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江东》
题外
都变了。
一切已经结束,慢慢远去。一切又悄悄走来,才刚刚开始。
我们今天回望那个时代,有些记忆好像远了,又好像就在眼前。但是仔细想想,实际上现在我们正在经历的这一切,却正是从那里来的。
《浦江东》主要讲述的是上海浦东陆家嘴一户普通家庭在改革开放,特别是在九十年代初开始的浦东开发开放的时代大背景下,在四代人身上发生的故事。
多主角,小人物,小环境,大时代,大情怀。
重点描写两个时间段的上海浦东,一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一是九十年代,尤其是这两个特殊时期上海浦东的原住普通民众和饮食男女的生存状况以及真实的生活本相,以及浦东和上海的风土人情、社会生活和经济发展的脉落具相。涉及到有公务员、国有企事业、乡镇企业、个体户私营企业、合资企业和外商独资企业………等等各种行业和人物。
有两条时间叙事线,一条主要讲述上世纪八十年代,穿插有少量之前的故事,一条讲述九十年代及之后的故事。两条叙事线交叉进行,最后又在新的世纪初会合成一条主线进行。大概每四章+三章一个转换。
另外,为做不同年代的区分,八十年代多用小名称呼,九十年代基本上用大名。
说实话,想法很好,故事自认为也不错,但作为正宗数学专业毕业的理工男,自忖不一定能写好,所以开笔之初就很忐忑。不过尽管困难很多,这样那样,我还是愿意去做一次有意义的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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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是想写一本有温度,有烟火气的现实小说。
解释一下,一九九零年四月十八日,浦东正式开发开放。
忍不住再提醒一句,这是现实文。现实生活中其实没有那么多的装逼打脸,抑或深重、不可调和的矛盾和冲突,可能更多的是随波逐流、后知后觉、命运无常、不公,还有隐忍、苟且,……还可能也有,诗和远方。
其中的所谓道理见解,就看个人的经历和理解了。
不响了,尽己所能。请君且往下慢慢着看。
欢迎围观、评论。鞠躬。
第1章 引
都变了!
一切已经结束,正慢慢远去。
一切又悄悄走来,才刚刚开始!
我们今天回望那个时代,有些记忆好像远了,又好像就在眼前。但是仔细想想,实际上现在我们正在经历的这一切,却正是从那里来的。
正如生生不息浩浩荡荡的黄浦江水,浪奔浪涌,潮起潮落,汇入大江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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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时代,小人物。《浦江东》是一部纪实小说。以桥梁工程师、原陆家嘴烂泥渡花园石桥路土著民王建东(小毛)的生活、成长以及工作的切身经历,以及和家人在时代中的沉浮变迁,重点描写二十世纪两个时间段的上海浦东,一是八十年代,一是九十年代,尤其是这两个特殊时期上海浦东的原住普通民众和饮食男女的生存状况以及真实的生活本原,以及浦东和上海的风土人情、社会生活和经济发展的脉落具相。
为做不同年代的区分,书中人物八十年代多用小名称呼,九十年代则基本上用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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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只是想写一本有温度,一本有烟火气的现实小说。至于其中的所谓道理见解,就看每个人的经历和体会了。
不多说,反正尽己所能。
请君且往下慢慢着看。欢迎围观、评论。
深深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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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以本书向上世纪80、90年代艰辛而又朝气磅礴的上海浦东致敬!
第2章 坐柴油船
这一日天气晴朗,艳阳高照,是开春以来少有的好天气。
按照工作计划,王建东和师傅老胡,还有项目部另外两个工程师老周和老陈一大早坐船去缆索厂洽谈工作。
柴油船驶离桥塔旁的临时码头,“突突突”冒着黑烟,绕了一个大弯后一路往黄浦江上游开去。
这一段黄浦江江面开阔,汽笛声声,来来往往大小船只很多。很多都是载重的大功率货船,经常有长长的拖轮,甚至还有万吨货轮不时经过。激起来的水浪翻滚过来的时候,他们乘坐的小货船就像小舢板一样,在波浪上忽上忽下。
开船的师傅对此早就习以为常,眼睛紧盯着前面的水面,嘴里闲散地叼着一支烟,不时长长地吸上一口,又取下来往水里弹弹烟灰。
老胡和王建东相对而坐。看着显得有些紧张的王建东,他忍不住笑话道:“小王,你从小就在黄浦江边长大,坐个船至于把你紧张成这样?要放放松,晓得伐?”
王建东稍微放松紧紧把着的座椅扶手,看了看他们三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师傅不要笑话我,讲实话在黄浦江上坐这种小型船我还真的是第一次。”
坐在对面的周工开玩笑:“侬帮帮忙好伐?这一点点风浪又算得了什么,真亏你还是在陆家嘴长大的孩子?”
王建东不响。一会儿觉得这样也不好,他又讪讪说道:“我就感觉这种船吃水浅,比起来轮渡要晃悠交关了。”
老胡却是高声说道:“老师傅,你开船放慢一点速度,我们说点事。”
柴油船平稳下来。老胡用手指了指王一元的身后,说道:“你可以站起来朝后看。从现在黄浦江上这个角度来看我们正在造的这座桥,角度不一样,给我们的感觉也很不一样的。”
王建东扭过身,试了多次才终于转过身叉开脚稳定的站了起来。
陈工看着他难堪的模样和动作,忍住笑说道:“来来来,我和你调一只位置,你坐这边来好了。”
王建东看向老胡,抿嘴笑笑,不响。
“让你过来就过来啊,还想着客客气气做啥?”老胡开口笑道:“小王,我们都是做工程的。工程人没有这样扭扭捏捏的,好伐?”
调好位置坐下,老胡往前指指,说道:“你坐稳了,仔细看看我们正在建的这座大桥,告诉我们你现在的真实感受。”
王建东抬起头,从这里望去,建设中大桥的H型桥塔已经基本建成,位于浦西段的螺旋形引桥路面工程也已完成大部分。
两座分立在黄浦江两岸的高一百五十五米的桥塔,犹如两个铁塔般巍峨的大汉,更像是两尊门神,不,说是河神应该更准确一些,锁江渡水,盘云擎天。
因为天气好,视野非常开阔。再往大桥前延伸,不远处就是陆家嘴的东昌大楼和去年新建好的天后宫大楼,还有就是自己打小就再也熟悉不过的东昌路消防瞭望塔也是隐约可见。
视线再往前,就是船来船往的陆家嘴轮渡口,那一个自己永生都难忘的地方了。
这桥,是水,此情此景,王建东鼻子一酸,突然间想起来一个人。怔怔间,他不自禁站立起来。
如醍醐灌顶般,王建东一下子恍然觉得眼前的黄埔江犹如具有了灵性的生命,缓缓而坚定的流淌过自己从小就生活的这座城市,给浦江两岸滋润滋养,并且赋予其美感。它日日生新,温婉中蕴藏霸气,平添奔腾、飞翔之态势,迷离中显得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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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矗立在那里的、由一堆堆冰冷、呆滞且无生命的钢筋和水泥构成的桥塔,如惊龙乍起,穿烟波,戏奔流,其线条渐渐柔和,渐渐韵动、丰满温润,也像被赋予了生命般,随之变得温暖和灵性起来。
很久很久后,王建东喃喃而准确的说出了自己此时此刻心中的这般印象和感受。
整个船都安静下来。
过一会儿,老胡才说道:“建筑都是有生命的。各种各样的桥梁,各有各的风姿,各有各的景象,各有各的韵味。日子久了小王你可能就会知道,其实他们也各有自己的语言,自身的性格。”
“只是有些我们能懂,有些我们正在懂。”老胡接着说道,“桥有了灵性,也就有了生命。它并非单纯的矗立在那里,单纯的任人通过,它其实见证着我们这里发生的一切,与这里的一切一起悲,一同喜。”
王建东转过身看着老胡,似懂非懂。
老胡却转换话题,突然间问道:“你毕业设计和论文都完成了吗?”
王建东回答说:“早已交上去,导师的那一关基本上通过了。”
船继续往前开。
老胡看着逐渐远去的大桥方向,说道:“现在我们造得这座大桥是我国第一,世界第三大的双塔、双索面迭合梁斜拉桥,设计和施工技术均进入世界领先。可以想象一下,大桥建成以后不知道该有多漂亮的。”
王建东知道老胡肯定还有话要说,不响。
老胡接着说道:“你要是毕业能迟两年,等这座大桥全部建设完成,这大桥就是一篇现成的高水平毕业论文素材了。”
陈工插话:“赞的。实际上这座大桥的建设,不仅仅是对小王的毕业论文,对我们这些长期做工程的道桥人来说,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课题啊。”
过一歇歇,老胡说道:“现在的社会,是一个全民开始经商的时代,甚至还有人说是搞核弹头的收入还不如卖茶叶蛋的。”
“这都是一些井底之蛙的肤浅看法。”老胡看向王一元,语重心长的说道,“小王你不能学他们。有一句话我要送给你,知识永远都是一个人取之不竭的财富。学无止境,处处皆学问,晓得伐?”
王建东心里一阵阵悸动。他抬头看着师傅的眼睛,认真地使劲点点头。
周工在旁边笑话说:“老胡,你是我们项目的总工,不是还兼着小王他们大学的研究生导师吗?你回去和总指挥说说,小王以后如果有机会考研究生,可以让他再继续跟着你的。”
老胡哈哈一笑,手指头捋捋被风吹乱的花白的头发,说道:“现在年纪大了,我这老头子再有六七年就得要退休喽。”
第3章 缆索厂
一路溯江而上。到闵行鲁汇水域,柴油船速度降下来,驶离黄浦江主航道,调转方向往旁边的大治河开进去。
大治河是上海市最大的人工河,西起黄浦江,东至长江入海口,也是市区遇台风高潮时纳谷削峰的防讯河网。该河七七年开挖,七九年竣工。当时社会正拨乱反正,从大乱到大治,故以“大治”命名。
船行不远就到钢索厂。
靠码头停泊,周副厂长已经在码头迎接。他边和老胡握手,边解释道:“因为缆索检测事体,厂长临时出差去了北京,交代我负责你们的工作接待。”
互相握手打招呼。老胡看看脚下崭崭新的水泥地面,笑问道;“周厂长,码头是刚修过的吧?”
“胡总工侬晓得的啊。”周厂长笑呵呵说:“不要说是这个码头了,我们这片工厂,还不都是为了缆索工程而专门新建立起来的?来来,我们先到工厂车间里看看。”
“等等。“老胡想了想,突然说道:”我得要先丈量一下码头的宽度和进水尺寸,看看是不是符合设计要求。这也是我们这趟过来工作职责的一部分,老周你没有意见吧?”
周厂长一愣,接着用手指指老胡,笑道:“呵呵,码头当然不会有任何问题的。行行行,我这就去车间找找皮尺。”
老胡笑笑,摆摆手没有说话。他走到码头的最左边,立正站立,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停顿一下,迈开正步,开始用脚步度量起来。丈量完码头的面宽,又丈量了码头到车间大门的距离,各反复两次。
然后又走到靠河的一面,在水泥地面上使劲地跺了几脚。他招呼王建东过来一起扒开岸上悬挂着的一些废旧轮胎,慢慢俯下身,最后全身趴在河沿上查看码头泡在水里的地基。
起来后,老胡心里简单计算一下,这才笑着说道:“嗯,周厂长你没有讲假话。码头和我们的设计要求基本上差不多。过关了。”
周厂长反问道:“胡总工你肯定当过兵。我看你刚才的正步走,就是标准的七十五厘米。”
陈工在一旁插话:“老胡老早子铁道兵转业,算是建筑和道桥行业的老兵了。”
“难怪这样专业和负责。”周厂长又走过去握住老胡的手,由衷地说道:“我也是十三年前部队转业。只不过我是陆军,在边境线站了三年岗就回来了。”
“真没想不到还能在这里碰到老兵。”老胡笑道,“哈哈哈,那今天我们就应该好商量了的。”
周厂长引导,先去车间。车间很宽敞,机器轰鸣,各种钢线复杂交错而有序。只是操作的工人倒不是很多。
王建东上大学的时候,因为专业的关系每年都有去工厂车间实习的机会,所以对于工厂还是有些熟悉。但是这次一进车间,他就觉得这里的厂房很特别。
可以明显看出来这里应该只是一个简易的临时厂房,其间有很多将就的设计和建设的痕迹。另外就是车间明显比一般工厂的厂房要长上许多,不是一个常规意义上的标准车间。
王建东就去轻声问周工。周工说:“很简单啊。你想想,我们大桥的一根缆索最长就要到二百十米,当然编织生产缆索的厂房最少就要建到二百五六十米的长度啊。”王建东恍然明白过来。
考察完车间现场,在公司会议室,老胡他们一行和工厂的相关人员继续进行相关探讨和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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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胡清清嗓子,开门见山:“大家都是熟人,我也就不客气,先说几句。在座的各位应该都知道,对建设这座大桥,上面有三个具体的要求:一是三年建设完成,二是保证通航不受影响,第三就是要出成果、出人才。”
大家都认真聆听。老胡讲完后,接下来周厂长汇报了当前工厂生产调度的详细情况。
王建东这才知道,原来建设大桥所必须的斜拉索,之前在国内并没有生产,国内以前用过的斜拉索都是人工手编的。当然,如果图省事可以直接从国外进口,美国、德国、日本等都有生产,可是进口的价格非常之高。
大桥指挥部的意见,既然这一次是要靠我们中国人自己来建造大桥,如果所有的关键性部件都要依赖进口别人的,那就变成是在组装大桥,和上面的意图就相去甚远了。
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后来在总指挥的努力和牵头下,决定以电缆研究所为主,由几家单位分工协调进行攻关,研究所负责工艺、设备、生产试制,市政设计院负责产品的设计和要求,公司组织生产。
当时是边建厂房,边搞试验。经过将近一年半的时间的攻关,缆索终于生产出来了。但是生产出的缆索在使用以前要进行强度试验。大桥总共一百八十根缆索,根根都要进行试拉,最大的一根主索还要进行一百万次疲劳试验。
可是上海没有这样的试验设备,经多方协调最终请北京铁道部的科研院来完成这项任务。这次缆索厂的厂长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去了北京做相关协调方面的工作。
最后双方商量的是缆索成品的运输。一根斜拉索就要三十三吨重,卷起来直径要超过六米的高度,市内道路运输显然有困难,所以只能采用河道运输。但是怎么用船安全快捷地运输到安装的现场,是需要重点考虑的问题。
好在事情一项项协商下来达成的新方案,双方都很满意。
傍晚王建东和老胡他们从缆索厂回来。项目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只有档案室的周阿姨一个人戴着蓝袖套正在埋头整理资料。
墙上钟表的时间,显示已经五点半。老胡拿起来挂在墙上的安全帽,说道:“看来这个劳动竞赛还是很深入人心的,这时候大家伙都还在桥上干活呢。这样,我们也不要休息了,小王你和我一起上桥塔去看看。”
王建东边取安全帽边说道:“师傅,马上就要挂钢索了,这次我想上拉索的工作面看看。”
周阿姨端过来两杯白开水,朝他俩笑了笑,说道:“胡总工,你们先吃杯凉白开。嗯,对了,小王刚才有人电话找你,你不在,我就留了一个号码写在本子上。”
第4章 妇产医院过道
王建东一听这话,边系安全帽边走过去摆放电话机的桌子,往旁边打开的记录本上一看,有一行写的自己名字,后面登记的正是堂哥王建浦办公室电话号码。
他转头看向老胡。老胡笑笑,说道:“不要紧,我们等一歇歇,你先打这只电话。”
一看对面墙上挂钟的时间,心里想已经早过了正常下班的时间,不知道堂哥还在不在他自己办公室。不过王建东还是拿起来听筒把电话拨了过去。
铃声刚响三下,里面堂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好,这里是研究室。请问找谁?”
“阿哥,是我,小毛。”王建东赶紧说道:“我刚从工厂回来工地。你打电话找我?”
只听得堂哥在电话里语气平稳而中气十足地说道:“两个好消息。一是大姐囡囡下午三点生了,女小娃。二是有一件更大的好事,我本来也想着要找你的。”
“咱姐下午生小囡囡了?好消息,真是好消息。”王建东呵呵笑道,“你说的另外一桩大好事又是啥事体?”
堂哥却放低声音说道:“电话里不方便详细说。这样,晚上我们一起去红房子医院看阿姐,我再和你具体说。”
说好医院见面后,电话里堂哥又叮嘱道:“你是学生,东西你就不要买了,我全会弄好的。”
放下电话后,老胡看向王建东。
王建东连忙解释:“师傅,是这样,我亲姐下午在红房子妇产科医院生下来一个小囡囡。晚上我可能得要请假。”
老胡笑道:“应该的,应该的。桥塔你就不要再去了。这家医院和我们这里不是很远,你赶紧准备一下,出去街上买上一些新鲜水果,现在就过去好了。”
王建东说:“没事,我堂哥从康平路赶过去也得要一段时间。我们还是先去工地好了。”
“娘亲舅大。你这个做新做舅舅的不抓紧过去看看小把戏,你姐和你家里人就都要埋怨我了。”老胡呵呵笑道。周阿姨也在旁边附和,让王建东抓紧去医院看望姐姐。
老胡想起来什么,返回办公桌,从最底下的抽屉里掏出来一盒麦乳精和一罐装的白糖,说道:“都是别人送我的。你刚好可以拿过去,代我们向你姐和你们家小毛头问声好。”
再三推却不掉,王建东只好接受。他换下工作服后就骑脚踏车往方斜路的红房子医院奔去。
在路上买了些水果,到医院住院部门口,王建东没有看到堂哥,就一个人先上五楼。
楼梯口一出来,只见过道的走廊上摆了好几张产床。王建东抬头看见姆妈和姐夫正坐在不远处的产床前,轻声地说着什么。
他赶紧走过去。床上躺着的正是自己的姐姐,其时已然睡着了。小毛头像蜡烛包一样包裹得严严实实,放置在姐姐头边上正呼呼大睡。
和姆妈、姐夫打过招呼,王建东凑过去床边仔仔细细的瞧着小毛头。小毛头面架子像娘,粉粉的,又有些皱巴巴的可爱模样。他忍不住想要去抱一抱,被姆妈扯扯衣角阻止了。
王建东没忍住轻轻地咳嗽了一下。姐姐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姐姐比小毛大整整十三岁。小时候因为大人都忙于工作,长姐如母,所以打小姐弟俩的感情就很深。尽管显得很是疲倦,姐姐还是笑道:“小毛,你升了一级,当上舅舅啦。”
说笑一阵,王家阿婆说道:“小毛,想和你商量件事体。你知道现在姐夫家里住房老紧张……”
王建东反应过来,笑道:“一家人客气作啥?我可以住学校宿舍。我们家里虽然也小,但只有姆妈一个人在家,相对还是要宽敞一些。只要姐夫你们愿意,以后就全住在家里好了。”
正说着话,伯父伯母,还有堂哥堂妹他们一家人提了许多的东西走过来。
客气过后,堂妹去找东西洗水果。伯母抱起来小毛头,朗声笑道:“哎呦,这小乖孙孙,白白胖胖的,可爱煞人了。大毛你真是会生的啊。”
一会儿,她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问小周道:“亲家母呢,怎不见你们家有人在这里?平时都是咋咋呼呼的一堆堆人,现在怎么连鬼影都不见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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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周脸上的笑容马上下去,不自然地低下头。
伯母看着小周,狠狠地低声说道:“哪能意思?你们家那老不死的就只想着要孙子,对吧?”
伯父拉拉伯母的胳膊,打圆场道:“好了好了。现在大毛母子平安,已经蛮好了。”
伯母还是不解气:“要不是看你小周对我们家大毛还不错的份上,我早就……”
王家阿婆“咳咳”两声,说道:“她伯母,不要再多说小周了。他们一家人全这样。三点半钟我已经和亲家母相吵过一趟的。大毛当初看上他们家,罪过啊!”
姐姐躺床闭上眼睛,不动不响,一会儿就有眼泪从脸颊流下来。
王家阿婆赶紧过去床边,给女儿往上掖掖盖着的被子:“我的个乖乖,你现在刚生了小歪,做月子不好哭的啊。你这样一哭,奶水流回去,对侬自己身体也不好的呀。”
过道里闹哄哄的,乱做一团。很多人都再一次被吸引过来。
堂哥说道:“现在是医院,姆妈你们不要大声说话。”他掉转身对小周说道,“姐夫你们家人实在过分,都已经九十年代了还是这一套老思想。你们心中要有数,晓得伐?”
小周陪着笑,不响,也不敢响。
这时候又有一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从楼梯口出现。王建东一看,笑道:“‘四眼’,你怎么也过来了?”
堂哥说道:“是我电话把他,特意让他过来的。”
有护士走过来,语气生硬地说道:“加六床的家属注意安静。这么多人都围在过道里不来事的。留下陪护的家属,其他人都赶紧散了,散了吧。”
堂哥笑着说道:“这位护士姐姐,我们也是因为高兴。好好好,马上就散。”
围观看热闹的人群就都散了。
客客气气一番,“四眼”说道:“对的啊,大哥你打电话给我说是有大好事,可以说说了吗?”
堂哥往上推推眼镜,低声说:“就在今天上午,国家正式宣布了要开发开放浦东。《新民晚报》第一家刊登了出来,估计到明天早上各大报纸全会报道的。”
他对婶娘和大姐说道:“来的路上我想过了,小囡囡上户口刚好是一机会,建议大姐把你们全家的户口都迁移到浦东婶娘的房子里来,可能会有好处的。”
王家阿婆用拐杖“咚咚咚”的杵杵地面,缓缓说道:“不仅是要迁户口,小囡囡还要姓王,按照我们王家的传统来起名字。”
小周抬头看看老太太,又看看自己的妻子。姐姐偏过头,特意不去搭理。他只好低头,更不响了。
“我提醒你们一下,迁户口这种事体不要声张,宜早不宜迟。”堂哥说道,“好了。我们就先走了。小毛,四眼我们仨再找地方说话。”
第5章 老虎窗
三人在房间饭桌上写作业。没多久“四眼”首先受不住,眼睛偷偷往小毛和小花看,不时伸伸腰。
见他俩没有什么反应,“四眼”打了一个大大长长的哈欠,往竹椅靠背上一躺,又用手连连拍嘴,说道:“哎呦,不来事,脑袋里一团浆糊。我要先去休息一会儿。”
小毛停下笔,顺手就把他的作业拿过来。一看上面的数学题,才做了不到三分之一,他抬起头对“四眼”说道:“你先坐坐好。上午的任务是完成这张试卷,我们都讲好了的。”
“四眼”呵呵一笑,慢慢站起来,走开桌子两步,然后转圈、做舒展运动。
小花看看状况,对着“四眼”说道:“好。哥哥你不好好学习,我回去可要告诉舅妈的。”
“四眼”斜眼看看小花,“切”了一声,讥笑道:“你再打小报告,下次就真的不带你过来小毛家里玩了。”
小毛小学五年级,“四眼”是他的同班同学。两人同年,按月份讲“四眼”要大两月,都马上面临着小学的毕业考试。
“四眼”的大名叫谢路得。因为带着眼镜,同学们当面背面就都喊他“四眼”,有时候连老师也这么喊,大名后来反而喊的人就少了。不过他一直不在意,反而觉得这样亲切,也很符合实际。
那个年代戴眼镜的人不多,印象中一般都只是老师、搞科研的、做学问的人才有戴眼镜的这个资格。这样一来,“四眼”也亏得了有这副眼镜,搞得来像是有文化的人一样。
但搞笑的是,说是“四眼”,谢路得实际上根本不喜欢读书,也读不来书。论起来学习成绩,长期都在班上和年级的最后的几名徘徊,他也算是小学里的有名人物。
小毛和“四眼”从一年级进学校的时候就是同桌,当时身高胖瘦都差不多。可自从三年级下半年开始,“四眼”就疯狂长个,竖直都全面均衡发展。到而今,他要高出小毛整整高大半个头,横出小半个身体。
但是小毛在学校成绩和表现都很好。如果要说起两人从什么时候开始交好,好像还是从刚入小学同桌时就开始了,和成绩什么的还真没有关系。
所以后来尽管座位被调开,两人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地的非常要好。不但是在学校,在课余的时间,就是在放假的时间,两人也基本上都待在一起,几乎形影不离,以至于两家的父母现在也成了要好的朋友。
小花是“四眼”表妹,比他们小三岁。三人都在一个学校读书。
小花也不是她的本名,她名字叫胡晓辉。之所以叫小花,是因为她和去年上映的一部电影《小花》里主角的扮演者很像,大家就给她取了这个和她原本名字毫无关联的外号。
不过这个称呼只在有限的几个人里面能这样喊。至于谁能叫,只能由小花来决定,要不然她就会生气。印象中只有小毛和“四眼”好像从来没有被限制过。
小花成绩蛮好,在学校表现也不错。只是有一点不好,她是“借读生”。她爸爸妈妈都去了遥远的黑龙江工作,虽然说是土生土长的浦东人后代,也在浦东出生长大,但是她户口不在浦东。
小毛瞪眼看着“四眼”。
“四眼”心里一阵发虚,不敢响。扭扭捏捏一会儿,他只好悻悻坐下来,“吭哧吭哧”接着做作业。实际上别看“四眼”块头要比小毛大上许多,但在骨子里他其实很畏惧小毛,也很听小毛的话。
大人都不在家,在单位加班忙碌。好不容易熬到十一点,“四眼”看看五斗橱上的坐钟,突然间说道:“哟,到点了,我去给你们做饭。”
小毛已差不多做完试卷。他往“四眼”的试卷一瞄,后面的三道应用题,还有最后的提高题根本没有动手。他知道“四眼”肯定是不会做,在找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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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确实已到时间。算了,等吃完饭再和他说题好了。于是小毛说道:“好吧。你先去做饭。”
“四眼”跳将起来:“呀!终于解放了。你们俩都不要动手,做饭我擅长,一个人就可以了。”说完就起身往外走。他书不会读,做饭却是先天一把好手。
小毛无奈地说道:“做哪些吃的你晓得伐?”
楼梯一阵乱响,“四眼”早已没有了身影,只有声音传过来:“小菜都是我们拎过来的,当然知道。”
小毛看着小花哈哈笑道:“你这个表哥真是一个便宜表哥。只要不学习,一切都很好。我还是去厨房间帮帮伊好了。”
小花两只手抱住小毛胳膊,细声说道:“小毛古古,我要上去房顶乘风凉。”
说来奇怪,小花称呼小毛一直都是喊“古古”,而不是“哥哥”或者是“阿哥”。开始时候小毛以为是特例,或者是因为她人小所以发音吐字会特别。
后来发现,她喊“四眼”的时候就吐字很清晰,但是只叫“哥哥”,或者“阿哥”。小毛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便没放在心上,随她这样喊去了。
小毛笑道:“好的啊”。
房间不大,朝窗户角落有一张上下铺,是阿爹姆妈和姐姐的床铺。最上面有搭建的一个小阁楼,是小毛和哥哥睡觉的地方。两人从楼梯爬上阁楼,上面有一个老虎窗。往外撑开连扇窗户,小毛两手按住边框先一跃而出。他拍拍手,翻过身来,把双手伸给小花。
小花踩在枕头和被子临时叠成的踏板上,两只小手任由小毛牵引着,慢慢地就全身探出来窗外。
小时候,小毛一直搞不懂明明老虎窗就是一个天窗,却要喊这样一个和老虎浑不搭界相去甚远的名字,家里也没人能解释清楚。
直到后来堂哥告诉他才知道,这是上海俗语,英文屋顶为“Roof”,其音近沪语“老虎”,于是这种开在屋顶上凸出的窗就被洋泾浜英语读做“老虎窗”。
两人立定。昨晚上刚下过一场小雨,空气在初夏的中午更是清新怡人。
然后手牵着手,小花身体靠的很近,两人小心翼翼地踩着水泥瓦和油毛毡去屋顶。一是要避开房顶上面可能会出现的钉子,另外屋面上还有些湿滑,要防止摔倒。
第6章 没出息?
从老虎窗出来到屋顶,要先沿屋面往下走到屋檐边上,那里有一条窄窄的平台,再往前越过三户人家,然后是一条同样窄窄的水泥瓦台阶往上直通屋顶。
正慢慢往前走,忽听得对过楼道最东边的宁波阿婆用拐杖敲打着阳台的边沿,发出来“嘭嘭嘭”的声音,急促连声地叫道:“哎呦,小毛侬哪能又爬房顶上去了啊,交关危险晓得伐?”
小毛牵着小花继续走,一边笑着回答:“阿婆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这还了得,回来要告诉倷爷娘的。”阿婆胆战心惊的一直看着他俩从对面屋檐边上走过,但她知道小鬼头们不会因为自己的劝阻而停止,叽里呱啦一阵也就不响了。
屋顶的中央,是用红砖加水泥砌成的长长屋脊,一直覆盖了整幢房屋。屋脊平坦,人可以坐在上面。这个房顶小毛经常上来,特别是在热天的黄昏,因为靠近江边,自然更是他们这样小孩们纳凉的好去处。
只是房顶的瓦片不经脚踩,每年都会有破损,还好大人们也都能理解。家里房子局促,街道里弄又狭窄破旧和闷热,相对来说这里的房顶确实是一个小孩玩玩放松的好地方。
所以最多也就是嘴里骂骂几句,到了来年雨季来临之前,几家的大人们就会相约好一起出力去收拾检修。
走到房顶,因为太阳晒,屋顶上面的水渍早已干了。东边角落有一株茂盛的香樟树盖过房顶,留下一片阴凉。
有微风吹过。两人牵手而站,一边乘风凉一边往黄浦江方向看。
视线越过近前一些用砖瓦垒的简陋破旧的低矮平房,“滚地龙”的简屋棚户,还有马路边的臭水沟和狭窄泥泞的道路;越过沿江遍布的码头、吊机桅杆、仓库、造纸厂、纺织厂;再往前就是热闹的浦东公园,工人体育场和造船厂、烟草机械厂,还有姐姐的工作单位、国棉十厂。
放眼江上,江水潮涨潮落不断,百舸争流之声澎湃,一派生机勃勃繁忙的水上运输气象。
不远处的陆家嘴渡口一如既往闹猛,清晰可见。钢结构的栈桥上,有走的,有骑自行车的,有大包小包提拿着东西的,甚至还有拖拉机挂着载人车厢。
渡船人车混载,满满一船。从岸上到渡船再从渡船奔岸上,成群结对,争先恐后,似马拉松赛跑,人们更如潮涌一般,犹如沧海一粟,无可奈何又随波逐流。
上海的轮渡很多,也很繁忙。黄浦江上几十个轮渡站,每天渡人的、渡车的、渡物资的,从早晨到晚上,风雨无阻,穿梭往来不断。
相当长的时期内,上海人过黄浦江主要靠轮渡摆渡。在浦江下游十几条航线中,名气最响当然要数陆家嘴轮渡站至延安路码头的这条陆延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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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延线因为位居市区中心地段,加之七十年代浦东大量建造住宅新村,市区部分人口东迁,乘客大幅度增加,所以过江乘客流量集中,每天来往人流在各个渡口最多,是对江客渡航线中最繁忙的线站,被称为黄浦江第一轮渡。
两年多前陆延线轮渡站进行过扩建改造,扩大了岸线,增加了浮桥、码头,建造成为一座综合性大型轮站,辟成了双线对航,成为全市第一条双线轮站。
小毛每次上屋顶眺望黄浦江,其实还有另一层心思。
很小的时候阿爹就说过,自己的阿爷,老早子一介头从苏北滨海乡下来上海的时候,一开始就是在黄浦江上的陆家嘴渡口当船工。那时候都还是木船,这位硬骨头阿爷硬是靠着自己的一桨一撸,单枪匹马在上海滩艰难落定,及至开枝散叶。
这是一个传奇而艰辛的故事。阿爹和大伯他们每次零零星星讲起来阿爷的时候都会无限怀念和唏嘘感概。
尽管小毛从来没有见过这位自己的阿爷,但是对于每日触目可及的陆家嘴轮渡口,从自己打小有记忆起就始终怀有一种莫名的情感。
良久,小毛收回目光,松开牵着的手,找一块屋顶相对干净和阴凉的位置,用嘴使劲地吹吹,示意小花先坐下来。
小花不依,抱着小毛的手臂,要两人坐在一起。小毛只好再往旁边的地方吹吹,两人紧挨着坐下来。
砖头温热。小花突然间用手指着黄浦江,大声说道:“小毛古古,行蓬船,行蓬船。”
小毛顺着她手指望过去,见黄浦江上有一艘风帆船正扬帆而过。这时正是一天中太阳最大的时候,日出江花,金波激荡。
“说过多次,那叫风帆船,晓得伐?”他笑话小花道,“现在我们看到的就是一艘二桅风帆船,记住了吗?
小花嘟嘟嘴,不响。过一会儿又突然间问道:“小毛古古,我们坐这种行蓬船,真的能到达我爸爸姆妈工作的地方吗?”
小毛知道小花肯定是又想念起来自己的爸爸妈妈,于是坚定地回答说:“肯定能的。等小花长大了,你就可以自己一介头坐船去寻你的爸爸妈妈了。”
小花停顿一下,轻声说:“姆妈走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她说黄浦江、黑龙江,坐船能联系起来的。”
小毛心中一酸,顺口说道:“是这样的。你姆妈说的对,都是大江大河,肯定能联系起来的。”
安静一会儿,小花说道:“爸爸姆妈说过,等到过年的时候他们就会回来看我。姆妈还说了,只要我期末考试都在九十分以上,过年不只会有好吃好穿的,还会有大红包奖励。”
小毛抬头看黄浦江。
小花继续说:“我算过了,过年是二月份,还有九个多月,我就又可以看到她们了。”
小毛看着小花,点点头说道:“小花数学赞的。”
小花叹一口气,幽幽说道:“爸爸姆妈,他们怎么还要好久才回来的啊?”
有眼泪要溢出来,只是小花使劲地忍住。她擦擦眼睛,说道:“小毛古古,我是不是很没出息?想爸爸姆妈都快要想出眼泪来了的。”
小毛不响,挨着小花的小身板。小花抱着小毛的胳膊更紧了。
第7章 红烧肉
很久后小花的情绪稳定下来,说道:“有时候我可想我的爸爸姆妈了,他们可能也在想我的吧?小毛古古,刚才我哭你不要和我哥哥说的。”
小毛说:“小花坚强,刚才没有哭的啊。”
小花咧嘴笑笑,靠在小毛肩膀上不响。这时候太阳偏移,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小毛觉得热,想着把外套脱下来。可是小花不动,只好把最上面的纽扣解开先透透气。
底楼李老先生家的八哥“你好你好”生硬清脆的叫声传来,肯定是开始在喂食了。李老师一年前从船厂技校退休后花高价买回来两只小八哥,经过调教,其中的一只已经能叫出来一些简单的词语。
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黄浦江上的船只来来往往。不时有长长的汽笛声响起,原来是陆家嘴渡口又一艘渡轮起航。
不一会,屋面上响起“噔噔噔”敦厚的脚步声。小毛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四眼”。他肩膀一放松,与小花隔开一小段距离,头也不回就问道:“饭菜做好了?”
“你哪能晓得是我过来了?”只听得“四眼”哈哈一笑,说道:“帮帮忙,这里风景有啥看头?你们经常看,还没有厌烦掉吗?”
小花松开手,站起来看着黄浦江,嘴里却说道:“我饿了,小毛古古我们下去吃饭吧。”
“四眼”笑道:“两菜一汤,荤素搭配,包你们满意。”
三人从房顶下来,一起到灶披间把饭菜端到房间的饭桌上。
刚坐下来准备吃饭,有人敲门。“四眼”动作快,快步走过去开门,嘴里说道:“这大中午的,大人们都在上班,谁来敲门?”
打开门,却是刚才对着他们喊话的宁波阿婆。她手里端了一小碗红烧肉,笑呵呵说道:“看到侬三只小鬼头在家,大人都不在,特意拿过来一只小菜把侬吃吃。”
小毛赶紧过去接过来红烧肉,连声表示感谢。阿婆没进屋,叮嘱道:“你们好好吃,我走了。以后房顶少爬,危险的,晓得伐?”然后她拄着拐杖就走了。
三人重新坐下。小毛说道:“等等,我记得橱柜里还有汽水,我先去找找看。”
还真找到有红宝桔子汽水。小毛要去找起子,“四眼”笑笑,说道:“不用。你们看我的。”他拿起来玻璃瓶,放嘴里一咬,“呲”的就把瓶盖给咬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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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小花坚持不喝,说道:“都是哥哥的口水,我不要喝的。”小毛从五斗柜上拿过来纸巾把瓶口擦擦,小花这才笑着双手接了过去。
喝到一半,每个人舌头都红红的。这时候不想又有人敲门。
“又是谁,哪能吃个饭介许多事体?”还是“四眼”起身去开门。门打开,只见堂哥手里拿了一只西瓜,堂妹手里拿着大保温食盒站在门口。
小毛赶紧过去。堂哥进来后笑道:“学校这两天都放假。我知道你们马上要参加小学毕业考试,所以特意过来给你们补补课的。有不会的地方,你们都可以问我。”
堂哥比小毛大四岁,正上高一。堂妹比小毛只小两个月,和他一样马上面临小学毕业。
小毛和大伯他们两家小孩的名字很有意思,因为是建字辈,自然前面的两个字都是一样,最后的字则按照“上(尚)海浦东好”的顺序依次往下排。大姐最大,二毛次之,堂妹最小。堂哥的大名就叫王建浦,堂妹叫王建好。
堂妹提着的保温盒是双层,里面装了两个菜,一个煎豆腐肉丝,一个咸菜炒鸡蛋。“四眼”去厨房拿了碗筷,说道:“有些不好意思,米饭可能不够,还得要重新做。”
堂妹从书包里拿出来用纸包着的袋子,说道:“还是阿哥有想法,来的路上我们另外买了馒头的。”
堂哥说道:“我们从十六铺过来,讲起来距离算是近的。只是今天这个渡轮等的时间太长,前后花了有两个小时,要不我们就早到了的。”
大家早就都很熟悉,所以没有什么客气,一起吃饭。堂妹和小花关系要好,两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很快玩到一块去了。小花情绪明显好转,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堂哥边吃饭边简单询问了小毛他们的学习情况,最后还特别关注了“四眼”的学习,问他道:“现在的课程还能跟得上来吗?”
“四眼”显得很不好意思,只顾喝汽水,低下头不响。
堂妹笑话说:“’四眼‘,你不会是一问三不知吧?让我猜猜好了,估计不要说是提高题,数学模拟考试的最后几道大题都能做得出来吗?
“四眼”只是喝汽水,还是不响。小毛打圆场:“我们的模拟题和你们的不一样,难度也不一样。”
堂妹讥笑:“总不见得你们学校考题的难度比我们学校还要更大的吧?”
堂哥一见这样,心中有数。他分析说:“语文数学都是重点。我这次把建好她们学校近期的模拟题都带了过来,就是想让你们有一个新的认识。怎么说她们学校都到底是上海的重点学校。”
“四眼”笑眯眯不以为然的笑道:“那阿哥你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乡下的学校喽?”
“不要乱说话,晓得伐?”小毛盯着“四眼”,咽下去一块红烧肉,说道,“不是看不起好伐?她们学校是重点学校,又在市区,比我们学校有优势,是应该好好着向她们学习学习的。”
堂哥笑道:“小毛理解对的。实话实说,小学毕业统考,学习一下重点学校的试卷,对你们应该会有很大帮助。”
”四眼“有些不服气,还要争辩,小毛伸手把他制止了。他知道堂哥的学习成绩很好,小学初中高中一直都是重点学校,在他们那条小巷里简直就是天才般的“别人家的孩子”。
堂哥夹起来咸菜放在馒头上,说道:“今晚上我就不回去了。不只是今天,一直到你们小学毕业考试,所有的礼拜天我都会尽量过来辅导你们功课。你们全要争取上一个好的初中。”
第8章 小酒馆
妇产科医院出来,连续三家书报摊当天的《新民晚报》都已脱销。摊主说是因为刊登有浦东要开发开放的独家报道,今天的这张报纸早就全部一卖而空了。
傍晚的气温有些凉,骑脚踏车的辰光不觉得,现在推车的时候就能明显感觉出来。王建东把敞开的领口重新系上,说道:“天气还是有些些冷,我们寻地方先吃两杯老酒。”
在陆家浜路上寻到一家小饭店。饭店不大,好在已过了晚餐的高峰,吃饭人客并不多,还算安静。三人点了几只小菜,要了糟毛豆和花生米,每人一斤散黄酒。谢路得特意嘱咐服务员酒里要加鸡蛋。
寻角落坐下,没多久小菜陆陆续续端上来。三人拿起玻璃酒杯碰一下,堂哥说道:“有一段时间没有一起吃酒了。今天双喜临门,我们可以多吃一点,聊聊天。”
谢路得笑笑,说道:“帮帮忙好伐?我今下午是请假,等会还要赶十点的轮渡过江呢?”谢路得当年和王建东一起考高中没有上线,又蹲了一年,结果还是没有考上。后来只好去技校学烹饪,毕业后分配在三林食品公司下面的酒店当厨师。
堂哥拿筷子把黄酒里的蛋花搅搅匀,笑道:“你做了两三年的厨师,怎么也不见你请我们去吃一顿的啊?三林菜式味道可是有名气的。”
谢路得呵呵一笑,说道:“准确的说应该是两年。前一年都在伙房打杂当下手了。你们要是想吃,随时都可以去我们饭店,我请客好了。”
王建东放下搅蛋花的筷子,小道:“你请客不是应该的吗?来来。我们先吃一口。”
吃酒吃菜。谢路得说道:“说实话,这里的老酒还可以,就是这个做菜师傅的水平还是差点,要是在我们饭店,这些菜都是不能够端上堂的。”
“三句话不离本行。你本来就是科班出身,再说三林的厨师可是在上海滩都是鼎鼎有名的。”堂哥哈哈一笑,说道,“我们普通老百姓只要是有吃有喝就行,还没有到一定要讲究色香味的程度。”
谢路得吃下去一口老酒,认真地说道:“小毛你和你家里人说说,小毛头百岁时候的家宴,这个大厨就让我来做,好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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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看看谢路得,继续吃酒,不响。
他其实知道,谢路得现在虽然是厨师,也有厨师证,但是他们饭店里厨师众多,并且都比他要资历长等级高,所以平常除开偶尔做一些小菜,他仍是处在当下手的阶段,到目前为止也没有捞着有大显身手的机会。这几年的耳濡目染,他早就手脚发痒了的。
堂哥说道:“三林地方的本帮菜浓油赤酱,在上海很有名气,也都是我们老百姓熟悉不过的正宗上海味道。你不欢喜读书,幸好有做厨师的天分,就要好好着在这一方面做做文章。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王建东单独和谢路得碰一杯,说道:“你这个大厨,先把手艺再学学好,要是以后真有机会能当上大厨,甚至是厨师长就更好了。”
老酒一吃,三人话就多了起来。谢路得忍不住心急的问道:“阿哥你在核心机关单位,知道的事情一定老多。今天大新闻的事体,再给我们透漏透漏?”
堂哥吃菜,笑道:“我在单位里就是一只小喽啰,晓得的其实不多。明天早上报纸出来,我建议你们去好好着看看,应该可以找得到一些线索。”
“呵呵,有多少说多少,你就先和我们分析分析好了。”王建东笑了笑,又说道,“反正我们还是继续建大桥,关系应该不大的吧?”
吃下去一小杯老酒,堂哥说道:“讲起来浦东开发已经讨论很久了。老早子八十年代刚开始改革开放,上海新的发展空间在哪里,讨论下来形成有几个不同的开发方向。一个是东进浦东,一个是向虹桥机场以西拓展,一个是以金山石化为核心的南部开发,还有一个北上江湾、吴淞与宝钢连体,都展开过深入研究。后来思路逐渐集中到了东进,开发浦东慢慢成为共识,而且从最初考虑把浦东作为中心城区第二产业的扩散地,转移到了上海建设“四个中心的核心功能区”上来。”
王建东和谢路得放下碗筷,认真听。
堂哥说道:“你俩是浦东的原住民,怎么可能会没有关系?我觉得这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机遇,和我们每个人都息息相关的。当然现在开发的规划,到底怎么开发等等文件还没有最后出来,但是既然消息出来了,下一步的动作应该很快就会跟进的。”
王建东想了想,说道:“阿哥,要真是这样,我倒是建议你干脆想办法调过来浦东。既然是要大开发大开放,总归都是需要有人来推动和具体操作这些事情的呀。”
堂哥呵呵一笑,说道:“我倒是真有这个想法的。只是现在一切刚开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使力,还要看看形势的发展。再说我进单位的时间不长,职位不高,很多东西都还在熟悉之中。不过我肯定会去寻找机会,一定会往浦东过去的。”
三人重重地碰一杯。谢路得哈哈笑道:“兜兜转转,我们哥几个最后要相聚在浦东了的。”
堂哥说道:“今朝星期三,等到星期天的时候,我准备骑车去浦东实地好好着看看。你们两位要是有空,能抽得出来时间的话,就一起好了。”
谢路得说道:“阿哥要来看浦东,没有时间也要创造出来时间。我陪你们,星期六我早些回家准备,到时候做顿好吃的招呼你们。”
堂哥似乎有感而发,说道:“小毛,想当年阿爷阿娘就是在浦东落地生根才有了我们的。我们现在的条件比他们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我们更要抓住机遇,晓得伐?”
王建东不响。他理解堂哥这样说话实际上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他对自己是苏北人后代的这张标签一直都很有心事,甚至是耿耿于怀,尽管这也是他一直好强和上进的一大动力。
堂哥曾不止一次说过,有朝一日一定要让苏北人在上海真正的挺直腰板,抬起头来。只是于王建东自己来说,因为从小起就都在陆家嘴生活,四周人家的生活境况都差不多,这种感受并没有堂哥来得这样强烈。
第9章 脚踏车
一杯酒吃完刚好五两。谢路得把酒倒满,笑了笑说道:“好久没有聆听大哥的指示了,还是一如既往的有质量,有高度。再吃点老酒。今夜就当我请客好了。”
“你钞票多?”堂哥看看“四眼”,笑了笑说道,“老规矩,有大哥在,你们都不要考虑买单的事体,好伐?”
王建东丢进去嘴里一颗花生米,只是笑着吃酒。
堂哥笑道:“小毛你总不说话,其实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可能对我有偏见。苏北人的后代是一回事,但是讲起来这次浦东的开发开放又是一回事。当然了,如果两者都能兼而有之,又何乐而不为?”
王建东掩饰道:“我没有说什么啊?我在想下午姐夫家里人对我姐和小外甥女的态度。他们哪能这样?”
“随便伊。册那一只小脚老太,仗着自己住在’上只角’,好像就有了优越感,就想对我们王家人颐指气使,毛病!”堂哥笑道,“这些都是小事,不提也罢。主要还是看你姐夫的态度。”
谢路得放下酒杯,说道:“真要是敢对大姐怎么样,就把他们家里全掀掀翻,奈伊做掉。让他们牛皮哄哄好了。”
酒至半酣。堂哥嚼完花生米,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有担当。下午婶娘打电话给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也是这个态度。小毛,我还要提醒你,大姐她们户口的事情真要抓抓紧,晓得伐?”
王建东点头。堂哥说道:“刚才我说到我们苏北人和浦东的这次开发的机遇,今晚上吃了老酒,我就和你们再多说几句。”
堂哥的单位研究室,主要职责之一就是调研,近两年他有机会随领导到了不少的地方去考察。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以前他自己作为上海人还很自豪,但是走出去一看,却不完全是这样。
堂哥说道:“我和你俩说说三个印象最深的地方。先说深圳。它因改革开放而生、而兴、而强。一个南方边陲的小渔村,短短十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已然蜕变成为了国际瞩目的大都市。不仅思想观念突破,引领改革的潮流,还诞生了一系列体现时代精神、引领改革开放的观念。”
王建东和谢路得边吃着花生米,边认真听。
“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空谈误国,实干兴邦”“敢为天下先”“鼓励创新,宽容失败”……这些口号,我想你俩应该也是听说过了的吧?”
王建东连连点头。堂哥说道:“事实上,以深圳为发轫,南方的广东每前进一步,都是以思想解放、观念更新为先导的。”他说道,“正是依靠“观念突破”这一关键“招式”,广东为改革开放“杀出一条血路”,实现国内生产总值稳居全国首位。”
吃过一口老酒,堂哥继续说:“第二个就是新加坡。六十年代开始,新加坡、韩国、中国香港以及我国的台湾充分把握发达国家对外转移产业的机遇,成为亚洲第一批“吃螃蟹”者,取得了丰硕的经济回报,被称为“亚洲四小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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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新加坡模式都是快速发展和奇迹的代名词。想想就这么一块弹丸之地,借助天然区位优势与本国历史特点,新加坡自六五年独立以来,走出了一条符合自身特色的国家资本主义道路,包括引入制造业、吸引外资、发展转口贸易、打造石油集散地等,实现了经济的飞跃式发展,从以前一个破败的小渔村一跃成为了东南亚的金融中心。
“但是反观我们上海,发展还是太慢,在很多方面已经落在别人的后头了。”堂哥话锋一转,说道,“最后再来说说我们身边的浙江和江苏。我就只给你们说一件真实发生的事情。”
原来是几年前的春节期间,一位上海主要领导去无锡出席“乡镇企业亿元村先进表彰大会”,因为上海没有一家亿元村,所以上海的领导就被安排坐“冷板凳”,没有资格上台为获奖者授牌。
“这是什么场景,你们就可想而知了。”堂哥说道:“当时气得这位领导就差直接就骂人了。”
谢路得插话:“是的啊,阿拉上海人一直都讲面子,啥辰光这么没面子过?”
“阿拉上海,阿拉上海人一直都很骄傲,甚至在其他外埠人开来都有些高傲。在这么多曾经的“小兄弟”面前,为什么竟然还要低三下四?”
堂哥说道:“时不我待啊!所以我希望你俩有机会的话,还是要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外面已经完全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个世界了。”
王建东说:“我们一直都只是呆在上海,以后要是有机会,还真得多往外面走走看看。”
堂哥说道:“还有,阿哥现在日本打工,我倒是觉得他还不如直接回来上海发展好了。现在上海也搞开发开放,总有一日,我相信上海一定能够追上深圳的发展速度,甚至是日本的发达程度的。”
这杯酒吃完,一看时间差不多九点三刻。谢路得一拍脑袋:“糟了,光顾着喝酒高兴,渡轮的时间要赶不上了。”
堂哥笑道:“赶不上就赶不上,今晚都睡我们家水门汀好了。再说都喝得醉醺醺的,回单位宿舍不好看的。”
出来酒馆,三人都有些许朦朦胧胧的醉意。街道上很冷清,只是有不断有烟花绽放和鞭炮的声音响起。
谢路得揉揉眼睛,嘟嘟囔囔道:“册那,现在不过年不过节的,又有什么好庆贺的?”
王建东看看方位,说道:“是外滩,肯定是外滩有人在放烟花。”
堂哥笑道:“走,我们也过去看看热闹。“四眼”你坐我车后座好了。”
沿河南路往外滩的方向走。越靠近外滩,鞭炮声和烟花越多,“噼里啪啦”响个不停。越骑越兴奋,脚踏车速度越来越快。
骑行一段,三人借着酒劲,开始大声唱歌:“浪奔浪流,万里涛涛江水永不休……”
一路前行。谢路得在后座上手舞足蹈。“仍愿翻百千浪,在我心中起伏够……”
不想方浜中路交叉口马路正在施工,边上有一个挖开的大沟。堂哥没注意,脚踏车“噔”一下猛地一顿,他和谢路得应声倒下。
脚踏车一半摔在沟里,还留在地上的后轮仍在“滋滋”空转。
王建东在后面,赶紧停车走过去。表哥比谢路得还要狼狈,直接整个人趴在了臭水沟里。两人爬起来,一阵乱摸终于找到眼镜,看看各自的形象,都哈哈大笑。
有烟花从他们旁边的小巷里“呲——”的一声冲天而起,在高空中“啪”的炸响,五颜六色的礼花绽放开来,照亮了原本黑沉沉的夜空。
第10章 何萍
“王建东——”,小毛拿了饭盆正匆匆往食堂走,忽听见背后有女声叫自己,就站住了。不用回头,他听声音就知道一定是何萍。
何萍跟上来,对王建东笑笑,说道:“我过来给周阿姨送图纸资料。她说你在工地,结果我去工地没找着你。呵呵,刚好回来就看见你了。”
王建东笑道“那你还没有吃午饭吧?先等会,我去办公室给你借碗筷。”
于是带她重回办公室。这时候周阿姨吃完饭进来,问道“小何你找到小王啦。还没吃饭吧,你就拿我的饭盆好了,现在去还来得及的。”
何萍和王建东是大学同班同学。这次学校共分配了三名同学在市政实习。其中一名同学留在设计院,他俩则申请直接来了工地。只是何萍最后分在大桥的浦东那边,虽说俩人都是一个项目上,却已久未见面。
食堂里面吃饭的人已经不多。饭菜也剩不下多少,只好随便要了一些。打好饭菜,两人寻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来。
何萍把大排往王建东推过去,说道:“我不喜欢吃太油腻的东西,还是给你吃吧。”
王建东笑道:“你不喜欢吃,那你还打它干什么?”
何萍笑笑,看着王建东说道:“港督,我晓得你欢喜吃肉,特意打把你吃的呀。”
王建东楞了一下,只好避开话题,说道:“等等,我去打只汤过来。”一会儿他就端了汤碗回来,说道:“汤还不错,西红柿鸡蛋,剩下来的都是蛋花,好吃的。我给你也去舀上一碗好了。”
再次舀了汤回来,何萍从包里掏出来一个小不锈钢食盒,打开后里面全是红烧肉。她说道:“昨晚上我在嬢嬢家里烧出来的。你尝尝味道,也好吃的。”
王建东停下来吃饭,看着何萍,不响。何萍笑道:“你吃的啊,味道还是不错的。”
他这时候回过味来,何萍今天过来浦西一定是有意而为之。设计和施工的资料哪天都可以送,早迟一天两天并没有多大关系。她今天之所以特意过来,肯定是有事,并且和自己还有关联。
边吃饭边说了工地上的一些事情。何萍喝了几口汤,从包里面又拿出来一张报纸,说道:“这是今天的《解放日报》,头版头条就是浦东开发开放的消息。我怕你还不知道,把报纸特意带了过来。”
昨晚上堂哥他们摔跤以后三人就没有再去外滩,最后都睡在大伯家里。王建东因为喝得有些多,今早上起得迟了些,一路使劲骑车赶到工地还差一点迟到,上午又在桥塔的工作面干活,所以还没来得及看今天的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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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过来报纸。上面浦东开发开放白纸红字写得明明白白,旁边还有一张配图,仔细一看却是上海大众汽车公司五周年的相关报道。
何萍见王建东看完报纸,问道:“你怎么看这件新闻?”
昨晚上回去以后,王建东三人在亭子间木地板上听堂哥说了一晚上的话。现在回想起来只有堂哥的那句话印象深刻:一定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遇的大好发展机会。
但是这句话显然不能原封不动的对何萍说,不仅会显得很没有诚意,也太书面化。只是到底该怎么回答,这题目实在太大,一下子又无从谈起。
更关键的是,这句话只是堂哥的想法,自己作为一个即将毕业的学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普通老百姓而已,所以并没有体会到这句话的真正意思,到现在还在消化中。
实际上,对于浦东开发开放的消息,王建东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什么真切的认知,更谈不上有特别强烈的冲击。
他对此的认识还是模模糊糊,懵懵懂懂的,不知道上海,或者说是浦东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当然就更不知道这个消息到底和自己有没有关系,或者说关系到底有多大。
王建东看看何萍,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吃饭吃菜。
何萍见王建东欲言又止,以为是他还没有考虑好。她说道:“报纸留给你。这是一件大事,和我们每个人都有莫大的关系,下班的时候你可以再去好好着看看想想。”
过了一会儿,何萍又说道:“班主任杨老师昨天给我打电话,说是下礼拜二她会过来我们这里检查实习的情况。她让我转告诉你一声,提前做好准备。”
王建东笑道:“班主任这个时候过来,怕不仅仅只是检查我们实习情况的吧?”
之所以王建东这样说,还有一层意思。今年系里保送研究生只有一个名额,现在到了关键的确认阶段。王建东估计班主任说是过来检查实习工作,说不定也是过来摸摸底,了解一下他们两人的真实想法。
何萍一听王建东这样说,放下碗筷不响。
说起来王建东和这位何萍同学,两人有很多相类似的地方。一是家庭出身都差不多,第二性格上还很类似。最后关键的一点,两人都是班级和年级的学习先进,成绩基本上不分伯仲,至多是在第一和第二名之间两人互相转换。
何萍是无锡人,个子小巧,精致秀丽。理工科院校本来就少有的女学生,加之这样漂亮,所以一直都很受人欢迎。但是她只是欢喜一门心思读书,四年大学即将毕业,却没有一点绯闻出来。
王建东和她差不多,成绩很好,形象不错,加上上海人天生会办事的特性,在学校很招人待见。但是和何萍一样,大学四年在男女方面也没有一点动静。有一种说法,说是小毛早就有了意中人,还是他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只是同学们从来都没有见这位女生出现过,也就姑妄听之了。
但是王建东和何萍两人在学校的时候却并没有多少交集,直至这次实习分配在一起。
还是很小的辰光,王建东记得爹爹说起来江苏一些地方老黄历的时候,说过苏锡常一带流行的一句俗语,“江阴强盗无锡贼”,不过这里的“强盗”和“贼”都不是恶毒的骂人话。它的意思是,江阴人说话太快,性子太急,而无锡人呢,则太精明了。
上海人也贼精明。针尖对麦芒,谁心里也不对付。尽管王建东表面上对何萍客客气气,实际上在心里面很多的时候对她都是敬而远之。
正在心思百转间,老胡进来食堂吃饭。看见王建东,他打好饭就走了过来,看见是何萍,说道:“小何你也在?”
何萍当然认识老胡,连忙站起来打招呼问好。
桌子是老式的八仙桌。老胡笑笑,在王建东对面坐下来。他对小毛说道:“刚好要找你,下午你和我们去一趟螺栓厂。他们正式的检验报告已经出来了,我们再过去看看现场。”
第11章 高强螺栓
“好的。”王建东爽快答应了,继续低头吃饭。供应商的考察和联系本就是自己项目部的工作,他正好处在怎样去回答何萍问题的难处上,老胡这一说就刚好解围。
“胡师傅,你吃吃红烧肉。”何萍把小食盒往前推推,说道:“这是我自己亲手做的,你们俩都尝尝。”
老胡看看小食盒里的红烧肉,又大有深意地看看何萍和王建东,笑了笑,说道“小何,满满的六块肉都还没动筷子,这是你做给小王的,我吃不太合适吧?
王建东只是低头吃饭,不响。老胡不经意问道:“小何你是特意过来找小王的?”
“没有没有。我们是同班同学,我今天过来送资料,顺便过来看看他的。”何萍脸微微一红,却是笑着说道:“工地的菜没有油水,天天要干体力活,只是顺便给老同学改善一下生活。”
老胡一见小何这样,心中自然就明白了。
难道红烧肉也是顺便烧出来的?这道用五花肉、酱油、酒、糖等材料,要最后做成浓油赤酱的红烧肉,讲究的就是慢工细活,靠的全是火候功夫。
要知道,红烧肉要做出肥而不腻、酥而不烂、甜而不粘、浓而不咸的味道来,没有两三个钟头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谁又会去顺便做上一两小时的时间?
明显就是赤裸裸的借口。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只是没有人说出来而已。
敢情自己一不小心,主动凑过来当了年轻人的大灯泡。老胡心里想:呵呵,看来得赶紧吃完快走。只是,卖相这么好的一道菜,小王为什么又不吃的呢?
老胡饭就吃的格外的快,当然不可能去吃装在盒子里的红烧肉。王建东一见这样,本来想笑,但是使劲忍住了,还是只拨拉吃饭,不响。
一时何萍觉得尴尬。过一会儿她想了想,打破沉默问道:“胡师傅,你们下午是要去我们要用的螺栓那家工厂考察吗?”
老胡点点头,说道:“是的,就是主桥迭合梁要用到的那种大直径的高强度螺栓。”
正在建设的大桥是国内建桥史上第一次采用叠合梁结构,钢梁、钢板与螺栓之厚重巨大都创了历史纪录。其中主桥钢结构钢梁要钻四十万个孔,也就要用到超过四十万个这样高强度的螺栓。
说起来这种主桥钢结构用的紧固件中的高强螺栓,还有一个小插曲。当时国内只能生产直径二十二毫米的高强螺栓,而大桥根据设计,需要用三十毫米的高强螺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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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方权衡之下,大桥委托日本一家株式会社进口,但是考虑日本对于这种大直径的螺栓使用也不多,万一不行,达不到大桥的相关设计要求又怎么办?
并且指挥部一开始就要求,不做组装大桥。其时为了保证工程进度,和日本方面的合同已签定,只能允许调整百分之十五的量由中方试制,以防万一。后来经机电局推荐,指挥部找到这家螺栓厂。而当时该厂其实对这种高强螺栓的生产也没有多少经验,只能是一边实验,一边不断摸索。
螺栓厂工人很努力,经过差不多六个月的研制终于完成。这时候从日本进口的螺栓样品也来了,指挥部决定就把两家螺栓一起送到北京商品检验的专门机构检验。
检验下来的结果却很意外,重要的五项指标螺栓厂试制的螺栓全部通过,而从日本进口的螺栓却有四个指标没有通过。
这个消息,刚刚老胡才看到传真,所以临时决定下午就去螺栓工厂现场,敲定最后相关的细节,准备大规模组织生产。
说到这些专业上相关的技术,何萍顿时来了兴趣,请求道“胡总工,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现场看看,可以吗?”
老胡边喝汤,边说道;“好的呀。我当然没有问题。只是你不在我们的项目部实习,不能算是我的员工。你要请假,还得要回自己项目部的。”
何萍露齿一笑,说道:“本来今天出来,我昨天报备计划的时候,就说是要一天时间的。交接已经顺利完成,下午有时间,刚好可以和你们出去一趟。”
何萍现在的主要工作,就是代表大桥和监理方的相关联络工作。
大桥工程质量监理推行全过程跟踪监理,从参加工程设计施工制造标准开始,到操作都要跟踪。在施工过程中,标准确实实现不了的要分析原因,为什么实现不了,从开始就要想办法解决,这叫全过程跟踪监理。
所有这些动态和静态的相关管理和细则编制,都是何萍她们项目部负责。只不过她作为实习生,和王建东一样都是轮岗实习,在几个项目部之间不断地熟悉情况。
于是去螺栓厂的事情就这样落定。
三人继续吃饭。何萍没吃上几口,就没有再继续,只是拿了勺子舀汤喝,不再吃饭。
一时无话。何萍笑笑,说道:“胡总工,可能还要麻烦你一件事情。下星期二,我们学校会有人过来这里工地考察我和王建东的实习状况,到时候请您多帮帮忙,给我们俩说说好话。”
老胡已经吃完饭,准备收拾。他说道:“看来吃你一块红烧肉还真不容易啊?只是这么大的事情,几块红烧肉就可以打发的吗?”
何萍只是看着老胡笑。老胡想了想,说道:“我是说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项目部总工,上面有分指挥部,副总指挥,还有总指挥。人微言轻,这件事首先可能还轮不到我来发表意见,另外就是说了恐怕也起不了多大作用的吧?”
何萍笑着说:“这些我当然知道的啊。我的意思,您到时候多帮帮我这位老同学多说说好话就可以了。”
老胡哈哈一笑,把碗筷收拾好,站起来笑道:“要只是小王一个人,我倒还是可以去啰嗦几句的,毕竟他是我在直接带的徒弟。只是你,不和我们在一个条块上,恐怕就爱莫能助了。”
王建东也刚好吃完,收拾好站起来。何萍把食盒再盖上再推向王建东,笑道:“真是的,你们两个大男人,就知道欺负我一个小女子。这些菜只能是王建东你当晚餐吃了。”
第12章 外婆家
小学毕业考试完第二天,刚好有供销社的车来市区办事,小姨就顺便过来接小毛去外婆家过暑假。
每年的暑假还有寒假辰光去外婆家过假期,从小毛一开始上小学,几乎成了惯例,基本上假期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外婆家里度过的。
这里面除了有亲情的因素,有几方面的原因。
一是小毛家里大人都要上班,管不过来也没有时间管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小毛暑假里欢喜和小伙伴们总偷着去黄浦江游泳,但是江上船来船往,小毛人又小,很容易出事故,所以家里人觉得他一个人在家很不安全。
当然了,小毛也一直都很欢喜去外婆家里。那里虽说是乡下,但是好在清静自然,村里小伙伴蛮多。这其中,能暂时逃离姆妈絮絮叨叨的管理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另外在外婆家,最起码从生活条件上来说,比在自己家里要好上不止一个层次,对小孩来说,这就是最大的诱惑。
最关键的是,所谓的隔代亲,与外公外婆对小毛的骄纵也不无关系。这里有疼他喜爱他的外公外婆和小姨。相对来说,小毛要更欢喜小姨一些。原因简单,小姨一个人管理着这里大队部的供销社。
外婆家在川沙县张桥公社新仓圩大队,距离陆家嘴不是很远。只不过小辰光小毛没有这种地理上的概念,只知道外婆家里开门见河,是在一条叫做曹家沟的河边上。
卡车从陆家嘴出来,七弯八拐,然后沿杨高路往张桥公社方向开去。
这时候杨高路正在全线施工,由原来的乡村柏油马路拓宽改造为正式的两车道,有一些路段已初有雏形。小毛往车窗外不停地看看,发现除了建筑工人多,更多的则是灰尘四起,到处尘土飞扬。
路不太好走,卡车时快时慢,甚至于有些颠簸起来。小毛坐在司机和小姨中间,紧紧地拉住车顶上的拉手,以防自己被一个不小心颠簸下去。
小姨看着小毛紧张的模样,笑道:“真是一只港督。你又不是第一次坐这种车了,要放松晓得伐?要随车的晃动让自己身体跟着上下左右,这样就不会那么吃劲了的。”
卡车开到高桥公社供销社有货要卸,小姨和小毛便下车,从这里比从张桥回外婆家要更加方便一些。以前都是外公骑脚踏车来这里来接自己,不过这次是姨夫过来接。
一下车,小姨就迫不及待地从包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点上一支烟,狠狠吸了几口,她说道:“哎呦----,一路上憋死我了。”
小姨自己有脚踏车,就存放在高桥供销社里。她和供销社的售货员显然很熟。见到小毛,有营业员笑呵呵送给他一只绿豆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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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棒冰,小毛拿自己背着的军用铁水壶喝水。小姨把脚踏车推出来,说道:“等会就是乡间小路了,也在修路,有些地方要靠自己走路的。”
姨夫笑笑说道:“勿要紧,小毛轻来兮,不用下来,到时候我推着你走好了。”
从吃过中午饭开始出发,到外婆家里,快到下午五点了。一路用风尘仆仆来形容,恰如其分。天气热,本来出汗就多,加上路上的灰尘虽然有车窗的遮隔,但是密封不严,还是有很多飘进来粘在了自己身上。
一到院子的大门,“滴铃铃”脚踏车铃一响,外婆就走出来院门口迎接,外公从水井里开始捞西瓜。
小毛印象中以前来外婆家里的时候,感觉特别的远,路上还要倒车好几回,需要很长的时间。今天一坐车,就觉得其实也还好,过来外婆家里蛮快的。
他边洗脸,边和外婆说了自己的感受。
外婆笑道:“今朝你们是坐车,当然快来兮的。”
小姨在旁边搭腔,说道:“晓得伐,你家里陆家嘴到我们这里实际上就十几公里,现在马路一年比一年要好走,侬小辰光杨高路都是碎石路,车子少不说,中间要好几趟等车转车,当然就觉得慢了。”
洗过脸,西瓜已切好块,表妹端过来放在院子里葡萄架下饭桌上。小毛冲表妹一笑,急吼吼拿起来一片西瓜,一口咬下去。西瓜甜滋滋冰冰凉,沁人肺腑,顿时感到无尽地舒爽。
表妹露露年纪和小毛一般大,同年同月,只是晚出生几天。她随母姓,大名叫做陈露,今年也是小学毕业。
一边吃饭,一家人都问过小毛的学习考试状况。外婆眉开眼笑,给小毛碗里夹了很多的菜,笑呵呵问道:“我的乖孙,毕业考试能考的好不?”
外公笑道:“小毛的成绩我们放心的。上初中应该没有问题,只不过是上哪所初中,区重点还是市重点的问题。”
姨夫拿过来一瓶冰镇汽水,说道:“露露,读书方面你应该向哥哥好好着学习的。”
露露扮了一个鬼脸,笑道:“老爸,你把桔子水给我,我不要喝盐汽水,好伐?我们试卷和小毛他们又不同的。”
她接过爸爸重新递过来的桔子汽水,假装生气,对小毛翻白眼道:“每次你一来,他们就要先说我的不是。看样子,小毛以后要少来,这样我还能少受几次批评。”
一家人都哈哈笑起来。外公说道:“小毛,我们和你爸爸妈妈商量过,这次暑假生活,我们继续约法三章。”
小毛一边吃饭,一边问道:“每次来你们都是约法三章,已经习惯了。不会还是老三样吧?”
外公笑道:“这次有所不同。第一条,要看书,《三国演义》和《封神榜》,二选一。露露也一样。”
露露撇撇嘴,说道:“爹爹,我明天要去奶奶家,我不想读老古早书。”
小姨拉下脸,说道:“不可以。再说奶奶家就在大队东头,还不是和自己家里一样?你现在成绩不理想,读书少不了的。”
说到成绩,露露喝汽水,不响。
小毛想了想,说道:“那我就选《三国演义》。”
奶奶说道:“要是小毛侬阿爷在辰光,伊讲起来这些三国故事,就像是城里的说书先生一样,有条有理,说说笑笑,哎呦,好得来,结棍哟。”
第13章 度假的传统
外婆给小毛碗里夹一块煎豆腐,说道:“侬阿爷一个做苦力的,先是码头背麻袋,后来黄浦江上摇木船,搞不懂伊从哪里听来的介许多故事?”
她又补充一句:“小毛侬晓得伐,阿爷他开头其实大字不认识一箩筐的。”
外公放下玻璃汽水瓶,说道:“码头人多复杂,三教九流,里面很多有文化的人,他们都是互相传,就这样听出来的。后来解放,阿爷上过认字速成班,那些古书,伊基本上能看出来一个大概的。”
“吃菜,吃菜。”外婆招呼小毛吃饭,说道,“都是小毛侬爱吃的小菜,正长身体,你要多吃一点。”
说起来暑假里看书,是在外婆家里度假的传统功课之一。
不过阅读小毛老欢喜的,看书其实是他的一大爱好。不仅仅课外读物,各种各样有关社会、历史、小说等书报刊杂志他全欢喜
上学时甚至是中午回家吃午饭的辰光,也是一边吃饭,一手拿书看。为了这事,姆妈没有少说他,认为这样看书很伤眼睛,怕他早早地就把眼睛看坏。
每天放学学校门口和星期天自己家的小巷口,都会有人摆书摊。只要一有时间,小毛都会去看上一个下午甚至是一整个白天的时间。
特别是这一两年,哥哥姐姐先后都参加了工作,他手头的钱宽裕了许多,这样看书的机会就更多。后来和摊主熟悉了,如果当天没有看完的书,摆摊的师傅还会同意小毛拿回家里去看,也不多收钱。
“第二个条件,就是预习初一的课程。书本我们都已经拿回来准备好了。老规矩,还是语文数学,这俩门功课要紧,要好好着学习的。”
外公笑呵呵说道:“当然了,我们说的数学,包含有打算盘的。”
打算盘也是外婆家里传统功课。外公退休前是公社供销社的老会计,小毛很小的时候就听姆妈不时说起,附近十里八村的供销社盘整,只要外公算盘最后一响,结果就落听。
二一添作五,逢五进一。学校的时候小毛学过算盘,但都是一些比较简单的加减运算,至多反反复复的从一开始加到一百。
外公教的方法不同,都是实践中学习。老早子小姨商店到晚上辰光一天结账,都是由小毛用算盘计算完成,还规定了时限。
现在在此基础上又有升级。商店每个季度有一次大盘整,刚好是小毛寒暑假辰光能碰上两次。外公都会叫上小毛和露露,两人一起打算盘,边盘整边计算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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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在一旁亲自监督,不时地指导和纠正一下,谁又快又好就有奖励。
也不知道和这样的训练是不是有关系,小毛在学校里的数学成绩,特别自从三年级开始以来,一直都在年纪名列前茅。
小毛还很小的时候阿爷就去世了,对阿爷没有什么太多的印象,打算盘也自认为只是熟练程度还要继续努力。他忍不住问道:“那最后一个条件呢?”
“第三,就是游泳。以前是我们不同意你下河游泳。现在不同了,你马上要上初中,也算是小伙子了。那这个暑假,要把常规的几种姿势好好着学一学的。”
小毛问道:“这里是乡下农村,没人教的啊?”
“这你不用担心。”外婆呵呵笑道,“家里几个人,包括外婆我,谁不会游泳?这个暑假就由外公来教你们两个小鬼头好了。”
外公笑道:“其实也不只有你俩,村里还有四五个小鬼头都会一起来,我统一来教。学完后,我们搞一个游泳比赛,最后学得快、游得好的有奖励。”
小姨还有些担心,不放心地问道“阿爸,你今年六十二了,还是让他姨夫带着去好了?”
“哈哈,我没有问题的。”外公撸起来袖子,炫耀了一下肱二头肌,笑道:“划了二十多年的桨,可不是白划了的。”
外公在供销社的另一个身份是船工,经常从曹家沟水路去外面上货,也正是这样才有机会当初认识了小毛的阿爷。
露露问道:“爷爷,有什么奖励?”
“暂时先保密。”小姨笑道:“奖励很大,肯定会超乎你们想像。”
露露还想说话,见小毛点头同意,就不好再去发表反对意见。
外婆站起来去拿西瓜回来,说道:“游泳小毛和露露你要好好着学习,都是划船工的后代,没有理由不学好的。我这个老太婆,就后勤搞搞好喽。”
大家说完,都看着小毛和露露,问他俩有什么想法。露露坐着不响。
“外公的约法三章,我都同意的。”小毛倒是放下碗筷,笑道:“我现在小学毕业了,应该也可以向你们提一个要求了吧?”
“哦。”外公一愣,笑了笑,说道:“看来小毛长大了啊。呵呵,那你倒是先说说看?”
小毛看看姨夫,想了想说道:“我还想学学初一的英语,特别是英语的口语。”
英语一直是小毛的相对弱项,特别是英语口语。他早就有这个想法,想趁着暑假的时候给自己找机会补一补课,本来想着是要去找堂哥的。
露露问道:“谁来教我们?”
外公呵呵笑道:“你姨夫就是我们这里小学的英语老师,教教你们绰绰有余的。”
露露忍不住笑道:“阿爸,我们要学的可是初一的英语哦?”
姨夫笑笑,不响。小姨说道:“侬阿爸正宗师范英语专业毕业,教教你们整个初中的英语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好伐?”
露露还是不服气,开玩笑说:“这和体育老师教数学,一个味道的。”
小姨瞪眼,训斥道:“有没有家教?不守规矩了是吧,小姑娘皮发痒啦?”
露露伸出舌头,两只手放耳朵旁做了一个鬼脸,不响了。
外公想了想,笑道:“小毛这个要求蛮好。这样,现在是小学,可以提一个要求。以后初中毕业,你可以提出来两个……”
小姨接过话头笑道:“等小毛高中毕业的时候,就可以提出来三个条件。对吧,阿爸?”
一屋子人哈哈大笑。
第14章 野趣
只听得一声尖叫,秋生从水里一下子站立起来,惊恐地哭喊道:“哎呦-----,疼死我了。”
小毛和“草上飞”正在河道不远处的芦苇丛里悄悄摸鱼,都猛地被吓得跳起来,不约而同看向秋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秋生显得很害怕,朝他俩张开双手大叫道:“快过来看看呀,我屁股被蛇咬了,好像还……,还吊在上面呢!”
听说有蛇,小毛他俩都腿脚发软,作势就要咬牙往河岸上冲。
秋生见状终于是哭出来,叫道:“都别走啊,帮帮忙,我屁股上的蛇该哪能办啊?”
小毛胆子要稍微大一些,犹犹豫豫停了下来。秋生期期艾艾小心地慢慢转过身来,雪白的屁股朝向他。小毛看过去时正对太阳,晃得燿眼睛。
小毛手掌搭在眉毛上,这才视线好了一些。他定睛一看,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草上飞”感觉有异样,停下已经挪动的脚步,转过头去看秋生的屁股,一会儿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原来秋生屁股上面吊着一只深青色的大虾。可能是从水里被扯上来,大虾受到惊吓,两只“大鳌”紧紧地夹在秋生白生生屁股的嫩肉里面。
虚惊一场,画面简直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这个暑假小毛每天时间的具体安排是这样:
早上起来,一个小时的英语。吃完早饭是一个半小时读书时间。下午四点开始游泳课。晚饭后接着半个小时的珠算和一个小时的读书时间,然后上床睡觉。
中午可以午休,也可以不休息。这漫长的一段时间,就是小毛每天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
前几年,县上号召大力发展社队产业,外婆队里养了七八条奶牛。秋生与“草上飞”的家长专门负责这些奶牛的饲养,所以到了假期他们俩就成了标准的放牛娃。
他们俩和露露是同班同学。小毛觉得奶牛新奇,总是跑过去看。一来二去,互相就搭上了关系,渐渐成了要好的朋友。
中午闲来无事,有时候小毛就和这两个小伙伴一起去放牛。
暑日蝉鸣,鸟虫叫声不绝于耳,又时不时让人感到厌烦。天热得连蜻蜓都只敢贴着树阴处低飞,怕阳光伤了自己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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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阔的原野上,透蓝的天空悬着火球似的太阳。云彩也被烧化了,消失得无影无踪。空中没有一片云,所有的树木都无精打采地垂着头。
牛在河边悠闲地吃草。放牛辰光,小伙伴们基本上就三件事。
第一当然是看牛,这是主要工作。不过因为水草丰茂,奶牛基本上跑不远,这一方面倒也没有多少事情。
还有就是玩游戏,其中之一打水漂是一种怎么玩也不累的快乐。
三人来到河边,拾一些碎瓦片或扁型石片,在手上呈水平放置后用力飞出,石片擦水面飞行,碰着水面后因惯力原理再弹起再飞,不断在水面上向前弹跳,直至最后沉水。
秋生的力气最大。不管是比漂飞出去的距离,还是比点击水面的次数,每次都遥遥领先。小毛力气最小,试过很多回都是远远不如他们二人。
还有游戏就是在一个相对平坦的地方,三人比赛跑步。张国庆因为身体轻,腿长,每次都是他跑得最快,到最后就被夸张地称为“草上飞”。
不过要说起来三人最大的乐趣,当然就是下河在芦苇丛中摸鱼了。
曹家沟的主河道,还有水较深的池塘外公外婆坚决不允许小毛在没有大人的时候下河,所以他们仨只能在支流或者是在比较浅的沟渠河汊或是池塘里抓抓鱼虾。
原野上四处林茂草丰,特别是大片大片一丛丛的芦苇荡,挤挤挨挨随阵阵清风左右摇摆,自有不能尽述的美和震撼。
池塘里的菱叶贴着水面蓬生着,一团团的碧绿挤挤挨挨,白而细碎的小花点缀其间。
河上,一只只栖息在这儿的水鸟,时而在水面低飞,时而坐卧在芦苇丛中,叽叽喳喳不停。上海的河有些特别,河道里厢基本上没有石头等大块的硬状物,除了泥土还是只有泥土。
芦苇萋萋。蓊郁茂密的芦苇,小小的苇影,随风舞动美人般纤细的身姿。远远望去,与近处的水,远处的树融为一体,颜色由浅到深,像油画一般。
芦苇临水而生,芦花不开的时候,外婆又称之为苇子。油光翠绿的苇叶,很容易让小毛想起来外婆包的粽子。用新鲜芦苇叶包出的粽子,格外清香软糯。
河港里鱼虾很多,特别是小鲫鱼,只要往河里的芦苇丛缝间双手悄悄地围过去,基本上一抓一个准。小半天下来,就是一顿美味的菜肴。
每次用草绳提了鱼虾回家,外婆总要说说叨叨一番,责怪小毛又不注意安全,私自下河危险之类。但是另一方面,外婆又把抓回来的这些小鱼剖杀干净,做成美味的晚餐,每次都提醒小毛多喝鱼汤。
有时候,三个小伙伴实在无聊,还会再找一些更刺激的事情,就是去河边菜地里偷偷摸摸摘黄瓜,或者是西红柿等等。
种植这些作物的土地大部分都是农民的自留地,蔬菜水果正是一茬茬成熟的时候。他们仨偷这些吃的东西,自认为掩饰很好,主家其实都知道。
只是大家都是一个小队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甚至还有沾亲带故的关系在里面,一般大人们基本不管,有时候就是看见了,甚至还会好心提醒,说是哪块地刚打过农药,或者是刚上过肥料,要隔几天才能摘着吃。
当然也有不愿意的,看到他们几个小鬼摘东西,就去家长那里告小状。这时候外公外婆就会息事宁人,付出一点小赔偿,小毛回来的时候把他不轻不重说一顿也就了事。
但是秋生和“草上飞”的结果却完全不同。回去以后不仅要被大人捉着去向主家赔礼道歉,回来肯定还要吃家长的生活。
后来小毛学乖,每次有人告小状的时候,他都把责任全部揽过来,尽量免除秋生他们俩回家吃生活的苦。外婆家在当地有一定的声望,主家一般不会真正有意见,只要有一个态度,这事最终也就过去了的。
这样一来,小毛和秋生、“草上飞”仨人的关系就更加的要好了。
第15章 烂泥渡路
礼拜天,堂哥搭渡轮过来浦东。王建东和谢路得,还有他的一个高中同学在东昌路渡口与他汇合。
四人互相都认识。堂哥首先详细的讲解了他这次浦东实地考察的计划安排。他选择的第一站,竟然是烂泥渡路。
初春时节,尽管百花还没有长出蓓蕾,枝头的绿意,才只有那么一星点儿,若有若无,却连空气都无形中总是给人以放松的轻快感觉。
这天虽是阴天,但是好哥们见面,王建东他们心情都不错。渡口上来东昌路往前不远,大拐就是烂泥渡路。四人骑脚踏车沿路一直往前慢悠悠行进。
王建东的高中同学叫谢雨生,一般都喊他“阿生”,今年大学毕业。不过他学的是经济管理,现在一家报社财贸新闻组实习。
这位高中同学和小毛关系一直很要好,昨晚回家的渡轮上和王建东偶尔相遇,听王建东说了堂哥要过来浦东的事情。他认识堂哥,知道堂哥是名校高材生,又在核心部门任职,刚好这天有时间,就一道过来了。
一路前行,满目所见大街上全是一片片密密麻麻连成条或片的简陋平房或棚户,间或有高低不平的二三层楼房参杂期间,整条大街几乎看不到一栋高楼,甚至连稍微新一点的房子也很少见。
堂哥这次考察很细致,不时地还往旁边的小巷弄堂里钻进去看看。里面不少居民因为居住条件窘迫,在公用部位随意搭建,使原本就狭窄的弄堂显得更为杂乱拥挤,最窄的地方不要说是脚踏车,人甚至都需要侧着身子才能通过。
王建东对这条每天的必经之路自然再熟悉不过。还是他很小的辰光就听大人说起过一句调侃的俗语:“黄浦江边有条烂泥路,行人路过没有好衣裤。”
只有游龙路上的浦东自来水厂绿色圆柱形的水塔以及绿色琉璃瓦的办公楼,算是一处显得有些亮点的特别地方了。
游龙路和王建东家所在的花园石桥路其实是一条路,只是被烂泥渡路一分为二。关于这条路的名字,有一个来历。说是原先黄浦江有条支流,据民间传说,乾隆皇帝乘龙船下江南时曾在此河边停泊,上岸游访,故称游龙港。
游龙路的两侧为居民住宅区,路的西端为的浦东自来水厂,北侧还有一所中学和一所小学。浦东自来水厂是上海第一家市办水厂。
燃文
转回到烂泥渡路,谢路得对这里当然也很熟悉。他一边骑车,一边撇撇嘴不解地问道:“阿哥,这条烂泥渡路,讲实话我闭着眼睛都能往前走到小毛家里的。”
堂哥看看谢路得,笑笑说道:“街道熟悉是不假,可是这条路的历史你能讲得上来伐?”
谢路得就只是骑车,不响了。
堂哥之所以选择这条烂泥渡路,其实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他说道:“烂泥渡路现在虽然已经是柏油马路了,但看上去也只不过是一条比较窄,四五米宽的普通马路而已。要说它闻名遐迩,可能难令老上海信服,但我认为它至少在浦东人的心目中占了很重要的地位。”
实际上,“烂泥渡路”要说清它的来历,还得从黄浦江上摆渡业的形成说起。
老早子黄浦江原本仅作通航,没有摆渡。黄浦江在陆家嘴这里形成了一个大转弯,潮涨潮落时有大量泥沙在这里囤积,一般疏浚和清淤河道挖起的大量河泥,都会一船一船地运至黄浦江转弯处的浦东江岸填置。
这样一来浦东的江岸线迅速向外扩伸,生成了新地块。新延伸的土地上河网交叉密集,便于农业浇灌,大批以捕鱼为生的先民们及足先登来此定居。随着居民的倍增,居民们对外交往也日益频繁。
以前黄浦江上没有建桥能力,两岸的交往,只能全仰仗渡船解决。
早在明朝,洋泾、东沟等地就已经有了渡口。清代开始设有官渡,由政府管理,又称为“义渡”。至清朝中期,已在八个地区形成一定市场的渡口,分别是老白渡、赖义渡、陆家渡、高昌渡、南仓渡、永济渡、杨家渡和周家渡,也就是闻名浦江的“八长渡”。
上海开埠后,浦西外滩沿岸逐步繁荣。世纪初,随着沿江纺织厂,英美烟厂等一大批中外厂、栈的落户陆家嘴,在陆家嘴地区占有得天独厚地理位置的“赖义渡”,逐渐发展成浦东地区繁华集镇。
当时街上茶楼酒馆、南北杂货、肉店鱼摊、香烛锡箔、新老当铺密布全街,协兴戏馆、高乐照相馆、典当行的先后开业,渡口前逐步闹猛起来。浦东从东昌路到陆家嘴这段江边也都是小划子小舢板的码头,每天有很多人从这儿乘划子过江去做生意,卖蔬菜、卖大米、卖盐等等。
慢慢地,这一带开始厂栈林立,人流增加,点摊宅主,鳞次栉比,商店行号陆续开设。大批湖北、江苏籍码头工人在赖义渡附近搭棚栖居,沿护塘宅舍毗连。小毛的阿爷正是这时候到的浦东。
后来,渡口前这条用弹格子作路面的道路正式定名为“赖义渡路”,不仅成为一条热闹、嘈杂、拥挤的距黄浦江最近的南北向商业街,亦成为贯通陆家嘴地区南北交通的干道。
抗战期间,“赖义渡路”沿街的部分商店被烧毁,失去了商业街的功能,大批客商转移到不远处的东昌路。“赖义渡码头”逐渐湮没,被移作货栈。
黄浦江经常涨潮,有时早晚两次潮水漫上岸。很长时期,赖义渡一带卫生条件差,道路常年泥泞泥土潮湿,还有坑坑洼洼的积水。因为来往人多,千百双脚天天在这块泥浆路上拔进拔出,等于在淘泥浆,这一来路就更难走了。
日久,“赖义渡”被俗称“烂泥渡”,“赖义渡路”也被叫成“烂泥渡路”。久而久之,烂泥渡路反而成了正式路名。
中途稍事休息,四人找机会寻了一座化工厂仓库进去。小毛知道这间仓库空荡荡的,白天很少有人。站在仓库房顶最高处,可以清晰地看见对岸浦西外滩电车来来往往,高楼林立,与眼前的陆家嘴区域恍如两个世界。
良久,堂哥说道:“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或地区是像我们上海这样,一江两岸这样畸形发展的。”
王建东感叹说:“是的呀。直到现在,老一辈仍会将去浦西称作去上海。浦东和浦西的生活品质截然不同,所以才会有‘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这个说法的。”
第16章 剃头摊
继续往前走。礼拜天的陆家嘴,此刻人们陆续出门,操持日常生活七件事。热闹的街道上,蔬菜、水果、小吃等等摊点,吆喝声、侃价声、问候声此起彼伏。不时有卡车开过。
所有的世俗生活在这里显得杂乱无章,而又习以为常和自然有序。
前面小巷交叉口,一棵高大的香樟树枝繁叶茂。树干上挂着一张硬板纸,上面用毛笔手写两个大字“理发”,笔画特地描粗,在绿叶的衬托下十分醒目。
有人在树下摆摊剃头。
剃头摊还有几个左邻右舍:一个修皮鞋的,一个拷边剪裤管的,一个修伞配钥匙的。旁边还有一张矮桌子,有老人们在斗地主,吸引了不少老年观众,像一个闹市口,还挺有人气的。
王建东低头正想快速骑行过去,只听得理发的师傅突然大声叫道:“哎,这不是小毛吗?”
只好停下来脚踏车,王建东笑着问候道:“陈伯伯好。”
“哎呦,还真是小毛你啊。交关日头没见着你了。”陈师傅正在给一位老爷爷理发,抬头看看王建东他们四人,招呼道:“来来,都过来坐一歇歇。你们介许多人,这是要往哪里去?”
王建东双手把车立在地上,看看堂哥。堂哥笑了笑,说:“那我们就歇息一记,和老师傅们聊聊天。”
老陈和老于两位剃头的师傅,统一都穿着白大褂。陈师傅是第二代苏北人,和小毛家关系不错,两家平时经常互有走动。还有旁边设摊的三人,全是以前王建东阿爹的工友,都认识王建东。
四人在摊位前的长条凳上坐下来。小毛站起来给陈师傅他们介绍自己的三位伙伴,简单的说了这次骑车出来的意图。
陈师傅一边理发一边说道:“昨天我去你家里看望小毛头。你姆妈说你现在大桥上实习,以后要分配在市政公司了?”
王建东笑笑,说道:“应该是吧。基本上哪里实习分配就在哪里的。”
陈师傅想了想,说道:“蛮好。看来你们家里三代人,都要和这个黄浦江脱不开关系了的。”
王建东突然间就不响了。
陈师傅有些尴尬的笑笑,看看王建东,说“看着今天天气还冷,你怎么把衣服领子都全敞开了?会着凉的。”
于师傅插话说:“年轻人火力大,屏得牢的。”
和所有的街边剃头摊儿一样,这里也是只能剪发,只能洗头,但不能烫染。所以工具相对就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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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镜子,两把可收可放的陈旧靠背椅子,简单的理发剪子和推子,搭上一块白布就组成一个简陋的剃头摊。唯一用电的工具就是推子。
陈师傅他俩每天早上八点半就会准时摆摊,拖着一个小皮箱和一个保温瓶,来到香樟树下开始一天的工作。每天用两把理发剪、两把刮面刀为新老顾客服务,一干就是三年。
堂哥问道:“陈师傅,你们都退休了,怎么还想着出来理发?”
手不闲着,熟练地忙碌。陈师傅从学徒开始,就在单位理发室从事剃头匠这个活儿超过四十五年。他说道:“退休后一天不摸头,就坐立不安,想来想去,还是离不开老本行,就这样出来设摊了。
同始终乐呵呵的老陈相比,于师傅年纪要比陈师傅大一些,显得比较沉默。祖辈留给他了理发的手艺,在单位时工作之余也兼职干着剃头活儿。
于师傅说道:“册那,这活儿挣不了多少钱,但就是这手艺不能扔了。”
陈师傅呵呵一笑,又说道:“冬天晒着太阳,夏天坐在树荫下,一边谈着山海经,一边给别人理着发,度过我们幸福的晚年时光。”
顾客大都是住在周边的居民,图个省事儿。两人凭借过硬娴熟的技艺和谦逊的态度,得到了他们的认可和好评,甚至还有了不少的拥趸。理发的有时候需要排队,有时顾客还比他早到,还有很多顾客专门从十几公里外乘车来理发。
没有门窗、没有墙壁,没有像样的桌椅,但丝毫没有影响生意,光是那张供顾客休息等候的长条凳,就修补了好几次,现在有一只腿用砖头垫起来,将就用着。
他俩的理发摊还立有一个规矩,规定礼拜天可以全做,平常时光只做上午,下午休息,因为要买菜接孙女放学,所以下午就打烊了。
没说上几句话,三下五除二,头几分钟就差不多理好了,还剪了鼻毛,修了面。老爷爷一照镜子,觉得蛮适意,头发理得恰到好处,人一下子就清爽了许多。
王建东看看硬纸板上的价格,不禁问道:“陈伯伯你们这几年都是一个价,怎么不往上稍微涨张?”
陈师傅哈哈大笑,说道:“都是老顾客、老邻居、老熟人,给大家理发我自己也高兴的。”
他想了想,又说道:“三年了,大家在一起都习惯了,图的就是开心和那份感情,所以就不想去做什么改变喽。再说我们本来都还有一份退休工资的。”
刚理完发的老爷爷笑道:“可不这样。我们习惯来这儿,就不想再去店里理了。我们老年人又不讲究啥新发型,不赶新潮,还可以嗄嗄三胡,这样就挺好。”
轮到下一位,陈师傅给系上白色围裙,接着说:“来我们这里理发的年轻人少,小孩儿倒是有,主要是中老年人。小孩子到了周末放假,就会来这里。”
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后,于师傅得空,赶紧从保温瓶里拿出早上带来的饭菜,一碗鸡蛋汤和米饭。他提起热水瓶倒开水,把米饭和菜烫了烫就吃起来。
“得赶紧吃,不然来了客人又吃不成了。”于师傅笑笑,喝着汤说,“一般下午来理发的客人比上午要多。生意好时,一天要给三四十多个顾客理发,根本没有多的时间。”
也是赶巧,于师傅刚吃了两口饭,就来了个理发的客人。他立刻放下饭盒,接着干下一个活儿。
陈师傅一边理发一边感慨:“老一批的顾客渐渐都不在了,年轻人一般没人来。只是不知道我们还能干几年喽。”
第17章 公共厕所
烂泥渡路出来是一个十字路口,再往前就是通往玩具厂那边的北护塘路。按堂哥的计划,是小拐往陆家嘴路。
谢雨生这会儿突然便急,停下来脚踏车想去厕所。
谢路得笑道:“阿生,小便的话就找一个背人的角落,或是草丛树下就地解决好了。帮帮忙,都是大男人,有啥好难为情的?”
王建东熟悉路况,说道:“小的,还是大的?小的话,旁边小巷里马路边就有小便池。大的就要去前面陆家嘴小学对过弄堂里的公共厕所。”
一行人就去公共厕所。弄堂的路面是用鹅卵石铺成的,弄身极窄,两边曾经刷过白粉的灰墙上爬满了青苔和霉迹子。落水管子的边上写着“不要随地大小便”的警示。
等他们走到地方的时候,却还要排很长的队。
“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需要排队?”
王建东对此习以为常,说道:“公共厕所哪有不要排队的?加上今朝礼拜天,很多人都起床晚的。”
不时有人过来厕所倒、涮马桶,一阵阵气味飘过。堂哥和“四眼”都捂住嘴巴,小心地呼吸。
值得称道的是厕所的外面有一排阅报栏,从《解放日报》、《文汇报》、《新民晚报》,一直到《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国青年报》等一应俱全,并且基本上还是前天较新的报纸。
等王建东和谢雨生方便出来,堂哥笑话道“阿生,你们的报纸也有在这里展示的。”
谢路得呵呵一笑,说:“册那,不仅能减轻生理负担,还能再神清气爽地博览群报,汲取精神营养,算是得到完美结合了。”
继续骑车。谢路得意犹未尽地笑笑,说道:“我给你们讲一个笑话。”
现在上海的公共厕所许多都是两层的蹲坑,下层为了清理方便,一般有一人多高。话说一次接待外宾来访,因单位领导听人说外国的厕所是全自动的,连擦屁股都是按一下按钮就可以,为了不丢人,于是就安排人把厕所也装上按钮,只是接通电源,下面派人拿竹竿夹上卫生纸,只要外宾解大便完了,一按按钮,下面就给他擦屁股。
一切顺利,外宾方便后一按按钮,下面的人就给他擦屁股,外宾觉得很新奇,想不到中国还有这么先进的设备,出于好奇,想看个究竟,就趴下仔细看看,又按了一下按钮,下面的人以为没有擦干净,又来一下,这次就擦在外宾的嘴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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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哈哈大笑。
堂哥说道:“这几年我托领导的福,走了不少的国家。讲实话,不仅是领略过不同国家的风土人情,也领略过不同国家的厕所文化。今天我也给你们说几个在国外遇见的厕所趣事。”
他说,欧洲的城市街头一般都很漂亮,但是找个公共厕所却十分不容易。前年去法国,那里的公厕可真是不敢恭维。因为附近没有公厕,连巴黎埃菲尔铁塔的地下过街通道里都到处弥漫着尿骚味。
当时为了解除内急之苦,快步如飞跑进一间咖啡屋,交钱买了杯咖啡,才获恩准使用那间咖啡屋的卫生间。那店小二也是谙熟业务,知道这么跑着来的一定是内急使然,不用我说话,他一边收钱一边就递给我卫生间钥匙。
还有一次在法国戛纳附近的一个小镇,公厕的蹲坑里竟然堂而皇之满眼都是“黄白之物”。
讲完这些,堂哥说道:“在这样的公厕里,人真的不敢去想有“尊严”这个东西的。”
谢雨生笑笑,说道:“我去过埃及。埃及也算是世界上一等一的旅游大国了,他们的一些旅游设施还是有水准的。但我印象中最深的就是他们那里尿比油贵。”
“埃及各地公共卫生间的水平差异很大。但是不管好坏,每间公共厕所都有人在那收钱,一张嘴就是两磅。”他接着说,“晓得伐,当时埃及的加油站里汽油才卖一磅一升,所以讲一泡尿值两升油钱的。”
堂哥说道:“欧洲人讲,抽水马桶改变了欧洲。实际上在抽水马桶发明之前,欧洲人的屎尿都是就近“泼洒”,靠大街的泼洒于大街,靠大河的泼洒于大河。伦敦桥最初就是公共厕所,人们在桥上如厕,排泄物直接落入下面的泰晤士河。欧洲那时候发生过几次大规模的瘟疫,就与这种生活环境有密切联系。”
谢路得哈哈笑出声来:“还有这种事体?那他们还不如中国古代的。”
“古代中国人非常注重如厕问题的,好吧?”谢雨生接过话题说道,“古时候的有钱人家,上厕所要换衣服,所以如厕又被委婉地称为“更衣”,这个叫法一直沿用到今天,厕所又名“更衣室”。”
他又说道:“但也不是所有的有钱人都有这么好的厕所,哪怕是国君都不一定有。《左传》里有个故事,讲晋景公上厕所:将食,涨,如厕,陷而卒。意思就是晋景公吃饭的时候觉得有点腹胀,就去上厕所,不小心掉进茅坑死了。”
“从这一句你就可以想象到那时候的厕所长什么样了,其实就是一大粪坑,粪坑上面搭着板块,供如厕者蹲着,稍不小心,身体失去重心就会跌进粪坑里……大到一个成年人可以整个人掉下去而不会被卡在半道上。”
“晋景公也真够窝囊的。”王建东忍不住大笑,想了想又说道,“连一国之君的厕所都这么糟糕,恐怕老百姓就更不要说了。”
谢雨生说:“晚报曾就上海马桶问题作过采访调查,称上海的手拎马桶数,犹如曹操下江南时的八十三万大军,也为八十三万只……”
谢路得插话:“实际上岂止?恐怕远不止这个数的。呵呵,公共厕所里最尴尬的,莫过于在方便的时候忽然一个老太婆进来打扫卫生了。”
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骑在最前面的堂哥停下车,三人不知有什么事情,围了过来。
堂哥转过身,却说道:“人的尊严跟经济实力有关。仓廪足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比如讲,虽然那间咖啡屋使我免去尿裤子的灾祸,但我真不敢恭维巴黎当局的市政。后来我知道,戛纳公厕之所以那么脏,是因为当地雇不起保洁员打扫。”
王建东立定,感慨地说:“一个国家连公共场所的保洁员都雇不起时,那这个国家里人们的尊严普遍都会严重打折扣的。”
堂哥说道:“所以我很喜欢现在深圳提出来的一个口号:聚精会神搞经济,一心一意谋发展。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经济搞上去了,社会才能发展。古今中外,概莫如是啊!”
第18章 说书老者
要巧不巧,突然间开始下起小雨来。
王建东说道:“这样,刚好到了中午,我们先找地方吃饭。前面有一个小饭馆,以前上学辰光在那里吃过,味道赞的。”
途中经过一幢富有浓郁中西特色的庭院式民居建筑,堂哥禁不住停下脚踏车。
谢雨生停下来,介绍说:“这里是陈桂春住宅,又叫做“颖川小筑”。算是我们陆家嘴一幢有历史年头的建筑了,世纪初一个叫陈桂春的大商人建造的。”
谢路得笑笑,说道:“我们本地人都喊它’绞圈房子’。”
堂哥不解,看向谢路得。谢路得摆摆手,说道:“不要看我,到底啥意思我说不上来的。”
王建东在一旁补充说:“是这样。这种住宅建筑四面有房、绞圈而建,砖木结构,榫卯衔接,梁、柱、贴之间互相牵制,抗风、抗震性极强,所以民间称它们为绞圈房子。”
谢路得说道:“后来房子里厢进行改造分配给了居民。现在成了’七十二家房客’的住所喽。”
堂哥来了兴致,本来想进去参观,可是雨越来越大,肚子也不合时宜地唱起了空城计,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王建东说道:“都听说这老宅里有一棵梅树,树冠在每年冬天散开着,枝干在雪化时是墨黑色的,曲曲折折,一朵一朵的梅花或雪白或白中略带若有若无的粉色,没有浓郁的香味,只在风吹过时,才飘散些许清香。”
“我也有听说过有这事,只是没有考证过。”谢雨生搭腔。
堂哥笑道:“真有这样事体?那我们干脆找一个冬天的时间再过来好好着看看。”
骑行经过小巷弄堂口,有一只足球突然从里面飞奔出来,直直地冲谢路得擦脸而过。只听得“啪”一声,眼镜被打飞在了地上。
路上湿滑,谢路得没注意,仓促间连车带人差点全部摔倒。王建东就在谢路得旁边,赶忙立定,用左手扶住了他。堂哥两人快速围上来。
踢球的小子知道闯祸,怯生生远远地看了看,见情形不对,连足球也不要了,马上撒腿就逃,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谢路得停顿下来站定,出口大骂道:“谁家的熊孩子,有没有人管了?”
有一个家长骂骂咧咧应声过来,见到谢路得,连忙陪着笑脸说道:“兄弟不好意思,你没事吧?小孩子皮的来要死,回去好好着收拾他。”
他小心地从地上捡起来眼镜。还好,除了边框有些磕碰的小印痕,并没有什么大碍。家长抻起自己身上的衣角要擦镜片。
“不能拿衣服擦,会刮花的。”谢路得看见,连忙阻止,“好了好了。算我触霉头,幸亏镜片没有影响。”
他从口袋里掏出来眼镜布使劲地擦擦,重新戴上眼镜,说道:“小孩要看看紧。猴得来无天野地,迟早要闯祸的,侬晓得伐?”
一场小惊险。谢雨生开玩笑:“''四眼'',你这世界杯倒是提前开射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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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就到了小饭馆。一家简陋的小店,这时候可能是过了饭点又下雨的缘故,客人并不多。
除了他们四位,还有一个穿着稍显陈旧的老人坐在角落不响,只就着一小碟花生米,正闷头吃老酒。
不过老者桌上摆放的一样东西却特别显眼,一件黄澄澄的铜钹子。
厨房点好菜,正准备坐下。堂哥转过头问喝酒的老人道:“老先生,老酒咪咪蛮落胃咯。您是说书先生?”
老者见有人和他搭话,一开始稍微的楞了下,然后放下手里的花生米,咧嘴笑笑,嘶哑着声音说道:“流浪说书,现在以此为生。”
老板娘刚好过来送黄酒,解释说:“这位老者是我们浦东本地的说书先生,下雨在我们这里落脚,有空你们可以一起乐呵乐呵。”
堂哥邀请老者过来一起吃一杯。谦让一番,老者最后同意了。堂哥吩咐老板娘再加一个炒黄牛肉和一斤老酒。
劝酒吃菜,堂哥和老者两人兴致颇高地攀谈。王建东他们也不时地插上一两句话。
王建东对这种说书了解不是很多。不过他还是多少知道浦东说书,小学和初中的时候,自己见过他们在学校演出过。
其实王建东不知道的是,实际上早在七十年代,浦东说书就凭一出《养猪阿奶》参加全国调演,一炮而红,在上海,甚至是在全国都占有过一席之地。”
后来随着城镇化的发展,茶馆书场逐渐消失,浦东说书逐渐式微。大前年最后一家说书的正规团体解散,从此上海专业的浦东说书演出团体不复存在,浦东说书濒临消失。
谈起来过去曾经的辉煌和现在没落的现状,大家都唏嘘感慨。
说到兴头上,老者笑道:“这几天气温变化大,嗓子哑了,说书今天不来事。我给你们表演一段敲钹子好了。”
他从旁边阿凳上的布袋里掏出来醒木、扇子、手帕等道具,端正了一下坐姿。然后左手持拔,右手拿筷子开始敲击。
钹子不同部位产生的音响不同,同时老者左手拇指和食指灵活地抵、按钹子,这样就产生了不同音色,与击打钹子快慢而产生的节奏变化,两者来进行不同组合。
时而短促,时而宽舒。钹子击打声花样繁多,节奏明快,朗朗如诉,不仅渲染气氛,还给人美感。
几个人听得大呼过瘾。
从王建东的角度,刚好看见老者的侧面,刚毅沉着,仿佛还眼里泛光。与刚才萎靡的神态比较,他仿佛换了一个人,精神了许多,年轻了许多。
不觉间饭就吃完。谢雨生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一包“中华”,先给了老者一支烟。老者摆摆手,没接。
谢雨生笑道:“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哥几个要不要也来一只?”
堂哥和谢路得要了一根。王建东想了想还是拒绝了,笑问道:“又从家里偷烟了?”
谢雨生掏打火机,说道:“和剃头师傅聊天的时候我就想抽了的,只是想想都是街坊邻居,所以当时又不敢拿出来了。”
王建东呵呵笑道:“我们都快大学毕业,马上要工作的人了好吧?早不是他妈的总受人管教的中小学生了,侬晓得伐?”
第19章 油菜花
老者听说了堂哥他们这次出来考察的目的,想了想,却突然间问道:“年轻人,你们知道今年过年辰光为啥雪落得比之往年特别大的吗?”
王建东他们不知道这其中会有什么说道,摇摇头不响,等着老者继续往下说。
今年春节期间,上海下起了并不常见的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曾给这座南方城市很多惊喜。
实际上上海属于大陆海洋性气候,虽然冬天温度不低,但是每年都会下雪。只是一年中下雪的次数并不多,基本都在春节前后,以中小雪为多。
“瑞雪兆丰年。这不过完年浦东就马上开发开放,政策紧接着就来了吗?”老者咽下一小口黄酒,慢悠悠说道,“我们乡下很多老者说,这是东海龙王爷开始眷顾我们浦东了。”
谢路得刚笑出声来,堂哥眼睛看过去,就忍住不响了。堂哥不动声色问道:“老师傅,这有什么说法吗?”
老者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静默一会,他见四双眼睛都正看着他,只好又说道:“今年下雪和往年不一样,从南汇一直到陆家嘴,大雪连绵,纷纷扬扬。民间的说法,这次罕见的大雪,小龙们肯定不行,明显是东海大龙王特别关心照顾我们浦东了的。”
四人听得更加迷糊。
老者清清嗓子,放下酒杯解释说:“现在浦东可以说是六龙治水,在地域上分属于六个不同的区县:杨浦、黄浦、南市三个区,还有上海、南汇和川沙三县。结果呢,到最后反而就没有龙去管行云布雨下雪之事了。实际上这六个地方全部加起来,才是老早子真正大浦东的概念。”
谢雨生说道:“爷叔,浦东开发开放的范围上面已经明确,就是指的黄浦江以东、长江口西南、川杨河以北紧靠市区的这一块三角形地区,面积大概三百五十平方公里的这么一个地方的。”
“现在恐怕就要归一统,小麻雀当真要飞过东海喽,等着看吧!”老者呵呵一笑,说道:“你们都年轻,应该能看得到那一天的。当然了,我们老头子也希望看到有那一天的。”
堂哥不响,心里若有所思。场面一时安静,大家就没有就这个话题再往下说。
实际上谢雨生说的不错,刚刚召开过的市人代会上,主要领导对浦东开发开放地理概念的解释,当时就是这样明确的。
姑且言之,姑妄听之。以后的事情,可是谁又能说得清楚?
告别说书老者,出来饭店,雨已经停了。堂哥说道:“算了,沿黄浦江的这一片城区我们都很熟悉,就不在里面再转悠了。接下来我们去看看乡下农村的状况。”
谢雨生拿出来香烟,一边给堂哥点火一边说道:“说的也是,我们天天都生活在这样的环境,反正也就这样,确实没什么看头的。”
谢路得笑道:“想去乡下那还不简单?从我们这里去上海要坐渡轮,时间很长,可要说是去农村,跳一跳就可以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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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沿陆家嘴路往前骑行不远就是一大片开阔的农田。入眼之处,一片片金黄的油菜花,一扫刚才来的路上陆家嘴的灰暗与晦涩,天空和景色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淡淡清香,片片花瓣。油菜花生在冬季,开在春天里,一丛一丛的油菜花吮吸着春天的甘霖,抽出细长的茎,长出嫩绿的叶。
油菜花的盛开总在不经意间,过了几天,它的茎上就缀了淡黄的小花,生机勃勃而虎虎有生气。
春风荡漾吹拂,菜花摇曳舞动,如金黄的波浪流动翻涌。零零星星的有人骑了脚踏车过来田野,大人小孩,一家家的人在踏春。
兜兜转转,堂哥在一处两层楼的农家院落停下脚踏车,说是想进去农户家里买几只鸡带回去。
说明来意,这家的女主人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给他们每人泡了一杯茶水。男主人就去后院,只一会儿就抓了一只老母鸡过来。
谢雨生问一句:“阿姨,你们这个老母鸡正宗吧?是散养的老母鸡不?
男主人笑笑,不响。女主人说道:“肯定正宗的,都是自家里喂养的一年以上老母鸡,吃食都是青菜、草籽、杂粮、昆虫为主。”
谢路得上前接过去,掂了惦,大概两斤半的样子。抬起手看看,毛色油亮,肤色泛黄。鸡冠鲜红,冠子小巧,很紧实的长长一条。鸡爪子干瘦又硬,还多出来一个“小脚趾”。摸摸鸡肚子下方,有明显积油。
他于是点点头,说道:“应该是老母鸡的。”
“那,炒着吃的话,应该是母鸡还是公鸡好吃?”
谢雨生说道:“炖汤的话用老母鸡,炒着吃的话应该还是叫鸡公,肉太老嚼不动的。”
堂哥转身问女主人道:“这样,阿姨你再给我们便宜些。我们要五只母鸡,一只公鸡。”
王建东奇怪地问道:“堂哥你钞票多?要介许多只做啥?”
堂哥笑笑,说道:“两只给阿姐补补身体,剩下的我们每人家里各一只。叫鸡公就是我们今晚上的下酒菜。我早就计划好了的。”
买好鸡,用空的化肥袋子挖两个孔,把鸡头露出来后装好绑在脚踏车的后座上。农村乡下头无目的的蔸伐一圈,时间已然不早。
从浦东南路往回骑。体育场靠近公园的江边,有一个平坦的大水泥墩,四人停车坐下来休息。
眼前的黄浦江,滔滔江水滚滚向东流去。
谈笑一阵,谢雨生说道:“实习期间整天跟在新闻部后面,长了不少见识倒是真的。以前只知道读书,现在知道,纸上觉来终究还是欠缺一些的。”
堂哥说道:“是的啊。想起来小毛你读研究生的事情,我还是坚持之前的看法。先工作两年在社会上实践一段时间有好处的,反正以你现在的成绩,以后还是有很多的机会可以再上的。”
王建东点点头,说道:“我自己也是这个想法。”
过了一会儿,谢雨生又说道:“小毛,徐进你晓得的。他昨天晚上打电话到我家里,说是要我爸爸帮他在川沙找找工作,想着回来上海。”
徐进和谢雨生,是小毛高中时候两个最要好的朋友,在北京念大学。王建东问道:“他不是要分北京的吗?前一向写信还说工作已经基本落实在北京了的。”
“还不是因为浦东开发开放才想着要改派回来?”谢雨生说,“只是现在毕业分配的去向已经基本上落定,加上这一两年经济形势也不太好,想去市区工作的可能性已经不大,所以才来找我爸爸帮忙的。”
王建东看着阿生,说道:“这件事情怎不早说,刚才老母鸡我们可以多买几只,孝敬孝敬你老爸的啊?”
谢雨生呵呵一笑,说道:“我的判断和建浦哥看法一致。这次毕业分配完成,只要有机会我就一定会申请来浦东工作的。”
堂哥想了想,说道:“我的建议,能回来上海的尽量回来上海,最好直接回来浦东。‘四眼’,以后还有小花,她们一家人也要想办法回来浦东。”
谢路得不自然的一笑,少有地感慨道:“关键是我们这些浦东的原住民其实也没有一间完整的房屋。要不然表妹当初就不至于跑过去黑龙江介许远地方了呀。”
第20章 吃生活
在外婆家里快快乐乐呆到七月底,小毛回了一趟自己家里。初中录取已经结束,要求本人去学校提前报到注册。
这次小毛毕业考的成绩不错,本来完全可以去黄浦江对岸城区的重点初中就读,但是考虑到孩子还小,每天来来回回轮渡很不放心,加之这边的学校也特别想录取他,后来家里同意入学陆家嘴的初中。
下午,小毛一个人在家里没事,想着今天在学校没有见着“四眼”,也不知道他考试成绩怎样,进去了哪所学校,于是就去“四眼”家里找他。
小花开的门。小毛一眼就看到“四眼”今天特别的很不一样。其时“四眼”正背对着门斜躺在床上,吹着风扇吃着西瓜,一只腿靠近膝盖的地方裹着厚厚的白色绷带。
小毛见状大吃一惊,赶紧走过去。
见到小毛,“四眼”好像见着亲人一样,放下手里西瓜强撑起来要下床拥抱小毛。可能是动作幅度过大,牵扯到了伤口,他忍不住口里“滋滋”冒气,脸上一下子就有汗珠冒出来。
“哎呦,你先别动。”小毛赶紧说道,“哪能回事体?一个月不见怎么就变成这样猪头三了?”
通过断断续续的讲述,原来“四眼”这次的成绩非常不理想,和附近中学的录取分数相差很远,他爸爸一气之下狠狠地让他吃了一次正正规规的生活。
相比一个星期前,“四眼”现在已经是好很多了的,不过仍然可以明显看出来当初的惨状。腿上还有疤痕没好完全,结着痂,因为天热,甚至有一两个伤口的地方在化着脓水,涂了紫药水消毒。
按照“四眼”的平时成绩,一般来说毕业考试没有考好其实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小毛这才知道,他爸之所以这次大发雷霆忍不住出手,主要还是因为他语文考试的作文根本就没有动笔,结果自然一分未得。
小毛忍不住问他不写的原由。这次考试的作文,讲的是如果能回到过去,这里特指的是古代,自己愿意成为什么样的人。这应该是一道很好写的作文,照理说可以发挥的空间还是很大。
“四眼”却是说道:“我根本就不想要成为过去的人,过去又有什么好?所以觉得根本没有什么好说的,干脆就不写了。”
总分一百分,作文占四十分,这样一来语文成绩就严重的拉了后腿。小毛忍住笑,问道:“当真是玩笑开到黄浦江去了。当初考试完,没听你说作文竟然没有写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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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眼”大大咧咧一笑,说道:“册那,你们也没有人问起过我的啊?”
“那你家里人后来又是怎么知道的?”小毛又问。
小花在一旁说道:“舅舅不相信哥哥语文只考出来那么一点分数,就拜托人去查试卷,这样才晓得的。”
“你结棍的。”小毛冲“四眼”比比大拇指说道。
“四眼”不以为意,说道:“没事,老爸打我的时候,我都是一声不吭的。”
小花有眼泪要出来,在一旁轻声说道:“舅舅那天傍晚回家,把门一关,二话不说就把哥哥按到条凳上,拿扫把就开始打。边打边骂,越打越重。”
“见到哥哥又是一声不吭,舅舅就越来越来生气,下手就越来越重。我看不下去,又怕,只好逃出去找舅妈。”
“四眼”的爸爸在肉联厂工作,做的切割猪肉的活计,手劲大,加上还有竹扫把,所以这一顿“竹笋煸肉”他算是真正尝到味道了的。
“舅妈正在买菜回来的路上,我拉着她急忙回家,这样才算把哥哥解救出来的。”小花带着哭腔,说道:“回来时候哥哥已经屁股上皮开肉绽,两条腿上血哒哒的。”
“四眼”姆妈当场气晕,但是总归是自己的儿子,说归说,打归打,照顾还是需要照顾的。开头的两天,她不得不向单位请假,全力在家里照顾四眼。
三人说笑一会,“四眼”心思活络,一个劲的要求出去走动走动。
小毛笑问:“你这样子还能走路吗?”
最后拗不过“四眼”的要求,小毛只好小心地答应他去附近的电影院看电影。小花从门背后拿出来一段树枝,这是“四眼”现在的临时拐杖。
一瘸一拐从家里出来,不远就是东昌电影院。电影院门前的环岛车来车往,好不热闹。有小摊贩骑着黄鱼车,支起铁架卖串好的烤肉。
诱人的香味,勾起来“四眼”的馋口水。小毛走过去排队买了一些过来,分给“四眼”三支,自己两支,拿两串给小花,小花不要。
小花说道:“我不要吃羊肉串。学校里老师说过,羊肉串是用旧自行车钢丝串的,再脏不过了。”
“四眼”哈哈大笑,边吃边说道:“哎呦,这你也信?都是大人骗小孩子的把戏,好吗?我经常过来吃,从来没听说出过什么食品安全问题的。”
小毛也笑着说道:“是的,都是大人不给我们买,变着花样骗我们的。”
小花仍然不要。她看看四周,说道:“我要吃生煎。”
电影院东北面有一个叫做“月亮生煎”的小店,门庭热络。这里的生煎确实很好吃,小毛带着小花过去排队买了两客生煎。他又拿了醋壶,小心的把香醋滴在生煎上面。
小花拿着小碟用筷子夹着吃。她笑着说道:“还是生煎好吃的。这两客就都是我的了。”
小毛笑话说:“这么多,你吃的完吗?”
话是这么说,小毛其实知道,看上去小花瘦瘦弱弱,吃饭的时候吃不了多少,可要是这里的生煎,她能够一口气吃下来至多三客的。
“四眼”接连吃五根羊肉串还不过瘾,要继续再买。小毛拦住了,说道:“先吃这么多,看完电影再吃,好伐?”
“四眼”不依,说道:“小毛,我都一个礼拜呆在家里没有出门了,今朝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一定要让我吃饱的。”
小花看看这样,说道:“小毛古古,要不再给哥哥买两串带进去电影院吃吧?”
第21章 乘风凉
小毛过去买了两羊肉串,“四眼”只顾得上吃,不响了。
天气炎热,小花要去“日夜”商店买棒冰吃。电影院东边的商店名叫“星火日夜百货商店”,是一家晚上不打烊的小食杂店。小花一直不理解“日夜”的意思,总把这家商店叫成日夜商店。
小毛和她解释过多次,一直改不过来,就只好顺着她了。反正小花的指向很明确,小毛和“四眼”都能理解。
一人一只赤豆棒冰,吃的津津有味,凉爽舒服。东昌电影院小毛不要太熟悉。小学里经常包场组织在这里观看电影。
正在放映的电影是《戴手铐的旅客》。这部电影在学校的时候已经看过,小毛就不想进去再看。“四眼”却对这类惊险动作破案片很感兴趣,电影院又没有别的电影放映,就只好买这一场的电影。
两张半价票,小花身高不到不需要买票。买完电影票,小毛伸出拿着零钱的手说道:“呵呵,接下来可能就没有钱再买吃的了,还是得要回家吃夜饭的。”
“四眼”诡秘一笑,把塑料凉鞋脱下来。凉鞋的底和跟原本是二合一的两层塑料,现在被打开来,里面竟然有一个夹层,正塞着一张二元的大钞。
他小心把钱掏出来递给小花。小花不接,用手捂住鼻子说道:“我不要,臭兮兮的。”
小毛却没有介意,接过来展开钞票,笑道:“你结棍,真有一套。”
看完电影出来,刚走出来大厅,小花.却突然间叫了起来,指着“四眼”的腿惊惶地说道:“血,血,哥哥腿上流血了。”
“四眼”拄着树枝看了看,漫不经心的说道:“可能是结痂的地方发痒,看到高兴处力气用的大了些不小心抓破皮了的。”
小毛赶紧架着“四眼”去电影院里卫生间,用清水冲洗干净。
一瘸一拐出来。三人买了袋装的冰水,在路边找了个凉快的地方坐下来。
小毛问道:“‘四眼’,你上初中怎么办?总不至于再去蹲一年小学吧?”
“四眼”说道:“蹲班我不去,我和姆妈说过一定不蹲班的。这样要被老师和同学们笑话的。”
小花说道:“哥哥还是要好好着补补功课。一到初中还是跟不上课程,考试成绩不好的话,又少不了吃舅舅生活的。”
小毛想了想,说道:“要不然这样。你和我过两天一起去我外婆家好了。乡下房子大,又有的是地方玩耍,关键是初一的课程我们有补课的,对我们以后学习有好处。”
“去我倒是想去,不知道家里爸爸妈妈会不会同意的啊?”
小花说道:“小毛哥哥,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
小毛说道:“我来想办法吧。先去和我老爸老妈说说,然后再去找你的爸妈,看看他们的想法再说。如果可以,到时候小花你也和我们一道走好了。”
笔趣阁
到家的时候,姆妈正在灶披间烧饭,阿爹和姐姐还没有回来,哥哥回来拿了一只小板凳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乘风凉了。
炎炎夏日,屋子里的家具摸上去都发烫,加上房间既小,又闷热,人在屋里肯定呆不了,所以一到晚上,上海人比较要紧的事情是乘风凉。“乘”就是睡,乘风凉就是普通话的“纳凉”,再通俗一点就是“哪凉快哪待着去”。
哥哥肯定是去找他的乘凉圈子了,小毛心里想。
在生活条件不富裕的年代,夏日乘风凉成了许多上海人消暑的一种生活方式和情感交流的一种媒介。人以群聚,三五成群乘凉的小圈子由此慢慢滋生发展,层层叠叠、纵横交错。
“冬瓜皮,西瓜皮,小姑娘赤膊老面皮”。“乘风凉”比“乘凉”多了一个“风”,在没有空调的年代,漫漫长夜,“风”,就自然而然成为纳凉的关键所在。
上海人出门乘风凉,对位置颇有讲究,由此民间还有几处很知名的“风口”。
最有名的就是最高建筑国际饭店,老底子上海人拿着躺椅坐在国际饭店下,享受楼底下的“穿堂大风”,顷刻间就会让你睡意朦胧,这里是乘风凉爱好者聚集的绝佳所在。
其次是淮海坊口的过街楼。弄堂口风大,有穿堂风,一边是国际饭店的穿堂风,大得不得了,一边对面长江剧场散放出冷气,两股风真是惬意的不得了。
再次之是上海大厦。上海大厦是这座美丽城市的标志,也是一个“乘风凉”的好去处。坐在大厦楼下,听着夜晚黄浦江滔滔江水演奏出的美妙旋律,望着外白渡桥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群,构成了一副优美动人的画面。
然后是南京路中百一店附近。夜晚太阳下山,穿上背心、平角裤,带上席子和躺椅到中百一店门口乘凉,还能感受到商场打出来的空调风,再闷热的天都能感受到丝丝凉意。
最后就是弄堂口。这“穿堂风”的风口,往往就是各家各户面前弄堂口,还有就是大马路的人行道和街心花园。上海人欢喜南北通风:一股风吹进来,从南边的窗进来,往北面的窗口出去,适意的很。
大部分弄堂里的居民,乘风凉一般不会走太远。夏季的夜晚,弄堂里、人行道上乘风凉的人就会越聚越多。躺椅,竹榻、门板、小板凳和帆布床,几乎成了家家户户乘凉的必备用品。
当然了,在乘风凉之前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圈地”,谁占得早占得好,谁就“乘”得更惬意。
圈地就是“占位置”、“抢地方”。因为人多凉快地方少,所以圈地也算是一种划分“乘风凉”领地的方式。夏天黄昏,头等要紧事是早一点扔掉饭碗,跑出去占一块地方摆牢自家椅子竹榻。
圈地是有技巧的。在烈日晒了一整天后,地上滚滚烫,一点办法也没有。大家下班、放学后,都要乘风凉,就要先来几桶刚刚打起来的冰冰凉井水圈地。
没有井水就用自来水,几桶水冲下去,地上“嗞啦”直冒热气。等水干了地上凉了,这块地儿就是“圈”着了。
浇水的是先头部队,通常一家人、几家人,随后就会搬出桌椅、搬出饭菜在此用起夜饭——饭桌,又成了划分“家族领地”的方式。
待圈好了地,占好了位置,一家人拿出来乘风凉的必备物件儿,蒲扇、竹席、竹椅,把竹席铺在降过温的地面上,往上面一躺,一人一把蒲扇、晚饭吃完了就是乘风凉。
当天色渐渐暗下去,身子凉快下来,嘎三胡不知不觉到了半夜,一天的疲劳在此刻消失殆尽。这个时候就会有人大喊一句:“早点困觉,明朝还要上班咧!”
这才宣告乘风凉结束,大家散伙。也有人一直睡到半夜,然后回家再睡,还有的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
小毛这天因为有了心事,又不敢开口和大人说让“四眼”一起去外婆家的事情,于是不声不响下楼去做这些“圈地”的前期准备工作。
第22章 冻猪头
一切都置办妥当,小毛坐上去竹躺椅,感觉稳稳当当很享受。他心里想:这个凳子平时只有老爸一个人可以坐,要是再吃上一壶老酒,嗯,当真老适意的。
正得意间,姐姐出现在巷口。远远地看到小毛,她笑道:“知道你今朝回来。报好到了?看看姐姐给你带回来的好东西?”
小毛赶紧起来,迎过去笑道:“阿姐。是什么东西?让我看看。”
“自己打开来看好了。”姐姐递给小毛一个用报纸包着的盒子,说道,“哦,对了,你去外婆家里就没有带回来一些好吃的?”
“当然有的啊,好多吃的东西。姆妈正在烧菜,一会儿就可以吃了。”小毛接过来盒子打开一看:一友“英雄”铱金钢笔,一瓶黑色炭素墨水。这只钢笔小毛已经想了很久,因为嫌贵,一直舍不得下手。
“谢谢阿姐。”小毛乐不释手。
“一个月没见,你转过来让我好好着看看。”姐姐搭着小毛的肩膀,看了看,笑道:“瘦了好多,也黑好多了。不过看得出来筋骨头要强壮很多的。好了,你继续摆桌子,我上去帮姆妈炒菜。”
小毛想了想,开口说道:“姐,我还有事想让你给我出出主意?”
正往前走的姐姐停下来,反过身问道:“你是在这里特意等我的?说吧,不管啥事体,我都一定帮你的。”
于是小毛就把想让“四眼”去外婆家里的事情简单和姐姐说了一遍。
“吓我一跳,还以为你在外面闯祸了呢?”姐姐站住,想了想说道:“我们家里,姆妈肯定不会有意见的,阿爹也比较好说。我觉得关键还得要看‘四眼’爸爸妈妈的态度,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同意?”
姐姐从背着的帆布包里掏出零钱夹,捡出来一张五元大钞,说道:“你去巷口商店买一瓶冰啤酒和几瓶汽水,这样阿爹就不会多说你什么了的。剩下的钱,就给你暑假零用。”
小毛笑呵呵的接过钱,开心地笑道:“刚好钱花没了。谢谢阿姐。”
当天晚餐,小毛终于鼓足勇气和爹爹姆妈说了想带“四眼”他们兄妹一起去外婆家里的想法。果然阿爹只是喝啤酒,看了他好几眼,终究没有作声,但也没有表示反对。
小毛姆妈倒是没有意见,反正外婆家地大屋大,只不过是多添两双筷子,增加不了多少事情,况且这两小孩基本上都能自己照顾自己,和小毛关系都很要好。
除了学习和生活,姆妈重点叮嘱小毛个人安全的事情,特别是下河游泳一定要听外公外婆的话,不能够擅自下水。见小毛端着饭碗直点头,姆妈便答应了小毛的请求。
晚饭后就去“四眼”家里找他家长商量。小毛多了一个心眼,他自知自己不一定能说服得了“四眼”爸妈,所以央求姆妈一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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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毛的想法,姆妈出面说话肯定比自己好使,更有说服力。姆妈一开始是不太乐意的,但经不住小毛的一再纠缠也就答应一起去了。
这时候日头早已西下,正届盛夏,热风阵阵。到“四眼”家所在,小街深巷,纵横斜曲,如入迷魂阵。
居民家里的桌椅板凳、躺椅、席子、扇子、棋牌、书报杂志及茶杯,全部都搬到了弄堂里或马路边。门口难于通行,路人却又川流不息。
街道和小巷人山人海,到处都是热闹的纳凉大军,弹格路上几乎人满为患。男人们大都光着上身,下系水灰直罗短裤,女人也穿着凉爽,满满一巷的男女老少喧扰不堪。
溽暑蒸腾,全都笼罩在昏赤的炎雾中。正是一天最“乐惠”的时候,芸芸众人忙不迭休。
嘈杂声、喜笑声、喊叫声,树上的知了声,蒲扇驱蚊的劈啪声……,不绝于耳。小孩们在人群里穿梭、叫喊,不觉疲劳。大人们悠然自得,心满意足。
在橘黄色的灯光下,还有人在下象棋、打扑克,孩子们在这里下军棋、走飞行棋,热闹非凡。自然,围观的人也不少,有助阵帮忙的,有喝倒彩的,也有打抱不平的……。
先是在小巷里看到“四眼”和小花,然后寻找到他的爸妈,还有奶奶。
“四眼”姆妈赶紧拿搪瓷杯给小毛娘俩倒凉开水。奶奶从屋里厢端出来一盆切好的西瓜招待他们。
互相客气一番。小毛姆妈问道:“阿爷呢?”
“哦。伊阿爷这几天晚班,要明早上回来的。”
但是说到让“四眼”去外婆家的事情,他爸妈一开始都没有答应。左讲右讲,反正就是不松口。
最后小毛没办法,只好使出杀手锏,讲了“四眼”过去后的最大好处:不仅是能增加几个同伴,关键还能在学习上有互相监督进步的作用。
这样,“四眼”爸妈才算是勉勉强强答应了。但有一个附加条件,得要等到“四眼”的伤势基本好转,最起码丢掉拐杖要能基本行走才允许过去。
等过了四五天,“四眼”的腿脚利索了许多,基本上不需要拐杖能走路。小毛的小姨趁供销社进货,顺便就过来接他们。
这一次,“四眼”的爸爸提溜过来两个冻的帮帮硬的大猪头,一个送给小毛家里,一个让“四眼”带去给小毛的外婆家。
他说道:“自个厂里的东西,不值钱,算是我们的一点小心意吧。昨晚上冻在菜市场的冰柜里,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化掉,够你们提到外婆家里的。”
小姨笑着推让,说道:“阿哥,我们虽然是乡下,但是吃的东西从来不缺的。还不像你们城里人买任何东西都需要票据。你还是自己拿回去吃吧。”
“四眼”妈妈搂住儿子,往他口袋里悄悄塞进去一些钞票,有眼泪要出来。她一再叮嘱道:“到了外婆家里一定要听话,要照顾好妹妹,晓得伐?”
“四眼”和小花不停点头。“四眼”爸爸说道:“他小姨,要是儿子不听话,你们就使劲打。不打不成器,我们做父母的没有任何意见。”
小毛姆妈左右推脱不掉,干脆两只猪头都让小姨带回去外婆家里,说是让小孩子们熬猪骨头汤,还可以给“四眼”补补身体。
第23章 名额
项目部阶段性工作总结和安排会议开完,王建东刚准备取安全帽去现场,周阿姨过来通知继续开会。说是有一个由副总指挥坐镇的实习生专门会议,所有在大桥实习的大学生都要参加。
大桥的建设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今年的实习生不算很多,但是单浦西这一端就达到了近五十人。除开建筑、道路和桥梁等专业,还有文秘、档案和行政等等各方面的学生。
这次开会的目的主要有两个,一是实习工作基本上接近尾声,做一个阶段性的小结,二是有关公司今年毕业生接收的一些具体事宜。
但大家最关心,最感兴趣的还是副总指挥最后的一番话。
副总指挥的意思,根据现在浦东开发开放形势发展的需要,公司对于造桥方面人才的培养已经迫在眉睫。在总指挥的提议下,这次整个公司系统新增加四名道桥相关专业硕士研究生定向委培的机会。
而其中的两个名额,就指定落在了大桥建设单位。委培的方式,与一般研究生单纯在学校培养的方式不同,采用部分脱产半工半读的方式,就是说在学校学习理论,在项目建设的实践中在加以锻炼提高,学制为两年半。
所有相关专业的实习生可以参与这次的选拔,但是有两个附加条件:一是要参加正常的内部选拔考试,二是要和公司签订正式聘用协议,并且明确毕业后要继续为单位至少服务五年。
听到文件传达的内容,王建东不禁一乐,心里想道,前几天才和班主任杨老师说过关于学校保送研究生的想法,怎么今天单位里又有了进修研究生的计划?还能不能再巧合一些?
上个礼拜二,班主任杨老师和辅导员秦老师一大早来到大桥建设现场,考察他和何萍实习的相关情况。临近傍晚和王建东、何萍单独谈话的时候,果然最后就说到了系里保送研究生的事情。
一番寒暄后,杨老师说道:“上午和上午,我和秦老师找了浦西、浦东两边相关的领导和部门,大致了解了你们俩实习的相关情况。总体来看还是很好的,表现都不错,我们会回去学校做汇报。”
“还有一桩事体,就是关于今年系里硕士研究生保送资格的事情。”杨老师停顿了一下,说道,“因为全系今年的保送名额就只有一个,所以我和秦老师特意过来征求你们俩的意见。”
王建东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道:“这样高层的重要决定,还要听取我俩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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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如果从学习成绩和在学校的整体表现来看,王建东和何萍确实是半斤八两,综合得分基本上差不多。但是这一次实习的评价,可能王建东的表现要稍微的更优秀一点点。因为毕竟是建设工地,男人的表现在某些方面可能更有优势,要更直观一些。
秦老师虽然在学校的时候和王建东很熟悉,但是今天不同,公事公办地说道:“我们是特意来和你们说正经事的。”
王建东止住笑,坐着不响。他想先听听何萍有什么想法。上次她拿了红烧肉特意过来找自己,估计就是想和自己说这事的,只是后来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机会两人当面说。
何萍看王建东不响,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也低下头也不响。从内心来说,何萍总觉得,这样重大的事情,还是男生主动来说比较好,自己不应该也没有必要去充当这个头,做这个容易得罪人的工作。
见两人都低头不做声,杨老师笑道:“按道理说,你们两人都是我们班上,也是系里表现最优秀的学生。说实话,你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是具备保送条件和资格的。可是……”
王建东又忍不住笑,说道:“只是名额只有一个,那该怎么分配呢?杨老师,秦老师,要不然我和何同学‘石头剪刀布’?”
秦老师笑出声来,说道:“王同学这个建议倒是可以认真考虑一下的,何萍你的看法呢?”
何萍一见王建东这样说,知道他肯定心里早就已经有了主张。她也笑道:“这么严肃的事情,只要你王建东能做的出来,姚老师和秦老师都能同意,我倒是没有问题的。”
四个人哈哈大笑。班主任说道:“王建东你先说说你的想法。”
王建东端正坐姿,一本正经地说道:“既然两位老师过来征求意见,我的想法是毕业后直接工作两三年,等有了社会和实践经验再找机会回学校读书。所以这次的名额我建议给何萍,这是我的真心话。”
话音刚落,何萍插话:“不。这次的机会给王建东。”
她看看王建东,对两位老师说道:“杨老师早知道的,我原本计划毕业后就去国外读研究生,可是按照美国留学的规定,我们这个专业要至少有一年以上的实践经验才能正式申请,所以我建议把这次的名额留给王同学。”
王建东显然大吃一惊,问:“何萍你要出国读书,怎么从来都没有听你说过的啊?”
何萍笑笑,说道:“王同学,你有问过我吗?”
杨老师点点头,说是她以前听何萍有说过这事。
何萍笑道:“相比较于造桥,实际上我的兴趣更多在于造房子。现在我们国家正在改革开放,浦东也马上要有大发展,我想趁机会多去国外看看,开阔自己的眼界。所以这一次保送的名额还是让王同学去比较合适。男人嘛,就应该在大风大浪中才能更快成长起来的。”
两人又开始互相谦让。秦老师笑道:“为了系里的这一个保送名额,以前好些年推荐都会发生很多事情。真没想到今年的这一次这么讲文明礼貌的。看你们这样子,难道还真要来一次‘石头剪刀布’?”
王建东赶紧说:“刚才我说的都是我的心里话。”
何萍也争着说:“我说的也是心里话,好伐?我是真的发现其实我心里还是更想去造楼房的。”
一时僵持不下。杨老师最后只好说道:“报送学校审批的最后时间是六月底,现在还有一段时间,你们俩可以再好好着商量商量。”
何萍笑笑,说:“杨老师秦老师你们难得来一次,今晚上就让王同学请客,我们找地方好好着吃一顿。工地上这几个月,油水差不多全部耗尽,尽减肥了。”
第24章 造舟为梁,不显其光
对于晚餐的建议,杨老师一开始不愿去,说现在王建东和何萍都是同学身份,实习期间应该多在现场,不能因为她们的到来而影响原来的工作计划和安排。
秦老师不响。实际上从内心里来说,因为王建东团委干部的缘故,她和王建东两人关系要更好一些。但是她也知道杨老师的想法,不愿意在一些事情上,特别是吃吃喝喝方面和自己的学生走太近。
可是何萍一再笑着坚持。
杨老师看看手表上时间,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这样,我今天就破个例。这顿晚饭可以由你们俩来请客,但是先和你们俩说清楚,单得由我来买。”
她停顿一下,又说道:“小王你去请请你师傅一起吃这顿饭,看看他愿不愿意?我们是川沙老乡,他对你蛮好的。再者说,秦老师往这里连续送了三年的学生来实习,感谢一下这里领导,也是应有之义。
秦老师看看会议室里没人,放低声音说道:“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这里大桥的很多干部职工,包括设计,施工建设,甚至监理方,还有这些单位的很多领导都是我们学校毕业的。也就是说,每个条线都有你们的师哥师姐,这是你们以后在这里工作上能得便宜的地方。”
何萍呵呵一笑,说道:“秦老师,这还要提醒的吗?你就说上海整个的建设系统不都是这样的状况吗?哈哈,你这消息还是迟钝了的。”
王建东去请师傅。其时老胡刚好从工地进来办公室,正在拿大搪瓷缸喝茶。他凑过去师傅耳边,轻声说了自己老师相请吃饭的事情。
老胡显然很惊讶,举着杯子停止喝水,盯着王建东看了好一会儿。王建东一直陪着笑。
老胡放下搪瓷杯,看看墙上钟表的时间,想了想说道:“行。不过先说好,这次客由我来请好了。”
“再等我一会儿,我去推脚踏车。”他边收拾桌子边说道:“这里地方我熟悉,我带你们去找饭店好了。”
等找好饭店,点好菜,五人找了一个较为安静的桌子坐下来。说了一些大桥建设中有趣的事情,几个人慢慢熟络,话也开始多起来。
老胡感慨地说道:“小王你们是真的赶上好时代了。我们现在这桥造好,就等于有了具体操作大跨度斜拉索大桥的实际经验。以后一定不只有这一座桥,黄浦江上肯定还要再造大桥的,有你们干事业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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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陆陆续续端上来。杨老师她们吃果汁,王建东给师傅和自己各要了半斤老酒。大家和和气气吃饭。
说到何萍想去国外学习建筑的事情。老胡说道:“衣食住行,老百姓的四件大事。房子都是少不了的,以后建房子是一个好机会。”
杨老师附和道:“现在改革开放,我们需要学习的地方有很多,建筑行业也是一样。如果有出去学习深造的机会,我赞成何萍同学想法的。”
犹豫好几趟,秦老师说道:“我告诉你们一个内部消息,你们的班主任杨老师过不了多久可能就会高升一级的。”
王建东和何萍都向杨老师表示祝贺。杨老师现在既是他们的班主任,也是系里的副主任。
老胡笑问道:“恭喜恭喜。怎么高升能说说吗?”
杨老师摆摆手,说道:“还在考察和双向选择的阶段,没有最后定。到底是继续呆在学院,还是去学校设计院,或者去学校的行政处室,我自己没有最后想好。
她端起玻璃杯,笑道:“胡总工,你经历丰富,眼界宽阔,还是我们学校的研究生导师,能不能给我也指点一下?”
“指点谈不上。说说我的建议吧。”老胡喝了一口老酒,想了想说道:“我自己个人的体会,要是带带学生应该是继续留在在院里更好一些。要是搞搞科研,设计院倒是一个好的选择。至于去搞行政,杨老师你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我认为实际上没有多少意思的。”
“哈哈,胡总工说到我的心里去了的。”杨老师站起来又和老胡碰了一杯,说道:“我考上大学的时候已经三十二岁了。现在仍清晰记得自己刚进学校的第一课,我的班主任说过的一句话……”
“造舟为梁,不显其光。”王建东和何萍异口同声说道,“杨老师,是这句话吧?你和我们的第一课也是这么说的。”
大家都哈哈笑起来。笑罢,老胡说道:“刚才这句话也我知道的,我国诗歌中最早的咏桥名句,出现在《诗经·大雅·大明》的第五章。小王,你还记得它的原话吗?”
意外的是,接下来王建东竟然真的把原文的段落完整背诵了出来:“文王嘉止,大邦有子。大邦有子,伣天之妹。文定厥祥,亲迎于渭。造舟为梁,不显其光。”
大家鼓掌。杨老师看着何萍,问道:“你把它给翻译成白话文说说看?”
“武王之母太姒来归,文王亲自迎亲于渭水。渭水无车,于是立即造舟为梁,以通亲好。”何萍稍微停顿一下,补充说,“这段话,显示了文王对太姒女的真挚感情和遇事果断的魄力,当然也极大地显示了文王的光辉。”
杨老师说道:“造,作;梁,桥也。作船於水,以顺序并列舟船,比之而加板於其上,以通行者,即今之浮桥也。这里的“梁”,就是架在河流上的桥。”
老胡接过话头,说道:“其注云:成梁所以便民,不使涉也。有了小桥,人们就不需要赤脚趟水,当然给百姓带来很大便利。实际上,我们现在架路修桥,在这一点上和古人是完全想通的。”
杨老师有感而发,说:“我当初选择桥梁这个专业,一方面是自己的喜爱,但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我是正宗川沙人,胡总工晓得的,以前每趟来上海都要花上一天的时间,而其中大部分的时间就在渡轮上面。所以我打小就有一个愿望,要是黄浦江上大桥能造出来,那该有多好的啊!”
老胡深以为然。秦老师和王建东、何萍听杨老师继续往下说。
杨老师又说道:“所以讲,就是今天说起的研究生保送名额,希望你们俩能再慎重考虑。知识才是永远的财富。当然,现在我讲的话,不仅仅是我作为老师的身份,更多地是作为朋友的身份来和你们这样说的。”
第25章 两句话
王建东连连点头,说:“老师的教诲我们一定记住在心里。说实话,我们很幸运能碰上你们这样的好老师和实心实意帮助我们的好师傅。”
何萍说道:“知识才是永远的财富,这句话我赞成的。不过话说回来,想想现在的社会,教授的收入竟然还没有卖茶叶蛋的高,这也是事实。”
一听这话,老胡不经意间锐利地看了何萍一眼,耷拉下眼睛不响。
秦老师对此却颇有看法,对王建东和何萍说道:“我比你们俩只大了四岁,你们进校,我刚好毕业,一直担任你们的辅导员。这几年的变化,包括政治、社会和经济等等各个方面,变化确实很大。但我不赞成金钱、利益至上的说法,我觉得太过于短视和肤浅,绝对不可能一直都会这样的。”
几个人都停止吃喝。若有所思,各有想法。
何萍又说道:“讲起来我和秦老师都是无锡人,上海在八十年代确实是落后了的。现在‘苏锡常’的经济加起来就已经和上海不相上下。不客气地说,在某些方面,比如讲城市的规划和建设方面比之上海甚至还要更好一些,都是不争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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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一会,老胡说:“现在正是经济转型时期,我也听说过上海火箭总装厂给研制‘长征四号A’的研发人员记功,最高的一等功不过一百元,所以社会上才有‘搞导弹不如卖茶叶蛋’的说法。”
他接着说道:“八十年代上海错过了市场的改革开放,这基本是共识,我们要承认。甚至有一种说法,当然是一种开玩笑的说法,把上海过去十年的经济叫做‘有一种高贵叫贫穷’,认为上海是一个老大难城市。话虽然难以让人接受,但我个人认为还是较为准确的。”
老胡说的没错,实际上在八十年代,上海就曾经掀起过多次关于上海未来发展方向的大讨论。《解放日报》曾经头版头条刊登过一篇文章,标题就叫做《十个第一和五个倒数第一说明了什么?》。
要知道,上海是中国近代化起步最早,程度最高的城市,一直是现代中国的缩影,甚至还一度是世界的第五大城市,仅次于伦敦、纽约、东京和柏林。
但是改革开放以来的上海,经济和社会发展开始陷入困境。近十年的时间,经济增长速度在十四个沿海城市中最落后,国内生产总值增长速度比全国平均速度甚至还要低近两个百分点。
杨老师打破沉默,说道:“正是因为曾经的种种艰难,上海才有了现在浦东开发开放的强烈冲动,不仅会为我们上海的发展带来难得的政策红利和发展机遇,也肯定会给浦江两岸的繁荣和交通发展带来机遇。”
“来来,我们一起吃一杯。大家吃酒吃饭,不要搞得来太沉闷的。”她笑了笑,说道:“还是继续说我们专业上的事情。浦东要开发开放,那么打破浦江两岸交通瓶颈,现在看来就更是迫在眉睫了。”
老胡放下杯子,笑了笑,说道:“讲到黄浦江通航的历史,轮渡的方式我们就不讲了。我给你们简单讲一讲黄浦江老早子造隧道和造桥的一些历史。”
讲起来黄浦江,它孕育了上海这座城市,提供了宝贵的资源,但却也成为了一道天然的屏障。跨河越江,一直都是上海人的梦想。打通黄浦江,连接浦东浦西,是上海几代人的梦想。
而梦想成真,开始于六五年五月,连接浦西和浦东的打浦路隧道开造,拉开了划时代的建设序幕。
当时,我国在水底隧道技术方面,可谓“一片空白”。加之上海特殊的软土层,使得在黄浦江底造隧道,就好比是“在豆腐里打洞”。甚至一些外国专家还预言:在上海修水底隧道“不可能”。
如此背景下,中国的隧道建设者们白手起家,开始挑战世界级难题。说难听一点,当时技术上“能够参照的只有当时苏联专家那乌莫夫的一本隧道书”。
历经艰难险阻,五年后,中国第一条水底公路隧道——打浦路隧道正式落成,全长两千七百米,高四米四,通行机动车每小时双向最大通行能力为一千辆。
用现在的眼光看,十多年前建造的打浦路隧道显得有些粗糙,这些数据在今天看来属也不够看,然而在当时却是挑战想象的。它是上海城市发展历程中的一个里程碑,也由此拉开了中国隧道桥梁建设的发展序幕。
它的建成,有效地缓解了客货车过黄浦江的问题,结束了黄浦江两岸长期隔绝不通的状况,圆了开埠以来上海人要天堑变通途的百年梦想。
这条隧道带给上海市民的心灵冲击更是无可比拟。以往靠摆渡过江,从开始等候到抵达对岸耗时两三小时的漫漫历程,缩短为机动车从隧道过江仅需六分钟,大大缩短两岸时空距离,将浦东浦西真正联成了一片。
打浦路隧道成为浦江两岸唯一直通通道,突破了轮渡为过江唯一手段的格局。这是中国人民自力更生、奋发图强的范例,是上海市政工程建设史上的奇迹。猛烈冲击了上海人“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的旧观念。繁荣浦西与落后浦东间的“沟壑”,自此开始逐渐被打破。
在那个年代,亲眼见识打浦路隧道,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它可不是想坐车就能通过的,打浦路隧道最初通车时,仅限于隧道管理部门核发通行证的本市牌照和部队牌照的车辆通行,所有车辆出入,驾驶员和乘客都必须先办通行证。
只是鲜为人知的是,作为上海第一条穿越黄浦江的隧道,在公开的文献资料中几乎只能查到一些枯燥的数字介绍。原因很简单,打浦路隧道是一条国防、战备隧道,原来设计是可以走重型坦克防原子弹的。
再说说黄浦江上造桥的历史。
好多人一直认为上海首座斜拉桥是我们正在建设中的大桥,其实早在七十年代初,市政就着手研究发展斜拉式桥,直到八二年六月竣工通车的松江泖港大桥,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上海首座斜拉桥。
位于松江泖港镇东侧的泖港大桥,王建东他们大二时曾经组织去参观考察过。这座大桥,雄伟秀丽,浑如一架巨大的竖琴屹立在宽阔的黄浦江江面上。桥的主墩似琴座,奇峰突起,参向青天。桥的主梁如水平杆,把大桥连成一线。
这座桥是上海第一座大跨径双塔大型预应力混凝土斜拉桥,其两百米的主跨也曾是当时国内最大跨度,为以后上海乃至全国建设斜拉式桥积累了宝贵的桥梁设计理念和丰富的实施经验。
在上海桥梁人的心中,这座大桥始终占据着标志性的位置。它作为正在建设大桥的试验桥,汇聚了许多前辈的心血,为我国后来陆续建成的许多大跨径斜拉桥积累了宝贵的经验。
说到最后,老胡想了想,说道:“小王,小何你们马上就要结束实习,面临着毕业和工作,我有两句话,是我们大桥建设总指挥的原话,送给你们年轻人。第一句话,个人的理想要与国家需求相结合,只有脚踏实地、不惧艰险,才能实现人生价值。”
“第二句话,干事情只要认真,哪怕你再没有经验,到最后你会出经验。假如你工作不认真,哪怕你本事再大,到最后肯定要出问题。”
第26章 初夏的风
吃完饭,杨老师和秦老师由老胡带着去附近的公交车站坐车。王建东问何萍怎么回去,何萍说去孃孃家里,就在前面不远南车站路的地方,不到三站路。
王建东于是和何萍说再见。正准备走,何萍把他叫住了:“王同学,你要是晚上不那么忙的话,我们一边走走,一边说说话?”
王建东一听何萍这么说,只好掉转车头,笑了笑说道:“要不我用脚踏车送你过去好了?”
“还是走路吧。今晚上吃的稍微多了些,正好还可以走一走消化消化。”
初夏的夜晚,微风拂面,一阵清凉。马路上行人不多,偶尔有小汽车经过。街灯静静地伫立在街道两旁,晕染出橘黄色的光芒,柔和地向前婉蜒而去。
何萍看着低头推车的王建东,说道:“刚才吃饭辰光我说到上海和我们家乡无锡差距,还有我自己说想去学习房屋建筑土木工程的想法,胡总工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王建东想了想,说道:“我看还好啊,可能你自己想多了吧。”
何萍呵呵笑道:“我想多了?胡总工最后说了一大堆的关于黄浦江上造隧道和造桥的历史,你难道听不出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样说都还不明显?”
王建东不响。
何萍说道:“我知道他的意思。自己做了一辈子的桥梁,当然对这个工作自然就有了深厚感情,我可以理解。但是我转行去学习土木工程,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地方不对的吧?”
王建东笑笑,说:“我师傅工作这么多年,可能会为了你转行这一点小事而耿耿于怀?再说你这也不是完全的转行,总归还是在建筑这个圈子里。看来是你真的多虑了。”
路过一条小巷,里面热闹非凡。路的一边摆满了小桌子,坐满了喝茶的人。一杯茶水,一份瓜子,一份点心,或一人独坐,或两个人,或三五成群坐一桌的,吃茶,吃酒,聊天。
再往前走,王建东说道:“不过要说他当时有些不高兴,我看倒是真的。可能还是你说的金钱利益的看法,你们有明显分歧。不过我觉得本来你说的全都是事实,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爱阅书香
何萍不响了。毕竟是初夏,风没有热燥燥的感觉,仿佛就在指尖间触摸般。
走了好长的一段,她在一棵大香樟树下停住,转身说道:“王建东,我们俩在学校,包括在一起实习的辰光,虽然互相之间很少有讲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其实心里一直把你当成好朋友对待的。”
王建东停住,看着何萍,笑道:“是吗?你说的是真话?”
何萍把手搭在脚踏车的座椅上,看着王建东的眼睛说道:“我觉得我们两人有很多的共同之处,所以今晚上我还想问你两个问题。你能回答吗?”
“行,你问吧。”
何萍说道:“第一个问题,如果是清清白白追求名利,记住,我说的是如果,这有什么错的吗?怎么一谈到钱,一谈到利益,很多人就都要唯恐避之不及的呢?”
王建东想了一会儿,笑道:“我刚看过金庸的一本小说,书里面对名利的看法,有一句话印象深刻:天地四方为江湖,世人聪明反糊涂;名利场上风浪起,赢到头来却是输。”
“好像你们男生都喜欢看金庸武侠小说。”何萍说道:“名利场上没有真正的赢家,一切成败得失到头来都是过眼烟云。是这样理解吗?”
“这一段实习的时间,课业稍微轻松一些,晚上就在宿舍零星看过几本小说而已。”王建东一边推车,一边说道,“记得小时候政治思想课,教育我们正确的思想和人生观就是为人民服务,毫不利己专门利人。还总是批判名利思想,自己也总是检讨。”
何萍只笑,不响。有洋槐花的香味随风飘扬,扑进鼻子里一阵清香。
王建东继续说道:“现在我觉得并不全对。有俗语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无利不起早……,实际上什么话要是成了俗话,只能说明一件事: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何萍说道:“所以我也觉得,名利之心虽然不太高尚,但是人生在世,求名求利,我倒是觉得无可厚非,只要做到不损人利己就可以了。”
“马克思说,谁要是为名利的恶魔所诱惑,他就不能保持理智,就会依照不可抗拒的力量所指引给他的方向扑去。”
王建东想了想,又说道,“荣名厚利,世所同竞。求之既不可得,却之亦不可免。此‘却之不可免’一语最极玄妙,求不可得,人或知之;却不可免,谁知之者?”
“呵呵呵,王建东你结棍的。”何萍笑得弯下了腰,好一会才说道:“你一个理工科的高材生,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文绉绉了。哎呦,真是笑死我了。”
王建东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普天之下的芸芸众生其实都是在为各自的利益而奔波的。”
两人继续往前走。何萍接着问:“第二个问题就是,我们应该知道,黄浦江上不可能一直都需要造桥的,总归会有造完的那一天,大桥是有限的。那你有没有想到过这一点?如果你有想过,你会怎么考虑?”
黄浦江上大桥造完的那一天?说实话,王建东还真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自从选择了道桥这个专业,他压根都没有想过造桥还会有早晚造完的时候。
不过何萍说的也对。是的啊,黄浦江上造桥顶多是两手手指之数,这样一想的话,好像还真的是有饱和的那一天。那早晚之后,自己又会去做什么?
王建东实话实说:“你说的这事我还真没有想过。不过应该还是比较遥远的事情,至少现在先干着再说。现在我们造的还是市区的第一座桥,以后总归还会有很多机会的。”
时间过得很快,前面就是南车站路。何萍停下来,笑了笑说道:“想不到今天晚上,我们俩竟然说了这么多的话。以前和你交往不多,但是和你交流竟然不仅不陌生,甚至就像多年好友一样的感觉,根本没有什么隔阂和困难。”
王建东笑了笑,不响。旁边小巷里突然间有狗吠声响起,低沉叫了两声,又安静了。
何萍对王建东一笑,说道:“我现在突然间发觉,我还是很愿意和你多说说话的。记住,以后我们可要多多交流的。晓得伐?“
第27章 白斩鸡
没想到的是,“四眼”到乡下头没过多久,竟然干出来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体来,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对他一下子刮目相看。
其实说起来也是一件小事体。就是以“四眼”为主,在小毛和外婆的辅助下,一个小学刚毕业十二岁的孩子,竟然操罗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晚餐来。
以至于多年以后,很多人对“四眼”的印象还是停留在这一顿饭上。实际上对于“四眼”来说,这只不过就是一次正常的水平发挥而已。
三人到外婆家不到三天,“四眼”就在乡下如鱼得水,甚至可以说是风生水起,乐不思蜀。特别是和秋生还有“草上飞”,论玩的花样来讲,远远都不如他的。
小书亭
“四眼”本来就是一个自来熟的人,和谁都能玩到一块去。加之小花人乖巧,嘴巴甜又会说,所以兄妹俩在乡下头很快就站稳脚跟,快速地融合了进去。
事实上,小花完全听从于小毛,“四眼”又心里怕小毛。这样一来,无形中就是小毛成为了这帮皮孩子们事实上的老大,每天在有限的时间里带着这几个小朋友在野外疯狂。
在外婆家里,只有一点令“四眼”不太习惯和不喜。这就是读书,特别是阅读和数学,最恼火的就是打算盘。不管他怎么自己努力,还是反复教育,基本上近乎于对牛弹琴。
但是说来奇怪,他对英语,特别是英语口语倒不是很排斥,甚至于可以说是有一种心里面诚心诚意接受的自然欢喜。
玩玩乐乐一个礼拜,这天吃晚饭的时候“四眼”心血来潮,突然间说自己想独立做一顿饭菜给大家吃,并且还指定有一道菜红烧鲫鱼,鲫鱼就用他们白天河道里抓回来的那种。
一屋子的人都很意外,全部停下吃饭的动作看着他。“四眼”重复了一遍,说道:“我说的是真的。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感谢阿爷和阿娘你们的热情款待。”
外婆哈哈一笑,不是很相信地问道:“你能烧得出来饭菜?在家里有做过吗?”
“四眼”不响,只是笑。
小毛也感到很意外,实际上“四眼”和他压根没有说起过他的这个想法。不过他对“四眼”的厨艺还是很有信心,并且又是自己的好哥们,一定要帮他把台式扎起来的。
于是小毛说道:“外婆你们就一百个放心,我们能做出来的。平常家里人上班辰光,都是他烧饭做菜给我们吃,老好吃了。”
“四眼”从短裤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纸条。小毛接过来一看,歪歪扭扭写的都是明天下厨所要的原材料。
小毛笑着问:“哪能,看来你是有备而来的啊?”
露露这一向和“四眼”玩一起不太多,觉得他太皮,吵闹得厉害。这会儿她忍不住打击道:“好叫好伐,‘四眼’你可要想清楚了。真要做不好吃,现在还来得及。不要浪费粮食,好伐?”
外公和小姨夫没有做声,啤酒都停止了喝。看看“四眼”,又看看小毛和小花,总觉得他们三人的组合,想想还真是有趣得很。可是要真说出来,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有趣。
外婆不识字,小姨接过去把上面需要准备的材料念了一遍。
外婆笑道:“哎呦,了不得啊,了不得。这样好了,有些没有的东西我明天上午去乡上买回来。至于蔬菜、土鸡等家里有的,明天下午我们开始准备好了。”
第二天下午,先是在地里摘蔬菜,然后回家清洗,做一些必要的准备工作。等小伙伴们抓了小鲫鱼直接送过来,“四眼”挑选了其中的三条。
看着“四眼”娴熟的剖杀,外公在一旁笑道:“看来你是真的会做菜,像一个小厨子。刀工娴熟,至少样子有模有样的。”
外婆家里的火灶是由砖块和泥土搭建而成的老式土灶。底座由两层构建而成的,一层放柴烧火,一层出灰。双锅双灶,引燃一次火种就可以烧两锅的饭。引灶的柴火也很普通,多半是晒干的秸秆或者干草,然后再陆陆续续加上一些木柴,就可以使火种一直烧下去,让火苗不息,知道把饭菜做完。
小毛对这种火灶陌生,烧火就更不在行。看看“四眼”实验好几次都不来事,外婆笑了笑,说道:“这样吧,我来给你们当下手,看看火添添柴之类的,帮帮你们的忙。”
除了小姨在供销社没有回家,大家都围在厨房门口看“四眼”开始炒菜做饭。
因为白斩鸡做的时间比较长,做完后还要放冰箱里稍微的冰冻会儿才能上桌,于是先做白斩鸡。
白斩鸡在上海是非常出名的一道菜。可是一般人都知道,正宗的白斩鸡做法要求是非常高的。一是要保证鸡肉出于刚刚熟好的状态,这个对于火候的控制需要非常有经验的老师傅才能做到。二是鸡肉熟了,鸡皮一定要不能有损伤,这样才能保证鸡肉的原滋原味,才是正宗白斩鸡的做法。
一只已经煺毛剖肚弄干净的肥嫩三黄鸡早已经备好,辅料有葱、生姜、大蒜、芝麻油、生抽、白糖、料酒等等,一应俱全。
“四眼”把半只鸡放到锅里,然后加入适量的冷水,先把鸡给焯下,捞出来把锅和鸡冲洗干净。冲洗好的鸡再次放入锅里,加入适量的冷水和料酒、生姜、葱,再放入整棵打结的葱。
盖上锅盖,改用小火。“四眼”一直站在旁边,不时地揭开锅盖看看,保持锅里的汤处于微开的节奏慢慢煮。
土灶的锅盖不同于寻常家里面的锅盖,它是圆形的木头锅盖,上面还有一个竖着的木头起到一个把手的作用,能够让做饭的人在拿的同时不烫到自己的手,类似于杯子的把手。
一边等,一边准备一盆冰水和制作酱汁。“四眼”小心地把葱切成葱花,生姜和大蒜剁碎,然后都放到小碟子里,加入适量的酱油、芝麻油和少许的白糖搅拌融化,酱汁完成。
煮了有半小时,“四眼”用筷子插插鸡肉最厚的地方,没有血水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把鸡肉转移到已经准备好的冰水里,呵呵笑道:“再给鸡肉来个冰水浴,这样就能保证鸡皮的爽脆了。”
第28章 炒青菜
探探温度,鸡肉明显冷却。“四眼”把它捞起来沥干,在表面用手涂抹上一层芝麻油。然后切块,一盘白斩鸡就可以正式上桌了。
露露忍不住好奇,走过去用手拿起来一块鸡肉,在酱料里蘸蘸,放进嘴里嚼嚼,一会儿就连声说道:“好吃。味道交关的。”
外婆轻轻拍了露露肩膀一下。外公在一旁朝“四眼”竖大拇指,笑呵呵说道:“动作熟练的不得了,厉害的,一看就是练家子。你在家里有学过买汰烧的吧?”
这时候正好小姨回家,过来叫外公有人客来。原来还有生产队的几个干部,也刚好到家里来找外公有事体商量。
外公去厅房和他们打招呼。
队长刚要说事体,外公打断了:“先不急着说工作上的事。我们家里正好有事,一个十二岁的男小娃现在厨房给我们做大菜。你们可以去观摩观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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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很好奇,跟着外公身后一起去厨房。这样一来,于是就有很多人都见证了“四眼”这一次做菜的盛举。
“四眼”看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大人过来围观,稍微地慌乱了一下子,但是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心无旁骛地继续做自己的红烧鲫鱼。
三条挑选出来的河鲫鱼,先前已经洗净沥干,他在鱼背抹上少许盐和老酒,还有淀粉,先放在一旁腌制入味。葱切断,姜蒜切片待用。
擦干锅,用姜片在锅边上擦擦。大火把锅烧热,加入油,锅勺不停浇淋,让油充分地浸到锅上,待油七分热后放入鲫鱼。
锅勺小心地不停浇油铲动,以免鲫鱼粘锅。等到一面金黄后翻面,使另一面也炸金黄后全部捞出。
舀出锅里多余的油,留下少许,待油热后放入炸过的河鲫鱼,倒入少许酱油,加入适量的水,放入姜片,糖,蒜,干辣椒,大火烧开后转小火,盖上锅盖焖煮十分钟。
待水差不多烧干后,放入葱段,大火收汁出锅,红烧鲫鱼完成。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娴熟而且富有技巧,特别是不断地用勺浇油和翻鱼动作之熟练,都给现场的人留下了震撼的印象。
这是一个只有十二岁小孩做菜的动作?还是一个从城里来的小男娃?要说烧菜的熟练程度,比之来乡村的厨师,完全是犹过之而无不及的。
特别是小姨,她对眼前的“四眼”相当的震撼。这几天的接触,她知道他一直不喜欢看书读书,更不欢喜做作业。在她的印象里,“四眼”只是一个会玩耍会调皮的男小娃而已,这一切简直颠覆自己之前对他的认知。
接下来是炒青菜。
炒青菜可以说是最简单的一道菜了,差不多人人都会做。但是炒青菜其实也是需要有一定技巧的,否则炒出来的青菜要么一点都不香,要么青菜里都是水,软趴趴的一点没有活力。
那青菜要如何炒才能又香又有活力?包括小姨,现场看热闹的人都在想,那这一次,这个小男娃又能玩出来什么新花样?
青菜是新鲜的上海青,这时候已经放水里泡上了。“四眼”把它们捞出来冲洗干净。看看围着的外公他们,他笑了笑说道:“上海青不需要切,就选择小颗的直接整颗炒就好了。”
锅里油至七分热,放入拍碎的蒜头和适量食盐爆香。
“四眼”让外婆火力加大,笑道:“炒青菜的活火一定要旺。大火炒出来的青菜水份蒸发快,特别香,看上去也特别有活力和新鲜。”
外婆看着“四眼”只是不断地翻炒,就问他要不要加水。
“四眼”笑笑,说道:“没有必要放水,青菜本身就有水份,炒几分钟差不多熟的时候加入适量的味精调调味即可出锅的。”
一会儿青菜炒完,盛放在盘子里。只见炒出来的青菜绿油油的,非常香,看着都特别有食欲。
接下来的几道菜,“四眼”越做越顺手,只是在体力上逐渐表现出明显的疲态,动作上已经可以明显地看出来慢慢缓和了下来。
小毛看了看四眼,轻声说道,“最后一道西红柿蛋花汤,就由我来做吧?”
“四眼”会意,想了想答应了。他对围着的人笑了笑,说道:“我休息一会儿,让一个机会给小毛。”
小花对外婆说道:“阿奶,您也休息一会儿。灶里都是大木柴,我能看得住的。”
外婆冲小花笑笑:说道:“哎呦,你这么小行吗?烧火可要当心了的。”说罢还是体谅的往边上站站,让出来位置给小花,自己在边上看着。
小花看看小毛。小毛说道:“火不要太大,保持住。”
小花“嗯”了一声,就坐在了外婆刚才的位置,开始有模有样的学起来烧火。
西红柿蛋汤是一道朴素的家常菜,食材很简单,就是番茄去皮切块,鸡蛋打成蛋液,榨菜切丝,加上葱花姜末。
西红柿是下午挑选采摘回来的,选择的是刚成熟的西红柿。“四眼”说太生带绿色的不行,这样才能够保持这道汤微微酸甜的口感。
西红柿小葱榨菜分别清洗。西红柿表面划十字花刀,先是锅里烧水,水开放入西红柿,关火烫西红柿。同时准备其他配菜,小葱葱白葱绿分开切葱花,姜切末,榨菜切成细丝。
鸡蛋打到碗里,加入少量的清水、料酒和白糖,一点点盐,用力打散成并顺一个方向搅拌均匀。
几分钟后,西红柿皮表面裂开。取出待冷却后剥去表皮后切成大小均匀的块状。
热锅冷油,加入葱白姜末,煸香。然后倒入西红柿块,煸炒至软散出汁。再加入适量清水,中火煮开后加入榨菜丝,汤勺搅拌均匀。
用勺子撇去汤面浮末,小火炖煮。小毛尝尝咸淡,适量再添加一些盐进去。中小火保持汤汁沸腾,把刚才经过处理打散的鸡蛋液慢慢的顺着碗边,呈细线状往锅里不重复倒下去,用筷子搅散,再沸腾两分钟后熄火。
舀出盛到汤碗里,撒上葱花,滴上两滴麻油,好看又好吃的西红柿蛋汤就做好了。
第29章 吃上国家粮
“四眼”这次炒菜的菜品和手艺,赢得了普遍的赞扬和支持。
等到摆桌吃饭的时候,外公和对队上干部的事体已经商量完。因为惊讶于“四眼”炒菜的缘故,队社的干部临走前也上桌品尝了几口。
不过待一一吃过,外婆她们就发现所有的这些菜都有一个明显的特点,就是味道都偏清淡了一些。
实际上也说不上是缺点。按照农村人的口味,都是浓油赤酱,所以饭菜味道普遍偏重。而城里人还要考虑到营养搭配,味道相对来说就偏清淡一些。
“四眼”临时想出来一个解决的好办法。他从厨房里端出来一小碟酱油,说道:“汤的话加盐还好说,其他菜要是觉得偏淡的话,可以自己再加一些酱油调调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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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露今晚上比平常多吃不少,话也最多,一直大惊小怪地。
“四眼”自己这回倒是吃的不多,可能还是做菜花了不少精力。不过看着别人吃得津津有味,他心里很是高兴,觉得这就是对做菜者最好的支持,很有一种自我满足的心里。
外公吃菜吃酒,笑道:“讲实话,就凭‘四眼’你这一门手艺,再好好学习提高,将来肯定有饭吃,饿不死你的。”
露露却说道:“阿爷,我先和你说好,你可千万不要拿我和他作比较的哦。炒菜好就是好,和其他学习什么的没有关系,好伐?”
大家哈哈大笑。外公说道:“以小谢你今天的表现,我看以后珠算和数学就按照你自己兴趣来好了。你只要一门心思把自己擅长的厨艺再学学好。”
小姨接过话头,说道:“但是有一点,阅读和英语不能放松。这两样本事,不单单是可以增加你的知识和认知,还能提高你的阅历。应该没有问题吧?”
外婆一个劲地劝大家多吃菜。
外公放下酒杯,说道:“今天‘四眼’也算是给我们上了生动一课。自古英雄出少年,有了更深刻的体会。今朝你们几个小孩都在,我就多讲几句。”
“我想起来我小的时候,我的父母不断叮嘱的一句话:荒年饿不死手艺人。意思就是说一技在身,走千家门,吃千家饭,只要身子不重、手脚不懒,即使遇上饥荒年景,也不愁没饭吃。”
老古早有一句话,说“家财万贯,不如一技傍身”,“工有不当,必行其罪,以穷其情”,自古就有这样的劝世警言。这里一技之身的技,不单单是指技能、技艺,其实就是泛指我们能够做什么事情,能够为这个社会带来什么价值。
拥有一技之长,无论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都有过好生活的底气。无论什么时候,让自己拥有一技之长,有一个别人比不过自己的能力,才能在任何时候都有着自己的一席之地。
如果没有一技之长,总是做着谁都可以做的工作,那么在哪里都不会被人在意。即便学历再高,看书再多,没有一技之长,也不过是一个没有用处的绣花枕头。
外公说道:“所以讲,小毛和露露,还有小花,你们都要好好着学习,尽量使自己以后拥有一技之长,更不要当绣花枕头。”
小毛和“四眼”,还有露露和小花似懂非懂,不停地点头。
过一会儿,姨夫开口说道:“刚才你们小姨说的要好好学习外语,我也想和你们说说掌握一门外语的重要性。”
为什么很重要?你们要知道,上海自开埠以来一直都是中国的经济中心,更是一个有世界主义国际化格局和传统的城市。现在正是改革开放开始,能熟练掌握一门外语,以后绝对不吃亏的。
在上海话里有“洋泾浜”这个词语,现在的意思就是指学得不伦不类的人或语言。实际上上海人以前把中国化的英语也称为“洋泾浜”英语的。
讲起来洋泾浜原来是上海旧时浦西的一条小河浜,也是英法租界上的分界河,所以洋泾浜也泛指洋场和租界。租界里来来往往的生意人自然要和洋人打交道,于是就生成了一种以沪语结构为主,夹杂着英文词汇的pidgin English,也就是“洋泾浜英语”。
实际上“洋泾浜”并不像人们一般理解的那样是下三滥的语言,而是曾经风光一时的商业用语。说好洋泾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进入二十世纪后,洋泾浜英语在上海的主流社会淡出,但其对我们学习外语却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特别是在普通百姓之中,不少洋泾浜英语又蜕变为上海的日常用语。
如“老虎窗”(roof window)、“拿摩温”(No. one)、“枪势”(ce)、“瘪三”(beg say)、“蹩脚”(bilge)、“拉三”(lassie)、“嘎三壶”(gossip)、“窝塞”(worse)、“邋遢”(litter)、“拉司卡”(last car)等等。
过去有一个笑话:一个说洋泾浜的男厨子,找工时对外国女主人说:“Twenty dollar o you,sleep you.”其实他的意思是说:“月薪二十元,吃你的,住你的。”
姨夫最后说道:“对于我们来讲,英语最最重要。比如生活中遇到的外语资料,家用电器及仪表上面的英语标注等等。所以讲你们一定要好好着把英语学习好的。”
菜的余温散去。吃完饭,先看一会儿电视。因为是乡下,信号不好,电视机满屏的雪花闪烁,还有严重的噪音,小孩们都觉得没有什么好看头。于是外婆招呼他们开始洗澡睡觉。
这些弄完,大人门继续坐在院子里乘风凉,一边说说话。
小姨说道:“我们大家庭目前来看,只有小毛读书的底子要好一些,心性不错,沉得住,应该是一个读书的料子。”
“也是奇怪,姐姐她们大家庭的孩子,还有小毛的堂哥听说读书也结棍的。”小姨呵呵笑道,“想想当初他们阿爷一介头逃难到上海的状况,看来这就是要真正的咸鱼翻身喽。”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们两家也就只有这两孩子,大毛和二毛就差很多了。”外公停顿一下,说道,“再说,二丫头你当初要是好好着学习,功课不落下,当中不发生那么多的事情,那时候的工农兵大学恐怕也考上了吧?”
小姨低下头不响。
外公想了想,说道:“前年全国放开了高考,我觉得现在知识和文凭可能又要吃香了的,都赶上好时候了啊。露露的学习你们一定要抓抓紧。她现在还是农村户口,要是以后能考上好学校,能吃上国家粮就最好了。”
外婆也说道:“女孩子嘛,要是能考上大学,以后能有一份正经的工作,再找一个好的对象,安安稳稳的过过小日子,就很好了呀。”
“我们肯定会抓紧的。”小姨有些微的不自然起来。她想了想,岔开话题问道,“那,刚才队里说的事情,阿爸你又是哪能考虑的?”
第30章 桥何名欤?
实习生专门会议开完后,王建东一开始并没有把这次会议的主要精神和中心思想特别放在心上。
原因有三。一是自己的毕业分配去向,觉得只要不出现有特别重大的突发状况或问题,那自己进入大桥建设公司土作基本上可以说已经确定了的。
二是委培硕士研究生的事情,做为一个刚毕业的学生,他觉得和目前的自己好像不是很搭界,并且自己早就下定决心,要等有了实际工作经验再考虑深造学习的。
实际上重点还是第三,就算自己想报名参加这次委培生的内部考试,在理论和实践等方面,自己和公司里其他同事比较并不具备明显的优势,在实践环节上肯定会有很多不如人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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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王建东压根就没有想过去报名,甚至连念头都没有,加之实习阶段马上就要结束,所以他每天还是老老实实的做好现在自己本职的工作。
这天下班,王建东一如往常跟在师傅后面从桥塔工作面下来,正要往办公室走的时候,师傅叫住了他,说道,“现在吃饭人多,你要是没什么事情,我们就去江边的桥墩上先休息一会儿?”
王建东知道师傅肯定是有话想对自己说,于是跟在师傅后面往江边上的码头旁边走去。
黄浦江江边上站定,师傅掏出来一包香烟,先给自己点火,然后丢给王建东一只。王建东双手接过烟,说笑道:“师傅,你知道我不抽烟的。”
老胡吐出长烟,看着王建东好一会儿,不响。缓缓转过身,望向黄浦江。
正是黄昏,江面上波光粼粼,泛起来一片片金色的浪花。
过了很久,老胡说道:“我们做工程的,不抽烟不喝酒,那还是搞工程的人?”
王建东也看向黄浦江,不响。
一会儿老胡又说道:“有时候烟是一个好东西啊。不仅可以打发时间,还可以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下来,思考很多的问题。”
“所以讲,烟可以少抽,但是你以后一定要学会抽的。等你毕业真正干上工程,就知道它的妙处了。”
王建东想了想,全身上下去摸自己的口袋。
老胡没有回头,说道:“找打火机吧?给,我这只打火机就送给你了。”说完,老胡就把自己手里正拿着的打火机朝后往王建东方向丢过来。
王建东双手接过来一看,很精致,也很有分量,应该很高档的一只打火机。他不由得说道:“师傅,这只打火机很贵吧?我不能要你贵重东西的。”
“哈哈,说了给你就是给你,你拿着就好了。”师傅看着黄浦江上的一只拖轮“突突突”行驶,说道,“我们做工程的,就是要直接一些,不能像你现在这样小里小气的,晓得伐?”
王建东笑了笑,说道:“那就谢谢师傅了。”
说起来这只打火机,还是老胡陪总指挥一起去加拿大考察桥梁时候在当地买回来的好东西。现在用了快一年,还是特別好使。他当时一共买了三只。
王建东把烟点上,抽了一口。因为不熟练,一个不小心被烟呛住了。他使劲忍住才没有发出声来,但是也被搞得脸红脖子粗,样子难堪。
师傅对身后王建东的反应和动静没有什么反应,仍旧只是抽烟,静静地看着眼前黄浦江水往东流淌。
一支烟抽完,师傅终于问道:“小王,这次的委培生考试你怎么没有报名参加?”
王建东正在想着师傅到底找自己有什么事情,被这么冷不丁地一问,不禁慌乱了一下,但马上就镇定下来。
他这才知道,原来师傅让自己过来这里,竟然过问的是这一件事。于是就把自己的决定和想法,毫无保留地和师傅全部说了一遍。
师傅不声不响地继续看着眼前的黄浦江。
很久他才说道:“小王,你家里的情况,特别是你爷爷,你父亲的状况我基本上都清楚。你爷爷,你父亲都和眼前的这条黄浦江有着莫大的关联。我也知道,其实在你内心里的想法,也是和这条黄浦江有着莫大关联的。”
王建东低下头,不响。
“我们看过你的档案等材料,以你当初高考的分数,比之你们学校这个专业的分数线高出整整五十分,当时完全可以读更好学校,更好热门专业的。可是你还是选择了道桥这个相对冷门,也艰苦得多的专业。”
老胡问道:“我就是想问你,当初报考大学的时候,你之所以选择道桥这个专业,应该是你自己初心的。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你的初心是什么?”
王建东沉默了很久,一字一句缓缓地说出来简短的十一个字:“我初中的时候就立下志向,想在黄浦江上造一座大桥。”
“好!”老胡丢下手里的烟蒂,转过身来,目光炯炯地看着王建东,问道:“那你现在的想法呢?”
王建东直视师傅的眼睛,坚定地说道:“还是造桥。”
“桥何名欤?曰奋斗”,这是中国现代桥梁之父茅以升的名言。实际上,在黄浦江上造大桥,“一桥飞架”黄浦江,不仅仅是无数上海市民的梦想,更是我们无数桥梁工程师的梦想。
老胡说道:“讲实话,我作为上海人,在黄浦江上造大桥当然也是我的梦想。作为桥梁工程师,我还希望有一天,黄浦江上的大桥完全是由我们中国人自己设计的,实现这个“零”的突破。”
王建东仍然望向黄浦江,不响。
“但是大家都很清楚,造大桥要有机会,要等到时机成熟。”老胡指着眼前的大桥桥塔,说道,“我们现在正在建的这一座桥,马上就能改变黄浦江只能依靠轮渡和隧道过江的历史,即将成为上海市区第一座跨越黄浦江的大桥,黄浦江上造大桥的百年梦想由此得以实现。”
老胡点上一支烟,吸一口后吐出烟雾,说道:“你知道吗,造桥梦之所以能实现,是因为我们福气好,赶上了一个好的时代。国家和社会发展了才能带来的机遇,才能让我们有施展才华的机会和舞台,实现我们几代桥梁工程师的造桥梦。”
第31章 琢磨
王建东望向黄浦江,不响。江上有大型客船经过,汽笛声声,悠远辽阔。
老胡弹弹烟灰,似乎自言自语道:“现在我们黄浦江造大桥至少有三大难点,一是要考虑通航,大桥的跨径超过四百米,之前没有实际经验;二是拉索,螺栓等核心部件和国际水平还有差距;三是上海的软土地基,所以造桥难度很大。”
王建东收回目光,看向师傅,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来了这些。他心想,拉索和螺栓等难题不是都已经解决,找到国产的替代方案了吗?
师傅转过身,说道:“如果这座桥最后能达到设计的要求,并且保质保量按时完工,那我们的桥梁设计、施工就将会达到世界一流水平。我们公司也将会成为名副其实的桥梁建设‘国家队’。“
王建东认真的听。
老胡却说:“我听杨老师说起过你不想读研究生的想法。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角度不同,看到的现象和问题就会有很多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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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笑道:“我要是想读研究生的话,去年就可以去参加学校统一招生考试的。就是因为我有这样的想法和计划,所以才放弃了的。”
“说实话,公司这几年大学生进来不少,但是从公司未来的发展看,正规桥梁专业的学生还是太少了一些。”
“我们国家的大桥建设还在不断创新,造桥技术还远远没有达到极限。“老胡长长地吃了好几口烟,继续说道,”只是可惜啊,我们这一代人大都已经开始老啦,都成老家伙了。可是造桥事业正是需要有人来继续接力干的啊。”
两人沉默。
王建东拿着香烟在鼻子底下闻闻,想了想说道:“只是这次的公司选拔考试,对于我们刚毕业的学生来说,好像不太具备和师兄师姐们同场竞争的实力啊?”
“你想错了。”老胡看着王建东说道:“你想到的只是劣势。可是劣势也可以转变成优势。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刚毕业的学生自己具备的优势呢?”
王建东看着老胡,不响。
“我看最起码有三点。一是理论知识,你们才刚在学校学习过,捡起来相对容易。二是你们现在学校毕业到正式工作,还有一个半月的自由时间,正好可以拿来补残守缺。最后一点,你们在外语方面应该比他们更有优势的。”
王建东正想说话。老胡呵呵一乐,说道:“给你稍微透漏两个消息。一个是,我们这座大桥建完,紧接着黄浦江上的另一座大桥,早已经开始着手在设计了。”
王建东一愣,说道:“这么快?从哪来的钱?我可听说我们现在的这座桥还有不少国外银行贷款的。”
“这就不是我们小老百姓考虑的问题了。”老胡笑道:“消息是真的。这就是一个机会,不管是对你以后做相关的科研,还是积累经验来讲都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特别是对搞科研来说,我刚才说的几个造桥的难题,以后在实践中如何得到克服和解决,不都是很好的现成的大课题吗?并且还都是前无古人的大课题,难道这些还不够对你有吸引力?”
“另外公司这一次委培的方式其实是更合适你的,半工半读,以单位为主,所以并不会影响到你想学习实际经验的想法。”
“相反,还会对你实际工作能力的提升更有帮助。毕竟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嘛。从实践中学来的东西,要远比你在学校,在实验室学到的东西来得更加深刻,也更加实用和随机应变。”
沉默很久。王建东问道:“那师傅你想说的第二个消息呢?”
“因为建这座大桥,我已经暂停了两年的研究生招收,今年实在不能再推脱了。所以很有可能这次单位的两个名额,保不齐最后都会归到我名下的。当然了,这么好的机会,我自己也会尽量去争取的。”
老胡转回头,说道:“我说的这一些只是仅供你参考,并没有要强迫你的任何意思和想法,至于是不是报名你自己来最后决定。不过我要提醒你,明天是最后一天报名的日子。”
黄浦江上有江鸥鸣叫,纷飞起舞。它们正享受着残阳的眷顾,时而觅食时而嬉戏,又忽而窜向天空,忽而轻轻滑落向水面。
老胡说道:“我不和你讲大的道理。道理你们年轻人也都知道,我们总是讲的话,很容易招你们的烦气。
他说:“百闻不如一见,眼见不如自己动手。等你以后接触多了,体会深了,这些道理就会从纸面上逐渐印入到你的血肉里,这就是年轻人必须要经历的成长过程。”
王建东被说得有些动摇,点点头说道:“晚上我回去好好着再想一想。”
实际上他的真正想法,还是想晚上再去找找堂哥,讨讨主意。
这天下午,王建浦一个人正在小会议室桌子上奋笔疾书。
王建浦他们的办公室不是很大,但是有六个人挤在里面办公。两两相对,他的办公桌在最靠里紧挨着窗户的位置。
人多事务也多,办公室里人来人往,非常不利于静下心来写作。所以办公室有一个约定俗成的变通办法,一旦有写作的任务,又不方便带回家或宿舍,或者是要得急的临时任务,一般都去隔壁的这个三号小会议室。
综合处史处长走进来办公室。坐在最前排的李立志连忙站起来打招呼。
史处长摆摆手,示意办公室里的人都继续工作,说道:“小王还在写的吗?写好了你们告诉他来我办公室一趟。”
终于写完,王建浦把笔一丢,长出一口气,站起来伸了好几个懒腰。从中午到现在,他就一直在琢磨写的这篇东西。看看手表上的时间已经四点半,赶紧收拾收拾回办公室。
看到王建浦进来,李立志赶紧对他说道:“写好了吗?领导刚刚来过,说是让你过去找他。”
王建浦一听,也不回自己的座位了,而是转过身就去楼上找史处长。
第32章 多多学习
敲门进去,史处长正伏在办公桌上桌上批阅文件。见到王建浦拿了文稿进来,他抬起头,往上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说道:“写完了?我先看看。”
王建浦赶紧把文稿双手递给史处长。他朝桌上一角的领导茶杯看看,见茶水已然不多,就去窗户旁边的书柜旁拿了暖瓶,往茶杯里续水。
史处长摊开文稿,一边审看,一边用红色的铅笔在稿纸上不时地划划写写。
综合处的重要文稿,特别是临时要得紧急的文章,近一年来基本上都是交待给王建浦来完成。这个王建浦也真有两把刷子,大学毕业分配到单位短短四年的时间,不仅基本熟悉了本职工作的要求和节奏,写出来的东西也总是能得到单位领导的肯定和表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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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而今,他这个后起之秀,和经济处的杨国华老杨,还有社会处副处长孟然已然成为研究室的“三支笔”,在室里的一些重大文件和文章的撰写上,三人有过很多次锦上添花式的合作。
只是老杨现在年纪偏大,马上就面临着退休,加之王建浦年轻,又是复旦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后生可畏,所以单位对王建浦愈发看重,自然前途看好。
还有一点,实际上这个王建浦不仅是文章写的好,还能写一手漂亮的好字。特别是他的毛笔行草,一气呵成,在室里小有名气,甚至假以时日将来很有成名成家的小气象。
史处长仔仔细细看完,用手指轻轻地敲打了几下台面,想了想抬头说道:“稿件我看基本可用。只是有个别的地方需要稍微的修改一下。”
王建浦接过来修改过的文稿,一一看过,发现这次领导改动的地方并不多,更多的是在语气的调整方面,还有在当前的政策方针等的说法上也少有微调。
他认真地对史处长说道:“还是领导更懂领导。这些语气词调整以后更适合大领导风格了的。以后我还要继续向领导多多学习。”
史处长哈哈大笑,开玩笑道:“小王,你说的来这样谦虚,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改的不对的呀?”
王建浦赶紧摆手,连声说道:“我是真诚的。领导这次改动虽然不多,但都是以后我要主意的地方。我记住了的。”
“这是研讨会的发言稿,所以要表现得稍微的生动活泼一些。”史处长说道:“稿子明天上午领导要用。这样,晚上你和文印室再加个班,把文稿校队后打印出来。我这就给她们打电话。”
打过电话不一会儿,文印室的小宋就进来办公室。史处长对她说道:“小宋,这里有一份文件,你和小王晚上加加班校队好打印出来,再复印两份。明早上班要用。”
王建浦于是和史处长道别。史处长却说道:“小王你再等等,让小宋一个人先去打字,我还有话和你说。”
王建浦站住了,笑问道:“领导还有事情吩咐?”
“呵呵,你先坐下来。不要像电线杆一样杵在这里,搞得来我还要仰望你的,好伐?”
王建浦就在处长对面的椅子上恭恭敬敬半个屁股坐下来。
史处长看着他笑了笑,说道:“不要紧张,也不要像正儿八经工作时候一样。现在快到下班时间,我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咱们就不以什么领导的身份,而是作为同门师兄弟,随意地说会儿话。”
史处长年纪比王建浦大十多岁,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讲起来很巧合,他和王建浦不仅是同一大学的同一专业,更是同一个班主任老师带出来的学生。所以两人除开工作上的上下级关系,在私下里也常有互动。
王建浦笑笑,说道:“那大师兄今天想要和我说什么?”
史处长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后说道:“是这样。明天这篇稿子的用途你已经知道,是夏副主任明天中午要带去研讨会现场用的。”
王建浦问道:“只是我有一点不了解。夏主任半个月前就已经去了浦东开发办公室任职,怎么这些发言稿的起草工作,现在又回到了我们处里?我都有很长时间不见他来单位了的。”
史处长说道:“夏副主任去浦东开发办任职,现在属于借调,只是工作关系在那边而已。人事档案,工资待遇和福利等等都还是保留在我们单位的。”
“不过依照现在情势的发展来看,他迟早还是要正式过去上任的。这样一来,我们单位的人事工作,就会有一个小小的局部变动和调整。”他停顿了一下,盯着王建浦问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王建浦一听这个问话,不觉就端正了身体,立马变得严肃起来。
史处长笑了笑,说道:“呵呵,刚才还跟你说,我们现在是只不过是自由自在地谈谈话,并不代表组织和单位。你放放松,说说你心里的真实想法就行。不要搞得来这样太严肃了的。”
王建浦想了想,说道:“我听从组织的安排。”
史处长盯着王建浦一本正经的样子看了很久,最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站起来绕过来办公桌,他拍拍王建浦的肩膀,说道:“你这一次一定要好好表现,文稿一定要校队好了。明早上班你和我一起给夏主任送过去浦东开发办。”
王建浦站起来,有些吃惊地问道:“这些工作不都是领导你一个人亲历亲为的吗?这次哪能……”
史处长呵呵一乐,爽朗地大声笑道:“哪那么多废话?你要是不愿意去,那我就找其他人好了。”
王建东敲堂哥宿舍的门,很久都没有任何声音。这里是堂哥单位分配的三人间单身宿舍。现在其中的一人已经结婚搬了出去,一人去了乡下锻炼一年,所以平常工作日辰光只有堂哥一个人住。
这都快晚上九点了,那堂哥还能上哪儿去?难不成又是在单位加班?
连续几次敲门,仍不见任何响动。王建东只好放下手里拿着的花生米、香肠和一瓶老酒,坐在旁边的楼梯台阶上等。
第33章 所谓青春
六月末,同学们各自整理行李,陆陆续续的都离开了学校。
时间真的过得特别快,大学四年,生命中最美好的校园生活就这样稍纵即逝般基本结束了。
宿舍里一下子没有了平时的吵吵闹闹和相互嫌弃,变得特别安静。
王建东是最后一个搬离的。作为上海本地人,他尽到了自己的地主之谊,不仅把同学们一一送到他们要去的车站,还要负责最后全班男生宿舍的清理。
这天下午,王建东一个人坐在宿舍里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突然有一点点的不习惯,心里感觉空落落的,莫名地特別难过。
五味杂陈。曾经与舍友们在一起的许许多多美好画面浮现在眼前。
所谓青春,就是学校。
王建东想起来那些曾经张扬轻掷的时光,那些肆意胡闹的日子,那些荒唐无聊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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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回头遥望,有怀念,有伤感,有幸福,有痛苦,有美好,也有难过……不一而足。但任他如何去追忆,这一切都如指缝间流逝的沙砾,那样的时光都永远不再回来。
一花一世界。或许,每个人心里的某一部分,都有一个属于当年自己永远孩子般的模样,代表了年少时所有纯粹的美好和期许。
每送走一个兄弟王建东就流泪一次。特别是他两个最要好朋友的临别方式,给王建东留下了非常深刻、难以忘怀的印象。
这两个室友,一个是自己的上铺广东人孙正东,一个是自己的对铺天津人梁田。他们俩都分配回了各自家乡省市的建筑设计院。
这两个人,也是王建东在大学期间最好的哥们。宿舍一共六个同学,因为脾气性格可能是臭味相投的缘故,他们仨的关系要明显走得更近一些。
昨天傍晚送的梁田去上海火车站。当收拾好行囊关上寝室门的那一刻,梁田忽然又再次打开宿舍门,大喊了一声:“再见303---”
他手搭着门框,泪水早已止不住往下流,语无伦次地说道:“都结束了。再见了,那些年、那些人,再见了,我的青春,再见了,那个四年让我一天骂千百遍,却受不了别人骂一遍的母校。你们会永远在我人生美好的回忆里。”
今天中午送的孙正东。吃过午饭,他一个人在书桌面前坐了半个钟,发了半个小时的呆。
离开的时候,他明显心情很复杂,差点就流泪了。当走出空旷的宿舍楼,他站定凝望着三楼的宿舍窗户,轻声念叼着:“再见了,住了四年的大学宿舍。再见了,我的青春。”
想起来这些,王建东现在仍久久不能平静。他长长地叹一口气,心里想道:是啊,大学生活就这样真实的结束了,我们以后再也不是学生啦……。
不过幸运的是,班上同学们工作分配都算不错,并且差不多三之一的同学最后都还是留在了上海。
正在收拾自己床铺上的衣物,听得有人敲门。王建东回过头一看,却是何萍。
何萍今天一反常态,短衣短袖短裤,头上一个大大的马尾。她倚在门框上,看看宿舍里的状况,笑问道:“只你一个人,这么快就都走了?”
王建东开玩笑:“何同学,我印象中第一次见你穿这样随意的。”
何萍呵呵一乐,原地旋转了一圈,笑问道:“那你觉得好看吗?”
王建东不响。目不斜视,继续弯腰整理床上的衣物用品。
何萍佯装生气:“真是无趣。”
王建东没有反应。何萍又怏怏说道:“现在不是离校时间嘛,我过来看看你收拾好了没有,顺便问问你考试准备得怎样了的。”
系里硕士研究生的保送资格最后给了何萍。虽然她一再推辞,但是她知道,这个王建东一旦决定下来的事情,基本上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那天晚上,堂哥一直到快十点才回来宿舍。王建东听到楼梯响,赶紧站起来。
堂哥看到有人影晃动先是吓了一大跳。等听见王建东叫自己,他才认出是谁来。堂哥让他赶快进房间,说道:“你也真是,喂了一晚上蚊子吧。”
等王建东说出自己的来意,堂哥呵呵笑道:“我今天也刚好有大好事。这样,我们兄弟俩边吃老酒边谈。”
酒至半酣,两人互相交换意见,达成了一致的想法:王建浦争取公司的这次委培机会。
所以为对付这次委培的选拔考试,王建东决定利用正式工作前的这段空闲时间,集中精力做两件事。
一是在学校图书馆好好查查相关资料。二是和师傅商量,在工地的不同项目部之间再根据自己实际掌握的技能技术,强化学习和查漏补缺。
看着王建东笨手笨脚的模样,何萍忍不住笑道:“衣服哪里有这样折的?还是我来帮你吧。”
王建东笑了笑,没有阻止。何萍一边收拾,一边呵呵笑道:“你这哪里是整理,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你们男生平时就是这样图省事的?”
正忙碌时候,一阵穿堂风吹过,“啪”的一声,门竟然被吹得关上了。
王建东使劲揉揉眼睛,说道:“好像有灰尘吹进去了我眼睛里。”
“是吗?”何萍凑近王建东,说道:“你先别揉。灰尘不要紧的,我帮你吹吹就好了。”
王建东坐到床铺上,摆摆手说道:“不麻烦你了,过一会儿会好的。”
“哎呦,这又有啥好难为情的?”何萍弯下腰靠近王建东,小心地翻开他眼皮,鼓足气,“噗”的一记吹向他的眼睛内。
又刺又痒,王建东忍不住哼了一下。
要巧不巧,就在他哼出声的时候,门被推开了。一个女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王建东吓了一跳,惊得马上从床上站起来。不想何萍还站在自己的正前面,差一点就把她给撞倒。
何萍惊叫一声,下意识紧紧地抱住了王建东。于是两人面对面抱到了一块。
王建东一阵尴尬,脸上发烫。他心绪不安地往门口仔细一瞧。这一瞧,就更是吓得差点说不出声来:“小……花……?”
第34章 芦苇根
夏日炎炎的中午,火红太阳高挂,烤得人喘不过气。
小河浜旁,荒草萋萋。茂密的芦苇荡迎风摇曳,野趣横生。
小毛、“四眼”和小花从外婆家里溜出来,与秋生还有“草上飞”在这里会合。脱掉上衣,在岸边选好位置立定,四男小歪叫着号子,“一二三”纵身下水。
后来到了初中,王建东才知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诗经中所描述的蒹葭,其实就是这种在灌溉沟渠、河堤沼泽四处常见的芦苇。
没有大人看管的时候,四小孩下河主要就是两件事:一是多抓鱼,一是挖芦苇根吃。
这个季节正是芦苇最茂盛的时候,也是芦根正新鲜粗壮的时节。匍匐横走在芦苇丛根部泥土里的芦根,很容易就能挖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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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圆柱形的芦根,质轻而韧,在清水中洗去泥浆,放嘴里嚼嚼。只觉得脆嫩清凉甘甜,良久后余香仍会在心里回味无穷。
吃得多了后,小毛他们就有了经验。芦根条以粗壮、黄白色、有光泽、无须根、质嫩,从节的位置拗断,断口处可见排列成环的细孔,外皮疏松,可以剥离者为最佳。
天热的时候,外婆总是挖些芦苇根,用清水洗去上面的泥沙,然后切成半寸长左右,熬上一大锅的汤,再稍微加上一些白糖,让孩子们当茶水喝。有时候还用芦根和绿豆清水一起煮,做成绿豆粥吃。
外婆说新鲜的芦根性凉,能清热祛火,清热生津,能解大热,是一味不花钱就能退烧的民间草药。平时多喝喝芦根水,能起到防中暑的作用。
小花这时候在岸上大叫道:“小毛古古,我也要吃芦苇根的。”
小毛挑出来好几根最大最长的干净芦根,淌水给小花送过去。小花笑着接过来,寻到不远处的树荫底下,一边看着他们抓鱼,一边自己吃芦根。
在外婆家里的时候,小花大部分时间都是和露露在一起学习玩耍。但是只要小毛往外走,她却是一定要跟着小毛出来的,哪怕就是像现在这么炎热的中午也不例外。
也就是说,只要小毛在哪里,反正她就跟着他到哪里。小花对此理由十足,一是“四眼”生性好动,要帮着舅妈看管好伊。另外,她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己也想多看看乡下的世界。
这些理由听起来好像都很有道理。不过几次以后,明眼人就都能看出来,小花真正的想法和用意,还是她不能离开小毛太远。
之所以这么判断也是有理由的。有好几回只是“四眼”一个人出去找秋生他们玩,小花却从来一次都没有跟着“四眼”出去的,更不要说是主动了。
小姨有一次开她玩笑:“小花,到底谁才是你阿哥的啊?”
小花不响。见小姨一直盯着自己,她才有些不自然地低声解释:“他们俩都是我的阿哥。”
不过话说回来,小毛对小花也是优待有加,照管细致入微的,甚至比之于“四眼”这位真正的表哥,还要更加周到和用心用力。
小毛对小花好,他自己寻思其实很简单。因为他知道小花的亲生父母远离上海,要一年才能见上一面,小花一介头在上海其实就是一个外来户,就是周围人话里俗称的“闯入者”。
由于没有上海户口,小花在上海属于“借读生”,当初还是父母去学校里使劲求情才把她收下的。
小花从小懂事,自知能“闯入”上海读书不容易,所以在学习上很努力,也知道怎么去讨老师们的喜欢。
而更大的挑战其实并不在学校里。
虽然外婆一家人都对她挺好,但是她们有她们的难处。最现实就是家里居住条件差,几代人都蜗居在斗室里,本身就已经很困难。现在来了一名“小闯入者”,所以有时候免不了也会有一些话中有话、冷言冷语、甚至厉声厉气的时候。
还有,“四眼”爸爸的教育方式就只奉行一条:棍棒底下出孝子。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四眼”在家里没有少吃生活。每次“四眼”一吃生活,小花总是莫名的感觉自己特别害怕,就更加觉得自己的孤单和无助。
长久以往,小花在心理面其实对自己的外婆家里多多少少是有些抗拒的。可是她在上海又没有其他地方可去,更谈不上有多少要好的朋友。
小女孩成长快,心又细。马上三年级的小花刚好九岁,正是顽皮倔强的年龄和心思敏感的时候。
这样一来,小花小小年纪就要真正面对成年人的世界,不仅要学会察言观色和在夹缝中生存,还要承受本不该在她这个年纪承受的许许多多的东西。
小毛对小花的处境心知肚明,并且自己家里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一大家的人都对自己很好,由己及人,自然小毛从心底里就觉得小花特别可怜。
所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小毛就尽自己所能,尽量多给与小花一些帮助。当然,可能更多的还是对小花学习上的辅导等方面。要知道小花外婆家里,能辅导小孩功课的人都基本上没有。
日子久了后,小花就记住了小毛对她的好,她对小毛的依赖就更多,也更强烈了。
吃完芦根继续抓鱼。“四眼”靠近小毛说道:“小毛,我们要尽量多抓鱼,晚上放到小姨供销社冰柜里,明早上还可以带回去自个家里做一顿新鲜鱼汤。”
这一段时间,“四眼”对抓鱼有特别大的兴趣。鱼抓得多了就吃不完。后来外婆想出来一个主意,把剩下来的小鱼全晒成鱼干。
小毛没有答话,只是静悄悄抓鱼。“四眼”又说道:“外公去县城好几天了,也不见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们明早走,总归得要和爷爷打声招呼的吧?”
小毛呵呵一笑:“你开始懂得礼貌了啊,很有进步。”
他想了想,接着说道:“他们大人的事情,我怎会知道?听小姨说,外公好像是去县城寻找什么发展机会去了。反正我也不太懂的。”
第35章 抓蟛蜞
从外婆家回来后,距离九月上学还有一小段时间。
“四眼”家里不知道最后通过什么关系,竟然也把他给弄进去了和小毛一个初中就读。
皆大欢喜。家里要求“四眼”利用暑假的最后时间,好好跟着小毛学习功课。小花的暑假作业只是一个薄薄的本子,早就全部做完。
只老实呆在小毛家里学习了两天。因为没有了大人们的严格监管,于是他们仨个个像出了笼的鸟儿,急切地去享受暑假最后几天带来的快乐,又开始天天在一起疯狂的玩耍。
毫无头绪彻底放松心情疯玩了好几天,每天的计划都排得满满的。晚上还去船厂和上钢八厂生活区接连看了两场露天电影。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虽然物质生活并不富裕,但是精神世界还是要尽量满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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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一些很快就都玩腻了,兴趣最后就基本转移到每天两件事:一是抓蟛蜞,一是偷偷去黄浦江上游泳。
先讲第一件事。
蟛蜞是一种小型蟹类,小如蜘蛛,大者如大拇指般大小。生活于河流泥滩上,穴居河岸或田埂,在农田河边、或者河涌沟渠都经常可以见到,是十分接地气的一种生物。
有一道招牌沪菜,叫做浦江蟹羹,是一道上海市的传统名菜。这道菜品就是以蟛蜞为主料做出来的。
小毛居住的烂泥渡路上,每逢时节,有很多饭店当门安置大砧墩,厨师当众调制这道上海名菜,甚为壮观,成为老街上的一景。
小花一直叫它们“小螃蟹”。小毛一开始也不太懂这种看上去像小螃蟹一样的东西为什么要叫做蟛蜞。
后来堂哥告诉他们才知道,这种蟛蜞和螃蟹虽然长得像,但最多只能算是堂兄弟。它们最大的区别就是螃蟹吃荤,蟛蜞吃素。
堂哥的说法,蟛蜞看着凶猛,却喜欢吃食腐植质,主要吃江里腐烂泥地里的微生物以及小贝壳为食,也会用蟹足钳断芦苇叶子和青草,吸取液汁。
他还介绍说,蟛蜞其实是动物界的“高僧”,比较宅,喜欢藏在巢穴里。它们一般把巢穴建在江堤、河渠的缓坡上,一个一个的小洞就是蟛蜞住的地方。这些小动物看着憨厚,其实挺精明,洞穴都是相通连在一起的。
不过蟛蜞成熟期在秋冬季。小毛他们现在就仅仅只能是抓着它们玩玩而已罢了。
蟛蜞抓回去用绳缚着放于地上,蟛蜞嘴中就会吐出白色泡沫,好像锅中煮饭。小毛他们就会唱道:“蟛蜞煮饭给囡吃,囡去街中做乞食……。”
在船厂旁边的黄浦江干堤内外,遍布芦苇和杂草。一般来说,等退潮的辰光,茫茫的滩涂上,蟛蜞洞穴星星点点。面对这样的滩地,内行人是很有经验的,他们认准洞口是否有新泥,有否趾痕,就能基本判断洞内是有“货”。
抓蟛蜞是小毛他们这样孩子们的一大乐趣,甚至还经常相互间玩抓蟛蜞比赛。有样学样,后来小毛他们也学出来经验,通常一般用从菜市场捡来的烂榨菜叶放在岸边的淤泥上,吸引蟛蜞上钩。
这天小毛他们正沿着河滩寻找。
“哇!”不知谁突然间大叫一声,原来河滩上有很多小蟛蜞在奔跑,密密麻麻,大有排山倒海之势。
小毛他们赶紧拎了小桶,兴致勃勃跑下堤岸。谁也顾不得脚下的泥泞,飞奔过去滩涂上捕捉。
但是蟛蜞很狡猾,另外就是太灵敏,钻洞能力很强,而且速度太快,一听见人声就“咻咻”的钻到草丛或者是芦苇丛里不见。所以一般很难直接抓到。
不过小毛他们有了一些经验,最后还是抓到不少。只是抓到的这些蟛蜞的个头太小了,最大也只有指甲盖大小,他们心里总不甘心,盼望能捉到大一点的。
“啊!”“四眼”在一边大叫起来。原来他的手指被蟛蜞的大钳夹住了。
“不要怕,我来救你!”小毛赶紧过去,把吊在“四眼”手指的蟛蜞使劲捏住,蟛蜞受疼松开了大钳,掉下去后很快就消失在了泥洞里。
“四眼”的手指解放了。他边甩着手边夸张地说:“手指头都差点被这只小东西给废了。”话是这么说,“四眼”还是弯下腰继续寻找蟛蜞。
小毛也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嘿,有一只大蟛蜞躲在石头缝里呢!他朝“四眼”努努嘴,四眼心领神会。
两人各自拦截一头,形成两面夹攻。蟛蜞无路可逃,只好束手就擒。
意料之外,这次竟然抓到的是一只红蟛蜞。一般来说,这种威武和凶猛红蟛蜞只有在河堤比较高的洞穴才有,比较稀缺,所以捉到一只红蟛蜞在小伙伴面前可是相当有面子的。
小毛和“四眼”乘胜追击,捉蟛蜞的兴致更浓了。
小花力气小,不敢下到靠近江水的滩涂淤泥,只能是憋足了劲拨掉靠近堤岸的杂草来寻找蟛蜞。有很多蟛蜞就是躲在这种杂草或是芦苇丛的根部。
一只小蟛蜞蹦了出来,小花刚伸手去捉它,它突然钻进烂泥里不见了。
小毛看见,立马走过去帮忙,大胆地把手伸进烂泥,最后好不容易终于把蟛蜞给抓出来。
哪知,他的小手指也被蟛蜞的大钳紧紧夹住了。小毛正想用另一只手把它抓获,蟛蜞却松开大钳,又掉进烂泥里,一溜烟没影了。
“小毛古古,这只蟛蜞已经成精了,我们斗不过它的。”小花笑了笑,服输了。
“暂且放它一马。”小毛嘴上虽然这么说,其实心里很不甘心的,那可是一只大蟛蜞呀,没能抓住真是可惜了。
小毛还是不死心。于是决定使用最后一招:直接开挖。上手抓不住,那就只能挖它的老穴了。
蟛蜞的洞穴很深,土又很硬,刚要抓到的时候它就又越钻越深,也很让人绝望。仿佛挑衅一样,你能看到这个黑乎乎的洞里其实有一只蟛蜞,但就是抓不到它。
小毛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放弃,去拨另外的杂草。这回小花终于抓到一只,这只小蟛蜞,可能因为还太小一时没反应过来跑才被抓住的。
小花乐得咯咯大笑。太阳下山,集合的号角“吹响”,仨人迎着夕阳满载而归。
第36章 横渡黄浦江
再讲第二件事,黄浦江里游泳。
天气闷热如蒸笼,人走路上,稍稍一动即汗出如浆。没有空调,电风扇也是奢侈品,炎热的夏天对于孩子们来说,能够泡在水里清凉一下午,那种快乐是极大的诱惑。
要泡水,首先想到的就是游泳池。
陆家嘴有游泳场。这个所谓游泳场,就是将浦东公园边沿的黄浦江用网片拦出一段来简易临时场所。再准备两只救生艇,三两个救生员,就对外开放出售门票了。
这里门票倒不贵,可是想要天天泡游泳池,一张张门票叠加起来可也要花费不少的。除了门票,对于没有收入的学生来说,游衣、游裤,泳帽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家长根本没有多余的钱给孩子买这些玩乐的东西。当然有很多孩子就想办法通过自己的劳动来赚钱,女孩子会去菜场剥虾仁、剥毛豆,男孩子则到处收集废纸和牙膏壳来卖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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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泳场小毛去过几回。场内没有教练,想要学游泳全靠自己自学。因此有很多“插蜡烛”的人——光泡着玩水并不会游泳,即便会游的,动作也不标准,一眼望去,大多都是“狗刨式”。
凡此种种,小毛总觉得在这里游泳不合算,不仅要多花钱,关键是还不能尽兴。
于是,小毛和“四眼”干脆“铤而走险”,把目光转向了黄浦江这个“呒没有盖头”、不收门票的天然大浴场。
不过要在黄浦江上游泳,首先对黄浦江每天潮汛时间的判定就很有讲究。
黄浦江潮水涨落的时间每天不同,但也有基本的规律:每天涨潮有两次,相隔十二小时,高潮时间一般能维持一个多小时才开始退潮。这一小时江水较为平稳的时间就是去黄浦江游泳的最佳黄金时间。
后来黄浦江去游泳的时间长了,小毛他们根据记载的潮汛表和农历日期,就可以八九不离十对每日的潮汛作出准确地推断来。
他们通常选择在每天黄浦江涨潮最高到“平潮”的时候去游泳。这时,黄浦江水位最高,游泳方便,江水相对干净,同时还可以避免潮水涨落被冲往上游或下游的麻烦。
下江游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装备,就是平常穿着的短裤衩和白背心,最多再带上装有毛巾、肥皂的塑料袋,圾拉上拖鞋就出发。
体育场的东墙外有条黄土路,左边紧挨着浦东公园西侧,这条小路直通黄浦江边。右边不远就是国棉十厂。十厂纺棉车间机器声隆隆作响,隔很远都听得见。厂房的外墙窗户上挂满长长棉絮。
步行到江边。这里江边码头上停着一首船,似乎当作“石舫”用,很少见它移动过。把塑料袋交给戴着草帽的小花看管,小毛他们就开始下水游泳。
小花拿了塑料袋,在岸边看着他们在江里恣意地游来游去。等到小毛他们往游泳场方向去的时候,她就拿了东西去隔壁游泳场的铁栅栏旁边等着他们。
这里说的小伙伴,指的是还有弄堂里其他的好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小孩。一到夏季天气燠热的时候,呼朋引类,都会自发聚在一起。十来个少年穿着背心短裤形成一只浩浩荡荡的游泳小分队,甚至还经常代表自己里弄出去接受挑战。
这只小分队,领头的就是隔壁林家的独生儿子林树。林树和堂哥年纪一般大。在小毛他们弄堂里,算是孩子王一级的人物,弄堂人称“一只鼎”。
黄浦江的江堤不是很高,手一撑,身子往上一耸,就能跨上去。
小毛现在对在黄浦江里游泳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驾轻就熟。他早就知道,在体育公园旁边靠近船厂的位置,是一个下水的好地方。
不过他至今仍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跟着这帮小伙伴们下江游泳的感受。
初下黄浦江凫水,他有些心悸和害怕。北上的江潮在身后不断地向前推着自己,江水中有一股不太浓的水腥味直往鼻子里送。
小毛和“四眼”那时候都还不太会游泳,只能在齐腰深的水域玩耍而已。所以他对弄堂里的几位水性好的伙伴总是很崇拜。每次看见他们在江中如“浪里白条”般自由自在,很是羡慕。
后来随着自己的个头和力气渐长,游泳的技术的技术慢慢熟练,待到身子能被黄浦江水托起后,顿觉身轻如燕,浮力比游泳池里大得太多,又觉凉快无比,身上的燥热一扫而尽。
他这才知道在黄浦江游泳竟是如此的爽。
游泳的范围也渐渐扩大,当脚触到软软的泥沙,小毛抬头一看,自己已到了陆家嘴的浦东公园游泳场。
游泳场内大都是刚学会游泳的少男少女。小毛他们便分开行动,混进他们中间,再装模作样游一会儿,然后上岸和小花汇合,在铁栅栏旁边拿了小花递进来的塑料袋后,便大摇大摆地踱进泳场淋浴室。
管浴室的工作人员还以为他们是买票进来的呢。冲洗掉身上的水腥味后,小毛他们又搓洗了自己的背心短裤,把水拧掉,再半湿不干的穿上身走出浴场。
在浦东公园兜一圈,尽情享受着不买门票逛公园的乐趣。看看身上的背心短裤已被太阳晒干了,小毛和“四眼”便出了公园,再和小花会合,然后回家。
这样,他们每次游泳都可以“合法”地免去了游泳场的泳票、公园门票的花费,很是得意,常常乐此不疲。
后来对岸的堂哥也加入进来游泳的队伍。
只是堂哥的表现要更加结棍和特别。他的方式是从十六铺附近下江,顺黄浦江水潮流而下,直接泅渡过来陆家嘴和小毛他们会合。
说堂哥纵横黄浦江如履平地,可以讲是毫无夸张。堂哥还和小毛说了他横渡黄浦江一些很有趣味的事体。
小毛至今记得的还有两桩。一是堂哥好几次遇到游不动的大人求助,就让其在后双手搭在他的双肩,泅渡带回岸上。
二是堂哥游泳是经常遇到有外国的大轮船经过。如果不能提前超越,他就在巨轮的涌浪中踩水等候,一边与外国水手互相打招呼和戏笑,就象平时过马路避让经过的车辆一样。
所以小毛对堂哥横渡黄浦江的壮举,和他的所作所为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弄堂口分开后,堂哥继续走到东昌路轮渡口,登上渡轮去十六铺。因为轮渡实行的是浦西单向收费,而浦东免收的办法,这样他的这次摆渡根本用不着付钱。
轮渡把他送上十六铺码头。走在回家的路上,堂哥每每心情特好。想想也是,身无分文,却靠着自己横渡黄浦江的不凡泳技,竟然充分享受到了免费淋浴、逛公园,最后还能免费乘渡轮等一系列的“优惠待遇”。
自从尝到了游泳的甜头以后,去黄浦江游泳就成了小毛和“四眼”暑假期间的必修课,只要有闲暇时间,哪怕刮风下雨也不间断。没几天两人就都晒得像乌贼鱼一样精黑,回家后晚饭能扒上两大碗。
第37章 危险
一跃跳入黄浦江,施展胳膊,感受凉爽水?带来的天真而又淳朴的游泳乐趣。
实际上,对小毛和“四眼”他们这些小伙伴们来说,在黄浦江上游泳还有更为刺激的事情,就是在江上“劫”西瓜。
黄浦江上经常有上游过来的拖船。要是碰到有运西瓜的拖船远远开过来,林树为头的这帮小伙伴们这时候就最来劲。
几个人兵分两路,一个组到船头去调皮捣蛋,吸引船夫的注意力,另一小组偷偷绕到拖船旁边,用手拉着西瓜的藤蔓使劲往下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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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堆得高高的西瓜山立刻塌了一边,总会有那么六七个西瓜会滚落下水。等船工反应过来的时候,船已经开远,只能眼睁睁看着水里的熊孩子抱着西瓜,飞速地往岸上逃去了。
每次在黄浦江成功“劫”到西瓜,伙伴们就回到岸上,把西瓜一个个用手掌劈开来,大口大口地啃,真是羡煞了旁人。
不过有一点,小毛和“四眼”还是很有自知之明。到目前为止一直都很注意自身的安全,这当然也和小花在岸边每时每刻的监督也不无关系。
每次偷偷出来黄浦江,小花都说的很清楚,不能去江上很远很深的地方游泳,如果有发现,就一定会回去告状。本来就是偷偷摸摸出来的,这要是一回去告状,至少一顿生活吃吃是少不了的。
但是林树和他们俩不同,每次下水,好几次都带着几个体壮有力气的孩子们横渡过黄浦江,到对岸的苏州河那边休息一会儿,然后再游回来。
后来小毛才知道,林树他们之所以选择在黄浦江对面的苏州河上岸,是有原因的。他们上岸后还要爬到苏州河的桥梁上进行跳水比赛。
也就是去苏州河“跳桥头”。由于潮水涨高,从桥上跳水高差其实并不大。跳水的地点一般选在乍浦路桥,间或也有到外白渡桥的。
下午三四点钟,已经在黄浦江或苏州河游了一圈的男孩子们,湿淋淋地爬上来,勇敢地攀上距河面将近十米的桥栏上,轮流跳水。
如果说横渡黄浦江是一种自娱性的活动,那么站在外白渡桥高高的桥栏上往下跳,就带有很强的表演性和观赏性了,有时候甚至还会带有竞技的性质。
有一次,林树就代表浦东与于浦西的另外三人,提前一个礼拜相约进行了一场“跳水比赛”。那天下午,为保存体力,在林树的强烈要求下,小毛和“四眼”带着小花,一行人都提前特意坐轮渡过去的浦西。
两队人马开始比跳水比赛。六人两组从高高的乍浦桥水泥扶杆边依次纵身跃下,然后爬上来再跳,如此轮番,不停地往下比。
他们敏捷的身手、潇洒的姿态,划出的一条条空中弧线,入水后溅起一片雪白的浪花。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先是过桥的行人和推自行车上下桥的停下来观看,接着桥堍下、河两岸都站满了人。
当双方越跳越来劲,观者如云的桥上桥下,不时响起阵阵的喝彩声和鼓掌声。
可是正要决出胜负的关键时候,警察出来干涉了。因为围观的人如潮水般涌来,堵塞了乍浦路桥,来往的公交车无法通过,在桥的两头排起了长队。“跳水比赛”被迫叫停。
那时候的许多家庭,由于孩子多,工作忙,对孩子的管理都是“粗放型”的,但是对于孩子去黄浦江里游泳一般都是被禁止的。一旦被大人发现了,一顿“竹笋烤肉”总归是逃不掉的。
家里知道小毛他们到黄浦江游泳后,姆妈就嘱咐左右邻居阿婆,看管着他禁止外出,还举例说我们对面弄堂水性很好的小黑皮,就是去年到黄浦江游泳淹死的。
不过小毛阿爹却对此不以为然,只是笑笑,说道:“男孩子嘛,总归要去江河湖海锻炼的。适当注意一点,不要游离河岸太远就可以了。”
二毛在小毛头上敲一记,说道:“尽量少去,危险的,晓得不?”二毛因为比小毛大差不多十一岁多的缘故,所以有时候也欢喜在小毛面前装大。
他又说道:“就是想去,也要和家里人说一声,好让林树他们多看着你一些。姆妈,我讲的对吧?”
尽管这样,姆妈还是不同意。有好几个下午小毛未能出去。但当母亲得到他不再到黄浦江游泳的保证后,放松了看管,小毛又如脱缰之马,溜出家与伙伴们相会在黄浦江中了。
姆妈说的都是事实,她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在黄浦江游泳有时确实是一件性命交关的事。
那时的夏天,黄浦江、苏州河每天都有人游泳淹死。实际上,政府也是不允许自行在黄浦江和苏州河游泳的。水上派出所天天去人,可就是管不住。
一般说来,黄浦江是没有大风浪的,但当万吨巨轮驶过江心时,江面就会波涛汹涌浪高三尺。此时,正在游泳的人就会被波涛掀上去再摔下来,弄得鼻子耳朵和喉咙里都灌满了水。
没过多久,这样危险的经历小毛和“四眼”就切切实实地经历了一回子黄浦江上游泳以来最大的一次意外和危险。
有一次万吨轮驶过后,正在靠近江心处游泳的“四眼”不知道为什么一只脚突然抽起筋来,人就像秤砣似的直往水下沉,一会儿就被吃了好几口水,呛得肺管辣辣地痛。
四眼顿是心慌意乱,痛苦地大声呼救。他心里想:这下可完了!
幸亏当时小毛就在旁边,他一见这样,一把就挟紧“四眼”臂膀,拖着他踩着水使劲朝岸边游去。
就在两个人都快要精疲力尽时,刚好江上来了一艘拉着一长串驳船的拖轮,小毛和“四眼”赶紧把手搭在其中一条驳船的船舷上,让拖轮带着他们前行。
直到体力恢复了一点,“四眼”的脚也不抽筋了,他们相视一笑,这才放开了紧抓住船舷的手。一直到这时才发现,他们已经被拖带到杨树浦一带的江面上了。
第38章 误会
胡晓辉看着眼前的场景,先是吓得花容失色,差点叫出声来。
只不过也就是一会儿,她就慢慢平静下来,长出了一口气,倚靠门框上冷言冷语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两位了。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何萍莫名心虚,一只脚抬起来。
突然间有东西掉落在地上,发出来“嘭”的重物坠地的声音。
原来是放在旁边凳子上的暖瓶被何萍的鞋子绊倒摔到地上,真空玻璃瓶胆破碎热水流了一地。她明显被吓住,抱王建东抱更加地紧了。
王建东一见要坏事,赶紧挣脱身体,着急地说道:“何萍你先松开手。这是我以前同学家的小妹妹。”
何萍脸色有些发白,没有任何反应,也不响。
看着眼前的一幕,胡晓辉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刚好听到王建东称呼她为以前同学家妹妹,心里来气,于是使劲敲敲门框,说道:“咳咳,你们两位,这大庭广众青天白日的,在宿舍里怎么能做这种不要脸孔事体来?”
何萍这时候回过神,终于松开环抱着王建东的手。但听胡晓辉这样一说,心头马不高兴,她转过头就高声回道:“你谁啊,要你管?”
胡晓辉呵呵一笑,走过去他们跟前问道:“可以啊,王建东你真是了不得啊。不声不响地,把所有事情就全部都办完了啊?”
王建东正要井口解释,胡晓辉又对着何萍说道:“王建东是我哥的同学。那这位大姐,现在我是不是应该叫你一声嫂子的啊?嗯?”
何萍这才知道王建东和这女孩肯定不只是认识的关系,心里本来还想对刚才的事情做一番解释,但是看到胡晓辉眼前这样咄咄逼人的姿态,觉得很不舒服,心里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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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讪讪地松开手,缕缕头发,有些不自然地假意说道:“好了。既然你们相识,那你们聊吧。”
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何萍就往外走。胡晓辉却站在她前面把她挡住了,阴阳怪气地说道:“哎呦,我还没看清楚我们嫂子模样的呢,这么着急就想跑了?”
王建东故意咳嗽一下,说道:“小花,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是我同学何萍,她今天过来帮我整理宿舍里的东西,刚好我……”
胡晓辉盯着何萍不响。
何萍这是候也镇定下来,讥笑道:“小姑娘你到底谁吗?只不过是建东同学家的小妹妹,我们有必要告诉你什么的吗?好了王建东,东西整理差不多了,我先走了。”
说罢,她身体往旁边一偏,绕过胡晓辉的阻挡,笃笃定定的走出了宿舍。
王建东赶紧解释道:“小花你今天怎么就回来了?考试考完吗?你听我解释……”
胡晓辉回过身看着宿舍门口,半响没有说话。
王建东又急忙辩解:“刚才的事情,小花你可能是真的误会了……”
胡晓辉狐疑的盯着王建东,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刚才的场景,是自己亲眼所见,特别是刚才那个女子的讲话,明显就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很有挑战性,也很能说明和符合刚才自己看到的那一幕。
这些都是铁板钉钉的事实,那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还真的需要听王建东解释吗?
胡晓辉呵呵一笑,讥笑道:“哎呦,我要是再晚来一步,孤男寡女的两个人,还不知道你们两个人会在寝室里干出什么更见不得人的事情来呢?还需要解释吗,小毛古古?”
王建东想了想,说道:“小花。你刚才看到的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呵呵,我没有想什么样的啊?是你自己想多了的。”说完胡晓辉转身就往外走,“好了,我也走了。王建东你这狼心狗肺的,亏我这么远回来上海,外婆家里都还没去就过来先看的你。”
王建东见她真的往外走,赶紧追上去说道:“算了算了,以后我再找机会和你解释。你现在要去哪里,我送送你?”
“要是再迟一步过来,估计连黄花菜都凉了。您现在忙得很,就不用您操心了。我有腿,还能走路的。”胡晓辉站定,停顿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你毕业离校的时间要比我们放暑假早一些,所以我一等到期末考试完就提前坐火车过来,本来是想来学校特意来接你回陆家嘴的。”
“到底在东北多年,小花你这脾气性格火爆得来?”王建东见状,只好摇摇头,说道,“你真不要听我再和你解释?”
“可怜我三天四夜的绿皮火车啊?算了算了,没想到你竟然就只这样和我解释的。”胡晓辉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不说了,我也不想和你争辩。眼见为实,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的。”
“再见。对了,再也不要见了。”胡晓辉说完,头也不回地就快步往前走,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楼梯的拐角处。
王建东站在三楼的走廊扶手边上往下看,不一会胡晓辉就出来宿舍楼。走到传达室的门口突然间一个踉跄,稍微的停顿了一下。不过也仅仅就是一稍微的时间,然后就大步流星的走开了。
王建东清楚地看见胡晓辉用手一直擦着眼睛。是不是小花的眼睛里也被吹进去了灰尘,还是有眼泪流出来?
他想,不管怎么讲,胡晓辉肯定是伤心了的。只是今天怎么会这么凑巧,事情搞到现在这个状况,是王建东始料不及,到现在都不相信似的。
可是要老命的是,真是要巧不巧,两人之间的误会就是在这样的境况下,居然就发生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王建东觉得今天主要的责任还是在自己身上。
正在心思恍惚间,不意何萍轻手轻脚的走来自己身边。王建东吓一跳:“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何萍呵呵一笑,说道:“刚才我是和那位小妹妹开了一个玩笑。王建东你别在意啊。”
王建东盯着她不响。
何萍又说道:“后来我一想,虽然是对方的语气挑衅在先,但是我当时的做法也欠妥当。怕你们会造成什么不好的误会,所以我就转进去隔壁寝室,留下来看看事态的发展?”
第39章 嗫嚅
星期天,因为胡晓辉的到来,昔日的小伙伴们特意准备一个聚会,吃饭喝酒。
这次聚会是由王建东提议的。地点没有选择在家里,而是在堂哥宿舍。他的主要想法,觉得在谁家里都还是局限很大,放不开手脚。在堂哥宿舍举办,大家都是年轻人,可以自由的随意发挥。
当然最主要的想法,王建东还是想找一个机会,主动向胡晓辉说明当天的情况,能得到她的理解。要是能达到原谅、冰释前嫌的效果当然就更好了。
掌厨的自然就是谢路得。他为这次聚会,不仅向单位请假,还特意提前一个下午加晚上过来这里做相关的准备。因为吃食堂,堂哥宿舍原来是连电饭锅都没有的。
讲起来这是快五年的时间,王建东再一次见到胡晓辉。
因为考学的原因,胡晓辉在初三的时候就去了自己的户籍地,黑龙江黑河父母插队落户的地方,中间一直都不曾回上海。一直到去年小花考上大学,才在快要开学军训前短暂的回来过上海一次。
很不凑巧的是,当时王建东随学校暑期实践小分队去了贵州山区考察。所以那一次王建东和胡晓辉最后并没有能见上一面,王建东不得不深以为遗憾。
这五年的时间,其实每个人身上都发生了很多很大的变化。
最大的变化,首先就是考学。这期间,王建东、堂妹同一年考上不同的大学。堂妹一直想当老师,最后如愿考上华东师范大学。只有陈露成绩稍微差一些,没能考上大学。
胡晓辉去年在当地参加高考,考上沈阳财经大学的财会专业。本来她的理想是要考回来上海的大学,只是因为发挥不好,分数线没有达到,最后没有能如愿。
一开始她还考虑过复读的想法,后来想想,谁知道明年的考试成绩又会怎样呢?万一还不如今年呢?还是放弃了这个复读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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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就是个人的成长。大学生活既短且长,每个人都在变化着。有的是外表的改变,越来越青春,越来越有活力;有的是精神的改变,经历了大学的熏陶洗礼,让自己变得更成熟稳重,让自己对未来的路更坚定了信心。
一切都是从最简单的开始,繁华褪尽。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不再需要刻意修饰。
这次看到的胡晓辉,倒是变化还不大。可能是大一的缘故,胡晓辉还是保留有很多中学时期的印象。所以王建东那一天在宿舍,虽然时隔五年没见,但还是准确的认出了她。
晚上姐姐打电话过来王建东才知道,这天下午胡晓辉回浦东没有先去自己的外婆家,而是先去的王建东家里。
其时姐姐和王家阿婆都在家里照顾着小毛头。
客客气气说笑一阵,趁王家阿婆去厨房的时间,姐姐拉住胡晓辉的胳膊,问道:“小花,我是看着你长大起来的。可是今朝你一进我们家,就发现你一直闷闷不乐的。有啥事体吧?”
胡晓辉不响。头发让风吹得有些凌乱,低着头,抿着嘴。
姐姐一看,就知道她肯定有事,侧面问道:“小花你肯定碰到啥事体了。刚才光顾着小孩,我还没问你,你们家在黑龙江那边过的还好吗?”
“都挺好的,有吃有住,吃得饱,睡得暖和,有什么不好的。”胡晓辉俯下身逗弄小眠床里的小毛头。
过一会,她看看姐姐,有些委屈地说道,“讲实话,这趟回来上海看到很多乱糟糟的景象,我自己都觉得还是不要回来的好。”
姐姐看着胡晓辉,笑笑道:“怎么啦,谁惹你生气了?小毛,还是‘四眼’?”
胡晓辉不响。过一会儿,她忍不住站起来气鼓鼓的说道:“姐姐你是不知道啊。我今朝吃瘪,就像吃了一只大大的苍蝇,心里现在都还没有回过味来呢?”
小毛头睡着了,姐姐轻轻地给把被子盖好。她下床拉着小花的手,笑道:“小花,你东北生活多年,现在和姐姐说话反而这样吞吞吐吐的了?”
胡晓辉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抿着嘴说道:“姐姐,我要恭喜你们家的啊,保不齐又要添丁增口了啊?”
“小花,你指桑骂槐的当我听不出来?”姐姐笑道:“我们家里再要添人口,你说的啥人啊?”
刚好王家阿婆端鸡汤进来,说道:“小花,几年不见,你更漂亮的了嘛。”
姐姐笑话道:“这个小花,我看最大的变化是变得泼辣许多,还能说会道了的。”
坐一会儿,胡晓辉有些局促地说道:“好了,我也不想多说了。本来是有东西带给某人的,现在已经是没有这个必要了。我走啦。”
王家阿婆看看大毛,又看看小花,笑道:“怎么不多坐一会儿?这么远回来上海。这次要多呆些时间。晓得伐?”
但是胡晓辉说过再见,还是一声不吭地低头走了。王家阿婆和姐姐面面相觑,茫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姐姐的直觉,肯定和王建东有关系。
王建东接到姐姐电话,他意识到事态严重,所以还是决定当天晚上回家一趟。
听了王建东讲述的经过,一家人都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后来王建东想了一个办法,就组织了这一次的聚会,并且央求堂妹在聚会的那天早上过来浦东一起去接胡晓辉。
胡晓辉一开始并不答应参加这次聚会,说是这几天舟车劳顿,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想要在外婆家里先休息休息。可是架不住王建好亲自过来陆家嘴接她时的一顿说辞,好说歹说只好同意参加。
只是一路上胡晓辉都是对王建东都是爱搭不理的样子,让王建东一直都感到有些紧张。
渡轮过江,看着黄浦江奔流不息的流水,胡晓辉看着王建东说道:“我看你嘴唇动了好多次,是不是还有话想对我说?有空哦,我告诉你,那天的事情本姑奶奶不愿再听任何解释的。”
王建东嗫嚅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住了。凭栏而眺,黄浦江上船来船往。不远处,自己参与建设的大桥桥塔清晰可见,巍峨耸立。
第40章 关系
胡晓辉脸色有些难看。仨人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话,只好沉默。一时间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因为是星期天的早班轮渡,渡江的人和物并不是很多,地方宽宽敞敞。他们就这样站在渡轮的栏杆边,眼睛投向黄浦江,却各有心事。
王建东心里的想法,他觉得那天的事情既然已经当着小花的面发生,不管当时是什么原因造成,想要解释一清二楚的话,还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
他理解现在胡晓辉对自己的态度。说实话,换做是自己,要是碰上当时那样的状况,恐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冰释前嫌的。
不过要讲起来自己和胡晓辉现在两人之间的关系,王建东想想也是蛮有意思的。
他和胡晓辉虽然有五年没见,但是两人书信往来却是一直没有断过。在这些书信中不仅会说说两人各自学习中的一些事情,自然还会讲起个人生活环境上的事情。所以对于对方的境况,两人基本上还算是了解的。
可是王建东自忖,自己和胡晓辉的关系也明显不是男女朋友之间的那种关系,或者说比朋友要多一点,比爱情还是要少一点。
做为从小长到大的好朋友,互生好感,这一点王建东自己是承认的。之所以说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好像也真的不是。两人再言语、神情和态度等,其宾一直都是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谁也没有对谁说起过什么,就更不要说是有过承诺过什么的了。
但是王建东感觉,现在两人的这种关系,其实互相心里都清楚,但就是没有谁敢先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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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长一段时间,小毛把他和胡晓辉的这种关系甚至一度认为是一种“哥哥和妹妹的亲情关系”。
对“哥哥”来说,“小妹妹”的乖巧和柔弱往往比一般的温柔体贴更令他感觉舒服,而她对他的崇拜,更是让他感到格外自信,恰好满足了男人的某种精神征服欲。小妹妹的存在意义是,令他有保护她的欲望。
对“妹妹”来说,她要的十分简单——被疼爱被保护。可是现实生活里,大部分的“亲情”关系往往很难演变为真正的爱情关系。
王建东曾经仔仔细细前前后后的分析过他和小花的关系,觉得另外的两个字来形容可能要更恰当一些,那就是“暧昧”。这是一种模糊,不明朗的关系,是一种特殊的男女关系和状态。存在于友情之间,又超离于友情之上。
暧昧和爱情还有一段距离,却也很近。这种关系,也许你羡慕,也许你痛恨。喜欢与否,它确确实实存在于他和胡晓辉的身边。
还有,这次再一次见到胡晓辉,虽然接触不多,但是小毛还是敏锐地感应到他和胡晓辉的陌生感无形中增加很多,两人之间的距离好像更远了似的。
哎,到底还是时间!王建东心里感叹,时间能改变一个人,变得连他自己或许都感到陌生。曾经那么多的美好和默契,但时间总能消磨掉它,让它成为一个印记,甚至变成阻碍在道路前方的巨石、山峰。
可是,现在又要怎样才能跨过去这座石头的巨峰?
船到江中。王建东无话找话,说道:“小花,你还记得吗?这很多年以前我就和你,还有‘四眼’讲起过,一定要在黄浦江上建一座大桥。”
胡晓辉突然间小脸一红,显得有些不自然起来。怔怔地看着黄浦江不响。
王建东指着远处正在建造的大桥,说道:“小花,那就是我们正在建造的桥,也是黄浦江上的第一座我们自己建造的大桥。哪天我可以带你们过去看看。”
胡晓辉仍然不响。她想起来差不多八年前的那个晚上,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还是少年的模样,当时他对自说过的那番话。
堂妹在一旁插话:“小花。那天的事情小毛都对我说过的。我觉得,你们之间可能还是有误会的。”
胡晓辉心里在想,这么多年过去,桑年的那些事情,自己为什么还是能记起来这样的清清楚楚?
堂妹呵呵一笑,又说道:“你们五年没见,就因为这次的误会难道就这样再也不见了?不要太搞笑的,好伐?再说,小毛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会不知道吗?”
王建东不说话,只是朝堂妹使了一个眼色。
堂妹会意,开玩笑道:“再说了,小毛现在年纪也不少了,就算他和女同学有那种关系,应该也是正常的吧?难道你现在东北读大学辰光,就没有对男生有动心过?……”
“胡说。”胡晓辉转过身,却是轻声诘问道:“小毛古古,你敢吗?”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终于肯和我们搭上话了。”堂妹拍拍手,说道,“你们说我容易吗?”
胡晓辉狠狠盯着堂妹看了一眼,说道:“这么一讲,某人自己做出来那样龌龊事体,按照你们两兄妹的讲法,最后还是我的不对喽?”
堂妹顺势拉住她的手臂,笑道:“对的呀。本来就是你的错,是你自己判断错了嘛。”
王建东想了想,说道:“这样,小花。这事我不想再多做解释,反正现在我就是跳进黄浦江控盘,也洗不清楚了的。不过有一点我要讲清爽,我真的是清清白白的。”
胡晓辉鼻子里“哼”一声,又不响了。
这时正是谢路得在堂哥宿舍最忙碌做菜的时候,只有露露一个人给他打下手。
陈露一边不停的吃,一边说道:“呵呵,‘四眼’你炒菜手艺还真心不错的。这个糖醋排骨做出来,真的不要太嗲的。”
谢路得笑道:“你慢些吃,照你这个吃法子,我是光给你做饭做菜了的。”
“这样不是也很好吗?”堂妹从楼梯上来,接口就笑道。
“阿姐你们终于来啦。快来快来,轮到你来当下手了的。“陈露放下手里拿着的排骨块,笑道,”让我休息会儿,都累得要散架了似的。”
堂妹挽衣袖干活,边笑话道:“露露,你现在单位和‘四眼’他们饭店不远,你应该没有少去吃他做的饭菜吧?”
堂哥一直到中午开饭的时候才过来宿舍。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他歉意地笑道:“在单位赶稿子。这样,我自先罚三杯。”
“你先不要自罚了。就这么多酒,你多吃,我们就要少吃的。”谢路得笑笑,说道,“这样好了,你等会多和我们说说现在的天下大事,还有我们上海现在的形势。可以伐?”
第41章 “波将金村”
摆桌吃饭。饭桌是由两张书桌拼成的长条桌。阿凳显然不够,只好床沿代替。座位刚刚好,还空出来一个位置。
王建东说道:“再稍微等等。阿生,就是在报社实习的我高中同学,说过会来的……”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只听得门外走廊上一阵响动,一会儿谢雨生的身影就出现了。他手里抱着一个大西瓜,连声道歉:“不好意思,我迟到了的。”
“还买啥西瓜?吃的东西昨下午我和小毛都已经准备好了的。”谢路得接过来大西瓜,大声说道,“这样,人都到齐了,我们就开吃。”
入座后,谢雨生喘过来气,解释说:“从单位值班室出来倒是蛮早的。没想到在路上脚踏车吃了一只钉子,找修车地方花不少时间。”
胡晓辉在王建东正对面坐下来。王建东朝她笑笑。胡晓辉脸别到一边,没有搭理。
堂哥看看胡晓辉和王建东,感觉他俩气氛有些不对,忍不住问道:“小花,我们一年多不见,今朝我看你有些不高兴的。有啥事体?”
“没有啊。”胡晓辉两手一摊,撇嘴笑道:“我很好啊。阿哥你太敏感了的。”
堂妹本来想说说他俩之间的误会,但是后来想想这样大庭广下,相当于把他们的私事公之于众,不大合适,也就不再去提起这个话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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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吃喝喝。先各自说了学习、工作和这次毕业分配的事情。王建东和谢雨生去实习单位,堂妹留校做辅导员。还有徐进,谢雨生的说法,县城已进不了,正在乡镇一级想办法。
谢路得一脸羡慕,说:“册那,还是你们读大学的好啊,工作都不错。”
堂妹笑道:“怎不说你和露露要比我们多拿两三年工资,多几年工龄的呢。”
讲着讲着,就又讲到当前的现在一些社会热点,包括浦东开发的事体。
谢路得和堂哥单独碰了一杯啤酒,说道:“我感觉这个大开发好像和阿拉关系不太大,好像也没听到有更多动静了啊?”
堂哥想了想,反问道:“陆家嘴那边开发办的大牌子大家都看到了吧,怎么能说没动静呢?”
堂哥说的这块大牌子,指的是在延安东路隧道出口去往开发办公室路上的两块绿底白字的指路牌——“上海市人民政府浦东开发办公室”、“上海市浦东开发规划研究设计院”,中英文对照。
这个指路牌不是一般常见的指示牌大小,而是像常规的交通指路牌一样,很大,很醒目。
“这就是浦东开发开放正式启动的第一个信号。”堂哥笑道,“紧接着不是在浦东大道141号小院里还举行过隆重的挂牌仪式吗?阿生你当天有去报道吗?”
谢雨生点点头,说道:“这样的重要时刻我当然要去的。那天我跟着去现场做了报道。那场景,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很有意思。那天新闻发布会会场,就是靠几张旧桌子、几条旧凳子拼拼凑凑弄起来的,就像是我们现在吃饭的这张桌子一样。”
王建东想了想,说道:“四眼的意思,就是说浦东开发办挂牌以后,好像就确实是动静不大了似的。”
堂哥说:“开发办是一个办事机构,它目前的主要职责,是把浦东开发的规划、政策具体化,并组织协调浦东开发的起步工作。上面对机构组建工作的要求是先挂牌、先工作,后完善。”
堂妹也附和道:“我也觉得是这样的啊?不过我看新闻报道,挂牌那天还是挺热闹的。”
堂哥放下酒杯,想了想说道:“你们这样问,我就想起来另外一桩事体。挂牌后我们专门查找过一段时间的西方媒体,他们对宣布浦东开发开放这件事情的相关报道,就发现有些西方媒体说这不是一个实际行动,只是一句口号,甚至说浦东开发是‘波将金村’。”
谢路得边吃菜边问道:“‘波将金村’,又是啥意思?”
“这是俄罗斯历史上的一个典故,简单说就是国际大骗局代名词的意思。经常用来嘲弄那些看上去崇高堂皇实际上却空洞无物的事物。”堂妹插话。
谢雨生说道:“我也想起来了。五月份首次新闻发布会上,记得当时有位英国记者就曾向领导尖锐发问:我个人认为中国在退步,浦东的开发开放能行吗?现在想来,他们可能指的就是同一个意思。”
堂哥分析说:“五六十年代亚洲‘四小龙’崛起时,西方世界对它们并没抱有警惕感,在金融和科技成果转让方面比较宽松。而对中国的改革开放,西方却有几种心态:一是认为我们根本做不成;二是他们不会在政策和科技上支持我们,还要警惕我们成为对手;三是如果我们真的做成了,他们要搭便车。”
谢路得招呼大家吃酒喝饮料,说道:“堂哥,你讲的这些大道理,讲实话我半懂不懂,听得云里雾里的。你就和我们讲讲,这次浦东的开发到底能不能成,理由又是什么?”
“是的呀。我们也都想知道的呀?”
堂哥想了想,说道:“我近期因为工作的关系,所以对开发办他们的工作倒是接触还很多的……”
谢路得打断他的话,问:“堂哥你不是一直都想去我们浦东那边工作吗,现在有机会了?”
“只是我还不够资格的啊。开发办这一批抽调的人员至少要求处级以上,我现在还只是科级干部而已。”堂哥喝下去大半杯清凉的啤酒,笑道,“不过他们因为人手少,所以忙不过来的时候,原来领导也会叫我过去帮帮忙的。”
他停顿一下,又说道:“至于你们讲的这次浦东开发能不能成,讲实话我也不能百分百肯定,但是我对此却有百分百的信心。举两件挂牌当天发生的事情,你们可以参考。”
第一个例子。那天清晨,家住浦东六里乡瓷砖厂的一名工人,不顾家中父母和妻子多病,拿出500元人民币,表示要为浦东的开发尽一份微薄之力。
第二个例子。也是当天早上,有一位老百姓早早就等在门口,说是要献出他家里的两亩地、一头耕牛,理由是是浦东开发了,老百姓迎到曙光,所以要把这一点家产捐献给政府,捐献给开发办。
谢雨生也很有感慨,补充说了一桩挂牌当天另外发生的事体。
挂牌仪式后,记者、群众把各位领导一层层围了起来,很是热闹。领导看到围观的群众,很有兴致地凑上去和他们聊天。当时一位领导和几位围观的老人家聊天,说“浦东要开发开放啦,你们有什么愿景吧?”
老人家都挺朴实,笑呵呵地说,“我们都六十多了,指望还能看得到浦东建起来呀”。领导一乐,连声说道,“你才六十多,那肯定能看到的,肯定能的。你们就等着看浦东大变样好了。”
谢路得正想要再问话,突然间桌子底下有人用脚踢自己,就生生止住了。陈露凑近他耳边轻声呵斥道:“不懂装懂,缺心眼?勿要出洋相了好伐?”
第42章 社队经济
吃过晚饭,外婆从葡萄藤架上剪下来几枝葡萄,在井水里泡洗过后端过来已经收拾好的餐桌上。这时候葡萄早已成熟,酸酸甜甜很好吃。
一盆葡萄明显不够,很快吃完。小毛他们坚持要自己再剪。
外婆呵呵笑道:“好好好。别吵吵了,你们洗洗好都去堂屋吃,把地方先腾出来。”
看着小孩们欢腾的场面,外公坐在藤椅上笑笑,对小毛阿爹王国良说道:“等会队里的干部会过来家里开会。你在城里工作,又是交通技校的老师,可以给我们出出主意。”
王国良边吃葡萄,边回答道:“出主意怕是谈不上啊。我这个老师是实训的老师,和一般讲课的老师不一样。”
光顾着说话,不小心囫囵吞下去一颗葡萄。喘一口气,他又说道:“要是说开船和修造船的技术,我倒是还可以说说的。”
国庆节三天假期,“四眼”听说小毛一家要去外婆家里,于是他连自己外婆家里都不肯去了,带着小花一起和他们来张桥。
按照“四眼”对他父母的说法,理由倒也很充分,说是跟着小毛和露露他们好好补习功课,争取在学习上能有一些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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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小毛知道,他真正的想法,所谓学习是假,其实想逃离自己大人的监管是真,觉得还是这里要更放松、更好玩一些。
自打进入初中,“四眼”学习上的兴趣就一再的连续受到打击。首先是在开学的入学摸底考试上,结果除了英语勉强及格,语文和数学的成绩在全年级都是倒数。另外就是刚过去的单元考试,总成还是班里垫底。
“四眼”本来就是通过关系进去的学校,所以家里这个学期对他的学习各方面抓的都很紧,对每次的考试成绩自然看的很重。
可是以“四眼”的学习能力和行为习惯,说实话根本就不是学习的好料。这样一来他就被弄得苦不堪言,成绩也就可想而知了。
至于小花,她就更想要来小毛外婆家里了。至少在这里,所有人都对她格外呵护有加,让她能找到一种无忧无虑的现实快乐,或者说更像是一种家的感觉。
再说了,讲实话其实只要有小毛在的地方,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好地方。能跟在小毛的后面,她心里面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王国良问:“还是发展社队经济的事情?”
外公摇动蒲扇驱赶蚊虫,说:“现在我们队里的经济状况确实落了啊。不要说是和县里其他的生产队比较,就是和自己公社其他的社队比较,也差距很大啊。”
小姨收拾完厨房,在桌子旁边坐下来。
“队上的干部认为我在供销系统工作这么多年,应该能认识几个人的。”外公说道,“所以最近的这一两个月,我就去了好几趟公社的供销社,还有县里的供销社找找人,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好项目推荐。”
“结果不太好?”
“哪里是结果不好?”小姨笑笑,说道,“结果去县上一打听,不只是我们生产队,县里很多队社也都在寻找发财的机会,一拨拨找的还都是同样的领导。姐夫你说搞笑吧?”
王国良呵呵一乐,继续吃葡萄。
外公说道:“不过说实话,按照我们队里现在的状况,除了在水田搞搞种植,再养养几条奶牛,我看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来的。”
王国良想了想,说:“要是搞种植想蔬菜卖到上海去,依照现在的交通条件,怕的是蔬菜还没有运到上海,就已经不新鲜,买不起价格了。”
“以前我们这里的茭白就吃过这样亏的。想摇摇船就以为能把蔬菜卖去上海赚钞票,确实还是不太现实、具备条件的。”
沉默了一会儿,外公说道:“《政府工作报告》中明确指出,调整国民经济的首要任务是加强农业。社队企业是人民公社集体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它的发展和壮大,同加强农业,集中力量把农业搞上去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
小姨笑话道:“阿爹侬文件倒是倒背如流的嘛。每天报纸没有白看的。”
外公横看小姨一眼,继续说道:“现在从上而下,对发展社队经济都特别看重。近几年来,为了适应农业现代化的需要,农村社队和社员群众办企业的积极性空前高涨,社队企业发展也很快,显示了强大的生命力。”
对这些宏观的政策王国良不是很熟悉,只是听老丈人讲,自己不响。
不过他对发展社队经济也并不是就一无所知。在学校每周一次政治学习上,他就知道,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提出了全党工作重点的转移,制订了《关于加快农业发展若干问题的决定》,号召“社队企业要有一个大发展”。所以这一两年以来,社队企业在全国出现了蓬勃发展的大好形势,并且已初具规模,在社会主义建设中正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
实际上,不仅仅是发文鼓励农村发展社队企业,今年的8月份,国家还提出鼓励和扶持个体经济适当发展,一切守法个体劳动者都应受社会尊重。
而川沙县相对而言,濒江临海,又紧依上海市区,地理位置优越,基础条件较好,发展社队经济更是具有得天独厚的先天条件。
王国良不知道的是,实际上发展社队企业,壮大集体经济,也是川沙县目前经济社会发展的一项重要工作。不管是在政策上,组织上,甚至是资金上等等方面都给与大力扶持,其真正的本意就是想方设法促进本地社队企业的迅速发展。
外公想了想,说道:“大力发展社队企业,是主席探索适合中国国情的社会主义建设道路的光辉思想之一。主席曾经满腔热情地赞扬社队企业是‘我们伟大的、光明灿烂的希望’。”
小姨递给外公一串葡萄,笑道:“我们不仅要讲大道理,关键是还要能最后落到实处。等会队上干部过来,他们对你期望很多,阿爹你要先想好应该怎么去说的。”
第43章 菱角
外婆和小毛姆妈忙碌着孩子们的事情。床不够用,还得打地铺。这时候晚上的气温已经很凉,所以还要再加上厚厚的垫子,以免着凉。
王国良喝一口茶,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大前门”,先发给外公一支,然后转头看向小姨。小姨晃晃手里的葡萄,说道:“等会。我先吃葡萄。”
他起身给外公点烟,然后给自己点上。
外公徐徐吐出烟雾,笑笑道:“你们兄弟俩讲起来蛮有意思的。你哥哥只吃老酒不抽烟,你是只抽烟不吃老酒。”
过一响外公又说道:“想想侬阿爹姆妈,我的那个亲家和亲家母他们俩倒是两样都全的。”
王国良弹掉烟灰,吐出来长长地烟圈,说道:“没有办法啊。我阿哥开生活环境船,常年都是那么大哥大嫂夫妻两人在水上跑船,喝喝酒也是他们找的一种乐子。”
“开船是蛮辛苦的。幸亏你现在去了学校,不然也还在黄浦江上开渡轮。”
小姨手里葡萄吃完,也点上一支烟,靠在竹椅子背上享受抽烟的乐趣。以前外公是不允许她抽烟的,只是反正不管怎么讲也无济于事,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一时安静下来。只有三个红红的烟头,在葡萄藤架下忽闪忽灭。
王国良打破沉默,说道:“刚才说到你们队上找事体做,我还有些没搞清楚,他们都是队上干部,怎么总是来咱们家讨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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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姨呵呵一乐,笑道:“阿爹是我们队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又在供销系统工作多年,算是附近见过很多世面的了。队上人不来找他还能找谁?”
外公被突然间被烟呛到,咳嗽好几下。他清清嗓子说道:“只是现在我也没有好办法,找不到好的出路啊?”
一时间又无话,仨人只是抽烟,不响。
王国良想了想,说道:“我觉得还是那句老话: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只要因地制宜,从我们队里的实际情况出发,总归能想出办法来的。”
“话是这么说,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小姨探口气,继续说道:“只是我们队里的实际状况,阿哥你是晓得的,基本上一清二白,还是底子太穷了的。”
外公说道:“最根本的问题也就在这里。我们队里一直都是实打实的农业生产队,最多就是搞搞种植,还基本上都是水稻。至于其他的,干什么都没有经验,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去干的。”
过一会儿,王国良说:“搞搞种植业,或者是养殖业,养养鱼我看倒是也蛮好的。现在城里人生活条件比过去好很多,生活水平也提高了,畜禽饲养,还有渔业生产应该会有前途的。”
“你也是这么想的?”
王国良点点头。手里的烟燃烧的差不多,他把烟蒂丢到地上,用鞋子踩灭。
身体一伸,抬头望向天空。靠在椅背上沉吟了一会儿,王国良说道:“实际上,不仅仅是养鱼种种蔬菜,我看养养猪,养养鸡鸭等等也都是一条途径。”
他又问道:“对了,你们队上现在不是已经有奶牛了吗,要是把规模再扩大,多养几只,甚至是二三十只呢?”
“好。我看女婿你这个主意出得好的。”外公突然站起来,想了想,哈哈笑道:“还是你们城里人的眼光看得远,养猪养鸡养鸭,养鱼养奶牛,这一些,我看都是可以做的。”
小姨想了一会儿,说道:“我看也行。这样做有几个好处,一是不需要大量的投资,第二不会增加队里群众太多的负担,第三产供销好沟通。最后见效快,收益长,农工商三大块还可以互相促进。”
外公显然很兴奋,绕着桌子走了两三圈,说道:“呵呵,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事终于算是有一些眉目了。”
他说:“本来该如何因地制宜利、多快好省的用好我们本地资源来发展社队经济,正是这一段时间我想破脑筋的事情。”
王国良笑了笑,说道:“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到底可不可行,还是要和你们队上的干部坐下来好好着商量商量的。这样才会顺顺利利,少走弯路。”
外公说道:“那是自然。我也是这个意思。等会队上干部来的时候,我们就按照你刚才的想法这么说,先把主意提出来,至于能不能做,或者是最终能做到什么程度,等决定了以后再想办法。”
王国良说道:“社对经济的发展一定要先有明确规划,确定好主攻方向,来不得半点虚假的。”
“那当然要综合考虑进去的。”外公笑道,“好,就这样决定了。女儿你去拿我那个最好的茶叶,先去泡上一壶好茶等着。”
“绕城菱莲一千顷,三秋菱歌满街头。”秋风起,新秋至,菱角香。
与大人们忧心忡忡、殚精竭虑关注的事务不同,十月份对孩子们来说,则又是一个欢喜的时节。采菱的季节到了。
天高云淡,金风送爽。乡下人刚刚送走酷热的盛夏,便迎来一年中最美的季节,迎来一季丰实而甜蜜的收获。
小毛的外婆家张桥,是一处风光秀美的平原水乡。村庄周围,河塘密布,沟渠纵横,水质清幽,水草丰茂,颇有一番“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的古诗意境。
放眼四望,那些或大或小、或宽或窄的绝大部分河塘水面,铺满了碧绿的菱叶,还有莲藕、茭白、菖蒲、浮萍、水葫芦之类的水生植物。
丛丛簇簇的菱叶,贴着平静的水面,像是养在水里的一棵棵碧嫩的蔬菜生机勃勃,把河面严严实实遮盖起来。淡薄透明的水汽中蕴含着一股股水草特有的清香气息。
菱角是结在水中的果实。与接天莲叶的霸道张扬相比,贴水而生的菱角则显得恬静安逸。补五脏,除百病,既是美食,又是补品。
在外婆家,鲜美的菱角没有少吃,小毛最喜欢的是把菱角当成水果生吃。
刚采上来的红菱,剥去外衣,露出银锭子似的菱米儿,撕掉那层略带苦涩的膜衣,鲜嫩嫩、脆生生、甜津津的。细细咀嚼,似乎还夹带了湖水的清新气息,让人回味无穷。
第44章 采菱
“东边落雨西边晴,清水塘里采红菱;妹采红菱哥挖藕,藕颈缠住红菱藤;有心帮妹采红菱,又怕塘边里有闲人”。
这是一首广泛流传于上海乡间的歌谣,极富有江南水乡采菱时的特有情调。
第二天上午,禁不住孩子们一再地纠缠要求,征得队里同意,小姨和小毛姆妈带着几个孩子,准备好工具去队里的池塘采菱。
这时候天高气爽,天空一碧如洗,瓦蓝瓦蓝的晴空飘逸着朵朵白云,高远、深邃。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馨香和田野稻谷的阵阵清香。
来到池塘边,这时候有好些人已经在采菱了。还有好多小孩围在岸上,边吃刚采上来洗干净的红菱边嘻戏吵闹。
团团簇簇的菱叶像被秋风吹老了似的,在近岸的水面上飘浮着,蔓延着一层层枯黄与暗红。
小姨先试探着用准备好的竹篙绞了一团菱叶拖上岸,两只尖头红体的菱角从菱叶间冒了出来,像孩子的小辫子似的朝天翘着。
她对小毛他们打了个手势,赤脚潜入水中,迅速翻起一盘菱,那些躲在叶下的红菱不由得都探出脑袋望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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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姨眼尖手快,紫红色的老菱,一撸就是一串。
惊喜之后,小毛学着小姨的样子把裤脚卷得高高下了水,轻轻的翻开一片片菱蓬,一个个红红的菱角长着尖尖的角,特别神气。
“哇,好多!”,小花情不自禁的叫了起来。
小姨不时的嘱咐要注意安全,不要掉到菱塘里了。
菱有青红两种,红菱个头大,皮色鲜艳红润,名水红菱。红菱属一年生浮叶水生植物,当年4月播种,7月开花,菱花榭后结幼菱,15-20天长成红菱,即可食用。中秋时节为盛产期。
上海的水红菱在业内小有名气。74年日本首相田中角荣应邀访华到上海辰光,接待部门特意以水红菱招待。当时田中对鲜嫩香甜的水红菱赞不绝口。
采菱在外婆乡下也叫作翻菱。每到菱角肥时,队上的大姑娘、小媳妇就会组织集体去采菱。
“水面细风生,菱歌慢慢声”。自古以来,采菱的大都是女子。她们手拿小木板、端坐着在浅木盆里,贴在水面旋转、飘游。女子旖旎的面影,蔓妙的歌声引得无数文人为之赋诗作曲。一首首的采菱词曲,赋予菱这个水生植物高雅的风情;使采菱这件事儿充满趣味、变得诗意浪漫……
这些女子采菱都是有两把刷子的。水浅的地方,挽起裤腿站在水里,捉一盘菱头将藏在叶下的菱角信手拈拈。太老的菱角她们并不采,任它落到水里。
水深的地方,她们会垫一个草把子坐在木盆里,带上毛竹扒子和葫芦瓢。翻菱的女子往往眼疾手快,不时用葫芦瓢舀去盆里的积水,毛竹扒子轻轻在盆边拨荡着,在菱叶间翻动着,不消多长时间,就能采摘一大篮子。
池塘水深的地方小毛他们自然是不敢走过去的。
有一个看上去年纪很少、乖巧可爱的小女孩,用手当桨,坐在当船用的小木盆里快速的靠近他们,看着他们采菱,一点都不认生和害怕。
小女孩还不时伸出小脚拍打塘里的水,水花四溅,自娱自乐的稚嫩笑声惹得小毛和“四眼”他们开怀大笑。
小花生性胆小,压根不敢坐木盆,只是站在池塘边眼巴巴地和小女孩互相观望。
“四眼”胆大,自告奋勇地要求坐盆下水采菱。
他试着蹲坐在盆里,一开始因为精神紧张,笨手笨脚找不到平衡,身子前倾后仰,一个劲地晃来晃去。木盆根本不听使唤,不停地在水里打圈圈。
晃着晃着,木盆便完全失去平衡,立即倾覆水中翻了个盆底朝天。坐在盆中的“四眼”一个趔趄,“噗通”掉入水里,被倒扣在盆底,闷在水中。
好在塘水并不太深,而且“四眼”识水性,扑腾一番后,湿淋淋地钻出水面,算是有惊无险。但慌乱之中,也免不了呛好几口水。
看见落水者“四眼”的狼狈相,站在岸边的孩子一脸的幸灾乐祸。特别是露露,笑得前仰后合,身子都夸张地扭曲成一只大草虾。
小毛也慢慢跨上去木盆。
小姨一再叮嘱道:“采菱是个灵巧活,坐木盆更要有一定的技巧。关键是要掌握好身体的平衡。”
一次,两次,三次……在经历几次失败的教训后,终于逐渐掌握了正确的方法,小毛慢慢适应了小船的颠簸后,挑战成功。
缓缓而行,木盆在密密的菱秧中划开一条窄窄的水路。
“菱荇中间开一路,晓来谁过采菱船。”采菱,虽是一份劳作,但更让人觉得有趣好玩。
很快木盆就熟练得多了。小毛这才敢一手扶住船舷,一手伸入水中捞起菱叶。菱叶是菱形状的,软软的。将菱叶翻过来,掀开菱盘,暗藏于菱叶下的一颗颗菱角便显露出来,遮遮掩掩,羞羞答答。
按照岸边上小姨的指点,小毛把那种长得硬的菱角轻轻的摘下来扔到小桶里,这种老的煮熟着吃特别香甜。把长的嫩的菱角另外放在一个小桶里,顺手拿着解渴吃。
他剥开鲜嫩的菱角,送一颗进嘴里,美滋滋地享用。
小花在岸边高兴地喊道:“小毛古古,我也要吃。”
小毛答应一声:“哎,你接着。”顺手抓一把菱角,用力抛向岸上。
小花小心地挑出来一只嫩的菱角剥开来,一颗雪白雪白的果肉,一口咬下去,脆脆甜甜,特别爽口好吃。
“我们俩划着小船儿,采红菱呀采红菱”,小姨哼唱着传统沪剧《采红菱》的片段,轻柔婉转带着水韵。《采红菱》这剧中男女主角的传情物其实就是水红菱。
小毛姆妈问道:“昨晚上你们在楼下热热闹闹吵到大半夜,事情都商量好了?”
“差不多了吧。我们反正只出主意,至于队上采纳与否和我们就不搭界喽。”小姨笑道,“想想阿爹忙碌了两三个月,刚好可以休息休息了。”
第45章 围城
下午,从堂哥宿舍出来,王建东和谢路得、胡晓辉还有陈露四人一起回陆家嘴。
按常规,这一段时间王建东一般都是住在学校或者是公司宿舍。今天之所以和他们一起回家,实际上他当时有两个想法。
最主要的想法还是想找机会和胡晓辉就两人之间的隔阂再解释沟通。如果还是不行,就是第二种想法,借助谢路得和陈露的力量,看看最终能不能说服胡晓辉。
渡轮缓缓启动。四人都靠在船舷边的栏杆上。
谢路得靠近王建东,问道:“我读书少,今天阿哥说的很多话我都没有听明白。你再和我分析分析,就是讲,这个浦东的开发到底能干得起来不?”
望着波光粼粼的黄浦江,王建东半响没有说话。
陈露看他俩交头接耳的模样,笑道:“‘四眼’你这么关心浦东的开发干嘛?不管怎么发展,我们不还是应该先做好自己本职工作的吗?”
王建东悄悄转头看向胡晓辉,见她目不斜视,只看向江面不响。
实际上王建东有所不知的是,这次暑假因为回来的早,呆在上海的时间很长,所以胡晓辉回来上海之前就有规划,央求表哥给她找一份暑期临时的家教工作。
之所以不找王建东,一是在书信往来里知道他要参加公司的选拔考试,二来也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她一再要求表哥不能和王建东说找家教这事。
也是凑巧,“四眼”他们饭店一位副经理暑期正想请家教辅导小孩功课,时间一个半月。一拍既合,双方都较为满意,从后天开始胡晓辉就要正式“上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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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补习功课,其实最要紧事情就是看管小孩,功课倒是其次。因为经理两口子都要忙于工作,加之小孩也不太好管,商量后胡晓辉吃住都在学生家里。
正样一来,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胡晓辉不仅能勤工俭学,补贴自己的学费和路费,而且也解决自己在外婆家里长期住宿的难题。
不过有得必有失。三林和陆家嘴有相当一段距离,这样一来不要说去小毛的学校,就是小毛家里也不可能常去了,两人以后见面的机会可能就反而少了。
就像是两人现在的关系,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若即若离的关系。心里面明明想着要和王建东多待在一起,但是嘴硬,到最后自己都不好意思再说这件事了。
王建东这一段时间,因为要对付公司里委培生的选拔考试,基本上都在学校和工地两头跑,根本分不出更多的时间来陪伴胡晓辉。
当然了,王建东一直就觉得自己本来也没有错。那天的情形,自己和胡晓辉做了清楚地解释。至于她是不是听能进去,或者说是不是相信自己,备考一忙,似乎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考虑这些了。
船到江中。有江鸥盘桓掠过,发出来一阵阵悦耳的欢叫声。
见谢路得一直看着自己,王建东只好收回来目光,缓缓说道:“讲实话,这次开发开放能不能最终搞得起来,我也是不知道的。不过堂哥既然那么有自信,我想那就是对此应该有信心的。”
他想了想,又说道:“我们还都是刚毕业,或者是工作不多长的学生。不管开发最后能不能干得起来,都首先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那些事情自然会有专门的人去考虑和处理的。”
露露点头称是,笑道:“阿哥和我其实是一个意思,‘四眼’你看到了没?”
王建东看看胡晓辉,说道:“我们都是土生土长黄浦江东人,从内心来说,当然是希望能干起来的。希望不仅仅能干得起来,还能够红红火火。”
胡晓辉花还是和他们隔开来有一段距离,不声不响。
陈露走过去问道:“小花,你和小毛今天的表现有些不正常啊。你们吵架了?”
胡晓辉嘴巴一撇,笑笑道:“没有啊。不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吗?”
陈露笑笑,说道:“没有就好。都是一起长到大多年的朋友,有什么状况都可以说出来,大家可以帮着分析分析的。”
谢路得早已经知道胡晓辉和王建东之间的误会,想了很久,说道:“有两句话,我觉得对你和小毛现在的状况特别有用,我想送给你们俩。”
陈露哈哈一乐,说道:“哎呀,看不出来啊,‘四眼’你什么时候学会文绉绉的了。”
谢路得抓耳挠腮,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晚上下班后我除了研究菜谱,就只是看电视。这两句话是电视里现学来的。”
“好。那你说说看,是哪两句话?”
谢路得想了想,说道:“第一句话是电视剧《围城》里的一句话,叫做: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
胡晓辉插嘴:“原话是,结婚仿佛金漆的鸟笼,笼子外面的鸟想住进去,笼内的鸟想飞出来;所以结而离,离而结,没有了局。又像被围困的城堡,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
她说道:“电视剧片头上就写的很清楚:对婚姻也罢,职业也罢,人生的愿望大都如此。”
王建东沉吟很久才说道:“结而离,离而结,没有了局,说的很对的啊。可以说人生处处都是是''围城'',存在着永恒的困惑和困境。”
他看看胡晓辉,又说道:“无休止的争吵,最后会使得一切都变了味道。”
胡晓辉不响。过一会儿陈露问:“那第二句话呢?”
谢路得呵呵一笑,说道:“还是电视剧里的一句话:好人一生平安。”
“嗯。这句话我知道,是《渴望》的主题曲名字。”
陈露笑道:“‘四眼’你这回说话很不简单,大有进步的。要是再这样好好着发展下去,我看你菜不用炒了。”
渡轮减慢速度,准备靠岸。
“我不炒菜,那靠什么过日脚?”谢路得转头笑道:“难不成你来养我?”
“我养你?”陈露哈哈大笑,说道:“放心,饿不死你。你要是哪天真混不下去,我管吃管喝还可以做得到的。”
谢路得忍住笑,嘲讽道:“就你的那几十块收入,还不如我工资高的呢,先问问能够你自己吃饱的吗?”
第46章 就该扯蓬
与王建东因为个人感情生活而苦恼不同,王建浦现在正面临着他自大学毕业选择工作单位以来的,再一次重大的人生选择。
这天快要下班辰光,王建浦一边和同事们说说笑笑,一边收拾桌面上的东西正准备下班。
突然史处长进来办公室找他。王建浦以为是史处长临时有事情要交代自己,马上放下手头的东西,和他走了出去。
可是这一次史处长却没有回楼上他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直接进去电梯,按的六楼数字。
六楼是单位几位正副领导和机要处的办公室,平时自己当然是很少上来的。
王建浦疑惑不解,不由得看向史处长。
史处长回头看看王建浦的表情,没有作声。电梯里面只有他们俩人,史处长这才轻声说道:“是领导找你。”
“领导?夏副主任找我?”王建浦问。
“嗯。领导今天回单位参加一月一次的室碰头会。刚刚开完会就打电话找我,说有事情让我找你去见他。”
王建浦问道:“哈事体处长晓得吗?”
“我真不知道。”史处长耸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微微一笑道:“我就是负责把你送过去。至于是为了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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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电梯到六楼。电梯门打开,刚好有人要往下乘。大家都认识,互相打过招呼。一直到走远后,史处长靠近王建浦轻声说道:“电话里听领导语气,应该不是坏事。”
敲门进去。夏主任一手夹烟,一手拿笔正在伏案批阅文件。
史处长和王建浦先后问好。
见到他们进来,夏主任放下手中的文件和铅笔,身体往椅背上一靠,笑道:“来来。小史、小王,我有事要找你,快过来坐下。”
屋子里烟雾缭绕,显然是夏主任吸咽有一段时间了。因为有冷空调的缘故,更呛得人难受,忍不住想要咳嗽。王建浦赶紧过去打开来窗户,让外面新鲜的空气可以进来。
夏主任说道:“不好意思,这烟一不小心好像有些抽多了的。”
史处长笑笑,没有说话。王建浦看看烟雾差不多排干净,就一个个又关上窗户。
夏主任像是自我辩解,呵呵一笑,说道:“没有办法啊。浦东那边好几个人共一间办公室,抽烟很不方便。今天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又是差不多一下午的会议,都把我憋不牢了的。”
史处长笑道:“领导,人我已经给你找来了。那我就先下去了。”
夏主任大声爽朗笑道:“小史你稍等等,这事和你也有关系。你先听听,等会儿你还要发表意见的。”
史处长笑笑,在办公桌前面的座位上坐下来。
这样一来王建浦更糊涂了。到底接下来领导找自己会是什么事情?怎么还和史处长有关系?这样看来,是不是和自己处室里的工作有关?
可是最近处里好像没有什么和自己相关的大事啊?他犹犹豫豫刚要入座,眼睛看到桌上领导水杯里的茶水已然不多,赶忙站起来去拿暖瓶加水。
加好水放回去暖瓶。夏主任示意王建浦坐下来。喝了一口水,他笑了笑说道:“好了,闲话不多说,我就开门见山。”
他说:“前天的研讨会,上面领导对小王你撰写的材料大加赞赏。我知道小王你其实一直都有去浦东开发开放第一线工作的想法,但是囿于一些实际的原因一直没有得到机会。”
一听原来是这事,王建浦这时候恍然明白过来,所以格外用心的一字一句听领导继续往下说。
夏主任说:“现在开发办内部有一个想法可以给你们透漏一下,浦东接下来准备要成立三个功能开发区,分别对应成立三家开发公司负责。每家开发公司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如果小王你愿意,这次我们可以给你去想想办法的。”
王建浦正要说话。夏主任从抽屉里拿出来一沓材料,说道:“这些是有关三个功能区开发构想方面的一些资料,你可以拿去看看。记住,材料看后要记得还给我的。”
王建浦赶紧站起来接过资料。
夏主任说道:“这三个地方你可以自由选择。至于组织关系,可以商调,也可以是借调。至于小王你自己怎么选择,我们都尊重你的意见。”
“至于室里关于小王工作方面的交接安排,史处长你来处理。”夏主任想了想,说道,“等小王你考虑好了,组织人事部门会来找你办理相关手续的。我的意思,室里要一路绿灯。”
史处长点点头,说道:“一定按照领导交待的办。”
喝了一口茶,夏主任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说实话放小王过去,单位也是不舍得的。但是话说回来,现在全市为了浦东的开发开放,抽调过去的那些工作人员,哪一个不是原来单位出类拔萃的人物?”
“所以,从我们单位抽调过去的人员,不求一定就见得比他们要好,比他们厉害,但是原则上有一点,我们也不是什么孬种。所以纵有千般不舍,我们也不能有小圈子保守思想。小史,你说对吧?”
史处长笑笑:“我们听从领导的安排。”
“小史你现在心里怎么想,我可以理解的。”夏主任呵呵一笑,说道,“不过嘛也不着急,十月底以前能确定下来就行,还是有足够的时间进行工作的交接和准备。”
史处长点头。夏主任看向王建浦。
王建浦赶紧站起来,说道:“坚决听从领导和组织安排。”
“你想好以后再说这样的话,好伐?”夏主任笑笑,说道,“我最后再送给你两句话。一句话:时则动,不时则静。”
“另一句话,是塞万提斯说过的:乘着顺风,就该扯蓬。这两句话,小王你自己去好好体会。”
说完后,夏主任继续批阅文件。
于是王建浦和史处长告辞。刚走到门口,夏主任头也不抬说道:“小史,下个月我去广东的调研,还是安排小王和我一起去。”
第47章 合适吗?
从领导办公室出来,两人没有说话,史处长只是带头往前走。王建浦拿着资料袋跟在他后面,一言不发。
进入电梯,里面没人。史处长轻声说道:“先去我办公室。”
到办公室,史处长拿起来桌上的茶杯喝茶,长叹一口气道:“哎,这回处里走掉一员大将啊。”
他抓抓头发,说道“小王你是拍拍屁股走了,可我就要烦恼了,短期间又去哪里找谁来顶替你的工作?”
王建浦笑着说道:“要说烦恼的话,这次面临工作上的重大选择,我不是要更加烦恼吗?”
史处长重重地坐下来,说道:“还有,这次处里的重大损失,该找谁去弥补?”
王建浦笑了笑,说道:“处长,你心里真是这么认为的?”
史处长对他的回答感到意外,一边整理桌上的东西,一边问道:“你这话怎么理解?”
“处长,我知道并没有你刚才说的那样重要的。”王建浦在史处长对面的椅子上半个屁股坐下来,说道:“自己几斤几两,我还是清楚的,怎么可能会是处里的一大损失?最多算是走了一个还算熟悉工作的人而已嘛。”
史处长停下手里的动作,两眼盯着王建浦,微笑着没有说话。
“领导这样看我,我心里要发毛的。”王建浦也看着史处长,开了一个玩笑。
沉默一会儿,史处长收回目光,从抽屉里找出来一包香烟,朝王建浦示意一下,王建浦连忙摆手婉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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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顾自点上烟,深吸一口,史处长缓缓说道:“讲实话,自打你来我们处里实习时候,我当时就有一个感觉,就觉得你迟早有一天会离开我们处里的。
王建浦看着领导,不响。
长久抽烟,沉默。
史处长又喝了一口茶水,说道:“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一天竟然是来的如此之快的,并且可能还会离开我们单位。”
王建浦起身拿暖瓶给处长水杯续水,说道:“怎么,领导当时就看我不顺眼了?”
史处长用手指头点点桌面,哈哈乐道:“我们庙小,留不住你这样的人才啊。”
王建浦说道:“领导就是喜欢消遣我们这些虾兵蟹将,其实一点也不幽默。”
他走过去把窗户打开来两条小缝,让空气可以对流。
从窗户看出去,遥远的天际,突然间喷出一道灿烂无比的霞光。刹那间天空都被染成了深红色,就像是一片波澜壮阔的红色海洋,十分壮观。
王建浦站在窗户边稍微的停顿了一会儿。
史处长站起来,说道:“我说的是真的。”
王建浦回转身,走到门边上把日光灯的开关打开,房间里顿时明亮起来。
他笑了笑,说道:“从来都是下级给领导拍马屁,真没有反过来领导还要来刻意说下属好话的。”
史处长重新坐下来。王建浦说道:“接下来到底该怎么选择,我还想要请领导给我多多分析分析、指导指导的呢?”
史处长摆摆手,连声说道:“不急不急。指导谈不上,至于具体怎么选择,我个人觉得现在做决定也还早了一些。你先把领导交给你的这些资料熟悉了再说。我们不能搞纸上谈兵的。”
王建浦说道:“刚才夏主任说是让我自己选择,可我从他的话里听出来,实际上我还能有选择吗?”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史处长呵呵一笑,说道,“不过,我要告诉你,真要是过去工作,风险和困难也是可想而知的。”
他说道:“万事开头难啊。这三个功能区现在都还只是躺在规划图纸上,一切都还只是一张张蓝图。可要把蓝图实践出来,又谈何容易?”
王建浦对这些自然是知道的。自己真要过去工作,其中的风险和难度,以及将要面对的复杂而又艰苦的环境,从自己这几个月和开发办的接触来看,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所以讲,现在帮你做工作选择上的分析,还不是时候。”史处长想了想,说道,“我的建议,不是还有几个月缓冲的时间吗,你可以把这些因素都再摸摸情况,消化消化。”
“再说,你还要跟着领导去广东差不多十天,应该还是有足够时间准备和了解的。倒是你在处里的工作交接,你可以先考虑一下,你走后由谁来代替你比较合适。”
王建浦想了想,目前好像也只能这样,走一步算一步再说了。
正准备告辞出去,史处长把他叫住了。
他说道:“最后一句话。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王,这一次不管你最终如何选择,我们都会尊重你个人决定的。”
回到办公室,只有李尚一个人还在。
李尚是今年刚分来处里的大学生,原来实习的时候就在室里社会处。可是按常规来说她应该分在社会处,王建浦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她竟然分来了自己的办公室。
李尚的办公桌在门口进来的第一个位置。见王建浦进来,李尚站起来热情地打招呼。
王建浦对她笑笑,说道:“其他人都回家了?你怎么还没有回家?”
李尚回答:“下午我都在文印室打字,刚好回来,所以下班就稍微的耽搁了一下下。正准备收拾收拾就回去的。”
王建浦随意地问道:“我记得你是上海人,但是家不在市区,对吧?你住在哪里?”
“是的,我家里是松江乡下泖港的。我住单位宿舍里。”李尚笑着回答道,“我们女生宿舍和你们男生宿舍好像距离不算远的。”
“呵呵,我知道的,就隔了一条马路而已。”王建浦赶紧过去自己的办公桌,草草把上面的东西收拾一下,问道:“你骑脚踏车吗?”
李尚说道:“这几天工作忙,还没有时间去买呢。我坐公交车回去。”
王建浦笑道:“我骑的是二八。你要是不嫌弃,就坐我脚踏车后座捎你回去好了。”
李尚看着王建浦,说道:“这样合适吗?”
“还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王建浦呵呵笑道,“只要你不觉得辛苦,反正我是没有意见的。”
第48章 荷叶田田
日子过得很快,第二天星期一就到了公司统一组织的委培生选拔考试时间。
下午五点,王建东比往常提前走出学校的图书馆,回学生宿舍取好东西,准备吃过晚饭就直接坐公交车去大桥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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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考试的冲刺阶段,差不多有二十天的时间,王建东基本上每天都是这样两点一线:学校、工地两地来回跑,进行最后的准备。
在大桥建设工地,王建东注重的主要是实操的部分。考试大纲上在这一方面划定有大致的范围,对每一个细分的部分都有具体的要求。
当然了,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师傅老胡不遗余力的亲自指点。还因为老胡的关照,之前王建东其他实习过的部门也充分给了他照顾的机会,使得他可以有的放矢的针对自己的弱项进行强化突击。
大桥工地实行的是三班倒、停人不停工的施工方式,基本上各个岗位二十四小时都有专人在施工,这样一来,给了王建东实操上莫大的便利。
王建东对于学习时间上的安排,大致三天一轮回:实操三天,回学校学习三天。
之所以这样安排,主要原因还在于实操的工作强度太高,每次去工地至少都在十五个小时以上,体力消耗很大。加上现在天气炎热,在工地工作的时间长了王建东根本吃不消。
这样三天一次的轮回,刚好可以有一个相对缓冲和补充体能的机会。
不过,这样近乎于魔鬼式的疯狂不间断实操,带给王建东身心的锻炼和成长,效果是非常快速和显著的。
现在的王建东,虽然还不能说是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至少具备了一定的类似于项目经理角色的现场统筹能力。
王建东之所以选择在学校复习,原因主要有三:一是自己这里相当熟悉,查找资料、或者找老师请教比较方便。二是住宿比较好解决的。学弟们暑假期间有很多都不在学校,找一个住宿的地方相对容易,而且简单。
最后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上海高校圈流传有一句老话,叫做“吃在同济”,这里还是一个美食的天堂,吃饭问题容易解决,并且吃得还很好。
所有的这一切,都完美的解决了王建东的后顾之忧,使得他能够全身心的完全投入,所以每一天他都过得节奏很紧张,但是也很充实。
只有一样心事,那就是他自己和胡晓辉的关系。因为自己的紧张学习而暂时完全无法兼顾,或者说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顾及,不得不深以为憾。
中间谢路得来学校找过自己两次,每次都给自己送过来他烧制好的饭菜。王建东才断断续续地知道胡晓辉现在的境况,知道她正在做着一份家教的工作。
只是王建东也曾经想,这个胡晓辉,去做家教这么重大的事件,她怎么从来都没有和自己有说起过的呢?是不愿意,还是根本就以为和自己没有关系,懒得和自己说?
王建东自己也知道,这次选拔考试完,暑假也就过去大半。
他心里不止一次的想:管他呢,反正考试完应该离自己正式上班还有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的,自己还是有时间去和胡晓辉再做一回解释的。
当然对他来说,最好的希望,就是能获得胡晓辉的最终谅解。不过真要是还解释不通,也就只好是听之任之,随她去了。
自己上次在渡轮上话中有话说的关于围城的感想,不知道胡晓辉当时有没有听出来,听到心里面去?或者是她又有什么样的触动和理解?
从宿舍出来去食堂要经过南北楼。南北楼旁边有一小池塘,里面荷叶田田,烟笼葱翠。
一阵风吹过,满池的荷叶发出来“沙沙沙”的声音,翩翩起舞。拥红妆,翻翠盖,花影暗南浦。一股股淡淡的清香溢流扑鼻。
王建东的心情莫名地好转许多。
天已黄昏。台阶路旁边的灯光球场里正有人在打篮球比赛,一片叫好声热闹不绝。
王建东没有理会,匆匆往食堂走去。
刚要转弯,突然间从旁边高大的香樟树下传出来一个声音:“咳。”
一开始王建东没有引起注意,以为是篮球场上传过来的声音而已。可是没走几步,又是同一个声音,接连“咳,咳”的重重咳嗽了两下。
这声音怎么听起来好像有些熟悉?他忍不住转过头朝树下望过去。
却见胡晓辉一袭白色的长裙,提着食盒,正站在树底下看向自己。
王建东赶紧走过去打招呼。
胡晓辉红着脸,把手里提着的东西往王建东跟前一递,轻声说道:“我表哥做了一些好吃的,说是你明天要考试,特意让我给你送过来的。”
王建东见到胡晓辉喜出望外,刚才心里还正想着这事儿,没想到竟然接着胡晓辉就来找自己了。
他用力擦拭自己的脸,高兴地连续说了三个字:“好。好,好。”
胡晓辉低眉顺眼,不响。
王建东想了想,笑道:“讲起来这是小花你第二次来我们学校。上次的事情是我的不是。那这次你就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带你参观一下我们校园?”
胡晓辉轻轻地点点头。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走。王建东在前面,一边开始做介绍。
没走多远,忽然间只觉得身后的胡晓辉没有了动静,他不由得回过头。
胡晓辉正在想心事,低着头往前走,不意间就撞上了王建东的肩膀。她抬起头,只见王建东正微笑着看向自己。
胡晓辉脸更红了,笑笑掩饰。
侧身而过的时候,王建东正要继续往前走,一只胳膊却被胡晓辉抱住了。
这一天,何萍闲来无事在嬢嬢家里休息,正吃着西瓜,突然间想起来王建东明天要参加单位选拔考试的事情来。
也不知道这傻瓜备现在考得怎样了?还是在学校里复习吗?打电话去项目部,知道王建东不在工地后,她左想右想,最后决定做两只小菜,下午去学校找他。
正优哉游哉的往王建东宿舍的方向走,她早知道王建东在学校住宿的地方。可是当她走到灯光球场,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于是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她没有再走过去,而是远远地站在大香樟树下,身体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王建东和胡晓辉两人的一举一动。
最后何萍叹一口气,反向而行。把自己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了王建东宿舍的门卫处,让门卫转达给王建东,然后悄然离去。
第49章 养殖场
这是小花第一次看到真正活的猪,心里到底有些害怕,不敢靠太近。
只见灰白色的小猪,四只短短的小腿支撑着身子,大大的耳朵像两把扇子耷拉在脑袋上,扑闪扑闪的;细小的眼睛就像两颗黑宝石,睫毛长长;鼻子上两个小孔总是翘得老高,嘴巴张得大大,呼哧呼哧冒白气。
“这些小猪胖胖墩墩的,真是太可爱了。”
小花忍不住再一次更加近距离靠近栏舍的猪圈门,因为兴奋,似乎没有了刚开始时的莫名害怕。
看了一会儿,她惊喜地细声叫道:“小毛古古快看,小猪短短的尾巴,好像还卷成了一个“9”字形,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呢!”
小猪们听到小花叫声,可能是受到惊吓,发出“嗷嗷”低沉的哼哼声,闹哄哄全部慌慌忙忙快速跑向了猪圈的最里边,挤成一团。
一行人哈哈大笑。
秋生指手画脚呵呵笑道:“小花,你这回可是在阿拉乡下大开眼界了吧?”
小猪们怯生生地站立不动,嘴巴里不断呼出白白的热气,似乎在说:“我要吃,我要吃。”
圈门旁边的猪食盆里码放有一小堆清洗干净的小青菜。这些都是小姨知道小毛他们要来看小猪,而刻意在早上提前准备的。
外公说道:“小猪们可能是饿了。它们最爱吃青菜,你们可以手里拿着青菜来喂给他们吃的。”
说完后,外公自己拿了一颗青菜亲自做了一个喂猪动作的示范。
小毛将信将疑,有样学样抓了一颗青菜,刚伸进去圈栏门,由于还是有些害怕,心里一慌,一不小心青菜就掉了下去,落在了猪圈前边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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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小猪们还很怯生。它们直直的竖起耳朵,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它们只轻轻的互相挤了一下,仍然惊恐的望着小毛。
秋生在旁边说道说:“小猪天生胆小,过一会就好了。他们肯定会过来吃青菜的。”
小猪们还是一动不动。等了一会儿,可能是看看动静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危险后,有一只胆大的小猪慢腾腾的朝青菜的位置走过来。
这只小猪在小毛丢下的青菜旁低下头,用鼻子嗅了几下,紧接着张开大嘴就狂吃起来。只两三口,一大棵青菜很快就落进了它的肚子里。
“草上飞”一看状况,呵呵一笑道:“咳,小毛你还是胆子太小了的。你们先让让,看看我是怎么喂小猪的。”
说完话,“草上飞”满满地抓了四五青菜握在手上,然后伸进去圈门里。
小猪对他比较熟悉,所以不认生,一下子就有好几只小猪冲过来,抬起头张大嘴巴就想去咬他手里拿着的青菜。
可是“草上飞”快速地把青菜往左移。没想到的是小猪竟然很配合,头也往左。青菜再往右移,小猪头也再往右。
“草上飞”手里拿着的青菜忽高忽低,忽左忽右,不管小猪怎么使劲,就是怎么也吃不到。他的手转圈圈,小猪的头也跟着转圈圈。
小花“咯咯咯”笑出声来,说道:“小猪们真听话!”
小毛和“四眼”他们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最后有一只小猪急了,竟然用鼻子来吸,想用它那又大又圆的鼻孔把青菜扯下来,可好几次努力,还是无济于事。
最后,看看逗得差不多,“草上飞”这才把青菜全扔下去,小猪们一哄而上,总算是终于吃到了。
等小猪们把地上的青菜吃完,“四眼”也拿了一棵青菜,伸出手去慢慢靠近这些小猪。
可是这次小猪的反应截然不同。有一只稍大些的小猪张开大口,跳起来猛地咬住青菜,头用力一摆,竟然一下子就咬中了“四眼”手中的青菜。
“四眼”被吓了一大跳。赶紧松开手退回来。青菜全部落地,被那只小猪叼到墙角,开始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另外的小猪也不甘示弱,赶紧跑过去,贪婪地看着那棵青菜,用头使劲的拱那头猪,像是要一同分享。
可是那头猪非常狡猾,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三口两口就把那棵青菜吃得一干二净,其他小猪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干咽口水。
这一下,仿佛开了一个头。小猪们“哼哼”的全部跑过来圈门口,甚至有些小猪用前爪使劲刨着圈栏,“嗷嗷”地叫个不停,好像在说:“饿急了,饿急了,快让我填肚皮!”
“草上飞”在旁边说道:“猪八戒吃西瓜。猪生性就贪吃的。”
外公不紧不慢地拿了剩下青菜去喂。等把青菜全部放入槽中,小猪们一哄而上,把头马上伸向食物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
其中有两只小猪前腿跳进食盆,还发出“噗噗噗”很响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很饿了似的。
小猪们大口大口的吞食,两只耳朵忽闪忽闪的抖动。没有多久的功夫,一大盆青菜很快就被它们给“报销”得干干净净。
吃完青菜,小猪们可能是饱了,懒洋洋的又退到最里边的墙根处,蹲下来窝在一角不动。眯缝着眼,伸着腿,翘起蹄,那个舒服劲就别提了。不一会儿竟然响起来一阵阵轻微的呼噜声。
小毛想继续逗它们玩,于是大喊一声“猪——”。
有小猪睁开迷糊的眼睛,乜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皮,继续躺着做它们的“白日梦”了。
“小猪的福气最好,无忧无虑。吃饱了睡,睡足了又吃。”
小花自言自语道:“真是一群可爱又好吃的小肥猪呀。”
寒假生活开始,仍然是老规矩,小毛去外婆家,还是搭乘的供销社顺风车。不过这次小姨人并没有过来接他们。
因为这天是星期天,这次是由小毛爹妈和他们一起过去的。
临近过年,小毛姆妈之所以回老家一趟,一是单位上发的年货有些匀出来要送给外婆家。另外,主要还是托小姨供销社的便利,每年都要从外婆家里带回来一些过年的物资。
这次寒假来外婆家,最大的变化,就是外婆她们队里新建的养殖场已经正式开始投入生产。
第50章 头疼的事
严格的说,这些统一规格、石棉瓦顶、砖木结构的圈舍其实也不尽全是新建。这里地方原来就是牛棚,队上的那几条奶牛之前日常就看管在这里,而且现在也还是。
不过原来的简易牛棚早已经全部推倒,根据专业养猪场的要求进行了重新规划设计和建设。在靠近曹家沟支流的一条小河浜沿岸,新建了三排正规的猪舍。
圈舍远离队上的生活聚集区,从外婆家里走过来需要大概十五分钟的距离。又在水草茂盛的小河边,确实是一个建设养殖场的好去处。
按照公社有关部门帮助做出来的养殖场长远规划,这里应该还会有好多的建筑,比如说场区门口要有更衣室;场内要有紫外线消毒室和消毒池;养殖场内道路硬化,两侧的绿化带;还有配套的办公室、兽医室、业务接洽室和小型会议室等等附属设施,因为资金不够,都只能是一边先养着边建设了。很多当初建房用过的工具都还堆放在小院的一角,以备不时之需。
外公的说法,一切都先抓住机会干起来再讲,以后再慢慢完善。现在这里还只是试运行,要是以后养殖生猪发展不错,就再想办法扩大规模,反正土地等各方面都是有预留的。
因为才刚刚开始,里面养的猪还不是很多,只有零零星星不到三十多条小猪仔。因为队上是第一次集体养猪,所以方方面面都非常用心。不仅猪舍干干净净,连带整个小院也都清清爽爽,很有一番新气象。
之所以猪仔不多,主要还是因为时间太短,试运行到现在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另外就是到了年底,猪仔货源紧张,一下子也没有地方能弄出来那么多出来满足队上的需求。
王国良想了想,说道:“如果还有空地的话,我看看养鸡养鸭之类都是可以的。反正都是放养,其实增加不了多少成本,还可以有另外的收入。再说这里和队里又远,应该对生活等方面不会有多大的影响。”
外婆笑道:“我看还是算了。我们自己当初也没有想到,搞到最后,现在养殖场的管理责任竟然最后落到了我们家老头子身上。你们就不要再给老头子添加负担了,他现在每天都在全身心的扑在养殖场上面。”
王国良说道:“阿爸你还别说,我特意去学校的图书馆,查找到很多关于养殖场的相关资料,我都仔仔细细看过的。养猪场首先必须要具备足够的水源和电源。我们这里可能还得要新打一眼深水机井。另外现在农村的电力不稳定,搞不好还得要自备一台发电机组的。“
外公笑道:“你说的都很有道理。还有,因为猪舍靠近曹家沟的主河道不远,以后要是有钱周转的话,还得要建设一座强排站,用来保障主汛期猪场的安全度汛。”
他深有感触的说:“搞生猪养殖,一开始我们还不太怎么懂的,实际上还是有很多门道的。比如讲生产区料道和粪污道分开;生产区要在上风处,兽医室、粪便场要在下风处;圈舍一般采取东西走向,座北朝南,这样利于采光,凡此等等,实际上都是很有学问的。”
王国良笑道:“阿爸,你现在才知道养猪会这么辛辛苦苦?再说你现在年纪也大了,还掺乎进来干什么呀?队上难道就真的没有人可以管得起来一个小小的养殖场?”
外婆笑道:“哎呦,现在你老丈人,不要干得太起劲哟。老头子早就明确和队上说过不要报酬的。只是队上觉得过意不去,最后才说是给工分。队上说了,等到养殖场赚到钞票了,就按照记录的工分折算成钞票给老头子。”
王国良呵呵一笑,说道:“万一要是最后没赚着钞票呢?是不是说,阿爸的这些付出就大水漂了?”
外婆说道:“现在养殖场一切都还只是刚刚开始,所以讲,要最终见到钞票,还不知道要等到啥辰光了的。”
外公说道:“不要急,晓得伐?先干着看看再说,大家都还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情况的呢?“
王国良笑笑,说道:“关键是养殖场前景不明嘛。能不能干的起来我看都还是两说的事情。阿爸你这样很担风险的。”
“可不就是这样?可是我们不管怎么劝,老头子他始终听不进去的呀。”外婆一脸的无奈。
外公说道:“现在我具体负责的,就是猪舍建设,种猪引进,还有猪场的生产、管理、销售、结算及各项规章制度的落实,确保畜产品的质量安全,实现养猪场的正常运行。养殖场我也从来都没搞过,边干边学,压力还是蛮大的。”
实际上,外公现在正面临着两件令他最头疼的事体。
一是技术。按照有关方面的要求,养猪场必须要配备畜牧兽医来负责相关的生产技术指导,包括了畜禽疾病诊疗、配种、防疫、消毒工作,落实各项防疫措施,严格科学地按程序接种疫苗,控制生产区、生活区人员流动,做好人员、车辆、工具的消毒工作。
可是这一方面的人才,不要说是他们一个小小的生产队,恐怕是整个公社,甚至是整个川沙县现在都是非常奇缺的。不得已,养殖场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是由公社防疫站的人过来兼职指导。
第二,就是养殖场粪污处理的无害化、生态化的处理。根据要求,每一天产生的粪污要定点存放,堆积发酵,沉淀池厌氧发酵腐熟后作为有机肥料,不能对周边的环境有污染。
外公说道,“明朝礼拜一,公社兽医站的同志会过来我们这里做技术指导,反正学校已经放假,国良你要是没什么重要事情的话,可以留下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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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留倒是可以留下来,只是还得向单位请假的。“王国良想了想,说道,“小毛姆妈不行,她们单位现在正是一年中最为忙碌的时候,今天还是和其他人调班才能过来的呢,明天一定得要回去上班的。”
第51章 老何
外公这个养殖场的临时负责人现在有工分可挣,同样,秋生和“草上飞”他俩割猪草也是可以计算为工分的。这也与他俩寒暑假之所以乐意放牛的根本原因一样,都有钱可赚。
话说回来,这些小猪也是实在很可爱,小花就特别喜欢上了这里。自此以后逗逗小猪玩耍就成为小毛他们在外婆家寒假生活的日常项目。
特别是喂食的时候,他们更是喜欢去亲手操作。小猪还小,吃的是米糠加猪草煮熟后的食物。
几个小伙伴一天天的乐此不疲。秋生有些自豪地说道:“听我阿爹的说法,等到明年这时候,这里就会增加到好几百头猪,还有几十头奶牛的。”
“四眼”丢下手里的青菜,笑道:“那岂不是说,以后到你们这里来吃猪肉,是不是要更方便一些?”
“草上飞”正在打扫圈舍,听到后哈哈大笑:“你们都是城里人,再说“四眼”你爸爸就在肉联厂工作,你家里的肉难道还会少吃了,总归比我们乡下人要吃得多的吧?”
小毛想了想,说道:“这里队上是养猪的好吧?养猪主要还是要用来卖钱的,怎么可能是为了自己又猪肉吃?”
“对喽,猪养大了是要卖给像‘四眼’你阿爹他们那样的肉联厂的。”
小花屁颠屁颠的跟在小毛后面,在养殖场忙进忙出,很是高兴。
但只是仅仅过了一会儿,她耸耸鼻子,说道:“养殖场只是有一点不好,猪的粪便,还有奶牛的粪便,总是散发出来一股股难闻的气味,臭要死的。”
“呵呵,这算什么?乡下嘛,这种气味总归是免不了的呀?”秋生回答道。
第二天上午,公社农技站的老何,还有防疫站的技术员小马两人踩脚踏车来到养殖场,生产队长李建国也跟着一起过来。
老何是川沙大团人。养殖场的总体设计及施工方案,主要就是这位老何的杰作。
老何中专毕业二十多岁开始进入畜牧养殖行业,到现在担任乡农技站站长。这要得益于他长期从事养殖事业的实践和积累。
虽然老何的.asxs.比较低,但是由于他的刻苦钻研,勤奋好学,将近二十年的时间,积累了扎实的兽医理论知识与过硬的实践兽医技术。
三前他还在一边服务社队养殖的同时,一边还亲自兼任了公社养猪场近二年的技术副厂长。
他还通过了国家考试,取得了国家颁发的畜医师执业资格证书。通过这样一个长期的实践、琢磨和摸索,使他对猪该怎么养,猪病如何防,猪场该怎么建,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和升华。
他以精堪的技术服务了许多养猪场,同时也积累了现代养猪业必须具备的预防兽医技术、动物营养兽医技术、临床疾病治疗、现代猪场兽医管理技术等丰富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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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说起来,防疫站的小马还是老何“编外”的一位学生。在养猪这个行业圈子里,大家都尊称老何为“老师”,而不是叫他老何的。
互相介绍的时候,李队长对老何大夸特夸。
一边递烟,他一边感慨道:“像老何这样,既懂得养猪,懂得各种猪饲料的配备,又知道猪场该如何设计、如何建造,还会防病、治病,还能对饲养员进行培训的养猪全才,我们地方上真是少之又少的!”
王国良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农村养猪到底能不能赚钱?这样的一个小型养猪场,它的成本和利润又是一个怎样的状况?
后来在交谈中,他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向老何请教。老何和李队长对此做了相关解释和详细分析。
老何的介绍,目前商品肉猪专业市场主要有两种形式。一种是以专业养殖户为代表的数量扩张型,这种类型是规模化养殖的初级类型,在广大农村普遍存在。
但是这种类型,仅仅是养猪数量的增加,并没有真正具有规模经营的实质内涵。从本质上讲,饲养管理技术与我国传统养猪无多大差别。
生产水平低,市场竞争力薄弱,经济较脆弱,生产者仅凭个人经验经营,只有朴素的市场观念和盈利思想。当市场行情好时,农户纷纷饲养,一旦价格回落,又纷纷停产,稳定性比较差。
另一种,就是像队上这样的养殖场,是通过资金、技术和设备武装的较大规模的养猪经营形式,是规模化养猪的一种形式。
这种形式有的称之为现代化密集型,它改变了传统的饲养方式,饲养的是优质瘦肉型猪,采用的是先进的饲养管理技术,具备现代营销手段,并能根据市场变化规律合理组织生产。
猪场生产不仅规模扩大,而且产品质量也明显提高,并采用了一定机械设备,这样一来,生产水平和生产效率都得到很大高,生产能保持稳定,竞争力也强。
至于养殖场的成本,主要有这么几大块。一是猪舍搭建费用。由于农村的租金便宜,生产队本身就有不少的劳动力,所以这一项的开支还算是比较少的。
二是猪仔费用。当然了,如果是能自繁自养的话,则可以大大地节约了投资成本。
三是饲料费用。养一头猪大概需要300公斤的饲料左右。如果想要降低饲料的成本,则可以自己采用饲料设备进行配制,还可以适当的加入一些谷类、玉米等产品,这样可以大大地降低成本。
最后还会有人工和设备等费用,还要有饲养员的支出、疫苗费用等等。
王国良听完介绍,心中大概有数。他笑了笑说道:“老何你结棍,简直就是一个老法师啊。我今天受益良多,学到了很多东西的。”
外公也夸赞老何:“老何人才难得的。就我所知,现在全县养猪行业来说,会猪场设计、会编书的不一定会养猪;会养猪的不一定会设计,更不一定会懂得如何治病和防病及各种猪饲料配方的制定。”
王国良笑笑,说道:“那你们生产队运气好,刚好让你们碰上老何了,全是你们全队的福气。何老师以后肯定成为你们生产队‘财神爷’的!”
第52章 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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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期快要结束、胡晓辉即将再次北上求学的时候,几个要好的朋友再一次举行聚会,地点还是在王建浦宿舍。
一上午都在忙碌准备。只是这一次“四眼”出差去了杭州不在上海,主厨换成了王建东和谢雨生,胡晓辉自告奋勇当下手。
这次聚会有新的变化,就是顺便给王建东的高中同学徐进接风洗尘。
徐进因为临近毕业才重新要求改派,从北京回来较晚,等到手续办好,这时候回上海已经没有了多少可以选择的机会,只好最后去了川沙县。现在具体的工作单位已经明确,去严塘公社办公室。
堂哥自然也在和他们一起忙碌。他随领导从广东考察刚回来不久,带回来一些那边的土特产,这一次他学着做了三只广东菜。
“真是时不我待啊。”堂哥感慨万千,“你们可能是没有过去,所以感触不会那么深。等会人齐了,我有很多东西想和你们说说的。”
他说道:“我这次去广东,看到那边、特别是深圳热火朝天的景象,加上在那边见了好几个大学同学,所见所闻所感,连我自己都好几次有想过去那边寻找工作的冲动。”
严塘公社靠近三林,和“四眼”、陈露他们单位不远。如果从距离上看,离王建东他们正在建造的大桥浦东端也不是很远。
谢雨生开玩笑:“徐进你这次分在严塘还算可以的,总归比起来县里其他地方,总体来讲这里更靠近上海,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了。”
王建东说:“就只有一个遗憾,这次是直接下到乡镇,比起来徐进你原来的分配方案,还是相差很多的。”
“我已经很知足了。当然,主要还是阿生爸爸帮助很多。”徐进边洗菜,边说道,“我自己还是很乐意回来的,虽然讲工作的单位可能是要差一些,但我没有失落感。我觉得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好处,相对来说要更容易出头一些的。”
堂哥正忙着煲汤,说道:“首先还是得自己有本事,这是根本。所以讲多多学习。你们仨都是今年刚开始工作,万事开头难,一定要再继续努力的。”
胡晓辉嫌王建东的空心菜没有弄干净,让他再重新清洗一遍。
堂哥看看王建东,又看看胡晓辉,笑问道:“你们俩终于和好了?”
