57军董军长来电说,胡腾霄所部已经平安抵达云州。”
“哦,”正在低头看“匪情通报”的陈墨崧抬起头,脸上没有笑,只是淡淡地说:“他带回来多少人?”
“董军长在电报里说,据胡腾霄的副司令报告,他们原有两万一千人,在逃离共区时后卫团遭到共军拦截,没能脱险,目前实有官兵大概是两万人。”
陈墨崧冷漠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没有吭气。
林溪把电报放到桌上,又从皮包里掏出第二封电报,“董军长转来了胡腾霄给您的电报,他说——”
“等等,”陈墨崧打断他的话,“我不想听他虚伪的客套话,这家伙把自己当成婊子,在他看来,党国不过是他第五个嫖客!你就把他卖肉的价码读一下就行了。”
“胡腾霄请求政府把他的部队编成两个军,还委任了军长人选,请政府批准。”
陈墨崧把茶杯往桌上一蹾,冷笑一声,“到底是老卖肉的,真会算计!我记得,抗战胜利时,胡腾霄手里有五个军,中央军来了以后,砍掉他三个军,剩下的两个军也被撤消军一级番号,让他直辖四个师。现在他还想恢复两个军?问问他,要不要把那三个军也恢复起来?”
林溪咂了咂嘴,没有立刻接腔。停顿一下,他才接着说,“胡腾霄的部队现在正在云州城外,目前只有他的副司令进城与董军长联络,胡请求政府准许部队进城整训。”
陈墨崧马上摆手,“胡腾霄可以带少数随从进城,但部队不许进城!告诉董军长,胡腾霄部队敢强行进城,格杀勿论!”
“为什么?”林溪吃惊得瞪大眼睛。(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不受欢迎的叛逃者(增补版)
“你好糊涂!”陈墨崧指了他一下,表情十分严肃,“57军只有两个不满员的师,总共才一万多人,要是胡腾霄反客为主,顺便占领云州,怎么办?姓胡的上过师范学校,又上过苏俄的基辅军校,他可不是狗屁不通的草包呀。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他当然清楚,他这种政治上五次倒戈的人,在历史上的名声是很臭的。但是,他如果自立为王,自成局面,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说到这里,陈墨崧指着桌上的地图,继续说:“云州西靠山,东靠海,有肥沃农田和富庶的渔场和盐场,又有飞机场和港口可联系外国。这样一块风水宝地,胡某人能不动心吗?他小子啃过苏俄黑面包,在苏俄那边有不少熟人。要是他占据云州,再请求苏俄帮他建立什么‘云州人民共和国’,你敢肯定,到时候斯大林不会像强迫我们承认‘蒙古人民共和国’那样去承认这个‘云州人民共和国’吗?哦,为了防止他狗急跳墙,25军、64军立即开到云州西面。”
“长官高瞻远瞩,卑职实在是望尘莫及!”林溪拍了句顺水马屁,又接着说:“姓胡的请求政府给部队换发国军军服,并补充粮食、武器和经费。”
陈墨崧厌恶地摆摆手,“帽徽可以发,至于军服、粮食、武器、经费嘛,统统不给!”
林溪又一次瞪大眼睛,“为什么?”
陈墨崧鼻子狠狠地哼了一下,“当初为了分化瓦解共军,我们策反他。鱼儿既已上钩,就不必再给鱼饵。况且这条鱼很难喂熟。我们的策反人员回来说,共产党对胡腾霄十分优待,自己的老部队穿粗布军服,但给胡腾霄部队发细布军服,自己人吃杂面小米,给胡部吃大米白面。这么优待,都喂不熟他!那么我们得给他穿龙袍吃龙肉才能喂熟他吗?再说,我们总不能号召我们的部队都向胡腾霄学习,见风使舵,该倒戈时就倒戈吧?他现在不是嫌共产党发的军服很尴尬吗?我就要他穿着,让我们的人看看,共产党从牙缝里抠钱抠给了这么一条白眼狼!鉴于共产党花钱买冤家的教训,我们不能给他一文钱!”
林溪皱起了眉头,“长官所言极是,只是……胡腾霄既已归顺,多少……总得意思意思吧?”
一直沉默的何金这会儿也说:“林高参说得对,胡腾霄总还是归降者,政府不好一毛不拔吧?”
陈墨崧站起来,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既然这样,告诉董军长,以借粮的名义,从云州西街粮库调些粮食给他。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啊?”林溪第三次瞪大了眼睛,“西街粮库的粮食是鬼子占领时期抢来的杂面,时间久了,好多都霉烂了。光复后政府发给云州老百姓,老百姓都不吃,说那是喂猪的。”
“你以为胡腾霄还是个人吗?”陈墨崧冷笑一声,“这种反复无常的家伙只配吃猪食!哼!猪都知道,不能看谁家好就上谁家去,他连猪都不如!”
林溪不敢争辩,接着读电报,“胡腾霄请求跟您见面。”
陈墨崧回到椅子上坐下,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面,“他算什么东西?和他见面,我嫌掉价!”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瞅瞅桌上的一张地图,“这样吧,就说我不得空,让韩副长官、张副长官、蒋处长代表我,带上记者,噢,还有那个巴尔高特将军,坐飞机去趟云州,见见胡腾霄。一是说两句官话,二是告诉姓胡的,42集团军嘛,只是一个号召,目前国军各集团军番号均以撤消,今后他的部队就用路北绥靖区番号,他以后就是绥靖区司令官。第三,让韩副长官他们点验一下他的部队,按人头发粮,点验完毕后,就叫部队立即开到白塔镇一带参加剿共,一分钟也不许停留!”
林溪点了点头,又继续读着电报上的内容:“胡腾霄说,他这次反正,特意逮捕了共产党派到他部队里的代表金楷和另外五名共党作为见面礼,以示对党国的忠心。”
“噢?我的老朋友金楷先生被带来了,这太好啦!”陈墨崧眉头一扬,高兴地站起来,两手拄着桌面,原来,他此前只知道胡腾霄抓了几个共党干部,但是并不知道具体姓名。
“告诉董军长,用飞机把金楷等人带到金堰,我要亲自见见金先生。哦,金先生是黄埔老人,告诉董军长,对金先生不能说押送,要说护送。要他吩咐所有护送人员,对金先生都得应当客气一些,不许五花大绑,不许戴手铐,不许打骂。对他不许没大没小地直呼其名,都得称呼金先生。”
停顿了一下,陈墨崧挤挤眼,诡秘地对林溪、何金一笑,“金先生是个文人,又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只要看住他,不用捆绑,他都跑不掉。”
林溪出去以后,何金看着陈墨崧,困惑地眨着眼睛:“陈长官,伦朝阳投奔共军以前,在国军里只是一个团长,而胡腾霄投敌以前在国军里已经是中将了。为什么伦朝阳归降,你给予接见。而比伦朝阳职位高得多的胡腾霄归降,你却懒得理睬呢?”
陈墨崧笑了,“伦朝阳只是一个为环境所迫身陷歧途的倒霉蛋,对于这样一个情有可原的失足者,我当然得要伸出手来拉他一把。而胡腾霄嘛――”
说到这里,陈墨崧鄙夷厌恶地摆摆手,“一个反复无常的投机小人!一个见利忘义的失节者!”
龙头镇,谷雨风风火火地快步走进罗志平住的房间,见到正在往公文包里装几份文件的罗志平,立刻瞪着眼睛大声叫道:“老罗,胡腾霄那个混球逮捕了金老师,送给国民党作为见面礼。你可得想想法子营救他呀。”
罗志平从圈椅上坐起来,望着谷雨,神情凝重地说:“老谷,听到老金被捕的消息以后,我就派人打听他的下落,我还布置了几个小分队在云州通往金堰的几条公路铁路上设伏,准备袭击敌人押解老金的囚车。可是,没想到,陈墨崧这个老狐狸居然派人用飞机把老金押解到了金堰。这样,我们的营救计划就、就泡汤了。”
“啊?”谷雨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一屁股跌坐在另一张圈椅上。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喃喃地说:“金老师这下可麻烦了。”
罗正平轻轻拍拍谷雨的肩膀,诚恳的说:“老谷,我知道,金楷是你的黄埔教官,又是你的革命领路人。现在金楷同志蒙难,你的心情特别难受。这一点,我很理解。但是,我同时也希望你注意,敌人几十万大军正从南北两个方向向我们压来。中央军委已经决定了,由你全权负责黄淮江淮两大战区的统一指挥。换句话说,就是党中央把二十万指战员的安危都交给你了。你现在需要集中精力打好这场反击战,司令员同志,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呀。希望你不要被个人情感妨碍了你现在担负的主要职责啊。”
谷雨站起来,脸色铁青,眼睛喷火,咬牙切齿,攥紧拳头,大声吼道:“倘若遇上了胡腾霄这个披着人皮的畜生,我非宰了他不可!”
说完话,谷雨狠狠地一捶桌子,咣铛一声,桌上的一只茶杯摇晃了几下,终于跌倒在桌上,杯子里的水立刻流淌出来,顺着桌面一直流淌,最后淌到桌子下面的地上。
这时候,卫仪推门进来,神情紧张的他连敬礼都忘了,一见到谷雨就焦急地说:“司令员,有紧急敌情,南面的敌人现在突然向我们的几处前沿阵地连续打炮、轰炸,看样子是要发起进攻了。”
谷雨马上眼皮一跳,紧皱的眉头几乎都能拧成一股绳。(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唐金山致电金教官(增补版)
太平集,蒋军74军军部,唐金山坐着太师椅,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放在旁边的八仙桌上,一只手放在太师椅扶手上,一副懒洋洋的神态。(.)远处,不时传来隆隆的炮声,轰轰轰、嗡嗡嗡。天上,不时划过飞机穿越的轰鸣声,这是蒋军的炮兵和空军正在对当面共军的前沿阵地发起炮击和轰炸。
刘雁徐励坐在旁边的圈椅上,瞅着唐金山,没有说话。陈书香站在唐金山跟前,一手托着打开的文件夹,一手握着钢笔在空白页上快速记录着唐金山口述的电文内容――
“金教官勋鉴:欣闻教官现已脱离匪区,幡然归来。学生不胜欢喜,特此致贺。回顾往昔,教官职教黄埔,滋润禾苗,谆谆之教诲,宛如昨日,学生受益匪浅,终生难忘。今教官当与校长再度携手,共谋国是,实为党国之甚幸,黄埔之甚幸,教官之甚幸。今朝教官归来,学生理应登门问候,再聆指教,无奈军务在身,还请教官恕罪。倘有闲暇,学生一定登门谢罪。言不尽意,唯有早盼解疑释惑。代问师母大安。敬颂公祺。学生唐金山拜启。”
陈书香写完电文内容,在最后一个“学生”和“拜启”之间留下一个很大的空白处,然后把文件夹和钢笔递给唐金山,唐金山看了看内容,就在空白处签上唐金山的名字。
唐金山再把文件夹和钢笔还给陈书香的时候,刘雁眨了眨眼说:“军座,那个金楷现在就是阶下囚,您干吗对这样一个落网共匪这么恭恭敬敬的呢?”
“放肆!”唐金山拍了一下桌子,瞪眼喝道:“金先生是黄埔元老,当时他的地位比陈长官还高呢。(.无弹窗广告)在黄埔,陈长官是教官,金先生是校本部政治部副秘书长。北伐的时候,陈长官是团长,金先生却是一个军的政治部副主任。陈长官对于金先生都得客客气气,特意关照护送人员不得对金先生直呼其名。你们怎么可以直接喊金先生的名字呢?没大没小的。”
刘雁吓得赶紧低下了头,缩起脖子,不敢再吭声了。
徐励看着唐金山,微笑着说:“想不到呀,黄埔军人这么注重礼节仪表,即便当事人成了敌人,还得保持彬彬有礼,面子上的尊重还是要给的。”
唐金山摆摆手,笑了,“当然,我们对共党分子的尊重也是看人来的,像那个罗志平。听说他参加共党以前只是一个臭苦力,我们谁也不认识他。对他一点也不了解。所以,我们对他就不可能有尊重。但是,像金先生、周先生(周恩来)这些人,以前做过我们的教官,又有高尚的人格魅力,对他们,我们就会自然而然地产生敬意。听共军投诚人员说,我的小师弟谷雨在新四军里每次见到金先生都是规规矩矩地喊金老师。可见金先生的人格魅力是何等之高。”
陈书香收起文件夹,转身正要离去,唐金山忽然摆手说:“哦,陈小姐,回来。”
陈书香回过身子,走到唐金山跟前,脸上露出困惑的神色,漂亮的柳叶眉拧成一道问号。
唐金山的脸上依旧带着微笑,“范副军长、杜参谋长也都是金先生的弟子,拍电报的时候把他俩的名字写在我的名字后面吧。还有,电报既然是用我们三个人的名以发的,电文里提到的‘学生’后面都应该再加上一个‘等’,也就是‘学生等’,就这么发吧。”
刘雁这会儿抬起头,瞅着唐金山,小心翼翼地问:“这份电报是不是也要范副军长、杜参谋长也签个名呢?”
唐金山摆摆手,“你们拍完电报,告诉他们一声就行了。”
这会儿,远处的炮声和天上的轰鸣声还在不时的响着。轰轰轰,嗡嗡嗡。
杏花村,冯滔正在炕桌上拿着钢笔在笔记本写下他对那个天各一方的枫的思念――
枫,我这会儿,又在想你了,你现在究竟在哪里呀?听政委说,你还在牵挂我,又在打听我的近况,这让我很欣慰。可是,我却不知道你的具体位置,这让我怎能不牵肠挂肚呢?
这时候,罗志平夹着皮包走到门口,掀开蓝布门帘子,招呼道:“小冯,你好呀。”
冯滔赶紧停笔,下了土炕,立正敬礼,“政委,快请进来坐吧。”
罗志平走进屋子,坐到炕边,摆摆手,冯滔也坐到炕边,问道:“政委,听说敌人已经向我们发起进攻了,我们第一师的任务是什么?”
罗志平淡淡地摆摆手,“哦,那是敌人的一次试探性进攻,刚才遭到我前沿部队的反击以后,敌人又缩了回去。”
冯滔一听是试探性进攻,就放心了。原来,自从蒋军进至鲁河县南部以来,他们对解放军前沿阵地的试探性进攻就从来没有消停过。有时候是打炮轰炸,有时候就是出动小部队进行袭扰。
这会儿,罗志平从皮包里掏出一张传单,放到炕桌上,然后说:“小冯,我是为这种传单找你的。”
冯滔瞥了一眼,一看是那个两个裸体女人的照片,就笑着说:“政委,是不是我处理逃兵的做法,以及准许战士们偷看这种传单的做法很不妥当啊。”
罗志平也笑了,“我不是为那个事来的。你的做法是对的。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
随后,罗志平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我们有个在重庆做过地下工作的同志看了传单以后告诉我,当初你在重庆期间,重庆的三流小报曾经炒作你和两个妓女的风流韵事。这两个妓女就是现在这张诱降传单上的货色。当然了,他在重庆工作的时候,跟你并不发生横向联系。你在重庆期间,从一个深受众多美女追捧迷恋的大明星到一个地下党员,中间要有一个曲折的转变过程。如果,你跟那两人只是纯粹的男女交往,不管你们是否有两性关系,现在时过境迁,我都不会纠缠这类生活小节问题的。但是,现在的情况是,这两人接受了国民党方面的安排布置,为国民党诱降策反我军战士直接出力效劳。所以,我现在就得来向你了解一下,你当初是怎么认识她俩的?”(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冯滔结识黑牡丹白蝴蝶(增补版)
冯滔笑了笑,开口说道――
1940年,在重庆刚刚拍过电影《保卫长沙》的冯滔,接受了国民党政府航空委员会的邀请,在一次献机募捐活动中担任了义务宣传员。(.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募捐活动是在嘉陵江边的一块平地上举行的,工作人员摆放了几张桌子,桌子跟前放了一只跟桌子一般高的木制捐款箱,箱子四下封闭,上部开了一条很宽的缝。桌子后面的两棵洋槐树上选挂了一条红绸横幅,横幅上用大号毛笔写着“请国人踊跃捐款,为空军购买飞机进行抗战。”
穿着灰白西服的冯滔拿着一只高音喇叭,大声对过往行人说:“同胞们,鬼子最终侵犯我们的国土,因为我们的空军缺少飞机,连大后方都老是遭到鬼子飞机的狂轰滥炸。为了保卫国土,赶走日寇,我们需要建立强大的空军。而空军的强大又取决于飞机的多少。现在,我们国家不能制造飞机,所有的飞机都需要从外国购买,可国府现在又是财政困难。为此,需要请广大同胞献出你们的爱心,为了我们的国家,为了我们的空军,也为了我们自己,请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都来捐款买飞机。钱多多捐,钱少可以少捐。没有现钱可以捐献金银首饰。哪怕大家只捐出一个铜板,也都是在帮助空军买飞机打鬼子。不瞒诸位,我自己上个月,就把我演戏收入的一根金条都捐出来献给空军了。”
冯滔的宣传果然很有作用,许多路人纷纷上前往捐款箱里送钱。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一些女人捐钱之后,还请冯滔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签名留言。
一个青年学生忍不住停下脚步,对同行的一个老者说:“爸爸,我也想捐钱。”
那个穿青布长衫的老者小声呵斥道:“你傻呀?这些捐款要是能有一半拿去买飞机,都算他们有良心了。抗战爆发前,他们就号召大家就捐款买飞机。那时候的捐款就够买五千架飞机的了,可是大家啥时候看见我们的五千架飞机打鬼子了?格老子的,那些捐款还不都捐给一个老娘们的裤裆里了?”
这时候,有两个身材窈窕、五官标致的年青女子路过此地,她俩一个穿着无袖黑色丝绵旗袍,一个穿着无袖白色丝绵旗袍。两人的旗袍都很短,下摆都短到膝盖上面,开叉却高到大腿根。听见冯滔的宣传,忍不住停下脚步,转头瞅着冯滔。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人瞧见她俩,就故意吆喝:“这不是回春楼大红大紫的黑牡丹、白蝴蝶吗?怎么,你们二位也想给空军买飞机捐献哪?”
接着,其他人也跟着起哄:“你们都是要别人给你们捐款的,一向是都是只进不出的,怎么了,今天哪根神经跳动了?居然想起来出血了?”
穿黑旗袍的黑牡丹听见众人的取笑,不由得羞红了脸,赶紧低下头。黑牡丹的皮肤一点也不黑,相反,倒是很白的。此时因为害羞,脸色白里通红,愈发美艳了。
穿白旗袍的白蝴蝶却怒目圆睁,昂起头盯着着看热闹的,大声质问:“你们别看不起人,妓女怎么了,难道妓女就不为国家做贡献了?”
白蝴蝶随后转头看着冯滔,问道:“冯先生,我们也想为空军买飞机捐献。当然了,我们的身份刚才已经被人说穿了,请问冯先生,你们会不会嫌弃我们的钱是脏的呢?”
冯滔还没有来得及靠口,后面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个男人起哄道:“哟,大红大紫的妓女黑牡丹、白蝴蝶还还真的来捐献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黑牡丹、白蝴蝶愤怒地瞪大眼睛,回头瞅了一下。
冯滔也很恼火,当场大声呵斥道:“谁在那里胡说八道?爱国捐献是不分身份职业的。说风凉话的人分明是在破坏捐献,破坏抗战,这跟汉奸有什么两样?那个说风凉话的人,敢不敢站出来呀?”
冯滔的这句话说完后,那些哄笑的人顿时全都闭上了嘴巴,缩起了脖子。
冯滔低下头问坐在中间座位上的募捐队长,“顾队长,人家要来捐献,你看,是收还是不收呢。”
穿着黑哔叽中山装的瘦长脸队长大度地摆手说:“没问题,蒋夫人不是说了吗?无论何人,无论捐多少,募捐队都得照收不误。”
冯滔随后和气的问黑牡丹、白蝴蝶,“二位小姐、请问你们准备捐多少呢?”
两人走上前,大耳朵的白蝴蝶首先从提包里掏出两张钞票,然后对圆脸蛋的黑牡丹说:“姐姐,你也和我捐一样的吧。”
黑牡丹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也从自己提包里拿出两张钞票,。
顾队长发现两人捐的钞票都是小面额的,又瞅见两人的旗袍面料很昂贵,身上戴着金耳坠、金项链、金戒指、金手镯、金手表,脚上穿着精致的黑色牛皮高跟鞋,就不满地撇着嘴:“你们穿金戴银的,这么阔绰,怎么才捐这点?刚才有几位太太小姐还没有你们穿戴阔绰呢?人家捐的钱可比你们多呀。有的把自己的戒指手镯都捐出来了。”
白蝴蝶翻眼瞪了顾队长一下,没有理会他。
黑牡丹赶紧陪着笑脸说:“先生您有所不知,那些太太小姐的钱和首饰都是她们自己的。而我们,除了零用钱是自己的,我们身上的穿戴没一样是我们自己的,都是回春楼发给我们的。上个月我们有个老姐妹从良嫁人了,临走前,所有的衣服鞋子首饰全都脱掉。连胸罩裤头都得脱掉,最后就是穿着一套破旧裤褂一双旧布鞋离开的。她脱掉的那些东西就由回春楼分给大家了。我和白蝴蝶也都分到了一个戒指。我们其实很想捐献,只是我们要是把身上的首饰捐献出来了,回去是要挨打的。”
白蝴蝶随后接着说:“队长先生,您能不能保障我们不会因为捐献挨打呢?我们要的保障可是实实在在的,您可不只是说两句空话哄骗我们。如果,如果您真的能够保证我们不会挨打,我们这就把身上所有的首饰都捐出来。当然了,如果先生您嫌我们捐的钱少,我们也可以不捐嘛。”
顾队长当然管不了妓女权益问题,同时又不甘心马上到嘴的袖珍鸭子再飞走了,就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你们今天就先捐这点钱吧。”(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冯滔给黑牡丹白蝴蝶签名题词(增补版)
冯滔见两人把钱丢到捐款箱的缝里,“二位小姐位卑未敢忘忧国,精神可嘉。(.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我这里愿意诚恳的向你们表达一下谢意,谢谢你们。”说完话,他低下头,弯下腰,向黑牡丹白蝴蝶行了一个九十度的真诚鞠躬礼。
黑牡丹、白蝴蝶见冯滔对她们鞠躬,十分感动,一起说:“谢谢冯先生看得起我们。”
随后,白蝴蝶又试探地说:“冯先生,我们想请您给我们姐妹签个名,可以吗?”
冯滔微笑着点点头。
黑牡丹和白蝴蝶马上从各自手提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递给冯滔。
冯滔接过本子,掏出钢笔刚要写字,就听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个年青女人喊道:“冯先生,你要是给妓女签名,以后我就不看你演的戏了。”
黑牡丹、白蝴蝶马上回头愤怒地瞪了说话人一眼。
冯滔慌忙对说话人陪着笑脸,“小姐,听口音你是外乡人吧?我也是外乡人。你的家乡被鬼子占领了,我的家乡――祖籍广东南海县,出生地天津,成长地上海。都被鬼子占领了,我们都是有家不能回呀。换句话说,我们这些人都是失去家园、沦落异乡的抗战难民,黑小姐、白小姐则是沦落风尘。说白了,大家都是沦落人嘛。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相煎急呢?所以,我请小姐不要反对我给两位小姐签名,理由刚才已经试过了,同是天涯沦落人,只是各人沦落的方式存在差别罢了。”
那个反对者一时没有说话。
这时候,人群里另一个年青女子说:“冯先生,我是四川人,我现在反对你给你妓女签名,请问,你怎么说服我呢?”
冯滔这会儿是真笑了,“小姐,鬼子飞机经常轰炸四川,你也是受害者吧?现在,这两位小姐捐钱给空军买飞机打鬼子,其行为应该受到表扬吧?方才有几位太太小姐捐款后请我签名,大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为什么这两位小姐捐款后请我签名,就有人反对呢?难道这两位小姐的钱是脏的吗?刚才募捐队都没有嫌弃钱脏,别人,请问又有什么理由嫌弃钱脏呢?”
这会儿,没有人再表示抗议了。
之后,冯滔给两个人的小本子上分别写了一段话,再签上自己的姓名。
黑牡丹、白蝴蝶拿过来一看,冯滔写的是南宋文学家陆游的一首词《卜算子?咏梅》――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黑牡丹、白蝴蝶看着冯滔的笔迹,眼睛湿润了,她们当然明白,冯滔巧妙地借用陆游的咏梅词,赞扬她们虽然沦落风尘,但还依旧保持高洁清香的梅花般本色。
收起小本子以后,黑牡丹、白蝴蝶上前一步,凑近冯滔,分别在他脸颊上深情地吻了一下,还发出啪的轻微响声。
人群里先前起哄的家伙再次起哄怪叫道:“哟,这真是婊子有情,戏子有义啊。”
围观人群随即哄笑起来。
冯滔一听这话顿时满脸通红,他当然清楚,虽然他已经是个挣金条的大明星了,但是在一些豪门权贵眼里,他还依旧是个下九流的戏子。所以他特别忌讳别人说他是戏子。
这会儿,冯滔看着看着那家伙,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愤怒,神情平静地说:“这位先生,感谢你对我和两位小姐的夸奖。我们是下九流的戏子婊子,那先生你一定是上九流的高贵上等人了。”说到这里,冯滔故意停下来。
那个皮肤黝黑、身材瘦小的小分头没有听明白冯滔说话的意思,此刻不免得意的斜着眼,歪着头。
冯滔突然冷笑一下,接着说:“之所以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恰恰是因为高贵的上等人有情有义。如果,高贵的上等人都有情有义了,那么婊子戏子的无情无义也就一钱不值了,也就不值得大惊小怪了。同样,既然婊子有情,戏子有义,那你这个高贵的上等人一定就是无情无义的了!今天,从募捐一开始,你除了对捐献者说风凉话,你可为募捐捐一文钱了?难道说,你这个上等人的高贵就在于你无情无义吗?哼!与其说你是无情无义,倒不如说是无脸无耻!”
围观人群再次发出一阵哄笑。
那个小分头是这一带颇有小名气的街头小混混,一般人不敢招惹他。听出来冯滔在骂他,他顿时恼羞成怒,“格老子的,你、你敢骂我?”说着他一捋袖子,上前要动手。
他刚走两步,一个维持秩序的警察就拦住他,呵斥道:“二狗子,你龟儿子混大胆了。这个献机募捐是蒋夫人搞的。你龟儿子砸场子居然敢砸到蒋夫人头上,你想死得快吗?还不快给老子滚一边去!”
二狗子到底还是怕得罪官面上。一听这话,吓得慌忙停步,扭头就溜了,围观人群再一次发出了哄笑声,呕呕呕。
募捐活动又搞了了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募捐队清点了一下财物,然后大家在附近小饭馆一人吃了一碗炒饭。饭后,冯滔几个义务宣传员回家,募捐队带着募捐来的,或者说变相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回航空委员会交差去了。
冯滔回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他一个人走在石板台阶上,街上行人稀少。冯滔走着走着,突然,前面房道里窜出二狗子和两个同伙。
二狗子恶狠狠地说:“格老子的,你小子今天让大爷当众出丑,大爷今天要教训教训你个龟儿子。”
说着话,二狗子攥紧拳头朝冯滔打来,冯滔身子一闪,随即一把伸出手按住二狗子的两只手腕,往后用力一推,二狗子当即摔倒在地上。就在二狗子摔倒的时候,他的同伙也向冯滔一起扑来。冯滔抬起左脚踢中左边家伙的肚子,同时挥起右拳打在右边家伙的脑门上,两个家伙同时摔倒了。
三个家伙摔倒以后,又爬了起来,同时从腰里掏出匕首,对冯滔晃了晃。在路灯的照耀下,匕首闪烁着丝丝寒光。
冯滔看出三个家伙表面上张牙舞爪,气势汹汹,其实却只是色厉内荏,虚张声势,就鄙夷地摆了摆手,冷笑了一下,“来呀,来呀,你们只要不怕被老子打死,就给我来呀。”
三个家伙都没敢动弹,刚才他们已经领教了冯滔的厉害,也看出冯滔很有一些功夫,拳脚很厉害,不是一个好对付的。所以,尽管他们对冯滔频繁地晃着匕首,却一步也不敢动弹。
这时候,冯滔后面响起两个女人的喊叫声,“警察,快来呀,有人拦路抢劫了。”
第七十九章 黑牡丹白蝴蝶的身份之谜(增补版)
三个家伙一听,吓得慌忙收起匕首,转身逃进房道里,没了踪影。[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黑牡丹、白蝴蝶跑过来,关心的问道:“冯先生,没事吧?”
冯滔自豪的笑了,“没事,哎,警察呢?”
黑牡丹噗嗤笑了,“不那样喊,那三个龟儿子会溜掉吗?”
冯滔感激的说:“谢谢你们,结识二位小姐,是我莫大的荣幸。”
白蝴蝶摆摆手,“没什么。说老实话,我们今天捐献,根本不是看什么蒋夫人的面子,也不是为了给空军买飞机。我们今天捐款,完全是看你冯先生的面子。因为我俩也是蜂蜜。”
冯滔高兴地点点头,“非常感谢两位蜂蜜给我冯某人一个面子。”
黑牡丹问道:“冯先生,你为献机募捐做宣传,她们没给你工钱吗?”
冯滔自豪地说:“我这是义务宣传,用外国人的话说,我这是志愿者。”
“志愿者?”白蝴蝶眨了眨眼睛,嘴巴一撇,“人家做生意赚大钱,你,却给人家当什么不拿钱的冤大头志愿者,你呀,大傻吊一个!”
黑牡丹苦笑一下,“你还不知道吗?我比你大四岁,蝴蝶妹妹比你大两岁,我们的嫖客里就有航空委员会的官员,我们还是知道一点内情的。从抗战之前,他们就大搞献机募捐,这些年了,一共收了多少捐款,足够购买多少架军用飞机的?可是,你看见他们啥时候公布过这些数字了吗?这些钱真的拿来买飞机了吗?”
冯滔愣了一下,他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白蝴蝶鼻子哼了一下,“抗战之前,那个蒋夫人就搞什么一县一机,富裕的县一架飞机还拿不出手呢,全国有两千个县,光这个一县一机,全国是不是得捐献两千架飞机呀?可是空军啥时候有两千架飞机了?”
冯滔神情尴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国民党空军确实不曾拥有过两千架飞机,不仅当时,直到1949年,国民党空军也没有过两千架飞机。
白蝴蝶越说越激动,“这些年来,国内捐了多少钱?那些华侨的捐款,数字更是惊人,这么多的捐款都是哪儿去了?为什么谁也没有看见空军的两千架飞机呢?捐款,还不都捐到那个大红大紫的女人的裤裆里了?”
冯滔慌忙对白蝴蝶摆手,“小点声,我的姑奶奶呀,叫别人听见,可不得了啊。”
随后,他又对两人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二位于小姐虽然沦落风尘,但是一眼能看出问题的要害,让小弟茅塞顿开,受益匪浅,兄弟无比佩服。以后,我不再给他们当义务宣传员就是了。”
“不必恭维我们了。”白蝴蝶这会儿又满脸微笑,“冯先生如果能够常去回春楼为我们姐妹捧捧场,也就是对我们最好最现实的佩服。”
冯滔一听,头皮都发麻。他很轻出,如果他去了回春楼一趟,那些一贯炒作明星绯闻的三流小报会像吃了性药似的,一连多天地对他进行连篇累牍的大肆渲染。那些疲沓戏子不知亡国恨的家伙更不会放弃这个对他恶意中伤的绝好机会。
这会儿,冯滔赶紧陪着笑脸,“二位小姐,兄弟实在是不方便去回春楼,不过嘛――”他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钞票,“这点小意思,就算我对二位小姐的捐献了。”
黑牡丹、白蝴蝶拿了钱以后。顿时喜笑颜开,眉飞色舞。“谢谢冯先生,只要冯先生需要,我们姐妹随叫随到。”
就这样,冯滔认识了黑牡丹和白蝴蝶,了解到黑牡丹是七岁时被卖到妓院,十四岁开始接客。白蝴蝶原先是个学生,由于父母双亡,被迫辍学,后来因故当了妓女。以后,冯滔每当演出新戏,演出结束后,戏院看门人都会送来一张写有“祝冯先生演出成功”的纸条,纸条上面没有署名,只是画了一一朵花和一只蝴蝶。冯滔明白,这是黑牡丹和白蝴蝶送来的。当然,冯滔在街上遇见她俩,也总会给一些零钱……
鲁河县杏花村,罗志平听了冯滔的讲述以后,眨着眼睛问道:“你说的那两个妓女究竟只是沦落风尘的社会底层人士,还是披着妓女外衣从事某种秘政治活动的特殊人物呢?”
冯滔低头想了想,然后抬起头看着罗志平,说:“她俩是否从事秘密政治活动,我不知道。除了白蝴蝶在我面前发发对国民党豪门权贵不满的牢骚以外,我没有发现她们搞过什么政治活动。”
罗志平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然后转身瞅着冯滔,“据我们所致,国民党特务机关经常安排一些便衣特务,在一些单纯正派的白区青年面前装扮出一副革命进步的嘴脸,故意说一些对国民党政权不满或者所谓揭露国民党政权黑幕的话,引诱不明真相的青年上钩,然后再强迫这些青年为国民党服务。你看,黑牡丹、白蝴蝶是不是属于这样的红旗特务呢?”
冯滔立刻站了起来,不满地撅起嘴巴,“政委,要是照你这么一说,那我就是被黑牡丹白蝴蝶引诱上钩的白区青年了?”
罗志平马上笑了,拍拍冯滔的肩膀,示意他坐下,说:“小冯,你多心了。我绝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如果她俩只是纯粹的风尘女子,那倒也没什么。但是,她俩如今介入了国民党政工部门搞的针对我军的策反宣传,这就使得她们的确切身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所以――”
砰砰砰,突然,外面响起一连串的枪声。两人都吃了一惊,赶紧按住各自腰间皮带上的手枪套。轰轰轰,外面又传来了远处的爆炸声。
过了一会儿,郭林拎着东西推门进屋,看见罗志平,楞了一下,随后报告说:“政委也在啊,政委,营长,有个敌人密探装扮成挑货郎担子走街串巷的流动商贩这两天一直在我军宿营地搞侦察,刚才他在偷拍我军情况的时候被发现,因为拒捕,被打死了。方才,敌机又在附近进行轰炸。哦,这是从他身上搜到的微型照相机和手枪。”说着话,郭林把手里的微型照相机和手枪递给罗志平。
罗志平接过照相机和手枪看看,从相机里抽出一卷微缩胶卷,拉开后,从桌上拿起放大镜看看,然后说,“乖乖,居然把我军军事训练的内容都拍下来了。”
郭林出去后,罗志平对冯滔晃了晃微缩胶卷,微笑着说:“看见了吧,敌人针对我们的破坏活动是无时无刻不在的啊。现在是各种情况交织在一起,错综复杂,我们都要对此保持高度的警惕,麻痹不得呀,大意可是要失荆州的啊。”
冯滔虽然一时没有说话,但是脸上还是明显地对罗志平方才说黑牡丹白蝴蝶可能是红旗特务不高兴。
这会儿,罗志平把相机、胶卷、手枪都收进皮包以后,又换了一个话题,“你跟那两个妓女真的就没有过性关系?”
冯滔肯定地回答说:“从来没有过。我怕被传染上妓女的职业病啊。”
罗志平纳闷了,“那么重庆那些三流小报炒作你跟她俩的风流韵事,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冯滔苦笑一下,耸了耸肩膀,“开始,我也被搞得莫名其妙的。那件事风平浪静以后,有一天我在街上碰见她俩,她俩硬要拉我下馆子吃饭,说是给我赔不是。在饭桌上,她俩才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第八十章 黑牡丹白蝴蝶的救市方案(增补版)
原来,当时黑牡丹、白蝴蝶一段时间里,接不上客,老是经济滑坡、市场疲软、股市低迷、企业亏损。[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无奈之下,两人就串通一个小报记者,搞了一个救市方案。他们打听到冯滔喜欢游泳,有一天,她俩就穿着泳装,出现在冯滔游泳的地方。冯滔只当是她俩也来游泳,也就没在意。就在冯滔上岸的时候,她俩故意一边一个,跟着冯滔,并故意与冯滔做出亲密动作,隐藏在江边树林里的记者趁机偷拍了好几张照片,并登在报纸上。经过这么一番炒作,黑牡丹、白蝴蝶一下子就臭名远扬了。她俩的商标知名度打开以后,市场销路顿时火爆井喷,企业效益顿时扭亏为盈。为了答谢冯滔,她俩就决定宴请这个财神爷。
重庆,一家路边小饭馆里,紧靠窗户的一张餐桌,桌上摆了六盘荤菜素菜以及一瓶香槟酒。穿着短袖低胸短裙的黑牡丹、白蝴蝶眉飞色舞,坐在对面的冯滔则是一脸的哭笑不得。此时冯滔发觉,自己居然做了一次救风尘的好事,当然,是被动的,无意的。
白蝴蝶还在得意洋洋地吹嘘:“自从我和牡丹姐姐见报以后,来找我们的顾客可真多呀。一天至少都能接三十个客,我们的零用钱一下子就比过去翻了好几番。现在,我们的零用钱都压倒了小嫦娥、江花红,把那两个小贱人气得呀,直翻白眼珠。”
黑牡丹注意到冯滔的表情变化,赶紧端起玻璃酒杯,陪着笑脸,“阿滔兄弟,真对不起,我们让你难堪了。请,请喝酒。你心里有苦有恨尽管骂我们好了。可是我们也是没法子呀,不这样,我们就得饿死呀。”
原来,黑牡丹白蝴蝶所在的回春楼以及另外几家妓院都是一个老板幕后操纵的。这个老板是啥样子,谁也没有见过。老板只是通过一个个老鸨娘管理每家妓院。开始,黑牡丹她们的零用钱只是规定一个最低线,并没有下限。也就是说,即使一个月一个客人也接不到,她们也能拿到最低线的零用钱。只要一个月接客人数超过最低线,零用钱也就跟着上涨。超得越多,拿的也就越多。
但是半年前,回春楼原老鸨突发急病死了,老板派来一个新老鸨。这个女人新官上任三把火,上任不久就以老办法养懒人为由废掉,改为一个月最低接客十六人次才能拿到最低零用钱,低于这个任务的,零用钱就作零。方案一出台,黑牡丹、白蝴蝶等人就强烈反对。于是老鸨召集妓女们开会时,故意问起大红大紫的小嫦娥、江花红:“二位姑娘,你们现在每个月一天都接客三十人。别的姑娘现在一个月一个客都不接,按照老办法还照样拿零用钱。你们说这零用钱都从哪里出呀?”
小嫦娥和江花红马上瞪大了眼睛,“什么?别人不接客,还照样拿零用钱,那不就是吃我们的血汗钱吗?不行,不接客的,就不能给零用钱。”
黑牡丹、白蝴蝶气得直翻白眼珠。
尖下颌尖鼻子尖嘴巴的老鸨得意地看着大家,“姑娘们都听见了吧,小嫦娥、江花红二位姑娘不同意,不接客的就不能拿零用钱。”
白蝴蝶大声说:“要是你们以后也有接不上客的时候,怎么办呢?”
江花红歪着脖子说:“我这么走红,我还会有接不上客的时候吗?”
“对呀,”老鸨别有用心的说:“江花红姑娘说得对,接不上客,那是没本事的废物。我搞这个方案,就是鼓励大家都争着走红。江花红一天接三十个,你白蝴蝶就一天接四十个嘛,看谁本事最大。”
就这样,取消零用钱下限的方案顺利通过。以后,接客任务不断攀升。从开始的一个月十六人次一跃升到一个月二十人次,再以后,二十五人次,三十人次,三十五、四十……当然,每次提高任务都会得到小嫦娥、江花红的带头拥护和全力支持。最近三个月,黑牡丹白蝴蝶由于没有完成任务,连续三个月没有拿到零用钱。焦头烂额之际,她俩就想出了这个狗急跳墙的新营销方案,果然一炮打红……
听完黑牡丹的讲述,冯滔一脸苦笑,没有表态,默默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香槟酒,翻眼瞅着她俩。噢,你们俩是一炮打红了,可我呢?我的那个枫都差点跟我撕破脸皮。可我,我的苦处,特别是枫跟我发火的事儿,现在能倒出来,说给你们听吗?
白蝴蝶这会儿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香槟酒以后,愤愤然地瞪大眼睛,愤愤地说:
“冯先生,我们也是被那个有人生没人养的老卖肉的逼得狗急跳墙了,才不得不这样。那个老卖肉的原先是春满楼的老鸨。前些日子,我们这边有个小姐妹从良。离开回春楼那天,春满楼的好多小姐妹也都来送行。她们见了我们,又是打招呼,又是有说有笑的,热闹极了,可是,她们看见那个老卖肉的时候,没一个理睬她,从她跟前走过去也不跟她搭腔。我悄悄地问其中一个姐妹,你们为什么不理睬那个老卖肉的。她愤愤地说,老卖肉的在春满楼把她们害得上吐下泻,理她干吗?噢,听这个姐妹说,老卖肉的离开春满楼的时候,几个姐妹故意买了鞭炮当着她的面放炮,还大声说,哎哟,葬良心的缺德鬼总算滚蛋了。”
冯滔愣了,“如果,老板把这个老鸨再调回春满楼,那些小姐不又遭报复了吗?”
黑牡丹也笑了,“冯先生还不晓得,我们这儿有个规矩,从这个地方调走的老鸨是不能再被调回来的,因为她在这个地方得罪人太多了,再调回来,老板也怕她趁机报私仇,也怕由此引起众多姐妹们的集体闹事,坏了妓院的风水,妨碍了老板的生意。”
停顿一下,黑牡丹叹了一口气,“哎,那个老卖肉的看见从前带过的姐妹们现在见面都不理睬她了,心里一定挺难受的。”
白蝴蝶眼皮一翻,“姐姐,你想错了,老卖肉的才不难受呢。你要记住,她的饭碗是老板给的,不是我们姐妹们给的。所以,她只怕得罪老板,她才不怕得罪咱们姐妹们呢。要不然,她会在春满楼就率先搞那个不完成任务就不能拿零用钱的缺德方案吗?你没听她炫耀吗?她在春满楼、回春楼搞了这个缺德带冒烟的方案之后,老板有一次召集所有老鸨开会,在会上一连表扬了老卖肉的六次!呸,一连表扬了六次,就把她得意成那副样子,要是被老板一连干了六次,她还不肿起来,肿的上天去呀?”
一直哭笑不得的冯滔忍不住噗嗤笑了,此时他是真笑了。
第八十一章 白蝴蝶的遭遇(增补版)
这时候,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个穿黑色裤褂的光头黑皮肤精瘦小个子,他一见到黑牡丹、白蝴蝶,就风风火火地喊道:“哎哟,二位姑娘,原来你们在这儿哪。[]现在回春楼来了六位客人,你们赶紧去接客吧。”
白蝴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王八蛋嚎什么丧呀?没看见我们在答谢冯先生吗?冯先生是我和牡丹姐姐的财神爷。你王八蛋冲撞了财神爷,以后你还想不想戴绿帽子了?”
原来,绿帽子最早是特指妓院中打手之类的男人。蒙古人建立元朝,入主中原之后,鄙视汉族地区的一些大老爷们身强力壮,却龟缩在妓院里当打手爪牙,靠妓女吃饭,就规定这些妓院男子一律戴绿头巾,已示跟正常男人的区别。绿头巾、绿帽子的叫法,由此得名。这些人还有一个称呼,***再以后,老婆有婚外情的,其男人也被说是戴绿帽子了。
那家伙吓坏了,赶紧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锃亮的光头,他当然害怕丢掉那顶无形的绿帽子了。随即,他又赶紧弯腰对冯滔陪着笑脸,拱手说:“对不住啊,冯先生,小的多有得罪,请冯先生原谅啊。”
黑牡丹问道:“家里不是还有小嫦娥、江花红、一品红、花蝴蝶她们吗?叫她们出来接客不就得了吗?”
那家伙立刻哭丧着脸说:“姑娘哎,你还不知道,客人说了,人家就是冲着你们二位来的。有个客人说的更损,小嫦娥江花红就是不要钱,人家都看不上。”
冯滔这会儿又一次噗嗤笑了,
白蝴蝶不耐烦地摆摆手,“你去告诉老鸨,说姑奶奶正在答谢财神爷,一个小时后再回去。”她这会儿端起玻璃酒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香槟酒,“要是不给宽限,大不了姑奶奶不要这个月的零用钱了。”
那家伙慌忙说:“姑奶奶,千万别发火,好好好,我回去告诉客人,宽限姑奶奶一个小时,行了吧?”随后他又小声说:“现在回春楼就靠你们二位了。[.超多好看小说]姑娘们的体检结果出来了,小嫦娥和江花红得要住院了。”
那个**出去后,黑牡丹叹息地说:“我们生病了,吃药打针吊水也就行了,想不到小嫦娥、江花红会搞得住院治疗。这一来,她们几个月都翻不了身啦。”
白蝴蝶冷冰冰地说:“活该。当初,要不是她俩当老卖肉的的跟屁虫,姐妹们何至于落到这步田地?”随后她又看着冯滔,“冯先生还不晓得,当初江花红可是真的大红大紫呀。那些个臭男人不仅争着嫖江花红,而且还有个说头呢。说什么,嫖别的妓女是下流,嫖江花红就是风流。”
冯滔笑了,“江花红的外号大概是取自唐代诗人白居易的一句唐诗‘日出江花红似火’的典故吧?”
白蝴蝶也笑了,“哦,冯先生也知道江花红外号的来历呀?是的,你冯先生要是嫖客,你也会嫖江花红的。凡是嫖江花红的都是知道这句唐诗,而且他们还这样解释这句唐诗,说什么,被男人日出过的江花红就像一团熊熊的火焰。”
黑牡丹苦笑着说:“对于我们来说,最大的危害不是老板、不是老鸨,也不是那些***嫖客,而是我们姐妹中的某些大红大紫的所谓能人,说白了,就是自己玩自己。”
白蝴蝶这会儿拿起玻璃酒杯喝了一大口香槟酒,斜眼瞅着冯滔,“冯先生知道共产主义的最致命的危害是什么人吗?地主?资产阶级?军阀?反动文人?错了?这些人作为共产主义的对立面,越是反对扼杀共产主义,越是从反面促进共产主义的兴旺发展。”
正在端酒杯喝香槟酒的冯滔此时一愣,但没有吭声,不动声色地听白蝴蝶继续说下去,“共产主义最致命的危害是谁呢?就是无产阶级和劳动人民中的能人,越是全能型的能人,越是强烈反对共产主义,也就越能置共产主义于死地!”
黑牡丹见屋子里还有几位客人在附近餐桌上吃饭,就慌忙捂着白蝴蝶的嘴,“妹妹,你喝醉了,别胡说八道。”
白蝴蝶推开黑牡丹,晃着手臂,大声说:“胡说八道?我早就是信仰共产主义的危险分子了。你们谁要是想告密就去告发我好了,把我抓起来吧,我也就不要接客了,也就有了吃饭的地方了。”
她又看了冯滔一眼,歪着头说:“不过,在我被抓走以前,我要把我当共产主义者的经历说给冯先生听听。”
冯滔没有说话,神情平静地听白蝴蝶带着醉意述说着――
原来,1937年,鬼子飞机炸死了白蝴蝶的父母,正在上学的白蝴蝶被迫辍学。为了糊口,白蝴蝶辗转来到四川当了一名乡村小学的教师。到学校不久,县教育局的局长垂涎她年轻貌美,几次勾引她都被白蝴蝶拒绝。那家伙见白蝴蝶就是不上钩,就威胁她说,要么当他情妇,要么就得滚蛋。还说,白蝴蝶如果离职了,就别想到任何一家学校幼稚园当老师。
白蝴蝶毅然选择了离职,然而离职以后,果然被那家伙说准了,白蝴蝶无论去什么学校求职,即使私立学校,对方都不敢聘用她,这让白蝴蝶十分郁闷困惑。有一天,有个好心人告诉了她真相,那个局长居然利用自己是中统特务的特权,给白蝴蝶报上了危险分子的黑名单。危险分子是国民党称呼共党嫌疑犯的专用术语。按照国民党中央党部和教育部的的规定,任何学校都不得聘用危险分子,以防“毒害党国之未来”。白蝴蝶当时气愤急了,要去控告那个家伙。那个好心人告诉她,你这样告他,是根本告不赢的。那人有中统背景,而你只是小百姓。搞不好,还会把你告到监狱里。
无奈之下,白蝴蝶只好去一家工厂做工。可是她发现,累死累活地干一个月,工钱才和妓女的最低线零用钱差不多,而且工头和主管还经常对女工性骚扰。谁要不从,就被穿小鞋。白蝴蝶因为拒绝这种性骚扰,几次被穿小鞋。一个月累死累活,拿到手的工钱反而还比被迫或者主动接受性骚扰的人低得多。白蝴蝶这么一盘算,最后一狠心,就当了妓女……
听了白蝴蝶的倾诉,冯滔神情凝重,一时无语。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怎么安慰这个经历坎坷的女人。
这时候,黑瘦的堂倌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三鲜汤走进大屋子,走到餐桌前,满脸堆笑地说:“先生,小姐,你们的菜上齐了,请慢用啊。”
在把汤盆放到餐桌上的时候,他小声对白蝴蝶说,“小姐,说话可得注意啊,刚才有个家伙出门对正在执勤的宪兵说你是共党。宪兵班长来门口看了你一眼,说你是回春楼的,不是共党,你不过是喝醉酒发发牢骚罢了,还训斥那家伙以后再报告匪情要报准确一点。”
冯滔暗暗吃惊,他这才想起来,刚才有几个宪兵从窗口前列队走过,后面几个经过窗户时还扭头往里面瞅了一下。
白蝴蝶又喝了一口香槟酒,冷笑一声,“那个家伙是我的嫖客。我要是共产党,他就是我的入党介绍人。”
堂倌吓得脸色煞白,慌忙对白蝴蝶摆摆手。
冯滔这会儿从西服里掏出一张大额钞票,“堂倌,结账吧,这钱够了吧,多出来的零钱,算作你的小费。”
堂倌接过钱,高兴地向冯滔行个鞠躬礼,“先生,谢谢您的厚爱和赏赐。欢迎您下回再来。”
黑牡丹和白蝴蝶吃惊地看着冯滔,冯滔微笑着抬手说:‘你们挣钱不容易,这饭钱就由我来付账吧。我帮不了你们什么忙,但是让你们少破费一点还是可以做到的。哦,咱们吃饭呀。不吃可就浪费了。要是吃不完,你们就打包带回去吧。”
黑牡丹和白蝴蝶望着冯滔,感激地点点头。
第八十二章 妓女江花红(增补版)
冯滔在喝汤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哦,那个小嫦娥、江花红都是什么模样/”
白蝴蝶不高兴地撅起小嘴,斜眼瞅着冯滔,阴阳怪气地接着说:“你去回春楼嫖一次,不就知道了她俩什么模样了吗?而且还能知道她俩下面的**的模样呢。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冯先生,今天,那两个小贱人还没有住院,你去嫖她们还来得及。去晚了,可就见不着面了。”
黑牡丹赶紧推了白蝴蝶一下,小声说:“冯先生一向待我姐妹不薄,今天又是他掏饭钱,你哪能这样呢?咱们是干啥的?有吃醋的本钱吗?”