王建浦只好重新换水,继续清洗空心菜。
胡晓辉微微一笑,说道:“堂哥你这是怎么说话?我有空哦,我们什么时候相吵过了?”
堂哥笑笑不语。
“瞎讲八讲。”胡晓辉说道:“十几年了我们一直都这样,小毛以前做饭辰光,不也是我打的下手吗?”
堂哥笑话道:“上次聚餐的时候,你们俩当时的情况以为我看不出来?”
徐进在边上搭话:“讲起来晓辉同学,还是我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应该是高一、还是高二的时候见过的。现在我们都要大学毕业,以前的小花也上大学了。时间过得真是快的。”
中午,饭菜做好,开始轮杯推盏。说到接下来的工作,王建东、谢雨生、徐进三人都是摩拳擦掌,显得很是充满期待。
谢雨生问:“小毛,你现在的工作算是半工半读性质的吧?听说你的导师,就是你以前在大桥实习时候的师傅?”
半个月之前的单位委培生考试,最后王建东险之又险地在实践分大幅落后的状况下,最后仍然以理论十分全优的优势,总分第二名的成绩终于被单位和学校录取。
大家都举杯祝贺。
堂哥说道:“小毛你这样的成绩,结棍的。不过也挺好。说实话,你们现在建的是市区黄浦江上第一座大桥。接下来,按照市里的设想,加之现在浦东的开发开放,第二座大桥,甚至还有更多的大桥,可能都会提前加快进程的。
他说:“小毛你不是小辰光可就立志要当一名响当当的造桥工程师吗,这就是一个大展身手的机会。这一座座横贯浦江的大桥,其实就是一篇篇你重要的学术文章。”
谢雨生呵呵一笑,和王建东特意碰了一杯老酒,说道:“结果蛮好,也算是不枉你最后一个月的紧张学习了。”
徐进却开玩笑,笑道:“我怎么听说,还是小花送你的红烧肉起了很大作了的。小毛,是这样吗?”
王建东正想搭话,忽然间桌子底下有人踢自己,他看看胡晓辉,于是只笑着低下头喝酒,不响。
那一天傍晚,在学校灯光球场边的马路上。胡晓辉挽住王建东的胳膊。偏过头望向灯光球场,就是不看王建东。
王建东笑笑,只好不紧不慢再往前走,胡晓辉也跟着往前走。
正想要张嘴说话,胡晓辉先说了:“这趟给你面子。记住,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晓得伐?”
一听这话,王建东狡黠一笑,说道:“什么叫做下不为例,这次本来就没有什么的啊?再说了,你管得着我吗?”
“呵呵,真没有什么?”胡晓辉挽着的手往上一抬,用力一掐。
王建东显疼,只好投降,连声说道“听话,我保证以后好好听话,你快松手。”
胡晓辉却是加大力度,恶狠狠问道:“你刚才竟然敢说我管不着你,哪能意思?好的呀,那你现在回答我,到底能不能管着你?”
经过主席雕塑的时候,王建东问小花:“怎么想到要去做家教?”
胡晓辉说道:“我要赚钱做回家路费的呀。你问这么多做啥?”
王建东笑道:“小花,现在我已经毕业,也算是可以拿工资的人了,在工地工作还可以多拿津补贴的。你要是缺钱,完全可以和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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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晓辉脸上一红,问道:“你要是考上你们单位的委培,工资收入什么的有影响吗?”
王建东笑道:“没有任何影响,工龄照算,说不定还会有一些额外补贴的。毕竟以后是要为单位至少服务五年的,没有付出哪有回报?”
此时夕阳西下。天空中出现了一朵朵火焰般燃烧着的晚霞。这些晚霞一片片、一簇簇,形状变化多端,尤其是颜色变化极多,充满了瑰奇和神秘。
第53章 粢饭豆浆
王建浦这次从广东考察回来后的万千感慨,还有他一直想着能真正投身到浦东开发开放第一线的愿望,没过多久就得到了具体实现的机会。
过完国庆节。往常王建浦上班一般都会在宿舍大院门口转角处的包子铺解决早餐。可是这一天包子铺却是大门紧闭,意外地没有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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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国庆节放假,老板还没来得及回来?他想起来单位附近康平路、高安路口一家小饭店也有卖早餐。
骑脚踏车过去,这里的早餐生意不错,排队的人还不少。
王建浦排队买了豆浆馒头,见门口马路边的桌子有空,于是走过去桌子旁坐下来,放下手里拿着的餐盘。
刚准备要开吃,夏主任骑脚踏车也来到这里小饭店。他把脚踏车支好下锁,走过去排队买早餐。
王建浦连忙站起来打招呼:“领导,您怎么亲自来买早餐了?”
夏主任看到王建浦,摆摆手,笑道:“小王你给我先占一只座位,买好东西我过来和你一道吃。”
不时有人跟夏主任问好。一会儿夏主任买了粢饭,端了一碗豆浆走过来。
王建东赶紧把自己对面座位的小圆凳拉出来用餐巾纸擦擦,笑道:“领导,这里坐。”
夏主任坐下来说:“这里是我早餐的定点饭店。只是小王你,我印象中好像很少有见你在这里吃过的?”
王建浦回答:“我们宿舍院子旁边就有包子铺,我一般都是在那里解决的。”
“都是图一个方便。”夏主任打开来粢饭的塑料包装袋,说道,“我也是图方便,刚送完女儿去旁边学校上学回来。”
王建浦吃惊,拿馒头的手僵在半空。他心里暗想,领导少说也快五十了,还送女儿上学?可是就自己所知,这里附近只有一所小学,这怎么可能?
夏主任一看王建浦的表情,心里就明白他在想什么。他呵呵一笑,说道:“你没有想错,我女儿确实就在附近学校上小学四年级的。”
王建浦反应过来,赶紧说道:“领导,我可是什么都没有说的啊?”
“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是什么想法?虽然是没有说,可是不都写在你脑门上了吗。”夏主任笑道,“你这小鬼头,你什么花花心思,难道我还会看不出来。”
王建浦笑笑,不响。
“我头发现在都快掉光,所以看上去显老,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夏主任指指自己的脑门开玩笑道,“实际上不仅是你,小学的老师也曾经一再问我是孩子的爷爷还是爸爸。”
王建浦使劲屏牢,不发出声音来。
“也真是难为那些老师,还有小王你了。”夏主任哈哈笑道,“我们这一代人的经历比较特殊,所以结婚要小孩都稍微的比大部分人都晚了一些。”
继续吃饭。夏主任咬了一口粢饭,嚼了嚼,说道:“今早上油条稍微过了一点点。”
他转过头朝正在炸油条的老板说道:“‘小宁波’,你把火力关小一点点,油条有些炸老了。”
老板娘接过话,说道:“哎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了。主任要不要换一根油条?”
夏主任笑道:“换就算了,反正能吃。我就是提醒你们一下的。”
王建浦笑了笑,说:“没想到夏主任您学术方面很有研究,对粢饭油条也是很有讲究的啊。”
“老祖宗都说的很清楚,开门七件事,民以食为天。吃饭怎么能说是不重要的呢?要是总饿着肚皮,还能干好活计吗?”
夏主任看看王建浦的餐盘,说道“你年轻小伙子,就吃这么一点点东西?”
王建浦说道:“这家店铺以前我没有吃过,不知道口味,所以先少点一些。”
“哈哈,不错不错,还是很符合你一贯做事谨慎的特点。”夏主任边吃边说道,“这次以你为主撰写的广东那边的考察报告,在研讨会上反响就相当不错。”
他说:“开发办领导看过后,觉得对浦东开发目前的工作有一定借鉴的意义,正准备把这份报告批转下去,让各处室和相关单位都能好好学习和交流。”
王建浦立刻恭敬地说道:“主要是领导指导得对。文章里主要的观点都是领导的,我只不过是搬运工,把领导的意见和想法形成文字而已。”
过一会儿,夏主任想了想,说道:“现在浦东的三个功能开发区已经明确,并且形成了正式文件。我倒是觉得,小王你可以考虑去那边工作一段时间了。”
王建浦不响,只是低头吃包子,继续听夏主任往下说。
夏主任说道:“浦东开发开放,现在急需战略和相关政策的研究,还有对外宣传的人才,我觉得你就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另外,老是在机关工作,对一个人的成长也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
他问道:“你大学毕业来单位有好几年了吧?”
王建浦抬头回答:“四年多了。”
夏主任说道:“”机关呆呆四年也就差不多了。从家门到校门,毕业后又直接进机关门,所以有群众称呼我们一些干部为‘三门干部’。”
他咬了一口粢饭,又问:“‘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这两句话,小王你应该有听说过的吧?
王建浦点点头,说:“《韩非子·显学》里的话。”
夏主任喝过一口豆浆,说道:“古时的道理放之今天依然正确。在基层实践中锻炼干部,是我们党培养干部的一条根本途径,对增强干部解决实际问题和驾驭复杂局面能力具有十分重要的积极意义。”
王建浦连连点头,说道:“我现在就是既缺少基层历练,又缺乏务实的实践经验。实话实说,大学毕业这几年自己其实做的务虚的工作要更多一些,所以我心里面一直有一个想法,就是想找机会一杆子插到底,直接去最基层做一些实际相关工作。”
夏主任盯着王建浦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上午我都在单位。你要是有时间,上来我办公室说说话。”
第54章 能思想的苇草
已是寒冬,天空灰沉沉的。
满眼里看到的,全是空荡荡的农田,成片成片泛黄的芦苇,还有,遍地的碉堡。
河边的路弯而不平,不知道到底能走向何方。水是褐色的,沉没静止。
偶尔有不知名的鸟儿从不远处的芦苇丛中突然间惊起,“吱嘎吱嘎”飞向远方。
芦苇就这样泡在浅水滩里,纤细的杆子上细长的叶子。倾斜着立在水里,见不到根,早已见不到夏日里的生机勃勃,如今都枯黄凋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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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灰白色的芦苇荡,驼黄色的,灰白色的,在浅水里漫地铺开。
翘首黄昏,荒野寂寞。
芦苇滩很安静。安静得只剩芦苇摇曳和江风凛冽的声音。不时有凛冽的寒风吹过,芦苇花絮如飞雪般向天边飞去,像没有根一样。
王建浦走在这小河浜岸上,仿佛在收集着自己所理解的这个世界。
人在一丛丛的芦苇中间走,脚底下发出来“吱嘎吱嘎”的声音,倒像是蚂蚁在麦间觅食一般了。
近处的芦苇稀疏,远处的芦苇密不透风。在某一刻,王建浦甚至都有想钻进芦苇荡里的心思。
可又哪知河浜水深水浅?再说,人长大后总是顾及地多,畏住了脚,于是只能伸手抚摸这岸边落单的芦花了。
帕斯卡尔说:“人是一种能思想的苇草”。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芦苇能逐水而生,哪怕是最贫瘠而又尖刻的地里,它也能成片成片地生长。它们生长在风中,但是风可以用尽,芦苇却是默默成片,一起摇曳。
帕斯卡尔又说:“认识自己可悲乃是可悲的,认识我们之所以为可悲,乃是伟大的。”
若不是根在地下相互纠结和做出改变,地面上的芦苇怎么可能总是萋萋连片?
还有什么样的思想比它足够地强大呢……?
王建浦想,可能就是芦苇在无比温顺的外表下一颗无比倔强的心,应该就是芦苇最原装的灵魂了。
或恬淡,或安静,或沉默静止,或胸有宽阔,或勇敢无畏……,无论谁从芦苇旁走过,它都会给你一种意象。那沉默苍黄的表情下面,是不是有思想的痕迹,看看那些生命里沉淀的脆弱的不屈。
芦苇杆子是空的,芦苇又那么高,芦花又那么重,根又不能扎进土里,只在水里飘着,自然芦苇是倾斜的姿态。
……思想或者生命,都是可以阅读的。因为它们与生俱来就具有深不可测的表达自己的张力。
王建浦不响。
顶上的芦花没声没息,依然随风摇曳。又有几只鸟儿从头顶飞过。
芦苇荡里一会儿又安静下来。
芦苇在冬日里无言地寂静、安详。它安详着,安详着一半的思想,安详着一半的生长。安详着一半的认可,安详着一半的不屈。
冬天的芦苇就是冬日里的灰。它们静待日出,安然日落。它们低垂着头,摇曳着纤细的枝,在人世间的尽头,不屈地静静守望。
王建浦采下一根芦苇。芦花淡淡,一根芦苇就彷佛浓缩了整个冬季。
尽管早有充足的心理准备,但是看着规划图上外高桥保税区的蓝图,对比着眼前的这一切,王建浦心里还是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第55章 困难于斯
王建浦此刻心情不平静的程度,完全可以用“震惊”两字来形容,甚至还要来得更深刻更具冲击力一些。
没错,他脚下现在踩着的这片土地,就是今年六月经国家批准设立的全国第一家保税区——外高桥保税区的最终选址所在地。
这也是全国规模最大、启动最早的保税区。按照规划设计,外高桥保税区集自由贸易、出口加工、物流仓储及保税商品展示交易等多种经济功能于一体,规划面积10平方公里。
最先保税区开发起步开发面积原定4平方公里,但是相关部门一核算,至少需要投入十多亿资金。所以后来咬咬牙,开发公司只选取了其中的一块最容易开发、成本最少的0.7平方公里的起步区。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一再缩小、最容易启动的起步区域,面对这样一片荒凉偏僻的滩涂地,规划的蓝图和眼前实际的差距,现在的王建浦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置信最后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脚下的地块,除了芦苇,更显眼的还有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碉堡。
这些圆圆的、敦实的、赤裸的、没有任何装饰的碉堡,就像是货真价实的一个个建筑学上的怪物。
在田野里,在小镇上,在路边,甚至在农民新居里,它们不为人注意地蹲在那里,甚至常被农民当作田头工作的临时工具房。
王建浦在来的路上就分明看见,不远处的一座梅花形碉堡的枪眼上就搁着许多用来搭蔬菜棚的小竹条。
凝视着它们,王建浦隐约觉得,这些矮墩墩的怪物似乎依然有着一种难以摧毁的意志和一种生命力。它们的身上,写着历史,写着战争,写着昨天,也映衬着今天和明天,映衬着和平和未来。
这些碉堡给王建浦留下了深刻印象。远离战争已经好多年,但是,碉堡却还“活着”。
后来他还特意去图书馆查找过相关的资料。
资料上记载浦东地区原有国民党留下的碉堡600多个,集中分布在高桥、高行一带和黄浦江沿岸。外高桥保税区选址所在地就是其中之一。
还有,与这里黄浦江之隔的宝山地区竟然原有国民党留下的碉堡1900多个。今天,那里正是最大的现代化钢铁企业——宝钢所在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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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九月份,陆家嘴、外高桥,还有金桥三大开发公司相继组建,从而拉开了浦东开发开放的序幕。短短两个月时间,外高桥保税区的开发建设就进入实质性启动阶段。
王建浦收回来目光,想了想,笑着问同行的罗佳铭:“罗工,你确定保税区的起步区域就是这里,就是这一块土地?”
罗佳铭是规划设计院的工程师,年纪要比之王建浦大上一轮。他不急不慢卷起来来手中的图纸,哈哈笑道:“小王,你这就是笑话我们不专业了。做了十几年规划设计,地点上还出错,那不成低级笑话了?”
他往鼻梁上推推眼镜,看看王建浦,又说道:“为勘察现场情况,我们先遣组在这里一线驻扎快有两个月。这一点最起码的专业还是有的,好伐?”
王建浦不响。看着眼前的一切,内心翻腾。
他当然知道,实际上浦东新区的整体规划,早在87年就由市规划局在浦东开发中外咨询研究小组工作的基础上编制完成了“草案”和相应的初步方案。
规划先行。现在各个开发公司急需要做的,更多的是加速各类规划和分区规划的编制和修订工作。依靠的就是像罗工这样的一批年青人,他们全凭着满腔热血与勇气,去共同扛起浦东开发的重任。
另外,面对保税区10平方公里的土地规划,他们作为开拓者,在没人、没钱、没经验的情况下,当然就只能靠探索去培养极具前瞻性的眼光了。
王建浦能直接参与浦东开发开放第一线的工作,这次是以借调的身份过来的。早在十二月初的时候手续就基本办好,但是因为接近年底,室里有很多文字的工作需要完成,所以一直到快要过年放假的前一个礼拜才过来保税区开发公司报道。
在在严桥由由大厦的开发公司待了有三天,今天是他第一次来保税区的现场。
去开发公司之前,夏主任,还有开发公司的相关领导专门与王建浦有过一次谈话。一部分是代表组织,不过因为老领导的关系,当然也包含有私人的成分。
到底是自己单位派出去的人员,所以夏主任就相对讲的多一些。
他的看法,如果天天只呆在办公室里,通过文件和会议来指导工作,长此以往很容易脱离现实,不但不能把工作搞上去,反而可能越搞越忙,越忙越乱,影响发展。
“不接地气”,是基层干部群众吐槽最多的一点。只有从机关到基层后,才能真正感觉到基层工作的难度,才能体会到基层工作者的压力。
开发公司的林副经理还开玩笑,说是有人这样形容领导干部下基层:早上坐着轮子转,中午围着盘子转,晚上绕着裙子转。一天的行程就是走马观花,推杯换盏,最后回城娱乐。
夏主任说道:“下基层接地气搞调研是一个干部谋事之基、成事之道。常言道:工作要上去,干部要下去。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更没有决策权。”
临走的时候,夏主任一再叮嘱王建浦,相当于是耳提面命,从机关到基层,工作任务不同,工作、生活环境也发生了很大变化。他一再告诫王建浦需要尽快加强学习,转变角色,直面新的困难,适应新的工作。
实际上,外高桥作为国内的第一家保税区,王建浦早就料想到因为没有先例可循,自然工作上的难度会很大,肯定会面临许许多多的困难。
可是眼前的这一切,还有这几天从自己所接触到的实际情况,不管是所遇到问题的难度还是深度,都大大出乎了王建浦最初的意料。
他长叹一口气。困难归困难,真要白手起家,可是谁又能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一穷二白,接下来自己工作的开展竟至于困难于斯呢?
第56章 小花爸妈
大年初一下午,小毛一家刚从左邻右舍拜年回来,正想歇息会儿,小花父母带着小花和“四眼”,提着大包小包意外地过来拜年。
王国良看见小花一家人,连忙从竹椅上站起来打招呼:“哎呦,胡工,稀客,稀客啊。快请坐。”
胡建国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五斗柜上,笑道:“本来早就应该来看望你们的。只是过年事情交关,不好意思拖到今朝才来。”
小毛姆妈说道:“提介许多东西过来,哪能好意思的呀?”
小花姆妈笑道:“都是我们自己从黑河山上摘下来洗干净的一些山货,不值钱的。算是我们家的一点点心意,你们一定要收下来。”
小毛姆妈从柜子里端出来两只盘子,一只装有漂亮玻璃纸、锡纸包着的糖果和瓜子花生,一只是鸭肫肝,一甜一咸。
她从盘子里抓起来大把的糖果给小花和“四眼”。
“哎呦,王家姆妈侬太客气了呀。”小花妈妈连声笑道,“讲起来我们家小花,平常辰光没少来你们家里打扰,你们一家头都对伊老好了。今朝伊坚持一定要过来你们家拜年的。”
客客气气一番,都坐下来吃茶聊天。
王国良问道:“你们去北边有一定年头了吧?现在很多知青都回来上海了,你们一家人哪能就不想想办法也调回来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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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建国只是抽烟喝茶,不响。
小花姆妈说道:“阿哥阿姐,讲实话,我们亲人都在黄浦江畔,自己却在十万八千里的黑龙江边,我们哪能不想回来上海的呀?”
说着说着,小花姆妈眼睛明显乏红。她用手擦擦眼睛,过了一会才说道:“实际上我们在那边也是想千方百计要回来的。只是现在情况比较特殊,没有办法的啊。”
胡建国吃完手中的香烟,在废搪瓷缸做的烟灰缸里掐灭掉以后,叹一口气,说道:“是这样。我下乡没多久就当了我们知青点的头。因为表现不错,所以三年后县里第一批招工就轮到了我,成了黑河小兴安岭金矿的一名采金工人。”
说了后才知道:这样一来,胡建国终于就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后来又和同是上海插队的知青小花姆妈相识,然后两人结婚。胡建国又想办法把小花姆妈也调到了矿上工作。没几年女儿出世,三口之家,在大山里日子过得也还很红火。
但也正是这样,夫妻双方都就相当于在当地都被招工,有了正式的工作,所以就不符合后来知青回城的相关条件。也就是说,在政策上他们俩就没有了回上海的正当理由和机会。
改革开放后,半年前矿上搞企业改革,胡建国因为熟悉矿上的工作,于是第一个签约承包采金船,成了一名知青采金船长。现在正是他可以大展身手的好时候。
王国良点点头,问道:“情有可原。不过既然现在开上了采金船,小日子应该过得不错吧?”
胡建国说道:“要看运气。从这半年多的时间来看还是可以的,总归比之前吃大锅饭的要强很多,算是有了一些希望吧。”
“这就好,这就好。”
小花姆妈接口说:“再说,现在就是能回来上海,不说其他,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我们又能上哪里去安身立命?”
胡建国想了想,说“我们两口子估计是回不来了喽。”
一阵沉默。只有吃茶的声音。
小毛姆妈笑了笑,说道:“今天大年初一,我们还是说说高兴事儿。讲讲你们北大荒那边的事体听听?”
说到知青的事情,两口子的话就渐渐多了起来。
小花姆妈的说法,她们刚过去北大荒的时候,四处全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庄稼地,感觉好大好大。南方一般都是用“亩”计算耕地的大小,而他们那边都是用“晌”来丈量土地面积的。
一片玉米地就有二三十晌。到了夏天玉米地除草辰光,每人一条垄,这些垄没有头,也望不到边。手拿着锄头弯腰撅腚锄草,几乎都没有喘息的机会。只会觉得锄头在手中越来越重,地头禾苗黑土,背朝蓝天白云,同一个动作同一种姿势,好像永远没完。
小花姆妈说:“一般来讲男生力气大,干的也快,干完顺势躺倒在地里就可以歇一会。我们女的就苦了,因为相对干活慢,根本就连喘气的机会也没有。”
想起来以前的种种,她又说:“我那时候就经常梦想,这时候如果哪个男生接我一把,我就嫁给他算了。”
大家都笑出声来。小毛姆妈问:“那你和小胡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小花姆妈摆摆手,笑道:“没有,我们俩是后来经人介绍才认识的。那时候胡建国他已经在矿上有工作了。”
小毛姆妈笑道:“看来,这个小花爸爸还是蛮会挑时间的,最困难辰光反倒是不认识你。农村生活是苦的,我小辰光在张桥的家里也没少干农活的。”
胡建国搭话:“苦是真的苦。六月点种,七月间苗,八月除草,十月收割。每一项农活,现在想起来都累得不堪回首,只有农人的坚韧和耐心才能与之对抗的。”
王国良边抽烟,看着胡建国,不响。
胡建国伸出手掌,说:“你们看看我和小花妈妈面孔,还有阿拉的这双手,就知道我们知青生活有多苦的。”
放下茶杯,他继续说道:“都说北大荒是北大仓,可是要知道,荒地它自己不可能自然而然的成为粮仓的啊?她需要开垦,需要播种,需要管理,一份耕耘才会有一份收获,那些年我们为国家的粮仓付出了很多很多,共和国的粮仓里有我们付出的汗水的!”
大人说话辰光,“四眼”朝小毛眨眨眼睛,嘴巴朝房门外努努。
小毛会意,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在外面的阶梯上,“四眼”说道:“呆在家里实在太无聊了。来的路上,我看到粮站那里有爆米花的,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
“光看有啥意思?我们去爆米花好了。”小毛想想,说道:“我先去问一下我姆妈,你们在这等我一歇歇。”
第57章 轻舞飞扬
小毛妈妈正在说话,停下来听小毛说想去爆米花,没多想就同意了。她说道:“刚好过年前隔壁的宁波阿婆送给我们一些晒好的年糕片,这次就便宜你们几个小鬼头了。”
实际上,爆米花也算是小毛家里过年的保留项目。一般过年前家里总是预留了一些春节时吃的最好粳米。
要是运气好,就像今天这样,隔壁宁波阿婆的宁波乡下亲戚总会在春节前托人带上来一些水磨年糕。小毛姆妈会很细致地把阿婆分送过来的年糕切成片晒干。等爆炒米花时候,如果在粳米里再放上少量的年糕片,花色会更多些,味道也会更好些。要是再放上2分钱的糖精片,那就更是完美了。
爆米花的小贩平时难见踪影,但只要春节前后期间,却总会不期然地出现。因为他知道平时再节俭勤勉的主妇,到了过节前都会省下点口中的余粮,给孩子变出一些春节的零食来。
小贩也很会挑地点。弄堂口往东不远处有一家粮店,因为爆炒米花与粮食有关,小摊贩会很默契地守在粮店前的马路边,每年都不挪地方,就像一个临时而又固定的摊点。
不仅如此,爆米花小贩还很会挑选时间。一般总是在阳光灿烂的午后,或者是哦假期,并以星期日居多。当小孩们都已放假休息了,他就会笃悠悠地摆好摊子,点燃炉火,开始爆炒米花。无须走街串巷大声吆喝,“嘭嘭”作响的闷雷和随风飘散的爆米花香,就是最好最及时的广告。
小毛门前的这条花园石桥路上有很多小巷、数百户家庭,只要有小孩听到响声,就争先恐后地聚拢过来,竹篮头排队似地一长溜排开。有时候爆响会一直持续到夜深人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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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家里离粮站近,小毛近水楼台先得月,比别家人更早听到响声、闻到香味。如果母亲正好休息在家,一般就会同意他去爆米花,但如果母亲上班不在家,自己身上又碰上没钱的话,那就只能听着响声、闻着香味,干着急了。
姐姐对小毛笑笑,说道:“我知道东西在哪里,我给你去取。”
姐姐出门,不一会儿就从厨房柜子里取出来年糕片,还有一小袋大米。她又拿出来二元钱,一并交给小毛,说道:“要不要我带着你们过去?”
小毛接过钱,对姐姐说了一声谢谢,正准备要走。
正在看电视的哥哥阴阳怪气地说道:“小毛,你都已经上初中了,还惦记着吃爆米花,也太小儿科了吧?”
小毛站定,斜眼看看哥哥,不响。
哥哥又开腔说道:“还总是慌慌张张毛毛躁躁的。你怎么就一直都长不大的呢?”
姆妈横看哥哥一眼,用手指点了他好几下,示意哥哥闭嘴。
她转过头对小毛呵呵笑道:“你们去吧,不要听你哥哥胡说。爆好后赶紧回来,小花她们一家还要在我们家吃夜饭的。”
小花姆妈连忙放下手里的茶杯,说道:“小毛姆妈,夜饭就不在你们家里吃了。这样太麻烦你们的。”
小毛姆妈笑道:“有什么好麻烦的。就是家常便饭,不是过新年嘛,我们两家人基本上要一年才能见一回,还不得要好好说说话?”
胡建国想了想,说到:“好。今朝夜饭就在阿哥家里吃吧。”
小毛拿了东西,朝哥哥吐出来舌头做了一个鬼脸。小花一见这样,也和姆妈说要跟着他小毛们出去爆米花,她妈妈当然也同意了。
下楼后,“四眼”笑着说道:“他们大人说话我们根本插不上嘴。所以还是出来自由一些。他们说他们的,我们玩我们的,两不耽误。”
“老早子我就听到响声了的。”小毛转过头看看小花和“四眼”,笑道,“今朝你们两个,倒是都齐斩斩穿上新衣服了嘛,灵的。”
“四眼”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都是托我小花妹妹的福,这些衣服裤子都是姑妈再北方做好回来给我穿的。”
小花笑了笑,踮起脚尖,身体在原地转料一圈,盯着小毛说道:“小毛古古,你是现在才发现的吗?”
小毛笑看着小花,不响。
小花又旋转一圈,长长的头发披散开来,随风飘荡。
正往前走,旁边商店的收录机里传出来李谷一的歌曲《乡恋》。这是去年热映的电影《三峡传说》的插曲:
我的情爱,我的美梦
永远留在,你的怀中
明天就要来临,却难得和你相逢
只有风儿,送去我的一片深情
明天就要来临,却难得和你相逢
只有风儿,送去我的深情
“我还有发卡/发箍,也都是妈妈给我新买的呢?”小花一脸得意,笑着说,“家里还有很多的文具用品,铅笔本子的,也都是妈妈给我新买的。”
听小花这么一说,小毛自然很高兴。
小花也很高兴,惦起来脚尖,又在小毛前面连续转了好几圈。整个人都有要飘飘欲仙飞起来的感觉。
听着听着音乐,一会儿小花竟然随着音乐的旋律不知不觉地跳起舞来。
小花本就是学校舞蹈队的成员。只见她扬起双手,惦起脚尖,像美丽的蝴蝶般飞舞着,像婀娜多姿的柳条样扭动着。这时,她像一只在空中飞旋的天鹅;又像是在地面翩翩起舞的孔雀。
小毛目不转睛地看看小花,满眼里都是包容和期许。
很多年以后,每次回忆起来,小毛都是非常清楚的记得:在哪个冬日的傍晚,有一个穿着簇簇新鲜艳衣服的小姑娘,就像一个轻盈的舞者,在自己面前翩翩起舞,轻舞飞扬的模样。
跳呀跳呀,跳得一时兴起。直到有马路边其他人拍手叫好,小花才不好意思地停了下来。
歌声还在继续:
你的身影,你的歌声
永远印在,我的心中
小花因为刚才运动关系,满脸潮红,俏生生特别惹人怜爱。更绝的是两个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彷佛都能掬得出一大捧清水来。
小毛他们继续往前走。他看着前面小花蹦蹦跳跳兴尤未尽的模样,心里不由得暗地里叹息:哎,不晓得这次等到小花父母要回去黑龙江的辰光,又会有多么伤心欲绝了的。
第58章 爆米花
小毛他们刚刚出去,二毛在家里就呆不牢,说是要出去找他的同学玩。
王国良看看二毛,没有说话。二毛一见父亲有些不高兴,看样子是不同意,转过身眼睛看向姆妈。
姆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明显有些责备的口吻说道:“今朝年初一,早去早回,晓得伐?”
二毛招呼一声就一溜风出去了,并且一再交代晚饭不用等伊。姐姐一看形势有些不对,说道:“姆妈,夜饭我来做好了。你们四个刚好一桌牌,还可以好好聊聊天的。”
小花姆妈笑笑,说:“一顿饭而已,我们三个女人来做,就让他们哥俩唠唠嗑好了。”
“三介头做饭没有问题,怕的是灶批间插不下介许多人啊。”小毛姆妈笑了笑,说道,“算了,反正很多菜都是现成的,只要热热就可以吃,这顿便饭就让大毛一介头去弄好了。”
于是姐姐去灶批间烧饭做菜,小花爸妈和小毛父母刚好凑成一桌,打红五。
灶批间里林家姆妈正在烧鱼,看见大毛进来,问道:“家里来人客了?”
姐姐点点头,说道:“小毛同学的父母。我给他们烧几只菜好吃夜饭。”
林家姆妈说道:“今天的鱼我有多烧的,等会你盛几条去好了。”
一边砌牌,胡建国叼着烟卷问:“二毛他还在家具厂?我看他好像有什么不满意似的啊?”
王国良回答:“嗯,还在家具厂里面。也是造孽,他一直都在上漆车间,每天都和油漆打交道,我也知道他对现在的工作三心二意的。”
小花姆妈说:“是蛮辛苦的,对身体还不好。有机会帮伊调只工作吧?
“我们的关系你们晓得的,上哪去找人?”小毛姆妈长叹一口气,“就是这个油漆的工作当初也是托不少人才落实下来的。”
王国良吐出来一口烟,打出一张牌六,说道:“辛苦确实是辛苦了一些,但是他们厂里必要的防护措施也还是有的,再者说每个月还有不少的补助。先干着再说,有机会了再想办法。”
便饭,北方人叫“蹭饭”或啜一餐,上海人则称为“留饭”。前者很带点被动,而“留饭”则是十分主动,很有邀留、款待的盛情。
留饭是老上海人家普遍的待客之道。吃饭时光让客人空着肚子离开是十分让主人不安的,所以一定要留饭。
上海人一直视“饭”为十分重要金贵的,连“生计”都称为“吃饭”。小孩更是被从小教育为不可剩饭碗头,饭要扒吃干净,否则是“罪过”。
所以上海人对“饭”,一直有种尊敬和珍惜。每每为客人盛饭,总要盛得铺铺满满冒尖,还要压一压再盛,简直是像吃好了去卖拳头一样。但对上海百姓,那是一种真心好客的表现,希望客人吃得饱饱地离开这里。
上海人待客,热情周全。自己平时再节俭,待客却一点也不肯马虎。这份南方人少有的豪爽,就叫海派。
上海人海派表现,许多人仅理解为洋腔洋调,其实,上海人有其十分豪气坦诚的土气,特别在待客上,那是一种如泥土般温暖的土气。
留饭是构成海派之礼的基本内容,也是一种最轻松悠闲的百姓社交。一般客人都心领了主人的诚意,但大多还是告辞的。除了实在相熟或者真觉得意犹未尽,谈锋正健,主人一再苦留,一片诚意不是虚留,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主人,特别主人家的老人,会频频往客人碗里夹菜,完了还要故意连菜往饭里戳几下,意在菜已到你碗里,可要全部吃光。真正老上海饭桌上,可以讲,全然没有那种拿腔拿调的餐桌礼仪,只是满桌的盛情和好客之风。
当然,在宴席上,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说是家里饭桌上没有礼仪,但有的地方也十分讲究:小孩子一定要等大人夹菜,切不可横空越过桌面去那头夹菜;家里最年长的必朝南坐,有重要的客人时小孩子都不能上桌,怕失礼于人。先用完的药用筷子连连向同桌其他人打招呼:“慢用,慢用……”其他人则答:“用饱,用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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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人留饭,主要在一份情,而不在菜肴的多少。“小菜没啥,饭要吃饱!”这是老派上海人劝客的常用词。
再讲,能留下便饭,即意味着你可是在他人家庭暂成一员,共同进餐,那是一种即兴的非计划内的行为,但一样被另外一个家庭欣然接纳,一起参与。这份交情,就是油盐酱醋炒出来的,主客双方交情,就此又深了一层。
所谓交情,实际上就是这样点点滴滴汇聚而成。
因为素有留饭习俗,一般上海百姓人家,只要日子过得去,总常储有一点腊肠、咸肉、虾米、鳗鲞、咸鱼等腌腊及罐头以待要紧要慢之用。
这里小毛姆妈说是便饭,其实留的饭,总起码有四菜一汤的:临时炒只蛋,蒸点腊肉香肠,或去弄堂口熟食店斩一碟叉烧或酱鸭,再烤点老酒,还是蛮像样的。
这一边,小毛三人来到粮站。
昏黑的夜幕下,戴着鸭舌毡棉帽的爆米花老头坐在简易木箱子上,箱子里装的是成块的煤炭和一些准备好的木柴。
老头50多岁,印象中他说话很少。一张熏得黑黑的脸庞,歪穿着一件被焦烟熏得油亮发黑的棉袄,腰间束着臃肿的围裙。
老头的身后,蠕动着由孩子们组成的长队。此时,他们不再调皮,一个个倒象绅士似的,又像一串用线穿起来的虾米。向前伸长脖颈,偶尔抽动一下喉结,乖乖地等着,专注得连鼻涕挂下来都不知道。
小毛他们也赶紧去排队。
老头不言不语,一手拉着风箱,一手顺时针摇动一个平卧的铁葫芦般的米花机,身子慢条斯理地一俯一仰,似乎故意在考验孩子们的耐心。
火苗呼啦啦地舔着乌黑墨脱的铁葫芦,欢快地跳着舞。
孩子们歪着头,眼睛盯着悠悠旋转的铁疙瘩。等到老头的手作逆时针摇转时,大家叽叽喳喳喳着忙用双手捂住耳朵,背转身去。
老头将铁葫芦一架,说声:当心啦!然后脚死命一踩。随着“砰”的一声闷响,一股蒸汽带着热浪升腾起来。冒出一股白烟。空气中顿时弥散着米花的甜香。
用木棒撬开铁盖,白花花的爆米花瀑布般地滚落到一个脏兮兮的麻袋里。拿到爆米花的小孩赶紧装篮,然后飞也似地跑回家享用去了。
看着跳着脚、捂住耳朵、躲得远远的小花,小毛和“四眼”都“嘎嘎嘎”放声傻笑。
第59章 阳阳
寒假的这一段时间,王建东基本上每天都在大桥工地跟着师傅继续学习。公司的另一委培生李岩放假后直接回了山东老家过年。
这时候的大桥已经接近合龙,雄姿初露,以其简洁轻盈之态,凌空飞架于浦江之上。
为赶工期,过年期间整个工地都没有放假,绝大部分员工春节期间仍然坚守在工地的工作岗位。
年三十中午,老胡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毕竟王建东现在主要还是学生的身份,所以决定对他放假,准许王建东来年初十之前可以不来工地。
本来王建东想的是自己回家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干,在家里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要过年走完亲戚,就还是来工地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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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老胡坚持要给他放假,说平时小毛回家的次数本来就少,现在又赶上过年,再不回去呆一段时间怎么样也说不过去,所以一再要求至小毛应该在家里多陪陪家人。
小毛一见师傅坚持,最后只好接受了。
年初三,王建东和王建浦很晚才回家。下午,兄弟俩加上谢路得、谢雨生,还有徐进,几个要好的朋友找地方吃了一顿小酒。
这次聚会,五人讨论的主题,就是前天正月初一《解放日报》上的一篇皇甫平评论文章-----《做改革开放的“带头羊”》。这篇文章,锐意推进改革开放,犀利破除“新的思想僵滞”,冲破囿于姓“社”姓“资”的诘难,大胆提出发展市场经济,掀动新一轮解放思想等,这些言论举世瞩目,在社会上立即引起了强烈争议。
之所以讨论这篇评论员的文章,王建浦透露还有另一层意思,他自己单位、研究室有同事参与其中的。文章中提出,“何以解忧,惟有改革”,其实是直接引用的领导人视察上海讲话时的原话。
因为高兴,以至于错过了最后一班渡轮的时间,王建浦只好来小毛家里打地铺。
姐姐正带着小宝宝在床上玩耍。小宝宝已经可以含混不清地叫“舅舅”了。
外婆给宝宝取的大名叫王放,寓意出生日刚好是浦东开发开放的日子。因为出生那天少有的天气晴朗,小名就叫做阳阳。
阳阳和舅舅王建东虽然见面不是很多,但是表现却相当亲热。每次只要见到舅舅回来,就“啊啊哦哦”欢快地叫着,张开双臂,一定要王建东抱着她才肯消停下来。
对于家里的这位新成员,小把戏有两件事情说来很有意思。
一是不管阳阳在家里怎么哭闹,哪怕是连亲妈也安抚不住的情形下,只要王建东一出现,她保准就会立马停止,在一秒钟的时间内安静下来,转哭为笑。
另一件事,阳阳非常喜欢骑在王建东的肩膀上。这事说来话长。一开始是有一回在公园里的儿童乐园,王建东一看姐姐抱着小孩吃力,于是就自高奋勇提出来自己抱抱。
抱一会儿,王建东看到很多小孩都是骑在他们爸爸的肩膀上。他一时的主意,把阳阳举高后也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一开始阳阳好像还有些害怕,可是没过多久她就觉得特别享受和满足,从此以后就非常地喜欢上了“骑马”这件事情,并且乐此不疲。以后凡是出去,只要有王建东在的场合,必定是要舅舅来充当坐骑的。
现在王建东已经学乖,只要一回家肯定先去抱他的宝贝外甥女。这次自然也是一样,一回家就抱着阳阳在房间里兜圈。阳阳“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王家阿婆问正在洗漱的王建浦:“阿浦,什么时候能吃上你喜酒的啊?”
王建浦赫赫一笑,拧干毛巾擦脸,不响。
姐姐在旁边说道:“姆妈,你这么着急做啥?人家是重点大学毕业生,又有一份好工作,还不得要好好着挑选的啊?”
王家阿婆往盆里再加进去一些热水。
“再说,现在小孩结婚年纪普遍推迟,阿浦你不要着急的,慢慢着来。不过一定要把眼睛睁大一些,要选就选一个最适合自己的。”
姐姐这样带情绪的说话,是有原因的。
因为小宝宝王放的这个取名,婆家自然很不乐意。计划生育的缘故,一对夫妇只能要一个孩子。也就是说,小周家里到他的下一代,本来就没有男丁了,现在这样一搞,相当于小周家被连根拔起,连姓周的后代也到此为止了。
婆婆一开始就大吵大闹,但是王家阿婆就是死活不松口,两人较上了劲。
关键是,生好小孩后,姐姐和小孩一直就住在娘家。包括大人的相关身份证件,小孩的出生证明以及准生证等这些落户的资料都在王家阿婆手里。
王建浦早有交代,让大姐她们把户口迁回浦东,所以王家阿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要求姐姐一家三口把户口全迁回陆家嘴。
这一下,婆婆就更不答应了了:孙女不姓周,本来就在努力抗争,这一下就更是忍无可忍,死活不同意王家阿婆的做法。甚至有一次还带着自己的女儿特意为此渡轮过来王建东家里吵生活。
后来王建东知道吵架这事,集合王建浦和谢路得,还有谢路得三个五大三粗的朋友一起去浦西小周家里做工作。
小周母亲很快认怂,到最后只提出来一个条件,说是至少小周的户口不能过去。王家阿婆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昨天初二,小周过来丈母娘家拜年,晚上没有回浦西。今上午大伯家里人过来王建东家里拜年,一大家人都不约而同的说起来这件事情。
伯母的说法,长期这样夫妻分居,各过各的生活绝对不是一个办法。再说,大毛现在工作也在浦西,每天都要这样渡轮来来回回,也不是回事。
她问小周:“你们俩介头接下来到底哪能办?”
小周一开始没有作声,在伯母的一再问询下,才支支吾吾的说道:“一头是阿拉娘,一头是老婆孩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伯母显然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脸上很不高兴。她心里想,真是造孽啊,一个大男人,连个正经主意都没有。
她还要再问话,伯父拉拉她的衣袖,说道:“我们现在就坐下来。事情要解决,总归要有商有量才会想出来好办法解决的。这事先不要逼问小周了的。”
可是商量来商量去,到最后大家也没有想出来什么更好的办法。
伯父最后说道:“这样,这两天我找一个时间过去小周家里一趟。大家可以坐下来说说清楚,解铃还须系铃人,人家现在毕竟也还都是亲家母的嘛。”
伯母接话:“我和你一起去。他们家里那只雌老虎要吃人的,我怕你对付不住。”
伯父笑笑,不响。
王建浦一直没有发表意见,这会儿插话:“老爸,我和姆妈去一趟好了。你在家里,要是有人过来家里拜年,总归要有人来接待的。”
王建东和母亲也想去,王建浦觉得这事他们娘俩更好处理一些,便作罢了。
洗脚辰光,姐姐突然想起来说道:“哦,对了,小毛你师傅下午电话过来,让你回来后打一只电话过去的。”
王建东洗好脚,一边拿布子擦干,一边不由得说道:“前两天才给师傅电话里拜过年的,这会儿电话过来又是啥事体?”
第60章 视察
王建东走到五斗柜前,拿下电话机上盖着的白纱布,给师傅家里打电话。电话通了,里面传出来的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王建东吃不准接电话的是谁,小心地问:“你好,请问是胡总工家里吗?我是他的学生王建东,想找老师。”
电话里的女声笑了笑,说:“原来是小王啊。是这样,你打老胡他大桥项目部电话。下午他就去工地了,说是今晚上不回来。”
王建东道谢后马上给项目办打电话,刚好是老胡接的电话。王建东连忙问好,说:“师傅,我还没来得及去您家里拜年呢,您找我?”
老胡电话里笑笑,说:“你明朝赶早班渡轮过来工地,有重要事情。”
王建东听老胡这样一说,不禁问:“师傅,到底哈事体,怎么还这么着急的呢?
“现在不能说,这是机密。”老胡停顿一下,又说道:“不管怎样,你只要尽早过来就可以了。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晓得伐?
挂断电话,王建东想不岀来工地到底哈事,于是和堂哥说了刚才自己与师傅通电话的内容。
王建浦想了想,说道:“估计是工地上发生有大事情,要不然你师傅也不会在放假期间特意打电话给你。是不是施工或者是现场出了什么问题?”
王建东思量很久,觉得现在大桥已经接近合龙,只要按部就班,大桥建设的最后完成可以说是指日可待。到而今,可以说所有的技术或者是施工上的难题应该都已经克服或攻关完成,堂哥说的这两件事都不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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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浦建议王建东还是再去多看看资料,认为也有可能是王建东师傅对他学习上的突击检查,这样可以提前有所准备。
王建东沉思会儿,说道:“也只能是这样了。不管是什么情况,既然特意打电话过来,说明肯定是有事。不打无准备之战,我先上去阁楼看看资料。”
第二天一大早,王建东左紧右赶气喘吁吁到大桥工地,没成想师傅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他了。
很意外的是,他自己的座位上还坐着一个大学生摸样的女孩,带着安全帽。
老胡一见到王建东进来,说道:“早饭吃过了吗?”
王建东扬扬手里拿着的塑料袋,说道:“路上卖的包子。师傅你们吃过了吗,我有多买的。”
“那你赶快吃,我们都吃好了。”老胡又说道:“吃完你抓紧穿好工作服,戴好安全帽,随我上桥面施工的现场。”
吃过早饭,一切准备妥当。
去往工地的路上,老胡转过头介绍身边跟着的女孩道:“这是我女儿,在上师大读书。胡佳佳,你可以叫她小胡,小佳,佳佳都可以。”
王建东朝胡佳佳笑笑。他还是充满疑惑,问:“师傅,碰到施工上的问题了?”
胡佳佳靠近王建东身旁,说道:“告诉你一个内部消息,今天说是有大人物要过来我们大桥视察检查指导工作。”
王建东忍不住好奇,放慢脚步悄声问:“大领导?有多大?
胡佳佳一开始没有作声,只是用手指头指指天上,才说:“尽量往大里想。你能想多大就有多大。”
老胡回过头看看王建东,放低声音说道:“佳佳今朝过来给我送资料,昨晚上我自己忘带过来了。刚好碰上有这样的机会,让你们年轻人开开眼界,涨涨见识,蛮好的。”
王建东就不响了。
老胡一再告诫,今天在桥面上不要乱走乱动,更不要去和其他无关的人员交头接耳,大声喧哗。只要在自己负责的区域,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可以了。
王建东心里想,再大又能有多大?哪怕就是市高官,市长都过来,其实也不算是特别大的新闻吧?要知道,作为国内第一座最大跨径双索斜拉桥,来工地参观访问的团队其实一直都络绎不绝,基本上没有间断过。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大概上午十点。王建东还像是往常一样正低头工作,突然间一阵热闹的鼓掌的声音从桥下传过来。
他停下手里的活计,抬头往桥下一看,只见一行好几辆汽车正开过来工地现场。
车辆停稳,有好多人从车里纷纷走出来。
因为距离比较远,王建东对那些人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能有一个大致轮廓。
到最后,一位老人在别人的搀扶下走下汽车。
工地的总负责人和工程技术负责人急忙迎上去和老人紧紧握手。后来听有和老人靠得近的工友说,老人虽然年纪很大,头发已经灰白,但明显可以看出来仍旧精神抖擞。
在工地负责人的带领下,以老人为中心的一行人继续往前走。所过之处,掌声此起彼伏,非常热烈。现场虽然是一阵阵的热闹,但是明显井然有序,工人们都非常的热情高涨。
胡佳佳一时冲动,想要离开自己站立的地方往更好的便于观察的位置移动,但是被老胡一把就拉住了。他沉下脸来小声训斥道:“千万不要乱动,晓得伐?
胡佳佳站定,可是因为人相对比较矮,怎么努力也看不见自己想要的效果。只好不停地踮起脚尖,使劲地拔高自己的身体。
王建东见状,好心的把几块砖头按照纵横交错的办法搭起来一个简易的牢固台阶。胡佳佳朝王建东笑笑,站上去以后,差不多和王建东一般高,算是马马虎虎终于能满足自己的愿望了。
因为整个工地正处在最后施工的关键阶段,加上人多路窄,有的地段并不大好走。老人在一行人的陪同下,一边听着工地负责人的介绍,一边朝着江边移动。
在黄浦江边的浮码头,老人停下脚步。江风瑟瑟,吹来阵阵寒冷。
老人却对寒意无惧。他挺胸抬头,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座正在建设中的大桥。旁边有人不时地对大桥指指点点,应该是在向老人汇报大桥建设的相关情况。
宽广的黄浦江,波澜壮阔的江水平缓流淌,像巨蟒蜿蜒曲折地前行。有一只雪白的江鸥掠过,最后闪成一个漂亮的白点。一艘大轮船响着汽笛,在江面上犁开一道道波纹。
一桥横贯东西,壮美雄浑初具。
前前后后时间不是很长,但显然也不是很短。老人在浮码头边站了很长的时间,然后又上车,一行人就离开了大桥工地。
王建东当时并没有往那一方面多想,加之自己所处的位置,从几十米高的桥面上往下看,实在没有办法看得十分地真切。所以在当时并没有留下特别的可以作为纪念的东西,以至于多年以后,他对此还深深地引以为憾。
第61章 运气好
虽然有些后知后觉,但对于今天领导的视察,王建东还是显得很是激动,甚至有一种莫名的隐隐的兴奋。
等到到车队开出去很远,再也看不见,胡佳佳慢慢收回来目光。轻微晃动几下脖子,低头看看台阶就作势想要跳下来。
只是感觉腿脚发麻,好像有些不听使唤。脚虽然抬起来了,但是一只腿膝盖发软,腿脚发酸。搞得来一下子无法住保持身体平衡,竟然就要从砖台上摔下来。
站在旁边的王建东见状吓一大跳,赶紧大步过去扶住了她。
胡佳佳靠着王建东的肩膀慢慢下到地上,腿发酸发麻更厉害了。后来实在忍不住,只好蹲下去使劲捶打揉搓发麻的部位。
“哎呦,要麻掉腿了的。站的时间也不是很长的呀,怎么腿就会发麻的呢?”她对王建东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真的谢谢你了。
老胡哈哈一笑,走过来说道:“你刚才只顾着看,所以时间就过得快。现在注意力重新放回来,一动不动站久了当然就要腿脚发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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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很值得的。”过一会儿,胡佳佳一瘸一拐的试着走了走,说道:“今天收获不要太大,上学又可以回去学校吹吹牛皮了。”
话音刚落,老胡却在她头上轻轻地敲上一记。
胡佳佳吃惊,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在安全帽檐下无辜地看向老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要这样看我。是你自己说错了话,晓得伐?”老胡在女儿的头上摸了摸,笑道,“今天这种事情能思外面胡吹的吗?该严肃的时候就要严肃,刚才一记,就是让你以后长记性的。”
等胡佳佳腿麻的状况好了一些,三人往桥下走,准备去办公室取饭盆吃饭。
王建东下午还有事,他想去一趟附近的大伯家里。之所以去大伯家里,因为今天上午,堂兄王建浦和伯母按计划会去大姐的婆家做客。
这次见面到底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和碰撞,王建东非常期待。
一边走,老胡一边说道:“对于做工程的人来说,一个工程的结束,就意味着另一个工程的开始。小王,这句话你应该晓的伐?”
王建东笑,不响。
“现在上面的意思,浦东段开发开放还要加快速度,所以建桥的速度和要求也只会越来越高。”老胡接着说道,“小王你要做好马上开始建设另一座黄浦江大桥的准备。”
王建东之前多次听老胡说起过黄浦江上会再建桥的信息。但是这回还是第一次听师傅说的这么直接和明确,所以他甚是惊讶。
要知道,现在正在建的这座大桥,不算规划和设计的时间,光是施工前前后已经差不多有三年。这其中所经历的一切,包括艰难和困苦,参与的建桥人当然自己心里知道。
那么,这么快就又开始启动第二座大桥的建设,方方面面都准备好了吗?
老胡看王建东若有所思的样子,笑了笑说道:“我们主要负责的是施工。实际上第二座大桥设计的部分,我听说已经接近完成。所以我们施工的方面的一些前期工作是应该要开始着手了的。”
王建东不停点头,表示认可。
“今天大领导都来了,看来建桥的速度不加快不行的啊。”老胡想了想,说道:“所以讲,有可能年中的时候我就会去新的大桥工作。”
他说:“不过,这对小王你应该大有好处,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想想你来我们现在大桥实习的时候,我记得那时候桥塔都基本上完成了的。再一次建大桥,相当于是从头到尾你都有机会参与。”
王建东笑了笑,说道:“继续在黄浦江上造大桥,技术方面和施工的条件方面应该和现在的这座桥差不多,只要照搬过去就差不多了吧?”
“说的基本上没有错。但是只能说是大致上没有错。”
王建东看向老胡,问:“师傅你说的差不多,说明还是有比较大的区别?要不然说话就不严谨了。”
“到底是学工程的,还知道连说话也要非常严谨。”老胡呵呵一笑,说道,“我的想法,前期的工作你和李岩都要从头至尾参与。甚至设计的部分,也要适当的主动找机会参与。这一次会有很多的相关课题布置给你们俩的。”
“真是无趣。”胡佳佳本来和爸爸挨着一起走,这时候忍不住撇撇嘴说道:“老爸,下午你还要陪我和老妈去外婆家里的。”
回办公室洗过脸,正准备要去食堂,老陈走了进来,一脸难掩的兴奋。
老胡问:“你刚才正好在地面,你有看清楚的吗?”
老陈只是笑,没有回答,取下来安全帽转身挂到墙上。
“得瑟。”老胡去拿开水瓶倒水洗饭盆,经过老陈身边时揶揄道:“不就是比我们离得近一些嘛。告诉你,我们在桥上也看得清清楚楚的,好伐?”
“吱呀”一声,门被重重地推开,老周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一进来就嚷嚷道:“今天是个好日子,食堂应该要加餐,很值得加餐的。”
老胡洗过碗,拿起来咖啡瓶改成的水杯喝水。
老周边挂帽子边说道:“还是老陈运气好,他在欢迎队伍的最前面,我好像看到他和领导握手了的。”
老陈笑眯眯地不响。
一会儿门又被推开来,管档案的周阿姨风风火火走了进来,高声笑道:“今天陈工运气好。我就是走的稍微慢了那么一点点,结果就没有赶上握手的机会。”
老陈这是后满脸自豪,有特意咳嗽了好几下,清清嗓子,酝酿好情绪后正准备开口讲话——
这时候电话机“叮铃铃”的响了。靠得最近的王建东拿起来电话听筒“你好,这里是分项目部---”
原来是总工办的电话,通知老胡参加下午总指挥在浮码头召开的现场工作会。
这一下胡佳佳更不乐意了,嘟嘟嘴说道:“老爸你们总是商量工作。这商量也不要紧,怎么还竟然没完没了,根本就停不下来的呀?”
第62章 小炮筒子
老胡见女儿这样说,心里自知理亏,笑笑道:“放心,外婆家里我一定会去的。只是我也得先开完会的啊。”
胡佳佳一屁股坐下来,显得有些不高兴,说:“可是你们会议什么时候能开完?要不我还是打电话给老妈,这次外婆的生日宴会取消算了。”
这次是佳佳外婆七十四岁的生日。有一句老话,叫做“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所以按照老早子的说法,七十四岁的生日,在一定意义上相当于再一次新生,是格外值得庆贺的。
不去肯定是不来事的,但是老胡现在显然也没有说服女儿的好办法。他尴尬的笑笑,继续拿玻璃瓶喝水。
王建东不响,在一旁找位置坐下来,假装看桌上的资料。
老胡从抽屉里拿香烟出来,刚想要点火。胡佳佳一看这样,又抱怨道:“哎呦,老爸你不是前几天才刚答应我们要少抽烟的嘛?真是的,你们大人讲话总是不算数的。”
王建东摒不牢,站起来开玩笑道:“胡佳佳你应该也算是成年人了吧?你这不是把自己也包括进去了吗?”
办公室里的几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胡佳佳本来心情就不好,被王建东这样揶揄,一时小宇宙爆发,站起来指着王建东气恼地说道:“做啥,我让你说话了吗,说的还这样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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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没有料到,就因为一句玩笑话,竟然会引起胡佳佳这么大的反应。他看看胡佳佳,心里想:真是一只小炮筒子,一点就着啊。
周阿姨过来打圆场,说:“小胡,你爸爸确实是刚好有事。他是我们项目部的总工,很多工作都要等着他去处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晓得伐?”
老胡一时稍显尴尬。
“理解我们肯定是理解。不是今天刚好家里也有事的嘛?”胡佳佳坐下来,叹了一口气,努努嘴说,“算了算了。我还是等老爸的会开完再说吧。要不然你们又要说我不懂事了。”
“好好好。那我们一起去吃中午饭。”周阿姨笑道:“小胡,今天我请你客,让你吃好吃饱,总规可以了吧?”
陈工笑道:“在单位食堂吃饭能算是请客?味道不怎么样不说,撑死了又能吃进去多少钞票?”
胡佳佳破涕为笑,说:“我在学校里吃食堂,现在过年回家还要吃食堂,都吃腻了的。”
老胡也觉得过意不去,说:“这样,让小王带你出去在附近找一个好一点的饭店吃吧?”
王建东一开始没有作声,也没有任何动作。老胡疑惑地看向他。
他只好实话实说:“今天才初四,我来的路上很多饭店还没有正式开业呢?”
胡佳佳说:“吃什么其实不重要。要知道你们丢下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我又不懂你们建桥的技术,所以太无聊了的。”
老胡也觉得女儿说的有理。王建东想了想说道:“这样好了,我带着小胡去附近随便转转,看看黄浦江也可以。”
胡佳佳想了想,答应了。
老胡说道:“出去的时候,佳佳把我值班穿的军大衣披上。江边风大。”
说笑间,几个人正要出去食堂吃饭,“咚咚咚”有人敲办公室的门。
周阿姨笑道:“今朝哪能介闹猛?”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披着军大衣,胡子拉碴的的大头先伸进来,客气地问道:“请问王建东是这个办公室的吗?”
听见有人在打听自己,王建东站起来,走过去看看来人,好像不认识,只是声音却觉得很熟悉。
他期期艾艾问:“你好,我就是王建东,请问你是——”
来人一把摘下帽子。王建东不禁笑出声来,原来竟然是谢雨生。
王建东哈哈一笑,说道:“瞧你这模样,我一下子都没有认出来的。对了,你怎么也戴上眼镜了?”
谢雨生摘下来金丝眼镜,从口袋里掏出来软布擦擦,笑道:“这样的眼镜有档次,不是显得更有水平吗?”
王建东把谢雨生引荐给办公室里的各位同事认识。全部介绍过以后,王建东给他泡茶,说道:“今天天气是比较冷,但也不至于穿成你这样的吧?”
谢雨生把军大衣的口子解开,说道:“这是我们记者的必需品,也可以说是标准配置。谁知道采访什么时候能结束?我们经常要干活到很晚的。”
胡佳佳笑盈盈地走过来,问道:“你真是记者?“
王建东在旁边一笑,说道:“这是我高中同学。你要是有疑问,可以查看他的记者证。”
谢雨生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我现在还在实习期,所以记者证暂时还没有。不过单位的工作证和介绍证明还是有的。”
王建东笑了笑,问道:“今天这么大的活动,你没有去采访?”
“当然采访了的啊。我是随我的师傅一起过来的。”
一旁的老胡看似随意地问:“谢记者你这一趟过来是私事,还是公事?”
“公私都有。是这样的,今天现场的报道我们已经写好了。师傅觉得还不够分量,想找一下大桥的建设者,找一些典型的人物和事件再做一个专题报道。”
谢雨生接着笑道:“我说我有同学在这里工作,所以师傅就让我过来先探探路,找找素材。”
王建东看向师傅,说:“那你这次过来算是找对人了。我的这位师傅,还有这位陈工、周工和周姐,都是在业内大名鼎鼎的人物,你完全可以采访他们的。”
一番谦让后,老胡的建议,他刚好下午要去参加大桥的会议,如果要是谢记者想了解大桥建设工地的真实情况,他倒是可以介绍一些相关的人给记者认识。
一旁的胡佳佳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趣,对谢雨生笑道:“大记者,我看你还需要帮手的。你要不嫌弃,我就毛遂自荐给你打下手好了。”
她看看谢雨生的反应,又特意说道:“工地大部分领导,包括总指挥我都认识,可以给你提供方便。”
老胡说道:“又胡闹。我们姓胡,但不要胡来,晓得伐?
“老爸,我这怎么算是胡来?”胡佳佳反驳道:“我要是穿上军大衣,不就各方面都和这位大记者匹配了嘛?”
胡佳佳是自来熟,对谢雨生说道:“就这样说定了。来来,你的这个大记者包我也给你背着好了。我们先去吃饭,这样下午才有力气干活的。”
谢雨生当然没有意见。一般出去采访,对于这样的内线帮助,求还求不过来的呢,又怎么会去推却。他连连点头,笑道:“那就有劳你了。呵呵,我是男生,包还是我来背好一些。”
第63章 星期日工程师
与孩子们爆爆米花、看看电影等方式寻找过年乐趣不同,大人们谈论更多的是各自工作和生活上枝枝节节的事情。
这日,大伯特意过来陆家嘴找小毛爹。大伯和小毛爹的大名,一个叫王国贤,一个叫王国良,连贯取自“国家贤良”,也是阿爷给取的,表达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意思。
事体是这样,今年大伯去江苏江阴丈母娘家过年的时候,当地的一家小造船厂听说他是在上海开船的,特意通过亲戚关系辗转找到他,想请他帮忙解决造船厂一些技术上的问题。
王国贤的意思,要是阿弟有时间的话,倒是可以为嫂子老家的这家船厂出谋划策,不仅可以得到另外一份收入,也算是为当地的船厂出一份力气。这样一来,作为从老家出来的人,以后再回去也就有了面子和里子。
王国良想了想,问:“阿哥你自己本身技术熟练,不是全可以去出谋划策的吗?”
王国贤哈哈一笑,说道:“我开开生活船还可以,毕竟都开了快三十年了。只不过这是最简单的一种船,现在他们要找的是熟悉渡轮、大货船的技术人员。这种船我接触不多,不来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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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良洗干净搪瓷杯,放进去茶叶泡茶。
王国贤说道:“阿弟你开过渡轮,又在学校教学这么多年,还有中级工程师的职称。不管是理论,还是实践上都比我要强,所以你过去船厂应该比较合适,理论和实践相结合嘛。”
王国良呵呵一乐,说道:“我晓得了,你这是要我去技术支援他们当地的小厂。这叫做什么?让我想想,我们学校就有人这蛘的,叫做什么星期日工程师。”
“对,就叫做星期日工程师。”王国贤说道,“这不是现在正流行的做法吗?”
这几年改革开放,市场经济大门开启,江苏苏南等地大批乡镇企业开始蓬勃兴起发展,深刻改变了农村经济状况。农民们初尝办企业的甜头,发展工业的积极性在十一届三中全会政策的激励下空前高涨。
只是说来容易做来难。习惯了拿锄头的又怎么搞工业?
这些大多数出身“草莽”的企业,一缺技术和人才,二缺设备,三缺市场门路。
其中最最关键的,技术是个门槛。
这些乡镇企业普遍不仅奇缺懂技术会使用生产设备的技术人员,更欠缺技术积累,谈不上什么核心技术,大家只能依样画瓢,所以在企业发展方面急需高技术人才的支持。
而与此相反,在一些城市的高校、研究所和各大中型国有企业的技术人员,却得不到应有的支持和发挥,很多科研人员都闲置在家无事可做。
缺设备,可以捡旧设备;资金少,可以勒紧裤袋;人才,却只能外面寻找。
于是,对于苏南地区的乡镇政府和想尽千方百计、吃尽千辛万苦想要发展的这些乡镇企业来说,解决技术缺乏这个限制进一步发展桎梏,主要依靠两类人员来解决技术和管理问题。
一是从城市下放或退休在本地的干部和技术工人;二是通过种种关系从上海、南京、无锡、苏州等城市工厂和科研机构借脑借智,聘请工程师、技术顾问和师傅,帮助解决使用机器、开发产品、保证质量、降低成本等技术难题。
其中最基本最简捷的办法,就是到上海去“挖墙脚”。他们想方设法到大上海延请一些国企的技术员或工程师,希望对方利用周末时间赶到江苏指导一下,这样慢慢就开始出现了“星期天工程师”现象。
当然,这种科技人员业余兼职,不仅在苏南,乃至全国都有。随着这支队伍的壮大和作用的增大,逐渐引起了人们的关注,他们在半遮半掩中从幕后走向前台。
沪郊、苏南及至长三角区域,“星期日工程师”逐渐成为乡镇企业攻坚克难、低成本的技术别动队,为长三角乡镇企业的勃兴,注入一针“强心针”。
星期日工程师对社会来说是个“补缺”,人才本来不好流动,突然有了一块“自留地”,生产力一下就释放了。这就好比卡拉OK,憋了许久终于唱出来了。
从此,上海智慧、技术、理念就这样流动起来,为大批中小乡镇企业、民营企业救了急。星期日工程师知识和技术的输入,为那些技术力量匮乏而生产上不去的乡镇企业业带来无限生机与活力。
另外,星期日工程师让先进的理念和技术流动起来,由此而生的科技体制变革,裨益亦延续至今。
所以上海就出现了这样一个有趣的社会现象:每到周末总有一群外表特征明显的人,他们大约40-60岁,身穿洗得有些发白的卡其布中山装,胸前插着钢笔,手提人造革公文包。
这些人看似温文尔雅,又透露着谨小慎微,彼此心照不宣地从车站、码头出发到郊区,或帮助乡镇企业开发新产品,或培训技术骨干,或解决技术难题。周一又回到上海,继续在大专院校、研究所、国有企业上班。
这些人,就是当时的上海所独有的“星期日工程师”。
每逢周六的傍晚,在上海长途汽车站、火车站,有那么一群人,从外表特征就可以看出他们的身份:蓝卡其布的中山装,带一副秀琅眼镜,拎着人造革的包。
周日傍晚,在车站或者码头,又可以看到这些来自大专院校、研究所、国有企业的工程师们从郊区或周边省市县市兼职回来的身影。
王国贤把杯子里的茶叶沫吹开,喝了一口水说道:“这样,你要是同意,我就和嫂子老家那边的船厂在联系,看看他们到底需要的是什么样的工程师。”
他又说道:“学校有寒暑假,还有星期天的时间基本上都可以得到保障,你完全可以去试一试的。再说,万一就是你自已解决不了,学校不是还有其他的专业教师嘛,这就是你的优势,可以在这一方面动动脑筋。”
王国良想了想,很久后才说道:“这样做,风险蛮大的啊?”
第64章 担忧
王国良这里所说的风险,当然指的主要还是上海有关方面的对“星期日工程师”这种流动技术人员的不认可和设置的种种限制障碍,甚至是批判和处分。
他的这种担心和考虑不是毫无道理和无事实根据的。
实际上,从上海市来讲,对这种类似“挖墙脚”当然是不能容忍的。归结起来,很多单位的领导对“星期日工程师”主要有“三怕”:一怕他们利用“八小时之内”干“私活”,影响本职工作;二怕他们胳膊“朝外弯”,泄露技术秘密;三怕他们收入增加,动摇“军心”。
国家的改革开放刚刚处于起步阶段,在计划经济体制还占主流地位的条件下,技术人员利用工余休息时间,兼职社会服务,取得一些报酬的现象,常常被视为“不务正业”,“搞私活捞外快”,严重的还曾遭受到批判或给予党纪政纪处分。
所以上海检察机关经常以对内办受贿,对外办行贿的名义,接二连三到江浙一带和上海乡下等地抓人。这其中,有收容审查的,有取保候审的,甚至还有直接批捕的。把很多地方的乡村干部搞得人心惶惶,严重影响到了当地乡镇企业的发展。
王国良的根据,他们学校就有两位老师,都有“星期日工程师”的经历。虽然他们两人最后的结果不同,但是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记忆尤深,印象深刻。
现在和他一个教研组的杨老师,本来从事的是无线电的研发和教学工作。两年前,为了请教电视机生产技术,浙江湖州曾邀请他过去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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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办成后,当地的乡镇企业领导塞给他一只信封,杨老师不敢要。但是对方最后还是硬塞给了他一条黑鱼、一只甲鱼,盛情难却,他只好带回来上海。
不知怎的,两条鱼的事情竟被人知道了,还被告发到了学校。学校很重视这件事,支部书记专门找杨老师了解,让他写了一个情况说明,然后在教职工大会上还作了深刻检查。
这件事当时在王国良他们学校引起轩然大波和强烈的反响。
要命的是,这位杨老师当时正是申请入党的关键时刻。因为这件事他还紧张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支部书记说“这个就不进档案了”,他心里的石头才算是最终落地。但是因为这件事,他被调离了课堂理论教学岗位,照顾到王国良他们的实训部门。
从此以后,这位老师就断了“星期日程师”的念想,不管是谁来相请,再也没有出去做过技术咨询这一方面的工作了。
还有一位老师,姓郭,是高级工程师,老家江苏常州。
其时他老家乡镇企业刚起步时,就不断有人通过亲戚辗转找来找他,家乡甚至愿意出10万元请他回去办厂。这时候王国良他们老师的月工资不过数十元,这就是相当大的诱惑了。
但是这位老师和家人很干脆就拒绝了。其实,上海大国企和大中专学校、科研院所的高级工程师,当然是不会轻易放弃上海户口的。
只是一推再推,却是乡情难却。他只好答应在节假日,力所能及地帮帮忙。
王国良和这位郭老师因为工作关系接触比较多,私下里关系也还不错,知道他曾经在海外留学多年,在船舶电子方面有很深的学术造诣。
两人曾经还就“星期日工程师”的现象,有一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两人之间在私下里有过一次简短的交谈。
按照这位郭老师的说法,兼职在外国很普遍的。在国外,一位大学教授兼职公司顾问是常有的事。他认为国内科学技术人员业余兼职,应该说是一件大好事,是一个伟大的创举。
王国良甚至曾经问过他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业余兼职一定会影响到他自己的本职工作吗?
这位高工老师当时一愣,想了想,接下来细数他本职工作的成果:这几年他在本单位的课题和项目照样完成,从未耽误。
他说的很直接:“知识分子这点起码的精神文明和觉悟,我们还是有的,好伐?再说,单位管理上可以再严格一点,这些不应该发生的事不就是很好解决了吗?”
郭老师告诉王国良,为了农村经济的振兴,许多科技人员放弃一个个休息日,奔波于市区与乡镇企业之间。他们中有的人身体不好;有的下乡前把孩子托付给邻居;有的一次次骑自行车到郊区。
说着说着,这位老师情绪明显上来,反问:“现在,社会上对‘星期日工程师’的看法褒贬不一,贬的占大多数。那我就有要问一句了,他们这般辛苦,这般成就,却好像是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一样,还要被迫‘保密’。这样奇特的现象,王老师你觉得正常吗?”
他停顿一下,往上推推眼镜,说:“王老师你晓得吗,从我自己亲身参与‘星期日工程师’其中的体会,相比报酬,不仅仅是自己可以真正施展才华造福社会,我觉得更重要的是一种知识被尊重、被敬仰的感觉。”
王国良不响,听这位老师继续往下说。
“通过兼职,生产力的第一要素就那么流动起来了。上海的工程师们为大批中小乡镇企业带去了先进的理念和技术,才华真正得以施展。”
王国良现在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郭老师最后说的一句话。他说,“哪能意思?其实这就好比唱卡拉OK,我愿意付钱,唱歌给别人听一样。自己甚至愿意倒贴,来做出一件有价值的产品。”
“风险吗,总归是有一些的。只是这一次……”王国贤笑了笑说道。
王国良思绪被拉回来现实。看看阿哥,只是继续抽烟。不响。
他心里百转千回:难啊。‘星期日工程师’说起来简单,但是牵涉到的方方面面太多,搞不好的话鸡飞蛋打,到最后两边都不讨好不说,还会把自己也搭进去,不好收场。
这时候,小毛姆妈和伯母在灶披间做好菜,开始端进来房间准备摆桌吃饭。
小毛姆妈笑了笑,说道:“不知道阿哥和嫂子你们要来,没有多作准备。都是几个家常的菜,不要嫌弃。”
伯母笑笑,说道:“你们阿哥这个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拷上一壶老酒,再有一些花生米就已经老好了。”
“老家有事相请,不回应不行。到底是自己老家,以后我们还要能回得去的。”她反过头对王国良说道,“要是我们都没有这个能力还好说,现在刚好有这个机会,不去帮忙一下好像说不过去,我们至少应该去试试看看的。”
第65章 读书重要
王国良抽烟,只是和哥哥吃老酒,不响。
小毛姆妈一看这样,知道自己丈夫可能是有他自己的难处,所以也不好在这一方面再多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招呼阿哥和嫂子多吃菜。
伯母因为不知道王国良心里的真实想法,看他这样,以为他还在考虑之中,就没有再去催促他下决定,觉得这样也不太合适。
房间里气氛一下子沉静下来,只有偶尔夹菜和咀嚼的声音。每人都各有心思,早就不在了这顿中午饭之中。
过一会儿,还是王国贤打破沉默,主动和王国良碰了一杯,说:“不要再想七想八。不管怎样,也不管阿弟你心里到底怎么想,这次和老家船厂的接触,还是要去先交往看看再说的。”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王国良只好点点头,算是勉强答应。
不过他还是很谨慎,提出来先要去这家船厂考察,看看是不是适合自己所擅长的的专业领域。至于自己到底能不能帮上船厂的忙,要等自己考察过后再做最后决定。
“那是自然。”王国贤放下老酒杯,想了想说道,“这样,我让嫂子和那边船厂联系,挑一个你有空的时间我们兄弟俩先过去看看。”
王国良沉思会儿,低声说:“这件事要保密。哪怕是我们自己的小孩,也先不要说出去。我的想法,就对他们说单位最近事多,需要加班好了。”
小毛姆妈一听这话,严肃地说:“应该的。应该的。”
伯母也答应不会去和任何人说起这事。四个人继续吃酒吃饭。
正说着话,姐姐和王建好推门走进来。
姐姐手里提着从巷口摊位上斩的半只酱鸭和一包油墩子,与伯伯、伯母打过招呼,笑道:“今天我们发工资。老板看我买的多,还多给了一些酱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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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来坐,你们俩自己盛饭过来吃。”小毛姆妈笑笑,说道,“大毛这孩子,每次发工资都会给家里买酱鸭吃。”
姐姐笑道:“建好你去坐,我去厨房里拿碗筷。”
王建好搬凳子伴着母亲坐下来。
小毛姆妈问:“小毛他哪能没有回来?”
今天是小花父母离开上海去黑龙江的日子。上午大伯家人过来的时候,小毛正要去看望小花。王建好觉得一个人反正闲着也是无聊,就一起过去小花家了。
按照以前的惯例,之前小花都是送自己父母到陆家嘴的轮渡站,然后和父母挥手告别。
而这一次,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小花长大懂事了缘故,她一定要送父母到火车北站。于是小毛和“四眼”就又陪着她去了火车站。
王建好回来的路上,刚好碰上下班回来的姐姐。今朝星期六,纺织厂一月一次的工厂例行检修,所以只上半个班。两人就搭伴一起回家。
小毛姆妈问:“怎样,这次小花还是像以前送别那样的撕心裂肺?”
王建好还没有回答,她又说道:“哎呦,以前和父母每次分别,小花那个凄惨哟?想起来我都要流眼泪水的。这小姑娘遭罪了的,造孽啊。”
“小花这小孩,我看还满坚强的。”王建好端过大姐递给自己的饭碗,回答说:“这么小年纪就一个人离开父母在上海单独生活,讲实话,我自己恐怕都没有这个勇气的。”
伯母停顿一下,说道:“不是没有这个勇气,而是没有被逼到那个份上。真要是到了这种地步,你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去接受,只得忍气吞声把日子过下去的。”
“都不容易啊。”王国良叹一气,说,“实际上,又有谁家是容易的呢?”
王建好嘟囔一句:“小花父母好忍心的。我当时就看到小花眼泪要流出来,她使劲忍住了的。”
小毛姆妈一下子眼圈发红,说:“不能说是做父母的忍心。这事情搁到谁身上,谁也不好受的,晓得伐?”
她明显有些哽咽,擦擦眼睛,又说道:“也是没有办法啊?可怜天下父母心。小花父母的做法,我可以理解的。”
伯母说道:“是的啊。小花父母其实还算可以的。他们之所以把小花一介头留在上海读书,也是想通过读书,看看能不能改变一家人以后的命运。”
“但凡要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他们也不至于狠心这样做的。毕竟怎么说呢,上海读书的条件比之他们插队的地方,还是要好上不知道多少的。”
说到小花一个人在上海生活读书事体,一屋子的人都唏嘘不已。
伯母很叹息,说:“我们王家,这么多年以来在上海,一直做的都是最底层的工作。现在做得好的就是阿弟在学校教书,说起来比较体面一些。其余的,我们一家两口都在生活船,小毛姆妈在街道小厂,都只能说是勉强度日。”
几个人都看向伯母,不知道她为什么一下子会有这么多的感慨。
伯母继续说道:“现在我们的下一代,大毛和二毛已经工作,算是没有办法了。剩下的可就只有建浦,二毛和你建好了。建浦还算不错,放假都在阁楼上努力学习的。”
她看看大毛,问:“大毛你在纺织厂快有三年了吧,工作方面应该都已经熟练了吧?”
姐姐点点头,说道;“嗯,基本上都熟悉了。”
伯母呵呵一笑,说:“年纪差不多了,可以谈对象了。”
姐姐笑笑,不响。
小毛姆妈说道:“大毛就是因为读书少,所以现在正准备去夜校读书。”
“读书,那还得要去上海那边读的啊?”
“是的,市里纺织局办的夜校。”姐姐回答,“我正在争取,看有没有机会进得去的。”
“读书好,还是读书好的啊。”王国贤放下酒杯,说道,“我就是因为读书少,现在和你爸爸的差距就可以明显看出来了。”
他接着说:“我是高小都没有读完,大字现在也不认识几个。讲实话,中间有好几次调动工作的机会,可是我自己认为把握不了,所以一直都只能开生活船。你们全知道,比之开其他的船,生活船要更脏更累的。”
伯母说:“是的呀。知识能改变命运,造化弄人啊。”
王国贤说道:“大毛你爸爸一直读到了高中,不仅是开的渡轮,后来又有机会调到总公司的交通技校当老师,还评上了职称,算得上是知识分子了。不仅比之我们工资要高一些,活计还相对轻松。这些就都是知识造成的差距,羡慕不来的。”
王国良笑笑,说:“我只不过是运气要好一些而已。阿哥你开船的技术,在生活船队也是数一数二的。”
伯母说:“不要说其他人,我就是一个文盲母亲,大字不认识一箩筐,领工资签字都还要你们大伯代我签名的。所以讲,我对大毛,还有建好你们后一辈最大的期望,就是一定要好好读书。”
王国贤接过话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这个大家庭,只要你们孩子们读得进书,家里再困难,我们也要勒紧裤腰带供你们读上去。”
伯母说:“是的呀。大毛你就是读书少,现在有了夜大,还有各种各样进修的机会,一定不能放过的。晓得伐?”
姐姐边吃饭,连连点头。
伯父哈哈一笑,话锋一转,说:“我们家里就有一份特殊的奖励,新学期开学第一天,上学期哪个成绩考得好,要多烧两只糖滚蛋给伊吃的。”
王建好撇撇嘴,有些不满地说道:“阿哥聪明,每次都是他拿第一名。”
伯母哈哈一乐:“每次给建浦煮的糖滚蛋,他没有分给你吃?有时候他俩只蛋都是背地里全给你吃,不要以为我们不晓得,好伐?”
“帮帮忙,阿哥其实并不欢喜吃糖滚蛋的原故,好吧?”王建好抿嘴一笑,低头说道。
第66章 回不去了
王建浦和罗佳铭背着平板仪,深一脚浅一脚走出来泥沼地,赶到临时办公地的时候,已经快五点四十,早过了班车等候他们的规定时间。
罗佳铭在屋外的石阶上使劲跺跺脚,把胶鞋上的泥巴在石头上用力地蹭蹭,悻悻然说道:
“小王兄,也就是说,我们俩都被留下,今晚上回不去陆家嘴城区了。”
王建浦斜靠着门前小马路旁边的大樟树,把沾满泥土的鞋子脱下来,往树干上甩甩。望着前面空无一人的小马路,不响。
这时候已是黄昏,天色渐渐地暗下来。
天空灰蒙蒙的。眼前草木萧瑟,还有干枯的芦苇随风来回飘荡,在风中发出来“呜呜呜”的声音。
这里原本是高桥镇潼港一村一处接近废弃的农舍。
为勘察现场,更好掌握开发实际情况,一支6人的先遣队必须驻扎在一线办公。因为靠近规划中的保税区核心地块,当时综合考虑后就把临时的办公场地选在了这里。
所谓的办公室,里面只有四张办公桌椅,此外空无一物,显得格外地冷冷清清。
临时办公点位置相当偏僻不说,条件也不比现在,罗佳铭他们都是固定饭点、固定吃饭的农家,错过了就只能饿着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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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下午5点左右,班车会到地方接送,但是要是组员因为一些事情而赶不上班车的话,就必须自己去想尽办法解决当晚住宿的问题。
放眼四望,冬天的荒野,宁静清疏。阳光和寒冷糅杂在一起的气味是清新。
偶尔一声鸟鸣、鹊叫格外悦耳,更显清幽。荒郊野外如一帧素颜照,起伏处起伏,袒露处袒露,荒疏处荒疏,绵延处无限的延展,自然率真,广袤无边,天地的博大、自我的渺小一瞬之间定格在心悦诚服里。
偶尔蹒跚出一对推车的农人,车上捆着结结实实的柴草,那其实不过是一个冬天安稳日子的小小点缀。
王建浦对罗佳铭无奈地笑笑,说道:“看来只有向开发办学习,用他们的老办法对付一宿了。”
他说的老办法,就是把办公室里的办公桌拼起来当床,先把这天晚上对付过去。然后明天再步行去镇上,坐当地的客车转车返回陆家嘴,然后再想办法各回各家。
实际上,王建浦其实是知道小毛的外婆家里就在这里不远的地方,本来是想着去借宿的。但是想到一行有两人,觉得很麻烦别人家,不太合适。
他对小毛小姨倒是还比较熟悉的。自己读大学时曾经在小姨她们工厂带队考察过一段时间。但是因为没有预先想到过竟然会有留在高桥乡下的情况,所以小毛小姨的电话号码一下子不知道放在了哪里。并且按照方位估算,她们工厂和这里应该还有比较长的一段距离。
加之如果和她们联系的话,搞不好还得要她们开车过来接自己和同事,所以思前想后,王建浦最后还是决定放弃这个想法。
今天从上午到现在,在荒郊田野跑了差不多一天,中午饭没有回来吃,身上带的干粮和水早就喝完,口干舌燥。
王建浦拿开水瓶倒水,轻飘飘的。他晃荡一下瓶子,没有声音,里面已经没有水了。
只好拿开水瓶去外面的水缸里装水,插上热得快烧开水。趁烧水的时间,王建浦又向罗工咨询了解保税区规划上的一些事情。
罗工笑笑,说道:“工作方面的事情来日方长,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来讨论的。现在我们必须要做的,还是要想办法解决好我们接下来必须面临的生活问题。”
他看向王建浦,说道:
“简单地说,我们现在面临两件事:一是到哪里找饭没吃,一是今晚上到哪里去找地方睡觉。这天寒地冻,北风呼呼的,四周都没有人影,我们看来是被这个世界抛弃差不多的。”
王建浦想了想,说:“罗工,看来我们只能去镇上对付一个晚上了。”
罗工正在收拾手里的仪器,说道:
“这个高桥镇上就只有一个招待所。因为平时没有什么外地人来镇上,现在天气又不好,招待所里的条件真不怎样,睡在那里还不如睡我们这里办公室里舒服的。”
热得快突然尖叫,水烧开了。王建浦给罗工和自己的杯子里倒水。
罗工又说道:“另外,睡招待所是要花钞票的,这个钞票单位可是不能报销的。按照单位的规定,不仅是招待所的费用不能报销,连吃饭也没有多余补助的。定点定时吃饭,过时不候,没得商量的。
王建浦呵呵一笑,说道:“我们单位,是有些过于精打细算了。”
罗佳铭放下手里得仪器,拿擦布仔仔细细得擦拭,说道:
“不精打细算不行啊。我听说上面给我们开发公司的开办费,是相当紧张的。你没有看到,公司办公室里的那些桌椅板凳都是由家具公司赞助的吗?”
王建东对这些早有耳闻,不过现在听罗工说出来,真实感受还是很不一样。
罗工喝了一口热水,说道:
“螺蛳壳里做道场,不省着一点花,真正还钱的时候还在后头呢?保税区也是开发区,首先需要开发建设,而且里面不能有人居住,这样就加大了征地动迁的难度。要花钞票得地方很多的啊。”
他说:“现在保税区的开发,还只是做一些前期的基础性准备工作。真正要大开发,一是土地上面的建筑,一是当地农民的搬迁,都是要花大价钱的。我们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王建浦禁不住问:“那怎么办?我们总归得要找地方住下来的啊?”
“两个方法,一是用你的11路,走回去陆家嘴。不过现在杨高路正在修路,路不好走不说,全部都被挖的坑坑挖挖的,要是掉进去沟沟坎坎里,这寒风吹吹得大晚上,能不能爬的起来,还是两说。”
王建浦笑道:“冷倒是没有多大得问题,这里办公室里还有几件军大衣。平时作为工作服,实际上也有别的考虑,就是作为晚上睡觉当被子用的。把几个凳子搭起来,或者是把这三张桌子拼起来就是一张床了。”
“那吃饭的问题怎么办?”
罗工笑笑,说:“吃饭就没有办法喽。只能是走路去镇上的商店里去看看,买些干粮充饥了的。”
王建浦看着罗工,见他有条不紊不慌不忙的模样,想了想,放下来手里的东西,说道“罗工,看你这镇定自若的样子,好像对这样的状况早就心中有数,应该早就想好应对之策了吧,说来听听?”
罗工笑了笑,说道:“先不着急,一歇歇把这些仪器收拾好了,我在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有吃有喝,有困觉地方,花费还不多的。”
第67章 借宿敬老院
王建浦收拾好最后一件测绘仪器,锁上文件柜,笑了笑问:“竟然还会有这样的好地方?”
罗佳铭从墙上把取下来一件军大衣抛给王建浦,拿另外一件披在自己身上,说:“你也把大衣穿上。晚上天冷。”
王建浦边穿衣服,又问:“和现在这里远的吗?”
“你跟着我走就可以了。走路过去的话还得要一段时间的。”
罗佳铭从书桌抽屉取出来一只手电筒,打开试试。光亮却不大,可能是电池放置太久,加上天气阴冷潮湿,电已经快放的差不多了。
锁上办公室的门,借着微弱的手电筒光,两人一前一后沿着乡间的小路往前走。
走了大概小三十分钟,罗佳铭在靠近镇上的一处黑乎乎的、看上去像是用竹栏杆围起来的一处院落前面停下来。
王建浦站定后,仔细往前面大门里一瞧,原来是一个很大很大的院子。
这个院子很特别,虽然说地处郊外,占地也很大,但是看上去院子里却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依稀只有三排平房,成倒品字行排列,房间显然也不是很多。
但是这些房间的窗户上这时候大部分都透出来昏昏黄黄的灯光,显得格外地温馨,王建浦竟然一瞬间就有一种回到家里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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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上挂着一个木制的大牌子,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线,王建浦凑过去一看,只见木牌上写着有几个大字:高桥镇柏青敬老院。
他有些发愣,觉得很奇怪:这大晚上的来敬老院干什么?自己都还没地方吃饭睡觉,怎么还想着要去慰问住在这里的孤寡老人们?
简直不可思议,匪夷所思。
王建浦认认真真的把这几个字重新看一遍,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他转头看向罗佳铭,满脸的疑惑。
罗佳铭却是笑笑,伸手敲敲眼前的木门,说道:“你没有看错,就是这里。今晚上我们吃喝拉撒睡觉就都在这里了。”
可能是听到有响动,有一只小狗“汪汪汪”吠了好几声,快速朝大门这边跑过来。
罗佳铭嘴里“啧啧”招呼几声,说道:“叫什么叫。没看到是你大爷我回来了吗?”
小狗一听他的声音,竟然欢快地跑来跑去,一直小尾巴摇摆不停,就不再叫唤了。
有一个人影出现在第一幢楼外的灯光下,大声问:“谁啊?”
罗佳铭赶紧笑道:“大爷,是我。测绘队的小罗。”
“哦,小罗啊。大门没上锁,自己打开进来好了。”
罗佳铭摸索着打开大门进去,又反身把大门虚掩上。
小狗显得很温顺的跑过来罗佳铭身边,绕着他的腿转了好几圈,还好几次努力的想站立起来,直往他身上扑。
罗佳铭显然对这里轻车熟路,摸摸小狗的头,一直朝里走。
他转过头说道:“这里我们常来。每次要是有人没有赶上班车,就都睡在这里敬老院。看门的老师傅姓周,周柏清。”
王建浦跟在后面,心里想:常来?竟然把敬老院当作借宿的地方,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先想出来这样的主意,不过还是蛮有想法的。
两人和周师傅打招呼。老周师傅笑着问道:“小罗,你们俩又是没有赶上班车吧?”
后原来熟悉了,王建浦才知道,原来这位老周师傅原本就是三年前在这家敬老院退休的职工。只是他始终放不下敬老院的一众老人,于是又申请回来敬老院做起来门卫的工作。
平时敬老院里换个灯泡,接个水龙头,给老人理发剃头,打扫卫生之类的小事,只要有他在,大家都可以不用操心,就连厕所清扫工作也成了他的“专项”范围。
老周师傅给自己定下规矩,一周起码有三天要去给老人们洗澡、理发、煮饭。即使如今他自己也已经年逾六十满头白发,但他多次表示,只要还挑得动柴火,还能锄得了地,只要大家还需要他,不到走不动路的那一天,他都会来照顾这里的老人们的。
因老周师傅对敬老院老人的无私奉献,默默付出,他多次被评为“川沙县敬老之星”。
说起来把这里敬老院当做先遣队成员的“后备招待所”,还有一小段故事。
一般来说,乡下的敬老院都是在农村实行“五保”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收养对象主要是辖区内年满六十周岁、具有本街镇户籍的五保老人,或者是未满上述年龄,但有孤寡老人等特殊情况的老人。
有一回,高桥镇上的领导和开发公司商讨保税区开发建设对接事宜的时候,开发公司领导有意无意的说起了先遣组的成员要是错过下班的班车,不太好解决晚上住宿和吃饭的问题。
虽然说这种事情也不可能经常发生,只是偶尔的极个别的情况,但是相对于先遣队的成员来说,却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体。
当时镇上刚好有其中一个领导主管养老院的工作,对核心开发区以及周边的情况比较熟悉。他知道这里和镇上距离较远,镇上其实也没有什么好住宿地方的实际情况,后来他就提出来可以去敬老院临时搭伙,这样就算是暂时解决了先遣队的后顾之忧。
老人笑笑,说道:“我们院长早就有过吩咐,只要你们工地上有人过来借宿,一定要热情接待。”
他说道:“想想你们这样辛辛苦苦,都是为了阿拉高桥的发展。我们感谢你们还来不及的呢?再说,好不容易现在终于有了一些盼头,你们可不能让我们失望的啊。”
罗工爽朗地笑道:“老人家,不会的。这一次,以后肯定会让我们大家生活更好,钞票越赚越多的。”
“赚多少钞票我们倒是没有多大的奢望,只要是能够平平安安,把我们农村真正发展上去了,就看到希望了的。”
等进入老周师傅的房间,里面还有一个小朋友,看上去大概十岁左右,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们三人。
罗佳铭看见这个小孩,高兴地和他打招呼:“小粉丝厂长,侬饭吃过了吧?”
王建浦再一次愣住了:什么,厂长?眼前这明显还是一个小孩的呢?
第68章 “ 粉丝厂长”
老周师傅笑了笑,问;“小罗,你们俩应该还没有吃晚饭吧?”
罗佳铭点点头,说:“今天测绘的只有我们两人,人少任务多,所以时间上稍微比平常紧张了一些。等到我们从芦苇荡里出来的时候,班车已经早就开走了。”
老周师傅说道:“稍微等一些些,我这就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能吃的。”
罗佳铭笑笑,说:“周师傅你不用太麻烦,我们俩只要有口吃的就行。”
老周师傅说:“现在这个点,我们敬老院的大厨也已经回家了。不过下面条的话我还是拿手的。”
王建浦说道:“有面条吃吃就可以了。谢谢老周师傅。”
老周师傅呵呵一笑:“谢就不用了。我去看看厨房里还有没有剩菜,你们俩就将就着对付一个晚上。”
“行。”
罗佳铭转身看着“小粉丝”,朝他笑了笑,问:“哪能,侬今朝不会说话,哑巴了?”
“小粉丝”鼻孔里有长长的鼻涕流出来,用力一抽,又吸回去了。他摇摇头,眼睛很陌生地看着王建浦。
罗佳铭呵呵一笑,蹲下去,摸摸他乱蓬蓬的头发,说道:“你是怕这位王叔叔?他有什么好怕的,他是我们一个单位的同事,晓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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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仍然站着不动,也不响。
王建浦笑笑,想过去和他打招呼。小孩瘦小的身体却不由得往后一退。
老周师傅见状,笑了笑说道:“小赤佬还是认生。算了算了,‘小粉丝’,你和阿爷一道厨房里做面条去好了。”
他对罗佳铭两人说:“你们俩先自己休息一会儿,我这就去下面条。”
小孩子迟疑了一下下,鼻涕一抽,也跟着老周师傅一道出去了。
等他们走远,王建浦拿开水瓶往罗佳铭的水杯里添加热水,问:“刚才的小孩,怎么外号叫他‘粉丝厂长’?”
罗佳铭哈哈一笑,用手在自己的鼻子底下比划一下,又做了一个鼻子吸气抽动的动作,说道:“这小孩经常露出来两串长长的鼻涕,你看像不像挂着两串长长的粉丝?”
“就因为这小朋友常年拖鼻涕,所以你们就叫他“粉丝厂长”的雅号?”
王建浦会心一笑,想了想,说:“倒也是蛮形象的。”
“所以啊,后来这里敬老院的人也有可能是嫌烦,几乎都忘了他的名姓,约定俗成就直呼他为‘小粉丝’。”
“哈哈哈,小粉丝……”王建浦突然间想起来什么,又问,“那这个厂长的说法,又是什么意思?”
“后考大家觉得‘粉丝’这样称呼不雅,就昵称他为‘厂长’的。这里说的厂长,只不过是形象化的说法,就是包含有‘常常’,还有‘长长’的意思。”
王建浦还是不理解,问:“这小孩看上去年纪不大,怎么来了敬老院?”
罗佳铭沉默很久,想了想,说道:“这就说来话长了。简而言之吧,他之所以成为‘厂长’,也是有原因的。他家就只有一个常喝得醉醺醺的父亲。”
“我们从没见过他的母亲。听老周师傅们说,在“厂长”两周岁时,他母亲跟一个启东放鸭的后生走了。父亲又不关心他,任由“厂长”自生自长。”
“那这小孩也是满可怜的。”王建浦感慨地说道。
罗佳铭有说道:“这位小‘粉丝厂长’除常拖鼻涕外,还有另外一项与生俱来的优势,那就是他的舌头比我们大人的谁都要长。”
王建浦笑笑,说道“舌头长,算得上什么特别的绝技?”
罗佳铭呵呵一笑,说道:“你可能有理解有错。是这样,我们普通人的舌头,一般都只能舔到靠近“人中”的一半,可这小孩不一样,他能轻轻松松地舔到鼻尖。”
“真有这么特别吗?”
“可能还不止如此。如果努力一下,‘小粉丝’或许还能舔到鼻梁下面。但他也经常卖关子,不轻易表演。”
一刻钟,老周师傅就端过来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笑道:“应该饿了,你们俩趁热先吃。”
罗佳铭和王建浦赶紧站起来把面条双手接过来。面条的最上面竟然还卧着两个香喷喷的荷包蛋。
老周师傅说道:“你们先吃面条垫巴一下肚子。后面还有一些剩菜,我热热再给你们端过来。有酱油,你们自己倒。”
跟在后面的“小粉丝”手里拿着酱油瓶,一声不吭放在桌子上。还是不说话,往后面退退,准备看他们两人吃面。
不一会儿,老周师傅又端进来两个剩菜,一碗是咸菜,还有一碗竟然是红烧排骨。
他笑了笑,说道“你们运气好。今天下午我们敬老院打牙祭,没想到还剩下来两三块排骨。”
“小粉丝”东看看西看看,盯着墙角上的橱柜,指了指最上面,不做声。
“哟,这小赤佬,猴精猴精的。”老周师傅放下菜碗,笑道,“我想起来了,还有我自己从家里带过来的花生米,本来是老太婆炒好给我当下酒菜的。”
他问罗佳铭和王建浦:“刚好天冷,你们二位要是不介意,我们就再喝两杯?”
罗佳铭哈哈一笑,说道:“老周师傅,怎么会嫌弃?我们求之不得的呢?”
“只是没有什么好酒,都是我们乡下人自己做的老白干。”
老周师傅打开来橱柜,从最顶端的抽屉里摸出来用纸包着的炒花生米,还有一个玻璃瓶,里面有大半瓶的白酒。
去厨房拿过来三个饭碗,三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吃酒。
“小粉丝”这时候似乎已经放开了一些,没有像开始那样拘谨了。不时过来抓几颗花生米,耸耸鼻子,坐在老周师傅旁边低着头吃。
中途有人过来叫老周师傅,说是有房间的老人擦身体需要有人帮忙。
老周师傅对王建浦他俩说道:“酒给你们留着。我就不陪你们吃了。还是老规矩,你们俩就睡现在的这个房间。我和和‘小粉丝’去睡门卫室。被子的话,这被子我拿走,等会我给你们重新拿新的好了。”
第69章 夜谈
老酒吃完,面条吃完。老周师傅后来把新被子送过来,顺便把“小粉丝”带走了。
春寒料峭,乡下的晚上要显得更加清冷一些。
罗佳铭和王建浦两人却都有了更多谈话的兴致。各自倒了一杯开水,干脆上床相对而坐拥被相谈,剩下的花生米也带来了床上。
令王建浦意外的是,眼前的罗佳铭虽然是规划出身,但是对于保税区的建设和发展,竟然有很多他自己独立的见解。
“呵呵,现在想起来都还挺有意思。”罗佳铭一上床坐下来,就问王建浦,“你知道我们保税区成立后的所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王建浦来开发公司之前,看过保税区很多相关的资料,对此还做过一些较为深入的研究。他知道之前从来没有过保税区,外高桥保税区是我国第一个保税区。
但是对于罗佳铭的这开头一问,他还是被问住了,只好是摇摇头说道;“我还真不知道,你和我说说?”
罗佳铭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说道:“刚到保税区时,第一件事竟然是关于保税区如何命名,确定保税区的英文翻译。这你大概没有想到的吧?”
王建浦一脸疑惑,说:“现在的英文:Shanghai Waigaoqiao Free Trade Zone,这不是很好的吗?”
“这个翻译当然很好。但这个翻译的来由,中间却有一个很长故事的。”
王建浦不禁好奇:“怎么说?”
通过罗佳铭的讲述才知道,原来“保税区”这是中国人自己创造的具有中国特色的名词,在国际上通行最多被使用的称谓是“Free Trade Zone”,也就是自由贸易区。
外高桥保税区一经批准设立,就是当时国内开放度最高、自由贸易的功能性最强的区域,没有之一。
国家确定外高桥保税区内:实行免关税、免许可证;允许外商贸易机构从事转口贸易;可为区内外商投资企业代理本企业生产用原材料、零配件进口和产品出口业务;区内企业外汇全额留成;各国货币流通;设立生产资料交易中心;对保税区内的主要经营管理人员可办理多次出入境护照,提供出入境方便。
从这些中央给外高桥保税区的政策来看,大致可以归纳为“三个自由”:贸易自由、货币自由和货物进出自由。
当时国家实行贸易限制,尤其是限制国外的贸易公司投资,但是保税区是唯一可以设立贸易公司的地方,进出口货物不受许可证管理免征关税。
其次是货币自由,当时外汇的管制很严,但国际贸易离不开各种货币的结算,所以在外高桥保税区每个国家的货币都可以在里面进行流通。外汇管理局专门出了一个外汇管理条例,实行外汇自由。
最后是货物进出自由,国外所有的货物、商品,包括国家限制进口的要许可证和配额的汽车、办公用品、家用电器、药品等在保税区内都可以自由进出。
罗工介绍说,这“三个自由”的归纳,算是非常胆大和超前的。对照这“三个自由”,我们觉得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贸易自由。这是对当时非常严格的贸易管制的一个重要突破,尤其是打破了仅在生产型企业的招商引资,同样在贸易和服务贸易方面招商引资有所突破。
他说:“因此权衡下来我们认为还是用自由贸易区比较好。这样的翻译从对外宣传、与国际接轨等方面都有利,很容易让人接受。毕竟自由贸易区才是国际上通行的。”
当保税区翻译为自由贸易区后,开发办几位领导都认为这样的翻译很好。报到市长那里,市长看后也觉得这个名称翻译的蛮好。于是,英文名就定下了。此外,开发公司还曾提出将中文名称也改为外高桥自由贸易区。
最终市长先生拍板:保税区的中文还是不要更改,按国家文件就叫做保税区。所以最后确定下来中文名为上海外高桥保税区,英文名为Shanghai Waigaoqiao Free Trade Zone。
去年的9月份,上海在锦江小礼堂举行的新闻发布会,国家海关总署就《对进出上海外高桥保税区货物、运输工具和个人携带物品的管理办法》作了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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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文件作为会上由国家海关总署直接颁布的文件,标志着全国首个保税区——上海外高桥保税区正式命名。
王建浦拿起茶杯和罗佳铭碰一下,笑道:“我还真没想到,保税区的命名上竟然还会有着这样一个一波三折的故事。”
罗佳铭喝了一口水,说:“你是做理论研究的,我有几个疑问,那你也和我说说,如何?”
“你问,只要我能回答上来的。”
罗佳铭想了想,说道:
“对于外商而言,保税区就如同位于上海的客栈及仓库,他们在这里短暂休憩,待贸易合作谈妥之后,储存的货物便可从保税区直接发出。”
王建浦点点头。罗佳铭问:“这样一来,我就有一个疑问,外商和货物不再需要漂泊在海上,那我们保税区又能从中得到什么?”
“罗工你问的很在行,看来你没有少做这一方面研究的。”王建浦笑了笑,说道,“你的这个问题,最简单直接的回答就是:带动本地区产业发展,时机成熟时能形成一个现代产业园区。”
罗佳铭看向王建浦,不响。
王建浦进一步解释说:“因为是新生事物,所以目前国内在保税区这一方面的理论研究还很少。但是我觉得,由于有了这些政策,我们可以预计,以后不仅是越来越多的远道而来的外商会聚集于保税区,而且上海的国内外贸易公司也很有可能会大部分落户到我们的保税区。”
“久而久之,他们自身就会产生更多合作互动方面的新需求。我们的口岸不仅仅是作为人家的通道,商品货物一到就走,而是要想办法让他们把货品留下来,在港口停一停进行二次加工,进行贸易往来,这样才能对上海的经济有促进的作用。”
罗佳铭想了想,说道:“你这一讲我就基本上明白了。”
王建浦哈哈一笑,说:
“所以讲,现在我们的条件,虽然看起来是艰难一些,但是我们保税区却得到了许多在以前看来几乎不可思议的“特别待遇”。这是一般经济特区和经济技术开发区都无法享受到的优惠政策。”
“有一句老话:本来没有路,路是人走出来的。我觉得用它来形容我们保税区的发展前景,很贴切,也很形象。”
这一夜,两人还彻夜东谈西论了很多,很久。一直到鸡叫头遍,东方天色泛白,罗佳铭和王建浦都仍是不知疲倦,兴致浓浓。
第70章 阳春面
这天一大早,长久辰光星期天都不在家的小毛阿爹,罕见地不仅呆在家里,还一大早就带着全家人一起去“玉兰楼”吃面。
小毛家巷口出来,沿花园石桥路东走不远是一个十字路口,往左拐是杨家宅路,往右是海兴路。
杨家宅路前行不远就到了陆家嘴路。这里海兴北路与北杨家宅路之间的一段陆家嘴路边就是三四层楼高的现代化菜场,陆家嘴菜场。
菜场的周围,包括北护塘路一带,陆家嘴的商业网点基本上都布局于此,油、盐、醬、柴、米、醋一应俱有。
玉兰楼饭店就位于菜市场的西北角上,与之隔马路形成掎角之势。这家饭店解放前就有了,已有相当长的历史。
饭店朝东贴隔壁有一小弄堂。弄堂口开有一爿熟食店,每到中午、晚上两个市口总有七八个人排队买熟食。隔着玻璃橱窗,看看浓油赤酱的肉食和鱼肴,闻着豆制品的五香味,饥肠辘辘中勾起人无限食欲。
这家熟食店包装食品基本上用的是土黄色的牛皮纸。店内的师傅用秤称好熟食后,把熟食在木砧上一放,用菜刀斩好码齐,摊放在牛皮纸上。量小的用手包成三角包,量稍多的包成四方包。
如果谁一次买了三四包就是家里请客开大荤了。手里捧着三四个牛皮纸包走进弄堂里,一定会吸引住不少小孩子的目光和鼻息,这目光会一直把你送得很远。这其中,比较受寻常人家青睐的当数猪头肉了。牌子上写着“白切猪头肉”,一般买上三两左右,就可以回家渳老酒了。
熟食店的隔壁是米店,洋粞米、粳米、标准粉、精白粉、切面、馄饨皮子等等一应俱全。
米店朝东是另一条小巷。紧挨巷口有个小烟杂店,大前门、飞马牌、牡丹牌等香烟可以成包买,也有论支买的,老板生意做得很活。
再旁边就是惠民药房,一开间的门面,但大众化药品却还算很齐备的。
紧邻药房的是太平洋西菜社,后来又改名为清真饭店。店里最有名的是涮羊肉。小时候小毛总听大人说,涮羊肉很贵也很鲜美。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切得薄如纸片的羊肉怎么有肉味呢?半生不熟的半透明的羊肉怎么会比红烧肉还好吃呢?
但放学回家路上,小毛和“四眼”不止一次在饭店外,隔着透明玻璃窗向里望,看砧板师傅把冻成块的羊肉,用薄刀切出极薄极薄的如蝉翼般的羊肉片,欣赏刀功饱眼福。
不过,每次到陆家嘴菜市场附近,小毛总有两个地方搞不明白,甚至有些稀里糊涂。
一是簇簇新的菜场大门口,本来很是宽敞,却孤零零地留着一幢民居,显得非常突兀,和周边的环境也极不协调,大煞风景。爹爹说是这户人家的动迁条件谈不拢。
小毛想不通的是,菜场每天早上四五点钟时就人山人海、热闹非凡,这户人家生活肯定会不得安宁,他们家里人又怎么能天天受得了?想想真的蛮受罪的。
另外他搞不明白的是,海兴北路隔着陆家嘴路的一段名为“杨家宅路”,往南过“花园石桥路”后路名又叫“海兴路”。这样一来,原本其实就是一条马路,却两头名“海兴”,中间叫“杨家宅”,颇令人费解。
杨家宅路的来历,后来小毛读初中以后才知道:据清乾隆年间记载,有崇明人杨氏迁居于此,子孙繁衍成族,所以地名由此而来。当然这里最有名的还是“杨家宅”,听说诺贝尔奖得主杨振宁博士70年代回国祭祖曾到过这里。
玉兰楼饭店是一家以面点为主要营业的饮食店,在陆家嘴名噪一时。之所以这么出名,说来可能有人不相信,并不是它有什么高档的名点心,而只是普普通通一碗面和一碗汤。
它这里的面就是价廉物美的阳春面。
阳春面其实就是清汤光面,其素面朝天的阳光模样,使上海人想到了“阳春”这个高雅脱俗的好名字。当年的这款大众点心,现在成了外省市人口中的上海招牌点心。
光面主要解决温饱,如要增加营养,在面上加肉丝,或鳝丝,或爆鱼,或辣酱,或素鸡,或大排、小排。光面上加的这些食料,称之为“浇头”,就是因人而异个性化了,所谓丰简自便,各由其人。上海人就形象地称之为“阳春面加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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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玉兰楼”的阳春面,住在陆家嘴周围的老百姓都会竖起大拇指,由衷地赞叹:“哦,‘玉兰楼’的阳春面,没闲话讲,价钿便宜,用料正作,味道适口,百姓欢迎。”
为什么这四周的老百姓对“玉兰楼”的阳春面这么感兴趣,给予这阳春面这么高的评价?
原来,居住在这里四周的绝大多数是在工厂做工的普通百姓,他们一般收入较低,家庭负担比较重。所以,这些家庭的早餐都比较随便,一般都是“四大金刚”:大饼、油条、粢饭糕、豆腐浆。
稍微“讲究”一点、偶然也消费得起的,就是到“玉兰楼”吃一碗阳春面了。如果家里有客人来,主人陪他到“玉兰楼”吃阳春面那是很有面子的事情。
“玉兰楼”的阳春面的售价,相比大饼油条、粢饭糕和豆腐浆来说是“贵”了一点。但是,阳春面是坐在像模像样的店堂里吃的。每张桌子上还有香醋、酱油、辣糊酱,由吃客自行调配。
端上来的阳春面一看就让人食欲大增:金黄色的面条软硬适中,清清的汤里漂着一层油花,青色的切成小段的葱花碧绿生青,还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宽汤细面,又香又鲜,既能果腹,又有口舌之娱。
很多年以后,长大的小毛曾经在很多地方吃过所谓的阳春面,但总觉得尽管有其色,却未必有“玉兰楼”其味,始终吃不出小时候的味道。
作为小孩子的小毛他们,一般情况之下,从来不敢奢望大人带他们去“玉兰楼”吃阳春面,除非家里有什么特别让人觉得高兴的事情,才会举家前往“玉兰楼”。
每逢这时,就是小毛最高兴的时候。因为他知道:今天不仅有盼望已久的阳春面可以吃,而且可以肯定,今天还可以一个人吃一碗阳春面。
要知道,以往阿爹带他到“玉兰楼”,总是只叫两碗,他和姆妈两人一碗,阿爹一人一碗。每次尽管没吃饱,但心里已经很满足了。
小毛心想:像今天这样既然是阿爹主动提出来这里吃早餐,他肯定不会再让自己只吃半碗面条的,说不定还会再配上一些好吃的浇头也说不定。
第71章 钢宗镬子
果不其然,姆妈笑着说道:“小毛你去把钢宗镬子带上。今早我们就好好着吃一顿阳春面,再打上一小盆肉皮汤回来做中午菜。”
小毛高兴的要直跳起来,连声说道:“好勒,钢宗镬子我这就去拿好了。”
“姆妈,还是我去拿吧?”姐姐转过头笑话小毛,说,“小毛搞不好现在又不认得啥是钢宗镬子了?”
小毛低头讪讪一笑。一家人也跟着笑出声来。
原来这里面还有一个关于小毛和钢宗镬子故事。
老早子小毛小辰光,有一天姆妈叫他去灶披间拿钢宗镬子。可是小毛在灶披间就是怎么也找不到“钢锅”,最后只好空手而归。当时姆妈又笑又气,拎牢小毛耳朵到灶披间,拿出铝锅,呵斥道:“看清爽,搿就是钢宗镬子。以后晓得了伐?”
见姐姐姐又说起这典故,小毛撇撇嘴,为自己辩解:“明明就是一只铝锅,为啥道理硬要叫钢精锅呢?也不能全怪我的。”
二毛在一旁笑道:“拎不清就是拎不清。小毛你不要狡辩,晓得伐?”
姆妈笑笑,说:“你们几个小鬼头还要吃伐,哪能介许多废话。”
钢宗镬子,是上海话里对铝锅的一种称呼,有时候也称作钢精镬子。俗称“洋镬子”、“钢精锅”、“钢精铫子”,其实和钢精真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就是大部分人家都在用的铝锅铝铫子。
在修辞手法中有一种“矛盾修辞法”,它是用两种不相调和,甚至相反的词语来形容一件事物,使得所表达的语义更强烈。有趣的是,上海话中也有类似的用法。
比如讲,上海话里说“落起来”。落是往下,起来是朝上,两个相反的字词放在一起,却被用来表达“起床”的意思。“侬迪个小囡,太阳晒屁股了还赖辣床浪厢,快点落起来。”
姐姐端着钢宗镬子,四人出了家门往巷口外走。
只听得见一阵鸟叫的人声:“你好,你好”。
原来是退休的李老师正在路边遛鸟。看见小毛爹爹,他笑问道:“王老师,好久星期天没见着你了。一家人噶早到啥地方去?”
“阿拉到‘玉兰楼’吃碗阳春面去。”王国良呵呵一笑,回答道:“这一向学校事体多,我们星期天也都加班的。”
李老师的圆顶圆笼鸟笼就挂在路边香樟树的枝丫上。
笼里的八哥,通体乌黑色,前额有长而竖直的羽簇耸立于嘴基,形如冠状,头顶至后颈、头侧、颊和耳羽呈矛状、绒黑色具蓝绿色光泽,其余缀有淡紫褐色,不如头部黑而辉亮。
两翅与背同色,翅具宽阔的白色翅斑。尾羽绒黑色,除中央一对尾羽外,均具白色端斑。尾羽和尾下覆羽具白色端斑。嘴乳黄色,脚全黄色。
小毛好奇,抬脚想走近笼子去招惹里面的八哥玩耍。
二毛一把就把他拉住了,说道:“笼养的八哥有啄人的特性,尤其是小孩子最容易受攻击。小毛你最好不要靠近鸟笼,要是万一发生意呢,晓得伐?”
李老师说道:“二毛讲的还是很有道理。小孩子是要当心被它给啄到的。”
王国良问:“李老师,还有一只八哥呢?”
“另外一只今朝表现不好,正在家里受罚呢。”
二毛看着“八哥”,说道:“这只八哥健康体壮,看上去卖相老好的。”
李老师看着二毛,笑笑说:“哟,二毛,看来你对八哥还是有些知道的啊。来,你和我说说,我这只八哥又好在哪里?”
二毛围着鸟笼仔仔细细看了两三圈。八哥却不认生,又是“早上好”,“吃过了吗”等等几句话不停地和二毛打招呼。
“人贵有志,鸟贵羽丽。羽毛是鸟的时装和保护层。”二毛想了想,停下来说道,我们仔细观察这只八哥,会发现它的羽毛是紧紧贴合着身体的,平整有纹,毛色黑亮并带有金属光泽,看上去精神漂亮。八哥的嘴巴和腿脚的颜色为黄色,身上的白色花纹也是漂亮很明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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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理,继续说。”
二毛朝李老师笑笑,说道:“这只八哥的双眼黑亮有神,身躯较高,站立姿态优美,双脚抓栖杠有力,食欲旺盛,喜欢鸣唱。而且站立的时候昂首挺胸,鸣叫声响亮,还富有音律。”
“李老师,我没有说错吧?”
李老师明显很惊喜,朝二毛伸出来大拇指,连声比划道:“二毛,你了不得的啊。这些本事你从哪里学来的?”
二毛却只是笑笑,不响。
四人继续往前走。姐姐问二毛:“我也想问,你刚才的那些知识,都是从哪里得出来的?”
姆妈和阿爹也停下来看向二毛。
二毛站定,解释道:“我们厂里订阅有杂志,午休辰光从上面看下来的。”
姆妈说道:“二毛从小记性就好,就是不好好学习。不过依刚才你的表现,今天的肉皮汤一定要让你们三兄妹吃饱喝足的。”
说起来肉皮汤,其中的肉皮,其实是从猪腿肉上“批”下来的。砧墩师傅用薄刀将皮上肉剔净,皮张剔得越薄越好,将肉皮晾在风中阴干,让油在通风环境中耗完。再放到大油锅中炸松,然后放入水中浸发,等到肉皮浸泡得松扑扑如海绵状后再切成小块入高汤煨透。
此时肉皮内浸润透了高汤的鲜美,肉皮松软,入口滑腻,唇抿齿嚼,鲜味从松软的肉皮中渗出,游移在唇齿之间,让人回味无穷。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菜不在贵,味好就行。肉皮的产地,制作方法很多,这其中,“玉兰楼”选用的则是正宗的“三林塘肉皮”。
在小毛印象里,弄一碗肉皮汤回家也就算开荤了。所以买一大碗肉皮汤却要带一只小钢宗镬子去,为的就是让饭店再多加一勺汤,拿回家可供全家享用。天冷辰光,用滚烫的肉皮汤淘饭,再加入点自家制作的烂糊肉丝,吃下去就会浑身暖意浓浓,成为肃杀萧条冬天里的温馨回忆。
第72章 三林塘肉皮汤
“玉兰楼”饭店门面看上去古色古香、有些老旧。店内看似面积不小,但陈设却是再普通不过了。
但看似再普通不过的门面里,却因为有“阳春面”和“肉皮汤”二道名菜而别有洞天。
今朝礼拜天,店里人来客往,生意非常不错。只有等待顾客吃完离井,才有多余的座位。
先点的阳春面。面条端上来后,小毛看向阿爹。见阿爹明显无动于衷,只是吃面。他又看向姆妈,没有动筷,也不响。
最后还是姐姐忍不住,笑道:“好的呀,小毛你去柜台选选看,喜欢啥样咯浇头,自己去端过来好了。”
小毛高兴地站起来。旁边的二毛不高兴,问道:“阿姐,我也是侬亲弟的呀,哪能待遇不一样的哪?”
阿爹哈哈一笑,说道:“你现在有工资的,好伐?先花侬自己钞票。”
姆妈朝大毛笑笑。姐姐站起来,说道:“好了好了,你们俩一道随我去选自己欢喜吃的浇头。”
最后小毛给自己挑选的浇头是“四喜烤麸”。
心满意足的吃完阳春面。姐姐拿着钢宗镬子和姆妈去买肉皮汤,小毛跟在后面也一道去了。
“玉兰楼”选用上好的“三林塘肉皮”作为主打,实际上并不显得奇怪突兀。
说起肉皮这道口口相传的美味,几乎所有的上海人都会立刻想到三林塘。据传在三林厨师学徒结业时,三林清汤肉皮是最后考验的一道大菜,要求做到丰腴不油腻,颜色金黄却爽口。
都说咱中国人过各种时节总少不了“吃”,或者是在家宴的觥筹交错中,若有一道让人不忍停箸并交口称赞的美味时,这顿宴席就算完美了。
很多上海人每逢过年前后,都习惯买上一些肉皮回家。烹饪的方式虽然各异,但肉皮一般来说都是其中的灵魂。
浦东三林塘肉皮之所以代代口碑相传,传承有超过一百年历史,首先就在于其用料精细。
这里所说的用料,当然就是指的生肉皮。生肉皮的厚度要达到五毫米以上。刮油后,将肉皮压在冷水中浸10分钟左右,切成所需的块型。
再放入沸腾的开水中,待沸腾后捞出,清水中过清。再用冷水浸5分钟左右捞起,沥干肉皮中的水。新鲜肉皮要在流动水里反复清洗去除油沫。然后是自然晾晒。
炸肉皮也是一门技术活。
首先炸肉皮对灶头就很有要求,要用农家的土灶头,这样火会更旺,炸出来的肉更皮才会更香。下油锅慢慢温热,透亮的肉皮随着时间慢慢软化。表面看上去朴实的肉皮,里面绵软富含汤汁,丰腴而不腻。
其次,不仅要让肉皮整个浸在油里炸透,还要能精准控制火候、油温,对操作步骤严格遵守,否则会发僵、发焦,嚼之无味。当然,火候是最为重要的一点。猪皮炸之前先要处理干净,再放入90-100度的油温里先炸一波,最后在160度左右的高温里再炸一波既成。
“玉兰楼”饭店经理姓余,五十多岁,个头高高瘦瘦,脸上总挂着笑容,平日工作时总穿着一身蓝色工服,戴一顶白色的厨师帽子。
阿爹总叫他老余。阿爹说,这位余经理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他父亲学手艺,从24岁时就开始做“三林塘肉皮”,到现在超过三十年了。
有一次小毛记得有客人问起这家饭店的肉皮和别家肉皮有什么不一样,这位余经理回答说:“外面大多数肉皮都是发出来的,我们家是用油炸出来的”。
多年以后,小毛仍然能清晰地记忆起当时这位余经理介绍起来自己产品时直气壮地自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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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在这位余经理看来,好的原材料加上传统工艺,才出得了好的肉皮,这也是“三林塘肉皮”长盛不衰的原因所在。
阿爹也对“玉兰楼”的这碗肉皮汤赞不绝口。他多次说,虽然这家饭店在陆家嘴,位置相对偏僻,但仍有不少上海市区的人慕名过来,就是专门过来吃这碗肉皮汤的。
整个肉皮的炸制过程,饭店都会很规范的穿戴手套和工作服,而用来炸肉皮的工具有两个,一个是铁叉,用来调整肉皮的方向和角度;一个是锅铲,用来把肉皮往下按压。每块肉皮会根据大小、薄厚来决定炸多少时间,炸好捞出的肉皮还滋滋作响。
上午从8点开始炸到11点,中午休息一会,下午从1点开始到4点半结束。看似简单的炸肉皮,实则对手势的要求极高。一般新手刚上手的时间,每天做完手都会抬不起来,后来才会慢慢习惯的。
“玉兰楼”里的肉皮分为四档,价格各异。主要根据肉皮的厚薄来区分,薄的便宜一点,厚的相对贵一点。其实这个也不难理解,厚的肉皮吸收汤汁的能力更强,实为肉皮中的上品。
小毛尤其欢喜这里“玉兰楼”鲜香十足的三鲜肉皮汤。
他也不止一次听阿爹说起过,在久富盛名的三林本帮菜“老八样”中,除了扣三丝、走油肉、咸肉水笋等招牌菜肴外,就属这道颇有知名度和最具情结的三鲜肉皮汤了。
阿爹一直都认为,这块用传统工艺制作的“三林塘肉皮”,才是很多真正的老上海一直在寻找的味道!
究其原因,三林塘的肉皮色泽金黄,酥松爽脆,煮久了也不会烂,海绵般的孔洞很容易入味,最适合烧汤。
砂锅内,咸蹄、冬笋垫底,汤里肉皮金黄油亮,如果再整齐的盖上咸肉、河虾等材料,在铺满菜的碗里浇上鸡汤,没有的话直接用白水,加少许盐调味。在蒸锅里大火蒸30分钟,最后再略煮后就是一道鲜美的三鲜汤了。
这饭店做出来的肉皮三鲜汤入口嫩脆滑爽、汤汁鲜美,食之不腻、回味悠长,大块朵颐,足以饱口福。所以这道本帮砂锅肉皮汤,在“玉兰楼”饭店基本上每桌必点。
每次吃起,小毛一家人都对这道肉皮三鲜汤津津乐道。“肉皮松软有嚼劲,迭只肉皮不要太灵了。下次阿拉再去弄点回来吃吃,好伐啦?”
第73章 “巨龙车”
从力学实验室出来,王建东边脱白大褂,边问走在前面的李岩:“现在几点?”
李岩看看手表,说:“已经三点半多几分。我们动作要快一点,快要赶不上时间了。”
“应该是已经赶不上了,半个小时哪里还来得及?”王建东抹了一把脸,有些疲倦地说道:“今天的实验,差不多一整天的时间,现在腿都快要站不起来了似的。”
两人没有回宿舍,在隔壁的办公室匆匆洗漱一番,就抓紧往楼外赶,去校门口坐公交车。
刚出大楼,何萍正在大门口等着他们。见他俩下来,笑道:“你们考试是怎么安排的,胡总工他不知道今天是大桥合龙的日子吗?”
“今天考的不是他的课。”王建东撑开手里的雨伞,笑道,“先不多讲,这些等上车再说,我们先赶快走。”
原来按照预定的计划,大桥在今天合龙,从黄浦江东西两岸同时开始往中间建的两段桥面,马上就要历史性的接合到一起了。
大桥的合龙很讲究的,要在满足特定的温度、湿度等等技术指标的条件下才能合龙,也只有这样才能达到最坚固的效果。
这时候正是六月,上海的梅雨天气闷热潮湿,经过反复综合核算,合龙的最佳时间就定在下午的四点。
三人快步朝学校大门走去。李岩说道:“可惜啊。我在大桥项目上干了三年多,这么重要的时刻看来是赶不上了啊。”
“可惜是一定的。”王建东想了想,说:“不过我倒是也没有觉得有多可惜。我们只不过是合龙的那一刻看不到而已,但是整个的大桥,到底还是在我们的手中建起来的,这就已经很自豪了。”
何萍没有说话。王建东看看何萍,以自己对她的了解,知道她此时此刻的心里,应该也是非常高兴和充满期待的。
只是有一点他不太明白,合龙这么重要的时刻,她又为什么非要等着自己和李岩一起过去,她自己怎么不早些过去现场亲眼见证这个重要时刻的呢?
说起来,研究生学习已经过去差不多一年,何萍和自己在同一幢楼道里进进出出,两人偶尔的碰面还是比较经常的。
俩人虽然也会简短的交流上几句话,但是这样的机会却不是很多。这其中,当然有两人现在专业不同,楼层不同的原因,可能更多的还是因为王建东经常要去大桥工地实习的缘故。
可既使是这样,何萍对大桥工地的情况仍然一清二楚。不要说是合龙这样的大事,就是施工现场发生的一些很小的事情,还有工程各个项目的进度等等,方方面面都基本上了如指掌。
就像是这一次的大桥合龙的具体时间,王建东没有和她讲过,他想李岩应该不会主动去和她讲的,也不知道何萍她到底是哪里来的情报。
在车站等了一会儿,有一部他们正要搭乘的公交车开过来。这是一部巨龙车,车上人很多。加上天下小雨,显得整个车厢里到处都是湿湿嗒嗒的。
这部公交车之所以称为“巨龙”,是因为其超长的车身宛如一条巨龙。
在80年代,上海人几乎每天都要换2、3部公交车去上班。普通长度的公交乘车已经远远无法满足上下班高峰的乘客量。为了缓解“乘车难”问题,上海引进了一批两节车厢的大容量铰接式公交车,俗称“巨龙车”。只不过由于车身过长,转弯极为不便,所以当时的采用了铰链式的设计,便于转弯。
这种车,转弯时拦腰一折,车头能看到车尾。长长的车身,两节式的车厢,连接处的蓝色帆布折篷,是“巨龙车”最显著的特征。
上海市有一半以上的公交车都是这种“巨龙车”。按照路线的不同分成了各种颜色,并且连前脸都分开设计,还分别有汽车和电车等不同版本。
“巨龙车”十五米长的车厢内,最早设计有30多个座位。为了缓解拥挤的交通,车内最大限度留置空间,后来公交公司把两排座位改为一排,让出更多空间站乘客。再后来,索性把座位全拆掉,‘巨龙车’也就又有了一个别名:大篷车。”
与其他类型公交车不同的还有,这种“巨龙车”的前后门,各有一个售票员的座位。买票时两名售票员前后车厢分工负责,每次都是从中间转盘开始,一起分别向前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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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乘客太多,车厢太挤,乘客买票时需要把钱一个传一个接力传递到售票员的手里。一般要乘上三四站路,售票员才能把车上所有人的票子买清楚。
虽然车厢设计与普通公交车没有太大的改变,但是这爬行在马路上的条条色彩缤纷的“巨龙”给年幼时的王建东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王建东小时候叫“巨龙车”为香蕉车,当中那个位子叫香蕉位子。他现在还时常想起自己小时候坐这种公交车,每次都觉得是一件非常好玩的事情。
原来,这种“巨龙车”转弯的时候,当中像手风琴一样的折缝还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如果正巧站在中间的转盘上,整个人都会跟着转来转去。
王建东小辰光最欢喜坐的就是中间相连的地方。尤其转弯的时候,一只脚在圆盘上,一只脚在车厢上,整个人都会跟着转来转去,感觉就像在儿童乐园一样,非常“好白相”。
今天天雨人太多,公交车根本挤不上去。王建东努力把何萍先塞进去,到最后自己被挤在门口不上不下,驾驶员连续几次关车门,就是怎么也关不上。
后来驾驶员只好跳下驾驶座,使劲推王建东的屁股,还是不行。最后他只好在车门上连续踹上两脚,这时候车门才勉强合上,把王建东硬推进去。
王建东一手拿着雨伞,使劲的稳住身子,算是再一次领略了这种“巨龙”公交车的拥挤。
“巨龙车”高峰和恶劣天气期间的拥挤,在上海是“鼎鼎有名”的。据说有人测算过,在车厢里面1平方米的面积,前胸贴后背足足能挤13个人。
尤为有意思的是,因为客流特别高,以至于下班的时候,驾驶员还可以从驾驶室直接下来,卖票员却是连下车也下不来。车队里只好专门做了一个小楼梯,搁在卖票员窗门的旁边,她们像空姐一样从楼梯上爬下来,接班的人再从这个楼梯爬上去。
老早上海的公交车还有一个特色,就是卖票阿姨。每个售票员身上都有四大法宝:慢字旗、票袋、票板、票钳。当然还少不了那句最经典的行话:“上车请买票,月票请出示。”
王建东轻轻长长喘过来一口气。这时候发动机响,刹那间轰鸣震颤,“巨龙车”缓缓开动了……
第74章 雨中的黄鱼车
到十六铺车站,需要再转另外一部公交车。于是三人到站先下车。
有微风吹过,王建东本来就只穿了一个短袖,感觉后背有一些凉飕飕的。反手一摸,后背的衣服湿湿的。他想可能是因为刚才自己背靠着车门,有雨水漏进来沾湿了衣服。
何萍见他的狼狈模样,笑了笑说道:“王建东你可以的,衣服湿了这么一大片,哪能当时就没有感觉?”
王建东自嘲道:“正所谓: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我这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李岩撑开雨伞,笑道:“没关系。等会儿再坐车人一挤,衣服干起来也满快的。”
雨还在继续下,不大不小,飘忽不定。
车站等车的人很多。有一辆满载的黄鱼车经过。可能是天雨路滑,也可能是因为装的东西太沉,老大爷赤膊着上身,“吭哧吭哧”用力的推车往前艰难地行进。
有雨滴从老大爷稀薄灰白的头发|中一缕缕的洒落而下。他上身干瘪枯黑的肌肉显露,整个人就像是一只紧张的虾爬子,沉默而过。
王建东看着不忍心,下站台在黄鱼车后面帮着用力推了一把。老大爷半耷拉着的眼睛睁开来一些,回头朝王建东张张嘴,露出来满口黄黄的残缺不齐的牙齿,做了一个笑的样子,没有说话。
王建东望着老人和他的黄鱼车逐渐远去,直至不见。
何萍看着王建东的举动,不响。
过了十分钟左右,乘坐的公交车还没有来。
等车的间隙,何萍无话找话,说道:“今年天气反常。雨一直下个不停。我就想这个天是不是漏了?洗过的衣服在宿舍挂了一个礼拜都没有干。”
李岩接话说:“再这样下去,我也要没有换洗的衣服了。”
何萍把自己雨伞调整一下位置,说道:“是的呀,上个月19日入梅,到现在一个月,竟然还丝毫没有出梅的迹象。要死了。”
“今年是雨水偏多。只是现在入梅也就一个月,还算是正常吧。”王建东看着眼前不远处细雨朦胧中繁忙的十卞铺码头,想了想,说道,“梅子黄时雨。从常年平均来看,上海的梅雨季节基本上都会有一个月左右的。”
李岩说:“说实话,包括大学读书,我在上海已经生活将近十年。对于黄梅天这样的鬼天气,到现在也很不适应的。”
何萍点点头,说道:“每天都是这样阴雨连绵、闷热潮湿的日子,人的情绪一般也会比较低落,郁闷不畅甚至焦躁不安的。”
王建东开玩笑说:“李岩,实际上还有比黄梅天更可怕的时节,侬晓得伐?”
李艳和何萍都看向王建东。
王建东笑道:“一般黄梅雨季过后,通常天气放晴进入炎炎盛夏。如果这个时候又转成阴雨绵绵,仿佛又回到梅季,就是我们俗话说的“倒黄梅”,那才更要命的。”
“难过煞,难过煞。是真的难过的。”
车还没有来。何萍轻声说道:“你们晓得伐?我的老家,无锡现在正发大洪水呢?”
李岩显然感到吃惊,脱口而出道:“是吗?这一段时间我和王建东都在对付考试,外面的新闻都已经不怎么知道了的。”
“上午听我和家里打电话,说是最近一个多月的连续降雨,太湖水位早已超过警戒水位,直逼历史最高位。无锡城里面现在很多地方已经进水,淹没了好多的地方。”
一听这话,王建东心里一凛,不由得想道:自己的家,陆家嘴每年一到梅雨季节,或者是台风天气多下大雨辰光,基本上都会被淹。
只是今年自己这半个月一直都在学校,也不知道自己家里现在是啥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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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姆妈的性格,即使是家里真有事,姆妈也一般不会打电话和自己子女说家里困难。这几年家里的大小事情一直都是姆妈一个人默默承担,很少打扰孩子们工作和生活。
他想,等会儿到了项目部,就打电话回家问问情况。这样持续下雨的话,根据以往的情况判断,估计今年也好不到那里去。
王建东正在心里紧张考虑自己家里的时候,这边何萍接着又说道:
“我无锡家里在当地东门立交桥附近,上午我姆妈电话里还说,整个的东门立交桥已经被洪水淹掉,现在成为了一个很大的水库。立交桥下面已经有好几辆汽车被淹在里面,其中一辆是公交汽车,还有一辆是卡车。市民都被堵在立交桥的两边,根本无法通行。
她停了一下,又说道:“立交桥上面是铁路京沪线主干线,想想就老害怕的。”
听何萍这样一说,王建东就更有了心事。他抬起头,心事重重地看向浦东陆家嘴的方向。从天上堆积的乌云的方向,家里那边这时候应该也正在下雨。
王建东心里想:老天保佑。看样子今晚上看完大桥合龙,自己还是得想办法渡江过去家里看看,至少也要打一只电话回去问问情况。
等三人一脚深一脚浅的赶到大桥工地,项目部里办公室大门紧锁,没人。
王建东走过去隔壁值班室,只有谢工程师一个人在里面值班。王建东和他熟悉。问了谢工之后这才知道,自己师傅、还有陈工和周姐他们现在都在桥面的工地上。
整个项目工地的一片宁静,怎么看、怎么感觉也不像是大桥合龙应有的大庆特庆的气氛。再说现在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却不见有人到处走动。
王建东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谢工,我们大桥已经合龙了吗?”
没想到谢工呵呵一笑,回答道:“算你们你们运道好。因为达不到合龙的外部条件,正式合龙的时间被推迟了。”
王建东心里一下子有种忍不住要蹦出来般的高兴,连声问道:“那有确定具体更改的时间吗?”
“还没有,我们也全部都在等总指挥部的通知呢。”
“还好还好,幸好只是虚惊一场。”一旁的李岩笑出声来,拍拍胸脯高声说道,“这次合龙我们总归终于等到了的,不然真的要留下一个大大的遗憾。”
第75章 大桥合龙
王建东他们向谢工借了安全帽和工作服,三人马上去工地。一番打听,终于在桥面上找到了老胡和陈工、周姐他们。
王建东解释:“没有办法,今天有考试,只好到现在才赶过来。”
老胡笑笑,理解地说道:“程老师不太熟悉我们工地状况。也怪我,没有事先和他打招呼。今天的考试应该可以推迟一天的。”
他又笑道:“不过还好,你们现在过来也没有错过,算是最终的结果一样。”
意外的是,循着声音,王建东一眼就发现了很久不见的徐进,他竟然就站在不远处的一堆人边上正侃侃而谈着什么。
徐进一开始没有注意到王建东的到来,正和他周边的人在大声说话。忽然间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马上听出来声音是王建东。
四处一瞧,等看见王建东后,徐进一路小跑着过来和王建东来了一个热情拥抱,这个拥抱至少持续了有三分钟。
直到王建东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中都有些不好意思,两人才松开手来。
徐进一只手仍然搭在王建东肩膀上,说道:“这次大桥合龙,我们浦东那边涉及到的几个乡镇都非常重视,主要领导都过来观礼。”
“只是听说时间要推迟,等得时间太长,刚好到了饭点,所以领导们都找地方先去休息会儿,我们几个跑腿的就都留下来了。那边的人都是,我去给你介绍一下。”
王建东走过去和他们一一打招呼,说道:“今朝夜饭我请客。就请大家吃吃我们工地的饭菜,你们不嫌弃吧?”
大伙笑道:“我们其实也是这么想的。这样不仅方便,大家都还有工作职责在身,不能离开这里工地太远的。”
“那我先过去看看现场。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会。”王建东撑着雨伞,就往合龙的桥段处走过去。
王建东穿的是工作服,到现场自然没有人阻拦。只是因为有安全防护栏的阻隔,不可能靠具体位置太近。
只见前面的桥面上,由浦东、浦西延伸过来的桥身,只剩下中间的两段钢梁已经从黄浦江中的船上吊升起来,正在等着最后的安装指令。
缺口位置旁边,有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屋,里面放置有温度计、湿度计和小型风向仪等相关的气象设备。
大桥的合龙,整个过程必须选择在气温比较平稳的时候进行。由于大桥的钢结构精度比较理想,并严格根据热胀冷缩原理,所以总指挥部延请气象局的专家到现场进行指导和帮助。
王建东站在建设中的大桥往下望,宽阔的黄浦江水汹涌澎湃,千军万马般流淌而过。
远眺黄浦江两岸,风光无限。一边是繁华的浦西,江南造船厂静卧江边,正在叮叮当当制造万吨巨轮,而另一边的浦东却是另一派充满农村气息的田园景色。
王建东看看黑板上记录的持续更新的气象数据,又看看半空中吊升起来的钢梁,还有天上正下着的毛毛细雨,自言自语道:“以现在这样闷热的天气,看样子,估计这个合龙的时间早不了啊。”
何萍与一直都跟在他的身旁,接口道:“我估计也早不了。我们先去吃夜饭好了。我想合龙的具体时间上面应该会来通知,来得及的。”
“也只有这样了。一天的考试,肚子里早就‘咕噜咕噜’唱空城计了。”
返回去见到徐进,王建东看看四周,说道:“这么大事体,我们的谢大记者怎么不见了踪影?”
不想徐进指指前面不远处、披着雨衣手里手拿照相机正在四处拍照的人说道:“喏,那不就是谢大记者吗?”
原来谢雨生早就在现场了。他一直在在桥面上不断地走来走去多个角度寻找自己需要的报道素材。
笔趣阁
这近一年的时间,谢雨生隔三差五就要来大桥工地,现在和这里的建设者相当熟悉,所以他们报社关于在大桥的建设过程中的所有跟踪采写报道,细节到整个大桥进行中的每一段、每一个节点,都基本上是由他来完成的。
王建东连忙走过去和他打招呼。
谢雨生把眼镜摘下来,用衣服擦擦镜片,说道:“我中午就提前赶到了大桥上。结果说是温度不合适,要等。我就一直待在桥上和工人们一起等着。”
王建东笑了笑,说道:“不要着急。我们先去吃饭,边吃边等好了。”
只是这一等就又是六个小时,一直等到晚上12点的时候,总指挥部终于传来命令,说温度已经合适,大桥正式开始合龙。
合龙的场面很紧张,也很壮观。
吊装到位,两段钢架刚刚将东西两段桥身连到一起,桥上的几十个工人马上就开始往钢架上拧螺栓。因为合适的时间有限,需要这些工人们一刻不停地拧,要用最快的速度把上千个螺栓一个接一个拧紧。
这个过程,王建东他们就在一旁默默不语,目不转睛地盯着工人们紧张操作。
正在工人们忙碌的时候,谢雨生却向他们喊道:“等等,等等!这最后一段钢梁,我要拧一拧这最后的几颗螺栓的!”
正在忙于工作的工人师傅们都忍不住笑了。
现场的指挥人员竟然放行他。谢雨生呵呵一笑,说:“我守了这半天半夜的,总得捞点儿‘好处’。对伐?”
就这样,谢雨生亲自给大桥合龙栓上了最后一批螺栓,心里特别激动。他还把这个细节写进了第二天的报道里。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朋友见面都会开玩他笑说,你不错啊,黄浦江上第一座大桥的最后一批螺栓竟然是你给拧上啦!
整个大桥合龙的过程,花了2小时45分钟。
随着最后一颗螺栓拧紧,检查无误后,总指挥现场大声宣布:大桥胜利合龙,全桥贯通。
从前年的12月15日动工,打下第一根钢管桩,两年半磨一剑,天堑终于变通途。
“一步跨过黄浦江”,这是百年前的上海人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如今在这一代人身上成了现实。自此以后,大桥将黄浦江两岸紧紧连成一体。
此景此情,看着眼前市区第一座跨越黄浦江的大桥终于建起来,王建东禁不住感慨万千,心思潮涌,有热泪从脸颊上流下来。
第76章 鲜活的大桥
王建东的热泪,恰是他在此刻的真心流露,也是他真情纵横流淌的泪。
这时候已是后半夜,除大桥的建设工地仍然一片灯火通明,四周漆黑一片。初夏的星空下,整个上海都仿佛寂静了下来。
有江风从黄浦江上吹来,闷热的黄梅天略有些许的凉爽。
浦西端位于南市区董家渡的眼前这座大桥,是上海市区第一座真正意义上将浦江两岸紧密连接在一起的大桥。
只有暗流汹涌的黄浦江水,静静地淌过风风雨雨的董家渡。
浦东和浦西,咫尺之遥,却一江之隔。这一隔,隔断了浦西的繁华,也隔断了浦东的眺望。
如何消除黄浦江对浦东浦西的自然阻隔,切实解决过江难问题,既是上海城市发展的需要,更是浦东开发开放的首要问题。放眼世界,主要大城市都是跨河发展。唯独上海,浦西人潮拥挤,浦东荒凉一片。如何手牵手一起发展,当然先得修桥。
建什么桥?谁来建?想当初,现在的这座大桥,有日本专家提出来倒是可以免费设计,但条件是工程必须由日方进行。其要价之高,都可以建两座大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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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桥难道不能中国人自己建吗?国内的桥梁专家们得知消息后,主动担起了自主设计的重任。这是中国人开始第一次依靠自己的力量设计施工的第一座现代化的大跨径桥梁。
现在大桥成功合龙,说明大桥在技术上是过硬了,说明工程质量是没问题的,更标志着我国的大桥设计和施工技术均进入世界领先地位。
工程总投资超过8亿元的这座大桥,是我国第一、世界第三大的双塔、双索面迭合梁斜拉桥。大桥全长8千多米,桥头两座主塔各高达150米,主桥长864米,由1500吨的斜拉钢索和6300吨的钢梁、3200块混凝土桥面板拼装而成。主桥离水面净高46米,桥下可通行5.5万吨巨轮。桥上每天最多通车容量为5万辆。
是啊,这么多年间,多少上海人在眼前的这座大桥上圆了自己的跨江梦?
桥下滔滔的黄浦江,不仅仅是上海海派文化的象征,更是上海历史的见证。
关于黄浦江的“前世今生”,王建东因为自身学习工作和爱好的关系,对它的来龙去脉,还是比较熟悉的。
关于黄浦江的开凿,有一个动人的传说:很久很久以前,上海曾是一片荒凉的沼泽地。雨水多了,就泛滥成灾;雨水少了,又河底朝天。人们深受其害,咒之为“断头河”。
战国时楚令尹黄歇来到这“断头河”河畔,不辞辛劳地弄清其来龙去脉,带领百姓疏浚治理,使之向北直接入长江口,一泻而入东海。从此大江两岸,不怕旱涝,安居乐业。人们感激黄歇的恩德,便将这条大江称作黄歇江,简称黄浦。
当然,这不过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而已。
现存最早的史书《尚书》,上面有“三江既入,震泽底定”的记载。意思是:只要三江通畅入海,太湖流域就能安定。
远古时期,太湖流域就依靠这扇形排列的“三江”泄水:东江向东南方向的现杭州湾排泄;松江,后称吴淞江,向东面的大海排泄;娄江向西北方向的长江口排泄。南宋时东江从闵行、闸港入海,闸港以北一支称黄浦,北流至今十六浦一带与吴淞江支流上海浦相接。后来东江入海口逐渐淤塞,江水反流向北形成了“大黄浦”,所以讲黄浦江的前身既是东江。
黄浦形成之初,还只是吴淞江的小支流。东江入海口堵塞后,杭嘉湖地区大量泄水,北流进入黄浦,迫使其江面逐渐加宽。
元代始有“黄浦口”之名。黄浦此时虽为吴淞江的支流,但已经本末倒置:主流吴淞江由于淤塞严重越来越小,支流黄浦反而越来越大。一场地理变革已经孕育成熟、初露端倪。
明代永乐初年,户部尚书夏原吉顺应潮流,放弃旧出海道,开辟新出海道。他指挥开挖范家浜,上接黄浦,下连吴淞江,一直到吴淞口入海,将浙西来水排入长江,基本形成了现在黄浦江的格局。
从此以后,黄浦江成为主流,吴淞江反而成为支流。上海地区的水系格局,也由从前的吴淞江水系,逐步变成为黄浦江水系,史称“黄浦夺淞”,从而奠定了黄浦江成为上海母亲河的基础。
王建东翻阅查找过不少的资料,世界上有许多的国家和城市都有母亲河,中国就有长江黄河这两条母亲河。
但是要说上海也有着一条母亲河,那就非黄浦江莫属了!
从历史上来看,黄浦江对上海的发展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19世纪中叶借助水运之利,贸易运输工业迅速发展,也为上海带来了繁荣。
但是,黄浦江对上海来说也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存在。曾今的她利用水运优势让上海得以发展壮大,但同样也硬生生将这座城市分割成了浦西和浦东、城市和农村。浦江两岸不仅来往交通不便,经济发展也极为悬殊。
如今,眼前的这座大桥建成,黄浦江“天堑变通途”,浦西与浦东不再受黄浦江的物理分割,上海开始走向完整的“一个上海”,使得黄浦江两岸的开发可以开始同步高速进行。
颤颤巍巍,兴奋又紧张。
王建东犹记得自己来大桥实习,第一次爬上了建设中的南浦大桥桥塔的感受。被称为“顶梁柱”的桥塔,相当于50层大楼的高度,即使有保护措施、也有施工人员前后护送,但是当时他内心仍不免“发虚”。
王建东后来无数次地爬上桥塔俯瞰南浦大桥,远眺黄浦江两岸风光无限。
而现在,放眼这座刚刚合龙的大桥,王建东终于真正感受到了这个伟大工程的壮阔:上海数代人沟通黄浦江两岸的梦想,终于实现了!兴奋!自豪!
当然,相比于黄浦江上海市区段架桥梦想的实现,这座大桥之于浦东、之于上海、之于整个中国的伟大意义,随着改革开放的蓬勃行进而更显不凡。
对这座世纪之桥更深层次的这些意义,这是王建东当时没有想到,后来才逐渐感知到的。当然这是后话。
实际上,黄浦江、黄浦江上造大桥于王建东个人而言的意义,还有另外一层又明显不一样的含义和意味。
这其中,不仅仅是因为王建东自己在黄浦江边陆家嘴出生成长的缘故,还在于他的阿爷从遥远的苏北滨海赤手空拳独闯上海滩讨生活,以及之后开枝散叶的故事,还有他自己父亲、大伯一家人在黄浦江上多年开渡船的历程,包括了父亲最终在黄浦江上永远离去时的痛楚……
当然,这其中也有自己亲自参与建设眼前的黄浦江大桥,自己曾经的夙愿得偿的欢乐和沉思,也包含有和自己的朋友、同学在黄浦江上玩耍游泳的过往,特别是小花多年前半夜三更在黄浦江上颠簸过江治病的经历……
这一切,仿佛就在眼前,这一幕幕清晰的画面不停的交替浮现!
现在这一些看起来,自己、自己的一家人,好像和黄浦江有一种天然的缘份和联系,还真是离不开黄浦江,离不开这个黄浦江上的大桥了的啊。
这时候,突然一阵悠扬的钟声传来,打破了夜的寂静。
原来是远处外滩海关大楼上的钟声开始报时。
王建东抬头,看向前方,目光在那一片老建筑中搜寻着那钟声响起的那一幢大楼。
水雾缭绕,前方的视线的距离却是非常的有限。
一艘巨大的轮船,正慢慢的从桥下的江面上驶过。“呜,呜,呜……”的鸣号声,打破了夜的沉寂,船上的探照灯,强力撕开眼前的重重水雾。
眼前的这座大桥顷刻间鲜活了起来,宛如一条昂首盘旋的巨龙横卧在黄浦江上,造型刚劲挺拔、景色壮丽!
啊!沉睡的黄浦江苏醒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老胡来到王建东身旁。
看着王建东脸上的阴晴变化,他轻声说道:
“我们要知道,其实每一座建筑都是有生命的,自然也就会有它的思想。实际上,人,动物,静物,比如山水,桥梁,房屋---,一切的一切,莫不如是。”
王建东突然间想起来师傅之前在去缆索厂船上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每一个建筑各有自己的语言,自身的性格。只是有些我们能懂,有些我们正在懂。
是啊,现在的自己能懂一些了吗?王建东自忖。
第77章 菜卤蛋
星期天上午,外婆带着露露提着大包小包,搭乘供销社的便车来到陆家嘴小毛家里。
眼见着春天已到尾声,雪里蕻、青菜心、金丝芥等蔬菜都要开花退市了。像往常一样,每年的这个时候,外婆一般都会在这一段时间带过来很多这些蔬菜,还有鸡蛋等农产品。
这一次外婆还额外多带过来五斤新鲜的猪肉。外公看管的队里养猪场第一批生猪近期出栏,队里为了庆祝,宰杀了两只生猪分给社员,特意分给了外公十斤最好部分的猪肋骨肉。自己家里留一半,剩下的就全带来给小毛家改善生活。
露露过来小毛家,一是她想看看城里的景色。尽管陆家嘴实际上也就是那么回事,但是不管怎么讲,这里相较于乡下,对孩子来说,到底还是有一定的诱惑力。
其次就是专程过来向小毛学习,讨一些经验回去。进入初中以后,露露的学习成绩不升反降,现在班级已经是中下水平。家里很着急,想了很多办法,就是收效甚微。
外婆的到来,当然是小毛非常高兴的日子。因为他知道,又会有自己特别欢喜的东西、菜卤蛋吃吃了。
有这样的好事,自然“四眼”和小花也一道过来。
姐姐和哥哥都不在家。姐姐要上夜校的课程,哥哥今天工厂加班。
说起来菜卤蛋,问十个市区的朋友,八九个可能都没听说过,也没吃过。但在上海郊区川沙一带,春天一到,当地人就都有做菜卤蛋的习俗。这种菜卤蛋,独有的咸鲜味儿里夹杂着春菜的清香,是酱油茶叶蛋怎么都追赶不上的。
每到三四月“清明”前后,姆妈早就做好迎接外婆过来的准备,提前搬出家里的陶罐子,清洗晾干待用。
外婆到家后,把从田里摘来的新鲜雪里蕻洗净,开始腌制咸菜。雪里蕻撒上盐,像揉面团一样“按摩”,碧绿的菜卤就被挤压出来。
挤干的菜入了陶罐、封了坛,开始了漫长的、变身为咸菜的发酵期。那留下的一钵钵菜卤汁呢?
会过家的外婆当然不会浪费,把它们静置个半天左右,这样可以把味道给捂出来。沉淀下的菜碎不要了,只取上面碧绿澄清的卤水,入锅熬开,浮着的泡沫状物及一些杂物用汤勺去掉,使汤色更清醇。
菜卤汁熬过后就会变成黄褐色。外婆不时地舀出来浮沫,边说道:“这回多熬上一些菜卤汁,灌玻璃瓶里留着。这样就还能再吃上个把月的菜卤蛋了。”
菜卤制作完成,一旁的“四眼”早已经跃跃欲试,一再嚷着要外婆教自己制作菜卤蛋。
外婆笑了笑,答应了。
制作菜卤蛋,最讲究的食材就是蛋。下蛋的土鸡土鸭都是外婆那里村民自种自吃的青菜剁碎喂养的,这样下出来的蛋,蛋白有弹性,蛋黄颜色深,并且有肥满的口感。
卤汁是菜卤蛋的灵魂。要用新鲜上好的雪菜来熬卤汁。
在乡下,一般是将卤汁和蛋盛在小砂锅里,然后埋进灶头膛,在烧完火剩下的热灰里煨炖如此这般,加盖小火慢煨一、两个小时即可以了。
小毛家里当然不可能有农村的灶头和陶罐子,于是就用钢宗镬子来炖。所以外婆每次总是说,公房里用煤球炉烧出来的菜卤蛋,总归没有在乡下老房子灶膛里煨出来的香。
因为有了制作好的菜卤,其实制作菜卤蛋程序相对比较简单。
“四眼”在外婆的指点下,把鸭蛋洗干净,先用热水烧鸭蛋,并加一点点盐。等蛋煮熟后,把准备好的菜卤倒入钢宗镬子。然后把蛋轻轻敲碎壳,放进镬子头,再加一点点糖来吊鲜味。
炖上三次以上,蛋白就会呈棕红色,蛋黄转红。房间里煤球炉火光悠悠,香味逐渐飘散开来。
小锅里装着的,其实也是全家人的期盼和简单的快乐。
这时候小毛,“四眼”和小花他们早已等不及,每人着急地捞出来一只蛋捧在手心里,不顾烫手地剥掉蛋壳,着急咬上一口,顿时热气四散,满屋子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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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看着他们狼狈的吃样,笑着问道:“好吃吗?”
“四眼”鼓着两个大大腮帮子,连连点头。
相对来说,小花就要吃的文雅秀气了。她也连连说好吃,谢谢外婆。
外婆摸摸小花的头,说:“我年纪再大点,就要烧不动了。外面餐馆也没见过卖菜卤蛋的。不过只要小毛你们喜欢吃,我就一定会每年都过来做的。”
姆妈很担心烫着孩子们,一再地说让小毛他们不要心急,当心烫手,没有人会合他们抢着吃。
姆妈也跟着吃,说她少年时代时,倒是没觉得菜卤蛋有多美味,后来才变得好吃起来。
小毛边朝手里的菜卤蛋不停地吹气,边问:“为什么呢?”
“那时候会烧得很咸。因为穷啊”。姆妈回忆道。
外婆在一旁介绍,老早子最苦的那些年,小毛姆妈的爷爷奶奶相继生重病,家里欠了一屁股债,外婆外公每到过年之后盘算完,还掉一部分债,才有心情留下几只自家母鸡产的蛋,做点菜卤蛋吃。
“之所以当时的菜卤蛋做的很咸,是因为要下饭。”外婆着重说。
煮菜卤蛋的时候多加点盐,这样一只蛋就可以分成四份,家里人一人取一瓢,每人只过一碗粗糙的米粥。
当时某些用咸肉配大米饭的乡里邻居,可没少说闲话:“你们这家人真是穷得掉海里去了。人家掉到河里还能起来,掉到海里的可起不来了。”每每听到这些,小辰光的姆妈就会抛去白眼不搭理。只有少数时候,她才会转过身去,偷偷用袖子管擦擦眼泪水。
最后外婆一家子还是艰难地从“海里”爬“上岸”了。后来债务统统还清,菜卤蛋也从“下饭”菜摇身变为零嘴。外婆不再往卤汁里加盐,就用其本味来渗入蛋里,还要再撒一小撮冰糖粒一起炖,咸香里于是透出了一丝丝甜味。
外婆还讲,菜卤蛋曾经一度成为她与市区朋友“来来往往”的礼品。市区人只吃过茶叶蛋,没想到这颜色怪怪的蛋,倒独有一番滋味。市区换来的饼干、糖果,乡里人也没尝过,互相都长了见识,皆大欢喜。
姆妈感叹道:“和我们的过去比较,孩子们现在的生活不要太幸福了的。”
幸福是什么?实际上于小毛他们来说,他们其实并没有什么总体概念。
但是小毛觉得,幸福有时候就自己手里的这只菜卤蛋,一口咬下去,爽口鲜香,还有热腾腾的满足感。仿佛只要留住了菜卤蛋,就留住春天的味道。
第78章 碗对碗
露露没有去凑这个热闹。菜卤蛋对她来说,因为经常能吃到,所以对她来讲并没有像对小毛他们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一会儿我和外婆再做上一些,给邻居们送过去。”姆妈笑了笑,说道:“你们多吃几只蛋。中午饭就干脆不做了,这些蛋你们敞开来吃好了。”
小花咪咪笑,说道:“谢谢阿姨、外婆。鸭蛋这么大一只,我一只鸡蛋一只鸭蛋就吃饱了。”
“四眼”又拿起来一只鸡蛋开始剥壳,嘴里连声应道:“阿姨和外婆对我们这么好,那我就不客气,敞开来肚皮吃了。”
露露看着“四眼”急吼吼的吃相,忍不住笑话:“‘四眼’,不要自己花钞票的东西就是觉得好吃,对吧?”
“四眼”头也没抬,接口道:“不吃白不吃。刚才我自己还出力了的呢?”
“嗤……”,露露嘲笑道,“吃,吃,吃……,吃死你好了。吃了也白吃。”
姆妈和外婆开始准备做下一锅菜卤蛋。
四眼把手里的蛋三口两口吃完,被呛得大声咳嗽好几下。他赶紧说道:“外婆,这一回就让我来独立操作好了。你在边上看着指导就行。”
“行,行。”外婆放下手里装蛋的竹筐,笑道,“‘四眼’就这一点好,做饭做菜学起来很快的。来,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姆妈笑道:“要是读书也像欢喜做菜一样就好啦。这学期,‘四眼’可是在家里没有少吃他爸爸生活的。”
露露这回倒是帮着“四眼”说话,笑道:“讲实话,我们有一说一,‘四眼’做的饭菜,色香味俱全,我觉得是蛮好吃的。”
外婆呵呵一笑,说:“你们俩在这一点上蛮像,既欢喜做菜,又欢喜吃,倒是蛮般配的。”
“四眼”手里活计不停,边说道:“外婆你说错了,我和露露其实是不一样的。她是真心欢喜好吃的东西。我不过是欢喜做菜,但是对于吃东西却是不太讲究的。”
露露若无其事地靠近“四眼”,突然间出其不意的掐住他的胳膊,假意恶狠狠的说道:“就让你做一只菜,哪里那么多的废话?再说,我什么时候好吃过了,嗯?”
她加大手里的力度,盯着“四眼”脸上开始痛苦而扭曲的表情,又说道:“我吃你的啦,你管得着我的吗?”
“好好好,我正做菜呢。只要你不掐什么都行。”四眼求饶。
露露松开手。“四眼”看看她已走开,软下声来说道,“真够狠的,应该叫做什么母老……”
露露显然听见了他的声音,站住后,回过头狠狠地盯着“四眼”。
四眼马上示好,心有余悸地说道:“好好好,再也不说话了。我的好姑奶奶,刚才真是疼死我了。”
露露顺手拿起来一个菜卤蛋,走过去整个地就塞到“四眼”嘴里,笑嘻嘻说:“赶快吃,闭上你的臭嘴。”
“四眼”用手取出来卤蛋,用舌头舔**壳,自嘲道:“还别说,蛋壳的味道倒是蛮好的。鲜鲜咸咸,有一股子田野的味道。”
大家都哈哈笑起来。
接连做了好几锅,外婆和姆妈小心的把鸡蛋放置在一只只菜碗里码好。然后又分别拿上一些新鲜蔬菜,准备去分送给邻居们。另外给隔壁的林家、还有宁波阿婆家里多拿了切下来的各一块猪肉。
有人说,上海滩的马路、街坊何其多,但只有透出人文气息的才是令人回味的,只有说得出故事的才是让人魂萦梦绕的,也只有在其中生活过的人才会斤斤计较于它的些许变化,哪里变糟了,哪里变味了,哪里变得更可人了,甚至哪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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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上海的老街小巷,有着说不完的故事、道不完的情义,让人回味无穷。
就比如说,即使不是过节,只要哪个邻居家下馄饨、饺子了,一般情况下,隔壁人家总会共享一碗。当然受惠的一家不会空碗回过去,总要在碗里放些食物回礼,哪怕是几块糖果。
碗对碗的实质是情对情。这种邻里之间的守望相助、相濡以沫的朴素气氛恰恰是后来现代化居住社区里所稀罕的。
再举一个例子。当时小巷里洗衣晾衣都是穿在竹竿上,用丫杈头丫到客堂、天井的顶上,竹竿两头搁在天井、客堂建筑构件上,有的直接把竹竿撑到巷子里。遇到下雨,如果主人不在,隔壁人家也会将衣服代为收起,叠放整齐,等到主人回来送上门。
街坊邻居们很多都是来自不同的地方,所以对于外婆带过来的这些蔬菜的处理方法,自然会根据个人的口味,在做法上略有不同。
比如宁波阿婆,小毛连想也不要想,就知道雪里蕻到了她的手里,十有八九就会最终做成梅干菜一样。
但是菜卤蛋不一样,可能因为是川沙乡下的当地特产、还有外婆做出来的味道确实不错的缘故,左邻右舍都欢喜吃,广受欢迎的。
小毛一开始也是想要跟着外婆和姆妈出去送菜。只是“四眼”把他拉住了,说道:“送东西要送好几家,每一家还要聊会儿天,你哪有时间?我们还要做功课学习的呢?”
姆妈本来是想要小毛一道跟着去的,但听“四眼”这么一说,就只好改变主意。她说道:“那好,你们几个小鬼头,吃完后就好好着在家里学习。”
“你不说我还忘记了,露露这一趟过来就是学习上要取经的。”外婆问露露,“作业带过来了吗?”
露露点点头,回答:“都带好了的。”
外婆看着小毛,说道:“你好好着辅导辅导露露。依她现在的成绩,我看不要说是将来考大学,估计再不努力的话,考高中都困难的。”
露露伸出舌头努努嘴,不响。
“还有‘四眼’,学习成绩不好,总吃生活怕也是不好受的吧?”
姆妈临走前反复叮嘱:“你们四只小鬼,就在房间里写作业。作业没有写好之前,全都不好出去玩的,晓得伐?”
第79章 油墩子
外婆和姆妈出去后,四人开始老老实实写作业。中间姆妈回来过一次拿菜卤蛋,看见他们还算认真学习的模样,也就放下心来。
只是这次作业都不算多,小花完成最早。她没有离开,就安静地坐在桌子边上看着小毛他们继续写作业。
“四眼”和露露的作业包括有一篇小作文,所以花的时间稍微的长一些。但是在小毛的不时督促下,“四眼”和露露也终究是耐下性子,大概不到一个半小时就全部做完了。
四人开始没事干,于是“四眼”提出来去外面大街上走走看看。
露露立刻站起来表示同意,大声笑道:“在房间里憋了大半天,我早就想去大街上溜达看看了。”
小毛盖上课本,问露露:“我们要是这样出去玩耍,你回家怎么向小姨交代?”
露露想了一会儿,有些不高兴地说道:“要不我们就一起去新华书店看看书,这样总归可以了吧?”
“新华书店?”只听得“四眼”哈哈一笑,说道:“露露,你开玩笑的吧?”
露露不解,瞪大眼睛看着“四眼”。
“四眼”笑笑,解释道:“新华书店阿拉这里全没有的。你想要看书,只有渡轮过江去上海。
露露感到特别奇怪,问道:“你们这里不也是市区吗,怎么会没有新华书店呢?”
“谁跟你说我们这里是市区?我刚才不是说的很清楚嘛,市区要轮渡过江了才是。”四眼又是呵呵一乐,笑道,“最多只能说我们这里属于市区管辖而已。晓得伐?”
露露还是不理解,问:“那这里其它的书店还有吗?”
小毛实在是忍俊不禁,插话道:“露露你真想要看书,我们这里书摊倒是有的。今朝礼拜天,照道理小巷门口应该有一只书摊的。”
斟酌一会儿,露露说道:“那也行,只要是书摊就行,总归这趟过来也算是我学习了的,回去对阿爸阿妈也有一个交代。”
四人出来楼房。有风吹过,刮起阵阵寒意。小花紧紧衣领,脱口说道:“哪能介冷呢?”
小毛把衣服抻抻,说道:“现在本来就是倒春寒天气。我们刚才在房间里,加上又在煮卤蛋,一冷一热,所以就觉得外面更冷了。”
出了巷口,四处一望,却不见有书摊的影子。
“四眼”笑笑,说道:“真是天助我也。看来我们只好是荡马路了。”
露露内心里其实有些暗地里的高兴,但还是使劲忍住没有表现出来。她装作有些失落的看看四周,只有不远处一个卖油墩子的摊位很热闹,前面排了长队。
“中午饭没吃,现在我感觉有些饿了。”露露一会儿说道,“前面好像有卖油墩子的,我们走过去看看?”
说起油墩子,恐怕是上海街头最常见的小吃了。不光是上海“土著”,只要是在上海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人,一般也都会知道“油墩子”的存在。
“笃笃笃,买糖粥,三斤核桃四斤壳,吃侬额肉,还侬额壳,张家老伯伯,问侬讨只小花狗。”
油墩子对于上海人来说可谓是一代人的回忆。谁没在冷天的马路上吃过几口呢?
吃过油墩子的人都知道,嘴未吃,两只手先油。咬一口,几乎可以听到油墩子的边角在嘴里爆响,上海人叫“刮辣松脆”。
油墩子这种物美价廉的美食,外脆里嫩,油而不腻,人见人爱,不仅让出门上学的学生、上班的大人们都能填满饥肠辘辘的胃,有很多老一辈的上海人也会把油墩子当作下午的点心。
每天下午放学后,小毛总能在学校门口的围墙下见到那个熟悉的摊头。
还没出校门,就闻到一阵飘香,那多半是这只摊头里金黄焦香的油墩子散发出来的。它好像有一种不可抗拒的魔力,引诱着同学们疾步奔向摊头,围着摊主急吼吼的,任凭凛冽的寒风刮在脸上生生发痛,却迈不开脚步。
冷天的时候,教室里格外地冷。课间的十分钟,同学们纷纷玩起了游戏。一般都只有一个条件,输者往往要请赢者吃只油墩子。扳手腕是“四眼”的强项,所以他时常在口袋里没有钱的时候,与同学“邀战”,从而赢只油墩子。不过偶尔也有“失手”的时候,这时候就只好问小毛借钞票,请人吃油墩子了。
卖油墩子的小贩多是披着白色围裙的中年妇女,一般都是下午在弄堂口、或者是学校门口的围墙下开张。
一个简单的蜂窝煤炉架在地上或者三轮上,上面支一口小铁锅,锅内是冒着热气的食油,旁边放着一大盆稀面糊和一大盆拌了葱花的萝卜丝。
要氽油墩子了,摊主将长柄勺子放入油锅浸一下,用缚了筷子的调羹舀了两调羹面糊,摊均勺子的底部,夹上几筷子萝卜丝,再浇上一层面糊,“嗤”的一声,长柄勺子放进了油锅中,勺子上有只小钩子会勾住锅沿,不使勺子滑入油锅。
油墩子在锅里氽煎时,摊主又腾出手来做第二只、第三只,不一会儿,油锅边挂上了四五只勺子,油里冒出无数的气泡,好似放起了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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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墩子很快结皮、变色,自行脱模,像潜水艇一样浮起来。有的脱不了模,摊主会把勺子在锅边轻轻一敲,成型的油墩子便滑入锅中,在热油中翻滚。
每次“四眼”站在摊头边看着油锅里的油墩子“卟啰卟啰”地冒泡泡,就开始忍不住流口水。
他之所以在旁边盯着看,还有一个目的:看哪个大一点,看哪个炸的脆一些。挑到自认为最大的,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最大的幸运。
不多时,黄灿灿、香喷喷的油墩子就氽好了,边缘呈现褶皱状的花边。终于出锅了,油墩子整齐地排在一起,把沥油架塞得满满的,面皮上残留着的油还在滋滋作响。
等待美味出锅的两三分钟是难熬的,油氽的香味令小毛他们垂涎三尺,手中的洋钿捏出了汗。摊主撩起勺子的那一刻,就迫不及待地将硬币“哐当”一声丢进罐子里。
小毛自己家巷口的这位总是戴着黑线帽、穿白色干净围裙阿婆,制作的油墩子手艺特别的好,在花园石桥路这一带很有名气。听大人说她以前是在机关食堂做饭的。
阿婆一般都是下午出摊,卖完就回家。她总是笑眯眯样子,特别慈祥。虽然有点年纪了,但是手法步骤依旧很利索,摊子也收拾的特别干净。油墩子的价格也很公道,好吃又实惠。
阿婆做的油墩子和其他地方的做法不一样。其中最大的区别,她不是把萝卜丝伴在面糊里,而是纯粹的萝卜馅儿。
另外,阿婆炸油墩子很用心,不仅做出来的油墩子个头特别大,放的馅超级多,还都会反复炸两遍,在油锅中炸好出锅后还会在漏网上把油沥干。
一般来讲,油汆的东西总归是油腻的,但萝卜丝却偏偏就是解腻的吃食。
阿婆这样做出来的油墩子,外层炸的金黄香脆,内馅萝卜丝又脆又有汁水,爽口鲜嫩,味道咸鲜,口感里更多的是萝卜丝的清爽,不仅不会觉得油腻,还别具殊味。
拌了葱花的萝卜丝,“清清白白”的。面粉和萝卜丝混杂在一起,吃上去更有一种厚实感。一口下去,萝卜丝带着汆透的面粉,清香四溢,回味绕舌。
油墩子出锅后阿婆会给两张日历纸或是一张巴掌大的报纸,让顾客包着吃。
“四眼”在油墩子当中挖个洞,动作熟练地塞上一勺阿婆自己配制的甜面酱,就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小毛和小花不加任何调味品,他俩欢喜吃的就是萝卜的清香。入口满满的香软又糯的萝卜丝一点涩味都没有,清清爽爽的。
露露拿着还烫手的油墩子不停地左右换手,顾不上烫嘴,“阿呜”一口咬了起来。软糯香甜,酥脆过瘾,却烫得龇牙咧嘴的,她只得对着手中另半只不停吹冷气。
第80章 像是如约而至的水灾
王建东对家里陆家嘴地区可能发生水灾的担心,其实不无道理。
每一年的这时候,陆家嘴的雨水就会如约而至。
实际上,下大雨、甚至是内涝,对生活在陆家嘴地区的人们来说,实在是因为被淹次数太多,所以早就习以为常,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也就不特别把它当一回事儿了。
就像是一日三餐里的葱姜蒜等佐料,虽然不一定是标配,但也几乎是年年都少不了。如果要是陆家嘴哪一年没有发生内涝水灾,反倒成了稀罕。
但是像今年这样,连绵的雨期之长、持续的降雨量之大,还是出乎很多陆家嘴人的意外,在当地人印象中历史上也是很罕见的。
自从入梅后,强降雨持续侵袭陆家嘴,早就导致这井区域城市内涝严重:道路几成河道,房屋、工厂、商店大面积被淹,黄浦江水位屡超历史极值,多处小区甚至出现1米多的积水。
另外一个王建东没想到的是,不仅是陆家嘴,其实全上海都是这样,长期连续大雨己经给人们的生活工作竟然带来如此巨大的影响。
但是所有这些,现实之中恰恰就是这样发生了,并且还一直在往下发生着,一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是尽头。电视里预报天气情况,每天晚上总是在说明天雨量中到大。
因为今年异常的天气,谢雨生这一段时间特别忙碌。因为报道的需要,他这天一大早就过来陆家嘴实地采访了解水灾、内涝的相关情况。
根据他掌握的资料,上海今年之所以发生洪水内涝,主要有三方面的原因:一个是气候原因,入夏以来,降雨量大,强降雨多发;一个是城市建设跟不上,一旦发生内涝,影响面和影响人口越来越大;还有一个最需要反思的原因,城市排水系统的脆弱性愈益凸显。目前排水设施的建设越来越不适应城市化发展的要求了。
尽管早有所准备,但是下轮渡进入烂泥渡路上,满眼所见陆家嘴地区水灾的实际状况,还是大大超出他来之前的想像,远远要比他之前了解的严重的多。
烂泥渡路现在看上去完全可以称之为“自由大河”。地势低洼地带积水比较严重,交通基本上已经瘫痪。
这几天刚好碰上潮汛,黄浦江水发生倒灌,江水漫过街面,漫过马路,漫进成片成片的居民区,把烂泥渡路、还有附近的里里巷巷都被淹成一片片泽国。
在东宁路口转角处,有市民在没膝的积水中蹚行,有些深水处甚至还停着有熄火的公交车,只是还望得见其顶盖。
“那里原来就是一个大坑,水最深的地方有1.5米,公交车开到路中间就滑进去熄火了。幸亏当时车上人不多,都爬了出来。”附近有居民说。
在路口处东宁路两侧是两排高低不一样的平房,位于北侧的平房都是挂着各种牌匾的门市。
谢雨生蹚水过去看到,许多门市房内的物品都漂到水面上,还有的甚至连货炬也漂了起来。由于积水进屋后,为安全起见,电源迅速被关闭,导致所有的门市房里面黑乎乎的,无法进入。
谢雨生不停向街上的人了解受灾的情况。
“连窗玻璃都被水浪给打碎了,我们一直在提醒过往的人别被玻璃划伤脚!”附近有居民说道。
经了解后才知道,原来旁边有一家大型仓库,因为由水积较深,前几天抢运物资时候,大货车为减少熄火,车开的速度都特别快,激起的水浪就会击打到旁边门市的玻璃窗上。几次击打后,玻璃碎了,有的连木门都被打掉。
谢雨生决定再去当地的居委会了解情况。
好不容易才到达居委会。居委会本来所在的一楼已经全部都泡在水里,都在二楼临时办公。李主任带一行人刚好从外面查看内涝现场回来。
讲起陆家嘴水灾的情况,李主任直摆手,连连说道:“非常不乐观,现在困难非常大、非常多。”
她说,政府到各部门都已经全面动员、积极行动。街道领导和居委会干部都在第一时间已经分头赶到现场,到各个分管小区和工厂商店帮助救灾。
她大致介绍了这次陆家嘴受灾的整体情况。陆家嘴城区近期连降暴雨,降雨量历史罕见。因为地势相对低洼,所以内涝尤为严重,已经出现倒灌,相当多的平房已进水;至今已疏散一百多户老幼居民,且人员还在陆续疏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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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雨生说想找几个典型,李主任想了想,说道:“这样,我们三楼上就安置有六户撤下来的居民,你可以向他们先了解一下情况。”
上去三楼,原本家住豆制品厂宿舍的陈女士一见面就诉苦说:“我家本来在一楼,一个礼拜前的晚上11点多屋里就开始进水了,但还没有上床。没想到第二天上午正在下大雨的时候,屋中水持续不断涌进,瞬间便与床沿平齐了。”
一旁的肖阿婆补充说:“我们这一带地势低,正常的话水应该是从烂泥渡路那里排走。可现在烂泥渡路都过不了车,我们这就更完了。”
十天前的一天早晨发现水越来越深后,她就将轮骑立在床上,并把老伴扶坐在轮椅上,自己跑出去找到其他邻居,这才将卧床多年的70岁老伴背了出来。
现在,他们都暂时安置在在社区居委会这里的楼上。像她们这样无家可归的居民户还有很多,基本都安置在学校和地势比较高的空余的厂房车间里。
看望过这几户人家,谢雨生想起来王建东家就在烂泥渡路附近,于是提议去王建东家的街道小巷里去看看。李主任同意了。
两人撑伞出来,此时雨下得正大,马路上水没到膝盖。
大街上都完全可以“划船”了,有小孩就拿了家里的木脚盆当街在划水嬉戏。偶尔还会有大卡车经过,路面顿时泛起阵阵水浪。
前面不远处,一个身穿墨绿色雨衣的男子推着自行车正小心翼翼走过来,可是自行车的前轮突然朝地面陷了下去,差点将男子掀翻在地。
原来那里本是一个下水井,可是今天雨水过大,将下水井盖给冲走了,所以导致这儿出现了一个陷坑。
附近居民都认识李主任,有人走过来说道:“这个下水井,不光这自行车能被困住,很多大车也都不能幸免会被困在这儿。”
李主任边走边介绍,由于下水道排水量太小,加上有堵塞的现象,下水饱和,马路上积水流通速度较慢。再加上下水道里的水位高于地面,地底下的水有时候还会往上返。实际上陆家嘴地区“逢雨必积水内涝”的问题已经有很长的历史了。
第81章 苦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一路走过去,谢雨生眉头越来越紧。
大雨使陆家嘴几乎所有街道都变成“河道”:本就不多的护道、绿化树木被大面积刮断吹倒;多处标牌、路灯等公共设施被破坏;很多居民的门窗玻璃被刮坏;多处电力设施受损;很多家庭进水,小区短时间停电,多台车辆被砸。
不幸中的大幸,从目前了解到的信息,其它重大险情暂时还尚未发生。
每逢大雨就内涝,水漫城市,奈何奈何?!
谢雨生突然间想起,来之前师傅特意推荐自己看的一本书,里面有台湾作家龙应台说的一段话,师傅当时还用红笔特别作了重点推荐。
龙应台说,看一个城市,最好来一场倾盆大雨,足足下它3个小时,是否“裤脚虽湿却不肮脏,交通虽慢却不堵塞,街道虽滑却不积水”。
这句话在眼前的陆家嘴鲜明地得到了应验。很显然,眼前的这一个个积水点,都成了如今陆家嘴街市的严重“短板”。
这时已接近中午,雨势渐小。
前面烂泥渡路这一段积水却看上去要稍微的下去了一些。但是仔细用心一看街道两旁的墙身上,高处被淹没时留下的淤泥印记仍然清晰可见。
两人在水中继续往前蹚。
积水让居住在附近小区的居民进出十分不便,有的人卷起裤脚,有的人干脆爬着护栏通过。而过往的车辆有的慢速的通行,有的则加大油门一冲而过,溅起巨大的水花。
也有人在看到车辆通过积水的深度后,便试探着淌积水走过去。
李主任对路人不时地好心提醒他们,千万不要进入不知深浅的水域。
“水火无情呀!”李主任看着眼前深深的积水,发愁地说道:“在不知水深浅时要尽量绕行,如果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也要等水撤掉后再走。”
谢雨生自然就更加小心。
李主任的讲法,即使是住在积水点附近的居民,也要记好哪里有下水井,要避开下水井,因为有时下水井会被水鼓开,同时最好多人手拉水通过。另外在通过较深积水时,一定要注意脚下,不能滑倒,特别是孩子,千万不能让他们单独走进不知深浅的积水。
正小心地卷起裤腿走着路,前面突然出来人群“哗哗”的大声起哄,夹杂着欢笑的声音。
原来是有市民发现水中有一条大鱼,立即乐开了,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在积水中抓起了鱼。
谢雨生看着他们苦中偷闲,一惊一乍自娱自乐的模样,不响。
李主任抚着额头,把一缕缕被雨水打湿的白发往后梳梳。
“每次暴雨过后,大街上不只有鱼捞,甚至还可满街捞烟的。”她笑了笑,说道:
“大前天,一家公司的香烟仓库进水,仓库门被大水冲开。里面的香烟源源不断的滚出来,一件一件,一箱一箱。最后附近满街马路上都是香烟。满街都可以捞烟了!”
继续往前走,就是工具厂。
工厂看起来进水严重,院子里头一片汪洋。工人正在之前准备好的沙堆铲沙装入麻袋或草袋,然后一袋袋码置在车间门口做挡水坝。
令谢雨生意外的是,这里院子里竟然还停着一辆外地牌照的大卡车,装了整整一车厢的各种蔬菜,有职工正在排队领取。
他于是想进去工厂再了解多一些情况。
李主任解释说:“最近有很多临近省区的大卡车,直接开进来我们陆家嘴这一片的工厂和居民区,他们都是是兄弟省市赈灾来的。”
采访过相关情况后,等谢雨生他们趟着浑浊的雨水来到王建东家附近。
这里平日熙熙攘攘的的大街已然成为了一片泽国。
居委会的李书记对这一带的受灾情况比较熟悉,对谢雨生介绍说,花园石桥路这一带共有59户居民家进水,最严重的时候积水达到了1米多深,其中有6栋平房受损严重,所幸没有人员伤亡,还有一位90多岁老人被抱出。现在居委会已将这些进水住户家的电源关掉,防止水漏电对人造成第二次伤害。
居民楼内积水严重。有人正在房间里一点点往外舀水。
谢雨生连忙走过去了解情况。
听到有和自己人打招呼,舀水的老师傅停下来动作。抬头见是居委会的李主任,他放下手里的工具,嘴唇张了张,但是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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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主任说:“张师傅,报社的记者过来我们片区了解水灾的情况。你有一说一,实话实说就好了。”
张师傅想了想,说:“我们这栋楼平时还好,但是一到下雨的时候楼里的居民可就遭殃了。一般是外面大下,里面小下,楼内积水相当严重。这回雨下得这么大这么长,我们一楼的住户就全完,房间全被泥水全泡上了。糟糕透顶了。”
往里走一直到王建东家的楼底下,他家这幢楼的一层早已经人去楼空。
这样恶劣的天气,也不知道王建东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或者是工地?谢雨生想了想,还是决定碰碰运气,扯开嗓子朝上喊道:“王建东,王建东……”
楼上却没有任何动静。难道是不在家?等一会儿,谢雨生又扯开嗓子喊了两句。
这回有声音回过来,并且正是王建东的声音:“大记者,你再往里走,我在前面这里。”
原来王建东正在李老师家里,根本没工夫跟他多说话,手忙脚乱地用脸盆、塑料桶“拷浜”……
尽管用旧棉花胎、旧衣服堵了门缝,但是水还是源源不断从门缝里渗进来。李老师家里水已到膝盖,家具都漂浮在水里。两只八哥无精打采,被搁置在五斗柜上。
互相介绍后,李老师摇摇头,说道:“一到夏天我就开始发愁,下大雨家里就进水,插座来不及拔,很多电器都烧坏过。”
“年年都进水,房间里水门汀地板都损坏过好几回。墙体发霉,家具泡在污水中,家里前前后后装修了三次。”李老师诉苦说,“李主任,我们老百姓这样的苦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第82章 会有好日子的
谢雨生和王建东搭档往外舀水,问:“你家里怎么没人?
“阿拉姆妈去她们自己小厂排水去了。我姐这一段时间在纺织厂抗洪,已经一个多礼拜没有回家,小外甥放在奶奶家里带着呢。”
“这次水灾家里损失大吗?”
王建东想了想,说:“我家倒不是很大,至多也就是大概三百多个煤球全部泡水,估计现在连煤炭渣都已经被水冲走了。”
谢雨生嘴角笑了笑,没有再继续问话,不响。
实际上,每年当自己所住小巷进水的时候,王建东不仅仅要帮助抢救弄堂底楼邻居家里的家具,更要忍着恶心,捡捞随水漂来的虫尸。
这些虫尸,就是白蚁的尸体。
梅雨期间正是白蚁的繁殖季节。加上近期连续的阴雨天气,白蚁也迎来了一年中出飞的最高峰。
一般新建房屋是没有白蚁危害的,白蚁入屋为害和筑巢,主要是通过白蚁在土中筑路爬入室内和有翅繁殖蚁飞入室内筑巢为害。
白蚁成熟的巢群,每年夏季进行分群扩散,特别是在天气闷热的黄昏,有翅繁殖蚁向有灯光处飞翔,侵入室内,进行雌雄配对,寻找适宜的缝隙建筑蚁巢。
白蚁对人本身没有什么危害,但是对人们的经济有损害。比如家庭装修,家具,堤坝,房产等,主要为害农林作物及近地的木结构。
白蚁生活的营养物质主要来源于植物和木材的纤维素。不同种类的白蚁喜食的植物种类和取食部位也不同。有些白蚁喜食松木和杉木,但很少取食活体松树和杉树;有些白蚁嗜好樟树和杉树的皮层,但对槐树、杨树、桃树则喜食树心。
但是因为陆家嘴持续大雨,地上积水很深。这些洪涝的水灌进白蚁窝,蚁巢里的白蚁就会被淹死,从而漂流出来,因此也叫“涝虫”。
成片成片,厚厚堆叠的白蚁虫尸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水流的方向不断地移动,飘来飘去。
不用靠近,光是这般光景,场面看着就非常疹,让人头皮发麻,甚至呕心。
所以平常年份进水,小巷里打捞白蚁虫尸的这些比较消耗体力和需要勇气的工作,一般都是由王建东、林树他们这些年轻人来“承包”的。
听到有居委会李主任和报社的记者来到小巷查看灾情和采访,一传三,三传十,只一会儿,就聚拢了好多附近的居民过来。
李主任见人越聚越多,在齐膝的水里既不安全,也不方便说话,于是提议大家上二楼的走廊。
到二楼走廊,对于当前受灾的形势,一开始讨论的气氛还相对轻松,不一会大家就开始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起来。
老林说:“半个月前的那个深夜,睡梦中在一声惊雷中醒过来,只见外面大雨滂沱,自家窗户的缝隙里进水不断。躺在床上的一家人感觉都不踏实。”
回想起来当时的场景,林阿婆至今仍心有余悸,连声说:“哎呦,现在想想,吓死我了的。”
有人反映,船厂宿舍区形势更为严峻,整个“泡”在水中,仍水深齐腰。现在一楼几乎都被淹,甚至有房屋的一层已几乎看不见。
“这几天乌云满天,黑压压一片,肯定还会有暴风雨降临。”
……
可是怎么根治?暴雨内涝背后,其实拷问的正是城市的治水能力。
街道和居委会实际上并没有少做相关工作。
预防方面,街道每年定期疏通下水道,汛期备足沙袋、抽水泵等抢险设备,还组建了20人的抢险队和30人的工程维修队伍。
水情就是命令。对于这次水灾,街道对防灾抢险工作专门作了明确的要求和安排,居委干部都赶赴现场,分片上门去关心进水、漏水的居民家庭。在短时间内,开展走访安抚,对受水淹居民作了妥善安排:
组织专业的相关人员到现场进行救急,联系,全力转移居民,组织帮助居民抽水,临时搭设水上栈道供市民临时出行;另外,针对因暴雨造成吃饭、休息的问题,落实居委干部值班,切实安顿好受灾群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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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李主任也坦言:暴雨之下的这种“抢险”近乎苍白。
“其实,所有这些临时应急的防护措施都只能治表不治本。”李主任无可奈何地说道,“就像这一次,尽管事先天气预报就知道会有大雨,但是到最后还是出现了严重的水灾。哎,对于我们小小的居委会来说,实在是无能为力的。”
李主任是一位已经上了年数的阿婆,本来是从船厂退休的老工会干部。因为念过初中,识文断字,她在船厂是稀缺人才,写通知、记账本、贴标语,都少不了她。
所以退休没俩月,街道干部找上门来,请她到居委会接着干。
实际上,陆家嘴所有的居委会,很多靠的都是像李主任这样上了岁数的大爷、大妈在管理,人送绰号“老居干”。他们干的虽然是街道的工作,但是基本上属于纯义务服务。
叽叽咕咕,说来说去,加上这一时期接连的忙碌,这时候李主任终于感觉有些支持不住。
林阿婆见到李主任脸色发白,知道她可能是劳累。毕竟这一段时期的工作,居委会干部们为老百姓所做的一切,他们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她连忙让老林回家取竹阿凳和白糖红枣泡开水。
讨论来讨论去,最后的话题就说到了当前浦东的开发开放。
有人问:“李主任,说实话,这次大雨,时间这么长,我们也是意料不到的。发洪水成这样,不能全怪到政府的身上的。”
“但我就是想问,说是浦东要开发开放,去年到现在,我们这里怎么还是没有见到多少开发的动静?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搞不下去了?”
也有人说道:“一迁百迁,一了百了。虽说是打小就在这里,讲实话,我们也是住够了的。只要政府以后提出来有机会搬迁,我们保证不说二话。”
在阿凳上坐下来,吃过半杯仍然烫着的白糖开水,李主任的精神明显有了好转。缓过来一口气,她说道:“大家的心情我是完全了解的。我自己家里就在刚才说起的船厂宿舍区,陆家嘴现在的状况我一清二楚。”
李主任笑笑,说道,“上头的方针政策既然都已经决策好了,我们老百姓就等着好了。我现在只能说,我们要相信政府,相信党,总归会有日子好起来那一天的。”
“哗哗哗”,大家使劲鼓掌。
突然间有一个王建东熟悉的带着明显东北口音的女声笑道:“李主任说的好,咱们早就盼着有这一天了。”
第83章 城市良心
王建东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马上抬头朝出声的地方紧张地看过去。
果然是胡晓辉。
看到王建东望过来,她笑眯眯歪着头看着王建东,不响。
王建东连忙走过去,帮着她卸下来身上背着的大包,连声说道:“怎么回老家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谢雨生和胡晓辉认识,自然要过去相认。
他对李主任说道:“今天谢谢主任的帮助了。我的采访任务已经差不多完成,刚好有朋友从外地上大学回来,我得要去招待一下,就先走了。”
“谢记者,这次我们受灾的情况你都看见了,就麻烦你帮帮我们这些基层的工作人员多说说话,帮着我们老百姓都多说说话。”李主任真切地说道。
“一定一定。我会把今天的实际情况一五一十的向上级汇报的。”谢雨生想了想,说,“稿件估计明天见报。我回去写好后传给你们看看,提提意见。”
李主任摆摆手,大声笑道:“不用不用。这一点充分相信你们记者。”
她反过身对围在她周边的居民笑笑,说道:“大家都散了吧。现在正是抗灾的关键时刻,都各自去忙着吧。”
到屋里把背包放下,王建东给胡晓辉和谢雨生各泡了杯热茶,说:“小花你回来告一声,我们可以去车站接你的啊?”
谢雨生开玩笑,说:“是小毛你自已去接,好伐?我们是不会去做大电灯泡的。”
胡晓辉和王建东又有一年的时间未见,没有想到再一次两人见面却是在烂泥渡路一片汪洋这样的环境之中。听到谢雨生的说笑,她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甚至小脸顿时有些发热发红。
王建东岔开话题,说道:“阿生,老百姓都不容易,你这次报道要把我们这里的实际受灾情况一五一十写清楚。”
谢雨生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问:“小毛,你从你所学专业的角度,谈谈对这次洪水的看法?”
胡晓辉没有停着,手不得闲,熟门熟路拿着抹布到处擦擦扫扫,开始收拾房间。
王建东示意胡晓辉坐下来歇一歇。胡晓辉笑笑,说是不打扰他和谢雨生的讨论,不用管她。
王建东只好作罢。想了想,他说:“我们这一带逢雨必涝,我觉得主要还是两个因素。一是天公不作美,这是怨不得人的。赶上十年一遇、几十年一遇、或者是百年一遇的洪水,还能有什么好办法?”
“其次,陆家嘴的排水系统是什么状况,我想阿生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实际上,不仅仅是我们陆家嘴,上海很多的老城区也都是这种状况。归根到底,还是历史上的欠账太多啊。”
谢雨生说道:“来之前,我师父就推荐给我一篇台湾作家龙应台的文章。他说:高楼大厦看得见,下水道看不见,要等一场大雨才能看出真面目来。”
王建东停顿会儿,说:“那我再补充一些对你写作可能有用的资料。”
下水道是一个城市的良心。一个城市的良心其实就写在它的排水系统上!
这是100 多年前法国作家维克多·雨果在《悲惨世界》中写的一句话:下水道是“城市的良心”。
实际上,“下水道”一词来源于日本,和“上水道”对应,构成城市排水系统的两个重要组成部分。
城市排水的文明史可追溯至古罗马时期,罗马于2500年前建造的下水道仍在发挥作用。但不是每一个城市从建立之初就有完善先进的排水系统,即使像伦敦、巴黎、东京、慕尼黑等大城市,也是在多年的建设过程中不断改进完善,才有了今日一流的排水系统。
一般来说,现在欧美、日本等国家规定的排水系统最低限一般为5年或10年一遇的标准。
而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我们国家大多数城市下水道的排水量都是按照一年一遇的标准来设计的,只有小部分地区达到三年或者是五年一遇的标准。
比如某个著名的特大城市,就是每小时36毫米雨量。也就是说,超过这一雨量,这个城市的排水系统就无法承担,路面就会开始出现积水。
谢雨生好像恍然大悟,禁不住说道:“来之前我还对龙应台的那段话还不怎么了解,现在你这样一说,我算是终于有了一些粗浅而深刻体验了。”
“领教了,领教了。”他端起搪瓷杯喝了一大口热茶,站起来说道,“我要走了,还得赶回去报社交差把今天的稿子写出来的。”
胡晓辉过来问:“刚见面就要走,你真不坐了?”
等谢雨生走的时候,他顺便把们关上了。
王建东听到门合上的声音,想了想觉得一男一女在一个房间,这样关门有些不妥当,于是走过去把门打开来一条小缝,让它敞开着。
胡晓辉看到王建东的举动,心里想此人真是多此一举,这样不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小脸上就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互相间问询了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王建东问:“那这个暑假,你考虑到底怎么安排?”
对于胡晓辉这个暑假的安排,王建东多次在信里和胡晓辉有过交流。但是每次的结果都一样,胡晓辉一直不肯答应让王建东去给她找事干。
王建东开玩笑:“不会是再去找家教做吧?”
“当然不会了。我已经大二结束马上大三,要开始考虑工作的问题,所以这次我会去找一家单位实习的。”
王建东看着胡晓辉。
“单位已经找好了,不过暂时保密。”胡晓辉笑了笑,说,“你放心好了,这件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见王建东还是一副不太放心的模样,她说道:“这次我给你们带回来有礼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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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背包里掏出来四条貉子毛坎肩,说道:“这些东西抗寒蛮好的。这四条坎肩,一条给你姆妈,两条给你外公和外婆,还有一条是给你师傅的。”
王建东摸摸貉子毛,暖暖的软软的,还很轻。虽然对这些东西的市场价值不太懂,但是一看货品成色就知道,这四条貉子毛坎肩应该没少花钞票。只是现在胡晓辉一下子拿出来四条给自己,自己又怎么能好意思接受?
他问:“你爸妈现在工作怎么样了?”
说起来阿爸阿妈的工作,胡晓辉就不说话了。
这几年,黑河淘金整体来说形势不太好。虽然承包了单位里的一只采金船,但是现在最多只不过是勉勉强强度日,所以讲胡晓辉家里的日子过得并不是太好。
看胡晓辉不说话,王建东隐隐约约就知道应该是好不到哪里去。他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世道艰难,哪个地方其实都差不多的。”
胡晓辉走过去挽着着王建东的胳膊,说道:“小毛古古,你倒是好像比照片上要显胖一些,也白静一些,看来现在小日子过得还不错的嘛?”
王建东尴尬的笑笑,解释说:“半工半读,又有单位的工资发着,再说家里也没有什么负担,总归到底比一般人还是要好上很多的。”
“只是这身衣服,我记得还是你以前学校里穿的衣服,这样好像不太好了吧?”胡晓辉松开手,围着王建东看了一圈,嗔怪说,“都已经参加工作的人了,穿着就应该有模有样。刚好这两天有空,我陪你去商店里看看好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小花,王建东有一种想马上就拥抱她的冲动。但是心里试了好几次都不敢下决心,最后在行动上挣扎着还是不得不放弃了。
胡晓辉一边收拾收拾毛皮坎肩,一边不经意地问道:“你这花花公子,这一年没有给我弄出来什么幺蛾子吧?”
王建东知道她对去年暑假期间自己和何萍的误会,在心里还足耿耿于怀。他摇摇头,微笑道:“现在我的同学都是男同学,我就是想有这个心思……”
胡晓辉停下手里的动作,眉毛一竖,两个铜铃似的大眼睛瞪向王建东,笑道:“听你这话的意思,只要是有这个条件,就还会再像上次那样的去和大姐们搂搂抱抱喽?”
王建东正想着怎么搭话,门推开了。
林阿婆走了进来,隔老远就朝王建东他俩呵呵笑道:“是小花回来了吧。哎呦,这一年没见,又长高不少了吧?”
说笑一阵,阿婆说道:“我过来就是告诉你们,中午饭菜你们就不要做了,我和林伯伯多做上一点,添上两双筷子就好了。”
临走的时候,林阿婆还特别关照:“小花,现在阿拉上海菜还吃的习惯不?”
胡晓辉笑道:“阿婆,我原本就是上海小囡,哪能吃不惯上海菜的呢?”
林阿婆呵呵一笑,说:“是阿婆多虑了。刚才听你说话倒是变化满多,感觉有些东北腔调在里厢的。”
“阿婆你笑话我。”胡晓辉一愣,讪讪地说道,“在学校读书和东北人接触比较多,所以说话就有些感染了。不过不出半月,我一定讲一口正宗的陆家嘴上海闲话给阿婆您听,好伐?”
第84章 改学业成绩
领完通知书休学仪式结束,出来校门后“四眼”垂头丧气,明显情绪低落,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地面,磨磨蹭蹭往外走。
小毛把肩上的书包往上一紧,走过去扶着他肩膀笑道:“怎么,回去怕是又要吃你老爸生活了吧。”
这次期末考试,“四眼”只有外语算是勉强及格,考了六十五分,其他的课程就没有再及格的。特别是数学,竟然考了史无前例的最低分,15分。
“四眼”嘟嘟囔囔,说:“打一顿是其次,关键我是怕这样会耽误暑假玩耍的时间。小毛你晓得的。”
小毛当然知道,不要看“四眼”在外面经常吵事,天不怕地不怕,很多时候有些无法无天的样子,但是对于他在肉联厂工作的老爸,却有一种天生的畏惧。
畏惧的主要原因,两个字,狠揍。真要把他爸惹毛让“四眼”吃生活的话,一般会把他一个人关在房间里面,每次都会下重手,打完后躺床上一个礼拜算就是比较轻的惩罚了。
“四眼”老爸天生力气大,这时候哪怕“四眼”被打得鬼哭狼嚎,哭爹喊娘也没有用。外面的人有时候实在看不下去,觉得孩子可怜,但是因为门被关上,想要去解救也没有办法。
但到底是自家的孩子,这样的打法,“四眼”的奶奶和姆妈为此没有少留眼泪,但也是恨铁不成钢,无可奈何。
数学分数之低,成绩出来后小毛也不敢相信。他问:“怎么回事,这次的数学虽然说难度是大一些,但按照我们之前的复习内容来看,怎么就只考了十几分?”
“我哪能办法?”四眼”叹气,把脚边上的一块小石头踢出去好远,说道,“都是郑阳这个鬼日的作弄我。我要是不抄他答案,说不定还能多考一些分数。”
小毛哈哈大笑,说:“郑阳和你成绩差不多,你们基本俩承包了班上倒数第一第二,竟然还能互相抄袭?你过过脑子好伐?”
“四眼”低头走路,不响。
过一会儿,他停下来说:“还有,小毛你这一段时间不能上我家去。你拿回来这么多张奖状,我一张没得还考成这样成绩,我怕会勾起我爸打我欲望的,晓得伐?”
小毛又是大笑:“就你这小心眼,要是能把这么多心思头放在学习上,也不至于数学考成这样。”
“算了算了。你是我哥们,不能耻笑我。”
小毛推推“四眼”,说笑道:“好好好。我们快一点走。还要去接小花放学呢?”
走到半路,粮食仓库围墙正有人写大字:实现四个现代化。他们先用白色粉笔在红砖围墙上计算好的位置勾勒出来要写字的轮廓,然后再把白颜色的涂料将轮廓涂满。
小毛把这一行字看了一遍,感觉有些不对。再仔细一看,原来是“现代化”的“代”多了一撇,变成了“现伐化。”
这样一来,这个字真要是涂上颜色写上去,就要搞出来大笑话了。
施工的几个年轻人听了小毛的说法,一开始还不敢肯定这个字的对与错。他们去旁边商店咨询,这才知道确实是自己写错了。
于是他们向小毛表示感谢,又在商店里买了四只棒棒糖给他。
小毛没有推却,接过棒棒糖后先给了“四眼”一支,自己一支,剩下的两支就全给小花留着。
一路沉默继续往前走,“四眼”却突然停下来,转过身说:“小毛,你还是得帮我想想办法。这顿生活,我是真的不想吃这么早的啊?”
小毛从嘴里掏出来棒棒糖,看着“四眼”,说:“可是我也想不出能帮你的好办法啊?你总不至于不归家的吧?”
想了想,他又说:“讲实话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只是我实在无能为力。不是不帮,是帮不到你,晓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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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眼”蹲下身去,从书包里拿出来通知书,对着“15”这两个数字看了很久。
他忽然间眼睛一亮,说道:“刚才刷标语的人可以改字,我们通知书也是可以改成绩的啊?”
小毛一听,心里一惊,脱口而出道:“这个不来事,不来事的。这样做后果很严重。要是让你爸知道,你就更要倒大霉了。”
“四眼”嘴里含着棒棒糖,蹲在地上看着通知书,长久没有作声。
过了一会儿,他说道:
“妈的,以前老子倒是听说过有人改通知书分数的。当时我还嘲笑他们,觉得大不了就一顿生活而已,没有必要去弄虚作假。临了临了。没想这一天竟然落到了我自己头上了。”
小毛没有作声。
四眼又盯着通知书看了会儿,最后下定决心,说道:“小毛,你字写得好,你就帮我就把1改成7,75分,也不算是很显眼。”
看着“四眼”坚定地样子,小毛问:“你确定要这样做?”
“反正迟早生活要吃,早吃不如晚吃。”四眼”想了想,说,“让家里人先高兴高兴总归也是好的。再讲现在刚开始暑假,要是我爸上手重一点,等养好伤半个暑假就过去了,那我不是要亏死了?所以想来想去,还是现在改了好。”
他说道:“通知书我等晚上回去辰光再给阿爸看,家里灯光模糊,说不定就蒙混过去了。”
“那你先想好了。等回到我家里的时候再改来得及的。”
“不行。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其他的人一概都不能让他们知道。对小花一样,万一哪天她说漏嘴,我就真的完蛋了。”
小毛想了想,就同意了。
两人找了一个背人的角落,刚好里面有一张破桌子。小毛拿出来钢笔,先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看看笔迹和墨水的颜色能不能和老师的对上。
等动作熟练以后,小毛一气呵成,在“1”字的顶上稍微的添加一笔。乍看上去,“75”两个数字浑然天成,看不出来有添加的痕迹。
“四眼”小心呵气,等上面的墨迹全干,这才小心翼翼地把通知书重新叠好放进书包里。
第85章 赤豆棒冰
暑假一到,小花就特别想念小毛外婆家那里的赤豆棒冰。
咬着棒冰,舔着舔着,不经意间就舔过了整个夏天。
这个暑假,小毛、“四眼”和小花一如既往还是去乡下张桥外婆家里。外公外婆和小姨对他们仨和露露的要求和往年差不多,还是老三样。
但要说今年有不同的地方,还是有的。一是外公忙于养猪场的事情,没有更多的精力照管他们,所以在学习和游泳方面更多要依靠小毛他们自觉。
二是姨夫这个暑假基本不在家,他去县里进修了。在外语的学习上,小毛替代了之前姨夫的功能。当然他不可能给“四眼”和露露上新课,只是带着他俩复习。
每到天热,张桥乡下就不时有卖冰棍的经过。他们骑二八脚踏车,后座上绑着的一只木箱子,里面装好棒冰,然后盖上棉花被,在小村落里喊着:“棒冰要哇?棒冰!5分一根!”
小花每次一听到叫卖声,就会笑容满面屁颠颠去找小毛古古。
不用说话,小毛会意,象箭一样冲出屋去,然后使劲的往屋里喊:“外婆外婆,快点拿钱,卖棒冰啰。”
实际上,小姨供销社里也有棒冰卖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卖棒冰的过来,小花一定要馋着吃上一根,赤豆棒冰明明和小姨那里的就是一个牌子,她坚持说就是味道不一样。
说起儿时的棒冰,现在的孩子可能很难想象了。它不是如今高档冷饮店里动辄十几二十元钱的豪华冷饮,更不是“哈根达斯”这一类听着名字就知道是舶来品的冷饮贵族。
小毛小时候经常吃的棒冰,是名副其实的“棒冰”。当然,那时候市面上也已经有稍微高档一点的雪糕,比如奶油、咖啡、豆沙的。不过白糖棒冰最便宜,物美价廉。
说它是名副其实的棒冰是有理由的。外形上看,它就是那么一根圆滚滚细溜溜的小木头棍儿与一块方窄窄莹亮亮的糖水冰块组合而成。
就这一简单组合,在无数孩子眼中就是夏日酷暑中最诱人的一种美味了。那时不似现在,一年四季都有冷饮。当时,棒冰唯有夏天才能品尝。
而所有卖棒冰的贩子装备都一样:长方形木头箱子,箱子不大,被漆成了绿色或蓝色,看上去是不怎么起眼的。箱子上固定有一根结实的背带。卖棒冰的贩子走街串巷时将此背带撂在肩膀上或者是绑在脚踏车后座上。
其中有精明些的小贩,手里拿一小木块,盈掌大小,像古典戏文里官老爷手中的惊堂木。他们一边走一边用它敲击木头箱子,口中自然不能闲着,伴着那敲击声吆喝:“买棒冰咯勒!棒冰要么棒冰!”
孩子们几乎个个嘴馋耳朵尖,十里八里外也能听见这叫卖声。于是缠着家里大人要上几分零花钱,飞奔着就朝声音飘来的方向去了。
没有冰柜还不太不常见的年代里,商贩的那个小箱子就是冰柜。有人来买棒冰时,他们把箱子从肩上放下来,打开箱盖:里面是一层层厚厚的被褥,褥子打开,能看见躺得整整齐齐的小棒冰们。
小贩取出一根来,小孩用手接过,举着。
小鬼头们很精明,深知只有凝固结实的棒冰才禁得起一般小馋猫舔一下再舔一下,冰凉甘甜,余味袅袅,所以买棒冰的必要步骤就是检查一下棒冰的凝结的牢固程度。有时候就会忽然发现那冰棍似乎颤巍巍立马要化了。于是强烈要求换一根,小贩二话不说就同意。
木头箱子的物理保温的方法不牢靠,箱子开阖过于频繁,冰棍自然就容易融化。而棒冰一化皆成糖水。
棒冰吃完后,剩下来的那根小木头棍子是不好随手扔掉的。将它积攒起来,可以玩“斗木棍”的游戏:拇指和食指撑住木棍两端,与对方同样手持着的棒冰棍交叉成十字,各自用力压过去,木棍先断者就是败者。
这天下午,边吃棒冰,小毛、“四眼”、秋生和“草上飞”四人边朝曹家沟上游走出去好远,才算是终于摆脱了养猪场那难闻的气味。
“四眼”在河边立定,右手扇扇风,说道:“养猪不要再养了,再养下去连洗澡的地方都要寻不着了。”
秋生嘲笑道:“就知道你是城里来的。阿拉乡下头要不养猪,又到哪里去赚钞票?钞票每天都要花的,晓得伐?”
“草上飞”舔一下棒冰,连声说道:“天热辰光吃棒冰,就是凉爽。”
“某些人就是说话不腰疼。”秋生说道,
“我就给你们讲一个悲伤的故事。我4岁那年,一根棒冰3分钱,我妈拿不出,小时候是真穷。然后我吵着要买,被我妈打了一顿,最后棒冰没吃成,我妈在河边上哭了一下午。”
四眼想了想,说:“秋生,你可能误解我刚才的说话。其实我并没有说你们这里贫穷落后的意思,好伐?”
四人在曹家沟河里游泳了半个小时,这时候抓鱼已经引不起他们多大的兴趣,于是就懒洋洋上岸。
嚼着芦苇根,“四眼”躺在树荫下,看着蓝蓝的天空,说道:“每年暑假全是这样重复的日子,也没有什么意思的啊?”
“那你还想要有什么意思?”秋生充满好奇地问。
来小毛外婆家之前,发通知书改动学业成绩的那天晚上,“四眼”在父母的一再催促下,才小心翼翼把自己的成绩单给父母看。
父亲大致看过一遍,笑道:“哎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嘛。从来没有及过格的数学,这一次竟然考了75分,进步很大啊?真的假的?”
“四眼”心里一惊,心生恐惧,但又只好强作镇定,低眉顺眼嗫嗫嚅嚅地说道:“这次是运气好,有些题目老师之前在课堂上讲过,我记住了一些。另外,这次考试的难度听说比以前的要容易。”
“四眼”奶奶往他碗里夹了一大块瘦肉,说道:“我的乖孙哎,这一回总算是不要挨揍了吧?”
爸爸把成绩单递给爷爷,没有说话。
“四眼”姆妈放下碗,说道:“倪子你要记住,不打不成器。爸爸打你是为了你好,都是为了你以后长本事,晓得伐?”
“四眼”心虚,只是一个劲点头低头吃饭。这件事情就这样总算是暂时糊弄过去了。
小毛腾地坐起来,说:“我们现在年纪也不少了,这个暑假是应该想办法过得更有意义一些。”
“草上飞”来了兴趣,连声问:“你快说,是不是有什么新点子了?”
“四眼”和秋生一起看向小毛。
小毛停顿一下,说道:“现在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也是一年中最农忙的时候。我的想法,其实我们或许也可以试着去卖卖棒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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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卖棒冰
听说要去卖棒冰,这种好玩的事体自然数“四眼”最来劲。他高兴地跳起来说道:“册那。只要不是让我读书,其他的事情我都欢喜干。咱有的是力气。”
秋生附和说:“这个主意我看好。去公社棒冰厂批发一些棒冰出来,卖出去我们吃中间差价,应该还可以挣到些钞票的。”
“草上飞”咧嘴一笑:“那我们自己吃棒冰总归不要钞票了吧?”
小毛呵呵一笑,说道:“我们要先说好,不允许偷吃棒冰,晓得伐?千万不要搞得来到最后全吃进自己肚子里,这样就没有多大意思了。”
说干就干。当天回去外婆家里,小毛先是跟外婆说了自己想去卖棒冰的事儿。
外婆听了很惊诧,脱口说道:“小孩子不要胡闹。太阳底下背棒冰箱子这种苦头,你们吃得来的呀?”
但是小毛一直跟在外婆身后坚持。
外婆拗不过,退一步说:“等侬外公,还有小姨回来再说这事。”
吃晚饭的时候,外公和小姨听小毛说了自己的打算,想了想,却都一致表示同意。
小花和露露是第一次听说小毛要去做生意卖棒冰,一开始都大吃一惊,不知道这个小毛脑袋瓜里到底是想的什么东西。
神经病?还是脑子短路?特别是小花,对小毛左看右看,满腹狐疑,但又充满好奇。
小姨放下碗筷,说道:
“我肯定是支持小毛的。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还有一句话叫做: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两句话其实都包含有一个意思,说的是知识要到运用的时候,才觉得平时积累不够;事情要到亲自去做的时候,才知道其中的艰辛。”
外公说:“所以讲,光只晓得学习还是不够的,还要实际行动起来,多学多练。”
外婆还是很担心,很不放心她俩小孩自己出去讨生活。
外公最后说了一句话:
“小毛,你现在也慢慢长大了,自己想找有意义的事情干,我们一家人肯定全部支持的。我送你一句话: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做事情要懂得坚持,侬晓得伐?
小毛点点头,许诺说:“男子汉大丈夫,我们一定说到做到。”
吃完饭,外公帮小毛找出来一个小木箱。这只小木箱是外公开船时用的过的医药箱。箱子看上去有些笨拙粗糙,但这不碍事,用它来装棒冰是不成问题的。
小姨把小毛和“四眼”招呼到葡萄架下乘凉,他们俩传授一些经商上的基本经验。小花在一旁也听得入迷。
小姨说,棒冰其实就是白糖加水冻成的冰块。吃起来甜甜的,但是制作简单,价格也便宜。棒冰卖出去的零售价是三分钱一支,若带几粒绿豆的绿豆棒冰,五分钱一支,所以很受人们的欢迎。
“实际上,这两种棒冰每支批发价分别是一分五和两分,每一百根搭二十根,卖棒冰赚钱主要就是靠搭的那部分……”小姨耳提面命。
小毛和“四眼”听得都很仔细,把这些话都一一深深记在心里。
第二天一清早,外婆给了小毛五块钱做本钱。意料之外的是小花竟然提出来要跟着去。
本来外公的想法是要踩脚踏车送他们去高桥棒冰厂,但是小毛拒绝了,他的说法,就是想整个买棒冰事情的经过,都自己去实际操作。
戴上草帽刚走出院子,不想秋生和“草上飞”正垂头丧气的在路边等着他们。
小毛一看他们脸色,问:“家里都没有同意?”
秋生点点头,低着头轻声说道:“我们俩就不陪你们,你们仨自己好好着干吧。”
走过去拍拍他们的肩膀,小毛笑道:“没有关系。等着我们回来一起吃棒冰。”
仨人来到高桥公社农技站服务大楼,服务大楼后面有冰厂,可以批发棒冰。
50支起批。因为第一次,不敢多进,小毛只批了100支白糖棒冰。加上送的20只,120支棒冰差不多半个箱子的容量,装满约有20多斤重。
从冰厂出来,“四眼”背着棒冰箱,说道:“看来还是要学会踩脚踏车。要是棒冰都放满的话,背起来不轻松的。”
小毛想了想,说道:“我看今天街道人很多,要不我们也不回队里去卖了,就在这里的汽车站附近试试看,先练练手?”
小毛说这个话,除了街道当然人多之外,其实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因为是第一次出门卖棒冰,脸皮到底薄一些,他想避开熟人。这里街道上虽然人来人往,反正自己一个都认识,这样一来卖冰棍的胆子自然就放得开一些。
“四眼”表示同意。三人就来到汽车站。找了一个相对热闹的角落,把棒冰箱子放在显眼的地方。
棒冰能不能卖出去,仨人其实心里都没有底,以前也都没有大声吆喝卖东西的经历。
趁着人少的时候,小毛试着嗓子喊了一声“棒冰棒冰……”。
声音是那么的软弱,还带着几分羞涩,一点也不响亮,仿佛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平时小毛他们听惯了小贩们的叫卖声,那声音是那样高亢而嘹亮,拖着尾音的方言简直有些慑人心魄。现在轮到自己了,嗓音却是那样的羞怯与艰涩。也难怪人家说“看花容易绣花难”,这真是一点不错呀。
太阳炙烤着大地,一丝风也没有,衣服已经湿透了。
蹲了差不多一刻钟,一支棒冰也没卖出去。正在无计可施,左右为难间,有一个过路的老者问:“小朋友,箱子里有棒冰吗?”
小毛赶紧站起来说:“有啊,多着呢。”
“有,那你怎么不喊叫呢?”这话儿原本是好意,可是小毛听了后,脸“刷”地一下窘得通红。
老者哈哈一笑,说:“来来来,看来你们三只小老茄应该是第一次卖棒冰。那就先给我一只好了。”
这一只棒冰卖出去,小毛和“四眼”胆子就大了好多。
俩人互相对视一眼,一边用袖口擦着汗,一边鼓起勇气学着吆喝起来:“买棒冰啰,好吃的棒冰……”
后来小花的吆喝也加入进来。
听到叫卖声,慢慢就有人开始过来买棒冰。三人严格按照小姨们教的,给谁拿完棒冰就立马关上盖子,盖好毛巾和棉被。
一时有些手忙脚乱,但仨人也有条不紊的忙下来了。不到两个多小时棒冰就全卖完。最后的三只棒冰,仨人一人一根,相视而笑。
仨人一边舔着吃棒冰,一边商议又大胆去冰厂进了50支绿豆的。运气不错,到傍晚也全都卖完了。
已接近黄昏。心情高兴,仨人回家路上一直哼着小曲。小毛心里甚至想,今天出师大捷,照这样一个暑假下来不仅能赚到下个学期的学费,后面说不定还能发点小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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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一分铜钿的艰辛
万事开头难。既然已经开了头,并且还是一个好的开始,仨人信心大增,志气高昂。
但是第二天,老天爷却和他们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这天早上还阳光灿烂,天气炎热。意外的是,到了中午突然间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下了一场倾盆大雨。气温一下子凉爽了许多。
卖棒冰的话,最喜欢的当然是大热天,最怕的就是阴雨天,大有“心忧炭贱愿天寒”的感觉。那时人们普遍都比较穷,几分钱一只的棒冰也不是说买就买的。
一凉快人们都不买棒冰了,小毛仨人虽然大声叫卖,但也不见有人来买,眼见白糖棒冰慢慢变软,就开始降价至2分钱一根,但也只卖出了几根。
感觉肩上的箱子越来越重,最后剩下的四十多根只好赶紧回小姨供销社冰冻起来。看着很多棒冰渐渐变成白糖水,只好将它们都倒进搪瓷缸里,再将包冰纸一张张从口杯里清出。
想着辛苦一天还亏了钱,小毛和“四眼”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花见状,泪水一下子忍不住地就往下流,一个人小声哭了起来。
小姨不停地安慰,拍着她的肩膀说:“小花,勿要哭。做生意哪有一帆风顺的?要学会坚强,也要学会坚持。“
在小姨的理解声中,仨人渐渐平静下来,擦干眼泪,又互相鼓劲,决定哪里摔倒就在哪里爬起来,还是继续卖棒冰。
第二天清晨,吃过一碗菜泡饭后,仨人又信心满满地背着棒冰箱出发了。
天气炎热,蝉儿在树上“知了,知了”地叫个不停。村道干枯的泥巴路上,人踩手拖碾,早已积聚了一层泥巴灰。
来回叫卖棒冰,赤脚走在路上,留下了一串串稚嫩的脚印。额头上冒汗了,将事先准备好而搭在肩上的毛巾拿下来,擦擦汗水之后,继续叫卖。厚重的棒冰箱子背在肩上,几经暴晒,肩膀让背带磨破了皮,渗出了血。
可因为高兴和向往,三人咬牙坚持了下来,装作就跟没事一样。
好在小毛和四眼他们对卖棒冰的兴趣很大,这样继续坚持了一个礼拜,慢慢的也就摸索出来一些卖棒冰的门道来。
第一个办法是转移阵地。
一开始没多久,就发觉高桥街道上卖棒冰的人多,竞争大,他们仨就决定跑到乡下吆喝。
这时候他们已经够看人熟练地开口推销了。有样学样,他们自己也制作了一块小竹片,同时有节奏的敲打棒冰箱子,一唱一和,这样叫卖的效果就更好了。
后来即便在路上遇到相识的人也没了羞涩,反而是迎着他们的不解一路叫卖着……
“卖棒冰咯,清凉解渴的白糖棒冰、绿豆棒冰啦!”
一看到地里有大人在干活,就急忙凑过去甜甜地说:“叔,婶……干活累了,吃根棒冰凉快一下吧,我给你们优惠。”
农村有句俗话“伸手不打笑脸人,开口不骂送礼人”。通常来说,他们是不会拒绝的,多半会过来买一根棒冰解解渴,也顺便到树荫下休息一会。
等他们下地了,仨人背着箱子继续到下一个地头。
还有,每到村子里,只要看见有小孩在玩,仨人就会大声喊“棒冰真是甜,不甜不要钱”。
小孩子是经不住诱惑的,每当这时就会跑回家,把家里大人的拉出来,团团围住棒冰箱,使出各种撒野耍赖,哭闹着要父母买冰棍吃。一般来说,就是家里十分拮据的,也会拿出几分钱来,买支棒冰来给孩子解解嘴馋。
第二个办法,就是隔壁村口长着一棵大柳树的地方,是他们常去叫卖的场所。每次去那里叫卖棒冰,村头的孩子就会一窝风似的跑过来买棒冰。
那时节,物质极度匮乏,生产力又落后。小毛他们背着棒冰箱到了大柳树下后,孩子们有找大人要了钱,自个儿来买的,也有孩子扯着父母的手来买的。
还有一个地方,就是村里每次接来电影,接来戏班子唱大戏的时候,是叫卖棒冰的最佳时期。
一有机会,三人把贩进的棒冰用棉袄再严严实实捂一次,觉得不会进入热气融化冰棒以后,就像赶集一样,仨人背着棒冰箱子,就往放电影和唱戏的大队赶去。
电影和戏没开演之前,选好进入队部广场的路口,放好棒冰箱子,仨人嘴里不停地喊着:“卖棒冰咯,白糖棒冰绿豆棒冰啦!”
村民和小孩子有的拿着蒲扇,有的肩扛着板凳和椅子,还有的手里拿着竹靠背,络绎不绝,陆陆续续地进入队部广场,抢先占着看电影看戏的有利位置。一些嘴馋的孩子,见了有叫卖冰棒的,就扯着大人的手或衣角,吵着要买。大人被孩子缠着,只好应允。
一段时间的互相配合,他们掌握了快速箅钱和经营生意的口才和技能。拿棒冰,收钱,找钱,仨人互相配合,轻车熟路,应对如流。
“今天干得不错,从小就锻炼出了一种自己动手自我生存的能力。”每次回家,小姨都会鼓励他们说,“所以讲,你们仨,还有露露都要记住,卖一块棒冰也就赚一分多钱佃,但是,这个赚一分钱过程却是真的艰辛的。”
当然了,棒冰也并不是每天都能卖的很好,有时也会碰到生意不好的时候。棒冰箱的功效随着太阳越来越大,时间越来越长也会逐渐失效。当棒冰开始融化,袋子蒙上一层露珠,他们仨便开始着急了起来。
可又不能眼睁睁看着棒冰化了,这就得开动脑筋了。仨小小卖货郎最后的办法,剩的货比较少或者实在化的太严重时,他们也会“自作主张”降价处理,或打折,或半卖半送。
有那么几块最后没有卖完的,就在外婆家把棒冰分给露露、秋生和“草上飞”几个小伙伴,大家一起吃。
每次吃完,小花都会还细心地把“棒冰纸”一张一张收集起来,晒干。至于这些纸后来具体到底派了什么用场,小毛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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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谁没有规矩?
服装厂车间,缝纫机“扎扎扎扎”,一片紧张忙碌。
小姨各个班组一一巡视,不时指指点点说上几句。旁边的朱晓丹副厂长亦步亦趋作解释说明,把小姨的要求记在小本子上。
从车间出来,小姨在车间门口再三叮嘱道:
“这一批服装都是出口到阿拉伯国家的。工厂是第一次接触这个国家的服装,也是第一次接这家进出口公司的业务单子,所以不仅仅要注意交货时间,还要质量第一,都要抓严抓实。”
朱副厂长点点头,说道:“阿姐放心,我们有数的。”
小姨刚要走,突然间好像想起来什么,又说道:“我看包装组的小曲人不错,小姑娘看上去还比较机灵,手脚也灵活。”
“是不错,进厂差不多半年了。山东临沂人,肯干活,也肯加班。”
“你多注意看着一点,小姑娘要是上进的话,可以多给她机会锻炼锻炼。”小姨想了想,说:“总干包装看不出来真本事的。我们可以放她去其它的岗位试试。”
到厂部二楼办公室,刚推开门,就看到陈露正站在鱼缸前,手里拿着鱼食逗弄着里面的鱼儿。
这个鱼缸连同十几尾五颜六色的好几个品种金鱼,都是一家外贸公司送给服装厂的。
小姨笑道:“露露,哪能今朝没上班的啊?”
“我想姆妈你了啊。”陈露见到姆妈进来,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跑过去抱住她撒娇道,“哪能,阿拉早一天回来,陈总经理还不欢迎的吗?”
”少来。”小姨拍拍陈露的脑袋,笑了笑,走到办公桌前放下手里的皮尺和记事本,说道,“自己闺女回家,我哪能不欢迎的呢?你上礼拜就没有回来,到底啥事体,不要和我打哈哈的呦?”
陈露拿开水瓶给陈总的杯子里续水,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这才说道:“这个礼拜门市部进水,基本上没人过来买东西,所以经理就安排我们提前轮休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小姨在座位上坐下来,盯着陈露,笑笑说,“既然是放假,应该昨天就宣布了的。昨天下班就好回来的呀?”
陈露在小姨对面座位上坐下来,装出来低眉顺眼的样子,故意说道:“姆妈你啥都好,就是有一点做得还不太好,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
“看把你惯的,和大人是这样说话的吗?还有没有一些规矩?”小姨笑着呵斥道。
陈露低下头喝水,不响。
“谁没有规矩?”门被推开,只见爷爷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看到陈露在办公室,他笑道:“就知道露露你在这里办公室。晓得伐,奶奶知道你要回来,在家里早就准备备好你爱吃的饭菜了。现在刚好中午,你们娘俩都赶紧回家吃饭。”
“阿爹,你叫我们回家吃饭,电话就可以了啊。”小姨赶紧过去扶着爸爸,责怪道,“现在外面还下着小雨,有必要你过来跑一趟吗?你都七十好几的老人了,要当心的。”
“阿爷,你女儿说我,你要帮我的。”陈露赶紧扶爷爷在座位上坐下来。
可能是因为走路,爷爷有些微的气喘,但是精神头看上去还不错。他说道:“我所以过来,是怕你忙不开,所以才亲自过来请你在百忙中抽时间回家去一趟的。”
小姨脸上挂不住,讪讪地说道:“这一向厂里生产任务忙,又刚好碰上长久落雨天,我才没有办法回家的嘛?”
爷爷呵呵一笑,说:“我们当然知道你忙,所以才走过来的啊?”
陈露逮着机会,嘲笑道:“陈总,你这是大公无私啊。竟然会为了这么一个小工厂,连自已家也要顾不上了?”
“这孩子,说话阴阳怪气的。”
小姨转过身问:“您老人家这么着急过来找我,家里有啥事体?”
爷爷点点头,直话直说道:
“是有事。今上午你姆妈在电视里看到,说是陆家嘴地区都被大水淹了。好了,老太婆这下着急了,担心了一个上午,说是想借你们厂里的车子去你姐姐家里看看。”
小姨赶紧翻桌上的报纸。因为工作很忙,这些报纸按照时间顺序叠放在桌面上,她已经有好些天都没有翻看过了。
拿起来最新一期的报纸,是昨天的新闻。在头版的右下角,正好有一条新闻,标题就是:陆家嘴区域连日大雨,多处受灾水淹严重。
小姨放下报纸,说道:“阿爹你先不要着急,我先打几只电话问问情况。”
“还打啥电话。赶紧回家,吃完饭我们就马上过去看看。”
“今朝星期六,按道理阿姐她们都要上班的。现在冒冒失失就去她们家里,要是家里没人哪能办?我先打我姐家里的电话,看看她在不在家里?”
电话拨通后,铃声响了很久一直都没人接。小姨想了想,把电话打给阿姐工厂。
这回倒是很快就有人接了。小姨说了自己这边想找谁,电话里说是让稍等,马上去车间找人。
没过多久,王家阿婆就回来电话。姐妹之间简单问询了一些近况,知道阿姐家里损失不大,小姨这才放下心来。
爷爷稍微安心,在旁边急声说道:“你们姆妈不放心,说是一定要过来家里看看才心里踏实的。”
于是在电话里商定,明天赶早小姨开车带着老太婆过去陆家嘴看望阿姐一家。
放下电话,小姨想了想,说道:“露露,你给小毛打只电话,问问他在哪里。我好久没有看到他了。让他明天在家里等着。你有他电话号码吗?”
陈露点点头,从背着的小包里翻出来电话号码本。
先拨的王建东学校宿舍的电话,没人。再拨学校实验室的电话,告知说是王建东今天不在学校,在大桥工地实习。
小姨笑道:“这个小毛,学习和工作倒是蛮敬业的。那就打他工地电话?”
陈露面露难色,说道:“我只有他以前工作大桥的电话,现在他工作的大桥工地电话我没有的。实际上我也长久没有见到小毛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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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专业人才稀缺
爷爷坐一会儿,说道:“你们打电话。我下去和门卫老刘聊聊天去。这老家伙长久没有见面了。”说完,摆摆手就起身拄着拐先走了。
关上门,小姨奇怪地看着陈露,说道:“真笨。小毛和‘四眼’不是好朋友吗,打‘四眼’电话问一下不就有了?你不会说是连‘四眼’的电话也没有吧?”
陈露微微一怔,却没有功夫琢磨自己妈妈话里到底是啥意思,连忙拿起来电话开始拨号码,嘴里说道:“他的电话我倒是有的,都在一个乡上,偶尔会见面的。”
“真的的只是偶尔碰面?”小姨盯着陈露,问,“这次看在你主动回家的份上,我也就不追究了。赶快打电话。”
辗转联系上以后,小毛听说是外公外婆要来自己家里,说:“自己一定回家,同时让阿姐带着阳阳回家,一定会让外婆过来高高兴兴的。”
“露露,你要好好向小毛学习啊。看看,还是小毛懂事,我还没有说出来呢,他就知道外婆的真正意图了。”打完电话,小姨开始收拾准备下楼,笑道:
“实际上有些事情,我们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晓得伐?”
陈露斜眼看着姆妈,嘴角笑了笑,不响了。
母女俩出门下楼。小姨突然间问道:“说吧。这趟回来,找我还有啥事体?”
陈露挽住姆妈的手臂,笑笑道:“真是我的老妈,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的火眼金睛。”
“少来,直接说主题。”
陈露想了想,说:“是这样,我先问你,厂里缺专业的财务会计之类的人才吗,比如说大学生?”
“非常稀缺。你有人才要介绍?”
实际上,因为大学生基本都实行国家统一分配制度,尽管近两三年的就业分配制度有一些改革,前所未有地开辟了大学生进入集体所有制企业和乡镇企业的道路,为像服装厂这样的企业创造了引进专门人才的机会。但是这些单位在大学生人才分配时,基本上还是处于“编外”的地位,往往还是很难有大学生自主愿意选择,特别是服装厂这种地处偏僻乡下的中小型企业,更不太可能有招录到大学生的机会。
听到可能有大学生想进来工厂,小姨停住脚步。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犹豫着问:“现在这个时间,不是所有的大学生都早已分配完成了吗?”
“哎呦,老妈你想错了。“陈露赶紧纠正,“不是谁想进来我们工厂工作,是有大学生想趁放暑假的机会,正在找单位实习。”
“谁?我认识吗?”
刚好这时候工厂徐会计急匆匆过来。他见到小姨,连忙走过来说道:“陈总,我吃完饭还得去一趟县里,进出口公司刚才来电话,还是会计账务上的事情。”
小姨点点头,说道:“去吧,就坐厂里小汽车过去,快去快回。车子明早上还有用途。”
徐会计刚转身要走,又回过头来,正准备说话,小姨却先说了:“老徐你先多受累。你放心,找财务人员事体我一定尽快想办法的。”
徐会计唉声叹气抱怨道:“账目总是对来对去。陈总你得抓抓紧给我们增加人手啊?”
这位徐会计六十多岁,原来是县供销社的会计师。服装厂因为没有专业的会计做账,所以小姨通过私人关系延请他到工厂来发挥余热。
但是到工厂没过多久,这位徐会计就来找小姨,说自己以前做的是商业企业的台账,现在服装厂是出口生产型企业,在会计核算处理流程上有很大的区别,特别是“免/抵/退/”税务的申报处理又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关系,所以他觉得自己不太适合,多次请辞。但是工厂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实际上,工厂财务部经常派遣财务人员出去参加相关培训,但至今除去一名出纳勉强可用,其他的三名员工,包括报关/仓储和核算等方面的业务,一直都是工厂的短板。
工厂一直都在寻找相关专业人才。但是要找到既掌握电算化,有丰富的涉外会计方面的知识,又拥有良好外语能力方面的会计人才,实属不易。
娘俩继续往楼下走。小姨说道:“工厂不大,会计的事情倒是不少。露露你也看到了,厂里现在的财会工作可以说是几乎一塌糊涂,太需要正规大学生这样的专门人才了。”
她想起来刚才的话题,问:“你刚才介绍的是谁啊?”
陈露说道:“以前经常和小毛一起过来我们家过暑假的小花,你还记得吗?”
“小花?”小姨想了一会儿,说道:“就是‘四眼”的那个表妹?我好多年没有见她了。她现在读大学了?”
“是的啊。现在东北的一家财经大学读财会专业。”陈露继续抱着姆妈的胳膊,说:“小花前几天刚到上海,正在找工作单位实习呢。听‘四眼’说话的意思,可能想安排他这个表妹在饭店当收银员。”
“收银员?一个学财会的大学生去做收银员,岂不是太浪费人才了?”小姨想了想,说道:“只要小花她愿意,就让她过来我们工厂实习好了。”
“是的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啊。”
“不行。”小姨忽然间停下来说道。
陈露奇怪,脱口就问道:“怎么又不行了?”
小姨呵呵一笑,说道:“这样好了,明天去小毛家里辰光,到时候我们直接把小花接过来我们工厂好了。”
陈露说道:“老妈你一惊一乍,这样吓人不好吧?”
“你赶快去打电话,让‘四眼’帮帮忙,不要明天我们过去找不到小花人的。”小姨吩咐道。
陈露却没有动的意思。过了一会儿,她才呵呵一笑说:“这些我已经都安排好了的。”
小姨盯着陈露。陈露脸上一红,强作镇定解释道:“知母莫若女。我虽然不在服装厂,但是厂里现在什么状况,我在商业单位待好多年了,多多少少对企业管理还是有些了解的,好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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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要来何用?
“哟,快快,汤好像要噗出来了。”胡晓辉大声叫道。
王建东正在洗青菜,转过身来眼疾手快地把煤球灶上的钢宗镬子一把端开来放到旁边案板上。
胡晓辉闻了闻气味,又拿筷子朝里戳戳,夹一小块肉放在嘴里嚼了嚼,笑着说道:“差不多了。嗯,蛮香的,还是外婆家里的老母鸡好吃。”
闻到香味,林阿婆走进来呵呵笑道:“小毛,今朝这只鸡炖得蛮香的。你家里人多闹猛,要是阿凳不够,我们家里有的。”
一大早,外婆和小姨开车来到陆家嘴王建东家里。一个礼拜过去,这时候小巷里的水还没有全部退去,但是比之前几天已经好很多了。
小巷里零零乱乱,地上遍地都是烂泥和一堆堆乱七八糟的杂物。小车开不进去,外婆她们是穿着高筒雨鞋走进去的。
姐姐和阳阳昨天下午先到的家里。这样加上王建东、谢路得还有胡晓辉,家里济济一堂,确实热闹。特别是阳阳这个活泼可爱的小精灵,就是绝对的中心,大人们再一宠,就更了不得了。
中午饭菜自然就承包给了大厨谢路得。不过食材基本都是外婆家里带过来的。
这次刚好有车,所以除去鸡鱼鸭肉,还有蔬菜也带了很多,还分给左右的邻居们了一些。外婆的说法,现在水灾,大家都不容易,乡下菜蔬也值不了几个钱,尽量多带一些给大家,算是尽自己的一份力量互帮互助。
王建东笑笑,问:“林树我好长时间没有见着他了,码头工作很忙?”
林阿婆凑近王建东,小声笑道:“小毛我就只告诉你,你不好出去说的晓得伐?我们家小林找对象啦,正在谈着呢,故所以一般礼拜天都不在家里蹲的。”
王建东双掌合十一再表示祝贺。
林阿婆看看小花,又看看王建东,悄声问道:“小毛,你们也要抓抓紧啊。”
王建东稍显尴尬,笑了笑说道:“阿婆你不要这样笑话我们好吧,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再说我现在还小,晚几年再说。自己都还没有玩够的呢?”
胡晓辉脸上一红,低着头接着洗青菜,不响。
正好这时候谢路得手里拿了一把小葱走进来,大声说道:“落雨落得小巷门口卖小葱的都没有了。走了好远的路才买着的。”
接下来就是做葱烤鲫鱼。谢路得在门说道:
“我看厨房里都挪不开了。这样,要不小毛你和小花两个出去街上走一走?再过一个小时就可以开饭了,到时候你们再回来好了。”
出来灶批间,王建东本来想进去房间里和外婆她们打个招呼,但胡晓辉拉住他衣袖,往外努努嘴,于是两人就一前一后往楼道外走。
这一边的房间里,阳阳站在小竹凳上奶声奶气的说道:“太外婆---,好。”
老太太双手牵着阳阳,脸上笑开了花,连皱纹都全部舒展开来。一旁的陈总笑道:“这小可人儿,真是太招人喜欢了的。”
“就这样一个漂亮的小宝宝,他们周家还在那里嫌弃呢?真是不要脸孔。”王家阿婆笑笑,哈哈说道,“我们王家倒是捡着宝贝了。”
小姨问:“阿姐,现在你亲家母还有意见的吗?小孩都一岁多了脑筋都还没有转过弯来?”
“你问大毛啊。”王家阿婆喂给阳阳一小块饼干碎,说:“我早就说过,这是我们王家的孩子,我还稀罕不来的呢。他们家不养刚好我们家里养着好了。”
“大毛,哪能回事体?过年辰光,不是你大伯母他们有去过你婆家的吗?”小姨想起来什么,问道,“还有,今朝小周怎么没有过来?”
王建上低下头,脸上本来有的笑容一下子收拾起来,垂着眉头不响。
过年的时候,大伯母和王建浦为了这些事情曾经专门过去大毛婆家做调解的工作。只是搞来搞去,大毛婆婆一直油盐不进,根本就没有要和平解决的任何意思和表示。
最后双方没有办法谈拢,无功而返。临走的时候,大伯母还因此而气不过,把她婆家的开水瓶砸掉了一只。
小姨问:“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至于就这样僵在原地不动吧?还是得要想办法解决的啊?”
“后来阿浦出主意,说是让我们把大毛的工作再调回来我们陆家嘴这边的纺织十厂。现在正在想办法呢?”
小姨想了想,问:“那工作调动有困难吗?”
“困难肯定有的啊。”王家阿婆说道,“大毛调动去上海前,读夜校辰光的学费厂里当时报销了一部分的,后来没有干满期限,所以十厂至今还是稍有意见。不过再去做做工作,应该问题也不大。怎么说呢,毕竟大家都是属于同一个总公司,也还是可以说得通的。”
“那小周的意见呢?”
“呵呵,你是说小周?”说到小周这个女婿,王家阿婆就一肚子的牢骚,“讲实话,小周这个人根本没有什么主见,就是很听他妈的话。这样的男人,要来何用?”
气氛一下子沉默。只剩下有阳阳时不时“咯咯咯”的笑声。
过一会儿,小姨说道:“阿姐,话不能这么说的,大毛她们两个这样长久下去不是办法的啊?总不至于……”
外婆在一旁突然间插话:“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老古早这句话你们都要牢牢记住,晓得伐?”
小姨说道:“这样,等忙过这一阵我去一趟她们家,看看她们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再做决定。大毛挡车的技术我是知道的,到哪里都有饭吃,放心好了。”
“现在还有一个头疼的问题。陆家嘴这边听说要面临着搬迁,这个十厂也在搬迁的范围之内。”王家阿婆喝了一口茶水,接着说,“如果真要是以后工厂搬迁,和家里的距离就又远了。所以到现在我们也没有下最后的决心。”
“这事我可以去找找关系问问看。”小姨想了想,说道,“对了,刚才说起来阿浦,我好久都没有这孩子消息了。他现在又在做哈大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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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忍俊不禁
“你是说阿浦?”姐姐一旁搭腔道,“他现在听说借调到了我们这边浦东开发办下面的一家公司去了。”
王家阿婆说:“是的。年初的时候听他自己说起过的,不过我现在忘记具体是哪个单位了。等会儿小毛进来可以问他,他全晓得的。”
“小毛哪儿去了?”外婆突然发问。
“哦,他和‘四眼’正在厨房里烧菜。”王家阿婆说道,“四眼现在的手艺大有长进,做饭菜不错,我们家全欢喜吃的。”
外婆牵着小阳阳在房间里慢慢走动,笑道:“‘四眼’这小伙子,我看着也不错,就是文化上稍微的差一些。”
小姨笑看着小阳阳走来走去,没有作声。
外婆她们对”四眼“的评价意味着什么意思,实际上小姨心里清清楚楚。只是这事现在还不太好说起,自己就只好保持沉默了。
“不能全怪他的,他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王家阿婆倒是对这个话题来了兴趣,继续说道,“我觉得一个人只要有一技傍身,到哪里都不会吃亏的。”
“是的啊。能把饭菜做好也是一项真本事,真手艺。”外婆附和说,“反而我们家露露在这几个同龄的小孩里面,比较下来倒是落后不少了。”
王家阿婆说:“小孩子还是一定要多读书。以我的想法,要让露露继续想办法去读书。阿妹你又是怎么想的?”
小姨想了想,说:“我也有这个想法。关键问题是,露露想要学外语的话,我也不知道该上哪里去帮她找学习的地方啊?”
姐姐搭话:“现在去国外读书已经放开了,露露要不然就去国外读读书好了。现在小姨做的是出口的生意,确实也是需要有好的帮手,说不定以后还能帮到服装厂的。”
她说道:“实在不行,露露业余也可以学习的嘛?”
小阳阳东摸摸西摸摸,不一会儿摸到电视机,用手指着电视机,嘴里不停地说道:“看电视,看电视----”
“哎呦,真是一个小人精。”王家姆妈笑了笑,把电视机打开了。
刚好电视机里面正在重播《西游记》,王建上找凳子把阳阳安顿好坐下来。小朋友一看到电视里的孙悟空和猪八戒,一下子就安静了。
姐姐笑了笑,说道:“小姨,还真有一个好地方。我堂妹不就是大学里的英语老师吗,我听说她们学校就有专门的外贸英语培训的。要不然,我们先想想办法让她去堂妹学校学学英语再说?”
小姨答应了,还拜托王建上先和堂妹联系,问问清楚具体情况。
但是小姨显然不愿意就”四眼”和露露学习这两个话题多说,于是岔开话题,问:“二毛在日本怎样,这孩子一去这么多年,有三四年没有回来了吧?”
“有三年没有回过家了。”说到二儿子王建海,王家姆妈叹一口气,说道,“不过和他同去的那些他的朋友倒是经常有人回来上海,二毛托他们有带东西带钱回来的。”
“二毛蛮顾家的。”
王家姆妈一下子明显有些情绪低落。她擦擦眼睛,说:“在家千般好,在外四处难。再说还是在国外,生活上、经济上各个方面哪有那么容易?”
“我们二毛不容易,在外头吃苦了的啊。”停一会儿,王家姆妈接着说道,“二毛拿回来钱我一分没动,都存在银行里,准备着给他以后回来上海娶媳妇用。”
小姨说:“二毛是很不容易。快三十的人了,连对象也没有,还在外国打工飘来飘去,我看干脆回家来算了。”
“回来也不来事的啊。现在家里的条件你们都看得到,就这一间房子,上哪里去讨老婆?”王家姆妈说道,
“小毛正在读书,虽然说有一份工资,但也是杯水车薪。最起码不要说房子,两兄弟接下来都要娶媳妇的。说实话,我们家压力蛮大的。”
外婆插话:“都要朝前看,我们比起来之前的生活条件,现在都已经好很多了。”
王家姆妈叹一口气,说道:“没有办法啊,家里就是这么一个状况。在我手里总归得要把这些事情全部办好,才对得起老王这个家,才对得起大毛仨个她爹的。”
姐姐轻声说道:“我是老大,反而还给家里添乱了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古早故事里就是这么说的。”外婆笑了笑,朗声说道:“一年比一年好,也不要着急。现在家里人全都有正式工作,总归会熬出头来的。大家全都一样,不是照样要娶媳妇生孩子?”
小姨说道:“真要是能拆迁就好了,现在家里的条件确实紧张了些。”
她呵呵一笑,又说道:“我看小毛的终身大事倒不用太担心,现成的不就有一个了嘛?”
“你是说小花这孩子?”王家姆妈感叹说,“哎,这孩子我们看着长大起来的,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啊。这么多年跟着父母在东北,罪过的来----”
小姨问:“怎么,阿姐你对这孩子不满意?”
王家阿婆拿开水瓶给几个人的搪瓷杯子里续水,边说道:“我对小花这孩子倒是没有意见。只是她还在读书,以后的事情又谁能说得清楚?只好是走一步算一步啦。”
小姨点头称是。
王家姆妈说道:“讲实话,只要他们两小孩愿意,我肯定同意的。不过小花还在学习,以后又面临着毕业分配的问题。变数还有很多,谁知道能不能分得回来上海?”
说到这些现实的事情,一家人又陷入了沉默。
“小花应该会分回来上海的。”过一会儿姐姐想起来什么,说道,“她户口早已经在上海了嘛,回来上海工作应该于情于理的,只是工作单位的选择而已。”
王家阿婆不了解情况,问:“小花户口回来上海了?这我真不晓得。”
姐姐说的胡晓辉户口在上海的事情原来是这样。
原来,几年前上海对在外省区工作的原上海城镇上山下乡知识青年,为了解决她们得子女就读、就业方面的实际困难,有一个照顾的政策。
政策规定凡本市支内、知青人员无子女回沪落户的,可以照顾一名未婚、未育、无子女、在外省市未就业、且实际生活基础长期在本市的亲生子女,或符合前述规定的年满16周岁不超过25周岁的一名孙辈,可以在申请人本人拥有的合法住所处落户。
胡晓辉就是在这个政策刚出来没多久,把户口办回来落户在外婆家的。王建好听小毛当时有说起过,刚好她当时还在上海读书,所以办理还比较顺利。
这一边,街道上到处都还是汪洋一片,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地方可去。小花的想法,两人一起去原来的学校看看,反正也不远。”
小花靠近王建东,伸出手要去抱他的胳膊。王建东却小心地避开了,小声说道:“街上都是熟人,不方便。”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胡晓辉呵呵一笑,乐道;“小辰光我不就是一直抱着你胳膊荡来荡去的吗,现在怎么反而就不行了?”
这时候,正小心翼翼走着路的王建东无来由的突然间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他揉揉鼻子,回头笑道:“一准是有人正在说我的坏话?”
胡晓辉笑道:“也可能是有人正在说你的好话----”
话没说完,胡晓辉自己接连打了三个大喷嚏。她哈哈笑道:“看来还真是有人说我们,搞不好是前后脚在说我们俩坏话的。”
王建东乐道:“难道打喷嚏还有什么特别的说法不成?”
胡晓辉歪着头,笑问道:“你真不知道打喷嚏还真有说法的吗?”
“我真是第一次听说。你说说看?”
胡晓辉想了想,说道:“是有说法的。打一次喷嚏表示有人骂你;打两次表示有人在想你;打三次表示有人欢喜上你了。”
王建东开玩笑说:“要是再继续打下去呢?”
胡晓辉朝他翻白眼,讥笑道:“再打的话当然就是表示感冒了。晓得伐?”
“你这个说法蛮有趣味。”王建东假装连续打了四次喷嚏,笑道:“我刚才加上前一次刚好是五次,那又是什么意思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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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晓辉一脚踢过去,带起来地上的水花,嘲笑道:“意思很简单,就是说你有病,得赶快去看医生。晓得伐?”
两人互相用手指着对方,都忍俊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92章 至味
把放在清水里已经养了大半天的大闸蟹捞出来,解开草绳,用刷子将蟹壳、蟹脚在水龙头底下逐个刷洗干净。
“四眼”做螃蟹的方法特别。他是先做的调蘸料,在香醋中加入白糖和姜丝蒜末调和而成。
他的解释,说是螃蟹寒性太重,生姜恰好是驱寒的,所以姜的味道一定要泡出来,让姜的味道充分溶解到醋的里面,这样一来就不怕螃蟹的寒性太重而伤身了。
蒸锅中放入凉水和姜片,只加一点盐,其他一概不用。水烧开后再放上螃蟹开蒸。
大概十五分钟,蟹壳已变红。起锅,蒸好的螃蟹热腾腾冒着香气。
“四眼”边说道:“蒸螃蟹的时间,中秋前十分钟,中秋后十二至十五分钟。关键点要记住,时间到勿要关火焖,一定要马上把蒸好的螃蟹盛出来。”
螃蟹太多,取出后分成两份装入两只盘中。一盘给大人,一盘留自己和小毛、小花,还有堂哥堂妹一起食用。
小毛挑选了一只母蟹。他先揭开橙红色的蟹壳,鲜美肥嫩满满的蟹膏、蟹黄显露出来,让人食欲大增。
小花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小毛再将蟹身扳开一分为二,除去蟹身上的蟹脚、蟹螯,还有胃瓤。这样刚刚好,既不至于烫嘴,还能保持着螃蟹的温热。
他笑了笑,把处理好的蟹块递给小花,说道:“吃螃蟹要趁热吃,冷了就有腥味了。”
小花早已按耐不住,口水都快要流出来。她对着小毛甜甜一笑,低下头就大啃大嚼起来。
一旁的堂妹见状,呵呵一笑对各个说道:“阿哥,我也要剥好了的螃蟹。”
堂哥正在吃吃的津津有味,打开来蟹壳后那筷子使劲往里面钻,把里面的蟹黄一点点地掏出来,在调料里蘸蘸然后放进去嘴里。
两手都不得空闲,堂哥笑了笑,说道:“小花是还小,自己剥不来才让小毛帮忙的。一只螃蟹而已,阿妹你就自己剥自己吃好了。”
堂妹看看小花,嘴里说道:“还是小毛好。小毛你也给我剥一只呗。”
小毛笑道:“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蟹钳和蟹腿要留给我,可以吧?”
每年秋风起时,就开始进入吃螃蟹的最佳季节。螃蟹是每个金秋必不可少的美味佳肴,而其中的大闸蟹更是蟹中精品。有一种说法,“河蟹上席百味淡”。
常言道:九月圆脐十月尖,持蟹赏菊菊花天。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九月的雌蟹黄满丰腴,体内的蟹黄最为饱满;十月的雄蟹黄白鲜肥,此时蟹膏最肥美。
螃蟹通常都是蒸着吃。蒸螃蟹还是有些窍门,先将蒸锅内的水烧开,再将捆扎好的螃蟹身子朝上,背朝下,这是为了不让蟹黄膏漫出来。
火候的掌握也很重要,时间蒸短了蟹黄膏未凝固;时间蒸长了,蟹肉变硬,不柔嫩,吃起来反而就没有甜美之感。蒸蟹过程中不要开盖,以免影响蟹肉的口味。
小花虽然知道螃蟹的吃法,但还是很不得要领,基本上是连肉带壳乱嚼一气,甚至连些许的蟹须,蟹身上的胃瓤也一并吃入嘴中。
堂哥开玩笑说:“小花,你这样饕餮的吃法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螃蟹的味道有没有吃出来?”
这时候小花刚好不小心被扎破了嘴唇,痛不堪言。她“嘶嘶”地张开嘴,只见里面满口的壳渣塞满了牙缝。
小毛连忙递给她一杯白开水让她簌簌口,说道:“螃蟹全身都是硬壳,吃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还要有耐心,不能着急,晓得伐?”
小花簌口后,感觉好受了一些。她看看小毛,又开始吃起来。
堂妹笑道:“螃蟹壳是好硬。我听说苏州人吃螃蟹结棍的,工具就有八八六十四件之多。”
“四眼”笑道:“现在商店里面还真有吃螃蟹的工具。物件小巧,勾掏敲夹各有所用,吃起螃蟹来不仅方便食用,还不损蟹壳。”
堂妹吐出来嘴里的残渣,问:“传言说有高人吃完螃蟹后,其壳还可以拼出一只整蟹来。真的假的?”
“四眼”说道:“真的。我还听说现在有常吃螃蟹者,只凭十个指头和一口利齿,也能依次而行吃出一副螃蟹的空壳来的。”
堂哥想了想,说道:“我和你们讲几首和吃螃蟹有关的古诗和轶闻趣事吧。”
几个小孩鼓掌欢迎。
“第一首是李白的: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莱,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第二首是皮日休的。他吃了螃蟹,还将它刻画得入骨三分:未游沧海早知名,有骨还从肉上生。莫道无心畏雷电,海龙王处也横行。”
堂哥说道:“曹雪芹老先生也忍不住在《红楼梦》里,借贾宝玉之名写过一首诗:持螯更喜桂阴凉,泼醋擂姜兴欲狂。饕餮王孙应有酒,横行公子却无肠。”
堂妹说:“不要说是曹雪芹了,就连国学大师章太炎老先生的夫人汤国梨女士,也捧过吃螃蟹场的哩。她的诗:不是阳澄蟹味好,此生何必住苏州?”
“话说回来,苏州阳澄湖的大闸蟹确实是一等一好吃的。”四眼”哈哈一笑,说道,“不过吃蟹必喝酒,要是再弄上一壶老酒,我们就更适意了。”
“想得美。你才读初中就想着喝老酒了?”
堂妹笑了笑,说道:“不过,我还是最喜欢徐似道的那句‘不到庐山辜负目,不吃螃蟹辜负腹’,这简直就是吃货们的宣言嘛!”
在小毛儿时依稀的记忆中,毫无疑问,螃蟹最好吃的部分一定是蟹黄和蟹膏,不光好吃,品尝起来回味无穷,营养价值也最高,为许多人所追求。
可是小毛却偏偏最爱那鲜少有人问津的蟹脚和蟹螯。
蟹脚纤细而秀长,轻咬一口,雪白的蟹肉便展现在眼前。火红火红的蟹螯也是一样,掰开蟹钳,展露在你眼前便是它那洁白的蟹肉。
搭配上调料,择蟹肉的纹理横而食之,爽滑细腻而不失弹性,浓郁鲜香。小毛一直都觉得,食此两种蟹肉,实乃人间至味也,不亦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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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惶恐
长久辰光很少见,小毛阿爹礼拜天不仅呆在家里没有去单位加班,还拿回来一大半化肥袋子的大闸蟹。
这一边,与小孩子们灶批间围坐吃蟹论道的方式不同,大人们则在房间里一边吃螃蟹,一边喝着老酒在聊天。
伯母问:“今朝大毛和二毛哪地方去了?”
王家姆妈回答:“大毛去上海学习。二毛去找他的狐朋狗友混日子了。”
伯母掰下来一只蟹腿,说道:“礼拜天放假,这个二毛也不在家里好好呆着找些事情干,成天就知道出去玩?”
“哎,就随他吧。”王家姆妈叹一口气,说道:“儿大不由娘,历来都这样。他只要出去不捅乱子不违法犯纪,我们就知足了。”
王国贤吃一口老酒,笑道:“大闸蟹味道交关,很有我们小时候老家吃到过的味道。”
“那当然。这些蟹本来就是老家那边出产的嘛。”王国良边抽烟,把烟灰弹落在吃过的蟹渣上说道。
他又说:“讲起来吃蟹,那边的船厂附近养殖场很多,价格也便宜的。这一趟吴厂长特意弄回来一小箩筐,派小车专门送我们回来上海的。我和杨工不好意思推掉,只好每人搬回来一化肥袋子。”
“拿回来太多了,哪吃得完,分出去给邻居们了一些。”小毛姆妈说道,“等会阿哥你们回去的时候再带上一些。”
“一下吃太多,味道反而会没有了的。”伯母笑了笑,说道,“都难得吃上一回,还是让小孩子们多吃上一些,吃个够好了。”
王国贤不紧不慢喝一口老酒,问道:“这次回来,你和杨工就真不再过去造船厂了?”
“嗯,先避避风头再说。”王国良不停抽烟,良久后说,“我们学校刚开过专门的会议,说是奉贤那边有星期日工程师因为外出搞技术服务被抓了起来。学校里也闹得沸沸扬扬,接下来可能要整顿。”
“这事我们单位也传达了。”王国贤放下酒杯说道。
伯母说道:“总归还是学校的工作重要,阿弟你饭碗要先保住的呀。”
王国良吐出来长长的一口烟,说道:“是的啊。现在搞得来乌烟瘴气,说什么的都有。讲实话,我自己也很担心,还有些惶恐不安的呢。”
过一会儿,王国贤说道:“我还听说,那个被抓起来的韩琨是正儿八经新中国培养的知识分子,一直勤勤恳恳,多次获得过部里和全国科技大会奖励的。”
“人才啊,可惜了。”王国良说道:“讲到底,还是一个企事业单位科技人员能不能在业余时间兼职,业余劳动的收入是否合法的问题。”
他说:“这可能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一位工程师利用业余时间,帮助濒临倒闭的社办企业起死回生,为国家填补技术空白,却因为接受已被批准的报酬而身陷“受贿门”,这是我们万万都想不到的。”
实际上,说到这个小毛阿爹他们谈之色变、震惊上海滩的韩琨事件,其人其事还要另外从头说起。
他们讲起的韩琨,原系50年代的调干生,毕业于军事院校,是军需企业的技术骨干,曾在我国自行设计的火炮用橡胶配制件以及军工产品研制中作出过贡献,受到多次嘉奖。后转业至橡胶制品研究所任助理工程师。
事件还牵涉到上海奉贤钱桥公社的橡胶塑料厂。
在杭州湾海滩建起的钱桥公社,建国后几起几落办企业,可终究没能摆脱几乎全部砍光的命运。发展社队办企业之前,钱桥只有一家社办胶木厂,也是橡胶塑料厂前身,几台简陋设备,生产电源插座、墨水瓶盖等,几十个工人,做做停停……
前年,橡塑厂在决定转产微型轴承橡胶容封圈。这是微型轴承厂急需的配套产品。这种产品小而精巧,难度较高,没有一定的技术水平是啃不下来的。
于是这年底的一天,奉贤县钱桥工业公司经理通过关系辗转找到韩琨,邀请他担任钱桥橡塑厂的技术顾问,被韩琨婉拒。之后钱桥公社领导三顾茅庐,企业对他言听计从,尊崇有加,按他要求建厂房,添设备。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对此韩琨很是感动。他想到这项工作既能为国家填补一项空白,又能多创外汇,最后就欣然同意了。
但是韩琨军人出身,组织观念很强,虽然他乐意奉献,愿意用自己的技术为乡镇企业服务,但他也颇有顾虑,表示帮助可以,但须征得单位同意。
钱桥公社党委见他已松动,立即找到了韩琨所在单位橡胶制品研究所,征得了研究所领导同意。韩琨这才接受了聘书。不过在递交聘书时,并没有任何报酬方面的许诺。
韩琨就这样开始担任橡塑厂这家社办企业的技术顾问。他以自己的技术和辛劳,毫不计较,在完成本职工作的前提下,利用星期天和其它休息时间竭尽全力帮助工厂攻关。
虽然从市区家中到远郊得工厂来回二三百里,交通不便,但他几乎牺牲了全部节假日时间,每逢礼拜天总是早出晚归,风雨无阻,连大年初一也不例外。
就这样,经过近一年加班加点的努力,韩琨最后终于不负众望,成功研制出了这种出口产品上急需配套的橡胶密封圈,并正式投产。
这项技术不仅填补了当时国内空白,还使橡塑厂这家濒临倒闭的社办企业绝路逢生,工厂一年比一年兴盛:当年就扭亏为盈,今年预计可盈利达40万元。微型轴承厂采用了这个厂供应的橡胶密封圈后,也提高了对外竞争的能力。
但与此同时,为工厂注入繁荣血液的韩琨正背负着了沉重的家庭负担:他的妻子是农村户口,家中有两个孩子,经济很困难。
应该说,作为乡镇企业的创办者,这些农民是精明的,也是大方的,重情义的,是懂得感恩的。橡塑厂领导感激韩琨寒来暑往的奔波操劳,出于关心和鼓励,于是以他妻子的名义每月支付88元作为韩琨的劳动报酬,付了21个月共1848元。
今年年初,经上级党委批准,为嘉奖试制橡胶密封圈的有功人员,橡塑厂决定奖励他们3300元,其中发给韩琨奖金1200元。此外加上加上其他一些报销的交通费等零星收入,这样韩琨总共获得3400余元。
最后的问题就出在这些敏感的“钱”上。
就是这笔3400余元的奖金,没想到竟然会给韩琨带来了巨大的灾难,构成了所谓“受贿罪”,甚至几乎让他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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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要好好着读书
橡胶制品所的领导得知奖金这个情况后认为,韩琨拿了钞票,问题的性质就变了。这是一个严重的经济犯罪案件,应依法予以制裁。
该所下令把韩琨调往车间劳动,作出“停发每月奖金”的决定;取消他晋升工程师的资格。同时,以所的名义向区人民检察院控告了他。检察院立案侦查后,向本区人民法院提起公诉,指控韩琨收受贿赂,构成受贿罪。
恐怕连韩琨也万万没想到,自己即将进入“知天命”之年,竟有如此飞来横祸。
消息传开,激起强烈反响。
就像引爆了一颗炸弹,“星期天工程师”问题触及了社会的神经,马上引发了整个社会的强烈震荡,震惊全国的“韩琨事件”就此发生,也让“星期日工程师”从地下转为地上。
从广义上说,这确实是一件‘冤假错案’。然而又与偶尔曝光的刑讯逼供、知法犯法、草菅人命的冤假错案有本质的区别。如果用现代人的眼光,人们不禁会感到如此平常的事怎么够得上轰动全国?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桩案件就是轰轰烈烈的发生了。
不仅发生,韩琨还因为蒙难被抄家面临起诉,知识分子失去“名节”顿感生不如死。犹豫的当口,他患病的妻子还在他之前去投江,幸亏被橡塑厂驻市区办事处的尾随人员拉了回来。
再来看“韩琨事件”发生时的背景:改革开放初期,乡镇企业和民营企业崛起,这些在一穷二白基础上创办企业的农民虽然精明大胆,但是缺乏技术怎么办?
他们迅速把目标对准了国有企业和科研机构的科技人员,周末或节假日把他们请到企业进行技术服务,付给科技人员报酬。这一做法逐渐形成一种风气,这就是后来被称为改革开放过程中一大历史景观的“星期天工程师”现象。
“星期天工程师”在70年代末的出现,有效缓解了乡镇企业和民营企业缺乏技术的严重问题。但马上遇到了旧观念、旧体制的强烈抵制,科技人员所在单位对这些外出“赚外快”的技术人员的行为非常恼火,它被视为是对人才部门或单位所有制的权力的挑战。
人才单位所有制的制度性阻碍马上显现出来,人才所在单位利用单位的人事权加以制止,一旦发现制止无效,他们就会借助司法的力量施压,因为司法机关依据的还是旧的法律法规,科技人员业余兼职收取报酬被认定是受贿,这就导致许多“星期天工程师”遭遇被拘捕甚至判刑的厄运。
说到底,这次的“韩琨事件”,实际上还是科技人员利用业余时间为乡镇企业、民营企业提供技术服务收取报酬的合法性问题已成为当时一大无可回避的社会问题。
实际上,橡塑厂决定一次性奖励韩琨总金额,以两年时间,效益上百万和个人所得奖励的区区3000多元,这样的比例用该厂工人的话说太不成比例了。
再者说,之所以做这样的奖励并非师出无名。钱桥公社党委和工业公司进行过认真研究,并参照当时劳动部门对科研人员利用业余时间搞第二职业实施津贴的有关规定,和当时国家对科研成果奖励条例,经集体讨论后才做出决定的。
据广为流传的小道消息,其奖励中对妻子补贴部分,韩琨坚持不收,婉拒不成,存在了银行里,当时他就表态:“如果不合规章,如数退回。”而其他部分,韩琨收下了。
王国贤吃下一口老酒,说道:“我还听说,这个韩琨在检察院立案的第二天,就把所谓的“赃款”近3000元现金送交给了检察院。”
“是的啊。我听老杨不知从哪里渠道得来的消息,这个韩琨其实其貌不扬,话语不多。他担任研究所助理工程师时已经40多了。假如不出这趟意外,他就会任劳任怨地干下去直到退休的。”
“但这意外还是发生了,他被所里作为犯罪分子从科研岗位“下放”到车间从事体力劳动。”王国良说道,“历史把这位诚实厚道的知识分子推到了风口浪尖,身不由己地‘名噪全国’。”
四人沉默,只有吃螃蟹吃老酒的声音。
“不说了。反正就是这样一个状况,现在既然上面有政策,我们就停下来好了。”过一会儿,王国良笑了笑,说道,“我再给你们讲一件这次从江阴回来路上发生的事情。”
这一次王国良和杨工两人乘小车从江阴赶回上海,行至张家港的一个小镇,汽车油箱坏了。他们只好出示工作证向路边一家社办小厂求援。
非常意外地是,这家厂里得知他们俩是“星期日工程师”,二话没说,立刻借给汽油,还留他们吃了一顿丰盛的中餐,席间反复陈情:“以后可要多来多往!”陌路人顿成知心好友。
“不像刚才说的那位韩琨工程师,我倒是觉得阿拉上海‘星期日工程师’,能在乡下受到如此青睐,我和老杨当时心情格外舒畅的。”王国良说道。
“再给你们说说。我们去服务的这家造船厂,虽然条件简陋,但是他们仍然想方设法腾出最好的房间,尽量为我们创造良好的工作环境。”
王国良问:“那我就要问一句了,他们什么要对我们‘星期日工程师’好,你们晓得伐?”
王国贤不紧不慢地吃老酒,不响。
伯母笑了笑,说道:“我们全都没有什么文化,阿弟你这样一问,阿拉哪能晓得的呀?”
王家姆妈招呼大家吃螃蟹,嘲笑道:“好像就只有你知道似的,你倒是和我们分析分析啊?”
王国良点接着又点上一支香烟,说:“说到底,是像我们这样的‘星期日工程师’,用他们的贡献赢得了这些乡镇企业的尊重和欢迎。不夸张地说,甚至都把我们这些工程师当‘财神’了。”
他说道:“尽管‘星期日工程师’在这些乡镇企业的‘工作日’不多,但知识的力量是巨大的。知识和技术的“输入”,使那些技术力量匮缺而生产上不去的乡镇企业迅速获得生机。”
王国贤感叹道:“阿弟这就话说得对。实际上包括‘韩琨事件’之所以引起这么大的影响,归根结底,就是因为知识得到了尊重的原因。”
“是的,还是要读书呀。书中自有黄金屋,知识就是财富,这一趟去造船厂将近一年,我是深有体会。”王国良想了想,说道,
“我们两家的几个小孩都要好好着读书。只要是读书的料,只要谁想读书,哪怕以后家庭砸锅卖铁也要供他们一直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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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两条标语
铆钉枪的手把完全张开后,一只手将铆钉钉杆插入枪头,枪头紧贴铆钉帽檐,铆体插入铆接孔,使被铆接处的铁板与工具枪头贴紧无缝隙。
然后双手向内用力拉合手柄,重复以上动作多次后,最后一使劲,“咔嚓”一声,直至钉杆拉断,又一个铆接点完成。
整套动作下来一点不拖泥带水,一气呵成。王建浦擦擦脸上的汗水,想要继续,可是铆钉却用完了。
旁边的工人师傅递过来一盒新的铆钉。王建浦将集钉筒拆卸下来清理后,将铆钉装进其杆中,再装入铆钉枪身。
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师傅笑了笑,说道:“王主任,你现在这动作,要是再做上一两天时间,肯定要把我们饭碗都抢走了的。”
王建浦呵呵一笑,刚要说话,只听得脚手架下有人在叫自己名字。低头一看,竟然是罗佳铭和久未见面的王建东。
只见罗佳铭朝自己招手,大声道:“王主任,有人找你,快下来回来办公室。”
跟在后面的王建东跟着说道:“阿哥,我小姨开车过来找你有事。快下来吧。”
回去办公室路上,因为刚下过雨,一地泥泞,地上全是烂糊糊的泥巴。走路特别费劲不说,还需要时不时地把胶鞋底往旁边的草堆上使劲蹭蹭,这样才不至于让泥泞的土路把鞋给沾掉。
王建东问:“安装这么高的铁丝网,讲起来保税区也算是独一份。这个铁丝网的高度也有讲究的吗?”
“保税区是海关监管区,‘境内关外’就是以这个铁丝网为界。”王建浦解释说,“按照国家海关的要求,铁丝网的高度规定为三米。”
王建东问:“那这个铁丝网高度的基准呢?”
“到底是专业出身,小毛你一下子就问到了点子上。”王建浦笑了笑,说道,“我们整个的铁丝网围墙,就是以不远处的杨高路为基准的。杨高路海拔标高为4.2米,我们就以此为标高来修建铁丝网。”
王建东笑道:“阿哥你还懂得土建工程?”
“我哪里懂得啊。只是现在被逼的没有办法,只好是赶鸭子上架,临时抱佛脚而已。”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可这些都是理工科的知识,你能学的进去?”
“硬着头皮学啊,不然哪能办?总不至于自己一点不懂的啊。”王建浦说道,“我白天要工作,只好是晚上抓紧时间进修,学习这些之前闻所未闻很伤脑细胞的这些关于建筑类的知识。”
王建东哈哈一笑,和堂哥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不响了。
到办公室楼下,小姨正在小车旁等着他俩。王建浦连忙过去打招呼,引导着上二楼。
这时候外高桥保税区的办公条件已经大有改善。办公楼使用的是一幢两层楼的房子,从外面看上去还比较新。
这房子原来是当地的一个小学的所在地,8月份保税区市政基础设施首期工程正式开工后随地皮一并征收过来后,刚好作为了开发公司的现场临时指挥部。
王建浦的办公室在二楼的楼梯左边第一间。门口没有任何的指示标志,原本的教室简易的一分为二,四张办公桌,四人共一间。
办公室里面虽然简陋,不过收拾得很干净,整整齐齐。宽敞倒是宽敞,只是里面空空落落,除了和建设相关的一些东西,最多的就是桌上堆着的各式各样的图纸。
要说特别的地方,就是墙上贴着的两条用红纸手工剪出来的标语特别醒目。
一条是“在地球仪旁思考浦东开发”,一条是“东事东办”。这两条标语一左一右贴在进门旁边的两堵墙上。
小姨笑了笑,说道:“这两个标语倒是蛮有意思的。我在其他的单位也有见过,只是一直不太知道其中的含义,阿浦你能和我们说说其中所包含的意思吗?”
王建浦给小姨和王建东各自泡了一杯茶,笑道:“我们开发公司条件有限,茶叶都是我们自带的。你们先将就着喝吧。”
小姨接过来茶杯,笑道:“万事开头难。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她站在标语前,认真地仔仔细细看起来。
王建浦在一旁解释说:“这两句话,都是我们浦东开发办领导对我们工作的总体要求和任务目标。包括开发办,还有我们底下的几家开发公司,基本上都贴有这两条标语的。”
小姨端着茶杯,看着墙上这些字没有说话。
王建浦继续介绍。领导的说法,上海是亚太经济中心的中间点,它应该有很好的前途。所以提出来“在地球仪旁思考浦东开发”,意思就是要谋求上海在经济全球化格局中的重要位置,也就是提醒每个开发建设者要在世界大格局的实践中来进行浦东开发。
第一层意思,就是经济全球化的前提下,中国是怎么样的国家,上海是怎么样的城市,浦东是这个城市的一个重要的角色,因此浦东对标的对象应该是要高档的,应该是伦敦,应该是巴黎,应该是纽约,应该是东京。
这样一来,在开发战略上,在开发步骤上,或者是在开发项目上,浦东都必须考虑它要纳入世界经济轨道的前景。也就是说,开发浦东,不仅仅必须要“惜土如金”,也要高瞻远瞩。
王建浦说:“另外一层意思,浦东开发是全国改革开放大棋局中的一个小棋局。由于这盘棋是在一个风起云涌、壮阔无比的时代背景下展开的,所以讲浦东的棋手们每下一步棋,都要大胆,更要谨慎,不要失误,更没有悔棋的机会。”
“这两个口号都很有深意,也确实很具有现实的借鉴意义的。”小姨喝一口茶,说道,“那‘东事东办’的意思呢?”
“‘东事东办’,意思其实就是说浦东的事浦东办。目的就是为了提高效率。”王建浦回答说,“当然了,这也意味着浦东将获得更多事权,将大力度先行先试,率先在一些难点和重点问题上取得实质性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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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要想富先修路
“东事东办,说得好。”小姨呵呵一笑,说:”我们服装厂现在就碰到了很多难题,今朝是特意过来请阿浦你过去把把脉,提供指导意见的。”
“指导万万不敢当。”王建浦摆摆手,说道,“小姨你这是笑话我呢?”
王建东附和说:“现在快到下班时间了。阿哥你晚上要是有时间的话,就和我们一起去小姨家?”
“你们这趟过来找我是真有事情?”王建东笑问道。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小姨放下茶杯,说道:“我怎么听小毛说,你在这里工作快一年了,和我们家里相隔这么近,怎不见你过来找过我们?”
王建浦刚要解释,小姨笑道:“你不要说没有时间。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愿意挤,总还是有的吧?”
保税区这里距离小姨的家确实不算远,小车大概十五分钟左右就到了。不过要是骑脚踏车至少要半个小时,走路当然就更慢了。
王建浦看看手表,说道:“行。刚好有好几天没有地方洗澡了,全身难过,这样还可以去小姨家里洗个澡回来。”
他一边收拾换下来身上穿着的工作服,一边把桌上的文件夹简单归置分类,说道:“这里有些资料得要带回去,晚上我还得要消化一下。”
罗佳铭这时候提着洗干净的大雨靴进来。
王建浦和他打招呼:“晚上我就不在单位吃了。明早上再回来。”
“去吧。明朝礼拜天,本来就是休息的。”
刚要出去,又有人来找王建浦,这回却是开发公司副总施晓坚。
施副总见房间里有人客,礼貌地朝陈总她们笑着点点头,然后对王建浦说道:“十六号烟草公司项目的碰头会,稿子怎么写,具体怎么汇报,你这两天先要拿出方案。我们下礼拜再做商量,争取早一点把汇报内容先报上去。”
办公楼出来,回去的路原本是一条砂石小路。现在因为园区大搞建设,一路上泥泞不堪不说,还被大货车压得坑坑洼洼,忽高忽低,非常难行。
东倒西歪,小姨好不容易才把车从里面开出来外面大路上。她松一口气,说:“进去容易出来难,很考验开车技术的。”
王建东被颠簸得有些难受,于是打开窗户透气。不响。
小姨又说道:“这里保税区地方倒是一个生活的好地方,前面就是黄浦江,满地芦苇萋萋。难怪阿浦你呆在这里不想出来的。换做我,我也不想出来了的。”
王建浦笑了笑,问小毛:“你现在工作调动到二大桥了?”
“是,有三个多月时间了。”王建东这会儿好受了一些,回答说,“我师傅先调过去,所以我也就跟着过去了。工作性质都差不多,只是终于有了一次从头开始,完整积累经验的机会。”
王建浦想了想,说道:“你要珍惜这个机会。我和你说,不要怕没桥建,黄浦江上以后肯定还有的是机会建桥的。”
“不过这一次建桥,和上一次又有了很大的不同。”
见堂哥看向自己,王建东解释说:“除去一些技术上的指标,包括桥长,桥塔,预应力等等方面的变化,在施工单位的选择上更有很大的不同。上次是只有一家施工单位,这次改成两家,分别在浦西和浦东同时开工往黄浦江中间前进,实际上有互相较劲的意思。”
“这样好呀。两家施工单位互相竞赛,在很大程度上其实是一件好事。有比较才有区别嘛。”
车上杨高路,速度明显地减下来,也开始颠簸起来。
王建东说:“这条杨高路我记得好像小时候修过一次的,怎么又开始修路了?”
小姨盯着前方,边开车边笑道:“你说的修路,应该是差不多十多年前了吧?”
她使劲地把着方向盘,说道:“十年过去,道路肯定损坏的差不多,不适应了的啊。现在修的是杨高路的一期工程。”
前面堵车,车速越来越慢,最后干脆停了下来。
前面车子的司机打开车门走下来,大家都不知道前面道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得了。看前面的车子堵了很长,这一回我们可能要等上一段时间了。”坐在副驾驶的王建东说道,“反正是等,我们也下去透透气好了。”
三人下车。这时候正是黄昏。有夕阳从云缝里漏出来,尽绽光芒,柔和而明亮。余辉漂洒在原野,大地一片片金黄,
小姨点上一支香烟,满足地狠抽了两口。
有一高一矮两个学生模样的人扛着水准仪走了过来。水准仪是建立水平视线测定地面两点间高差的仪器。
王建东自然对此很熟悉,对这两个人问道:“师傅,你们这是在哪里做勘测?”
高个子男生见问的专业,不由得停下来看王建东一眼,说道:“就是这个杨高路的一期工程啊。”
王建浦走过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香烟给他们递烟,笑问道:“小兄弟,晓得前面发生啥事体,怎么堵这么长?”
接过烟,高个子笑道:“前面路段上一辆大货车,可能开的快了些。刚好有一个放学的小孩横穿马路,一个急刹车,天雨路滑,‘咣当’,满满一车的玻璃瓶子全部倾倒在了马路上,车子也侧翻了。”
王建浦给他俩点火,说道:“这一下就讨厌了,都是玻璃渣子,马路两边都要堵死了。”
高个子长长地吸了一口香烟,说道:“你们有得等了。正在组织吊车过来,还要打扫路面,可能还要等上好一会儿的。”
小姨抽完烟,走过来说道:“杨高路这条西南向东北走向的主要干道,道路的两端分别是杨思和高行。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条路就是我们川沙县经济发展的一个缩影和晴雨表。”
她说道:“现在我们县里的经济发展很快,这条主干道却只有六七米的宽度,早就远远不能适应现在形势发展的需要了。”
王建浦看着前面的车流,想了想,说:“要想富,先修路。现在我们看到的这一大片土地应该是属于金桥开发公司的范围。恐怕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全部变成开发区,建成厂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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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裤衩经济”
话音刚落,只听得小姨哈哈一笑,说道:“阿浦,你的感叹可能发错地方了,金桥的首期开发地块不在这里。”
“是吗?我记错地方了?”王建浦反问。
王建东笑道:“阿哥,想不到你这个专门搞政策研究的,竟然还会有张冠李戴这个本事的啊?”
太阳开始下山,乌云增多,夕阳一点点地渐渐不见,看样子好像还要下雨的架势。
小姨说道:“要讲起来浦东新区范围内第一块预征土地,却是在我们张桥乡的。就在我们隔壁大队靠近曹家沟河浜的地块,等会儿我们回家路上可以看得到的。”
王建浦抓抓头发,想了想,笑道:“对了,我现在想起来了。应该是五月份的事情,签合同就在你们张桥乡政府,我们领导参加了那天签约的大会。”
“这件大事当时我们张桥各个村和相关单位都有传达的。”小姨点点头,说道,“我还听说,以往我们这边征地是小步快跑,今年起可能会放手大干的。”
小姨只说对了一部分。实际上,这时候浦东新区大规模征地已经紧锣密鼓开始了。
今年市土地管理局在当地川沙县土地局等有关部门协同下,在浦东新区展开了大规模土地预征,征地量达到去年8倍,浦东土地发展控股公司也将适时成立。
市土地管理局在浦东新区预征、实征的土地,将用地权分别出让给浦东三个开发公司和浦东商联作为首期开发地块。
这些预征的土地均以生产队为单位实施,今年土地预征范围包括杨思乡、严桥乡、洋泾乡、高南乡、高桥镇的全部以及高东乡、东沟乡、张桥乡、金桥乡、花木乡、北蔡乡、六里乡的部分地域,总面积达73平方公里。
按“一头管住,一头放开,中间过渡”的原则,已实征的浦东土地将严格按规划开发,已预征但在二、三年内暂时不用的地块,各区、县、局和外省市企业均可利用时间差进入商业、服务业,享受优惠税率。其中符合规划导向的企业,经市有关方面审批可扩大用地。
市土地管理局的说法,有偿出让用地权,将大大有利于集资推动新区开发。有成功的先例为证,广州开发区实行用地权出让后仅一年,开发资金回收额达前三年5倍。
浦东新区有偿出让用地权,也将在政府支持下,将浦东的外高桥、金桥,还有陆家嘴作为三个重点区域进行滚动开发。
等了大概三刻钟,堵塞的车流开始缓缓移动。
过了高桥镇,再往前开没多久,就看到了曹家沟河道。
行不远,小姨指着车窗外一大片郁郁葱葱种满了水稻的农田说道:“这里就是我刚才说的浦东开发开放以来的第一块预征的土地,大概有3平方公里。”
车辆停下,三人从车里钻出来。抬头望着这一大片土地,很久不响。
眼前一派田园风光的景色,王建东不合时宜地说道:“要是在这里搞搞农业开发,应该也很有前途的。”
王建浦笑道:“短见,真是没有见过世面。”
天空中开始稀稀落落的下雨。王建东说道:“刚才前面堵车的时候出太阳,还是一片夕阳无限好的美好景象,不想才过来这么近的距离,倒开始下雨了。”
“东边日出西边雨。俗话讲‘夏雨分牛脊’,在夏天这种现象也算正常吧。”
小姨想了想,说道:“这里就是浦东预征的第一块地。每次经过这里,我心里就总有同一个问题,这块土地上生活的农民,他们世世代代都在这里依靠这些土地生活,一下子没有了土地,又该哪能办?”
“这也是我现在正在探讨的课题,正在做方案。”过一会儿,王建浦回答说,“我们之前在广东那边考察的时候,从他们那边的经验来看,还是有很多的方案可以借鉴,来妥善安置的。”
小姨有些担心地说:“搞到现在,浦东开发肯定会越搞越大。这些农民怎么安置,反倒是成了一个现实的大问题。”
“小姨你的担心不无道理。民以食为天,现在我们把这些农民祖祖辈辈赖以为生的土地给拿走,那他们接下来怎么生活、生存,当然就是一个大问题了。这是一个上海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大课题。”
王建浦接着说道:“其实这也是浦东开发办在担心的重大事情。现在几个开发公司加起来开发的区域还很小,涉及到的农民还不多,等到以后大规模搞开发的时候,成千上万的农民怎么安置,确实是一道不小的难题。”
小车转了一个弯,开上通往村里的道路,王建浦说道:“小姨,要不我们先去服装厂看看?”
小姨一打方向盘,说道:“我其实也是这个意思。”
王建浦说道:“好久辰光都没有来服装厂参观了,我心里还是很牵挂的。不知道现在又是什么样的状况了?”
小姨笑了笑,说道:“服装厂组建,很大部分都是你阿浦的功劳。当初要不是听了你的建议,说不定我们现在还在搞大棚种蔬菜呢。”
王建浦笑道:“我当时只不过是提出了一个建议和可行性报告而已,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们干出来的。我不敢冒功。”
小姨一边开车,一边说道:“不过话说回来,社会和经济的发展就像是你当初说的这样,出口型的生产企业肯定是未来的一个发展方向。”
王建浦想了想,说道:“不过现在有一种说法,说是我们浦东搞了一年多的开发开放,到头来大力发展的却是‘裤衩经济’。”
“裤衩经济,这又做何解释?”王建东感觉这个说法奇怪,脱口问道。
王建浦解释:“是这样。这一年多浦东新区、包括你们川沙县的招商引资,招进来的企业很大部份都是服装企业,其中做内衣内裤的企业很多,所以才调侃说我们是‘裤衩经济’。话虽然不中听,但基本符合现在浦东招商引资的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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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这也能听出来?
“裤衩经济”?王建东刚要忍不住笑出声来,开车的小姨说道:
“你这说的倒是实话。不过话讲回来,服装产业本来就是阿拉上海,阿拉川沙县的传统和富有竞争力的产业,被人形容是‘裤衩经济’,可以理解的。”
事实上是,川沙的外贸服装、纺织品生产出口已有很长的历史,早在世纪初就已经设有专业的出口产品放行机构。民国以至解放初期,川沙的毛巾和服装产品就外销亚、欧、非等多个国家,在巴拿马赛会上还曾获得过多块奖牌,名声在外。
至而今,川沙批量出口产品中,丝绸绣衣、各式服装、纺织品等三个大类占了很大一部分。其中的服装、羊毛腈纶衫、毛巾、被单等近50个品种,年出口产品交货值在上海名列前茅。
王建浦接口说:“总体来讲川沙的经济发展不错的。”
小姨呵呵一笑,说:“岂止是不错?现在我们川沙的经济总量,特别是出口的这一块,在上海郊区县里都是排得上号,数一数二的。”
到达服装厂大门口,一按喇叭,没想到出来开门的竟然是外公。王建东和王建浦赶紧麻溜下车。
王建东笑着问:“外公,这么晚了你还在工厂?”
“知道你们要来,就在这里等着你们的啊?”外公边开门边笑呵呵说道,“你们小姨的性格,回家之前肯定要来工厂看一眼的。我老头子反正也没事,就在这里守株待兔等着你们。”
其时工人大部分都已经下班,车间里人并不多,只有不到二十人在加班赶活。
一行人往里走。边上车工位有一个小姑娘站起来,小声说道:“老板好。”
小姨站住一看,竟然是小曲:“哦,小曲你已经开始做缝纫了啦。好啊,车工能做的下来吗?”
“今天刚学,师傅晚上加班,所以我跟着再熟悉一下。”小曲停顿一下,回答说,“就是心里有些害怕,这个机器转动太快了。”
“怕?你以前没有接触过缝纫机吗?”
“以前在家里的是脚踩的老式缝纫机,现在这台机器是电动的,速度太快了,搞得来我手忙脚乱,心里慌慌的。”
旁边小曲的师傅站起来,解释说:“再过一两天应该就会适应的。”
“小曲你不用怕。当初我接触这种高速缝纫机的时候,估计比你现在还要怕的呢?习惯成自然,再熟悉熟悉就好了。”
想了想,小姨对小曲的师傅交代说:“安全第一,一定要注意人身安全。学徒嘛,不要讲究速度,要教会她怎样去适应,怎样去区分质量的好坏。特别是先把质量意识培养出来,这才是最要紧的。你们一定要记住了。”
走在后面的王建浦轻声问:“小毛,你今天怎么来了?”
“小姨到市区办事,先接的我,再去找你的。她可能找你有事。”
王建浦看着前面正在训话的小姨,没有说话。
王建东又说道:“阿哥你结棍的,来高桥工作半年多,也不见你过来看看小姨和外公外婆他们。”
王建浦说:“我现在哪里抽得出来时间?”
王建东说:“浦东开发办的工作我听说过,事情多,关键还是缺少人手。对了,在你办公室的时候,你们领导说有一个烟草的项目,啥意思?”
王建浦笑说道:“这个项目,可能是目前国内烟草行业规模最大的一家合资企业,准备落户在我们保税区,正在做中外双方最后洽谈和开工前期的准备工作。”
看完车间,三人去楼上办公室。刚上楼,其他的办公室灯都灭了,显然是人已经下班。只有最里面财务室的灯还亮着,还传出来阵阵讲话的声音。
小姨说道:“看来财务室还在加班。我们过去看看。”
“是小花的声音。”王建东听了一会儿,肯定地说道,“听语调,不会是小花在讲课吧?”
“这你也能听出来?”王建浦问。
推开门进去,财务室的四个人都在。没想到还真的被王建东猜对了,她们确实正在讲课,授课的正是胡晓辉。还有一块简易的黑板,上面写满了各种公式符号。
见小姨进来,徐会计马上站起来,说道:“还是大学生知道的多。所以我们财务就立了一个规矩,每天下班后的半个小时,由小胡给我们讲解某一个方面的专业知识。”
出纳附和道:“小胡的课结合实践,我们都觉得比去外面培训效果要好很多。”
“可惜啊,只有一个暑假,要是小胡时间上再多一点就更好了。”
小姨表扬了胡晓辉,笑道:“小胡这次暑假有差不多两个月,你们可以趁这个时间多问多学,一些和出口相关的基本的财务知识应该都能涉及到的吧?”
胡晓辉笑了笑,谦虚地说道:“我没有上过课,讲的好不好,徐主任你们可以提出来意见。讲课的内容我都有讲义,会提前发给大家的。”
徐会计说道:“这节课我们快上完了。要不陈总给我们说几句话?”
小姨笑道:“我就不多说了。我只有一个希望,就是希望你们能努力提高业务能力和水平,尽量把我们工厂的短板补上去。”
“多亏有了小胡。年轻人脑筋就是好使,这几天报上去的报表,只有一次被要求修改。以后可能还是得要小胡跟着我一起去县里。”
“没有问题。我们财务上可以趁机会好好缕缕,把以前做的不太好的地方全部查漏补缺,一个个改正。”
胡晓辉赶紧说道:“陈总你太高看我了。我还只是一名学生,虽然理论略懂一些,但在实际的操作上还差得远呢。”
小姨笑道:“做账方面的实务操作这一方面,老徐是老会计,他很擅长的,有几十年供销社财务管理的经验。小胡你可以多向老徐多多学习,取长补短。”
徐会计赶紧放下手里的记事本,连声说道:“不敢不敢。我们互相学习,互相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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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冬天汰浴
浴室里烟雾缭绕,水汽弥漫。小毛,“四眼”和林树躺在浴池里,三人气爽快畅,浑身酥软,不亦快哉。
这里是港务局装卸公司的单位浴室。因为正是上班时间,来洗澡的工人不多,平日里挤挤闹闹的浴室非常安静,也很开阔。
沐浴,北方人叫洗澡,广东人谓冲凉,上海人叫“汰浴”。
很长一段时间,上海人居住条件紧张,无论是石库门,还是弄堂老房子,卫浴设施都是落后的,也可以说根本就没有独立卫生间。
房间里既没有厕所,也没有浴室。上厕所要么就去家附近的公共厕所,要么就在家里用马桶或痰盂。放在房间的角落,用帘子拉着遮羞。每天早上再去指定的地方清洗。
汰浴就要麻烦些了。特别是一到大冬天,就更是成了问题。可以毫不夸张地讲,冬天要汰个浴的确是件很奢侈的事,是颇重要的活动,甚至还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不过一般稍微有些规模的国有企事业单位都会有浴室。像今天小毛他们这样,冬天的时候能选择去单位里洗澡,条件已经属于很好了。
在家里洗澡那就要费一番功夫了。经常一栋老房子里几户人家合用一间卫生间,于是,连洗澡这样私密的事,都须邻居间相互体谅、统筹、安排档期。
比较常见的办法,是一个星期里专门提供一天给某一家,然后这一家子老少轮流排队洗澡,其他住户则被分配到其他日子。总之,大家都有得洗,只是要等。那时候每天洗澡对于普通家庭来讲不大现实,平时每天只能打热水“汰脚”、“汰屁股”。
于是很多家庭会采用土办法来洗澡。用一个很大的洗澡盆,圆形或椭圆形的,然后在房顶上挂一个钩子之类的东西,把一张很大的塑料布从上到下的吊着,然后展开围着洗澡盆包一圈,像是蜜蜂的小屋,就是一个简易的浴室了。
房间里摆一个大木盆,热水瓶一瓶接一瓶地朝木盆里倒入刚烧开的沸水,待水温调和得差不多了,便关上房门,坐进木盆里洗澡。
一个人洗的时候,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其他家庭成员在屋子外的阳台上,或者小天井里搬张竹椅子等候。等听完一集半导体里的广播剧,屋子里的人就洗完把门打开了。
上海人冬天汰浴还有一个好去处,就是公共浴池,俗称的“混堂”。老街区里,无论狭窄小街、低矮市巷都能找到混堂。
上海最早的公共浴室最早出现于晚清。当时以锅烧汤,水热后用木桶倒水入池,可容十余人同浴。那时剃头师傳、剔脚师傅开始提供服务。
相传清末李鸿章来沪时足底长了“鸡眼”,疼痛难忍。于是,手下人急忙去浴室请来了一位“修脚名手”。手起刀落,足底之痛立马消除。李鸿章大喜,重奖了这名修脚师。此后,上海的澡堂子便热火起来。青浦有了混堂浜,七宝有了浴堂街,曹家渡的一条小街也被叫成混堂弄。
甚至世纪初上海还出现过一批香艳的外国浴室。比如土耳其浴室、芬兰浴室等等,设在闹市区,招牌上有中文也有外文,这些地方实际上几乎都是色情场所。
这时候的公共浴室,基本都是多人混杂合用一池,自早到晚也不换水,池水混浊浮腻之状可想而知,故名“混堂”,一说“浑堂”。混堂之名由此一直流传至今。
上海人对混堂应该不会陌生,在那居住条件极差的岁月里,混堂曾给人们带来汰浴的快乐。
但老上海浴室却没有一家用“混堂”来命名,大多用泉名或吉祥文字取名。
明明只是一间混堂,却偏偏喜欢自称“某某池”,阳春白雪的很。比如浴德池、卡德池、日新池、逍遥池等等,其实都不过是普普通通平民级别的澡堂子。
不过,旧时上海话里“汏浴”二字是有来头的。
旧社会妓女为了还债,伪装成清白女子嫁人,像汏浴一样洗去一身债务后再骗人钱财。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身上的“老坑”(沪语:污垢)就好比妓女的债务,泡混堂么,图的就是浴后的那一身轻松。
“进门皆是清洁客,出门并无龌龊人”。混堂是社会上三教九流混合汇聚之地,市民当然是其主要客源。
对上海市民而言,无论平头百姓还是巨贾富贵,都十分乐意去混堂爽上一把。而且,某种意义上,混堂之水越是混得厉害,这一把“水包皮”越是来得爽快!
对他们来说,一池之水,从早到晚从不更换,虽然不免浑浊乃至浮腻之物漂浮其间,但在这方天地,被阵阵热气烟雾般缭绕肉身,先就十二分的快意。
老老少少的男人泡在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池子里,身边虽然没有肤如凝脂的杨贵妃相伴,互相吹吹牛、嘎嘎三胡,倒也都成了唐明皇了。卸下衣装、人人平等,自嘲之下,心情反而豁达。
待池水将肉身泡得烂熟,叫上一个擦背师傅,让他拿根沾了水的干丝瓜囊或是毛巾不慌不忙地擦着裸身,直到“老泥”纷纷擦出,如此享受又岂是惬意可以形容?
更不用说,从大池间走出,将身子彻底冲个干净,换上木屐,接过混堂师傅迎面飞抛而来的热毛巾,擦干身体,裹住一大块或许脏兮兮的浴巾往长榻倒头便睡,一觉醒来,不知自己身在桃花源中何处。如此感觉,不是个中人又怎么能够明白?
上海市民还有汰浴、剃头以迎接新春的习俗。每年腊月二十至除夕,是上海混堂的大发之际。不仅如此,受面馆吃头汤面的启发,老浴客还喜欢赶洗头汤浴,为此,有人买通混堂师傅,从后门进入,抢在浴室正式营业前,跳入大池先洗上一把。
家规严一点的人家,尤其是有女儿的,很多都不大愿意去“浑堂”。条件好一点的人家,宁可采取一种更考究的办法解决洗澡问题,就是带领全家到国营宾馆去住一晚上。
很多国营宾馆里面一间套房一夜的费用并不是很贵,对于小家庭还可以承受。房间里地毯上还可以加床垫和被褥,让一家老小四、五口人睡觉都没问题。全家人依次舒服地洗完热水澡,在暖气里让头发自己干,围在一起看卫星电视里放的港剧,欢快得好像过节一样。
上海人尤其喜爱“盆浴”,而不是“淋浴”,对椭园长条的大浴缸格外钟情。在几平方米的卫生间,独自躺在一只铸铁搪瓷浴缸里,这就是上海人的性格,习惯于窄小的空间里获得的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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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考好了反而奇怪
在生活水平不高的年代里,能够在“混堂”这种上海滩最老的公共浴室里“汰浴”泡泡澡,“孵混堂”无疑是最大的享受。
混堂对老百姓来说不可缺少,寒冬腊月,冻得发抖,只得去这种混堂“混“上半天,避避寒冷。有时候如果患伤风、感冒、腰酸背痛,也来混堂大池泡泡出身汗,发散风寒,有舒筋活血之功效,赛过吃药。
进“混堂”先要买筹子,这是“混堂”存在近百年来的老习惯了。想要什么服务,先购买代表什么服务的筹子。汰浴筹子,还有搓背筹子,扦脚筹子,泡水筹子……。
筹子用竹片做成,上面刻上浴室名称和服务项目称谓。这些竹筹早已被磨得光滑发黄,恐怕连在这里工作了几十年的员工都说不出来是哪一年打造的了。
掀开澡堂沉重的门帘,暖流扑面而来。把筹子交给服务员换取衣箱钥匙,在门口拿块下水毛巾,就可进去洗了。
一般混堂汰浴按照价钿的高低不同,大致有三种不同的服务待遇:
一是硬板长条椅,在浴后仅能让人休息一下,穿上衣服立即走人。
二是硬板躺椅,可以有个躺位,浴后能靠在躺位上睡一会,有钱的还能泡杯茶,但一般来讲还是不能让你躺得太久,外面有的是排着队的人要进来汰浴的。
还有高级的特别单间,有水汀取暖,设有高级沙发、浴盆,可供多人洗浴,但浴资昂贵,一般人无缘享受。
浴室师傅个个都是面带笑容、眼尖手快、见貌辨色的服务高手。买好竹筹踏进浴堂,木拖板、茶水、热毛巾如变戏法般地闪现在眼前,脱下的衣裤,浴工师傅动作神速,整理有序,轻轻一叉,稳稳地勾在高高的衣架上,浴毕奉还时绝不会张冠李戴。
老早子浴室师傅对老传统老切口很讲究。
光一条毛巾,就有大学问,有的要“丢”,有的要“飞”,要让毛巾在手中灵活转动,又落到规定位置,还要整齐不乱。而客人坐下,毛巾就要跟上,一个人几条毛巾擦身,几条毛巾盖体,不能慢不能错。
切口也曾经是浴室服务的组成部分之一,客人消费给了多少钱,都要用暗语,十元叫“六块”,二十元叫“台牌”,还有老是赖着不走喜欢揩油的客人,叫“弹簧”……
澡池也叫盆汤,里间是三、四十平方的大池。大池有一小半是烫水池,称头池、焦池,池水最烫,泡足颇佳,让一些人烫脚,上有木栅防人滑入。一些患有脚气病者喜欢在此烫脚丫,烫得哼哼呀呀的,据说其舒适的感觉妙不可言。
另外一大半就是泡澡池,去晚了早就变成浑汤了,水面上漂浮着污垢。但浴客们照样浸泡得心满意足,都一丝不挂地在浴池中泡着,汰着,相互间还大声地聊着家事国事天下事,热闹之极,也和谐之极。
也有不喜欢多聊的浴客,各自沉浸其中,手在水里搓泥除垢。
浴客间常常会相互擦擦背,也有的唤服务员来擦擦背、敲敲腿,或者是一些其他的服务。
混堂提供的服务较多,有擦背、捶背、扦脚、敲脚、推拿、剃头、擦皮鞋等等;还有人托盘出售生梨、青萝卜、青橄榄、莲心汤等清热去火的爽口小食;修脚师傅则一刀在握,为浴者医脚,施展劈、挖、分、修、锛、削、起、刮等刀术,恢恢乎游刃有余。
总体来说,浴客还是选择以搓背居多。上海洗浴业中,从业者不少是扬州师傅,搓背师傅也不例外。
递上搓背的筹子,扬州师傅把毛巾在水中先过一边,拧干后,紧实地裹扎在手上。浴客冲过身后赤裸上身俯躺床上,擦背师傅用沾了水的毛巾替客人擦背,正面背面被严严实实地搓过一遍,此虽名为擦背其实是擦匀全身。
扬州师傅手势“给力”,用劲够大搓得皮肉发痛,浑身皮肤红彤彤的,象煮熟的虾球。搓完,又拿出沐浴球涂了肥皂在浴客身上抹一遍,最后从浴池里舀一盆水,全身冲一遍。
浴室最自豪的,乃是标榜客人纵然是刚刚冲净凉亦可以替客人擦出“老泥”!其实,他们所擦出的并非“老泥”,而是表皮。当表皮擦落时,会轻微出血,客人鲜会察觉之余,且产生一种痕痕痒痒的舒服快感。
《申江杂咏百首》里有吟盆汤弄一首:攒列蜂房气不寒,澡身争就此盘桓,是间容易蒙污垢,赖有香汤似浴兰。
浴客在大池里浸泡过瘾擦背去垢后,在外间面盆、莲蓬头处冲洗干净走出浴间。出门就是放置“上水毛巾”的泡沫箱子,白毛巾非常烫手,但用烫毛巾擦身上,真的是通体舒坦。
擦干身体,裹着浴巾就往榻上一靠,不知道又几多适意。
服务员一般不会开口催促浴客走,通常只是把一把把热毛巾扔给你。等第三次绞热水毛巾过来就是豁翎子,其意思也是一样的:你可以走了。
实际上,上海人不仅是冬天汰浴很困难,等到了夏天,大热天汰浴也很成问题。
通常一户人家10多平米左右的住房,住有5,6个大人小人,常常连同转身的地方都没有,根本腾不出地方来让人汰浴。而要天天去浴室汰浴,经济上也吃不消。
那时的小孩包括一些男年青都是在弄堂里的水笼头边冲凉的。男孩子洗澡就最开心了,小孩子光着身体无所谓,稍大一点的就穿着条短裤,也无所谓。他们直接光着屁股坐在澡盆里,边玩水边洗,有时候还会和隔壁家的小朋友边洗澡,边打水仗。
女孩子的问题最大,就比较痛苦了。
家里一有大人或者女孩子要汰浴了,全家人都要被“轰出来”,在弄堂里“回避”。在狭小的房间里洗澡,洗完之后又是一身汗。每次洗完后,把洗澡盆拖到门口,朝着外面哗啦的一下,都倒在外面。水会顺着斜坡流入下水口。
也有一些女孩子只有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在弄堂里偏偶的一角,也就是在远离路灯的一角急匆匆地冲淋一下。一些做中班或上夜班的人走过路过,即使瞧着也都会转过头去装着不见。
上海作家程乃珊曾经讲,“那时公车上总有一股氤氲味还有头发臭。车厢又拥挤,不时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和你相近的乘客雪花一样撒在双肩的头皮屑。”。其实就是因为不经常汰浴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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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较来说,小毛他们就算是比较幸运的了。
星期六放学比平常要早一些,下午上完两节课就可以回家。林树基本上就会在这一天去他爸爸单位的澡堂洗澡。
一般林树还会多带上几个小朋友一起去。小毛刚好一到冬天就没地方可洗澡,所以跟着的机会比较多。
装卸公司澡堂有捡票的,洗澡票是盖了公司大红印章的纸质票。
按厂里规定家属是可以进澡堂洗澡的,但其他人原则上不允许。不过大家都在一个工厂工作,低头不见抬头见,所以对这种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不太出格,就都放进去的。
像今天这样,有时候还会有小花也跟着去,这时候林爸爸就找不同的阿姨带她进去。
等到林树他们稍大些的时候,就各自自己进去了。
进澡堂泡在浴池里的辰光就是小毛他们最快乐的时候了,一直要到自已不想在里面“泡”了才肯出来。
今天“四眼”表现得少有的安静。林树笑了笑,说道:“怎么,你平时不总是咋咋唬唬,鬼点子最多的吗?今朝哪能没声响了?”
“四眼”泡在水里,唉声叹气,很久才说道:“还不是被期中考试成绩给闹的。”
“看你这样子,这次肯定没考好喽?”
小毛嘲笑道:“什么叫做这次没考好?要是哪次考好了那才反而奇怪了的。”
第101章 有志向我挺你
“四眼”摘下眼镜,白眼一翻,嘟嘟说道:“又不能全怪我的喽。现在课程越来越难,那些数学基本上都听不太懂了。”
他叹一口气,又说道:“也不知道我们现在学的这些鬼东西,以后有个鬼用?”
“你说对了。那些所谓的数学太高深,我最讨厌了,对数学一点好感都没有的。”林树呵呵笑道:“我反正以后就是接我家老子的班。学数学?有毛用。”
四眼不说话,眼睛看着水面。不响。
林树笑话道:“怎么,成绩烂到不敢回家汇报了?那你到底考了多少分?”
小毛嘴角笑了笑,不做声。
林树接着说道:“‘四眼’你不会是数学比我还差的吧?我这一次数学有差不多五十分的。”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小毛往水里一沉,只露出头,笑问道:“你到底是差多少?”
林树嘴角一笑,手头变化了两个数字。四眼一看,大声笑道:“41分。这也是快五十分?大哥,高中生四舍五入不学的吗?“
“你还说我,我好歹还是高中,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这样说话?”林树往“四眼”身上泼水,“老实讲,你数学到底多少分?”
“四眼”看看不对,站起来说道:“泡差不多了,我先去淋浴。”
为了节约用水,装卸公司的单位浴室,每一个龙头下面都有一个大大的踏板,人要站在上面水才会流出来。换句话说,这个踏板相当于是水龙头的开关。
本来节约用水是好事,但是它的设计者根本没有考虑到小孩子该如何使用这个机关。孩子一般都瘦小,一般份量是无论如何也站不稳踏板的。只好间或猛地跳上去,水却一下子就喷了出来。
没错,是水忽地喷了出来!
在那个粗旷的年代,淋浴的蓬头不是莲蓬头而是和一般自来水管一样,直接的一股子水对小孩而言简直就像消防喷头的冲击力,一个弄不好,一下子就可能把小孩从踏板上冲下来。
“四眼”接连试探好几次,才终于把出水弄顺溜。
林树和小毛在水池里没动。林树凑近小毛,小毛告诉了他“四眼”的数学成绩。
“27分?”林树大呼小叫道:“结棍的,真服了他。那么多的选择题,随便答一下都应该就有这个分数。”
小毛补充说:“不过这次他其他的科目还算不错,英语有70多分,算是多少挣回了一些面子。语文还差一点,也有50分。”
两人一会儿起身,去蓬头下打肥皂冲澡。
“你这是明显的偏科啊。”林树对”四眼哈哈笑道,“不过你英语成绩比我当初好。我英语从初中开始就很少有及格的时刻。”
“四眼”笑话道:“你高中又是怎么考进去的?
林树笑道:“我当初考高中蹲了两年初三。后来家里看实在不行,找关系让我进去的。”
“四眼”一边打肥皂,一边叹气道:“走后门?你还有后门可走,我估计是彻底没有希望了。”
小毛说道:“条条大路通罗马。也不只是读书一条途径。”
“四眼”想了想,说:“算了算了。这次该咋地就咋地好了。不过这一次,小毛你还得要帮我一次忙。”
小毛看“四眼”说的一本正经,不知道又是什么事情,忍不住问:“你不会是想着又去改分数吧?”
想起来上学期改期末考试分数的事情,小毛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上一次改分数,差一点引起来严重的后果。原因有二。
一是成绩通知单上当时只改了分数,根本没去想还有下面的老师学期评语。
后来“四眼”爸爸有一回吃晚饭辰光,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说起来成绩单,嘀咕道:“为什么老师的评价还是数学太差,明明比其他的科目要考的好的嘛?”
”四眼“一下子被吓得不轻。过了一会儿才嗫嗫嚅嚅回答说:“可能是因为我平时数学成绩不太好才说的吧……”。幸亏他爸爸当时没有深究,他才暗地里长出一口气,逃过一劫。
第二,这张通知书家长签字后,下学期上学要重新交到班主任手里。这样问题就来了,虽然有了他爸爸的签字,但是这个改过的成绩怎么办?总不至于就这样赤裸裸的交上去,那就显然是自找苦吃了。
“四眼”找小毛紧急商量对策。一直到上学的前几天,小毛才想出来一个折中的办法:在改过的“1”字上画一个粗线条的圆圈,把改动过的痕迹全部掩盖掉。
如果老师问起的话,“四眼”就这样答:阿爸特意把数学成绩圈起来,是想让我这个学期好好在数学学习上多努努力。”
“这次万万不能再干这种蠢事了。”小毛摆摆手连声说道,“再说这一次没有通知书,老师让直接把试卷拿回去签字,想做假也做不来的啊?
“四眼”却说道:“这一次我想直接和我阿爸好好着谈一回。我要告诉他们我确实不是读书的料,但我也是有志向的人。以后长大了一定会在厨艺上有些长进,最后做到至少自食其力的。”
“我以后想当一个厨师,也是我从小就有的梦想。”四眼停顿一会儿,说道,“做厨师一是能吃饱饭,二是对这些什么数学物理的知识要求基本上没有。讲实话,一说起读书,我就满脑壳疼。”
小毛想了想,伸出来大拇指朝“四眼”比划好几下,说道:“好。有胆有识有志向,这一次我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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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眼”说道:“读书我对自己都不做希望了,也希望家里人不要对我有希望。但是有一点,以后大不了就去单位里做大厨,当炒菜的师傅,我肯定也能自食其力,养活自己的。”
三人冲完澡,斜躺在竹椅上休息。
林树笑道:“读书的事情我们就先不说了。我给你们讲一个关于浴室的笑话。要听吗?”
“四眼”点点头。小毛未置可否,无所谓。
林树笑道:“小辰光我有几趟跟着我妈去洗澡,去女澡堂,记得曾经问过那里搞卫生的阿姨,我什么时候才能不进女澡堂洗澡。大妈头也不抬的说,等你什么时候想进了你就不能进了。当时没明白,多年以后我才恍然大悟,这位大妈肯定是搞哲学的?”
小毛和“四眼”都没有听明白,问:“阿姨说的话到底啥意思?怎么和哲学还有关系了?”
“嗨,和你们说了也不明白的。”林树笑笑,说道,“那我再和你们讲个简单一些的。”
一位中年男子领着四五岁的儿子上澡堂洗澡,甴于瓷砖地面光滑,儿子一个趔趄几乎摔倒,情急之下,抓住了中年男子的那个地方才将将稳住。中年男人痛得眦牙咧嘴,愤怒地骂道:“**崽子,今天你幸亏跟着我洗澡,要是跟着你妈,还不摔成脑震荡!”
“四眼”和小毛还是没听明白。这时候已快到公司下班时间,他们仨开始穿衣服准备出去。
小毛说道:“也不知道小花洗好了没有。要不要先过去隔壁女澡堂门口叫一声?”
四眼说道:“要叫一声的,小花一般都会在里面把换下来的衣服洗好带回去,时间上长久一些。”
林树说道:“今朝礼拜五,我等会带你们去一个好地方。”
第102章 灵活变通
小姨找王建浦是真有事。
晚餐外婆早就准备好了的。吃过晚饭,因为天雨,几个人坐在厅堂里聊天。空气潮湿沉闷,虽然有电风扇,但还是挡不住一股股的暑热。
胡晓辉帮助外婆忙里忙外,把棒冰,还有黄瓜、西红柿等洗好的瓜果放到桌子上。
外婆对王建浦很关心,问了他很多的事情,还一再责怪他就这么近的距离,竟然一次都没有来家里。王建浦只好一再解释。
外公笑了笑,说道:“好啦老婆子。阿浦现在忙,单位事情多,不来家里是有原因的。这样,阿浦你见多识广,给我们讲一讲浦东开发开放的新鲜事儿?”
王建浦笑了笑,心里正想着该从哪里讲起,只听得小姨笑道:“现在我倒是听说社会上把你们浦东开发办叫做‘空办’。有这个说法的吗?”
“空办?”王建东不明所以,放下手里的黄瓜,问道:“阿哥,这作何解释?”
王建浦正在吃西红柿,说道:“是有这种说法。”
他介绍说,浦东开发办公室只是市政府的派出机构,没有行政事务,当然也就没有行政权力。
而现在浦东350平方公里的规划控制范围内,包含有三区两县。开发办虽然成立了,但是原有三区两县的行政管理职能并没有变化。开发办其时和区县政府是平级的单位。
但是同时,浦东开发办还要贯彻市政府的意图,在这些区县管辖的范围内进行开发,所以这种互相之间关系的协调确实是蛮难的。
王建浦想了想,说:“说到底可能还是一个管理体制和机制的问题。现在我们三大开发公司日子也不太好过,主要的原因也是在这里。”
小姨笑道:“我就是说说而已,没有其它任何意思。”
“之所以有这样的说法,可能还是开发办现在受到的制掣比较多,与当地政府互相之间有很多的关系还需要再进一步理顺。”
王建浦笑道:“不仅仅是开发办,我们三家开发公司现在也有一个说法,说是要把我们这三家公司全部统一归口到市建委,今后只是作为市建委的下属单位管理。”
王建东说:“是有这种说法,我听我师傅有提起过的。”
“来来来。吃片西瓜。”胡晓辉端过来一大盆西瓜,说道:“刚从水井里捞出来的。凉着的呢,赶紧吃。”
吃一会儿,小姨说道:“阿浦,我有两个这一段时间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想听听你的意见。”
王建呵呵一笑,说道:“小姨你说,我们互相交流。”
小姨的两个问题,一是关于工厂的发展,一是关于当地社会的发展。
这两个问题,按照小姨的说法,都和服装厂、还有新仓圩村的社会和经济发展息息相关,可以看作是一件事情的两个方面。
工厂的发展,小姨简要说了工厂现在的基本状况,主要有三个方面的现实困难:资金,技术和人才。
说到资金问题,外公先发表的意见:“资金的问题,现在因为上面对信贷抓的很紧,这是大环境。再者说我们是这里是乡下,融资的渠道相对狭窄,工厂的规模也不是很大,这一些都是现实的困难。”
小姨看向王建浦。
王建浦说道:”实际上,不仅是你们服装厂,开发办下面、包括我们保税区、金桥、还有陆家嘴的三家开发公司,都存在有一样的问题,缺钱。”
开发办筹建三个开发公司,原有的意图是尽快启动十几平方公里土地的开发。按照市里可行性报告的评估,按一平方公里开发成本两亿计算,需要开发资金20多亿。
市里一开始的计划是一家公司先给3亿,三个公司9亿,滚动开发使用。但是没几天就说是因为振兴和改造上海其他的方面需要花钱,三家公司给9亿不行,只能答应每一家暂给1亿,先张罗起来。
没想到到最后,却因为市里资金周转不过来,这1亿最终也没有拿到,实际上每家开发公司拿到的启动资金只有3000万。
从一家给3亿,砍到一家给3000万。这三千万,保税区要在一片荒凉的滩地上把事情搞起来,谈何容易?缺少资金寸步难行。三家开发公司当时也感到很为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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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
上面只给了一个政策,不足的部分允许用金融手段去操作。后来开发办集思广益,觉得浦东开发主要靠土地增值,国家给浦东的土地政策又是所有政策中含金量最高的政策,所以要多开动脑筋,想方设法把这一条用好,用足。
小姨忍不住问:“那你们后来又是怎么解决这么大的一个资金缺口的?”
王建浦说道:“当然就是打的这个土地的主意啊。还来开发办还专门总结经验,创造出一个全新的概念,叫做:资金空转、批租实转。”
他解释说,具体的操作,先由市财政局按土地出让价格开出支票给开发公司,作为政府对企业的资本投入并由工商局验证;开发公司再将支票背书付给市土地局签定土地使用权的出让合同,并同样经工商局验证。
市土地局出让土地使用权以后,从开发公司所得到的背书支票再全部上交市财政局;市财政局将土地收入的4‰归中央,上交给国家财政。这样财政投入只是一纸拨款凭证,空转了一圈又回到财政,所以是地道的空转;而土地则是实实在在地到了开发公司手里,这是实转。
通过这样一个流程的操作,就迅速完成了资金到位、土地到位、注册资金到位、企业实有资金到位、国家土地收益到位的运作。
王建东心里想了一会儿,问:“这样子操作合规吗?”
“当然合规。”王建浦说道,“这样操作主要就是利用支票在规定的有效时间内快速运转,通过背书的方法不造成实际的空头支票,在金融工作中是被允许的。”
小姨不响。
王建浦考虑了一会儿,说道:“我之所以讲这个事情,意思就是说,服装厂融资也可以在方式方法上采取一些灵活变通的做法。”
第103章 意外
正说着话,小院外一阵脚踏车铃铛响。外婆站起来说道:“姑爷回来了。”
小姨起身,胡晓辉在一旁说道:“我去好了。你们继续聊天。”
胡晓辉去院子里开门。小姨说:“露露爸爸正在县城进修。今朝礼拜六,所以中间回来休息一天。”
外公笑笑,补充说:“你们小姨夫下学期就要正式担任校长,现在是岗位前培训。”
进来的正是小姨夫,意外的是后面还跟着一个打雨伞的人。只听得胡晓辉惊喜地大声说道:“小毛,你快过来,看看是谁来了?”
“谁啊?”王建东连忙站起身来,走出去房间外面。
小姨夫停好车,把穿在外面的雨衣脱下来晾挂在外面走廊的竹竿上。等他们走到台阶上,王建东抬头一看,打雨伞的这位竟然是谢雨生。
王建东和小姨夫打招呼:“小姨夫,祝贺你高升啊。”
他接着走过去抱住谢雨生,连声说道:”你怎么过来了,还和我小姨夫在一起?
“进去说,先进房间。”
大家互相打招呼,四人向小姨夫祝贺。小姨夫笑道:“等会儿我们再闲聊。姆妈,家里还有吃的吗?阿生还没吃晚饭呢。”
谢雨生笑道:“外公外婆,小姨,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家了。就弄一点剩剩菜面条好了,能吃饱肚子就行。”
小姨问:“那你吃过了没?”
小姨夫笑道:“我吃过了。今天落雨,路上不好走,我怕班车路上时间长,所以在党校吃了晚饭才回来的。”
“本来留有饭菜给露露爸爸的。稍微热一下就可以吃。”于是外婆和胡晓辉去厨房弄饭。
“外面闷热,你们俩先洗洗手,吃片西瓜垫垫肚子。”小姨招呼道。
等洗手回来,谢雨生笑道:“看样子你们刚才在聊天?那你们继续聊,我看看有没有好的素材。”
“到底是大记者,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你的新闻线索。”
“你先说说,怎么和小姨夫一起回来的?”
“还是我来说吧。”小姨夫边吃西瓜边笑道。
因为下雨,川沙县城开往高桥的最后一班车晚点半个多小时。小姨夫下车后去车站旁边的供销社取脚踏车。
供销社里安装有公用电话。小姨夫进去的时候,有人正背对着他打电话。一开始他没有特别注意,只是刚好听到那人在打电话,说是找王建东。一听到这个名字,他就不经意间停下来,往打电话的人侧面瞧了一眼,觉得有些面熟。但是一下子没有想起来是谁……。
不过,正在打电话的谢雨生见有人正往自己看,也抬起头看过去,这一下却马上就认出来是小姨夫。他解释道:“都好几年了,小姨夫一点都没有变化,所以我立马就认出来了。”
小姨哈哈一笑:“你们小姨夫都快五十的人了,还会有多大的变化?不像你阿生,听说你当上了大记者,几年不见,从里到外变化确实很大的。”
“我五十还差好多年,好吧?”小姨夫笑道。
王建东问:“那阿生你这么晚了还在高桥,又是什么情况?”
“先吃饭,这些等会再说还来得及的。”胡晓辉和外婆端了两个菜,一碗米饭还有一碗汤,走过来说道。
谢雨生不客气,接过来就大口开吃,边断断续续地说了“巧遇”的前后经过。
他今天在杨高路工地作采访,和工地的师傅们攀谈越来越起劲,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等到他想起来要回市区,着急赶到汽车站的时候,已经没有去上海的班车了。
绕着汽车站广场溜达一圈,谢雨生没有找到其它好的办法,只好先去车站旁边的供销社买香烟,再想对策。
见到那里有公用电话,他忽然间想起来王建浦就在附近的外高桥保税区工作,反正自己一个人也不着急回去,就想打只电话给王建浦,看看他那里能不能挤一挤对付一宿,顺便叙叙旧。
谁知道电话打过去后,单位里倒是有人接,但是说王建浦人已经下班不在,他们不知道王建浦去了哪里。所以谢雨生这才打电话给小毛家里,想问问小毛知不知道如何找到王建浦,看看还在不在保税区。
谢雨生说道:“汽车站本来有黑车可以回上海,但是问过后价钿都太贵。不过要是真找不着建浦哥你,我也只好打黑车回去陆家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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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能介巧?”王建浦呵呵笑道。
“哎呦,话等会儿再讲不迟。阿生你先吃先吃。”外婆在一旁笑呵呵说道。
谢雨生吞下一口饭菜,说道:“那你们继续聊天。我跟着你们听听。”
“还有,保税区的建设现在正如火如荼。我早就想找建浦哥你聊一聊,找些素材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启发。”
外公忍不住笑道:“当真是做记者的好料子。”
王建浦说道:“小毛,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说到了小姨服装厂融资难的问题。”王建东回答。
小姨问道:“你们觉得让我们这样的一间小厂去引进外资,有可能吗?”
王建浦想了想,说道:“上面的说法,要大力提倡内引外联。既要眼睛向内,更要眼睛向外积极引进外资。只是怎么去找机会,还是要多想办法发动各种关系。猫有猫路,鼠有鼠道,总归会有机会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真要实行起来,最后还能找到投资,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咯。”外公点评道。
王建浦说道:“现在浦东的窗口效应和焦点效应已经初步显现。我看到过一个数据,说是到今年4月18日,也就是浦东开发开放刚好一周年,统计下前总共有来自五大洲3000多批超过15000人次的客商踏上浦东。”
这时候谢雨生头也不抬地说道:“实际上我们川沙也成立有县浦东开发办,还有一个高规格的‘县委政府工作咨询小组’,专门对接市里浦东开发办的工作。他们接触的外商多,或许可以从这里面去想想办法。”
第104章 新课题
小姨一听谢雨生这话,哈哈一笑,说道:“阿生这个主意好。我怎么之前就没有往这方面想呢?”
王建浦想了想,说道:“商业进步的本质就在于创造性。老古人不就说过,有志者事竟成嘛。我们不大胆试一试又怎么会知道到底是什么结果?”
“阿生还真是我们村的福星。”外公杵杵拐杖,笑道:“我们村里种蘑菇,记得也是你以前给我们出的主意。”
小姨说道:“是的呀。种蘑菇搞出口,让我们村真正赚到了第一桶金,为后来的发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础。那些大棚,到现在还在发挥作用的呢?”
王建东给谢雨生递过去一片西瓜。
说笑一阵,小姨笑问道:“那这一次,你还能有人介绍给我们认识吗?你先好好着想想。”
谢雨生这时候已经吃的差不多饱了。他放下手里的碗筷,想了想,说道:“我之前有听我爸说起过,县里浦东开发办公室主任是一个女的,以前他们曾经在一个单位共事过一段时间。”
小姨笑道:“还真有关系能找到直接管事的人?”
谢雨生说道:“这样。我回去的时候再问问我爸,要是有好消息我再打电话给小姨你好了。”
说罢,他站起来准备收拾碗筷。不想小姨也站起来,抢先说道:“你是我们的大功臣,所以你先休息。这次的碗筷就由我来收拾好了。”
“这怎么来事?”谢雨生赶紧推脱。
“这怎么不来事。”小姨边挽袖口边笑道,“你是人才,理应可以享受这个待遇。”
小姨夫在一旁“咳咳”两声,说道:“你们小姨的这个收拾碗筷的待遇,连我都很少有机会能享受到的。”
一屋子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最后还是胡晓辉自告奋勇代替小姨收拾的碗筷。
小姨说道:“刚才说到人才的问题。其时也就是我接下来想向你们几位大学生请教的地方。对于我们服装厂这样处在快速发展中的乡下小厂,人才问题和技术问题怎么破解?你们有什么好的办法和建议吗?”
“目前的政策来看,恐怕没有特别的好办法。”王建浦思考了一会儿,说,”可能还是老办法管用,要么返聘,要么自己培养,当然也包括送出去培训,或者是找星期日工程师。还有一种办法,就是和大厂搞联营,相应的把技术和人才引进来。只有这几条途径。”
“现在看来也只能是这些办法,走一步看一步了。说不定政策还会有变化的。”谢雨生表示赞同。
王建东插话,说道:“我说一个不太好的情况。前一段时间陆家嘴大水,当时我就听到很多不同的声音,对于现在浦东开发开放改革的力度和进度,很多市民都持有怀疑的态度。”
小姨夫附和道:“现在社会上关于这些类似的说法确实很多。我这次学习,在县城里也听到了一些。”
王建浦哈哈一乐,笑道:“胡说八道。都是完全没有根据的瞎说瞎猜。”
他说道:“你们去看看我们开发办的办公情况就一清二楚了。所有人都在脚踏实地的工作,完全没有官僚主义作风,是我所见过的真正在干事业的一群人。这是毫无疑问的。”
王建东说:“虽然说万事开头难,但是现在浦东开发开放的速度较慢也是事实。可能老百想还是想看到有很多实实在在的东西能拿出来。至于说浦东的开发开放能不能继续坚持,我倒觉得不应该是一个问题。”
“你们一万个放心好了。小毛你应该知道的。老人家在年初考察大桥,考察上海的时候说过几句话:开发浦东,这个影响就大了,不只是浦东发展的问题,是关系上海发展的问题,是利用上海这个基地发展长江三角洲和长江流域的问题。老人家当时还一再强调:抓紧浦东开发,不要动摇,一直到建成。希望上海人民思想更解放一点,胆子更大一点,步子更快一点。”
谢雨生跟着说道:“五月份的时候,市里主要领导到川沙现场办公,我当时也去了。这次会议就是想办法解决有关浦东开发中出现的一些问题,领导强调最多的,就是开发浦东必须发扬一盘棋精神。”
王建浦把自己在保税区的工作情况简要地说了一下。想了想,说道:“兵马未动,规划先行。现在开发办在做的,更多的是一些前期的准备和协调工作。”
他说道:“只是从我们现在开发中遇到的情况来看。倒是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开始显现,我自己也正在做一些相关的调研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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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啥情况?”谢雨生突然间大感兴趣。
王建浦说道:“就是被征地农民的安置问题。现在拆迁征地还不是很多,以后浦东开发开放越搞越大,这样的事情肯定会越来越多。这些失去土地的农民该怎么安置?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迫在眉睫的很大的课题。”
他接着说道:“来的路上我和小姨说起过这件事。刚好阿生你在,我倒是觉得,保税区、当地的村组,还有你们报社,我们三家可以联合起来,对这个课题进行攻关,争取能取得一些好成果、好经验出来。”
“好。”谢雨生一拍大腿,笑道:“真是一个好主意。这样,我得要先抽一支烟。”
“你这是什么毛病?”王建东哭笑不得,嘲笑道。
“没事,就在房间里抽好了。都是自己人,不会有意见的。”小姨笑道,“刚好我也想要抽一支。”
外公从口袋里拿出烟来,笑道:“那就想抽的都抽一支吧。老头子我忍了好久,也早就想抽一支了。”
点上火,狠狠地抽上一口,谢雨生边吐烟圈边说道:“下礼拜一我师傅会来这里和我汇合后去附近的邦杜农化公司采访。这样,我们做完采访后就去保税区找建浦哥你,我们一起讨论讨论这件事,你看行吗?”
第105章 课题增加
房间里烟雾缭绕,胡晓辉用手拍拍几下,抱怨道:“你们抽烟的还是去外面走廊里,好伐?求你们了。”
“哎呦,三只烟枪,要呛死人的。老头子,你带头去外头抽。”外婆帮着说道。
等抽完烟进来,大家继续吃西瓜聊天。
王建浦说:“西瓜不错。”
谢雨生重新做下来,说道:“我刚才不是说的西瓜,说的是我和我师傅礼拜一去保税区找你的事情,顺便了解你们保税区现在开发建设的具体情况。”
王建浦点点头,说道:“好的啊,没有问题。”
“行。就这么说定了。”
小姨突然间发问:“等一下。阿生你刚才说是要去邦杜农化采访?是高行那边的邦杜公司吗?”
谢雨生咬一口西瓜,呵呵笑道:“对的。全世界就一家邦杜,美国最大的化工和生命科学公司。”
小姨笑道:“这些阿拉当然全晓得的,浦东开发开放引进来的第一家世界五百强企业嘛。”
谢雨生说的上海邦杜农化公司是中美合资的大型农化企业。这家企业几乎与前年四月十八日宣布上海浦东对外开放同时,于四月三十日正式开业的,因此成为浦东开发开放后由世界500强跨国公司投资的第一家、全国农化行业第一家、美国邦杜公司在华第一家的合资企业。
小姨说道:“这家公司和我们这里不远,光厂区就有将近200亩地。当地征地后一年半多的时间里,发生了交关多征地补偿款广为流传的故事。”
故事是这样。征地后,很多村民都得到一笔数目不小的征地拆迁款。拆迁安置后分到的钞票,一般人的做法,就是拿这笔钱好好着生活。
可是他们村里就出现了这样的一个人,拿了这笔钱跑出去赌博。结果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全部输的一干二净。这样一来,不仅是钱没有了,原先的房子已经拆掉,也没有能力再建。到最后,一家老少连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了。她老婆气得回了娘家,到现在还在大闹离婚的呢。
“实际上,这种现象据我所知,可能并不是个例。”小姨说道,“我一直都在农村生活,现在还担任了一部分村里的工作。所以对于农村,农业,农民的‘三农’问题,我还是有一定发言权的。”
王建浦说道:“征地补偿是国家为了公共利益的需要,依法对农民集体所有建设土地实行征收或征用,并按照被征地的原用途给予补偿。农民合理、合法拥有,这是毋庸置疑的。”
小姨介绍说,补偿款拿到了,农民一下子变的富裕了,本来是一个好事儿。很多人重新修建了自己家的房子,确实因为补偿款使生活得到很大改变。
可是也有很多农民一下子适应不了这如突其来的财富,让钱给烧着了。
本来自己贫穷的时候,总幻想着如果自己有钱了,应当怎样怎样去花,可是一下子让你有钱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花了。
有的农民有钱以后,消费上容易跟风,见人家买了好东西,自己没有,好像感觉自己低人一等似的,于是也不管自己需不需要,用不用得着,也开始买,为了面子上和心理上的满足,买来一个只会花钱的闲杂物件。
还有的农民拿到补偿款以后,感觉得自己跨入了富人的行列,吃饭穿衣,生活爱好也开始向富人看齐。有的也开始大吃大喝,花钱大手大脚,互请现象增多,今儿你请客名,明儿我请客,以为这样关系融洽,其乐融融。却不知道以财聚者,财尽之则散,形成习惯之后,还不容易改过来,慢慢的财富就流进了别人的腰包。
有不少农民觉得这些钱款足以让自己很好地生活,于是不再寻找新的谋生途径,加之没有了农活,或者农活比较少,很多人每天吃完饭就聚在一起打牌,或者到镇上娱乐,整日吃老本甚至迷上赌博。
甚至开始出现村里有的年轻人不读书也不去找工作,整日悠闲游荡、好吃懒做,吃喝嫖赌。
农村赌博的风气本来就盛行,有钱以后,好赌之人更是豪爽,不惜一掷千金,赌博往往能使一夜变富的农民一夜变穷了。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亲戚借钱。虽然平时登门少,有钱之后亲戚多,听说亲戚家因拆迁啊,有钱了,很多平常不登门的亲戚也前来走动,都前来借钱。别看平时不咋亲,现在变得可亲了,有的是做买卖需要借钱,有的是盖房需要借钱,有的是住院需要借钱,有的是孩子上学需要借钱,有的是孩子结婚需要借钱。
反正各有各的理由吧,都把亲戚看成了一块儿肥肉,谁都想过来咬上一口。往外借吧,真是狮子大张口,不借吧,立马得罪亲戚。
王建东感叹:“有时候突然暴富还真不是好事儿。”
“是的呀。”小姨继续介绍。
这些农民的土地被征用后,他们失去了长期赖以生存的土地,既不能从事农业生产,也不能靠土地获取经济收益。在身份方面,他们既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农民,但又还未完全转变为城镇居民,再加上部分农民缺乏必要的谋生技能和文凭,对未来往往会感到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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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姨的建议,农民在获得补偿款后,这笔钱到底该怎么使用,当地的村民生活有哪些转变?这些目前都并没有引起上级的重视,但这些现象都值得我们立马去关注的。
谢雨生说:“征地拆迁进行的同时,农民获得补偿款后的相关问题和社会现象,是应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并采访切实可行的措施,让这些失去土地的农民改善生活的同时有事可做,生活有所期待!”
王建东想了想,说:“其实农民得了拆迁款是好事,不过也不要让一夜暴富冲昏了头脑,应该冷静的想一想,这些钱是怎么来的?征地拆迁以后地就没了,等于拿到了祖宗的钱,断了子孙的路。这钱可沉重啊!只要这么一想,他们最起码就不会去乱花了。”
他说:“这是第一起,以后只会更多,我觉得有很强的样本意义。钱是好东西,可是多了它也惹祸。这时候变穷了,这些农民就是真的穷了。以前穷还有地,现在变穷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都唏嘘不已。
“阿哥,这也是一个很具有挑战性的大课题啊。”谢雨生说道,“看来我们下礼拜一的采访,主题可能要做重新调整。”
王建浦想了想,说道:“有道理,确实值得警惕和研究。这样,我看这个课题与刚才我们所说的农民安置问题息息相关,干脆就放在一块,我们统一来做深入的探讨好了。”
第106章 东昌路消防瞭望塔
“四眼”一听说有好地方,知道肯定是和玩有关,两眼放光问道:“这次去哪里?”
林树笑笑,说:“东昌路的消防瞭望塔。”
“四眼”明显有些失望。小毛在旁边问道:“你是说进去里面看看?”
林树笑着点点头。“四眼”又高兴起来,说道:“那我们赶紧去。讲实话,从小就在消防塔旁边长大,却从来没有过能进去瞧一瞧的机会。”
小毛有些怀疑地看向林树。林树说道:“我一个比较亲的表兄上个月调动到了这里的消防中队当班长,就在消防塔里执勤。”
“四眼”当场就高兴地跳起来,说道:“那我们抓紧过去。小花我现在就过去叫她早点出来。”
东昌路的这座消防瞭望塔,小毛他们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
这幢8层26米高消防瞭望塔建于1954年,自建成以来就一直是雄冠陆家嘴地区的最高建筑,也是浦东的第一高度,浦东没有比瞭望塔更高的建筑物了。
实际上在上海市区,经常可以看到有消防瞭望塔这些高耸的建筑物。当然,每一座瞭望塔一般也都是所在辖区里最高的建筑。它们俯视着这座城市,构成了这座城市别具特色的一景。
究其根源,上海最早消防瞭望塔的雏形形成于1881年初。当时从美国买到一只大铜钟,悬挂在三马路外国坟山,就是如今山东路的体育场,木质结构的高塔上,由中区火政分处管理。
又7年后,虹口巡捕房内建造了上海历史上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消防瞭望塔。在中央巡捕房的钟楼搭了遮盖物,雇佣了两个菲律宾人当瞭望员,这也是首次出现了火警守望者。
与东昌路这座消防瞭望塔同年诞生的,还有其东侧的东昌中学,和不远处的有一千多观众席、没有空调的东昌电影院,它们均以1952年设置的东昌区而得名。东昌中学是伴随着第一批工人新村—浦东崂山新村的建设而创办的。
东昌区以东昌路得名,是上海之前早已撤销的一个区。1952年,随着浦东沿黄浦江区域城市化步伐加快,析出原洋泾区北部以浦东大道以北,西部以其昌栈大街,包括街东姚家宅、梅园等沿沈家弄、钱家巷东边道路折至丁家浜以西,东至摇船浜海军桥设置。
三人等上小花出来,把换下来的衣服、汰浴用品等草草打包,就直奔东昌路消防瞭望塔。
到消防队门口,林树和门卫说明来意。门卫打了一只电话,让他们稍等。不一会儿,林树的这位姓张的表哥就把他们接进去了营房,汰浴的东西先放在门卫室。
在营房小院里参观过后,这位表哥就领着他们往消防瞭望塔里走。
打开塔底的铁门。塔楼里因为没有开灯,即使在白天,里面也是黑漆漆的。
表哥打开灯,说道:“部队提倡节约用电。即便是塔楼最上面有人值守,下面的灯一般都是关着的”。
塔楼里面狭窄的楼梯有些让人窒息。木质的楼梯宽度只容一人通过,楼梯高而陡,走起来要特别当心,两边的墙壁大面积的剥落,露出了褐色的木板。由于年代久远,踏上去还发出了吱吱哑哑的声音。
“消防瞭望塔就是‘城市的眼睛’。”表哥边走边介绍,“消防队设有瞭望班,瞭望班被分成4组,1人独成一组,分上午、下午、深夜、凌晨4个班轮流值守。”
他说:“最早的时候,瞭望员发现火情是以鸣钟的形式通知消防队。所以上海人又把消防瞭望塔叫做是火钟楼。发现火情是以鸣钟的形式通知消防队,敲钟一声代表由某某消防队出警,敲钟两次则代表由另外一消防队出警。后来,有了单线电话,发生火警后,瞭望员直接将火情传送到消防总队,消防总队再安排所属辖区出警。”
消防瞭望塔在一定时期内,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东昌瞭望塔就像警惕的哨兵挺立着,英武的雄姿为保浦东陆家嘴的一方平安站岗放哨。在公用电话都稀少的年代里,无数次在第一时间发现了火警,及时拉响警报,为抢救国家、人民的财产和生命安全立下了汗马功劳……
表哥说:“在这座瞭望塔上,最远一次还发现了川沙的火情。”
因为顶层的瞭望台是瞭望兵的值班岗位,等闲人等不能随便上去。瞭望员就在这里的塔顶,24小时地保护着陆家嘴。
而这里的7楼就是表哥他们的宿舍和休息的地方。房间虽然不大,但是留下有备用的望远镜等设备。几个小朋友迫不及待地在表哥的指点下拿着望远镜轮流往外看。
等轮到小毛,四周都有窗户。他拿起望远镜从窗户看出去。因为周围没有高层建筑的遮挡,所以借助望远镜,可以俯瞰大半个浦东。只见沪东船厂的烟囱,还有就是航海仪表厂,都是四层楼左右,就算比较高的建筑物了。
笔趣阁
还能清晰的看得见4条仅有的公共交通线路,81路、82路、85路和86路。道路也简单,沿着黄浦江东西走向的是浦东大道,南北走向的是浦东南路,两条路交叉是陆家嘴路,也就是轮渡那边。
再仔细看,映入眼帘的是:黄浦江沿岸的滩涂,浦东南路以西的工厂和居民的危棚旧屋;浦东南路以东大部分都是一览无余的农田和村庄。
“你再往前看。有一大片围起来的土地,看到有鸭子活动的那个地方,那里就是我们部队的菜地和养殖场。”表哥在一旁指点道。
“看到了,看到了。旁边应该就是光辉大队的农田。农忙时我们有去帮助农民播种、收割过的。”小毛兴奋地说道。
视线再往前延伸。东面一直看到庆宁寺,就是上川路,还有远处高桥化工厂的烟囱。南面可以看到北蔡。往西往北看还能看到黄浦江,往东则能看到长江口。
北面可以看到杨浦发电厂。西面越过黄浦江就是十六铺。小毛看着黄浦江对岸的热闹和繁华,心里各种滋味。
第107章 心有余悸
楼梯陡峭,上去容易下去难。表哥在最前面带路,一行人小心翼翼沿着窄窄的楼梯一步步往下走。
都默不作声,只有杂乱而轻微的脚步声。
走着走着,小花却一个不小心,踏空了一脚,“啊”地一声尖叫,慌乱中手竟然松开扶梯高举起来,整个人眼看就要跌下楼梯摔落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走在她后面的小毛手疾眼快,左脚迅速往下一步,一下子就使劲地把她的衣服给拽住了。
但是两人加起来分量不轻,并且又是突发状况,小毛向下走的时候还带有惯性,这样一来两人的身躯还是非常危险地继续往下掉。
停顿的一刹那,小毛一只手顺势抱住小花的腰,一只手死命抓住扶杆下面的一根直条钢筋。
钢筋上面有凹凸不平的纹路,很刺手,力气用大了,握上去就像是针扎一般地疼痛。
小毛顾根本不上这些,咬紧牙关不放松,这才堪堪将两人的身体稳住。
走在前面的表哥、林树和“四眼”都惊恐地回过头,被眼前的状况吓得目瞪口呆。直到小花和小毛在台阶上坐定,这时候才算反应过来。
小毛大口大口喘气,摆摆手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他两眼看着小花,很长时间都心有余悸。心里暗想,刚才要是真发生什么,那事情就闹大了,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后果甚至可能都不堪设想。
除开他自己和小花本身肯定会受伤,真要滚落,在这样狭窄的过道空间内,正走在前面的林树、“四眼”和表哥,搞不好都会牵连到引发连锁反应。这是其一。
其二,这一次林树来找表哥,让他放自己四人进来塔楼参观,本来就已经属于违规。真要再发生人身安全事故,这事肯定就瞒不住,还会牵涉到表哥他个人,到最后吃不了兜着走。
不幸中的万幸。不过表哥和林树,还有“四眼”都被吓出一身冷汗。林树当时心里就想:完了完了,真要出事,不仅牵连到表哥,自己也没有办法交差,几顿生活是少不了了。
小花显然脚有受伤。她蹲下去揉着左脚的踝关节,呲牙咧嘴痛得没有做声。有大滴的眼泪从脸上悄无声息流淌下来。
表哥看到眼前的状况,松一口气,说道:“当心,小妹妹。脚崴严重吗?还是我来背你下去吧,还有五层楼梯的呢?”
林树和“四眼”都表示赞成。
小毛靠近小花,蹲下去查看小花伤势。掀开袜子,只见小花左脚踝关节处已经开始红肿起来。他低头朝受伤的地方吹吹气,小心地摸了摸,轻声问:“很痛?”
小花使劲地忍住疼痛,点点头,但是眼泪水却一下子流的更多了。
小毛关心地问:“让林树表哥背你下去?”
小花撇撇嘴,低下头不响。
林树在下方说道:“小花,就让我表哥背你好了,这样安全。”
小花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旁边的小毛。
四眼见状,笑笑说道:“没有办法呀。看来只有小毛你能解决这事了。”
哎,看来还真是只有自己出面了。小毛想了想,说道:“小花你先一只脚站起来,我来背你好了。”
小花这才破涕一笑,伸出来一只手臂。
小毛会意,先把小花拉了起来,然后走下去一级台阶,蹲下身去,示意小花伏倒在自己的背上。
中间歇息了两回,终于安全回到地面。小毛把小花轻轻地放置在地上,自己也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才最终缓过来气儿。虽然正是寒冬,小毛却是顶着一脑门的汗水,热气腾腾。
小花过意不去,从口袋里掏出来手帕,正准备给小毛擦汗。“四眼”走来说道:“怎样,还能走回家吗。”
表哥走过来,撸起小花裤腿看了看,说道:“这样,你们先到门卫那里等等,我去给你们拿黄花油。”
涂了黄花油,在门卫室休息一会儿,小花感觉好了很多。冬天天黑得快,这时候天已经开始黑下来了。
本来表哥还邀请他们去消防队食堂吃饭,只是出了这样一档子状况,四人自知惹祸,就坚持告辞出来了。
小花走路还是不利索,小毛只好小心地搀扶着她慢慢往回走。
走到东昌电影院附近,林树突然间回过头说道:“今天去消防塔、还有后来小花受伤的事情,都不能回去再讲。”
“四眼”想了想说道:“这样,我们就讲小花的脚是在浴室里扭伤的好了。这次消防塔她只是在门口等着我们,没有上去看。我觉得这样讲法比较靠谱。”
林树说道:“也只能是这样了。我们都统一口径,千万不要说漏嘴。不过要是家里大人不问,我们就不主动讲。晓得伐?”
三人合力把小花送到家里。林树自知理亏,没有敢进“四眼”家,在楼房外就先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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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小花脚上的伤痛已经缓解好多。她强忍着痛,装作若无其事自己一个人进的房门。
一会儿小花外婆出来招呼小毛,让他吃了饭再走。小毛到底心虚,见没有什么不好的状况,自知已是烧了高香,自然不敢久留,连忙告辞走人。
走到快靠近自己家里的小巷口,正闷头走路,只见有人叫自己名字。听出来是阿姐的声音,小毛停下来,抬头一望,见是姐姐手里拿着东西正站在前面熟食摊旁边看着自己。
他连忙走过去,笑问道:“阿姐你刚下班?”
“我刚回来呀。你提着换洗的袋子,哪能,又和林树他们去汰浴了?”
小毛点点头,说道:“你发工资了?”
“不发工资辰光,我也有买熟食的啊。”姐姐呵呵笑道,“来来,我给你带回来你最欢喜吃的东西,你猜猜是啥?”
小毛定睛一瞧,看见姐姐手里正端着熟悉的大搪瓷缸子,于是高兴的说道:“大肠头子?”
姐姐的工作单位、国棉十厂的东面旁边不远是上海肠衣厂。肠衣厂自然主要生产、销售肠衣。加工完成后的肠衣,计量单位是“桶”,像啤酒装在橡木桶内一样,全部用于出口,工厂一直都是上海市的创汇大户。
这家工厂不仅效益好,对工厂内部职工的生活也非常关心。单位食堂天天供应大肠头,油水很足。最关键是价格相当实惠,花很少的钱就可以在食堂购买烧熟的猪肠一大搪瓷碗,带回去全家可美美地享用一顿。
在油水普遍不足的那个年月,这其实也是一种福利。所以说这家工厂食堂的猪大肠远近闻名。工作时间久了后,姐姐和里面的青工有相识的,有时候就会通过她们的关系,买上一大搪瓷碗回家改善生活。
第108章 零拷老酒
姐姐虽然经常买大肠回家,但她自己却不欢喜吃。
大肠油水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总觉得肥肠是一种既难闻又不好清理洗净的食物,认为食堂做出来的肥肠极其不卫生,总有一股嫌弃的味道。
家里人也只有小毛和阿爹偏偏爱吃。他们两人口味相一致,说就是喜欢这股稍微有些臭臭的味道。爷俩都认为肥肠具有很强的柔韧性,并不像猪肚又厚又硬,口感顺滑,不仅很下饭,而且营养还很丰富。
说到大肠的油水多,还有一个很有趣的故事。这家肠衣厂在六七十年代,曾经有职工贴大字报批评曰:“厂领导不关心职工身体健康,食堂天天供应大肠头,油水太足。”
姐姐买了半只烧鹅。摊主剁块的时间,姐姐说道:“刚才看你走路低着一个头,好像满腹心事的样子,有事?”
小毛低着头看路。不响。
姐姐一见这样,知道他肯定有事,说道:“有事就和阿姐说。只要能帮到你阿弟,我肯定会帮你的。”
小毛接过用纸包着的这半只烧鹅,两人往家里走。没走几步,小毛站住。他想了想,抬头说道:“还是阿姐好。不过我先和你讲好,这事不能告诉家里人的。”
哦?你还真有事?”姐姐说道:“说吧。是不是又和“四眼”、林树他们出去惹祸了?”
“惹祸倒没有,不过今天确实是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小毛于是把今天洗澡后去消防队东昌路的瞭望塔参观,还有后来小花脚扭伤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听过后,姐姐问:“那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小毛停顿一下,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现在小花脚扭伤了,她肯定不敢回去和她外婆家里人说的。”
姐姐看着小毛,听他继续往下讲。
“阿爹不是讲过的吗,伤筋动骨一百天。小花她没有钱,又不可能问她外婆家里人要钱的。所以我想给她买上一些药,比方讲黄花油之类的给她送过去,再买上一些好吃的东西给她,也算是一点点的安慰吧?阿姐,你看可以吗?”
姐姐详细询问了小花伤势的情况,说道:“是有这个说法的。脚受伤了确实不方便,再讲小花还要每天上学,哪能办?”
小毛说道:“上学的事情我想过了。每天就由我和‘四眼’负责小花去学校。反正她学校和我们学校不是很远,先把她送到学校也不会迟到的。”
姐姐想了想,说道:“这样,我给你一些零用钱,东西你自己选择去买,好伐?”
小毛高兴地跳了起来。
“小心,不要把纸里的烧鹅给掉出来了。”姐姐笑道,“好了,我们再去旁边商店拷上一斤老酒,阿爹和二毛今天都在家里,我们好好着吃一顿饭。”
于是两人又转身去商店拷酒。小毛说道:“也不知道阿哥下班后一天到晚在干什么?有时候整夜整夜都不见他人回来的。”
姐姐轻声说道:“你哥哥他现在工作不顺利,所以才欢喜找他以前同学聊聊天,讲讲闲话。另外,家里拥挤,有时候他不太愿意回家,也是可以理解的。小毛你要多顾及到他的感受。”
小毛说道:“我没有其它的意思。只是阿哥每次出去睡别人家里,也不是个事的啊。怎么说呢,现在谁家的住房条件不困难?”
“随他去吧,只要不在外面做出来违法犯纪的事情就行。”姐姐说道,
“再者讲,你这个阿哥实际上是一个不太善于说话,也不太欢喜交际的人。他说是去找他的同学,实际上我知道,翻来覆去总是那几个人。其中有一个乡下的同学,就在崂山新村的后面,他家里是二层小楼,地方宽敞,所以每次他说要出去找同学,阿爹和姆妈每次都同意的原因也在这里。”
“家里的住房条件,这么多人,吃饭睡觉都在一个房间里。现在我们都长大了,有时候想想是不太方便的。”
小毛继续说道:“我对阿哥没有任何意见。讲实话,阿哥出去了,我一个人在阁楼里睡得要更好一些的。”
商店的老板认识小毛姐弟俩,开玩笑道:“小毛,你们家老头子一般不怎么喝老酒的啊。今天怎么想起来要拷一斤回去,平时不都是最多半斤的吗?”
姐姐笑道:“爷叔,生意归生意,侬好好打酒就行了,东打听西打听介许多,啥意思,那么多话干啥?”
商店老板拿出来一个空瓶子,一只竹质的酒吊,开始打酒。一吊半斤,两吊灌进去,刚好一瓶。他把封好的酒瓶递给小毛,说道:“记得把玻璃瓶还我,晓得伐?”
回到家,家里晚饭都已经准备好了。姆妈见他们进来,说道:“大毛你又买回来介多吃的东西,不要花钞票的呀?怎么还想起来给你们阿爹拷上一斤老酒?”
姐姐说道:“难得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所以高兴高兴。刚好天冷,你们两个阿弟可以陪着阿爹吃一点老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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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毛夹起来一块烧鹅,放进嘴里大吃大嚼,笑道:“我们今天沾阿姐你的光了。不过喝酒还是免了吧?”
阿爹笑了笑,说道:“二毛你现在已经参加工作,吃吃老酒不阻拦你的。只是小毛你还小,我跟你说,大学之前,我都不建议你吃老酒的。”
姆妈说道:“今天高兴,老酒想吃的话,小毛你也可以少吃一点。”
吃饭其乐融融,各自都讲了一些发生在自己单位、学校有趣的事情。
到半途,阿爹突然间说道:“下个月农历十一月十八,我一个同事结婚。到时候你们仨,谁愿意跟我一道过去吃这个酒席?”
小毛他们停下碗筷,看着阿爹。
阿爹说道:“距离比较远,在南汇乡下。我本来没有打算过去现场的。只是上个月,我们学校教研室分配脚踏车供应票,本来这次轮到给我的。不过我一想他马上要结婚,应该用得着,所以就主动先让给他了。好了,这一次他就非要我过去参加他们的婚礼不可。”
二毛赶紧说道:“这种场合我不太乐意去的。”
姆妈看看二毛,没有说话,继续夹菜吃饭。
姐姐笑了笑,说道:“这种事体,我觉得还是让小毛跟着去比较合适一些。”
小毛问:“那么远,我们要怎么过去?”
“坐船,就坐大伯他们的生活船沿黄浦江一直到南汇,然后再转汽车过去。”
小毛听说有船可以坐,想想这将是他第一次坐船在黄浦江上远距离开行,当然轮渡除外。他于是充满期待地满口答应了。
第109章 波光粼粼
胡晓辉再一次离开上海返回学校的前一天傍晚,她和王建东在黄浦江边有过一次比较深入的交流谈话。
八月底,天气已经不那么地溽热。两人从王建东家里出来,从烂泥渡路往黄浦江岸边散步行走。
经过浦东公园的时候,里面有好多台建筑公司的桩机,“咚咚咚”冒着黑烟正在施工,还有很多穿制服的建筑工人在里面忙忙碌碌。
胡晓辉反过头问道:“这里又要开发啥?看起来气势很大得样子。”
王建东说道:“这里正准备建设全国最高的广播电视塔了,7月份开建的。”
胡晓辉想了想,说道:“我小辰光记得这里不是属于港务局的地方吗?”
胡晓辉的记忆很准确。这里老早子确实属于港务局的地盘。不过讲起来广播电视塔的开建和选址,这就话长了。
因为和这家电视塔的设计单位熟悉,王建东知道其中一些前前后后的实际情况。
还在八十年代,由于城市高层建筑不断出现,广播电视信号的阴影区不断增加,严重影响到广播电视的收看。于是新建一座电视塔,改善老百姓的收视条件,成为上海有关部门的共识。
新建广播电视塔选址,经过反复勘察和研究,最终认为选在浦东陆家嘴沿江至浦东公园一带较为理想。这里与外滩隔江相望,新塔建成后,既可与外滩建筑群相映生辉,又可以减少电波辐射的阴影区,更可与浦东开发建设的大思路、大趋势相吻合。
但是这里的地块,竟然事先已早有单位占据,并且还是一个“硬碰硬”的单位------港务局筹备多年的一座导航中心大楼早已选中此地,并且相关立项的手续已经全部完成,只待开工建设。
这一下大麻烦就来了。因为港务局的导航中心,可以说是黄浦江的“命脉”,那是“重中之重”的工程。关键还有,港务局不属于上海市管辖,而是直接隶属于国家交通部。
黄浦江航线上有一句老话:船长好当,陆家嘴难过。缺了港务局的航行塔和航行中心,则黄浦江上行船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怎么办?事情很快汇报到市府。
不过结果还是很理想。最后上海和交通部交涉和请求的结果:航行中心往前移更靠近黄浦江的陆家嘴“乌**”,而原址则让位于上海的这座广播电视塔建设。
经过国棉十厂的时候,围墙里面传出来“轰轰隆隆”的机器声,震得人烦躁。胡晓辉说道:“大姐离开这里都好多年了吧?怎么我刚才听她说现在又想调动回来?”
王建东长叹一口气,说道:“是有这个想法。我姐和她婆家闹矛盾,早不是一天两天了。”
胡晓辉低着头走路,不响。
王建东又说道:“讲实话,我姐夫家里条件也就那样,在很多方面甚至还不如我们家。真不知道他家里到底哪里来的自豪感,老太婆还非要生孙子不可。她也不想一想,谁敢违反计划生育?吃饭的工作都不要了,以后喝西北风?”
胡晓辉突然间说道:“依我看主要还是因为你这个姐夫不中用,尿性。尿性,你能听得懂是啥意思吗?”
王建东点点头,说道:“我大学有同学是来自东北那嘎哒的。”
“男人要是在家里撑不起来,这个家就撑不起来,到头来他自己还会两头受气。讲实话,你姐夫其实还是肉乎。这要是在东北,这样的男人早让他滚犊子了。”
王建东说道:“小花,你是在东北呆久了的缘故。实际上,我们上海男人总体来说还是居家好男人的多。”
胡晓辉想了想,说道:“这一点倒是要承认。北方男人优点很明显,但缺点也是很气人的。相比较而言,虽然说我们上海男人有时候可能是小家子气了一些,但在顾家的方面来讲,还是很不错的。最起他们码不会,也不敢打老婆。”
王建东笑笑,没有搭话。
“你姐夫这人光有一副好皮囊,实际上就是一个草包,什么事情都拿不起来。搞笑的是,这么大的人,都已经当爸爸了,还要所有事情都听从他老母亲的话,自己根本没有主心骨。你姐也是倒霉,这才过了几年安稳日子?”
王建东低头走路。不响。
胡晓辉停顿一会儿,又说道:“哎,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说这么多不高兴地事情干啥呢?”
王建东这才呵呵一笑,说道:“你自己主动挑起来话题的啊?”
胡晓辉笑笑,说道:“看到阳阳,我心里还是蛮高兴的。你知道吗,那一声阿姨叫得我,哎呀,软软糯糯,心都要碎掉了了似的,真是甜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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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笑了笑,说道:“小孩自嘛,声音自然是纯净无暇,好听得。不过我倒是发现阳阳和你是自来熟,很欢喜和你一起玩的。”
胡晓辉想了想,说道:“话说回来,刚才看到你姐姐满脸憔悴的模样,又只能是一直都住在娘家,每天上下班渡轮来渡轮去。总感觉不是个事,心里很不是滋味。”
再往前走,两人到达黄浦江岸边,肩靠肩并排沿着黄浦江堤岸漫无目的往前走。
胡晓辉看着黄浦江,说道:“这里还是和小时候的样子差不多,基本上没有变化。黄浦江里没有一个人游泳,现在已经不允许了吧?”
王建东说道:“不要说是黄浦江,就是以前公园里的游泳池也取消了。现在的黄浦江来来往往船只多了交关不说,水污染也比较大,早就不适合游泳了。”
静静的黄浦江缓缓向东流淌,百舸争流,依然繁忙。
这时候斜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撒照下万道金黄,铺洒在黄浦江上,眼中的整个的世界,全都金碧辉煌起来。
一束一束的阳光,在江面的涟漪上迈着园舞曲,一闪一闪的跳跃,波光粼粼。
咸咸湿湿的江风轻轻飘荡。江面上有海鸥悠然自得地漂浮着,随波荡漾。
第110章 你敢嫌弃我?
此情此景,王建东不由得立定,望着此时金光闪亮的黄浦江,意气风发,大声吟诵道:“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好景致,好精致的。”
胡晓辉拉拉王建东衣服,却嘲笑道:“还诗兴大发,你突然发什么神经?现在既不是可怜的九月初三夜,也没有露似真珠月似弓。晓得伐?”
两人在黄浦江边对着夕阳并肩站立,眼前的世界一片五彩斑斓。
过了很久,胡晓辉轻声说道:“我明天就走啦。这一次假期,在上海呆的时间最长,工作上累一点,但是蛮开心的。”
这次的整个假期,胡晓辉都在小姨工厂做会计,中间基本上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连星期天也都在单位连轴转地加班。
两人短暂的几次见面,也都是王建东找借口说是去小姨那里有事,才有机会顺便看看她。
后来小姨开玩笑,要小毛和单位说干脆就调动到大桥项目东端浦东段的工地,这样他到服装厂来来回回不仅节约时间,反正服装厂经常要去市区办事,有机会一道就把他带过来了。
实际上,这一次大桥的建设,王建东主要的身份自然还是学生,所以并没有明确具体在哪一端,或者具体哪一个项目部工作。只是按照学习进度、公司的培训计划,和工地现场的需要做不同的调整。虽然说是老胡的学生,但是工作实践却不仅仅只是限于老胡的这个项目部,而是全部的工种都有学习和锻炼。
王建东听从了小姨的建议。每到星期六,他找机会基本上都会呆在大桥浦东端的建设工地。这里和小姨工厂的直线距离不是很远,搭便车、或者是坐公交都很方便。
不过,他和胡晓辉两人说是见面,但也仅仅只限于见面,最多也就是在一起吃顿饭聊聊天而已,并没有机会做过多的深入交流。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胡晓辉工作繁忙。小姨工厂多年来积欠下来的账簿帐务,调整清理,上报汇总等等工作,都离不开她的参与或亲历亲为。
王建东王者黄浦江对岸没有作声。胡晓辉又轻声说道:“这次约你出来,我还有两件事想和你一起商量商量的。”
王建东收回目光,看着胡晓辉笑了笑,说道:“你先不要说出来,让我猜猜,可以吗?”
胡晓辉听王建东这样一说,顿时来了兴趣。她心里想:我倒是要看看,某人到底能不能和我自己想的一样。要是不一样的话,呵呵,到时候就看我怎么收拾他。
只是她当时没有想到的是,要是万一王建东说出来和她自己心里想的一样的话,自己又该怎样?
“看样子,你对你自己好像很有信心的嘛,那你不妨先说说看?”胡晓辉反过头,盯着王建东的眼睛笑道。
王建东清清嗓子,说道:“先说第一件事。你现在大二,一上学马上就是大三。等到明年暑假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你就是大三结束。那时候你面临的最要紧的事情,自然就是实习。”
胡晓辉笑了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第一个事情应该就是,到时候又该上哪里实习?”王建东看向胡晓辉。
胡晓辉调皮地笑笑,问道:“那我再问你,你觉得我应该上哪里实习?”
“如果只是实习的话,按道理讲你们学校应该该早就有安排的。”王建东想了想,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一般来说,在哪里实习,以后毕业就会分配在那个单位,这是常规的做法。我估计你现在的担心也在这里,对伐?”
胡晓辉点点头,说道:“还真被你说对了。说实话,我只想以后能回来上海工作。”
过一会儿,她又补充说道:“我家里人,我爸我妈也是这样的想法,希望我想方设法以后能回来上海。”
这时候,夕阳渐渐西下。金色的余辉洒在脸上。
“我也建议你应该来上海。”王建东说道,“不过不要着急。还有一年的时间,具体到哪家单位实习,我找人先去打听打听。”
胡晓辉看着王建东,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王建东说道:“但是有一点,你心里有什么想法一定要告诉我,不能像这两个暑假找工作一样,事先什么都不和我说,晓得伐?”
过一会儿,胡晓辉说道:“就你小气。那第二件事情,你再猜猜看?”
王建东叹一口气,还是决定直话直说:“你家里现在的经济状况,实际上‘四眼’都有跟我说过的。你不要对‘四眼’有意见,是我自己主动找他了解的。
停了一下,他又说道:“现在你这位表哥家里的经济状况也不太好。前一段时间他还管我借过钞票的。”
胡晓辉一愣,忍不住问:“我表哥他自己不是有工资的吗,他借钞票做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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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说道:“他们单位现在效益很一般,人多粥少僧多。前一向露露要去我堂姐学校学习英语,说缺少伴,刚好‘四眼’有时间,以前英语底子还说的过去,就答应和她一起学习。学费不好意思问露露借,最后只好来找我了。”
胡晓辉低下头,不响。
王建东“嗯嗯”两声,开口说道:“实际上我早就有个想法,去年暑假你回来做家教的时候我就有和你说起过的。就是讲你以后的学费、生活费,我可以给到你一部分的。
见胡晓辉没有什么反应,他又说道:“不要搞得来你自己在学校里不仅要勤工俭学,甚至连一件像样的衣服裤子都舍不得买。你看看你,女孩子嘛,就是要稍微的打扮打扮……”
话还没说完,胡晓辉打断王建东的话,用手指着王建东狠狠地说道:“你竟然敢嫌弃我?”
王建东连忙举起手来,说道:“你晓得我不是这个意思的,好伐?我是说,女人在她年纪最好的时候,就是要尽情的绽放自己,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
胡晓辉抱着双手,斜眼看着王建东,没有接话。
王建东欠身,从短裤口袋里掏出来一个手帕包着的布包,说道:“这里是一千元钱,我目前只有这么多了,你先拿着去用。我现在有工资,还有工地的津补贴,吃饭都在食堂,穿衣服有单位里的工作服,还有各种福利,平时基本上花不到多少钞票的。”
胡晓辉看着王建东,不接。
王建东把钱塞到胡晓辉手里,说道:
“你上次带回来的四件貉子毛坎肩,我后来去一百商店看过,类似的皮衣价格都特别贵。以后这种钱你就不要花了,心意到了就行。再说了,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现在你遇到困难,我帮助你一下,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第111章 委屈与隐忍
胡晓辉看着自己手里静静躺着的手帕包,低着头,不动,不响。手帕本来应该是本白色,可能是用的时间久了,早已经变成了浅浅的灰白。
实际上,此刻胡晓辉的内心却如刚烧开的水般翻滚沸腾,有心事横冲直撞。
王建东扯扯她衣袖,开玩笑道:“我现在真的只能凑到这么多。你是嫌少?”
胡晓辉忍不住咧嘴无声地笑笑,睁大眼睛看着王建东。只是眼泪却很不争气,不合时宜地瞬间从她眼睛里唰地流淌出来,在白皙的脸上横贯而下。
王建东一看胡晓辉这样,不禁有些慌乱,又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情急之下,他伸出手想去给胡晓辉擦眼泪。
胡晓辉泪眼婆娑,看见王建东伸出手来,以为是要来安慰她,一下子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先把王建东拦腰抱住了。头抵在王建东胸前,眼泪水哗哗直流。
她这一哭,百感交集,多年来心里头的委屈和隐忍,压抑在内心的迷茫、无助、希望、委屈、高兴、害怕……各种繁杂纷纭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这会儿全部一股脑儿地发泄了出来。
王建东一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呆呆地立定在原地,两个手停在半空中,不知道该往哪放。
胡晓辉一会儿竟至于哭出大声来,仍然紧紧地抱住他不放。王建东低头看着怀里梨花带雨的胡晓辉,想了想,也双手交叉轻轻地抱在了胡晓辉纤细的腰上。
人的内心就像是横倒着躺在墙边的酒桶,上面有一个小塞子,只要拔掉这个凸起的小东西,百转千回的情绪就会奔涌而来。
而现在的王建东,显然正好就成了那个拔掉胡晓辉小塞子的那个人。
谁都希望塞子永远不被拔起,所有情绪都能被好好地保护在酒桶里。可不幸的是,每个人难免都会有不堪一击的时候。
其实,又有谁的人生没有委屈的时候?
大概生活中的很多人都会是这样吧:看上去云淡风轻,内心却正经历着不可言说的疲惫和苦痛;表面上若无其事,背地里却正渴望着心疼与呵护。
你永远不会知道,一个人会因为什么而痛哭。
你也永远不会知道,每一个痛哭的人正在经历着什么。
实际上每一个人都会有与挫折、迷惘、泪水相伴的时候。
只是有些人会故作坚强去承受重担。他们不是不疼,只是在忍。
生活和现实逼迫,使他们成为了一个个不动声色的人,把各式各样负面的情绪留默默地留给了外人看不见的背后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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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累多了,有的人会在某一时刻,或是深夜,或是被突然触动的某个瞬间……拔掉塞子,最大可能地倾倒掉这些内心的苦涩和无助,尽量放空后再继续咬牙向前。
成年人的隐忍都是说不出口的委屈。浮世喧嚷,灵魂的最深处,却往往满是独孤寂寞。
(写到这里,我自己突然间心思百转,实在再也写不下去。先发这些,让我静静,抱歉。)
第112章 空气静止
时间很长,好像又很短。或许是哭够、发泄够了,胡晓辉终于平静下来。神情明显轻松了许多,面色更加红润。
两人的手同时松开。想不到接下来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胡晓辉竟然随手撩起来王建东的衬衫下摆,直接就在自己的脸上擦了起来。
王建东目瞪口呆。
胡晓辉却彷佛若无其事地说道:“只不过是借你的衣服用用而已,有什么好奇怪的?谢谢你,小毛古古。”
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两人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但是胡晓辉每每在私下里、特别是只有她和王建东两个人的场合,还是一如既往乐于称呼王建东“小毛古古”。
王建东虽然对这个称呼早已习惯,但现在每次一听到胡晓辉说这句话,和老早子小辰光的时候对比,心里还是有了很多不一样感觉。
王建东把自己的衣服下摆重新弄弄好,笑了笑说道:“你在学校要是钞票不够用的话,以后每个月我再寄给你一百元生活费,你看看行吗?”
胡晓辉正要说话,忽然间“嘭”地一声巨响,不远处电视塔打桩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
“怎么又开始响了?刚才好像是停了有一会儿的。”胡晓辉皱着眉头说道。
“刚才可能是工地吃饭。现在饭吃完,当然就要继续开工了。”
“公园这么大的区域都快变成一个大工地了。”胡晓辉看看陆家嘴路的方向,说道,“公园旁边的那个地道,刚才来的路上我看到好像也在施工。我记得还是在我去黑龙江之前那里就已经开挖了的,这么多年还没有完成吗?”
王建东知道,胡晓辉说的是延安东路隧道的建设工程。这个工程从自己小时候堂哥考上大学那年开工,早在88年的时候就开通了。只是原来考虑的是单线,已不能满足现在发展的需要,正在做复线建设的一些前期准备工作。
他说道:”黄浦江下钻隧道哪有那么容易。我们之前建设的大桥也正在做开通前的准备工作。到年底我们再去上海,就多一个选择了。
“那,这钱我就先收下了?”沉默一会儿,胡晓辉把钱收好,这才说道,“刚才我没有控制住自己情绪,失态了。不过我本来想要说的第二件事,你到底还是没有猜出来的。”
王建东想了想,说道:“你想说秋生的事体?”
胡晓辉转过身,看着夕阳下的黄浦江,点点头说道:“秋生家里的处境我是第一次听说和亲眼看见。去年暑假的时候,我没有听你们说起过,自然不知道他家的状况。”
她说:“本来我还以为都在一个小村里,每家每户基本上都有人在服装厂上班,他们村里人的生活应该都不会差的。真是万万没有想到,我以为自己家里就够悲惨的了,实际上比起来我们,他要更加辛苦多了。”
王建东说道:“服装厂对他们家还是不错的。他两个妹妹的学费和生活费基本上都是工厂在出。另外逢年过节,也都会给他家里送东西嘘寒问暖。”
夕阳缓缓地往下沉,最后微弱的光芒恰是蝉翼般的光彩,柔和而妩媚动人。
胡晓辉看向黄浦江对岸繁忙的外滩,说道:“我在想,我们应该怎样去帮助到他?”
王建东抱着手臂,说道:“我已经有安排了。前几天我们去他家里的时候,我让他老母亲给在湖州的他捎去口信让他有时间回趟老家。我这几天去问问师傅,看看工地需不需要人手。如果可能,我想把他安排进来大桥的建设公司。到时候我准备再写一封信过去和他说说。”
胡晓辉点点头,说道:“想起来小辰光去你外婆家,他一个,玩的好还有那个叫做‘草上飞’张国庆的人。“
王建东接话:“自从上了大学以后,我就没有和他俩再见过面。记得中间有向小姨打听过,但是一直都没有刚在心上。”
胡晓辉呵呵一笑,说道:“一开始我不知道他就在服装厂。有一次他过来送报表,变化太大,我都没有认出来。他倒是一下子就把我认出来了的。”
“是的啊。这个张国庆这么多年最大的变化,就是长高了很多,反而变得单单瘦瘦的了。”
王建东想了想,又说道,“我听张国庆说,当时他高中有考上的,只是他家里人觉得读书没有多大用处,只好退学回家。中间做过很多零工,他现在服装厂里干活,我看也蛮好,当上了班组长,算是不错的了。”
“罪过的啊。”胡晓辉叹一口气,说道:“生活可能其实就是这样,有很多的不确定性,也充满了戏剧性。他们两个,还有露露,你我,我表哥,你堂哥堂妹,我们这几个人现在的境遇,真是令人唏嘘。”
王建东说道:“我们之所以命运各不相同,还是因为读书多少的缘故。人生无常,讲的就是人的一生中总充满变数,一生中所经历的事情会变化无常,很难以预料的。”
胡晓辉收回来目光,看着王建东,感叹道:“我从小就是在这样的夹缝里生存过来的,所以对他们俩现在的境遇特别关心。除开他俩,我还想起来了阳阳,特别是还有你姐姐。”
“女人从小到大,一开始是围着爸爸妈妈转,长大后离开自己家人,不仅要围着自己老公转,还要处理一大堆婆家的事情。要是等到有了小孩,操心的事情就更多了。找男人难,能找到对自己好的男人就更难了呀?说实话,女人都挺不容易的,小毛古古侬晓得伐?”
这时候,黄浦江对面外滩海关大楼上悠扬的钟声传过来,“当当当……”连续响了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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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不说这些沉重的话题了。”胡晓辉拍拍手,笑了笑,大声说道:“现在快要天黑。我记得这时候的蟛蜞应该正是要钻芦苇丛里的时候,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蟛蜞,要不我们下江去试试看?”
王建东说道:“有好多年没有下去抓过蟛蜞了,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抓得到的。我试一试吧。”
两人脱了凉鞋,挽起来裤脚下江。
黄浦江正是退潮的时候,江面上露出来很宽阔的一片滩涂地。王建东挑选了一个合适的芦苇丛,静悄悄地的走过去双手抓住芦苇底部,然后猛的使劲,把芦苇丛连根拔起。
有两只红蟛蜞惊慌失措的显露出来。王建东手疾眼快,一手一只。胡晓辉过来帮忙,两人找芦苇叶把蟛蜞缠住,一人一只,不亦乐乎。
回到堤岸上,或许因为高兴,胡晓辉提着蟛蜞连续转了好几个圆圈。
王建东看着懒懒散散余晖中胡晓辉的侧影,突然想起来那一年去爆米花的路上,她在大街上跳舞的身影。
这么多年过去,人虽然长大长高不少,但是从侧面看,胡晓辉其实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基本上是原样等比例放大而已。
王建东一下子竟然就这样再一次呆住了。
胡晓辉原地旋转两圈,见没有什么动静和反响,狐疑地停下来,刚好看到王建东呆呆看着自己的模样。
心脏没来由忽地猛烈跳动了一下。胡晓辉站立在了原地,也傻呆呆地看着王建东不响。四目相对,这时候连空气都好像静止了下来。
第113章 清晨的黄浦江
清晨,黄浦江上淡淡的雾气迷蒙。江面上来往船只不是很多,驳船船队“突突突”劈开江水前行。
浦江温柔。见惯了川流不息、忙忙碌碌的黄浦江,看着眼前如此平静、更显宽阔的江面,小毛睡眼惺忪站在船舱里,本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脑袋,突然间好像清醒了好多。
眺望浦西,上海的清晨就像一位刚刚睡醒洗尽铅华的交际花。或许,昨夜那里曾经灯火辉煌、车水马龙,尽情地宣泄着繁华,而现在却又是这般地静谧朦胧……
每一座著名的城市基本上都有一条能够代表它的河流。对于上海人来说,显然黄浦江就是那条神奇的河流。此时她静静的流淌,静静的看尽繁华。
这天早上五点,天还没怎么亮,小毛和阿爹就从家里出发,在东昌路码头坐大伯他们的铁驳去往南汇。
说实在话,也就是因为对坐船有特别的兴趣,要不然在这样寒冷的冬天,小毛是万万不可能从温暖的被窝里清晨自己能爬起来的。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一份美好的想象和憧憬,为了做好周全准备,昨晚上八点还不到,他就自觉早早上床睡觉了。
但是眼前的这条散发着阵阵恶臭味的、阿爹口中的生活船,于他心中千百次的想象实在是相去甚远。说是生活船,其实就是生活垃圾清运的铁驳船队。
这些装满生活垃圾的铁驳都是属于同一个运输社的。上海市每日产生的生活废弃物,绝大部分就是由这些生活船运往市郊各区县及江苏、浙江两省的农村,确保城市生活废弃物日产日清,从而保障上海环境安全运行。
今天这条满载的铁驳将经由黄浦江、大治河、清运河等内河航道网络,最后抵达老港垃圾填埋场,卸下垃圾进行焚烧、填埋处置。
上海老港固废基地作为上海垃圾处理系统中末端处置的主要基地,是当时亚洲最大的垃圾填埋场,基地肩负着上海市70%左右的生活垃圾处置任务。中间要途经南汇,小毛他们就在那里的码头下船。
驳船经过第三钢铁厂和发电厂。工厂高耸的烟囱冒出滚滚黑烟,顺着江风飘荡。还隔得很远,小毛就闻到有一股股比船上生活垃圾更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
到底是孩子,小毛感觉到有阵阵困意袭来。他用手使劲往脸上擦擦。
驳船船舱里,有全套的生活用品。伯母见状,赶紧在船舱里的小床上挪出来一个地方。小毛钻进被窝没多久很快就睡着了。
这时候拖船驾驶里,王国贤两眼时刻看着江面,一边小心地操控着船舵。
站在旁边的王国良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先给大哥一只,再自己嘴里衔一只,然后掏出来火柴分别点上。
王国良长吸一口香烟,问:“这么早出船,阿浦他们兄妹俩在家里没事吧?”
王国贤一只手夹着香烟,笑道:“又哪能办法?以前他俩小辰光,都是我和你嫂子把时间调开来分别上船。现在孩子长大了,基本上能照顾自己了。没事的。”
王国良搭话:“说实话,阿浦这小孩还是很能让人放心的,兄妹俩表现都不错,减少了你和嫂子很多后顾之忧,也算是给你们省了不少的心事。”
“一般我们都会把饭菜提前给他们准备好,他们回家只要热热就可以吃了的。”王国贤笑了笑,说道,“阿浦其他都好,最困难的还是生炉子。不过也没有关系,旁边人家几乎都是我们一个单位的同事,会去帮助他们的,我们互相都有过交代。”
江面更加开阔。驳船稍微加快速度,逆流而上继续往前航行。
沉默一会儿,王国贤说道:“现在关于星期日工程师的议论,好像消停了好多。”
王国良徐徐吐出一口浓烟,说:“再等等看看情况吧。马上要过年,至少也要等过年以后再说了。”
“前一向打电话给我丈母娘家的时候,他们又说到了这件事。”王国贤缓缓说道,“听说造船厂那边现在很着急,去我丈母娘家里好几次了。不过他们知道上海这边发生的事情,也不好多说什么。但退他们心里怎么想,我还是很明白的。”
王国良说:“他们吴厂长,我中间联系过几次。”
王国贤说道:“听说造船厂很多的工作都不得不耽搁下来,吨位大的船舶订单好些都推掉了。”
“造船厂现在面临的两个关键问题:一是项目配套,一是船舶电子。这两件事都是急不来的。阿哥你可以告诉他们,船舶电子的事情,你让他们彻底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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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良想了想,又说道:“上次带回来的任务,我们学校的郭老师,就是我和你以前讲起过的国外留学回来的专家,我们私下里交流过很多次,一直都在寻找办法解决。一旦有了结果,肯定会及时通知他们的。”
“嗯,过完年就过完年吧。”王国贤说道,“过完年,你大嫂可能也要调整工作。阿浦马上要面临高考,想着在家里给他多做做后勤,最起码让他吃的稍微好一些,算是我们做父母的责任吧。”
他接着说道:“还有建好和你家小毛,下半年都是初三,都要抓紧时间好好着督促他们学习的。讲实话,我们兄弟俩估计也就现在这样了,希望还是在他们后代身上。”
王国良点点头,继续吸烟。
过一会儿,王国贤说道:“现在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到南汇还要有一段时间,你要不上后面船舱找地方去眯一会儿?”
“算了算了,坚持坚持再站一会儿,天应该也快要大亮了。”王国良呵呵一笑,说道,“现在幸亏是冬天,要是天热的时候,这一大船的垃圾,怎么能睡得下来?”
“木驳更臭,你以前开木驳辰光,没听你有嫌弃过的啊?”王国贤笑说道,“刚过了三天好日子,就把以前的不堪忘得一干二净了?”
兄弟两人哈哈大笑,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伯母洗漱后,生煤炉,开始准备早饭。两种选择,一是稀粥咸菜和包子,一是蒸熟了的土豆。都早已经做好,只要再热热就可以了。
第114章 说来话长
到关港码头,驳船靠岸,船尾再挂上两条装满生活垃圾的铁驳。
小毛被叫醒的时候,驳船刚好经过化工厂,正行驶在通往吴泾码头的这一段黄浦江上。这一段江面水深江阔,船只更少。江水反而更干净,碧绿碧绿的。
他之所以被叫醒,一是这时候差不多七点,到了吃早饭的时间,二是黄浦江上的水雾渐渐散去,太阳正要出来,阿爹觉得这样美好的风景不应该错过。
热好早饭,伯母打开收音机,里面传出来一首轻快的钢琴曲。歌曲的旋律很熟悉,学校早课之前有时会放到,但具体叫什么小毛并不知道。
洗漱过后,小毛彻底恢复过来。伯母对小毛笑笑,让他在船舱等着开饭,自己拿了三四个土豆和一大玻璃杯的茶水就出去了。
站在船舱内,极目江天,初升的太阳,朝气蓬勃。
钢琴曲旋律清亮,似乎唤醒了云端的旭日,薄雾轻轻散开,太阳的光线从云端喷射出来,尽情挥洒在黄浦江上。
驳船一声长长的呜笛。黄浦江浩浩东去,起伏的波涛上处处流淌着生机。
小毛心里想,这时间,正是自己家弄堂里的人们揉着惺忪的睡眼推开窗户,都市的喧嚣尚未拉开序幕的时候。
滔滔江水让人感喟其源远流长,摇曳的江草也具有了生命的活力。眼前的一切,很容易就使人联想起彷如人生的远航,甚至都可以触手可及到生活跳动的脉搏,聆听到前行的脚步声。
小毛的心情像是漂在了黄浦江这里干干净净的水面,连呼吸都分外清新和舒畅。
钢琴旋律一转。细听之下,又带有明显海派的风味,是那种精致的味道,像是吴侬软语的气息,带着一点点婉转,一点点俏皮,又有一点点的娇羞。
一个美好的清晨就这样在音乐声中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出来。
船舱门打开,裹挟进来一阵阵寒冷的江风。原来是大伯和阿爹两人进来船舱。
大伯把锅盖打开,把里面吃的东西一一摆放到小桌上,招呼吃饭。他说道:“等会船到老港,我们两口子还要干体力活,所以平常吃早饭要吃得干一些,硬一些。”
小毛很奇怪地问:“大伯你回来了,船谁在开?”
“你伯母啊。整条船上平时就我们俩,你说还能有谁?”大伯笑笑,递给小毛一个空陶瓷碗,说道,“自己盛稀饭。想吃啥自己拿好了。”
一早上的折腾,小毛是真的饿了,拿起来肉包子吃得津津有味。
边吃土豆,大伯问道:“小毛,你是第一次坐我们这种大型生活船吧?”
小毛点点头,顺口就说道:“其他都好,就是气味太难闻。”
大伯呵呵一笑,说道:“不要觉得船上臭。因为载满了东西,又拖着七八条铁驳,虽然说船开不快,但还是相当稳当的。你不觉得吗?”
过一会儿,大伯又说道:“小毛你晓得伐,我现在驾驶的这条铁驳,比起来你阿爷他们那一代人,已经不知道要好多少了的。”
大伯做了快30年的船舶员,开过木帆船、水泥船和钢船。他对这些船如数家珍:“你阿爷开船那时候设备才是真的差,都是小船,十几吨的木头船,现在我们的铁驳船队不要太先进了的。”
大伯说的这些船小毛都见过。陆家嘴附近黄浦江,时不时就有这些类型的船经过,他自然是熟悉的。
阿爹吃过一大口稀饭,说道:“你阿爷刚来大上海辰光,第一份工作就在生活船上摇橹。后来又做垃圾清运的船员,驾驶着一艘艘木驳船每日就穿梭在我们脚下汹涌的黄浦江上。”
大伯介绍说,你们阿爷从苏北来到上海,在合作化时期的五十年代加入到肥料公司下面的一家运输社。这样的运输社当时有三家,承担着全市区的生活固废水上清运任务,以及松江、青浦的少量应急清运任务。
那时候就只有木帆船、小型的破旧木驳船,使用简易风帆,也就是俗称“布兜子”的运肥船,阿爷每天都要摇橹、撑篙、拉纤和篷帆。
到七十年代,这些破旧的木驳船全部淘汰,用水泥驳船代替木驳船运输。发展到现在,运输社很多都是钢质拖轮、小机船、驳船,还包括有泵船。
大伯介绍说,木驳船换成水泥船后,船与船相撞的危险增大了不少。因为水泥船一碰就是一个洞,通过这个洞河水很快就会涌进船内。这时,立马就要用快速剂,就是一种叫做干冰剂的东西,混着水泥,快速把洞补好。如果是船底漏洞,还要先用抢险布赶快把这个船体的洞兜住再涂快速剂。最紧急的时候,还曾用棉花被代替过抢险布。
他回忆道:“阿爷那一批老职员都以船为家,父母在船上,家里的小孩,比方讲我和你阿爹也都是在船上长大。后来我和你阿爹自然就接替你阿爷的工作,成为了一名船舶员。可以说,一家人都和船、和黄浦江的关系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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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在船上工作的几年是最苦的。那时候,木驳船上没有电,用不了电灯。装满垃圾的小船,又脏又臭,会有很多很多的苍蝇蚊子,苍蝇蚊子一摸一大把。
特别是吃晚饭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了河面,船里昏昏暗暗,又没有电灯可以照明,稍不注意就可能会吃到苍蝇。
“有时候泡茶水,喝进嘴里觉得有东西,还有声音,再用手电筒一照,里面都是苍蝇。”阿爹放下手里的稀饭碗,说道,“当时我们喝的水往往就是从黄浦江里打上来,简单加上明矾净化后,就直接喝。”
“这份工作很辛苦,但在当时却不受认可。”大伯有些伤感地说,“当时社会上的人看不起清运垃圾的工作,把我们叫做是装大粪装垃圾的。以至于后来我们很多的开船的苏北老乡、包括我自己,找老婆谈朋友时,基本上女方的家人全会反对的。”
小毛似懂非懂。阿爹倒是表示理解这种反对,说:“环卫这个工作总归是不太好,给别人的印象是很臭很脏的。”
阿爹说道:“不过这几年运输社又有了很大的变化。我听说为了适应环卫事业发展的需要,上面正准备撤销现在的三个运输社,一起组建环境卫生水上运输公司。”
大伯咽下去一个土豆,笑笑,说道:“我们的大家族,在黄浦江上开船的这个历史,说来就话长了。等你们几个小孩都懂事了,找一个合适的时间,我和你阿爹要从头至尾好好着和你们说一说的。”
第115章 哭嫁歌
码头下船,再倒两回汽车,又步行半个小时,小毛父子俩才问路到达新郎官徐老师在乡下的家里。这时候结婚的仪式已过,正准备开酒席。
这是一处上海乡下常见的小院落。黑瓦白墙的二层小楼,屋前左侧有一个小池塘,岸边有五六棵高大的水杉笔直地伸向天空。
水杉叶子已经全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和深褐色的树皮。树干笔直粗糙,皱皱疤疤的,像一个个饱经风霜和沧桑的老人,在温柔的冬日照耀下,默默矗立着,迎接着远方的客人……
小院里婚庆的气氛浓厚,红色理所当然是主色调。从家门口到路边,一路红旗飘飘,喜气洋洋。农宅的栏杆上挂了长长的红布,大红灯笼被高高挂起,朱红的对联不可缺少,甚至连门把手上也用红丝带扎了蝴蝶结,
见着面,新郎官徐老师拉着王国良父子,热情地把他们向双方家长和新娘子分别做了介绍。
意外的是,郭老师也在。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和徐老师是表兄弟,这一桩婚事,大媒人竟然是郭老师的母亲。
院子里搭起来一个简易的台子,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正在台上唱戏。虽然寒风凛凛,吹在人面孔上生生地疼。但戏台下面还是坐了好多的人,每次台上唱罢一小段,叫好声,鼓掌声不断。
(娘)唱道:
囡啦,
侬到格拉姓啥门里做媳妇,
总要改换门风学好伊,
侬长出志气敬大人,
长出才情待大人。
侬总要鸳鸯油条一条心,
鸳鸯山芋一根筋,
侬勿要反转膏药贴勒廊柱浪,
侬勿要冷水浇勒鸭背浪。
(囡)唱道:
亲娘啦,
我生煞拉格姓,
钉煞拉格秤。
奈(现在)我到人家浪做媳妇,
头鸡啼么催起身,
二鸡啼么梳头打扮出房门,
三鸡啼么拿仔四角升罗蔑青淘箩问大人。
我问问婆么假聋甏,
问问公么假瞎眼,
问问姑娘小叔尤如肉刺毛。
叫我烧勒多么无规程,
烧勒少么小出身,
叫我小小女囡哪里凑得上。
小毛和阿爹平时都欢喜看戏,只要有机会一般都会想办法去看。但是今天台上的这场戏,亦唱亦哭,一歇歇又是大段的倾诉,看了好一会儿,他愣是没有看出名堂来,不知道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阿爹在一旁介绍道,老早子在这边开过生活船,故所以我晓得的。这是哭嫁歌,南汇沿海地区一种传统民俗文化。千百年来在当地、特别是在当地的妇女中长期流传有唱哭嫁歌、哭丧歌的民间习俗。
旧时,南汇沿海经常遭遇台风海潮等自然灾害,人民生活极其困苦。200多年前修筑的钦公塘,把南汇分成东西两部分的自然区域。
哭嫁歌、哭丧歌主要流传在东半区海边的书院、万祥、老港、祝桥以及大团等地区。当地人把这两种歌统称为“哭歌”。他们常常借哭歌来发泄、悲叹苦难的命运。这一片沿海土地成陆较晚,地区比较荒僻,交通闭塞,正好成了这种十分古老的婚丧仪式哭歌完整保存了下来的重要环境。
哭嫁歌,其实就是旧时出嫁女子向姑娘时代哭别的歌。哭嫁歌的内容来自当地生活,歌词反复设喻,层层排比,回环往复,诡谲瑰丽,辞必极致而后快,情必尽泄而后止。
在出嫁前几天,礼俗上允许女子尽情地诉苦。所以当地女子不但出嫁时唱,还把它作为艺术品来欣赏,视其为一种文化娱乐的形式。
也正是由于哭嫁歌被当地妇女广泛地传唱,因此歌中的一些精彩的句子才得以较为完整地保存下来。
哭嫁歌的句子歌词具体有多少,没有准确统计过。但是一般的说法,哭嫁歌歌词八千多行,当地甚至有些优秀歌手能唱数百行甚至上千行歌词的。
小毛这才知道,女子长大成婚,本是喜庆之事,但是南汇一带过去新娘出嫁时却要大哭一场,而且还要哭出许多名堂,这是当地一种沿袭已久的传统婚俗形式。
哭嫁歌在当地叫“哭出嫁”、“哭嫁囡”。在正式场合,哭嫁歌必须伴随婚俗仪式而唱。
按当地习俗,女儿出嫁的前夜,父母为其所备的嫁妆要经过哥嫂的清点,并由哥嫂将衣被布匹等放入箱笼,此举俗称“填箱”。这时母女两人便要开始对唱《填箱》歌。
一般先由母亲开场,词意主要是表示疼爱女儿的心意,然后女儿接着唱一些感谢爹娘养育之恩的歌词。填箱之夜,宅上的姆妈婶婶、小姊妹等都会赶来听。相好的小姊妹还要上前劝哭,实为引出话题。
娘囡两人顺着话题尽情发挥,倾诉离别之情,这同时也是展示自己才能的机会,一直闹到深夜才散。
新娘梳妆完毕由喜娘搀着到客堂告别长辈,新娘见到谁就唱谢谁的歌,如“谢爷”、“谢阿奶”、“谢娘舅”、“谢舅妈”、“谢姑母”、“谢姨母”等等,感谢长辈平时的呵护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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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唱“谢媒相”,内容都为讥讽媒人油嘴滑舌,有的甚至借机骂媒人,发泄心中不满。
然后新娘换上绣花鞋,由阿哥抱上轿。新娘临上轿前又要唱上一番《谢阿哥》之类的歌,以感谢兄长对她的关心与照顾。
这其中,尤以《娘囡对唱》和《谢阿哥》两段最为精彩。
女儿是娘身上的一块肉,娘平时对女儿爱护有加,一旦分离,娘自然难过;而女儿此时对娘亲之恩也是百般留恋,“再好的婆婆抵不过坏的娘”。到了婆家,不知婆婆与丈夫怎样对待自己,对此心里充满忧虑、恐惧。因此,此时娘和女儿都有说不完的话。哥是妹妹的娘家代表,妹妹在夫家如果受到虐待,要由他出面讲话,因此妹妹出嫁时也要对哥千叮咛万嘱咐。
从前这里的女子几乎人人会唱哭嫁歌,不但举行婚嫁仪式时唱,平时在田间劳动,家中纺纱时也唱这种歌,成为当地的一种文化娱乐形式。女孩子长到十三四岁时,边干农活边跟妈妈婶婶学唱哭嫁歌。
如果宅上和邻村有姑娘出嫁,也会赶去听,并将其默记在心,回家后仔细揣摩,反复操练。待到自己出嫁时,若不会唱哭嫁歌,便会遭到旁人的讥讽与轻视,传到婆家,也要被婆家人瞧不起。因此,学唱哭嫁歌成了当地女孩子的必修课。
以前南汇沿海地区直至60年代,海边几个乡镇都还没有通往县城的公共汽车。因为不受上海都市文化的影响,哭出嫁之类的古老风俗比较盛行。即使到了现在,母亲唱哭嫁歌叮嘱出嫁女儿的习俗仍有保留。
第116章 “三转一响”
一进入新房间,小毛一眼就看到了当中小桌上摆放的双喜茶杯和高脚果盘,还有收音机,以及窗台边系着红丝带的缝纫机和一部脚踏车。
在上海,当下结婚的经典和流行配置就是这“四大件”,又称“三转一响”,即收音机、自行车、缝纫机及手表。一般家庭只要有了这“三转一响“,就觉得是过上了“小康“的幸福生活,也是很多女孩子出嫁的标配。
不夸张地说,在乡下农村,如果哪户人家“三转一响”都拥有,只要他家里有适龄小伙子,门槛都会被媒婆踏破了的。
缝纫机对这个年代的家庭来说十分重要,做衣服、缝被面全靠它。上海生产的很多缝纫机,如蜜蜂牌、飞人牌、蝴蝶牌等都是人们心中响当当的品牌。
新娘带着缝纫机的陪嫁来到新郎家中,就表明这个新娘将来是个心灵手巧、会过日子的贤妻良母。家里的缝纫机总会被擦得一尘不染,还会做一个很讲究的布套给罩起来。
缝纫机很紧俏,要凭票供应。票子主要从市总工会到区总工会到企业工会发放给职工,工会一般也会优先考虑马上要结婚的小青年。
在乡下农村,缝纫机当年并不是家户户都能置办的家具。有钱人家嫁女,如果陪嫁了一台缝纫机,那娘家人的脸面至少在十里八乡能风光好几年。
另外,在乡下如果有一台缝纫机,实际上就相当是多了一台能赚钱的设备。可以在家里,或是镇上逢集市时设摊为别人加工缝制衣服,顶得上好几个劳动力赚钱了。
脚踏车是其中最大的“转”。大家都希望有辆脚踏车,有辆脚踏车很神气,上下班也较自由些,用不着挤公交车。
但是脚踏车属于高消费的奢侈品,脚踏车票比缝纫机票还要吃香。
所以对买来的脚踏车很珍惜,都会精心打扮一番:车座罩上带穗的套子,车梁用布或彩纸裹起来,车条要绕上几圈转起来好看的毛线。车子擦得锃亮,在人多的地方快快地骑过去,留下一路“丁零零”的脆响,引来一片羡慕的目光。
其时还有很多乡村没有通公路,只有一条条的羊肠小径到达村里。如果有了一辆自行车,即使在羊肠道上没法骑,但是推着去乡镇上走个来回,也会招来田间地头的高回头率。
一块上海牌手表,寄托了人们的美好梦想。几个月的工资才买得起一块手表,一般青年人总要到参加工作以后或筹备结婚时才会买手表。老上海人办婚事还会去买“三五”牌台钟,是因为这种台钟看上去厚重结实,经久耐用,有“一辈子”的美好寓意。
当年电视机更是稀罕物,所以替代品的收音机就成了新房里不可缺少的摆设。收音机是“三转一响”中唯一的家用电器,也是上海家庭最早拥有的家用电器。青年人结婚大多会选购红灯牌收音机,大红灯笼高高挂,这个牌子听上去喜庆、吉祥。
参观过新房,郭老师招呼王国良父子,三人在外间寻位置坐下来准备吃席。
王国良问:“今天徐老师婚礼赞的,排场大的。里里外外摆了有不下30桌吧?”
“36桌,还宰杀了两头肥猪。”郭老师给王国良发香烟,笑了笑说道:“一场婚礼宴客三天,基本上还是沿用的我们这边老规矩。不过今天应该算是‘简化’版的农村婚礼了。”
郭老师介绍说,以前南汇各地方结婚的形式更要繁杂。打铺盖、提箱、哭出嫁、拿嫁妆、挽手进洞房、吵新房、回门、满月等等,说起来名堂很多的。不过总体来讲,现在郊区婚礼正在与市区“接轨”,老“规矩”越来越少了。
原来,按照当地农村婚礼的习俗,男方家办婚宴要“三日头”排场,请“吃”三天是应有之事。
第一天是“待媒酒”,答谢媒人,并开始宴请至亲。
婚礼的前一天下午,厨师、茶担进场,女眷们忙着裹粽子、做圆子、蒸烘糕,散席时要送来宾粽子或糕,俗称“回财”。当晚厨师要烧几桌菜肴,专门招待媒人和前来帮忙的亲友。
在农村,媒人角色十分重要。拿八字、传红、过门、话好日、拿嫁妆、娶亲、行盘送礼,都由媒人操办,男家女家都要请媒人多次吃饭,所以当地有“媒人吃十八只蹄膀”之说。
结婚谓好日,是当地俗称。举行婚礼的黄道吉日,大多定在节假日,一般是农历逢双的日子。话好日时仍须媒人出面,尽管大多只是形式而已,实际上男家女家预先已协商确定。
老早子,从相亲到结婚,整趟过程包含有过门、还望、邀还,还有行盘送礼等等当地的习俗礼仪,一样都不能少,一样都不能落下。
这些结婚的习俗延续至今,仪式虽已简化,但在农村仍较隆重。届时男家要置办酒席,邀亲戚朋友喝订婚酒,媒人必须到场。即使自由恋爱,也要请熟人充当介绍人,俗称“挽媒人”,也叫“捉媒人”。
特别是行盘送礼环节。所谓行盘,是说媳妇过门以后,每到春节、端午,婆家要给女家送年夜盘、端午盘。女家也少不了回送礼品孝敬公婆。每逢年夜、端午、七月半、十月朝等节日,婆家便要邀过门媳妇回去吃饭,或女家邀毛脚女婿吃饭。
这天,由媒人出面去女家请姑娘上门,女家以茶水招待。姑娘上门见男方父母和亲戚长辈,并接受“见面礼”,公开恋爱关系。此后双方可随便走动了,但逢年过节,男家少不了要给女家行盘送礼。
以前穷苦人家无钱行盘送礼,置办酒席,大多不搞过门这套仪式。但如果不搞过门仪式,男女平时就不能来往,直到洞房花烛夜才能见面。当地曾经流传这样一个笑话:有次某新媳妇“小满月”从娘家回来,迷了路,看见一位男子在割草,便上前问路,那男子给她指点了方向。新媳妇回到家里,方才知道刚才指路的割草男子就是自己的丈夫。
第二天为“正席”,宴请所有亲朋好友,至少要摆上二三十桌酒席。
迎亲回来到男方家,新娘换好衣服,摆上香案,点起花烛,就开始举行仪式。男女傧相、新郎新娘、主婚人、来宾等依次入座,证婚人宣读证书之后,新人拜天地、拜父母、相互对拜,并饮交杯酒。而后将新人送入洞房,满座宾客才开始吃饭。
讲究一些的人家,还会请来当地的清音班或是戏曲班子,邀请亲朋们观看戏曲表演,就像今天这样的场面。
清音班,也就是清音座唱班,是为民间婚庆寿喜鼓吹演唱的声乐班子。其历史悠久,影响深远,旧时遍布当地的城镇乡村。
第三天称“邀老客”,男方家里宴请女方父母及亲戚。东家用剩菜招待留宿和帮忙的亲戚,当地叫“敲甏底”。这样婚礼才算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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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着等了不一会儿,开始开席。
“新娘阿舅到场了,这婚宴才能开席的。”郭老师笑了笑,说道:“我们这边和城里不一样。新郎新娘不同桌,新郎陪阿舅喝酒。新娘则是由小姐妹、媒人、喜娘陪同吃花缘酒。新娘坐在桌上不能吃,只是装装样子而已。”
宴席菜肴非常丰盛,小毛只是闷头吃东西,不响。
郭老师笑笑,说道:“想起来了,这里还有一个规矩,新娘子要送一对被子和枕头给公公婆婆的。如果男方爷爷奶奶也在世,那么也要的。只有一个,则送一条被子和1个枕头。如果有干爸干妈,也是要送的。再地道点的,师傅也是要送的。规则同上。”
“对了,实际上每一个亲戚都可以问新娘子拿的。寓意就是说,盖了新娘被就什么都会好的,沾喜气的呀。等会你们也可以去问新娘子去拿的。”
王国良搭话道:“看来还是你们这边的老规矩多,讲究的。”
郭老师又在旁边介绍说,亲戚朋友吃完酒席,晚上围着新郎新娘闹新房。当地规矩,闹新房时不分老幼。妇女们闹着叫新娘子开箱子,看看箱笼内细软物有多少。
闹到最后,新郎新娘分喜果,这些喜果一般都是由阿舅带来,每人分一段红皮甘蔗和几个大红枣,闹新房的人这才满意而归。
等闹新房的人都走后,新郎新娘坐在床口上望花烛,花烛烧到虎口把时吹灭,喜娘把蜡烛头包起来,丢到床底下。洞房花烛之夜,新郎新娘一般是不睡觉的,因此当地称“花烛夫妻”。
小毛吃的高兴。只听得戏台上的一老一少却正好唱道:
(娘):侬到人家浪做媳妇,
双手揿勒格拉饭箩里,
双脚跳勒格拉米囤里。
侬脱脱(掉)蓝衫穿龙袍,
脱脱(掉)苦鞋牵上轿。
(囡):侬拨我到海塘角做媳妇,
我脚脚踏仔茅柴塘,
口口吃仔牛屎汤,
我牛脚渍里淘白米,
蟛蜞洞里吊清水。
我么双手揿勒灰堆里,
双脚跳勒苦卤里。
……
第117章 实验室方便面
实验室里,王建东和李岩正在对得出来的实验数据进行一一比对和分析。这些数据都是大桥建设监理方委托的阶段性采样的全部样本数据。
王进东一笔一划把最后的曲线图绘制出来。
看着图形思考了一会儿,他皱着眉说道:“第五、第九个数据可能有误,从图形连续性来看不太符合波动的一般特性。”
李岩拿过去实验夹看了看,说道:“这两个数据好像是有些不对。”
“要不我们再把这两个数据的实验单独再做一遍?”王建东提议道,“重新过一遍,看看出来的数据是不是前后一致,就能得出结论了。”
李岩看看手表,又望望窗外。初冬天黑得早,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他说道:“快七点半了,今天就先这样吧。我要去参加一个老乡聚会,之前答应过的。明早早些过来实验室,我们再一起作实验好了。”
王建东放下手里的彩色标识铅笔,想了想,说道:“你去吧。我自己再想想办法好了。”
李岩站起来脱掉白色的实验服,去取挂在墙上的西服,边说道:“那就麻烦你了。要是有了新结果,一定要提早告诉我。”
“放心。争取明天上午十点的汇报之前,我把数据再重新全部筛选一遍。”
李岩走后,王建东把数据本打开,开始一个一个地对照。过了很久,却没有发现问题的根源所在。
“问题肯定是存在的。只是它到底出现在哪里呢?”王建东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道。
肚子里面突然间“咕咚咕咚”空响了好几下。王建东看看墙上挂着的钟表,时针指向快九点。
于是想着先吃一个泡面垫垫饥。因为经常晚上加班,实验室里一直都准备有从食品市场批发回来的成箱方便面。
刚拿出来一包泡面,还没来得及打开,这时候门却突然敲响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杨老师的头探了进来。
王建东马上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开门打招呼。
杨老师看见王建东,笑了笑,说道:“我的办公室刚好对着你们的实验室。刚要下班,习惯性的看见你这里房间还亮着灯,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杨老师是王建东本科时的班主任,一年前调动到了学校建筑设计院当院长助理,兼职第二设计室主任。
“侬一介头,李岩呢?”杨老师把手里的一卷工程图纸放到桌子上,问。
王建东笑笑,没有作声。
杨老师没有再多问,看到桌上的泡面,说道:“方便面,怎么夜饭也还没有吃的吗?”
王建东把泡面拢拢,说:“刚准备要吃。也……,杨老师你还没吃晚饭?”
杨老师呵呵一笑,说道:“我还真没有吃。泡面吃多了对身体可没有好处的。这样,我请你一道出去找地方吃饭?”
王建东有些犹豫。
杨老师见状,笑道:“看来你还有事。泡面还有吧,给我也来上一碗好了。”
“实在是有些数据今晚上一定要弄弄好,明朝上午师傅开会要用的。”王建东笑道,“泡面倒是有,两种风味,一种三鲜,一种红烧……”
“那就三鲜的吧,辣的吃不习惯。”
王建东从桌子底下的箱子里摸出来一包三鲜伊面和一个新的布袋。
布袋里装的是餐具。学校食堂不提供餐具,每个学生入学时候学校会发给一个布袋,里面有两个搪瓷碗,一个搪瓷杯,都标着学号。王建东研究生入学的时候又发了一次。
他说道:“那杨老师你稍微等等,我先去洗洗。”
杨老师顺手拿过来桌子上的实验夹,觉得上面有些数据不对,但是一下子找不出来到底具体是哪里不对。
等王建东回来的时候,她说道:“哪能,碰到困难了?我看你实验出来的数据有错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王建东边拿暖瓶泡面,边说道:“我刚才正在查找原因的呢?”
杨老师说:“结构几何非线性是研究各类系统中非线性现象的共同规律的一门交叉科学。几何非线性问题至今尚未完全成熟,仍然是一门正在迅速发展与完善的课题。”
王建东频频点头。
“由于学科的交叉性,非线性科学和一些新学术,比如突变论、协同论、耗散结构论有相通之处,你可以从中吸取有用的一些概念和理论。”
杨老师又说道:“现象可以观测、实验,但是实证的非线性科学只考虑那些机制比较清楚,且通常还有适当的数学描述和分析工具的研究领域,并且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这个范围还必将不断扩大。”
王建东想了想,说道:“但是,在解决道桥工程中一些特定结构形式,或是一些特殊问题的时候,我觉得结构几何非线性其实并不能做到面面俱到。”
杨老师说道:“所以讲,假定位移与应变关系是线性的,且应变为小量,由此而得到线性几何非线性部分,你可以采用U.L.列式,这样应该能提高计算效率和方便之后的建模。”
这会儿方便面已经泡好,俩人坐下来开吃。
“哎呦,小王同学你可真是抠门啊。吃泡面也不来一点火腿肠之类的?”杨老师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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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火腿肠吃完了。等等,看看我师兄他盒子里还有没有?”
还真有。俩人各自开始剥火腿肠。
一边吃,杨老师开玩笑说:“大家全讲,吃在同济。上海的高校里厢就数我们同济食堂最多,有14个食堂。你倒好,身在福中不知福,竟然躲在实验室里吃泡面。”
王建东回答说:“说的可能没有错。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其他的学校我也没有去吃过的啊。不过最起码在我看来,要比工地食堂好吃多了。不仅好吃,关键是便宜,物美价廉。食堂一块大排竟然是只要5毛,真的算是良心价了。”
杨老师呵呵一笑,说道:“我们学校的大排可是闻名上海滩的。说吃在同济,其实就是相对于我们学校的大排而言的。独此一家,别无分号,晓得伐?”
过一会儿,杨老师又问:“你现在和何萍联系还多吗?”
王建东边吃面条,边说道:“她和我一幢楼,经常见面。但是了解并不多,毕竟我们现在的研究方向不一样嘛。”
奇怪的是杨老师这么问过后,没有再往下说。王建东也就不再说何萍了。
不一会儿,方便面吃完。王建东收拾碗筷,问道:“杨老师,你找我还有事吧?”
“这你也能猜出来?”杨老师笑道,“收拾收拾的还是我来好了。”
王建东笑笑,说道:“在老师底下当了四年弟子,要是连这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肯定就要挨您批评了的。”
第118章 第一号工程
“杨老师你真有事?”王建东拿杯子给杨老师倒了一杯开水,笑道,“有事也不需要您亲自过来,叫我过去一趟就可以了啊?
杨老师用餐巾纸擦擦嘴,说道:“是真有事。浦东杨高路的扩建工程,你有听说过的吗?”
王建东点点头:“大概知道。”
“知道就好,我刚才还在办公室考虑这件事情呢。看到你,我倒是有好的主意了。”杨老师笑笑,又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老胡有和你说起过?”
王建东呵呵一笑,说:“那么大的工程,师傅当然和我有说起过的。不过杨老师你可能忘了我是委培生,在市政公司是有正式编制的。”
“哦。对的对的。”杨老师一愣,不过随即就反应过来。
王建东说道:“但凡全市的道路和桥梁建设,基本上都是市政一个口子。并且这一次杨高路的扩建,听说我们市政公司还是其中的主力。”
“哦,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说了。”杨老师想了想,又问道:“浦东现在的总体规划编制综合方案已经见报。你应该有见过的吧?”
王建东点点头,说:“有了解,但是具体图纸还真没有见过。你知道,毕竟和我现在的专业方向……”
杨老师做了一个手势打断他的话,站起身,把她刚才带进来的图纸摊开来,说:“这就是总规。你可以先看看。”
王建东仔仔细细看过一遍。心里却很不理解,杨老师为啥把图纸准备好特意带过来给自己看?
杨老师一看王建东的表情,呵呵笑道:“你可能对总规中的一些具体细节不太清楚,但是我们设计院配合浦东规划院参与了其中很多的工作,所以大致的情况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王建东不响,听杨老师继续往下说。
杨老师说:“浦东既非白纸,又必须具有当代最高水平的创意,这是浦东总体规划方案设计中遇到的最大难度。”
她指着图纸,接着介绍说,浦东新区地形呈三角形,两边是黄浦江长江,南接南汇、奉贤直至金山,面积500多平方公里。沿江是较低水平的城市化地区,沿海是滩涂,腹地内自然分布着20多个乡镇。主要道路除沿江平行的浦东大道、浦东南路外,还有连通江边的三条公路,腹地水网交错,又有大量农村拖拉机道路。
所以讲,这就需要对地理地貌的现状和既有道路网络、水道分布、建筑群现状等作透彻的分析研究,取其长而避其短,最大限度地利用其原有的基础,使之和开发目标充分有机地结合起来,
在浦东规划编制过程中,还特别邀请国内外专家学者参与,集中国内外的智慧,开创了我国在向现代化迈进中获取最新信息、进行国际交流的渠道。
博采众长,最后发展成为现在见报的综合方案:把整个川杨河以北约350平方公里地域按照5个综合分区布局。这个方案获得了多数人的支持。
但是如何把把规划蓝图变成活的现实,这才是接下来工作的重中之重。
王建东对建设方面的道道自然知晓,不住地点头。
杨老师说,总规划原先的设想,大致分3个阶段实施,估计要三四十年才能基本完成。起步开发需5年左右,把各项详规做好,并完成了第一期市政基础设想项目;再用5年的时间进行重点开发,逐步形成从点到线、从线到面的开发格局;然后再用10年到20年时间进行全面开发、全面建设。
这样的工程量当然是极其浩繁的。参与这项跨世纪宏伟工程的,有从中央到地方,来自全国各地的、世界各国的建设者和投资者,主要的重大工程都被列为国家重点工程或上海市的重大工程。
正因为这样,浦东开发建设的进程大大超出了原先的预期,缩短了原来设想的周期。只用了两年左右就基本完成了各项规划设计,从明年开始就要进入重点开发实施、逐渐进入基础开发与功能开发并举的阶段。
现在政府决定要举全市之力开发浦东,浦东三大开发区的规划也已经定下来,而浦东的基础设施、许多道路非常落后,已经严重不能适应形势需要。
所以市里决定,为适应浦东开发开放,要尽快完成几项重要工作。而其中,浦东杨高路工程被列为市政府当前的第一号工程。这也是市政府第一次将道路工程列为政府的重点工作。
杨老师问:“这条杨高路和你家陆家嘴那边不远,你应该晓得的吧?
王建东点头,笑道:“当然知道,应该讲相当熟悉的。我外婆家在张桥那边,每一次过去都要经过杨高路。”
又为什么选择杨高路的扩建作为第一号工程呢?
先说杨高路的历史。56年,上海市高桥区、洋泾区、杨思区合并,成立东郊区,当年修筑了一条贯通全区的道路,两端分别是杨思镇和高行镇,故名杨高路。这条路当时全长18.9公里,宽度3.5米,为碎石和煤屑路面。这条窄得像羊肠小道的路,曾被人戏称为“羊羔路”。以后71年铺设了柏油路面,80年拓宽到六至七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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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现在,连接浦东的黄浦江上第一座大桥即将通车,第二座大桥正在建造。而浦东呈西南一东北走向的主干道杨高路却还很逼仄、狭窄,导致浦西浦东路况严重不匹配,这将严重制约浦东的开发开放。
规划中的新杨高路,将作为三林、陆家嘴金融贸易区、金桥出口加工区、外高桥保税区三大开发区联系起来的纽带和交通干道来设计和施工。
市里对杨高路扩建这个一号工程高度重视,从工程建设领导小组的阵容就可见一斑。副市长任常务组长,市政府副秘书长任总指挥。市农委、市土地局以及与工程有关的邮电局、公用事业局等都是指挥部的成员单位。
杨老师说道:“如此强大的工程领导班子,在上海的历史上是史无前例的。哪能意思?原因只有一个,杨高路工程太重要了。上面的要求,必须做到“四个当年”,即当年动拆迁、当年设计、当年施工、当年竣工,质量必须全优。”
第119章 晨练
王建东想了想,这才说道:“杨老师你说的这些事体,前几天在大桥工地听我们公司领导传达过。不过公司里具体哪能安排,现在还没有下达。”
杨老师说道:“是这样的。现在杨高路扩建总指挥部,要求我们学校积极参与,主要有两个方面的工作,一是设计,一是监理。”
“设计比较好说,现在主要的困难还是监理人手远远不够。这次要抽调的人很多,光靠我们设计院的力量恐难胜任。
王建东问:“那杨老师你的想法呢?”
杨老师喝一口水,说:“现在还只有一个没有成行的想法。就是想着在相关学院的研究生和本科生中选拔得力的骨干力量,在老师或科研人员的带领下,组成一个个的小分队进行作业攻坚。”
“赞的。我觉得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的。”
“好叫好伐,你也要做好准备的。”杨老师想了一会儿,说道,“你刚才不是说老胡明天会来听取汇报的吗,我明天单独找他谈谈。”
王建东说:“这样好了,明天我先问问师父公司里哪能安排,再和老师你讲好了。”
杨老师停顿一下,说道:“也行。不过有一点,这次的任务相当重,时间上很紧张,可能还很长。你们大桥的建设也是重中之重,这当中怎么平衡,你自己要有考虑。”
“总体来讲,我们不能舍本逐末,你现在的主要工作还是要放在大桥的建设上。”她又问道,“你们之前的大桥正在做最后通车的准备,是这样吗?”
王建东回答:“是这样的。前天我和师傅还去过一趟。听说通车典礼上会有花车大游行。”
“开通庆典是应该去,毕竟是浦东和市区连接的第一座大桥,非常有意义,值得的。”杨老师站起身来,说道,“那你再继续忙你的实验数据,明天我等你的消息。总规的图纸留给你。”
都已经走到门口,正准备拉门的时候,杨老师又反过头说道:“正所谓正本清源。有问题不怕,真正怕的是找不到问题的根源。你不要着急,把实验数据捋捋清晰了,说不定问题的所在也就找出来了。”
几乎一夜无眠。
这天晚上王建东没有回宿舍,实验室里一直准备有棉大衣。已然是初冬,第二天他很早就醒了。拿起来数据,又重新检查核对一遍,确认无误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简单洗簌后,拿饭盆下楼,时间还早,王建东想着先在楼下操场里活动活动一下筋骨,然后再去食堂吃早餐。
操场里却是热闹得很。有的在跳舞,有的在练剑,有的在散步,有的在跑步,有的在呼吸新鲜空气。球场上、沙坑旁、跑道前、健身器材处-……,到处是热气腾腾的场面。
这时候晨曦正徐徐拉开推幕,空气清新。初冬舒心的凉意,有一种淳朴的自然之感。
有两处的晨练特别显眼。
一边是一群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退休老爷爷们,正随着一位老伯伯“一二三四“的口令在打太极拳。一招一式都是那么认真,动作整齐,又很优美。
另一边,一群老太太们身穿白色的衣裤,精神抖擞在舞扇子。“唰“地一声声,一会儿折起,一会儿又展开来,一会儿向左转,一会儿向右转,好象蝴蝶在飞舞呢!
王建东也加入晨练的行列,先是沿着跑道慢跑了两圈。800米热身下来,心情格外舒畅。然后走过去操场一角做自己喜欢的运动——双杠。
踢踢腿,弯弯腰。做到双杠练习倒座的时候,眼睛睁开,只见一个倒立的人正笑盈盈地看向自己。
正是穿着运动衣服的何萍。王建东赶紧起身,从双杠上翻身下来。
两人打招呼。何萍开玩笑:“你这一段时间很忙?有些日子没有看见你了的。”
来这里玩双杠的人并不是很多。王建东憋一口气,双手攀着双杠,然后猛一使劲,人就干净利索的翻到了双杠上,稳稳停住不动。
何萍在边上拍拍胸,惊讶道:“哎呦,王建东,你这高难度动作可吓死我了,感觉小心脏都要跳出来的。要是不小心掉下来哪能办法子?”
王建东笑了笑,说道:“放心,这套动作我高中开始练,已经练好多年了。”
何萍问:“你现在功课忙伐?我中间去你们实验室好几趟,每一次都只有你的那位师兄在,他总说你去工地了。”
王建东不响,继续铆紧力气做双杠的动作。
何萍又问:“下礼拜大桥要举行通车仪式,你过去吗?”
王建东动作没有停,顺口答道:“哪能不去?其中也有我自己贡献的小小一份力量,当然要去的。”
“你到时候叫上我,我们一道过去,好伐?”
王建东没有说话。何萍没有在意,说道:“你听说了吗,最近学校要在我们这一批研究生里面,选调一批人去浦东杨高路工地做现场的监理,晓得伐?
王建东心里一动。心里不由得想道,这事昨晚上杨老师才和自己提起。看来这位何大小姐的消息来源不仅蛮广,关键是每次基本准确。这人辣手,手段蛮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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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能,你自己本不想去?”王建东不动声色,问道。
“我的专业是土木工程不假,但是偏向于房屋建造。对于修路造桥还是有区别的,好伐?”何萍放低声音,明显有些不满地说道,“再说那样的工作环境,难道王建东你会真想去?”
王建东一听何萍这话,心里就有些不得劲。心想当初造大桥的时候,条件也蛮艰苦的,比起来修路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你又是哪能坚持过来的?
不过王建东没有任何表现,说道:“我听学校的统一安排。不过市政公司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单位,真要抽人,我估计自己是少不了要过去的。”
“哦,对的,你本来就是属于市政系统的。要是这样的话,我看你倒真是有很大可能抽调的。”何萍想了想,又问道,“现在你们造的二大桥也到了关键的时刻,他们会放你过去吗?”
王建东笑道:“我就是公司的一块砖,那里需要往哪里搬呗。”
“不是随便啥人都能当得上这样砖头的,好伐?”何萍呵呵一笑,说道,“只有一块好砖头,才会有单位、有人来搬你。要不然,搬动你又有何用?港督。”
王建东从双杠上跳下来,从旁边地上捡起来饭盆,笑了笑,说:“锻炼好了。我要去吃早饭了。”
“刚好我也锻炼好了,我们一道去好了。”何萍笑道。
第120章 金字招牌
“一道去?”王建东看看何萍,见她并没有带饭盆或其它吃饭的工具,不禁站住,忍不住笑道。
何萍明白过来,笑笑,说:“我就只买一个小馒头,或是一个小粽子,要带什么饭盆?”
“女生饭量少,不奇怪吧?”见王建东仍然不动,她又说道:“好了好了,走吧你。呆若木鸡的傻样让人看见不好,晓得伐?”
俩人往二食堂方向走。一直走了很长一段,都没有作声。
王建东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无话找话,问:“你刚才说你找我好几次,有事?”
何萍停下来,看着王建东,说道:“我要昏过去了。哎呦,侬结棍的,我还以为你没有听进去的呢。哪能介久才反应过来,王同学?”
王建东一愣,停下来看着何萍。
何萍笑笑,说:“有一件事,我还真想请侬帮帮忙。”
“真有事?”王建东不禁笑道,“不会是建房子的事情吧?我可先说在前面,建房子是你的强项,但也是我的弱项,晓得伐?”
“言下之意,就是这些事情别来找你喽?”何萍呵呵一笑,说,“我还没有开口,你就先拒绝我了?真是小气得来,我都想不起来该用哪个形容词来说你了。”
王建东笑笑,不响。
何萍说道:“是这样的。我老家无锡的一家设计事务所,给当地的区信用社大楼做设计,我想把当中的业务想办法争取一部分出来,打我们学校设计院的品牌。”
王建东随口问:“区级的信用社大楼,应该不算复杂,难度也不会很大,你完全可以找你们无锡当地的设计院合作的啊?”
何萍说道:“当然。不过我们学校设计院的名气,市场上业主单位都很认可。另一方面来说,打学校设计院的牌子,不仅便于工作的开展,在报价上可能更加灵活,也更有说服力一些,这些都是实际状况。”
王建东这才明白何萍的真正意图。想了想,他说道:“恐怕价格才是你考虑的重点吧?报价抬上去,蛋糕就做得更大,能分到的蛋糕自然也就跟着变大。”
“你可以这么想。”何萍笑了笑,说道,“现在的社会,谁还会和钞票过不去的啊。再说了,学校设计院就是一块金字招牌。是金子,就要让它发光的嘛?”
见王建东站在原地没有反应,何萍又说道:“再说了,我们赚钱光明正大,又有什么不好?”
一会儿,王建东问:“你可以去找找找杨老师的啊?”
“杨老师我已经找过的。”何萍说道,“现在设计院很忙,对于信用社办公楼这样的小项目,好像不是很在意,所以一直都没有答应。”
“我知道你和杨老师关系不错,所以我才找你,想着让你帮帮忙,去和杨老师说说。”停顿一下,何萍说道,“只要杨老师答应帮忙,后面的工作我来操作。你放心,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吃亏的,晓得伐?”
“说实话,我现在正好很需要钞票,谁不欢喜钞票呢?呵呵。”王建东想了想,说道,“不过这事让你让我再想想。杨老师的性格你晓得的,他认准了的事情,基本上都很难改变的。”
“你去说说,反正又不会影响你啥。好伐?”何萍笑道。
王建东说道:”这样吧,我可以去试试看。不过可能性应该不大,你知道,现在建设杨高路市里也要在设计院抽人。“
上午例行的汇报会开完,老胡让王建东和李岩留了下来。
王建东大致知道师傅接下来会说到的事情,心里笃定,站起来拿暖瓶先给师傅茶杯续满水。
果然,一会儿就说到了杨高路改扩建的事情上。老胡的想法,王建东和李岩俩人一分为二,大桥和修路,自由选择。
王建东笑了笑,让师兄先选。李岩倒没有多少客气,直接选择的大桥工地。
他的理由,说是大桥建设的工作他很熟悉,现在正到了施工最关键的时候,有头有尾,这样也是对原有工作的负责。
王建东心里一下子很不爽。
这说的是什么话,算得上什么理由?搞得来好像自己现在不在大桥工地上一样。实际上自己和李岩到工地的时间一样,负责的工作也基本上差不多。
要说不同,李岩属于二公司,而自己属于一公司,仅此而已。可是,这二者又有啥区别的呢?
老胡看看李岩,又看看王建东,心里其实对李岩选择大桥工地里面的道道非常明白,但是又不便于直接说出来,只好说道;
“也好。刚好王建东是浦东人,对浦东的情况自然更熟悉一些。这样,一个礼拜为限,王建东你先准备准备。至于具体怎么安排,要由学校来统筹调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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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交代完,李岩先走。老胡眼神示意王建东坐着别动。
他看似不经意地问道:“昨晚上的实验数据分析,做到几点?”
王建东回答说:“中间出了一些小状况,所以迟了一些,大概到凌晨三点左右才全部弄清爽。”
老胡问:“听说某人请自己的老师吃的泡面?”
王建反应过来,肯定是杨老师和老胡已经通过电话,知道了昨晚上实验室的状况。
于是低头不响。
“昨晚上有老师跟我告状,说是我对自己的学生太狠,让你们天天吃泡面。”老胡呵呵笑道,“哪能想到我都这大一把年纪了,还要被人说三道四的。”
王建东知道师傅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就没有接话。
老胡问:“两边工作的安排,你自己要统筹考虑好。我的意见,大桥的工作不能全部放下,要继续一直跟进,包括一些关键的实验,还有像今天这样的技术例会,你要一次不落的参加。晓得伐?”
王建东不停点头,把师傅的要求记录在记事本上。
老胡说道:“接下来你们的毕业设计和论文,我的想法,就以现在的大桥建设作为素材。你和李岩都要早做准备,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做一些收集资料的先期工作。”
第121章 糊纸盒
糊纸盒、贴标签、串吊牌……。下午,小毛、小花和“四眼”又围坐在一起开始做手工劳动。
将模切好的纸板一摞摞放于饭桌上,用毛笔给两侧小边均匀刷上浆糊,再将刷过的纸板两边扶起,大边压小边,然后用橡皮筋绷紧,错角45°叠放。最后自检合格后,悬挂上标示牌,这样一个纸盒就基本完成。
小花动作不熟练,不仅速度很慢,还总是拿毛笔不稳,刷出来的浆糊不仅不呈一条直线,还总是刷到规定的范围以外。
小毛每次看见,就手把手再一次教育,一边讲解一边亲手示范其中的要点。
他介绍自己的经验,首先要保持自己的双手干净,保证纸面、操作面清洁,防止不洁的东西粘污。涂胶时掌握好均匀度,一定要平整、到位,不可超出纸的规矩边。
比方讲,涂抹纸盒浆糊时,四个角一定要涂抹紧密、无缝隙,四角及上边要平齐,过于靠里或靠外都会给后面的工序带来麻烦。稍有疏忽还可能影响到纸面的清洁度,如溢胶、粘连和清洁情况等,严重者更会造成纸张破裂或起皱,甚至报废。
但是说起来容易,小花全要做到却是很难。用刮尺刮边时,四边一定总是刮不到位,四角接口翘起或出现皱纹。
小毛没得脾气,只好自己赶紧用纱布赶擦掉多余的浆糊,尽量使盒子粘贴牢固,表面光滑无气泡、无胶渍。
小花不好意思地笑笑,接着往下做,还是继续出错。
过完年,大人们继续上班。因为距离开学还有将近十五天。这样一来,小毛他们就有了相对充足闲下来的时间,但后来也没有多少闲着。
除了常规的学习,做做寒假作业,另外一项主要的工作就是糊纸盒。
陆家嘴附近的里弄,大多住着一些周边厂里的工人、职员。大家都过着差不多的生活,三餐不愁,但也不富裕。
其时街道还有好多体弱多病或身体有残疾的妇女没又正式工作,也没有收入,是全职太太。但她们不愿整天耗在家里,想出来干点事,挣点钱贴补家用。
于是街道经多方了解,出面协调,办起了生产组,给洋火厂,纺织厂,或者是给糕点厂糊糊纸盒,甚至给造纸厂撕布条,这些妇女们倒也干的热热闹闹。
也许有人不知道,上海以前曾经有好几家的火柴厂。火柴盒的组装全依靠手工,把薄薄的木片和纸用浆糊粘糊而成,因此长期配发到街道,或是再发到居民家中去做。
根据任务的不同,这些手工的劳动灵活实行全日、小时、计件等报酬制度。在当时,居民在家中为工厂做手工活是很常见的,包括印金银纸、糊纸盒等。
勤勉的“四眼”奶奶在家做家务之余,闲下来的辰光,就在街道生产组预支硬板纸回家糊纸盒。
奶奶不仅要忙着三餐家务,还得常去收发点领取材料和运送成品。这种家庭手工作坊式的劳动有时候就落在了“四眼”和小花两个孩子身上。
“四眼”家里有一块长一米五、宽不到半米的木板,平时是“四眼”睡觉用的床板,有“活”的时候,它就又成了糊纸盒的操作台。
读小学的时候,作为孩子,“四眼”唯一愿意做的事情就是玩耍,对糊纸盒可以说痛恨到了极点。白天上学,到了晚上,外面的小朋友们快乐玩耍的尖叫声一阵阵传到耳边,“四眼”却必须坐在家里糊这破东西,这根本是他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以前“四眼”总是想尽一切办法,能不敢就坚决不干,或者偶尔象征性地糊几下。
因白天玩太疯了,每到晚间9点一过,瞌睡虫就找上了“四眼”。常常手中一边机械地糊着盒子,一边就垂着眼皮睡着了,糊出来的盒子就会变成奇形怪状。这时侯,“四眼”就会被剥夺工作的权利,或者说是享受不工作的待遇,到一边呆着去。
但是奶奶她们通常每晚要工作到10点以后,外加床板上的浆糊结成硬壳,要清洗干净。四眼“还等着这块床板用来睡觉,所以就只能是偎缩在墙角边打着瞌睡,等待着腾出那块床板,总是将近11点才能睡下。
这一次寒假糊盒子就是奶奶要求他们兄妹俩制作的。刚好小毛有时间,也加入进来。小毛家里相对宽敞一些,所以连场地也摆在了小毛家里。
将浆糊用钢综镬子在灶批间加水,煤球炉上调制活好,“四眼”端进来房间里。他用手指头小心地挑起来一些,放进嘴里尝了一小口,砸吧砸吧嘴说道:
“呵呵,米粉做的浆糊真心不错。要不是过年的辰光吃够了好东西,平常的话,这样的浆糊完全可以当菜下饭吃的。”
小花努努嘴,鄙视地朝表哥看了几眼,没有说话。
小毛笑了笑,说道:“浆糊都是有定量的。你要是吃掉了,那我们这批盒子就没有办法完成了。”
四眼笑笑,放下手中的钢宗镬子,说道:“你们就真想着在家里糊一个下午?反正我不行的。”
笔趣阁
小毛嘲笑道:“要不,我们继续开始做作业?”
“四眼”大声叫道:“小毛你辣手的。做作业?那还是继续糊盒子好了。不过我可和你们说好,再糊到一百只,一定要休息一会儿的。”
“没问题。你先干活。东西还没做多少,就时刻想着出去玩了,不来事的。”
三人继续干活,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聊天。
其实“四眼”说的真心没错。糊纸盒的浆糊,刚出锅的时候热乎乎的,还带着粮食的香气,看上去更像是某种诱人的点心,而不是赚钱的工具。
糊纸盒的价格很低,糊很多只也只能获得微薄的酬劳。为了几分几毛钱,手指要被浆糊泡到发白起皱,累到脖子和腰背酸痛。
可以讲,这盆小小的浆糊,恰恰是“糊口”两个字生动的写照。
实际上,不宽裕的生活环境也像是浆糊,将人们紧紧粘贴在日常的作息里。
第122章 优化
坚持着默不作声糊了一段时间,“四眼”和小花首先吃不住,开始坐不牢,扭扭捏捏摇摆不定起来。
“这样,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小毛会意,放下手里的毛笔,笑笑道,“我上去阁楼给你们拿糖吃。过年讨回来的糖果,还剩下来有好多的呢。”
小毛爬上阁楼,在小床的角落里掏出来用报纸包着的一大包糖果,丢下来给“四眼”。
“四眼”打开包装,里面花花绿绿,有好多品种的各式各样糖果。小花大声说道:“我要大白兔奶糖。我要吃大白兔奶糖。”
小毛下楼,把里面的所有大白兔奶糖挑选出来全部堆在小花跟前,说道:“不要急,全都给你,好伐?这次寒假你老爸姆妈都没有回来上海,就算是给你一些些补偿吧。”
小花爸爸妈妈这一次都没有回来上海过年,但是提前有新的衣服和书信寄回来,说是今年冬天那边事多,没有办法回来。另外,她父母的想法,让小花在明年暑假,也就是她小学毕业的时候去黑龙江游玩一趟。
虽然爸爸妈妈没有回来陪着自己过年,但是小花有记忆以来也从来没有去过东北,所以对小学毕业暑假的东北之行非常充满期待。
小毛问小花:“你真不想你爸爸妈妈?”
小花抿着嘴笑笑,说:“哪能不想的啊。他们现在工作忙,没有办法回来,没办法的啊。”
“四眼”插话,说:“等到你小学毕业,还有一年半时间的呢,晓得伐?”
小花的神情一下子暗淡,轻声说道:“现在我们糊糊盒子,赚几个零用钱,就觉得已经很累了。我爸爸姆妈在那么远的地方,要干活赚钞票养家,肯定比我们不知道要辛苦多少倍了的-----”
小毛赶紧安慰她,伸出大拇指朝小花比划道:“小花你真是长大了,能体谅爸爸姆妈难处,还晓得劳动的艰辛。赞的。”
今天糊的是比较大的纸盒。纸盒糊好后,需要再拿重物把纸盒压住一段时间,以免脱胶。
“四眼”奶奶教的办法,先把糊好的纸盒在长板凳上一叠叠放好,然后上面加上另一条反着的板凳压上,上面板凳上再加上几个有一定分量的砖头。
“四眼”偷懒,最后想出来一个办法,上面的板凳上不再搬放砖头,干脆就两人一头一个直接坐在板凳上面压着。
多次实验,没想到这样效果还挺好。
糊好的纸盒交上去的时候,街道生产组会一个个检查质量。要是质量不合格,退回来重新粘。
另外,每一批的损耗都规定有一定的比例。超过这个比例,则不仅会扣除相应的加工费用,还要加上超比例多浪费的纸盒成本一并扣掉。
浆糊也是根据领取纸盒的数量来配比。不过因为都熟悉了,可能会在重量上不会多计较,一般都会多放上一些,以满足不时之需。
开始的时候,小毛仨每人都是做的同一样事体,就是纸盒从头做到尾的粘结工序都由一介头来完成。
随着动作越来越熟练,一是糊出来的纸盒数量开始大幅增加,跟着质量也得到大大的提升。每一次交货,纸盒基本上都能过关。
看着桌面上这么多的成品和半成品,小毛想了一会儿,说道:
“‘四眼’,你还记得我们上个学期的语文课本里,有一篇课文,题目叫做《统筹方法》,是华罗庚先生写的。你还记得吗?”
“四眼”看着小毛,摇摇头,继续吃糖。
“是一篇关于运筹学的文章。”小毛继续启发,“课文中华罗庚先生举了个泡茶的例子,形象生动地说明了安排工序重要性的那篇文章,晓得了伐?”
见“四眼”还是摇头,小毛说,这篇文章里举例,比方讲,想泡壶茶喝,当时的情况是:开水没有;水壶、茶壶、茶杯要洗;火已生了,茶叶也有了。
哪能办?
办法1:洗好水壶,灌上凉水,放在火上;在等待水开的时间里,洗茶壶、洗茶杯、拿茶叶;等水开了,泡茶喝;办法2:先做好一些准备工作,洗水壶,洗茶壶茶杯,拿茶叶;一切就绪,灌水烧水;坐待水开了泡茶喝;办法3:洗净水壶,灌上凉水,放在火上,坐待水开;水开了之后,急急忙忙找茶叶,洗茶壶茶杯,泡茶喝。
小毛问:“你们俩说说,哪一种办法最节省时间呢?”
小花歪着头想想,试探地说道:“我觉得第一种办法好。后面的两种办法都没有充分利用时间,“窝了工”的。”
“小花厉害。”小毛点点头,说道,“这个例子让我印象极其深刻。当时老师告诉我们说,运筹学在英语里被称作 Optimization,可以翻译成“运筹”,但直译的话,就是‘优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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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睁大眼睛看着小毛,都忘记了吃糖。
小毛拍拍她的肩膀,笑了笑,说道:“老师还说,最简单的优化方式,就是通过改变排列组合前后顺序,让同样的资源产生更多有效的结果,同样的事情有更高的效率。”
他说:“延伸到生活中就是,每一件事情都是可以优化的,可以潜移默化影响到我们的日常生活和工作。”
看着小花似乎明白了什么的表情,小毛继续给她更多些提示:“你们俩仔细一想,洗壶灌水,洗茶杯,拿茶叶的时间,等待水开的时间,时间上是不是一样多?”
小花不住点头,放下手里的糖果,睁大眼睛看着小毛继续往下说。
“这就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因为整个过程并没有多花费任何额外的时间,还都是这么多的时间,一模一样的。”小毛笑了笑,总结说,
“三种方法的最大区别,只不过是调整了各个顺序的先后而已。”
“四眼”听得一脸茫然,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小毛你东讲西讲介许多,我都要昏过去了的。你哪能意思就直接讲出来,告诉我们该怎么干就好了。帮帮忙,好伐?”
第123章 “未雨绸缪”
小毛看着桌上的纸盒,站起来随手翻了翻,脑袋里把各道工序全部过虑一遍,这才说道:“讲起来也简单,按纸盒的加工工序,我们仨重新分工。”
小花站起来,看着小毛说:“那,小毛古古你来分配好了。”
“四眼”呵呵一笑,说道:“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搞出来啥新的名堂。”
小毛没有理会,想了想,说:“反正工序反反复复就这么几项,都已经很熟练,应该说分工倒是简单。但关键是,流程前后要紧密衔接。”
来来回回调整好几回,最后小毛把整个工序大致重新排列组合分为了三个部分,三人各负责其一。
具体来说,第一道工序,刷浆,要求细致均匀,这项工作就由自己完成;第二道工序,折页,相对简单,劳动强度不是很大,就交由小花来做;最后的工序,压合,要求力气大,要有一股蛮劲,刚好是“四眼”的强项。
各司其职。一开始仨人不是很适应,不过没多久就配合融洽了。
接下来的好处立竿见影:这样分工协作流水线般地做下来,总的效率慢慢地提了起来,没过多久就特别明显了:后道需要压合的纸盒骤然增加,竟至于“四眼”都有些手忙脚乱起来,迫使他一改之前懒懒散散的做事风格。
好处还不仅女如此。因为每个人只负责制作一道工序,这样一来,动作越来越熟练,速度越来越快,精益求精,同时在质量上也得到了更大的提高和保证。
又一百只纸盒糊好,“四眼”要求暂停,休息一会儿。于是三人都停下来歇歇。
四眼呵呵笑道:“册那,小毛你灵的。这样一改动,人还是我们三介头,纸盒还是纸盒,啥都没变,现在不仅制作的速度增快,质量还能得到更好的保证。”
小毛摆摆手,说道:“我老爸经常说,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我们这样分工,多少有些这样的意思在里面。”
“四眼”不理解,问:“哪里来的专业的人?”
小毛呵呵一笑,解释说:“熟能生巧听说过吧?一个人对某项工作做得久了,研究深入了,自然就可能成为某一方面的专家。”
小花更得益,现在她只做折页,比起来原先的劳动简单轻松了许多。
她拿出来一颗大白兔奶糖,抿抿嘴笑道:“小毛古古赞的。表哥,你要是多读书,也能想出来这样好办法的。”
说到学习,“四眼”一下子泄气。无精打采地坐下,不响了。
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四眼”除了英语勉强及格,其他的课程,甚至包括语文在内竟然没有一门是及格的。特别数学,更是一塌糊涂。
不过,这一次“四眼”对考试成绩早就“未雨绸缪”,有了自己的心机。
考试之前,“四眼”找自己奶奶,还有姆妈专门有过一次对话。
他主要讲的意思,自己真不是读书的料。现在自己在学校读书,不仅自己学习辛苦,还每每考不到好的成绩。考不到好的成绩,回家就要吃生活。
这基本上是一个无解的死循坏。“四眼”的中心意思,就是想要家里同意他放弃读书。
听到小孩要弃学的想法,奶奶和姆妈当场大吃一惊,差一点就叫出声来。
“四眼”加重语气讲,要是这次考试考不好回家再吃生活的话,说不定不等考试结束,他可能就会弃家而走。
奶奶和姆妈一时间对“四眼”这样的想法似乎没有了任何判断,甚至于惊慌失措,不知道到底该哪能办。
“四眼”倒是很冷静。他说:“我之所以和奶奶、还有姆妈你们先说这件事,就是想让你们俩去和阿爸、阿爷通通气。这样中间有一个缓冲,不至于突兀,不要到时候大家都不能好好对话。”
“四眼”阿爸听了这段讲述,一开始异常生气。
不过“四眼”姆妈使劲把他按住,又说了这件事的前后经过和缘由。
知子莫如母。从内心里来说,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姆妈对“四眼”这个独生儿子,不管其聪明和与否,也不管其会不会读书,总归还是很看重的。
“四眼”阿爸和阿爷,一番说道商量后,最后也不得不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一家人开了一次家庭会议,父子俩第一次平心气和就“四眼”未来的发展,有过一次深入的对话。
四眼明确表明,以后要去学厨师,找地方拜师学厨艺,应该会有碗饭吃,自己能养活自己。
一家人都同意了。但是,他们有三个基本要求。
一是“四眼”在学厨师之前,能争取把初中读完,最好能拿到初中文凭。二是违法犯纪的事情不能干;最后一条,社会上的不良风气不能学。也就是说,可以没有多少文化,但是街头的小混混不能学,决不允许去厮混。
“四眼”见家里人让步,自己也就顺坡下驴,答应了。但还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小尾巴,说只能是尽自己所能,至于在学校能学到什么程度,就只能学到什么程度。
小毛剥开来一只棒棒糖递给“四眼”,笑话道:“你现在没有了学习的压力,不是蛮好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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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笑笑,也说道:“只要哥哥你不再被舅舅打,隔三叉五吃生活,就已经烧高香了。每次看到你挨打的惨样,我心里实际上比阿哥你还要更不好受的。”
“四眼”接过来棒棒糖,却没有马止吃,说:“你们觉得不用读书了挺好,实际上我的压力很大的,晓得伐?”
“那又有啥新的压力?”小毛揶揄道。
“四眼”怏怏说道:“讲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不能收回来的。那我现在哪能办?怎不能自食其言吧?”
小毛笑了笑,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等开学辰光,你可以去问问班主任,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四眼”想了想,同意了。但他又说道:“班主任对我印象不太好,你到时候和我一道去好伐?他好像只欢喜你们这些成绩好学生的。”
第124章 宿舍火锅
小房间里热气腾腾,王建东四人吃着火锅,浑身暖洋洋的。觥筹交错间你来我往,吃的不亦乐乎。
“‘四眼’你现在厨艺水平大有长进,应该可以独立做大厨了。”又吃过一杯老酒,王建浦笑道,“我以前还以为你只会炒菜,看来做火锅也蛮有水平的。”
谢雨生解下来脖子上的灰色围巾,顺手都到旁边的小床上,说道:“不过我倒是想提提意见,要是辣度再稍微下降一点点,味道就更赞了。”
王建东拿酒杯和他碰一下,笑道:“吃火锅不多放辣,那还吃个什么劲?”
这一天是元旦,单位放假。早在一星期以前,王建东就招呼老朋友找地方吃饭。后来大家一致决定还是自己做饭吃,地点就定在堂哥浦西的宿舍。
这样不仅划算,能省钞票,还干净卫生。关键是几个人还能好好着说说话,吃吃老酒,没有饭店打烊时间的限制。王建东知道,看意思大家其实就是想通宵,不过也蛮有意思的。
厨师的大任当然就落在谢路得身上。本来今天他要单位值班,但是他把时间和同事调动了。今天中午,他给家人准备了好多吃的,然后轮渡过来堂哥的这间宿舍,又准备了差不多一个下午的时间。
王建东在工地脱不开身,所以一直到天黑的时候才赶过来。他自知有些过意不去,所以今晚上的老酒就是由他带过来的。
谢雨生带来了好东西,香烟。据他自己讲,现在出去采访,受访单位请客送礼总免不了。加之自己爱抽烟,所以对香烟几乎来着不拒,时间一长就积攒了不少。这一次他就给每人捎过来一条上好的香烟。
王建东开玩笑:“我们几个人以后抽的烟,干脆你来承包好了。”
虽然是王建浦的宿舍,但是因为到了年底,单位事情,特别是文字方面的工作很多,王建浦这几天都在单位连续加班,所以他比王建东还要迟过来。
四人在桌子前坐下来,等了好一会儿,早过了预定的时间。王建浦说道:“不管徐进了。我们边吃边等。”
谢雨生砸吧砸吧嘴唇,翘起来大拇指对谢路得说道:“汤的味道特别好。羊肉进去泡泡,吃到嘴里酸酸辣辣的,特别适意。赞的。”
“不要都挑好话讲,晓得伐?再讲我就要飘起来了。”谢路得呵呵一笑,说,“做火锅能体现出什么水平?只要把底料弄弄好了,菜蔬新鲜一些,谁都能做出来这样味道的。”
“问题就在这里呀。”王建浦笑道,“我们全晓得的,这个火锅底料是各家饭店的不传之宝,他们都是靠这个赚钱,一般轻易不会外传的。”
谢雨生翻翻旁边桌子上准备的各种菜肴,惊喜地说道:“哟,还有新鲜猪脑子,这可是好东西阿。趁新鲜,要不我们先吃?”
王建东说道:“再等等吧。昨天徐进说是今天要陪领导下去他们乡里的农村慰问调研,可能要迟一点才能过来。再等等好了?”
说到去农村,王建浦就想起来上次有关邦杜农化征地农民的那次调研。
谢雨生和他师傅,蒋红春蒋大记者那天在结束对杜邦农化的采访后,因为时间的关系,没有先去采访当地的农民,而是直接去找的王建浦。
晚上,谢雨生,蒋记者都没有回上海报社,而是和王建浦三人,在保税区二楼的值班室,花生米就着小酒进行过一次深入的彻夜交谈。
彻谈的结果,三人最后商定,各自挤出来时间,专门就这里农民现在的状况作深入调查和研究,再具体任务上还进行了简单的分工。
因为王建浦只有礼拜天才会有空闲,还不能百分百得保障,所以这次为详细掌握第一手资料,调研前前后后延续了将近两个月,远远超出了一次普通调研的时间。
最后形成了文字资料后,分别以报社内参,和情况通报的形式在开发公司和研究室广而发之,引起相当大的反响和广泛关注讨论。
今天是王建浦和谢雨生这一次合作后再一次相见。
谢雨生特地站起来,举起酒杯敬王建浦,说道:“阿哥,讲实话,这次和你合作我学到了很多东西。特别是你的一丝不苟,实事求是的调研精神和态度,给了我很大的震撼和启发,以后要向你多学习。我师傅也很佩服你,说期待以后有机会再合作。我先干为敬,阿哥你随意。”
王建浦笑笑,也跟着站起来,说道:“我们互相进步,互相学习。”
见谢雨生一口气吃完,王建浦跟着一饮而尽,说道:“你们的敬业和务实合作的态度,也给我留下很深印象。特别是你师傅,别看他年纪比我还要大一些,在新闻界也是一号人物,他很多的采访方面的技巧,方法等,比如说怎么去接近农民,怎么和他们说话,让他们真正把心里所想的话真实地表达出来,都值得得我们学习的。”
谢雨生有感而发,感叹道:“新闻讲究七分采访三分写。记得上学的时候老师就讲过,采访要抓住细节。那么在农村采访,这一次我才算是实实在在的有些明白了。”
“细节是什么?实际上细节可能就是一辆破旧的三轮车,也可能是一把断了的铁锹,一双长满老茧的双手,一滴滴跌落黄土中的汗水,通过这些细节我们才能了解到农村生活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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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浦想了想,说道:“长期以来农村经济和社会发展,比起来城市要落后很多,加之传统意识的影响,尤其老一辈农民往往把自己放在低人一等的位置,但同时他们又极度的自尊,有的时候看不惯某些记者的做派,或者认为你们不尊重他,这时候他们往往就会用一句“我们农民不懂”,“我没有时间”,或者是“不要问我”来搪塞你。”
“我印象中农民一般都特别淳朴、含羞,而这样的性格肯定会增加采访的难度。”王建东在一旁呵呵笑道,“要是一开始就遭遇这种状况,那这个采访就陷入尴尬了。”
谢雨生说道:“可是实际上我就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开始学习采访的。后来我还专门思考过这个问题。我总结下来由三句话:说农民的话,为农民说话,让农民说话。”
王建东说道:“由于文化差异,生活条件不同,导致了许多农民不喜欢和城里人交流,对于采访更有一种内心的抵触心理。可以理解的。”
王建浦放下酒杯,说道:“那次的合作也让我对‘三农’工作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和了解。现在我们的外高桥和金桥两大开发公司都是在农村起步,对于以后如何开展工作,应该会很有帮助和启发。”
第125章 某种关连
吃了好一阵,徐进还不见来。正说着话吃得高兴,忽听得楼下有汽车喇叭的声音。
王建东仨人没有在意,王建浦却说道:“全都放假了,晚上还有谁开车进来院子里?”
不一会儿,楼梯上一阵脚步声响。谢雨生笑道:“好了,我们的乡镇大干部终于过来了,‘咚咚咚’这么大声。”
四人望向门口。
门“吱呀”一声响,徐进的头伸了进来。同时带进来一阵寒风和一身浓浓的酒气,还有他手里留提着的两瓶白酒。
“四眼”最靠近门口,赶紧走过去扶住徐进,笑话道:“今朝哪能搞得介迟,都夜当了?”
徐进把酒交给“四眼”。王建东给他准备碗筷。
坐下来后,徐进看看饭菜,笑道:“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我先吃两根年糕好了。”
“四眼”拿整根的年糕往火锅里放,说:“册那,侬大餐没吃饱?”
徐进边脱羽绒服,边高声吭气说道:“不好意思,诸位。今天领导下去慰问,和村干部们喝了一场大酒。下午三点开始喝,一直到快六点。我实在有些扛不住,今晚上不能再喝了。”
“自己不喝酒,那你还拿酒过来,啥意思?”王建浦问。
徐进呵呵一笑,说:“下午光顾着喝酒了。我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王建浦笑道:“不来事的。徐进你在北方上了四年大学,今晚上的酒一定要喝的。再说,我们平时都各有工作,难得相聚一次,晓得伐?”
谢雨生帮腔:“晚上堂哥宿舍没有其他人,我们今晚上一醉方休,反正睡觉有地方的。”
徐进说:“村里一定要送给我们领导酒,后来领导听说过我要过来参加聚会,就把酒都给了我,还让小车直接送我过来的。”
谢雨生发烟,揶揄道:“还是当干部好,吃不了还能兜着走。来来来,给我们传授一些哪能和村里干部打交道的经验,好伐?”
一边吃菜,几个人一边说话。
徐进一个大大地呵欠,说道:“以前对基层工作不怎么了解。一年多过去,现在我的体会,也是最大的一个体会,不喝酒有时候在基层还真不来事的。”
谢雨生说道:“我们刚才还刚好说到在农村采访征地的事情。基层嘛,要想和农民打成一片,真得这样。”
徐进问:“农村征地报道的事情,记得你有和我讲过的。那现在你们的计划已经完结了吗?”
谢雨生点点头。徐进说:“也不见你给我一份报告看看的啊?我做的就是农村的工作,应该对我们有帮助的。
吃过几杯老酒,话题很快就转到了每个人目前的工作方面。
谢雨生说道:“我们几个,算是经常见面,只有徐进你,一天到晚忙忙碌碌,现在具体在干些什么?”
徐进叹一口气,说道:“哎呀,就不要再说了,都是杨高路弄的。你们知道,这条杨高路要拓宽,涉及到我们那三个自然村。所以我刚才讲,你们的研究成果可能会对我们有很大帮助。”
王建浦说:“开发办有相关文件,当作情况通报发下去的。你们镇上应该有。”
徐进想了想,说:“这一向事体太多,可能没有注意到。”
谢雨生哈哈笑道:“我们五个人,竟然都和这条杨高路发生了某种关连。我报道杨高路,堂哥在杨高路末端的保税区,小毛在设计监理,‘四眼’在杨高路不远的三林,有意思咯。来,我们一起喝一杯。”
互相碰了一杯,王建浦笑道:“还真是。也可以这样说,这条规划建设的杨高路不仅仅与我们几个人有关,和浦东的开发开放也是紧密关联的。它不仅仅是我们的杨高路、浦东的杨高路、更是阿拉上海的杨高路。”
老酒吃吃,嘎嘎三胡,五个人越吃越有了兴致。
又是一年过去。这一年,在座的每个人都忙忙碌碌,实际上见面的次数并不多。
王建东不禁感概,说道:“刚才堂哥说了,我们都在一个城市里,并且还基本上都在浦东的一个小范围内,但是这样的聚会也很少,以后恐怕就更加越来越少喽。”
“见一面真心不容易。今天的徐进就是现成的例子,以会我们大家只可能会更忙。”谢雨生喝下去一口老酒,说道,“师傅说我们报社在今年的下半年计划在浦东设置办事处,我已经第一个报名了。”
徐进说:“就忙碌来说,小毛你这一年,特别是下半年应该深有体会吧?”
王建东笑笑,说道:“我的体会,可能还是不如谢大记者来得多,来的猛烈的。”
谢路得给王建浦倒酒,问:“堂哥,明年的大政方针,你和我们说说?”
王建浦想了想,说道:“讲实话,现在没有啥新的更大的方针政策。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一句话,我个人觉得浦东的开发开放已经到了更应该快马加鞭、使劲赶路的时候了。”
他停顿一下,又说道:“以前我们去广东考察,当地有一个口号,现在仍然记忆犹新,叫做:东西南北中,发财来广东。现在来看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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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册那。我看以后说不定就要改成东西南北中,发财来浦东喽?”谢路得突然间插话。
“说的好。这句话我要记下来,说不定能用到我的报道里去的。”谢雨生拍拍手笑道。
“到时候要付报酬的,晓得伐?”“四眼”得意地笑道,“实际上,这句话不是我发明出来的。我们小饭店,今年……,哦,不对,应该是去年下半年开始,全国各地口音的人客就明显地多起来,我是听到有客人这样在说的。”
徐进感概道:“哎呦,现在浦东过来真的不要太方便了的。这个过江的大桥开通,好交关了。”
谢路得问:“说到大桥,我倒是听说有一件事,小毛你知不知道?”
“啥事体?”
“就是关于大桥桥塔上领导的题词,四个大字中的‘浦’字,说法很多的。”
王建东呵呵一笑,说道:“关于这个‘浦’字,社会上是有很多议论。只是真没想到竟然还传到你厨师这里来了的。”
第126章 一点的奥妙
徐进来了兴趣,也问道:“你们是说的大桥的题字中‘浦’字的那一点吧?小毛你是建这座桥的,应该知道一些情况,你和我们说说?”
刚通车于上个月的大桥,是黄浦江上市区段第一座大桥,也是世界第四大的双塔双索面斜拉桥。
无论是坐车驶上大桥,或是乘上它的观光电梯,相隔很远就能看见大桥主塔的横梁上镶嵌着的四个红色大字,刚健挺拔、气象万千。
每个字都特别地大,面积在16平方米左右。王建东更知道,这些字的材质为不锈钢,是采用螺栓膨胀螺丝等固定在主塔上的。
可是,刚才谢路得问起的事体就出现在这四个字中的“浦”字上面。
原来,很多去过大桥的人都注意到,这个“浦”字是个错字:右肩上的一点,不是在一横上面,而是在下面。
这是谁写的,竟然出来这么大笑话?
可能有人看了那字体后就已经猜出来了!不错,这四个字确实是老人家写的。
大桥最能显示城市的脉动,也最能见证城市前进的步幅。老人家就特别垂青上海的大桥。只要在上海期间,凡黄浦江上在建的大桥,他总要亲自去现场走一走、看一看。
老人家晚年很少题词,但上海人一请他为大桥题词,他总是欣然应诺。可以说,这位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对上海的大桥别有一番深情。
老人家题字有很多逸闻,如请语言专家找错别字一事,就为许多人津津乐道。
据公开的资料,83年的6月,老人家给“学习**标兵”朱伯儒题词——“向朱伯儒同志学习,做一个名符其实的共产党员。”
写好后,老人家对前来取字的同志特别嘱咐,“请不要急于拿去发表,应该请语言学家推敲一下,看看有没有用字不准确的地方。”
后来,找到著名的语言学家王力,请王力把关,王力看到题词后认为“名符其实”的“符”不太妥当,应该改为“副”。
老人家听了汇报后,认为王力的意见是对的,欣然重写了一次。重写时,老人家还说,“老师写了错别字,贻误了学生,国家领导人写了错别字会影响国民的文风。”
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老人家在题字下笔时应该是十分严谨的,更不会随便乱来。
那么,对题字如此讲究的老人家,怎么会在一个“浦”上犯错?
事情传开,关于这一点里面的奥秘,社会上马上有了大概两个说法。
坊间的说法是,可能是老人家当时老眼昏花,下笔点错了地方。想想也有道理:在为南浦大桥题字时,老人家毕竟已经是87年高龄的老人了,拿毛笔时手一颤抖,结果在写那一点时,一时失误把“浦”字右肩上的一点点到了一横下面,也是有可能的。
讲到这里,徐进忍不住问道:“这说法靠谱么,我咋觉得不对劲?即便老人家老了,下笔时点错了地方,也完全可以再重写一遍啊。”
王建东说道:“所以还有另外一种说法,这个“浦”字是老人家有意写错的。”
这又是为什么?
当年,中国大陆改革开放的最前沿是在南方的深圳,在广东“珠三角”流域。
而反观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上海,几乎成了老大难的代名词。
尽管上海的工业产值、出口创汇、上缴利税等都居全国第一位。但是,在这座曾经位居远东第一大都市里,没有一栋摩天大楼,机场里没有公共电话,指示牌上没有英文说明,菜市场里买不到充足的蔬菜。老城区拥挤、破旧,浦西地区的住房拥挤程度全国出名;交通太差,市民上下班等车要花两三个小时;人均道路面积全国倒数第一、人均居住面积倒数第一、“三废污染”却是全国第一。
有一个名词想必大家都知道——“深圳速度”。深圳“三天一层楼”还是相当罕见的。因为深圳的高效率,当年甚至连计划生育工作都向深圳学习,结扎上环都要讲究“深圳速度”。
到了现在,经过十多年的改革开放,上海虽然已经取得了很大变化,甚至可以说成绩前所未有,大桥的建成就是其中的一个标志。
但在当时政治大气候和偏左的意识形态下,上海远没有今天这么有生机,这么大胆,这么开放,这么有成就。
作为中国大陆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老人家虽然早在两年前便彻底退出政坛,结束了第二代领导集体的使命。但是,老人家身退心未退,始终惦记着自己设定的改革开放路线和进程情况,对中国大陆第一大经济中心城市上海的改革开放更是放心下来,可以说目光时时刻刻都放在那。
早在前年4月,国家便向全球宣布开发开放浦东,但上海却并没有完全放开手脚,效果远没有深圳那么理想,有人仍在姓“社”、姓“资”上纠结。
老人家当时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不改革是死路一条啊,他不时利用一些场合给上海同志们“洗脑”。
这次大桥建成,上海请他题字,老人家也没有放过“提醒一下”的机会。
在题字时,老人家有意将“浦”字右肩上的一点写到下面。现场官员还以为老人家落错了笔。实际上老人家是有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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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下之意是:现在上海的改革开放比深圳慢半拍,没有走在前头。希望上海的同志们改革的胆子能再大一胆、开放的步子能再快一点,取得的成就能再辉煌一点。
“点错这一点,老人家可谓用心良苦。”王建东笑了笑,接着说道:
“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老人家错写“浦”字还有一个后话。据说老人家当时许诺,如果上海全面超越了深圳,各方面都上去了,他也会让这一点‘上去’,重新题字。”
明白老人家的意图后,上海的“同志们”坐不住了。就在老人家题字之后不久,上海突然开始发力,“开发浦东”全面启动。不久,在“深圳速度”之后,出现了一个新的词语——“浦东速度”。
老人家呢,在题字之后,也没有闲着,而是“出去走走”。这年初,老人家先后到武昌、深圳、珠海、上海等地视察,完成了他人生最后岁月里最大的一次动作——南巡。
很遗憾,如同未能在香港回归后亲自到“香港走一走”一样,老人家也未能再重题这个字,那个错字如今已永远定格在南浦大桥上了,定格在了改革开放的历史上!
并且从此流传下来一段佳话:当代哪一个错字能有老人家写错的这个“浦”字给力?称之为当代第一错字绝不为过。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第127章 渊源
王建浦只闷头吃酒吃菜,长久没有作声。
谢雨生奇怪,放下手里的筷子,不禁问:“老人家为啥要对阿拉上海这么特别地关心,堂哥你是哪能看法?”
五人又碰了一杯。
王建浦吃了一口大白菜,想了想,说道:“刚才小毛讲到了一些国内目前的形势,特别是‘姓社姓资’的言论,还有我们上海改革开放的一些现状,实际上这里面还有很多的话题,我觉得还没有全部展开来讲。”
“四眼”站起来,把猪脑髓小心地倒进火锅里,那勺子小心地搅动几下,又捞出来装在饭盆里,笑道:
“堂哥你慢慢着给我们分析分析。猪脑髓肉质细腻,鲜嫩可口,而且含钙、磷、铁比猪肉多。吃脑补脑,我们先吃一点猪脑髓,补补脑子。”
火锅食品里,猪脑可以说是极品。这样肤如玉脂的食物,有着极鲜的味道,有着柔软的触感和豆腐脑般的鲜嫩,入口即化。持久的绵密在齿间流转,久久回荡不去!
绝大多数四川人吃火锅,猪脑、黄喉、牛肚是三样必点的菜。在川渝,猪脑不叫猪脑,因为不雅,他们称之为脑花,在念的时候必须要带个“儿”话音,才够雅致。
王建浦夹起来一小块脑髓,再调料里蘸蘸,吃完后,笑了笑说道:“味道赞的。”
他接着又说道:“不过,总体来讲,以过去这一年的形势来判断,今年的工作开展我个人认为是不太乐观的,甚至还有两个状况恐怕是要我们引起特别担心和关注的。”
谢雨生立马问:“具体说说……?”
四人都看向王建浦。
王建浦放下筷子,想了想,笑道:“我先回答阿生的问题。不过这事说来话长,可能还得要从老人家与上海的渊源说起了。”
黄浦江浪奔浪涌,滔滔向东,老人家与上海确实有着特殊而且紧密的联系。
1920年,年仅16岁的他第一次来到上海,然后从黄浦江畔出发,踏上去法兰西勤工俭学、追求救国救民真理的道路;1928年至1931年前后,受命担任中央秘书长,在上海开展党的地下工作;1949年,老人家参与指挥解放上海战役,把一个完整的上海交给了人民。
“从1920年到而今,老人家在上海的足迹跨越半个多世纪。”王建浦说道,“这段离开上海去国外留学的场景,被视为老人家人生的一个新.asxs.。也正是从黄浦江畔的这一刻开始,老人家与上海结下了四分之三个世纪的不解之缘。”
从少年到暮年,从黄浦江畔登船求学,到率军南下;从新中国建设,到浦东开发,无论是在民主革命时期,还是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老人家一直都对上海长久牵挂和重视,与上海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老人家尤其关心上海的经济建设。
实际上,从上世纪80年代初开始,关于浦东开发开放的研讨就没有停止过。当时一个不可忽视的事实是:当时上海财政收入占全国总收入的1/6,上缴国家税利占中央财政支出1/3,事关上海发展的决策,于全国,于上海自然都十分至关重要。
不能不发展,但也不能走错路。突破口在哪?
徐进问插话,问:“是的啊,正因为这样,上海的经济如果出现大的波动,对全国经济的影响力比现在大得多。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老人家要选择上海,选择浦东呢?”
前年老人家在上海过春节。当时,深圳、珠海、汕头、厦门4个经济特区风头正健,而上海的脚步显得有些沉重和迟缓。
老人家思谋着20世纪90年代中国进一步扩大改革开放的战略选择,最终把目光投向了上海,投向了浦东。
“上海是我们的王牌,把上海搞起来是一条捷径。”老人家说,“你们开发、开放浦东我赞成。”
坚定的话语里,是信任和期待。有了这“一锤定音”,在老人家的关怀和推动下,浦东的开发开放顺利推进。特别是“开放”二字是老人家特意加上的,不仅是点睛之笔,也蕴含着深远的战略意义。
王建浦进一步分析说,现在看来,浦东开发开放的决策,不仅仅对上海的发展、对全国的发展都有帮助,这是国家战略,对我们国家继续改革开放的意义更是非同小可。
这其中,至少有三个方面的重大考量:
第一,上海一直都是中国的经济中心,是中央利税收入的重要来源,允许上海建立改革开放特区,象征着中国经济更大程度上向世界敞开了胸怀;
第二,上海是中国最重要的港口城市,坐拥长江出海口,上海的开发开放将使其经济地位直接敢追并且有机会超越“四小龙”,成为亚洲第一大港口;
第三,上海不仅可以辐射“长三角地区”,而且沿长江而上,可以将改革开放辐射延伸到中国西部,使改革开放在中国腹地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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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如老人家去年视察上海时所言:开发浦东影响就大了。它不只是浦东的问题,也是上海发展的问题,更是利用上海这个基地发展长江三角洲和整个长江经济带的问题,抓紧浦东开发不要动摇,一直到建成。
“可以讲,没有老人家的深切关怀与支持,上海不可能有这么快的发展。”王建浦笑道,
“我们可以发现,最近的两年老人家都来上海过春节,每次都要过问浦东的发展,要看一看浦东。他是有浦东情结的,刚才我们所到的由他题字的大桥最能体现他对浦东的情感。”
“去年过年时候老人家视察大桥,当时我就在现场的。”王建东笑着接话。
王建浦点点头,笑道:“我们全晓得你在现场的,好伐?”
王建东笑了笑,继续说道:“后来我才听说,老人家当时非常希望到浦东去看看,但是浦东条件比较差,大桥正好是造在南码头的摆渡口,桥墩的两边都是煤场,风一刮都是煤灰,环境确实不太理想,所以只好视察的浦西这一段。”
第128章 两个担心
谢路得往火锅里加汤,把电火锅的档位调到最大。等锅里的汤底烧开了,把羊肉卷、年糕、活虾,还有大白菜等一起放入锅中,满满一大锅,再盖上锅盖。
一会儿功夫,水立刻沸腾了起来,锅盖“噗噗噗“直往上跳。
打开锅盖开吃。
“小毛你说的这事我也知道。”谢雨生一边夹菜,一边感叹道,“老人家已经连续两年都在上海过的春节了。不知道今年还会不会再来?”
“不好说。”王建浦接话,“要是再能来,那就更好了,幸莫大焉。”
徐进笑了笑,说道:“阿生你在新闻宣传口,眼观四方,耳听八面,消息自然要比我们灵通的。”
谢雨生说道:“去年老人家视察上海辰光,曾经还说过这样的话:浦东如果像深圳经济特区那样,早几年开发就好了。开发浦东这个影响就大了,不只是浦东的问题,是关系上海发展的问题,是利用上海这个基地发展长江三角洲和长江流域的问题。”
王建浦接话说:“老人家当时的原话是说:广东的开发是对香港,福建厦门开发是对台湾,但上海的开发可以面向全世界。浦东开发迟了,迟了至少5年,我在1984年、1985年就觉得应该开发上海,但那时还没下这个决心。”
老人家嘱咐,“抓紧浦东开发,不要动摇,一直到建成。他鼓励上海的干部和群众:“思想更解放一点,胆子更大一点,步子更快一点。”“浦东开发比深圳晚,但.asxs.可以更高,我相信可以后来居上。”
自从前年浦东开发开放以来,上海在全国第一个提出土地批租、第一个成立证券交易所、第一个搞商品房开发。大桥通车,上海人期盼近一个世纪的“一桥飞架浦江”的梦想也终于实现。
但是老人家显然对这些成果还不是很满意。
他说,什么事情总要有人试第一个,才能开拓新路。试第一个就要准备失败,失败也不要紧。一再希望上海人民思想更解放一点,胆子更大一点,步子更快一点。
王建浦吃了一小口老酒,说道:“去年老人家在上海的这些讲话,就是我刚才说是要特别担心的第一个地方。”
四人都显得有些吃惊。
王建东想了想,犹犹豫豫问:“你是说的现在又一年过去,浦东开发开放实际的效果不太理想?”
王建浦说道:“去年确实有一些现象,需要引起我们极大的关注。最重要的我觉得有两点。一是在年初引起极大关注的皇甫平系列评论,后来的结果又是什么?”
徐进说道:“皇甫平的文章,我们几个在过年聚会的时候有过一次讨论。”
王建浦说,当时还只是第一篇。后来《解放日报》在3月22号和4月22号,又发了两篇。“皇甫平”的署名普遍被认为是“黄浦江评论”的谐音。
三篇文章发表后,北京不仅不予转载,而是发了文章批评,批评皇甫平评论。北京报纸当然知道皇甫平的文章是来源于老人家的讲话。
明明知道,还批判,还有人追查,甚至说什么评论来头即使是老人家的讲话,也不能这么发。
这又说明了什么?
北京接连打出的“喷嚏”,不光触动了上海的“神经”,这一下连全中国都“感冒”了。
后来全国范围内开展的“姓资姓社”的大批判”,实际上就是“批老人家”。只不过,这次“批老人家”是出现在改革开放12年之后。
这样一来,老人家去年春节上海之行及发表的讲话,不但没有起到该起的作用,两种改革观和反“和平演变”的调子却越来越高,改革开放在一定程度上继续倒退。
王建浦语气深沉很多,说:“这就是我的第一个担忧。”
沉默了很久,王建东问:“那第二个呢?”
“另一个,就是前苏联的819事件。”王建浦说道,“你们应该都知道的,去年的8月19日,苏共党内的强硬派发动政变,企图废除时任总统戈尔巴乔夫的权力,并取得对苏联的控制。”
苏联“八一九事件”就是苏联的左派,传统势力把戈尔巴乔夫赶下台了,我们国内第一个发消息,还准备派代表团去支持他们。当时报道尽管没有直接表示,第一个报道嘛,当时字体房间有明显地倾向性,倾向政变那一方,左派,但是也不要喜形于色,不要露出来。
结果左派没站住,几天就垮下来了。尽管戈尔巴乔夫很快便控制了局势,但苏联内部的权力平衡已被打破。
之后短短数天内,不少前加盟共和国纷纷独立,8月24日,戈尔巴乔夫宣布,辞去苏共总书记职务,建议苏共中央自行解散。四个月后苏联解体,这个庞大的红色帝国正式走入历史。
苏联巨变以后,我们党内有危机感。对危机感有两种不同的看法,一种看法就是苏联没有改革,才出现这种危机;另一种认为苏联没有反“和平演变”才出现这种危机,加强反“和平演变”主张再重新强调帝国主义的威胁,外面的威胁。
就是因为苏东的巨变,无形中给左派提供了所谓理由。
“时态发展到而今,已经有些匪夷所思。”王建浦说道,“广东的人到外省,听说是广东那边来的都回避,来自资本主义复辟的地方来的人。北京出差的人到广东都要两三个人去,不然回去说不清楚。”
笔趣阁
王建浦的说法,他和以前考察广东时结识的许多朋友现在还经常有联系,总体的感受,广东人的那种压抑着的深沉感觉马上就要爆发了。
想想也是,经历了整个八十年代特区跌宕起伏的风起云涌,珠三角地区作为改革开放的前沿,鲜花和荣誉自是纷至沓来,但也是身处非议责难的漩涡,在风口浪尖上踯躅前行。而今随着大环境的风云突变,原来意气风发的特区走到了失意,甚至绝望的边缘,本该温暖的南方陷入了严冬。
“臭得很呐,现在的广东。”王建东接话,说道,“我有同学在广东,说广东人现在正个个背负着沉重压力,自认‘臭到不行’的。他们经常这样自嘲:香三年臭三年,香香臭臭又三年。”
王建浦长叹一口气,感慨道:“是的呀,内忧外患。所以讲,那接下来我们上海到底该哪能弄,浦东开发开放到底该哪能弄,现在还不知道,或者说是看不清爽这样的局面要持续多久啊。”
场面一下子冷清。火锅里的水已经烧开,剩下的菜已不多,“咕咕咕”有气泡顽强地不停冒出来。
第129章 柴爿馄饨
小毛正伏在桌子上忙着写作业。锁眼旋转的声音“叭嗒”一响,知道可能是阿爹回来,他连忙站起来走过去开门。
果真是阿爹。阿爹看看房间四周,问:“侬阿哥呢?”
小毛实话实说:“我回来就没有见着他。”
阿爹生气,说道:“个小赤佬。不是昨天说好让伊下班回家给你做夜饭的吗。那你夜饭吃啥了?”
小毛回答说:“晚饭后来在林阿姨家里吃的。”
这天是星期六。姆妈去了乡下外婆家,阿姐要去浦西上课,阿爹下班回家一般都比较偏迟,所以昨晚上姆妈一再嘱咐让二毛照顾阿弟。二毛当时满口答应。
阿爹把手里的《新民晚报》和公文包放到五斗橱上,看看手表,说道:“快就八点半了。饿吗?”
小毛点点头。阿爹说道:“走,我们一起出去吃碗混沌,算是夜宵好了。”
父子俩下楼。虽然时间才八点半多钟,这时候天气还很冷,大街上行人已经不多。只有昏黄的路灯光,静悄悄地一个个伫立着。
阿爹带去的“柴爿馄饨”,在菜市场不远的杨家宅路边上。虽然说还要走上一段路程,但是那里有一个混沌摊头附近出了名的好吃。
走半路上,阿爹笑着问道:“小毛,明明是混沌,为啥要叫做‘柴爿馄饨’,你晓得的吗?”
小毛想了想,一时答不上来。
实际上,小毛家附近的弄堂里,基本上每天都会有挑着扁担的小货郎在弄堂里叫卖“柴爿馄饨”。
小货郎一般出现在清晨和晚上。他的“柴爿馄饨”分为小馄饨和馄饨面两种,所谓馄饨面就是碗里一半馄饨、一半面,顾客可以自选。
凡卖柴爿馄饨的小贩,都有这么一套设备:一根扁担,一头是个小柜子,一个个小抽屉里放着皮子、馅子、包好的馄饨、虾皮紫菜葱花等配料、油盐酱醋等作料;另一头,则是放着一只简易的烧柴木的炉子,以及一只小木凳。小木凳主要是供路边人坐着吃馄饨用的。
那个时候上海的车还没现在那么多,一到夜里那个时候马路上各到各处都能用静悄悄三个字来形容,不过弄堂口上街沿摆出来这样一个馄饨摊头就算“静中取闹”了。
住在弄堂里的人,有的下班回家肚子饿了,有的小朋友做功课晚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离自己家最近的柴爿馄饨摊头了。大家碰头后,随口讲两句、开开玩笑,人与人的感情就这样吃一碗馄饨的时间里升温了。
火烧柴爿噼里啪啦、餐具碰撞叮叮当当、亲朋好友间的嬉笑声,柴爿馄饨摊简直成为上海人深夜食堂里的美好料理。
柴爿小馄饨的精髓就是馅里的肉不能多,因为皮很薄,肉还没熟,皮就烂了。
小货郎贩卖的柴爿馄饨皮子极薄。这种皮子,不是切面店卖的那种厚厚的机制小馄饨皮,其薄如纸,其轻似羽,讲实话一般人真心做不出来。
特别那点肉馅,则更见功夫。用上海话说,就是“刮”上去的,或者是“拓”上去的——摊主用一支竹爿,刮一点肉酱,飞快的往皮上一抹,手指灵巧地一捏,手势纯熟的,一分钟三四十只小馄饨不在话下。
如此薄的皮子,肉又是“拓”上去的,所以这种馄饨一烫即熟。
下柴爿馄饨很方便。一捧馄饨往滚着的锅里一扔,搅上一两下;与此同时,用勺舀起另一口锅里的开水,冲在放过各种调味的碗里。随后,捞出馄饨,撒上一些葱花,小虾皮若隐若现,榨菜粒沉寂汤底,一碗柴爿馄饨就这样问世了。
有些柴爿馄饨摊很有特色,不仅准备了虾皮、紫菜、榨菜,甚至还有蛋皮丝,捞上一点调汤。在冬夜里,柴爿馄饨薄薄的皮里裹着鲜美的肉馅,在清淡的汤汁里煮过,热气腾腾的一碗下肚,周身都暖和起来了。
有时候,如果要是有楼上的居民如果要吃“柴爿馄饨”,会用绳子吊个篮子下去,“我来碗馄饨面”,篮里放上碗和钱,从窗口放下去,小货郎烧好后,放在篮里,楼上市民就慢慢地往上收,就这样楼上的市民不出门就能吃到热腾腾的馄饨面。
不过,虽然说“柴爿馄饨”小毛吃过不少回,但要正儿八经说出来它的来历,这会儿阿爹突然间问起,还真是不太知道。
小毛看着阿爹,摇摇头。
他只知道,卖柴爿馄饨的多数是“夫妻档”:男人包馄饨、下锅,女人收钱,不时还添些柴爿,始终确保中火烧开、小火慢炖的节奏。
在他的印象中,倒是有两件关于“柴爿馄饨”很“噱”,也很好白相的事情。
第一件印象,好像所有的柴爿馄饨摊,都是非法的,所以,它一定要等警察八点下班之后才能摆到街面上来。
但是呢,警察下了班就不再是警察了,八点下班,正好肚饿,所以,小毛也经常能看到,警察在柴爿馄饨摊上低头闷吃的画面。
还有一件特别印象的就是混沌摊上的辣油。那个辣油对小毛来说,确实具有很大杀伤力。每次只要吃过一次,然后接下来就会咳嗽了一天,涕泪交流,咽喉痛得说不出话来。
阿爹轻轻地拍拍小毛的脑袋,说道:“‘爿’这个词,是从苏州话里来的。苏州人说‘薄片’为‘爿’,柴爿就是薄的木片,可以用来燃烧加热,也就是常说的‘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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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说,所谓“柴爿馄饨”,顾名思义,就是煮馄饨的燃料不是用煤饼、煤球,或者是煤气,而就是烧的这种“柴爿”,也就是废木料,当然了,大部分都是没什么多大用处的废木板。
据说,用“柴爿”烧的汤水,哪怕水烧得再开,汤水不断翻滚,其锅里的馄饨能保持原滋原味。
柴爿馄饨,是上海人对流动馄饨摊的一种称法。
上海人记忆中的这个“流动馄饨摊”,最早可追溯到清末。20年代至40年代,“柴爿馄饨”红遍上海街头,那时,摊贩于深夜用木柴烧火,并打着竹板叫卖,所以,上海人称其为,“柴爿馄饨”。
“柴爿馄饨,上海话里读来朗朗上口:撒盘馄饨,不过普通话就比较绕口了。”阿爹说道,“我们还有另外一种说法,“柴爿馄饨”叫做是“阳春面”的小阿弟。”
小毛不太懂,问:“我也有听说过这种讲法。只是为啥要倷“柴爿馄饨”比作是“阳春面”的“小阿弟”?”
阿爹笑笑,用手比划着说道:“侬看呀:盛阳春面的碗大,装柴爿馄饨的碗小这是一;第二,它们都是面粉制品,而且都要汤水来下,侬讲这像不像是我们用作早点心的‘两兄弟’?”
小毛恍然大悟,摸摸头呵呵一笑,说:“好像还真是这样的。”
第130章 似乎更饿了
七拐八拐,从一条深巷走出来,就走到了杨家宅路上。
再往左转不远。噼里啪啦的柴火声,冒出来缕缕烟雾。循着味道就能找得到这家开了很多年的安庆柴火馄饨店。
摊头生意实在是老闹猛。虽是寒夜,吃客却很多,三张小长桌基本上坐满。
阿爹和摊主熟悉,笑着与老板娘打招呼:“两碗混沌,还是老样子。”
老板娘点头示意,笑道:“长久不见王师傅过来吃了嘛?”
等有人客走了后,挑选了一个角落父子俩坐下来。后来阿爹告诉小毛,摊主老板姓刘,和妻子都是安庆人,老早子他们背井离乡,来了陆家嘴讨生活。
他们原本是摆一个专卖豆腐浆的小摊,后来由于机磨豆浆的出现,手工推磨无法与其竞争,所以,带着祖上流传的包馄饨手艺,就改行晚上经营“柴爿馄饨”。
每到黄昏后,夫妻俩就会推部小车子来这里附近卖柴爿馄饨,一直开张到凌晨三四点钟。全年无休、风雨无阻的日子,他俩熬过了很多个年头。
刘家夫妇在馄饨的配料上,汲取咸豆浆配料的精华,也在柴爿馄饨的配料里,适当加一些正宗四川榨菜末,使得“柴爿馄饨”吃到嘴里,又香又鲜又能嚼的特有口味,不像其他小馄饨没什么嚼劲,一口就吞下去了。
这样一来,这家“柴爿馄饨”一经推出,吃客一传十、十传百,没多久就“名震四方”,这陆家嘴一带的老百姓,纷纷慕名前往。
这家柴爿馄饨摊也卖面条,就是将馄饨与面条放在一个碗里,做成馄饨面。
姆妈一直都不大赞同吃柴爿馄饨,总是数落说:“皮那么薄,肉那么一点,有啥吃头?”
但是姆妈知道小毛爱吃。小辰光每到礼拜六,姆妈就会告诉小毛:“今朝下半天乖一点,明朝带侬去吃柴爿馄饨。”
然后小毛那天就特别乖。因为他就怕姆妈再来一句:“哪能嘎伐乖额啦,明朝窝里吃好了。”
这家小小的“柴爿馄饨”伴随陆家嘴这里的老百姓度过难以计数普通夜晚……。就像今晚这样,坐在街头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柴火馄饨,寒冬的夜便没那么凄凉了。
这家看上去很普通的混沌摊,之所以大受欢迎,它招揽人客的手段主要有三:
一是馅料正宗。
每天早上5点半不到,刘师傅夫妇就会准时出现在附近的菜场,购买当天最新鲜的猪前腿肉、五花肉、面条。猪前腿肉的特点是三分之一的肥肉和三分之二的瘦肉。瘦肉之间有油层,口感更适合做肉馅。
二是汤底特别,听说这是他们家的祖传密方。
一碗小馄饨的味道,主要还是看汤底。虽然在这小馄饨中吃不到多少的大肉,却还是有很多人,就因为汤底的正宗,才对它爱不释手。
混沌摊每天都要熬骨头汤来煮馄饨。将自家炼制的猪油、胡椒粉、盐融合,撒上榨菜碎、虾米,佐料遇上散发着柴火香的一勺高汤滚开水,交织相融,瞬间就化身为一碗泛着亮亮油晕的完美汤底。
第三,还在于佐料和他们自己制作的辣油。
蒜花、榨菜、虾皮,这些简单的馄饨汤的佐料装在一排搪瓷茶缸里,任意取用。他们家的辣油,不仅香,而且算得上很辣,让馄饨吃起来更加有味。甚至一不小心放多了,吃到最后直流鼻涕,绝对过瘾。
而老板娘包馄饨,则似乎更是一种炫技的过程。
她面前左掌一堆小馄饨皮,右手一垛馅子。左手拿来馄饨皮摊在手心,右手用木棒片“刮”,在肉糜沾到皮子的一刹那,左手迅速五指一捏,一秒不到便被揉入了馄饨皮内,娴熟地朝旁边一扔,一只小馄饨在一秒钟内就包好了。
只一会儿,一只只对角线分明,有棱有角的小馄饨出现,变魔术一样很快就“堆积如山”。动作之迅速,手法之华丽,让人看得停不下来。
由于现包现卖,混沌可以卖熟的也可以卖生的。想想也是,只有这样行云流水的速度,才能满足“供不应求”的生意需要。
开水在锅中已煮沸,包好的小馄饨应声入水。只三四分钟,馄饨便浮出水面,上下跳动。
撒、搅、浇、捞,叮叮哐哐,食盐、味精、葱花、麻油,好的话还有猪油、虾皮、蛋皮丝和紫菜,然后用煮馄饨的沸水一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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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勺下去,不多不少,20只小馄饨从锅里捞起,一碗色香味俱全的安庆柴火馄饨就做好了。
“勿要辣油啊?”阿爹拿过来桌子上的辣油瓶问小毛。
小毛赶紧摇头。拿铝勺搅动自己碗里的混沌,一边轻轻地吹气。
“来点辣油馄饨更好吃。没有辣油的小馄饨是没有灵魂的。晓得伐?”阿爹熟稔地向自己的碗里舀上一大勺秘制的辣油。
葱花碧绿,辣子火红,馄饨晶莹剔透。
阿爹说道:“好的柴火馄饨是很挑剔的。既要有着浓郁的柴火香,又要形状规整,汤头鲜美,还得软嫩、一吸进嘴,这样才称得上是正宗的‘柴爿馄饨’。”
小毛只顾着低头吃,不响。
浓香的骨汤带着一丝丝甜味,馄饨皮儿丝滑,馅料鲜嫩。小馄饨入口即化,一口一个。蘸着汤汁,馄饨皮的柔滑甚至可以让人一口一口吸进去。
此时此刻一个个混沌下肚,小毛却有一种被特殊香味吸引的感觉,反而觉得自己似乎更饿了。
第131章 “花样年华”
吃的浑身热乎乎的,意犹未尽。熏黑的烟囱,四处散落的木柴,馄饨汤里有淡淡的柴火香。
阿爹再要了一碗中混饨。父子俩分着吃完,这才心满意足的结完账回家走。
这时候虽然已立春,但是晚上气温很低。
阿爹搓搓脸,打了一个哈欠,说道:“寒冬之下,一碗柴火馄饨还真就是上海人的慰藉。”
一边走,阿爹一边说道:“侬晓得伐,中国人吃馄饨的历史,据说可以追溯到汉代,至今已有2000多年,甚至比吃饺子的历史还要早。”
他说,不过,关于馄饨的来历,倒是有点“混沌”的。
馄饨源自北方,“馄饨”两字的来历,据说与“油贼桧”异曲同工。当年北方匈奴常来骚扰,名为浑氏和屯氏的两首领凶残而令人恨之入骨。百姓用肉馅包成角儿,取“浑”与“屯”之音,以食之解恨,于是有了“馄饨”之称。
又比如,冬至馄饨的习俗始于南宋,相传馄饨之形犹如鸡卵,有天地混沌之象,而“馄饨”与“混沌”谐音,人们以打破混沌清朗天地来**。
现在已经无法考证,到底是谁最早发明了这种用面皮裹上肉馅,煮熟后连汤食之的食物。可以肯定的是,这种吃食一经出现,就很快流行起来,成为一种普罗大众的小吃。
南北朝时,《颜氏家训》就有“今之馄饨,形如偃月,天下通食”的说法。除了文学的记载外,新疆出土的唐代墓葬文物中,也发现了四只馄饨和一只饺子被放在木碗中的遗迹,形状和现在的馄饨与饺子相同。
再比如讲,馄饨的花名很多,南北方馄饨叫法差异大,又以馄饨、云吞、抄手三种最为流行。
四川叫抄手,广东叫云吞,福建和台湾称扁食、扁肉,武汉一地有叫水饺,湖北其他地又称包面,皖南呼为“包袱”,上海等江南地区统称为“馄饨”。
这些叫法,大约是从吃相上着眼。云吞者,如云吞日月,形容吃馄饨连汤带水一起吃下是极形象的;抄手者,汤中有辣椒,吃起来如冬围炉火,袖起双手,唇触碗边,不必用筷箸,亦不必执羹匙,就可风卷残云。
上海人爱馄饨是出了名的,馄饨可以讲是不少上海人的“心头好”。
每天在喧闹的早市一角里吃碗柴爿馄饨,似乎那才是最圆满的早晨。到了冬天的夜晚,更是欢喜在路边摊寻觅一碗柴爿馄饨。
小巧、精致、简约。馄饨可大可小,而“中馄饨”也许只有上海人包得出、叫得响、卖得动。它浸润着海派商业经营之道,大有大的价格,小有小的价钿,而中馄饨的出现,又多了一道标价。
上海人的馄饨,馅子多种多样,素的荤的荤素搭配,地上爬的水中游的,尽可满足不同口味;馄饨可作早餐,也能当正餐,能配角能主角,甚至当作营养餐,完全由食客做主了,而且价格低廉。
而无论是大馄饨,还是中小馄饨;无论在家里自煮吃,还是店内堂吃;无论是家常便饭,还是假日打牙祭,都很简洁、便利而快捷。当然在一些考究的店家,如果还配有紫菜、蛋皮、开洋等,那么这碗馄饨的味道,肯定就是小辰光的最爱了。
小毛听的似懂非懂,把两只手放在耳朵上,跺脚赶路。不响。
阿爹又说道:“当然了,馄饨衍生的许许多多的故事,也让人难以忘怀的。”
小毛抬头笑笑,说道:“故事我欢喜听的。”
阿爹摸摸头,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说的是有一个小囡,因为被妈妈责罚离家出走大半天,尽管肚子早已前肚贴后背,但不想回家。
前弄堂卖柴爿馄饨的李家老爹在路旁发现了小囡,他没有将小囡直接送回去而是先带回自己家里。端上一碗油花飘香的馄饨,看着十分委屈的小囡咽着口水欲说什么,老爹慈祥地说,吃吧!
小囡狼吞虎咽一碗馄饨入了肚,连声说道,老爹侬真好,老爹侬真好。
老爹讲,阿囡今年12岁了吧?小囡点头。
老爹又讲,给老爹算算账。哦,一日三顿饭,一年365天有几顿?1095顿!那么12年多少顿?13140顿。阿囡的心算不错!你想想,吃了一碗馄饨,就说老爹是好人!那么,你爸妈12年给阿囡吃了多少顿饭?13140顿!一万多倍啊!
小囡听着听着明白了老爹的用意,赶紧回了家。一碗馄饨让小囡从此领悟了养育之恩。
“我小辰光,老师教我们敬重父母的教诲,往往讲的就是这样一碗馄饨的故事。”
阿爹看看小毛,说道:“再给你讲一个我小辰光的故事好了。”
那时候我们一家人,你爷爷奶奶,还有你大伯都还住在塘桥那边。那时候年纪小,爷爷奶奶上班,放学后晚上没人管我们,有时候会去同一个弄堂的邻居家玩耍。
邻居太太是个谨小慎微的旧军官夫人,当时低调安分地在街道生产组绣花。但每每我们去玩,那夫人就叮嘱我们兄弟俩拿一只保温桶出去,打上两碗“柴爿馄饨”来解馋。一碗她自己吃,一碗给我们俩。
在军官太太红木家具环绕的房间里,换上旗袍的夫人用镶金丝的陶瓷勺子,一个个地把小混沌舀出来,慢吞吞优雅地放进口中,抿着嘴吃,然后露出来极大满足地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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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兄弟俩心里晓得,原来纵使在大时代的夹缝里,人还会为了吃一口好菜而费尽心思。那就是生活的韧劲,也是这个市民社会教会他们的永恒乐趣。
小毛冷不丁问:“我们家有在塘桥住过的吗?”
阿爹脚步停顿了一下,靠近小毛,搂住他瘦小的肩膀。但是终归最后什么也没有再往下说。
很多年以后,小毛看到《花样年华》这部电影。
对上海有着很浓情结的王家卫,在《花样年华》里面有一个情节:深夜,灯光昏暗的弄堂里,蒸汽腾腾的馄饨摊子,沁人心脾的味道,身穿华丽旗袍的摩登女子,神情愁苦的西装男子……
“苏太太”每晚换一件旗袍,穿了登登样样,拎着个保温桶出去,没成想她精心打扮就为出门买一碗馄饨。
足可以想见“柴爿馄饨”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小毛突然间就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吃过的这种正宗的街头“柴爿馄饨”。
他觉得,“柴爿馄饨”的一拿一捏,尽管五根手指软硬劲不同,用力的角度也有区别,但是不用过多的言语,演绎的其实更像是一种骨子里就透着暧昧的食物,而且伴着时间的发酵,回忆起来似乎更加美味。
第132章 内部谈话
一只电话,王建浦被召回来研究室。当他左赶右赶走进自己办公室的时候,都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刚要推门,门却自己打开来,只见李尚手里拿着一叠资料正要往外走。
见到王建浦,李尚脸上立马笑笑,关心地说道:“外面冷,赶快进屋吧。”
王建浦往旁边站站,让李尚先走。李尚却往后退一步,说道:“你先进来好了。领导已经来过办公室问过你一回了。”
办公室的同事基本上都在,正忙于各自的工作。王建浦一一和他们打招呼。
刚到座位上坐下,李尚递过来一杯温茶,说道:“知道你要来,所以茶给你先泡上了。现在温度刚刚好。”
办公室终于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李立志抬起头,看着王建浦开玩笑道:“我们也给你准备有热开水,比之小李的温吞水茶要更热情一些。你要喝吗?”
李尚一时有些脸红。低下头不响,也不离开。
王建浦笑笑,接过话说道:“好的呀,你们先放放好,我等会再一个个地过来喝,可以吗?”
李立志还想再说话,有人朝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于是就都不说话了。
王建浦大半天都在赶路,刚好口渴,端起来茶杯“咕噜咕噜”一口气全部喝完。他放下茶杯,有些疑惑地说道:“好茶。那里的茶叶?我们办公室什么时候有这样好的茶叶了?”
还是李立志,他嘲笑道:“你这是牛饮。自己口渴,当然就觉得茶叶好喝了。晓得伐?”
王建浦没有再多说,而是问李尚:“你知道领导为啥突然间打电话让我回来的吗?”
李尚摇摇头,靠近王建浦,轻声说道:“具体不太清楚。只是我看处长下午来办公室问起你的时候,笑眯眯的,应该不是坏事。可能还是和工作有关的吧?”
和工作有关?来的路上,王建浦就一直再琢磨:处长这次在电话里只说是让自己赶回来单位,但是具体什么事情却没有明说,只是说见面再谈。
现在听李尚这一说,他就更加搞不清方向了。按说虽然是借调,主要的工作在保税区,但是现在自己的工作关系还是在研究室。加上自己元旦前后一直都在研究室忙碌过一段不短的时间,当时领导也没有说什么和自己工作相关的事情。
不过他留了一个心眼,出发之前给在开发办的老领导夏主任打过一只电话,却得知领导今天不在开发办上班,也回来了研究室。
当时他心里就想,看来研究室里肯定是有事情发生,说不定还会和自己有一定的关系。可是这才刚过完元宵节一个多礼拜,好像也没有听说单位有什么特别的任务。
那,今天又会是什么事情呢?
想来想去还是没有头绪。
管他呢,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吧。这样一想,王建浦就反而轻松了。
他问李尚:“领导在上面吗?”
李尚刚要说话,不想门被推开,却是史处长的声音传过来:“是小王回来了吗?”
王建浦赶紧站起来,到门口迎接。
史处长进来后,大家一起问好。最后处长笑了笑,说道:“我刚要去领导那里汇报,想回来拿资料。小李,都打印好了吗?”
李尚赶紧回自己座位,把一叠装订好的资料双手递给史处长。
史处长打开来最上面的一份,大致看了看,说道:“王建浦你稍微休息一下,我先去和领导汇报,再回来找你。”说完就施施然走出去了。
王建浦坐下来。只是因为自己在单位已经不负责实际的具体业务,他打开来抽屉,看了看,手头确实一下子也找不到有什么事情可以干。
正在想着这些的时候,李尚走过来说道:“要不你帮我去打印资料吧,还可以练练电脑打字?”
王建浦想了想,答应了。
有同事又开玩笑,说:“我们也有很多工作需要打印,怎不来见王建浦你来帮我们?不能重色轻友的,好伐?”
李尚这一回却是大大方方地笑了笑,说道:“先来后到,晓得伐?”
王建浦往茶杯里续满水,端了茶杯就准备和李尚去文印室。
刚要走,史处长却回来了。他招呼王建浦准备准备,一起上楼去见领导。
俩人先到的史处长办公室。进了房间,史处长问道:“现在保税区工作开展怎样了?”
王建浦不知道处长的真实想法,稍微沉思了一下,把自己近期的工作、以及保税区的工作捡出来一些主要的内容做了一个大致的简要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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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处长听完后,没有做任何评价,却弯腰从最底层抽屉里拿出来一份资料交给王建浦,说道:“你先看看再说。”
王建浦接过来文件,扫了一眼,看上去应该是一份谈话纪要性质的复印件。但是和一般的谈话记录不同,上面却没有说话人具体的名字,只是一个大写的字母“D”代替。
搞得来这样神秘,这又是谁的谈话,处长还这样郑重其事?
不由得心头重视。看了一会儿,他看向处长,有些不肯定地说道:“这些都是老人家的谈话?”
史处长没有多说话,郑重地点点头,说道:“不着急,你先看完。”
王建浦心生敬意,马上站在原地一个字一个字仔仔细细地往下看。
史处长在一旁提醒他坐下来,说道:“这是内部资料,还没有公开。之所以把你着急电话回来,也是因为这件事情。”
第133章 自己领会
听史处长这样一说,王建浦顿时觉得手里的文件分量重了好多。
其实,文件上讲话的内容并不是很长,简明扼要,却字字珠玑。他小心地举着文件站在办公桌旁边又从头至尾看了一遍。
可是这一些到底有和自己有什么关联?王建浦眼光看向史处长,不知道他有什么样的工作安排、或者是想法。
史处长哈哈一笑,说道:“你不用这样看着我,领导安排的好伐?”
王建浦还是不理解。
史处长想了想,说出来了前后经过。原来夏主任的想法,是在室里成立一个学习研究型的小组,把这些讲话的真正精神和实质提炼出来,再结合他自己在浦东开发办,还有王建浦在的保税区的工作,当然还有室里的实际情况,做一次大调研。看看能不能在学习贯彻这些讲话的精神上,出成果,出好的成果。
“当然了。具体怎么安排那是领导的事情。你要是看完了,等会咱们就上楼去找夏主任。他们正在开室务会,再过十分钟咱们再上楼。”
等坐下来,史处长不经意地问道:“小王,你的个人生活问题现在解决好了吗?”
王建浦看向史处长,不知道他突然之间为什么要这么问。他摇摇头说道:“再等等。我不着急的。”
史处长问:“毕业快六年了吧,早就应该找对象成家了。有女朋友了吗?”
王建浦又摇摇头,开玩笑说道:“呵呵,难道领导连这些属下生活上的事情也要管?”
史处长在王建浦的肩膀上拍一记,笑道:“我倒是觉得,远在千里近在眼前。”
王建浦故作吃惊,说:“在哪里,我怎么都不知道呢?”
“要学长帮忙吗?”史处长看着王建浦,说道,“这种成人之美的苦差事,我还是很乐意去做的。哈哈哈,只要你开口同意,我明天就给你去说媒好了。”
王建浦笑笑,没有做声。
史处长呵呵一笑,说道:“男大当娶女大当嫁,有啥好难为情?”
王建浦低头,不响。
史处长接着说:“总归都是一个单位,都是自己人。叫做啥……?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和你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要是迟迟不动手,会有别人去摘的。”
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要知道,在我们机关,甚至是整个行政大院里,未婚的小姑娘还是不多,都蛮吃香的。”
“再说了,你们没有了后顾之忧,工作起来才有干劲,这也是实话吧?”
过一会儿,王建浦抬头,想了想说:“师兄你看我现在的状况,家庭条件你也知道,现在事业上还没有做出来什么成绩。最简单最现实的一点,你说,真要是结婚,我住哪里去?窝都没有嘛,这也很现实。”
史处长笑道:“你说的这些,实际上也不算什么。大家实际上都差不多,好也好不到哪里去。要说住房的话,全上海市区有哪一家不拥挤?有一个数据,毕竟现在上海的人均住房面积才4.1平方嘛。
他想了想,又说道:“不过你要是真有想法,你们俩都在一个单位,申请住房这一项福利,就由我来给你们去协调争取好了。但前提是,王建浦你自己愿不愿意谈,这才是关键。晓得伐?”
王建浦一下子显得颇有些难为情,甚至都明显能感觉脸上有温度突然间在升高,火热热地。
“就你这点出息,怎么能娶得到娘子?”史处长自然把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于是嘲笑道,
“好了,我看你也没有明确表示反对的意思,那就说明你至少是不排斥的。这样,你们的媒人,就由我来自告奋勇地担任好了。你们俩人先处处看看,不行我们再调整。”
王建浦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领导,这又不是我们做调研,发号施令的那一套。”
史处长笑道:“看来你还真不是很懂。我们男同胞脸皮要稍微厚一点,人家到底是女孩子,她们不好意思太主动的。希这时候了,你就要自己多主动一些。这样才能双方热乎得起来,对吧?”
“说实话,小李能对你表现出来这样那样,我门都早就看出门道来了。你不在单位的时候,你那张办公桌,还不是她给你每天擦干干净净?还有你茶杯她也每天都清洗的。我们全都知道。”
王建浦讪讪一笑,不响。
史处长以过来人的身份说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杜秋娘的《金缕衣》,你应该知道的。要莫负好时光,晓得伐?”
说完这些,史处长看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俩人就往夏主任办公室走。
敲门进去,夏主任正在看文件。一见王建浦他们进来,他放下手里的工作,站起来笑道:“哎呦,我们的大才子回来了。快坐快坐。”
关心地询问了王建浦当前工作上的事情,夏主任然后问:“老人家春节前后在上海二十一天,期间重要的相关讲话纪要,刚才你们处长都已经和你讲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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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浦点点头。半个屁股坐在凳子上,身体前倾。
夏主任笑了笑,说道,刚才主任通报了一个好消息。小王你上次关于征地农民的报告,在市一级层面引起了比较大的反响。最近,农口、发改委、宣传口,还有我们研究室,将会同开发办的相关部门有一次联合调研。你要提前做好准备,这是其一。
其二,讲活学习小组具体工作布置有一些微调。一是小组的规格提升,由主任亲自担任组长。二是这次不只组成一个小组,而是小组下面又分为若干个小组。其中和开发办的结合,就定下来以保税区作为样本。这个小组就由王建浦来负责,毕竟你现在的身份,牵头做这件事刚好比较合适。
调查研究,本来就是研究室的强项。另外一个小组,会安排出去有关的地方考察取经。这个小组的工作,王建浦也要参与进来,并且做一些实际的工作。当然,这期间也有可能会去外地。
夏主任强调说:“小组中心的重点工作,就是研究怎么吃透这个文件,全面正确领会讲话的精神。这是当前室里一切工作的前提。但是王建浦现在保税区的工作一样不能落下,明白吗?”
史处长看着王建浦,笑道:“好喽,这一下,你小王又有得忙啦。”
俩人告辞,打开门刚要出去,只听得夏主任在后面又说道:
“还有一句话,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古之欲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小王,你自己的个人大事,今天可是连主任都亲自有问起过的。到底啥意思,自己去好好领会。”
第134章 动员大会
张桥影剧院前,红旗招展,给寒意正浓的冬日添加了些许喜气。
此时“上海市杨高路扩建工程誓师动员大会”正在举行。上下两层一千多个硬座的影剧院内座无虚席。
学校的相关人员本来都被安排在二层。王建东因为是从大桥工地赶过去,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所以到达的时候会议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好在一层的最后面还有几只空座,他自己寻摸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这时候会议正好进行到副市长在台上做动员报告环节。
副市长调整了一下话筒的位置,开始讲话。先是讲了杨高路工程建设对浦东开发开放的重要性,然后要求全市各部门、川沙各乡镇全力支持杨高路工程建设。
这些讲话,显然都还只是一般会议的一些常规的动作。
对于这位分管城市建设和管理的副市长,学建筑的王建东自然是不陌生的。
这位副市长毕业于清华大学建筑系,毕业后分配在上海的建筑设计院从事建筑设计。他曾经是上海设计院中最年轻的副总建筑师,也曾是上海各设计院中最年轻的副院长。
83年出任上海市副市长时,他又是上海市历届政府中最年轻的副市长,第一次上任,年才45岁。第一届任职期满,参加第二届副市长差额选举时,他的得票数最高。
上海的副市长有很多,不过老百姓却对这位副市长的印象非常要好,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他的“亲民形象”。
作为上海这座有着一千二百万人口的特大城市的副市长,他长期以来过的却完全是平民的生活。坊间流传有很多于他相关的传说。这些在今天,简直到让人不可想象、绝对相信会有人认为是在讲“天方夜谭”的说法,主要有这么几样:
一是这位副市长原先住在南市区老城厢一间平房里,没有卫生设备,没有煤气。在他当副市长的2年多时间里,妻子、女儿、儿子也依然挤在这间平房里。
副市长的家就和左邻右舍一样,要倒马桶,要买煤饼、要生煤炉。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台为工作需要而装的电话机,可是没有适当的地方安置,只得放在五斗橱上。
有两个细节。一是有记者找到副市长家采访,没有想到他竟会住在连采访车都开不进的弄堂里。二是有一次市建委的一位负责人找他汇报工作,还遇上他在给煤炉加煤饼,看着副市长弄煤球炉的熟练动作,这位负责人许久说不出话来。
实际上,作为主管城市建设和管理的副市长,煤气、液化气也全归他管。可谁会料到,管煤气、液化气的副市长,那时还用不上煤气,还依旧在家里生煤炉呢?
每月买一次煤饼,每次都是副市长自己用扁担挑着回家。邻居们经常可以看到这一介书生,费力地挑着煤饼担子的情景。副市长一定要自己买,自己挑,为什么?为了了解煤饼供应和质量情况,作为一个清贫知识分子,要了解老百姓的难处。
副市长家庭要用煤气,本来是件小事。市建委负责人当时就曾提出可以先批个液化气供他家用,而副市长婉谢了。他说:“左右邻居、前后街坊都在用煤炉,我怎能用液化气。共产党的干部不能搞特殊化!”
二是还有一件更加特别、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
说是副市长夫人有一次去市郊出差,遇上卖大闸蟹的,价钱比市区便宜许多。不少同行者都买上几只,带回家全家尝尝鲜。后来有人发现她没买,就轻声问:“为啥不买点?”
哪想到副市长夫人竟然回答说,“吃不起”。
堂堂副市长家连蟹也吃不起?说来肯定叫人难以置信。可知道副市长个人收入的话,这还是不难明白的。原来即使是当了副市长,连所有的津贴加在一起,月收入仅有250多元。
一个分管城建的副市长,还在家生煤球炉,用不上煤气;副市长的太太,连吃顿大闸蟹,也买不起。恐怕至今,依然会有上海人在回忆起副市长的时候,会说他“戆”,但是,老百姓心里都有一杆秤的,嘴巴上说“戆”,心里却是由衷满满的敬佩。
王建东一开始对副市长的讲话还没特别上心,以为仅仅只不过是会议例行程序,领导首先讲话,高屋建瓴强调和部署一下当前工作的重要意义和工作要求。
却不料接下来的一幕,使得这次会议一下子显得有些非比寻常起来。
只听得台上副市长同志声音一下子明显哽咽,最后动情地说道:“上海要发展,基础设施一定要跟上,我们要解决住房难、交通难、过江难……动员大会后我要去党校学习,回来后再和大家一起干。”
王建东不由得抬头往主席台上看。主席台离王建东位置并不是很远,加上台上又有聚光灯的缘故,所以副市长的面部表情一清二楚。
明显可以看见,副市长脸上有眼泪流了出来。
这一幕,给王建东留下深刻印象。
王建东挺直身体,心里一惊。像领导这样热泪满面的讲话,在自己印象中是头一次见到。
真的只是因为杨高路工程建设的重要性?应该是,好像也不完全是。
副市长讲完话,会场沉默了一会儿,继而响起来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持续了足足有三分多钟。
接下来是相关领导讲话,或是作报告,或是做动员,或是提要求。
会议最后是青年突击队授旗的仪式。
杨高路工程作为今年上海市的头号工程,也是改革开放后上海建设的规模比较大的工程,采用设计,施工和社会监理一体化招标形式,整个工程已于一周前正式开工。
市里对工程的总体要求,必须做到“四个当年”,当年动拆迁、当年设计、当年施工、当年竣工,质量必须全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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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果扣除前期拆迁时间,这次杨高路拓建工程实际施工仅有9个多月。
时间之紧迫,质量要求之高,任务重、施工设备短缺,在上海公路界尚属首次,对工程建设者是很大的锻炼和考验。
因此,杨高路的建设也打破传统的管理模式,实行统一领导、统一指挥。为此设立了由市长挂帅的领导小组,下设现场工程指挥部和个主管部门成立分指挥部的指挥系统,统一组织工程实施。
而其中,控制质量是尤为重要的任务。
为了适应杨高路工程的新特点和要求,总指挥部委托同济大学、上海城建学院和市政管理处三家监理单位分段实施质量监理总承包。这也是上海市第一次在市政工程中推行工程质量监理制。
第135章 深以为憾
散会的时候,人群站起来往外走,“噼里啪啦”此起彼伏一阵阵坐板落下的声音。
王建东随大流走出影剧院,在大门口不远处站定,等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出来汇合。
他自己的想法,过完节还没有见过堂哥,这里和堂哥工作的保税区不远,又在外婆家的附近,就想着等会打电话去问问堂哥在不在单位,然后过去找他。
外面开始起风,王建东把大衣的领口紧紧,往上提了提。呵一口气,搓搓手,手掌往脸颊上摩挲了好几回合。
一会儿人就走得差不多。正在张望的时候,只听得有人叫自己名字。王建东回头一看,原来是何萍。旁边还站着两个人,杨老师和秦老师。
王建东连忙走过去打招呼,问:“怎么就你们仨?”
学校这一次为了支持杨高路工程建设,经过资质审核,派出了一批具有熟悉监理程序,又有一定施工及管理经验的专家教授、工程师和老师。这批监理队伍不仅政治思想素质过硬,业务水平较高,而且老、中、青年龄层次合理搭配,足以胜任这次高要求的监理任务。
按照要求,在施工过程中,现场监理工程师主要负责处理和解决施工过程中所遇到的技术难题,其中包括检查工程的定线、定位、施工工艺、质量等等,并现场对施工工地全过程进行跟踪监理。
因为像王建东他们这样的学生没有多少监理的实际经验,监理部还多次专门邀请了相关专家来给他们上课。
秦老师笑道:“其他老师和同学从影剧院小门直接上班车走了。我们知道你可能在大门口等我们,所以才到前面来找你的。”
杨老师问王建东:“这么重要的会议,你怎么迟到了?等会去哪里?”
王建东先做了一番解释,说道:“还能去哪里,这里是我外婆家地方,当然要去看望外公外婆的。”
“哦?这倒是应该的。”
何萍在一旁搭话,笑着说,“我们特意过来找你还有事的。”
王建东纳闷,问:“杨老师有事?”
杨老师笑了笑,没有说话。旁边秦老师说道:“我们有一段时间没有见着你了。你和何萍在工地都很辛苦,今天杨老师请客,去镇上找地方吃一顿好的安慰你们。”
“好的呀。只是客可以由杨老师来请,到时候钞票得由我来付。”王建东笑道,“怎么说呢,也算是我们尽一份地主之谊吧。”
杨老师笑笑,说:“看来你这顿饭还是不太好吃的呦。那你就不要买单了,反正今天已经有人预约了的。”
王建东看向何萍,知道是何萍的主意,并且肯定和她老家信用社大楼的设计有牵联。
那天早晨在学校操场相遇之后,后来王建东刚好有机会和杨老师单独见面的时候,顺口就说了这件事。
其实这件事情,何萍之前她自己和杨老师亲口说过两回,但是杨老师一直都没有松口同意。
这一回听王建东再一次说起这件事,杨老师倒是多少有些惊讶。心想王建东怎么也参与到这件事中来了,他又是为了啥?
杨老师盯着王建东,没有做声。
王建东稍显尴尬,勉理笑着解释:“这个项目,何萍给我看过相关资料。现在的图纸设计已经接近尾声,只要设计院授权,其实这件事基本上就是走一个过场。实际上,就算没有学校设计院的参与,整个事情何萍也几乎已经运作得差不多了。”
“那你还这么热心地帮她拉上我们设计院做啥?”杨老师反过来问。
王建东张张嘴,最后却没有说话。
过一会儿,杨老师淡说道:“哦,我明白了。现在我们设计院自己的事情还忙不过来的呢?讲实话,这种名义上是联合设计,实际上就是挂牌子的的事情,院里也不是很愿意去做的,所以才一直都没有同意何萍。”
王建东想了想,低声说道:“要是让杨老师你为难,那这件事就当我没有说过吧?”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合作在设计院之间其实也是公开的秘密。”杨老师接着呵呵一笑,问道,“那我问你,你从中是不是得了好处?”
王建东脸上发烫,低头不响。
关于王建东家庭的实际情况,杨老师基本上知道,甚至连胡晓辉的状况,她也听王建东说起过。知道他家现在只有姆妈一个人在街道小厂做工作;姐姐出嫁,但是现在也住在娘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去了日本,好几年都没有回家,还没有成家。
虽然说王建东现在是属于单位委培的性质,能拿一份工资。但是这一份工资,每月去掉给胡晓辉的生活费用和他自己的用度后,基本上剩不下来多少。
所以杨老师心里面,还是比较同情王建东的。见王建东不作声,颇有些难为情的模样,杨老师心里明白。
她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你让何萍把她们设计好的所有资料这几天给我,我私下里先看看到底靠不靠谱。不过,如果真要往下做的话,我先说两点。”
“一是在质量上要好好把关,不能出现有任何闪失,在后续的土建施工上,也不能有半点马虎。图纸方面,我自然会把关。王建东你我里相信的,但你一定要参与进去,前前后后都要了解清楚,晓得伐?“
“那是自然。绝不给我们学校、还有设计院添加任何麻烦。”
杨老师接着说:“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我在设计院,所以不方便打我们院牌子,我另外介绍一家可靠的设计院给你们。具体的操办你们自己去联系。”
杨老师这样一说,就算是最终答应帮忙了。最近两个多月时间的折腾,何萍她们的设计方案现在已经顺利中标,并且甲方最后确认定稿。
王建东看向何萍,没有任何表情。
“看来,某同学还在因为没有来得及参加上次的大桥开通典礼生我气的呢?真是小气得来……”何萍笑了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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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何萍说的又是另外一件事。原来就在大桥开通前的一天,在何萍的一再要求下,王建东和她一起去了一趟无锡对接设计的事情。
原本的计划,当天去当天晚上回来上海,这样不会耽误第二天的通车仪式。
谁承想对方的设计出现有好几处比较明显的漏洞和错误。后来只好又是去现场确认,又是到档案馆查找资料。要巧不巧的是,当地档案馆当天临时有事,停止调阅资料一天。
一番折腾,这些发现的问题当天就没有办法解决。因为第三天星期一就要正式招标,必须要在之前把这些工作最后做好、做扎实。权衡再三后,王建东只好放弃了当天回上海的打算,在无锡连续呆了三天。
因为没有去大桥通车的现场,王建东一直到现在都深以为憾。
“就因为这事,某同学后来一直从无锡到上海的火车上就没有和我完整说过一句话。讲实话,也就是我理亏,要不然我当场要和他吵起来了的。”何萍还在不停说。
秦老师看王建东不太高兴,笑了笑,赶紧替她的这位老乡打圆场,说道:“好了好了。本来就是何萍你的不对,就不要再说了。我们还是先去找地方吃饭。”
第136章 要有所准备
午饭后休息的间隙,王国良去电子科办公室找郭老师。
郭老师却不在,有老师说他在实验室,好像一个上午都呆在里面,应该没有出来过。
王国良出来后在走廊上看看手表,心想:“这个点还在实验室?怕是还没来得及吃中午饭吧?”
他返回自己办公室,拿上饭盆去食堂打了一份饭菜。
实验室在操场过去科研楼的五层。大门紧闭。王国良在门上轻轻地连续敲三下。
一会儿有人过来开门,却是杨老师。杨老师一看是王国良,把门打开来一条小缝,让王国良进去。
王国良一边问:“怎么你在,郭老师呢?”
“嗯,他刚走一刻钟。这个礼拜他们班有实习的任务,他要去带队。”杨老师拍拍身上的灰尘,说道。
“是吗?我之前怎么没有听他说起过?”王国良放下手里饭盆,说道:“我打了一份饭菜,老杨你吃午饭了吗?”
杨老师端起来饭盆,呵呵一笑,说:“你来的真是时候,我正准备去食堂呢。”
王国良问:“试验怎样了?”
杨老师把刚做出来的数据本递给王国良,开始吃饭,边说道:“不乐观。恐怕吴厂长这一趟来上海,我们可能要没办法向他交代了。”
王国良看实验报告,不响。
“过程应该没有问题。可是怎就会和预先的结果不一致呢?”反复看了两遍,王国良不禁自言自语道。
杨老师接话,说:“这次实验就是奇怪。刚才我想来想去,一直都想不出来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
王国良想了想,说道:“看来这些船舶电子方面的事情,还是得找郭老师过来帮忙。他现在带班在那个单位实习?”
杨老师讲了他所了解到的情况,说:“这事还非得要和吴厂长好好着商量一下。实验没有那么容易得到结果的,甚至可能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让他们船厂要有一个心里准备。”
王国良点点头,说:“你先吃饭好了,这些实验反正也是急不来的。下午我有时间,我们一起把整个的实验过程再捋捋。”
今年刚过完年,江苏这家船厂的吴厂长,先是找到王国贤家里。
王国贤对吴厂长到来上海的真实目的,还有他们船厂目前的状况比较清楚,知道现在他们船厂面临的困难处境。但是过年前,他和王国良在去南汇的生活船上曾经有过一次关于这家船厂技术服务的谈话。
当时王国良说的是要再等等,等现在的星期日工程师风潮过去以后再做研判。现在才刚刚过完年,这一切都仍然是未知数。
所以讲,他也不知道自己阿弟到底哪能想。王国贤当时就没有应承吴厂长。
吴厂长心里面自然也知道王国贤的想法。知道他这样想,自然有他的考量。但是一想到现在船厂的生产困境,心里很着急,这一切就都表露在自己着急的脸上。
最后还是大嫂出主意,说是先问问看看王国良的想法。
王国贤本来是不愿意再去和阿弟说这件事情的,耐不住吴厂长的一番说辞,加之还有自己老婆在一旁敲边鼓,最后还是决定带着吴厂长直接去找王国良。这样就相当于把这道难题的选择权全交给了王国良自己去解决。
王国良知道阿哥和大嫂的难处,再电话里答应见面。
但是他选择在外面浦西、靠近王国贤家里附近找的餐馆接待吴厂长。王国良的想法,自己家里附近有很多都是自己一个系统的同事,想来想去在自已家里接待吴厂长还是有诸多不便。
招待很热情。但是一说到去江苏帮忙的事情,王国良就显得谨慎起来。
场面一下子沉默。对于船厂技术方面的合作,去年一年下来,双方都是比较满意的。但是现在因为韩坤事件到现在也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夜长梦多,王国良到底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不过王国良也没有把话彻底堵死,只是推脱说再去和杨老师商量,看看他的想法。
实际上,王国良和杨老师自去年从船厂回来上海后,在船厂的一些相关的技术指导上,一直都没有间断电话和通信联系。
但船厂是一个更注重现操的单位。这种服务的方式,到底和人在现场指导的效果不可同日而语。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的技术,遥控指导或许还可以,但要是碰上一些有一定难度、特别是需要现场总体协调的关键技术,就明显鞭长莫及了。
说来也是,有很多技术,如果不手把手的教一遍,或者亲手演示一遍,确实很难达到想要的真正效果。
说起来这些,王国良和杨老师都深有体会。记得刚到船厂的时候,有两件事情他们印象特别深刻:
一是上课的教室,两个竟然。其一,王国良和杨老师都万万没有想道,船厂竟然会把教室设在了当地的大祠堂。其二,听课的最后依然挤不下,最后竟然把大喇叭拉到院子里上的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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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当地人才的缺乏。第一次去船厂时候,厂房里、工地上一团乱麻,甚至万用表等检测设备绝大多数都未经校准,很多最基本的技术活都得靠他俩来做……
当时王国良曾开玩笑,说虽然船厂厂长很有魄力,但工厂的毛病也特别多,总感觉跟自己一个搞技术的,不是一路人。
后来熟悉了才了解到,原来现在的大学生还远远分配不到像他们这样的乡镇企业。要是能有几个还算可以的高中生,在当地的企业里就算很好的人才储备了。
杨老师饭吃到半途,说道:“老王,这次和吴厂长谈话,具体怎么谈还得你来。讲实话,搞搞技术我自认为还可以,可要和他们这帮泥腿子们打交道,还是你在行一些,我要想向你学习的。”
王国良看向杨老师。
杨老师又说道,“另外,我的想法,要是把这些科研相关的项目全放到他们船厂去,我看不来事的。不仅仅会耽搁时间,人员调配、原辅材料等等方面,都很不方便。这一点,我看我们要有所准备。”
第137章 黑杜酒
这是不到一个月内吴厂长第二次来上海。
这一次为了大家方便,吴厂长找了王国良他们学校附近一家小有名气的饭店,专门要了一个单独的房间来招待三位老师,还让司机把王国贤也特意接了过来。
王国良好说歹说拉上了郭老师过来作陪。
按照郭老师的性格,他本来是不太愿意参加这样目的性很强聚会的。只是现在他自己也多少参与了一些船厂技术服务的项目,觉得作为观众听听也无妨,加之和王国良的交情,所以是抱着无所谓的心态来参加的。
房间正中间的饭桌上,已摆上了一整箱酒。
王国良一看架势就明白,还是和上次一样,这次吴厂长的小车后备箱肯定装满了他们老家的当地特产,吃吃喝喝的都有。
客客气气一番,吴厂长撕开纸箱,笑道:“明朝礼拜天,今晚上我们大家就都敞开来喝。我们带来有专门的司机,肯定负责把你们每位老师都安全送到家里。”
王国良赶紧说道:“老吴,酒还是少喝好。喝多了回去老婆不让上床的,晓得伐?”
吴厂长咪咪笑,说:“那是因为喝得还没有到位,晓得伐?真要是喝差不多了,酒气冲天,她们娘们还敢对我们大男人说三道四?一边去好了。”
几个人都哈哈大笑。等点好的菜上齐,开始喝酒吃饭。
吴厂长从纸箱里拿出来一瓶酒,笑道:“这个是我们江阴的特产,黑杜酒,在我们江苏又叫做江阴黑酒。是用糯米,小麦,还有枸杞,红枣,香菇等等好东西酿制而成的。”
郭老师平时不大喝酒,就觉得这名字有些奇怪,还有酒叫做黑酒的吗?这倒是不太听说过的。
杨老师在一旁补充说:“这酒的颜色是黑色的,还真就叫做黑酒。他们当地相传是由“酒仙”杜康所创,故得名黑杜酒。以前在吴厂长他们船厂经常有喝,味道赞的。”
吴厂长开始倒酒。他特意先给郭老师倒了一杯,笑笑道:“要不,请郭老师你先尝尝?”
郭老师没有客气,有些好奇地端起来酒杯。
看了看,只见这个酒颜色看上去如胶墨般浓黑透亮。放鼻子底下嗅嗅,香味浓郁。轻轻地泯一小口,只觉得入口明显酒度较低,糖分适中,总体甜而不腻,甘香醇和。
他忍不住说道:“名不虚传,还真是好酒。这个名字满有意思的。”
吴厂长介绍说:“我们的这个酒,富含氨基酸、蛋白质及多种微量元素等,不仅利于吸收,还具有理气养血、舒筋活络、健脾开胃,补血健脾等作用。来来来,我们先吃一杯。”
一杯酒喝完,郭老师还是忍不住问:“粮食酿造出来的一般都是白酒,至多有些浑浊,可是这酒,又怎会呈现出来黑色的呢?”
王国贤呵呵一笑,说道:“郭老师可能平常喝酒不多,其实黑糯米酒在江浙这一带还是比较常见的。之所以黑,是因为在生产过程中使用了精米炒色成黑色米汁调入进去,经过自然发酵,酒色就变成黑褐颜色的了。”
吴厂长笑道,要说起我们家乡的这个酒,这里面还流传有一个美好的故事。
传说杜康酿制出“杜康酒”后,偕同好友刘伶云游四海,来到江南,并隐居于江阴城东。一日,杜康在对糯米进行蒸煮时,刘伶到访,杜康忙于接见好友,竟将一锅酿酒的米饭煮焦。
两人觉得丢了太可惜,决定用此米饭酿酒。不想这种酒不仅具备了米酒的特点,且酒香四溢,于是就把这种酒命名为黑杜酒,也因此有了“江阴黑酒饮三碗,醉倒刘伶整三天”的故事。
王国贤在一旁说道:“这种用江南糯米经蒸熟后发酵酿制的米酒,酒精度在13度左右,浓郁醇厚、甘甜绵软,营养丰富,其独特品味,酒性绵厚醇甜,更适合我们江南一带的人饮用。”
王厂长连连称是,说这酒在江阴长期以来都深受百姓的喜爱,每逢佳节,必备此良酒招待客人。
互相敬酒,几杯老酒下去,酒桌上气氛开始活跃起来。
话题说着说着就讲到了“星期日工程师”和船厂相关的技术服务上来。
王国良感叹说:“吴厂长你要理解我们。现在“星期日工程师”在上海的日子不太好过,贬声一片,甚至各种罪名都有,搞得来我们现在也畏手畏脚,到底该不该继续往下做,其实自己心里也发毛的。”
吴厂长站起来,举着酒杯说道:“三位老师都在,还有老王师傳也在,我讲心里话,不管现在外头现在怎么评价,我都是把你们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当成亲人,一直到今天也没有任何改变的……”
惺惺惜惺惺,五个大男人杯中酒一饮而尽。
杨老师说道:“实验室放在船厂,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虽然说设备可以购买,但是人呢,关键是人才上哪去找?这才是最重要的。”
王国良抽完烟,点点头。
杨老师又说:“可要是说实验室不放在船厂,继续放在我们学校,每天偷偷摸摸的做实验,我看也不是长久之计。只是,又有哪能办法呢?
“哎,真是一言难尽。一方面像老吴你们这样的乡镇企业技术人员奇缺,更谈不上什么核心技术,最多只不过是依样画瓢。而我们上海的高校、研究所和各大中型国有企业的技术人员却得不到应有的支持和发挥,很多科研人员都闲置在家无事可做。”王国良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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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突然无话。
过一会儿,郭老师开口打破沉默:“我想起来在美国留学的时候。他们那里有很多单位的生产工厂和科研就是两块独立分开的。打个比方说,比如工厂在江苏,但是技术研究院呢,可能就不一定要放到江阴,也可能放到无锡,甚至或者是南京。
他解释说:“之所以这样安排,主要还是看科研的方便与否。这种现象在国外不是个例,而是很普遍、司空见惯的事情。”
吴厂长不响,实际上正在快速消化郭老师刚才所说的话。
王国贤放下酒杯,对吴厂长笑道:“老吴,郭老师的意思,就是问你们船厂可不可以直接把实验室就放在我们上海的呢?”
吴厂长看向郭老师,俩人一愣。
继而吴厂长说道:“郭老师你这个想法倒是天马行空的。只是我们船厂和上海相隔太远,又是两个不同的省市,估计这事情真要想弄起来,可能不是那么轻松做得到的。”
王国良想了想,笑道:“做得到是一回事,敢不敢想又是一回事。就看你吴厂长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了,对伐?”
第138章 静静流淌的黄浦江
到十六铺码头,已经快晚上九点半。
因为怕回来的时间来不及,王国良没有再让送他的小车过江,自己一个人搭乘轮渡回家。
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检票上船。这时候搭渡轮的已经不多,只有三三两两几个推着脚踏车的人。
寻位置坐下来,把手里的东西放置在脚下。一阵寒风吹过,他双手摸摸脸,不禁打了一个大大地哈欠。有浓郁的酒气从喉咙里涌上来。
王国良明显感觉到江面冷风中夹带着的湿气。他在轮渡工作过十多年,对黄浦江自然格外熟悉。
今晚上的酒局,王国良其实喝的并不是很多。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他本来就不太爱喝酒的缘故,加上自己的同事、阿哥都在,也不大好放得开。不过烟倒是抽了不少。后来自己烟不够了,吴厂长找饭店老板要了一条“红双喜”给他带回来。
夜空中,月亮高挂,照亮了深蓝色的夜空。繁星在静静地闪烁。
只是,看上去今天的月亮却又似乎与往常不尽相同。又大又圆,格外明亮。
正抬头望天哈气,眼角余光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来。他赶紧坐直身体,见是许久未见的陈师傅。
陈师傅也看见了王国良,隔老远笑着打招呼:“我刚下班准备回家呢,没想到竟然还能见着你?”
王国良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敬陈师傅一支,掏出打火机打火,边说道:“先抽支烟。都开春了,天气还是蛮冷的。”
点着火,王国良问:“有时间没有见着你了。过年辰光去过你家里拜年,你们都不在的。”
陈师傅呵呵一笑,说道:“老家亲戚的儿子结婚,我们一家全部去盐城了。”
陈师傅靠着王国良坐下。见王国良脚旁边放着这么多的东西,他没有多问,只是说:“等会靠岸你怎么回去,方便拿吗?”
王国良笑了笑,主动说道:“都是苏北老家亲戚送过来的一些土特产,一定要给我,只好提回来了。刚好,这些东西你肯定也欢喜吃的,等会分一些给你带回去好了。”
“谢谢,只是东西就不需要了。过年回老家我们也带回来交关,还准备想给你家里送一些过去的呢。”陈师傅说道,“这样好了,我有自行车放在那边陆家嘴的码头上,等会我送你回家好了。”
王国良连连表示感谢。他刚才上船的时候还在心想,从陆家嘴轮渡到家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正不知道要怎么把这些东西提回去的呢。
不一会儿,渡轮开动,朝黄浦江对岸的陆家嘴驶去。
江风一阵阵吹过。王国良紧紧衣裳。酒气被吹散,人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他说道:“晚上黄浦江满清净,开开渡轮实际上也不错的。”
陈师傅笑道:“我干了都快三十几年了。还是老样子,只是坐船的更多了一些。”
王国良看向江面,不响。
“讲起来满快的,我再有四五年就要退休了。”陈师傅沉默,想了想说道:“哎,我们这一退,当初的老伙计就剩不下几个了。想起来侬阿爹在的辰光,我们多少热闹?老乡多得来,全是讲的家乡土话。”
陈师傅又说道:“你还记得那一年过年辰光大镦鸡的故事吗?”
陈师傅说的这个故事王国良当然是记得的。
有一年春节前夕,一名乘客在十六铺的农贸市场买了一只很大的镦鸡。上了轮渡后,乘客将鸡放在船头的位置,人站在鸡旁边。
当船开到黄浦江中间,忽然间那只鸡扑腾了一下,跳进了水里。这只鸡大概是知晓自己之后的命运,也不管水冰冷刺骨了,只求奋力一搏给自己争取最后的机会。
那年头,镦鸡多值钞票啊。它前脚跳下,主人后脚就跟着跳下去了,在水里一把揪住鸡翅膀。
轮渡上的人都目瞪口呆。还是王国良有经验,他抓过救生圈跑到船头,向在水里的乘客拼命挥手,试图帮助他回到船上。
不过那人显然是“浪里白条”,严冬腊月浸泡在江水里,丝毫不露怯。只见他一手高举镦鸡,另一只手朝船上摆了摆,扭头就往江对岸游过去。
差不多和轮渡同时,他游到浦东轮渡码头上岸,在众目睽睽之下,拎着鸡浑身湿漉漉地回家了。
王国良接过话题,说:“这种事情也只能发生在几十年前了,现在,还有谁会为了一只鸡,大冬天的跳到江里去?”
陈师傅又说道:“现在渡轮不一样,各个地方的人都有,倒是我们苏北老乡越来越少了。我们的后一代很多小孩,都不愿意干这一行,但凡家里有路子的,也基本上全跑了。”
王国良回过头,笑道:“你家里还不是也一样?你儿子和女儿一个在街道,一个在纺织厂,和黄浦江都隔得远远的了。”
“说起来还是我们这一行辛苦,风里来雨里去的。”陈师傅抽一口烟,吐出来烟圈,说道:“我记得是你比我要小不到五岁的。还是你好,当老师风刮不着,雨下不着,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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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后浪推前浪,世界终归是孩子他们的。”陈师傅笑了笑,说道:“哎呦,我们这一行确实是太辛苦了。再讲现在渡船机械化的程度高,更新快,我们这帮老家伙跟不上形势,只好做一些后勤的工作,给他们小年轻让位置喽。”
王国良又发了一支烟给陈师傅,笑道:“只是分工不同,再说还是都在一个系统,实际上没有多少区别的。”
渡轮经过江心。
夜,恍如一幅淡青色的幕布罩住了黄浦江岸。两岸昏黄昏黄的灯光点点闪烁,逐渐模糊。
整个黄浦江都已经沉浸在浓重的夜色中,均匀地呼吸着,似乎沉沉地睡过去了。皎洁的月光很慷慨地泻在水面上,给波光粼粼的黄浦江披上了一层银纱,添上了夜之光彩。
黄浦江水静静流淌。王国良甚至能清晰地听得到到脚下“哗……哗……”流水的声音。
第139章 矮了30公分
“7米5,标高7米5。”
测量的数据一出来,罗佳铭往前一站,不解地问道:“小高,你再仔细看看,数字可不要搞错了,晓得伐?”
小高回头笑笑,没有作声,但还是听吩咐重新测量。一会儿他接着说道:“罗工,真没有错,就是7米5。”
“不对啊?数字和实际的要求怎么会相差30公分?”罗佳铭还是疑惑。
施副总看向罗佳铭。
罗佳铭解释说:“隔离网我们当初就是严格按照施工要求来开工的,定的标高7米8,自始至终一直都是按照这个标准建设的。”
海关的周关长也很惊讶,但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说再多测量几个点看看。
东西南北,连续测量了四个观察点,可结果还是一样,就是7米5。
罗佳明这时候开始有些着急起来。他忍不住替换下小高,亲自上阵。重新调整仪器,一番操作下来,可是测量数据还是和刚才一样,真的就只有7米5。
到底怎么回事?罗佳铭对数字还是有些不相信,以为是测量仪器的问题。又重新把仪器再一次仔仔细细调校一遍。
周关长看罗佳明着急的模样,说道:“罗工,这是你们自己单位提供的测量仪,难道还信不过的吗?你可不要告诉我,这些仪器你们都动过手脚了?”
还是7米5。这一下,罗佳明一时间没有了方向,低头不响。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从去年开始建设的外高桥保税区,当初的目标,就是排除万难,力争在半年内要通过验收。
到现在,各项基础设施建设已经全部完成,可以说万事具备,只等最后的验收程序。如果验收通过,就可以封关开始正式运营了。
虽然说外高桥保税区启动面积只有不到0.5平方公里。但是不管有多小,哪怕只有0.1平方公里通过验收,那么中国第一个保税区就即将会在这里诞生。
申请验收的报告打上去以后,分管保税区的市领导决定让海关专门提前进行一次预验收。
海关对外高桥保税区从始至终都特别重视,这一次又有领导点将,所以特意派出了由一名副关长带队的五人专家小组前来预验收。
保税区作为海关特殊监管区域,验收标准纷繁复杂、事无巨细,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内容特别地多。比如说:基础设施标准要严格依据经批准的特殊区域规划控制面积和四至范围进行规划设计;依法办理农用地转用、土地征收和供地审批手续,取得国有土地使用权;基础设施开发建设完毕,实现七通一平;区内无生活居住建筑设施等等。
预验小组先听取了外高桥保税区规划建设情况和预验收情况汇报,然后审查档案资料、核验相关文件资料,包括工作机制建立、机构设置、保税区开发建设实施方案、基础设施建设等等。
确认这些都基本没有问题后,一行人随后深入保税区项目现场,严格按照《海关特殊监管区域基础和监管设施验收标准》和国家有关法律法规的规定、要求,逐一对区内的对主卡口、巡逻道、隔离设施、海关监管仓库及口岸作业区、通关服务中心、检验检疫区、信息化系统,货运车通道、监控报警系统、以及隔离网等等基础和监管设施逐项进行实地查验。
按照程序一路下来,周关长基本满意,只是对其中一些细小的地方提出来不多的几条意见。
施副总一一吩咐罗佳明记录下来,要求马上组织力量进行相关的整改。
周关长晃了晃手里的记事本,说道:“施总你们不要嫌麻烦。外高桥将是我们国家建成的第一个保税区,其重要意义不言而喻迨至关重要的,并且对以后建设保税区还具有很强的示范性作用。所以讲对任何一项工作,我们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的啊。”
施副总接话:“那是自然。正因为这样,我们这才想着让你们海关先过来看看,搞这一次预验收的。刚才开会的时候,我们领导也说了,一切都按照国家的要求,你们海关监管的要求来。”
查验到最后就只剩下来隔离网了。
施副总说道:“隔离网工程相对简单,应该是最没有问题的了。”
周关长笑了笑,表示认可。
罗佳明说道:“整个工程,都是由我们工程部来放线开工建造的。”
周关长笑笑,说道:“那就更应该放心了。罗工这么多年的规划工作,对建筑工程自然特别清楚。这一个小工程还不是牛刀小试、手到擒来的事情?”
大家都笑了起来。
实际上,保税区整个工程规划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基本完工,但是为了建设工程的连续和可靠性,公司向开发办打报告,把罗佳明继续留了下来负责整个保税区的建设管理。上面的说法,一直要到保税区建成、正式封关运营后再讨论他的工作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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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搞建设工程不是做规划的罗佳明最擅长的,但到底都是一个大行业,有些东西能触类旁通,所以罗佳铭继续再保税区发挥作用,对保证整个保税区工程的进度起到了良好的作用。
保税区隔离网当然也有明确地验收标准。其中隔离网这一项,应为不间断全封闭式隔离设施,不得有破损和缺口。距隔离网内、外直径5米内不得有固定性建筑,不得种植高度超过0.5米的灌木和其他植物。电线杆、路灯等配电设备必须距离隔离网不少于5米,距隔离网内、外直径5米内如有变电塔等配电设施,应对该配电设施在原来围网的基础上进行独立围网。
隔离网距地面的总净高度不低于3米。保税区的隔离网按照要求,可以分为金属网状、金属槛栅、实体墙等式样。其中的金属网状式由基座、金属网状钢管架、铁丝网组成。外高桥保税区就是选择的这种形式。
只是施副总和罗佳铭万万都没有想到,预验收中最不该出现问题的隔离网,结果竟然出现了大问题。
问题是,已经建好的隔离网怎么会比设计要求矮了30公分?
第140章 找原因
按照验收标准,隔离网的高度应该是三米,而杨高路的海拔高度为4米8。这样的话,隔离网的标高应该是7米8才对,可是现在多次测量出来的高度都只是7米5。
这样一来,30公分的差距,就成了保税区临验收前面临的最大的现实问题。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原因到底出在哪里?
只有先找出来这个30公分误差的形成原因,追根溯源,才能知道问题的根源所在,也才能找到有效的应对之道。
在施副总的要求下,罗佳铭和小高两人检查测量仪器,再一次选择不同的观测点测量。
结果出来,7米5 的测量数值没有错,整个隔离网的标高真的就是7米5。
一行人都安静了下来。
周关长,施副总不由得都看向眼前的铁丝隔离网。
过一会儿,施副总问:“隔离网是谁监工的,我记得好像是王主任的啊?”
罗佳铭看向施副总,想了想,还是轻声说道:“领导,隔离网这件事讲起来不能怪罪到小王他头上去的。王主任他本身不是搞建筑,也不是搞工程出身,他仅仅只是监工,负责的只是施工现场管理。”
施副总没有作声。
罗佳铭又说道:“整个保税区内工程的建设管理都在我们工程部。如果要说责任的话,应该是我们工程部的责任,是我自己的工作没有做好。”
施副总取下头上的安全帽,说道:“罗工你误会了,现在还不是追究谁责任的时候。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我们应该研究研究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这才是目前最重要的工作。”
周关长和海关的人不响。
是啊,接下来的工作又应该怎么办?
到而今,隔离网工程已经全部建设完成,保税区申请验收的报告已经报到了市里和海关总署,但是临到眼前的关键时刻,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不幸中的万幸,今天还只是海关的预验收,要不然等到正式验收的那天才发现的话,就将成为大事件了。
施副总说道:“这样,现在出了这么大的问题,王主任他作为我们保税区研究室的负责人,也关系重大。罗工你一会儿去办公室打电话找到他,让他明早上想办法来办公室报到。”
这一段时间,开发办和研究室的工作量和工作节奏突然间加大加快。按照计划,三天以前夏主任亲自带队,王建浦也跟着考察团去了浙江宁波。
罗佳铭马上点头答应了,但他还是对这个30公分百思不得其解。
施副总思量了一会儿,沉声说道:“事到而今,已经到了中午时间,我觉得只有先向领导汇报,再一级级往上报,最后看上面的说法了。”
他转向周关长,征询的语气问:“老周,你的意见呢?”
“也只能如此了。”周关长点点头,说,“不过这件事情不搞明白,想办法来解决掉,恐怕交不了差的啊。”
回到办公室,看看时间,罗佳铭决定先打电话给王建浦。
王建浦自然知道今天保税区预验收的工作安排,所以他前天到达宁波后第一时间就给单位打过电话,说有事就打这个电话,可以随时联系。
电话一响就接起来了。没想到王建浦这时候竟然在房间里,
电话里听罗佳铭说了今天海关预验收小组的前后经过。当说起到隔离网问题的时候,他知道,这一回保税区恐怕要遇到大麻烦了。
“那为什会矮这个30公分的呢?”他忍不住问罗佳铭。
罗佳铭沉默了一会儿,说:“正在找原因。我现在也不知道。”
王建浦知道罗佳铭的性格和做事的办法,于是就这个问题没有再多问。
当听说领导让自己马上想办法回去上海,王建浦想了想,说道:“我还得要给夏主任汇报,一会儿我再答复你好了。”
对建设工程中具体细致的门门道道,王建浦不太明白清楚。放下电话后,他想起来王建东这一段时间一直就在附近杨高路建设工地做监理,于是打电话向他咨询。
其时王建东正在工地上忙碌,指挥部来人说是有电话找他。只好跟着回指挥部,然后根据记录的号码给堂哥打电话回去。
长话短说。对堂哥的疑问,王建东在电话里先是详细地询问了一些隔离网工程上的事情。王建浦一一作了回答。
王建东也搞不明白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放下电话,往窗户外面望去,杨高路建设工程正热火朝天。
他突然间想起来有一次自己去保税区找堂哥的时候,那时刚好堂哥他们在建设隔离网,自己顺口问过他隔离网是以哪里作为标高建设的。
当时堂哥回答说杨高路。王建东于是想到一个问题,去年保税区隔离网开始建设的时候,那时候杨高路拓宽改造还没有开工建设,可是现在高桥的这一段的工程已经初具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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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是,现在的杨高路的路基比原来有了很大的提高,新杨高路标高肯定超过4.5米。如果现在还是以杨高路作为标准来测量的话,那当然就会产生误差,已经建造好的隔离网比原先要求的就会矮了。
王建东这样一想,心里大致有数。他马上又给堂哥电话回拨过去。
听王建东这样一解释,虽然他说的语气不能十分肯定,但是王建浦一琢磨,王建东分析的还是很在理,30公分的问题应该就是出现在这里。
王建东在电话里建议,一是他自己回去找资料,查看现在杨高路高桥段的标高,和以前的标高比较,是不是和30公分有直接关系。二是让堂哥把去年保税区测量的资料和现在测量的数据,这样两相比较看看就一目了然了。
王建浦马上再打电话给罗佳明。
罗佳明一听,心里豁然开朗,马上反应过来。
他先是在电话里连连表示感谢,紧接着就爆了一句粗口:“操。每天都看见杨高路正在热火朝天的改造拓宽,自己搞规划的,怎么还把这一茬给忘了?
第141章 “诚信”隔离网
一大早,王建浦就出现在外高桥保税区自己的办公室里。
放下行李,他泡了一大杯的浓茶端在手里,又从背包里拿出来昨晚上匆匆忙忙写的草稿本,开始仔仔细细地边改边看,直到自认为没有了什么毛病。
揉揉脸,伸懒腰,打了一个大大地呵欠。正在这时候,只听得院子里班车喇叭声响。
一会儿施副总和罗佳明推门走进来。他们看到王建浦大吃一惊,说道:“门卫师傅说你很早就来了,刚才我还有些不相信的呢。昨晚上睡觉没睡好吧?”
王建浦站起来,伸伸腰,笑道:“是没有睡好。好久都没有坐过这种轮船,太吵了。不过也好,刚好可以写写东西,这不,汇报的材料已经基本写出来了。”
“辛苦你了。要是不发生隔离网这样的事情,你就不要这么着急回来了,都是我们工程部的责任。”罗佳铭满含歉意地说道。
王建浦要给施副总他们倒水。
“我办公室里有。不用麻烦了。”施副总摆摆手,说,“元总已经到办公室,特意交代我们过来找你的。我们现在一起过去汇报。”
王建浦想了想,说道:“先等等。你们昨天下午和海关方面讨论的情况和结果,罗工你再和我说说?”
罗佳明整理一下思路,把过程简单的介绍了一遍。他说道:“后来的讨论,海关方面的意思,周关长态度很坚决,说一定要严格按照国家的验收标准来,还说我们这里是国内的第一个保税区,更不能随意开口子。”
到元总办公室,他已经在等着了。
昨天中午和罗佳铭打完电话,王建浦马上向夏主任作了相关的汇报。夏主任听说保税区隔离网的事情后,马上就批准他中断考察,尽快赶回上海。
夏主任还协调宁波的接待方给王建浦买票。但是因为时间匆促,火车时间上来不及,只好买了一张当天回上海的船票。
宁波到上海的水上航线,轮船票平时就很紧张,每到逢年过节更是一票难求,江北的轮船码头就是宁波最繁华的地段。所以既使是有关系,一下子也没有好的舱位,只一张五等舱船票。
五等舱其实就是统舱。加钱领到一张席子,然后乘客自己找到栖身之处即可。如果在甲板上,半夜里会被海风冻的瑟瑟发抖;如果在船舱里,闷热还有船舱里隆隆作响的发动机声。
这条航线,有两点很特别。
一是是深夜时分,船开到洋山港附近的大碶小碶海域的时候,风浪就会变的很大,人一般会在睡眠中被摇醒,然后开始呕吐。往往只要一个人开始呕吐就会带动周边人群,结果变成很多人都抢铅筒呕吐。
二是凌晨三点,船上就放广播提醒大家起床。大家开始在盥洗室排队洗脸刷牙,在厕所门口排队等候如厕,从三层排到四层甲板上。
不过从宁波坐船回上海也有明显的好处:从宁波出发的轮船通常都是在下午5点左右出港,第二天早上5点左右到上海十六铺码头,这样不会耽误白天的工作。
所以老早子宁波人去上海都是乘坐轮船的,主要是价格低廉,又能带许多行李。在船上睡一晚,等天快亮的时候就到上海了。这时候宁波的企业刚刚崛起,出差去上海的有不少是供销人员和个体户,对他们来说时间就是金钱。
关心地问候了王建浦几句,元总直入主题,说:“隔离网的事情,小王你从政策研究的角度,谈谈你的看法?”
王建浦早有准备,说:“我个人觉得我们保税区不仅要坚持高.asxs.规划、高质量建设,保证基础和监管设施设备完备,更要符合国家相关法律法规的规定和要求。”
三人都看向王建浦。
王建浦继续说道:“所以我的看法,基本同意海关方面的说法。毕竟国家对保税区的验收有明文的规定。既然是规定,大家就都应该遵守。要是每个地方都得过且过,那就只会越来越糟糕,最后就会形成一纸空文。这样肯定不来事的。”
罗佳铭有些着急地问道:“关键是我们现在工程已经全部完工,马上就面临验收。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王建浦虽然心里百般不愿,但还是轻声说道:“除了重建,恐怕没有其他的好办法呀。”
元总他们都不做声。
“我还有一个担心,现在离正式的验收只有一个礼拜的时间,要是推倒重来的话,不仅人力财务浪费巨大,工程量又太大,时间上肯定也是来不及的啊。”
王建浦接着问:“罗工,我们就没有其他的方法吗,比如说施工工艺,或者是方法上.......?因为如果仅仅只是从隔离网的高度来说,毕竟我们还是符合要求的。我们是不是可以往这一方面想想办法?”
长久沉默。
施副总开口说道:“昨天下午,我们内部还有一种意见,觉得不改造,实际上也说得过去。认为隔离网3米的高度,其实少了30公分也无所谓,想想其实人也还是爬不上去的。”
“那上面领导的态度呢?”王建浦问。
都不响。
过了一会,元总说道:“目前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验收,其他所有的事情都必须让路。这样,小王你把这两种意见都写在一份材料里,我们马上去找市里的主管领导作专门汇报。”
赶巧,市领导刚好这天下午有时间,专门听取了元总的汇报。
看过汇报材料,领导问:“这30公分,你们保税区内部的意见,是这样的吗?”
元总再次解释说是因为标高发生了变化的原因。
领导看看元总,又看看王建浦,没有说话。
王建浦心里一惊。他马上知道,这时候领导没有说话,其实就是从根本上否认了这个想法,也就是不同意的意思。
这样的话,王建浦心里不免就更加发虚了。因为按照验收标准来说,本来就是保税区自己的责任,自己的事情没有做到位。在自己的事情没有做好的情况下,还把这样的事情交到上面来,让领导去做最后的选择判断,其实就是保税区自己的工作失职。
虽然三月份的天气,气温已经回暖,王建浦表面上强做镇定,但还是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上明显有冷汗直冒出来,往下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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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总可能也是一样的想法。两人都没有做声,都做好了挨批评的准备。
办公室一下子安静下来,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当然了,你们刚才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但这只是你们的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领导明显克制自己的语气,说道,“验收的标准就是高压线。一定要不折不扣执行,不能有任何丝毫马虎。”
他说道:“这件事情我们应该这样看。虽然说是人爬不过来,但是不管怎样,与国家规定相比,这就是有了缺陷。”
元总心里一懔,马上心领神会,于是立马站起来说道:“领导放心,我们有数了。我们保证,一个礼拜内坚决改正。”
领导示意元总坐下来,说:“如果你们改正,真的这么做了,就会在海关方面树立非常好的信用。”
他说道:“你们想想,我们连保税区的隔离设施都建得这么认真,以后对国家的法规执行也会同样认真。能反映出我们对国家规定、海关规定不折不扣的执行,让国家放心上海的保税区不是走私区,而是海关的监管区。”
元总和王建浦都站起来,认真听,并且在记事本上做笔记。
最后,领导说:“改建隔离网虽然是一件小事情,但对保税区以后的发展却意义重大。隔离网的重建,能树立起我们保税区的诚信标杆,也将会成为我们保税区在海关的监管下健康发展的标志杆。晓得伐?”
第142章 若有所思
在外婆家里吃过晚饭,说了一会儿话,堂哥说昨晚上在轮船里呆一晚上,到现在身上还有味道,就起身先去洗澡。
外婆给王建东端过来一杯热茶,说道:“你在附近修马路都不多回来走走,多陪陪外公说说话?“
王建东接过茶,吹开上面的浮沫,小心吸了一小口,说:“茶不错,闻着就很香。你们哈辰光开始喝这么好的茶叶了?”
“你小姨工厂拿回来的。说是送礼有得多,也给我们尝尝。”外公拄着拐,边收拾碗筷边接口说。
外婆笑道:“你这老头子。咱闺女孝顺,本来就是给你买的,但又怕你嫌贵不肯喝,才这样说的,晓得伐?”
外公只干活,不说话了。
外婆看看王建东,有些埋怨的口吻说道:“小毛你晓得的,现在这么大的房子,就我和你外公土地公、土地婆两介头,一天到晚静悄悄的,晓得伐?”
王建东没忍住,一口茶水差点笑出来,说:“外婆,你这可是说错了的。土地公土地婆哪有子女的啊?”
外公呵呵笑了几声,不说话。
外婆把饭桌上的垃圾扫进簸箕里,在围裙上擦擦手,说道:“是的呀。我们是有子女,还有孙子辈。可是你们都一个个的十天半月也不见得能回来一趟,有还不如没有呢?”
王建东故意问:“外婆你这话哪能这样讲?小姨就在旁边工厂,她不是天天都回来的?”
外婆唠唠叨叨道:“就不要提起来你这个就在附近的小姨了。现在她忙,我们这里就是她的旅馆。什时候来,什么时候去,全凭她想法的。”
外公呵呵笑,找凳子坐下来,开始双手摩挲一对木珠。
这对木珠,是小姨一个马来西亚客户送的,沉香制成,听说很名贵。还说老年人玩球时指掌适度运动,能调节肌体经络,有益于强身健体。现在每次吃完饭,外公都会拿出来这对木珠把玩一会儿。
外婆又说道:“不过倒是还有一点好,你小姨现在不挑剔我们做饭菜的口味了。”
“啥意思?”王建东一脸不解。
“因为你小姨她现在也不经常回来吃了啊,傻孩子。”外婆抱怨地说道。
话音刚落,只听得院子里忽然传来声音:“老娘,你又在说我了吧?”
王建东赶紧站起来。
正是小姨。走进来房间,放下身上的背包和手里的资料,她四处一看,却只看到王建东,问:“阿浦呢?”
“他昨晚上从宁波坐船回来,白天又忙了一天,去洗澡了。”王建东看向小姨,问,“你怎么知道我们过来了,外婆打的电话?”
外婆还有些不满意,碎碎念道:“看看,回来也不是因为我们。是我打电话给你小姨,告诉他你们兄弟俩在家里,你小姨这样才肯回来的。”
小姨倒没有在意,走过去搀住外婆手臂,笑着说道:“我好久都没有吃您老人家的饭菜了,今天我就是特意回来吃饭的,好伐?”
“真的假的?”外婆瞪着眼说。
“哎哟,我的老娘哎,我不就是稍微回来迟一些了嘛,可是我有电话给你说明过的呀?好了好了,快去弄饭菜,我都快要饿死了,晓得伐?”
外婆在小姨身上轻轻拍一记,呵呵笑道:“你也不早回来,我们都吃完了的。对了,还有你爱吃的荠菜豆腐羹,给你单独放一份在碗柜里,我这就去给你热热好了。”
正在吃饭,堂哥走了进来。见到小姨,连忙打招呼。
边说话聊天。一会儿就讲到了今天保税区隔离网的事情。
堂哥显得一筹莫展。今天他和元总回来保税区后,就召集全公司的人员开会,专门商量隔离网怎么整改的事情。
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隔离网的整改,一时间竟然谁也没有好主意。包括原来的施工单位也讲不出头绪。
最后元总不得不下死命令,要求工程部不管用什么办法,明早上一定要拿出来可行的改建方案。
在座的只有王建东和建筑搭界,于是都一齐看向他。
王建东笑笑,说道:“实际上堂哥里中午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就开始想这个问题了。后来我还专门找工地的建筑专家去请教过的。刚才吃完饭时候我本来还刚想要说……”
“你有主意了”堂哥急切地问。
“后来我们比较一致的看法,只有把隔离网的基础拔高,此外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王建东停顿一下,解释说,“这样做省时省力,只要有机械的配合,应该可行的。要是实在还来不及的话,就多找几个工程队同时施工。反正围墙就只有这么长的。”
王建浦想了想,然后点点头,说:“我看也就只能是这样了。先等会,我这就去给罗工打只电话。”
小姨看着王建浦走出去打电话的背影,叹一口气,说道:“这样敬业的员工,我们工厂里怎么就一个都没有的呢?”
一直没有吭声的外公插话,说道:“阿浦这孩子是一个人才。肯干、会干、能干,有前途的。”
小姨继续吃饭。
手里的木珠转一圈,忽然间停了下来。外公又说道:“小毛,你要多多向你堂哥学习,包括为人处事各个方面,你自己好好着想想,多对照对照学习,晓得伐?”
王建东若有所思。实际上,今天堂哥不来找自己商量隔离网的事情,自己也准备这几天去找堂哥的。
有一件事。前几天,远在沈阳读书的胡晓辉来信,问他上海联系实习地方的事情怎样,有没有结果。
现在马上四月份,胡晓辉学校要求,如果是大四学生自己寻找实习单位,要求一是要有明确的实习单位,二这最晚在五月底之前要把实习计划报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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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的实习,王建东和胡晓辉还是在去年暑假的时候就有商量过。两人都觉得,胡晓辉应该来上海找单位实习,这样有利于她最后能落户回上海。
当然以王建东现在的能量,显然他自己没有多少好办法。所以他找了好多人帮忙打听实习的渠道,多条腿走路。
其中包括堂哥,与政府相关单位打听;小姨,帮着去一些企业单位问问。而他自己呢,不仅找了自己的师傅,还有自己的老师们帮忙。
堂哥喝一口茶,说道:“忙完隔离网和验收,小花的实习单位我就全力以赴。我觉得,找上一个实习的单位应该还不是很难的。”
小姨想了想,说道:“本来我的想法,是想把小花放我们单位来实习的。但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我们单位现在太小,又不是特别正规,不能耽误了小花的前途。”
王建东拱拱手,笑道:“小生我先谢谢了,还要请你们一定多多帮忙呀。”
第143章 洋辣子
小毛和小花一起用力,猛地掀开烂泥地里中间的一块石头。一只蜈蚣惊慌失措地爬出来,直往小花脚下爬去。
“啊……!”小花手里的罐头玻璃瓶“咣当”落地,被吓的花容失色,立马大声尖叫起来。
站在后面的“四眼”见状,毫不犹豫地一脚朝蜈蚣踩去。蜈蚣可能是嗅出了危险,一个急转弯,百足并用一会儿就钻进草丛不见了。
不过小毛他们运气还算不错,只见一个一个的像桂圆一样排列成块状的洋辣子虫卵显露了出来。
小毛擦擦脸上的汗水,笑了笑,说道:“小花,怕啥怕,我们都穿了雨靴的,好伐?”
他赶紧去找被小花惊慌中丢掉的玻璃瓶。还好,可能事因为烂泥地的缘故,玻璃瓶上虽然粘了好多泥巴,但是没有破损,瓶盖也没有松动,里面之前的劳动成果还在,保存完好。
春暖花开,天气转热,小毛明显就感觉到了家里家外至少有两大变化。
一是家里自己父亲礼拜天在家的传统再一次长久的中断了。阿爹说是学校事多,不得不礼拜天加班。小毛心里虽然有些朦朦胧胧的知道可能是怎么回事,但是到底和自己关系不大,所以不是太在意。
二是学校又开始一年一度的挖洋辣子虫卵比赛。当然,挖虫卵比赛的主角不是自己,而是小花。
那么,这种长的和毛毛虫有些相似、身子绿绿的、长着长长的毛的洋辣子,究竟又是何方妖孽呢?
实际上,洋辣子的学名叫刺蛾,是昆虫纲、有翅亚纲、鳞翅目、刺蛾科昆虫。小毛他们熟悉的洋辣子主要是指悬铃木等行道树上常见的丽绿刺蛾,扁刺蛾一类的鳞翅目幼虫。
这种俗称“洋辣子”的刺蛾幼虫,通常为群居,喜欢阴凉的地方,聚集潜伏在乌桕、红叶李的树干、树叶背面等处,对强光、热、水有本能的抗拒性。
这些蛾子是 80年代上海的主要虫害之一,包括黄刺蛾、桑褐刺蛾、扁刺蛾、丽绿刺蛾、褐边绿刺蛾,都是上海常见的,甚至在局部地区发生较为严重。每年到5月份大街上都是这种五颜六色的虫子,很多很多。
老上海人叫它“洋辣子“,浦东人一般叫做刺毛杀。顾名思义就是外来货。有一种讲法,洋辣子是跟法国梧桐树一起被“引进”的。
这种讲法当然没法证实。但是洋辣子在法国梧桐树上,确实是多得不得了的。夏天一打药水,落得满地都是,地上全是半死不活的洋辣子,简直童年阴影。这也都是不争的事实。
小毛他们只知道它叫洋辣子,它的全身密布着粗大的枝刺,一不小心被它枝刺上的毒毛刺到,就会红肿痒痛,难受不已。对于小孩子来说,一定会痛的哇哇大哭。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小毛他们小辰光也会把喜欢哭泣的孩子称之为“洋辣子”。
上海人看到花花绿绿的东西,眼睛就发亮,但是对于这个花花绿绿的洋辣子,谁看到了谁都害怕。
洋辣子的厉害,就是它的刺。上海人一般都见识过这个“小可爱”不太可爱的一面。它的刺会随风而飘漫无目标,总是不经意间从天而降,给人吓一跳的同时也会带来亲密接触的不良后果。
如果被它蛰上一下,那感觉用现在的说法简直是“酸爽”,就像是淋了一盆辣椒汁,摸一下让人提神醒脑,抓一下就会让人神魂颠倒。
一阵风吹过,如果莫名其妙身上起了肿块又痒又痛,上海人一看就晓得,是被洋辣子叮到了。啥人讲,我没看到过洋辣子,也没被洋辣子叮过,那么伊肯定不是老上海。
眼下温度开始“火热登场”,洋辣子也“闪亮登场”了。
在最初,相信许多人都难以理解,这种外表看起来五彩斑斓的毛毛虫,为何会让这么多的人痛恨呢?
首先,洋辣子这种昆虫,除了使人“酸爽”,它还是一种对树木危害很大的虫子。因为大多洋辣子最喜欢生长在树上,而且还专门吃鲜嫩的树叶,又没有天敌。
这种专吃树叶的“凶兽洋辣子”,是老百姓最痛恨的一种害虫。
不管是什么树的树叶,也不管是什么植物的叶片,只要它生长在上面,洋辣子都会一个劲的使劲吃,常常会将一些树木的叶子啃得叶子都是孔洞,严重的时候整棵树的叶子都被它们吃得七零八落。直到吃够了它就会破茧成蝶。
要是一棵树上的洋辣子数量过多,很有可能这棵树都会被它们啃光,对于树木的生长有着严重的影响。
其次,就是洋辣子身上那五颜六色的细细绒毛似的刺,真的太可怕了。
它的毛跟刺一样,风一刮它的毛就会乱飞,别看它外表弱小,攻击力却爆表,被它蛰上一口的人,一不小心碰到绒毛上,都能让人的皮肤痛上一周,被蜜蜂蛰了都没有这么可怕。
这主要还是因为洋辣子的在细细绒毛当中,含有大量的酸性毒素,一旦人们的皮肤碰到它的绒毛,那感觉比泼了一盆辣椒汁还要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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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又痛又痒的感觉,往往简直想把双手剁了的冲动,每每回想起来还会让人忍不住打冷颤。
现在4月底5月份,这些凶残的害虫洋辣子,已经开始在虫卵当中孵化。这时候正是消灭他们的大好时机。要不然等到了六七月份,它们就会变成一条条五彩斑斓的毛毛虫。
上海在80年代,曾经发动全市的小学生挖洋辣子的虫卵,每个班级都要比赛谁挖的多。
小学生一个一个的都很卖力,下课放学了就挖。
每个班的讲台上都有一个棚子,所有的学生都要把前天挖到的虫卵到在里面,比赛谁挖的最多。谁挖到第一名就会给胸上别一朵皱纸做的鲜艳小红花。
因为经常会挖到蜈蚣和鼻涕虫,小花对挖洋辣子虫卵很有些害怕。但是尽管如此,小红花却对她似乎有着更大的吸引力。
这样一来,自然这样的“重担”最后就落在了小毛和“四眼”的身上。
第144章 真是这样?
戴好手套,小毛和小花把洋辣子的虫卵一只只小心地捡进玻璃瓶里。
小花这时候眉开眼笑,呵呵笑道:“这一回,应该能把第一名重新给抢回了吧?”
小毛手脚不停,说道:“第一不重要,关键还是要注意自己安全。蜈蚣万万不能碰,另外必要的防护措施也不能少,比方讲雨靴手套,不能手直接接触这些洋辣子虫卵,晓得伐?”
小花连连点头。
“四眼”看着他俩捡,在一旁笑道:“不知道教育局是怎么想的。这种活竟然只让小学生们来干,初中反而就不让干了。”
“不是有人说,上海的洋辣子都是小学生消灭的嘛。”小毛笑了笑,搭话说:“你这么说其实是自己想玩了吧。我们初中读书课业重,这种轻松活有他们小学生做就足够了的啊。”
讲起读书,“四眼”就不响了。
小毛有些眼神复杂地看向“四眼”。
过年的时候,“四眼”和家里人达成一致意见,在学习上不再对他有更高的要求。这学期上学后,“四眼”爸爸还专门为此事找过班主任沟通。
其实对于“四眼”的学习和在学校的表现,老师和家长都心知肚明。
从家长的角度,恨铁不成钢、望子成龙,这是常态。但是有一个前提,得他本身是铁,是一块读书的料。“四眼”显然不属于这块料,家长这样做也是无奈之举。
从学校的角度,好学生和坏学生、或者说是成绩好和成绩差的学生比较,显然要更加偏向于好学生的多一些。马上就是初三,面临升高中。能不能考得上,不仅影响到学校的教学成绩,也直接影响到学校在区里的排名。
所以说这样一来,家长和学校双方各取所需,大家都是明显松一口气。
对于像“四眼”这样的学生,其实在学校里不是个例。这个学期,学校对初二班级的学生进行了重新调整。本来小毛和”四眼“是一个班,现在分开了。
班主任老师的说法,就是按照上学期成绩来分班的。专门把”四眼“这些不爱学习,成绩不好的同学编成一个班,这样相对隔离出来。
实际上,不会学习、不听话的孩子,每个班每个学校都有,一般习惯把这样的孩子叫做“差生”。他们或许还有一个体面的名字,叫“后进生”,再体面一点的叫法是“待优生”。
有人说,只有“差异”,没有“差生”。但是有学校的地方就有“差生”,这是事实。
有的“差生”不听话,还爱说话,不做作业,写的字像“鸡扒的粪”;有的“差生”一般都自恋,考试喜欢摆弄自己的手指头;有的“差生”是鱼变的,记忆只有六秒,动作慢的像“蜗牛”;有的“差生”学不好,也不学,上课死气沉沉,下课生机勃勃;有的“差生”好动,多事,自律差……
“差生”的种类很多,每个老师衡量“差生”的尺度自然不一样,不同科目的老师对差生的定义也不一样。
教数学的,数学差的,就是“差生”;教语文的,数学学得再好语文学不好的是“差生”;在班主任眼里,哪怕语数英都学不会,但只要听话,不惹事,就不是“差生”……
除开天生的智力因素不论,差生总体上讲有好几种类型,不能一概而论。
一是厌学型。学习成绩和心理都有问题,不听课,不做作业,辍学。二是纪律型。主要不守纪律,易和老师发生冲突,对集体影响较大。三是品德型。主要在品德当面,如打架骂人,欺负同学,劫钱,小偷小摸,抽烟喝酒,与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交往,离家出走,不孝敬父母等。
这三种中,学习成绩不好,又不守纪律的,多半是“边缘生”,往往一只脚在学校,另外一个脚在社会。
四是心理障碍型。主要是心理方面。如自闭,忧郁,退缩,躁动,有攻击行为,无法集中注意力,多疑,无法与他人沟通,等等。
五是“好学生”型。在学校一般是公认的好学生,各方面都不错,问题处于隐蔽状态,常见问题有:双层人格,自我“消失”,自我中心,虚荣心,抗挫折能力差。这种孩子有时突然惹出大事,如早恋,出走,犯罪,自杀。
作为学生,肯定是不愿意做“差生”。很简单,只要你一旦沦落为“差生”,在学校得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被罚站,罚抄,罚背书,罚做题,罚绕着操场跑,被逼补课……。抄多少遍,跑多少圈,得看老师的心情。
可能永远都无法理解差生的“懒,烂,烦”的特性,作为老师,其实也想尊重差异,希望差生是那颗花期不同的种子,鼓励他,给他“浇水”“施肥”“除草”……但是到最后,往往结果还是应验了一句老话,“别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何况有时候还不只是一颗老鼠屎呢!
在学校里,许多班主任都认为对品学兼优学生的管理比较轻松,而对后进生的教育,不少教师感到很棘手。做教师尤其是当班主任的,经常抱怨这些学生如何如何地怪异,学生是如何如何地没有感情,甚至责骂学生蠢笨不可教。
但是至于“四眼”,究竟属于其中的那一类,小毛有时候也很糊涂。
小毛他有时候自己觉得,孩子天生或许就是有差异的,所以对差生不能一概否定。对不同的差生,要采取针对性的措施,对症下药,才能有所改变。只要孩子智力不差,只要教育得法、学习用心,最终会由差变好的。
那么,“四眼”以后往何处去?
班主任的看法,和家长的想法倒是基本一致,认为他还是有比较好的特长,那就是做饭菜的动手能力特别强。初中毕业之后可以到相关的职业学校去就读,照样可能有更好的发展。
挑拣完,盖好玻璃瓶盖子,小毛说道:“现在天热,树上已经开始有洋辣子了,走路什么的都要小心,要是被蜇到了就麻烦了。晓得伐,小花?”
小花接过瓶,嘟嘟嘴,说道:“晓得啦,好伐?”
今天天热得比往年早一些。上学路上好多行道树的树枝、树叶、树冠上随处可见洋辣子,还有不少悬挂在高空中随风飘荡,就连一旁的围墙上、路灯杆上都爬满了。
一些树的树叶甚至已被蚕食一空。树上的这些“洋辣子”,真的是避无可避,一旦掉在皮肤上,那可不得了。
洋辣子的刺扎进人的皮肤,不仅会放出毒素,刺痛烧灼,肉眼还很难辨认。
因此首先要做的就是处理这些毒刺。只能用“伤湿膏药”贴在皮肤上,反复的粘受伤的地方,才能“吸”出来。这是最直接,有能有效减轻皮损的方法。
清除毒毛后就及时用清水或肥皂水冲洗。为什么用肥皂洗呢?因为洋辣子的毒是酸性的,用浓肥皂水可以中和洋辣子的毒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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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小花每次被洋辣子蛰了之后,除了哇哇大哭之外,就是回家找长辈,或者是找小毛来寻求安慰。
小毛又说道:“要是被蛰了,现在知道怎么处理了吗?”
一旁的“四眼”忍不住笑出声来。小花朝他瞪眼,立马就不响了。
原来这里面还有一个故事。
大前年的夏天,“四眼”不小心被洋辣子蛰到,很疼很痒。院子里的李老师看见了,就把他拉到跟前,让他赶紧脱了裤子,自己尿一泡尿。
“四眼”当时已经懂点事了,不好意思脱裤子。可是看着手上的红肿面积越来越大,也还是听了他的。李老师说,你赶紧尿,我不看,就背过身去了。“四眼”最终用尿液抹了伤口,直到几天后才彻底的不疼不痒了。
“真是的,让小毛你帮帮忙,哪能介许多废话?”四眼”在一旁讪讪笑道,“实际上还有一种土方法的。”
“四眼”说的土办法,是再去捉一条洋辣子来,用石头捣烂。然后将洋辣子捣烂的汁液涂在被蛰的患处,马上就不痛不痒了,这叫以毒攻毒。一边捣烂一边念叨,“你姓洋,我姓张,砸你的血,养我的伤。”
当然,在捣烂洋辣子时需要注意,它身上有绿色和黑色两条经脉,把其中绿色的一条捣碎取出,敷在被蛰的部位,效果立竿见影。但洋辣子的那条黑色的经脉千万别动,那是它的毒液。
小花笑了笑,看着“四眼”呵呵一笑,说道:“表哥,真是这样的吗?
第145章 采马兰头
“四眼”还要继续说话。小花瞪眼看着他,说道:“就是你,不仅不帮忙,还废话特别多。”
小毛打圆场,拍拍手上的泥巴,笑道:“好了好了。现在我们今天的第一件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采马兰头的任务了。”
小花把玻璃瓶小心地放进书包,高兴地说道:“今天要多采一点回去。上个礼拜天我就没有吃的尽兴。马兰头豆腐干,再配上小毛古古家里菜卤蛋,……”
“四眼”回过头,想说话,但是又活生生咽回去了。其实他想说的是:还不是你早看上小毛家里的菜卤蛋,才想出来今天要采马兰头的吧?”
清明前后,马兰头是江南一带随处可见的野菜。
春天的野菜是大自然的最为珍贵的馈赠,也是人与自然相生相伴的见证。
3,4月份,几场春雨后,茵绿脆嫩的马兰头一夜之间全部冒起来。在黄浦江岸、路边田地上,随处可见密密麻麻长在一起的马兰头,叶片层层叠叠,东一陇,西一簇。
马兰头其实是一种身价十分卑微的野菜。静静地生长在田头陇畔,沟渠路边,没有惊人的多姿,没有艳丽的花朵,不与春争。即便被人采摘完了,一场春雨后,又会蓬蓬勃勃地快速生长起来。
“马拦(兰)头,拦路生,我为拔之容马行。只恐救荒人出城,骑马可到破柴荆。”这首明人王磐《野菜谱》中记录的一首马兰头的歌谣,道出了马兰头长势之快和它的生机勃勃。
马兰头归属菊科植物,别名马兰、红梗菜、鸡儿肠、田边菊、紫菊、螃蜞头草等。其叶如泽兰,青翠中透露出鲜活;其花似菊,呈现出一种高雅的紫色。
因为人们往往摘其嫩茎叶头作为蔬菜,所以又称之为马兰头。
但就是这种看上去毫不起眼的野菜,却是一代一代人们的喜爱。每当春日,餐桌上一道马兰头的时令鲜菜,让上海人倍感温馨。
上海人的说法,马兰头是春天搅动味蕾的食物。如果没有吃到马兰头,就会觉得这个春天不完整。
马兰头是一种适应性特别强的植物,抗寒耐热力很强,对光照要求不严,对土壤的要求亦不严。在32℃高温下能正常生长,在-10℃以下能安全越冬。当地温回升到10~12℃,气温在10~15℃时,嫩叶嫩茎就开始迅速生长。这时候的马兰头是最鲜嫩肥美的时候,也是人们享受美味的时候。
相比荠菜,马兰头的采挖更加方便,因为它们往往成片成簇地生长,小半天的功夫就能挖到满满一袋子。
采挖马兰头,最好是带剪刀,用剪刀剪断茎叶。圆圆叶子、根茎紫红色的马兰头,小毛他们称之为馄饨马兰头,吃起来味道要更好一些,最为鲜嫩,也更爽脆。
小时候,小毛经常挎个小篮跟在母亲,或者是外婆身后到田头采摘马兰头。一手捋叶,一手拿小剪子将嫩叶剪下,菜梗嫩嫩的,有点微微红,细细一闻确有一股清香,挑出的马兰头就放在小篮里。
马兰头的茎是直立的,躲在草丛里又大又嫩。有的略带红色,根茎细长圆柱形,有多条浅细竖纹,质脆易折断,断面中间有白髓。叶子披针形或长圆形,表面粗糙,两面有短毛。
如果挖到比较老的马兰头,不要扔,把根茎部剪成一节节,就像养花一样种到花盆里养起来,勤浇水,多晒太阳,过半个月左右,就能长出新的马兰头来。
“离离幽草自成丛,过眼儿童采撷空。不知马兰入晨俎,何似燕麦摇春风。”这是诗人陆游生动描写儿童采摘马兰头去做早饭的情景。
古人说,嚼得菜根,百事可作。其实到野外去采马兰头,不在乎挖到多少野菜,在乎的是那份野趣。
马兰头营养丰富,又富含丰富的胡萝卜素,还有清热解毒、凉血止血、利湿消肿之功效。食之可清热去火,增强人体免疫力。春天吃,正合养身之道。
马兰头有很多种吃法。
但是真正新鲜的野生马兰头却不能直接吃,麻嘴麻喉咙不说,还有一股股苦涩味。
这是因为其在吸收阳光发生光合作用时生成的植物生化物质产生的。所以做菜之前最好先在水里洗净,再到开水里烫一烫,焯一下。这样能去其生涩苦味,而且能让马兰头吃起有滑嫩的口感。
经过这样初步处理以后的马兰头,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马兰香干是最常见的一种吃法。
马兰头焯水后切碎,香干也飞水后切碎粒,最好买那种带有咸味的香豆腐干,带有茶味的茶干更好。热锅放油,炒香豆腐干粒,根据自己的口味调味,加入切碎的马兰头,依个人口味加入适量盐、糖和麻油,拌匀后即可食用。
其次是马兰豆腐羹。水豆腐的爽滑和马兰头的清香可口可谓是相得益彰。
马兰头最好不要过夜,因为失掉水分后就不香了。如果采的马兰头多了,切碎后加上香干末和肉末炒香后还可以做各种馅料,可以包馄饨,烙盒子或是卷菜卷。
隔壁的宁波奶奶家里,每于夏天就总是采摘肥嫩的马兰头晾干,过年时用来作馅做包子。这种包子蘸了香油吃,有一股特别的香味。
一口咬下去酥脆中跳出一抹春天的清香。小花就特别欢喜吃马兰头菜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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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毛则更钟爱“四眼”做出来的简单清爽的凉拌马兰头:把处理好的马兰头切碎,放点煮好的五香花生米,再放点切碎的五香豆腐干,用酱油、麻油、精盐、白糖、味精辣椒油拌均即可。
明代笔记中有一首《马兰歌》:“马兰不择地,丛生遍原麓。碧叶绿紫茎,三月春雨足。呼儿争采撷,盈筐更盈掬。微汤涌蟹眼,辛去甘自复。吴盐点轻膏,异器共衅熟。物俭人不争,因得骋所欲。不闻胶西守,饱餐赋杞菊。洵美草不滋,可以废粱肉。”生动地描摹了马兰头碧叶紫茎的形态,其中所写的吃法和现在并无两样。
“这次我们语文老师布置的日记,让我们写马兰头。”小花说道:“小毛古古,你给我们讲讲和马兰头有关的典故,或者是故事,好吧?”
“这样的作文,我们老早子经常写的。好伐?”“四眼”呵呵笑道。
他又说道:“实际上,不仅仅是马兰头,刚才我们抓的洋辣子虫卵也可以写成作文的啊。把我们刚才怎么抓洋辣子的过程写出来,就是一篇不错的文章。”
“洋辣子这种东西,是害虫,我才不写的呢!”小花笑了笑,说:“好……好,表哥你既然全知道,那就你先来说说马兰头好了?”
第146章 学习
阶梯教室,学院的政治学习大会。因为这次会议特别重要,正在工地的王建东也被叫了回来参加。
今天学习的内容,正是《东方风来满眼春》长篇新闻通讯。
对这篇新闻通讯的学习和精神贯彻,王建东这次已经是第三回了。
今天上午,大桥指挥部对这篇文章刚进行了一次集中的政治学习。王建东作为公司的员工,自然也参加了。前天在杨高路工地指挥部,他还参与了监理单位的相关学习。
王建东这一次就是从大桥的工地直接赶过来的。他在最后一排寻位置坐下来,看看手表:还好,离大会开始还有十分钟时间,总算是没有迟到。
昨天学院电话通知的时候就强调过,这次会议很重要,不允许迟到早退。如果要是迟到被点名的话,要自己去和学院党总支解释。他还听说这一次会议规格很高,学校党委的一位副书记将会亲自讲话。
天气已经开始转热,刚才走路急,这会儿就显得有些出汗。王建东干脆脱下来外套,搭在椅子靠背上。从背包里拿出来记事本,把包放在脚边上。
旁边还有空位。王建东往脸上使劲抹几下,平静一下心绪。
这时候,眼光的余光看见有人走过来。王建东不经意地往旁边一看,却是何萍。
王建东和她打招呼。何萍在身前朝自己轻轻挥手,笑着问:“这里有人坐吗?”
王建东摇摇头,说:“你坐好了。怎么落在后面才到,你没有随杨高路工地学校的大巴回来?”
“上午我不在工地,而是在设计院里帮忙。事情一忙,就差一点迟到了。”何萍笑着解释。
等坐好,何萍从包里掏出来好几份报纸,她看看王建东手里拿着的记事本,问:“你没有带学习的材料?”
王建东笑了笑,说道:“我已经学习过两回了,都已经很熟悉,所以就……”
“哎哟,你这人哪能这样马大哈的呢?不是一回事,在学校我们就是头一回学习,晓得伐?”何萍想了想,从自己手里翻一份报纸递给王建东,说,“算了算了,反正报纸我有多带的,给你一份好了。”
王建东不响,接过来何萍递过来的报纸。
打开报纸,只见上面的这篇文章,很多地方都用红笔作了有记号,甚至一些重要的语句,不仅有下划线,边角上还有不同的数字编号。
这何萍,什么时候政治学习变成这样认真了?王建东心里想,这好像在自己印象中应该是不多见的。
实际上,王建东对于《东方风来满眼春》这篇文章,还是在3月26日刚刊登的那天早上就有了深刻地印象。
26日那天是星期四。王建东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之前一天的25日晚上,因为杨高路改建中涉及到的几座碉堡爆破的课题,他和工程、监理,还有部队的相关人员一起研讨到大半夜初步方案出来才回来宿舍。
躺下没有多久,值班室里就有人过来叫自己接电话。
王建东睡的正香,却又不得不睡眼惺忪的起来,嘟嘟囔囔道:“这么早,谁打电话过来?”
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状况?这样一想,他马上就清醒过来了。
赶紧去值班室,接起来电话,刚“喂”了一声,只听得听筒里一句浓重的粤语就滚了过来,震得耳膜生生的疼。
原来这只“紧急电话”却是大学同学孙正东从广州打过来的。
“你好好说,不用这样大声,我听得见的。”王建东当时就没好气地回道,“朋友帮帮忙好伐!一大早电话过来,难道广东人都不知道要睡觉的吗?”
孙正东这天之所以这么早找他,在电话里着急要说的就是这篇文章。
“东方风来满眼春”,源于唐朝诗人李贺的诗歌《三月》,寓意春天来了,万物焕发新的生机。
后来王建东才知道,老人家今年视察南方是一件对深圳、对中国乃至对世界都意义深远的重大事件。《深圳特区报》的一位副总编辑,有幸成为这一事件的见证者和记录者。从1月19日到23日,他全程跟随老人家在深圳5天的活动,并于3月26日在《深圳特区报》一版头条位置发表了长篇新闻通讯--《东方风来满眼春》。
《东方风来满眼春》一文真实记录了老人家在深圳视察时所做的重要谈话,及时向国内外传播了老人家振聋发聩的声音,发表后在社会上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第二天《羊城晚报》也几乎全文刊发了这篇通讯,再过几天,《文汇报》、《光明日报》、《北京日报》等越来越多的报纸都转发了这篇通讯。新华社在3月30日全文播发了这篇文章。而不仅是国内的传媒,国外的各大通讯社和大报也几乎都全部播发或刊登了这篇通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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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31日,《人民日报》头版头条转四版,转载了这篇长篇通讯《东方风来满眼春》,在海内外引起强烈反响。鼓舞了全国人民坚持改革开放的决心和信心。
一时间,《东方风来满眼春》的发表,成为了新闻界在思想解放运动中的一件标志性事件。
《东方风来满眼春》之所以如此广受关注,主要有两方面原因:一在于它涉及重大题材,记录了一位伟大人物的活动。更重要的是通过该文表达出来的老人家的谈话,打碎了“姓社姓资”这一束缚人们头脑的精神枷锁,推动了又一次思想大解放,对中国的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具有重大意义,为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指明正确方向,带来又一个思想解放的春天。
正在遐想中,只听得何萍在一旁又问道:“上面布置的关于这篇南巡讲话的学习体会,你写好了吗?”
王建东点点头,说:“还只有一个初稿。你知道,我比较喜欢做技术做工程,对这一些不太在行的。”
何萍靠近王建东,笑着说道:“散会后你等我一下,我有事找你。”
第147章 酱爆鳝糊
果然是校党委副书记做专门报告。然后是学院领导做报告,提要求。等会议开完,已是五点半,到了开晚饭的时间。
王建东站起来,吐出来一口长气,伸伸腰,活动一下身体。
旁边的何萍边收拾东西,边看向王建东问:“晚饭在学校吃吗?”
王建东点点头,也开始收拾,穿上外套。他忽然间想起来何萍在会议开始前的话,于是问:“你说找我有事?”
“哎呦,你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何萍看着王建东,明显有些不满地笑道,“你不要和我说会议重要之类糖塞我的话。会议重要我当然知道,但是中间说几句话的时间还是总归有的吧?”
王建东笑笑,把记事本等装进包里。
何萍说道:“你总是这样,自己理亏了就不再说话。你这样皮笑肉不笑的真的好吗?”
王建东忍不住搭话,说:“你小嘴巴特别能说,好伐?我还没有说话呢,你就十句话早已在等着了,让我还怎么说?”
何萍呵呵笑出声来。刚好东西也都收拾好了,她说道:“这样好了。今晚上我请客去吃一顿好的,让你说个痛快,好伐?”
王建东本来晚上也没有多少事情,听何萍说要单独请吃饭,但是一想到之前曾经在宿舍发生的事情,心里还是有些犹豫。
何萍可能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心里变化,笑道:“放心,我不会吃了你的。再说了,是真的找你还有事,还是我老家信用社大楼设计的事情。”
想了想,王建东最后答应了。
往外走的时候,不时有熟悉的老师和同学经过、打招呼。
王建东反过头问:“你老家信用社大楼的设计不是早就完成了吗?只要监理到位,建造应该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了吧?”
“不是建造上的问题。”何萍把身上的坤包往上提提,说:“我们找地方边吃边说。”
出了学校赤峰路大门,就是小吃一条街。
现在晚上6时左右,正是就餐的高峰期。只见大大小小的摊位从学校大门向两边蔓延,直到密云路。
由于学生对廉价夜宵需求很大,因此这些“黑暗料理”生意兴隆,有烤肉串,有炒河粉、炒饭,有凉粉凉皮、肉夹馍、煎饼果子……堪称全国各地小吃“大荟萃”。
大大小小摊位不下六七十个,有些都摆到了非机动车道上,甚至连不远处的留学生公寓门口,也有十几个摊位。这几年王建东在这里没有少吃,知道这些摊位一直到次日凌晨两三点才会收摊。
何萍一直往前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王建东跟在一旁,边走边笑话道:“你好不容易能请一次客,就让我来吃小吃店?”
何萍却没有在意,笑道,“再往前走走,前面新村里有我一个无锡老乡开的一家小饭店。地方虽然少了一点,但味道是正宗无锡味道,赞的。这一回再让你去尝尝我们无锡菜,不可以吗?”
王建东一听,赶紧说道:“还是无锡菜?甜得来……,要发腻的,怕是受不了啊。”
“亏你还是上海本地人,上海菜不也是浓油赤酱的多,不也很甜的吗?”何萍呵呵一笑,说:“记得你去无锡的时候,你还说蛮好吃的呢?”
王建东嘴巴吧唧了几下,笑道:“小辰光就听阿拉老爹说,无锡人一个三口之家每个月要吃掉10斤白砂糖,不晓得是不是真的?”
何萍哈哈大笑,过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说道:“有些夸张了的,等会你就明白了。”
何萍说的小店,其实是新村里一幢居民楼一层的一户居民家改造而成的一个小饭馆。何萍显然和老板娘很熟悉,很快就点好了菜。
王建东在旁边不忘开玩笑,说:“不要点太多,有那么七八个菜就行,酒也不在于多好,老酒吃吃刚刚好。”
何萍笑道:“老酒管够,只是菜不多点。先四只小菜,不够再点好了。”
两人坐下,不一会儿,先上来一壶老酒和一盘“银鱼炒蛋”。
何萍给王建东倒酒,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小杯。
两人碰杯。王建东尝了一口菜,感觉味道还行,香、鲜、嫩,吃起来鱼蛋滑嫩,诱人食欲,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甜。不过口味却是非常清淡,似乎都没加什么盐似的。
接着上来一盘“酒香草头”,甜度就开始大幅提升。因为是蔬菜,吃第一口觉得还好,似乎也还没那么甜,可以承受,只不过多吃几口后明显感觉到就很甜了。
再接着是一盘“糖醋排骨”。这道菜可就没那么客气了,吃第一口简直让人崩溃,真的,从来没有吃到过这么甜的排骨。
最后一道菜才是真正的“杀手锏”:酱爆鳝糊。这道菜真的就让王建东完全不能理解了。洋葱丝、鳝鱼丝感觉就像是泡在蜜罐子里一样,每吃一口,然后就要喝一小杯老酒来冲淡嘴里的甜味。
王建东心血来潮,放下酒杯问何萍:“你觉后面两道菜甜吗?”
何萍泯一小口老酒,然后很果断的回答:“不甜啊,只能讲算是正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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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低头喝老酒,不响。
刚好这时候老板娘过来,和气地问:“小何,今天菜式味道还行吗,合口味不?”
“我觉得蛮好吃的呀。就是他觉得我们的家乡菜味道太甜了一些。”何萍笑了笑,揶揄道。
“甜就对了呀?”老板娘看看何萍,又看看王建东,满含深意地哈哈笑道。
何萍接话,说:“每个地方的菜都有自己的地方特色和口味。讲实话,我们无锡厨师菜做菜辰光如果不放糖的话,恐怕就要就不会做菜了。因为养成了习惯,做菜时候不放糖可能会觉得缺了些东西。侬晓得伐?”
“我不是说你们无锡菜不好吃,但真的是‘甜’得来,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啊。”王建东有些尴尬,呵呵笑道:“这两只小菜就看得出,阿拉上海菜的‘甜’跟无锡菜比起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第148章 开诚布公
老板娘笑笑,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就像川菜的麻、湘菜的辣一样,反正我们无锡人就欢喜吃甜的东西。”
何萍附和说:“其实我们无锡人对甜的执着更偏好于肉类一些,比如酱排骨,梅汁排骨,还有梁溪脆鳝……”
“打住。我最受用不了的,就是连你们那里的小笼包都是甜的,好伐?”王建东打断她的话,笑道,“只是不知道每天吃这么甜,肥胖率会不会很高?”
老板娘和何萍哈哈大笑,说道:“我们无锡哪有多少胖的?你看看我们小何就知道了的呀,身材不要太标准的。”
她又说道:“我们苏菜以甜著称于世,而其中又以无锡菜为最,这倒是真的。”
王建东接话:“阿拉作为一个上海人,多少也能接受菜中的甜味的。这两只无锡菜果然名不虚传,甜得超出想象,真受不了了。”
“那你们慢慢吃。”老板娘刚要走,又反身笑道,“小伙子,你要知道,我们无锡人欢喜吃甜食,所以性格都蛮好的。特别是小姑娘,甜甜糯糯嗲得来……,晓得伐?”
王建东尴尬地笑笑,不响了。
其实在王建东的印象里,尽管上海经济远超无锡,但它可能并没有发展出统一的“上海菜”。街面上所谓的本帮菜,依然是松江府菜的底子,但是所谓的上海富裕阶层很多是苏浙移民,并不是他们上海原始的本地人。
况且,苏浙移民里的几乎一半又是宁绍人,他们并没有吃甜而反而有吃咸的传统。上海菜“浓油赤酱”,可能主要还是指“咸”的方面要多一些。因此,无论是本帮菜,还是如果统一出现的“上海菜”,它们都不会比无锡菜更甜。
说说笑笑,老酒吃下去一半多。王建东身体暖暖和和的,往靠背上一躺,看着何萍笑道:“有事就说吧。我晓得你的饭可不是能白吃的。”
“不解风情。”何萍却没有计较,俯身从包里寻出来一只牛皮纸信封,递给王建东,说道:“好好着一顿饭,你这样一说就显得特别的俗气,晓得伐?”
“啥?”王建东接过来,打开一看,只见里面却是一叠厚厚的钞票。
他有些不解地看向何萍。
何萍挪动一下凳子,更靠近王建东一些,这才轻声说道:“这是信用社大楼里你的设计费。”
信封里的钞票,王建东估计应该有两三千元。可是,自己只不过是挂了一个名,去了几趟无锡而已,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报酬?要知道,现在单位的月工资普遍才两三百元。这一下子,就是接近一年的工资。
王建东怎么都有些不相信和肯定。他眼睛看向何萍,拿着信封的手没有动。
何萍一看王建东的模样,忍住不笑,伸出手搭在王建东的手背上往下压压,轻声说道:“这只是第一阶段,大楼施工完成还有最后的结算。你要是嫌少,最后我再想办法补给你,好伐?”
王建东耷拉下眼睛,把信封放在桌面上,心情还是很不平静。他问:“你这样做,正规吗,不会有事吧?”
“会有什么事情?都是我们自己光明正大挣回来的,放心吧。”何萍拿起来信封塞到王建东手里。
“那我就真收起来了?”王建东不确定地问道。
“收起来吧。”
王建东把信封口折一下,放进自己的裤后袋。
何萍笑了笑,问:“你不数一数?
王建东端起来桌上的酒杯,说道:“讲实话,我也是第一次见着这么多的钞票。谢谢你了。”
“真不用谢我。都是你自己赚来的,好伐?”
都泯了一小口。王建东说道:“还是要谢谢你的。没有你的话,我去哪里找这样好的机会?”
两人继续吃。何萍问:“今天政治学习,你有什么看法?”
王建东随口回答道:“就是一次学习而已嘛。老人家的讲话,我还能有什么看法。当然是高屋建瓴……”
“我不是这个意思。”何萍夹起来一块排骨放到王建东碗里,说道:“可能是我没有说准确。我的意思,对这篇文章出笼的前后经过,还有现在社会上的热烈反响来看,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王建东一听,知道何萍这样问,肯定她自己心里早就有了想法。于是说:“先谈谈你的想法?”
何萍主动和王建东碰了一杯,捋捋头发,说道:“我的直觉,我们可能要赶上好时候了。”
王建东不动声色,问:“改革开放,我们不是早就赶上好时候了吗?”
何萍想了想,说:“这次可能还不一样。用一句通俗的说法,就是又一个春天已经来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
“那你的想法呢?”王建东又问。
“明年就要毕业了,我们要未雨绸缪呀。”何萍没有任何隐埋,说道,“我自己的想法,想联系我们无锡那边的设计院在上海设立办事处。”
她又说道:“不过,这次要找无锡当地最好的设计院合作,所以接下来暑假的时候,我要多回去无锡几趟,争取把这些事情在毕业前看能不能落实下来。”
王建东点点头,问:“你现在安排在杨高路做监理,那工作的事情哪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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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今晚上请你吃饭之一呀。”何萍笑笑,说:“实际上,如果不是今天晚上碰巧,我也会再找时间和你商量这件事情的。”
王建东“哦”了一声,说:“我理解了,你的意思,杨高路的事情我给你多担当一些。对伐?”
何萍举起酒杯,呵呵一笑,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头疼。”
王建东喝了一口,说:“那请客之二呢?”
何萍想了想,开诚布公笑着说道:“前面礼拜天我回老家的时候,和几个设计院的老总讨论过这件事。刚好他们也有这个想法。”
王建东没有作声,听她继续往下说。
何萍说:“如果要是在上海这边建立设计院分支机构的话,话语权我们应该要争取的。我的想法,找几个要好的同学或是老师,看看能不能参与进来。当然了,不是说一定要把人事关系放进来,是争取以兼职的形式把人头放进来。”
王建东长久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吃老酒。
何萍陪着王建东吃,也不响。
良久,王建东放下酒杯,感慨地说:“咱们两个,在一个学校读了六年书,印象中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一次还是你第一次主动请我吃饭。”
何萍看着王建东,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我要是之前单独请你吃饭,你会来的吗?”
第149章 大幕拉开
又半个月。王建浦打电话给王建东,相约找地方一起吃饭。
王建东知道堂哥可能是有事,要不然不会特意找自己吃饭,马上答应了。
这天他刚好在靠近高桥镇上的杨高路工地工作,高桥镇上他现在已经十分熟悉。有一家小饭店,他和单位的同事去吃过好几回,味道还不错,特别是白斩鸡和炒螺丝小有名气。于是在电话里就把吃饭的地点选在这家饭店。
之所以选择这里,还有一个因素,高桥镇这里对于他俩都比较方便,和堂哥保税区提供的住宿地方不远,哪怕就是喝多了也不至于回不了宿舍。
堂哥虽然在保税区工作快一年半,但是镇上却不太常去,自然也就谈不上多少熟悉。乍一听,他没有想起来这家店在哪里。
王建东又说了一句:“就是那家养了好几盆兰花的店,晓得了吧?”
堂哥这才一下子反应过来,笑道:“你早这样说我不就知道了。好的好的,下班后再会。”
王建东骑脚踏车赶到小饭店的时候,堂哥还没来。其时吃饭的人不多,老板得了空闲,正在给门前的几盆兰花浇水。
这间小店的老板姓胡,祖籍绍兴,平时就欢喜养兰花。据他自己说,在他们家祖祖辈辈养兰花已经有好多年历史了,解放后既使在那一段特殊的年岁里,也一直偷偷摸摸的养没有间断。
对于养花,王建东是外行,也没有多少兴趣。他和老板打过招呼,决定先在外面溜达一圈。在街上随便看了看,买了两瓶好一点的老酒。
等再回来,堂哥还没来。只好自己先点菜。
王建东和老板商量,找了一个靠后街的走廊清静位置。这个位置在房间外头,相当于是半露天。不过这时候天气已经热起来,也就无所谓了。
坐下没有多久,堂哥就进饭店,张望着走过来。
堂哥这回穿的是外面一个灰色外套,里面白衬衫、黑裤子,脚上踩着一双黑皮鞋,人显得比平时要精神很多。
打过招呼,王建东忍不住笑话道:“红光满面,堂哥你肯定碰上了好事情。中午喝酒了?”
“这你也能闻出来?都已经过去一个下午了的。”堂哥把外套脱下来挂在椅子靠背上,坐下来呵呵笑道:“是有大喜事。今天我们保税区正式通过了海关的验收,马上就要封关运行了。”
菜陆续上来。王建东和堂哥碰了一杯,他想起来一件事情,问:“后来你们的隔离网是怎样通过验收的?”
堂哥笑道:“你出的主意呀,自己都忘记了?”
王建东笑了笑,说道:“基础拔高的方法?”
“是啊,后来我们公司通过集体讨论,又咨询了建设单位的意见,觉得拔高基础的方法比较靠谱,又相对比较节省,所以第二天就正式开工了的。”堂哥端起酒杯,说,“讲起来还是你出的主意,我好好着敬你一杯。”
王建东笑了笑,说道:“看你这高兴的样子,应该还有其他事情。你快些告诉我好了。”
正说着话,白斩鸡端了上来。
白斩鸡又叫做白切鸡,浦东的白斩鸡是上海的一道名菜。形状美观,肉色洁白皮带黄油,葱段打花镶边,食时佐以芥末酱或特制酱油,鸡肉吃起来原汁原味,十分可口,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做这道菜所用到的鸡肉,一定要是上海特产的浦东鸡才够原汁原味。
浦东鸡素来以体型大、肉质多、脂肪丰满而著称。3个月大小的鸡,体重就已经可以达到一斤半左右了。成年以后的母鸡可以达到两斤半到三斤半重,而成年公鸡至少也有四斤半的重量。
浦东鸡有这样的优点要得益于当地独特的养殖方式。当地养鸡以自由繁殖、自由饲养的方式为主,从不买外地的小种鸡,也从不圈养。当小鸡可以离开母体后,就会被散放到田野里了。这样既能使鸡得到足够的运动,也能使其获取更多天然的营养。
这些,都促成了浦东鸡肉质肥嫩鲜美、香味浓郁、营养丰富的特点,使之成为制作特色白斩鸡的不二之选。
王建东和堂哥都欢喜吃这道菜。
“本来我的想法,这一次还招呼阿生、‘四眼’和徐进,我们几个一起聚聚的,但是一圈电话打下来,时间上难以协调。”堂哥边吃菜,边说道:“看来只好改在‘五一’再找机会一起聚了。那时候大家都放假,可能相对有空一些。
堂哥问了一些杨高路工程建设的事情。
王建东想了想,说:“还真有一件事值得说一下。上个月发生的,就在南巡讲话发表后的第二天。”
王建东说的这件事,是这样。作为交通干道,原本规划的杨高路,最初设计只是四车道。上个月市领导讨论决定后,突然决定将杨高路从原来的两快两慢四车道改为双向六快两慢道路,道路红线加宽至50米,沿途配建龙阳路等立交桥。
堂哥有些吃惊,问:“这条道路当时不是早已经边规划、边开工建设了吗?”
王建东搁下筷子,说:“听说是上个月市领导在北京参加人代会,他打电话回来讲,反复考虑,浦东开发开放要预见未来,交通要适应浦东发展的需要,要从长远考虑杨高路的建设规模。”
堂哥只是听,没有作声。
王建东补充说:“当时杨高路工程的设计已基本出来,沿路的动拆迁也开始了。根据市领导的指示,设计要修改,动迁范围要调整,施工任务要增加很多。可是尽管如此,“四个当年”的要求仍然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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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哥听完,想了想,说道:“这条路对浦东开发开放太重要了,三大开发区,它是‘金线穿明珠’啊!”
“是的啊。听说领导还说了一句话,说杨高路一路牵全局,要求一号工程要创造公路史上的奇迹。”王建东说道。
老酒吃吃,两人接着就讲到了老人家的南巡讲话。
实际上,这一段时间,各自的单位都进行了、甚至不止一次的相关宣讲,其重要意义自然不言而语。
堂哥和王建东碰了一杯,说道:“我们国家必将进入一个崭新的时代,这是大家的共识,也是这一篇文章的重要意义。新的时代大幕已经缓缓拉开,我个人觉得,我们不仅仅只是看戏者,更应该去当一名参与者,甚至成为一名唱戏者。这是我对自己,也是对你的忠告和要求,晓得伐?“
王建东看着堂哥,不由得连连点头,说:“是的呀。现在大幕开始拉开,就等唱戏了。”
第150章 晒书
七月流火。高考三天结束,堂哥差不多整整睡了两夜一天。说差不多,当然是指中间还有吃饭的时间。但也仅仅只限于囫囵吃个饭而已。
第三天早晨醒过来,吃了一大碗丝瓜肉丝汤拌饭,他就开始精神抖擞的做另一件事情:为阿弟阿妹们暑假补课做准备。
大伯和伯母今天出船,都不在家。
堂妹之前按照阿哥吩咐,把自己初一初二的课本和相关的辅导学习资料已经全部整理好,有条不紊摆在饭桌上。
堂哥爬上阁楼,在自己的床铺底下拖出来一个大木箱。打开来,里面整整齐齐,一捆捆的都是他自己以前初中用过的学习资料。
本来他的想法,是吧书本先拿出去老虎窗外晒晒,只是早上下了一阵骤雨,屋面上还很潮湿,只得作罢。
小心翼翼一包包放下来。还好,基本上都没有什么破损,只是上面有了一层灰,纸张看上去明显发黄许多,但是都不影响继续使用。
兄妹俩又把书抱到房间外面过道,打开来上面系着的麻绳,一本本把灰尘小心地掸掸掉。
一时间尘灰飞扬。堂妹说话:“阿哥,我们先把这些书放到天井里太阳底下晒晒吧?好像有一些发霉的气味的。”
堂哥答应了。这些书放在床底下有三年之久,有些甚至还是初一自己读书时的笔记本,到而今都已经六年过去了。有气味也是正常的。
两人合力,一人拿竹匾,一人抱书,去天井里去晒。
不了天井里满是竹竿挂着的衣服。
一楼的李阿姨正在晾衣服,看见他兄妹俩,用苏北话说道:“阿东,这里晒书不来事。都是湿衣服。滴滴哒滴滴哒,要把书本课本淋湿的,晓得伐?”
堂哥想想有道理,于是俩人往外面小巷弄堂走。
李阿姨又在后面叫道:“阿东,你们两个早饭吃过了吗?我家里还有白馒头稀饭,要吃吗?”
堂哥笑着大声表示了感谢。
由于弄堂底部比邻一个大型仓库,建筑物压住了风。每到夏季大热天,不透气的弄堂内溽暑蒸人。
屋子里闷热呆不下去,有老太太们就搬了竹阿凳在阴凉处乘风凉,一边择菜,或是东家长西家短聊天。也有男人们更是赤膊到小马路街沿,或拿块铺板或拿把躺椅凳子,或坐或躺。
虽然不雅,但生活状况使然。上海人有时候自嘲,把不愿加入其中商量事情的人,一般会很委婉地劝其到一边“乘风凉”去。有时候想想确实非常地应景。
因为放暑假,小巷里只要有空地的地方都是玩耍的小孩,都快要成了名副其实的孩童乐园。
堂哥笑笑,抱着书在一旁靠着墙角看着他们玩。
每到寒暑假,弄堂小巷就是孩子的天下,是小孩们嬉戏玩耍,从事各种游戏活动的主要场所。生活在这些小巷弄堂的上海人,童年时代几乎都有与弄堂里的小朋友一起玩游戏的经历。
一般来说,男孩子们玩的大多是一些较为粗犷的游戏,如打弹子、滚铁环、钉橄榄核、飞香烟牌子,等等。而女孩子们玩的大多数是一些较为细腻文雅的游戏,如跳橡皮筋、踢毽子、造房子、掼结子、挑绷绷等。
堂哥想起来自己小辰光,也和眼前玩耍的这些小孩一样。
那时他最欢喜的是玩摔跤。让自己的青春荷尔蒙在肉搏中尽情挥霍,在实践中他还学会了很多摔跤的技巧性动作,如“大背包”、“小背包”、“扫堂腿”、“锁手”、“绊腿”、“大搭”、“小搭”、“三角头颈”、“反关节擒拿”等等,不一而足,且无师自通。
还有一个他好玩的游戏,就是“斗鸡”。
把一条小腿抬起来,搁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之上,用手扶着形成三角形状,另一条腿金鸡独立,跳跃着用抬起那条腿的膝盖作为战斗武器,或撞、或顶、或撬、或压,进行角力。“斗鸡”既可一对一斗,也可一对多斗,也可多对多斗,一场斗下来,汗流浃背。
小巷里还有高雅的体育活动,如打“台球”,就是打乒乓。而所谓的台,只是水泥的洗衣台,拿两块砖,中间架上一根细竹竿就能开打了。
至于乒乓板,常常是不贴海绵胶皮的光板,乒乒乓乓不一会儿就把球打裂了。还有就是打板羽球,三根鸡毛插在一个圆形橡皮包着的软木中,称之为三毛球,比赛为六分制,赢者续打,摆大王,输者下场,轮流上阵。
堂妹“嗨嗨”两声,堂哥这才回过神来。刚刚紧张的高考才考试完,对这种放轻松的游戏自然是欢喜的。说实话他要不是自己不好意思,说不定可能都早已亲自下场了。
小巷里主弄和横弄四通八达,但是相对都比较窄小。
这个时候正是上午,靠墙根摆放着一长溜刚刚刷洗好的马桶。虽然清洗过,但仍然散发出一股股刺激的味道。
堂哥往四处看看,对这个地方似乎也不太满意。
这时候老田拿着油条豆浆正从外面巷口进来。见到到兄妹两,问:“晒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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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哥和堂妹笑笑,连忙说:“爷叔好。”
“来来来,我告诉你们一个好地方,我们家的阳台你们尽管去晒好了。我们家的阳台朝东,不像你们家的朝西,阳光充足的。”老田建议。
老田是和王建东父母一个单位,五十多岁。因为老伴和孩子们都在江苏老家,平常家里就他一个人。
“今朝我轮班休息。”老田帮着拿竹匾,边往楼上走边问:“阿东,昨天的高考考试怎样?”
堂哥笑了笑,说道:“应该还行。这些书我们就晒一个上午,下午还要用的呢?”
“没有问题,这么热的天气,一个上午书都能晒得卷起来的,保证你下午能用。”老田又说道,“阿东,我们这一带就只有你成绩好。希望你这次能考上一个好大学,我们都等着你给我们大家伙,还有我们苏北人争口气的呢?”
堂哥笑笑,没有接话。
“棒冰缺伐棒冰?”楼外忽然间传来了走街串巷卖冰棍的熟悉叫卖声。
第151章 因材施教
堂哥开课,来上课的自然就是小毛、露露和堂妹,再加上“四眼”。
“四眼”现在对读书早已不是很感兴趣,但他最后还是来了。一是除开小毛这个好朋友,实在也没有地方去玩,二来家里看管很紧,不允许他和外面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堂哥家里人多热闹,干脆也混进来来凑数。
小花当然跟着过来了。她明年也是毕业生,只不过是小学毕业,和小毛他们差一个大的等级。但是有这么多哥哥姐姐们能得到帮助,她非常乐意留在这里。关键是小毛在这里,这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下午两三点钟,太阳已经没有那么地晒了。
一人抱一只大西瓜上门,堂哥开门后呵呵一乐,笑道:“看来,这些西瓜就是传说中的拜师费了吧?”
堂妹接过去小花怀里的西瓜,责怪道:“还什么学费?小花,你这么小,抱介大一只西瓜来做啥?”
露露在一旁说道:“本来没打算让小花抱的。她自己硬要抱,卖西瓜的看她小,还给了我们特别的优惠?”