然后,她又对冯滔陪着笑脸说:“冯先生,您是好人,我这个妹妹就是说话冲人,您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冯滔摆摆手,“没什么。”他看得出来白蝴蝶对自己的不幸遭遇一直都很愤懑不平,当然不会介意白蝴蝶刚才的话了。
两个月后的一天晚上,冯滔演戏结束,沿着昏暗的路灯回寓所。走着走着,突然,从黑暗处窜出一个浓妆艳抹、穿着无袖紧身黄缎子高开叉短下摆旗袍的女人,她一把拉住冯滔,嬉皮笑脸地说:“先生,咱们一块玩玩吧?”
冯滔一看就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是上街拉客的妓女。他厌恶地甩开那个女人,往前继续走。
刚走了几步,就听那个女人在背后换一种语气说:“先生,您就行行好吧,赏我一口饭吃吧。我知道您看不起我,可是,我、我江花红也得吃饭呀。我们每天都有拉客任务的。完不成任务,不给饭吃,还、还得挨打。[.超多好看小说]”
冯滔听到这话心头猛然一颤,他回过头来,昏暗的路灯下,只见那个外号江花红的年青女人柳眉樱口,窈窕玲珑,果然很有姿色。只是脸上眼泪汪汪的,抬起的两只胳膊上可以看见几处青色的淤血。冯滔一向心肠软,于是,他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钞票递给那个女人。
那女人接过钱,赶紧破涕为笑,“先生,你真是个好人,走,我带你去回春楼。”
冯滔摆摆手,“算了,我不是为了女色给你钱的,我还得回家,你就拿着钱去吃饭吧。”
那女人明白了,马上给冯滔跪下,流着眼泪说:“先生,你真是大好人。但愿老天爷保佑您一生平安。”
冯滔一听这话笑了,“谢谢了,不过,江花红小姐,你自己都保佑不了自己脱离火坑,保佑别人是不是有点那个吗?”
江花红站起身苦笑了一下,“第一次遇见您这样的大恩人,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冯滔转身继续往前走,走了没多远,就听后面有江花红在喊:“先生。”
冯滔回头一看,只见江花红快步走过来,她瞅着冯滔,“先生,您就是那位乐善好施的大明星冯滔先生吧?”
冯滔点点头。
江花红的眼睛顿时放出金光,“哎呀,原来是冯先生。”说着,她再次跪下,两手抓着冯滔手腕,泪流满面的说:“冯先生,您是好人,您就救救我吧。我再也不想干这个了。小嫦娥妹妹至今出不了院,可妈妈昨天却在打算不再给她花钱治病了。妈妈不掏钱,医院就会撵走小嫦娥,那她今后还有活路吗?冯先生,我不想也落个小嫦娥的下场,您就救救我吧。”
冯滔拉起江花红问道,“你,真的决心洗手不干了?”
江花红坚定地点点头。“妈妈,哦,那个老卖肉的在我们走红的时候,就像一条狗。我们倒霉了,她却像一头狼。我可看穿她了!我再也不想干了!只要不干这个,以后不管干啥子,再苦再累,我都情愿。”
冯滔想了想,“小姐,你看,逃走,跑到外地,怎么样?”
江花红叹了一口气,“逃不出去呀,到处都是他们的人。我们有个小姐妹,几个与前跑了,逃到成都,结果又给抓回来,那些人把我们姐妹们都召集起来,当着我们的面,扒光了那个小姐妹的衣服,吊起来往死里打,硬是给活活打死了。他们还说,你们就是跑到天边,都能抓回来。”说到这里,江花红又流出了眼泪。
冯滔吃了一惊,“你那个小姐妹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哪里人氏?”
江花红掏出手帕擦擦眼泪,说:“我们都只有外号,谁也不知道谁叫啥名字,那个小姐妹外号小红桃,今年十九岁,听口音是下江人。”
冯滔瞪着眼睛说:“我想把你说的小红桃惨死的事情告诉警察局,让害死小红桃的凶手得到法办。不过,你们都当证人。小姐,你敢不敢去到警察局作证呢?”
江花红眨了眨眼睛,“先生,您真的要帮小红桃妹妹伸冤吗?”
冯滔点点头,“是的,不过,你们得出来当证人。”
江花红苦笑了一下,“我听白蝴蝶姐姐说过,这个官司很难打赢。除非您跟蒋夫人能说上话,让蒋夫人听您的。否则,您要么就是打不赢公司,要么就是赢了官司,自己却输了性命。先生,您能跟蒋夫人说上话吗?”
冯滔低下了头,一时没有说话。他一个下九流的戏子,哪里能跟蒋夫人说上话?
江花红此时也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她抬头说:“先生,您是大好人,我谢谢您。”然后,她转身消失在黑暗处了。突然,黑暗处传来了咕咚的响声。
冯滔赶紧走过去,见江花红歪倒在地上,急忙扶起她,关切地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江花红有气无力地说,“我已经被老卖肉的饿了两天了,饿晕了。”
于是,冯滔带她去了一家小饭馆,冯滔让堂倌先上了两碗炒饭,一碗鸡蛋汤。这个女人真是饿极了,三下五除二就吃了精光,还是没有吃饱,于是冯滔又点了两碗饭。江花红一边吃饭,一边感激地看着冯滔:“冯先生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冯滔突然想起一件事,就问道:“那个小嫦娥被医院撵出来以后,还会回到回春楼吗?”
江花红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老卖肉的已经不要她了。”
冯滔又问:“你们多长时间体检一次,都到什么医院?”
江花红低头吃着饭,“一个月一次,都在博爱医院。下个星期又要体检了,”
冯滔左手托起下巴,右手轻轻拍打着桌面,锁着眉头,眯着眼睛,一时没有说话。江花红继续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吃着饭、喝着汤,她在拿白瓷小勺子喝汤的时候,不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此时,她可真是是饿极了……
第八十三章 老革命遇到新问题(增补版)
一个星期后,江花红她们例行体检。[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很快,江花红的体检结果是“淋病梅毒复发,需要隔离治疗。”
回春楼的那个老鸨一看体检单,差一点眼珠子都蹦出来了。隔离治疗意味着她得为江花红支付一大笔昂贵的治疗费,这笔钱足以让回春楼的经营业绩、经济效益严重缩水。如果不治疗,又会使江花红的病传染给嫖客,造成损坏消费者权益,进而损坏企业信誉、危及企业生存的一连串恶果。于是,这个老鸨气急败坏,顿足捶胸,“老娘怎么这么倒霉呢?一个小嫦娥已经是赔钱货了,现在江花红又成了赔钱货。”
这个精明的老鸨盘算一圈,一咬牙一跺脚,最后,喊来了江花红,“算老娘晦气,不问你要赎身钱了,也不给你花钱看病了,咱们鸡蛋换盐,两不找钱。你走吧。”
江花红马上跪下,哀求道;“妈妈,我不离开你,我还要服侍您老人家呢,您老人家就花钱给我看病吧。求求您了,妈妈。”
老鸨马上不耐烦地一摆手,两个身强力壮的绿帽子拽起江花红,像拽小鸡似的,就把江花红拽出去了。有人说宋朝是中国历史上最窝囊的一个朝代,殊不知,宋朝的绿帽子倒是十分强悍的,还因此获得了元朝政府颁发绿帽子的嘉奖。[.超多好看小说]而且,这个强悍风格一直遗传下来了,直到民国时代,强悍的绿帽子仍然是确保妓院平安的一道坚不可摧的红粉长城。
当然,这个精明过人的老鸨绝没有想到,江花红的体检结论是冯滔精心安排的一个烟幕弹。冯滔虽然够不上跟蒋夫人那样的超级县官说话,但是,他却可以够得上跟某些现管说话。江花红所谓不离开老鸨的表白,也是按照冯滔的布置在演戏。
几天后,穿着青布裤褂和一双黑布鞋的江花红肩上背个包袱,手里拎个包袱,出现在重庆的一个长途汽车站跟前。此时,冯滔掏出一张车票和一小叠钞票递给她,叮嘱道:“好妹妹,到了西安以后,好自为之吧。你过去当妓女,被老鸨利用,拆自家姐妹的台,惹得其他姐妹都很厌恶你。今后,你要是做工,可别再拆一块做工的姐妹们的台了。”
江花红收起车票钞票,感激地点点头,“谢谢冯大哥的忠告,我今后再也不拆自家姐妹的台了。冯大哥的大恩大德,我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说完话,江花红给冯滔跪下。她上一次给老鸨跪下是纯粹演戏,而这次给冯滔下跪,她却是发自肺腑的感恩。冯滔慌忙说“使不得”,并赶紧把江花红扶起来。
汽车已经发动起来了,坐在车里的江花红把身子伸出车窗,对着冯滔频频摆手。冯滔也抬起右手,向江花红致意。上次对黑牡丹白蝴蝶救风尘,冯滔是被动的,这次对江花红救风尘,冯滔却是主动的。此刻,他心情十分轻松愉快……
鲁河县杏花村,冯滔说完自己和几个妓女的是非恩怨之后,抬头看着罗志平。
罗志平沉默了好大一会儿,然后微笑着说:“原来这个白蝴蝶还有这么一段坎坷的遭遇,怪不得你不相信她可能是红旗特务。”
冯滔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点头。
罗志平眨眨眼睛,挠了挠头,“白蝴蝶既然是国民党黑暗社会的直接受害者,又对国民党黑暗现实强烈不满,为什么现在却反而很愿意为国民党的诱降宣传出力呢?还不惜出卖色相?”
冯滔淡淡一笑,两手一摊,“为了钱,有钱能使鬼推磨。她们首先得要吃饭呀,吃了谁的饭,当然得给谁做事了。”说到这里,他又朝罗志平狡黠地挤挤眼睛,“政委,你信不信?如果你给的钱足够多,黑牡丹、白蝴蝶就会不皱眉头地抱着炸药包去炸国民党的碉堡。”
罗志平张了张嘴巴,想要说话,却又被一种无形的东西噎住了。共产党在一个较长的时期里一直是个穷党,哪里玩的了高薪诚聘、重金悬赏的名堂?
这会儿,他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然后笑了,“共产主义的最致命危害是工人阶级和劳动人民中的能人?扯淡,百分之百的扯淡。”
作为一个纯正血统的工人阶级成员,他显然不能接受白蝴蝶的这个扯淡逻辑。“我参加革命以前就是一个出色的钳工,钻孔、攻丝、划线、錾、锉、锯、刮等等,样样工艺干得都很出色。可是,我就坚定地信仰共产主义。”
冯滔没有笑,神情凝重的瞅着罗志平,“政委,你的技术只是能勉强保障你饿不死,并不能保障你挣大钱。如果,如果你的技术可以保障你挣大钱,让许多人眼红的大钱的时候,你,还会真心信仰拥护共产主义吗?你会说,资本家不会让工人挣大钱。当然,在我们中国这样一个落后国家里,工人的确挣不了大钱,但是在欧美国家,一些高级技工确实可以凭自己高超的技术挣大钱,让许多人眼红的大钱。”
停顿了一下,冯滔问道:“政委,倘若您是那种凭技术挣大钱的能人,那么对于作为这种能人的您来说,共产主义究竟是能人的绊脚石,还是能人的保险绳呢?”
罗志平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他没有马上说话,低下了头。他印象中的工人阶级都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穷苦力,对于玩技术挣大钱的工人,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对于这个新问题,他这个有着二十多年党龄的老革命还不知道如何评说。
过了一会儿,他又抬头问道:“哎,那江花红、小嫦娥后来怎么样了?”
冯滔苦笑一下,摇了摇头,“再后来,我离开了国统区,江花红去了西安以后怎么样了,我也不晓得。至于小嫦娥,我从未见过她,也不清楚她后来的具体下落。不过嘛,一个没钱看病的女人,一身是病,一无所有,她还能怎样呢?都说中华民国贫穷落后,可是中华民国也同时存在着让欧美大老板都淌哈喇子的人间天堂!但是,这个人间天堂,会十分愉快大方地容纳小嫦娥之类的人吗?”
罗志平低下头,眉头紧锁,嘴唇紧闭。屋里此时十分宁静,可以听见外面的风声,呜呜。
一直耷拉脑袋的罗志平突然抬起头,瞅着冯滔,兴奋地眼睛发亮,“黑牡丹、白蝴蝶的妓女身份说白了,就是现代**隶,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反击国民党对我们的恶毒攻击。”
这时候,程捷推门进来,见了罗志平没有说话,只是使个眼色。罗志平会意,就对冯滔说:“小冯,我有事就先走了。”
罗志平跟着程捷走到院子外面,程捷见四下没人,就凑近罗志平小声说:“据多位内线同志报告,陈墨崧的进攻命令现在已经向各军军长传达了。”
第八十四章 蒋安邦召见黑牡丹白蝴蝶(增补版)
金堰市政府一楼西头的第一间是会客室。(.无弹窗广告)这天,黑牡丹和白蝴蝶被一名官员带进会客室,她俩都穿着粉红色呢子大衣,黑牡丹里面穿着黑绸旗袍,白蝴蝶里面穿着白绸旗袍。她俩进了会客室,刚在靠东墙的长沙发上坐下,西墙的边门开了,蒋安邦和另一名政府官员走进来。
见蒋安邦来了,黑牡丹赶紧拉着白蝴蝶站起来。蒋安邦朝她俩点点头,打个招呼,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公文皮包里掏出两叠钞票递给她俩,笑眯眯的说:“二位小姐辛苦了。你们策反共军有功,这是你们的第二笔赏金。”
黑牡丹接过钞票一边往自己手提包里放,一边陪着笑脸,对蒋安邦点了点头说:“多谢蒋处长赏赐。”
白蝴蝶接过钞票的时候却是神情冷漠,一言不发。
蒋安邦又笑眯眯地说:“我现在告诉二位小姐一个好消息。经过我与市政府社会局的交涉,你们现在可以拥有人身自由了。也就是说,你们如果想要脱离风尘,不会有人问你们要赎身钱。”
白蝴蝶一听,顿时脸色煞白,眼睛瞪圆。
黑牡丹皱着眉头,撇着嘴说:“我们现在生病了,还得吃药、打针、吊水。那个老卖肉的虽说不问我们要赎身钱了,可是她同时把给我们看病的钱也省掉了。所以,现在,我们还不能从良。再说了,我们现在又没有什么一技之长,从良以后,我们连吃饭的地方都没有。至于说嫁人,我们现在都三十出头了,又不能生育了,谁还要我们呀。老卖肉的现在要是硬撵我们走,蒋处长,您可得给我们说句公道话啊。”
原本笑眯眯地的蒋安邦顿时没了笑容,他一时无语了。黑牡丹说的情况,是他此前没有想到过的,此刻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应对黑牡丹的新诉求。[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停顿一下,黑牡丹又陪着笑脸说:“蒋处长,既然我们可以替你们做事,您就收下我们吧,薪水嘛,您就看着给吧。或者,只要给我们饭吃,没有薪水都行。”
白蝴蝶马上张着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蒋安邦,向蒋安邦抛出一连串的秋波。
蒋安邦一听,顿时嘴咧得像吃了八个苦瓜似的。原来,当初是美国顾问给政工处出了一个馊主意,说你们的宣传战术太陈旧太老套了,老是宣传三民主义如何如何比共产主义好,这种意识形态上的文字游戏对于基本上是文盲的共军士兵几乎没有吸引力。共军士兵大多是未婚,许多人连女人身体都没有见过。你们不如印制一些有裸体女人照片的诱降传单空投到共军阵地上,效果肯定比你们那一套吹嘘三民主义如何如何好的那一套好得多。政工处于是如法炮制,果然有些效果。不料,这两个参与策反的野鸡尝到甜头了,现在居然想要吃国军的高贵皇粮,蒋安邦怎能不头疼呢?
这会儿,蒋安邦赶紧陪着笑脸,摆手说:“二位小姐,你们想为国军效力,这个这个嘛,不、不太那、那、那个……”
黑牡丹失望的啊了一下,白蝴蝶斜着眼,鼻子哼了一下。
蒋安邦看出她俩失望,只好尴尬地说:“既然二位小姐现在不想脱离风尘,那就暂时不离开吧。如果那个老板故意不给你们花钱看病,这一点,我、我可以要社会局为你们讨还公道。”
黑牡丹和白蝴蝶互相瞅瞅,一时没有说话。
停顿了片刻,蒋安邦又对白蝴蝶说:“刚才黑小姐提到你们从良后的生计问题,我觉得白小姐倒是有一个去处。昨天,中央党部一位同事通知我,白小姐的名字已经从危险分子的名单里删除。也就是说,白小姐今后要是当老师,不会再有政治障碍了。”
“什么什么?”白蝴蝶的眼睛顿时变成了一个超大功率的聚光灯,嘴唇连续哆嗦了好几下,随后她,惨笑起来,“哈哈,孩子死了,妈来奶了。当初,如果不是那个王八蛋把我的名字列入危险分子黑名单,我会落到当妓女这一步吗?”
蒋安邦赶紧陪着笑脸说:“现在白小姐已经不是危险分子了,你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新的生活?”白蝴蝶连连摇了几下头,“我现在当老师是没有政治障碍了,可是另一个障碍呢?蒋处长,你作为一个学生家长,你会让你的孩子接受一个妓女的教育吗?嗯?”
蒋安邦愣住了,一时无言以对。是啊,一个当过妓女的人去应聘老师,哪一家学校会录用呢?又有哪一个家长会让自己的孩子去跟一个做过妓女的老师接受教育呢?
白蝴蝶这会儿嘴唇不住地哆嗦着,“当我需要摘掉强行勒在我头上的危险分子的紧箍咒的时候,没有人帮助我。现在,当我对紧箍咒早就无所谓的时候,突然有个贤明的蒋处长居然帮我摘掉了紧箍咒。孩子死了,妈来奶了。孩子死了,妈来奶了!”
白蝴蝶不停地叨唠着:“孩子死了,妈来奶了。”她越说越激动,最后她突然掏出手提包里的那一叠钞票,用力地往空中一抛,花花绿绿的钞票顿时像雪片一般飘散在空中,然后纷纷扬扬地散落下来。
蒋安邦头上身上落了几张钞票,黑牡丹慌忙陪着笑脸,“蒋处长,我妹妹情绪失控了。”
旁边一个官员赶紧吆喝道:“放肆,成何体统。”接着他又慌忙对蒋安邦说:“蒋处长,我这就派人把这个疯女人拖出去。”
蒋安邦平静地摆摆手:“白小姐一肚子的苦水,就让她尽情发泄一通吧。”
随即,他转过身子,一行热泪涌出眼眶,顺着脸颊簌簌流淌。
前些天,金堰市党部的一位官员看到行营印发的新式诱降传单后,马上找到蒋安邦,说你们怎么居然找一个危险分子对共军搞策反呢?蒋安邦顿时就急眼了,“扯什么淡呀?人家都沦落风尘好几年了,怎么还是一个危险分子呢?你马上去跟中央党部交涉一下,就说是我的意见,立即把白小姐的名字从危险分子名单里删除。”
这个喝过洋墨水的官员接着又提了一个问题,就是黑牡丹和白蝴蝶跟妓院老板的关系是旧式的人身依附关系,不是现代欧美国家妓院的那种商业雇佣关系。我们一直骂共产党地区没有人权没有自由。现在你们拿她俩诱降共军。如果共军方面反咬一口,说你们搬出来的黑牡丹和白蝴蝶本身就是没有人身自由的现代**隶,这其实就是对国民党标榜自己搞自由中国的绝妙讽刺。那时候可怎么办?蒋安邦一听傻眼了,马上要他跟市政府社会局交涉,立即解除她俩跟妓院的人身依附关系。
蒋安邦的意见果然没有白费劲。今天上午,那个官员正式告诉他,他先前提出的两个要求都得到了同意。于是,兴冲冲的蒋安邦特意亲自召见黑牡丹和白蝴蝶,除了给她俩发赏金,还有就是想给她俩惊喜。
但是,蒋安邦万万没有想到,他的两个要求其实对黑牡丹和白蝴蝶都是弄巧成拙了。所谓解除人身依附关系,其实却是那个聪明绝顶的妓院老板趁机甩包袱。而所谓取消白蝴蝶的危险分子罪名,对于白蝴蝶来说,反而是拿白蝴蝶开涮。因为,即使是在白蝴蝶当妓女的时候,她还依旧是中央党部的危险分子黑名单里的正式成员呢!
想到自己好心办的两件救风尘好事现在全都办砸了,这对于怀有强烈的救国救民使命感的蒋安邦来说,怎能不颜面扫地,怎能不潸然落泪呢?
第八十五章 南天竹再次送情报(增补版)
晚上,陈墨崧按照惯例,坐在官邸起居室书桌前的躺椅上,打开收音机,收听共产党电台的播音。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话匣子传出金嗓子曹敏的声音――
“国民党反动派最近在对解放区的诱降宣传中无耻的搬出了两个在国民党统治区很有名气的妓女。请问反动派这样做是什么意思呢?是想引诱解放军的战士叛逃过去为她们离开妓院支付巨额赎身钱吗?因为国民党统治区的妓院至今还沿袭着从中世纪传下来的封建陋习,妓女要脱离火坑,就得向妓院支付赎身钱。越是所谓名妓,赎身钱也就越高。说白了,妓女就是没有任何人身自由的**隶。妇女进入妓院是妓院花钱购买来的,像买牲口一样买进来的。所谓离开妓院,就是妓院再高价把妓女贩卖出去,就像一次倒卖牲口。
“国民党反动派一直诬蔑解放区没有人权和自由,同时又标榜他们在建设自由中国。解放区一直严厉禁止人口买卖和**活动,从这一点来说,反对派说解放区没有人权和自由还是说对了。然而,在三民主义光辉照耀下的自由中国,居然还有通过赤裸裸的人口买卖方式堂而皇之地出现的现代**隶,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当然,对国民党反动派来说,这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所谓自由中国,就是妇女充分享有被购买和被贩卖的人权,充分享有当**隶的自由。谁要阻挠妇女被买卖、当**隶,谁就是破坏了自由中国的人权和自由……”
陈墨崧原本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听到这些话,顿时瞪起眼睛坐起来,恼得面红耳赤,嘴唇打颤。他起身砰地关掉收音机,对站在旁边已经呆若木鸡的何金吼道:“告诉蒋处长,以后不要再印发空投那种诱降传单了。”
说到这里,他又攥紧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桌面,苦笑一下,悻悻地说:“哎,美国人出了一个馊主意。他们美国人可以玩的名堂,在美国管用。但在中国,中国人玩不得!”
鲁河县杏花村,冯滔在村公所大院里,组织战士们收听了解放区电台的播音。听着方桌上黑壳话匣子传出的声音,战士们忍不住发出嘲讽的哄笑。
看见战士们哄笑,冯滔不由得感到一阵欣慰。
郭林这时候走近冯滔,笑着说:“咱们现在对反动派发起反击了。除了政治上的反击,军事上的反击也快要开始了吧?敌人这些天一直在我军前沿进行小规模的试探性进攻,我想,谷司令一定会针对敌情,做出相应的部署吧?”
冯滔点点头,豪迈地说:“谷司令把我们第一师放在二线地区,就是让我们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应付敌人的任何大举进攻的。现在,一场大的反击战随时都会爆发的。”
太平集的集市上,许多摊贩都来摆摊子,招徕太平集的新主人。
穿着夹克军装的刘雁、徐励、陈书香走在集市大街上,眼睛来回瞅着两边的货摊。
一个脸色蜡黄的消瘦摊贩坐在一条扁担上,他的前面放着两只箩筐,箩筐盖子都打开着,里面都是黑色的柿饼子。
刘雁、徐励、陈书香走到箩筐跟前停下脚步,她们被柿饼子吸引住了。三个人互相嘀咕了一番,叫摊贩分别秤了一斤柿饼子。
摊贩老纪把三斤柿饼子分别用三张旧报纸包了三包,一一递给三个女人,在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钞票时,还赶紧陪着笑脸:“小姐,您走好,有空再来啊。”
三个女人走后,老纪重新坐到扁担上,开始数钱。当他打开其中一张折叠的钞票的时候,突然发现里面夹了一张纸条,顿时吃了一惊。赶紧把钞票攥在手心里,本能的四下瞅瞅。
这个老纪正是共产党的地下交通员,按照地下工作的程序,他负责把收到的情报转交给另一位交通员或者对上暗号后直接交给前来取情报的部队侦察员。这会儿,他把左边的箩筐盖上盖子,再把头上戴的瓜皮帽摘下来放到盖子上,这是要跟自己人接头的标志――我现在有情报了,你们可以来对暗号领取情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期间除了过来三个买柿饼子的国军顾客,交通员和部队侦察员一直没有出现。等了一个小时,老纪见还是没有人来,就决定收摊子,按照程序把情报交到附近的一个秘密交通站去。
老纪挑着扁担,扁担两头分别是一只盖上盖子的箩筐。很快,他就走出太平集,走在乡村公路上。
老纪正走着,迎面走来一个腰间武装带上挂着手枪的蒋军军官和三个背枪的士兵。老纪平常看见这些人,倒也坦然。但是今天身上揣着绝密情报,心里就咯噔一下,本想回避一下,可是这条路两边都是庄稼地,绿色的麦苗已经长出来了,田地里没有任何小道。见没法回避,老纪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老纪与他们接近时,发现前面的上尉军官眯着小眼睛,阴森森地盯着他。老纪本来就有些紧张,此刻见他这样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顿时本能地感觉不妙,心里更加紧张起来,但又无法回避,只得继续往前走。
当老纪与那个军官面对面的时候,那个一直目光阴森森的军官突然问道:“筐里装的是什么?干什么用的?”
老纪心里砰砰乱跳,低着头说:“是柿饼子,是赶集的时候拿到集上卖的。”
那军官追问一句,“怎么现在就收摊子回家了,难道这么快就卖完了吗?”
老纪慌忙说:“哦,我、我家里有事,我就提前收摊子了。”
说着,老纪赶紧走过军官,继续快步往前走。
走出五十多米,正走着,老纪忽然听到背后那个军官大喝一声:“站住,卖柿饼子的,你先别走,回来,回来。”
老纪吓得胆战心惊,难道、难道他发现我的破绽了?想到这,老纪慌忙扔下挑子,撒腿就跑。
那军官一看,马上高叫道,“他跑了,你们几个快去追,一定要把他抓住,要抓活的。”
第八十六章 不该发生的暴露(增补版)
三个士兵迈开大步猛追了过去,他们年轻力壮,到底比老纪跑得快,一会儿就追上老纪,一个士兵抓住了老纪后衣领子,另外两个士兵一边一个,扭住了老纪的两只胳膊。在老纪被两个士兵扭住胳膊后,那个揪他后衣领子的士兵转到他前面,摘下身上背的汤姆式冲锋枪,对准了他,并打开保险,勾住扳机
那个军官也拎着手枪跑过来,到了老纪跟前,冷笑一下,然后收起手枪,伸出两手在老纪身上搜查,很快从老纪怀里掏出一把钞票,以及那张纸条。
军官赶紧打开纸条,只见上面用黑色钢笔字写着秀丽的小字――“敌人所有进攻准备工作都已部署完毕,将于明天早上七点半开始进攻,74军担任主攻,具体计划是……”纸条上的落款是“南天竹”。
军官眼睛顿时放出探照灯似的的亮光,“军部的作战命令至今也没有向下传达,我们当带兵军官的都还不知道进攻的具体时间呢,这个南天竹居然提前知道了。”他随后盯着老纪,恶狠狠地逼问:“说,谁给你的情报,南天竹是谁?”
“不知道,我啥也不知道。”老纪确实不知道刚才是谁给他情报,也不知道南天竹是谁。
那个军官抬手打了老纪两巴掌,厉声喝道:“我们当军官的都还没有接到明天几点进攻的命令,你一个卖柿饼子的小贩子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你他妈的总不能说你是胡乱编造的吧?说,谁给你的这份情报?”
老纪一声不吭。
军官马上掏出手枪对准老纪太阳穴,威胁道:“说不说?不说,老子这就毙了你。”
老纪还是一言不发。
军官收起手枪,又扬了扬纸条,冷笑:“你不说,好吧,我就把你交给会让你开口的地方去。这个情报现在只有军部极少数人知道,这还有你的同伙亲手写的笔迹,就凭着和这个笔迹,我们可以顺藤摸瓜,查出这个南天竹。带走。”
那个军官收起纸条,走在前面,两个士兵按住老纪的胳膊走在后面,一个士兵端着冲锋枪对准他,老纪就这样被押解着往太平集走去。
在走到刚才扔掉的箩筐担子跟前时,军官停下脚步。两个箩筐虽然歪倒在路边,但是因为扣箩筐的盖子扣得很严实,箩筐里居然没有一个柿饼子滚出来。
那个军官扶起箩筐,打开两个盖子,看见两个箩筐里的柿饼子都很多。他分别从两个筐里都拿出几个柿饼子,吃了起来。
那个军官一边吃一边看着老纪,得意地说:“你的柿饼子真好吃啊。忘了告诉你了,刚才我喊你,其实只是想买你的柿饼子。没想到,你做贼心虚,以为我发现了你的破绽,就吓得落荒而逃。其实呀,老子并没有长着一双火眼金睛,而是你自己主动暴露了自己。哈哈哈。”
老纪一听,惊得目瞪口呆。天哪!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误会呀。此刻他又羞又恼,方才,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紧张呢?因为自己的紧张,导致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现在,不仅自己暴露了,那位潜伏在敌营里的南天竹也会受到牵连。即使自己一字不招,也保护不了南天竹了。那个军官说得对。情报里的内容在敌人内部也只是极少数人知道,而且南天竹又留下了笔迹,敌人会很快查出南天竹的。
那个军官一边大口吃着柿饼子,一边还斜着眼继续挖苦老纪,“本来嘛,按照国军军纪,我吃你的柿饼子,得按价付钱。现在嘛,因为你是落网的共匪,老子就没必要掏钱了,可以名正言顺的白吃柿饼子了。哎哟,两箩筐的柿饼子哟,又香又甜,又开胃呀,哈哈哈。”
老纪这会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军官吃完柿饼子以后,对两个按住老纪胳膊的士兵说:“你们放开他,让他把这两箩筐的柿饼子给老子先挑到营房里。”
两个士兵松开老纪后,马上摘下身上的冲锋枪对准老纪,打开保险,勾住扳机。
在三支冲锋枪的看押下,老纪知得挑起箩筐担子,很不情愿地往太平集走去。
那个军官跟在老纪后边,背着手,昂着头,腆着肚子,一边走一边跟三个士兵吹嘘说:“老子今天太走运了,抓了一个共匪探子,白捡了两箩筐柿饼子,还能顺藤摸瓜,抓出潜伏在我军内部的共党密探南天竹。哈哈,老子今天喜从天降啊。噢,今天抓获共党探子,你们三个都立了大功。老子升官发财,也要雨过地皮湿,我要呈报上峰,给你们三个记功嘉奖。跟着老子干,少不了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三个家伙一边端着冲锋枪看押着老纪,一边不忘欢喜地回复军官,“感谢连长栽培。”
老纪耷拉着脑袋,此刻内心就像刀绞一般的痛苦,本来就发黄的脸色现在更黄了。他现在感觉,自己每走一步,两条腿都是那么的沉重。
这时候,从太平集出来一辆马车,这是国民党军队的制式马车,国民党军队直到1949年以前都没有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摩托化、机械化,即使国民党中央军精锐主力,都还配备一定数量的马车。这辆正在朝上尉他们驶来的马车套着一匹大黑马,车上坐着四个蒋军官兵,其中一个穿军装的马夫拿着鞭子赶车,另外两名士兵和一个少校军官坐在车上。
马车跑到老纪等人跟前时,马夫一拉缰绳,勒住马头,整辆马车停下来。马车挡住去路,老纪等人停下脚步,车上的少校军官和两个士兵随即跳下车,来到老纪跟前。
那个上尉军官见对方军衔比自己高,就上前一步,立正敬礼。少校马上抬手还礼,然后问道:“你们征用老百姓做事,怎么可以端着枪胁迫人家呢?”
上尉赶紧回答:“报告长官,他不是一个纯粹的老百姓,他是一个共产党的探子,专门干着刺探我军军事情报的勾当。”
第八十七章 意外连着意外(增补版)
”少校眨了眨眼,“共党探子?别大惊小怪,上纲上线的。这地方以前是共区,老百姓受共党胁迫,给共党做事也是不得已的。不要因为这个,就诬陷人家,随随便便地给人家扣上共党探子的帽子。”
上尉连忙解释说:“长官,我可没有诬陷他,他可是货真价实的共党探子。我方才喊住他,只是想买他箩筐里的柿饼子,可没想到这个伪装贩子的家伙做贼心虚,以为我要抓他,就扔下担子逃跑,自我暴露,随即被我们抓住了,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份绝密情报。”
说到这里,上尉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条,对少校扬了扬,“这是一个潜伏在我军内部的共党密探南天竹写的,里面有我们准备进攻共军的作战计划,以及具体进攻时间。这样重大的军事机密目前还没有传达到我们连一级军官,可能像您这样的营一级军官也没有传达到吧?我就算是想诬陷他,这里面的内容,我就是编也编不出来呀。”
老纪听上尉这样数落他,羞臊地低下了头。是的,情报里的内容,那个上尉想编都编不出来。想到自己的失误很快会导致那个掌握敌人核心机密的同志南天竹的暴露,他此刻的脸色更加阴郁。
那个少校吃惊地瞪大眼睛,随后对老纪晃晃脑袋,“好家伙,你果然是个共党探子。如果,如果你不暴露,我也会买你的柿饼子呢,还准备要你给个优惠价,我一下子买你十斤呢。这下可好了,我可以不用花钱吃你的柿饼子了,呵呵,我可是很喜欢吃柿饼子的呢。”
老纪一听这话,顿时抬起头看着少校,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上尉听出来少校是想趁机揩油,只好陪着笑脸说:“既然长官也喜欢吃柿饼子,那就,请随意拿一些去吃吧。”随后他对老纪摆摆手,呵斥道:“小子,快把担子放下,让这位长官拿一些柿饼子。”
老纪只好从肩膀上卸下扁担,把两个箩筐放到地上。
少校马上喜笑颜开,“上尉,你真仗义。我是想拿柿饼子,不过,我还想再拿一样东西。”说着话,少校突然从腰间武装带的枪套上拔出手枪,对准上尉胸膛,喝道,“不许动!”
上尉一愣神,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手里的纸条就被少校一把夺过去了。与此同时,少校带的三个士兵也同时端起冲锋枪,一起对准上尉带的三个士兵呵斥道,“不许动,把抢放下”。
上尉这时候全都明白过来了,“你、你们是共党探子?是来和这家伙接头取情报的?”
少校右手握着手枪对准他,左手打开上尉腰间武装带上的枪套,掏出手枪。见长官已经被解除武装,他的三个士兵也慌忙知趣的把冲锋枪丢到地上。
少校这会儿得意地努努嘴,“算你小子聪明,现在,得麻烦你和你的人都跟我们走一趟吧。”
上尉突然大叫一声,“弟兄们,这里是我军控制区,离我军营房又很近,枪一响,他们一个也都跑不掉。弟兄们。不要怕,跟他们干呀。”
说着,他伸开两只手,想扑上前抢夺少校手里的枪。少校手疾眼快,抢先开了枪。噗的一声,一条细长的火蛇窜出枪口,打到到上尉头上,上尉踉跄了一下,往后倒在地上。与此同时,那三个士兵想快速弯腰拾起地上的冲锋枪,手刚一摸到枪,就被少校带的侦察员开枪打死了。
这会儿,老纪一把抓住少校的胳膊,“哎哟,同志,你们要是早来一步,我也不会暴露呀。”原来,少校刚才说的“你给个优惠价,我一下子买你十斤。”是接头暗语的第一句。
少校赶紧摆摆手,“好了,别说了,赶快上车一块走吧。”
两个侦察员赶紧拾起地上的冲锋枪丢到车上,随后上了车。老纪偏偏还想着他的柿饼子,“哎,我的筐,帮忙给拿到车上。”
少校和一个侦察员赶紧把箩筐拿到车上,大家一起上了车,一个侦察员甩起鞭子,抽了马屁股一下,大黑马立刻撒开蹄子,带着马车向前奔跑起来。
枪声果然惊动了敌人。三辆三轮摩托车载着荷枪实弹的士兵迅速开出太平集,开到出事地点,一看四个同伙的尸体倒地上,又看见一辆马车正在前面跑,马上加大油门,开足马力,猛追过去。
一个侦察员看见敌人摩托车追上来,赶紧叫道:“苏参谋,敌人追来了。”
装扮成少校的侦察参谋苏宏赶紧从车头来到车尾,注视着敌人。每辆车上都是两人,一个车手驾车,一个士兵握着冲锋枪坐在挎斗里。他随即果断地说:“先都趴下,等敌人靠近了再打。”
大家全都趴在马车上,两个箩筐被推到车尾,并排放着。掌车的侦察员趴在车上,还依旧熟练地甩着鞭子,抽打黑马快跑。老纪趴在他跟前,一动不动。
苏宏和两个侦察员手握冲锋枪趴在车尾,依托箩筐作为临时屏障,监视着后面的追兵。
敌人的摩托车到底速度快,不一会儿,就追到离马车很近的地方了。
哒哒哒,摩托车挎斗里的敌兵首先端着冲锋枪开火了,子弹打到箩筐上,打了几个洞眼,但是没有打穿。侦察员因为有箩筐当屏障,没有人受伤。
哒哒哒,侦察员也端着冲锋枪还击了,几条火蛇急速飞翔后面追来的摩托车。
最前面的摩托车车手见共军朝他开火,本能地慌忙低头弯腰,将身体贴着摩托车手把,避开了飞来的子弹。但是,在他弯腰的时候,两手突然一晃荡,摩托车手把紧跟着歪向一边,于是整部摩托车也歪斜着冲下公路,一头冲进路边的一个水塘里,哗啦,溅起大片水花。由于车速极快,摩托车冲进水里后立刻翻倒,车上的两个人全都摔倒了水里,哗啦又是一大片水花四溅。
后面两辆摩托车继续追着马车。哒哒哒,双方互相进行冲锋枪对射。马车上的箩筐又被打了几个洞眼,摩托车挎斗也不时地溅起火星。突然,最前面的摩托车司机被子弹击中,他两手一松,没有掌控的摩托车立刻歪斜着向公路边冲去,一下子撞到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极速撞击产生的巨大惯性当即就把车上的两人甩出去了。
最后一辆摩托车还在紧追不放,挎斗里的士兵不停地用冲锋枪猛烈射击马车。虽然侦察员也在向他们射击,但是两个家伙不时晃动身子,摩托车也是频繁地左拐右闪的,一再躲避着射来的子弹。
第八十八章 危险的柿饼子(增补版)
苏宏见敌人越追越近,突然叫道:“快,把两个箩筐全扔掉。”
两个侦察员揭起箩筐盖子,用力一推,两个箩筐都一先一后地被扔出马车,摔倒地上。巨大的冲击力把箩筐盖子甩到一边,大片的柿饼子都甩到路上。几米长的路上全都是甩出来的世斌子。
追赶的摩托车对扔到地上的柿饼子没在意,继续追着。不料,摩托车的车轮一轧上柿饼子,粘性极大的柿饼子立刻粘在轮胎上,很快,许多柿饼子都粘到轮胎上。原本速度极快的摩托车,因为轮胎一下子粘了许多柿饼子,车速一下子就放慢了。摩托车在撒满柿饼子的地上越开越吃力,最后摩托车扑通一下,侧翻在地上,车上的两个人都被甩出车站,摔到路边的草丛里了。
看见追赶的摩托车都被甩掉了,苏宏等人这才从马车上直起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有个侦察员此刻发现马车上居然还留有五个柿饼子,就拿起来说:“来,大家一人一个柿饼子,分了吃吧。”
苏宏接过柿饼子吃了一口,笑着说:“呵,老纪呀,你的柿饼子味道不催,还挺好吃的呢。”
老纪听见这似曾相识的话,顿时咂咂嘴,想想刚才的惊险经历,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脸上露出了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此时,一个侦察员把一个柿饼子递给老纪,他赶紧摆摆手推开了。对他来说,眼前的这个被敌人自己人都称赞过的美味甜食却是一个难以下咽的苦果。
大黑马还在撒开强健的四个大蹄子,拼命地狂跑着,马蹄铁掌踏在不太平坦的土路路面时,扬起一阵阵灰尘,黑马的脖子、肚子都涌出了大量的汗水,把马身上的黑色细密绒毛都浸湿了……
龙头镇,罗志平听完苏宏的汇报后,收起苏宏给的那张纸条,站起来,背着手子在房门紧闭的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皱着眉头,脸色阴沉。
过了一会儿,罗志平停下脚步,用手轻轻瞧着方桌的桌面,脸色仍然没有转晴,“这个老纪也太沉不住气了,南天竹给他情报的时候,敌人并没有发现,也并没有当场抓获他们。拿到情报以后,他完全没必要那么紧张,敌人叫他站住,你就大模大样的站住呗。你跑什么呀?你一跑,笨蛋都知道你这是有问题。”
苏宏低下了头,面露愧色,“也怪我们去晚了一步,如果在大街上把情报拿走,也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罗正平严肃地摆手说,“在敌占区进行隐蔽的情报传递工作,哪能没有一点破折呢?问题是,这个老纪不适合再继续干交通员的工作了,应该把他调到后方来,他的工作换别人去做吧。因为他的失误,差点暴露了我们的优秀侦察员南天竹。南天竹可是掌握敌人核心机密的呀,如果暴露了,这个损失可是比丢失林河的代价还要大!”
苏宏眼皮轻轻跳了一下,咂咂嘴,想说什么,但是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太平集,74军军部大院前院堂屋里,杜松神情紧张地坐在太师椅上,趴着八仙桌,浑身发颤。脸色阴沉、眉头紧皱的唐金山背着两手,来回在屋里走来走去,听脸色苍白的特务营营长张立江站在一边汇报:“今天上午十点多,通信营二连吴连长和手下三名士兵被杀,搜索队三辆摩托车在追击逃跑的共党密探时遭遇对方阻击,并发生车祸,六位弟兄全部受伤。据我们调查,情况是这样的,共军侦察兵冒充我军官兵,来太平集与他们的一个装扮成柿饼贩子的密探接头。他们在逃离太平集的时候,不知什么缘故被我军吴连长发觉,他们就杀人灭口。”
唐金山这时停下脚步,转脸看着张立江,眨着眼睛,“这么说,这个共党密探利用卖柿饼子作为掩护,最近一直在我军军部周围实施暗中侦察吗?”
张立江点点头,然后又面带忧虑地说:“如果这家伙只是刺探我军军情,那倒是危害不大。因为他根本进不了军部,也进不了我军任何一个营房。他只能在外面侦察,他搞到的情报顶多是一些价值不大的低档次情报。我现在担心的是,我军内部会不会有暗藏的共党密探,与外面的共党内外勾结。”
杜松点点头,说:“有道理,陈立夫的中统,戴笠的军统,都有暗藏的共党密探。所以,我们74军有暗藏的共党密探,不是不可能的。”
唐金山低下头,咬着嘴唇,没有立刻说话。这会儿,屋里此时一场宁静,外面的马车轱辘碾过路面和马蹄踏在路面上发出的响声,军马粗重的喘息声都清晰地传进屋里。吱忸吱忸、吧嗒吧嗒,嘶嘶。
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唐金山抬起头,坐到杜松旁边的另一张太师椅上,吁了一口气,笑了,“就目前来说,我军内部还不可能有暗藏的共党密探。如果有,那么我军就不可能赢得攻占楚州、林河的胜利了。你张营长也就不会因为率先攻占楚州、林河,因而成为党国功臣了。”
张立江晃了晃脑袋,脸色还是充满了怀疑的神情,“我军第一次攻击林河可是失败了呀。”
唐金山两手轻轻拍打着桌面,“第一次攻击林河失败不是因为有人给共军通风报信,而是我们自己用兵失误。要知道,当时我们曾经一度攻入到林河城内,可惜的是,后续部队没有随后跟上来,而突击队占领城关后又急于直插共军阵地纵深。由于攻城部队错过了宝贵的时间,给了共军趁势反扑的机会。如果有共党密探事先给共军通风报信,那我们连林河大堤都不会突破的。所以,就目前来说,我军内部没有共党密探。张营长,你多心了。”
张立江的眼珠子转了好几圈,嘴上没有说话,但脸上依旧是充满了疑惑的神情。
张立江出去后,杜松问唐金山,“军座,共军既然已经对我暗中侦察了,明天的进攻计划是否可以考虑推迟呢?”
唐金山轻松地笑了,“这个计划目前只有军部极少数人和下面三个师长知道,还没有向下传达,共军是不可能知道的。张营长说得对,他们的探子探到的情报也都是价值不大的低档次情报。明天的计划,按期进行,现在,可以向下传达了。”
第八十九章 大浪淘沙见真伪(增补版)
深夜,几颗零散的星星懒洋洋地趴在乌黑的夜幕中,月亮无精打采地张着苍白的脸色,没有一点热情。
崔家大院的后院西厢房里,屋子中央四仙桌上的煤油灯突突地窜着火苗,站在桌旁的谷雨背着手,低着头,嘴唇撅得又厚又高。刚刚四十的他由于这会儿皱着眉,脸上皱纹显得又密又深,像个老头子。
马灯旁边放着几张传单,其中一张大幅黑体字标题是“江淮共军司令部参谋小组组长汪静方敦促共军官兵归顺政府的呼吁书”。主力在撤出江淮根据地时,因敌我态势犬牙交错,有些部队没有撤出,被隔离在敌后。谷雨罗志平随后通过电台指示他们就地开展敌后游击战,牵制敌人,配合正面战场的主力作战。这个汪静方失踪后,谷雨开始以为他会在敌后组织其他失散人员打游击,但没想到他竟然叛变了。现在黄淮方面又发生胡腾霄部队叛变,这无疑会给刚刚会合的解放军带来了巨大压力。
对于汪静方的叛变,谷雨在感到震惊的同时,又感到十分费解。汪静方是四川人,出身贫农家庭,1933年,十四岁的他就参加了红四方面军,经历过反围剿斗争、爬雪山过草地的严峻考验。1936年11月,红四方面军长征到达陕北后,他被送进抗日军政大学学习深造。1938年1月,跟随一批延安来的红军干部来到成立不久的新四军工作,以后一直在谷雨手下任职。在抗日战争的艰苦岁月里,他又经历了挺进江南敌后、反扫荡、反蚕食、反清乡等各种严酷斗争的考验。1943年,他被送到延安学习。1945年抗战胜利后,又返回新四军工作。
在看到署名汪静方的诱降传单后,谷雨起初还以为是敌人的恶意诬陷,但是在打开收音机收听到国民党的广播电台的播音,听到汪静方熟悉的声音,而且还是对解放军劝降的讲话声音后,谷雨这才恼火地攥紧拳头用力捶了一下桌子。
在同汪静方的交往中,汪静方给谷雨的印象一直是正面的。性格内向,为人实在。做事积极,工作勤奋。他从来没有过任何被捕叛变的历史问题。这样一个出身纯正,历史清白、工作努力的人,一个不折不扣的的根正苗红的红小鬼、老革命,以前那么多次艰难困苦都挺过来了,怎么这次撤出江淮,这样一个纯粹的军事收缩行动就经不起考验了,就会选择了叛变呢?这一点,谷雨怎么也想不通。
这时,门嘎吱响了一下,罗志平进来了,他见谷雨愁眉不展,就笑着说:“老谷,你的心事不小,在想啥呢?”
谷雨抬头瞅着罗志平,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我在想,怎么卷走共产党一大笔钱,好溜之大吉。”
“别扯淡了,都一个澡堂洗澡的,谁不知道谁呀?”罗志平一边笑着一边不客气地坐到一张太师椅上,他和谷雨都是湖南老乡,从抗战开始就一起共事,关系十分密切,他俩之间没有不能说的话,包括在外人看来很出格的话。
谷雨盯着罗志平,“怎么,你不相信我这时候会跑掉?”