小花只是咪咪笑,不作声。
几个人抹一把汗,都放下书包,转到电风扇前面吹风凉。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小毛打来一桶水,先泡一个西瓜在里面。
说起来这次补习,还是伯母先出的主意。
这次上补习课,不仅仅关系到这几个小孩,同时也牵扯到各自家的大人。
几家经过商量,这里大伯的家就全部让给了这几个小孩们居住。大伯和伯母觉得自己反正每天要跑船,加之前一段时间为了堂哥高考,伯母曾经请假调休了一段时间,现在刚好可以补回来。再说,他们也可以住到小毛家里,或是单位的集体宿舍,实在不行,就在生活船上搭伙也行。
对这几个小孩,最放心的自然还是他们的吃饭问题。反正刚好有“四眼”在,他会做饭做菜,应该饿不着他们。
伯母有时间会回来送一些粮食,买上一些好吃的。但是每趟都不能买太多,因为家里没有冰箱,现在天气热,存放不了多长时间。
但是家长一致立下几条规矩,一是每天至少要保障有大半天读书的时间。二是安全第一,特别是不能去黄浦江游泳。三是大人给的零花钱全部归堂哥统管,其他人不允许带零钱。四是要求在家里不能吵闹,更不能影响到邻居。最后一条,每个人自己的生活起居,都自己负责,包括洗自己衣服、汰浴等等。
堂哥刚刚参加完高考,再者说,他本身就是学霸一级的存在,教这几个孩子的初中课程自然游刃有余。
这是一方面。另外,堂哥的补课也花了他很多准备和动了很多心思,反而显得别具一格,确实有一套。
比方讲,小毛在数学和物理就很突出,但是对于英语相对就要稍差一点。而堂妹的话,虽然说每一门课都比较均衡,但是同样地,缺乏特别突出的课程,根据她的兴趣爱好,就在英语上下功夫。刚好和小毛一样。
露露和“四眼”差不多,几乎所有课程都比较差,底子不好,只是将将过得去而已。对他俩堂哥的方法就是在基础上多下功夫。
小花的学习成绩一直都不错。只是有些不均衡,特别是数学,更是只处于中等的水平,提高的空间很大。
堂哥独辟蹊径,让堂妹和小毛来分别辅导语文和数学。他觉得这样做,一是他们和小花的年纪更加接近,更好交流,有些东西。而是这样一来,其实也是相当于给了小毛他俩知识点够巩固和发挥的一个机会,
还不仅仅是这样,还根据每个人的学习现状和状态,有不同的针对性辅导。除开上课,还是以自己学习为主,堂哥只担任辅导的责任。
这样安排下来,各得其所,也各得其乐,特别是四眼,本来对这一次的学习不抱有什么希望,但是他听了堂哥辅导的几节英语课后,马上老实了很多,对堂哥的佩服就更多了一层。
不过堂哥虽然在学习方面自然也有要求。但是他知道,小毛他们但到底都还只是十三四岁的孩子,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时间久了肯定坐不牢的。所以他倒是留有底线,每天基本上保证有充足的时间给他们玩乐。
所以堂哥总的原则,因材施教,只抓总,其他的权力则充分下放。
不过即使是自由活动的时间,堂哥也能够想出来的不同的主题,做一些有意义的活动。
这其中做的最多的,就是三件事。
一是买西瓜,并且用留下的西瓜皮做咸菜。
夏天卖西瓜的很多,大街小巷到处都是,甚至出摊至人行道上。
一般来讲,这些摊位的行头,竹编的箩筐里长的是平湖西瓜,圆的是8424,再一把长长的西瓜刀放置在长长桌上放着。平湖瓜被切开后露出黄瓤黑籽,8424切开后红瓤黑籽,坦露出来,煞是好看。
这些瓜被切裁成一片一片,每片几分钱,吃来爽口解暑,与棒冰相比,西瓜块的性价比当然来得更高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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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里飘荡着一缕缕鲜果的清香气息,卖瓜的则一声高一声低的吆喝叫卖“西瓜煞拉里甜额来”、“保开西瓜只只熟额来”,吴侬软语飘进周围人的耳里。
这时大人会从兜里掏出零碎铜钿,给身边孩子买片西瓜解馋。堂哥自然也是一样,这时候就会短暂停课,招呼几个小孩出去,几乎每天都会去买上一两只大西瓜回来给大家享用。
如果遇到西瓜大量上市,价钱便宜的时候,家家户户会买上几只放在家里,吃的时候用井水浸半天,晚饭后用菜刀剖开,听到“扑”的一声,就知道买到熟瓜了。
往往小毛他们吃西瓜辰光,堂哥就要求把瓜皮留着待用。
先是切掉绿皮,就是中医称之为西瓜翠衣的物事了,然后撒搓上盐花,稍后揉捏再晾干后,可以生拌着吃,也可以作食材炒着吃。另外西瓜籽洗净晒干,用铁锅炒西瓜子吃也是他们的一大乐趣。
第152章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第二桩事体,就是买棒冰吃。
一听外面买棒冰的声音,“四眼”肯定第一个站起来,趿拉着拖鞋就往外跑。
小花这时候却不太欢喜吃赤豆棒冰了,原因是来堂哥家没多久就爱上了小巷进口处一家小店里的冰激凌。
这家店的冰激凌是店家自制的,平时用一种铜质的桶状容器盛放在冰柜里。老板挖取冰激凌得时候用的是一种特制的勺子,勺子从桶中挖取出的冰激凌呈圆球型,再放入小花自己带着的小碗里。
回来后,吃的时候用小羹匙一点点铲下,再小心翼翼送入口中,刹时一种凉、爽、甜、糯、软、滑、润、香的神奇的感觉传遍周身。这种滋味,往往令小花久久不能忘怀。
但是一个冰激凌的价格差不多贰角铜钿,等于一个成人一天的生活费,对一个半大孩子来说,无疑是望而生畏的天价。所以堂哥每次都控制出手,不可能让大家都大快朵颐。
对卖棒冰小毛,“四眼”和小花自然不陌生,他们都干过这事。卖棒冰者,既怕天不热,棒冰卖不掉。又怕天太热,棒冰都化掉,全看老天爷的脸色。
小小年纪这些心思,所以他们对卖棒冰人的辛苦,自然感同身受,钱一分分都来之不易。有时候看到棒冰快要融化了,则多帮着买棒冰者吆喝几声,或者数量不多的情形下,以稍微便宜一点的价格全部买下来,送给邻居家里去吃。
最后一桩事体,就是堂哥带着大家在上海市内“旅游”,认识认识上海。最远的地方去过西郊的动物园。但更多的时候,堂哥却非常欢喜带着他们在家里附近的大街小巷里转悠。
堂哥家所在的区域,面朝黄浦江,往左是董家渡,往右是十六铺,都在咫尺之间,是上海最早成形的城区之一。
弄堂逼仄,屋角生苔,墙粉剥落。
但在此前,这里却是上海滩比较有名的旧式里弄之一。主弄左右对称,各有4条横弄,弄门为简式牌坊,上写“东一弄”、“西一弄”等,共近二十幢幢楼房,均为新式石库门。
这里里弄之所以比较有名,并非是因其地段位置,而是上世纪20年代至40年代,这里是旧上海的妓院之一。解放后,妓院被封闭,这些里弄改邪归正,大批市民搬迁至此。
因为比邻黄浦江畔的优势,给予这一带得天独厚的发展机会。资料显示,上溯到宋代,此地已在沿江形成小集市。
右边的董家渡地区,是上海开埠以来最早形成的城区之一,拥有上海现存最早期的天主堂和上海最早的会馆,反映着上海海纳百川的气度以及锐意进取的精神。
在上海的发展历史上,位于浦西老城厢和南外滩之间的董家渡,也可以说是“上海的发源地”。
坊间有语云:“靠着董家渡,由南往北开发,才有外滩,然后再由东往西发展,才有了上海。”
在董家渡一带能找到老上海最平民的感觉。这一带的大多数路名承载着昔日老上海城外南市地区的繁华和平民的生活,篾竹路、外咸瓜街、面筋弄、外仓桥街、盐码头街……。
这些街名的来源就是这里曾经集中的商贩店铺,记录了董家渡商肆林立/商市繁盛的历史,和这里曾经的繁华喧闹,依然能从中读到黄浦江畔老码头古老的记忆。
董家渡自上海自开埠以来,就一直站在中国经济模式转型腾飞的“潮头”:在上海人的眼里,董家渡不仅是老城厢,是重要的城市脉络所在,更是上海迈向卓越全球城市的宏伟蓝图。
但是,咸丰十年董家渡沿江一带曾遭法军排炮轰击,大片房屋塌毁。37年淞沪战争时再次遭日军飞机轰炸,在新街、石街一带产生大片棚户。
从此后直到现在,漫长的岁月里,这一地区的大部分平房,大都面临道路狭窄泥泞、房屋破旧、公共设施缺乏等问题。
右边的十六铺码头,是上海外滩最著名的码头,也是远东最大的码头、上海的水上门户,承载着很多关于上海的历史人文记忆。
十六铺每天从早到晚二十四小时都非常热闹,不管是货运还是客运都很繁忙。码头上停靠的船一只接一只。乘船的人多得不得了。岸上各种商号、店铺、仓库林立,车来人往。
堂哥的家里,只是一幢楼顶层的一个房间。而这幢设计之初只供一户居住的楼里,当时合住了10户人家,居住环境可想而知。不过从老虎窗出来,站在屋顶放眼望去,整条弄堂的居住窘境,莫不如是。
由于一幢楼内,原本的灶间由3户合用。10几平方米的烧饭空间内,主妇们转身就会碰到他人衣角。乍看一切都是合用的,实则界限分明、寸土必争。一个菜盆子略搬过去几厘米,都要向邻居提前打招呼。
在堂哥的印象里,小辰光家中只能烧米糊度日,配一点榨菜和剁碎的卷心菜帮子——后者是唯一不需要凭票购买的蔬菜。年幼的妹妹不能耐饥,常常哭泣,但正在发育期的堂哥却学会了在饥饿感袭来时默默挺过去。
还有像现在的热天,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形成默契:傍晚5点一过,就洒扫弄堂外的马路,各自搬了躺椅、竹床甚至门板,沿着马路排成一列,在众目睽睽中一起吃饭、洗衣、集体入睡。只有到了后半夜,江风开始从黄浦江上吹来,街面上才略有凉意。熟睡中劳苦一天的人们,会裹紧身上的旧被单,在大街上入梦。
但堂哥却从不去街面上睡觉。这就是这户拮据却要强的堂哥对体面的坚持。
饭团探书
除了帮衬家务,堂哥的全部心血都投在了书本上。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区里厢最好的学校,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而越是名列前茅,他就越是自律,用功得令人瞠目。
传说堂哥高三学语文,他让同学随便打开教材任何一页,他就能接着背出整段课文,丝毫不差。
不识字的父母并不能在教育上帮忙,每每看到这个乖巧的儿子在阁楼上读书到夜深,都会发自内心地心疼他“把床板子都磨平了。”
生活就像一个锱铢必较的老师,指点身处其中的人如何谨言慎行。物质生活的极度匮乏,也叫人学会了忍耐。而在紧张而微妙的邻里关系中,早熟的孩子们学会了看人眼色,也学会了谨守本分。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一切,使得堂哥很小就心里明白,想要改变命运唯有读书这条路。
他之所以欢喜带着阿弟阿妹大家出来家里附近的这些街巷“游玩”,其真正用意和良苦用心也正在于此。
第153章 控制爆破
装填好炸药,埋好雷管,导出来引线。一切准备工作确认无误后,信号兵绿旗挥动,嘴里一声号令:“一,二,三,起爆。”
王建东按下手柄,电光闪烁,“轰隆隆”几声连续巨响,不远处的碉堡烟尘四起,顶盖和墙体四散五裂开来。
过一会儿,灰尘散去。碉堡原来的地方,露出地面的部分建筑已经四分五裂。
王进东仍然趴着没动。
信号兵接着大声报告:“响声四下,炸药全部爆炸完毕。”
王建东这才站起来,来不及拍拍身上的灰土,走近一看,只见近30公分厚的原来碉堡墙壁,已经齐地面差不多的位置连根炸断。
韩工从口袋里拿出来钢卷尺,量了四个不同的炸点,满意地说道:“这次炸得一步到位,基本上符合原来的设想。剩下来埋在土里的部分已经不碍事,刚好还可以作为公路的地基来使用,能省掉不少填埋的石料。”
站在旁边的警备区孙排长笑了笑,说道:“能满足你们的设计要求就好。还是韩工你结棍,任何时候都为杨高路的拓宽改建工程着想。”
韩工笑了笑,说:“不这样不行的呀,现在正是建设的关键时期。你们也看到,我们工程的总指挥、还有你们警备区这么多的将军都直接上工地了嘛。”
杨高路的建设监理分段分组,韩工是王建东这一组的组长。
实际上他也是王建东的同事,因为他又是市政一工公司的工段长,一位在工地上摸爬打滚了30多年,有进行系统工程管理、组织路基、管道、桥梁等工程交叉作业经验的资深工程师。
这时候,二十四公里长的杨高路工程建设逐渐进入高潮。一边设计、一边动拆迁、一边施工,与时间展开了赛跑。
施工单位的主体是王建东所属的市政一公司、市政二公司和浦东市政工程建设指挥部,共有30支施工队伍,1万多人,推土机、挖掘机、吊车和运输车辆风尘滚滚地排开了20多公里的一字长蛇阵,场面蔚为壮观。
总指挥部的30多人,不管年纪大的、还是年纪轻的,都日日夜夜奋战在第一线。
工程建设总指挥更是在繁忙的公务中抽出时间,亲自坐镇指挥部,深入工地调查,摸清情况,召开工程协调会,直接分析和解决改变设计后产生的一系列矛盾和困难,提出具体解决方案。
社会各界对杨高路工程建设也给予了大力支持,给广大建设者以巨大的鼓舞。其中驻沪三军1500多名官兵和数百名民兵在六位将军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开进了杨高路工地,掀起了部队义务劳动的高潮,使部队参战人数达万人以上。
修改后新建的杨高路按50米道路红线一次征地动迁,总投资九亿多元。与杨高路同步实施的还有自来水、煤气、电力、通讯和污水管道等十条地下公用管线和两条3.5万伏的高压线。
工期实在太紧,于是工地上就有了一个做法和说法:下跳棋。拆迁速度跟不上,就先上下水管排管工程,房子来不及拆,就只有跳着施工了。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民用公路上竟然还会遇到一个军事问题。说起来也简单,要炸碉堡。
这些碉堡有国民党统治时期建的旧碉堡,也有新中国成立后为了防止外敌入侵,部队自己也造了一些碉堡,也就是俗称的“新碉堡”。
碉堡数目也不算多也不算少,刚好10个,一下子成为了横亘在当前工程紧张建设中的一只只“拦路虎”。
可炸碉堡不是随便说说就能炸的。作为“国防永备工事“,碉堡是不能随便乱拆的。
《国家军事设施保护法》对此有过明确的规定。原则上说,旧碉堡是可以拆的,但要由当地武装部门实地勘察后,报请警备区有关部门批准。“新碉堡“,原则上是不允许拆除的。如要拆除,须由警备区上报军区,再报中央批准。
上海的旧碉堡,一直到 70 年代以前基本没拆过,80 年代有少量拆除,进入 90 年代,特别是南巡讲话后,上海进入“三年大变样“时期,才开始大量拆除旧碉堡。
在警备区的支持下,总指挥部最后决定采用控制爆破技术来拆除这是做碉堡。
控制爆破是国内外从五十年代开始、六十年代以来才迅速发展起来的一项基于近代综合学科而服务于工程建设的新型爆破技术。
通俗地讲,所谓控制爆破是指对工程爆破过程中由于炸药在被爆破对象的爆炸而产生的飞散物、地震、空气冲击波、烟尘、噪音等公害通过一定的技术手段加以控制的一种的爆破技术。
虽然讲,控制爆破目前在工程施工中得到了广泛应用,但是爆破不成功的事例是有的。从爆破设计、爆破器材质量、爆破施工到起爆网路连接等,只要有一个环节出现失误,都将影响爆破工程的效果,乃至造成严重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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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从一开始制定爆破方案到开始实施,到现在的最后一座碉堡的爆破,其中的艰难和危险,可想而知。
这不仅要求认真调查碉堡的结构,分析爆破中碉堡墙体的受力状况,同时还要对采取技术措施,如预处理、嵌补、支撑等的可靠和安全性进行分析,对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应预先制定应急方案,努力避免安全事故和不必要的损失。
王建东在韩工的推荐下,全程参与了这次杨高路工地上碉堡的爆破过程。
精心设计、精心施工和精心防护,这是他们这个临时团队提出来的总体设想和要求。
从8天前第一座碉堡爆破开始实施,王建东他们就严格控制单段或一次起爆的装药量和装药结构,控制好起爆顺序,做好必要的安全防护措施,使爆破的声响、震动、飞散物、冲击波等有害效应、破坏区域以及破碎物的散坍范围严格地控制在安全允许的范围内。
今天是最后一个碉堡。这次爆破任务的圆满完成,也就宣告这次炸碉堡的任务总算是全部尘埃落定了。
第154章 细节
韩工拍拍王建东肩膀,开玩笑说:“小王,下次再有这样的爆破,应该可以自己单独操作了吧?”
王建东笑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一包香烟,给大家发烟。但他自己却不抽。
孙排长接过香烟,说:“小王你倒是真心不错,自己不抽烟,却专门给我们预备着。香烟是单位报销的吧?”
“哪里,他现在只是我们单位的一名小兵,享受不到这个资格的。”韩工吸了一口,吐出来长长的烟圈,又说道:“小王是专门给你们准备的,怕你们不好好教他,对他有所隐埋。晓得伐?”
孙排长一乐,说:“这一次爆破从方案制定到具体现场操作实施,每一个动作和重要节点,从头至尾小王可是自始至终都参加的。”
韩工笑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你们有所保留实际上也是正常的,我们理解。”
虽然韩工名义上是王建东现在的直接领导,王建东和他之前并没有交集。但是因为有师父老胡的关系,老胡在系统内可是鼎鼎大名的人物,所以他和王建东表现更多的则是一种亦师亦友的关系。
两人不仅在工作配合上非常默契,韩工在技术指导方面更是倾囊而出,对王建东不做任何保留。
韩工总是说,道桥道桥,道路和桥梁实际上并不是分开的,两者不矛盾,甚至很多时候还有异曲同工之妙,要是王建东做的时间长了,自然能深刻体会得到的。
碉堡爆破现场的相关数据采集完毕,信号兵跑过来,拿着本子让韩工和孙排长签字。
韩工摆摆手,笑道:“再等等。今天是最后一座碉堡,上面说领导会过来实地检查。检查完确认后我们再签字不迟,好伐?”
孙排长笑笑默认了。他吩咐道:“你们抓紧去整理这8天所有的爆破资料,一式三份全部归档,总指挥部,一公司,我们自己各一份。”
信号兵领着部队的五个人往不远处的民房,那里是爆破小组的临时办公室。王建东想了想,和韩工打招呼,也随他们一起过去帮忙了。
剩下来韩工和孙排长继续在工地上等。
韩工抽完烟,把烟屁股丢地上,用鞋使劲地踩了踩。抬头看看阴沉的天空,他说道:“领导再不来,可能就又要开始下雨了。”
“今年雨水偏多了些,下起来就没完没了的。”孙排长蹲下来,朝韩工挥手,说道,“韩工,我们也趁机会休息一会儿好了。这一个多礼拜持续作战,你们也够累的。”
刚要蹲下来。只见前面有一辆吉普车一路甩着泥巴,艰难地开过来,“吱”地在离碉堡不远的地方停下。喇叭声响了三下。
孙排长和韩工相视一笑,没有再说话,丢下烟蒂赶紧过去迎接。
车上下来的三位领导,一位是部队首长,另外两位是杨高路工程建设的的副总指挥和一公司的林总。
几个人互相都已经很熟悉,亲切握手,边往刚炸过的碉堡走。
一边察看现场,一边听取孙排长和韩工的专门汇报。
得知这次爆破的任务全部圆满完成后,副总指挥握住部队首长的手,摇了摇,大声笑道:“老姚,感谢你们部队这一次对我们杨高路工程的重要贡献啊。我要当面向总指挥部汇报,给你们部队请功。”
部队首长笑着连连说道:“客气客气,应该的应该的。”
副总指挥接下来又握住孙排长的手,连连表示深切的感谢。
趁这个机会,林总问韩工:“不是还有我们公司的一个人吗,人呢?”
韩工用手指指不远处的房子,回答说:“都在临时办公室整理资料呢。”
“走,我们一起过去看看。”林总说道。
韩工还有些犹豫,林总知道他的意思,笑道:“就让孙排长招呼他们两位领导好了,反正这次的爆破任务主要还是由他们部队来完成的嘛。再说了,我们自己公司的员工,我总归要去关心一下的,晓得伐?”
这时候只听得副总指挥说道:“哎,老林,等等我们,一道过去好了。”
于是一行人就朝临时办公室走去。在路上韩工问林总:“爆破任务好不容易全部完成了,是不是应该放几天假,让我们也休息一下?”
“几天?”林总笑笑,说:“现在工期紧,看在你们这次按期保质保量完成任务的面子上,至多给你们一天时间。”
韩工还要再争取,副总指挥笑道:“老林,你这就对自己的员工关心不够了,工期再紧张员工也要休息的啊。这几天下雨天连续作战,就更辛苦他们了。”
林总顺水推舟说道:“既然总指挥都发话了,我看这样,那就休息两天,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养足精神。”
他想了想,又叮嘱道:“不过休息之前,你们一定要把相关的档案资料做好入库,晓得伐?”
临时办公室里,七个人正围在一张八仙桌上整理资料。本来听到车响,知道领导要来,王建东是想出去的,但部队的同志却把他按住了。他们的意思,工地上有孙排长和韩工在,就足够应付了。王建东只好作罢。
进屋后,三位领导逐一对相关资料进行检查。
“10座碉堡,8天炸完,这一次你们临时小组的表现非常不错。”部队首长表扬道,“特别是这位地方上的小同志,听说还是重点大学的研究生,能放下身段参与到爆破现场中来,可圈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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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孙排长和韩工锦上添花,说什么表现良好,学习能力很强……之类,讲了很多王建东的好话。
林总笑了笑,说道:“你们可能还不知道,这位小王的师傅,就是我们单位的胡总工。”
“胡总工我当然知道的。”副指挥长笑笑,说道,“这次杨高路的建设,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次全市市政系统的大练兵。小伙子继续好好干,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们好好发挥的。”
接下来,部队首长和副总指挥分别发表了一个简短的讲话,俩人都对这一爆破任务的圆满完成香在座者表示嘉奖,希望再接再厉,在最后阶段纷繁芜杂的资料整理工作上,一定要做到有始有终。
大家都拍手鼓掌。
领导出门之前,王建东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只见副总指挥特意把鞋子脱下来,问大家找了一块旧布把皮鞋上的烂泥浆擦擦干净。
林总悄声说道:“视察完你们这里,副总指挥还要赶到市里参加一个重要会议。天雨路湿,本来这次我们都叫他不要亲自过来的。”
第155章 杨高路的动拆迁
韩工这会儿明白过来,赶紧回答:“有,有的。”
办公室隔壁的小库房里是有很多旧布的。因为雷管和炸药最里面一层的包装总要用到纱布,这样一天天累积下来,自然不是小数。
韩工赶紧去库房,从墙角里堆积的一堆破布中找出来一条相对干净的纱布递给副总指挥。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让王建东他们目瞪口呆,只见副总指挥毫不避讳地把鞋子脱下来,开始用布子把皮鞋上的烂泥浆。原来副总指挥要旧布条的用途,竟然是想把他自己的皮鞋擦擦干净而已。
一屋子的人都不做声,只看着副总指挥独自擦鞋。
林总悄声说道:“视察完你们这里,副总指挥还要赶到市里参加一个重要会议。天雨路湿,时间上又紧张,本来这次我们都叫他不要亲自过来的。”
没想到这话可能被副总指挥听见了,笑笑说:“老林,这趟辛苦你亲自当司机了。等会还得再辛苦你送我过去黄浦江的。”
部队首长显然对这样的场面不很适应,吩咐下面的战士去帮助副总指挥擦鞋。
副总指挥摆摆手谢绝了,说是自己的鞋子还是自己擦合适。他还开玩笑说,自扫门前雪”正是为了更好地“扫好一屋”,直至“扫天下”。
王建东见状,去隔壁房间找出来几块布条,在水龙头下洗洗,拧干。
两只鞋擦完,刚准备要站起来,王建东赶紧过去递给副总指挥另外几块块布片,说:“领导,再拿干净的湿布擦擦,鞋子才会更干净的。”
副总指挥说声谢谢,接过去又重新把鞋子擦一遍。皮鞋确实显得更干净了。他站起来,看看鞋子,笑了笑,自嘲道:“这样擦擦,就完全可以去和外宾见面了。”
林总开玩笑,说道:“总指挥,你可是代表我们浦东开发开放的形象,清清爽爽是应有的待客之道。”
副总指最后说道:“工地是一个大课堂、大熔炉,现在有一大批的年轻人在杨高路工程建设中茁壮成长。工地上有五位女大学生,他们不仅闯入了这块男子汉的领地,而且工作干得很出色,被工地上的人们亲切地誉为“五朵金花”.你们应该听说过吧?
工地上的“五朵金花”,王建东不仅听说过,甚至还与其中的一位在工作上还常有交集。
王建东在工地做的主要就是工程监理这一块的工作,他认识的五朵金花之一,就是负责整个杨高路工程监理的总指挥助理,也可以说是他的顶头上司。而且,杨高路工程现场监理开创了上海市政工程监理的先河,市政工程的监理制度也是从这一次修建杨高路才正式开始的。
临走的时候,总指挥再一次叮嘱林总和韩工:“你们有什么办不妥的地方,就直接来找我,我帮你们来想办法。”
领导刚走不久,天就开始下雨,越下越大起来。
站在门口,韩工笑道:“这雨来的正是时候,要是再早一点,我估计领导的那个吉普车在这样的路面上,都要开不动了的。”
“没有办法啊,现在是是雨季。”孙排长接话。
“不过一个月居然有20天都在下雨。我修了这么多年的公路,也算是很少见了。”韩工又自言自语道,“正所谓,人急天不急,真叫我们有‘人算不如天算’的感慨。”
王建东他们没有搭话,开始全身心整理这一次爆破的相关资料,并作总结。
第二天下午,天雨暂停。资料整理的工作做完,韩工安排王建东去总指挥部资料室送相关的资料入库。
总指挥部设在金家桥马家浜桥下一块空地上。此地原先有一幢二层楼的旧房子,指挥部以此为基础,搭了几间临时活动房,包括办公室、会议室等。
这个简易的指挥部,需要七拐八拐才能找到的地方,王建东来过两三趟,但每次来还总是迷路。
就像是眼前正在修建的这条杨高路,因为这条的路沿线主要是在川沙县境内,所以尽管在新闻报刊上和电视台荧幕上不知道出现过多少次,然而,还是有很多上海市民不知道这条杨高路到底在什么地方,意思是一样的。
深一脚浅一脚,沿着泥泞小道好不容易赶到资料室。王建东交过资料,核对无误,刚要转身出来,却见何萍刚好也过来交资料。
因为工地建设紧张,专业人员远远不够,所以像王建东和何萍这样的学生,很多时候就要充当多个角色。他们不仅要干好自己本职的工程监理工作,还要随时听从安排,做一些临时性的事情。
比方讲王建东参与了碉堡爆破的工作,何萍这一段时间也在征地拆迁小组做一些服务性的工作,比如说像今天这样报送资料等等。
打过招呼,何萍示意王建东先坐下来,等她交完资料。王建东于是去门外走廊上找地方先歇一歇。
一会儿何萍出来。俩人一起往外走。
王建东问:“你们征地拆迁的工作现在做的怎样了,听说还比较顺利?”
施工未动,拆迁先行,历来都是市政工程施工的老规矩。
其实,王建东早已经知道,全长24.5公里、原本只有不到7米的宽度的杨高路现在一下子要拓宽至50米,等于又扩大出7条老杨高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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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线一定,此次杨高路拓宽改建工程的建设征地拆迁,涉及10个乡,约2000多亩土地,还要安置征地工超过4000人,动迁居民户200多户,农民户400多户,机关工厂等企事业单位超过140家,预计需要拆房屋14万平方米,还有5000余棵树木也需要放倒、运走。
此外,还要动拆迁大量的泵房、鱼塘、果园等农业附属设施。所有这些工作量都必须在三个月内完成,否则管线施工就无法继续,进而影响到整个工程的每个节点时间。
如此大的动拆迁量,时间要求又急,这在浦东市政建设历史上是史无前例的。
再者话说回来,乡乡村村层层动员,家家户户丈量面积,农民拆旧屋建新房,居民搬家、工厂迁址,如此纷繁的动拆迁事情,都是需要时间来解决的。如果按照往常市政施工的预估,杨高路的拓宽改建工程光是动拆迁通常就至少要半年甚至一年才能完成。
现在杨高路拓宽改建工程要求一年内完工,工期实在太紧。所有这些动拆迁面临的困难,如今要在百日之内要结束,其难度自然可想而知。
前一向时间,正是因为沿线动拆迁工作一度有些滞后,就有一种呼声在内部高了起来,要求加快杨高路工程的动拆迁。
第156章 一言难尽
何萍却没有马上接话,继续走了一段路,才说道:“感觉有些口渴,我先去找地方喝杯水。”
动拆迁快则工程快,动拆迁慢则工程进度难以施展。王建东自然自然知道动拆迁其中的困难和艰辛,也就不往下问了。
刚好旁边有一间会议室,门是开着的。于是俩人进去,只见指挥部办公室的小高正在做卫生扫地。
何萍和她认识,笑道:“高姐,我们在你这里落落脚,歇一口气,不影响你工作吧?”
“哎呦,讲的太客气了。”小高笑笑,说,“你们坐好了。有一批人客刚走,所以我过来特意收拾一下。桌面已经清扫过了,地面也马上弄好了。”
会议室里有热水壶和茶杯。小高说道:“柜子的底下第二层有茶叶,你们自己取好了。”
何萍泡了两杯茶,端一杯给王建东。俩人坐下来休息。
喝过几口热茶,人显得舒缓了许多。
这么多天的连续阴雨天气,好像人的情绪也受到很大的影响。加之这一段时间为了碉堡爆破的事情,每天晚上都要开会讨论到深夜,所以休息不是很好。这样一来,王建东整个人看上去都不怎么精神,有些焦虑,甚至是抑郁,完全没有了往日生龙活虎般的生机勃勃。
王建东双手捧着茶杯,手暖和了以后,往自己脸上摩挲了好几下,长长出一口气,说道:“哎,这几天忙的臭要死。总算完工,明天就可以连着休息两天了。”
何萍刚要说话,小高拿起来扫把和水桶往外走,边笑说道:“你们慢聊,我先走了。”
王建东他们连忙表示感谢。小高出去的时候,还把门半关上了。
一时无话,继续喝水。
何萍知道王建东近一段时间工作,也晓得爆破的活计不好干,对王建东来说是一个基本上完全陌生的领域。所以说,如果到最后能够把爆破这件大事如期按质按量完成,就是很大的成绩了。
何萍还是问:“你们爆破的任务全部完成了?”
王建东点点头:“终于完成了。这不,才刚刚把所有资料上交的嘛?”
何萍想了想,忍不住又问:“这次爆破,你进去凑热闹做啥,和我们的专业也不怎么搭界的啊?”
王建东往椅子靠背上一躺,伸伸手,伸伸腰。
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他说道:“没办法呀。一是工地上实在抽不出来太多的专业人手。另外,我的那位带队师傅,韩工他和部队搞爆破的这些人比较熟悉,所以公司最后就把这项任务交给他来负责协调。这样顺带就把我拉进去了。”
何萍突然间问:“你毕业设计已经选题了吗?”
王建东想了想,说:“还没有,不过应该很快了。这次选题,我和师兄李岩是一样的,就在黄浦江上建大桥的范畴内选择。师傅老早就和我们打过招呼的。”
“那你现在天天都泡在这里建设工地,不会又什么影响吧?”何萍又问。
“影响肯定有,但也不会很大。”王建东回答说,“每礼拜大桥的相关汇报总结会议,我都有过去参加。另外大桥建设进度各方面的资料,我都能看得到。还有一些相关联的实验室数据,有很多我也要去亲自参与的。”
何萍喝一口水,说:“这就好。不管怎么说,来这里做工程监理的工作,我们本来就是业余的,更不能影响到我们自己的学业。归根结底,我们的身份还是学生。”
王建东点点头。
过一会儿,何萍叹一口气,说道:“刚才你问我动拆迁的问题,哎,这个事情应该怎么说呢?”
“《杨高路简讯》这本小册子你应该每期都有看过的吧?”何萍接着说道,“实际的状况和进展如何,上面都有报道。你心里应该也清楚的吧?”
王建东说了一句:“市政建设中,动拆迁历来是最难的。这个你应该也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的呀。”何萍笑了笑,说,“虽然讲,从施工方面来讲,遇到民房未拆我们可以有“跳棋式”的方式来应对,但是施工与拆迁的矛盾,现在终究还是‘撞车’了的呀。”
王建东看向何萍,不响。
“刚开始的时候,我的想法可能和你差不多,觉得这是上海市的第一号工程,也是为了浦东的开发开放和发展,是为了浦东人民好,为他们造福。”
何萍停顿一下,想了想,接着说道,“但是话说回来,我觉得最关键地地方,除了动拆迁的体量,还有一个情况我们不能忽略。就是动员这些世世代代祖居在那里的乡民背井离乡,更加需要时间来做工作的。晓得伐?”
王建东示意何萍继续往下说。
“这些世代祖居故土的浦东老百姓虽然热切希望浦东能尽快的发展起来,家乡能尽快地改变面貌,但是真的动拆迁到了自己的眼前,却又有另外的想法了。有人不免对老宅老地恋恋不舍,特别是还有一部分老人对老宅的恋故,王建东你不在现场,你可能不会知道,也体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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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想了想,插话说:“要是老百姓的思想不统一,那动拆迁就更难动了。”
“哎,反正一言难尽。我这一段时间算是长了见识,也学习到了好些东西。”何萍笑道,“如果你也想学习社会大学这门课程,我倒是建议你也申请来我们动迁工作组实习的。真的,保证你会很有收获的。”
王建东不吭声了。
何萍也往靠背上一躺,说:“动拆迁这件大事,真要讲,恐怕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啊。总之一句话,这一切都是需要时间才能解决的。”
喝过茶,出了大门,天上却开始下雨。
何萍看看王建东,问:“你雨伞都没有带,怎么过来的?”
“还能怎么过来,11路啊。”王建东开玩笑。
何萍呵呵一笑,说道:“也是,现在这样的泥泞路,脚踏车估计是骑不动的。那你还是11路回去?”
王建东刚要讲话,何萍又笑道:“这样好了,我是坐工作组吉普车过来的,我们先送你回去好了。”
第157章 热天
中午,太阳当空高挂。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客车到高桥汽车站,小毛、露露、“四眼”和小花四人拿好自己的包,站起来准备下车。车上人很多,尽管开着全部的车窗,每个人都是大汗淋漓。
露露不停地摇着手里的纸扇,恹恹道:“快下快下,都要闷死掉了。”
因为这几天堂哥高考的分数会下来,要去学校查分数看原先填报的志愿,所以他的“暑期讲课”暂停,休息几天。王建好愿意呆在家里不愿意出来,可其它四人又没有好的去处,于是他们决定一起去乡下外婆家。
不过这一次,他们没有让小姨供销社的便车过来接送。一是人多,怕货车坐不下。二来可能觉得自己已经长大,可以独立处理个人的事情,不愿意总是听大人们的安排和使唤。
骄阳似火,晒在脸上生生地疼。四人钻到一棵大香樟树底下,先避一避太阳。
没有一丝风,空气中弥漫着滚滚热浪。香樟树无精打采地站立在炎热的太阳底下纹丝不动。被太阳暴晒的叶子都卷成了细条,几乎要燃烧起来。
毫不意外地听到了树上的知了热得不停地鸣叫着:“知了,知了”声嘶力竭的声音。原本闷热的夏天变得更加烦躁,使人心里怎么也不能好好地安定下来。
不一会儿,有背着棒冰箱、戴着草帽的一个老年人走过来,有气无力地问他们要不要棒冰。
小花口馋,但是她身上并没有钞票。她看看买棒冰的老者,又看看小毛,小手往脸上擦汗不停,但还是忍住没有做声。
露露哈哈一笑,一把把小花搂过来,摇摇风扇,说道:“小花,不过是吃一根棒冰罢了,还要看人脸色的吗?”
小花一窘,小脸一红,脸上的汗水流的就更快了。耷拉着眼睛看向地面,不响了。
“嗯,都是造孽啊。”“四眼”长叹一口气,说道,“小花就是在我们家里看人脸色习惯了,出来外面还总是这样胆子怯小的。”
小毛见状,大声说道:“嗨嗨,这里小花年纪最少,你们都不能欺负她的,晓得伐?”
“呦……”露露满含深意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小毛却不去理会,对小花说道:“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你欢喜吃赤豆棒冰,今朝允许你一个人买两根,我们都只有一根,这样好伐?”
见有人帮自己忙,小花这才眯眯笑,问卖棒冰的老者:“有冰激凌吗?”
老者摇摇头,说道:“没有。只有赤豆,绿豆的。”
露露开玩笑:“小花你要吃冰激凌,恐怕还得要回去上海。我们乡下头,吃的都是啥样棒冰你能不知道的吗?”
买好棒冰,四人就站在树下吃。棒冰一入口,心里霎时间都清净许多。
吃到一半,“四眼”忽然间说道:“小毛,这几天反正事情也不多,要不……,我们重操旧业,一起去卖卖棒冰?”
露露接话:“总共就四五天休息的时间,你还想着要去卖棒冰?”
小毛没吭声,只是吃。讲实话,盛夏时节闷热的天气里,几口清甜的棒冰下去,再适意不过了的。他脑海里突然间想起来一句话,有棒冰的夏天才是完整的夏天。
小花却对小毛笑笑,说道:“小毛古古,卖棒冰蛮好玩的。”
三个人都看向小毛。小毛表面上若无其事,继续吃他的棒冰。
“四眼”说道:“小毛你就别装了。你心里啥意思我还能不知道?”
小毛一愣,看向四眼,呵呵一笑问:“神神叨叨。那你先说说,我现在心里是啥意思?”
“四眼”想都没多想,直接脱口而出:“我猜你现在肯定在想,不知道去年的那个棒冰箱子还在不在?小毛你讲实话,我猜对了吗?”
“哈哈哈哈……”小毛乐出声来,右手对着“四眼”翘起大拇指,连声说道:“知我者,还是你四眼也。你心里想的,正合朕意。”
“你们真要去卖棒冰?”露露想了想,说道:“真要去的话,这次算上我一个。”
“你去能干什么?”四眼撇撇嘴,嘲笑道:“大声吆喝,还有背箱子,你能干得了吗?”
一阵沉默后,露露显然有些气恼,忽然间一脚踢在四眼的小腿上,呵斥道:“就你会说话,我就要跟着去,你能怎样?”
“四眼”一时没有注意,一个趔跷,差一点跌倒。站稳后,他有些气愤地说道:“露露你干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吗?”
“可是你好好说话了吗?嗯?”露露针锋相对。
“四眼”还是不服气,嘟嘟囔囔道:“我没有说错的啊,你和我们去卖棒冰,那你自己说说,你能帮着干什么?”
露露想了想,抬起一脚又朝“四眼”飞过去。喘一口气,她笑道:“我能干什么,我就是能吃,能吃棒冰,晓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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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露的这一回答,大家都目瞪口呆。
“呵呵呵,我也就是说说的。”露露连忙解释,“我的真实想法,这一次的本钱还是由我奶奶来拿,所以说我要跟着你们去监督卖冰棍的。好伐?”
“四眼”还要说话。
“怎么着,你管得着吗?”露露好像还有些不解气,挑衅地说道。
这时候,三人手里的棒冰都已吃完,小花开始吃第二根。小毛丢下手里剩下的木棍,想了想,说道:“我看卖棒冰行的。就当是找一个乐子好了,谁愿意跟着去,谁就去呗!”
“就这样说定了?”
“说定了。”小毛把地上的背包拿起来搭肩上,说道,“不知道棒冰厂还在不在老地方。走,我们现在就走过去看看好了。”
街上车辆不多,行人很少。太阳似火球一般,炙烤着大地。地面被晒得滚烫滚烫的,虽然有凉鞋,但是走在上面还是觉得烫脚。
小花格外高兴,差点要跳起来,边走边说道:“不晓得棒冰厂里会不会有冰激凌的。”
小毛回头,笑着说:“放心,要是真有,这一次肯定让你吃个痛快。”
第158章 盛夏的江南水乡
农技站大楼后院的棒冰厂还在。只是生产的棒冰还是老式样,工厂没有任何变化。
小花略微有些失望。问明批发的情况,小毛再一次给每人买了一只棒冰。
出了高桥镇,四人沿着曹家沟旁的小道往外婆家走。
太阳狠毒,天气实在太热。四人遮阳的方式不同。露露拿扇子时不时顶在头上,小花有样学样掏出来书本打开也顶在头上。
小毛和“四眼”,都穿的不多,短衣小褂。他俩不怕晒,就这样顶着烈日走。
一路叽叽喳喳。前行不远,一大片盛开的荷花映入眼帘。
小毛笑道:“正是天助我也。我们的太阳帽来了。”
四眼会意,笑了笑,停下来脱鞋,挽裤腿。
小毛笑道:“当心。我来帮你,不能进去池塘太远。知道荷叶哪能折断吗?”
“这哪能不晓得?你们放心好了。”四眼笑笑。
江南水乡的盛夏,溪流、池塘变成为一片片莲田、荷塘。
碧翠欲滴的片片荷叶,有的轻浮于湖面,有的亭立在碧波之上,像是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翡翠伞似的,层层绿浪如片片翠玉,把湖面盖的严严实实。
翠绿的荷叶丛中,亭亭玉立着一朵朵、一层层、一簇簇的荷花,袅娜地开着,有的花开出了二、三片花瓣,还有的已经完全盛放。它们紧紧依偎着碧绿滚圆的荷叶,象红云铺满水面,显得更加清秀、雅洁、妩媚、可爱。
荷花千姿百态,一朵有一朵的姿势。或含笑伫立,娇羞欲语;或嫩蕊凝珠,盈盈欲滴;或清香盈盈,阵阵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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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妩媚,荷叶清雅,把池塘点缀得更加灿烂夺目,惬意,自在。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在炎炎的烈日下,花儿们害怕酷热,一般都不敢开放。然而荷花却还是照开不误,而且开得那么鲜艳美丽,迎着阳光,向四面八方伸张。
特别是荷花的花瓣,更加生动有趣。既使是同一片花瓣,上下的颜色都不相同。
花瓣底部的颜色就与花瓣顶端的颜色不一样,不是粉红色的,而是很淡很淡的那一种青绿色。从粉红色到青绿色之间颜色在逐渐变化,首先由粉红色变成了淡红色,再变成了白色,然后变成了淡绿色,到青绿色。这是一个多么完美的渐变过程!
蜻蜓还在荷花没开放的时候就来了,在花丛中尽情的翩翩起舞。
池塘里时不时传出“呱呱呱”和“扑通扑通”跳水的声音,但却看不见青蛙。
连摘两片荷叶,小毛和“四眼”一人一片,顶在头上。俩人得意地背着手,昂首阔步,顿时感觉凉爽了很多。
小花见状,在后面嚷嚷着也要。“四眼”只好再一次下池塘,再摘了两片宽大的荷叶,一片给小花,一片给露露。
露露接过去,横看了“四眼”一眼,说了一句话:“我还以为你不会想起我来的呢?”
”四眼“看看荷塘,说:”我看里面有不少成熟的莲蓬。你们要不要吃?“
小花和露露都表示要吃。
一时兴起,小毛也光脚下池塘,和“四眼”互相配合,采摘了不少看上去成熟了的莲蓬上来。
洗脚上岸。四人提着莲蓬再往前,又出现了一片菱塘。“四眼”说道:”也不知道菱角现在长得怎样了?”
露露一只手拿莲蓬,一只手摇纸扇,笑着说:“那你去捞起来菱藤看看不就知道了?”
“四眼”一听,觉得有道理,放下手里的莲蓬又准备脱鞋。
“你还真下去的啊。”小毛一把把他拉住了。小花和露露哈哈大笑。
前面有一片树林。四人走过去围在大树底下坐着乘阴凉,顺便歇息一会儿。
小毛从包里拿出来军用铁水壶,问:“你们谁要喝水?”
三人都要。小毛小心地拿起来瓶盖,给每人倒了一盖子。轮到小花的时候,她却不愿意喝了,说是盖子他们三人都喝过,脏了。
小毛呵呵一笑,说道:“那你渴吗?”
小花点点头。于是小毛把水壶递给小花,说道:“反正离外婆家里也不是很远,你就直接拿水壶喝好了。”
小花接过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
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四人没事,开始剥莲蓬吃。
莲蓬是藕开花后结的果实,开的花叫荷花,结的果实叫莲蓬,里面的籽叫莲子。将新鲜的莲蓬打开,里面的子取出来就可以直接食用,简单又方便。
小花让小毛帮着打开,边问道:“莲蓬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小毛看一眼小花,不确定她问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小花补充说:“我看图书上有许多的佛像都是坐在莲花宝座上,莲花的花瓣环绕在莲蓬的四周的。”
小毛想了想,说道:“莲蓬自古以来便有祝福的含义,观世音菩萨所坐就是荷花的花心,也就是我们说说的莲蓬。莲花在佛教中意义非凡。莲花圣洁美丽,莲蓬质朴淳厚,具有神圣洁净的象征意义。”
小花“哦”了一声。
小毛把剥好的莲子递给小花,又说道:“还有多种说法,莲蓬上多有莲子,寓意着连生贵子、子孙满堂。而取出莲子后,莲蓬上的孔洞则寓意着路路通,而莲子则有着怜爱之意,是美好爱情的代表。”
露露在一旁说道:“夏季养生宜多吃“苦”,莲子微苦又略有甘甜,多吃还可以清心解热呢。”
喝过吃过,继续往前走。
刚进入新仓圩地界,远远地飘来一股股难闻的气味,就像氨气一样的臭味。
四人掩鼻。露露邹邹眉头,说道:“就是我们的养猪场发出来的臭味。”
越靠近村里,臭味越重,实在让人难受。小花都甚至有了想要呕吐的感觉,憋着气说道:“小毛古古,这气味实在是受不了啦。”
小毛站定,看看风向,然后说道:“现在是东南风,臭味刚好从猪舍那边飘过来。那我们改变一下路径好了,不要再走这条小路了。”
第159章 痛苦来哉
因为不在风口上,从这里去外婆家的路上臭味少了很多。但是隐隐约约,还是似无若有。
四人刚走到外婆家附近,只听得一阵阵闹哄哄、吵吵闹闹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来。
小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四眼”自然也听到了声音的异常。他一看小毛的反应这样,嘴角往上微微一笑,却暗含有一种的隐隐的兴奋。
到院子门口,只见院子里聚集有十来个老老少少的成年人围成一个圈,正在和圈内的外公他们高声嚷嚷:
“现在气温的越来越高,你们养猪场的氨气、臭气、屎尿味,这些乱七八糟的刺鼻味道又开始了。我估计不仅直接影响到了我们这些周围大队老百姓的日常生活,恐怕你们自己也是不好受的吧?”
“天气热,可是打开来窗户,经常从养猪场方向飘散过来恶臭的猪粪味,真的让我们一家人苦不堪言的。尤其是西南风的时候,气味特别地大!你们也去过我们家,我不是瞎说的,好伐?”
“曹家沟是我们水路回家的必经之路。养猪场这里老远的就能闻到臭味。每天都要闻着臭味回家,实在是罪过呀!”
“大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孩子?队里小孩上学放学回家路过这一片,经常要憋着气跑过去,就是因为闻着气味就让人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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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殖场臭味重、环境差不说,你们卖猪时经常能听得到猪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你们说说烦人不?”
“另外一个,养猪场就建在曹家沟边上,对水源已经造成了实质上的严重污染,这些总归都是事实吧?”
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现场气氛激烈,充满了火星味,彷佛一点就着。
小毛仔细一看,站在圈内的除开外公外婆,还有当地的生产队长李建国,农技站的老何,甚至连防疫站的马师傅竟然也在现场。
不过还好,院子里的人只是互相大声的争辩,并没有发生什么推推搡搡的动作。可能是到了最后的阶段,一看这么多小孩子一下子涌进来,院子里反驳的声音反而小了许多。
过一会儿,这些人竟然就全自动散去了。
最后走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他走过去分别和老何和马师傅、还有李队长握手。
他特别对老何说道:“老何,你们猪场我们也去看过,虽然说采取了各种各样的措施,但是这么多的猪在里面,散发着阵阵臭味,蝇虫乱飞,污水到处都有,周边的环境脏、乱、差,这些都是事实吧?”
老何很尴尬,只是连连点头。
“养猪场具体怎么整改,还得是你们俩最后拿主意的呀!只要是没有了臭味、不污染环境、不污染水源,我们就会很满足了。”老者一再叮嘱道。
说完这些,老者转身握住李队长的手,说道:“养猪场这事,我觉得还是由我们对与队之间内部解决,万一真要是捅到上面去,乡里、或者是县里,其实都没有什么意思的,对吧,李队长?”
“我们也是考虑到里面生猪数量比较多,都还没有生长成熟,一时间难以销售,再者考虑到猪场是你们生产队的集体资产,你们要发展集体经济也没有错,所以我们才没有立即采取行动。”老者想了想,又说道,
“但是现在要求你们把猪场周边的环境搞搞好,及时处理堆放的猪食和猪粪,多冲洗猪舍,尽量减少臭味,改善周边的环境和水质,不要给老百姓带来影响,这些应该不算过分的要求吧?”
李队长本来理亏,这时候就更有些无言以对,只是陪着笑,不停点头。
最后,这位老者紧紧拉住外公的手,朗声说道:“老陈,不是我们不讲交情,说起来咱们俩都是在一个系统工作了将近二十年的老伙计了了。你不要让我难做,好伐?”
外公也是陪着笑,连声称是。
“这一次,你们无论如何要答应我们,三个月之内,一定要把具体可行的方案拿出来。要不然,我不好向那边的父老乡亲们交代的,好伐?我们都是隔壁邻居,很多村民之间都还沾亲带故得,低头不见抬头见,到时候关系都弄僵了,大家都不好看。”
外公握住他的手,连声说道:“晓得晓得。辛苦你了。”
临走出院子,老者又大声说道:“各位老伙计,就都拜托你们啦?”
外公和老何、马师傅都没有做声。李队长大声回应道:“三个月,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等你们得好消息。”说完这句话,老者就大步流星地出院子走了。
等他们全部走远,外公终于撑不住,赶紧找凳子坐下来,大口喘气。外婆赶紧回屋上茶。
后来通过外公断断续续的讲述,小毛他们才知道了这次事情的始末。
讲起来,还是因为他们队上的养猪场弄出来的这次事情。
提到养猪场,可能很多人首先想到的是臭气熏天的难闻气味。养猪场的恶臭,对人的身心健康,猪群的健康等等都能造成了严重的危害,已经成为养猪生产中一个较为突出的问题。
实际上,养猪场对环境及人的危害主要表现在四个方面:
首先就是废气。即养猪场的恶臭气味。特别在夏天,对区域环境空气影响比较大,如果处于养猪场上风向,那更是苦不堪言。
二是废水。养猪场的冲洗废水及猪尿等,一般采取干清粪工艺,也有的采取免冲洗工艺。但猪舍冲洗还是有废水产生,冲洗废水中的主要污染物是COD、氨氮,如果直接排入水体,那将造成水体富营养化,影响水质及水生生态环境。
三是固体废物。比如猪粪、废渣等等。
四是噪声。规模化的养殖场一般配套有饲料加工,都会产生粉尘及噪声污染。
这四个问题基本上所有的养猪场都会有,这是一个长久以来一直困惑养猪场的事情。
这次以刚才这位老者为首的隔壁四个生产队,已经多次过来反映养猪场严重污染的问题,但是至今仍然未能解决。
就单独讲讲臭味。
养猪场有臭味可以理解,但问题就是哪怕你就进去巡视一圈,几分钟就出来,身上还是会沾上味道,而且这个味道很难消去。
其实平时的话,自己也会到有臭味的地方,比如说平时上厕所,拉肚子的时候也是在里面呆好久,虽然身上会有味道,但是出来一会就没了,但是猪舍就不一样了,这种味道超级持久,有时候一整天都消散不了。
那么到底为什么猪舍的臭味这么持久呢?
首先要明白臭味的来源。一般人都知道臭味主要是来源于粪便,但粪便的臭味也是有分类的,大致的可分为两类,一类是由于粪便发酵产生的气味,另一方面是粉尘,这其中有包括饲料粉尘和粪便干燥时产生的粉尘。
首先来讲第一种,猪场内每天都会产生大量的粪便,永远都清理不干净,毕竟拉屎的感觉来了谁也挡不住,而且猪舍的温度比较高,所以说猪粪很快就会在猪舍内发酵,主要的产物就是硫化氢,这个可就不得了的,这是屁的主要成分,当然就可想而知那个味道了。
不过即使是知道了臭味的来源养猪场也不能有效的避免。因为造成臭味持久的原因主要是第二类,粉尘这种东西,吸附力很强,只要去猪舍内走一圈就会大量的吸附在我们的衣服和皮肤上面,即使出去之后拍也拍不掉,所以说臭味就会一直跟着你了。
听外公说完这些,小毛急切地问:“那养猪场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外公颇显无奈地笑笑。
“要是知道,今天又何苦被他们一大堆的人堵在了家里?”外公看看坐在角落的老何和马师傅,又看看李队长,唉声叹气道,“我这张老脸啊……。哎,真的是痛苦来哉!”
第160章 “桥头跳车”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几乎都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王进东走过去对面打开来几扇窗户通风,让外面新鲜的空气可以进来。
副总指挥和王建东认识,看他又过来开窗,停下来故意开玩笑道:“小王,我们搞工程建大桥的人不抽烟、闻不惯烟味,不来事的。晓得伐?”
与会的专家学者一下子都好像放松下来,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善意的笑声。
老胡正在看资料,听到这话,抬头看看副总指挥,又朝前看看正在开窗户的王建东,笑笑不语。
王建东回到座位上坐下。林总转身,笑着问王建东:“真不抽烟?”
王建东摆摆手,笑了笑,不响。
副总指挥看看手表,呵呵笑道:“嗯,不知不觉差不多两个小时就过去了。这样,我们先休息一小会儿。”
今天开会的主题,是如何解决杨高路拓宽改建工程中新建桥梁桥头跳车的问题。
浦东的地质属于第四纪沉积层。从土质上来看,具有年代较近、承载力低、地下水位高、地基偏湿软的特点,而新的杨高路、包括己坐新建的桥梁恰恰就要再这样的软土地基上修建。这就给现场施工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因为地基松软,每当一条填土较高的道路建成通车后,道路的路基便开始进入比较明显的沉降期。车行其上就会有跳跃的感觉,特别是在桥头,因此解决桥头跳车问题历来是桥梁施工技术上的一个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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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常用土方填筑桥坡,可是土方自身很重,相对基础桥台的沉降来说,土基的沉降量更大一些。道路刚修好后,桥台与坡面接口过渡尽管看上去比较平稳,可是通车不久后,桥坡土便在土的自重与车重的双重压力下急剧沉降,出现桥台与坡面接口便出现错台现象,这样一来,就使得车辆每过必跳。
如果再加上桥坡高,填土在短时间内堆上去后肯定沉降量也会变大,那么桥头跳车就会更严重。
桥头跳车的危害,总的来说主要有三个方面:
首先是降低行车的速度。汽车在桥头的行车机理很复杂,不同搭板长度、不同沉降值及不同车型车速的影响程度各异。为防止车辆的剧烈冲击跳动,车辆迫刹车减速,车辆颠簸跳动也影响了行车驱动力的传递,降低了道路的通行功能。
二是易引起行车事故。车辆通过桥头区域产生的冲击和颠簸,引起驾乘人员的严重不适,严重的会影响其对车辆的止常操作,造成车辆失控,引起行车事故。
第三,还会严重影响桥梁的使用和车辆寿命。由于车辆通过桥头时腾空产生的跳动和冲击,从而对桥梁和道路产生附加的冲击荷载,加速桥台、桥头措扳、支座及伸缩缝,特别是支座和伸缩缝的破坏,同时也加剧了车辆机件、轮胎等车辆机件的磨损,降低车辆的使用寿命。
实际上,这次专题会议的召开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因素。
目前上海市的高等级公路建设正处在“质”与“量”并重的重要发展阶段,桥头跳车以及高填方段、填挖结合部等位置因地基差异沉降对路面结构造成的不良影响,已引起市政公路建设、设计、监理、施工等部门的日益重视。
由此可见桥头跳车的危害之重,因此如何预防和解决高等级公路桥头跳车问题已成为当前上海公路建设刻不容缓的大事。
如何解决这些问题,今天总指挥部就召集了这方面的相关专家一起进行研讨。
作为一公司桥梁重要技术骨干力量之一,老胡自然被邀请参加了这次会议。刚好王建东在工地实习监理的工作,又涉及到建桥方面的技术的研讨,所以王建东列席了这次会议。
过一会儿,接着继续开会。
要解决问题,当然首先要找出来这些问题的最终来源,也就是罪魁祸首。
与会的专家学者,对桥头跳车原因进行了细致的分析和总结。
他们都一致认为,土质不良引起产生沉陷是桥头跳车的主要原因。
通常桥涵一般位于沟壑地方,地下水位较高,此类土天然含水量大于极限值,天然孔隙比较大,常含有机物质,压缩性高,抗剪强度低,一旦受到扰动,天然结构易受破坏,强度便显著降低。
桥头路基填筑高度较大,产生基底应力相对较大,在车辆荷载作用下,更容易引起地基沉陷,且变形稳定历时往往持续数年乃至更长的时间。既便是在一些稳定地基,在外荷作用下,也无可避免出现这个问题。
其次,台后填料的压缩沉降对桥头跳车也有严重地影响。台后填料一般为渗透性材料,存在许多孔隙,加上施工时受施工作业方面影响。
压实机具不能过分靠近接触台背,不能将填料颗粒间孔隙完全消除,在车辆荷载和自身重力作用下,填料迅速压缩,孔隙率降低,便在短时间内产生压缩沉降,造成跳车。
在工程实践中,就是施工时工序符合要求,压实度达到要求,但台后填土较高,随着时间推移,也会产生不可避免的沉降。有时台后填土荷载对基底产生附加压力,严重时会使桥台向后倾斜,发生不均匀下沉,危及行车安全。
最后,施工措施不当也是产生桥头跳车的重要原因。一些施工队盲目追求高速度,没有严格按施工规程作业,台背填土速度过快,对地基造成扰动和破坏,没有充分时间固结,对台背挡土墙等构造物挤压力大。
施工对没有按分层填筑、分层碾压、分层检测的“三分法”施工。用料没有把好质量关,排水措施没有做好,压实度没有达到要求。这些人为因素使高填土引道不稳定,完工后沉降大,且不均匀,都是造成跳车现象主要原因之一。
上午散会后,老胡特意过来查看了王建东记录的工作笔记,说道:“这次会议的内容相当重要,你要仔仔细细记好}。等会吃好中午饭就来这里会议室,我找你再谈点事情。”
第161章 老胡的两个感慨
吃过中午饭,王建东正要去会议室,不想刚出来食堂就碰上了韩工端着搪瓷饭碗进来。
王建东赶忙打招呼,“韩师傅,你怎么也来指挥部了?”
俩人让开道,退到一旁说话。
“你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韩工笑了笑,说道,“下午要开监理现场会。怕路不好走,所以提前过来了。”
王建东刚到有些奇怪,问:“怎没有提前通知?”
“早上才临时通知的。你早上没有来项目部,故所以不知道。”韩工又说道,“你的会完了吗?要是有时间,我倒是建议李也过来参加好了。”
王建东想了想,说:“上午的专题会议还没有开完的呢?——-”
“还没开完?拿-----,你师傅老胡来了吗?”韩工问。
王建东点头,说:“在的。在会议室,我真想要去找他的呢。”
“我也有好长时间没有见着他了。要是方便的话,我想过去和他打一个招呼?”韩工说道。
王建东哈哈一笑,说:“这又有什么分别呢不方便的?那我等你吃完饭,一起上再去会议室找他好了。”
“个哪能好意思?”
见王建东一再坚持,韩工只好先去打饭。俩人找地方坐下来。
原来,为进一步提升杨高路项目精细化施工水平,发扬工匠精神,落实创建品质工程和创一流工程有关要求,指挥部组织主线施工单位、监理单位共50余人,下午在2号标段召开工程监理现场会。
现场会的主题,观摩了2号标段龙阳路立交桥桥梁护栏底座修整台车、边沟连接井等施工工艺和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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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现场会还邀请了上海城建学院的一位资深教授进行现场讲解。会议的主持人,自然就是号称五朵金花之一的总指挥助理。
韩工的意思,王建东最好还是能一起参加,反正地方离指挥部不远,就在附近。
王建东问:“要是早通知,我就好想办法安排了?”
韩工笑笑,说道:“你没有听到吗,是现场监理会,什么情况下会召开现场工作会议?你不会不知道吧?”
王建东摇摇头,看向韩工。他还真心是不知道。
见王建东这样,韩工只好边吃饭边解释:“我的理解,既然请了相关的专家过来,只有两种情况的可能性最大。或者是在施工现场发现了新的问题,新的状况,或者是该现场的监理工作做的非常出色,领导觉得对全工程有重要的指导示范意义和效应,才会在那里临时召开现场会的。”
王建东认真听,不响。
韩工接着说道:“通过实地观摩,不仅能让其他的单位学到先进经验,还能以这次现场会为契机,以更大的决心、更强的力度和更实的作风,纵深推进工程质量提升的各项监理工作,全力打造优质耐久、社会认可的品质工程。这才是现场会的真正用意和重点,晓得伐?”
韩工这样一说,王建东连连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什么叫做有道理,这是常识,好伐?”老林喝一口紫菜汤,咽下去嘴里的米饭,嘲笑道,“也就是你们这些刚出校门的学生不知道门道,要是在工地再干上一些时间,就都会对这些所谓得“管理手段”看得明明白白的。”
王建东想了想,说:“既然这样,等会还是先问问师傅的意见,看看他怎么安排好了。”
吃完饭,老林先去还餐具,然后和王建东一起上楼上会议室找老胡。
老胡这时候正在会议室的窗户前,一边剔牙,一边看着窗外指挥部院子里忙忙碌碌的景象。
院子到处堆放着各种施工器材和工具。人来人往,车进车出,非常闹猛。
他也看到了从食堂方向并排走过来的王建东。仔细一看,他身边人的竟然好像是久未谋面的韩工。
老胡顿时感慨良多。
第一个感慨。
说起来,除开在建和刚建好的两座大桥,这里就是上海市政工程建设中有史以来最大的工程了。
尽管早有耳闻,但是早上过来时一路看到的这次杨高路拓宽改建工程的规模、所投入的人力物力、宏大有序的施工现场……等等,还是远远超乎了他自己原来的想像,甚至给了他相当震撼的感觉。
老胡觉得,这里面更多的,就是时代的力量体现。
第二个感慨。
浦东开发开放已经过去两年,特别是几个月前南巡讲话发表以后,老胡有一个明显的感觉,现在浦东的整体发展、包括自己公司的发展已经开始逐渐进入快车道。
今年是公司实现超常规发展新阶段的关键之年,急需一大批能推动企业发展的各方面人才。
那么,公司如何培养好年轻的工程技术人员、开发高素质的项目管理人才和各类专业技术人才,这是摆在自己这一批老人面前的现实的重大课题。
老胡一直都认为,重点工程项目建设不仅是区域经济发展的“大动脉”,更是培养锻炼人才的“大熔炉”。
当今科学技术的发展、文化教育水平的提高、市场的广阔以及融资渠道的多元化,为年轻人在企业界一展身手提供了更为有利的条件。
相应地,单位需要适时转变传统人才教育理念,创新人才培养方式,把教学课堂办到项目建设第一线,逐步把项目建设工程作为培训人才的重点基地,构筑以项目建设工程为载体的育才新平台。
只有这样,通过对这些项目建设一线人才的大规模培训,才能增强他们的专业素质,和他们对项目建设的理解力、执行力和操作力,才能促使他们在施工锻炼中汲取知识,提升能力,主动寻求挑战、抓住机遇锤炼本领,提升自我。
所以,单位必须要有计划、有目标、有针对性地采取选派一批年轻专业后备人才到建设项目锻炼、跟班学习、到外地重大项目参观考察,拓展实践渠道,提高发展本领,努力培育项目建设的后备军,从而提高企业的年轻化、科学化、现代化水平。
老胡现在越来越觉得当初自己对于王建东和李岩两位学生的项目现场培养方式,无疑是超前的、是对的,也是具有远见的。
第162章 老友相见
老胡放下牙签,从口袋里拿出香烟,抽出一支点上。
“人才是企业发展的第一资源”,要把培养人才放到战略高度上来对待,不但要做好近期人才的培养工作,也要作好长期的人才储备工作,为单位健康、稳定、持续的发展创造更大的人才竞争优势。
老胡觉得,单位当务之急,就是要将人才队伍建设、基础管理工作上升到前所未有的新高度,持续加大员工培养力度,特别是要将新员工的培养放在重要突出位置。
单位要尽力创造条件为青年员工提供没有天花板的广阔发展平台。主管领导也要经常到项目关注新员工项目实践锻炼情况,关注新员工工作生活情况。
实际上,从今年开始,一些新的改进措施已经在单位开始实施。
一个简单的例子。与往年培训不同,今年计划新进的大中学生,在项目实习锻炼期间,就穿插开展了第一阶段钢筋放样、测量放线、财务管理、第二阶段BIM技术应用、第三阶段工程算量专题集中授课。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想让新员工对施工现场有一定了解的基础上,循序渐进,有针对性的提升专业素质,做到以学促做、学用结合,更好更快的适应新角色,寓真心于培养,让人才在项目建设中得到锤炼。
时代的快速发展,对于市政工程建设者来说,更是一次大检验和充分发挥个人才干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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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骡子是马,拿出来遛遛就会知道。
就比如眼前的王建东。
想当初,自己之所以同意把王建东从大桥的工地上抽调到杨高路的建设中来,就是想在不同的工作岗位、不同的施工对象和条件下,培养王建东遇到问题、处理问题、解决问题的多方面的潜力和能力,从而为全面掌握建设工程相关知识做准备。
就像小树成材需土壤、阳光、水分、肥料及时间一个道理,人要成才也需要知识灌输、道德情操培养、能力锻炼、实践中丰富经验及艰难曲折的考验。
人才的培养要在德与才两方面同时并举。在“德”方面,要教育培养人才忠于单位,无私奉献的精神和艰苦创业的斗志;在“才”这方面,要丰富人才的智慧,并在实践中锻炼人的才干,增加人才处理各种纷繁复杂事务的能力和经验。
总之,要用伯乐的眼光,从万千匹奔马中识别出千里马。要从人的本质上识别真正的的有用之才,也要为为人才能脱颖而出创造条件。
现在看来,王建东的所作所为的表现最起码还是合格的。
当然这一些用心良苦的安排,老胡没有直接和王建东说起过。他希望王建东能自己去体会,希望他能在更多复杂的条件和氛围中去自我理解,自我不断成长。
至少到目前,他对王建东这个人总体来评价的话,是比较满意的。至少在工作方面,表现得稳稳当当,又不失灵活变通。这些对于做工程的人来说,就是一个基本的素质条件,是一个能靠得住、能信任的人选。
老胡的这些心思,王建东当然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也绝对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自己从食堂到会议室的这么短短几分钟时间里,老胡竟然心思缜密,严谨地考虑到了这么多关于人才培养的方方面面问题,甚至还把自己也概括了进去,得到了一个不错的评价。
刚要推开门进去,门却自动打开了。老胡就站在门后面,正笑嘻嘻地看着他俩。
韩工三步赶做两步,走过去握住老胡的手,俩人都指着对方哈哈大笑。
“老胡,你老不少了啊。看看,头发基本上都白了。”
“哈哈,老韩,你不要笑话我,你也差不多,还剩不下来几根毛了。”
“你还是这样幽默。”
“你也还是喜欢这样当面损人,狗改不了吃屎,一点没变。”
王建东在一旁看得一惊一乍,很是奇怪,在自己印象中,师傅好像从来都没有这样彻底地放飞自我过。
他使劲忍住笑,去拿暖瓶泡茶。
暖瓶很轻,提起来晃了晃,确实是空的,里面没有水。他只好出去走廊上的电开水炉接水。
特意多放了一些茶叶。泡好茶,端给韩工和师傅。
王建东自己坐好,笑着看看韩工,又看看自己的师傅,满眼的不解。
“不要看喽。我和韩工是三十多年的交情喽。”老胡哈哈大笑道。
他说:“那时候我们部队来上海修铁路,老韩他们地方上的建设单位来配合,我们就这样认识的。后来我从部队转业,没成想分配在和他一个单位。”
“这就是缘分,晓得伐?”韩工接话,笑道,“我们俩还曾经搭档过好多回的。最近的一次,就是建设中山西路外环铁路那次。当时他是总工,我是副队长。”
韩工感叹:“只是可惜啊。后来你师傅调过去指挥部专门修大桥了。到而今,只剩下偶尔的电话联系,怕是有四五年没有见过面了吧?“
老胡说道:“我中间也经常会回单位,只是你却又去了市政的各个工地,所以阴差阳错,虽然在一个单位,却真是有好几年不曾见面了。”
闲话说说笑笑。
老胡问:“哪能介巧,你今天也来指挥部?”
韩工于是讲了下午开监理现场会的事情,还说最好让王建东去参加。
老胡想了想,说道:“这样好了,现在时间也快差不多了,小王你就去参加下午的现场会吧?”
王建东站起来问:“那这边的会议……”
“既然是总指挥助理召开的现场会,再者说还有专家教授的讲解,说明这次会议还是蛮重要的,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老胡停顿一下,又说道,“至于这边的会议,你开完那边的就回来,我们一起回大桥。路上我再给你具体讲好了。”
王建东提暖瓶给师傅加水,说道:“桥头跳车到底应该怎么解决,我主要想了解这个。”
“放心,以后有很多机会让你去了解的。好伐?”老胡笑道,“不急在这一时,放心去吧。”
第163章 华师大“后街”
华师大后门出去,就是学生眼中的“后街”。其实就是后门外面的那一段枣阳路。
后街很闹猛,也最有烟火气。
路两旁接连一百多家商铺,吃饭、买衣服、娱乐什么的都有,物美价廉,经济实惠,海纳百川,生意欣欣向荣。
当然也有全国各地风味的美食。
学友餐厅、阿莉、姐妹、红蜡,烧烤摊、臭豆腐、粮王、大盘鸡、山东大饼、锅贴、肉夹馍、三片盖浇饭,……应有尽有。
王建好对这里自然非常熟悉。
以前做学生的时候就经常在这里吃饭。虽然现在住在学校,但是两个老师共一间宿舍。房子小不说,关键还是筒子楼,环境也不太好。
所以王建好干脆就没有在宿舍开伙,每天的吃饭问题,要么是学校食堂,要么就是在这里解决。
讲实话,很多菜式的第一次,王建好都是在这里开的味。其间的锅贴、雪菜肉丝面和小馄饨,则是她的最爱。
曾经有次王建好听一个老师的讲座,他说“后街”存在的重要意义,就在于它是一个很重要的宣泄场所,学生们需要这样一种平价的生活。
后街还有一家四川饭店。小小的店堂,两排桌子,四川泡菜加白切肉,还有拌豆腐是他们的特色。这家店的对门,是一家面店,做的辣肉面特别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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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周末过来华师大学习英语,谢路得和陈露口味一致,每次对这两家店都百吃不厌。
这天中午,王建好、陈露和谢路得三人约好在这里的面店吃饭。
见面后,点好菜,王建好特意叮嘱老板辣椒少放些,三人在角落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坐下来。
谢路得倒白开水,一人一杯。
一会儿饭菜上来。王建好一边搅拌,问:“你们俩英语学了都有一年多了,怎样,有收获吗?”
谢路得没有吭声,只低头吃自己的饭菜。
王建好一看这样,把眼镜取下来装袋子里,微微一笑,说道:“怎么,有没有效果,都不好意思说出来吗?”
陈露看了一眼谢路得,笑了笑,说道:“阿妹,我们现在学得还行的。不过因为自身底子薄,中间又有好长时间没有接触英语,虽然说有进步,但是自认为比你的要求可能还是有距离的。”
王建好想了想,说道:“这样,我出两道题来考考你们好了。一道是中译英,一道英译中,行吗?”
话音刚落,谢路得笑了笑,站起来说道:“来的路上我看隔壁有家商店在卖锅贴。我吃的差不多了。这样,我去外面买些锅贴回来吃,你们两个聊好了。”
陈露看看谢路得饭盆,只见里面的面条还剩下来大半碗,于是就有些不高兴,说道:“你给我好好着坐下,不要像孙猴子一样,坐不牢好伐?”
谢路得只好重新坐下来,汕汕道:“来这里读书,我本就是一个陪客。所以阿妹要考试的话,就只考露露一个人,好伐?”
陈露笑道:“那就阿妹你出题目吧,看看我们到底掌握了多少。不过话说在前面,我们要是回答的不好,你不能笑话我们,更不允许传出去,行吗?”
王建好点点头,答应了。她说道:“让我先想想你们现在学的是什么程度的英语,我再出题好了。”
陈露放下勺子,说:“我们老师说她教的相当于二三级左右。”
王建好应了一声,想了想,说道:“先中译英。‘五一’刚过去,那你们就翻译这个‘国际劳动节’的英文好了?”
这回却是谢路得先回答:“Iional Workers'' Day。”
“学得还蛮好的嘛。”王建好笑道,“实际上,也可以翻译成May Day。国际劳动节又称‘五一国际劳动节’、‘国际示威游行日’,是世界上80多个国家的全国性节日。”
陈露很是满意地看向谢路得,说道:“你这回还会抢答了嘛,不错的。”
然后是一道中译英。王建好先示范一遍:“As the old saying goes, where there''s a will, there''s a way。”
这一回,谢路得和陈露很久都没有答上来。
到第二遍,陈露说道:“阿妹,说实话,你说的这些单词,要是拆开来,一个个的我们都可能认识,但是把它们组合到一块,到底什么意思,我们反而就糊涂了。”
王建好只好又重新示范了一遍。
刚一说完,有服务员恰好过来给旁边桌上菜,听到了王建好说的英语,转过身随口就说道:“老话说,有志者事竟成。小妹,你英语讲得不要太标准的。”
被别人称作小妹,王建好不禁脸上一红。但她也没有过多去计较,指着陈露和谢路得就笑道:“看看,你们学的还不如这里服务员水平高的呢?”
谢路得和陈露都不响。很囧,也很尴尬。
不料服务员却又开口说道:“几位客官,不好意思了。实际上我是这里华师大大二的学生,在这里打工赚零花钱的。得罪了。”
一阵沉默,谢路得和陈露都忍不住爆发出“哈哈哈”放肆的笑声。
吃完饭回学校,王建好有事先走了。
陈露和谢路得在校园里晃悠。下午还有三节课,一直要上到傍晚五点,然后他们俩到中山北路上的大门口坐公交车去轮渡站。
“明天过节,停课一天,你准备干什么?”陈露问。
“我还能干什么?就在单位宿舍里睡大觉,养养精神。”谢路得说道,“他奶奶的,单位里一天到晚其实也没多少事,但就是上班很烦。”
陈露笑笑,说道:“我们单位里也一样。就那么些事,还要有这么多人,实在是无聊的。那些老家伙,一天到晚,一杯茶,一张报纸看半天。脏活累活重活都是指使我们去干。”
“那你回家去吗?”
“我当然要回去的呀。前面两个礼拜没回去,这次再不去要一点支援回来,上你们饭店吃饭的钱都没有了。”
谢路得撇撇嘴,说道:“你不都是记我帐上的吗?什么时候你有花过钞票?”
“只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晓得伐?要不然,哪里有理由去向老爸老妈要钞票的?侬真是一只港都。”陈露笑道。
谢路得呵呵一笑,说道:“正好,你要回家,我就和你一道过去好了。”
“你和我一道回去做啥?”陈露突然间大吃一惊,睁大眼睛问道。
“不要这样大惊小怪好伐?”谢路得说道,“我的意思,你回家找妈,我去高桥那边找小毛。你又在想什么了?”
陈露拍拍手,长出一口气,说道:“差点要被你吓死了的。”
“你家里我不是没有去过,再去又有啥?”四眼嘲笑道,“小毛现在高桥那边修马路,我也有很长时间没有见着他了,好伐?”
第164章 校长相请
从未进过高中校长办公室的堂哥,竟然破天荒被校长请了去办公室。
这天去学校查看高考分数,王建浦刚走到曾经自己班级的教室门口准备进去。
正在里面讲话的班主任吴春丽老师一看见他,笑容满面地说道:“王建浦同学,你怎么这时候才来的啊?”
王建浦停下来脚步,一下子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解释说:“我以为今天不要上课,就比平常多睡了一个小时,所以迟到了。”
教室里同学不多,只有稀稀拉拉不到二十位同学坐在各自的座位上。这时候他们突然都站起来,热烈鼓掌。
王建浦感觉气氛有些怪异,茫然地看向同学,又看向老师。心里想:自己好不容易才迟到一会,哪能还受到了这样“隆重欢迎”的待遇?
“迟到了也不至于这样吧?”王建浦笑着说了一句,准备坐回去原先自己的位置。
“王同学,请等一下。”吴老师却是哈哈笑道。
教室里安静下来。王建浦站定,转身看着吴老师,不知道她又会有什么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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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高中,从高一到高三,吴老师一直都是他们的班主任。每次吴老师有事情吩咐学生去做的时候,都会用“请”这样客客气气的语气。现在吴老师这样一问,王建浦就知道吴老师肯定是有事情要说,并且还和自己有关联。
吴老师笑笑,说道:“校长吩咐,只要你一进来学校,就让我带你第一时间去找她。她有请你谈话。”
“校长找我?”王建浦这一次更加奇怪,甚至是有些惊讶了。
吴老师对坐着的同学们说道:“这样,你们自己先看看招生的相关政策资料。我带王同学先去见校长。”
王建浦跟在吴老师的后面下楼。
穿过操场,从食堂后面再往前,最角上实验楼的二层就是校长办公室。
一路上,王建浦内心忐忑,到底是关于自己的什么事情,怎么还惊动校长了?他捋捋思路,觉得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这次高考自己考砸,或者是说当初自己的估分和现在高考真实分数出来后对比落差太大,引起了学校和校长的注意?
但是自己高考考完以后,仔仔细细、一一充分对核过发下来的今年流考试卷和答案,自认为这种可能性应该不会存在。他对自己的考试成绩还是很有信心的。
这种可能不存在,那就只有另外一种可能了:自己高考志愿填报不妥当,或许由此引发了一些招生上的严重问题。
现在的人,可能对八十年代的高考制度、特别是高招录取的状况不太清楚,在这里不妨多啰嗦几句。
在八十年代,能通过高考读大学的人相当少,少之又小。一个形象的比喻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其难易程度可想而知。
实际上,不单是高考,当时初中升高中的比例,农村仅有5%,城市也不高,仅为15%。而升入高中的同学也并不意味着就能参加高考,在高考之前还有一次预高考,会刷掉近40%左右的学生。
而最终参加高考的同学中,真正最后能被大中专学校录取的人数不足30%。所以讲,在那个年代,如果你学习差一点,连参加高考的资格都没有。
大家都知道,目前我们国家的高考施行的是平行志愿,这种方式能够让重点高校招收更多的高分考生,避免爆冷。
但在上个世纪80、90年代的时候,当时都是估分报志愿。这样一来,报考学校的风险就相当大了。
当时的大学基本上可以分为9个档次,最高的是清华、北大,每个省份大概总共招收40人左右;第二档次是国家88所重点大学,需要考入全省前1000能报考;第三档次大学,就是相当于现在的211工程大学,需要考到全省排名前1500名;下面各档次高校分别是部属本科大学、省属本科大学、部属专科大学、省属专科大学、部属中专学校、省属中专学校,共计9个层次。
举个简单的例子,当时的重点大学基本上都不接收第2志愿,如果你的第1志愿没有被录取,那么即使你的第2志愿分数足够,不被录取的可能性也是非常大的。
王建浦心里越想越乱,好像也只有这种可能性了?除开学习,其他的方面,好像也没什么能特别值得校长这个层级亲自找谈话的程度。
可要是这样的话,那么就有可能又回到了第一个可能性,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次的考试成绩不理想。
理不乱。王建浦就干脆不再去想了。
反正该来的总会来,躲避也不是办法。真要是这次没有考好,进不了自己理想的学校,大不了自己再重读一年,反正自己也不是不可以承受的。
想通了这些,他抬起头往前走。
吴老师对旁边王建浦的心里变化自然不很清楚。但从他的举止、特别是他从低头到抬头,从迟迟疑疑小脚碎布走到迈开大步往前,这样明显的外在变化,她还是能些许感觉出来王建浦此时的心里起伏和变化。
吴老师靠近王建浦,笑道:“不要紧张,有大好事正在等着你呢?”
王建浦停住脚步,看着吴老师,不响。
吴老师当然知道王建浦是在等着自己的回话,但她还是笑了笑,说道:“我答应过校长了,由她来亲自和你说的。你不要紧张,过一会儿就知道了,好伐?”
推开校长办公室门。
看到王建浦进来,廖校长笑道:“王建浦同学,快过来,就等着你了。”
王建浦只见里面房间里已经有八九个同学,分成两排站着了。几个副校长、教导主任、年级主任,还有几位这一届的班主任老师都在。
王建浦走过去站在后面一排的最边上。
廖校长笑笑,说道:“来来,王建浦,你站在前排来好了。”
王建浦于是又往前一步站好。
在站的这两排同学,王建浦不仅都认识,而且知道他们基本上就是学校这一届同学中的佼佼者,平时大考小考,成绩基本都是在年级前十名的存在。
第165章 大喇叭
也就是说,学校这一届高考的学生精英就全在这里了。
一会儿廖校长开始讲话。
她说道:“今天把你们九个同学特意召集过来,就是想向你们当面宣布你们的成绩。我们学校这一次高考,成绩最好前十名的就是你们,不出意外的话,都能如愿以偿,考上你们自己理想的学校。”
都热烈鼓掌。王建浦合起来手掌,轻轻地拍了几下。校长这样一说,他终于放下心来。刚才路上的担忧和疑惑,这时候一扫而空,微笑爬满了脸上,甚至还忍不住咳嗽了一下。
他看向站在一旁的班主任吴老师。吴老师也刚好看过来,两人对视一笑。
左边站的是三班的胡建军。他对王建浦笑了笑,翘起来大拇指做了一个“厉害”的手势。
王建浦笑笑,轻声说道:“同喜同喜,你也终于达成了心愿。”
讲起来这个胡建军也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他是复读生,但是他这个复读生和其他一般的复读生还不一样
上一届他参加高考,总分数离他想去的北京大学的录取分数差五分。要足按照一般人的做法,完全可以退而求其次,进入第二档次的大学应该问题不大。可是他就是这样任性,全部放弃掉选择重新回校复读。幸运的是这一次的分数已经超过去年北大录取线十分,应该是稳妥了。
然后廖校长一个个念各位同学的总分和报考的学校。
前面的九个读完,都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王建东心里一沉,知道自己这次成绩自己还是考的不太理想。按照高考前学校三轮联考的排名,自己在文科班从来都是名列前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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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全部念完,校长却放下了手里的成绩单。
王建浦忍不住问:“校长,我考进了哪所学校?”
廖校长笑了笑,说:“不要着急。还有一张成绩单的。”
她从桌子上拿起来另外一张纸,看了看,郑重其事地说道:“王建浦同学,你为我们学校争了光的”。然后她宣读了王建浦这次高考的总成绩和报考的学校。
“我之所以把王建浦同学的名字放在最后,是有特殊意义的。”廖校长扶扶眼镜,朗声说道,
“王建浦同学虽然这一次考试的成绩、考上的学校不是我们当中最好的。但是他报考的这个专业,不仅是复旦大学的重点专业、王牌中的王牌,更关键地方,他们这个专业每年只向全国招收三十名学生,其考上的难度自然可想而知。”
班主任吴老师她们再一次使劲鼓掌。
廖校长接着高声说道:“王建浦是我们学校第一个、也是我们区里恢复高考以来考上复旦大学这个专业的第一人,创造了历史。”
胡建军转身一把抱住王建浦,大声说道:“阿浦,还是你牛的。”
最后,廖校长说:“另外,在座的所有同学,等你们正式的录取通知书出来的时候,学校有一个隆重的表彰大会,希望你们都能来参加。还有,到时候我们学校也会把你们的录取通知知会你们家里当地的街道和居委会。”
回到家里已中午。王建好已经把饭菜做好了。只简单的两道菜,西红柿炒鸡蛋,另外就是丝瓜汤。王建好不会做其它更多的菜,并且可以明显看出来,这也是她做饭最好的一次了。
饭已经盛好,菜都已经凉了,王建好一直在饭桌旁等哥哥回来开饭。
见到阿哥,看他不惊不喜的模样,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现,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
王建好问:“阿哥,这次考试没有考好?”
王建浦一惊,问道:“你从哪里能看出来的?”
王建好见哥哥这样说,以为是真的没有考好,一下子就满眼含泪,彷佛快要流出来。但是她还是使劲忍住了,夹了一筷子的鸡蛋放到哥哥饭碗里,没有说话,只低头吃饭。
王建浦见妹妹这样,也就不再逗妹妹了,笑道:“这次我考得还不错,总分超过了复旦大学去年这个专业录取线8分,应该还是很有希望的,晓得伐?”
“真的……?”王建好放下饭碗,睁大眼睛盯着哥哥问道。
王建浦笑了笑,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放心好了,哥哥我什么时候没有考好过,你想想有吗?”
“我就知道阿哥肯定会考上复旦大学的。”王建好破涕一笑,放下碗筷高兴地站起来说道,“我现在就去电话亭打电话给爸妈,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王建浦赶紧把她拦住了,说道:“爸妈都在出船,现在不在单位的。再说了,后天他们就回来了,到时候告诉他们也是一样的,好伐?”
兄妹俩正在说话,门外传过来邻居李婶的声音:“阿浦,阿浦,你回来了吗?”
王建浦想了想,轻声对王建好说道:“李婶是个大喇叭。这样,等会她进来你不要说复旦大学的事情,只是说考上大学有希望,但具体是哪个大学,还要等录取通知书来了后才知道。晓得伐?”
王建好点点头,说:“一切听你的安排。”
于是王建浦站起来大声应了一声:“哎哎,我回来了,在家呢?”说罢,过去开门。
打开门,李婶眉开眼笑端着一碗梅干菜扣肉在门口。
王建浦赶紧让她进屋。王建好也过来打招呼。
李婶把手里的菜碗放桌子上,笑道:“上午见着阿好,说你去学校查高考分数了。想着你们父母都不在家,所以特意给你们送一只小菜过来。”
王建浦赶紧表示感谢,说道:“哪能好意思的呢?我们有菜吃,这么好的菜还是李婶您自己吃吧?”
李婶笑眯眯看着王建浦,说道:“我就是特意烧给你们兄妹俩吃的。以后你就是我们这一片巷子里的第一个大学生了,可不能忘了我们这些穷邻居的啊?”
“哪里哪里,李婶对我们太好了。”王建浦回答说。
李婶又问:“你考上的是哪一所大学,是阿拉上海的重点大学吗?”
第166章 夜航船
等李婶走了,王建浦和妹妹重新坐下来吃饭。
看着眼前的这一盘梅干菜扣肉,王建好说道:“阿哥,这下好了。李婶一出去,估计附近的左邻右舍就全都知道你考上大学的事了。”
王建浦想了想,说道:“是的啊。估计这几天家里要难得安宁了的。老爸老妈又不在,说实话,这些场面上的事情做起来会很累很吃力的。”
“还有,你的那些同学也有可能会到家里来的吧?”王建好问。
王建浦说道:“同学们应该还不会。今天都见过面了。我们班上这次考上大学的可能不到二十人,现在都在等通知书呢。通知书不下来,还存在变数,故所以一般不会提前来串门的。”
王建好夹起来一块扣肉,吃下去后说道:“不过,这个李婶做的梅干菜扣肉倒是味道蛮好吃的。”
“呵呵,都是我们的苏北老乡,口味和家里爸爸妈妈平时的味道差不多,所以比较习惯,当然就觉得好吃。”
过一会儿,王建浦说道:“这两天,我们就去新华书店,就在那里看看书好了。反正后天爸妈就回来了就没有我们什么事情了,自有他们去接待的。”
话音刚落,只听见门外老田的声音说道:”阿浦,阿浦在吗……?“
这一边,王国贤和伯母他们正在紧张的生活垃圾装卸中。
晚上9点半,位于宝山区的生活固体废弃物集装转运蕴藻浜基地依然忙碌。这个基地每天承担着3000多吨的垃圾中转运输任务,相当于上海市区日产生活垃圾的三分之一,覆盖6个区,也是国内吞吐量最大的垃圾转运枢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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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垃圾经过压缩装箱后,用卡车运至蕴藻浜基地码头堆齐,再吊装到停泊岸边的环卫生活船上进行内河运输,最终抵达老港垃圾填埋场进行处理。
王国贤聚精会神地操作生活船驶进蕴藻浜,停好位置,把船舱里的污水排干净,开始装卸。
现在天热,垃圾自然就比平常产生更多一些,装垃圾的拖船就要多挂。拖船一多,装卸的时间要更久。
十一点半,王国良在幽暗的驾驶室里认真操作着各种设备,船身平稳快速前行。
生活船在蕴藻浜较为狭窄的河道中穿梭了近一个小时,一个右转后,船头豁然开朗,宽阔的黄浦江扑面而来。
从蕴藻浜码头抵达老港垃圾处理场距离111公里,单次航运时间就要10个小时,来回一次加上闸口等待时间和集装箱装卸时间,要20多个小时。而且一上船就要运两三趟,常常好几天不能下船。
沿黄浦江逆流而上,生活船以每小时15公里的速度平稳行驶着。
今天的副驾驶是老高。老高是王国贤的苏北老乡,两人年纪相差不多。
老高爱抽烟,总是一根接一根的抽,和刚好欢喜靠喝老酒来提神的王国贤很搭配。
由于预报近期有台风的缘故,黄浦江潮水上涨,水域船舶非常多,河道环境异常复杂,需要更加仔细。老高常常要在视线不好的河道转弯处,站到船头去瞭望,确保安全。
船上的生活单调而乏味。但是老高却有一个爱好,喜欢养鱼。哪怕是在生活船这样一路臭气、聚满了苍蝇的环境下,也兴致不改,在船上精心饲养着三条寸把长的热带鱼。
王国贤是船长,责任很重,事关船舶的正常运行,每小时要检查一次各种设备,出现问题就要抢修,不停船就不能休息。
夜航船很寂寞,尤其驾驶室里为保障视线清晰,开船的时候不允许有任何灯光,所以只能跟副驾驶聊聊天。
夏天,驾驶室里就像个蒸笼,许多设备都是滚烫的。发动机巨大的噪声让人根本听不清身边人说话声,只好高声大叫。
老高看着岸边灯火闪烁的外滩,说:“虽然很辛苦,但每次深夜开在黄浦江,我还是喜欢欣赏两岸的美景。尤其是开到外滩的时候,高楼大厦让人自豪,让我也感觉为城市做了点事情。”
两岸的建筑物迅速向后退去,隆隆的发动机声声中,王国贤也未免感慨:“我18岁上船运送垃圾,那时候还是手摇的木船,帆船,然后是现在的水泥船,……可以说和垃圾打了大半辈子交道。
他说道:“垃圾船上条件差、味道重,这么多年来,身上的衣服总归有股垃圾的臭味。不过我也早已经习惯了,一天不开船,心里还很失落的。
“我就有一个忧虑,现在单位里人手紧张,但是我们这样的垃圾运送行业,对现在的年轻人又哪有吸引力?”
老高想了想,又说道,“等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老了,后继乏人,到时候谁来开船?”
王国贤看着前面的黄浦江面,不响。
经过50公里的航行,接近凌晨3点时,环卫船在另一个固废基地徐浦码头靠岸。
为了保障航行安全,一般深夜2点以后,船就在沿线码头就近靠岸。船员在舱内作短暂休息后,清晨5点再启程继续赶往垃圾填埋场。
伯母不仅要帮着看船,还要负责三个人的饮食吃饭。
船上的夜宵非常简单,就是一碗面条,有时候回加上几块红烧肉。
但是伯母做得很认真,尽量烧出滋味来,让深夜航行的老公和老高不仅能吃上夜宵,还能享受生活夜航船上这一小段最“幸福”的时光。
伯母把面条送过来,三人就在驾驶室里边吃边聊天。
因为有小孩教育的共同话题,自然这一方面的话题就聊的多一些。
老高因为成家更晚,他的孩子今年16岁,学习压力很重,但老高因为工作太忙,常常照顾不到家里.他对自家小孩的教育满怀愧疚,在船上经常说:“这么多年,习惯了。”
吃到一半,伯母突然间放下筷子,低声说道:“今天是儿子学校高考成绩放出来的日子,也不知道他考得啥样……?”
王国贤喝下去一口老酒,说:“呵呵,这小子……,我最放心的就是他了。你也放下心事好了,没得问题的,晓得伐?”
第167章 老小孩
从外面看上去,高桥镇柏青敬老院与两年前基本上没有什么不同。还是三幢简单的平房,在竹篱笆围起来的偌大院子里成品字形排列。
要说最大的变化,就是院子里面的路面做了硬化,不再像过去那样,一到下雨天就一脚水、一脚泥泞了。另外,就是窗户全部装上崭崭新的玻璃,比之以前缺一块、少一块的时候用薄膜封窗户的时候强了很多。
看门的狗叫了一声,见是熟人,摇摇尾巴跑过来,围着王建浦亲热地转个不停,还直往他身上扑。
胡志强挎着竹篮正在院子最角上的地里摘黄瓜,听到狗吠声,抬头看到是王建浦进来院子里,放下手里的东西就欢呼雀跃地跑了过去。
王建浦也看到了胡志强。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等他过来,一把抱住了迎面跑过来的胡自强。转了两三圈,王建浦笑道:“哎呦,小厂长你长大不少嘛,好像重了好多的?”
胡志强跳下来,大声笑道:“现在我有快60斤了。”
“难怪抱起来有些吃力了的。来来,站好站好,让我好好着细细看看?”王建浦笑道。
胡志强站住,没有再说话,只是眼睛却骨碌碌一眨不眨地看向王建浦的身后。
身后提着东西的李尚朝他笑着挥挥手。
王建浦笑了笑,说道:“小厂长,这是李阿姨,我给你介绍一下。”
“小朋友好。”李尚走过来和胡志强打招呼。
这时候天气已经转热,但是胡志强还是穿着春天时候的厚重衣服。只是在右胳膊上有一条印记很明显,一长串擦过鼻涕风干后的浓浓深灰色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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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胡志强看上去精神很不错,明显活泼许多,比自己上次看到他的时候长高了不少,也长大了不少。
王建浦说道:“我和李阿姨今天就是特意给你过来送夏天的衣服和被子被套,还有一些学习用品的。”
胡志强有些认生。王建浦笑道:“怕啥,过来一些,快叫李阿姨啊?”
“阿姨好。”胡志强看了李尚一眼,忍了很久,才开口轻声说道。然后就把目光别开了,只是看着院子里的一片空地不做声,但是从嘴角上的微笑可以看出来,他心里其实还是非常高兴的。
李尚从背着的包里拿出来一件衣服,弯下腰,笑道:“来来,这是我们特意给你买的新体恤衫,穿穿看合不合身?”
胡志强还是胆小,不敢接。
王建浦笑了笑,说道:“阿姨给你你就拿着。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现在换,等会我们回宿舍房间你再换好了。”
胡志强勉强笑了笑,接过去了。
三人往里走。王建浦牵着胡志强的手,问道:“期中考试的分数出来了吧,成绩怎样?”
讲到考试成绩,胡志强好像恢复了一些自信,大声回答说:“这次数学75分,语文也考了62分。”
“灵的,有很大的进步。语文也终于能及格了,了不起的。”王建浦大声表扬。
“这次语文考试的作文,是要我们写一位自己的亲人,我写了你的。”胡志强脸上笑容荡开来,说道,“所以这次心里觉得有很多东西可以写,比以前就写得好了一些。”
王建浦在他头上轻轻敲一记,说道:“这就叫做心中有所想,才能言之有物,这样才能写好作文。记住了,以后作文也要这样写,晓得伐?”
胡志强很高兴,又说:“后来老师还特意表扬了我,奖励给我两个新的作业本,还奖励了我一本新的《故事会》。”
院子里有好些个老头老太太坐在竹椅上晒太阳,看着他们仨眯眯笑。
王建浦基本都认识,走过去和他们一一打招呼。
再往里走,到东厢房前面,王建浦转头问:“老周师傅呢?今天怎没有看见他出来?”
正说着话,只听得厢房里传出来老周的声音音,大声回应道:“我在这里给老伙计们剪头发,马上就好。阿浦你稍微等会儿。”
王建浦走进去,只见不大的房间里,有三四个老人正排着队剪头发。
见到王建浦,老周笑呵呵说道:“阿浦,还是你送我的这套电动理发工具灵的,又快又好,好使的来……”
正在理发的老头插话:“是灵的。现在理发也不要像以前一样在院里了,老周的手艺更是前进了一大步,甚至周边村里的小孩有时候也会过来这里剪头发的。”
“还不是因为老周不收钱,这些小朋友才过来剪头发的好伐?”
“哪里只有小朋友?大人也有过来的,好伐?”
“是是是。不过要里大人过来嘛,老周你倒可以向他们收收钞票的,晓得伐?你也不容易。”
“有大人来过的吗,我哪能不晓得?”
……
没想到,屋子里就这么几个人,竟然还因为老周理发的事情七嘴八舌,甚至抬起杠来了。
老周师傅哈哈一乐,说道:“老伙计们,都不要再争了。喝水不忘挖井人,我的这套理发工具,就是这位阿浦送给我们敬老院的。我们都首先要感谢他,晓得伐?”
李尚跟在后面走进来,老周师傅一看,笑道:“哎呀,介灵的小姑娘,我们敬老院里好像还是头一次呢。小姑娘,你是谁的亲眷?”
王建浦连忙作了介绍。老周师傅停下来,盯着打量王建浦和李尚他俩好一会儿,忽然间笑道:“我懂了。阿浦,你好福气的哟?”
李尚有些尴尬,微红着脸低下头。
这时候刚好理发完成,老周师傅笑道:“这样,上午的理发就到此为止。今天有人客过来,我要去好好招待他们的。”
没来得及理发的老人不依,纷纷说道:“老周,这不来事的啊?我们都等了这么久,怎么刚要轮到我们剪了就停工呢?”
老周抱歉地笑笑,说道:“实在抱歉。这样好了,中午饭我们加餐,每人一块红烧大排,好伐?“
“这还差不多。大排不要放糖,记住了。”几位老人朝王建浦他们笑笑,就一哄而散了。
第168章 第一次
老周师傅拿了李尚手里的东西,领着他们正往宿舍走,敬老院的负责人许阿婆迎面走了过来。
王建浦连忙上前打招呼,把李尚介绍给她。
许阿婆看看李尚,握住他的手,呵呵笑道:“小姑娘老灵额。阿浦,真是你同事?”
王建浦点点头。旁边的老周师傅笑道:“许院长,年轻人的事情,你应该也晓得的啊……”
一听这话,许阿婆稍微停顿一下,但马上就反应过来,开玩笑道:“喔,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呢,阿浦这么大年纪了也不肯结婚,原来在等着漂亮小姑娘的啊。”
李尚一时间显得很不好意思。
许阿婆紧握着李尚的手,东家长西家短问了很多问题。听说李尚来自松江的泖港,她大声说道:“那是一个好地方,我们母亲河黄浦江的源头。年轻辰光,我在哪里修过大桥的。”
“这么巧,泖港大桥?”李尚有些吃惊,问:“阿婆您还会修大桥?”
许阿婆哈哈一笑,说道:“说错了,说错了。桥我是修不来的,但做饭我们还是可以的啊。当初我家男人在那里修铁路桥,我跟在后面给他们做伙食的。”
说说笑笑一阵。老周师傅说道:“院长,你看我们都提了好多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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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喜事,阿浦你也有好长时间没有来了,中午饭就在我们这里吃。”许阿婆笑着吩咐道:“小厂长,你去摘一些新鲜的蔬菜回来,我让厨房多做几只好菜。”
王建浦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李尚说道:“蔬菜的话,等会我和小胡同学去摘好了。”
老周师傅宿舍也充当敬老院的门卫室,胡志强还是和他睡一起,两张床,一大一小。
宿舍空间小、东西多,有些杂乱。但是床上的被子被褥看上去倒还比较干净。只是床上都是冬天的装备,这时候再睡在上面,就有些嫌热、不舒服了。
老周师傅笑道:“你们想的还真是周到。实际上,要不是这两天敬老院里事多,我本来还想着去街上给孩子买一身衣服的呢?”
先整理床铺。几人合力,把小厂长的被子被褥全部换上新的,连同把要洗的脏衣服全部泡在外面的大木盆里。
胡志强跑进跑出,格外卖力,一会儿就满头大汗,加上房间里扬起来的灰尘,还有他自己不1岁从鼻孔里钻出来的长长鼻涕,模样整个人都有些滑稽。
老周师傅说:“早些日子我就想给小厂长给换了。但小厂长不依,说是你会来,要等着你来换的。”
王建浦摸摸胡志强的头,笑了笑,示意他先去洗脸。
窗户玻璃重新擦过。王建浦又把整个房间从上到下,里里外外全部打扫了一遍。
这样一折腾,宿舍焕然一新,宽敞明亮了许多,也有了夏天该有的味道。
然后李尚和胡志强去摘蔬菜,王建浦起身想去厨房帮忙。
老周师傅笑道:“厨房你就不要去了。做饭炒菜这些事哪用的着你来干的啊?你要是有时间,就去陪着你女朋友,或者去和老头老太太们聊聊天也行。”
王建浦想了想,说道:“这次来,我还有一件事情,小厂长家里的状况,这样长久下去不是办法,对小厂长的成长也不利,总得要想出一个办法来。到底怎么解决比较好,我还是去找找院长聊聊天好了。”
“那我和你一起去好了。”
推开门,许阿婆正在整理桌上的东西。看到他们进来,招呼让座,要去倒茶。王建浦笑着代替了。
老周师傅坐下来,呵呵一笑,问:“阿浦你找对象的事情,以前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的啊?”
王建浦笑了笑,说:“她是我研究室的同事。之所以没有说,因为以前没有确定关系,怎么好意思和你们说的呢?”
许阿婆笑道:“小姑娘一看就灵的。长得好看,心思还很好,很善良。”
“原本是她想过来保税区我现在的工作单位看看。后来我和她说了在你们敬老院这里借宿,还有小厂长的事情后,她就一定要过来这里先看看。”王建浦说道。
“所以讲,我说这个小姑娘蛮善良的啊。你小子修了八辈子福气了的。”
王建浦说道:“说实话,这次是我们第一次以这种身份出来。我们就是想以这样一种有意义的方式,开始我们感情的新征程。”
许阿婆笑笑,说道:“这样蛮好。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灵光,有想法的。”
泡好茶,王建浦坐下来,问:“现在小厂长爸爸来这里看过他的吗?”
老周师傅说道:“有时候不喝酒了,人清醒的时候偶尔会来打个转的。不过讲实话,他现在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哪里还能照管好自己的小孩?”
王建浦沉默一会儿,说道:“小厂长她妈妈还是一直没有消息?”
“没有。也没有人知道现在到底在哪里。”
“罪过呀。’许阿婆插话说,“自己生下来小孩,当妈的不管不顾,这世上当真少见的。”
王建浦想了想,说道:“这样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的呀。我觉得还是要依靠他父亲,要想办法让他父亲重新振作起来,担负起家庭的责任。这才是最重要的。”
“道理上来讲,可不就是这样的吗?”老周师傅叹一口气,说道,“可是现实情况摆在那里,你这个想法要实现,怕是困难很大啊?”
他接着说道:“过年时候,你和我们一起去看过他家的。一间破瓦房,家徒四壁,连个床都没有,房间里四处都是空酒瓶。讲实话,就那样的条件,也不知道当初怎么能娶得到老婆生下孩子的。”
“这些事说来话长。”许阿婆想了想,说道:“是得要想办法让小厂长这个酒鬼老爹,最起码有一份能自食其力的工作。养家糊口,养家糊口,嘴巴都糊不住,家庭凄惨的。”
王建浦想了想,说道:“现在我们保税区已经正式开始运作,需要有大量的劳动力。只要他自己愿意去做工,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第169章 蕙心兰质
下午,王建东和“四眼”早早就去了高桥镇上,在老胡的餐馆里等堂哥过来一起吃饭。这是他们昨天电话里早商量好了的。
因为放假,英语补课取消,又没地方可去,想着在宿舍无聊,“四眼”昨晚下班后就过来高桥杨高路工地找王建东玩。
还没有走到饭店,就闻到浓郁的兰花香。老胡正在饭店门前给兰花浇水。
和堂哥约好的四点钟还有一段时间,两人就在门前观赏起老胡养的几盆兰花来。
放在饭店门口的这盆老胡口中“镇店之宝”的兰花,满满当当地占了半幅过道。整盆兰花直径大约有一米,开满了黄绿色花朵,密密麻麻地让人直呼“壮观”。
胡老板和王建东已经熟悉,边浇水边介绍说,这盆兰花是82年春节,他绍兴老家的山农在鉴湖边上砍毛竹的时候挖到的。那年他刚好回老家过年,偶然间看到这株品相极好,青杆绿瓣的兰花,于是出了高价买回来上海的。
至于出多少高价,胡老板没有说。他还说当时还跟老家的亲戚分了一半,没想到这一养就是十年,一直种到现在。
十年的精心伺养,这株兰花给予他最美好的回报,便是每年春末夏初时分的满庭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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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花开得最多。老胡如数家珍:前两天光是花茎就有67支。这两天断了几支,现在还有61支花茎,每支花茎上一般有十三四朵花。
“毛估估这一盆兰花至少有600多朵。”胡老板很得意地说道,“这盆兰花每年春末都会开花,这几年花朵数量一直维持在500—600朵。”
王建东和四眼都表示惊讶。但是王建东对兰花也说不出什么,自然不好多搭话。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老胡说道:“花嘛,就是要大家一起看才好,放在家里就我看看,那多没意思。”
正说着话,堂哥和李尚过来。
打过招呼,堂哥和李尚两人也马上被眼前的这株兰花吸引住了。
连续围着看了三圈,堂哥说道:“这些年,我去了不少地方看兰花展览,参观过很多的兰园,名贵的兰花见的也不少。真没想到啊,这么极品的兰花,竟然被拿来只是作为“充门面”的。”
老胡一愣,问:“兄弟晓得这兰花是什么品种?”
“这就是蕙兰呀。”堂哥想了想,说,“唐朝王勃的《七夕赋》中说,‘金声玉韵,蕙心兰质‘。意思就是讲,蕙草样的心地,兰花似的本质。比喻女子心地纯洁,性格高雅。”
“蕙兰是一种十分出名的兰花品种,兰科属的地生草本植物,是我国栽培最久也是最为普及的兰花之一。”他指着兰花的花朵,接着说道,“你们可以看看,蕙兰通常黄绿色、略带深紫红色的斑点和脉纹、它的花香气浓郁、一茎多花、一般为6—15朵。老胡,我说的这些对不?”
老胡点点头,高声笑道:“兄弟看来是识货的。我后院还有一些兰花,我带你们去看看?”
从厨房后面的小道绕过去,在一片居民楼的最角落,有一个不大的院子。
打开木门,只见一片绿绿悠悠,大概一百来盆名贵的兰花,竟然只是随意摆放在这个不到五十平方的院子里。
现在正是兰花生长的旺盛时期,在阳光的照射下,淡雅的兰花静静的开放,朵朵幽香。还有一个个更可爱的花骨朵,鲜嫩嫩,油亮亮的。
老胡说道:“自己家里房间小,摆不下,只好放在这里居民区的角落里来养着了。”
堂哥他们都不禁赞叹:“老胡,你才是真正的养兰高手啊。”
老胡笑了笑,说:“我养花从来只养兰花。家里最多的时候有200多盆兰花,而且这些兰花都是野生的,很多都是直接从浙江那边山上挖过来的。”
介绍起来兰花,老胡头头是道,“看到兰花上那些小水珠了吗?那其实不是水,是兰花分泌出来的蜜,跟蜂蜜一样甜。”
老胡介绍说自己还会调整开花时间,让这些兰花的开花时间错开,这盆花期过了,那盆又开花了。所以,几乎整个春天,他家都是兰花飘香,专程来看花的人络绎不绝。
他就挑开得最好的拿到店里,供大家观赏,不时会有人向他讨要。
“前天晚上有位老太太,把门口那盆蕙兰的照片拍回去,第二天又带了好几个老太太一起来看,她说要天天来看,这么大的兰花太少见了。”
“今天上午一盆兰花刚被人要走。喜欢兰花的人多,我这也是以兰会友。”老胡笑声爽朗。
王建浦他们慢慢着一一看过。
“只是这这几年浙江野生兰花的价格涨得快,一路上升。要是再这样继续涨下去,自己就要买不起喽。”老胡叹了一口气,又说道。
堂哥笑了笑,说:“浙江是我国兰花四大产区之一。只不过野生挖来的兰花,可能几万株中也不见有一株上品,所以讲,“奇货可居”是浙江兰花的一些珍稀品种价格疯涨的主要原因。”
见到兰花,堂哥说道:“兰花是禅花,非有禅缘,不结兰缘。”
王建东他们都望向堂哥。
堂哥笑了笑,说道:“这里面有一个小故事。”
有一位禅师很喜欢养兰花。在一次外出云游的时候,就把兰花交给徒弟照料。徒弟知道这盆兰花是师傅的心爱之物。于是每天小心照顾,兰花也一直生长得很好。
可是,就在禅师回来的前一天,徒弟不小心把兰花摔到地上,花儿摔坏了。徒弟非常担心,一是担心师傅会惩罚自己,二是担心师傅生气伤心。
然而,当禅师回来后知道这件事时,不仅没有生气,也没有惩罚徒弟。徒弟问他为什么?他告诉徒弟说:“我当初种这盆花,只是因为喜爱,并不是为了今天生气而种的。”
堂哥说道:“这个故事其实就是告诉我们,人生就是一场修行。当我们遇到不顺心、不如意或有争执的时候,请记得这位禅师所说的话:我当初种花,不是为了今天生气来的。”
第170章 幽兰报知己
老胡带头热烈鼓掌,说道:“有道理,讲的好啊。继续讲,让我们多开开眼界。”
“那我就再说了啊。我是外行,要是说的不对,老板莫要笑我?”堂哥笑了笑,继续往下说。
很多时候,夫妻之间、父母与子女之间、同事之间、甚至于陌生人之间,随时都有可能会为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事情生气,甚至发生更激烈的情形。
也有很多人,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认为是外界的原因。于是无论是在生活中还是工作中,他们都活得很痛苦。
有一句俗话,说“穷人气大”,其实,这里的“穷”并不是仅仅指金钱缺乏,更多地应该是指人的见识和心态。当人的认知到达一定高度时,内心丰富而安宁,就能真正认识到事物的本质,看到事物的本质。遇到问题时,就有能力对自己的状况负责,也总能找到更好的方法去解决。
这个时候也就能理解为什么徒弟摔坏了禅师心爱的兰花,而禅师却没有大发雷霆,惩罚徒弟的原因了吧?堂哥解释道:“因为禅师知道,即使发再大的脾气,也没有办法改变兰花已经摔坏的事实,反而有违初心。”
大家都听的仔细,也很起劲。
老胡插话:“佛家又将兰花称为禅花,将寺庙称为兰若。兰花为佛教的六供奉之一,代表着佛教中因果的因,在大乘佛教中花代表六度: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般若,这叫六度之花。”
他说:“直到如今一般寺庙多辟有兰园,大都种有兰花。修行者见花当思修今世好的因,来世才有好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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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哥笑了笑,说道:“实际上,由于兰花的品质中的几大特点与这些宗教在精神上有很大的相通之处,兰花文化与中国的传统宗教儒释道都有很大的渊源。”
仅仅举两个小例子。
比方讲,兰花于佛教,则是其清静、禅定和出世。兰花生于空谷幽林,环境清静,无街市的喧闹,所以赏兰要静心明性,不为外物所染,保持禅定。兰花“不以无人而不芳”是一种淡泊,其特点在于“定”与佛教中的“戒、定、慧”中的“定”是同一含义。
另外,兰花的传统欣赏要点,在于瓣型的正,花色的素,戒花瓣的无型和花色的杂乱。这些与佛教之中的戒也有很大相似之处。
僧人修得身心空灵之时品兰花的清远幽香,飘逸的兰影对于修禅必有很大益处,就是世俗之人从养兰赏之中也能养成兰花的遗世独立,安于淡泊,乐于恬静的品格,脱离世俗烦恼,获得清静无为的快乐。
“所以讲,佛教中的‘一花一世界,一兰一君子’、‘见兰悟禅’之说,是很有道理的。”堂哥又说道,
“普陀山戒忍方丈曾概括地说兰花和佛教的关系:兰是禅花,非有禅缘,不结兰缘。兰是灵物,能卜凶吉。室浊则兰萎,屋凶则兰枯。兰有佛性,不论贵贱,平和同仁。”
兰花是中国十大名花之四,品种很多,它们形态各异、各具特色,完美的外形和扑鼻的芳香受到了许多人的喜爱。不仅最具观赏价值的花卉之一,还有很高的收藏价值。
中国人历来把兰花看做是高洁典雅的象征,并与“梅、竹、菊”并列,合称“四君子”。通常以“兰章”喻诗文之美,以“兰交”喻友谊之真。
兰花就像君子一样,不争夺世间的虚荣名利和富贵荣华,恪守着自己的君子品格,静静的绽放花朵,散发着幽幽的清香。因此兰花多被文人雅士喜爱,被用来寓意高洁品格。
“四眼”笑笑,问:“老胡,我们倒是听说兰花很难养好的,那你到底是怎么养这盆兰花的……?”
说道养花,老胡又开始眉飞色舞起来。
兰花习性喜阴,怕阳光直射;喜湿润,忌干燥;喜肥沃、富含大量腐植质;宜空气流通的环境。他说:“我的体会,养好兰花最关键的是两点。”
一是不能阳光暴晒。“除了开花的这段时间,我都是放在露天的,雨水和适量的阳光都是必需的,但是不能有过强的阳光,再热一些的话,就要用遮阳布。”
同时,土壤也很关键,最好用山上树枝、树叶腐烂而成的腐殖土。“兰花的土壤要肥,黄泥肯定养不好,我每年都会到山上去弄养料充足的腐殖土,这样兰花才会每年都开花。”
看完兰花,四人进饭店点菜吃饭。
“四眼”提议,现在反正天热,干脆就把桌子摆在后面马路的空地上。
大家都同意。于是就把桌子凳子都移出去。都坐下后,堂哥站起来再做介绍:“刚才可能说不详细,再和你们介绍一下李尚,我的同事,也是你们以后的……”
李尚打断堂哥的话,笑道:“你们两位,我经常听起建浦有说起过你们的。一位是堂弟,大建筑师:戴眼镜的这位,是大厨师,对吧?”
堂哥笑着纠正:“准确地说,是建桥大师,就是我的这位堂弟,现在正念在职的研究生。他从小就立志在咱们黄浦江上要造大桥的。现在也算是终于圆梦,包括正在建的这一座,参与建设两座大桥了。”
“四眼”首先反应过来,笑嘻嘻站起来说道:“这么说,我们应该都改口叫您大嫂的吧?”
王建东这时候也明白过来,笑了笑,说道:“嫂子好。我是王建东。”
李尚有些脸红,说道:“你们这么叫,我有些不自在的。八字还没有一撇,还早着呢。对某人的考验也才刚刚开始的……”
“反正是迟早而已,迟叫不如早叫,这样还显得我们有礼貌,对伐?四眼笑了笑,说道,“这样叫我们顺口,大嫂。”
“今天高兴,又是和大嫂的第一次相见。我再去点上几只好菜。今晚上我来买单,大家敞开来吃,不醉不归。”
王建东笑了笑,问:“嫂子你喝什么饮料?”
“我也和你们一样,喝啤酒好了。”李尚笑道。
“四眼”竖起来大拇指,笑了笑,说道:“巾帼不让须眉,大嫂,你厉害的。”
重新点好菜没过多久,老胡竟然端了一盆半大不小的蕙兰进来,说是一定要送给堂哥和李尚俩做纪念。
他说:“古人常以花为友,谓之:梅为清友,菊为静友,兰为禅友。我们是难得的兰友、禅友。你现在刚开始谈女朋友,一盆花值得送的。”
堂哥站起来表示感谢,连声说:“这么名贵的花,使不得,使不得的。”
老胡说道:“兰花的象征意义,一般我们都知道的有高洁、典雅、爱国等等含义。实际上,兰花最早的含义就是爱的吉祥物。兰花代表着着坚贞不渝不渝的爱情,美好、高洁、贤德。”
他说:“古代有诗人借兰花言志,例如‘寻得幽兰报知己,一枝聊赠梦潇湘’,‘气如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这二者都表达了对伴侣的纯洁爱恋。”
堂哥和李尚都一再推脱,还是不接受。
老胡说:“之所以送你们这盆蕙兰,就是这个意思。再说了,家里养些花花草草,好处多多,既能美化居室,又能愉悦心情。好伐?”
见推脱不掉,堂哥和李尚只好收下来了。
第171章 金榜题名
一直到晚上将近十点,前来祝贺的人群才逐渐褪去,闹哄哄了一整天的家里终于安静下来。
伯母站起来捶捶腰,活动一下身子骨,才有气无力地说道:“哎呦,这一天把累的我腰酸腿疼的,怎么比在黄浦江上开生活船还要吃力的呢?”
王建好今天一直精神不错,两眼放光,一直走来走去。这时候也还是如此。
她轻轻给姆妈捶腰,撇撇嘴笑道:“妈,今天你不应该更高兴才对的吗?阿哥考上这么好的大学,这可是我们全家的大喜事的呀?”
“岂止是我们家?”伯母笑了笑,说道:“这是我们整个王家大家族的荣耀,晓得伐?”
“来来,我们一起做卫生。再不打扫,地上连插脚的地方都7要没有了。”王国贤赶紧抽一口烟,说道,“做完卫生,我们好好着吃顿饭。都快饿一天了。”
王建好笑笑,说道:“我们不饿。老爸你今天喝了这么多茶水,还会饿的吗?”
王国贤在她头上轻轻敲一记,说道:“向你哥哥好着学习。再有四年,你也要参加高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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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好吐出来舌头,作了一个鬼脸。想了想,她说道:“我也要争取考好大学,让你们也为我感到骄傲的。”
“好好好。我的乖乖。你要是考上大学,家里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你们兄妹俩供出来。”伯母看着王建好,笑道,“我们一家人都相信你的。”
王建浦就坐在饭桌的一角,看着桌上的录取通知书出神。
通知书比较朴素,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就是简单的一张纸,上面还有一段话,还有一个鲜艳的大红印章。
但就是这样一纸简简单单的通知书,考上了素有“江南第一学府”之称的复旦大学,王建浦一下子就成为了街坊邻里和亲朋好友眼中的“状元”和“天子骄子”。
金榜题名时,这是人生最快意的时刻。
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观遍长安花。虽然说早就知道自己会被录取,但是快乐、激动、兴奋,高兴地合不拢嘴,拆开看后的热泪盈眶,仍然是王建浦同学真正收到通知书那一刻的真实心情。
古人有云,“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而“人生四大喜事”之首,绝对是——金榜题名时!
如果说,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更多的是讲究天意、缘分。而金榜题名考验的则是真真正正的实力,还得“天时地利人和”完美合一。不然,可能又得苦读三年从头来过。
在唯功名是图的古代封建科举时代,“金榜题名”被看作是人生至喜之极。前两句不过是衬托而已,三句的“洞房花烛”又常常摇曳在金榜题名之后,模式化的应试也造就了模式化的婚姻,正所谓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考得状元娶得金枝。
然而八十年代的高考,实际上考上大学的难度也非常不容易。古人10年寒窗,而我们从小学到高考最起码要11年。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而且是“一考定终生”。高考竞争激烈,几乎成为所有年轻人的唯一出路。所以无论城市学生还是农村学生,都有通过学习改变自己命运的强大自驱力。
八十年代的大学教育属精英教育,大学生都是稀缺产品。当时大学数量少,规模小,属精英教育,考上大学的被称为天之骄子,哪怕是中专毕业也是人才。毕业后都是国家分配工作,带干部指标,在单位里也非常受重视。
简单地说,考上大中专学校就成了干部,考不上就是工人或农民。城市里的学生也好不到哪里去,在家待业,慢慢等着国家招工。因为当时是计划经济时期,就业岗位基本上要靠国家来提供。而当时城市就业已经很困难,正规国企都人满为患,大多数高中毕业生只好进入小型集体企业,或者是街道工厂,三产等等。
结束了中学生活到现在,其实离高考结束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但是感觉那场与自己人生沉浮攸关的考试并不久远,就如同现在所有的情绪都被兴奋所替代、关联一样,在王建浦心中仍然历历在目。
这一年的高考,王建浦家所在的整条小巷、整个居委会中,一共有7位青年应届,最佟考上学的却只有2位,另一位上的还是中专。而考上大学、考上重点大学、复旦大学的,只有王家的孩子。
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一刻,王建浦非常激动和兴奋,甚至都有一种想大哭一场的感觉!
录取通知书是复旦大学统一发出的,一是发到家中,一是通知到原中学。中学又马上知会了当地的居委会和街道。
第一拨前来道贺的就是街道和居委会的干部。加之王建浦更是这个街道恢复高考以来第一个考上复旦大学的学生,并且又是这样名声在外的显赫专业,当然在街道和居委会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和重视。
重视的结果,街道和居委会的干部商量以后,决定以慰问的形式,组织了一队小学生,敲锣打鼓的把通知书送到了王国贤家里。
虽然说早有预料,但是王国贤一家根本没有想道街道和居委会竟然会弄出来这么大的动静。这个由小学生组成的乐队,锣鼓声音一响,四面八方小巷里的人就全知道了。
从今天早上到刚才,各路道贺的人马源源不断,门外小院里的鞭炮声就基本上没有断过。
家里废弃的纸盒烟盒糖盒、还有鞭炮的碎屑等等,根本都没有时间、也来不及清理,洒满了一地。
王建好看看阿哥发呆的模样,走过去在他肩膀上轻轻地拍了几下,说道:“阿哥,你是今天的当事人,家里的卫生你自己都不来做,不来事的呀?”
王建浦回过神来,歉意地笑笑,说:“应该的,应该的。这样,小妹你收拾桌子,我来扫地好了。”
第172章 父子俩喝酒
家里打扫完,伯母和王建好端着簸箕出去倒垃圾。
小院的空地上有很多人躺在竹椅、或竹凉席上聊天、睡觉。
看到院子里满地的鞭炮碎屑,本来伯母的意思,是想把这些垃圾也一起扫扫掉的。但是被老邻居们笑着极力阻止了。
“哎呦,不要扫掉了的呀。“周阿婆笑道,“阿浦是我们小巷里考出去的第一个大学生,还是国家重点名牌大学。这些红红的鞭炮碎纸铺满一地,很喜庆的呀,让我们也沾沾光,就让它摆上几天好了。”
林婶说:“就是要扫,哪轮得上你王家阿婆这个有福之人亲自动手的啊?”
“哪能,我现在怎么变成阿婆了?还是什么有福之人?有意思的。”伯母笑道。
“可不,我们都要向你们家里学习的,好伐?”林婶一脸笑意,说道,“今朝我们可都是带了小孩过来你们家,孩子们也看看复旦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是啥模样得,让小孩子们以后也能好好着读书,我们的小巷里多多出来大学生的。”
这时候隔壁李婶的大门开了。她端了两个碗过来,笑道:“他王婶,我做了一只小菜、一只汤,刚想要给你们端过去的呢?忙了一天,你们一家头还没有好好吃过饭吧?”
“真是多辛苦老邻居们了。今天要不是你们帮着端茶送水,家里恐怕要手忙脚乱的了。”
伯母放下手里的簸箕,在衣服上擦擦手,接过来菜碗,说道:“谢谢侬了。刚才我们家老王还在讲的呢,说是饿一天了,招呼我给他做小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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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田正在不远处的水管底下冲凉,抬头问道:“老王还没有休息?”
伯母回答说:“刚打扫完卫生。今天饭也没有吃好,正准备做夜饭吃的呢?”
“我家里还有皮蛋和豆腐,可以做一只皮蛋拌豆腐作为下酒菜的。”老田说道,“这样好了,等会汰浴完,我端过去找老王喝上一盅。”
话音没落,又有两三个人附和道:“刚好,我们哥几个就都难得聚一块,都一起找老王去喝几杯好了。”
李婶在一旁笑道:“你们省省吧。人家吃夜饭,你们跟着去做啥?让他们一家人好好庆祝一下不是更好吗?”
说笑归说笑。又有邻居回家拿了酒和几只小菜、花生米啥的给王家送了过去。
一家人吃饭喝酒的时候,王建浦笑着对父亲说道:“爸,让我陪你喝点酒吧?”
父亲盯着王建浦看许久,呵呵一笑,脸上的表情瞬间缓解。不显山露水地点点头。
王建浦倒满两杯酒,一杯递给父亲,一杯留给自己。
他举起酒杯敬父亲,一饮而下。
父亲爱喝酒。
从王建浦记事的时候起,父亲每次在晚饭前都会独自小酌那么一点。辛苦劳作了一天的父亲就着母亲炒的青菜、萝卜,一口酒一口菜。
喝酒辰光,父亲往往先用力地抿一大口,喉结“咕咚”一声,白色的液体滑入了父亲的嘴里。
这时候,父亲往往会眯缝着眼睛,额头上皱起深深的皱纹,然后嘴里用力地发出“啊”的声音。
灯光照着父亲那微醺泛红的脸。王建浦和妹妹都猜不透那副夸张的表情后面是父亲喝酒的享受,还是这酒真的很难喝,难喝到难以下咽,仿佛那是被逼迫喝下的苦酒?
但是满屋酒香就一直都飘荡在王建浦兄妹俩童年的记忆里。即使是在他和妹妹同时上学家里经济紧缺的情况下,母亲还是支持父亲喝那么一点小酒,因为母亲总是说,这样父亲干活才有劲。
只是父亲由之前的瓶装酒变成了打来的散装酒。父亲自己说,这样的酒度数高,喝起来才够劲。王建浦常常看见父亲喝酒时那扭曲得不像样的脸庞,他知道那酒一定很辣很辣。
酒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难喝父亲为什么还每天必喝?
一口白酒入口,王建浦马上表现出一副比父亲喝酒还要难看的表情。他立马感觉到一股浓浓地辣味,就像是火烧一般,从口腔直到小腹。
极辣,火辣辣地烧心!甚至说不出话,辣得王建浦直吐舌头。
王建好一见哥哥这样,马上去柜子上水壶倒了一杯凉开水递过来。
伯母往王国贤碗里夹菜,说道:“他爸,你也不能光喝酒的啊?空腹喝酒,对身体很不好的。”
王国贤笑了笑,却说道:“长大了,有出息了,才有好酒喝的……”。
王建浦笑了笑,再给父亲满上,然后给自己满上。举杯、碰杯,然后头一后仰。
再一杯下肚,王建浦脸上还是表现出痛苦表情。但是这回并不像第一杯那样难以下咽了,他甚至在最后还品尝到了一丝丝的甘甜。
王国贤给王建浦倒上一杯,说道:“以前我不同意你喝酒。你现在已经考上了大学,就可以喝一点了。不过有一个条件,不管在哪里、因为什么原因喝酒,都不能喝醉,晓得伐?”
王建浦点点头,继续给父亲倒满酒。
可是接下王国贤却不怎么作声,不说话了。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喝着喝着,王建浦突然间好像有些明白父亲为何如此爱酒了。
白酒的辛辣,刚好能解生活的苦涩,将浓香与甘甜留在口中。阅历越丰富的人,对白酒越是喜爱。岁月总是在不意间沉淀如那芳醇的老酒,父亲仍然喝着那杯在他认为并不好喝的白酒,安静而沉醉。
家中顶梁柱的父亲啊,那浑厚的肩膀借着一口辣酒挑起了一家生活的重担,那股酒的余香总是在风雨飘摇的日子飘荡在家里人的心头,有着一股辣,有着一股甜。
王建浦霎时间体会到了生活的压力,也渐渐理解了父亲曾经对他、对家庭无私的付出。
父亲当年爱喝酒,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
或许,与父亲喝过酒,才算是真正的学会喝酒。从与父亲的酒里你才能体会到父亲的用意,懂得父亲的道理,明白父亲的想法。
几杯酒下肚,父亲的话语终于又渐渐地多了起来。
王国贤说道:“说实话,你们今天要是不说的话,我和你们老妈还根本不知道这个复旦大学有这么重要,甚至不能明白这个什么金字塔尖的专业到底意味着什么的。儿子,你不会笑话爸爸妈妈的吧?”
气氛一下子沉默下来。王建浦看着父亲,不响。
王国贤呵呵一笑,说道:“儿子,你有出息的。来,咱爷俩再喝一杯。”
王建浦迟疑地端起酒杯和父亲碰了一杯。
“可我现在越想就越有些害怕。”王国贤抬手擦擦眼睛,突然间略带哭腔说道:“儿子你填了这么难考的志愿,你说万一要是没考上该怎么办呢?”
第173章 三点体会
房间里再一次沉寂,落针可闻。
“你的这个专业在整个全国都只招三十人,我们就先不要说全国了,光是上海的考生又有多少,你的压力到底有多大,填报志愿的时候你自己有考虑过这些的吗?”王国贤喝一口酒,说道。
王建浦看着酒杯里的白酒,不响。
“你要知道,志愿没有填好,真要是最后复旦大学没有录取你,接下来又会怎样?”王国贤说,“搞不好还有没有得书读,可能都要成问题了吧?”
伯母这时候显得有些紧张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我说几句吧。”王建浦抬头笑笑,说道:“这次考上大学,我有三点体会较深。我都说出来,阿妹可以作为参考的。”
王建好看着哥哥,点点头。
“三点体会,其实就是三个词语,自信,冒险,还有成长。”王建浦想了想,说道:“实际上,这一次填报志愿,不正是我人生中的一次较大挑战吗?”
第一个体会:人,就是要坚强自信!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人生之路漫长而坎坷,只有充满自信与勇气,才能笑到最后。
王建浦说,我定义的自信,是在任何情况下不管多大责任、多大困难、多大风险,都相信自己能够完成任务的能力。相信自己能够做到的信念,其实就是自信。
失去金钱的人损失很少,失去健康的人损失极大,失去自信的人损失一切。
燃文
自信是什么?
自信是一个人的胆,是一个人的骨,是一个人的脊梁,更是一个人活着的底气。
失去了自信,言行必自卑;失去了自信,做事必犹疑;失去了自信,相处必低下;失去了自信,成功必远离!
人要有自信心。只有那些敢于相信自己内心有某种能够战胜周围环境的人,才能最后创造辉煌。
成功人士与失败者之间的差别就是:成功人士始终用最积极的思考、最乐观的精神和最辉煌的经验支配和控制自己的人生。一般人都认为不可能的事,你却肯向它挑战,这就是成功之路了。
自信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我们的人生,我们怎样对待生活,生活就怎样对待我们;我们怎样对待别人,别人就怎样对待我们。成功之路,其实就是信念与行动之路。
王建浦接着说道:“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冒险精神。”
爱拼才会赢,人有时候要敢于冒险。
要想成功,光靠单纯的“踏实”是永远不够的,必须要有敢于冒险、不怕失败的精神。如果你不敢去冒险,那就注定你不敢尝试新鲜事物,更不敢尝试成功。
犹如两个荡秋千的人,一个为了欣赏高处的风景,敢于把自己荡得越来越高;而另一个虽然也希望欣赏高处的风景,却又怕摔下来,不敢冒险,自然也就无法欣赏高处的美景。因此,敢于承担风险的人不管输赢,都比不敢冒险的人可能会更卓越。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前一向《上海滩》的电视剧里就是这么说的的。”伯母听的起劲,插话道,“人需要胆量,没有胆量,什么事情也干不成,胆小的人是不会有作为的。”
王建浦笑笑,表示认同。他说道,虽然讲,做任何事情都要一步一步地进行,脚踏实地去做。不过,这并不是说我们不可以有任何的梦想,不可以有一点改变目标境遇的想法。
毫无风险的事情人人都会做,人人都想去分一杯羹,也就很难成功。不要等到万事俱备了再去做,处处谨小慎微,就会不敢行动,从而错失良机。
试想,这几年,当有人毅然投身商海成为个体户时,他们舍弃的是一份稳定的工作;当有人炒股赚钱时,他们也害怕失去毕生的积蓄。但是因为他们冒了险,所以,早早下海的人赚得盆满钵满,炒股的人也有了一份令人惊喜的理财收入。
“是懦夫使自己变成懦夫,是英雄把自己变成英雄。”又有谁在成功以前就知道自己是伟人、强人呢?观察一下当今各行业的领袖人物,他们不仅有着高智商、高情商,还有高胆商,可以说,冒险是使他们变得杰出的DNA。
生命本身就是一场华丽的冒险。有人说:如果一生只求平稳,从不放开自己去追,去追逐更高的目标,从不展翅高飞,那么人生便没有一点儿意义可言了。
冒险就是最大的保险,而保守才是最大的冒险!戴尔·卡耐基说:“这世上没有从未负债累累的富人,却到处是没有赔过一块钱的穷人。”
有些人做事自以为很“聪明”,他们干什么事情都求“踏实”、保险,不敢冒险,干什么事情都希望有充分的把握、没有风险、十拿九稳,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永远只能“糊口”而已,无所作为,白白浪费了宝贵的时间。
王建浦说,当然,这里的冒险是在理智的基础上,审时度势,一旦认定了就要毫不犹豫地冲出去。因为机会不是经常光临一个人的,即便你是个有准备的人。
敢于冒险不只是一时的冲动,还表现在你有没有承受风险的能力,还看你怎么对待将要来临的压力,怎么处理突然发生的变化。是不是能够镇定自若,是不是临危不乱。
最后的体会就是关于一个人的成长。王建浦说道。
毛毛虫要经过蜕变才能变成美丽的蝴蝶。但毛毛虫变成蝴蝶的过程是非常痛苦的。美丽的蜕变都有一段艰难的路要走,我们的成长亦是如此。人的一生也需要经历很多次蜕变才能成长。
他说,在成长中,我们需要经历很多人,很多事。从别人那里学会生存,从事情中学会处理问题,学会面对挫折……只有经历了磨难,才能破茧而出。
伯母又插话,说:“古人都知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怎么可以没有一点进取心呢?”
她说道,我们上海的不少年轻人,很多都甘享平静、安逸的生活,甚至有的家长连子女去就业都舍不得放出去,即使愿意,也要子女找一个舒适、绝对安全的环境,长此以往,现在子女都被养娇了的。”
王国贤说道:“鼓励培养孩子有冒险,和勇敢、无畏、无私、创造性、社会责任等等精神,我觉得很实在,也是很必须的。”
王建好说道:“阿哥说的很有道理,今晚上这些话我全记住了。”
伯母笑笑,说道:“时间也不早了,都早一点睡觉。接下来几天,同事、亲戚、朋友,还有阿浦你的同学,可能都会过来家里的。我们要做好准备,晓得伐?”
第174章 政策桎梏
这日,天气晴朗,一扫多日来的阴雨连绵。
在开发办和保税区负责人的引领下,浙江宁波市和当地保税区管委会的领导过来外高桥保税区参观,考察。王建浦作为政策法规研究室负责人参与了这次接待。
夏主任看看前面的队伍,又回头往后面看了看,搜寻到王建浦后,故意放慢脚步。
紧跟在队伍最后面的王建浦一见领导的神态,觉得到他可能是找自己有事。于是连忙快走几步赶过去。
看见王建浦,夏主任停下来笑着问道:“怎样,现在保税区这边的工作基本上适应了吧?”
王建浦笑了笑,说道:“我们这边的风吹雨响,领导你还可能会不知道?”
“前面你们这边的封关场面还是搞得很大,很有影响的,总理亲自给你们保税区剪的彩。”接着,夏主任叹一口气,说:“可惜啊,剪彩的那一天我出差去了北京。”
王建浦不响。
“外高桥保税区值得被历史铭记的。”夏主任看看四周,有抬头望着不远处的黄浦江,说道,“我们国家第一道隔离墙的诞生、保税区第一条道路、第一个港区建设、第一次封关……”
王建浦笑笑,仍然没有作声。
“长江之水滔滔,奔流到海不复回。外高桥的每一天都是新的。”
夏主任感叹道:“规划土地有了,港区码头有了,特区特办的政策有了,接下来,就是筑巢引凤,大展宏图了。”
王建浦想了想,决定还是实话实说:“不过,尽管保税区现在场面看上去挺热闹,但实际落地的项目却还是比较少的。”
“这又是为什么?说说看。”夏主任不动声色,问道。
王建浦说:“我觉得,还是有这么几个方面的原因。”
首先,主要是当时的外资企业对中国的改革开放还抱有很大的疑虑,而我们浦东开发的政策是一边开发一边招商,初期的开保税区内满目尽是农田,基础设施尚在建设阶段。
“我记得去年曾经接待一批韩国商人道我们这里考察,到外高桥港口时,只见大片的芦苇荡。韩国商人难掩怀疑和嘲讽,问我,你们告保税区是不是真的开发?这得要多少年啊?”王建浦坦言。
夏主任呵呵一笑,说:“现在已经大有改变了。你继续说。”
“第二个影响,还在于配套设施的迄待完善。”王建浦说,“采取自由贸易和出口加工结合的模式,以自由港为目标,实行商品、人员、物资豁免关税和进出口自由,新型经济辐射新区的建成,首要破冰任务是建码头。而我们现在正在建设的4个万吨级泊位和1个千吨级驳船泊位的港区一期码头,显然还必须要加快进度的。”
夏主任点点头,说:“这些都是外因,通过努力和时间我们都能做得到的。”
王建浦说:“是的呀,第三个难处,就是我现在最关心,正在做调研的,就是相关政策上的突破,希望一些政策能在保税区的范围内实施的力度更大一些,更放开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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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主任显然有些吃惊,收回来目光紧盯着王建浦。
“现在我们国家在长期的计划经济体制下,对外贸易是国家管制的,只允许外资加工类企业可以从事自营产品好了进出口贸易。”
王建浦解释说:“保税区海关隔离带的设立,虽然货物进区离区,均要申报,受道海关的监管,但毕竟是全封闭的区域,要是中央允许我们保税区在贸易功能上寻求突破,允许保税区设立外资贸易公司可以从事货物的一般贸易。那就更好了。”
“有道理,大胆地继续说。”
货物要自由进出必须要由贸易公司来运行。没有贸易公司运行,货物怎么来来往往呢?
外高桥保税区作为浦东开发开放乃至上海改革开放、发展外向型经济的桥头堡,就是要在贸易自由、货币自由、货物进出自由三个方面展开探索,取得突破,尤其是贸易自由。
夏主任想了想,说道:“允许外资设立贸易公司的政策突破难度很大。现在所有的法规条例都是限制贸易公司设立,几乎所有的外贸公司都是国家控制的,外资和民间资本基本无法涉足外贸经营权。”
王建浦说:“我个人的想法,是不是可以在在保税区开始运营的过程中,“境内关外”可以参照香港,境内必须遵守中国法律,关外按自由贸易区的国际惯例运行。”
夏主任从口袋里拿出来香烟,点上一支。没有再讲话。
“但每一项政策的改变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前年的时候,我就曾参与起草制订全国第一个保税区货物出入境管理规定。我直到其中的艰难。”很久,夏主任长吸一口烟,说。
王建浦停顿一下,说道:“不过,到目前为止,我们发现这项规定还是有不完善的地方,亟需突破。”
“嗯?”夏主任停下抽烟。
“比方讲,政策中有一条规定,国外进入保税区的货物如果最终的去向是中国内地市场,就不能进保税区。换句话说,这样一来我们外高桥就只能做转口贸易。而事实上,我们的调查和预判,来外高桥的外商货物中,可能大概只有10%是做转口的,大量货物都是想要通过保税区,从而进入中国市场的。”
“外高桥保税区是浦东开发中最重要的一个标志性区域,也是全国开放层次最高、开放领域最广、开放力度最大的区域之一。中国经济要现代化,就必须实现国际化,而保税区正是中国经济与世界最先接轨的地方。”夏主任表示。
王建浦接着说:“如果能突破这些政策桎梏,在企业的进出口经营权上的政策做出突破,为贸易企业打开了一扇门,我想,完全可能回掀起了外商投资浦东的第一个高潮的。”
夏主任盯着王建浦,问:“你们找到了突破的口子和机会?”
“我们确实正准备在这一方面做做文章,并且已经有了一些眉目。”王建浦笑了笑,回答说。
第175章 早做准备
“哦,是吗?那你说来听听。”夏主任吸一口烟,笑道。
王建浦想了想,说:“我们的设想,外高桥保税区未来的招商引资对象,从大的方向来说主要以外资企业为主,以国际贸易为主。”
“这样想、这样做是对的。那你刚才说的有些眉目的项目又是……?”夏主任问。
“来自日本的忠藤伊株式会社。”
夏主任显然有些吃惊,过一会儿才说道:“这事我知道一些。但是这么大的一家国际企业,你们的把握有多大?”
总部位于日本的著名企业忠藤伊株式会社是一家世界500强企业,是以贸易为主,集投资、金融、信息等业务为一体的跨国性综合商社。
该商社经营的产品涵盖纺织、机械、信息、通讯相关业务、金属、石油等能源相关业务、生活材料用品、化工品、粮食、食品等各种商品的进出口及国外贸易,更有损害保险代理业务、金融业务、建设业务、房地产买卖、仓库业务及与此相关联的各种附带业务及事业进行多方位投资的企业。
王建浦介绍说,早在去年底,这家商社就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向浦东投了一份开设贸易公司的项目建议书。建议书提出之后,开发办马上按程序转交给了市里,再由市里提交到国家对外经济贸易部。
但是,因为政策不允许外资在中国内地设立外贸公司,所以尽管忠藤伊商社位居日本9大商社之列,但困于政策限制,一直无法在国内落户。
要知道,这类企业的审批权都在外经贸部,上海市是没有审批的权限的。外经贸部有关工作人员表示,外商设立贸易公司,在国内还没有先例,要按照程序报国务院讨论通过才可以。
不过这家商社也厉害,并不气馁,长期驻扎在北京和上海熟悉了解政策,并与相关部门一直在保持沟通咨询。
夏主任点点头,继续吸烟。
王建浦说道:“市里分管对外经贸工作的副市长对这个项目高度重视,他还给我们建议,负责外资审批的外经贸部部长助理是杭州人,正回来杭州探亲,建议我们当面去汇报一下。”
夏主任看向王建浦。
王建浦靠近夏主任,轻声说道:“听我们老总的意思,下午就会去杭州的。”
夏主任不置可否。
王建浦笑了笑,说,“这些暂时是机密,领导你要替我们保密的。”
正说着话,施副总走了过来。他来向夏主任借火点烟。
夏主任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笑道:“你是东道主,不应该是在队伍前面带路介绍的吗?”
施副总吸一口,笑道:“夏主任你不属于东道主的吗,难遄还是客人?”
他又笑话王建浦,说:“老夏你这学生好的,到我们基层工作快两年,抽烟的习惯好没有沾染上的。”
夏主任笑笑,说道:“我看小王不抽烟,工作也做的蛮好的。再说了,抽烟不是什么好习惯,我们是没有办法。小年轻嘛,不抽烟更好。”
“看你们刚才聊很久,都说了些什么?”施副总问。
夏主任笑道:“刚要说到保税区以后的发展,你就过来了。”
施副总呵呵笑道:“夏主任,你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把小王给抽走的啊。我们领导早说过了,要想办法让小王最终留下来的。现在正是我们保税区建设发展的关键时期,正大量需要各方面人才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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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副总,你这就是小心眼了。”夏主任哈哈一笑,说,“王建浦本来就是我们单位的人,我和他好久不见面,说说话也是应有之义吧?”
施副总只是笑,不作声。
夏主任又说道:“再说了,王建浦现在是借调。借调的意思,应该不需要我再来解释一遍的吧?”
这时候,有人过来请施副总过去。施副总招呼一声,就先走了。
等施副总走远,夏主任笑道:“都是老狐狸。”
他想了想,又说道:“研究室里的工作,你知道,经济处的老杨已经退休,室里现在也正是用人之际。你在保税区这里的时间,恐怕不会很长了。”
王建浦有些吃惊,说道:“我这边的工作,确实是正在关键的时候,恐怕一下子脱不开身的。”
“这我当然知道。只是现在研究室的状况,你也知道的。”夏主任说道,“另外还有两件事情,可以给你预先透露一下。”
王建浦看着夏主任,不响。
“都是大事。一是保税区的管理体制可能有所调整。准备实行管委会的体制,对保税区实行集中统一管理,负责保税区的中外投资项目,土地规划,基建工程等的管理。你应该早知道了的。”
王建浦点头。
“现在他们这里确实正是需要大量人才的时候,我估计他们一时半会不会放你走的。”
“至少也要完成手上的这一些工作,所谓有头有尾。”王建浦想了想,说。
“第二件事,还是和老人家的南巡讲话有关联。”
老人家南方谈话后来到上海,再次谈到浦东开发,说:“浦东开发比深圳晚,但.asxs.可以更高。我相信可以后来者居上。”
为落实讲话精神,力求改革开放有新的突破,市里迅速提出了一个重要决策:将浦东新区建制为一个整体的行政区。这样就可以为浦东在建制上获得更有利于统一规划和高效工作的保障,也拥有登上国内外交往舞台的整体身份。
王建浦问:“动作有这么快的吗?”
夏主任说道:“只会快,不会慢。市政府接下来就会将建立浦东新区政府的方案提交人大讨论。方案提出来,浦东新区的机构设置按照‘小政府,大服务’的要求,在转变职能、健全法制、理顺关系、提高办事效率上作重大改革,以适应新的经济运行机制的需要。”
“所以讲,小王你自己接下来到底怎么选择,要有心里准备。”夏主任笑道:“好了,不多说了。那边有人在叫我们了的。”
第176章 浦东的眼睛
一直到夏主任走出去很远,王建浦还是站在原地不动。他想了想,转头看向前面的黄浦江。
暗流涌动的滔滔江水,正如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他突然间觉得,外高桥保税区就是浦东的眼睛。眼睛一活,五官皆活。
刚才夏主任话里的意思,自己在这里工作的时日恐怕就真的不是很多了。虽然知道自己迟早会离开保税区,但这一天真的就要来临的时候,王建浦心里还是有很多的不舍和感概。
他的回忆中,在外高桥工作的日子里,每天都充满新的挑战。
哪怕是接待客户亦如此。他们提出诉求,考量其是否符合国际惯例和中国国情,或许一个新的诉求就能够推动管理政策甚至法律的改变。
但也正是这样,王建浦每天都只有逼着自己去不断学习思考,不断去寻找答案。
自从前年浦东宣布开发开放五个月后,一行人从四面八方、坐车坐船、穿越芦苇荡,在一栋简陋两层小楼上,宣布成立我国大陆第一个“境内关外”的保税区——外高桥保税区。
当时环境之艰苦,他就想起来自己第一天刚到保税区规划区域时,看到的冬日芦苇,还有冷冷的碉堡。
办公室也十分简陋,一个处室合用一间房三张写字台,普通办事员每人就一个抽屉。经费有限,人少事多,办事基本上就靠走路、骑车、挤公交。
不过虽然条件艰苦,但也时有乐趣。王建浦这时候就想起来一件小事。
当时,办公用具笔记本是统一的土黄色粗纸封面,印有机密的字样,表面十分粗糙。有招商办的同事向领导争取,说招商办是要和外商接洽的,笔记本又小又太不好看,请特批买一些漂亮的笔记本。
后来,领导经过研究,特批招商办购买了一批彩色塑料笔记本,招商目办人手一本,走出去比往常神气很多。王建浦也有幸分得其一。
“但大家都很投入,晚上不加班反而觉得不正常。晚上经常加班,很多时候就睡在敬老院,或者是办公室里,办公桌即为床铺。”王建浦想起这些,心里仍然不免唏嘘感叹。
至而今,首期保税区正式封关运营,以大规模土地开发为主,“七通一平、招商引资”就成为了保税区的日常工作”。
从外高桥保税区这个小小的支点,撬动中国新一轮改革开放和经济发展的大引擎,在中国经济持续增长的洪流中贡献自己的一分力量。
这是全体保税区人的梦想。
从目前来说,保税区的第一波投资方主要还是来自国内,邮电、航空、纺织等,购地建楼,十分强劲。
但是更重要的,贸易、货币和货物进出的有限自由,保税区能充分利用“保税——滞后纳税”的政策增加贸易机会。
想想也是。比方讲,价值几百万美元的机床,进口关税可能达10%,但在保税区可组织商品展示,在展示过程中,虽然机床进入境内,但无需缴纳关税和增值税。客户如果现场观摩满意就可以购买,出保税区后再报税。而如果没有发生购买行为,则机床可免税再转口境外。
能有这样便利条件的,国内现在仅此外高桥保税区一家。
王建浦刚才和夏主任汇报的吸引忠藤伊的落户,其实还只是保税区在贸易自由方面迈出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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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浦看到过一份内部资料,说是目前在浦东开发中,日本企业是敢于吃螃蟹的,占据外资第一位。
按照保税区规划中的设想,如果忠藤伊这次落户能够顺利的话,趁热打铁,接下来就是想方设法吸引进更多的外资保税加工企业和研发公司落户保税区,从而掀起保税区新一波外资企业落户的浪潮。
这是其二。
第三,国家规定,三资企业进口汽车享受免税的政策。进口汽车对国内来说还是稀缺资源,国人不少甚至都还没有见识过。保税区就想利用这个政策做一些文章,并且已经有了初步建立进口汽车交易市场的设想。
王建浦想到这里,对保税区未来的这些构想,心情澎湃。
他记得领导的一句原话,想要引来会下蛋的金凤凰,必须不怕吃苦,能请进来,更能走出去。
实际上,刚才施副总过来确实是有目的的,目的就在于现在王建浦的手上还有一份重要的任务。
9月份,由国务院特区办公室主持的第一次全国保税区工作大会将在天津召开。到时候全国沿海开放城市的市领导和十五个保税区、海关、财税、外汇管理部门领导都会参加会议。
会议的主题就是交流,到底中国的保税区在管理方面应该怎么创新,招商引资方面怎么迎合国际的潮流。
由于外高桥保税区是全国第一个,也是全国15个保税区中经济总量最大,在开发建设和招商引资上算是做得比较好的保税区,所以将会在这次的大会上作重点发言。
这一次发言的调研报告,就是由王建浦在牵头负责的。
但是“自由”一词,在社会上还是挺敏感的,“自由”的概念,争论很大。
王建浦他们的理解,“自由”就是作为保税区必须跟国际接轨,从管理、招商引资、法规等方面,应该和国际接轨,特别是我们的审批制度,营造更适合国际接轨的投资环境。
现在回想起来,外高桥保税区确实得到了许多看来几乎不可思议的“特别待遇”:
产品进入境内或运往境外可豁免许可证;可兴办贸易机构经营转口贸易和第三国贸易;境外人员、货物出入自由;境外运入保税区货物、物品免征关税和进口环节税……这是一般经济特区和经济技术开发区都无法享受到的优惠政策。
但是,如何充分享受到政策优惠红利,却是需要外高桥保税区去进一步突破探索,通过不断创新才能得到的。
那,这篇调研报告到底应该怎么来构思?
望着眼前滚滚东去的黄浦江,王建浦心中似乎有了明显的答案。
第177章 挑大梁的机会
而这时候,和堂哥差不多类似,王建东也处在将要调换工作的烦恼之中。
星期六下午,王建东参加大桥工地项目部的一周例行总结会。这个总结会,老胡要求他不管人在哪里,都一定要参与的,说这样可以及时了解大桥的各项进度和建设过程中的大小事宜。
会议开完,老胡特意把王建东留下来。
会议室里人都走了以后,王建东给老胡的茶杯续水。
老胡掏出烟来,嘴里衔上一支,刚要点火,想了想,又从烟盒里抽出来一支扔给王建东,笑道:“与其吸我的二手烟,还不如你自己直接抽烟好了。”
王建东接过烟,但没有点火,反而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来一包香烟,说:“香烟其实我自己有准备的。”
老胡当然觉得奇怪,问:“现在已经抽上了?”
王建东摇摇头,说:“虽然讲我自己不抽香烟,但是香烟现在倒是经常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的。”
“学乖了嘛,还是你们年轻人精明的。”老胡哈哈笑道,“你这香烟牌子比我的还要好一些,难怪你不抽我香烟的。”
王建东把整包香烟递给老胡,说:“师傅你要是欢喜,都拿去好了。”
老胡没有客气,都接过去。从里面抽出来一支点上,连续抽了好几口,他说道:“嗯,还是贵的香烟抽起来味道真的要好一些的。”
王建东给自己到了一杯白开水。
一会儿,老胡看向王建东,突然间问道:“这香烟很贵的,连我平时都舍不得买。你哪里来的钞票,这么浪费?”
王建东笑笑,没有作声。
“你现在工资就只有那么些钞票,自己个人的负担还很重,以后就不用再去买什么香烟了。不抽就不抽吧。我以后也不再这一方面说你了。”老胡说道。
王建东说道:“我这些香烟都不要花钞票的。”
“嗯。”老胡停顿一下,加重语气说:“要是被监理单位送你的就更不能要了。迟早要出问题的,晓得伐?”
“师傅放心,我有底线,监理对象的任何东西我都不可能接受的。”
王建东忍住笑,这才说道,“我有一个同学在报社做记者,到处跑七跑八,人家送他的香烟吃不完。这些香烟都是他送给我的。”
“还有这等好事?”老胡这才明显放下心来。
王建东说道:“我这个记者同学你见过的呀。就是……”
“哦,我想起来了。”老胡抽一口香烟,说:“就是去年春节期间老人家来我们上一座大桥工地考察时候,见过的那位,对吧?”
王建东不响。
一支香烟抽完。王建东递过去烟灰缸。
老胡把烟蒂掐灭,开口说道:“我们言归正事。你先跟我详细说说你那天监理现场会议的事情?”
那天下午,王建东从监理现场会议回来指挥部,天已经全黑了。老胡等了很久不见王建东回来,就随公司班车回了大桥工地。两人最后还是没有能见上面。
这天的监理会议,王建东学到了不少的知识。
现场会的主题,是对杨高路建设中02标路面基层进行取芯检测,并组织参会人员进行现场观摩点评、共同分析问题产生原因及明确具体工作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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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施工方针对设计中双层边沟与浅碟边沟的过渡形式,发扬工匠精神,结合现场实际设计了连接井,使得两种形式边沟实现了良好的衔接。还有他们针对浇筑桥梁护栏底座混凝土在外侧易漏浆等问题,设计专用修整台车,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由专业人员对浮浆进行清理,对接缝不平顺处进行打磨处理,确保了护栏底座外缘平整顺适。
这两种施工方式都给王建东留下了深刻印象。
老胡听完,作了简单的点评,然后说道:“把你留下来,有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情,就是上次‘桥头跳车’会议的主要内容。”
老胡说:“为防止桥头沉陷而引起跳车、以及高填方段和填挖结合部因差异沉降而造成对路面结构的不良影响,借鉴已建和在建高等级公路在处理类似病害方面比较成功的工程实例,效果还是比较好的。”
他说道:“但由于桥头跳车从表面上看是由桥台和路堤的沉降差造成,而实质上影响施工后沉降差的因素很多,由于施工中受到种种条件的制约,未能做到尽善尽美,还有很多未经实践的措施等待我们今后去研究和实施。”
王建东认真听。
老胡讲完后,说道:“这些讨论具体的结论,有会议纪要,还有我自己做的笔记,你都可以拿去好好着看看,学习学习的。”
王建东接过来一沓资料,随手翻了一番。
老胡说道:“专家们提出的用粉喷桩加固软土地基的技术,国外在60年代提出、70年代实验、80年代加以推广,同期我们国家也在进行实验,80年代后页进入应用阶段。”
粉喷桩加固软土地基的施工技术,王建东大致知道一些。
“指挥部最终采纳了与会专家的意见,也认为以大面积实施粉喷桩工程为好。最后协商下来,计划选择赵家沟桥,曹家沟桥和薛家浜三座桥梁来进行加固桥坡地基的实验。”
王建东在自己的记事本上做笔记。
老胡说:“这三座桥之中,其中赵家沟桥跨径将近230米,曹家沟桥跨径有253米,原来的桥坡都是在原来的农田上堆土而成的。所以再三权衡之下,我最后选了一座高桥镇附近曹家沟桥,推荐你去担任这一次实验的项目负责人。有信心吗?”
王建东觉得有些突然,他停下笔,看向老胡。
老胡盯着王建东的一举一动,笑了笑,说道:“这是一次你自己独自挑大梁的机会。要是以前,年轻人哪有这样锻炼的机会?你应该感谢我还来不及的,好伐?”
王建东想了想,说道:“我是有些担心自己的实际能力,怕影响到……”
“年轻人嘛,做事情总归会有第一次的。”老胡打断他的话,却是笑了笑,说道,“再说了,你在杨高路的师傅老韩,他还是会继续跟着你,看着你的。有不懂的地方,你可以多问他,向他多多请教,晓得伐?”
王建东点点头。
“要是实在还不行的话,就拿回来,我们大家一起商量好了。”老胡又叮嘱道。
王建东沉默一会儿,这才抬头说道:“我一定尽力而为。”
老胡点点头,说道:“最后一件事。明年你就要毕业,所以我和学校商量后,至多到八月底,你要把在杨高路那边的工作移交,全心全意投入到毕业论文的准备和设计撰写中来。”
第178章 十六铺
王建东和父亲赶到十六铺码头的时候,伯父一家人已经在入口处等着他们了。
见了面,伯母把车票分给他们父子俩。一行人背着大包小包,各自拿着席子往前进入大达码头的候车室。
其实,所谓的“十六铺”,是上海港客运总站的通常称呼,这里还包括十六铺码头、大达码头、关桥蔬菜码头,再延伸到金陵东路轮渡、东门路轮渡,甚至还扩展到董家渡和南码头一带。
在上海的苏北人,要回家乡去看看,必定会坐船。而要坐船,就在十六铺这里的大达码头。
“浪奔、浪流”的上海,是一座和码头结缘的城市,始终有种码头情怀。
家住上海或到过上海的人,大概都会有一份关于码头的记忆。招呼声、叫卖声……各种方言乡音永不间歇地交织着。
上海最著名的码头莫属“十六铺码头”。
俗话说,先有十六铺,后有上海滩。作为上海滩的起源,“十六铺”码头的地位举足轻重。
要说上海的码头,当然要从“十六铺”说起。
十六铺是上海最大的码头,也是上海最早的码头。董家渡、豆市街、咸瓜街、油车码头、丰记码头、王家码头,这些地名都是老码头烙下的印痕。
拥有一百五十多年历史的上海重要的水上门户,十六铺码头曾是远东最大的码头,承载着数不清的上海记忆,隐藏着道不尽的上海传奇。它见证了中西方商贸交流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亦见证了上海从小渔村走向繁华大都市的发展踪迹和时代变迁。
据史料记载,地理意义上的十六铺始于北宋天圣元年(1023年)。当时,吴凇江下游有一条支流名上海浦,岸边逐渐形成聚落,渔民、盐民、农民等常在此处交换商品,饮酒聚会。
南宋咸淳年间,以十六铺为中心的上海镇已经“人烟浩穰”,“海轮辐辏”,号称“华亭县东北一巨镇”。
至明代,上海吴淞江淤塞越来越严重,户部尚书夏原吉率20万民工拓宽范家浜,形成黄浦江新水道。从此上海成为世界超级良港。
十六铺一带,因为此地依水傍城,成为了上海的水上门户。各地商贾开店设庄,从事沿海和长江流域埠际贸易业务。
清代乾隆以后,开放“海禁”。上海凭借襟海带江的地理优势,海洋和内河航运业蓬勃发展起来。
贸易日益繁忙——来船由吴淞口进泊黄浦,去船则由黄浦出吴淞驶向江海。鸦片战争后上海开辟为商埠,航运业务更是突飞猛进,帆樯林立。尤其是沙船业再度兴起,更给十六铺带来了无限生机。
上海成为当时南、北货轮停泊之地,南北洋航运贸易的联结点。加上长江航线、远洋航线、内河航线,各种船舶齐集于今“十六铺”地区。
在清乾嘉盛世时期,当时有文献这样记载:“凡远近贸迁皆由吴淞口进泊黄浦”,“每日满载东北、闽广各地土货而来,南北物资交流,悉借沙船。南市十六铺以内,帆樯如林,蔚为奇观。”
这时的十六铺区域已经是中国最大港口。有北洋、南洋、长江、内河、远洋5条货运航线,聚集在十六铺一带的船舶最多时达3500多艘,除沙船外,还有天津的卫船、福建的鸟船、宁波的蜑船、广东的估船等,南北五六里江面“密泊如林,几无隙处”。
相应地,十六铺地区汇集了不少货运仓储码头,大量与码头相关的街巷名称留存至今。小东门至董家渡万商云集,店铺栉比,百货山积,形成一个繁华的农副产品集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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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铺地区还是手工业作坊集聚之地,这种作坊大多为前店后工场,篾竹街(加工竹篮)、猪作弄(杀猪)、狗肉弄(杀狗,后改称钩玉弄)、染坊弄(染布)、汤罐弄(制作汤罐,后改称汤管弄)、芦席街(编织芦席)、筷竹弄(加工筷竹)、洗布浜(染坊洗布)、洗帚弄(加工洗帚)等等,都是以作坊形成的街市。
为敦和乡谊、联络同行,十六铺附近出现了数十家会馆公所,主要有泉漳会馆、潮州会馆、腌腊公所、信业公所、参业公所、药业公所、西烟业公所、渔业公所、靛业公所、豆业公所、油麻公所、水果业公所、鲜鱼业公所等。会馆公所的经营活动促进了十六铺地区的繁荣和上海经济的发展。
而地名学上“十六铺”的首现,则是在清朝的咸丰、同治年间。为抵御太平军,在当局的组织下,上海城厢内外的商号建立了联保联防的制度,称为“铺”,承担治安、公共事务等。十六铺即第16个铺,也是最大的铺,囊括了县城大东门外,西至城濠、东至黄浦江、北至小东门大街与法租界接壤、南至万裕码头街及王家码头街。这片区域,正是老上海当年最繁华之地。
此后,十六铺在人们心中的地位,渐渐自成地名。
1909年,上海县实行地方自治,作为一项制度的各铺随之取消。但是因为十六铺地处上海港最热闹的地方,客运货运集中,码头林立,来往旅客和上海居民口耳相传都将这里称作“十六铺”,作为一个地名,这个名称保留了下来,并口口相传,存用至今。
淞沪战争时期,日寇曾19次轰炸南市,1937年8月16日,日舰用大炮、机枪向大达码头、董家渡码头一带轰击扫射;22日,4架轰炸机投掷数枚重型炸弹,火光冲天;11月19日,30余架日机又在十六铺轰炸,并用机枪扫射,百姓伤亡惨重;11月11日,日军在浦东沿江架设四五十门大炮,加上江中军舰,齐向南市轰击,十六铺至董家渡繁华地区遍地瓦砾、满目疮痍。
抗日战争胜利后大批苏北、安徽难民在咸瓜街一带搭起木板简屋,形成大片棚户。解放以后,这里居民生活逐渐改善,但由于人口不断增长,又搭建了许多棚户简屋,还出现了不少楼上楼、阁中阁。棚户区设施简陋,巷道拥挤,居民矛盾迭发,危房火险隐伏,严重损坏了十六铺地区的形象。
1949年5月,军管会接管了招商局等17个官办交通机构,码头由上海市人民轮船公司管理,后归属上海港务局,定名十六铺客运码头。
到了这个世纪的80年代,十六铺繁华依旧。特别是上海最大的农副产品市场顺利开张,全国各地来的大米、花生、茶叶,水果等等都能在这里买到,更是加大了这里的名气。
改革开放以来,政府致力于十六铺地区的治理和改造,客运码头的重建、中山东二路和中山南路的拓宽、南外滩地区的开发都给这里带来不少变化。
至而今,十六铺码头已经发展到每年进港人数将近600万人次,出港人数的数字也大体相当。这在当时全国的水路客运是规模最大的。
随着客运量增加,由于客运迫切需要,原先的货运装卸区与客运站合并起来,以“十六铺”码头为基地,重新成立了以十六铺码头为中心的上海港客运总站。
由于设施陈旧跟不上,就在今年,将原来李鸿章创办的招商局仓库拆掉,建造了十六铺新客运站。
新落成的十六铺客运站有三大亮点:一是自动扶梯,二是摄像头监控,三是造了7个小候船室,落地门窗、空调、沙发。这些“新奇”的转给和设计,一时轰动上海,吸引了成千上万人前来参观,连市政府各个委办也来借用。
要知道,在整个上海地区,目前就只有十六铺、虹桥机场和火车站拥有独一无二的“上海”标志。
新楼正面的墙上,“讲文明、讲礼貌、讲卫生、讲秩序、讲道德”和“语言美、心灵美、行为美、环境美”两条大标语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第179章 准备登船
还来不及细看新客站的“妆容”,伯母在前面一再催促道:“小毛和阿浦,不要叽叽呱呱了,赶快走。坐船的人多,还要排队的。”
小毛和堂哥相视一笑,加快步伐。
从广场入口要前往候船大厅,还有一段长长的路要走。身上大包小包的行李,所以这一段路对小毛和堂妹来说相当于是一段“苦难”的历程。
码头上也有挑夫,花上一两角钱,可以帮着把行李送上船。但这对小毛他们来说,这个举动无疑是天方夜谭。
好不容易进入候船大厅。大厅很大很敞亮,用很长的板条长椅一一隔着空间。里面熙熙攘攘、嘈杂杂杂,散发着人体拥挤的气味。
一行人找不到座位,最后在靠墙角的地方找一个位置,把身上背负的东西都卸下来,喘一口气,歇息一下。
王国良给阿哥递烟,笑着解释:“出门时候公交车坏在半路,后来我们是走路到的轮渡站,所以到这里就稍微耽搁了一些。”
“没事。只要最后没有耽搁上船就行。”王国贤接过香烟,掏出来打火机给自己和王国良点上。
堂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会儿抱怨道:“不是还有时间的嘛,干嘛从家里介早出发的?”
“为什么要早早的赶到码头,就是担心错过坐船呀。”伯母呵呵一笑,用手擦擦她脸上的汗水,说道,“买一张票不容易,出一趟远门也不容易,所以宁可将大好的时光浪费在候船大厅里,也不能迟到的呀。”
伯母说的是实话,事实也是这样。
排长队购买轮船票,确实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七八十年代是十六铺码头鼎盛时期,每天几十个航班进出,仅上海至重庆一条航线就有13艘轮船往返。
无论从上海出发去南通、南京、武汉,还是从长江沿途城市返沪,上海十六铺始发船票的购买往往都是彻夜长队。以至于很多工厂和企业单位在春节等特定时间段,都只能是派专人前去购票。
常常是天不亮,就要赶到已如同菜市场一样的售票大厅里,混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等到票买到手,人已经筋疲力尽了。但是也顾不上这些,能够买到票,就算幸运了。
伯母说:“我们这次的票,还是托人在金陵东路外滩口的售票处才买到的。”
伯父抽一口烟,在一旁说道:“我印象中,往返于上海、南通至南京有铺位的四等舱船票最为紧俏,经常是一票难求。因南通至南京没有直航船,旅客是由大班轮顺路捎带的,票源要视上海的乘客多少才能确定。”
小毛直接坐在地上,不响。
堂哥也挨着坐下来,笑道:“可能是“铺”与“浦”相近,我小时候左传的辰光,就觉得上海港真大,这么大的一个码头竟然仅排在第十六号。后来我才知道,并没有十五铺或十七铺码头。”
大家都笑了起来。
“十六铺”码头对于我来说,很多都是童年难忘的记忆。”堂哥说,“那些年,从“十六铺”去往外婆家里都是坐的轮船客运,晚上上船,一夜过后,次日中午才能抵达江阴的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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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4岁那年离开寄居两年的外婆家,回到上海准备上小学,就是在十六铺码头上岸。当时我抱着一只大白鹅,跟在瘦小的外婆身后,紧张不安地注视着拥挤嘈杂的人群。”
“那个时候,交通不是很便利。”王国良搭腔,说,“你们不知道,以前你们爷爷在的辰光,我们回苏北老家,往往一家人在这个大厅里,一坐就是两个钟头好等的。”
“老早子上船的时候,还要从一只船跳过另一只船那样过去的。”王国良补充说。
“讲起来,十六铺这个客运的码头,我从这个地方离开上海,又经过这个地方回到了上海。”堂哥笑笑,说道,“后来我长大了后,才多多少少了解到十六铺码头的一些历史。”
多少年来,“十六铺”一直是进出上海的主要通道。
有些人在此惶恐地初涉都市洪流,有些人在此依依惜别繁华的都市梦境,有些人在此欣喜地走进上海滩“十里洋场”,追寻自己的梦想。
徐志摩曾在这里登上“南京号”远洋轮,奔赴大洋彼岸的美国,张爱玲曾在这里款款上岸,搭上小东门的有轨电车,去往常德路的那个家。
上海闻人虞洽卿早年从宁波来上海学徒,在十六铺码头下船后,恰逢大雨滂沱,赤脚前往瑞康颜料行。老板疑为“赤脚财神”上门,便加以重用。
辛亥革命元老于右任青年时因鼓吹反清被通缉,亡命上海,在十六铺登岸,匿居法租界,后有幸成为马相伯的弟子。
更有不少仁人志士从十六铺码头走向世界,学习先进科学文化,探求救国之路。1919年4月,湖南新民学会20多人从十六铺码头上船去法国勤工俭学。老人家,还有周总理赴法国勤工俭学,也是在十六铺码头登上法国邮轮“波尔多斯”号。
70年代,人们对十六浦老码头印象最深的,恐怕是送知识青年上船去外地插队的情景。那时候无数上海花季少男少女,背着军绿色的背包,以及卷裹起来的被子,在码头上与前来送行的父母家人道别。船开前,码头上哭声一片。
……
没过多久,喇叭里通知他们这个班次的乘客准备登船。
于是小毛他们全部都挪动到进站口。
从这里望去码头,刚好有一艘轮船靠岸。一开舱,船上的人如潮水一样涌向甲板。
一下子老码头上尘土飞扬,塞满了行李箱、箩筐,四处都是汗味、水果味、干货、鸡鸭禽类的味道,人们脚步急匆匆的,停歇不得。一批又一批人从轮船上下来上了码头,然后融进被搬运工、小轿车、三轮车、小贩们“嘈杂”出来的上海滩,开始了各自的劳碌与奋斗。
这时候,进站口岸上的铁门一开,准备上船的乘客个个做好“冲”的架势,都争先恐后的全朝船上拥去……。
第180章 汽笛声声
下午四点整。东方红客轮从十六铺缓缓出发,沿黄浦江顺流而下。
舱内到处闷热。小毛,堂哥和堂妹三人站在船尾的甲板上看风景。
客轮有四层。船员舱位于第四层前部。旅客舱室位于每层的中前部和中后部,中部则是澡堂、洗脸间、开水房、厕所等,船尾则是餐厅和录像厅。
从舱位上讲,又分为二等舱、三等舱、四等舱、五等舱和五等散。
三等舱基本上位于轮船的第三层和部份轮船的第四层中后部,一个舱8-12个铺位,上下铺,每个舱室有一个洗手池。二等舱位于轮船的第三层前部,两个人一间舱,两张单人床,里面有桌椅,有风扇,后期还加装空调,算是“高大上”配置,当然其价格以及购买的难度也相应大大增加。四等舱位于轮船的第二层和部份轮船的第四层中后部,一个舱内多为16个铺位,上下铺设置,而乘客大多只能去船中部的公共洗脸间。五等舱舱室里很多张床,全是三层铺,环境就比较差一点了。
还有“五等散”,就是所谓的“站票”。
小毛他们乘坐的就是“五等散”。就像现在天热的时候,每人带一张小凉席,运气好的,能在甲板上,舷梯口,或是四等舱周围,找块地方打地铺,凑合着将就过一夜。
客轮开始加速。有凉风吹过,感觉一下子舒爽许多。
堂哥看向对岸的东昌路轮渡站,说:“刚记事的时候,有次十六铺摆渡下来去小毛你家。东昌路走到烂泥渡路上惊见一只大水牛,印象老深刻了。第一是路名有特点,第二是头一回看见活生生的水牛有点恐惧,尽管离开我还很远……”
小毛和堂妹哈哈大笑。
堂哥说道:“十六铺也一样,就是这样一个现在看来仍然很乡土,但同时也是很闹猛的一个码头。”
堂妹笑笑,说道:“阿哥,我还是欢喜听你讲讲十六铺的历史的。”
小毛也点头,希望堂哥能继续往下说。
“十六铺码头在上海近、现代腾飞的进程中扮演了至关枢纽之角色。”堂哥笑了笑,说道:
“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这里是人流、信息流、物流和资金流交换的唯一节点,逐步奠定上海的航运中心地位。而随后逐渐行生发出来的繁忙商贸市集则让十六铺地区成为上海的一个商业中心。”
可以讲,十六铺的弄堂和街面上,满满的都是故事。
尤其在开埠之后,十六铺码头是南洋、北洋和长江航线的枢纽,又位于法租界与华界交界处,更是五方杂处、藏污纳垢之地。
在旧上海,宁波、南京、福建、广东等地,以及松江府各县的商人纷纷涌入上海。这些商人除各有专营外,还有其他“营生”。如,潮州人卖鸦片,福州人引进花会赌博,苏州人搬来妓院。
公开的烟、赌、娼外,还有地下青、洪帮会。
所以当时的“十六铺码头”,号称“难治”。
大、小八股党和三十六股党在黄浦江沿岸横行霸道,这里更是他们的势力范围。南来北往的旅客和码头苦力、小贩无不提心吊胆,唯恐惹是生非。一些流氓大亨借助这里复杂的社会背景,左右逢源、呼风唤雨。
比方讲,上海大亨杜月笙14岁的时候初到上海,就是在十六铺鸿元盛水果行当学徒,凭一手精妙的削苹果皮的“刀法”逐渐的发迹。
还有一个上海大亨黄金荣,进了巡捕房后做了包打听,也经常在十六铺一带活动。那时候,他一身便装,一天到晚泡在茶馆店里,喝喝茶、吹吹牛,从中收集情报,联络眼线,也算是他的工作。
“上海是一座移民的城市。过去,十六铺与北火车站,如是上海的两扇大门,迎送着南来北往的人。”
堂哥解释说:“就像我们爷爷那辈人一样,还有大量来自江浙一带船民蜂拥而入十六铺码头。男人们大多登岸去做劳工,如搬运等;女人们则以船为家,守在江边,操持家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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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以北、浙江沿海等地的人,先前跑单帮,也大多是从这里进入上海的。随着一班班蓝白、绿白相间的客轮,他们呼啦登岸。像影视剧里看到的那样,一种与上海色差对比强烈的人流,汇进了一个海里。
苏北人喜欢带来苏北的草鸡,宁波人身上有股海腥气;外出又回归的本埠的太太、小姐、少爷和少奶奶们的脂粉气……。那时候,十六铺的气味就这样混杂。
而十六铺的本地人呢,就开始做这些外来跑码头的人的生意,从挑夫、黄包车夫、三轮车夫、黄鱼车夫开始,到后来的出租车、小货车,客房和货栈……,直至老太的棒冰雪糕和茶叶蛋摊头。
要紧的是,人多事儿杂。船票贩子、小偷、暗娼、卖假货者混迹其间。弄堂口、小菜场、水果摊、烟纸店,总有形迹可疑之人出没。他们在这里留一个脚印,便消失了,又到另一个去处,撒一泡尿。他们不惹本地人,专找“刚刚从十六铺上来的”外乡人。
“十六铺刚刚上来的,这话啥意思,你们俩应该都懂的吧?”堂哥笑问道。
曾经,上海人有一句比较尖酸刻薄的话,谓“十六铺刚刚上来的”。很多外地人坐船来上海,从十六铺爬上上海滩,闯上海。因为刚到上海,不懂上海的人情世故,穿着打扮又不能很快入流上海的时尚社会。因此,往往被挑剔的老上海人,形容为“十六铺刚刚上来的”。后来引申为,但凡不入流的人,都被称为“十六铺刚刚上来的。”
“曾经有诗人说,江边的码头,是游子的终点,也是人生的.asxs.。”堂哥叹息一声,说:十六铺一直到现在,也仍然是一个人来人往的地方。”
小毛接话,笑道:“这次我们大家族回老家祭祖,堂哥你可真的是衣锦还乡了的。”
“你们也一样可以衣锦回乡的。”堂哥笑了笑,说,“据说,十六铺一拉汽笛,在吴淞口都能听到。它实际上是要告诉人们:我出发了。”
十六铺渐渐地在视线中远去。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这时候,金色的夕阳映照在江面,海鸥簇拥,百舸争流。客轮单单黄浦江这段航程就要两个小时,正是欣赏上海美景最佳的时刻。
汽笛声声,归去来兮。
此情此景,堂哥张开双臂,大声朗诵: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第181章 糖糖(新年快乐)
胡晓辉蹲下身、张开手臂,笑着轻声说道:“来,小阳阳,阿姨抱抱。”
阳阳手里拿着一只洋布娃娃,怯怯地远远看着胡晓辉,睁着大眼睛不作声。
大姐笑笑,对阳阳说道:“做啥,小花阿姨啊,不认得了?”
阳阳还是只看着胡晓辉,不响。
旁边的王家阿婆笑呵呵说道:“哎呦,又有一年多没有看见小花你了,是不认得了的啊。”
小花两手从左右口袋里分别掏出来一把山楂和大白兔奶糖,笑嘻嘻说道:“你看,阿姨这里有这么多好吃的,你想要哪一个?”
这时候阳阳开始有想法,但是还是有些胆小。自己不敢上去拿,而是转过头对着妈妈,指着胡晓辉连声说道:“糖糖,妈妈,我要糖糖。”
“你要糖糖自己去拿的啊?”大姐笑道。
阳阳还是不敢。但是眼睛开始转动,一会儿看看妈妈,一会儿又看看胡晓辉。
胡晓辉哈哈一笑,往前一步,就把阳阳抱住了,笑道:“好咯,这些糖糖都是阳阳你的了,晓得伐?”
阳阳“咯咯咯”一笑,先抓住山楂,两只手去撕外面的包装纸。拿出一片含在嘴里。
眉头一皱,停顿一下,然后阳阳开心地吃了起来。
胡晓辉忍不住抱着阳阳,在她的小脸上连连亲了好几口,说道:“咯小囡老漂亮咯,聪明的来。”
王建东把手里提着的东西一一放到饭桌上。东西很多:半袋子面粉,两大可乐瓶花生油,一大块五花肉,还有一塑料袋已经剁成馅的瘦肉,甚至还有一段新鲜的藕……,当然也有小孩爱吃的一大包山楂和奶糖。
王家阿婆走过来,看了看,笑道:“小花你刚回来,介许多东西,要做啥的啊?”
胡晓辉站起来,笑着说:“我今朝一大早就过来,就是想给阿姨,大姐你们一家人做一顿东北水饺的。”
王家阿婆笑道:“你要做水饺,也没有必要自己带原料的啊?这些我们都有,提过来重的吧?”
大姐看着胡晓辉,说道:“这回倒是头一回见你包饺子,会包的吧?”
“大姐你这说的啥话,看不起我?”小花挽起袖子开始收拾食材,边说道,“俗话讲,好吃不如饺子。今天的水饺就由我来包打包唱,只要小毛古古来当当下手就可以了。”
“行吗?小花你?”王家阿婆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那你们就都来围观我做好了。”胡晓辉笑道。
王建东从灶批间取回来面盆。胡晓辉倒入适量面粉加水,熟练地来来回回搓揉,开始和面。她说:“这是我特意从东北那嘎达带回来的面粉。比咱们上海的面粉要筋道,口感好的。”
王建东笑了笑,说:“你这满口东北话,现在是上海好伐?”
胡晓辉看了王建东一眼,假意呵斥道:“就你事多。去,再倒一勺水过来。”
王家阿婆和大姐相视一笑,说道:“小毛,你要多学着些,家务活要多做做的。”
“东北饺子真有那么好吃吗?”大姐问道。
“东北饺子有多好吃?”胡晓辉想了想,说:“东北人说,‘好吃不如饺子’,东北话讲,‘饺子就酒,越喝越有。’东北讲究,‘上车饺子下车面’。所以,你们听听,东北的饺子到底有多好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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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水进来,胡晓辉示意王建东加水,边和面边说道,“加水要少一些,面要活得比较硬一些,这样水饺皮才不容易碎。晓得伐?”
大姐抱起来阳阳,在一旁说道:“小花,这种力气活,还是我来吧?”
小花笑笑,拒绝了。不时地吩咐王建东往脸盆里加水。
“好了好了。”胡晓辉在王建东手背上打一下,说道:“和面的时候要一点一点的往里边加水,切忌一次倒很多水。这样就会搅拌不均匀,而造成面里边儿有面块儿。”
等面和好,胡晓辉拿锅盖把脸盆盖上,说:“还需要醒一段时间,大约要一小时左右。我们开始做馅料好了。”
藕片去皮,切成薄片,放入清水中洗干净后,再进行切丝,之后切丁切碎。葱切丁。
接着胡晓辉取出加工完成的肉馅,依次加酱油、少量清水,还有切好的葱花。
搅拌的时候,王建东忍不住问:“小花,我发现你这个搅拌有意思的,怎么只是朝一个方向?难道不应该象我们搅拌鸡蛋一样,要来回搅拌的吗?”
“你那是做蛋花汤,或者是摊鸡蛋。”胡晓辉眼睛一眨,嘲笑道。
王家阿婆和大姐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小毛现在的厨艺,还是停留在很多年前水平的。”
胡晓辉笑笑,说道:“还不是因为阿姨和大姐你们总是疼着他、不让他自己下厨的吗?”
“长久下去,怕是西红柿蛋汤都要做不来了的。”胡晓辉叹一口气,解释说,“搅拌方向朝一个方向,这样可以让肉吃进水分。这么简单的道理,还研究生的呢?”
搅拌均匀后,再加少许油、姜粉和盐进行第二次的调味,同时倒入切好的莲藕,继续朝一个方向拌匀。
王建东有些尴尬,无话找话,说:“印象中东北人好像过年特别爱吃饺子的。”
“东北人无论大小节日都是吃饺子,不止是过年好不好?!”胡晓辉笑话道。
“我们南方人,说实话还真是不理解为何东北人将饺子这么普通的食物看的如此之重。”大姐说道:“饺子就跟面条差不多,没饭的时候,图省事吃一口罢了。”
“是的呀!”小花一边做馅料,说道:“一个正宗的东北人,一定是习惯了大事小事吃饺子、有事没事吃饺子,一言不合就吃饺子的。”
王建东不置可否。
胡晓辉笑道:“你们是不知道,在东北,几乎每个节日都会演变成吃饺子的日子。立冬,咱家吃饺子!冬至,咱家吃饺子!年三十,咱家还是吃饺子!特别是老人,今天说啥啥节,该吃饺子了!明天说是啥啥日子,得吃饺子!”
第182章 包饺子(元旦快乐)
馅料做好,胡晓辉开始做调料。
取小碗,往里加酱油、醋、香油,少许生的红辣椒。
“你们不能吃辣椒,所以少放了的。“胡晓辉笑道:“蘸着调料,尝着爽脆的莲藕和香而不腻的猪肉,这就是东北人常见的饺子吃法。”
“有那么好吃吗?把饺子看成宝贝似的。”王建东插话。
“在东北人眼里,饺子就是特别好的东西。家里来了贵客给包顿饺子,那几乎就是最高礼遇了,晓得伐?”胡晓辉白了他一眼,笑笑说。
等这些功夫做完,面也就醒的差不多了。
拿开锅盖,胡晓辉把醒好的面摆放到墩板上,用刀把面切出来,然后搓成长条,切成很多个小块压开,按比例分成成等份的一个个的小剂子儿。
擀面杖家里有,王建东及时地递给胡晓辉。
胡晓辉接过来开始压面团擀面皮。
在切好的剂子上面撒上面粉儿,用手掌心垂直摁下,就出现了一个个圆圆的面剂子形状。把已经压扁的剂子摞在一起放整齐。
然后一只手拿着擀面杖,一只手拿着剂子,擀成圆圆的面皮。右手擀剂子的同时,左手捏着剂子边缘不停地逆时针旋转。等到上面的剂子擀好了以后,再翻过来继续擀剩下的一面。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王家阿婆看着胡晓辉,说道:“小花,看你这动作,你还真的会做的啊。”
胡晓辉笑笑,没有说话,手上持续发力。
大姐笑笑,说:“很多人自己不愿意包馄饨的主要原因,就是觉得做馄饨其实并不难,难的是擀馄饨皮。另外就是光这一个步骤就需要花费特别长的时间。”
胡哓辉不说活。
王家阿婆拿起来擀好的饺子皮看看,说道:“皮子老均匀,在薄厚程度方面基本上一样的。小花你这手艺,老赞的。”
大姐也在一旁附和说好。
胡晓辉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说:“这个做饺子皮其实真不是很难的,只要多练习几次,擀起来就自如了。不过……,用自己擀出来的饺子皮做饺子,还是非常的有成就感。”
擀过十多张,大姐放下抱着的阳阳,笑道:“我看和做馄饨皮差不多。小花,我来帮帮你好了。”
可是阳阳却使劲地搂住妈妈脖子,双脚不肯着地,非要妈妈抱着不可。
王建东笑了笑,蹲下去,说:“来,阳阳,舅舅和你骑马马。”
骑舅舅的马阳阳最欢喜了。马上破涕一笑,动作麻溜地就爬上王建东肩膀上,坐定。
王建东东站起来。阳阳“咯咯咯”地直笑,还在王建东头上轻轻拍一记,说道:“驾……。
两人配合,擀饺子皮的速度快了好多。
面皮擀好,接下来就是包饺子了。王家阿婆去灶批间烧开水,做煮饺子的准备工作。
熟练地包入混料均匀地肉馅,沿着折边慢慢捏好,完成后,在准备好的竹匾上码放整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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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看到胡晓辉包出来的饺子,惊讶道:“这么大个的啊,小花?
“是的啊。东北人爱吃饺子,而且做的饺子也特别好吃,皮薄馅大就是东北地区饺子的主要特点。”胡晓辉见怪不惊,说道,“皮薄馅大,蒸煮后薄薄的皮包裹着肉馅,蘸上调味酱吃,更加有滋有味。”
大姐还是看着这么大个的饺子有些吃惊。
胡晓辉笑笑,说:“正宗的东北水饺,饺子馅儿是用手工剁出来的,讲求的是肉菜汁水完美结合。饺子皮儿是手工擀出来的,讲究的是边缘薄而中间厚!这样包出来的饺子才是东北传统意义上的手工水饺……远非那些机器包出来的饺子可以相比的。”
大姐连续试着包了几只,还是不得要领,都失败了。
胡晓辉一看,就靠近大姐,手把手的教她。
她说,包饺子和馄饨还是有些不一样,当然也是有技巧。东北人在包饺子的时候多是“挤”出来的饺子,而非“捏”出来的饺子。捏出来的饺子各种各样不同的花边,特别好看。
而挤出来的饺子,不仅没有花边,而且饺子边也比捏出来的大很多。但是挤出来的饺子有一个非常大的特点,就是饺子馅由于用力的原因变得更紧实,就像面皮里包了个肉丸子。
胡晓辉笑着说:“在东北吃饺子的时候,想知道是不是正宗的东北水饺,方法就是直接将饺孑皮挑破,里面如果是个“肉蛋”,那就是正宗的东北水饺。”
学习了一会儿,大姐终于慢慢上道。
胡晓辉说:“包饺子和擀饺子皮的方法和样式不止一两种,可以说一人做一个样,熟练了之后就可随心所欲任意发挥了。”
慢慢地就好了许多。两人一边包,一边说话。
大姐问:“小花,你回来路上还顺利吧?”
“顺利的啊。”小花笑笑,说道,“这次带回来的东西比较多,不过那边有爸爸妈妈帮着送上火车,这边有小毛古古接的。”
“这一次回来上海,就不打算再回东北了吧?”大姐问。
小花想了想,说:“嗯。我要想办法在上海留下来。”
王建东想了想,说道:“只要实习没有问题,明年的分配应该也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好了。”
王家阿婆进来,接话道:“实习就要好好着实习。小毛在建桥公司实习,最后就留在了建桥的公司。只要自己努力,上海应该讲还是可以留得下来的。”
胡晓辉点点头,说道:“我会努力的。不过这一次实习的单位,也幸亏小毛古古和堂哥的帮助了。下一次,我准备再给堂哥他们家包饺子。”
王建东和大姐都笑了起来,说:“你这好手艺,他们应该会很惊喜的。”
“你爸爸妈妈现在在那边还好吗?”王家阿婆关心地问,“有几年没有见着他们了吧?”
大姐说道:“是有好几年了,还是几年前过年时候见过的。”
说到自己爸爸妈妈,还有现在家里的状况,胡晓辉就不说话了。
第183章 大姐的实话
见胡晓辉不说话,脸色一下子晴转阴,大姐赶紧打圆场,说:“妈你真是。小花一年才回来一次,今天我们多说说高兴的事儿。”
王家阿婆看看胡晓辉,没有再说话。
实际上,王家阿婆平时偶尔见着胡晓辉外婆和她舅舅一家人的时候,也有侧面打听的,所以对她对胡晓辉家里现在的状况和处境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哎,一个苦命的孩子啊。王家阿婆心想,一家人全在几千里之外人生地不熟的黑龙江,就这样熬过了十几二十年。还好,现在小花终于要大学毕业,一家人总算是要熬过头来了。
转移话题。说说笑笑,时间就过得很快。
包好后,张罗着去灶批间煮饺子。王建东的提议,干脆就把煤球炉放房间里来做。
大家都同意了。搬好炉子,放上钢综镬子,加水。
水煮沸后,将饺子倒入水中。拿勺子沿着锅边旋转,搅动热水,让饺子搅匀,不至于粘在锅底。然后再盖上锅盖。
“一次性不要倒入过多。容易粘连,有些饺子容易不熟。”胡晓辉说,“我姆妈教的方法,‘盖锅盖煮馅,不盖锅盖煮皮’。不过也不能盖锅盖煮太久,要防止破皮。”
大姐说道:“小花你讲得这样头头是道,厉害的。”
等饺子快要浮上水面、快煮开时,揭盖煮皮,再加上一些凉水。胡晓辉解释说,“之后还要让饺子就这样煮开2次,每次都加些凉水点饺子。这样饺子就熟得比较透,吃起来口感也特别好。”
不一会,饺子再一次浮起来,忽上忽下的,说明饺子已经煮好了。胡晓辉拿出漏勺,开始捞饺子到备好的菜盆里。
热气腾腾的饺子香蔓延开来。
待稍微冷却一些,王家阿婆和大姐拿筷子各自蘸调料尝了一个饺子,笑道:“哎呦,真是蛮好吃,味道交关赞的。”
接着又吃了两三个。大姐摸着肚子笑道:“好吃是特别好吃。就是这个饺子的个头太大,吃起来太容易饱的。”
胡晓辉笑笑,说:“东北人做的饺子,都是薄皮儿大馅,个头也比较大的。”
王家阿婆笑呵呵说:“这可不是馄饨,可能一二十个都不够的。”
胡晓辉又麻利地开始做下一锅。
再两锅出来。王家阿婆说道:“这样,你们做你们的,我把这两锅饺子给邻居们送过去,让他们也尝尝我们小花做的东北饺子。小花,可以吧?”
胡晓辉笑笑,说:“听阿姨的好了,我只管做的。”
王家阿婆收拾一下,端着两大碗的饺子就出去了。
阳阳一个饺子刚好吃完,看见外婆往外走,也一定要跟着出去。
再三哄不好,王建东没有办法,只好背着她跟着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来大姐和胡晓辉。
大姐帮不上什么忙,在一旁收拾桌子,说:“小花,你不要在意啊,我们这里的邻居都是这样。他们平时也会拿好东西给我们吃的。”
胡晓辉笑了笑,“我晓得的。一直到现在,我还清晰的记得小辰光隔壁宁波阿婆送给我们吃的红烧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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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想了想,关心地问:“小花,刚才阿姨问你家里的状况,我看你不太想说话,是不是家里有状况?”
胡晓辉不说话。
大姐说:“我倒是觉得,要是在那边过得不如意的话,干脆你们一家人全搬回来浦东好了。反正你要是实习后能留下来,也算是有了一份正式的工作,完全能够在这边稳定下来的。”
胡晓辉低着头看着锅里的饺子。不响。
锅里的水已经烧开。饺子沉下去,又浮上来,随着开水翻滚。
沉寂了一会儿,大姐突然间说道:“女怕嫁错郎。嫁一个不适合自己的男人,女人的一辈子就掉入了苦海,后半生无尽的伤心与烦恼。”
胡晓辉抬头看向大姐,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间就转移到了这个话题。
大姐也看着胡晓辉,说:“现在屋子里就我们两个女人,我说的都是实话。真的,不要像我,搞得来现在这样两地分居,还和婆家的矛盾闹得很大,几乎到了无法调和的程度。”
胡晓辉看着大姐,还是不作声。
“那么我们应该以什么样的原则和标准去选择自己的男人呢?”大姐接着说道,“我得出来的血泪教训,首先他要尊重你,然后他一定要有独立的人格,品性好。最后一点,还是要彼此性格合得来,好相处。两人在一起,最起码对方给你感觉一定要舒服,这样才能容易相处下去。”
她说:“当然最最关键的,两人要互相能够理解,男人一定要有担当,这个家庭才能好的起来。晓得伐?”
胡晓辉沿着钢综镬子边缘不时搅动勺子。
“我们都向往美好的事物,每个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对于选择男人,我们一般倾向于那些条件优异的男人,这实际上也无可厚非。”大姐接着说,“但根据自身实际条件,我们更应该去选择匹配自己、适合自己的男人才是正道。”
胡晓辉给锅里加凉水。
“小花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和我弟弟,你们之间的意思我们全看在眼里。说实话,你们两个要是真心想在一起,我们一家人肯定都赞同的。”大姐凑近胡晓辉,笑着说道。
胡晓辉手一僵,有些诧异地看着大姐。没想到原来说了半天,大姐最后的重点竟然是自己。
大姐说道:“男人就是有些后知后觉。这个小毛,要不要我去帮你说说,敲敲边鼓?”
这时候锅里的饺子已经煮好。胡晓辉一个个捞出来,放在盆里。
胡晓辉明显有些局促和羞涩,说:“大姐的意思我知道了。现在我还只是实习的阶段,这些事情等到毕业后说吧。再说,小毛古古也还在上学,也要明年才毕业的,……”
“不着急,慢慢来。晓得伐?”大姐笑呵呵说道。
胡晓辉刚要说话,只听得外面一阵急促的楼梯响。不一会儿,谢路得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哎呦,饺子好香的哟。”
第184章 “原汤化原食”
大姐神秘一笑,说:“四眼肯定是和露露一起过来的。”
胡晓辉半信半疑走过去开门。
门本来就没有关严。谢路得提着两瓶老酒推门进来,后面跟着的正是陈露。
现在天气还不算很热,加之昨天晚上才下过一场透雨,可是谢路得却头上直冒大汗。
一看见胡晓辉,他首先道歉:“小花,真对不起啊。前天应该我去北站接你的。没想到饭店临时有事,只好让小毛一个人去接你了。”
胡晓辉笑了笑,说道:“没有关系。东西太多,我们后来打车回来的。”
陈露和她打招呼,问:“路上还顺利吧?”
“路上很好啊。反而是过隧道的时候等了很长时间。”胡晓辉呵呵笑道。
“你说的延安路的隧道吧?”谢路得接话,说:“现在这个延安路隧道,每天大货车特别多,又是单行道,都是往浦东运沙子,水泥,砖头……建筑材料的,能不堵吗?”
“这是现在上海有名的堵点啊,小毛会不晓得?”大姐说:“我现在去上海那边上班,公交车不能坐的,还是轮渡快。”
谢路得大大咧咧,走过去火炉子旁,大声说道:“小花,锅里饺子滚开了,应该已经好了。”
陈露马上说道:“你这人真是,好了不知道自己捞出来?”
谢路得笑笑,把饺子都捞出来后,用手抓起来一个吹一吹,在旁边的调料碗里蘸蘸,一口就吃进嘴里。边说道:“好吃,好吃。差不多有初级厨师的水平了。”
陈露看看饺子,不禁问:“小花,你包这么大个的啊?”
她又看看两腮鼓鼓胀胀的谢路得,白了他一眼,嘲笑道:“你是做厨师的,好伐?搞得来没有吃过什么好定西一样。注意一点自己形象,好不?”
“在小毛家里我要主意什么形象?”谢路得吃一个不满足,又拿起来一个,笑道,“这里又没有外人,搞得来那样拘拘束束有啥意思?大姐,你说对吧?”
正说笑间,王建东抱着阳阳进来。
陈露一见到阳阳,马上从口袋里掏出来奶糖过去逗弄她。陈露平常来的稍微多一些,所以阳阳和她相对熟悉。不一会儿一大一小两人就玩到一块儿去了。
没过多久,王家阿婆也回来。手里的菜腕送出去饺子,端回来却不落空。一个碗里是堆得高高的煮毛豆,另一个则是一大碗的绿豆汤。
王家阿婆笑笑,说道:“都是隔壁邻居送给我们的。小花,饺子还要弄吗?”
大姐回话:“饺子都做好了。”
王家阿婆说道:“现在人都到齐。中午也就不另外做饭菜了,都来趁热尝尝小花的东北饺子好了。”
于是拿醋拿酱油,各人自己的调料做好。王建东和谢路得喝老酒,其他人都喝饮料,就围着桌子坐下来开吃。
大姐没有落座,说:“你们来之前我已经吃好几个饺子了。这会儿站站,消化消化。”
热气腾腾刚出锅的饺子,蘸上蒜泥酱油,老醋喝些许红辣椒,再加上新腌好的小咸菜,白白胖胖的大饺子在蘸料里那么一打滚,轻轻咬破,汁水迸溅于唇齿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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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露抱着阳阳,边吃边说:“小花,你这次做的饺子,真的好吃的。”
谢路得一口一个,说:“饺子是中国北方地区的传统美食,它在人们心中一直有着非同一般的含义。尤其是东北地区过春节,不管在哪里,当地人都会跋山涉水回乡和家人过冬节吃顿饺子,就为有个团圆的归宿。”
王建东接话:“小花一年才一次,‘四眼’和露露也不经常来,那我们今天也算是团圆了。来来,我们一起庆祝一下,一起干一杯。”
大家都很高兴。几只饺子和二两老酒下肚,谢路得开始活跃起来。
他说:“讲起来这个东北水饺,还真是一个好东西。它集面,肉,菜汤于一体,配料口感高度自由,精髓就在于现包现煮,饺子馅儿、饺子皮儿、甚至是那锅煮饺子的水,都是一份饺子的美味秘诀。”
胡晓辉笑道:“你这个厨师没有白做,懂的东西比我这半个东北人还多的。”
谢路得笑道:“我们南方人都不太欢喜喝这个煮过水饺的汤。实际上,吃完饺子,再来上那么一碗饺子汤,‘原汤化原食’,别提有多美了的!”
胡晓辉看着谢路得,说,“你先喝酒好了,汤我等会给大家伙一人舀上一小碗。”
王建东放下酒杯,说:“还是我来舀好了。说实话,四眼要是不提起,我还真不知道什么“原汤化原食”,有这一个新鲜吃法的。”
王建东下桌,从灶批间拿饭碗,给每人舀了半勺饺子汤。
王家阿婆招呼大家大力吃。
谢路得和王建东碰一杯,说:“出道题考考你们。东北人在过年的时候,一定会吃三种馅的饺子,分别是芹菜、韭菜、白菜,这三种饺子都有着比较深刻的含义。你们能说得上来吗?”
“小花你不能先说的,好伐?”谢路得又特意交代。
众人不语,一时间都答不上来。
还是胡晓辉解开的谜底:芹菜音同“勤财”,代表着勤劳之财,希望在新的一年里获得更多的财富。韭菜音同“久财”,代表着长久之财,不仅是对财富的歌颂,还是一种祈福,祈福天长地久。白菜音同“百财”,在老人们眼中,百财是一种对孩子们财源广进的祝福。
谢路得呵呵一笑,说:“俗话讲:好吃不如饺子,好受不如倒着。可见在东北,饺子的地位非同一般。其实,饺子在当地人的眼中并不单单是美食,更是一种民族文化的传承。
胡晓辉笑笑,说:“所以,你要是问东北人一句,饺子好吃吗?他必然会回答你一句:老好吃了!”
谢路得笑道,“但你要是问一个东北人,哪里的饺子最好吃?他一定回答你:我家包的最好吃!”
王建东他们都哄堂大笑。
“哎呦,‘四眼’,你这个厨师倒真懂得蛮多嘛。”陈露笑话道,“这么大个的饺子还堵不住你这张大嘴?”
第185章 客轮晚餐
客轮过吴淞口,江面更加开阔。
这里是黄浦江与长江交汇之地。全长6300多公里的长江,在此接纳了最后一条支流黄浦江,奔腾入东海。上海从此与世界相连。
素有浦江“第一眼”风景之称的吴淞,自古就有“重洋门户”、“七省锁钥”之称,是长江口的“海上门户”。
坐客轮最惬意的一刻,就是像现在一样的黄昏时分,站在甲板上,眺望两江交汇的美丽景象:只见前面波涛风涌,水天腾郁,云飞霞舞。
自由飞翔的海鸥,江上往来的大小船只,还有那些停靠在码头休憩的船舶……,这一切,让人心旷神怡,心胸也跟着无限开阔起来。
吴淞的历史也可以说是上海城市发展的真实写照。
自清末以来,这个昔日扼守长江入海口重要的战略要塞,先后两次开埠,百年沧桑。
中国海运史上第一座官建航标、中国铁路交通史上第一条营运铁路、中国开埠史上第一个自主的开埠处……,都书写了吴淞历史上辉煌的篇章。
历经早期开埠的繁华盛世和战争的洗礼后,吴淞现在成为了上海的大工业和仓储基地。如果想了解上海城市工业化发展的辉煌历史,吴淞一带的码头以及历史工业建筑群就是最珍贵的历史见证。
对于任何一个居住在上海、到过上海的人来说,黄浦江都会是一份抹不去的情感。
站在甲板上,远离市中心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的喧嚣。波光粼粼的江水仿佛带着回到了100年前,在心灵深处展开一场人与城市、人与历史的生动对话。
三人说说笑笑,时间就过的很快。
堂哥看看手表,说道:“差不多七点,我们该下去吃饭了,不然大人们要过来寻我们的了。”
于是三人下甲板进舱。
刚进去,从客轮餐厅里飘出饭菜的浓浓香味。
正是饭点,吃饭的人看上去很多,从尾排到了头不够,还拐一个弯。
实际上,船上无论买东西,还是吃饭,价格和陆上都相差不多。许多不太计较时间的乘客,就在客轮上吃吃饭,看看风景。吃完饭,饭厅变录像厅,再花不多的钱还可以看场录像,这样的旅行生活也真心不错。
不过,进入80年代后,随着船型和硬件的提升,以及经济的发展,旅客的餐饮也有了多种选择:出差的多了,他们常常在岸上买好熟食,老酒。由于乘船旅行的时间很长,旅伴之间,往往会打个牙祭,小酌一番。途经比较大的码头再作补充,一直到目的地才尽兴。
再往前走。路过三等舱的时候,小毛在最后,忍不住问:“二等舱我不敢想象。这个三等舱,我就在想,这样的房间一定是高级首长才能住的吧?”
堂哥回头笑笑,没有说话。
堂妹想了想,说:“这么贵,到底有谁会去住的啊?
堂哥停下来,说道:“有钱就可以,并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
“真是这样?”小毛还是有些不相信,问:“我们这样的平头老百姓,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还有,等你以后有了工作,有了单位,或许还可以白吃白住的。”堂哥笑道。
“怎么能白住?”堂妹不理解。
堂哥笑着解释,说:“单位出差,是可以报销的啊。不过要想住三等舱以上,还得要有一定的级别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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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等舱周围,楼梯口都躺满了人,这就是客轮的所谓散席。后来才听说这样的散席一直要到过了江西九江才逐渐消失。
小毛笑道:“讲实话,我只要有这样的四等舱坐坐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找到大人后,伯母正好也刚要去找他们。看见他们回来,责问道:“跑哪里去玩这么久?快过来吃饭。”
席地而坐在自己带来的席子上。饭菜都已经准备好,吃吃喝喝的东西都有,甚至连米饭都有,还有老酒。比小毛自己家里平常的伙食要好上很多。
王国贤说道:“你们仨不要到处乱跑,晓得伐?”
“客轮的第一站就是南通,你们仨晚上都不要睡得太沉,凌晨两点半钟下船。”伯母给他们分筷子盛饭,再一次叮嘱道。
小毛说:“刚才路上,船里餐厅也正在开饭的。”
堂妹大口吃饭,说:“这么多好吃的,我们几个人一餐哪能吃得完,还不是浪费了?”
伯母笑道:“南通上了岸,到盐城乡下老家还有一天时间基本上都在长途汽车上,我们还可以再吃,不浪费的。”
小毛问:“南通往下一站是哪里?”
“每班客轮都不一定的。”王国良抽一口烟,说,“我们这班船的下一站是镇江。明天早上到镇江,要是碰上天气好的话,客轮从长江主河道拐进去,就可以看到江岸上绿树掩映着的红墙金瓦,就是金山寺。”
“是白蛇传里的金山寺?”堂妹问,“那再下一站呢?”
王国良点点头,说:“再下一站就到南京,差不多是正午。客轮驶过长江大桥,要在下关码头要停靠3个小时,加燃料,补充自来水。”
“那再往前呢?”堂妹和小毛都是第一次坐长途客轮回盐城的老家,所以对接下来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王国良呵呵一笑,说:“再往前我也不知道了,没有坐过的。”
正说着话,有旁边刚认识的苏北老乡过来敬酒。
船上的旅行生活虽然有些简朴甚至艰苦,但也是一段相对悠闲和惬意的时光。阅读、睡觉、乘客之间互相聊天,站在船尾欣赏外景,都是不错的选择。当然,更多的还有这样自来熟的老乡。
吃到最后,伯母留下下酒的花生米和猪头肉,收拾一下,拿了碗筷和堂妹去清洗。
小毛本来也要跟着去的,伯母却把他留下了,说道:“这些都是女人干的活,你们男的就不要去了。你和阿浦把我们自己的席子好好着看管,不要被别人占去了地方。”
正整理席子,突然间从洗手池的方向传过来伯母大声呵斥的声音:“你哪能意思……?”
第186章 众怒
听到声音,小毛和堂哥丢下手里的席子,就往洗手池方向跑。
王国贤和王国良也放下酒杯,和几个老乡站起来。
跑过去一看,只见有一个戴着“蛤蟆镜”的五十岁左右男人一手拿着酒瓶,明显有些喝醉,堵住伯母和堂妹的去路,摇摇晃晃的在说着什么。
小毛刚想要冲过去,堂哥把他拦住了,轻声说:“再等等。看看情况找好机会再上去。”
“蛤蟆镜”的身后,则是一个穿着“幸子衫”、留着“幸子头”,画着浓妆的三,四十岁的女人,也在旁边嘟嘟囔囔。
82年的中国,改革开放的进程加快,令国人的视野更加开阔。当时,好奇的国人,最大的兴趣,就是探寻外面的世界。
这一年,有一部日本电视连续剧《血疑》在中央电视台播出。片中,三浦友和与山口百惠,这对金童玉女演绎了一个传奇的爱情神话。《血疑》的播出,使山口百惠成为中国的超级偶像,大街小巷,“幸子衫”、“幸子头”、以及“光夫衫”、“大岛茂包”充斥,电视对大众文化的影响,世无前例。
《血凝》并不是第一部引进的外国电视剧。此前,中央电视台曾播放《大西洋底来的人》、《加里森敢死队》,大西洋底来的人,让国人知道了什么叫“蛤蟆镜”。
看见有人围过来,浓妆的“幸子衫”女人加大语气,大声说道:“大家来评评理好了。我们要去上卫生间,这两个女人就堵在路上洗碗,不让我们进去。大家来说说,她们母女俩到底哪能意思?”
“那就让大家都评评理好了。我们刚好在这里的水池洗碗,这两个人走过来,说是我们挡了她们的道,竟然开口就说让我们滚一边去。”伯母一点不示弱,手里拿着还没洗干净的碗筷辩解道。
“幸子衫”说道:“你们挡路了,晓得伐?你们洗碗的辰光,胳膊肘就不能放下来?!”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么宽的过道,三个人都好并排走的,你们会走不过去?”伯母指指地面,反问道。
堂妹看到哥哥和小毛、还有父亲和叔叔就站在前面不远地方,心里也有了底气,稍显迷惑地反问道:“我们到底怎么了?旁边这么有空,你们非要往我们洗手池这边走?”
“幸子衫”强词夺理,说:“你个小娘比非要这样两只手都顶着?小小年纪一点礼貌都不懂……”
“你骂谁?你嘴巴放干净一点,我警告你。”伯母拉过来女儿,质问道。
接下来更离谱的事情发生了。
见说理说不过,“幸子衫”女人说:“我告诉你哦。这是从上海开出来的客船。上海是大城市,要文明!都是被你这样的人给糟蹋了,晓得伐?不要以为来过上海就是……”
接着,这女人巴拉巴拉、口若悬河洋洋洒洒几百字竟然不带喘气的,还不时夹杂起了上海话。
一开始没有搭腔。直到这个“幸子衫”女人终于说完,伯母也被说的火起,大声回怼:“你是什么上海人!还动不动就上海,唧唧歪歪道理一套一套的。上海就是被你这种人给破坏了的……”
“什么东西,敢这么明目张胆说我们上海人?”消沉了一会儿的“蛤蟆镜”男人这会儿好像突然间来劲了,一只手指着伯母,用上海话断断续续地说道,“两只苏北狗,也敢挡住老子的去路。”
一向眼睛里揉不进沙子、最恨仗势欺人的伯母听到这句话,当然不干了,冷声讥笑道:“你又是什么东西,大尾巴鱼也敢冒充上海人?”
“蛤蟆镜”男人显然被激怒,抬头大声吼道:“你们都是苏北狗。好狗不挡大路,晓得伐?”
实际上,到这里也还还好。一般情况下,上海人吵架相骂,大多就是比谁嗓门大,然后嗓门越大的好像最后就赢了。
上海人吵架动嘴不动手,其实是有原因的。
路上碰到有吵架,总能看到有人喊来老娘舅(警察),老娘舅上来第一句话就是谁先动手的。于是,先动手的就算有理也变成没理了,久而久之,上海人都养成了不先动手的习惯。
伯母正要回怼,这时候围观的人看不下去,开始七嘴八舌地先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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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笑话道:“兄弟,你也不是正宗的上海人嘛。听你腔调,应该是奉贤奉城那边的乡下人吧?”
“对了,还有你这个小娘比,一口的东台音,不要以为我们听不出来,帮帮忙好伐?“
“何苦来哉,都是苏北人,你还自己人瞧不起自己人了?”
”船上那么挤,还这样要求别人,而且得力不饶人,说起来没完没了,实在少见哦。”
也有人看出了门道,但是不怕把事情弄大,讥笑道:“兄弟,这船上有好多苏北人的,你说我们都是苏北狗,就不怕吃生活?”
“我们警告你,不要嘴巴里喷粪,说我们苏北人如何如何,当心点,晓得伐?”
“小怂,瞎头闭眼的东西,嗲嗲让你眼泪巴沙回去。”这是盐城话。
“牙大六痴,只习大罐子。”这是滨海话。
“七蛮八呔,这个妨人狗子神气哩!”这是东台话。
“血不归精的枪匹!”这是泰兴话。
……
“打死这两只没得教养的乡下狗东西。”有人突然间再后面吆喝了一句。
人群涌动,有“幺幺”的声音传过来。
……
“幸子衫”女人一看情形有些不对,好像有些犯众怒,连忙在一旁解释说:“好好的大路,吃完饭要洗碗做啥?这里本来就是我们四等舱的地方。”
突然听见后面声音很大,就看见“蛤蟆镜”男人竟然一只手拿着酒瓶一跃而起,作势就要打对面的伯母。
看到这里,堂哥一个箭步就冲过去,一只手牢牢抓住“蛤蟆镜”的手腕,冷冷说道:“你想干什么,嗯?”
“蛤蟆镜”男人明显喝醉,这时候被人抓住了手腕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仍然猖狂,开骂道:“死到角角里去,哪里钻出来的小八拉子。”
第187章 么得劲
堂哥手上加大力度。他本来就比“蛤蟆镜”男人要高,十八九岁又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手上劲道自然很大。
“蛤蟆镜”男人可能是喝多了老酒,也有可能是压根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跳出来、并且一下子就对自己动真格,被抓住了手指根本没法使劲,外强中干,根本就不是堂哥对手。
手指吃疼,他不由得皱眉,大声叫道:“就是伊两只苏北女人,晓得伐?老子要上厕所,他们堵在路上,我哪能过去?”
“我问你的不是这个,你把之前两次骂人的话再说一遍?”堂哥不动声色继续使劲。
“蛤蟆镜”男人疼得弯腰,都差不多要跪下来,但还是煮熟的鸭子一嘴硬:“你这只小巴拉子,要你多管闲事?”
“我问你刚才骂的是谁?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敢耍酒疯拿酒瓶打人?”堂哥再一次喝问。
“幸子衫”女人一看情形不对,想过去帮忙。小毛故意站到她前面,有意无意地挡住她,不让她往前。伯父和小毛爹、还有几个老乡见状,也自发地围在前面形成一个圈口。
但是大家都很默契,看到堂哥能基本上掌握局势,也就只是围观,并没有直接参与进去。
围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这时候,有船上的工作人员闻声跑过来。一看现场这样,赶紧让堂哥松手。
“对的啊,我们四等舱地方,你们苏北人过来做啥?”“幸子衫”女人看见有工作人员过来,声音不由得又提高了好几度,“再说了,你们能坐得起吗?”
工作人员靠近堂哥,劝解道:“兄弟,有话好好说。先松手,你先松手好了。”
堂哥还是不放,说道:“放人可以,这厮首先要道歉。”
“蛤蟆镜”男人一只手拿着酒瓶,还是不服输,“我滚那娘蛋,册那!”
堂哥一使劲,就把他的衣领提起来,让他双脚差不多离地。
“蛤蟆镜”男人不一会儿就有些喘不过气来,手里酒瓶“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有人起哄,甚至还有幸灾乐祸的口哨声发出来。
“动手啊,哪能都到这时候了,还不动手?”
“人要脸树要皮,电线杆子要水泥。”
“打死这个狗日的乡下人,还有这个忘恩负义的臭婊子好了。”
……
“幸子衫”女人见形势不对,几次三番往前冲,但又出不去。她立马改用上海话骂工作人员,一下子叫你们领导出来,一下子又是你以为我是外地人欺负我啊?
叽里呱啦极其大声而且期间基本不带标点,一刻也不用停顿。
但是根本没有人去理会她。
等“幸子衫”女人一大段骂完,堂哥嘴里一哼,作势要打“蛤蟆镜”男人。
“蛤蟆镜”男人被吓得惊叫一声。蛤蟆镜都掉下去了。
工作人员赶紧一再劝说道:“这位小兄弟,你先放手。有什么事,我们去办公室说好了。”
堂哥手上一用力,反而把“蛤蟆镜”男人提了起来。
“蛤蟆镜”男人使劲地踮起脚尖,才勉勉强强不至于当场倒下。
一看堂哥来真的,“幸子衫”女人也被吓得不敢再吱声了。
伯父一看已经惊动很大,怕再把事情闹大会带来一些无所谓的麻烦,于是假意大声咳嗽了三下。
堂哥看到父亲的表情,心领神会,于足高声说道:“这一次就放过你。下次要是还敢这样飞扬跋扈,自我感觉良好,看我不打死你。”
手一松,“蛤蟆镜”男人竟然一下子就滑倒在了地上。
“幸子衫”女人得空,赶紧过去把他扶起来。站起来后,“蛤蟆镜”男人心有不甘,还想过去找回来一些面子。
“幸子衫”女人死命拉扯着“他,叽叽呱呱,大意是劝他不要再发作。
蛤蟆男虽被女人扯住了,却也不甘地用上海话回应:“xi kai ,4 bi sai 。”虽然骂骂咧咧,不过声音和气势却少了很多。
“一群没有文化,没有知识的乡下人。”临走,“幸子衫”女人又开始嘟嘟囔囔。
“谁没有知识?你说谁没有文化?”说到这里,伯母从贴身背着的包里,掏出来一只信封,高高地举起来,大声说道:
“大家都看好了,这是复旦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儿子的。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是不是复旦大学?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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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子衫”女人扶着“蛤蟆镜”男人,一声不吭,铁青着脸走远了。
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
作人员见事情已经解决,没有再多说什么,也转身走了。
有这个小插曲,小毛和堂哥堂妹三人默默回到自己的席子上,或坐或躺,都没有作声,
收拾收拾,伯父、王国良和几个老乡则继续喝酒。
老乡笑道:“这只小瘪三,以为自己是上海乡下人,就瞧不起我们。你们一家人都好样的。刚才我才知道,我们苏北人里面竟然也有人能考上复旦大学的。”
“当真是给我们老乡长了志气。来,我们喝一杯。”
另一个老乡说道:“等会,我去取一些吃的东西过来。我们老乡好好着庆祝一下。”
堂哥明显仍在生气中。
说来也是,刚才要不是船上的工作人员拦阻,他早就忍不住一拳招呼上去了。虽然说,他自己当然也知道,这一拳上去后会有什么后果,但是在那样的境况下,该出手时就要出手。
过一会儿,伯母叹一口气,说道:“我们都是苏北人,这是没得办法的。”
堂哥说:“但要是有人想以这个名头欺负我们,我不同意的。”
老乡搭话,说道:“那个小娘比也是,东台东台,和我们盐城一样,以前都是讨饭的。你说搞的好伐,都是苏北人还要互相歧视。”
“再说了,苏北也很大呀,不能一概而论,每个地方都是不一样的。”
“唉,多少年的老黄历了……。”王国良吃过一口老酒,说道:“苏北作为一个地理名词,今天仍在使用,实际上它出现的时间并不久远,在19世纪中后期才随着早期近代报纸出版发行逐渐传播开来。”
他说:“以前的说法有很多:苏空头、刁无锡、恶常州、扬虚子、杭铁头、小宁波……上海人倒是好,直接一个乡下人,就都代替了。”
“哎油无地麻麻,这酒么得劲。”老乡说道,“还是喝我的高度酒,我这就去拿。”
王国良说道:“苏北南下移民的产生,源于自然、经济、社会环境的变迁。至于移民上海的历史过程和被污名化的原因,下次有时间,我倒想给你们这些后辈讲一讲这些历史的。”
第188章 试桩
经过一星期的准备,王建东带领的实验小组一共十人,对曹家沟大桥喷粉桩实验的施工场地清除地面杂物,挖除地下障碍物,按照设计和施工的相关要求平整到位。
之所以花了这么长时间,一是实验场地低洼,需要回填粘性土。另外,因为软土地基的关系,施工场地不能满足机械行走的要求,还需要铺设砂土和碎石垫层。
粉喷桩所需材料的储存棚、安装机具设备地点以及水电供应和排水沟位置等等开工前的相应准备全部妥当。
最后一次测放轴线和桩位,并用竹签或木桩标定。
钻机移至指定桩位。
王建东再一次用全站仪定位,并用水平尺在钻机杆及转盘的两正交方向校正垂直度和水平度,对正桩位,调平桩机机身,保证桩的垂直度,钻孔前桩位布置与设计图误差不得大于5cm。
然后将过筛后的水泥加入料罐。关闭粉喷机灰路阀门,打开空气压缩机。
待这一切确认无误,王建东举起大拇指,示意操作的工人启动主电机下钻。
待搅拌钻头接近地面时,他又示意启动空压机并缓慢打开气路调压阀,对钻机送气。
续钻进。
王建东紧张注视着往地下逐渐深入的钻头,眼睛一动也不动。
旁边负责现场施工记录的韩工拍拍王建东肩膀,笑道:“放放松,崩的太紧反而可能影响全面发现问题。”
王建东反过头,笑了笑,说:“这是我第一次单独主持现场技术实验。”
“你是总负责人,要有全局观,要抓总。还有我们这五六个技术人员,你都要使用好的。”韩工再一次建议,“要是什么事情都是你在最前面,那还要我们这个小组干什么?”
王建东盯着钻头,不响。
“各司其职,各负其责,晓得伐?”韩工再一次叮嘱。
王建东点点头。
压力表读数,随钻杆下钻压力增大不要断变化。
小李不断调节压差,使后阀较前阀基本保持在大0.02-0.05MPa压差的范围内。
实际上,现在不仅仅是王建东紧张,现场的员工,除开韩工,很多人都是第一次接触喷粉桩技术,对现场的实际操作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指挥部也显然考虑到了这一点,不仅同意老胡的建议,让韩工这位“久经沙场”的一线市政工程师作为副手,直接现场辅导;而且在施工队的选择上,也是从一支有丰富施工经验的工程队抽调而来的。
特别是韩工,他以前曾参与过类似的工程,在这一方面颇有心得和体会。
但是韩工心里明白,这次指挥部之所以同意让年轻的王建东担纲曹家沟大桥的喷粉桩实验项目,意图很明显,就是想要在具体的工程实践中大胆放手使用和培养年轻人才。
“自己也老喽。”他甚至不止一次自嘲。
明白了这些,韩工自然放手任王建东施为。但是对于相关知识的传授和现场管理的点拨,毫无保留,尽量作好自己作一个副手的责任,让王建东主导的方案和施工现场管理等方面能更加完善,更加全面一些。
一周前,曹家沟大桥粉喷桩施工的技术方案,包括施工场地的工程地质报告,土工试验报告,室内配比试验报告,粉喷桩设计桩位图,原地面高程数据表,加固深度与停灰面高程以及测量资料等等,就在小组的全力攻关下,最终成型。
方案出来后,王建东还不放心,又约了韩工一起去找师傅老胡把关。
所谓粉喷桩技术,其实就是利用改制过的螺旋钻机,将钻杆钻至设计要求的土层深度。钻头到达下部持力层后,用压缩空气将水泥粉或生石灰粉经钻杆内孔输送至钻头上特制的喷嘴,随同钻头旋转向四周土体喷射,同时钻杆以一定的速度提升。钻头上的叶片将其四周一定范围内的土体自下而上不断切割,使之疏松,并与水泥或生石灰粉搅拌混合胶结,硬化后即可形成一定直径的强度高于原土层的固结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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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胡仔仔细细看过,对方案表示认可。
他补充了三条意见。
第一条,因为曹家沟河的地质条件和现实因素,所以对曹家沟桥的这次喷粉桩实验,要充分考虑到当地下水有侵蚀作用或加固的地基为泥碳土时,应该首先通过试验确定其适应性后再施工。
第二个建议,本工法的关键技术是喷粉,即将粉体成桩固化剂用压缩空气输送到钻头并射到土层中去。喷粉直接关系着成桩的质量。喷粉一般在喷气后进行,一般来说,其操作程序是:开通喷粉球阀和蝶阀、关闭喷气阀,按下无级变速器电机启动按钮,使旋转供料器运到喷射管,喷入土层。
老胡的意见,以上操作要求迅速连贯,一气呵成,否则会影响到整体实验数据的可靠性。
最后的建议,粉喷桩一般采用下钻钻进、提升喷粉、下钻复搅和提钻的施工工艺。那么成桩的质量,主要包括四个方面,即水泥用量合适、喷粉均匀、复搅均匀和桩长合适。
水泥用量和桩长确定后,关键的问题是喷粉、复搅是否均匀。
这时候有两种观点。持慢速观点的认为,速度慢喷粉、复搅均匀,成桩质量好;持快速观点的认为,下钻、提升的速度不论快还是慢,每米深度内钻头旋转的次数相差无几,快速钻进对成桩的质量不会有什么影响。
老胡建议实验小组,为了证实慢速和快速钻进的不同效果,建议这一次实验分别在五个条件相差不多、但是桩长不一的断面分别进行试验。
回来后,王建东召集小组开会讨论,然后对方案作了相应地最终修改。
修改后的施工方案,在三座突啦大桥中第一个提交给了指挥部。
指挥部专家审查的意见,对该方案表示认可,同意施工实验。
最终确定的试桩一共为10根,通过试桩来确定钻进速度、提升速度、搅拌速度、喷气压力、单位时间喷粉量等等工程数据和工艺以及施工管理。
第189张 出师不利
正反循环回转,继续往下钻。
王建东紧盯着气压表上不断小幅跳跃的指针,和指向的数字。
看上去还比较顺利。他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这么多天来一直紧紧绷着的神经,稍有些轻松。
都说万事开头难。但是王建东的体会,一要有机会;二要有决心;最后要有人,要有团队。有了这三个基本条件,只要开了头,或许接下去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了。
为了这一次的实验,王建东吃住都在工地,已经快十天没有回家过了。哪怕是就在两公里外小姨工厂实习的胡晓辉,也没有能分出来时间去看望。
他在镇上用公用电话和胡晓辉曾经通过一次电话,告知过自己正在做的工作。
胡晓辉知道这是王建东第一次独自主持一项建设工程,尽管仅仅只是一次实验而已,但是一刻马虎不得。所以很体谅他,一再嘱咐王建东珍惜机会,一切以工作为重。
王建东朝身后的韩工走过去,说道:“我还是有些紧张。”
韩工笑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得负责监视气压的小李突然间大声叫道:“王工,气压表有些不对,你快过来看一看。”
王建东和韩工一听,马上都走了过去。
这时候,表上指针指示已经达到0.45Mpa时,并且还有继续往上的趋势。
王建东心里一惊,再一次看向钻头部位。
这时候,钻进速度明显慢下来,进尺缓慢,甚至不进尺。
王建东想了想,对操作工吩咐道:“加大配重、减压钻进,再试试看?”
如是反复好几次,却仍不进尺,甚至还间歇出现有憋泵现象。
这时候操作工显得有些烦躁起来,不由自主地加大钻压。
王建东正看着气压表,发现气压一下子突增,抬头看向操作工。
操作工还在自以为是地再一次增大气压。
王建东马上大声喊停,让操作工赶紧先停下来。
小李在一旁问:“组长,怎么回事?”
小李是城建学院大三的学生,本来在工地做监理的见习,这一次曹家沟大桥喷粉桩实验小组的组建,成员都是从各个方面临时抽调而成的。
王建东许久没有作声。
操作工这时候走过来,说道:“组长,要是依照我的经验,再加大压力试试看,应该会有效果的。”
王建东连忙摆手,对操作工说道:“你先不要开动,晓得伐?”
操作工还要争辩,王建东解释道:“钻杆的基本原则,看表松绳、保证垂直。你应该懂的吧?采取这种增大压力的非常规手段来提高钻进速度,容易致使重力纠偏的作用失去控制,使成孔的偏斜度骤增,垂直精度往往连1%也难以保证。你先等等。”
韩工实际上早就看出来一些端倪,但是看王建东正在自己寻找解决方案,也就没有吭声。
王建东从包里拿出来资料,查看了工程地质报告、土工试验报告,以及加固深度与停灰面高程以及测量资料等,还打开来之前做好的施工方案看了看。
又看过现场记录的各种数据,王建东绕着钻头走了好几圈,拿起来刚刚钻出来的泥浆土块,一部分一部分地掰开来,仔仔细细端详了好久。
思索了好一会儿,他随后拿了另一块泥浆样本,走过去和韩工说道:“韩工,你觉得是……?”
韩工笑儿不语,却看着他反问道“你心中是不是有了初步的判断,只是还不能肯定,是这样吗?”
王建东点点头。韩工说:“那你先说说你的想法?”
“管路可能堵塞。”王建东想了想,说。
“依据呢?”
王建东回答:“两点。一是这些钻出来的黏土,感觉塑性指数高、含水量偏小,第二,钻头同时发生了堵管和翻泥和湿喷搅拌桩翻浆现象,并且孔口翻上的黏泥多为大块的泥饼。”
“所以我的初步判断,应该是粉喷桩钻进过程中黏土紧紧地将钻头包裹了,形成一个同桩径一样大小的土柱。”王建东说道。
韩工接过去王建东手里的泥浆样本,仔细查看。
“在我刚才看了地质资料,这里正好是软土上覆黏土层,塑性指数高、含水量偏小的路段。而这样的地方,正是糊钻多发的地方。”
王建东补充说,“在粘土层中冲击成孔时,由于冲程太大,泥浆粘度过高,泥渣量大,钻杆内径过小,出浆口堵塞,最终导致钻头被糊钻或者被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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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工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钻头糊钻形成泥包以后,泥包与钻进地层切削面的接触面积远远超过了刀刃与地层的接触面积,从而消耗了了大部分钻压,使钻进速度明显下降。”
“这是糊钻原因之一。”韩工看过泥浆样本后,说道,“这个泥浆样本,看上去倒也符合糊钻的特征。只是,你觉得就只有这个原因吗,有没有还有其他的可能呢?”
王建东想了想,说道:“也有可能……,是粉喷桩的钻头有缺陷?”
韩工笑笑,说道:“实际上有很多事情,我们再怎么准备充分,也难免会有突发的状况发生。就像现在这样的状况,实际上对于做工程来说,也是一种常见的正常现象。”
王建东不响。
“关键是,一旦出现问题,怎么判断是什么现象,怎么样找到产生的根源,最后又用什么样的思路和方法怎么解决,这些才是现场项目管理者最需要马上去解决的。”韩工说,
“所以讲,操作环境,或者是地质条件发生变化,……,等等,这些都需要我们去随机应变解决的。”
王建东知道,韩工虽然没有明说,但实际上是同意了自己刚才的初步判断。
他笑了笑,说道:“我有数了。谢谢韩工,你又教了我很多知识和道理。受教了。”
王建东自然心中有了决断。他立即要求各个工序的操作工,停止喷粉,将钻头提升至地面,切断空压机电源,停止送气。一切等待查明堵塞原因,予以排除后再重新开钻。
第190章 “祸”不单行
实际上,钻头一提上来,问题就明明白白地摆在了眼前。
王建东立即召集大家在一起开现场会。
经仔仔细细观察,粉喷桩钻头并没有将土切割搅碎,而是下压将土挤压成饼状,一部分沿着孔壁被挤出堆在孔口四周,另一部分被挤压黏在钻头刀片之间,越来越多最后形成土柱。
还有一个意外的发现,不止是糊桩,还有些微翻灰的现象。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是钻头提上来后,也暴露无遗。
王建东心里暗暗一惊,幸亏发现早,要不然照这样继续钻下去,即使最后能完成喷粉,但是成桩的质量,一定就会大打折扣了。
大家七嘴八舌,也都心里暗自庆幸。小李说道:“组长,我们运气也忒差了吧?”
“基本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既然找出来了问题,那我们一个个来分析好了。”王建东看了他一眼,说,“先说糊桩。如果不采取适当措施,再这样下去,几个小时也不会进尺,钻进效率更会大大降低的。”
“这样一来,成桩的质量差不说,钻孔速度上不去,成孔时间相应延长,不仅增加施工成本,浪费能源,只能使设备空运转,不能产生应有的效益,还反而增大了各种支出成本。”
小李接话:“另外,还会加剧设备磨损。设备长期处于满负荷甚至超负荷的使用状态,运转时间越长,磨损也就越严重。”
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处理?
王建东先征求大家的意见。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和说法,不尽相同。
王建东作了总结:“从刚才所说的分zK,糊桩一般有以下几种情况:水泥罐中混进了水泥块或水泥袋的碎片;送灰管道受潮,管中有灰块;钻头和钻杆中的残灰浸水结块;淤泥或泥块贯入喷灰管,等等。”
他想了想,说道:“但是,你们可能都忽略了另外一个更大的可能,钻头的刀片。”
大家都看向王建东。
王建东解释说,粉喷桩的钻头是由两层蜗轮刀片组成,上下层刀片在平面上相互重叠,封闭较严密。但是如果叶片倾斜角度较平缓,当桩下部积聚的气体压力一旦大于送灰压力,那么在黏性土,尤其是在塑性指数高、黏结力大的黏土层中钻进时,就容易形成高能量的“反压”,进而出现“翻淤”、“翻灰”和堵管等问题。”
“那我们就这样,一项项的进行排查好了。”小李建议。
“只能是这样了。”王建东想了一会儿,说,“不过我们也不要太着急。我的了解,粉喷桩在施工中堵管是一种常见现象。刚才我们说的这些原因发生堵管都还比较好处理,只要在施工中加强管理并采取一定的措施,就能避免堵管现象的产生。”
一项项检查下来,落实到最后,所有的问题真的都集中到了钻头的刀片上。
讨论下来,为了使桩下部积聚的高压气体能量得到有效的释放,处理的措施们决定对钻头进行“切口手术”,主要是将粉喷桩钻头的叶片由倾角200 改为 350 ~400。
然后是第二个问题,翻灰。
按照自己在学校学习时的了解,王建东当然知道,翻灰一般多发生在软土含水量小、物理力学指标稍好以及上覆黏土层较干燥的粉喷桩处理路段以及回填土较厚的软土处理路段。
这一些形成条件,刚好和现在的施工现场的地质条件差不多吻合,所以说出现这中翻灰的状况,也是伴生的,并且在一般情况下都在所难免。
但如果任其发展下去,当提钻喷灰至软土层上部 1m~2m 时,水泥粉连同高压气体则会从桩口喷出,少则 10kg 左右,多则 30kg~40kg。水泥粉喷射的高度甚至可达孔口上 2m~3m,所以说,翻灰是一种很不正常的现象。
翻灰原因,大家很快就形成一致意见:外因是上覆黏土层土质较干燥密实,孔隙和裂隙不发育,桩底积蓄的高压气体能量缺少多渠道释放的空间,表现桩体周围地表不同一般粉喷桩处理路段,无喷气冒水、翻泡的现象。
而内因,则是因为送灰时压力偏大,多在 0.4Mpa 或稍大一些。单纯减小送灰压力的话,桩底喷灰很困难,导致桩底无水泥或喷粉不均匀。由于桩底积蓄的气体形成高压,一旦具备了能量释放的条件,高压气体携带大量水泥粉喷射出地表。
出现翻灰的喷粉桩,由于桩下部的高压气体积蓄形成了反压,若不及时消散部分排除,反压大于送灰的压力时,往往堵塞喷灰管口,中断喷粉。凡出现较严重翻灰的桩,水泥土喷灰、复搅往往不够均匀,后期标贯取芯检测,成桩质量一般都会比较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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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量后,王建东他们决定采取的措施:在保证能正常送灰的前提下,尽量调节和减小送灰压力;同时改进钻头的结构,在刀片边部切口,给桩底高压气体能量提供释放通道;最后适当提高下钻、喷粉、复搅和提钻的速度。
他们还对如果接下来再出现翻灰桩的状况作了预案,在桩周围打一两根空桩,为施工桩提供释放能量的空间。
同时为解决土层含水量较小的问题,小李还建议下钻时可适当往孔口内注水,增加土和水泥的结合能力。
想了想,王建东同意了。他认为,减压、提速、注水和改进钻头,都是防止翻灰的主要措施,都可以在接下来的喷粉桩中进行实验。
王建东还觉得,采取这些综合措施,应该不仅能解决翻灰的问题,还能有效减少堵管糊桩的现象。
整改的方案定下来后,王建东现场单独征求韩工的意见。
韩工一直参与了这次现场会的前后经过,他对王建东他们提出来的这个方案表示认可,认为切实可行,也抓住了这次糊桩和翻灰处理的要点。
于是方案通过。
看看时间,已经到了下午的两点多。王建东想了想,决定先让大家伙吃饭。
吃饭之前,王建东和韩工有一次单独对话。他的意思,想更换一个新的操作工。
第191章 终于功成
上午开钻施工的情形,韩工对现场的一切自然看在眼里。他想也没想就同意了,说道:“我本来还想这样建议你的,但看你一直没有往这方面说,还以为你对操作工没有什么想法的呢?”
王建东笑笑,不语。
“原本我还想过了今天再提醒你调换的。既然你现在提出来了,那这件事情,你不用出面,就由我来处理好了。”韩工笑道。
王建东说道:“那你太理解我了。”
韩工说:“得罪人的事情我来顶着。并且我保证新的人选,下午开工前一定到位。”
王建东一再表示感谢,说:“我们还是要先处理好问题,做好准备。磨刀不误砍柴工,要都整理到位了再开工,不一定急在今天。”
韩工盯着王建东很久,这才翘着一个大拇指,夸赞道:“好,好。你小子心性沉稳,以后肯定能干成大事。”
吃过饭没多久,果然,不仅新的操作工调配过来了,甚至连师傅老胡也过来了。
王建东这时候正在现场做开钻前的各项检查。
为了使喷粉桩下部积聚的高压气体能量得到有效的释放,对钻头进行了“切口手术”,钻头的形式及结构都作了一些改动。
看到师傅走过来的时候,王建东很意外,也很惊喜。
老胡却是轻描淡写的说道:“指挥部开完会,顺便过来看看。现在什么情况,有困难吗?”
王建东把上午开钻遇到的状况和自己的解决方案给老胡作了简单汇报。
听完后,老胡看看旁边站着的韩工,说道:“曹家沟大桥桥坡连接段的路基,主要为软基段。这里的软土地基以淤泥质土为主,具有高压缩性及高触动性,易产生蠕动、不均匀沉降及侧向滑移等工程地质现象。”
王建东和韩工表示认同。
“设计上,一般软土地基的处置方案,除部分管桩、砂砾换填外,现在主要还是用水泥粉喷桩结合等载预压进行加固比较可靠。”老胡说,“但是你现在遇到的状况,显然不在我们原先的预估之内,反而是是软土上覆黏土层或软土间黏土夹层,塑性指数高、含水量偏小的路段。”
王建东想了想,说道:“所以,我还有一个想法,……。”
“说说看?”老胡笑着问。
“根据现在实际的施工状况,我觉得采用快速的方法可能会更好一些。下钻、提升的速度不论快还是慢,每米深度内钻头旋转的次数相差无几,快速钻进对成桩的质量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王建东回答。
老胡想了想,点点头,说道:“总体来看,虽然是遇到了意想不到的状况,但是你们现在的处置方式方法是对头的。至于快速的方法到底可不可行,接下来再试钻不就知道了?”
他特意叮嘱:“不要有心里负担,也不要畏缩害怕,就按照你们制定的整改方案,有条不紊往下做就可以了。”
一切检查无误,再一次准备就绪,重新开钻。
王建东不停地指挥各个关键岗位的操作工,保证整个制桩过程边喷粉、边提升连续作业。
他还针对现在梅雨季节空气湿度大、粉体流动性差、喷气压力大、单位桩长喷粉量需要量增大的的特点和实际需要,适当开通了灰罐进气球阀,以对罐料加压。
全体人员都很紧张。
王建东一再吩咐小李,只有在粉喷桩搅拌遇较硬土层下沉太慢时,方可适量冲水,采用水冲下沉。
改进钻头后,果然很奏效。
钻头钻至设计深度,滞留有一定的时间,以保证加固粉料到达桩底。
打开送气阀,关闭送料阀,但空压机不停机,搅拌钻头提升到桩顶时,停止提升,在原位转动两分钟,以保证桩头均匀密实。
搅拌钻头再钻至设计桩底深度,进行第二次搅拌。
王建东示意将搅拌钻头提出地面,停止主电机、空压机。移动桩机到下一个桩位。
这一次,按照施工方案制定的全套动作,一丝不苟地最终一气呵成。
检查成品桩,看上去“翻灰”和“糊桩”等现象基本得到了明显改善。同时打出来的土块切割得细了,复搅的程度和最后成桩的质量都有显著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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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何逐个查看各项记录的实验数据,一一和施工方案上的设计参数做对比。
确认没有问题后,他这时候终于放下心来。怎么说呢,这第一桩虽然是历经各种麻烦,但终于还是按照设计要求圆满地完成了。
老胡检查完,说道:“结果表明,尽管快速钻进试验的断面和桩体标贯取芯抽检的数量偏少一点,但足以说明快速钻进对成桩的质量还是有保证的。你原先的想法是对的。”
他说:“现在看来,采用快速钻进,不仅可有效地控制施工中出现的“沉桩”、“翻灰”等问题,同时还具有降低工程成本、提高工效、缩短施工周期的好处。”
王建东想了想,说:“但需要注意的是,快速钻进主要是指下钻、复搅、提升的速度加快,喷粉的速度适当提高。但是如果喷粉速度过快,一旦与孔底压力不相适应,就有可能会出现喷粉不匀和断桩的问题。”
旁边的韩工也附和说:“所以说,以后进行粉喷桩施工时,因地质、水文等条件不同,采用快速钻进成桩是否有同样效果,我们还是建议在先进行工艺性试桩的基础上,然后再确定。”
老胡问王建东:“关于沉桩,你应该知道的吧?”
王建东不知道老胡突然间问沉桩,不知道他具体是什么意思。不响。
沉桩,就是提钻后桩头立即下沉或隔段时间后缓慢下沉,下沉量几十厘米,多的可达 2m,桩头形成空洞的一种现象。
老胡笑道:“实际上,你们这样减压、提速和改进钻头,既是防止糊桩和翻灰的主要措施,也是解决堵管和沉桩可能性的主要方法。”
他挥挥手,最后说道:“这第一根桩,我初步认为,应该是成功的。”
现场所有的实验小组成员使劲鼓掌。
第192章 拜祭先祖
到离爷爷奶奶坟墓不远的地方,走在最前面的伯父突然间站定,示意小毛他们几个先停下来。
王国良也停住,转身说道:“你们仨孩子先等等。上坟有讲究,大伯有话和你们交代。”
小毛和堂哥、堂妹三人立定。
大伯想了想,说道:“讲三点。一是要顺着道儿往前走,不要走回头路,特别是经过别人家的坟地时候,老一辈说法,不可以乱踩乱指点。二是你们小孩不能直接踩在坟地上,这里面也有讲究的。三是拜祭的顺序,先摆香烛,跪下拜祭,然后才是烧纸钱放鞭炮。”
小毛有些不理解,想要问话,王国良瞪他一眼,说道:“一切行动听指挥。大伯说怎么做,你们照着做就可以了,晓得伐?”
正是盛夏。到达爷爷坟头的时候,只见满是茂盛的野草,在炎热的阳光下随风飘动。
坟头戚戚,芳草萋萋。故人已过,生者感怀。
伯父和父亲放下手里的东西,开始徒手清理坟头的杂草。
带他们过来的姨奶奶歉意地说道:“国贤你们兄弟俩好多年都不来家乡了,我们年纪也大了,所以照顾不周到的地方,你们……。”
伯父赶紧说:“她姨奶奶,我们没有这个意思的。感谢你们一家人对我们家老爷子坟墓的长久照顾还来不及的呢。”
姨奶奶说:“这些年好久没有其他人过来这里拜祭了。好在这里的柴火,在你们来信说要过来的时候我就让人专门过来砍掉了,不然这里连人都进不来的。”
伯父接话:“是我们不孝,有好些年不曾回来了。”
“知道你们工作忙,又在上海,路程太远。我们能理解的。”姨奶奶说,“不要说是你们在外地的,如今的年轻人都已经淡化了感情,别说爷爷了,就连亲爸的坟村里也有人不上的。我们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连老先人都忘了,要被人说的。’王国良站起来说道。
昨天下午六点左右,小毛他们这支“大部队”凌晨到达南通后,又历经长途汽车和乡村班线车等好几次倒车,还步行了三公里多,才最终抵达盐城乡下的老家。
说是老家,实际上连爷爷那时候住过的茅草屋也早已不复存在。乡下的亲戚,除开眼前的这位算是沾亲带故的远房姨奶奶一家,在当地也并没有多少相熟的人。
好在这位姨奶奶家里还算宽敞,几个人又自带有席子,这样才将就在她家歇了一夜。今天一大早,还没有吃早饭,一家人就都先过来爷爷奶奶坟头上坟。
杂草清除差不多,伯母说:“我看坟头的土也不够,好像比上次来的时候有缺失,我们要不要培点土上去?”
伯父想了想,说:“陪土就算了。现在不是清明节,不好动土的。”
伯母将坟墓前面的礼拜台子,里面烧纸的盆子一一清理干净。
祭祖当然少不了祭品。这次准备的有三个苹果,清理好的一只整鸡,还一包开封的香烟和一壶老酒。
另外,明显不同于其他地方的一项必不可少的内容,这里的农村还有折元宝给祖先的习俗。折元宝的多少,根椐后人心意决定。
这次祭祖自然也少不了纸元宝。并且这些纸元宝,都是眼前这位70多岁的姨奶奶听说他们要来,特意赶时间折出来的。
这些折纸元宝,分银色的和黄色的两种。纸是从街上买回来的祭祀专用纸,银色的没有图案,黄色的上面隐约可见有红色印刷出来的图案和文字。
纸元宝虽然看起来简单,但是这么多的纸元宝折出来,不仅需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和精力。还特别需要有耐心,坐不住的人折几个就烦了。
纸钱当然也是必不可少的。有锡箔的,用手叠成尖筒形。也有用两张纸叠成的。还有火纸,也就是草纸,不用叠直接用来烧的。
小毛心里想,后人如此非常用心和诚心诚意的准备祭祀用品,祖先们应该都能感应得到吧?
他忽然间觉得,拜祭祖先,在坟前与先人对话,寄托对先人的哀思和怀念,可能更多的,还是感恩和感情的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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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哥看着自己父亲和叔父,想自己过去帮忙,被伯母拉住了,喝叱说:“刚才你阿爹说过了,祖先坟墓,孩子们不好去随意踩踏的,晓得伐?”
布置完这些,伯母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来复旦大学的信封,把里面堂哥的录取通知书取出来,展开后和信封一起恭恭敬敬地摆放在墓碑最前面。
墓碑其实只是简单的一块稍微大一些的青石块,上面甚至连爷爷奶奶的名号都没有篆刻,只是依稀有红漆写过字的痕迹。
把叠好的纸钱和纸元宝放在坟前,摆上三样水果,插上三支点上的线香。
一切布置妥当。
大伯对着墓碑站定。父亲,伯母和三个小孩在他身后排成一排,也依次站好。
用木棍划上半圆圈,朝坟向留个口子,点燃纸钱和纸元宝。大伯用酒在地上浇上三圈,声未出,泪已下。
过好一会儿,大伯才平静下来。擦擦眼泪,他嘴里念叨:“阿爹,阿妈,拾二老的钱,二老收好了。”
一鞠躬。
“阿爹,阿妈,现在我们家族也有大学生啦,还是国家重点大学,我们特意给二老来报喜的。二老以后多多保佑,让阿浦他能在大学,以后工作都能顺顺利利。”
二鞠躬。
“苍天厚土。阿爹阿娘在上,还有两个正在读书的孩子,二老也多多保佑小毛和建好他们以后能考上大学,我们家族兴旺。”
三鞠躬。
接下来,大伯带头,按长幼次序每个人再分别给先祖烧香。将香点燃后插在地上,下跪磕头。
王国良和堂哥去一旁放鞭炮。
伯母边烧纸钱和元宝,边轻声说道:“烧纸钱的时候,要在圆圈中烧,一定要烧干净,不要留下没烧完的。这样爷爷奶奶他们才能收得到,要不会有其他人把钱抢走的。”
第193章 王埭庄
周围都是王家的坟头。爷爷奶奶的坟头烧完,然后小毛他们挨个给旁边的坟头烧纸。
虽然说香、酒、果品都没有了,但是半圈还是要划的。烧纸似乎是个无形的规矩,也是教育后代不忘祖恩、牢记勤俭持家、忠厚处世的优良家风的一种方式。
“坟上烧纸,是对先人的一种缅怀。”每烧一个坟,王国良都会和小毛他们仨大致讲讲这是谁的坟头,以及他生前的一些故事。
大伯说:“要是以前过年辰光烧纸,家族中的男丁都得参加,除非老弱病残。无论你走到那里,只要回家都得要上坟。谁不到场,都会说他今年怎么怎么了的。”
“以前,你们爷爷目不识丁,大字不认识几个,但记忆力超人。从小跟着你们爷爷奶奶回老家上坟烧纸,爷爷总要在烧纸前要讲明每个坟里都是谁,还要讲一遍先人的故事。”
王国良说:“你们爷爷把先人们的故事讲的绘声绘色,如临其境,很吸引人,所以我们都愿意听。这个时候,我就能记住了先人的名字和他们勤俭持家,忠厚处世的故事。”
小毛这时候听了父亲的讲解才知道,自己的老家,最早是在山东省临沂,大约是清代末年,由于老家地处湖区,连年发大水,十五世祖迁居于此地,至今一百余年。
王国良笑了笑,又说:“只是那时候还小,并不在意这些故事,所以也记不得多少,只是跟着大人们后面磕头,能在烧完纸后分得供品吃。”
小毛他们仨忍不住笑出声来。
“现在我成了接班人,我也把这些记忆中的故事,给不知道的你们这些晚辈们讲讲。虽然这些故事的先人们我们从没见过,但从故事中,我们可以知道先人们忠厚传家,勤俭本份的传统美德。”
王国良说:“当然了,也希望你们也像我们当年一样默默的听着,记在心里,以后再一代一代去传承。”
就这样,小毛他们一边听着故事,一边给先人烧纸,还要不时燃放鞭炮,最后所有人一起给每位先人磕头。
伯母说:“虽然讲,如今爷爷奶奶都已离开了你们。现在到坟上烧纸,给你们介绍先人的名字和他们的故事,让你们这些后人知其先人是谁。血脉相连的亲情更要代代相承。”
大人们说得条条是道,小毛一边听着,但这时候的心思,却在心想默默的想着:赶哪天自己工作有钱了,一定要抽出时间带着父亲给爷爷立一块真正的石碑吧!
小毛想了想,说道:“阿爹,你和我们讲讲爷爷奶奶他们的一些故事吧?”
大伯笑道:“会讲的,不过不是现在,地方不对,好伐?”
全部坟上完,姨婆婆说道:“国贤国良,你们家家风管得好的。”
正准备回家,姨婆婆却又说道:“你们注意看看自己的身上,有没有无意粘到身上的树枝,纸钱片等等东西。”
伯母也跟着吩咐:“如果有的话,就要打扫下去。我们这里有个习俗,就是拿了去世者的东西,他们会不高兴,会来索回的。不能带走坟墓上的一草一木,把属于去世者的东西,都留下。”
检查完,一行人往回走。
这里是一片高岗起伏的地带,但对于周边来说地势还是很低的,被视为泄洪区。皮岔河和蟒蛇河在这里附近交汇,这方圆几十里的地带如同被两个胳膊套住,更如同漂在两道河口的葫芦,因此该地又俗称“葫芦套”。
姨婆婆所在的村庄叫做王埭庄。顾名思义,自然王姓是这里的大姓。
因此,在村里,村落家族文化,还是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保留。而且村民们并没有感到不适,也没有影响到了村民们生活改善的迹象。
九曲十八弯的王埭庄,格外安静,绿意葱茏。到处生长着层层叠叠绿色的苇海,似绿色的地毯。
这一抹抹养眼的绿色,抚慰着人的心情。
这些盛产的芦苇是大自然馈赠给当地人的最好礼物,这里的人们祖祖辈辈都有编制苇制品的传统习惯。
编织苇箔,已经成为村里的一种常态性的“文化”。
这里很多的家庭,几乎每家都从事着织苇箔这种副业。苇箔加工也成为村民们主要的经济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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苇箔是以芦苇为原料织就的帘子,可以盖屋顶、铺床或当门帘、窗帘用,百年也不烂的建筑材料。
从每年的冬天开始,家家户户收完芦苇后,就开始手工编织苇泊。
在家支个架子,织一捆箔从这头跑到那头。手头快的,一天内能织上两三捆。等到赶集的时候,用板车驮着去卖。主要销往盖瓦房的地区,河南、山东等地用的不少。
但是,与这一带所有的村庄一样,王埭庄被台前屋后的杨、槐、楝等树所遮挡,却颇有边缘化的味道。
它如同一块高地被闲置在一旁,离中心太远而孤立无助。当隔一条沟的旁边村庄通上电时,当石子路可以修到村部时,王埭庄还在煤油灯下度过每一个夜晚。
村民们下田去干活,叫做“下湖”。田地在村的四周,以种麦与花生为主。
沟渠纵横,皆是细草所伏的小道,没有可通达行车的大道,因此出行极不方便,如果是遇到连阴天气,泥泞难行,多数人家守在屋内无聊观望,他们生活得闭塞而悠闲。
也许,对于多数人来说,一个村庄就是一个世界,也就是一生。
村东头是一家小店,堂屋三间,前屋三间。巷口的土墙上用石灰水写上大大的“小店”两字。
这时候政策虽然开始放宽,但物质依旧有限,店里的货主要是酱醋油盐酒烟糖。
小店可以反映一个村的经济水平,也是村里热闹的所在之一。
店旁边便是村庄北出口,与前一排的几户人家错开而形成一个很大的巷落。植有几株杨树,树冠如伞,夏天来了西山太阳也晒不到,故凉风习习,是村上人纳凉的好去处。
第194章 难舍的乡愁
一路上往回走,姨婆婆遇到熟人,总会彼此停驻,热情的嘘寒问暖。
闲不住的老人家,已经在自留的麦地里开始干活。
有人在家门口端着碗在吃饭。在他的身后,是两只与他形影不离的小狗。以经典的微笑,向小毛他们一行传递着他和村庄的善意。
从一位大娘家的门口走过。看到他们,大娘眼睛顿时一亮。从她的目光中,仿佛能读出她的热情和期盼。
小道上有两只小鸡,看起来很是悠闲,不疾不徐的迈着方步,时不时将尖嘴啄向草地上的猛蚱之类食物。
还有人推着板车经过,小毛他们让到一边,让这些板车先过去。
板车是他们这一带最通俗的称谓,也有一些地方叫做平车,或者是架子车。
板车在村里很常见,几乎成了每户庄稼人最主要的农具。特别是每当过了年,开了春,田里的麦苗开始返青,这时的板车就被真正的派上用场。在田间的阡陌,随处可见拉着化肥、大粪,偶尔还有孩子坐在上面的平车。
村落里另外比较常见的,还有石磨石磙。
说起石磨,相信很多在农村长大的孩子都见过,小时候,家里长辈经常用它来研磨豆子,小麦、玉米等五谷杂粮,加工成粉、浆。过年过节的时候,家家户户还会用它来做豆腐。
磨是平面的两层,两层的接合处都有纹理,粮食从上方的孔进入两层中间,沿着纹理向外运移,在滚动过两层面时被磨碎,形成粉末。
在乡村,石磨经常被人称之为青龙,而石磙会被人称之为白虎,所以二者在镇宅和驱邪方面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所以还有一个说法,石磨放在院子里,能保佑一个家庭不被邪祟所干扰,防止家庭发生动荡的事情。如果家里有人身体不好,经常生疾病,那么就更适合放石磙石磨了,可以保佑家人健康。
石磨石磙都是跟粮食有关的,在农村家里如果种地,这两样都是必备的。所以很多人家都会选择把石磙和石磨摆放在院子里,因为这样可以保佑来年风调雨顺,可以让地里的植物更加的高产。只要地里的产量好,那么在秋天来到的时候,就可以打更多的粮食,卖更多的钱,家人生活条件也就更好。
小小的村落,淳朴厚重,充满了浓厚的乡土气息。似乎,在这里的每个村庄,都有它自己的故事。而故事的呈现,常常通过这些老物件来完成。
乡村的小路,恬静、优雅,就像品读一幅画卷:读村庄花开花落,品乡事云卷云舒。
小毛忽然间觉得,故乡的小路仿佛永远鲜活地延伸着,延伸在故乡人的心中。而自己就像故乡的风筝,乡村的小路就是长长的丝线,无论自己飘向何方,根永远属于这里的故乡。
回到姨奶奶家,早饭已经做好,就等着他们回家来吃了。
姨奶奶家的院落在村的中间,四间宅基地,四间草屋带一个土墙院子。可能是风雨久了,茅草发暗发黑,墙面上的土也有一些地方驳落了好大一块。
姨奶奶家门前是一片宽敞的场子,曾经堆着极高的土台,想来应该是准备建设前屋用的,后来一直没有建成。爬到这个土台上眺望,视野越过大片农田,往下可以看到远处也是丛树掩映的村落。
院子里稍靠门楼处曾种有栀子花。虽然说早就过了开花的时节,但是绿油油茁壮成长得很茂盛,可以想象初夏时节满院的香气浮动。
西边靠水井旁种了一棵梨树与一株石榴。梨树极细弱,树身极矮,主干甚至不盈一握,并没有繁盛的枝冠,却在枝头结有小拳头大的果实。那株石榴苍翠欲滴,纵横的枝桠与繁密的枝叶让空落落的小院子结实而灵动起来。
从院子里的干净整洁和布置等,可以看得出来,年迈的姨婆婆,虽然腰杆已不再挺拔,但她很乐观,始终默默无声,用心经营自己的小家,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一生钟爱和难忘的老屋,即使走到天涯海角,即使飞黄腾达,即使身贫如洗,也不会忘记老屋。老屋的一砖一瓦,一颦一笑,一路风一夜雨,一丝爱一缕情,都是世间最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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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婆婆的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家,大儿子一家分出去自己建房住,现在和小儿子、儿媳妇和俩上中学的孙子住在这里老屋。
早饭是稀饭,还有烧饼和松花蛋。
不过他们这里的烧饼和松花蛋,可不是小毛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盐城人最爱的烧饼,其实就是鸡蛋饼。盘子里金灿灿的鸡蛋饼,迸发着迷人的香味。
至于松花蛋,他们当地人又叫做“卞蛋”。其剥壳晶莹剔透,切开香气扑鼻。浇上酱油、麻油再加上蒜泥、香菜沬拌之。
姨婆婆端出来一碗红红的辣椒酱,说道:“乡下没有啥好吃的,也不知道你们仨小孩能习惯不?”
大伯赶紧说道:“她姨婆婆,真是辛苦你们了。你们太客气了的。
王国良也连声说:“姨婆婆太客气了。这些吃的东西我们知道,老家一般要在逢年过节或招待宾朋是才有的酒席上的“风俗“。太麻烦你们一家人了。”
姨婆婆笑了笑,对伯母说道:“昨天你们过来,还大包小包地带过来这么多的衣裳和吃的东西,我们乡下比不得你们大城市,只好是一些家里自己做的东西招待你们了。”
姨婆婆一家人都很热情,大家都客客气气有说有笑。
吃过后,小毛却是对这里的松花蛋口水都留了一地,入口柔绵,感之回味无穷,这种吃法堪称当地一绝。他心里想,这味道,哪管是什么乡下,哪怕给个皇帝都不换的!
很多年以后,小毛这这里松花蛋的记忆一直久久不能忘怀,记忆犹新。
他还记得堂哥后来对这一次回乡之行说过的一句话:我们出生在上海,生活在上海,所谓的故乡,只是我们的祖籍所在地罢了。但是,忘记了难舍的乡愁,这样的人至少不是一个完整的人,有感情的人。
第195章 虎头奔
上海港吴淞码头。报检清关,全套的提车手续办完,接下来就是装车。
因为事关重要,机械进出口浦东公司的吴总亲自到现场指挥。
王建浦站在旁边,看着工人装卸。同来的罗佳铭则不同,从一开始小轿车准备从集装箱里拉出来,就一直显得异常地兴奋。
这是一辆崭新的进口奔驰s600。
车头刚露出来,罗佳铭大声叫道:“哎,真是虎头奔。简直太漂亮了。”
罗佳铭说的没错,历代奔驰S级轿车中,给人们留下印象最深的莫过于此款底盘代号W140的第七代奔驰豪华商务车型s600了。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大奔就是豪车的代表,说到常规的D级车,它都是当之无愧的领袖。
这款奔驰s600,在国内还获得了诸如“大奔”“虎头奔”等近似于膜拜的称呼。很多私企富豪第一款豪车就是这台虎头奔,那时候坐奔驰绝对是响当当的人物。
得此外号,主要还是这款奔驰s600车型,其前脸进气格栅造型以及庞大的身躯给人虎头虎脑的感觉,而“虎头奔”恰好能形容,自此这一称号一直延续了下来。
江湖上有句行话,叫“虎头之后再无S级”。
王建东也是和这种豪车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目光所及,双色的庞大的车身,视觉效果非常饱满,略显臃肿的外观透着一股沉稳霸气的力量感。奔驰众多经典的设计元素得以传承,其中盾形镀铬进气格栅则是奔驰标志性的家族特征,镶嵌在发动机盖上使得前脸整体性更强。
“对于像奔驰S级这样的豪华轿车来说,车头的立标是体现尊贵感必不可少的方式之一。”罗佳铭介绍说,“三横一竖的镀铬进气格栅自从第五代奔驰就已经开始使用,三叉星徽标就以立标的形式矗立在发动机盖前端。”
王建浦想了想,问:“市场上有一种流传,说奔驰立标的材质是贵金属的说法,是真的吗?”
“这你也信?”罗江名一愣,笑道,“不过很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以讹传讹,也使得很多奔驰S级的立标一夜之间不翼而飞。”
王建浦对车辆不太懂,也就不说话,听罗佳铭继续介绍。
历代奔驰S级轿车都分为标准轴距和长轴距版本,这辆W140则是长轴版,其3140mm的轴距相较于标准版长了100mm。W140是对第七代S级底盘代号约定俗成的统称,但W140其实是标准轴距所用的底盘代号,确切的说长轴版的底盘代号应为V140。
16英寸的大饼轮圈看起来非常的朴素,很容易将其误认为是钢圈上的装饰盖。不过大饼的造型却在后来一直流传,奔驰S级的顶配车型上依旧是这个造型,只不过无论是造型、质感还是尺寸早已不能同日而语。
罗佳铭说,C柱上的V12标识可谓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这代表了它是搭载了一台V12自然吸气发动机的顶配车型,左右两边各有六个阀门。这也是这辆车与其他车型外观上为数不多的区别之一,可以说是奔驰最粗暴的一代12缸机器了。
王建浦对这些认知不多,听罗佳铭这么一介绍,忍不住笑了。
“你知道吗,为了便于维修,该车的发动机盖可以实现两段开启。第一段角度与大多数车型相同,第二段则可以达到90度。真不愧是顶级车型,就连修车都要修的如此霸气。”罗佳铭连连赞叹说。
他接着介绍,与宽大的车头相比,W140肥硕的车尾可以说让人过目不忘,看起来非常的端庄典雅。尾灯采用自第五代S级就开始使用地防污式尾灯,尾灯上地凹陷可有效防止光源被污渍所覆盖。
贯穿车尾的白色反光板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倒车灯,然而真正的倒车灯被嵌在尾灯下方的反光板内,如此巧妙地设计堪称是点睛之笔,后备箱开关钥匙孔则被放置在白色反光板正中央。
罗佳铭说,值得一提的式,W140前期车型车尾两端各有一个倒车标杆,挂入倒挡后两个金属标杆会自动升起。
这时候吴总他们打开车门开始验车。
打开车门的瞬间就能感受到当年虎头奔应有的气质,开合时的厚重感很强,门板用料也相当考究。褶皱的皮质很有质感,桃木装饰点缀也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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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浦看见,这台车的内饰非常精致,车内配有两台车载电话,车内的设备包括无线广播、自动空调、车载CD等等。车子的前后真皮座椅都带有加热功能,加长的车身凸显在后排空间。
四幅方向盘握感舒适,上下均采用桃木材质以营造车内的豪华氛围,中央的奔驰标识采用了镀铬材质。
时速表位于正中,两侧其他四个表盘尺寸依次缩小,最右侧的时钟也成为了后续很长一段时间奔驰车型仪表盘的特点之一。
该车还配有一块尺寸相当大的钢制天窗,功能性与现在的玻璃天窗相同,可实现上翘和向后开启,唯一的缺点是关闭后不透光。
“早期的第七代奔驰S级车型采用橙色灯罩的转向灯,除此之外他还配备了一套相当原始的大灯清洗装置。”罗佳铭介绍说,“不过与一般的喷水式清洗装置不同,这台车是通过一个外置的小雨刷来进行清洗。”
超过3米1的轴距带来的式相当夸张的后排腿部空间,后排乘客可以轻松的翘起二郎腿,近乎90度开启的后门使得乘客能够以很从容的姿态上下车。
祖传在门板位置上的座椅调节能够进行12向调节并且带有3组记忆,门板的中间还设计有一个隐藏式的储物格。
“能拥有一辆这样的大奔那简直就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罗佳铭有说道,“你晓得伐,甚至还在读大学的时候,我就对这款车非常痴迷,甚至想着以后也能拥有这款气派豪华的奔驰。”
王建浦笑笑,无置可否。不响。
毕竟,这样一辆大奔的价格,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可谓是天文数字了。
第196章 “咯噔”
差不多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装好车,再三仔仔细细检查过,大货车司机蒋师傅小心翼翼地发动汽车,一行人开始往保税区回走。
货车有两排座位,王建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坐后排的贸易公司吴总一再叮嘱司机:“蒋师傅,你慢慢来,开稳当一点。不能有任何闪失的。”
“真没有想到,我还有机会和虎头奔在同一个车上的。”罗佳铭问,“吴总,这车全部算下来,大概得要多少钞票?”
王建浦笑道:“前几天不就和你有讲过的吗,你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是我真没有见过这多的钞票的小车。”罗佳铭说,“讲实话,刚才提车的时候,我还在想,里面坐进去会是什么感觉的呢?”
“你想坐?”王建浦笑道,“坐一坐怕是没有机会了,看一看倒是可以的。”
吴总笑笑,说:“这是一个台湾来上海搞房地产开发大老板的车。外资企业进口小车有配额,能免税。我们只不过是代办,替他们公司办一下手续而已。”
王建浦想了想,说道:“这车的裸车价超过160万,晓得伐,你还想去坐的吗?”
罗佳铭吐吐舌头,笑笑,不作声了。
90年代初期,小汽车对老百姓来说,简直就是一奢华品。
那个时候街头的车真不多,能见到的也就是夏利、捷达、桑塔纳、富康、标致、奥迪等车型,偶尔可以看到奔驰,像宾利和劳斯莱斯更加“甚是少见”。
当时甚至连很多得县城,都是没有红绿灯的。因为车少,还不需要红绿灯。
就是有车,一般也只是公家单位所有。至于私人拥有一辆轿车的事情还是非常少见的。还是稀缺资源的进口轿车,国人不少还没见识过,因此闹出了不少笑话。
车太贵,老百姓根本买不起。一般的人家,还是大都以脚踏车作为主要的交通工具。
在今天,汽车已经成了家家户户最寻常的东西。但谁能想到,上个世纪的汽车却有着让普通人望而却步的高昂价格。
那么,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国的汽车价格有多高?
首先来看国产车。
当时国内一辆桑塔纳都卖到十五六万。天津大发都要4万多人民币,这车算是当年最便宜的车了。夏利8万多,不带空调的都要7万多。
想一想当年的8万多可以在上海很多地方买一套小面积的房子。这样算一下就知道当年的夏利是什么概念了。这样看看,就可以知道当年的车到底有多贵了。
再来看看中档车。他们当时的价格主要位于十万到七十万之间。
日本生产的车的价格比现在贵了很多。丰田佳美,也就是现在的凯美瑞,在当时的售价竟然将近四十万,真是让人大吃一惊。索纳塔,当时竟然有着三十几万的高价,比现在还贵了不少。
当时来说,一辆普通的1.5L 自动档的本田思域都要28.5万,一辆丰田皇冠都要48万,比现如今的售价都要贵出不少。
要知道那时的几十万,跟现在人们眼里的几百万有的一比啊!所以讲,当年能玩得起这些车的人绝对是土豪。
一辆普通的平民小轿车就要如此天价,就连当时的本田,丰田都相当于现在的宝马,奔驰,更别说豪华品牌奔驰了。
我们再来看看豪华车的价位。
豪华车的价位区间也很大。那个时候的宾利和劳斯莱斯还未批量进口到国内。但是就如眼前的这辆奔驰S600,豪华度超乎想像。当时一辆奔驰S600的价格就高达160多万,相当于当时几套大房子的价格。
所以进口车贵也贵的离谱,因此国内跑的大都是像今天这样,外商自带的进口免税车型。
为什么当时的汽车价格那么高呢?
其实,这不是厂家能决定的。当时的中国还没有加入世贸组织,所以在进出口贸易上必须缴纳高额的税款,这样大大增加了买车的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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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完全是因为当时求大于供的历史背景,而且当时汽车政策还没开放,很多汽车需要进口,所以售价十分昂贵。
但是,经过十多年的国内改革开放,中国出现了第一批富人。所以,国内对于进口车的需求量增多,因此进口车也就开始慢慢多了起来,包括丰田皇冠,凌志,宝马,奔驰S,奥迪A8,凯迪拉克伍德,林肯城市等车型。
另外,因为没有4S店,所以90年代买进口车,要么选择贸易公司,要么到汽车商城,再加上当时压根没有互联网,所以价格也不像今天这么透明,所以价格差距都有点大。
所以,进口车就是这样地贵的离谱。
以眼前的这款奔驰车为例,当时我国的进口综合关税是180-220%,可以算一下,这辆车进口到国内,价格要翻几番?如果再算上运输费,购置税,保险等费用,最终300万能拿下来就不错了。
由此可见,在经济不发达的年代,买车还只是少数有钱人的选择。
八九十年代的中国社会,还处于“万元户”的阶段。经济发展还处在刚起步的阶段,大家普遍都没有什么钱,一个地方出个“万元户”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而汽车则是让很多“万元户”都望尘莫及。
在沿海和经济发达以外的地区,大都是一些普通的劳动者,他们最大的希望就是维持家庭的生存。一辆车的价格比房子还要贵几倍,如此昂贵的价格让他们不得不放弃对私家车的向往。
只有那些下海经商谋取巨大利润的老板们才能安心享受私家车的便利。
不过,马路上跑得最多的还算桑塔纳和捷达这类小轿车。可你能想象以当时的物价买一辆15万左右的小轿车是种怎样的豪气么?要知道,当时咱们国人的平均工资不到400块啊!
出码头大门,因为地上有减速带,加之车速稍微快了一些。“咯噔”,车子猛地颠簸了一下。
吴总吓一大跳,赶紧说道:“蒋师傅你慢慢开,前面找地方靠边停一下。我们再下车检查,看看是不是真的稳固好了。”
第197章 看“西洋镜”的交警
车靠边停下。吴总迫不及待就打开车门下去查看。王建浦他们也跟着下去了。
一圈检查下来,虚惊一场。原来固定车轮的绳索有一定弹性,刚才遇到“坎”的时候往上轻微跳了一下,落下来撞到车厢板上发出来的声音。
吴总拍拍胸部,松一口气,然后一再叮嘱:“车开还要再稍微慢一点,平稳一点。“
继续往前走。
有了这一个小插曲,几个人讲话也少了,都很小心的看着前面的路。
过一会儿,吴总打破沉闷,解释说:“也不是我特意要求这样。你们要知道,一是现在我们上海还没有奔驰这种车专门做维修的地方。如果碰掉油漆,哪怕是一点点,都需要到奔驰公司专门指定的地方去修理的,晓得伐?”
蒋师傅显然有些尴尬,不作声。
“维修时间长不说,还会严重影响我们车的交付。再者说,维修特別贵,这么大一笔费用,我们都是拿死工资的,到时候找谁说理?”吴总说道。
王建浦反过头看看蒋师傅,打圆场:“小心为上,吴总说的没错。”
吴总又说道:“再者说,这是一个台商房地产公司大老板的车。你们应该知道,台湾人都很讲究的,特别是做生意更讲究就顺风顺水,不能有一点磕碰。真要是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是吃不了也兜不下的。”
“一切小心为上。蒋师傅,你多看着一些。”王建浦继续圆场。
大家都不再说话,只有车前行的声音。
刚转到牡丹江路十字路口,没想到有交警示意他们停车。
“违章了?”吴总有些担心地问。
蒋师傅一脸懵,有些不自信地说道:“……,好像没有啊?”
看着走过来的交警,吴总又问:“蒋师傅,你真没有闯红灯,或者是压线?”
“真没有啊。”蒋师傅想了想,说道,“我们都还没有过红路灯,闯什么红灯?”
“难道是……,超载?”后面的罗佳铭问。
“超什么载?”吴总纳闷,说道,“我们是大货,小汽车这点重量,不应该有任何问题的。”
正说着话,交警已经到了跟前。
看上去很年轻的交警敬礼打招呼,却没有示意开车的蒋师傅下车的意思。
蒋师傅和吴总都觉得有些奇怪。一般来说,交警执勤,碰上有违章要处理的时候,一般都是紧绷这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而眼前的这位年轻的交警,竟然还笑眯眯的和他们打招呼,甚至于因为天热,还脱下来了大盖帽。
但是以防万一,一行人还是都小心地下车。
“交警同志,我们违章了?”吴总陪着笑,从口袋里掏出来香烟递过去。
年轻交警笑了笑,摆摆手说道:“哦,不好意思,你们没有违章的。”
吴总还是保持递烟的姿势,听交警这样一说,就更糊涂了,心思转动,难不成这位交警还以为我们走私汽车了?于是他赶紧说道:“交警同志,我们这车,是刚从吴淞码头提出来的,有全套的正规手续。”
说完,他刚想要转身去车座上拿资料。
却不想年轻交警接过了他递过去的香烟,呵呵一笑,说道:“我不是查你们走私的。”
这时候,吴总就更搞不清楚了,迟迟疑疑问:“那……,”
年轻交警没有说话,吴总上前帮着给他香烟点上。年轻交警大吸一口香烟,吐出来烟圈,边绕道车厢后面。
吴总跟着走过去。
看到吴总不明所以的模样,年轻交警笑道:“你们放心,你们车辆行驶没有问题。我之所以叫你们停车,就是想看看这车。说实话,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长车的。你们同意的吧?”
吴总他们这时候才明白过来,感情是多了一个想看“西洋镜”的交警。
年轻交警绕一圈,连声赞叹:“真是好车,大奔。可以让我上车看看?”
吴总哭笑不得,只好点点头,笑道:“看吧。小心一点,我们也是给别人托运的。”
“知道。”年轻交警看上去也很兴奋,一跃就上了车厢。
见有同道中人,罗佳铭随之也跳了上去。
“好车,简直就是一台中型坦克,难怪都叫它‘大奔’的。如此霸气的外形,是应该拥有极高的江湖地位。”年轻交警一再赞叹。
罗佳铭一开始并没有接话。
看着车,年轻交警问:“你们是提车的,应该懂。听说这车用的是防弹玻璃,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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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佳铭哈哈一笑,说道:“以讹传讹。实际上这车车窗使用的是非常厚实的双层玻璃,除了隔音还有防雾的作用。呵呵,所以总是让人会误以为是防弹玻璃。”
“我还听说,奔驰轿车的前轮在转向时会产生倾斜,转向幅度越大,车轮倾斜度越夸张。是这样吗?”
“这样的设计,保证了车辆在弯道行驶时胎面可以最大限度地紧贴地面,从而获得更好的抓地力。”
年轻交警左看右看,又问了好几个专业的问题。
罗佳铭说:“没想到你这个做交警的,竟然还是一个车迷。看样子,你没有少利用手中的权力,做自己欢喜做的事情吧?”
“这个是万万不敢的,饭碗要紧。”
年轻交警呵呵一笑,说:“不过讲实话,你别看我尽管是做交警的,见的车多,但只要大街上偶尔有豪华轿车飞驰而过,庞大的身躯,低沉的发动机声音都会让人印象非常深刻,特别是当车从身边走过的时候那种气场,啧啧,赞的。所以我一般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的。”
“当真仅仅只是多看几眼?”罗佳铭哈哈一笑,问。
“当然了,要是有一辆高级轿车正好停在我执勤的区域,那就更感到十分荣幸和激动了。”年轻交警笑笑,自嘲道,“这么近距离看到这车,大奔果真是豪车的。”
过一会儿,罗佳铭开玩笑,问:“刚才我们老总还被你吓了一跳,以为违章或是查走私的呢?”
年轻交警问:“你们不是有正规手续的吗,害怕什么?”
第198章 “猴”
“正因为手续都有,但还要被你们查,这才担心的啊?”罗佳铭笑道。
年轻交警笑笑,说:“现在走私车是特别多。这么说吧,现在上海市面上有接近四千辆的通用汽车,包括凯迪拉克,别克,庞蒂克等,但是通过正规渠道进口过来的通用汽车却不到1千辆。”
“真有这么疯狂吗?”罗佳铭问。
“还不是因为汽车的进口关税特别高,通过正规渠道进口车还是贵的很的缘故?所以大量走私车就出现了。”年轻警察接着说:“有消息说,走私量大约是正规渠道的4-5倍。正是因为价差太大,利润太高,所以越来越多的人铤而走险,走上了走私汽车的道路。”
横看竖看,前后大概有十分钟。
这时候,不断有人过来围观,对着新车指指点点。
年轻交警跳下车,向吴总和司机敬一个礼,说道:“你们赶紧走吧。再不走,这么多人和车辆围过来,真要出交通事故了。”
一行人继续往前开车。
罗佳铭在后面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搞笑,一个小交警,竟然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来满足自己的爱好,我也是第一次碰到。”
“还好吧,他至少没有为难我们的。”王建浦说道。
吴总没有笑,说:“说实话,这里吴淞码头要是走水路的话,到我们保税区也就五六公里的距离。讲起来我们现在这样提车还是有些远,不太方便的。”
王建浦搭话:“再过一段时间,等到外高桥的港区建成使用,我们就不要跑这么长的路程,直接在外高桥码头上提车就可以了。”
沉默好一阵,罗佳铭挑起另一个话题:“刚才从交警那里得到一个数据,他说是现在市面上的走私车,正在一年年增加,增长的数字还是蛮吓人的。”
“当然了,现在有钱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了嘛。”吴总这时候稍微轻松一些,笑道:“所以讲,王主任,你们保税区搞这个汽车交易市场的想法,应该很有前途的。”
王建浦想了想,说道:“还是要依靠国家的政策。我们只不过是想借现在有这个政策的东风,顺势而为,做一些我们保税区刚好能做的事情。”
实际上,王建浦这里说的“东风”,其实就是源于国家出台的一项吸引外资的政策。
国家为了吸引外企入华投资、建厂,特别推出了“外商自带”的购车途径,允许满足条件的企业或个人从国外免税进口汽车到国内使用,并为该类进口车开通“快速通道”,方便外商进行车辆转入及落户的操作。
先说说时代背景。
20世纪80年代之前的中国汽车进口贸易基本上是政府行为,批量进口什么品牌的车、什么类型的车完全是政府一手操办,一直到20世纪90年代初期,中国都没有一个正规的乘用车市场。
在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时开始吸引外商投资,也是为了吸引和方便在中国投资的合资企业用车,政府有相应的政策:在中国建立独资企业和合资企业的外商有免税进口车的指标;外籍以及港澳台常驻人员每人有一个不限排量的轿车指标,也叫做外商个人自带指标;合资以及外资企业则根据企业规模会有一些进口车指标,俗称合资企业指标,比如企业注册资本100万美元,会有一辆排量2.0以下进口轿车和一辆进口面包车指标等等。
这样一来,根据上述政策,合资企业以及外商独资企业可以自己从境外购买汽车后免税进口中国,不用在不成熟的中国汽车市场中抓瞎了。
外资企业免税车进口后可按有关规定继续享受关税优惠政策,只需缴纳CIF车价15%的购置税就可以上牌,外商独资企业只需缴纳CIF车价45%的购置税就可以上牌。
“王主任,我个人觉得,兴办汽车交易市场,是你们保税区的一个创举,完全可行的。”吴总补充说。
王建浦反过头看着吴总。
吴总笑了笑,说:“讲实话,我们公司之所以在你们保税区成立专门的汽车交易分公司,就是看中了浦东,主要还是看中了你们保税区这样的便利条件。我们企业能看中,我想其他的企业也肯定能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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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佳铭倒是先说话:“汽车交易市场提出来,就是王主任他们经过调研首先提出来、并且付诸于实践的。”
“浦东开发开放,外资企业肯定会越来越多,每一个企业都是需要交通工具的。再者说,这些老外早就适应了有汽车的生活和工作。“吴总点点头,说道,”你们看着好了,你们保税区的汽车交易市场大有可为的。”
王建浦笑笑,说道:“吴总你们的关照,现在我们保税区落户的汽车贸易企业倒是还真不少了。之所以我们这一次和你们一起过来提车,就是想学习学习,看看整个的交易过程,对我们有没有什么可以借鉴的地方。”
一行人心情都放宽松了一些。
只是,在一个红绿灯路口,车辆又被交警拦住了。
这回又是什么事情?”吴总心里纳闷:今天也就是简单地提一个车而已,怎么这么多事?
蒋师傅看看前面的形势,嗫嗫嚅嚅说道:“吴总,我可没有违规的。”
王建浦没有说话,自己心里也不知道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起来这次来吴淞码头提车,是好几个礼拜以前就定下来了的事情,并且所有的准备工作,包括相关资料和改版的手续,全部都核对齐全了的。怎么这么多节外生枝的事情?
这一次交警拦路的是一个大叔。
没有想到的是,大叔交警解释的拦车理由,却竟然和前面的年轻交警相差不多,都是说没有见识过这么长,这么好的豪华汽车,所以想趁机会近距离参观一下。
哭笑不得,但是也不好就此拒绝,只好让交警去查看了。不过这一次,王建浦和罗佳铭都自告奋勇上去“相陪”。
做车厢里的吴总心里嘀咕:希望不要有下一次了。再这样下去,自己都快要变成猴戏里的猴了。
第199章 驴车
下午,一行人告别王埭庄,先去盐城,准备再搭乘长途汽车,过长江渡轮去江阴堂哥外婆家。
这是盐城郊区的一个很老式、外表看上去破破旧旧的汽车站。
人很多,闹哄哄的,不大的售票处里又闷又热。
大伯和小毛父亲去排队购票。伯母带着小毛仨重新出来街道马母边透口气。
这时候,正是两点时分,一天中太阳最毒的时候。
一会儿看见有卖棒冰的过来,伯母给仨人各买了一支绿豆棒冰,自己却不吃。
堂妹一看母亲这样,就把自己手里拿着的棒冰又塞回给母亲,说道:“姆妈你也买支吃吃吧?要不,我也不吃了,我这支给你吃好了。”
再三推让,伯母只好又买了三支,吩咐堂哥给正在买票的阿爹和叔父送过去。
四个人躲到屋檐下的阴凉处乘凉。
旁边是一间看上去十分简陋的车站旅社。
有三个年轻人人赤膊着上身,都紧缩着身体蹲在阳光底下,正在大门前的路沿上坐着休息,旁边还放着一个大的尼龙袋。他们可能是到城里寻找活计的乡下人,虽然有些疲惫,但是看上去这三个人心中还是充满了希望。
堂妹边吃棒冰边问:“姆妈,上午后来我们快要走的时候,你们和姨婆婆关起门来,在房间里又叽叽呱呱商量了什么大事情?”
伯母拿着棒冰的手明显僵硬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搪塞说:“没什么呀,就只是一些告别的话而已。”
堂妹看着母亲的反应,不相信地说:“肯定有事不方便和我们说,所以才把我和小毛赶出来的。真要没什么事情,你们讲话还把我们赶出来做啥?”
这时候,马路上有一辆拖拉机“突突突”飞快地经过,一阵浓烟,飘起来一阵阵灰尘。
三人急忙躲开来。
等尘埃落定平静下来,伯母想了想,说道:“你们俩还都是小孩子,要知道那么多做啥?好好吃你的棒冰好了。”
小毛这时候也来了兴趣,笑着问:“那堂哥也是孩子,你们为什么又不赶他出来?”
“是的啊,阿哥能听,我们为什么不能了解一下?”堂妹啜一口棒冰,附和道。
有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弯着腰走过来,手里端着一竹篮子煮熟的花生,挨个问:“要花生吗,煮熟的花生要吗?”
堂妹好奇,走过去在花生上翻动了一下,用普通话笑着问:“现在这个时候就有花生可以吃了吗?”
“小妹妹,我这是早熟品种。”老人用手臂擦擦嘴上快要流出来的口水,讨好地说,“味道好的。要多少?”
伯母朝堂妹使眼色,用上海话呵斥道:“做啥,阿拉这么多好吃的,买啥买,嗯?”
堂妹听话,乖巧地退回来。
可是卖花生的老人不依了。只见他放下手里的竹篮子,刚才一直弯着的腰板竟然也奇迹般地慢慢挺直起来。
老头立定,朝堂妹咬着下嘴唇,阴不阴阳不阳地威胁道:“小妹妹,你这些花生你收抓过了,你不买的话,还会有谁来买?……”
小毛一听,忍不住打抱不平:“你这老头啥意思,想强买强卖啊?”
老头看看小毛,又转过头盯向堂妹。
堂妹竟然一下子就被眼前的这个老头的凶相吓住,站定在那里,都快要哭出来了。
伯母往前一步,一把把堂妹拉进自己怀里,盯着老头,讥笑道:“呵呵,你想怎样?”
老头一见这孤儿寡母的两三个人,可能是觉得有机会,于是大声冷笑道:“想咋样?很简单,按照我的价格把这筐花生全部买走,我们之间就还好说话,……”
“要是不买呢?“这时候堂哥突然、出来,看到眼前的状况,走过去挽起袖子对老头轻声呵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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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抬头一看,见是一个比自己还要高大的孩子,知道碰上了硬核,不由得声音轻下去,但显然不肯就此认输,嘴硬道:“她弄脏了我的花生……”
“滚!有多远滚多远!”这时候伯父和父亲买好票出来,一看到眼前的情形,就什么都明白了,大声呵斥道。
卖花生的老头一看眼前又出现的两个大汉,知道来着不善,自己硬撑下去讨不着任何好处,于是提着花生,不甘心地嘴里咕咕囔囔走远了。
堂哥看着老头远去的背影,往地上吐一口口水,狠狠地说道:“都什么人,嗯。在自己家门口都敢这么干,真是坍我们苏北人的台。”
王国良却不以为然,笑了笑,说道:“说了你们可能都不会相信,就是在这个车站,老早子有一年还发生过抢劫事件。乌泱泱冲上去上百人,有什么抢什么,警察站在旁边也照抢不误。晓得伐?”
这时候,有一辆驴车在他们旁边的马路边上停下来,原来是有人下车。
下完客,驴车没有马上走。看样子,赶车的人可能还要再这里继续接客赚钱。
驴车其实算是当地比较实用的交通工具了。
七八十年代的农村交通状况都很差,大多都是土路。刮风时漫天黄沙,下雨时泥泞不堪,好在每村都有那么一两个驴车,只是坐上去味道有些难闻罢了。
这些驴车不仅能载人,还能拉一定重量的货,一举两得,在农村非常实用。赶集上店可以坐人,农忙季节用处更大,交个公粮最省劲。
伯父解释,一般农闲的时候,这些驴车就会过来像这样车站人多的地方拉客赚钱,大部分都是老年人在开。因为没有人管,所以经常会有“漫天要价”的情况。
每天拂晓,就会有赶驴车的老农来到车站门口排队等待拉客,这里车站的路边上更会排上一长溜驴车队。他们拉上旅客,然后一扬鞭子,甩出一声响亮的鞭响,驴车就出发往旅客要去的地方。
伯父说:“这里车站附近的路不仅有坡度,而且坑坑洼洼,要是碰上没有乘坐驴车习惯和技巧的旅客,经常到最后都会被颠得恶心呕吐的。”
第200章 乖乖隆地洞
堂哥想了想,说道:“我们还是去候车室里等着吧?里面虽然热一些,但是好歹不会有外面这种乱七八糟的气味。”
汽车站的候车室非常的简单,只是放着几把长条椅子。因为人多,不仅喧哗,嘈杂,更是比外面还闷热。
有好些人干脆直接躺在水泥地上。尽管车站外面有小的旅馆,但是一般外出打工的人也都想着省钱,所以很多人都选择将就而不是选择去花钱住旅馆。
旁边站着好几个等车的阿婆。小毛惊奇地注意到,这些老婆婆大部分都是裹脚的。
农村有句老话,叫作“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说的就是眼前这样裹脚老太、三寸金莲吧?小毛心里想。
八十年代很多的农村老太婆,她们的脚都非常的小,走路也很慢。对于她们来说,出一次门都是非常不容易的。更别说坐车出远门,非常的困难。
一行人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靠墙的背角位置,各自把背着的行李放在地上。
一看时间,离开车的还有一个半小时。
堂妹有些不悦,说:“老早子坐轮船也早到,现在坐汽车也早这么多。真不知道你们大人是怎么想的?”
伯母呵呵一笑,说:“迟到不如早到。再说了,这里的长途汽车,上车时间不一定靠谱的。”
“不过要是不靠谱,也只能说是拖延,早发的可能性还是很少的吧?”堂妹嘟嘴。
伯父和父亲带着小毛,拿了军用水壶去接水。
“这里车站真是太乱了。”堂妹皱眉说。
“这不是很正常吗?”伯母笑了笑,说道,“乡下的车站,基本上都是这样。”
堂哥说道:“现在城里的车站其实也好不到那里去的。我看十六铺也差不多是这样,只不过是大一些罢了。”
堂妹不响。
“我在报纸上听说,曾有个广东人在郑州打出租车,司机说“按斤收费”,体重多少斤收多少钱。你们说搞笑的吧?”堂哥呵呵一笑,说。
稍微安置好,堂妹又问:“姆妈,你要是不说,我可就问阿哥了啊?”
堂哥惊讶,问:“什么事情?”
堂妹笑笑,说:“中午的时候,你和阿爹阿叔,还有姆妈,在姨婆婆家的小房间里叽叽呱呱好长一会儿。我就是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堂哥想了想,说道:“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大事。现在都已经改革开放这么久了,说说应该也不打紧了吧?”
刚想说,伯母打断他,说:“先等等。你要是真想听,晚上让阿爹,阿叔和你们说好了。”
这时候小毛他们打水回来。
堂妹就又问阿爹刚才问过的问题:“阿爹,上午你们几个人和姨婆婆关起门来又商量了什么大事?”
伯母笑了笑,说:“小孩不要管大人的事情,晓得伐?”
伯父一开始没有作声,想了想,咳嗽了好几下,才说道:“其实说说也没有什么。现在时代不同了,都在改革开放,讲一讲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吧?”
“是可以和小孩们讲讲啦,”王国良叹一口气,说道,“陈谷子烂芝麻,总归要翻开来才晓得的。”
伯父看看孩子们,想了想,说道:“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哎。国良,你就和小孩子们都说说吧。”
“就这里?”王国良问。
伯父点点头,说道:“整个车站都闹哄哄地,谁会注意到我们?大家都在忙着,没有人会听我们故事的。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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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小毛喝一口水,插话道。
王国良喝过一口水,缓缓说道:“实际上,还是关于你们爷爷的故事。不过说你们爷爷之前,我们先简单说说一些关于上海的苏北人故事好了。”
他说,听人讲讲上海闲话,我们一听就知道谁是上海人,谁是苏北人。“乖乖隆地洞”,就是我们从小就懂的苏北话,但也常常被江南人用来嘲笑苏北人。特别是上海,有很多骂人的话都与苏北有关。
实际上,所谓的苏北人,其实是近代以来,从长江以北一直到黄淮一带南下的移民统称。这些人南迁之后,在上海等江南地区形成了一个下层阶级。
很多人以为,上海人对苏北人的歧视是解放后的近几十年才开始的,这其实大错特错。
这种歧视,从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就开始萌芽,横跨了将近三个世纪,到如今不仅没有消除,而且影响了一代代的上海人。尽管他们当中也有相当一部分都来自苏北。
“说到底,还是因为苏北的落后。”王国良说。
苏北的落后,主要可以归结为三大原因。
一个是南宋时期,为了防御金兵南下,人为地掘开了黄河大堤,导致黄河改道,抢了原先淮河的河道入海。淮河从此注入洪泽湖而且没有排出通道,还带来了大量泥沙,淤塞了河道,也败坏了淮河原本良好的水系,导致淮北地区从此洪灾泛滥,成了盛产流民的黄泛区。特别是1911年、1921年和1931年的大洪水,使得苏北生灵涂炭,经济受到严重影响。
二是因为黄河改道,京杭大运河的山东段遭到废弃,漕运从此主要改用海路运输,使得运河沿线的大城市经济迅速衰退,一落千丈。特别是运河两岸的扬州和淮安等城市相继衰落,成了昨日黄花。
京杭大运河废弃不久,淮南地区的水利事业也逐渐败坏,水灾频繁爆发,大量农民南下逃荒,涌入上海等江南新兴近代化城市,苏北人成为了继江南人之后的第二大移民集团。
另外,苏北频受战乱影响,抗日战争、内战等等都很大的影响了苏北,导致大量难民逃往苏南和上海。
王国良说,而与此同时,鸦片战争后的上海开埠通商,在上海的带动下,江南地区则加速步入了近代化进程。无论是经济还是文化,较江北地区都有了巨大的优势,南北发展差距日渐扩大,进一步激化了长江两岸经济发展的这种不平衡现象。
第201章 小爷爷
在近现代的上海,为什么苏北籍移民会遭到江南等地移民的集体歧视?
王国良分析,首先,苏北移民多是由于天灾人祸逃离家乡的农民,一无文化二无技术,大多只能从事下层工作,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都比较低。
其次,大量苏北移民的涌入,使得已经拥有一定社会资源和经济地位的江南移民感到了威胁,他们通过同乡互助机制不断巩固自身族群的经济地位,同时对苏北籍移民施以各种压力,使他们始终处于较为卑微的经济层次上,甚至形同贱民,这成为了一百多年来各种苏北歧视的根源。
江南人作为近代上海开埠以来的第一批移民,在上海率先取得了较为优越的经济地位。当数量庞大的苏北移民群体涌入之后,必将争夺相对有限的工作机会,挑战江南人的既得利益,生存竞争压力加剧。
在当时,同乡关系对提升个人经济地位极为重要,诸如员工招聘、经商结社等社会活动,基本都围绕同乡、同籍贯的人展开。为维护本族群的经济地位,江南人通过同乡互助机制不断巩固自身族群的经济地位,同时对苏北籍移民施以各种压力,使他们始终处于较为卑微的经济层次。
长期操持下等职业,更加深了苏北人贫穷、愚昧、粗俗的刻板形象,苏北移民群体在上海遭到长期的污名化与歧视也就顺理成章了。
他说,要说江南人和苏北人之间交流有限,双方认知模糊,也无非就是谁也看不惯谁,应该也很难发展为根深蒂固的族群歧视。但历史的吊诡进程,却偏偏让这两个族群走到了一起。
江南籍上海人几乎独占了对上海文化的诠释权,赋予自身一派文明开化的洋气形象,至于苏北籍上海人,用一句并不过分的话讲,就是形同贱民。
出身先天劣势、被优势族群当做假想敌、经济地位提升无望、不良的族群刻板印象逐渐形成,这些种种不利因素环环相扣,最终叠加在一起,导致苏北移民群体在上海遭到江南人的长久歧视。
“苏北人在上海被边缘化首先体现在就业上。”王国良继续介绍。
除了长期操持所谓的下等职业,从20世纪20年代开始,苏北籍产业工人虽然也逐渐出现在上海早期的近现代工厂,但几乎在所有行业门类中,江南人或广东人都牢牢占据着报酬优厚、讲技术、有发展的岗位,艰苦繁重的岗位才交给苏北人。但是一旦爆发工人运动,哪怕组织者实际上大都是江南人,工厂主还是倾向于首先解雇苏北人。
比方讲,1931年苏北发大水,就至少有7万苏北人逃难到上海。这些人中的大部分基本上都是没多少文化的赤贫农民和城市边缘人物,并伴有方言差异,在上海只能做最简单的劳工和当地人不屑的低等职业。
上海人一度用“三把刀”来形容“伺候人”的苏北人:切菜刀,烧菜的、修脚刀,澡堂子的和理发刀,剃头的。
这些难民绝大部分都是农民,没有一技之长。在上海,当时这批移民中的绝大部分男性只能从事黄包车夫、码头搬运工、工厂工人、小皮匠、环卫工、理发师、搓澡工等非技术性的工作,成为繁重底层劳动力的主力军。
这些工作社会等级低下,收入微薄,本地人和江南人不愿意从事,大部分被苏北人承担,时间一长,就自然而然的受到了歧视。
伯父插话:“在二、三十年代的上海,黄包车夫十有八九是苏北人。”
王国良继续介绍,而苏北女性的状况也相当糟糕,在烟草行业苏北女工集中在工作繁重的烟叶部门,工资却低于江南女工。
说不好听一点,即使是做妓女,和上海大多数行业一样,原籍也是决定娼妓业等级的重要因素。第一等的“长三”一定是江南人,而苏北妓女作为最下等的人被叫做“野鸡”。娼妓中以苏北人为底层的等级与籍贯现象,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苏北人在就业市场上的分布结构。
苏北人由于很少受过基本教育,因此普遍素质偏差,思想愚昧,文化水平落后,自然而然地受当地人和其他外来人,包括外国人的歧视,被人用“苏北腔”、“江北佬”、“江北猪猡”之类的蔑称吆喝着。
还因为出来讨生活的苏北人,普遍赤穷,聚集在城郊和苏州河以北地区,住在用竹席、毡布土块搭建而成的“棚户区”甚至“滚地龙”中,俗称“苏北窟”。
所以,长久以来,在上海人眼里,苏北人好勇斗狠,“刁滑”、“无赖”、“凶悍”、“肮脏”等的恶习依然难改。
这种看法虽然充满了主观臆断、先入为主的成见,但苏北人的诡诈却尽人皆知。现实中,欺下瞒上,喜欢大话空话放“卫星”,像母鸡那样为袒护自己的孩子而撒泼,当面说好话,背后下毒手,对人粗暴冷漠,尖酸刁钻,治安状况糟糕,不讲卫生等等这些现象,在如今的苏北人群中也确实屡见不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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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良说:“苏北人在上海长久以来低人一等,一个极端的例子,过去苏北人只能和苏北人通婚,在苏北人和其他地区人的混合婚姻中,多数也是苏北新娘。以至于到了现在八,针对苏北籍上海人的婚姻歧视依然广泛存在。”
“苏北人脾气超级不好,翻脸不认人的。”伯母说道,“以前我们住塘桥时候,那吵架厉害的,狠的人提起马桶,冲到你家,把大便倒在你家床上,狠啊,家乡脾气!”
王国良最后说:“简单地说吧,你们的爷爷,就是在31年的那场大洪水中逃荒来上海的。”
在来上海的小船上,你们爷爷结识了一个小他五岁多的盐城同乡。这位老乡家里也没有了任何人,惺惺相惜,两人就是这样互相照顾着才最后到达上海,最后还拜了兄弟。
两人到大上海后,一开始也是到处流浪,做黄浦江上的哥哥码头间作搬运工,凭着一身力气挣钱,讨生活。后来才找着机会,又一起在黄浦江上摇船。
只是没有想到,就在上海解放前夕阳,你们的这位小爷爷被抓了壮丁,给国军摇船。不过,中间还是偶有书信联系,我们才知道他去了哪里。小爷爷后来又随部队去了浙江的舟山,大陈岛,最后去了台湾。
更没有想道的是,就因为小爷爷的这一段的经历,还有往来的这些信件,后来你们的爷爷在历次的运动中因此受到了很大的牵连。
伯父叹一口气,说:“也不知现在这位小爷爷是死是活,快二十年都没有联系过了的。”
第202章 斗地主
(第201章屏蔽了,在想办法。)
星期天上午,王建浦保税区的宿舍。
三打三,六人开始斗地主。
“三副牌,共162张牌,每人27张,无底牌。”王建浦笑了笑,说,“明确底,有身份,关键是考验打牌的洞察力。”
胡晓辉和李尚相视一笑,说:“先说好怎么玩。规矩要先定好的,晓得伐?”
“其实也很简单,非炸弹牌型大小,牌型、张数相同才能相互比较,点数大的则大。连对,三带二等组合牌型,比较张数多的一组的点数即可;顺子牌型只要张数相同才能比较大小。”徐进解释说。
“慢一点说,我刚才没有听明白。”
谢雨生一边洗牌,一边慢声介绍:“至于炸弹牌型牌型大小:张数相同的炸弹,则比较点数大小,点数大的则大。”
“要详细说,举个例好伐?”
“张数不同的炸,牌数多的则大。其中2222炸<三王炸=四王炸<33333炸,222222<五王炸<3333333,六王炸大过任何牌型。”
王建东笑笑,说:“都是大学生,在学校一般都打过的,不要楞装不知道,好伐?当然了,2和王不能出现在顺子中。”
说说笑笑,所有人都准备好后,谢雨生说:“我随机选择一张非王的牌作为明牌,每人发27张牌。发牌过程中得到明牌的玩家则成为地主。”
开始发牌,他一边介绍说:“发完牌后,得到明牌的玩家为明地主,另外两张点数、花色和明牌相同的牌如果由不同玩家所得,则两位玩家为暗地主。如果两张与明牌同花色、同点数的牌在同一个人手里,从此玩家的下家开始,轮流叫地主,可选择“叫1,2,3分”或“不叫”,遇到拥有一张明牌的玩家则不参与。”
一边发香烟,徐进想了想,说:“还是要来一点颜色。要不然只是粘粘贴贴纸胡子,实在迳提不起来多少兴趣。”
王建东笑笑,说:“那就这样。到下午两点止。输得多的两个人请客,中午我们去镇上的‘兰花’酒店搓一顿,你们看怎样?”
王建浦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有大哥我在,还让得找你们来买单的……?”
“总是让堂哥你请客,我们过意不去的。实际上现在我们也是早就有工资的人了,好伐?”徐进呵呵一乐,说道,“再说了,你们马上就要组建小家庭,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谢雨生接过话头,说:“我看早就应该这样了。堂哥你就不要再谦让了。对吧,大嫂?”
李尚对着王建浦笑笑,没有说话。
点上烟,王建浦、谢雨生和徐进在烟雾缭绕中晃头晃脑,很享受的模样。
这次的香烟,不是谢雨生贡献出来的,而是徐进带过来的,甚至比之前还要再高上一个档次。谢雨生讥笑道:“做干部就是不一样。以后要抽好烟看来还得找你。”
徐进笑了笑,停顿一下,说:“以后还有没有这种机会,我现在也不确定咯!”
王建东不解,问:“怎么,徐进你工作有变动?”
徐进呵呵一笑,说:“我工作倒是没有变化,只是可能饭碗要被敲掉了。”
“你是说浦东管委会组建和川沙干部分流的事情?”王建东又问,“不是说最终的方案还没有明确吗?”
徐进突然问显得有些失落,说:“是还没有最终明确,不过我听到消息,说是也已经差不多了。我们乡镇,就在全部撤编的行列里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车到山前必有路,晓得伐?”王建浦吸一口香烟,徐徐吐出来烟圈,说道,“沉下心来,先好好打牌,等会吃饭的时候我们再好好说。”
李尚走过去打开窗户,把房间门全部打开来,又把风扇的速度开到最大。
约朋友来打牌,是一件高兴的事。双方鏖战得不易热乎,甚是有趣,时间也过得很快。
王建浦这个星期都很高兴。
两桩很值得高兴的喜事都在上星期日同一天发生。一是保税区忠藤伊贸易公司的批文最终下达。二是上个礼拜天自己毛脚女婿的身份得到了李尚一家人的初步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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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忠藤伊贸易公司。
上星期日,国家对外贸易部审核后,对忠藤伊商社进入中国发出了标志性的1号文,我国第一家外商独资贸易公司——上海忠藤伊商事有限公司最终等到政策放开,经批准在外高桥保税区注册成立。
由此,忠藤伊成为了第一家落户中国的外资贸易公司。
“这家企业,是我看着一步步如何引进来,并且最终落户我们保税区的。我当然非常高兴。”王建浦说。
上海忠藤伊商事有限公司的成立,是中国对外贸易体制的重大突破,为此后外资贸易公司进入中国打开了大门。
同时,对若干年后中国成为世界上最大的进出口市场,具有开创性的里程碑意义。
除了贸易自由的创新,上海忠藤伊的设立在工商注册方面也有突破:首次直接引用日本投资方的字号,公司的英文也是首次直接照搬日本投资方的字号ITOCHU。这些在工商登记注册方面也属创举,为后来外资企业蜂拥而来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此后,第一家中外合资物流企业,外方投资方也为日本综合商社巨头丸红的上海外红国际物流有限公司成立,三井物产、三菱商事等日本大商社也纷纷加快了投资中国的步伐。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以后再表。
“当然,第一家外商独资贸易公司的成立,也是贸易的有限开放,即只能做外贸,不能直接从事国内贸易。”
王建浦继续说:“我们还发现,贸易公司业务需要一个作为国际贸易和国内贸易结合的承载平台。于是,现在保税区汽车交易市场也应运而生。此后,我们接下来还准备逐步打造保税区的国内分拨中心功能。”
谢雨生说:“我和师傅商量好了,下个星期,我们准备做一期你们保税区这个忠藤伊公司的相关专题。希望堂哥你能给我们提供方便。”
第203章 上海丈母娘
与第一件大事不同,第二件事情,就是王建浦纯粹的个人私事了。
上星期天,王建浦第一次去松江泖港拜李尚家拜见自己的准丈母娘,老丈人。
李尚一家人住在泖港镇上。爸爸妈妈五十来岁,对女儿带回来的王建浦各方面基本上满意。妈妈是当地一所小学的老师,爸爸则是镇里农技站的技术员,家里还有一个正读初中的阿弟。
李尚爸爸老家就是这里乡下,后来考上农校,毕业后分配回镇里。因为整天要和乡下的农民打交道的缘故,所以说话不免声音要大一些,但是性格上比较直爽。
要说对王建浦唯一有想法的,还是一开始李尚的妈妈还稍微有些嫌弃他家里是苏北人,有些担心,怕女儿以后受气。
讲到上海丈母娘,这里我们不妨多说几句。
如果你问中国什么地方的人最有战斗力,恐怕很难有一致答案,但如果问什么地方的丈母娘最有战斗力,只要你稍微一打听,这个问题就毫无悬念。
上海丈母娘究竟是一种怎样可怕的存在?生活中描述她们的经典段子往往是这样的:
上海丈母娘,学名岳母,是一种传说中极其“凶猛”的生物……。她们火眼金睛,做得了数据、看得了星座,测得了人格……,让不少男青年“望而却步”,感叹“男追女,隔个妈”。
以至于现在还有一种说法,说上海丈母娘和北京朝阳区群众是中国民间最有威慑力的两大群体。
但上海丈母娘显然更让人闻风丧胆。只要你遵纪守法,眼睛雪亮的朝阳区群众通常并不会让你为难,但上海丈母娘则会让每个未婚男性心惊胆战:毛脚女婿有什么毛病,丈母娘火眼金睛一看就能看出来了。
她们把一切成文或不成文的阶层差异、地域偏见、文化矛盾等等残酷真相都软化成了碎片,把一切做作的人工挑选掩饰成了自然分化的效果。
所以想要糊弄上海丈母娘,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上海丈母娘们一般都是一面操心自己女儿嫁不出去,一面又怕女儿嫁不好。
比方讲,一般妈妈们都觉得,女孩子年纪越大越难嫁,找到差不多合适的就可以嫁了。但上海妈妈还是有点不同的,就算别人觉得自己女儿条件不好,他们也还是希望自己家囡囡找个最好的男孩子。
另外,要说到相亲这回事,上海是绝对不会输给全国任何一个地方的。
很多地方的丈母娘看的基本上是硬件,而上海丈母娘看的更多。
上海的丈母娘们挑选女婿是有一套章法的,明的和暗的都有,阳刚与阴柔兼具。
而且自由恋爱遇到的丈母娘往往可能比相亲的丈母娘更可怕,别以为自由恋爱的就可以松口气了。
据说,上海的平均结婚年龄是全国最高的,男性31.1岁,女性是28.4岁,这里面大概也是有一份丈母娘的功劳的。
上海丈母娘们对女婿的一些标准可能是全国独一家的,比如上海丈母娘会要求两个孩子结婚之后,男方必须做家务。最底线的也是要小夫妻一起做,光是女方做是不行的!
绝大部分上海丈母娘总的原则是:只要我女儿过得好就行。
对上海丈母娘来说,房子车子票子都不是最重要的,对女儿好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毛脚女婿有潜力,别的都好商量。
不过,这个“过得好”,可不是那么简单的,背后蕴藏了巨大的前期调研和综合分析,运行过程中还可能出现数据偏差,真正能让丈母娘从头喜欢到尾的女婿,挑选起来真的不容易。
当然,和一些地方的“相亲价目表”比起来,上海的丈母娘们真算得上是一股清流了。
上海有句老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想来这句话其实是带有极大的迷幻色彩和主观意愿的。
但是,“越看越欢喜”的前提,就是:这个女婿在满足老婆日常所需的闲暇还能兼顾丈母娘所需,不管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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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这样的女婿别说丈母娘欢喜了,全国妇联都得给点赞。
不过话说回来,要说上海丈母娘苛刻,确实是事实。但是要说到对女婿最好的,肯定也是上海丈母娘了。一旦得到了丈母娘的认可,上海女婿的待遇绝对是最好的。
这样一说,虽然看起来有点矛盾,但这就是上海丈母娘的风格。不了解你的时候当然对你挑三拣四,相处一段时间了解后,那就是对你千般好。
实际上,丈母娘的苛刻也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对女婿好,其实也是希望女婿能够对女儿更好。
有人说,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但是如果原生家庭之间能够和睦共处,这对双方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
有句老话:“女婿半个儿。”上海丈母娘对自己喜欢的女婿,都是真当半个儿子对待的。
逢年过节去女方家里,一进门丈母娘就开始对女婿嘘寒问暖,反而对自家女儿百般嫌弃。吃饭的时候丈母娘也是各种给女婿夹菜,老丈人只能跟女儿两个人互相安慰了。
就像现在,虽然说准丈母娘对王建浦这“苏北人”的标签,稍有介意。但老丈人却没有任何意见。
他说:“虽然家庭条件来说,小伙子父母的工作要差一些,但是两个兄妹,都是名牌大学毕业,但是现在王建浦在机关工作,还有妹妹在大学做老师,都是很好的工作。”
“小伙子家的这一代都可以算是知识分子,有什么不好的?”老爷子呵呵一乐,说,“再说了,现在女儿们她俩关系正好着的呢,我们做父母的,要开明一些。说实话,只要小孩自己觉得可以,不要说是苏北人,不管是哪里人,我们都应该支持他们的。晓得伐?”
实际上,李尚妈妈也就是在心里叽叽咕咕几句,却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听说准新姑爷要来,之前还特意去农贸市场买鸡杀鱼等等,热情招待王建浦。
第204章 泖港老街
热热闹闹吃过中午饭,喝过老酒,又闲聊了一会儿。李尚提议去镇上的老街走走,家里人同意了。
从家里出来,李尚笑了笑,说:“乡下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我怕你和我爸妈第一次见面,有些放不开,才想办法带你出来透口气的。”
王建浦笑笑,说:“第一次,没有经验,确实有些紧张。想起来,好像还有当初刚进单位,夏主任和我们处长找我谈话时的感觉。”
李尚哈哈一乐,上前不动声色挽着了王建浦的胳膊。
两人沿着泖港中兴路南走。
李尚说,“泖港”,因东濒大泖港,故名。清咸丰年间泖港设立厘卡局。当时有顾、吴、陈三姓搭草棚设摊,后发展成镇。
“卡子?什么意思?”王建浦问。
“就是清朝时候,当局拦船收税的地方啊,俗称“卡子”。?讲起来你也是在黄浦江边长大的,这也不知道?”李尚问。
王建浦笑笑,不作声。
李尚继续介绍,清朝晚期泖港镇形成后,曾经以以氽来庙为镇名,解放后改为泖港镇。地处江浙沪水路通道,有“活水码头”之称。
有一个典故。
不知是哪个朝代,从大泖港上“氽”来一个木佛像的头像,比人头要大,雕画刻划惟妙惟肖,有人在河边看见捡到后先是不知道为何物,一看是不实用的佛像后,就把它扔了,想不到,这佛像又回到了原地,又把它扔远,哪想的到,过一段时间,佛像竟然又到和原来差不多的地方。
这时扔的人心里开始发毛,在当地一些人的讨论下,都说“这佛像神哩,恐怕它是不肯走了,大家应该在这把它供奉起来。”
于是,人们就给它把它留下来建了一座庙,因佛像是外来泊来物,人们称它是“氽来之物”,后来定庙名叫日晖墩庙,但人们大都沿袭相传着俗称“氽来庙”。因此地历属泖港,“氽来庙”名望日盛,竟然代替了泖港这地方的名字。
不一会,两人便来到了泖港中大街,这离就是当地人口中的“泖港老街”了。
放眼望去,一排排老房依然保留着上世纪江南水乡建筑的特色,带着西洋气息的五彩玻璃以及屋檐下胡缠的电线,让你确信了这带街区的历史和热闹繁华。
青砖红砖的老墙,有一种沉醉在时光里的美感。
老街的旁边便是港口,正是夏季货物物流高峰的时候,江面上来来往往的船只络绎不绝。
只是现在的泖港老街只剩下中大街一条街了。以大泖港河为界,以南属金山区,氽来庙的遗址就在大泖港河以南金山区三图村里。但一些上了岁数的仍习惯把泖港叫作“氽来庙”或“卡子”。
李尚说,泖港老街的历史并不长,主要还是水路交通较发达,作为港口而发展起来的。老街的历史虽然有二百多年,但是并没有什么文人名士,缺乏深厚的文化底蕴。
往前走,过泖港粮站,王建浦看到一处高大的老宅。
这是一幢较完好的二层老建筑,房屋外观看上去结构还比较完整,木制雕花门窗,外面凉晒有衣服,应该是还有人住在里面。
李尚说,这处宅子在从前是泖港镇的一处大户人家,后来成了公社,老早子我小时候,里面甚至还有银行,信用社的。
王建浦来了兴趣,说进去看看。
推开门,只见老房子里堆积了很多杂乱的老物件,竹梯子,老凳子,老桌子……。
往上一瞧,房顶的木板已经明显的看出发霉,有好些显然已经腐烂了。
但是,整个院落看上去虽然有些破旧,但内有乾坤:
侧门旁边还有一处原生态的石头砌就得天井。沾满了灰尘的墙壁,已经斑驳的不成样子了,裸露出一块块充满历史气息的青砖。
还有青石板铺就的小径,在老树枝叶的覆盖下显得很幽静。
有一个老阿姨正站在最靠里面的房间门口。
看到王建浦他们,王建浦他俩走过去和老阿姨交谈了起来。
老阿姨现在80岁,是在这条街上土生土长的,曾经也是书香门第大户人家。从21岁嫁到这边,如今时光匆匆,少女变阿婆,曾经的繁华的大街也变得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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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得很多人都陆陆续续已经搬走了,去了居住条件更好的地方。
房间里另一位老阿姨默默的坐着,不知道朝门口凝望着什么。
出来院子,不知不觉便到了老街的尽头,堆积着一些杂物。
长长的老街,发黑的木质楼房,交错的电线,还有一些佝偻的老人……。
王建浦反转身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不由得有一阵阵的伤感。
他看得出来,现在的泖港老街,虽然表面还是热闹,但是实际上已经逐渐被遗弃了。
整个镇上的街道基本上是一个长方形,自东至西往北,都很短,最长的也不到一公里。道路时窄时宽,以四五米居多。
街道上虽然老建筑不少,但是很多已经人去楼空了。很多门面的大门或是窗户上,都贴着“房屋出租”。
曾经的繁华,如今的落寞,一切在时光面前显得如此无力。
他心里想,也不知如今这条街上土生土长的泖港人还有多少!
“这里的年轻人,为了打工,赚钱,做生意,大多已经搬到金山市区或者上海市区居住。泖港镇的中大街可能要更像一处孤独老人的疗养所了。”看到这里稍显破败的景象,李尚也很有感触。
王建浦想了想,说:“但这里毕竟是生养自己的地方,谁愿意没缘由的离开?”
两人再往前走不久,就看到了泖港大桥。
有“中国斜拉桥之母”之称的泖港大桥,位于泖港镇东侧大泖港之上,跨大泖港连接叶新公路。1982年6月,大桥竣工通车,是上海第一座斜拉桥,也是当时上海跨径最大的桥梁。
泖港镇是上海西南重要的交通枢纽,水、陆、空交通运输都十分便利。
虽然时过境迁,这座大桥在当时却是非常先进,也代表了松江浦南地区曾经的辉煌。
李尚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开玩笑道:“从这里坐船沿黄浦江顺流而下,可以直接到达市区的。”
“也能到达董家渡我家的。”王建浦笑了笑,说道。
第205章 打牌的体会
王建东一边出牌,一边开玩笑,说:“泖港大桥我读书见习期间去过的。真没有想到,我们这里好几个人,竟然都和泖港大桥,还有黄浦江扯上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谢雨生接话说:“和黄浦江扯上关系倒是正常的,毕竟它是阿拉全体上海人的母亲河。”
“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小,想想真的很有趣的。”李尚想了想,说道,“建浦同学,高桥那个敬老院的许阿婆你还记得吧,她们两口子当初也都是泖港大桥的建设工人呢。”
王建东开玩笑,说:“接下来,大嫂就是去堂哥家里看望伯父伯母了。要是他们没有意见,你们俩大事就大功告成了。”
胡晓辉对李尚呵呵笑道:“嫂子这么漂亮的人过去,蓬荜生辉,大伯家里高兴还来不及的呢,哪里可能还会有什么意见?”
“不要总说我们,接下来就看你小花的了,晓得伐?”李尚呵呵一笑,把话题回转过去。
“我还在读书,好伐?”胡晓辉笑笑,说:“再说我们和堂哥还不一样。我现在还年轻,不着急的,多玩几年再说。反正我是不愿意这么早就背上家庭沉重包袱的。”
胡晓辉又问:“嫂子,你什么时候正式上伯父家门?这么大的事情,到时候我们要去看看的。”
“你们问我没有用的呀。要问的话,也要问建浦同学伊的啊。总不至于,我自己一介头就跑过去了吧?”李尚摸牌,笑道。
说着说着,几个人就聊到了当前的国内形势。
“今年才过了一半多,除开我们上海,国内的大事也很多。“谢雨生说道,“南巡就不多说了。你们知道吗,前一个多月,曾经南巡讲话的深圳悬挂了一幅老爷子画像。我觉得这更是一件大事。我的印象中,在历史上,如果公开悬挂领导人画像,这个意义都是非比寻常的。”
王建浦想了想,说:“这也是为改革开放保驾护航,主意还是用来宣传改革开放的。”
“上半年还有一件大事,就是人代会通过的兴建长江三峡的决议。接下来,十四大马上要召开。小道消息,听说可能会明确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改革目标。”
徐进笑着说:“再告诉你们一个消息,我快要正式搬到浦东来工作了,现在报社和师傅他们正在选地址。”
“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哥几个,就真正要在浦东大地再一次全部聚齐了。”徐进笑道。
过一会儿,几个人又说到了各自目前工作上的一些事情。
谢雨生问:“小花,你以后就在小毛小姨的工厂实习了?”
胡晓辉打出去一张牌,笑了笑,说:“没有啊。我计划是去保税区的开发公司实习的。只是现在暑假,距离实习规开始定的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所以才先到小姨的工厂里帮忙的。”
徐进明显有些失落,话语不多,愁眉苦脸。
王建浦一看他这样,再一次劝说道:“徐进,你现在也不要有任何想法,先做好目前的工作要紧。反正都在浦东,组织上肯定会有妥善安排的。再说了,现在的形势确实还不是很明朗,就是有再大的本事,我们兄弟几个也没有办法使劲,晓得伐?”
王建东说:“先安安心心把手头有的工作做好,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时时刻刻注意以后新的动向,总归有可能会找到好机会的。”
王建浦笑了笑,说道,“其实有很多的事情,就和打牌一样。我总结了有几点体会,你们可以听听,看我说的对不对。”
大家都看向王建浦,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出牌。
王建浦想了想,说,一是要注意人家的牌而不仅仅是自己的。因为自己的牌有的是时间看,人家怎样倒是要多琢磨,看清、想清人家的牌才去决定自己该怎么打。所以,在打牌时要看人家打主牌还是副牌。对方主动打主牌,咱就应该多打副牌,这就是对方不喜欢什么我们偏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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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要注意考虑分数所在,没有分数就没有目标。要对分数斤斤计较。
三是在配合对家时要不遗余力,因为对家正期待着我们帮他出牌,这就是控制局面。
他说:“棋牌娱乐,其实在消遣之余,也能锻炼一个人的思维能力。每一次的牌都会不同,没办法举出详细的例子讲解。想要玩好牌,首先不说记住每一张牌,也最起码要记得J以上的大牌出了多少?还剩多少?都是谁出的?怎么出的?这样你才能猜测你的对手手上牌的情况,才能安排自己怎样能顺利的净手,或给你记得伙伴喂牌。”
王建东他们几个直点头。
“最重要的是每一次玩牌要从失败中总结经验,要揣摩对手出牌的意图。这也是无法用语言具体形容的。不过也不用担心,想玩的好除了用心,再就是熟能生巧,从成与败得过程当中吸取经验。”
王建浦说完,宿舍里一下子沉默下来。
他们心里都知道,王建浦的这段长篇大论,实际上不仅仅是在说打牌,而是明显有感而发的。
只是每个人遇到的事情不同,生活工作的环境不一样,理解能力上也有差别,所以具体到每个人心里,又会是怎样的个人体会,这就不得而知,全看个人造化了。
王建浦接着说:“还有两件小事。一是小毛快要重新回到学校,回到大桥的主战场,为他的毕业论文做准备。另外,我在浦东的工作,可能也要先告一个段落了。九月份的全国保税区会议开完,我就回原来的单位。”
“这样也好,又和大嫂在一起同进同出了。”
李尚呵呵一笑,说:“我还不愿意和他在一起的呢。两个人都在一个部门工作,低头不见抬头见,每时每刻看到的都是他,也很烦的,晓得伐?”
“以后就不来浦东了?”徐进问。
王建浦想了想,说:“看机会。说实话,我自己本人来说,还是很喜欢现在的浦东的,只是工作都是由单位来决定的。不过以后要是有机会吧,我还是会争取再来浦东的。”
第206章 “挖地道”
“十一”三天假期,“四眼”和小花都被要求在小毛家里写作业。
小毛姆妈去了张桥外婆家。阿爹还是一样,平常工作日早出晚归,但是一到星期天照例就没有了踪影,很难见上一面。
自打从江苏回来后,家里人都觉得小毛最大的变化,就是更加自觉地爱读书、追求上进了。
这里面除开他自身地因素,当然也有外在的原因。
进入初三,功课吃紧,学习的节奏突然间就开始紧张起来。不仅仅是学校的任课老师和学生,就连学生家长也大都心里不由得暗提一口气。
大姐每次从工厂下班回来,看到小毛都要不自觉地问上一句,今朝学习好伐?
她往家里给小毛带学习用品之类东西的频率也高了很多。假使碰上小毛考试成绩好的时候,往往要么就给他多一些地零花钱,要么就是买回来一些好吃地东西犒劳小毛。
只有阿哥,二毛对家里这一切不知不觉中的变化,不以为然。但、这刚好也给了他另外的借口,说是不打扰小毛的学习,经常堂而皇之一长段一长段的时间都不呆在家里。
上次暑假去苏北老家,本来阿爹的意思,是打算让二毛跟着一起去的。但是二毛以自己工厂要加班为由,坚决地拒绝了。
实际上家里人都很清楚,二毛他从心底里压根就是不想回老家。但是儿大不由娘,这也是没得办法地事情,最后所以只好放弃,任由二毛去了。
另外,这个学期刚开始,学校就进行了班级间学生的重新组合。小毛这一次和“四眼”分在了不同的班级。为此,“四眼”爸爸还特意找过学校,找了班主任老师,甚至还找了当初介绍“四眼”进入这所学校的关系人,不过最终也没有成功,最后只好放弃。
不过,这对于小毛和“四眼”的关系,却并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地影响。该吃吃该喝喝,还是和原来一样的好。
做到一半,“四眼”就坐不住了,站起来说道:“本来就是放假,我们还是应该要出去走一走。这样天天学习,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小毛心里自然知道,再下去,“四眼”恐怕是真地坐不住地了。他看看小花,问:“你做多少了?”
小花现在五年级,也正是学习要紧的阶段。加之自己好强,她对自己的学习自然不敢稍有放松。
小毛笑了笑,对“四眼”说道:“这样吧,我们抓紧把作业全部做完,下午就不再做了。吃完饭,我们出去大街上看看,可以吗?”
“四眼”不乐意,看看斗柜上的座钟,嘟嘟囔囔说:“一个半多小时,作业才做了不到一半。剩下来没有做的就是数学和作文没有写了。并且这次的作文,还和假期相关,让我们写一些假期的所见所闻。我都没有出去,又怎么能写出作文来?”
小毛还要劝说,但是“四眼”反正就是“死猪不怕滚水烫”的这个姿态,一再表示今上午就是打死也不愿意再写作业了。
小毛一看劝说无效,只好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让你再写,我看也是不太现实了。那你就去做饭好了。吃完饭,我们就出去走走,这样总可以了吧?”
“四眼”高兴得跳起来,连声说道:“可以可以。”
“菜都买好放在灶批间橱柜里。自己看看,做哪些菜,怎么做,……”
“这你们就不要管了。我会搞定地。”四眼说完,站起来就一溜风地走出去了。
小花看着表哥的身影,无奈地笑笑,说道:“从上个学期他和家里达成协议后,我舅舅家里对表哥的学习放松了好多的。”
小毛摇摇头,说:“其实也是没有办法啊。一个人要是真心不想学,别人还能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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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继续埋头专心做作业。
“四眼”饭菜做的很快。等到他小菜做好的时候,小毛和小花俩的作业都还没写完。
三人于是收拾收拾桌子,先吃饭。
“四眼”笑了笑,说道:“陆家嘴那边在挖地道,等会下午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小毛呵呵一笑,说道:“哪里是在挖地道,是隧道好伐?”
“隧道不也是地道吗?难道我还说错了?”“四眼”一点都不介意,说,“现在那里有两个地方都在开挖,都还是在钻井的阶段。听说以后要挖的这一条隧道,直接和上海外滩那边相连通的。“
小花显然心动,放下碗看向小毛。
实际上,小毛他们这里所说的隧道建设,全称叫做延安东路越江隧道工程。这也是上海开建的第二条穿越黄浦江的隧道。
其实这时候虽然有上海的首条越江隧道----打浦路隧道,但因人防需要,打浦路隧道当时只能通行耀华玻璃厂的厂车。因此,从松江米市渡到吴淞口,84公里浦江沿岸,25个客运和车运轮渡站,依然天天超负荷承载着几十万客流与车流,“过江难”,依然是当时上海市民心头之痛。
关于开建沪上这第2条越江隧道,经过长期准备。
前文已经介绍过,在上海饱和含水软土地层中建造隧道,这在上世纪50年代来沪考察的外国专家眼中,就好比“到宇宙中找个支点把地球翻转”,“嫩豆腐”里打洞,压根不可能。
当时,外界资源、信息都相对封闭,上海唯有自力更生,组织专家力量攻关。71年黄浦江底首条越江隧道打浦路隧道建成通车后,上海市隧道工程公司会同上海市城市规划办公室,即开始第2条越江工程的选址。
第2条越江隧道的选址,还曾在大连路和宁国路两者间斟酌。前者可吸引较多流量,后者建设条件相对较好。
但是后来上海在酝酿全市规划时,计划调整城市布局和发展浦东。此后,从隧道建设与中心区重点改建和疏解外白渡桥、外滩的交通相结合等等方面反复考虑论证,市里最后决定在延安东路兴建第2条越江隧道。
第207章 盾构
正商量着吃完饭去哪里玩耍,突然间有人敲门。打开一看,原来是隔壁的林树。
看到他们仨放在斗柜上的作业本,林树坐下来,唉声叹气的说道:“哎,真是命苦。看来我们同病相怜,都要在作业中度过这几天的假期了。”
“四眼”撇撇嘴,讥笑道:“我们和你不一样,不要扯我们进来好伐?”
林树笑笑,问:“哪不一样,只不过是作业不同而已罢了?”
“四眼”高声说道:“我们作业都做差不多了。下午就是玩的时间了,晓得伐?”
林树一愣,笑着问:“你们准备去哪儿玩?”
小毛和“四眼”不做声,继续吃饭。
小花没有忍住,说道:“吃完饭我们准备去钻隧道的地方看看。”
“去看挖隧道?”林树显然来了兴趣。
见没有人接话,他又问道:“那边工地上都围起来了的,你们能进得去吗?”
“都围起来了?”四眼不以为然,说,“那还不简单,想办法钻进去的啊?”
“你们想的美。全都是密封的,你们还想钻进去?况且,即使是想办法钻进去了,那还不得要小心翼翼,那你们还能看到什么?”林树笑话他们仨。
小毛笑笑,问:“照你这么说,是不是你能找到其他的好办法?”
林树眉毛往上一挑,笑道:“实际上一动工的时候,我就已经去工地看过两次了的。”
“那你又是怎么进去的?”“四眼”问。
“那还不简单?”林树得意地说道,“我有一同学的爸爸在里面做施工员,晓得伐?
过一会儿,小毛笑了笑,说:“那这一次,还是由你来带着我们进去好了,行吗?”
林树想了想,说:“行倒是行,不过真要进去,我们还得想出来一个理由才行?”
“四眼”笑道:“理由还不简单?就给你的这位同学爷叔送东西,混进去好了。”
“送吃的?”林树想想,说,“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就说是同学家里委托我们们几个送东西的好了。只是,送什么东西呢?”
一时间无话。
小毛想了想,抬头说道:“林阿哥,我们不敢和你一起去的。你现在高三,马上就要面临高考,你要是和我们去了,你姆妈和阿爹回打死你的。”
林树本来和堂哥年纪一般大,因为初三读了两次,所以现在正是高三。
他呵呵一笑,说:“怎么可能?我本来就没有打算去参加明年高考。”
“你不参加高考?”小毛感到奇怪。
“我早就已经想好了,和你们之前也说过的。”林树笑了笑,说道,“我毕业后再去读港务局的技校进修进修,刚好可以顶我们家老爷子的班,在港务局里上班的。这样一来,对我来说就没有了上学的压力,老爷子的这个班刚好也后继有人,两全其美。”
过一会儿,小毛说:“这样的话,就拿上几只桔子好了。现在桔子便宜,到处有卖的,花不了多少钞票的。”
“我上次去的时候,还在挖井,算算时间,这会儿,可能是要开始安装盾构机了的。应该有看头。”
林树又说道,“老早子我还和同学在塘桥那边见到过最早的盾构设备,就是在打浦路隧道之前,进行地下浅、深层隧道推进试验用的。”
“塘桥?和我们这里不远的呀?”小花说道。
“是不远。就是当时盾构实验的结果,才充分证明了用盾构法掘进施工、用预制装配式钢筋混凝土管片作为隧道衬砌结构,在越江隧道技术上是可行的。”
“什么是盾构机?”小花忍不住问。
其实盾构,是暗挖法施工中的一种全机械化施工方法。它是将盾构机械在地中推进,通过盾构外壳和管片支承四周围岩防止发生往隧道内的坍塌。同时在开挖面前方用切削装置进行土体开挖,通过出土机械运出洞外,靠千斤顶在后部加压顶进,并拼装预制混凝土管片,形成隧道结构的一种机械化施工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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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样高深的原理和方法,一是林树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二来这样解释,小毛他们也不一定能够听懂。
林树想了想,问:“蚯蚓你们知道的吧,就是在泥土里生长最后还会把泥土吐出来的蚯蚓?”
小毛仨点点头。
小花说:“蚯蚓是益虫。老师说过,在盆土中,它能改变土壤的疏松程度。让原本贫瘠的土壤,变得疏松透气带有很好的肥力。这些在我们平常养花是很有帮助的,好的土壤环境有利于花卉的生长。”
“四眼”却忍不住笑道:“蚯蚓土实际上不是土,二是蚯蚓的排泄物,也就是蚯蚓的粪便。”
“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好吧?我只是比喻,什么叫做比喻,你晓得伐?”林树讥笑道,“打浦路隧道,我们上海第一条穿越黄浦江水底的公路隧道,也是第一条采用盾构法施工的隧道。”
林树说:“简单地说,盾构机也可以叫做‘钢铁蚯蚓’,是目前隧道施工的主要装备之一。施工的隧道两端先建两个钻井,盾构机从一头挖过去,最后从另一头出来。
他一边用手比划,一边介绍道:“盾构机一般可分为盾构壳体、推进系统、拼装系统、出土系统等四个部分。工作的时候,是利用其回旋刀具进行开挖的。盾构机前端的刀盘每转一圈,就会切削下不少泥土呢!这样一来,盾构机就能整体前进一段距离,并把挖出的渣土‘吐’出去。”
小毛没有听明白,摇摇头。
“也就是说,盾构机就像是蚯蚓钻洞,把泥吃进去,然后经过身体排出来。不过,盾构机啃的不是泥,而是地下岩石层,然后将其变成渣土由皮带传送出去。这样说你们该明白了吧?”
“还是没有明白。”小花继续摇头。
“和你们真是解释不通,我们去现场看看就明明白白了的。”林树有些泄气,最后说道。
小毛他们仨却都勾起了兴趣,于是抓紧吃饭,一行人很快就开始行动。
第208章 盾构机
虽然说理由有些勉强,并且明显漏洞百出,但是小毛他们一行还是“被善意”地顺利地进入施工现场,并且得到了林树同学父亲、杨工程师的悉心“接待”。
这时候,工地正在开挖建造盾构机的施工井。
杨工介绍说,采用盾构法施工时,首先要在隧道的始端和终端开挖基坑或建造竖井,用作盾构及其设备的拼装井和拆卸井。特别长的隧道,还应设置中间检修工作井。其中,拼装和拆卸用的工作井,其建筑尺寸应根据盾构装拆的施工要求来确定。拼装井的井壁上设有盾构出洞口,井内设有盾构基座和盾构推进的后座。
延安东路隧道西起延安东路福建中路口,东至陆家嘴路、杨家宅路口,全长2261米,设计为双车道。
前年11月,国家批准工程立项。今年8月,3号竖井,也就是现在看到的盾构拼装井破土动工。
他说,这条隧道,是上海连接浦东与浦西,跨越黄浦江的一条主要道路,被列为国家重点工程,是上海的第二条隧道。对上海的发展将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一旁的空地上,盾构机庞大的机身一分为三,前部的切口环、中部的支撑环以及后部的盾尾,都已经运到了工地。
这是小毛第一次看到所谓的盾构机,如果只是从散落在地上的这三段的外形上看,他觉得更像是一个巨大的钢管机。
通过介绍才知道,盾构机,全名叫盾构隧道掘进机,是一种隧道掘进的专用工程机械,具有开挖切削土体、输送土碴、拼装隧道衬砌、测量导向纠偏等功能,涉及地质、土木、机械、力学、液压、电气、控制、测量等多门学科技术,而且要按照不同的地质,可以进行“量体裁衣”式的设计制造,可靠性要求极高。
杨工说,盾构机的所谓”盾“是指保持开挖面稳定性的刀盘和压力舱、支护周围土体的盾构钢壳,所谓“构”是指构成隧道衬砌的管片和壁后注浆体。
盾构法施工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工程过程。盾构机既是一种施工机具,也是一种强有力的临时支撑结构。
使用盾构机,一边可以控制开挖面及周围土体不发生坍塌失稳,一边可以进行隧道掘进、出渣,并在机内拼装管片形成衬砌、实施壁后注浆。工人将在管片厂提前预制好的一片片盾构管片运送到施工现场,通过龙门吊,将管片吊入盾构始发井。然后盾构搬运车将管片运送进隧道,由盾构机对管片进行拼装完成,最终形成隧道。
“盾构机是只能前进不能后退的,它会挖到下一个地铁站或竖井,完成任务后再吊出地面。”林树在一旁说道。
小毛一一仔仔细细看过。盾构机的最前面部分是机头,上面是一个圆形的巨大刀盘,刀盘上装有刀片,刀片有好几种,以应付不同的土层地质。
杨工说,盾构机的前部主机有点像一个巨大的电动刮须刀,只不过它刮的是泥土而不是胡子。
工作时盾如机靠着机身内千斤顶给予的动力向前推动,旋转刀盘掘开土层。挖掘土层的同时用混凝土环管片贴牢,防止土层塌陷,每次掘进一环1.2米长。每掘进一环,就安装一环的环管片。
盾构机的原理说说简单,但实际工作时非常复杂,所以掘进速度会很慢。“按照黄浦江这一段的地下土质情况,顺利的情况下,预计平均每天可以掘进差不多八米的样子。”
“那它挖出来的土,又到哪里去了?”“四眼”问。
经过杨工指点,小毛他们才明白过来。
原来,盾构机内部装备有专门的出土系统。盾构机的刀盘后方有一个专门收集渣土的土仓,用来盛装盾构机切削下来的泥土。在土仓的后面装有螺旋输送机和传输皮带,可以不断地把土仓中的泥土运送到盾构机后部的拖车中去。
杨工说,盾构机掘出来的土会被收集起来,经过处理后就像“牙膏”一样,由螺旋运输机输送到装载泥土的车辆上,运到地面上去。
小毛想了想,问:“那,盾构机在掘进过程中,相对应的地面会不会被拱起来?”
杨工呵呵一笑笑,说:“你这问题很专业。一般情况下,刀盘掘进到哪里,地面都会出现微小的隆起,刀盘过后,又会沉降下来。隆起的幅度一般在1厘米,所以对地面不会产生什么影响。掘进后,随着环管片贴牢,土地承载能力丝毫不会减弱。”
他说:“另外,通过控制掘进速度,可以把隆起的幅度控制在更小的幅度,甚至只有几毫米。这样的幅度,对地上建筑不会产生影响,对道路出行更不会产生影响。”
“四眼”笑了笑,又问:“那么,盾构机是怎样被发明出来的呢?”
杨工说,关于盾构机的发明,还真有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呢。
用盾构法修建隧道已有 160余年的历史。最早进行研究的是法国工程师布鲁诺尔。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发现了一种船蛆的钻洞行为很有意思。
这种巨型船蛆生活在一个硬壳内,以木材为食,用一个阀门状的器官进食,并且有两个虹吸管吸水和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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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诺尔仔细地观察了船蛆在船通体中的钻洞行为,并发现它还会从体内分泌一种液体涂在孔壁上形成保护壳,以抵抗木板潮湿后发生的膨胀。
于是他从这个现象中获得了灵感,在1818年开始研究盾构法施工。
泰晤士河隧道是世界上第一条采用盾构技术挖掘的隧道,因此是隧道工程史上一个具有重大意义的里程碑。泰晤士河隧道长约合396米,高约合23米。如今,泰晤士河隧道已成为伦敦地铁系统的一部分,每天有数以千计的伦敦人匆忙地穿过这条绚丽的隧道。同时,泰晤士河隧道还成为了一个举世瞩目的公共景点。
布鲁诺尔发明的盾构机是人类历史上隧道施工的一大技术突破,其技术原理为现代盾构机设计奠定了基础。
至今,盾构机作为一种隧道掘进的专用工程机械,广泛用于地铁、铁路、公路、市政、水电等隧道工程。
国内的盾构机开发和应用起步于1953年,东北阜新煤矿首次用手掘式盾构修建疏水巷道,从而揭开了国内盾构机从无到有的历史。
现在正在修建的延安东路黄浦江水底道路隧道,水下段和部分岸边深埋段也将采用盾构法施工。
杨工说,盾构法施工之所以得到广泛使用,特别是在在松软含水地层中修建埋深较大的长隧道,往往具有技术和经济方面的明显优越性:
安全开挖和衬砌,掘进速度快;盾构的推进、出土、拼装衬砌等全过程可实现自动化作业,施工劳动强度低;不影响地面交通与设施,同时不影响地下管线等设施;穿越河道时不影响航运,施工中不受季节、风雨等气候条件影响,施工中没有噪音和扰动,等等。
这一次,小毛他们在工地待了差不多有小半天的时间,总算是把盾构这个复杂的问题弄明白了七七八八。
眼前的这一切,他忽然间想起政治学课本上刚学过的一句话,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第209章 最后一桩
炎炎夏日,太阳高挂。近半个月的时间,太阳就像发烧了一样,一直高温不。空气炽热得让人窒息。
王建东看向天空。这时候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早已被汗水打湿。他滋滋嘴,取下毛巾,在旁边的水桶里洗洗,再一次抹去脸上不停淌下的汗水。
王建东朝施工员朝下比划一下大拇指,示意桩头往左再稍微移动。
为保证粉喷桩的垂直度,王建东朝后面的小李吩咐道:“多注意看看粉体搅拌机导向架对地面的垂直度。垂直度偏差不能超过1.5%。”
小李比划一下大拇指,表示导向架到位。
再一次移动桩位。
另一旁的小刘看看定位卡,报告道:“桩距偏差8cm。桩位准确度没有问题。”
一切准备妥当,王建东召集实验小组技术、质检、计量、材料等所有相关人员开现场会。
等人员全部集中,他开始讲话:“这一桩,是我们这一次曹家沟大桥喷粉桩实验的最后一桩。虽然天气很热,但是我希望大家能充分打足精神,有始有终,把这一次的实验任务一丝不苟地圆满完成。”
大家对王建东的工作作风已经非常熟悉和了解。经过半个多月的一起工作,实验小组的所有成员现在不管是配合度,还是在个人分管工作的实操能力上,都有很大的提高。
王建东逐个询问每个环节的准备情况。他先问:“机械设备的状况,全部都检查过了吗?”
有人大声回答是。
王建东特意叮嘱,等会正式施工的时候,一定要保证整体机械良好运转,争取一次性完成所有相应地工序。
他又问:“储灰罐里得水泥都检查过了?”
“检查过了。都是严格按照设计投料量投的,保证一次料打一根桩。”
“还有阀门,都清洗过了吗?”
……
各个工序的准备工作基本到位。
王建东说:“我最后再强调三点。一是应该严格控制加固长度,水泥输出时间及停止时间,确保桩头进入持力层。严禁未达设计加固深度或尚未输出水泥的情况下提钻,以确保成桩质量。”
第二,桩长不小于设计,水泥损耗量不得大于1%。特别要注意严格控制下钻深度、喷粉高程及停灰面,确保粉喷桩桩长和单桩粉量达到设计的规定要求。
最后一点,每根桩必须至少下钻各二次,包括复搅。如果这一次的全桩复搅有困难,那么复搅深度以电流表读数达到70A为止,同时桩顶则采用水泥浆搅拌。
员工们在太阳底下都听的很认真。
王建东想了想,又补充道:“同时,各个工位要密切注意施工中的异常情况,我们可能还会及时采取对策,作进一步校正、优化施工工艺参数。所以每个人都要做好万一有变化的心里准备。”
工作布置完,王建东抹抹脸上的汗水,看向韩工,问:“韩师傳,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韩工笑了笑,点点头,说道:“你已经说得很全面,工作任务也布置得很好,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了。”
“现在因为记录的事情也是你们小年轻在做了,所以我就只说一句,施工的原始记录填写一定要认真,要全面,要做到准确、清晰、整洁,统一使用黑色钢笔,并且要按设计桩位放样后统一编号,以便语以后查对。”
实际上,包括像现在这样的钻前会,现在曹家沟大桥喷粉桩实验工地,早就开始实行严格的质量管理和现场管理。
这整个的管理体系,就是在韩工的建议下,组织和逐步完善起来的。
粉喷桩处理软土地基,从原理上来说,就是以水泥作为固化剂,利用深层搅拌机械将水泥与原位软土进行强制搅拌、压缩,并吸收周围水分,经过一系列物理化学作用生成一种特殊的具有较高强度、较好变形特征和水稳性的混合柱状体,它对提高软土地基承载能力、减少地基的沉降量及保证桥头高填土路基稳定性具有明显的效果。
韩工的说法,总体来说,粉喷桩属地下隐蔽工程,所以其现场管理和质量控制更应该贯穿在施工的全过程。
王建东更是深表赞同。
在施工现场的管理体系上,囊括了施工操作要点和现场管理两个大的部分,并且都提出了明确的要求。
比如说,对施工便道的修建及施工场地的清理,并根据工程量及工期合理安排桩机及施工计划,结合施工现场具体情况科学合理地布置桩机位置,都用图表详细表示清楚,一目了然。
方案还包括了施工测量放样,进场设备报验单、施工组织设计报审表、施工放样报验单和建筑材料报验单进行鉴定,甚至是进场加固料的质量、数量、规格。
喷粉桩所需材料的储存棚、安装机具设备地点以及水电供应和排水沟位置,也都作了具体细致的安排。
另外,在现场标志牌的设立,注明施工单位、施工段落、机长姓名、设计桩距、设计桩长。同时对喷粉桩过程的每道工序进行编号,要求内部质保员对施工现场全过程进行监督,以加强管理。
而在质量保证体系上,则包括了施工工艺及各种操作参数,并可以作为以后工程桩施工的依据和和重要参考。
比如讲,对向指挥部申报的施工技术方案报审表,现场施工方案、施工工艺、质量控制及进度计划提出审查意见。
责任到人,挂牌上岗。做好施工人员岗前培训,把有关喷粉桩的规定及要求贯彻到每个施工人员,服从指挥部及监理组的现场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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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施工原始记录本要求务必清楚、详细、及时,甚至连对水泥用量等,都要求有详细记录。原始记录本逐页使用,不得出现跳页和缺页现象。
……,等等。
韩工讲话完,王建东笑了笑,说:“我就不再多说了。最后一句话,再接再厉,好好干完这根桩,晚上我请大家到镇上下馆子。”
第210章 心得体会
原位旋转2分钟后,将钻头提高至地面0.2m。打开阀门,减压放气。
王建东最后巡视一遍,发现任何问题。于是竖起来大拇指,示意施工员停钻。
钻机移位,收工。最后一根试验喷粉桩终于顺利打完。
王建东脱下安全帽,大松一口气,甩掉手中从脸上擦下来的汗珠,站起来大幅度地伸了一下腰。
员工赶紧把相应的数据一一逐项记录下来。
王建东朝韩工笑笑,说:“我们现在算是全部顺利完工了吗?”
韩工走过去看了看最后的几个数据,点点头,回应道:“应该是完美收工了。”
“真的?这样就完工了?”王建东看向四周。
这时候所有参与的员工都站了起来。小李带头呼喊了一声:“我们终于胜利完成任务啦。”
他这一开头,整个施工场地上接着一片欢腾声。
等声音和动静稍微少了一些,王建东看看天空,说:“天都快黑了,时间不早了。这样,我们先收拾收拾工作现场,然后再洗上一个脸,等会一起去镇上吃饭。”
“还洗什么脸?直接到曹家沟河里洗澡好了。”有工人开玩笑。
王建东也开始收拾。
韩工把所有整理好的记录本递给他,说:“我也算是完成任务了喽。”
王建东接过记录本,想了想,说:“韩师傅,这次实验多亏你的帮助了。说实话,要不是有你在这里坐镇,实验肯定不会有这样顺利的。”
韩工笑笑,用毛巾擦汗。
王建东接着说:“现在工程的部分算是完工了,但整个的实验最多才完成一大半。所以讲,韩师傅你还要继续帮帮忙的。”
韩工想了想,说:“接下来就是以你为主啦。说实话,搞搞现场的管理,或者是出出主意,我可能要经验丰富一些。但是作最后工作总结,特别是一些理论上的东西,还是你们年轻人有想法的。”
王建东边擦汗,边说:“接下来这一次实验报告的撰写,才是真正的大头。包括数据的分析,施工过程的资料整理,特别是最后结论的得出,都还需要韩师傅你和我们来一起做这件事情的。”
韩工微微一笑,说道:“最后的总结报告,可能光我们两人还不行的。再说了,我们实验性施工质量的好坏,监理人员会过来现场抽检。所以后能得出来什么样的结论,能给接下来桥头跳车的解决提供些什么样的帮助,是得要进行好好分析的。”
王进东频频点头,说:“这一次实验,不仅仅是桥头跳的解决方法,另外对于我们钻探中发现的新的地质情况等,这些都是有价值的情报,应该同时向指挥部汇报的。”
第二天上午,在实验报告正式开始撰写之前,王建东和韩工就这一次曹家沟大桥喷粉桩实验的前前后后的总结,专门有过一次交流。
对于施工现场曾经发生过的几个比较大的问题,以及相应处理的基本原则,两人很快达成一致。
粉喷桩要穿透软弱土层到达强度相对较高的持力层,并深入硬土层50cm,持力层深度除根据地质资料外,还应根据钻进时电流表的读数值来确定,当钻杆钻进时电流表的读数明显上升,说明已进入硬土层,如能持续50cm以上则说明已进入持力层。
其次,钻进提升时管道压力不宜过大,以不堵塞出气孔为原则,以防钻孔淤泥向孔壁四周挤压形成空洞。
另外,在成桩过程中,如发生意外影响桩身质量时,应在12小时内采取补喷措施,补喷重叠长度以不小于1.0m为宜。特别困难时以电流表读数明显变化时为准,但在提升喷灰前要有等待送粉到达的时间,防止断桩,否则应重新打设,新桩距报废桩的距离不能大于桩距的15%,并填报在事故记录中备查。
讨论到最后,韩工说:“整体来看,这次实验还是很成功的。据我所知,另外两座大桥的实验,最起码要比我们慢上三四天的时间。另外,我们所制定出来的现场和质量管理体系,听说指挥部非常感兴趣。”
王建东想了想,说:“现在试验结束,我昨晚上想了很多,觉得还是有很多地方,实际上我们还可以做的更好一些的。”
“比如讲-----?”韩工笑笑,问。
王建东想了想,说:“有三点体会很深。”
他说,一是工艺性试桩时专业监理工程师必须到场,确认其施工工艺及各种操作参数,并作为工程桩施工的依据。其中最主要的一点,我觉得对于施工的现场管理,这两个体系以后要真是应用在施工上,监理组应该派人进行旁站。
现场旁站人员的作用,应对加固深度、复搅长度、单桩喷灰量等加强监理,及时指出存在的问题,对于错误的施工手段及方法应指令及时纠正。
旁站人员的职责,应该随钻机对每根桩记录一份原始资料,认真做好日记,并根据自己的记录,详细核对施工人员的记录并及时予以签认。
同时,监理组应加强现场旁站人员的岗前培训,包括业务培训和监理人员行为准则的培训,并在监理过程中加强对旁站人员的检查督促,做好对粉喷桩施工的监理工作,这样可以确保粉喷桩施工的质量。如发现施工质量得不到保证,监理组在报请监理工程师代表批准后可以立即清退施工单位,不搞下不为例,以确保软基处理的质量。
韩工点头,问:“那第二点呢?”
“第二,就是对原材料控制管理。”王建东说。
他说,其中,为确保粉体搅拌所用水泥的质量和数量,建议抓紧源头管理。水泥由指挥部统一提供。进场材料必须由监理组、施工单位及材料供应商的材料员分别签认方可进场。
指挥部的物资供应站,可以与各标段粉体搅拌桩施工单位签订供货协议。监理组、指挥部各一份,以作为控制进场水泥总量的依据。同时建议进场材料的验收,粉喷桩施工单位以每10天报一次材料进场计划比较合适。
“当然了,因为各标段的粉喷桩施工都实行项目经理负责制,由各项目经理部组织参与粉喷桩的施工管理,制定详细的质量管理。所以最后的一点,我觉得还要有相应地处罚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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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说:“在施工中,如果发现施工单位有偷工减料,不按照设计要求和工艺的施工行为,一经查实,建议无条件清除出场。”
韩工点头,表示认可。他说:“你的这一些想法,都很有创意,也很有实际可操作性。我建议都可以写进去实验报告里,给上级领导作为参考使用。”
第211章 梨子的滋味
老胡取下老花眼镜,用手擦擦眼睛,又靠在椅背上低头闭目沉思起来。
王建东和老韩对看一眼,没有作声。
好一会儿,老胡睁开眼睛,重新拿眼镜带上,问:“这份实验报告,全都是你们自己的想法?”
老胡手中的这份实验报告,正是王建东和老韩、以及实验小组的所有成员历经两天的讨论而成,洋洋洒洒接近一万字的曹家沟桥喷粉桩实验报告。
这一份报告,在几个主要方面都有详细说明,包括了工程质量管理;施工现场的管理;班组的管理协调工作;安全管理工作;与建设单位、监理单位的协调;材料管理工作;技术管理等等各个方面。
老胡却先说了一个和这次实验不怎么搭界的话题:“小王你在杨高路的见习也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了,老早子我和你说,干完这一次实验的工作,可能就要把你抽调回来了。”
这一些王建东早已知道,但是不清楚师傅这一次究竟具体要问什么,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老胡笑笑,问:“刚好老韩也在,这样好了,那你先说说你在公司,包括在杨高路工程这一段时间见习的感受,让我们这些老工程人也听听?”
王建东本来没有预想到师傅会问这个问题,当然就没有准备。不过师傅既然这样问,心想肯定会有他的想法,于是稍微整理一下思路,回答说:“时间确实过得很快,转眼间,我进入公司就已有两年多的时间了,想起第一天报到时的情景,还恍如昨天一般。”
他说,两年多前,刚刚走出大学校园的我,对于工作生活是充满期望的,同时也有些迷茫,有些胆怯,担心不能适应陌生的工作环境,不能很好的完成工作任务。但是当我走入公司这个热情的大家庭时,完全打消了之前的迷茫,之前的胆怯。因为这个集体的工作氛围是欢愉的,是和谐的,是团结的,是充满干劲的,是充满热情的,同事之间是友爱的,是互助的。当工作中遇到困难时,领导和师傅你们总会耐心的指导我,同事也会热情的帮助我。说实话,在这个集体中,我能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而是一个团体在努力。作为刚刚进入社会的学生,我很庆幸进入了这样一个集体。
老胡只是听,没有作声。
王进东继续说:“我刚到杨高工地时,各方面工作也都是刚刚开始,时间紧,任务重,由于经验不足,我遇到的困难甚至比其他同事还要更多一些。”
老胡和老韩耵着王建东不响。
王建东笑了笑,说:“但我一直信奉,态度决定一切。万事开头难,但只要为之付出,相信总会有回报。这些困难,其实对于我来说,同时也应该是件好事,因为只有困难才能磨练人,锻炼人,也才能学到更多东西。
“所以我用认真的工作态度来迎接一切挫折与困难。就像我们实验小组这个迎难而上的集体一样,每个人都不会逃避问题,而是积极的解决问题。”王建东说,
“最终在领导和同事的帮助下,我逐渐掌握的业务技能,工作上也变得得心应手了很多。说真的,当把难题各个击破时,那种快乐,那种成就感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体会的。”
老胡插话,说:“老话说的好,如果想知道梨子的滋味,就要亲自尝一尝,只看不做,永远不会知道其中的酸甜苦辣。工作中有辛苦,同样工作中也有乐趣,痛并快乐着就是我们工程人工作时的感受。”
“所以我自己觉得,总体来讲,在工作的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我是受益匪浅的,不仅从一个毫无工作经验的学生转变成了一个企业的工作人员,更是学到了许多在校园中永远不会学到的知识与技能。以前总在书本中的看到的东西,如果不通过实际的工作,也许对于我来说只能是躺在书页上的词语,而经过这两年多的工作,使我更深刻理解到了其中的深层含义和实际的操作方式。”
王建东想了想,又说道:“尽管在不断地成长,业务水平也在不断的进步,但我还是时刻提醒自己,无论是不是熟悉的业务,都应谨慎仔细,尤其对于我们施工人员的工作,更是容不得半点马虎。”
等王建东说完,老胡掏出来香烟,先丢给老韩一支。
然后自己点上火,大大地吸了一口,老胡这才说道:“建筑职业不同于其他行业,它需要不断在现场检查、监督,随时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他又吸了一口香烟,吐出来烟圈,说:“而这些工作很多都是在现场比较恶劣的环境下进行,这要求我们不断培养吃苦耐劳的精神,要不怕苦不怕累,放下管理人员清高的姿态,从工程的实干中不断丰富自己所学,也只有这样,才能使自己的现场综合处理能力得到锻炼和提高。”
王建东身体坐直,直点头。
老胡说,总结报告其实就是对这一次曹家沟大桥喷粉桩实验的情况和所取得的成果进行总结的一个陈述性文件。所以讲,写总结报告时应注意明确目的,突出重点。同时,又要根据自身工作的实际情况,对自己的工作做出分析评定,总结经验教训,提出改进方法,以便使自己在今后的工作中能惩前毖后,扬长补短,为今后不断改进工作方法,提高工作效率提供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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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听到这里,心里不由得一惊,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还是认真地看着师傅接着往下讲,但是心里却在想:那么,自己的这份报告又是哪里做的不好,以至于引起了师傅的不满?
坐在对面的老韩大吸一口香烟,笑道:“老胡,你对报告还有什么疑问就直接说好了。讲实话,这份报告的撰写和主要观点,虽然都是小王自己的功劳,但是我和小组的所有成员都是有责任的。”
第212章 告诫和交代
“报告本身来看,是没有问题的,甚至于比我原先设想的还要更好一些。完全可以上报。”老胡想了想,说道,“我之所以刚才这么说,是想抓抓重点,和小王再交代一下。”
老韩哈哈一笑,说:“老胡你这样太认真,把我都吓一跳。还以为报告写得不来事呢?”
老胡掐灭烟蒂,说:“作为项目的负责人,注重控制工程的施工质量,与建设单位和监理单位的协调,班组的管理,各项安全管理工作的落实,狠抓材料管理以节约工程成本,等等,实际上这一些都还只能算是一些常规的动作。我想说的主要有三点。”
像这一次的实验工程,小王是最基层的管理者,既是指挥员又是战斗员,既是领导意志、意见的体现,也是基层问题的反馈者。因此更要树立起良好的自身形象,更要以身作则。
他说:“要求大家做到的自己一定第一个要做到到,要求大家树立高质量的标准,整个工程都应该全程参加,注重过程控制,对质量上的一些常规通病控制在萌芽状态。”
王建东认真地做笔记。
“这是其一。”老胡说,“第二,就是现场施工及质量管理工作。”
“现场是一个极其考验一个人能力的地方,不光是对技术的掌握更是体现在对整个施工现场的管理和协调,尤其是在很多工序交叉时候,更要处理好相关事宜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老胡说,对于施工管理人员来说,自己必须先对每天的工作内容有掌握,对每天施工的技术要求和施工工艺熟练掌握,这样在现场的管理和协调中才能更好的处理。这当中,不仅仅是施工知识的掌握,同时对与各种层次人员的交流有了很大的提高,这里包括与同事的相处,与分包的相处方式,甚至与建设单位和监理之间的交流。
王建东深以为然。
老胡说,在施工技术方面,作为一名合格的管理者,还要重视控制工程的施工质量及班组的管理协调,必须对技术敏感。我们在实际的施工中,经常会遇到各种设计变更,施工员必须要第一时间了解、吃透这些变更,这样才能真正指挥好现场。
老韩插话:“事实上,作为项目管理人员,不仅要对施工技术严格要求,注重和建设单位和监理单位的配合协调工作,研究落实,提高工作效率和工作质量,更要自己带头加强业务学习,提高业务素质,创造性地开展工作,多动脑想办法改进工作方法。提高工作效率,在每次工作前做好准备,不打无准备之仗。”
“最后要交代的,要更注重团队的力量。”老胡说,
“不仅要关心同事,更要注重对团队员工的培训。特别是在每次的现场会议上,针对施工配合存在的问题,尽量使每个员工至少占主导地位一次,以增加其经验,使每个员工最终都能独当一面,处理各种问题。”
“但是,你们这报告里提出来的加强政治学习,我看就没有必要写进实验报告里去的嘛?”
老韩笑笑,说:“老胡,这不怪小王,是我要求最后加进去的。虽然说这是一份业务方面的报告,但是参与者大都是年轻人,还有好几个大学生。我倒是觉得这样一总结,对他们也是一次继续教育的机会。”
老胡想了想,一再告诫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小王,对于年轻的你来说,在以后的工作中,可能还会面临更多的挑战,遇到更多的难题。所以,平时更应注重对于业务知识的积累,多学习和了解一些相关知识,拓展知识范围,巩固和提高业务技能,并且将所学运用到工作实践当中,不断地积累经验,从而以更好的状态来迎接今后的工作!”
老韩补充说:“资料整理方面我再说几句。这项工作做的不好,如果落下资料,临时突击补资料会搞得自己很狼狈得。一定做到施工与资料并行,给以后的资料整理打下基础。”
他说:“总之一份耕耘,一份收获。我们要相信付出不一定有回报,但不付出一定没有回报,作为年轻的一代,你们更应发扬吃苦耐劳的精神。”
王建东边做笔记,边不停点头,把师傅和老韩的这些教导都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工作上的事情交代完,老韩突然间又讲到了另外的一桩事体。
“你们还记得年初在川沙张桥影剧院召开的杨高路扩建工程誓师动员大会上作动员的那位副市长吗?哎,很惋惜,可惜他英年早逝了。”
王建东对这位副市长不仅记得,还印象非常深刻。
之所以印象深刻,除了一些关于这位副市长的传说,还有那天动员会上这位副市长留下的眼泪。当时他就很不明白,只不过是一次动员会而已,为什么一位堂堂的副市长竟然会因此流泪?
王建东还清楚地记得当时这位副市长最后说,动员大会后我要去中央党校学习,回来后再和大家一起干。
现在看来,这一切,彷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副市长同志死得太突然了!谁知,这次动员会竟成了我们和他的诀别,他在北京不幸病逝,没有看到杨高路的建成通车,对此我们感到十分悲痛和茫然。”
副部长级的中共干部在任职期间,按规定,都得到中央党校学习。当时,副市长已任职9年多了,却一直不能如愿前往——每次即将动身,就被换了下来。
这位分管城市建设的副市长实在太忙了,一年365天,天天都是工作日,自上任以来只休息过3次,都是因病住院。这一次,组织上满足了他希望在任职十年期满前,有一次学习机会的请求,才安排他在2月份去中央党校学习。
学习期满,定好日期返沪,飞机票都已定好了。
副市长在京的最后一个星期天,本来这天他安排去亲戚家辞行,但是谁料想突发心肌梗塞,猝然去世。
老胡想了想,说,关于这位副市长,有一件事,值得一说。
副市长的儿子要结婚了,婚房也落实了,他就是不让儿子办理进户手续。作为分管住房的副市长,当时有人劝他:“马上要房改了,方案一出台,分房要买债券的。你经济也不宽裕,早点让儿子办手续吧。”副市长却说:“我是分管住房的副市长,是市房改领导小组组长。上海要房改,我家就得参加。我就是知道出台方案中分房要买债券,所以不让儿子现在办手续。”结果,房改方案拖了一年才出台,他让儿子买了债券,为此,他儿子的婚期也耽搁了一年。
三人沉默很久。
最后,老胡问王建东:“今天我们说了这么多,那这次你参与杨高路的建设工程,有什么遗憾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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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想了想,说:“要说遗憾,还是有的。就是讲,这次杨高路的动拆迁过程我没有参与进去,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大规模动拆迁的机会。”
老胡呵呵一笑,说道:“现在浦东正在大搞开发建设,以后这样的机会应该会有很多的。你要是真想参与,肯定还有很多机会的。”
第213章 捉蟋蟀
月亮沉下去,满天星星。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静得可怕。
走在这一片种着冬瓜、豇豆、黄瓜的菜地里,小毛有些害怕,不由得拉紧“四眼”的衣袖。
已是半夜,正是“四眼”说的捉蟋蟀的最佳时辰,这时候蟋蟀一般会跑出来找食物喝露水。
“四眼”却镇定自若,站着一动不动,仔细听清蟋蟀的叫声所在。慢慢移动过去,翻开藤草、乱砖和大块泥土,用手电筒一照,一只半大的蟋蟀出现在乱砖石下面。
“四眼”动作敏捷,出手更快,整个过程小毛都还没怎么看清楚,蟋蟀就已被捉到手。马上放进竹管筒里,用草塞紧筒口,然后放进书包。
“太小、太嫩,体形也不太好,刚才不小心还断了一根须子。”“四眼”叹一口气,说道,“我们再到前面地里去看看好了。”
宽阔的菜地里,只听得到处都是蟋蟀的鸣叫声,还有金蛉虫、油葫芦和墨蛉的叫声。
“四眼”轻声说:“蟋蟀不是每只都捉,要挑选好品种、个头大的,所以捉蟋蟀最考验的是听力和眼力。”
蟋蟀的叫声是靠生长在背部的又宽又大且极薄的羽翅振动发出的。只有雄蟋蟀才能发出叫声,雌蟋蟀是不叫的,雌蟋蟀的羽翅又短小,且较厚。
他说,蟋蟀只有在四种情况下才发出叫声:一是求偶,这是最多的叫声。鸣叫时不急不慌,连续长时间呜叫。二是战胜对手后的叫声,这时的叫声最为雄壮有力。三是战斗前的叫声。有一部分蟋蟀在见到敌手后,会先发出叫声起威摄作用以期吓退敌手。四是交配前的情话,雄蟋蟀通过叫声,可使雌蟋蟀向其靠拢,一雄一雌两只蟋蟀尾部靠拢到后爪能触及到的位置,此时雄蟋蟀开始唱起情歌,此时的叫声婉转而轻柔,直到雌蟋蟀进入状态时叫声才停止进入交配。
小毛小心地看着脚下的小路,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四眼”后面。
“有些蟋蟀不停的叫,这种蟋蟀一定很普通,好的蟋蟀一晚可能就只叫两声,叫法特别、声音洪亮,离着500米远都能听到,这才是上等的蟋蟀。听着声奔着方向去找,也得凭运气才能捉到。”
“四眼”介绍说:“有时候蟋蟀在洞里叫,听着左边有叫声,其实它在右边,捉蟋蟀必须要慢慢听,不能“打草惊蛇”,凭经验分析后才能知道它的大概位置。即使这样,抓到上等的蟋蟀依然很难,有时一两年也未必捉到一只。好蟋蟀不需要多,运道好能赶得上这一只好蟋蟀就很好了。”
小毛笑笑,说道:“你读书不行,看来干这些野路子的事情倒是无师自通的。”
“三尾子(沪语,雌蟋蟀的意思)的蟋蟀我们不捉的。”
蟋蟀又叫蛐蛐、促织,上海人把蟋蟀还有叫做“趱织”的。
人们常常说的“花鸟鱼虫”,这里的“虫”,其实就是指的蟋蟀和蛐蛐之类。有清乾隆年间的竹枝词写道:“金凤花开玉露中,戏将纤指染深红。郎从北市桥边过,试买新雕蟋蟀笼。”
中国人玩蟋蟀历史悠久。在《诗经》的《国风·豳风·七月》里:“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南宋宰相贾似道在他所著的世上第一部蟋蟀专著《促织经》里也说,“盖自唐帝以来.以迄于今,于凡王孙公子,至于庶人、富足、豪杰,无不雅爱珍重之也。”
老上海亦是玩蟋蟀的重镇,旧时广东路一带就是卖蟋蟀和蟋蟀盆罐网罩用具的市场,是蟋蟀玩家的青睐之地。
上海人对斗蟋的喜爱,一直延续至今。因为这项古老而又基础广泛的竞技性体育民俗,是在秋天里鸣锣登场,所以在上海又被称为“秋兴”。
另外,上海还生产了两部蟋蟀题材的美术片,一部是1959年出品的《济公斗蟋蟀》,由中国美术片大师“万氏兄弟”中的万古蟾执导,改编自《济公传》。另一部是今年刚刚问世的《蛐蛐》,取材《聊斋志异》中的《促织》。
“蟋蟀独知秋令早,芭蕉下得雨声多”。一入黄金秋月,蟋蟀就在“宇”中,就在屋边的墙根下鸣唱得特别欢。
秋风起,上海不但蟹脚痒,蟋蟀也到了体格壮实的最佳竞斗时。
上海人在石库门老弄堂里白相蟋蟀是出了名的。从放暑假开始,小朋友,中学生,大人直到老爷叔都喜欢捉蟋蟀,养蟋蟀,买蟋蟀盆。
吃好晚饭,弄堂里的虫客们便经常约好斗蟋蟀。
场面很火爆。斗虫时拿出来的蟋蟀盆都是精致无比的老古董,个个捧出自己养得最凶最善斗的蟋蟀征战,手里拿一根斗棒,委实像极了一个作战指挥官。
常常有“老娘舅”在旁边做裁判员。有的蟋蟀还要称分量,就像拳击、举重运动员一样有等级之分。在紧张热烈的气氛中,蟋蟀大战开始,一边还有拉拉队助阵,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看着虫客们相约配对斗蟋蟀,看着蟋蟀捉对儿撕咬酣战,这就是弄堂里热闹的最夺眼球的事儿了。
战事末了,斗败的蟋蟀被主人扔出盆外,末位淘汰。小孩子们则如获至宝,争着去抢他们扔出来的“败鬼蟀”,拿回去自己饲养,为上海人的弄堂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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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很好理解。因为以前娱乐活动没那么多,每到秋天,总要捉蟋蟀玩的。蟋蟀这个东西天生好斗,男人也是天生好斗的,看到这个小虫都是很开心的。可能有的人后来因为工作、家庭、喜好等原因不玩了,但是至少小时候都接触过的。甚至还有很多人觉得里面乐趣无穷,就一直钻在里面了。
“在上海这个城市里面,只要是一个男的,小时候百分之百玩过蟋蟀。”很多的上海爷叔延续了这个爱好,早在立秋未到之时便已跃跃欲试,挑选蟋蟀“压盆底”了。
第214章 联防队
两人摸黑往前走。深夜的庄稼地里,除开各种虫声,看上去格外安宁。
走了一阵,还是一无所获。“四眼”停下来,说:“我们休息一会儿好了。”
两人寻了一个有草的地方坐下来。小毛拿起水壶喝水。
等小毛喝完,“四眼”接过去“咣当咣当”灌了好几口,然后从书包里拿出来竹筒,整理今晚上的收获。
“四眼”边介绍说,我们现在这里的三林,还有郊区的枫泾、七宝,南汇和崇明等地都出蟋蟀,也都是上海出了名的斗蟀主产地。这几个地方的蟋蟀具有个头足、牙齿大、性格凶猛好斗的特点,在上海玩虫人的眼中,这些地方的蟋蟀一直是他们的最爱。
他说:“晓得伐,运道好的话,一条高级别蟋蟀,在那些爱虫人士的追捧下,甚至可以卖到上千上万元,价格堪比黄金贵。”
小毛笑笑,说:“你晚上来这里抓蟋蟀,不也是想碰碰运气能发大财的吗?“
“四眼”不以为意,继续说:“不过,捉蟋蟀一般从立秋到白露,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所以每年立秋后现在的这个季节,当地的很多农民,甚至还有市区的人便放下手头的活儿,悄然开始来这里捉蟋蟀。”
事实上,每到夏末秋初,喜欢玩虫的上海人,或买一只“叫哥哥”挂于堂上,虽居闹市,却仿佛身在瓜棚豆架之下;或置“唧铃子”于枕下,鸣声如乐,催人入梦。
懂经的人知道,蟋蟀被称为“秋虫”,所以立秋前的蟋蟀相当于早产儿,没“足月”,战斗力不强。这时候买点蟋蟀放在盆里只是为了表示自己有蟋蟀了,随便玩玩过过瘾而已。
行话里,这就叫做“压盆底”。
养蟋蟀和养鱼、养鸟一样,是中国民间一种独特的传统文化,往小里说,是闲情逸致,往大里讲,也蕴涵了许多中国的传统哲学与文人理想。
但是很多的玩虫人更喜欢养蟋蟀,斗蟋蟀。
蟋蟀相斗,时间虽很短,但激烈,刺激,犹如人之拳击。因此不论老幼,皆大喜欢。
所以讲,玩蟋蟀的人里也分类,少数算玩家,大部分属于赌徒,两者间没有明确分界,玩家往往也参赌,赌徒中多的是爱虫之人,否则玩麻将牌九,赌得更加直接,所以玩蟋蟀的人,多数是玩性赌性皆而有之。
“四眼”想了想,说:“但是,抓蟋蟀却是个很辛苦的活。披星戴月,蚊叮虫咬不说,还会常常会碰到蛇、蜈蚣等有毒的虫子,弄不好还要被咬一口。”
小毛接话,呵呵一笑说:“捉蟋蟀能坚持多年下来的,全都是真爱。”
“许多上品蟋蟀,都是撞大运得来的,所谓天命使然,有人抓虫,就有虫选人之说。”“四眼跟着笑笑,说,
“我抓蟋蟀的要诀,总结起来便是,听天命,辨地貌,看植物,观土型,等天气,天时地利到齐整,好蛐蛐才能入手。”
首先要看地形。
上海郊区有种水稻的习惯。为了保护水土,好多地方是套种,三年水田,三年旱田。三年水田时,就别想抓蟋蟀。第一年旱田,也没什么机会,要养上一年时间。所以一块田,整整六年里才有两年的时间有机会。
他说,青菜卷心菜的菜田不选。农药打得勤快,田间杂草也少,蟋蟀没了藏身之处。花生田不选,土质疏松,就算有蟋蟀,底子也潮嫩,难得上品好虫。
毛豆,辣椒,茄子,豇豆这几种田不错。毛豆田的蟋蟀,在八月左右,多数藏在毛豆根部附近,尤其大风大雨过后,毛豆倾倒在地,蟋蟀必定躲在叶片之下,只要用手轻轻扶起,眼明手快必定能有收获。
辣椒田也相差不多,植物根部附近多见,将整株辣椒扯住,连根提起,初时不可太用力,以防蟋蟀乱跳,只要根部松动,又不是泥土横飞,蟋蟀会慢慢爬出来,这时候下手最妥当。
茄子田比较麻烦,茄子根系入土很深,想拔出并非易事,要用铲子将周边泥土撬空,最好能打草惊蛇,蟋蟀自行出来。如果不行的话,也能费尽力气,将植物连根拔出。
豇豆田因为有支架,地面有塑料薄膜,先把边缘的几根竹竿拔出,或者干脆折断,然后飞起一脚,整片豇豆架,便会随之倒地。
此时先不用急,先撕开塑料薄膜,看看土层,如果是湿润平坦的,就不用往下了,蟋蟀怕湿,这种湿土留不住虫子。如果是干的,而且是有大大小小的泥巴颗粒,如此甚好,将薄膜一层层卷起,观察土层是否有虫咬过的痕迹。蟋蟀挖洞时,会将碎土堆在洞口,作为掩护物,所以找到虚土,便成功找到了虫洞。
另外,夜里逮蛐蛐,关键有两点,一是是脚步轻,耳朵准,眼睛活。灯光最重要。一旦发现蟋蟀,灯光定要追紧,在强光直射下,蛐蛐会站定不动,这时候正好下手。
“四眼”说道:“铁皮的三节电筒,再大也就不太方便了。有时想腾出手,就必需用牙咬着电筒,太大太沉的,嘴巴叼不住。”
小毛一边吃带来的馒头,边笑话道:“看来作了不少功课的。我说,你要是把这些劲头放在学习上,功课应该没有学不好的道理。”
歇一会儿,“四眼”说道:“其实我们晚上在这边捉蟋蟀,我们根本不用害怕的。你可能不知道,这一片宽阔的田地里应该还有其他捉蟋蟀的人,晓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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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还有人?”小毛站住往四周看看,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四眼”笑笑,然后站直身体,把手放在嘴唇上做成一个喇叭状,昂起起头猛地高呼:“呜呜……”
过一会儿,偌大的农地里,除了虫鸣,没有任何反应。
小毛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讥笑道:“咋咋呼呼的,不要自己吓自己好吧?”
话音刚落,突然间从小路的两端有各有一道强光射过来。
小毛暗叫一声:“不好。有联防队埋伏,我们赶快逃!”
第215章 掉进露天粪缸
两人一阵手慌脚乱,赶紧收拾东西。
“站在那里,举起手来不许动。”这时候伴随有一声大人威严的喝声,有两个彪形大汉已来到了跟前。
小毛和“四眼”只好慢慢地乖乖举起手来。
“哪里来的小兔崽子,又在破坏农田了吧?”
奚落一阵,可能看小毛他们俩年纪还小,抓到的蟋蟀也不多。于是当场教训了他们一番,作案工具全部没收,就放他们走了。连同今晚上刚捉住的几竹筒蟋蟀,也落入了他们手里。
小毛和“四眼”站在原地,心里发懵。
过一会儿,“四眼”终究不甘心,悄声说道:“跟着他们走。”
小毛看着前面两个逐渐已经走远的爷叔,想了想,说:“算了吧。这次就算我们倒霉,下次再过来捉好了。”
“几筒蟋蟀也就算了。只是工具被没收,下半夜就完了。”“四眼”停了一会儿,最后下定决心说,“我们想办法去把工具要回来。”
小毛只好说不过“四眼”,只好依着他。两人不声不响,一路尾随着前面的两个人。
跟了大约二十分钟,那两个人反而心虚,不知道他们俩想要作何勾当,竟然主动过来交涉。
一番讨价还价后,他们将网和电筒还给小毛俩,没收的几筒蟋蟀,就当做人情给了他们。
见这两人走远,“四眼”说道:“既然如此,大家都好行事,他们继续巡逻去,我们重整旗鼓,开始下半夜的工作。”
这时候越来越闷热。小毛一看天空,说:“看样子可能会下雨。要不我们先走回去?”
“天助我也。”四眼抬头看看天空,说:“遇到现在闷热,气压特别低的天气,蟋蟀会爬得比较高。失去草木泥土的遮掩,得手特别简单,不费多大功夫的。
小毛却忍不住问:“地里怎么还会埋伏有联防队员?蟋蟀又不是他们养的,凭什么要抓我们?”
“讲起来还是要怨我们这些捉虫人的。”四眼叹一口气,说,“抓蟋蟀的人,其实很招农民的怨恨。他们辛辛苦苦种了一季的蔬菜,我们这些人几天就能糟蹋殆尽。这样一来,严重影响到了上海的菜篮子工程。市里专门开会,其中就包括了在田里加派联防队员保护农田。”
“想想也是在作孽了。”小毛随口说道。
“白天抓蟋蟀,除非碰到当地农民,很少有人来管。换到夜里,这些联防队就是专门对付抓蟋蟀的城里人的。”
连续抓了好几条虫后,已是凌晨3点多。
小毛也基本掌握了捕虫网的正确用法:手眼配合,网动灯不动;捕虫网要迎头去罩,也就是顺着蟋蟀脑袋,四十五度的方向往下落,这样即使蟋蟀受到惊动,跳跃方位也大抵如是,正好自投罗网。
正闲聊,在离他们行走的路边不远处,忽闻几声浑厚缓慢而有力的翅子叫。
这鹤立鸡群般的另类叫声让“四眼”立刻兴奋起来。
寻声绕过一片矮灌木后,在距虫鸣处有5米左右的距离时叫声停止了。
两人屏声静气,原地等待。
又5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
“四眼”决定打开手电看一眼环境。
灯光亮起,声音的方位是一处松软黄泥土的缓坡,坡上有一块裸露出一截破损的红砖墙面,周边还有纷纷芜芜茂盛的一片杂草。
看完之后心凉了一半,一是这种躲在砖头缝里的虫很难抓,砖缝有多深?后面是否是连通的?蟋蟀顺缝溜走还回不回的来?这都不得而知;二是这种躲在砖缝里的蟋蟀往往虽都有好叫声,但多半不大。因为蟋蟀在砖缝里的声音是被扩大的,跟地里的声音有本质区别。
不过“四眼”想了想,决定还是放手一博。
直接拨开了杂草,开始寻找哪几个可能让它藏身的缝隙。这一惊动可想而知蟋蟀躲得更深了。
他悄声说道:“听声辨型,蟋蟀的颜色大小,入耳就知道十之七八。蟋蟀分有六色,红黄青紫黑白,其中黄青紫是主色。三种颜色的蟋蟀,声音有明显区别:紫色偏沙哑,青色偏清脆,黄色的带金属声。听刚才的叫声,沉稳有力,轻轻几声,传得极远……”
小毛站住,问:“你是说这里可能会有好东西?”
“四眼”点点头,说:“俗话讲,白露三朝出将军。若是蟋蟀在土中时间久长了,便能得天地灵气,夺日月精华,最后出落得底板老结。”
在一番排查后,他锁定了缝隙中的两个洞口。
小范围有了,接下来就是要辨别虫洞的类型,看清楚洞口的走向。
“四眼”轻声说:“蟋蟀洞有时是双孔的,有时是单孔的。双孔的尤其要注意,前面的洞口被堵塞,蟋蟀会从另外的洞口逃逸,到手之物,再从手边溜走,便大为不美了。”
判断出洞口走向后,“四眼”用螺丝刀在超远处插入土层,洞口以虫网罩住,然后用力摇晃螺丝刀柄。
四眼看看小毛不解的表情,解释说:“螺丝刀插入的位置,要恰到好处,不能伤到蟋蟀,又能挡住它的退路。逼迫蟋蟀从布好陷阱的洞口出来。受惊的蟋蟀一旦逃出,迎接他们的,则是天网恢恢。”
他又交代:“一般蟋蟀出洞时,都由三尾雌虫先出。所以我们等会不要急于收网。沉住气,不见二尾不撤退,最好是将两只一起捕获,才能功成身退。”
可弄了好一阵,没有看见半点效果。
“四眼”笑笑,说:“看来这次遇到深洞的了。这样,你赶快去寻找水源,我们用水淹七军的战法,将蟋蟀赶出来。”
小毛赶紧拿起水壶,在附近找了一个可以灌水的地方。
手电照好洞口,小毛拿着水壶嘴瞄准了位置,开滋!1秒,2秒,3秒……
时间在这一刻感觉都慢了下来。
差不多有8秒,忽然一个黑影在眼前闪过,出来了!
“四眼”手疾眼快,顺即把灯光照到了它的身上,就在离洞口不足10公分的位置。好家伙……硕大的紫脑袋,整皮整色,全须全尾,可惜不是翅子。
看上去非常不错,整体一色,身形粗壮,项鼓且宽,眼角不太显。
小毛拿起罩子一扣,这条大虫终于落网了!
两人兴奋地同时狂吼起来“哈哈,终于逮到了……”
还来不及细看,这时候天空中忽然间一道闪电划过。
紧接着,闪电一闪一闪连续而至,一场雷暴雨袭来。
很快,小毛和“四眼”一会儿被淋得像落汤鸡一样,从头湿到底,狼狈不堪地在积了水的田里拼命奔跑。
不曾想,这些小路边上的田地里,村民为了浇灌庄稼方便,往往埋有多少不一的露天粪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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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水不流外人田”,村民把“肥水”都积蓄到自家粪缸。这些露天粪缸里倒了好多牛粪,猪粪等用来当做肥料,平常一般用苇竹做个盖子盖起来,上面压上石头,不仔细辨认,外观上根本看不出来。
正跑着,前面的“四眼”没把握好,一脚踏空,“哎呦”一声惊叫,竟然一下子就踩进了一个粪缸里,掉了进去。
顿时黄绿色的固体液体飞溅,浓烈的气味散发开来,场面在大雨中不忍直视。
第216章 下海潮
王建浦完成报告的撰写,但最终没有等到全国保税区会议的召开,他就被紧急召回了研究室。
实际上他自己也不知道室里具体是什么情况。电话里史处长没有说,只着急地要求他抓紧时间过来,他不好意思再问。
这天早上,他风尘勃勃从保税区赶到单位。李尚见他进来,也大吃一惊,连忙倒了一杯凉开水给他。
王建浦示意李尚去隔壁会议室。
喝一口水缓和一下,王建浦简单说了事情的经过。他问:“这么着急通知我回来,处里发生事情了?”
李尚想了想,摇摇头,
“那,是室里发生了大事?”
李尚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哎,本来也是,真要是室里发生事情,也轮不到我门小人物讲话,不会紧急到通知我回来的。”王建浦喝一口水,自言自语,“那,……,又会是什么事情呢?”
李尚想了想,说:“不过,我已经知道,有几个处里的负责人,还有工作人员请辞的。会不会和这有关?”
“请辞?”王建浦觉得有些惊讶,说:“你是说单位里有人停薪留职?”
李尚点点头,说:“听说,还有人是直接裸辞,所有一切完全都不要了的。”
王建浦望向窗外,不响了。外面机关大院内,满目葱绿,生机勃勃。
实际上,因为时代造就的下海潮,现在机关干部停薪留职,早已不是什么新鲜现象。
90年代初,改革开放已经到了关键时期,关于“姓资还是姓社”的讨论进入白热化,要不要继续搞市场经济争论不休。
今年1月,一趟专列驰骋2441公里后抵达深圳。尽管这是一趟“私人之行”,但随后伴随老人家南巡的一系列南方谈话,如一声春雷炸响整个中国大地。
“改革开放胆子要大一些,敢于试验,看准了的,就大胆地试,大胆地闯。”随着老人家反复强调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基本路线一百年不动摇,由此结束了“姓资姓社”的争论。
这场异乎寻常的南巡旋风,不但在政治上造成了空前的震动,同样在经济上形成了强大的号召力。
那些谙熟中国国情的人,都从中嗅出了巨大的商机:很显然,一个超速发展的机遇已经出现了。这时候,需要的就是行动,行动,再行动。
这一年,同样是受南巡讲话的影响,在政府的中低层官员中出现了一个下海经商的热潮。
5月份,国家经济体制改革委员会发布了《股份公司暂行条例》和《有限责任公司暂行条例》。这两个文件被视为公司法和合同法的前身,为现代企业,也就是股份制公司的降临开出了“准生证”。
这两份当时来说最具时代意义的法律文件,正是中国企业制度变革的转折点,对于当时想要下海的“弄潮儿”来说,可谓是雪中送炭,建立股份公司真正合法化。
10月,党的十四大正式确立了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改革目标,中国式改革进入以制度创新为主要内容的新阶段。
此后,国务院修改和废止了400多份约束经商的文件,《人民日报》甚至还发表了《要发财,忙起来》的文章鼓励人们下海经商。
报纸上曾经报道过一个活生生的新闻。
一件夹克、两个饭盒、一套取自宾馆的牙具、一台小收音机和一罐母亲从北京捎来的蜂王浆,赵明非将它们在地上一字排开。
“赵市长摆地摊了,大家快来买呀!”一旁站立的工商局的工作人员一嗓子喊开了。
这年的5月,黑龙江省绥芬河市长赵明非以一场“摆摊秀”轰动了全城,以此呼唤人们经商、办厂、发展经济。
“给公务员松绑。”一时间,整个绥芬河陷入“疯狂”,除了上学的学生,看不到闲着的人,“都在为边贸奔忙”,赵明非甚至推出了7小时工作制,来方便公务员在业余时间经商。
而这还仅仅只是今年下海大潮中的一个缩影。
现在,这股浪潮正席卷着人们。继续捧着“金饭碗”还是下海“摸鱼”,成了许多人不得不面临的时代选择。
在体制内成长的官员和知识分子站在了“安稳VS财富”的十字路口。
一趟南国之旅,使得创业成为这个时代的鲜明烙印,由此也推动了民营经济的蓬勃发展。由此带来的“下海潮”,也改变了这些曾端着“金饭碗”的人的命运。
最终,一部分人选择继续留在体制内,而另一部分人则投身私营工商界,掀起了下海潮,开启了又一段追逐财富梦的时代。
回顾历史,体制内的人员上一次的集中“溢出”,还是在80年代中期。
由于计划经济刚刚转向有限度市场经济,这一时期官员下海主要表现为“半下海”,属于半遮半掩状态,下海的方式也多是平级调到企业任职。比如有些官员到部门下属的单位与企业中去当领导,“充实基层力量”。这个时候,从体制内辞职往民企跳槽的,不是主流。
而现在这一次,随着南方谈话后改革开放步伐加快,市场经济开始起步,民营企业地位的提高,越来越多的机会摆在了年轻人的面前。
这一拨下海潮中,不仅是许多大学生也把创业作为自己毕业后的梦想,而且许多体制内的人都勇敢地下海创业了。大量公务员再度辞官,有很多人都选择了离开体制,闯入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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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一时期的官员“下海”,大多数人都留了条后路,多为“停薪留职”,不打破铁饭碗。也就是说,如果创业不成功,一旦“呛水”,还可以再回归体制继续工作。
国家有关部门曾做过统计,1992年辞职下海者超过12万人,不辞职却投身商海(停薪留职、兼职)的人超过1000万人。当然,这是后话。
虽然外面正是这样的形势,可是王建浦还是没有想明白,这一些,到底和自己又有何关联。他心想:难道说,单位领导也有派遣自己出去“下海”的安排?
第217章 你怎么看?
一杯水喝完,王建浦心中已经有了主意。站起来说道:“我先过去处长那边了。”
李尚想了想,叮嘱道:“少说多听,姿态放低一点。侬晓得伐?”
王建浦点点头,笑了笑就出去了。
敲门进去,史处长正在批阅文件。看见王建浦进来,抬头示意他先坐下来,说:“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王建浦笑笑,没有落座,看看处长水杯,然后去拿开水壶给领导加水。
过一会儿,史处长放下笔。手中的文件收拾好,朝王建浦笑了笑,他低声说道:“师弟,这次是大好事?”
王建浦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小心地坐下来。
“是这样。现在室里的情况,你应该也知道一些吧?”
王建浦不知道史处长要说什么,不敢乱讲,于是模棱两可的说:“我这一向都呆在保税区,对室里的工作还真是不太清楚。”
史处长呵呵一笑,说:“你本人确实是不在单位,但小李每天还在单位的啊?你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的关系,晓得伐?”
“今天领导你着急让我回来,和这也有关系?”王建浦想了想,忍不住问道。
史处长笑了笑,却没有直接回答王建浦的疑问。
喝过一口茶水,他而是说:“我就开门见山。现在室里的最大的变化,就是人员的调整。你可能知道的,现在机关工作人员下海,已经成为一种潮流。”
王建浦心里一想,幸好早有对策。整理一下思路,于是他试探地说:“现在全社会都在鼓励创业。我个人觉得,可能还是现在总体的环境,给了大家这样的一次机遇。”
“你说的没有用错。自从南巡讲话之后,全国各地立即出现了一股办公司热,这是前所未有的。”史处长笑笑,说,“我听说,北京市甚至连库存的公司营业执照现在都已经全部发光。他们市工商局不得不紧急从天津调运一万个执照以解燃眉之急。”
王建浦附和说:“这还不算什么。上次夏主任从深圳回来后听他说,现在国内最高的国际贸易中心大厦里,一层25个房间,最多的拥挤着20多家公司,有的甚至只是一张写字台,就是一家公司。”
史处长呵呵一笑,说:“前几天报道出来,甚至还出现有靠卖点子,头一个发大财的。”
靠出点子发财,这事王建浦知道。
前几天的《中国青年报》在头版头条别出心裁的刊出过一家独家新闻:《何阳卖主意,赚钱40万》。消息称,北京一个叫做何阳的发明家光靠给企业出谋划策,就赚了40万元。
“啧啧,你看看,40万元,对比一下我们现在每个月领到手的工资,简直就是天文数字了。”
王建浦不响。
史处长端起来水杯,刚要喝水,但是又放下了。他突然间说道:“现在还有时间,我们多聊聊。那……,你对于现在机关干部下海的现象,怎么看?”
王建浦想了想,说:“要说起来如今的“下海潮’,我觉得可能还要从八十年代的第一波“下海经商”潮说起。”
史处长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在中国企业史上,1984年是个不同寻常的那年份。这一年前后,万科、联想、海尔、上海大众、健力宝……等等,这些现在中国风云驰骋的企业相继诞生。一批批科技人员的“下海”也让全社会都充满躁动。也正是因为如此,1984年成了许多人口中的中国现代公司的元年。”
王建浦说:说,当时的历史背景,主要有三。一是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越来越多体制内的国家公职人员何科技人员开始向往外面精彩的世界。
二是这年10月,十二届三中全会审议通过了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突破了把计划经济同商品经济对立起来的传统观念,确认中国社会主义经济是公有制基础上的有计划的商品经济,进一步打破了人们的思想禁锢,激发了人们跳出体制、投身市场经济之海的热情。
最后一点,当年“老人家南巡”及经济特区的示范效应,使得一大批嗅觉灵敏的先知先觉者纷纷踏上创业之路,从而掀起了以1984年为发端的第一波“下海”浪潮。
王建浦讲完,史处长沉默很久。
“在当年的创业者中,以个体户居多,其中很多人其实都是被逼无奈而自谋生计的城镇待业人员,也就是我们所说的被动创业者。史处长似乎有感而发,接着说,
“当时来讲,下海一词本身,甚至都隐隐含有从高就低的意味。在那个年代,下海确实很被人看不起,就是那些勇敢者做的事情,这些勇敢者在过去就是在社会上没有地位的人。”
王建没有作声。
史处长说:“也许,当时那些下海者,他们寻找的不仅仅只是钱,可能还有生命的意义。所以只要体制透出一个小小的口,活力就会像水一样喷涌而出,打破了国有企事业单位“死水一潭”的局面!
“实际上,商海沉浮,风险往往与机遇并存。从响应号召而下海,支撑着这些曾经手捧“金饭碗”人们的,或许就是他们骨子里带的冲劲。这些早期“下海”的弄潮儿们,在为经济创造财富的同时,其实也走出了一条更能发挥自己潜质、更能提升自我价值的道路。”史处长停顿一下,说,
“过去计划经济时代,干部强调组织安排,忽视个性追求。干部似乎就是铁饭碗,不能变动。现在来看,显然是不对的。”
笔趣阁
办公室里忽然间沉闷下来。
过一会儿,王建浦继续说:“今年年初,老人家完成了他的第二次南巡,而这次南巡在全国开启了全然不同的“下海”气侯。”
“有哪些明显不同,那你先说说看?”史处长问。
王建浦说:“南方谈话发表后,国家立即修改和废止了400多份过去颁发的约束经商的文件。《人民日报》也发表文章,鼓励人们“下海”。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新一轮“下海潮”席卷全国,其规模远超过80年代。这是其一。”
第218章 好风凭借力
“那,第二呢?”史处长用手指悄悄桌面,问。
王建浦想了想,说:“今年的这一次下海潮,有大批知识分子和政府官员纷纷投身商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像是一次社会精英的“淘金潮”。这是其二,也是和上一次下海潮最不一样的地方。”
“怎么说?”史处长问,“理由和根据。”
“我观察过,现在这一批下海的机关工作人员,有这么几个特点,或者说是“独到之处”:一是以中底层居多;二是他们有专业知识,有开阔的眼界。”
史处长泯一口茶,没有说话。
“更重要的是,他们之中,不乏有很多具有世界眼光,有志使中国经济在国际上名列前茅的一批人。“王建浦说,
“从我的感觉,现在下海的这批人,可能他们不仅这是为了个人事业的成功,或者说是纯粹的只是赚钱,至少从下海的理由或者原因来看,他们往往还满怀有振兴中华的热情。可以说,他们也是最具有家国情怀的一代人。”
史处长插话,说:“心中的版图有多大,所能拓展的疆域便有多大。”
王建浦接过话头,说,“是的啊。特别是《股份公司暂行条例》和《有限责任公司暂行条例》这两个文件的推出,相当于是为现代公司的降临开出了“准生证”的。也就是说,客观的层面,现在的下海者,他们就是我国现代企业制度的试水者和先行者。”
史处长再敲敲桌子,没有说话。
“现在国内来说,政企不分现象非常普遍,政府对于市场活动的干预过大。而他们这些人的开拓的视野和卓越的思维能力,足以使他们担负起“先行者”的角色。”王建浦说,“或许可以说,现在这么多人下海,最主要原因,是他们觉得该是时候下海了,所以才坐不牢了的”。
一时无话。
“讲起来现在的创业浪潮,最热的莫过于海南岛了。当地有一句话,说‘如果椰子掉下来砸着两个人的话,那么,肯定一个是董事长,一个是总经理’。”史处长开玩笑道。
王建浦适时搭话,说:“还有我们上海的浦东,现在也有一句话,叫做东西南北中,发财到浦东。”
“是啊,以前是发财去广东,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阿拉的浦东了。”史处长感叹道,
“下海,意味着打破‘铁饭碗’。但还是有千千万万不甘心‘捧铁饭碗、拿死工资’的人一头扎进了商海。说实话,这一点来说,我很佩服这些人的勇气的。”
王建东想了想,说:“听说我们单位也有好几位干部下海?”
史处长端起来茶杯,踱步到窗户旁,看着窗外。
王建浦一见这样,知道领导可能有心事,就没有跟着过去。
站好一会儿,史处长看着窗外的景色,轻声背诵道: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这是一个智慧的年代,这是一个愚蠢的年代;
这是一个信任的时期,这是一个怀疑的时期;
这是一个光明的季节,这是一个黑暗的季节;
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
人们面前应有尽有,人们面前一无所有;
人们正踏上天堂之路,人们正走向地狱之门。
这是狄更斯《双城记》里的原话,王建浦自然知道。
他也走去窗户边,说:“领导,你有心事?”
史处长身体没有动,说道:“说实话,我和上面沟通了好几次,一直想调动去浦东,或者是直接进入企业工作,可上面都没有批准。”
说到单位人事上的事情,自然不是王建浦可以说话的时候。
“现在的浦东,甚至是我们的整个社会,正如刚才狄更斯所说的:这是一个美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怀疑的时期。”史处长反过头,说:“但是,这一切,只有自己去亲身经历了,我们最终才会有真正的体会,才会真正知道个中滋味。”
王建浦站在一旁不响。
“好了。我今天话说得可能有些多了。”史处长笑了笑,说:“现在我和你说正事。对你自己现在的工作,你有什么想法?”
王建浦心中一惊,看着史处长,轻声问:“怎么,领导,听你的语气,我的工作会有变化?”
史处长点点头。
王建浦不好再具体问,说:“讲起来我的工作,本来我还有一件事情想和领导汇报的呢?”
“那你先说。”
“实际上我早就想和领导汇报了,但是一直也也没有找到机会。所以今天我在这里就大胆地直接说了。”
“你放心说,现在这个房间里就我们俩,没有外人的。”
王建浦想了想,说:“我有两个想法。一是我想正式调动去浦东。不管是什么单位,我都接受组织的安排。”
史处长没有作声,直愣愣盯着王建浦。
王建浦没有退缩,继续说:“如果这一条单位不同意,那第二个想法,现在我和李尚的关系,想来领导们早已知道。但是我个人的想法,两人在一个处室工作确实多有不便,所以——”
话没说完,史处长打断他的话,说道:“现在单位好几个人出走,正是用人之际,所以你的第一个想法,就此打住。要是还想有可能,也只能是以后再找机会了。”
“那我的第二个想法呢?”王建浦犹有不甘。
“第二点,其实就是今天我着急电话通知你回来的原因。”史处长笑笑,说:“这一点你尽管放心,你马上就能实现了。下午,机关的组织和政治部门就会找你谈话,室里对你的工作安排会有一个新的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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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浦看着史处长,还想再问。
“至于具体怎么调整,出于组织纪律,我不能和你说的,你要理解。”史处长说,
“不过,我们一方面是上下级的同事关系,另一方面,作为一个学校出来的师兄弟,不管你怎么想,其实我是一直拿你当自己好朋友的,现在是,希望以后更是。所以,我想送你一句话,好风凭借力,扬帆正当时。”
第219章 我跟着你?
从杨高路建设工地回来,王建东就投入到了毕业论文的选题以及实验准备,还有大桥的建设工地,日子过得非常地紧张而忙碌,连星期天也很少回家。
这天早上,在食堂吃早饭的时候,竟然碰到上了许久未见的何萍。
何萍也因为毕业论文的缘故,早从工地调回来了学校做一些前期的准备的工作。
俩人找了同一张桌子吃饭。
其实何萍今早上是特意过来等着王建东的。
落座后,她从随身背着的小包里拿出来一个没有封口的信封递给王建东,说:“上次的设计费,这回总算是全部结清回来了,这是你的部分。”
王建东随手接过去,随手就放到了自己衣兜里。
“你不数数?”何萍笑问道。
王建东笑了笑,说:“本来就是额外的收入。有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数什么数?”
何萍呵呵一笑,说:“你也不问问到底是多少?”
“你说多少就是多少。这一次基本上都是你的功劳,我只不过是帮帮忙而已,这一点咱还是心里有数,不敢贪功的。”王建东咽下一口包子,笑道。
“我就欢喜和你这样直爽的人打交道。”何萍喝下一口豆浆,笑道。
王建东一边吃咸菜包子,一边开玩笑,说:“怎么后来不见你有新的项目?大家同学四年,你有肉吃,也得让我们这些老同学们多少喝些汤汤水水的啊?”
何萍刚吞下去的豆浆差点全笑出来,连着咳嗽好几下,才用筷子指着王建东说道:“工地上的见习我看你进步很大,还学会开玩笑贫嘴了的。”
王建东夹榨菜,喝稀饭。不响。
“你上次主持的曹家沟喷粉桩实验,获得了指挥部的一致好评,听说可能会有一笔奖励的,你晓得伐?”过一会儿,何萍问。
王建东显然吃惊,说:“好评我倒是知道的,只是奖励的事我真没有听说。你哪里来的消息,可靠不?“
“你就是一财迷,只要一听到有钱了,就这么来劲的。”
王建东不以为意,说:“真没有人和我说过还有什么奖励的。不过,倒是现在又多了一个事情,说是让我去做这些桥梁施工的正式顾问。师傅先替我答应下来了的。”
“顾问,这回他们应该会给你开支的吧?”何萍问。
王建东想了想,说:“我没敢提。都是市政公司,并且还是一个系统内,我再去拿这个顾问的费用,怕是本来就没有指望的。”
“顾问费没有可以理解,但是你也不能白做的啊。”何萍有些替王建东抱不平,说,“怎么说也应该有一些交通和餐费补贴的吧?这样好了,你要是自己不好意思去要,就让你师傅去说说,再说这事也是你师傅他先替你答应下来的。”
王进东继续吃饭,不作声。
何萍一见他这样,忍不住说道:“一个系统是不假,但是就你越这样,自己越不去争取,人家又怎么会轻易给到你?这样好了,哪天我碰上老胡,胡老师,我和他说说好了?“
“你怎么能去说的呢?”王建东想了想,说,“算了,事情还没有正式开始呢,不是我风格的。”
何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王建东笑了笑,说:“还是你再去争取几个设计项目靠谱的。”
“会有事情让你干的,放心好了,我正在运作。不过事情还没最后落定,就不详细和你具体说了。但是有一点,以后如果还有类似的项目,你一定要帮我的忙,不能推脱,晓得伐?”
王建东点点头,开玩笑说:“所有的这些事,你说了算。”
何萍说:“我是认真的。”
王建东收敛笑容,说:“我也是认真的啊。说实话,我现在真的很缺钞票的。”
“谁不知道啊,现在你那个爱吃醋的女朋友在上海这边实习,开销也大了,手中的钞票自然紧张的呀。”何萍呵呵一笑,说,“只是,我不和她计较,以后你跟着我,钞票肯定有得赚的。”
“不要说这么难听,好伐?什么叫做我跟着你?”
“好了好了,就算是你帮帮我了,好伐?”何萍白了王建东一眼,说道,“就知道你小气,和女生讲话,你还要这样一字一句,扣扣索索的。”
王建东却只是笑。不响。
实际上,何萍可能并不知道的是,王建东现在的主要花销,除了有胡晓辉这一块增大的因素,现在花钱最多的地方,可能还是在自己,主要还是用在实验上。
本来,实验经费这一方面,学校,公司都有一定的补助,但是实验涉及到的东西很多,方方面面,里面还是有很多涉及到的东西需要自己个人去准备。特别是碰到连续几次失败的情况,总不至于每回都找单位或学校去报销,这时候更多的其实就是自掏腰包了。
胡晓辉当然知道王建东这一时期的辛苦。
不过好在自己目前在保税区还只是实习阶段,所以工作生活都比较有规律。这天刚好碰上小姨工厂的财务会计有事要外出,刚好一整天都有空。
想来想去,反正在保税区的宿舍呆着也没有什么事情,于是决定去看看王建浦。
打过电话,知道王建东今天在学校实验室,于是决定在宿舍里做了一些好吃的饭菜,下午给他送到学校去。
到实验室的时候,王建东和李岩都在实验室里忙碌。因为是星期天,这天老胡也在。
这是老胡第一次和和胡晓辉见面。
实际上对于王建东和胡晓辉俩人的关系,尽管王建东平时并没有怎么说过,但是他还是多少知道一些。
刚好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胡晓辉电话里早知道老胡他们都在实验室,菜就特意多做了一些。
三人于是先放下实验,都过来一起吃饭。
王建东想了想,说:“师傅,要不你允许我们晚上稍微的喝一点?”
老胡笑笑,说:“今天高兴,是应该喝一点。这样好了,一人一瓶啤酒,不能再多了。好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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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胡晓辉一直都显得有些拘谨。
老胡说:“这样,这次的实验反正已经接近尾声,接下来的工作就让李岩一个人来完成好了。王建东和小胡你们俩难得相聚一次,晚上就给王建东同学放假。讲实话,这几年以来,我还是第一次主动给王建东同学放假,实在是对不住了的。”
王建东连连说不用。但后来架不住老胡和李岩的劝说,他也只好同意了。
吃完饭,俩人告辞出来实验室。
王建东想了想,说道:“小花你回来这么久,我们还没有单独出去荡过马路。要不,我们去南京路看看,顺便去外滩走走?”
第220章 乖乖, 抓到宝了的
“乖乖!这么大的一只。”林树一看到“四眼”抓回来的蟋蟀,兴奋地狂吼起来,“卧槽!牛X!牛X!”
邻居李老师,还有小巷里好几个对蟋蟀爱好者,听说小毛他们抓了一只好虫,也陆陆续续特意走过来观看。
“浑身红色的大翅,那么宽,又那么长,真像一只油葫芦。”
“还有,蟋蟀身上的颜色就像番茄,须是红的,爪是红的,嘴巴是红的,乖乖!”
“这么大的体格,完全可以拉出去斗斗了。”
……
平日对蟋蟀也颇有研究的李老师,揭开盖子,举起玻璃瓶仔仔细细端详后也接连赞叹,评价道:“非常不错。整体一色,身形粗壮,项鼓且宽,眼角还不太显,应该算是很难得的本地老虫了。”
李老师还从自己家里拿出收藏多年称量蟋蟀的衡秤。这种衡秤已很难寻觅,如今市面上都用微型电子秤。
将蟋蟀“请”入竹筒制作的秤托里,两头插着红色塑料片的“闸门”。秤砣是一块铁片,用一根细棒拨动秤砣称量体重。
上称下来,空皮6厘7。
“在阿拉上海的非棚虫里,这只算大个的了。”李老师笑笑,说:“特别是这只的头,脖子两边还有些许的白绒毛,更凸显它硕大的头。说实话,这是我自小玩虫以来,看到的在我们浦东抓到的最大、又最奇怪的一只虫了。很难得的!”
这天早上,虽然经历了“四眼”掉进农田粪坑的尴尬,但是最后清点,所有抓到的蟋蟀倒是都没有大碍。
大雨下的时间并不长。到早上,太阳就出来了。
“四眼”干脆脱了全部衣服,在小溪里洗一个澡,把自个身上的乱七八走的东西冲刷了好几遍。
一直到中午等衣服干的差不多了,俩人才往回走。
到陆家嘴,因为身上还存留有浓郁的特殊气味,“四眼”自然不敢把蟋蟀带回家,怕家里知道后挨打。
两人商量,决定把蟋蟀先放在小毛家里。
东找西找,终于找了几个个干爽的玻璃罐子。
装好蟋蟀,下好食,这时候俩人才有时间好好打量最后抓到的那只蟋蟀。
只见这只蟋蟀,在自然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神采奕奕:六足白而细糯,气定神闲的站姿,浓重的皮壳罩着紫气。翅上的褶皱如同乌金一般泛着寒光,脑搭和头色浑然一体,头型五面出角,腮搭宽厚,耳环隐沉几乎看不到,银抹额,因为星门突出,所以额线感觉似连非连,脑线则配的是两条细短而笔直的暗黄斗丝。
“四眼”拿一根芡草,打草看动态,弹腿有力,反应机敏。
芡草往蟋蟀面门一扫,发现它宽厚的白牙根,中间红,牙尖黑,三色渐变的大牙如同两扇门板。
“不得了哦,乖乖……,发大财了。小毛,我们这次抓到宝了的。”
“四眼”这次的激动,是小毛从来都没有看见过的。
逗弄一阵,“四眼”这才去重新洗澡,然后开开心心的爬阁楼小毛床上眯眼困了一会儿。
睡醒后,已是傍晚。
于是,抓到一只好虫的消息很快传开。
附近小巷里蟋蟀爱好者众多,接二连三有不少人都特意过来观看。
叽叽喳喳,七嘴八舌。
一会儿讲到抓蟋蟀的故事,大家又各有感概。
林树笑了笑,说:“我也遇到过几次风险,还差一点被当地的农民给抓住的。”
“是吗,竟然还会有你害怕的事情?”“四眼”开玩笑。
“是真的。“林树用芡草逗一下盆里的蟋蟀,说道,“有次白天在三林附近,我正在田间地里寻找,听到河对面有个老太太对着我喝骂,还一再威胁,生产队长来捉尼了。”
四眼笑笑,说:“老太太是吓唬你的,晓得伐?”
“我开始也以为她在虚声恫吓。只是后来抬头一看,在河的对面,有四五个精壮汉子,手拿锄头木棍,正向着我这边而来。”林树笑了笑,说道,“好在桥还尚远。我急忙背道而驰,赶紧飞一般的跑远了。”
另一个大叔,也讲了一个他自己年少辰光抓蟋蟀的故事。
他说,小时候和两个同学翻墙进入一家仓库里抓蟋蟀,不想被两个值班的师傅拿下。不过,颇感意外的是,这两个师傅居然是“恶作剧者”。对他们三个小朋友不打也不骂,唯一的惩罚手段竟然是让他们仨脱下短裤,然后用刷子沾上柏油,在他们每人小屁股上刷上一记。
“这一招真绝。”大叔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忍俊不禁,笑道:“晓得伐,那时候小孩自哪有汽油之类的溶剂?而用肥皂根本洗不净柏油的。这样就苦了我们几个小伙伴,怕挨骂又不敢回家,在野外为了磨去屁股上的柏油,只好光着屁股在水泥墙上来回地蹭了。”
一屋子的人都哈哈大笑。
小毛看看“四眼”,呵呵一笑,说:“我们这次更危险,碰上当地联防队了的。”
“那活该你们倒霉,联防队就是专门对付抓蟋蟀的。”
林树笑了笑,说道,“实际上联防队也没什么好怕的。我们总结出来经验,出发时也要聚上十几二十号人,呼啸成群,互为支援。到了夜间,选择好大田,都身穿黑色外套,这样就可以便宜夜行其事。”
四眼撇撇嘴,说:“讲讲简单。要知道这些夜间联防队巡逻,他们的车上装备了探照灯,向着田里照来,还用高音喇叭喊话,就好像日本鬼子在抓游击队似的。”
“人多势众的好处,侬晓得伐?”旁边有人搭腔:“我们人一多,就根本不用管他们联防队,随便他们叫去。一般车上的联防队员不过三四个人,以寡敌众,谅他们也没胆量,在夜间下田与我们为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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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啊。见到联防队车辆,匍匐到地上,以夜幕和夜行衣作为掩护,任凭他们去叫,只要自己不动,那些联防队员发现不了我们的。”
林树笑道:“实际上联防队也不敢轻举妄动。叫上几声,见没人出来,他们就会离开。都是纸老虎,他们只敢对落单的人下手的。”
第221章 花鸟市场
“那……,你们的这一只蟋蟀,准备怎么处理?”林树问。
“什么意思?”
林树笑了笑,说:“我的意思,是你们自己养着玩呢,还是卖掉,或者是出去和别人相斗?这么好的一只虫,你们自己要有计划的。”
林树这里说的斗蟋蟀,不是社会上一般意义上的,相当于赌博式的斗蟋蟀,而是特指弄堂里的斗蟋蟀。
这个时节,吃好晚饭,看着虫客们相约配对斗蟋蟀、捉对儿撕咬酣战,这就是弄堂里热闹、也是最夺眼球的事儿了。
虫客们一个个捧出自己养得最凶最善斗的蟋蟀征战,手里拿一根斗棒,都像极了一个作战指挥官。
蟋蟀还要称分量,就像拳击、举重运动员一样有等级之分。在紧张热烈的气氛中,蟋蟀大战开始,一边还有拉拉队助阵,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这时候,常常有“老娘舅”在旁边做裁判员。
战事末了,斗败的蟋蟀被主人扔出盆外,末位淘汰。小孩子们则如获至宝,争着去抢他们扔出来的“败鬼蟀”,拿回去自己饲养,为上海人的弄堂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至于斗蟋蟀的奖品,则什么都有。小到一块橡皮,一枝铅笔,大到杏花楼广式月饼、蟋蟀盆、香烟,甚至是五加皮、绿豆烧酒,等等。
“四眼”刚想要说话,小毛抢先说了。他说:“先养几天看看。斗蟋蟀肯定不来事的,我们都还在上学,没有多余的时间。”
李老师一直在打量着这只蟋蟀,这时候又说话了:“翅膀特长,基本上都盖过了身子。叫声特别沙哑,上海人称为笃。俗话说十笃九不出,就冲这十中取一的概率,你们的这只蟋蟀,就足够让人垂涎了。”
一听李老师这样高的评价,当场就有好些人开出了比较好的价钱。
“四眼”似乎有些心动。
小毛想了想,说:“你们都是蟋蟀的行家。可是我们不一样,只不过是利用星期天的时间,偶尔的搞着玩玩的,所以先不谈价格,对不起各位了。”
人散以后,“四眼”对有人出高价不卖显然还有些不太高兴。
最后还是小毛出主意,说:“我们这只蟋蟀,从现在这么多人的评价来看,应该算是很不错了的。但我们俩都不懂行情。这样,下礼拜天我们去上海那边的花鸟市场看看,听说那边的价格要更高一些的。”
“四眼”想了想,点点头答应了。
又一个礼拜,趁着星期天的时间,俩人带上蟋蟀搭渡轮过去上海。
这一次,小花自然跟了在后面。不过,对于抓蟋蟀过程种发生的糗事,在“四眼”的强烈要求下,小毛一直都没有和小花说。
西藏路花鸟市场,人山人海,这里是上海最大的蟋蟀交易市场。玩蟋蟀的上海人然都知道有这么个蟋蟀市场。
这里的市场,早先是卖杭州、绍兴的蟋蟀,还有上海七宝、浦东、梅陇等地的“土虫”。
上海人玩山东、河南的蟋蟀,都还是后来的事。
前两年为整顿市容、取缔马路集市,相关部门专门辟出了这块地作为花鸟市场。说是“花鸟市场”,其实主要还是卖蟋蟀,每年秋天最热闹。玩蟋蟀的季节一过,这里生意就清淡了。
放眼望去,广场原本的空地上用白色油漆画的一米见方的方格子,一个个紧挨着,看上去超过有一二百个的样子。
一个格子就是一个摊位。
摊贩聚集在此,小板凳一坐,蟋蟀罐在面前一摊,买蟋蟀的人便聚拢过来。要在中间穿行,只能捡摊位间的缝隙“趟”过去。
空地上摞着一堆堆白色的陶瓷圆罐头。现场有许多蟋蟀爱好者前来淘宝贝,以中老年人居多。
摊主坐在折叠小板凳上,装着蟋蟀的罐头围着的堆坐成一个圈。
蟋蟀爱好者们或蹲或坐在对面的小板凳上,漫不经心地打开一只只用橡皮筋捆扎的简易蟋蟀罐,精挑细选查看每一只蟋蟀。
他们每人手里都捧着个罐子,用一根芡草在里面仔细地撩拨。有些老花眼的还抬一抬眼镜,脖子稍稍往后倾,好把罐子里的东西看得更清楚一些。看完一个,放在一旁,芡草咬在嘴里想一想,又小心翼翼地打开下一个罐子……
虽然顶上有大棚遮住太阳,但市场里还是闷热难当。卖蟋蟀的一个个扇着扇子。
买蟋蟀的一颗颗豆大的汗珠滴在水泥地上,神情倒是很专注,不时与摊主交流,点评蟋蟀的头色、脑线、牙唇、体型等品相,摊主不失时机地推荐。
等挑中了,买者露出欣赏的笑意,就花上几块或几十块买回去。
除了热闹的地摊,空地周围还有一些固定的店铺,卖蟋蟀和各种蟋蟀用具。
跟地摊相比,这些卖蟋蟀的店铺档次要高一些,蟋蟀按品质论价,便宜的几毛钱的也有,贵的要达上千元,上万的都有,主要做熟客生意。
小花对蟋蟀兴趣不大,倒是对这些店铺里的蟋蟀盆兴致很高。
蟋蟀盆,北方称为“蛐蛐罐儿”。其制作分为南北两派,北盆制作较为粗糙,形状单一,盆壁厚,花纹少;南盆则形状繁复,花纹精美。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玩家养蟋蟀,除了讲究蟋蟀本身的品种,蟋蟀盆也是非常考究的。
“四眼”相对接触较多,对蟋蟀盆的知识多少懂得一些。
他介绍说,最早的蟋蟀盆都是由帝王指定的官窑烧制,作为贡品专供皇室使用,极少传至民间。官窑烧制的蟋蟀盆精致无比,种类纷繁。远看形好,近看泥好,细看图好,翻开款好,内窥底好,敲之声好。至今故宫博物院里都还收藏了一些当时的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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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前走,小花又看到一只蟋蟀盆,做工极为精致,左看右看,拿在手里就舍不得再放下来。
“四眼”笑了笑,却说道:“你这是新盆。听一些老玩家讲,要想把蟋蟀养好,光用新盆还不来事的。新盆有“火气”,还是要用有些年份的“老盆”最好。”
第222章 识货的老先生
尽管“四眼”这样左说右说,小花还是把玩着手里的蟋蟀盆不放手。
店铺里,货架、桌子和地面摆放着数百只蟋蟀盆。老板正在忙碌为蟋蟀做清理工作,先用“过笼”把蟋蟀从盆里请出,用“绒球”粘出蟋蟀盆的排泄物和碎片,然后更新垫纸、用钳子夹出食扙和水泴进行更换,忙忙碌碌。
老板也看到了小花的执着,却故意装没看见,不作声。
小毛想了想,说道:“这样好了,小花,等我们有钱了再来买,好吧?”
话说到这,小花只好依依不舍的放下了手里的蟋蟀盆。
出来店铺,一路上仨人很久都没有再说话。
“四眼“自知小花不高兴,想了想,说道:“有一句俗话说,玩虫一秋,玩罐一世。”
小花低着头往前走。
“四眼”又说道:“这些用来盛放、养殖蟋蟀的蟋蟀盆,还有葫芦、过笼、探筒等虫具的材料,它们的深浅、宽度等大有讲究。但是话说回来,好的蟋蟀罐都身价不菲的。”
小花不理他,也不响。
再往前走,只见一些地摊上很多标价只有五分,或是一毛等低价的蟋蟀。
小毛忍不住说道:“这么低的价格,老板还不要亏本?”
“四眼”看看前后左右,这才悄声说道:“现在市场上的蟋蟀有许多类型。有野生蟋蟀,一般是在野外农田捕捉,这种蟋蟀数量不多,品质好、野性足、斗性强,价格也高。还有一种是养殖蟋蟀,即在农田的四周用塑料围起,人工投放蟋蟀卵让其自然生长,属于圈养蟋蟀,产量多。在抓捕季节采用灌水方法,使蟋蟀从洞穴逃出浮在水面上,捞起即可。”
小毛对这些信息有些吃惊,问:“还有能这样养殖的?”
“四眼”点点头,笑道:“另外,还有人工大棚里繁殖或大缸里养殖蟋蟀,也叫‘大白虫’,一般都是人工投放营养食料。这种蟋蟀体积大,好看不好斗,价格也就相当低廉。”
一间商铺口,不时传过来一阵阵笑语欢声,很是闹猛。
仨人瞧着热闹,一起赶紧走了过去。
只见有十几来个人或坐或站或蹲,围在商铺门口,正中间一个花白长胡子的老先生手里拿了一罐蟋蟀,悠闲地坐在竹椅子上,正在眉飞色舞中气十足的讲解着。旁边还放着有一根木制的拐杖。
“蟋蟀有“五德”:鸣不失时,信也;遇敌即斗,勇也;重伤不降,忠也;败则哀鸣,知耻也;寒则进屋,识时务也。”
等老先生讲完,围着的人群中有人发问:“老爷子,我就想问问,什么时候捉的蟋蟀最好?”
“你这一问,就知道是新进来的。”老先生呵呵一笑。
人群中发出一阵善意地笑声。
老先生接着说道,“早秋饲养,中秋猛斗,晚秋叹息。所以讲,那要看你捉蟋蟀做什么用途了。一般来说,如果就听个响,随时能抓,如果是要开斗的,那么处暑开始抓,白露以后就应该要停手了。因为天凉,蟋蟀要挖土避寒,牙根松了,就不能斗了。”
接着,底下又有人问,老爷子,你觉得玩蟋蟀的乐趣在哪里?
老先生笑了笑,说道:“玩蟋蟀有三个过程,选蟋蟀,养蟋蟀和斗蟋蟀。选蟋蟀为什么是乐趣?这是一个验证你所掌握知识的过程。养蟋蟀是修身养性的。斗蟋蟀是最后一关,这是一种竞斗,像运动比赛一样的,很多人要来看,可以激发你的兴趣,让你紧绷。而且可以看到蟋蟀用各种招数来打斗。
蟋蟀乃虫,人与其沟通甚难,因此养蟋蟀是件谨慎、耐心、细致的活儿。蟋蟀买回去后,养很重要,这需要掌握好蟋蟀的斗龄,如果蟋蟀年龄偏小,牙齿还没硬,又或者蟋蟀年龄过老,很容易造成误败,所以如何掌握斗龄是很关键的一个环节。
老先生说,斗蟋如果不上战场,永远都不知道好坏,必须在竞技场上检验,才能知道眼力怎么样。斗蟋蟀过程有时快如闪电,没看清就结束了。但就在这短时间的竞技场中,让斗蟋人体会到了热血沸腾的乐趣。
接着有人问:“老先生,你刚才说蟋蟀天生会武功,什么‘门派’都有。那么都有那些门派呢?”
老先生拿起来地上的搪瓷杯,先喝了一口茶水。
“人的武功要师父教出来,蟋蟀的武功却是天生的。”他抿抿嘴,他开口说道,“它们打架的时候会各种各样的招法,有的是上去就打你的,有的是等人家过来打防守反击的。”
蟋蟀打斗主要靠牙齿。买蟋蟀时,人们拿根芡草在罐子里拨来拨去,实际上是在观察蟋蟀的牙齿。“普通人一般只看牙齿的大小,我还要看它牙齿的颜色、形状、硬度、牙齿开合的敏捷度、开口收口的力度等等。”老先生说。
底下的人笑了笑,希望老爷子能讲解更详细些。
老先生笑了笑,接着说道,蟋蟀分成青、黄、紫三大类颜色,每种的脾气性格都各不相同。至于蟋蟀属什么“门派”、打什么招数,和它具体的品种有关。
青虫走路像老虎一样,身体很软,一步一个脚印,软绵绵的,叫“虎步蛇形“。它一般不会主动进攻,都是等你过来我再打你。黄虫的脾气是很刚的,走起路来像军马跑步一样,斗的时候它可能会乱打八打,样样招数都使出来。紫虫是烈性的,急脾气,它会像弓箭一样蹿出来。至于好的紫虫,要蹿得出来,也要停得住。不能一蹿出来撞到盆上,头也撞破了,牙齿也撞瘪掉了。动态和静态都要达到要求,才是个级别高的。
“当然,这些大类下面还有许多细分的品种,比如紫色类就有黑紫,深紫,栗紫,红头紫,金背紫等等。”老先生接着说,“蟋蟀里面有很多名字,每一个品种要认识它,了解相应的脾气性格,那么它使什么招数,你一看就知道了。”
这时候老板插话,讲了一个小故事。
有次,有人送来个“烂衣”给老先生看。所谓“烂衣”,就是翅膀破掉的蟋蟀。
老先生一看,这只蟋蟀长着一口红的花牙。
“以前南方人选蟋蟀,牙齿要清爽,白就是白,红就是红,认为牙齿一花就不硬了。其实花的里面有嫩牙,也有硬牙。这一只就是超级牙齿。”老板回忆说,“结果这只“烂衣”被送到杭州,斗赢了四只当地的名虫,老先生也由此获得了“牙科医生”的绰号。
小毛到最后没忍住,想了想,大声问道:“老爷子,你说你现在一看就知道蟋蟀厉不厉害,你这种本事怎么来的?”
“靠经验、实践。动脑筋的人,实践了就有收获。同样地,斗蟋越玩越深奥,玩的时间长了,发生的情况就多,总会有和自己掌握的知识不同的地方,便产生了疑惑,甚至会觉得越玩越不明白,但是这东西,玩上就戒不掉了。”
老先生笑了笑,说道:“如没有一条好虫亲眼所见,恐一时是很难理解其中含意的,只有见过好虫,才知道好虫是怎么回事,这也就是大家追求好虫的另一目的所在吧。”
见没有人再发问,老先生开始坐在摊前挑选蟋蟀。
老板不厌其烦地打开一只只简易蟋蟀罐,让老先生查看。
老先生不时拿出放大镜和电筒仔细识别,看了近30多只蟋蟀只留4只,再从留下的蟋蟀里认真辨别,最后只花30元买了一只满意的蟋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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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半开玩笑地说:“老先生每次来买蟋蟀犹如挑媳妇,标准要求老高的。”
等老先生起身刚走,小毛朝“四眼”他俩做了一个手势,悄声说道:“这是一个识货的人。跟上去,我们的蟋蟀卖给这样的人不会吃亏的。”
第223章 南京路商业街
转两趟公交,到人民广场下车。这时候正是夕阳西下,天气还有些燥热。
“站辰光长了,浑身都不舒服。”胡晓辉跺跺脚,擦擦脸上的汗水,又拍拍身上的灰尘,说道,“介许多人,挤死了,也闷死了的。”
王建东笑笑,说道:“上海的公交车,不一直都这样吗?”
走上西藏路椭圆环形人行立交桥。俩人一前一后,准备沿南京路往前走,去延安东路的轮渡站回陆家嘴。
桥面上人很多。有好几个小孩在一起打打闹闹。惊险的是,有好几个穿汗背心的男小娃正吊着栏杆翻筋斗。
胡晓辉看看四周,没看到有照管的大人。她赶忙走过去对着小孩们说道:“嗨,嗨,小朋友,你们这样危险的,晓得伐?”
小孩子们却不管不顾,对着她呵呵一笑,挪开来一个地方,继续做着同样的动作,咯咯咯直笑,享受着属于他们的乐趣。
胡晓辉还想再过去管管,王建东回头拉住她的手臂,说:“随他们好了,本来就不好管的。”
胡晓辉原地站住,叹一口气,“这样多危险啊?也不知道他们父母怎么想的。”
王建东笑笑,看着她不作声。
“那就随便伊了?”胡晓辉有笑了笑,顺势挽住王建东胳膊,说道,“看来还是我多管闲事了的。“
王建东朝四周看看,开玩笑道:“说好了过来南京路荡荡马路的,阿拉还想去数电线木杆的呢,哪有空闲管他们这些小赤佬,对伐?”
胡晓辉挽着的手突然一紧,脸上有些发红,低下头不作声了。
尽管有些心虚,但王建东还想再说话。忽然间觉得胳膊上被胡晓辉用力一拧,差点忍不住疼得叫出声来。
于是只好赶紧朝前面南京路走。
北方人称散步为溜达,上海人称散步为荡马路。
上海人荡马路,一般是并没有明确指向的,也不是一定要有买点啥吃、穿、用东西的意向。反正一个人也好、几个亲戚朋友做搭子也好,跑到马路上东兜兜、西看看,脚酸了就歇一歇,人吃力了就打回票。
当时的南京路不像现在这样基本上是外地人和购物者的天地,很多上海本地人也是常常会去闲逛和游玩的。
上海人之所以欢喜去南京路荡马路,还在于南京路上商店多,百货公司大,吃食店也不少。南京路上荡一圈马路,就算是空手去、空手还,也算得上是开过眼界、领过市面了。
而上海人把出去荡马路谈男女朋友,叫做数电线木杆。
老早子,上海人谈朋友谈恋爱的必备程序之一就是去荡马路,也被大家称之为“数电线杆”。马路上个电线木杆一根又一根个计数过去,知心闲话讲勿光。十趟、廿趟电线木杆数下来,就可以算基本敲定了。
现在想想,那个辰光谈婚论嫁的成本太便宜了,用不到去买名牌买名表买金银手饰。荡马路荡得肚皮饿了,一碗阳春面、一碗小馄饨就搞定哉。从来没有听到过数数电线木杆就数穷了个恋爱故事。
南京路上,人流,车流熙熙攘攘,一片繁华兴盛景象。
上海的南京路是上海开埠后最早建立的一条商业街。上世纪九十年代前期的南京路,车辆可以通行,由于行人太多,所以加装了隔离栏。这时候街面上得广告虽然开始多了起来,但还是以国产的和上海本地产的为主。
前走不远就是一百商店。
商场门口,有好多老百姓,搬了自家得竹椅凳,带了茶水,悠哉游哉坐在那里逍遥自在。甚至还有光着膀子的大男人,直接就躺在商场门口不远的水泥地上酣然大睡。
胡晓辉对金碧辉煌商场门口的这一幕不可理解,有些吃惊。
“这些人,他们都是在孵空调的啊。”王建东呵呵一笑,说道,“以前南京路上的商厦里到了夏天还只是用电扇降温。现在有几个大一些的商厦率先装上了空调,于是这些人就在商场门口蹭空调的。”
“也没有人管管他们?”胡晓辉问。
“谁管?警察管不过来,实际上营业员对这一情况也十分无奈,但是他们也没办法阻止得啊。”王建东笑了笑,说道,“所以讲,即便是堂堂南京路,对于很多老百姓来说也是想睡就睡的一个地方。”
百年老店新亚饭店进行门面大修。用毛竹搭建的脚手架,覆盖了整个门前的南京路,蔚为壮观。人要过去,必须从脚手架下穿过去。
路过食品商店,王建东见里面人很多,建议说一起进去买些东西吃吃。
胡晓辉却不同意,拉住他的胳膊说道:“吃过夜饭没多久,还不觉得饿的。”
王建东站着不动,笑笑说:“没有必要这样节省。买一点零食的钱还是有的,好伐?”
俩人站在商店前面朝里看。
商店最靠街的是卖糖果的柜台,摆满了五颜六色来自全国各地得各式糖果。七八个女营业员站在一个柜台里,正说说笑笑,显得很是轻松而开心。
胡晓辉想了想,说道:“里面人多,我最不欢喜排队的。还是算了吧。”
“我现在有钱。你放心好了,不多买的。”王建东还想要继续争取。
胡晓辉没有再说话,拖着王建东的胳膊就要往前走。
王建东还是朝着食品商店,没有挪动。
这时候,突然间传过来“吱--”得刹车声,和一阵阵人群的惊叫。
王建东回头一看,只见是前面不远得交叉路口,一辆“昌河”面的,正停在一位包裹严严实实的老太太身边上。
老太太可能是被吓到,这会儿摇摇颤颤,彷佛就要倒下的样子。
旁边有人上去扶住老太太。司机自知惹祸,连忙下车。
一下子围过来很多人看热闹。胡晓辉也撒开手,跑了过去。
人越聚越多。司机脸红脖子粗,有汗珠直往下冒,对着老太太在着急地不停询问着什么。
一会儿警察过来,查看了一下现场,见老太太没有大碍,教训了司机几句,就让他走了。
老太太这时候也恢复过来,对警察和扶她的人连连道谢,也自己走开了。
见王建东还站在原地未动,胡晓辉走过去拖他,笑道:“怎么,人都走了,你还在看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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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突然间觉得,实际上,南京路从来都不仅全是人们逛店购物的商业气息浓厚之地。
在这条路上,可以看到穿着睡衣、吃吃喝喝的人,唱歌跳舞的人,谈情说爱的人,聊天发呆的人,甚至吵嘴打架的人。
它更像是一个生活的窗口。在这里市井的喧嚣中,还可以看得到芸芸众生的活色生鲜。
第224章 外滩“情人墙”
从南京东路出来,就到了外滩。
这时候,外滩区域正在进行大规模综合改造,刚好又是交通晚高峰时期。
看上去,整个外滩就是一片巨大的、尘土飞扬的工地。黄浦公园前停放的旅游大巴更是乱成一团。除了车多人挤,还有大量无序经营的小店小铺,更让外滩显得混乱不堪。
眼前的这一切,很难让人想象,这里将是上海城市规划中,目前和未来一段时间中国最值钱的地块之一。
“简直太乱了。这哪里还能叫做阿拉上海光鲜亮丽的客厅?”胡晓辉很久不来这里,对眼前的场景很不习惯。
王建东却对市区大搞建设习以为常,自然见怪不怪,笑道:“好长时间没有去外滩了,我看公园那一带好像已经完工,有人在上面们走动。要不我们过去走走?”
太阳已经落山。
国庆节前,为确保上海城市安全,外滩综合改造刚刚完成了第一期工程。现在的外滩防汛墙呈厢廊式,高6.9米,宽15.4米,可抵御千年一遇的潮水。厢内能停放300多辆汽车,厢面是绿化景点和沿江步行道。路面比先前拓宽一倍,有8快2慢10个车道。
站在新修好的防汛墙边,朝黄浦江望过去。江水涛涛,星星点点。船只来来往往。
对面的浦东,只有不多的两处亮点,一是“SANYO”的霓虹灯广告牌,还有刚建到半截的电视塔,单调而乏味。
此外,除了工厂码头,还有棚户和荒滩,基本上没有什么灯火,死一般寂静。
而浦西江边则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趸船,目光所及,一片凌乱不堪。有轮渡的、有海事的、有航道的、有港务的、有长江航运的、有内河航运的、有客运的、还有环卫的……。
“外滩原来是没有什么墙的。”王建东说:“船靠岸后,搭块跳板,人就这么走上来了,货物也就这么挑上来或扛上来,与其他河岸江岸无异。直到1950年代初,外滩依然如此,只是多了些半米高的小铁柱子和链条。”
胡晓辉从上海出去比较早,并且当时年纪也不大,所以对外滩的历史并不太清楚。
“但上海是个多雨的江南城市,年降水量超过1000毫米,年降水日130多天。再加上台风频袭,长江和东海的水倒灌,黄浦江发大水便是常事。”
王建东说,上海第一次修外滩防汛墙是在59年,还只是砖土结构的,高度也只有4.8米。74年外滩防汛墙再次加固,并加高到了5.8米。而且,只有从那时起,走到江边才需要上台阶。大概是三四级吧,但那墙只是齐腰高。很适合人趴在那里看江景。
那段墙实在造得不咋的,刮浆表面很粗糙,能清晰地看到暗红暗黄的沙砾,夏天穿短袖,手臂压上去的感觉很扎人的。王建东开玩笑问:“你知道这里的防汛墙,在上一个八十年代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你知道叫作什么的吗?”
胡晓辉想了想,抿嘴一笑,耷拉下眼睛说:“我不知道。”
实际上,胡晓辉对王建东的提问,她心里自然是知晓的。
这里其实就是上海滩最早的情人阵地---外滩情人墙。
王建东所说的这一段自外白渡桥旁的黄浦公园开始,至金陵东路新开河结束,全长大约一千六七百米由钢筋水泥制成的防汛墙,大概在七十年代初到八十年代后期,每到夜幕降临,基本上每天都会上演如今的人们无法想像的“集体恋爱”的话剧:成双成对的年轻男女,依托长长的防洪堤墙体和护栏,面向江面,头靠头,手握手,轻声细语,情话绵绵,耳鬓厮磨。
当年有《纽约时报》的记者记录了当时外滩情人墙的情形:“沿黄浦江西岸的外滩千米长堤,集中了一万对上海情侣。他们优雅地倚堤耳语,一对与另一对之间,只差一厘米距离,但决不会串调。这是我所见到的世界上最壮观的情人墙,曾为西方列强陶醉的外滩,在现代中国,仍具有不可估量的魅力。”
有好事者在外滩北京东路到南京东路一段200米长的岸边做过统计,共有600对情侣在谈恋爱——平均1米内有3对恋人6个青年男女。
这样的场景,从上世纪70年代中期兴起到90年代初消失,绵延整整十数年。
流逝的岁月中,总有一些人生“风景”是难以忘怀的,比如说这里上海外滩的“情人墙”。
实际上,关于外滩的玫瑰色记忆,不但是一代上海人挥之不去的情结,而且也是这座城市永恒的风景。
说到外滩“情人墙”产生的原因,现在的年轻人恐怕难以理解。
70年代到80年代的时候,由于当时经济物资匮乏、文化娱乐设施单调,加之上海人家普遍住房窘迫,特别紧张,两代人或三代七、八口人挤在10几个平方米的斗室里,习以为常,司空见惯。
男女青年到了谈恋爱的年龄,如果上对方家里去,就必须在家人的目光关注下呢喃低语,尴尬之情,可以想象。到户外去吧,公园晚上一般都不开门,黑灯瞎火的地方又常有小混混骚扰或联防队员巡逻。
那时候哪有什么咖啡馆、酒吧、舞厅可泡,于是情侣们的“活动场所”,只剩下马路。
“荡马路”“数电线杆子”就成了谈情说爱的代名词。
情侣们荡马路当然要荡到人迹稀少、灯光昏暗既隐蔽又安全的地方。外滩情人墙就自然而然慢慢地水到渠成地形成了。
情人墙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恋爱场所。在这儿,没有人打扰你,也不用担心会碰见熟人,因为大家来这儿的目的都很明确,那就是谈情说爱来了,旁若无人,一门心思,因此也不怕别人笑话你。即使陷入热恋中的人们忍不住做出一些亲昵的举动,如握手、搂腰、亲吻,别人也会熟视无睹。所以在这儿谈恋爱,既安全又轻松,既浪漫又不用任何消费,而且面对的是可以见证神圣爱情的母亲河黄浦江。
外滩防汛墙就这样成为了上海年轻恋人们的一块风水宝地。
不过,上海本地人对外滩“情感地带”的成因是心知肚明的,觉得呈现在眼前的不是纯粹的浪漫风景,或者说浪漫和美丽之中有着太多的无奈和酸楚。
当“情人墙”的出现与“居无屋”、“居少屋”以及公共休闲交谊场所几乎绝迹的市民生态联系在一起的时候,事物的多义内涵便凸显了。那些少男少女在相依相拥的甜蜜之中,可能都还有着明天婚床放在哪里的深深隐忧。
这样的现象一直到90年代初期,随着社会娱乐场所增多,居民住房的改善,包括青年男女观念的变化,外滩情人墙盛况空前的情景才逐渐淡出人们视线,直至消失。
可以说,情人墙是一代上海青年在寸草不生的水泥地上,用浪漫的爱情创造出来的一片浓荫如被的大森林,让热恋中的情侣得以圆夜之梦。
如今,在外滩情人墙谈恋爱,已经成为一代上海青年的甜蜜的往事,如今情人墙水泥做的防洪墙,已经被花岗岩、大理石与铸铁雕花栏杆所取代,但是青春记忆将永久存在。
听王建东说完,小花一开始没有作声。
走一段路,她才开玩笑说:“都是十几年以前的事情了,当时你还在读小学,哪能记得这样清楚?”
王建东笑了笑,说:“这也是我大学的专业之一,建筑的历史啊。”
胡晓辉不响,看着黄浦江对岸正是船厂的位置。
王建东想了想,说:“莎士比亚说,爱情是最伟大的教师。她可以教会你一切——真的、善的、美的……,当然,包括浪漫。”
胡晓辉接过话头,感叹说:“80年代,是苏州河与黄浦江水质最不好的时段。黄浦江的黑臭日一般都有几十天。趴在那里明显就是挨熏啊,何浪漫之有?”
“不过,那时候正是拨乱反正、百废待兴,一切向好的年代。人们终于又有了梦想,精神无疑是激情向上的。更何况,上海有百多年现代城市发展的底蕴,又有二十世纪以来的深厚文化积淀,所以在上海人们的心中,一直都充满着那种独有的欧化加海派的浪漫情怀的。”
王建东笑了笑,又说道:“试想一下,明月当空繁星点点,江波闪闪摇曳倒影,清风阵阵沁人心扉,身边簇拥的是心爱的人儿,那小布尔乔亚的味道浓得不得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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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晓辉站定,盯着王建东看了很久。
一时无话,俩人肩并肩继续前走。
再往前走就到了新开河路。王建东站定,笑了笑说道:“你还记得这里的粪码头吗,就是新开河的粪码头?”
胡晓辉一听到“新开河粪码头”这几个字,马上眼睛一亮,四处看看,问道:“现在还在?”
“这次改造,它现在已经寿终正寝喽。以前去那里坐55路,都是是要捏牢鼻头的。”
胡晓辉挽住王建东胳膊,依偎在他肩膀上,看向江对岸的陆家嘴区域。很久后她才轻声说道,“当然记得的啊。那一次的经历我怎么能忘记呢,你说对吧?”
第225章 葱油饼
呆一会儿,俩人回头,往轮渡站方向走。
这时候的外滩,华灯初放。
站在防护堤上,借着阑珊的灯火,一面是长长的江堤,还有滔滔黄浦江和远驰的船帆。另一面,则可以欣赏外滩的标志性景观,黄浦江滨江大道上众多历史悠久、风格各异的那些万国建筑。
历史与现实交融,这些滨江的百年老建筑群,在微醺的暮色里,犹如一位位洗尽铅华的贵妇人,不事张扬地默默伫立着,流光溢彩,呈现出别样的美丽。
外滩是上海独特的滨江亲水景观旅游区。
这片位于上海母亲河黄浦江和苏州河的交汇处的景观,北起外白渡桥,南至延安东路的中山东一路,地形呈弧形,弧线全长约 1300米,与浦东隔江相望。
这里景观的形成,从1843年上海开埠后开始,经历了一个半世纪的历史发展。
外滩原为黄浦江下游的一片滩涂,旧时俗称“黄埔滩”。1843年上海开埠后,英国第一任驻沪领事巴富尔看重了这块地方,遂在1845年划定外滩在内的800 亩土地为英租界。后来,法国也在英租界以南划得960亩外滩作为租界后,外滩演变为“十里洋场”。
到了20世纪二三十年代,临黄浦江建造起巍峨参差的世界各国古典风格的建筑群,并开设了110多家金融机构,这里成了“远东的华尔街”。
纵观其历史的演变,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为形成期,完成了由江南传统的城郊乡村向国际性商业化城市社区的转变,国际性商业化城市社区格局基本形成。第二阶段为发展期。第三时期为成熟期,这一时期外滩开始大规模的楼宇建筑。随着各幢风格迥异的建筑的落成,“万国建筑博览”终成现在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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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滩最具历史价值的景点,当然就是“万国建筑博览”了。亚细亚大楼,汇丰银行大楼,海关大楼,沙逊大厦,……
上百年的沧桑,外滩大楼的表面沉积了厚厚一层污垢和风化层。
为恢复原貌,加强对建筑的保护,市里决定对外滩建筑群10万平方米的外墙进行全面清洗。根据花岗岩、汰石子、釉面砖、大理石、泰山砖等10多种不同材质的墙面,采用药水清洗、修复清水墙、斩假石、刷涂料等相应的清洗方法。
“洗脸”后,紧接着还有“上妆”。
当地的区政府决定用灯光来辉映外滩建筑群优美绝伦的风姿,美化外滩夜景。从去年开始,市里批准外滩彩灯、大楼泛光照明实行经常性开放制度。
经过清洗上妆,外滩建筑恢复了原有的风采,《人民日报》曾经报道称:“上海外滩林立的高楼擦去了沉积数十年的污垢,变得容光焕发。”走进外滩浦西的26幢西方古典风情建筑,如同走进一条美丽的时空隧道,连接着上海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从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外滩就像一个窗口,让世界了解上海,了解它的海纳百川、日新月异,更了解中国的飞速发展和繁荣昌盛。
王建东随口说道:“外滩建筑物灯光夜景大幅照片,还被布置在重新装饰一新的首都人民大会堂上海厅里的。”
胡晓辉挽着他的胳膊,不响。
路过证券交易所。
“上海是被列入沿海改革开放的十四个城市之一,所以政府重塑外滩金融功能的想法其实早已有之。”王建东说介绍说,现在上海经济正飞速发展,高档办公楼宇不足,外滩上那些原本就具备金融功能的老建筑正好可以解决燃眉之急。所以市里就有了逐步调整外滩老建筑的想法,想要通过置换恢复其原有的金融功能。这里证券交易所的重新开张,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头。
胡晓辉低着头往前走。
王建东又说,去年,老人家在视察上海时指出,深圳是面对香港的,珠海是面对澳门的,厦门是面对台湾的,而浦东是面向世界的。也有学者说,如果80年代的深圳改革开放是“破冰之旅”,那么浦东开发就是中国改革开放的“攻坚之役”,是改革开放总体上的升级。
胡晓辉插话,说:“要是哪一天,我们浦东,特别是我们陆家嘴也能像外滩这样繁华,就更好了的。”
王建东一时语塞,不好接话,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说:“万事开头难,应该说我们的浦东以后还是大有希望的。”
这时候,浑厚悠扬的钟声刚好响起。
这是从海关大楼上的大钟发出来的。
这幢1927年建成的海关大楼,顶部有大钟,仿英国伦敦国会大厦大钟式样制造,当时是亚洲第一大钟,又是世界著名大钟。大钟钟面呈圆形,直径有5.4米,分针长32米,时针长23米。钟内最大的一个钟摆有2吨。大钟上还有72盏自动开关的电灯,晚上灯光明亮,大钟钟面清晰可辨。
大钟每到整点,就会奏一整首《东方红》乐曲。
再往前走靠近信号塔,有一个烤制葱油饼的小摊。购买的食客很多,排了不短地队伍。
胡晓辉停了下来,拉住王建东的胳膊两人走过去一看,只见这家的葱油饼,看上去外脆里酥,颜色黄亮,葱香油润。
摊面虽少,但是热气腾腾,葱花和板油的香气都散发了出来。
胡晓辉要吃。于是两人在后面排队。
轮到他们的时候,王建东一下子买了八只。
刚出炉的葱油饼还有些烫嘴,胡晓辉一边乘热吃,一边笑话道:“过过嘴瘾就可以了啊,你买介许多回去?”
王建东笑笑,说:“全给你吃的。你要是吃不完,回去给小阳阳吃好了。”
一口咬下去,不是有很油。葱油饼里面有很多层,还夹着许多的葱花和零星肉糜。胡晓辉“滋滋”咧嘴,忍不住连声赞道:“好吃,味道老嗲个。”
说起来葱油饼,其实全国各地应该都有。但是各地都有自己的特色,做法也不完全一样,有大型的也有小个的。
但对于很多老上海来说,葱油饼代表的不仅仅是一种街边小吃。
这股葱油的香气,是早饭摊头前排的长队,也是一口咬下去满嘴的酥脆,更是很多上海人儿时的一份美好回忆,会深深地印在心里。
“我想起来以前小学校门口,夫妻两个人摊位就做得蛮好吃的萝卜丝油墩子。”胡晓辉笑了笑,说道,“一团面拉成长条,抹上油撒上葱花,再卷起来放锅里,用铁饼压扁,也蛮好吃的。”
第226章 “忐忑”中的准备
听王建浦说李尚要来自己家里做客的时候,一家人高度重视,甚至都变得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为此晚上还专门开了一个家庭会议。王建好也还特意从学校赶了回来。
家庭会只有一个议题,中心意思就是怎样做好这一次对未来媳妇的接待。
各说己见,讨论热烈。
只有伯父,一如既往,基本上一声不吭,一个人坐在桌子边上继续喝着他的老酒,偶尔会抽一下香烟。只有在伯母专门向他征求提意见的时候,才点点头,至多是说上一声,好的。
伯父平时不管在单位,还是在家里本来就不怎么讲话,不苟言笑。
但是这一次,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保持沉默,但是一种骨子里的喜悦,还是不自觉地浮现在他脸上。
这才是重点。其实现在不仅仅是伯父喜悦,一家人都很高兴。
实际上,一家人也没有理由不高兴。加上这一次,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大伯家里就是双喜临门了。
一礼拜前,那天从保税区回单位谈话后不久,因为处长下海,老杨正式退休,王建浦就被正式任命为经济处副处长,并且临时负责处里的日常工作。
最后商量的结果,伯母做出来几个重大的家庭决定。
一是彻底大扫除,粉刷房子。里里外外,包括一些旧家具,特别是对于王建浦的小阁楼,全部重新布置和更换。这是从家庭硬坏境的角度。
另外,就是从家里软装的角度,包括窗帘,锅碗瓢盆,房间装饰,还有床上用品等等,全部重新整理或换新。
最后,就是人员和时间的安排。伯母决定自己和伯父从单位请假一星期,来专门应付这些事情。
完成的时间上,刚好卡在李尚进来之前的一个星期,这样可以让房间彻底挥散掉装修的异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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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好自告奋勇,最后提出来说这一次所有的花销,都由她自己来出。理由是,从毕业以来自己对家里的贡献不多,所以这一次有事阿哥的大喜事,作为妹妹,理应如此。
伯母和王建浦推脱了几次,只好答应了。
家庭会议开完,王建浦对自己人生中的这件大事还是显得有些忐忑,他一再问:“还有什么地方,我自己要特别注意的吗?”
对儿子这种少有的不镇定,伯父呵呵一笑,喝了一口老酒,却没有多说话。
王建好开玩笑,说:“大处长,就这些你个人方面的小事情,应该还不至于战战兢兢,瞻前顾后的嘛?”
王建浦看看王建好,说:“阿妹你也不小了,该考虑你的个人大事喽。要不然,你阿哥我现在的真实心里处境,你是没办法能体会得到的,晓得伐?”
说道个人大事,王建好就没有好语气,说道:“我正在申请学校留学指标的呢,这些事情,暂时还真是顾不上,短期内不做的。”
“这次你带着小李过来,家里面我们自然都会去准备好,这一点你不用担心的。”伯母想了想,说道:“还有最后一点。你不要给我们钱,来的时候给我们带点大包小包的礼物,一路拎在手里走进来就最好了。”
王建浦看着母亲,有些疑惑的问道:“家里又不缺吃少穿,买回来东西做啥,还大包小包的,浪费钞票啊?”
王建浦看了妹妹一眼,说道:“姆妈,我懂的。”
伯母拍拍手,笑笑说道:“懂了就好,关键是还要能做得到,晓得伐?”
王建浦还是不太理解,接着问:“都是一些不太实用的东西,我看就算了吧。实在要买,我看给姆妈扯上一匹好布,给阿爹打上一瓶好的老酒,要更要实用的。”
这时候伯父说话了。
他站起来,重新点上一根香烟,笑了笑,说道:“阿好你不懂的。你们姆妈的意思,鸟哥这样大包小包的走进来,好叫弄堂里的邻居们看到,说王家门阿二回来,不仅是带回来漂亮的媳妇,东西还带来交关交关,你姆妈这才高兴的。”
第二天早上开始的王家的这一大张旗鼓的举动,自然马上吸引了邻居们的注意。
不过这一回,伯母却没有任何的保留,直接说是有阿浦的女同事过来,所以早作准备。
李婶很热络。她的大喇叭一广播,小巷里的人旧全知道了。
邻居们知道王家有未来的儿媳妇进门考察,这个媳妇是大学生,也在政府机关工作,并且还是上海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自然对王家有事另眼相看。
好多年以前,自王建浦从小巷里破天荒第一个考上复旦大学,名震当地。伯父家的地位,也跟着一飞冲天,开始享受属于小巷邻里之间的的一份独特的荣耀。
其中有最实在的一个例子,就完全可以看出来他们家在这一带首尊敬的程度。
任何一家人家娶妻嫁女,都会邀请王家母亲去缝新人的被子,因为伯母她是这一带一致公认的“有福之人”。
这份受人尊重的感觉,使得王建浦父母抬起头来,终于感到自己也“是个人物”了。
于是,陆陆续续有邻居们过来王家,一是表示祝贺,另外就是看看王家,还有什么需要可以帮忙的地方。
李婶的说法,这次阿浦娶的媳妇,是小区弄堂里,特别是在苏北人的后代里,算得上是第一个娶过来上海媳妇的,自然非同小可,大家应该都特别重视。
伯父的几个单位同事,都认同李婶的说法,都觉得这次新媳妇头一次上面,不仅仅是代表王家,也是代表了小弄堂,甚至是苏北人的脸面的,自然要办得敞敞亮亮,风风光光。
所以大家都很热心地过来王家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特别是粉刷房间的时候,刮墙皮,上腻子,刷大白,基本上都是弄堂里几个大男人干下来的活计。
原本公用的的灶批间,也重新进行了装修,里里外外焕然一新。烧火用的煤球也是一样,甚至还有人家把自己的煤球票贡献出来,在过道上堆得满满当当。
第227章 这么多猪肉?
小年前的礼拜天下午,王家姆妈和二毛俩人竟然从乡下外婆家里背回来四十斤新鲜猪肉。
这是很罕见的。
正在房间里做作业的小毛和小花先是吓一跳,一下子都站起来,不约而同地齐声问:“外婆家哪里来的这么多肉?”
“赶快收拾桌子,我们放猪肉。”二毛吩咐道。
俩人连忙赶紧把桌子收拾出来。
“这有什么奇怪的?养猪场倒闭,外婆家整个村里面都在杀猪。晓得伐?”二毛把猪肉往桌上一放,桌子都猛的颤抖了一下。他拍拍手,说道:“没见过世面。这几十斤猪肉,就吓到你们啦?”
小毛把书包等放到斗柜上面。笑笑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家里摆上这么多猪肉的。”
“我也是。”小花笑笑,说,“阿姨,晚上可以做红烧肉吃吗?”
王家姆妈笑笑,脱下来外面的衣服挂墙上衣钩上,说:“当然可以。‘四眼’呢,怎没有见着他?”
“哦。他在灶批间里做饭,我这就叫他去好了。”小花笑笑,飞快地走开了。
小毛没有动,看着姆妈说道:“这么多猪肉,不会全是我们自己家里过年用的吧?”
“我们一家人哪吃得了这么多?隔壁的宁波奶奶家,还有李老师家,他们每家各自十斤,早打过招呼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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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姆妈开始收拾桌子,说道,“是这样,现在外婆家村里的养猪场可能要开不下去,听说是污染严重,今年更严重,四村八落的老百姓不同意他们村里继续养猪。”
小毛有些不相信,尽管他当然知道,养猪场对当地坏境的污染状况。说难听一点,自己这几年之所以不太愿意去外婆家,一方面是因为现在学业紧张,但是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养猪场的污染。每次还没有走到外婆家村里,那个难闻的臭味,就随风而至。
另外,他还去现场看见过,养猪场对于曹家沟河道的直接污染,这才是最要命的。不仅对下游的饮用水源影响巨大,对于自己欢喜游泳的人来说,更是一个如毒瘤般的存在。养猪场存在了两年多,自己就已经有两年的时间没在曹家沟的河道里游泳了。
不过,对于养猪场突然间被要求关闭,他还是感觉有些突然,问:“真的假的。我上次暑假去的时候,还没有听外公说起过的呢?”
王家姆妈开始收拾猪肉,边说道:“现在县里已经下通知,要求他们在明年的五月份之前,也就是天热之前,把养殖场彻底关闭掉。所以现在刚好趁着过年,开始宰杀掉一些的。”
只有二毛不以为意,在家里洗过脸,呆了一会儿,就说是要和同学聚会,也不要吃红烧肉,就走出去了。
“关了也好。只是以后要吃肉,就找不到这么便宜又好吃的地方了。”王家姆妈对养猪场的关闭,也心有遗憾。
小花对养猪场的关闭,也觉得很可惜,她还清楚地记得,养猪场刚开始的时候,自己和小毛他们去养猪场逗弄小猪的场景。
要说高兴的人,可能就只有“四眼”。他对带回来这么多的猪肉,很是高兴,见王家姆妈同意晚上在做红烧肉,更是喜上眉梢。连声说是要露一手,晚上做一顿好吃的。
“手起刀落,“四眼”切开来一块五花肉。
王家姆妈一看,“四眼”的刀法还不错,蛮准的。她于是说道,“你刀法不错,再帮帮忙,把这些肉都切成一条条的好了。宽度我一块块的告诉你来切,可以吧?”
“四眼”自然应允,动刀切肉。
小毛想了想,问:“那,他们村里养猪场关闭后,猪场那块地方准备用来作什么,总不至于就这样空着的吧?”
“他们村里面的事情,我哪能会晓得?”姆妈哈哈一笑,说道:“你就是要问,也应该去问小姨的啊?她是村里面的干部,应该会知道的。”
小毛跟着呵呵一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的。其实我是想问问外公现在的情况怎样。”
姆妈指点着着“四眼”切肉,故意笑说道:“你怎么想起来你外公了。他在家里好好的啊?”
小毛解释说:“想当初,还是爹爹先出的主意,在外公的极力推动下,他们村里这才集中精力财力建立起来这么一个养猪场的。外公村里的意思,想着靠这个养猪场,为村里赚钱发财的呢?”
养猪场这两年时间,出栏了不少的生猪,生意还不错,应该还是赚到钱了的吧?”四眼说道。
小毛继续说:“现在养猪场就这样彻底关闭掉的话,我觉得可能最难受的应该要算是外公了。这么两年多的时间,他辛辛苦苦,对养猪场倾注了很多精力和时间的,他又是养猪场的实际管理者。这样一来,他还不要难过死了的?”
说到外公,姆妈拿开切好的条肉,叹一口气,说道:“嗯,你这个外公,把养猪场这次因为污染被关停的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认为是自己没有把养猪场搞搞好,才让村里面蒙受损失的。所以就现在一个人在家里难受,整天唉声叹气的。”
小毛连忙问:“现在外公在家里还好吧?”
“好什么好?本来你外婆好要随我们送一些蔬菜过来的,看你外公现在的这个状况,最后只好放弃了。”
“这样的话,那我就更得要去看看外公的了。免得他心里面生出什么出毛病来,就不好了。”小毛想了想,说:“这样好了,明天我就去看看外公好了。反正现在作业做了好几天,该完成的任务也早已经超额完成了的。”
都切完,“四眼”拿其中一块去了灶批间。只是不一会儿他就又回来了,对小毛说道:“葱姜蒜都不多了,你去小巷门口买上一些?”
小毛答应了,穿好衣服准备出去。小花也开始穿衣服,要跟着出去。
“也好,你俩去通知李老师和宁波奶奶过来拿肉,把李老师家里的衡称借过来称重。”姆妈一再叮嘱,“天冷,不要出去乱跑。快去快回,晓得伐?”
第228章 玛瑙螺
第二天,天下小雨,通往外婆家的小马路泥泞不堪。
寒风一阵阵呼啸而过。戴好帽子,紧紧衣裳。深一脚浅一脚,小毛牵着小花低着头小心翼翼往前走。
可能是雨没有下透的缘故,土路上的泥巴粘性特别强。小花的雨鞋码号偏大,一不小心,往前使劲抬腿的时候,脚竟然从雨鞋里拔了出来,然后一脚就踩在了泥巴上。
幸好有小毛在旁边扶住,才不至于踩踏很深,只是粘上去了一些黄泥巴而已。
“说是不让你来的。这下好了,还怎么往前走?”小毛停住,抱怨道。
小花有些不高兴。本来自己现在就够倒霉的了,这人竟然还要来讥笑自己。于是站在那里,两手抱在胸前,眼睛看着远方,嘟着嘴不说话。
小毛知道这回惹小花不高兴,连忙弯下腰,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来手帕,先把小花袜子上的黄泥巴擦擦干净。
小花提脚在自己裤腿上蹭蹭,重又塞进雨鞋里。不响。
小毛见状,半蹲下去,讨好地说道:“这样,还是我来背着你走好了。”
小花一见小毛这样,早就有些散气,看了看路面,也只好就坡下驴,说道:“我还是自己走路吧。路不好走,背着就更吃力了的。”
经过养猪场那边路段的时候,本来小毛的想法,是想着要先过去先看看的。到底眼见为实,看看是不是真的像昨天姆妈说的那样,栏里的生猪只出不进,也不知道现在还剩下来有多少生猪。
但看看还在下雨的恶劣天气,还有小花明显不愿意过去的样子,朝养猪场的方向张望了好几回,最后也只好不得不放弃了。
好不容易俩人才走到外婆家里,一进房间就瘫痪在了竹椅上。
外婆对他们的到来表示很奇怪。笑呵呵马上打过来一盆热水让他们俩都泡脚,换上干净的布鞋。
洗过脚,小毛满血恢复过来,四处看看,问:“外公不在家?”
外婆随口说道:“生产队开会去了。”
“要多久?这都快要到中午饭时间了啊?”
“一大早就去队上了的。说是中午不回来吃饭,估计至少也要下午才能回来了的吧?”外婆笑笑,说,“
你们俩今天怎么来了?这刮风下雨的,你姆妈和二毛不是昨天才刚来过的吗?”
小毛整整衣裳,说:“昨天听姆妈说,外公因为养猪场关闭,在家里整天唉声叹气,所以我今朝才特意过来看望他老人家,想过来让伊开心开心的。”
“这样啊。看来你还算是孝道,不枉费外公特别欢喜你的。”外婆呵呵笑道,“刚好家里还有好多新鲜的猪肉,中午给你们俩做好吃的。”
这时候,外公和生产队的干部正在孙桥公社水产队参观考察。
从去年的5月份开始,这个水产队开始引进、试养良种食用蜗牛---“玛瑙螺”。
这里所谓的“玛瑙螺”,其实就是白玉蜗牛。因其头、腹、足洁白如玉,故称为“中华白玉蜗牛”,简称“白玉蜗牛”,系中国独有品种,以人工养殖为主。
这种螺在广东、福建一带又称菜螺,是一种大形的陆生贝类软体动物,其壳面呈黄色或深黄色,带有褐色云雾状花纹,所以孙桥水产社的当地人又称之为“玛瑙螺”。
作为食用列为世界四大名菜之首——蜗牛、鱼翅、干贝、鲍鱼;世界七种走俏野味之一。在法国有“法式大菜”之誉,在欧美等国圣诞节中,几乎到了没有蜗牛不过节的地步。其中,非洲大蜗牛是世界上个体最大的陆生蜗牛,它原产东非的马达加斯加岛。
玛瑙螺其实就是非洲大蜗牛的亚种,也是食用蜗牛中首屈一指的佼佼者。其肉质肥嫩,营养丰富,高蛋白、低脂肪,胆固醇趋向于零,含有20多种氨基酸。
这些个玛瑙螺,竟然还要“冬眠”?
饲养的房间内,只见在一个个养殖箱内,一层饲养土,一层玛瑙螺,玛瑙螺螺口向下,一层层紧密地排列着。摆放玛瑙螺的层数由饲养箱的高低来决定,一般占饲养箱高度的3/4左右,大概有四层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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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生产队李队长,还有公社农技站老何等一行五人都感到很惊讶。在他们固有的印象中,好像只听说有蛇和青蛙之类是需要冬眠的。
赵队长呵呵一笑,说道:“你们可能不太清楚,这些玛瑙螺不仅有冬眠,还有夏眠的。”
外公他们都看向眼前的玛瑙螺,一副很不理解的表情。
赵队长笑笑,介绍说,玛瑙螺的最佳生长温度为22至30度,长时间处于低温状态就会停止生长。18度以内将逐渐停止进食,15度以内部分蜗牛就会进入半冬眠状态并可能对其造成冻害。当气温低于10℃时,将蜗牛静养2,3天,蜗牛会自动吐出白色黏液,堵住壳口形成一层厣膜,然后将它们放入筐中,放在通风处晾2~3天就可以收藏了。
他说,另外,夏天35度以上少量露天蜗牛将处于夏眠状态,此时应对它们进行洒水,增加湿度,降低气温,因此,有条件的话应该用遮阳网挡住太阳,避免暴晒,否则容易使蜗牛因高温暴晒引起脱水缩壳。
“那它们什么时候才能苏醒过来?”老何对这些玛瑙螺很感兴趣,问道。
赵队长说道:“安全度过冬眠期后,玛瑙螺还有一个苏醒的过程。在自然环境中,清明与谷雨之间,气温升到16℃以上时,蜗牛就会逐渐苏醒的。”
玛瑙螺是冷血无脊椎低等动物,不能自己调节体温,因此生长速度受自然气候控制。如果冬季要促进他们生长,就得人工保温,饲养室温度应保持在25—28℃。赵队长介绍说,不过我们为了节省钞票,所以就没有往这方面去想办法了。
他说,还有,玛瑙螺对湿度非常敏感,湿度的高低如同温度一样,也会直接影响到它的生长速度。所以,保持适宜的温度和湿度都非常重要。
外公他们对玛瑙螺的这种习性啧啧称奇,接二连三地问了玛瑙螺养殖上的许多问题。
第229章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一直到快吃晚饭,外公才风尘勃勃回家。
外婆一边给外公拿鞋子,一边数落道:“一大早说好只是去队上开个会,哪能开到晚上?”
外公不作声。他看到小毛他俩走过来,放下手里的报纸,笑问道:“你们两只小鬼,今朝哪能来了?”
外婆笑道:“你外孙担心你养猪场弄掉后心里难过,特意过来安慰安慰你这个老头子的,对你好伐?”
“想想也是,这么大的一个养猪场,外公你付出了这么多的心血,现在说关就关,是会难过的。”小
毛看着外公换鞋,说:“所以昨天听姆妈说你在家里心情难过,所以我和小花特意过来看望你的。”
外公笑笑,不语。
一会儿,摆好碗筷饭菜和老酒,上桌吃饭。
小花问:“露露姐姐和小姨她们呢,不回来吃晚饭吗?”
“到年根底了,这几天供销社忙,露露和她爸爸都在那里帮忙的。”外婆给小花夹菜,笑道,“晚饭不回来吃,他们都去****家里吃的。”
饭桌上,外公讲了下午去孙桥水产社参观的事情。他说:“上午在队里开会,政治学习刚才拿回来的报纸新闻。中午农技站老何过来,约我们一起过去参观孙桥水产社的一个养殖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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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何?”外婆说道,“你们又在为队上寻找新项目?前面的养猪场还没有干够的吗?”
小毛给外公夹一大块红烧肉,笑问:“孙桥很远的啊?你们过去看的什么项目?”
“外公现在牙口不行,咬不动喽。”外公笑了笑,又把红红烧肉夹回给小毛碗里,说道,“他们那里养殖一种蜗牛,可以吃的,主要用于出口。”
小花吃一惊,嘴里的饭都差一点掉出来。
“蜗牛,还能----,吃的吗?”小毛也不太懂,半信半疑地问。
外公笑笑,说:“他们养殖的这种蜗牛,不仅能吃,还能高价换回来美元的,晓得伐?”
“蜗牛多怜惜啊,还能吃?”外婆也是第一次听说蜗牛竟然能吃。
外公吃下去一口老酒,说:“品种不一样,有些蜗牛确实是能吃的。实际上作为人类的高蛋白低脂肪的上等食品和动物性蛋白饲料,蜗牛在国外早已受到人们重视了的。”
小毛一脸的不相信。
外公接着说:“实际上,蜗牛食用价值高,用途多样,市场前景好。不仅被列人世界四大名菜之一,同时还被广泛地应用于医药、化工等行业。”
小毛忍不住问:“那我们生产队也想养殖这种蜗牛?”
外公没答话,继续吃老酒。
外婆不停地笑着招呼小毛和小花多吃菜。
又吞下去一口老酒,回味很久,外公这才说道:“他们养殖的这种蜗牛主要是供出口,出口要有指标,我们恐怕是拿不到的。但是在国内的话,蜗牛的消费市场暂时还不多见,一般只在西餐厅里才可能会有,所以市场也十分有限的。”
小毛想了想,说:“你是说,队里不养了?”
“不是不养,而是没有机会养,晓得伐?”外公想了想,说道:“再说了,蜗牛养殖技术很高,养殖辰光如果对温度,适度,土壤酸碱度,疾病防控一个掌握不好,就极容易造成死种,要蒙受很大损失的。”
吃完饭,收拾好碗筷,外公就在饭桌上开始看报。
小毛好奇,这一份报纸,刚才外公说是上午已经在队里学习过了的,怎么现在刚回到家吃完饭,还要继续学习?到底今天的这份报纸上,又是什么新闻,能引起来外公这么关注?
他忍不住凑过去一看,只见头版头条一行醒目的标题:中共中央印发《当前农村经济政策的若干问题》。
外公想了想,摘下来眼睛,说道:“这就是我们今上午学习的内容。小毛你也可以看看,多知道一些时事报告,对你马上要来的毕业考试会有帮助的。”
小毛接过来报纸,开始认真地看。
报纸上印发的这个《当前农村经济政策的若干问题》的中央一号文件,直截了当地指出: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我国农村发生了许多重大变化,其中,影响最深远的是普遍实行了多种形式的农业生产责任制,而联产承包制又越来越成为主要形式。联产承包制是在党的领导下我国农民的伟大创造,是马克思主义农业合作化理论在我国实践中的新发展。现在,方向已经明确,道路已经开通。文件还阐述了关于要按照我国国情,逐步实现农业的经济结构改革、体制改革和技术改革,走出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农业发展道路等14个问题。
这份文件下达及各省、市、自治区农业书记会议后,川沙县召开专线广播会,上月下旬又召开了四级干部大会。
按照中央文件精神,川沙县原定的“三个(分口粮田、分责任田、分田单干)不准搞”成为历史,会议要求各级组织做好相应准备,将择机在全县全面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今天上午,生产队组织班子成员,集中学习贯彻这份中央农村工作1号文件的精神,就在队里推行统分结合的双层经营体制改革进行了集中学习。
“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集体的优越性和个体的积极性能够同时得到发挥,简单来说,就是劳动报酬和个人的努力是成正比的。”外公想了想,说道,
“农民只要辛勤劳动,就会有好的收入。这样一来,就能充分调动农民的生产积极****农村的生产力,从而进一步促进农村经济的全面发展,提高广大农民的生活水平,并且创造出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农村发展道路。”
文件上有很多政策层面上的东西,小毛并不是很明白。
大略的看过,他看看外公,嘻嘻一笑,说道:“我本来还在担心养猪场关闭,您老人家一个人总呆在家里心里会难受。现在看来,可能是我想多了的。”
外婆端着沏好的茶水过来。
外公接过茶,在手里摩梭很久,这才说道:“小毛你要切记,人,不能总停留在过去。过去无论发生过什么,都已经是过去了。无论别人怎么看,怎么想,都不能自乱阵脚,打乱自己的节奏。”
小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等你以后真正长大了,就会明白的。”想了想,外公又语重心长地说道,“时间会咬人,你一直赖着不走,搞不好就会满身伤痕。所以讲,我们必须把精力放在当前和未来上。要活在现在,活在当下,活在此刻。”
第230章 川沙干部分流安置
天阴沉沉的,细雨蒙蒙。
陆家嘴“玉兰楼”饭店的楼上,徐进一改往日聚会时的活泼,很少说话,一直在抽烟,显得心事重重。
王建东用勺子搅动肉皮汤,笑了笑,说道:“肉皮汤是他们这点里的特色菜,我都吃了有十好几年的了。味道赞的。你们各自舀一勺尝尝?”
谢路得先舀。他用筷子夹起来一块肉皮,看了看,说道:“看相就蛮好。颜色炸得到位,肉皮朴实,丰而不腻。”
等一口吃下去,嚼了嚼,他伸出大拇指赞道:“嗯,还是原来的味道,真的好吃。”
胡晓辉先是自己舀了一勺,尝尝后也说好吃。她还有些疑惑地问王建东:“原来这里‘玉兰楼’,主要卖面条和肉皮汤,我记得只有一层的啊?”
王建东笑了笑,说:“老板生意好,前几年又扩充了一层的。”
胡晓辉站起来,给坐在自己旁边的李尚也舀了一小碗。
李尚笑了笑,表示感谢,说道:“看上去有些肥,我不敢吃的。”
谢雨生却没有客气,舀了一大碗,笑道:“阿拉浦东人,说实话,在大冬天还真是离不开这碗肉皮汤的。”
王建浦看看徐进,说道:“不要总这样愁眉苦脸了好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吃吃,该喝喝,我们等会总归会想出来办法的。先喝碗汤暖暖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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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进这一段时间之所以愁眉苦脸,和浦东这一段时间接连发生的诸多大事有关。
10月份,国家批复同意设立上海市浦东新区,撤销川沙县建制。浦东新区的行政区域包括原川沙县,上海县的三林乡,以及中心城区杨浦、黄浦、南市的浦东部分。浦东新区的总面积522平方公里,人口超过140万。
接着,党的十四大报告明确提出,“以上海浦东开发为龙头,进一步开放长江沿岸城市,尽快把上海建成国际经济、金融、贸易中心之一,带动长江三角洲和整个长江流域地区经济的新飞跃。”
最近,市高官会通过了《上海市浦东新区总体规划方案》和《浦东新区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十年规划和“八五”计划纲要》,提出浦东开发的指导思想和目标是把浦东建成集中央商务区、自由贸易区、出口加工区、高科技园区以及海港、空港、铁路枢纽于一体,城乡协调发展、具有高度文明和国际水平的现代化新区。
这些本来都是大好事,特别是党的十四大,进一步确立了上海“一个龙头、三个中心”的国家战略地位,即以浦东开发开放为龙头,把上海建设成为中国的经济、金融和贸易中心,从而带动长江经济带实现跨越式发展。
但是,这一些大事相对于徐进,还有像徐进这样原来的川沙县机关干部来说,却更有另外一层含义。
国家批复同意开发浦东时,对川沙县明确撤销建制。按撤制原则,川沙县原有机关干部并不是与浦东新区机构对接安排,而是就地分流安置。
川沙县机关当时有在编干部1283名,人数多,任务重,有些同志期望较高,而新区机关接纳量较少,这样就给分流安置带来较大难度。
“说实话,90年国家宣布浦东开发开放的时候,当时川沙县的干部和群众就集体要求,川沙县能否整体纳入浦东新区。”徐进有些泄气地说道。
“为什么?”谢雨生问。
徐进继续抽烟,说:“因为当时有一种说法,以川杨河为界,川杨河以北划入浦东范围,川杨河以南保留不变。所以大家都担心以南的区域没有并入浦东,而会被划入其它县。当时,川沙从上到下,对组建浦东新区还是没有现在这样透彻认识的。”
大家喝酒吃菜,一时无话。
徐进继续说:“所以虽然说市委并没有宣布浦东新区的机关怎么组建,但是提出来要建一个“精简,高效”的机构。现在新的班子逐渐细化明朗,上面提出来,新区要按照市委的要求精简机关,编制不能超过800人。”
王建浦放下饭碗,想了想,说道:“当时消息出来的时候,我就逐渐意识到一点,川沙县的机关干部包括县四套班子的领导干部,不可能全部进入浦东新区机关担任新区领导。”
他说:“我估计这是其他人都不会想到的。所以我才着急把你们都聚到一起来商量这个事情的。”
谢雨生说道:“我也听说,浦东新区将实行‘小政府大社会’的管理体制,新区机关工作人员的行政编制额度将控制在800名。我还听到一个消息,说是内部分配给原来川沙机关干部分流的名额为300个。”
王建东想了想,接话道:“这样一来的话,岂不是就意味着川沙县现有的1200多名机关干部,最后大概只有1/4能留下来,其余的都将离开公务员队伍?”
“这样的话,对数千川沙干部而言,大多都将面临着被分流待分配的过程。所以讲,整个分流工作的工作量和难度还是相当大的。”
徐进摇摇头,说道:“所以我现在对自己的前途未卜而忐忑不安的啊。”
“为做好这次的撤制交接工作,只能输送一小批干部进入浦东的新区机构,对这点,川沙县干部肯定必须得无条件服从。这是政治。”王建浦想了想,说,
“我还得到的消息,为做好这项工作,新区可能会明确一名副书记分管,并设立专门办公室来负责操作。首先对川沙得所有干部发放征询表、开座谈会,进行个别访问,认真听取意见,做思想工作。然后在具体安排上,变对口一扇门进为跨部门多扇门进,并加快组建中介机构,广辟渠道创造分流条件。”
徐进说:“现在我们分流安置的去向,除开新区机关和一部分实行预退、离退休等方式外,还有可能会安排进政法部门、事业单位和中介机构,或者是陆家嘴、金桥、外高桥等开发公司。”
王建浦和徐进单独碰一杯,问:“那你自己,或者是你家里人有什么想法没有?”
第231章 陆家嘴的规划
徐进抽烟,双眉紧皱,一时并没有接话。饭桌上气氛就有些沉闷。
王建东打圆场,说:“来来,我们继续喝老酒。烦心事先放一边好了。”
这时候,饭店的余老板老余上来楼上,手里端着一个小酒杯挨个给上面的客人敬酒。
最后到王建东他们桌上。十多年过去,老余看上去除了年纪大些,头花花白了一些,精神头倒是比以前还要更好,还是高高瘦瘦,仍然穿着饭店的工作服,脸上总挂着亲切的笑容。
因为不间断总来这里饭店吃饭,王建东和老余有些熟悉,于是就先站起来问候老余。
敬过酒,问了几句酒菜的好坏,还说过几句客套话,老余问王建东:“小伙子你在同济大学读书,又在市政单位工作,所以我特意上来想向你问几个问题,可以吗?”
王建东不知道他要问什么,点点头,笑笑道:“那也要问我知道的才行啊?”
“你学建筑,你应该会知道的。”老余停顿一下,笑道:“实际上,不仅是我,我们这一片的老百姓都在关心着这件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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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一听,有些明白过来,说:“你是想问我们陆家嘴开发的事情?”
老余点点头,说:“是的啊。90年就说要搞开发区,搞倒现在,除开几个建房子的,好像还是没有什么大的动静,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建东看着老余,知道他还有话要说,只是看着他不语。
老余果然又问道:“另外,我们也听说,报纸上也有报道,说是现在我们陆家嘴开发区的规划,前一向还举行了国际比赛,都快年底了,结果应该可以出来了吧?”
等老余说完,王建东和他喝了一杯老酒,说道,“老余你今天还真是问对人了的。我们这桌上吃饭的,不仅有对陆家嘴开发情况专门做研究,比较熟悉的,还又消息比较灵通的报社记者,你可以直接问他们的。”
接下来,王建东还把在座的的几个人一一向老余作了介绍。
老余端起酒杯,和大家又碰了一杯,笑道:“刚好,现在这个时候我也不忙了,就和你们几个年轻人嘎嘎汕胡,让我也来学学习好了。”
又互相谦让一番,老余搬过来一张凳子也坐下来。
王建浦笑笑,先开口。
他说,我当年年底到浦东开发办的,一开始算是研究室的工作人员没后来才自己要求去的外高桥保税区。当时领导就对我说,研究室最主要的任务是研究浦东开发的机制,钱从哪里来?开发怎么做?所以在研究室,我们就是研究浦东开发开放的主要政策,重点包括土地开发机制和开发公司的运行模式。’
徐进站起来给大家发香烟,点火。
王建浦想了想,说,“当时浦东开发开放的规划,三个开发区,外高桥,高桥,还有陆家嘴。陆家嘴开发区的功能定位是金融贸易区。虽然上海之前搞过虹桥开发区,但当时的定位是贸易,没有金融功能,所以对于金融贸易区究竟该怎么搞,一开始大家心里都没底。”
有饭店工人上来二楼找老余,老余摆摆手先让他走开了。
王建浦说:“前年的4月,中央正式宣布开发开放浦东,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把上海,还有浦东都推到了改革开放的前沿。上面的意思,就是想通过浦东开发开放这一契机,实现我国改革开放战略重点的转移,为上海建成国际经济中心城市创造发展空间。为实现这个战略目标,上海必须建设一个经济集约度高、聚散度高和辐射能力强的标志性区域。现在来看,这个标志性的区域,就是我们现在的陆家嘴金融开发区。”
老余接连点头,表示认同。
“实际上,有关陆家嘴开发区的整体功能、定位,其研究和决策层次一直是在市委、市政府层面,浦东开发办的职能就是贯彻市委、市政府的决定。所以对于陆家嘴金融贸易区这样的区域性开发,首先要研究的问题就是:这个地方的规划怎么制订?城市功能跟规划之间究竟如何结合?”
王建浦喝一口老酒,说道:“按照上面的规划,陆家嘴金融中心区的定位是以金融、办公为核心功能的城市中心区。规划强调功能综合,集展览、服务、文化、居住等多种辅助功能,以期形成富有生活情趣的昼夜运行的新型城区。”
他打了一个酒嗝,笑了笑,继续说道,作为上海中央商务区(CBD)重要组成部分的陆家嘴金融中心区的建设正是在这种条件下展开,其目标是将陆家嘴打造成为城市形态布局合理、市政基础设施完善、交通网络高效便利、通讯系统快速敏捷、科技文卫设施一流、生态环境优雅怡人的国际金融中心之一。在外滩传统商务区的对岸建设陆家嘴金融中心,恢复和强化上海历史上作为国际经济中心城市的地位。
谢雨生插话,说:“这也是国内首次提出在城市核心区建立中央商务区(CBD)。对陆家嘴中心区1.7平方公里的小陆家嘴地区采用国际咨询的方式进行规划设计,开创了中国城市规划史的先例。
他又补充说:“实际上,搞国际规划竞赛,也是一种宣传的手段。特别是在在浦东开发开放的早期,则更显得意义重大。”
“是的啊。朱市长就曾经说,陆家嘴是上海的一个面孔,这些地区的规划,我们不一定完全自己做。我们紧锣密鼓地搞起来,总体规划搞国际招标设计、搞规划竞赛,这也是一种宣传。”
王建浦接过话题,说:“是的啊。引进外智,组织国际方案征集的规划,中外大师共献规划良策,陆家嘴金融中心区的规划,在新中国城市规划史上是率先打破惯例了的。”
谢雨生笑了笑,说:“我还听说,市里的规划部门其实早在上个八十年代就开始着手酝酿陆家嘴金融中心区规划了的。”
第232章 好茶
“这个话题,就说来话长了。”王建浦想了想,说道。
老余笑了笑,站起来说道:“你这位小兄弟说的很在理。这样,我去沏一壶好茶上来。我们慢慢聊。”
这时候,偌大的二楼,除开他们这一桌,人客都已经走了。
一会儿,只见老余真的提茶壶和开水瓶上来。
王建东有些过意不去,笑道:“老余,你看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不打扰你们营业吧?”
“哎呦,没事,下午的这一段时间,本来就是休息的。来来,我们继续喝茶聊天。”老余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旁边的碗柜里找茶杯。
胡晓辉和李尚帮着拿茶杯,倒茶。
“好茶。是正宗龙井?”徐进喝一小口,问。
老余笑笑,说:“是的,还是当初我托杭州那边的朋友直接从梅家坞带过来的。”
“梅家坞?那可是正宗的龙井产地了。难怪喝起来香,味道赞的。”
闲聊过后,继续往下讲刚才关于陆家嘴开发的话题。
王建浦说:“我倒是听说,关于陆家嘴的规划,原来确实说是要搞国际竞赛或者国际招标。但是后来因为考虑到规划权是主权之一,特别是涉及城市的基础信息不宜对外公开,所以上面领导才说是要搞国际方案竞赛的。”
他说道,讲到小陆家嘴规划方案的形成,这里有一个发展的过程,我们将其总结为——“2-4-5-3-1-1”。这个规划不断深化的过程主要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2”。
这里指的是两次规划修编,即86年国务院批复《上海市城市总体规划方案》和88年编制详细规划后涉及浦东部分的规划修编。《上海市城市总体规划方案》,是上海历史上第一个经国家批准的城市总体规划方案。在其中就提到:“当前,要特别注意有计划地建设和改造浦东地区”。
总体规划确定后,市政府就开始组织编制分区规划、控制性详细规划、修建性详细规划以及各类专业规划,特别是编制了浦东新区总体规划和开发区的详细规划,为浦东开发创造了条件。
86年,市规划局编制了《浦东新区规划纲要》。在这个规划纲要里,陆家嘴地区有两样东西已经出现了,一个是滨江的大公园,另一个就是用于疏解市区人口的居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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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年10月,市规划局编制完成《浦东新区总体规划初步方案》,规划用地从1986年《上海城市总体规划》确定的63平方公里扩大至150平方公里,人口规模也从90万增至150万人。
第二个阶段:“4”。
在90年初至今,陆家嘴或者说涉及陆家嘴的浦东部分规划由市规划局、市规划院、市建委陆陆续续调整了4次,其中既涉及市政府对整个浦东规划的调整,也包括专门针对陆家嘴规划的调整。
“为什么会调整4次之多?”
王建浦想了想,说,就是因为浦东开发开放进入启动阶段后,对浦东新区规划提出了新的、更高的要求。由于各方面都很关注,陆家嘴的规划也不断地进行调整,但是这些调整基本上没有触及到小陆家嘴,主要是因为那时候大家已经知道小陆家嘴要做国际规划咨询了。
这4个方案中的最后一个方案,是由市建委批的。在市规划局做的这个方案中,把小陆家嘴地区总面积调到350万平方米建筑面积,这个方案就是后来做国际规划的一个依据。发出去的任务书,是以这个标准和路况现实交给大家的。
他又说:“所以,我们那时候开玩笑说我们上海的联合规划小组是偷跑的。”
老余不理解。
王建浦解释说:“因为这个规划依据就是他们做的,然后把这个作为考卷交给人家,那我们不是已经优先了吗?”
在座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王建浦又说道:“当然,现在看来,这么做也有局限性,因为事先有了框框,就把思路束缚住,畅想曲就少了。”
今年7月,上海市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编制完成了《浦东新区总体规划》。这份总体规划明确了陆家嘴地区的面积和功能定位,为进一步开展国际规划咨询提供了上位规划和参照依据。
第三阶段是:“5-3-1-1”。
“5”就是在国际规划咨询过程当中,得到了中、意、日、法、英5国提供的5个不同的概念方案;“3”就是综合5个方案的优点出了3个深化比较方案;“1”就是3个深化比较方案基础上再组织专家讨论、各方面听意见,最后集中形成1个深化规划方案;最后一个“1”是在深化规划方案的基础上又进行了一次综合优化。
今年5月,由法国政府和上海市政府共同集资组织的小陆家嘴国际规划咨询工作启动。法方根据上海的要求,经过磋商与筛选,最后确定了4家国际知名设计师事务所,即:意大利的福克萨斯、英国的理查罗杰斯、日本的伊藤、法国的贝罗。
在这4家事务所中,最为著名的是英国的理查罗杰斯。法国、意大利和日本的设计师在那个时候是比较前卫和有声望的名家,是正在上升的新星。
另外,代表中国参加小陆家嘴国际规划咨询和城市设计方案征集的上海的联合咨询设计小组,是由市规划设计院、市民用设计院、市华东设计院、同济大学派人组成。
今年5月份,上海市陆家嘴中心地区规划及城市设计国际咨询委员会正式向5家单位发出了《邀请书》。
经过近半年的紧张工作,到11月初,中、意、日、法、英五个国家的专家陆续交来了概念方案和规划模型。
这五个方案的立意、目标、形态、绿化、交通各具特色,对同一地区、同一发展目标的设计结果差异很大,反映了不同的现代城市设计流派和民族文化风貌的强烈对比,都有各自独到和不足之处。
11月份,由法国政府公共工程、住房、交通与海洋部和上海市人民政府联合举办的上海陆家嘴中心地区规划及城市设计咨询会议在上海国际贸易中心开幕。
这次的国际规划咨询和方案评选,先是由技术委员会把五家方案都收集起来,撰写评判意见书,分析哪些是好的,哪些是有局限或者不适合的,哪些是需要今后考虑的等等,最后汇总起来,由高级顾问委员会对各方案交通组织、开敞空间、城市形态、与周边地区联系等4大要素的提炼、比较和评估,然后出具技术分析建议书,作为深化规划时的必要遵循。
12月初,市里领导听取这一次方案咨询和评选整个过程的相关汇报后,他们认为:对征集来的概念方案,应该不单纯地采纳其中任何一家方案,而是在原来工作的基础上形成新的深化比较方案。
“前几天,市里面正式开了一个专门会议,认为这五个方案各具特色、互有所长。正式决定在五个概念方案的基础上,充分吸取每个国际方案的先进理念和布局特点,听取国内外专家意见,对国际咨询方案进行继续深化完善,博采众长、集思广益,最终汇总,最终形成可以实施的陆家嘴金融中心规划方案。”
王建浦说道:“讲实话,我看到过很多国际规划方案的咨询活动,现在全国各地也都在搞,但很少有像我们陆家嘴这次这么认真和深入的。”
王建东想了想,说:“既然已经开始在做深化方案,那么,按照流程,离最后正式的规划的出台应该就不远了的。”
“对的啊。等正式的规划一出来,马上面临的就是要动拆迁,腾地方,大搞开发建设的。”王建浦看着老余,笑道,“所以讲,老余你不要着急,该来的都会来的,晓得伐?”
第233章 就差一点
老余呵呵一笑,接话说:“你们要是不说,这些事情我们小老百姓还真不知道的。”
“你不知道的可能多了去了。”王建浦喝一口热茶,呵呵笑道:“晓得伐,再比如说,我们的这一片小陆家嘴金融开发区,当初差一点就改另外地方了的。”
“还有这一回事?”老余显然有些吃惊。
“这事我也知道的。”谢雨生笑笑,说,“那时候,当时的朱市长对陆家嘴的动拆迁量,还有整个陆家嘴区域建设进度还不是很有把握,才有另找地方这个想法的。”
讲起来,还是在90年10月份,市政府召开了浦东开发领导小组会议,朱市长专门听取规划和开发汇报。
这次会上,他是有点焦虑的,因为他听到的情况是:陆家嘴几乎都没有空地了。
开发公司报给他一组数字:陆家嘴地区共有居民16945户,户籍人口49200多人;沿江有39家大的工厂,占地44.34万平方米;另外还有14家大的仓库,占了18.34万平方米的土地;其他小的单位、商业300多家。唯一一块空地,就是东方明珠下有一个400米跑道的浦东体育场,属于黄浦区。浦东公园当时规划就是公园,不能动。
老余想了想,说:“对的啊。我在陆家嘴这里生活了几十年,真的就是这么一个状况的。”
谢雨生停顿一会,继续往下说。
朱市长听了汇报以后问副市长:“这些情况你们以前知道不知道?以前不知道,你们糊涂。以前知道,你们把这个地方定为金融贸易区,就是叫我们去做城市改造动迁,这个成本不得了。天价!”
“能不能不要把金融贸易区放在陆家嘴?到一个比较空的地方去做?”朱市长还对副市长说要弄个直升飞机,去看看陆家嘴的情况。
王建浦插话,说,那时候正好有一部分国内的专家提出来要实行浦东的沿长江及沿海开发,就是从外高桥一直到现在的临港这一带。景观很好,拆迁量很小,但是交通以及其他基础设施建设量不得了,而且与市区相隔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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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雨生说,然后,开发公司就做了很多调查研究。到11月份的时候,又给朱市长汇报了几个观点:
第一是动拆迁的问题。他们的意思是,不要看现在动迁量大,已经有不少银行或者单位愿意在这里投资,关键的问题是要有土地、有规划,动迁他们不怕的。
第二是解释为什么一些项目包括金融大楼还要放在陆家嘴的理由:一是可以延续浦西的金融功能,二是基础设施容易配套。
第三是讲了地价的问题。因为当时领导一直有个观点,工业区地价,哪怕亏本也要给,金融贸易区不行,得好好体现土地价值。开发公司觉得这是不行的,地价的规律一定是要由低到高,前面来的人一定要给好处,前面的人不给糖吃,后面的人都逃走了。
“最后开发公司说,他们能够做,只要市长下决心。后来,朱市长在听取了各方面意见后,到12月份再开会的时候,他对金融贸易区放哪里已经有了答案:还是放在陆家嘴。”谢雨生最后说道。
对陆家嘴开发区选址的一波三折,大家都唏嘘感概。
过一会儿,王建浦说道:“实际上,在陆家嘴的规划过程中,除了市规划局是职能单位外,可能很多人都不太知道,法国方面也做了很重要、特殊的贡献。甚至可以说,法方的影响是深入骨髓的。”
说起上海市政府和法国政府合作的渊源,始于浦东开发开放以前。
早在86年底前后,上海市领导带队到法国去访问,拜访了大巴黎地区的议会主席和大巴黎规划院院长。那时候,他们就跟大巴黎规划院签了一个上海和巴黎规划交流合作协议,陆家嘴地区规划是其中的一个项目。
隔一年年,法方派了专家到上海一起研究陆家嘴地区的规划,同时还研究了市区的南北高架项目。
到91年4月,朱市长访问法国时,法方答应在经济上给予必要的支持,做一轮小陆家嘴规划的国际方案咨询来提高设计层次。
直到今年2月下旬,朱市长已经离开上海了,法方正式致信上海方面,表示原先承诺的经济支持方案已落实,相关工作可于5月启动。
此后,由法国装备部-经济与国际事务局、大巴黎规划设计研究院、法国最现代的中心商务区La Défense地区公共建筑整治局共同组成了“法国支援上海浦东开发集团”。
“法国支援上海浦东开发集团?”这回轮到徐进奇怪了,问:“名字蛮奇怪的,他们这个集团是不是民间的、由几个老板出钱搞的?
王建浦笑笑,解释说:“其实还真不是,它就由法国政府出面组织的一个协调平台,由这个平台出面帮上海市政府做事。”
他说,这个平台成立以后,今年5,6间,法国政府派出一批专家人员,实地踏勘陆家嘴金融中心区。
这个专家团做了几件事情:第一,经与上海市规划局沟通,向上海市政府递交了整个国际咨询工作的计划书;第二,提出了陆家嘴中心区规划和城市设计国际咨询委员会组成机构人员名单,然后给了上海方面邀请书和规划国际咨询设计任务书草稿等一套资料。
5月28日,所有外国专家来看现场,当天下午国际规划咨询的开幕仪式正式启动。5月29日,召开了一个由市有关委、办、局等职能部门与各国专家见面、相互答疑的国际设计任务书研讨会。
当时的上海,信息比较闭塞,法方组织这些在国际上比较前沿的城市规划专家团队来参与上海小陆家嘴的制订规划,为上海拓宽了视野,打开了城市规划领域通向世界的大门。
在大巴黎规划院的引领下,上海方面对国际上大城市的规划、建设规律有了深入了解,对陆家嘴这块土地怎样比较合理地发展有了清醒认识。
王建浦强调说:“特别是在帮助上海建立城市发展的历史观和战略眼光方面,法方的影响可以说是深入骨髓的。”
他说,除此之外,法方还在经费上给予了上海方面很多支持,这也是非常宝贵的。国际规划启动以后,法国最后答应出资并落实了200万法郎。这对现在的浦东来说,就是一笔大资金了的。
王建浦刚说完,又有饭店的工人上楼来叫老余。
老余知道有事,歉意地笑了笑,起身走下去了。
喝了一会儿茶水。
王建浦看看徐进,说道:“从长建议。你要是最后想好了的话,就告我们一声。我们兄弟几个,肯定都没得话说,有力出力,有办法想办法。”
徐进抱拳,说:“先谢谢了。”
胡晓辉站起来伸伸腰,说道:“无聊。你们这些男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却都欢喜谈一些政治啊,时事之类的东西。”
“是的,是挺无聊的。”李尚笑了笑,说道,“小花,我听说过几天元旦的时候,徐家汇那边有一个大型的商场名叫作什么东方商厦的要开张,要不我们到时候一起去看看?”
“徐家汇是什么样的,你们会不知道?交通、道路、环境、建筑简而又简,又偏离市中心,甚至可以说毗邻郊县,除了一家传统的市百六店外,只有华山路上两排简陋的沿街商铺。”王建东说道,
“还因为建地铁一号线,甚至原本住在华山路上的住户大都在动迁中离开了徐家汇那里的。”
李尚笑笑,说道:“东方商厦是阿拉市里第一家开业的中外合资大型零售商业企业,值得一看,你们不懂的。”
“大嫂,你前一向去大哥家里,见面礼应该还没有全花掉的吧?”胡晓辉在一旁开玩笑。
第234章 工人俱乐部溜冰场
冬去了春来,春去了夏至。
学习一紧张,时间就过得特别地快。进入初三的第二学期,功课骤然吃紧。一直到中考,小毛基本上都在紧张的学习备考中。
这天最后一门课程的考试结束。
考场出来,和同学老师打过招呼,小毛正准备回家,却不经意间见到小花站在马路的另一面朝自己使劲招手。
小毛走过去笑了笑,问:“你怎么跑到我们学校门口来了?”
小花也笑笑,说:“我明天就要和外婆去爸爸妈妈那里了。所以晚上我外婆想要你去我们家里吃饭的。”
“还搞得来这么客气?”小毛正了正书包带子,说:“那就走吧。”
小花却站定,说:“表哥还在工人俱乐部溜冰,我们要先去找他。”
于是俩人就去往造船厂那边的工人俱乐部溜冰场找“四眼”。
这时候,正是夏天,但还不到一年中特别热的时候。到今天,全市的中考和小学的毕业考试基本结束。
小学毕业考试结束要造一个礼拜。本来,小花计划考试完就和外婆一起去东北看望爸爸妈妈的。但是因为小毛的中考要晚一些,所以一直等到了他考试结束才打算动身。
“四眼”因为早就决定去读的技校,所以没有参加这次的统一中考。他考试的是食品公司的技校,依托他阿爹在肉联厂工作的关系,早在一个月前就完成了内部职工子女的招生考试,只是现在成绩还没有正式公布而已。
一路上,小花问了很多中考和招录的事情,一再问小毛这次考试咋样。
小毛拍拍小花的头,笑笑道:“应该还可以。等从东北回来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成绩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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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小毛古古能给我们一个大大地惊喜。”小花一边走,一边笑道,“不过小毛古古你成绩一直很好,这次考到上海去读高中应该能成的。”
“不要光说我,你考试怎样?”小毛把书包背背好,说道,“要是成绩不好,你读初中就可能会有一些麻烦的,晓得伐?”
因为借读生的身份,小花小学毕业后,如果想要进入浦东的初中就读,一方面要继续找关系,另外,成绩的好坏就是更加重要的一个因素。要不然,就不一定能找得到学校接收,也就是说,以后在浦东读书就会成问题。
小花想了想,说道:“应该还可以吧?就是语文写作文,我不是很有把握。不过后来我和语文老师说起过,他说还好,应该影响不大。”
小毛知道,小花的数学和英语成绩一直都不错,这次毕业考试,只要语文没有问题,数学和英语就更不会有问题的。
他拍拍小花的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因为暑假,工人俱乐部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浦东那时候正规的娱乐活动和游乐场地本来就少。附近四面八方的年轻人,每当休息日,或者是夜幕降临以后,俱乐部这里的舞厅,游戏房,还有溜冰场等等,就是属于他们的时间。
因为那里有他们的青春。
位于浦东大道144号的这里工人俱乐部,是一座建于1956年的小楼。后来在1990年浦东开发开放的热潮中,被选定作为原市政府浦东开发办公室和浦东新区党工委、管委会办公地点。一项跨世纪宏伟工程——浦东开发开放,就是从这样一个简陋的“前线指挥部”悄然起步。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上世纪80年代,上海的许多年轻人很喜欢溜冰这项运动,甚至有人穿着自制的溜冰鞋,经常在市区的街道中穿梭。
当然,更有可能,溜旱冰在上海滩青少年中也算是当时流行的一种时尚吧。
还在工人俱乐部的门外,便已传来悦耳动听的轻音乐《喜洋洋》。
与其他地方溜冰场播放迪斯科舞曲不一样,工人俱乐部这里的溜冰场现场音乐更多的是一些国内的民乐,比如说《旱天雷》,《步步高》,《彩云追月》以及《紫竹调》,《京调》《,金蛇狂舞》《声声慢》等等。
在高速得溜冰过程中欣赏民乐、聆听国乐。这在当年得上海滩溜冰界是闻所未闻的,与众不同,又显得非常有品味。
或许,这也和到这里溜冰人的层次也有关系。很明显,来这里溜冰的,大部分是高中生,附近工厂的年轻人,还有不少隔壁上海海运学院过来的大学生。
《旱天雷》的抑扬顿挫、《喜洋洋》的高亢清彻、《彩云追月》的委婉抒情……扬琴的轻捷、二胡的悠扬、琵琶的响脆、唢呐的激越等等。以至于后来几十年过去了,小毛对这些民乐还深深镌刻在心田里。
小毛和小花俩人赶紧进去里面。
溜冰场就像盛夏的游泳场,到处都站满了人,场场爆满!
远远望过去,一个环形室外露天场地,磨石子地坪由一圈半人高的栏杆围了起来。
只听见满场冰鞋撞击地坪的轰鸣声,喧嚣至极,震耳欲聋。一路路人流如潮水般顺向快速滑动、滑动。
技术好、会玩花样的人总是赢得很多人的关注:他们在波浪状的滑道上疾驰而过,停住时来个急刹,原地快速转圈,急停倒退或者双腿劈叉来个大旋转。每一个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都能赢得一片尖叫声和崇拜的目光。
两人在人群中努力寻找着“四眼”。
不过,也有不时有人跌倒,以及随之而起的惊呼声。
突然间从对面传过来一阵叫好声。
小毛和小花都不由得站定,往前面看过去。
只见一刚下场的白裙子姑娘,抬右腿跨右脚,侧身右大臂大幅摆动,大步向内侧切入。然后,重心移向左腿,滑行圈子由外快速转入内圈。这一连串的动作,裙袂飞扬,均在高速运行之瞬间一气呵成。
终于找到了“四眼”。
正在场中滑行的“四眼”也看到了他俩。
他突然变线,侧身倒溜,在高速运行中左前轮翘起、右后轮竖起,“八字开”滑行,然后侧转呈“一字步”“外八字,360度绕场一圈后,正正好好在小毛他们面前停了下来。
第235章 哪来的”阿飞“?
小毛对“四眼”溜冰的表现翘大拇指,连连赞不绝口。
小花和“四眼”说了外婆让他回家吃饭的事情。
“四眼”点头答应了。他看看天色,说道:“再滑一场就走,就一场,好伐?”
小花不依。
“溜冰其实挺好玩的。”“四眼”笑笑,说道:“这样好了,要不然,你们俩也一起进来玩一场好了。”
小毛不作声。小花却说道:“外婆和舅舅讲过多次,说这些溜冰的地方‘阿飞’蛮多,很不安全的。”
小花说的当然是实话。实际上,在老一辈人的心中,溜冰场一直口碑都不太好,他们总觉得似乎溜冰这种地方和“阿飞”有某些牵连。
关于“阿飞”一词,《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如下:指身着奇装异服、举动轻狂的青少年流氓。
其实阿飞一词来源于旧上海的洋泾浜英语。其“飞”源于Fly,乃苍蝇之意,在美式英语中就是特指城市流氓。
二三十年代的上海,有些人穿着旱冰鞋,抢东西,抢了就跑,被抢的又追不上。这些人被称为阿飞。久而久之,就成了小流氓的代名词------流氓阿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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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话中的“流氓阿飞”,泛指混迹于市的身着奇装异服脚蹬尖头皮鞋、油头粉面的不三不四游手好闲且行为轻薄的年轻人。
老早子上海有一首顺口溜,大意是“的笃板,敲起来……流氓阿飞揪出来,‘三包一尖’剪开来……”。这一段文字非得用沪语念叨,加上竹板打起的节奏,才会琅琅上口。
但何为“三包一尖”?现在的年轻人恐怕早已听不懂了。
所谓“三包”,就是指那时的“包头”,头发略长,向后梳得油光乌亮;包屁股,紧身裤裹着臀部;包裤脚,裤管很窄的那种;“一尖”,即“尖头皮鞋”也。
严格来讲,奇装异服、举动带些轻狂的年轻人上海话应该叫“小开”而不是阿飞,当小开有了犯罪行为后才叫阿飞。
但今天再回过头来看这种人,抛去行为举止不谈仅就穿戴而言,他们甚至还可以称得上是追求时尚的先行者。
不过,小花外婆这些大人们对溜冰场这样那样的担心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这几年“喇叭裤”开始流行。“喇叭裤”就和前些年的“小脚裤”一样,再次成了时髦青年的服饰标志。身穿米色西装或是白色“喇叭裤”,再是“飞机头”,戴一副茶色的“蛤蟆眼镜”,无疑成了现在年轻人压抑心理的一次大释放。
凭良心讲,有着这样时髦配置的的所谓标配“阿飞”,在上海各个地方的溜冰场内圈,还是比较常见的。
那时候学校社会还真的是两个天地。校园总体宁静,除了少数不安分的学生,其他大都争分夺秒学习文化知识。而社会上则大不一样,好像群架纠纷不断,城南城北江东江西到处有帮派,长头发喇叭裤奇装怪异充斥着大街小巷,在溜冰场、舞厅更是特别多见。
“那里来的这么多阿飞?我怎么没看见?”听小花这样说,“四眼”哈哈一笑,讥笑道,“再说了,还有林树他们有好几个港务局的年轻人在,我们还怕什么?”
小毛问:“林树他们也来了?”
“四眼”侧过身,一会儿指着最前面的一个正在手牵手滑行的小队说道:“喏,都在那边的。”
小花还是坚持马上要走。
“四眼”拗不过,只好陪着笑说:“你们俩钞票我来出,可以了吧?”
小毛一见“四眼”态度坚决,明显是还想非再玩一局不可,于是回过头劝小花,说:“反正一场的时间也不长,那就让他再玩一局,我们也下去试试,好伐?”
小花对“四眼”无奈,没有其他办法,也就只好如此了。
检票以后,凭票换鞋。
冰鞋很简陋,一式双排四个木头轮子,铁壳鞋子只见鞋底不见鞋帮,后跟处二根粗布飘带供绑定鞋子用。小毛和小花都不脱鞋,连鞋子一起踏在冰鞋上,然后系紧了事。
他和小花都是第一次溜冰。俩人穿上冰鞋,左扳右攀着围栏,战战兢兢入场。
先扶着栏杆走,再猫身前倾小心滑动,尽可能地降低重心。降低、再降低。熟悉了一些后,尝试着摆动手臂学会平衡,学着加速。
“四眼”实在看不过,滑过来他们旁边现场指导。
“其实讲穿了,溜冰就是个熟练的活,要学会并不难,入门也是容易的。”他不时地纠正小毛他俩的动作,说,“尽量不提腿,要滑行而不是跨步。另外,务必抬头,这样可以随时应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晓得伐?”
没几次工夫,小毛就能小心地脱手游走了。
不过,他还是紧挨着围栏杆,随时以防不测。
一段时间熟悉后,他便不由自主有一种朝中圈靠拢的冲动。
中圈,是场子里人流密度最高的地方,包括初学会的和入门不长久的都在此地,就犹如游泳池的浅水区,插满蜡烛!
“四眼”对小毛的表现很满意,不失时机走拢来告诉他,处于“中外圈”间的人,他们的滑行速度已大大高出外圈的初涉者,每一次瞬间的碰擦都会相当猛烈,而且人流密集,稍一懈怠便有伤害事故发生。
他说道,所以,除了高度警惕之外,必须要先学会滑行中的“刹车”。
接着,“四眼”对这个“刹车”的动作示范了好几遍。
他说,突遇前方有人摔倒之时,首先可以避让。但如果前方没有“路”呢?左脚冰鞋依然直行之外,重心尽量偏向右腿,而此时的右脚冰鞋则随机变直行,这叫“横着拖”,殿在左脚之后,呈前直后横的“倒T字”型,从而使高速直行的左脚四个轮子,因为右腿的重力“拖行”而阻滞,而变速为零。
小毛反复对照练习了七八遍,大有长进。
“这个刹车动作就是一种不错的自救方式。它的重要性,有点像游泳池中学会‘踩水’。”“四眼”笑笑,说道,“学会了它,最起码能基本保证你们这些初学者不致下沉而叫救命的。”
第236章 喇叭裤
小花胆小,就扶着旁边的围栏杆,慢慢向前移动。
溜冰场人太多,人满为患。会溜的人在场内追逐、嬉戏,很是潇洒。也有不少莽撞的新手,不停地摔跟头,但还是继续溜。
好在溜冰场配备有二名救生教练随堂恭候。
每人一身醒目的套头尼龙运动服,脚蹬纹皮高级四轮靴,不停地在中、内圈游走。只见他们双臂抱胸,顾盼四周,一脸从容淡定、潇洒自如的神情。
一旦发现状况,常常突然间一个发力斜刺里杀出,才摔倒躺下的初学者此时早已“捞”在他们手中。有时则一路疾驰,半扶半送,电闪雷鸣间已身处外圈栏杆边沿了,可被救者还大张着口,喘息未定呢。
倒退、刹车、转身这一套溜冰动作。
这时候,场内所有目光全部定格在两位教练身上,羡慕的、赞赏的、感谢的……
搞笑的是,这天还发生了一位溜冰“菜鸟”的趣事。
一个身着天蓝色的运动裤的高个男子,看上去一米八十几的个子,人高马大。只见他坐在边上系好溜冰鞋,精神抖擞地上场。
不料没滑几步,只听“哗”地一声,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更好笑的是男子的那条运动裤,从这个裤腿到那个裤腿的裤缝整个全撕裂开来,成了个大开裆,羞得他连滚带爬地往回跑。
大家哄堂大笑,旁边的几个女青年更是笑得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
一场溜冰的时间很快到点。
和林树他们打过招呼,三人一起回家。
刚出工人俱乐部,小毛就发现“四眼”有些不对,但是上下打量一番,却没有发现什么。
小花笑了笑,说道:“你不要看了,表哥今天穿了一双新尖头皮鞋。只不过溜冰场灰尘多,你没有看出来而已。”
小毛这次仔细看,发现还真是这样。只是因为溜冰场是露天的,尘土飞扬,溜时间久了,溜冰者都像是从水泥厂出来一样,一身水泥灰,鞋子当然也一样满目灰尘,失去了原来的本色。
小毛开玩笑道:“你这才离开学校一个月的时间,就学会赶时髦了啊?”
“四眼”一开始还有些不太自在,毕竟这种尖头皮鞋的打扮对自己来说还是第一次,所以低着头没有作声。
小毛却不依不饶,讥笑道:“要是再配上一条喇叭裤,我看就更时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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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改革的开始,上海人的服饰,经过一番低靡盘整之后,迎来了开放之初的“第一缕曙光”,那就是“喇叭裤”的闪亮登场。
“喇叭裤”最早可能来自港台,那时,我们看到香港电影中一些男士身穿米色西装或是白色“喇叭裤”,再是“飞机头”,戴一副茶色的“蛤蟆眼镜”,哇,简直让人羡慕得一塌糊涂!
后来一经传入内地,天天穿中山装列宁服、穿衣打扮都太不分男女的中国人,第一次被花哨的穿着惊着了,很快就大受青睐。
在经历了多年“小脚裤”的紧缩后,“喇叭裤”的出现,无疑成了年轻人压抑心理的一次大释放。
于是,上海人纷纷效仿起港台腔了。“喇叭裤”就和几年前的“小脚裤”一样,成了时髦青年的服饰标志。
喇叭裤流行的缘由是有其特殊性和偶然性的,特殊性是指在改革开放初期人们的审美观受到冲击,那些与以前不一样的服饰不容易被人接受,脱离了人们普遍认可的服饰就认为是奇装异服。
偶然性是指当时被人们喜爱的电影中出现了大明星穿喇叭裤的影像,大明星的着装被年轻人追捧,如果这些明星穿别的什么款式,这些款式的衣服也会流行起来。
实际上,喇叭裤最初是西方船上水手的工作裤。水手们在船上甲板工作时,由于水花四溅海水能轻易进入鞋内,船上工作的水手非常头疼,就有人想出个办法,把裤脚加宽盖住脚上的套鞋,海水会顺着裤子流到甲板,有效避免了海水倒灌进入套鞋,久而久之这种裤子的形状被应用到服装界,逐渐成为了时尚。
后来美国“猫王”普雷斯利在军队服役,多次在军队演出时把喇叭裤作为演出服,从而把喇叭裤推到时尚巅峰,随后这种穿法被日本人接受。随着日本电影在中国内地的流行,喇叭裤开始风靡大陆。
当时风靡中国的有两部日本电影。一部是《望乡》,女主角栗原小卷面容清秀、气质高雅,一条白色的喇叭裤让她成为年轻人心目中的女神,让无数少女争先模仿。另一部是《追捕》,片中警长矢村的墨镜、鬓角和一条上窄下宽的喇叭裤,成为无数男青年效仿的目标。当时这两部电
影放映时用万人空巷来形容也不算夸张。
当时社会上经典时髦的扮相,喇叭裤要配尖头皮鞋、尖领衬衫、麦克哈里斯的墨镜,讲究些还要加个风衣,扛着录音机放迪曲。
这些打扮配好了其实不难看,除了扛着录音机累些。但八十年代初这一身出去保证背后有人议论。
原因不是服饰的错,而是当时穿着的人比较杂。
有这样那样的议论,也是有原因的。
一是刚改革开放,各类蜜蜂苍蝇都进来了,原先没听说过的犯罪爆发性出现,一段时间内治安确实乱。二是那时不再为高中毕业的国有企业子弟分配工作,政策一变一时间产生大批的待业青年。这些人正是好胜的年纪,同时大量闲散待业,不用想也能猜到会出现无数的社会问题。
这些闲散青年又正是爱时髦的岁数,喇叭裤作为时尚的尖端肯定是人人一条的。但与此同时闲散青年聚众滋事、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形象也深入人心,产生了“穿喇叭裤未必是坏人,但坏人专门穿喇叭裤”的形象。
所以当时社会上把喇叭裤与游手好闲、打架斗殴、不良青少年划等号,纷纷出台抵制措施。
这个时候你就算是纯粹赶时髦,也一定会背锅,被人贴上“流里流气,不像好人”的危险标签。
在校园里,喇叭裤是绝对禁穿的。当时的校纪校规,其中就有三条:严禁留长发;严禁穿喇叭裤;严禁带项链或首饰。如果违反其中一条,不得进入教室,屡教不改者,不准入校直至劝其退学。
然而,禁令虽有,但标准难定,究竟这裤管的尺寸为多少才算“喇叭裤”呢?
香港人并没规定。后好像几经讨论才最后敲定,凡裤管超出8寸以外,则可视为“喇叭裤”也。
压抑太久的年轻人都难免会有叛逆的极端心理。同学们纷纷将裤脚管控制在7.5寸左右,也有少数胆大冒险的同学,将裤管尺寸放到7.8或7.9之间,一是享受“挑战极限”的乐趣,二者也是以此“试水”,看看老师的反应如何。
这样一来,年轻人尝试新鲜事物的意识并没有因限制措施而停止,穿喇叭裤压马路、逛大街比比皆是。
小毛印象最深的,就是当时学校门口的弄堂里有一个时髦青年,平时就有点“吊儿郎当”,高中毕业赋闲在家,从此除了爹娘外再也不受任何人的约束。每天穿一条米黄色的超大“喇叭裤”,招摇过市十分得意!
走起路来只见那显眼的宽裤脚,自膝盖处向下突然放大,活像一把大扫帚,在弄堂里扫来扫去……现在看来很滑稽,但在当时,你还不得不承认那就叫作“时尚”啊!
经过国棉十厂的时候,小花笑了笑,说:“这个时间段,也不知道大姐下班没有?”
“我们就不进去了。纺织厂也没有什么看头?”小毛想了想,说,“再说了,就算是下班,大姐也没有时间,她还要去夜校学习的。”
一路被小毛和小花明嘲暗讽,“四眼”最后也来了脾气,说道:“这又怎么啦?你没有看到林树他们,不全都是这样的吗?”
“我就好奇,你哪里来的钞票?”小毛笑了笑,说道,“一票难求,价格不菲,贰角钱一小时。这个票价,都相当于头轮电影院放映黄金时段影片的价位了。”
“四眼”低头走路,不响。
小毛还是不放,继续说:“要说是上次捉蟋蟀赚来的钞票,你后来不是说全部给了你家里的吗?”
“这也要你管。”“四眼”快步往前走,和他俩拉开距离,说,“实际上我比他们还要好一些,只不过是一双皮鞋,他们呢?都全副武装的。”
小花和小毛对视一笑,只好不作声了。
第237章 提亲火腿
正月初三中午。大包小包,李尚一家人隔老远就看见伯父伯母一家人都在小巷的入口迎接他们一行。
“还带什么礼物?”伯母接过李尚爸爸妈妈手里的东西,说道,“你们人过来就可以了啊。上次我们去你们家,失礼了的,不要见怪啊?”
“这是哪里话?”李尚妈妈笑道,“你们上次来松江,我们家招待不周,你们不要见怪才对的。”
进入小院,围过来很多热心的邻居,巧舌生花,都说王家的好话。
还有人专门放鞭炮,“劈里啪啦”,“劈里啪啦”----,一时间好不热闹。
迎进房间,说说笑笑一阵,邻居们就都散了。
李尚爸爸妈妈站在屋中央,四处打量。
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好打量的。房间就这么大,包括阁楼都一目了然。除开刚粉刷装修过不久,显得有些清新,实际上和普通老百姓家里的大小布置摆设等等都差不多,并没有什么特别不同。
一一看过,李尚妈妈没有作声。
伯母亲自端茶,招呼他们坐下来歇息会儿。
李尚妈妈连不迭笑道:“哎呦,客气了的,我们打扰你们了。”
伯父给李尚爸爸发烟,说:“家里条件简陋了一些,李老师不要见怪。”
“这样就很好,我倒是觉得蛮清爽的。”李尚爸爸笑了笑,说:“不要搞得来这样生分,你以后叫我老李就行。”
李尚妈妈插话,说:“虽然房间是小了一些,不过我也觉得蛮好的。再说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们马上就要成为亲戚了,也算是一种缘分,希望我们以后两家人能多多走动。”
胡晓辉,王建好和李尚已经很熟悉,不一会儿仨人就聚到一块儿叽叽喳喳说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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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李尚的弟弟,因为年纪还小,又刚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显得很有一些放不开来,只好老老实实坐在他母亲旁边,嗑瓜子吃糖。
今年的春节,与往年不同,王建浦一家变得少有的热闹非常。
几个原因。第一,当然是因为王建浦有了女朋友李尚的缘故。两家的大人这一次是第二次见面,也是李尚爸爸妈妈第一次来王建浦家,所以双方家庭都对这次见面格外重视。
这是其一。第二个原因,和王建浦职务的升迁有关系。另外,夏主任在正式调动去浦东管委会之前,他和王建浦有过一次较为深入的私下谈话。
先说第一件事。
那天王建浦第一次带李尚来家里见过自己父母,伯母一家人都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非常满意。
伯父伯母对李尚非常热情,中午第一顿饭在家里吃,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晚上一家人又去饭店吃饭,两位老人对李尚嘘寒问暖,格外地关心。
李尚也对这次见面做了很多功课,来之前给伯父伯母,还有王建好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份礼物。
其中,特别是给未来公公婆婆的礼物更是花了很多心思。现在天气寒冷,她知道老两口经常要在晚上行船,江面上的温度比在地面上要更低一些。所以利用自己的休息时间,到处拜师学艺,买来原材料,亲手给老两口编织了两条厚厚的羊毛围巾。
晚上,李尚临走的时候,各种礼品礼物无数。伯母还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红包,里面是1100元钱。
这么大一笔钱,李尚一开始不肯收这个红包。
她知道,尽管上海各个郊区风俗不一,但是市区的话,通常婆媳第一次见面基本上很少有给红包的。一般只有在确定要结婚了,男方家长才会给女方红包,这才算是真正的认可。另外,在上海,如果婆媳第一次见面就谈钱,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男方家长,尤其妈妈是会对女方非常有成见的。
但是,伯母的想法却和她不一样。
她心里面觉得,这要是自己认准了的儿媳妇,加之双方也很满意对方,那么给准儿媳妇的见面礼就是必不可少的,这也体现婆媳关系的第一次交往良好的开端和基本的礼节。至于为什么是1100元,还是王建好出的主意,说是代表着一心一意和李尚与王家家人结缘。
“这有什么呀,阿哥能带回家的就是我们家准儿媳了,很快都要成一家人了,嫂子你还在乎这些么?”王建好也在一旁劝说。
伯母笑笑,说道:“给红包是代表我们做父母的一个态度,我们对你很满意,对你俩很看好。都要成为一家人了,你就心安理得收下来好了,过几天,我还要亲自去你们松江的家里提亲的呢?”
说到做到,一切都准备就绪后,伯母和伯父,还有王建浦就真去了松江泖港李尚家里拜访。
这是双方家长第一次见面。
一般来说,男女双方父母见面,对新人就意味着双方父母对于子女的婚事初步达成了共识,是走向家庭融合的关键一步。
伯母当然相当看重,也做了很多的准备。
首先是礼品的选择。
去松江之前,伯母特意问过王建浦,让他最好打听一下李尚,看看她的父母有什么特殊的喜好。
伯母的意见,我们第一次登门,总归要准备东西的。但是这些礼品怎样才能合适,也是对李尚爸爸妈妈的礼貌和尊重的一种体现,晓得伐?”
她还一再要求王建浦将对方家庭的一些基本情况摸摸底,让自己先有一个初步的了解,包括李尚爸妈大致的年纪、工作经历以及个人爱好等等。伯母的想法,这样第一次见面才有话题可聊,不至于会太尴尬。
后来知道李尚爸爸欢喜抽烟吃酒喝茶,所以就决定送他碧螺春的茶叶礼盒,再搭配上两瓶绍兴的好酒。
因为路途遥远,伯母还计划,其它的礼物可以到了泖港以后,再去当地的商店选购一些,比如一些时令的水果、奶制品及营养品等等,大包小包的拎一堆,显得礼份比较厚重。
伯母心细,还特意准备了上海人最传统礼品----金华火腿。火腿历来是送礼赠客的佳品,尤其在中国传统的聘礼中。
第238章 三十六计?
双方父母松江的这一次见面很成功。用后来李尚传回来的原话,这是一次客客气气团结的大会,一次成功的大会,也是一次圆满的大会。
然后作为回访,所以初三这天李尚一家人就都来到王建浦家里拜年。
王建浦作为中间人,续水递烟,两头讨好,较好地担负了他应该扮演的角色。
说完天气、气候,双方父母接着是家庭情况的再一次介绍,包括家庭成员简介、家庭历史、主要家庭成员工作等情况;然后说的是各自家庭成员的主要业余爱好。
说完这些,就是赞赏对方,还闲聊了一些衣食住行等等琐事。
基本上都是一些常规的谈话套路。毕竟是双方家庭的碰头会,以后要成为亲家,彼此熟悉、增进了解是必要的。
当然,其中谈论孩子小时候的事情要稍微多一些。
原因很简单,在不知道聊什么的时候,就从自己最熟悉,对方也感兴趣的话题开始。对双方父母来说,那就是孩子了。对方的父母一定都希望从交谈中了解到孩子们更多的脾性、特点。
寒暄的氛围轻松愉悦。
慢慢熟悉了以后,李尚爸爸则不同,不一会就和伯父,还有王建浦聊起来上海市的一些情况,甚至是国家大事,还有文化、国际时事等。
不过,一旁李尚她们仨的议论很快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商场正中间有钢琴,反正我是第一次见识。叮叮咚咚的钢琴声,搞得来像五星级宾馆一样,不要太高级的。”
“你们可能不知道,这家商店里一条牛仔裤要卖到3000 元,一瓶香水标价2.4万元……令人咋舌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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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我们亲眼看到,这家商店的牛仔裤,竟然是能够自己立起来的。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是的啊,看到一条会站立的牛仔裤在你面前耸立,真的是太诡异了。”
……
聊着聊着,最后两家人到谈论最多的,都落在了王建浦和李尚工作上的事情。
因为都在一个单位工作,所以话题就容易接近,双方也都有话可说。同时还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去了解子女在单位的工作状况。
相对来说,主要还是李尚爸爸妈妈要更加关心一些。大伯更多的时间只是在一旁抽烟,眼睛看着他们对话来来去去,却很少说话,也很少插话。
双方大人都关心地问了王建浦和李尚一些他单位上的事情。王建浦有一说一,都作了回答。
说到两小孩以后的工作,老李语重心长地说道:“现在你们还年轻,阿浦又刚好升职处在单位这样重要的位置,更加要注意谦虚谨慎,晓得伐?”
伯母插话,笑着说:“李老师你有多年机关工作的经验,可以和他们后辈好好说道说道的。”
老李笑笑,说:“我们是公社的农技站,主要还是和农民打交道,和阿浦他们单位的工作性质是两回事。”
最后拗不过大家好意,他笑了笑,说,“那我就倚老卖老,多说几句我多年来在工作上的一些体会?不过先声明,仅仅只是我自己个人的观点,只给你们作为参考,”
大家鼓掌。
“讲到官场,其实它也是一个考验人性和能力的试验场。每个人都想博取功名,但是最后真正能成功的人却往往寥寥无几。”老李喝一口茶水,想了想,说:“特别是阿浦你职务刚升迁,不论什么情况,现在的工作环境都是一个全新的环境、全新的.asxs.。”
“我想简单嘱咐你说四点。
一是心态。在新的起跑线,新的岗位上,要想用较短的时间适应周围的环境,就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和心态,带着责任感和奉献精神从一些基础的工作和力所能及的事做起,走好这第一步。
二是要继续加强学习。年轻人学历高、知识多、学习能力强,这是优势。但是我们所处的时代是日新月异的时代,各种新知识、新情况、新事物层出不穷,不前进就是后退,不超前就会落后,不论在哪一个岗位,都要坚持干什么学什么,缺什么补什么,干一行、专一行、精一行、爱一行,真正干出样子来,成为这个岗位的行家能手。
三是创新。不要只是为了按部就班地完成一项工作任务,而是要将一项工作完成的有突破、有亮点才是对自己的要求,要始终保持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敢为人先,善于用年轻的眼光去看问题,用年轻的思维去想问题,用年轻的办法去解决问题。
最后一点,要强调纪律。在私德上,党员干部要做一个“敏感的人”。注重小事小节,慎独慎初慎微慎欲。交朋友要谨慎,不该参加的宴请不参加,不该收受的礼品要拒收。不给别有用心的人以可乘之机,也不给自己犯错误的机会。”
老李刚讲完,一旁的李尚首先搭话,笑话说:“老爸,你就是一个乡镇的农技员,连副科级都不是,只不过是一个股级干部,竟然还敢和副处级的领导谈为政之道?”
李尚妈妈看了她一眼。
伯母及时解围,说,“李老师的这番话还是很有见解的。讲实话,前一向,阿浦爸爸还在想,要不要让孩子好好读读三十六计之类书籍的呢?”
大家都呵呵笑了起来。
“啥三十六计啊,阴谋阳谋等等大小谋的,大概了解下就行了,千万不能当饭吃。即便看再多,面临具体事,该傻眼还是傻眼!”
老李考虑了一会儿,沉声说道:“实际上,真正能将谋略运用在工作和生活中的人,都是有年龄的积淀和阅历的丰富做基础的。社会上很多的孩子们,社会的***见都没见过一眼,便想把社会的***割下来,并且想把两个都割下来,然后把它们放在手上,像核桃一样把玩!怎么可能呢?”
伯父在一旁呵呵直笑,又递给老李一只香烟。
老李接过香烟,却不抽,拿在手里。
想了想,他接着说道:“说起来阿浦级别是比我大,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坚持‘吾日三省吾身’,时常反思一言一行、所作所为是否符合一名合格共产党员的要求,强化自我约束、自我控制的意识和能力。不要因为一时麻痹大意、一时糊涂而失足误终身,始终做到不放纵、不越轨、不逾矩。”
王建浦只坐半个屁股,端直上身,恭恭敬敬地连连点头。
这时候到了中午饭时间。伯母早就做准备好了一桌子的菜:除开时令菜蔬,还有白斩鸡、酱鸭、清蒸桂鱼、油爆虾、海蜇皮、炸猪排、炒虾仁、古老肉等,十分丰盛。
李尚妈妈一见,打趣说:“哈哈,亲家母,你把南京路新雅粤菜馆都搬来了的。”
第239章 主敬涵养
第二件事,过年前夏主任和王建浦的谈话,还要反过时间头来说。
这次见面的地址是夏主任自己挑选的。因为不再是直接的上下级关系,所以他选了离单位不远衡山电影院内的一家小酒馆。
这家由时任市长的陈/毅题写院名的电影院,是新中国诞生后上海新建的第一家电影院。几十年来以其别无二致的庭院式氛围,享有沪上唯一“花园影院”的美誉。
上到二楼,夏主任正坐在小桌旁边一个人喝茶。他看见王建浦上来,笑道:“快来,现在天冷,先喝杯热茶暖暖身体。”
王建浦连忙上前问好。
夏主任呵呵一笑,说道:“今天我们不是同事,当然也就不是上下级,不必要这样拘谨,就是随意聊聊天,嘎嘎汕胡。”
房间不大,有电取暖器,暖乎乎的。
王建浦脱下外套,拿起来开水瓶给领导续水。桌上有茶叶和玻璃杯,他给自己也泡了一杯茶。
“等会儿,还有退休的老杨,之前的申处长也会来的。”夏主任示意王建浦坐下来,看看手表上的时间,说,“他们大概一小时后过来。”
王建浦小心坐好,心里一惊,暗想:老杨,是原来经济处的笔杆子。申处长,就是原来经济处的处长,现在辞去公职,去了机关事务局下面的开发公司当经理。也正是因为申处长的辞职下海,自己才有机会调动去经济处临时负责。今天领导这样安排自己先过来,看来是对自己先有话要说。
可是,领导接下来又会谈些什么?
见到王建浦显得有些拘谨的表现,夏主任笑笑,说:“不要紧张。今天我们不谈公事,只是作为一个你曾经的同事,想和你一起探讨一下为政之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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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你到研究室,加上实习,应该快有7年多了吧?”
王建浦点点头,说:“实习是从下半年开始的,如果都算上的话,刚好7年半。”
夏主任喝一口茶,说:“总体来讲,我对你的工作,还是为人,都是非常满意的。”
“多谢领导的看重和栽培了。”王建浦站起来给领导续水,说:“我从领导那里学到了很多的东西,不管实工作,还是在为人处事方面,都受益无穷的。”
夏主任笑笑,说:“我们今天不互相吹捧。”
“我说的是心里话。”王建浦诚恳地说道,“以后如果有机会的会,我还是要想办法去浦东工作。”
夏主任盯着王建浦看很久,再一次示意他坐下来,说:“你的想法没错,今后上海的经济主战场就在浦东的开发开放。”
王建浦重新坐好,想了想,说:“真的,其实我内心里还是想去浦东。”
夏主任一时没有表态,过好一会儿才说道:“不过,今天我要和你讨论的,是另外一个课题,‘修养’与‘敬’的关系。”
元朝《博望烧屯》中说:贫道本是南阳一耕夫,岂管尘世之事只可修身养性,贫道去不的也。修身养性,意思是通过自我反省体察,使身心达到完美的境界。
夏主任说,朱熹指出:“德字从心者,以其得之于心也。”王阳明提出“人心之得其正者即道心”。这些观点都是强调修身养心的重要性。
而中国传统修身哲学中的“敬”,则是一种敬仰、敬畏、敬重。诚如古人所言“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主张修身有敬、事天有敬、待人有敬、治事有敬。
曾国藩在其早年修身十二款中特别强调:一、敬;二、静坐;三、早起;四、读书不二;五、读史;六、谨言;七、养气;八、保身;九、日知所无;十、月无忘所能;十一、作字;十二、夜不出门。
其中,第一条款就是“敬”,“敬”可以说是儒家强调的一种虔诚状态。在曾国藩晚年日课四条中,更是提到:一、慎独则心安;二、主敬则身强;三、求仁则人悦;四、习劳则神钦。
中国传统文化中形成的“主敬涵养”的修养方法论,也主要突出强调两点:
一是“诚意”。《中庸》讲:“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
在中国哲学中,“诚”是一种具有哲学本体论意义的命题,强调立身处世其根本则在“诚”。所以,《论语》中讲:“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天命”是首先必须要敬畏的对象,人的言行不能欺天,勿与天地斗巧。
二是“正心”。志虑之正,正心的根本。吕坤在《呻吟语》中讲:“一念收敛,则万善来同;一念放恣,则百邪乘衅。”往往就是一个念头,善恶则分。
那么,“正心”要“正”到何种程度呢?古人非常重视在日常生活中的志虑之正。孟子曾提出“不动心”的思想,“我四十不动心。”焦循这样解释:“志气已定,不妄动心。”
王建浦坐着不动,仔细聆听。
夏主任说,古人说,人须有三种敬畏:敬天,敬地,敬自己。
天佑苍生,片刻不离,因“知时”而被敬畏;地生万物,春播冬藏,因“知止”而被敬畏;人成万物,审时度势,因“知度”而被敬畏。我们敬畏天,敬它的包容,敬它的苍茫,敬它的威严,更敬它春夏秋冬持之以恒的不懈坚持与无穷耐力。
人的一生,注定要经历很多。怀有一颗敬畏之心,行事才会有约束,心中才会有信仰。《围炉夜话》中说:“立身之道何穷,只得一敬字,便事事皆整。”为人处世,只要处处存有敬意,便能理顺所有头绪。
“欲做精金美玉的人品,定从烈火中锻来;思立掀天揭地的事功,须向薄冰上履过。”夏主任说道,
“大事难事看担当,逆境顺境看襟度,临喜临怒看涵养,群行群止看识见。只有经过了这样的涵养功夫,才能达成从容、镇定和历经磨炼后的成熟。”
王建浦不响。
“主敬涵养”的修养方法论,正是告诉我们要有所敬畏,要至诚至拙,要特别注意正志虑,修内心。一些人奋斗几十年,只因一念之差,一件事没有把握好,就可能栽个大跟头,从一个领导干部沦为阶下囚,其根本在于放弃了“修心”。
夏主任说道,心存敬意,才有无穷妙用。所以讲,领导干部要特别注重内在的修养方法。“以克己为本”,不是和自己过不去,而是为了自己能过下去,并且走得更长远。
第240章 为什么下海?
夏主任喝一口茶水,笑笑说:“刚才讲的都比较抽象。具体到你个人,我对你今后的工作也有几个建议,你可以参考。”
王建浦端端正正坐好。
夏主任停一会儿,说道:“你的为人处事方面自然是没得说的。但是你现在从一个兵到了一个部门的负责人,相应地,有些做事的方式方法也要有所改变。”
我们说多看少动,但并不是说就没有自己的声音。该出头的时候就要出头,就应该有担当,要逐渐形成有你自己特色的工作风格。这是其一。
其次,要有大局观,不仅要埋头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更要抬头看路。要能够全面地、系统地、前瞻性地看问题、思考问题,能够从整体上把握事物发展的趋势和规律。
同时目光有远见,遇事脑子多思考,站在不同的角度看问题,把握好整体的利益和局部的利益关系,对待问题能够做出快速的反应和正确的决策,使整体的利益最大化。
他说,最后一点,注重细节。大处着眼小处着手,细节决定成败。工作上任何一个小小的细节都不能有丝毫的忽视,要不然就可能会显得你没有城府,不懂得做人,也很容易得罪人。晓得伐?
王建浦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领导今天的教诲,我心里有数,会一直记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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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实话,在工作上小王你帮助过我不少,我今天也要谢谢你的。”夏主任看看手表,说,“对了,前一向我碰着保税区的施总,他特意说起过你,说你的发言稿在全国保税区的大会上,给外高桥保税区增光不少,他们领导对你评价很高的。”
王建浦笑了笑,不响。
这时候,只听得一阵楼梯响,申总和老杨就出现在了楼梯口。
王建浦站起来和他们打招呼,连忙给他们泡茶。
等菜的时间,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说到了申总辞职下海的事情上。
“你们是不是对我的辞职,还是有一些不理解?”申总笑了笑,说道。
申总今年元旦刚过四十三,在单位又是中层正职,按理说正是干事业的好时候。只是他手捧着“金饭碗”,就这样下海了。王建浦知道,申处长的下海,还和一般人还不一样,算是“裸辞”,也就是说,义无反顾放弃了在研究室的一切,当然也包括了原本光明而且大好的政治前途。
夏主任看着申总,没有作声。
老杨呵呵一笑,说道,如果说八十年代最火的一个词是“改革开放”,那么,现在最火的词,恐怕就是是“下海经商”了。十亿人民九亿商,还以一亿在路上嘛。
“虽然我对公职看得很淡,但是从单位辞职的时候,还是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对。”沈总端起茶杯,吹吹上面的浮沫,喝了一大口,放下茶杯,说道,
“家里人都觉得,一是在政府部门上班,工作稳定,也算是有了一定的职位,待遇虽不算高,但很体面。二是我自己习惯了体制内的性质与氛围,一直过得都很舒服。基本上每天按时上下班,今天干不完的工作可以留到明天。”
王建浦也看向申总,不响。
“反对的还有我老父亲。我父亲是一名离休干部,已在医院住三年了。老人显然很不理解我这个儿子作出的疯狂决定,他有天躺在病房里问了我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我看病有人报销,你辞职了,谁给你报销呢?’”
申总笑了笑,说道:“但是我为什么还是要坚持辞职呢?我想将两个故事。一个是社会上的,一个是我们单位发生在我身边的一个故事。”
王建浦给领导们续水。
第一个故事。
去年的3月13日,刑期未满的年广久一脸懵圈地走出监狱,他意识到“外面发生了大事”,却不清楚是谁救了自己。
三年前,这个“傻子瓜子”的创始人,因一桩莫须有的贪污案被捕,到92年已被羁押了30多个月。
前途未卜的年广久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在这一年反转。
这年1月,88岁高龄的老人家到南方视察。傻子瓜子深圳分公司闻讯,壮着胆子打出横幅:“傻子欢迎老人家到深圳视察”。
老人家对这位瓜子大王早有耳闻,对身边的人说:“农村改革初期,安徽出了个‘傻子瓜子’问题。当时许多人不舒服,说他赚了100万,主张动他。我说不能动,一动人们就会说政策变了,得不偿失。”
就因为老人家的点名,一个多月后,年广久被无罪释放。
实际上,这已经是年广久第三次被老人家“保护”了。
早在80年,改革开放刚起步的时候,小业主雇佣八人以上就可能被划为“资本家”,年广久却一口气雇了12个工人炒瓜子,结果被人告上了中央。
老人家了解情况后说:“不要动,先放一放,看一看。”
没过几年,年广久的工厂扩张到百人规模,狠狠赚了一百万。因为赚的钱太多,发霉了,他居然在自家院子里晒满了花花绿绿的钞票,结果被人扣上“资本家复辟”的帽子。
小报告第二次打到中/央,老人家表态:“让傻子瓜子经营一段,怕什么,伤害了社会主义吗?”
到了89年,“姓社姓资”的讨论异常激烈,“出头鸟”年广久因为搞“有奖销售”又一次中枪。他被指控“扰乱市场”“变相赌博”,先是被检察院以贪污罪逮捕,最后因证据不足,于91年改为“流氓罪”,被判入狱三年。
要不是老人家南方谈话时提到他,年广久至少还要再过两年才能重见天日。大字不识的他,出狱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人把老人家的那几句话贴在店铺墙上,逢人就念叨:“没有老人家,就没有傻子的今天。”
申总停顿一下,一字一句地说道:“国运兴衰,个人浮沉,从这一件事,我就觉得从未像去年一样,捆绑得如此紧密。”
第241章 “元旦致辞”
夏主任笑了笑,说:“这事我们都听说过,你再说单位里的事情。”
申总调整坐姿,让自己放松一些。他想了想,说道:“去年我们部门新分配进来的一个女大学生,领导应该知道的。”
夏主任看着他点点头。
“是这样。刚好报道那天我有时间,所以是我陪着她去总务处领办公桌的。”申总喝一口水,继续说道。
可是选过来挑过去,这位大学生就是不能最后决定。
“不就是一张桌子吗?选个桌子和选嫁妆一样。”面对挑剔了一上午,还没选好桌椅的女大学生,申总当时就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然而,女大学生接下来的回答却让他一下子陷入了沉思,“领导,这张桌子我可得用一辈子啊,当然得好好挑了”。
就是这样一句很平常的话,当时对我的触动非常之大。申总说起来这些,仍然记忆犹新。“难道也我要这样耗一辈子吗?安稳的“铁饭碗”真的就能满足我一辈子的“胃口”?
他说:“我自己刚进单位的时候有一个简单的愿望,就想当个头儿。我知道在庞大的公务员体系里,如果只是大单位里的小干部,是没法拍板的,所以那时候就想着以后能有机会拥有一个舞台,在这个舞台上做主角。”
“可就是这小姑娘的这一句话,就点醒了我。”申总回忆说,“我当时就想,得为自己活,通过自己的努力,为社会,也为个人创造点价值。”
“我不想做一辈子官吏,其实做到处长,哪怕是做到主任又怎样?”申总说道,“我不想那样生活,我需要挑战,想真正成为一个舞台的当家人,这才是我辞职的最大原因。”
二楼房间里就他们这一桌有客。申总说完这些,一时间都沉默下来。
夏主任想了想,问:“申总你下海这半年多,就没有过自己也有悔意的时候?”
王建浦自然听得出来夏主任话里的意思。
当时公务员下海创业,有鲜明的时代特色。很多事实证明,所谓的公务员下海创业,在相当程度上就是利用原单位的公权力、利用在原单位中积累的人脉来赚钱。
眼前的这位申总也不例外。他从单位出来,虽然说是去除了公务员的身份,但还是选择了机关大院的第三产业中创业,其实还至少算是在半个体制之内。
申总想了想,坦白说:“其实从单位离开之后,手里也有了一些人脉资源,这些都给自己现在的公司带来了很大的帮助。
不过,要说到辞职后的心理落差,其实还是很大的。在机关工作时,虽说是在做“服务”,但更多的时候,都是别人来找自己办事儿。而创业时,只能到处求人。他坦言道:“那个时候也会闪过一丝悔意,想自己为何要辞掉一个体面的工作来受气?甚至搞得来一点尊严也没有。”
夏主任又问:“为什么现在机关单位的工作人员都热衷于下海经商呢?”
老杨笑了笑,说:“我觉得,这还要源于现在“停薪留职”的这一优待政策。”
根据这一政策,行政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如果有意愿从事第二职业,原岗位岗位、编制、待遇保留,两到三年内如果创业不顺利,回原单位从事原来的工作,工资待遇、职务级别都不受影响,身份也不会发生任何变化。在这个后盾保障下,单位职工自可放手一搏,没有后顾之忧。
另外,同其它行业相比,行政事业单位工作人员文化水平普遍较高,综合素质、认知能力、接受新事物的能力也较强,这就为“下海经商”打下了基础。
再加上我国正处于市场经济的初级阶段,许多行业都有计划经济的影子,只要掌握了政策、消息,或者有优质的人脉资源、信息来源、经济渠道,都可以凭此致富。
就这样,有后盾保障,有文化知识和优质资源,下海经商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一股热潮,有人为之受益,成为先富起来的一部分人。即使没有富起来的,继续回原单位工作,反正也不至没有饭碗。
现在社会刚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市场经济的发展还处于起步阶段,很多行业都处于空白状态,做生意的成本也相对较低。所以敢下海的人,做生意很容易挣钱。老杨最后开玩笑,说道,“基本上是摆个地摊就能发财的时代。”
申总附和说:“我也觉得,是整体环境给了我们这一次机遇。现在市场经济刚开始起步,越来越多的机会摆在了我们的面前。”
夏主任不响。
他叹一口气,说:“是的啊,现在几乎每个机关单位都在办公司。在体制松绑的带动下,一场大规模的弃官从商浪潮正奔涌而来。去年不完全的数据,有超过十万的体制内官员和知识分子辞职创业。”
申总接过话头,说:“下海的人当中,除了像我这样的少数,更多人都是涌向了南方,尤其是现在唯一的省级经济特区——海南。”
夏主任马上问:“海南现在有多热?”
上周我刚从海南回来,现在那边可以说是“热得一塌糊涂”。申总回答说,老人家南方谈话后,在“要挣钱,到海南”的口号裹挟下,“十万人才下海南”的浪潮,更是将当地楼市推向了癫狂。海南房地产公司激增3倍,3万多平方公里的海岛上,密密麻麻挤着2万家房地产公司。
申总还举了一个例子。
88年,海南商品房平均价格为1350元/平方米,91年为1400元/平方米,去年猛涨至5000元/平方米。短短4年,增长超过4倍。拿到手的土地,还没开发,半年后转手就是100%的利润。
老杨吃一惊,不禁问:“数字准确吗?”
“肯定准确的。”申总说道,“还有与海南隔海相望的广西北海市,房地产开发的火爆程度也毫不逊色。去年,这座原本只有10万人的小城冒出了1000多家房地产公司,全国各地驻扎在北海的炒家达50余万人。经过轮番倒手,政府几万元/亩批出去的地能炒到100多万元/亩,当地政府一年批出去的土地就达80平方公里。”
夏主任想了想,问:“你们还记得海南当初为什么要从广东划出来,单独建省,成立经济特区的吗?”
王建浦想了想,说道,88年,正值改革开放十周年之际,中国面临如何进一步深化改革和扩大开放的问题。当时,国内已经建立了深圳、珠海、厦门和汕头四个经济特区,但这四个城市皆属于沿海城市经济体,成功的经验是否适用于广大农村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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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中央需要一块理想的试验田。88年的海南农村人口占比超过80%,工业产出水平低下,人均GDP只相当于全国平均水平的80%,甚至还有六分之一的人口生活在贫困线以下,基本符合中央改革实验的各项条件,尤其是其所具有的独特地理条件。于是这年的8月23日,有“海角天涯”之称的海南岛从广东省脱离,成立中国第31个省级行政区。
申总说道,我也是去了海南才知道,海口这个原本人口不到23万、总面积不足30平方公里的海滨小城,不仅一跃成为我国最大经济特区的首府,现在也成为了全国各地淘金者的“理想国”。
夏主任沉思良久,轻声说道:“机会往往伴随着风险。我个人觉得,申总你接下来要格外当心,海南方面的投资你自己可要想想清楚了再投的。”
老杨点头,同意夏主任的看法。
申总笑了笑,说道:“领导说的在理。不过我还是想引用《人民日报》元旦致辞里的一句话:九十年代是我国人民为进入新世纪打好基础的关键年代。国内条件具备,国际形势有利,我们千万不可放过这个难得的历史机遇。”
第242章 阻力
小毛搭乘供销社的便车到高桥,姨夫已经在车站等着他。
这时候天气已经比较热。车上人多,更加闷热难受。
一下车,姨夫给小毛买一支绿豆棒冰。俩人骑一辆脚踏车去外婆家。
路上,姨夫问了小毛这次中考的事情。他说,“这次是全市统考,都是使用的一套试卷。考试卷的难度听说在历年来都算是比较难的。露露考试完一回来,就哀声叹气。”
小毛笑笑,说:“我自己觉得还好。凑巧的是,有一些内容刚好我堂哥在考试前礼拜天有给我们作了复习的。”
“这就好。中考很重要。高中的好坏和以后考大学大有关系的。”姨夫边擦汗,边说道,“那你想好了没有,准备上哪里的高中?
小毛想了想,说,“要是成绩能达到的话,我还是希望去上海那边上高中。”
姨夫笑了笑,说道:“有志向。你们本来就是属于黄浦区,都属于市区,你以往的成绩来看,应该还是很有希望的。”
过一会儿,小毛问姨夫:“上个月有日本的足球队来你们川沙打比赛,听说动静闹得蛮大的。”
姨夫吃惊,问;“这事你也听说了?”
小毛笑道:“我也欢喜足球的啊。”
“还是两个月以前的事情了。比赛那天我刚好在现场。我在县里的教师的进修学校学习。”姨夫想了想,说:“川沙地区的足球,有深厚的群众基础和较高的竞技水平。当时以加藤正信为团长的西日本OB足球联盟访华团一行63人,在川沙体育场和川沙的元老队、少年队各进行了一场友谊赛。”
“不过你们川沙队还是太弱,最后都输太多了的。”小毛嘴角笑笑。
姨夫继续踩脚踏车,没有说话。
实际上,姨夫之所以不说话,是有原因的。这场比赛,川沙队不仅输了球,赛前还因为进场观众拥挤,造成死2人,重伤3人的伤亡事故。这些可能是小毛不一定不知道的。
快到村里的时候,小毛看到了远处的养猪场,问:“姨夫,养猪场现在还有猪吗?”
“大概可能还有的吧。好几百的生猪,生长期都不一样。只是从过年前就停止了进猪苗,现在也应该到了最后出栏的时刻。”姨夫也不能肯定。
“太可惜了。这么大的一个养猪场说没有就没有了。”小毛叹一口气,说道,“我们以后吃猪肉可就没有这么方便和便宜了。”
“便宜?”姨夫呵呵一笑,说,“我记得送给你们家的猪肉都是免费的,什么时候还给过钞票,我哪能不晓得?”
小毛笑笑,继续吃棒冰,不响。
“要不要过去看看?”
小毛想想:“现在就不去了。反正接下来有的是时间去看的。”
过一会儿,小毛问:“外公在家的吧?”
姨夫笑道:“估计不在家里的。你外公啊,他现在可忙了。”
这时候外公正在生产队的办公室,和队员代表们就农业联产承包责任制在队里的落实执行进行对话。
经过半年多的酝酿和准备,川沙全县决定推行统一经营、包干分配的“农业联产承包责任制”。
但是,农业联产承包责任制在新仓圩大队刚推行时,还是遇到了很大的阻力。
由于谁都不敢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很多老百姓都认为虽然“吃大锅饭”穷点,但总比冒险搞包干强。
一些老党员也想不通,有的说:“辛辛苦苦三十年,一夜退到五三年,煤油灯下组织起来,电灯光下分散到户”;
还有人说:“三十年前搞分田,三十年后又分田,这是为什么?”
……
人心思安,这些过着安宁日子的上海郊区农村社员,面对突如其来的变革运动,心情非常复杂,思想也不统一。
实际上,中国的改革发轫于农村。早在78年底,小岗村 18 位农民签下“生死状“,将村内土地分开承包,开创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先河。
也是在同一年差不多的时间,嘉定在当时上海的 10 个郊县中,也率先在一些村组进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探索和实践。
由于当年的农业生产主要还是依靠手工劳动,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确实改变了农村旧的经营管理体制,解放了劳动力,调动了群众生产积极性,大大增加了村民收入。
所以嘉定这些先行一步的村组,集体经济不断壮大,农民生产积极性得到很大提高,生活逐渐奔向小康。
全国范围来看,全面推行家庭联产承包制,迄今也已有三四年的时间。
但是,在这段时间内,社会上围绕着家庭联产承包制的性质,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到目前为止,对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问题的认识,也很难说已经达到完全一致的地步。
统一思想才能求得发展。
在公社党委、管理委员会指导下,新仓圩大队两委班子在统一思想的基础上,先后召开了多次支部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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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部分人的反对声中,支部认为,目前大队的工作,一方面,大队干部要特别注意收集外地成功经验,要向群众反复宣传讲解党的政策,另一方面,动员队里几名党员和思想活跃的群众,带头落实“包产到户”责任制。
其中,首先要着重解决的,就是队员们思想认识问题。
宣讲的重点,三十年前分田是为了耕者有其田,三十年后又分田是为了耕者有其责。目前大家有目共睹的人民公社化的弊端是平均主义吃大锅饭,干多干少一个样,干与不干一个样。
而农业联产承包责任制,是8亿农民的伟大创举,是中国式的社会主义道路。要探索适应本地区的发展模式,实行统一经营、包干分配、性质不变、方法简便、利益直接、群众满意的路子。
虽然外公一家人都是城镇户口,事实上在当地早没有了土地的使用权与分配权,但是作为一名老党员,加上他在当地的影响力,在大队干部的邀请下,全程参与了队里的宣讲。
第243章 宣讲会
这次的宣讲会,先是公社的领导讲话。
领导五十多岁,大热天也是长衣长裤,很严肃的样子。
他看着手里的稿子,说道:“为了能更好地指导今后的农村经济体制改革,我们有必要先对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过程,进行一个简单地回顾和思考。”
领导说道,确切地讲,我国农村实行的家庭联产承包制,并非始于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在这次会议之前,较大规模的包产到户,全国先后出现过三次。
第一次是1957年。
当时由于高级社化运动极其迅猛,不少农民群众跟不上形势,有的地方千脆宣布生产资料公有,主要是土地,允许农民分户经营,但要上缴一定数量的农产品给集体,剩下的全部归自己,这实际上就是包产到户。
第二次是50年代末期至60年代初期。
那时候为了尽快地恢复农业生产,一些地方的农民群众又自发地搞起包产到户,还曾经得到包括一些领导同志在内的部分高级领导千部的支持。
特别是安徽省,85%的生产队搞了名为责任田的包产到户。当时农民群众称责任田为救命田。后来被某些领导同志发现,派人下去把书*撤了,并切改组后还把一大批人打成右*机会分子,很多人都为这件事情被批判、被处分。但不久,又被加以“从根本上动摇集体/经济,走向了单干的道路”的罪名。
第三次是“文*大**”期间。
当时有些地区,尤其是边远山区,农民群众的生活很困难,集体生产,一直搞不上去,又自发地搞了包产到户,只是对外不敢公开而已。
他说,以上的这些事实说明,我国农业合作化以来,农民群众要求包产到户活动,从来没有间断过。我国农村的每一步改革,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如果说还有什么阻力的话,这种阻力主要来自ling/dao和理论界,而其焦点又集中在如何认识包产到户的性质。
外公坐在这位公社领导的左手边,手里拿着一只铅笔,不时地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写写画画。
大队长站起身来,给领导的茶杯里续水。
一会儿,领导继续发表讲话。
他说,现在我国农村所实行的包产到户,有这样两个明显的特点:一是得到了中央的肯定和支持,二是得以在全国范围内全面实施推广。
当然了,人们的思想认识彻底转变,要经历一个逐步提高的过程。这具体表现在,即使是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国家有关文件对包产到户的态度,也是有所变化的。
79年4月,在国家农委报送的《关于农村工作问题座谈会纪要》的文件中,极其明确地指出:“不准包产到户”。这年9月,《关于加快农业发展若干问题的决定》的文件中,口气稍为缓和一些:即“除某些副业生产的特殊需要和边远地区、交通不便的单家独户外,也不要包产到户。”
80年9月,关于进一步加强和完善农业生产责任制的几个问题》的文件中,政策上又显得更灵活一些,指出:“在那些边远山区和贫穷落后的地区,长期‘吃粮靠返销,生产靠贷款,生活靠救济’的生产队,群众对集体丧失信心,因而要求包产到户的,应当支持群众的要求,可以包干到户,也可以包产到户,并在一个较长的时间保持稳定,在一般地区……已经实行包产到户的,如果群众不要求改变,就应允许继续实行。”这样一来,由于打开了这个缺口,不仅边远山区搞了包产到户,平原地区乃至城郊地区也都搞起了包产到户。
他说,实际上,早在1978年,安徽省凤阳县的小岗,肥西县的山南,就实行了包产到户,当年收成都还不错。由于包产到户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很快波及到全县,并引发一场争论。后来省领导亲自去看了一下,决定不宣传,不取缔,不扩大,继续试验,然后立即向上面作了汇报。
领导讲话完,伴随着稀稀拉拉的掌声。
队里的干部,还有各生产队的社员代表一个个面无表情。实际上对于这些理论或者是历史上的东西,他们还是知之甚少,或者说是根本就不太在意的。
有人胆子大一些,站起来笑了笑,直接说道:“领导,您能不能简单了当地和我们说说,究竟什么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呢?”
可是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搭话。
外公四下里看看,对领导轻声说道:“领导,要不我先来说几句?”
领导不着痕迹地点头同意。
“那----,我就先讲几句好了。”外公喝一口茶水,说,家庭联产”说明了其组织形式是以“户”为单位进行的,“承包”指的是农户与集体达成协议将土地等生产资料承包给农户,而“责任制”是指在完成国家和集体任务的前提下,自负盈亏。
那么,为什么要以“户”为单位进行承包责任制呢?
外公接着说道,在我国漫长的历史中,农民都是以家庭为单位进行农业生产的,家庭观念是中国人根深蒂固的传统。进入新中国,为了对农业进行社会主义改造,我国政府采用了集体化的模式,使农村生产资料私有制变成了社会主义公有制,延续了上千年的家庭经营让位于集体统一经营。
然而随着农民家庭经营模式的取消,也限制了农民的生产经营自主权,更挫伤了农民生产的积极性,导致了我国农业经济的落后。历史说明以“户”为单位更符合中国国情,更能激发农民积极性。
有社员又站起来,问,那么在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下,土地是公有制还是私有制?
外公笑了笑,说,很明确,土地依然是公有制。我们是在土地公有制基础上,包产到户、分户经营,自负盈亏。把生产关系中不适应生产力的部分进行改革,把农民的责、权、利紧密结合起来,这样农民有了自主权,生产积极性就会大大提高,农业生产就能获得极大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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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一个问题,在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制度下,农民的责、权、利分别指的是什么呢?”
“责,就是自负盈亏;权,就是土地的使用权;利,就是农民的既得利益。”
外公想了想,说:“正如我们之前去考察过的嘉定,当地农民所说的:交够国家的,留足集体的,剩下的都是自己的在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下,土地仍然公有制,农民获得的只是使用权。”
会议室里响起来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第244章 再卖棒冰
和外婆家还有一段距离,远远就看见秋生和“草上飞”张国庆短衣短褂,一前一后站在路边,正对着自己来的方向不停观望。
小毛跳下车。打过招呼,让姨夫一个人先回去了。
“你们俩怎么在这里?”小毛惊喜地问,“是特意在等我?”
秋生双手扭着手掌,笑笑,不说话。仨人好久不曾见面,小毛在一刹那间甚至都感觉到了一种疏离。
还是张国庆先说话,“我们俩前几天听露露说,你今天会过来,所以才在这里等你的。”
小毛很高兴,问:“这次中考,你们考试怎样?”
秋生还是不说话。张国庆说道:“秋生没有参加中考。我参加了,不过我自己觉得题目太难,估计是没有什么机会的。”
小毛看向秋生,不解地问:“怎么会不参加中考呢?”
还是张国庆先搭话:“他家里还有两个妹妹,家庭条件也不是很好,所以家里想让他早一点找份工作,挣钱帮家里的。”
“那----,你毕业证书有吗?”小毛问。
秋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了笑,说:“毕业证书倒是到手了的。不过我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什么用场。”
天气热,正是太阳最毒的时候。
小毛擦擦脸上的汗水,想了想,问:“生产队里的奶牛还在养的吗?”
“早就没有了。去年养猪场生意好的时候,生产队顾不上来,全卖掉了。”秋生没有刚才拘谨了,说道,“要不然,我的两个妹妹也可以去放放牛,多少能挣一点收入的。”
小毛抬头看看天气,说道,“走,先上我外婆家里去乘乘风凉,我们间好好着说说话。”
秋生和张国庆却没有动,也没有要动身走的意思。
小毛见他俩的状态,以为他们俩都不太好意思去外婆家,说道:“我外婆家你们也都熟悉的,露露还是你们俩的同班同学,有什么难为情的?”
秋生笑笑,不响。
小毛觉得这两人今天得表现很奇怪,于是问道:“你们俩特意都等在这里,难道是找我有事?”
张国庆低下头,一个人显得有凶恶尴尬地笑了笑,这才说道:“我们俩的想法,趁着这次暑假的时间长,就想着我们仨,能不能一起去想想办法,赚一些钞票回来。”
“赚钞票?”小毛队他的说法吃一惊,忍不住问,“我们仨,都还是学生,怎么去赚钞票的啊?”
秋生俩笑而不语。
“看你们这样,应该是早有打算了,先说说看。”小毛反应过来。
俩人一再推脱后,张国庆才说道:“前几年你们卖棒冰的主意,我们俩都觉得不错。我们一起去卖卖棒冰,多少赚几个钞票,也打发一下时间,免得总呆在屋里让家里人嫌弃的。”
小毛听完后,哈哈大笑。
卖棒冰的事情,要是他们不说起,自己还真是早忘记了。
可是,卖棒冰看起来很简单,可是真要做起来,对于一个新手来说,其中的艰辛,自己可是有过深刻印象的。想当初,自己和“四眼”,还有小花仨,是克服了多少的困难,最后才赚了那几么几个有限的铜钿的。
再说了就算是整个假期都卖棒冰,又能有多少钞票好赚?
他抬起头,刚想说笑,却见秋生和张国庆满怀期待地正看着自己。
小毛偏过头看向旁边的水稻田。稻穗还没有长出来。茂盛的稻田,就像绿色的海洋,生机勃勃。
他知道,实际上在农村,除开种地,一般人家还真是没有什么赚钱的好路子。
要是没有什么关系,直接去社会上找工作也不容易。再说,眼前的这两人年纪和自己差不多,虽然身高身材比自己要强壮一些,但是到底都还是孩子,严格意义上来说,只能说是童工,这就更增大了找工作的难度。
秋生和张国庆见小毛大笑,心里更没底,不知道小毛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实际上,见面前他俩就有担忧,万一要是小毛不答应,又咋办?
他俩心里也清楚,自己和小毛的关系,也没有到特别要好的程度,再说,自己是乡下人的身份,小毛到底是城里来的,让他俩在莫谱写方面还是有所顾忌。
当然,就是没有小毛参加,他俩自己也可以出去卖棒冰的。之所以来找小毛,一是因为小毛对卖棒冰的套路熟悉,自己从来都没有做过买卖,更不要说是走街串巷的大声吆喝了。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没有经验,心存犹豫。
秋生和张国庆看着小毛,不响。
“去,当然去了。有钞票可以赚,何乐而不为?”小毛哈哈大笑道。
外婆看到他们仨进来,说道:“哎呦,都等你好久了。小姨夫说你们就在家里前面不远的。”
小毛仨自己去水井打水洗手洗脸。
外婆已经切好西瓜切开放在了葡萄架下的桌子上,说道:“快来吃两片西瓜,降降温?”
小毛仨一顿狂吃。
外婆站在旁边,笑问:“那个戴眼镜的兄妹俩,这次怎不和你一起来了?”
小毛吐出来西瓜子,说:“戴眼镜的叫‘四眼’,他准备要去读技校,正在家里做准备的呢?小花去了东北黑龙江,找她他爸爸妈妈支边插队的地方过暑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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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玩过一阵,秋生和张国庆就先走了。
等他俩离开,外婆问小毛:“他们俩半路上去找你,有啥事情?”
小毛自小和外婆关系很好,自然什么事情都不愿意瞒着,于是把刚才在路上仨人商量去卖棒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
“卖棒冰蛮好的。不过你们三个小孩,我倒是觉得可以兵分两路,不要都几在一块。”
外婆想了想,又说道:“你们这一次把露露也带上好了。一个都初中毕业了的孩子,整天就呆在房间里,出去长长见识也是一件好事。”
“行,不过露露的话,要你们去说的。”小毛答应下来,说,“等会我去楼上房间看看,棒冰箱子拿出来洗洗刷刷,应该还能用的吧?”
第245章 崇福道院
春暖花开的时候,王建浦,李尚,还有王建东和胡晓辉,在东道主陈露的邀请下,去三林踏青游玩。
换两部公交车,一行人先到达位于三林中心的崇福道院。
翘角屋檐、粉墙黛瓦。
崇福道院,是沪上及周边地区一座历史悠久的正一派道观。正面大门上,在崇福道院匾额上方有“圣堂”二字大幅匾额,所以当地人又习惯称之为“圣堂”。
入得其内,道院前后四埭进深,院内楼台殿阁,蔚为大观。
前殿主供护法王灵官和财神赵玄坛,中殿主供神真武大帝,后殿楼下主供玉皇、城隍、吕纯阳等神位,楼上主供道教三清四御神灵,两侧供奉六十甲子星宿神。
另外,道院还供有观音、东岳、天妃、龙王、文昌、土地等神位。
院内还保存明嘉靖年间的《崇福道院碑记》和清康熙年间的《崇福道院赡田碑记》等两块古石碑。
这天刚好逢朔望日,又是农历三月十五的庙会,道院内十方信众络绎不绝,香烟袅袅,道乐声声,钟鼓齐鸣,为亡者超度升仙,为生者祈福延生。
几人继续往前走,陈露介绍说,“这里算得上是我们三林最有名的一处名胜古迹了。
石碑上有关于这座道院的详细介绍。
相传1700年前,崇福道院是三国时期吴国大都督陆逊为母亲修建的家祠,后来变成了陆逊祠堂。
北宋年间,徽宗皇帝大力提倡道教,於宣和元年(1119)赐匾额为“崇福道院”,至今已有近900年的历史。几百年来,百姓期盼风调雨顺,消灾避难,使圣堂香火不绝。
按照三林一带的传说,民间还有圣堂是龙尾的传说。分别有两个说法:
第一种说法:当时浦江东西两岸有两座大庙,浦西的是龙华寺,是孙权所造,属于佛教;浦东的是陆逊祠堂,就是后来的圣堂,属于道教。当地民众认为,龙华寺是龙头,圣堂是龙尾,黄浦江是一条黄龙的身子,只要黄龙的身子一翻滚,黄浦江两岸就变成汪洋大海,所以要在龙头和龙尾造庙镇压,让它动弹不得。
三林有民谣:
黄龙过江头尾扰,周瑜过来斩一刀;
头截两岸锐在东,造了寺接保安康。
从这个民谣来看,这里以前可能还有周瑜斩黄龙的传说,斩断的黄龙头尾在黄浦江西、东两侧,在两地分别造一座庙堂,是为了镇住黄龙,使其无法为患。
圣堂是龙尾的另一种说法,则跟黄浦江、龙华寺无关,而跟三林镇的风水有关。
几百年来三林人都说,三林镇的地下藏有一条卧龙,龙头在三林老街,龙尾在镇北一里半的圣堂,老街旗杆、典当弄的两口古井是龙的两只眼睛。三林另有民谣说:
千年古镇藏龙头,典当旗杆两眼球;
圣堂真武助龙尾,永保三林民休安。
民谣中描写的正是传说中三林镇地下有龙,而这条龙是三林的风水所系,它跟圣堂的真武大帝一起,共同保佑三林人民幸福平安。
这两个圣堂的传说,内容不同,但都说圣堂能够造福三林人民、保佑一方平安,也都跟道院的建造目的和起始有关。
“前一个传说明确指出了圣堂创建于三国时期,后一个却没有指出具体年代。这些口头传说不是信史,但给我们提供了一种理解道院历史的参考性知识。”
王建浦点评:“不过,要说陆逊在三林建祠我是相信的,因为在三林不远处的航头牌楼村,曾有陆逊养鹤于此的记载。”
王建东他们对这些相关的历史和传说原本就不太清楚,只是点头。
陈露想了想,说道:“三林这里还有一句老话,叫做:三月半,上圣堂,品民俗,赏美景。”
“这里说的‘三月半’,就是今天。千百年来,庙会就是道院的传统特色,老百姓又叫‘三月半场’。”王建浦笑笑,说:
“在历史上,三林最多时有三十多座寺庙。作为曾经历史上下沙盐场的后方基地,这些寺庙满足着来自不同地域盐民们的宗教信仰,也催生出了三林庙会这一浦东特有的文化遗产。”
实际上,圣堂庙会,是三林古镇地域及文化的一道民俗风情,在三林具有悠久的历史。在百姓间,素有“三月半,上圣堂”和“烧烧圣堂香,投个好爷娘”之谚。
旧志记载,“上海东南乡香汛最盛处”,每年的“三月半”都要举行圣堂庙会,这个庙会成为演绎浦东民俗文化的舞台。
自清代起至解放初,圣堂庙会每年举行。庙会选在“三月半”,与春和景明万象更新紧密相连,凝聚着百姓对新的一年美好的期盼。随着年复一年的发展,庙会已成了百姓展示文化特色,商贩集聚,加强社交往来的难得良机。
作为古老的民俗文化,旧时庙会,商贩甚多,从浦西、苏州、杭州等地远道而来。出售农副产品,如竹木藤器、香烛、标布、家具、衣服、鞋帽、药材等等,其余算命、看相、拉洋片、捏面人儿和江湖把式的猢狲耍把戏竟相招来,一显身手。庙会通常以圣堂为中心,北到杨思老街,南至三林老街,在长约三里的道路两侧,货摊、小吃摊鳞次栉比,面条、馒头、馄饨、糕团、海棠糕等应有尽有,游人、顾客和进香的善男信女接踵摩肩。
香火与集市的繁盛,以至于三林的文人雅士把这种融商业、旅游、宗教于一体的庙会称为“三林十景”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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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初,偶办“三月半”圣堂庙会,但此时的庙会仅是城乡物资交流会而已。
陈露说,去年,交流会改称“圣堂庙会”,还搭建庙会牌楼,设摊400多个。很多客商都是远道而来,搭起露天帐篷,节场上横幅亘空,彩旗迎风猎猎,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顾客如潮如海,盛况空前。销售额增至六十多万元,人流量达到数十万人次。
“在这里工作好几年,每次的‘三月半’圣堂庙会,我都会过来看看的。”陈露叹一口气,说,“只是可惜啊,今年的庙会却被取消了的。”
第246章 三林老街
看完三林庙,从三新路进入,沿着店铺,走着走着,就到了三林塘老街。
三林老街,有人称之为三林古镇。其实,确切地说,它只不过是一条长大约500米的老街而已。
街道旁边就是三林塘河,旧称三林浦,横贯古镇东西。
古镇依水而建。由西林街、中林街、东林街组成的老街,在灵岩南路桥下一分为二,桥东为东林街,桥西则是中林街,而西林街除有一座西城隍庙外,几乎名存实亡。
在历史的长河中,三林地区的园林盛景众多。形成于清初的西林八景,如今也早已荡然无存。
朝外望,是成片农田。没有什么像样的道路,更没有什么公交车了。
不过,即使是眼前这样的景象,王建浦却说道:“三林塘仍然是传统浦东文化的重要代表地区,它齐全了浦东文化的基本要素,具备一切江南水乡古镇的特征。”
三林的历史是丰厚的。
塘在浦东称水池,圆的叫池,方的称塘。早在明初时的三林,由东塘、西塘组成。
有塘的地方,必有河流,东塘和西塘便坐拥着三林浦,现在我们也常叫三林为三林塘。刘桢有词这样描写:“细柳夹道生,方塘含清源”。
东塘和西塘相距三里左右,三林浦横贯全镇。这条河被称作筠溪,所以三林又别名“筠溪”。
筠溪的引证解释是,竹丛中的水流。杜牧有诗“兰畹晴香嫩,筠溪翠影疎”。想必当时的三林浦两岸都有竹林吧,便有了这个很有诗意的别称。
三林浦的长街沿河北岸逶迤伸展。弘治《上海志》称“民物丰茂,商贾鳞集”。1373的明洪武六年,在此设了三林庄巡检司,后来因倭寇之乱,三林逐渐地凋敝了。清代时西塘很是繁盛,而东塘却渐渐地衰落。
历史对三林的记载很有意思。
说在三国时,孙权曾到还是海滨的三林狩过猎。也说元代时,忽必烈的妻妹分封的庄园连同驻军都在三林,在今天杜行的联星拨赐庄,能寻访到一些当年的遗迹。
至于三林之名,则与一个名叫林乐耕的人有关。
三林老街发祥于北宋末年,鼎盛于明清,由于最早开垦者姓林,故名三林。
据《西林杂记》记载,北宋末年,福建人林乐耕携二子居西林、中林、东林,开垦并建三林庄,创启三林塘文明之先河。自北宋到民国,三林共接受过三次大移民,而最早的移民落脚点就是西林、中林、东林为中心的地区,这些移民首先开创了三林的文明。
三林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创造了灿烂的文化。三林有“三宝”、“三绝”、“三特”,三宝为:三林塘崩瓜、三林塘标布、三林塘酱菜;三绝为三林瓷刻、三林本帮菜和三林刺绣。三特为:三林舞龙、“三月半”圣堂庙会、城隍出巡。
由于自身的条件及历史的机遇,以三林为中心的地区,被推上为松江府发展的历史舞台,成为吸纳移民垦殖和发展浦东的先导。三林在宋元时期就名闻天下,在元大德年间的《松江府志》上已标有三林里,可知三林塘在整个松江府是有影响的古镇之一。
三林多水,也因此有了许多关于龙的传说。
三林人深信,在三林有神龙潜于塘水之中,护佑着三林的苍生。乡志里有“三林龙”多次现形的记载。“明万历三十六年六月,一条白龙出现于黄浦龙华港,目光如电,一神人立于其首;清康熙二十六年端午日,北方的天空雷声滚滚,天降冰块,三林塘一带,白龙再次出现在水上。”
或许就是从北宋林乐耕开始,为了表达对天地的敬畏,三林逐渐地兴起舞龙的风俗。
舞龙俗称绕龙灯。传说龙能行云布雨、消灾降福,象征祥瑞,所以以舞龙的方式来祈求平安和丰收就成为全国各地的一种习俗。
三林人喜舞龙,善舞龙,三林舞龙更是融入了舞蹈的肢体语言、戏曲的步伐亮相、武术的精气神韵、技巧的翻滚腾挪。后来,三林舞龙创造性地与狮、鼓结合,并融入武术和沪剧舞蹈等多种元素,闻名海内外。
可以这样说,三林人的历史不仅与三林塘这片土地、这条河流密切相关,也与三林舞龙相生相伴。
这时候已接近中午,三林老街安静的出奇,冷冷清清,人烟稀少。
漫步老街,几乎没有多少行人。
却可以听见亲切的浦东乡音,基本上是附近的居民出来聊天。上年纪的老人搬一把木椅,慵懒地坐在老街的石板路,偶尔嘎嘎讪胡,他们的故事总说不完……
王建东心想,或许只有再有庙会得时候,这里才会热闹吧。
他们一行人就这样行走在静默的老街上。
很快,王建东他们就发现,三林塘满满的古韵,却有如一位“隐形的贵族”,不做点功课是欣赏不来的:
记载几十位三林名人的三林名人廊、供奉“文昌帝君”的文昌阁、举行庙会的照胆台、流传七百年的工艺三林塘标布,松庐,汤氏民宅,--------等等,处处都在显示这条老街的不凡。
古戏台,古亭子,和老街上经营三林特色产品的店铺,相辅相成。
还有同善堂。
陈露介绍说,其实以前这里是文昌阁。民国年间文昌阁被焚毁,后来在其遗址上建造同善堂,做为镇上的慈善机构。抗战前为三林乡公所,解放后为三林乡卫生所、三林派出所。现在则成为了居民住宅区。
令人稍感欣慰的是,在老街的支弄内,倒是发现了几处亮眼的、真正的老宅。老宅粉墙黛瓦,红阑朱窗。砖雕门楼,虽已破败不堪,但仍不失为精美之作。
有河就有桥,一行人站在桥上,欣赏不远处绿色的树叶,还有桥身倒映在水中,有诗情,更有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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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仿佛闻到了晚春的葱花蚕豆。眼前看到的,质朴优美的石桥,白墙黛瓦、深宅大院、湫然古井,无不演绎着三林的历史变迁和昔日的繁华古韵。
这个不知不觉美了千年、也清静了千年的三林塘,到现在也只有土著居民默默守护着这方宁静,游人的脚步似乎总忽略这里,他们可不晓得自己错过了多少……
“虽然,三林归属浦东是今年的事,之前它三林属闵行区,再之前属上海县。但追溯元、明历史,那时的三林是上海县的高昌乡,浦东之域是上海县的长人乡,在一个地域。它与浦东的地域相近,历史文脉的相通。”
王建浦说道:“如果研读浦东历史的话,三林其实是浦东成陆最早的地方。”
第247章 浦东成陆
王建东不理解,问:“什么叫做长人乡?”
“说到长人乡,可能还得要从我们浦东成陆的过程和说起。”王建浦想了想,说。
远古时代,浦东还只是一片汪洋大海。
因为大自然的力量,从长江口上游夹带了了泥沙,在江海交汇处为海浪冲顶而加速沉降。
这些沉寂下来的泥沙形成滩涂。
滩涂不断地向东南延申,并自然地形成了泥沙堤,屹立在海滨,形成一道组个海水的自然屏障,起到保护沿海居民生命财产的作用。古人称之为冈身。可以说,那就是上海最早的海岸线。
随着滩涂不断地向东淤长,海岸线不断地向东移动,到了隋唐时期,浦东的西部地区已经浮出水面。
王建浦说,如果细读浦东的历史,我们可以发现,黄浦江东面的这块上千平方公里的土地,长久以来却没有一个统一的行政区划,没有一个强有力的行政中心,也就是说,从中国古代道近代的历代行政版图上,是找不到浦东这一行政地名的。
有关浦东的区划历史记载中,唐天宝十年,也就是751年,立华亭县后,为华亭和昆山县东境的海滨之地。其中,浦东便属于华亭县的一部分,浦东东北部,今天高桥一带则属于昆山县。
南宋出版的《云间志》中记录了华亭县各乡各里的名称,但还是找不到作为地域名称的浦东,只能在华亭县的东部地区,找到属于浦东地区的地名,如三林。
所以从某一方面来说,三林是浦东最早成陆的地方。当然,一直到今天,浦东也还在继续“涨大”的。有数据说,浦东陆地伸张速度为大约37年向前延伸一公里。
他接着说,上海浦东大部分地区和闵行,原来上海县的大部及奉贤西北部地区,历史上被称为“长人乡”。
王建浦说,所以后来一直到民国时期,川沙县还保留沿用着长人乡这个古老的乡名,并在川沙县城北门外的王家桥建有“长人乡社”,后称“长人乡庙”。
王建东倚在桥栏杆上,不响。
“来之前,我还特意去考证过三林地处的方位。”王建浦说道,“在713年的唐开元元年修筑捍海塘时,三林已在海堤之内,堤外便是大海了,三林稍靠东南面的便是很有名气的下沙盐场。”
胡晓辉笑笑,说:“堂哥知识真是丰富的。”
王建东抬头看向堂哥,继续听他往下说。
在古代,盐业是古代浦东最重要的支柱产业,也是朝廷的一大税源。
所谓“天下之赋,盐利居半,宫闱、服饰、军饷、百官俸禄皆仰给焉。”自然,浦东的盐业生产也就被国家高度垄断。
宋元时期是浦东盐业大力发展的时期,身缠技术的仅不和有效的管理制度,是的浦东盐业对于国家的贡献也开始凸显。
“探究或是考察浦东的历史文化经脉,我们的思考维度应该放置于浦东当时的历史背景之下,而这个大背景便是那个千年的下沙盐场。”堂哥想了想,又说道,“三林在渐行渐远的历史兴衰中,都与下沙盐场有关。”
作为下沙盐场的后方与生活基地,盐丁们在晒盐之后便集聚三林休生养息。
三林曾有的三十多座寺庙足以说明,当时的三林满足着从不同地域而来的盐丁们的宗教信仰,三林也成为浦东最早的集镇。
他说,举两个例子。现在三林的三宝之一---标布,还有三绝之一的刺绣,都和盐业息息相关。
先说标布。
浦东“熬波煮盐”的历史历经了宋、元、明、清,当新场、大团还在以盐为业时,因为上海有个黄道婆,三林的家家户户便纺纱织布了,离海越来越远的三林成为棉纺织的重镇。
“乌泥泾庙祀黄婆,标布三林出数多”。在各式各样的棉布中,标布成为棉布的优质品种。
在历尽数百年的“大浪淘沙”之后,三林的标布盛销北京、天津、山西等北方之地,在那里染色后,便做成外套、马褂、靴面等,“三林标布进京城”便家喻户晓了。到清末,三林最多时一年有200多万匹棉布销往全国各地。
李尚笑了笑,说道:“这种布在小时候我常穿的,只是后来被的确良,还有一些绸啊什么的代替了。”
王建浦继续介绍。他说,另外,现在的三林镇,三林刺绣已经成为历史文化积淀的一个标本。实际上,三林的刺绣是也与盐业有关,从中原传过来的。
三林塘《赵氏家乘》中有这样的记载:“宋人自靖康之乱,由汴京来沪渎,亡国之余,尚不改奢华,仍锦衣玉食。其锦衣章服,悉由绣工制成。”
由此可见,因为三林海堤外的那个下沙盐场,聚集了大批的中原人士,当男人们都出去晒盐了,女人们便聚集在一起,在家长里短中拿着锈针便穿针引线,所绣织品供男人们穿戴。
浦东的盐丁是世袭的,如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前我们所俗称的“工人”,在退休后可以由子女顶替一样,盐丁在那时“子承父业”,虽然辛苦,也是一个很不错的职业。
三林刺绣发展至今,有八百年的历史了。只是当时最初的绣品,主要是为中原而来的王公贵族们服务,绣得多了,平常的男人们也享用了。
三林刺绣是在明朝嘉靖年间,因顾绣的引入有了里程碑式的发展。它影响了上海及江、浙周边地区,其影响力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达到顶峰,特别是它的“抽、拉、雕”技艺传至上海的周边。
三林刺绣曾有过两次鼎盛时期。
一次是在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三林绣娘与上海的洋行达成刺绣业务,带动了三林近千人借此谋生,其后三林刺绣在上海、香港、南洋开设多家“专卖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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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是七八十年代。随着乡镇企业的兴起,三林女子人人拿起绣花针,家家架起绣花棚,村村开办了绣花厂,到八十年代从业人员达到了20多万人,三林刺绣合作社甚至在苏浙地区广授技艺发展业务。
上世纪八十年代,三林绣娘跨出国门,赴法国博览会进行刺绣表演。柬埔寨西哈努克亲王的服饰,美国前总统里根的被套,英国女王伊丽沙白的真丝睡袍上都留下了三林刺绣的绣痕。
“我在东北家里的时候,冬日经常见我妈在鞋垫上绣花,我穿过的。”胡晓辉说道,“她还说以前的浦东乡下,姑娘们出嫁时,总有几十双绣着花的鞋垫随着嫁妆去婆家。”
这时候,天上突然间下起了密密细雨。雨点溅在三林塘河面上,泛起了一圈圈水花。
第248章 国营饭店
好在雨下一阵就停歇了。五人从老街一幢不知名的明清建筑屋檐下出来。
陈露看看手表,说道:“现在快两点,想来‘四眼’也应该准备差不多,我们就先去他们饭店吃饭好了。”
胡晓辉摸摸肚子,说:“是饿了。”
“今天有口福了。”王建浦笑笑,说,“素来有‘上海大厨出浦东,浦东大厨出三林’的说法。三林的本帮菜,一定程度上说,就是上海本帮菜的鼻祖。”
胡晓辉不太理解,边走边问:“阿哥,我就想问问,你们老是说本帮菜,本帮菜,它到底是啥意思,我的理解,不应该就是上海菜吗?”
“对的,你说的没错,本帮菜就是指的上海本地的风味美食。”王建浦想了想,说,本帮菜是出身低微的市井菜,我们究其历史和创作成型,和三林这边的厨师息息相关。
三林本地人,嗜爱餐饮的习惯,早在元明时期就已形成,以私房菜著名的有“林家菜、储家菜、赵家菜、张家菜”等等。一批特色菜也脱颖而出,像扣三丝、白斩鸡、咸肉水笋、炒圈子、炖蹄膀、炒甩水、青鱼秃肺、烂糊肉丝、虾子大乌参、糟钵头、肉丝黄豆汤、八宝辣酱……等声名远播。
三林塘出厨师,出名厨师。三林地区,自明清以来,就号称厨艺之乡,历史上有名有姓的老厨师就有10多人。
清光绪年间,上海华界市坊内开始出现一批服务于平民大众的低档家常菜馆。它们的厨师大多来自浦东三林、川沙一带,这使得这批本地菜馆在口味上拥有相通的血缘关系。本地土菜的口味在老城厢中逐渐打磨润色,最终成为一套具备自我风格特征的菜系——本帮菜。
他说,“你们晓得伐,解放前每逢清明,十月朝等节气,回乡祭拜的在上海从事厨艺的三林人就常把十六铺到三林王家渡的整条轮渡包下来,可见当时这里的厨艺之盛。”
陈露带头,转过几条小巷,就到了三林的商业街。
商业街看上去不长,街道两旁青瓦白墙高低不一的房子杂落其间。有零零星星的法国梧桐树,这时候已然枝繁叶茂,生机勃勃。
但是小街上和生活方面相关的店铺,却是一应俱全:百货商店,五金店,-----,还有两三个饭店,与刚才的老街相比,这里算稍微有了些许人气。
陈露指着对过不远处的五金店笑道:“那里就是我工作的地方,等会吃好饭再招呼你们进去坐坐。”
李尚笑笑,说:“地方倒是蛮安静的。”
“这几个饭店,都是国营饭店,都隶属于县里商业局饮食服务公司。”陈露笑笑,接着说道:
“刚才在老街的新华饭店一起,还有这里的旅店、浴池、照相部,加上一个肉联厂,‘四眼’他们的整个饮食服务公司下属的机构占据了这里的半条街,在三林十分风光的。”
胡晓辉吐吐舌头,笑道:“嗯,他们单位还是蛮厉害的。”
到达‘四眼’所在的饭店。
这是一幢小三层的砖混结构的老房子,红底白字的招牌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应该是有些年月了,外墙表面斑驳的瓷砖装饰彷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走进餐厅,只见仿佛又踏入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复古收银台、手写点菜单,磨白了皮儿的长木条桌椅板凳、复古的碗儿盘儿……
还有大圆桌,廉价的塑料台布。厚重的实木方凳,简单的水磨石地面,黄色墙围,白色墙面,处处都透露着旧时的朴素。
不仅是装潢,这里的每道菜也都散发着“从前的味道”。相比起山珍海味,这里饭店为客人端上的更多的是家常小炒。
尤其管财务的大妈,连计算器都不用,只用一个老式的算盘噼里啪啦记账。
王建东特意过去看了看墙上的菜单,荤菜中特色菜有响油鳝糊、油爆河虾、油酱毛蟹、锅烧河鳗、红烧圈子、佛手肚膛、红烧回鱼、黄焖栗子鸡等,真正体现本帮菜浓油赤酱的特点。
其中,香酥鸭、蒜枣大黄鱼、野生河虾仁、蟹粉系列菜肴,以及经典冷菜五香烤子鱼、糖醋小排、本帮素鸭等,是这里饭店的特色菜肴。
还有一些上海蔬菜按季节不同有各种时令菜,如马兰头、荠菜、鸡毛菜、上海小油菜等等,都非常清爽。
菜单旁边,还挂着有营业执照,卫生许可证等等,甚至还有厨师证。两个二级厨师以及五个三级厨师。
王建东凑近仔细一瞧,这里里面还包括有谢路得的三级厨师证书,装裱在玻璃镜框里,放置于这一排证书的最后。
菜单下面写着有饭店的营业时间。早十点到晚八点,过期不候,这儿工作的都是上班族,是按点上下班的。赶上法定假日,如五一、十一、新年等,也要关门休息的。
不过堂吃的店面倒还算宽敞。
可能是过了饭点的原因,来吃饭的客人并不是很多,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人。
虽然顾客不多,但是饭店里的工作人员却是不少。
光是服务员,看上去大约超过十位。满屋的服务员均是资深美女,目测没有30岁以下的。
她们的穿着是传统的麻布白大褂,头戴白帽束起头发。因为闲来无事,都聚在最里面的一张桌子上嗑瓜子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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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在国营饭店里上班,是十分体面的。所以服务员都是很牛气的,自然服务态度也不是十分好。
陈露显然和她们都认识。等她进去,一一笑着打招呼,但还是无动于衷。
过一会儿,有一个年纪较大的阿姨走过来,问:“小姑娘,你定的饭菜基本上都准备好了。”
陈露几个人找座位坐下来,问:“是谢路得自己掌勺的吗?”
“你放心。你每次过来吃饭,都是小伙子亲手做的。”阿姨看着陈露,充满深意地笑笑道。
这家饭店仍然保持老国营饭店的经营模式,需要先买饭票再去领食物。碗碟上来之后,想要筷子,自己去取,其他需要的小勺,酱油醋调料之类,也都需要自己动手。
按照饭店规矩,陈露于是先去柜台交钱开票。
第249章 “四眼”的厨艺
刚走到柜台,算账的大妈头也不抬地说道,“帐已经结好了,记在小谢头上。”
陈露正要说话,谢路得从一边的厨房门走出来,取下来头上的厨师帽,边脱白大褂,笑道:“我菜都做好,就等着你们过来开吃了。”
互相打过招呼,谢路得招呼大家上二楼,说是楼上没人,清净。
一行人于是移步楼上就坐。
谢路得和胡晓辉亲自充当服务员,给大家一一上菜。
王建浦边倒老酒,边开玩笑说:“刚才露露还想着要去柜台交钱的呢?”
“到我们饭店来吃饭,你什么时候结过账,陈大小姐?”谢路得首先端上来一盆白斩鸡和白切猪肚的大拼盘。
白斩鸡颜色朴实,有鸡鸡的香气,鸡皮肥厚,很难得的皮下竟然有凝结的脂冻。
“都是一些家常菜,你们尝尝。这两者属于上海浦东传统的本地农家菜,必须要蘸黏稠偏咸的本地酱油才好吃的。”谢路得介绍说,
“外面的白斩鸡皮色油黄,很多人自以为吃到了好鸡,其实只是店家刷了层菜油的。还有,本地人管猪肚叫肚子,我选的是肚头厚实的部分切上来的。”
王建东忍不住连续吃了几块,觉得实在是好,赞叹道:“这鸡鲜啊,肉头紧实,相当好吃的。”
李尚吃过,放下筷子说道:“嗯,出手稳健,十足的老牌饭店做派,味道赞的。”
第一道热菜是蒸三鲜。
谢路得做的很朴实,没有用更有形式感的装盘。可是里面又何止三鲜?猪蹄、咸肉、扣肉、肉皮、蛋卷、肉圆、冬笋依次排开。
李尚尝一口,说:“肉皮汤这个东西,确实这里做得更好吃一些。”
王建东边吃边开玩笑,说:“这么一锅汤不鲜也难啊。我们人多,要是人少的话,就这一锅就已半饱了的。”
然后是一盆草头圈子,草头青嫩、圈子厚实,香气饱满,不见有一丝杂梗。
王建浦笑笑,端起酒杯和谢路得碰了一杯,说:“实在不好意思啊,今天才第一次过来你这里单位看你的。”
“都是兄弟,咱们不说外话。”谢路得一饮而尽,笑道,“不过我有一个请求,你们既然是过来视察我的工作,等会吃完后,要对我的饭菜好好着点评点评,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王建浦站起来,端着酒杯说道:“今天聚会,除开检查‘四眼’手艺,其实还有两个意思。一是小花实习马上就要结束回东北了,算是饯行酒。二是小毛的毕业论文通过,也一起大家庆祝一下。”
胡晓辉开玩笑,说:“也祝你和大嫂通过双方家庭的大考,接下来早日成婚,我们还等着吃你们俩的喜糖呢。”
女的喝饮料。几个人都站起来碰一杯。
接下来是八宝鸭。色泽红润,形状完整。
谢路得说,这道菜可以说是我个人的看家菜之一。选三斤半左右的湖州白鸭,开背塞入三至四两糯米,再入火腿、肚丁、肉丁、鸡丁、板栗、白果、瑶柱、糯米等料,两番入炉,蒸足五个钟头,出笼时再浇上用蒸鸭原卤调制的虾仁和青豆。
王建东夹下来一块尝一口,汤汁肥浓,鸭卤酥烂,荤香浓糯,滋味鲜美。
还有一大盆的油爆虾,选用个头均匀的鲜活河虾,每只都在7厘米左右,200度油温热锅爆熟,虾腮烫至微张,虾壳爆至酥松,入口香嫩。
油爆虾是本帮经典,考验火功,最能体现一家餐厅厨房的灶台功底。
谢路得对油爆虾的甜度也稍微做了调整,白砂糖、冰糖和蜂蜜三种甜味调料取代了原先单一的白糖,这样一来甜味上口更为圆滑,更能体现口感上的细节。
接着一道“野河鲜”。两条小河鲫鱼、两条昂刺鱼、几小段黄鳝烧在一起,都挺细嫩、红烧入味,果然是只好小菜。在市区饭店吃惯了有冰箱味的小河鲜,再吃这道野河鲜,会完全忽略这里饭店的简陋。
传统老菜“桂花肉”,肉条裹着面粉糊油炸而成,类似四川菜里的酥肉,咬开之后有嘴里一包油的快感。
咸菜河蚌炒冬笋。谢路得特别介绍说,别看毫无摆盘、全无卖相,这可是三林水乡最鲜美的小炒之一。
上菜的高潮,是本帮功夫菜扣三丝。
扣三丝,属于上海本帮名菜。所谓三丝,便是火腿丝、鸡脯丝与笋丝。
这道菜看似不难,但是对刀工要求极高。一般家宴上不大会做。就是在饭店中,一般也只有很少的厨师会做此菜。原因很简单,三丝如果处理不好,就切成三“条”了。
所以在浦东老八样中,这道菜也称为"硬"菜。
这里的意思有二层:一是突显厨师的刀功,那可是真正需要过硬的功夫。二是体现宴请者的经济实力,因为老八样菜式中以"扣"为贵气。
所以这道"扣三丝"在浦东老八样菜式中最具代表性:刀工当然可以看到,但其食材的香味在蒸煮的过程中绵绵不断地飘逸着,吃在口中是清淡爽口,回味………
另外,由于鸡脯丝、火腿丝和笋丝相间,色泽很好看,做法中也有加入鸡蛋丝的,被称作“金银扣三丝”,它的成品形状像个山包,便又有了“金银堆积如山”的说法。因此常被选作婚宴的主打菜肴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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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杂羹。不是用的冰冻的鸡肫,谢路得真正的用鸡肫、鸡肝、鸡心、鸡肠各种鸡杂来做菜,弄得干净、做得鲜美,一把胡椒和蒜叶撒得喷香。
这样的做法别处难见,爱吃这口的人会爱极。胡晓辉就摁住盆子一直不肯松手。
最后是作为主食的灌汤包。笼屉上桌,一揭盖,肉香扑鼻,包子顶绽开个圆圆的小口,露出肉馅,咬一口汤都流出来了,汤滋很多。
几个人都吃的分外高兴,对谢路得的厨艺赞不绝口。
酒饱饭足,王建东他们三个男的都已经停手,胡晓辉她们仨却又再要了一盆酒酿圆子收尾。
连王建浦都忍不住感叹:足足可见,在任何场景中,都是女性更持久。
第250章 包产到户
“长24米5,宽17米。”小毛对照一下这块土地所在的位置,仔仔细细在纸板上把相应的大致地形图画好,并标注上尺寸大小。
外公收拾皮尺,在两个队员的监督下,继续往前走,开始丈量下一块田地。
“老陈,歇歇,歇歇好了。”这时候生产队长李建国提着大铁皮水壶跑过来,大声说道:“大家都先过来喝碗凉茶。”
外公站定,擦擦脸上的汗水,抬头看看天空,想了想,说道:“那就歇歇?”
两个队员对视一眼,笑着点点头。
几个人寻一块干净的草地坐下来。
“小毛,棒冰箱子呢,棒冰还有吗?”李队长对跑过来的小毛笑笑,问道。
小毛朝四周看看,呵呵一笑说:“还有的。露露在前面的地里正卖着的呢,我这就去叫她过来。”
经过社队的努力,新仓圩大队率先推行统分结合的双层经营体制改革,成了川沙县较早一批早建立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大队之一。
不过,这其中经历过程的艰辛,也是不言而喻,非亲身经历者不可想象。
这里的艰难,这要还是在于从上而下,队里干部和队员们对农业联产承保责任制的理解和接受上。
农民嫌这个说法不够通俗易懂,干脆叫“分田到户”。
虽然小岗村首吃螃蟹已经过去了四个年头,离老人家对小岗村的经验肯定也两年多了,但面对这场历史性的变革,个别基层干部都怀疑分田到户是前进还是倒退。
队员们更是不知所措,大家议论纷纷,惋惜者有之,高兴者有之,担忧者也有之。
公社派工作组进驻生产大队指导工作。
宣讲大会、小会一直开,反复讲解学习中央、省、县有关落实农业生产责任制的文件精神,以生产队为单位讨论承包到户的具体做法。
讨论会接连开了八天。
这八天中,在外公等人的要求和监督下,没有采用任何行政手段,推行民主路线,出台的方案以理服人、切合实际。
这样,在干部群众的共同努力下,许多实施过程中的问题迎刃而解,终于达成了几点共识。
一是根据队情民意,因地制宜、一切从实际出发,在实际操作中要做到“一购三留”:一购是上交国家征购任务,三留是留好口粮、种子粮、饲料粮。
二是加强领导、积极引导,深入一线、改进作风,不放任自流。成立专门领导小组,组织专业队伍,集中精力、全力以赴。
其中,还强调党的纪律,要求共产党员起先锋模范作用,摆正国家、集体、个人三者利益关系。
把党的利益放在首位,个人利益服从党的利益,为了党的利益牺牲个人利益,两者发生矛盾时,要无条件地服从党的利益,公而忘私地在自己的岗位上做好工作,如目前思想上有些疙瘩,但组织上一定服从,并用党性来保证贯彻执行上级党组织的路线、方针、政策。
三是以点带面促包干。
新仓圩大队是属于全公社第一批推行“大包干”的单位之一。
当时新仓圩大队共六个生产队。
在大队两委班子成员会议上,决定抽调大队干部及生产队会计,3人一组,组成8个小组到8个队去实施。
小毛外婆家所在生产队是新仓圩大队规模较小的一个队,决定由大队长带领的一组先到小毛外婆家所在生产队搞试点,以点带面、先易后难、逐步推广。
其余小组先调整生产队班子,对原定的7人队委缩减为3 人,即原来的队长、副队长、副业队长、会计、2名妇女队长、民兵排长变为队长、副队长、妇女队长。对各生产队的财务由大队集中起来,由2人组成联队会计。
在队长、副队长、妇女队长到岗到位后,外婆家所在的大队接着连续几次召开了家庭户主会议,讲清了当前分田与解放初期分田的不同。
同时讲明,农作物收获的成果,只要交足国家的,留足集体的,多余都是自己的;但土地是集体的,不准出租、典当、买卖及不准随便在集体土地上造房;大型农具、机械、仓库、场地、耕牛等仍是集体的,大家轮流使用,小型农具家什作价归户。
好不容易统一生产队全体队员的认识后,夏收夏种还没有全部结束,公社就在大队开始紧锣密鼓地安排生产队开始施行土地承包到户工作。
自然,生产队分田到户的责任就落在了队长李建国身上。
那段时间他特别忙,既要开始准备丈量队里所有田地,还要按照田地里收成好坏再区分,然后依据各家各户的人口,把村里的稻田分成了等份,由各家“相”各家的责任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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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户劳动力基数以记工簿所登记的劳力为准,各户人口基数以当时户口簿为准,经再三复核和公布后确定。
实施工作中,最难的当然是田地的划分。
田块有远有近,有好有差。
总的来讲,生产队土地好坏差别不大,但曹家沟和边上的田地需要单独考虑。这些田地有将近30亩,占生产队总田亩的十分之一。这些田地离队里位置远,无论肩挑还是船运,都非常不方便。同时,这些田地虽是水稻田,却是小粉土构成,土质保肥能力差,种稻种麦后期脱力,产量很低。
因为队员意见不统一,一时间责任田的划分工作就卡在了这片田地当口。
外公一直住在队里,对全队社员情况,田块好坏、远近了如指掌。他仔细地聆听社员们的激烈讨论后,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他的意见,可以采用抓阄或者是均分的方式来作最后归属的确定。
但是,均分的方式显然不太可行。
原因是这几十亩土地,看上去不少,但真要是分摊倒每个队员头上的话,也就仅仅是两三分而已,面积很少,这样分散的话,明显不利于以后的耕种和使用。
愿赌服输。经反复作工作,队员们最后同意采用统一抓阄的做法。
第251章 丈量田土
为了不在以后再发生矛盾,外公专门用田亩册画了一张草图,在生产队大会上向全体队员演示,并且讲明其中今后规划中的水路和道路。
解决了靠河边这些难分的田土,还有两个问题,队员们意见分歧也比较大。
一是当时的队员恐怕队里的集体资金被“长手佬”、“破脚骨”霸占,所以建议队上的所有资产应该分个精光。
二是队上所有的田土是否应该全部分包到个人头上。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时间谁也不能说服谁。
队上的干部又来征求外公的意见。
对于这两点,外公则是留有余地,持有不同意见。
“讲实话,这是队上的资产,我户口不在队上,但是我还是要发表我自己的想法。”外公想了想,说,“我是不赞成把生产队的耕地分光分尽的。”
因为那样做的话,集体就没有了一点耕地,万一社员不好好交提成,生产队、大队干部的福利待遇怎么解决?还有,集体事业,比如讲水利道路等工程款又从何而来?
另外,外公主张留下一定数量的集体田。他的理由,现在留下有少数机动的田地,可以留作以后队上出生、嫁入人口的增补之用。
争争吵吵,反反复复搞了好多天,生产队终于定下盘子。
具体做法是:按家庭人头分耕地面积,将总田地亩数按人口分摊给农户承包。好坏搭配,割肥补瘦,抽远补近。至于集体的生产工具,则按面积分到户,耕牛几户关一头,水利共管共用。
队里的所有土地,划分为口粮田和责任田两种形式。用皮尺绳子把生产队的田地再重新摸一次。
口粮田作为生活保障用地,按人口平均分配,只负担农业税,不缴纳承包费,不负担国家定购任务。责任田要交纳农业税,向集体土地承包费,完成国家粮食定购任务。
根据实际丈量的田地面积,按历年的产量,把承包产量落实到不同类型、不同单产的土地上。
方案经全体队员通过后,根据县委要求,本着利益越直接越好,方法越简单也好的精神,生产队迅速组建了分田小组,开始紧锣密鼓实地丈量生产队的田地。
生产队的田块,经过农业学大寨改造后,几乎所有田块都呈长方形,丈量土地比较容易,但工作非常辛苦。
队里最终确定以某一田块作为.asxs.,按顺序号丈量。
盛夏的太阳,火辣辣的,晒得脸跟非洲人差不多,汗水浸透了衣裤。
田地里则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土地承包到户开始实施后,很多农民一下子来了精神。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踏实和笑容,心中唤起了从未有过的憧憬和向往,全身迸发出从未有过的激情和干劲。
许多人都会到刚插好界桩的田里,在这些有可能将要属于自已经营的田边看一看。
农民们满怀着憧憬,升腾起了希望,仿佛闻到了泥土的芬芳,仿佛看到了丰收在望,心里异常地兴奋激动。对于世代务农的他们来说,就像是解除了束缚,获得重生一样。
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再讨论规划下半年的种植了,哪块种油菜,那块种大麦,哪块播草籽,哪块留草籽种。
不过,在实际操作中还是出现了许多形形色色的新问题。
由于田地有肥有瘦,有远有近,水利条件有好有坏,说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有些田土因为等级低,产量低,估产也相应低些。队里调整相应方案,按劳动力和人口数,确定每户的承包田面积和口粮田面积。将这些地块都编上号,然后再抓阄抽签。
也有几户小户人家,想拼在一块抽,开始队上不同意,但最后还是允许了,便于他们以后可以互相帮衬。
另外,队上还原则同意如果有社员抽到的田地,离家比较远,管理起来浪费时间,而家门口的田地被其他社员抽到了。大家可以通过协商,相互之间进行调剂。
社员们的积极性特别高,公社,大队,生产队的干部更是认真负责。
公社的工作组,还有大队的有关领导实行包片责任制,深入到分田一线,全力找准目标抓落实。
相关人员以风雨无阻、日夜兼程、废寝忘食的劲头,自觉下沉到各包片的生产小组,详细了解具体情况及存在问题,共同探讨解决方法,对生产队存在问题逐项跟踪、逐个突破。
上面的要求,各工作组争分夺秒,全力以赴,力争在10天内完成所包片生产小组的土地丈量任务,进而完成各小组土地公示工作。
外公拿杯子倒水。
有队员走过来,在外公身旁坐下来,问:“以前我们搞互助组合,就在一起种过田。老陈,今日重新分田,包产到户,你说怎么会有这种好事?不会以后还有变化的吧?”
外公扯下脖子上的毛巾擦汗,看着他笑笑,继续喝水。不响。
李队长补充说道:“田地承包到户后,公社要与农户订立合同,明确合作社与社员的责、权、利,合同一订五年不变,按约兑现。你就把担心放在心里,不会再有变化的。”
“老陈,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要是有几户人家都看中了同一块地,吵起来了怎么解决?”
“我们早就想到过这样状况的。”一旁的李队长哈哈一笑,说道,“很简单,把这块都相中的地对半划开,向阴的就多划些,向阳的就少划些,然后两家再抓阄,这样不就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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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息的档口,李队长看看四周,说道,“老陈,现在看来,实行农业生产承包责任制的做法是无比正确的啊。”
“早在1919年7月14日,毛**在《湘江评论》创刊词中就洞悉:世界什么问题最大?吃饭问题最大。什么力量最强?民众联合的力量最强。”
外公喝一口水,抹抹脸上的汗水,接着说:“你想想,即使时光走到了现在的八十年代,吃饭的问题,对于复苏后的中国仍然是一等一的大事。”
第252章 “了不得呀!”
露露头戴草帽,长衣长袖,在大热天也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这时候一个人正靠着树干,半躺在树荫下休息。
见到小毛过来,头也不抬,讥笑道:“怎么,大老板亲自过来背棒冰箱子了?”
小毛笑笑不作声,径直走过去拿起来棒冰箱子就走。
露露吐吐舌头,只好不太情愿地站起来,跟在后面。
这次出来和小毛一起卖棒冰,从内心来说,露露是一千个不愿意的。
当然,这其中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
太阳正毒,地上的土块被晒得滚烫滚烫。闷热的要命,一丝风也没有,空气稠乎乎的们好像都凝住了。但凡有条件,有谁会欢喜在这样的天气下出去辛苦劳作?
另外,怎么说也是一项体力活,这对于一向在家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她来说,出去抛头露面,大声吆喝卖棒冰还是很有挑战的。
但是因为有奶奶和爷爷的吩咐,加之自己的父母也同意去社会上实践。所以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也只好是跟着小毛出来卖棒冰了。
这次卖棒冰,一开始,露露是并没有参与进来的。
刚开始的时候,小毛因为要教会张国庆和秋生熟悉卖棒冰的程序和其中的一些小技巧,所以是他们三人在一起走街窜巷的。
等到过了一个礼拜,张国庆他俩基本上熟悉情况,小毛和他们就分开了,剩下来他一个人继续卖棒冰。
这个暑假很长。因为成天呆在供销社,在爸爸妈妈的强制要求下,最后也只好把自己全副武装装备好,出来和小毛搭伴卖棒冰了。
露露之所以最终同意出来,还有一个因素。
今年的中考,考试结束后露露心里就已经有了主意。她知道这一次自己成绩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考上高中的机会很少,所以一直在央求自己的爷爷和姆妈,给自己想办法去读供销社的技校。
因为有求于人,所以尽管心里一千个不乐意,也只好听从吩咐。
但是,就因为出去卖棒冰的主意是因为小毛而挑起来的,所以她只好把自己满腔的不满,甚至是怒火,最后就全部责怪到了小毛的头上。
实际上,小毛对于露露参与进来卖棒冰,从一开始,就没有放在心上,觉得她参与进来与否,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意义。甚至于,他还觉得,要是露露她不参与进来,说不定效果还要更好一些的,至少自己不要总平白无故的受气。
这样一来,小毛对露露能否真正帮忙卖棒冰这件事情,心里持无所谓的态度: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任由她去了。
不过,也是他俩运气好,碰上生产队丈量田土。外公觉得这是一次好好实践的机会,所以就要求小毛暂时放下棒冰生意,也一起参与进来。
一人发一只棒冰。
李队长对小毛笑笑,说道,“这样,小毛你去其他的分田小组看看,每个人发一只棒冰,账就算在生产队好了。”
“好了。”小毛答应一声,就收拾好棒冰箱子,背着走开了。
露露手里拿着一只棒冰,看着小毛她走得飞快地身影,笑话道:“还真是一只财谜。以前只听说我们乡下人赚钱不要命,看来,有些城里人也是好不到那里去的。”
“你不出力,还这样笑话小毛?”爷爷笑笑,鼓励道,“你不能拖后腿,晓得伐?”
李队长和外公继续刚才的话题。
他说,上次我们去嘉定考察,听当地的介绍,当年那些试点的大队,农业生产迎来了有史以来第一个丰产高产年,早晚稻都获得了丰收,多数农户早稻单季都超《纲要》了。我当然知道,以前我们上海全市早稻产量亩产很少有超六百斤的。
外公想了想,说道,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以阶级斗*为纲”不提了,四类分子摘了帽,工作重心转移到了经济建设。
他说:“从嘉定那边考察的状况,我们就可以看到,他们多年来承包经营责任制的实践,解决所有权、经营权可以分离的理论和认识,调动了经营者,生产者的积极性,促进了农村经济的发展。”
从人民公社体制束缚中解放出来的农民,焕发出巨大的活力。干活再也不要队长分配了,大家起早摸黑,用心用力干农活。每家都把田间管理得最精细。大家忙着准备早稻良种,忙着学习农科技术。没有运动,不搞阶级斗争了,上上下下都把一门心思放在生产上,农民象关心自己儿女一样关心田里的作物。夏收夏种到了,再也不用开誓师大会,等上面的指示安排生产,而是家家户户,老老小小互相合作配合。
李队长接过话头,说,是的啊。一样的田,一样的人。过去生产队干活,干多干少一个样,干好干坏一个样,现在一切都与每个人切身利益相关,虽然农活还是累,但都是心甘情愿的。
他长叹一口气,又说道:“我就想起来69年,家中连份像样的订婚礼都拿不出,我和隔壁大队的另一位小伙子经过大队的同意,相约去南翔修铁路,累死累活干了两年后,两人回来,除开上交的部分,才分别拿着辛苦钱娶妻生子的。”
“回来后,我就跟着社员们一起劳动,从早上8点到晚上6点挣工分,犁田、挑粪、收割……别人每天拼命挣10分,而我是拼死挣12分,成为村里的挣分能手。”
但是从73年老大出生到80年,每三年一个孩子,一张张嘴在增加着李队长肩头的重量。“每年工分只能换500公斤稻谷,家中老人孩子都节约着吃,虽然基本够,但仍旧穷得丁当响。”
聊到最后,李建国队长的眼睛闪烁出激动的光芒,连声说道:“现在的政策了不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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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笑笑,说道:“老人家曾经说,中国的改革是从农村开始的,这个发明权是农民的。”
沉默了一会,李队长问:“老陈,你提出来的保留一部分集体资产的想法,现在养猪场这个烂摊子,又该如何处理?”
第253章 谢路得辞职
“你要辞职---?”胡晓辉没忍住大叫出声来。
王建东却没有像小花反应这样强烈。他盯着谢路得的眼睛,说:“真想好了?”
谢路得低头,说:“想好了。”
一时无话,宿舍里很寂静。
吃过中午饭,几个人去陈露工作的商店看了看。因为还有事,堂哥和李尚就先告辞走了。陈露留在店里要帮着做盘点的事情,于是王建东和胡晓辉去了谢路得宿舍。
宿舍是一幢木结构的二层楼房,离三林老街不远。
这里原来是饮食公司的教育培训中心。因为有好几个单位职工家不在本地,所以其中的二楼的几间房就改建而成了宿舍。
窗台上有一盆兰花。
正是兰花的生长旺盛期。
倒垂的硬梗上,茂密的绿叶遮盖着花盆。青葱的绿叶,在墨绿色叶片的供托下,格外翠鲜明亮。兰花的叶子细又长,一条条叶脉清晰可见,个个向上挺拔。
过一会儿,谢路得说,我们饭店的状况,你们也看到了,反正也就是这样。人浮于事,平时也没有多少事情可以干。但是别看饭店不大,但是里面很多的事情,讲究论资排辈,还有个人背后的关系。
王建东眼睛一直看着兰花,不响。
谢路得又说道:“咱实话实说,这两项条件我都不具备。你们知道,我家里只是这样的状况,我自己每个月也就只拿这一些钞票。所以我想来想去,觉得还不如干脆自己出来单干好了。”
胡晓辉脸上满是担心,问:“你知道吗,你要真是自己出来干,单位就没有了啊,晓得伐?”
“单位---?”谢路得显然做过一些功课,笑笑说道:“现在上面有政策,停薪留职,鼓励单位员工下海。说是以后在外面万一过不下去,还可以再回来原来单位上班的。”
胡晓辉还是不放心,说:“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很不容易,你自己当真要好好想想的。”
谢路得抬起头,看向窗外,说:“我已经想好了,还是想出去闯一闯,试一试。”
王建东想了想,说:“你有这个想法,我倒不觉得奇怪的。”
谢路得不响。
胡晓辉转过头,看向王建东。
“不过,既然你自己提出来要出去创业,那你应该早就有计划了的。”王建东对谢路得笑笑,问:“那我先问你,首先你准备出去干什么,想好了吗?”
“还是老本行,出去开一家小饭店。”
“选址呢?”
“就在三林。这里我工作了多年,包括买汰烧,各种情况比较熟悉,做起来相对容易下手。”
王建东说:“也有一定道理。不过,我就想,不管你出去做什么工作,总归东西要卖得出去,有人过来吃饭才有钞票好赚的。”
谢路得低头,一会儿才说道:“这我还真没想这么彻底。不过我想,既然大街上那好几家饭店都能生存,活得好好的,我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信心的,至少不会比他们差的。”
“这一点我们相信你。”胡晓辉插话,说,“表哥你做饭菜的水平,还有做出来的菜式味道,我们从小就吃习惯了的,一直都觉得很好。”
王建东开玩笑,说:“只是我们都不是专门的师傅,不知道到底你现在的水平到底如何的。”
“你们这样讲,我就很满足了。”谢路得哈哈一笑,说,“实际上,厨师之间的评价,有时候并不是多么重要。饭店做出来的饭菜,主要还是要给老百姓吃的。只要老百姓认可,金杯银杯,不如自己的口碑。”
窗台上兰花的绿叶,好似会挤出水来般嫩的弱不禁风,让人不忍触摸。可是它们那一片片向上的样子,又显得那么坚强和有生命力。
葱绿深处,小米粒般无数的花骨朵含苞欲放。
王建东想了想,问:“这事你和露露商量过了吗?”