罗志平身子靠着椅背,笑眯眯地翘起二郎腿,“你是久经考验的老同志,什么困难没经历过呢?南昌起义失败后跟随起义军余部转战粤赣湘边界,红军时期在闽浙边界打游击,过去那么艰苦的岁月没把你吓倒,这次撤出江淮不过是个小小的波折就把你吓倒了?这第二嘛,你是老蒋和陈墨崧的学生,真要跑,你干吗不找你的蒋校长和陈教官去?他们会满含热泪地拥抱你这回头浪子的,你还用得着费什么携款潜逃的心思吗?”
罗志平当然不相信谷雨刚才说的怪话。他非常了解谷雨。谷雨如果投敌,他的条件比起汪静方在内的许多共产党干部都优越得多。他拥有让许多国民党高级将领都羡慕不已的黄埔弟子身份,这个身份在国民党里就是高贵的天子门生血统,而谷雨却从来没有想过去投奔他的蒋校长和陈教官。
谷雨坐到罗志平对面的太师椅上,苦笑了一下,“感谢政委大人的理解,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你知道,抗战初期,我党和国民党表面上还维持着合作关系,那时我和陈墨崧见过几次面。因为他和我有师生关系,皖南事变之前,我和他有好几次书信来往。”
说着,他转身从床上拿起一个蓝布包袱放到桌上,“这里面有他给我的信和我给他回信的底稿。因为当时的环境,我们在信里说得都很热乎。一个小时以前,我那口子对我说,现在形势不太好,你还保留着你和陈墨崧的来往信件,要是别人说你这样做是想给自己日后投敌留条后路,那你还说得清楚吗?”
说到这里,谷雨两手一摊,做了个鬼脸,“我从心里不想把信烧掉,可要因为这个被人说成是想投靠陈墨崧,那就麻烦了。都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讲不清。现在颠倒了,我这个兵遇见秀才反倒说不清了。想来想去,只好交给组织处理了。”
罗志平扑哧笑了,他挠了挠了头,拿过了包袱,“这样吧,我们正在埋藏一些物资,你这东西也一块埋了吧。”他又向谷雨挤挤眼睛,“你要是投敌,没有这些信件照样可以去嘛。再说,你给陈墨崧的信又咋办?还有,你过去作为我们党的干部见到老蒋、陈墨崧的时候都是立正敬礼,喊蒋校长、陈教官,特别是你那次在西安见到陈墨崧,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陈墨崧对于那次见面一直念念不忘,他不止一次对他身边的军官说,你谷雨是他的学生,你什么时候归来,他都真诚欢迎你。你和他的信件可以烧掉,但是你们的这种无形的关系怎么烧掉呢?我们有些人就喜欢疑神疑鬼,这样很不好!”
谷雨听罗志平说起他和陈墨崧的那次见面,不由得眼皮跳了一下。那件事发生在1936年12月。1936以后,在南方坚持游击战争的谷雨等人通过搜集国民党报纸,陆续知道一些新情况。中共中央和中央红军已经到达陕北。党中央已经多次公开呼吁停止内战一致抗日,还提议与国民党进行第二次国共合作。因为国民党报纸关于中共中央的报道不免措辞走样,为了正确了解掌握党中央的新政策,谷雨所在的党组织决定,派遣谷雨去陕北向中央汇报请示。
10月,谷雨带了两个警卫员,装扮成湖南商人,秘密去了西北。12月11日上午,到达西安,随即在一个小旅馆住下,准备过几天在西安地下党的护送下,秘密前往陕北。
第九十章 谷雨和陈墨崧的一次师生会(增补版)
谁知当天夜里,西安城里突然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在白天跟西安地下党接头时,谷雨已经了解到,驻扎陕西的国民党东北军张学良部和西北军杨虎城部已经与共产党建立了秘密联系,东北军西北军的广大官兵也都拥护停止内战一致抗日。而老蒋却还顽固坚持所谓攘外必先安内的错误政策,并亲自来到西安部署剿共。因此,谷雨判断,显然是反对剿共的张学良部、杨虎城部对老蒋嫡系动手了。
第二天传来的消息证实了谷雨的判断,张学良杨虎城对老蒋实行了兵谏,扣押了老蒋以及跟随老蒋一起来西安的国民党军政大员,并解除了西安的老蒋嫡系部队的武装。又过了几天,12月17日,周恩来应张学良杨虎城的邀请,坐飞机抵达西安,参加处理西安事变。听说周恩来来了,谷雨就直接赶到周恩来住处,与周恩来见了面。
听完谷雨的工作汇报后,周恩来告诉谷雨,党中央现在决定在迫使老蒋接受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前提下,劝说张杨,放老蒋回南京。他准备去见老蒋,要求老蒋接受共产党和平处理西安事变的主张。现在,谷雨可以以周恩来秘书的身份参加会见。
谷雨想了想,说他不想见老蒋,听说陈墨崧这次也在西安被扣押了,他倒是愿意去见见陈墨崧。
位于西安新城地区的西京招待所是一幢矩尺形的大型砖石结构的建筑物,主楼由中央的三层八角形中楼、中楼后的一层八角大厅和二层的矩形东翼楼、南翼楼联袂而成,西安事变发生前,国民党军政大员都住在这里。事变发生的当天,他们就被西北军就地拘押。
一楼八角大厅里,烟雾缭绕,空气混浊。被就地拘押的国民党军政大员们今天又一次在这里碰头了。有的靠着柱子站着,有的靠沙发坐着。大家一言不发,使劲抽着烟,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这几天,他们虽然生活上还继续享受着优待,但大家却一直愁眉苦脸,无精打采的。西安事变发生时,住在这里的国民党中央委员邵元冲跳窗逃跑,被西北军士兵开枪打伤,经抢救无效死去。这让他们都不免有一种兔死狐悲的伤感。听说中共代表周恩来已经到了西安,他们更加惶恐不安,就像是感到末日要来临了。
这时候,大厅的门开了,一个斜背着驳壳枪的西北军年青士兵走进来,走到坐在沙发上上低头抽烟的陈墨崧跟前,有礼貌地敬个礼,操着陕西口音说:“陈将军,您的一位老熟人看你来了。”
“谁呀?”军服敞开的陈墨崧有气无力地问道。
士兵微笑着说:“他叫谷雨,是周恩来先生的秘书。”
“啊?”陈墨崧吃惊地瞪大眼睛,张大了嘴巴。其他大员也都脸色煞白,嘴唇颤抖。他们都清楚,这十年来,陈墨崧和谷雨所在部队一直在打冤家仗。如今,早就是老冤家的谷雨这时候来见已经是阶下囚的陈墨崧,分明是来者不善了。
那个士兵通报完毕后,就转身出去了。接着,身穿灰布中山装的谷雨大步走进来。
陈墨崧看见谷雨走进来了,顿时浑身颤抖,嘴唇哆嗦,眼皮连翻几下,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直跳,本来就白净的脸皮此刻就败了,白得都看不见血色了。他当然晓得,自从1927年国共两党反目以后,他作为老蒋的得力干将,多次与谷雨所在的红军在战场上厮杀搏斗。他跟谷雨早就是不共戴天的敌人了。现在老冤家作为胜利者就出现在他面前,他怎能不恐慌呢?
谷雨在离别十年后第一次见到陈墨崧,心情也是非常复杂的。在同陈墨崧所属部队的多次浴血战斗中的,他的许多战友就在他眼前倒下,好几位战友的血就直接溅到他身上。就在几个月前,陈墨崧手下的11军还在南方围剿他率领的红军游击队。在这次反围剿战斗中的,他的好些战友牺牲了,他也是几次死里逃生。为此,他曾反围剿战斗结束后的迪奥年烈士大会上,他曾悲愤激昂的说,他们这些活着的人一定要为烈士报仇,总有一天,他要找老蒋陈墨崧算账。
现在,他终于见到了已经是阶下囚的陈墨崧,算账的食客至于来到了。
但是此时此地,谷雨又不能不考虑到当前复杂紧张的大气候。在来西京招待所之前,周恩来特意叮嘱他,见到陈墨崧,一定要注意保持理智克制,还关照他对陈墨崧说话时如何措辞。
这会儿,谷雨极力控制着内心的情感,尽量用一种平和的语气说:“陈教官,我们有十年不见了,听说教官在此,学生今天特意来看教官。”
谷雨说出这话后,陈墨崧吃惊地瞪大眼睛,其他国民党官员也都惊讶地瞪大眼睛。
“你、你喊我什么?”陈墨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教官呀。”谷雨脸上露出微笑,“我们虽然有冲突,但总还是师生关系吧。”说着,他主动把手伸给了陈墨崧。
陈墨崧还是放心不下,“你、你不是来取我的人头吗?”
谷雨哈哈大笑起来,此刻,他是还真开心了,“陈教官,蒋校长的人头,我们都不打算取,何况是你呢?现在,全国人民都要求停止内战一致抗日。我们党顺应全国人民的意愿,主张和平解决西安事变。现在我们的周副主席正就此事跟校长谈判呢。为了和平解决西安事变,校长就应该遵从民意,识大体顾大局,接受张扬两位将军的八项主张。只要校长接受八项主张,他不仅可以回南京,而且我们也愿意拥护校长领导全国军民一起抗日。陈教官,学生说的对不对呢?”
“对对对。如今国难当头,所有中国人理应精诚团结,共同抗日。”陈墨崧站起来赶紧说,见谷雨对他没有恶意,他放心了。随后,他也向谷雨伸出手来。
这对厮杀十年的冤家师生在时隔十年之后,就这样再一次握手了,彼此都握得很紧、很紧。
第九十一章 师生情谊深(增补版)
松开手以后,陈墨崧看着谷雨,回味刚才谷雨一口一个教官地喊着,对老蒋也是客气地喊着校长,心情也激动起来。此刻,他嘴巴哆嗦,声音也哽咽起来了,“谷雨啊,我们过去打了十年冤家仗,现在我又是个阶下囚,而你却能不计前嫌,特意以学生的身份来看望我,我、我是真的好感动啊。”
随后,他张开手臂,一把抱住谷雨,眼睛湿润了,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五个八度,“谷雨同学,我的好学生啊!”
陈墨崧这一举动,让谷雨也受到了感染,他此刻突然觉得,他和陈墨崧虽然政见对立,但是彼此私人间的师生情谊还是应该维持的。于是,他也不由得伸手抱住了陈墨崧,声音也发颤了,“陈教官,学生今天见到了教官,心里也真是特高兴啊。”
他俩的这一举动,让在场的其他国民党官员都愣住了,随后,大家既十分感动的点点头,又十分羡慕地撇撇嘴,毕竟他们跟眼前的这个共党没有这层私人关系。
陈墨崧松开谷雨,拉着他坐到沙发上。谷雨先是跟其他官员一一打招呼,然后又跟陈墨崧交谈起来。因为他俩都不是国共两党负责人,所以谈话内容都是私人关系的话题,,没有涉及政治问题。
谈话结束后,谷雨起身告辞,陈墨崧特意走到西京招待所的大门口给谷雨送行。当谷雨坐上汽车离开招待所的时候,陈墨崧还站在招待所门口的台阶上,不停地对他挥着手。
在老蒋以所谓领袖人格接受周恩来提出的六项主张之后,张学良护送老蒋坐飞机离开西安。此后,周恩来要谷雨回到南方游击区传达中央的指示,南方同志准备迎接抗日斗争新阶段的到来。当然,同时也要注意对付这期间还会发生的曲折反复。
谷雨回到南方游击区没有多久,国民党军队又对游击区发动了大规模围剿。原来,国民党蒋介石为了逼迫共产党在已经开始的两党谈判上做出更大的让步,就使出了北和南剿的方法。这场围剿当然没有成功,但是谷雨却因此受到了牵连。谷雨回到南方游击区以后,曾对同志们说,老蒋在西安已经向周副主席接受了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主张,还说他去西安见到了陈墨崧,两人谈得很融洽。但是在谷雨说过这话没有多久,大家看到的却是国民党不仅没有停止内战,反而还对南方红军游击队发动了新的大围剿。因此,在反围剿战斗结束以后,游击队立刻对谷雨进行了审查。
审查会上,大家纷纷质问他,是不是到了西安就已秘密投降了国民党反动派,不投降怎么会跟反动派头子陈墨崧“谈得很融洽”呢?对于众人的质问,谷雨极力解释,但是反而是越解释越让大家疑心他叛变了。眼看着谷雨就要被打成叛徒,跟谷雨同去西安的警卫员安长海站出来说,他一直跟着谷雨,谷雨去见陈墨崧是周副主席决定的,连谷雨见到陈墨崧怎么说话,都是周副主席事先安排的。安长海是根正苗红的红小鬼,他出来作证,这才打消大家对谷雨的怀疑。
1938年3月,谷雨率领由红军游击队改编的新四军一部离开南方游击区,三月底抵达安徽南部的新四军军部,准备整训后,挺进江南敌后抗日前线。不久,谷雨到武汉向周恩来汇报工作,说部队现在最大的困难就是武器弹药不足,中央可否给一些补充。周恩来说中央现在也有困难,叫谷雨找陈墨崧去要补充。
谷雨听了这话,为难地说,陈墨崧可能不会轻易拔毛的。周恩来却意味深长地说,陈墨崧不会让别人对他拔毛,但是对你可能不一样。你是他的学生呀。给不给在他,要不要可就在你了。
谷雨于是硬着头皮去找陈墨崧。陈墨崧刚从山西回来,听说谷雨到了司令部大院门口了,高兴地从里面屋子跑出来,小跑着来到大院门口。这时候还正是国共合作蜜月期,谷雨虽然对于陈墨崧拔毛没有信心,但是见到了分别一年多的老师,还是高兴地立正敬礼,大声说:“报告陈教官,学生谷雨特来看望您。”
陈墨崧乐得合不拢嘴,刚才出来的时候,他的军服上衣没有扣扣子,这会儿,他赶紧扣上扣子,整了整军服上衣,然后挺直腰杆,潇洒地抬起手还了一个军礼,欢喜地说:“谷雨同学,欢迎你来看我。”
陈墨崧拉着谷雨的手,欢欢喜喜地走进大院,在大厅落座后,陈墨崧先是跟谷雨一番许久,然后问起谷雨这时候找他有事吗?谷雨就说,他所在的新四军就要开赴江南敌后了,现在部队武器弹药奇缺,不知教官可否提供一些。
陈墨崧问谷雨要多少,谷雨马上从衣袋里掏出一张早已写好的军火清单递给陈墨崧。
陈墨崧拿着清单,皱着眉头沉默了好大一会儿,然后开口说,“谷雨啊,中央军现在也很困难。不过,既然你这当学生的向我开了这个口,我这个当老师的当然不好一毛不拔。这样吧,你要的东西,我见样给一半,怎么样?”
谷雨对他这个陈教官拦腰砍价虽然不太满意,但是毕竟还是从他陈墨崧身上拔了毛,总算没有白跑趟。于是就堆出笑脸说:“谢谢教官。”
师生俩接着又聊了一阵子,谷雨想要告辞,陈墨崧却拉住他说,你当学生的来看我这个老师,老师怎么也得留你吃顿饭呀,再说,你师母也想见见你啊。
随后,陈墨崧拽着谷雨来到后院住处,一进门,陈墨崧的夫人陶凤君刚好从西屋套间出来。谷雨见到陶凤君,赶紧立正敬礼,说:“师母,学生谷雨前来看望您。”
陶凤君一见谷雨,眼睛放光,高兴的说:“谷雨同学,没想到你来了。我听辞溪说过,西安事变的时候,辞溪被扣押,你去看望他的时候,喊他教官,辞溪很感动,我听说以后也很感动。这师生关系就是不一样,不管啥情况,不论政见再怎么不合,师生关系都是雷打不动的。”
说完话,陶凤君上前拥抱了谷雨一下,还吻了谷雨脸颊一下。陶凤君这一举动,让谷雨一下子脸就红了,他扭捏的说:“师母如今还、还是当年的那么热情奔放。”
陶凤君却哈哈大笑起来,“谷雨同学还是从前那副抹不开脸的样子啊。”陶凤君在美国喝过洋墨水,喜欢玩洋人礼节。还在黄埔的时候,陶凤君第一次见到谷雨,就主动拥抱他吻他,这让当时才十九岁的谷雨好一番血管膨胀、神魂颠倒。
第九十二章 师生情谊遭遇风浪(增补版)
陈墨崧又喊来了唐金山、钟立夫。中午,大家聚在一起,融融泄泄、开开心心的吃了一顿师生团圆饭。
谷雨带着军火走后,唐金山、钟立夫对于陈墨崧给谷雨军火一事,表示了不满。他们认为,共产党终究是党国的心腹大患,现在给他们军火,将来他们可能会用这些军火危害国府。
陈墨崧却指着他俩,哈哈大笑起来,“你们呀,真是鼠目寸光。我计算过了,这些军火只够他们使用两个月的。两个月以内,我给的子弹、手榴弹就全部打完了。你们记住,国军使用的子弹都是7.92毫米口径的,而鬼子使用的子弹却是6.5毫米。两个月以后,我给他们的步枪、机枪打完了子弹,而鬼子的子弹又不能跟新四军的枪支配套使用,那时所有的枪支可就都是一根没用的烧火棍了。那时候,他们自己都会主动把我给的枪全部扔掉的,然后再怎么想办法找日本鬼子要军火了。不过鬼子的军火就那么好要吗?我们中央军跟鬼子打了大半年了,缴获都很少,他新四军又没有三头六臂,他们又能缴获多少呢?而且在两个月以内,他们缴获的枪支足以替代我给的枪支,你们觉得新四军能做到吗?”
陈墨崧的话说对了一半,谷雨带着陈教官给的武器回到新四军,不久部队即挺进江南敌后。果然,不到两个月,陈墨崧给的、以及新四军原先就有的7.92毫米子弹就全部打完了。但是,陈墨崧却没有料到,谷雨带着部队从第一仗开始,就从鬼子那里获得了可观的缴获。到陈墨崧给的子弹打完之前,部队基本上换成了日式装备。7.92毫米子弹打完那以后,部队就全部改用日式的6.5毫米子弹。谷雨部队缴获的日式装备,除了满足自己部队使用意外,还拿出一部分支援军部和兄弟部队。而且,谷雨还特意派人把几门缴获的日式掷弹筒送给了陈墨崧。
陈墨崧当然明白,他的宝贝徒弟故意对他炫富呢。收了礼物之后,陈墨崧还得给他宝贝徒弟写贺信:“喜闻我弟(作者注:老蒋对黄埔弟子写信都以‘我弟’相称,已示客气和尊重。所以作为教官的陈墨崧也应该如此。)对日寇作战,斩获颇多,甚感欣慰,特此致贺。”
当时正值国共合作的蜜月期,谷雨少不了给陈墨崧写信,每封信的开头都是“教官勋鉴”,信里称自己是“学生”,结尾都是“请代学生问候师母,敬祝戎绥。”
1941年1月,国民党制造皖南事变,新四军军部遭受重大损失。军长叶挺被扣押,政委项英被害。此后,谷雨就不再跟陈墨崧保持私人联系了。但是,陈墨崧给他写的那些信件,以及他给陈墨崧写信的底稿,谷雨却都留在身边。即便是在反扫荡战斗最艰苦最危险的时候,他都没有舍得扔掉。当时部队为了轻装,曾经大量销毁扔掉一些物资,但下令销毁扔掉多余物资的谷雨却把他和陈教官来往的所有书信全都完好无损地留下了。
如今,在即将与国民党军队进行大会战的前夜,谷雨却不得不把这些已经随身携带多年的信件全部交出来,一想到今后将会离开这些书信,这让谷雨不免有些惆怅和失落。刚才,罗志平已经代表组织对他说,不会把这些信件销毁,只是暂时埋藏起来,以后还可以挖出来。这让谷雨先前忐忑不安的内心又稍微感到了一丝欣慰。
这会儿,谷雨抬起右手托着下巴,眨巴一下眼睛,他又一次想起了一个困扰他的新问题,“那么,汪静方叛变又怎么解释呢?他可是个十四岁就参加革命的红小鬼呀,这样一个以前那么残酷的革命斗争考验都挺过来了的老革命,怎么这次就经不起考验了呢?”
“是呀,是很费解。”罗志平皱着眉头,“过去,要是哪个出身不好的叛变了,我们会说他的阶级根源导致了他信仰不坚定。可这个汪静方却是苦大仇深的贫农出身哪!”
说到这里,他突然眼皮一跳,“哎,老谷,你注意过没有,当年秋收起义失败后和井冈山斗争时期,有相当一部分贫农出身的干部战士经不起考验,擅自跑掉了,如果单个逃跑还只是个别现象,那湘南八月失败时由贫农组成的红军29团集体散伙回家又怎么解释呢?是呀,单纯用阶级根源解释叛变和擅自逃跑问题至少在我们党内是不完全准确的。”
太平集深夜,天色漆黑,旷野里静悄悄的。村子里,百姓家的房子都已经关门熄灯,鸦雀无声。74军军部大院的大门还在敞着,所有房间还都亮着灯,官兵们进进出出,十分忙碌。
陈书香夹着公文皮包走进前院大厅里,见唐金山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隔着红木八仙桌,刘雁、徐励坐在圈椅上。他给唐金山敬个军礼,然后说:“军座,陈长官来电询问即将开始的进攻是否还有困难,明天的进攻可否按时进行?”说着话,她打开皮包,抽出一份的报告递给唐金山。
唐金山接过电报,看了一眼,把电报丢在桌上,对陈书香一摆手说:“给陈长官回电,就是我军各项战备工作都已部署完毕,明天可以按时进攻。”
陈书香打开公文包,接着又打开包里的文件夹,然后左手托住垫着摊开的文件夹的公文包,右手拿起钢笔在文件夹空白页上记录了唐金山口授的电文。
通通通,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声,响声离得比较远。大家此刻都没有惊慌,这是蒋军炮兵正在对当面的共军阵地打冷炮。
陈书香写完电文稿,把钢笔递给唐金山,两手托住垫着文件夹的公文包伸到唐金山面前。
唐金山接过钢笔在文件夹上电文稿的署名处签上名字,然后把钢笔还给陈书香。
陈书香收起钢笔,依次合上文件夹、公文包,然后挟起公文包准备离开。突然,八仙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刘雁见唐金山朝她摆手,就赶紧拿起电话话筒:“喂,这里是军部,你是谁呀?哦,什么?”
刘雁突然吃惊地站起来,接着对话筒说:“好,我马上报告。”
放下电话后,刘雁低下头,凑近唐金山,神情紧张地说:“军长,现在又一股共党游击队正在袭击设在白塔镇的后方兵站。”
唐金山一愣,马上放下二郎腿,转了转眼珠子,没有立刻说话。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激烈的枪声,哒哒哒,砰砰砰。而且,枪声离这儿比较近。
刘雁顿时脸色煞白,惊叫道:“军长,不好了,这又是一股共党游击队偷袭军部呢。明天的行动要不要推迟呢?”
正准备离开的陈书香听见枪声,立刻打开腰间武装带上的枪套,掏出手枪。刘雁,徐励随即也掏出各自挂在腰间的手枪。
一直没有说话的唐金山这会儿突然大笑起来,他朝三个美女摆摆手:“跟共产党打击的,要学会在我他们的活动规律。共党游击队这时候,又是偷袭我们后方兵站,又是偷袭军部,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企图阻挠和迟滞我军对他们主力的进攻。但是,游击队终究是土八路,没有大块吃肉的实力,闹腾一会儿,他们就会主动撤退。所以,他们现在偷袭,也就等于告诉我们,你们就放心大胆地按期进攻他们的主力吧。”
唐金山这会儿又站起来,拍了拍额头,“偷袭军部的是一伙土八路,杜参谋长、张营长会摆平他们的。明天还得发起进攻,我得先去休息了。三位小姐,忙完你们的公务,也都早点休息吧。记住,作为军人,要学会把敌人的枪声当做睡觉的催眠曲。”
徐励赞许地点点头,“军座临危不惧,处变不惊。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真不愧是党国军人的风范。”随后,她带头收起手枪,对有些发愣的陈书香和刘雁摆摆手,笑吟吟地说:“阿香,雁子,我们也学军座那样,把敌人的枪声当做睡觉的催眠曲吧。”
这会儿,外面的枪声还在持续地响着,哒哒哒,砰砰砰。
第九十三章 好牌与孬牌的力量对比(增补版)
轰轰,蒋军又打冷炮了。在这寂静的寒夜,这爆炸声会让意志薄弱者心惊肉跳。
罗志平倒吸一口凉气,嘴巴张得很大,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其实,对于自卫战争可能得不到老百姓支持的问题,罗志平先前也有和谷雨类似的预感。抗战胜利后,蒋介石集团仗着自己军事实力比共产党绝对雄厚,又有中央政府的所谓正统名分,一意孤行地想用武力消灭共产党。虽然经过更倾向于和平演变的美国政府调停,国共两党于1946年1月10日签订了停战协定。但是此后老蒋又一再收益干掉吗军队对解放区平反骚扰挑衅。当时,连解放区的狼狈相都看出来了,大规模内战已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有一天,罗志平在和驻地几个农民聊天的时候,他们都忧心忡忡的说:“好不容易抗战胜利了,本以为今后可以过安稳日子了,可是现在又要打内战了。哎,都是中国人,何必打来打去呢?为了不打内战,你们就不能对国民党让让吗?”
罗志平耐心地解释说:‘我们已经对国民党做出过让步了。为了避免内战,我们在抗战胜利后不久就让出了南方八个解放区。可是,国民党却得寸进尺,现在还想强迫我们把所有解放区和军队统统交出来。”
农民们说:“只要不打内战,你们就把所有的地盘都让出来呗。”
罗志平愣住了,一时没有说话。参加聊天的卫仪忍不住嚷道:“你们居然希望我们把所有解放区都交给国民党?国民党来了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吗?现在共产党实行减租减息,让你们得以衣食无忧。要是国民党来了,高地租、高利贷还不压死你们呀?你们也都看过歌剧《白毛女》吧?戏里的杨白劳不就是和你们一样的农民吗?他不就是被高地租、高利贷压得家破人亡吗?唯一的女儿被地主抢走了,他也被逼得自杀了。国民党要是来了,杨白劳的下场不就也会发生在你们身上了吗?”
让卫仪和罗志平都目瞪口呆的是,那几个农民居然撇嘴说:“那个杨白劳家破人亡都怪他没有本事,是个窝囊废。戏里的地名叫杨各庄,也就是说杨白劳应该是杨各庄的坐地户吧,再说白了,就是地头蛇。那个东家黄世仁估计是个外来户,他爹或者他爷爷当年肯定是逃荒要饭来到杨各庄的。黄家要是坐地户,那地方还不叫黄各庄了?为什么黄世仁这样的外来户最后摇身一变成了杨各庄的大东家?而杨白劳这样的地头蛇为什么反倒混憋十了,最后落得只有靠租人家的地混饭吃了?还不是因为杨白劳自己没本事吗?”
一个小胡子的中年农民眯着眼睛补充说:“戏里说杨白劳欠了黄世仁二十五块五毛钱和一石五斗租子就被压死了?抗战以前有一年欠东家的钱和租子比他还高,我可没有像杨白劳那么惨。再说了,杨白劳欠了黄世仁的钱和租子还不起也不至于就家破人亡呀?既然黄世仁年三十逼债了,你杨白劳还不带着女儿跑出去找一条活路呀?黄世仁又没有派狗腿子像看犯人似的看住你呀?你为什么还不跑呢?你那个破家啥都没有了,你还留恋个啥呀?你杨白劳都敢喝卤水自杀,为什么还不敢跑出去找一条活路呢?他都不怕死了,还怕出去找不到活路吗?”
这会儿,几个农民一起说:“只要能让我们过安稳日子,国民党来了,高地租高利贷也没什么可怕的。国民党再坏也不至于像日本鬼子那样搞南京大屠杀、搞三光政策吧?日本鬼子巴不得咱们中国人都死绝了,才好把中国变成他们日本人的天下。难道国民党搞的天下也会需要中国人都死绝了吗?都死绝了谁给他们交公粮呀?总不能指望日本人给国民党交公粮吧?唉哟,日本鬼子打进来的时候,咱们中国人可没过上一天安生日子。哎呀,只要天下太平,国民党要坐天下就让他们做呗。”
这次聊天,让罗志平大为震惊。随后,他紧急约见江淮分局的几位负责干部,一起分析研究了当前的政治形势。大家一致认为,如果不立即采取新的农村政策,一旦自卫战争爆发,共产党就很难获得多数农民的支持。于是,他们以江淮分局的名以致电中共中央,建议把抗战时期实行的减租减息政策改为没收地主土地分给农民的新政策。
无独有偶,在这份电报发出去前后,其他解放区负责人也向中央反映,为了争取农民在即将爆发的自卫战争中支持我党,应该实行土地改革。不久,中共中央于5月4日给各解放区发出指示,下令解放区实行土改。
土改开始以后,原先那些对于国民党来了也无所谓的农民也改变了态度,他们对土改干部说:“新四军可不能让国民党来了,他们要是来了,我们的地不就白分了吗?”自卫战争初期,部队因为作战需要,边打边退。每逢撤退时,群众都会依依不舍地拉着战士们的手说:“新四军啥时候能回来呀?我们可都盼着你们早点回来呢。”
在去年年底,林河失守以后,主力部队在江淮地区已经无法立足。有的干部提议部队分散打游击,谷雨却强烈反对。当时罗志平虽然在会上支持了谷雨的意见,但是一时也没搞明白谷雨为什么强烈反对分散打游击。直到现在,听谷雨这么一说,罗志平才恍然大悟:原来谷雨害怕分散打游击以后,老百姓会感觉共产党的队伍散伙了。一旦老百姓产生这样的失望感,心里没了盼头,由此就会产生一系列不堪设想的危险后果。
沉默了好一会,罗志平才开口问谷雨,“老谷,真要是失败了,那、那你打算咋办?”
谷雨又靠到椅背上,仰望着房梁,并且显得很冷漠,“到那时,我就带一些人回湖南老家当红色山大王。你知道,湖南有些地方是有名的土匪窝,改朝换代都改不了土匪世界。土匪能做到世代为匪,我想我也应该能做到,在某个偏僻地方长期地为党保存一点点火种。当然,重新烧起燎原烈火的那一天,我们这一代人都看不到了!”
停顿片刻,他突然又坐起来,眼睛发红,“将来不管形势有多恶劣,我,谷雨都不会投降蒋介石!因为我追求的人生价值观不允许我这样做,我不是为了吃饭才参加共产党。”
第九十四章 谷雨和解放区农民的一次聊天(增补版)
轰轰,蒋军又打冷炮了。在这寂静的寒夜,这爆炸声会让意志薄弱者心惊肉跳。
罗志平倒吸一口凉气,嘴巴张得很大,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其实,对于自卫战争可能得不到老百姓支持的问题,罗志平先前也有和谷雨类似的预感。抗战胜利后,蒋介石集团仗着自己军事实力比共产党绝对雄厚,又有中央政府的所谓正统名分,一意孤行地想用武力消灭共产党。虽然经过更倾向于和平演变的美国政府调停,国共两党于1946年1月10日签订了停战协定。但是此后老蒋又一再收益干掉吗军队对解放区平反骚扰挑衅。当时,连解放区的狼狈相都看出来了,大规模内战已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有一天,罗志平在和驻地几个农民聊天的时候,他们都忧心忡忡的说:“好不容易抗战胜利了,本以为今后可以过安稳日子了,可是现在又要打内战了。哎,都是中国人,何必打来打去呢?为了不打内战,你们就不能对国民党让让吗?”
罗志平耐心地解释说:‘我们已经对国民党做出过让步了。为了避免内战,我们在抗战胜利后不久就让出了南方八个解放区。可是,国民党却得寸进尺,现在还想强迫我们把所有解放区和军队统统交出来。”
农民们说:“只要不打内战,你们就把所有的地盘都让出来呗。”
罗志平愣住了,一时没有说话。参加聊天的卫仪忍不住嚷道:“你们居然希望我们把所有解放区都交给国民党?国民党来了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吗?现在共产党实行减租减息,让你们得以衣食无忧。要是国民党来了,高地租、高利贷还不压死你们呀?你们也都看过歌剧《白毛女》吧?戏里的杨白劳不就是和你们一样的农民吗?他不就是被高地租、高利贷压得家破人亡吗?唯一的女儿被地主抢走了,他也被逼得自杀了。国民党要是来了,杨白劳的下场不就也会发生在你们身上了吗?”
让卫仪和罗志平都目瞪口呆的是,那几个农民居然撇嘴说:“那个杨白劳家破人亡都怪他没有本事,是个窝囊废。戏里的地名叫杨各庄,也就是说杨白劳应该是杨各庄的坐地户吧,再说白了,就是地头蛇。那个东家黄世仁估计是个外来户,他爹或者他爷爷当年肯定是逃荒要饭来到杨各庄的。黄家要是坐地户,那地方还不叫黄各庄了?为什么黄世仁这样的外来户最后摇身一变成了杨各庄的大东家?而杨白劳这样的地头蛇为什么反倒混憋十了,最后落得只有靠租人家的地混饭吃了?还不是因为杨白劳自己没本事吗?”
一个小胡子的中年农民眯着眼睛补充说:“戏里说杨白劳欠了黄世仁二十五块五毛钱和一石五斗租子就被压死了?抗战以前有一年欠东家的钱和租子比他还高,我可没有像杨白劳那么惨。再说了,杨白劳欠了黄世仁的钱和租子还不起也不至于就家破人亡呀?既然黄世仁年三十逼债了,你杨白劳还不带着女儿跑出去找一条活路呀?黄世仁又没有派狗腿子像看犯人似的看住你呀?你为什么还不跑呢?你那个破家啥都没有了,你还留恋个啥呀?你杨白劳都敢喝卤水自杀,为什么还不敢跑出去找一条活路呢?他都不怕死了,还怕出去找不到活路吗?”
这会儿,几个农民一起说:“只要能让我们过安稳日子,国民党来了,高地租高利贷也没什么可怕的。国民党再坏也不至于像日本鬼子那样搞南京大屠杀、搞三光政策吧?日本鬼子巴不得咱们中国人都死绝了,才好把中国变成他们日本人的天下。难道国民党搞的天下也会需要中国人都死绝了吗?都死绝了谁给他们交公粮呀?总不能指望日本人给国民党交公粮吧?唉哟,日本鬼子打进来的时候,咱们中国人可没过上一天安生日子。哎呀,只要天下太平,国民党要坐天下就让他们做呗。”
这次聊天,让罗志平大为震惊。随后,他紧急约见江淮分局的几位负责干部,一起分析研究了当前的政治形势。大家一致认为,如果不立即采取新的农村政策,一旦自卫战争爆发,共产党就很难获得多数农民的支持。于是,他们以江淮分局的名以致电中共中央,建议把抗战时期实行的减租减息政策改为没收地主土地分给农民的新政策。
无独有偶,在这份电报发出去前后,其他解放区负责人也向中央反映,为了争取农民在即将爆发的自卫战争中支持我党,应该实行土地改革。不久,中共中央于5月4日给各解放区发出指示,下令解放区实行土改。
土改开始以后,原先那些对于国民党来了也无所谓的农民也改变了态度,他们对土改干部说:“新四军可不能让国民党来了,他们要是来了,我们的地不就白分了吗?”自卫战争初期,部队因为作战需要,边打边退。每逢撤退时,群众都会依依不舍地拉着战士们的手说:“新四军啥时候能回来呀?我们可都盼着你们早点回来呢。”
在去年年底,林河失守以后,主力部队在江淮地区已经无法立足。有的干部提议部队分散打游击,谷雨却强烈反对。当时罗志平虽然在会上支持了谷雨的意见,但是一时也没搞明白谷雨为什么强烈反对分散打游击。直到现在,听谷雨这么一说,罗志平才恍然大悟:原来谷雨害怕分散打游击以后,老百姓会感觉共产党的队伍散伙了。一旦老百姓产生这样的失望感,心里没了盼头,由此就会产生一系列不堪设想的危险后果。
沉默了好一会,罗志平才开口问谷雨,“老谷,真要是失败了,那、那你打算咋办?”
谷雨又靠到椅背上,仰望着房梁,并且显得很冷漠,“到那时,我就带一些人回湖南老家当红色山大王。你知道,湖南有些地方是有名的土匪窝,改朝换代都改不了土匪世界。土匪能做到世代为匪,我想我也应该能做到,在某个偏僻地方长期地为党保存一点点火种。当然,重新烧起燎原烈火的那一天,我们这一代人都看不到了!”
停顿片刻,他突然又坐起来,眼睛发红,“将来不管形势有多恶劣,我,谷雨都不会投降蒋介石!因为我追求的人生价值观不允许我这样做,我不是为了吃饭才参加共产党。”
第九十五章 司令政委都说出心里话(增补版)
对于谷雨的抉择,罗志平并不感到意外,他十分了解谷雨的个人经历。
谷雨以前是个地主大少爷,家里很富庶。精于赚钱的父亲对亲弟弟也放高利贷,他叔叔还不起债,他父亲就毫不客气地带人把叔叔家的两头牛两匹马拉走了。为此,少年谷雨和父亲吵架,质问父亲,对自己亲兄弟就不能不要利息或者利息放低一些吗?他父亲说这个世道一直就是这样,利息高又不是他专门定的,大家都是这么一直在高利贷下借钱还债,破产发财的。他要是不要利息或者把利息放低,大伙都会觉得他脑子有毛病。
见少年谷雨还是一脸愤慨疑惑的神色,谷老爷子就敲敲他的脑袋教训他,“傻小子,你要记住,今后如果我这个当哥哥的向弟弟借钱,你叔叔也会对我要这么高的利息,我要是还不起,他弟弟也会把咱们家的东西拿走的!”
果然,五年以后,谷雨父亲为做一笔买卖,向弟弟借钱,他叔叔也给他父亲放了同样高的利息。不久,他父亲生意亏本,还不起债,他叔叔也不客气地占了他家的四亩地。他叔叔占自己哥哥土地的时候,那个既得意又凶恶的眼神,让谷雨不寒而栗。这时候,谷老爷子拍拍谷雨的肩膀,神态很平和的说:“傻小子,还记得我前几年跟你说过的话吗?”
一直沉默的谷雨抬起头,看着父亲,突然问道:“爸爸,今后,我和哥哥的关系也会变成你们兄弟现在的样子吗?”
谷老爷子愣住了,半天也没有回答上来。
这样的事情,谷雨还碰到一些,这让他很苦闷,很迷茫。
这会儿,谷雨感叹的说,“我在学生时代就发现,这个社会就是吃人的社会!人跟人之间,不是吃人者就是被吃者!连亲戚朋友之间都不能例外。我不想当吃人者,可又不甘心当被吃者。于是当我在师范学校读书时看到宣传三民主义的书籍后,对孙中山先生倡导的博爱和天下为公思想发生了浓厚兴趣。后来,我就进了黄埔军校,参加了国民党。通过参加北伐,我发现三民主义自身还有缺陷,于是我经金楷老师启发,又接触了共产主义思想,并经他介绍参加了共产党。”
罗志平赞许地点点头,“老谷,作为地主家的大少爷,你拥有了富裕的物质生活后却不沉溺其中,而是追求一种高尚的精神生活,为此不惜放弃已有的物质生活。所以,无论斗争多么严峻,你都能一直不改初衷,原因就在于你有充实的精神追求。”
谷雨摆了摆手,苦笑了一下,“当然,我不投老蒋还有别的原因。老蒋现在已经不是西安事变以前的样子了,那时他的地位很不巩固,很需要黄埔弟子保驾。现在,他正处在他人生事业上的颠峰时刻,踌躇满志,目空一切。我现在过去,是有我不多,没我不少,我何苦去发那个浪贱呢?另外,我跟老蒋打了二十年的仗,得罪那边一大批人。我现在要是投老蒋,那帮人会怎么看?像那个一直效忠老蒋的唐金山能不吃我的醋吗?你想想,我被一帮绿眼睛、醋坛子包围着,会有好下场吗?所以,我是不能投老蒋的。”
他低下头停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望着罗志平,苦笑了一下,“政委,我这些话只能说给你听,你可别传出去呀!要是叫那些喜欢揪人尾巴的人听到了,啊?姓谷的原来还想过投奔老蒋!只是觉得不划算而已。那我,可就玩完喽!”
罗志平冲他一摆手,脸上浮起笑容,“老谷,我虽是工人成分,但我参加革命的初衷还不如你纯洁呢!当初,我就是为了摆脱牛马不如的苦力生活。我在国民党那边又没有亲朋故旧,担心投降国民党会落个李秀成那样里外不是人的下场,所以也就一直不敢投降国民党,只好硬着头皮跟共产党走到底。”
罗志平此刻对谷雨说的同样是真心话。昨天他和冯滔的一番谈话让他十分震惊。回去以后,他也认真反思了一番,正如冯滔说的,自己先前的钳工技术也就是勉强维持自己有饭吃。如果,他罗志平真的是可以凭技术挣大钱的高级技工,那么他对于共产主义又是什么态度呢?
停顿了一下,罗志平的脸色阴暗下来,“万一革命失败了,我也打算到湖南当红色山大王,或者到白区做地下工作。实在不行,我就去香港或其他英美殖民地。但是,我决不去远方的那个圣地。”
“唔?”谷雨吃紧地抬头瞅着罗志平。在当时,苏联是全世界共产党人心目中的圣地,而根正苗红的中国无产阶级先锋战士、共产党党员员罗志平竟然不想去那里!
喵呜,喵呜,外面突然响起一只猫的叫声,是从远处传来的。听见猫叫声,罗志平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但是,笑得苦涩、凄凉,“我是属老鼠的,我怕见到猫!”
“哈哈!我也怕见猫。”谷雨也轻声笑了,同样笑得苦涩、凄凉。其实,他知道罗志平并不属鼠。原来,去年四月,两人去延安向中央汇报工作,针对当时出现的苏联方面伤害中国人民感情和利益的问题,罗志平困惑地问中共中央主席毛泽东,苏联共产党和中国共产党到底是什么关系。让两人吃惊的是,毛泽东竟然没好气地说,什么关系?就是父子党、猫鼠党关系!(见人民出版社1999年6月版《毛泽东文集》第七卷386页)随后,毛泽东又无奈地说,这事你们心里有数就行了,不要对下面的党员说。
太平集,深夜,74军军部大院后院西厢房里,房梁上吊着的一盏电灯依旧亮着,刘雁、徐励陈书香都还穿着咔叽夹克军装坐在土炕边缘,还没有睡觉。土八路的枪声早已经没了,外面现在是万籁俱寂。
徐励听着外面早已没有异常动静,就赞叹道:“唐军长算得真准,土八路闹腾一阵子就会自动撤退的。果然不假。”
刘雁犯了翻眼皮,“土八路要是不跑,就会很快被我们的人包了饺子,他们当然不会做这个赔本买卖呢。”
陈书香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然后心有余悸地说:“土八路这样频繁闹腾真是讨厌。唐军长可以把敌人的枪声当做睡觉的催眠曲,我们可不行,一点响声就睡不踏实了。”
这时候外面突然响起急促凌乱的脚步声,还有人喊道:“太好了太好了。”
刘雁走到窗前,掀起窗户格子,见外面走过几个官兵,就问道:“什么事呀?”
一个中尉停下脚步,眉飞色舞地摆手说:“方才,有两个共军士兵趁着天黑,偷偷越过战线,跑到我军前沿阵地来了。杜参谋长要我们赶紧把人带来。”
徐励也走过来问道,“他们是不是看了行营政工处空投的印着裸体女人照片的诱降传单才过来的?”
中尉摇摇头,“听于团长报告说,前几天伦朝阳、胡腾霄归顺政府以后,他们就心神不宁了。这几天我军一直对共军前沿阵地及其纵深进行炮击和轰炸,更让他们提心吊胆。现在听说根正苗红的老革命汪静方也归来了,他们觉得再跟共产党继续走就是没有指望了,也就决定归来了。”
刘雁放下窗户,瞅着徐励和陈书香,三人一起得意地笑了。
轰隆,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又是一声。
三个女人吓了一跳,赶紧拔出腰间的手枪。
徐励正要摘墙上挂的钢盔,陈书香摆摆手,“不必了,响声离我们很远,而且还是在南边,说明,土八路又在我们的后方闹腾了。”
徐励眨了眨眼,“按照唐军长的分析,土八路越是这么闹腾,越是说明,我们可以放心大胆的进攻共军主力了。”
陈书香拍了拍徐励的肩膀,“哟,阿励,你现在都可以当指挥军官,分析敌情,排兵布阵了。”
“哈哈。”三个女人随即一起笑了。
通通通,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声,响声离这比较远。三个女人这回没有惊慌,这是蒋军炮兵正在向对面的共军阵地打冷炮呢。
第九十六章 罗志平深夜召见冯滔(增补版)
鲁河县龙头镇,谷雨和罗志平就他们共同关心的问题进行一番深入坦诚的交流之后,都长出了一口气,再互相瞅瞅,一时都没有再说话。想到当前今后的形势复杂严峻,两人心情都很沉重。但是,因为刚才彼此都说出了心腹事,两人这会儿又有些轻松。
屋子里静悄悄的,外面传来了远处的轰鸣声和爆炸声,这是国民党空军的飞机在解放区进行骚扰。这几天,国民党空军飞机也时常蹿到解放区上空,除了空中侦察,再就是投弹扫射。由于飞机出动是个烧钱的差事,而国民党空军的巨额费用在那个神通广大的蒋夫人的亲切关怀下又十分短缺,所以,除了少数重大战役以外,多数情况下,特别是执行骚扰任务的飞机,一般也就是出动几架次,每次的投弹量也都寥寥无几。
过了一会儿,爆炸声听不见了,接着轰鸣声也小了,听不见了。
这时,门外有人喊“报告”,罗志平回头说:“进来”。
冯滔走进来,他先向两人敬礼,两人起身还礼后,罗志平摆手示意他坐到另一张太师椅上,接着说:“冯营长,现在的形势你也知道了,敌人正对我南北夹击。我们现在需要两手准备,一方面正准备实施反击。另一方面,万一反击失败,我军将不得不分散打游击。这样一来,有些同志是不适宜打游击的,所以得提早准备疏散。冯滔同志,你过去在白区是大明星。找你来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万一形势恶化,你能不能到白区找可靠的社会关系掩护,隐蔽下来做地下工作?”
冯滔望着两位首长殷切的神情,心里砰砰乱跳,他低下头思索起来。
过了一会,他站起来,脸色有些发红,“感谢两位首长把实话告诉了我。既然这样,到时候我可以去白区。我在白区的时候,虽说特务怀疑过我,但一直没抓到确切证据,听罗政委说,后来那几个调查我的特务都死了,现在我到白区,继续以演员身份做掩护,从事地下工作是没问题的。”
罗志平和谷雨对视一下,都笑了。罗志平点点头,“当年你在重庆失踪以后,重庆警察局宣布你死于情杀,国民党特务机关一直怀疑你有通共问题。现在你去白区以后,很快就会被国民党特务发觉。那时候你就说你当时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绑架了,他们把你捆绑起来,嘴巴塞块布,装进麻袋,装进汽车开走了。在麻袋里,你听他们说你把好几位龙头大爷的姨太太都迷得死去活来,大爷们很恼火,所以要收拾你。汽车开到江边后,他们就把你连同麻袋一起扔进江里。幸亏有一位渔民搭救,你才死里逃生。”
罗志平说到这里,冯滔和谷雨忍不住噗嗤笑了。
罗志平却没有笑,接着说:“此后,你不敢在四川立足,就跑到湖南常德山区隐居起来。这年11月,日本鬼子进攻常德。你被鬼子逮捕了。因为你不愿意出演美化鬼子侵略的卖国电影,就被鬼子关押在南京郊外一个秘密据点。1944年5月,新四军攻占了那个据点。你又落到新四军手里,就在新四军那边当文化教员。现在,你见共产党陷入混乱,自顾不暇,就瞅机会逃离虎口。当然,特务们一定会叫你写一个所谓身陷匪巢、迷途知返的悔过书,然后公开登在报纸上。”
罗志平说完话,注意到冯滔眉头紧皱,嘴巴咧着,脸色很尴尬。他明白,冯滔显然是顾虑写悔过书就会背上叛变的罪名,因为对于共产党员来说,叛变在任何时候都是犯天条的罪名。于是,罗志平就爽朗地笑了。“为了确保你的安全,我代表党组织准许你在悔过书上签字画押。我和谷司令员都可以为你证明清白。如果特务们追问卫仪等人被保释的问题,你就说是一个叫秦雷的牧师找你帮忙,反正他现在已经来我们这边了。”
听见这话,冯滔脸色阴天转晴,眉头也舒展开来,“谢谢政委的周到安排。”
此时此刻,冯滔特别兴奋,到了白区以后,他可以找到他的心上人,特别是他那个“遭遇暴徒身陷匪巢”的悔过书登报以后,那个亲自护送他离开重庆的心上人会一边偷笑,一边来找到他。虽然不了解内情的同志会对他有误会,但是他的那个枫是不会误会的。因为枫知道真相,冯滔在重庆根本没有遭遇暴徒绑架。
罗志平摆了摆手,“我们找你来当然不是光疏散你一个人,你既然还可以继续演戏,那我们给你一笔经费,由你在白区出面办个剧社,把从解放区疏散来的一些同志都安排到剧社里。”
冯滔很爽快地说:“这没问题。”
罗志平高兴地拍拍冯滔的肩膀,“冯滔,我还有个想法,想把我军一些伤员送到白区治疗,为了他们的安全,最好能给他们搞个国民党伤兵的护身符。冯滔,到时候你能不能给搞一些伤兵证件?”