谢路得沉默。
王建东一看他这样,心里就大致明白了。谢路得肯定没有直接和陈露有过商量。“以你现在的状况,我觉得还是很有必要直接和露露她说一说,至少也要和她通通气的。”
谢路得点点头,说道:“肯定会说的,只是不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胡晓辉不解,问:“为什么?”
谢路得摇摇头,说道:“露露肯定会反对的。这事要是让她先知道了,那我的想法和计划就全部落空了。”
“你们俩都是我们的好朋友,你要是有什么不方便说,要不要我和小毛来帮忙?”胡晓辉问。
王建东看着谢路得,附和说:“讲实话,你和露露的关系,我们当然也是了解的。总之一句话,我们还是希望你们俩能一直好好处下去,晓得伐?”
谢路得显得有些为难,迟迟疑疑地说道:“实际上,露露之前就和我隐隐约约说起过好几次,让我辞职回她家服装厂工作。说是可以先接触工厂,让我对服装行业多多少少有一些体会和经验。”
“这不很好吗?”
“但是你们应该知道,我谢路得是这样的人吗?我最不欢喜的,就是被别人说是靠着关系往上爬。”谢路得很有些底气地回答。
“我们都是好朋友,我和你俩说实话,我是想自己能做出一番事业出来。这样,也可以增加一些自己的份量。”
谢路得想了想,说道,“再说了,哪个男人不想有自己的面子?”
王建东不响。他突然发现,在兰花茂盛的绿叶丛中,有一朵不起眼的黄色小花逐渐地伸展开放,静静地蓓蕾初绽,如明珠般小巧玲珑。
他想了想,问:“那你今天特意把我们请到三林来吃这顿饭,真正的目的,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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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其一。”
“还不止于此?”王建浦若有所思,问,“你不会是还想让我们来集资的吧?”
谢路得哈哈一笑,说,“兄弟现在有难处,你们总归要帮助我的。”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吃你一顿饭不容易。”王建东笑道,“说吧,那你又是如何计划的?”
第254章 参股
谢路得没有直接回话,起身拿开水瓶给王建东俩的茶杯里续水。
王建东示意他先坐下来,说:“今天没有外人,刚才你也说了,咱们是兄弟,所以你先和我们好好着说说。”
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王建东和胡晓辉只好坐在床沿。
谢路得坐在桌子前,整理一下思路,于是一五一十,把自己准备开餐馆的计划没有任何保留,全部和盘而出。
按照他的计划,毕竟以前自己一个人没有做过什么大的生意,出于谨慎的考虑,决定只做一个中小规模的餐馆,先期的投入大概在一万元左右。如果形势好的话,再往后滚动开发。
等这些讲完,他说道:“我现在的收入,其实还不够我自己花销的。你们也知道,刚好露露经常在我们饭店吃饭,那些账也都是记在我头上,由我来替她还的。”
“露露不是自己有一份收入的吗?”胡晓辉问。
王建东想了想,却问道:“这次你出来自己开饭店,有和你家里人说过的吗?特别是你爹那火爆脾气,能忍受得了你就这样辞职?”
“你是说我阿爹?”谢路得苦笑,说,“他自己现在都朝不保夕,哪还有多余的时间来管我?”
胡晓辉叹一口气,在一旁说道:“现在国家放开生猪经营,国有肉联厂被推向市场。所以我舅舅肉联厂的状况,早就不是以前咯。”
王建东看向胡晓辉,笑笑说:“露露她的工资,你觉得能够她自己花的吗?”
胡晓辉笑了笑,挥挥手,说道:“你不要看我,反正我是帮不上忙的。”
“这我自然知道。”谢路得说道。
胡晓辉又说:“我现在平时花的都是小毛钞票的呢。所以我最多只能是在言语上来支持表哥你的,晓得伐?”
谢路得不响。
“不过,一边是小毛,一边是我的亲表哥,总之---”胡晓辉看向王建东,笑道:“这次就特批,由你自己来做主好了。”
谢路得看向王建东。
“我的钞票当然我做主啊?”王建东挠挠头,却说道,“我的工资基本上也就那么一些,平时都花差不多的。”
“真的吗,嗯?”胡晓辉手指着王建东笑问道。
“我也还欠着小毛钞票。上次学英语的学费,到现在也一分没还的呢?”谢路得看着王建东,轻声说:“这次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再一次打扰你了。”
“和你们开一个玩笑。”王建东有些尴尬,笑笑说,“不过---,还真是巧了。我刚好前一段时间在外面干私活,有一些额外的收入,总共加起来大概七八千的样子。”
他说道:“我反正现在也用不着,就全部给你了吧。”
“你哪里来的介许多钞票?”王建东这么多钱,还是很出乎谢路得的预料。原本他的估计,能在他这里借出来至多五千,就算很好的结果了的。
王建东呵呵一笑,解释说:“给我一个大学同学的设计院帮忙作设计,也就是挂一个名字而已。”
“看来,还是有文化要好赚钱的。”
想了想,谢路得又说道:“你这可真是帮我大忙了。这样,你这笔钱,就算是我借你的好了。”
不成想王建东却说道:“这样,这一笔钱你不要说是借我的,就算是我参股。”
谢路得很意外,顺口说道:“不来事。做生意,有赔有赚,我总归不能让你吃亏的。”
王建东笑了笑,说:“要是以后赚钱了,你多少分我一点就好了。万一亏了的话,我自然也没话可说。”
谢路得看着王建东,不响。
“你我兄弟一场,都不说外话。这些钱就算是我的股份,至于是多少股,你说了算。”王建东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说,
“我们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今天小花也在,她可以作证。”
谢路得很感动,刚要说话,王建东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就这么多,你再讲什么,我也拿不出来了,晓得伐?”
这事就这样说定下来。
胡晓辉这时候已经知道表哥决心已下,多说无益,也就不再往这个话题上说事。
谢路得的宿舍,房间并不大,大概十平方的样子。摆设很简单,要说唯一的亮点,就是五斗柜上的一只大大的卡式收录机了。
胡晓辉看着窗明几净,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状态,笑话道:“你这房间,平时都是露露收拾?”
谢路得脸上一红,有些结巴的说道:“没有啊。这次是例外。听说你们要来三林,所以她今早上刚过来特意收拾的。”
“连被子衣服袜子,也是露露收拾的?”胡晓辉继续开玩笑。
胡晓辉也发现了王建东一直在观察的窗台上的兰花,走过去看看,笑话道:“没想到表哥你这个老大粗,竟然也养起来兰花了?”
“等等----,我怎么觉得这个品种的兰花有些眼熟?”王建东突然间说道。
“这是露露拿过来的,具体是什么品种,我也忘记了。”谢路得实话实说,“据露露讲,她是在高桥镇上的老胡的饭店里里,特意去讨要了一小枝,然后自己学着养成功了,才送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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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心知肚明,和胡晓辉对视一眼,笑道:“不错,知道怜花惜玉,总归是一件好事。”
胡晓辉附和道:“再说,兰花要说养的话,实际上也还是比较好养的。关键是要上心,表哥你晓得伐?”
谢路得只笑,不语。
过一会儿,他再一次叮嘱道:“我向你们借钱,还有我自己准备开饭店的事情,你们先千万不要和露露去说。在没有最后确定以前,我实际上不太愿意她参与进来的。”
胡晓辉按下按键,收音机里传出来的,正是臧天朔粗犷,豪迈的歌声:
朋友啊朋友,你可曾想起了我,
如果你正享受幸福,请你忘记我;
朋友啊朋友,你可曾记起了我,
如果你正承受不幸,请你告诉我;
朋友啊朋友,你可曾记起了我,
如果你有新的,你有新的彼岸,请你离开我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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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珍惜眼前人
告辞三林,去往公交车站的路上,胡晓辉忍不住问王建东:“你把钱都给了‘四眼’,就不怕到最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王建东不响,只往前走。
“还有,我表哥这是第一次下海做生意。你知道的,实际上做生意也不只是讲起来那样好做的。万一要是最后亏了,那你还不是亏大发了?”
胡晓辉见王建东不理自己,又说道:“刚才我看你很干脆,很支持他辞职下海的嘛?再说了,你那些个钞票也不是凭空得来的,好伐?”
王建继续前走。还是不响。
“和你说话呢?走这么快做啥?”胡晓辉紧跑几步跟上王建东,挽住他的胳膊。
王建东只好停下来。
“我表哥他自己,还有我舅舅家里的实际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王建东打断他的话,说:“你的担心我能理解。我当然知道,‘四眼’现在下海开餐馆做生意,其实里面风险还是蛮大的。”
胡晓辉看着王建东继续往下说。
“但是怎么讲呢,你说说,我作为他的兄弟,我不帮助他谁会帮助他?”王建东想了想,接着说道,“我的看法,只要努力,应该还是有机会的。万一,我说的是万一,他的梦想要是真的实现了呢?”
“那他为什么再三嘱咐我们不要和露露说?”
“那还不简单?露露这位大小姐肯定不会支持的啊。”王建东说道,“刚才‘四眼’自己也说了,小姨已经好几次暗示过他俩都回服装厂工作。只是‘四眼’的性格,他个性要強,肯定不会接受这样的安排,晓得伐?”
胡晓辉想了想,点点头。
俩人再往前走。
王建东说道:“你还记得伐?八几年的辰光,‘四眼’他和他们技校教导主任儿子打架的事情?”
“哦,我有印象的。”胡晓辉笑笑,说道,那时候我表哥留着流行的坎头,就是郭富城那时候的头型,一个中分头,像个汉奸一样。所以我们还给他取外号叫‘分队长’。
王建东想了想,说:“你怎么知道?那时候你应该在东北的啊?”
“你肯定记错了。我还没有过去,好吧?应该是初二上学期的事情,我是初三了才走的。”
王建东要说的事情,当时是这样。
“四眼”刚上技校那会儿,他们班级有40多学生,只有3位女生。其中有一个女生人很漂亮,也很高挑。“四眼”本来就个子高大,坐最后一排,靠墙的旁边就是这位女生。
结果上学没多久,他们班有一个同学给班主任说非要和“四眼”调座位。他那点小九九“四眼”当然知道,心里想:不就想泡妞嘛,说的自己多天真似的。
结果“四眼”脾气上来,硬是不和他调座位。一直到一个学期结束,最终也没有调成。
这位同学气不过,找机会带人和“四眼”单挑,没成想却被“四眼”打得落花流水。
后来,“四眼”才知道,这位同学竟然是学校教导主任的儿子。
俩人就此竟然结下了梁子。
不过四眼也没有后退。只好以后在学校处处小心。
“最后‘四眼’不也坚持下来,还是以班级前五名的成绩毕业的吗?”回忆起这些,王建东笑道,“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四眼’还是很要强,心里有数,他总有他自己的解决办法的。”
胡晓辉点头,表示认可王建东的说法。
她问:“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搞懂,当时上海为什么一下冒出来好多还统招统分的技校呢?”
王建东想了想,说,当时的历史背景,刚开始改革开放,全国大搞基本建设,各种行业厂矿都需要大量的工人。但是那个时候除了招学徒进厂当工人外,就是那种直接进厂当学徒的模式,自然远远滿足不了社会的需要。
市里面各级领导意识到需要一批有理论知识的工人,所以从未有办学经历的企业,甚至是商业局,粮食局这样的机关单位,都纷纷办起了自己的技校,也就是通常说的两条腿走路。
“四眼”读书的技校就属于这种。
不过,读这种技校的都大多是混年龄的,不好好读书,没考上高中、大学的都是不爱学习之人。凡是有心读书的,不会放弃学业,即使考的不好,也会选择复读重考。
初中、高中毕业就选择了读技校,有很多是因为年龄未满十八岁工厂是不招的,加上父母也想着自己的子女能够学一门技术,在社会上工作也能混碗饭吃。
当时读这种技校,还能坚持读下去的,大概一百号人能留下来的也就四五十人。
王建东说道,很多人读了一年,或一年不到刚好满十八岁了也就不读了;也有一些是因为父母的逼迫选择了自己不喜欢的专业,在校混了几个月就退学的;也有极少一部分是在社会工作了几年,因为没有一门手艺,工作难找或找到满意的工作才选择了读技校的。
“四眼”当时还写过一首诗,大意是“当你选择了这条路,你就回不去了,不管前面是一条什么样的路,有没有人带你走,你都要试着闯一闯。车到山前必有路,人到山前更有路。”
“对的,我听说就是这首诗,让他坚持努力了很多年的。”
他看着胡晓辉眼睛,说道:“你刚才设想的‘四眼’创业失败种种情况,刚才实际上我也有过考虑的。”
胡晓辉抬头看着王建东。
“但是你想一想,要是我们俩都不借钱给四眼,那他可就真没地方借钱了。”王建东说,
“刚才‘四眼’也说了,兄弟一场。说实话,我从小长到大最好的朋友,除开自己亲戚,就只有你和‘四眼’。所以从我自己心里面来说,我是真心希望你们俩人都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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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晓辉拉住王建东胳膊,不语。
王建东抬脚用力在旁边的石头上蹭蹭,把鞋底的泥巴刮刮干净。
他看向天空。天又开始阴沉下来,看样子可能还会下大雨。
结交在相知,何必骨肉亲。真正的兄弟情义,能够鼓舞人,唤醒他内心沉睡着的力量和潜藏着的才能。王建东停顿一下,说:“人生得一知已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
胡晓辉抬头,看向王建东。
王建东和她对视,说:“我说的都是心里话。锦上添花是哥们,雪中送炭是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是兄弟,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是知己。”
胡晓辉睁大眼睛盯着王建东。
调整一下语气,王建东说,“人的一生,其实知己不需要多。所谓人生苦短,珍惜眼前人。小花你就是我的好知己,晓得伐?”
第256章 高桥松饼
不过尽管谢路得再三嘱咐,但胡晓辉在返校前,还是忍不住跟陈露说了他开饭店的事情。
她心里想,如果自己身边的人,就陈露她一个当事人不知道,如论如何,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再说了,现在“四眼”开店这件事大家都不说来,等到最后陈露反应过来的时候,不知道她又会是何反应?
这样不仅对陈露不公平,还显得自己很不地道。
所以胡晓辉自己觉得,作为好姐妹,自己还是很有必要,也应该找机会至少要和陈露通通气。
机会很快就到了。
这天,小姨,还有陈露邀请胡晓辉,三人开车去镇上吃饭。
本来,这一次吃饭是早就计划好了的。
胡晓辉来上海实习近一年的时间里,工作日就在保税区实习。现在她的主要工作,还是偏重于在生产资料市场的财务工作,其中更多的精力,主要放在进口汽车汽车批发市场。
但是一般星期天只要有时间,她基本上都会在小姨工厂帮忙作一些财务会计上的工作。
所以小姨的意思,在她回东北之前,要好好着招呼她一顿。
胡晓辉本来也没有在意。但是拗不过小姨的一番好意。
小姨把吃饭的地方,放在了高桥镇上老胡的餐馆。
这家饭馆因为有王建东和王建浦兄弟俩的推荐,小姨中间过来这里吃过几次,觉得味道还不错,加之这里独有的兰花环境,小姨也欢喜来这里吃饭。甚至有客户来工厂,很多时候也都安排的这里。
不料,小车开到镇上北街的百货商店旁边先停了下来。
三人下车。
胡晓辉不理解,问:“小姨,我们不是说去饭店吃饭的嘛?”
“是的啊。不过先不着急。”小姨笑笑,说,“这次你要回东北,总归的要带一些我们上海的土特产回家的嘛。”
胡晓辉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抢先说:“小姨,真不要再买了的。前几天,你给我那么多的衣服,我还不好意思的了呢?我后来和咱爸咱妈通电话,他们还批评我的。”
几天前,小姨特意去了一趟南京路的商场,给胡晓辉,还有她父母特意挑选了一些衣服,还有一些上海才有的日用百货什么的。
小姨笑笑,说道:“我就是怕你不接受,所以才先斩后奏的。幸好尺寸大小都还比较合适你。”
“还是小姨眼力好。”
“那是自然。基本上我姆妈只要看一眼,尺寸大小基本上八九不离十的。”陈露在一旁呵呵一笑,开玩笑道:要是连一个衣服都买不好,那我姆妈这么多年开服装厂,还不是早倒闭了。”
小姨笑笑,说,“我们家的小毛,工作忙,前一向刚好又是准备论文和答辩的关键时刻。再说了,他这个人在挑选衣服这种事情上也没有多少经验-----”
陈露哈哈一笑,插话道:“要是小毛在这一方面真有丰富经验的话,那还不要出问题了?”
走了几步,胡晓辉还是觉得让小姨给自买东西不太好,停下来又说道:“我姆妈还在电话里说,让我---”
“不要有心事,好伐?这次我们就只是去买些吃的零食让你带回去,晓得伐?”小姨打断胡晓辉的话,说,“要不然,你阿拉上海的爸爸妈妈又要口馋了的。”
到目的地,原来小姨带着她来的竟然是百货商店大门旁的一家松饼店。
小姨笑笑,介绍说,高桥松饼俗称千层饼,是高桥古镇有名的土特产和“上海市优质食品”,外形美观、入口松软、老小皆宜,又价廉物美,是老百姓欢喜吃的食品和馈赠亲友的礼品。
胡晓辉虽然经常在高桥镇上来来往往,但是每次都仅是作为中转站而已,所以对高桥镇,甚或是这里土特产说不上有多熟悉。
原来,高桥古镇自古就有制作糕点的传统,农村素有做“塌饼”的习俗。
婴儿出生12天,要做“眠摇篮塌饼”分送亲友;新媳妇回娘家,用红盖篮盛塌饼回家望娘;每月农历初四、十四、廿四,做塌饼敬灶君,叫做净灶。
这种家家户户做塌饼的习俗,和农民生活息息相关。所以塌饼也成为浦东农村一种日常的食品。
这里的农家塌饼有多种。由于用料不同和馅心不同,所做的塌饼的外观和档次也不同。
比如,面粉中不加素油,用豆沙、枣泥等做馅的是硬壳塌饼,储存时间较长,不易变质。用糯米粉和入南瓜泥作外皮的是饭瓜塌饼,也就是当地人们俗称的南瓜饼。
而高桥松饼就是源自于这种当地的民间埸饼,是完全土生生长的本地特色食品。
这里面还有一个典故。
传说清光绪年间,高桥镇有个叫赵小的人家,因其妻做的塌饼皮薄层多而且入口香酥,邻里纷纷效仿。不久,精明的商人看到其中的商机,于是就请赵小的妻子出山开了高桥镇上第一家塌饼店。因塌饼名字难听,又因塌饼馅内加了松子,最后就干脆就叫高桥松饼。
正宗的高桥松饼只有三种口味,百果、枣泥和豆沙。油而不腻、甜香爽口、皮酥馅糯、细软可口。
高桥松饼口味的关键是新鲜的馅料。挑选上好的红豆,下锅煮开去壳,小火慢炒。虽然耗时费力,但只有传统技法手工炒制,才能让红豆沙呈现最好的口感。
柔韧的面皮和油酥更是传统高桥松饼好口感的秘诀所在,用猪油与面粉混合制成的油酥,相较现今食品加工常用的棕榈油更为松软可口。
擀皮的手艺是保证酥皮质感的关键步骤。高桥松饼以面皮层多而闻名,酥皮多达8-12层。
要做到层次分明,反复叠加,没有多年的手上经验绝对无法胜任,这也是机器永远无法代替的手艺活。同时也是高桥松饼几十年来只在高桥镇生产而其它地方一直无法仿制的原因。
在高温的作用下,饼身膨胀微黄,边缘白润。大约20分钟后,刚出炉的松饼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一口咬下,酥皮层次分明、薄如纸片,伴着豆沙的绵密香甜,双重味觉体验在口中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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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松饼逐渐与松糕、薄脆、一捏酥一起,成为高桥镇的四大传统名点,松饼尤其最受当地人喜爱。
店里刚好一炉出来,小姨全部买了下来。
胡晓辉趁热咬一口,连声说道:“嗯,真好吃,味道赞的。”
买好松饼,胡晓辉找借口让小姨一个人开车先走,自己和陈露一起走路去饭店,
路上,胡晓辉找机会和陈露悄声说了谢路得正在准备开饭店的事情。
意外的是,听到这个消息,陈露反应却很平静,只说了一句话:“实际上他就是不说,我也早就猜到了的。”
第257章 小花从东北回来
下轮渡,小毛和小花有说有笑,一路朝福州路的新华书店走。
小花从东北回来,眼巴巴又等四天,小毛才从外婆家里晃晃悠悠高高兴兴地回来。
小毛之所以特别高兴,一是这次暑假卖棒冰,因为有生产队照顾,省力不少,算下来还赚了不少钞票,最后该露露的所得的部分也在小姨的坚持下一并并给了他。二是他在生产队帮着干活,也折算成收入。在回家之前,李队长给了他现金,算是意外之喜。
初见到小花,小毛吓一跳,脱口而出就说道:“小花,你怎么才去这么两个月的时间,就被晒成黑炭头了?”
小花却不以为意,眯着眼睛笑道:“小毛古古,恭喜你啊。终于考到了你想去的上海学校。”
“你也不错啊,全年级前十,真心可以了。”小毛笑笑,接着问,“那这次你上初中,应该就不要再去托人说好话送礼了的吧?”
小花还是咪咪笑,说:“我外婆这两天正在和你初中的领导拉关系的呢。”
胡建国夫妻这一次通过小花祖孙俩带给小毛家很多的黑河当地出产的山野产品,还有鲫鱼和鲤鱼干等土特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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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胡建国还特意送给小毛阿爹一瓶当地的特产----药泉白酒。听说这酒是用当地的特产刺五加浸泡而成的,有祛风湿、强筋骨的作用。
小花心细,还单独带回来许多黑木耳,说是送给大姐的礼物。
黑木耳是食用菌的一种,当地人又称黑菜,色黑而有光泽,形似人耳,生长在腐朽的柞木等硬杂木上。黑木耳肉厚清脆,营养丰富,含有丰富的蛋白质、脂肪、糖和维生素B1、B2、C等,是宴席上的佳品。入药则具轻身强志、治疗血痢等作用。
小花说,经常食用黑木耳,可预防心脏冠状动脉疾病,是纺织工人最佳的保健食品。
小毛则关心地问了小花一些她爸爸妈妈的事情。
知道他们一家人在那边一切都安好,小毛心里不来由地替小花高兴。
当然,因为好奇,小毛还问了她很多这次去黑河探亲相关的事情。
说起来这次前后呆了两个多月的黑河,小花仍然沉浸在刚刚过去的欢快之中。
小花问:“《瑷珲条约》,小毛古古你应该晓得的吧,就是清朝政府被迫签订第一个不平等条约?”
小毛点点头,说,当然知道,小学和初中的历史书上都有说起过的啊。
实际上,可能是因为小花爸爸妈妈在黑河工作的缘故,所以小毛对书上凡是关于黑河历史的记载,到现在仍记忆犹新。
1858年5月28日订立的《瑷珲条约》,又称《瑷珲城和约》,是俄罗斯帝国和清朝在瑷珲签定的不平等条约。当时清政府拒绝批准该条约。
这一次条约重新划分了中俄边界,黑龙江成为中俄的界江,黑龙江以北被划分给俄国。该条约令中国失去了黑龙江以北、外兴安岭以南约60万平方千米的领土。
不仅如此。黑龙江下游南岸,有一条自南向北的黑龙江支流——乌苏里江,《瑷珲条约》约定,把乌苏里江以东的中国领土,包括库页岛在内,划为中俄共管;黑龙江、乌苏里江只准中、俄两国船只航行。
当时清政府拒绝批准该条约。两年后订立中俄《北京条约》时清政府始予认可。
这短短的180余字条约令中国失去了黑龙江以北、外兴安岭以南约60万平方千米的领土。也就是说,从乌苏里江的汇入口以下,黑龙江的左右两岸都属于俄国。
实际上不仅是中国失去如此巨大的土地,真正让俄国人梦寐以求的,则是黑龙江的入海口,他们得到了。
其后,沙俄又于1900年发动了著名的“江东六十四屯”惨案和“海兰泡惨案”。历史上称为“庚子俄难”,杀害7000余中国居民,攫取了黑龙江流域最富饶的一片土地。
此后,海兰泡就成为沙俄侵占中国的基地,并发展成为俄罗斯联邦阿穆尔州首府、俄罗斯远东第三大城市,俄罗斯称为布拉戈维申斯克市,与黑河市一江之隔。
“瑷珲的所在地,现在就属于黑河,改名叫了爱辉。”小花说道:“过去还没有黑河市的时候,瑷珲就在那里,并且是个繁荣的政治经济中心。现在,瑷珲古城已经没有了,那里变成一个小镇。”
小毛自是一番感叹。
小花继续说,黑河这座小城,不是很大,但很有特点。欧式、日本、建筑很多,也参杂着些许中西合璧建筑的影子。原因是因为地处边境,受近代俄、日的侵略、占领及统治的影响。所以总体来讲,黑河是一座充满历史记忆的城市。
从塔河往南往东,渐渐地就走出了大兴安岭林区,进入到沃野千里的松嫩平原,平平整整的黑土地上,成熟的大豆、玉米、高粱在阳光下果实累累,熠熠生辉。
小花停顿一下,说道:“讲实话,当时坐火车去黑河这样的场景,是真的让我好生羡慕的。”
因为纬度高、天气苦寒、人口稀少,东三省曾被叫做“北大荒”。从1955年开始,全国范围内先后三次的大规模城市人口上山下乡,尤其以1968年起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为主,彻底改变了这一状况,“北大荒”由此变为“北大仓”。
“还有鄂伦春人,我们的课本上也有的。小毛古古你还记得的吧?”
小毛想了想,说,记得的。“鄂伦春”的意思,是“养驯鹿的人”或“山岭上的人”。他们在很长的年代里,都是游猎于山上林间,每个男人都是好猎手。
说着说着,就讲到了俩人接下来的学习。新学期一开学,俩人就都要开始崭新的学习生活。
讲到学习,小花有些懊恼地说道:“这次光顾着出去玩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根本都没有摸课本,恐怕要耽误和影响自己的学习了。”
最后在小花的坚决要求下,于是俩人商量好第二天早上搭渡轮去上海那边的新华书店买书。
第258章 唯独不可以放开肚皮吃的
“这次我表哥怎么没有跟着去你乡下外婆家?”小花一边走,突然间想起什么,问道。
小毛想了想,说:“这个暑假,我就没有见过他,听说是和林树他们在一起。具体在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小花显然不满,撇撇嘴,说:“我回来好几天,就根本都没有见着他影子。”
小毛笑笑,不响。
走过一段路,小花显然对“四眼”还是耿耿于怀,不好气地说道:“哼,和林树他们这些社会青年在一起成天鬼混,还能做出来什么好事?”
小毛在小花头上拍一记,说道:“瞎讲八讲。你表哥年纪也不小了,会没有自己的判断,还要你这个小丫头来说道?”
小花摸摸头,就不说话了。
俩人抵达福州路。
福州路是现今上海著名的文化街,其文化底蕴却是有历史渊源的。
在福州路的街面上,尤其是湖北路至河南路之间,卖文房四宝的商店鳞次栉比,店多成市,产生了集聚效应,再加上新华书店、古籍书店、外文书店等,真给人书香扑面之感。
这里父亲带着小毛来过多次。所以小毛从小就知道,福州路上的笔墨纸砚不少都是自制自销的,为的是维护品牌的声誉,有的甚至是前店后厂,所以顾客基本上不会有购入伪劣商品之虞。
走进新华书店,犹如走进述的海洋。
书店全部实行开架售书,用办公桌摆设的书台四周围满了读者。角角落落设有少量的长条凳,供读者休息和甚至为更好地满足读者的需要,解决一些贫困读者的读书问题,还设有借阅部,免费提供借阅服务。
俩人如饥似渴,很快就融入其中。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墙上的挂钟显示已经到了下午的两点。
直到肚皮里发出来“叽里呱啦”发出声音,小毛他俩才意识自己饿了。
于是俩人决定先出去找地方吃些东西,再回来看书买书。
福州路过了云南路往东是四马路菜场,还有浙江电影院等,这些都是和平民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去处。
四马路菜场是当时市中心最大的室内菜场之一,和虹口区的三角地菜场、卢湾区的八仙桥菜场等齐名。这个上下两层的菜场,人声鼎沸,各色蔬菜、肉类、水产品、豆制品、家禽、腌制品、配料齐全的盆菜,熟食柜台,品种丰富,应有尽有。
甚至连菜场的外面的马路边,也尽是卖蔬菜的小贩,吆喝声不绝于耳。
菜场对面的浙江电影院,则是闹市区票价最便宜的影院之一。因为这里电影院条件相对简陋,里面不是沙发椅子,而是连排的木头椅子,散场时,座板弹起来,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但是因为票价便宜,还是有很多人光顾。
看看四周情形,小毛俩人决定去街边一爿小摊上吃碗柴片混沌,垫垫肚子。
坐下没多久,混沌就做好了。
小毛另外多加上一勺咸菜,搅一搅,夹起来一个馄饨,笑道:“小辰光有一首童谣,用上海话来念的,叫做:乡下人到上海,上海闲话讲不来,米西米西炒咸菜。”
小花笑了笑,说道:“这次去东北,我姆妈还和我讲了一个‘乡下人到上海’的有趣故事。”
故事极简单。说是有一次她们当地公社有位领导到上海出差,有空到南京路上买东西,逛到吃中午饭的时候,他走进一家点心店吃小馄饨。
领导说:“给我先来半斤”。
小花先作了一番解释,说:“小毛古古你可能不知道,在东北吃饺子等等,都是按照重量来约的。半斤的量,实际上对于一个东北老爷们来说,其实并不算多。”
小毛看着小花,让她继续往下说。
过了一会儿,小馄饨被服务员用托盘端上桌了。
原来是半两一碗呀?顿时在他面前的小餐桌上满满当当摆了10碗,蔚为壮观,瞬间形成小店里的一道很特别的风景!
那么多碗汤汤水水的小馄饨冒着热气,在小餐桌上摆得挤挤挨挨,旁边有客人走过稍不当心碰到桌边,小馄饨就可能连汤带碗翻下桌子,不被烫伤起码也浇个一身油水的。
“大家当心点啊!当心点啊!”服务员对食客的善意提醒,也许带有点对这位东北领导的讥笑,结果引得来周围的食客,纷纷扭过头来观望,看稀奇。
小花呵呵一笑,说:“那些本来走累了歇歇脚、点点饥的食客们,见过了这场面,只好忍住笑又别过头去继续优雅的小吃。”
小毛也忍不住笑,附和说:“只是这些人心里面可能都在想:这个乡下人,点心点心点点心的呀,哪能可以狼吞虎咽当中饭来吃!”
俩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呵呵,上海人盛菜舀饭小盏小碗,饭碗小得来,干脆就叫“碗盏”了。小花笑过后,说道,“不过,讲真心话,我也是刚从东北回来回到上海,现在对吃饭还真有一点也不习惯的。”
小毛吃混沌,不响。
小花说,现在我最怕到亲眷家去做客。上桌吃饭,亲眷热情招呼:“吃呀、吃呀,不要客气”,但我哪里敢呀?一碟碟小菜品种蛮多,但真不客气的话,一筷子下去大概半碟子就没有了。
小毛看向小花。
小花继续说,所以我经常只好捧了只握在手中的“碗盏”来数米粒,努力保持跟主人家相同的节奏,到结束正好还有一口饭瞬间扒进嘴里。
亲眷问:“侬吃饱了伐?”我只好假模假式摸摸肚子连声说:“饱了、饱了”,但是我心里面总嘀咕:“这顿饭吃下去的东西,都不知道在哪里呢!”
更要命的是,这时候,亲眷往往总会客气地说一声:“小菜没有,饭要吃饱,晓得伐?”。
可我实在是连添饭也不大敢的。因为临出门,外婆大人就关照了:“出门做人客,吃相要好看”,不要弄得象饿死鬼投胎,被人家看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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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怕我听不懂,外婆还总举例说“饿死鬼”的吃相:“眼睛象忽显(闪电),筷头象雨点”,意思就是吃饭的时候眼睛不看着眼前,而是在桌子上扫来扫去,碰到好小菜的时候筷子不停地往这个碟里夹。
做人客有那么多严格的纪律要遵守,还有啥意思?小花囫囵吞下一个混沌,叹一口气,说道,多添两碗饭简直就是“饭桶”一只,“头颈贼细,只晓得嘬叽(吃喝)”。
小毛三口两口吃完,抹抹嘴,说道:“上海话当中嘲讽吃货的老话多了,吃生活、吃轧头、吃牌头、吃香、吃价……什么事情都可以跟吃联系在一起,唯独是不可以放开肚皮吃的。”
第259章 排队买“好书”
馄饨吃完,俩人赶紧返回新华书店。
小花擦嘴,说:“我看中了好几本课外辅导书,想一道买回去。”
“我先看看把把关,要是我有的话,你就拿去先用,不要去多花无所谓的钞票。”小毛停顿一下,笑道,“反正初中的学习资料我都用不着了,全部都可以给你。”
小花笑笑,不语。
小毛想了想,又问:“你要是钞票不够,我身上有的。”
“你哪里来的钞票?”小花看着小毛,咪着眼睛笑道。
小毛实话实说:“昨晚上大姐听说我要来新华书店,作为我考上高中的奖励,给了我十元大票。这次应该可以买好多书了。”
小花吃一惊,说道:“你姐真大方啊。不过我现在也有钞票,比你还要多,用不着你的。”
小毛有些怀疑地看向小花。
小花忍不住笑道:“都是在东北我姆妈私下里给我的零花钱,晓得伐?”
实际上,小毛这一次没有尽说实话。
新华书店里的书,有的是摆在书架上的,可以取下来翻阅。但还有很多则是摆放在玻璃柜子里,需要找店员用钥匙打开才能拿到手里看的。
虽然总体来说说书店的书价很低,但这些柜子里书的价钱,对于一个从来都只有很少零花钱的孩子来说,每本书的价格都高昂到令人望而生畏。
还是很久以前进新华书店,小毛就被玻璃柜子里的一整套“鲁迅全集”迷住了。
它们有着精致的包装,被锁在文学书架最显眼角落的柜子里,以往每次来书店流连的时候,他都会站在它们面前,想象有一天自己拥有时的心情。
在教材教辅书的柜台前,俩人看差不多,各自挑选好自己欢喜的书籍,去服务台结账。
钞票都是小毛坚持一起交的。
交过钞票,还没来得及用细绳捆扎好,这时候只听得书店的营业员开始叫“清场”。
小毛觉得奇怪,看看四周,还有墙上的挂钟,自言自语:“又不是月底月初,也不是节假日,书店无缘无故请什么场?再说了,时间也早,还远不到下班的时间呢?”
旁边同样在用绳子困扎的一位老者,搭话说道:“呵呵,你们两只小鬼,今朝碰到好机会了的。”
小毛还是不理解,问:“爷叔,你这话怎么讲?”
老者精明地笑笑,说道:“每次新华书店只要开始‘清场’,就知道是有好书要开始发售。你们要是想买得话,也抓紧去书店门外排队。”
话刚说完,老者三下五除二,把书捆扎好,提起来就走了。
小花好奇,说道:“小毛古古,既然是有新书,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好了。”
小毛一开始没有动,而是问:“你还有多少钱?我钱都差不多花光了的。”
小花笑笑,说:“我是真有钱的啊。走吧。”
俩人随人流走到外面,放眼一看,这时候书店门口已经排起了等待买书的长队。
小花见状,推一下小毛,说:“快,肯定是好书。我们也赶快到后面去排队好了。”
改革开放初期,新华书店门口经常排着不见尾的长队,可以说是上海街头常见的一大景观。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是中国出版界的黄金时代,也是新华书店的黄金时代。
首先,七十年代末恢复高考后,知识类书籍备受欢迎。当时,大家都有一个共同心愿,就是要把“失去的时间”补回来,改变个人命运,重塑人生之路。
人们读书如饥似渴,各种书都要,文艺书、社科书、科技书都要。读者从四面八方拥来,柜台里面都站满了人。读者为了买书,甚至把书店门都挤烂了!
高考的恢复也带动了系列教辅的出版。这些类型的书籍共同占据了七十年代末和八十年代新华书店的“C位”。
有一个现在看来不可思议的例子。
一套高考辅导材料,是由上海人民出版社、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的《数理化自学丛书》,17本。这套书一出来就轰动了整个上海乃至全国,大家都迫切需要这套书。所以一再重印仍供不应求,一套17册,共发行了7395万册,创造了出版史上的一个奇迹。
当时为了买这本书,读者跑到新华书店排队,因为人太多,《自学丛书》17本不能一次性买全,所以书店就给排队的读者每个人发一张小卡片,大家在卡片上勾选自己要的种类。
后来,新华书店里的颜色逐渐“多彩”,新华书店的“潮流”也发生了巨大变化。
一是对外交流的增加,使得世界文坛的名著开始走入普通人的视野。同时,《许茂和他的女儿们》,《高山下的花环》等伤痕文学激起青年男女情感的共鸣。
所以这时候的新华书店,各类文学书是绝对的主角。新华书店一般图书的销售超过了课本。
人们对文学十分狂热,见了书就抢。在文学书中,各种经典名著又是读者最欢迎的,尤其是四大名著等古典文学。
有一次,读者们为了买中华书局出版的《唐诗三百首》一大早就来排队,绵延一公里。到最后,竟至于因为买书的人太多,把铁门都挤坏了。后来书店没有办法,不得已只好想出来卖门票的办法,凭票才能入场买书。
家庭生活知识丛书销量也特别好,比如《木工》,《电工》,《车工》,《钳工》等等,都是当时的畅销书,都卖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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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市里面有一位中学物理教员,出版了几本家电修理的书,在全国发行,竟然也风靡一时。
另外,在这一时期,新闻热点也能引发一阵又一阵的购书潮。
比方讲,围棋棋圣聂卫平战胜日本时,人们就喜欢与围棋相关的书,买的人很多。中国乒乓球队横扫世界乒坛,人们买与乒乓球相关的书的人也特别多。
小毛和小花俩人站在队伍最后,手搭凉棚往书店里张望,不知道今天书店又有什么新书、好书。
第260章 上海人读书有多“疯狂”?
正当西晒。太阳直射在的确良T恤上,身上闷热不已。
不断有人加入进来,队伍越排越长。尽管天热,大家都有条不紊地站着耐心等候。
小毛和小花却有一种隐隐的兴奋:排队的人越多,说明这次肯定是真有好书。
过一会儿,前前后后开始有人搭讪说话。
当然,说来说去,主要讨论的还是关于买书读书的事情。
前面的一位老者感叹:“记得当年那套售价20元的《数理化自学丛书》一出来,南京东路的门市部还挤碎了八只玻璃柜台。因为人实在太多了。”
说起来当年也曾排在书店门口的长龙里排队买书的状况,许多人都有同感,彷佛历历在目。
“我拐几个弯到南京东路排队,一直拐到江西路还是河南路,反正是拐得很长。不过秩序还好,不断往后延伸。”
“后来只好到山东路仓库边上拉开一个口子,让大家排队,都要排两三条马路了。”
“有一次礼拜天开门,轰动成怎样?大家排队进,书店里门面里面都是人,好像参观展览会一样。那日我穿着毛线衣,衣服全都湿透了的。”
“不管烈日、下雨我都觉得不在话下,最难忘的是通宵排队。那种狂热,现在应该是没有了。”
老者想了想,又说道:“要是没有记错的话,那时候南京东路门市部排队购书的读者最多一天达到1.6万人次的。”
“对的啊,还有,书店总要抽调一些男同志在外面做纠察,维持秩序。最紧张的时候,派出所里的民警也只好来帮助维持秩序。”
“还有门市部的主任,站在高凳子上对着我们不停地喊,‘请书店员工自觉,其他读者都是从昨晚就开始排队了’。”
70年代末到80年代,上海进入一个全民阅读时代。
当时上海人读书有多“疯狂”?
从十年“wen/ge”里走来的那一代青年人,当他们走到改革开放的门口就像走出茫茫沙漠一样,把书店当成了生命的绿洲。
人们争先恐后地买书、看书,用阅读来充实自己。这一不可再复制的场景,在当时来说,却是再普通不过。
那一本本的文学名著给了那个年代的人一份精神上的富足和希望,支撑了许多年轻人的日日夜夜,为他们未来的人生道路点上了一盏明亮的灯。
但是,在改革开放初期的那些年里,本来店面就少,又由于当时供给每个新华书店的图书数量有限,这对读者来说更加造成了一种紧张的感觉。
所以,经历了“书荒”年代的人们一听说有文学名著要上市,就总会在新华书店门前排起见首不见尾的长队。有时为了买到自己心仪的名著,只好天还没亮就去排队,甚至要排通宵。
可能对那些疯狂买书的记忆回想起来记忆犹新,老者接着说道:“这可能是我这一生当中,或者说是现在人读书活动的一个高潮啊。”
当时这种一书难求的情况,还产生了两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一是自然地催生了“黄牛党”。每当发售新书好书的时候,一边是书店门口排着长队,一边是四周就经常会有“黄牛”拿着书加价卖。
站小毛前面一个穿花格子衣服的女士抱怨:“直到今朝,我也没有搞明白,那些‘黄牛’们到底是怎么买到书的。”
二是,当时上海的这股读书热潮,竟然还直接影响到了正在谈婚论嫁的男女青年们。
年轻人看学历重文凭成为择偶的重要指标。恢复高考的第一批大学生,只要还没有恋爱、结婚,很自然地成为择偶的理想人选。
其实,说来也可以理解。
那个时候,各家的家庭情况基本上都差不多,谈朋友呢,当然就只好多讲讲兴趣爱好了。
所以,在选择对象的时候,很多人彼此心中都藏着一把衡量对方的尺子,那就是要不要读书,爱不爱学习。
这样一来,当时上海的青年男女谈恋爱,常常是以“书为媒”:一本书一借一还就理所当然地要见两次面了。世界名著常常成为他们之间的话题,名著里的爱情故事也影响着那一代人的爱情观。
小毛没有过这样排长队买书的经历,但是仔细听前后的人说起这些,也非常感兴趣。
他站在在小花身后,不响。只是笑着看这些人声音越说越大,参与话题讨论的也越来越多。
说过一阵,有人开始打探:“也不知道今朝会有什么好书?”
话刚说完,就有人打趣道:“都不知道卖什么书,你来排啥队?”
这一下,就有许多接连问:“你竟然知道,那你说说看看?”
一阵七嘴八舌的声音。
只听得有声音小心地说道:“据内部可靠消息,是加印的《斯巴达克斯》重新到货了。”
一听这话,周围的人群中响起来一阵阵欢呼声。
排队的人彷佛捡到宝被,以一传十,全都会心一笑。
实际上,讲起来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斯巴达克斯》这本书,就话长了。
改革开放不久,国家文化部决定恢复外国文学的出版工作。当时在全国只有两家出版社能够出版外国文学著作,一家是北京的人民文学出版社,另一家就是上海译文出版社。
得到文化部的指示后,上海译文出版社精选了35本中外经典小说,叫“外国文学名著丛书”。其中出版的第一本外国文学名著,就是《斯巴达克斯》。
让出版社没有想到的是,这本书甫一上市,就立马遭到了疯抢。
有的人买起书来不是一本一本地买,而是一叠一叠地买。
由于大家都在抢购这些中外名著,使得市场上的供应已经远远满足不了大众的需求,甚至连印刷的纸张都成了紧俏物品,用“洛阳纸贵”来形容,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甚至连在出版社工作的内部职工,这时候想要买到一本《斯巴达克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套书的名气很大,因为它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书荒”。一版再版,到最后总共发行了150万册。
出的书少,看的人多。因此,爱书人中间在新华书店门口自发地形成一个换书市场:大家拿着自己看过的书,在这里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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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有一个明显是外地口音的中年人接话,说:“上海人蛮聪明的,会利用自己有限的资源实现了共享。”
有人接话:“我有一本书,来这里交换,都已经看了五六本书了。”
又有人说道:“我觉得这样非常温馨。阿拉上海人读书读到这个程度,应该说也是空前绝后的了。”
……
正说着话,队伍最前头有传来一阵响动。原来是新华书店的大门重新打开,开始售书。
第261章 办公室做卫生
挽起袖子擦完窗户、柜子和桌椅板凳,接着拿盆小心地往地上洒水,王建东又开始拖地。
这时候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但是不能开电风扇,怕把同事们办公桌上的资料吹乱。不一会儿,他额头上就汗水直冒。
垃圾扫成一堆一堆的,最后用撮子收起来倒进外面过道垃圾桶里。等办公室卫生全部做玩,王建东拿起开水瓶,出去食堂打水。
刚打完水回来,周阿姨正好笃笃悠悠走了进来。
她取下头上的遮阳帽,看着窗明几净的办公室,说笑道:“小王,还久都不曾见你了啊。回来就做卫生,谢谢你了。”
王建东放下水瓶,笑笑说:“都是应该做的。”
“考试和论文答辩都完成了,还顺利吗?”周阿姨把背包放下,开始收拾自己桌面。
“还好,都已经通过了。”王建东问,“阿姨,你不是早就回总公司了吗,怎么又来这里了,不是大桥工程都快要完工了吗?”
“是的啊。我在这里快一个月了。”周阿姨笑道,“正因为大桥现在到了收尾的阶段,各种相关资料的收集整理,任务更加繁重,所以又把我从公司里厢调动过来帮忙的。”
王建东有些尴尬,说:“我这一个月都呆在学校实验室,所以对大桥上的情况还有些不太熟悉。”
“不熟悉不要紧。最要紧的是,你错过了上礼拜的合龙仪式。这才是我们工程人应该最值得纪念的,晓得伐?”周阿姨明显有些惋惜地笑道。
“是可惜的。报纸上说,那天总理还亲自过来参加仪式了的。”王建东打开抽屉,拿出来记事本,开始整理自己的资料。
实际上,阴差阳错,算上这一次,王建东接连有三次缺席自己参与建设的重点工程相关活动了。第一次是南浦大桥的开通仪式,还有一次是去年底杨高路的通车典礼。
周阿姨接话,说道:“是的啊,他到底是从阿拉上海出去的,又是我们这座大桥建设的最终决策者。说实话,黄浦江上接连两座大桥的建设,要是没有他,可能到现在都还不好说的。”
王建东叹一口气,说:“我是真的很遗憾喽---。”
“这又有什么好遗憾的?”正说着话,外面传来师傅老胡中气十足的声音。
老胡进屋,看到办公室里清爽干净的状况,四处看看,笑笑道:“蛮好,蛮好。劳动人民的本色没有丢,有人还知道回来要先搞搞卫生的。”
王建东站起来,给老胡倒水泡茶。
陆陆续续又人进来,王建东一一和他们笑着打招呼。
说说笑笑一会儿,等办公室里人全部到齐,老胡先是集中人员照例开晨会,安排和调度相关工作。
十分钟后,例会结束,老胡最后说道:“小王,等会你和我一起上桥面工地。”
带好安全帽,拿上记事本,王建东跟在老胡身旁,一起往外走。
出门后,老胡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不再是学生的身份,而是要全心全意投入到大桥的工程建设中来了。我已经和总指挥作了汇报。这一次你和李岩都是一样。等他回来,你们俩一起在各岗位轮岗好了。
王建东接连点头,说:“我听从师傅的安排。”
李岩考试完,说是山东老家有事,要回去一个礼拜。我已经准假。老胡又说道:
“虽然说现在大桥建设已经进入尾声,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对整个大桥建设的各道工序,特别是扫尾阶段的各项工作,可以再系统地过一遍,这样对你们以后的成长应该大有帮助。”
王建东表态说自己一定要努力学习。
老胡笑了笑,问王建东:“你女朋友回学校了?”
王建东点头,说道:“她也是今年毕业,所以提前回去准备论文和答辩了。”
老胡掏出来香烟,看看身旁的王建东,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丢给他一支,说道:“看来,你这个抽烟一时半会恐怕是学不会了的。”
王建东接过香烟,只是拿在手里。
老胡自顾自打火,说:“不过也好,抽烟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习惯,对身体不好。”
王建东不响。
“那你女朋友回来上海工作,还有问题吗。”老胡想了想,说道,“两地分居不来事的。要是她实习的地方进人有困难的话,我还是那句话,可以考虑来我们市政公司。”
他说:“这一点,我去想想办法,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或者是和你以前班主任杨老师说说,也可以想办法去学校的设计院。现在很多单位到处都要用到人,还是有很多机会的。”
王建东笑笑,说道:“谢谢师傅的好意了。保税区已经发接收函过去她们学校,应该问题不大。”
老胡没有再说话。
走一会,王建东突然间想起来一件事,于是问:“师傅,我没记错的话,你女儿好像也是今年毕业的吧?”
说起来自己的女儿,老胡到现在还是满腹牢骚。
因为胡佳佳学的是师范专业,所以都要实行定向分配,也就是哪里来哪里去。因为她原先户口在川沙,现在现在只好分配去了川沙中学教书。
“哎,早知道这样,应该把他的户口给迁移出来公司里集体户口的。”虽然女儿的分配方案早已落定,但老胡一直到现在都还很懊恼。
王建东说道:“现在川沙也属于浦东,都属于上海,还不都是一样?”
“嗯。不过分配的学校倒还不错,女儿也欢喜教书,也就只好随她去了。”
老胡站定,问:“我也正想想问你一件事情,私人的事情。”
王建东停下来,看向师傅。
老胡问:“你那个在报社当大记者的同学,现在和我女儿还有交往吗?”
王建东一愣,心里想,这事好像自己还真不知道。最近的几次聚会,不仅一次也没有看到过他俩在一起过,中间也基本上没有听徐进有说起过关于他俩的事情。
按理说,徐进和胡佳佳之间要是真还有交往的话,他们俩都知道自己和老胡的关系,就是不和自己说说,至少也应该要来打探一下情报的。
难道,他们俩对自己特意隐埋?好像于情于理,又都说不过去。
王建东只好实话实说:“这我还真不知道。师傅您要是感兴趣的话,等会儿收工回来,我给徐进打一只传呼,问问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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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胡却摆摆手,说道:“特意去问就不必要了。要是有机会,你多看着一些就行。“
他说:“讲实话,现在女儿大了,很多的事情也不和我们来说,搞得来我们做父母的,还要千方百计去旁敲侧击的各个方面去包打听,才能零零星星知道一点点他们的真实情况。你说搞怪吧?”
王建东想了想,问:“师傅你不同意他们俩交往?”
老胡哈哈一笑,说道:“现在的形势,我不同意,能有用吗?”
王建东不理解,问:“那师傅你的意思是----?”
老胡说道:“话说回来,我打听他们消息,并不是说就要去干涉。我们做父母的都很开明,只要俩人都觉得可以,我们肯定也会同意的。再说了,你那个高中同学,我见到过,小伙子还是不错的嘛。”
第262章 大桥雄姿初具
师徒俩人走到黄浦江边的临时码头。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黄浦江乌乌泱泱。朝阳照射在江面上,泛起一片金色的明亮,一闪一闪泛着金光。
日出江花红胜火。王建东不由得站定,抬头上望。
眼前正在建设中的连接杨浦区和浦东新区的杨浦大桥,虽然还没有最后完工,但已是雄姿初具。
杨浦大桥是继南浦大桥之后,又一座跨越黄浦江的我国自行设计、建造的双塔双索面迭合梁斜拉桥。
大桥全长7658米,主桥为双塔双索面钢筋混凝土和钢叠合梁斜拉桥结构。主跨1172米,领先挪威斯堪森桥72米,当之无愧地戴上了当时“世界第一斜拉桥“的桂冠。
大桥位于黄浦江下游段,距吴淞口20.5公里,离外滩5.3公里,与南浦大桥相距11公里。
即将全部建成的大桥,主桥桥面宽30多米,主塔高208米,塔形呈倒“Y”钻石形。以其线条流畅,动感强烈的设计造型横跨浦江,开始成为上海的又一个崭新的门户特征。
桥塔两侧各有32对共256根钢拉索将桥面凌空悬起,最粗索由直径7毫米的301根高强钢丝编成,重约33吨,最长的斜拉索为325米。加起来全桥斜拉索总长度约2万多米,总重量约2900吨。
在整体布局上,杨浦大桥分别由水上主桥、陆地浦东、浦西引桥、倒Y形桥塔、及其各立交匝道组成,主桥路段呈西北至东南方向布置。
设计特点方面,杨浦大桥为一跨过江的双塔双索面斜拉桥,采用钢梁与钢筋混凝土预制板相结合的叠合梁结构,塔型为倒Y“钻石”形,浦东、浦西桥塔两侧以钢索悬挂连接主梁,索面成空间扇形布置;引桥为预应力钢筋混凝土梁和钢筋混凝土墩台结构。
设计理念上,杨浦大桥的主塔设计以A型构图,直线与直线交接除用弧度过度;主塔柱顶部为一个直径10余米的半圆形缺口,塔顶处理成倾斜状,轮廓明显,造型简练,似一只扶摇直上的展翅鱿鹏搏击长空。意喻着浦东与浦西遥相呼应,体现了改革开放后的上海以崭新的姿态冲出亚洲,走向世界。
按照设计能力,大桥建成后每天可解决5万辆车次过江,对上海的浦东开发和推动上海城市建设,都将具有重要意义。它与南浦大桥一起,是上海市内环线的重要组成部分,成为上海改革开放迈向新世纪的又一个象征和标志。
全桥设计精巧、造型优美、气势恢宏。
从王建东这里的角度看过去,杨浦大桥犹如一架耸立于白云与江水间的竖琴,静聆清风拂动琴弦。长而纤细的桥面,又犹如一道横跨浦江的彩虹。
挺拔高耸的塔柱似一把利剑直刺苍穹。塔两侧排列整齐、刚劲有力的斜拉索如流星雨下呈扇面展开,更象展翅高飞的雄鹰。
一时间,王建东看得入神。
老胡在一边假意咳嗽了几下,笑笑道:“怎么,一个月没有来,是不是感觉变化特别地大?”
“完全出乎我的想像。”王建东笑笑,说,“上次离开的时候,很多外在的装置还没又拆掉,看不出真正的全貌。这次回来,简直不要太震撼了的。”
老人家题写的“杨浦大桥”四个字,在阳光下熠熠发光,夺人眼目。
老胡问:“你晓得原来洋浦大桥最初批下来的名字室什么吗?”
王建东当然知道,这里还有一个有趣的小故事。
在克服了重重困难,上海市在建造南浦大桥的同时,国家计委批复:“为在‘八五’期间形成浦东开发的起步条件,解决浦东、浦西间的越江交通问题,同意建设宁浦大桥。”
之所以批复中叫做“宁浦”。是因为杨浦大桥的一端位于市苏州河以北的宁国路地区,
消息一出,牵动了全上海人民的心。一名小学生专门写信给市领导,鉴于“宁浦”和“南浦”的上海话发音较相近,易搞错,建议改“宁浦大桥”为“杨浦大桥”。
没想到的是,有关部门从善如流,竟然当即采纳了这位小朋友的意见,从此改名字叫做“杨浦大桥”。
杨浦大桥全桥钢结构总重量约12600吨,梁与梁之间由30多万套高强螺栓连接。
桥的建筑精度和质量更是极为高超:其主桥钢结构由高强螺栓连结,螺栓孔达100万零8千只,无一误差;大桥主塔设计要求垂直精度为三千分之一,而实际精度为一万五千分之一,即高达208米的主塔垂直偏差,竟然仅仅只有1.39公分。
老胡感叹:“在杨浦大桥建设的施工工艺上我们做了调整,只用一年时间完成了主塔建造。所有116万个孔洞,螺栓通过率100%,垂直度为1/15000,精确度进一步提高。”
王建东认真地听,不响。
还有就是大桥的合龙时间,前期工程越精密,大桥的合龙时间就越短。老胡回忆起来这些,还是很自豪:“你晓得伐?南浦大桥花了2小时45分钟,而这次杨浦大桥是1小时30分钟。”
这些数据王建浦虽然早已知道,但是听师傅说起来还是相当吃惊。
当时市里书记到我们这儿来开会,他原来打算要去看合龙的,结果会还没有开完,合龙已经完成了,没看到。老胡接着说:“他也没想到合龙时间这么快,这么顺利。”
杨浦大桥在行车道两侧设置有观光人行道,可以从地面搭乘电梯到达主桥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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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俩人走到电梯口,搭乘电梯直接到达最上面桥梁的作业面。
“这一次,就像之前的南浦大桥一样,也是历史给了浦东一个机会,给了上海一个机会,也为我们市政工程公司在黄浦江上建造更多的跨江大桥提供了机会。”
电梯缓缓上升,老胡接着说道:“之前南浦大桥的建成通车,实现了黄浦江上海市区段上“零”的突破。那么杨浦大桥的建成,则使我国的斜拉桥设计建造能力一举领先于国际桥梁界,奠定了我国在国际桥梁界的地位。”
第263章 世上无难事
师傅所说的这些,王建东作为亲历者,自然也深有体会。
实际上,杨浦大桥的初步建成,不仅在战略上开通了上海宏伟发展的道路,更是一段在世界上不断创造第一的历史,开创了世界桥梁史上一个又一个新境界,体现了中国建桥技术在最新桥型方面的世界领先地位。
这座大桥设计建设的背后,还有着许许多多的而又鲜为人知的故事。
新中国成立后,当一座座如虹似练的长桥,建造于祖国的大江大河之上时,人们多次发问:在上海市区内,黄浦江怎么就没有一座桥呢?
在常人看来,长江、黄河上能架桥,宽不过数百米的黄浦江造桥应该更不在话下。
老胡说,殊不知,在黄浦江上造桥难倒了一代又一代的桥梁专家。
上海因黄浦江而兴,它的每寸水道都流淌着“黄金”。
数万吨级的巨轮要进黄浦江,如果设墩造桥,势必会影响黄金水道,这要求桥必须一跨过江。
而且,桥面必须高出水面45米以上,大约有16层大楼的高度。武汉和南京的长江大桥,桥的最大跨径不过一百余米,而这种桥无法适应黄浦江的要求。
唯一可供黄浦江选择的桥就只有吊桥。
然而,上海滩的地质对锚固吊桥的钢索来说并不适宜;在市区造桥更意味着大量搬迁和昂贵投资。
改革开放以来,上海市的经济规模逐年增大,每天过江的客流量已达110万人次,机动车流量超过2.2万辆次。仅在黄浦江苏州河以北的民丹线渡口,白天候渡车队经常长达1公里以上,候渡时间长达3个小时。
老胡说:“可是要在黄浦江上架桥却绝非易事,必须解决资金问题和具备相应的设计能力。”
时机终于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成熟:亚洲开发银行愿意贷款,市政工程设计研究院有能力担任主体设计。
上海市政府在落实了这两个关键问题后,果断拍板:造桥!
设计大桥的重任,落在了我国著名的桥梁专家、市政工程设计研究院总工程师的肩上。从上世纪70年代起,斜拉桥就被广泛用于国际公路桥梁的建造中,但由于这种设计计算极为复杂,还有对建桥材料选择的苛刻,让人望而却步。具有丰富斜拉桥设计建造经验的总工程师则认为,它应该是跨越黄浦江的最佳桥型。
在克服了重重困难后,91年12月1日,上海市区第一座跨越黄浦江的大桥——南浦大桥建成通车。在建造南浦大桥的同时,国家批复同意建设宁浦大桥。
王建东知道,老早子杨浦大桥在设计上,有3种方案可供选择。
第一个是照搬南浦大桥跨度423米的设计,这是一个现成的方案,但一个桥墩势必将落在黄浦江中;第二个方案是将一个桥墩紧靠在岸边放置,跨度为580米,但岸边地基情况复杂;第三个方案是两个桥墩都立在岸上,跨度为602米,这将是当时世界第一跨度。
当时,大桥建设面临的选择是:要么单纯求稳,采用第一种方案;但桥墩在江中容易发生船撞事故;要么争创一流,但要承担巨大的风险。
最后,总工程师说:“我下了决心,要么不造,要造就造最好的桥。”最终,大桥建设选择了风险较大,但最为合理的602米造桥方案。
杨浦大桥主跨为602米,比南浦大桥一下子长出了179米,量变引起了质变,桥梁设计首要的问题是计算出桥梁的内力,而古典的桥梁理论在杨浦大桥面前已显得无能为力了。
凭借丰富的实践经验和深厚的理论功底,总工程师创造性地提出了一个全新的理论——适用于一切空间结构而不只囿于桥梁的“空间结构稳定理论”,并以此来建造这座斜拉桥。
另外,杨浦大桥与南浦大桥在上塔柱上有一个最大的区别,南浦大桥采用钢梁使塔柱二边斜拉索力对称平衡,而杨浦大桥拉索数量大,受高度的限制,拉索锚固不能采用钢梁,要塔柱结构本身平衡,由于斜拉索张力极大,上塔柱混凝土壁要承受巨大拉应力,所以必须采用预应力。
为了使预应力能二侧平衡,设计最初采用小圆弧弯筋,通过实物定尺模试验,改进为基本上直筋布置,另外通过定尺试验得到工艺参数,并研究成套的精确断料整齐编索、专用锚板及埋管后穿索张拉等工艺,使斜拉索锚固区预应力施工大道预期要求,闯过了杨浦大桥设计施工的一大难题。
还有,杨浦大桥不仅在跨度上创造了世界第一,在桥梁理论的实践中也有着许多“第一”的尝试:斜拉索从平面布置改成空间索面布置后的复杂计算;锚箱因钢梁断面改变而作的全新设计;塔形由南浦大桥的H形改为多角钻石形后对拉索上端锚固方式采取的全新构思,等等。
而在设计建造过程中,对杨浦大桥进行最严格设计审查的,是亚洲开发银行请来的世界级桥梁权威。因为杨浦大桥工程向亚洲开发银行申请了巨额的建桥贷款。
当时亚洲开发银行曾组织德、美、日等各国桥梁权威,专门对大桥设计组的成员先后开展非常严苛的面对面5轮审核。
在考察现场后,最后专家组的结论是:“杨浦大桥的设计不仅在技术上是合理的,而且它代表了桥梁工艺的一个杰出进步。”
其中,斜拉桥欧洲流派代表人物斯文森先生的比喻更为精彩,他说:“一个发展中国家能够在短时间内建造一座创造世界纪录的斜拉桥,这好比在奥运会上获得半打金牌。”
这是世界一流专家对世界一流大桥所作的一流评价。
92年8月17日,亚洲开发银行的三位代表终于用日、德、英文,在杨浦大桥审查报告上签署下自己的姓名,充分肯定杨浦大桥的设计、制造与施工都是现代化的、安全的。
一个月后,即92年9月,世界级桥梁设计巨匠云集于美国纽约,在国际土木工程会议斜拉桥会议上,总工程师作为中国代表,向与会的近百名桥梁设计师清晰地阐述了他对上海“南浦”、“杨浦”两座斜拉桥的设计理念,并描绘了中国斜拉桥的发展前景。
他的发言,赢得了全场热烈的掌声,与会专家们纷纷竖起大拇指,连声称赞。甚至有人说:“中国的杨浦大桥现在已和中国的长城一样出名。”
所以说,杨浦大桥设计方面的成功,也是中国为世界桥梁理论发展所作出的新的突出而非常重要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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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始终记得当年总工程师给我们讲过的一句话:做工程和做科研要求不一样,科研可以不断地试,允许失败,直至最后成功;做工程涉及巨大的投资和人员的安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任何一座桥梁,只要有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导致付出人命的沉重代价。”
老胡盯着王建东,一字一句说道:“世上无难事。碰到大的难题,一定要学会分解。这是我从老一辈专家那里学到的处事方法,这样既能控制工程项目风险,又能不断创新,不断进步。”
第264章 “狠”
不一会儿俩人到达桥面。
一个月没来工地,从电梯出来后,王建东忍不住站在大桥栏杆边登高远望。
天气晴好。脚下的大桥巍然屹立浦江两岸,桥下不时行驶过一艘艘万吨巨轮。
从这里看过去黄浦江的上游,浦东陆家嘴的大湾,还有嘴尖上塔身已建到一半的东方明珠电视塔历历在目。眼前的杨浦大桥和更前面若隐若现的南浦大桥,形成双龙戏珠之势。
按照设计规划,杨浦大桥离虹桥机场仅20分钟、到外高桥15分钟的汽车路程,是开辟浦东、浦西结合新格局的“焊接点”,为开发浦东、开放浦东、振兴上海谱写出了新的乐章。
桥面工地热火朝天,一片繁忙的作业景象。
杨浦大桥线路面积10万平方米,桥面总宽35米,主路段为双向6车道城市快速路,采用一级公路标准。两侧各设宽2米宽人行道。
王建东跟着老胡,开始实地检查一个个的施工工地。
“质量是大桥的生命”的大横幅挂满了整个工地。
“科学施工,不容许冒险行为出现,对质量的苛求,是我们大桥建设者始终不变的追求。”老胡对身旁的王建东说道:“也只有这样,路桥前辈们对质量、创新、科技的高标准、严要求,才能在一个个的工程中得到较好的传承。”
王建东心有所悟。
他知道师傅所说的话,其实是有所指的。
师傅的所指,就是大桥工程的的总指挥。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这位接连指挥两座跨江大桥建设的总指挥“语调平和”,是一个可信的忠厚长者。但真正了解的人都知道,他抓工程质量却是出了名的“狠”。
大桥在确定了桥型与设计方案后,施工团队能否准确执行设计意图,将梦想变为现实,社会上关注的目光都聚焦在总指挥身上。
在当时国际技术封锁的情况下,短短的时间内,两座大桥的建设,要接连突破自主研发,自主实验,自主修建等一系列艰深的难题,其严峻程度可想而知。
“总指挥在工作中相当有魄力。”师傅介绍说。常常,大家为了工程方案而争得面红耳赤,但一旦方案确定,他就说一不二地执行,这也确保了两座大桥在工期紧张的情况下,按时、高质量地完成建设。
工程建设,最难把握的就是施工质量与建设进度的关系。
工程进度快慢,立竿见影,大家都看得到,而工程质量的优劣,往往肉眼不能辨明,需要留待历史的检验。
总指挥最令人钦佩的就是,他在工程中既抓质量,又抓进度,当质量与进度发生矛盾时,质量为先!
大桥建设中充分体现出的“上海水平、上海效率、上海风格、上海精神”,感召着所有的建设者。
在王建东他们眼里,总指挥是一个“十分敬业”的人,经常能在现场看到总指挥。
“他很忙,但是施工过程中只要遇到困难通知到他,他一定第一时间赶到。”老胡回忆说,“我始终记得当年决定上马南浦大桥时总指挥给我们讲过的一句话:做工程和做科研要求不一样,科研可以不断地试,允许失败,直至最后成功。”
做工程涉及巨大的投资和人员的安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任何一座桥梁,只要有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导致付出人命的沉重代价。总指挥经常告诫说:“如果失败,就是大事故,不是赔钱的问题,事关人命!”
总指挥还有一句话,我也记得非常清晰:成绩面前找差距,经验当中找问题。老胡说:“当初南浦大桥计划三年,提前45天,高标准地完成了任务。他说,南浦大桥建成了只是一个.asxs.,假如我们仍然以南浦大桥的时间、标准来要求杨浦大桥的建设的话,其实我们没有真正学到本事,取得进步。”
实际上,总指挥的“狠”,还体现在他对自己身体的“苛刻”上。
他当时身体不好,因为胃癌手术,总指挥正在接受第三次化疗。当初听到要建杨浦大桥了,他主动向市里写了份3000多字的报告,提出:“南浦大桥已经建成了,如果是原班人马、原套班子来继续建设杨浦大桥,可能比南浦大桥建造速度更快,成本可以降低,技术可以进一步提高。”
报告中主动请缨,调整人马再建跨江大桥。他提出三条理由:一是我有经验了,建设可以少走很多弯路;二是南浦大桥的建设资金中科研费用占了很多,可以直接将科研成果用于杨浦大桥的建设;三是重新更换的班子,体会不到在经验中找问题的动力。
最后,市里同意了总指挥的想法。
在工地现场,没有人感觉得到他是个病人,他完全是全身心地投入施工。师傅说:“在黄浦江上修建大型桥梁是中国老一代桥梁建设者的梦想,而我们,就是这个梦想的践行者和开创者。”
王建东想了想,说:“从前年4月8日动工到现在主桥钢梁合龙,仅仅只用了两年多一点的时间。这将是我人生历程中最宝贵的一段经历。”
和师傅分开后,王建东决定先去找秋生。
杨浦大桥的工程建设,和南浦大桥只有一家公司施工不一样,变成由两家公司同时建设。一个是在浦西端的三公司,一个是在浦东端的一公司。
三公司让它参与建设,是因为它有建设南浦大桥的经验。一公司本来并没有参与过大桥建设的经历。不过没有参与过也有好处,它的思路和三公司有点不一样。所以这就形成了两家单位可以相互补充和竞争,无形中促进了建设速度。
秋生在浦西的这一端的三公司。
而王建东现在属于一公司。两个月前,经过努力,他终于把秋生安排到了大桥的工地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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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找到秋生的时候,他正在推泥浆车。
杨浦大桥引桥桥面采用的是清水混凝土T形梁的施工工艺,包括整体模板构造、支设、钢筋绑扎、混凝土浇注、预应力张拉、吊装等等。
王建东过去帮忙推。秋生心态显然不错,转头朝王建东笑笑,却并没有多说话。
第265章 “ 西服热”
小毛和王建好同时考上重点高中就读,两家人都格外高兴。
小毛家所在的陆家嘴区域,在行政上来说隶属于黄浦区,所以他有机会去市里的区重点中学就读。这一次中考,小毛的初中学校考上去市里重点高中的就只有五个人。
王建好这次也考的相当不错,发挥很好,考上卢湾中学。
但如果从总成绩上来说,小毛比堂妹还要高上十分。但是因为王建好市级三好学生等加分的因素,最后俩人以相同的分数进入各自所在区最好的高中。
这天,伯父一家人过来陆家嘴,聚在一起庆祝。
“阿浦怎么没来?”王家姆妈看看伯母身后,问。
伯母笑笑,说:“阿浦啊,他现在可忙了。因为是学生干部,大半个暑假里跟着一支什么小分队,说是去市里的一些工厂作调研,接触接触社会去了。”
王建好在一旁纠正,说:“阿哥他们是去搞社会实践。”
伯父呵呵一笑,说:“是,是,是去单位里搞社会实践去了。”
坐下后,泡好茶水,王家姆妈说道:“讲起来小毛能考上好学校,还要特别感谢阿浦。没有他礼拜天过来补习,我看还说不好的。”
“另外,建好学校的学习资料,也起了很大的帮助。业还要好好着谢谢建好你的。”王国良在一旁搭腔。
王家姆妈给王建好准备了不少的学习用品作为奖励。
小毛得到的奖励也不少。
除开父母准备的学习用品,大姐还给了小毛不少的现金。她的想法,现在阿弟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想法,与其花心思去准备东西,不如直接给现金让小毛自己去挑选他自己想要的东西。
另外,这次小毛就读的高中,与大姐夜校学习的地方并不远。她还答应小毛,周末晚上自己上完课俩人再一起回陆家嘴。
二毛这一次表现出来少有的大方,给小毛准备了两套衣服,并且都是名牌。其中一套是培罗蒙西服,搭配的“步鑫生”衬衫。
从今年上半年开始,不仅是上海,在全国范围内,不论大的城市,还是一些边远的乡村,都刮起了“西服热”。
这一波“西装热”的广度远远超过了民国时期的“西服热”,从高层领导人、电视台播音员到平民百姓都选择穿西装。到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连农村都普及了西装,农民工穿着西装砌墙刮浆,成了中国改革开放的一道风景线。
西装的普及,表面上是对盛行多年的“老三装”的叛离,但其深层的原因,恐怕还是基于对改革的渴求。
“培罗蒙,半个多世纪的骄傲”。培罗蒙这个原产于上海的本地的著名西服品牌自不必多说。但讲起来海盐衬衫总厂的“步鑫生”,这里就话长了。
不妨多说几句。
实际上,1983年,甚至都可以说是“步鑫生”年。
彼时在集体企业担任厂长的步鑫生,因为率先树起改革旗帜,正成为城市集体企业改革的先行者。
在上海的南京路附近,只有三家企业的广告牌:一家是日本“三洋电器”,另一家是上海“中华牙膏”,还有一块就是人民广场树立的霓虹广告牌:海盐衬衫总厂的“双燕牌”高级衬衫。
这在全国的服装企业里是第一家。
海盐衬衫总厂原是浙江嘉兴海盐县一家县属集体企业,之前主要依靠商业包销和代工生产,打的是别人的牌子,束缚了生产力的发展。其时,员工仅70余人,固定资产只有两万多元,年利润仅5000元。全厂90%的工人已到退休年龄,但这个风雨飘摇的企业,实在不堪负担庞大的退休金。
81年,出生于裁缝世家的步鑫生出任海盐衬衫总厂厂长。
为使企业走出困境,步鑫生勇于担当,将目光瞄准上海,千方百计寻找市场,竭尽全力向上海服装鞋帽公司争取一批衬衫加工任务。最终,他们厂成为上海服装鞋帽公司设在浙江的首个定点加工单位。
随着企业规模不断扩大,步鑫生想到了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以农村为先导的改革已搞得轰轰烈烈,城市和企业的改革势在必行,因此他便想成为企业改革的“第一个吃螃蟹者”,为企业生存找到一条新路,于81年6月在海盐衬衫总厂进行改革。
步鑫生直面问题、大胆改革,充分激发城市集体企业的生产力。制定“生产上抓紧,管理上从严,经营上搞活,生活上关心”的办厂方针,在生产经营、内部管理、劳动用工及分配制度方面大胆改革,打破“大锅饭”,充分调动企业与职工的生产积极性和创造性,
同时,他更是甩掉商业包销的拐棍,从生产型转变为生产经营型,自创品牌。选择以“款式新、衣型新、装潢新、转得快”的方向投身市场,先后创立的双燕、三毛、唐人、方圆等品牌,很快在市场中展现优势。
经历大刀阔斧改革,海盐衬衫总厂迅速壮大。
这个前身是1956年合作化组织起来的小集体性质的缝纫生产合作社,从一开始只有60多名职工,到1983年达到600多人,一年订单超过130万件,工业总产值达1000多万元,企业利润每年以50%幅度增长。海盐衬衫总厂一举成为县里第一家产值超千万元的企业和全省服装行业的重点企业。
步鑫生的创新改革之举,引起社会广泛关注。
1983年4月26日,浙江日报以《企业家的歌》为题,用整版篇幅介绍了步鑫生大胆创新、坚持改革的事迹。
由此开始,时代的高光照在这个敢砸“大锅饭”的厂长身上,神州大地掀起学习步鑫生改革创新精神的热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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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是题外话。
小毛试穿西服和衬衫,很是合身。二毛笑笑说:“我们兄弟俩睡一个床上,阿弟穿多大号的衣服,我还不是一清二楚?”
王家姆妈和伯母,王建好一起去灶批间做饭。
说到企业改革,王国贤兄弟俩很快就说到了一块,特别是现在都很关注的星期天工程师事情上。
第266章 从地下到地上
伯父接过香烟,点上火,问:“你们学校,现在对外面兼职的老师,又是怎么看法?”
王国良大吸了一口,吐出来烟圈,边说道:“有所好转,但转变不大。”
“那你现在还往江阴那边船厂跑得多吗?”
王国良笑笑,说:“更多了。他们单位船舶越造越多,吨位也越来越大,涉及到更多的相关技术方案。”
二毛坐在旁边无聊,实在忍不住,于是找借口说找他同学,打过招呼就出门去了。
小毛给阿爹和伯父续好水,也去了灶批间。
说着说着,王国良兄弟俩就说到了“韩琨事件”。
这时候,“韩琨事件”辗转近2年,其间过程发展反复曲折。
老早子,韩琨案件经检察院侦查结束移送到法院。
这个区人民法院经过深入调查研究后,对此案却有绝然相反的看法,认为韩琨不仅没有给国家和人民造成危害,相反,他却创造了社会财富。
法官得出结论:韩琨非但无罪,而且有功!因此,他的行为不构成犯罪,要求区检察院撤诉。
一位自始至终参加此案调查的审判员说:“我们的法律应该保护有贡献的知识分子。韩琨有缺点,应热情帮助,但决不能一棍子把人家打下去。”
这样一来,那么问题复杂了:围绕韩琨案,检察院和法院之间发生了不同看法。
这起特殊案件,围绕着“韩琨他是不是罪人”这个问题,在上海政法部门引起了一场持续一年之久的争论,甚至目前还尚有余波。
区检察院虽最终撤诉了,但还坚持认为韩琨“有罪”,只因他“能够交代罪行,积极退赔,决定从宽处理,免予起诉”。
韩琨不服,提出申诉,但被“驳回”。
后来上海市委领导同志对该案作了批示,明确指出把韩琨作为“罪人”对待是完全错误的,应该尽快恢复他从事技术工作的权利,工程师职称照样晋升。除挂名工资外,1200元成果奖归还本人。市委领导并指示有关部门认真研究,重新处理。
本来“韩琨事件”发展至此,也算是终于有了一个结果。
不想,1982年12月23日,《光明日报》一版头条位置刊出《救活工厂有功,接受报酬无罪》的文章,报道了这一个具有普遍意义的典型人物事件。
紧接着,1983年1月4日,《光明日报》在头版头条发表徐盼秋的文章:《要划清是非功罪的界限》,这位法学专家从法律上阐述了对“韩琨事件”的看法,旗帜鲜明地对韩琨的做法表示支持。
同一天,《光明日报》还发表了韩琨的辩护律师郭学诚的文章:《法律应保护有贡献的知识分子》。
由此,韩琨事件被彻底引爆。
全国各地的来信雪片似地飞向编辑部和记者站,《光明日报》顺势而为,在报纸上开辟“如何看待科技人员业余应聘接受报酬?”专栏,开始就韩琨事件展开大讨论。
在《光明日报》的推动下,“韩琨事件”持续发酵。
韩琨到底是功臣还是罪人?3000多元奖金补贴该不该拿?科技人员业余兼职领取报酬是否合法的大讨论更深入地展开,这场讨论波及全国科技、公检法司、劳动人事、党政机关各部门。
讨论持续了4个月,大讨论的结果是,“韩琨事件”引起了高层注意。
中央政法委员会会议专门讨论了“韩琨事件”,形成明确的意见:韩琨无罪!并作出六条决定:韩琨的行为不构成犯罪;类似韩琨的星期天工程师一律释放;公检法机关今后不再受理韩琨这类案子;关于业余应聘接受报酬等政策上的问题,由中央另行研究。
后来不久,中央发文通知全国各地,科技人员在不影响本职工作的前提下可业余兼职并获取合理报酬,由此受打击的科技人员一律平反,一大批“韩琨”重获自由。
到这里,“韩琨事件”终于告一段落。
纵观“韩琨事件”台前幕后的故事,有在危难之际甘冒政治风险,仗义执言救他的人,也有欲将治罪,置之绝地而后快的人。
发生如此荒诞的“罪案”,它使人们意识到不单纯是某个单位或几个承办人的责任,而是法制不健全和习惯“运动式”思维造成的后果。
被称为“中国星期天工程师无罪第一案”的韩琨事件,使“星期天工程师”从地下转到地上,由非法变成合法,这一转换极大地解放了科技生产力,推动了我国乡镇企业和民营经济的发展,使我国有限的科技力量在改革开放后的经济发展中最大限度地发挥作用。
现在说起来这些,王国良还是唏嘘感慨。
改革开放初期曾经遭遇的曲折和艰难。实际上,改革开放的逐步推进,就是这样一步步突破陈旧观念和思想束缚,一步一个脚印走向成功的。
他说,韩琨这个小人物因为一件并不显著的小事引发了一场全国性的大讨论,他的这一特殊年代的特殊遭遇折射出历史的进步,反映了这个时代知识分子命运的巨大变迁。
王国贤只是坐在竹椅凳上长久抽烟,不响。
过很久,他丢下手里吸剩的香烟,说道,“上一次市科委举办的一场轻、手工行业和全市技术交流会,你去了吗?”
“我没去。但是和我现在搭档的郭老师当时去了的。”王国良想了想,说,听说这次的会议取得了很大成功,社会反响强烈。这就说明,企业对技术还是有较大的需求,科研单位也有输出科技成果的强烈意愿的。
他接着说,通过这次交流会,市科委意识到,应当大力发展技术市场。所以今年5月,上海第一家技术市场机构——上海科学技术开发交流中心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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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头往后仰,笑道:“这对于你们‘星期日工程师’来说,应该有利。”
王国良叹一口气,说:“现在社会上对于科技咨询服务活动逐步采用有偿合同制的做法,还存有争议,我们也心存疑虑,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第267章 承前启后之年
正说着话,隔壁邻居老林和李老师进来。
互相打招呼。老林说:“昨天上晚班,刚回来。”
李老师和王国良兄弟因为工作单位都是在同一条线上,所以也算是比较熟悉。
说了一会儿小毛和王建好读书上的事,不一会儿话题就转到了当前的社会形势上。
李老师先说话,哎呦,晓得吧?刚过年的辰光,缉拿东北“二王”的告示便贴满了大街小巷,到处都是通缉令,我们学校的女老师都要吓死了的。
老林接过话头,感慨道:“讲实话,这也是我第一次目睹了国家的惊慌失措,通缉令竟然破天荒地标出了金额高达千元的悬赏。”
王国贤兄弟俩只喝茶,长久不响。
1983年,在中国改革开放历史里,是一个承前启后的年份。
“十年动乱”过去了,刑法诞生了,整个国家向着“依法治国”与“改革开放”的正确方向前进,胜利的曙光依稀可见。
春打六九头。这一年打春前的日子与往常一样,街面并无异相。“斗批改”过去了几年,大家眼下更关心自己的出路与个性张扬,十亿人民纷纷试着跨越一条叫“偷机倒把”的红线,为日后出九亿倒爷做着坚实铺垫,全国上下一片喧腾。
到这年,一场注定会很快遭人遗忘的边界磨擦,也断断续续打过了四个春秋,前方后方,新鲜劲与日俱减。
宣传部门侧重点做出了适时调整,调到了鼓舞大家把握未来二十年“到本世纪末实现四个现代化”那里,把解放思想放在了首位。
“解放思想”,一个莫名其妙的口号:国家只告诉你到时候了,思想需要解放了,却不说人们思想是被哪个束缚又被束缚于何时。人们只看到,舞台上女歌唱家们“解放”最成功,思想带动了步伐,已不再规规矩矩直竖在那里演唱,变成手拿麦克风在台上走来走去,像以前大上海的十里洋场……
改革初见成效,设计者们开始期待更上一层楼的成果,对于已经在现代化道路上遭遇太多挫折的中国人来说,这个蓝图的实现,不能承受任何闪失。
但就是这个时候,恶性事件在全国范围内不断发生,甚至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味。
最终,“二王”被乱枪打死在荒坡。但受惊的国家却得不到坐稳喘上一口,就在全国动员追杀“二王”之际,接连又出几件事:
先是有运动员随国家队在美国比赛期间离队不归,并获得了美国的政治庇护,引发了小规模的中美外交风波,最终被定性为叛国。
5月,卓长仁等几人从沈阳劫持民航班机飞逃南朝鲜;
6月,内蒙古呼伦贝尔盟喜桂图旗发生27名无辜者被害、多名女知青被强奸的特大强奸杀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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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性案件频繁发生,虽然说大的政治动荡过去了,但社会并未真正稳定与安宁。许多地方公共场所秩序混乱,杀人、抢劫、强奸等恶性事件频发,妇女不敢在夜晚上班,人们失去安全感。
王国贤抽烟,说:“前几年我们上海发生的‘控江路事件’,你们应该还记得的吧?”
说到这里,大家一下子都沉默。
不久前一天的下午,上海市杨浦区控江路江浦路口,执勤交警发现一青年抢夺一农民出售的螃蟹,抓获犯罪分子进行了体罚,引来附近群众围观,流氓分子趁机兴风作浪。
16时左右,20名民警赶到现场维持秩序。流氓分子抢夺警用喇叭,揪打执勤交警,围攻在场其他民警,抢去警帽。
干警撤离现场后,流氓分子更加肆无忌惮,阻拦途经的小汽车,向公共汽车内投掷石块儿,推翻农民的菜车,抢夺过路群众的手表、皮包、皮夹等贵重物品,侮辱妇女。控江路顿时陷入混乱,持续5个半小时。
19点45分,上海化工轻工公司女干部吴某骑自行车途经控江路桥,被部分流氓包围和调戏,连人带车推倒并拉到路边,抢去手表和皮夹并凌辱蹂躏近一个小时。吴某被剥掉衣服,身上多处被抓伤,身心受到极大摧残。
20时30分左右,杨浦区公安分局先后调集30名干警和80多名治安联防人员,维持现场秩序。21时前后,市公安局又调遣民警200名赶赴现场,劝导、疏散围观群众,流氓分子也纷纷溜走,直到午夜控江路地段的治安秩序才恢复正常。
后来此案经侦查,先后抓获31名流氓分子,其中判处10年以下有期徒刑7名,劳改教养11名。
这起震动中央的恶性刑事案件被称为“控江路事件”。
老林说,现在社会上治安很乱确实是事实。我有一个单位的朋友,贩运海产品,半夜从睡觉的地方,被当地生意关系的一帮人押走,装在麻袋里给扔进海里,幸亏我朋友裤兜里有一把水果刀,也幸亏手没有被捆着,用水果刀割破麻袋逃生,卡车也放弃了,在人家地界告也无门。
王国良接话,说,我知道江阴那边有个开长途配货车的,过长江轮渡经常被欺负。当地人直接把你备胎卸走然后再还给你,不给钱就打你。弄个破自行车往你车上扔,然后就管你要钱,不给就打。
社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从今天来看,80年代初的“犯罪井喷”,有着深刻的时代原因。
首先,我们看当时的社会背景。
那时候我国已经开始了改革开放,经济开始迅速发展,群众的生活越来越好。
但是,十年浩劫破坏了传统道德秩序,扭曲了社会道德观念,“仁、义、礼、智、信”这些传统价值观念被摒弃,无法再有效约束公民的行为。“砸烂公检法”,破坏了法治观念,滋生了耍流氓等各种道德沦丧的行为。加之刑法出台初始,各项措施有待完善,不法分子严重破坏社会治安,危害人民生命和财产安全。
与此同时,随着国门的开放,很多西方文化开始进入国内。其中,相当一部分书籍和影视剧中,都含有大量的色情、暴力等内容。在这些影视剧和书籍的影响下,很多年轻人开始照猫画虎,从事各种犯罪活动。在公安机关抓获的流氓团伙中,就出现了佩戴“加州队长”袖标,沿路抢劫车辆和路人的重大案件。
其次,80年代初,农村承包责任制的实行,第一波农民进城就业正在发生。而新的经济成分,逐渐活跃的市场,带来货物和人员在城乡各地的流动。人们的流动,是旧有的治安管理体制不曾有过的经验。
同时,知青一代已经回城,也为城市带来了“一个大量、大龄、单身、不满的群体”。
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之初应为不再为高中毕业的国有企业子弟分配工作,导致大批不能继续进行教育的中学毕业生等待分配就业,所以生出“待业青年”一词。
以上海市为例,当时待业人员接近40万人,平均每3户城市居民中就有一人在街头混。庞大的待业队伍中,既有大龄的返城青年,也有非常年轻的新增待业人口。
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上海弄堂里,待业青年随处可见。他们一般都是20岁左右的小青年,有的是知青返沪后没有按政策进入规定的单位,有的是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暂时蜗居在家。
当时上海市还专门成立了生产服务合作联社的组织,这个经济实体性质的管理机构,主要任务就是组织返城知青、社会待业人员兴办集体合作企业,解决他们的就业问题。
当时的一份调查说,部分青年经济困难,思想苦闷,悲观失望;大批青年无所事事,游荡在社会上,惹是生非,犯罪率上升,败坏社会风气。此时,暴力与动荡的“文革”刚刚结束数年。
有一小部分青年闲来无事惹是非,逐渐组成了各式各样的流氓团伙。例如菜刀队、斧头帮等等,都是80年代初期比较凶残的流氓团伙。
这些流氓团伙欺行霸市、抢劫沿途车辆,殴打无辜群众。继而发展到进行盗窃、抢劫、杀人等犯罪活动,甚至大白天强奸、挑衅年轻女性,“大白天做坏事”。
也有比较无厘头的案例。比方讲,流氓团伙竟然经常抢夺群众的帽子。有报道说,沈阳市总计有上万人的帽子被抢。其中,甚至还包括干警和部队官兵的大檐帽。
在这样的情况下,盗窃犯、杀人犯以及流氓团伙犯罪分子活动猖獗,层出不穷。群众的基本生活,经济发展的正常秩序都受到了严重影响。
当时,年轻女性不敢晚上出门,白天出门也要当心流氓的骚扰,不敢穿比较暴露的衣服。一些流氓分子用刀片、小针等物品,刺伤年轻女性。至于手表等贵重物品,根本不敢携带。在一些比较偏僻的街道里,落单的民警或者部队官兵,甚至会遭到流氓团伙的挑衅。
后来有数据,说是全国公安机关受理治安和刑事案件的数量,1979年,公安机关受理刑事和治安案件,总计为70余万件。到了1981年,公安机关受理刑事和治安案件的数量达到了89万多件,其中6万多件属于重特大案件。1982年,立案数量的总数下降,但重特大案件的数量还在上升。1983年的前半年,在上海、辽宁、内蒙古、河南、河北等地区,均发现了影响恶劣的重大案件,造成了一定的恐慌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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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起来这一些,四个大男人都普遍摇头,唏嘘感叹。
另一边,在灶批间,正是热火朝天。有人择菜洗菜,有人正烧火做饭。
林家姆妈清洗鸡毛菜,对着小毛笑笑,说:“小毛,你学习好,可以教教我们家林树读书的方法。”
小毛笑着说:“林树他不是已经参加工作一年了?”
“是的啊。只是他现在一天到晚到处瞎混也不是个事。我们也想让他去读港务局的夜校。”
王家姆妈搭腔,说:“讲起来林树,我就想起来小毛你那个同学‘四眼’,他们俩现在只要有空,就和港务局的一帮小年轻混在一起,东逛逛西逛逛。前一向他那个在屠宰场的阿爹还向我专门说起过这事的。”
小毛站定,想了想,说:“这个‘四眼’,其实我也一个暑假都没见着他人影了。”
第268章 报社浦东办事处
(前一章被屏蔽,正在申请解封。)
谢雨生正一边抽烟,埋头在电脑前写稿。门“吱呀”一声打开,探进来一个脑袋。
他不由得抬头一看,立马放下手里的鼠标,站起来笑道:“哎呦,大处长,你还真的过来了?”
来人是王建浦。
他把手里拿着的皮包往谢雨生桌上一放,笑笑道:“会议上发的,我用不着,就送给你好了。”
“这样的会议礼品,我现在基本上都不去领了,实在是太多。”谢雨生给王建浦泡好茶,从桌子底下的抽屉里拿出来一条上好的香烟,笑道,“只有像这样的好东西,我才会稍感兴趣的。”
“烟酒烟酒,研究研究嘛。”王建浦接过香烟,抽出来一包,四下里看看,边撕边问,“你师傅蒋大记者呢,不在?”
“他下午去报社了。”谢雨生抽一口香烟,说,“你给我打传呼问地址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说着玩的呢,没想到你还真来了。”
王建浦没有落座,笑着说:“早知道你们再浦东设立了办事处,只是我如今在浦西,所以一直都没有时间过来。”
谢雨生笑笑,说:“我先带你参观一下我们的办事处?”
王建浦笑笑,说:“不影响你工作的吧?”
“没事。本来就越是存稿,要后天才用的。”
俩人往办公室外走。
实际上,他们报社这里的浦东办事处也没有什么看头。整体格局和一般单位的办公室差不多:面积并不大,只不过是租用了电影院三楼角落的四间房,其中一间还是会客室兼会议室。
要说和一般单位不同之处,最显眼的就是这里实现了办公过程的电脑化,每张桌子上有一台电脑。这样高的配置,在很多单位还是很少见的。
另外,就是房间里环境的凌乱。不仅是办公桌桌面上潦草不堪,没有章法,最显眼的是桌上的烟灰缸,烟蒂都堆得要出来了,也不见去倒一下。
整个办公室里也是横七竖八,过道上摆满了采访用得到的东西。还有个人的洗刷用品,甚至连行军床和被子都胡乱躺在桌子底下,或者是角落里,使得本来就不大的办公室里满满当当,纷乱庞杂。
王建浦心里想:这里的杂乱,可能和记者的工作性质也有关系。他们很少能在一个地方可以长久的安静下来写稿,很多时候,都是临时有事,拿起采访包就走。
看上去工作人员也不多,就只有六张办公桌。
王建浦笑话说:“你们这里倒很袖珍,岗位也不多的啊?”
谢雨生回答说:“是不多,平时就只有四个人。还有两个挂名的,一般办公并不在这里,而是常驻在川沙那边。”
“当初你们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好像也太偏僻了的啊?”王建浦说道。
谢雨生笑了笑,说:“没有办法,经费紧张。不过交通还好,出门就有公交车站,出行也算是方便的。
房间里很闷热,但是因为到处都是稿子或者是材料,所以吊扇没有办法开。
“搬过来好像也有一段时间了吧?”王建浦问。
谢雨生想了想,说道:“嗯,有一年多了。”
坐下来闲聊了一会儿。王建浦说:“还是你们记者眼观四方,耳听八面。讲实话,因为自己回了原来单位,所以对现在浦东的一些情况,肯定不如你门掌握的多,掌握的实实在在。”
谢雨生笑道:“要说多,我可能还是承认的。但要说到广度和深度,还是比你们搞专业的人要差上一些。”
他抽一口香烟,继续说:“其实,我们也想搞一些有深度的专题报道,但一方面是由于时间不允许,你看,我们每天都忙忙碌碌,要负责整个浦东的相关的所有新闻报道。阿哥你也知道,现在浦东的开发开放,每天会发生多少新鲜的事情?光是这些面上的新闻我们都还跑不过来呢,所以这些专业性的报道,很多时候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王建浦点点头,表示认同。
想了想,他说道,“要是你们自己忙不过来,实际上,也可以和一些专业的机构,共同来做一些事情的。这是我的建议。”
谢雨生这时候往脑袋上一怕,笑道:“哎呦,我还差点忘了。阿哥你本来就是这个行业出身,你这个主意不错。等我师傅回来,我一定转告他,让他好好着参考参考。”
王建浦说道:“再说,如果只是面上的新闻,讲实话,大家报道出来都差不多,难以出彩,很难搞出来什么新意。”
谢雨生顺坡下驴,说:“要不,我们办事处和你们研究室合作,看看能不能搞出来一些名堂?你看这个主意怎样?”
王建浦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说:“我看行。你先和老蒋说说,听听他的意见。”
谢雨生问:“只是阿哥你,现在还能抽得出来时间吗?”
“开一天的会,让我先站一会儿。”王建浦站起来,笑道,“现阶段我还是有时间做这些的。”
“怎么现在有空了?”谢雨生问。
“无官一身轻。”王建浦伸胳膊踢腿,说,“处里新处长上任,我现在只需要把自己分管的工作做好就可以了。所以说,基本上又回到了之前朝九晚五的工作状态。只要不是临时有事,或者是出去调研,我都呆在单位。”
他接着说道:“讲实话,我还是很舍不得离开浦东的。所以单位里但凡和浦东相关的会议,我都会争取来参加,就像今天这样。我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想让自己不要和浦东隔离,至少也要做到不能隔得太远。”
谢雨生笑笑,说:“你的心情,我能完全理解。”
王建浦想了想,问:“你晚上还有事情吗?”
谢雨生摇摇头,说:“我没事,徐进本来还和我约好今晚上见面。这样,我们几个老伙计好久没有聚一起了,要不晚上我们找地方一块吃个饭?”
“正合我意。”王建浦拍拍手,笑笑道,“小毛,还有‘四眼’,你现在就给他们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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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有事call我
俩人商量好吃饭地址,决定还是选在“玉兰楼”。这家饭店离这里不远,大家过来也都很方便。
谢雨生挨个打电话。先是王建东。
王建浦说:“小毛没有传呼,你就直接打他工地的电话。现在大桥已建设差不多,一般都应该在工地上。刚好从浦东这边下来,他过来我们这里比较快的。”
不想王建东这时候不在办公室,只好给他办公室的人留言,让他方便的时候回传呼。
然后是谢路得。
电话打过去,他也不在三林的饭店。饭店里面的人说是他已经请假了一段时间,不知道他现在哪里,所以没有办法传话。
王建浦见这样,只好摇头,说:“那就算了。这个‘四眼’,正忙着在找地方自己开饭店,应该正是最忙碌的时候,我们就不要去打扰他了。”
谢雨生想了想,说道:“这个‘四眼’,自小就胆子大。但是说实话,我是从来也没有想到过,他竟然是我们这些人里面第一个自己提出来主动下海的。”
“总是得有第一个。”王建浦想了想,“等到他自己饭店开张的时候,我们到时候都应该去捧捧场的。”
“那是自然,应该的嘛。”接下来谢雨生给徐进发传呼。
等一会儿,桌上的电话铃声想起。谢雨生拿起来听筒,里面传出来徐进的声音:“你好,我找谢雨生记者。”
谢雨生呵呵一笑,说道:“徐进,是我。”
徐进在电话里哈哈大笑,说道:“我刚要出发找你去,你传呼就来了。”
谢雨生说了晚上的安排,他说:“刚好小毛堂哥今天在浦东这边开会,所以晚上我们,还有小毛一起吃饭。”
听说晚上饭局王建浦竟然也会参加,徐进很意外,更显高兴,在电话里连声说道:“这就好,这就好。本来我还想这几天去市区找他的呢?”
打完电话,王建浦笑了笑,问:“徐进说要找我,他有事?”
“他还能有啥事,就是现在他的工作安排呢?”徐进笑笑道。
王建浦问:“川沙的干部分流,现在都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谢雨生没有直接回答,说:“晚上你问问徐进不久知道了?估计是他的工作安排,应该是差不多了,像听听我们的意见,所以今天早上才打电话先约我的。”
一边等王建东电话,俩人继续喝茶抽烟聊天。
王建东掐灭手里的香烟,笑道:“还是有传呼机方便,这样不管你在哪里,就都能找得着了。”
说起来传呼机,谢雨生把腰带上系着的传呼机摘下来,丢到桌子上,说道:“是很方便。但是话说回来,其实也是一个像索命鬼一样的存在。不论白天黑夜,要是24小时都不断有人来找你,还得满地方找公用电话,实际上是很不自在,没有什么个人隐私的。”
王建浦笑笑,不响。
20世纪80年代开始,大众生活开始引入科技产品和元素,其中传呼机走进消费电子市场可以看成是一个标志性事件。
1948年,贝尔实验室为世人奉上了世界上第一台传呼机。随着通信技术的变迁,到20世纪70年代,传呼机通信业务开始在全球范围内流行、蔓延。
1983年,中国内地市场第一家寻呼台落户上海,传呼机正式进入中国消费电子市场。
早期的传呼机市场,设备和服务费用也并不平民化,很多传呼台仅入网费就需要100元人民币,而中文传呼机的年费更是达到了600元,这在那个年代可以被看成是一笔“巨款”了。和“大哥大”一样,腰间别一台传呼机,一度被当作身份的象征。
进入90年代后,传呼机在中国市场经过了近10年的发展,固定的用户群开始培养起来。作为新生的通讯载体,传呼机就像炙手可热的香饽饽,一夜间爆红,风靡大街小巷,走进千家万户。与之相关的寻呼台和增值服务也遍地开花。
到而今,寻呼业的常规发展已经满足不了市民高涨的购机入网需求。和装固定电话一样,申请BP机,老百姓也得排队等待。
传呼机的发展先后经历了模拟机、数字机阶段。后来为了迎合中文用户的使用需求,市面上推出了首台支持中文信息显示的传呼机。
此后,越来越多的寻呼机加入了对中文语言的支持。到传呼机发展的后期阶段,一些定制信息服务开始问世,可以向用户提供天气、财经、新闻等类别的资讯订阅服务。
用今天的话来说,传呼机实际上就是一个只提供通知提醒的即时通信硬件设备。
但是在在移动通信并不发达的年代,利用寻呼台作为交换媒介,人们可以将重要的信息快速传递到配有传呼机设备的用户手中,进而成为沟通的捷径,也是沟通提醒的最佳解决方案。
传呼机在市场上曾有众多称谓,传呼机、寻呼机、BP机和BB机,这些名称或来自于官方,或来自于形象的描述。
当然,还有更加广为人知,并且泛着港台腔的昵称——Call机。Call这个词在香港电影中出现的频率超高,最初“Call我”的意思就是“用传呼机呼叫我”,随着时间的演变,Call一词如今也变成了打电话的通用词汇。
“有事call我”。当年,上海人见面分手时最爱说的一句话。
那些年,刚买传呼机的人,把传呼机别在腰杆上感觉好极了,随时都在等传呼机响,一响就满街找公用电话。
谢雨生说道:“当年我大学宿舍里有一台传呼机,一个号我们寝室6个人用。如果找机主的就留密码1 ,找我们的依次留2,3,4,5,6。”
王建浦想了想,笑道:“不过,稍微有些搞笑的是,国内地的第一个寻呼信号来自于上海华侨商店的一间盥洗室内。那时仅有一个寻呼坐席,面积只有2.6平方米,服务30多个用户。”
看看时间差不多,王建东电话还没有过来。王建浦想了想,说道:“我们先走。在等小毛回传呼过来,再和他讲吃饭的地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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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八百壮士
到“玉兰楼”,这时候徐进已经等在门口了。
徐进和他俩打招呼,说:“我坐单位的顺风车送过来的。菜点好了,位置也已经定好,楼上老位置。”
“我可先说好了,今天的单我来买的。”谢雨生笑笑说。
“行,你钱多,好了吧。”徐进领王建浦和谢雨生上二楼。
刚要上楼,传呼机响了。谢雨生从裤腰带上摘下来传呼,一看是王建东大桥办公室的电话,于是站定,说道:“你们先上去,我给小毛回只电话。”
饭店余老板正在楼上和服务员收拾桌子。看到王建浦俩上来,他走过来笑道:“刚才小徐说,你们今天又有聚会。这样好了,都是老朋友,今天的这顿饭我给你们打折。”
王津浦笑着招呼,说:“你不会是有条件的吧?”
“条件嘛,自然有的。”余老板呵呵一笑,说道,“但是很简单,你们的大讨论,能让我参与旁听。”
“就这么简单?”徐进哈哈一乐,问。
余老板说道:“就这么简单。上次听你们的讨论,还是很有意义的。今天也一样,吃好饭,我奉上一壶好茶,大家一起聊聊天,嘎嘎汕胡,不算过分吧?”
“承让了,应该的。老板你先去忙着好了。”王津浦笑笑,拱手说道。
一会儿,谢雨生端了两盆糟毛豆上来。
服务员上冷菜和啤酒。
王建浦想了想,说:“小毛过来这里,可能还得要等一会儿,要不我们边吃边等?”
三人开吃。
碰过一杯,王建浦问徐进:“你现在的工作安排什么情况了?”
“我本来计划这几天还想去找你的呢?不过,现在既然见着面了,也就不着急这一时半会了,我们先干一杯。”徐进倒酒,端酒杯向王建浦敬酒。
王建浦一饮而尽。
天气正热。几杯冰凉的啤酒下去,顿时整个人都舒爽很多,浑身从上至下都有一种差不多要凉透的感觉。
不一会儿,三人的话题就转移到了现在浦东新区管委会组建,还有原来川沙县干部分流的事情上。
90年浦东开发起步时,政府的管理机构是浦东开发办公室,后来成立了浦东新区管委会,两者都是上海市政府派出的副省级机构。现在的管委会主任,由上海市副市长兼任。
当时浦东管委会的整个编制不多。依据方案,管委会下设室、部、委、局,仅十个部门,机构全部人员编制800名,当时被称为“八百壮士”。
而合并进浦东新区前,川沙县级机关约有在编干部超过1200多名。按撤制原则,县原有机关干部不是与浦东新区机构对接安排,而是分流安置。
上面给川沙的名额只有四百左右,这就意味着三分之二以上的公务员需要分流,无法进入新区机关。
不仅如此,即便是川沙县原四套班子的领导不仅不能全部进入管委会的领导班子,甚至新区管委会的委办局的正职也只安排了2人。
“为啥?”这时候余老板亲自上来送菜,顺口问道。
谢雨生夹菜,说:“因为新区重要部门的正职都是市委在全市范围内选拔出来的,唯有农发局和工商局两个部门是由川沙县的两个副县长任职。此外,一些原川沙委办局的主要领导也只能担任浦东一个处室的领导。”
实际上,最后川沙县领导班子只有一个人进入管委会的领导班子,担任副书记兼副主任。
这不仅和原川沙机关干部原来期望的落差大,就是原本工作的范围差别也很大。
不过,川沙的干部是好样的,川沙人是有骨气的。在半年的时间里,川沙县无条件服从,完成了1000多人的分流工作。没有人去找市里要岗位,要位置,更没有人去上访。
徐进搭腔,说:“这一点我是有切肤之痛的,也算是真正认识到了忍辱负重的含义。”
“是的啊,川沙人顾全了大局。应该承认川沙的干部是做了无私贡献的。浦东新区有今天的成就,不要忘了原来川沙县的干部和群众的无私奉献。”王建浦也十分感慨。
这位副书记在新区管委会是分管政法、街道、人大、政协、群众团体。
浦东新区党工委、管委会刚刚建立,加之浦东是由川沙县全境,以及杨浦区、南市区、黄浦区和上海县的部分地区组成的。一方面,是因为新的政法机构还没有成立,另一方面,社会治安管理和政法工作一天都不能停顿,否则就会出乱子。
当时的浦东就是个大工地,流动人员多而复杂,容易发生治安案件。所以社会的治安、社会稳定的任务十分繁重。
市里面也十分关心新区政法机构的建设工作。为了保证新区机构顺利交接和社会管理不断不乱,平稳过渡。当时的做法就是从浦西公检法司安每个部门抽调一个副职到浦东来兼任正职。
虽然浦东区域扩大了,但是基本队伍还是沿用了原川沙县的公检法队伍,2000人的警力要管理好整个浦东,这个难度是相当大。
经过慎重考虑,新区管委会就创新准备组建保安队和民警巡逻队两支队伍,保证重要位置有保安人员站岗值班,晚上警车亮着警灯在整个浦东新区巡逻,起到良好的威慑作用。另外,法律援助也是浦东新区新近创立的,帮助想打官司,但没钱的社会群体。
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谢雨生笑了笑,说:“徐进你这样镇定自若,看来应该是胸有成竹的啊?”
剥一颗毛豆扔嘴里,徐进说道:“说的没错。现在分流方案已经下来,乡镇机关这一块,基本上只增不减。”
王建浦看着徐进,不响。
徐进停顿一下,继续说:“我现在面临的选择有两个:一是保持现状不变,二是进入政法系统,不过很大可能只能进入基层派出所这一块。我之所以着急找你们,就是向让你们给我最后拿拿主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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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浦没有作声,继续不紧不慢地剥毛豆。
第271章 戴着钢盔顶住!
谢雨生看看王建浦,又看看徐进,哈哈一笑,说:“那还要问,当然是保持现状啊。再说了,你现在是给领导做秘书,多好的机会啊?”
徐进转头看向王建浦。
王建浦刚要说话,只见小毛和余老板有说有笑地各自端着热菜从楼梯口走了上来。
客气一番,几个人围八仙桌而坐。
各自碰了一杯。
王建浦放下手里的毛豆,想了想,说道:“我同意刚才阿生的看法。不过有一点小小的担心,看现在的情况,浦东新区实行的是‘小政府,大社会’的治理模式,所以难保这样的模式以后不往乡镇一级推广的。”
徐进点点头,说;“我的担心,其实也就在这里。”
“小政府,大社会”,在当时是一个非常超前的理念。浦东开发者率先将这个理念付诸行动,自开发启动之初,始终坚持了“小政府,大社会”的理念。
这种“小政府大社会”的政府管理模式的特点是:职能管理体系上实行“系统综合”,不设单纯的行业主管局,将行业管理职能按大系统进行归并设立综合性管理部门。经济管理体制上实行政企分开。行政管理层次上实行“两级结构”,即浦东新区政府直接领导各个街道、乡镇,没有中间层次。
浦东管辖的面积达522平方公里,人口140万。一个副省级的机构仅用800名人员,这在当时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与隔江相望的浦西各区相比,机构减少2/3,人员减少1/3,当时市政府有近100个委办局,各区县政府一般也有50多个职能部门。
1990年浦东开发起步时,政府的管理机构是浦东开发办公室,后来成立了浦东新区管委会,两者都是上海市政府派出的副省级机构。
管委会主任,由上海市副市长兼任。他就曾讲过这样一句话:“副省级领导直接对着乡镇,当时全国只有浦东一个。”
谢雨生是记者,他介绍了一个“内幕”消息:据说,当初新区管委会领导研究新机构的设置和编制仅仅用了一天的时间,效率极高。说是上午商量好机构设置方案后,下午就去汇报,主要领导一听,晚上就开党委会,第二天就出报告,这个报告是代表市政府向中央汇报的。
在93年的上海市人民代表大会上,浦东新区领导就浦东政府职能改革,当时就总结说了三句话:“该管的大事一定要管好,可管可不管的由中介机构去管,不该管的坚决不管。”
反观当时在国内,大小政府部门几乎都有着一种自我扩张、膨胀的冲动,“帕金森定律”深深地根植其中,寻租现象也就屡见不鲜。
这样一来,在传统的行政管理体制内,浦东新区践行“小政府大社会”如此设置的机构一开始,就如汪洋大海中驾驶着一叶扁舟,遇到了诸如川沙干部分流安置这样,许许多多的难题。
冲突也是不可避免的。
这种冲突首先表现在上下行政部门的不匹配。
浦东新区设有一个机构叫作综合规划土地管理局,这是一个职能极为多元的部门,集合了规划局、房产局、土地局、计划局、统计局、物价局等部门,对应到市里的计划、规划、国土、建设等部门。
这样的“集成”机构,在后来的运作中遇到了不少麻烦,一个部门很可能经常不断地同上级几个不同部门对接。为此,浦东“想变通法子,甚至还采用了挂一块牌子,有多个图章的办法。”不同的文件上盖不同的公章,而不同的上级部门要求的报告内容、方式以及言语风格都要相应调整,浦东人管这叫作“换频道”。
这样的做法引来了不满、质疑,甚至是刁难。
比如说,浦东新区没有宣传部、没有统战部,有人说,这是哪个机关的机构?竟然没有宣传部、统战部!还有个别行政机关的领导说,他们没有与我们相对应的机构,我们就不给他们财政拨款。
当时市相关部门来检查,总觉得不对口。浦东因此经常被告状:你们对某某工作不重视,连机构都没有。
不仅是机构没有,即便是有机构,因为编制少、人手少,都采取兼职的办法。
谢雨生现在还清晰地记得,一次他在市政协会议采访时,有一个浦东新区的领导上台发言时,屏幕上名字、职务刚一打出,会场上便是一片笑声。原来这位领导有着一大串的头衔:浦东新区宣传、统战部部长、区*****、党委副书记、文广局局长、新闻办主任、文明委副主任、区台办主任、侨办主任。
但再难,坚持“小政府大社会”的理念,浦东的开发者没有动摇。
值得欣喜的是,“小政府大社会”在浦东的实践得到了高层领导的支持。
国家领导态度坚决:“浦东要戴着钢盔顶住!”,“市里各个部门来找你,要你设立新的部门,你就是要顶住,不设!”
市里领导也给予浦东支持,说:“浦东新区情况特殊,应与其他市区有所区别,给予副市一级的职权是有必要的,除了重大事情需要请示市里外,其余都应当让新区自己处理。我们应该在新区的管理体制上实行大胆的改革,才能为全上海的体制改革提供经验,起积极推动作用,这就叫体制改革上的‘组织疗法’。”
可见无论是高层领导,还是浦东的领导层,都有一种对传统的行政管理体制进行改革的强大动力和责任感。
王建浦问:“但是,为什么浦东开发者执着地缩小、限制自己的权力、机构、人员编制?这又需要怎样的胆识和韧性?”
他说,我们现在再回头看这样的故事,真值得好好深思。这无疑是解放思想的一个经典案例!
沉默。二楼本来就只有他们一桌食客,整层楼只有头顶上呼呼不停的风扇声音。
王建浦端起酒杯,说:“还是说徐进的工作。我的看法,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就又有了新机会也说不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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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菜泡饭
天刚蒙蒙亮,弄堂里“倒马桶喽,马桶拎出来”的声音响起之前,王家姆妈就照常起床了。
今天是小毛上学的第一天,她要早起做饭。
刚走出房门,还没到灶批间,大姐刚好拎着开水瓶从外面老虎灶打好水回来。
两人对面笑笑,没有多说话。
灶批间里煤球炉已经生好火,上面搁着一只水壶。
王家姆妈开始洗漱。
大姐则开始清洗青菜,沥干,然后放在砧板上一小段一小段切好。
等自己收拾好,王家姆妈拿出来铁锅清洗。她想了想,说道:“大毛,你出去再多买些油条包子回来。小毛第一天上学,总归得要吃饱吃好了的。”
大姐擦干净手,于是又出去了。
王家姆妈从碗柜里拿出来高压锅,里面还有一些剩饭。盛出一些隔夜的冷饭放到锅里,浇上开水,开始做青菜泡饭。
说起来泡饭,其实在以前的很多地方都有,只是做法有点不太相同。
老上海平民的早餐以往确实是简陋的,与很多地方不能比。
而泡饭可以说是一种既传统又符合现代上海人生活方式的食物。
甚至还有人说,上海人有泡饭情结。理由是,它虽然既不是粥也不是饭,但却是上海人的心头最爱,情有独钟。
早餐无论吃什么,绕了一圈,上海人胃里面想念的就那一口泡饭的滋味。那口平凡到极点的泡饭里藏着老上海人的简单淳朴。
上海人做泡饭,其实操作起来也很简单。
基本就是将米饭冲入开水或者凉开水,然后搅拌均匀。用热水把冷饭泡软泡热之后滗掉,然后再加一次热水。假使水不够烫,就放到放到炉灶上稍稍加热一下。泡饭要的,不是烫口,而是入口时,那种稀里哗啦的爽快感。
但是,想要做出一碗合格的的泡饭却一点也不简单。
首先,饭必须是隔夜的,最好要有些结硬块。水温不能太低,会导致饭里的淀粉不能很好地溶解出来,也就吃不出那种烫心窝的舒爽。
其次,水量也要刚刚好漫过米饭。水太多就冲淡了米饭的香味,水太少反而泡不开,干巴巴地难以下咽。
当然,吃的时候不要心急。要用筷子将带硬块的隔夜饭全部捣开,等到饭香全部泡出来,这时温度也到了差不多可以入口的烫度。
家里做泡饭,若是讲究一些的,则可以放在锅里在灶火上热上那么一会,再放进火腿、咸肉、大虾煮出鲜香,然后放进剩米饭煮到入味,最后放入青菜,断生调咸淡,等水面冒泡,就可以出锅,可以盛饭开吃了。
下饭菜则更为随意,它可以是清脆有味的酱瓜,也可以是绵密咸鲜的腐乳。黄泥螺、咸鸡、咸肉、皮蛋、咸鸭蛋、榨菜......白水泡饭无论搭配什么,都能让人吃得津津有味。
甚或于也有很多的上海人,一碗简单的泡饭,再买上一根油条来蘸点酱油,这样就算是吃过一顿早饭了。
泡饭,承载着一代又一代上海人的时代印记。
在上海闲话中,人们也把说话唠叨的人称为“饭泡粥”。
上海人喜欢吃泡饭由来已久,至于起源于何时,无法考证。
有一种说法,泡饭的历史很早,比上海还早,而且正根就是宁波。五代十国有一本书《金华子杂编》里记载:郑渗姊谓弟曰,我未及餐,尔可且点心。止于水饭数玼。”
那时候,泡饭叫“水饭”。后来,上海逐渐发展成很大的港口城市,去上海的宁波人也很多,接受了本地的说法,才改称“泡饭”。
这种说法,现在看起来虽然有些牵强附会。但是,“水”与“泡”的语言含义,至今在上海和宁波语言里有明确相似的含义,却是不争的事实。
上海人喜欢泡饭的缘起,或者说留下这个习惯,其实源于上海人的节俭,实惠的性格,还或许与生活环境的阈限和经济条件的逼仄很有关系。
以往一般上海人家里的煤球炉或者煤饼炉主要用途是买菜回家后做饭使用,早晨一般无法赶早迅速烧出开水来洗脸、烧粥。另外煤炉需要长时间有人值守,也是很不方便的。所以一般他们会花点小钱从老虎灶打水,这无论在时间上还是经济上都俭省。老虎灶开水和剩饭的组合就是泡饭,这和上海人追求实惠的精神也息息相关。
现在的人,经济条件好了,基本都觉得剩菜剩饭不能吃,最多也就是偶尔食用。而在以往资源不丰富的年代,人们普遍都比较节俭,不太舍得把吃剩的食物随意丢弃。
晚上吃不完的食物,第二天早上剩菜剩饭一起煮,做成泡饭,不但解决了早餐的问题,也避免了浪费。
对于泡饭,在老一辈人看来,并非不健康,反而觉得味道很不错。
夏季的时候,将剩菜剩饭用凉水一泡,清凉又开胃,虽然可能没什么菜,但是吃上一碗让人很舒服。
而在冬季,放在热锅里煮一下,吃的让人全身暖洋洋。如果再搭配上搁一夜自然结成啫喱状胶体的肉冻或是鱼冻,就更是比肉和鱼本身还更具有诱惑力了。
对于上海人来说,吃泡饭并不会觉得丢脸,他们认为这是一个优良的传统和好的习惯。不知道有多少上海人在小时候吃过泡饭,对于泡饭的美味现在还有多少上海人记得。
演变到后来,泡饭的变种还有菜泡饭。
菜泡饭有两种,一种就是菜饭做成的泡饭,另外一种是将泡饭和荤素菜混杂烧在一起,而今相当高大上的澳龙三吃中的龙虾泡饭,本质上也就是菜泡饭。
王家姆妈往锅里放一小勺猪油,先把香菇胡萝卜倒进去煸炒。香菇炒出香味,倒入切好的青菜一起煸炒,放一点盐。
炒到青菜出水,往蔬菜里倒2碗水,这时候把冷饭放进去。小心地按压冷饭团,把饭压散,把饭菜拌匀,再倒进去大半碗水,盖上盖子焖煮。
煮沸后再焖2-3分钟,泡饭做好。王家姆妈看看手表,刚好六点十分。她想了想,决定去叫小毛开始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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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大饼油条
小毛一个人在阁楼上睡得正香。恍恍忽忽听见姆妈在耳旁轻声叫自己起床,使劲好一会儿,才迷迷茫茫睁开来眼睛。
王家姆妈对着他笑笑,轻声说道:“快起来,快起来。今朝第一天去新学校,不好迟到的,晓得伐?”
小毛一只手在枕头下一阵摸索,一看手表,时间显示六点十五分。
他一骨碌就坐了起来。
长长地呼一口气,揉揉眼睛,小毛站起来打开老虎窗。呆呆地望着窗户外一会儿,开始穿衣服。
以前在家附近读书的辰光,学校一般都是要求八点十分到校,自己只要在七点三十分起床,就完全可以了。可是现在,因为要去黄埔江对岸上学,中间还要搭乘轮渡,所以家里人一致决定,以后小毛的起床时间就定在六点十分。
但就是这一小时二十分钟的提前,可能是生物钟上的不适应,今天小毛第一天上学的早上就没有按时醒过来。
浑身乏力。小毛有些懊恼,说道:“看这样子,今天可能真的要迟到了。”
王家姆妈笑道:“今天只是去学校报到,时间上应该来得及的。你慢慢着来好了。”
利索地穿好衣服,小毛爬下楼梯。
王国良洗漱完,刚进来房间。他看见小毛下来,笑了笑,说道:“第一天嘛,总归会有些不适应。只要等过一段时间,习惯了就好了。”
小毛不好意思说:“阿爹,我今天不影响你上班吧?”
王国良开始整理楼下的床铺,说道:“没事,你先把自己的准备工作做做好。吃过早饭我们就抓紧走。”
王家姆妈端菜泡饭进来,慢慢的一大碗。在翻桌上放好,又返身去灶批间里拿饭碗和盆子。
小毛赶紧去洗漱。
王家姆妈给每人舀上一小碗菜泡饭,往门口看了好几眼,自言自语道:“大毛去买包子油条,这么久还不回来?”
王国良搭腔,说:“这时候买的人多,可能要排队的。反正小毛今天只是报到,时间上还来得及,我们再等等好了。”
正说着话,大姐风风火火,一只手端着搪瓷缸子,一只手拿着一大把用报纸装着的油条和烧饼进来。她解释道:“摊头上阿弟欢喜吃的豆浆还没弄好,加之卖烧饼的刚开始做,所以我就等了一会儿。”
王家姆妈抱怨,有些不满地说道:“不是让你去买包子的吗,你等着买烧饼做啥?”
大姐低头没有说话,赶紧把油条烧饼装盆子里。
洗漱停当。一家人坐下来吃早餐。
大姐特意把一根油条,还有两个烧饼都摆放在小毛面前的盆子里。她笑道:“我听说,吃一根油条和两个包子就能考100分。今朝阿弟你第一天去新学校,希望你以后每门功课都能考上一百分。”
王家姆妈呵呵一笑。
小毛却说道:“都八十年代了,阿姐你还相信有这种说法?”
大姐笑了笑,说道:“信之则有,不信则无。总归又没有坏处,你吃就好了啊。再说了,肚皮吃饱饱的,不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小毛从命。但是只喝一小杯豆浆,吃了一个肉包,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大姐再一直看着他吃,说:“再吃一个烧饼。你上午报完到,估计再坐船回家里的话,可能要一两点钟了。肚皮会饿的,晓得伐?”
小毛拿起来烧饼,可是实在没有再吃的欲望,说:“实在要饿的话,我在路上买些吃的好了。现在,实在是肚子已经吃不下了的。”
大姐笑了笑,说:“可能是起床早,不习惯于这个点吃东西。这样,我等会再给你两元钱,你自己去路上买吃的吧。不过这个烧饼还是要拿着去路上吃掉的。”
小毛呵呵一笑,说:“真不能要了。大姐你老给我钞票,搞得来我实在都不好意思的。”
王国良看看小毛,笑了笑,没有作声。
“不吃就算了,带路上吃好了。”王家姆妈放下饭碗,想了想,说道:“小毛你再检查一遍自己书包里上学的材料,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重要的东西。特别是通知书和户口本,这两样东西一样都不能少的。”
小毛起身,从橱柜上取下来书包。
掏出来里面的东西,除开笔墨纸张,还有一个有拉链可以开合的小包,里面放着的正是自己的通知书和家里的户口本。他笑道:“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王家姆妈还是不放心,又起身亲自检查了一遍,说道:“中午饭我会烧好放在灶批间碗柜里,你自己回来的时候,热热就可以吃的。”
大姐开玩笑,说:“小毛,煤炉子怎么打开,你应该晓得伐?”
王家姆妈笑笑,说:“吃完饭,我要是还没有回来的话,四点钟左右,你先把饭做上好了。四勺米就够了。记住,要先淘洗三遍。”
小毛刚要说话,大姐先讲了:“今下午我们班组机器检修,我会早一些回来的,晚饭就还是我来做好了。”
小毛对大姐笑道:“还是阿姐好。”
“还有,中午今天我去隔壁的肠衣厂再打一些猪大肠回来,在割上半只烧鸭,晚上我们一家人好好着吃一顿。”
临出门,姆妈一再告诫:“学费在阿爹身上,到你们学校门口再给你,免得船上一挤,出现意外状况。”
王国良骑车带着小毛,一路去陆家嘴轮渡站搭乘轮渡。
小毛动动身子,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他说:“这么早起床,我觉得还是有些困难。到现在我感觉还全身没有力气的呢?”
王国良笑道:“习惯成自然。我现在早习惯了。”
小毛想了想,说:“难怪我每次起床,都见不到阿爹你的。”
“是的啊。我起床的时候,你一般都还在呼呼大睡的呢。”
王国良笑笑,说:“我的经验,顺利得话,一般来说从家里到轮渡站十分钟,上船差不多五分钟,船上差不多十五分钟,下船后到你们学校十分钟。这样的话,差不多四十分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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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陆家嘴的形成
“这样也好,以后你上学我可以照应着你了。”王国良一边蹬车,一边说道,“我们骑车到你学校,自行车就放那里。你们学校那有一班公交车刚好到我们学校。放学后我再来接你,一起回家。”
小毛有些担心地问:“我是刚刚好时间,但是阿爹你不会迟到的吧?”
“我也差不多时间的。”王国良说,“我们学校比你们上学要迟二十分钟,公交车刚好够了。”
到陆家嘴轮渡站。汽笛声中,刚好有一班船靠岸。
这时候正是人们上班,上学的时光,轮渡码头的繁忙景象出乎小毛的印象。
陆家嘴轮渡站是一座综合性大型轮站,也是全市第一条双线轮站。陆延线位居市区中心地段,过江乘客流量集中,是对江客渡航线中最繁忙的线站。
实际上,相比于其他黄浦江上的轮渡线,这条始建于56年的陆家嘴至延安东路码头陆延线的历史历史并不悠久。它之所以能后来居上,位居全市之首,究其原因有三:
其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延安东路码头地处市区外滩中心地段,而陆家嘴轮渡站位居浦东的小陆家嘴,周围正是人口最密集的地区。
其二,它是浦江下游14条航线中规模最大的轮渡线。航线共有4座码头,每座码头置了座浮桥,双线对航。平时配备2艘1000客位和2艘700客位渡轮投入营运,在早、晚上下班高峰时,再加开1至2艘1000客位渡轮,日以继夜地往返于浦江两岸。
其三,由于两站都地处于繁华地段,加上70年代市区有相当多的人口东迁浦东,乘客最高日流量曾高达18万人次,是所有黄浦江上航线中最繁忙的线站。
渡轮缓缓贴上码头,铁栅栏一拉开,船上的人蜂拥而出,骑或推着自行车或者拎一包沉重的蛇皮袋萝筐扁担,顺阶梯出码头而各自散去。
又一声汽笛响起,另外一拨人群重新聚集在渡轮上,行人,渡人的、渡车的、渡物资的,自行车,各色人等行色匆匆表情漠然,从码头闸口涌进空旷巨大的船舱。
被挤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父子俩上船,寻靠船舷的位置停下来。
小毛看着师傅们解缆,渡轮开始发动。
他出一口粗气,心跳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从空隙间望出去,黄浦江奔流浩荡,进入下游的这一段尤其宽阔雄浑。
江面上船只来来往往。
站在船边,一眼就能看到水流的速度。总是有白鹭起起落落地觅食飞翔。
轮机“嘟嘟嘟”的发出轰鸣声,船的后尾,白花花的浪花翻滚着。
一江之隔,自古浦江两岸往来全靠舟楫,渡江码头历史悠长。
“码头”是个充满了离去与到来意味深长的现实场所,是连接“眼前”与“未来”这两个生存状态的意象交接点;它也是一个结合部,把生机勃勃,开发开放的城乡结合起来,既有距离的拉伸,也有想象的张力,仿佛是天然的创作原点。
黄浦江的轮渡,不知道在江上穿行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从早晨到晚上,风雨无阻,穿梭往来不断,一天不知道多少回。
樯橹舟楫,撩拨着多少尘封岁月;螺桨汽笛,曾搅动起几许人世悲欢。
世纪沧桑。轮渡承载着两岸数代人太多的情怀和便捷记忆,也见证了浦江两岸曾经的繁华与落寞。轮渡的码头,其实就是两岸满满的历史印记。
渡轮开出不久,突然间“咯噔”一声,剧烈颠簸了好几下。
小毛不知所然,双手牢牢抓住父亲的自行车后座,眼睛看向阿爹。
阿爹抽烟,不慌不忙,好像全然没事一般。
见到小毛疑惑的眼光,他吐出来眼圈,不紧不慢地说道:“还是应了那句老话:船老大好当,陆家嘴难过。”
他想了想,说,河的形态,取决于河流的速度和走向。在自然状态下,水流趋凹势而行,不断冲刷着凹岸,使凹岸不断后退。而凸处水势相对较缓,便渐成浅滩。
陆家嘴的形成,根据历史记载,夏元吉开挖范家浜,南移吴凇江后,太湖水经过大黄浦在此转弯从范家浜至南跄浦入海。又因经过多年冲刷,江面逐渐深宽,黄浦、上海浦、范家浜连为一条宽阔大江:黄浦江。
黄浦江原先河身宽窄、深浅不一、水情紊乱,暗沙浅滩丛生,尤以河弯凸肚处为险,船舶航行危机四伏。
这些河弯的凸处,被称作“沙嘴”。
作为太湖流域地表水的总归宿,黄浦江上游有大量的淡水涌下,同时每天的两次涨潮,挟带着大量长江泥沙。黄浦江每次进潮时间约为5小时,流速较快,落潮约需7小时,流速较缓,随潮水进退的泥沙便有部分沉淀,尤以凸弯处为甚,日积月累,使得沙嘴向前不断延伸。
黄浦江的沙嘴有多少?从吴淞口往上数,有北港嘴、老白港嘴、陈家嘴、周家嘴、陆家嘴、南市嘴、龙华嘴、鳗鲤嘴等。
但是从清乾隆二十八年陆家嘴地区修筑了护塘后,黄浦江、苏州河水在这汇聚,不断地冲击着西岸,而东岸处却水流趋缓。由于黄浦江每天两次涨潮又挟带进大量的长江泥沙。随潮水进退的泥沙便在东岸处沉淀,日积月累,形成了陆家嘴沙嘴,且向前不断延伸。
陆家嘴的不断伸展,西岸的不断后退,使得黄浦江在此形成了一个河弯角度小于直角的急转弯。锐弯的凸处,就是陆家嘴。因此陆家嘴地形比较突出,成为一个锐角。落潮时,沙滩一直可以伸至江心。
吴凇江与黄浦江主流汇合处,是河弯的凹处,两股水流在靠近浦西一侧相交。
这里河底西深东浅,黄浦江上游来水、苏州河水、潮水、复杂交汇,形成旋涡、暗流,把凹处河底掏了一个深潭,最深处曾经有约29米。
王国良往黄浦江里弹烟灰,说道:“因此陆家嘴历来是航行的难关,行船困难,船舶肇事屡见不鲜,原因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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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轴线大道样板段辟建
从“玉兰楼”饭店出来,四人告别。
王建浦特意和徐进握手,说:“顺势而为。乡镇其实也蛮好,不一定要去大的机关单位。现在浦东开发开放的势头已经开始显现,乡镇一级,肯定也是真正的主战场之一。”
徐进点头,紧握住王建浦的手。
谢雨生在一旁附和:“堂哥说的很有道理。只要我们人在浦东,将来还是会有很多很多机会的。”
“相关政策的实施,最后也都要落地到乡镇一级的。”王建浦手上加力,晃了晃,继续说:“相信我。做好准备,总会有让你闪光的机会。”
徐进笑了笑,说:“有数,有数了。我之所以想继续跟着我们老书记干,也是这个意思。脚踩西瓜皮,走一步算一步吧。”
王建浦另一只手拍拍徐进的手背,笑了笑,没有多说话。
因为要回市区自己的宿舍,王建东送堂哥去陆家嘴渡口。
走一段路,王建浦突然间问:“小毛,你知道你们家里那一片要马上动迁的事情吗?”
王建东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们家附近,动迁的事说很久了,但是一直也不见有任何动静。”
王建东停下来,往陆家嘴路烂泥渡路的方向看了看,说道:“今天开会的时候,听我的老领导说的。他现在新区工作,自然对陆家嘴的开发比较熟悉,这一次应该是要动真格了。”
王建东想了想,说:“我倒是听我的老师说求过,说现在小陆家嘴地区的规划基本上确定,其范围就包括了我们家所在的的区域。”
“是的啊,从开始酝酿,提出来方案,到现在差不多两年多时间了。”王建浦叹一口气,感概道:“对仅仅只有1.7平方公里的小陆家嘴地区,采用国际咨询的方式进行规划设计,也算是开创了中国城市规划史的先例。”
王建东点头,表示认可堂哥的说法。他说:“可以理解。我就是学建筑的,对城规多少了解一些。”
城市规划涉及产业结构演变、人口增长、市域扩大、土地利用和开发、交通及市政建设等多方面的因素。王建浦说道,因此,只有抓住新区的规划,才能抓住浦东开发与建设的“牛鼻子”,实施有条不紊的社会经济发展计划,创造渐入佳境的开发氛围和投资环境。
实际上,去年底,在五个概念方案的基础上,市里面正式决定,博采众长、集思广益,最终汇总、形成自己的方案。规划深化工作从今年初启动,用了大概三个月时间,到3月份,已经形成了第一批的3个深化比较方案。方案汇报以后,规划深化领导小组就决定将这3个方案再整合为1个方案。“3进1”方案做好以后,向市里作了专门汇报。
市里领导提出了“三个结合”的要求——中国和外国的结合、浦东和浦西的结合、历史和未来的结合。他还说:“一要听原来的规划师的意见,二要听人大、政协的意见。另外,在国内要广泛听意见,不要使这个规划出台后有很多反对意见。”
王建东笑了笑,问:“阿哥,你不是工作已经离开浦东了吗,今天过来开啥会?”
王建浦说道:“到现在,听取各个方面专家的意见后,小陆家嘴深化规划的文本全部都做好了。我今天来浦东,就是老领导邀请我过来参与这次的最后文本审定工作的。”
王建东站定,笑道:“刚好,毕竟和我家息息相关,阿哥你可以给我多透漏一些规划方面的东西?”
“当然没有问题。反正不久以后就要对外公布的嘛。”王建浦呵呵一笑,说:“不过可能会和正式批准下来的稍有出入。”
王建浦看着堂哥,不响。
城市的发展都有延续性。浦东不是一张白纸,既有钢铁、石油、纺织、化工企业,也有住宅基地和基础设施。因此,如何新旧兼顾,同时又体现当代最高水平的创意,使之和开发目标充分有机地结合起来,也成为在浦东总体规划方案设计中的一大难题。
王建浦接着说:“开发建设浦东,不是为了复制或改造一个旧城区,而是要把浦东新区建成具有世界一流水平的布局合理、环境宜人、交通便利、基础设施完善的外向型、多功能、现代化的新城区。”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就要发挥规划在新区城市管理中的“龙头”作用,立足“国际级”和“现代化”两个基本面,以一流的规划设计水平、一流的规划管理体系、一流的规划运行机制,描绘浦东新区城市发展的蓝图。
既然是编制新区规划,就要解放思想,跳出框框,有新做法、新气象,在“新”字上做文章,以新思路、新理念把编制新区规划的构思推向新高度、新.asxs.。
王建浦说,按照管委会领导的说法,就是要敢于梦想,善于面朝世界“在地球仪边思考浦东开发”。
再往前走,只见得东昌新村北部的住宅正在进行动迁被拆除,有好些房子已经被推倒,还有一些房间被扒掉了窗户,显然已是人去楼空。
王建浦介绍说,从隧道口至浦东南路的轴线大道样板段正式动工,需要迁拆东昌新村部分和其它大小房屋计77幢,动迁居民1700户、单位43家。
“但是小陆家嘴地区的开发,我看到现在大部分地方还没有起动的意思。”
“因为重点开发地区的小陆家嘴需要详细规划、迁拆,因此起动比较慢。”王建浦想了想,说:“要说这三年小陆家嘴的面貌改变,一是体现在文登路,一条以7年为期的临时的商业街,到去年底用一年时间迅速建成。”
王建东笑笑,说:“讲起来这个咱陆家嘴现在最时髦的商业街,还是我们三公司建设的。不过,我还当真没有去过的。”
王建浦呵呵一乐,说:“另外最大的变化,就要数眼前这一段轴线大道样板段的起步建设,算是终于开始小陆家嘴地区的大规模开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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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心里很不爽
到陆家嘴路,则又是另一番景象。
灯火通明。虽然已是夜晚,并且正是吃晚饭的时间,但马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众多。很多人身着工作服,头上带着安全帽,应该是土建施工单位的员工。
来来往往的汽车不断。这其中,大部分是运载满各式建筑材料,比如沙石、砖头、水泥,或是钢筋的大货车。
大汽车驶过后,扬起来大量的灰尘,铺天盖地直朝俩人扑面而来。
王建东转身避开风头,低头瞄一眼,说道,“运的都是沙石方,不知道是哪个工地需要的。”
等一阵风过去,他有些疑惑地问:“晚上还要运输,现在咱小陆家嘴区域有这么多的工地了?”
王建浦用手扇扇,说:“虽然说小陆家嘴地区动静不大,但是相比起以前,浦东还是有很多项目已经开工了的。再说,除开杨浦大桥,这里陆家嘴路,就是从市区过来浦东的主要交通干道。”
他往路边上靠靠,边走边一一细数道:
91年12月,陆家嘴第一幢高层建筑——上海水运通信大厦兴建;
9月,金桥开发区17号地块标准厂房开工兴建;
10月,外高桥保税区4万平方米标准厂房开工兴建;
12月,“东方明珠”开工打桩,总建筑面积9万平方米。设计高度高468米,为亚洲第一、世界第三;
92年5月,陆家嘴众城大厦开工;
9月,中日合资兴建的第一八佰伴公司新世纪商厦举行奠基典礼。该工程建筑面积14万平方米,高100米。由日本清水建筑株式会社总承包;
10月,陆家嘴南侧的上海市建筑管理中心工程破土动工。建筑面积2.3万平方米,高92米;
12月,上海国际大厦开工。该工程建筑面积6.9万平方米,38层,高170米;
12月,由台湾汤臣集团投资的陆家嘴国际金融大厦、外高桥保税区大厦同期开工;
12月,文登路商业一期工程竣工。该工程共1.2万平方米,7月18日开工;
今年6月,中国金融大厦破土动工。该工程建筑面积5.4万平方米,高140米,是一座现代化多功能的金融大厦;
……
……
王建东吃惊,问:“听起来还不少啊。才两年的时间,就开工了有这么多的项目了?”
王建浦开玩笑,说:“小毛,这里是你的家,现在哪能搞得来比我还要不熟悉?”
王建东笑笑,不响。
实际上,近一两年的时间,因为一心忙于学习和工作,他回自己家里的次数都比较少,更不要说是家门口的这一些变化了。
继续往前走。
王建浦又说道,“眼前规划的这条轴线大道,也被称为中/央大道。说起来这条大道的规划建设,其中还有一小段故事。
他说,在浦东开发开放之初,出于国家安全考虑,城市规划设计通常被认为是保密的。陆家嘴率先打破惯例,向全世界征求方案,在当时是触动了“红线”的。
而轴线大道的设计构思就更大胆了。
说起来轴线大道的来由,有一次浦东开发领导小组专题会议上,当时市委主要领导,朱市长在听了浦东整体规划介绍后认为,陆家嘴中心地区配置400万平方米以上建筑量以后,意识到交通流量必然大增。而整个浦东的主要交通干道,这块“盲肠形”的地块,如果只是靠浦东大道、浦东南路,是远远不够的,肯定不行。
怎么办?朱市长当时就说:“不是要搞一个花木行政文化中心吗?”他自己跑到图纸前面,在地图上这么一拉,就划到了花木,说要搞条轴线大道。当时大家都觉得不行,他说:“你们去研究”。
后来分管副市长专门到陆家嘴来,研究这条路到底怎么走。结果发现,这条路如果按照朱市长划的线路走,就会碰到东昌路电话局。
由于这个电话局没有办法搬迁,所以就想了个变通的办法:这根轴线从延安东路隧道出来以后,朝东方路张杨路方向偏移一点,这样就把东昌路电话局避开了。
后来就做了两个方案,请朱市长拍板。听完汇报,朱市长当时就确定了:轴线大道一定要做!而且“先做两头”。他说:“这个轴线大道就是浦西延安路的延伸,将来一直要通到浦东机场。”
市长的想法很好,只可惜后面还是打了点折扣。这是后话。
规划中新辟的这一条“对角线式”轴线大道,一端是政府和文化区,另一端连着中心商业区,把金融、商业、贸易、行政文化四个规划中的区域连接起来。
最初轴线大道的设计要求,就是觉得通畅就好。后来上面还要求街面美丽和商业及文化功能。
在巴黎展览轴线大道的模型的时候,起初法国人并未给予注意。新区介绍说这条道就相当于巴黎的香榭丽舍大街,他们的兴趣就来了。
通过反复沟通比较,最后决定采用法国夏氏-德方斯提供的方案设计。
按照设计方案,世纪大道功能定位为城市景观大道,也是第一条绿化和人行道比车行道宽的城市景观大道。
它的中心线向南偏移10米,成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不对称道路,绿化带和人行道比车行道宽,在设计上较好的解决了人、交通、建筑三位一体的综合关系。
王建浦最后说,我看过设计图纸,建成后的轴线大道,两侧高楼耸立如美国曼哈顿,道路像法国的香舍丽榭大道。并且与浦西的东西向轴线通过隧道串通成一线,造成更为恢宏的气势,具有强烈的园林景观效果。
王建东很长时间不响。
过一会儿,他才缓缓说道:“你刚才说的这个话,实际上我心里面不是很爽的。我就想,会有一天哪国人会说他们的哪条大街也像中国的轴线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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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浦一愣,站定。
他朝王建东竖大拇指,想了想,说:“有志向。说真的,要是真有那一天,我们的规划和景观设计水平上,也能像你们造南浦大桥、杨浦大桥一样,能领先于世界,就更好了。”
第277章 为什么要搞金融贸易区?
经过陈桂春老宅的时候,王建浦指着对面昏黄灯光中的老建筑,问:“小毛,你看看对面你们这里人称呼的‘胶圈房子’,有什么变化没有?”
王建东停下脚步站定,天气闷热,他往脸上抹抹汗。往马路对面看。
可乍一看,感觉那幢老房子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他不由得转头看向王建浦。
“你没看出来?------,不会吧?”王建浦笑着问。
王建东又看了几眼,还是摇摇头。
“你再仔细着看看?”
王建东只好站原地看了好一会儿,犹犹豫豫说道,“好像是真的有些变化。大院的门墙呢?好像门墙不见了的。”
王建浦哈哈大笑,说道:“都是前年的事情了,晓得伐?当时因配合延安东路隧道建设拓宽陆家嘴路,拆除了陈桂春宅前的大院门墙。”
王建东看着眼前的这一片“颍川小筑”,不语。
王建浦笑笑说:“不过,现在马路上大车多,街道两旁全部都弄得来灰扑扑的,‘胶圈房子’上面积满了厚厚一层灰尘,完全没有了以往热闹的景象。你看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时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
走一段路,王建东问:“阿哥,我对这个金融不太懂,所以我还想问你一个事情。”
“哦?你想问什么?”王建浦站定。
“为什么我们上海要在陆家嘴规划做这样一个金融贸易开发区?”王建东想了想,说,“我查过资料,这里是我国第一个金融贸易区,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以金融贸易命名的国家级开发区。”
王建浦停下脚步,看看四周。
刚好前面是陆家嘴小学的位置,门口有两个砖头砌的花坛,里面各种着一棵万年松。
“你的问话说来话长啊。”他想了想,说:“我记得小学旁边小巷里的公共厕所我们大前年进去过的。我们去花坛边坐坐,顺便还可以醒醒酒。”
两人坐下来。有一阵风吹过,稍微感觉凉快了一些。
上海为何要设立一个国家级金融贸易区?
王建浦想了想,说,“把陆家嘴地区规划为金融区很好理解。因为与陆家嘴一江之隔的外滩原先就是金融集中地,所以,在陆家嘴发展金融,就与老市区联成一体,组成一个金融中心、信息中心;金融上去了,整个城市就活了,资金也有了,这是浦东新区开发建设最显著的特点之一。再者,陆家嘴的区位优势明显,因此要充分发挥其级差效应,使开发效益最高。”
前年的时候,老人家曾这样说:“金融很重要,是现代经济的核心,金融搞好了,一着棋活,全盘皆活。”小平同志认为,“上海过去是金融中心,是货币自由兑换的地方,今后也要这样搞。中国在金融方面崛起,要获得国际地位,首先要靠上海。”
这也就是上海浦东开发开放不同于国内其它五个特区开发的定位:和中国其他开发区所不同的是,浦东提出“金融先行”。
王津浦介绍说,浦东开发开放,在金融、商业等第三产业上政策很突出,反映了中国的开放由第二产业转向第三产业,这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开放。
他说道,从中国产业对外开放发展历程看,80年代第一个阶段是以建立五个经济特区和开放14个沿海的城市为代表。开放的产业中主要是工业和部分第三产业,但第三产业中的核心领域,如金融、贸易、商业等仍不对外开放。进入90年代,浦东开发标志着中国对外开放进入了第二阶段。
发展现代服务业对于制度环境有些更高的要求。有经济学家就曾指出,制造业和服务业对制度环境有些很不相同的要求。与有形物打交道的制造业对体制、机制的依赖性相对较弱,而与人打交道的服务业对制度环境的依赖性却很高。服务业所交易的是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的“服务”或“许诺”,道德风险和逆向选择的可能性因而大大增加。
浦东开发开放所肩负的使命之一,就是要在第三产业领域有所突破,推动中国的改革开放进入以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为目标的新阶段。
王建东听得似懂非懂,实际上心里还是不太很明白。
王建浦看王建东的神情。站起身来,笑笑道:“我这么说,可能理论的东西多了一些。这样,我简单地和你说说吧。”
80年代,国内的对外开放,主要还是以第二产业为主。王建浦说道,我们曾经去广东,还有深圳,香港做过调研。香港的经济发展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是前店后厂。前面店在香港,后面厂在广东,我们几千万人给他做后盾。但是实际上大部分钱都是让他赚走了。
为什么?因为值钱的东西基本上都在香港,就是第三产业,其中当然包括了金融。
王建东静静听堂哥往下讲。
王建浦继续说道,80年代初,随着人力成本的不断增加,香港制造业开始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经济发展的势头开始掉头向下。
这时候,释放了内地大量廉价劳动力的改革开放,成功提振了香港经济。
珠三角开始成为香港的生产基地。到现在10多年时间,港商便在内地达成了14万家企业、800亿美元投资和500万雇员的成就。仅在珠三角地区,就建立了超过10万家企业与加工厂。“前店后厂”是这一时期最典型的生产销售模式。
粤港协作,不仅成就了珠三角的“世界工厂”,实际上更有香港现代服务业的地位。
有一个数据,1980年,香港制造业GDP占比为23%,位居第一;1990年,香港制造业GDP占比下滑至17%,位居第三。现在,他们的制造业仍然在大量转移到了内地。
王建浦说:“短短十多年时间,香港便完成了制造业的转移。而金融业顺势成为香港的主要经济支柱,让香港稳坐世界三大金融中心之一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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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比特区还特
王建东只是听,不响。
王建浦掏出来一盒香烟,朝他摆摆。王建东拒绝了。
点上香烟,抽一口。王建浦继续往下说,同时,香港政府开始实施十年建屋计划与居住有其屋计划,房地产开始走进香港经济,后来更是逐渐成为香港经济的命脉。
金融业与房地产业的纠缠,推动着香港经济从制造业向金融服务业转型。
这时候,全球资本市场的一体化,使得兴起的金融管制自由化进入香港。香港逐一解除外汇管制和黄金市场等,彻底实现资本的进出自由,成了名副其实的自由港,再加上当年还算扎实的工业贸易基础,香港终于登上国际舞台。
恰逢内地改革开放,香港成为国际资本进入中国内地的桥梁,各大全球性企业与金融集团开始在香港设立总部。
香港在亚太地区的风头,一时无二。
1986年,香港证券市场的交易总额达到1231.28亿港元。原来的四大交易所也正式合并,成为香港唯一的证券交易所——香港联合交易所,就是我们常说的“联交所”,并全部使用电脑进行股票交易,使香港证券市场的交易透明度大大提升、监管难度大大降低,进一步推动了香港金融体系的国际化。
也是这一年,香港联合交易所成为国际证券交易所联合会的正式成员,世界三大金融中心(纽约、伦敦、香港)也就此诞生。
这样一来,香港国际金融中心地位奠定,经济再次腾飞,第二次转型就此成功实现。
到现在,香港已成为世界第11大贸易实体。以吞吐量计算,香港的货柜港口更是全球最繁忙的货柜港口之一。以乘客量和国际货物处理量计算,香港国际机场是世界最繁忙的机场之一。以对外银行交易量计算,香港是世界第15大银行中心。以成交额计算,香港是世界第6大外汇交易市场。以市值计算,香港股票市场是亚洲第2大市场。
王建东想了想,说:“你讲了这么多关于香港的事体,意思是-----?”
王建浦吐出来一个长长的烟圈,说,我的意思,我们要充分认识第三产业再国民经济发展中的作用。第三产业不光是旅馆,还包括金融,信息,咨询等位整个经济和工业生产服务的行业,这些行业非常重要,发展起来的话,赚的钱也要比工业企业赚的多得多。
另外,我们上海把第三产业发展起来,才能为长江流域,为长三角服务,把他们带动起来。作为一个窗口,我们再这方面的作用,比单纯搞几个工厂的作用大得多,而上海本身的繁荣也是要靠这个。
他说道,我们完全可以通过浦东开发走活第三产业这着棋,从而推动上海这个特大型的工业城市走上整体转型之路。
“金融先行、贸易兴市、基础铺路、东西联动”,是浦东新区的规划宗旨。
王建浦停顿一会儿,把剩下的香烟一直到抽完。
他说道,我刚才和你讲的老人家的那一段精辟论述,我觉得这段话是世界级的、非常深刻的至理名言。老人家以历史伟人的思想伟力与远见卓识,至少道出了四层含义:
一是说明了金融在国家经济中的核心地位;二是指出了推动经济改革和发展的方法,一着棋活,全盘皆活,要抓好金融这个关键环节;三是提出了中国金融改革开放未来的方向,中国人民币最终要走向自由兑换,深刻指出了形成国际金融中心的关键,是货币自由兑换;四是指出上海应该是中国的金融中心,希望上海为“中国在金融方面取得国际地位”作出贡献。
老人家的这段讲话,高瞻远瞩地提出了对我国经济建设至关重要的金融战略,指明了我国金融领域改革发展的方向和重点,其意义极为深远。
另外,老人家实际上也点出了为什么要做金融贸易区:国家级经济技术区,一般科技开发区,可以在全国很多点办,但金融参与竞争要聚合,聚合点在上海。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上海开始建金融贸易区,打金融中心牌,争取建设我国的国际金融中心。
王建浦继续说道,当初,90年浦东开发开放形成具体的落实文件的十条政策,直白说就是:
一是15%企业所得税、10年期两免三减半;二是区内自用物资免进口关税、增值税;三是区内企业内销替代进口,可补税后销售;四是外资搞基础设施,所得税五免五减半;五是外资可办三产,对现行规定不许可的,经批准可办商业、金融;六是外资可办银行及分行、财务公司;七是可办保税区,可从事转口贸易、出口业务;八是区内中资企业也可减免所得税;九是区内土地使用权有偿转让50年至70年;十是新增财税留给浦东新区。
这十条政策,再加上中央内部口径允许上海浦东新区搞证券交易所,进行资本市场的探索的政策,集沿海经济技术开发区十条政策、五大特区的九条政策和特区都没实施的五大政策(外资可以办百货超市,办银行、保险、财务公司,办保税区,办证券交易所和扩大浦东新区五个审批权)于一体。
正是由于这些政策特点,当时市领导解释了浦东新区命名的内涵:“新区新区,不叫特区,不特而特,特中有特,比特区还特。”
王建东想了想,说:“我记得90年12月份最早上海证券交易开张的时候,是在浦江饭店的孔雀厅,只挂牌了最早的老八股。”
“是的啊,现在发展壮大不知多少倍了。”王建浦想了想,说,“不只是证券交易所,实际上从90年到1992年间,中央10多个部委和全国20多个省市纷纷投资浦东,200多个内资项目陆续兴土动工,带来浦东开发开放的热潮。”
王建东插话,说:“但是,要建立起一个金融城,并非光靠盖楼就可以实现的。”
“是的。不过这些窗口的深度与成功,已经给浦东开发开放带来了更多的投资、更多的人才。虽然说现在的投资,更多的是内资成分,但是我相信,接下来,这里将会有更多的证券、期货、产权、金融期货,要素市场的逐步集聚,还会有银行、保险、中介机构,服务功能的逐步齐备,甚至还会有更多的跨国公司总部、研发中心、高端人才,创新资源来这里蓄积的。”
王建浦若有所思,说,“所以我才深深地觉得现在时不我待,已经多次向单位打申请再来浦东这边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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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丰收在望
“十一”假期,这一次,小毛是和大姐,还有小花仨一起去的外婆家。
外公不在家里。外婆说他和李队长正在地里面干活。
小毛奇怪,说:“家里又没有田土,外公他总去地里源头是做啥?”
“你们外公,你们还不知道?推卸后,他有过真正休息的时候?”外婆笑笑,说,“现在田土分完了,正是大丰收。队里又打上了原来养殖场的主意。晓得伐?”
在家里实在有些无聊,于是小毛一个人去田间地头寻找外公。
这时候,地里的水稻已经成熟差不多,马上就要进入收割,进入一年中最农忙的季节。
乡间的小路上,空气中弥散着一阵阵浓烈的稻谷清香,令人心醉。
走进稻田,秋天的阳光照射下,每一颗稻穗都很饱满,像闪着金光的黄金项链。远远望去,稻田一片金黄,像铺了一层金色的地毯。
一阵轻风吹来,更像荡起了一层金色的波浪。整片整片田地上,一眼望不到边的沉甸甸黄澄橙的谷穗,翩翩舞蹈。稻穗飘散着丰收的芬芳,发出来“沙沙沙”的声音。
水稻是上海郊区种植面积最大的农作物,也是当时唯一主栽的粮食作物。
上海郊区的耕作制度,解放前,一般是一年一熟或两年三熟。解放后,随着生产关系的改变和生产力的发展,耕作制度大致经历了三个阶段:五十年代是改一年一熟或两年三熟为一年两熟和两年五熟的多熟制六十年代是更新水稻品种,逐步推广双季稻,七十年代是大力发展双季稻三熟制。
但是因为双季稻生长所需的热量条件深感不足,某些年份,一些中、晚熟品种减产,甚至失收。热量条件欠佳秋季低温这个热量条件指标,农业气象上称作“寒露风”。所以后来上海郊区一般都是选种单季稻。
夏天,新仓圩大队初步完成了联产承包责任制。总体来看,群众对田地的划分是比较满意的。
水田归了各家后,10多天里,原来队里的果园等经济林地也随之承包到户,也都有了各自的归属。
另外,除了水源林、风景林以外,留有集体林地后,将全大队所有的林地为责任林和轮歇地,全部划定到农户。
土地分好后,又讨论分农具,分晒场等,都是民主协商,人人平等,但少数服从多数。风车,双轮车折价卖给队员,耕牛、打稻机大型农具则由几户队员协商着一起拼着买。曹家沟生产队的仓库屋也卖给了社员。
随后,各家农户与大队订立合同,明确大队与队员的责、权、利,合同一订五年不变,按约兑现,让群众真正尝到多劳多得的甜头。
土地承包到户后,农民一下子来了精神,升腾起了新的希望。
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使曹家沟的农民获得了生产经营的自主权,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和自觉性充分调动和激发,并使他们自己结合实际,因地制宜,发挥优势,从而促进了生产发展,农民由此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
过去集体化时,夏收夏种象我们生产队需一个月才能完成,而承包到户后,才十多天就结束了,到后来几年,许多农户仅一个星期就够了。
一样的田,一样的人。过去生产队干活,干多干少一个样,干好干坏一个样,现在一切都与每个人切身利益相关,虽然农活还是累,但是心甘情愿的。
生产队农业生产迎来了有史以来第一个丰产高产年,水稻获得了丰收,多数农户水稻都超《纲要》了。以前曹家沟这里水稻产量亩产很少有超六百斤的。今年前几天取样的实测产量中,就有达到了850斤的田块,品种却仍是原来的一样。
也是从这一年年起,新仓圩整个大队终于告别了每年都要粮食紧缺的日子,一下子飞跃到了粮食盈余。在完成国家和集体提留任务后,剩余的都归自己,家里的大小柜子全部装满了粮食。柜中有粮,心里就有了底气。
一石激起千层浪,激活了新仓圩沉睡多年的这个村庄。
这场被誉为“自土地革命后第二次生产力大解放”的变革,带来了农村翻天覆地的变化。解放了农村生产力,促进了农村生产力的发展。
农民富足,田野富庶,仓廪殷实。从此,农民不再是只会种田的劳动力,而涌现出掌握各种技术的专门人才。
农民有了余粮,有了余钱,农村就有了富裕的劳动力。有一些青壮年从农田中解放出来,或进厂做工人,或进城经商,甚或开车搞运输,大队里出现了零零星星去上海市里,或者是县里做建筑的小队伍。
这时候,田地深处,看着眼前丰收在望的景象,外公站定,不由得感叹道:“在我的记忆中,今年应该是一个分水岭:前,就是与饥饿和贫困较量;后,就是吃穿不愁住新房了。”
旁边的农技站老何丢下烟蒂,接话说:“我们算是终于赶上了一个好时代,现在生活越过越滋润了。”
他有感而发,说:“以前我经常看到很多大队里有面黄肌瘦的农民,现在都容光焕发,钱包鼓了,腰杆也硬了。就是而今的村容村貌,因为有一两户人家建新房子,而显得格外焕然一新,处处呈现生机活力。”
“简直不得了呀!”聊到农村的这些变化,外公的眼睛闪烁出激动的光芒。
“是的啊,分田到户,吃饭问题看来是终于不愁了。毛估估我们一家水稻这一次大概能收2000多公斤左右,上交完集体的150公斤,刨开吃饭,还大有富足啊!”李队长笑说着。
“那你们家多的,吃不完的粮食怎么办呢?”外公笑着问。
“养猪呀,家里再养上三头猪,一年出栏两次,夏季出栏就付孙儿辈孩子们的学费,冬季出栏就过年、买稻种,余下的就存着盖新房。”李队长笑着说。
老何哈哈一乐,开玩笑道,“现在养猪场的遗留问题都没有解决掉,还想着要去养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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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沼气技术
说起来现在已经完全空置的养猪场,外公和李队长脸色多云转阴,明显愁上眉头。
一路上三人都没有再说话。
这时候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秋后一般日渐凉,焉知余热逞凶狂。古人早就将三伏天后的高温用“秋老虎”来形容。
“秋老虎”在气象学上是指三伏出伏以后短期回热后的35℃以上的天气,特征是早晚清凉、午后高温暴晒。也就是说,除了夜间能退凉,比酷热的夏夜使人稍感凉爽外,白天的太阳几乎与夏日不相上下。
隔养猪场很远,一股股的难闻的气味就扑鼻而来。
到养猪场门口。朝里看去,猪粪渣一丘丘高高地堆放,污水横流,蚊虫遍地,“嗡嗡嗡”乱飞,更是让人难以久呆。
想当初,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养猪场附近的水田当初是通过抓阄的方式才勉强分配下去的。按道理讲,往常的话,这里的水田因为靠近曹家沟河,不要太抢手的。
上半年,最后一头猪出栏后,养猪场便停止了生猪饲养。加之当时因为忙于分田土,虽然有队员对这块占地不少的养猪场提出来处置的意见,但是因为谁都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所以这个烫手的难题就一直挂起来放到了现在。
当然,这个其中其实也有外公的“功劳”。外公始终坚持和呼吁,社队的集体资产不宜全部分割,落个一干二净。再三劝说,最后终于使得养猪场作为队里的集体资产被保留了下来。
到而今,生产责任制这一队里的重要工作基本告一段落。虽然说养猪场同意暂时保留,但是长久闲置不用,现在村里的队员也逐渐有了不同的意见。
实际上也可以理解,既然是队里的集体资产,谁不希望能保值增值的呢?
现在倒好,这么大的一片场地,说闲置就闲置。关键是,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有人能提出来一个好的主意,或是处置办法,造成资产严重浪费。
实话实说,曹家沟生产队本来集体资产就不多,除去一些零散的经济林,就数这里养猪场是队里最大的账面资产了。
队员的意见,实际上不仅仅资产的闲置,还有一个更伤脑筋的问题。
养殖栏舍多是开放式和半开放式,粪便在未利用之前,都会在养殖场区露天堆放或者暴晒。
首先是空气污染。处在下风口的村庄不可避免的会闻到气味。恶臭的根源就是猪粪尿渣和粪污水。
其次,养猪的污水的渗透,特别是在下雨的天气,猪粪尿大量从粪池中外溢,随雨水直排出来,流人河中,不仅污染周边环境,对曹家沟河道的污染也很大,甚至已经严重影响下游村民的生产生活用水。
养猪场留下来的猪粪尿渣和污水,虽然说田地里可以作为肥料用掉一部分,但是因为实在是遗留下来的量实在太多,照当前速度处理,估计还得要用上很多年。
因为污染河水,队里已经接到县里环保局好几次书面或是口头警告,要求尽快处理。
这一次,农技站的老何就是专门为此事而来的。
外公想了想,问:“老何,你说的建设沼气池的事情,靠谱吗?”
老何抽烟,想了想,说,我和你们先简单地说说沼气的历史好了。
我国虽然很早就发现了沼气,但是真正开始推广应用是在20年代后期。一位叫罗国瑞的人,在广东的潮梅地区建成了我国第一个有实际使用价值的混凝土沼气池,专门建造沼气池和生产沼气灯具等,推广沼气实用技术。到了30年代,我国许多地方都建造了这种类型的沼气池。解放后,我国政府曾多次组织推广沼气技术。
60年代未到70年代初,我国出现了兴建沼气的热潮,全国建起了600多万个沼气池,基本上都是农村家用沼气池及少量大中型人、畜粪便沼气池。但由于技术水平的限制及发展速度过快,沼气池的设计和施工都很不规范、缺乏正确的技术管理,能有效使用的沼气池为数很少。
79年,国家成立了全国沼气建设领导小组,认真总结了沼气工作中的经验教训。
八十年代中后期,随着沼气生产使用技术的日趋完善,沼气生产在国内的发展较快。
他继续说道,而在上海,在我们川沙县,70年县沼气办公室成立后,对建池技术和发酵、产气规律进行试验和探索。74年起,在六团、合庆等公社进行小面积推广;至76年底,共建池100余只。77年,各乡广泛动员农民自建沼气池,两年内共建池2200余只,为76年的20余倍。但因缺乏建池技术和管理知识,所建的沼气池质量差,工料贵;返修多,效益低。
80年4月,县里成立了沼气服务队。今年的2月份,改为沼气服务公司,属集体企业,隶属于沼气办公室,兼营土建和为市郊它县建池服务,同时实行专业承包经济责任制,到现在建设有沼气池差多有2000多只,其中95%以上一次验收合格。
举两个县里使用沼气的例子。
比方讲,花木公社蔡家四队养猪场建造沼气池3只,容积120立方米,投资3600元。每年能节省燃料费用支出差不多1500元。
另一个例子。81年国家投资6万余元,在严桥公社同心四队养猪场集中建造大型沼气池20只,容积840立方米,队内埋设管网,按户装置气表、炉具。1982年建成供气。全队91户农家以及托儿所、3个工场常年使用。
这家大队的沼气池采取集中建池,按户供气的管理方式,有专人供料管理,社员用气适当收费的办法,池的使用率保持在100%,多数沼气池全年供气10个月,部分能常年供气,每年节约煤饼156吨。
说到这里,刚好香烟抽完。老何丢下烟蒂,抬脚踩灭。
他想了想,说:“你们应该也知道的,作为典型,上半年4月份,在我们上海召开的全国沼气科研会议,与会者200余人当时还集体去参观考察了同心四队的沼气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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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市郊经济作物
李队长还是有些不放心,半信半疑地问:“沼气池真有你说的那样好用?”
老何笑笑,说:“口说无凭。这样好了,我先去联系,过完国庆节我们几个人一起去同心村看看好了。反正路程也不是很远。”
李队长和外公想了想,答应了。
三人往回走。
老何接过李队长的香烟,笑笑说:“今天过来,我还有两件事情要和你们商量的。”
李队长划火柴,先给老何河外公点火。
老何吸了一口,说:“第一件事体,算是常规动作。冬季的农田水利工程每年都是必不可少,除开公社的统一安排,你们队上也要及早做计划和准备。”
李队长点头,说:“嗯。我们当然会安排的。”
“不过今年的实际情况又有所不同,主要承包责任制,现在田土都落实到了个人。队里开展农闲冬季水利工程维修维护的时候,要根据实际情况,多动动脑筋。”
李队长嘴里叼着香烟若有所思。低头走路,不响。
“二是特色蔬菜等经济作物的种植和推广。我们农技站推荐给各个大队三个选项,一是特色蔬菜。一是棉花,还有一个是油菜。”
老何继续往下说。
先讲蔬菜。
市郊蔬菜的耕作制度进行调查,近郊一般以一年三四茬为主,少数五六茬。因地制宜增加复种次数,成为现在蔬菜增产措施之一。例如,还是刚才说的县里严桥公社同心大队,他们蔬菜复种次数为4至5次,每公顷蔬菜产量达到7,80吨。
市园艺所等单位在对近郊蔬菜产区充分调查的基础上,总结了间、套、混、插,提高土地利用率,增加产量的经验。例如,茄子畦或豇豆架下插种芹菜,越冬甘蓝和白菜间作,早熟番茄棚架插种冬瓜、南瓜等作物;马铃薯与白菜(四月慢)间作,马铃薯与芋艿间作等。
比方讲,嘉定县长征公社新桥头生产队马铃薯与白菜,也就是“四月慢”间作,马铃薯每公顷产量24吨,白菜每公顷产量43吨.还有,也是同属于长征公社的新宅三队2公顷马铃薯间作芋艿,马铃薯每公顷产量17吨,芋艿每公顷产量22.5吨,获得双丰收。
崇明县大白菜栽培选用瓜类或玉米茬,避免连作;青浦县茭白栽培,严格采用稻、茭轮作制度。金山县还摸索出一套西瓜高产的麦—瓜—稻轮作高产栽培模式。
近一点的地方,上海县三林乡甜椒和豇豆间作,甜椒每公顷增产6.8吨。他们还总结推广了轮茬制度,为获得蔬菜稳产高产创造了条件。
再讲棉花生产。
棉花建国前至1951年,我们川沙县种植本地小棉花,俗称“鸡爪棉”,有白、紫两种,该棉种株型小,结铃亦小而少,纤维短,产量低。52年,引进种植改良棉“岱字15号”,植株粗大呈宝塔型,所结棉桃上仰,结铃多、铃型大、纤维长、产量高,一般年景每公顷产皮棉600~900公斤。后来虽然普遍种植,但因为忽视选种,引起严重退化。60年开始,提纯复壮,64 年全面种植复壮棉种。
70年代初开始,县里引进推广新品种“沪棉204”,纤维长度和整齐度优于“岱字15号”,该品种株型矮、塔节密、结铃早而多、铃壳薄、成熟早,产量较为稳定。去年曾每公顷产皮棉达到将近1.3吨。
从县里一些地方种植棉花的耕作制度来看,粮、棉、油轮作换茬方式有:
一年两熟制,麦(油菜)→棉→麦(油菜)→稻连作。
两年三熟制,绿肥→早稻→小麦(油菜)叶棉花→绿肥。
两年四熟制,绿肥→早稻-晚秋或后季稻→小麦(油菜)→棉花→绿肥。
水稻,“谷雨”落种,“白露”“秋分”间收获;“寒露”种麦,次年“芒种”收获;随即种棉花,“秋分”“立冬”间收尽后种绿肥养田,至次年“谷雨”再种稻。
也有棉花收尽后立即种麦的,俗称“花田麦”,麦收后再种棉花称“叠田花”。此种法因田无休闲,养分匮乏,产量较低。亦有麦未收即套种棉花,俗称“赘花”。此种法因棉花播种早,成熟期亦早,不易受深秋风霜之害。有少量的久旱地块都为一年一熟春种棉花,夹种黄豆、芝麻、花生、瓜类,也有种大豆、山芋、高粱、玉米等。
中间,为增加粮食产量,耕作制度变化较多。主要是充分挖掘潜力,扩大种植小麦早稻面积,压缩冬闲养田,减少绿肥、中稻面积,增加一茬晚秋作物,逐步将一年一熟、两年三熟改为两年四熟。
最后是油菜的种植。
建国前至55年,川沙种植油菜品种是“白菜型本地油菜”,种植面积少,亩产很低。56年,从上海县引入朝鲜品系“胜利油菜”试种,因耐寒、耐肥、抗倒伏、抗病力强,单位面积产量比“本地油菜”高一倍多,“本地油菜”即被淘汰。
60年代初耕作制度改革后,因“胜利油菜”成熟期晚,影响后茬早稻的移栽,故改种“胜利52”和“胜利青粳”等新品种。 70年代,推广“棉茬菜”,即在棉地插种油菜,引进中熟品种“宁油7号”和“宁油9号”作为当家品种,该品种产量稳定,一般每公顷单产1.5—2.5吨,高产年份可达3吨左右。今年,引进上海农科院培育的“沪油低芥酸油菜”、“沪油150”等,在一些地方已经有少量实验性质的种植。
“总之一句话,现在随着农村经济体制的逐步改革,还有农村经济的发展和产业结构的调整,开始走上农、副、工全面发展的道路。”老何说道,“种植一定面积的经济作物,不但能缓和季节和劳力的矛盾,还能改善土壤耕性,提高土地和队员们的经济收益。”
李队长听完,没有说话。
外公插话,说;“这三种农作物,我们队里怎么选择和种植,可能还得要和队员们商量后再说。”
老何点头,说:“应该的。”
这时候,不远处的田埂路上,小毛正迎面走了过来。
老何看看,疑问道:“这半大小伙子,我咋看着有些面熟?”
李队长呵呵一乐,说道:“这是老陈家的小外孙,就是那个陆家嘴城里边会读书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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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想,问:“老陈,这小孩今年应该读高中了吧?上次分田土的时候,我记得他是刚初中毕业,还帮着拉皮尺丈量土地的。“
外公笑笑,点点头。
老何笑道:“这小孩几年前我开始看到他的时候,我记得他还在上小学,现在一下子就变成大高中生了。不得不承认,我们确实都老喽。”
第282章 文登路商业街
知道胡晓辉从学校回来浦东,礼拜六下午,陈露特意过来陆家嘴找她。
闲来无事,晚上,她们俩人“邀请”王建东一起逛文登路商业街。
文登路作为浦东第一商业街,这时候早已闻名沪上。这条商业街,原属城建规划中的上海2号地铁建设保留地块。它长达2.2公里,北起张杨路,南至峨山路,处于陆家嘴通往南浦大桥的滨江观瞻大道上,云集了近300家商业单位,商业总面积达10万平方米。
在这之前,浦东其实并没有一家真正意义上的商厦。
自从文登路商业街落成后,这里每晚霓虹灯闪烁,流光溢彩,成为浦东的一大景观,也大大方便了浦东的市民。
而这条商业街,对于王建东而言,则更有另一层意思。
由他所在的第三建筑工程公司施工的文登路商业街一期工程,于1992年7月18日开工,结构施工从破土到封顶仅用了57天时间,创出了公司结构施工速度的新纪录。
和王建东一样,胡晓辉也是第一次来这里。走一会儿,她问道:“小毛,我记得以前小辰光,文登路这里的大部分路段都还是位于农村,小桥流水,一派田园风光的。对伐?”
王建东想了想,说:“是的啊。那年代,文登路浦东大道以北是一条河,与黄浦江相通,每天随黄浦江水潮涨潮落。这一段河道虽然不长,却有两座木桥一座石桥。”
“对的。我依稀还记得河边地名叫作什么义村、张家宅、陈家宅什么的。”
王建东继续回忆,说:“越过浦东大道,有一截短短的仅五百米左右的砂石路,路西是建于50年代初的工人新村---崂山新村,----”
胡晓辉插话,说:“对的。这个小区红砖墙红瓦片,小区里面有绿化、道路、儿童乐园,虽然厨、卫共用,但在当时确已鹤立鸡群。听我舅舅说,是劳动大众翻身作主、扬眉吐气的象征。”
她笑了笑,说:“还有,路的东边由北往南,有一个上海灯塔软木厂。小辰光我只知道那是个生产瓶塞的小厂。”
王建东笑着说:“你记忆力不错。靠挨着软木厂的,就是我现在单位,建筑三公司的石灰仓库。仓库里有很多的露天石灰池,经常有车厢围严实的车来运走稀释了的湿石灰,车子开过,扬起一路灰尘并留下两行石灰水,风一吹,太阳一晒,路上永远有白色痕迹,空气里也有淡淡的呛鼻味。”
石灰仓库再往南便是居民与农田相连了。不过,田土的面积不大,其主人的身份也不是农民,是住在附近的土著居民,他们属于黄浦区,农田的对面仍是崂山新村。
走过这一片农田,右转,是当时栖霞路的.asxs.,前行,已是石阶路,此路呈〝丁〞字型,向左即通向梅园宅和其昌栈;向右蜿蜒向南进入川沙县严桥公社光辉大队境内。
在石灰库和农田间有一条田间的沙石小路也可通往百年老街其昌栈。王建东感概,当时绝对暴怒会想道,那条短短的砂石路到而今,竟然逐渐演变成为了现在我们脚下的这条商业街前身。
不时有小商小贩围过来来兜售东西。三人不予理会,继续边看边往前走。
陈露说道:“路牌是‘文登路’,上海话谐音,叫做‘坟墩路’。我就真搞不懂来,好好着一条马路,为啥要叫作‘坟墩路’,你们说奇怪吧?”
胡晓辉顺口说:“老早子就听我舅舅说过,原来崂山新村一带确实有乱坟堆。另外一种说法是那个路口以前经常出车祸死人,于是被叫做坟墩-----”
“瞎讲。不知道就不要乱说,好伐?”王建东打断她的话,说,的确,上海话里“文登”和“坟墩”的发音非常接近,另外,要说“坟墩”,这一带有么?的确有,但不在文登路,而是在源深路。
上世纪五十年代,浦东就有了源深路,在这条马路的西侧有一座名叫“钦赐仰殿”的道观。钦赐仰殿到现在香火仍盛。
那里最早的确有坟头。从道观出发到浦东大道的源深路这一段,以前有一个久安公墓。这个公墓四面环水,一座仿汉白玉的石桥,一头架在源深路,另一头通向公墓。
熟知这片区域的老上海都知道,这块公墓安葬的多是民国时的有钱人家。当时桥栏杆上的石狮子,甚至能与泸沟桥上的石狮子媲美。上世纪60年代,公墓被某空军地勤部队接管,随后,连同河浜一起被夷为了平地。
“不过话说回来,早年浦东是农村,说有坟地实际上也很正常的,晓得伐?”
王建东想了想,继续说:““文登”本无路,实际上,它是因为建设崂山新村才修筑出现的。
文登路即以“山东文登县”名命名,而绝非“坟墩路”。王建东想了想,说,我想即便当时的政府管理部门那怕主观上再想让市民永远记住旧社会的苦,也不会低能、无知到将路命名为让人毛骨耸然的“坟墩路”的。用省地县名为路命名是个惯例,而我们很多人却不去考证甚至常识缺乏,还自以为是,真令人啼笑皆非!
胡晓辉笑笑,说:“文登路名字又有啥好稀奇咯?我记得有一条马路,叫做雅致路,用上海话讲,发音就是‘野猪罗’。”
王建东哈哈一乐,说,讲起来文登路名字的缘由,这其中还有一小段故事。
解放后,浦东区域几经变故,沿江地带从南到北依次有三个市区的浦东部分,它们是南市、黄浦、杨浦区。
上世纪50年代初,浦东造了第一个电影院,即东昌电影院,在电影院的周边造了几条马路。
电影院东边的叫崂山东路,西边的叫崂山西路,还有几条相互连接的路,招远路,乳山路,栖霞路,在栖霞路的东端,有一条短短的路,这就是“文登路”。
90开始,浦东加大开放力度,文登路拓宽延伸。
到91年12月,连接文登路南端的南浦大桥,终于建成通车。
随后,当年空荡荡的“文登路”两旁,忽地有了鳞次栉比的小高层住宅,各式各样的商店,开张营业。
逐渐地,这一条小街,慢慢演变为一个为浦东居民提供全方位、多层次的商业平台。
过一会儿,陈露又问:“小毛你知识丰富,那我还想问一句,浦东为什么有那么多路,都是山东的地名命名?难道说,还是浦东的路名都是山东人取的吗?”
陈露所说的,其实正是浦东道路的命名规律。
在靠黄浦江边街道道路的命名,确实有这样一个规律:在浦东南路以西,大多数路名以当地传统地名或附近工厂等命名,如陆家嘴、烟厂路、北护塘路、烂泥渡路等。而浦东南路以东、其昌栈以西,则多以山东省县市名命名,如维坊路、昌邑路、荣成路、崂山路、即墨路、招远路、栖霞路、乳山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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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露你倒还是很有感知和观察力的。王建东哈哈一笑,说,是这样,一般而言,上海市区的街道,南北向的路多用省名,如河南路、四川路、西藏路、福建路;东西向的路用市名,如福州路、南京路、北京路、延安路。
上世纪50年代以后,上海的建设速度加快。新建的工业区,卫星城和马路,对命名带来很大的压力,因此,迫切需要一个比较简便的命名方法。
当时,有人建议,给道路起名,可以遵照上海的传统、以行政地名来命名的同时,使用与上海道路方位相同的省份的地名来命名。
王建东笑道:“具体到浦东,浦东在上海的正东,中国版图相对应的,就是山东。因此,浦东的道路起名,于是统一使用山东的地名。这是一种说法。”
第283章 “ 微缩版的山东”
听王建东这样一说,陈露笑笑,说:“按你的说法,是应该至少还有第二种说法的吗?”
王建东刚要说话,胡晓辉倒先插话了。
她说,我住在浦东也算是有一定年头了。但要是讲起来浦东的道路,露露你要是刚才不说还好,你这么一讲的话,我就想起来,还真是这样的----,
陈露对着她笑笑,问:“你就当真没有发现过?”
“你要是今朝不讲起来,我还真没有往这方面多想的。”胡晓辉摇摇头,说:
“你看看,远的不说,仅我家附近的路名中,就有蓝村、南泉、崂山、乳山、福山、峨山、东昌、潍坊、栖霞、即墨、昌邑、临沂、沂南、胶南、兰陵等等,都是取的山东的地名。粗略数数,整个浦东估计四五十条应该有的。”
陈露想了想,说道:“东昌路,东昌,山东有这个地名的吗?我以前功课不算好,但是地理这门课还是可以的,晓得伐?”
胡晓辉笑了笑,说:“我就住在东昌路附近,当然知道们不会有错的。”
王建东搭话,说:“露露你可能不太知道,老早子,山东设有东昌府,聊城隶属之,并为其治所。聊城你应该知道的。所以讲,东昌当然算是一个地名了。”
胡晓辉说,我刚才所说的,都是一些山东省一些比较大地方,或者是哦有名地方的名字。实际上不还有一些山东当地很不知名的小地方,甚至连县区的名字也出现在了浦东的路名中,
她停顿一下,说,比方讲,济南下辖的历城区、长清区、济阳县在上海都有对应的同名道路。甚至它们南部山区的柳埠镇也有一条对应的“柳埠路”,旅游景点灵岩寺也有一条对应的“灵岩路”。
王建东笑笑,朝胡晓辉比了一个大拇指,表示赞赏。
胡晓辉不理会,继续说道:“并且这些路,有新有旧。另外,我还想起来,其实在浦东也还有许多以山东地名命名的小区,比如知名度很高的潍坊新村、德州新村和临沂新村,等等,讲起来都有一定年头了的。”
“毫不夸张地讲,走在浦东,就像是走在微缩版的山东。”
胡晓辉想了想,问:“这样一来,我心中倒是也有个疑问了,浦东那么多路都以山东地名命名,难道真的只是小毛你刚才所说的,只不过是上海地名命名上的一个巧合?”
陈露搭腔,说:“想来也没有这么简单的吧?我知道,在上海,以国内其他省市地名命名的道路不少,但像山东地名被用得如此广泛的,在我印象中好象并不多的。”
“是的啊。还有,我小辰光也曾经听有人说,浦东的路名是山东人起的。只是不知道真假?”胡晓辉说道。
她俩都不约而同地眼睛看向王建东。
“都看着我做啥?我又不是搞民政局里干地名工作的。”王建东笑笑说。
胡晓辉在小毛肩膀上拍一记,笑话道:“你好歹也是搞市政建设的,也算是搭界,晓得伐?”
王建东抹抹鼻子,说道:“十万八千里。”
胡晓辉盯着王建东,不响。
王建东有些尴尬地笑笑,说道:“你们问的这个问题我以前读书辰光,也曾好奇过,为此我还特意请教了社区里一些老年居民。他们说,浦东的路名在命名过程中,确实考虑了一部分山东籍南下干部的感情因素。”
这是为什么呢?
说来话长。
据老人们讲述,1949年初,上海面临解放。当时的华东局即遵照中央的指示,开始做接收上海的准备工作。一大批在北方城市有工作经验的干部随军南下,成为历史上特有的“南下干部”。
渡江战役后,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了南京,同时占领了丹阳县。4月份,华东局组织的“华东南下干部纵队”司令部及部分南下干部随华东局机关和华东野战军指挥部渡江到达丹阳,在华东局直接领导下,为接管上海做准备。
5月初,接管上海的各路干部先后到达丹阳。在丹阳集训期间,接管方案确定,由山东昌潍、潍坊、渤海等地区抽调的700多名干部组成的3个大队、10个中队来接管上海近郊10个区。
5月底,上海解放。解放上海的部队是从山东来的,很多都是山东人。解放后,其中很多转业留在了上海。
在同一时期,大批随部队南下的山东籍干部,也有不少都留在了上海。
这些山东籍转业人员和南下干部,为上海的新政权建设,作出了巨大的历史贡献。
所以,为了缓解在浦东这些山东人的故乡情结,也为了纪念他们作出的贡献,浦东很多道路就以山东地名来命名。
“当时,参与上海接管的山东南下干部中,就还有顾准、李士英等著名人物。”王建东笑笑,说:“当然了,这些只不过是一种民间的说法,当不得真,也不一定就靠谱。”
听王建东说完,胡晓辉想了想,说道:“我知道在浦东有条五莲路,当时也是不知道为何以大上海的浦东会有条五莲路,听你这么一说,我认为你说的还是很可信的。”
陈露想了想,问:“就是西与浦东大道相交,东与巨峰路相交,先是东西向后转为南北向的那条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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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到底,还是浦东的山东人民交关的。”叹一口气,陈露说道,“要是哪一天,像我们这样的浦东本地人,也要有那样厉害就好了。”
王建东笑笑,说,“露露,你今天过来找小花,不会是还有什么事情的吧?”
陈露低着头走路。不响。
还是胡晓辉打圆场:“还不是因为‘四眼’开饭店的事体?”
王建东站住,看看陈露,又看看胡晓辉,不由得问道:“‘四眼’怎么啦?前一向我和他见过一面。不是说已经准备差不多,国庆前后就可以开张的吗?”
陈露还是低头,不作声。
胡晓辉拉拉王建东衣袖,悄声说:“我们找地方歇歇,再详细说。”
第284章 绒绒的小毛驴
三人都默不作声,继续往前走。
这时候,夕阳的余晖不知不觉落尽,暮色不声不响地全面飘落下来。
商业街上的路灯灯悄悄地亮起来,依次绽放。
两旁的楼房都不高。但是一到夜晚,墙面上,房顶上万盏灯火大放光明,五彩缤纷,散发着奇光异彩的光芒。
霓虹刺眼,灯光恍惚,亦幻亦真。一幢幢楼房顿时像披上了宝石镶嵌的衣衫,整条街道也都变成了皓光闪耀的银河。
熙来攘往的人群,像潮水般来来往往。
街道上车水马龙:急速飞奔而过的摩托车,轰轰的引擎声,刹车时那刺耳的摩擦声,不停响着的喇叭声;还有一路悠然自得的脚踏车,川流不息,把本来就不太宽敞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边沿马路上更是热闹非凡,随处可以听见商店门口震耳欲聋的的音乐!
街道两旁商店林立,显示出一派繁荣的景象。有的是日常生活用品店、有的是服装店、有的是玩具店……
这些大小不一、各式各样的商店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五花八门,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看不过来,并且都在搞超值大优惠促销。
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谈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忙碌购物的人流,挤来挤去,挑选着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东西,熙熙攘攘从各家店门前进进出出。
晚上的商业街,一个字,就是“闹”。
城市繁华,在喧嚣暑热的城市夜晚,人们用另一种方式来这里度过一天中最后的美好。
走着走着,陈露突然间发现有一个卖玩具的商店正在清仓大甩卖。
商店门口除了一张大大的海报,还有一只毛绒小狗吊在门口上作为揽客的招牌。
这只毛绒小狗,长着一对大眼睛,像两颗又大又黑的大珍珠,一个短而黑的鼻子,嘴角总是带着甜甜的笑容,耳朵很长,身子短而肥,看上去甚是憨实敦厚,让人一下子不禁欢喜。
“哎呦,这只小狗真是可爱极了!”陈露手痒,一时间站在这里不走。
三人走过去商店,透过玻璃橱窗往里一看,只见里面各种各样的大气球,五颜六色的各式茸毛玩具,五花八门的小面人,还有红色的纸灯笼……,品种繁多。
买的人很多,门口水泄不通。陈露和胡晓辉好不容易才从人群里挤了进去。
王建东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于是站在外面等着它们出来。
没过多久,陈露俩人满头大汗地出来。
意外的是,陈露挑选的玩具,竟然是一只小毛驴。
小毛驴的形状倒也栩栩如生。脸蛋圆乎乎的,上面长满了雪白的绒毛。
这只小毛驴有一对很夸张的耳朵,像天蓝色的又像深蓝色的。耳朵不怎么长,却像大象的耳朵一样又扁又肥,像两把扇子。脑袋比身子还大,很不成比例。紧挨着头后面是小巧的深铜色身体。身体后面有一个白色小尾巴。当然了,还有四只毛绒绒的小脚。
小毛驴眼睛是椭圆形的。搞笑的是,左边的一只眼睛是黑色的,而右边的那只眼睛却是白色的。
只是,从总体来看,这只小毛驴的整体形象,却是无精打采:头也耷拉着,小小的眼睛眯得都快闭上了,大而扁的嘴巴紧紧地闭着好像不愿意多说一句话一样,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满满的失落。
王建东感到奇怪,问:“露露,你还有这个毛绒玩具的爱好?”
陈露呵呵一笑,说:“这是我想送给某人饭店开业的礼物。”
王进东一乐,笑道:“这模样的小毛驴,你觉得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陈露睁大眼睛,似乎有些不高兴,说道,“和你相反,我刚好觉得这个礼物不要太合适不过了的。”
王建东还要说话,见胡晓辉朝自己不停使眼神,只好不多说了。
他看向胡晓辉,问:“你怎么啥也没买,空着手就出来了。”
胡晓辉用手扇风,说道:“里面人太多,太闷。逛了一圈,见没有我合适的,所以拉着露露赶紧透气出来了。”
再往前走一段。
王建东眼尖,发现街道上的一个角落连着有玩游戏的好几个摊位。里面有打气枪的,投飞镖的。围观的人特别多,不时传过来一阵阵欢呼和叫好的声音。
商业街上还有很多的歌厅、美容店,有婚纱店、旅馆,有银行,也有金店、珠宝店,还有传呼机销售店等等,一家比一家闹猛。
大街上还有有拿着荧光棒玩具枪,追逐嬉戏的小朋友,也有打羽毛球的人。
甚至还不间断有卖蔬菜的临时摊位:又红又大的西红柿,嫩嫩的韭菜,翠绿的豆角……。
但更多的则是饭店和小吃店。
锅碗瓢盆交响曲。“吃”,绝对是这条商业街最主要的消费。
沿街摆满了各种东西:冷面,蝴蝶酥,汤包,章鱼小丸子,大王锅贴,武汉热干面,香酥鸡,生煎,烧鹅,山林熟食大红肠……,花样百出。
有的在烧烤。火热沸腾,烤肉滋滋发出声响,一滴热油顺着饱满的肉的纹路慢慢滑下,香气四溢。馋虫迅速被勾起,彷佛有美味的口感直达舌苔尖端,满嘴的肉香。
还有人骑自行车或三轮车在卖玉米,卖凉粉、面皮,卖饮料,还有水果。
大街上还有糕点,也有臭豆腐。摊主忙个不停地招揽着过往的行人,卖臭豆腐的锅里不时飘出阵阵臭味,使人难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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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还有台菜、日本料理、韩国料理和东南亚风味,以及零星的还有年轻人和恋人们喜欢的情调,比如茶坊、酒吧等。
美味佳肴,品种繁多。刚出锅的食物,香喷喷、热腾腾,不时地飘出阵阵诱人的香味,吸引着来往的顾客。
一路嗅,一路闻。扑鼻而来的香味,一直萦绕在旁,回味无穷。
到最后终于都屏不牢。
刚好前面有一家卖冷饮的小店。这时候天气热,于是三人准备去买些东西吃吃,顺便歇息一下。
第285章 天地良心
买好棒冰,三人找了一个花坛边长水泥凳的位置坐下来。
见旁边摊还有卖西瓜的,王建东于是又走过去要了三片。
吃着吃着。有黄浦江上的微风吹过,更感觉凉快了许多。
陈露问王建东:“你说你和‘四眼’近期见过一面,当时他和你说什么了吗?”
王建东吃一口西瓜,吐出籽来,想了想说道:“差不多一个月之前了吧?那天他来工地找我,说是刚好到市区办事。我记得他说的是去采购啥东西的?”
“餐具。他去批发市场看餐具。”陈露计算一下时间,说道,“那时候正是他开始大量基本物件采购的时间。”
“可能是的。他来得比较晚,后来我们俩单位食堂吃的饭,吃完后他就又急匆匆走了。”王建东说道。
陈露眉头一皱,问:“他当时没有再向你借钱吧?”
王建东哈哈一乐,开玩笑说:“露露,你现在就全面管着他了?”
陈露放下棒冰,盯着王建东:“你要和我讲实话。”
王建东装作吃西瓜,不作声。
胡晓辉见状,对他说道:“今朝露露来找我,其中就有这件事。”
“到底啥事?”王建东抬头问。
胡晓辉笑了笑,说:“你当真不知道?这次开饭店,我表哥原来的预估,两万多一点就可以马马虎虎能应付。可是真的做上手了却发现,想要建一个稍微像样的小店,其用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算。”
“到底要花多少钱?”王建东说,“上次见面,时间匆促,他没有和我多说,只是说用钱紧张,看我能不能再帮他想想办法。我刚好有几个月的工资没用,还有高温补贴什么的,自己又回家找我大姐借了一些,最后凑够了六千元整数给他。”
陈露抬头,说道:“我们倒不是嫌弃‘四眼’他用钱无度。关键是,这么大的事情,他不仅一意孤行不说,还冒充大尾巴鱼,从始至终,都不肯接受我家里的帮助,甚至连我自己给他的钱,也坚决不要的,晓得伐?这是其一。”
王建东乐道:“之一?露露,你们不会是给‘四眼’罗织了几大罪状的吧?”
陈露嘟嘴,转过身。不吃,也不响。
王建东摇摇头,摊开双手,表示很不理解,
过一会儿,胡晓辉开口:“还有几桩事体,露露对我表哥也是很有意见的。”
“嗯----?”王建东看向陈露。
他这才知道,原来,这一次谢路得辞职出来开饭店,不仅是陈露和小姨一家人,甚至是‘四眼’一家人,对他都不是很支持的。
他们觉得谢路得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虽然说收入是低了一些,但以“四眼”现在的文化和水平,在这样的国营企业工作,才是最好的营生,也有一个比较好的依靠。
现在贸贸然吧工作辞掉,主要还是觉得风险太大,对小饭店的未来都不太看好。
另外,其实四眼的辞职,饭店原先是并不同意的。
领导觉得谢路得出去创业,起了一个很不好的带头作用。单位要是都像他一样,动不动就闹辞职,那以后饭店怎么管理?还有谁会留下来?说难听一点,饭店以后还不要生存?
只是后来谢路得的去意已绝,加之上面有政策,鼓励国有企事业单位的员工下海创业,所以单位也不好一拖再拖,两三个月以后还是最终放行。
但附加有一个条件,如果单位有事,要听从召唤,随时回来。
这一条,其实弹性很大模棱两可。单位有事,到底什么情况下才算是有事?不过也算是为单位留了面子,两方面都有台阶。
还有一个就是合伙人。
谢路得现在找的是他原来商业学校的同班同学。陈露介绍说,“这个人我见过,是以前我们川沙商业局一位领导的小孩后来,分配在川沙饮食公司。他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也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只是因为他有钱,听说是出了一万元钱作为股份,才成为了合伙人的。但是我就在想,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以后怎么搭伙做生意?”
“有道理。”王建东想了想,说。
“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选址。”陈露继续说,“三林我在那里工作多年,哪里哪里都很熟悉的。他现在选的那个地方,我和我姆妈都去看过,意见一致,都认为不是开饭店的好地方。”
王建东问:“三林,‘四眼’应该也很熟悉的啊?再说,他在饭店工作多年,那个地方能开饭店,那些地方不适宜,他会心中没数?”
“你们知道他怎么说吗?”
“怎么说?”
“这个没良心的,竟然说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菜式好,味道好吃,门面就算是差一些,也总归会有顾客慕名而来的。”
胡晓辉哈哈笑道:“哪来这样的自信?”
“我也不知道的啊。说实话,我和他认识到现在,这么多年来,算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他本事的。”
“他有啥本事?”
陈露拿过来旁边放着的毛绒玩具,笑道:“你们不觉得,他的那股犟劲,和这臭毛驴有的一拼吗?
王建东忍不住哈哈大笑:“露露,绕来绕去大半天,原来你买这个毛绒玩具,最终还是落在这里啊?”
胡晓辉却问:“你刚才说,我表哥一直再拒绝你家里的资助,那你和小姨怎么去了三林考察他选址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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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然不愿意我们参与。是我实在不放心,脸皮厚,想着我妈一直在开工厂做生意,这一方面比我们总归要强很多,这样才私下里请我妈跑过去看看的呀。”
陈露说起这些,现在还觉得委屈:“后来我告诉他我妈的意见,他不领情不说,竟然还嫌我家里人也掺乎进来。天地良心,好伐?我这样做,真的是为了他好的。”
王建东想了想,说:“露露,你意思我基本上知道了。这样,下礼拜天,我去三林找找伊好好着谈谈,也顺便看看他的小饭店,到底什么程度了,好伐?”
第286章 外婆家的葡萄架
小毛和外公回到家,小姨,大姐,小花和外婆她们正在院子里有说有笑地择菜。
见他们爷孙俩回来,小姨连忙起身,拿脸盆去井边打水。
看着外公一身的汗,小姨忍不住说道:“都是队里的事情,和你又有啥关系?搞得来自己比队上的领导还要操心似的。”
外公笑笑,继续洗脸。
“你这样忙忙碌碌,想不清楚到底又是为了啥?”小姨还在继续抱怨。
外婆一旁搭话,说:“是的啊。这老头子,退休这几年时间,我也觉得他比之以前在供销社上班好要忙的。讲起来家里又不缺吃却穿,好好着在家里呆着,像其他的退休工人一样好好歇歇,不好?”
外公一边擦汗,笑了笑,争辩说:“你们娘俩倒是商量好了似的。我现在只是一部分时间在队里帮着出出主意,大部分的时间,还不是在家里看书?”
“看看书,写写字我们倒是都支持的。”小姨往脸盆里添水。
小毛停下来手里的动作,问:“外公,你现在看的什么书?”
“什么书都有。我们年纪大了,新的书看不来,所以主要还是一些老早子的古书。”
小毛洗得快,本想着随便擦抹了几下就算完事。
小姨不依,佯装教训道:“都高中生了,还这样毛手毛脚,哪呢来事?要重来的,晓得伐?”
小毛一开始还不听话,呵呵一笑,说道:“手我洗过了的,先去吃会儿葡萄。”
外公看着小毛,轻声说话:“不来事。先洗干净了再说。”
小毛吐吐舌头,做了一个怪脸,只好重新再洗一遍,用毛巾擦干。
小花一直在一旁暗笑,这时候忍不住发出声来。小毛朝她看一眼,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好一个人讪讪地走到葡萄架下的桌子边上,寻一个位置坐下来。
大姐端着一个塑料篮子从房间里过来。看看小毛,把篮子放在桌子上。篮子里几个用油纸包着的月饼,还有已经洗好沥干的葡萄。
“怎么,你挨批评了?”大姐对着小毛笑笑,说,“这几块五仁的甜月饼,是外婆特意给你和小花留着的。你赶紧吃一块,要不等会就要吃中午饭了。”
小毛看向小花。小花摆摆手,笑道:“我吃过了。这些都是留给你的。”
小毛拿月饼,看了看头顶上的葡萄架,说:“现在还有葡萄?不是应该早就过了季节的吗?”
今年中秋,是9月21日,似乎比往年都要早一些。由于天气原因,今年葡萄成熟上市时间较往年约提前一周左右。
还是上次暑假过来外婆家的时候,小毛就记得院子里葡萄当时差不多全部要成熟了的。
一般来说,上海葡萄分为早中晚三个时期。早熟品种葡萄因大棚种植,成熟较早;中晚熟葡萄成熟时期因时间和葡萄品种而决定。正常的上市时间是在7月,下市时间为8月底9月初。7月下旬到8月上旬这段时间的葡萄是最成熟,口感最好的时候,这个时间采摘也是最好的。
外婆院子里的这葡萄架,对于小毛这样城里长大的孩子,由此难得地见识到藤蔓攀爬、果实生长的全过程。夏日里,田田的叶子遮住日光,生长的过程缓慢而私密;秋日到来,葡萄还明显青涩,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着要去采摘和品尝了。
在小毛的印象中,往年还没等院子里葡萄全部成熟,就往往要被小鸟吃掉很多。
今年,外公想了一个好办法。他用废报纸做了一个个小袋子,把每一串葡萄都套起来。这样,就不怕被小鸟吃光了。
回想起来,葡萄的颜色不过青红两种。
葡萄没有成熟的时候,皮是绿色的,绿得发亮。这时的葡萄非常酸,酸得倒牙。
篮子里的葡萄显然是经过挑选的,全是紫珍珠一样的葡萄,粒大饱满,滚圆滚圆的,晶莹饱满的果粒透着水晶般润泽剔透的光,看着就让人眼馋。
轻轻剥去皮,一颗果实颤颤巍巍丰润诱人。入口时,水分丰富,汁水随果肉迸裂充满口腔,有毫不扭捏的热烈。
成熟而浑圆的葡萄,有着天生圆满热闹的气息,放在手掌心,就像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秋天。
小毛美滋滋地嘴里一边吃,一边说:“好吃,好吃!真是太甜了!”
“是真的好吃吧?”外公在他对面坐下来,笑眯眯问道。
小毛不停地直点头:“是真的好吃。感觉比在暑假里的时候味道要更醇和,也更甜一些。”
外婆笑了笑,说:“都是你外公今年实验出来的好办法。葡萄喷上保鲜剂,放到冰箱的冷藏室里,这样至少可以多保存一个月,都不会变质。不过,拿出来吃之前一定要清洗干净。”
外公一边喝茶,想了想,开口说道:“刚好小毛和小花都在这里,一个是今年的高中生,一个是初中生。那我倒是要考考你们了,你们俩各自背一首有关于葡萄的古诗词,应该没有问题吧?”
小毛一愣,笑道:“外公,你不要老是想着给我们出考题,让我们时深刻刻紧张,好伐?”
“那你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喽----?”外公不紧不慢吃茶,和蔼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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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毛不说话,眼睛看向小花。
小花却毫不示弱,闭上眼睛,想了想,背诵道:
“王翰的《凉州词》: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大家都鼓掌。
小姨边收拾择好的青菜,笑道:“小花这首诗背得好,爽快豪迈,还把边关的气派背出来了的。”
小花笑笑,说:“讲实话,我被教背这首诗时,当时可能还不过三四岁。但是关于这首诗其中的好,多年来一直都记着的。”
外公喝一口茶,笑着点评,葡萄美酒夜光杯,这一句起得多美。你以为是一场宴饮,大家高高兴兴喝酒,但酒还没有入口,就要去征战,其实自己也知道很难活着再回来。
第287章 纸上觉来终觉浅
外公说,这首诗最难能可贵的是,即便大喜大悲之间不过几个词句,关于“葡萄美酒”与“征战几人回”的气魄,却依旧是奔放的、豁达的,甚至是热烈的,有着马革裹尸也不过如此的开阔和痛快。
他说道:“葡萄酿成了酒,柔弱就成了豪情,骄矜也被无畏取代,葡萄从舌尖的一点惬意,成了苦中作乐的情绪来源,成了边塞诗里豪气冲天的引子。”
小花若有所思,问:“讲实话,不要说夜光杯,实际上连葡萄美酒我都还真没见过的,更不知道它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和体验?”
小姨搭腔,问:“小花,葡萄酒都不知道啥东西,你说笑吧?”
小花认真地点点头。
“要说葡萄酒,就要先说到葡萄。”外公放下茶杯,说:“细究起来,葡萄原就来自西域凉州。”
小花还是不理解,问:“西域又是指的现在哪里?”
小毛插话,说:“所谓西域,其实是汉代以来对玉门关、阳关以西地区的一个总称。甘肃的玉门关,你应该晓得的吧?”
“就是‘春风不度玉门关’里的玉门关吗?”小花抬头问。
小毛点头,说:“西域到了后来,就演变为我国的西部地区的含义,所以除开甘肃,现在的青海、西藏也大致是属于西域的范围。”
外公想了想,对小毛说道:“关于葡萄的故事,你晓得吗?”
小毛看看小花,回答说:“知道一些。”
“那好。”外公笑道,“那你先来说说我们国家葡萄的种植历史好了。”
小姨站起身来,说道:“你们两个小孩,好好着和外公学习学习,晓得伐?我和你们外婆先去做菜了。”
大姐也站起身来,说帮着一道去做饭菜。于是她们三人先走了。
外公眼光看向小毛。小毛没有回避,闭着眼整理了一下思路,接着娓娓说来。
据《史记·大宛列传》记载,西汉建元三年(公元前138年)张骞奉汉武帝之命,出使西域,看到“宛左右以葡萄为酒,富人藏酒万余石,久者数十岁不败”。“汉使(指张骞)取其实来,于是天子始种苜蓿、蒲陶肥饶地。”
这里的蒲陶,就是葡萄。
可见彼时大宛国及其周边地区不但生产葡萄,还精于葡萄酒的酿造和存储。葡萄园或者还是财富的象征。新疆出土的文物中,曾有一枚约东汉时期的木牍上记载着居民的买地契约,与中原人士不同,鄯善国人买的不是农田,而是……葡萄园。
张骞凿通西域后,葡萄的栽培技术、酿造工艺,甚至是酿酒艺人,也就顺着丝绸之路从中亚来到中国。这种甘甜滋润的果子给国人带来了新鲜体验,新鲜的是果子本身,更是其衍生品葡萄酒:可以香甜,可以醉倒;可以小酌,也可以豪饮。
只是来自异域的鲜果和果酒恐怕价格不菲。在《续汉书》里,葡萄酒居然成为买官工具。“扶风孟他以蒲萄酒一斛遗张让,即以为凉州刺史。”
小毛介绍说,张让是东汉宦官,灵帝宠臣,以搜刮暴敛、骄纵贪婪见称。孟佗的筹码是一斛美酒,也就是20000毫升,以今日一瓶红酒750毫升计算,孟先生27瓶酒就换来一个州官,可见彼时红酒价格之高。
及至唐初,葡萄得以广泛种植,民间酿酒处并不罕见。但将酿造葡萄酒的方法确切记录在册的,不是酒坊的工匠,而是多才多艺的......太宗皇帝。
贞观十四年,唐平定高昌。高昌产葡萄,以酿酒闻名。唐太宗开开心心搞到了高昌的“马乳蒲桃”,还“於苑中种之”。最有探索精神的是,在获得酿酒方法后,“帝自损益造酒成,凡有八色,芳辛酷烈,既颁赐群臣,京师始识其味”。
小毛笑笑说:“这里面还有一个笑话,说的是太宗一鼓作气酿了八种不同成色的葡萄酒,他还不忘赐给群臣尝尝,大概也是想堵住魏征的口,怕被老臣找谈话。”
小毛说完,大姐和小花对着他翘大拇指,笑道:“小毛你见识多,知识还真是可以的。”
小花想了想,偏着头问:“小毛古古,按你的说法,那么这个葡萄其实也可以说是进口品种咯?”
小毛一愣,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外公笑笑,补充说,实际上,我们国家食用葡萄的历史很久,早在两三千年前的《诗经·七月》中有:“六月食郁及薁,七月亨葵及菽”,这里的薁指蘡薁,就是一种野葡萄。
我国原生的山葡萄,也叫野葡萄,有20多种,分布范围很广,《诗经·王风》中有:“绵绵葛藟,在河之浒。”这种叫葛藟的植物,也是一种葡萄科植物。
小毛和小花都安静地听外公往下讲。
外公吃一口茶,继续说,葡萄和葡萄酒都是老早子文人笔下赠送之佳品,也是对当时客观事实的如实反映,同时还体现了人们对葡萄的喜爱。比如刚才小毛说的孟佗用一斛葡萄酒换得凉州刺史的官职,苏轼在《次韵秦观秀才见赠秦与孙莘老李公择甚熟将入》中写道:“将军百战竟不侯,伯郎一斛得凉州。”
他说道,不过小毛说的也没有错,确实是汉朝张骞出使西域,才引进的西域葡萄栽种和葡萄酒生产技术。
小毛脸上一红,轻声说:“还是我读书做的功课不够。我以后在这一方面还要加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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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笑笑,说:“你今天表现已经很不错了。不过我还是有一句话要送给你,纸上觉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读书如此,以后就是参加工作,进入社会,亦是如此,晓得伐?”
小毛低头,不响。
外公哈哈一笑,说道:“小毛你的古诗还没有背出来呢。这样,你背一首长一点的,算是将功补过,应该可以吧?”
小毛坐直身体,闭眼思考了一会儿。正要往下背,只听得院子外传来“叮铃铃,叮铃铃”一阵脚踏车铃响的声音。
第288章 全运会火炬接力
小姨夫和露露笑盈盈推车走了进来。
小毛赶紧走上去打招呼。听到响动,大姐,小姨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小姨拉着女儿的手,从上到下端详两三遍,这才笑道:“哎哟,露露,好像比上次回来的时候瘦好多了啊?学校饭菜吃的习惯吧?”
露露挣脱开妈妈的手,嘟嘟嘴,说道:“哪里?我还胖了半斤,好伐?你再仔细着看看?”
小姨夫在露露头上拍一记,说道:“不要没大没小,晓得伐?”
露露走过去爷爷旁边,看看桌子上的东西,笑道:“爷爷你好偏心的啊?这么好的葡萄,我上礼拜回来的时候,只是给我吃了一小枝的。”
爷爷抿一口茶水,呵呵笑道:“你不是说怕长胖嘛?”
露露嘴巴一撇,讥笑道:“我知道,某人来了,我就不入你们的法眼了。这一点我心里面还是有数的,好伐?”
“就你伶牙利嘴。嘴巴两张皮,正反话都是你来说的。”爷爷宽宏大量,笑道。
一边简单洗刷,小姨夫笑道:“看你们刚才都坐在桌子边上,小毛你们和外公在聊什么?”
小花笑笑,说:“爷爷刚才要我们背关于葡萄的诗句的。”
“嗯,这很好啊。都背完了?”小姨夫来了兴趣,问:“你和小毛都各自背的什么?”
小花实话实说:“我的背完了,是《凉州词》,正等着小毛古古背呢?外公要他背一首长一点的。”
“蛮好。这倒是蛮有意思的。”小姨夫看向小毛,说道,“你准备好了吗?”
小毛正要说话,露露哈哈大笑。
她看着小毛,幸灾乐祸道:“长?最起码也要超过七言绝句的吧?四七二十八,依我看,至少要超过50个字,才能算是比较长的。爷爷你说,对吧?”
外公笑笑,不置可否。
小姨夫搭腔,说:“不能为难小毛,他刚高一。再说这个关于葡萄的古诗词,好像初中,小学课本里其实并不多的。”
“怎么?某人号称大才子,每次一过来,就老是无形中挤兑我,想不到啊,还是老天爷公平。也会有认怂的时候?哈哈哈哈-----”
“-----,清,吴伟业,《葡萄》:
百斛明珠富,清阴翠幕张。晓悬愁欲坠,露摘爱先尝。色映金盘果,香流玉碗浆。不劳葱岭使,常得进君王。”想不到小毛一下子背诵道。
刚背诵完,露露讥笑道:“刚刚还说了,你的这首古诗有超过50个字?要是真背不出来,就不要搞三搞四,冒充大尾巴鱼,好伐,阿哥?”
“-----,唐,刘禹锡,《葡萄歌》:
野田生葡萄,缠绕一枝高。移来碧墀下,张王日日高。
分岐浩繁缛,修蔓蟠诘曲。扬翘向庭柯,意思如有属。
为之立长檠,布濩当轩绿。米液溉其根,理疏看渗漉。”
背诵到一半,小毛竟然卡住,背不下去了。
小花一看这样,心里似乎比小毛更要着急。但是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她只好是捏紧拳头,站起身来。水汪汪的两只大眼睛看向小毛,使劲鼓励他。
好在小毛闭着眼睛想了想,又接着背诵:
繁葩组绶结,悬实珠玑蹙。马乳带轻霜,龙鳞曜初旭。
有客汾阴至,临堂瞪双目。自言我晋人,种此如种玉。
酿之成美酒,令人饮不足。为君持一斗,往取凉州牧。
这一次,小毛一字不拉一口气全部背完。
小姨夫带头鼓掌。
露露自己不好意思,早悄悄地往自己房间里溜去了。
外公对小毛也是大家赞赏。小花简直就是崇拜,甚至把框里的葡萄全拿出来,着急要给小毛。
小姨夫边脱外衣,边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小毛,你这次厉害的。”
他笑道,在世界的另一端,葡萄是《圣经》中反复出现的意象,更是洪水之后诺亚出方舟最早培育的人工植物,“栽了一个葡萄园”。主耶稣将葡萄园誉为天国,或许是因为这种植物预示着富足和生养;在上帝视角之下,爬满藤蔓的葡萄就像大地上的子民。
脱下外衣后,小姨夫上身只着一件汗衫。
汗衫上印有彩色图案和文字。
小毛一眼就看出来,上面印着的这个图案是正在上海召开的第五届全运会的会徽:标志首次运用中西文结合的表现手法,图案立意新颖,横放的跑道,加上与之垂直的国旗,成“中”字,象征“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第五届的五字改用罗马字“V”,又是国际公认的“胜利”代号,象征着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各条战线均取得伟大胜利。
小毛忍不住走过去摸了摸,惊喜地大声说道:“小姨夫,你这件汗衫哪来的,不要太拉风啦。”
小姨夫笑笑,没有说话。
外公搭话,说道:“这是第五届全运会‘振兴中华’火炬传递活动的纪念品。9月9日上午,火炬传至川沙,你小姨夫作为教工代表,参加了这次接力传递,后来一直护送到南汇县。”
小毛伸大拇指,连声道:“小姨夫你厉害,为我们大家庭争光了的。”
前几年,以中国女排连续夺取世界冠军为代表,不少项目都在国际比赛中取得突破,所以“走向世界”、“为国争光,振兴中华”就成了今年上海第五届全运会的主题词。
主题为“振兴中华”的火炬接力仪式,9月2日从北京天安门广场出发,16日送达上海江湾体育场的全运会开幕式上,最终点燃全运会的大火炬。
讲起这次全运会上的一些事体,外公和小姨夫都很有感概。
外公说,本届全运会在上海举行,这也是第一次在首都以外的城市举办全运会。作为走在改革开放前沿的大都市,上海筹办了一届更现代、水平更高的全国体育盛会。国际奥委会主席的萨马兰奇还出席了开幕式。
他说道:“江湾体育场是中国唯一一座承办过新旧中国全运会开幕式的场所,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全运会开幕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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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大雨,五届全运会开幕式上个月还不得不推迟了三天。不得了的大事哟。”小姨夫说,“这一届全国运动会,一个重要的主题就是备战洛杉矶奥运会。全国运动会正式和奥运会联系在了一起。”
小姨夫说,在这届全运会上,我们应该记住这个名字:就是点燃火炬的朱建华。这位跳高名将首先在今年的6月,在北京征服了2.37米的高度,打破了民主德国选手保持了3年的2.36米的世界纪录。这一次在上海,他又跳出了2.38米,打破了自己创下的世界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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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热烈地讨论,小姨走了出来,大声笑道:“哎呦,你们都不要讨论国家大事了,都赶紧洗手吃饭,时间不早咯。”
第289章 美则美矣
“咔嚓”“咔嚓”-----。胡晓辉变换姿势,相机快门快速按下,留下一个个精彩的瞬间。
已是初秋,炎热的天气悄然远去。站在48米高的杨浦大桥上,从黄浦江由北向南吹来的风,使人倍感凉爽舒适。
天空晴朗了许多,白云朵朵,更衬托了蓝天的晶莹,清清爽爽,纯纯洁洁。
抬头望天,心意飘渺。花开花落,看云卷云舒。
很高很高的天空,有轻盈的江鸥自由自在的和秋风一起飞翔。
娴静的秋日阳光照在胡晓辉身上,一颦一笑,美则美矣。
从取景框里看过去,有好几次,王建东差点都忘了按快门键。
秋天是一个收获的季节。
历时仅2年5个月,杨浦大桥在这年9月建成完工,并将于下月正式通车。
市里决定,还未正式通车的杨浦大桥向市民开放,老百姓可以买票上去参观。
一得到消息,胡晓辉就迫不及待地和王建东约定日期要去参观。
胡晓辉之所以有些急迫,一方面自然是因为王建东的因素。想着这是他参与建设的黄浦江上第二座大桥了,她当然感到高兴,甚至还有些许的自豪。
另一方面,这是黄浦江上市区段的第二座大桥,能够在黄浦江上行走,这是一件多么难得和有趣的事情?
为了这次观光,胡晓辉特地穿了白色裙子,之前去配了双白色凉鞋。甚至就在昨天晚上,她还去高桥镇上的理发店吹了个头发。
王建东在公交车站接上她的时候,都要差一点认不出来了。以至于胡晓辉下车,走到自己跟前了,自己竟然都忘了主动打招呼。
胡晓辉盯着他,故意咳嗽了一声,讥笑道:“怎么,没有见过美女?”
王建东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他只好自说自话:“工地上呆久了,能见到年轻一些的女同志就算是运气很不错了的。”
胡晓辉上前一步,一下子就拽住了王建东的胳膊,咬牙切齿道:“看来,某些人心思很不纯啊?自己不好好工作不说,还专门找人家小姑娘瞅什么?嗯?”
王建东显疼,陪着笑脸说道:“大庭广众,注意一下影响好伐?”
胡晓辉手上却更加用力。
王建东讲不过,只好认输。
胡晓辉呵呵一笑,挽着王建东的胳膊往大桥方向走。
王建东说道:“讲真话,你今朝的打扮,确实老灵光,噱头蛮好咯。”
胡晓辉撇撇嘴,笑话道:“你现在嘴巴也灵光了嘛,还知道说好话了。”
王建东笑笑。
“只是。我打扮了差不多一早上的时间,你就只有干巴巴的这么两句话来形容?”胡晓辉凑近王建东,附在他耳朵边上说道。
王建东不响。
胡晓辉自然地和王建东拉手。躲了几下,最后俩人还是十指相扣,一起往前走。
胡晓辉手指使劲,说:“哎呦,你不要这样紧张好伐?手心里满都是汗,滑溜溜的。”
王建东转移开话题,一只手拍拍背着的书包,说道:“照相机借过来了,还买了三卷胶卷,今朝保管让你照个够。”
“真的?”胡晓辉停下脚步。
“是真的啊。”王建东说道,“我知道你在上海这么久,也没有照几张相片给你爸爸妈妈寄过去。今天是个机会,天气也不错。照完这里,我们再去陆家嘴的公园,还有家里附近,都照上几张好了。”
胡晓辉心情更加大好,说道:“我今朝这样打扮,本来就是想着要在大桥上留下最美的身影。”
伫立黄浦江边,胡晓辉不由得就被眼前宏伟的大桥震撼住了。
杨浦大桥的矫健挺拔,点缀着波光粼粼的江水,交相辉映,真是美不胜收!
特别是256根鹅黄色拉索将桥面凌空悬起,蔚为壮观,又宛若琴弦,彷佛在弹奏着浦江的不朽乐章。
胡晓辉忍不住赞叹:“前几天的《新民晚报》,用一个整版介绍了浦江上的南浦和杨浦这两座大桥的总设计师。这样的规格,我印象中还是很少见的。”
她想了想,说道:“今天终于在现场看到了杨浦大桥。我觉得比之报纸上的报道,个哦我个人的主观感受还要更让人兴奋和自豪的。”
王建东只是笑,看着她继续往下说。
胡晓辉笑笑,说:“我还清楚地记得,在那篇文章的最后,你们的总设计师说了一句话,‘中国的桥梁将走向世界!’真的,当时我就觉得这句话特别显得底气十足的。”
王建东接过话题,说:“这座大桥是现在世界上主跨径最大的斜拉桥。不仅在跨度上创造了世界第一,在桥梁理论的实践中也有着许多‘第一’的尝试。”
他介绍说,如果说南浦大桥的建成,实现了黄浦江上海市区段上桥梁“零”的突破,那么杨浦大桥的建成,则使我国的斜拉桥设计建造能力一举领先于国际桥梁界,奠定了在世界桥梁界的地位。
胡晓辉笑了笑,说道:“只是我不太了解。我们既然在黄浦江上造了延安路的隧道,为什么在黄浦江上还要造桥的呢?据我所知,建造隧道,应该要更经济一些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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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想了想,说:“桥、隧各有优缺点:隧道埋筑于地下,不影响黄浦江的水上交通,隧道埋深仅25米,车辆爬坡高度低,过江后可就近疏散;桥梁凌空架设,地面可看到桥梁建筑的宏伟景象,且施工时不影响黄浦江内航运,但桥梁方案爬坡高达60米,坡道较长,弯道较多,对行车有一定影响,并增加了车辆油耗和行驶时间。”
桥、隧方案的比选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于政治、经济、社会等方面的宏观因素。他说道:“市里领导最后拍板决定要做桥。因为国外很多来中国的,看看上海没什么变化,做隧道谁也看不见,看见了也没有什么印象,他是从形象上来讲,因为上海是老面孔。”
胡晓辉看看四周越来越多的人流,笑道:“不说了,不说了。闲话少说,抓紧拍照。”
第290章 真心不容易
俩人坐观光电梯一路乘上去。到桥面,已是人山人海,好多人举着照相机在不停地拍照。
王建东也忍不住拉着胡晓辉再拍照。他说:“趁着桥面上现在稍微人少些,我们先多拍几张。”
寻一个较为理想的位置,胡晓辉站定,看向照相机。
王建东半蹲着找角度。胡晓辉特地强调一定要把背后桥塔上的四个金色大字拍进去,拍完整。
从不同角度一连拍了三张。等拍完刚走开,旁边有很多人都拥上来他们刚才的位置合影留念。
“这也太夸张了吧?”胡晓辉看看四周,说道:“你刚才选的角度,好像还有些逆光的吧?”
王建东摆弄手里的照相机,说道:“逆光拍出来,要是技术过硬,人像会更美的。”
胡晓辉哈哈笑道:“只是我最信不过的,就是你的照相技术啊?”
王建东不理会,拿照相机朝不同方向选景。
“对焦一定要对上,不然相片出来后会模糊。白白浪费我的表情不说,胶卷也不便宜的,晓得伐?”胡晓辉有些担忧地继续说道。
见王建东自顾自地忙个不停,根本不和自己搭话,胡晓辉稍显生气,更是再他旁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最后王建东忍不住,放下相机,说道:“你就放宽心好了。上学时候有专门的摄影选修课,我从头至尾都学习过的。再说,我们班级里每次出去考察实习,照片没有少拍的。”
胡晓辉却是哈哈大笑,说:“你终于肯说话了?真心不容易的啊。”
王建东不与她计较,指使她站到不同的位置,说:“这几个地方的背景不错,有桥有河。你站好了……”
“茄子……。”连续拍了好多张。
王建东意犹未尽,还要继续。
胡晓辉想了想,摆摆手说道:“算了,先就这样吧。我们还要留一些胶卷给我表哥,还有露露他们的,好吧。”
王建东想了想,说:“你别动,就站在这个位置。我调好焦距,让别人帮我们照一张合照,总归可以吧。”
照完合照,胡晓辉说:“今天星期天。上午我表哥和露露在共和新路那边的酒店用品市场看东西,说好会一起过来大桥这里汇合的。”
王建东笑笑,说:“我知道的,好伐?我早就想找‘四眼’问问现在他饭店到底筹备哪能了的。”
胡晓辉笑笑,再一次叮嘱:“不过我对你的建议,等会见着面了要好好着说话,不要让露露又多产生对我表哥的不满,晓得伐?”
王建东笑了笑,不响。
走一会儿,到了桥的正中间。俩人寻位置,伏在大桥栏杆上远眺。
视线溯黄浦江而上,陆家嘴在前方的视线里拐了一个大弯。建到一半多的电视塔高高耸立,还有更远处的南浦大桥也影影若现。
看着眼前的景色,王建东感叹,说:“现在的杨浦就已经今非昔比了。大桥周边更是风景如画,将来的杨浦肯定会更加美丽。”
胡晓辉若有所思,问:“陆家嘴那一带现在也今非昔比了。我前几天还听说,你们家所在的花园石桥路那一带也要开始拆迁,是真的吗?”
王建东点点头,说道:“快了。新区管委会已经贴出来告示,说是开始要拆迁了的。只是……”
“只是什么?”胡晓辉马上问。
王建东说道:“只是不是拆的我们家,是花园石桥路北侧,也就是我家马路对面的房子要先拆。”
还有这个说法?”胡晓辉很疑惑,问:“动拆迁还分路南路北?”
王建东不作声。
胡晓辉问:“那……,这些拆迁的人家,以后都搬到哪里去,有说法了吗?”
“听说过大部分是搬到金杨新村。”
胡晓辉看似随意地问道:“也不知道现在拆迁政策怎样,应该总归回比原来的住房面积要大一些了的吧?”
王建东笑了笑,说:“你怎么突然间关心起来这个?”
胡晓辉沉默。
过一会儿,她说道:“这几天和我爸爸妈妈通信。你知道的,现在我爸爸在单位上基本已无事可干,我妈也差不多。两介头在东北都无所事事……”
王建东想了想,说道:“小花,我给你们出一个主意,你看看可以吗?”
“有屁就放。”胡晓辉瞪一眼王建东,笑道,“你和我说话,还用得着这样客气?不显得很假,也很生分?”
“那我就真说了?”王建东笑了笑,说,“说出来你可不要有意见,好伐?”
“那你说吧。”胡晓辉抬头,看想黄浦江上游更远的地方。
王建东斟酌许久,才说道:“是这样。我觉得,现在你已经在上海工作,算是重新回到了上海。我的想法,与其让你父母两介头在这么遥远的东北,现在的状况,还不如真回来上海,再重新找一份工作,至少也算是落叶归根吧?”
胡晓辉长久没有反应。不响。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现在你爸爸妈妈在东北,我的理解,说一句难听的,实在已经没有啥意思了的。”
王建东叹一口气,继续说:“要知道,你父母都回来上海,才算是真正的一家团圆了啊。再说了,就是在东北这样白白消耗下去,等到老了,他们也还是要回来上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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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晓辉转过身,盯着王建东,说:“你真这么想的?”
王建东笑了笑,举起手来说道:“不和你开玩笑,我可以发誓的。”
胡晓辉“扑哧”一笑,说道:“算你还有一点点良心。实际上,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怕你有什么想法,一直没有找着机会和你说。”
王建东说道:“找一份工作的话,现在浦东开发开放,机会还是很多的。要是你爸爸妈妈愿意,也可以在我们系统找工作,这么多的在建工程,哪里哪里都需要人去干活的。只要你爸爸妈妈不嫌弃,应该还是比较好说的。”
胡晓辉低着头不说话。
王建东看看手表,说:“先不说这些了,回去后我们俩好好着再商量。现在先走过去杨浦的那一端,露露他们俩应该是从那边上来,我们一起去电梯旁等着他们好了。”
第291章 腔调
等的时间不长,只见得陈露和谢路得俩人手牵手从电梯里笑容满面出来。
胡晓辉朝她俩招手,叫了他们一声。
四人汇合。胡晓辉开她俩的玩笑,说:“看你们刚才这样,不像是吵过相骂的样子啊?”
“我一个大男人,怎能和你们女人一般见识呢?”谢路得有些大大咧咧,挣脱开手来,给王建东发香烟,说:“小毛,你说对吧?”
王建东摆摆手,说道:“只说你们的事体,不要无辜牵扯到我。”
胡晓辉笑道:“小毛古古不抽烟的,阿哥你不要毒害他,晓得伐?”
“哎呦。小花,我得要想你学习的啊?”陈露哈哈一笑,指着谢路得说道:“这人很讨厌的。现在当上老板了。钱还一分都没有捞着呢,派头倒是先上来了。”
“啥派头?就他----?”
陈露看着谢路得掏出来打火机点烟,讥笑道:“他现在抽烟,非中华不可,说是要这样才有腔调。啊呀,现在到处借钞票,都穷成这样了,还要啥个腔调?肚皮要紧,晓得伐?”
“你们女人,真的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男人的事情,管那么多做啥?”谢路得狠狠抽一口烟,吐出来一窜烟圈,很享受的样子。
他说:“我们男人有我们男人的事体,好伐?”
陈露撇撇嘴,对着胡晓辉笑笑,说:“看看,就这副德行。”
说说笑笑,四人开始往大桥中间走。
这时候太阳高挂,天气开始有些热起来。
每人拍过几张照片,中间还找人拍了几张合照。
陈露挽住胡晓辉胳膊,悄声说道:“你今天发型不错,和你这一身打扮很搭的,简直不要太漂亮的哟。”
胡晓辉笑了笑,说道:“你衣服也不错。白汗衫配牛仔裤,我觉得就是很新潮。还有你这鞋子,式样都很好,说实话,我都没有见到过的。你是哪里买来的?”
“这些都是现在南方城市最流行、时兴的款式。”陈露笑问道:“市区的华亭路服装市场你去过吗?”
陈露摇头,说:“没有去过,不过听我有去过的同事说,那里衣服不仅便宜,还很新潮的。”
“是的啊,华亭路的服装样子就是漂亮。”陈露笑了笑,说道:“我和你讲,那里不仅有当季流行的各式衣服款式,另外,如果自己看中日本和港台杂志上刊出的最新时装款式,也可以去那里自选面料、自行设计、自己制作服装的。”
“真有这么方便?”胡晓辉好像还有些心动。
“骗你做啥?我去过好多次的。”
胡晓辉叹一口气,说:“讲实话,虽然讲我是地道的上海人,但是对于现在的上海了解得并不多,真的还是很陌生的。”
陈露接话:“没关系,多走走就熟悉了啊。哪天有空,我们一起过去瞧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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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晓辉笑着点头,说:“可以啊。刚好秋天到了,我也刚想去买几件过冬得衣服呢。我都是学校时穿的衣服,有很多显然都不太合适了的。”
王建东摆弄手里得照相机,边问:“四眼,你饭店现在准备都差不多了吧?”
谢路得笑笑,说道:“差不多了。准备‘十一’的时候试营业。到时候你们哥几个都过去考察考察,尝尝我的手艺。”
“应该的,应该的。”王建东想了想,笑道:“算起来我们几个好兄弟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聚餐了,刚好是一个机会,十一嘛,总归会放几天假的。这个通知就由我来打电话好了。”
谢路得用手抓抓头发,呵呵一笑,说道:“小毛,你和他们几个不一样,晓得伐?”
王建东看向谢路得,问:“啥意思?”
“你是股东,还记得伐?所准确地说,你应该是过去检查我们小饭店工作,而不仅仅只是去聚餐捧场的。”
“你要是不提醒,我还真忘了。”王建东哈哈大笑,说道,“不过我这个股东也只是你硬要封给我的,算不得数。”
陈露看着前面有说有笑的兄弟俩,有些羡慕地的对胡晓辉说道:“和‘四眼’这样的人能处成这样,实际上我很羡慕小毛的。”
胡晓辉看向陈露,满眼的不解。
陈露自嘲道:“辞职开饭店这样大的事体,最后只有小毛能成为他饭店的股东,反过来想想我自己,哎呦,真心不想说啥了。”
停顿会儿,陈露故意放大声音继续诉苦:“哪怕就是今天,星期天一起出来买东西,都还要我自己主动提出来,一再表决心要跟着他,他最后推脱不掉,也或者是良心发现,才让我有机会跟着一起出来的。”
走在前面的谢路得显然听见,转过头笑道:“我今天让你出来其实是有原因的,晓得伐?”
“啥,还有原因----?”胡晓辉笑问道。
谢路得笑笑,不说话。
胡晓辉狐疑地看向陈露。
陈露看看谢路得似笑非笑的脸,撇嘴说:“你们不知道,今朝我们是开汽车过来的,他有求于我,要我帮着看路,这才让我有机会跟着过来的。”
“你们自己开车,四眼?”王建东站定,转过身有些担心地问道。
“是的啊。”谢路得洋洋自得,翘着大拇指自豪地说:“本人学开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技术基本上差不多,上个月底还拿到了驾照,厉害吧?
胡晓辉吓一跳,拍拍自己,眼睛里满是担心地说道:“哎呦,阿哥你胆子真是够大的啊。刚考出来驾照就敢开车上大街?”
王建东想了想,说:“我们奇怪的不是你开车,而是你哪里来的汽车?”
谢路得笑笑,不说话。
胡晓辉看向陈露。
陈露稍微用力,挽胡晓辉胳膊更紧一些,说道:“还有谁,就是服装厂的那部小货车啊。”
她说:“这部小货车已跟着服装厂好多年了。厂里刚好有换车的意思,我想着‘四眼’他开饭店,总要出去卖东西,粮米油盐,有个车也方便一些,所以就要求四眼先去学车,然后又跟着我姆妈死缠烂打,最近才总算是松口了的。”
第292章 没有来由
“我还想问,我表哥什么时候开始学车的?”胡晓辉看向陈露。
陈露笑了笑,说:“你看我干什么?”
“不是你要求他去学车的嘛?”
陈露想了想,说:“还是在他向单位里提出来停薪留职,饭店里有没有批准的时候。我看他刚好有空,所以我当时才有这个想法的。”
胡晓辉一再叮嘱谢路得:“那部小货车的性能我知道,大修过好几回的。所以阿哥你开车,一是平时要注意保养车子。另外一定要小心,特别一条,千万不能出事故。晓得伐?”
大桥上上来参观的市民越来越多。
有很多一看明显就是一家人。欢声笑语,惊叹声,赞叹声不断。
谢路得一再让小毛给自己多拍照片,说是要回去挂在饭店墙上,作为有特色的纪念品。
胡晓辉看着不停凹造型的谢路得,笑道:“我这位表哥,别看他人高马大,完全一副粗人的模样,但从这次开店的过程来看,真要是考虑事情,我觉得还是有他自己主张的。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有板有眼的。”
陈露讥笑道:“要真是啥好处也没有,那我跟着他作啥?他有钞票,还是长得好看?”
想了想,她又说道:“不过像他这样的人,做事情没有一个人看管着他,也不来事的。”
“什么?你不会也要辞职去他的小饭店监工吧?”胡晓辉很惊讶陈露的想法。
“你想哪去了?我工作本来就在三林,不是很方便吗?每天走过去看看就知道是啥情况的啊,何必要去辞职呢?”
走一段路,胡晓辉觉得有地方不对,于是停下来,问:“现在服装厂生意很好,小姨还让你读了外语培训班,她早就有想让你回去帮忙,打理公司服装出口生意的呢?”
说到这里,陈露不作声了。
胡晓辉看她表情有些不对,但还是继续说道:“再说了,小姨本来还打算将你送出国去学习工商管理之类知识的呢,晓得伐?”
陈露站定,想了想,说道:“就是因为这一点,实际上我有时候很抵触我姆妈对我的那些做法的。”
“为什么?”胡晓辉睁大眼睛。
低头停顿会儿,陈露说道:“你想想,从小到大我的学习成绩就不是很好。不过也不能说我个人不努力,但我就只有这样的智商,这一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胡晓辉盯着陈露。
“他们老是逼着我,让我去学这学那。实际上,我心里面的真正想法,他们却从来都不见得来关心的。”陈露说道,“其实从我自己的内心里来说,是非常抵触的。要是都能学会,我还不是早就去学了?我知道我姆妈工作很忙,也不是不想帮她的忙,但是我实在不想自己去坐独当一面,内心里根本不乐意去做那些出头露面工作的。”
胡晓辉不响。
“你晓得伐,我更欢喜外面有一份简单的工作,然后就呆在家里的。”陈露说,“所以四眼一开始说要出来创也得时候,我是第一个支持他的。”
她想了想,接着说道:“不管是在哪一方面,现在是市场经济社会。这一点,我当然是清楚的。作为一个男人,本来就应该在这个社会上去努力拼搏的。”
胡晓辉笑笑,不说话。
“小花,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的话,就显得太没有上进心了?”陈露手上用力,扯住胡晓辉胳膊。
胡晓辉仍不响。
“我知道,在一般人的眼里,我刚才说的话,可能上不了台面。但是话说回来。我们是女人,晓得伐?到底来说,和男人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不管是所从事的职业,或者所做的工作,或者所担负的责任,都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实际上,我并没有贬低我们女同胞的意思。我觉得,男的行就男的去做,女的行就女的去做。比如说像我的家里,我老爸,不就甘愿当我姆妈绿叶的嘛。”
陈露笑笑,说道:“但是一个家庭来说,不能有两个人都强势。要这样的话,迟早可能会出问题的。要互补,你说我说的对伐?”
胡晓辉若有所思,说:“可能有你的道理吧?”
陈露嘟嘴,说:“看来你还是不认同我的观点,不过你可以参考。当然了,不一定所有人都会是这样。”
胡晓辉看向前面蹲地上忙着拍照的王建东,不说话。
“你现在还住在保税区的宿舍里?”陈露转移话题。
胡晓辉一愣:“我不住宿舍,还能住在哪里?表哥家里就一间房,这时候再住过去,大家都不方便了啊?”
“也是。只是这样长期下去也不是办法。你们单位会不会有分房的福利?”陈露随意问道。
胡晓辉想了想,犹豫地说道:“现在还不知道。不过单位里总归会有一个说法的吧。”
“那小毛单位里呢?”
“这我还真没有问过他的,不过他现在也基本住宿舍。他家里大姐和阳阳娘俩都住在家里的呢,总归还是很不方便的。”
“你要是宿舍里不方便,我家里老房子宽敞,和高桥镇上你上班的地方也不算很远,干脆就住在我家里好了。”
“你家里你能做主?”陈露哈哈一笑,说:“谢谢了。不过住宿舍还是蛮方便的,上班走路过去就可以了。星期天去你姆妈服装厂的时候,要么脚踏车,或者厂里有车过来接我,都蛮方便的。”
陈露看向前面的谢路得,没有来由地叹一口气。
这一边,王建东和谢路得除开拍照,说话也没有闲着。
王建东问:“现在陈露好像对你开饭店的一些做法,还是很有想法的啊?”
谢路得却不以为然,摇摇头说道:“有想法就有想法。女人嘛,总是说的一套做的一套,我们不要太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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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下快门,王建东又说道:“我听说,你的合伙人是怎么回事?之前好像没有听你说起过得啊?”
谢路得停下脚步,说道:“露露和你们诉苦了?”
“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王建东掩饰。
“是这样。我选的这个合伙人,是我在技校时的同学。你知道的,现在开饭店,涉及到方方面面。要是靠我家里啥也没有的关系,怎么弄?”
谢路得停下来,说道:“我这同学他家里有一定关系,在原来的川沙商业系统能说上话。这次合伙,主要还是想着用他的这层关系。现在的社会,你参加工作多年,都知道的啊?”
王建东点点头,深以为然。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说道:“做生意没有我们看上去的那么容易。一切都要留有退路,事事小心为上。”
第293章 临江中学学生
这天早上,大姐早班,刚好上班和小毛上学的时间差不多。
于是大姐“自告奋勇”请客,三人去浦东公园旁的一爿混沌摊上吃早点。
不一会儿,混沌做好。大姐特意让老板往各自的碗里多加料,比如说虾皮,榨菜粒,还有芝麻油。
小毛往自己碗里再倒进去一点点辣油。
热乎乎的混沌吃进肚里,一下子更加精神起来。
王国良问姐弟俩:“前几天去外婆家里,玩得高兴吗?”
这一次国庆节的三天假期,王国良放假前一天的晚上从学校直接去了江阴的船厂,直到昨晚上后半夜才回来,所以这一个假期,今早才算和姐弟俩搭上话。
互相讲了写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
突然间想起来什么,小毛问:“阿爹,你说建沼气池适合外公他们处理之前养猪场粪便的做法吗?”
“怎么,外公他们想着用沼气池的方式来处理之前留下来的那些东西?”王国良吃进去一个混沌。
小毛又把外公他们生产队想去考察沼气池的事体简单说了说。
王国良想了想,说:“我觉得不太可行的。”
“为什么?”小毛问道。
“很简单,原材料短缺。你想啊,要是过一段时间,这些东西都处理完了,再上哪儿去找原材料?再说了,建沼气池也有投入,并且,在我的印象里,这个数字也不是一个小数。”
小毛还要再说话,王国良一看手表,起身说道:“我去学校查查资料,晚上回来和你一起分析。吃完了吗?抓紧走。”
吃完后,在陆家嘴码头与大姐告别,小毛父子俩再搭乘轮渡去市区学校。
挤上渡轮,喘一口长气。稍微安静下来。
这时候有对岸的一艘渡轮开过来。
看过去,和自己的这班渡轮一样拥挤。醒目的是,乘客里面间杂有很多穿校服的学生,看模样的话,应该是初中生。三三两两,刚才在码头和岸上也时有所见。
小毛有些奇怪,问阿爹:“上学路上我经常看到有穿校服的学生,难道还有市区的学生来我们浦东上学的吗?”
王国良双手扶着脚踏车,看着对过渡轮上的学生,说道:“从穿的校服上来看,他们可能是你阿姐工厂旁边临江中学的学生。”
旁边有乘客搭话,肯定地说道:“是临江中学的学生没错。基本上每天这个点,他们正是搭乘渡轮过江上学的时候。”
周围有不少人附和,表示肯定的意思。
小毛还是不理解,说:“市区的学生来我们浦东上学多有不便?”
旁边有人哈哈一笑,说:“我看你也穿着校服,应该是去市区上学的吧?我们浦东也有很多学生去市区上学的,只不过他们是反过来而已,有啥大惊小怪的?”
“讲起来临江这个学校还算是方便,码头过去并没有多远。反而是我们浦东去市区上学的孩子,要更多,还要距离更远的。”
“是的啊,孩子们遭罪哟!”
……
王国良想了想,低声说:“讲起来烟厂路上这个学校的历史,话就长了。”
要追溯到64年。一直缺乏校舍场地的黄浦区,为了解决外滩地区小学生升学高峰带来的入学难,这一年决定在浦东陆家嘴新办临江初级中学。
区教育局特地从格致、金陵、培光等一些重点中学挑选了一批骨干教师,再加上招录了这年由全国各地毕业的20多名大学生,担当起了临江的教育力量。
因为校舍当时还未竣工,只好借用刚刚造好的东昌路上的临浦中学上课。当时两个学校各招生18个班级,由于教室的欠缺,只能采用三班二教室轮流的教学方式上课。
第二年,也就是65年,新校舍落成。
陆家嘴码头就成了临江中学很多市区学生每天浦东上学的必经之路。
从此每一天的清晨,伴随着海关的悠远钟声,学生们就在延安东路外滩登上渡轮,前往对江的陆家嘴码头下船,随着潮水般的人群,走过工人体育场,浦东公园与上棉十厂,步行10分钟,到达烟厂路150号的这个学校上课。这种浦西学生往浦东就读的局面,一直延续至今。
说说笑笑,时间就过得很快。
不一会儿,渡轮抵达对岸。小毛父子俩抓紧时间出来,继续骑脚踏车往学校赶。
小毛书车熟路坐上后座,说:“阿爹你不会迟到吧?”
王国良看看时间,笑笑说:“今朝倒是蛮顺利,时间上还稍有充裕。”
小毛又问道:“我有一点还是没搞懂。要是万一迟到了,对你们做老师的来说,又会有啥处分的呢?”
“那就坏处多多了,晓得伐?”
王国良笑了笑,接着说道:“最直接的,单位职工迟到一次,不但要扣除当月的奖金、甚至还要扣除季度奖、年度奖。你讲讲,严重吗?”
“现在是秋天,要是万一哪天黄浦江上起大雾,渡轮不能开航呢?”小毛想了想,说,“再讲,都是正常的自然现象,谁也不能保证黄浦江上不起雾的吧?”
王国良说道:“那也只能自认倒霉。奖金制度就是这样,总不可能为了几个迟到的人而有所改变吧?一个工厂,或者是一个学校,一个单位有这么多人上班,总归要有规章制度的。既然有规章制度,大家就都得遵守,你说对吧?”
小毛笑了笑,说:“看来还是我们读书的学生要好一些。真迟到了,只要能说出来理由的话,班主任基本都能理解,不会多讲我们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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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是理解,我们单位的领导也会理解的。只是制度就是这样,又有什么办法?”
王国良一边看路蹬车,边说道:“这些讲起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反映在工资上,就都可能是大事。现在我们每个月的工资就只有几十块钱,要真是没了奖金,柴米油盐酱醋茶,搞不好就演变成一户人家的大事了。懂伐?”
到学校门口,小毛下车。走了几步,又返了回来:“阿爹,讲好的沼气池资料你不要忘记了的,好伐?”
第294章 教室里的老鼠
正要进学校大门,只听得“吱嘎”一声,一辆绿色的212吉普车在他身旁的马路边停下来。
小毛不由得站定,心里想:谁啊,车接车送,不要太结棍哦?
车门打开,却有熟悉的声音朝他喊道:“王建东……”
小毛一看,只见是胖嘟嘟的谢雨生一手提着大书包从车上笑呵呵走下来。
小汽车又响了一下喇叭,就直接开走了。
小毛笑了笑,说道:“我还以为是学校的哪位领导呢,谁知竟然是你?”
移动移动书包带,使自己背起来更舒服一些。俩人一起往校园里走。
“阿生你可以啊?还有专车来接送上学了。”小毛说道。
谢雨生摸摸脑袋,轻声说道:“今天刚好单位安排我爸来市区开会,顺便把我给捎过来的。”
小毛继续开玩笑,说:“还是有个好爹,享受的东西和我们普通老百姓就是不一样。看刚才这个车,如果没猜错的话,你享受的应该是县处级的待遇。”
“一个破车,有什么好说的?”谢雨生呵呵一笑,说道,“你要想的话,下次找机会让你享受享受好了。不过这车跑起来很颠簸不说,噪声又大,其实真不如坐公交车搭轮渡舒服的。”
“好的呀。”小毛笑道,“不过我可预先讲好,油费我是掏不起的。”
不时有认识的老师和同学走过,互相打招呼。
谢雨生是小毛的同桌,俩人个子都不是很高。但和小毛瘦瘦弱弱不一样,谢雨生明显要敦实很多。后来熟悉了,小毛讲笑话,说是干部家庭不缺吃不少穿,自然多长肉一些。
说起来两人从认识到相熟,这当中还真发生有两件特别有趣的事情。
开学第一天,报好到,小毛去教室看座位,领书。
小毛班级的教室在实验楼的一层,很大,原来就是物理实验室改造而成的。
刚进去进去,他就看见间教室的最后面闹哄哄的,好些个同学挤成一片,不知道在干什么。
小毛好奇,就往后面走。
挤进去人堆里一看,原来是教室后面有个老鼠洞,正有几个男生们拿开水瓶在往洞里面灌热水,想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老鼠。
热闹不看别不看。小毛小心退出来,弯腰站在人群最外面静观其变。
几瓶热水进去,结果真有一只半大的老鼠从里面“哧溜”就跑了出来。
有女同学吓得尖叫。有男同学幸灾乐祸,哈哈大笑。
小毛对老鼠早就习以为常,自然不怕,还站直踮起脚往里看。
老鼠可能是受到惊吓,慌不择路竟然直接奔自己方向而来。
而这时小毛前面还有一个胖墩墩的男生。
小毛起初不以为意,觉得自己前面的这位男生肯定会有所作为,应该轮不着自己来动手除害。
可是事情却在一霎那间突然起了变化。
令自己大跌眼镜的事情竟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发生了:前面这个看上去还算雄壮的男生,竟然也像是小女生一样,甚至还要过之而无不及。他先是被吓得大声惊叫不停,然后一个转身,动作麻利如小鸟依人般快速躲在了小毛身后。
更要命的是,他还紧紧地拉住了小毛衣服的后摆,闭上双眼,全身颤抖不已。
来不及理会这位男生,因为这时候老鼠弃而不舍仍旧在向他这方奔来。
小毛不慌不忙,瞅准后,一脚重重地踩下去。
脚起脚落。只感觉到有一个肉滚滚的东西在自己的鞋底下挣扎了一两下,就没有任何动静了。
教室里只剩下来身后这位男生仍然哆哆嗦嗦的惊叫声。
小毛脚下用力,又狠狠地揉搓几下,相信老鼠应该已经踩死,才慢慢移开脚步。
七窍流血,老鼠横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不知是谁带的头,教室里响起来一片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后面拉着自己衣服的男生终于停止声音,睁开眼来。
看到地上早已横死的老鼠,这位男生拍拍自己胸部,呼出一口长气。
教室里这时候安静异常。
接着同学们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位男生很囧,脸色马上就红了。小毛朝这位男生笑笑,说道:“没关系。一只老鼠而已,本来就没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
有同学还在笑。小毛大声说道:“好了好了,没什么事体了。都散了吧。”
他提起来死老鼠尾巴,把它丢到外面走廊上的垃圾桶里。
等再次进来找到贴有自己名字的课桌椅,意外的是,自己的同桌竟然就是刚才那位怕老鼠的男生。
可能是已经恢复过来,这次是那位男生主动和小毛握手,自我介绍说:“你好,我叫谢雨生。刚才谢谢你了。”
小毛笑笑,说:“你好,我叫王建东。”
后来小毛才知道,他的这位同桌原来最怕就是老鼠了,并且是从小就怕。据他自己讲,还在他自己很小的时候,有次在乡下亲戚家里过夜,被老鼠半夜咬破了手指头,从此落下了重重阴影。
小毛有些想不通,曾经问过他,怎么老鼠半夜三更无缘无故会去咬他手指头?
过很久谢雨生才说是他晚上吃饼干,吃着吃着手里拿着半片饼干就睡着了,这才把老鼠招来的。
但是小毛还是不理解,问他既然老鼠曾经给他留下过阴影,为什么那天还要去看抓老鼠的热闹?
谢雨生挠挠头,说,就是因为对老鼠满怀恨意,那天才鼓足勇气想着去看老鼠到底是怎么被弄死的。没想到老鼠最后竟然来袭,才把他当场吓成那副鬼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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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毛笑笑,不响。不过从此他总结出一条人生真谛:人不可貌相。
这是其一。
第二件事。
有一次上历史课,新老师可能是第一次用投影仪,还不熟练,结果把镜头给弄反了。
小毛坐在讲台下面的第一桌。
然后一打开投影仪,小毛和同桌谢雨生的两张大脸就双双出现在了屏幕上。
这一节课班上同学简直都要笑疯。
不过,就这样来来回回几次,小毛和谢雨生俩人反而互相成为了对方在学校里最要好的朋友。
第295章 印象深刻的老师和事
俩人说说笑笑正往里走,这时候学校喇叭响了。
里面传出来《年轻的朋友来相会》的歌声:
“-----美妙的春光属于谁,属于你,属于我,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这是一首写给八十年代青年的歌。那时的校园生活,刚好国家的新时期和少年的青春时代重叠在一起,有一种岁月难掩的蓬蓬勃勃,意气风发的精神。
歌声清脆明快,旋律欢快流畅,歌词朗朗上口。这一年,这首歌还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选为亚太地区音乐教材。
小毛和谢雨生对视一笑,赶紧一路小跑着去教室。
和小毛的初中学校不同,这间高中学校是非常重视学生的体育教育的。学校甚至有一条规定,要评三好学生,体育不到七十五分是不准评的。
每天早自习之前,大喇叭就会准时响起,全校师生去操场,先是做广播体操,然后列队绕着四百米跑道跑步一圈,几乎风雨无阻。
从一开始,体育老师李老师就对小毛他们要求严格。
但是谢雨生别看长得敦实,却打小就有些怕体育。特别是李老师的课前热身要练倒立,他表现很差,老过不了关。
所以多次上体育课,他就被罚一个人在操场边的垫子上一次次地练习。都快支撑不住了,最后都是小毛去请体育老师来看,才勉强通过。
体育课老师针对谢雨生的自身状况,给他的建议,要求他慢走到慢跑,然后逐渐加大了运动量,每天至少跑3000米。
而小毛却特别欢喜上体育课,类似长跑、调高、跳远都很着迷。
谢雨生尽管没有这方面的运动天赋,但小毛督促着他每天在中午的休息时间,或者说他们是相互陪衬着,基本上都坚持在操场跑上一两圈,两三圈。
没成想到的是,这竟然成了谢雨生后来高三能够坚持一年多点灯熬夜苦学的本钱。
长久的坚持跑步,使小毛锻炼出了坚韧和毅力,也提炼出许多人生哲理。他慢慢觉得,人生就犹如长跑,一段艰难、一段轻松,一段努力、一段懈怠……不论你怎样跑步,终点线是公平的。
到后来,班上大部分男生都参与了跑步锻炼,在淬炼意志品质的同时,同时显著提升了同学们的体质。
一个最明显的例子,班上有一个很多年饱受折磨的慢性哮喘的男同学,坚持跑步到毕业的时候,这病竟然不治而愈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可以说,体育就是小毛高中学校的一大特色。
学校里还有另一件事体,也给刚入学小毛的留下深刻印象,就是中午分桌吃饭。
学校伙食包干,一个月交几块钱,中午饭吃在学校六天。同学们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一响,总以很快的速度冲到大礼堂。
菜都是按桌放好的,饭要自己打,因为要粮票的。
8人分餐制,每桌都有一个桌长。每桌成员和桌组长一起每餐进行分配大方桌上的菜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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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是家常的,有烂糊白菜,红烧带鱼,毛豆子芋艿等,可是如何平均分配?如何让同餐桌的同学没有意见?这是非常能够考验人的时刻,也是更能够增进同学友情的机会。
小毛逐渐理解了,什么叫“做人要大气”。
不可否认的是,学校的生活其实还是比较艰苦的。菜总是觉得不够吃,吃完总觉得意犹未尽。因为大家都在青春生长期,饭量都很大的。
走在前面的小毛刚要进入教室,班主然伍老师正从里面出来,差一点就撞个满怀。
班主任伍老师,也是教小毛班的物理老师。
伍老师宁波人,四十多岁。身材不高但是块头大,脸盘四方,架一付眼镜。为防止眼镜滑脱,经常就用橡皮筋绑着在后脑勺。
伍老师课上得很生动,他的启发式教育、调动式授课,使本属呆板、枯燥的物理课增加了许多乐趣。讲到开心处,笑容满面,充满了热情,与学生对答互动多。
他经常谈到宇宙观以及UFO等,听得同学们都着迷得很。似乎通过他,同学们的视野延伸到了外太空,在星际翱翔。
上他的课,不仅仅活泼,还富有激情和哲理。他讲课时还特别爱引用古语名句,比如说,“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等等。
受当时大气候影响,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小毛后来的物理一直学得都很好,可能和此,和伍老师的教学不无关系。
对于这位班主任,小毛还有两个印象也同样深刻。
一是伍老师讲课时中气很足,声音宏亮,但有时候听着听着就像吵相骂一样。
因为自己家后面就有一位宁波的阿婆,所以小毛从小就听说过一句话:“宁听苏州人吵架,不听宁波人说话”。
意思就是说,因为宁波话很硬,听上去像吵架似的,而苏州话很软,哪怕是吵架声调也是低八度的,很柔很软。尽管小毛知道,这两种语言其实都属于同种方言——吴方言。
现在算是再一次在伍老师这里得到了特别的的印证。
其二。
伍老师虽然身材不高,但他在篮球场上打球的场景,特别是他的神奇三分远投给了小毛等同学们长久的惊讶和佩服。
每次看老师打完球,同学们都要纳闷:是不是伍老师对抛物线、摩擦阻力、动力掌握得好的原因才投篮这么准呢?
除开班主任伍老师,还有两位老师也是印象深刻。
一是教数学的夏老师。
他人高而清瘦,印象中一直戴个黑框眼镜很是儒雅,经常穿一身中山装。与学生见面时总要温和地点头打招呼,学生见了他都很恭敬,处事做人一派道家风范。
这位数学老师讲课,思路很清晰,上代数或几何,板书将解题过程写得简单扼要,讲课有一句不说二句,但都在点子上。
然后是教历史的周老师。人很和气,无论是中国历史还是世界历史,都如数家珍,往往在他那因抽烟而微微发黄的手指起落间,几千年的时间过去了。
“任何时候都不要显得毛毛躁躁,晓得伐?”小毛抬头,只见伍老师对着他俩笑笑,说道,“赶紧去座位放下书包,准备出操。”
第296章 能看到希望了的
看完杨浦大桥风景,又在外面一起吃过中午饭,四人打道回府。
过浙江路还没到延安路隧道,严重堵车。只见不远处的隧道进口,全是大大小小的车辆,乱成一锅粥。其中大多是搭载各式建筑材料的大型货车。
没有办法,只好放慢车速,跟在前面车后面往前一点点挪动。
坐副驾驶位置的陈露开始抱怨,说:“早提醒你绕一圈上南浦大桥回去的。现在好了----”
谢路得本来开车就不是很熟练,碰上这种一会儿启动,一会儿刹车停车,还要当心旁边有车一下子插进来的各种突发状况,更是精神紧张,使劲握着方向盘的两只手都彷佛要抓出汗来。
陈露还继续喋喋不休。
最后谢路得实在忍不住,狠狠一拉手刹,把车停住。两手一抬,他梗声说道:“要么你来开,要么请您嘴巴闭牢。二选一,你自己选择?”
陈露看看谢路得,知道他是真的来了脾气,就缩头不响了。
坐在后排的王建东和胡晓辉相视一笑,也不说话了。
小货车往前缓慢挪动。
谢路得两眼看着前面,小心地掌控着方向盘,亦步亦趋。
可尽管已是万分注意和小心,在小货车刚进入隧道没多久的时候,还是不小心差一点和前面一辆满载的大货车“亲”上。
幸亏谢路得反应快,一个急刹,险之又险地将将追尾避免了。
不过正低着头的陈露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她被猛地颠簸起来,头碰到了前面的挡风玻璃上面。还好没有破皮出血,只是额头上一下子就有一个小包明显凸现出来。
陈露显痛,用手揉着额头,但看到谢路得更加紧张的模样,只好把已经到嗓子口的惊叫声音硬生生地吞下去了。
处置妥当,谢路得长长出一口气。
他把车子熄火,朝前面车大骂道:“戳那娘额逼,也不看看是什么路况。突然一个急刹车,也不管后面车死活的。”
骂完后,他似乎还很不解恨,打开车门就要往下冲,想去找前面的货车司机算账。
小毛坐他后面,一把把他给搂住了,说道:“做啥?现在道路拥堵,急刹车也怨不得前面的大车,可能是他前面有车急刹才跟着动作的。”
胡晓辉也在一旁赶紧帮腔:“算了算了。大家被堵在隧道里,都不容易,互相体谅一下好了。”
谢路得却还是不管不顾,就要往车下跳。
陈露看看谢路得,厉声说道:“想做啥?老实坐下,好好着开车,晓得伐?”
还是陈露说话管用。谢路得又嘟嘟囔囔骂了几句,重新坐好,启动车辆。
好不容易等从隧道出来,过了收费站,王建东和胡晓辉下车,和他俩告别。
俩人沿烂泥渡路往家走。
胡晓辉忍不住笑道:“我这个表哥,一着急,就还是小时候容易冲动的脾气,这么多年几乎都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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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笑了笑,不置可否。
烂泥渡路靠陆家嘴路的这一段,很多电线杆上,房屋上墙壁贴着动迁的布告。特别是靠近路口的这一段,有零星的住户明显已经搬走,人去楼空。甚至连窗户的框架都没有了,只留下墙壁上一个个空洞洞的窟窿。
王建东取下肩上的书包提在手里,在一个电线杆前立定,仔仔细细地把上面张贴的动迁布告看了好几遍。
胡晓辉凑过来,看了看,说道:“看来陆家嘴金融贸易开发区要实质性真正启动了。”
王建东盯着前面的这张泛黄了的布告,感叹道:“是的啊。我们盼着动拆迁的这一天,已经有很多年了。”
他想了想,说道:“实际上,从八几年开始,为改善居民住房条件,我们浦东陆家嘴境内,先后填平杨家沟、西小石桥、高邮浜、陆家渡浜等河流,还改建和拓宽陆家渡路、田度路、东昌路、东宁路、陆家嘴路、浦东南路和泰东路等。”
胡晓辉对浦东的这些年的变化,不是很了解,只看着王建东往下说。
“从浦城路以东到浦东南路,拆除了西小石桥、吴家弄、朱家宅等简屋棚户,还有东昌路沿街两侧商店与民房,建了很多高层与多层住宅和商店,接连陆续兴建了长航、长田、桃园、东昌、东园等新村住宅。”
他转过身,望向前面浦东公园的方向,用手指头指着那边的建设工地,一一数道:“现在新上海大厦、招商大厦、建设银行大厦、三利大厦、证券大楼、上海导航中心也都破土动工了,它们与浦西群楼遥相呼应。”
王建东最后叹一口气,有些伤感地说道:“可是拆来拆去,建来建去,就是一直都没有我们家半点的福分。”
胡晓辉一开始也跟着感伤,不过只一会儿就恢复过来,笑笑说:“既然都拆到了你们家马路对过,总归还是能看到希望了的。”
王建东摇摇头,轻声说道:“很难说。照这几年拆迁建设的速度,不知道还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在前面的小巷口,王建东一眼就看到了那颗茂盛的香樟树,还有挂在树上写着“理发”两个大字的硬板纸招牌。
旁边简易的理发摊,还是一如既往地忙碌。
王建东主动走过去打招呼:“陈伯伯,余伯伯,都忙着呢?”
老陈正在给客人理发,听见有人叫他,马上停止动作。他一转身,见是王建东,连连笑道:“哎呦,原来是小毛啊,有辰光没有看见你了啊。这位是-----”
王建东拉着胡晓辉的手,上前介绍道:“这位就是以前的小花,她爸爸妈妈在黑龙江做知青,以前经常在我们家玩耍的,还有印象吗?”
胡晓辉笑了笑,上前恭恭敬敬地打招呼:“陈伯伯好,余伯伯好。”
老于正在给人刮胡子。
他手没有停,扫了胡晓辉一眼,笑道:“就是胡家的孩子,他舅舅是肉联厂的小谢。这女孩子小辰光经常来我们这里剪头发的。我讲的对吧,小毛?”
第297章 念想
王建东笑笑,连连点头,说:“还是余伯伯眼力好的。”
“哦,我也想起来了。”老陈一拍自己脑袋,大有深意地盯着王建东和胡晓辉几眼,笑道,“看看我这记性,到底还是老喽----”
王建东看看四周,修皮鞋的和拷边剪裤腿的的摊位还在,于是问道:“陈伯伯,以前不是这里还有一个配锁的小摊吗?”
老陈笑笑,朗声道:“都搬走喽。你看到樟树招牌旁边贴的告示没有,再过几天,过了十一,我们也都要搬走啦?”
王建东想了想,说道:“能拆迁总归是好事。这里陆家嘴,确实早就该拆迁了。”
“是的啊,再不拆,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老陈继续给客人理发,感叹道。
相隔不远,在另一颗香樟树底下有一个修洋镬子的小摊,看上去生意非常不错,围了好多的拿着破锅烂铁的人群。
老陈看看那边,笑笑说:“都马上就要搬家,所以把家里能收拾的东西先清理出来。饭时能用的,再修修补补。谁家没有一个几个可以修补的钢精铫子,所以修洋镬子的摊为生意当然就好了。”
这时候,大部分人家都还在用铝锅铝铫子,就是俗称“洋镬子”、“钢精锅”、“钢精铫子”。铝的家伙容易漏,买个新的,一是钞票不多,二是犯不着:换个底就又能用几年,经济实惠。
于是,“修洋镬子”的就有口饭吃哉。
“修洋镬子”的又叫做“马口铁匠”,因为他们除了会修锅换底外,还会修坏掉的晴落管子——那是用马口铁,也就是俗称的“铅皮”做的。
马口铁匠的担子跟铜匠担差不多,只不过他们有一只特殊的“工作凳”,那是一只可以斜插一根钢棒,锅子铫子可以套在上面便于敲打的凳子。
如果是“换底”,讲好价钱后,老师傅用一把特殊的专门用来剪铅皮铝片的大头剪刀,沿着旧锅或旧铫子的底剪一圈,赛过剪纸头,很轻松地就把坏掉的锅底或铫子底剪掉了。
然后,用一把扁嘴钳将剪剩的口子向外折一圈,宽度大概有半公分不到一点。然后,把刚才客户选定的那张大小匹配的圆形的铝片,用一把木榔头,在有点洼的凳子上慢慢敲打,铝的延展性很大。
不多久,一个“底子”就成功载。
再用扁嘴钳向里折一圈,正好套在锅身或铫子身刚才向外折的那圈上,把他们套到插在凳子上的那根钢棒上,以钢棒头为“砧”,用木榔头轻轻敲打,使两厢抿缝。
再用铁榔头,用劲敲打,使定型,一只锅底或铫子底就换好了。
在老师傅熟练地剪裁、弯折、敲打表演真功夫时,不要说小毛他们这些游手好闲的小官哉,连大人也早就把他围个水泄不通了,因为那是不要“门票”的!
看着不远处正忙着修洋镬子的老爷爷,王建东想了想,从书包里掏出来照相机,笑笑说:“陈伯伯,于伯伯,刚好今朝我姐了相机,咱们也留个纪念吧?”
老于先说话:“太好了。最好是把我们忙碌了这么多年的理发摊也照出来。估计搬家以后要想找这样的理发的地方,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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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于附和说:“对的,算是给我们老头子留一个念想吧。谢谢你了,小毛。”
“你们要搬到哪里,有说法了吗?胡晓辉笑问道。
“都不一样。不过大部分人家都要搬去金杨新村。我们家因为特殊情况,家里有孩子在中心医院工作,所以被动迁到医院那边的新公房。”老陈说道。
王建东表示祝贺,说:“还是陈伯伯于伯伯你们好,马上就能住进宽敞明亮的新公房,从此算是终于彻底告别艰苦的里弄生活。”
老于却说道:“不要羡慕我们。你晓得伐,金杨那边只是刚建好房子,周围还是大片大片的水稻田。生活设施基本上没有,生活很不方便的。那么大的一个社区,只有一路公交,买东西要到很远的地方。所以讲我们从陆家嘴搬到金杨,一切要从头开始的。”
王建东不好搭话,不响。
歇一会儿,俩人往花园石桥路小毛的家走。
上到楼梯拐角,王家阿婆正在灶批间里擦拭灶台。看到他俩回来,笑着打招呼:“哎呦,小花你们俩都有好长时间没有回来了,在单位都还好吧?”
“我们都挺好的。吃得饱,睡得好。“王建东和姆妈开玩笑。
“谁说你了?你这臭小子,还和姆妈来贫嘴了。”王家阿婆在围裙上擦擦手,笑道,“我说的是小花这孩子,晓得伐?”
她走出来灶批间,拉住小花的手,上下左右看了看,笑道:“我看你自从回来上海上班,脸色和皮肤好了好多,脸上也开始长肉,越来越灵了。”
“姆妈,哪有你这样夸女孩子的?现在的女人,都恨不得自己能瘦成一道闪电的。”
胡晓辉笑着说:“阿姨说的对的啊。不过还好,在我自己能接受的范围内。”
王家阿婆笑呵呵说道:“你回来上海是对的。总归是上海出生长大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们上海人就是要喝黄浦江的水,才长的大的。”
王建东在一旁站着不说话。
王家阿婆瞅瞅王建东,笑问道:“背这么大一个书包不嫌累?赶快去房间里休息吧,我这里收拾收拾马上就做好了。”
胡晓辉挽袖子,说:“阿姨,我来帮着一起做吧?”
王家阿婆连忙笑道:“不用不用。灶批间小,盛不下介许多人的。再说了,你细皮嫩肉的,就不要再来沾阳春水了。”
王建东笑了笑,问:“大姐和阳阳在家里吗?”
“哦,今朝因天气不错,他们都去黄浦江边上的公园里玩去了。”
王建东想了想,说:“我们刚才从那边走路回来的。我这书包里是照相机,这样,我和小花等着你,我们再去找她们,刚好可以拍几张公园的照片。”
王家阿婆笑笑,同意了。
王建东和小花刚要上楼,王建安阿婆又把他叫住了。她想了想,才说道:“小毛,我们家前面街道对过要拆迁,你知道吧?”
王建东不知道母亲要说什么,点点头,看着母亲。
王家阿婆叹一口气,说道:“我想打只电话给你阿哥,现在我们这里地块要拆迁,总归看到希望了的。他一个人在日本这么多年,也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了。”
王建东立定,想了想,说:“阿哥回来我赞成,我们都听姆妈你的安排,也不用和我们都讲,直接安排好了。”
第298章 巨浪潮头
十月一日,天气非常不错。金风气爽,天高云淡。
这天上午九点十八分,谢路得在三林的饭店终于开张。
王建东,谢雨生,还有徐进等一帮好兄弟都前去祝贺。只是王建浦因为单位有事出差去了北京,不过,有李尚作为代表也来到了现场。
没想到的是,甚至连好久未见的林树也带着一帮人过来了。
“劈里啪啦”一阵鞭炮响过,然后是例行的开业仪式活动。不过,这一次搞得比较简约,只有谢路得面还有他的合伙人等少数的几个人说过话,就算是开门大吉了。
来捧场的来宾太多,主要都是谢路得的朋友。以至于本来就不是很大的饭店一下子竟然坐不下。
几个大男人没事,王建东他们几个就干脆搬一张大桌子在外面的大马路边稍微僻静的地方打牌聊天。
胡晓辉和李岩,加上陈露都去后厨帮忙,或者是充当临时服务员。
等坐下,胡晓辉提一大茶壶过来,给每个人泡上一杯热茶,然后放桌子上。她说道:“你们先聊天,我再给你们去拿些吃的东西过来。”
王建东想了想,说道:“反正阿生还没有来,我先去旁边商店买两副扑克牌。”
徐进笑笑,没有讲话。
等王建东买了牌回来,徐进刚好把两盆瓜子和“猫耳朵”摆好。
俩人一边吃瓜子喝茶,一边聊天。
说着说着,不一会儿就讲到了徐进现在的工作。
自从上半年川沙干部分流的工作结束后,徐进现在照旧在乡政府机关,仍然做着他原来的秘书工作。只是因为现在浦东开发开放的步伐加快,他明显地感觉到了现在工作节奏的一步步加快。
“忙是忙了很多,不过总体来说,还算好的。”徐进丢一只香烟给王建东,说道,“我们乡镇上反正也就是那样,该干嘛还是干嘛。不过要说起来这半年来我印象最深的,恐怕还得是原川沙县为主体的原住民们身上发生的许许多多的事情。”
“哦----,这怎么讲?”王建东手里拿着香烟摩挲,却没有要点火的意思。
徐进起身要给他点火,王建东笑着摆摆手拒绝了。
徐进就不在坚持。他吸了一口烟,缓缓说道:“当初在川沙干部分流调整刚开始的时候,因为有可能涉及到自己工作变动,讲实话那时候我的心里负担还是很重的。”
王建东给他的茶杯里续水。
徐进吐出来烟圈,说道:“但到而今,我的所见所闻,使我又明白了一个更大的事理。实际上,和我们这些所谓干部的得失比起来,以原川沙县为主体的百万原住民对新浦东的贡献,简直可以说就是一座矗立在浦东这块大地上的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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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盯着徐进往下说。
徐进吸一口香烟,继续说道:“浦东这块土地上的原川沙人,不管是现在,还必将在之后的漫漫岁月里,一直代表着浦东的‘原住民’——这块土地上祖祖辈辈留下来的平民百姓,这是毫无疑问的。他们都是清一色的农民,包括他们的‘最高长官’乡党高官。小毛你觉得我讲的对吧?”
王建东停止手里的动作,说道:“这是当然,你就是不说出来,事实原本就是这样的啊。”
“浦东开发开放,对多数原来川沙的这些原住民来说,肯定是大好事。肯定会有一批人乘着浦东大开发的大潮,乘风破浪,立于潮头,成为‘亿万富翁’,成为创业标兵,甚至成为浦东的时代新锐。”
喝过一口水,徐进接着说道:“相反,更多的普通百姓,则关心的是他们还能不能有份体面的工作,能不能看得起病,子女长大后能不能有更好的房子住,有没有养老金,-----,诸如此类油盐酱醋的家常事。”
王建东不响。
“但我们想过没有,在这时代变迁的历史巨浪潮头,对一夜间变成市民的川沙原住民来说,可能还也会有相当的一些人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他们也许在开发大潮涌来的时候,成为了其中的弱势群体,进而被卷入谷底,甚至被吞没。”
徐进抓抓脑袋,说:“他们亲眼看着自己的家园和土地,被前所未有的浪潮一般的‘开发’与‘开放’所卷走……转眼间,他们看到自己家门前的水稻田变成了高尔夫球场、每年踏青的田埂小道变成了凌空而飞的高架桥和汽车奔跑的大马路,以及所有的菜地上都‘长’出了伸进云端的‘水泥竹笋’----”
“水泥竹笋---?”王建东有些不解地插话。
徐进哈哈一乐,说:“老百姓们就是这样这样戏称那些高楼大厦的。”
“而怎么样才能使这些老川沙的父老乡亲,没有一个人被卷入谷底,也没有一个人因为跟不上城市发展的潮流而丢失了饭碗,这对于我们这些基层工作者来说,就是一个很现实和无法回避的问题。”
徐进停顿一下,点上另一只香烟,说道:“就我所接触的老百姓来看,修建道路,建设工厂的时候,虽然有农民放鞭炮表示欢迎,但实际上也还有很多农民并不支持的。道理很简单,他们习惯了农村生活。”
王建东连连点头,深有同感。
“这里面有很多难题,首要的是帮助失地农民的就业,和适应城市生活。本来我还以为堂哥这次也会过来来,他见多识广,我还想着向他讨讨主意的呢。”
徐进想了想,说,“我现在个人的最大体会,觉得发展浦东如果急功近利,只限于追求经济方面效益的话,就相当地片面了,必须再加上人文发展,这样浦东的发展才会是社会的真正全面进步。”
他笑了笑,继续说道:“等会儿阿生来的时候,我们可以在这一方面的一些东西,还有我个人的一些体会,好好着探讨探讨一回。
王建东想了想,说道:“我觉得,真要是把这样的一篇文章做好了,绝对是一个很好的报道选题,阿生一定会有兴趣的。”
第299章 罗山立交纪念章
“是吗,真能提供有好的选题?”正说着话,只见得谢雨生快步走了过来。
王建东和徐进站起身,和他来一个大大地热烈拥抱。
客气几句,谢雨生说:“你们等等,我先去向今天的主角,阿拉谢老板祝贺祝贺。”
不一会儿,进去又出来。徐进发香烟。
谢雨生点上火,说道:“今朝倒是人多,蛮闹猛的嘛?不过我看下来,基本上应该都是老板的各路朋友,正儿八经过来吃饭的顾客好像没有的啊?”
王建东笑笑,不语。
谢雨生快人快语,又说道:“小饭店的装修倒是很有意思,很漂亮。只是-----”
“只是什么,谢大记者?”这时候,胡晓辉过来送茶杯,笑道:“刚才看到你在和我表哥说话,知道你来,所以特意过来给你泡茶的。”
谢雨生揉揉眼睛,说道:“今天开张,我本不应该乱说话。不过从陆家嘴过来中间要倒两班公交不说,从公交车站走过来这里确实太远,显得稍微有些偏僻了的。”
王建东接过很稀罕的杯子泡茶,边倒水,边接口说:“你说的是实话。我们也有这个感觉的。”
徐进打圆场,笑道:“今天高兴,不说这些。都是好茶叶,我们好好着喝茶。”
等坐下,谢雨生伸伸懒腰,说道:“累死了。昨晚上改稿子弄到大半夜,早上八点多才爬起来坐公交车,所以时间上稍微的耽搁了一些。”
“工作重要,但是身体也要紧,晓得伐。你们记者站不是有好几个人的嘛,再说面还有你师傅蒋大记者,不会什么事情都需要你自己来亲自动手的吧?”
谢雨生喝茶,说道:“昨晚上就是我和师傅两介头一起做的一个专版。”
“你师傅?什么样的专版,搞得来这么大的动静?”
谢雨生笑了笑,说:“昨天罗山路的立交桥通车,算不算大新闻?”
他解释说,本来报社的意思,只发了一个新闻报道。师傅觉得还不过瘾,认为只是一个报道,实际上还是有很多的背后的故事没有办法说出来,所以在一礼拜前,他安排我们就在现场做了一星期的跟踪采访。专栏写好,原计划明天天要与新闻一起发的。可是师傅去了现场后,觉得不是很满意,又临时调整大纲和思路,所以才搞通宵的。
对于只用了一年时间建成,又是浦东新区基础骨干工程的罗山路立交桥,作为建桥人,王建东虽然没有亲身参与,但对它还是比较熟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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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山路立交是上海市特大型互通式城市道路立交桥,也是我国第一座五层互通式立交桥。因位于浦东新区西部罗山路与杨高路交叉处,故以路名得名。南北长940米,东西长136米,总面积2.4万平方米,建筑总高度20米。
第一层是非机动车及人行地道;第二层是杨高路;第三层是内环线至杨浦大桥的主线上跨桥;第四层是杨高路至杨浦大桥的左转匝道;第五层是杨浦大桥到杨高路的左转匝道。
这座总投资人民币1.63亿元,被市政府列为93年头号实事重点工程——内环线工程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的立交桥,北接杨浦大桥,南连内环线浦东段华漕桥,东西与杨高路接顺。
罗山路立交桥建成后,能显著提升内环线和杨高路的通行能力。通过南浦大桥、杨浦大桥、内环线,与浦西交通干道连成一体,从而为形成快速、便捷、纵横互通的浦东新区道路新格局奠定基础。
谢雨生笑了笑,从裤后袋里掏出来一只信封,放桌子上,说道:“喏,我还给你们带来了礼物的。”
徐进奇怪,拿起信封打开来,里面是五枚纪念章。
纪念章是铜质的,直径大约5厘米大小。两面都有图案和文字。一面上是罗山路立交桥的浮雕图案,上面文字写着:上海罗山路立交桥建成通车留念。另一面则是立交桥拉索塔,最上面有一小圈的文字:上海市第一市政工程公司。
王建东和徐进都笑呵呵第接受了这份很有纪念意义的小礼品。
“你们刚才说的什么新闻报道的选题,有事什么?”谢雨生喝茶,还是保持着一份新闻人的灵敏和嗅觉。
王建东想了想,把刚才徐进说的一番话大致简单地说了一遍。
徐进补充说:“从浦东管委会正式成立,川沙全部并进来,到现在十个月的时间,我最感欣慰的一件事是:几十万的老川沙人,他们没有散掉,也没有被时代大浪潮淹没,他们幸福安稳地生活在原本就属于他们的浦东土地上。”
谢雨生一开始并没有作声。
徐进又说道:“我还专门区看过一些相关的历史书籍。纵观上海历史我们可以区发现,从农村到城市的变化是经过四五代才完成的。但现在浦东的开发开放,从现在的规划和实际的开发来看,恐怕城市化进程回大大加快的。”
沉默了好一会,谢雨生抬头,喝一口茶水,说道:“前年的时候,我,我师傅,还有小毛你堂哥,我们做过一次关于征地农民的相关调查的。现在徐进你说的情况,明显又有不同。我觉得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选题。这样,我再好好着想想,和师傅商量商量,看看到底怎么操作。”
另一边,胡晓辉,李尚和陈露三个人都不闲着,不过偶尔也会互相说笑上几句。
胡晓辉靠近陈露,说道:“你上次不是讲我表哥需要有人管着他的吗?”
“是的啊,是我说的。”陈露放下手里的墩布,看向胡晓辉。
胡晓辉笑笑,说:“我没有更好的办法,不过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并且这个人,是绝对能管得住我表哥的。”
“谁---?”陈露好奇心大增。
“我听小毛说,现在杨浦大桥马上全部完工,他接下来要调过去徐浦大桥的建设工地。徐浦大桥你应该知道呀,按照规划,一只脚就踏在你们三林这段黄浦江边的。”
第300章 “四眼”失踪
元旦这天刚好是礼拜天。
一般来说,星期天的时间,如果家里没有什么要紧事情的话,阿爹照例不在家。另外,一家人在这天也会起床稍微迟一些。
大清早,都还在睡觉。突然间,大门被“叮叮叮……”地敲响了。
声音比较轻,屋内的人都没有注意到,自然就没有人答应。
过一会儿,外面的敲门声加大,又“咚咚咚”敲好几下。
王家姆妈醒过来。翻转一下身子,还是没有彻底清醒。她壮起胆子,轻声问:“谁啊?”
外面敲门的人显然没有听到。见房间里没人反应,敲门的声音再大了一些,“嘭嘭嘭……”
这时候大姐也醒了过来,看见姆妈起身,自己也退出来被窝。
咳嗽一声,清清嗓子,这一次王家姆妈的声音大了些,问:“谁啊?”
小毛也被惊醒。
本来王家姆妈计划今天吃过早饭就去外婆家,小毛昨晚上赶写家庭作业道很迟,所以睡的比较迟。这会儿正睡眼惺忪。
少年睡重。小毛使劲睁开来来眼睛,迷迷糊糊问道:“到底谁啊,大清早的这么大声敲门。”
父亲不在家,阿哥也去了同学家,家里面只剩下来三个人。小毛知道自己作为现在家里唯一的男丁的责任,马上穿衣服,准备从阁楼上下来。
“是我,隔壁的林家。”只清晰听得门外是隔壁林家姆妈的声音。
王家姆妈这时候放下心来,披上衣服下床。走到半道,又返回来把棉裤也穿上。
正是上海一年中最冷的时候,早上刚从被窝里出来更甚。上海属于海洋性气候,空气湿度大。加之在上海冬季不取暖,所以在同样的温度条件下,在上海就是比北方还要感觉更冷一些,并且是一种浸入到骨髓里的湿冷。
拉开门,林家姆妈,老林,还有四眼的爸妈,四人神情严肃地站在门外走廊上。
王家姆妈吓一跳,人就一下子彻底清醒过来。她赶忙问道:“出什么事体了,看你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林家姆妈没有多说话,朝她使眼色,轻声说道:“进屋里讲话。”
王家姆妈心里满是怀疑和不安,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好把门开的再大一些,让他们四人进来。
房间里带进来一股寒冷的空气。
大姐已经穿好衣服。小毛从阁楼上爬下来。
刚进屋,林家姆妈先开口。她一开口,就略带哭腔的说道:“我们家的小林,还有他们家的’四眼’,一起失踪了。昨晚上到现在找了好多的地方,连人影都没有找到。”
老林看看房间内,问道:“老王不在家?”
王家姆妈点点头,说:“他阿爹礼拜天一般都不在家里的。”
“四眼”爸爸瓮声瓮气说道:“现在我们两家都很担心,这两小孩是不是被抓走了的。”
“四眼”姆妈听他们这么一说,这时候明显不能控制自己,眼泪刷唰唰的就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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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眼前的状况,小毛有些明白过来“四眼爸爸所说们到底是什么状况了。
自从7月份全国开始实行“严打”以来,自己所闻所见,好像一天天日益严重。
大街上经常有游街的车队,机*架起,高音喇叭吼起,解放牌军车的货箱前面一般站两个“犯罪分子”,五花大绑,胸前挂个白色的牌牌,名字上一把大红X。
后面站两排荷机实弹的解放军,一排排白衣公安干警。一般开头伴随着大喇叭宣传,然后就是广场上人山人海的围观。
报纸上说,有案情严重的地方一次就毙了64个。
他还听说,一个孤寡老头,去外面挖泥土回家,再把煤炭参合在一起做煤球卖。后来严打凑数,说他投机倒把,倒卖社会主义国土。最后因为念其一贯老实,才只判了几年刑期。
某青年因为喝多了在马路边尿了一泡就被定罪为“现行流*罪“送新疆了。
还说四川有一姓谈的小伙,在一路上和同伴打赌敢亲女孩嘴吗?结果真的去亲了过路的一女孩。被抓后,还真的被判死刑,枪毙了。轰动了当地。
班上有同学的一个表哥,在安徽的上海农场上班,和当地一个采茶女开了两句玩笑,就被定为流氓罪,被判了10年。当公安来抓他的时侯,他根本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隔壁的李老师还讲起过一件事,说他们学校的实习工厂里有几个爱打麻将的,打一块还是几块一炮的都被抓了。当时其他人打几角块把钱,有个被劳教两年,有的遭拘留几个月的,还有几个平时比较调皮的打过几次架的也遭拘留劳教了的。
王家姆妈也慌神,连声说道:“到底发生啥事情?你们一个个慢慢说,先把前后经过好好着说说?”
一把鼻涕一把泪,“四眼”妈妈泣不成声,说不下去。
老林想了想,说道:“现在是什么样的时候,心里啊还没数。我早就告诉他们不要出去玩。就是不听。好了,现在惹出祸端来了。”
“四眼”爸爸在一旁也恨恨地插话:“这兔崽子,真是反了天了。死了就死了算了,反而清净。”
丈夫这么一说,“四眼”姆妈更哭的大声了,嘴里嘟嘟囔囔开始数落起来:“你这当爸的,平时就疏于管教,好了好了,终于落到现在这个结果。真要是儿子没有了,那我活着还有啥意思?”
大姐拿柜子上上的开水瓶想给他们倒水。摇了摇,开水瓶里水不多,于是拿两只开水瓶去外面老虎灶打水。
“四眼”姆妈还在发泄,说:“当初,我就说要想办法让儿子上正规的高中,让他跟着小毛一起上学,又怎么可能会走到现在这条道上?都是你这个当爸的不去想办法大啊?”
“这下好了,现在出事情了,你把所有的责任都二一添作五,全算到了我头上来。”“四眼”爸爸叹一口长气,说,“这些年的烂账,哎呀啊,我哪里又有能想得出办法来的这个本事?”
第301章 “ 迪多”
“四眼”姆妈不屈不饶继续抱怨:“都怨你这个当爹的不想办法去救他的啊。哎呦,我的儿子,真是可怜啊。”
“我可我怎么去救他?”
“再说了,谁让你平时不好好着管教儿子,这时候突然间闯出来大祸?”
四眼爸爸抓抓头,颇有些无奈地说道,“讲实话,对儿子我还是管教很严的。只是我每次一开始教训这小兔崽子,你们就都跑过来护着他。好了好了,落到现在这般地步,又该是谁的责任?”
四眼妈妈哭的更伤心了,哭诉道:“这时候了还说是我的责任?你个杀猪的,力气那么大,打起来儿子就像在屠宰场杀猪一样,下手不知道轻重,真要让你每次都按照你的想法打下去,还等得到今天,儿子不早就被你碎尸万段?呜呜呜-----”
这时候,大姐打开水回来。
王家姆妈看着眼前哭哭啼啼的“四眼”姆妈,说道:“现在还不是你们俩介头吵相骂的时候。做要紧的,是怎么样把他们这俩孩子找回来。晓得伐?”
“四眼”姆妈声音稍了些,但还是抽抽嗒嗒不停。
王家姆妈低头,伸手拉她的胳膊,说:“你也不要着急,先洗把脸。大家都坐下来我们好好着分析分析,出出主意。”
用热水洗过脸,四眼姆妈的情绪稍微安定下来。
通过几个人来来回回的叙述,终于大致的勾勒出来“四眼”和林树失踪前前后后的经过。
原来自从初中会考结束,“四眼”这时候上商业技校的事情也基本落定,所以就没有再参加中考。
小毛还要继续参加考高中的考试,还在学校里继续学习。这时候而“四眼”没有事情可干,他本来就朋友不多,就显得很是百无聊赖。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机缘巧合,他竟然和林树,还有林树的一些青工同事玩到了一块。
讲起来林树虽然高中毕业,但是成绩却不怎样,没有资格参加当年的高考。最后以顶班的身份,进的港务局工作。
他一开始是在上港八区开吊车。所谓开吊车,他们班组的主要工作主要就是从运输船里把外地运来的木头抓到码头上。
开吊车是有固定学徒期的。也正因为是学徒的身份,所以工休的时间比较充裕,加之码头上同一批的学徒的有十来个之多,都是年轻人血气方刚的年纪。
没多久,林树他们就学着电影里,特别是港台片里,尤其是刘德华,梁朝伟,周润发,万梓良的江湖做派,开始成帮结派,穿着工装,在外面四处游荡。
时间久了,他们的队伍越聚越多,逐渐有人叫他们工装混混。
这些穿工装的混混,基本上都是浦东黄浦江沿线当地工人子弟,不大进市区,生活圈子就在厂区附近。因为对当地很熟悉,反而地痞得更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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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一群楞头青,经常在街头打群架的,也是这些混混。
另外,街上的工人俱乐部,舞厅,弹子房,游戏机房茶室,担担馄饨,炒面摊,茶叶蛋,烤羊肉主要是靠这帮人撑着。几个人合抽一包外烟,合灌一瓶啤酒。真的是一人有钱大家吃饭。
这是“四眼”和林树这半年所处的小环境。
再来看当时上海的大环境。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上海滩流氓阿飞盛行。打架打死人的事情倒不稀奇,太多了。
据不完全统计,上海共有赖三、流氓阿飞达数十万之众!大量的青年流落社会,无所事事的他们整日里惹是生非、打架闹事,被人们称之为“流氓阿飞”。
实际上,这些所谓的流氓其实也不不能算是真传统正意义上的“流氓”,只不过是混迹于社会上的游手好闲、打打闹闹的小青年而已。这些人人数众多,在七八十年代,几乎在上海每条街上都能看见这些人,他们被老百姓称之为“流氓阿飞”。
这时候,不仅流氓多,上海滩赖三也不少。
所谓“赖三”,就是是指的不良少女或者女流氓的意思。她们生性放荡、活泼,常常与流氓、小混混在一起,上海人称她们为“赖三”。
她们常常混迹于溜冰场、电影院、公园等公共场所,厮混与男人中间,被男人们“揩油”,为的只是骗吃骗喝而已。
当然了,如果以现在的眼光来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当时的社会认为赖三有伤风化,也成为公安部门打击的对象。
这就是时代不同定义不同。
要知道,80年代穿个喇叭裤,戴个蛤蟆镜,光着上身,肩扛火箭筒似的收音机在街上荡来荡去,那时叫摩登。但是以现在人的眼光来看的话,不知道这有多“戆特”的。
流氓阿飞,加上赖三,老百姓有时候全部笼统简称之为街头混混。
不过,想成为为一名街头混混,这里面也是很有“讲究”和“名堂”的。
首先,不管真混混还是假混混,那年头你要上街头吹口哨叼烟卷可要有行头,没有一身行头是不来事的。
混混首要的行头:鞋。
奇怪吧?居然是鞋。没错,当年就是鞋,不管春夏秋冬,一双DIADORA是不可少的,要不怎么混阿?
为什么是DIADORA?1982年, DIADORA赞助的意大利国家队赢得在西班牙举办的第十二届世界杯足球赛的冠军,一时名声大噪。
上海的混混们叫它“喋咧哆啰”。这“喋咧哆啰”原本是上海方言中的象声词,比方讲:“这雨真大啊,喋咧哆啰地敲打在窗上。”
严肃一点的话叫迪爱多纳,简称“迪多”。混混们一般都恨读书,自然字节数越少越好哈。
行文至此,插一句后话,巧合的是,后来DIADORA正式作为运动品牌而不是“奢侈品”进入的时候,也用迪爱多纳作为中文商标。
当年的DIADORA很奇怪,他的橡胶鞋底会越穿越黄,到最后那种黄是很难描述的,反正看上去挺舒服的颜色。于是鞋底黄不黄就成了是不是正宗货的评判标准之一。
第302章 没有结果
(前一章被屏蔽,申请解禁中。)
这样一双鞋的价格,最初是三百多一双。一般来说只有那种小**中的大哥级人物才会有一双足够陈旧,鞋底黄的令人舒心而又不失体面的迪多。
三百以下的价格,穿adidas或puma的,一般是军师角色,要不就是专攻泡**妞一路的。
除了这些“奢侈品”鞋子之外,也有例外。
还有皮鞋。
当年主要是以球鞋为主,没有白领或者装白领的概念,所以**们穿皮鞋的不多,有也有,因为便宜。
**们穿皮鞋十有八九是伊士高。这个莫名其妙牌子的皮鞋是人造革的,斜面上花里胡哨很多小洞眼儿,锃亮,跟镜子似的。卖两百多,而且而且这玩意还得有消耗品,一种液体鞋油,塑料管,前端是海绵,越抹越亮。
另外,就是布鞋。
奇怪的是,传说中的狠角儿都穿布鞋,配军装军裤或者警装警裤。打群*架看见对方有那么一两个布鞋大汉,可不是好兆头。
不过好像“业界”共识,没那么三两下就别穿布鞋,布鞋出去打架可是有挑衅的含义。
尽管这样,还是经常可以看到一场斗殴后,总有人光着脚的,那就是打架输了鞋子被“拗脱”,就是被抢走了。
第二,就是衣服。
梦的娇T恤,大半年的行头,长袖和短袖可真管了大半年时间。
梦迪娇的地位就像是鞋中的DIADORA,相对来说,梦迪娇在春夏秋三季中几乎是唯一选择,比DIADORA更无法替代,一个**没有一件两件梦迪娇,怎么混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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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衣服挺贵,最便宜的也要800一件,贵的近2000,除了长短袖之分,还分薄版、厚板、凹凸版、平版、花版等等。
夏天穿“短梦”无可争议,好玩的是可以在初春和深秋看到穿着长袖梦的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再怎么长袖再怎么厚版,毕竟是件T恤阿,身体是**的本钱啊!可就是屡见不鲜,
当然,春秋两季还有样东西供选择,就是一个叫“伊力”的夹克,也分厚薄两种,相对来说不贵,200-400之间。只不过是粗劣的化纤做的,发着墨绿或者蓝黑的光,总是油油腻腻的样子。
印象中唯一不讲品牌的季节是冬季,不过对**们来说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中式棉袄,别说土,在当年可是有点后现代,还有点复古的意思。
一新时代的**,穿着四十年代特务穿的中式棉袄和鸭舌帽,啥感觉?cool!
最后是裤子。
裤子倒是一个最没有个性的东西。
千篇一律的太子裤,就是贴腰、中间比较肥大、下口收小的西裤,裤腰打褶,四褶起,越多越好,最多十几褶,褶子多裤腿才够肥大,风一吹,哗啦啦,不要太帅!
讲到最后,可千万不要小看这几样东西,在当年绝对是奢侈品。那可是绝大多数父母加起来工资才百八十块的年代。
而市区的虬江路和安西路,则是各路**的购物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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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省略1200字。想要看的,自己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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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分开来寻找。可是到这天的晚上十点,筋疲力尽寻遍了各个可能的地方,都没有能找到“四眼”和林树的哪怕一丝踪影。
第303章 有一说一
到下午三四点,客人们逐渐散去,加之和晚上饭点还有一段时间,小饭店开业的喧嚣热闹算是暂时平静下来。
王建东他们向谢路得告辞准备回家。
谢路得送走一批客人,决意和陈露一起送他们去公交车站。
再三婉拒不成。几个人说说笑笑往车站方向走。
路上谢路得一再表示歉意,说是今天人客实在太多,照顾不周,多请谅解。
都哈哈一笑,大家再说了一些祝福他饭店生意兴隆财源广进等场面上的话。
谢路得立定,看着他们,想了想说道:“你们今天这样光说好话,除了稍微的高兴,怎么觉得我内心里更多的还有一些伤心?”
大家都停下来,不解地看向谢路得。
陈露拉拉他的衣袖,说道:“就你本事大,还能知道什么内心了的。你今天没有喝多吧?”
谢路得仍然盯着他们几个,不作声。
胡晓辉站出来打圆场,笑笑说:“我这位表哥今天高兴,可能真是喝多了。”
王建东不响。
陈露挽住谢路得胳膊,说:“我知道四眼的意思。他想表达的是,我们都是好多年的朋友了,不要搞得来这样生分。”
谢路得点头,摆摆手说道:“咱们几个,都是从小玩到大朋友,特别是小毛,还在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的,讲起来都不是外人。说实话,饭店做的好的方面大家都看得到,反而是做的不好的地方,才需要大家好好帮着建议和想想办法的。”
前面拐一道弯,就到了三林塘老街。
从这里看过去,老街的风景尽收眼底。因为十一放假的缘故,到处插着鲜艳的红旗,老街上人流明显地比往日要多。三三两两,不时有人经过。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
北港河边有一个石桌,还摆放着四条石凳。
陈露笑笑,说:“饭店里闹哄哄的。今天站一天,腿都发麻了。我们坐着歇一会儿。”
几个人围着石桌坐下来。
河面上不时有水鸟起飞落下,或是一晃而过。
谢雨生想了想,问谢路得:“今朝怎没有看见你家里面来人?”
讲到这里,谢路得不作声了。只默默地掏出来香烟,然后发给谢雨生和徐进。
王建东看向胡晓辉。
沉默很久,胡晓辉才说道:“我舅舅家里人到现在都还不相信这个小饭店最终能做得起来的。实际上,他们一直对于我表哥辞职下海的事情还是不太放心,甚至有些耿耿于怀。”
谢路得给谢雨生和徐进点火。
胡晓辉声音淡下去,稍有些沉重地说道:“讲实话,这次,我舅舅家里人没有过来搅浆糊就算是很不错了。你们都知道我舅舅,现在肉联厂的生意不好,臭脾气比之以前还要更大。”
徐进一开始没有说话。
谢路得说道:“今天徐进你帮会了大忙。幸亏你送给我的那些香烟,要不然,今天这场面,开支还要更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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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进笑笑,说:“我势单力薄,也只有这一点能耐了。不过要是香烟的话,你要是觉得好,我那边是不缺少的。下次再给你送一些过来。”
坐一会儿,话题就又回到了刚才说的主题。
王建东首先说:“我赞成‘四眼’刚才说的话。有一说一,大家就开开金口吧?”
做,臭脾气比之以前还要更大。”
见还是没有人作声,王建东想了想,说:“那就来提第一条意见吧。讲实话,今天饭店里做出来的饭菜味道还是相当不错的。我个人的体会,就是比起来市区的一些大饭店,也不遑多让。只是啊,饭店位置还是稍微偏僻了一些。”
徐进接话,说:“我也觉得是这样。本来三林这里就不是很热闹的地方。”
有了开头,几个人就纷纷都说出了自己的一些想法。
“这是其一。另外,我有一个直觉,相比你只在厨房里炒菜,你的那位合作伙伴,显得有些精明过头。外面的杂事都让他来打理的话,以后你自己真的要多长心眼。老话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无,晓得伐?”
陈露看向谢路得,撇撇嘴说道:“我也有这个意思,和他说过好几次。只是他的长处是炒菜做饭,对于服务的这类事情,不是他擅长的。”
“有什么擅长不擅长的,就这么小的一爿饭店,管理上并没有多少学问的。只要自己用心去干,没有什么东西学不会的。”
“再说了,饭店总体来讲,还是服务行业,现在不比以前,酒香也怕巷子深的啊?适当的出来和顾客打打交道,也是推销的一种手端嘛?”
“要是再把老街好好着收拾收拾,三林这里确实是个一个具有浓郁江南特色好地方。”看着眼前的美好景致,谢雨生笑笑,说:下一次,要是有机会的话,我在报纸上想办法给你的饭店做几个软广告。”
谢路得一再表示感谢。
谢雨生想了想,说:“不光是我们报纸,还有我认识人的其他报纸,只要对饭店的宣传有作用,我也去给你想想办法。”
-----
七嘴八舌。
到最后,谢路得笑笑,说:“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看来,我需要学习的地方很多。”
他说:““实际上早就应该请你们过来视察的,只是一方面你们都很忙,另外,我这里还只是一个很小的店面。等到哪一天,我的生意做的大些了,我一定好好着招待大家。”
陈露却问王建东:“听说你的工作又要有变动了?”
王建东笑了笑,说:“现在杨浦大桥已经基本上建设完成。我们就是专门建桥的,一个工程的结束,就是另一个大桥工程的开始,所以工作有变动也算是正常吧?”
陈露继续问:“你要来三林建设徐浦大桥?”
王建东看看胡晓辉,笑道:“露露你这是哪里来的消息?”
“这你就不要猜测了,你只要告诉我们是不是真的,好伐?”
谢路得插话,“小毛,你真要来我们三林这里建大桥?”
胡晓辉也看向王建东。
王建东想了想,回答说:“差不多,不过人事的安排上面还没有最后决定。”
第304章 心事重重
在汽车站告别。王建东,谢雨生胡晓辉和李尚坐公交回陆家嘴。
没等多久,公交车就来了。下车,上车的人都不是很多。四人寻靠后挨着的空座位坐下,继续聊天。
王建东看着旁边的谢雨生,问:“刚才在河边谈话辰光,我看你到后来突然间就不太说话了,是不是心里还有什么想法,当时不方便说出来?”
谢雨生笑笑,没有作声。
坐后排的胡晓辉想了想,说:“今天饭店开业热闹归热闹,不过我也看出来了:中午吃饭的人基本上全是像我们几个一样的我表哥的一些朋友,没有再看到有真正的客人。”
谢雨生回头笑道:“你终于也发现了?”
胡晓辉看向窗外,不响。
谢雨生叹一口气,说:“看来‘四眼’的这爿饭店,真要开下去,要开好还是很难啊,真想要饭店生意长久下去,还必需下更多功夫的。”
胡晓辉跟着叹一口气,说道:“对的啊,哪有那么容易就能轻轻松松做成功的?且想着别人怎样赚钱,真要自己操作起来,实际上是另一码事,千难万难的。”
王建东不语。
不一会儿,公交车就到了他们要到的公交车站。他们要在这里转另一部公交才能回到陆家嘴。
这里去陆家嘴就只有这一趟公交车。等下车,可能是前一部刚开走不多久,车站等车的一个人也没有。
四人站在马路边边等车,边看风景。
胡晓辉挽住李尚的胳膊,说道:“刚才我们点评我表哥饭店的时候,你怎么一言不发?难道是他们饭店做的太好了?”
李尚笑笑,说:“其实我对饭店的业务,还有你表哥都不是很熟悉,所以点评我说不出来个所以然的,只好就听着你们讨论了。”
谢雨生开玩笑,说:“大嫂客气。讲实话,你是今天饭店里最好,文化知识又最高的服务员了。”
李尚笑了笑,说:“还是你们大记者会说话。”
胡晓辉又问:“十一大家都放假,阿哥反而出差去北京,是有重要事情?”
李尚笑笑,说:“谁不想放假呆在家里地啊?不过真是单位有事才不得不去开会的,是现在浦东的他之前领导,专门向我们单位发函点名借过去开会的。”
谢雨生笑道:“他的这位前领导现在浦东担任要职。如果要是专门发函点名借堂哥他过去北京开会,看样子,里面肯定是大有文章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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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就不知道了,真的。”李尚笑了笑,说道,“我只知道这次开会要在北京呆一个礼拜的。”
“应该是好事。”谢雨生肯定地说。
公交车还没有来,等车的人倒是来了两三个,都站在马路边上翘首以盼。
过一会儿,李尚悄声说道:“你们后来讲到的‘四眼’那位合伙人,讲实话我对他今天的印象也非常不好的。按道理却又不应该,毕竟我今天和他是第一次相见,对他不会有任何成见的。”
“大嫂你看到有什么了吗?”胡晓辉着急地问。
李尚想了想,说:“具体的东西我没有看到,只是我的感觉。我就觉得小花你还是要多多提醒你表哥,提防着他的那位合伙人,千万不要最后被蒙蔽了的。”
谢雨生在一旁开口,说:“我倒是注意到了两个细节,刚才当‘四眼’面没有好意思说出来。”
三个人都转头看向谢雨生。
谢雨生笑笑,说:“就是在后来‘四眼’他和这位合伙人挨桌敬酒的时候,我就发现,一是这人总是欢喜抢在‘四眼’的前面,好几回‘四眼’还没有说话,他倒是先和人打招呼,喝上了。这是其一。另外,不知道你们发现了没有,他敬人家的白酒,身旁总跟着有一个专门的服务员给他倒酒的?”
“是的啊,服务员手里还拿着一个大大的开封了的白酒瓶子,难道这里面还会有名堂?”王建东想了想,说道。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后来多看一会儿就感觉有些不对了。”谢雨生停顿一下,继续说,“要知道,小毛才是真正的老板,好伐?可是他却并没有这个待遇。他都是直接在哪桌敬酒,就拿哪桌的酒倒满自己的酒杯。两相对比,所以这位合伙人的做法就引起来我的注意。”
王建东若有所思。
“你们想想,这样不觉得的很有些奇怪吗?我如果没有估计错的话,十有八九服务员拿着的酒瓶里应该是白开水,或者低度的酒。这些把戏,在外面采访我经常碰到的。”
三人想想,都觉得谢雨生所说,可能性很大。
胡晓辉这时候开始显得有些心事重重起来。
王建东一看见胡晓辉表情,于是赶快转移话题。
他开谢雨生玩笑:“大记者,你见多识广,要不和我们说说现在的国家大事?讲实话我一天天的都呆在工地,事情又比较多,都感觉和这个时代的发展有些脱节似的。”
谢雨生心领神会,略显轻松地笑道:“你想听好的新闻,还是想听坏的消息?”
“好的新闻报纸电视广播上都有,你就和我们说说社会上一些不太好的消息?”
要说今年最大的事情,还得要说是6月份“国16条”的出台。这里面包括严格控制信贷总规模、提高存贷利率和国债利率、限期收回违章拆借资金、削减基建投资、清理所有在建项目----,等等一系列宏观调控措施。
谢雨生接着说道:“我师傅前一向去海南参加研讨,带回来很多内幕。只是一言难尽,这些消息我们还是等堂哥回来,再找机会好好着说吧。”
李尚搭话:“建浦回来,我一定告诉他及时和你们打电话。”
“哦,对了小花,我下星期还要去你们外高桥采访的。”
“啥事情还惊动了你这个大记者?”胡晓辉问。
“两件事。一是造船基地围海造地工程上马,那里将建设成国内规模最大,技术最先进的现代化船舶总装厂。二是新港区即将正式开港。报社准备各做一个专题,我先过去趟趟路子,做一些相关的前期准备。”
第305章 江水波澜起伏
节后第一天上班。忙忙碌碌到中午,吃过午饭,师傅老胡让王建东跟着去黄埔江边走走。
这时候大桥整体工程已经基本完成。因为向市民开放,一路上陆陆续续有不少市民买票上去桥面参观。
俩人站在黄浦江边的桥墩处。
太阳正好。从这里往上看就是杨浦大桥。眼前,就是一路波涛的黄浦江,甚至能清晰听到“咕咚,咕咚”江水流动的声音。
快到寒露节气。站在江边,已经有了明显的层层寒意。
一阵江风刮过。王进东不由得紧紧自己的衣裳。
老胡丢给他一只香烟。王建东接过来,却没有要点火的意思。
老胡笑笑,说:“你还是没有学会抽烟。好了,你就不要拿在手里转着玩,都浪费了,还是给我抽吧?”
点上香烟,“滋---”,美美地长抽一口。老胡说道:“只用两年半时间,这里的大桥就造完了。”
王建知道师傅午休的时间特意把自己领到这个地方,不会仅仅只是见景生情,肯定有话要和自己说。
果不其然,一会儿师傅就问道:“还有另外的大桥正等着我们去建造的。下一座大桥在哪里,你应该知道了吧?”
王建东点点头,说:“听说是徐浦大桥?”
抽两口香烟,老胡说道:“你可能只猜对了一半。现在黄浦江上正在准备建设的大桥,一是你说的徐浦大桥,另外,现在在黄浦江的上游闵行那边,也正有一座大桥准备建设。”
王建东想了想,说:“你说的是奉浦大桥?不过我听说,那座大桥的投资主体上可能和我们建造过的这几座大桥有些不一样?”
“是不一样。它是上海市第一座采取国内集资形式张罗资金建设的黄浦江大桥,由城建院设计的。”老胡都下烟蒂,用脚踩灭烟火,说道,“有比较才有竞争。晓得伐?”