冯滔低头想了想,“我在白区认识一些国民党军官,到时候可以找他们帮忙,估计这个忙能帮上。”
罗志平一把握住冯滔的手,嘴角有些抽动,“好样的,冯滔,党感谢你!被疏散的同志感谢你!”他松开手,停顿片刻,又微微一笑,“当然,这些都是准备万一的。你心里有数就行了,不要对别人说。”
冯滔点点头。
谷雨这时走近冯滔,“冯滔,组织上要是派你去苏联,你去不去?”
“去苏联?”冯滔顿时眼睛一亮,“苏联是人类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能去那里瞻仰列宁墓,聆听伟大领袖和导师斯大林的教诲,真是太幸福了!首长,如果安排我去苏联,我一定去!”
谷雨和罗志平互相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但是笑得很苦涩,很凄凉。因为,他们还不能把那个两党说告诉冯滔。
冯滔也笑了,他并不清楚首长的苦衷,还以为首长也很羡慕那个远方的圣地呢,他笑得很甜,很纯。
罗志平这会儿又换个话题,“冯滔,你是拥有丰厚收入和众多痴情戏迷的大明星,你怎么想起来放弃优越生活,来当这个掉脑袋的‘共匪’呢?”
第九十七章 冯滔为什么参加共产党(增补版)
为什么要当“共匪”?冯滔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
他出生在一个城市职员家庭,上初中的时候,家境就中落了。上大学的时候,由于鬼子入侵,学校被炸,他上了一年就被迫辍学了。因为相貌英俊,会表演,经朋友介绍,当了演员。他第一次演戏就演主角,为了演好这个角色,他向一位男演员请教,人家不但不传授演技,还对他瞪眼,说你抢了我的饭碗,还要再逼死我!他注意到,其他男演员对他也是很反感的,因为他抢了他们的饭碗。没多久,有个在二十年代就大红大紫的女明星死了,死因是年长色衰,多年没人请她演戏,吃饭都成问题,再加上身患重病,就寻了短见。此事对冯滔刺激很大。
“我上学期间读过鲁迅先生的《狂人日记》,我对先生描述的中国历史就是吃人历史的话非常震惊,更让我震惊的是,演艺圈也存在着人吃人的问题!我现在年轻,长得又很帅,被老板当作摇钱树。可我将来老了,江郎才尽了,不也跟那个女演员一样吗?我当不了吃人者,可又不甘心当被吃者!所以,我就很自然地开始接近共产主义思想,后来在两位地下党员的介绍下参加了共产党。”
冯滔对共产主义思想的接触,是有原因的。1941年4月,冯滔从前的老师、共产党员陈瑜被捕,冯滔基于师生义气,出面担保,陈瑜得以保外就医。几个月以后,冯滔要去香港看望病重的弟弟。就在他申请办理去香港的手续时,军统特务找到他,说他是陈瑜的担保人。如果他冯滔去了香港不再回来,军统就要把失去担保人的陈瑜重新收监。冯滔十分恼火,赶紧去找陈墨崧求援。陈墨崧给冯滔做个宽限,在冯滔去香港期间,陈瑜就地被软禁,但不必收监。如果冯滔去了香港五个月以后不再回来,陈瑜将被收监。
冯滔去了香港不久,弟弟病逝,当时,他父母都希望他留在香港发展,但是冯滔想到自己不回去会连累陈瑜,只好又回到重庆。
经过这次风波,原本对政治不感兴趣的冯滔发觉自己已经身不由己地卷入了政治漩涡。于是他决定干脆正面接触一下共产党人。不久,他利用去医院探望一位生病的朋友的机会,也顺便看望了也在住院的陈瑜。在这次会面中,冯滔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陈老师写剧本、写文章有稿费,在学校讲课有讲课费。而且,你的许多稿费都是预付的,讲课费听说比好多老师还高。既然你并不缺吃缺穿,为什么却会信仰共产主义呢?我听说这个共产主义都是为了所谓穷人翻身,可陈老师并不是穷人呀。”
陈瑜四十刚过,颧骨突出、眼眶深陷、脸颊瘦长、面色苍白,见他的学生这样问他,就开心的笑了,“小冯啊,你是广东人,知道广东会馆吧?我对于共产主义的理解就是,共产主义是一个放大了的广东会馆。”
广东会馆?冯滔当然知道。原来,过去外出谋生的人,在外地为了保护自身利益,就纷纷以县、州、府、省为单位,组织各类同乡会,同乡会在谋生地买的房子被称为某某会馆。冯滔的爷爷去世后被葬在天津的广东公墓。冯滔小时候,每年清明节都会跟着大人去广东公墓给爷爷扫墓。这时候,凡是来扫墓的人,广东会馆都会按人头发一张票,凭着这张票,可以到广东人开的商铺免费领取一份猪肉和其他生活品。那时,冯滔的妹妹还由妈妈抱着,但也因此得到了广东会馆发放的一张这样的票。
冯滔小时候,家里经常得到广东会馆的帮助,在他成为挣金条的大明星以后,他没有忘记投桃报李,也时常给广东会馆捐助一些钱。
陈瑜接着说:“广东会馆只是对广东人提供帮助,通常每年只限于清明节一次,帮助的内容也只是免费给一份猪肉。而我追求的共产主义,就是全面放大了的广东会馆,她是面向全体人民的,是让全体人民都过上幸福生活的。出于这样的追求,我信仰了共产主义,并参加了共产党。小冯,你可以不信仰共产主义,但是,你是不是觉得广东会馆的公共服务功能,需要得到进一步的升级放大呢?”
冯滔点了点头,随后又有些疑问:“搞一个放大了的广东会馆,当然好,只是,我听说共产主义是剥夺个人自由和扼杀自私的。”
陈瑜哈哈笑了,“共产主义作为人类先进分子对于人类幸福美满生活的追求和探索,本身还需要不断发展完善,也就是说,共产主义本身现在还是没有标准答案的(作者注:过去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有个说法,即苏联人对于共产主义的解读是标准答案,现在看来,这个说法对于共产主义运动产生了严重的负面影响。)。我对共产主义的理解就是,共产主义并不剥夺个人自由和扼杀自私,恰恰相反,共产主义充分保障每一个人都享有个人自由和自私。当然,既然每个人都有个人自由和自私,彼此必然会发生摩擦和冲突,所以就需要对于个人自由和自私进行必要的约束和平衡。”
冯滔纳闷了,“既然保障个人自由和自私了,为什么还要进行约束和平衡呢?”
陈瑜意味深长地说:“杀人放火、吃人肉喝人血,无疑也是个人自由和自私吧?这样的个人自由和自私如果不约束不禁止,那么天下还能太平吗?有人只顾自己大吃大喝山珍海味,却不顾周围其他人还没有饭吃,你说该不该对这种少数人肥死多数人饿死的个人自由和自私进行平衡呢?”
冯滔点点头,没有表示异议。
此刻,陈瑜的语气又沉重起来,“共产主义这样的幸福美满生活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从天上掉下来,而是要靠许多人的广泛持久的参与才能得到的。这就像广东会馆没有热心的广东人的参与不能搞下去一样,这个参与首先就是奉献。而且参加共产主义事业的奉献远比参加广东会馆的奉献大得多,我就是因此参加了共产主义运动。”
说到这里,陈瑜苍白的脸上又露出一丝红晕,洋溢起自豪的微笑,“虽然,这个奉献还包括鲜血与生命的奉献,但是,我不后悔我的选择。你知道,一些热心广东会馆的广东人对于牺牲自己的一部分财产帮助同乡感到幸福。同样,我对于牺牲自己的生命帮助受苦受难的人摆脱贫困与苦难感到幸福。”
冯滔眨眨眼睛,没有说话。
停顿了一下,陈瑜接着说:“有些人表面上鼓吹个人自由和自私合理化、最大化。实际上他要的只是他自己或者他那一部分利益集团的自由和自私。识别这种人的真面目其实很简单,就是,老板是否承认工人有少干活多拿钱多歇班的自由和自私呢?粮食投机商是否承认市民要求粮食价廉物美的自由和自私呢?”
冯滔听了这话,茅塞顿开,他高兴地抓住陈瑜的手,眼睛放光,脸色涨红,激动地说:“陈老师说的真好。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就这样,冯滔开始接触了共产党人,开始秘密为共产党人做事。当然,他也知道,跟共产党走是有掉脑袋风险的。但是,在经过一番权衡利弊得失的深思熟虑之后,怀揣强烈的理想主义情结的冯滔正式选择了一个崭新的人生道路……
在鲁河县龙头镇,谷雨听完冯滔的叙述,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上前抓住了冯滔的手,用力地晃了几下,“冯滔同志,我们在部队里是战友,想不到在精神生活里也是战友!对,我们都是既不想当吃人者,也不想当被吃者!”
第九十八章 暴风雨前夜(增补版)
当然,谷雨并不知道,冯滔在讲述自己的参加革命的经历时故意隐瞒了一部分,那就是他和军统高级女特务肖美玉的爱恨情仇。冯滔觉得,肖美玉当时虽然已经从军统退役,但是还依然和军统保持着某种藕断丝连的微妙关系,自己的这段个人私生活的隐秘如果说给领导们听,可能会对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就有意隐瞒了这段历史。
谷雨虽然不知道冯滔跟军统女特务肖美玉还有一段爱恨情仇,但是他发觉,冯滔在参加革命的问题上,与他有着相似的心路历程,即两人都是既不想当吃人者,同时也不想当被吃者。于是,谷雨这会儿上前与冯滔紧紧地握手。
松开手之后,谷雨上下打量了冯滔一下,摇了摇头,“你既然是个好演员,来新四军以后怎么没在我军文工团里继续演戏呢?”
冯滔坐到椅子上,耸了耸肩膀,两手一摊,“我和文工团没缘分呀,我曾两次离开文工团。第一次为了反扫荡,第二次是因为我在文工团排演第一个戏就跟团里的谢导演发生了争执,不久我又离开了文工团。”
“为什么?”谷雨眉毛一扬,感到很奇怪。
冯滔低头瞅了瞅身上几乎不打皱的灰色棉军装,脸上显得很无奈,“我不是在工农家庭长大的,我在作战部队时,好些人也都说我不像个兵,倒像个书生。所以,不管我怎么演,谢导演和团领导都认为我的气质不适合演工农兵,最后就把我换下来了。我一想,既然不能演工农兵,那还在剧团里趴着干吗,于是没多久,我就主动要求离开了文工团。”
谷雨哈哈笑了,他指着冯滔,挤挤眼,“你这人哪,脸皮薄,脾气直。不能演工农兵就演反派呗,不能演戏就做幕后工作呗,干吗要主动离开呢?毛主席在《纪念白求恩》这篇文章里批评我们一些党员自私自利,当时我还不相信有这种人。现在我相信了,我们这里有少数人宁愿赖在上面混饭吃,就是不愿下基层干实事。”说到这里,他脸色一沉,“不能想象,这种人也是共产党员?真不明白,他参加共产党究竟是为了啥?”
随后,谷雨从桌上拿起一本书,对冯滔说,“小冯,临别之际,我就把这本中文版《俄国十二月党人传》留给你做个纪念吧,因为我发现我们俩都有一点十二月党人的影子。这是1926年,我做学生的时候,一个北京来的教育家送给我的。这本书当时印数很少,很不容易买到。我当时是从一个同学那里借着看的。那个教育家听说我很喜爱这书,就把他随身带的这一本送给我了。”
冯滔接过书,书页已经发黄,书边也有点发卷。他翻开封面,见扉页上写着工整的钢笔字――
“赠谷雨同学惠存
因真理得自由以服务
胸怀高尚品质者莫恋一己狭私,心存猥琐见识也焉思万民公益。”
后面是那个教育家的签名。
冯滔顿时惊讶的瞪大眼睛,“怎么,司令员,您、您还认识他呀?”
谷雨淡淡一笑,“仅仅是一面之交。因为他当时给好些学生赠书、留言,多年之后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把这事忘了。因为我们的身份和彼此关系,跟过去相比,都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他忘了,我也就没有说破。”
冯滔站起身,“首长,如果没啥事,我先走了。”
两人点点头。
冯滔转过身子突然又想起什么,又回过身,“司令员,政委,真要是到了那一天,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呢?”
两人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互相瞅瞅,一时没有说话。屋里霎时间变得格外宁静,只有屋外响着忽忽的西北风。
过了一会,罗志平神情凝重地望着冯滔,“也许一年两载,也许三年五年,也许十年八年,也许……”
“也许再也见不着面了!”目光严肃的谷雨回答的倒很干脆。
冯滔心里一沉,嘴巴张得老大却一时说不出话。他这才明白,司令员刚才把自己珍藏二十年、经历了无数次血雨腥风都没有舍得丢弃的书赠送给他,分明就是诀别嘛。
过了一会,冯滔语调缓缓地说:“首长,共产党员是不该讲迷信的,可我、可我还是、想、想跟你们,说、说句迷信的话,但愿马克思在天之灵能、能保佑、保佑我们还、还活着见面吧!”说着他向两位首长伸出了两手。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两人克制着自己,同时把手伸给冯滔,嘴角都颤动起来,“对,但愿马克思在天之灵能保佑我们活着再见面!”
六只手交叉握在一起,彼此握得很紧,很沉。是呀,谁能知道今后会是怎样变化?三个大男人此时都感觉鼻子一酸,晶莹的泪珠都出现眼眶里。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轰轰,蒋军又打冷炮了,这冷酷的爆炸声在万籁俱寂的漫漫黑夜里特别地凄厉、特别地恐怖。
杏花村,夜色漆黑,鸦雀无声。小蒋拉着小毛来到村头一间草棚跟前,站在阴影里,见四周没人,小蒋小声问:“小毛,***的传单你也看到了,伦朝阳、胡腾霄反水了,汪静方也反水了,***又包围上来了,共产党这边处境很危险,你说咱该咋办呢?”
小毛惊得眼睛着火,他也四周瞅瞅,小声说:“小蒋,你可要冷静。现在共产党的船是遇上风浪了,进了水,可要说沉船,我看目前还没到那一步。指导员晚上不是说了吗?首长正在准备反击战,形势不会太坏的。”小毛他们当然不知道,首长已经准备应付沉船了。他见小蒋心神不定,就小声说:“怎么,你是不是害怕沉船?”
小蒋点点头,忧心忡忡地说:“他们领导说形势不会太坏,可是你也看见了,说是给我们兑换货币。可是,到现在也没人管我们手里的江淮币。就凭钞票兑换都没人问这件小事来看,我就不相信形势能有多好。小毛,我现在心里没底,咱俩是铁哥们,所以,我心里的话不跟别人说只跟你说,咱们得给自己找条退路。咱俩跟冯营长不一样。你没听连长说了吗,他过去是地下党,在那边有不少女兵戏迷。他那个相好的没准就在对面的74军。他要是跑过去了,那边的女兵戏迷都会给他做担保,他可以万事大吉。实在不行了,他还可以拐走他的漂亮爱人去学范蠡泛迹江湖。可我们俩现在是没有退路的,所以得提早准备。要不然,沉船了,咱不就跟着淹死了吗?”
小毛吃了一惊,没有马上说话,低头盘算起来。这时,四周异常寂静,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在这夜幕笼罩的旷野里显得格外响,远处还隐约传来外人说话声和蒋军的冷炮声。
过了一会,小毛抬起头,声音很小神情却很激动,“小蒋,在外人眼里,我是蒋介石的国舅,其实我们毛家跟老蒋到底是啥关系,别人不清楚,你我是清楚的。我那个可怜的大姐早在二十年前就被老蒋抛弃了,只是没被老蒋赶出蒋家老屋罢了。哼!人家陈世美抛弃秦香莲不也没把秦香莲赶出陈家老屋吗?有宋美龄、宋子文那伙醋坛子堵着,即使是大姐亲兄弟都照样吃不开,何况我这远门兄弟呢?我何苦去看宋美龄那副酸溜溜的尊容?”
砰,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冷枪。听见枪声,小毛苦笑一下,“至于蒋经国,我年龄比他小,辈分却比他高,他愿意承认我这个远门小娘舅吗?况且,奉化是所谓**模范县,我这当过‘共匪’的回去后,那里的大小官员能便宜了我吗?所以,我是不能投老蒋的,现在既然跟了共产党那就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当然,刚才你也说了,共产党要是沉船了咋办?这个问题我想了想,真要到了那一天,我就闯荡江湖,去上海、去香港、去南洋都行。”
小毛说完后,感觉心情有些舒畅,他看着小蒋,脸上露出笑容,“小蒋,你是老蒋的侄子,你要投奔他就请便吧,你放心,我决不告诉任何人,咱们好合好散。”
“你、你把我看成啥人了?”小蒋脸红得在阴影里都能看出来,“你知道,我妈死得早,后妈对我一直不好,我一离开老家就没法再回去了。我跟老蒋又叙不上,我现在要是过去,老蒋会理睬我吗?相反,我这蒋家人当共匪对老蒋来说是特大耻辱,他下面的打手能便宜了我吗?继续跟共产党走又怕沉船一块淹死。所以我刚才心乱如麻,拿不定主意,才来问你。既然你现在把你的打算告诉我了,那好。”他拍了拍胸脯,“到时候咱俩一起结伴闯江湖,怎么样?”
“好,”小毛高兴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说好了,等沉船了,咱俩一起闯江湖!”
这时,天边升起两颗火球,距离太远听不见声音,只见火球拖着细长的尾巴升上夜空升到一个高度后,再徐徐落下,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74军下属部队的宿营地是在太平集北面的一片空旷地。夜幕降临后,一堆堆篝火映照着一顶顶美式帆布帐篷,同时映照着帐篷旁边的卡车、大炮和低头吃草的军马。军马们在吃草的时候,不时发出沉闷的呼吸声,粗大的马鼻孔里喷出的白气在黑夜里比较明显,就像一道道白烟,在繁星闪烁的寂静夜空飞舞飘散。
徐励、刘雁、陈书香穿着军大衣站在一堆篝火前,望着北方,显得十分兴奋。
刘雁得意地晃着脑袋,“伦朝阳、胡腾霄过来了,汪静方也过来了,今天又有几个共军逃兵跑到我74军阵地上来了。这一来,共军可是真招架不住了。哼哼。”
陈书香也得意地抖着大腿,“明天,当我们冲进鲁河县城的时候,共军还不是大批投降吗?哈哈。”
徐励耸耸肩膀,“明天,我的相机要把敌人大批投降的场面全都拍下来,这可是中国历史上极为珍贵的一幕呀。嘿嘿。”
通通,蒋军又打冷炮了。一团火球突然蹿出,周围顿时一片雪亮。随即,火球变成火龙,拖着长长的尾巴,呼啸着跃上半空,划破夜幕,向着对面共军阵地纵深急速飞去。
第九十九章 唐金山进攻受挫(增补版)
鲁河地区,红日升东,金光满地;蓝天寥廓,白云稀薄;西风清冽,银霜凝结。
七点钟,蒋军炮兵和空军战机一起对解放军前沿阵地进行炮击和轰炸,一时间,阵地上火光闪烁,黑烟翻滚。二十分钟后,蒋军炮兵又转为对解放军阵地纵深进行延伸射击。
但是蒋军不会想到,经过半年多的较量,解放军已经熟练地学会了如何在敌人炮击和轰炸下隐蔽保护自己。前沿工事里开挖了大量的掩蔽部、防炮洞。敌人一开炮,官兵们就躲进了顶部土层很厚的掩蔽部和防炮洞里。虽然前沿工事被炸成一片火海,但是,吸取了以往多次血的教训挖出来的洞穴却起到了有效的保护作用,所以敌人的轰击没有给解放军造成大的伤亡。
当敌人轰击一结束,官兵们就迅速钻出洞穴。这会儿,穿灰色军服的解放军趴在纵横交错的多层次的战壕里,紧握机枪、步枪、冲锋枪、卡宾枪,怒视着对面。
阵地前方的空旷地上,黑压压的大队蒋军士兵平端武器,呈散兵线队形向解放军扑来,就像大海里的波涛,一波接着一波。暗绿色钢盔下面是一张张骄横得意的脸。
随着一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一场仓促进行的阻击战开始了。伴随尖厉密集的呼啸声,一条条火蛇窜出解放军阵地,飞到蜂拥而来的蒋军头上。蒋军官兵猝不及防,最前面的纷纷倒地,后面的敌人有的慌忙卧倒,有的胡乱开枪,有的掉头逃跑,整齐的队形一下子全乱了。
在一个土坎下面,一个弓着腰的蒋军少校夺过跟前一个背美式bc1000报话机的报务员手里的话筒,连声大喊:“我们在鲁河县遭到共军阻击,我们在鲁河县遭到阻击!”
嘟嘟嘟,一排重机枪子弹扫过来,土坎上几十棵一米多高的蒿草被齐腰打断。七零八碎的草茎、叶子在空中翻滚了两下后,都纷纷扬扬地飘落到土坎下面干枯的壕沟里,溅了还在呼叫的少校和他几个部下一身……
太平集,74军军部大院,前院大堂里,唐金山站在八仙桌面前,低头瞅着桌上摊开的军用地图,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密集的炮声不时地从远处传过来,轰轰轰。
前线部队进攻共军阵地受阻后,他立刻命令停止进攻。还在部队进入鲁河县之后,他就注意到,共军前沿阵地后面三十里就是三十米宽的鲁河。共军为什么要玩这种犯兵家大忌的背水作战部署呢?根据以往跟共军多次作战的经验,他判断,共军是在前沿虚张声势,在后方则布设陷阱,引诱国军冒然突进贸然突进,上钩落网。所以,这几天来,他只是派小部队进行试探性骚扰,一直不敢冒冒失失地大举进犯。现在进攻受阻,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停止攻击。
过了半小时,他下令部队再次发起进攻,结果又遭到共军猛烈阻击。于是他再次下令停止进攻,并把下一次进攻的时间间隔又延长了一些,但在恢复进攻时又遭到共军阻击。如此几次试探,唐金山摸清了共军的牌,共军目前无意象征性地打一阵子就撤走,好把国军引诱到他们预设的口袋阵里,而是决心坚守当面阵地。
这会儿,唐金山看着地图,抬手对站在旁边的杜松说:“步兵部队暂时停止进攻,炮兵部队继续对共军阵地保持连续炮击,给共军形成精神压力。还有,立刻报告陈长官,目前共军决意坚守鲁河南岸阵地,要求我两翼部队迅速攻击共军防线的侧翼,插入共军后方,争取把共军一线部队包围在鲁河南岸。”
杜松点点头,他旁边的刘雁拿起桌上的一个文件夹,翻开,握着钢笔在空白页上麻利的写下了唐金山口授的命令,然后把文件夹递给唐金山。
唐金山接过文件夹和钢笔,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姓名。就在他签名的时候,徐励举起相机,弯下腰对准唐金山,熟练地按下快门,咔嚓,镁光灯一闪,刚才签名的动作被抓拍下来了。
刘雁从唐金山那里接过文件夹,取下唐金山签名的那一页纸,递给旁边的陈书香,说:“马上译成密码,交给田小姐发报,不要耽搁了。”
陈书香接过电报,两脚一并,挺直腰杆,大声说:“是,立刻照办。”
陈书香转身出去的时候,徐励再次弯下腰、举起相机,对准唐金山又抓拍了一个镜头。
金堰,陈墨崧办公室,文达得意地晃动着手里的电报,对眼前一个大约三十岁、扁平鼻子的中校说,“共军居然在鲁河南岸阻击我军,真是狗急跳墙了!背水一战,乃兵家之大忌!雷参谋,告诉74军,组织强大炮火,掩护步兵进攻,坚决粉碎当面共军的抵抗。同时,要求74军两翼之部队,奋勇前进,大胆插入共军纵深,实施迂回包围,给共军来个瓮中捉鳖!”
“是!”雷参谋马上打开随身携带的文件夹,拿起钢笔开始起草文达的命令。参谋部管理体制是近代欧洲国家的军队发明的,起初,参谋长只能具体办理军队主官交代的任务,不能直接给下属部队发布命令。后来,精明的欧洲人发现,这种事事都得主官批准才能办理的做法,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容易耽误战机,打败仗,于是就赋予参谋长一项权力,必要时可以代表主官直接给下属部队发布命令。参谋长的命令和主官的命令具有同等效力,一般是在行文上有区别,主官的命令就是直接要求什么部队干什么事,落款是主官的签名。而参谋长的命令通常是说主官命令什么部队干什么事,落款是参谋长的签名。欧洲人的做法后来被许多国家的军队采用,成为近代军队指挥体制的国际通行规则
这会儿,雷参谋在文件夹空白页上刚写到“行营主任命令”,就听有人说:“慢着,停止攻击。”
一直站在墙边看地图的陈墨崧转过身子,走到写字台前,用手指轻轻地敲敲桌面,语调平和地说:“命令:74军停止攻击,就地修筑野战工事以防共军反扑。两翼部队也要停止前进,并在靠近74军的地域修筑工事,注意和74军保持联系。”
“啊?”文达眨了眨眼睛,“长官,共军正在崩溃,应该趁热打铁呀。”旁边的严光喜也点点头,“是啊,现在遇上这么好的一个捣毁共军的机会,我们不应该错过呀。”
第一零零章 谷雨部署新的行动(增补版)
“小心被铁烫着!”陈墨崧冷冷地哼了一声,“不要忘了任河圩的教训!我们当时是多路进攻,结果仍有一路轻敌冒进,掉入共军设好的陷阱!现在北线的鲁文才他们尚未准备就绪,还不能发起进攻,而共军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给我们再打一个任河圩。伦朝阳、胡腾霄、汪静方的反正对共产党来说不过是面子上难看,可共军主力并未受损。不要光看见共军背水作战,还要看到他们有可能在其后方设了一个陷阱,引诱我们往里钻。”
文达眨眨眼,“陈长官,共军现在一直在鲁河南岸阻击我军,并没有打一阵子就跑呀。”
陈墨崧鼻子一哼,“共军要是打一阵子就跑,那这引诱我军上钩的戏也就演得太假了。”说到这里,陈墨崧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轻轻地摆摆手说,“嘿嘿,我们吃过一次亏,就不想再吃第二回了!我们,不上这个当!”
孙芸芸赶紧拿起桌上的一个文件夹,麻利地写好陈墨崧刚才口授的命令,然后交给陈墨崧签字。
没多久,在行营大楼二楼东侧的作战室里,头戴耳机的报务员左丽丽坐在安放大功率军用电台的桌子前,正在拍发译成密码的电报。随着她那细长白皙的手指娴熟的按着按键有节奏地一上一下,陈墨崧的命令伴随滴答滴答的响声,化作四个阿拉伯数字为一组的无线电波,飞出了行营大楼,飞向万米高空,飞过村庄、城镇、河流、山岭,飞到远方的鲁河前线,蒋军随即停止了进攻。
在鲁河前线的解放军指挥员报告敌情新变化之前,石川、谷雨等首长已经获悉陈墨崧的命令内容。陈墨崧当然不知道,他的电报命令被鲁河前线蒋军接收的同时,也被解放军电讯部门接收到了,并且准确地破译出来。
原来,共产党的对敌情报战,除了派人打入敌人内部潜伏侦察和策反敌方人员为我工作以外,还有一项,就是接收敌方电台信号破译敌人电报密码。还在1927年国共两党破裂后,在周恩来直接领导下,共产党就开始组织专人在白区负责破译敌人电报密码。1931年以后,共产党又在红军里安排曾希圣等专人破译敌人电报密码。虽然国民党对自己密码被破译也有所怀疑,也经常更换密码。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每次国民党更换密码后,共产党总能尽快破解新密码的排列组合规律。在国共斗争中,共产党的情报来源总是双保险、三保险,甚至是多重保险。
这里必须提醒一下事后诸葛亮们,谍战对于交战胜利的重大作用,仅限于当交战双方总体实力大体相当或差别不大,或己方优于敌方的时候。比如1941年日寇偷袭珍珠港美军、1942年美军中途岛伏击日寇、1941和1942年苏军分别向莫斯科和斯大林格勒输送战略预备队,1944年美英盟军登陆诺曼底,1945年苏军歼灭日寇关东军等等。但当双方实力悬殊时,弱军在得到强军的情报后,唯一的选项也只能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在国共斗争的多数时间里,共产党的情报战成果也只是确保自己不吃亏或者少吃亏。比如,红军长征期间的夺路突围。早在1946年11月,共产党就获悉蒋军即将进攻延安,但因双方西北战场实力悬殊,共产党只能赶在蒋军进攻前撤走延安的党政机关和有关物资。1947年1月,陈墨崧发给鲁河前线的电报也并不能帮助当时实力还处于劣势的解放军消灭强大的当面之敌,不过,蒋军突然停止进攻的消息让解放军领导们还是深感意外。
“好狡猾的陈墨崧!居然看出了我们的用意!”在龙头镇司令部,谷雨听完卫仪的汇报,低头瞅着桌上地图,无奈地摇摇头。随后,他又露出一丝怪笑,“当年,在黄埔的时候,我这个陈教官就教导我作为一个指挥人员,如何设计伪装引诱敌人上钩,同时自己又得如何明察秋毫,识破敌人设计的伪装。”
停顿了一下,谷雨又自负地撇撇嘴,“他要是没有这个洞察力,那他也就不配做我谷雨的教官了。”
石川左手托着下巴,围着桌子来回走了几步,“应该趁北线敌人来不及进攻的机会,争取时间在南线打个歼灭战。预想的战机没了,那就需要再找一个战机。”
“再找一个战机……”谷雨瞅着地图,弯下了腰。
屋里此时十分安静,外面传来了天上的飞机马达轰鸣声。蒋军虽然停止了对解放军前沿阵地的地面进攻,但是对解放军防线纵深的空中侦察却是一刻也没有消停。
过了一会,谷雨指着地图,高兴地叫道,“就拿这个目标开刀。”
石川和卫仪一起看着地图,有些惊讶。石川瞅了谷雨一眼,“这里四周都是国民党主力,我们向这里出击的时候,倘若他们两面包抄过来,那我们不就被包饺子了吗?”
谷雨眨眨眼,笑了,“据我对陈墨崧性格的了解,我的这个陈教官不会这么做的。”
卫仪还是不放心,“要是陈墨崧做出了一个出乎你意料之外的决定呢?”
谷雨坐下来,托着下巴,意味深长的说,“那就要靠老罗手下的南天竹来保驾了。”
黄昏,当太阳渐渐淹没在西边的山坳里的时候,江淮第一师离开了杏花村一带的宿营地,悄悄地沿公路南下出发了。鲁河南岸阻击战打响的时候,第一师正在休整。虽然蒋军转入防御只是缓兵之计,而且解放区面临的严重危险仍然没有解除,但是,敌人暂停进攻毕竟让解放区军民消除了明天一个早上敌人就打过来的燃眉之急,因而大家普遍松了一口气。现在去执行出击任务,官兵们普遍士气高涨。
在行军队伍里,小毛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频频向同行的小蒋使眼色。小蒋嘴上没有说话,内心却比前天轻松了许多。
金堰,陈墨崧正在跟蒋安邦聊天。他这会儿坐在皮质高靠背椅上,瞅着对面沙发上的蒋安邦,不免有些疑惑。
“老弟呀,你跟老头子和小蒋都有师生关系,又是一家子,一笔写不出两个蒋字,这在许多人看来就是***第一号大红人。为什么你放着这些锦绣前程不要,却反而处处跟蒋家父子作对呢?”
原来,在1946年,国民党内发生一起轰动很大的新闻。当时蒋介石为了给太子蒋经国登基创造资本,便委任蒋经国担任专门培养国民党党务骨干的中央政治学校教育长。这一下学校炸开了锅,学员们愤愤地说,你老蒋兼校长,师生如父子,我们已经矮你一辈了。现在你又叫你儿子来当教育长,弄得我们比小蒋又矮一辈,那我们不成孙子啦!于是,学员们在校园里打出标语横幅,“反对老子任命儿子!”、“反对儿子当教育长!”、“我们不当孙子!”。学员们还跑到街上游行抗议,一连闹了好几天。直到国民党秘书长陈立夫亲自到校安抚,耗费了成吨的吐沫,学校后来也贴出拥护蒋经国当教育长的标语横幅,蒋经国也知趣地提出辞呈,此事才算摆平。事后有人怀疑是学校里的中共地下人员煽风点火,可他也不想想,如果不是这些党务精英们普遍痛恨蒋介石搞老子传儿子的封建陋习,谁有本事煽起这么大的怒火?
蒋安邦当时以国民党军队一个集团军政工处长的身份在中央政治学校的国军高级政工班学习,积极参加了抗议活动。抗议事件结束后,这个国军高级政工班和国军政工班脱离中央政治学校,直接隶属国防部,改为国防部政工训练团,蒋经国担任主任。蒋经国还专门向他们训话,说你们反对我当教育长,我不计较,但是现在应该到此为止。再继续闹下去,会让共产党坐收渔人之利的。蒋安邦等人虽然还有些愤慨,但是事已至此,也只有无可奈何了。
第一零一章 陈墨崧见死不救(增补版)
现在陈墨崧重提这件事,蒋安邦原本平静的脸膛顿时就红了,他刷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瞪大了眼珠子,严肃地说,“我是中国国民党党员,不是谁家的家奴!要是老子传儿子这么好,那我们又何必要搞什么辛亥革命。况且本党先总理(孙中山)都没有搞老子传儿子,那他蒋某人又凭什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呢?”
见陈墨崧面带微笑地朝他摆手,蒋安邦停顿了一下,坐下来,又用平缓的语气说:“我是安徽淮水县人,不敢跟浙江人高攀。我只是凭一个国民党员的良心,为国分忧,为民解忧,如果说这也算是跟他爷们作对的憨熊,那我,甘愿当这个憨熊!”接着他又叹了口气,“对我们国民党来说,多几个憨熊没什么坏处。可要是聪明人多了,那反倒是不祥之兆了!”
陈墨崧点点头,随后起身离开座位,拍了拍额头,“老弟的脾气有点像那个共军司令谷雨,我在黄埔军校当教官的时候,他是我的学生,当时我和老头子都很器重他,用共党的话说,他还是地主家大少爷呢!可他却偏偏跟共产党走。噢,老弟还不晓得吧,推荐你到我这里当政工处长的恰恰是小蒋。他对我说,你这人是驴脾气,但对党国还是很忠心的。”
蒋安邦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小蒋能理解我,我很欣慰。”
这时候,林溪拿着一份电报匆匆走进来,神色极为恐慌,“陈长官,驻白塔镇的路北绥靖区司令官胡腾霄发来急电,说共军今夜突然袭击白塔镇,他请求行营火速派兵增援。”
“嗯?”陈墨崧抬起头,转了转眼珠子,“为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牺牲国军士兵高贵的生命,哼,不值得!给他回电,就说无兵可派,请速突围。”
“长官,恕卑职斗胆进言,胡腾霄可以不救,但共军不可不打。”林溪走到桌前,用手指了一下桌上地图,“长官请看,白塔镇东边有我57军,西边有25军、64军、83军等部,共军铤而走险,正好方便我们给他来个东西夹击,一举全歼。”
蒋安邦随后也点点头,“林高参说得对,我们应该出兵。”
陈墨崧瞪了林溪一眼,“你能想到这一点,难道共产党指挥官就想不到吗?倘若共军在我军出发的路上打伏击,那不就成了第二个任河圩了吗?至于姓胡的这回在劫难逃,活该!”他随后对蒋安邦笑道,“谁叫他连婊子都不如呢?”
白塔镇,密集的枪炮声打破了深夜的宁静,四下冒出的火光照亮了黑色的夜幕。左臂系白布的解放军在己方炮火掩护下,分多路发起了冲锋,很快跨过铁丝网,冲过壕沟,突进街里。
白塔镇北边边缘有一套砖墙四合院,与周围其它房屋的人字形斜坡屋顶不同,这家院子的屋顶是平顶的。房顶上堆着一圈沙袋构成掩体,沙袋上放着几挺日式轻重机枪,在胡腾霄伪军操作下,所有的机枪疯狂喷着火蛇,构成交叉火力,封锁了老一营的前进通道。战士们被压在一道塄坎下面,抬不起头。
这时候,一个战士趴在地上,翻滚着身体,巧妙地避开敌人的火力封锁,匍匐到院墙墙根下,随后朝房顶上扔了两颗手榴弹,轰轰,火光一闪,两声巨响,敌人的机枪顿时哑了,有个伪军机枪手还被爆炸的气浪掀下房顶。随即,那个投弹的战士敏捷地纵身一跳,爬上两米多高的院墙,跳上房顶。这时,趴在塄坎后面的冯滔举起望远镜,借助房顶上的火光,发现那个战士是涂有才。此刻涂有才已经抓过一挺重机枪,转过枪头,对准房顶上还不老实的伪军一顿扫射,几个伪军当场被打倒,其余的也慌忙跳下房顶。
冯滔见敌人的封锁火力点已被打掉,就高兴地一挥驳壳枪,大喊一声:“同志们,冲啊!”
战士们立即跃出塄坎,向前猛冲。
冯滔在冲到院墙跟前时,朝还在房顶上扫射的涂有才大喊道:“好样的,有才,你今天立大功了!”
胡腾霄伪军建制已经被打散,惊惶失措的官兵们连滚带爬,四下逃窜,不时有人被子弹射中,倒在地上。一些官兵看见解放军冲过来了,索性扔掉武器,举起双手。
一个小胡子伪军军官挥舞着东洋刀,声嘶力竭地对溃逃的官兵们吼道,“不准退,不准退,谁退老子砍他的头。”
但是,没人理睬他。一来,胡腾霄的部队战斗力不怎么高。二来,胡腾霄部队在解放区生活了一年多。由于得到解放区政府和人民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许多官兵们也很受感动。胡没有叛变以前,官兵们也学着老八路,曾经给解放区人民收割庄稼、挑水砍柴,和解放区人民相处也还算融洽。对于胡腾霄叛变,多数官兵事先并不知情。等到了国民党统治区以后才发觉被骗了,加上国民党方面对叛军又十分冷淡刻薄,这让许多官兵感觉掉进了火坑。所以,现在发现老八路来了,除了死硬分子,就没有多少人愿意顽抗了。
那个家伙见没人理睬他,就气急败坏的踢倒几个从他跟前逃跑的士兵,举起东洋刀正要砍人,“砰砰”,枪响了,那个家伙踉跄了一下,随即跌倒在地。
一个握着驳壳枪的青年军官站在那家伙后面大声喊道,“弟兄们,胡腾霄没心没肺,咱们不能跟他学,咱们都投八路吧。”
很多士兵一听这话,就不再跑了。有些士兵干脆把枪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头顶戴的军帽上的他百日帽徽拽下来,甩手丢到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江北行营,林溪拿着电报又跑进陈墨崧办公室,同来的还有何金。一进门,林溪的眼睛瞪得比天花板上的西式吊灯还亮,“长官,胡腾霄第三次发来求援急电,说共军离他司令部只有二百米了!”
“还是那句话,无兵可派,请速突围。”正在低头看《贰臣传》的陈墨崧连头都不抬,脸上冷得像块冰。
林溪无奈地摇摇头,转身正要离去,忽然听到背后陈墨崧喊道,“林高参,你过来一下。”赶紧又回身走来。
他走到写字台跟前,陈墨崧指着书页,说,“看看我写的眉批如何。”
林溪低头一瞅,只见在正文的空白处是陈墨崧写的蝇头小楷――“贰臣者,因其主遭际时艰,不图奋死殉节,反临危倒戈背弃,已为后人屡屡争议乃至诟病。今有五次倒戈者,岂非反复无常之伍臣乎?此等寡廉鲜耻之类,只宜廉价偶用而已,焉可厚禄重用,终蒙养痈遗患之祸耳?”
林溪再次摇了摇头,“陈长官,现在都火烧眉毛了,你、你还有这个雅兴?”
“又没有烧你眉毛,你急什么呀?”陈墨崧抬起头,冲着林溪瞪眼喝道。“看你这副样子,不知道底细的,还以为你跟胡腾霄有亲戚呢。”
他随后伸个懒腰,打个哈欠,“呵,我要睡觉了,今晚如果没别的事,如果只是姓胡的挨揍,就别再打扰我。你们想要搭理他,就那八个字。要是懒得理睬,就算了。”
说着,他起身打开边门,走进休息室,关上门。咣当,关门声在寂静深夜十分响亮,也十分冷漠。
林溪与何金面面相觑,愣了好大一会儿,然后互相耸一耸肩膀,甩甩头,一起出去了。
第一零二章 叛徒的下场(增补版)
白塔镇北面的一个村子,在一间农家土坯墙屋子里,挂在梁上的马灯闪烁着火苗,把屋子里照得很亮堂,外面不时传来激烈的枪炮声。常戈坐在一个板凳上,靠着一张小桌子,听几位干部汇报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白塔镇两翼的敌人有向白塔镇运动的迹象。
听说陈墨崧不问胡腾霄死活了,常戈放心了,轻松地点点头。
这时,青年参谋任琦拿着一份电报走进来,立正报告说:“师长,刚刚接到胡腾霄用明码拍发的电报,姓胡的请求我军停止攻击。他说他受到坏人欺骗,不幸走了邪路。他现在愿意改邪归正,重新回到人民队伍里来。还说他愿意把欺骗他的几个坏人送交人民政府处置。”
常戈接过电报,看都没看就扔到桌上,轻蔑地说:“骗子!胡腾霄如果像那个伦朝阳一样跟我们好合好散,现在倒是可以考虑接受他投降。可是,这个王八蛋抓了金老师送给国民党作为见面礼,现在居然还想再回来,真是**嗑瓜子,咋张开的嘴?这次出击白塔镇之前,谷司令已经发话了,对胡腾霄本人不接受投降,只接受下面官兵个别的投降。就这样回复胡腾霄。”
白塔镇,冯滔带着战士们边打边冲,很快就冲进一个院子里,一连打倒院里几个敌兵,接着冲进堂屋。
“别开枪,我们交枪,我们交枪。”一个伪军官慌忙丢下手里的驳壳枪,其他十几个人也赶紧把枪丢在地上。在忽闪的烛光照耀下,这些家伙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冯滔一把抓住那军官衣领子,用驳壳枪顶住他太阳穴,“说,胡腾霄在哪?”
那军官慌忙说:“在、在后面区公所,离这只有三十米。”
冯滔松开那家伙,挥舞了一下驳壳枪,“小梁,你们把这些人带走,其他人跟我来!”
冯滔带着战士们很快赶到区公所跟前,这是一套砖木结构的四合院,院墙门口,十几个伪军趴在临时堆的沙袋掩体后面,操作着三挺日式九二式重机枪和五挺大正十一式轻机枪(中国人俗称歪把子)开火。因为天黑,冯滔他们躲在暗处,没发现目标的伪军们只是胡乱开火。
冯滔一摆手,小毛小蒋等人端起枪同时开火。砰砰砰,伴随一连串火蛇窜过掩体去,伪兵们纷纷倒下,正在喷火的机枪顿时哑了。
冯滔和战士们趁机冲到掩体跟前,转过机枪枪口,一起冲院子里猛烈开火。密集的火蛇顿时封锁了整个院子。
不一会,堂屋大门口伸出一根挂着白布的棍子。冯滔一摆手,战士们马上停止了射击。
沉寂了片刻,堂屋里有人颤巍巍地说,“别打了,别打了,胡司令和几位弟兄刚才被你们打死了,我们,缴枪、投降。”
一分钟后,一支手枪先扔出来,丢到门外的空地上,发出吧嗒的响声。接着,二十几支长短枪和几把东洋刀也都陆续扔出来,丢到空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杂乱响声。然后,一个瘦猴子举着两手战战兢兢地走出来,出现在大门口,见解放军没有开枪,就哆哆嗦嗦地迈过门槛,走下三级石板台阶,走到院子里的空地上。随后,其余的家伙也都举着两手,一个一个地走出来,来到院子里,总共有二十五个。
龙头镇司令部,石川和谷雨正在看卫仪拿来的电报,“经一夜战斗,共歼灭胡部叛军八千人,其中俘虏六千人,击毙叛徒胡腾霄.清点战利品时发现一封俄文书信,现已派人送交总部。我师下一步如何行动,请指示,常戈。”
石川看完电报一愣,“胡腾霄有两万人,怎么才消灭这么一点?”
小卫笑了,“胡腾霄叛逃时,被我们截住了一千多人。叛军被国民党赶到内战前线后,官兵们不愿当炮灰,逃走不少。我军发起攻击时,叛军又溃散了不少,所以就剩下这些了。”
罗志平眯着眼睛,有些纳闷,“胡腾霄那里怎么会有俄文书信呢?”
石川嘴巴一撇,“哦,胡腾霄1925至1927年曾在苏联的基辅军校学习过,会说俄语。”突然,他眉毛一挑,“不要问,这个八面玲珑的胡腾霄一定想利用过去在苏联留学的老关系,想投靠苏联人,这封俄文书信肯定是他跟苏联人挂钩的联络信。”
谷雨站起来,把电报递给卫仪,对石川说:“胡腾霄想玩狡兔三窟的鬼把戏,可惜失算了,现在他被打死了,投靠苏联人的事少了一个关键的主角,自然也就没戏唱了。既然胡腾霄已被消灭,敌人又不上钩,第一师孤军深入敌后已经没必要了,应该通知第一师,赶快撤回解放区。”
石川点点头,思考着说:“这个陈墨崧,自任河圩战役后表面上很凶恶,实际上却很谨慎,我们两次引他上钩都没成功,这对我们今后不利。为了打好下一仗,我看,我们两家应尽快召开联席会议,以便制定一个周密的作战方案。”
谷雨点点头,揉揉太阳穴,伸展一下胳膊,感到自己此时有通风顺气的快乐,虽说我们这两仗都没达到预期目的,但我军挡住了敌军主力进攻,消灭了叛徒胡腾霄,对稳定人心还是有用的,政治意义还是很大的。想到这里,他心情更加舒畅。
这时,白净脸膛的青年参谋苏宏走进屋里,立正报告:“刚刚查明,在位于我军西南方向的太子庙一带集结的两股敌人是26军和第一快速纵队,目前他们仍在原地停留,除了修工事,没有其它动静。”
谷雨低头瞅着地图思索了一会,然后抬起头说:“苏参谋,你负责组织精干的侦察小组继续对太子庙这伙敌人展开侦察,摸清他们的老底,特别是敌人坦克的底细。”
“是!”苏参谋敬个军礼,转身出去了。
谷雨走到窗前,拉开窗帘,雪亮的阳光射进来,屋子里顿时大亮。他被强光一照,本能地闭上眼睛,过了一会,睁开眼睛,“喔哟!,忙了一夜,天都亮了!”
金堰,陈墨崧办公室,穿着睡衣的他刚出休息室,坐到沙发上,林溪拿着一份电报走进来,无精打采地说:“李军长报告,胡腾霄余部第一师、第三师七千人逃到25军防区。据脱险的胡腾霄手下军官说,昨天白塔镇战斗开始前,胡腾霄总部和第二师、第四师驻扎白塔镇一带,第一师、第三师的驻地在白塔镇西边三十里。夜里,共军突然包围白塔镇一带,胡腾霄曾通过电台要求一师、三师前往白塔镇救援。这两个师的师长晓得共军此番偷袭肯定是找胡腾霄算账,害怕救援不成反倒飞蛾投火,就慌忙带部队紧急转移。现在,李军长请示怎么处置这些人?”
陈墨崧冷笑一声,“众叛亲离!姓胡的大概没想到,危急时刻,连他的部下都不问他死活了。”随后,他打个哈欠,伸一下懒腰,“嚄,全部解除武装,送到银塘整训。”
他见林溪情绪低落,就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他跟前,拍拍林溪肩膀,笑着说:“林高参,不要感情用事,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不值得可怜。其实,我们应该感谢共产党替我们消灭了这个烫手山芋。他既然过来了,你就得管他吃管他喝,万一他哪天再反水了,我们岂不又像共产党那样犯花钱买冤家的错误了吗?”
林溪心头一动,脸色开朗起来,他试探着问:“长官,您觉得共产党今后会不会再干花钱买冤家的傻事呢?”
“这个嘛,不好说,天知道?”陈墨崧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转了转眼珠子,脸上浮起一丝诡秘的笑。
第一零三章 冯滔的一块金表(增补版)
第一师撤出白塔镇以后,随即部署到鲁河境内的解放军前沿阵地上。此时,大地格外寂静,偶尔响起几声冷枪。几只麻雀毫无顾忌地在阵地前的空旷地上低空盘旋,还不停的发出叫声,唧唧,喳喳。
冯滔坐在防炮洞里,靠着洞壁,明着嘴唇,没有笑容。与战士们对于部队新近的两个胜利欢欢喜喜不同,此时他的心情有点失落惆怅。前天夜里,罗政委召见他,打算要他去白区。政委这样安排的目的是考虑到形势危急,要他带一部分被疏散的非战斗人员到白区隐蔽起来。从昨天到今日凌晨,部队一连取得两个胜利,打掉了敌人的猖狂气焰,这就使得形势出现了好转的苗头。这样一来,派他去白区的任务无疑也就会被搁置起来。对于冯滔来说,去不了白区,就不能很快见到朝思暮盼的恋人枫,这不免让他有些郁闷了。
这时候,郭林弯腰走进洞里,笑眯眯地看着冯滔,“营长,方才,我和周班长交换了一下意见,现在看来,你当初处理逃兵的做法是对的。多亏你当时的网开一面,才有了昨天夜里的涂有才的勇敢立功的表现。”
冯滔笑了,摆摆手说:“我们谁也不是圣人,只要他不实际祸害人,一些所谓的小毛病也就不必苛求于人了。”
郭林点点头,随后问道:“营长,现在几点钟了?”
冯滔掏出上衣口袋里的一块怀表,打开表盖,说:“下午一点三十三分。”
就在冯滔看表的时候,眼尖的郭林,瞅见翻开的表盖里面刻有一行字,他还注意到,营长的怀表外壳、表链都是金子制作的,就忍不住又问道:“营长,你的怀表能不能让我瞧瞧啊?”
冯滔微微一笑,把怀表递给郭林。
郭林接过怀表,打开表盖,发现里面刻的一行字是英文“ilovetao”,旁边还有两个交叉一起的心形图案。
“我……爱……”郭林眨眨眼睛,随后读了出来,“我爱滔?我爱滔!”此刻他突然眼睛发亮,“营长,这是你那位相好的送给你的订婚礼物吧?喔唷,这得是24k的金表吧?”说着,他握着怀表掂量了几下。
冯滔吃惊地瞪大眼睛,“你、你怎么会认识英文的?”
郭林自负地撇撇嘴,“别瞧不起人!我好歹也上完了高小,虚岁十四岁那年去上海一家英国人开的工厂做了四年童工,成天跟英国人打交道,一些简单的常用洋语我还是认识的。”说到这里,他真的用英语说了一句,“ilovetao.sorry,igetyoursecret.(对不起,我知道了你的秘密)”
冯滔惊讶得合不拢嘴,随即脸又红了,“这、这的确是我的那位送给我的,一晃都好几年了。”
郭林把表还给冯滔,带着羡慕的口吻笑着说:“乖乖,人家送你这么贵重的金表,可见她是多么的喜欢你呀。营长,你这个相好的,不但漂亮,还精通洋语,你太有艳福了。哦,你一个人蹲在防炮洞里,敢情是在想你那位相好的呀,好,你就继续想吧,我不打扰了,告辞了。”说着他起身走出防炮洞。
郭林走后,冯滔握着打开表盖的怀表,瞅着上面的刻字,陷入了沉思。郭林当然不知道,这块怀表其实并不是冯滔一直朝思暮盼的枫给冯滔的,而是冯滔的初恋情人肖美玉给他的。两人相爱后,肖美玉送给冯滔这块怀表,冯滔随后也回赠肖美玉一枚戒指。虽然两人后来散了,但是他俩还依旧保存着各自的赠礼。此刻,看着这块怀表,冯滔不由得想起了他从前和肖美玉的那段爱恨情仇……
当年,冯滔在重庆与肖美玉秘密同居。有一天晚上,冯滔去肖美玉家过夜。以往,他和肖美玉***一般两次激战就缴械了。但是这一回,不知何故,一连进行了四次激战,冯滔还是没有缴械。把个肖美玉乐得飘飘欲仙,“哎呀阿滔,你今晚可真是出奇得硬梆啊,居然超水平发挥呀,姐姐可爽死了!”
冯滔也很兴奋,经过第五次惊心动魄的生死大决战,冯滔终于精疲力尽地缴械了。然后他像一个被掏空了的口袋,一头瘫软在肖美玉赤裸的身上,不动弹了。
肖美玉的性兴奋期消退以后,感觉冯滔压在自己身上很沉,就轻轻地拍拍冯滔的肩膀,笑眯眯地说:“好了,阿滔,你都快把姐姐压死了,快起来吧,棒小子。”
冯滔依旧趴在肖美玉身上,一动不动。
肖美玉有些不耐烦了,忍不住拧了一下冯滔耳朵,轻声呵斥道:“臭阿滔,怎么还不起来呀?还想赖在老娘身上呀?你还以为老娘身体是你的床垫啊,赶快给老娘滚起来!听见没有?小混蛋。”
冯滔仍然趴在肖美玉身上,没有任何反应。
肖美玉恼火的揪起冯滔的头发,掀起冯滔的头,这才发现,冯滔眼睛紧闭,嘴巴紧闭,脸色煞白。她把手伸到冯滔鼻子底下,发觉冯滔居然没有呼吸的动静。
这下肖美玉可吓坏了,她赶紧搬开冯滔的身子,手忙脚乱地穿好睡衣,下床后赶紧给附近一家医院打电话,请求医院速派救护车实施急救。在等医院救护车的时候,她又给冯滔套上睡衣。
过了一会儿,救护车来了,几个医生护士先对冯滔进行人工呼吸等急救,然后把冯滔抬上担架,装上汽车,送进医院抢救。
经过三十多个小时的抢救,到第三天凌晨,冯滔总算脱离了生命危险,苏醒过来了。
临近中午,穿着紫色绸面旗袍的肖美玉经过医生同意,走进冯滔的病房,坐在病床跟前,流着眼泪对恢复了知觉的冯滔说:“阿滔,都是我的罪过,是我害了你,阿滔,请你宽恕我吧。”
肖美玉没进病房以前,主治医生与冯滔谈过,说他服用了过量性药,导致心跳鄹然停止,幸好他身体健壮,总算从鬼门关前捡了一条命。
冯滔对医生的话非常吃惊,因为他从不吃性药。他之所以再三拒绝熊太太等人的包养,就是害怕吃性药伤身要命。
第一零四章 冯滔大难不死后的反思(增补版)
在他当演员出道不久,一个已经出道几年的走红白脸,因为被几个阔太太同时包养,在一次同时跟几个阔太太**时突然猝死。另一个走红白脸,也是被几个阔太太同时包养,先前还身强力壮,一年后就骨瘦如柴,最后被阔太太们一脚踢开。对此,一个老演员告诉冯滔,和一般女人**低下不同,一旦想玩弄男人的女人,**都是异常地旺盛。一个**旺盛的女人玩弄男人,男人尚且都吃力,如果几个这样的女人同时玩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就只好借助性药撑劲了。长期大量服用性药,不是身体被掏空,就是**时猝死。
因为有前车之鉴,冯滔对于蜂蜜的追求是非常小心翼翼的,更不敢接受几个阔太太的包养,他跟肖美玉**也从不吃性药。但是他没想到,自己怎么会吃了性药呢?他想来想去,觉得是老牌特务出身的肖美玉出于满足异常旺盛的**的需求,就偷偷地给他下了性药。
现在,肖美玉来到他跟前,冯滔虽然对她很厌恶,但是没有当场斥责她偷偷下药的事。他觉得如果说穿了,肖美玉要是死活不承认,再跟他胡搅蛮缠,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一气之下,可能会被气死。于是,他就平静地说:“美玉姐姐,我跟你做那种事,差一点连性命都丢了,看来,我们真的没有夫妻缘分啊。你现在需要的是超级强壮的男人,可惜呀,我冯滔不是这种男人。我看,我们还是分手吧。”
肖美玉吃了一惊,赶紧摆着手说:“阿滔,你不要这样说,我不离开你。”
冯滔苦笑一下,“姐姐,我跟你干事,已经丢了一次性命,你总不能叫我再丢一次性命吧?反正,继续跟你干事,我是力不从心了。如果我们不再维持性关系,那么这和分手又有什么两样呢?”
肖美玉低下头沉默了好大一会儿,然后才抬起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冯滔脸色苍白憔悴,一副病病殃殃的样子,只好沮丧地说:“阿滔,你现在身体虚弱,需要养好身体。在你养病期间,为了方便你安心滋养,我就不再打扰你了。”
一个星期后,身体还很虚弱的冯滔出院,在重庆郊外一个僻静乡村住下来,开始静心养病。
由于冯滔养病,所有的演出全都取消了。先前批过冯滔的人就此写了一篇文章《别了,冯滔先生》,登在报纸上。文章说,听说冯滔现在病了,不能登台演出了。对此,我们祝愿他早日康复。另一方面,如果冯先生今后不再登台了,也未必是坏事。因为冯先生一直演的都是多情小生,风流公子三角恋爱之类的低俗戏。在国难当头的环境下,这种不知亡国恨、只管今朝逞风流的戏只会麻醉腐蚀国人的抗战意志。今后冯先生不登台,大后方就会减少一个精神鸦片,很好很好。
冯滔看了文章以后,当然有些恼火,但是没有气得咬牙切齿。在冯滔养病期间,他一个人开始静心反思: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难道就这样白来世上走一趟吗?当初,那个被几个阔太太同时包养的走红白脸**猝死之后,上海租界的很多报纸都对此人表示了厌恶和鄙夷。其中有家报纸说:“这种只图自己寻欢作乐,不问国难民忧的人,在国人心中早就是灵魂已经死去的行尸走肉了,现在他不过是肉体也死去罢了。汉朝历史学家司马迁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活轻于鸿毛。此人生前虽说是个所谓大红大紫的明星,但是因为活得没有社会意义,玩世不恭、淫荡堕落,现在死了也就是比鸿毛还轻。”
如今,经历过一次鬼门关的冯滔发觉,虽然自己虽无肆意沾花惹草的**劣迹,但毕竟还是沉溺于跟肖美玉的良宵苦短的享乐生活。那天夜里如果自己没有被抢救过来,一命呜呼了,而且也是因为纯粹的寻欢作乐死在女人的床上,那么世人不是也会用这类尖酸刻薄的话语来羞辱自己吗?那样自己先前靠参与公益活动精心塑造出来的正人君子形象也就彻底地毁灭了。这种白活一生还落个颓废臭名的结果,当然不是冯滔愿意得到的。
经过这样一番认真彻底的反思,冯滔决心告别过去那种近乎无聊的旧生活,今后应该过一种对社会有重大公益意义的新生活。
过了一段时间,冯滔去了香港。从香港回来后不久,肖美玉又来找到冯滔,希望和他恢复情人关系。肖美玉还特意告诉他,原来,冯滔那次服用过量性药,不是肖美玉干的,而是一位一直想得到冯滔的官太太干的。
当年,冯滔在重庆走红以后,两个很有钱的官太太熊太太和王太太都看上了他,都想包养他,为此两个女人还反目成仇,大打出手,还放出了“老娘得不到冯滔,别人也休想得到。”的狠话。此后,另一个官太太苏太太从中多方调解。最后,三人居然口头达成一项互利共赢的合作协议――既然大家都喜欢冯滔,与其为此两败俱伤,倒不如共同享有冯滔。
随后,这三个“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浪娘们一起找到冯滔,表达了共同享有他的意愿,并希望冯滔开个价码。那时冯滔正被肖美玉一头母狼缠得焦头烂额,如今面对又送上门来的三头母狼母老虎,哪能不吓得头皮发麻?赶紧一口拒绝。但是三个人并没有死心,她们凭借自己具有的特异功能,很快发现:原来,另一个阔太太肖美玉已经捷足先登,抢先一步享有了冯滔。
于是,她们又找到肖美玉,说有饭大家匀着吃,有郎大家匀着玩,总不能一个人吃独食吧?肖美玉无奈,只好捎话给冯滔,是否接受四个母狼母老虎?冯滔当然决绝了,“你不吃醋可以,可是我哪能经得起你们四个都来榨我的精血呢?几个人一起上,我可吃不消啊。”
此后,三个女人又通过肖美玉威胁冯滔,如果不接受她们三个,她们就把冯滔和肖美玉的风流韵事公布出去,让冯滔身败名裂。谁知,冯滔还是不低头,通过肖美玉转告那三个家伙,“我和于太太又没有触犯国法,不会遭到逮捕。大不了,我在重庆混不下去了,再回香港发展就是了。”
第一零五章 冯滔肖美玉分手的另类原因(增补版)
听说冯滔不怕丢脸,三个女人只好灰溜溜地再一次厚着脸皮通过肖美玉转告冯滔,说不会曝光他和肖美玉的风流韵事,但是要他再考虑考虑,可冯滔仍旧是拒绝。
熊太太见冯滔就是不理睬她们,终于露出了“老娘得不到的,别人谁也别想得到。”的母狼本性。就在那天晚上,熊太太约了王太太、苏太太,邀请冯滔和肖美玉去饭店吃饭。在酒桌上,熊太太等人再次希望冯滔同意跟她们上床,冯滔依然还是拒绝。熊太太于是假意殷勤的频频向冯滔劝酒,还主动拿香槟酒酒瓶给冯滔的酒杯倒酒。趁冯滔肖美玉都不注意的时候,熊太太悄悄地揭开了手上两个表面上并无特别的特工戒指的盖子,把戒指疙瘩里面的白色性药粉末倒进冯滔的酒杯。
冯滔当然不知道熊太太做了手脚,就一口喝了下去。散了酒席以后,冯滔跟肖美玉回去。当天晚上,药性发作,冯滔差点死去。
听完肖美玉的描述,冯滔诧异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是那个熊太太做了手脚呢?”
肖美玉恨恨地说:“当年在特工训练班的时候,怎么使用特工专用戒指下麻醉药毒药,还不叫别人发觉,都还是老娘手把手地教给她的呢。你出事以后,医生告诉我,你服用了过量性药,我马上想到了只有那个吃过特工饭的臭娘们能够使坏。经过我跟她当面对质,再三逼问,她才承认是自己干的,还厚着脸皮诡辩说,她只是想让我俩**快乐。”
随后,肖美玉又请求和冯滔重归于好,并保证今后绝不再拉他跟任何人一起吃饭。冯滔到底是心肠软,见肖美玉这番真情,也就同意了。
过了一些日子,冯滔再次去肖美玉家过夜。经过一番激战,冯滔缴械、撤出阵地后,肖美玉的**居然淌出了红色的血液。开始,冯滔还调笑着说:“哟,看不出来,姐姐身经百战的,居然还是个处女呢。”
不料,肖美玉的血呼呼地淌个不停,把白色床单都染红了,用酒精棉堵都堵不住。这下肖美玉可吓坏了,大叫道:“不好了,我以前流产,就是这样不停地大出血。阿滔,赶快给医院打电话,叫救护车来。”
没多久,救护车来了,肖美玉被送到医院紧急治疗。
第二天上午,冯滔去医院探望肖美玉,一进单人病房,坐在床上的肖美玉就破口大骂:“姓冯的,你为什么给老娘偷偷下药,要害死老娘啊?你要甩老娘,也不能这么卑鄙啊?”
冯滔被骂的莫名其妙,问道:“姐姐,我什么时候给你下药了,请你说清楚。”
肖美玉说,医生今天告诉她,她的私处涂抹了一种药,可以刺激皮肤的毛细血管膨胀,一有摩擦,就会破皮流血。幸好药物剂量不是太大,没有发生严重的大出血。不过药性消退后,她的私处一直都火辣辣的疼痛。因为此前,除了冯滔,肖美玉没有跟任何人有过身体接触,所以,她判断是冯滔使的坏。
冯滔大吃一惊,马上说:“姐姐,天地良心,我绝没有对你下药。不好了,跟我上次被人下药一样,一定又有人使坏,既是害你,又可以嫁祸于我。你仔细想想看,你昨天一天都接触什么人了?”
肖美玉也吃了一惊,眨巴着眼珠子说:“我昨天,主要是下午去参加军统一个招待会,然后就是,回来以后去澡堂洗了一次澡。”
冯滔问道:“你洗澡的时候,注意过你的衣服被人动了吗?”
肖美玉摇摇头,“更衣室和浴池是分开的。”
冯滔甩了甩头,“那就对了,就在你洗澡的时候,有人在你的裤头上撒了这种刺激毛细血管膨胀的药物。”
肖美玉眼睛瞪得溜圆,“可是当时,熊太太并没有进澡堂呀。”
冯滔苦笑一下,“问题是,嫉妒咱俩的不是熊太太一个人呀。”
肖美玉马上叫她的的佣人阿凤回去把她穿过的裤头拿去化验一下。果然不出冯滔所料,肖美玉的裤头上发现了刺激女人阴部毛细血管膨胀的药物残迹。
肖美玉得知此事后,愤怒地眼睛喷火,她攥紧拳头,晃了晃,“这是哪个臭婊子干的?等老娘查出来,非宰了你不可!”
然后,肖美玉又沮丧地看着冯滔,咧着嘴说:“阿滔,看来,我错怪你了。我现在下身疼死了,暂时不能和你**了,等我伤好以后,咱们再玩吧。”
过了一段时间,肖美玉的伤好了,经过这次伤害,肖美玉变得更加小心翼翼,每次和冯滔**前绝不再让任何女人接触她的身体和衣物。但是,新的问题也跟着来了。冯滔每次和肖美玉***她都下身疼痛无比,甚至冯滔用手指摸她的私处,肖美玉都会感觉疼痛。经过医生诊断,肖美玉这是**疼痛。
以前,肖美玉在南洋被那个老色鬼疯狂糟蹋过,落下一个**疼痛的毛病。所以,肖美玉跟于新亮在一起一直没有快乐。后来,跟了冯滔,每次***肖美玉也还是下身有点疼痛,因为疼的时间不长,也不厉害,所以,也就一直没有妨碍两人***相反,这种短时间的、还夹带有一丝痒痒滋味的轻微疼痛,让肖美玉觉得这倒是增进性生活快感欢乐的情趣和花样。但是,经过这次性药伤害,肖美玉的**疼痛变得时间长了,而且还是疼得钻心。先前的快感一点儿都没了。虽然多方治疗,但是总不见效果。
这样的日子一长了,肖美玉自己都十分苦恼,“怎么搞的?我们一干事,我就下身疼痛难熬,这以后我们还怎么相处呢?”
这时候,冯滔经过与共产党员陈瑜等人的多次推心置腹地交流沟通,已经决定跟共产党走了。但肖美玉的政治取向却已经变成了他参加共产党的直接障碍。如今,肖美玉偏偏又有了严重的**疼痛。于是,冯滔就以此为借口,趁机提出分手。肖美玉虽不情愿,但是想到跟冯滔**老是不能感觉幸福快乐,老是生不如死地活受罪,最后也只好同意了,当然,她是流着眼泪同意的。
其实,跟肖美玉分手,冯滔也是失落的。他听医生讲过,肖美玉的病不是器质性的原因,而是长期的心理阴影产生的恐惧感造成的。如果冯滔耐心细致地对肖美玉做好安慰疏导,**疼痛也不是没有好转的可能。但是,想到肖美玉的政治取向有今后可能危害自己的性命,两害相权轻轻,他也只好提出分手了。同样,他也是流着眼泪离开肖美玉的。
第一零六章 叛徒说出南天竹的踪迹(增补版)
冯滔在认识那个枫以后,肖美玉已经查清楚第二次下药又是熊太太使坏,同时又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疼痛的恐惧感了,就几次提出和好。而已经秘密参加共产党的冯滔就总是推托说:“我们已经被人暗算过两次了。第一次暗算,我差点完了;第二次,你差点完了。要是再被暗算第三次,可怎么办呢?只怕咱俩都得玩完吧?”
因为冯滔的这个推托借口合情合理,所以,一直到冯滔离开重庆,肖美玉都没有怀疑过冯滔真的有“通匪”问题。
冯滔在认识枫以后,在与枫的一次约会时看表被枫发现了表盖里的秘密,也精通洋语的枫顿时瞪大了眼睛,吼道:“原来你这个风流公子还脚踩两只船,一方面跟我好,另一方面还一直跟从前那个相好的藕断丝连呐。”
冯滔于是详细的介绍了他过去和肖美玉的经历,包括两次被人暗算,两次分手,以及政治取向的不同导致自己最终跟肖美玉散伙的经历。枫听了以后,眨了眨眼睛,轻声问:“那么你现在还想着她吗?”
冯滔语调深沉地说:“由于道不同不相为伴,我们只能分手,但是我觉得,我们虽然不是恋人,但总是姐弟。我保存着这个怀表,也就是保存着对一位特殊身份的姐姐的一种特殊的思念。当然,她对我来说只能是姐姐,无论政治上还是生活上,都不可能再变成情人了。”
枫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看着冯滔,轻声说:“既然这样,只要你不再跟她上床,那、那你就留着这块表吧。”
……
砰砰砰,几声突然响起的尖厉轻声打断了冯滔的回忆,他赶紧握住身边的驳壳枪枪套,大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叶津在洞外回答:“刚才是对面敌人的游动哨打了几下冷枪。”
敌人突然打来的冷枪让冯滔感到不放心,他就起身走出防炮洞。
冯滔趴在战壕里,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前方。这会儿,高哲猫着腰走到跟前,见附近没有别人,就小声问,“营长,你在白区是不是有个爱人?”
冯滔轻轻点点头,小声说,“我们还没有结婚呢。因为她现在还在做地下工作,所以我不能对任何人说出她的姓名。”
高哲笑了,“我听郭林说过,你那爱人没准就在对面呢。”
冯滔放下望远镜,赶紧一瞪眼,“郭林那是胡乱猜的。她如今在什么具体位置,我都不清楚。”
高哲诡秘的一笑,打趣的说,“啥事都怕一个巧字。也许郭林是乱猜,也许呀,你那爱人还就正巧是在你的对面呢。”
“噢?”冯滔心里一动,又举起望远镜,注视着对面的蒋军阵地。三四千米的空旷地带后面是一片土丘,上面稀疏地栽着几棵掉光叶子的杨树、柳树,覆盖着干枯的杂草。土丘上鸦雀无声,隐隐约约有几个蒋军游动哨的影子。
鲁河县南部,太平集西边的牛头镇,现在是74军军部的新驻地。
这天,在军部所在的四合院的后院西厢房第二间屋子里,刘雁、徐励、陈书香围坐在屋子中央的方桌跟前,瞅着桌上军用地图,一时有些郁闷。胡腾霄伪军覆灭的消息已经传到这里,虽然一支不入流的杂牌军的覆灭对“中央军”来说无关大碍,但是共产党的快速出手还是让这些“国军精英”感觉有点意外。
过了一会,刘雁叹口气,“共产党这次惩罚胡腾霄既是意在警告共军内部想学胡腾霄的人,其实也是在向政府示威呢。他们的意思就是,共产党现在并没有崩溃,他们仍然牢牢地掌握着部队。”
陈书香咬着嘴唇,“据共军投诚人员说,江淮共军虽然已经和黄淮共军会合,但是彼此矛盾还很大。江淮共军手里拿的是所谓江淮币,到了黄淮共区无法流通使用,导致江淮共军手里的江淮币如今是废纸一张。那些江淮共军官兵对此十分恼火,多次跟黄淮共区的干部吵架,还搬出毛泽东的牌子也无济于事。一些江淮伤兵干脆到了黄淮商店里扔下江淮币,见东西就抢。”
徐励一听这话,忍不住笑了。
陈书香继续说,“我们应该趁共军两家闹矛盾的时候,迅速出击,足以打他一个人仰马翻。抓住战机,断然出击,这可是战术课里说的。否则,等他们两家矛盾梳理好了,我们再打不仅占不着便宜,弄不好还会吃亏。而现在停止攻击的决定恰恰是给共军提供一个消化内部矛盾的机会,这对我们是非常不利的。”
刘雁苦笑一下,“陈小姐的分析有道理。但是不能不看到,共军内部虽有矛盾,但是他们对外还是枪口一致的,而且又非常善于在其地盘里设下埋伏圈。现在我们要是贸然打进共区,一旦中了埋伏,那可就是第二个任和圩了。所以说,现在停止攻击的决定是对的。徐小姐,你是怎么看呢?”
徐励两手一摊,“我不是军人,对于战术战法什么的可是外行。不过,共军官兵因为钞票不通用打架一事,倒是一个很好的新闻。”
龙头镇司令部驻地。这天下午,谷雨在后院西屋的住所正跟常戈谈话,罗志平推门走进来。
“政委,有事吗?”两人都从圈椅上站起来。
罗志平阴沉着脸,“据地下党同志报告,那个在我军北撤时对革命前途悲观绝望,无耻地叛变投敌的汪静芳,向敌人供出了好多我军机密,其中包括南天竹的情报。地下党同志还说,汪静方在江淮的时候,跟一个地主家的女儿勾搭成奸。部队撤离江淮的时候,他不想离开那个女人,听那个女人一番花言巧语的怂恿唆使,就头像了敌人。”
“啊?”谷雨嘴巴咧得老大,随即又眼睛喷火,“汪静方为了一个女人,居然就叛变了?真没出息!等将来抓住这家伙,非毙了他不可!”停顿片刻,他又忧郁地瞅着罗志平,“那南天竹怎么样了?”
“还好,姓汪的既不认识南天竹,也不负责跟南天竹联络。”罗志平长出了一口气,露出微笑,“噢,南天竹报告,过几天,国民党要在金堰召集各军军长开会,研究制定新作战计划。”
谷雨却没有微笑,脸色阴沉,一言不发。汪静方是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很受他器重,如今叛逃,还出卖了南天竹。虽然汪不能帮敌人直接抓到南天竹。但是敌人会从泄密渠道顺藤摸瓜,查找南天竹,南天竹今后的处境会极其险恶。这让他怎么不感到尴尬和难堪呢。
哗啦哗啦,外面传来了柳树枝摇晃的响声,寒风来了。
第一零七章 胡腾霄死前向苏联求援(增补版)
南京市区有一片红砖围墙围成的西式楼房花园庭院,这里是苏联驻南京联络处。庭院的主体是一栋钢筋混凝土结构的三层平顶楼房,这是联络处的办公楼,办公楼后面有一栋两层楼房是宿舍楼。
办公楼二楼,楼梯东头第二间屋子是联络处主任的办公室,办公室门口站着一名高个子的年青卫兵,他头戴大盖帽,身穿黄呢子军服、腰系棕色牛皮带,脚穿黑皮长筒靴,肩章绣着上士军衔标志的一条宽横杠。办公室里,地上是一层柞木地板,四周镶着一米多高的柞木墙裙,东面墙上挂着一幅长方形玻璃镜框,镜框里是苏联领导人斯大林穿着灰色元帅服的彩色画像。画像下面,靠墙放着四只铁皮保险柜。保险柜前面是一张橡木写字台和一只橡木高靠背椅,办公桌前面一侧放着两只单人沙发和一张橡木茶几,对面一侧放着一张长沙发和一张橡木茶几。办公室南面是两扇玻璃窗。
这天,联络处主任古谢夫――一个身材粗壮、下巴很宽、一身深棕色华达呢西装的中年男人坐在写字台前查阅一份材料,门铃响了,他就说了一声,“请进来。”
一个身材细长、五官标致、金发披肩、穿着一身浅蓝色西服华达呢西服套裙,脚穿棕色长筒高跟皮靴的年青女子走了进来,她一手握着挎包肩带,一手托着一件灰色女式貂皮大衣,她是苏联新闻社记者薇拉?杜曼诺娃。
“您好,主任同志。”杜曼诺娃一进来就打招呼。
“您好,薇莎同志,有事吗?”古谢夫停止翻看,抬起头喊着薇拉的爱称。
薇拉把大衣挂在墙角的挂衣架上,走到写字台跟前,虽然屋里就她两人,但她出于苏联外交人员特有的警惕性,还是小声说:“我今天和瓦夏、舒拉在南京新街口游逛购物,一个穿便装的中国小伙子走近我,说他是中国国军42集团军的参谋,遵照他们司令官胡腾霄将军的派遣,把胡将军写的一封书信交给我,希望我把信转交给胡将军的老师,现任我国武装力量总参谋长华西列夫斯基元帅,还说如果苏联政府愿意帮助胡将军,可以跟胡将军的代表,42集团军副司令魏友斋将军联系。魏将军这些天一直在南京,住在国防部第三招待所,名义上是找国防部为42集团军补充物资,实际上就是代表胡将军,准备跟苏联政府联系。”
说着,薇拉打开挎在肩上的黑皮挎包,掏出一个牛皮信封递给古谢夫。
古谢夫接过信封,发现信封是封死的,信封上用俄文写着“致华西列夫斯基元帅”。
古谢夫撕开信封,取出一份折叠起来的信纸和一张黑白照片。他打开信,上面是用俄文写的,内容是――
尊敬的老师,苏联元帅华西列夫斯基同志:
我是您从前的一位中国学生康斯坦丁?胡,中文名字是胡腾霄。
记得1925年,我在基辅军校学习期间,您作为兼职教员曾来军校给我们中国学生上过课,课程是协同战术,虽然上课时间只有三个星期,但是您渊博的学识,出色的讲课技巧、极富感染力的谈吐艺术,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后来,我们中国同学下部队见习,碰巧又是在您任团长的142团。见习期间,我有幸与您接触更多,您作为领导干部,却非常谦虚,友善,对人十分和蔼亲切,没有一点领导架子。我们见习期间有谁出了差错,您批评我们的语调都是那么柔顺慈祥,从来没有过粗鲁凶暴,您的高尚人品让我至今难忘。记得我们见习期满,您在送别我们时握着我们的手说过,你们的祖国正在遭受帝国主义和国内反对派的压迫,你们要用学到的军事本领投身解放祖国的伟大事业。将来,中国革命的胜利就靠你们这些人了。
回国以后,我一直牢记您的嘱托,致力祖国人民的解放事业。但是,由于众所周知的复杂原因,这一理想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得到实现。现在这个机会来了,黄淮地区的人民强烈渴望和平民主。我想争取在黄淮海地区首先获得人民革命的胜利。如果条件允许,就进而推动中国其他地区革命陆续响应胜利。如果条件不允许,我就尊重黄淮海人民的意愿,率先建立一个依照伟大的革命领袖列宁斯大林勾画的那种真正布尔什维克的人民共和国。
但是,仅靠我目前的力量,在黄淮海地区建立这样的人民共和国,还有许多实际困难。因此,我诚恳地请求老师,并转告伟大的革命领袖斯大林大元帅,为了黄淮海人民的解放,请苏联共产党和苏联政府想援助蒙古和新疆的人民革命一样,在人力物力上向从事布尔什维克革命事业的黄淮海人民提供必要的国际主义援助。如果黄淮海人民的革命得以成功,无疑也将极大的有益于伟大的苏联人民。
在过去二十年里,苏联人民为中国革命事业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很多苏联革命者还为此牺牲了宝贵的生命。但是,苏联人民的这个巨大牺牲正面临着被断送的危险。国民党顽固不变的反苏本性是众所周知的,他们现在正更加紧密的投靠美帝国主义,一旦国民党完全控制中国,他们会比从前更加疯狂的反苏,甚至比欧美帝国主义国家还要提高五个八度。中国共产党现在的掌权人又在极力排挤以王明同志为代表的从苏联回来的党内健康力量,越来越偏离马列主义的正确轨道,正在滑向民族主义的深渊。为了不使中国变为帝国主义和反动派、民族主义势力危害苏联的前进基地,苏联方面应该采取必要行动,迅速制止苏联二十年心血被断送的危险。而援助黄淮海人民的革命事业无疑就是其中的一项必要行动。
衷心地希望苏联政府早日援助黄淮海人民的革命事业。
真诚地向您,同时也向伟大领袖斯大林大元帅以及伟大的苏联人民致以布尔什维克的敬礼,
紧紧地握住您的手
您的学生康斯坦丁?胡
古谢夫放下信,又看着照片,照片上是几个男人穿二战之前苏联红军军服的合影照,中间一个一看就是个苏联人,两边分别是两个中国人。照片的相纸很白,画面色彩也很清晰,明显的是新近冲洗的。照片背面还有一行手写的俄文“华西列夫斯基元帅左边第一人就是我,康斯坦丁?胡。”
古谢夫放下照片,拿起桌上一部红色电话机,这是联络处的内部电话,他摇了摇摇把,说:“给我接马尔托夫,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吗?你马上到我这里来一下。”
几分钟后,一个穿灰色哔叽西装的高个子男人走进屋里,他三十多岁,眉毛很重,耳朵很大,他就是马尔托夫。他的公开职务是联络处的主任助理,实际上,他是苏联红军总参谋部侦察总局的上校,负责联络处的对外情报工作。
第一零八章 苏联人不理睬胡腾霄(增补版)
马尔托夫一进门就跟古谢夫和薇拉打招呼,“您好,主任同志。您好,薇莎。”
两人也同时跟他打招呼,“您好,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您好,亚佳。”
古谢夫把信和照片递给马尔托夫,“请您看看这封信和照片是怎么一回事?”
马尔托夫拿着信和照片坐到写字台前的长沙发上低头看了起来,薇拉也也随即坐到他的跟前。
过了一会,马尔托夫起身走到古谢夫跟前,微笑着说:“这个胡将军说起在我国留学的情况是真实的,我在莫斯科见过当年来基辅军校学习的中国学员的所有档案。”
他指着照片说:“照片里的四个中国人除了胡将军以外,站在华西列夫斯基元帅右边的中国人一个叫刘瑞真,回国不久就投奔了蒋介石,现在是蒋介石军队的一个军长,另一个叫田秀德,俄文名字叫吉洪诺夫。他在1927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还在莫斯科与一位俄罗斯姑娘结了婚,生有一个女儿。1932年,田秀德离开苏联回国,现在他在满洲的中共军队工作。胡将军旁边那个中国人姓赵,回国后就下落不明了。”
古谢夫托起下巴,思考着说:“看来这个胡将军没有撒谎,想不到离开苏联二十年了,他的俄文基础还没有丢掉。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回复胡将军呢?是不是先上报给华西列夫斯基元帅呢?”
马尔托夫又回到沙发上,摆摆手说:“帕维尔?米哈伊洛维奇,我很遗憾的告诉您,据中共的广播电台的最新报道说,昨天夜里,胡将军在一次战斗中被中共军队打死了。也就是说,现在跟胡将军的联系只有通过上帝来帮忙了。”
薇拉眨着蓝眼珠子,“可是胡将军的代表魏友斋将军现在还在南京,胡将军的信里还提供了跟魏将军联系的方式,魏将军还在等待我们的答复呢。还有,胡将军虽然死了,但是他的部队不会都覆灭吧?”
马尔托夫笑了,“据我的中国情报员最新提供的消息,胡将军的第一师、第三师大约七千多人今天凌晨逃到了***军队占领区。中国的军阀部队历来只服从他们自己的长官或者长官的亲信,***中央军的军官根本无法完全控制他们,胡将军这两个师今后只能交给魏将军指挥。从这一点来说,我们可以跟魏将军联系,但是请注意,魏将军从未来过我国,根本不会俄语。那么他对苏联会有多深的感情呢?”
说到这里,马尔托夫的神情又凝重起来,“不仅魏将军,就是会说流利俄语的胡将军,据我看,他对苏联的感情其实也是很冷淡的,他现在向我国求援不过是他这个军阀的一种生存战术而已。用中国人的话说,这种人有奶便是娘,谁给他好处,或者他需要谁的好处,他就投奔谁。今天,他需要我们苏联的好处,就来投奔我们苏联。但是,明天如果美国人拉拢他,他又会毫不客气地踢开我们,再去投奔美国。鉴于我们过去有过援助新疆军阀盛世才,最后却被盛世才踢开的教训,我认为,就是胡将军现在亲自来求援,我们都不要理睬他。”
薇拉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仰起脸点点头,晃了晃细长的脖子,“亚佳说的有道理,可以设想一下,我们就是帮助了胡将军,胡将军就可以在黄淮海建立一个脱离中国的布尔什维克政权了吗?”
说到这里,她那晶莹剔透的蓝眼珠子绽放出宝石般的亮光。“应该看到,黄淮海不同于汉人极少的蒙古,也不同于汉人人口不占人口总数优势的新疆,我们帮助这两个地方脱离中国的人民革命是可行的。但是,黄淮海几乎都是汉人,现在又是***和中共重点争夺的主要战场。胡将军的部队最多只有两万人,他在这里几乎没有什么支持者,他要在这里建立一个脱离中国的新政权,就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古谢夫低头思考了好大一会,然后抬起头笑眯眯地说:“那么,就这么定了,不理睬胡将军的代表,也不把胡将军的信上报华西列夫斯基元帅。”
马尔托夫和穿上大衣的薇拉走出古谢夫办公室以后,对门口的卫兵点点头,就手挽手向楼梯走去,一到楼梯口,迎面遇见一个穿竖领白色上衣黑裤子的中国人。他三十左右,个子不高,小眼睛、黑皮肤,两手端着一个托盘,盘里放着一个带握把和嘴子的铝制咖啡壶和四个白瓷咖啡杯,他叫王二,是***政府外交部派到联络处工作的服务人员。王二跟马尔托夫和薇拉点点头,接着走到站岗卫兵跟前,向卫兵点点头说:“这是主任要的咖啡。”
卫兵没有说话,只是按了一下门铃,听屋里传出“请进来”的声音,就打开房门。
王二端着托盘走进屋里,满脸堆笑地对坐在写字台后面的古谢夫说:“主任,您要的咖啡煮好了。”见古谢夫对他点点头,就走到写字台跟前,把托盘放到桌上,拿起咖啡壶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递给古谢夫。
王二拎着托盘转身要走,就听背后的古谢夫喊道:“王,你等一下。”
王二转回身子,见古谢夫端起杯子慢慢喝着咖啡,一边打量着房子,一边慢吞吞的说着不标准的中国话:“王,两扇窗户上的窗帘摘下来拿去洗一下,同时再换上新的窗帘,窗户上的玻璃、墙裙,以及墙上斯大林同志的画像要擦洗一下,给这几盆花浇一下水,给金鱼缸喂一些鱼饲料。哦,这个废纸篓里的杂物满了,你拿去倒掉吧。”说着,古谢夫指了指写字台跟前的废纸篓。
王二弯了一下腰,恭敬地回答,“是。”
古谢夫又喝了几口咖啡,然后起身说:“我有事出去一趟,两个小时以后回来,在我回来以后,我希望你把我吩咐的事情都干好。”
王二再次恭敬的回答,“主任请放心好了。”他随即取下墙角挂衣架上的黑色雪花呢大衣和黑呢礼帽和白色羊毛围巾,双手递给古谢夫。古谢夫喝完杯子里的咖啡,穿戴完毕后,出去了。
王二走到窗前,开始摘下窗帘。
写字台的所有抽屉、门都已上锁,光滑的桌面上,除了刚才王二放的咖啡壶和咖啡杯,摆了三部分别是红白黑三种颜色的电话机,一些钢笔铅笔、墨水等办公文具,还有几本码放整齐的中文版苏联对外宣传杂志《苏联画报》,苏联外国文书籍出版局出版的中文版《联共党史简明教程》、《斯大林论苏联伟大卫国战争》、《苏联底军队》(作者注:1943年出版的该书中文版封面即是如此,当时中国人写文章“的”“底”不分,外国出版的中文书籍也受此影响。),书籍旁边还放着一本深灰色硬纸板封面的相册。
第一零九章 挂钩信落到国民党手里(增补版)
金堰,江北行营大楼,这天,陈墨崧正在办公室里与文达、严光喜、林溪、蒋安邦一起会谈的时候,大门开了,行营督察处处长熊炜夹着黑皮公文包走进来。
陈墨崧一见熊炜来了,就问道:“熊处长,有事吗?”
熊炜对坐在沙发上的文达等人努努嘴,陈墨崧就从高背椅上站起身,对文达等人说:“你们先等我一会儿。”随即把熊炜带进休息室。
进了休息室,熊炜关上房门,凑近陈墨崧,小声说:“陈长官,那个胡腾霄完蛋前居然还想投靠苏俄,这是他用俄文写给苏俄的挂钩信,我们把信翻译成中文。哦,还有一张他早年在苏俄留学的照片。”说着,熊炜从皮包里掏出一份信件和三张照片。
陈墨崧接过来,其中两张照片是胡腾霄手写俄文挂钩信原件的拍照,另一张照片是青年胡腾霄跟华西列夫斯基等人的合影,那份用订书机装订的信件的第一页和第二页都是胡腾霄俄文挂钩信的打印件。他不懂俄文,又翻了一页,上面是中文打字机打印的翻译内容。
陈墨崧看完挂钩信,皱着眉头说:“这些东西不会是伪造的吗?”
熊炜笑了,“这些东西是我们保密局安插在苏俄联络处的弟兄从联络处主任办公室的废纸篓里发现的。您想想,挂钩信里提到的胡腾霄和那个苏俄元帅从前的交情,如果不是当事人,任何局外人,包括现在联络处的那些苏俄特工谁能知道?就是想编,恐怕都编不出来吧?也许苏俄觉得胡腾霄已经死了,也许觉得扶植胡腾霄这种人成功的希望不大,总之苏俄没有理睬胡腾霄,把这些东西都扔进废纸篓里。胡腾霄挂钩信和照片的原件现在都保存在国防部保密局本部那里,现在给您看的是翻拍翻印的。”
陈墨崧拉开房门,和熊炜走出来,把照片和挂钩信送给文达,阴沉着脸说:“怎么样,我就说胡腾霄喂不熟吧?他临死前居然跟苏俄挂上了钩。我先前说胡腾霄可能会投靠苏俄,原本只是臭臭他,想不到他还真的就去投靠苏俄了。”
文达等人依次传看完挂钩信和照片后,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沉默了好一会儿,严光喜才吁了一口气说,“幸亏共军把胡腾霄给收拾了,不然,这家伙如果活着,还有一点本钱,真不知道,以后会出什么情况呢?”
林溪愤愤地说:“胡腾霄的人都是脑后长反骨了,应该解散他的部队,他的那些人要么遣散回家,要么分散安插到各部队,把魏友斋抓起来。”
其他人也都点了点头。
陈墨崧转了转眼珠子,摇了摇头,笑了,“那些都是下下策,会把他们逼得狗急跳墙,那样共产党就好看笑话了,那样也不利于目前仍在共军那里的前国军官兵投诚归来。今后对胡腾霄那些人还是怀柔为主,要叫他们知道,今后的唯一出路只有效忠党国。先前给他们的42集团军番号暂时留着,对魏友斋要训导一番,然后还让他作为副司令统率部队吧。”
金堰西城区有一片红砖院墙,大院里建有三栋三层红砖青瓦、人字形斜坡屋顶的大楼以及三栋同样材料和结构的平房,这里就是金堰女校。
这天,一辆吉普车开进女校,在北边第一栋平房跟前停下,从车里走下尚小琴,她那乌黑的头发盘在头顶,穿着黄呢子大衣,内穿蓝绸旗袍,脚穿棕色高帮高跟皮鞋,她沿着平房走廊通道走进东边第一间屋子,这是董事长肖美玉的办公室。
肖美玉的办公室地面是砌着平整的水泥地板,四周墙角砌着水泥墙裙,墙裙上砌着洁白的石灰墙面。屋内陈设倒也十分简单,一张朝向东边的三抽屉两柜子的办公桌,一把高背藤椅,四把木制扶手椅,一只文件柜和一只书柜,另外就是一些办公和生活用品。地中央放置的一个圆形炭火铜盆闪着淡蓝色火苗,散发出阵阵热气。此刻,肖美玉的头发盘在脑后,穿着翻领长袖深棕色连衣长裙,脚穿黑色长筒高跟皮靴,两手抱在胸前。旁边站着身穿黑色皮夹克、灰色长裤和脚穿黑皮高帮高跟鞋的高元丽。
尚小琴一进来,肖美玉就瞪着眼对她吼道:“尚小琴,你们中统真是一群废物!侦察冯滔这么长时间了,居然没有发现冯滔早就跟苏俄勾搭上了。”说着,她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张黑白照片给尚小琴晃了晃,又朝桌上狠狠地一摔。啪,照片落到桌上发出了响声。
尚小琴拿起来一看,原来是身穿深色西装的冯滔一手拎着高脚酒杯和两个穿浅色西装的外国人站在一起,看神情,三个人像是在交谈,背面墙上挂着一面大幅的苏联锤子镰刀国旗。
尚小琴看照片的时候,肖美玉眯着眼睛,挖苦道:“尚小琴,你这中统女将在侦察冯滔的时候,是不是被冯滔迷住了?公事都忘了,光想着怎么勾引冯滔上床了吧?”
尚小琴把照片往桌上一丢,翻着眼皮,冷笑一声说:“肖美玉,别说话这么损,不管怎么说,我跟冯滔压根就没有上过床。而你,堂堂的军统女上校,却是跟冯滔上了一年多的床。要是你的肚皮争气的话,或许跟冯滔生的小崽子也都有两个了吧?”
“你……”肖美玉立刻眼睛瞪得溜圆,高耸的胸脯像气泡似的,急剧地一鼓一收。面对尚小琴的反唇相讥,她干气却说不出话。
高元丽慌忙摆着两手,堆出笑脸,“肖专员,尚小姐,大家现在都不要扯男女风月的事,现在还是谈公事要紧。”
两个人听见这话,紧绷的面孔都有点放松了。随即,高元丽斜眼瞅着尚小琴,歪着嘴,一脸的坏笑:“这照片是熊处长拿来的,照片上的外国男人一个是苏俄联络处现任主任古谢夫,另一个是主任助理马尔托夫。请尚小姐回答一下,冯滔跟苏俄挂钩是怎么一回事?他在1943年的突然神秘失踪是不是跑到苏俄那边了?你们中统不是最先开始侦察冯滔的吗?为什么你们对此却一无所知呢?”
尚小琴冷笑了一下,“这么说,肖美玉女士现在名义上还是金堰女校董事长,其实已经以保密局上校专员的身份出山了?”
肖美玉冷漠地歪歪嘴,没有吱声。
尚小琴拿起办公桌上的一部电话机,拨了一个号码,说:“喂,是市党部吗?我是南京江宁先生的朋友尚小琴,请你们马上把资料室保存的重庆出版的《新华日报》1943年元旦增刊找出来,立刻派人送到金堰女校来。”
肖美玉和高元丽听见这话,眼皮一跳,但是没有说话。南京江宁是中统一位高级特务的代号,尚小琴这是在用南京江宁的名义发号施令,她的中统女将牌子果然不是虚的。
打完电话以后,尚小琴斜眼瞅了肖美玉一下,阴阳怪气地说:“肖董事长也太不仗义了,我上你这里来,也不请我坐下喝喝茶。”说着,她把手提包往桌上随手一丢,脱下大衣挂到墙角的挂衣架上,捋了捋前额上的弯曲刘海,整了整套在旗袍外面的白羊毛线衣,走过来一屁股坐到一张扶手椅上,拿起桌上的一个紫砂茶壶给一只白瓷茶杯倒茶,然后,直接拿起茶杯慢悠悠的品着茶。
第一一零章 冯滔是苏联情报员吗(增补版)
肖美玉狠狠地瞪了尚小琴一眼,坐到高背藤椅上,然后给高元丽使个眼色,高元丽也坐到另一张扶手椅上。尚小琴此时翘起了二郎腿,一边品茶,一边晃着腿。她那套着长筒白丝袜的修长白腿从旗袍开叉处暴露出来,再经过有节奏地晃动,愈发显得妩媚性感。
半小时以后,一个穿黑色中山装的小伙子开着吉普车来到学校停下,下车后走进肖美玉办公室,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掏出一张报纸递给已经放下二郎腿的尚小琴,然后出去了。
尚小琴把报纸往肖美玉桌上一丢,歪着头说:“肖专员请看看这张报纸吧。”
肖美玉拿起报纸一看,报纸颜色已经发黄,报头处印的“新华日报元旦增刊”还依旧清晰。头版头条是报社评论员写的述评文章《喜看同盟国走向胜利转变的一九四三年》,下面一条是《日寇华北治安区连续“治安恶化”》,再下面的一条是《苏联驻华联络处举办新年酒会》。
这篇报道说,苏联联络处今天举办新年酒会,重庆各界人士一百多人应邀出席。酒会上,联络处代理主任古谢夫介绍了苏联红军最近在斯大林格勒地区取得的一系列辉煌胜利,与会来宾对苏联红军将要赢得斯大林格勒大会战的最后胜利感到欣喜和钦佩,并说苏联红军的胜利也是对中国人民的抗战走向最后胜利的极大鼓舞和支援。这篇新闻的文字内容下边登有一张照片,照片左边(作者注:当时报纸文字排列都是竖行排列,从上到下,从右到左)还有一行文字说明“苏联联络处代理主任古谢夫、秘书马尔托夫与部分到会来宾亲切交谈”,照片上,古谢夫、马尔托夫和冯滔位于画面中间,三个人的两侧各有几个中国人,背面墙上挂着一幅苏联国旗。
肖美玉赶紧拿起那张照片跟报纸上的照片一对照,发现了名堂,二者其实是同一张照片,而肖美玉掌握的照片上的画面范围只是限于报纸照片画面中间的古谢夫、马尔托夫、冯滔三个人。
尚小琴又翘起了二郎腿,洋洋得意地说:“肖专员,现在明白了吧?冯滔当时不过是作为重庆文艺界名人参加了苏俄举办的一个酒会,那时我也作为中央日报记者参加了。冯滔不会俄语,那个古谢夫当时说不好中国话,会说中国话的马尔托夫就给他们当翻译。当时参加会谈的有好几位中国人,谈话内容都是纯粹的所谓中苏友谊,根本不涉及其他问题。在报纸照片的中国人里,有一位还是我们中统的人。”
说到这里,她又晃动起她那性感的白腿,“噢,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们他当时的确切位置。听肖专员的意思,我们中统愚蠢得连纯粹的礼节性聊天与挂钩接头都分不清吧?”
肖美玉尴尬得咧了咧嘴,随后又说:“据我们所知,那个马尔托夫可是苏俄的高级特工啊。”
尚小琴继续晃着二郎腿,笑了,“他是王八蛋都不要紧,关键是冯滔从来没有单独跟任何一个苏俄人士碰过头。不要以为就你们军统知道马尔托夫的真实身份,我们中统早就知道了。苏俄在我国有个秘密情报网,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这个秘密情报网里的中国人,有很多就是他们直接发展的情报员,这些人只接受苏俄直接领导,跟中共并不发生横向联系。也就是说,连中共方面都不知道这些人的真实身份。但是,这些事跟冯滔一点瓜葛都没有。”
说到这里,尚小琴停止了白腿晃动,斜眼瞅着肖美玉,“怎么?肖专员第一次看见冯滔跟苏俄高级特工在一起的照片,就以为他是苏俄的秘密情报员呀?”