一直抽烟。
老胡说:“现在的初步设计,徐浦大桥的主跨大概在590米左右,桥梁结构形式与杨浦大桥也相似。只是杨浦大桥的主塔为 A 字型,徐浦大桥的主塔为 H 型。”
这对建造过南浦大桥、杨浦大桥的我们来说,可谓是驾轻就熟。老胡继续说道:“大桥建设的总指挥还是我们的老领导,不变。另外,在人员的使用和安排上,单位的意图主要有两点,一是方便很快上手,所以各个分指挥部整建制的搬过去。”
王建东盯着江面,认真听。
“另外,也正是因为这次的建桥的难度系数要比南浦大桥,还有杨浦大桥相对要简单一些。所以单位想着利用这次难得的机会,充分发挥年轻人的作用,有利于更好的培养和发现年轻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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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不响。
老胡停顿会儿,说道:“这次我们部门向上面推荐的就是你。”
王建东看向老胡,说:“按道理李岩应该比我更有说服力的吧?”
老胡没有作声,长久后才说道:“李岩他本来就不是我们部门的成员。只是我作为他的导师,当时调动到我们部门,这样是为了方便教学而已。刚好现在物归原主。”
江面上不时有海鸥飞过。
“你要是还有什么顾虑,现在就说出来好了。”老胡掏出来香烟,再点上一根。
王建东仍不做声。
老胡问:“你还记得当初参加杨高路建设的时候,工地上做监理的总负责人吗?”
王建东回忆一下,说道:“我对她印象很深刻的。她不是号称当时工地的五朵金花之一吗?曾经在现场的监理会上,我看见过她多次的。“
老胡感叹道:“这位主管工程监理的总指挥助理,前年的时候也就是二十几岁,三十不到。可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这么年纪轻轻就已经勇挑大梁了嘛?”
他反过身看着王建东,说:“还有我们的建桥总指挥,更是我们学习和追赶的榜样。”
王建东看向老胡。
在黄浦江上修建大型桥梁是中国老一代桥梁建设者的梦想。我们的总指挥就是这个梦想的践行者,是中国桥梁建设的开创者。老胡说道:“老先生可以说把一生都奉献给了中国的桥梁事业,为中国桥梁事业立下了汗马功劳!”
“我觉得,老一辈造桥人最核心的价值并不是‘造’大桥,而是在问题面前不让步、实事求是讲原则,用科学的精神和价值观去带领整个队伍完成任务。”
王建东和师傅四目相对。
“建设前辈对质量、创新、科技的高标准、严要求,甚至是苛求,不容许冒险行为出现,其实就是我们上海大桥建设者始终不变的追求。他老人家就是希望,这种价值观能在下一代、再下一代,在一个个工程中传承延续下去。”
说完这些,老胡迎着江风远眺,似乎有满腔的感慨想要表达。
江水翻滚。
王建东的内心也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动,开始波澜起伏。
你不要有任何顾虑,一定要轻装上阵。讲实话,我们都老喽,天下迟早要交到你们手里的。老胡笑笑,接着开玩笑说,“所以讲,你现在还有什么顾虑的呢是骡子是马,总归的、要拉出来溜溜才知道的。”
“我的要求,这一次要真正做到放手一搏,真正全面地掌握造桥的技术。你放心,这样做对你以后的工作只有好处,以后的大桥总归还有的造,晓得伐。”
老胡接着说:“你应该考虑的,应该是如何以最经济的造价、最快的速度、最好的质量来建好徐浦大桥。这里关键的地方有两点:一是工程质量,二是科学施工科学施工。”
王建东连连点头。
绝对不容许有任何冒险行为。工程建设,最难把握的是施工质量与建设进度的关系。工程进度快慢,立竿见影,大家都看得到。而工程质量的优劣,往往肉眼不能辨明,需要留待历史检验。
“不过我一直都相信,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老胡说道,“个人理想要与国家需求相结合,只有脚踏实地、不惧艰险,才能实现人生价值,才能更多的为祖国做贡献。”
第306章 再学习
王建东看向黄浦江。不响。
很久后,他转身,对老胡坚定地说道:“师傅,我坚决服从公司的安排。我想好了,在这一次建设徐浦大桥过程中一定尽自己所能,全力以赴。”
老胡笑笑,重新点燃一支香烟。
王建东撇嘴,轻声责怪道:“师傅,我们出来这一会儿,你就抽四根香烟,是不是多了一点?”
老胡自顾自抽烟,只看着眼前流淌的黄浦江不语。
王建东一看这样,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抽烟确实是老胡的一大爱好。说起来王建东的这位老师傅,如果说建桥是他一生最大爱好的话,那抽烟无疑就排在第二。
实际上,这么多年接触下来,王建东也从没有发现师傅还有其他的什么爱好。
抽烟对身体一不好,王建东当然知道。特别是人到了一定年纪,再像师傅这样高频率抽烟很多的话,自然更是不来事。
也正是如此,师母和他的宝贝女儿其实一直都在劝说老胡戒烟。
可是尽管这样,王建东还真是下不了决心和狠心去极力劝阻自己师傅抽烟。
想想也是,如果这个唯一的爱好也断掉了,照师傅的说法,那人生又还有什么乐趣?
不过王建东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抽烟真有这么大的乐趣?为什么自己就总是对抽烟提不起来多少兴趣?
只是师傅照现在这个速度抽烟下去,也总归不是办法。
可是,又能那般办?王建东自己不知道。
老胡用手弹弹烟灰,慢条斯理说道:“你现在是不是在想着让我怎么戒烟?”
被师傅识破自己的想法,王建东赫郝然一笑,掩饰说:“----,没有想着让你戒烟,真的。”
“那你在想什么?每次我出来抽烟,你这个表情就和家里老太婆一样一样的。你们以为我会看不出来?”老胡讥笑道。
王建东笑笑,不作声。
老胡笑笑,加大语气问道:“我刚才讲的单位锻炼你们年轻人的做法,你真的接受了?”
王建东再一次点头,认真地回答:“我是认真的。并且我保证,一定向您,还有总指挥,以及单位里所有的老工程人学习。”
“这下我老头子该轻松轻松,倒是可以考虑退休慢慢安享晚年了。”老胡哈哈一乐,朗声说道。
江面上,有一艘大龄货轮,烟窗冒着浓烟,“突突突”快速往黄浦江上游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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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处有一艘小型机帆船在大船漾起来的巨大波涛中,起起伏伏。
老胡神秘一笑,说道:“既然你答应了,那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好谈了。”
王进东一看师傅现在这样少有的表情,不知道师傅又会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带出来,只好收拢心思,盯着师傅往下说。
“不要以这样的眼光看着我。”老胡呵呵一乐,看着王建东的表情说道,“好像在放着什么似的。你放心,我再怎么样也不会让自己徒弟难看,难过的,晓得伐?”
王进东笑了笑,自嘲道:“那师傅你先不要这样一惊一乍的吓我,好像在给我下套一样。好伐?你突然间这样说话,本来没事都要被你吓出毛病来来的。”
“是好事。只一次不止我们部门,其他部门也都是一样。对你们这一批后备力量的年轻人,建设系统准备搞一个封闭式的相关业务和政治培训。”
王建东插话:“这样的培训对我们来说,倒真是雪中送炭的。”
老胡想了想,说:“培训的时间基本上明确,这个月十五号开始,学习地点在建委党校。一是业务培训,主要学习相关的施工技术与项目管理方面的一些务实的工作。一是党校新后备干部的培训。每个班的时间是二十天,两个班连着一起上。”
“你自己做好准备。这几年一直都在工地,中间还要读书,基本上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所以这一次的话,我的想法,十号开始给你放假,你可以在家里休息五天,然后再去党校报道学习。”
王建东非常意外,但是很高兴,连连说:“多谢师傅了。”
老胡说道:“十号之前,你要把自己手里的所有工作,还有相关资料,全部和小周做好交接。等你学习结束直接去徐浦大桥工地找我们好了。”
王建东想了想,问:“这个封闭式学习们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只许进没不许出?”
老胡哈哈大笑,说:“你说的有些恐怖了,不过的话---”
“不过什么?”王建东马上问。
“不过事实上也和你理解的意思差不多。故所以衣服裤子,特别是冬季的一些衣服要适当的带上一些,晓得伐?”
王进东犹有不甘,说:“这里大桥月底就通车了。按照这样的学习安排,我还能请假出来看正式开通仪式的吗?”
老胡笑笑,说:“这个我说不定,只能到时候看一步走一步吧?”
王建东低头不响。
老胡看看手表,说道:“午休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吧。”
师徒两人于是往回走。
老胡边走边说道,造桥的过程中,哪怕你考虑再仔细,也总会出现有各种各样的问题。这些问题不解决,从设计到施工就无从下手。出现问题并不可怕,关键是这时候你就要分析,哪些问题是我们自己可以解决的,哪些是需要通过科研试验才能解决的。自己先要心中有数。”
王建东仔细听。
对我来说,最看重一个人的品格是“认真”。老胡想了想,说道,“你现在还是工程领域的新人。“总指挥有一句经常说的话,我现在送给你:干事情只要认真,哪怕你再没有经验,到最后你会出经验;假如你工作不认真,哪怕你本事再大,到最后肯定要出问题。”
王建东抬头看向师傅,说:“我记住了。”
走到怕半路。老胡却停下脚步,笑笑说:“我上次和你讲过的你在报社的同学,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继续和我家佳佳----”
王建东一拍自己脑袋,赶紧说道:“哎呦,师傅,实在是我的不对,本来前几天还和我这位同学在一起的,可就是忘记问了----”
老胡笑了笑,加快步伐往回走。
第307章 泪眼婆娑
三家人都在小毛家里汇合,一个个神色疲惫。
四眼姆妈和林家姆妈更是一屁股就坐在冰冷的水门汀地面上,接连唉声叹气。
见大人们回来,小毛和小花端进来两只放好热水与毛巾的脸盆。
简单洗洗漱漱。
大姐从灶批间捧着一大钢综镬子的菜泡饭进来。小毛和小花分别拿碗筷和一个堆着好几个煎蛋的盆子。
王家姆妈说道:“大家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身体吃不消的。今天来不及做米饭了,来来,就每人吃碗泡饭,垫吧垫吧肚子。”
大姐歉意地说道:“我们仨回来的晚了些,巷子口卖熟食的小摊已经关门。幸好家里还有些剩饭和青菜,只好再切几片火腿肠做泡饭,简单煎几个鸡蛋了。”
林家姆妈这时候坐在竹椅凳上没有作声。老林想了想,说道:“我家里还有一些腐乳,咸菜之类的东西,我去拿过来好了。”
他站起身来去灶批间拿。
四眼姆妈呆呆地坐在五斗柜旁边的竹椅凳上,不响。
她本来瘦小,加之今天在外面寒风中走了一整天,从大清早到现在滴水粒米未进,明显有些急火攻心。尽管刚擦过脸,嘴唇上仍有一层白白的东西留下来。
“四眼”爷爷奶奶没有跟过来,今天老两口也在外面转悠一天,加上心里着急,早就累得不行。反正也没有结果,“四眼”爸爸让他们先回家了。
见大家都不吃,四眼爸爸先拿碗筷,说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咱们还是先吃饭。”
老林也拿碗筷,说:“吃了一天的冷风,我们都吃点热乎的东西。肚皮对付了,我们才有精力来想办法下一步该怎么办的。”
“四眼“爸爸给“四眼”姆妈盛一碗,劝说道:“你一天多没有吃饭,水也没有进一口。抓紧多少吃一点,好伐?”
“四眼”姆妈手一推,哽声说道:“你们吃吧,我是真的吃不下。现在外面天寒地冻的,儿子不知道在那个角落,还有没有东西吃的呢?”
王家姆妈好声劝道:“还是要吃的,晓得伐?你这样下去,自己身体倒是先跨。还怎么去找你儿子?”
“四眼”姆妈接过饭碗,端在手里,却根本没有要吃的心思。
王家姆妈还想劝,她却哭出声来:“到而今儿子都两天多没有踪影了。一想到儿子这样,我怎么还能吃得下?哎呦,我的儿子遭罪,可怜的啊。”
林家姆妈比”四眼“姆妈这时候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只是她不作声,只是默默地坐着不动。
老林捧着碗吃饭。
一天的寻找,小毛大致知道了“四眼”和林树“失踪”事发前前后后的大致经过。
前天中午的时候,林树正在上班。这时候后“四眼”过来找他白相。
林树奇怪,问他怎么今天有时间,不是应该在学校读书的吗?四眼解释说是来,说是学校提前放元旦假,自己没地方好去,所以过来找他白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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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在单位食堂吃的中午饭。然后林树找了他的两个工友,下午就请假,这样四个人就去工人俱乐部滑冰。
可能是滑得不太高兴,后来又去东昌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看完电影出来,就到了晚上。
刚出电影院,林树碰上两个熟人。几个人一起吃了烤羊肉串。后来林树和“四眼”与同去的工友分手告别,跟着这俩人搭渡轮从东昌路码头去了市区。
这两个林树的工友老林今天也找到了。他们两位的讲述,来自市区的那两个人他们原本只见过几次面,只知道他们的小名,根本不知道他们的真实名字,也不知道他们的工作单位。
经过好久的回忆,其中一人想起来一条线索:说偶尔听到他们自称是手表厂的。至于具体是那个手表厂,抑或是手表配件厂,这一点却不是很清楚。
可是,上海市区有那么多的手表厂和相关的配件厂,单凭凭他所说的这一条线索,想要找到这两个人的话,还是很有难度的,甚至可以讲是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条线索就此中断。
到而今,几家人其实也不知道林树和“四眼”现在到底是在市里,还是在陆家嘴这边的浦东。今天他们找的几处地址,都是在陆家嘴他们俩可能出现的地方。
只是现在毕竟室非常时期,所以寻找林树和“四眼”这事又不能做得大张旗鼓,太张扬,只能是私下力行动,甚至连林树的单位和“四眼”得学校也只能是想办法去旁敲侧击得打听情况,不能让他们有所觉察出来。
另外,讲起来今天几个人出去,还发生有一件触目惊心的事情:大街小巷里到处贴着的那些盖着大红印戳的白色布告。
这些布告实际上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并且一直都在更新。只是以前觉得这些东西和自己无关,所以根本就没有去关心过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
现在发生了林树俩这样的事情,心思自然就跟着落在了这些有可能和他们相关的布告上。
实际上,只要稍微注意,这些白色布告就能看得到的。因为一是张贴太多,二是基本上都用浆糊贴在显眼的位置。
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小花在一旁搭腔,说:“要是表哥还是继续和我们在一起,也就不至于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了。我,还有小毛古古一定会把他给看管好的。”
小毛想了想,说:“讲实话,自从我去市区上学,他去了商业学校,我和‘四眼’有相当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另外,他和林树为什么会如此之好,也是后来你们说了我才知道的。”
“四眼”姆妈听到这里,又开始用手抹眼泪。
小花受道感染,这时候也有些害怕起来,眼泪汪汪,哭出声来。
王家姆妈搂过来小花,说道:“没事的。好人又好报,他们都会没事的。”
林家姆妈泪眼婆娑,哽咽道:“我们家就林树一个孩子。真要是布告上的那样,那我们活着还有啥意思?”
第308章 分组寻找
林家姆妈这样一说,“四眼”姆妈哭的更大声了。
现在社会上什么状况,大家心里全是清楚的。越说越恐怖,使得在场的个人无形之中再一次心情紧张起来。
匆匆扒拉几口泡饭,老林和“四眼”爸爸便饭放下饭碗,只闷坐着不响。
王家姆妈劝了这个劝那个。她说,实际上也能全部责怪到小孩们的身上,现在社会大环境的影响就是这样,我们哪能办?总不至于做父母的一天到晚跟在他们身后看管着吧?
“四眼”姆妈伤心,放下手里碗筷开始大哭。
王建墓吗再三劝说:“再说了,林树已经参加了工作,“四眼”也开始读技校,按道理讲年纪都不少,应该有自制力和是好是坏鉴别的能力。”
大姐和小花见大人们都已经不吃,于是赶紧收拾整理。
因为情绪不稳定,加之天色已晚,几个人开始抓紧商量明天的寻找方案。
后来一致的计划,就是三家人明天一早搭渡轮去市区再找找看。
但是上海市区这么大,到底去明确去哪里寻找,一开始毫无头绪。
后来商量下来,既然林树工友说的堆放得俩人在手表厂工作。只是在手表厂都没有认识的人,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自然去手表厂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但是“四眼”姆妈的想法不一样。她觉得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后来搭成妥协,只好去市区的几家较大一些的手表厂碰碰运气,过去问问看再讲。
不过,好在林树的工友还提供了这两个人的外形外貌,算是一条重要线索,不至于到了手表厂空口说白话。
小毛一直在旁边听。等他们商量完,她想了想,说:“会不会有可能‘四眼’和林树去了外地?比如说长途汽车站,火车站这几个地方要不要也去找一找?”
话说完,陷入沉寂。
“四眼”姆妈犹犹豫豫,先说话:“只是,他们把会离开上海吗?-----,我可是知道的,我们家儿子还从来没有出去过上海,连旁边浙江和江苏都没有出去过的呀?”
“四眼”爸爸没有说话,眼睛看向王家姆妈和老林。
老林想了想,沉声说道:“现在不是多了一个我们家的林树嘛?我看是有可能的。”
“死马权当活马医。不管怎样,总归把这些凡是有可能的地方全部都走上一遍,心里才会安稳一些。”“四眼”爸爸下定决心。
这时候已到半夜。说好第二天早上在小毛家里会合后,几个人各怀心事,各回各家。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饭,正在家里等待,只见楼下院子里传来汽车喇叭有节奏的响了三声。
正在房间里看书的小毛听声音后说道:“好像是小姨供销社的货车。”
大姐开始还不相信,说道:“听汽车喇叭声你就能判断出来,所有的喇叭的声音不都是一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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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半信半疑打开门走出去一看,正看见小姨和外婆从货车里下来。
大姐宠物里通报一声,赶紧下楼。
进屋后,外婆看看他们娘仨,问:“你们要准备出去?”
王家姆妈赶紧给自己老娘搬凳子,说道:“昨天我们本来计划要去你们那的,只是后来有事,怕是这个假期都去不了了。”
房间里坐下,大姐给他们泡茶。
王家姆妈说道:“现在天冷,让司机也上来喝杯热茶好了。”
小姨出去,在走廊上叫了一声。司机应答,再三说不上楼,就在车厢里等她,还告诉小姨不着急,时间上没有关系。
王家姆妈就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这两个孩子,林树外婆和小姨都认识,至于“四眼”就更熟悉了。现在他俩发生这码事,俩人都很有感概,一时间都不能相信,唏嘘不已。
小姨说:“本来讲好昨天你们一家人要上我家里来吃中午饭的。左等右等不来,以为你们忙,要迟些过来。谁知道一直等到晚上,还是没见你们过来,也没有接到你们电话。”
接过茶杯,捧在手里暖手。小姨笑笑,继续说,姆妈以为你们家里发生什么事情,等晚上我从供销社回家,想让我打只电话给你们。可是左找右找,你们小巷口的公用电话号码一时间就是找不到。刚好今早上供销社有车去市区拉货,所以老娘一清早就跟着过来了。
外婆端着茶杯,吧上面的浮沫吹开。她说道:“还好还好,你们家里没事我就放心了。只是‘四眼’这两个孩子,接下来该怎么办?”
王家姆妈把今天的寻找计划简单说了说。
听完后,小姨想了想,说道:“市区太大了的啊。大上海,大上海,就你们这么几个人过去,两眼一抹黑,上哪里去寻找?”
王家姆妈不作声。
“如果说去火车站和汽车站找找,还说的过去,只是这么多的钟表厂,就这样过去找,太盲目了。是不是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意思?”
大姐插话:“怕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呀?”
沉默会儿,小姨说道:“这样,我们刚好要去市区的火车北站那边仓库,你们直接坐我们车过去好了,可以节省时间,我还可以帮你们找找车站的人帮帮忙。”
王家姆妈想了想,说道:“这样吧,等会大毛你留在家里,一方面你照顾外婆,另外,我们只要谁有动静,就打电话到电话亭子间,这样大家才都好有个联系。”
大姐点头同意。
王家姆妈不放心,又吩咐道,“另外,中午十二点和下午五点,我们都各自打电话回来,你去那边电话间等着。随时沟通联系,免得有什么状况,要是万一找着了,其他人也就不要再去白费力气了的。”
隔壁的老林和林家姆妈先来。不一会儿,“四眼”的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奶奶都过来了。
都同意王家姆妈的安排。
分组的时候,安排小花和她外公外婆一个组。
小花却坚持要和小毛一组。
小姨在一旁笑道:“小花和小毛熟悉,从小就欢喜在一块,你们就让她和小毛一起好了。”
第309章 查电话
分好组,把要注意的细节又重复一遍,然后大家按计划分头行动。
正要出去,小姨拍一记自己脑袋,笑道:“光顾着说话了。车里还有两袋新米和一些新鲜的蔬菜。大毛和小毛你们俩先去搬上来。”
外婆叮嘱:“找到了就早点回来。我们在家里做好饭,你们都回来吃好了。”
等他们都走了,外婆还在想着“四眼”这次的事体,连连叹气:“多好一孩子啊。大毛你晓得伐,他小学毕业的那年暑假,在我们家做了一顿晚饭,当时生产队长都震住了的。造孽啊----?”
“是的呀,他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学起就欢喜和小毛在一起玩耍。”大毛想想,问,“外婆,你们大清早的就坐车过来,早饭吃过了吗?
外婆站起来四处看看,说:“家里还有吃的吗?”
知道外婆没得及吃早饭,大姐站起来说:“家里没啥好吃的了。我这就出去给你买些豆浆油条回来好了。”
想想也是,这么早这么远坐车过来,哪还有时间吃早饭。怕就是有得吃,那么早也吃不下去的啊?
“不用,有啥吃啥。你们早上吃的什么?”外婆说道。
大姐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吃的昨晚上剩下来的菜泡饭。昨夜当我们都很晚才回来,家里来不及准备吃的,就---”
“还有吗?”外婆看向大姐,就要往灶批间走。
大姐赶紧说道:“有是有一些。可是让外婆你吃剩饭,姆妈回来要说我的---”
“那你去热热,全端过来好了。”外婆哈哈一笑,说道,“我一直就欢喜吃菜泡饭。要是再有一两块臭腐乳就更加好了。饭要热透,晓得伐?”
“这些倒是都有的。”大姐开门,往灶批间走。
不一会儿,她端一碗菜泡饭,还有一小碟腐乳和咸菜进来。
外婆吃的很有味道,连声说道:“这个菜泡饭啊,刚做好的时候有新鲜的味道。放一放呢,又会慢慢有一种陈腐的东西在里面。这时候烧滚烫了,我就欢喜这种特别味道的。”
“腐乳和咸菜都是隔壁家林阿姨自己做的。”
外婆夹一筷子尝尝,赞道:“很好吃,这俩小菜味道真心做得不错。”
大姐把送来的蔬菜归类。先把其中的小青菜挑出来放身旁,坐矮凳上开始择菜。
她想了想,说:“小姨夫要看管供销社,只外公一个人在家?露露回来了吗?”
外婆慢慢着吃。她说:“露露回来也基本在供销社呆着。这孩子,现在上学都是寄宿,可能还有一些新鲜感,刚好又离开了我们的管教,肯定觉得自由自在多好的。”
大姐笑笑,说:“到底还是孩子嘛?”
“现在好了,只要我们一说她的不是,她就不高兴了。每次周末一回来就呆在供销社,有吃有喝,哪里像家里?我和她外公,还有她爸爸总归要看管着她的呀。”
大姐小心择菜,不说话。
“至于你们外公嘛,你还不知道?他是一个闲得下来的人吗?”
大姐想起来什么,说:“上次‘十一’的时候,外公说是要在队里养猪场搞什么沼气池,现在怎样了?”
“还能怎样,黄了呗。”外婆哈哈一乐,笑道,“那个养猪场现在成了队里领导的心病,也成了你外公的一块心病。只是这病要怎么治,还是得有高明医生开良方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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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说着,又回到关于四眼的事情。
外婆叹一口气,说:“这孩子,我好像有长久时间没见着他了。让我想想,应该差不多一年了吧?上次来我们家的时候是---”
想很久,外婆到最后也没有想起来“四眼”最后一次来自己家是什么时候。停顿一下,她摇摇头说:“以前小毛每次来家里辰光,基本上后面都会跟着他和小花,他们三个总是在一起。”
大姐想了想,说:“外婆你看到大街上贴的告示了吗?现在社会上抓的很严,只要犯事,就可能被抓进去,搞不好要好几年判下来的。稍微严重一点,说不定就---”
外婆打断大姐的话,放下饭碗,说:“我当然知道的啊。你外公每天在家里看报纸,上面凡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我多多少少都听说过的。早上高桥等车的时候,街面上也贴着有很多白色布告。”
大姐担心地说:“他们俩应该不至于和这些有关联的吧?”
“哎呦,菩萨保佑。我们‘四眼’这孩子,可千万不要往这个上面撞的哟。”外婆坐竹椅凳上,长久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都不在说话。
大姐见外婆吃完,开始收拾桌子。
等到中午十二点,大姐公共电话亭子间等电话。
下午五点,再那里去等电话。
可是一如昨天,都没有打听到关于“四眼”和林树俩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晚上“四眼”爷爷奶奶直接从码头回家,其他人又都聚在小毛家里。
经过再一整天的寻找,都更加疲惫不堪。
都不再说话,眼睛里是满满的失望。东倒西歪,彷佛力气被抽干净,近乎于失去力气。一个个坐阿凳上唉声叹气,明显都软瘫下来。
四眼妈妈更甚,眼神近乎绝望。可能是已经哭过很多次,眼睛又红又肿,四周明显还有长长的泪迹。看上去一下子苍老很多。
外婆下午已经再搭乘供销社的货车回去了。大姐和小花去灶批间里端菜,摆碗筷吃饭。
都没有心思吃饭。房间里很安静。
小毛突然大声说道:“你们都先不要说话,我突然间想起来一件事情了,你们分析看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目光都看向小毛。
小毛摸摸头发,整理一下思路,说道:“我刚才就在想一个问题。万一,我说的是万一,如果有人要是真的被抓进去,那么,派出所的警察,或者是相关的部门,会不会和他们的家属联系?比如说电话,或者是写信,还是其他的方式?”
“写信应该是不太可能吧?”老林脱口说道,“不过小毛你说的没错,按理讲,汇合我们联系的,再说,‘四眼’还没有成年的呢?”
“小毛这回说的有道理,让我想想。”王家姆妈一会儿分析道,“如果要联系的话,打单位电话不太可能,我想他们还不至于傻乎乎的让打电话到单位和学校,-----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亭子间公用电话号码他们俩应该都知道的。”
老林插话,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通知我们居委会,甚至是街道。
王家姆妈说道:“对了。按道理,不管什么情况,如果真要是被抓进去的话,总归应该会通知的。至于通知哪里,只有单位,学校,居委会,电话间这几种可能的。”
“要是都没有接到通知的话,是不是就——”“四眼”姆妈反应过来,急切地问道。
老林想了想,说:‘我想应该是这样的吧?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失踪的啊?”
“那还等什么?”“四眼”姆妈一下子站起来,对着“四眼”爸爸大声说道,“我们赶快走,居委会,街道,还有亭子电话间都一个去问问。真要是全没有,我们就多多少少可以放心一点了的呀。”
第310章 王建好留学美国
进入新的一年,王家整个的就像开挂了一样,有几件事情值得浓墨重彩好好书写。
以时间先后为序,先说王建好。
上个月,王建好参加了美国政府奖学金项目的选拔考试,并且成功被录取。
出国留学,这是王建好自上大学以来就有的梦想,也是这几年一直不断努力的方向。她甚至为此而放弃了许许多多,其中包括了个人感情,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有心思找男朋友。
但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她的这个而梦想却一直不曾有实现的机会。
一提起留学生,国内的人总会下意识地联想起刚刚过去一年中大火的电视连续剧,《北京人在纽约》。
事实上也是如此。
一直以来,“留学生”这个群体对中国人来说是头顶光环的。
改革开放,很多中国人渴望走出国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当时国内兴起了一股出国留学的热潮。有不少年轻人近乎痴狂地背诵单词,就是为了能抓住有限的机会走出国门,成为留学生。
不可否认,这其中的一些留学生学成归国后,对当时的经济、科技和文化发展都起到重大作用。
而普通老百姓出国留学的途径,只要有两条。
一批是“公派”。实际上由国家出面,向外国,主要是美国取得奖学金。所以留学目的地国一般首选美国,而学子从学的范围则首选科学技术。
但是当时来自外国的资助少,造成选拔竞争非常激烈,最后能被选派的确实都是菁英。
早期的公派留学生,基本上是一种不充分竞争下“无奈”的精英留学。他们原本就是各个单位的“培养对象”,公派出国不愁学费,更不担心生计,只要好好地“保质保量”把书念完拿到学位,回国后往往都能“更上一层楼”,不出意外多半都将成为各行各业的栋梁。
与此同时,也有“自费”的,并且人数更多。这些人一般是读完大学,但学业水准够不上公派资格,也不可能自己申请取得美国大学的奖学金。
自费出国留学的最大难点是取得“经济担保”。那只是个名义上的担保,但已经在美国的亲友对此事有相当考虑,所以实际上自费出国留学生只要能取得比较“殷实”的担保,就能够取得签证。然后,打工谋生两年、攒了钱再去读研究生。
美国的经济实力世界第一,他们那时不屑把教育看作一种产业。而其他一些英语国家,则已开始发展它成为一种经济产业。
关于这一时期的留学生,后来有人还发现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规律:8/90年代的留学较有成就之人士,多半来源于普通家庭。
为什么大部分留学生的父母文化程度不高,却培养出那么多佼佼者?
究其原因,有人认为,要归公于那个年代普通子弟受高等教育的机会比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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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普通家庭而言, 80年代是高等教育可以梦想成真的黄金年代。总体导致普通子弟负笈海外的基数也相对较大。当然普通子弟,每向上踏一步,都是努力得来,也只能靠辛勤去赢得更多的成就,这样的经历决定在机会较平等的前提下,更能够把握机会,如锥在囊,脱颖而出。
这样的说法有一定的道理。当年,贫穷农村子弟,只要能考上大学毛能读下去毕业就都能有工作。这些全赖当时学费低,入学比较公平,能读上去就能成龙成凤。另外,普通家庭一般也有能力,而且愿意在这方面作投入。
最近这几年,随着改革开放的继续推进,使得中国与西方国家的关系逐步趋向缓和,西方国家也逐步恢复接受和资助中国公派留学生的合作项目。
实际上,92年后,因私出国的条件就早已基本放开了。
但因公出国的还是并不多,能被公派长期留学的名额就更加难得。往往几百号人百争两三个公费出国名额,在当时是个不争的事实。
这一次,因美国政府提供给中国学生奖学金,国家才有了公派留学生出国深造的机会,国家外经贸部统一组织了选拔考试。
作为毕业于英语专业的名校本科生,工作已满3年,且平时表现良好的王建好,由学校推荐参与了这所美国大学的专业选拔考试。
当时全国共推荐了十五人参加这个专业选拔。王建好对这所大学基本不了解,但是有机会参与考试,他就决定一鼓作气背水一战地去试试。
激烈的竞争环境下,这所美国大学的专业,在全国只有两个留学生名额。而整个上海,最终只有王建好入选。
另外,王建浦要关心的还有留学的费用。
当时来说,在大学已经教书三年多的王建好,工资连补贴也就百十块。
人民币与美金的黑市比例达 8:1。以王建浦当年挣的工资,若要自费出国真心不够。
简单举两个例子。
先不说其他,光是将所有申请学校的资料装进一个信封里邮寄到国外,就要十几块钱,这差不多是工资的 8%到9%了。想一想那时申请学校拿奖学金就像是大海捞针,这样的申请信要寄出多少?就是因为缺银子,申请不申请哪些学校都要仔细琢磨。
其二。等好不容易拿到出国签证,一张机票也是一笔不小的银子。到北美要四五千人民币,尽管出国留学有七折优惠。
而现在王建好考上的这个项目,基本解决了她的所有问题:其中包括了3年在美国的学费,还有每个月200美元的生活费,住宿费以及保险。
然而改变命运的事情就是这样发生,王建好的留学之路就这样开始了。
“国内要查阅信息非常难,我查了很多资料才掌握到这所美国大学的一点点信息。”讲起来这些,现在的王建好还是心有余悸。
回想起自己当时披荆斩棘的难忘经历,王建好长出一口气,有感而发地说道:“实在是太紧张了,不仅是考试的心情,仅仅两个的招生名额实际上要更紧张的。”
第311章 竹园新村
再讲第二件事。
和王建浦相关联。不过说来稍微话长。
元旦这天,应王建浦的邀请,几个人一起去他刚刚新分配的房子里参观。
房子在浦东源深的竹园新村。
这是一套一室户的房子,39平方。进门是一个很小的厨房和卫生间,再往里走,就是卧室和阳台,房子实际面积可能只有二十几个平方米。
整幢楼共六层,一梯四户,每家的厨房和卫生间都靠走廊。
房间没有任何装修。李尚介绍说,竹园新村都是小户型。89年才竣工,算是新房。里面的居民,很多都是浦西修建延安路高架的时候动迁过来的。
全部看过一遍,谢雨生故意惊呼道:“真宽敞。倷屋里厢哪能像皇宫一样啦?!”
胡晓辉连连感叹:“真心宽敞。大嫂你们不知道,我很小的时候就想象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在上海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哪怕是再小再小。”
王建东安静地跟在徐进后面,不语。
谢雨生笑问:“阿哥,你们哪能有资格能分房子了?不会是说你们已经——?”
李尚微微一笑,说:“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准备。连开水都没得喝。”
“大嫂你不要转移话题的啊?我刚才是问你们----?”
王建浦抹抹脑袋,呵呵笑道:“实际上在---,哦,现在是性得一年了。讲起来应该是去年的六月份,我们俩就登记了。只是一直在申请房子,所以才没有正式公开。”
胡晓辉大吃一惊,说:“阿哥,大嫂,这么大的事情,我们竟然不知道?”
李尚拉住胡晓辉的胳膊,笑了笑,说道:“本来当时想着和你们说的,不过考虑到单位里分房方面一些杂七杂八的因素,你们晓得的啊,这里面的各种各样状况太复杂了,----”
王建浦插话:“所以我们俩后来想,等哪一天分到了房子,我们一定第一时间和你们说的。这不就电话通知你们了?房子我们上礼拜才刚刚拿到钥匙的。”
从王建浦家阳台望出去,目所能及的范围内,各家各户的晾衣架,从阳台或者窗户伸展出去。楼上楼下,层层叠叠,甚为壮观。
这种晾衣架,就像一个躺倒的球门,或者龙门架,所以又称“龙门架”,或者“球门式晾衣架”。
据说,只有上海才看得到这种景象。随便在上海的哪个角落晃一圈,都能看到这种晾衣架的踪影。可以说是上海一景,也是各式小区的标配了。
徐进给王建浦和徐进发香烟,点火。
几个人都站在阳台上,边抽烟,边聊天。
讲到单位分房事体,李尚明显话就多了。
她说道,我们都不是独生子女,好在你阿哥现在有了一定职级,最后算下来我们两个人的份额,总共可以分配到一室一厅39个平方。当时分房的时候,我们面临两个选择:要么搬到徐家汇那边的肇家浜,16个平方;要么搬到现在浦东的竹园新村。
笔趣阁
“还是这里好。虽然说比起来肇家浜偏僻一些,但是房子大,以后好使用的。”
李尚笑笑,说道:“不过肇家浜算市区,竹园这里最多算是郊区,来的人不多。“再说,我们俩单位和肇家浜很近,方便上班下班的。”
胡晓辉接话,说:“还要考虑到以后的家庭生活,房间小了,会非常不方便的。”
李尚笑笑,说:“我们也是考虑到以后还会有小孩,一家人口住16个平方实在太挤,所以最终选择了竹园。”
“这里面还有一个有趣的事情。”
她说,当时分房的时候没本来我们排在下一轮。上轮里得到分房机会的是单位的另外部门的领导,当时单位根据他家的条件,给他们分了一套竹园小区的房子。
只是这位领导由于住惯了徐家汇,他们嫌远,并不想搬到浦东去,所以就放弃了这次分房机会,等着今年再重新分一套其他区域的房子。
这样一来,今年分房的好运,就提前一年落在了我们头上。李尚继续说道:“当时你们阿哥还不是很乐意,也嫌弃这里偏远,说是再等一等。不过后来我的意见,还有我们两家人的意见,都说这里虽然说偏僻了一些,但是好歹有了自己的房子。于是最后我们俩就这样选择了这里。”
王建浦笑了笑,说:“刚才你们过来的时候应该也看到了,这里小区总体来讲,还是有点“落乡”,大门出去不远还只是一片种小青菜的乡下,好伐?”
胡晓辉说话:“不管怎样,住进了公房,至少终于摆脱了倒马桶、每天数次到接水站取水的生活,应该欣喜的。阿哥你晓得伐?”
“这倒是。这倒是。”王建浦连声笑道。
讲起来,在住房方面,上海人的忍耐心是真的有的。
去年,上海市区人均居住面积为6平方米;黄浦、卢湾、静安三区人均居住面积4.89平方米,南市区人均居住面积4.44平方米。
住房困难的年代,几代多口人挤在十多平方米的屋檐下是常有的事,和隔壁邻居共用厨房和卫生间也稀松平常。
王建浦吸一口香烟,说,前一向我在北京开会,碰到一个内蒙古的朋友,听说我是上海来的,有天晚上特意找到我说了一件事:
他的一个表妹嫁到了上海,好几年前他带着羊腿羊排去看她,可最后却连她家门都没进。
“我表妹一家在他们小区旁边的饭店请我吃饭,吃完后,上海妹夫对我说:哥,我帮你找间宾馆……”尽管几年过去,这位内蒙古朋友对上海人“冷漠”的观感还是无法释怀,“瞧,我这么大老远的提着东西过来看望她,他们都不请我们去家里坐坐的。”
上海人确实不大爱请人去家里做客。徐进想了想,说:“人情冷漠?不好客?嫌麻烦?我倒是觉得可能都不是。也可能是家里根本腾不出放一张圆桌的地方。”
徐进抽一口香烟,说:“不要说几年前了,就是现在的居住空间也还是一样。房子太小,卧室就是会客厅。”
第312章 住房的困难
徐进讲完,大家都沉默下来。
李尚打破沉默,接话道:“现在我们家的这房子不就是你说的这样的户型吗?”
谢雨生开玩笑说:“你们这房子还不算好?人要知足,知足才能常乐,好伐?”
几个人开始七嘴八舌分析当时这户“上海妹夫”家里不请客的原因。
“上海人其实是比较注重隐私的。像我家里,从小就被要求不好随便坐在父母床上。”
“对的啊。如果家里来几个客人,没位置坐,难免要坐到床上去,这个时候女主人基本上都会炸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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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正热闹,这时候外面突然间一阵寒风刮过。
上海的冬天,又湿又冷,是很少见到阳光的。冬天很少见下雪,但即使不下雪,上海茫茫的冬天,也到处是冷飕飕的感觉。
北风“忽忽”地刮着,小路两旁的树已经失去了生命活力,等待着冬天的判定。
树上的黄叶,凋落的特别快。好像前些天还是绿黄绿黄的,突然间寒风来袭,经过几场小雨,和寒风的凛冽,然后就只看到光脱的枝桠直指着天空。
一切变得那么萧瑟。
阳台不远处的一颗不大的香樟树上,有一只乌鸦蜷缩着脑袋,瑟瑟发抖。
李尚赶紧招呼大家进屋。
进屋后,却没有现成的地方可坐。只好都站在窗户后面,继续看外面的世界。
讲到当前上海的住房的困难,一个个摇头,都有话要说。
王建浦丢下烟蒂,用鞋跟踩踩,说,我一同事住在繁华的南京路边上,家只有一间像石库门前楼那样长条的房。他要结婚,可是还有父母在,这房间的面积又不够分隔,最后只好在中间拉了条帘子。父母和儿子媳妇就在同一个房间里住下,其中的尴尬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我们单位有同事,结婚以后没有住房,夫妻俩只得分别居住在自己父母家中,在同一城市里夫妻两地分居。谢雨生笑了笑,说道:“我到现在都没有搞懂,他们的孩子也不知怎么出生的。莫非他们会气功,在远处发功就能生出孩子来了?
当然这些只是随口说说的玩笑话。
不过,在很长时间里,上海人的住房困难,确实形成了许多中国独有的现代奇观。
现在每每回想起来,真是五味杂陈,无限感慨。
几乎每个人身边都会有这样的同事:
比方讲,结婚没有婚房,形成了事实上同城分居的状况。周末时候女婿上岳父母家探亲,也就是吃一顿晚饭,完了就回自己父母家去。这样干耗着的痛苦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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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同事,倒是有房子,岳母家给了一个厨房改造而成的小房间,大约十个平米,他们在这房子里结婚了。开始只有两个人,也还凑合,后来孩子出生了,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就有点拥挤了,等孩子大了,更成问题了,不但挤还有点不方便,可是想想总有办法解决吧,就忍着。
他一面不断地向单位提出申请,要求分房。但是单位的房源是有限的,按照人均面积分配,他们家的平均面积没达到困难标准,这位同事又不会拍马奉承,填了表格就直愣愣等,一直等到现在孩子都十四五岁,长到父亲那么高了,还没有分到房。
谢雨生说,我认识一老太太,家里两居室,被两个儿子结婚征用了,剩下老母亲怎么办呢?就轮流在两家住,这个月在老大家,下个月住老二家,那是连布帘也没有的。后来说,一个月太长,改成一周一换。为了儿子,母亲只好来回搬,一张临时床今天搬这家,明天搬那家。
“真是造孽呀。”
再后来,孩子出世了,可咋办哪?
小的时候和父母同床,长大点了,就在床上方的墙上架一块火车卧铺那么宽的板,这板横空出世,孩子每天爬上板去睡觉。这个办法也不是同事发明的,当时上海有好多家庭都这样做,解决孩子的睡觉问题。
“能架板的还算是比较好的房子,有些旧房子根本就不能架板,就如前面住厨房的同事,他的房子连架板的可能都没有,孩子只好跟父母同床。”
王建浦很感概,说:“是的呀。想想阁楼里厢应该算是孩子们睡觉的优选铺位了。我,还有小毛都是在阁楼里长大的。”
王建东说:“我还好。”
“好什么好?你们家里那么窄一阁楼,还要睡上两个大老爷们的。”
王建东笑了笑,说:“相比起来就算是好的了。我家里阿哥老早子就出国了,整个阁楼基本上都是我一个人在用的。晓得伐?”
“是的呀。那时候条件好些的家庭,在楼梯下面的空档里安排孩子的床铺已经很不错了,还有就是壁橱里,我的一个初中同学就是一直睡在壁橱里的。我们上她家去玩,见到她的床铺都羡慕得了不得。”
谢雨生说道,铁路新村我一亲戚家里,因住房太小,孩子又太多,家里的孩子晚上轮流睡觉,老大老二睡上半夜,老三老四先到外面去玩,到下半夜才回家,老大老二下床让弟弟们睡觉,他们再到外面去乱逛。至于父母和孩子同室,让孩子从小接受现场性教育,那恐怕一点也不稀罕了。
徐进搭话,还有一种情况,有部份结婚无房户只好到我们郊外租农民的房子住。当时租房的人不是很多,但是因为工资低,交不起房租。有些是家庭里其他兄弟姐妺共同出资,因为房子可能让兄弟们占用了,大家出点钱让没住上房的租房住。
王建浦想了想,说,因为住房拥挤,实际上很多上海人的生活并不幸福。许多家庭为了住房闹出矛盾,兄弟反目、父子成仇的大有人在。许多有文化有修养的书香门第,在基本生存权面前都把文绉绉的礼仪和温情丢掉了,为了住房大打出手。
他说道:“我见过这样的人家太多了。人在温饱没有实现之前,谈不上更高的追求,人穷志短确实是能够想象到的。”
第313章 过了这个村
一时间房间里又沉默下来。
外面的风还是一阵阵“呜呜呜”的刮过。有尘土和落叶被刮起来,天空更灰蒙蒙的了。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只马夹袋,忽而被风吹向空中,旋转着起起伏伏,最后飘到前面的楼房顶上不见了。
“是的呀。现在条件稍微改善了,人们欢喜怀旧,怀念旧时的美好时光。而实际上,旧的东西未必都是美好的,甚至有些很丑陋。”徐进感叹。
“归根结底都是房子惹得祸。”谢雨生想了想,说,“在大上海,居住不易啊。”
他说,讲起来上海的典型住宅,大致经历过三次变化。
第一代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代表住宅石库门;
第二代是50年代以曹杨新村为代表的一室户不配套的筒子楼;
第三代是80年代开始大批出现的小厅、小煤卫、大卧室布局的新村工房。
上海人喜欢将这批拥有独立煤卫的住宅称为“新工房”,以区别此前煤卫合用的“老工房”。新工房是上海住宅史上的第三次变革,也使很多上海人改善住房条件的梦想成真。
1985年,市建委制定了《上海市“七五”期间职工住宅设计标准》。
这是上海最早一版的住宅设计标准,将多层住宅每户平均建筑面积的上限,从此前的45平方米提高至50平方米。
他想了想,说,如果仔细看看这年制定的上海职工住宅设计新标准,其中有不少设计在当时的条件下还是很人性化的:
比如,考虑到上海的气候冬冷夏热,又不属于供暖区,居室的朝向以朝南为主。厨房的平均面积为4平方米左右,配有洗菜池、煤气台和操作台,还附设有吊柜。厕所取消暗间,面积为3.5平方米左右,配备抽水马桶和浴缸,留出了双杠洗衣机的位置,并设有两用地漏和三眼插座。煤卫空间可谓麻雀虽小,但是五脏俱全。
当然,与之前的的两代户型相比,这一标准最突出的变化是改变了过去无厅大房间的格局,设置了“过厅”。
也许是考虑到当时迁入工房的家庭人口多,一室、两室不一定够住,所以“过厅”的功能灵活机动。按照设计,“可作就餐和会客之用,大小以能布置一单人床为宜”。
过厅里放一张小方桌,则可以供一家人平时吃饭用。要是来了客人,还有地方临时打地铺。
现在王建浦分到的房子属于第三代住房的后期。这时候已经比第三代当初的房子又有所改进:为满足人们会客、客房的需要,房型设计得更为合理,发展为一室半或一室一厅。
就像王建浦他们分得的这套房,虽然面积小,并且厨房和卫生间的窗户面向过道,缺乏隐私。但是只要稍加改造,就可以变化为“一室半”的房型。
笔趣阁
在还没有商品房买卖的时代,什么样的人可以有足够的幸运,得到这样一套煤卫独立的“新工房”,改善住房条件呢?
一部分就是像小区里得大部分人家一样,拆迁分得的;另一种是作为居住困难户被照顾。
谢雨生感概,说:“阿哥你们运道好的。说实话,光是有独立煤卫这一点,你们这房子就足以甩出石库门房子、两万户房子几条横马路了。”
“能有一室户做婚房是真心令人羡慕的。现在很多人结婚,婚房都还只能是在男方石库门的房子里搭出一个阁楼的。”
唏嘘归唏嘘,只要是有了房子,也算是终于有了自己独立的小窝了。
胡晓辉看向李尚,笑问道:“大嫂,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搬进来住?”
李尚笑笑,说:“不着急的。”
“搬来之前,这里的毛坯房应该要装修的吧?”
李尚不响。
胡晓辉看向王建浦。
王建浦抽一口烟,说:“可能得要过一段时间。你们知道,建好刚刚通过去美国的留学考试,要花钱的地方还很多。虽然说有全额的奖学金,但总不至于让一个女孩子在异国他乡受委屈的吧?所以我们家里把所有能拿出来的钞票,都找打桩模子兑换成了美金,以备建好不时之需。”
谢雨生说道:“讲实话,你们住这里,去徐家汇那边单位上班,路程确实老远的。”
提到单位,讲着讲着,一会儿就说到了王建浦的工作。
谢雨生问:“阿哥你上次‘十一’去北京开会,听说还是夏主任直接‘借你’去开的,这里面应该有内容吧?”
王建浦笑笑,说:“看看,做记者的就是不一样,狗鼻子就是比平常人灵敏。每时每刻都改不了想挖内幕新闻的冲动。”
王建东几个哈哈大笑。
“职责所在,都成职业病了。”谢雨生恨着呵呵一笑,看着王建浦说,“阿哥你和我们几个,还有什么能讲不能讲的?”
王建浦弹弹烟灰,说道:“不瞒你们说,我工作的安排上半年可能会有变动。上次去北京开会回来后,我再一次向单位打了调动申请了报告,去向就是浦东。”
“来浦东工作一直都是你的想法。”
王建浦抽一口香烟,说,是的啊。不过因为马上面临市里两会的召开,我们单位是其中的重要参与者之一,单位领导的意见,推迟到两会以后再做考虑。不过后来夏主任私下里告诉我,我们单位应该已经基本同意了的。
“很好。我们兄弟几个终于能有机会又会师了。”徐进笑道。
李尚看向王建东和胡晓辉,说:“单位分房,早登记早排队。这个简单的道理你们俩不会不明白的吧?”
王建东不作声。
胡晓辉显然有些很不好意思,低头嗫嗫嚅如说道:“我们还小,我也才刚毕业不久,----”
王建浦哈哈一乐,笑道:“可你们要知道,房子不等人的啊?说不定过了这个村,就没有合适的那个店了。晓得伐?”
李尚笑笑,说:“我们听说,市里福利分房的制度这几年可能会有变化,所以你们俩要抓紧时间。”
王进东和胡晓辉对看一眼,低头不响。
第314章 混沌情结
第二天早上,小毛准点起床。
阿爹和大姐这时候都已经洗漱好,就等着他出发了。
小毛赶紧穿好衣服,从阁楼上爬下来。
匆匆忙忙在灶批间洗漱好。他一边拿书包,一边问:“姆妈,昨晚上‘四眼’的事情后来怎样?电话都查过了?有确切消息吗?”
王家姆妈笑笑,一边给小毛整理衣服,系上围巾,一边说道:“哎呦,时间到点了晓得伐?你赶快去上学好了。读书不好迟到的。”
小毛还想继续问,大姐帮助他拿书包,说道:“我们赶紧走。等会儿外面吃早餐的时候,我再和你详细说好了。”
到院子里。阿爹先骑上脚踏车。小毛跳上后座,迫不及待问道:“阿爹,后来‘四眼’的事情到底怎样,又消息了吗?”
阿爹摇摇头,笑道:“看来你对‘四眼’倒是很关心的嘛。只是我回来的时候,你们基本上都睡着了。所以具体的过程和结果,还得要问你阿姐。”
大姐边骑脚踏车,一边紧张地看着前面的马路。
这时候街面上已经有很多人了。大部分都是骑着脚踏车,车把上挂着一个人造革的黑包,朝着陆家嘴轮渡站的方向走。看样子他们应该都是赶着去去黄浦江对岸上班。
另外,还有有不少操着“迭呗呗依呗呗”口音的浦东人,踩着三轮车乘渡轮去到市区各地销售自家种植的蔬菜。
天冷,黄浦江边上一阵阵寒风刮过。
一开口就有风往嘴里直溜溜灌进来。大姐一只手紧紧脖子上的围巾,大声说道:“不急着这一会儿,等会我们吃东西的时候再讲。”
三人还是在老地方吃混沌。
讲起来,对混沌,特别是冬天的“柴爿混沌”,上海人其实是有情结的。
沪上竹枝词里就专门有一段讲馄饨,说道:“大梆馄饨卜卜敲,码头担子肩上挑,一文一只价不贵,肉馅新鲜滋味高。馄饨皮子最要薄,赢得绉纱馄饨名蹊跷……”
上海人的馄饨主要分两种,大馄饨和小馄饨。
顾名思义,大馄饨个头更大。相对而言,大馄饨重馅,小馄饨则重在皮和汤。一般来说,大馄饨个大馅多,通常当作主食,小馄饨皮薄汤鲜,通常是作为垫饥的点心,当然也有搭配生煎或者小笼。
大馄饨的馅料基本都是菜肉馅,纯菜太素,纯肉又太腻,所以有荤有素相得益彰。肉基本都是猪肉,菜以绿叶菜为主,青菜,鸡毛菜,像现在春季自然会用荠菜。考究的还会加点香干,笋丁,虾仁。到了蟹季,用蟹肉或蟹黄,那就是土豪级的大馄饨了。
而小馄饨基本都是纯肉馅,因为个头太小,馅料也就是用筷子挑那么一点,再不用纯鲜肉也说不过去了。包小馄饨的熟手,就是用筷子挑一点肉馅,然后用手将馄饨皮一涅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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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是在汤头,馄饨本来就讲究汤头,小馄饨就更重视汤头了。当然是要用骨头熬出的高汤,而且滤去骨渣,汤色清亮,再洒上葱花虾皮紫菜,还有必不可少的点睛之笔——一勺猪油,色香味俱全。
可能对很多上海人来说,馄饨更多的代表着一种家的温暖,是妈妈的味道,所以对馄饨通常都有着很深的情结。上海本地人人每当说起馄饨,总会有一股暖意从心里升起。
阿爹这一次大方,特意给每人加一只荷包蛋。
小毛笑笑,说道:”阿爹你个么今朝大方了嘛。这样的待遇,我好像还是上学以来第一次享受的。”
阿爹在他头上敲一记,笑道:“知道我们都对你好就行。不要介许多的废话,好伐?”
小毛调皮一笑,说,“不过有一点我可先说好了,既然是阿爹你自己说请客,那等会儿不能让大姐来买单的。”
阿爹要的是面条。他说:“昨晚上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饿了。当时看看时间很晚,你们姆妈找‘四眼’两天已经很累,本来就吵醒了她,就更不好打扰。另外半夜炉子还要生火,所以后来想想就算了。”
大姐拿起来自己的碗。往小毛碗里再放混沌,说:“我吃不了这么多,再多给你几只。”
小毛还是一如既往的加上一小勺辣油。大姐笑道:“我就到现在都没有搞懂,咱家里这么多人,好像只有你欢喜吃一些辣的东西。为什么?”
小毛笑笑,说:“实际上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吃辣的。不过讲实话,混沌里摆上这么一点点的辣油,吃起来更有另外一层味道在里面的。”
等这一些都弄弄好,小毛舀起来一只馄饨,眼睛却看向大姐。
大姐对小毛的主动自然一清二楚。
她看着小毛,说道:“好吧,现在就满足你的好奇心。是这样,昨晚上,你提出来查电话号码的建议后,大人们就分别先后去了各自家门口的公用电话间,还有两个居委会,还有街道。”
“那时候应该都已经下班了吧?”小毛问。
“是的啊,全下班了。先去的电话间。他们稍微好一点,反正他们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的,还有记录。比较好查。查下来附近的所有电话间,都没有查到关于‘四眼’和林树的记录。”
大姐吃下去一直混沌,继续说道,后来区居委会,就稍微麻烦了一些。因为早就没人了。不过好在里面的老奶奶们基本全认得,也本来就在我们附近住着,虽然费了些周折,也总算都找到了居委会的负责人。”
小毛盯着大姐,都忘记了吃混沌。
阿爹在他头上再轻轻敲一记。
小毛回过神,笑了笑,一下子连续巴拉好几个混沌丢嘴里。
大姐继续往下说,当然了,也正是因为熟悉,所以对居委会的奶奶们也没有隐瞒,直接就说来‘四眼’和林树这两天突然失踪的事情,还有我们的担心所在。
“实际上,这两孩子在居委会早就挂上号了的。”大姐笑笑,说道,“我们刚一说到他们的名字,居委会的老奶奶们对他俩竟然都有印象。”
第315章 触目惊心
阿爹正吃面条。他说:“这两只小鬼,读书不来事,玩耍方面倒是有功夫。谁人不知的啊?”
大姐笑笑,继续说,但是两家居委会问过,都说没有接到过有关于他俩的任何电话。后来那些老奶奶们还亲自去居委会开门,再一次查了相关的电话记录,确实都没有。
小毛赶紧扒拉进口里几个馄饨。
另外,老奶奶们听说了这个情况后,都很热心,当时就在居委会打电话询问街道里相关领导。当然。大姐说道,这一次电话,她们就委婉多了。只是问最近两天街道有没有她们居委会小孩犯事,上面有没有来过电话或者通知,等等,转弯抹角全问一遍。
她说:“到最后都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街道根本没有这两人的任何电话记录,也没有小孩犯事的事件。”
“那这样一来的话,是不是基本上可以判断他们俩应该没事?”小毛问。
大姐看向阿爹。
阿爹手里拿筷子,想了想,说:“怎么会没事?真要没事的话,会无缘无故失踪好几天?这么大的俩人,会一点音讯没有?再说了,现在联系方式还算很多,要是有家教的话,至少可以给家里打只电话,或者说哪怕给别人打电话,转告一声也可以的啊?”
小毛低头吃馄饨。
不过从这件事情的处理来看,有两点小毛你还是分析对了的。阿爹放缓语气,继续说道,一是查电话记录。你能想到这一点,我没有料到的。这样就避免了大海捞针的做法,要不然上海这么大,能上那里去寻找?
阿爹说,第二,你们俩,特别是还有二毛,以后一定要吸取教训,和什么样的人交往,往来,要有自己的一个基本的判断。讲起来,你们都算是长大了,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小毛和大姐都好好听着。
最后阿爹语重心长说道:“话讲到这里,实际上只有一句话:社会很大,不管什么时候,什么环境下,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要保护好自己。这事底线,晓得伐?”
小毛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都吃差不多。阿爹看看手表,说道:“时间到了,都吃好了吧?”
这一天上学,自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按部就班,按时上下课,到点了准时放学,做渡轮回家。
下午到家的时候,王家姆妈正在灶批间做菜。
隔壁家的林家姆妈也在。
小毛和她们打招呼。
看上去,林家姆妈脸色比前两天要稍微好一些。
不过因为林树到现在到底还没有回来,总归是一桩心事。所以再神情上,明显还是有些郁郁寡欢的模样。
看到小毛,她特意对小毛道谢,说昨晚上幸亏他想出来的主意,都觉得有一定道理,所以今天啥地方也没有再出去无目的的寻找。今天只是向林树的单位请假,说是因为去乡下走亲戚,结果天冷患上严重感冒,需要休息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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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有些搞笑的是,王家姆妈说“四眼”也是一样,他家里用同样的理由,向学校请假了一礼拜。
听到对话声音,小花也从房间里走出来。
小毛奇怪,问:“你哪能放学没有回家?”
小花笑笑,不说话。
王家姆妈笑道:“她们家里家里现在乱成了一锅粥,哪还有多余时间照顾小花的啊?她上我们家来,还能够清清净净的做做作业。”
小毛想了想,说:“好好写作业,吃完晚饭我送你回去。”
小花笑道:“早上上学的时候,我就和外婆有说过,要来你们家里做作业的。现在家里太乱,我不想这么早回去的。”
“不来事。不能再让你家外婆和舅妈担心的。”小毛语气坚决。
小花吐出来舌头,作了一个鬼脸,没有再吭声。
进房间后小毛放下书包。屋里有煤球灶,上面烧着一大壶的水,所以比外面要暖和许多。
小毛取下来围巾。
小花问:“小毛古古你说说,我表到底回去哪里?”
小毛挂好围巾,笑道:“我哪能知道?要知道得话,我一个人就能把他给找出来,还需要这么多人等到现在?”
“不过我外公外婆,还有我舅舅舅妈的想法和你差不多,昨晚上后来查一遍回来,都没有我表哥他的任何电话记录,他们心里也就稍微放松了一些,也认为我表哥应该不至于出大事。”
小毛一边搓手,想了想说:“出事是肯定的。不过只要没有出我们想道的那些大事,就可以放心了。至少人身安全方面,我想‘四眼’他总归不至于出问题的吧?
在饭桌上摊开来书本,小毛准备做作业。
小花站在桌子旁不动。犹豫了很久,问:“有没有可能,他俩真要是被-----,被---那个了,公安好没有发现的呢?”
小毛在小花头上敲一记,故意吓唬道:“小孩子别乱说,好伐?”
但话虽然是这么一说,小毛心里还是突然一惊:是啊,万一要是真的呢?
小毛站在原地不动,长久没有出声。实际上,这时候小毛心里还是被小花刚才的想法下一大跳:是的啊,现在复杂的社会情况,真不能说没有这种可能性的。但是----
他不敢再往下想。
小花间小毛不出声,又轻声说道:“今天我们学校出了通知,这个礼拜天学校组织去体育场参加公审大会,全校师生都要求去的。”
小毛盯着小花。
小花悄声说:“今天放学的路上,我看到街上贴的一张法院公告,其中有一个给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说是一个待业在家的22岁年轻人,因为在中学门口和一个女生搭讪被骂了句流氓,当时掏刀子威胁,这次被检举揭发出来,最终被判15年。”
小毛不响。
小花想了想,又说道,以前街道上都贴了很多相类似的布告,学校门口也有,我都不怎么在意。这次表哥的事情出来,我还特意去都看了看。结果看过后都吓一大跳,上面各种各样的事情都有,有些简直可以说触目惊心。”
第316章 “四眼”找到
吃过晚饭,做完作业,差不多七点半。小毛送小花回家。
天气寒冷。俩人搓着手一边走,互相说了一些学校的事情。小花的初中,就是小毛以前读书的学校。
说到自己学校的事情,小花的话显然多起来。她说,现在我们学校抓的可严了。之前还有很多女生敢弄钢丝头,可惜技术差,钢丝头烫不好,搞到最后一个个就变得很蓬,就像是狮王一样。
小毛搭话,现在社会上的混*,女的一般就是钢丝头,走路摇头晃脑,还自己认为很好看。
小花笑笑,说,是的啊。实际上那样的造型我们都要笑话她们的。
“社会上还有很多男的,都是长发.要么大背头,要么37开。还有比板刷长一点,两鬓操高,后面操高,摩斯把头发弄直竖起向后倒,这些人要更好笑的。”
小毛继续说笑话,我还听说现在街面上摩斯,电吹风机都开始畅销了的。
路上得大街小巷,鲜艳的地方都张贴着不少的白色布告。这些布告数量实在太多,在昏黄的路灯光照射下,显得格外刺眼和不协调。
小花还想过去看。小毛一把拉住她,笑道:“有啥好看的?都已经贴出来了,说明事情已经过去了得呀。”
小花还是有些想看。
小毛笑笑,说:“上面写的都是一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看多了不仅影响情绪,晚上搞不好还要睡不好觉的。晓得伐?”
小花不作声。
小毛无话找话,说,我给你讲几个我听来的新闻。
现在上海住房很紧张,很少有人独立有一间房间。即使你有一间房,在老式的石库门房子弄堂里,当你带回来一个陌生的女青年,周围所以邻居们都会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你。瞬间,全弄堂都知道你今天带回来一个女人,他们能准确的记着“那女的几点钟进你家门的,几点钟出来的......”特别是那些认真负责的居委会阿姨们,她们会用警惕的眼神注视着这一切,仿佛是在“抓特务”。如果你胆敢留女人过夜的话,第二天早晨,敲响你家大门的一定是社区户籍警。
小花只低着头走路。
小毛继续说笑,听说现在的情况下,穿着暴露,就得给判个十年二十年的。听说杨浦区一位男青年为其女朋友拍了一些穿着较为暴露的照片,结果男青年被判处死*,女青年被判了有期徒刑!
小花盯小毛一眼,有些讨厌地说道:“你在上海那边上学,就只关心这些。”
小毛脸上一红,只好陪着脸笑笑,再往手掌心里吹热气,不说话了。
小花又说道:“现在街面上喇叭裤、手提录音机的,还不是多的很,也没有看见全被抓走的呀?”
一会儿俩人到东昌电影院附近。
小毛四处看看,这里比往常清净了许多。只有几个票贩子在门口翻跟头(高价贩电影票)。可能是因为生意冷清,加之气温低的缘故,这些黄牛们在角落里聚一起聊天。
卖羊肉串的竟然还在街角上。火炉上冒出来一阵阵白色的烟,有诱人的五香孜然味飘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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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看着小毛,不走了。
小毛自然知道小花的心思。摸摸自己口袋,里面还有钞票。于是买上几串,俩人边走边吃。
自从去黄浦江对岸上学后,除开搭渡轮的月票钱,姆妈也会定时定量给小毛在学校的生活费和少量的零用钱。大姐一般也会时不时的再给他一些。
就连一向经常不太见面的阿哥,每次回来见到他也毫不吝啬,甚至有时候比之大姐还要给得大方。
讲起来自己的这位阿哥,小毛真是一言难尽。虽然说他经常不在家,可是家里人好像也从来没有当一回事,听之任之,哪怕是在现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对他的工作和生活习惯,一家人都早就习以为常了。
不过和对他不关心一样,其实家里人对他在外面的所作所为也不太担心。说来也是,这么多年来虽然二毛一直都这样我行我素,但却也从没见他在外面惹出来什么事情。
不仅不惹事,甚至于去年11月底的时候,竟然还破天荒地拿回来一张季度优秀工人的大红奖状。
可即使拿回来大奖状,二毛还是一如既往没有多余的话,甚至是怎么得到的这张奖状也不肯多说一个字。家里人问得多了,他从头至尾只回答了一句话:单位里没地方放,所以只好拿回家来了。其他的话再也不肯多说。
后来还是姆妈关心,去他们工厂打听。
这才知道,原来是那之前的一个月,厂里接到一件很有技巧的烤漆活计,中间试验了很多次,换了不少的工人实验,最后只有二毛他一个人又快又好地圆满完成任务。
当时工厂上下,包括厂领导顿时对这位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甚至显得有些吊儿郎当的工人刮目相看。
不过也仅仅只是刮目相看而已。这件事情过后,二毛还是照旧。不过全厂从上到下倒是从此对他青睐有加,一碰到有要求高,时间紧的生产任务,第一个还是想起来他。尽管这样的机会其实并不多。
爱屋及乌,却有了另外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自此后厂领导和车间主任对二毛平时的工作表现,还有所作所为基本上高抬贵手。讲通俗一点,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一来,双方之前稍显紧张的关系反而一下子和谐了许多。
送小花到家,小毛一个人往回走。
到烂泥渡路,正要拐进去自己家花园石桥路的时候,只听得香樟树后面灌木丛里传过来轻声叫唤自己的声音:“小毛---,小毛----”
小毛一开始没有注意,想大晚上的,谁会和自己恶作剧?
声音却没有停,继续轻声叫:“小毛---,小毛----”
小毛这时候镇定下来。想了想,拨开来灌木丛往里一看,只见得一个人从上到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头戴乌毡帽正半蹲在那里。
黑影站起来朝他呵呵一笑。小毛差一点吓得跳起来,壮起胆子定睛一瞧:竟然是“四眼”。
第317章 黄浦江边有个烂泥渡
“隔壁张伯伯,今年八十八。
二月二十八,跑到八仙桥。”
王家阿婆坐竹椅凳上唱一句,小阳阳站在旁边跟着学一句。
“买了百家衣、百兽图,
还有一本《百家姓》。
吃了八宝饭、八珍糕,
还在八仙桌上吃了一碗腊八粥。”
小阳阳学完这句,突然睁着大眼睛问:“外婆,今朝腊八粥还有的伐?”
王家阿婆笑笑,说道:“你又不是讨吃鬼,哪能老想着吃的东西?我们继续往下背。”
“用脱铜钿八元八角八分八厘八毫八,
回到屋里摆咾摆,
爬到床上噼里啪!”
小阳阳张张嘴,正要往下学。这时候“吱呀”一声,刚好看到看到王建东和胡晓辉推门进来,她抬脚就朝他们俩飞跑过去,隔好远就“咯咯咯”笑道:“舅舅,舅舅----。”
王建东笑笑。旁边的胡晓辉放下手里提着的马夹袋,蹲下去张开双臂,笑道:“来来,阿姨抱抱-----”
正在跑着的小阳阳停下来。看一眼胡晓辉,想了想,她还是绕开了胡晓辉,朝王建东张开自己的小手。
王建东弯腰,一把就抱起来小阳阳。
“举高高,举高高---。”小阳阳很高兴,手舞足蹈的一再要求。
王建东哈哈一笑,故意说道:“阳阳都长这么大了,还要举高高?”
小阳阳不依。王建东一使劲,把她高高举向空中。
“咯咯咯,咯咯咯----”小阳阳乐个不停。
“阳阳,赶快下来。让舅舅和阿姨休息一会儿。”正在擦扫柜子等家具的大姐对胡晓辉笑笑,说:“过来吃饭就可以了,你还买啥东西?”
胡晓辉拿起来地上的马夹袋,和王家阿婆打招呼。她走向大姐,从马夹袋里拿出来一个浅红色的塑料包装袋,说:“大姐生日快乐。这是我给你买的一件毛线衣,不知道合身不?”
客客气气几句。大姐从包装袋里把毛衣取出来。看看颜色,摸摸手感,说:“真心不错。应该花不少钱吧?”
小花笑笑,说:“你先试试看合身不?要是不行,还可以退换的。”
“你现在工资不高,给我买这么贵的衣服做啥?我只不过是纺织厂的挡车工,又不要出去干什么大事,还不是浪费了?”大姐嘴上虽然这么说,手里还是把毛衣展开来,贴自己身上比划。
毛衣大小刚刚好。大姐一再表示感谢。
重新坐下来后,王家阿婆继续教小阳阳唱刚才的儿歌。
“用脱铜钿八元八角八分八厘八毫八,
回到屋里摆咾摆,
爬到床上噼里啪!”
这回因为精力不集中,教好几回小阳阳都没有很好的跟唱对。最后王家阿婆忍不住在她头上敲一记,稍微大声说了她几句。
可能是被训斥,小阳阳先是不高兴,然后就开始耍赖,再也不要往下唱了。
胡晓辉在一旁笑笑,说:“也是的啊。阳阳还四岁不到,要背出来这么长的儿歌,吃力的。这样好了,这首儿歌还有一个短的版本,阿姨来告诉你怎么背好了。”
小阳阳看看胡晓辉,点点头答应了。
王建东看着小阳阳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
从前有个老伯伯,
年纪活到八十八。
早上头八点钟起来,
乘仔八路电车,
跑到八仙桥。
买仔八碗八宝饭,
一共用脱八块八角八分八厘八毫八。
连续教三次,阳阳自认为差不多,说要尝试自己一个人背。
“真能背出来?”王建东逗小阳阳:“你要是真能一口气背出来,一会儿舅舅带你出去买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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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外,虽然在最后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两下,但最后小阳阳还是一字不差的将这首儿歌完整的背了出来。背完后,她抬头骄傲地看向王建东。
“厉害,厉害。”王建东朝小阳阳竖大拇指。说道,“舅舅说话算数。你先让外婆给你穿衣服,收拾好就出去好吃的。”
于是王家阿婆笑着给小阳阳系围巾,戴帽子。
“姆妈,我和小花带阳阳出去东昌路走走。好久没有逛街了,顺便去周边看看。”王建东想了想,说:“快要过年了,家里还要买东西的吗?要是有好吃的。顺便还可以等等姐夫。”
“那个小周还好意思过来?有什么好去接他,你也太看得起他的。”王家姆妈说道。
王建东看向大姐。
大姐会意,说:“姆妈,家里事情基本上已经做好了,我也和阿弟小花俩出去走走。”
王家阿婆拍拍小阳阳帽子,抬眼看看女儿,又看看王建东和胡晓辉,想了想说道:“去吧,去吧。大毛我可先告诉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要拎的请,晓得伐?”
临出去的时候,王家阿婆在后面再三叮嘱:“外面冷,早去早回。”
这天天气不错。虽然说温度低了一些,但太阳很大,阳光晒在脸上,有一种久违的亲切和温暖。
花园石桥路对过的一片楼房正在进行拆除中。
施工现场破木破砖瓦,废墟成堆,一片狼藉。还有很多遗弃的旧家具,有些光秃秃的,有些可能是被特意敲打过,支离破碎,早已不复原来模样。
可能是礼拜天的缘故,工地上今天停工。还有一辆橙色的挖掘机,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显然里面还有人居住。王建东看到一中年男人从最里面还没又拆迁到的地方走出来,手里拎着马桶,急匆匆往公共厕所的方向走。
有一直小黄狗悠哉游哉的在碎砖乱瓦见荡来荡去。看到王建东他们站着不动,“汪汪汪”叫上几声,摇晃着尾巴又走开了。
大姐问:“听说以后这里要造金茂大厦,还说将是全国最高的楼房。阿弟,是真的吗?”
王建东站定,看向前面这一片自己从小就无比熟悉的棚户区:简陋破旧低矮的木结构住宅,狭窄泥泞的道路,一到雨天,就水漫泥路。还有居在其中生活的形形色色各式人群----。
“黄浦江边有个烂泥渡,烂泥路边有个烂泥渡镇。行人路过,没有好衣裤。”
眼前的此情此景,王建东突然间就想起这首老浦东民谣。
第318章 第三“喜”
实际上不仅是想,王建东还在不经意间小心地把这首民谣哼唱了出来。
“你竟然还记得这首歌?”胡晓辉吃惊,说,“我印象中好像还是第一次听你唱歌的。”
小阳阳也听见了。这时候正是对这些童谣或是民谣感兴趣的年纪,她觉得好听,缠着王建东再唱一遍。
没办法,王建东说,以前舅舅小辰光还有一首儿歌,我唱给你听好了:落雨了,打烊了,小巴辣子开会了。”
再听一遍,学一遍。小阳阳还是有些搞不太懂,让舅舅一句句话解释一下。
王建东想了想,说,“打烊”是我们上海话的说法,一般是指商店的营业时间已过,停止营业,或商店因盘账等原因暂停营业,也可以比喻暂时放下手里的生活。
“小巴辣子”则是小孩、小人物的意思。一般在像你姆妈她们一样的工厂、还有在买东西的商店上班的职工,天天都要开所谓的班组会、班前会,哪怕就是闲在家里的家庭主妇也会经常被居委会召集开各种各样的会。
只有小孩无会可开,野了马路浪。一旦落阵头雨,上海的弄堂大多有所谓的“过街楼”,于是,小孩为避雨而集中躲进了过街楼,犹如大人们集中在一起开会。这一首童谣,往往是在小孩躲进过街楼时唱的,不过后来成了顺口溜,也就不分场合和时间,随时可以哼唱了。
小阳阳似懂非懂,缠着王建东再唱。
王建东有些为难。
胡晓辉一看王建东的窘境,搭话道:“来,阳阳,阿姨教你唱一个。”
笃笃笃,买糖粥,三斤胡桃四斤壳,切侬个肉,还侬个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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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啥?我要好。
啥叫好?好宝宝。
啥叫宝?宝塔山。
啥叫山?山里有只大老虎。
啥叫虎?花狸斑?
啥叫斑?扳落石头上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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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人,到上海,上海闲话讲勿来,迷西迷西炒咸菜(雪菜)。意思是说乡下人不会上海话,走到哪里,都不能很顺利。只能吃咸菜(酱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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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三子,拉车子,
一拉拉到陆家嘴。
拾着一包香瓜子,
炒炒一锅子,
吃吃一肚子,
拆拆一裤子,
到黄浦江边汰裤子,
拨拉红头阿三看见仔,
拖到巡捕行里罚角子。
小阳阳手舞足蹈,不停拍着小手,“咯咯咯”一个人乐个不停。
见小阳阳这般高兴的模样,胡晓辉脱口而出,说道:“mao激动,激动要进长方形的木桶。”
说完,她自己都忍俊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王建东和大姐跟着也乐。原来,这里胡晓辉说出来的“mao”,其实是宁波人的讲法。
上海是移民城市,宁波籍占了很大的比例,宁波方言对上海话有较大的影响。宁波人把“莫”讲做“mao”,如“不要讲了”,讲做“mao话了”,“不要动它”讲做“mao去动其”等。
“mao激动,激动要进长方形的木桶”,这句话本身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大概就是告诫对方不要激动,太激动不利于健康,犹如上海话里所谓“激动的要死”的意思。
实际上,儿歌本身就是一种童趣,是每个人童年生活的一种乐趣,也是一个人成年后美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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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后来,还是大姐讲的童谣声音最好听。
她是用苏北话来唱的: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有伞,我有大头。
小阳阳兴致高昂,学了两遍就完全记住了,苏北话说出来的腔调有模有样。
王建东一连听好几遍,开口说:“当初阿爹的一口苏北话可惜我没有学会,现在想想还是很遗憾的。”
一讲起来阿爹,三人都不响了。
王建东再一次抬头看向前面拆迁中的棚户区。
他发现在还没来得及拆掉的房子上,挂着有许多的红色横幅,上面分别写着“让我们微笑着向陆家嘴告别”等等诸如此类白色的大字。
小毛说:“阿姐你没有讲错,就在这里,将要建设我们国家的第一高楼----金茂大厦,可能会超过400米的高度。”
“400米?按照一层楼三米----?”大姐心里大概心算一下,说:“真有你说的这么高?”
小毛点点头。又说道:“怎么这些屋里厢还有人?不是讲早就动迁走了吗?”
大姐说道:“这里居民是早迁走了。只是现在他们准备搬过去的地方,金杨新村还不能入住,暂时都要找地方临时过渡。刚才的那人可能是还没找到地方安顿,刚好又快要过年,只好在里面再住一段时间的吧。”
王建东不语。
大姐似乎有感而发,说道,这一片动迁辰光,实际上很多人家都是做出了很大牺牲的。
王建东不解,转头看向大姐。
“你应该记得,我们这一带又好些人家住的是高平房,家里住房面积比较大的,甚至有人家还有小院子。”
王建东点点头,若有所思。
“所以你想想,他们这些都是私房,和我们家里分的房子,还有一些人自己搭建的房子不一样,晓得伐?”
大姐停一下,说:“这里要造金茂大厦了,他们都动迁走了。实际上所有人家住房分配的方案都差不多的!”
又站在路边看一会儿,几个人哼哼唱唱继续往前走。
小阳阳不肯走路,吵闹着非要骑舅舅的大马。
“刚出来就不想走路啦?不来事的,晓得伐?”大姐不同意,说,“舅舅在单位里工作很忙很累,现在好不容易回家来一次。下次再让你骑,好伐?’
小阳阳站在原地不动,不屈不饶。
王建东笑笑,说道:“好嘞,马上就让阳阳骑大马。”
上个月中旬,王建东结束在党校的业务和政治学习,马上去徐浦大桥的分指挥部报道。这时候,公司已经下发文件,他被正式任命为分指挥长助理。
整个大桥的建设工地,这一次像他这样人事安排的年轻人一共三位。但要论年纪,王建东确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位。
讲到王建东这次的工作变动,就是行文至此正要介绍的王家第三“喜”了。
第319章 落寞
喜事归喜事,不过有得必有失。除开学习和单位上的事情,这两个月还给王建东留下有很多深深的遗憾。
主要有二。
一是在党校封闭式学习,按规定不能请假,他错过了10月23日杨浦大桥的开通典礼。
如果说开通典礼的错过,他还可以勉勉强强接受的话。接下来更让他郁闷的是,因为参加徐浦大桥前期工程的配套上的一些事,他出差去了南京一星期。
一般来说,一座大桥的建设,其中涉及到工程主体、建筑、通讯、勘察、配套等等多家设计,施工和供应单位。
可就是这一星期的时间,他完美地错过了老人家在年底对杨浦大桥的视察。
作为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老人家始终关注着上海的建设,关注着浦东的开发,关注着黄浦江上正在建设的大桥。
后来王建东通过师傅,单位许许多多同事,还有书报资料了解,在91年至93年的三年内,老人家先后三次上上海的跨江大桥视察。
第一次是91年2月18日,视察正在建设中的南浦大桥。
这一次,王建东在现场有幸目睹和见证了那个荣光的时刻。
当时,老人家非常希望能到浦东去看看。但由于浦东段建设刚刚开始,条件比较差,条件比较差,南浦大桥正好是造在南码头的摆渡口,桥墩的两边都是煤场,风一刮都是煤灰,环境确实不太理想。
所以未能如愿,只好请老人家到浦西工地上来视察大桥。后来老人家就站在南浦大桥浦西段,就在南码头的浮桥上看了一下。
早春二月的上海,还是冷风瑟瑟、寒意袭人。江边开阔处,更是风大浪高,寒风刺骨。
老人家不顾年事已高,兴致勃勃地站在那里观看大桥,并听取指挥部关于大桥的建设情况汇报,包括南浦大桥什么时候开工,什么时候完工,投资多少,进行得怎样,等等。
听汇报的过程中,老人家不时微笑地点头。
这时,市里请老人家给南浦大桥题字。没想到,老人家爽快地答应下来。一个多月后,指挥部接到市委办公厅电话,说是老人家给南浦大桥的题字已经写好了,让赶紧去拿。
第二次是前年2月7日。那时南浦大桥已经建成,通车不久。
老人家在主桥上从汽车上下来,走到南浦大桥桥面。看得出来,他很关心大桥建设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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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指挥告诉老人家:“您给我们南浦大桥的题字,我们已经挂在桥上了,每个字有14平方米大呢!您现在站的桥面离开黄浦江江面有58米啦!”
老人家接着问道:“这座桥是不是世界第一啊?”
总指挥说:“不是第一,是世界第三。第一在加拿大,跨度是465米;第二在印度的加尔各答,跨度是457米;我们是423米,是老三。”
老人家听了以后,没有吭声。当总指挥指给他看他为南浦大桥的题字时,他才哈哈笑了。
第三次上大桥视察是不久前的去年12月13日。
那天风特别大,还下着蒙蒙细雨,气温降到0℃。老人家乘车来到完工不久的杨浦大桥主桥上。因为天气不好,加上小平同志已是90岁高龄,当时陪同的同志本来不想让老人家下车,想着在车上给老人家汇报一下杨浦大桥的建设情况就行了。
可是没想到,老人家不顾风大雨寒,坚持下了车冒雨往桥当中走了二三十米。总指挥向老人家汇报:“您为杨浦大桥题的字也挂在桥上了,每个字大小也是14平方米。”
当老人家往回走时,总指挥开始向老人家详细介绍大桥的建设情况:“您现在站在的桥面离开江面62米了,杨浦大桥比南浦大桥更高,规模要比南浦大桥大42%,质量比南浦大桥还要好,而且杨浦大桥是当今世界上同类型斜拉桥的第一了!”
听到这里,老人家非常非常激动,紧紧地握着总指挥的手说:“要感谢参加大桥建设的工程技术干部,感谢参加大桥建设的职工。这是上海工人阶级的胜利。”
在视察杨浦大桥之前,老人家刚视察了杨高路和罗山路立交桥。
看见浦东热气腾腾的建设景象,老人家喜不自胜,道出了两句诗:“喜看今日路,胜读百年书。”他女儿风趣地问:“今日怎么诗兴大发?”老人家认真地答:“这是出自我内心的话。”
今年的元旦之夜。新锦江大酒店41层。
老人家站在窗前俯瞰上海。远处的东方明珠若隐若现,周边高楼林立,一派繁华。
旋转餐厅里挂着两张大幅地图,一张是上海地图,另一张是浦东新区地图,地图旁摆着浦东开发的模型。
那一夜,对着上海的璀璨景色,老人家感慨:上海大变样了。寥寥数语,满是欣慰。
都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竟然也是老人家在这里,最后一次眺望上海。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后来总指挥回忆这些往事,多次语重心长说道,世界第一——杨浦大桥的建成,体现了科学技术的力量。能够建成世界第一的大桥,说明我们国家的技术水平赶上了世界先进发达国家。而这一点,才是老人家三上大桥真正最关心的。
“舅舅,舅舅。”小阳阳拉扯着舅舅衣服,抬头眼巴巴看着王建东。
王建东回过神来,笑了笑,说道:“好嘞,现在就让阳阳骑大马。”
他蹲下身去。小阳阳动作熟练,轻车熟路一下子就爬上舅舅肩膀。王建东慢慢站起来,把小阳阳乐的在肩膀上面前俯后仰。
“当心摔下来,晓得伐?”大姐在阳阳身上拍一记。小阳阳这才老实下来。
有说有笑走到东昌路。
大姐忍不住往渡口的方向多看几眼。
胡晓辉看在眼里,悄声说:“大姐,姐夫不应该走陆家嘴码头吗?”
大姐神情落寞下来,说:“以前是陆家嘴码头方便。后来他家附近的公交车改变路线,现在一直可以坐到十六铺。所以他要过来的话,走这里东昌路码头要更方便。”
第320章 不要总心很累
想道自己的这位姐夫,还有关于他们家的所作所为,王建东不响。
胡晓辉不是很清楚其中的实际情况,一时也不好再往下说。
“可现在我又有什么好办法?”大姐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小阳阳,叹一口气,说道,“讲实话,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可就这样离掉,好像也不是办法的啊?”
胡晓辉挽着大姐的胳膊,不说话。
“可是不离嘛,实际上我心里也难过的。”大姐想了想,说道:“哎,没成想搭上这样一个当爹的人,主要还是担心以后我们阳阳可怜的。”
王建东想了想,开口说:“这个姐夫,我都有差不多一年多时间没有见着他了?他还在原来工厂?”
“还是在纺织九厂工会做宣传工作的啊。”大姐笑了笑,说道,“前年伯母和阿浦去他们家大闹一场,他们全家到现在都有些怕我们家人,加上自己心虚,他哪里还敢见你?”
王建东讥笑道:“难道说我们身上就长了三头六臂?”
胡晓辉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那个婆婆,小花你可能还没有见过的。骨子里就瞧不起我们苏北人的后代,总觉得我们家住浦东就是高攀他们家了。实际上他们家又有什么?”
大姐说起来这些,明显有些岔岔不平,说,他们家就一间小小的房子,要说比我们家里唯一好一点的地方,就是在楼梯上还有个三四平方的小阁楼能当作住房用。不过时时刻刻有人在楼顶上走下去来走上来,吵死了的。”
王建东拉着肩膀上小阳阳的手,小心走路。
“当然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我没有能给他们周家生孙子。可是,这能全怪到我身上的吗?”讲起来这些,大姐就很委屈。
过一会儿,大姐又诉苦道,实际上,要讲起来经济条件,他们家更远远不如我们自己家的。我们家里人全有工作。阿弟还是名牌大学毕业,又在大型企业工作,放在哪里,就是和黄浦江对过的上海人比起来,一点都不差的。要比起来我婆婆家里的兄妹俩,更是不知道要强多少倍了?
胡晓辉想了想,说:“讲实话,大姐你和你婆家的事情,我多少听说过的。我觉得他们家人,特别是你那个婆婆太势利,又大男子主意,都是他们家做的不对在先。”
大姐不说话。
胡晓辉问:“你后来和他们家联系还多吗?”
大姐说道:“讲实话,都有快两年多没有和婆婆来往了。就是有的话,和你姐夫至多也就是在纺织厂里偶尔见见面。当初幸亏没有听他的意见,从十厂调过去和他一个厂里厢。要不然现在不知道有多难堪的。”
胡晓辉又问:“那他怎么又和你主动联系了?”
“还不是因为拆迁?现在我们陆家嘴要拆迁,他们可能是看到希望了。那个老不死的自己放不下面子,又总是怂恿你姐夫开始死皮赖脸的和我联系。”
王建东笑了笑,说道:“他们不会是看上我们家要拆迁,可以住上新公房了吧?”
大姐笑了笑,说道:“中间我和你们姐夫说过一次,明确告诉他这次拆迁不涉及到我们家。他还不相信。这次我估计他这次可能还是听他姆妈的话,借口我生日,过来看我和女儿,我看也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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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晓辉忍不住问:“姐夫他是这样的人,当初你会不知道?
大姐神情黯然,不说话了。
到最后,王建东没忍住,开口说道:“讲起来这位姐夫,我就有一点到现在都没有搞清爽,明明他们家里大男子主义,对男丁很看重。可是我印象里,姐夫这个男人在他们家其实是最没有分量,也是最没有存在的,实际上他们家里一切都是他姆妈说了算。这不是很自相矛盾的吗?”
大姐低头走路,不响。
胡晓辉紧紧挽住他的胳膊,说道:“大姐,不管你最终做出来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的。”
讲到拆迁,王建东朝身后的烂泥渡路的两边看看,说道“这里陆家嘴这一大片,按照市里批下来的城市规划,都是新的金融贸易开发区的主体部分。应该都会被拆迁掉的,只是时间快慢,早拆迟拆的区别。”
胡晓辉接口说,我还听同学讲我们以前上学的中学也要搬迁到金杨。说那边现在配套设施基本上没有,刚好这边要拆迁,各得其所。
大姐笑了笑,说:“现在方方面面对陆家嘴的搬迁都十分支持。居民们也都希望拆迁,很少有人会主动提条件,因为这是很多人的一个梦想。故所以整个动拆迁非常顺利。”
“是的啊,人民群众才是真正的英雄。只要有了群众基础,让群众认识到事情的重要性,那么老百姓哪怕是牺牲自己的利益,也会义无反顾地支持政府的决定。”王建东感叹。
经过东昌路邮电局。
大姐立定,说道:“过完年就准备送小阳阳来这里邮电局楼上的托儿所。”
王建东想了想,说:“这里上学挺好的。姆妈就在前面的街道工厂上班,早上可以送她过来,晚上可以带她回家,方便的。”
“是的啊,我们也是这样考虑的。要是姆妈忙的话,我也可以接送。反正从这里码头过去十六铺,也有公交车直接到我们纺织厂的。”
王建东想了想,说:“大姐你幸亏后来没有把工作调回来浦东。你以前工作的十棉,怕是马上就要面临搬迁了。”
“是的呀。有时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实际上后来十棉的姐妹呀找过我,问我愿不愿意再回去。当初就是因为怕十棉拆迁,我才迟迟不肯答应的。”
胡晓辉插话,说:“不过大姐你上下班路上要花掉这么长时间,蛮辛苦的。”
王建东想了想,说:“上班路程远一点,工作方面辛苦一点,实际上都不算什么。关键是,不要总搞得来心很累。大姐你懂我的意思吗?”
大姐若有所思,不说话。
突然前面传过来“嘭”的一声巨响。抬头眼一看,原来不远处有爆米花的小摊。
和往常一样,接近年根底的时候,这些爆米花的小摊就会一如既往地出现在粮站附近。只是粮食购销现在基本放开,粮站已经差不多名存实亡。
胡晓辉笑笑,说道:“不会还是我们小时候那个黑脸老爷爷吧?”
王建东看胡晓辉一眼,笑道:“难道你也想去爆米花吃吃?”
胡晓辉脸上一红,笑道:“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小阳阳也忍不住小小身体一阵扭动,想从舅舅肩膀上爬下来。
王建东半蹲,大姐把她抱下来。一下来,小阳阳就吵着要去爆米花。
第321章 遭罪的“四眼”
小毛看到躲在灌木丛后面包裹严严实实的人影竟然是“四眼”,张大嘴巴,差一点就要惊叫出声来。
“四眼”马上把手放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小毛会意,拨开灌木丛钻过去。一边紧张地小声问道:“哪能回事体?我们大家都找你好几天了。”
“四眼”拍拍身上的树叶和泥土,没有回答。
小毛这时候才看清楚,原来“四眼”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一身军大衣,可能是偏大,穿身上显得很臃肿。但是因为天冷,又只好拿一根麻绳不伦不类绑紧在自己的腰上。
“说话啊?你们俩这几天到底去哪里了?”小毛伸手,想去把他头上带着的乌毡帽摆摆正。
“四眼“却取下来帽子,笑了笑,说:“本来就戴在头上不舒服。现在终于到家,可以取下来了。”
没有了帽子的遮挡,这个时候小毛对“四眼”的面目看上去清楚了很多。
“四眼”的脸上,黑黑的一层尘土,看上去和煤炭的颜色很相似。另外,还可以明显看出来,间或有四五道深浅不一的血印,虽然已经结痂,但血流过的印迹明显还在。
因为路灯昏暗,看不出来到底伤势怎样。
小毛心里一酸,拉住“四眼”的手。手心冰凉,还感觉到有一层的硬状物,类似老茧之类的厚皮样的东西。他不由得再次问:“你倒是说话啊?”
“四眼”有些不自在,没有回答小毛的提问。只是裹裹紧自己的衣服,眉眼一缩,低头不作声。
小毛眼泪差不多要流出来,又问:“看样子,你应该是在这里特意等我的。只是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就会经过这里?”
“四眼”这时候终于笑了笑,露出来一口洁白的牙齿,和黑乎乎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小毛突然间想起来电影《三毛流浪记》里的三毛的形象。真要讲的话,除开现在身上的衣服,现在四眼简直就是电影那个活脱脱现实中的三毛。另外的不同,就只是“四眼”头发要多一些,但也是一缕缕的搭在前额上,可能很久没有洗头发的缘故。
见小毛盯着自己问话,“四眼”想了想,说道:“你刚才送小花回家的时候,其实我就已经看见你们了。只是隔得太远,当时没有办法招呼你们。不过我知道你还会回来,所以就在这里守株待兔。”
小毛哈哈一乐,嘲笑道:“几天不见,你的语文成绩,还有成语知识都见长了,至少说明你在外面没有放弃好好学习的。”
“四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跟着笑笑。
“那你现在是不准备回家喽?”小毛明白过来,接着问道。
“四眼”沉默良久,才轻声说道:“惹出来这么大的篓子,我不敢回家。”
笔趣阁
小毛想了想,觉得“四眼”说的其实有他的道理。真要这样回家去,一顿“竹笋炒肉”的超级“生活”是完全可以想象和期待的。
“那就先上我家里好了。吃过夜饭了吗?”小毛说道。
“四眼”点点头,说:“我先在你家里过渡几天,等我老爸火气下去了我再直接回学校。”
于是拉着“四眼”的衣服钻出来灌木丛。“四眼”哈喇子都流出来,嘴里“呼呼呼”直冒白气。
小毛觉得奇怪,摸摸他的军大衣,感觉里面的衣服很少。他眼睛看向“四眼”。
“四眼”见躲不过去,只好说道:“里面就只有短衣短裤了。”
小毛弯腰,在他身上摸摸,说:“鞋子也是单军鞋,连袜子也没有。你幸好还有一条单裤。想想现在数九寒冬,实在是遭罪的。”
不好再说什么,俩人小跑着赶紧回小毛家。
路上小毛问:“林树和你是在一起吗?”
“四眼”长长吸一下鼻涕,然后小声地问道:“他还没有回来吗?我们当时是个分开走的。”
小毛还想要再问。
“四眼”哈哈手,说道:“我们是哥们,你就不要再问什么了。我们整个发生的事情,就是连你我也不会多说的,估计林树回来也不会多说。你们都不要逼我。”
小毛不眼神复杂的看看四眼,不说话了。
“四眼”接着说道:“我之所以不回家,其实也有这一方面的考虑,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这几天的经历。男人都是要面子的,晓得伐?”
小毛笑笑,说:“你现在知道要面子?你知道你和林树就这样无缘无故失踪,家里人多着急吗?我们都出去找了好多的地方,包括市区那边的车站码头都去找过的,晓得伐?”
四眼只低着头小跑。
小毛说道:“加之现在的大环境,就是再有困难,打只电话回来报个平安也好的啊。就这样无声无息算怎么回事?你们没有考虑过怎样的后果吗?”
“四眼”停下脚步,说:“你说的这些我们是欠考虑,但也有我们当时的实际状况。”
“不过总归是你们自己做的不对的吧?”
“四眼”听小毛这样说,自然知道是自己做的不对,不响了。
到小毛家里,一家人都对“四眼”的突然出现都大吃一惊。
王家姆妈赶快找衣服给四眼换上。脱下来的军装油渍麻花,有一股浓浓的臭味,简直让人不堪闻见。
“四眼”一直不说话。
小毛把遇见他的过程和他的想法简单说一遍。
“这样。先给四眼弄一些吃的东西填饱肚子。”王国良看看情况,沉声说道,“吃好饭,我带他去混堂洗澡。既然他不愿回家,这几天就和小毛睡一起好了。”
换好衣服,“四眼”仍低着头不响。
大姐去灶批间准备吃的东西。王家姆妈围着“四眼”又看好几圈,眼泪“吧嗒吧嗒”就下来了。
王国良盯着“四眼”,说道,“不管你怎么想,我们还是要通知你家里人的。不过理解你的想法,就让阿姨只叫你姆妈,尽量不让你阿爹过来。就算他来,我们也保证不让他揍你。另外,还有隔壁林家,也会过来看你的。这样安排,好伐?”
四眼想了想,点点头答应了。
第322章 伤脑筋的养猪场
背着手从村部回来,外公隔老远就听到了房间里小毛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外公不由得加快脚步,心里想:这几个孩子一来,家里今天要热闹了。
年初,川沙全县各乡重建乡人民政府。生产大队改建村民委员会。外公所在的张桥公社和新仓圩大队跟随形势,现在叫张桥乡新仓圩村,曹家沟生产队改称为曹家沟村民小组。
这时候天气已经相当寒冷。天阴沉沉的,天气预报说近几天可能会下雪。
推门进入房间。孩子们正围坐在火炉旁,大声说说笑笑。
人比较齐全,小毛,四眼,露露,还有小花都在。正对面还坐着一看上去和小毛年龄相若的小伙子。
见到外公进来,大家都站起来。
王建东和外公打招呼,拉上谢雨生向外公做了专门介绍。
外公听完,笑笑道:“你们差不多年纪,又再一个学校读书,难怪能谈到一块去的。”
谢雨生礼貌地向外公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得知谢雨生是地道川沙人,外公想了想,说道:“那你怎么去了上海和小毛一个学校读高中?”
小毛替谢雨生先说话:“之前中考的时候,他老爸当时在黄浦区工作的。”
外公和蔼地看着谢雨生,点点头说道:“哦,原来这样。”
谢雨生笑了笑,补充说:“不过我的籍贯就是在川沙中市街。现在我老爸工作调动也回了老家川沙,在外经贸局工作。”
小毛说:“刚才忘介绍了,他老爸现在是我们县里外经贸局的副局长。”
外公眼神有些复杂的看向“四眼”。朝他点点头,笑了笑,却没有多说话。
上次“四眼”和林树令人突然间“失踪”。就在第二天清早,林树也回家了。衣着打扮和“四眼”差不多,一身军大衣。不同于“四眼”的乌毡帽,他戴的是绿色的军帽,刚好配全一套草绿色军装。只是也一样脏乱不堪。
正如“四眼”之前所说,林树回来后,对他既往的经历,也一样只字不提。
林家姆妈和老林明里暗里,想方设法旁敲侧击多次,甚至翻遍了林树穿回来的衣服口袋,也毫无结果,哪怕是连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
林树也受了伤。不过他的受伤,不仅仅是在脸上,更重要的是在大腿。
但有一点,林树一直坚持不肯去医院。只是自己一个人在小阁楼上每天涂好几次红花油。林家姆妈几次关心地要上阁楼,都被林树拒绝。
等到脸上的伤好差不多,林树才去单位上班。在单位医务室领回来一些膏药,自己在家里贴。
一开始对林树的腿伤还很担心,后来看看他也没有什么大事,林树父母也就不再说什么和去追根问底了。
笔趣阁
不过,几天以后,还是有关于林树和“四眼”的小道消息放出来:其中说什么的都有,不严重的,严重的,犯事的,有干系的-----,不一而足。
但是,林树和“四眼”对这些捕风捉影的议论都一笑置之,不做任何理会,更不要说特意去解释些什么。
慢慢地,他俩的事情也就再没人说起,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就这样,林树和“四眼”那几天到底经历了什么,最后没有人真正知道。
连小毛至今也不知道其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但是他有一点是肯定的:两人回来后,从此性情大变,就像是突然间变了一个人。
其中最显著的变化有二:一是不太爱说话了。就是对家里人,对待熟悉的人全是这样,
第二个最大的变化,就是俩人老老实实了很长时间。两点一线,单位家里,或者是学校家里,再也很少看到怕他俩在一起,或者是个人主动单独出去。
今年过年早,2月2号,所以放寒假的时间相对往年要提早很多。
商业技校则不仅放假更早,学校还没有布置任何寒假作业。“四眼”在家里呆好几天,好不容易等到小毛和小花放假,就来小毛家里,看着他俩做寒假作业。
后来等作业做完,反正在家里没事,三人就一起商讨去玩耍的地方。
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只有小毛乡下的外婆家。
讲好动身的这天早上,因为“四眼”睡懒觉,等到小毛家汇合,时间已经到了九点。正准备出发的时候,不意谢雨生找上门来。他有小毛给的家里地址。
原来,这几天谢雨生在家里憋得慌没事,特意过来过来找小毛玩,顺便再去看看电影之类。
听说小毛他们要去乡下,谢雨生也来了兴趣。于是就和他们仨就一道就过来了。
外公坐下来听孩子们说话。
过一会儿,小毛讲起自己在这里曹家沟河游泳的经历。
谢雨生插话:“游泳我欢喜的。在天然的河道里游泳,我没有体会过,不过想想就很刺激很过瘾的。只可惜现在是冬天,看来夏天我还要和你们一起过来这里。”
露露接话,说:“不只是现在不能游泳,恐怕以后很长时间都不能游泳了。”
谢雨生奇怪,问:“为啥?刚刚说得还很好,哪能一下子又说不能游泳了?”
露露叹一口气,说道:“我爷爷刚从田地里回来的,你没有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啥气味的吗?”
谢雨生走过去外公身前,当真弯腰鼻子嗅嗅,然后站起来双手一摊,说:“并没有什么特殊气味的啊?”
外公哈哈大笑。
小毛笑道:“可能是天气冷,不太明显而已。”
谢雨生一头雾水,睁大眼睛问道:“到底啥意思?”
于是,小毛把养猪场的大致经过和现在的状况简单做了一番介绍。
谢雨生这才有些明白过来。
露露笑道:“现在闲置的养猪场,都已经成了我爷爷的一桩大心事。”
“确实。我这位外公,还有他们队上的领导中间想过很多的办法,最后都行不通。所以养猪场接下来应该怎么处理,或者说找到适合的新项目,还真是伤脑筋。”小毛想了想,说道。
第323章 “搛起来吃掉”
露露说道,是的呀。我们队上领导去其他生产队还看过养殖项目,还有沼气池的技术,后来觉得这些项目都不太适合,所以只好放弃了。养猪场就这样一直闲置到了现在。”
“想想-----,我记得是玛瑙螺的养殖,外公我讲的对吧?”小毛说。
外公点点头。
“玛瑙螺---?你是说的法锅蜗牛?”谢雨生问。
外公点头,问了一句:“你见过玛瑙螺?”
谢雨生笑了笑,说:“我老爸一直在外经贸系统工作,所以我跟着他在农村也见识过很多有特色的养殖项目。我记得在孙桥公社那边有养殖玛瑙螺,对伐?”
“对的。我们去现场看过。可是后来我们分析,这个项目还是不太适合我们村的实际。”外公笑笑道。
过一会儿,谢雨生想了想,说道:“实际上,农村有很多的养殖项目,一方面我们可以多去走走看看,另一方面,只要条件相差不多,就可以去试一试的,哪里又会有完全合适的项目?”
小毛觉得谢雨生说的有理,心里一动,站起来说道:“要不,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养猪场的现场状况?”
外公赶紧阻止。笑笑说:“等一些些就吃中午饭。养猪场就在那里,反正又搬不走的,先吃饭再去不迟。”
小花在最里边烤火,只看着他们说话,不作声。
而“四眼”,早就进厨房做饭菜去了。这次是外婆亲自打下手。
外公靠坐在椅子上,笑着看孩子们七嘴八舌热烈讨论。他知道,说说容易,可是真要把养猪场这个“后遗症”弄弄好,哪有那么容易?
不过有一点对外公很有触动,就是面前孩子们讨论事情,开始变得有模有样,一本正经。
小毛他们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逐渐成熟,关心自己身边社会上事情的?
他觉得,彷佛在一霎那间,孩子们忽然间就成长了。尽管他们身上还有各式各样的缺点和不完善,在思考的时候可能不是那么圆熟和理性,甚至言语方面还不乏天真和天马行空。
可就是这样,才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应该有的特征和气质。谁又能说,自己不正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吗?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时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幼年的大鹏等到长大的那天便会趁着风飞扬而起,拍打着双翼会直接飞到九天之上。假如在风歇的时候停下来,那激起的力量会让沧溟的水都被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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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很多人看到幼年的大鹏都会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听到幼年的大鹏看似狂妄的言语都会报以冷笑。可是,孔先圣还曾说过后生可畏这样的话,大丈夫又怎么能看清年轻人呢!
外公心里想,李白创作这首诗的时候,实际上正就是16-20岁这个年龄段。
年轻人就应该不墨守陈规,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有桀骜不驯的气质,敢于挑战不可能的那股自信和激情。
初生牛犊不怕虎,长了牛角倒怕狼。
虽然说,没有经过社会的洗礼,年轻人难免会经验不足阅历不深。横冲直撞,我行我素,也难免会“踩雷”。
但有时候,没有“经验”,虽然表面看起来似乎处于“劣势”,却因为没有过去的条条框框束缚和畏难情绪,在做事情的时候没有顾虑,敢作敢为,能更有闯劲更有朝气,也往往更容易取得成功。
至少外公到现在,对小毛他们今天的表现心里很欣慰,尽管还不知道他们会讨论出来什么样的最后结论。
吃中午饭的时候,饭菜可口,气氛热烈,心情放松了许多。
可能是因为小毛和谢雨生都在上海上学的缘故,讲着讲着就说到了上海话和川沙话的不同上。
外公先讲了一个笑话。
上海话因“儿”(儿化音除外)和数字“2”同音,故将“儿子”说成“ni子”。川沙本地人“2”也说[ni],但“儿子”却说成“hou子”,其发音完全跟“猴子”一样。儿子是“猴子”,这常成为浦西人嘲笑的乐子。当乡下的小囡去探望在浦西工作的阿爸时,一些上海人就会大呼小叫:“阿福根,?(音:na)乡下屋里只猴子来看侬蛋。”随后就是一片哄堂大笑。真是岂有此理!
孩子们都被逗得哈哈大笑。
笑完后,谢雨生说道,我也来讲一个。川沙人讲“拨伊吃只青皮蛋”,你们知道啥意思吗?
露露笑笑,说:“我知道的。就是‘给他一拳头’,让他脸上留下乌青的拳头印。”
外公再讲了一个笑话。
在川沙,“后妈”被叫作“慢娘”,称呼父亲的妹妹叫“孃孃”(niang niang),称呼父亲的姐姐为“媎媎”(本地话音:du du)。这些都还好理解。如果是父亲的大阿姐,那就会叫成“du du du”,要是不熟悉川沙话的人,一定会听得如入深雾、茫然若迷的。
他说,其实,在川沙还有很多连仅一江之隔的上海人可能都听勿懂的方言,交交关关的。
比方讲玉米,在上海浦西都称“珍珠米”,但在川沙特别是川沙的南部区域,因玉米穗呈锥形而多称为“锥锥米”。
还有,“狼藉”,本来有许多种词义,但用的最多的是形容杂乱无序貌,比如:一番觥筹交错后,饭桌上杯盘狼藉。而在川沙本地话中却恰恰相反,以“狼藉”来表示“糟蹋、浪费”之意用得极为普遍。比如说,当小孩子吃饭将饭粒散落在桌面上时,大人就会训斥:“不许狼藉粮食!搛[本地话注音:jie]起来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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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中午饭,孩子们当真大呼小叫的在寒风中去了曹家沟河边的养猪场。
外公自然也跟着去了。
看过场地,谢雨生站在养猪场大门口,想了想,说道:“---,倒是有一个主意,我觉得书院公社那边种植蘑菇的做法,或许值得我们去考察看看的。”
第324章 隐隐生疼
在粮站买大米和“珍珠米”,这次大姐做主,爆了两锅米花。因为没有袋子装爆米花,又多花五毛钱在粮站拿了俩空的米袋。
前面就是东昌电影院。很热闹。
从显眼处的大海报上看,正在放映的电影是《狂吻俄罗斯》。这部电影他和胡晓辉之前一起看过。
这部以小说《远东浪荡》改编,由冯巩、叶列娜·波尔什科娃演出的剧情片,讲述了一个音乐教师大江随倒爷双成到俄罗斯寻梦的故事。
所谓“倒爷”,是80年代出现的一种特殊群体,其实就是从事商品倒买倒卖的人。
“倒爷”一词广泛流行于80年代中后期和90年代初期,一度盛行于全国各地,尤以北京地区最为流行。
一般来讲,买卖是商品经济中最常见、最基础的行为。
但在商品经济极不发达的时代,因为特殊的社会情况,导致同时存在国家统配价和市场价,这就给那些嗅觉灵敏或者拥有关系的人带来了利用价差牟利的机会。
有买有卖、又买又卖、买了又卖、低价买来高价卖出的做法,在1960年代叫“投机倒把”,要被绳之以法。在1970年代叫“二道贩子”,也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到1980年,就有“倒爷”这一毁誉参半的戏称了。
刚开始倒爷们不过是从乡下收来几百颗鸡蛋、小心翼翼搬回城里换粮票,或从沿海论斤称来电子手表用军帽装了在各地大城市兜售。后来逐渐慢慢发展,小到肥皂,中到电视,大到钢铁汽车,----
反正缺什么倒什么、什么紧俏就倒什么。
其中最有名,最巅峰的事件,就是某国际牟姓倒爷,抓住当时国内航空公司紧缺飞机,而俄罗斯迫切需要中国的轻工业产品的机会,用川东某城濒临倒闭厂里的积压罐头从俄罗斯倒来一架图154飞机,转手卖给四川航空。“罐头换飞机”的奇迹一时轰动天下。据他后来自称更是从中赚了8000万到一亿元。
另外,倒爷有公私之分,亦即官民之别。民间倒爷名为“私倒”,官家倒爷称为“官*”。后者神通当然是更为广大。
官*手里一般都有权有势,通过“批条子”利用价格差行贿受贿、投机诈骗。这是上个世纪80年代腐*的主要形式,以至于后来百姓不满贪腐纷纷抗议。
客观地说,国在内改革开放的历史中,“倒爷”是值得书写的群体之一。
实际上,就是这些数以百万计的个体户、倒爷、小作坊、集体工厂以“蚂蚁雄兵”的方式,推倒了计*经济体制的堤防。
80年代末,随着政府严厉打击“投*倒*”和“官*”行为,再加上前苏*解体和东*剧变后当地严重缺乏轻工业消费品,“倒爷”开始转战国际市场。比如如把中国内地的纺织品卖到俄罗斯,然后将俄罗斯的皮革卖回内地等等,逐步形成了名噪一时的“国际倒爷“。
“去俄罗斯做生意一星期能挣一辆奔驰。”上世纪90年代,这类极富煽动性的说法在国内广泛传播。
事实上也相差不多。
北京经满洲里至莫斯科的铁路全长9000多公里,国际列车每周对开一次,运行六天六夜,这趟国际列车就是那些国际“倒爷”的主要交通工具。而这条线路在“倒爷”们的眼中,熟悉得如同回乡的乡间小路。
列车一进俄罗斯境内,每到一站,“倒爷”们就拎着皮夹克、羽绒服等蜂拥而下,而在站台上早就挤满了等待抢购的俄罗斯人。这些“倒爷”们都挣了大钱,这些传奇经回国后的“倒爷”们口口相传,自然极具煽动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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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海报上《狂吻俄罗斯》这部电影,其实讲述的就是这里面俄罗斯“倒爷”的故事。
王建东笑笑,说道:“倒也现在是真的厉害,连点供应都拍出来了。”
大姐接话道:“我们厂里生产府绸,在国际上很畅销。老早子就有供销科的员工下海,一批一批组织卖到俄罗斯去的。听说那边日用品,还有衬衫之类,都很好卖,钞票赚太多的哟。”
王建东笑道,倒爷实际上还不仅仅只是买东西。我们上海滩上做证券交易的,有一个叫什么杨百万的人,就是国库券倒爷发家致富的。
“我再去看看其他的海报,看看有什么合适大人小孩子一起看的电影。”王建边说边往电影院里面走。
大姐牵着小阳阳却有些犹豫,下意识地地看看自己的手表。
胡晓辉明白了,马上说道:“下次有好的影片我们再来看好了。这时候姐夫应该快要坐渡轮过来,我们就去码头那边等等看。”
王建东就坡下驴,说:“都是一些无聊的影片,不看也罢。”
听说电影不看了,小阳阳显得很不高兴。这时候实际上她还是想看电影的。
胡晓辉蹲下来给她做工作。说了一会儿小阳阳还是不同意。但是后来一听说爸爸马上过来,现在要先去码头接爸爸,一下子就格外地兴奋起来。
在码头出口没等多久,有渡轮靠岸。一会儿就看见姐夫提着一马夹袋的苹果往外走。
他可能也没有想到会有人在码头等他,只低着头匆匆走路。
小阳阳一看见爸爸,就挣脱开大姐的手,小跑着一路奔过去,嘴里高声叫道:“爸爸,爸爸-----”
听到小阳阳的声音,姐夫明显楞了一下。立定,他抬起头,正看到往自己飞奔而来的小阳阳。
把手里的马夹袋丢到地上,姐夫笑着蹲下身去,张开双手,准备迎接小阳阳。
小阳阳“咯咯咯----”笑着冲进爸爸环抱。
姐夫很意外,当然更多的是高兴,抱起来小阳阳就地旋转了好几圈。小阳阳乐得更大声了。
旁边的行人纷纷笑着避让。有好几个路人还对他们父女俩翘大拇指。
目睹眼前的场景,大姐叹一口气,有些酸溜溜的说道:“看看,这个没良心的,我养了她这么多年也没见她对我有这样亲热的。”
“不管怎么说,姐夫到底是阳阳的爸爸,血浓于水的呀?”胡晓辉想了想,说道,“你要是长久不在家,小阳阳肯定还要更想你的,好伐?”
王建东手里提着爆米花不响。但是他完全可以想像和体会大姐这时候的心情,应该也一如现在的自己,深沉翻滚而且纷繁芜杂。
那些一直想遗忘的时光,已经逐渐长成了一根无形的刺,深深地扎进心里。心思一动,就一定会隐隐生疼。
哪怕表面再装作无所谓,再尽力用微笑去掩饰不在乎,其实这时候比什么都痛彻心扉。
胡晓辉紧挽住大姐的手,站在街道边不语。
第325章 过年的讲究
时间过很快,一歇歇就到大年三十。
和老底子的上海人一样,王家阿婆为了这一年一桌的年夜饭,今年更是费尽了心思!
上海人对年夜饭很讲究,“做人家”的同时,也好面子。因此,准备一顿年夜饭通常会提前几个星期。
从进入腊月就开始张罗,鸡、鸭、鱼、肉、南货、北货、果品、糕点、糖果、瓜子,样样力求办理齐全。年夜饭菜肴,煎、炒、炸、烩,样样都有,色、香、味、形,都达完美。
王家阿婆和大姐好几次还老清老早就去小菜场排队,可就是这样,鸡、鸭、鱼、肉未必能买到自己称心的原料。
每次回来,大姐总是笑话说那个在小菜场里斩肉的老师傅,逢年过节,小金库真是“么克么克”(洋泾浜上海话,意思同“much”)。
整个腊月全家欢乐融融,气氛温馨。
讲起来上海,给人的印象就是生活精致讲究。就算是过去条件简陋的时代,人们的日子过得简单却也绝不敷衍,每年春节的一餐年夜饭就是老上海讲究的体现。
上海人自家吃年夜饭,有一样东西不会少,就是这个“圆台面”。
千万不要小看这张圆桌,当年可不是家家都有自备的,而且,它的尺寸大小,都能显示出这家人的“立升”——请得起多大的排场。
过去,上海的餐饮业没有现在这样发达,那时的上海人也节俭,轻易不上餐馆,逢啥喜庆,至亲朋友要欢聚一下,都是自家和邻里一起相帮烧。
可以讲,一张圆台面,是各家主妇大比手艺的一个大平台。逢年过节,家中一张圆台面,更满载着亲情温馨。不论你离家有多远,有多久,家中那张圆台面上,永远为你留着一副碗筷,一个座位。
大圆桌王建东家里没有,还是隔壁的老林主动借给他们家使用的。
那么,在上海人的这张圆台面上,老上海的年夜饭都有啥讲究,有哪些菜是一定少不了的呢?
首先是标配冷盘。
其一是四喜烤麸。
烤麸是将小麦粉,水洗成面筋后发酵蒸煮而成,这种看上去有着无数蜂窝孔的食材,常被人误以为是“豆制品”。
烤麸搭配香菇、木耳、花生米,成四喜,酱红香醇,鲜香入味,口感有糯有脆,夹一筷入口,烤麸的毛孔全部打开,甜咸鲜的酱汁涌出,正是烤麸最感动味蕾的瞬间。
上海人过年讲究极多,菜名需讨口彩,所谓“烤麸”即是“靠夫”,寓意家里的男丁,来年取得更高的成就。而冠以“四喜”的名字,有一种说法,认为它源于最早的名字“四鲜烤麸”,上海话“鲜”和“喜”音同,而这个喜字又更能讨口彩,所以,有了“四喜烤麸”之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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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蛋饺。
蛋饺是上海人过年必吃的,年夜饭最后一大锅的汤里必有蛋饺,取它长得像元宝的好彩头。吃上一口蛋饺,味道鲜美又吉祥。
做蛋饺是个细心的活儿,还特别有仪式感。
再王建东印象中,小辰光每到大年夜的下午,爹爹、姆妈就会搬个凳子,坐在煤球灶前,用一个可能一年只用这么一次的铁勺子来摊蛋皮。
除了肉馅,一旁肯定还有熬好的猪油渣,王建东当时的“工作”就是负责拿块猪油渣,先在铁勺内抹一下,不必每次都抹,但要抹均匀,每个角落都要吃到油——如果他们摊坏了一张蛋皮,那就会是他的奖励。
当然了,在姆妈、爹爹不怎么注意的时候,王建东也没有少偷吃蛋皮和猪油渣。
最后是葱油海蜇皮和皮蛋。
葱油海蜇皮和皮蛋,这两样也都是上海人年夜饭台面上必备的菜。
海蜇皮的价佃比海蜇头便宜,这道菜又实惠又扎台型:买回的海蜇皮先泡2天,去除明矾,再切丝浸在冷开水中;最后将萝卜刨丝,加一点点细盐,稍微腌下,拧去水分,再用热油淋在上面,冷却后和海蜇皮丝拌在一起即可。
而阖家团圆之际,吃点小老酒总免不了的,这时就少不了皮蛋,蘸点酱油,过过老酒,最好再来点油爆花生米,一顿年夜饭,即便没啥大鱼大肉,也能有滋有味。
这些还仅是基本的几样冷菜。至于大菜,王建东家里也有基本不可或缺的大致几样:
一是红烧肉。
上海红烧肉是有回忆的上海味道,家里过年的时候桌上肯定会有那么一道红烧肉,寓意新的一年红红火火。
作为传统本帮菜,上海红烧肉最大的特点就是浓油、赤酱、口感甜,但是入口不会很腻。它的上色主要靠酱油,而不是北方的熬糖。但是哪怕是酱油也有放糖熬的步骤,糖的品种和比例是很重要的。红烧肉要好吃,必须是猪五花,这样吃起来才有软硬层次。
红烧肉少不得要配点别的东西,自己家烧,往往再加一些卤蛋、圆栗、茨菰、百叶结等。
二是本帮熏鱼。
对于上海人来说,熏鱼绝对是上海本帮菜的代表之一,除夕夜怎么能少了熏鱼呢,而且还有年年有余的寓意,简直就是过年必备。
上海人习惯用青鱼中段来做熏鱼,去头去尾,片成一公分厚的薄片,入滚油炸透,至金黄出锅,放入调好的酱油中浸几秒,待味道吃进鱼肉中即可捞出,口味兼具鲜、甜、香、浓、脆。
三是油爆虾。
油爆虾是一道最典型的上海菜,也是上海菜的代表菜之一,又叫油爆河虾。
颜色红润发亮,味道咸甜可口。因为虾壳上有一节一节的轮廓,所以它也有着节节高升,吉祥讨喜的寓意,所以过年时,桌子上一定会有一道油爆虾的。
当然,“江北人”的传统,王建东家里通常会在除夕前就开始做很大个头的“扬州狮子头”。和一般上海人的做法不同,不仅模子结棍,里面还有花样经,而且一做就是好几十个,初一到初七都可以红烧、清蒸、炖汤慢慢吃,象征一家人团团圆圆。
第326章 小绍兴白斩鸡
上海本就是移民城市,海纳百川样样全有。各地方来的人把自己家的过年风俗带到了上海,同时,慢慢地融入这座城市的餐饮文化中。
比如邻居“上海宁波人”的年夜饭上,一定不会少了一道菜,鳗鲞。“鳗影高悬,鲞味四溢”,已经成了上海人春节最有味道的写真。
王建东到现在还记得邻居宁波阿婆曾经说过的话,鳗鲞只有被西北风吹过,才有独特的、鲜香交织的味道。不需任何调味,吃之前,上锅蒸一下,再手撕成条,鲜味浑然天成。
只可惜,现在这位可敬可爱的“宁波阿婆”已经不在了。
王建东到现在,还能清晰地想起来那年初夏,这位老太太拄着拐杖给自己,还有胡晓辉和谢路得送过来一盘红烧肉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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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道白斩鸡也是少不了桌的。
过年自然“鸡”不可失。年夜饭上总是少不了鸡肉的身影,无论冷盆里的白斩鸡、醉鸡、糟鸡……光是一只鸡就可以做出各种各样的花头。
选用春节前特别紧俏的蹬鸡,肉细腻而肥厚。洗净后用盐腌制,放水里煮,煮后的汤,亦可放些黄芽菜吃。待鸡冷透,斩块,置入玻璃瓶中,排齐,摆一排撒层盐,最后倒入5年陈的花雕,浸透,封盖至不漏气。吃时用小碟盛个5、6块即可出客,极扎台型。
上海人最欢喜吃白斩鸡,特别是皮脆肉嫩的小绍兴白斩鸡,年夜饭的桌子上岂能少此主角?
关于小绍兴白斩鸡这道年夜饭餐桌大菜,这里稍微多说几句。
八九十年代初是小绍兴的黄金岁月,生意最最兴旺。
上海人爱吃小绍兴白斩鸡到什么程度?市面上流传有很多关于小绍兴白斩鸡的故事。
其一。平时吃小绍兴白斩鸡就要人挤人,到处找座位,到了春节就更紧俏了。以至于春节前的小绍兴鸡粥店,不再供应堂吃,将桌子凳子翻在一角,集中兵力烧白斩鸡,保证门市供应。
其二。小绍兴白斩鸡都是活杀加工的,就在店门口“斩立决”,围观的群众非常多。
到了大年三十,队伍更加壮观,为了保证道路畅通,甚至当地派出所还会派警察来门店维持秩序。其实警察们也有家小,他们也想在关门时买一只回家吃团圆饭。
其三,买小绍兴白斩鸡的人群中,不少人是从老远的地方赶来的。
有一个从很远地方赶过来的顾客,因为没买到白斩鸡,不顾自己是个五尺汉子,当场就在店门口大哭起来。后来店经理一问,原来是他的一位亲戚从美国回国探亲,在美国已经听说小绍兴白斩鸡的美名了,很想一尝,此番空手而回,叫他怎么交差?店经理一听事关海外华人对祖国的印象,就想法满足了他的要求。
还有一个更逗的小姐,主动提出来用两张大年初一的歌舞票子换一只小绍兴白斩鸡。
像这样的好玩有趣故事,八十,九十年代每年在“绍兴白斩鸡”上面每年都会发生。
当然家里还准备有一些其他的硬菜。
前天,开饭店的谢路得还送过来“扣三丝”,“走油蹄膀”,“八宝鸭”等等好多道已经做好的大菜,只要再放蒸锅上面热一热就可以直接上桌。
上海年夜饭,这些冷菜、正菜吃好,考究点的,还有一砂锅汤。
在上海小孩的记忆里,年夜饭里少不了还有一碗“全家福”。里面的食材多得不可思议:肉圆、肉皮、冬笋、熏鱼、黄芽菜、线粉……虽然每家人放的东西多少会有些不同,但有样东西一定会有——那就是蛋饺,这才是全家福的灵魂。
金黄色的蛋饺象征着金元宝。张爱玲在《半生缘》里说过,过年吃蛋饺才算是好彩头。
丰盛的全家福上桌,年夜饭才算是到了压轴。在升腾的热气中,全家人幸幸福福,圆圆满满一整年。
最后,则是点心:一般是八宝饭和汤圆。
八宝饭分量足、味道甜,最适合全家人享用,象征团团圆圆,所以最有年味。
八宝饭一上桌,四平八稳、八宝汇聚、“浑圆一体”,别有一番隆重,最是传统年夜饭必不可少的滋味。
一整个八宝饭,放在八仙桌正中,蒸得半透明的糯米,晶莹剔透颗颗饱满,筷子一戳,豆沙就满溢出来。一口下肚,颇感油腻的肠胃,在这道甜点的抚慰下,得以安稳地休整。
八宝饭在冬天可搁置一段时间,不少家庭就买几个以备不时之需,所以供应量也颇巨。实在买不到也可以自己做,蓝边大碗底部抹层熟猪油,撒些红绿丝等蜜饯,先铺一层饭,中间嵌入豆沙,上面再盖一层饭。吃的时候,入锅蒸透就行了。取出,合扑在盘子里,也有形有款了。这个时候,上海人吃什么都香。
虽然全国各地都有八宝饭,但似乎只有在上海,八宝饭才做得格外精致。
上海人喜欢的八宝饭以乔家栅、王家沙、沈大成最佳,可自食,也可招待客人。
而这些老牌八宝饭固然不少,但怎比得上自家姆妈做出来的入味、入心?!
汤圆呢,吃了汤团才叫“团圆”嘛!
上海人过去还有习惯,大年初一一早,第一顿饭一定要吃汤圆,意味新年“圆圆满满”,而且要“有汤有水”,寓意“有财有势”。
糯米淘净,浸一夜,在石磨上磨成浆水,再灌进布袋里,吊起滴水,一夜功夫,糯米粉就变得像大理石一般白而细了。揉软,摘成一只只小面团,裹了黑洋酥馅做成宁波汤团,一口气可以吃二十几个。
黑洋酥在冠生园、老大房、三阳盛等店里有买,但也不容易买到,得排队。
买不到怎么办?也可自力更生。去菜场买来板油,撕去丝丝缕缕的筋,与绵白糖一起揉紧,腌几天,成了。
上海人的年夜饭,到了尾声通常都要上一道汤圆当点心。
一小碗汤圆子下肚,圆子甜糯,馅甜香润口,大人小孩都爱。吃完咸的再来点甜的真是再舒服不过了。
至此,一桌筵席,就靠最后一道汤圆的点心撑世面,一人一勺完美收场!
第327章 王家年夜饭
忙上忙下。等这一切全置办妥当,已是晚上六点,年夜饭正式拉开序幕。
因为王建海从日本回家,姐夫一家三口也都在,这一次全家终于团聚,所以今年过年是王建东家近几年最热闹的一次春节了。
最高兴的,自然莫过于王家阿婆。
岁时习俗,农历除夕俗称大年夜,这一天全家欢宴,称“吃年夜饭“。古时过年可从农历十二月十五日开始,直至除夕,各户人家择时做年可先后不一,近代以后才渐集中在除夕。
而这几年王家过年的传统,除夕傍晚,家中先要悬挂王国良遗容,合家祭拜,然后再围坐欢宴。
从柜子里小心地把王国良的遗像请出来。王家阿婆端详着黑白遗像好一会儿,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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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递上一团早准备好的黑纱。
王家阿婆开始小心地仔仔细细擦拭镜框和相片。
实际上,相片相框都很干净,可以说是一尘不染。可能一是因为总放在柜子里的缘故,另外,很显然,从擦拭动作的熟练和相框的光洁度来看,应该在王建东他们不知道的时候,王家阿婆平时没有少拿出来过。
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正面反面,一遍遍擦试。放下纱布,双手平举着相框,又端详好一会儿。
王建东看到,姆妈的嘴唇翕动了好几下,但是没有发出声来。
遗像恭恭敬敬摆在桌子靠墙的正中央。
上香。一次整齐的摆上鸡、鸭、猪肉,奉茶、献酒、献馔盒----。一大桌子的菜肴,都是王建东阿爹王国良生前爱吃的一些食物。
一下子眼里含泪。王家阿婆用手擦擦眼睛。一会儿,她开始碎碎有辞的念叨:“他阿爹,今天年三十,孩子们都回来了,出门在外的建海也回来了,你看看他们吧?”
大姐带头,全家人都跪在地上开始三叩首。
中国人受儒家思想影响,有慎终追远的传统,因孝敬而祭祖。逢过节总不会忘记祭拜死去的先人,春节也不例外。
“元旦为岁朝,悬神轴于堂中,陈设几案,具香烛,以祈一岁之安”。
祭祖的习俗或因地域而有所不同:有的地方在年夜饭之前祭拜;有的地方在除夕夜子时前后祭拜;还有的地方初一在家里祭拜之后,还要去祠堂祭祖。
但纪念祖先的意义却是相同的。
代代相传下来的风俗中,饮水思源,祭祀缅怀先祖,激励后人,是春节期间一项十分重要的活动。
按照民间的观念,自己的祖先和天、地、神、佛一样是应该认真顶礼膜拜的。家家都希望通过这种虔诚的祈求,为着向祖先求福,希望祖先荫庇子孙,并为子孙解决难处,能保佑一年的平安。
王建海这次早有准备。他知道阿爹平时特别爱抽烟,所以他专门在桌子上另外摆上三条中华香烟,更是长久跪地上不起。低着头,山体一耸一耸无声地抽噎着,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王建东就跪在阿哥的身边。看着眼前阿爹的遗容,还有阿哥现在的一举一动,悲从心来,不由得就想起来自己曾经背的滚瓜烂熟的那首古诗,《蓼莪》中说: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
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瓶之罄矣,维罍之耻。
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
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
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
欲报之德。
昊天罔极!南山烈烈,飘风发发。
民莫不谷,我独何害!南山律律,飘风弗弗。
民莫不谷,我独不卒!
他心里想,这首《诗经》中的祭歌,不仅是是阿哥此时的心情写照,更是自己此时此刻的真实想法。
外面面有鞭炮声“劈里啪啦”响个不停。窗户上有忽闪忽闪的烟花映射。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过很久,才坐下来开桌吃年夜。
王家姆妈先端起来酒杯,说道:“今夜当我们一家子算是齐全了。我们就高高兴兴的吃一个团团圆圆的年夜饭。今天难得,我也喝一杯。你们都一起干了。”
小阳阳早就等不及,第一个端起自己的小酒杯要和外婆敬酒,大声祝外婆新春快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全家人都哈哈笑起来。
进入90年代,生活水平略有提高,吃年夜饭也更加讲究了,每道菜都有不同的寓意了,一般都是恭喜发财,多子多福的意思。也可以说是将年夜饭升华一部分,不单单改善伙食,更添加了几分喜庆。
今晚上的这顿饭,王家阿婆花了很多心思,除常规的鱼肉鸡鸭外,还特意添上了两样菜底:
一是黄豆芽炒油豆腐。
别看黄豆芽平时上不了台面,到了过年前,它的价格就会飞涨!因为,黄豆芽形似如意,又被称作“如意菜”。在上海人眼里,油豆腐绝对是它的黄金好搭档。
二是冬笋炒塌菜。
塌菜又叫做塌苦菜,在上海话中有“脱苦菜”的意思,笋也有出土的竹笋节节高的好彩头。吃完这道菜,生活工作都会越来越好!
一家人其乐融融,高声说说笑笑不止。
王家阿婆对王建海自然更加关注多一些。不仅招呼他坐在自己的左手边,还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菜,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再一样样吃下去。
大姐对自己的这位久未见面的阿弟也照顾有加。王建东和姐夫也劝王建海不停喝酒。
到最后,王建海就稍有了醉意。
站起来一个个表示感谢后,他哽咽着说道:“高兴归高兴,但是讲实话,兴许是我一个人在日本呆时间久了,习惯了,这次回来家里过年,一下子这么多人在一起,真有些不适应了。”
一听这话,王家阿婆的眼眶湿润,眼泪水就再一次下来了。
做姆妈的她当然知道,其实没有一件事情是容易的。国内生存尚且不易,加之自己儿子不太爱说话和交际的性格,异国他乡最起码要再加三个“更”字。
第328章 种植蘑菇?
说完后,谢雨生转身看着自己身后的养猪场这一大片还算整齐的栏舍,似乎若有所思。
小毛看向外公。讲实话,他对农业方面的技术不懂,更不要说专业的蘑菇种植了。
但是有一点他是明白的:在外公的心里,当初队里建立养猪场的建议是他最早提出来的,只有把眼前养猪场遗留下来的事情处理好,才能从根本上了却外公的这桩烦心事。
所以只要有可能,或者但凡对养猪场遗留问题的解决有促进作用,他从内心里都是非常希望外公和他们队里领导能做考虑,如果能够成功当然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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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眼”不说话,无聊地用脚踢着小道边的杂草。
“呜呜呜---”,有寒风一阵阵刮过。养猪场里的废渣乱叶,随风飞扬。
外公紧紧戴着的大棉帽,眼睛看向旁边的曹家沟河道,长久不语。
“蘑菇,素来被誉为长寿菜。”等风过去,谢雨生咳嗽一下,清清嗓子,又说道,“书院那边以盛产蘑菇远近出名,还被誉为‘蘑菇之乡’。”
小毛搭话,说:“名头真有这么厉害?”
“是的。他们当地很多农民种出来蘑菇后,卖到食品厂,然后做成罐头再出口。有一回我跟着我爸爸去现场从头至尾,一整套过程全看过的。”谢雨生肯定地说道。
外公这时候接话,说:“书院公社种植蘑菇我倒是听说过的,他们确实做的还很不错。”
实际上,不只是听说,事实上也是这样。
川沙县书院乡的蘑菇生产以“种植早、面积广、产量高、质量好、效益高”,不仅享誉上海。这时候甚至在全国都已经小有名气。
去年的数据,书院有蘑菇种植超过4500户,种植面积接近100万平方米,产量接近2000吨,实现产值400万元。其产量产值都位于上海全郊区乡镇之首。
栽培蘑菇成了书院乡农民增收致富、发展经济的主渠道。
蘑菇不仅使书院出了名,更使书院人民富了起来。
当地菇农经常说的几句话:“若要富,种蘑菇”;“一只蘑菇一块砖,幢幢楼房由菇来”;“种好蘑菇造楼房,造了新楼好种菇,一年更比一年富”----,等等。
蘑菇菇是国内消费历史较长、销售量较大的食用菌品种。国内鲜品蘑菇市场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历经数次的转变,在每一次的转变进程中都对我国蘑菇产业的发展影响深远。
讲起来,上海是我国食用菌消费量最大的城市之一,也是中国的消费最前沿。上海食用菌市场的细小变化,也许就会影响国内食用菌市场的走向。
比方讲,双孢菇,金针菇、杏鲍菇、蟹味菇等等就都是首先在上海市场开始热销,然后才向国内其他市场迅速拓展开的。
所以上海食用菌市场在行业内是最具代表性的,市场上任何变化,都值得引起行业的关注。
另外,在上海当时郊区的很多地方都种植有蘑菇。
说到书院种植蘑菇的历史,还很有意思,甚至还带有一丝传奇色彩。
早在1958年,书院公社中南大队一社员在川沙县严桥公社做木工时,看到当地的蘑菇种植,1959年,该社员开始在家里试种。1960年春,第一次出菇。其时,书院公社领导组织干部参观现场,这人成为书院公社第一个栽培蘑菇的成功者。
60年代,当时的书院公社筹建了“书院公社菌厂”。又从川沙县严桥公社引进菌种,当年试种100多平方米,获得成功。第一年每平方米产菇4.32公斤,单位面积产量超过了严桥公社的同行。
试种的成功,不仅为书院当地种植蘑菇摸索了经验,还为在公社全面推广增强了号召力。
这样一来,书院公社每个大队中心场都开始种蘑菇。并且逐步由地棚发展到建造简易房,利用空间搭多层栽培床,扩大种植面积。
改革开放后,因出口量增加,书院公社农户家庭蘑菇种植面积进一步扩大,增至3.3万平方米。
书院蘑菇的销路却相对简单,主要由乡供销社组织收购后供应给当地罐头厂做成罐头,然后由外贸公司出口到世界各地。
到现在,书院不仅是蘑菇,其他食用菌,比如说平菇,草菇,银耳等等也多有种植。
“当然了,我的说法只是建议。”谢雨生笑笑,说,“只是我看这里地势平坦,又靠近水源。我觉得这里的猪栏舍,只要稍加进行密闭式的改造,完全可以达到蘑菇所要求的生产条件。”
外公转身,笑了笑,看着小毛和谢雨生不接话。
见外公不说话,小毛想了想,说道:“我知道光是你说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您不能讲再详细一些?”
谢雨生抓抓头发,说:“不好意思。因为我也只去看过一次,本来就是因为好奇才跟着大人后面过去的,所以对于品种,对于种植技术等等方面,也不是很了解。”
小毛猜了一会儿外公的心思,问谢雨生:“我估计的话,我外公现在主要有这么几个担心,一是对种植蘑菇不熟练。当然,我倒是觉得这也不应该成为问题,可以学习,也可以请会的人过来高管理,应该不至于有很大的难度。”
谢雨生笑笑,说:“有一必有二,那你的第二,第三个问题呢?”
“第二,就是种出来后,卖给谁?也就是销路在哪里,往哪里销的问题?最后一个问题,投入要多少,有没有钱赚?这当然也是要关心的。”小毛一口气脱口而出。
谢雨生一时答不上来话。
“阿生,我们都是要好的朋友,你这一次能不能好事做到底,找你老爸关系帮忙联系书院那边的工厂,还有做罐头的食品加工厂,要是有机会的话,让我外公他们去考察看看好了。”
外公看向谢雨生。
谢雨生低头想了想,说道:“行。讲实话,那边的实际状况我知道真不多。这样,我回去马上就打电话给我老爸问问他的意见。这里有电话机的吗?”
第329章 期末成绩
“电话机有的,就在我小姨的供销社里。小毛马上回答。
“呼啦啦----”又一阵大风刮过。
几个人往养猪场大门口退退,都靠转角的墙根立定。这样,西北风就刮不过来,冷风刺面难过的感觉好了许多。
过一会儿,谢雨生说:“可是我应该怎么和我老爸说?真还得要好好先想想。”
“当然是有一说一,实话实说的啊。”小毛想了想,问,“你和你老爸就这样好好讲,说是扶持贫困农村。看看我们县里,市里还有没有相关的扶持政策。要是能想办法找得到一些扶持和补贴,自然就更好了。”
谢雨生笑道:“农村的政策看来你懂得不少,竟然还知道有扶持和补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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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毛挠挠头,说:“学校每次政治学习,只要有重大的政策方针出来,不都是要念报纸的吗?因为这里乡下外婆家的缘故,自然就比你们城里的学生多关心了一些。”
“那我怎么会不记得这些扶持的政策?”谢雨生摸摸鼻子,笑道。
小毛笑笑,嘲笑道:“因为我比你记性要好的啊?要不然,期末考试总成绩你怎么落在我后面那么多?”
不想谢雨生突然间跨前一步,在小毛的背上敲一记,笑道:“帮帮忙,我们成绩只相差了7分,好伐?”
小毛猝不及防,“噔噔噔--”连跨出去好几步,这才止住身形。
讲起来这一次学校的期末考试,谢雨生到现在,对他同桌小毛的总成绩一直都“辿馋不平。”
原因是,在总分上小毛比谢雨生只仅仅多了7分半。
可就是着该死的7分半,体现在排名上,在班级来说落后了9名,在年级来说落差就更大,达到了恐怖的29名之多。
俩人一起比照检查,主要是在世界历史的分数差别上。光这一门课就相差了4分,另外的课程成绩其实都差不多,只有一分半分的区别。
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7分的差别这本来也没有什么。
关键是,他们这对同桌,在上高中以来就成了“欢喜冤家”,特别在成绩上就一直处于一种明里暗里的竞争和合作的“攀比”关系。平时互有输赢,但互相都不服气。
后来俩人达成协议,以期末考试的总成绩一论高下。
这就是谢雨生到现在都对这“该死的”7分耿耿于怀的地方。
而实际上,小毛这一次的总成绩,甚至都没有能进入到班级前十。
所以小毛却对期末考试这一次排名的看法,可能和谢雨生只自己和同桌间的比较不一样,他甚至感到了一种深深的震撼。
其实,这不是小毛第一次震撼了。
还在进入高中后的第一次期中考的时候,小毛的总成绩甚至连班级前25名都没有进去。
那次的期中考,让小毛第一次真正认识到,在自己的这所重点中学里卧虎藏龙。以前自己在浦东读书时候的那么一点点优势,在这所重点中学里一下子荡然无存。
本来能进入到重点高中读书是一件令人非常兴奋的事情。因为学校教育资源好,学习氛围好,周边同学学习能力强,能进入到重点高中,说明有半个脚已经踏入大学了,自己再努力一把,重点大学都会变的很有可能。
想想确实也是。原来自己在初中学校和班级都是顶尖学生,受到学校和老师和同学的青睐,内心里便免不了沾沾自喜。
但是高中第一次期中考,就让他这一切美好的想象打回原型。
小毛突然间发现,别人要比自己更优秀很多,其实自己在班级学校里面没有什么存在感,更没有了初中那种唯我独尊的感觉,心里自然受到了极大的落差。
讲实话,当时自己的信心彷佛都受到严重打击,从未有过的竟然开始变得有些不自信起来。
可能是看出来了小毛的心里波动,幸好班主任伍老师专门找小毛谈过一次话。
伍老师循循善诱,说,我特别能理解王建东同学你现在的这种心情。从一贯的轻轻松松就名列前茅,到怎么努力也无法进入前几名的落差。失落、无助、郁闷、焦虑---,等等情绪,似乎都无法排解。
再摆事实。
伍老师说,其实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很正常。能考上重点高中说明你的学习能力很强,学习也很优秀。其实你身边的同学也是如此。
所以讲,要认清现实,现在你的竞争对手与小学初中时已经很不一样,每个人的实力更是强大,即使排名不靠前也是很正常的现象,并不说明成绩就退步了。
然后是讲道理。
中考考上了重点中学但是成绩不好,心态不好,又该怎么办?
伍老师的话,可以理解,但是不建议长时间的陷入到这样的不好的情绪里面去。因为对自己的学习和生活都没有任何好处。
何必去纠结这种没必要的烦恼,无论是成绩平庸还是成绩优秀,都需要时刻保持着一颗良好心态去学习,不能因为成绩平庸而自卑,也不能因为成绩优秀而骄傲自满,这才是一个优秀学生该有的心态,所以摆正自己的心态回归到正常的学习。
他说,这时候,更应该注意的就是如何在以后的学习中提高自己的成绩,只有当自己的成绩不断提高了,才能够找回失去很久的自信心,其他的问题自然也才能迎刃而解!
最后,伍老师给王建东建议,充分利用身边的优秀资源去提高自己的成绩。
重点高中教育资源雄厚,师资力量强,身边的学习的榜样很多。可以去跟这些学习好的同学进行学习交流,从交流中学习别人的解题思维和学习方式,不仅可以在学习上可以有很大的收获,而且同时还能收获一些优秀的朋友。
一定要好好珍惜和利用这种重点高中里的优质资源。才能有机会提高自己的成绩,考上自己心目中理想的大学。
伍老师给王建东打气,说:“放下这些那些顾虑,做到心无旁骛的学习,我相信你也会比别人更优秀。”
第330章 村级供销社
可是期末考的再一次落差,小毛这才真真正正意识和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世界上没有最厉害的人,只有更厉害的人。
不过好在现在已经不至于像先前期中考那样有特别大的失落。
好好冷静一下,既然已经是这样,就要接受现实,缓解情绪,以一颗平常心对待接下来高中的学习和生活,安下心来学习了!
是的呀,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管别人怎么样优秀,只有调整端正自身心态,努力做好自己的学习,才是自己当前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总去杞人忧天。
小毛自己觉得,也只有这样,才能鞭策自己走得更快,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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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雨生看着踉踉跄跄得小毛,笑笑,说:“就这么7分的差距,你竟然总再我面前得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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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毛退回来立定,看看谢雨生,嘲笑道:“怎么?考不过就考不过,怎还用上武力了?”
又说回来眼前的养猪场和种蘑菇事体上。
小毛想了想,说道:“当然了,通过关系,最好是要能找得到学习蘑菇种植技术的地方,或者是对蘑菇种植很熟悉的人帮忙就更好了。”
谢雨生哈哈大笑。
外公搭腔,看着谢雨生说:“小毛你这位同学,我也叫你阿生?”
谢雨生笑笑,说:“我们家里人,还有外面认识的人都是这么叫我的,说我出生的那天正好下雨,我爷爷就把我得名字称做雨生了。”
外公笑笑了笑,说道:“看起来你和小毛的在学校关系应该是很要好的。”
“阿爷,实际上我和他关系最不好了。”谢雨生白眼看小毛一眼,说道。
“四眼”首先忍不住笑出声来。
外公美国跟着笑笑,说道:“刚才小毛讲话可能有些唐突,阿生你不要介意。不过他的心情实际上我是可以理解的,他是为了我,为了我们队上好,想着解决掉这里养猪场留很久的问题。”
小毛和谢雨生转身看向外公,听他继续往下说。
“实际上们这里该怎么处理,确实是我的心头之痛。”外公停顿会儿,叹一口气,说道,“
但是说起来容易,实际操作的时候确实千难万难啊。我们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的。”
知之非艰,行之惟艰,这个道理当然大家都知道。
听外公这样一说,就一下子沉默了。
“四眼”一直情绪低落,这会儿却出乎意料的讲出来一段话:“刚才在家里的时候不是说,死马权当活马医?不去看看,不去考察考察又怎么会知道,到底合不合适的呢?”
小毛朝“四眼”竖大拇指。
“天气寒冷。在外面不好久待,我们先回家。”
外公想了想,紧接着又说道:“虽然讲考察蘑菇种植这件事情我一个人还不能做主,得和队里的干部们商量,听取他们的意见的。不过从总体上来看,我个人觉得要是有机会的话,过去看看也未尝不可。”
小毛插话,说:“我也建议可以去看看。反正又不会损失什么,至少也增加一个可能的机会。”
外公点点头,下定决心,对谢雨生说道:“所以阿生你的这只电话,还是回去照打。要是可以的话,我去动员队上干部们一起去看看。”
去小姨供销社打电话。综合门市部。
供销社是村落最中间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的一幢单独的房子,于周围的民房比较,显得格外突出:特别大,特别高,也是队里最好的建筑。
门楣上有水泥做的“供销社”三个大字。因为时间久,字上面本来的红颜色早就褪掉了。
走进宽敞的房间里面,高高的一圈柜台,各式各样的商品在略显陈旧的货架上摆放整整齐齐。
因为接近过年,买东西的人特别多,络绎不绝。生意看上去红红火火。
小姨夫,露露,还有小花都在这里帮忙。
互相做简单的介绍,打过招呼后,去后面装电话机的仓库间打电话。
乡村供销社始于50年代初,是以农民为主体的劳动群众集体所有制的合作经济组织,在“保障物资供给,促进生产发展”为使命的解放初期,一直是我国物资生产资料分配制度的一个主体。
而基层供销合作社则是以农民群众为主体的合作经济组织,在乡、镇、区内组织供销社所有经营网点开展生活资料,生产资料销售供应,确保农民生产、生活需求,繁荣农村市场。配合乡、镇、区镇府宣传发动、组织引导农民群众发展农村经济,增加农民收入,提高农民组织化水平。基层社作为一级法人实体,是供销合作社的基础,是为“三农”服务的前沿阵地。
基层供销社的经营,基本还是商品大全:从服装、副食、日用品、农药、化肥,----,有的甚至连花圈,寿衣寿帽都有。
小姨的这家商店,准确的说法,应该叫做村供销社综合服务站。
村级综合服务站是供销社设在村、社的以经营生活资料、生产资料、收购农、畜土特产品为主的,开展为农产前、产中、产后系列化服务的网点。
通俗的讲,村级供销社就是国家向农村地区分配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的一种商店,比如镰刀化肥,油米酱醋茶等等,可以理解为农村地区的国营商店。
在计划经济年代,供销社在农村布有健全的网络,甚至在村、组这样的“市场神经末梢”都有自己的销售网点。
在农民的心目中,当地的供销社占有很特殊的地位,一是自己的生活与之根本离不开,另外,供销社里商品品种丰富,讲信誉、服务好也是主要原因。
谢雨生一个人再桌子边打电话。
小毛本来是想去柜台帮忙的,但是小姨嫌地方小,人太多很容易出乱,就礼让他出来了。
“四眼”本来就没想着干活,这时候凑过来小毛身边说道:“这里人太多,不好玩,我们就不要再去添乱了。要不等阿生打完电话,一起去找找秋生和张国庆玩玩?”
第331章 包春卷
到这里,一顿年夜饭也就吃得差不多了。
心思活络的小阳阳早就在饭桌上呆不牢,要跑到电视机前去看春节联欢晚会。
王家阿婆给她端过去一些龙虾片,笑了笑,说道:“人小,还真是上不了台面的。”
上海话里有句谚语,叫“上不了台面”,其中的台面其实就是指圆台面。这就话的意思,是指有些成绩不够好,或做的事情不够光彩,不能讲与他人听的意思。
老早子上海人家的规矩,家里的小孩子们都是不会坐到圆台面旁吃饭的,而是另搭一个小桌子,盛上少部分的一些菜在旁边吃,只有等长大了才能上桌和大人长辈们一起吃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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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现在这种场景已很少见到,都已成为回忆。
稍微收拾收拾,一大家人则趁此空档聊聊工作生活上的家常话题。
而家里今天掌勺的大姐,还有姐夫正准备着去灶批间里炸春卷。
这时候王建海笑笑,建议说:“我也想学着做。人多热闹,要不我们就把家伙什全拿来房间里做,好伐?”
王家阿婆正在柜子里取零食,想了想,同意了。
上海人爱吃春卷。春卷味道好,外形也像金条,过年时如果有春卷上桌,作为大餐之后的小美味,是一件交关有面子的事。
外层炸的金黄的春卷皮,内里包着黄芽菜肉丝,蘸上米醋,咬上一口,酥脆的外皮包裹着富含汁水的菜馅,味道鲜美,一口气可以吃上4,5个。
改革开放以后,至少有十年时间,上海人叫做“大补油水的十年”,大家都欢喜吃油炸的东西。
做菜的油是珍贵的资源,烧好的油要倒到搪瓷杯里面,循环利用。平常积着油,到过年的时候,就终于可以“开油锅”了。
一到开油锅,想好所有下锅的食物,一起摆在锅里炸:炸龙虾片,炸肉皮、走油肉,最后煎鱼,等等。
油可以做许多美食,首先是炸春卷。
春卷是上海年夜饭上的必备佳肴,却是一个费时费力的标准手艺活儿。
主要是春卷皮得来非容易。
实际上包春卷并不难,难的是做春卷皮。
按一般人的手艺,自己做基本上只有望洋兴叹的份。加之自己家里条件有限,不太现实,所以一般在过年前就需要买好现成的春卷皮。
进入腊月,大多数些饮食店就开始做春卷皮子,菜场里做春卷皮的师傅也来了。
王建东小时候经常跟着大人去买过年用的春卷皮。
其实做春卷皮的工具不复杂:只一口铸铁的大平底锅搁在火炉子上烘着,一块厚的大铁板搁在炉子上,就这么简单。
铁板烧热后,只见老师傅像变魔术一样,左手从脸盆里捞起一把黏糊糊的湿面浆,不停地抖动,不停地抖动。然后瞅准时机把手里的湿面浆猛然往平底锅中央一按,顺时钟熟练又灵巧地转一圈,瞬间薄薄的饼皮就粘在锅底了。
最神奇的是,老师傅左手那团湿面浆永远不会掉下来。
人小的王建东,后来还发现老师傅的手指一直神抖抖地有节奏地往內手心堆面浆。他眼睛看着铁板,见皮子上有漏洞,就将白色面浆荡下去点一下补洞,青烟腾起,“嗤嗤”作响,旋即面浆又收回掌心。
简直就像变戏法一样。
稍顷,饼皮边缘发白起翘,这时候用手指一揭,一张薄如蝉翼的春卷皮子就转好了。
另一只手配合默契地铲刀轻轻一铲,把它从平锅上揭下来,便成一张厚薄均匀、具有韧性的春卷皮。
一张张叠好,摞成一摞,到时候称份量出售。老早以前一斤粮票四角钱可买一斤半的分量。
摊春卷皮子是个手艺活,可看性强,所以老师傅旁边经常围着看热闹的小朋友。老师傅心情好的时候还会表演几招,眼看着手里的面团快着地了,手一抖,像玩溜溜球一样又起来了,引起一阵喝彩。
临近过年,春卷皮子就紧张了,得排队。最后,排队也没用了,老师傅们赶紧赶慢还是跟不上形势。
但是春卷面子也不是一下子摊成的。心一急,锅底的面饼就跟着面团一起上来,上海话管这叫做“乘降落伞”。
所以在西北风里等着买春卷皮子也是很辛苦的,王建东小辰光就常常冻得鼻涕一大把。
春卷皮子拿回家后立即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赶紧趁热将皮子一张张揭开,稍稍冷却后复包起来冷藏,那样才不致于到包春卷时因黏着度太高而措手不及。
春卷皮得来非容易,春卷的馅炒起来却简单,其实就是上海人家冬天经常做来吃的“烂糊肉丝”。
黄芽菜炒肉丝最后勾个芡,内容丰富点的可以放一些冬笋,放香菇进去。
其实要说春卷做其他馅也是可以的,比如荠菜肉丝、韭芽炒肉丝、韭菜炒蛋,但黄芽菜冬笋炒肉丝包春卷确实最顶好吃的。
一切准备好弄妥当,一家人开始包春卷。
馅料中的猪肉猪肉切成细条,放入料酒、生姜末、盐、味精,葱段,提前30分钟就已经拌上。而韭黄也已提前摘好,用刀切段好了的。
大姐介绍说,包春卷技术含量不高,只要皮子新鲜有柔韧度,就不会破皮,像卷包袱一样,两边合拢往前卷,闭口也不用沾水粘,春卷下油锅后会自然粘合。
王建海手里拿着春卷皮,坎得一脸茫然,讲两遍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入手。
大姐走过来王建海身边,细心地手把手教大阿弟。
包春卷的时候第一步是最重要的!一定要先紧后松,不然后面包裹起来的时候会很松,馅料不紧实炸后吃的时候会烫嘴。
大姐一边示范,继续说道:“左右顺势包上,然后卷起来就可以,最后粘好即可。如果最后的部分不紧实不贴紧,可以沾上一点冷水再贴好。这样,一个个包好用筛子放好就行啦!”
王建海笨手笨脚,还是不得要领。
大姐心细,拿过来王建海手里的春卷皮,搓了搓,哈哈笑道:“你这里是两张春卷皮叠在一起,难怪做起来不顺手的,晓得伐?”
第332章 红包
包成小枕头模样的一只只春卷,入锅油炸至金黄色,外脆里烫、香气四溢。
春卷要趁热吃。跟醋上桌,王建海吃得丝丝呵呵、吱溜吱溜,简直幸福极了!
一大盘热腾腾金灿灿黄澄澄的春卷端上桌,很快就被“扫荡”干干净净。
小阳阳见大人们吃这样高兴,忍不住走过来要妈妈的春卷咬了一口。但是她很快就吐出来在垃圾桶里,说不好吃,只继续吃她的龙虾片。
龙虾片是上海年夜饭餐桌上不可缺少的小食。
因为年夜饭开饭时间总是较晚,所以大人们一般会先炸一大碗又鲜又脆的龙虾片,在晚饭还没有开始前,权当大餐前的小零嘴,给小朋友们当零食点心。
不过今年王家阿婆没有自己油炸,而是买回来小南门的“鸽牌”现成龙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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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隔牌子的龙虾片是所有龙虾片中小阳阳最好吃的口味,虾香浓郁,滋味鲜美、色泽光亮、脆性极高。
实际上,无论大小朋友,都对龙虾片的滋味无所抗拒。淡淡的粉红色龙虾片脆脆的,放在嘴里会慢慢融化,满满地一股子鱼虾鲜味。
看王建海吃成这样,王家阿婆笑笑,问:“家里还有年糕,侬要炸着吃伐?”
王建海点头,大笑着说:“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解这几口乡愁的,那当然是多多益善,来者不拒了。”
于是大姐去灶批间取年糕。
讲起来,年糕是上海人家中的百搭菜,随便烧烧就是好几道菜:黄芽菜肉丝炒年糕、塌菜冬笋炒年糕、毛蟹年糕、排骨年糕……
过年时候吃年糕,更有“年年高”、节节高升,日子高高(糕糕)兴兴的美意。
老早子,每个上海人一个月的定粮中,只有八斤大米,剩下的定量只能吃籼米或面粉。光从这层意义上说,吃年糕就算是一种难得的口福了。
年糕由食品厂生产,用当年的大米做。买年糕要排队,且有限量,凭户口簿,小户多少,大户多少,还煞有介事地盖个章,防止贪图小利的人多买。
有些穷苦人家连年糕也买不起,户口簿上的额度就会让给邻居。邻居烧了汤年糕,盛一碗相赠,也是很感动人心的。
门槛精的上海人一般不买刚出炉的年糕,因为此时的年糕含水量大,称份量显然吃亏。过一夜,甚至等年糕干透开裂,份量就轻了。此时花同样的粮票和钞票,年糕就能多出一两条来。
青菜汤年糕,青白相间,加一勺熟猪油,又香又鲜。黄芽菜肉丝炒年糕也相当不错。再上一个档次就是韭芽肉丝炒年糕了,炒的时候香飘整个灶披间,是绝对的体面人家噢!
王建东三姐弟从小却喜欢吃炸年糕。整条年糕搁在油锅里炸至两面焦黄,香极了,咬劲相当足。
大家都在忙忙忙碌碌。只小阳阳一个人安静地坐在电视机前小矮凳上一动不动。
王建东瞄一眼,电视上正在放群口相声,由李金斗、石富宽、阎月明和单联丽联合出演的《跑题》。
看看时间,已经到快十点。
王建东觉得小阳阳有些不对:怎么突然间就这样乖巧的不说话,也不吵吵闹闹了?
轻轻走过去一看,小阳阳她已经半闭着眼睛,眼神迷茫,似乎都快要睡着了。
王建东笑笑,抱起来小阳阳,在她屁股上轻轻拍一记,说道:“咳,阳阳你先不要睡觉的啊?舅舅红包还没有来得及给你的呢?”
小阳阳突然被拍,一下子好像有些清醒过来,睁大眼睛看向王建东。
这个时候王家阿婆和王建海也围过来。
王家阿婆先从口袋里掏出来红包,塞到小阳阳手里,笑笑说:“小阳阳,你明年就要上托儿所啦。外婆给你一个小红包,祝你身体健健康康,学习快快乐乐。”
小阳阳看到红包,来了力气,从王建东的环抱里挣扎着自己下来。
然后是大姐,姐夫和王建东分别给她红包。
最后是王建海。王建海的红包很特别,是他从日本特意带回来的专门红包袋,看上去很厚,显得分量很重。
大姐从小阳阳手里拿过红包,从里面抽出来10张面值2000的日元纸币。
人民币和日元的汇率大姐当然是知道的。她马上就把红包退回给王建海,说道:“二毛,这红包太重,都抵得上我们好几个月的工资了,我们不好要的。”
王建海自然不愿意收回去,说:“我就这一个外甥女,好几年没有见面,应该的,应该的。”
大姐不依,说:“你回来时候就给过我们全家人礼物了,真不能再要了的。”
再三推来推去,最后还是王家阿婆做主,小阳阳高高兴兴收下来了。
再吃了一小片炸年糕,小阳阳还是忍不住睡着了。
安置好小阳阳睡觉,王家阿婆看看时间,吩咐道:“都快十一点了。这样,二毛,小毛和小周你们仨帮着我打扫卫生,大毛你去灶批间烧一锅酒酿圆子好了。”
正宗上海人的传统,过年期间,尤其是年初一到年初三,上海人是不作兴扫地扔垃圾的。
一直要到初四才能扫地,而且要由门口朝屋内扫,一边扫一边念着“财气入门”,把财气迎进家门,扫完的垃圾也不能立马倒掉。
所以打扫整理房间,丢垃圾这些事,就必须要在年前完成,并且家里空间有限,小周今晚上还要在房间里搭地铺的。
王家阿婆拿鸡毛掸子清理家具,其他的清洁工作则交给王建东仨。
做完这些,王家阿婆提进来一只开水瓶,放入一些红枣子,再加入一勺白糖。
这是做糖汤茶,提前灌热水瓶里,准备明天一早喝。
等王建东外面丢完垃圾回来,大姐的酒酿圆子也上桌了。
酒酿圆子是上海人年菜中必不可少的一顿。圆子软糯,酒酿味醇,酸甜适口,意味新年一切都圆圆满满、家人团团圆圆!
每人盛一碗。一家人在灯火下团坐一起,边吃边喝,说说笑笑,一起等待黄浦江对岸海关大楼零点钟声敲响。
第333章 盛开的水仙花
第二天清晨,正在阁楼上睡得正酣。突然间一阵接一阵“噼里啪啦”鞭炮声响,王建东一下子震醒过来。
楼下家里人在小声说话和干活。抬手看看表上的时间,他看看旁边睡着的王建海,轻手轻脚钻出被窝,一个人先穿衣服下楼。
上海人的规矩,过年是不能叫人起床的。
过年期间如果叫人起床,会让对方有种“一整年都要被别人催促做事”的感觉。
尤其是大年初一的早上,如果对方还在睡梦中,一定要等对方起床后才能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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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来小辰光,因为大年夜守岁,等红包,王建东大年初一就醒得迟。
可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大姐的杀手锏就是:大清早搭梯子到阁楼边上,突然间吼一嗓子:外面有某某某找你。于是王建东只好马上穿上衣服……。
王家阿婆和大姐在忙着准备早餐。姐夫帮着小阳阳在洗脸。
王建东给姆妈,大姐和姐夫,还有小阳阳一个个拜年。
他看看姆妈,大姐和小阳阳,笑道:“今朝你们衣着打扮,全是大红色,倒是蛮应景的嘛?”
“好看不?”大姐原地转一圈,笑道,“这是我特意买回来过年穿的亲子装。”
每到过年,上海人家都讲究穿新衣,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买新衣服。用上海话说就是“年三十总要有新行头换的。”。在新年来临之前,一定要准备好新衣服。走亲访友,把自己打扮得优雅一些,精神一些,一年到头精气神满满。
老早子旧时光,讲究直接让裁缝做,全家上下,全身上下全是新的,也有送旧迎新的意思。民间以红色象征吉祥,所以儿童大多穿着大红色衣服,年轻女性也满身红艳,连老阿婆也系着大红裙。
有新衣服穿,这是小朋友们最为之兴奋的事了!
家长总会给小囡从头到脚换套新装,不过,这套新行头一般要等到大年夜,或者是初一才能换上,迎接新年到来!
这时候王建海也从阁楼上打着哈欠下来。
都还没来不及洗漱,王家阿婆吩咐:“你们兄弟俩先去放高升。今天初一,讨个好口彩。”
放鞭炮上海话里也称“放高升”,非常形象,也十分讨喜,步步高升。
在上海,年前把烟花爆竹准备好,大年初一凌晨,家家户户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争先恐后放鞭炮,称“开门炮“。全城在一片爆竹声中,送旧迎新。其原意是驱邪,后来就含有开门大吉、高升发财的意思。
上海人喜欢放一千响,而小朋友也欢喜买一些小鞭炮,大多放一些“夜明珠”、“飞毛腿”之类的乐趣型的烟花。
小孩子有些胆小的捂着耳朵不敢放,躲躲闪闪。随着“蹦”的一声,欢笑声一片,满是童年的欢乐。
站在阳台上,“夜明珠”一点燃就往外喷五颜六色的彩弹,小朋友最喜欢。甚至搞得来每年上海过年都有放夜明珠把对面阳台晒的衣服烧了的事故发生。
高升放完,早饭已经准备好。
洗洗刷刷,准备吃饭。
王建都摩纳哥特别注意到了五斗柜上那些蓄养在扁瓷盆中水仙。
一根根绿叶相互簇拥着,水灵灵的叶片清新翠绿,又细又长。
它显然也被“梳妆打扮”一番:每支带叶的花梗上围贴一圈大红纸,增添过年的热闹气氛。旁边还有一只玻璃瓶,在里面插着几枝蜡梅、天竹、银柳,红、黄、白诸色,配以绿叶,祥和雅逸。
水仙花已经盛开,一片片花瓣洁白如雪,花朵中间是大大小小黄得赛金的花蕊。
房间里暗香浮动。
水仙花迎着晨光盛放,它给这户上海人家狭窄的老屋带来新年的生机,为喜气洋洋的春节又添一道风景。闻到芬芳的水仙花香,这个年也算是没有白过!
全家围桌而坐,共进丰盛的早餐。
正月初一,新年的开始。大人小孩换上新衣帽,穿戴整洁。
上海人习惯,大年初一早晨第一顿饭,一般以素食为主,再加上汤圆、糖年糕、以示全家团圆,年年高,并将小年夜的一碗赤豆饭拌入早饭内,俗称“陈年饭“,意为隔年有余的好口彩。
这其中,汤圆是一定要吃的,意味新年圆圆满满,而且要有汤水,寓意有财有势。
小阳阳平时和外婆生活在一起,欢喜吃开水泡泡饭,反而对汤圆不太高兴吃。
“年初一早上吃泡饭,出门必落雨。”大姐说道,“这个泡饭叫穷饭,大年初一不好吃的,晓得伐?”
小阳阳听不懂,但看看大姐严肃的表情,吐吐舌头坐外婆身边不说话了。
实际上,大年初一,除开泡饭,上海人还有诸种忌讳。
老早子上海,正月初一这一天忌讳颇多,不能动刀具,不能泼水,不能去水桥淘米,不能扫地,不能开后门,不能搬动柴禾,不能出口污言,不能动手打人,不能睡得太晚,----等等。
还有关键的一条,过年不能乱说话。
不吉利的话千万不能说出口,像是“死,输,穷,病,鬼”之类的更是忌讳,就连“开心死了,吃力死了”这样的话也不能说。假如一不留神说了出来,轻则遭到呵斥,重则可能“年后算账”。
所以边吃饭,大姐继续教育小阳阳讲规矩,一再关照这只小八腊子“嘴巴要清爽点”。
最后大姐问小阳阳:“我和说过的话都记住了吗?另外等会到别人家拜年,不好随便取拿人家东西的,晓得伐?”
小阳阳乖巧地连连点头。
王建东只低头吃汤圆,不作声。
王建海端着饭碗,笑笑说:“大姐,现在都已经1994年了,这些老古子的规矩,实际上早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吧?”
听这话,王家阿婆放下饭碗,盯着王建海许久,说道:“老规矩就是老规矩。我今天特别关照你,现在不是日本,是在浦东,要按照我们这边风俗习惯来的。晓得伐?”
王建东抬头看向阿哥,忍不住笑出声来。
王建海也跟着笑笑,低头不响了。
第334章 “巴拉巴拉”东渡
这次王建海过年前五天回家,是王建东和谢路得一起开货车去虹桥机场接回来的。
因为怕迟到,加之谢路得第一次去机场,觉得很新鲜,想到时候好好着参观参观虹桥机场,所以俩人特意早三刻钟出发。
等到机场的时候,打听到王建海乘坐的航班刚刚降落,还在跑道上滑翔。
俩人在机场出口处附近走走看看。
早在74年,上海与日本通航,成为上海第一条由我国民航飞往国外的国际航线。
最近,民航总局和上海市签订交接议定书,自此上海虹桥国际机场由民航总局移交上海市管理,成为中国三大门户机场之一,是中国的主要枢纽机场,担负着上海市乃至华东地区的对外航空运输业务,对沟通上海地区与全国各地以及世界各大城市起着及其重要的作用。
又等好长时间,这个班次的乘客开始陆陆续续走出来。
可俩人在出口处紧盯着一个个走出来旅客,一直也没找到王建海身影。
后来,要不是王建海自己从出口出来主动问候,他俩都没有能第一时间认出王建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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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没有能认得出来,自然王建海穿着打扮是一部分,但是他身上最大的变化,竟然是头发秃了交交关关,再加上那一缕留着的小胡子,简直和印象中的二毛判若两人。
王建东赶紧笑着喝阿哥打招呼,没有多说话。
只是谢路得一直憋着,嘴唇动好几回,明显想笑。见王建东连着斜看自己好几眼,他也只好忍住。
好不容易把行李等到,三人一件件搬上货车里。
王建海带回来的东西实在太多,大箱子,小箱子,行李袋,还有好几个打好包的瓦楞纸包装箱。里面不仅有给自己家里带的东西,还有给他的其他小伙伴们家里带的一些东西。
谢路得一边搬东西,觉得很有意思,笑道:“机场这么高级的地方,居然还用黄鱼车装行李,不可思议!”
王建海把箱子放后备箱,笑道:“这有啥好稀奇的。现在已经少很多了,之前这里机场很多都是用黄鱼车把行李送到飞机上的。”
“真的假的?”谢路得一脸的不相信。
“是真的,真是用黄鱼车送行李。”旁边有大叔搭话。
谢路天生自然熟,问:“爷叔,你们都是从日本那边回来的?”
大叔看看谢路得,笑道:“后生仔,你好好着看看,现在周边搬行李的,其实都是阿拉‘巴拉巴拉东渡’的人员。”
看看四周,确实如是,并且看上去每个人带回来的行李都不少。
有好多人,甚至东西多得一部“差头”(出租车)装不下,另外还叫了一部跟在后面。
“你们是没看到当时去日本的人所带的行李,我现在想想,自己都有点吃惊。”爷叔又说道,“衣服床单被子锅碗瓢盆全带上,甚至还有带大米的,就像是要搬家一样。”
王建海笑笑,说:“是的啊。还有许多人带橡胶套鞋,因为上海经常下雨,大家都穿套鞋的。可到了东京,傻了,下雨天其实根本没人穿。”
谢路得不理解,问:“你们带那么多东西过去做啥?难道到日本那边全都没有吗?”
页数哈哈一笑,说道:“那你理解错了。我们带那么多行李过去,当然是为了在异国他乡最大限度节省钞票的啊。那边的东西多贵,你可能不知道的。”
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上海出现了“巴拉巴拉东渡”赴日留学的热潮。
这股浪潮热到什么程度?
上海人当时去日本,有一个共同的目的——“扒分”。
那个时候,几乎每个上海人都听说过亲戚朋友,或是朋友的朋友在日本“扒分”的传说。每户上海人家几乎都有人员与日本沾上一点边。不是兄弟姐妹就是父母叔姨;不是亲属的亲属就是朋友的朋友。
那个时候,刚刚对外开放不久,当时的中国,对那个时代的绝大多数年轻人来说,走出国门去留学是一种奢望。
正是在这样一个时刻,日本敞开了“大众留学”的大门。
于是很多年轻人都热衷于一种通过读“语言学校”的途径,去日本打工。
身边的朋友都去了,自己难道不去?
这样一来,上海数以千计的职工辞职、停薪留职,告别家乡父老通过各种渠道“巴拉巴拉东渡”赴日本。
那时候大多数上海人家还没有家庭电话,有电话来全靠里弄里的公用传呼电话。
市面上有一个常见的景:在电话间担任传呼的老阿姨,傍晚时刻总是在老工房的大楼下面大声喊叫,302 室东京长途,403 室大阪长途。
88年4月15日的《解放日报》上,刊登了一篇特稿《“巴拉巴拉”东渡》,形象地描述了当时的场景:
“抡大锤的青工,端盘子的伙计,卖西瓜的小贩,忽然摇身一变,穿上笔挺的西装,拎着锃亮的皮箱,庄严地踏上国际航班的飞机舷梯。‘Bye—Bye,大上海!’”
“巴拉巴拉”,是日语松散、无组织的意思。东渡,当然就不要多做解释了,历史上曾经有过鉴真和尚东渡日本的故事。
机场出来没多远就是虹桥路。
建国后直至改革开放初期,由于虹桥路一路向西通往西郊宾馆和虹桥机场,虹桥路便成为上海最著名的国宾道。
王建海望着眼前的上海,感觉上喝前几年自己再次去日本的时候差不太多。
天气灰蒙蒙的。车窗外上海的景象,包括街道,道路,甚至是行人,很多也是灰蒙蒙的。
到淮海路开始堵车。王建东介绍说,前面上正“开膛破肚”修建着上海第一条地铁线。
这时候都已经熟悉了一些。等红绿灯的时候,谢路得开玩笑:“阿哥,这次你去日本变化大的。讲实话,在机场的时候你要不是自己走过来,我真还以为是电影里日本*武士的。”
王建海不响。
过延安路隧道的时候,更是拥挤得一塌糊涂。等到家里的时候,都已经快晚上七点了。
第335章 冬日的乡下
谢雨生打电话的过程不太顺利,但最后的结果却还不错。
原来他老爸今天不在办公室,也不在家里,而是去了一家外贸工厂,所以找到他颇费了一番周折。
不过听谢雨生在电话里说了新仓圩养猪场这边的情况,他老爸答应下来,并且说是亲自去联系书院那边蘑菇种植基地。
不过话也没有说死,主要是担心年前大家都忙,没有时间。至少也要等到过年以后。
不过,另外他老爸透漏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原来出口蘑菇种植,县里是有种植任务分配到各个乡镇的。所以他建议去当地张桥乡上问问,看看今年有没有县里分配下来的种植任务。要是有的话,自然就更好帮着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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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毛和谢雨生找到外公,把打听到的情况详细说一遍。
外公当然对谢雨生的帮助很感意外,很吃惊:没想到小小年纪竟然有了这样的能耐,尽管说依靠的是只他老爸的关系。但是能从养猪场的荒置,联想到蘑菇的种植,这已经就是一种非常大的了本事。
长大了了不得的。心里惊叹之余,外公对谢雨生练练表示感谢,说道:“没想到,人小小的竟然能办成大事。”
打电话的事情做完,小毛他们仨就都没了正经事情可干。
小毛想了想,决定还是听“四眼”的想法,去找找秋生和张国庆。
谢雨生对农村的一切都很感兴趣,觉得新鲜,自然也要跟着去。
外公已经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里。他过去柜台那边想着小姨跟招呼一声,告诉他自己想要去哪里。
正在柜台帮着卖货的小花听说他们要去找秋生和张国庆玩耍,也要跟着去。
小毛自然无所谓,搬来就是来外婆家里度假的,反正和秋生他们大家都熟悉,去看看也好。
临走前,小姨往他们口袋里和手里塞很多吃的东西。四个人一路吃着零食,出供销社,小毛领路往秋生家里走。
冬日的乡下,是安静的。那么清,那么静,那么不动声色。
一幢幢房屋静默平和。可能是由于少了绿色的点缀,甚至显得有些破败。也很少有人出来走动,就更显得有些冷清了。
冬日的乡下,是寒冷的。有寒风一阵阵“呜呜呜”刮过。
水杉光裸着站在风里,一两片叶子在枝头上摇晃。树上的叶子冻得发抖,带着一丝凉意的风一过,沙沙作响,那声音如刀割,冷冷地盘旋在心间。
连麻雀也不大来光顾,即使来了,也只在树杈间小立片刻,旋即又飞走了。
冬日的乡下,多半是阴暗的。袅袅炊烟,灰暗的天,凝滞的空气……,而这,或许就是冬的颜色吧。
阳光稀薄或温暖,又显得那么萧瑟。小路上零星散落了一些干枯的稻草。
农村的生活可以说是一年四季有三个季节都是忙忙碌碌的,春天要播种,夏天要除草施肥,秋天要收粮食,而冬天,田地里没活,大概就是农村一年中最清闲的时候了。
这时候,村里的妇女就会在家里缝缝补补,纳鞋底或者织毛衣等手工活,有时候也会拿着针线活去串门聊天,边说边干活。
走不远经过一口池塘。
以外的是,水塘里竟然有好多只鸭子在游来游去。
不时的翻起水花,或者将头埋入水里,然后扭过脖子来梳理自己羽毛,好不欢喜自在。
此情此景,对于在城市里长大的谢雨生来说,大白鹅就是古诗里说的那样这种透着一股悠哉清闲在其中,很有一种退休后闲赋在家的老大爷的形象。
他不禁诗兴大发,高声吟诵道:“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小毛和“四眼”却哈哈大笑。
谢雨生奇怪第看向他俩,大眼睛里满是不解。
“朋友帮帮忙好伐,你仔细着看看,这是白乌龟吗?”四眼小哥不停,指着水中的鸭子说道。
上海人一般称呼大白鹅叫做白乌龟。也许因为鹅比较呆,有些地方按照它的叫声,称呼为“戆戆”的,或者是直接叫“港大”。
有一个典故。原来在上海话里,鹅的发音--ngu,跟“我”同音,“杀鹅”就成了“杀我”,所以上海话不唤“鹅”而唤“白乌龟(音“居”)”。
另外,“戆”和鹅的叫声一样,所以也会用这个字,比如吃戆肉就是吃鹅肉(不会有人想说吃白乌龟肉或者吃“我”肉吧)。
而“戆”,这个字在上海话里,是傻,楞的意思。形容一个人一根茎,非常固执,老在傻事上钻牛角尖。但在一般朋友之间使用,却完全没有冒犯的意思,因人而异。
比如说“戆大”,也有类似的说法,“港督”之类,是英语当中的“gander”由洋泾浜英语演变过来的,就是指啥子,智障,低能。
……所以,“戆戆”在上海话里,就不只有笨笨的意思,还有大白鹅。
谢雨生看着池塘里游来游去的一群白鸭,还是没有理解。
小毛想了想,说道,亚和鹅明显不一样。在外貌上,鹅的体型通常比鸭大,它的脖子要长一些,腿也比较长,尾巴短。还有就是鹅的额头比较大,一般向前突起。而鸭子脖子比较短,尾巴略微长些,不能高飞,鸭子的额头没有鹅那么大那么凸起。
谢雨生摇头,还是没有搞明白。
小花手里拿着桃酥饼,看谢雨生茫茫然的状态,忍不住呵呵笑声来。
小毛也不知道一下子怎么和他解释。
正在四处张望间,突然,从附近老房子的院子里,“叽叽喳喳”出来了一群鸡。而鸡群的后面,刚好尾随着一只高傲的大白鹅。
大白鹅长着扁扁又有点偏黄的大嘴,额头上还有个显眼的“大红包”,远看,就像带了顶红色的大高帽,可神气了!扁嘴的大白鹅扑扇着自己的大翅膀,正把这群尖嘴的鸡往旁边早就收割过了的稻田里赶。
小毛有了素材,指着前面的大白鹅对谢雨生说道:“看看,这才是真正的白乌龟。池塘里游来游去的是鸭子,晓得伐?”
小毛这样一比划,谢雨生知道自己出错,脸刷的一红。
第336章 “农村三霸”之首
大白鹅赶鸡觅食,都是第一次看见。四人好奇,都围过去看“西洋镜”。
大白鹅却对他们彷佛视而不见,仍然迈着“八”字步,伸长脖子向鸡群靠近,翅膀忽闪忽闪,有条不紊地继续做它正在做的事情。
“四眼”胆大,靠大白鹅更近一些。
大白鹅停下来,两颗黑豆似的小眼睛警惕地紧盯着“四眼”,优雅矜持,而不动声色。
这只大白鹅体型很大,足有大半个人高。
“四眼”不敢再动。
大白鹅“嘎嘎嘎”大叫几声,迈开大步继续往前走。
“阿生你好好着听听,这两种动物的叫声也大不一样的。”等大白鹅走远一些,“四眼”依然不放过,继续嘲笑谢雨生,“你们城里人,就是没见过世面。”
鹅的叫声,与鸭的叫声大体相似,都是“嘎嘎嘎”的。
但仔细区分,在音调上却大不相同。鸭的“嘎嘎”,其声短而连促,音调琐碎而愉快,有小心翼翼的意味;鹅的“嘎嘎”,其叫声不急不促且更加洪亮,音调严肃郑重,有似厉声呵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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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质方面也大不相同啊,阿生。”“四眼”说起来没完没了,“对了,我们最后要谈谈气质。鹅的气质更高雅一些,毕竟人家怎么也是天鹅的亲戚嘛。”
谢雨生只低着头不响。
小毛赶紧替他解围,说:“你少说几句不会死人,晓得伐?”
他笑笑,说,你看这只大白鹅,高昂着头,不紧不慢的走路,不紧不慢的转头,走起路来大模大样、从容不迫,像极了现在市面上的那些暴发户。但是池塘里的这些鸭子就不行了,贼头贼脑的,走路急急促促,还左摇右摆。
小花吃吃笑,仍然吃她的桃酥饼。因为天冷,不时地换一只手拿饼干。
“四眼”觉得无趣,不说话,继续跟在大白鹅和鸡群后面走。
看追着鸡群越来越近的“四眼”,小毛再三叮嘱道:“当心,大白鹅会啄人。”
小毛说这句话,其实是有他道理的。
鹅的适应能力好,抗病能力强,对环境要求不高,所以在农村随处可见。
但是对于在农村里长大的孩子来说,大鹅,那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一种动物!
大鹅平时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它洁白的羽毛还能骗过那些小朋友们,以为这是一个温顺的动物。以为这家伙多可爱,以为像自家狗狗一样温柔。
其实在村子里,大鹅是农家养家里看家护院的一把好手!
当有陌生人闯入时,大白鹅的潜在性能---看家护院的本领就被激发了!
首先是“嘎嘎嘎”的一阵狂叫,想把你吓退。
哦哟,吓不走是吧,那就是要干架的咯?
之后大鹅就开始伸着脖子,张开它那肌肉发达的大翅膀,边走边叫的向入侵者靠近!
还跑?跑的掉嘛你!
开车子都跑不掉的我跟你讲。
别看大鹅的腿短,但是吃过鹅的人都知道,那腿上的肉是相当结实啊!尤其是它们跑起来的时候,那两小步子跑起来,甚至都能跑出残影来。
所以讲,一旦看到大鹅扬起脖子,发出刺耳的声音的时候,立马就要转身跑!等到它张开翅膀来追你,可就不一定跑的掉啦!
接下来的事情就控制不住了。人跑掉了还好,如果要是没跑掉,等被它追到后咬住的时候,就只能哭爹喊妈了。
大鹅咬人,是拧住一小块肉,不撒嘴,就是这么给拧着。
那就是一顿的拧啊!咬到一块肉后就拼命的扭动脖子,把那块肉一起带动着旋转!拧的那一块都会变得红肿,还特别疼!
拧的时候,大鹅不仅咬人,而且还会起来扑打,两只强有力的翅膀还不断的往你身上招呼,边打边发出很刺耳的叫声。这左右夹击的能直接把人扇晕乎了。
俗话说,农村有三霸,土狗,公鸡,大白鹅!
要说在农村的家禽当中,鹅要说战斗力第一,估计就没有敢称第二的。
大鹅为什么能够位居“农村三霸”之首?
主要还是因为它这种见人就怼的性格彪悍性格,战斗力还非常强,不管啥时候都是一副“我很狂”的嘴脸。这样一来,在村子里完全可以横着走,不管对方大小,都敢上去一怼!
大鹅咬人属于蛮不讲理,蛮横的那种,看你不惯就要对你下手。很多时候都还离得老远,也并没有招惹它,见着不顺眼的,就张开翅膀,不知道它抽哪根筋就朝你扑了过来,撒开腿子就是一顿追。
相对来说,村里的土狗有时候也会被大鹅欺负,遇到它也会老老实实的,大公鸡更很少和它会争斗。
另外,胆量方面,大鹅比狗还嚣张。在农村,农民都用大鹅来看门,狗见了大鹅也得躲着走。鸭子就更不行了,本身就猥琐,胆子也小,一吓唬就窜跑了。
小毛,谢雨生和小花正在有说有笑的边吃东西边往前走,忽然间只听得“四眼”“哇!痛啊!救命!”痛苦地惨叫了一声。
仨人马上立定,猛地转过身,朝“四眼”发出叫声的地方看过去。
原来,可能是距离靠太近,感觉收到了侵犯,那只大白鹅趁“四眼”不注意的时候,竟然伸长脖子,瞄准他的臀部,用力猛啄了一下。
大白鹅干了坏事后,非但没跑,还再次向“四眼”逼近。
“四眼”受痛,意识到了危险,慌慌忙忙转身,飞快地跑回来。他潜意识里的想法,以为只要快跑就能摆脱大白鹅的追逐。
哪知,那只大白鹅就跟”四眼“对上了似的,摆出大“八”字,伸长脖子,肆无忌惮地追逐起他来了。
“四眼”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闪电般飞快地在地间小道上跑起来。可是大白鹅还是对他紧追不舍。“四眼”往东它也往东,“四眼”往西它也往西,怎么也甩不掉它。
大白鹅的威力却不容小觑。它那双强劲有力的大翅膀,一时间尘土飞扬、鸡飞狗跳。
三人都大惊失色,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第337章 罪过的啊
正着急间。幸好,就在这紧要关头,有村里从供销社买好东西路过的一对中年夫妻及时出现。
本走在后面的爷叔看见眼前的状况,心里立刻明白,肯定是正在狼狈逃窜的那个小伙子招惹了大白鹅。
那个小伙子他当然认识。虽然说不一定叫得上名字,不过,因为都在一个村子里,“四眼”逢节放假总在村里出现,所以他人至少是见过的。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这位爷叔猛地靠近大白鹅,反手一扣。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手法,等小毛他们看清楚的时候,那只大白鹅的长脖子却提在了爷叔的手上。
雄赳赳、气昂昂的大白鹅终于被拦下。因为被吊起来脖子,不能动弹,只鼓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明显很不服气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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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群如无头苍蝇,还在“叽叽叽”乱窜。
“四眼”这时候惊魂甫定,一口气接不上来,一下子就瘫坐在地上。
小毛仨赶紧跑过去,看“四眼”是否有哪里受伤。
爷叔提着大鹅脖子,笑笑,说道:“小伙子,你招惹大鹅在先吧?”
四眼这时候喘过气来,但是嘴硬,还在嘀咕:“我本来只不以为然地瞟了眼,不把它放在眼里。哪知,……见我过来,它竟然……”
阿姨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过来查看“四眼”有没有被啄伤。
爷叔一笑,说:“吓着你们了吧!这是老杨家养了好多年的大白鹅,他们家当宝贝似的。我得先给他送回去。”
他提着大白鹅走去旁边不远处的一户人家。
爷叔在院子外大声吆喝几声。不一会儿,那户人家的大门打开,有老太太探出头来。
爷叔和老太太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老太太朝“四眼”他们走过来。
没想到那只大白鹅也跟着走过来。
“四眼”害怕,从地上一跃而起,想躲开,却腿上生疼,竟至于不能走动。
这时,老太太喝叱一声,喊住了大白鹅,手一挥说:“都是自己人,走开。”
大白鹅竟然听话,停住叫声,昂着头,摇动着肥硕的身躯,雄赳赳威风凛凛的样子往一边去了。鸡也管自己走开了。
小毛他们目睹老太太对大白鹅的指挥,啧啧称奇。“四眼”却心有余悸。
爷叔笑笑,说道:“你们可能是不知道。我们乡下养这些大鹅的目的,就是为了看家护院,而不是为了吃鹅肉的哟。”
“大白鹅真的能看家护院?”谢雨生好奇地问。
“是的呀。你们光看它看它走路的姿势就应该知道了得呀。”爷叔笑笑,说,“这位老太太家的鸭子因为有大白鹅看管,从没丢失过。大白鹅就是一个名副其实、恪尽职守的“鸭司令”。
老太太和阿姨蹲下身,给“四眼”检查伤势。
好在没有什么大碍,大鹅其实并没有咬着他。只是刚才在跑的时候,“四眼”脚不小心稍微崴了一下,不过也并不严重。
老太太这才放下心来,说:“我们家里人都很忙,根本没空在家待着。家里养着鸡、鸭、狗和鹅都是放养的,晚上住在一个窝里,大鹅就担起“管家”一职,帮着我们看家。”
爷叔在一旁插话,说,尤其到了晚上,一有风吹草动,鹅会最先“报警”,随后狗也会“汪汪”叫起来。在农村,经常会发生鸡鸭被偷的事情,但老杨家有着“鹅司令”,从没失窃过。
他们这样说,小毛他们简直没法想象。
因为在他们的印象里,看家的应该是乡下很多人家都养着的土狗。大白鹅怎么能担此重任呢?
爷叔似乎看出来他们得心思,解释说,实际上,真正的大白鹅是很凶悍的。它们有着很强的领地意识,非常排外,极度嚣张跋扈。而且喜欢群居生活。除了主人之外,只要见到陌生人,非但不跑还会一群鹅追上去一起咬,真是想想就吓人。
小毛想了想,问:“就算鹅多,也架不住小偷人高马大呀?”
爷叔说:“你这样想就错了。大白鹅不仅咬人,而且还会起来扑打,边打边发出很刺耳的叫声。再加上成年的大白鹅,你们也看到了,实际上体型不小的。”
他笑了笑,说,在我们乡下,有些老农更愿意说大白鹅是“家畜”。
主要是因为以下几个方面的原因:
首先,大白鹅有看家护院的本领。一般这个是土狗的职责,在农村里多数人家中养狗,就是为了让它来看家护院的。但是大白鹅也有这个“特长”。
这是因为鹅有很强的领域性,其警惕性也是非常高的。遇到有陌生人,或者是其他的动物靠近了,那它就会不管不顾的扑上去,然后用它的大长脖子来“拧”。
老话说得好:不怕狗咬,就怕鹅拧。有些成年的大鹅,就连土狗也不怕的,可见其攻击性多强。
其次,鹅非常善战也好斗。在农村里所有的家禽中,应该算是鹅最善斗了。
像鸡、鸭这些虽然有时候也打架,但是基本也是同类之间打架。
但是鹅却不一样了,它们很少同类之间打斗,相反更喜欢喝其他的生物打斗,无论对方是谁,只要进入到了它的地盘,那就是不管不顾,必须要捍卫自己的领地。高昂着鹅头,鹅眼向上,似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而且它还很记仇,发起火来,它会边跑边铺展开翅膀,伸长脖子去拧你。
这时候,就算是比它们体积大很多倍的动物,就算是小主人来了,也是丝毫不留情面,勇敢的扑上去。
最后,鹅是很多动物的天敌。
鹅在农村里非常具有攻击性,是所有家禽中的一个另类。但是有些农民喜欢养殖鹅,并不主要是为了让它产蛋,或者是吃鹅肉,主要是因为它是很多动物的天敌。
在夏季的时候,农村里常有蛇出没,而有些蛇甚至还会进入到农户的家中。可是如果养几只鹅,那基本上就没有蛇敢靠近了。蛇虽然很厉害,无数人对其是天生恐惧,但是大白鹅却是蛇的天敌,即便是毒蛇,大白鹅一样也不害怕的,反而是蛇见到鹅了,都会灰溜溜的逃跑。
另外以前农村里还有很多的黄鼠狼,也就是民间所说的“黄大仙”,这种动物遇到危险了就会放臭屁,并且还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偷鸡吃。
在民间关于黄大仙有很多的传说,有很多人也很害怕,所以一般没人去伤害它,即便是黄鼠狼偷咬自家的鸡了。但是家里面如果养鹅了,那黄鼠狼一样不敢靠近的。
小毛他们不理解,问:“那这又是因为啥?”
“民间的讲法,黄鼠狼怕鹅辣的粪便,黄鼠狼的爪子碰到了鹅的粪便就会腐烂。”
爷叔笑笑,说,你们现在明白了吧。其实大白鹅厉害,主要还是因为其骨子里带的。大白鹅的祖先是大雁,而这种动物不仅脖子长、体格健壮,而且还很好斗,就连天空中的雄鹰都会害怕它们。
还好是一场虚惊。
感谢告别老太太和爷叔阿姨,四人继续往秋生家走。
秋生家旁边的人家正在建房子,砖瓦材料摆放了一地。四人小心翼翼从空地间过去。
敲门。秋生姆妈开的门。一看见小毛他们,说外面天冷,马上招呼他们进屋里坐。
秋生却不在家。他姆妈的说法,和他阿爹去了上海打零工,可能要等到年根底的时候才回来。
其时秋生的两个妹妹正在火炉边的桌子旁写作业。这两个妹妹一个读小学三年级,一个刚上一年级,就在村里的小学读书。
稍微停留一会儿。四人几告辞去张国庆家。
没成想也扑了一个空。张国庆去了川沙还没有回来,和他一个亲戚在那边河道里挖淤泥。
出来后,走半道上小毛感慨:“看来只有我们几个所谓的读书人,不仅不赚钱,还花着家里的钱在外面瞎晃悠。秋生他们俩实际上都和我们一般年纪,罪过的啊。”
第338章 初一拜年
上海人的习惯,早饭吃好,接下来就是大年初一拜年。
自然先去的左邻右舍。
开门出去,邻里相见,互道新禧,称:“恭喜、恭喜”、“恭喜发财”、“新年好”等等。互相说些祝福语。一般女主人都在家里准备烟酒茶糖果,给男人装烟泡茶。
小朋友们则集结好家家户户拜大年,说些吉祥话,女主人们会端出果盘,给小朋友都抓几颗糖果或者巧克力。
这时候的小朋友们超级开心,因为荷包里都是满满的,零食多得扑出来。回家然后比比谁的成果最多,谁家的糖果比较高档,谁家的女主人大方,特别像万圣节迪士尼提着南瓜灯---每家商户要糖!
拜年基本上靠“11路”。因为都住得近,所以串门只要“11路”就搞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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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路”是两只脚的统称。拿着大包小包礼品,跑一圈下来不要太锻炼脚筋哦!不像如今,亲朋好友们都住得好远,再用“11路”估计变为天方夜谭了。
吃零食方面,王家阿婆早就准备妥当。
她一早就拿出用红漆果盘装出的各种富有吉祥意义的零食放在桌子上,如蜜枣(甜甜蜜蜜)、桂圆(团团圆圆)、花生(长生不老)、青豆(亲亲热热)、云片糕(年年高)、瓜子(开口和合)、芝麻糖(芝麻开花节节高)等。
另外,还有丹麦蓝罐曲奇、花生牛轧糖、大白兔奶糖、金币巧克力、麦丽素,以及王建海从日本带回来的一些零食等等。
准备妥当,王家阿婆带队,一家人开始出门去拜年。只留大姐和姐夫俩人在家,万一有人客来的话好照顾。
出得门来,举目望去,老弄堂里的屋檐下、每家的门口窗前,几乎都是风干的鳗香、腊肠、火腿、咸鸡、腊鸭、咸肉、香肠等等的展示场,风干食品邪气多,香气扑鼻,
弄堂里到处弥漫着各种美味佳肴混杂的香味。
狭窄的公用灶批间里,这会儿倒是清净许多。
想起来昨天过年的时候,那里可是非常的拥挤不堪:家家挑灯夜战,进入年夜饭准备的最后阶段–蒸米糕、氽爆鱼、包春卷、做蛋饺、烧蹄膀、煮火腿,搓肉圆、制做八宝饭,……。
最好玩的是隔壁家老林煨焖的一只双眼皮的黑毛猪头,说是用来做最好吃的老上海猪头冻,当时还引得来邻居们的阵阵哄笑……
而王建东最喜欢的,其实还是老早子阿爹过年时做的红烧肉和肉皮。
阿爹做出来的红烧肉,皮色润红、甜酥鲜香、肥肉透明入口即化,肉汁浇饭,吃得打耳光也不肯放下!
在他的记忆中,每到过年的这一天,阿爹就会取下平时切肉存下的挂在窗口的肉皮,用热碱水洗净吹干,放进大油锅里,随着一股烟气冒起,伴着噼里啪啦的响声,那块其貌不扬的猪皮突然放量膨胀--这便是年夜饭砂锅里“唱主角”的水发肉皮。
突然间想起来阿爹,王建东心里隐隐作痛。
走道里,楼梯上,还有院子里,以及马路上,全是鞭炮放过后留下来的红纸碎屑。
春节燃放爆竹的风俗在中国已经传承了几千年。实际上,放爆竹也不是春节特供,婚丧嫁娶、乔迁新居、迎神赛会都少不了爆竹的身影。
上海也不例外。
实际上,出现在各种重要场所的爆竹,早已不仅仅是为了“热闹”二字而存在,它还寄托了人们对生活的期许,对传统文化的传承。这也是许多人无法割舍放爆竹这一习俗的原因。
昨晚除夕,这天晚上燃放的爆竹很热闹。当时家家户户灯火通明,鞭炮声此起彼伏。
相比以往,其实上海放爆竹这几年已经稍微好一些了。为了环保,大家都会集中在年三十的零点和初一早晨放炮。
但要是到年初五迎财神的零点,放得比过年还要多得多。
以至于正月里走路上,最怕遇到熊孩子放爆竹。
路上随时会冒出三五玩成群玩摔炮的孩子们,趁人不注意丢一个到人群里、屋顶上、水沟里,啪啪啪----,胆子小的人会被吓一大跳!
另外,春节期间,上海多数人家还有贴年画、贴春联的习惯。
不同的年画代表着不同的寓意,比如:贴在水缸上,象征年年有余(鱼);贴在米囤上,象征五谷丰登;客堂上悬挂福禄寿三星图,象征子孙满堂、长命富贵。
上海有些人家不喜欢买现成的,觉得少了一分味道,可以去豫园,师傅现场手写春联。
今年狗年,所以很多春联的内容都和狗相关,比如:
国富民强缘改革
鸡鸣犬吠报升平
鸡去瑶池传喜讯
犬来大地报春意
鸡追日月雄风舞
狗跃山河瑞气生
日新月异鸡报晓
岁吉年祥狗看门
———
而老林家却明显不一样。他们家的春联,上联:天增岁月人增寿;下联:春满乾坤福满楼。横批:四季长安。
这一看,就是林树的手笔。
林家的门开着。王建东一家人走进去,互相说些祝福的话,坐下来寒暄。
林树不在家。王建东刚想问,林家却阿婆先说了,林树大清早搭第一班渡轮去上海的静安寺烧香去了。
80年代后期开始,上海市场经济盛行,开始有人办厂做生意。既下商海,盈亏纠心,不确定因素多了起来。大年初一这一天,众多善男信女到寺庙烧香,称“岁朝香”。
逐渐演变,年节中因此多了一项隆重的固定节目“烧头香”,即在除夕夜12点钟响后去庙里烧香撞钟,传说可保一年风调雨顺,祈求平安。
像上海玉佛寺,静安寺这种香火繁盛的城中大庙,老城厢内的城隍庙和在东北方的丹凤楼,都是香客最拥挤的地方。“头香券”已成奇货,非极富极贵者不可企及,坊间更出现了各种与此相关的不经传闻。
一家人从老林家回来,大姐报告了一只好消息,下午小花一家人要来自己家里拜年,是小花姆妈特意打电话过来说的。
第339章 眼圈发红
王家阿婆听说胡晓辉一家要来,笑了笑,说:“好的呀。那我们接下来拜年要抓紧些。”
大姐接过小阳阳,把她口袋里的糖一个个掏出来,放在小阳阳自己专门准备的布袋里装好。
王建东似乎有话要说,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王家阿婆看他的表情,吩咐道:“我们稍微改一下。先邻居家,再下午去大伯家里拜年。大毛你打只电话让小花他们一家晚上过来一道吃饭好了,这样显得正式一些。”
大姐起身,正要去打电话。
王家阿婆笑笑,说:“算了,这只电话还是我来打好了。”
电话拨过去胡晓辉外婆家公用电话亭子间。对方问要不要叫本人过来接电话,王家阿婆说不用,只要给对方留言就行了。
于是一家人都加快拜年的节奏。
上午浦东的左邻右舍走完,匆匆吃过中午饭,搭渡轮去对岸大伯家。
一路上都是手里提着礼物拜年的人,热热闹闹,笑声处处,似乎连空气也比平时变得清晰和祥和许多。
大伯家里倒是很清静。
进去的时候,只有大伯和伯母俩人在家。
见到王建东他们一家人过来,老两口都站起来迎接。
客客气气一番,喝着糖汤茶,一边就说说家长里短的事情。
因为王建海好几年没回家,先讲到了他。
过年前,王建海回来的第二天,曾经就来大伯家里过,这次是一个星期内的第二次相见。对这个一介头在日本独自打拼的大侄子,伯父伯母更是特别疼爱有加。
因为都是出国,说着说着就讲到了王建好身上。
年前,王建好提前十天去了美国读书。和国内的时间不一样,那边的学校开学早。另外,稍微多一些时间过去,中间有一个缓冲的时间,可以先适应一下。
虽然越洋电话费很贵,王建好知道家里牵挂,和家里打过好几回电话报平安。过去美国留学,王建好倒不用担心没有朋友,她读书和工作过的华师大,在那边就有不少的师兄弟和姐妹。这一点对她接下来的学习和生活蛮好,也无形中稍微缓解了家里人的焦虑。
当然了,要说家里人完全没有焦虑,也是不可能的。
一是担心王建好人生地不熟。老话说,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一个女孩子家,举目无亲,一个人在那边肯定更会遇到有这种那样的困难。
其次,当然还是担心钱她不够用。一方面是王建好知道家里的状况,另外她面皮薄,就是缺钱,依她的性格,也不太会向别人去借。这样到时候只可能苦了自己,省着自己用度。
可能是对女儿独自一个人出去异国他乡这么远地方的担心,每每讲起来这些,连一向很要强的伯母,还是忍不眼圈发红,神情低落。
王建海建议,要是可以的话,由他在日本换算成美金,直接在日本给堂妹汇过去,这样比在国内方便,还剩去了很多中间的手续和步骤。
关键的一点,现在国内换汇,正常的额度非常有限。但想要走黑市的话,又很不划算,钱得来本就不容易,损失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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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来的时候,王建还海就说过这个建议。当时堂哥他们都不在家,所以大伯和伯母就没有答应。讲实话,换汇里面的名堂,他们老两口怎么能搞得清楚?
今天堂哥也不在家里。昨天李尚在他们家里过的大年,按照习俗,所以今天一早上,俩人就去了松江泖港丈母娘家。
讲起来自己的这个还未正式过门的儿媳妇,老两口就赞不停口。
话说到这里,不觉间就讲到王建东和胡晓辉的事情。
这一次自己父母回上海,胡晓辉早就和王建东有说起过的。只是后来他们回来时间有变,直到昨天下午才赶回来浦东,自然昨晚上就没有再过来王建东家。
现在胡晓辉和王建东俩人的状况,大家都看在眼里,知道他俩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也算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但这样一来,就只留下了小花父母俩人在几千里之外的东北大兴安岭生活。
也不知道她父母是怎样的想法?伯母一边给小阳阳剥大白兔奶糖,一边说道:“老家在浦东,自己唯一的女儿也在浦东,他们自己哪能办?”
伯父不响,只抽烟。
王建东小心插话,说:“之前小花和我说,想把她父母都接过来上海的。”
伯母想了想,说:“怕不是那么容易的。她父母在那边都有正经的工作,想办他们的工作调动,应该还是很有难度的吧?”
王家阿婆不作声。
伯母叹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们单位就有类似这样的情况。一是上面对知青回来上海有硬性政策和规定,二来小花父母都没有文凭,上海这边找接收单位,怕是千难万难的啊?”
一大房间的人全都沉默。
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清楚,要想办理胡晓辉父母的工作调动,其难度难度非常之大,就现在几户人家的能量,基本上不太现实。
这时候,伯父突然间搭话,说道:“还有一种办法,可以先把工作办理去上海周边的城市,比方讲昆山。苏州那边的昆山,你们晓得伐?”
伯母笑道:“我还真忘记这回事了。我听阿浦说起过,说现在有很多像小花父母他们这样的知青,回不了上海,但是昆山那边倒是很欢迎的。具体的情况,等阿浦回来再问问他看看。”
王建东把昆山默默记在心里。
寒暄一阵,看看时间差不多,王家阿婆准备回浦东。
伯母笑笑说:“这样,我们晚上也没有什么事情,干脆和你们一道过去好了。看看小花父母现在啥情况,还可以帮着出出主意。”
王家阿婆心里乐意,但想着会给哥哥嫂嫂家添麻烦。
伯父站起来说道:“不用客气的。今朝你们就是不过来,像这样的情况,我们自然也要过去你们家的。毕竟都是我们王家的大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做大哥的有这个责任。”
第340章 胡晓辉父母做客
快晚上六点,准备工作就绪,就等客人来了。
实际上也没有多少要准备的。菜都是现成的,只要热热就可以吃。只是大姐觉得胡晓辉父母在东北多年,口味可能有变化,又加了一个稍微放辣椒的肉菜。
后来王家阿婆想了想,从床底下大皮箱最底层把貉子皮坎肩找出来,套在最外面。
正说着话,一阵敲门声响:“她王家阿婆在家的吗?”
王建东赶紧过去,把门开大一些。
胡建国,胡晓辉姆妈,还有胡晓辉三人各自都提着东西站在门外,正朝自己笑。
王家阿婆走过去,连忙招呼他们入内。
屋内的王国贤和伯母也站起来,一起到门口迎接他们。
互相打过招呼,都坐下来。王建东给他们一一端过来糖汤茶。好几年未见,胡建国和胡晓辉姆妈看上去明显苍老好多。
寒暄好一会儿。
王家阿婆接过来他们提着的布袋,放五斗柜脚下,笑道:“你们人过来就好了呀,还带这么多的东西?”
胡建国笑笑,不说话。
胡晓辉姆妈说:“都是在黑河自己上山,采摘后晒干带回来的一些不值钱的山野货,给你们尝尝鲜。”
她站起来,走过去把其中的一个布袋放桌上,从里面掏出来四个塑料袋。
都站起围过来参观。
只见其中的两袋里面分别是木耳,蕨菜。
黑褐的木耳上海比较常见。至于蕨菜,虽说市面上很少,但是江浙的野外也都有生长,王建东在学校和单位没有少吃。
他知道,蕨菜可以食用的部分,其实是蕨菜还未展开的幼嫩叶芽。经处理过的蕨菜,口感清香滑润,再拌以佐料,清凉爽口,是难得的上乘下酒菜。
另外还有两样东西王建东叫不出来名字。
胡晓辉姆妈指着这两个袋子,说:“这是黄芩,黄芪是黑河的土特产。有增强机体免疫功能、保肝、利尿、抗衰老、抗应激、降压和较广泛的抗菌作用。”
王建东他们点点头,都看向另外一样东西。
胡晓辉姆妈笑笑,说:“这一样是猴头菇。”
听胡晓辉姆妈说是猴头菇,王建东差一点吓的跳起来。
虽然说是第一次见到猴头菇。但是王建都摩纳哥知道,猴头菇是我国传统的名贵菜肴,更是四大名菜“猴头、熊掌、海参、鱼翅”之一,素来有有“山珍猴头、海味燕窝”、“素中荤”之称。
王家阿婆她们不懂猴头菇的价值,看王建东这样的反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很诧异地看向他,一脸的不理解。
王建东知道自己失态,也有些尴尬,于是他讪讪一笑,说:“阿姨,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们不能要的。”
胡建国笑笑,说:“对于我们来说不值钱的,只是在大山里多花些时间寻找罢了。东西不多,你们放心收下好了。”
他从地上拿起来另一个袋子放桌子上。袋子明显很重,还很沉,放桌子上发出来“嘭”的一声闷响。他笑道:“这里有更好的东西,我从一路从黑河背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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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子打开来,里面却是一些大小不等的灰黑色石头。
众人都默默相觑。不知道王国良从东北这么远的地方背回来一袋子的石头,其中有什么讲究?
王国良看见众人不了解的样子,哈哈一笑,说道:“来,我先给你们解释一下。”
原来这是石头,是黑河五大连池火山特产——火山浮石,经过精心加工而制成的火山浮石。
五大连池火山名声在外,大家倒是听说过,只是不知道它和这堆石头又有什么关系?
王国良开始介绍,说,火山浮石就是火山喷发过程中,岩浆在急骤冷却后,由于压力的急剧减小,内部气体迅速逸出膨胀而形成的一种有密集气孔的玻璃质熔岩。
他拿起一小块石头,一边指一边解释,和一般光滑的石头不同,火山石的表面拥有许多细小的孔,就如同皮肤上的毛孔一般。因孔隙多、质量轻、能浮于水面而被称为浮石。其气孔体积占岩石体积的50%以上。
它的特点是强度高、保温、隔热、吸音、防火、耐酸碱、耐腐蚀,且无污染、无放射性等。
王国良听半懂不懂。他想了想,问:“怎么说也就是一堆石头而已,那你这么老远的背回来-----?”
伯母接话,笑着说:“不会是只送给小毛家里作为收藏品吧?”
“当然不是了,你们听我现急需说完。”胡建国摆摆手,笑道,这种火山浮石,刚才说了,是火山爆发后由火山玻璃、矿物与气泡形成的非常珍贵的多孔形石材,所以其中含有丰富的钠、镁、铝、硅、钙、钛、锰、铁、磷、镍、钴和钼等几十种矿物质和微量元素。
大家安静听胡建国往下说。
胡建国说道:“黑河当地人的传统,我们也亲身试验过,这些火山浮石对治疗高血压、肾炎、脚部麻木等都有好的作用。”
“所以我门这趟是特意背这些石头回来给小毛姆妈用的啊?”胡晓辉姆妈插话。
经这样一讲,大家总算是有些明白了。
王家阿婆笑了笑,说:“讲这么多,那---,哪能用法呢?”
胡晓辉姆妈笑笑,说:“使用方法很简单:洗脚前,先将这些石头浸入水中泡10分钟,然后轻轻搓搓,用它按摩脚心穴位15分钟就可以了,老简单的呀。”
胡建国介绍说,在火山矿岩的形成过程中,这些石头本身就凝聚了大自然的灵气,融入了大自然的磁场,除含有刚才讲的丰富的微量元素矿物质,更是蕴含有地心磁场。
他说,人的脚心皮肤较薄、毛细血管较多、使用这些石头按摩脚心的然谷、足心、心包区、涌泉、失眠等穴位,能大大增强对大脑皮层的刺激,加速血液循环,使人感到温暖、舒适。
胡晓辉姆妈说:“长久经常搓的话,还能促进人体的新陈代谢,改善微循环,对神经衰弱引起的头痛、失眠等等也都有比较好的效果。”
第341章 般配
“真有这么神奇?”伯母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胡建国笑笑,说:“有没有效果,以后试试就知道了啊。”
小阳阳对这些石头兴趣不大,早就和胡晓辉玩到一块。她从自己装糖的袋子里拿出来好几个大白兔奶糖,一定要塞给胡晓辉吃。
在她的眼里,大白兔奶糖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糖了,反而是大舅王建海从日本带回来的糖,尽管式样包装要更好看一些,但都没有这样味道好吃。
其余的那两个满满的袋子里,也都是一些黑河的山货。
王家阿婆一边收拾,说:“你们两介头真太客气了,一下子给我们这么多,也吃不完的呀。这样,等会让大伯他们带一些回去好了。”
她笑了笑,接着说,“你看我身上穿的这件貉子皮夹袄,还是前年的时候小花送我的呢。”
大姐在边上搭话,“这件夹袄我妈都一直放箱子里,平时舍不得穿的。”
说起来夹袄,胡晓辉姆妈笑道:“哎哟,讲起来这件事,就是我们家小花不对了。当时——-”
胡建国突然间咳嗽一声。胡晓辉姆妈突然间想起来,关于这件夹袄曾经给过钞票,还有王建东帮助小花每个月生活费的事情,当时胡晓辉曾郑重告诉家里不要和任何人说,包括王家阿婆喝大姐。
话说到一半,胡晓辉姆妈又活生生咽下去了,笑着说:“当时还担心你们穿大小不合身的呢?看上去还好的啊?”
“是挺好的,很暖和。小毛外公外婆也很欢喜,真心要感谢你们了。”王家阿婆笑道。
东西收拾好,把准备给大伯家的一些特产分开装装好。
看看时间,王家阿婆笑道:“光顾着说话,可能都饿了吧?我们一道吃夜饭。”
今天人多,凳子本来是不够,下午王建东又从隔壁老林家借过来几条。一大桌的人勉勉强强全部坐下。
大姐和胡晓辉承担临时服务员的角色。
大伯边开酒瓶,边说道:“今天高兴,我们喝白酒。老胡刚从东北回来,应该能喝的吧?”
酒是大剥带过来的53度茅台。其实家里也有好酒,王建东知道小花父母春节期间会来,所以提前准备了五粮液。大伯的意思,先喝他的,喝完不够,再开五粮液。
只王建海不和白酒,喝其他人一样,只喝橙汁。
来来往往小酒一喝,觥筹交错间,席间气氛就上来了。
胡建国说道:“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看到你们这里石桥路的北边已经开始拆迁了啊?听小花这孩子说,还要在这里建一座全中国最高的楼房?”
王建东点点头,说:“只是我们这边动迁可能还得要等一段时间。”
“早动迁晚动迁其实都没有关系。”胡建国端起酒杯,笑道:“总归是有希望了嘛。真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啊,我们干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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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空隙,胡晓辉姆妈问大姐:“大毛,那你们十棉,还有那个总是有很多油水的肠衣厂,也要拆走了?“
“全都拆走了啊。肠衣厂这块地,也是为建造那个高楼腾地方的。”大姐给小阳阳夹菜,回答说。
过一会儿,胡晓辉姆妈又问:“对的啊,怎么没看着阳阳爸爸,小周呢?”
大姐不作声。
王建东笑了笑,说:“姐夫昨晚上在我们家里过的大年,中午他家里有事,就先回去了。”
胡晓辉姆妈本来还觉得有些奇怪,但是看看大姐的表情,知道其中可能有事情发生,所以就不再问了。
饭吃到一半,讲着讲着,就说到了胡建国两口子现在的工作。
胡建国笑了笑,说道:“其实你们不用担心我们。虽然说现在单位效益不太好,但是有一个好消息,根据上面的政策,明年大概五月份的样子,我们俩就都可以申请内退了。”
王国贤喝他单独碰一杯,点点头,说:“这倒不错。你们年轻,还可以再找一些其他事情做做。”
“是的啊,所以我们两口子就决定,等到时候我们就回来上海,找一份零工做做,也为小花减轻一些负担。”胡晓辉姆妈说,反正有退休工资,虽然不多,但总归是有了一份保障。
胡晓辉笑着说:“爸,妈,我现在都很好,还有啥负担?”
胡建国笑笑,只看着女儿不说话。
胡晓辉姆妈笑道:“傻孩子,以后你还要成家的呀?那还不得买房子,生小孩子?都是要很多钱的地方,晓得伐?”
“老妈,今朝你怎么说起来了这些?”胡晓辉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现在还早着呢?我也才毕业不多久的啊?”
伯母看着胡晓辉,微微一笑。
胡晓辉姆妈看看王建东,笑了笑,说道。“实际上,你和小毛的关系,我们这么多年不是一直都看在眼里的吗?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和他又有啥关系?”胡晓辉还在嘴硬。
“放心,只要宝贝女儿你愿意,我们做父母的,都无条件支持。”胡建国端起酒杯,呵呵笑道。
胡晓辉脸上一红,低头不说话了。
正好这时候小阳阳走过来,要胡晓辉带着她下楼放鞭炮。
大姐不同意,说:“女孩子家家放啥鞭炮?再说,大家都在吃饭,要先吃完饭再说,不能不懂规矩。”
小阳阳不依。家里实在人多拥挤,都转不过身来。王建东笑了笑,说是陪着小阳阳一道出去放鞭炮。于是找出来打火机,拿一小挂鞭炮下楼。
看着孩子们手牵手走出去,伯母满含深意,说道:“小毛和小花这两孩子,我看倒是蛮般配的。你们家小花很好,我们家小毛也不错。关键是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小花姆妈,你说对伐?”
讲到自己女儿和王建东,胡晓辉姆妈眼睛里满满的一种满足和爱意。
她笑了笑,说道:“是的呀。讲实话,我们一家要真心感谢她王家阿婆一家人,从小到大,就一直照顾着小花。小花自己也经常说,对你们家比起来外婆家里还要有感情的。”
第342章 烤红薯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又是一年春暖花开。
生活仍然一如既往地往前走,就如涛涛黄浦江水,还有自己上学每天两趟的江上轮渡。
甚至小毛这学期的学习成绩也是一如既往,几次小考的排名,基本上都在班级的二十至三十名之间流动。换句不好听的话说,就是处在班级中等稍微偏下了。
小毛自己也很困惑,当然首先是检讨自己。
班主任伍老师这个学期,倒是还没有单独找他谈话。但是小毛可以明显看出来,有好几次伍老师都已经有了找自己谈话的欲望,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实际上,小毛可以理解,可能伍老师和自己一样,找不出来自己成绩差的原因到底在哪,或者是还没有能想出好的帮助办法。
但是这样的困惑,小毛又不可能和家里父母多说。
其实自小开始小毛就很少有和父母说学习方面这种困惑的时候和机会。
阿爹学校的教学工作很忙,礼拜天基本上都不在家,平时上下班和自己上学一样,都很紧凑。回家后自己要做家庭作业。阿爹则要备课,准备第二天他的教学工作。
特别是阿爹自从礼拜天去江苏那边船厂帮忙以后,因为在学校不太方便,有时碰上有事还需要把船厂的相关工作带回家做。
这样一来,阿爹就很难有一大段的时间来听自己诉说和做分析,专门帮助小毛做这种心理上的疏导和沟通。
小毛很体谅阿爹的处境,知道他这样忙碌,除开是他自己本身的工作,最主要的,阿爹肯定还是想补贴家里的用度。
小毛心里知道,现在家里虽然说只有自己一个人读书,其他人都有工作,实际上,一是大姐的工资虽然说大部分上交,但是姆妈也只是把它存银行,预备以后给大姐作为嫁妆使用。
另外,阿哥的工资本来就不多,而是他也从来不向家里上交。小毛估计,阿哥能把他自己的花销平平掉,就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家里的开支用度,最后基本上都落在阿爹姆妈的工资收入上。
而自己母亲的收入,一个街道小厂的工资比起来正规的单位还是要地上很多的。
所以说,家里虽然说不至于揭不开锅,但是也决不至于很宽松,只能说是面勉勉强强能过得去。这也就能很好的解释,阿爹为什么要出去做星期天工程师的初衷了。
小毛能体会到一家之主的艰辛。
对父亲在外兼职,他对自己父亲的辛苦报之以理解和同情。所以,一般在自己能解决掉自己所遇到问题的前提下,他是决不愿意再去给父亲添加新的麻烦和心事。
比方讲,自己现在学校的学业成绩。
每个礼拜六放学,因为父亲基本上直接去了江苏,刚好大姐在市区的夜校上学,所以一般这天放学后,小毛就会在学校多呆上一些时间,晚饭吃掉,把作业写完,然后再等上大姐,一起搭乘渡轮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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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六晚上回家的时光是小毛最放松,做高兴的时候。
有两个因素。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当然是大姐对自己的好。大姐打小就对小毛特别照顾,小毛也自小就很享受大姐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爱。
大姐对自己这位小弟弟的要求,基本上从来都能满足,甚至是超出小毛的期待。
其二,这一天晚上回家,零食基本上是少不了的。另外,就算不在外面大吃一顿,大姐也会在家里附近的摊位上,买上一些烧制好的食物,比如说卤鸭,白斩鸡,大肠之类小毛爱吃的食物打包带回家去。
这天也是一样。
到晚上八点半,小毛就去校门口等着大姐。
学校门前是一条比较繁华的街道,并且距离人民广场,还有南京东路商业街都不是很远。
虽然已是春天,但是晚上的气温还是很冷。小毛紧紧身上的毛衣围巾,然后时不时哈哈手。
等不到五分钟,大姐提着书包走过来。她上课的地方和这里不是很远。
看看小毛受冻的状态,大姐接过来他的书包背自己肩膀上,说:“书包今朝哪能又重了?”
“和平时差不多的啊。”小毛说道,“还是我自己来背吧?”
“一星期不背,可能是我自己感觉错了。”
大姐摆摆手,想了想说,“我自从读了夜校才知道,读书不容易,书读好更不容易。阿弟你书好好读,这只书包再沉重,阿姐也愿意给你背的。”
小毛不语。
大姐关心地问:“夜饭吃过了吗?”
小毛点点头,说:“吃是吃过了,只是这会儿好像又感觉有些饿了。”
“我看你不是饿,是馋虫出来了,想吃零食了的吧?”
大姐四周看看,笑道:“看把你冷的。我看前面马路转角地方有卖烤红薯的,我们去买一个吃吃好了。”
小毛自然很高兴。
烤红薯,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是小毛喜欢吃的一种零食。寒冷天的一枚烤红薯,是他无法抵挡的诱惑。
实际上,小毛刚从学校里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闻到那边烤炉飘过来的烤红薯味道。
流动小摊上,红薯在炉子里被烟熏着,外皮烤得焦变黑,甚至还沾着烟灰。
挑挑拣拣,从炉子里掏出来。大姐买了三个,一人一个,另一个小心地用牛皮纸包好,放进书包里,准备带回去给姆妈吃。
轻轻剥开外皮,红薯掰开后,腾腾的热气飘了起来,闻到味道就很香甜美满。一口下去,香甜软糯的红心流进胃里,再冷的晚上也有了一丝温暖。
讲实话,在这个有些寒冷的晚上,双手捧着着一个烤红薯,隔着包装纸都能感觉得到一种特别的温暖。在昏黄的路灯光下,连本来寒冷的夜色,彷佛都蒙上一层金黄色的暖色调。
这些才是寒冷天该有的味道。
小毛忽然间觉得,烤红薯其实就像老百姓的生活一样,朴素平淡的外表下,里面却包裹着香甜和灿烂。
姐弟俩一边吃着烤红薯,一边笑笑呵呵往渡轮码头的方向走。
第343章 修行靠个人
慢慢走。小毛不经意地问大姐:“阿姐,你夜校还要读多长时间?”
“差不多还有两年。”大姐咬一口烤红薯,看向小毛:“你怎么突然间想起来问这个?”
小毛笑笑,说:“也就是说,我在考大学前还能享受阿姐给我买烤红薯的这种待遇了啊。”
“是的啊。不过我比你提前半年毕业,你高三放寒假,我的学习基本上就结束,”大姐一只手把背着的书包带往肩中间移动一下,防止滑脱。
小毛“哦”了一声。
大姐开玩笑,说:“到时候你拿高中文凭,我可是拿的中专文凭,比你还要稍微高级一些的。晓得伐?”
小毛笑了笑,继续大口吃着烤红薯。
天空灰蒙蒙的。有黄浦江上吹过来的风,带来一阵阵的寒意。
这时候,大街上行人并不是很多。很多人步履匆匆都是往码头的方向走,应该也是准备去搭乘渡轮去黄浦江对岸陆家嘴。
路过中国银行大楼的时候,两个人不由得放缓脚步,寻一个背角的地方停下来,缩着脖子,想着吃完手里的烤红薯再走。
一般来说,每个礼拜六晚上和大姐一起过江回家的这段时间,可能是因为自己心情大好,也有可能是因为姐弟俩一直要好的关系,所以往往在这一段去码头的路上,小毛愿意把自己在学校的所见所闻,抑或是自己的一些心事给大姐说。
讲起来,虽然说大姐文化水平不高,但是她最起码比小毛大上这么多岁,又在在纺织厂工作多年,总归比小毛人情世故要见识多一些。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她往往能从一个另外的角度,一个吴家栋认知以外的全新角度,给小毛以新的启示,或者说启发。
大姐的很多话,虽然简单朴实,但总是令小毛在某一刻印象深刻。
小毛常常想起来一句话:“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可能指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一边吃烤红薯,大姐果然开始询问小毛最近学校和学习上的一些事体。
先说了这个礼拜在学校的大致状况。
最后讲到学习上的事情,小毛叹一口气,想了想,还是毫无保留合盘而出:“我现在的学习的成绩,一直不上不下,其实我也努力过,可每次考试成绩出来,就是一直原地踏步。我刚才在等你的时候,还在检讨我自己的问题呢?”
大姐一开始长久没有作声。
小毛知道大姐在酝酿和组织她的语言。不响。
感觉过了许久,大姐开口说道:“你学习上的具体事情,比如说功课的学习,成绩考试怎么样,讲实话我是帮不上忙的。我还不如你得呢?怎么能有好的方法给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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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有一个想法,就是说不论干什么事情,自己努力其实只是一个方面,就犹如我们纺织厂的工人一样。”大姐刚好吃完,把手里吃剩下的红薯皮团团,看看旁边又垃圾桶,走过去丢到里面。
小毛看着阿姐回来,听她继续往下说。
大姐笑笑,说:“我们纺织厂你去过的,应该还有印象吧?”
小毛点点头,不知大姐为什么要这样问。
大姐想了想,说道,像我一样,挡车工是织造企业的一线操作工,这个岗位关系到企业的产品质量、产量、销量等各个环节。
而纺织厂里的挡车工,基本上分为三类:前纺的、后纺的和织布的。
前纺的又分清花的、梳棉的、精梳的、并条的、粗纱的。后纺的分细纱的、络筒的、并线的、拈线的、络纬的。织布的分整经的、浆纱的、织布的、整理的。
而一般来说,纺织厂里比较重要的岗位是细纱的和织布的,工资比其他的岗位较高,但是学起来也有一定难度,工作也很辛苦。其他的挡车工就容易些,基本上很多都是一些辅助性的工序。
不过总的来说,能当上挡车工,那么就每个人本身的条件来说,应该都差不太多。毕竟选拔到挡车的位置,最起码说明在身体健康,操作技术各个方面都是相差不多的。
一般来说,熟练的挡车工,是织造厂最基础的工人,但同时也是最易短缺的工种。
另外,相对来说,熟练挡车工对企业忠诚度高,流动性较小。
这样一来,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一般挡车工当然在劳动力市场上一抓一大把,但如果想招一批技术熟练、得心应手的“老挡车工”,纺织厂的人事经理肯定要踏破铁鞋了。
但是从培养的角度看,从一个生手挡车工成长为熟练挡车工至少需要三年的实践,因此企业要培养一个熟练挡车工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和财力。
但即使是同一个师傅,同一批时间培训出来的挡车工,后来有些一个人只能挡五台,也有的挡六台,而最多的一个人可以挡到10台,为什么?
小毛也忍不住问:“是的呀,为什么后来之所以有那么大的差别?”
大姐沉默会儿,说道:“我觉得主要是两个方面。第一个当然就是个体的差异,这一点我们当然要承认。但是我觉得,最重要还有一点就是要不断向最优秀的人学习,这才是不断提升自我的最好方式。”
“你是说,要不断向身边最好的别人学习?”
“老古子有句话: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大姐说,也有人说,人生有三大幸运:上学时,遇到好老师,工作时,遇到一位好师傅,成家时,遇到一个好伴侣。
小毛听完大姐说的这些话,若有所思。
大姐笑了笑,说:“我讲的也不一定就对,只不过是我自己的一些想法而已。”
小毛想了想,说:“看来有很多的东西,我还很缺乏的。”
“学习的事情,阿浦,阿好,我觉得你可以多去向他们请教,这是一条好的途径。特别是阿浦,他有过丰富经验的。”
讲到这里,大姐笑了笑,又说道:“但是在我眼里,阿弟你并不比阿浦水平差的,说不定以后还要能考上更好大学的呢。”
第344章 黄浦江的味道
渡口码头一如既往的拥挤。可能是周末的缘故,都晚上这个点了,候渡的乘客还是排起了长龙。
大姐和小毛对看一眼,赶紧走过去排在最后面。
“过江难,难过江”,是现在老百姓的口头禅。
报纸上说,上海轮渡的平均客运量100多万人次,眼前的陆延线最繁忙的一天的客流量超过20万人次。
可以说,轮渡就是上海的“生命线”。百万市民过浦江,这是一个多么壮观的场面啊!
大多数上海人记忆中的轮渡,永远少不了“呜呜”的汽笛声,也少不了轮渡船上腾起的阵阵浓烟,还有那空气中不时弥漫着的柴油气味。
实际上,“挤轮渡”是上海人记忆中最难以忘却的一种体验。
轮渡码头的设计是上下分两条路走的,先下后上。船要到岸的时候,码头上等候的人流会被一道钢丝网的闸门拦住,就像被关在笼子里一样。
对面船靠岸,闸口一开,船舱里的人就扑一记统统涌出来了,像开闸泄洪一样。
等开闸的时候,岸上的人是踩在栈桥上的,脚下就是铁丝网,下面直接可以清晰地看到黄浦江。要是胆小的话,会吓牢牢的。”
对面走光,放客的闸门缓缓拉开,一下子所有人就往前涌。
船上的广播里不停在喊,不要急不要拥挤。但基本上没有用。岸上的乘客仍旧迫不及待的奔向船舱,都预想找到一个上下船方便又安静舒适的位置。
不一会儿,渡轮上乘客差不多挤得满满当当。
“铃铃铃……”,一阵急促的敲铃声响起,马上就要开船了。
因为之前一直和父亲乘轮渡,小毛现在已经有了很丰富的经验。
他知道一进去就先找船舱里的四个角。如果运气好,兴许还能找到一个座位暂时歇歇脚。但这天不巧,角落都占了,他和大姐只好随着人流站到了船头上。
“过江最苦就是这个时候和冬天,江风冷是冷的要死,船舱没有一块玻璃的,无论你立在哪个角落,都是一样的,那怕是穿衣服再多,照样冷得刮刮抖。”大姐不小心咽下一口风,有些难过地说道。
船头一角的人缝里,小毛和大姐被挤得差不多要和别人的永久自行车合二为一了。
在小毛的记忆里,摆渡船上最多的也是自行车,特别是自己每天上学时候的早高峰,码头里出来进去的全是乌泱泱一片的自行车大军。
有一些带孩子的父母,把小朋友架在船沿的栏杆上。
小毛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坐轮渡的。
用现在的眼光看,这肯定是危险的动作。但当时那种肩膀贴肩膀、屁股顶屁股的局面,能让自己的孩子置身人群外就已经是很奢侈的事情了。
通常来说,只要两只脚不要伸到外面,背朝外,船上的工作人员是不会制止的。
不过拥挤归拥挤,每个乘客几乎都是站着不动,所以渡轮上还算乱中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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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就有熟悉的人互相打招呼,或者时不时说上几句话。
“乘轮渡时候,总归是抢外面的位置,最好能靠着围栏。”小毛扭过头,朝大姐轻声说道。
大姐笑笑,说道:“不要看现在这么拥挤,但是小辰光那会,你最欢喜的就是到黄浦江上看大轮船了。”
“对的呀,摆渡过江,就是我小时候的梦想时刻。江中大大小小,不同功用各异的运输船只,对了,尤其是那种船上插满五颜六色彩旗的远洋巨轮,更是我小辰光最津津乐道的事。”
小毛接着说,其实对一个小孩子来说,更有趣的是靠近外滩的时候,江面上还能看到海鸥,这是平常不太常见到的鸟类。此外还能听到外滩的钟声。
大姐笑了笑,不语。
小毛回忆,说:“每次搭渡轮过江,我就趴在围栏上往外面看。外滩的建筑老漂亮的,大概只有延安路立交,其他的东西一概没有,连彩灯都没有,就是最老的样子,用今天的话讲,天际线没有被破坏掉。然后再回头看,陆家嘴却是光秃秃的。以至于很多年以后,这幅画面还一直印在我脑海里。”
俩人正说着话,忽然间最前面的船舷边传来一阵阵惊呼声。
小毛努力踮起脚尖望过去。
四周有人开始议论纷纷。
原来,是有一名男性乘客带了一只很大的公鸡。上了轮渡后,乘客将鸡放在船头的位置,人站在鸡旁边。
可是刚才船刚好开到黄浦江中间得时候,忽然间那只鸡扑腾了一下,跳进了水里。这只鸡大概是知晓自己之后的命运,也不管水冰冷刺骨了,只求奋力一搏给自己争取最后的机会。
可是没得机会的。那年头,大公鸡多值钞票啊?
它前脚跳下,主人后脚就跟着跳下去了,在水里一把揪住鸡翅膀。
轮渡上的看客们目瞪口呆,这才发出来一阵阵惊呼声。
不一会儿,有船上工作人员硬挤过来。只见他抓过救生圈跑到船头,向在水里的乘客拼命挥手,试图帮助他回到船上。
不过江里得那人显然是“浪里白条”,浸泡在寒冷得江水里,丝毫不露怯。只见他一手高举大公鸡,另一只手朝船上摆了摆,扭头就往江对岸游过去。
小毛和大姐都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一直关注着后面事情进展。
差不多和轮渡同时,那个人游到浦东轮渡码头上岸。在众目睽睽之下,拎着大公鸡浑身湿漉漉地回家了。
“厉害,真的厉害。”很多乘客都为那个男人翘大拇指。
称得上是小毛这次搭轮渡的一个美好插曲。
回家的路上,小毛问大姐:“阿姐你有没有觉得,坐轮渡辰光都能闻到一股黄浦江的味道?”
“黄浦江的味道?”大姐愣住,说,“那你说说,是什么味道?”
“哪能讲,反正就是一股很亲切,很怀旧的味道。除了在轮渡上面,其他地方你闻不到的。”小毛笑了笑,说,“我讲的是真的味道,是嗅觉上的。”
大姐像看怪物一样的盯着小毛。
小毛继续说:“轮渡上面你总归能闻到一股味道的,除开轮船上燃油机发出来的味道,此外,其实还有一种就是黄浦江的味道。”
“那你说的到底是啥味道?”大姐一下子竟然弄不明白,自己这位阿弟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小毛想了想,说:“可能很多人不知道,其实黄浦江是有一股味道的。尤其是轮渡靠岸的时候,那股味道最浓,有一点点像馊味。现在天冷,隔得远,这个味道要好一点了,但也还是有的。”
话刚说完,大姐却哈哈大笑起来:“这还要你来告诉我?真是故弄玄虚。”
第345章 卖兰花的老太太
年初四下午,王建东应胡晓辉的“邀请”,一起陪“未来”的老丈人,丈母娘过黄浦江去市里的城隍庙走走看看。
四人搭渡轮过江。
再从金陵路往东,不远就是城隍庙所在。
上海城隍庙位于上海最繁华的豫园景区内,是上海重要的道教宫观,距今已有600多年历史。
几经沿袭,上海城隍庙在明朝初年的时候正式供奉当时的名臣秦裕伯御史为城隍。
上海本地人都将城隍老爷看做是上海的守护神,每到新年,香火格外旺盛,人们来此诚心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富裕安康。
这里历经各个朝代兴衰依然屹立不倒,见证上海风风雨雨的岁月。
上海开埠以前,城隍庙是上海民众唯一的游乐之处。
从清末民初以来,上海城隍庙和周边的园林、市场以及老街里巷融合在一起,成了一个区域的代名词。它代表了上海的历史与传统,是上海本土文化的一个载体。
多年来由庙市发展形成的庙会文化,几乎囊括了宗教、商业、民俗等民众物质、精神生活的各个层面,被誉为上海滩旅游的名片。
这里香火旺盛。还常常有举办一些弘扬国学文化、道教文化等活动,吸引更多的信众香客和游客来庙游玩。
尤其在新春前后,众多信众如百米冲刺般争抢头柱香,盛况空前。
这时候,城隍庙年味最浓,街上张灯结彩,举行热闹的灯会。
庙观里聚集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虔诚上香祈福,一进城隍庙,香火烟雾缭绕。据说这里祈福许愿很灵验。
四人沿着人民路、福佑路这一圈外围街道往里面城隍庙走。
春节的街上仿古建筑张灯结彩,炫彩缤纷也使这里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
迎面是著名的上海“老饭店”。然后是鳞次栉比的金店,都是上海滩知名的老牌金铺。
胡晓辉姆妈笑笑,说道:“以前的老传统,每到新春来临之际,全家人会一起出门上这些金铺买些黄金饰品、小金条或是黄金生肖摆件。”
胡晓辉挽着姆妈的胳膊,笑着说说:“老早子的普通老百姓,不会都这么有钞票的吧?”
姆妈再胡晓辉手臂上敲一记,说:“不在于钱多钱少的啊。这样不但有纪念价值,而且还很有投资意义,更有憧憬来年金运来,有一个好兆头。晓得伐?”
向左边拐,有一条特色商品街,乐器店、风铃店、梳子店等等。往前有专门经营上海特产的商场,大白兔、五香豆和梨膏糖之类的东西。
东南角是上海老街,主要是一些古董瓷器店。
走进迷宫一般的老街,则进入了另一个天地。
这里有看“西洋镜”的,各种杂耍、表演以及新鲜有趣的玩意儿是小朋友的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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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手艺人在这儿也大有用武之地。买几张剪纸、捏两个面人,或是挑一个迷你铜件回去,立即就能给自己的家中也增添中国年的热闹气氛。
而在东北角豫园一带,则主要是美食街。
空气里弥漫着炸臭豆腐、煎鸡排、宁波汤圆和鸡鸭血粉丝汤的扑鼻香味,各地的小吃都在这儿济济一堂。
紧挨着九曲桥的,就是大有名气的南翔馒头店的小笼包子和湖心亭茶楼了。
还有绿波廊的沪上名点、松运楼的传统本帮菜……走一圈,就能吃个肚儿圆。
一路行来,王建东已经见过两家供应“南翔小笼包”的小店,还有一家小绍兴鸡粥店。
城隍庙景区街上的复古的明清建筑,飞檐翘角,一路上不仅能领略到上海最本土的民俗风情,还能品尝地道的上海小吃。
实际上,这时候的城隍庙、豫园,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旅游、餐饮、传统工艺、小商品交易商圈。金银珠宝、珍奇古玩、丝绸唐装,旧挂包、小饰品挂件、纸贴、风筝、兔儿灯……
所有商品,在这里仿佛都沾染了更多的文化或商业气息,这种独特的气质,使这里成为中外游客淘宝、上海市民买便宜货的好地方。
胡晓辉姆妈感慨,说:“好多年没有回上海,城隍庙变化真是太大了。”
王建东笑笑不语。讲实话,自己尽管基本上都呆在上海,其实也有好多年不曾来这里了。眼前的城隍庙和豫园,和自己小时候的印象,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简直是换了人间。
路走的多,胡晓辉姆妈感觉有些吃不消。
于是四人寻了一个人少位置的花坛边沿,坐下来歇息会儿。
“对每个上海小囡来说,童年里有关春节的记忆,大约都与两个地方分不开。”胡晓辉姆妈坐一会儿,说,“一个是位于延安中路、西藏中路路口的大世界----”
胡晓辉搭话,说:“大世界是好白相的。不过我也有很多年都没有去过了。”
“是的呀,蛮好玩的。过年时,家里长辈都会带着孩子们去逛那个神奇的世界。”
胡晓辉姆妈想了想,说,“现在回忆起来,那里有把人拉变形的哈哈镜,每次都让我们这些小朋友目瞪口呆,还有戏台上演的滑稽戏笑得大家前仰后合。那时候要是能买一大团棉花糖边走边舔,就是一个最完美的狂欢假期了。”
胡建国坐在旁边,笑笑不响。
王建东问一句:“另外一个地方不会就是——?”
“对的呀,另一个所在,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豫园、城隍庙。”
胡晓辉姆妈深情回忆,说,“上海人对城隍庙这一带始终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怀。我以前每年春节都一定要来这里游玩,仿佛总觉得这样才算是过了一个完整的新年。”
正说着话,有一个背着背篓的年长老太太弯着腰颤巍巍走过来。
王建东马上起身。他以为老太太要找地方休息,把自己位置先腾出来。
老太太却摆摆手。睁大眼睛,把他们四个人上下左右慢慢地看一遍。
可能是认为他们是一家人,老太太靠近胡晓辉姆妈,轻声问道:“太太,兰花要伐?浙江雁荡山里挖出来的野生大兰花。”
第346章 恻隐
卖兰花?王建东吃惊,竟然是做生意的?
他不由得多看了老太太好几眼。
眼前的老太太,看上去大概六七十的年纪,穿着打扮也很平常,就是市面上普通的常见的衣服。
但要说有不同的话,很明显老太太的一身衣服,除开来背篓肩带摩擦过的部分,其他的地方都特别挺挺呱呱,清清爽爽。
特别是她脖子上的一条素色的围巾,整整齐齐绕脖子一圈后,又齐刷刷放进外套衣服里面。
在小毛看来,老太太的形象,怎么看都和街边的那些流动小贩大相径庭,特别是从她刚才讲出来“太太”的称呼,让人反而觉得有一种知识分子的气质。
他想,从气质来看,至少也应该是小学老师吧?可是她又怎么在大街上兜售起东西来了,并且还是在热热闹闹的过年时节?
可能是因为腿脚不太利索的关系,小毛发现老太太站着的时候,身体重心是往左边的腿靠着的。也可能是背着背篓的缘故,老太太稍微显得有些弯腰驼背。
见是买东西的,胡建国笑笑,挥挥手说道:“老太太,我们没有这个爱好,你去其他地方问问看吧?”
老太太抬起头,睁着眼睛又看他们四人一圈。
见他们四人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知道这些人确实都没有要买的打算。老太太脸上明显有些失望,默默地转过身,颤巍巍的再往前走。
这时候一阵冷风吹过。
不远处的九曲桥上,有一群小孩子兴高采烈的观赏湖中的锦鲤和白鹅。
锦鲤在水中游动,白鹅在水面自由自在浮游。
小孩子们把手中的面包屑抛下,顿时引来大群的鱼儿争食。锦鲤争先恐后的抢东西吃。生怕吃不到,它们跳出水面的时候,总会有“噼里啪啦”的声音。
围观人群发出阵阵欢呼,吸引了更多游客过去观赏。
反过头看着前面正一步一步颤巍巍走路的老太太,王建东动了恻隐之心。
他想了想,小跑几步追上老太太,说道:“阿婆,能让我先看看是什么品种的兰花吗?”
老太太立定。转过身见是刚才问过的小伙子。不动。
王建东笑笑,说:“要是合适,我就买下来。”
老太太嘴角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把背篓放地上,然后打开上面用草帽做的盖子。
胡晓辉先是见王建东跑过去,本来还不以为意,现在看王建东准备看货,看样子是想买,于是也站起来走过去王建东身边。
背篓里只一株兰花。王建东瞅一眼,只见植株飒爽挺秀,兰叶刚柔兼备的,姿态亭亭玉立的。
“我可以拿出来看看吗?”王建东问。
老太太点点头。
等拿出来,立马有清芳幽远、沁人肺腑的一股兰花特有的幽香弥撒开来。
这样的味道,有一种自己很熟悉的味道。
闭上眼睛想了一会,他突然间记起来,在高桥老胡的饭店门口的那株盛开的蕙兰,好像就是这样的香味。只是现在的这一株明显要小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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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真是蕙兰?王建东把兰花平放在手掌上,仔细观察。
蕙兰是兰科兰属的地生草本植物,假鳞茎不明显。
而野生的蕙兰,大都生于海拔700-3000米的湿润但排水良好,而又透光的高海拔的疏林下面。长期的适应,让蕙兰花更喜欢阳光,不过不爱过于强烈的阳光。
王建东想了想,首先从叶片开始看。
蕙兰的叶比较容易辨别,叶5-8枚,为带形,叶长25-80厘米左右,宽约1厘米,直立性强。
一般成直立、斜坡、弯垂等不同形态。新草一般是墨绿色,少有淡绿,叶面粗糙,比较有野草性质。
叶片另一特点是叶脉透亮。回蓝的叶片叶片既能接受高山短时问的强光照射,又可对过强的光照进行反射,这是蕙兰能较耐强光的一大原因。
蕙兰的叶初生出时,是叶靠叶的,不像春兰和秋兰有不生叶的鳞片在下面,也不是中间叶和外面叶同时生出,而是外面叶和甲壳先生出。
另外,蕙兰的叶片下面都有毫毛,叶缘为较粗长的锯齿形,比春兰、秋兰的锯齿形都明显。
小毛记得当初老胡介绍到此的时候,还开了一个玩笑,说是山区多雾,叶片上有绒毛,所以收集露水能力特别强。
二是根。
蕙兰的根较粗,其根柱多呈白色,成长根多灰褐色,生长根有水晶尖头。
由于根粗短容量增大,由于原生长环境又多腐叶厚积,所积兰菌、营养料有足够的支撑植株的能力,可以供足叶片生长和开花之用。
最后是茎。
蕙兰的茎也和其他兰属一样,是从母株假球茎最底部分蘖出兰芽而滋生的个体。这些芽多半扁平而小,在原生地状态下,多深埋在腐殖上下面。
从这三点仔仔细细再三看过,王建东基本上可以肯定,这应该是一株难得一见的蕙兰。
王建东不动声色,问老太太:“阿婆,你想卖多少钞票?”
老太太看看王建东,伸出来一只巴掌。
“你是说五百?”王建东问。
老太太这时候脸上稍微有了笑意,点点头。
王建东去摸自己的钱包。旁边的胡晓辉一下子拉住王建东,对老太太说道:“阿婆,还能便宜一些吗?”
老太太嘴角笑了笑,摇摇头,还是不说话。
“总归要还价的啊,阿婆?”胡晓辉还是不依不饶。
老太太摆摆手,眼睛看向王建东。
王建东想了想,说:“算了吧。老太太也不容易,这大冬天的,就让她早些回家吧。”
他从口袋里掏出来钱包,数出来五百元递给老太太。
接过钞票,老太太一张一张又重新数一遍。确认无误后,把钞票小心装进自己外套里面的口袋里。
王建东笑笑,说:“都是真钱。侬放心好了,阿婆。”
老太太笑笑,弯腰从背篓里掏出来一张旧报纸。然后小心的把兰花包扎好,递给王建东。
王建东对老太太一直不开口说话很奇怪,还想再多问几句。
老太太却双手合十,笑着对王建东和胡晓辉一再表示感谢。然后转过身,颤巍巍又往前走了。
第347章 赌?
王建东手里拿着包好的兰花,笑呵呵回来。
胡晓辉嫌价格贵,王建东又不谈价,心里正有些不高兴。不说话。
当然,她之所以生气,最关键的是王建东根本不和自己商量,自作主张。
“多少钞票买回来的?”胡建国一看女儿脸色,判断这颗兰花价格不低,要不然也不至于女儿满脸的不高兴。
“花了500 大元,晓得伐?”胡晓辉岔开一只手掌,还有些晨晨不平地说道。
这回轮到胡晓辉姆妈吃惊了,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说:“什么,一株花花草草,就敢要价要五百?”
“就是的呀。小毛一声不吭,一分钱都不带还价的就把钱给老太太,财大气粗的来?”
胡建国看着王建东,笑了笑。
胡晓辉姆妈还在说:“小毛你要知道,现在我和小花爸爸的工资,一个月加起来也没有500的,赚钱都不容易。”
王建东不作声。
实际上他知道,如果真要是自己的判断没错,手里的这株兰花真是野生蕙兰的话,实际上500的价格真心不高。甚至心里暗暗有一种捡漏的感觉。
用上海话来说,今朝就是捡着“皮夹子”了。
他以前曾经听饭店的老胡讲起过现在市场上兰花的行情,心中大致有谱。
但是野生的大兰花为什么炒这么贵,甚至是有价无市的地步,这些话真要是说出来,不要说胡晓辉父母,甚至是胡晓辉,可能都不一定会理解,更不要说是相信了。
当然,他之所以现在不敢多说话,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连自己也没有完全十足的把握。
大不了,就算是赌上这一回的吧?
刚有这个念头,王建东自己都大吃一惊:什么时候自己的性格里竟然开始有了“赌”的成分?
是一直有,自己没有发现,还是这几年在工作中“锻炼”出来的?
低下头不响。王建东实际上自己在心里默默检讨。
见王建东这样,胡建国以为他自知理亏才不说话。于是笑道:“小毛,没看出来的呀,你一个工科生,竟然还有养花的这个爱好?”
王建东仍看着手里的蕙兰,不作声。
胡晓辉姆妈却以为是自己说话是的王建东不高兴,汕汕一笑,说:“算了算了。都已经买好了,也就不要去争论这些了。”
胡晓辉显然对王建东还是有意见,侧着脸不说话。
王建东知道胡晓辉父母可能对自己买这株兰花有误解。
他想了想,把手里的兰花摊开来,抬起头,笑着解释说:“阿姨,是这样的。今天我买到的可能是一株野生蕙兰。要是没有买错的话,实际上它在市场上远不止这个价格的。”
蕙兰是中国栽培最久和最普及的兰花之一,古代常称之为“蕙“。蕙兰以其植株挺拔,花大色艳,花茎直立或下垂,花朵硕大而为人们所喜爱。
他接着说,蕙兰主要用作盆栽观赏。比较适合于室内花架、阳台、窗台摆放,显得典雅豪华,有较高品位和韵味。要是有多株组合成大型盆栽,放在宾馆、商厦、车站厅堂布置,则气派非凡,惹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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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完,胡建国对王建东翘大拇指,说:“小毛,看来你还是有些研究的啊?”
胡晓辉姆妈正要说话,胡晓辉却先说话了。
她说道:“老爸,小毛对兰花其实上不是很懂的。只是我们在高桥的时候,认识一个开饭店的老板。那个老板的大门口就摆着这个品种的一大盆兰花。因为小毛去过好多回,和老板熟悉,这样才稍微有一些关于兰花的认知。”
胡建国目光看向王建东。
小毛笑笑,说:“我也不能百分百肯定就一定是蕙兰。说实话,花没有开出来,我是没有百分百把握的。要不就只有去高桥找老胡来做鉴定。”
过一会儿,胡晓辉姆妈突然间问:“小毛,你刚才看着老太太可伶,才这样照顾她的?”
王建东点点头,说:“可能也有一点吧。”
他说:“想想也是,现在大过年的,老太太竟然还要背着兰花出来卖。她虽然不肯说其中原因,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里面肯定有难言之隐的。我当时的想法,就是能帮都多少就帮多少吧。”
胡建国搭话,说:“这老太太,是遭罪的哟。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儿女?想起来这大冬天的,家家户户都在欢欢喜喜过大年的呢?
“是可怜的呀,这位老太太。”说到这里,胡晓辉姆妈眼圈发红,声音都有些哽咽起来。
这时候天色开始暗下来。华灯初上,豫园的花灯开始渐次点亮。
豫园灯会是上海春节期间最重要的民俗文化活动之一。
有人说,豫园是上海最中国化的地方。也的确是,从正月初一到正月十八,这里的灯会将每天隆重上演,热闹非凡。
豫园灯会历史悠久。
道光二十九年就有上海的清末思想家王韬在《瀛壖杂记》中就有记载:“城隍庙内园以及萃秀、点春诸胜处,……正月初旬以来,重门阔启。上元之夕,罗绮成群,管弦如沸,火树银花,异常璀璨。“
早年的城隍庙历来是上海城里过年时最热闹的地方。有诗为证:“新年无事快逍遥,行过园中九曲桥。忽听儿童齐拍手,谁家鹞子半天摇”。
过年逛城隍庙是很多老上海人的岁月记忆。多少年来,豫园成为人们的“白相”中心。
而豫园看灯,则是上海人过年最喜闻乐见的一种活动,到最具有上海传统特色的老城隍庙附近去看灯当然就更有年味了。
每年农历正月初一至十八,豫园灯会就在具有明清两代南方园林建筑风格的豫园商城举行。
这时候的豫园灯会,更是沪上新春佳节市民游客观景赏灯的“过年胜地“。携亲伴友在老城厢里逛一逛、九曲桥上走一走,看看花灯、买点小吃,年味就出来了。
胡晓辉姆妈第一个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笑道:“走,我们一起去看灯会。我都等好多年了的。”
第348章 做个好人
王建东站起来,说:“我们先去找地方吃饭。”
胡晓辉挽住姆妈手臂:“是的呀,吃了饭才有力气。反正今天某人装大款,不吃白不吃。”
“好了,到此为止,晓得伐?”姆妈在胡晓辉手背上敲一记,笑笑说,“里面不是有很多卖零食地方的嘛,我们边走边吃。”
胡建国附和,“嗯,还是边走边吃好。在我的记忆里,城隍庙是品尝上海乡土风味零食和小吃的最好去处。”
他又说道:“要是想寻找往昔过年的气息,这里城隍庙绝对是个理想的地方。”
步入豫园,沿途道路上都挂满彩灯,加之各式各样的大型灯组、气氛灯点缀,到处红红火火的,节日的气氛非常浓烈。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古人描绘的元宵佳节场景,如今在豫园商城得到重现。
豫园每条街道路上的彩灯各不相同,新颖别致。不同灯的造型有不同的美,看到不同彩灯的样子,就能让游客知道这条路是否走过。
今年是农历狗年。
在豫园中心广场中央,今年的主灯——巨型金狗高9米,相当于三层楼这么高,重量达1吨,还定时发出“旺旺旺”的叫声。
胡晓辉姆妈连连赞叹:“真漂亮。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灯会,都差不多热闹。”
有一整条路上全都是狗狗造型的彩灯,造型非常的可爱,非常应景今年的主题。
每年的豫园灯会,最大特点就是以“生肖”为主题。当年的“属相”即决定了灯彩的形状与展示重点。
可以说,每年的灯会生肖主题,都是制作者----城隍庙扎灯艺人一场捏一把大汗的大考。
老作家傅湘源曾写道:“城隍庙扎制彩灯的艺人……只要把劈就的细竹条,信手拈来,转眼间就扎就一盏巧妙的彩灯。其出手之灵活,匠心之敏捷,使人惊奇。”
上海是一座海纳百川的城市,豫园灯会同样也是。灯会制作时,广泛吸收了扬州、苏州、南京、四川的好多人才,使传统彩灯制作技艺得以呈现。
有传统的保留。比如有一种用剪纸剪成的灯,中间再插上蜡烛,是上海独一无二的手法。
更有现代的科学技术。比如近几年的豫园灯会,配合有舞台布景、音响灯光及激光电动、喷水鼓风装置。
然而说一道万,只有当豫园灯会越办越好,传承中有创新、古典中有时尚,得到一代代年轻人的喜爱时,灯彩才不再是博物馆里的死文物,而是继续发展的活民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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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豫园商城的主要古建筑和街道,本身也很有游玩的意义。
它本身就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自80年代接待英国女王******以来,豫园商城已成为接待国宾的重点场所,海内外游客也大多会到此游览。
因此,灯会场所的位置经营成为第一大难度。
在宏观布局上,花灯艺术融进了中国绘画和古代建筑的美学理论。中国山水画讲究“可望”、“可行”、“可游”、“可居”,灯景布局需要利用空间的畅通、阻隔、起伏、变化。
比方讲,利用九曲桥的九曲长龙形状和特有水面条件和背景,沿路配置民族特色的文化活动。
猜灯谜就是广受欢迎的一项,游客可以一边赏灯,一边猜谜。入口、街巷、广场分别成为灯会展区的点、线、面。由点为开端,经线联面,形成人、灯、画、城四景合一。
豫园灯会上,庙会祭祀、锣鼓丝竹、舞龙舞狮、游艺灯谜、看灯戏、走三桥、迎紫姑等活动琳琅满目,已经成为上海民俗活动集大成者。
另一个难度在于,游客个个都火眼金睛。
所有彩灯的创意、摆设,都需要反复核查资料,就怕被人抓住“历史文化硬伤”。
比如围绕今年狗年,有一处楼想制作门神,再挂一个“福”。按照现代人的想法,“福”当然要倒挂。但查实后发现,大门是正福,进房门才是倒福。这个“福”还必须正挂。
所有这些,都非一人之力所能达成,需要的是整个灯会设计参与者的共同用心。
当明亮的火光穿透而过,大放奇彩,历史和文化也慢慢四溢,文物好像都活了起来,超越了实用和观赏,诠释了豫园灯会对传统技艺与工匠精神的传承和弘扬。
王建东学建筑出身,自然对灯会的整体设计和制作,还有与之相关联的一些东西非常感兴趣。
另外,城隍庙里的小吃可谓是非常丰盛,不胜枚举,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南翔小笼、叉烧包、鸡腿饭、肉粽、三丝春卷、大排面、蟹壳黄、豆浆、油条、素菜包、紫米球、葱油拌面、荠菜馄饨、锅贴、生煎、赤豆糖粥、鱼丸汤、炸臭豆腐、面筋塞肉、鸡鸭血汤、萝卜丝饼、排骨年糕、蟹黄灌汤包,------。
四人还特意各点了一碗汤团。取团圆之意,象征全家人团团圆圆,和睦幸福,寄托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愿望。
一边吃一边走。
九曲桥畔,美丽的“孔雀“亭亭玉立在“玉玲珑“上,水浪、荷花、鲤鱼环绕四周,一幅“美丽豫园“的画面跃然眼前。
九曲桥上的灯柱极为精巧。这里是整个豫园人流量最大的地方,也是花灯最为集中的地方。
胡晓辉问:“为什么会是数字‘九’呢?”
胡建国咽下去一个汤圆,说:“小毛学建筑的,你说说看?”
九曲桥实为七个弯,但是“九”是数字中最大的单数,古代有“九九归一”和“九五之尊”之说,对“九”这个充满寓意的数字的概括。
小毛想了想,继续说道,上海人流行一种说法:老人走九曲,活到九十九;学子走九曲,考试九十九。过年走九曲,走完人生曲折后,就能顺顺利利“一马平川”了。
九曲桥是“单行道“,游人井然有序的排着队,观赏花灯,享受美景。
胡晓辉姆妈赞叹:“城隍庙不仅活在我们的记忆深处,也依然是今天生活的一部分。”
要不是因为赶最后一趟渡轮,四人还想继续观看下去。
不得不往回走。
经过城隍庙大殿正门,王建国对王建东说道:“这上面有一匾额,刻着一副对联,你读读看看?”
城隍庙内有不少楹联匾额,而且多含深意,劝人向善。小毛立定抬头,借着灯光,念道:“做个好人心正身安魂梦稳,行些善事天知地鉴鬼神钦。”
“‘做个好人’,是白话,其实也是实话,更应该是一个人的底线和最终目标。”胡建国感叹道。
第349章 垫矮凳脚
碧艾香蒲处处忙。谁家儿共女,庆端阳。
端午节放假一天。
王国良少有的的留在家里。昨天晚上他就和家里人全都打好招呼,说是第二天一起张桥外婆家过节。
这天早上,他从菜市场买回来好多的菖蒲,艾叶。然后一枝枝清理好,用红绳扎成一小捆一小捆,自己留下来两把菖蒲,一把艾叶备用外,其余的全吩咐小毛给左邻右舍送过去。
除了粽子,端午节还有很多流传下来的习俗。一般端午节期间,很多人家都会将艾草插在门窗上,再挂上两把菖蒲。
小毛送完这些回来,王国良正吃泡饭。桌子上摆放着昨晚上的剩菜,和一小碟腐乳。
他赶紧做桌子上去盛泡饭吃。二毛还在阁楼上睡觉。
王国良大叫一声二毛起床。
好大一会儿,二毛才有反应,打着哈欠很不情愿起来。
二毛昨晚上去了他同学家里,搞到很迟才回家,所以觉不够睡。但是他又不敢当面和阿爹争吵。所以尽管是一百八十个不乐意,但是也只得起床穿衣。
王家姆妈和大姐已吃过早饭,正在准备回娘家的一些东西。
这时候,隔壁的宁波阿婆拄着拐,提着一篮子的东西敲门进来。东西上面盖着白纱布,看不出来里面究竟装的是是啥东西。
等王家姆妈接过来,挑开一看,原来里面装的都是粽子,还有“白和蛋”。
老早子的上海,遇到端午吃粽子,基本都是自家包的。
粽子的花样很多,没有馅的,清一色的糯米就是白米粽,吃的时候蘸糖最好吃;还有豆沙粽,甜粽。另外,讲究一些的人家,还会有咸粽,鲜肉啊、蛋黄啊、鲜肉蛋黄……。咸粽,不是加盐的粽子,而是指的是咸肉粽子。
端午吃粽子是由来已久的习俗。
但是对于老上海人来说,赤豆粽则是上海人餐桌上经典的粽子口味,亦是他们挥之不去的甜蜜记忆。
赤豆粽做法也简单,只需要将赤豆浸泡一夜之后与糯米混合包成粽子即可。如果实在喜欢甜口的,还可以加入白糖,或者蒸煮熟透之后蘸白糖吃。
碧绿的粽叶浸在清水里,“咕嘟咕嘟”不过20分钟,整个屋里都是粽米的清香!
王家姆妈和宁波阿婆客气,说:“哎呦,今年我们自己家里都没做粽子的,刚想着一会儿回娘家的时候蹭几只回来的。”
宁波阿婆笑笑,说:“都是我自己包的,送几只给你老娘去尝尝鲜。”
在“老底子”的上海,与粽子同锅共煮的还有鸡蛋。
上海人把这种剥了壳的鸡蛋叫做“白和蛋”。不过现在已经很少听到这样的叫法了。
有一句俗话,想要皮肤白,来粒“白和蛋”。据说,在端午吃“白和蛋”,皮肤能和鸡蛋白一样光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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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三推脱不掉,就只好连篮子收下了。
二毛洗漱好,看到“白和蛋”,伸手去篮子里拿。
王家姆妈想了想,干脆每人一只,权当是早上加餐,算是满足一下大家的胃口。
出得门来,刚好隔壁老林一家三口正要往外走。
老林和他们打招呼,笑笑说:“林树想去宝山的罗店那边看竞渡。反正呆家里没事,就一家人都过去看看。”
林树自从发生了过年前的“失踪”事情后,也和“四眼”一样,老实了很多。除开上班,基本上都呆在家里,两点一线,哪儿也不去。
‘竞渡’,是上海人的习惯叫法,其实就是‘龙舟赛’。
上海是传统的江南水乡,以前水域面积要比现在广阔,搞竞渡也有条件,因此每逢端午,水中活动几乎是必不可少。只是后来随着水域面积的萎缩,以及城市化进程的加快,类似的活动就渐渐少了。
竞渡主要有两种比赛方式,一种就是看谁的龙船先到终点;另一种就是在一片水域内放些绿头鸭,看谁抢到的鸭子最多,抢到的鸭子就是比赛的奖品。
另外老上海还有一种更有意思的竞渡,‘毛快’、‘竹快’的说法。就是把小船用彩旗装扮起来,弄得很漂亮,然后摇到湖面上,船上还有人唱歌、对歌,大家最后来评定谁的船最好看、谁的歌最好听。
其中,宝山罗店的竞渡,早就盛名在外。
罗店龙船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明朝万历年间。
其龙船精巧玲珑,荟萃了造船、建筑、雕刻、扎灯、织锦、刺绣等众多造型艺术的精华,船体分上中下三成。龙头用整段樟木雕成,龙口衔一明珠,长须拂水,姿态威武。
罗店的赛龙舟竞渡不以速度为主,而以表演引人入胜。
他们的龙船,素有“水上行街”之称,船队行进时,数船配合,交叉往返,旋转迂回,或同向追逐,或相向穿行,或顺流竞驶,或逆水调头,精彩纷呈。
精彩之处谓之“打招”,划手上身浸湿水面,相继变换出“链条串”、“荷花箍”等队型。船上丝竹乐、打击乐声响成一片;舞蹈、曲艺,杂技等民间表演热闹非凡,呈现河阔水深、万人两岸、鼓乐齐鸣、竞相呐喊的盛况。
王国良所在的所在的学校就靠近宝山地界,并且和水上交通相关,对罗店的竞渡自然就知道多一些。
他笑了笑,说:“罗店竞渡,是值得一看的。”
林家姆妈对小毛家送的菖蒲艾叶一再感谢。看王家姆妈,大姐和小毛手里大包小包提着好多的东西,笑问道:“你们一家都去外婆家过端午?”
上海人对端午节很看重,和中秋节,春节并重,是一年中的重要节日之一。
这一天女儿回娘家,女婿看丈母娘,当然不能马虎,要背上礼物才说的过去,叫做“望端午”。
王国良给老林发香烟,掏出来打火机点上。
王家姆妈说:“我们好久没有全家回我娘家了,东西多拿上一些,礼多人不怪嘛。”
老林笑笑,说:“此礼名曰‘垫矮凳脚’,意思是把丈人丈母娘摆平,所以不隆重不来事的啊。”
第350章 半个知识分子
去车站的路上,二毛对大人们议论的这些所谓的风土人情,还有礼仪上的东西不感兴趣,只背着袋子,低着头往前走。
王国良好几次看看大儿子,话都到了嘴边,但是最后都忍住了。
从内心来说,王国良对自己的这个大儿子,总是有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这种感觉,好像也不能就说儿子有多不好。但是反过来,也不是说他就有多好。
他经常感觉到,自己于这个儿子的关系,如果用“隔膜”两个字来形容的话,简直不说出神入化,至少也是现在自己和儿子间关系的真实写照。
是自己和他沟通不多?王国良有时候也主动先检讨自己。
是,好像也不完全是。
说是的原因,确实至少在表面上来看就是这样。
但要说不是的话,实际上自己和家里的三个小孩,都一直是比较友好的和平相处,并没有对某人有特别明显的偏袒。
还有一个理由,就是自己眼前的这个儿子,好像对家里的其他成员也是这副“德行”,对其他亲眷来说,就更是这样了。
所有的亲戚家里,包括伯父家,还有外婆家里,二毛他一只都不太欢喜去的。
只有一个地方,就是他的那些曾经的同学家,比起来家里人货亲戚,似乎还要更亲热和有吸引力。
不过尽管如此,二毛令自己高兴的地方也还有。自己的这个儿子,在某些方面还是有特长的,特别是在动手能力上,至一点在家里三个小孩重是最突出的。这一点从上次他们工厂烤漆的事情上就可以得到充分反映。
但是有一点,二毛真是太懒散了。整天搞得来好像无业游民般游手好闲。好在他也从来不在外面招惹是非,或者是各家里带来麻烦,或者是不好的影响。
下次还是要找机会和自己的这个大儿子说说心里话。王国良下定决心。
王家姆妈走在最后面,对自己丈夫好几次回头看大儿子的举动自然都看在眼里。
她本来想去拉住二毛,和他说说话。但是一看到二毛好像和自己大部队不太融合,甚至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状态,她心里叹一口气,也放弃了。
以后在找找机会好好着说吧?王家姆妈心里也在想。
到陆家嘴码头附近,和老林一家人分手。老林他们一家则要从这里搭渡轮过江,然后再去乘公交车,而自己要从这里公交站场搭乘汽车去高桥。
可能是上一班车开走不久,车站里没有几个人等车。
把小毛背着的东西拿过来放自己手里提着。王国良看看手表上时间,说道:“可能还得要等上一刻钟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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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自己的这个小儿子,王国良和他平时的交流要更对一些,长而久之,自然也要更喜欢一些,觉得小毛最起码是正常的,不像二毛半天砸不出来一个闷屁。
另外,最关键的还有一点,就是小毛从小学习成绩就好。
至少在学习方面,基本上就没有让让大人们操过心,只要按时交上学费,他在学校里就不会再有什么事情。上到现在高中,父母一次都没有背“叫家长”到学校的经历。
想想反正等着也是等着,王国良问:“小毛,你现在高中一年级快要结束了,也算是半个知识分子。我出一道题来考考你,怎么样?”
小毛笑了笑,说:‘那也不能出太难的题目的啊?”
“那是自然。”王国良笑了笑,说:“你就给哦们解释一下端午的意思?简单吧?”
小毛还没有说话,这边二毛却出言讥笑道:“就知道考考考我们,阿爹倒是你先给我们说说看?”
王家姆妈在二毛身上敲一记,说:“有这样和阿爹说话,没大没小了?”
“谁不知道端午节和投汨罗江而死的屈原有关系的啊?”二毛不以为意,翻一白眼,嘴角嘲笑道:“这样简单的问题你还要问我们,看来阿爹你在学校当老师习惯了。学校没当过瘾,回来还欢喜继续做老师。”
王国良看着二毛,笑道:“好。那你给我们解释端午的意思啊?”
大姐一看情形不对,赶紧站出来打圆场,拉住二毛肩膀上的衣服想让他先退一边去。
二毛肩头一动,摆脱开大姐的手,“叽叽呱呱”说着什么往边上站站。
小毛朝阿爹笑笑,说:“还是你给我们解释吧?”
王国良想了想,说,“端”,异体为“耑”。《说文》:“耑,物初生之题也。”“午,啎也”,“午”是“啎”的本字,意为违逆。
古人以“五”为阳气始盛之数,故称五月第一个逢五日为“端午节”。而“午”又是交替之意,五月五日双五交替,也称“午”,故称“端午”或“重午节”。
所以,端午节有许多民俗活动,大多与当地气象条件有关。
《礼记·月令》:“仲夏,阴阳争,死生分,君子斋戒,止声色,节嗜欲。”所以,这期间的一切行事都以静养安息为主,尤其注重端正自己的行为,这就是“端午”之名的含义。
小毛和大姐不时点头。
王国良接着说道,但另一方面,端午节时正是仲夏病疫流行的季节。古人过端午节的一个重要内容就是送瘟神。
古时,人们缺乏科学观念,误以为疾病皆由鬼邪作崇所至,于是,端午节这天,人们以菖蒲作宝剑,以艾作鞭子,以蒜头作锤子,又称为“三种武器”,认为挂在外面可以辟邪,可以退蛇、虫、病菌,斩除妖魔。
上海人过去在端午节悬挂钟馗像于门口,也是这种辟邪风俗的继续与演变。
另外,类似于此的祛鬼禳魔的习俗,还有在儿童额上点雄黄酒。端午节一早,妇女们便将儿童耳上夹艾蒿,头上戴菖蒲,然后用雄黄酒在额上写一个“王”字。据说,这样可使百鬼畏惧,保命长生。
小毛刚要说话,有汽车鸣笛进站。一家人赶紧拿起来各自的东西,排队等候上车。
第351章 深以为然
到外婆家里,却只有外婆一个人在家忙碌。
看到小毛他们带这么多的东西,外婆笑道:“你们竟然还拿粽子过来?每年我这里粽子都吃不完的,晓得伐?”
后来听说是宁波阿婆特意捎过来的,外婆笑笑,说:“这老太太就是客气。你们回去的时候,多带一些咸鸭蛋和粽子回去,就说是我亲手包的,也让老太太尝尝咱们乡下人的手艺。”
对二毛的到来,外婆特别高兴,但又有些责怪地说:“哎呦,二毛,外婆都有好长时间不见着你了。还是这样瘦瘦小小的,平时饭要多吃一点的啊“
二毛摸摸头,笑笑不说话。过年的时候,他就推说自己有事,愣是没有来外婆家里。
王家姆妈忍不住问:“阿爹他们人呢?”
外婆笑笑,说:‘现在他们都特别忙。老头子一大早去了养猪场,露露和她爸爸在供销社里卖东西,露露妈妈去书院的农技站学习种蘑菇的技术去了。”
王家姆妈奇怪,说:“她小姨在供销社做好好的,作啥要去学什么种蘑菇?”
“哎呦,你们不知道。这次队里准备大干一场种蘑菇,这不没有开始呢,就对咱家里有两条规定。一是村民认为你们小姨有文化,心灵手巧,所以就一致推荐她去学习魔鬼的种植技术。”
大姐和王家姆妈帮着外婆边择鸡毛菜,听她继续往下说。
“另外,这次队里对咱家还有一个要求,要求咱家出真金白银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要是种植成功了,然后再赠送给我们家百分之十股份。但前提是,我们家里要出人出力,还要对整个种植负总则。说是只有这样,村民们才会同意种植蘑菇的。”
“阿爹答应了?”王家姆妈问。
“老头子心血来潮,答应了的啊。”王婆叹一口气,说,“后来你们小姨一看也没有办法,关键是也拉不下脸面,只好听了老头子的呀。现在带了四个人去书院学习,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
大姐插话:“这样的条件,偏偏外公还答应了?看来,又给自己找着事情干了。”
“关键是要出钞票的啊。谁知道最后能不能成?”外婆明显又很多不满,说,“再说了,家里现在入股,算是家底都打赏去了不说,人也搭进去了。要是不成功,哪能办?”
坐一会儿,王国良在家里无聊,起身和丈母娘打招呼,说要去养猪场看看,现在那边改造到了什么状况。
外婆看看墙上的挂钟吗,说道:“都十二点多了,你们就不用再过去了,他应该要回来吃中午饭的。”
话音刚落,只听的院子里大门推开的声音。
一会儿,外公洪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小毛,你们全过来啦?”
小毛和阿爹往外走。进来的除开外公,还有李队长。
一家人都和外公,还有李队长打招呼。
小毛还惊奇的发现,现在的外公,一扫过年时候的忧心忡忡,还有疲惫的神态,整个人人精神焕发了许多。
反映在外表和神态上,一是声音,又恢复了以前的洪亮,二是走路的姿态和姿势,彷佛还原了当初养猪场最好时候神采奕奕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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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笑笑说:“知道你们都要来,所以我和队长直接回家,我们一起提前过一个端午节。
饭菜做差不多。
都在外面葡萄架下的桌子边坐坐好。外婆先招呼大家吃粽子和“白和蛋”。
饭菜依次上桌。
“五月五,五黄三白过端午”。五月又称五黄月,江南民间端午节有吃“五黄”的食俗,分别指雄黄酒、黄鱼、黄瓜、黄鳝和咸鸭蛋黄。
除了“五黄”之外,另外还有“五白”“一红”,为白切肉、白蒜头、白斩鸡、白豆腐、茭白,加上红苋菜。
王国良给老丈人,还有李队长倒酒。
酒是雄黄酒。通常是在节前,把菖蒲切碎,伴上雄黄,浸入酒中,到到端午节这天便可饮用。
神话传说《白蛇传》中,白娘子饮雄黄酒,现出蛇身的原形。故而,民间便认为蛇蝎蜈蚣等毒虫可由雄黄酒破解,端午佳节饮雄黄酒可以驱邪解毒,身体健康。
大人们边喝酒边聊天,自然而然就说到了现在队里种植蘑菇的事情。
原来,自从过年前谢雨生建议养猪场可以利用现有的条件改种蘑菇,并且还动用他老爸的关系,帮着找地方去考察学习。
过年辰光,外公和王国良单独专门讨论过这个建议。
实际上,在小毛上次回家的时候,就和父亲讲了种植蘑菇的事情。听者有意,王国良留心,特意在这一方面花了一些时间寻找资料作过一番调查了解。
当时王国良的意思,觉得种植蘑菇是一条可行的途径。
理由是:养猪场的现有条件稍加改造就能用得上,另外,只要好好把谢雨生父亲的关系利用起来,能争取到出口种植的订单,应该是可以有所作为的。
意料之外,外公和队里的领导说了种植蘑菇的建议后,得到了队里的一致支持。
更没想到的是,后来队里和谢雨生的父亲联系上后,事情的办理竟然出乎意料的顺利:不仅相关的考察,技术培训一路绿灯,没有问题。
只有一点,因为时间仓促,所以在出口蘑菇的种植计划指标的争取颇费了一番周折,但最后批下来的指标还是太少。
外公笑笑,说:“想不到我们养猪场改造的任务,最后靠的是一个高一学生出来的点子。这要是说出去可能都没有人会相信的。”
王国良和老丈人,还有李队长碰一杯,说:“所以讲,一是英雄出少年,另外一层意思,叫做功夫在诗外。”
“是的呀。很多时候,或许是旁边人的一句话,就会茅塞顿开,甚至有醍醐灌顶,峰回路转的作用。”
但是王国良显然还是有所保留。
上一次队里决定建养猪场的主意,其实就是自己最早提出来的。但是最后遗留下来的问题拖到现在才有办法解决掉。
王国良心里有愧,所以话就要没有说那么满,
他想了想,说:“接下来有两个方面要引起注意。
一是蘑菇的种植条件和技术,我们合不合适,能不能学会,可能还在其次,接下来关键的是场地的利用。建议不要再去大兴土木,而是要想办法在现有的条件上改造。一定要把帐算算好。”
“王老师你不要有任何负担,养猪场最后是因为环保的问题下马,和你没有关系的。”
李队长笑笑,说,“从做生意的角度,我们最后还是赚了不少,算是为了集体经济打下了较好的财政基础。要不时因为养猪下来的积累留存,现在哪里还有能力去投资蘑菇种植?”
王国良吸口香烟,说:“我觉得,这一次成功与否,还在于销路。可能和上次养猪还有些不一样。猪肉嘛,市场上每天都要消耗的,但是蘑菇就不一样了,价格这么贵,老百姓接受可能还得要一段时间。
稍微停顿一下,他接着说道:“你们也知道,每一年上面计划的出口蘑菇种植任务的分配,这才是关键的关键。所以怎么去争取到更多的配额,这是要尽力多想办法的地方。”
李队长和外公都深以为然。
第352章 三个嘱咐
下午三点半,三林谢路得的饭店内。
一只炭火通红的紫铜暖锅,揭开盖,熏鱼、蛋饺、鱼丸、鸡块、肉皮----,引得一桌人胃口大佳。
王建浦一声令下开吃,众人筷子像雨点,如“秋风扫落叶”。
大街上,不时传来一串串爆竹声。
今天年初五。相传为财神生日,大街小巷的商店开门营业,接财神。
正月初五接财神习俗,在上海由来已久,并形成了自身的一些特点。
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政*高压解除、市场经济发展、宗教政策宽松,接财神习俗得到重新恢复和流行,并形成了当下上海人接财神活动高涨的局面。
上海人所接财神有多种,各种人接财神的方式自然也有所不同。有放鞭炮的,甚至还有去寺庙里烧香做法的。
上海市民接财神的热情不亚于迎接新年。从年初四晚各家各户便开始迎接财神,声势之大,大有超过除夕过年的趋势。
凡是第一次在上海过新年的外地人,大都对正月初五子夜传来的密集鞭炮声感到意外,也对上海市民接财神的热情感到吃惊。
一位上海本地的民俗学者曾描绘说:从初四夜至初五凌晨,全城除严禁放爆竹的地方外,必定鞭炮大作,四野响成一片,连绵不断,其声势与除夕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环卫部门打扫烟花爆竹残屑的数量也证实这一点。近几年上海市每年迎财神,清理炮屑都超过了1000吨.
王建东却这些荤菜不太感冒,直呼让谢路得多弄些蔬菜过来,抱怨道:“昨晚上就让你多准备蔬菜。而今蔬菜呢?在哪里?”
谢路得笑笑,说:“稍等一会儿。今天服务员不在,露露和小花不是还在厨房里清洗的嘛?”
“这几天过年,天天大鱼大肉,是应该多吃点素的。”谢雨生笑道。
徐进开玩笑:“更重要的是,小毛身体快要受不了了。”
都干下去一杯冰啤酒。那个爽快。
王建浦笑了笑,说:“还是火锅好吃。这几天在乡下,泖港那边的菜式偏淡,真是吃得来我嘴里都要快淡出鸟来了。”
一会儿,洗好的蔬菜端上桌来。
王建浦特意向胡晓辉敬酒,说:“实在不好意思,我去李尚家今上午才回来,所以这次没有机会见着你的父母,你代我向他们两位老人家问一声好吧?”
又喝过一小杯,王建浦又回头对王建东说道:“今年过年还有一个遗憾,就是没有能及时赶回来和阿哥见一面,说上几句心里话。”
王建东笑了笑,表示理解,和王建浦一饮而尽。
过一会儿,谢雨生突然间说道:“小毛,我就有些搞不懂了,现在日本的经济状况比较糟糕,你阿哥还不如干脆回来浦东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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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笑道:“你这个问题,实际上我问过我阿哥,我们全家人也都问过他好多回的呀。”
“那他怎么回答。”徐进问。
王建东想了想,说:“我这位阿哥的意思,说东京再怎么差,也比回来上海要强的啊。”
大家沉默。
想想也是,如果仅仅是从个人收入的角度来看的话,在日本确实是要比在国内高出很多。要不然,决不至于一直到现在,上海人还在源源不断地“巴拉巴拉东渡”。
今天一大早,王建东,谢路得和胡晓辉,开着货车,先是把王建海送到虹桥机场,然后再回来又送胡晓辉父母去火车站,坐回东北的火车。
到火车站的时候,因为隔上车的时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于是几个人寻了火车站广场角落的一个花坛边沿坐下来,说说话。
王建东本来的意思,是想请胡晓辉父母去找一家饭店吃饭的,但是被胡晓辉姆妈阻止了。她说反正买了不少吃的东西,等会在车上再吃不迟。
谢路得知道他们可能有话要说,借口去商店买东西。
王建东给胡建国发香烟,点火。他想了想,干脆把整包香烟都“礼让”给了自己这位“未来的老丈人”。
“小毛,你倒挺有意思的。自己不抽烟,却身上总有烟放着,连带着打火机也有,一套齐全。”
胡建国吸一口烟,笑笑说:“想当年,你阿爹可是一把烟枪呀。你这样也好,吸烟本来也没有什么好处,到你这里总算是断掉了。”
姆妈再三叮嘱胡晓辉和王建东。
按习惯,这时候车站辞别前的讲话,基本上都会是一些例行的套话,甚至老古资的一些话,但是这一回因为多了一个王建东的缘故,反而有了很多新意。
胡晓辉姆妈嘱咐的中心意思有三:
一是让王建东多照顾小花。
她说,小花年纪还少,刚毕业出来才半年多一点,社会经验不是很多,现在外婆家里的状况,还有舅舅舅妈的工作单位都不太好,不景气,自顾尚且不暇。
所以要是王建东有时间得话,尽量多和胡晓辉联络,多见见面,多照顾一些。
王建东点点头,答应了。
胡晓辉笑了笑,说:“我现在工作也很忙的。除开单位的本职工作,礼拜天我基本上都扑在小姨服装厂。小姨很照顾我,老爸老妈你们就放一万个心好了。”
胡晓辉姆妈的第二个意思,还是要王建东考虑想办法向单位提出分房子的问题。
这次回来,听到王建浦分到房子的事情,给了她夫妻俩莫大的刺激和希望。
之所以说“莫大”,作为过来人的胡晓辉父母当然知道,房子对现在的上海人来说,到底和究竟意味着什么?
房子的事情,也确实是一个摆在王建东眼前,马上要面临着的现实和首要的问题。
再说,要想等到现在花园石桥路老房子动迁的话,一是时间有很多不确定性,谁知道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开始动迁到自己家地块?二是小毛家里人多,到时候能不能分到单独的房子,还得两说。
胡晓辉姆妈说:“小毛,你们两个人的事情,由你们两介头做主。这是我和小花爸爸,还有你姆妈,全商量过的。只要你们做出来的决定,我们都一准支持。”
第353章 四眼相对
见胡晓辉姆妈这样一说,王建东低头。不响。
胡晓辉脸上一红,低下头说道:“姆妈,这些事今天就不再说了吧?你们马上就要坐车走了的---”
“有什么好难为情的?没有房子,才要真的难为情了。”胡晓辉姆妈在她手臂上拍一记,说,
“再说了,现在你外婆家里是怎样的住房情况,你们也全知道的呀?”
王建东看着水泥地面,不响。
他知道,这个春节,胡晓辉外婆家里过年期间的高兴和尴尬,他是完全能体会得到的。地方狭窄,就只有一间房子,要容纳下这么多的人进去,可想而知个中滋味。
好在谢路得这一次没有回家住。当然也是因为在三林的饭店需要人照管,所以他住在三林宿舍。他的宿舍还是原来的地方,没有变动。这也是食品公司对他的特殊照顾了。
不过好在他现在有了一部货车,来回倒也花不了很多的时间,还算是比较方便。他现在的这部货车,可是发挥了非常大的作用。
“我们之所以这么多年回不来,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胡晓辉姆妈感叹,“总归寄人篱下,不方便嘛。”
这时候,胡建国冷不丁插话,说:“五一之前,你们先去把证领到手,和阿浦一样,看看能不能分房的时候往前排排,这样机会可能会更大一些。”
胡晓辉一下子脸更红了。
王建东低头,不经意间瞄一眼胡晓辉。
却不想胡晓辉也正好偷着看他。
目光相遇,四眼相对。俩人都觉得很不自在,都讪讪地躲开对方的眼神,别过头去。
领证的事情,其实初一在王建东家里的时候,两家人就商量好了的。
当时还是大姐先提出来的。
当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讲到了王建浦分房子的事情。伯父伯母就把其中的道道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后来大姐也是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话:“就是不知道小毛和小花也先去领证,不知道有没有好处?”
说者有心,不想听者更有心。
几乎没有什么犹豫,胡晓辉父母就当场同意了。当场大人们还就各种细节上的事情进行了一番可能性探讨。
“我们支持的,晓得伐?”胡晓辉姆妈笑了笑,又说道:“所以说你们但凡有条件配分到单位的房子,就要利用好一切可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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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等单位分配房子,王建东心里暗自嘀咕:难啊。从单位分房,真是太难了。
实际上堂哥王建浦能分到房子,以哦是因为自己分数差不多够,要知道这里的“够”,主要还是两方面的因素,一是政府机关,一是堂哥个人的因素,除却学历,职称,工作年龄等因素,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职务和级别摆在那里。
而反观自己和胡晓辉,以现在的分房办法按部就班等待的话,不知道还要等上多久的。
除非有特殊照顾。可是不要说全上海,就是在本系统,本单位来说,现在和王建东条件差不多排队等候分房的又有多少?
至于说领证,实际上王建东和胡晓辉早就知道双方父母达成的一致意见。从这件事本身来说,他和胡晓辉是不反对的。毕竟来说,从俩人感情发展,还是从亲戚朋友的角度来看,怎么看怎么说这也是早早晚晚的事情。
当然了,王建东自然也知道,也仅仅只是领证而已。至于真正的结婚,或是说是正是办酒席,可能还是得要胡晓辉父母会来上海以后再考虑得事情了。
想到这里,王建东就又想到了另外一桩事情:胡晓辉明年从东北那边单位内退,回来上海后的工作安排。
这是一件令王建东比较头疼,伤脑筋,但是又捉摸不定的一件事情。
说伤脑筋,主要还在于如何去找工作。
按理说,现在浦东开发开放正在热火朝天的进行之中,正是需要各方面人才的时候。可是胡晓辉父母本身的条件,真想要再其中找到一份比较合适的工作,还是又一定难度的。一是年纪,说大不大,但也说小不小。正是不上不下的时候。二是专业能力,或者说是文化程度。这两点对胡晓辉父母来说,显然都是硬伤。
在听胡晓辉说她父母这次回上海过年之前,王建东其实就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了。
并且在找工作上,他还和师傅老胡商量过。老胡当时的意见,说是人先过来上海再说,工作的安排,只要胡晓辉父母愿意,还是有地方,有条件可以再想办法。
但是令王建东意外和吃惊的是:这一次胡晓辉父母回来后,他们明确提出来自己回来上海后的工作,他们自己去找,既不麻烦胡晓辉外婆家里的关系,也不麻烦王建东家里的关系。
胡晓辉姆妈还说出来了她们之所以这样考虑,一是两家人的关系网他们心里清楚,自家本身来说,是都没有多少关系的,二来不想给大家添麻烦。
再说,王建东和胡晓辉都参加工作不久,显然更有不愿意给他们俩拖后腿的意思。
胡建国甚至说的更直接,说是自己健健康康,只要能干,肯干,总归回能找到自己吃饭的地方。
胡建国看看胡晓辉,又看看王建东,见他两都低头不说话,想了想,说:“最后要嘱咐你们俩的事体,就是要各自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这是最基本的,也是在大上海的立足之本。”
胡晓辉姆妈也说,学校和社会上不一样,说实话,现在上海的情况,我和你们爸爸也都不太熟悉了。具体的东西,肯定讲不上来。但是有一点,把工作做好了,这是做工作基本的要求。和同事们要处理好关系,有时候自己吃些亏,不要太多去计较。晓得伐?
胡晓辉和王建东频频点头。
谢路得买好东西回来,离开车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等送胡晓辉父母进车站,王建东胡晓辉和谢路得三人开车去大伯家,接上王建浦和李尚后,一起去三林的饭店。
第354章 图个什么?
酒过三巡,大家都喝得高高兴兴,气氛融融。
讲完过去一年各自相关的一些事情,话题转而就开始展望今年的工作和生活。
从整体上来说,在座几人的工作基本上都还是按部就班,再既定的轨道上起起伏伏前进,就算是有偏差,也是小有偏离,迂回前进而已。
要说工作上最大的变化,还在王建浦和王建东兄弟俩的头上。
先说王建浦。
他今年的工作去向已基本确定,等市里两会开完,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五月份就可以再到浦东这边来正式工作。说是正式工作,当然指的是工作关系正式调动过来浦东。
这是王建浦自己期待许久,也准备了许久的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因为筹备两会上的色一些工作,现在王建浦在研究室的工作量,不管从面上点上来说都是蛮大,也蛮辛苦的。
新年前,他们就在贯彻领会上面精神的的基础后,开始又针对性的调研,形成并通过了了一个初步的方案。等明天上班,就要正式开始进组,在一家宾馆集中“闭门造车”。
这个“闭门”的时间,基本上就是“与世隔绝”,要一直到领导觉得瞒意,通过为止,才能回单位,回家。
至于王建浦来浦东后的工作最后去向,现在还没有最后敲定。
但是王建浦和他原来的老领导夏主任不止一次有表达过,这一次还是想直接插到最基层。他觉得自己除开在外高桥保税区有相对短暂的经历,还是缺少基层经验,反正现在自己年轻,也正是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的时候。
夏主任本来的想法,是想把王建浦留在自己手下当差。毕竟他对王建浦知根知底,知道他的长处短处,用起来比较熟悉熟练。
但是夏主任自然也知道王建浦心里的想法,加之自己曾经的经历,所以大体上不仅能理解王建浦的想法,反而觉得王建浦这个人有想法,有主见,是一个难得的可造之才。
夏主任他本来就是一个惜才爱才之人,自然认同王建浦的想法,答应尽力安排王建浦去基层工作,满足他的心愿。
听王建浦说过这一段,谢雨生首先端起酒杯,要和王建浦单独喝一杯。
他说:“我师傅前几天还在说的呢,说是阿哥以后到了浦东,我们又可以好好着找课题再一次合作了。”
王建浦这一次很豪爽,和谢雨生一碰而尽,笑道:“讲起来你们比我先行一步,等我工作关系到了浦东,还得你们多多照顾我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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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浦又和徐进碰一杯,讲了同样的意思。
徐进一杯酒下去,打了一个酒嗝。
他说:“我们都是老关系了,就不用讲话这么客气了的。我反就一句话,以后兄弟们都在浦东,互相之间关照,照应一些,应该也是题中之义吧?”
大家都站起来,哈哈笑着都碰一杯。
陈露在边上开笑道:“今天高兴,难得聚会一次,你们放心吃酒,酒菜管够,我们最后还包接送。”
王建东听陈露这样一说,笑道:“包接送?四眼吃介许多老酒,就是他敢开,我们也不敢坐的啊?”
“没事。四眼不行,单位里还有好几位老司机都住在这里三林,会帮忙的,一只电话的事情。”
李尚只看着王建浦他们高高兴兴喝酒,只是吃菜,笑而不语。
然后讲到王建东的工作。
而对于王建东而言,实际上在年底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浦徐大桥报道上班,还小有升职,正式担任分指挥助理。
而这个助理,却不是一般理解上只是挂职的意思,而是实打实的。
这里面的门道,王建东自己心里清楚。单位之所以用助理这样看上去是挂职的形式,显然是有所考虑的,也可以说是赛马机制在现实工作中的一种运用。
一方面,当然是为了培养后备青年人才,在施工实践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现场管理能力。另一方面,“助理”又是一个可上可下,可进可退的位置安排:做好了,有向上发展的广阔空间,同样的,真要不是这一方面的可造之才,可以及时更换,而不会对整个工程的实施和推进产生不良的作用。
这一点,王建东心里是清楚的。实际上,分指挥部,还有老胡心里自然也是清清楚楚的。
当然了。老胡在这里面还是利用他的关系,小作了一番“手脚”。
他把之前和王建东有过合作,或者说王建东熟悉的一些老员工,比如说老周,老陈,管档案的周阿姨等等,有意无意全部安排在了王建东这个助理的“管辖范围”之内。
这些老员工,基本上比老胡少一茬,这样的安排,显然就有一定的“托孤”的意思了。
也就是说,即使在老胡自己退下去以后,他们这些项目部的骨干还可以继续跟在王建东身边,指导和协助王建东大概五年的时间。再加上自己离退休还有两三年,这样一来,就有七八年的时间。而这个七八年的时间,在老胡看来,只要王建东认认真真干事搞研究,基本上可以保证他真正出师,也算是给王建东的成长,上了“双保险”。
王建东去浦徐大桥工作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用处,那就是“监工”。
这里是干活的“监工”,不是对大桥的建设而言,而是说的对谢路得的小饭店。
“监工”这个意料之外的“重任”,王建东一开始没有想到,也是“哭笑不得”的。
不过,这却正中陈露的下怀。
讲实话,谢路得这间小饭店现在的生意算不上好,甚至还颇有一些食之无味的意思。
按照陈露的讲法,开张后几个月下来,总体来说挣的钱还不如谢路得自己以前在饭店上班时挣的工资多。尽管,他以前的工资也是少的可怜。
但是,现在开饭店,其中个人的辛苦程度,还有操心的事儿,和自己在单位上班时候的轻松比起来,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那,谢路得当初主动辞职,千辛万苦开起来这个饭店,到底是图个什么?
第355章 门当户对
是的呀,开上这么一爿火锅店,图的又是什么?
陈露曾经不止一次这样问过谢路得。
难道谢路得只是单纯图一个爱好,满足一下自己的喜欢,抑或是展示一下自己的厨艺?
是,好像也不能说全是。
讲实话,开这片饭店,谢路得确实有满足自己从小愿望的想法。但是更多的,他还是想凭自己的手艺,改善自己,还有自己家庭经济状况,这应该是谢路得开这爿店面最初的想法。
再说了,他现在和陈露已经开始在一起谈朋友,但是他们两户家庭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
虽然说陈露在经济这一方面对谢路得没有想法,也从来没有对谢路得表示过又不友好的言辞和脸色,但是内心里的大男子汉主义的思想,谢路得却是从小就有的要强,尽管这种倔强中可能也含有对自己家庭出身的一种自卑。
这一方面,王建东对谢路得是很理解,也是支持的。
所谓门当户对,老生常谈的事情了。
不过,虽然说门当户对已经是过去式了,但是现在的事实证明,门当户对还是很有必要的。
简单点说,现在的门当户对不是仅仅指身家相当,要得是家庭差不多,彼此生活环境、生活习惯相当,三观相当,学历、文化相当,等等。
而最要紧的一点,还要双方财力相当。
这一点看起来很俗,但是生活起来并不俗。这是基础,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贫贱夫妻百事哀。不是说夫妻双方家庭都多么富有,而是相当就好。
如果门不当户不对,则两个人的生活方式生活习惯不能完全融合,势必产生矛盾。这个矛盾不是可以缓和的,只会越来越激烈。
要知道,什么寒门女加入豪门起初不适应豪门生活,但是最终以一己之力改变豪门内那种死气沉沉的生活的故事,那全是杜撰出来,脱离实际的。
无数事实证明,门当户对生活不一定幸福,但是门不当户不对,很难生活的幸福,除非有一个人能完完全全改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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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要做到这一点,又谈何容易?古语不就有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实际上,王建东自己也和谢路得,还有胡晓辉曾经分析过谢路得这爿小店的现状。
他觉得,这其中的因素,除开初次经营,大家都还不具备实际经验等等原因,主要的因素还有两个:一是地方偏僻,来的客人自然就不多;其次,在生鲜原材料的采购上面,谢路得总觉得东西要好,这样才能做出来好的味道。但是这样高价采购最后体现在卖出去的价格上,就是一个两难:一是你不可能比周边饭店的价格明显偏高,二是这样一来,成本就偏高。
所以说从盈利的角度来说,良性循坏的生产环节到现在还没有打通。
另外,还有一个不可小觑的因素,就是谢路得和他的同学合伙人,本来说好一个主内,一个主外。谢路得自己,只是一门心思放在做饭菜上,并且,对于店面管理呀,或者是和工商税务监督的关系,本来就不是谢路得长项,所以对他的同学很信任,这些事情一概自己不参与。
这样一来,对于成本的概念,其实于谢路得来说,就没有了多大的概念。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们这件饭店的菜品还算不错,在四面八方落得一个较好的口碑。慢慢竟也至于有了一批铁杆的顾客,也正是因为这样,饭店才算是坚持到了现在,虽然说没有能赚到多少钞票,但也还不至于入不敷出。
今天再次说起来这些,在座的人诸位都沉静下来。
过一会儿,谢雨生说道:“四眼,上次你开张的辰光,我记得当时提醒过你要注意一些你哪位合伙人的动态,有一句俗话是怎么说来着?----”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徐进搭腔。
谢路得不响。
王建东看看谢路得,想了想,说道:“四眼,有一句话,我作为兄弟,当然也是所谓的这间饭店别的小股东,有一个建议,叫做什么,----“
陈露放下手里正在舀菜的长勺子,也坐下来。
“还是那句老话,叫做什么亲兄弟明算账。在饭店的管理上,一些基本的制度还是应该要有的。”
王建东没有停,盯着谢路得继续说道:“成本核算我在建设工地这么多年下来,也算是稍有经验和体会,这样,这几天我给想几条出来,再加上饭店的一些规章制度,到时候我们叫上你那位合伙人,我们再一起商量---”
“阿哥的出发点们都是为了饭店发展,应该都能理解的。”陈露拍手鼓掌。
王建浦和徐进,还有谢雨生和胡晓辉都对王建东的建议表示支持。
“阿哥,你和四眼从小要好,你的话,他基本上都能听进去的。要是我们说话,他基本上不会听进去的。”陈露呵呵笑道,“再说了,阿哥你现在工作的地方离我们这里不算很远,以后小饭店这里你是应该要好好着帮着管理管理了。”
谢路得抽烟,别过脸低着头看向地面,一声不响。
陈露眼神复杂看向谢路得,想了想,最后还是忍住,没有再说话。
这事就这样说定下来。王建东看看谢路得,招呼大家一饮而尽。
陈露去灶台上提过来熬好的大骨汤,给火锅加水。
徐进问道:“有豆腐吧,再加上一些水豆腐?”
话刚说完,陈露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这边厢李尚马上笑道:“豆腐不来事的。”
徐进看向李尚,一脸的不理解。
王建浦哈哈一笑,说道:“阿拉上海过年习俗的禁忌,正月十五之前不吃豆腐。”
吃酒到最后,三个女人又从厨房里端出来一大盆馄饨。
年初五,在财神生日这天,每家都吃馄饨,以示兜财。此外,老早子在上海的乡间田头还有木人头戏。
李尚笑道:“都趁热吃,祝大家今年都发大财,事业爱情都双丰收。”
第356章 卖兰花的老太太
说明:至此章,本书原来的双叙事线结构,彻底改成按照时间顺序,先八十年代,再九十年代的顺序调整完毕。虽然说中间增加了八十年代的部分故事情节,但也因此耽搁了整体的更新,请读者见谅,再次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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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四下午,王建东应胡晓辉的“邀请”,一起陪“未来”的老丈人、丈母娘过黄浦江去市里的城隍庙走走看看。
四人搭渡轮过江。
再从金陵路往东,不远就是城隍庙所在。
上海城隍庙位于上海最繁华的豫园景区内,是上海重要的道教宫观,距今已有600多年历史。
几经沿袭,上海城隍庙在明朝初年的时候正式供奉当时的名臣秦裕伯御史为城隍。
上海本地人都将城隍老爷看做是上海的守护神,每到新年,香火格外旺盛,人们来此诚心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富裕安康。
这里历经各个朝代兴衰依然屹立不倒,见证上海风风雨雨的岁月。
上海开埠以前,城隍庙是上海民众唯一的游乐之处。
从清末民初以来,上海城隍庙和周边的园林、市场以及老街里巷融合在一起,成了一个区域的代名词。它代表了上海的历史与传统,是上海本土文化的一个载体。
多年来由庙市发展形成的庙会文化,几乎囊括了宗教、商业、民俗等民众物质、精神生活的各个层面,被誉为上海滩旅游的名片。
这里香火旺盛。还常常有举办一些弘扬国学文化、道教文化等活动,吸引更多的信众香客和游客来庙游玩。
尤其在新春前后,众多信众如百米冲刺般争抢头柱香,盛况空前。
这时候,城隍庙年味最浓,街上张灯结彩,举行热闹的灯会。
庙观里聚集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虔诚上香祈福,一进城隍庙,香火烟雾缭绕。据说这里祈福许愿很灵验。
四人沿着人民路、福佑路这一圈外围街道往里面城隍庙走。
春节的街上仿古建筑张灯结彩,炫彩缤纷也使这里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
迎面是著名的上海“老饭店”。然后是鳞次栉比的金店,都是上海滩知名的老牌金铺。
胡晓辉姆妈笑笑,说道:“以前的老传统,每到新春来临之际,全家人会一起出门上这些金铺买些黄金饰品、小金条或是黄金生肖摆件。”
胡晓辉挽着姆妈的胳膊,笑着说说:“老早子的普通老百姓,不会都这么有钞票的吧?”
姆妈再胡晓辉手臂上敲一记,说:“不在于钱多钱少的啊。这样不但有纪念价值,而且还很有投资意义,更有憧憬来年金运来,有一个好兆头。晓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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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左边拐,有一条特色商品街,乐器店、风铃店、梳子店等等。往前有专门经营上海特产的商场,大白兔、五香豆和梨膏糖之类的东西。
东南角是上海老街,主要是一些古董瓷器店。
走进迷宫一般的老街,则进入了另一个天地。
这里有看“西洋镜”的,各种杂耍、表演以及新鲜有趣的玩意儿是小朋友的最爱。
民间手艺人在这儿也大有用武之地。买几张剪纸、捏两个面人,或是挑一个迷你铜件回去,立即就能给自己的家中也增添中国年的热闹气氛。
而在东北角豫园一带,则主要是美食街。
空气里弥漫着炸臭豆腐、煎鸡排、宁波汤圆和鸡鸭血粉丝汤的扑鼻香味,各地的小吃都在这儿济济一堂。
紧挨着九曲桥的,就是大有名气的南翔馒头店的小笼包子和湖心亭茶楼了。
还有绿波廊的沪上名点、松运楼的传统本帮菜……走一圈,就能吃个肚儿圆。
一路行来,王建东已经见过两家供应“南翔小笼包”的小店,还有一家小绍兴鸡粥店。
城隍庙景区街上的复古的明清建筑,飞檐翘角,一路上不仅能领略到上海最本土的民俗风情,还能品尝地道的上海小吃。
实际上,这时候的城隍庙、豫园,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旅游、餐饮、传统工艺、小商品交易商圈。金银珠宝、珍奇古玩、丝绸唐装,旧挂包、小饰品挂件、纸贴、风筝、兔儿灯……
所有商品,在这里仿佛都沾染了更多的文化或商业气息,这种独特的气质,使这里成为中外游客淘宝、上海市民买便宜货的好地方。
胡晓辉姆妈感慨,说:“好多年没有回上海,城隍庙变化真是太大了。”
王建东笑笑不语。讲实话,自己尽管基本上都呆在上海,其实也有好多年不曾来这里了。眼前的城隍庙和豫园,和自己小时候的印象,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简直是换了人间。
说明:至此章,本书的叙事结构已经作了大调整,原来的双线叙事,彻底改成按时间顺序的结构。更新因此耽搁了一些时间,见谅,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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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走的多,胡晓辉姆妈感觉有些吃不消。
于是四人寻了一个人少位置的花坛边沿,坐下来歇息会儿。
“对每个上海小囡来说,童年里有关春节的记忆,大约都与两个地方分不开。”胡晓辉姆妈坐一会儿,说,“一个是位于延安中路、西藏中路路口的大世界----”
胡晓辉搭话,说:“大世界是好白相的。不过我也有很多年都没有去过了。”
“是的呀,蛮好玩的。过年时,家里长辈都会带着孩子们去逛那个神奇的世界。”
胡晓辉姆妈想了想,说,“现在回忆起来,那里有把人拉变形的哈哈镜,每次都让我们这些小朋友目瞪口呆,还有戏台上演的滑稽戏笑得大家前仰后合。那时候要是能买一大团棉花糖边走边舔,就是一个最完美的狂欢假期了。”
胡建国坐在旁边,笑笑不响。
王建东问一句:“另外一个地方不会就是——?”
“对的呀,另一个所在,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豫园、城隍庙。”
胡晓辉姆妈深情回忆,说,“上海人对城隍庙这一带始终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怀。我以前每年春节都一定要来这里游玩,仿佛总觉得这样才算是过了一个完整的新年。”
正说着话,有一个背着背篓的年长老太太弯着腰颤巍巍走过来。
王建东马上起身。他以为老太太要找地方休息,把自己位置先腾出来。
老太太却摆摆手。睁大眼睛,把他们四个人上下左右慢慢地看一遍。
可能是认为他们是一家人,老太太靠近胡晓辉姆妈,轻声问道:“太太,兰花要伐?浙江雁荡山里挖出来的野生大兰花。”
第357章 恻隐
卖兰花?王建东吃惊,竟然是做生意的?
他不由得多看了老太太好几眼。
眼前的老太太,看上去大概六七十的年纪,穿着打扮也很平常,就是市面上普通的常见的衣服。
但要说有不同的话,很明显老太太的一身衣服,除开来背篓肩带摩擦过的部分,其他的地方都特别挺挺呱呱,清清爽爽。
特别是她脖子上的一条素色的围巾,整整齐齐绕脖子一圈后,又齐刷刷放进外套衣服里面。
在小毛看来,老太太的形象,怎么看都和街边的那些流动小贩大相径庭,特别是从她刚才讲出来“太太”的称呼,让人反而觉得有一种知识分子的气质。
他想,从气质来看,至少也应该是小学老师吧?可是她又怎么在大街上兜售起东西来了,并且还是在热热闹闹的过年时节?
可能是因为腿脚不太利索的关系,小毛发现老太太站着的时候,身体重心是往左边的腿靠着的。也可能是背着背篓的缘故,老太太稍微显得有些弯腰驼背。
见是买东西的,胡建国笑笑,挥挥手说道:“老太太,我们没有这个爱好,你去其他地方问问看吧?”