肖美玉尴尬地点点头,“尚小姐不知道,这张照片是我们安插在苏俄联络处的内线最近从联络处主任的一本相册里翻拍到的。”
尚小琴放下二郎腿,仰起头,再次笑了,“苏俄驻华机构对所有的中国人都像防贼似的防范着,那本相册如果能被你们的人翻拍到,肯定是狗屁保密价值都没有。我以中央日报记者的身份采访苏俄联络处主任,他的办公室故意在明显位置摆放着苏俄公开出版的书籍和报纸杂志,有的还是中文版的,这些出版物都可以叫中国人拿走的。我见过苏俄记者薇拉小姐的一本相册,除了苏俄和中国的风景照、人物照,什么秘密也没有。”
这会儿,尚小琴又翘起二郎腿,看着肖美玉,挖苦地说:“肖专员,你还以为,苏俄联络处主任一时大意了,就无意中暴露了他们的中国情报员的照片啊?告诉你,你们军统可以说自己是笨蛋,但是绝不可以说苏俄特工是笨蛋。在这个地球上,还没有谁敢说苏俄特工是笨蛋的呢。哦,告诉你们的伙计,以后在搞苏俄的情报时多弄些有价值的硬通货,别老是弄一些不值钱的大路货应付差事。”
肖美玉苦笑了一下,耸了耸肩膀,没有再说话。高元丽瞅瞅尚小琴,又瞅瞅肖美玉,一时也没有说话,嘴巴咧着,目光呆滞。尚小琴继续一边品茶,一边晃动着二郎腿。
南京,苏联联络处主任办公室,虽然是白天,厚厚的窗帘却有意把窗户遮盖的严严实实,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灯发出雪白的亮光。马尔托夫从皮包里拿出几张照片递给古谢夫,得意地说,“正如薇拉同志怀疑的那样,这个王二果然是个密探。不过他绝没有想到,他窃取我们机密的行动全部被我们隐藏在暗门里的同志拍下来了。”
古谢夫接过照片一看,上面都是王二拿着微型相机对着写字台上打开的那本相册进行翻拍的情景。看着这些照片,古谢夫也笑了。
坐在沙发上的薇拉问道:“那个王二既然是国民党政府特工部门的密探,要不要找个理由,比如给他设计一个偷东西的圈套,然后借机把他赶走呢?这样,国民党政府特工部门就不会想到,王二是密探身份暴露了才被我们赶走的。”
古谢夫摇了摇头,说:“不能赶走,按照国民党政府外交部与我们联络处签订的合作协议,我们不能拒绝他们外交部派来的服务人员,如果赶走了王,他们还会派来新的密探。也许这个新密探比王更难对付。所以,现在留着这个王,我们倒是可以很好地利用他,让他不知不觉的为我们做事。”
马尔托夫和薇拉互相瞅瞅,然后一起看着古谢夫,点了点头。
古谢夫又问道:“胡将军的叛逃,对中共是否会有很坏的影响?”
马尔托夫笑道:“胡将军叛逃后,中共军队并没有再出现类似的军官率领士兵叛逃的事件。现在,他已经被中共军队击毙,这种叛逃事件就更不容易发生了。昨天,黄淮海的国民党军队向鲁河县的中共军队阵地发动进攻,在遭到中共军队的正面阻击后随即停止了进攻。目前在整个战线上,双方都处于守势,形成僵持局面。除了黄淮海战场,其他战场现在也都是僵持状态”
古谢夫听后,眯着眼睛点点头说,“很好,国民党与中共现在形成僵持状态,对于我们苏联最为有利。”
鲁河县牛头镇,黄昏,太阳在向西边的地平线缓缓下沉,天色开始黯淡起来,无形的西北风裹挟着有形的灰尘、树叶、纸片、布条在空中上下翻滚,还不是发出呜呜的响声。
刘雁、徐励、陈书香走出西厢房,看见几张纸片晃晃悠悠地从空中落到院子里,就好奇的弯腰拾起来看看,这些纸片都是朝共军阵地空投的诱降传单。
“咦,怎么没有那两个妓女的裸体照片了?”徐励翻着传单,觉得很奇怪。
刘雁也看出了名堂,“哟,胡腾霄呼吁共军官兵投诚的内容也没有了。”
陈书香眨了眨眼,“情况变了,诱降传单的内容也跟着变了。”
通通通,远处传来沉闷的响声,这是蒋军炮兵在对共军阵地打冷炮。与前几天打冷炮杀气腾腾不同,这次炮击显得似乎有气无力。
第一一章 两个美国人谈“老”(增补版)
一辆黑色小轿车奔驰在南京大街上,值勤的国民党交通警察看见车头插着一面星条旗,慌忙亮开绿灯放行,汽车一路畅通无阻,最后开到一片钢筋混凝土结构的西式庭院跟前停下,门口站岗的两名美国海军陆战队员立正敬礼,并打开大门。汽车开进院子里停下,从前排下来一个美军上尉,他走到后排,打开车门,里面走出巴尔高特。他快步走进一栋白色楼房一楼,大厅门口一个黑人仆役引导他走到西侧一扇房门前,开门让他进去。
一个六十多岁,须发斑白,脸型瘦长,穿黑色华达呢双排扣西服的美国老者坐在考究的樱桃木写字台前正低头写材料,他的背后靠墙放着一面卷起来的星条旗。星条旗旁边是两只涂绿漆的钢质保险柜。墙的上方挂着一个用桃花木做成的美国国徽。他是美国驻南京联络处主任本杰明?雷纳德。这时他发现有人来了,就抬头瞅了来人一眼。
“您好,主任阁下。”巴尔高特一边向他敬礼一边打招呼。
“您好,将军阁下,请坐吧。”雷纳德向他点下头。
巴尔高特坐到写字台对面的棕色呢绒长沙发上,长沙发前面是一张玻璃茶几,茶几两侧各放一张棕色呢绒长沙发。那个黑人仆役端着一杯咖啡走进来,把咖啡放到茶几上,然后退出。
巴尔高特注意到雷纳德的办公室带有浓厚的中西合璧特点。东墙靠墙是四只枫木多层书架,南边两书架里陈列着外文书籍,北面的陈列着中文书籍,一些书籍还是用中国传统的深蓝色布面书匣包装着。书架上面挂着两幅中国山水画横幅。西墙靠墙放着一只多层枫木博古架,里面陈列着精致的中国陶瓷工艺品和山水盆景。博古架上面挂着四幅中国古诗条幅。博古架旁边是壁炉,壁炉过去是一张橡木条桌,上面放着一台美国造收音机。
“主任阁下,我今天找你,是希望抛开官方身份,就我们共同感兴趣的问题进行一次坦率的私人谈话。”巴尔高特一边拿汤匙搅着咖啡一边说,“本,你不会反对吧?。”
“我很高兴你称呼我的爱称,巴勒,我很愿意与你进行这种谈话,请吧。”雷纳德继续低头写材料。
“本,我听说你有很多中国朋友,他们喜欢称你雷先生,有的干脆喊你老雷。”他特意用中国话说“雷先生”“老雷”。他在中国工作生活多年,会说流利的中国话。见雷纳德点头,他就狡黠地挤挤眼睛,“请问,老雷译成英语怎么说,是说oldlei还是olei?”
“那你必须喊olei,如果你喊我oldlei,我就控告你侮辱我的人格!”雷纳德这时突然停笔,抬头冲他一瞪眼。
“奇怪,中国话‘老’在英语里就是old的意思,您为什么却不接受oldlei?”巴尔高特喝了一口咖啡,故意装出惊讶。
雷纳德拿起笔,继续低头写材料,“在英语里,old除了表示老,还有陈旧、过时、淘汰的意思,就是说,old在英语里是个贬义词。而在中国话里,老除了表示年龄很长之外,还有成熟、丰富的意思,老象征着经验、技术、尊严和地位。比如老臣、老师、老兵、老乡、老将军,老英雄、老先生,噢,国民党、共产党都有老党员、老干部、老部队。”他用中国话说出一连串的“老”字。
“您说得对,可是,我也听中国朋友说,中国人特讨厌老奸巨滑、老于是故、老油子、老痞子、老土匪,噢,还有老流氓!对吧?老雷。”巴尔高特又用中国话说出一连串的“老”,然后喝了一口咖啡,奸笑了一下。
“这恰恰说明老在中国人心目中的地位和身份,即便是老土匪、老痞子、老流氓,都比新同行老谋深算、老成、老练、老辣、老道!”雷纳德停下笔,抬起头看着巴尔高特,微笑起来,“亲爱的巴勒,你到我这里,好像不仅仅是为了探讨老在中西两种文化中的差异吧?”
“当然,用中国人的老话说,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巴尔高特先说了一句中国话,他发现,中国话“老”翻译成英语无法准确表达愿意,于是他在提到带“老”的词语时就直接用中国话说出来。雷纳德也是如此。这会儿,他把咖啡放在茶几上,翘起了二郎腿,“本,您还记得去年11月,我和您的一次谈话吗?”
“噢,我记得,当时你说我们可以用武力消灭共产主义势力。我没有马上反驳你,只是对你说,你的大胆假设非常好,但是这需要小心求证。”雷纳德微微一笑,“怎么,将军现在有什么可以求证的证据吗?”
“当然有,”巴尔高特站起来,背着双手,晃着脑袋,“我今天刚从云州来,四天前在云州,我亲眼看见了一支中共军队向政府军投诚的全部过程,一万九千零一名军官和士兵站在一起,场面太壮观了!据政府军的军官说,这么多人集体投诚在中共历史上还是头一次,今后还将有更多的中共军队投诚。这就说明中国共产党在中国政府军强大的军事打击下已经分裂瓦解,正在走向失败。”
雷纳德端起写字台上的咖啡喝了一口,斜眼瞅了他一眼,摇了摇脑袋,“噢,你说的就是那个胡腾霄吧。我提请你注意一点,他的部队并不是共产党的老部队,他的投诚对共产党有些反面影响,但不是灾难性的。另外,我刚得到一份最新消息,今天凌晨,他和他的部队已经被共产党消灭了。这说明,共产党并没有陷入全局性的混乱和溃败,他们依然能控制住整个局面。”
他放下咖啡,起身走到巴尔高特面前,拍拍他的肩膀,“我有好几位中国知识分子朋友,他们在政治上是支持蒋介石的,前几天,他们告诉我,他们分析了一下当前的战局,认为蒋介石不可能赢得全面胜利,最好能立即停战。他们的看法,我是赞同的。为了我们美国的利益,我们应该支持停战。所以,我正在写一份呼吁蒋介石先生接受停战的备忘录。”
巴尔高特咂了咂嘴,有些不服气,“本,我仍然认为中国共产党正在走向失败,赞成这个观点的除了胡将军,还有另外一些中共人员,用共产党的话说,他们可都是共产党的老骨干。”
雷纳德走到写字台跟前,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你说的是汪静方吧?这只是一个个别现象。巴勒,你刚才说起老奸巨猾,但是你还没有真正了解中国人说的老奸巨猾,现在我请你看看一份文件。”说着,他从写字台上拿起一个文件夹,递给巴尔高特。
第一一二章 胡腾霄还向美国求援(增补版)
巴尔高特打开文件夹,第一页上贴了三张照片,分别是胡腾霄与华西列夫斯基的合影照、胡腾霄写给苏联的挂钩信的拍照,翻过这一页,后面是一份用订书机装订的信件,信件第一第二页是打字机打印的胡腾霄俄文挂钩信内容,第三第四页是打字机打印的中文翻译内容。这份信件与陈墨崧看到的那份信件一模一样,连纸张和格式都一样。
巴尔高特懂中文,看完信件以后,他抬头问雷纳德:“这些东西是从哪来的?”
雷纳德坐到高背椅,得意地摸了一下胡子,“二战时期,海军情报军官梅乐斯等人与国民党政府军统局成立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很多军统特工因此成为梅乐斯的学生。二战结束后,中美合作所撤销。但是很多军统特工与我们美国的特殊联系却继续保持下来。这份信件就是现在在保密局任职的一位梅乐斯学生背着保密局私下提供给我们的。据这位梅乐斯学生说,俄国人大概觉得胡已经死了,帮助胡的残余部队又有极大风险,就把信件和照片扔进了废纸篓里。”
巴尔高特把文件夹放到茶几上,笑了,“真是难以置信,胡竟然想要投靠俄国?而且,他还看出来斯大林并不希望国民党或者中共完全统一中国,呵呵,他很会揣摩俄国人的心思,真是老奸巨猾。”
雷纳德又拿起一个信封,晃了晃脑袋,“就凭这点说胡老奸巨猾?将军,你对胡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再看看这个。”
巴尔高特把文件夹放到写字台上,接过那个信封,坐到沙发上取出信看了起来。
信纸有三页,是用中文写的――
雷先生大鉴:
在下胡腾霄贸然打扰。多年不见,先生别来无恙。
还记得1937年5月,在下去北平探访亲友,也顺路慕名来新燕大学登门拜访先生,与先生有过一次倾心长谈。那此会谈让我受益匪浅,至今难忘。
我记得,先生当时说过,中国这片古老的土地就是缺乏民主的空气,导致中国几千年来一直就是无休止的循环往复的改朝换代、宫廷政变、军阀混战以及形形色色的革命、叛乱、暴动、起义、血腥、杀戮。先生最大的希望就是美国式民主的空气遍布中国,今后中国人民就可以告别各种血腥,从而实现历代中国人都梦寐以求的国泰民安。当时,我还不能理解先生这番话的良苦用心,今天,重温先生这段老话,我这才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今天,中国人民普遍渴望国家实现和平民主,但是国民党共产党都是置人民利益于不顾,一味谋求各自私利。国民党蒋介石集团只想建立封建专制的蒋家王朝,独世袭独裁;共产党则热衷实行俄式极权政治,甘当俄奴。我作为一个中国人,不忍心看着由于国共纷争导致人民流离失所、啼饥号寒。为了拯救祖国,为了四万万人民永远摆脱水深火热的苦难,我决心遵循先生的意愿,率先在黄淮海建立一个独立的美式民主试验区,进而再把美式民主推广到全国,让整个祖国都变成一个美式民主国家,让人民从此过上安居乐业的幸福生活。
当然,单靠我现有的力量,目前建立这样一个试验区还有极大的困难,因此,我诚恳地拜托先生,请先生转告美国政府,请美国政府对我提供必要的援助。有了美国的援助,美式民主试验区就有希望建立。试验区的成立无疑又是极大地有利于美国人民的。在试验区里,美国与此前中国历届政府签订的所有条约、协定、协议、合同都将继续有效,美国人将会和试验区所有中国人享有同等地位,而且所有美国人的利益还会得到更为优厚的保障。
在下只是一介庸夫,个人成败荣辱无足挂齿,但是,如果美式民主不能再中国大地上实现,不仅中国人民深受苦难,而且也会极大地损害美国自身利益和自身安全。这个巨大损失对于所有的美国人来说,都将是万分恐怖的空前浩劫。
期待着美国政府尽快提供援助,争取美式民主试验区的早日实现。
谨向先生真诚问安。
旧雨胡腾霄拜启
巴尔高特看完信,嘴巴张的足以吞下一个橄榄球,“不可思议呀,这个胡将军从投降国民党政府到最后被中共击毙,前后只有八天。在这八天的短暂时间里,他居然同时向两个相互对抗的国家求援!而且还是同时在美国人面前骂俄国,骂中共媚俄;又在俄国人面前骂美国,骂中共反俄!无法想象,这两种内容完全相互对立的言词会同时出自一个人的嘴巴?”
雷纳德笑了,“这不奇怪。听梅乐斯的几位中国学生说,国民党当局在先前拉拢策反胡将军的时候,许诺了很多优厚条件。但是,胡将军真从中共那边叛逃过来以后,先前的许诺一条也没有兑现,而且还被强迫立刻去打中共。这就必然会激起胡将军的失望和愤怒。既然落到被共产党和国民党都很厌恶的地步了,所以,他就很快想到了向外国求援。他很清楚,今后只有开创一个独立的政治局面,才能改变他五次倒戈形成的丑恶的历史形象。”
说到这里,雷纳德又晃了晃脑袋,“至于我们美国与俄国之间存在对抗,对于注重超级现实主义的中国人来说,投靠美国与投靠俄国、或者投靠任何一个外国,这是没有任何细微差别的。中国人有句老话,脚踩两只船。这个胡,却可以同时踩着二十只船!”
巴尔高特冷冷一笑,轻蔑地摆摆手,“这个胡虽然聪明,可还是被中共干掉了。用中国人的老话说,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过,即使他不被消灭,他也不可能在黄淮海形成一个独立局面。所以,这封求援信现在已经没用了。”
“把它扔进废纸篓里吗?”雷纳德接了一句。
巴尔高特眨了眨蓝眼睛,奸笑一声,“最近很多城市都爆发了反美浪潮,而国民党对此却没有严厉镇压。为了让国民党知道反美问题的严重后果,我看,可以找个机会把这信透漏给国民党官员,叫他们知道,胡腾霄虽然死了,但是中国还有许多活着的胡腾霄在等待我们美国的援助呢。老雷啊,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蒋先生最害怕那些割据一方的军阀背着他直接获得外国军事援助。”
雷纳德点了点头,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
第一一三章 老痞子训斥小男孩(增补版)
原来,1946年12月24日,北平发生一起美军士兵强奸一名中国女大学生的事件,12月30日,北平五千多名大学生率先举行抗议美军暴行的大游行,公开要求美军滚出中国去。短短十几天内,就有几十个城市五十万学生上街游行。让美国人没有想到的是,许多受过美国教育的知识分子也发表声明,公开支持学生运动。
这会儿,雷纳德又有些忧虑地说:“光凭一封信似乎还不能压服国民党吧?”
巴尔高特撇了撇嘴,“那我们就暂时停止对国民党的军事援助。”
雷纳德再次点了点头,随后又脸色一沉,呵斥道:“巴勒,你应该警告那些带兵的军官,要他们严格管束下面的士兵,不要再惹麻烦了。玩女人,到妓院去还不够吗?居然还跑到学校附近强奸女学生,太放肆了。巴勒,你要知道,中国人把妓女以外的女性称为良家妇女,中国人对于良家妇女,特别是未婚少女被强奸历来都是非常痛恨的。你看,一件小事惹出了一场轩然大波。”
巴尔高特歪着头,眯着眼睛,咧着嘴说,“士兵们不过是在寻求一次开心的乐趣,以打发公务之外的寂寞罢了。再说,这个反美运动肯定是中共一手策划的,故意小题大做,企图以此达到他们抹黑美国的目的。”
雷纳德敲了敲桌子,瞪着眼睛训斥道:“你说得对,中共的确是在利用一起强奸案抹黑我们美国。可是你想过没有?二次大战结束后,由于美国支持国民党,共产党就一直在寻找各种机会,极力抹黑美国,但是除了共产党员,其他人并没有跟着中共跑。但是这一次,为什么却有那么多受过美国教育的知识分子都公开反美了?”
说到这里,他抬手指着发愣的巴尔高特,轻蔑的撇着嘴,“巴勒,虽然你的中国话说得很好,但是你对中国人还是了解得太少了。在中国问题上,你还不是一个老痞子,只能算是一个小男孩。在英语里,说成年男人是boy是好话,但在中国话里,说成年男人是小男孩是骂人的。听明白了吗?我的小男孩。”
巴尔高特眨了眨眼睛,对于眼前的老痞子的训斥,他这个男孩一时不知如何说话。
龙头镇,一户农家小院的西厢房里,罗志平坐在炕头上,趴着小方桌。他对面的墙上贴了一张发黄的年画。画面上,一条肥胖的大红鲤鱼腾空跃出浪花翻腾的碧绿河面,在鲤鱼下面,是一座由四根立柱和三个梯形屋顶构成的三门式建筑物矗立水面,中间大门上面的屋顶檐下写着两个隶书字体“龙门”。河面上,其它颜色的鲤鱼也都钻出浪花,一起仰望龙门,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罗志平瞅着墙上的鲤鱼跳龙门年画,思考着昨天在这屋里跟谷雨常戈的谈话。
江淮部队北撤黄淮以后,官兵们原先持有的江淮币无法在黄淮使用,引起很多官兵不满,于是尽快兑换黄淮币成了当务之急。但谷雨认为,这只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抗战期间由于被日寇分割封锁,各解放区军事上各自为战,财政金融上也是各自为政。但是抗战胜利后,各解放区已经连成一片,全军开始统一部署联合作战。今后大兵团跨区远距离作战将成为主要作战方式,部队每到一地就得兑换新区货币的做法显然太麻烦。所以,从各解放区联系日益紧密的大趋势考虑,建议党中央成立统一的中国解放区银行,发行全解放区通用的统一货币。谷雨还把设想中的统一货币取名解放币。
谷雨的话让罗志平兴奋不已,这个设想无疑蕴含着深远战略意义。国民党1927年上台以来,其统治区从未实现货币统一。一些边疆少数民族地区和地方军阀控制区都自行发行地方货币,抵制国民党中央政府银行的法币。虽然国民党政府一再削藩,但直到抗战胜利后,仍有西藏、新疆、青海、云南、广西、山西等地还在发行使用本地货币。此外国民党统治区还有美元、英镑、法郎、墨西哥银圆等多种外币也一直流通使用。
此时,罗志平脸色涨红了,“解放区统一货币就是鲤鱼跳龙门呀!这个金融上的跳龙门要比军事上跳龙门更有战略意义哟。军事胜利保证我们在国内立足,而货币统一将保障我们在国际上立足。”
罗志平说对了,中共中央不久即下令筹备解放区货币统一的问题。1948年12月1日,在中国人打中国人的隆隆炮声中,共产党的统一货币人民币横空出世了。在以后的岁月里,人民币不仅迅速控制了国内货币市场的命脉,而且还在国际货币市场的大舞台上也叱咤风云了。现在有些人故意有选择地谩骂中国人打中国人可耻,那么,作为中国人打中国人产物的人民币,是不是也应该可耻呢?
一直沉默的常戈此时可没有罗志平这么乐观,他抬起头,歪着嘴,神情冷冰冰地,“你先别想得太远,还是先想想眼下找谁兑换黄淮币吧?我听说,黄淮边区银行已在去年十月就转移到东岳山区了。”
现在,罗志平品着常戈昨天的话,突然眼睛一亮,如果让随军北撤的江淮银行与黄淮银行合并,两家银行先搞出一个合理固定的两种货币流通兑换价,江淮币不就可以直接在黄淮流通了吗?他正在思考着,忽听外面有人喊“报告”,就应了声“进来”。
程捷夹着皮包走进屋子,他本能地关上房门,插上门闩,然后走到炕沿,小声说:“据丹顶鹤和小叶榕报告,那个胡腾霄临死前居然同时向苏联求援,但是苏联驻华联络处没有理睬他,把他写的挂钩信扔进废纸篓里。信的原件现在落到国民党保密局总部那里,这是丹顶鹤翻拍的挂钩信的照片。”说着,他从皮包里掏出来张照片递给罗志平。
罗志平看着照片,脸上没有出现情绪变化。第一师从胡腾霄那里缴获的挂钩信底稿早已经被送来,也已经翻译成中文。
第一一四章 共产党获悉胡腾霄想投靠苏美(增补版)
程捷见罗志平把照片放到炕桌上,又接着说:“丹顶鹤还说,国民党保密局安插在苏联联络处的密探还翻拍了联络处主任的一本相册,其中有一张照片涉及到冯滔,他与冯滔没有横向联系,以为冯滔是苏联的秘密情报员,就翻拍了这张照片。”
随即,他又掏出两张照片递给罗志平。
罗志平接过照片一看,都是冯滔和两个苏联人在一起的照片。就抬头问道:“怎么是两张照片啊。”
程捷笑了,“另一张是小叶榕翻拍的。她以前是在雷纳德办的新燕大学的学生。昨天,她和几位大学同学去看望雷纳德,雷纳德与他们聊天时说起他和冯滔的交往,1936年,雷纳德去上海参观了几家中学,在协和中学,雷纳德见冯滔品学兼优,就邀请他高中毕业后投考新燕大学。不知什么原因,冯滔最后没有去。雷纳德说,当时印象中的冯滔是不问政治的,但是没想到他后来却和苏联特工搞在一起,为苏联人服务。冯滔1943年如果不是被国民党秘密逮捕,那就是跑到苏联去了。雷纳德见大家都不相信他的话,就拿出这张照片,还说照片从苏联联络处搞到的,还叫大家不要外传。小叶榕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就用手提包里的微型相机翻拍了这种照片。”
罗志平皱起了眉头,“这么多人在场,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太冒失了。”
程捷笑了,“哦,小叶榕的手提包经过改装,相机藏在里面,通过包上一个小洞眼,直接触摸手提包就可以拍照。哦,当晚,雷纳德还留他们吃饭。吃完饭,那个巴尔高特进来了,他喝了不少酒,醉醺醺地说,那个被我们打死的胡腾霄居然同时向苏联和美国求援,结果苏联和美国都没有理睬他。”
罗志平吃惊地睁大眼睛,“怎么?胡腾霄居然同时想投靠两个外国主子?”
程捷轻蔑地笑了一下,随后问道:“政委,丹顶鹤和小叶榕都问起一个问题,冯滔是不是苏联的秘密情报员?”
罗志平摆摆手,爽朗地笑了。“这张照片没什么大惊小怪的。1843年元旦,重庆《新华日报》除了当天照常出报,又另外出了一期元旦增刊。增刊头版就登有一张照片,照片上除了他们三个,两边还有几个中国人在场。我那时见过这张报纸。哦,告诉你一个秘密,照片上紧挨着冯滔的中国人就是中统特务。冯滔要是跟苏联人有什么弯弯绕,国民党特务还不很快就逮捕他吗?放心吧,这就是一次纯粹的礼节性聊天。”
程捷放心的点了点头,随后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罗志平,小声说:“这是北极星和南天竹送来的情报。”
罗志平打开文件夹,发现两份情报内容基本相同,都说江北行营有两名中将过去是独立一团老人,参加过南昌起义和后来的反蒋活动,并附有他们的照片。其中一人还是大革命时的共产党员,后来因为不服上级负责人给自己的处分,一气之下脱党了。脱党五年后参加了国民党。他俩都没有出卖过跟他们认识的同志。所以,北极星和南天竹都认为,鉴于他们没出卖过共产党员,又都参加过反蒋斗争,建议组织上设法争取他们,一是让他们提供情报,二是找机会举行战场起义。
罗志平放下文件夹,从炕上走下来,两手叉腰,低头思考着说:“他俩的情况组织上早就知道,我听周副主席讲过,当时对那个人的处分是不公平的,后来中央还下令撤消处分。可惜,他当时没接到中央通知。现在想争取他俩,当然可以尝试一下。不过,你必须告诉北极星和南天竹,上级自有争取他俩的渠道。北极星和南天竹不许越厨代庖,不经组织上同意,不准在他俩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这是地下工作的基本原则。”
程捷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政委,南天竹又提出了一个私人要求。”
罗正平笑了,“怎么,又是打听冯滔的近况呀/?”
程捷摇了摇头,“不是,南天竹请求能不能跟冯滔秘密通信呢/?”
罗志平愣住了,下了炕,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然后才停下脚步,没有说话。
南天竹有点得寸进尺了。她是潜伏敌营的秘密情报人员,而冯滔却是公开的一线部队带兵人。如果两人通信,就有可能导致南天竹身份的暴露,这当然是违反了隐蔽战线的工作纪律。罗志平当然可以按照秘密工作的纪律否决南天竹的这个私人要求。
但是,罗志平却没有马上拍板否决。前几天,谷雨曾经跟他说过,我们都是信仰共产主义的,但是目前来看,好多人对于共产主义的一些基本问题存在模糊甚至错误的认识。
比如共产主义主张消灭私有制是指消灭大部分社会财富被一小部分人巧立名目地无耻占有,形成贫富两极分化的经济制度,并不是要消灭一切自私。如果要一厢情愿的硬性消灭一切自私,也就是同时消灭了劳动人民的自私。如果这样,广大人民是不会接受这样的所谓共产主义的――人们在这个社会里只有无私无偿的奉献,却不能有正当的私人要求和利益。这样搞下去,不仅劳动人民,就是众多的共产主义积极参加者最后都会泄气和反对的。谷雨由此得出结论,共产主义应该充分保障每一个人的不危害社会和他人的正当自私。(作者注,1989年以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遭遇一系列严重挫折,现在看来,除了和平演变的因素,一些当事方一厢情愿的硬性消灭一切自私是不是也是其中的一个主要原因呢?)
“保障每一个人的正当自私?”罗志平品味着谷雨的这番话,自然也就不便立刻对南天竹的这个自私轻率的予以否决了。
沉默了好大一会,罗志平晃了晃脑袋,苦笑了一下。“哎,女同志就是免不了儿女情长,这件事让我、让我先考虑考虑再说吧。”
牛头镇,蒋军74军军部大院,这天,刘雁、陈书香、徐励正坐在桌子跟前吃饭。虽然国民党方面没有把胡腾霄跟苏联挂钩的事情对外声张出去,但是他们这些内部人员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刘雁一边夹菜一边说:“胡腾霄真是一条疯狗,居然想着投靠苏俄?”
徐励扒着米饭说:“幸好共军把他干掉了,这条线也就、就中断了。”
砰砰,外面突然响起尖厉的枪声。
刘雁、徐励吓了一跳,慌忙丢下碗筷,起身走到墙边摘下挂在墙上的手枪套。陈书香期限也丢下碗筷,刚站起来,却又坐下,拿起碗筷说:“不要紧张,这不是土八路捣乱来了,是我们的哨兵不小心走火了。”
刘雁听听外面没再有枪声,就把手枪套重新挂在墙上,点点头说:“不错,这不是土八路来捣乱。”
徐励吁了一口气,也把枪套挂在墙上,然后和刘雁一起回到饭桌跟前坐下,拿起碗筷,继续吃饭。
第一一五章 国民党也知胡腾霄想投靠苏美(增补版)
金堰,江北行营,陈墨崧办公室,陈墨崧这会儿和衣躺在写字台对面的长沙发上闭目养神,雷参谋走进来,立正报告,“陈长官,据我们几支骑兵搜索队的反复搜寻,在白塔镇周围的大片盐碱地上没有发现大量脚印。就是说,没有发现共军大部队运动的踪迹。”
陈墨崧靠着沙发,没有睁眼,也没有动弹。“你要告诉我什么呢?”
雷参谋咬了一下嘴唇,“据胡腾霄逃出来的部下说,进攻白塔镇的共军是他们的王牌第一师,也就是陈长官起家的老部队。由于陈长官的失误,我们没有对这股共军发起合围攻击,结果失去了一次歼灭共军王牌的宝贵战机。”
陈墨崧顿时火冒三丈,他刷地站起来,指着雷参谋,咆哮道:“你他妈的的混蛋!居然敢揪老子的小辫子!”
雷参谋顿时涨红了脸,他愤怒地瞪圆了眼珠子,本想跟他对吵。但是马上想到自己的身份,只好咽了一口吐沫,忍气吞声但又很倔强的说,“陈长官。您作为长官,可以责骂卑职。但是卑职作为军人,也不能不尽军人应尽的职责。”
“唔?”陈墨崧吃了一颗软钉子,不由得愣住了。“你的职责是什么?”
雷参谋挺直胸脯,大声说,“长官想不到的,我们要替长官想到。长官看不到的,我们要替长官看到。”停顿一下,见陈墨崧没有吭声,他接着说,“如果陈长官认为自己总是聪明绝顶,不存在想不到看不到的,那就用不着卑职在这里滥竽充数、尸位素餐了。那就请将卑职开缺革职,解甲归田。”
陈墨崧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沉闷好一会之后,他才抬起手,“你呀,你呀。你知道吗?有人说我们江北行营有两个脑子不全乎的人,一个是憨子蒋安邦,另一个就是你,呆子雷平。”
雷平这回没有愤怒,只是微微一笑。“我们跟日本人打仗,跟共产党打仗,吃亏就吃在脑子全乎的聪明人太多,而憨子呆子却是太少了!”停顿了一下,他又说:“要是陈长官不喜欢我这个呆子,我可以脱下军装走人。”
陈墨崧无奈地摇摇头,“你这个人呀,就是嘴巴带刺。你对我不满可以发牢骚,但是不要说抬腿走人。现在党国正处于非常时期,都走了,党国的安危怎么办?去年年底发生的美国鬼子强奸案,到现在已经引发全国性的学生反美抗议浪潮。国府现在是两头为难。对反美运动镇压吧,全国民众都会骂我们是汉奸。不镇压吧,美国人又不高兴。最可气的是,美国鬼子还威胁说,如果反美运动再这么闹下去,他们就停止对我们的军事援助。”
雷平不满地撇着嘴,“陈长官,国府就是对发展民族工业兴趣不大,搞得现在我们什么都依赖洋人,连官太太阔小姐的月经带都是美国货。老是依赖洋人,就必然受洋人的气。有些东西又不是我们搞不出来。我一位同学告诉我,1893年,江南制造总局就造出120毫米速射炮,但是1912年以后,120毫米速射炮的全部生产设备以及图纸全都卖给了日本人!由此造成的恶果就是,整个抗战期间国军没有一门120毫米火炮!到现在也没有这种炮。出卖大炮技术这件事虽说是当时的上海都督陈其美干的,不过,跟国父(孙中山)也脱不了干系吧?”
陈墨崧苦笑了一下,“历史问题,错综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目前,党国危急,你我首要的职责就是竭尽全力为党国遮风挡雨。好了,你出去吧,我还要休息一会。”
雷平刚走,穿着军装的尚小琴就拎着皮包进来,已经躺倒在沙发上的陈墨崧只好不情愿地坐起来,他虽然在男下属面前随便一些,但在任何女下属面前却都很注重他的长官和长者威仪。
尚小琴走近陈墨崧,低头说:“陈长官,康主任要我向你报告一件事,姓胡的不仅想跟苏俄挂钩,同时还想跟美国人挂钩。”说这她从皮包里拿出三张照片递给陈墨崧。
陈墨崧一边接照片一边示意尚小琴坐下。他接过来一看,是胡腾霄写给雷纳德的那封信的拍照,他抬起头看着尚小琴,“照片从哪里搞来的?”
尚小琴坐下来,虽然她在肖美玉跟前可以放肆地翘起二郎腿晃动着,但在陈墨崧面前,她却很规矩地两腿并拢。这会儿,她得意地一笑,“我们有个伙计是新燕大学的毕业生,他和几位同学去看望雷纳德的时候,雷纳德给他们看了这封信,他就用手帕抱着微型相机偷拍了下来。”
陈墨崧看着照片,神色居然十分平静,“胡腾霄是一条丧家狗,狗急跳墙了,就胡乱跳了。不过,今天上午,美军顾问团的巴尔高特已经把信的原件交给了国防部,还阴阳怪气的说他们美国政府很珍视美中友谊。哼?什么珍视友谊,分明是讹诈我们。”
尚小琴忧虑地说:“胡腾霄就是不被消灭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不足为虑。陈先生(陈立夫)现在担心的是,美国人会不会因为这次反美运动就开始拉拢那些跟中央阳奉阴违的地方军阀?”
陈墨崧把照片放到茶几上,笑了,“胡腾霄抗战时期当过汉奸,完蛋之前说白了就是个拿枪的乞丐头子,为了吃饭也就不在乎没脸了。但是,那些地方军阀不一样,抗战时期没有当汉奸,又没有混到饥不择食的乞讨地步。他们不怕别人说自己是军阀,但是却很怕别人说自己是汉奸。现在反美运动又是这么大,他们不会不晓得,这时候跟美国人勾肩搭背就是在当汉奸。所以,他们目前不会背着中央投靠美国人的。”
尚小琴还是皱着眉头:“陈先生最担心的是,要是美国人现在主动拉拢他们呢?”
陈墨崧又笑了,“美国人拉拢地方军阀,还能瞒得了你们中统和保密局吗?舆论宣传可是掌握在你们中统手里呀。要是美国人敢这样做,你们就在报纸上公开揭露他们。放心好了,那些军阀很重自己的政治名誉的。胡腾霄不要脸,他们还是要脸的。”
第一一六章 苏联人也知胡腾霄两面投机(增补版)
南京,月明星稀,万籁俱寂。苏联联络处主任办公室灯火璀璨,靠墙条桌上摆放的留声机转动唱片放出苏联歌曲《灯光》,抒情悱恻的歌声弥漫在整个房间――“有位年轻的姑娘送战士去打仗,他们黑夜里告别在那台阶前,透过淡淡的薄雾那青年看见,在那姑娘的窗前还闪亮着灯光……”
马尔托夫坐在写字台侧面的扶手椅上,从皮包里掏出三张照片和两页稿纸递给古谢夫,小声愤慨地说:“那个胡将军真是无耻!在向我国求援的同时,居然也在向美国求援。据我的一位中国情报员说,求援信的原件已经被美国人今天上午交给了国民党政府国防部。这是胡将军中文求援信的照片,这是我翻译出来的俄文译文。”
古谢夫看着照片,又看着俄文翻译稿,神色很平静,“这封信不会是美国人伪造的吗?最近中国许多城市都爆发大规模反美浪潮,他们对此很恼火,会不会伪造这样一份文件,来讹诈国民党政府呢?”
马尔托夫笑了,“据那位中国情报员说,国民党军方特意派专人对求援信进行了鉴定,已经确认这是胡将军的笔迹。然后,他就找个机会偷拍了这份求援信。”
坐在旁边扶手椅上的薇拉吃惊的睁大眼睛,“不可思议,这个胡将军居然脚踩两只船。幸好我们没有理睬他。”
停顿一下,她又皱着眉头说:“亚佳,国民党政府早就发觉我们在中国有秘密情报网了,一直想要摧毁掉。我们可以洒下诱饵,查清了那个王二的真实身份,那么,国民党特务部门会不会也把这份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用的求援信当做诱饵,故意扔出来呢?”
马尔托夫瞪了她一眼,不满的撇着嘴,“薇莎,您也太小看他们的自我防护能力了。”
古谢夫把照片和俄文译稿放到桌上,沉吟着说:“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薇莎说得对。您应该提醒那些中国情报员,在获取情报的时候,一定要注意避免暴露自己。过去,我们已经有几位情报员牺牲了。因为秘密工作的特殊性,我们不能公开承认他们是我们的情报员,连中共也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这会让没有暴露的中国情报员感觉为我们工作没有意义了,死了白死。许多人并不怕死,但是怕死了白死。今后,我们应该尽量避免牺牲,让那些中国情报员没有顾虑的继续为苏联工作。”
马尔托夫愣了一下,随即朝古谢夫点了点头,陪着笑脸说:“主任同志说得对,我会提醒他们的。”随后,他又很有信心地眨了眨棕色眼睛,“请主任同志不必担心,他们对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和伟大领袖斯大林同志的忠诚度是毋庸置疑的。”
屋里这会儿比较宁静,留声机放出的尖细的女中音的歌声还在回荡在空中,“打击可恨的侵略者,战斗更加勇敢,为了苏维埃祖国,和亲爱的灯光……”
古谢夫把脑袋靠在椅背上,轻轻地晃着脑袋,神色有些得意,“最近在许多城市都爆发的反美浪潮对于我们苏联非常有力,这场运动闹得越大越好,但是注意,我们的人,包括中国情报员都不要介入。”
薇拉和马尔托夫都微笑着点点头。
马尔托夫随后说,“据中国情报员说,国民党政府国防部最近研究了一下当前形势,认为这场反美运动是中共故意小题大做,破坏国民党政府与美国的关系,进而危害国民党政府。而要彻底消除共产党的破坏作用,最有效的办法还是军事上打垮中共。于是,国防部昨天致电江北行营,询问陈墨崧将军能否尽快对黄淮海的中共军队发动新的大规模进攻。陈将军当天夜里回电国防部,说目前他所属部队已经完成对黄淮海中共军队的战略合围态势,最近将要召开专门军事会议,研究制定具体的作战方案,这个方案将一举歼灭黄淮海中共军队。国防部今天复电陈将军,说国防部将对江北行营提供全面支持。”
说到这里,马尔托夫脸色有些忧虑,“帕维尔?米哈伊洛维奇,现在黄淮海的中共军队处境危险,要不要设法通知他们?当今中国,只有中共才能点燃中国人全民性的反美火焰。如果中共受到了摧毁,那么中国人的反美情绪就会自动平息了。”
古谢夫咂了咂嘴,耸了耸肩膀,“我们跟中共一直没有横向联系,怎么通知他们呢?”
他把身子靠近写字台,拿起咖啡杯,解开盖子,一边慢慢的喝着热腾腾的咖啡,一边微笑着说:“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您的担心是多余的。难道您就没有发现吗?从去年内战一开始,中共通过自己的情报渠道就一直源源不断的获得国民党军队的各种情报。无论是在国民党的南京国防部,还是在江北行营,或者其他军事机构,都有这么一条看不见的秘密小路一直通向中共军队的司令部。”
马尔托夫看看古谢夫,又看看薇拉,一时没有说话。
薇拉正在翻看那本被王二偷拍过的相册,当她翻到贴有古谢夫、马尔托夫和冯滔在一起的照片的那一页时,她心中一动,抬起头问马尔托夫,“亚佳,这个在1943年秋天突然神秘失踪的冯滔先生是不是中共的秘密情报员呢?”
马尔托夫转了转眼珠子,诡秘地一笑,“这是一个令人费解的谜,不好说呀。上帝和中共肯定都知道这个谜的真实谜底,可惜呀,我们却无法咨询他们。”
这会儿,留声机已经放完了歌曲《灯光》,接着开始放歌曲《小路》,随着悠扬舒缓的旋律,一个深沉的女中音的歌声传播在静谧的房间里――
“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一直通向迷雾的远方,我要沿着这条细长的小路,跟着我的爱人上战场。纷纷雪花掩盖了他的足迹,没有脚步也听不到歌声,在那一片宽广银色的原野上,只有一条小路孤零零……”
第一一七章 成立黄淮海解放军(增补版)
深夜,天色阴沉,星星月亮都不见踪影,大地一片漆黑。西北风呜呜地刮着,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尖厉刺耳。
龙头镇司令部大院,十几个哨兵持枪肃立,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四周。屋子里灯光隔着紧闭的窗户往外散发出来,照到哨兵的枪刺上,反射出一丝英气。
堂屋里,黄淮和江淮两家的干部们全部到齐,也许是第一次开这样的会,所以大家都有些拘束。江淮干部全部坐在长桌这边一侧,坐在对面一侧的全部是黄淮干部。
石川首先起身讲话,他的脸色被墙角火盆吐出的火苗映照得通红,但他的神情却很严肃,“同志们,在正式开会之前,首先要告诉大家一个不幸消息!我们党大革命时期的老党员,我军卓越的政治工作者和统战工作者,黄淮分局联络部部长、黄淮军区政治部秘书长金楷同志,于今天清晨七点光荣就义!现在,由罗志平同志说说金楷同志牺牲的经过。”
罗志平站起来,神情凝重的说,1946年1月,胡腾霄率部起义后,党派金楷同志到胡腾霄部队工作,担任起义部队政委。1947年1月,胡腾霄率部叛逃是,卑鄙无耻地绑架了金楷和另外四名政工干部。金楷同志曾在黄埔军校做过政治教官,和蒋介石、陈墨崧等人都有一些私人交情。他被捕后,蒋介石亲自写来劝降信,陈墨崧等人亲自出面劝降,他们许愿,只要金楷同志发表一个愿意跟蒋介石再度合作共事的声明,就给他高官厚禄。但是,金楷同志严词拒绝了。
蒋介石还不死心,叫陈墨崧派飞机把金楷押解到南京,然后,他又亲自两次约见金楷,说不要金楷写悔过书、脱党启事,只要他口头表态愿意跟蒋介石再次合作,什么条件和要求都可以提出来,但金楷同志还是坚决拒绝了。敌人劝降不成后,就在今天早晨杀害了他。
在罗志平说道老蒋两次会见金楷的时候,多数与会干部不由得眼皮跳了一下。老蒋的架子很大,一般情况下,共产党的干部被捕或者叛变后,即使职位较高,老蒋都不会轻易出来见上一面的。1931年6月,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的向忠发被捕后,老蒋连一个见面都没给予,直接就下令处决了。只有跟老蒋有很深私交的共产党人,老蒋才会出来见面。这个金楷居然被老蒋见过两次面,足见他在老蒋心目中的地位特殊。
说到这里,罗志平的眼睛湿润了,“金楷同志具有真正共产党员的高尚品德,真正做到了不图名利,埋头苦干。大革命的时候,他就是我党高级干部。大革命失败后,由于种种原因,一些从前比他地位低的同志后来都成了他的上级。但是金楷同志从来没有因此牺心生怨恨,而是专心致志,默默奉献,兢兢业业地努力做好党交给的每一项工作。他被捕以后,他本来可以十分容易地获得荣华富贵。而且他还十分清楚,如果不接受荣华富贵,他就会失去生命。尽管这样,他还是坚决的拒绝了唾手可得的富贵。同志们,为了缅怀这位直至生命最后一刻都没有丧失共产党员气节的好同志,我提议,全体起立,向金楷同志默哀一分钟!”
干部们都站了起来,摘下军帽,低下了头,不少人都涌出了泪水。此时,屋里十分安静,外面的风声都能听得出来,呜呜呜。
石川擦了擦眼泪,接着说:“默哀完毕,请同志们坐下吧。”
落座后,几个干部一边擦着眼泪还一边愤愤地说:“金楷同志的血不能白流,我们一定要为他报仇!”“金政委在新四军里就是我的老师,我要用战斗捷报来祭奠他!”
石川这会儿打开桌上一个皮包,拿出一份电报,“同志们,现在我宣读中央急电――
石梁谷罗丁暨诸同志:
鉴于当前战事变化,黄淮和江淮两战区实行统一领导,甚有必要。为此决定,自即日起,一,两战区合并后,新战区依照历史沿革称黄淮海战区,成立黄淮海人民解放军,同时撤消黄淮人民解放军、江淮人民解放军。为集中力量粉碎敌人进攻,转变局势,收复江淮,并准备将来向外线出动,黄淮海诸同志团结协和极为必要。在石领导下,大政方针共同决定,战役指挥交谷负责。
二,黄淮海解放军内分军区和野战军,石川任黄淮海军区司令员,梁璞任政委,谷雨、丁亿成任副司令员,罗志平任副政委。谷雨任黄淮海野战军司令员,罗志平任政委。
三,责成石川尽快将部队整编方案上报军委审批。
四,根据战事变化,也需成立黄淮海中央局,撤消黄淮分局、江淮分局,黄淮海中央局成员将另行安排。
中央”
石川读完电报,脸上露出微笑,他随后把电报转给谷雨、罗志平等人。
谷雨见大家都看过电报,就微笑着说:“同志们,梁璞同志现在正在东岳山组织后方支前和处理北撤机关人员伤员转移安置等问题,现在还不能到会,那就不等他了。下面就请石川同志给大家讲讲目前形势和我们的战役设想。”
石川站起来,神情严肃的说,“同志们,目前形势十分严峻,南线敌人已将八个军部署到前沿,还配属了大量的重炮、坦克,估计今后还将有几个军也开到前沿。在北线,敌73军、46军、12军已经占领东岳山附近的铁路线,隔断了我东岳区和金海湾地区、仙山区之间的联系。我们黄淮海战区的范围是不小,但是由于半年来敌人连续不断进攻,很多地区都已变成了游击区。目前我们拥有的几块较大的解放区有鲁河区、东岳区、天海区,仙山区和金海湾区,而现在能连成一片的只有鲁河区、东岳区和天海区。我们面临着被敌人南北夹击、分割包围的直接威胁。我们现在还有一个困难,就是我们的底牌已经被敌人大体摸清。胡腾霄叛变后,把他知道的我军情况全都告诉了敌人。”
干部们听到这里,纷纷锁起了眉头,脸色都阴沉起来。
这时,谷雨面露愧色地插了一句,“我部撤出江淮时,我司令部的参谋小组组长汪静方竟然无耻地携带我方机密文件叛变投敌!这个汪静方是个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和八年抗战考验过的红小鬼,没想到这次撤出江淮,他却经不起考验了!”
“这次经不起考验的还不止汪静方一个,”罗志平也语气沉重地说,“我军主力撤出江淮后,一些留在敌后打游击的干部战士和民兵对前途悲观绝望,就向敌人投降了,敌人从这些叛徒嘴里又掏出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
干部们低头不语。火盆里陪着淡蓝色火苗,散发着阵阵热气,好些人却感觉冷飕飕的。
第一一八章 制定会战计划(增补版)
“敌人知道我们的牌,这当然是件坏事。但是我们如果能因势利导,给敌人产生一种我军大势已去的错觉,并利用这个错觉给敌人来一个大歼灭战,这样,坏事又变成了好事。”
干部们听见石川这话,顿时眼睛一亮,脸上放光,一起注视着石川,听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的设想是,在北线部署东岳军区部队利用东岳山区的有利地形组织多层防御,阻挠、迟滞北线敌人进入东岳山南下。在南线,我集中两个师并配属地方部队伪装成主力在鲁河南岸大修野战工事,严阵以待,摆出一付决战架势。同时,我们再组织鲁河军区地方部队在运河上架设浮桥,佯攻敌人西南重镇云城,给敌人造成我军企图夺路西逃的假象。这样一来,敌人就会想当然地认为,我军已经山穷水尽,为了保住实力,只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往西撤退。于是,敌人为了想消灭我军,就会多路突击,迅速插入我军纵深对我实施合围歼灭。但是当敌人突击部队插入我军后方之后,早已隐蔽多时的我军主力趁机杀出,一举把敌人合围歼灭在鲁河北岸!”
干部们脸上泛起兴奋的笑容,相互交头接耳地小声商议了一下。过了片刻,有个清瘦的黄淮干部问道,“如果东岳军区挡不住北线敌人的进攻,致使敌人长驱直入,一下子冲到我鲁河城下,那怎么办?”
石川笑了,“北线的敌人从北线到鲁河,中间要穿过崇山峻岭的东岳山区,73军军长鲁文才是东岳山人,他深知这里历来又是兵家必争之地,不利于大部队运动却有利于打防御设埋伏,他本人打仗向来是小心谨慎的,走一步看三步,所以他是绝不会冒险疾进的。46军是广西军,12军是东北军,他们都是外来户,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摸黑,更不会轻率突进的。当然,为了预防万一,我提议,由丁亿成同志直接指挥北线阻击战。”
干部们点了点头,这时,丁亿成轻轻咳嗽一下,开始发言。他年过半百,鬓角已经斑白,高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如果南线敌人不向我军纵深分路突进,而是正面平推,我们的伏击计划不就泡汤了吗?”
谷雨笑了,“在整个二战期间,只有财大气粗的美国军队才搞弹药消耗太大而收效却很小的正面平推。国民党本钱小,消耗不起这么多弹药,摆不起阔老哟!”
有一个方脸的江淮干部还有些不放心地问:“要是敌人既不突进,也不平推,只是虚张声势,企图拖垮我们,怎么办?”
谷雨比划了一下,“如果不出几个叛徒,没准敌人还真会按兵不动。但是当敌人摸清了我们的牌之后,他们就想跃跃欲试了。因为他们懂得,此时按兵不动,等于给了我们消化困难,解决矛盾的时间。说老实话,我们现在比敌人还希望他们能按兵不动呢。”
石川接着说:“即使陈墨崧想按兵不动,但蒋介石也不会同意的。有两个原因促使蒋介石会逼迫陈墨崧立即发起进攻,第一,他近乎歇斯底里的反共本性。第二,黄淮海战区里有我国两大河流黄河、长江的下游地区,这两个下游地区好比是两条巨龙的龙头。综观中国历史,得龙头者得天下。如果消灭了我黄淮海部队,敌人的东部地区就将连成一片,就会对我华北、中原、西北解放区形成包围态势。所以蒋介石决不会容许我们在他的卧榻之旁酣睡的。”
这时,刚才那个黄淮干部问:“此次歼灭战的关键是鲁河南岸的阻击战,要是打阻击的部队顶不住敌人的进攻,那怎么办?”
常戈一听这话很不高兴,他刷地站起来,神情严肃地说:“自卫战争爆发以来,我们江淮第一师已经打了好几次阻击战了,最近的一次我们坚持了十三天。这一次,我不敢说别的大话,再坚持十三天没问题!撑不住十三天,罪责在我。”说到这里,他瞪了那个干部一眼,“要是十三天里吃不掉敌人,请问,这罪责还能算到我头上吗?”
“好,痛快!”常戈对面一个魁梧的黄淮干部一拍桌子,也站了起来。他就是叶德林,原先是老一团副团长。1940年老一团南下陇海铁路的时候,他却被留在黄淮地区,现在是黄淮部队的一个师长。他这会儿兴奋地眼睛放电:“请组织上把主攻任务交给我们第十师,完不成任务,我叶某人拎自己脑袋交差!”
叶德林坐下以后,石川这时站起来,脸上有些愧色,“江淮同志撤到黄淮后,因为两家钞票不通用,多次与黄淮同志发生矛盾冲突。这件事责任在我,我已和黄淮银行负责人商量过了,他们正和江淮银行搞一个两家钞票流通兑换价的方案,明天就会公布施行。也就是说,江淮同志明天就可以兑换黄淮币。”
天色阴沉,草木凋零。一些发黄枯萎的叶子被呼啸的西北风从枝杈上吹到半空中,来回翻滚了几下,掉到僵硬发白的田野上,但很快又被风吹起来。有几片叶子最后掉到封顶冻的水塘里,被晶莹的冰面粘住,没有再被吹起。
穿灰色军装的战士们和穿杂色衣服的老乡挥舞着镐头和铁锨正在挖土修工事。大家脸色通红,嘴里不住地哈白气。天寒地冻,要把这被冻得硬邦邦的泥土挖开,很不容易。西北风吹在身上,真有刺骨般的疼痛。但由于南岸阻击战和讨胡战斗胜利的鼓舞,大家干劲特别大。有的战士干得起劲。索性脱了棉衣。渐渐地,一条条战壕被挖出来了。
几个腰系白围裙的炊事员从远处的村子走来,他们每人肩上挑着一根发了黄的竹扁担,扁担两头各挂一只盖着圆盖子的木桶。走上阵地后,他们就大声招呼:“同志们辛苦了,快来喝口热汤暖暖身子,噢,还有煎饼卷大葱。”
战士们纷纷丢下工具,走近炊事员。炊事员放下担子,揭开盖子,热腾腾的白气顿时从里面冒出来。
小蒋一手拿着煎饼,一手端着汤碗,走到一棵杨树下坐下来,一边吃着煎饼,一边喝着汤。离他不远,冯滔站在战壕边上,一边喝汤,一边对大家说:“同志们要吃好喝好,还要把事干好,把仗打好。这样,咱们就可以很快转入反攻了。”
小蒋听见这话,忍不住冒出一段顺口溜:“反攻反攻,反到北方。手拿煎饼,口咬大葱。心情不顺,思想不通。有啥意见,想回华中。”
吃完喝完,小蒋放下碗,抹抹嘴,刚要起身,就抬头看见一个戴眼镜、穿黄色军装的干部背着手,瞪着眼睛瞅着他。“站住,你刚才说什么?”
第一一九章 小蒋与人吵架(增补版)
“我、我没说什么。”小蒋不认识这个人,懒得搭理。
“站住,你以为你刚才说的没人听见吗?”这人盯着小蒋,神情很冷漠。“反攻反攻,反到北方,……有啥意见,想回华中。”这人重复一遍顺口溜,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你想回华中,是吗?可华中现在是敌占区了,你要回去。回去干吗?哼!分明是想叛变投敌!”
“哟、哟,你头上戴的帽子不大,给别人戴的帽子倒不小!”小蒋对这人血口喷人十分愤慨,他瞪圆了眼睛,“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说我叛变?”
“小蒋,不许乱说。”冯滔这会儿走过来先斥责小蒋一句,然后走到这人面前陪着笑脸说,“我们这位同志不会说话,有什么缺点可以批评教育,可你刚才说他投敌是毫无根据的。”
小蒋赶紧接腔,“是呀,你也到我们江淮第一师访一访,我是想投敌的人吗?告诉你,我要是投敌,部队从江南到黄淮,我至少有五次机会!我过去没投敌,现在却想投敌了。你说这话谁信呐,恐怕连日本人都不信吧?”
“你说得对,日本人不信,可国民党相信!”这人恶狠狠地说,“你们部队的汪静方过去的投敌机会比你多十倍,而他一直没叛变。可这一次,他却叛变了!至于你,前五次没叛变并不能说明你这一次一定不叛变!”
冯滔嘴巴张得老大,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蒋更是倒吸一口凉气,他这才反应过来,这家伙来者不善。他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子,继续抵挡这人的进攻。“喂,你说话不能血口喷人!我们回华中并不是叛变,我们是想重建华中根据地。我们在华中打游击,拖住一部分国民党主力,配合北线同志打仗。”说到这里,小蒋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怎么样?我们这个想法不错吧?”
“什么我们我们的,就你一个人说话,哪有什么们?还窗户呢!”这人暴怒地挥舞着右手,咆哮起来。“你一个人说话凭什么说是我们?别人谁说话了?大家都在精神抖擞地准备战斗,而你,却在这里阴阳怪气地蛊惑大家逃离战场,逃往敌占区。你这种挑拨破坏行为,说轻了是扰乱军心,煽动叛变投敌。说重了,我看你分明像是个暗藏的***分子!而且还是个头!”
小蒋张大的嘴巴足以吞下这家伙,他头一次碰见这么不讲理的!他浑身哆嗦,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他直起腰,挺起胸脯,用一种近似歇斯底里的腔调大喊,“操他祖奶奶谁是暗藏的****操他祖奶奶谁是***的头!”
“你不要骂誓,你以为骂誓就可以掩盖你的***嘴脸了!”这人继续咆哮道。
何大印慌忙走过来,冲着小蒋吼道:“小蒋,你在这里咋呼什么,还不快去干活去!”他随即一摆手,他后边的梁永泉和小毛慌忙上前,一人拽住小蒋的一只胳臂,强行把他拽走了。
见小蒋被拽远了,何大印转身走近那人,满脸堆笑地说:“顾书记,您消消气,有啥话跟他们的谷司令和罗政委去说,跟这蛮子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这些蛮子也特能胡搅蛮缠,不像咱们北方人直爽。这也难怪,蛮子蛮子,蛮不讲理嘛。前几天为了两家钞票兑换的事,把我都吵得焦头烂额的。”
这人狠狠地瞪了远处的小蒋一眼,转身走了。
何大印走近小蒋,冲他一瞪眼。“你小子不想好了!敢跟他顶嘴骂誓,真是混大胆了!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知道他是谁吗?”小蒋不服气地歪了下脖子。
“告诉你,他是鲁河地委书记顾荣!”何大印凑近小蒋,眼睛瞪得很大,声音却很小,“你可别小看他这个地委书记,他可厉害呢!你还不知道吧。他在苏联啃过洋面包,有斯大林学生这块金字招牌,在党内可以说是见官大一级。四三年他在延安参加审查干部,他嘴巴一张,好多干部都成了叛徒、特务。后来,幸亏中央对被整的干部又进行了甄别复查,大家这次解了围。”
小蒋惊叫起来:“这家伙怎么能这样整人呢?”
何大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有些事我也搞不懂呀。我听罗政委说过,延安审干扩大化也是事出有因的。当时国民党确实搞了个所谓红旗政策,就是安排一些特务在国民党统治区装扮成进步面孔甚至假冒共产党,引诱一些青年上钩落网,然后再强迫他们设法打进我们的党组织,或者干脆布置一些特务装扮成投奔革命的进步青年直接打进我们党组织。可问题是这种红旗特务脑门上又没有贴标签。审查干部的时候,很多人就因为一些鸡毛蒜皮被打成了红旗特务。后来经过复查,绝大多数都是查无实据。”
何大印说起红旗特务来历的时候,站在一旁的冯滔不由得眼皮连跳了几下。此前罗志平曾经问过他,他在重庆认识的那个几次在他面前发泄对国民党腐败强烈愤慨的妓女白蝴蝶是不是红旗特务。
何大印停顿了片刻,他见小蒋目瞪口呆,就拍拍他的肩膀,“今天幸亏把你拽走,要不然,你的麻烦可就大了。记住,以后说话别再没把门的。好了,没事了,干活去吧。”
这时,众人突然骚动起来,“敌机来了,敌机来了。”
小蒋回头一看,只见南边天际出现了一架飞机,正快速向北飞来。随着飞机机身渐渐从小变大,刺耳的马达轰鸣声也渐渐从天上传下来。
大家赶紧停下活计,纷纷躲到堑壕里。
敌机飞行员在空中发现了地面纵横交错的堑壕,高兴不已,连忙按动机舱里航空照相机按钮,拍下了一张又一张的照片。
等飞机飞走以后,郭林走到冯滔趴的堑壕里,见跟前没外人,就小声说,“营长,听侦察连的同志说,他们发现74军军部有好些漂亮女兵,这就证实了我先前的猜测,你的那个相好的没准就在74军吧?”
冯滔赶紧冲他一瞪眼,小声呵斥道,“别胡扯,她现在干啥子,如今在哪里,我都不知道。”
郭林狡黠地挤挤眼睛,“嘿嘿,有些事还真的不是胡扯就能扯出来的。你过去是地下党,你那口子自然也是地下党喽。干地下党不能没有保护色吧,而穿上国民党军装自然就是最好的保护色喽。至于你不知道她如今干啥,要是知道了,政委还不派你跟她联系呀?”
“噢?”冯滔眼睛闪了一下火苗,忍不住探出身子,向南边极目眺望。
几辆车身涂着青天白日标志的美国造汽车奔驰在公路上。第一辆中吉普车除了一个司机,一个少尉排长,还有十二名端冲锋枪的卫兵。第二辆吉普车坐着唐金山和杜松、报务员田小珍。第三辆吉普车坐着徐励、刘雁、陈书香。第四辆道奇十轮卡车驾驶室里坐着司机和一个上尉副官,蒙着暗绿色帆布车篷的车厢里坐着二十六个卫兵。
在第三辆吉普车里,徐励坐在前排副驾驶位置,刘雁和陈书香坐在后排座位。三个女人这会儿感觉无聊,就从衣袋里掏出各自的粉盒,打开盖子,照着盖子里镶嵌的小镜子,拿起粉扑往脸上擦香粉,又拿起口红笔往嘴上抹着口红。
刘雁和陈书香的粉盒盖子里,除了镜子,还都镶嵌有一张冯滔穿西装的一寸黑白照片。而徐励的粉盒盖子里却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小镜子。
陈书香瞅见前排的徐励的粉盒盖子里没有照片,就问道:“徐小姐,你怎么没有在粉盒里贴上冯滔的照片啊?”
徐励高傲的斜着眼,撇撇嘴,“我贴冯滔的照片干吗?我又不迷他。”停顿一下,她回头冷笑一声,“你们两个傻大姐,究竟是否见过冯滔呀?就这么死去回来的迷他。”
刘雁得意的说:“当然见过了。有一次,我们电讯干部训练班女生队组织爬山训练,正好冯先生他们正在山上拍电影外景戏。”
陈书香兴奋地歪着头说:“我们还利用中途休息的机会,都上前跟冯先生握手说话,还、还都吻了他一下呢,队长为此还骂了我们一顿。”
正在开车的大胡子司机忍不住噗嗤笑了。
徐励眼皮跳了一下,脸颊也抽搐了一下,但随即又故作严肃的训斥说:“没出个的大姑娘,光天化日之下跟陌生男人亲吻,没羞没臊的,也不怕丢人现眼,嫁不出去。”
刘雁、陈书香却满不在乎的晃晃脑袋。
此时,太阳已经转到西边的上空,四下里格外清静,只有汽车马达的轰鸣声和西北风的风声在寂静的空中响着。
第一二零章 共产党策反的王先生是谁(增补版)
黄昏,往西山沉下去的太阳还不肯隐退,还在想要极力地把仅剩的阳光留在世间大地上。但是黑夜已经在冷漠地开始抢占太阳的势力范围了。此时,大地处于朦朦胧胧的昏暗状态。
金堰,江北行营。在陈墨崧办公室,他坐在靠近壁炉的沙发上,正在听取坐在旁边沙发上的蒋安邦的专题汇报。
蒋安邦从皮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递给陈墨崧,“这是我们政工处的政治训导大队从一个投诚的共产党县委通讯员那里得到的,据这人说,笔记本的主人是他们的县委书记,去年十一月被我军飞机炸死了。这个书记在笔记本里把他参加共产党江淮分局历次会议的经过都做了记录。鉴于这个笔记本对我军了解共军的意图很有帮助,我就指示政工处翻印了二十份,发给我军军长以上的军官。”
“很好!”陈墨崧一边翻着笔记本,一边得意地点点头。
“不过这一段我没叫翻印。”蒋安邦指了一下页码,眼里闪出一丝神秘的亮光。“人家都把手伸到我军内部来了!这个罗志平不仅号召他的部下扩大对我军策反的范围,还洋洋得意地吹嘘他正在策反我军73军军长鲁文才中将和江北行营参谋长文达中将。您看,他还特意向参加会议的共产党干部介绍鲁军长和文参谋长过去的经历。”
陈墨崧看着笔记本,脸上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这能说明什么呢?共产党挖我们墙脚并不是什么秘密。他们拉我们的人下水和我们的人愿意下水并不是一回事。”
蒋安邦嘿嘿一笑,“当然,单凭姓罗的一面之词还不能怀疑他们二位。问题是,他俩过去的经历太复杂了。我曾在中央党部档案室看见过一张出版日期是1927年4月30日的武汉国民政府官方报纸,上面登有独立一团全体军官署名的《独立一团讨蒋通电》。过去我一直以为这个通电是哪个共产党员写的,但是现在这个笔记本却说是当时任该团三营营长的鲁文才写的。姓罗的还拿出当时是鲁文才手下排长的谷雨作证,说谷雨亲眼看见鲁文才起草通电,谷雨还说他和鲁文才有生死之交。”
说到这里,蒋安邦瞅着陈墨崧,狡黠地挤挤眼睛,“陈长官,姓罗的是共产党江淮分局书记,江淮共军政委,您看他会在共产党干部会议上故意造谣吗?或者说这个笔记本其实就是共产党的离间计?”
陈墨崧眼睛注视着笔记本,没有看蒋安邦,脸色依然平静。“这不能说明什么,当时老头子清党,武汉那边好多国民党员都骂他,武汉方面还宣布开除老头子党籍,下令讨伐他。噢,共产党就是利用东征讨蒋的机会,把武汉的亲共部队拉到南昌,搞了个南昌暴动。”
“是的,武汉方面讨蒋不过是装装样子,可鲁文才参加南昌暴动却是来真格的!”蒋安邦翻一下眼皮,耸一下肩膀,“暴动失败后,鲁文才的部队被打散,他一个人跑到上海,联络了一帮人,继续进行反蒋活动。1929年以后,他们的组织散伙,鲁文才又一次成了光棍汉,连吃饭都没着落。所以,姓罗的说鲁文才,噢,还有那个文达,他们投奔老头子,等于是为了吃饭。”
陈墨崧这会儿神情出奇的平静,“为了吃饭才来投奔老头子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关键是,鲁文才和文达以后一直吃的是国民党的饭,又没有再吃共产党或者别的政治势力的饭嘛。”说到这里,他的脸上突然露出怪异的微笑。“别说他俩了,就连你我,不也都是一直吃国民党的饭吗?只要不学那个胡腾霄,只要不当墙头草,为了吃饭投奔国民党,不丢人,”
蒋安邦尴尬的笑了,“为了吃饭投奔国民党,当然不算丢人。不过吗,她俩过去的经历可是太复杂了,而且文达的经历比鲁文才还要复杂,他原先就是红脑壳。”说到这里,蒋安邦指着笔记本,上面写着潦草的钢笔字――
他先入共青团,后入共产党。他和毛主席母亲文夫人还是亲戚,管文夫人叫姑妈。他也参加了南昌起义,起义后他被党先后派到湖南、四川做地下工作。1931年8月,文达因为对他上级的一些政策持反对意见,受到上级处分。他不服处分,就离开四川到上海找周恩来同志申诉。因为没找到周,他就这样脱党了。据罗书记说,周恩来知道这件事以后,认为这个处分不公平,下令撤消处分,只是文达没有接到这个通知。此后,他在湖南靠写新闻通讯谋生。1936年,在脱党五年之后,他在上海参加了国民党。罗书记还说,鲁文才在搞反蒋活动时,认识了他们几个地下党,文达认识的更多。后来他们投奔老蒋以后,都没有告发那些共产党。所以,罗书记说,就凭他们当初对共产党讲义气,共产党现在都应该向他们敞开大门……
这会儿,蒋安邦又从皮包里掏出一份卷宗,递给陈墨崧,“这是那个汪静方的供词。”陈墨崧接过来,打开,上面是工整的钢笔行书字迹――
去年十一月在林河前线,我和另一名匪军参谋住在谷匪的隔壁。一天夜里,我睡不着觉,隔着墙板,听见罗匪走进谷匪屋子,说王先生已经和匪军代表谈妥,将在适当时机率部举行所谓战场起义。谷匪请罗匪转告那个王先生,要他估计到率部起义可能有困难。如果不行,就一个人过来。即便如此,一个受老蒋信任的国民党中将起义也能有重要影响……
此时,蒋安邦不免得意的晃着脑袋,“联系这个笔记本,我怀疑,这个王先生是鲁文才或者文达的化名。”
坐在陈墨崧旁边的严光喜这时候插话说,“蒋处长所言极是,如今是非常时期,这两个人过去经历如此复杂,共党又一向善于对我实施多方渗透,我们不可不小心呀。”
“你的分析有道理,但是这需要证据来支持。”陈墨崧把笔记本和供词往茶几上一丢,神色照旧保持着平静。
“在没有其它证据之前,单凭这个笔记本和这张供词是不能证明鲁军长和文参谋长有投敌问题的。另外,我想告诉你们,1929年10月,正是我,受老头子委派,跑到租界找到了因为反蒋,又被政府通缉,穷困潦倒,连吃饭都成问题的鲁文才。告诉他,过去的事就算了,师生之间再闹再争还是一家人,回来吧。于是,鲁文才感激老头子在他们落难时候拉一把,就回来了。至于文达,他参加国民党也是我牵的线。在参加国民党之前,老头子听我说了他已经脱离共党五年的情况以后,特意宣布撤消政府对他的通缉令。”
第一二一章 谁会是南天竹(增补版)
一辆又一辆的黑色轿车亮着车灯开进金堰市,穿过宁静的街道,开到灯火通明的行营大院跟前时,向大门口持枪的哨兵们响了一声喇叭,随后依次开进大院。
轿车在院子里停稳后,每辆车都走出一位穿黄呢子大衣,戴金星肩章的将军,他们带着随员,踏步走进大楼。
三楼西头政工处办公室,蒋安邦此时正在和唐金山单独谈话,他瞅着唐金山,并把一份卷宗递给他,表情十分严肃。“唐军长,据这个汪静方交代,在你夺取林河之前,潜伏在你部的共党南天竹向共军提供了你召见张营长和于团长,准备发动新攻势的情报。汪静方还说,你第一次攻击林河失败也跟南天竹向共军报信有关。请你分析一下,这个南天竹会是谁?”
唐金山吃了一惊,他眨巴了一下眼珠子,低下头一边翻看卷宗,一边思考。
他马上想到了前几天发生的那个工兵连长被杀事件,看来,张立江说对了,那个装扮成柿饼贩子的共党密探那些天在军部附近转悠,并不是寻机刺探情报的,而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二道贩子。他从潜伏在军部的共党密探南天竹那里接收情报,然后再把情报转给下一个密探。那么这个南天竹究竟是谁呢?如果知道那个二道贩子手里情报的内容,顺着情报来源,也可以找到南天竹。但是,发现了这个秘密的吴连长却又不幸被杀了,真糟糕。
南天竹踪迹的暴露是在去年的林河战斗,排查出知情人,不就可以找出南天竹了吗?那么,当时都有谁知道夺取林河的行动计划呢?
过了一会,他把卷宗放到两张沙发之间的茶几上,抬起头看着蒋安邦,“夺取林河的计划只有我和张营长、于团长知道,我们三个好象不会是共党密探吧,别人又不知道计划内容,这,这会是谁?”
突然,他一拍大腿,“那个徐励来路不明,去年十月我军光复楚州时,她不在场。后来两次攻击林河,她都在场,结果共军都提前探到了风声。你看,她会不会……”
蒋安邦不高兴地摇了摇头,“徐小姐是我们中央政治学校宣传骨干进修班出来的,她不会有问题。”停顿了片刻,他又瞅着唐金山,“唐军长,你召见张营长和于团长的时候,都有谁看见了?”
唐金山挠了挠后脑勺,晃晃脑袋,“他俩来的时候,军部好多人都看见了,这、这让我查谁呢?”他见蒋安邦面露疑色,他也不高兴地撅起嘴巴,“蒋处长,我的这些部下都是久经考验的,你这样乱怀疑,那我军部不就成洪洞县了吗?”
蒋安邦赶紧堆出笑脸,“唐军长,你多心了。当前共军对我军实施多方渗透,我们都得多加小心啊。”他抬手看了看手表,“噢,你该开会去了。”
在二楼宽敞的会议室里,所有的吊灯、壁灯全部打开,璀璨的灯光把屋子里照得一片明亮。一张铺着暗绿色呢绒台布的长桌呈东西方向放在中央。军官们有的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有的独自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有的来回走动。
几个军官走进会议室,最前面的两个军官都是四十多岁,戴中将肩章,他们是五短身材的行营副司令长官韩林和大块头的副司令长官张轲。
屋子里的军官纷纷向他们打招呼,“韩副长官,”“张副长官,”这两人也一边往里走一边向大家摆手,“噢,你们好。”
唐金山大步走进会议室,他一边跟人打招呼一边往里进。当他看见鲁文才背着手,独自一人瞅着墙上的风景画时,就朝他走去。
“鲁军长,你好。”唐金山一开口,鲁文才马上转过身子,见唐金山主动向他伸手,他也马上伸手。两人的手握在一起,随后又松开。
“鲁军长,我们有半年多没见面了吧?”唐金山脸上带着一丝虚假的微笑。
“是啊,我们上次见面是在去年六月陈长官主持召开的南京军事会议上。”鲁文才显得不动声色,“此后,老弟在南线,我在北线,一直天各一方。听说老弟的仗打得不错,可喜可贺呀。”
“哪里哪里,”唐金山貌似谦恭的话语里透出了一丝傲气,“唐某不过是挤了几次牙膏,先是把共产党从长江边挤到淮河边,接着把共产党挤到了陇海路,现在又把共产党挤到了路北。不过跟兄弟部队相比,班门弄斧,不足挂齿。”
鲁文才听出唐金山在影射他对共军作战进展不大,他还发现邻近几个军官显然也听出了弦外之音,一起瞅着他,脸上充满了嘲讽之情意。他歪了歪脑袋,故意满不在乎地说:
“老弟真是勇冠三军呐。相比之下,鲁某就是无地自容了。剿共开始不久,我的一个侦察小组潜入共区想搞共军情报。不料,他们一进去就被共军俘虏了。共军缴了他们的枪不算,还要扒我带队军官脚上穿的皮鞋,说要给他们的朱德过六十大寿。那个军官人在矮檐下,只好让他们扒了皮鞋。谁知共军还不满足,还要扒我们那位军官的裤子,说要演一出脱裤子盖脸的戏。我们那个军官再三抗议,可还是被人家连裤子带皮鞋一块扒了,然后才被放回来。我一看我的军官下身光溜溜地回来了,顿时来火了,命令73军全体出动,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军官的皮鞋和裤子抢回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东西抢回来了。哎!真不好意思呀,就为一双皮鞋和一条裤子,我73军竟然折腾了大半年呐!”
军官们听出弦外之音,忍不住扑哧笑了。鲁文才一方面讥讽唐金山第一次进攻林河受挫,另一方面也在表白自己虽说没什么战绩,但也没有打了败仗被对手借机羞辱的丑闻。
唐金山顿时满脸通红,一时语塞。他狠狠地瞪了鲁文才一眼,悻悻地转身走了。
坐在靠西墙的长沙发上的两个中年军官这时在窃窃私语,小眼睛的83军中将军长黄天峡在跟大耳朵的25军中将军长李伯涛解释鲁军长和唐军长之间的陈年旧账。
第一二二章 陈墨崧召集高级军官会议(增补版)
原来,鲁文才是黄埔一期的,唐金山上黄埔四期的时候,鲁文才还是他的区队长。唐金山毕业后到独立一团当排长的时候,鲁文才是他的营长。在这之后,鲁文才的职务一直都比唐金山高。唐金山当团长,鲁文才是旅长。唐当旅长,鲁是师长。唐当58师师长,鲁是73军军长。唐当74军副军长时,鲁已经是28集团军总司令了。
抗战胜利后,当局裁减军队。28集团军番号被撤消,幸好他还兼个73军军长,才没被办理退役。可唐金山已在抗战胜利前夕升任74军军长,现在反而和鲁文才平起平坐了,鲁文才当然有些不服气了。从唐金山方面来说,他认为他一直是跟随老头子,可鲁文才有一段时间离队了,回来后还是比他的职务高。还有,唐认为,抗战期间鲁文才不如他打仗打得好。所以,两个人总是这么互不服气。
这会儿,韩林看了看手表,大声说:“诸位,到时间了,请大家入座吧。”
众人刚刚落座,就听门口有人喊:“陈长官到!”话音刚落,陈墨崧大步走进来,他走到会议桌上方,军官们马上起立,一起向他行注目礼。陈墨崧摆摆手,大家又一起坐下。
陈墨崧坐上座,军长们坐两侧,大家正襟危坐,神情严肃。会议正式开始前,尚小琴、徐励等几个男女记者走进来对会场进行拍照,然后,他们被警卫人员请到外间的休息室。
“各位,”陈墨崧两手拄着桌面,注视着大家,“今天召开这个会议就是为了制定即将开始的鲁河会战的作战方案,此战将一举歼灭当面的黄淮海共军,加速全国戡乱大业的早日胜利。当然共军也不甘心失败,据空军连日来的反复侦察,共军最近在鲁河两岸修起多层野战工事,防御纵深可达几十里。另外,共军还在西线的运河一带架设十几条浮桥,并有大批部队向我西线重镇云城运动的迹象。显然共军是想与我对抗,企图保住其匪区。”
说到这里,他摆摆手,坐在他后面负责记录的女秘书,一个粉面桃腮、被美式夹克勾勒出修长身材的年青上尉孙芸芸赶紧起身离开桌子,拎着黑色皮包走到会议桌跟前,从包里掏出一大摞航拍照片,分发给军官们。
陈墨崧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放下杯子接着说:“螳臂当车,自取灭亡!不管共军如何顽抗,我军都将铲平匪祸,实现天下大治。当然,为了万无一失,我们还需要集思广益,畅所欲言。各位对会战有何高见,不妨在此直言相告。”说完开场白,他坐了下来。
坐在左边第三位的唐金山第一个起身发言,他脸色红润,眼睛放光,拄着桌面的两手不住地抖动着。“首先,我们要搞清楚一个关键问题,共军这样大修工事是虚张声势还是确实想跟我军打一仗。根据我侦察人员潜入共区侦察到的情况来看,共军的确想打这一仗。噢,这是我侦察人员偷拍的照片。”
他随即从皮包里掏出一叠照片分发给军官们,见众人纷纷点头暗自得意,然后接着说,“政治、军事、经济三方面的原因促使共军要在鲁河打一仗。政治方面,鲁河县是黄淮共区首府,一旦丢失对共军影响很坏。去年10月,我军攻占江淮共区首府楚州以后,江淮共军情绪波动很大,还有人因此逃跑。所以现在共军决不可能轻易放弃鲁河。军事方面,鲁河地区是东岳、天海等地共区的南大门,一旦丢失,这些地方将直接面临我军威胁。经济方面,鲁河平原是黄淮共区的粮仓,据共党投诚人员供认,共党在这里收的公粮占整个共区的三分之一,税收占五分之二。共军自己在鲁河平原种的粮食可供四十万人吃一年。这么一块大肥肉,共军愿意随随便便地放弃吗?”
他的这番分析引得多位军官冲他点头,连正在做记录的孙芸芸也忍不住抬起头,眨着一对亮晶晶的黑珍珠,给他送了一盘据说是用秋天菠菜简化浓缩制成的秋波。
此刻,他眼睛更亮了,“共军现在是孤注一掷,铤而走险。而我们应该抓住有利战机,发起强攻,聚歼共军于鲁河城下!具体步骤是,我军在南线组织两个突击兵团由飞机掩护,坦克开道,分别从共军防线两翼同时实施突破,向鲁河县城实施向心突击。同时,我北线部队也组织一个突击兵团向南推进。这样,我三路大军就可在鲁河城北的兴业镇一带会师,将共军主力分割包围在鲁河一带,最后将其全歼。当然,共军打仗历来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为此,我军还将在西线云城一带部署相当数量兵力,防止共军向西逃窜。”
停顿一下,他的脸上泛起得意的笑容,“这样,共军可就成了瓮中之鳖。哈哈哈!”
在唐金山讲话的时候,坐在他旁边的11军中将军长钟立夫一个劲地点着头,他大约四十岁,四方脸两边各长一个大耳朵。
唐金山落座以后,屋子里静了一会。坐在左边第一、第二位的韩林、张轲,坐在右边第一位的文达一起瞅着唐金山,面带微笑地点了一下头。这时坐在他正对面的鲁文才起身发言了,“兄弟对唐军长的南北夹击、西线封堵方案十分赞同。只是,对两翼包抄,向心突击,兄弟还有不同看法。”
一直被同僚们赞许的目光捧得春风得意的唐金山一听这话,顿时脸色一沉,他狠狠地瞪了鲁文才一眼,耐着性子听鲁文才继续慢条斯理地说下去。
“据我所知,两翼包抄、向心突击是二战期间苏俄和德国在攻击对方时经常采用的战法。从战地实效来看,这也不失为克敌制胜的法宝。但是这一战法需要消耗大量的武器弹药。攻击者需要上千架飞机掌握制空权,需要上千辆坦克一路冲杀,需要上千辆装甲车搭载步兵兵团,需要有上万门重炮的摩托化炮兵向对手进行不间断的火力压制。但是目前,我们现在有这么多的飞机、坦克、装甲车和重炮吗?没有!当我们不能对共军实施从空中到地面的连续立体火力压制时,我们的突击兵团在插入共军纵深后,就很容易遭到共军优势兵力的包围攻击,任河圩战役不就是一个惨痛的教训吗?”
坐在鲁文才旁边的李伯涛、黄天峡互相对视了一眼,一起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
唐金山不满意地冲鲁文才翻了一下眼皮,“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第一二三章 陈墨崧的新作战计划(增补版)
鲁文才微微一笑,“我们要齐头并进、稳扎稳打,互为犄角、步步为营。我们在南线不要搞什么突击兵团插入敌纵深,而是各部队在整个战线上同时攻击前进。部队不要进得太深,每天前进二十里左右就停下来,然后就地修工事以防共军袭击。至于北线,地形复杂,行动更需谨慎。打个比方,共区好比是个水塘,共军就是水里的鱼。唐军长主张扎进水里逮鱼,那样可能抓不着鱼还可能被鱼咬一口。我的意思是一步一步地把水抽掉,让共军最后完全暴露出来。那时水已抽干,还怕他兴风作浪吗?”
坐在钟立夫旁边的是长方脸、高颧骨的中年军官,46军中将军长成桂章,他在鲁文才说完之后,挥了一下手,笑眯眯地说:“鲁军长的话有道理,在我军现有条件下不失为一个稳妥保险的办法。当然这个战法也并不排斥唐军长方案中的合理部分。南北夹击,西线封堵,再加上层层抽水,就足以制共军于死地!”
众人听见这话纷纷点头,连一直不动声色、一言不发的陈墨崧也露出一丝笑容,轻轻地点了点头。
唐金山皱起了眉头,“鲁军长的抽水战法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共军这条鱼必须老老实实地趴在水里一动不动,乖乖地看着我们把水层层抽干,直至束手就擒!可是,据我所知,鱼类中有一种飞鱼,它能跃出水面攻击敌手或者逃生。共军是什么鱼?当然是飞鱼。当我军抽水时,这条飞鱼肯定会跃出水面向我攻击,而且它的攻击能力大得惊人!在座的谁能肯定,这种攻击不会变成第二个任河圩呢?至于它的逃生能力,也大得惊人!去年,我军把中原共军围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可结果呢,人家还是跃出水面逃走了!”
说到这里,他拿起桌上的一张照片扬了扬,“大家看见了吧,共军为什么要大修多层野战工事?还不就为了阻挠我军抽水吗?我军要抽水,就得首先拆除共军设在水塘边缘到水里的层层障碍。拿什么拆除呢?当然是大炮,而且这样打同样会消耗大量的武器弹药,而战果却很小。前不久,林河会战打了十三天,我部在前十二天消耗的武器弹药是总消耗的百分之八十。消耗这么大,却是一无所获。我们不是美国人,消耗不起呀!”
鲁文才皱了皱眉头,没有马上说话。孙芸芸再次抬头,向唐金山暗送了秋天的菠菜。
休息室里,几张靠墙的长沙发上坐着一群穿黄呢子美式军装的男女随员。他们等着散会好跟各自的长官回去。但会议迟迟不散让他们等得焦急。有的女随员掏出粉盒照着手镜往脸上擦香粉,有的男随员靠着沙发闭目养神,有的男女随员凑在一块围着茶几打起扑克牌。几个记者闲得无聊,索性也加入扑克大战。
陈书香见她旁边的女少尉金雨欣的粉盒盖子上贴了一张冯滔照片,就微笑起来,“金小姐,你也是蜂蜜吗?”
“是的,”金雨欣二十刚出头,身材娇小,圆脸蛋,圆嘴巴。“虽说他失踪有四年了,可我一直在想他。”
“哟,”正在打牌的徐励抬头看见刘雁和她俩坐一起,就打趣说,“你们都是蜂蜜,可真是臭味相投呀。”大家顿时哄笑起来,三个蜂蜜却不在乎地抿着嘴。
大眼睛、长睫毛的中尉白露和细眉毛、小酒窝的少尉田小珍以及另外几个女随员显然不服气,就撅着猩红嘴,“徐小姐,实不相瞒,我们也是蜂蜜。”
尚小琴等人听了这话,顿时噗嗤笑了。
会议室,军官们此时把目光一起转向陈墨崧,听他发话。陈墨崧慢腾腾地站起来,两手按着桌面,故意咳嗽一下,“此次会战,我军将采取南北夹击,西线封堵的方针,具体方案是:12军、46军、73军组成北线兵团,司令官鲁文才。”
鲁文才慌忙起立,双手放平,答道:“有!”
陈墨崧继续说:“该兵团沿泉城至鲁河公路南下,迅速攻占鲁河。哦,巴尔高特将军想派顾问团的三名军官深入我军前沿部队,好掌握我军剿共战事的第一手材料。我看,就让他们到北兵团吧。”
鲁文才说声“是!”随后他又皱了皱眉头,“要是他们指手画脚,那怎么办?”
陈墨崧嘴巴一撇,“中国军队只接受蒋主席指挥,美国人的话只具有参考价值。要是你认为你的主张比他们的建议高明,你可以不理睬他们。”
鲁文才高兴地说声“是!”然后坐下了。
陈墨崧接着说:“第5军、72军、75军、85军组成西线兵团,司令官魏金平。”
大下巴的魏金平随即起立,回答:“有!”
“该兵团沿云城一带布防,坚决堵住共军向西逃窜的退路。”
魏金平说声“是!”随后落座。
“南线各军组成三个兵团,26军、51军、第一快速纵队组成南线第一兵团,司令官马育英。”
小眼睛的马育英慌忙起立,“有!”
“第7军、74军、83军、第六快速纵队组成南线第2兵团,司令官唐金山。”
唐金山赶紧起立,回答:“有!”
“11军、25军、64军组成南线第3兵团,司令官钟立夫。”
钟立夫起立回答:“有!”
陈墨崧看着三人,随后说:“南线各兵团分三路向当面共军发起进攻,每天前进十里左右就停下来,然后就地修筑野战工事以防共军偷袭。在渡过鲁河之后,各兵团即可对鲁河县城发起总攻,争取早日与南下的北兵团会师。”
“是!”三人一起答道,然后坐下来。唐金山入座后,皱了皱眉头,他的两翼包抄、向心突击方案没有被采纳。
陈墨崧继续说:“20军、59军、64军、77军部署在南线兵团后方,作为预备队,听候调遣。”
“是!”四个军长同时起立回答。
陈墨崧接着说:“参谋长,作战处长,”
文达和坐在会议桌西侧座位的严光喜慌忙起立,“有!”
“参谋部根据今天会议精神,尽快起草作战计划,总部五份,各军军长人手一份,行动开始时间统一定在三天后即一月十二号七点整。”
文达和严光喜说声“是!”坐下了。
陈墨崧最后说:“诸位,此次鲁河会战,事关党国命运前途之安危,只许成功,不行失败。各位要奋勇当先,争立头功,不负总裁厚望,大家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军官们一起站起来,齐声回答:“愿为党国尽忠,杀身成仁!”
位于二楼西头的作战室里,几十个参谋趴在各自的桌子上分头描图、画线、敲击打字机键盘,开始忙碌起来。
等会议全部内容都结束的时候,已是深夜十一点了。依照行营安排,与会人员先在金堰住一夜,白天看过南京一个慰劳团慰问国军的演出后,再返回各自驻地。
军官们走出会议室,他们的随员也拎着公文包跟在后面。女随员高跟皮鞋和男随员的圆头皮鞋走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又有节奏的响声,“咚咚咚”。在走廊里雪亮的灯光照耀下,跟着随员们的手臂摆动也来回晃荡的美式皮包反射出一丝亮光,皮包上的椭圆形不锈钢按扣像镜子似的,居然闪着人影。
刘雁、陈书香、徐励、金雨欣、白露、田小珍走在最后头,在走到楼梯口卫生间跟前时,白露把手里皮包递给徐励,“徐小姐,替我拿下包,我要方便一下。”
徐励等了一会,不见白露出来,就忍不住问道:“白小姐,你能不能快一点出来呀?”
白露在里面说:“不好意思,我得解大手了,徐小姐你再等我一会儿吧,麻烦你了。”
卫生间门口这会儿只有徐励一个人,皮包里装着刚制定的作战计划。
黑夜,天空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星星,还散落一些细碎的云彩。月亮露出半张脸,把她冷淡的目光投向大地,给冬夜更增添了一层寒气。
第一二四章 特务头子的神通(增补版)
鲁河,龙头镇,黄昏时刻,天空像是被蒙上一层巨型铅灰色帷幕,遮住了云彩和太阳,整个天色显得暗沉沉的。穿灰色棉大衣的罗志平拎着一个美式公文包,快步往司令部大院走去,高帮厚底的圆口黑布鞋走在干硬的土地上,没有一丝声响。随着他的手臂来回摆动,手上拎的皮包也来回晃荡。他走进院子,径直进了堂屋。
披着灰色棉大衣的石川和谷雨、常戈站在屋里,见他进来后关上门,就齐声问:“老罗,有情况吗?”
罗志平没有马上说话,他走到亮着马灯的八仙桌跟前,打开皮包,抽出一份文件,递给石川,轻声说:“这是敌人刚刚制定的鲁河会战作战计划。”
两人马上凑到马灯跟前仔细看了起来,过了一会,谷雨抬起头冲着罗志平打趣道:“喂,特务头子同志,这是你手下哪一位的杰作?南天竹还是北极星,或者是你联系的王先生?”
“什么?你说什么?”石川吃惊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瞅着谷雨,“谷雨,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老罗呢?”
原来,特务本是一个纯粹的职业术语,无所谓褒贬。民国时期的军队里就有特务连、特务营的编制。共产党建立自己的军队后,也照例设有特务连特务营。国民党军统最早的前身就叫复兴社特务处。只是后来,国民党特务机关享有见官大一级的特权,大大小小的特务又到处伸手,利用自身的特权地位吃拿卡要,横行霸道。不仅国民党统治区人民对国民党特务强烈反感,连一些国民党上层官员也纷纷对国民党特务不满。特务一词也因此从纯粹的职业术语变成了一个世人厌憎的贬义词。
“哎,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毛主席说的。”谷雨得意地晃晃脑袋,“司令员,你还不知道呢。去年四月,我和政委到延安向党中央汇报工作。在谈完正事以后,主席突然问我,谷雨,你和这个特务头子合作得怎么样啊?我当时也楞了,问主席怎么这么说老罗呢?主席就指着老罗笑着说,老罗负责江淮地区的情报工作,不就是特务头子吗?”
石川听谷雨这么一说,就明白了,毛主席的哲学造诣极高,看问题往往看重本质,不计较表面现象。中国共产党从开始情报战那一天,就非常注重情报战的清白干净。在情报战中,中国共产党从来不玩暗杀、绑架、色相勾引等下三烂的勾当。中国共产党还为自己的情报部门规定了一个原则界限,就是情报部门不准介入党内斗争。中国共产党的情报部门的清白干净作风,不仅国民党情报部门根本做不到,就连某些国家共产党的情报部门都很难做到。正因为自己的情报部门光明磊落,所以毛主席并不在意特务一词。据中国共产党情报部门负责人李克农的子女回忆说,他们一家在延安见毛主席的时候,毛主席指着李克农,幽默的说,你们的父亲可是我们共产党的大特务呢。
这会儿,谷雨在石川面前继续得意地说:“主席还说,国民党的特务头子戴笠是人见人怕,老罗作为共产党的特务头子是不是也人见人怕呀?我就对主席说,老罗为人正派,办事公道,不仅跟我合作得很好,跟下面的干部战士和驻地群众也都合得来,就是被俘的日本兵、国民党官兵也都愿意跟老罗交心。”
石川听到这话,赞许的点点头,原来,毛主席是担心情报部门利用自己的特殊地位胡作非为,损坏中国共产党的形象。
“行了,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罗志平把皮包丢到桌上,赶紧摆摆手。
“我说的可是实话哟!”谷雨俏皮地挤挤眼睛,“你这特务头子就是厉害,那些蒋军军长吃过了中午饭才开始坐飞机或汽车离开金堰,师长们还没见到这个计划,我们先见了。”
石川见谷雨一口一个特务头子地喊着罗志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又见罗志平对眼前这个玩俏皮的湖南老乡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也就轻轻甩甩头。心想,特务本是一个纯粹的职业术语,何必过于计较呢?况且很多词语的褒贬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正人君子原先是一个很好听的褒义词,现在再说谁是正人君子就明显的是充满讽刺色彩的贬义词了。
这会儿,石川看完文件,递给谷雨,皱起了眉头,“不好办呐,我们预定的诱敌深入,伏击突出冒进之敌计划可能要泡汤。敌人现在是稳步推进,步步为营,整个战线上都没有突出部,这可怎么打呢?”
“是呀,敌情变了,我们的作战部署也得跟着改变。怎么改变,咱们得合计一下。”罗志平突然发现了什么,“哎?我怎么今天一天都没有见到顾荣同志?”
石川摆了摆手,“哦,顾荣同志今天下午到天海区去了。”
“什么?”罗志平脸色一沉,“丁亿成同志到东岳军区指挥北线阻击战、于辉同志到天海军区主持后方支前工作都是前线党委的决定,顾荣同志到天海军区是谁的决定?”
石川微笑着说:“顾荣同志下午和黄淮海中央局的秘书小吴同志来找我,说,隐藏在天海地区的***企图发动武装暴乱。他说,时间紧急,建议必须赶快派干部前去处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暴乱得逞。我一想,此事非同小可,倘若天海真要发生***暴乱,那我们不就全完了码?考虑到顾荣同志还兼任黄淮海中央局政治保卫组成员,于是,我让他和小吴一起去了天海,全权处理这个问题。”
罗志平眨了眨眼睛,“他说天海发生暴乱有何凭据吗?”
石川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文件夹,打开,递给罗志平,“这是天海军区保卫部门送来的通报,敌机在天海空投了许多传单,这还附有传单内容,上面说天海的所谓反共义士已经组成了地下军,准备揭竿而起,敌人还号召天海老百姓都来参加地下军。”
“哼!”罗志平很不高兴地把通报扔到桌子上,两手叉起腰,来回走了几步,轻蔑的撇撇嘴,“我们在江淮解放区的时候,这种传单满天飞,我们的战士都拿它当擦屁股纸!可是直到我们撤出江淮,也没有看见有什么地下军胆敢搞什么揭竿而起!”
谷雨看完文件放到桌上,拿起通报看了看,笑着说:“如果敌人在整个黄淮也是满天飞的空投这种传单,当然不必在意。可是,现在敌人只是在天海空投传单,却不在其他地区空投,就有点不怀好意了。现在防范一下,免得出事,也有必要嘛。”
他看完文件后放到桌上,轻轻地摆摆手,“再说了,老顾他不在这里,以后写战史也就省得提他了。”
第一二五章 雪夜行军(增补版)
罗志平瞅瞅谷雨,又瞅瞅石川,咂了咂嘴,一时没有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谷雨转了转眼珠子,“既然这样,我们就改变原定计划,像飞鱼一样,跃出水面主动攻击敌人。”他弯腰瞅着桌上地图,分析着说:“北线敌人比较谨慎,况且我主力离该部较远,不好打。西线敌人没有攻击任务,对我军可能发起进攻已有戒备,也不好打。相比之下,南线敌人正踌躇满志地准备进攻我们。这时我军断然出击,就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石川也低头瞅了瞅地图,一手敲打着桌面,一手托着下巴,“南线敌人有三个兵团,靠我们现有条件是不能将其全歼的。现在我们只能集中力量打掉其中一个兵团。”
一直低头沉思的谷雨这时一拍桌子,“那就先打第一兵团的26军和第一快速纵队。”
“什么?”石川和罗志平吃了一惊,一起低头瞅着地图,然后抬头瞅着谷雨,“你的理由是什么?”
谷雨直起腰,脸上浮起笑容,“二兵团的74军和三兵团的11军在江淮战场上跟我们都较量过,吃过我们的亏,到了鲁河地区以后,一直行动谨慎。现在这两个兵团所属各军彼此靠得都很近,按我们现有条件是不能一战消灭敌军一个兵团的,所以我们不能打二、三兵团的主意。那么第一兵团是什么情况呢?51军驻守瑶湾县县城一带,26军、第一快速纵队布防于县城东面的太子庙一带,两地相距三十多公里。特别是26军和第一快速纵队自内战爆发以来,跟我们较量过几次,一直没吃过亏。”
石川没有说话,默默地点了点头。
“正因为如此,这股敌人一直很骄横,对我们没什么戒备,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给他一个突然袭击!”说到这里,谷雨眼睛放出亮光,“这些天我们一直组织部队练习打坦克,本来是准备对付冒进突出之敌的,这下可以用到26军头上了。”
他抬手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五点多,从我军阵地到太子庙,有两个小时。兵贵神速,我建议我军立即出发,急行军赶到太子庙,包围敌人,十点发起攻击,争取快速歼灭26军和第一快速纵队!”
石川没有怎么兴奋,他低头瞅了瞅地图,冷静地说:“谷雨啊,26军和第一快速纵队是国民党精锐,装备好,战斗力强,消灭他们恐怕有些困难。我看,还是先打驻守在马家窑一带的59军,该部属于国民党杂牌军,装备和战斗力都很差,又位于太子庙东南三十多公里,我军攻击该敌,26军是不会支援他们的,而我们要是攻击26军和第一快速纵队,陈墨崧会严令51军、59军和太子庙后面的77军全力增援。我看还是保险一点好。”
“石司令说得对,还是先打59军吧。”罗志平插话说,“太子庙一带虽然没有多层城防工事,但是26军和第一快速纵队进驻该地以后,以太子庙为中心紧急修筑了东西长十公里的野战工事。我军目前还没有攻坚经验,攻击强敌,要是有什么闪失……”
谷雨低头沉默了一会,然后攥紧拳头捶了一下桌面,抬起头说:“司令员、政委,你们说得都在理,困难和风险确实存在,但是我认为这些是可以克服的。打59军虽然风险很小,可对国民党方面来说没什么震慑意义,但是我们打了26军和第一快速纵队,不仅对国民党,就是对我方也会产生重要的战略影响。当然,对于风险,我们也不可大意。”
谷雨说完话,皱起眉头,背着手,缓步走到窗前。显然,他要权衡利弊后才能下决定。
“唔?下雪了?”谷雨突然发现窗外飞起了细碎的雪花,他眼睛一亮,马上转过身,快步走到桌子前,指着地图说:“那我们就打26军和第一快速纵队!”
这会儿,谷雨长出了一口气,脸上浮起笑容,“快速纵队是蒋介石大太子蒋经国招募组建,二太子蒋纬国(国民党装甲兵参谋长)训练指挥的部队,好,我们就让这个蒋家太子苦心经营的太子军覆灭在太子庙!”
说着,他狠狠地一拍桌子,旁边的马灯颤了一下,灯罩里的火苗也跟着忽闪忽闪的。
黑夜,解放军大队人马秘密向太子庙方向开进。
西北风张牙舞爪,发出呜呜的怪叫声回荡在天地之间。白色的雪花从天上密密麻麻的倾泻下来,很快就给树木、屋顶、田野、塄坎、河滩盖上了一层不透明的白色薄膜,这些不请自来的空中怪客虽然长着美丽动人的六角形外貌,但是对于赶路的行人却极富攻击力。他们在西北风的撺掇下,晃悠着微小而又薄如蝉翼的身体,居高临下,组成倾斜队形向地上的行人发起一轮接一轮的猛烈的俯冲,冲下来就快速向行人的各个部位穿插渗透。最前面的雪花一接触人体就被人体体温快速融化,但是更多的雪花仍然持续不断,照旧以密集的阵势向人扑来。一会儿,俯冲到人脸上的雪花不再融化了,开始聚集起来,并且越聚越多。没多久,粘附人脸的雪花又扩散到人身其他部位,于是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雪人。
雪花的疯狂攻击给正在行军的解放军官兵造成了很大的麻烦。许多人的眼睛被汹涌而来的雪花打得生疼,嘴巴、鼻孔、脖子、袖口、鞋子里都被灌进了极会钻营的雪花,再加上西北风恶狠狠地迎面抽打人体,让人感觉肌肤冷飕飕的。虽然天寒地冻,但是前几天部队打了胜仗,现在又是执行外线打击敌人的任务,战士们普遍情绪高涨,雪地里走路也特别有劲。
老一营一连的一班和二班并排列队走着。一班的小蒋看见二班的涂有才走路像是脚底生风,不由得羡慕的说:“有才,上次白塔镇战斗,你可是立大功了。这次战斗,我们要和你比试比试。”
小毛也接着说:“有才,我们还想争取超过你呢。”
“好极了。”涂有才高兴的摆着手,“那咱们就一块比试吧。”
走在旁边的郭林听见这话也很高兴,就大声说:“大家就应该有这种比试精神,要在战场上开展一个立功竞赛,同志们有没有这个信心啊?”
战士们齐声回答:“有!”
郭林这时看见冯滔走到跟前,就问:“营长,现在几点了?”
第一二六章 唐金山遭遇险情(增补版)
冯滔一边走一边从怀里掏出怀表,打开表盖,叶津赶紧掏出手电筒给他照亮。
“现在是七点多了,离太子庙还有一个小时路程。”
郭林已经知道冯滔怀表表盖上的那一行英文刻字,就打趣地说:“营长啊,你那相好的送你怀表,这意思就是要你把人家永远都放在心上啊。”
“去你的吧。”冯滔收起怀表,继续顶着风雪走着。
这会儿,冯滔嘴上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却不由得颤动了一下。郭林刚才调侃的话让他立刻想起了枫。当年在重庆,枫听说了他和肖美玉的初恋之后,非常通情达理的允许他继续佩戴这块怀表,这让他十分感动。他现在佩戴这块怀表,与其说是见证了他的初恋的见证,倒不如说是见证了枫的通情达理、善解人意。
啊,多年不见的枫呀,此刻,你究竟是在哪里呢?
一个小型车队正奔驰在覆盖一层白雪的公路上,这是唐金山一行正冒着风雪向鲁河县牛头镇驻地赶去。由于天色已黑,所有汽车的车灯都打开照亮,车窗上的雨刷也都来回转动,不停地清扫着扑到车窗上的雪花。
徐励、刘雁、陈书香坐在第三辆车上,透过前车窗打开的车灯,可以看见外面漫天飞舞的雪花。
坐在后排的刘雁看见雪花纷飞,兴奋地眼睛发亮,“啊,多么迷人的雪花呀,我真希望在这风雪之夜,能和我的白马王子手挽手,一边漫步雪野,一边欣赏雪景。”
坐在旁边的陈书香眨了眨眼睛,“我倒是希望能够和冯滔先生一起结伴欣赏雪景。”
刘雁斜眼瞪了她一下,嘴里喷出一股高浓度的酸醋,“臭阿香,真会想好事,做美梦呀,居然抢到我前头来了,脸皮可真厚,你要是梦想成真了,那我怎么办呢?”
陈书香得意的歪歪嘴,没有理会她
坐在前排的徐励眼皮一翻,冷笑一声,“得了得了,你们俩的脸皮可都够厚的,就跟人家见过一次面,就迷的死去活来,也不嫌害臊。”
刘雁和陈书香晃了晃脑袋,都没有吭声。
砰砰砰,前面突然响起了尖厉的枪声。
所有汽车都慌忙停下。第一辆中吉普车上的卫兵慌忙跳下汽车,分散趴在公路两边的雪地里,端着冲锋枪紧张地四下张望。
第二辆车里,坐在后排的杜松紧张凑近坐在前排副驾驶位置上的唐金山,“军座,是不是土八路袭击我们了?”
唐金山也很紧张,透过车窗张望了一下。外面枪声很密集,还夹杂着爆炸声,轰轰。风雪飞舞的天上,不时升起一道道的火花。
唐金山这时突然笑了,“放心吧,枪声和火花离我们都很远,这说明,土八路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第三辆车里的徐励一边拔出手枪,一边打开车门。霎时间,一股冷风夹带着雪花闯进车里,盖了车里四个人一头一脸。
刘雁一边拍打着雪花,一边大叫道:“臭阿励,快关门。”陈书香也拍打着雪花大叫道:“臭阿励,军长都没有下车,你怕什么呀?胆小鬼!”
徐励定睛一瞧,前面吉普车里果然没人下来,她就赶紧关上车门。
枪声、爆炸声继续响着,在这寂静的雪夜,声响都超过了呼啸的风声。
唐金山这会儿接过坐在后排的报务员田小珍递过来的手持式bc611步话机,对着话筒说:“韩排长,现在没事了,可以叫弟兄们上车了。”
前面望风的士兵也看出来了枪声不是针对他们的,又看见坐在驾驶室里的少尉打开车门对他们摆摆手,随后,大家就陆续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雪花,钻进了中吉普暖融融的车篷里。
枪声又响了一阵子,就戛然而止了。
枪声停下来十分钟以后,唐金山对司机说,“土八路已经撤了,现在可以继续走了。”
司机点点头,立刻按了两下方向盘,叭,叭。
前面的中吉普听见吉普车的喇叭声,就开始发动汽车。后面的汽车听见第一辆车发动机响起,都开始发动汽车。随着汽车发动机的陆续响起,整个车队又开始赶路了。
唐金山说对了,刚才是附近的一支中共游击队利用雪夜袭击了当地还乡团的一个据点,完成任务后就主动撤出。按照事先安排,游击队将越过公路,返回自己的秘密营地。
就在游击队员依次跨过公路的时候,西边的杨树林里出现了灯光闪烁,而且亮度越来越大。具有丰富游击战经验的大个子队长根据灯光马上意识到,这是敌人的一个汽车队过来了,眼见着游击队还有一半人没有过路,就紧急摆手说:“后面的同志不要再过路了,大家马上就地隐蔽在公路两边,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枪,他们只是过路的,谁也不要先开第一枪。等他们过去后,我们再过路。”
游击队员按照吩咐,立即分头隐蔽在公路两边的灌木丛里。
唐金山车队拐过前面的一大片杨树林之后,继续往前走。走了一会儿,第一辆车的车灯照见了前面不远处的路面上有几行凌乱的脚印,赶紧刹了车。车上的少尉慌忙用bc611手持式步话机报告了唐金山。“刚才这一片发生了战斗,这可能是参加战斗的土八路撤退时留下的脚印。”
唐金山拿着手持式步话机听完报告以后,就说,“派两个弟兄带上步话机下去到脚印跟前看看,有情况直接向我报告。”
两个士兵端着冲锋枪下了汽车,走到脚印跟前,发现脚印的走向都是跟公路的走向大体垂直,也就是说是有好多人横穿马路留下的,脚印十分清晰,说明土八路是刚刚过马路留下的脚印。
唐金山拿着步话机听完报告后,透过车窗瞅瞅外面,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漫天飞舞的雪花和西北风的怪叫声,公路两边五米开外都长有一排一米多高的灌木丛,一片漆黑。
所有的游击队员趴在雪地里,盯着公路,屏住了呼吸,全都端起了抢瞄准了车。
唐金山突然大叫一声,“你俩赶快上车,告诉司机,就说是我的命令,赶快把车开走,一秒钟也不准耽搁。”
第三辆车上的徐励见两个士兵慌忙跑到车上,第一辆车发动机开始响了起来,就不解的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刘雁眨眨眼睛,“军长是担心这跟前可能藏有土八路吧?”
“不是可能,而是肯定有!”陈书香惊叫起来,“他们这会儿正端着枪瞄准我们呢。阿励,你可千万别开车门啊。”
突然,从公路北边的灌木丛里跳出一个人来,他身材矮胖,两手被反绑。他是被游击队俘获的当地还乡团的大队长。游击队隐藏在路边的时候,他的嘴巴也被塞块布,按在地上。这会儿,趁大家都忙着监视公路汽车的时候,他悄悄地蹭掉了堵着嘴巴的布,然后跳起来,一边向公路上的汽车狂奔过去,一边大叫:“国军弟兄们,我是还乡团的大队长,这里藏有土八路,快来消灭他们呀。”
唐金山拿着步话机慌忙喊道:“所有汽车赶快开走,别理他。”
很快,所有汽车都加大油门,迅速碾压过行人脚印,飞速离开了。
那家伙跑到路边,见汽车一辆接一辆地快速开走,却没人理会他,赶紧大叫:“国军弟兄们,你、你们带上我一块走呀。”
砰砰砰,几条火蛇从灌木丛里窜出,打中了这家伙,他踉跄了几下,栽倒在地上。
第一二七章 谷雨遭遇险情(增补版)
枪声一响,把第二辆吉普车里的三个女人都吓了一哆嗦。徐励眼皮一跳,惊叫道:“不好,土八路向我们开火了。”
陈书香侧耳倾听了一下,轻松地摆手说:“不用怕,枪声是在我们后面响的,也就是说,土八路刚才是朝那个给我们报信的人开的枪,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刘雁点了点头,微笑着说,“土八路这会儿只是想着过路,并不打算伏击我们。”
最后一辆十轮卡车过了行人脚印以后,车里的士兵撩起帆布车篷门帘发现,后面的公路一侧果然又有一些人拿着枪跨过公路,向公路另一侧的漆黑处奔跑过去。随后,他们用步话机向唐金山报告了这个情况。
唐金山听完报告,把步话机丢给后排的话务员田小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对杜松说:“当我听说脚印是刚刚留下来的,我就想到了公路两边都有土八路隐藏着。他们是从刚才那场战斗撤下来的,还没有都过公路,见我们的汽车来了,就只好分别隐藏在公路两边,这时候他们的枪都在瞄准我们。如果一打起来,我们和他们都会吃亏的,所以他们不敢开第一枪,我们当然也不能开第一枪,于是,我叫大伙赶紧走开。”
杜松的眼皮连跳了几下,“刚才真是太危险了!”他揉了揉心口窝,随后又说:“军座,那个弟兄是当地还乡团的头头,刚才是不是带上他一块走呢?”
唐金山脸色一沉,“带他干什么?还乡团的混蛋原先就是欺压乡民、祸害地方的地痞流氓!政府居然还给这种人渣发武器,他们拿着枪,却不是国军军人,不受国军军纪的约束。他们打共产党不行,祸害老百姓却是高手。共产党报纸电台列举的所谓国军屠杀平民、强奸、抢劫罪行一半以上都是还乡团干的,他们造了孽,却让党国,让我们这些遵守军纪的正规军军人背黑锅!”
杜松瞅瞅车窗外面的雪花,“军座,今夜的雪越下越大,我看咱们还是找地方休息一晚上,明天早晨再走吧。哦,前面三十里有保安队的一个据点。”
唐金山摆摆手,“不行,非常时期,我们必须立刻赶回驻地,一分钟也不能耽搁。”
车队打着车灯继续沿着覆盖一层白雪的公路疾驶。
就在唐金山率领随从冒着风雪奔向自己的目的地的时候,他的同学谷雨也正率领黄淮海解放军十万野战军冒着风雪也在奔向自己的目的地——太子庙。
这是黄淮海解放军成立以来的第一次打大仗,穿着灰色棉大衣、骑着栗色军马的谷雨虽然迎面寒风吹得瑟瑟打战,但是内心却十分兴奋激动。
谷雨是南方人,过去又一直在南方打仗,很少见过大雪。现在第一次见到鹅毛大雪,,就欢喜的对旁边也骑着军马前行的常戈说:“老常,你看,我们现在很有李愬雪夜入蔡州的感觉吧?”
常戈也兴奋起来了,“呵呵,司令员,我们可是比李愬更有阵势,更有豪气呀,据史学家司马光说,李愬当时只带了九千人马,我们现在可是十万雄师啊!”
冯滔正带着队伍急行军,郭林迎上前来,抬手一指,说:“营长,你看,公路南边有人来了。”
冯滔走到公路南边,拿起望远镜一瞧,远处的雪地上三个人走过来,前后两个人都提着灯笼,借助灯光可以看见这两个人身上都背着枪,中间一个两手揣着袖口里,身上斜挎着驳壳枪枪套,三个人都穿着杂色的棉袄棉裤。
冯滔放下望远镜说:“我们现在已经进入敌占区边缘了,这三个家伙是当地还乡团的,想去公路北边的村庄。郭连长,派几个人去收拾他们,不能活捉就干掉,但是不准开枪,不要惊动附近的敌人。”
郭林点点头,对旁边的梁永泉摆摆手。梁永泉立刻带着小毛、小蒋、楚大余迎了上去。
三个家伙像是喝了不少酒,一边踉踉跄跄地走着一边还摇头晃脑地唱着小曲。
突然,梁永泉四人从塄坎下窜出,端着枪冲上来,大喝一声,“不许动。”
三个满身酒气的家伙一愣,前面打灯笼的家伙还摆着手说:“哦,国军弟兄们,别误会,我们是还乡团的,大家都是一家人,别误会。呵呵,你们夜里还有任务啊。”
梁永泉冷笑一声,“没误会,我们是解放军,举起手来。”
三个家伙顿时被吓得酒醒了,啊的一声,扔下灯笼,扭头撒腿就跑。
梁永泉赶紧从墙上抽下刺刀,随手一甩,刺刀嗖的一条飞出去,宛如一道流星一下子就刺中了一个家伙的后背,那家伙哎呀一声,当场栽倒在地上。小毛小蒋也同时抽出刺刀,甩手一扔,那两个家伙也是后背中刀,倒了下去。
梁永泉等人走近到在地上的三个家伙,踢了他们一下,又伸手摸了一下他们的鼻孔,确认三人已死,就拔出刺刀,摘下他们的枪,转身回去了。
但是,那个背驳壳枪的家伙虽然中刀昏死过去,却没有断气。梁永泉等人走后不久,这家伙被刺骨的寒风冻醒了。他见几个八路走远了,就爬起来,顾不得伤痛,撒开腿狂跑。
二十分钟以后,这个家伙出现在附近一个蒋军保安队据点里,在点着煤油灯的队长屋里,蜡黄脸的保安队长听完他的讲述,慌忙从圈椅上站起来,抓起四仙桌上的电话机,摇了几下摇把,大声说:“团部吗,我是刘庄保安队的,我有紧急情况报告,现在共军大部队正在通过刘庄北面的公路,向西南方向开进。是还乡团的人亲眼看见的,足有好几万呐。”
在他打电话的时候,一个大脸盘的保安队士兵在给那个家伙包扎伤口,另一个小鼻子的士兵拿着铁柄火钳夹起两块闪着光泽的小块煤投进地中央的炭火盆里,火盆里的淡蓝色火苗顿时窜大了。此刻,煤油灯的灯光和瓦盆的火光映照在紧闭的木框玻璃窗上,透过窗户,可以看得见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雪花落到房顶、树枝、墙头,发出的吧嗒吧嗒响声清晰地传进屋里,同时传进屋里的还有西北风呜呜的响声。
风声越来越响,雪片越来越大。
第一二八章 电报还没有拍发完(增补版)
金堰,江北行营大楼大楼东头作战室,吊灯、壁灯全部打开,高大宽敞的屋里一片明亮。神情紧张的雷平放下电话之后,慌忙低头瞅着桌上的军用地图。
过了一会儿,雷平抬起头,对站在跟前的左丽丽严肃地说:“共军大部队沿着瑶湾县刘庄北面的公路向西南方向开进,一定是进攻驻守太子庙一带的我26军和第一快速纵队。丽丽,你马上急电太子庙守军,叫他们立即做好战斗准备。”
左丽丽眨着杏仁眼,笑了,“雷参谋,你别搞错了,共军投诚人员说的清清楚楚,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反坦克武器,光凭一些破旧的轻武器就想来攻击我美式装备的26军和第一快速纵队,那不是鸡蛋碰石头吗?而且从去年10月开始,他们先后碰过几次,每次都输了。现在,他们又想来碰了?难道共军指挥官的脑子发烧烧糊涂了吗?”
雷平瞪大了眼睛嚷道,“小姐,你要记住,共军可不是一般的对手,他们过去一百次冒险的失败,并不能证明第一百零一次的冒险还是失败!情况紧急,你赶快发报去吧。”
左丽丽愣了一下,还有些半信半疑,“命令部队进入战备状态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没有陈长官和文参谋长的授权怎么行呢?还是赶紧请示一下文参谋长或者陈长官吧?”
雷平眼睛冒火,吼道:“我的姑奶奶,你是军人,应该懂得,战场上时间比生命还宝贵,耽搁一秒钟都可能是灾难。这个险情最先是由瑶湾县刘庄保安队报告的,经过有线电话层层转报,等报告到行营这里的时候已经耽搁很多时间了,此刻请示长官已经来不及了,我是值班参谋,这件事我来负责,一切后果我来承担。赶快发报去吧。姑奶奶!”
左丽丽还是没有动弹,“你不怕担责任,我可怕受牵连。你先给我写个命令吧。”
雷平叹了一口气,赶紧坐下来,打开一个文件夹,拿起钢笔在空白页上麻利写下一行字――
“据最新紧急报告,共军大部队企图攻击太子庙一带守军,我代表行营参谋长紧急命令,26军、第一快速纵队迅速进入紧急战备,防范共军之偷袭。行营值班参谋雷平。”
左丽丽拿着文件夹,走到安放无线电台的桌子跟前,坐到圈椅上,戴上耳机,伸出细长的手指按动按键,随着电台响起滴答滴答的声音,雷平签发的紧急命令的每一个汉字都正在变成由四位阿拉伯数字一组的密码输入电台,再由电台把密码转成一道无线电波对外发射到夜空,再开始向远方的太子庙传送。
左丽丽的发报还没有结束,就听电台上方的扩音器突然窜出一个急促的声音:“江北行营,江北行营,我是澜沧江,我是澜沧江,共军现在突然偷袭我太子庙防地。不是土八路,是他们的大部队,连大炮都用上了,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周围几个男女报务员听见这话,都吓了一跳。
左丽丽瞪大了眼睛,拿起电台话筒呵斥道:“你们疯了?竟然违反保密纪律,为什么直接用起明语来了?你们难道不晓得要用暗语报告呀。”
雷平慌忙走到电台跟前,从左丽丽手里抢过话筒,大声说:“澜沧江,澜沧江,我是江北行营,听着,马上组织抵抗,坚守阵地,特别是用炮兵、装甲兵的强大炮火压制共军进攻,我立刻派部队增援你们。”
左丽丽接过雷平递过来的话筒时,皱着眉头说:“雷参谋,你怎么也违反保密纪律,直接说起明语来了?”
雷平甩甩头,悻悻地说:“仗都打起来了,还对日本人保密呀?”
他随后对几位呆若木鸡的男女报务员摆手说:“你们还愣着干吗?赶快给太子庙周围几个军的军长发报,叫他们立刻增援太子庙呀。”
接着,他又拍拍一个少校参谋,露出怪异的微笑,“现在赶快报告文参谋长和陈长官吧。”
深夜,一条条火蛇穿梭飞舞,就像一张火网布满了夜空。随着一阵阵尖厉的噪音响起,一颗颗炮弹纷纷落地爆炸,掀起冲天大火,这时候西北风正呼呼的刮着,火团越烧越旺。几处火团被风一吹,就连成了一片。大火继续蔓延着,太子庙一带转眼间变成了一片火海。
解放军战士在夜色掩护下,冒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分多路向当面之敌发起冲锋。
还在多天以前,太子庙一带守军为了防范解放军进攻,在太子庙一带周围建起土围墙、铁丝网、鹿砦、地堡在内的一整套环形工事。虽然敌人的工事布置严密,并有交叉火力压制对手进攻,但因解放军一连多日都没有进攻,连小规模袭扰都没有,因而敌人不免也有些麻痹大意了。
战斗开始前,身穿白布披风的解放军突击队员利用风雪掩护,匍匐接近工事,趁敌人放松警惕的时候,用断线钳剪开铁丝网,拿砍刀砍开鹿砦,把炸药包安放到土围墙和前沿地堡跟前,在炮兵第一轮炮击开始时同时拉开导火索,引爆炸药包,炸毁地堡,炸开围墙。随即,攻击部队发起了多路冲锋。
第一快速纵队所属的坦克阵地上,装甲兵们慌慌张张地从军用帐篷里跑出来,跌跌撞撞地爬上各自已经覆盖了一层白雪的坦克。不一会,所有的发动机吼叫起来,所有的坦克轱辘也转动起来,但是,有的坦克却像被粘住了似的,纹丝不动。有的坦克开出了十几米以后也像是被粘住了似的,也是不再动弹了。原来,这一带都是粘性土壤,无雨雪的时候也很干燥,但是一遇到雨雪浸泡,就会泥水混合,变成十分松软,而且还像浆糊一样有极大粘性的烂泥潭。这会儿,发动机继续吼叫着,显得声嘶力竭。坦克轱辘急速旋转着,被卷起的泥巴泥水四下飞溅。
一营负责攻击敌坦克部队,当冯滔带着战士们隐蔽接近敌军阵地时,敌军发现了他们,慌忙转动炮塔射击。一排子弹打到冯滔跟前,稀泥溅了他一脸。他顾不上擦脸,低声对战士们说,“上!”
战士们避开坦克死角,匍匐前进,很快就爬到坦克跟前。虽然战士们都穿着白布披风,在雪地里比较隐蔽,但是敌人还是发现了他们,赶紧旋转炮塔,向四周射击。但是,美式坦克车身太高,坦克炮死角太大,射击没起什么作用。
解放军对这次攻击早有准备,他们巧妙地利用坦克死角避开坦克火力,猫腰接近了坦克。有的把拉开导火线的炸药包、手榴弹扔到坦克上,轰隆一声,坦克爆炸起火了。有的跳上车,挥起铁镐砸坏坦克天线、折射镜,坦克里的敌人顿时什么也看不见。有的端着步枪插进坦克通气孔开枪,车里的家伙纷纷中弹。有的抱着一捆捆高粱秆丢到坦克上,再点火烧着起来,小火苗顿时变成大火,还不停地吐着黑烟。
第一二九章 激战太子庙(增补版)
与此同时,第一快速纵队的炮兵阵地也遭到了攻击。炮兵们慌乱地从帐篷里跑出来,向各自的火炮跑过去。有的还没有跑到火炮跟前,就被飞过来的枪弹打中,倒在雪地里。有一些炮兵跑到各自的火炮跟前,刚要揭掉覆盖一层白雪的帆布炮衣,一排炮弹飞来,落地爆炸,有几个炮兵被黑烟包裹着当场倒地,其他的慌忙跑散了。还有一些炮兵刚把自己火炮的炮衣揭掉,正在看瞄准具,转动方向机、高低机,还没有来得及打开覆盖白雪的炮弹箱,一排子弹打来,几个炮兵当场倒地,剩下的也惊恐地抱着脑袋就地趴倒。
在太子庙的一间茅草房顶土坯墙的大屋子里,两男一女三个报务员头戴耳机坐在三张放电台的桌子跟前,手拿话筒大声呼叫,“303,你在哪里,请赶快向我们靠拢。”、“525,你怎么不说话呀?”、“喂喂,请你说话大点声,我听不清楚呀。”
突然,几发炮弹在屋子外面爆炸,轰轰,巨大的爆炸气浪震得整间房子都颤抖了一下,房梁上积存多年的灰尘全都被掀起来,顿时纷纷扬扬地弥漫在空中。爱干净的女报务员赶紧掏出手帕,捂住了自己漂亮的椭圆形小脸蛋……
金堰,陈墨崧官邸,电话铃声“嘀玲玲”响个不停。壁灯亮了,穿咖啡色睡衣的陈墨崧慌忙从床上坐起来,抓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我是陈墨崧,什么?共军偷袭26军和第一快速纵队?”
他的额头顿时沁出豆粒大的汗珠子,“听着,要他们固守!还有,马上命令附近的51军、59军、77军,增援26军和第一纵队!什么,雷参谋已经代表行营下过命令了?好,很好。另外,再命令北兵团、二、三兵团立刻向当面共军发起攻击以减轻26军的压力。”
挂上电话后,他赶紧揭开被子,下了床。穿着绯色睡衣的陶凤君也慌忙坐起来,瞪大了眼睛,惊恐地问正在换衣服的陈墨崧,“怎么,共军深更半夜的就来偷袭了?”
陈墨崧正忙着脱掉睡衣,穿上军服,没有顾得上搭理陶凤君。
行营作战室里,文达撅着嘴背着手在大屋子里走来走去,脸色十分苍白。几十个头戴耳机的男女报务员坐在十几张桌子前,守着各自的无线电台,对着话筒焦急地呼喊:“303,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525,我在向你呼叫,你听见没有?”
一身军装的陈墨崧走进屋里,文达和严光喜赶紧迎上去,哭丧着脸,连敬礼都忘了。“陈长官,情况糟透了,共军发起进攻时,参加会议的军官有好些都还没有回部队。据空军泉城机场说,鲁文才他们乘坐的飞机四个小时前在机场降落,随后坐汽车顶着风雪回部队。可73军说,至今仍未见到他们。三兵团的军官现在也没有回到部队。二兵团的唐金山倒是刚回部队的,可他说眼下什么准备都没有,仓促进攻恐怕不会有什么结果。”
陈墨崧顿时急了,扬起两个拳头,大声吼道:“那马育英呢?他、他应该能很早返回部队,告诉他,一定要坚守阵地,等候援军。”
文达苦笑了一下,两手一摊,“马育英在晚上七点冒雪到达瑶湾县城,然后他就在县城住下来了,没有返回26军军部。”
“什么?”陈墨崧倒吸一口凉气,身子不由得晃悠了一下。
太子庙战场上,解放军已经突破前沿,如同一把把尖刀,插入蒋军阵地纵深。
蒋军的建制已经被打乱,惊慌失措的官兵们就像一群没头苍蝇,四下乱窜,其中一个就是那位长着漂亮的椭圆脸脸蛋的女报务员。突然,一颗炮弹落到跟前爆炸,椭圆脸和不身旁两个士兵在翻滚的黑烟中摇晃了一下,跌倒在雪地上。
几十处大火窜着熊熊火焰,吐着滚滚黑烟,再有西北风助威,更加火光冲天,烟雾卷地。一些火星被西北风吹到溃逃的蒋军官兵身上,把他们身上的棉衣也烧着了。这些惊恐的官兵跑得越快,火苗烧得越旺。
在坦克阵地上,几十辆坦克陷进大雪浸湿的松软黏土里,虽然装甲兵们开足了马力,但是坦克就是动弹不得,再加上解放军不按套路出牌的一番野路子打法,最后,精疲力尽的装甲兵们全都招架不住了,只好纷纷打开坦克车盖,钻出坦克,向解放军战士举手投降了。
在炮兵阵地上,有一些炮兵在一个细长眼短眉毛的上尉军官的指挥下,终于把几门榴弹炮的瞄准具里的射击坐标看好,也转动好方向机的左右方向,摇好高低机的高低仰角,但是此刻他们却傻眼了,对面不远处,解放军的大批步兵组成散兵线队形正在向他们冲过来。这些不怕死的共军现在处于他们大炮的射击死角位置,说白了,他们的大炮根本打不到共军头上,而共军的步枪冲锋枪却可以向他们开火。
这会儿,几个负责炮弹的炮兵已经拉开了炮闩,打开了覆盖白雪的炮弹箱盖子,正要搬起炮弹往炮膛里装填,领头的炮兵军官沮丧地摆手说:“算了,别搬炮弹了,八路这是有上帝帮忙,我们能有啥法子呢?这好像就是命中注定吧,我们这个太子军如今就该覆灭在太子庙的。现在,我决定,大家停止战斗,一起向八路投降吧。”
正说着,解放军战士冲到跟前,那个上尉扔掉了红色指挥旗,带头举起了双手,其他炮兵也都跟着举起了手。
在第一快速纵队的汽车停放地,几百辆美式道奇十轮卡车也遭到了解放军的攻击,火蛇乱窜,烟雾翻滚。慌慌张张的司机爬上汽车驾驶室发动汽车想逃离战场,但是他们也遇到了装甲兵同伙一样的尴尬,有的汽车开了几米就被烂泥潭缠住,不再动弹了,有的汽车战斗开始前就已陷进了烂泥潭,根本就没法子动弹。
陷入困境的司机们看见解放军战士端着枪冲过来了,就不再顽抗,纷纷打开车门,走下汽车,把武器丢到地上,举起了双手。
一些逃窜的官兵看见四下里都是解放军战士,也就停下脚步,举起双手,向解放军投降了。
倒在雪地中的椭圆脸女报务员看见一些共军端枪冲过来,就绝望的拔出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说时迟那时快,涂有才快步从侧面冲到跟前,一把夺下他的手枪。接着,旁边几个伤兵的武器也被周班长等人摘下了。高哲握着驳壳枪走过来,对椭圆脸等人呵斥道:“起来,跟我们走。”
椭圆脸身上已经落下薄薄的一层雪花,瑟瑟发抖的她抬头望着眼前共军手里黑洞洞的枪口,喘息着说:“我起不来了,共军先生,你就行行好,补我一枪,给我一个痛快吧,别再叫我活受罪了。”
高哲看见椭圆脸身上的血把她身下的白雪都染红了,就回头高声喊道:“卫生员,担架队,这儿有几个伤员,你们赶快过来,给他们包扎伤口,抬上担架送到救护所。”
一个头扎两个小辫子、身背药箱的解放军女战士和几个肩扛担架的民工跑过来,一见倒在雪地上的椭圆脸,立刻撅起嘴巴,“哼,是蒋匪,过去几个月,咱们部队跟这些家伙打仗,光在太子庙一带就死了多少好同志。呸,我们才不伺候蒋匪呢。”
高哲赶紧摆摆手,笑着说:“他们现在已经是被解除武装的俘虏了,又是伤员,俘虏政策还是要讲的嘛。小林子,你是个军人,你要带头执行解放军的俘虏政策。”
被称为小林子的女卫生员不满的瞪了高哲一眼,歪着嘴蹲下来,给椭圆脸撕开衣服,开始给她擦洗伤口。
椭圆脸看着小林子对她进行救护,就感激的说:“小姐,谢谢你。”
小林子马上翻眼瞅她,龇着洁白的小虎牙,呵斥道:“你喊谁小姐呀?囊刺(方言,讽刺)人呀?我哪点像小姐了?我只是一个使唤丫头,过去伺候财主家的小姐,现在,呸,又在伺候你这女蒋匪。”
小林子这么一说,高哲和几个战士、民工都噗嗤笑了。女蒋匪强忍住伤痛,抿着嘴,没有笑出来。周班长笑着说:“小林子,你还不知道,刚才这个女俘虏不是在囊刺你,是对你讲客气呢。城里人现在对于没结婚的女孩子都时兴叫小姐,这和千金小姐的那个小姐是两码事。”
第一三零章 王牌覆灭和冯滔遇蜂蜜(增补版)
一个胡子拉碴的民工咧嘴笑了,“现在城里人管妓女也叫小姐了,以后嘛,这小姐没准还会变成妓女的专门叫法呢。”
他这一说,周围几个人,连同伤兵都笑了。小林子和椭圆脸却都没有笑。
解放军战士在收拢俘虏的时候,梁永泉、小毛、小蒋、楚大余见几个蒋军士兵棉衣上还在冒火,就掏出自己的毛巾,给俘虏扑打火苗,不一会儿,火苗熄灭了。指导员江新看见几个俘虏上身只穿着单衣,就知道他们是在逃命时见身上棉衣着火就慌忙脱下棉衣保命,这会儿当了俘虏不再跑了,就不由得两手抱在胸前,瑟瑟发抖。江新见状,就让周班长和涂有才从一辆卡车上拿下几条毛毯,给几个俘虏盖上。
此刻,无论是棉衣上还冒着缕缕余烟的俘虏、还是裹着毛毯的俘虏,以及其他俘虏,大家一起瞧着眼前这群“危害党国的共匪”,脸上都充满了感激敬佩的神情。
位于鲁河以北四百多里的东岳山区,在一个被国民党73军临时征用为指挥所的村公所堂屋里,瘦小身材、小眼睛的少将参谋长季耘此时正满脸愁容地背着手围着火盆转来转去。位于屋子中央的八仙桌上的大蜡烛和东西两面墙上的蜡烛一起吐着腾腾的火苗,把屋子里照得十分亮堂。
这时,门外喊了一声“敬礼”,紧接着,大门开了,穿黄呢子大衣的鲁文才和成桂章、扁平脸的12军军长沈赫走进屋里,后面还跟着秘书白露、报务员金雨欣和三个勤务兵。
季耘见来人都是身披雪花,慌忙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去,“军座,哦,不,应该叫您司令官,恭喜您荣升北线兵团司令官。一路上一直下这么大的雪,耽误了行程,让您受苦了。”
“好啦,不必来这些废话了。”鲁文才不耐烦地摆摆手,对于1943年就已经做到集团军总司令的鲁文才来说,现在这个临时的兵团司令官确实没什么值得陶醉的。随后他和成贵章、沈赫同时脱下沾着雪花的大衣和军帽,递给站在旁边的勤务兵,等勤务兵出去后,三人一起走到八仙桌前,分别坐到三张太师椅上,季耘也过来,坐在另一张太师椅上。
“我在半路上就通过车载电台收到了陈长官打来的电报,说共军向南线第一兵团下手了。”鲁文才指了一下桌上地图,见季耘点头,又接着说:“我们这里有什么情况吗?”
“我们这里一切正常,当面的共军目前还没什么动作。”话音刚落,外面突然响起几声枪响,砰砰。在寂静的深夜,这枪声特别刺耳。
季耘见三个长官面露惊色,慌忙陪着笑脸,“这、这是对面的共军在打冷枪。哦,自从我军进入共区前沿以后,共军就一直没有停止过打冷枪。”他随后从桌上皮包里掏出两张电报,“陈长官已经连续来了两封电报,催问司令官是否返回部队,还要我部立即向当面共军发起进攻。”
鲁文才接过电报,扫了一眼,随后把电报递给成桂章,然后托起下巴,眨巴一下眼睛,“金小姐,给陈长官回电,就说我已回到部队,北兵团将尽快向当面共军发起进攻。”
金雨欣麻利地打开文件夹,记下电文,然后把文件夹和钢笔递给鲁文才,在他潦草地签上名字以后,再收起文件夹,向长官们敬个军礼,转身出去了。
鲁文才指着地图,对季耘等人苦笑了一下,“眼下情况不明,再加上大雪纷飞,强行进攻只能是自找麻烦。南线兵团的所谓进攻也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所以我们也来个虚张声势,命令我军炮兵,向当面共军阵地开炮。”
鲁文才命令下达后,从热被窝紧急叫醒的蒋军炮兵匆忙穿上军装,出屋后慌慌张张地揭掉已经蒙上一层白雪的帆布炮衣,把火炮推到发射阵地上,调试、校正、瞄准;还有一些炮兵赶紧从放炮弹的屋子里把一箱箱炮弹搬到火炮跟前,打开盖子,准备装填炮弹。
通通通,几十条火龙穿破漫天雪花,飞向对面共军阵地。
74军军部设在鲁河南部的牛头镇里,这天深夜,陈书香挎着文件夹刚拉开房门,一股冷风夹着一团细碎的雪花就迎面扑来,她不禁打了个寒战。因为公务在身,她仍然走出房门。院子里十分寂静,西北风的呜呜声和雪花的沙沙声听得清清楚楚。远处还不时传来密集沉闷的炮声,“轰轰”,这是74军的炮兵正在打炮。26军和第一快速纵队遭袭以后,唐金山也按照陈墨崧的命令组织部队向当面共军阵地发起攻击。当然,和鲁文才一样,唐金山这也只是做做样子。
陈书香快步走进唐金山的屋子,由军用车载式柴油发电机组供电的大灯泡把屋子里照得格外亮堂,正趴着八仙桌看地图的唐金山见她神情紧张,就眨眨眼睛,“陈小姐,你怎么了?”
“刚刚收到26军的求救电报,”陈书香从文件夹里掏出一张电报递给唐金山,沮丧地说,“电报还没拍完,电台信号就中断了!两个小时以前,第一快速纵队的电台新濠已经首先中断了。”
“啊?”坐在唐金山旁边的杜松和刘雁同时惊叫起来,刘雁瞅瞅唐金山,又瞅瞅陈书香,神情有点茫然,“那、那这么说,26军和第一快速纵队就、就算……”她发觉继续说下去很不好就慌忙刹了车。这时,徐励走进来,举起相机对着唐金山按动快门,咔嚓一闪,然后她笑眯眯地说:“唐将军,您刚才看地图的效果好极了。”
唐金山疑惑地眨眼打量了徐励一番,心想,这女人到底是个什么人呢?对照一下楚州与林河两次战斗,她的嫌疑最大。可是蒋安邦却很信任她,这可怎么办呢?那么她到底是个什么人呢?要么她是党国忠良,要么,她就是隐藏很深的共党密探!二者必居其一!
天亮以后,雪停了,天色转晴。太阳升到空中,把温暖柔和的阳光撒到大地。太子庙战场,上百处余火仍在吐着黑烟,雪地里到处都是散落的背包、钢盔、枪支、炮弹壳、弹药箱、罐头盒等军用物资。几百辆美式卡车,几百门美式野炮、榴弹炮,几十辆美式坦克此时静静地横卧在开阔的原野上。
经历了一夜激战的战士们现在瞅着、摸着这些涂着青天白日标记的战利品,虽然大家眼睛熬红了,脸被熏黑了,但是人人兴高采烈。有的站在大炮跟前,有的爬上卡车、坦克,大家不停地挥舞着枪支,军帽、手巾,一遍又一遍地欢呼着。
大批满身污泥的蒋军俘虏被解放军战士押解着列队走下战场,许多人耷拉着脑袋,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当他们从坦克大炮汽车跟前走过时,忍不住转头瞅了一眼,看着这些昨天还属于他们的美式装备,见谷雨等人欢欢喜喜地抚摸坦克,好些人眼睛湿润了,泪珠顺着脸颊簌簌地往下流淌。
这时候常戈走近谷雨,小声说,被围敌军基本被歼,另有零散溃敌正在搜捕中,估计今天天黑前可以结束战场扫尾。
一队蒋军俘虏兵抬着几十副担架走过来,担架上躺着的都是受重伤的蒋军官兵。其中一副担架上躺着那个头上缠着绷带的椭圆脸女报务员,当她看见冯滔的时候,赶紧说了一句,“请停一下。”
两个抬担架的俘虏兵停下脚步,椭圆脸眨着水汪汪的细长眼望着冯滔,“共军先生,请问,您、您是不是大明星冯滔先生?”
冯滔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这么说,你是蜂蜜了?”
椭圆脸点点头,因失血过多显得苍白的脸上泛出一丝红晕,她欢喜的说:“我当年在重庆看过您的最后一次演出,以后您就神秘失踪了。那时大家还以为您是死于情杀呢。想不到,您居然投了八路。现在,我在这里见到了您,真是太荣幸了。冯先生,请给我签个名吧。”
椭圆脸把手伸进身上盖着的被子里,翻出一个笔记本递给冯滔。冯滔接过笔记本以后,问旁边负责押解的周班长,“这位小姐是干嘛的?”
周班长眼皮一翻,说:“是敌人的报务员。”
冯滔对椭圆脸笑了,“哦,还是电讯技术人员呢。请问小姐芳名?”
“莫莉,我出生的时候,正巧茉莉花盛开。家父就用茉莉花的谐音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冯滔微笑着说:“莫小姐,你现在就在我们的医院里安心养伤吧。伤好以后,如果你志愿参加解放军,欢迎啊,我军很需要各类技术人员。”
莫莉微笑着点了点头。冯滔随后掏出自己的钢笔,在莫莉的笔记本上写下了一行字——“赠莫莉小姐,走向光明,冯滔题。”
莫莉接过笔记本以后,看着冯滔,深情的说:“冯先生,我腹部受伤,不能坐起来,请让我吻你一下,好吗?”
冯滔俯下身子,凑近莫莉。莫莉上半身离开担架,抬起头,伸出双手搂住冯滔的脖子,努起樱桃小嘴,吻了冯滔一下。然后她又小声说:“冯先生,吻我。”
冯滔努起嘴唇,轻轻的吻了莫莉漂亮的椭圆形脸蛋一下。
第一三一章 王牌覆灭的教训(增补版)
周围的解放军战士们全都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等莫莉的担架被抬走了,梁永泉才吐着舌头说:“营长这家伙,真是有艳福呀!”
小毛眼睛发绿,涂有才咽着口水、楚大余歪着嘴巴。小蒋鼻子一横,“娘希匹,那个小姐为啥不迷我呢?”
这时候,谷雨笑眯眯地走过来,看着大家,摆摆手说:“作为有七情六欲的正常男人,你们羡慕嫉妒你们的营长也是情理之中。不过你们注意过没有,你们的营长在白区是红得发紫的大明星,挣着金条,又有众多美女狂热追求,这样的荣华富贵,他都抛弃了,义无反顾的参加了被国民党称为土匪的共产党,现在又和大家一起受苦受罪。这样的思想境界,你们都能够做到吗?”
战士们看看谷雨,又看看冯滔,一时没有说话。
谷雨随后又拍拍冯滔的肩膀,挤挤眼睛,“小冯呀,我可是真的羡慕嫉妒你被一大群美女迷恋啊。”
几个战士吃惊地瞪大眼睛,梁永泉张大了嘴巴,“司令员,你、你也在想女人啊?”
谷雨哈哈大笑起来,“我一不是太监,二不是真心信佛的和尚,我咋就不能想着吃人的老虎呢?我也是个具有七情六欲的正常男人啊。当然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君子好色,也应该好之有道嘛。人有吃饭的本性当然不能成为偷盗抢劫诈骗的理由,同样,人有好色的本性也不成为调戏玩弄妇女的理由。”
战士们望着谷雨,一起带着微笑点了点头。
金堰西郊兵营,十几辆坦克停放在操场上,几十个装甲兵正在雪地里为坦克除雪、加油、注水、擦灰,作例行检修。虽然国民党当局尚未正式公布消息,但是太子庙兵败一事已经不胫而走。听说“成仁殉国”的官兵里有自己的同伙,装甲兵们普遍都有一种兔死狐悲的伤感。此刻,大家脸色阴郁,嘴唇紧闭,只顾低头干活。
这时,有个装甲兵看见三个装甲兵军官陪同三位穿黄呢子大衣的长官向操场走来,赶紧丢下长嘴油壶,轻轻咳嗽一下。其他装甲兵也都丢下手里工具,一起面向长官立正行注目礼。
陈墨崧和蒋安邦、雷平走近坦克,在一辆坦克跟前停下脚步。仰望着两点六米高的坦克车体,陈墨崧感慨地摇了摇头:“我真不明白,我们的26军和第一快速纵队都是拥有美式装备的精英呐!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就被共军捣掉了呢?”
蒋安邦阴沉着脸,“也许我们败就败在美式装备上。”
“嗯?”陈墨崧瞅了他一眼,显得很惊讶。
蒋安邦指了一下坦克,“长官请看,这是美国的m3a3式坦克。全部自重只有14吨,车体是用薄钢板制造的,这样的坦克毫无防护力可言,共军扔炸药包甚至手榴弹都能把它炸坏。至于掉到了烂泥窝里,也就当然不能自拔喽。”说到这里,他抬腿踢了一下坦克车体,愤愤地说:“这也叫坦克?简直就是纸糊的蛋!”
随后,他又爬上车体,指了一下坦克炮,“陈长官,您知道这炮的口径有多大吗?37毫米!打不远也打不狠,杀伤力还不如六零炮呢!”他抬起戴白手套的手拍拍炮筒,“这也算炮筒子吗?又短又细,简直就是个烧火棍子!”
余怒未息的他接着又叹了口气,“我们很多人总拿拥有美式装备沾沾自喜,殊不知,拥有美式装备并不等于就拥有了美国军队的装备!美国给我们的坦克是战斗全重14吨,炮筒口径37毫米的轻型坦克,可美国军队自己装备的坦克是啥样的?战斗全重33吨,炮筒口径75毫米的m4中型坦克和战斗全重41吨,炮筒口径90毫米的m26重型坦克。美军一个陆军师的队属炮兵配备105和155毫米榴弹炮,数量超过八十门。可我军一个军的队属炮兵配备的美式榴弹炮只有105毫米,数量不过十几门。说白了,美国人给我们的所谓美式装备不过是美国淘汰、落后和过时的东西。我们花我国民众巨额的血汗钱买了一堆洋破烂、洋垃圾,还以为捡了大便宜呢!”
同样脸色阴沉的雷平补充了一句,“美国人自己准备的是勃朗宁m1919气冷式重机枪,但是给我们的却是他们已经淘汰的勃朗宁m1917水冷式重机枪。”
陈墨崧眼皮跳了一下,没有说话。
脸色涨红的蒋安邦跳下坦克以后,陈墨崧拍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老弟,你太容易激动了。老弟刚才说美国人给我们的坦克是烧火棍子,而共军连烧火棍子都没有,可他们照样打了胜仗,这你如何解释呢?”
蒋安邦鼻子哼了一下,“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呢?一般情况下,骑自行车比步行快,开汽车比骑自行车快。可这自行车、汽车要是出了故障,推着自行车或者汽车走路能走过两条腿的吗?”
“推汽车走路?”陈墨崧右手托起下巴,若有所思,他沉默了一会,又说:“老弟,你看通过此次太子庙兵败,我们能得到什么教训吗?”
蒋安邦苦笑了一下,“最重要的教训就是一条,我们决不能依赖吃洋饭!洋饭当个点心尝尝鲜还可以,可要当主食吃就会营养不良。因为洋饭是根据洋人情况搞出来的,并不完全适合中国人的胃口。此次太子庙战斗,倘若我军装备的是根据我国地形特征研制出来的国产坦克,就不会有一片烂泥窝也能要命的情况了。当然,要造出咱们中国人的坦克需要有发达的汽车工业、机械工业、钢铁工业和燃料工业通力合作,一句话,咱们这么大的中国必须要有完整独立的民族工业体系方能不受制于人,既不受制于敌人也不受制于给洋饭的洋人。因为端人碗要受人管,要是你不想听命人家,人家不给饭吃,你不就饿死了吗?”
雷平愣了一下,随后也拍拍蒋安邦的肩膀,苦笑了一下,“蒋处长,咱俩可真是一对脑子不全乎啊,连讨厌吃洋饭都是臭味相投,都想到一块去了。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
陈墨山内心颤动了一下,随即拍拍雷平的肩膀,语调深沉的说:“党国现在的不幸就是脑子全乎的人太多,而你们这些脑子不完全乎的人却是太少了。这次共军偷袭天子庙,你临机应变,果断处置,很好,很好啊。”
雷平再次苦笑了一下,“可惜呀,我的紧急命令还没有发完,共军就抢先一步下手了。”
陈墨崧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又看着蒋安邦,“蒋处长,你说的这个发展民族工业的教训太遥远了,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如何避免重蹈太子庙覆辙的现实教训?”
蒋安邦苦笑了一下,“最重要的教训就是,我们决不能依赖吃洋饭!”随后蒋安邦叹了口气,耷拉下脑袋,“现实的教训就是,今后我们的坦克在行动时不要沾水,避免在水网地带行动。”
陈墨崧楞了一下,抬头瞅着眼前拥有超一流杀伤力的美国造m3a3超级无敌坦克,神情发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