老太太抬起头,睁着眼睛又看他们四人一圈。
见他们四人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知道这些人确实都没有要买的打算。老太太脸上明显有些失望,默默地转过身,颤巍巍的再往前走。
这时候一阵冷风吹过。
不远处的九曲桥上,有一群小孩子兴高采烈的观赏湖中的锦鲤和白鹅。
锦鲤在水中游动,白鹅在水面自由自在浮游。
小孩子们把手中的面包屑抛下,顿时引来大群的鱼儿争食。锦鲤争先恐后的抢东西吃。生怕吃不到,它们跳出水面的时候,总会有“噼里啪啦”的声音。
围观人群发出阵阵欢呼,吸引了更多游客过去观赏。
反过头看着前面正一步一步颤巍巍走路的老太太,王建东动了恻隐之心。
他想了想,小跑几步追上老太太,说道:“阿婆,能让我先看看是什么品种的兰花吗?”
老太太立定。转过身见是刚才问过的小伙子。不动。
王建东笑笑,说:“要是合适,我就买下来。”
老太太嘴角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把背篓放地上,然后打开上面用草帽做的盖子。
胡晓辉先是见王建东跑过去,本来还不以为意,现在看王建东准备看货,看样子是想买,于是也站起来走过去王建东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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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篓里只一株兰花。王建东瞅一眼,只见植株飒爽挺秀,兰叶刚柔兼备的,姿态亭亭玉立的。
“我可以拿出来看看吗?”王建东问。
老太太点点头。
等拿出来,立马有清芳幽远、沁人肺腑的一股兰花特有的幽香弥撒开来。
这样的味道,有一种自己很熟悉的味道。
闭上眼睛想了一会,他突然间记起来,在高桥老胡的饭店门口的那株盛开的蕙兰,好像就是这样的香味。只是现在的这一株明显要小很多很多。
难道真是蕙兰?王建东把兰花平放在手掌上,仔细观察。
蕙兰是兰科兰属的地生草本植物,假鳞茎不明显。
而野生的蕙兰,大都生于海拔700-3000米的湿润但排水良好,而又透光的高海拔的疏林下面。长期的适应,让蕙兰花更喜欢阳光,不过不爱过于强烈的阳光。
王建东想了想,首先从叶片开始看。
蕙兰的叶比较容易辨别,叶5-8枚,为带形,叶长25-80厘米左右,宽约1厘米,直立性强。
一般成直立、斜坡、弯垂等不同形态。新草一般是墨绿色,少有淡绿,叶面粗糙,比较有野草性质。
叶片另一特点是叶脉透亮。回蓝的叶片叶片既能接受高山短时问的强光照射,又可对过强的光照进行反射,这是蕙兰能较耐强光的一大原因。
蕙兰的叶初生出时,是叶靠叶的,不像春兰和秋兰有不生叶的鳞片在下面,也不是中间叶和外面叶同时生出,而是外面叶和甲壳先生出。
另外,蕙兰的叶片下面都有毫毛,叶缘为较粗长的锯齿形,比春兰、秋兰的锯齿形都明显。
小毛记得当初老胡介绍到此的时候,还开了一个玩笑,说是山区多雾,叶片上有绒毛,所以收集露水能力特别强。
二是根。
蕙兰的根较粗,其根柱多呈白色,成长根多灰褐色,生长根有水晶尖头。
由于根粗短容量增大,由于原生长环境又多腐叶厚积,所积兰菌、营养料有足够的支撑植株的能力,可以供足叶片生长和开花之用。
最后是茎。
蕙兰的茎也和其他兰属一样,是从母株假球茎最底部分蘖出兰芽而滋生的个体。这些芽多半扁平而小,在原生地状态下,多深埋在腐殖上下面。
从这三点仔仔细细再三看过,王建东基本上可以肯定,这应该是一株难得一见的蕙兰。
王建东不动声色,问老太太:“阿婆,你想卖多少钞票?”
老太太看看王建东,伸出来一只巴掌。
“你是说五百?”王建东问。
老太太这时候脸上稍微有了笑意,点点头。
王建东去摸自己的钱包。旁边的胡晓辉一下子拉住王建东,对老太太说道:“阿婆,还能便宜一些吗?”
老太太嘴角笑了笑,摇摇头,还是不说话。
“总归要还价的啊,阿婆?”胡晓辉还是不依不饶。
老太太摆摆手,眼睛看向王建东。
王建东想了想,说:“算了吧。老太太也不容易,这大冬天的,就让她早些回家吧。”
他从口袋里掏出来钱包,数出来五百元递给老太太。
接过钞票,老太太一张一张又重新数一遍。确认无误后,把钞票小心装进自己外套里面的口袋里。
王建东笑笑,说:“都是真钱。侬放心好了,阿婆。”
老太太笑笑,弯腰从背篓里掏出来一张旧报纸。然后小心的把兰花包扎好,递给王建东。
王建东对老太太后来突然间一直不开口说话很奇怪,还想再多问几句。
老太太却双手合十,笑着对王建东和胡晓辉一再表示感谢。然后转过身,颤巍巍又往前走了。
第358章 赌上一回?
王建东手里拿着包好的兰花,笑呵呵回来。
胡晓辉嫌价格贵,王建东又不谈价,心里正有些不高兴。不说话。
当然,她之所以生气,最关键的是王建东根本不和自己商量,自作主张。
“多少钞票买回来的?”胡建国一看女儿脸色,判断这颗兰花价格不低,要不然也不至于女儿满脸的不高兴。
“花了500 大元,晓得伐?”胡晓辉岔开一只手掌,还有些岔岔不平地说道。
这回轮到胡晓辉姆妈吃惊了,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说:“什么,一株花花草草,就敢要价要五百?”
“就是的呀。小毛一声不吭,一分钱都不带还价的就把钱给老太太,财大气粗的来?”
胡建国看着王建东,笑了笑。
胡晓辉姆妈还在说:“小毛你要知道,现在我和小花爸爸的工资,一个月加起来也没有500的,赚钱都不容易。”
王建东不作声。
实际上他知道,如果真要是自己的判断没错,手里的这株兰花真是野生蕙兰的话,实际上500的价格真心不高。甚至心里暗暗有一种捡漏的感觉。
用上海话来说,今朝就是捡着“皮夹子”了。
他以前曾经听饭店的老胡讲起过现在市场上兰花的行情,心中大致有谱。
但是野生的大兰花为什么炒这么贵,甚至是有价无市的地步,这些话真要是说出来,不要说胡晓辉父母,甚至是胡晓辉,可能都不一定会理解,更不要说是相信了。
当然,他之所以现在不敢多说话,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连自己也没有完全十足的把握。
大不了,就算是赌上这一回的吧?
刚有这个念头,王建东自己都大吃一惊:什么时候自己的性格里竟然开始有了“赌”的成分?
是一直有,自己没有发现,还是这几年在工作中“锻炼”出来的?
低下头不响。王建东实际上自己在心里默默检讨。
见王建东这样,胡建国以为他自知理亏才不说话。于是笑道:“小毛,没看出来的呀,你一个工科生,竟然还有养花的这个爱好?”
王建东仍看着手里的蕙兰,不作声。
胡晓辉姆妈却以为是自己说话是的王建东不高兴,汕汕一笑,说:“算了算了。都已经买好了,也就不要去争论这些了。”
胡晓辉显然对王建东还是有意见,侧着脸不说话。
王建东知道胡晓辉父母可能对自己买这株兰花有误解。
他想了想,把手里的兰花摊开来,抬起头,笑着解释说:“阿姨,是这样的。今天我买到的可能是一株野生蕙兰。要是没有买错的话,实际上它在市场上远不止这个价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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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兰是中国栽培最久和最普及的兰花之一,古代常称之为“蕙“。蕙兰以其植株挺拔,花大色艳,花茎直立或下垂,花朵硕大而为人们所喜爱。
他接着说,蕙兰主要用作盆栽观赏。比较适合于室内花架、阳台、窗台摆放,显得典雅豪华,有较高品位和韵味。要是有多株组合成大型盆栽,放在宾馆、商厦、车站厅堂布置,则气派非凡,惹人注目。
话说完,胡建国对王建东翘大拇指,说:“小毛,看来你还是有些研究的啊?”
胡晓辉姆妈正要说话,胡晓辉却先说话了。
她说道:“老爸,小毛对兰花其实上不是很懂的。只是我们在高桥的时候,认识一个开饭店的老板。那个老板的大门口就摆着这个品种的一大盆兰花。因为小毛去过好多回,和老板熟悉,这样才稍微有一些关于兰花的认知。”
胡建国目光看向王建东。
小毛笑笑,说:“我也不能百分百肯定就一定是蕙兰。说实话,花没有开出来,我是没有百分百把握的。要不就只有去高桥找老胡来做鉴定。”
过一会儿,胡晓辉姆妈突然间问:“小毛,你刚才看着老太太可伶,才这样照顾她的?”
王建东点点头,说:“可能也有一点吧。”
他说:“想想也是,现在大过年的,老太太竟然还要背着兰花出来卖。她虽然不肯说其中原因,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里面肯定有难言之隐的。我当时的想法,就是能帮都多少就帮多少吧。”
胡建国搭话,说:“这老太太,是遭罪的哟。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儿女?想起来这大冬天的,家家户户都在欢欢喜喜过大年的呢?
“是可怜的呀,这位老太太。”说到这里,胡晓辉姆妈眼圈发红,声音都有些哽咽起来。
这时候天色开始暗下来。华灯初上,豫园的花灯开始渐次点亮。
豫园灯会是上海春节期间最重要的民俗文化活动之一。
有人说,豫园是上海最中国化的地方。也的确是,从正月初一到正月十八,这里的灯会将每天隆重上演,热闹非凡。
豫园灯会历史悠久。
道光二十九年就有上海的清末思想家王韬在《瀛壖杂记》中就有记载:“城隍庙内园以及萃秀、点春诸胜处,……正月初旬以来,重门阔启。上元之夕,罗绮成群,管弦如沸,火树银花,异常璀璨。“
早年的城隍庙历来是上海城里过年时最热闹的地方。有诗为证:“新年无事快逍遥,行过园中九曲桥。忽听儿童齐拍手,谁家鹞子半天摇”。
过年逛城隍庙是很多老上海人的岁月记忆。多少年来,豫园成为人们的“白相”中心。
而豫园看灯,则是上海人过年最喜闻乐见的一种活动,到最具有上海传统特色的老城隍庙附近去看灯当然就更有年味了。
每年农历正月初一至十八,豫园灯会就在具有明清两代南方园林建筑风格的豫园商城举行。
这时候的豫园灯会,更是沪上新春佳节市民游客观景赏灯的“过年胜地“。携亲伴友在老城厢里逛一逛、九曲桥上走一走,看看花灯、买点小吃,年味就出来了。
胡晓辉姆妈第一个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笑道:“走,我们一起去看灯会。我都等好多年了的。”
第359章 做个好人
王建东站起来,说:“我们先去找地方吃饭。”
胡晓辉挽住姆妈手臂:“是的呀,吃了饭才有力气。反正今天某人装大款,不吃白不吃。”
“好了,到此为止,晓得伐?”姆妈在胡晓辉手背上敲一记,笑笑说,“里面不是有很多卖零食地方的嘛,我们边走边吃。”
胡建国附和,“嗯,还是边走边吃好。在我的记忆里,城隍庙是品尝上海乡土风味零食和小吃的最好去处。”
他又说道:“要是想寻找往昔过年的气息,这里城隍庙绝对是个理想的地方。”
步入豫园,沿途道路上都挂满彩灯,加之各式各样的大型灯组、气氛灯点缀,到处红红火火的,节日的气氛非常浓烈。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古人描绘的元宵佳节场景,如今在豫园商城得到重现。
豫园每条街道路上的彩灯各不相同,新颖别致。不同灯的造型有不同的美,看到不同彩灯的样子,就能让游客知道这条路是否走过。
今年是农历狗年。
在豫园中心广场中央,今年的主灯——巨型金狗高9米,相当于三层楼这么高,重量达1吨,还定时发出“旺旺旺”的叫声。
胡晓辉姆妈连连赞叹:“真漂亮。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灯会,都差不多热闹。”
有一整条路上全都是狗狗造型的彩灯,造型非常的可爱,非常应景今年的主题。
每年的豫园灯会,最大特点就是以“生肖”为主题。当年的“属相”即决定了灯彩的形状与展示重点。
可以说,每年的灯会生肖主题,都是制作者----城隍庙扎灯艺人一场捏一把大汗的大考。
老作家傅湘源曾写道:“城隍庙扎制彩灯的艺人……只要把劈就的细竹条,信手拈来,转眼间就扎就一盏巧妙的彩灯。其出手之灵活,匠心之敏捷,使人惊奇。”
上海是一座海纳百川的城市,豫园灯会同样也是。灯会制作时,广泛吸收了扬州、苏州、南京、四川的好多人才,使传统彩灯制作技艺得以呈现。
有传统的保留。比如有一种用剪纸剪成的灯,中间再插上蜡烛,是上海独一无二的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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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有现代的科学技术。比如近几年的豫园灯会,配合有舞台布景、音响灯光及激光电动、喷水鼓风装置。
然而说一道万,只有当豫园灯会越办越好,传承中有创新、古典中有时尚,得到一代代年轻人的喜爱时,灯彩才不再是博物馆里的死文物,而是继续发展的活民俗。
实际上,豫园商城的主要古建筑和街道,本身也很有游玩的意义。
它本身就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自80年代接待英国女王******以来,豫园商城已成为接待国宾的重点场所,海内外游客也大多会到此游览。
因此,灯会场所的位置经营成为第一大难度。
在宏观布局上,花灯艺术融进了中国绘画和古代建筑的美学理论。中国山水画讲究“可望”、“可行”、“可游”、“可居”,灯景布局需要利用空间的畅通、阻隔、起伏、变化。
比方讲,利用九曲桥的九曲长龙形状和特有水面条件和背景,沿路配置民族特色的文化活动。
猜灯谜就是广受欢迎的一项,游客可以一边赏灯,一边猜谜。入口、街巷、广场分别成为灯会展区的点、线、面。由点为开端,经线联面,形成人、灯、画、城四景合一。
豫园灯会上,庙会祭祀、锣鼓丝竹、舞龙舞狮、游艺灯谜、看灯戏、走三桥、迎紫姑等活动琳琅满目,已经成为上海民俗活动集大成者。
另一个难度在于,游客个个都火眼金睛。
所有彩灯的创意、摆设,都需要反复核查资料,就怕被人抓住“历史文化硬伤”。
比如围绕今年狗年,有一处楼想制作门神,再挂一个“福”。按照现代人的想法,“福”当然要倒挂。但查实后发现,大门是正福,进房门才是倒福。这个“福”还必须正挂。
所有这些,都非一人之力所能达成,需要的是整个灯会设计参与者的共同用心。
当明亮的火光穿透而过,大放奇彩,历史和文化也慢慢四溢,文物好像都活了起来,超越了实用和观赏,诠释了豫园灯会对传统技艺与工匠精神的传承和弘扬。
王建东学建筑出身,自然对灯会的整体设计和制作,还有与之相关联的一些东西非常感兴趣。
另外,城隍庙里的小吃可谓是非常丰盛,不胜枚举,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南翔小笼、叉烧包、鸡腿饭、肉粽、三丝春卷、大排面、蟹壳黄、豆浆、油条、素菜包、紫米球、葱油拌面、荠菜馄饨、锅贴、生煎、赤豆糖粥、鱼丸汤、炸臭豆腐、面筋塞肉、鸡鸭血汤、萝卜丝饼、排骨年糕、蟹黄灌汤包,------。
四人还特意各点了一碗汤团。取团圆之意,象征全家人团团圆圆,和睦幸福,寄托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愿望。
一边吃一边走。
九曲桥畔,美丽的“孔雀“亭亭玉立在“玉玲珑“上,水浪、荷花、鲤鱼环绕四周,一幅“美丽豫园“的画面跃然眼前。
九曲桥上的灯柱极为精巧。这里是整个豫园人流量最大的地方,也是花灯最为集中的地方。
胡晓辉问:“为什么会是数字‘九’呢?”
胡建国咽下去一个汤圆,说:“小毛学建筑的,你说说看?”
九曲桥实为七个弯,但是“九”是数字中最大的单数,古代有“九九归一”和“九五之尊”之说,对“九”这个充满寓意的数字的概括。
小毛想了想,继续说道,上海人流行一种说法:老人走九曲,活到九十九;学子走九曲,考试九十九。过年走九曲,走完人生曲折后,就能顺顺利利“一马平川”了。
九曲桥是“单行道“,游人井然有序的排着队,观赏花灯,享受美景。
胡晓辉姆妈赞叹:“城隍庙不仅活在我们的记忆深处,也依然是今天生活的一部分。”
要不是因为赶最后一趟渡轮,四人还想继续观看下去。
不得不往回走。
经过城隍庙大殿正门,王建国对王建东说道:“这上面有一匾额,刻着一副对联,你读读看看?”
城隍庙内有不少楹联匾额,而且多含深意,劝人向善。小毛立定抬头,借着灯光,念道:“做个好人心正身安魂梦稳,行些善事天知地鉴鬼神钦。”
“‘做个好人’,是白话,其实也是实话,更应该是一个人的底线和最终目标。”胡建国眼睛盯着王建东,感叹道。
第360章 嘱咐
下午三点半,三林谢路得的饭店内。
一只炭火通红的紫铜暖锅,揭开盖,熏鱼、蛋饺、鱼丸、鸡块、肉皮----,引得一桌人胃口大佳。
王建浦一声令下开吃,众人筷子像雨点,如“秋风扫落叶”。
大街上,不时传来一串串爆竹声。
今天年初五,相传为财神生日。大街小巷的商店开门营业,接财神。
正月初五接财神习俗,在上海由来已久,并形成了自身的一些特点。
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政*高压解除、市场经济发展、宗教政策宽松,接财神习俗得到重新恢复和流行,并形成了当下上海人接财神活动高涨的局面。
上海人所接财神有多种,各种人接财神的方式自然也有所不同。有放鞭炮的,甚至还有去寺庙里烧香做法的。
上海市民接财神的热情不亚于迎接新年。从年初四晚各家各户便开始迎接财神,声势之大,大有超过除夕过年的趋势。
凡是第一次在上海过新年的外地人,大都对正月初五子夜传来的密集鞭炮声感到意外,也对上海市民接财神的热情感到吃惊。
一位上海本地的民俗学者曾描绘说:从初四夜至初五凌晨,全城除严禁放爆竹的地方外,必定鞭炮大作,四野响成一片,连绵不断,其声势与除夕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环卫部门打扫烟花爆竹残屑的数量也证实这一点。近几年上海市每年迎财神,清理炮屑都超过了1000吨.
王建东却这些荤菜不太感冒,直呼让谢路得多弄些蔬菜过来,抱怨道:“昨晚上就让你多准备蔬菜。而今蔬菜呢?在哪里?”
谢路得笑笑,说:“稍等一会儿。今天服务员不在,露露和小花不是还在厨房里清洗的嘛?”
“这几天过年,天天大鱼大肉,是应该多吃点素的。”谢雨生笑道。
徐进开玩笑:“更重要的是,小毛身体快要受不了了。”
都干下去一杯冰啤酒。那个爽快。
王建浦笑了笑,说:“还是火锅好吃。这几天在乡下,泖港那边的菜式偏淡,真是吃得来我嘴里都要快淡出鸟来了。”
一会儿,洗好的蔬菜端上桌来。
王建浦特意向胡晓辉敬酒,说:“实在不好意思,我去李尚家今上午才回来,所以这次没有机会见着你的父母,你代我向他们两位老人家问一声好吧?”
又喝过一小杯,王建浦又回头对王建东说道:“今年过年还有一个遗憾,就是没有能及时赶回来和阿哥见一面,说上几句心里话。”
王建东笑了笑,表示理解,和王建浦一饮而尽。
过一会儿,谢雨生突然间说道:“小毛,我就有些搞不懂了,现在日本的经济状况比较糟糕,你阿哥还不如干脆回来浦东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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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笑道:“你这个问题,实际上我问过我阿哥,我们全家人也都问过他好多回的呀。”
“那他怎么回答。”徐进问。
王建东想了想,说:“我这位阿哥的意思,说东京再怎么差,也比回来上海要强的啊。”
大家沉默。
想想也是,如果仅仅是从个人收入的角度来看的话,在日本确实是要比在国内高出很多。要不然,决不至于一直到现在,上海人还在源源不断地“巴拉巴拉东渡”。
今天一大早,王建东,谢路得和胡晓辉,开着货车,先是把王建海送到虹桥机场,然后再回来又送胡晓辉父母去火车站,坐回东北的火车。
到火车站的时候,因为隔上车的时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于是几个人寻了火车站广场角落的一个花坛边沿坐下来,说说话。
王建东本来的意思,是想请胡晓辉父母去找一家饭店吃饭的,但是被胡晓辉姆妈阻止了。她说反正买了不少吃的东西,等会在车上再吃不迟。
谢路得知道他们可能有话要说,借口去商店买东西。
王建东给胡建国发香烟,点火。他想了想,干脆把整包香烟都“礼让”给了自己这位“未来的老丈人”。
“小毛,你倒挺有意思的。自己不抽烟,却身上总有烟放着,连带着打火机也有,一套齐全。”
胡建国吸一口烟,笑笑说:“想当年,你阿爹可是一把烟枪呀。你这样也好,吸烟本来也没有什么好处,到你这里总算是断掉了。”
姆妈再三叮嘱胡晓辉和王建东。
按习惯,这时候车站辞别前的讲话,基本上都会是一些例行的套话,甚至老古资的一些话,但是这一回因为多了一个王建东的缘故,反而有了很多新意。
胡晓辉姆妈嘱咐的中心意思有三:
一是让王建东多照顾小花。
她说,小花年纪还少,刚毕业出来才半年多一点,社会经验不是很多,现在外婆家里的状况,还有舅舅舅妈的工作单位都不太好,不景气,自顾尚且不暇。
所以要是王建东有时间的话,尽量多和胡晓辉联络,两人多见见面,多照顾一些。
王建东点点头,答应了。
胡晓辉笑了笑,说:“我现在工作也很忙的。除开单位的本职工作,礼拜天我基本上都扑在小姨服装厂。小姨很照顾我,老爸老妈你们就放一万个心好了。”
胡晓辉姆妈的第二个意思,还是要王建东考虑想办法向单位提出分房子的问题。
这次回来,听到王建浦分到房子的事情,给了她夫妻俩莫大的刺激和希望。
之所以说“莫大”,作为过来人的胡晓辉父母当然知道,房子对现在的上海人来说,到底和究竟意味着什么?!
房子的事情,也确实是一个摆在王建东眼前,马上要面临着的现实和首要的问题。
再说,要想等到现在花园石桥路老房子动迁的话,一是时间有很多不确定性,谁知道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开始动迁到自己家地块?二是小毛家里人多,到时候能不能分到单独的房子,还得两说。
胡晓辉姆妈说:“小毛,你们两个人的事情,由你们两介头做主。这是我和小花爸爸,还有你姆妈,全商量过的。只要你们做出来的决定,我们都一准支持。”
第361章 四眼相对
见胡晓辉姆妈这样一说,王建东低头。不响。
胡晓辉脸上一红,低下头说道:“姆妈,这些事今天就不再说了吧?你们马上就要坐车走了的---”
“有什么好难为情的?没有房子,才要真的难为情了。”胡晓辉姆妈在她手臂上拍一记,说,
“再说了,现在你外婆家里是怎样的住房情况,你们也全知道的呀?”
王建东看着水泥地面,不响。
他知道,这个春节,胡晓辉外婆家里过年期间的高兴和尴尬,他是完全能体会得到的:地方狭窄,就只有一间房子,要容纳下这么多的人进去,可想而知个中滋味。
好在谢路得这一次没有回家住。当然也是因为在三林的饭店需要人照管,所以他住在三林宿舍。他的宿舍还是原来的地方,没有变动。这也是食品公司对他的特殊照顾了。
不过好在他现在有了一部货车,来回倒也花不了很多的时间,还算是比较方便。他现在的这部货车,可是发挥了非常大的作用。
“我们之所以这么多年回不来,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胡晓辉姆妈感叹,“总归寄人篱下,不方便嘛。”
这时候,胡建国冷不丁插话,说:“五一之前,你们先去把证领到手,和阿浦一样,看看能不能分房的时候往前排排,这样机会可能会更大一些。”
胡晓辉一下子脸更红了。
王建东低头,不经意间瞄一眼胡晓辉。
却不想胡晓辉也正好偷着看他。
目光相遇,四眼相对。俩人都觉得很不自在,都讪讪地躲开对方的眼神,别过头去。
领证的事情,其实初一在王建东家里的时候,两家人就商量好了的。
当时还是大姐先提出来的。
当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讲到了王建浦分房子的事情。伯父伯母就把其中的道道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后来大姐也是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话:“就是不知道小毛和小花也先去领证,不知道有没有好处?”
说者有心,不想听者更有心。
几乎没有什么犹豫,胡晓辉父母就当场同意了。当场大人们还就各种细节上的事情进行了一番可能性探讨。
“我们支持的,晓得伐?”胡晓辉姆妈笑了笑,又说道:“所以说你们但凡有条件配分到单位的房子,就要利用好一切可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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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等单位分配房子,王建东心里暗自嘀咕:难啊。从单位分房,真是太难了。
实际上堂哥王建浦能分到房子,还是因为自己分数差不多够,要知道这里的“够”,主要有两方面的因素,一是政府机关,一是堂哥个人的因素,除却学历、职称、工作年龄等因素,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职务和级别摆在那里。
而反观自己和胡晓辉,以现在的分房办法按部就班等待的话,不知道还要等上多久的。
除非有特殊照顾。可是不要说全上海,就是在本系统、本单位来说,现在和王建东条件差不多排队等候分房的又有多少?
至于说领证,实际上王建东和胡晓辉早就知道双方父母达成的一致意见。从这件事本身来说,他和胡晓辉是不反对的。毕竟来说,从俩人感情发展,还是从亲戚朋友的角度来看,怎么看怎么说这也是早早晚晚的事情。
当然了,王建东自然也知道,也仅仅只是领证而已。至于真正的结婚,或是说是正是办酒席,可能还是得要胡晓辉父母会来上海以后再考虑得事情了。
想到这里,王建东就又想到了另外一桩事情:胡晓辉父母明年从东北那边单位内退,回来上海后的工作安排。
这是一件令王建东比较头疼、伤脑筋,但是又捉摸不定的一件事情。
说伤脑筋,主要还在于如何去找工作。
按理说,现在浦东开发开放正在热火朝天的进行之中,正是需要各方面人才的时候。可是胡晓辉父母本身的条件,真想要再其中找到一份比较合适的工作,还是又一定难度的。一是年纪,说大不大,但也说小不小。正是不上不下的时候。二是专业能力,或者说是文化程度。这两点对胡晓辉父母来说,显然都是硬伤。
在听胡晓辉说她父母这次回上海过年之前,王建东其实就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了。
并且在找工作上,他和师傅老胡商量过。老胡当时的意见,说是人先过来上海再说,工作的安排,只要胡晓辉父母愿意,还是有地方,有条件可以再想办法。
但是令王建东意外和吃惊的是:这一次胡晓辉父母回来后,他们明确提出来自己回来上海后的工作,他们自己去找,既不麻烦胡晓辉外婆家里的关系,也不麻烦王建东家里的关系。
胡晓辉姆妈还说出来了她们之所以这样考虑,一是两家人的关系网他们心里清楚,自家本身来说,是都没有多少关系的,二来不想给大家添麻烦。
再说,王建东和胡晓辉都参加工作不久,显然更有不愿意给他们俩拖后腿的意思。
胡建国甚至说的更直接,说是自己健健康康,只要能干、肯干,总归能找得到自己吃饭的地方。
胡建国看看胡晓辉,又看看王建东,见他两都低头不说话,想了想,说:“最后要嘱咐你们俩的事体,就是要各自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这是最基本的,也是在大上海的立足之本。”
胡晓辉姆妈也说,学校和社会上不一样,说实话,现在上海的情况,我和你们爸爸也都不太熟悉了。具体的东西,肯定讲不上来。但是有一点,把工作做好了,这是做工作基本的要求。和同事们要处理好关系,有时候自己吃些亏,不要太多去计较。晓得伐?
胡晓辉和王建东频频点头。
谢路得买好东西回来,离开车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等送別胡晓辉父母进车站,王建东胡晓辉和谢路得三人开车去大伯家,接上王建浦和李尚后,一起去三林的饭店。
第362章 图什么?
酒过三巡,大家都喝得高高兴兴,气氛融融。
讲完过去一年各自相关的一些事情,话题转而就开始展望今年的工作和生活。
从整体上来说,在座几人的工作基本上都还是按部就班,再既定的轨道上起起伏伏前进,就算是有偏差,也是小有偏离,迂回前进而已。
要说工作上最大的变化,还在王建浦和王建东兄弟俩的头上。
先说王建浦。
他今年的工作去向已基本确定,等市里两会开完,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五月份就可以再到浦东这边来正式工作。说是正式工作,当然指的是工作关系正式调动过来浦东。
这是王建浦自己期待许久,也准备了许久的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因为筹备两会上的色一些工作,现在王建浦在研究室的工作量,不管从面上点上来说都是蛮大,也蛮辛苦的。
新年前,他们就在贯彻领会上面精神的的基础后,开始又针对性的调研,形成并通过了了一个初步的方案。等明天上班,就要正式开始进组,在一家宾馆集中“闭门造车”。
这个“闭门”的时间,基本上就是“与世隔绝”,要一直到领导觉得瞒意,通过为止,才能回单位,回家。
至于王建浦来浦东后的工作最后去向,现在还没有最后敲定。
但是王建浦和他原来的老领导夏主任不止一次有表达过,这一次还是想直接插到最基层。他觉得自己除开在外高桥保税区有相对短暂的经历,还是缺少基层经验,反正现在自己年轻,也正是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的时候。
夏主任本来的想法,是想把王建浦留在自己手下当差。毕竟他对王建浦知根知底,知道他的长处短处,用起来比较熟悉熟练。
但是夏主任自然也知道王建浦心里的想法,加之自己曾经的经历,所以大体上不仅能理解王建浦的想法,反而觉得王建浦这个人有想法,有主见,是一个难得的可造之才。
夏主任他本来就是一个惜才爱才之人,自然认同王建浦的想法,答应尽力安排王建浦去基层工作,满足他的心愿。
听王建浦说过这一段,谢雨生首先端起酒杯,要和王建浦单独喝一杯。
他说:“我师傅前几天还在说的呢,说是阿哥以后到了浦东,我们又可以好好着找课题再一次合作了。”
王建浦这一次很豪爽,和谢雨生一碰而尽,笑道:“讲起来你们比我先行一步,等我工作关系到了浦东,还得你们多多照顾我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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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浦又和徐进碰一杯,讲了同样的意思。
徐进一杯酒下去,打了一个酒嗝。
他说:“我们都是老关系了,就不用讲话这么客气了的。我反就一句话,以后兄弟们都在浦东,互相之间关照,照应一些,应该也是题中之义吧?”
大家都站起来,哈哈笑着都碰一杯。
陈露在边上开笑道:“今天高兴,难得聚会一次,你们放心吃酒,酒菜管够,我们最后还包接送。”
王建东听陈露这样一说,笑道:“包接送?四眼吃介许多老酒,就是他敢开,我们也不敢坐的啊?”
“没事。四眼不行,单位里还有好几位老司机都住在这里三林,会帮忙的,一只电话的事情。”
李尚只看着王建浦他们高高兴兴喝酒,只是吃菜,笑而不语。
然后讲到王建东的工作。
而对于王建东而言,实际上在年底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浦徐大桥报道上班,还小有升职,正式担任分指挥助理。
而这个助理,却不是一般理解上只是挂职的意思,而是实打实的。
这里面的门道,王建东自己心里清楚。单位之所以用助理这样看上去是挂职的形式,显然是有所考虑的,也可以说是赛马机制在现实工作中的一种运用。
一方面,当然是为了培养后备青年人才,在施工实践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现场管理能力。另一方面,“助理”又是一个可上可下,可进可退的位置安排:做好了,有向上发展的广阔空间,同样的,真要不是这一方面的可造之才,可以及时更换,而不会对整个工程的实施和推进产生不良的作用。
这一点,王建东心里是清楚的。实际上,分指挥部,还有老胡心里自然也是清清楚楚的。
当然了。老胡在这里面还是利用他的关系,小作了一番“手脚”。
他把之前和王建东有过合作,或者说王建东熟悉的一些老员工,比如说老周,老陈,管档案的周阿姨等等,有意无意全部安排在了王建东这个助理的“管辖范围”之内。
这些老员工,基本上比老胡少一茬,这样的安排,显然就有一定的“托孤”的意思了。
也就是说,即使在老胡自己退下去以后,他们这些项目部的骨干还可以继续跟在王建东身边,指导和协助王建东大概五年的时间。再加上自己离退休还有两三年,这样一来,就有七八年的时间。而这个七八年的时间,在老胡看来,只要王建东认认真真干事搞研究,基本上可以保证他真正出师,也算是给王建东的成长,上了“双保险”。
王建东去浦徐大桥工作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用处,那就是“监工”。
这里是干活的“监工”,不是对大桥的建设而言,而是说的对谢路得的小饭店。
“监工”这个意料之外的“重任”,王建东一开始没有想到,也是“哭笑不得”的。
不过,这却正中陈露的下怀。
讲实话,谢路得这间小饭店现在的生意算不上好,甚至还颇有一些食之无味的意思。
按照陈露的讲法,开张后几个月下来,总体来说挣的钱还不如谢路得自己以前在饭店上班时挣的工资多。尽管,他以前的工资也是少的可怜。
但是,现在开饭店,其中个人的辛苦程度,还有操心的事儿,和自己在单位上班时候的轻松比起来,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那,谢路得当初主动辞职,千辛万苦开起来这个饭店,到底是图个什么?
第363章 门当户对
是的呀,开上这么一爿火锅店,图的又是什么?
陈露曾经不止一次这样问过谢路得。
难道谢路得只是单纯图一个爱好,满足一下自己的喜欢,抑或是展示一下自己的厨艺?
是,好像也不能说全是。
讲实话,开这片饭店,谢路得确实有满足自己从小愿望的想法。但是更多的,他还是想凭自己的手艺,改善自己,还有自己家庭经济状况,这应该是谢路得开这爿店面最初的想法。
再说了,他现在和陈露已经开始在一起谈朋友,但是他们两户家庭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
虽然说陈露在经济这一方面对谢路得没有想法,也从来没有对谢路得表示过又不友好的言辞和脸色,但是内心里的大男子汉主义的思想,谢路得却是从小就有的要强,尽管这种倔强中可能也含有对自己家庭出身的一种自卑。
这一方面,王建东对谢路得是很理解,也是支持的。
所谓门当户对,老生常谈的事情了。
不过,虽然说门当户对已经是过去式了,但是现在的事实证明,门当户对还是很有必要的。
简单点说,现在的门当户对不是仅仅指身家相当,要得是家庭差不多,彼此生活环境、生活习惯相当,三观相当,学历、文化相当,等等。
而最要紧的一点,还要双方财力相当。
这一点看起来很俗,但是生活起来并不俗。这是基础,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贫贱夫妻百事哀。不是说夫妻双方家庭都多么富有,而是相当就好。
如果门不当户不对,则两个人的生活方式生活习惯不能完全融合,势必产生矛盾。这个矛盾不是可以缓和的,只会越来越激烈。
要知道,什么寒门女加入豪门起初不适应豪门生活,但是最终以一己之力改变豪门内那种死气沉沉的生活的故事,那全是杜撰出来,脱离实际的。
无数事实证明,门当户对生活不一定幸福,但是门不当户不对,很难生活的幸福,除非有一个人能完完全全改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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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要做到这一点,又谈何容易?古语不就有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实际上,王建东自己也和谢路得,还有胡晓辉曾经分析过谢路得这爿小店的现状。
他觉得,这其中的因素,除开初次经营,大家都还不具备实际经验等等原因,主要的因素还有两个:一是地方偏僻,来的客人自然就不多;其次,在生鲜原材料的采购上面,谢路得总觉得东西要好,这样才能做出来好的味道。但是这样高价采购最后体现在卖出去的价格上,就是一个两难:一是你不可能比周边饭店的价格明显偏高,二是这样一来,成本就偏高。
所以说从盈利的角度来说,良性循坏的生产环节到现在还没有打通。
另外,还有一个不可小觑的因素,就是谢路得和他的同学合伙人,本来说好一个主内,一个主外。谢路得自己,只是一门心思放在做饭菜上,并且,对于店面管理呀,或者是和工商税务监督的关系,本来就不是谢路得长项,所以对他的同学很信任,这些事情一概自己不参与。
这样一来,对于成本的概念,其实于谢路得来说,就没有了多大的概念。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们这件饭店的菜品还算不错,在四面八方落得一个较好的口碑。慢慢竟也至于有了一批铁杆的顾客,也正是因为这样,饭店才算是坚持到了现在,虽然说没有能赚到多少钞票,但也还不至于入不敷出。
今天再次说起来这些,在座的人诸位都沉静下来。
过一会儿,谢雨生说道:“四眼,上次你开张的辰光,我记得当时提醒过你要注意一些你哪位合伙人的动态,有一句俗话是怎么说来着?----”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徐进搭腔。
谢路得不响。
王建东看看谢路得,想了想,说道:“四眼,有一句话,我作为兄弟,当然也是所谓的这间饭店别的小股东,有一个建议,叫做什么,----“
陈露放下手里正在舀菜的长勺子,也坐下来。
“还是那句老话,叫做什么亲兄弟明算账。在饭店的管理上,一些基本的制度还是应该要有的。”
王建东没有停,盯着谢路得继续说道:“成本核算我在建设工地这么多年下来,也算是稍有经验和体会,这样,这几天我给想几条出来,再加上饭店的一些规章制度,到时候我们叫上你那位合伙人,我们再一起商量---”
“阿哥的出发点们都是为了饭店发展,应该都能理解的。”陈露拍手鼓掌。
王建浦和徐进,还有谢雨生和胡晓辉都对王建东的建议表示支持。
“阿哥,你和四眼从小要好,你的话,他基本上都能听进去的。要是我们说话,他基本上不会听进去的。”陈露呵呵笑道,“再说了,阿哥你现在工作的地方离我们这里不算很远,以后小饭店这里你是应该要好好着帮着管理管理了。”
谢路得抽烟,别过脸低着头看向地面,一声不响。
陈露眼神复杂看向谢路得,想了想,最后还是忍住,没有再说话。
这事就这样说定下来。王建东看看谢路得,招呼大家一饮而尽。
陈露去灶台上提过来熬好的大骨汤,给火锅加水。
徐进问道:“有豆腐吧,再加上一些水豆腐?”
话刚说完,陈露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这边厢李尚马上笑道:“豆腐不来事的。”
徐进看向李尚,一脸的不理解。
王建浦哈哈一笑,说道:“阿拉上海过年习俗的禁忌,正月十五之前不吃豆腐。”
吃酒到最后,三个女人又从厨房里端出来一大盆馄饨。
年初五,在财神生日这天,每家都吃馄饨,以示兜财。此外,老早子在上海的乡间田头还有木人头戏。
李尚笑道:“都趁热吃,祝大家今年都发大财,事业爱情都双丰收。”
第364章 值班安排
三月的一个星期六,大桥建设分指挥部会议室。
这星期工作总结会上,先是各部门负责人分别汇报了各自部门的工作总结和计划,然后老胡对部门工作分别点评和分析,接着把这一礼拜分指挥部的工作作了简要总结,以及对下礼拜的工作任务和计划做了细致的安排。
会议这时候已接近尾声。
本来就不大的房间里烟雾缭绕。周阿姨不时拿记录本扇扇,减少令人讨厌的烟味。
这是一间临时搭建的会议室,因为大桥建设的需要,在黄浦江徐汇这一边的粮库附近,指挥部先建设了一排过渡房作为临时办公使用。
王建东想了想,站起身来,走过去打开所有的窗户透气。
上午刚下过一场小雨,钢制的窗户推开的时候,有水滴洒落在王建东脸上。
老胡看看还有不少人仍正在吸烟,笑了笑,说道:“那我们还是带头少抽一些吧。”说罢,自己带头把香烟掐灭,丢进烟灰缸。
见老胡这样,其他吸烟的人也只好把香烟都掐了。
老陈丢下烟蒂,转身对正在开窗户的王建东笑道:“小王,你这个香烟,看来是学不会喽?”
王建东推开最后一扇窗户,笑着接话:“你们抽,我没有关系的。”
“我有关系,不来事的啊。”周阿姨把记录本放桌子上,咳嗽好几下,这才挖苦道,“我跟着胡总工到项目部这么多年,只是到而今也还是没有搞明白,烟味难闻死了,你们男同胞,抽香烟真的就有这么要紧的吗?”
老周开玩笑:“大姐,真要想知道的话,要不你现在也来一支?”
“哎呦,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你们还拿我穷开心?”周阿姨盯向老周,故意笑道。
会议室里一阵哄笑声。
老胡想了想,说道:“先安静一下。还有最后一件事,明天安排谁值班?”
话音一落,一时间没有人说话,还有人只低着头,不说话。
或者是你看向我,我看向你,最后都无声地看向王建东。
老胡看这样,不由得皱起眉头,不为人知的摇摇头。
他心里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暗叹道:这帮老滑头-----。
现在大桥建设的办公室设在郊区,离市区还有相当的一段距离。说实话,大部分人现在上班在路上花费的时间,比起来以前在浦南大桥,或者是在浦杨大桥建设的时候路程远了很多。
但是单位规定的到岗时间却没有变化,仍然是早上八点半。
这样一来,在座的每个人从家里出发的时间,平均算下来要比在平时至少提前了半个小时,来来回回在路上的时间就至少多花一个小时。
也就是说,现在班上的时间要比以前至少多了一个小时。
别看这提前的半个小时。
大家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一家人上学的要上学,上班的要上班,早上的这半小时正是准备早餐,或者送孩子上学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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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平时这些自己能做的事情,就只能全部交给给家里人了。一天两天,或者是短时间的话,还比较好说话,但是时间一长的话,大家都有各自的工作和难处,家里人自然就或多或少都会有意见。
这些关于员工家里发生的状况,老胡心里自然是知道的。
是的呀,难得一个星期天,谁又不想希望多陪陪家人,或者为家里多做做家务作为平时疏于照顾的补偿?
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可老胡皱眉的关键也在这里:因为之前王建东的主动领任务,所以从一开始,分指挥部礼拜天值班的任务就全部落在了王建东身上。
从表面上来看,当然,如果从王建东单身这一点来说,也还讲得过去。但是,长久以往,到现在好像就成为了一种习惯,只要是轮到星期天值班,大家就都等着王建东自己主动出来认领。
这是老胡心里不是很爽的地方。
虽然说王建东确实还没有组建家庭,但是老胡觉得,小王他也是有家的啊?并且老胡自己知道,就在今年过完年没有多久,实际上王建东已经和他女朋友领证,也就是说,至少从法律层面来说,他王建东也是成家了的。
和老胡同样有这种想法的,还有周阿姨。
一开始周阿姨还没有特别在意,后来慢慢就发觉,每到礼拜六下午的星期工作总结会的最后,只要是讨论值班人选的时候,每次到都是王建东主动站出来。
当然了,她也认为,王建东之所以主动站出来大包大揽,除开他是这里管理层年纪最轻,同时也没有成家的因素,但是周阿姨觉得,让小王多值几次班是可以的,但是每次大家都等着王建东主动出来领任务,这就隐隐约约感觉有些不对了。
至于王建东领结婚证的事情,她当然也是知道的,因为王建东办理结婚手续的单位证明就是周阿姨代为从公司里办下来的。
不行。再说了,不能总让年轻人吃亏的啊?周阿姨看看正在关着窗户的王建东,心里考虑接下来应该怎么说。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王建东在座位上刚坐下,又站起来,笑道:“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在座的只有我是单身汉,我看就还是我来值班好了。”
一般来说,会开到现在,往常的做法,就算是差不多结束了。
今天老胡却有些反常,并没有立即宣布散会。
这时候周阿姨站起身来,说道:“胡总工,我觉得这样不合适。我们不能总是安排小王值班。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我自己是过意不去的。这样吧,这星期,就我来值班好了。”
过一会儿,有人替王建东说话:“关于总是让小王值班的事情,我觉得确实不太合适,也不太合理。”
老胡想了想,开口说道,“我提出来一个方案,要是大家都没有意见的话,我们和其他的分指挥部一样,在座的各位,轮流来。今天从我开始排班。大家有没有意见?”
让王建东一个人值班的事情,其实大家心里有数,所以对老胡提出来的这个建议,自然没有人反对,全部举手通过。
王建东本来还想做一番解释,老胡一锤定音:“每个人都有家庭。小王可以安排多值几个班,但是不能总他一个人值班。”
轮流值班的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散会后,王建东最后一个起身。
刚站起来,腰间皮带上挂着的寻呼机响了。过年后,按照中层干部的待遇,王建东由单位配备了一只摩托罗拉的数字寻呼机。
王建东取下来寻呼机一看,心里想:“看号码不熟悉,不过应该是自己大学里面的号码。可又会是谁来找自己的呢?”
第365章 老同学见面
边看寻呼机王建东边低头往外走,却不想老胡拿着记事本在门口等他,两人差一点撞上。
王建东抬头笑笑,表示歉意。
见王建东一直看手里寻呼机响,老胡笑道:“今朝礼拜六,是小胡让你赶紧回家吧?”
王建东不说话,笑着拿寻呼机上面号码给师傅看。
老胡只瞄一眼,问道:“奇怪啊?这明明是同济招待所的电话号码。”
他好像突然间意识到什么,开玩笑道:“你们小俩口,好好的家不回,去招待所是啥意思?这我老头子就搞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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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你想复杂了。”王建东摇摇头,说,“实际上我也不知道是谁的传呼,等会办公室再回去打好了。”
放下传呼。他想了想,见师傅散会后还站在会议室门口,应该是等着自己,于是问:“师傅你特意在等我,还有事?”
老胡笑了笑,说:“下礼拜三,我们去宝钢现场考察钢板的事情,你先把资料好好着再看看。这次考察就以你为主。没有问题吧?”
王建东吃一惊,说:“师傅,这么大的事体,责任重大啊?我怕----”
这一次,浦徐大桥建设所需的6万余吨钢材,首次全部采用了宝钢集团生产和轧制的板材、线材,开创了在重大桥梁建设中钢材国产化的新局面。其中,特别是采用国STE355钢板代替进口桥梁钢板加工制作构件,更是推动了我国特种钢材冶炼和轧制水平的提高。
“怕什么?”老胡爽朗一笑,说道,“年轻人,就要有一股明知山有虎仍向虎山行,永不怕难的精神。总是前怕狼后怕虎的,以后还能干出什么大事情来?”
王建东还想解释,老胡在王建东肩膀上拍一记,说:“不要多说,就这样定下来了。”
俩人肩并肩往办公室走。
老胡说道:“当然了,这一次,我,还有老周和老陈,我们都会和你一起过去把关的,你就放心好了。”
知道再说无益,王建东点点头应承下来。
“没事。你大胆地放手施为,我们都是你的坚强后盾。”老胡又在王建东肩膀上拍拍,问:“你现在是分指挥助理,这个角色的职责你不要忘记了,好伐?”
王建东立定,不响。
“分指挥助理的担子,迟早都是要你自己去挑起来的。”老胡盯着王建东,严肃地说道,“从这次大桥施工以来的状况看,总体来说我们项目部的情形还是比较好的。你的这个助理,以后也会慢慢加担子,要有好的心理准备。”
王建东不响。
老胡从口袋里掏出来香烟点上,笑道:“该来的都会来,坦然处之,急不得,也不能急。一步一个脚印做好自己该干的事情,这是上上之策,晓得伐?”
王建东点点头,说道:“师傅,我晓得了。”
到办公室,老胡又问了一句:“等会你怎么出去,要不要我脚踏车载你一程?”
王建东回答:“我今朝也是脚踏车。等会我,我先打只电话,我们一道出去好了。”
电话拨过去,刚响三下,只听得里面有浓浓的粤语传过来:“雷猴----”
一开始觉得声音怪异,不过王建东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是大学死党孙正东的声音。
于是他故意用粤语回过去,平静地说道:“雷猴啦,找孙猴啦-----”
“孙猴”是孙正东的外号,他之所以得这一外号,就是因为粤语里的“雷猴”的发音,刚好他又姓孙,所以当真算是最好的搭配了。
嘻嘻哈哈几句,孙正东告诉王建东,原来他今天下午三点已经到了上海,现在和何萍在一起,晚上想请王建东赏光,来学校一起找地方小聚。
同学加好友,虽然说和孙正东平时偶尔也有电话联系,但是从毕业到现在,已经过去四年时间,却从来还没有见过面,所以王建东当然对孙正东来上海很意外,也很惊喜。
作为东道主,王建东电话里毫不犹豫,爽快就答应了,并且提出来今晚上由他做东。
放下电话,王建东却感到有些奇怪:这孙猴子,为什么到了上海,不直接来找自己,反而是先去学校找了何萍?
不过王建东也没有更多的往深处想,反正一会儿就要见面,当面再问孙正东不迟。
他想了想,决定给胡晓辉办公室打电话。他的想法,要是胡晓辉同意的话,今晚上干脆就一块过去好了。再者讲,自己的同学会,胡晓辉还从来没有参加过的呢?
只是,今晚上还有何萍也在,不知道胡晓辉心里又会有什么想法?
但是王建东觉得,自己这样打电话先征询胡晓辉的意见,最起码算是表明了自己的一个态度:看看,我和何萍是真的没有什么,不信你来,对伐?
刚好胡晓辉接的电话,听王建东讲完今晚上同学聚会的事情,胡晓辉好长时间没有作声。
沉默好一会儿,只听得话筒里胡晓辉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了。”
王建东从胡晓辉的语气里明显听出来她有些不太高兴,于是再一次鼓动说:“这位广东的同学以前和我在大学里是上下铺,关系非常要好的一个兄弟。”
胡晓辉支支吾吾,说道:“下午小姨刚好在高桥这边办事,现在正在楼下小车里等着我收拾好东西,一道去外婆家的呢?”
王建东还要坚持。胡晓辉说道:“再说了,是你们老同学聚会,我过去也不太恰当,这次还是算了吧?”
见胡晓辉再三推脱,王建东只好挂了电话。
等转几趟车赶到到学校招待所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半。
门是虚掩的。推开房间,孙正东正伏在桌子上看蓝图。回头见王建东进来,他大叫一声,站起身快跑过来就抱住王建东。
转了一圈,这才把王建东放下来。互相打量一番,手指着对方同时说道:“你瘦了---”“你胖了---”
两人哈哈哈大笑。
“何萍已经在饭店点好菜等着我俩了。”孙正东开始穿外套,笑道,“今晚上我们一醉方休,反正我这里是标间,还空着一张床位,刚好我们还可以好好着聊聊天。”
第366章 跟喝一点点白酒
出学校赤峰路大门,就是被称为“黑暗料理”的小吃一条街。
这时候正是吃晚饭的热闹时间。满目所见,到处都是闹闹哄哄的学生。
“嗯,还是原来的味道。”孙正东用鼻子使劲嗅嗅,然后头往后一仰,闭上眼睛笑道,“四年了,这里小吃街的味道,就一直萦绕在我的脑袋里。哎呦喂,---”
“孙猴子,你说错了。”王建东指着孙正东日渐隆起的大肚子,讥笑道,“应该是萦绕在你的肥肠里才对。呵呵呵---”
孙正东笑笑,没有说话,似乎还沉浸在小吃街各式食物袅袅迎面而来的混合气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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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才回去四年的时间,怎么胖这么多?”王建东忍不住问,“广东的水土就真这么养人?”
孙正东回过味来,笑道:“这你就不知道啦。我们广东人,凡是天上飞的,还有地上能爬的,就都是我们吃的嘛——”
王建东只笑。
孙正东东瞅瞅,西看看,一边说道:“再说了,现在阿拉也是有工作单位,有工资的人了,吃的东西,自然就比以前要更好了嘛--?”
见没有反应,他回过头笑话王建东:“只是你,都毕业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这么瘦,感觉好像比毕业时候还要清瘦一些,怎么回事?工作忙,还是吃不饱---?”
王建东正要答话。路边刚好有卖田螺的摊位,孙正东立马两眼放光,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卖糟田螺的摊位。
糟田螺是上海的一道著名小吃。
这种小吃的做法,是用个大肥美、肉头厚实的田螺为原料,先用清水养两天,使其吐净泥沙,然后再放入锅内,加上茴香、桂皮等煮较长时间,最后将烧好的田螺放上陈年香糟,糟制而成。糟田螺肉质鲜嫩爽口,汁卤醇香,入口鲜嫩而无泥土气,在本地十分受人欢迎。
孙正东读书时候对上海菜式虽然说不讨厌,但也谈不上有多喜欢。但是却非常奇怪的是,他独独对上海的糟田螺这种小吃一见钟情。以往每到田螺上市的季节,他总要想办法吃个痛快。
王建东会意,掏钱买了两纸盒,一人一盒边走边用牙签挑着吃。
因为还不到真正吃田螺的时候,所以螺丝里面还不是很有肉。王建东笑道:“等到了清明前后,螺丝才生长到最好吃口的时候,到辰光我再请你好好着大吃一顿。”
孙正东头也不抬搭话:“没问题,以后我们就有很多吃田螺的时间啦----。”
王建东觉得他这话说的奇怪:怎么,以后有的是时间,什么意思?难道以后要在上海常住,或者是长久留下来?
他吃下去一个螺丝,问道:“刚才在招待所的时候就想问你,你这趟跑回来学校,有事情?”
见王建东不解地看向自己,孙正东笑道:“是这样的。我们设计院准备在浦东新开一家办事处,也就是开一家分院,我是这里毕业的嘛,当然就由我来打头阵喽。”
王建东“哦”一声,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再问:“就你一个人来上海?”
“当然不是啦,大部队还在后面---。”孙正东边挑田螺,回答说,“因为我想你们了嘛,明天星期天,于是我就早他们两天过来了,他们要星期一才正式过来的。刚好我还可以给他们先安排好住宿和伙食的地方。”
王建东这才明白过来。
他想了想,说道:“你们广东现在可是改革开放的好地方,那边业务还不够你们设计院做的吗,竟然还要到阿拉上海来抢食吃?”
“不是啦----。”可能不小心吃到糟卤里面的辣子,孙正东辣得“嘶嘶”直咳嗽。
王建东见旁边摊位上有卖纯净水的,给他买了一瓶。
喝过水,咳几声,终于平缓下来。孙正东这才说道:“不小心吃到辣椒了。”
笑了笑,他又说道:“市场经济嘛,现在谁还会嫌弃钱多?”
王建东不响。
“东西南北中,发财到浦东。现在大家都流行来浦东发财的嘛---,我们单位自然也不会放过喽。”
“真没想到啊。”王建东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说道:“说实话,当初送你回广东的时候,我还以为从此以后我们俩就是天涯海角,长久不会相见,真没有想到,也就四年不到,我们竟然又要在上海开始长久相聚了。”
“是的啊--,那天还是你送我到车站的呢。”讲起旧日往事,孙正东也很有感概。
“这样,今晚上我们要多喝几杯。”王建东笑道,“今天晚上我就不回去了,喝完酒,我们再好好说说话,是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何萍定的地方是上次她带王建东来吃过的新村里的无锡小饭馆。
两人进去的时候,何萍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王建东和何萍打招呼。
研究生毕业以后,何萍当真进了无锡的设计院。不到半年时间,她就鼓动这家设计院在浦东成立了设计分院,并且担任了分院的副主任兼办公室主任。
当时因为浦东没有合适的办公地址,也或许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开展工作,设计分院虽然注册在浦东,但是一直到目前,都在学校设计院的旁边租用了几间房子作为办公场地。
讲起来,王建东还是这家设计分院的“挂名”设计师,这也是何萍一再对他“要求”的。
不过王建东基本上没有参与,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参与这家分院的具体业务。只是在何萍认为合适的时候,她会主动找王建东签一下他的大名而已。
这一向时间王建东都在大桥工地忙碌,除开偶尔会去一趟三林谢路得的小饭店,基本上每天家里和工地两点一线,中间没有再回来过学校,甚至连杨浦区都没有再来过。
所以讲,虽然和何萍在一个城市,但王建东也有很长时间没有和她见面了。
菜已经点好。
寒暄一阵,坐下等上菜的时候,何萍从桌下的手提袋里拿出来一瓶茅台,笑道:“咱们老同学难得相聚,这一次,我跟你们也喝一点点白酒。”
第367章 先打三杆子
“两瓶高度白酒?”孙正东故作惊讶,故意夸张地大声笑道:“何萍,才几年时间不见,你现在都这么能喝了?”
何萍笑笑,却把酒交给王建东,说:“今晚上主要是你们俩多喝。我只能喝一点点,我自己另外还要了橙汁的。”
王建东倒是没有客气,拧开酒瓶,给三人的小酒杯分别倒满。
他知道现在何萍是他们设计分院兼职办公室主任,吃吃喝喝的事情,应该还是能搞得定的。所以对他拿出来两瓶茅台也就见怪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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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菜全部上齐。老板娘最后给何萍送过来一大杯橙汁。
何萍先说话。她笑道:“今晚上就我们三个老同学,并且我知道你们在学校里就是很要好的哥们,所以我们就不要再讲究什么了----”
孙正东和王建东附和,笑道:“讲实话,毕业后这几年,我经常想起来在学校的日子,---”
王建东看向孙正东,问:“先不要回忆了。这里的无锡菜我倒是满欢喜吃的,我就问你,你看看还能吃得来伐?不行的话,想办法再加几只粤菜?”
“没问题啦。”孙正东菜式全部看一遍,笑道,“回来了上海,当然要吃有特色的上海菜啦---。还有,何萍说,这里的无锡菜蛮好吃的嘛。”
王建东笑笑,不响。
何萍端起来酒杯,说道:“那我们就先干了这一杯?不过话先讲好,我就只喝这一小杯。”
孙正东还想开玩笑,王建东看他一眼,不说话了。
三人都一饮而尽。
白酒辣喉咙。连续吃几口菜,何萍摆摆手,这才笑道:“我不来事。剩下的你们俩喝,---”
咳过几声,接着她又说道:“当然,不能喝醉---,喝醉的话,我一个小女子,到时候可是搬不动你们俩的。当然了,你们俩真想一醉方休的话,等会回招待所再喝好了。”
三杯酒下肚,气氛更加和谐,各自的话也多了很多。
先是说了同学们毕业以后的去向,还有各自现在工作上的一些事情。
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但是也不短。
但是讲实话,自从同学们毕业以后,天各一方,除了上学期间几个要好的朋友还偶尔有书信往来之外,至于其他的同学现在基本上联系很少,或者甚至是没有了联系。
但是何萍却自有她的本事。
她把很多的同学,都一一联系上来,还做成了一本小册子分发给每个同学。上面记录有各个同学的工作单位,地址,家庭地址,单位电话,家庭电话,----,等等联系的方式,一应俱全。
在这一方面,王建东就自叹不如。
说实话,不要说是其他同学,就是对于何萍现在分院的工作状态,也不是很清楚。
中间有几次涉及到签名的事情,都是何萍想得周到,自己带了相关的材料,约上王建东,在王建东认为合适的地方签字。当然,这个地方不包括大桥工地,或者是王建东的单位。
不过从签字的频率来看,现在分院的业务应该还不错。光是有自己签名的设计任务,今年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有了四项。
当然了,班上所有的同学都对何萍所做的这些工作非常认可和赞赏。说实话,要不是何萍用心,还真不知道同学们之间联系肯定不会有这样方便。
孙正东也对何萍的这一方面的付出和贡献也赞叹不已。
讲实话,要不是何萍她所作的这些工作,自己这趟来上海,就不会有那么方便了。
他知道王建东现在正在大桥工地,远离市中心,加之平时工作很忙,来一趟市区也很不方便,所以孙正东这一次来上海的时候,首先联系的就是何萍。
尽管读书的时候,其实孙正东和何萍日常搭话也并不多。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现在三人讲起来以前班级里的一些人和事,恍若就是昨天发生的一样,三人的关系看上去反而要比在学校的时候亲切很多。
何萍的单位虽然说是分院,因为工作的需要,也可能是这段时期创造的效益还不错,单位竟然配备了一辆普桑。要知道,这时候一辆的普桑的价格,对平头老百姓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何萍却对她现在的工作环境还不是很满足。她笑道:“我正准备去学车的呢。总是要麻烦别人来开车,有时候就是很不方便,所以我准备去驾校考一个驾驶本。”
王建东和何萍单独碰一杯,开玩笑说:“以后我们也能搭个车啥的了吧?”
何萍笑了笑,却说道:“这次时间还有些匆促,等下次找一个有长假的时间,我发动班上在上海的几个同学,再好好着一起聚聚。”
回忆过在学校的青葱往事,话题很快就转移到现在各自的工作相关上。
讲到现在上海,特别是在浦东的和房屋,道路,勘探等等相关的设计院所,包括房屋设计,基础工施工,土木建筑,消防工程----,等等方面,大大小小的研究院不计其数。
可以说,全国各个地方只要是叫得出来名字的大大小小的设计院,基本上都在上海,或是浦东有了办事处,或者就像何萍她们单位一样的设计分院。
有枣没枣,先打三杆子再说。
一窝蜂的原因,其一是浦东开发开放的力度之大,在全国,全世界都有很大反响,这是大的环境。其二,从另外一个角度讲,浦东的开发开放当然离不开中央各个部委,各个地方政府,各地大中型企事业单位,---,等等的大力支持。
近水楼台先得月,或者说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所谓蛇有蛇路,鼠有鼠路,各有各的路数,各有各的招数和办法。这样一来,随着上海,特别是浦东的项目不断落地开花,各式各样,各种资质的设计院所遍地开花,自然也就不足为奇了。
王建东和孙正东碰杯,问:“猴子,你们设计院这次过来阿拉上海,准备做到什么样的规模?”
第368章 先打三杆子
何萍先说话。她笑道:“今晚上就我们三个老同学,并且我知道你们在学校里就是很要好的哥们,所以我们就不要再讲究什么了----”
孙正东和王建东附和,笑道:“讲实话,毕业后这几年,我经常想起来在学校的日子,---”
王建东看向孙正东,问:“先不要回忆了。这里的无锡菜我倒是满欢喜吃的,我就问你一句话,你看看还能吃得来伐?不行的话,想办法再加几只粤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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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粤菜的话,你先要有准备,可能和你们正宗的广东菜还是有差距的,特别是你在广东又胡吃海塞了好几年。”何萍笑着插话。
“没问题啦。”孙正东菜式全部看一遍,笑道,“回来了上海,当然要吃有特色的上海菜啦---。还有,何萍说,这里的无锡菜蛮好吃的嘛。”
王建东笑笑,不响。
何萍端起来酒杯,说道:“那我们就先干了这一杯?不过话先讲好,我就只喝这一小杯。”
孙正东还想开玩笑,王建东看他一眼,不说话了。
三人都一饮而尽。
白酒辣喉咙。连续吃几口菜,何萍摆摆手,这才笑道:“我不来事。剩下的你们俩喝,---”
咳过几声,接着她又说道:“当然,不能喝醉---,喝醉的话,我一个小女子,到时候可是搬不动你们俩的。当然了,你们俩真想一醉方休的话,等会回招待所再喝好了。”
三杯酒下肚,气氛更加和谐,各自的话也多了很多。
先是说了同学们毕业以后的去向,还有各自现在工作上的一些事情。
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但是也不短。
但是讲实话,自从同学们毕业以后,天各一方,除了上学期间几个要好的朋友还偶尔有书信往来之外,至于其他的同学现在基本上联系很少,或者甚至是没有了联系。
但是何萍却自有她的本事。
她把很多的同学,都一一联系上来,还做成了一本小册子分发给每个同学。上面记录有各个同学的工作单位,地址,家庭地址,单位电话,家庭电话,----,等等联系的方式,一应俱全。
在这一方面,王建东就自叹不如。
说实话,不要说是其他同学,就是对于何萍现在分院的工作状态,也不是很清楚。
中间有几次涉及到签名的事情,都是何萍想得周到,自己带了相关的材料,约上王建东,在王建东认为合适的地方签字。当然,这个地方不包括大桥工地,或者是王建东的单位。
不过从签字的频率来看,现在分院的业务应该还不错。光是有自己签名的设计任务,今年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有了四项。
当然了,班上所有的同学都对何萍所做的这些工作非常认可和赞赏。说实话,要不是何萍用心,还真不知道同学们之间联系肯定不会有这样方便。
孙正东也对何萍的这一方面的付出和贡献也赞叹不已。
讲实话,要不是何萍她所作的这些工作,自己这趟来上海,就不会有那么方便了。
他知道王建东现在正在大桥工地,远离市中心,加之平时工作很忙,来一趟市区也很不方便,所以孙正东这一次来上海的时候,首先联系的就是何萍。
尽管读书的时候,其实孙正东和何萍日常搭话也并不多。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现在三人讲起来以前班级里的一些人和事,恍若就是昨天发生的一样,三人的关系看上去反而要比在学校的时候亲切很多。
何萍的单位虽然说是分院,因为工作的需要,也可能是这段时期创造的效益还不错,单位竟然配备了一辆普桑。要知道,这时候一辆的普桑的价格,对平头老百姓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何萍却对她现在的工作环境还不是很满足。她笑道:“我正准备去学车的呢。总是要麻烦别人来开车,有时候就是很不方便,所以我准备去驾校考一个驾驶本。”
王建东和何萍单独碰一杯,开玩笑说:“以后我们也能搭个车啥的了吧?”
何萍笑了笑,却说道:“这次时间还有些匆促,等下次找一个有长假的时间,我发动班上在上海的几个同学,再好好着一起聚聚。”
回忆过在学校的青葱往事,话题很快就转移到现在各自的工作相关上。
讲到现在上海,特别是在浦东的和房屋,道路,勘探等等相关的设计院所,包括房屋设计,基础工施工,土木建筑,消防工程----,等等方面,大大小小的研究院不计其数。
可以说,全国各个地方只要是叫得出来名字的大大小小的设计院,基本上都在上海,或是浦东有了办事处,或者就像何萍她们单位一样的设计分院。
有枣没枣,先打三杆子再说。
一窝蜂的原因,其一是浦东开发开放的力度之大,在全国,全世界都有很大反响,这是大的环境。其二,从另外一个角度讲,浦东的开发开放当然离不开中央各个部委,各个地方政府,各地大中型企事业单位,---,等等的大力支持。
近水楼台先得月,或者说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所谓蛇有蛇路,鼠有鼠路,各有各的路数,各有各的招数和办法。这样一来,随着上海,特别是浦东的项目不断落地开花,各式各样,各种资质的设计院所遍地开花,自然也就不足为奇了。
王建东和孙正东碰杯,问:“猴子,你们设计院这次过来阿拉上海,准备做到什么样的规模?”
第369章 建议下海
“规模两个字现在还谈不上,看以后吧。”孙正东笑了笑,说道,“我们院里的想法,先过来六七个人把这边的摊子立起来,占一个地方。至于后边能做到什么程度,就只能是边走边看喽。”
王建东接过话头,说:“我看现在很多外地在浦东的设计院所也基本上都是你们的这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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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只是我们。”孙正东笑笑,说道,“我和你讲,我们那一届的同学里面,说不定又有很多同学趁此机会再回来上海的。”
“还有这一回事?”王建东问。
“有的。”何萍在一旁搭腔,说道:“你知道吧,还有你的那个最要好同学,就是天津的梁田,也很有可能在七月份要再回来上海工作了。”
王建东用手抚头,说:“-----,真的假的?”
“真的啊。我们前几天还有联系过的呢?”孙正东笑道。
王建东笑了笑,说道:“梁田去年不是才去读的研究生吗?还不到一年的呢?”
“他是来我们上海实习的。说是实习,其实就是过来工作的啊。”何萍补充说道,“不过听他的说法,可能还是回来他天津原来设计院在上海的分院。”
“是吗,这么巧?”王建东哈哈一笑,说道,“看来,我得和梁田好好联系一下了。讲实话,现在我一天到晚都在作业现场,都孤陋寡闻了。”
三人喝酒吃菜。何萍这个办公室主任看来没有白当,搞搞气氛很在行,所以尽管只有三个人,但是酒桌上的气氛还是相当的好。
过一会儿,何萍笑笑,说道:“王建东你总呆在工地上,总这样下去我看也不行的啊?”
“不呆工地那我又呆哪里?”王建东看着何萍,笑道,“我们工地上不像你们自由,早上一进去没有合适的理由就不好再出来的。”
孙正东看着王建东,想了想,端起酒杯一边问:“老王,你现在一个月多少钱?”
王建东端起酒杯和孙正东碰了一下,笑道:“我多少钱你会不知道?我们都是国有企事业单位,工资上不都应该差不多的吗?”
“到底多少钱?”孙正东却很好奇,进一步问。
“真要我说出来?”见孙正东眼巴巴看着自己,王建东想了想,说,“如果从工资上来讲的话,大概两百八九,加上各种各样津补贴的话,一个月四百元出头一点。”
“年终奖还有的吧?”孙正东再问。
王建东笑笑,不说话。
实际上,按照现在王建东的工资,其实在单位里算是比较好的了。虽然说他工龄不是很长,但是在学历上,还有在职务上却比很多人要领先,所以反映在收入上就比大部分人都要高出来那么一点点。
但是王建东也知道,虽然说自己的收入在单位上还算说得过去,但是和其他的建筑单位,特别是来自江浙一带的那些私营建筑企业里面的技术人员比较,还是相去甚远。如果要是和在浦东的一些外资企业比较,相差就更远了。当然,要是再和何萍她们这样的比起来,那就更似乎不值一提了。
见王建东有意回避,孙正东想了想,又说道:“现在社会上这么多好赚钱的机会。依我看,要不你还是出来算了,国有单位里又能赚多少钞票?”
王建东看看孙正东,又看看何萍。
何萍也不说话。
说实话,王建东多少收入,她是最一清二楚的。不仅仅是王建东在单位里的收入,还有他在自己分院里的兼职所得。而且,何萍也很多次想建议王建东,让他辞职下海,别的不说,光是在收入这一块上,何萍甚至和他交过底,至少是现在工资的五倍。但是很多次,话到嘴边,何萍都生生忍住了。因为她知道,在黄浦江上造大桥,从小到大一直都是王建东的理想,他又怎么会轻易放弃的呢?
不过话说回来,王建东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何萍也自然也十分清楚。她觉得以王建东的才干,如果他真要出来,五倍收入应该是远远不止的。好在他还比较灵活,知道出来兼职赚钱。
另一方面,孙正东是王建东在大学里关系最好的同学之一,而且孙正东的单位在广州,全国改革开放前沿,他们的收入水平自然在全国来说都是很有竞争力的。
所以建议辞职下海现在这话从孙正东的嘴里说出来,何萍就想看看王建东究竟会怎么回答。
王建东笑了笑,说道:“放心,今晚上的这顿饭钱我还是有的,不要一下子就都不说话了,好伐?”
孙正东端起来酒杯和王建东大力碰一下,说道:“今晚上你请客,但是不能让你来买单,说实话你这个收入水平,再让你来买单,我会吃不下去的。”
王建东笑笑,正要开口说话,腰上传呼机响。他低头一看,上面只显示几个数字:07868。
第370章 那是不可能的!
王建东对孙正东歉意地笑笑,摘下来传呼机查看。
传呼是胡晓辉呼过来的。传呼只有这几个简简单单的数字,并没有其他更多的消息。07868------,这几个数字的含义王建东自然明白:你吃饱了吧.。
只是,这句话最后面的标点符号,连接的既可以是问号,也可以是句号,甚至还可以是感叹号。具体应该是什么符号,这一下王建东就有些搞不太清楚了。
他不由得轻轻地摇摇头,嘴角上笑了笑。
这几年,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拥有普通数字BP的人越来越多。不过,拥有数字BP机的朋友大概都遇到过这样的场面,在有事的场合,BP机突然叫起,身边又没有电话机可回电话,不知对方因何事寻呼,只是干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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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让功能简单的普通数字BP机发挥出更多的作用呢?或者说,能否让数字BP机也能象中文BP机一样接收对方信息呢?
正应验了一句老话,自然高手都在民间。人们开始在传呼的数字上做文章。
现在有很多数字已经演变成一些特殊的含义了。比如讲,520 代表我爱你,8087表示不离不弃,------,等等。
久而久之,借传呼机的数字码表达自己的情意,已逐渐成为青少年族群中的流行文化之一。通过对短短一组数字的奇妙组合,利用其近似的谐音可以表达出各种各样的情感信息。
比方讲,1314526一生一世我爱你,584我发誓,1798一起走吧bai76868,587我不去,770亲亲你)----。
而王建东的传呼机上这一次只有07868几个数字,却没又任何标点符号。这就是胡晓辉有意为之了。也就是是说,改用哪一个标点符号就是要看胡晓辉现在心里的具体想法了。
不过,在王建东看来,可能还是感叹号的可能性最大。
王建东苦笑不得。他心里笑笑:都这时候了,而且两人都已经扯证,还在吃的哪门子醋?!
可是孙正东不了解其中的情况,一见王建东只看着自己的传呼机发愣,他还以为王建东是不是有急事要马上处理。于是他指了指饭店吧台上的公用电话,笑道:“那边有电话,你先去回电话好了。”
何萍笑着看向王建东,她没有看到具体信息,自然也不会知道王建东有什么事情,更想不到这件事情竟然还会和自己相关。
“不用了。”王建东抬头笑了笑,挥挥手说道,“今晚上我看酒已经喝差不多? 反正孙猴子你以后也常驻在上海? 应该吃饭吃酒的机会还有很多的。我晚上家里还有事情,就先告辞了。”
王建东边说就边站了起来。孙正东也跟着站起来? 嘴里却笑道:“你有事归有事? 可是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何萍也站起来,两眼看向王建东。
“刚才那个问题我再明确说一次,那是不可能的!”王建东停下来立定? 两眼盯着孙正东? 想也没想就笑笑道? “不过-----,你们,如果要是有机会给我赚钞票的话? 我倒是不排斥的。其他的还有什么意思? 就看你和何萍俩人的理解了。”
何萍只笑? 还是不说话。
孙正东两只手往自己头上摸摸,有些不理解的样子。
他正想问? 王建东却又紧接着说话了:“再说了? 我是我们单位的委培生? 当初上学的时候是有条件的? 至少要服务满五年? 要不然,要给单位补偿金,还有相应罚款的。”
何萍这时候及时搭话:“理解理解,我也觉得我们现在的合作方式,其实就是最好的。”
孙正东哈哈一笑,说道:“我们正求之不得的呢?像你这样该学历的人才,说实话在哪里都是吃香的。既然你不肯出来,我估计也只有这一条路了。”
“孙同学你知道就好。讲实话,虽然我们这位王同学在我们同学里面现在学历算是最高的之一,但是从收入来讲,我看却是要差不多要垫底的。”
何萍看看王建东,见他没有什么反应,笑了笑,又接着说道:“不过王同学你也应该知道,班上其他同学基本上都在设计院,工作相对轻松不说,到最后收入来讲也是你在工地上这样不好比拟的,尽管你们有工地的一些特殊补贴和津贴。”
王建东不做声。实际上,何萍说的是实话。自己分配的时候,不过自己本来就是委培生,所以也算不得是吃亏。
“老王,今天是我们分别几年后的第一次再见面,我就这样说你,你没有意见吧?”孙正东拉开椅子,一边问王建东。
“怎么会有意见?你这样问,才说明我们是老同学,老关系。要不是这样问,反而就说明我们之间又隔阂了的。”王建东哈哈一笑,顺势搂住孙正东的肩膀。
何萍一直都看着王建东和孙正东,笑而不语。
王建东想了想,说道:“等我们班上同学都再一次在上海大团聚,到时候作为东道主,我一定要去好好着去车站一个个迎接他们的。”
“你怎么接?你的三八大盖?-------,那还是算了吧。”孙正东嘲笑道,“这些事情,何萍她做起来不是更方便,我看你今晚上是喝多了,脑子也坏掉了?”
第371章 大姐的落寞
喜事归喜事,不过有得必有失。除开学习和单位上的事情,最近的两个月也有一些事情给王建东留下有很多深深的遗憾。
主要有二。
一是在党校封闭式学习,按规定不能请假,他错过了去年10月23日浦杨大桥的开通典礼。
如果说开通典礼的错过,他还可以勉勉强强接受的话。接下来更让他郁闷的是,因为参加浦徐大桥前期工程的配套上的一些事宜,他出差去了南京一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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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一座大桥的建设,其中涉及到工程主体、建筑、通讯、勘察、配套等等多家设计、施工和供应单位。
可就是这一星期的时间,他完美地错过了老人家在年底对浦杨大桥的视察。
作为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老人家始终关注着上海的建设,关注着浦东的开发,关注着黄浦江上正在建设的大桥。
后来王建东通过师傅,单位许许多多同事,还有书报资料了解,在91年至93年的三年内,老人家先后三次上跨江大桥视察。
第一次是91年2月18日,视察正在建设中的浦南大桥。这一次,王建东在现场有幸目睹和见证了那个荣光的时刻。
当时,老人家非常希望能到浦东去看看。但由于浦东段建设刚刚开始,条件比较差,浦南大桥正好是造在南码头的摆渡口,桥墩的两边都是煤场,风一刮都是煤灰,环境确实不太理想。所以只好请老人家到浦西工地上来视察大桥。后来老人家就站在浦南大桥浦西段,就在南码头的浮桥上看了一下。
早春二月的上海,还是冷风瑟瑟、寒意袭人。江边开阔处,更是风大浪高,寒风刺骨。
老人家不顾年事已高,兴致勃勃地站在那里观看大桥,并听取指挥部关于大桥的建设情况汇报,包括浦南大桥什么时候开工,什么时候完工,投资多少,进行得怎样,等等。
听汇报的过程中,老人家不时微笑地点头。
这时,市里请老人家给浦南大桥题字。没想到,老人家爽快地答应下来。一个多月后,指挥部接到市委办公厅电话,说是老人家给南浦大桥的题字已经写好了,让赶紧去拿。
第二次是前年2月7日。那时浦南大桥已经建成,通车不久。
老人家在主桥上从汽车上下来,走到浦南大桥桥面。看得出来,他很关心大桥建设情况。
总指挥告诉老人家:“您给我们浦南大桥的题字,我们已经挂在桥上了,每个字有14平方米大呢!您现在站的桥面离开黄浦江江面有58米啦!”
老人家接着问道:“这座桥是不是世界第一啊?”
总指挥说:“不是第一,是世界第三。第一在加拿大,跨度是465米;第二在印度的加尔各答,跨度是457米;我们是423米,是老三。”
老人家听了以后,没有吭声。当总指挥指给他看他为浦南大桥的题字时,他才哈哈笑了。
第三次上大桥视察就是不久前的去年12月13日。
那天风特别大,还下着蒙蒙细雨,气温降到0℃。老人家乘车来到完工不久的浦杨大桥主桥上。因为天气不好,加上小平同志已是90岁高龄,当时陪同的同志本来不想让老人家下车,想着在车上给老人家汇报一下浦杨大桥的建设情况就行了。
可是没想到,老人家不顾风大雨寒,坚持下了车冒雨往桥当中走了二三十米。总指挥向老人家汇报:“您为浦杨大桥题的字也挂在桥上了,每个字大小也是14平方米。”
当老人家往回走时,总指挥开始向老人家详细介绍大桥的建设情况:“您现在站在的桥面离开江面62米了,浦杨大桥比浦南大桥更高,规模要比浦南大桥大42%,质量比浦南大桥还要好,而且浦杨大桥是当今世界上同类型斜拉桥的第一了!”
听到这里,老人家非常非常激动,紧紧地握着总指挥的手说:“要感谢参加大桥建设的工程技术干部,感谢参加大桥建设的职工。这是上海工人阶级的胜利。”
在视察浦杨大桥之前,老人家刚视察了杨高路和罗山路立交桥。
看见浦东热气腾腾的建设景象,老人家喜不自胜,道出了两句诗:“喜看今日路,胜读百年书。”他女儿风趣地问:“今日怎么诗兴大发?”老人家认真地答:“这是出自我内心的话。”
今年的元旦之夜。新锦江大酒店41层。
老人家站在窗前俯瞰上海。远处的建到一半多的东方明珠若隐若现,周边高楼林立,一派繁华。
旋转餐厅里挂着两张大幅地图,一张是上海地图,另一张是浦东新区地图,地图旁摆着浦东开发的模型。
那一夜,对着上海的璀璨景色,老人家感慨:上海大变样了。寥寥数语,满是欣慰。
都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竟然也是老人家在这里,最后一次眺望上海。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后来总指挥回忆这些往事,曾多次语重心长说道,世界第一——浦杨大桥的建成,体现了科学技术的力量。能够建成世界第一的大桥,说明我们国家的技术水平赶上了世界先进发达国家。而这一点,才是老人家三上大桥真正最关心的。
“舅舅,舅舅。”小阳阳拉扯着舅舅衣服,抬头眼巴巴看着王建东。
王建东回过神来,笑了笑,说道:“好嘞,现在就让阳阳骑大马。”
他蹲下身去。小阳阳动作熟练,轻车熟路一下子就爬上舅舅肩膀。王建东慢慢站起来,把小阳阳乐的在肩膀上面前俯后仰。
“当心摔下来,晓得伐?”大姐在阳阳身上拍一记。小阳阳这才老实下来。
有说有笑走到东昌路。
大姐忍不住往渡口的方向多看几眼。
胡晓辉看在眼里,悄声说:“大姐,姐夫不应该走陆家嘴码头吗?”
大姐神情落寞下来,说:“以前是陆家嘴码头方便。后来他家附近的公交车改变路线,现在一直可以坐到十六铺。所以他要过来的话,走这里东昌路码头要更方便。”
第372章 总心很累
想到自己的这位姐夫,还有关于他们家的所作所为,王建东不响。
胡晓辉不是很清楚其中的实际情况,一时也不好再往下说。
“可现在我又有什么好办法?”大姐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小阳阳,叹一口气,说道,“讲实话,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可就这样离掉,好像也不是办法的啊?”
胡晓辉挽着大姐的胳膊,不说话。
“可是不离嘛,实际上我心里也难过的。”大姐想了想,说道:“哎,没成想搭上这样一个当爹的人,主要还是担心以后我们阳阳可怜的。”
王建东想了想,开口说:“这个姐夫,我都有差不多一年多时间没有见着他了?他还在原来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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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在纺织九厂工会做宣传工作的啊。”大姐笑了笑,说道,“前年伯母和阿浦去他们家大闹一场,他们全家到现在都有些怕我们家人,加上自己心虚,他哪里还敢见你?”
王建东讥笑道:“难道说我们身上就长了三头六臂?”
胡晓辉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那个婆婆,小花你可能还没有见过的。骨子里就瞧不起我们苏北人的后代,总觉得我们家住浦东就是高攀他们家了。实际上他们家又有什么?”
大姐说起来这些,明显有些岔岔不平,说,他们家就一间小小的房子,要说比我们家里唯一好一点的地方,就是在楼梯上还有个三四平方的小阁楼能当作住房用。不过时时刻刻有人在楼顶上走下去来走上来,吵死了的。”
王建东拉着肩膀上小阳阳的手,小心走路。
“当然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我没有能给他们周家生孙子。可是,这能全怪到我身上的吗?”讲起来这些,大姐就很委屈。
过一会儿,大姐又诉苦道,实际上,要讲起来经济条件,他们家更远远不如我们自己家的。我们家里人全有工作。阿弟还是名牌大学毕业,又在大型企业工作,放在哪里,就是和黄浦江对过的上海人比起来,一点都不差的。要比起来我婆婆家里的兄妹俩,更是不知道要强多少倍了?
胡晓辉想了想,说:“讲实话,大姐你和你婆家的事情,我多少听说过的。我觉得他们家人,特别是你那个婆婆太势利,又大男子主意,都是他们家做的不对在先。”
大姐不说话。
胡晓辉问:“你后来和他们家联系还多吗?”
大姐说道:“讲实话,都有快两年多没有和婆婆来往了。就是有的话,和你姐夫至多也就是在纺织厂里偶尔见见面。当初幸亏没有听他的意见,从十厂调过去和他一个厂里厢。要不然现在不知道有多难堪的。”
胡晓辉又问:“那他怎么又和你主动联系了?”
“还不是因为拆迁?现在我们陆家嘴要拆迁,他们可能是看到希望了。那个老不死的自己放不下面子,又总是怂恿你姐夫开始死皮赖脸的和我联系。”
王建东笑了笑,说道:“他们不会是看上我们家要拆迁,可以住上新公房了吧?”
大姐笑了笑,说道:“中间我和你们姐夫说过一次,明确告诉他这次拆迁不涉及到我们家。他还不相信。这次我估计他这次可能还是听他姆妈的话,借口我生日,过来看我和女儿,我看也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胡晓辉忍不住问:“姐夫他是这样的人,当初你会不知道?
大姐神情黯然,不说话了。
到最后,王建东没忍住,开口说道:“讲起来这位姐夫,我就有一点到现在都没有搞清爽,明明他们家里大男子主义,对男丁很看重。可是我印象里,姐夫这个男人在他们家其实是最没有分量,也是最没有存在的,实际上他们家里一切都是他姆妈说了算。这不是很自相矛盾的吗?”
大姐低头走路,不响。
胡晓辉紧紧挽住他的胳膊,说道:“大姐,不管你最终做出来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的。”
讲到拆迁,王建东朝身后的烂泥渡路的两边看看,说道“这里陆家嘴这一大片,按照市里批下来的城市规划,都是新的金融贸易开发区的主体部分。应该都会被拆迁掉的,只是时间快慢,早拆迟拆的区别。”
胡晓辉接口说,我还听同学讲我们以前上学的中学也要搬迁到金杨。说那边现在配套设施基本上没有,刚好这边要拆迁,各得其所。
大姐笑了笑,说:“现在方方面面对陆家嘴的搬迁都十分支持。居民们也都希望拆迁,很少有人会主动提条件,因为这是很多人的一个梦想。故所以整个动拆迁非常顺利。”
“是的啊,人民群众才是真正的英雄。只要有了群众基础,让群众认识到事情的重要性,那么老百姓哪怕是牺牲自己的利益,也会义无反顾地支持政府的决定。”王建东感叹。
经过东昌路邮电局。
大姐立定,说道:“过完年就准备送小阳阳来这里邮电局楼上的托儿所。”
王建东想了想,说:“这里上学挺好的。姆妈就在前面的街道工厂上班,早上可以送她过来,晚上可以带她回家,方便的。”
“是的啊,我们也是这样考虑的。要是姆妈忙的话,我也可以接送。反正从这里码头过去十六铺,也有公交车直接到我们纺织厂的。”
王建东想了想,说:“大姐你幸亏后来没有把工作调回来浦东。你以前工作的十棉,怕是马上就要面临搬迁了。”
“是的呀。有时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实际上后来十棉的姐妹呀找过我,问我愿不愿意再回去。当初就是因为怕十棉拆迁,我才迟迟不肯答应的。”
胡晓辉插话,说:“不过大姐你上下班路上要花掉这么长时间,蛮辛苦的。”
王建东想了想,说:“上班路程远一点,工作方面辛苦一点,实际上都不算什么。关键是,不要总搞得来心很累。大姐你懂我的意思吗?”
大姐若有所思,不说话。
突然前面传过来“嘭”的一声巨响。抬头眼一看,原来不远处有爆米花的小摊。
和往常一样,接近年根底的时候,这些爆米花的小摊就会一如既往地出现在粮站附近。只是粮食购销现在基本放开,粮站已经差不多名存实亡。
胡晓辉笑笑,说道:“不会还是我们小时候那个黑脸老爷爷吧?”
王建东看胡晓辉一眼,笑道:“难道你也想去爆米花吃吃?”
胡晓辉脸上一红,笑道:“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小阳阳也忍不住小小身体一阵扭动,想从舅舅肩膀上爬下来。
王建东半蹲,大姐把她抱下来。一下来,小阳阳就吵着要去爆米花。
第373章 隐隐生疼
在粮站买大米和“珍珠米”,这次大姐做主,爆了两锅米花。因为本没有准备袋子装爆米花,最后又多花五毛钱在粮站拿了俩空的米袋。
前面就是东昌电影院。很热闹。
从显眼处的大海报上看,正在放映的电影是《狂吻俄罗斯》。这部电影他和胡晓辉之前一起看过。
这部以小说《远东浪荡》改编,由冯巩、叶列娜·波尔什科娃演出的剧情片,讲述了一个音乐教师大江随倒爷双成到俄罗斯寻梦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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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倒爷”,是80年代出现的一种特殊群体,其实就是从事商品倒买倒卖的人。
“倒爷”一词广泛流行于80年代中后期和90年代初期,一度盛行于全国各地,尤以北京地区最为流行。
一般来讲,买卖是商品经济中最常见、最基础的行为。
但在商品经济极不发达的时代,因为特殊的社会情况,导致同时存在国家统配价和市场价,这就给那些嗅觉灵敏或者拥有关系的人带来了利用价差牟利的机会。
有买有卖、又买又卖、买了又卖、低价买来高价卖出的做法,在1960年代叫“投机倒把”,要被绳之以法。在1970年代叫“二道贩子”,也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到1980年,就有“倒爷”这一毁誉参半的戏称了。
刚开始倒爷们不过是从乡下收来几百颗鸡蛋、小心翼翼搬回城里换粮票,或从沿海论斤称来电子手表用军帽装了在各地大城市兜售。后来逐渐慢慢发展,小到肥皂,中到电视,大到钢铁汽车,----
反正缺什么倒什么、什么紧俏就倒什么。
其中最有名,最巅峰的事件,就是某国际牟姓倒爷,抓住当时国内航空公司紧缺飞机,而俄罗斯迫切需要中国的轻工业产品的机会,用川东某城濒临倒闭厂里的积压罐头从俄罗斯倒来一架图154飞机,转手卖给四川航空。“罐头换飞机”的奇迹一时轰动天下。据他后来自称更是从中赚了8000万到一亿元。
实际上,就是这些数以百万计的个体户、倒爷、小作坊、集体工厂以“蚂蚁雄兵”的方式,推倒了计*经济体制的堤防。
80年代末,随着政府严厉打击“投*倒*”和“官*”行为,再加上前苏*解体和东*剧变后当地严重缺乏轻工业消费品,“倒爷”开始转战国际市场。比如如把中国内地的纺织品卖到俄罗斯,然后将俄罗斯的皮革卖回内地等等,逐步形成了名噪一时的“国际倒爷“。
“去俄罗斯做生意一星期能挣一辆奔驰。”上世纪90年代,这类极富煽动性的说法在国内广泛传播。
事实上也相差不多。
北京经满洲里至莫斯科的铁路全长9000多公里,国际列车每周对开一次,运行六天六夜,这趟国际列车就是那些国际“倒爷”的主要交通工具。而这条线路在“倒爷”们的眼中,熟悉得如同回乡的乡间小路。
列车一进俄罗斯境内,每到一站,“倒爷”们就拎着皮夹克、羽绒服等蜂拥而下,而在站台上早就挤满了等待抢购的俄罗斯人。这些“倒爷”们都挣了大钱,这些传奇经回国后的“倒爷”们口口相传,自然极具煽动效应。
眼前海报上《狂吻俄罗斯》这部电影,其实讲述的就是这里面俄罗斯“倒爷”的故事。
王建东笑笑,说道:“倒也现在是真的厉害,连点供应都拍出来了。”
大姐接话道:“我们厂里生产府绸,在国际上很畅销。老早子就有供销科的员工下海,一批一批组织卖到俄罗斯去的。听说那边日用品,还有衬衫之类,都很好卖,钞票不要赚太多的哟。”
王建东笑道,倒爷实际上还不仅仅只是买东西。我们上海滩上做证券交易的,有一个叫什么杨百万的人,就是国库券倒爷发家致富的。
“我再去看看其他海报,有什么合适大人小孩一起看的电影?”王建边说边欲往电影院里面走。
大姐牵着小阳阳却有些犹豫,下意识地地看看自己的手表。
胡晓辉明白了,马上说道:“下次有好的影片我们再来看好了。这时候姐夫应该快要坐渡轮过来,我们就去码头那边等等看。”
王建东就坡下驴,说:“都是一些无聊的影片,不看也罢。”
听说电影不看了,小阳阳显得很不高兴。这时候实际上她还是想看电影的。
胡晓辉蹲下来给她做工作。说了一会儿小阳阳还是不同意。但是后来一听说爸爸马上过来,现在要先去码头接爸爸,一下子就格外地兴奋起来。
在码头出口没等多久,有渡轮靠岸。一会儿就看见姐夫提着一马夹袋的苹果往外走。
他可能也没有想到会有人在码头等他,只低着头匆匆走路。
小阳阳一看见爸爸,就挣脱开大姐的手,小跑着一路奔过去,嘴里高声叫道:“爸爸,爸爸-----”
听到小阳阳的声音,姐夫明显楞了一下。立定,他抬起头,正看到往自己飞奔而来的小阳阳。
把手里的马夹袋丢到地上,姐夫笑着蹲下身去,张开双手,准备迎接小阳阳。
小阳阳“咯咯咯----”笑着冲进爸爸环抱。
姐夫很意外,当然更多的是高兴,抱起来小阳阳就地旋转了好几圈。小阳阳乐得更大声了。
旁边的行人纷纷笑着避让。有好几个路人还对他们父女俩翘大拇指。
目睹眼前的场景,大姐叹一口气,有些酸溜溜的说道:“看看,这个没良心的,我养了她这么多年也没见她对我有这样亲热的。”
“不管怎么说,姐夫到底是阳阳的爸爸,血浓于水的呀?”胡晓辉想了想,说道,“你要是长久不在家,小阳阳肯定还要更想你的,好伐?”
王建东手里提着爆米花不响。但是他完全可以想像和体会大姐这时候的心情,应该也一如现在的自己,深沉翻滚而且纷繁芜杂。
那些一直想遗忘的时光,已经逐渐长成了一根无形的刺,深深地扎进心里。心思一动,就一定会隐隐生疼。
哪怕表面再装作无所谓,再尽力用微笑去掩饰不在乎,其实这时候比什么都痛彻心扉。
胡晓辉紧挽住大姐的手,站在街道边不语。
第374章 过年的讲究
时间过很快,一歇歇就到大年三十。
和老底子的上海人一样,王家阿婆为了这一年一桌的年夜饭,今年更是费尽了心思!
上海人对年夜饭很讲究,“做人家”的同时,也好面子。因此,准备一顿年夜饭通常会提前几个星期。
从进入腊月就开始张罗,鸡、鸭、鱼、肉、南货、北货、果品、糕点、糖果、瓜子,样样力求办理齐全。年夜饭菜肴,煎、炒、炸、烩,样样都有,色、香、味、形,都达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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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阿婆和大姐好几次还老清老早就去小菜场排队,可就是这样,鸡、鸭、鱼、肉未必能买到自己称心的原料。
每次回来,大姐总是笑话说那个在小菜场里斩肉的老师傅,逢年过节,小金库真是“么克么克”(洋泾浜上海话,意思同“much”)。
整个腊月全家欢乐融融,气氛温馨。
讲起来上海,给人的印象就是生活精致讲究。就算是过去条件简陋的时代,人们的日子过得简单却也绝不敷衍,每年春节的一餐年夜饭就是老上海讲究的体现。
上海人自家吃年夜饭,有一样东西不会少,就是这个“圆台面”。
千万不要小看这张圆桌,当年可不是家家都有自备的,而且,它的尺寸大小,都能显示出这家人的“立升”——请得起多大的排场。
过去,上海的餐饮业没有现在这样发达,那时的上海人也节俭,轻易不上餐馆,逢啥喜庆,至亲朋友要欢聚一下,都是自家和邻里一起相帮烧。
可以讲,一张圆台面,是各家主妇大比手艺的一个大平台。逢年过节,家中一张圆台面,更满载着亲情温馨。不论你离家有多远,有多久,家中那张圆台面上,永远为你留着一副碗筷,一个座位。
大圆桌王建东家里没有,还是隔壁的老林主动借给他们家使用的。
那么,在上海人的这张圆台面上,老上海的年夜饭都有啥讲究,有哪些菜是一定少不了的呢?
首先是标配冷盘。
其一是四喜烤麸。
烤麸是将小麦粉,水洗成面筋后发酵蒸煮而成,这种看上去有着无数蜂窝孔的食材,常被人误以为是“豆制品”。
烤麸搭配香菇、木耳、花生米,成四喜,酱红香醇,鲜香入味,口感有糯有脆,夹一筷入口,烤麸的毛孔全部打开,甜咸鲜的酱汁涌出,正是烤麸最感动味蕾的瞬间。
上海人过年讲究极多,菜名需讨口彩,所谓“烤麸”即是“靠夫”,寓意家里的男丁,来年取得更高的成就。而冠以“四喜”的名字,有一种说法,认为它源于最早的名字“四鲜烤麸”,上海话“鲜”和“喜”音同,而这个喜字又更能讨口彩,所以,有了“四喜烤麸”之称。
二是蛋饺。
蛋饺是上海人过年必吃的,年夜饭最后一大锅的汤里必有蛋饺,取它长得像元宝的好彩头。吃上一口蛋饺,味道鲜美又吉祥。
做蛋饺是个细心的活儿,还特别有仪式感。
再王建东印象中,小辰光每到大年夜的下午,爹爹、姆妈就会搬个凳子,坐在煤球灶前,用一个可能一年只用这么一次的铁勺子来摊蛋皮。
除了肉馅,一旁肯定还有熬好的猪油渣,王建东当时的“工作”就是负责拿块猪油渣,先在铁勺内抹一下,不必每次都抹,但要抹均匀,每个角落都要吃到油——如果他们摊坏了一张蛋皮,那就会是他的奖励。
当然了,在姆妈、爹爹不怎么注意的时候,王建东也没有少偷吃蛋皮和猪油渣。
最后是葱油海蜇皮和皮蛋。
葱油海蜇皮和皮蛋,这两样也都是上海人年夜饭台面上必备的菜。
海蜇皮的价佃比海蜇头便宜,这道菜又实惠又扎台型:买回的海蜇皮先泡2天,去除明矾,再切丝浸在冷开水中;最后将萝卜刨丝,加一点点细盐,稍微腌下,拧去水分,再用热油淋在上面,冷却后和海蜇皮丝拌在一起即可。
而阖家团圆之际,吃点小老酒总免不了的,这时就少不了皮蛋,蘸点酱油,过过老酒,最好再来点油爆花生米,一顿年夜饭,即便没啥大鱼大肉,也能有滋有味。
这些还仅是基本的几样冷菜。至于大菜,王建东家里也有不可或缺的大致几样:
一是红烧肉。
上海红烧肉是有回忆的上海味道,家里过年的时候桌上肯定会有那么一道红烧肉,寓意新的一年红红火火。
作为传统本帮菜,上海红烧肉最大的特点就是浓油、赤酱、口感甜,但是入口不会很腻。它的上色主要靠酱油,而不是北方的熬糖。但是哪怕是酱油也有放糖熬的步骤,糖的品种和比例是很重要的。红烧肉要好吃,必须是猪五花,这样吃起来才有软硬层次。
红烧肉少不得要配点别的东西,自己家烧,往往再加一些卤蛋、圆栗、茨菰、百叶结等。
二是本帮熏鱼。
对于上海人来说,熏鱼绝对是上海本帮菜的代表之一,除夕夜怎么能少了熏鱼呢,而且还有年年有余的寓意,简直就是过年必备。
上海人习惯用青鱼中段来做熏鱼,去头去尾,片成一公分厚的薄片,入滚油炸透,至金黄出锅,放入调好的酱油中浸几秒,待味道吃进鱼肉中即可捞出,口味兼具鲜、甜、香、浓、脆。
三是油爆虾。
油爆虾是一道最典型的上海菜,也是上海菜的代表菜之一,又叫油爆河虾。
颜色红润发亮,味道咸甜可口。因为虾壳上有一节一节的轮廓,所以它也有着节节高升,吉祥讨喜的寓意,所以过年时,桌子上一定会有一道油爆虾的。
当然,“江北人”的传统,王建东家里通常会在除夕前就开始做很大个头的“扬州狮子头”。和一般上海人的做法不同,不仅模子结棍,里面还有花样经,而且一做就是好几十个,初一到初七都可以红烧、清蒸、炖汤慢慢吃,象征一家人团团圆圆。
第375章 小绍兴白斩鸡
上海本就是移民城市,海纳百川样样全有。各地方来的人把自己家的过年风俗带到了上海,同时,慢慢地融入这座城市的餐饮文化中。
比如邻居“上海宁波人”的年夜饭上,一定不会少了一道菜,鳗鲞。“鳗影高悬,鲞味四溢”,已经成了上海人春节最有味道的写真。
宁波阿婆曾经说过的话,鳗鲞只有被西北风吹过,才有独特的、鲜香交织的味道。不需任何调味,吃之前,上锅蒸一下,再手撕成条,鲜味浑然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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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现在这位可敬可爱的“宁波阿婆”已经不在了。
王建东到现在,还能清晰地想起来那年初夏,这位老太太拄着拐杖给自己,还有胡晓辉和谢路得送过来一盘红烧肉的场景。还有高中毕业等待高考成绩的那年暑假,自己和“四眼”在做煤球时,老太太拄着拐杖送过来的薄荷茶。
还有一道白斩鸡也是少不了桌的。
过年自然“鸡”不可失。年夜饭上总是少不了鸡肉的身影,无论冷盆里的白斩鸡、醉鸡、糟鸡……光是一只鸡就可以做出各种各样的花头。
选用春节前特别紧俏的蹬鸡,肉细腻而肥厚。洗净后用盐腌制,放水里煮,煮后的汤,亦可放些黄芽菜吃。待鸡冷透,斩块,置入玻璃瓶中,排齐,摆一排撒层盐,最后倒入5年陈的花雕,浸透,封盖至不漏气。吃时用小碟盛个5、6块即可出客,极扎台型。
上海人最欢喜吃白斩鸡,特别是皮脆肉嫩的小绍兴白斩鸡,年夜饭的桌子上岂能少此主角?
关于小绍兴白斩鸡这道年夜饭餐桌大菜,这里稍微多说几句。
八九十年代初是小绍兴的黄金岁月,生意最最兴旺。
上海人爱吃小绍兴白斩鸡到什么程度?市面上流传有很多关于小绍兴白斩鸡的故事。
其一。平时吃小绍兴白斩鸡就要人挤人,到处找座位,到了春节就更紧俏了。以至于春节前的小绍兴鸡粥店,不再供应堂吃,将桌子凳子翻在一角,集中兵力烧白斩鸡,保证门市供应。
其二。小绍兴白斩鸡都是活杀加工的,就在店门口“斩立决”,围观的群众非常多。
到了大年三十,队伍更加壮观,为了保证道路畅通,甚至当地派出所还会派警察来门店维持秩序。其实警察们也有家小,他们也想在关门时买一只回家吃团圆饭。
其三,买小绍兴白斩鸡的人群中,不少人是从老远的地方赶来的。
有一个从很远地方赶过来的顾客,因为没买到白斩鸡,不顾自己是个五尺汉子,当场就在店门口大哭起来。后来店经理一问,原来是他的一位亲戚从美国回国探亲,在美国已经听说小绍兴白斩鸡的美名了,很想一尝,此番空手而回,叫他怎么交差?店经理一听事关海外华人对祖国的印象,就想法满足了他的要求。
还有一个更逗的小姐,主动提出来用两张大年初一的歌舞票子换一只小绍兴白斩鸡。
像这样的好玩有趣故事,八十,九十年代每年在“绍兴白斩鸡”上面每年时有发生。
当然家里还准备有一些其他的硬菜。
前天,开饭店的谢路得还送过来“扣三丝”,“走油蹄膀”,“八宝鸭”等等好多道已经做好的大菜,只要再放蒸锅上面热一热就可以直接上桌。
上海年夜饭,这些冷菜、正菜吃好,考究点的,还有一砂锅汤。
在上海小孩的记忆里,年夜饭里少不了还有一碗“全家福”。里面的食材多得不可思议:肉圆、肉皮、冬笋、熏鱼、黄芽菜、线粉……虽然每家人放的东西多少会有些不同,但有样东西一定会有——那就是蛋饺,这才是全家福的灵魂。
金黄色的蛋饺象征着金元宝。张爱玲在《半生缘》里说过,过年吃蛋饺才算是好彩头。
丰盛的全家福上桌,年夜饭才算是到了压轴。在升腾的热气中,全家人幸幸福福,圆圆满满一整年。
最后,则是点心:一般是八宝饭和汤圆。
八宝饭分量足、味道甜,最适合全家人享用,象征团团圆圆,所以最有年味。
八宝饭一上桌,四平八稳、八宝汇聚、“浑圆一体”,别有一番隆重,最是传统年夜饭必不可少的滋味。
一整个八宝饭,放在八仙桌正中,蒸得半透明的糯米,晶莹剔透颗颗饱满,筷子一戳,豆沙就满溢出来。一口下肚,颇感油腻的肠胃,在这道甜点的抚慰下,得以安稳地休整。
八宝饭在冬天可搁置一段时间,不少家庭就买几个以备不时之需,所以供应量也颇巨。实在买不到也可以自己做,蓝边大碗底部抹层熟猪油,撒些红绿丝等蜜饯,先铺一层饭,中间嵌入豆沙,上面再盖一层饭。吃的时候,入锅蒸透就行了。取出,合扑在盘子里,也有形有款了。这个时候,上海人吃什么都香。
虽然全国各地都有八宝饭,但似乎只有在上海,八宝饭才做得格外精致。
上海人喜欢的八宝饭以乔家栅、王家沙、沈大成最佳,可自食,也可招待客人。
而这些老牌八宝饭固然不少,但怎比得上自家姆妈做出来的入味、入心?!
汤圆呢,吃了汤团才叫“团圆”嘛!
上海人过去还有习惯,大年初一一早,第一顿饭一定要吃汤圆,意味新年“圆圆满满”,而且要“有汤有水”,寓意“有财有势”。
糯米淘净,浸一夜,在石磨上磨成浆水,再灌进布袋里,吊起滴水,一夜功夫,糯米粉就变得像大理石一般白而细了。揉软,摘成一只只小面团,裹了黑洋酥馅做成宁波汤团,一口气可以吃二十几个。
黑洋酥在冠生园、老大房、三阳盛等店里有买,但也不容易买到,得排队。
买不到怎么办?也可自力更生。去菜场买来板油,撕去丝丝缕缕的筋,与绵白糖一起揉紧,腌几天,成了。
上海人的年夜饭,到了尾声通常都要上一道汤圆当点心。
一小碗汤圆子下肚,圆子甜糯,馅甜香润口,大人小孩都爱。吃完咸的再来点甜的真是再舒服不过了。
至此,一桌筵席,就靠最后一道汤圆的点心撑世面,一人一勺完美收场!
第376章 遗像
忙上忙下。等这一切全置办妥当,已是晚上六点,年夜饭正式拉开序幕。
因为王建海从日本回家,姐夫一家三口也都在,这一次全家终于团聚,所以今年过年是王建东家近几年最热闹的一次春节了。
最高兴的,自然莫过于王家阿婆。
岁时习俗,农历除夕俗称大年夜,这一天全家欢宴,称“吃年夜饭“。古时过年可从农历十二月十五日开始,直至除夕,各户人家择时做年可先后不一,近代以后才渐集中在除夕。
而这几年王家过年的传统,除夕傍晚,家中先要悬挂王国良遗容,合家祭拜,然后再围坐欢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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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柜子里小心地把王国良的遗像请出来。王家阿婆端详着黑白遗像好一会儿,一动不动。
大姐递上一团早准备好的黑纱。
王家阿婆开始小心地仔仔细细擦拭镜框和相片。
实际上,相片相框都很干净,可以说是一尘不染。可能一是因为总放在柜子里的缘故,另外,很显然,从擦拭动作的熟练和相框的光洁度来看,应该在王建东他们不知道的时候,王家阿婆平时没有少拿出来过。
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正面反面,一遍遍擦试。放下纱布,双手平举着相框,又端详好一会儿。
王建东看到,姆妈的嘴唇翕动了好几下,但是没有发出声来。
遗像恭恭敬敬摆在桌子靠墙的正中央。
上香,点烛。依次整齐摆上鸡、鸭、猪肉,奉茶、献酒、献馔盒----。一大桌子的菜肴,都是王建东阿爹王国良生前爱吃的一些食物。
一下子眼里含泪。王家阿婆用手擦擦眼睛。一会儿,她开始碎碎有辞的念叨:“他阿爹,今天年三十,孩子们都回来了,出门在外的建海也回来了,你看看他们吧?”
大姐带头,全家人都跪在地上开始三叩首。
中国人受儒家思想影响,有慎终追远的传统,因孝敬而祭祖。逢过节总不会忘记祭拜死去的先人,春节也不例外。
“元旦为岁朝,悬神轴于堂中,陈设几案,具香烛,以祈一岁之安”。
祭祖的习俗或因地域而有所不同:有的地方在年夜饭之前祭拜;有的地方在除夕夜子时前后祭拜;还有的地方初一在家里祭拜之后,还要去祠堂祭祖。
但纪念祖先的意义却是相同的。
代代相传下来的风俗中,饮水思源,祭祀缅怀先祖,激励后人,是春节期间一项十分重要的活动。
按照民间的观念,自己的祖先和天、地、神、佛一样是应该认真顶礼膜拜的。家家都希望通过这种虔诚的祈求,为着向祖先求福,希望祖先荫庇子孙,并为子孙解决难处,能保佑一年的平安。
王建海这次早有准备。他知道阿爹平时特别爱抽烟,所以他专门在桌子上另外摆上三条中华香烟,更是长久跪地上不起。低着头,山体一耸一耸无声地抽噎着,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王建东就跪在阿哥的身边。看着眼前阿爹的遗容,还有阿哥现在的一举一动,悲从心来,不由得就想起来自己曾经背的滚瓜烂熟的那首古诗,《蓼莪》: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
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瓶之罄矣,维罍之耻。
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
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
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
欲报之德。
昊天罔极!南山烈烈,飘风发发。
民莫不谷,我独何害!南山律律,飘风弗弗。
民莫不谷,我独不卒!
他心里想,这首《诗经》中的祭歌,不仅是阿哥此时的心情写照,更是自己此时此刻的真实心思。
外面面有鞭炮声“劈里啪啦”响个不停。窗户上有忽闪忽闪的烟花映射。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过很久,才坐下来开桌吃年夜。
王家姆妈先端起来酒杯,说道:“今夜当我们一家子算是齐全了。我们就高高兴兴的吃一个团团圆圆的年夜饭。今天难得,我也喝一杯。你们都一起干了。”
小阳阳早就等不及,第一个端起自己的小酒杯要和外婆敬酒,大声祝外婆新春快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全家人都哈哈笑起来。
进入90年代,生活水平略有提高,吃年夜饭也更加讲究了,每道菜都有不同的寓意了,一般都是恭喜发财,多子多福的意思。也可以说是将年夜饭升华一部分,不单单改善伙食,更添加了几分喜庆。
今晚上的这顿饭,王家阿婆花了很多心思,除常规的鱼肉鸡鸭外,还特意添上了两样菜底:
一是黄豆芽炒油豆腐。
别看黄豆芽平时上不了台面,到了过年前,它的价格就会飞涨!因为,黄豆芽形似如意,又被称作“如意菜”。在上海人眼里,油豆腐绝对是它的黄金好搭档。
二是冬笋炒塌菜。
塌菜又叫做塌苦菜,在上海话中有“脱苦菜”的意思,笋也有出土的竹笋节节高的好彩头。吃完这道菜,生活工作都会越来越好!
一家人其乐融融,高声说说笑笑不止。
王家阿婆对王建海自然更加关注多一些。不仅招呼他坐在自己的左手边,还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菜,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再一样样吃下去。
大姐对自己的这位久未见面的阿弟也照顾有加。王建东和姐夫也劝王建海不停喝酒。
到最后,王建海就稍有了醉意。
站起来一个个表示感谢后,他哽咽着说道:“高兴归高兴,但是讲实话,兴许是我一个人在日本呆时间久了,习惯了,这次回来家里过年,一下子这么多人在一起,真有些不适应了。”
一听这话,王家阿婆的眼眶湿润,眼泪水就再一次下来了。
做姆妈的她当然知道,其实没有一件事情是容易的。国内生存尚且不易,加之自己儿子不太爱说话和交际的性格,异国他乡最起码要再加三个“更”字。
第377章 包春卷
到这里,一顿年夜饭也就吃得差不多了。
心思活络的小阳阳早就在饭桌上呆不牢,要跑到电视机前去看春节联欢晚会。
王家阿婆给她端过去一些龙虾片,笑了笑,说道:“人小,还真是上不了台面的。”
上海话里有句谚语,叫“上不了台面”,其中的台面就是指圆台面。这句话的意思,是指有些成绩不够好、或做的事情不够光彩,不能讲与他人听的意思,与“登不了大雅之堂”含义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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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早子上海人家的规矩,家里的小孩子们都是不会坐到圆台面旁吃饭的,而是另搭一个小桌子,盛上少部分的一些菜在旁边吃,只有等长大了才能上桌和大人长辈们一起吃饭的。
当然现在这种场景已很少见到,都已成为回忆。
稍微收拾收拾,一大家人则趁此空档聊聊工作生活上的家常话题。
而家里今天掌勺的大姐,还有姐夫正准备着去灶批间里炸春卷。
这时候王建海笑笑,建议说:“我也想学着做。人多热闹,要不我们就把家伙什全拿来房间里做,好伐?”
王家阿婆正在柜子里取零食,想了想,同意了。
上海人爱吃春卷。春卷味道好,外形也像金条,过年时如果有春卷上桌,作为大餐之后的小美味,是一件交关有面子的事。
外层炸的金黄的春卷皮,内里包着黄芽菜肉丝,蘸上米醋,咬上一口,酥脆的外皮包裹着富含汁水的菜馅,味道鲜美,一口气可以吃上4,5个。
改革开放以后,至少有十年时间,上海人叫做“大补油水的十年”,大家都欢喜吃油炸的东西。
做菜的油是珍贵的资源,烧好的油要倒到搪瓷杯里面,循环利用。平常积着油,到过年的时候,就终于可以“开油锅”了。
一到开油锅,想好所有下锅的食物,一起摆在锅里炸:炸龙虾片,炸肉皮、走油肉,最后煎鱼,等等。
油可以做许多美食,首先是炸春卷。
春卷是上海年夜饭上的必备佳肴,却是一个费时费力的标准手艺活儿。
主要是春卷皮得来非容易。
实际上包春卷并不难,难的是做春卷皮。
按一般人的手艺,自己做基本上只有望洋兴叹的份。加之自己家里条件有限,不太现实,所以一般在过年前就需要买好现成的春卷皮。
进入腊月,大多数些饮食店就开始做春卷皮子,菜场里做春卷皮的师傅也来了。
王建东小时候经常跟着大人去买过年用的春卷皮。
其实做春卷皮的工具不复杂:只一口铸铁的大平底锅搁在火炉子上烘着,一块厚的大铁板搁在炉子上,就这么简单。
铁板烧热后,只见老师傅像变魔术一样,左手从脸盆里捞起一把黏糊糊的湿面浆,不停地抖动,不停地抖动。然后瞅准时机把手里的湿面浆猛然往平底锅中央一按,顺时钟熟练又灵巧地转一圈,瞬间薄薄的饼皮就粘在锅底了。
最神奇的是,老师傅左手那团湿面浆永远不会掉下来。
人小的王建东,后来还发现老师傅的手指一直神抖抖地有节奏地往內手心堆面浆。他眼睛看着铁板,见皮子上有漏洞,就将白色面浆荡下去点一下补洞,青烟腾起,“嗤嗤”作响,旋即面浆又收回掌心。
简直就像变戏法一样。
稍顷,饼皮边缘发白起翘,这时候用手指一揭,一张薄如蝉翼的春卷皮子就转好了。
另一只手配合默契地铲刀轻轻一铲,把它从平锅上揭下来,便成一张厚薄均匀、具有韧性的春卷皮。
一张张叠好,摞成一摞,到时候称份量出售。老早以前一斤粮票四角钱可买一斤半的分量。
摊春卷皮子是个手艺活,可看性强,所以老师傅旁边经常围着看热闹的小朋友。老师傅心情好的时候还会表演几招,眼看着手里的面团快着地了,手一抖,像玩溜溜球一样又起来了,引起一阵喝彩。
临近过年,春卷皮子就紧张了,得排队。最后,排队也没用了,老师傅们赶紧赶慢还是跟不上形势。
但是春卷面子也不是一下子摊成的。心一急,锅底的面饼就跟着面团一起上来,上海话管这叫做“乘降落伞”。
所以在西北风里等着买春卷皮子也是很辛苦的,王建东小辰光就常常冻得鼻涕一大把。
春卷皮子拿回家后立即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赶紧趁热将皮子一张张揭开,稍稍冷却后复包起来冷藏,那样才不致于到包春卷时因黏着度太高而措手不及。
春卷皮得来非容易,春卷的馅炒起来却简单,其实就是上海人家冬天经常做来吃的“烂糊肉丝”。
黄芽菜炒肉丝最后勾个芡,内容丰富点的可以放一些冬笋,放香菇进去。
其实要说春卷做其他馅也是可以的,比如荠菜肉丝、韭芽炒肉丝、韭菜炒蛋,但黄芽菜冬笋炒肉丝包春卷确实最顶好吃的。
一切准备好弄妥当,一家人开始包春卷。
馅料中的猪肉猪肉切成细条,放入料酒、生姜末、盐、味精、葱段,这些提前30分钟早已经拌上。韭黄也已提前摘好、切段好了的。
大姐介绍说,包春卷技术含量不高,只要皮子新鲜有柔韧度,就不会破皮,像卷包袱一样,两边合拢往前卷,闭口也不用沾水粘,春卷下油锅后会自然粘合。
王建海手里拿着春卷皮,坎得一脸茫然,讲两遍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入手。
大姐走过来王建海身边,细心地手把手教大阿弟。
包春卷的时候第一步是最重要的!一定要先紧后松,不然后面包裹起来的时候会很松,馅料不紧实炸后吃的时候会烫嘴。
大姐一边示范,继续说道:“左右顺势包上,然后卷起来就可以,最后粘好即可。如果最后的部分不紧实不贴紧,可以沾上一点冷水再贴好。这样,一个个包好用筛子放好就行啦!”
王建海笨手笨脚,还是不得要领。
大姐心细,拿过来王建海手里的春卷皮,搓了搓,哈哈笑道:“你这里是两张春卷皮叠在一起,难怪做起来不顺手的,晓得伐?”
第378章 红包
包成小枕头模样的一只只春卷,入锅油炸至金黄色,外脆里烫、香气四溢。
春卷要趁热吃。跟醋上桌,王建海吃得丝丝呵呵、吱溜吱溜,简直幸福极了!
一大盘热腾腾金灿灿黄澄澄的春卷很快就被“扫荡”干干净净。
小阳阳见大人们吃这样高兴,忍不住走过来要妈妈的春卷咬了一口。但是她很快就吐出来在垃圾桶里,说不好吃,只继续吃她的龙虾片。
龙虾片是上海年夜饭餐桌上不可缺少的小食。
因为年夜饭开饭时间总是较晚,所以大人们一般会先炸一大碗又鲜又脆的龙虾片,在晚饭还没有开始前,权当大餐前的小零嘴,给小朋友们当零食点心。
不过今年王家阿婆没有自己油炸,而是买回来小南门的“鸽牌”现成龙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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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隔牌子的龙虾片是所有龙虾片中小阳阳最好吃的口味,虾香浓郁,滋味鲜美、色泽光亮、脆性极高。
实际上,无论大小朋友,都对龙虾片的滋味无所抗拒。淡淡的粉红色龙虾片脆脆的,放在嘴里会慢慢融化,满满地一股子鱼虾鲜味。
看王建海吃成这样,王家阿婆笑笑,问:“家里还有年糕,侬要炸着吃伐?”
王建海点头,大笑着说:“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解这几口乡愁的,那当然是多多益善,来者不拒了。”
于是大姐去灶批间取年糕。
讲起来,年糕是上海人家中的百搭菜,随便烧烧就是好几道菜:黄芽菜肉丝炒年糕、塌菜冬笋炒年糕、毛蟹年糕、排骨年糕……
过年时候吃年糕,更有“年年高”、节节高升,日子高高(糕糕)兴兴的美意。
老早子,每个上海人一个月的定粮中,只有八斤大米,剩下的定量只能吃籼米或面粉。光从这层意义上说,吃年糕就算是一种难得的口福了。
年糕由食品厂生产,用当年的大米做。买年糕要排队,且有限量,凭户口簿,小户多少,大户多少,还煞有介事地盖个章,防止贪图小利的人多买。
有些穷苦人家连年糕也买不起,户口簿上的额度就会让给邻居。邻居烧了汤年糕,盛一碗相赠,也是很感动人心的。
门槛精的上海人一般不买刚出炉的年糕,因为此时的年糕含水量大,称份量显然吃亏。过一夜,甚至等年糕干透开裂,份量就轻了。此时花同样的粮票和钞票,年糕就能多出一两条来。
青菜汤年糕,青白相间,加一勺熟猪油,又香又鲜。黄芽菜肉丝炒年糕也相当不错。再上一个档次就是韭芽肉丝炒年糕了,炒的时候香飘整个灶披间,是绝对的体面人家噢!
王建东三姐弟从小却喜欢吃炸年糕。整条年糕搁在油锅里炸至两面焦黄,香极了,咬劲相当足。
大家都在忙忙忙碌碌。只小阳阳一个人安静地坐在电视机前小矮凳上一动不动。
王建东瞄一眼,电视上正在放群口相声,由李金斗、石富宽、阎月明和单联丽联合出演的《跑题》。
看看时间,已经到快十点。
王建东觉得小阳阳有些不对:怎么突然间就这样乖巧的不说话,也不吵吵闹闹了?
轻轻走过去一看,小阳阳她已经半闭着眼睛,眼神迷茫,似乎都快要睡着了。
王建东笑笑,抱起来小阳阳,在她屁股上轻轻拍一记,说道:“咳,阳阳你先不要睡觉的啊?舅舅红包还没有来得及给你的呢?”
小阳阳突然被拍,一下子好像有些清醒过来,睁大眼睛看向王建东。
这个时候王家阿婆和王建海也围过来。
王家阿婆先从口袋里掏出来红包,塞到小阳阳手里,笑笑说:“小阳阳,你明年就要上托儿所啦。外婆给你一个小红包,祝你身体健健康康,学习快快乐乐。”
小阳阳看到红包,来了力气,从王建东的环抱里挣扎着自己下来。
然后是大姐,姐夫和王建东分别给她红包。
最后是王建海。王建海的红包很特别,是他从日本特意带回来的专门红包袋,看上去很厚,显得分量很重。
大姐从小阳阳手里拿过红包,从里面抽出来10张面值2000的日元纸币。
人民币和日元的汇率大姐当然是知道的。她马上就把红包退回给王建海,说道:“二毛,这红包太重,都抵得上我们好几个月的工资了,我们不好要的。”
王建海自然不愿意收回去,说:“我就这一个外甥女,好几年没有见面,应该的,应该的。”
大姐不依,说:“你回来时候就给过我们全家人礼物了,真不能再要了的。”
再三推来推去,最后还是王家阿婆做主,小阳阳高高兴兴收下来了。
再吃了一小片炸年糕,小阳阳还是忍不住睡着了。
安置好小阳阳睡觉,王家阿婆看看时间,吩咐道:“都快十一点了。这样,二毛,小毛和小周你们仨帮着我打扫卫生,大毛你去灶批间烧一锅酒酿圆子好了。”
正宗上海人的传统,过年期间,尤其是年初一到年初三,上海人是不作兴扫地扔垃圾的。
一直要到初四才能扫地,而且要由门口朝屋内扫,一边扫一边念着“财气入门”,把财气迎进家门,扫完的垃圾也不能立马倒掉。
所以打扫整理房间,丢垃圾这些事,就必须要在年前完成,并且家里空间有限,小周今晚上还要在房间里搭地铺的。
王家阿婆拿鸡毛掸子清理家具,其他的清洁工作则交给王建东仨。
做完这些,王家阿婆提进来一只开水瓶,放入一些红枣子,再加入一勺白糖。
这是做糖汤茶,提前灌热水瓶里,准备明天一早喝。
等王建东外面丢完垃圾回来,大姐的酒酿圆子也上桌了。
酒酿圆子是上海人年菜中必不可少的一顿。圆子软糯,酒酿味醇,酸甜适口,意味新年一切都圆圆满满、家人团团圆圆!
每人盛一碗。一家人在灯火下团坐一起,边吃边喝,说说笑笑,一起等待黄浦江对岸海关大楼零点钟声敲响。
第350章盛开的水仙花
第二天清晨,正在阁楼上睡得正酣。突然间一阵接一阵“噼里啪啦”鞭炮声响,王建东一下子震醒过来。
楼下家里人在小声说话和干活。抬手看看表上的时间,他看看旁边睡着的王建海,轻手轻脚钻出被窝,一个人先穿衣服下楼。
上海人的规矩,过年是不能叫人起床的。
过年期间如果叫人起床,会让对方有种“一整年都要被别人催促做事”的感觉。
尤其是大年初一的早上,如果对方还在睡梦中,一定要等对方起床后才能拜年。
想起来小辰光,因为大年夜守岁,等红包,王建东大年初一就醒得迟。
可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大姐的杀手锏就是:大清早搭梯子到阁楼边上,突然间吼一嗓子:外面有某某某找你。于是王建东只好马上穿上衣服……。
王家阿婆和大姐在忙着准备早餐。姐夫帮着小阳阳在洗脸。
王建东给姆妈,大姐和姐夫,还有小阳阳一个个拜年。
他看看姆妈,大姐和小阳阳,笑道:“今朝你们衣着打扮,全是大红色,倒是蛮应景的嘛?”
“好看不?”大姐原地转一圈,笑道,“这是我特意买回来过年穿的亲子装。”
每到过年,上海人家都讲究穿新衣,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买新衣服。用上海话说就是“年三十总要有新行头换的。”。在新年来临之前,一定要准备好新衣服。走亲访友,把自己打扮得优雅一些,精神一些,一年到头精气神满满。
老早子旧时光,讲究直接让裁缝做,全家上下,全身上下全是新的,也有送旧迎新的意思。民间以红色象征吉祥,所以儿童大多穿着大红色衣服,年轻女性也满身红艳,连老阿婆也系着大红裙。
有新衣服穿,这是小朋友们最为之兴奋的事了!
家长总会给小囡从头到脚换套新装,不过,这套新行头一般要等到大年夜,或者是初一才能换上,迎接新年到来!
这时候王建海也从阁楼上打着哈欠下来。
都还没来不及洗漱,王家阿婆吩咐:“你们兄弟俩先去放高升。今天初一,讨个好口彩。”
放鞭炮上海话里也称“放高升”,非常形象,也十分讨喜,步步高升。
在上海,年前把烟花爆竹准备好,大年初一凌晨,家家户户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争先恐后放鞭炮,称“开门炮“。全城在一片爆竹声中,送旧迎新。其原意是驱邪,后来就含有开门大吉、高升发财的意思。
上海人喜欢放一千响,而小朋友也欢喜买一些小鞭炮,大多放一些“夜明珠”、“飞毛腿”之类的乐趣型的烟花。
小孩子有些胆小的捂着耳朵不敢放,躲躲闪闪。随着“蹦”的一声,欢笑声一片,满是童年的欢乐。
站在阳台上,“夜明珠”一点燃就往外喷五颜六色的彩弹,小朋友最喜欢。甚至搞得来每年上海过年都有放夜明珠把对面阳台晒的衣服烧了的事故发生。
高升放完,早饭已经准备好。
洗洗刷刷,准备吃饭。
王建东特别注意到了五斗柜上那些蓄养在扁瓷盆中水仙。
一根根绿叶相互簇拥着,水灵灵的叶片清新翠绿,又细又长。
它显然也被“梳妆打扮”一番:每支带叶的花梗上围贴一圈大红纸,增添过年的热闹气氛。旁边还有一只玻璃瓶,在里面插着几枝蜡梅、天竹、银柳,红、黄、白诸色,配以绿叶,祥和雅逸。
水仙花已经盛开,一片片花瓣洁白如雪,花朵中间是大大小小黄得赛金的花蕊。
房间里暗香浮动。
水仙花迎着晨光盛放,它给这户上海人家狭窄的老屋带来新年的生机,为喜气洋洋的春节又添一道风景。闻到芬芳的水仙花香,这个年也算是没有白过!
全家围桌而坐,共进丰盛的早餐。
正月初一,新年的开始。大人小孩换上新衣帽,穿戴整洁。
第379章 盛开的水仙花
第二天清晨,正在阁楼上睡得正酣。突然间一阵接一阵“噼里啪啦”鞭炮声响,王建东一下子震醒过来。
楼下家里人在小声说话和干活。抬手看看表上的时间,他看看旁边睡着的王建海,轻手轻脚钻出被窝,一个人先穿衣服下楼。
上海人的规矩,过年是不能叫人起床的。
过年期间如果叫人起床,会让对方有种“一整年都要被别人催促做事”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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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大年初一的早上,如果对方还在睡梦中,一定要等对方起床后才能拜年。
想起来小辰光,因为大年夜守岁,等红包,王建东大年初一就醒得迟。
可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大姐的杀手锏就是:大清早搭梯子到阁楼边上,突然间吼一嗓子:外面有某某某找你。于是王建东只好马上穿上衣服……。
王家阿婆和大姐在忙着准备早餐。姐夫帮着小阳阳在洗脸。
王建东给姆妈,大姐和姐夫,还有小阳阳一个个拜年。
他看看姆妈,大姐和小阳阳,笑道:“今朝你们衣着打扮,全是大红色,倒是蛮应景的嘛?”
“好看不?”大姐原地转一圈,笑道,“这是我特意买回来过年穿的亲子装。”
每到过年,上海人家都讲究穿新衣,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买新衣服。用上海话说就是“年三十总要有新行头换的。”。在新年来临之前,一定要准备好新衣服。走亲访友,把自己打扮得优雅一些,精神一些,一年到头精气神满满。
老早子旧时光,讲究直接让裁缝做,全家上下,全身上下全是新的,也有送旧迎新的意思。民间以红色象征吉祥,所以儿童大多穿着大红色衣服,年轻女性也满身红艳,连老阿婆也系着大红裙。
有新衣服穿,这是小朋友们最为之兴奋的事了!
家长总会给小囡从头到脚换套新装,不过,这套新行头一般要等到大年夜,或者是初一才能换上,迎接新年到来!
这时候王建海也从阁楼上打着哈欠下来。
都还没来不及洗漱,王家阿婆吩咐:“你们兄弟俩先去放高升。今天初一,讨个好口彩。”
放鞭炮上海话里也称“放高升”,非常形象,也十分讨喜,步步高升。
在上海,年前把烟花爆竹准备好,大年初一凌晨,家家户户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争先恐后放鞭炮,称“开门炮“。全城在一片爆竹声中,送旧迎新。其原意是驱邪,后来就含有开门大吉、高升发财的意思。
上海人喜欢放一千响,而小朋友也欢喜买一些小鞭炮,大多放一些“夜明珠”、“飞毛腿”之类的乐趣型的烟花。
小孩子有些胆小的捂着耳朵不敢放,躲躲闪闪。随着“蹦”的一声,欢笑声一片,满是童年的欢乐。
站在阳台上,“夜明珠”一点燃就往外喷五颜六色的彩弹,小朋友最喜欢。甚至搞得来每年上海过年都有放夜明珠把对面阳台晒的衣服烧了的事故发生。
高升放完,早饭已经准备好。
洗洗刷刷,准备吃饭。
王建东特别注意到了五斗柜上那些蓄养在扁瓷盆中水仙。
一根根绿叶相互簇拥着,水灵灵的叶片清新翠绿,又细又长。
它显然也被“梳妆打扮”一番:每支带叶的花梗上围贴一圈大红纸,增添过年的热闹气氛。旁边还有一只玻璃瓶,在里面插着几枝蜡梅、天竹、银柳,红、黄、白诸色,配以绿叶,祥和雅逸。
水仙花已经盛开,一片片花瓣洁白如雪,花朵中间是大大小小黄得赛金的花蕊。
房间里暗香浮动。
水仙花迎着晨光盛放,它给这户上海人家狭窄的老屋带来新年的生机,为喜气洋洋的春节又添一道风景。闻到芬芳的水仙花香,这个年也算是没有白过!
全家围桌而坐,共进丰盛的早餐。
正月初一,新年的开始。大人小孩换上新衣帽,穿戴整洁。
上海人习惯,大年初一早晨第一顿饭,一般以素食为主,再加上汤圆、糖年糕、以示全家团圆,年年高,并将小年夜的一碗赤豆饭拌入早饭内,俗称“陈年饭“,意为隔年有余的好口彩。
这其中,汤圆是一定要吃的,意味新年圆圆满满,而且要有汤水,寓意有财有势。
小阳阳平时和外婆生活在一起,欢喜吃开水泡泡饭,反而对汤圆不太高兴吃。
“年初一早上吃泡饭,出门必落雨。”大姐说道,“这个泡饭叫穷饭,大年初一不好吃的,晓得伐?”
小阳阳听不懂,但看看大姐严肃的表情,吐吐舌头坐外婆身边不说话了。
实际上,大年初一,除开泡饭,上海人还有诸种忌讳。
老早子上海,正月初一这一天忌讳颇多,不能动刀具,不能泼水,不能去水桥淘米,不能扫地,不能开后门,不能搬动柴禾,不能出口污言,不能动手打人,不能睡得太晚,----等等。
还有关键的一条,过年不能乱说话。
不吉利的话千万不能说出口,像是“死,输,穷,病,鬼”之类的更是忌讳,就连“开心死了,吃力死了”这样的话也不能说。假如一不留神说了出来,轻则遭到呵斥,重则可能“年后算账”。
所以边吃饭,大姐继续教育小阳阳讲规矩,一再关照这只小八腊子“嘴巴要清爽点”。
最后大姐问小阳阳:“我和说过的话都记住了吗?另外等会到别人家拜年,不好随便取拿人家东西的,晓得伐?”
小阳阳乖巧地连连点头。
王建东只低头吃汤圆,不作声。
王建海端着饭碗,笑笑说:“大姐,现在都已经1994年了,这些老古子的规矩,实际上早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吧?”
听这话,王家阿婆放下饭碗,盯着王建海许久,说道:“老规矩就是老规矩。我今天特别关照你,现在不是日本,是在浦东,要按照我们这边风俗习惯来的。晓得伐?”
王建东抬头看向阿哥,忍不住笑出声来。
王建海也跟着笑笑,低头不响了。
第380章 接机
这次王建海过年前五天才回家,是王建东和谢路得开货车去虹桥机场接回来的。
因为怕迟到,加之谢路得第一次去机场,觉得很新鲜,想到时候好好着参观参观虹桥机场,所以俩人特意早三刻钟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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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机场的时候,打听到王建海乘坐的航班刚刚降落,还在跑道上滑翔。
俩人在机场出口处附近走走看看。
早在74年,上海与日本通航,成为上海第一条由我国民航飞往国外的国际航线。
最近,民航总局和上海市签订交接议定书,自此上海虹桥国际机场由民航总局移交上海市管理,成为中国三大门户机场之一,是中国的主要枢纽机场,担负着上海市乃至华东地区的对外航空运输业务,对沟通上海地区与全国各地以及世界各大城市起着及其重要的作用。
又等好长时间,这个班次的乘客开始陆陆续续走出来。
可俩人在出口处紧盯着一个个走出来旅客,一直也没找到王建海身影。
后来,要不是王建海自己从出口出来主动问候,他俩都没有能第一时间认出王建海来。
之所以没有能认得出来,自然王建海穿着打扮是一部分,但是他身上最大的变化,竟然是头发秃了交交关关,再加上那一缕留着的小胡子,简直和印象中的二毛判若两人。
王建东赶紧笑着喝阿哥打招呼,没有多说话。
只是谢路得一直憋着,嘴唇动好几回,明显想笑。见王建东连着斜看自己好几眼,他也只好忍住。
好不容易把行李等到,三人一件件搬上货车里。
王建海带回来的东西实在太多,大箱子,小箱子,行李袋,还有好几个打好包的瓦楞纸包装箱。里面不仅有给自己家里带的东西,还有给他的其他小伙伴们家里带的一些东西。
谢路得一边搬东西,觉得很有意思,笑道:“机场这么高级的地方,居然还用黄鱼车装行李,不可思议!”
王建海把箱子放后备箱,笑道:“这有啥好稀奇的。现在已经少很多了,之前这里机场很多都是用黄鱼车把行李送到飞机上的。”
“真的假的?”谢路得一脸的不相信。
“是真的,真是用黄鱼车送行李。”旁边有大叔搭话。
谢路天生自然熟,问:“爷叔,你们都是从日本那边回来的?”
大叔看看谢路得,笑道:“后生仔,你好好着看看,现在周边搬行李的,其实都是阿拉‘巴拉巴拉东渡’的人员。”
看看四周,确实如是,并且看上去每个人带回来的行李都不少。
有好多人,甚至东西多得一部“差头”(出租车)装不下,另外还叫了一部跟在后面。
“你们是没看到当时去日本的人所带的行李,我现在想想,自己都有点吃惊。”爷叔又说道,“衣服床单被子锅碗瓢盆全带上,甚至还有带大米的,就像是要搬家一样。”
王建海笑笑,说:“是的啊。还有许多人带橡胶套鞋,因为上海经常下雨,大家都穿套鞋的。可到了东京,傻了,下雨天其实根本没人穿。”
谢路得不理解,问:“你们带那么多东西过去做啥?难道到日本那边全都没有吗?”
页数哈哈一笑,说道:“那你理解错了。我们带那么多行李过去,当然是为了在异国他乡最大限度节省钞票的啊。那边的东西多贵,你可能不知道的。”
机场出来没多远就是虹桥路。
建国后直至改革开放初期,由于虹桥路一路向西通往西郊宾馆和虹桥机场,虹桥路便成为上海最著名的国宾道。
王建海望着眼前的上海,感觉上喝前几年自己再次去日本的时候差不太多。
天气灰蒙蒙的。车窗外上海的景象,包括街道,道路,甚至是行人,很多也是灰蒙蒙的。
到淮海路开始堵车。王建东介绍说,前面街上正“开膛破肚”修建上海第一条地铁线。
这时候都已经熟悉了一些。等红绿灯的时候,谢路得开玩笑:“阿哥,这次你去日本变化大的。讲实话,在机场的时候你要不是自己走过来,我真还以为是电影里日本*武士的。”
王建海不响。
过延安路隧道,更是拥挤得一塌糊涂。等到家里的时候,都已经快晚上七点了。
第381章 年初一
上海人的传统,早饭吃好,接下来就是大年初一拜年。
自然先去的左邻右舍。
开门出去,邻里相见,互道新禧,称:“恭喜、恭喜”、“恭喜发财”、“新年好”等等。互相说些祝福语。一般女主人都在家里准备烟酒茶糖果,给男人装烟泡茶。
小朋友们则集结好家家户户拜大年,说些吉祥话,女主人们会端出果盘,给小朋友都抓几颗糖果或者巧克力。
这时候的小朋友们超级开心,因为荷包里都是满满的,零食多得扑出来。回家然后比比谁的成果最多,谁家的糖果比较高档,谁家的女主人大方,特别像万圣节迪士尼提着南瓜灯---每家商户要糖!
拜年基本上靠“11路”。因为都住得近,所以串门只要“11路”就搞定了。
“11路”是两只脚的统称。拿着大包小包礼品,跑一圈下来不要太锻炼脚筋哦!不像如今,亲朋好友们都住得好远,再用“11路”估计变为天方夜谭了。
吃零食方面,王家阿婆早就准备妥当。
她一早就拿出用红漆果盘装出的各种富有吉祥意义的零食放在桌子上,如蜜枣(甜甜蜜蜜)、桂圆(团团圆圆)、花生(长生不老)、青豆(亲亲热热)、云片糕(年年高)、瓜子(开口和合)、芝麻糖(芝麻开花节节高)等。
另外,还有丹麦蓝罐曲奇、花生牛轧糖、大白兔奶糖、金币巧克力、麦丽素,以及王建海从日本带回来的一些零食等等。
准备妥当,王家阿婆带队,一家人开始出门去拜年。只留大姐和姐夫俩人在家,万一有人客来的话好照顾。
出得门来,举目望去,老弄堂里的屋檐下、每家的门口窗前,几乎都是风干的鳗香、腊肠、火腿、咸鸡、腊鸭、咸肉、香肠等等的展示场,风干食品邪气多,香气扑鼻,
弄堂里到处弥漫着各种美味佳肴混杂的香味。
狭窄的公用灶批间里,这会儿倒是清净许多。
想起来昨天过年的时候,那里可是非常的拥挤不堪:家家挑灯夜战,进入年夜饭准备的最后阶段–蒸米糕、氽爆鱼、包春卷、做蛋饺、烧蹄膀、煮火腿,搓肉圆、制做八宝饭,……。
最好玩的是隔壁家老林煨焖的一只双眼皮的黑毛猪头,说是用来做最好吃的老上海猪头冻,当时还引得来邻居们的阵阵哄笑……
而王建东最喜欢的,其实还是老早子阿爹过年时做的红烧肉和肉皮。
阿爹做出来的红烧肉,皮色润红、甜酥鲜香、肥肉透明入口即化,肉汁浇饭,吃得打耳光也不肯放下!
在他的记忆中,每到过年的这一天,阿爹就会取下平时切肉存下的挂在窗口的肉皮,用热碱水洗净吹干,放进大油锅里,随着一股烟气冒起,伴着噼里啪啦的响声,那块其貌不扬的猪皮突然放量膨胀--这便是年夜饭砂锅里“唱主角”的水发肉皮。
突然间想起来阿爹,王建东心里隐隐作痛。
走道里,楼梯上,还有院子里,以及马路上,全是鞭炮放过后留下来的红纸碎屑。
春节燃放爆竹的风俗在中国已经传承了几千年。实际上,放爆竹也不是春节特供,婚丧嫁娶、乔迁新居、迎神赛会都少不了爆竹的身影。
上海也不例外。
实际上,出现在各种重要场所的爆竹,早已不仅仅是为了“热闹”二字而存在,它还寄托了人们对生活的期许,对传统文化的传承。这也是许多人无法割舍放爆竹这一习俗的原因。
昨晚除夕,这天晚上燃放的爆竹很热闹。当时家家户户灯火通明,鞭炮声此起彼伏。
相比以往,其实上海放爆竹这几年已经稍微好一些了。为了环保,大家都会集中在年三十的零点和初一早晨放炮。
但要是到年初五迎财神的零点,放得比过年还要多得多。
以至于正月里走路上,最怕遇到熊孩子放爆竹。
路上随时会冒出三五玩成群玩摔炮的孩子们,趁人不注意丢一个到人群里、屋顶上、水沟里,啪啪啪----,胆子小的人会被吓一大跳!
另外,春节期间,上海多数人家还有贴年画、贴春联的习惯。
不同的年画代表着不同的寓意,比如:贴在水缸上,象征年年有余(鱼);贴在米囤上,象征五谷丰登;客堂上悬挂福禄寿三星图,象征子孙满堂、长命富贵。
上海有些人家不喜欢买现成的,觉得少了一分味道,可以去豫园,师傅现场手写春联。
今年狗年,所以很多春联的内容都和狗相关,比如:
国富民强缘改革,
鸡鸣犬吠报升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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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去瑶池传喜讯,
犬来大地报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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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追日月雄风舞,
狗跃山河瑞气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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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新月异鸡报晓,
岁吉年祥狗看门。
-----
而老林家却明显不一样。他们家的春联,上联:天增岁月人增寿;下联:春满乾坤福满楼。横批:四季长安。
这一看,就是林树的手笔。
林家的门开着。王建东一家人走进去,互相说些祝福的话,坐下来寒暄。
林树不在家。王建东刚想问,林家却阿婆先说了,林树大清早搭第一班渡轮去上海的静安寺烧香去了。
80年代后期开始,上海市场经济盛行,开始有人办厂做生意。既下商海,盈亏纠心,不确定因素多了起来。大年初一这一天,众多善男信女到寺庙烧香,称“岁朝香”。
逐渐演变,年节中因此多了一项隆重的固定节目“烧头香”,即在除夕夜12点钟响后去庙里烧香撞钟,传说可保一年风调雨顺,祈求平安。
像上海玉佛寺、静安寺这种香火繁盛的城中大庙,老城厢内的城隍庙和在东北方的丹凤楼,都是香客最拥挤的地方。“头香券”已成奇货,非极富极贵者不可企及,坊间更出现了各种与此相关的不经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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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从老林家回来,大姐报告了一只好消息,下午胡晓辉一家人要来自己家里拜年,是她姆妈特意打电话过来说的。
第382章 眼圈发红
王家阿婆听说胡晓辉一家要来,笑了笑,说:“好的呀。那我们接下来拜年要抓紧些。”
大姐接过小阳阳,把她口袋里的糖一个个掏出来,放在小阳阳自己专门准备的布袋里装好。
王建东似乎有话要说,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王家阿婆看他的表情,吩咐道:“我们稍微改一下。先邻居家,再下午去大伯家里拜年。大毛你打只电话让小花他们一家晚上过来一道吃饭好了,这样显得正式一些。”
大姐起身,正要去打电话。
王家阿婆笑笑,说:“算了,这只电话还是我来打好了。”
电话拨过去胡晓辉外婆家公用电话亭子间。对方问要不要叫本人过来接电话,王家阿婆说不用,只要给对方留言就行了。
于是一家人都加快拜年的节奏。
上午浦东的左邻右舍走完,匆匆吃过中午饭,搭渡轮去黄浦江对岸大伯家。
一路上都是手里提着礼物拜年的人,热热闹闹,笑声处处,似乎连空气也比平时变得清晰和祥和许多。
大伯家里倒是很清静。
进去的时候,只有大伯和伯母俩人在家。
见到王建东他们一家人过来,老两口都站起来迎接。
客客气气一番,喝着糖汤茶,一边就说说家长里短的事情。
因为王建海好几年没回家,先讲到了他。
过年前,王建海回来的第二天,曾经就来大伯家里过,这次是一个星期内的第二次相见。对这个一介头在日本独自打拼的大侄子,伯父伯母更是特别疼爱有加。
因为都是出国,说着说着就讲到了王建好身上。
年前,王建好提前十天去了美国读书。和国内的时间不一样,那边的学校开学早。另外,稍微多一些时间过去,中间有一个缓冲的时间,可以先适应一下。
虽然越洋电话费很贵,王建好知道家里牵挂,和家里打过好几回电话报平安。过去美国留学,王建好倒不用担心没有朋友,她读书和工作过的华师大,在那边就有不少的师兄弟和姐妹。这一点对她接下来的学习和生活蛮好,也无形中稍微缓解了家里人的焦虑。
当然了,要说家里人完全没有焦虑,也是不可能的。
一是担心王建好人生地不熟。老话说,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一个女孩子家,举目无亲,一个人在那边肯定更会遇到有这种那样的困难。
其次,当然还是担心钱她不够用。一方面是王建好知道家里的状况,另外她面皮薄,就是缺钱,依她的性格,也不太会向别人去借。这样到时候只可能苦了自己,省着自己用度。
可能是对女儿独自一个人出去异国他乡这么远地方的担心,每每讲起来这些,连一向很要强的伯母,还是忍不眼圈发红,神情低落。
王建海建议,要是可以的话,由他在日本换算成美金,直接在日本给堂妹汇过去,这样比在国内方便,还剩去了很多中间的手续和步骤。
关键的一点,现在国内换汇,正常的额度非常有限。但想要走黑市的话,又很不划算,钱得来本就不容易,损失太大。
上次来的时候,王建还海就说过这个建议。当时堂哥他们都不在家,所以大伯和伯母就没有答应。讲实话,换汇里面的名堂,他们老两口怎么能搞得清楚?
今天堂哥也不在家里。昨天李尚在他们家里过的大年,按照习俗,所以今天一早上,俩人就去了松江泖港丈母娘家。
讲起来自己的这个还未正式过门的儿媳妇,老两口就赞不停口。
话说到这里,不觉间就讲到王建东和胡晓辉的事情。
这一次自己父母回上海,胡晓辉早就和王建东有说起过的。只是后来他们回来时间有变,直到昨天下午才赶回来浦东,自然昨晚上就没有再过来王建东家。
现在胡晓辉和王建东俩人的状况,大家都看在眼里,知道他俩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也算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但这样一来,就只留下了小花父母俩人在几千里之外的东北大兴安岭生活。
也不知道她父母是怎样的想法?伯母一边给小阳阳剥大白兔奶糖,一边说道:“老家在浦东,自己唯一的女儿也在浦东,他们自己哪能办?”
伯父不响,只抽烟。
王建东小心插话,说:“之前小花和我说,想把她父母都接过来上海的。”
伯母想了想,说:“怕不是那么容易的。她父母在那边都有正经的工作,想办他们的工作调动,应该还是很有难度的吧?”
王家阿婆不作声。
伯母叹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们单位就有类似这样的情况。一是上面对知青回来上海有硬性政策和规定,二来小花父母都没有文凭,上海这边找接收单位,怕是千难万难的啊?”
一大房间的人全都沉默。
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清楚,要想办理胡晓辉父母的工作调动,其难度难度非常之大,就现在几户人家的能量,基本上不太现实。
这时候,伯父突然间搭话,说道:“还有一种办法,可以先把工作办理去上海周边的城市,比方讲昆山。苏州那边的昆山,你们晓得伐?”
伯母笑道:“我还真忘记这回事了。我听阿浦说起过,说现在有很多像小花父母他们这样的知青,回不了上海,但是昆山那边倒是很欢迎的。具体的情况,等阿浦回来再问问他看看。”
王建东把“昆山”这个地方的名字默默记在心里。
寒暄一阵,看看时间差不多,王家阿婆准备回浦东。
伯母笑笑说:“这样,我们晚上也没有什么事情,干脆和你们一道过去好了。看看小花父母现在啥情况,还可以帮着出出主意。”
思路客
王家阿婆心里乐意,但想着会给哥哥嫂嫂家添麻烦。
伯父站起来说道:“不用客气的。今朝你们就是不过来,像这样的情况,我们自然也要过去你们家的。毕竟都是我们王家的大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做大哥的有这个责任。”
第383章 胡晓辉父母做客
快晚上六点,准备工作就绪,就等客人来了。
实际上也没有多少要准备的。菜都是现成的,只要热热就可以吃。只是大姐觉得胡晓辉父母在东北多年,口味可能有变化,又加了一个稍微放辣椒的肉菜。
后来王家阿婆想了想,从床底下大皮箱最底层把貉子皮坎肩找出来,套在最外面。
正说着话,一阵敲门声响:“王家阿婆在家的吗?”
王建东赶紧过去,把门开大一些。
胡建国,胡晓辉姆妈,还有胡晓辉三人各自都提着东西站在门外,正朝自己笑。
王家阿婆走过去,连忙招呼他们入内。
屋内的王国贤和伯母也站起来,一起到门口迎接他们。
互相打过招呼,都坐下来。王建东给他们一一端过来糖汤茶。好几年未见,胡建国和胡晓辉姆妈看上去明显苍老好多。
寒暄好一会儿。
王家阿婆接过来他们提着的布袋,放五斗柜脚下,笑道:“你们人过来就好了呀,还带这么多的东西?”
胡建国笑笑,不说话。
胡晓辉姆妈说:“都是在黑河自己上山,采摘后晒干带回来的一些不值钱的山野货,给你们尝尝鲜。”
她站起来,走过去把其中的一个布袋放桌上,从里面掏出来四个塑料袋。
都站起围过来参观。
只见其中的两袋里面分别是木耳,蕨菜。
黑褐的木耳上海比较常见。至于蕨菜,虽说市面上很少,但是江浙的野外也都有生长,王建东在学校和单位没有少吃。
他知道,蕨菜可以食用的部分,其实是蕨菜还未展开的幼嫩叶芽。经处理过的蕨菜,口感清香滑润,再拌以佐料,清凉爽口,是难得的上乘下酒菜。
另外还有两样东西王建东叫不出来名字。
胡晓辉姆妈指着这两个袋子,说:“这是黄芩,黄芪是黑河的土特产。有增强机体免疫功能、保肝、利尿、抗衰老、抗应激、降压和较广泛的抗菌作用。”
王建东他们点点头,都看向另外一样东西。
胡晓辉姆妈笑笑,说:“这一样是猴头菇。”
听胡晓辉姆妈说是猴头菇,王建东差一点吓的跳起来。
虽然说是第一次见到猴头菇。但是王建都摩纳哥知道,猴头菇是我国传统的名贵菜肴,更是四大名菜“猴头、熊掌、海参、鱼翅”之一,素来有有“山珍猴头、海味燕窝”、“素中荤”之称。
王家阿婆她们不懂猴头菇的价值,看王建东这样的反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很诧异地看向他,一脸的不理解。
王建东知道自己失态,也有些尴尬,于是他讪讪一笑,说:“阿姨,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们不能要的。”
胡建国笑笑,说:“对于我们来说不值钱的,只是在大山里多花些时间寻找罢了。东西不多,你们放心收下好了。”
他从地上拿起来另一个袋子放桌子上。袋子明显很重,还很沉,放桌子上发出来“嘭”的一声闷响。他笑道:“这里有更好的东西,我从一路从黑河背回来的。”
袋子打开来,里面却是一些大小不等的灰黑色石头。
众人都默默相觑。不知道王国良从东北这么远的地方背回来一袋子的石头,其中有什么讲究?
王国良看见众人不了解的样子,哈哈一笑,说道:“来,我先给你们解释一下。”
原来这是石头,是黑河五大连池火山特产——火山浮石,经过精心加工而制成的火山浮石。
五大连池火山名声在外,大家倒是听说过,只是不知道它和这堆石头又有什么关系?
王国良开始介绍,说,火山浮石就是火山喷发过程中,岩浆在急骤冷却后,由于压力的急剧减小,内部气体迅速逸出膨胀而形成的一种有密集气孔的玻璃质熔岩。
他拿起一小块石头,一边指一边解释,和一般光滑的石头不同,火山石的表面拥有许多细小的孔,就如同皮肤上的毛孔一般。因孔隙多、质量轻、能浮于水面而被称为浮石。其气孔体积占岩石体积的50%以上。
它的特点是强度高、保温、隔热、吸音、防火、耐酸碱、耐腐蚀,且无污染、无放射性等。
王国良听半懂不懂。他想了想,问:“怎么说也就是一堆石头而已,那你这么老远的背回来-----?”
伯母接话,笑着说:“不会是只送给小毛家里作为收藏品吧?”
“当然不是了,你们听我现急需说完。”胡建国摆摆手,笑道,这种火山浮石,刚才说了,是火山爆发后由火山玻璃、矿物与气泡形成的非常珍贵的多孔形石材,所以其中含有丰富的钠、镁、铝、硅、钙、钛、锰、铁、磷、镍、钴和钼等几十种矿物质和微量元素。
大家安静听胡建国往下说。
胡建国说道:“黑河当地人的传统,我们也亲身试验过,这些火山浮石对治疗高血压、肾炎、脚部麻木等都有好的作用。”
“所以我门这趟是特意背这些石头回来给小毛姆妈用的啊?”胡晓辉姆妈插话。
经这样一讲,大家总算是有些明白了。
王家阿婆笑了笑,说:“讲这么多,那---,哪能用法呢?”
胡晓辉姆妈笑笑,说:“使用方法很简单:洗脚前,先将这些石头浸入水中泡10分钟,然后轻轻搓搓,用它按摩脚心穴位15分钟就可以了,老简单的呀。”
胡建国介绍说,在火山矿岩的形成过程中,这些石头本身就凝聚了大自然的灵气,融入了大自然的磁场,除含有刚才讲的丰富的微量元素矿物质,更是蕴含有地心磁场。
思路客
他说,人的脚心皮肤较薄、毛细血管较多、使用这些石头按摩脚心的然谷、足心、心包区、涌泉、失眠等穴位,能大大增强对大脑皮层的刺激,加速血液循环,使人感到温暖、舒适。
胡晓辉姆妈说:“长久经常搓的话,还能促进人体的新陈代谢,改善微循环,对神经衰弱引起的头痛、失眠等等也都有比较好的效果。”
第384章 般配
“真有这么神奇?”伯母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胡建国笑笑,说:“有没有效果,以后试试就知道了啊。”
小阳阳对这些石头兴趣不大,早就和胡晓辉玩到一块。她从自己装糖的袋子里拿出来好几个大白兔奶糖,一定要塞给胡晓辉吃。
在她的眼里,大白兔奶糖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糖了,反而是大舅王建海从日本带回来的糖,尽管式样包装要更好看一些,但都没有这样味道好吃。
其余的那两个满满的袋子里,也都是一些黑河的山货。
王家阿婆一边收拾,说:“你们两介头真太客气了,一下子给我们这么多,也吃不完的呀。这样,等会让大伯他们带一些回去好了。”
她笑了笑,接着说,“你看我身上穿的这件貉子皮夹袄,还是前年的时候小花送我的呢。”
大姐在边上搭话,“这件夹袄我妈都一直放箱子里,平时舍不得穿的。”
说起来夹袄,胡晓辉姆妈笑道:“哎哟,讲起来这件事,就是我们家小花不对了。当时——-”
胡建国突然间咳嗽一声。胡晓辉姆妈突然间想起来,关于这件夹袄曾经给过钞票,还有王建东帮助小花每个月生活费的事情,当时胡晓辉曾郑重告诉家里不要和任何人说,包括王家阿婆喝大姐。
话说到一半,胡晓辉姆妈又活生生咽下去了,笑着说:“当时还担心你们穿大小不合身的呢?看上去还好的啊?”
“是挺好的,很暖和。小毛外公外婆也很欢喜,真心要感谢你们了。”王家阿婆笑道。
东西收拾好,把准备给大伯家的一些特产分开装装好。
看看时间,王家阿婆笑道:“光顾着说话,可能都饿了吧?我们一道吃夜饭。”
今天人多,凳子本来是不够,下午王建东又从隔壁老林家借过来几条。一大桌的人勉勉强强全部坐下。
大姐和胡晓辉承担临时服务员的角色。
大伯边开酒瓶,边说道:“今天高兴,我们喝白酒。老胡刚从东北回来,应该能喝的吧?”
酒是大剥带过来的53度茅台。其实家里也有好酒,王建东知道小花父母春节期间会来,所以提前准备了五粮液。大伯的意思,先喝他的,喝完不够,再开五粮液。
只王建海不和白酒,喝其他人一样,只喝橙汁。
来来往往小酒一喝,觥筹交错间,席间气氛就上来了。
胡建国说道:“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看到你们这里石桥路的北边已经开始拆迁了啊?听小花这孩子说,还要在这里建一座全中国最高的楼房?”
王建东点点头,说:“只是我们这边动迁可能还得要等一段时间。”
“早动迁晚动迁其实都没有关系。”胡建国端起酒杯,笑道:“总归是有希望了嘛。真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啊,我们干一杯。”
趁空隙,胡晓辉姆妈问大姐:“大毛,那你们十棉,还有那个总是有很多油水的肠衣厂,也要拆走了?“
“全都拆走了啊。肠衣厂这块地,也是为建造那个高楼腾地方的。”大姐给小阳阳夹菜,回答说。
过一会儿,胡晓辉姆妈又问:“对的啊,怎么没看着阳阳爸爸,小周呢?”
大姐不作声。
王建东笑了笑,说:“姐夫昨晚上在我们家里过的大年,中午他家里有事,就先回去了。”
胡晓辉姆妈本来还觉得有些奇怪,但是看看大姐的表情,知道其中可能有事情发生,所以就不再问了。
饭吃到一半,讲着讲着,就说到了胡建国两口子现在的工作。
胡建国笑了笑,说道:“其实你们不用担心我们。虽然说现在单位效益不太好,但是有一个好消息,根据上面的政策,明年大概五月份的样子,我们俩就都可以申请内退了。”
王国贤喝他单独碰一杯,点点头,说:“这倒不错。你们年轻,还可以再找一些其他事情做做。”
“是的啊,所以我们两口子就决定,等到时候我们就回来上海,找一份零工做做,也为小花减轻一些负担。”胡晓辉姆妈说,反正有退休工资,虽然不多,但总归是有了一份保障。
胡晓辉笑着说:“爸,妈,我现在都很好,还有啥负担?”
胡建国笑笑,只看着女儿不说话。
胡晓辉姆妈笑道:“傻孩子,以后你还要成家的呀?那还不得买房子,生小孩子?都是要很多钱的地方,晓得伐?”
“老妈,今朝你怎么说起来了这些?”胡晓辉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现在还早着呢?我也才毕业不多久的啊?”
伯母看着胡晓辉,微微一笑。
胡晓辉姆妈看看王建东,笑了笑,说道。“实际上,你和小毛的关系,我们这么多年不是一直都看在眼里的吗?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和他又有啥关系?”胡晓辉还在嘴硬。
“放心,只要宝贝女儿你愿意,我们做父母的,都无条件支持。”胡建国端起酒杯,呵呵笑道。
胡晓辉脸上一红,低头不说话了。
正好这时候小阳阳走过来,要胡晓辉带着她下楼放鞭炮。
大姐不同意,说:“女孩子家家放啥鞭炮?再说,大家都在吃饭,要先吃完饭再说,不能不懂规矩。”
小阳阳不依。家里实在人多拥挤,都转不过身来。王建东笑了笑,说是陪着小阳阳一道出去放鞭炮。于是找出来打火机,拿一小挂鞭炮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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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孩子们手牵手走出去,伯母满含深意,说道:“小毛和小花这两孩子,我看倒是蛮般配的。你们家小花很好,我们家小毛也不错。关键是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小花姆妈,你说对伐?”
讲到自己女儿和王建东,胡晓辉姆妈眼睛里满满的一种满足和爱意。
她笑了笑,说道:“是的呀。讲实话,我们一家要真心感谢她王家阿婆一家人,从小到大,就一直照顾着小花。小花自己也经常说,对你们家比起来外婆家里还要有感情的。”
第385章 卖兰花的老太太
年初四下午,王建东应胡晓辉的“邀请”,一起陪“未来”的老丈人、丈母娘过黄浦江去市里的城隍庙走走看看。
四人搭渡轮过江。
再从金陵路往东,不远就是城隍庙所在。
上海城隍庙位于上海最繁华的豫园景区内,是上海重要的道教宫观,距今已有600多年历史。
几经沿袭,上海城隍庙在明朝初年的时候正式供奉当时的名臣秦裕伯御史为城隍。
上海本地人都将城隍老爷看做是上海的守护神,每到新年,香火格外旺盛,人们来此诚心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富裕安康。
这里历经各个朝代兴衰依然屹立不倒,见证上海风风雨雨的岁月。
上海开埠以前,城隍庙是上海民众唯一的游乐之处。
从清末民初以来,上海城隍庙和周边的园林、市场以及老街里巷融合在一起,成了一个区域的代名词。它代表了上海的历史与传统,是上海本土文化的一个载体。
多年来由庙市发展形成的庙会文化,几乎囊括了宗教、商业、民俗等民众物质、精神生活的各个层面,被誉为上海滩旅游的名片。
这里香火旺盛。还常常有举办一些弘扬国学文化、道教文化等活动,吸引更多的信众香客和游客来庙游玩。
尤其在新春前后,众多信众如百米冲刺般争抢头柱香,盛况空前。
这时候,城隍庙年味最浓,街上张灯结彩,举行热闹的灯会。
庙观里聚集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虔诚上香祈福,一进城隍庙,香火烟雾缭绕。据说这里祈福许愿很灵验。
四人沿着人民路、福佑路这一圈外围街道往里面城隍庙走。
春节的街上仿古建筑张灯结彩,炫彩缤纷也使这里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
迎面是著名的上海“老饭店”。然后是鳞次栉比的金店,都是上海滩知名的老牌金铺。
胡晓辉姆妈笑笑,说道:“以前的老传统,每到新春来临之际,全家人会一起出门上这些金铺买些黄金饰品、小金条或是黄金生肖摆件。”
胡晓辉挽着姆妈的胳膊,笑着说说:“老早子的普通老百姓,不会都这么有钞票的吧?”
姆妈再胡晓辉手臂上敲一记,说:“不在于钱多钱少的啊。这样不但有纪念价值,而且还很有投资意义,更有憧憬来年金运来,有一个好兆头。晓得伐?”
向左边拐,有一条特色商品街,乐器店、风铃店、梳子店等等。往前有专门经营上海特产的商场,大白兔、五香豆和梨膏糖之类的东西。
东南角是上海老街,主要是一些古董瓷器店。
走进迷宫一般的老街,则进入了另一个天地。
这里有看“西洋镜”的,各种杂耍、表演以及新鲜有趣的玩意儿是小朋友的最爱。
民间手艺人在这儿也大有用武之地。买几张剪纸、捏两个面人,或是挑一个迷你铜件回去,立即就能给自己的家中也增添中国年的热闹气氛。
而在东北角豫园一带,则主要是美食街。
空气里弥漫着炸臭豆腐、煎鸡排、宁波汤圆和鸡鸭血粉丝汤的扑鼻香味,各地的小吃都在这儿济济一堂。
紧挨着九曲桥的,就是大有名气的南翔馒头店的小笼包子和湖心亭茶楼了。
还有绿波廊的沪上名点、松运楼的传统本帮菜……走一圈,就能吃个肚儿圆。
一路行来,王建东已经见过两家供应“南翔小笼包”的小店,还有一家小绍兴鸡粥店。
城隍庙景区街上的复古的明清建筑,飞檐翘角,一路上不仅能领略到上海最本土的民俗风情,还能品尝地道的上海小吃。
实际上,这时候的城隍庙、豫园,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旅游、餐饮、传统工艺、小商品交易商圈。金银珠宝、珍奇古玩、丝绸唐装,旧挂包、小饰品挂件、纸贴、风筝、兔儿灯……
所有商品,在这里仿佛都沾染了更多的文化或商业气息,这种独特的气质,使这里成为中外游客淘宝、上海市民买便宜货的好地方。
胡晓辉姆妈感慨,说:“好多年没有回上海,城隍庙变化真是太大了。”
王建东笑笑不语。讲实话,自己尽管基本上都呆在上海,其实也有好多年不曾来这里了。眼前的城隍庙和豫园,和自己小时候的印象,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简直是换了人间。
路走的多,胡晓辉姆妈感觉有些吃不消。
于是四人寻了一个人少位置的花坛边沿,坐下来歇息会儿。
“对每个上海小囡来说,童年里有关春节的记忆,大约都与两个地方分不开。”胡晓辉姆妈坐一会儿,说,“一个是位于延安中路、西藏中路路口的大世界----”
胡晓辉搭话,说:“大世界是好白相的。不过我也有很多年都没有去过了。”
“是的呀,蛮好玩的。过年时,家里长辈都会带着孩子们去逛那个神奇的世界。”
胡晓辉姆妈想了想,说,“现在回忆起来,那里有把人拉变形的哈哈镜,每次都让我们这些小朋友目瞪口呆,还有戏台上演的滑稽戏笑得大家前仰后合。那时候要是能买一大团棉花糖边走边舔,就是一个最完美的狂欢假期了。”
思路客
胡建国坐在旁边,笑笑不响。
王建东问一句:“另外一个地方不会就是——?”
“对的呀,另一个所在,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豫园、城隍庙。”
胡晓辉姆妈深情回忆,说,“上海人对城隍庙这一带始终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怀。我以前每年春节都一定要来这里游玩,仿佛总觉得这样才算是过了一个完整的新年。”
正说着话,有一个背着背篓的年长老太太弯着腰颤巍巍走过来。
王建东马上起身。他以为老太太要找地方休息,把自己位置先腾出来。
老太太却摆摆手。睁大眼睛,把他们四个人上下左右慢慢地看一遍。
可能是认为他们是一家人,老太太靠近胡晓辉姆妈,轻声问道:“太太,兰花要伐?浙江雁荡山里挖出来的野生大兰花。”
第386章 恻隐
卖兰花?王建东吃惊,竟然是做生意的?
他不由得多看了老太太好几眼。
眼前的老太太,看上去大概六七十的年纪,穿着打扮也很平常,就是市面上普通的常见的衣服。
但要说有不同的话,很明显老太太的一身衣服,除开来背篓肩带摩擦过的部分,其他的地方都特别挺挺呱呱,清清爽爽。
特别是她脖子上的一条素色的围巾,整整齐齐绕脖子一圈后,又齐刷刷放进外套衣服里面。
在小毛看来,老太太的形象,怎么看都和街边的那些流动小贩大相径庭,特别是从她刚才讲出来“太太”的称呼,让人反而觉得有一种知识分子的气质。
他想,从气质来看,至少也应该是小学老师吧?可是她又怎么在大街上兜售起东西来了,并且还是在热热闹闹的过年时节?
可能是因为腿脚不太利索的关系,小毛发现老太太站着的时候,身体重心是往左边的腿靠着的。也可能是背着背篓的缘故,老太太稍微显得有些弯腰驼背。
见是买东西的,胡建国笑笑,挥挥手说道:“老太太,我们没有这个爱好,你去其他地方问问看吧?”
老太太抬起头,睁着眼睛又看他们四人一圈。
见他们四人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知道这些人确实都没有要买的打算。老太太脸上明显有些失望,默默地转过身,颤巍巍的再往前走。
这时候一阵冷风吹过。
不远处的九曲桥上,有一群小孩子兴高采烈的观赏湖中的锦鲤和白鹅。
锦鲤在水中游动,白鹅在水面自由自在浮游。
小孩子们把手中的面包屑抛下,顿时引来大群的鱼儿争食。锦鲤争先恐后的抢东西吃。生怕吃不到,它们跳出水面的时候,总会有“噼里啪啦”的声音。
围观人群发出阵阵欢呼,吸引了更多游客过去观赏。
反过头看着前面正一步一步颤巍巍走路的老太太,王建东动了恻隐之心。
他想了想,小跑几步追上老太太,说道:“阿婆,能让我先看看是什么品种的兰花吗?”
老太太立定。转过身见是刚才问过的小伙子。不动。
王建东笑笑,说:“要是合适,我就买下来。”
老太太嘴角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把背篓放地上,然后打开上面用草帽做的盖子。
胡晓辉先是见王建东跑过去,本来还不以为意,现在看王建东准备看货,看样子是想买,于是也站起来走过去王建东身边。
背篓里只一株兰花。王建东瞅一眼,只见植株飒爽挺秀,兰叶刚柔兼备的,姿态亭亭玉立的。
“我可以拿出来看看吗?”王建东问。
老太太点点头。
等拿出来,立马有清芳幽远、沁人肺腑的一股兰花特有的幽香弥撒开来。
这样的味道,有一种自己很熟悉的味道。
闭上眼睛想了一会,他突然间记起来,在高桥老胡的饭店门口的那株盛开的蕙兰,好像就是这样的香味。只是现在的这一株明显要小很多很多。
难道真是蕙兰?王建东把兰花平放在手掌上,仔细观察。
蕙兰是兰科兰属的地生草本植物,假鳞茎不明显。
而野生的蕙兰,大都生于海拔700-3000米的湿润但排水良好,而又透光的高海拔的疏林下面。长期的适应,让蕙兰花更喜欢阳光,不过不爱过于强烈的阳光。
王建东想了想,首先从叶片开始看。
蕙兰的叶比较容易辨别,叶5-8枚,为带形,叶长25-80厘米左右,宽约1厘米,直立性强。
一般成直立、斜坡、弯垂等不同形态。新草一般是墨绿色,少有淡绿,叶面粗糙,比较有野草性质。
叶片另一特点是叶脉透亮。回蓝的叶片叶片既能接受高山短时问的强光照射,又可对过强的光照进行反射,这是蕙兰能较耐强光的一大原因。
蕙兰的叶初生出时,是叶靠叶的,不像春兰和秋兰有不生叶的鳞片在下面,也不是中间叶和外面叶同时生出,而是外面叶和甲壳先生出。
另外,蕙兰的叶片下面都有毫毛,叶缘为较粗长的锯齿形,比春兰、秋兰的锯齿形都明显。
小毛记得当初老胡介绍到此的时候,还开了一个玩笑,说是山区多雾,叶片上有绒毛,所以收集露水能力特别强。
二是根。
蕙兰的根较粗,其根柱多呈白色,成长根多灰褐色,生长根有水晶尖头。
由于根粗短容量增大,由于原生长环境又多腐叶厚积,所积兰菌、营养料有足够的支撑植株的能力,可以供足叶片生长和开花之用。
最后是茎。
蕙兰的茎也和其他兰属一样,是从母株假球茎最底部分蘖出兰芽而滋生的个体。这些芽多半扁平而小,在原生地状态下,多深埋在腐殖上下面。
从这三点仔仔细细再三看过,王建东基本上可以肯定,这应该是一株难得一见的蕙兰。
王建东不动声色,问老太太:“阿婆,你想卖多少钞票?”
老太太看看王建东,伸出来一只巴掌。
“你是说五百?”王建东问。
老太太这时候脸上稍微有了笑意,点点头。
王建东去摸自己的钱包。旁边的胡晓辉一下子拉住王建东,对老太太说道:“阿婆,还能便宜一些吗?”
老太太嘴角笑了笑,摇摇头,还是不说话。
“总归要还价的啊,阿婆?”胡晓辉还是不依不饶。
老太太摆摆手,眼睛看向王建东。
王建东想了想,说:“算了吧。老太太也不容易,这大冬天的,就让她早些回家吧。”
他从口袋里掏出来钱包,数出来五百元递给老太太。
接过钞票,老太太一张一张又重新数一遍。确认无误后,把钞票小心装进自己外套里面的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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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笑笑,说:“都是真钱。侬放心好了,阿婆。”
老太太笑笑,弯腰从背篓里掏出来一张旧报纸。然后小心的把兰花包扎好,递给王建东。
王建东对老太太后来突然间一直不开口说话很奇怪,还想再多问几句。
老太太却双手合十,笑着对王建东和胡晓辉一再表示感谢。然后转过身,颤巍巍又往前走了。
第387章 赌上一回?
王建东手里拿着包好的兰花,笑呵呵回来。
胡晓辉嫌价格贵,王建东又不谈价,心里正有些不高兴。不说话。
当然,她之所以生气,最关键的是王建东根本不和自己商量,自作主张。
“多少钞票买回来的?”胡建国一看女儿脸色,判断这颗兰花价格不低,要不然也不至于女儿满脸的不高兴。
“花了500 大元,晓得伐?”胡晓辉岔开一只手掌,还有些岔岔不平地说道。
这回轮到胡晓辉姆妈吃惊了,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说:“什么,一株花花草草,就敢要价要五百?”
“就是的呀。小毛一声不吭,一分钱都不带还价的就把钱给老太太,财大气粗的来?”
胡建国看着王建东,笑了笑。
胡晓辉姆妈还在说:“小毛你要知道,现在我和小花爸爸的工资,一个月加起来也没有500的,赚钱都不容易。”
王建东不作声。
实际上他知道,如果真要是自己的判断没错,手里的这株兰花真是野生蕙兰的话,实际上500的价格真心不高。甚至心里暗暗有一种捡漏的感觉。
用上海话来说,今朝就是捡着“皮夹子”了。
他以前曾经听饭店的老胡讲起过现在市场上兰花的行情,心中大致有谱。
但是野生的大兰花为什么炒这么贵,甚至是有价无市的地步,这些话真要是说出来,不要说胡晓辉父母,甚至是胡晓辉,可能都不一定会理解,更不要说是相信了。
当然,他之所以现在不敢多说话,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连自己也没有完全十足的把握。
大不了,就算是赌上这一回的吧?
刚有这个念头,王建东自己都大吃一惊:什么时候自己的性格里竟然开始有了“赌”的成分?
是一直有,自己没有发现,还是这几年在工作中“锻炼”出来的?
低下头不响。王建东实际上自己在心里默默检讨。
见王建东这样,胡建国以为他自知理亏才不说话。于是笑道:“小毛,没看出来的呀,你一个工科生,竟然还有养花的这个爱好?”
王建东仍看着手里的蕙兰,不作声。
胡晓辉姆妈却以为是自己说话是的王建东不高兴,汕汕一笑,说:“算了算了。都已经买好了,也就不要去争论这些了。”
胡晓辉显然对王建东还是有意见,侧着脸不说话。
王建东知道胡晓辉父母可能对自己买这株兰花有误解。
他想了想,把手里的兰花摊开来,抬起头,笑着解释说:“阿姨,是这样的。今天我买到的可能是一株野生蕙兰。要是没有买错的话,实际上它在市场上远不止这个价格的。”
蕙兰是中国栽培最久和最普及的兰花之一,古代常称之为“蕙“。蕙兰以其植株挺拔,花大色艳,花茎直立或下垂,花朵硕大而为人们所喜爱。
他接着说,蕙兰主要用作盆栽观赏。比较适合于室内花架、阳台、窗台摆放,显得典雅豪华,有较高品位和韵味。要是有多株组合成大型盆栽,放在宾馆、商厦、车站厅堂布置,则气派非凡,惹人注目。
话说完,胡建国对王建东翘大拇指,说:“小毛,看来你还是有些研究的啊?”
胡晓辉姆妈正要说话,胡晓辉却先说话了。
她说道:“老爸,小毛对兰花其实上不是很懂的。只是我们在高桥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开饭店的姓高的老板。那个老板的大门口就摆着这个品种的一大盆兰花。因为小毛去过好多回,和老板熟悉,这样才稍微有一些关于兰花的认知。”
胡建国目光看向王建东。
小毛笑笑,说:“我也不能百分百肯定就一定是蕙兰。说实话,花没有开出来,我是没有百分百把握的。要不就只有去高桥找老胡来做鉴定。”
过一会儿,胡晓辉姆妈突然间问:“小毛,你刚才看着老太太可伶,才这样照顾她的?”
王建东点点头,说:“可能也有一点吧。”
他说:“想想也是,现在大过年的,老太太竟然还要背着兰花出来卖。她虽然不肯说其中原因,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里面肯定有难言之隐的。我当时的想法,就是能帮都多少就帮多少吧。”
胡建国搭话,说:“这老太太,是遭罪的哟。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儿女?想起来这大冬天的,家家户户都在欢欢喜喜过大年的呢?
“是可怜的呀,这位老太太。”说到这里,胡晓辉姆妈眼圈发红,声音都有些哽咽起来。
这时候天色开始暗下来。华灯初上,豫园的花灯开始渐次点亮。
豫园灯会是上海春节期间最重要的民俗文化活动之一。
有人说,豫园是上海最中国化的地方。也的确是,从正月初一到正月十八,这里的灯会将每天隆重上演,热闹非凡。
豫园灯会历史悠久。
道光二十九年就有上海的清末思想家王韬在《瀛壖杂记》中就有记载:“城隍庙内园以及萃秀、点春诸胜处,……正月初旬以来,重门阔启。上元之夕,罗绮成群,管弦如沸,火树银花,异常璀璨。“
早年的城隍庙历来是上海城里过年时最热闹的地方。有诗为证:“新年无事快逍遥,行过园中九曲桥。忽听儿童齐拍手,谁家鹞子半天摇”。
过年逛城隍庙是很多老上海人的岁月记忆。多少年来,豫园成为人们的“白相”中心。
而豫园看灯,则是上海人过年最喜闻乐见的一种活动,到最具有上海传统特色的老城隍庙附近去看灯当然就更有年味了。
每年农历正月初一至十八,豫园灯会就在具有明清两代南方园林建筑风格的豫园商城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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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的豫园灯会,更是沪上新春佳节市民游客观景赏灯的“过年胜地“。携亲伴友在老城厢里逛一逛、九曲桥上走一走,看看花灯、买点小吃,年味就出来了。
胡晓辉姆妈第一个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笑道:“走,我们一起去看灯会。我都等好多年了的。”
第388章 做个好人
王建东站起来,说:“我们先去找地方吃饭。”
胡晓辉挽住姆妈手臂:“是的呀,吃了饭才有力气。反正今天某人装大款,不吃白不吃。”
“好了,到此为止,晓得伐?”姆妈在胡晓辉手背上敲一记,笑笑说,“里面不是有很多卖零食地方的嘛,我们边走边吃。”
胡建国附和,“嗯,还是边走边吃好。在我的记忆里,城隍庙是品尝上海乡土风味零食和小吃的最好去处。”
他又说道:“要是想寻找往昔过年的气息,这里城隍庙绝对是个理想的地方。”
步入豫园,沿途道路上都挂满彩灯,加之各式各样的大型灯组、气氛灯点缀,到处红红火火的,节日的气氛非常浓烈。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古人描绘的元宵佳节场景,如今在豫园商城得到重现。
豫园每条街道路上的彩灯各不相同,新颖别致。不同灯的造型有不同的美,看到不同彩灯的样子,就能让游客知道这条路是否走过。
今年是农历狗年。
在豫园中心广场中央,今年的主灯——巨型金狗高9米,相当于三层楼这么高,重量达1吨,还定时发出“旺旺旺”的叫声。
胡晓辉姆妈连连赞叹:“真漂亮。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灯会,都差不多热闹。”
有一整条路上全都是狗狗造型的彩灯,造型非常的可爱,非常应景今年的主题。
每年的豫园灯会,最大特点就是以“生肖”为主题。当年的“属相”即决定了灯彩的形状与展示重点。
可以说,每年的灯会生肖主题,都是制作者----城隍庙扎灯艺人一场捏一把大汗的大考。
老作家傅湘源曾写道:“城隍庙扎制彩灯的艺人……只要把劈就的细竹条,信手拈来,转眼间就扎就一盏巧妙的彩灯。其出手之灵活,匠心之敏捷,使人惊奇。”
上海是一座海纳百川的城市,豫园灯会同样也是。灯会制作时,广泛吸收了扬州、苏州、南京、四川的好多人才,使传统彩灯制作技艺得以呈现。
有传统的保留。比如有一种用剪纸剪成的灯,中间再插上蜡烛,是上海独一无二的手法。
更有现代的科学技术。比如近几年的豫园灯会,配合有舞台布景、音响灯光及激光电动、喷水鼓风装置。
然而说一道万,只有当豫园灯会越办越好,传承中有创新、古典中有时尚,得到一代代年轻人的喜爱时,灯彩才不再是博物馆里的死文物,而是继续发展的活民俗。
实际上,豫园商城的主要古建筑和街道,本身也很有游玩的意义。
它本身就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自80年代接待英国女王******以来,豫园商城已成为接待国宾的重点场所,海内外游客也大多会到此游览。
因此,灯会场所的位置经营成为第一大难度。
在宏观布局上,花灯艺术融进了中国绘画和古代建筑的美学理论。中国山水画讲究“可望”、“可行”、“可游”、“可居”,灯景布局需要利用空间的畅通、阻隔、起伏、变化。
比方讲,利用九曲桥的九曲长龙形状和特有水面条件和背景,沿路配置民族特色的文化活动。
猜灯谜就是广受欢迎的一项,游客可以一边赏灯,一边猜谜。入口、街巷、广场分别成为灯会展区的点、线、面。由点为开端,经线联面,形成人、灯、画、城四景合一。
豫园灯会上,庙会祭祀、锣鼓丝竹、舞龙舞狮、游艺灯谜、看灯戏、走三桥、迎紫姑等活动琳琅满目,已经成为上海民俗活动集大成者。
另一个难度在于,游客个个都火眼金睛。
所有彩灯的创意、摆设,都需要反复核查资料,就怕被人抓住“历史文化硬伤”。
比如围绕今年狗年,有一处楼想制作门神,再挂一个“福”。按照现代人的想法,“福”当然要倒挂。但查实后发现,大门是正福,进房门才是倒福。这个“福”还必须正挂。
所有这些,都非一人之力所能达成,需要的是整个灯会设计参与者的共同用心。
当明亮的火光穿透而过,大放奇彩,历史和文化也慢慢四溢,文物好像都活了起来,超越了实用和观赏,诠释了豫园灯会对传统技艺与工匠精神的传承和弘扬。
王建东学建筑出身,自然对灯会的整体设计和制作,还有与之相关联的一些东西非常感兴趣。
另外,城隍庙里的小吃可谓是非常丰盛,不胜枚举,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南翔小笼、叉烧包、鸡腿饭、肉粽、三丝春卷、大排面、蟹壳黄、豆浆、油条、素菜包、紫米球、葱油拌面、荠菜馄饨、锅贴、生煎、赤豆糖粥、鱼丸汤、炸臭豆腐、面筋塞肉、鸡鸭血汤、萝卜丝饼、排骨年糕、蟹黄灌汤包,------。
四人还特意各点了一碗汤团。取团圆之意,象征全家人团团圆圆,和睦幸福,寄托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愿望。
一边吃一边走。
九曲桥畔,美丽的“孔雀“亭亭玉立在“玉玲珑“上,水浪、荷花、鲤鱼环绕四周,一幅“美丽豫园“的画面跃然眼前。
九曲桥上的灯柱极为精巧。这里是整个豫园人流量最大的地方,也是花灯最为集中的地方。
胡晓辉问:“为什么会是数字‘九’呢?”
胡建国咽下去一个汤圆,说:“小毛学建筑的,你说说看?”
九曲桥实为七个弯,但是“九”是数字中最大的单数,古代有“九九归一”和“九五之尊”之说,对“九”这个充满寓意的数字的概括。
小毛想了想,继续说道,上海人流行一种说法:老人走九曲,活到九十九;学子走九曲,考试九十九。过年走九曲,走完人生曲折后,就能顺顺利利“一马平川”了。
九曲桥是“单行道“,游人井然有序的排着队,观赏花灯,享受美景。
胡晓辉姆妈赞叹:“城隍庙不仅活在我们的记忆深处,也依然是今天生活的一部分。”
要不是因为赶最后一趟渡轮,四人还想继续观看下去。
不得不往回走。
经过城隍庙大殿正门,王建国对王建东说道:“这上面有一匾额,刻着一副对联,你读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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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隍庙内有不少楹联匾额,而且多含深意,劝人向善。小毛立定抬头,借着灯光,念道:“做个好人心正身安魂梦稳,行些善事天知地鉴鬼神钦。”
“‘做个好人’,是白话,其实也是实话,更应该是一个人的底线和最终目标。”胡建国眼睛盯着王建东,感叹道。
第389章 嘱咐
下午三点半,三林谢路得的饭店内。
一只炭火通红的紫铜暖锅,揭开盖,熏鱼、蛋饺、鱼丸、鸡块、肉皮----,引得一桌人胃口大佳。
王建浦一声令下开吃,众人筷子像雨点,如“秋风扫落叶”。
大街上,不时传来一串串爆竹声。
今天年初五,相传为财神生日。大街小巷的商店开门营业,接财神。
正月初五接财神习俗,在上海由来已久,并形成了自身的一些特点。
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政*高压解除、市场经济发展、宗教政策宽松,接财神习俗得到重新恢复和流行,并形成了当下上海人接财神活动高涨的局面。
上海人所接财神有多种,各种人接财神的方式自然也有所不同。有放鞭炮的,甚至还有去寺庙里烧香做法的。
上海市民接财神的热情不亚于迎接新年。从年初四晚各家各户便开始迎接财神,声势之大,大有超过除夕过年的趋势。
凡是第一次在上海过新年的外地人,大都对正月初五子夜传来的密集鞭炮声感到意外,也对上海市民接财神的热情感到吃惊。
一位上海本地的民俗学者曾描绘说:从初四夜至初五凌晨,全城除严禁放爆竹的地方外,必定鞭炮大作,四野响成一片,连绵不断,其声势与除夕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环卫部门打扫烟花爆竹残屑的数量也证实这一点。近几年上海市每年迎财神,清理炮屑都超过了1000吨.
王建东却这些荤菜不太感冒,直呼让谢路得多弄些蔬菜过来,抱怨道:“昨晚上就让你多准备蔬菜。而今蔬菜呢?在哪里?”
谢路得笑笑,说:“稍等一会儿。今天服务员不在,露露和小花不是还在厨房里清洗的嘛?”
“这几天过年,天天大鱼大肉,是应该多吃点素的。”谢雨生笑道。
徐进开玩笑:“更重要的是,小毛身体快要受不了了。”
都干下去一杯冰啤酒。那个爽快。
王建浦笑了笑,说:“还是火锅好吃。这几天在乡下,泖港那边的菜式偏淡,真是吃得来我嘴里都要快淡出鸟来了。”
一会儿,洗好的蔬菜端上桌来。
王建浦特意向胡晓辉敬酒,说:“实在不好意思,我去李尚家今上午才回来,所以这次没有机会见着你的父母,你代我向他们两位老人家问一声好吧?”
又喝过一小杯,王建浦又回头对王建东说道:“今年过年还有一个遗憾,就是没有能及时赶回来和阿哥见一面,说上几句心里话。”
王建东笑了笑,表示理解,和王建浦一饮而尽。
过一会儿,谢雨生突然间说道:“小毛,我就有些搞不懂了,现在日本的经济状况比较糟糕,你阿哥还不如干脆回来浦东算了。”
王建东笑道:“你这个问题,实际上我问过我阿哥,我们全家人也都问过他好多回的呀。”
“那他怎么回答。”徐进问。
王建东想了想,说:“我这位阿哥的意思,说东京再怎么差,也比回来上海要强的啊。”
大家沉默。
想想也是,如果仅仅是从个人收入的角度来看的话,在日本确实是要比在国内高出很多。要不然,决不至于一直到现在,上海人还在源源不断地“巴拉巴拉东渡”。
今天一大早,王建东,谢路得和胡晓辉,开着货车,先是把王建海送到虹桥机场,然后再回来又送胡晓辉父母去火车站,坐回东北的火车。
到火车站的时候,因为隔上车的时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于是几个人寻了火车站广场角落的一个花坛边沿坐下来,说说话。
王建东本来的意思,是想请胡晓辉父母去找一家饭店吃饭的,但是被胡晓辉姆妈阻止了。她说反正买了不少吃的东西,等会在车上再吃不迟。
谢路得知道他们可能有话要说,借口去商店买东西。
王建东给胡建国发香烟,点火。他想了想,干脆把整包香烟都“礼让”给了自己这位“未来的老丈人”。
“小毛,你倒挺有意思的。自己不抽烟,却身上总有烟放着,连带着打火机也有,一套齐全。”
胡建国吸一口烟,笑笑说:“想当年,你阿爹可是一把烟枪呀。你这样也好,吸烟本来也没有什么好处,到你这里总算是断掉了。”
姆妈再三叮嘱胡晓辉和王建东。
按习惯,这时候车站辞别前的讲话,基本上都会是一些例行的套话,甚至老古资的一些话,但是这一回因为多了一个王建东的缘故,反而有了很多新意。
胡晓辉姆妈嘱咐的中心意思有三:
一是让王建东多照顾小花。
她说,小花年纪还少,刚毕业出来才半年多一点,社会经验不是很多,现在外婆家里的状况,还有舅舅舅妈的工作单位都不太好,不景气,自顾尚且不暇。
所以要是王建东有时间的话,尽量多和胡晓辉联络,两人多见见面,多照顾一些。
王建东点点头,答应了。
胡晓辉笑了笑,说:“我现在工作也很忙的。除开单位的本职工作,礼拜天我基本上都扑在小姨服装厂。小姨很照顾我,老爸老妈你们就放一万个心好了。”
胡晓辉姆妈的第二个意思,还是要王建东考虑想办法向单位提出分房子的问题。
这次回来,听到王建浦分到房子的事情,给了她夫妻俩莫大的刺激和希望。
之所以说“莫大”,作为过来人的胡晓辉父母当然知道,房子对现在的上海人来说,到底和究竟意味着什么?!
房子的事情,也确实是一个摆在王建东眼前,马上要面临着的现实和首要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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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要想等到现在花园石桥路老房子动迁的话,一是时间有很多不确定性,谁知道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开始动迁到自己家地块?二是小毛家里人多,到时候能不能分到单独的房子,还得两说。
胡晓辉姆妈说:“小毛,你们两个人的事情,由你们两介头做主。这是我和小花爸爸,还有你姆妈,全商量过的。只要你们做出来的决定,我们都一准支持。”
第390章 四眼相对
见胡晓辉姆妈这样一说,王建东低头。不响。
胡晓辉脸上一红,低下头说道:“姆妈,这些事今天就不再说了吧?你们马上就要坐车走了的---”
“有什么好难为情的?没有房子,才要真的难为情了。”胡晓辉姆妈在她手臂上拍一记,说,
“再说了,现在你外婆家里是怎样的住房情况,你们也全知道的呀?”
王建东看着水泥地面,不响。
他知道,这个春节,胡晓辉外婆家里过年期间的高兴和尴尬,他是完全能体会得到的:地方狭窄,就只有一间房子,要容纳下这么多的人进去,可想而知个中滋味。
好在谢路得这一次没有回家住。当然也是因为在三林的饭店需要人照管,所以他住在三林宿舍。他的宿舍还是原来的地方,没有变动。这也是食品公司对他的特殊照顾了。
不过好在他现在有了一部货车,来回倒也花不了很多的时间,还算是比较方便。他现在的这部货车,可是发挥了非常大的作用。
“我们之所以这么多年回不来,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胡晓辉姆妈感叹,“总归寄人篱下,不方便嘛。”
这时候,胡建国冷不丁插话,说:“五一之前,你们先去把证领到手,和阿浦一样,看看能不能分房的时候往前排排,这样机会可能会更大一些。”
胡晓辉一下子脸更红了。
王建东低头,不经意间瞄一眼胡晓辉。
却不想胡晓辉也正好偷着看他。
目光相遇,四眼相对。俩人都觉得很不自在,都讪讪地躲开对方的眼神,别过头去。
领证的事情,其实初一在王建东家里的时候,两家人就商量好了的。
当时还是大姐先提出来的。
当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讲到了王建浦分房子的事情。伯父伯母就把其中的道道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后来大姐也是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话:“就是不知道小毛和小花也先去领证,不知道有没有好处?”
说者有心,不想听者更有心。
几乎没有什么犹豫,胡晓辉父母就当场同意了。当场大人们还就各种细节上的事情进行了一番可能性探讨。
“我们支持的,晓得伐?”胡晓辉姆妈笑了笑,又说道:“所以说你们但凡有条件配分到单位的房子,就要利用好一切可能的机会。”
说到等单位分配房子,王建东心里暗自嘀咕:难啊。从单位分房,真是太难了。
实际上堂哥王建浦能分到房子,还是因为自己分数差不多够,要知道这里的“够”,主要有两方面的因素,一是政府机关,一是堂哥个人的因素,除却学历、职称、工作年龄等因素,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职务和级别摆在那里。
而反观自己和胡晓辉,以现在的分房办法按部就班等待的话,不知道还要等上多久的。
除非有特殊照顾。可是不要说全上海,就是在本系统、本单位来说,现在和王建东条件差不多排队等候分房的又有多少?
至于说领证,实际上王建东和胡晓辉早就知道双方父母达成的一致意见。从这件事本身来说,他和胡晓辉是不反对的。毕竟来说,从俩人感情发展,还是从亲戚朋友的角度来看,怎么看怎么说这也是早早晚晚的事情。
当然了,王建东自然也知道,也仅仅只是领证而已。至于真正的结婚,或是说是正是办酒席,可能还是得要胡晓辉父母会来上海以后再考虑得事情了。
想到这里,王建东就又想到了另外一桩事情:胡晓辉父母明年从东北那边单位内退,回来上海后的工作安排。
这是一件令王建东比较头疼、伤脑筋,但是又捉摸不定的一件事情。
说伤脑筋,主要还在于如何去找工作。
按理说,现在浦东开发开放正在热火朝天的进行之中,正是需要各方面人才的时候。可是胡晓辉父母本身的条件,真想要再其中找到一份比较合适的工作,还是又一定难度的。一是年纪,说大不大,但也说小不小。正是不上不下的时候。二是专业能力,或者说是文化程度。这两点对胡晓辉父母来说,显然都是硬伤。
在听胡晓辉说她父母这次回上海过年之前,王建东其实就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了。
并且在找工作上,他和师傅老胡商量过。老胡当时的意见,说是人先过来上海再说,工作的安排,只要胡晓辉父母愿意,还是有地方,有条件可以再想办法。
但是令王建东意外和吃惊的是:这一次胡晓辉父母回来后,他们明确提出来自己回来上海后的工作,他们自己去找,既不麻烦胡晓辉外婆家里的关系,也不麻烦王建东家里的关系。
胡晓辉姆妈还说出来了她们之所以这样考虑,一是两家人的关系网他们心里清楚,自家本身来说,是都没有多少关系的,二来不想给大家添麻烦。
再说,王建东和胡晓辉都参加工作不久,显然更有不愿意给他们俩拖后腿的意思。
胡建国甚至说的更直接,说是自己健健康康,只要能干、肯干,总归能找得到自己吃饭的地方。
胡建国看看胡晓辉,又看看王建东,见他两都低头不说话,想了想,说:“最后要嘱咐你们俩的事体,就是要各自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这是最基本的,也是在大上海的立足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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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晓辉姆妈也说,学校和社会上不一样,说实话,现在上海的情况,我和你们爸爸也都不太熟悉了。具体的东西,肯定讲不上来。但是有一点,把工作做好了,这是做工作基本的要求。和同事们要处理好关系,有时候自己吃些亏,不要太多去计较。晓得伐?
胡晓辉和王建东频频点头。
谢路得买好东西回来,离开车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等送別胡晓辉父母进车站,王建东胡晓辉和谢路得三人开车去大伯家,接上王建浦和李尚后,一起去三林的饭店。
第391章 图什么?
酒过三巡,大家都喝得高高兴兴,气氛融融。
讲完过去一年各自相关的一些事情,话题转而就开始展望今年的工作和生活。
从整体上来说,在座几人的工作基本上都还是按部就班,再既定的轨道上起起伏伏前进,就算是有偏差,也是小有偏离,迂回前进而已。
要说工作上最大的变化,还在王建浦和王建东兄弟俩的头上。
先说王建浦。
他今年的工作去向已基本确定,等市里两会开完,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五月份就可以再到浦东这边来正式工作。说是正式工作,当然指的是工作关系正式调动过来浦东。
这是王建浦自己期待许久,也准备了许久的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因为筹备两会上的一些工作,现在王建浦在研究室的工作量,不管从面上点上来说都是蛮大,也蛮辛苦的。
新年前,他们就在贯彻领会上面精神的的基础后,开始又针对性的调研,形成并通过了了一个初步的方案。等明天上班,就要正式开始进组,在一家宾馆集中“闭门造车”。
这个“闭门”的时间,基本上就是“与世隔绝”,要一直到领导觉得瞒意,通过为止,才能回单位,回家。
至于王建浦来浦东后的工作最后去向,现在还没有最后敲定。
但是王建浦和他原来的老领导夏主任不止一次有表达过,这一次还是想直接插到最基层。他觉得自己除开在外高桥保税区有相对短暂的经历,还是缺少基层经验,反正现在自己年轻,也正是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的时候。
夏主任本来的想法,是想把王建浦留在自己手下当差。毕竟他对王建浦知根知底,知道他的长处短处,用起来比较熟悉熟练。
但是夏主任自然也知道王建浦心里的想法,加之自己曾经的经历,所以大体上不仅能理解王建浦的想法,反而觉得王建浦这个人有想法,有主见,是一个难得的可造之才。
夏主任他本来就是一个惜才爱才之人,自然认同王建浦的想法,答应尽力安排王建浦去基层工作,满足他的心愿。
听王建浦说过这一段,谢雨生首先端起酒杯,要和王建浦单独喝一杯。
他说:“我师傅前几天还在说的呢,说是阿哥以后到了浦东,我们又可以好好着找课题再一次合作了。”
王建浦这一次很豪爽,和谢雨生一碰而尽,笑道:“讲起来你们比我先行一步,等我工作关系到了浦东,还得你们多多照顾我的啊?”
王建浦又和徐进碰一杯,讲了同样的意思。
徐进一杯酒下去,打了一个酒嗝。
他说:“我们都是老关系了,就不用讲话这么客气了的。我反就一句话,以后兄弟们都在浦东,互相之间关照,照应一些,应该也是题中之义吧?”
大家都站起来,哈哈笑着都碰一杯。
陈露在边上开笑道:“今天高兴,难得聚会一次,你们放心吃酒,酒菜管够,我们最后还包接送。”
王建东听陈露这样一说,笑道:“包接送?四眼吃介许多老酒,就是他敢开,我们也不敢坐的啊?”
“没事。四眼不行,单位里还有好几位老司机都住在这里三林,会帮忙的,一只电话的事情。”
李尚看着王建浦他们高高兴兴喝酒,只是吃菜,笑而不语。
然后讲到王建东的工作。
而对于王建东而言,实际上在年底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浦徐大桥报到上班,还小有升职,正式担任分项目部助理。
而这个助理,却不是一般理解上只是挂一个职位的意思,而是实打实的。
这里面的门道,王建东自己心里清楚。单位之所以用助理这样看上去是挂职的形式,显然是有所考虑的,也可以说是赛马机制在现实工作中的一种运用。
一方面,当然是为了培养后备青年人才,在施工实践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现场管理能力。另一方面,“助理”又是一个可上可下,可进可退的位置安排:做好了,有向上发展的广阔空间,同样的,真要不是这一方面的可造之才,可以及时更换,而不会对整个工程的实施和推进产生不良的作用。
这一点,王建东心里是清楚的。实际上,在分项目部,还有老胡心里自然也是清清楚楚的。
当然了。老胡在这里面还是利用他的关系,小作了一番“手脚”。
他把之前和王建东有过合作,或者说王建东熟悉的一些老员工,比如说老周,老陈,管档案的周阿姨等等,有意无意全部安排在了王建东这个助理的“管辖范围”之内。
这些老员工,基本上比老胡少一茬,这样的安排,显然就有一定的“托孤”的意思了。
也就是说,即使在老胡自己退下去以后,他们这些项目部的骨干还可以继续跟在王建东身边,指导和协助王建东大概五年的时间。再加上自己离退休还有两三年,这样一来,就有七八年的时间。而这个七八年的时间,在老胡看来,只要王建东认认真真干事搞研究,基本上可以保证他真正出师,也算是给王建东的成长,上了“双保险”。
王建东去浦徐大桥工作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用处,那就是“监工”。
这里是干活的“监工”,不是对大桥的建设而言,而是说的对谢路得的小饭店。
“监工”这个意料之外的“重任”,王建东一开始没有想到,也是“哭笑不得”的。
不过,这却正中陈露的下怀。
讲实话,谢路得这间小饭店现在的生意算不上好,甚至还颇有一些食之无味的意思。
按照陈露的讲法,开张后几个月下来,总体来说挣的钱还不如谢路得自己以前在饭店上班时挣的工资多。尽管,他以前的工资也是少的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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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现在开饭店,其中个人的辛苦程度,还有操心的事儿,和自己在单位上班时候的轻松比起来,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那,谢路得当初主动辞职,千辛万苦开起来这个饭店,到底是图个什么?
第392章 门当户对
是的呀,开上这么一爿火锅店,图的又是什么?
陈露曾经不止一次这样问过谢路得。
难道谢路得只是单纯图一个爱好,满足一下自己的喜欢,抑或是展示一下自己的厨艺?
是,好像也不能说全是。
讲实话,开这片饭店,谢路得确实有满足自己从小愿望的想法。但是更多的,他还是想凭自己的手艺,改善自己,还有自己家庭经济状况,这应该是谢路得开这爿店面最初的想法。
再说了,他现在和陈露已经开始在一起谈朋友,但是他们两户家庭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
虽然说陈露在经济这一方面对谢路得没有想法,也从来没有对谢路得表示过又不友好的言辞和脸色,但是内心里的大男子汉主义的思想,谢路得却是从小就有的要强,尽管这种倔强中可能也含有对自己家庭出身的一种自卑。
这一方面,王建东对谢路得是很理解,也是支持的。
所谓门当户对,老生常谈的事情了。
不过,虽然说门当户对已经是过去式了,但是现在的事实证明,门当户对还是很有必要的。
简单点说,现在的门当户对不是仅仅指身家相当,要得是家庭差不多,彼此生活环境、生活习惯相当,三观相当,学历、文化相当,等等。
而最要紧的一点,还要双方财力相当。
这一点看起来很俗,但是生活起来并不俗。这是基础,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贫贱夫妻百事哀。不是说夫妻双方家庭都多么富有,而是相当就好。
如果门不当户不对,则两个人的生活方式生活习惯不能完全融合,势必产生矛盾。这个矛盾不是可以缓和的,只会越来越激烈。
要知道,什么寒门女加入豪门起初不适应豪门生活,但是最终以一己之力改变豪门内那种死气沉沉的生活的故事,那全是杜撰出来,脱离实际的。
无数事实证明,门当户对生活不一定幸福,但是门不当户不对,很难生活的幸福,除非有一个人能完完全全改变自己。
可是要做到这一点,又谈何容易?古语不就有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实际上,王建东自己也和谢路得,还有胡晓辉曾经分析过谢路得这爿小店的现状。
他觉得,这其中的因素,除开初次经营,大家都还不具备实际经验等等原因,主要的因素还有两个:一是地方偏僻,来的客人自然就不多;其次,在生鲜原材料的采购上面,谢路得总觉得东西要好,这样才能做出来好的味道。但是这样高价采购最后体现在卖出去的价格上,就是一个两难:一是你不可能比周边饭店的价格明显偏高,二是这样一来,成本就偏高。
所以说从盈利的角度来说,良性循坏的生产环节到现在还没有打通。
另外,还有一个不可小觑的因素,就是谢路得和他的同学合伙人,本来说好一个主内,一个主外。谢路得自己,只是一门心思放在做饭菜上,并且,对于店面管理呀,或者是和工商税务监督的关系,本来就不是谢路得长项,所以对他的同学很信任,这些事情一概自己不参与。
这样一来,对于成本的概念,其实于谢路得来说,就没有了多大的概念。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们这件饭店的菜品还算不错,在四面八方落得一个较好的口碑。慢慢竟也至于有了一批铁杆的顾客,也正是因为这样,饭店才算是坚持到了现在,虽然说没有能赚到多少钞票,但也还不至于入不敷出。
今天再次说起来这些,在座的人诸位都沉静下来。
过一会儿,谢雨生说道:“四眼,上次你开张的辰光,我记得当时提醒过你要注意一些你哪位合伙人的动态,有一句俗话是怎么说来着?----”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徐进搭腔。
谢路得不响。
王建东看看谢路得,想了想,说道:“四眼,有一句话,我作为兄弟,当然也是所谓的这间饭店别的小股东,有一个建议,叫做什么,----“
陈露放下手里正在舀菜的长勺子,也坐下来。
“还是那句老话,叫做什么亲兄弟明算账。在饭店的管理上,一些基本的制度还是应该要有的。”
王建东没有停,盯着谢路得继续说道:“成本核算我在建设工地这么多年下来,也算是稍有经验和体会,这样,这几天我给想几条出来,再加上饭店的一些规章制度,到时候我们叫上你那位合伙人,我们再一起商量---”
“阿哥的出发点们都是为了饭店发展,应该都能理解的。”陈露拍手鼓掌。
王建浦和徐进,还有谢雨生和胡晓辉都对王建东的建议表示支持。
“阿哥,你和四眼从小要好,你的话,他基本上都能听进去的。要是我们说话,他基本上不会听进去的。”陈露呵呵笑道,“再说了,阿哥你现在工作的地方离我们这里不算很远,以后小饭店这里你是应该要好好着帮着管理管理了。”
谢路得抽烟,别过脸低着头看向地面,一声不响。
陈露眼神复杂看向谢路得,想了想,最后还是忍住,没有再说话。
这事就这样说定下来。王建东看看谢路得,招呼大家一饮而尽。
陈露去灶台上提过来熬好的大骨汤,给火锅加水。
徐进问道:“有豆腐吧,再加上一些水豆腐?”
话刚说完,陈露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这边厢李尚马上笑道:“豆腐不来事的。”
徐进看向李尚,一脸的不理解。
王建浦哈哈一笑,说道:“阿拉上海过年习俗的禁忌,正月十五之前不吃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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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酒到最后,三个女人又从厨房里端出来一大盆馄饨。
年初五,在财神生日这天,每家都吃馄饨,以示兜财。此外,老早子在上海的乡间田头还有木人头戏。
李尚笑道:“都趁热吃,祝大家今年都发大财,事业爱情都双丰收。”
第393章 值班安排
三月的一个星期六,大桥建设公司会议室。
这星期工作总结会上,先是部门负责人分别汇报了各自部门的工作总结和计划,然后老胡对部门工作分别点评和分析,接着把这一礼拜分项目部的工作作了简要总结,以及对下礼拜的工作任务和计划做了细致的安排。
过年后,单位人事局部调整,老胡继续担任建设公司分项目部经理,职责也和以前差不大多。这时候,因为大桥建设指挥部还没有正式成立,所以暂时沿用原来分项目部的称呼。
会议这时候已接近尾声。
本来就不大的房间里烟雾缭绕。周阿姨不时拿记录本扇扇,减少令人讨厌的烟味。
这是一间临时搭建的会议室,因为大桥建设的需要,在黄浦江徐汇这一边的粮库附近,公司先建设了一排过渡房作为临时办公使用。
王建东想了想,站起身来,走过去打开所有的窗户透气。
上午刚下过一场小雨,钢制的窗户推开的时候,有水滴洒落在王建东脸上。
老胡看看还有不少人仍正在吸烟,笑了笑,说道:“那我们还是带头少抽一些吧。”说罢,自己带头把香烟掐灭,丢进烟灰缸。
见老胡这样,其他吸烟的人也只好把香烟都掐了。
老陈丢下烟蒂,转身对正在开窗户的王建东笑道:“小王,你这个香烟,看来是学不会喽?”
王建东推开最后一扇窗户,笑着接话:“你们抽,我没有关系的。”
“我有关系,不来事的啊。”周阿姨把记录本放桌子上,咳嗽好几下,这才挖苦道,“我跟着胡总工到项目部这么多年,只是到而今也还是没有搞明白,烟味难闻死了,你们男同胞,抽香烟真的就有这么要紧的吗?”
老周开玩笑:“大姐,真要想知道的话,要不你现在也来一支?”
“哎呦,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你们还拿我穷开心?”周阿姨盯向老周,故意笑道。
会议室里一阵哄笑声。
老胡想了想,说道:“先安静一下。还有最后一件事,明天安排谁值班?”
话音一落,一时间没有人说话,还有人只低着头,不说话。
或者是你看向我,我看向你,最后都无声地看向王建东。
老胡看这样,不由得皱起眉头,不为人知的摇摇头。
他心里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暗叹道:这帮老滑头-----。
现在大桥建设的办公室设在郊区,离市区还有相当的一段距离。说实话,大部分人现在上班在路上花费的时间,比起来以前在浦南大桥,或者是在浦杨大桥建设的时候路程远了很多。
但是单位规定的到岗时间却没有变化,仍然是早上八点半。
这样一来,在座的每个人从家里出发的时间,平均算下来要比在平时至少提前了半个小时,来来回回在路上的时间就至少多花一个小时。
也就是说,现在班上的时间要比以前至少多了一个小时。
别看这提前的半个小时。
大家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一家人上学的要上学,上班的要上班,早上的这半小时正是准备早餐,或者送孩子上学的时间。
这样一来,平时这些自己能做的事情,就只能全部交给给家里人了。一天两天,或者是短时间的话,还比较好说话,但是时间一长的话,大家都有各自的工作和难处,家里人自然就或多或少都会有意见。
这些关于员工家里发生的状况,老胡心里自然是知道的。
是的呀,难得一个星期天,谁又不想希望多陪陪家人,或者为家里多做做家务作为平时疏于照顾的补偿?
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可老胡皱眉的关键也在这里:因为之前王建东的主动领任务,所以从一开始,分项目部礼拜天值班的任务就全部落在了王建东身上。
从表面上来看,当然,如果从王建东单身这一点来说,也还讲得过去。但是,长久以往,到现在好像就成为了一种习惯,只要是轮到星期天值班,大家就都等着王建东自己主动出来认领。
这是老胡心里不是很爽的地方。
虽然说王建东确实还没有组建家庭,但是老胡觉得,小王他也是有家的啊?并且老胡自己知道,就在今年过完年没有多久,实际上王建东已经和他女朋友领证,也就是说,至少从法律层面来说,他王建东也是成家了的。
和老胡同样有这种想法的,还有周阿姨。
一开始周阿姨还没有特别在意,后来慢慢就发觉,每到礼拜六下午的星期工作总结会的最后,只要是讨论值班人选的时候,每次到都是王建东主动站出来。
当然了,她也认为,王建东之所以主动站出来大包大揽,除开他是这里管理层年纪最轻,同时也没有成家的因素,但是周阿姨觉得,让小王多值几次班是可以的,但是每次大家都等着王建东主动出来领任务,这就隐隐约约感觉有些不对了。
至于王建东领结婚证的事情,她当然也是知道的,因为王建东办理结婚手续的单位证明就是周阿姨代为从公司里办下来的。
不行。再说了,不能总让年轻人吃亏的啊?周阿姨看看正在关着窗户的王建东,心里考虑接下来应该怎么说。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王建东在座位上刚坐下,又站起来,笑道:“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在座的只有我是单身汉,我看就还是我来值班好了。”
一般来说,会开到现在,往常的做法,就算是差不多结束了。
今天老胡却有些反常,并没有立即宣布散会。
这时候周阿姨站起身来,说道:“胡总工,我觉得这样不合适。我们不能总是安排王助理值班。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我自己是过意不去的。这样吧,这星期,就我来值班好了。”
过一会儿,有人替王建东说话:“关于总是让王助理的事情,我觉得确实不太合适,也不太合理。”
老胡想了想,开口说道,“我提出来一个方案,要是大家都没有意见的话,我们和其他的分项目部一样,在座的各位轮流来。这个星期天从我开始排班。大家有没有意见?”
让王建东一个人值班的事情,其实大家心里有数,所以对老胡提出来的这个建议,自然没有人反对,全部举手通过。
王建东本来还想做一番解释,老胡一锤定音:“每个人都有家庭。小王可以安排多值几个班,但是不能总他一个人值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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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流值班的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散会后,王建东最后一个起身。
刚站起来,腰间皮带上挂着的寻呼机响了。过年后,按照中层干部的待遇,王建东由单位配备了一只摩托罗拉的数字寻呼机。
王建东取下来寻呼机一看,心里想:“看号码不熟悉,不过应该是自己大学里面的号码。可又会是谁来找自己的呢?”
第394章 老同学见面
边看寻呼机王建东边低头往外走,却不想老胡拿着记事本在门口等他,两人差一点撞上。
王建东抬头笑笑,表示歉意。
见王建东一直看手里寻呼机响,老胡笑道:“今朝礼拜六,是小胡让你赶紧回家吧?”
王建东不说话,笑着拿寻呼机上面号码给师傅看。
老胡只瞄一眼,问道:“奇怪啊?这明明是同济招待所的电话号码。”
他好像突然间意识到什么,开玩笑道:“你们小俩口,好好的家不回,去招待所是啥意思?这我老头子就搞不懂了?”
“师傅你想复杂了。”王建东摇摇头,说,“实际上我也不知道是谁的传呼,等会办公室再回去打好了。”
放下传呼。他想了想,见师傅散会后还站在会议室门口,应该是等着自己,于是问:“师傅你特意在等我,还有事?”
老胡笑了笑,说:“下礼拜三,我们去宝钢现场考察钢板的事情,你先把资料好好着再看看。这次考察就以你为主。没有问题吧?”
王建东吃一惊,说:“师傅,这么大的事体,责任重大啊?我怕----”
这一次,浦徐大桥建设所需的6万余吨钢材,首次全部采用了宝钢集团生产和轧制的板材、线材,开创了在重大桥梁建设中钢材国产化的新局面。其中,特别是采用国STE355钢板代替进口桥梁钢板加工制作构件,更是推动了我国特种钢材冶炼和轧制水平的提高。
“怕什么?”老胡爽朗一笑,说道,“年轻人,就要有一股明知山有虎仍向虎山行,永不怕难的精神。总是前怕狼后怕虎的,以后还能干出什么大事情来?”
王建东还想解释,老胡在王建东肩膀上拍一记,说:“不要多说,就这样定下来了。”
俩人肩并肩往办公室走。
老胡说道:“当然了,这一次,我,还有老周和老陈,我们都会和你一起过去把关的,你就放心好了。”
知道再说无益,王建东点点头应承下来。
“没事。你大胆地放手施为,我们都是你的坚强后盾。”老胡又在王建东肩膀上拍拍,问:“你现在是分项目部助理,这个角色的职责你不要忘记了,好伐?”
王建东立定,不响。
“项目部助理的担子,迟早都是要你自己去挑起来的。”老胡盯着王建东,严肃地说道,“从这次大桥施工以来的状况看,总体来说我们项目部的情形还是比较好的。你的这个助理,以后也会慢慢加担子,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王建东不响。
老胡从口袋里掏出来香烟点上,笑道:“该来的都会来,坦然处之,急不得,也不能急。一步一个脚印做好自己该干的事情,这是上上之策,晓得伐?”
王建东点点头,说道:“师傅,我晓得了。”
到办公室,老胡又问了一句:“等会你怎么出去,要不要我脚踏车载你一程?”
王建东回答:“我今朝也是脚踏车。等会我,我先打只电话,我们一道出去好了。”
电话拨过去,刚响三下,只听得里面有浓浓的粤语传过来:“雷猴----”
一开始觉得声音怪异,不过王建东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是大学死党孙正东的声音。
于是他故意用粤语回过去,平静地说道:“雷猴啦,找孙猴啦-----”
“孙猴”是孙正东的外号,他之所以得这一外号,就是因为粤语里的“你好”---“雷猴”的发音,刚好他又姓孙,所以当真算是最好的搭配了。
嘻嘻哈哈几句,孙正东告诉王建东,原来他今天下午三点已经到了上海,现在和何萍在一起,晚上想请王建东赏光,来学校一起找地方小聚。
同学加好友,虽然说和孙正东平时偶尔也有电话联系,但是从毕业到现在,已经过去四年时间,却从来还没有见过面,所以王建东当然对孙正东来上海很意外,也很惊喜。
作为东道主,王建东电话里毫不犹豫,爽快就答应了,并且提出来今晚上由他做东。
放下电话,王建东却感到有些奇怪:这孙猴子,为什么到了上海,不直接来找自己,反而是先去学校找了何萍?
不过王建东也没有更多的往深处想,反正一会儿就要见面,当面再问孙正东不迟。
他想了想,决定给胡晓辉办公室打电话。他的想法,要是胡晓辉同意的话,今晚上干脆就一块过去好了。再者讲,自己的同学会,胡晓辉还从来没有参加过的呢?
只是,今晚上还有何萍也在,不知道胡晓辉心里又会有什么想法?
但是王建东觉得,自己这样打电话先征询胡晓辉的意见,最起码算是表明了自己的一个态度:看看,我和何萍是真的没有什么,不信你来,对伐?
刚好胡晓辉接的电话,听王建东讲完今晚上同学聚会的事情,胡晓辉好长时间没有作声。
沉默好一会儿,只听得话筒里胡晓辉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了。”
王建东从胡晓辉的语气里明显听出来她有些不太高兴,于是再一次鼓动说:“这位广东的同学以前和我在大学里是上下铺,关系非常要好的一个兄弟。”
胡晓辉支支吾吾,说道:“下午小姨刚好在高桥这边办事,现在正在楼下小车里等着我收拾好东西,一道去外婆家的呢?”
王建东还要坚持。胡晓辉说道:“再说了,是你们老同学聚会,我过去也不太恰当,这次还是算了吧?”
见胡晓辉再三推脱,王建东只好挂了电话。
等转几趟车赶到到学校招待所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半。
门是虚掩的。推开房间,孙正东正伏在桌子上看蓝图。回头见王建东进来,他大叫一声,站起身快跑过来就抱住王建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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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了一圈,这才把王建东放下来。互相打量一番,手指着对方同时说道:“你瘦了---”“你胖了---”
两人哈哈哈大笑。
“何萍已经在饭店点好菜等着我俩了。”孙正东开始穿外套,笑道,“今晚上我们一醉方休,反正我这里是标间,还空着一张床位,刚好我们还可以好好着聊聊天。”
第395章 糟田螺
出学校赤峰路大门,就是被称为“黑暗料理”的小吃一条街。
这时候正是吃晚饭的热闹时间。满目所见,到处都是闹闹哄哄的学生。
“嗯,还是原来的味道。”孙正东用鼻子使劲嗅嗅,然后头往后一仰,闭上眼睛笑道,“四年了,这里小吃街的味道,就一直萦绕在我的脑袋里。哎呦喂,---”
“孙猴子,你说错了。”王建东指着孙正东日渐隆起的大肚子,讥笑道,“应该是萦绕在你的肥肠里才对。呵呵呵---”
孙正东笑笑,没有说话,似乎还沉浸在小吃街各式食物袅袅迎面而来的混合气味中。
“你这才回去四年的时间,怎么胖这么多?”王建东忍不住问,“广东的水土就真这么养人?”
孙正东回过味来,笑道:“这你就不知道啦。我们广东人,凡是天上飞的,还有地上能爬的,就都是我们吃的嘛——”
王建东只笑。
孙正东东瞅瞅,西看看,一边说道:“再说了,现在阿拉也是有工作单位,有工资的人了,吃的东西,自然就比以前要更好了嘛--?”
见没有反应,他回过头笑话王建东:“只是你,都毕业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这么瘦,感觉好像比毕业时候还要清瘦一些,怎么回事?工作忙,还是吃不饱---?”
王建东正要答话。路边刚好有卖田螺的摊位,孙正东立马两眼放光,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卖糟田螺的摊位。
糟田螺是上海的一道著名小吃。
这种小吃的做法,是用个大肥美、肉头厚实的田螺为原料,先用清水养两天,使其吐净泥沙,然后再放入锅内,加上茴香、桂皮等煮较长时间,最后将烧好的田螺放上陈年香糟,糟制而成。糟田螺肉质鲜嫩爽口,汁卤醇香,入口鲜嫩而无泥土气,在本地十分受人欢迎。
孙正东读书时候对上海菜式虽然说不讨厌,但也谈不上有多喜欢。但是却非常奇怪的是,他独独对上海的糟田螺这种小吃一见钟情。以往每到田螺上市的季节,他总要想办法吃个痛快。
王建东会意,掏钱买了两纸盒,一人一盒边走边用牙签挑着吃。
因为还不到真正吃田螺的时候,所以螺丝里面还不是很有肉。王建东笑道:“等到了清明前后,螺丝才生长到最好吃口的时候,到辰光我再请你好好着大吃一顿。”
孙正东头也不抬搭话:“没问题,以后我们就有很多吃田螺的时间啦----。”
王建东觉得他这话说的奇怪:怎么,以后有的是时间,什么意思?难道以后要在上海常住,或者是长久留下来?
他吃下去一个螺丝,问道:“刚才在招待所的时候就想问你,你这趟跑回来学校,有事情?”
见王建东不解地看向自己,孙正东笑道:“是这样的。我们设计院准备在浦东新开一家办事处,也就是开一家分院,我是这里毕业的嘛,当然就由我来打头阵喽。”
王建东“哦”一声,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再问:“就你一个人来上海?”
“当然不是啦,大部队还在后面---。”孙正东边挑田螺,回答说,“因为我想你们了嘛,明天星期天,于是我就早他们两天过来了,他们要星期一才正式过来的。刚好我还可以给他们先安排好住宿和伙食的地方。”
王建东这才明白过来。
他想了想,说道:“你们广东现在可是改革开放的好地方,那边业务还不够你们设计院做的吗,竟然还要到阿拉上海来抢食吃?”
“不是啦----。”可能不小心吃到糟卤里面的辣子,孙正东辣得“嘶嘶”直咳嗽。
王建东见旁边摊位上有卖纯净水的,给他买了一瓶。
喝过水,咳几声,终于平缓下来。孙正东这才说道:“不小心吃到辣椒了。”
笑了笑,他又说道:“市场经济嘛,现在谁还会嫌弃钱多?”
王建东不响。
“东西南北中,发财到浦东。现在大家都流行来浦东发财的嘛---,我们单位自然也不会放过喽。”
“真没想到啊。”王建东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说道:“说实话,当初送你回广东的时候,我还以为从此以后我们俩就是天涯海角,长久不会相见,真没有想到,也就四年不到,我们竟然又要在上海开始长久相聚了。”
“是的啊--,那天还是你送我到车站的呢。”讲起旧日往事,孙正东也很有感概。
“这样,今晚上我们要多喝几杯。”王建东笑道,“今天晚上我就不回去了,喝完酒,我们再好好说说话,是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何萍定的地方是上次她带王建东来吃过的新村里的无锡小饭馆。
两人进去的时候,何萍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王建东和何萍打招呼。
研究生毕业以后,何萍当真进了无锡的设计院。不到半年时间,她就鼓动这家设计院在浦东成立了设计分院,并且担任了分院的副主任兼办公室主任。
当时因为浦东没有合适的办公地址,也或许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开展工作,设计分院虽然注册在浦东,但是一直到目前,都在学校设计院的旁边租用了几间房子作为办公场地。
讲起来,王建东还是这家设计分院的“挂名”设计师,这也是何萍一再对他“要求”的。
不过王建东基本上没有参与,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参与这家分院的具体业务。只是在何萍认为合适的时候,她会主动找王建东签一下他的大名而已。
这一向时间王建东都在大桥工地忙碌,除开偶尔会去一趟三林谢路得的小饭店,基本上每天家里和工地两点一线,中间没有再回来过学校,甚至连杨浦区都没有再来过。
所以讲,虽然和何萍在一个城市,但王建东也有很长时间没有和她见面了。
菜已经点好。
寒暄一阵,坐下等上菜的时候,何萍从桌下的手提袋里拿出来两瓶茅台,笑道:“咱们老同学难得相聚,这一次,我跟你们也喝一点点白酒。”
第367章先打三杆子
“两瓶高度白酒?”孙正东故作惊讶,故意夸张地大声笑道:“何萍,才几年时间不见,你现在都这么能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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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萍笑笑,却把酒交给王建东,说:“今晚上主要是你们俩多喝。我只能喝一点点,我自己另外还要了橙汁的。”
王建东倒是没有客气,拧开酒瓶,给三人的小酒杯分别倒满。
他知道现在何萍是他们设计分院兼职办公室主任,吃吃喝喝的事情,应该还是能搞得定的,所以对她拿出来两瓶茅台也就见怪不怪。
不一会儿,菜全部上齐。老板娘最后给何萍送过来一大杯橙汁。
第396章 反正先打三杆子
何萍先说话。她笑道:“今晚上就我们三个老同学,并且我知道你们在学校里就是很要好的哥们,所以我们就不要再讲究什么了----”
孙正东和王建东附和,笑道:“讲实话,毕业后这几年,我经常想起来在学校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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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看向孙正东,问:“先不要回忆了。这里的无锡菜我倒是满欢喜吃的,我就问你一句话,你看看还能吃得来伐?不行的话,想办法再加几只粤菜?”
“不过粤菜的话,你先要有准备,可能和你们正宗的广东菜还是有差距的,特别是你在广东又胡吃海塞了好几年。”何萍笑着插话。
“没问题啦。”孙正东菜式全部看一遍,笑道,“回来了上海,当然要吃有特色的上海菜啦---。还有,何萍说,这里的无锡菜蛮好吃的嘛。”
王建东笑笑,不响。
何萍端起来酒杯,说道:“那我们就先干了这一杯?不过话先讲好,我就只喝这一小杯。”
孙正东还想开玩笑,王建东看他一眼,不说话了。
三人都一饮而尽。
白酒辣喉咙。连续吃几口菜,何萍摆摆手,这才笑道:“我不来事。剩下的你们俩喝,---”
咳过几声,接着她又说道:“当然,不能喝醉---,喝醉的话,我一个小女子,到时候可是搬不动你们俩的。当然了,你们俩真想一醉方休的话,等会回招待所再喝好了。”
三杯酒下肚,气氛更加和谐,各自的话也多了很多。
先是说了同学们毕业以后的去向,还有各自现在工作上的一些事情。
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但是也不短。
但是讲实话,自从同学们毕业以后,天各一方,除了上学期间几个要好的朋友还偶尔有书信往来之外,至于其他的同学现在基本上联系很少,或者甚至是没有了联系。
但是何萍却自有她的本事。
她把很多的同学,都一一联系上来,还做成了一本小册子分发给每个同学。上面记录有各个同学的工作单位,地址,家庭地址,单位电话,家庭电话,----,等等联系的方式,一应俱全。
在这一方面,王建东就自叹不如。
说实话,不要说是其他同学,就是对于何萍现在分院的工作状态,也不是很清楚。
中间有几次涉及到签名的事情,都是何萍想得周到,自己带了相关的材料,约上王建东,在王建东认为合适的地方签字。当然,这个地方不包括大桥工地,或者是王建东的单位。
不过从签字的频率来看,现在分院的业务应该还不错。光是有自己签名的设计任务,今年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有了四项。
当然了,班上所有的同学都对何萍所做的这些工作非常认可和赞赏。说实话,要不是何萍用心,还真不知道同学们之间联系肯定不会有这样方便。
孙正东也对何萍的这一方面的付出和贡献也赞叹不已。
讲实话,要不是何萍她所作的这些工作,自己这趟来上海,就不会有那么方便了。
他知道王建东现在正在大桥工地,远离市中心,加之平时工作很忙,来一趟市区也很不方便,所以孙正东这一次来上海的时候,首先联系的就是何萍。
尽管读书的时候,其实孙正东和何萍日常搭话也并不多。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现在三人讲起来以前班级里的一些人和事,恍若就是昨天发生的一样,三人的关系看上去反而要比在学校的时候亲切很多。
何萍的单位虽然说是分院,因为工作的需要,也可能是这段时期创造的效益还不错,单位竟然配备了一辆普桑。要知道,这时候一辆的普桑的价格,对平头老百姓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何萍却对她现在的工作环境还不是很满足。她笑道:“我正准备去学车的呢。总是要麻烦别人来开车,有时候就是很不方便,所以我准备去驾校考一个驾驶本。”
王建东和何萍单独碰一杯,开玩笑说:“以后我们也能搭个车啥的了吧?”
何萍笑了笑,却说道:“这次时间还有些匆促,等下次找一个有长假的时间,我发动班上在上海的几个同学,再好好着一起聚聚。”
回忆过在学校的青葱往事,话题很快就转移到现在各自的工作相关上。
讲到现在上海,特别是在浦东的和房屋,道路,勘探等等相关的设计院所,包括房屋设计,基础工施工,土木建筑,消防工程----,等等方面,大大小小的研究院不计其数。
可以说,全国各个地方只要是叫得出来名字的大大小小的设计院,基本上都在上海,或是浦东有了办事处,或者就像何萍她们单位一样的设计分院。
有枣没枣,反正先打三杆子再说。
一窝蜂的原因,其一是浦东开发开放的力度之大,在全国,全世界都有很大反响,这是大的环境。其二,从另外一个角度讲,浦东的开发开放当然离不开中央各个部委,各个地方政府,各地大中型企事业单位,---,等等的大力支持。
近水楼台先得月,或者说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所谓蛇有蛇路,鼠有鼠路,各有各的路数,各有各的招数和办法。这样一来,随着上海,特别是浦东的项目不断落地开花,各式各样,各种资质的设计院所遍地开花,自然也就不足为奇了。
王建东和孙正东碰杯,问:“猴子,你们设计院这次过来阿拉上海,准备做到什么样的规模?”
第397章 还不如下海
“规模两个字现在还谈不上,看以后吧。”孙正东笑了笑,说道,“我们院里的想法,先过来六七个人把这边的摊子立起来,占一个地方。至于后边能做到什么程度,就只能是边走边看喽。”
王建东接过话头,说:“我看现在很多外地在浦东的设计院所也基本上都是你们的这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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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只是我们。”孙正东笑笑,说道,“我和你讲,我们那一届的同学里面,说不定又有很多同学趁此机会再回来上海的。”
“还有这一回事?”王建东问。
“有的。”何萍在一旁搭腔,说道:“你知道吧,还有你的那个最要好同学,就是天津的梁田,也很有可能在七月份要再回来上海工作了。”
王建东用手抚头,说:“-----,真的假的?”
“真的啊。我们前几天还有联系过的呢?”孙正东笑道。
王建东笑了笑,说道:“梁田去年不是才去读的研究生吗?还不到一年的呢?”
“他是来我们上海实习的。说是实习,其实就是过来工作的啊。”何萍补充说道,“不过听他的说法,可能还是回来他天津原来设计院在上海的分院。”
“是吗,这么巧?”王建东哈哈一笑,说道,“看来,我得和梁田好好联系一下了。讲实话,现在我一天到晚都在作业现场,都孤陋寡闻了。”
三人喝酒吃菜。何萍这个办公室主任看来没有白当,搞搞气氛很在行,所以尽管只有三个人,但是酒桌上的气氛还是相当的好。
过一会儿,何萍笑笑,说道:“王建东你总呆在工地上,总这样下去我看也不行的啊?”
“不呆工地那我又呆哪里?”王建东看着何萍,笑道,“我们工地上不像你们自由,早上一进去没有合适的理由就不好再出来的。”
孙正东看着王建东,想了想,端起酒杯一边问:“老王,你现在一个月多少钱?”
王建东端起酒杯和孙正东碰了一下,笑道:“我多少钱你会不知道?我们都是国有企事业单位,工资上不都应该差不多的吗?”
“到底多少钱?”孙正东却很好奇,进一步问。
“真要我说出来?”见孙正东眼巴巴看着自己,王建东想了想,笑着说道,“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有屁快放!”孙正东放下酒杯,可能力道稍微大了一些,酒杯在桌子上发出来“咚---”的一声响。“我们仨都是多年的老同学,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出来的?”
王建东也放下来酒杯。他先是看看孙正东,然后再看看何萍,最后的目光落在了酒杯上。
没有人说话。孙正东和何萍都睁大眼睛看着王建东。
过一小会儿,想了想,王建东抬头又看向孙振东,这才慢慢说道:“那我就说了啊。”在停顿了一会,他有抚摸了一下额头,说道:“我想想啊------,是这样,如果从工资上来讲的话,大概两百八九,加上各种各样津补贴的话,一个月四百元出头一点。”
“年终奖应该还有的吧?”孙正东一听王建东嘴里说出来的数字,显然吃惊,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样,再问,“讲起来现在上海也算是经济特区,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除开年终奖,单位里其他的灰色收入------,你懂的,应该会不少的吧?”
王建东摇摇头。
见王建东不说话,孙正东这会儿突然间觉得有些尴尬。是不是不应该问王建东这个问题?是不是有些敏感?而且-----。关键是这个而且,自己这样一步步紧逼着王建东这样一问一答,是不是有些不太礼貌,或者是显得有些唐突了一些?
王建东笑了笑,不说话。
实际上,按照现在王建东的工资,其实在单位里算是比较好的了。虽然说他工龄不是很长,但是在学历上,还有在职务上却比很多人要领先,所以反映在收入上就比大部分人都要高出来那么一点点。
但是王建东也知道,虽然说自己的收入在单位上还算说得过去,但是和其他的建筑单位,特别是来自江浙一带的那些私营建筑企业里面的技术人员比较,还是相去甚远。如果要是和在浦东的一些外资企业比较,相差就更远了。当然,要是再和何萍她们这样的比起来,那就更似乎不值一提了。
见王建东有意回避,孙正东想了想,又说道:“现在社会上这么多好赚钱的机会。依我看,要不你还是出来算了,国有单位里又能赚多少钞票?”
王建东看看孙正东,又看看何萍。
何萍也不说话。
说实话,王建东多少收入,她是最一清二楚的。不仅仅是王建东在单位里的收入,还有他在自己分院里的兼职所得。而且,何萍也很多次想建议王建东,让他辞职下海,别的不说,光是在收入这一块上,何萍甚至和他交过底,至少是现在工资的五倍。但是很多次,话到嘴边,何萍都生生忍住了。因为她知道,在黄浦江上造大桥,从小到大一直都是王建东的理想,他又怎么会轻易放弃的呢?
不过话说回来,王建东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何萍也自然也十分清楚。她觉得以王建东的才干,如果他真要出来,五倍收入应该是远远不止的。好在他还比较灵活,知道出来兼职赚钱。
另一方面,孙正东是王建东在大学里关系最好的同学之一,而且孙正东的单位在广州,全国改革开放前沿,他们的收入水平自然在全国来说都是很有竞争力的。
所以建议辞职下海现在这话从孙正东的嘴里说出来,何萍就想看看王建东究竟会怎么回答。
王建东笑了笑,说道:“放心,今晚上的这顿饭钱我还是有的,不要一下子就都不说话了,好伐?”
孙正东端起来酒杯和王建东大力碰一下,说道:“今晚上你请客,但是不能让你来买单,说实话你这个收入水平,再让你来买单,我会吃不下去的。”
王建东笑笑,正要开口说话,腰上传呼机响。他低头一看,上面只显示几个数字:07868。
第398章 理解理解
王建东对孙正东歉意地笑笑,摘下来传呼机查看。
传呼是胡晓辉呼过来的。传呼只有这几个简简单单的数字,并没有其他更多的消息。07868------,这几个数字的含义王建东自然明白:你吃饱了吧.。
只是,这句话最后面的标点符号,连接的既可以是问号,也可以是句号,甚至还可以是感叹号。具体应该是什么符号,这一下王建东就有些搞不太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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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由得轻轻地摇摇头,嘴角上笑了笑。
这几年,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拥有普通数字BP的人越来越多。不过,拥有数字BP机的朋友大概都遇到过这样的场面,在有事的场合,BP机突然叫起,身边又没有电话机可回电话,不知对方因何事寻呼,只是干着急。
怎样让功能简单的普通数字BP机发挥出更多的作用呢?或者说,能否让数字BP机也能象中文BP机一样接收对方信息呢?
正应验了一句老话,自然高手都在民间。人们开始在传呼的数字上做文章。
现在有很多数字已经演变成一些特殊的含义了。比如讲,520 代表我爱你,8087表示不离不弃,------,等等。
久而久之,借传呼机的数字码表达自己的情意,已逐渐成为青少年族群中的流行文化之一。通过对短短一组数字的奇妙组合,利用其近似的谐音可以表达出各种各样的情感信息。
比方讲,1314526一生一世我爱你,584我发誓,1798一起走吧bai76868,587我不去,770亲亲你)----。
而王建东的传呼机上这一次只有07868几个数字,却没又任何标点符号。这就是胡晓辉有意为之了。也就是是说,改用哪一个标点符号就是要看胡晓辉现在心里的具体想法了。
不过,在王建东看来,可能还是感叹号的可能性最大。
王建东苦笑不得。他心里笑笑:都这时候了,而且两人都已经扯证,还在吃的哪门子醋?!
可是孙正东不了解其中的情况,一见王建东只看着自己的传呼机发愣,他还以为王建东是不是有急事要马上处理。于是他指了指饭店吧台上的公用电话,笑道:“那边有电话,你先去回电话好了。”
何萍笑着看向王建东,她没有看到具体信息,自然也不会知道王建东有什么事情,更想不到这件事情竟然还会和自己相关。
“不用了。”王建东抬头笑了笑,挥挥手说道,“今晚上我看酒已经喝差不多,反正孙猴子你以后也常驻在上海,应该吃饭吃酒的机会还有很多的。我晚上家里还有事情,就先告辞了。”
王建东边说就边站了起来。孙正东也跟着站起来,嘴里却笑道:“你有事归有事,可是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何萍也站起来,两眼看向王建东。
“刚才那个问题我再明确说一次,那是不可能的!”王建东停下来立定,两眼盯着孙正东,想也没想就笑笑道,“不过-----,怎么说呢?如果,我说的是如果,意思懂伐?你们如果要是有机会给我赚钞票的话,我倒不排斥的。当然了,这里面其他的还有什么意思,就看你和何萍俩人的理解了。”
何萍只笑,还是不说话。
孙正东两只手往自己头上摸摸,明显对王建东的说话有些不理解的样子。
他正想问,王建东却又紧接着说话了:“我们互相理解理解,好伐?!再说了,我是我们单位的委培生,当初上学的时候是有条件的,至少要服务满五年,要不然,要给单位补偿金,还有相应罚款的。”
王建东这样一讲,孙正东更加不太理解了。
何萍这时候及时搭话:“理解理解,我也觉得我们现在的合作方式,其实就是最好的。”
她看看孙正东,想了想,笑道:“孙同学,各人有各人的现实的情况,有些东西应该不要说的那样直接和粗鲁吧?”
“这句话和同学你就说错了。”王建东却插话,还故意学者孙正东的口吻嘲笑道,“他们广东人,现在在金钱的长期熏陶下,就是对待金钱这样简单粗暴的啦——,比方讲,时间就是金钱的啦——。”
孙正东和何萍都哈哈大笑。
等笑过,何萍先讲话。她说道:“猴子到底还是猴子。孙同学你这样着急做啥?合作嘛,应该要讲究细水长流的,晓得伐?”
孙正东却一本正经说道:“我们正求之不得的呢?像王建东你这样高学历的人才,说实话,现在的大环境下在哪里都是吃香的。既然你不肯辞职下海,我估计也只有悄悄地合作这一条路了。”
“孙同学你知道就好。讲实话,虽然我们这位王同学在我们同学里面现在学历算是最高的之一,但是从收入来讲,我看却是要差不多要垫底的。”
何萍看看王建东,见他没有什么反应,笑了笑,又接着说道:“不过王同学你也应该知道,班上其他同学基本上都在设计院,工作相对轻松不说,到最后收入来讲也是你在工地上这样不好比拟的,尽管你们有工地的一些特殊补贴和津贴。”
王建东不做声。实际上,何萍说的是实话。自己分配的时候,不过自己本来就是委培生,所以也算不得是吃亏。
“老王,今天是我们分别几年后的第一次再见面,我就这样说你,你没有意见吧?”孙正东拉开椅子,一边问王建东。
“怎么会有意见?你这样问,才说明我们是老同学,老关系。要不是这样问,反而就说明我们之间又隔阂了的。”王建东哈哈一笑,顺势搂住孙正东的肩膀。
何萍一直都看着王建东和孙正东,笑而不语。
王建东想了想,说道:“等我们班上同学都再一次在上海大团聚,到时候作为东道主,我一定要去好好着去车站一个个迎接他们的。”
“你怎么接?你的三八大盖?-------,那还是算了吧。”孙正东嘲笑道,“这些事情,何萍她做起来不是更方便,我看你今晚上是喝多了,脑子也坏掉了?”
第399章 熟悉的味道
在延安路渡口的码头外,王建东就能明显感觉到凉风中夹带的黄浦江江面的湿气。他对黄浦江格外熟悉,特别是自高中开始来对岸上学,还有工作的这么些年。
过闸验票。只等了一小会儿,一声铃响,开始检票上船。
王建东有月票。在他的记忆里,黄浦江轮渡票价从最初每人每次0.06元,普通月票1.5元;到90年代初,每人每次0.20元,普通月票则为每张3元。到现在,则变成了4.5元一个月的彩色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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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为天气冷,并且又接近深夜的缘故,这时候渡轮上人并不是很多,三三两两的散落在各个角落。格外安静。
准确地说,今晚上的黄浦江其实还有一些些的寒意。站在船舷边上的王建东不由得把外套的衣领往上翻,再紧了紧衣服,然后手臂交叉抱在胸前。
一声长鸣,渡轮开始朝对岸出发。
江上来往的船只已然不多。
两眼望向对岸。
虽然说每天来来去去,都要在黄浦江上往返。但是像今晚这样,一向善于观察的王建东发现,自己从小熟悉的陆家嘴区域不经意间悄悄然已经有了非常大的变化。
他想了想,觉得最大的变化,主要有二:
其一,当然也是最大的变化,自然还是自己熟悉的陆家嘴,发现她正变得一天天陌生。
最近的这些年月,渐渐地,陆家嘴的平房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摩肩接踵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还有不断延伸的宽敞道路上面那些一天到晚热热闹闹的工地。
这是陆家嘴现在最大的物理上变化。有很多自己从小熟悉的地方和物件,比如说一些标志性塔吊和船坞,还有各式各样的仓库,能装卸的小型机器和码头,游泳池,------,等等,许许多多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其二,浦东公园也不见了,高大的广播电视塔建设到现在已经基本建成即将完工,在一片灯光的映衬下雄姿初露,屹立在公园的原址上,尤其显得高大雄伟。仿若黑洞洞的天边一下子耸立起这一座灯塔。
这时候的广播电视塔还不叫东方明珠。它是一个多筒结构的庞然大物般的建筑。主干是3根直径9米,高近300米的空心擎天大柱,大柱间有6米高的横梁连结;在90多米标高处,由3根直径7米的斜柱支撑着,斜柱与地面呈60°交角。
广播电视塔有下、上、顶三个球体。顶球称太空厅,中心标高超过340米,球体直径16米,共有4层。
从事建设的王建东更知道,广播电视塔有425根基桩入地12米,上千吨的那3个钢结构圆球分别悬挂在塔身110米、300米和350米的高空。
说实话,这也是王建东迄今为止亲自见到过的最高建筑。
广播电视塔独自耸立,周围几乎没有其他建筑,虽然未免显得单调了一些,但也正因为这样,它又颇有几分金鸡独立的况味。
特别是像现在王建东这样,从黄浦江里望过去的角度,可能也是在水面,本来就比陆地水平面低的缘故,给人的感觉更甚如此。
太漂亮了!每每经过黄浦江,看到正在内部装修中的这座广播电视塔,王建东每一次心里都忍不住感叹!
有江风吹拂而过。王建东抱自己更紧了一些。
此情此景,如果说,要用简单地一句话来形容现在自己的感受,熟悉而又陌生,王建东觉得这句话是非常贴切和合适的。
说是熟悉,毕竟自己在陆家嘴这里出生,成长,以至于后来的学习和生活,基本上都没有长久离开过这里。
说是陌生,则是指眼前的景象,已经全然不是当初,或者说自己记忆中陆家嘴的那番模样了。
而眼前正在发生的这一切,王建东心里再一次感叹:相比于刚开始,现在浦东开发开放的脚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明显在加快前进。
事实上也是如此。
到而今,诸多迹象表明,浦东的开发开放已进入快速发展阶段。在经历了四年多的艰苦拚搏之后,浦东开始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已成为了公认的当今中国投资环境最好、经济发展最快的地区之一。
刚刚过去的一年,是浦东新区作为独立的行政区域进入运转的第一年,也是实现老人家提出的“一年变个样,三年大变样”目标的重要一年。
浦东开发开放按照1995年奠定基础、2000年形成初步框架,2010年建成国际经济、金融、贸易中心之一的三步目标的构想,今年是实现第一步目标的关键性的一年。抓住机遇,深化改革,加快发展是今年浦东开发开放的主旋律。
要知道,作为长江的“龙头”,浦东开发对90年代中国经济发展的影响是多方面的。一方面,兄弟省市和中央各部委将大量资金投入浦东,参与这片“热土”的开发。
有数据统计,到今年初,全国几乎每个省、自治区和直辖市以及中央各部委在浦东都有自己的投资项目,总金额数以亿计。在浦东新区内的许多地段,富有地区特色和行业特色的“湖南村”、“江西街”和“国内贸易楼”、“电力大厦”之类小区正越来越象那么一回事儿。
因此在许多人眼里,浦东已成为一个“浓缩”的中国。在另一个层面上,“龙头”的舞动也给整个长江流域带来了新的机遇。
实际上,不要说浦东,这时候的整个上海也正好是飞速发展的时候,哪里都能看到正在建设的高架和马路,整个城市就像一个大型的施工现场,总是很有活力。
江风似乎更大了一些。江面上飘过来一阵熟悉的黄浦江的特殊气味——馊味。
“时间过得真快啊-------”王建东突然间想起来自己读高一那年自己和姐姐买烤红薯一起过江的那天晚上。
不过,可能因为天气,船上人少,再加上有了心事的原因,王建东感觉今晚上的渡轮似乎开得也比平时要慢,而且仿佛要慢上很多。
第400章 “刺激”和 反省
月黑之夜,对岸的灯光朦朦胧胧,远远近近星罗棋布。除开渡轮发动机的声音,一切都很安静。站在船舷边上,王建东甚至能清晰地听得见黄浦江水暗流涌动“咕咚---,咕咚”的声音。
低头凝望着黑漆漆的江面,王建东这会儿却开始有了心事。
忽然间为什么会有心事?
王建东心里想了好一会,觉得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今天晚上刚刚过去的与自己的老同学的聚会,特别是与昔日曾经的睡在上下铺的兄弟给自己带来的“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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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孙正东。
他是刚从广东来的。王建东当然也知道,这时候的广东,正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高地。这一点,具体到孙正东身上,完全可以从他的穿衣打扮上就明显可以从里到外地透漏出来。
或者说,至少从外表上来看,他明显就要比自己,甚至是比作为女同学的何萍还要更加的时尚和前卫一些。
尽管在王建东的眼里,何萍已经是够时尚的了。当然,一方面是何萍现在大小也算是一个分院领导,而且从事的多是行政管理方面的事务,工作上需要抛头露面的时候比较多,穿衣打扮时尚一些,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这仅仅只是其一。
实际上,这一些,王建东都觉得不重要。
相对来说这些外在的穿着打扮还不是王建东最在意的地方。他今晚上最大的“刺激”,应该还是来自于在于像孙正东,何萍他们这样人员的自由流动,以及由此带来的许多观念和思想上的的碰撞和变化。
反省自己,相比较于他们,王建东,现在回想起来,可能更多的还是在于自身,其中特别是在自己目前所从事的工作。
是的,反观自己,毕业以来一直基本上都在同一家公司,特别是自己上研究生的这一关键阶段,自己也一直没有脱离开生产一线。而且,最和他们这些同班同学不同的是,自己一直主要从事的是技术方面的工作。
虽然说和他们两人都从事设计不同,但是术业有专攻,个人有个人的长处长处,这一点王建东是认可的。但是,几年的实践下来,自己自认为在大桥建设的相关技术方面,应该说是大有长进,如果要是论项目技术或者是项目现场施工和管理,王建东觉得自己书不怵的。
今晚上对他最大的触动,还在于他们的所作所为所言中包含的新的观念和新的“思想”。
而且要命的是,自己显然已经在这一方面和他们有了明显差距。
“难道自己真跟不上趟,跟不上时代和社会的发展,开始脱节了?”
虽然说,这几年自己走的路径和他们都有所不同,但是在思想上,和他们比较下来,王建东还是觉得自己相对保守了一些。按道理讲,现在上海也是全国改革开放的热土,自己一直亲身浸润其中,要说没有接触新鲜事物,那也是不可能的,毕竟,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上海人,怎能会没有切身的体会和感受。
王建东突然间想起来堂哥王建浦曾经对自己说过多次的话,在这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只有经常走出去,才能真正理解到很多自己原来不知道的东西,才能够开阔眼界。世界如此之大,每个人都千万不要做井底之蛙。
哎——!王建东轻轻地长叹一口气。
看来,自己在这一方面,真还得要加强锻炼。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还是应该多找机会去更加开放的前沿高地好好这学习,哪怕是去走马观花参观也好的啊!
这么多年,自己也没有往着一方面过多的关注。好在这样的机会,在单位里应该还是很多的。尽管,这样的机会于王建东而言,可能主要还是在学术或技术交流的方面比较多。
但是,归根到最后,今晚上王建东自认为受到最大的的“刺激”,还是最后孙正东连续问出来的那句话:为什么不辞职出来干?
这句话才是王建东今晚上感触最大的!!
事实上,类似意思话的在这几年,特别是自从自己和何萍当年一起合作过无锡的项目后,何萍应该和自己说过不下五次。而且,每次提出来这个建议,何萍的观点和理由一次比一次更有说服力。或者用另外一句话来说,就是开出来的价码,一次比一次更加有诱惑力。
从单位辞职的念头,在今天的聚会上,自己是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包括了之前何萍有说起的时候,王建东也是用各种理由委婉的拒绝了。
不过,在心里面,王建东也承认自己不是没有起过这个念头的。
虽然说自己从小开始接受的教育,都是说要大公无私,要有气节,要不为五斗米折腰-----,但是从自己,特别是近几年包括身边的人和事发生的深刻的变化,他还是能无时无刻感觉到金钱的巨大的魔力。
比方讲,接下来自己的个人生活马上就将要遇到的两个比较大的现实的挑战。
最大的挑战和现实的困顿,就是房子问题,
和房子有关的事情,现在的王建东建东不仅是考虑到自己,其实还有明年就要从东北回来的准岳父岳母。
其实这时候也已经不能说是“准”。因为王建东和胡晓辉已经领取结婚证,从法律的意义和角度来说,自己和胡晓辉既然已经成为法律上的夫妻,那么,胡晓辉的父母,自然而然就是自己真正的岳父岳母了。
只是囿于上海人这边,特别是自己老家江苏盐城那边的习俗,只要还没有摆结婚的酒宴,还不能算是正式的夫妻。
想到这里,他忽然间又记起来胡晓辉的传呼。她的传都没有能及时地回过去。
等见到胡晓辉的时候,再想办法做出解释吧。毕竟来说,真要想找,理由还是可以有很多的。比如说小饭店没有电话机,连饭店附近也恰好没有。或者讲自己当时在公交车上,也是有可能没有办法及时回电话的,诸如此类,还以很多。
是的呀,思过来想过去,在现在的大上海,不仅居不易,实际上,在每一个生活在这里面的上海的老百姓来说,又有哪一个人的生活和工作是那么容易的呢?!
哎--------,难的啊!想起来这些,王建东再一次长叹一口气。
第401章 靠的更近许多
渡轮靠岸。王建东望望前方这时候显得更加高大宏伟的广播电视塔,不得不收回来自己正遐想中的思绪,准备下船。
意外地是,刚出铁门,他就看到了正半蹲在出口不远处昏黄路灯杆下的胡晓辉正朝着这边大门口充满期待地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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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三步并做两步赶紧走过去。
胡晓辉也看到了王建东,长出一口气,脸上一笑,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放下心来,坦然了很多。她显然想马上站起来,却连着努力了两三下也没有成功。直到王建东到了跟前。
“你总算知道要回来了呀------?!”一只手抚摸着膝盖,一只手直朝王建东摆了摆,嘴里似乎有些些痛苦地看着王建东说道:“哎呀-----,腿麻,快扶我一把----”
赶紧用力把她扶起来。王建东上上下下打量胡晓辉两三遍,这才说道,“你等我很久了?”说完,就要去牵胡晓辉的手往前走。
“你说呢?”胡晓辉却还在弯着腰揉自己膝盖,“哎呀,不行。迈不动脚,让我在站一会儿。”
“来来,我帮你揉揉------”王建东莫名有些感动,弯腰下去帮着她揉膝盖。同时他也觉得今晚上胡晓辉的表现很有些奇怪。
呵呵,这里王建东感觉到的奇怪,又包含有两层意思。一是这么晚了胡晓辉竟然在轮渡码头来等候自己,这在印象中好像还是头一遭享受这种高规格的待遇。
要知道这里码头离家里并不是很远,平常时光无论早晚,很少有家人会特意在这里来接自己回家的。而且今天还不是星期天,按照胡晓辉的习惯,她工作日晚上一般要么在单位的宿舍,一般要么在张桥外婆家里住宿的。
另外,刚才胡晓辉的举动,明显是在担心着什么?那么,她又是在担心着什么?王建东往自己身上看看。
身上有酒味?好像也没有的啊?今晚上实际上自己喝酒也不算多的啊?又暗地里使劲闻了几遍,王建东还是不觉其中的原因。
等感觉稍微好了一些,又抬起脚稍微使劲在地上交换着垛了垛。再站了一小会儿,胡晓辉的双脚这才算是彻底缓过来劲。
两人开始往回走。胡晓辉自然地就挽住王建东胳膊。可是只一会,她却突然间似乎有些嫌弃地说道:“你身上这么大的酒味,啊呦哎-------,要死了,都要把人熏死了的。”
这会儿王建东算是明白过来,胡晓辉肯定是嫌弃自己今晚上喝酒多了。
“今晚上我没有喝多少的啊?”王建东罔顾左右,轻声笑这回答。不过,他说这话明显有些心虚,否定的语气不是那么的坚决。
一阵江风吹来。“都几月份了,还只这样冷?”王建东随口而出。
“你还会知道冷?我一介头在寒风中等了你多久,你晓得伐?”胡晓辉暗自使劲,在王建东的掌心里用指甲狠狠挫了他一下。
王建东对着胡晓辉笑笑,不响。
“怎么不说话了?心虚------?”胡晓辉朝王建东翻一白眼,又轻轻地厉声问道,“你都知道你自己没有喝多少,那-----,你为什么不回我的电话?”
终于兴师问罪到没有及时回传呼的事情了。王建东刚想要找理由,辩解。
“啊呦,你不要找借口的,好伐?”
胡晓辉盯着王建东,嘲弄道:“我打给你的那几个传呼,都是每分隔半个小时打给你的。所以你不要和我狡辩说,这么多个半个小时,你都在车上买或者是都在路上。”
王建东老老实实,低头不响。
“没话可说了吧?小样-----,我还会不知道你的那些花花肠子?!”可能是说到了点子上,连东北话都从胡晓辉嘴里自然地就蹦了出来。
“实际上,哪怕就是在路上,你也可以找地方及时回过来的啊?不时到处都有公用电话的吗?另外,在你吃饭的饭店就更不要说了。我就不相信,今晚上你们吃饭的地方会没有电话机。”噼里啪啦一大通,胡晓辉根本不给王建东狡辩的机会。
假装认真地听。脚步却不停。首任然仅仅地牵着。这是王建东这时候自认为是当下最好的应对之道。
“谁信的啊。”胡晓辉却停下来脚步,两眼瞪着王建东,一字一句说道:“呵呵,你--在--敷--衍--我?!”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王建东不得不说话,放弃沉默。怕效果还不够,他有加重语气,诚恳地说道,“不管怎么说,今晚上都是我错了。我要向你先检讨。”
“那你说说,你错在哪里了?”胡晓辉得寸进尺,却笑着进一步问道。
王建东正要说话,一辆满载着建筑材料用竹板的大卡车这时候突然间呼啸而过。顿时尘灰四扬。
王建东牵着胡晓辉往马路外边紧走几步。
捂住嘴。等灰尘小了一些,两人继续手牵手往家走。
街道上行人并不多。不过经过陆家嘴路的时候,还有各式各样的卡车从延安路隧道进进出出,络绎不绝。更多的,这些车都是装载着满满的建筑材料。甚至还有附近工地上打桩的声音也不时响起。
“再说,今晚上估计你的那位大学女同学也在的吧?”快走到烂泥渡路的时候,胡晓辉忽然间又嘟嘟囔囔说道。
真是------,女人还真是不能用常理来衡量的。都这么多年多过去了,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怎么还在这样两个人紧紧手牵手依偎着的美好时刻提出来?
真是不可理喻。不过,这样的问话自然也不好回答。答是,--------,还是答不是,似乎到最后都是问题。两难。王建东只好再一次不响了。
不过,好在胡晓辉没有再就着这个话题往下深入。
“今晚上我之所以去渡口等你,是怕你晚上喝多,毕竟是你好多年不见的上下铺兄弟,所以我才在那里等你的。晓得伐。”胡晓辉抱着王建东的胳膊用力摇了摇,悄声说道。
王建东不响。只是一只手上加大力气,与胡晓辉的手指更加紧紧相扣。另一只手腾出来揽住了胡晓辉的腰,让两人靠的更近了许多。
第402章 装修“大工程”
测量完边边角角预先想要的各项数据,报好数,伯父收拾好皮尺,在桌子旁的小矮凳坐下来,眼睛却盯着李尚父亲画示意图。
老李对着伯父笑笑,没有说话,继续低头在图纸上写写划划。
“嗤-----,嗤-----”烧开水的“热得快”响了起来。伯母赶紧走进里面的房间,把“热得快”的插头拔下来,然后端着开水壶去厨房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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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李尚母亲正在打扫卫生。厨房间的插座不太好使,所以烧水这些用电的事情还得去其他有插座的地方。不过好在厨房里自带有水泥砌成的建易的操作台面,提供了很多生活上的便利。
一边从带过来的布袋兜里找茶叶,伯母一边碎碎念:“不知道这次装修又要花多少钱的了。现在家里紧张,本来我们没有打算在今年来装修的。”
“哎呦,亲家母,怎么又说到钱上面去了?”茶杯已经洗干净,李尚母亲又用干净毛巾里里外外擦一遍,确认干净以后再一个个解递给伯母。
她接过话头笑道,“不是我们两家人早都已经商量好了的嘛!都是小孩子以后住,这时候还要分得那样清爽?生分了,生分了。好伐?!”
伯母往茶杯里放茶叶,说道:“是我们家里娶媳妇,怎么好意思要你们家里------”
话没说完,只听得外屋李尚父亲大声说道:“哎哎,平面图算是终于画好了。你们都过来看看---------”
过完年,大伯一家人全都开始紧张地开始忙碌和张罗起一件“大事情”——装修王建浦在竹园新村的房子上来。
因为王建浦已经确定今年要调整到浦东工作,这样一来,除开顺遂了王建浦这几年来一直盼望着的心愿,还附带来有一个好处,就是离他在竹园新村的家更近了。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所以,今年过年的时候,大伯家和亲家两家人就有过商量,趁王建浦调职前的这一段时间把竹园新村的房子进行一番简单的装修,而且还计划好在房子装修全部做好以后,再找时间举办王建浦和李尚他俩的婚礼。
装修房子是一个大的事情。
两家人对于这房的装修子自然空前的重视。
不过,好在李尚的父母都已经退休,同时大伯和伯母也接近于退休,也就是说,相对来说,他们就有充足的时间来“完成”这项伟大的工程了。
反观王建浦和李尚两位当然的主人,也是未来这间房子的最后使用人,这时候反而沦为配角,这是作为“准新人”的王建浦和李尚都没有想到过的。
是的呀,最后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不应该我们才是主角吗?
不过,想归想,吃惊归吃惊,很快他们倒也就想开了。
主要的原因,王建浦和李尚其实他们自己也知道,装修要牵涉到的方方面面太多,这些方面自己不懂,事实上平时工作忙,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
两人现在都在浦西工作,单位里也都分配有宿舍。王建浦虽然说早已有分房,但是考虑到实际情况,加之宿舍也有空余,所以他们俩基本上都还是住在各自的宿舍,只是在周末的时候,两人相约再去家里吃一顿饭。
而这时候,大伯家里因为王建浦和妹妹都不在家,本来显得狭小和局促的房间,经过调整,加之几年前经过重新粉刷,如今一下子就显得宽敞和明亮了许多。这一两年家里陆陆续续添置了一些新的家具,还有二毛送的从日本带回来的一些家用电器,所以也稍微显得有些洋气。
伯母因为接近退休的缘故,有了更多的时间来打理家庭。关键是,通过这一些列操作,伯母不仅是初步接触了一些装修的事务,甚至还因此逐渐引发了她在家庭装修和打理方面的浓厚兴趣。
所以这一次提出来要装修竹园新村的房间,伯母是兴致最浓的一个。
李尚父母对于装修的心情,其实也差不多。说是给女儿装修房子,其实也可以说是给老两口自己装修房子。他们知道,女儿有了房子才是女儿真正的在上海拥有了一个家。
两家老人都很积极,热情,而又充满期待。
故所以,王建浦和李尚考虑来考虑去,最后他俩自然也就乐得做了甩手掌柜。这样一来,一方面算是顺水推舟满足了老人们的期望,同时也“巧妙”地把自己从纷繁复杂的装修事务中解脱开来。
不过,王建浦是从此以后真的彻底不再参与,但是李尚和他不一样,最后相对却又有所保留。
放权归放权,在一些原则性的方面,她一再强调比如说房间整体的装修格局,特别是在自己卧室的选择,还有在家具的样式选择等方面,自己要有优先发言权和一票否决权,而且,她还认为为了以后有小孩考虑,在过道里要有能临时住人的设计和计划。
对这一些“合理合情”的要求,四位长辈理所当然答应了。
伯母和李尚母亲端茶出来。
伯父拿起来李尚父亲绘好的图纸,啧啧称赞:“到底是知识分子,画的就是好,清爽!”
“能看得懂吧,你-------”伯母递给伯父茶杯,却嘲笑他。
伯父笑着放下图纸,接过茶杯,咧开嘴笑笑,不说话。
事实上,伯母刚才这句话算是说得很对。除开图纸上的一些数字都认识,其实好多的符号他都不懂得其真正的意思。但是碍于面子他又不好意思开口向李尚父亲请教。
“没什么,老亲家不要不好意思。”看到伯父显得稍微窘迫的神态,李尚母亲放下茶杯,赶紧打圆场:“总共就39平方的房子,是老李大题小做,画的太当一回事了。”
伯父端起茶杯喝水。茶水很烫。呵呵一笑,他说道,“还好还好,基本上都能看得懂。”
李尚父亲笑笑,不响。也不看伯父,揭开茶杯盖,往水杯里拨拉几下,嘴唇靠近杯沿,吹开里面的茶叶沫,小心地啜饮了两三口茶水。
第403章 换房的不堪往事
四个人正说着话,“吱呀------”,王建浦和李尚推门进来。
伯母赶紧迎过去。看到他们两人手里各自拿着雨伞,上面还有水滴往下淌落,于是问道:“外面下雨了?”
“下雨了呀。”李尚把王建浦的雨伞也收过来,一起准备都放到卫生间里去晾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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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母奇怪:“既然都下雨了,那你们俩还过来做啥?”
王建浦赶紧过去和父亲、还有老丈人打招呼。
李尚回答道:“今朝礼拜六,单位下班早,知道你们在这里忙着做事情,我们都觉得不好意思,所以过来看看你们四位老大人的呀。”
“水滴滴答的,快举起来的呀,你这孩子。”李尚母亲嘴上虽然抱怨,但是却伸手把两把雨伞都接了过去,笑着说道:“我们几个都在房间里忙着测量和画图纸,全没注意到外面竟然下雨了的。”
伯母招呼大家入座,然后再去厨房泡茶。
房间里有一张八仙桌,还有好几把阿凳,以及一些临时用得着的家具。这些家什都是这几年大伯家里装修装潢淘汰下来的东西。只是伯母一直都不舍得扔掉,本来想着这里真的房子反正空着,有地方归置,所以早早就把这些零零碎碎的家具搬运倒了这房子里。没想到这一次提前装修竟然都派上了用场。
说笑几句,李尚父亲站起来,走到窗户跟前。往外面瞧过一阵,望着外面丝丝成线的小雨,他说道:“春雨贵如油啊。真是一场及时雨,小麦正式过完冬开始生长的关键时候。这场雨真的来的很及时啊。”
“是的呀。是一场及时雨,亲家你是农业方面的专家。”伯父陪在旁边,附和道。
王建浦给老丈人还有自己父亲递烟,打火。
“呵呵,什么农业专家呀?在乡下,这句话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的,好伐?”李尚母亲嘲笑自己的丈夫。
伯母给空的茶杯里续水,搭话道:“你们俩亲家都是知识分子,都是文化人。”
看过示意图,王建浦没有发表更多的想法或者是提意见,只是对老岳父的绘图能力和水平多家赞扬了几句。另外就是对四位老人的热情表示赞许和感谢。
李尚不一样。她拿着图纸,绕着房间比对着仔仔细细全看一遍,这才说道:“阿爹,看样子这一次的装修你要多辛苦一些了。”
“哪能?”李尚父亲故意笑着问。
李尚俏皮一笑:“很简单,应为你能干的呀--------”
“女儿呀,这趟我可先和你们讲好,这次装修,是以你和阿浦你们俩的意见为主,-----”李尚母亲打断女儿的话,似乎有些严肃地说道,“你晓得的,我和你爸爸平时干活都不太多,所以讲,这次房子的装修还得主要依靠阿浦爸爸妈妈,你公公婆婆的,晓得伐?”
李尚父亲笑了笑,端起杯子喝茶。
“都是应该的。小李你们工作忙,自然就是我们这些退休的老人多干活了的啊。还客气啥!”
伯母打圆场,笑道,“干活我和你爸爸没有问题,不过我们是大老粗,自然会多向你姆妈和阿爹多请教的。”
外面雨似乎越下越大。雨伞不够。反正大家都没事,于是几个人都在桌子旁坐下来,喝茶聊天,就权当是休息了。
话题自然而然就是以房子,还有房屋装修为中心。
但是说着说着没讲讲到了房子,讲到了现在上海的住房上面。
还吐槽了上海以前和现在住房各种各样的难处。
说的也是,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初,住房难是几乎每个上海家庭都要面对的一个问题。一方面是由于我国在五十年代鼓励多生育,大批那时出生的人在八十年代都到了婚育期;另一方面,100多万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返沪,这些都使得本来就紧张的家庭住房更加捉襟见肘。
“亲家,你们可能对城里人不太熟悉,-------实际上”伯父吃过一口茶,缓缓说道,“晓得伐,在我的印象里,许多人婚后和老人不得不挤在一间屋子里,中间拉一块布帘就是两代人的房间,甚至两条长板凳、一块门板就成了当时的一张床。。”
伯母也说道:“是的呀,还有的人家为了一块狭小的空间,兄弟间大打出手、反目成仇,有的还闹到了法庭。可能说起来这些,亲家你们可能都无法理解。”
说着说着,李尚父亲想了想,看向伯父,问“他亲家,我记得之前听你说起过,你家现在住的董家渡的房子好像是换了多次的。原来老早子也是住在浦东的吧?”
“是的呀。”说起来老早子换房的经历,伯母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因为吃过没有文化的很多苦头,我们老两口还不都是为了让阿浦兄妹俩能有一个学习的好环境。”
提到以前这些似乎难堪的往事,伯父和伯母的语气明显一下子低落了许多。
王建浦见气氛有些低落,于是再一次给自己父亲和老丈人发香烟,点火。
“其实那时候对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来说,也是没得办法的事情。换房可以说是改善居住环境的唯一途径。”
伯父抽一口烟。缓缓说道,在那个时候,上海人聚在一起,事实上也总是会谈到房子,不过那个时候大家谈的不是买房,而是换房。
讲起来老早子换房的经历,伯父自然后很多要说。
为什么是换房,还说是唯一的途径呢?
伯父抽一口香烟,又吃过一口茶,“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当时还是计划经济时代,房子还没有商品化,根据政策是不能买卖的。于是,一些困难户就动起了脑筋,期望通过房屋交换的方式,来解决生活中突出的居住矛盾。”
大家都不说话,听伯父往下说。
“也正因为这样,上海在八十年代的,换房到达了鼎盛期。”伯父回忆了一下,想了想补充说道,“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当时全上海自发形成了大概有10个较大规模的换房自由市场,老百姓可以在那里寻找合适的交换对象。”
第404章 苦涩的幽默
“呵呵,听起来似乎满有意思的。这些历史我怎么好像没有什么印象?”王建浦听到这里,来了兴致,笑着对自己父亲说道:“阿爹你倒是要和我们好好找说说这些历史。”
“最后一次换房的时候你还小,你妹妹那时候都还没有出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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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王建好,伯母突然间语气平缓下来。停顿一下,她转过头问伯父:“女儿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写信回来了吧?”
见伯母问自己这个问题,伯父似乎有些尴尬。笑了笑,他自嘲道:“女儿每次写信回来我都要看好几次,可是我哪能还记得这些信收到的时间?”
“说明你还是不关心女儿的生活和学习。”伯母的话里这时候明显有了抱怨。
伯父默默自己的鼻子,只抽烟。不响了。
“按照往常寄信时间间隔计算的话,这两三天阿妹估计就要来信了。”王建浦知道母亲记挂自己一介头远在美国的妹妹,连忙打圆场。
见母亲还是有些不太好的情绪,他继续安慰母亲:“姆妈你放一万个心,阿妹在那边都很好,以她的能力,在那边不会有什么不好事情的。”
“女儿也是命苦,一介头远隔重洋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读书--------”
“咳----,咳-----!”
伯父咳嗽了两声。伯母看伯父两眼,到嘴的话只好又咽回去了。
女儿在国外读书,还有寄信的频率和时间-----,等等这些事情伯母自然之道。只是知道是一回事,思念却又是另一回事。但是她也知道在今天的这个场合,自己不应该在这个话题上表现和关注得太多,所以最后伯母用手在自己眼角擦擦,不说话了。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李尚倒是很懂事,移动下阿凳,离伯母坐得更近了一些,伸手拉住了伯母的左手,放在自己手心里。
伯母伸出右手在李尚的手掌上拍了拍。两人相视,轻轻笑了一下。然后伯母再一次擦擦眼角,就低头看着地面,不响了。
算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房间外这时候的风雨似乎更大了一些。有零星的雨点打在钢制窗户的玻璃上,“啪啪”作响。
沉默里奥一小会儿,大家继续讲老早子上海换房相关的一些往事。
“怕是也不太好调的吧?”见都不做声,李尚母亲小声问道,“我们虽然在乡下头,八几年的辰光住房也一样是紧张的。”
李尚父亲点点头,说:“总归会有进城的机会,还有亲戚朋友也会说,所以讲当时上海城里的住房情况我们大致也知道一些。”
伯父笑笑,继续往下说。
“不是不太好调,而是非常难调。”想了想,他说道,“在我的印象中,调房子的过程,用你们知识分子的话来说,叫做什么,-------对了,艰难而又曲折,这几个字来形容,一点不过分的。”
伯父说的都是他自身的经历总结出来的大实话。
在过去的上海,当时就有一句戏言:“调房子比找对象难”。的确,找对象是一对一你情我愿的事情,而调房子是一家子对一家子的问题。或许只要家庭成员中有一人投反对票,那便全盘否定了。
事实上,换房的过程不仅艰难曲折,同时也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
首先,换房人要向自己房屋所属的房管部门报批,得到《住房使用交换登记证》以后才可以开始换房了。另外,寻找房源的一个途径也很成问题。
当时寻找房源的主要途径就是张贴换房小广告。
在上面写清楚自己房屋的情况,希望交换的房屋的要求,留下联系方式,然后在休息日拎着浆糊桶,在电线杆上、弄堂口以及公交车站旁四处张贴。
如果有人有意向,就会根据小广告上的联络方式联系你,然后双方再约定接头见面的时间地点。因为双方互相不认识,所以还要讲清楚自己那天会穿什么样子的衣服,甚至是背个什么样的包,手里拿样什么东西。
“现在听来蛮有趣,其实这是一种苦涩的幽默,当年为了换到更理想些的房子,大家都想尽了办法。”
讲起来贴小广告的经历。伯父现在还记忆犹新。
他回忆道,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吃过晚饭后我们两介头,还有他叔叔婶子两介头便行动了。经常是我在灶火上捣浆糊,你们阿爹就在32K大小的纸上,用“蓝印纸”覆盖着抄写自家房屋的情况以及换房的要求。
他说,然后你们姆妈坐我自行车后座上,两家人一起行动,乘着夜色在电线杆上张贴换房广告,顺便也看别人早先贴上去的招贴,看看有合适的房源,要是碰上有合适的,就赶紧抄下对方的联系方式。
但是话说回来,靠小广告成功换房的比例实际上并不高。
首先,贴广告的方式很短命。过一二天再去看,原来的广告要么被覆盖住了,要么被撕走了。于是新一轮的捣浆糊、抄写、张贴再重新来一遍……
二来,相比之下,各个区的房管所大门口却真的很热闹,挤满了黑压压的急于换房的人群。至今回想起来,这情景有点像现在人民公园“相亲角”。
所以后来发现,要换房子的人总要到居住地的房管所去办手续,所以大家都聚到房管所门口的马路上互通信息,时间长了,人越来越多,马路换房市场也就自然而然的形成了。
伯父说道,想想也是,大家面对面地谈条件的确要比在电线杆上贴广告来得直接。要是运气好,双方能谈得拢的当场就去对方家看房子了。
伯母插话进来。这时候情绪已经恢复正常。
喝一口茶,放下杯子,她似乎也有很多话要说:“你们可能不知道,这些换房的地方,每天下班后到晚上九、十点钟,人声鼎沸,非常闹猛的。”
她停顿了一下,补充说道:“特别是到了星期天,那些地方小马路更是要被挤得水泄不通的。哎呦哎,现在想想,要是碰上下雪下雨,或者高温天,当时真的满遭罪的哟。”
第405章 住房市场化
“嗯,听你们这样一说,当时换房子当真是不容易。”李尚父亲感概,“叫怎么说-------,真正的居不易啊。”
“太居不易了——”几个人都附和。王建浦笑笑,开玩笑道,“想不到阿爹和姆妈还有这样一段光辉的时代经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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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母瞪儿子一眼。王建浦就不响了。李尚忍不住想笑,但觉得不太合乎场面,连忙用手捂住嘴。
伯父却不受影响。抽一口浓烟,继续往下说。
笑了笑,他说道:“亲家你们现在可能都不太好理解,我们那时候换房,想起来就好像现在找对象一样,也讲究门当会对的。”
“还有这个说法?”
李尚母亲明显不理解的样子,接着问道:“这个话又怎么讲?”
“是这样,当时来讲,要想提高自己换房的成功率,必须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伯父解释,我这里所讲的门当户对,就是要正确的衡量自己房子的“身价”。
要想住得好,无非是牺牲地段换大房,或者牺牲面积换独用,再不然或者牺牲独用换面积。
首先是地段,这个是非常重要的因素,好地段的小房子可以换到差点地段的大房子。
地段好,卖相好,就有加分的地方,如果公用面积大,楼层高,可搭建阁楼也是可以加分的地方。如果要是有煤卫合用就是最大的劣势,则是需要牺牲面积换独用的。
当然了,除了地段,那时候如果房子里有煤气,就可以在面积上增加四个平方,如果有卫生设备,可以多换两个平方,另外煤卫是独用还是合用也有讲究,这些都是有行情的,只要有一方觉得吃亏就谈不拢了。
打个比方,有人想把一间大的,换成两间小的,也有人想把无厕所的屋子换成带厕所但稍小一点的。据说,当时,有抽水马桶的卫生间,可以多换到4平米的面积,有煤气灶台则可多换2平米。
另外,还有的人住房非常困难,单位照顾增配一间福利房,要想把两处小房子换成一处更加费周折。
如果对方是一对离婚夫妻,那么就要让男女双方都满意,如果对方是婆媳不合想要分开住,就必须让婆婆满意,儿子媳妇也要满意。总而言之,每个换房故事的背后都有讲不完的辛酸事。
讲到这里,伯父还举了两个他自己亲身经历的例子。
第一个例子。
伯父家曾和延安路靠近人民广场附近的一家人谈妥了换房子的事,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家的二儿子死活不同意,使得两家人共同的努力打了水漂。
后来才知原因,他家有只两三平方米左右的大壁橱给二儿子搭了铺单独睡觉,要是搬到我家他就没这个特权了,他自然不同意。
第二个例子。
调房中伯父家还碰到过万分沮丧的事。有一趟所有条件谈好,和对方家庭的一家子兴冲冲地去当地房管所办理手续,工作人员说这块地段属于特级地区,不是随便谁想进就能进的。
“当时我父亲,也就是阿浦的爷爷属于被审查的对象,房管所的说法,哪能让我们混进“特区”呢?”
这么多年过去,讲起来这些,伯父似乎还有没有开怀。猛吸一大口香烟,有些陈然说道:“那些人真是狗眼看人低,全是势利眼。”
唏嘘不已。
“是的呀,在那些年里,实际上也包括了现在,住房难成为上海老百姓的第一难。”过好一会儿,王建浦也是有感而发,说道,“好在改革开放开始了,到了现在,特别是从今年实行了住宅商品化以后,上海的换房现象就少了。”
王建浦说的,其实是80年代以来,上海开始实行的的住房制度开始变革。
改革开放后,上海开始摸索新的住房制度。
改革的第一步,是把国家建造分配,转变成了单位建造分配。这一转变激发了企业的建房热情,整个80年代,上海竣工了4000多万平米的住房,人均住房面积超过了6平米。
不过,即使在此背景下,上海依旧存在100万平米的住房缺口。住房问题研究小组认为要解决这个问题,就要建造100万平米的住宅,这就需要8个亿。
起初,上海效仿国内普遍的办法,进行了提租和出售公房,但成效甚微。因为,提租的同时也要求企业补贴一定的工资,而居民和企业都没办法承担这一成本。出售公房也不行,因为百姓根本没有存款买房,更无处贷款。
实际上,当时人们内心是抵触买房的,一些人即便能凑出钱来,也不愿买。他们觉得房子是公家的话,一切由公家负责,而一旦属于自己,就要增添许多麻烦。
在国内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就向外国求取经验。
90年,市里主要领导带队前往新加坡考察学习。回来以后,上海住宅问题研究小组就起草了《上海市住房制度改革实施方案》,主要内容为:“推行公积金,提租发补贴,配房买债券,买房给优惠,建立房委会。”
此举不仅解决了100万住房的缺口,也让普通百姓有了买房的可能。
91年5月,经国家批准,上海的公积金中心正式成立。主要领导带头买下了公积金中心发行的第一号住房债券。92年5月8日,上海华光仪表仪器厂的一名女女会计,成了全上海、乃至全国首个通过公积金贷款买房的人,这也是全国第一笔按揭贷款。
此后,从公有到私有,买房的观念逐渐在人们心中形成。
有资料显示,预计到今年年底,全上海有一半的公房被购买,实现了商品化。上海公积金试点的成功,也让全国各地效仿学习。
自此,上海的住宅市场开始走向市场化。后来国内实行的一系列的房贷政策,其核心思路其实就取自上海公积金中心,商业银行只在其基础上做了一些修改。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但是,换房的记忆就这样还深深地留在千千万万老上海人的心里,成为挥之不去的历史。
这时候,窗外的雨声和风声似乎小了好多。王建浦站起来走到窗前朝外望去,天似乎也比之前明亮了许多。隐隐约约似乎有太阳的光亮从阴云的边上反射出来。
第406章 有心事的阿姐
星期日早上,王建东在自己的小阁楼上睡觉正酣。昨晚上因为大桥建设上一些施工工艺上的事情,在家里修改图纸一直到很迟才入睡。
所以当洋洋熟门熟路从楼梯爬上来,大声大气叫自己“舅舅,起床啦”时候,他一开始还以为今天要上班,一听到声音就一骨碌翻身半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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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忙一边找衣服,王建东嘴里还急声问道:“哎呦,几点了?洋洋,舅舅是不是要迟到了?”
洋洋却乐呵呵笑道:“不是的啊,是舅舅你答应我今天去吃肯德基的啊?”
“嗤--------”王建东一听洋洋这话,长出一口气,这才彻底清醒地反应过来,“对的,今天舅舅不用上班的。”
这个星期天,自己并不需要值班。而且,从上个月中旬开始,在师傅老胡的极力推动下,分项目部开始实行真正的值班轮流制。
也就是说,从那天开始哪怕是王建东自己愿意,业不能在代替别人值班。老胡的说法:“小王年级也不少了,也应该有个人的生活了,或者说他自己的家庭生活。所以和大家一样,从今往后就只按照名单排列,任何人不再搞特殊化。”
本来单位里“总是”让王建东值班,虽然说有王建东主动承揽任务的“事实”,但是所有人也都知道这样做其实不太合理,所以当老胡提出来这些“改革措施”的时候,自然都不会有任何意见。相反,他们还一个各地对王建东之前“高风亮节”的行为表示一再感谢。
王建东拍拍额头,伸出手在洋洋露出来的小脑袋上模了模,问道:“几点了?”
“都已经八点多了。”
王建东笑了笑:“你这时候就急着想要吃肯德基的啊?怕还没有开门的吧?”
洋洋脸上荡漾着期盼的笑意:“差不多了。我们吃好外婆准备的早餐,时间就差不多了的啊?”
王建东长长呼出一口气,对着洋洋笑笑,说道:“你先赶快下去,楼梯上不安全的晓得伐?妈妈呢?”
“那你现在就起来。”洋洋见王建东点头,对着王建东做了一个鬼脸,嘴里嘲笑一声:“大懒虫”妈妈不在家。”然后听话,麻溜地就自己下楼梯了。
王建东把枕头下的手表掏出来,看看时间,已是八点半。
起身来打开老虎窗的窗帘。有太阳光直直地照射进来。又是一个晴天。这是难得的好天气。
虽然已是六月初,正是黄梅天气。尽管是早上,王建东却感觉有些闷热,身上湿哒哒的,浑身上下都不是很舒服。
突然间,他明显感觉到阁楼震动了好几下。随之而来的是,是外面推土机“轰隆轰隆”的声音,一阵盖过一阵。
肯定是那个什么全国最高的大厦--------,对了,那个金茂大厦又开始在打地基了。老虎窗的朝向和金茂大厦的工地正好相反,看不到那边的实际施工状况。
难得的一个星期天,不要说自己,其实在附近很多在单位工作的老百姓,特别是上晚班的工人,基本上都会利用这个早上时间谁上一觉。可是工地上这么早就开工,这样吵闹,还让人怎么睡?
在老虎窗边上呆了一小会儿,王建东这才穿好衣服下楼。
意外的是,姆妈和大姐都不在家。洋洋说外婆去买小菜,姆妈已经去上班了。
下得楼来,王建东在桌边坐下来,歇一歇。桌子上有豆浆和油条。不知道是姆妈,还是大姐买回来的。
想到自己的大姐,王建东这一段时间发现,近来大姐工厂的工作似乎不是很稳定。一是工作的时间好像不像过去一样按部就班,或者时轮流三班倒了。
在他的印象里,好像特别是今年开春以来,大姐做工一段时间,再连续休息一段时间的状况似乎在增加。而且,她的这个休息的时间似乎也不再以前那样固定。有时候也许刚好是礼拜六,也有的时候却是平常的工作日。
另一个最大的变化,就是大姐上夜班的时候明显减少,更不要说是像以前那样的三班倒了。也就是说。大姐的去工厂的工作时间似乎也在一天天的减少。
再往深处想,王建东突然间觉得阿姐最近个人的情绪状态似乎也不是很好。王建东不知道这些是不是和自己的姐夫,还有姐夫家庭有关系。
难道说纺织厂里有变化?还是说工作方面有新的调整?
王建东忽然记起,自己和阿姐似好像也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面对面地交流过了。
这里面当然也有自己工作日的时候上班很早,自然出门也早。故所以有很多时候,虽然都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王建东却并没有和大姐又更多碰面的机会。
不过,尽管如此,大姐对王建东这个弟弟还是一日既往地好。而且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家里大大小小的一应事务,都是阿姐她帮着母亲在干的,基本上都没有让王建东操过心。
实际上,王建东以前也关注到了阿姐这一些变化,只是不像今天早上这样强烈的感觉到而已。
甚至他还找机会专门问过自己的母亲。
可是每一次谈到大姐,姆妈却几乎每一次都是同样的回答,没事,一切都和以前差不多,稀松平常,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你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可以了。
但是细心的王建东也注意到,每次母亲说起这些话,似乎每次都会情绪低落。甚至有那么一两次,还会在她以为没人的时候无来由的长长叹气。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姆妈和大姐不让自己知道。
只是到底又有什么值得自己担心的事情呢?
王建东想了想,决定找机会,还是要和阿姐面对面交流一次。
到了热天的时候,现在的王建东更乐于用冷水洗面刷牙。他觉得在冷水的刺激下,自己往往就能很快进入状态。而且这个办法,特别在自己感觉疲倦的状况下,更是屡试不爽。
王建东低头洗脸,洋洋在一旁奶声奶气问:“舅妈现在怎么还不来?”
抬头看看洋洋,王建东正要搭话,只听得外面木楼梯一阵脚步声,隔好远胡晓辉的声音就传过来:“洋洋,你是想我了吗?”
第407章 芭比娃娃
听到胡晓辉的声音,小毛头马上就转身往门口跑。嘴里连胜叫道:“舅妈,舅妈-------”
最先不知道是谁教的,大概从过完年开始,洋洋就开始叫胡晓辉为舅妈,而不是以像往前一样叫“阿姨”。王建东的猜测,要么是大姐,要么是自己母亲。他想不起来还有谁还会这样教育洋洋的。
叫什么,王建东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至多也就是小洋洋刚开始这样叫的时候,他担心胡晓辉会有些不好意思答应,甚至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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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好在什么也没有发生。当时胡晓辉好像只稍微楞了一下下,不仅很快地就答应了,而且还抱起来小洋洋亲个不停。
洋洋上个月刚过了四岁的生日。按照实际的岁数来讲,就是五岁了。小女孩嘴很会说话,特别是对舅妈胡晓辉这样的“大姐姐”,就更是可以用“甜”这个字来形容了。
胡晓辉手里拿着一个崭新的芭比娃娃出现在门口。
“哇,芭比娃娃!”接过来芭比娃娃,爱不释手上下左右全翻看过三遍,小洋洋发出来惊喜地声音。
王建东听到小洋洋的惊喜,也三下五除二洗完脸。
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个身上穿着一件丝绸面料的鱼尾裙,有着一头金黄色头发的漂亮芭比娃娃。这种娃娃身体空心的,四肢都可以随意卸掉。
王建东觉得奇怪,在国际上享誉世界风靡一时的芭比娃娃他自然听说过,可是,这个时候,国内好像还没有地方开卖的吧?
那,胡晓辉又是从哪里得来的?而且,应该价格也不便宜的吧?
似乎知道王建东心里的疑问,胡晓辉看王建东一眼,解释道:“是小姨工厂的国外客户送给小姨的。她又没用途,就想起来托我带回来给洋洋。”
看小洋洋高兴地样子,王建东问:“洋洋,这个六一节的礼物,还可以吧?”
“嗯!”小洋洋头也不抬,只顾翻来覆去地仔仔细细看手里的娃娃。
王建东和胡晓辉对看一眼,又问:“那,你这回对舅舅前几天六一节没有给你买礼物,应该没有什么意见了吧?”
“嗯-----?”说到这里,小洋洋反应过来,转过身看着王建东,瞪了他一眼,却抱怨道:“舅舅,肯德基不吃了?”
王建东对着洋洋坏笑,不响。
原来,前几天是六一儿童节,刚好是星期三。一时疏忽,加上工作又忙,王建东竟然忘了早就答应给小洋洋买的节日礼物。
一个节日礼物对大人来说可能,只要不是主观故意,可能忘记了也就忘记了,没有也就是没有,对方最多心里抱怨一下,得过且过可能也就马马虎虎过去了。
可是对于正在上幼儿园的小洋洋来说,在她幼小的心里,节日礼物的重要性显然要更加纯粹,更加重要很多。
特别是一年一度的六一儿童节的礼物更是如此。
换句话来说,六一的节日礼物对他们来说,可以说要比大人们更加充满希冀和期盼。
所以那天晚上,尽管王建东回来很晚,可是一改早睡早起的习惯,小洋洋一直都等到舅舅回来。中间好几次即使困意很重,甚至到最后眼皮都有些挣扎不开。
可是当看到王建东只背回来他自己的资料,对这样的结果当然最终大失所望。
不管外婆,还有妈妈怎么劝说,小洋洋当时就大哭了一场。
王建东心里有愧。“我真不是故意的。早上出门的时候洋洋还提醒过我的呢。后来确实是我的不对,工作上事情一多,就把这件更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哄又哄不好,他后来忍不住抱怨阿姐:只是你们中间哪怕发个传呼,提醒我一下也好的啊?”
最后好说歹说,好不容易以王建东答应带她去她们幼儿园旁边吃肯德基才最终告一段落。
见舅舅这样,洋洋信以为真,一下子眼睛里似乎有泪水要冒出来。但是又低头再三看看手里的玩具。
芭比娃娃,肯德基,小小的她明显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只能选择一样,还是都想要,她看上去似乎更偏向于后者。
王建东在她的头上摸摸,故意说道:“那你只能选一样?”
一应舅舅这样说,嘴唇张张,洋洋都快要哭出来了。但是最后还是使劲摒牢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却求助地看向胡晓辉。
“哎呀----。看把我们小洋洋给吓的-----”胡晓辉笑笑,蹲下身,抱住小洋洋。
洋洋看着胡晓辉,还是不响。手里却把玩具搂的更紧,似乎怕会马上就要失去似的。
胡晓辉在洋洋小脸上亲亲,说道:“放心,有舅妈在,没有人敢抢你玩具。哪怕是舅舅也不行。”
洋洋看着王建东,咧嘴笑了。
王建东双手撑开眼皮,吐出来舌头,朝着她作了一个鬼脸。
洋洋吓一跳,马上转头看向胡晓辉,迟迟艾艾地轻声说道:“肯德基-------,舅妈,肯德基我也想吃的呀!”
“吃!吃的呀。”胡晓辉见状,忍不住大声笑出来。她在洋洋头上轻敲一记,说道,“今天一定让你吃够,好不好?”
洋洋却带着些许胆怯,还有些不信任似地抬眼看向王建东。
胡晓辉靠近王建东,在他的胳膊上假装重重拧一记,对着洋洋笑道:“看到了吗,舅舅不听话,我们也要惩罚他的。”
小洋洋嘴里“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一笑,她似乎一颗悬着心终于放下来。不仅如此,在胡晓辉怀里动动,似乎还想靠近王建东,有样学样伸出手来也想去王建东胳膊上取拧一下。
胡晓辉乐得如此。当然抱着洋洋向王建东靠拢。有了舅妈帮助自己的底气,甫一靠近,洋洋就伸出手指,作势就往王建东胳膊上扣。
奈何手小,手上力道也不大,努力了两三次,最终也没有能成功。
王建东却故意装出来很疼痛的样子,接二连三在地上蹦跳好几下,嘴来还故意“嗤----,嗤”发出来痛苦的声音。
小洋洋终于被逗乐,“咯咯咯”笑得前俯后仰。
第408章 见景生情
王家阿婆买小菜回来。见到胡晓辉,把手里提留着的竹篮子给她看,嘴里说道:“你中午饭就在我们家里吃。你看看,都是你爱吃的。”
竹篮子虽小,里面菜的品却不少。多是蔬菜,黄瓜、豆角、小青菜、小葱等时令蔬菜之类,意外的是还有两根中间斩断的大骨,一块大的老豆腐,还有一条新鲜的鲫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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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骨炖豆腐,这是胡晓辉爱吃的菜,并且喜欢的就是东北那边的典型做法。
和上海的小菜烧法不同,豆腐切大块的放进去,汤里面啥也不放,连酱油也不放,只放一两个新鲜的朝天椒。
这道菜做法简单,关键在于炖煮的时间要长,所以要花时间。
今年过年时候,胡晓辉父母回上海,王家阿婆才知道胡晓辉的这个吃上面的爱好。骨头棒子是精心选过的,上面至少还有二分之一的精肉附在上面。
胡晓辉还没来得及作声呢,小洋洋倒先发表不同意见了。紧抱着芭比娃娃,她有些不乐意地大声嚷嚷道:“外婆,我要吃肯德基。舅妈已经答应好的。”
王建东和胡晓辉看洋洋着急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
“浪费那些个钱做啥?家里也有好吃的啊?”把竹篮放饭桌上,王家阿婆听说他们要去肯德基,这件事尽管早在上礼拜就已经知道,但是到现在也还是觉得去那里吃东西有些很不划算。
她蹲下身拉着洋洋的小肩膀,嘴里还在碎碎念:“肯德基那里新开张,现在很贵的。浪费很多钞票,侬晓得伐?”
洋洋却转身,背对着外婆不说话。但是从她小脸上的表情和动作上,明显表现出来一种不舍和期望,还有可能会美梦破碎的十分不满。
小孩子的快乐真就是这样简单。
见洋洋这样,胡晓辉马上就想起来自己的童年。那些年自己一个人远离父母,一个人寄居在外婆家里,和外婆一大家人蜗居在一间房里的,自己每时每刻都小心翼翼场景。
现在胡晓辉回忆起来,慢慢都还是伤感。虽然说自己辗转回来了上海,但是自己的爸爸妈妈迄今都还在元歌几千里的黑龙江黑河。要知道,这里上海,又何尝不是自己爸爸妈妈从小长大和生活过的地方?!
好在自己小辰光,还有表哥谢路得,特别是还有了王建东------小毛的帮助和陪伴。才让自己度过了那么长一段“无依无靠”的漂泊岁月。
说是无依无靠,这虽然说有些不太合乎实际,但是却是自己当时心情的真实写照。是的,自己当时心里就是这样想,也是这样认为的。
关键的关键,现在胡晓辉想起来自己以前的这些经历,他觉得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自己的父母长久都不在身边,不完整。
而眼前的洋洋,她现在的家庭,他的爸爸妈妈,能算是完整的吗?!
正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所以胡晓辉才对洋洋格外地关注,才对她发自心眼里的喜欢。尽管她知道,除开自己和王建东,和王家的这层关系,这里面或许可能还有同情的原因。
但是胡晓辉也根本不管这些,只是想真心低对洋洋好,不希望洋洋也像自己一样,在自己最无忧无虑的童年却伴随着深深地缺失的爱。
或许就是这样纯粹而已。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所以说笑归说笑,等王建东吃过早餐,收拾妥当,和王家阿婆打过招呼,胡晓辉便领着小洋洋出门了。
一出门,在小洋洋的一再要求下,她一手牵着王建东,一手牵着胡晓辉,在中间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哪怕就是在狭窄的楼梯上也是这样。
与王建东家所在的这片居民区的安安静静和想往常一样按部就班不同,花园石桥路的另一边,就是金茂大厦的建设工地。这时候热闹非凡,人很多,各种不同的和建筑相关的机器不停穿梭其中。
三人在路边看了工地好一会儿。
实际上,不仅是他们仨,马路上还聚集有许许多多同样看热闹的市民。指指点点,纷纷扬扬交流着各种各样的意见和想法。
“我们这一侧动拆迁应该也很快了。”见景生情,长久没有做声的胡晓辉自言自语道。
“嗯。”王建东想了想,点点头回应道,“应该也快了的。”
刚才胡晓辉的话,听上去似乎没有说话的对象,但是王建东知道,她其实是在说的房子。
准确地说,就是等着王建东家里动拆迁,希望能在住房上面有所改良,就像是去年马路对面的人家一样,在金阳新村,或者是在其他的地方能分到更好的楼房,一举改善家里现在局局促促的及生活环境。
至少不再像现在一样两人即使扯了结婚证,也没办法------没有婚房举行婚礼,而不得不各自大部分时间都睡在各自单位的宿舍里。
这个现实而又紧迫的问题,这段时间其实也一直困扰着王建东自己。
是的啊,目前就自己个人来说,横梗在自己面前的最大困难,就是随处可见,而又触摸不着,至少目前找不到方向的所谓房子了。
按照自己现在在单位的职位、学历、资历等条件,自己分房的分值,实际上已经在可以有和可以无之间。但是,从给全单位的角度,像他这样上等待分房的人前面排队的还有很多。自己目前也无能为力,只能是被动地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于是,和胡晓辉一样,等待自己家里房子的动迁便是自己最大的盼头了。
按照去年动拆迁的先例,如果按照数砖头,同时结合按人头的动拆迁政策的话,自己家里这么多人,母亲,阿哥,正在婚姻中挣扎的大姐,还有自己和胡晓辉----因为已经结婚,胡晓辉的户口现在也按照政策依规迁入了自己家里。
人口多,现在家里面积算上阁楼也算不少,所以不管政策怎么偏斜,怎么都应该或有机会能改善现在住房条件的吧?!王建东不止一次这样想。
第409章 遇见老林两口子
见王建东沉默,而且一下子神情有些低落,这些细微的变化胡晓辉都看在眼里。
想了想,她放开牵着洋洋的手,蹲下身和洋洋说让她自己去玩会儿,然后靠近过来挽住王建东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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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我看你有心事呀?”她轻声在王建东耳边问道。
王建东无惊无喜,没有反应,还是只看着眼前金茂大厦建筑工地不响。
“在想房子的事情了吧?”胡晓辉拉拉王建东衣袖,又轻声问。
终于王建东这回转过头来,对着胡晓辉笑了笑。但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他这一次的笑,在心思细腻的胡晓辉看来,明显有敷衍的成分,更多的则是无可奈何。
房子?还真是在想房子!胡晓辉两只手扯扯王建东胳膊,笑了笑,缓声说道:“想也想不来的呀?平白无故地在这里长吁短叹抒发感情?”
王建东转过头,继续看工地。
胡晓辉见这样,也就不在做声了。她当然知道,到现在房子的事情确实已经成为了两人眼前最大的难关。不说明年自己爸爸妈妈回来上海没有地方居住,就是现在的自己,哪怕即使已经结婚,但是在名义上,正式的婚礼也因为房子的问题而吊在了半山腰上。
可是,两家人都只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而已,除了随大流,自己和王建东又能有别的什么好办法?
胡晓辉是这样想的!
但是在一旁王建东的脑袋里,却比她考虑的因素还要更多一些。
尽力满足身边亲人们的期望和冀许,这些都是目前的自己应该去想办法做到的。而且,这其中,特别是阿姐和洋洋现在生活上的不如意,则更是他所在乎的,甚至可以说比自己本身还要更加在乎。
这当中,最主要的因素,当然还是自己自小和大姐亲密无间的关系不无关联。长姐当母,自己从小在各个方面就得到过阿姐无微不至的尽情关注和帮助。
以至于现在每次回家,王建东看到洋洋快乐活泼无辜的大眼睛,还有听到她那干净淳朴的笑声的时候,每每都这样想,等到哪一天自己有能力的时候,一定要尽自己所能去帮着这对可怜的母子俩,不要说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起码至少也要让她们能过上普通人家庭和和美美生活的吧。
“尽人事,听天意。在东北我遇到困难的时候,我爸爸妈妈一直就都这样教育我的。”胡晓辉挽着王建东的胳膊更紧了一些,说道,“你的心事我懂。”
不等王建东回话,她有说道:“说实话,有时候我就在想,要是能回到我们年纪小的辰光,快快乐乐的过日子该有多好的啊?”
这荒唐的想法当然是不可能实现的。王建东回头,对着胡晓辉笑笑,摸摸她的头,说道:“实际上,我也想小辰光无忧无虑的啊。”
“嗯,要是永远都长大该有多好。”
胡晓辉看洋洋一眼,继续感慨道,“小的时候,认为只要好好读书,将来找一份好的工作,就觉得很满足了。实际上,真正参加工作了才知道,真正的困难其实都还在后面的呢!”
“对的,小时候就往往觉得时间过得太长太慢,只盼望着自己快快长大。”王建东也看向洋洋,叹一口,继续说道,“说真的,现在长大了,但是各种各样麻烦的事情也就都找上来了。”
胡晓辉靠得更进了一些,不响了。
沉默好会儿,胡晓辉轻声说道:“我们走吧。今天难得在一起带着洋洋出来,还是高兴一点吧。”
“走!”王建东伸胳膊伸腿,又伸了一个懒腰。
“我们始终要相信,未来肯定会好的。你想我们小的时候这样那样艰苦,不也一天天的过来了吗?”
王建东不说话。
一边叫洋洋过来,胡晓辉一边感慨道:“以前的那些困难,当时有时候都觉得彷佛天要塌下来似的。可是现在反过头去想想,那些所谓的困难还真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对伐?”
王建东接话:“是的啊。或许在以后的某一天,反过头来看今天的这些所谓的困难,或许也会发现,也根本不是什么过不去的问题和困难的,甚至是不值得一提的。”
“是的啊,人嘛,总归得往前看。”洋洋蹦蹦跳跳跑过来,胡晓辉高声说道,“好了,说了这么多,我们该走了。”
三人说说笑笑手牵手往外走。不时有熟人和她们打招呼。
刚走到烂泥渡路要往左转,迎面碰上了隔壁的老林两口子。老太婆手里提留着竹篮子,里面装了好几种小菜,应该是刚刚从菜市场回来。
洋洋嘴里甜大声叫道:“林爷爷林奶奶好。”
“哟。小洋洋真乖。”林家阿婆看到她们很高兴。放下来竹篮子,在洋洋的小脸蛋上轻轻掐一记,她问洋洋:“这么早,你们要去哪里啊?”
王建东连忙向老林问好。
“我们要去吃肯德基呀!”洋洋高兴地回答道。
“你要去吃肯德基啊,啊哟,听说那里好吃的东西可多了。”林家阿婆笑笑,在竹篮子力掏出来好几个枇杷,塞到洋洋和胡晓辉的手里,边说到:“肯德基好吃的。你小林叔叔说起过好多遍了。”
讲到林家阿婆的儿子林树,王建东想起来似乎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看见他了。几年前林树没有考上大学,后来还是抵老林的班进了港务局。
可是自从林树结婚,搬出去女方家里居住以后,就很少见他回来,只偶尔听自己母亲有说到关于他的一言半语。
因为有从小到大一起玩耍的经历,王建东和这位邻居大哥私下的交情还算不错,所以对林树自然很关心。他忍不住问“林伯伯,怎一直不见林树回家来的啊?”
谈到儿子,老林似乎有些尴尬的笑笑。却不响了。
“林树现在那里工作?还在上港八区开龙门吊?”王建东不知其中缘故,也没有往深处想,还以为老林不愿意说,所以不知其所以的继续问道。
第410章 儿大不由娘
老林还是摆摆手,只笑不说话。王建东更是不明所以,搞不清楚这位老邻居老林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想说,还是不愿意说,还是不方便说?
阿婆刚才精神全部集中在洋洋身上,这会儿听见了王建东的问话,于是插话进来,“小毛,你是不晓得的啊,我们家的这个儿子,现在是真的嫁出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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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之前也听自己母亲讲起过,说当初因为房子的原因,林树结婚后并没有住在家里。加之女方家里住房确实要宽敞很多,于是就一直住在了丈母娘家里。再说反正母娘家里也只有这一个女儿,老林老两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此也从来都没有说过什么,或是有过什么意见,算是默认。
可是,刚刚阿婆这话听起来光从语气上就明显能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抱怨。还有她话里的意思,什么叫儿子嫁出去了?显然话中有话啊。
看着阿婆嘴唇动动,似乎有话就要说出来,但是最后还是强忍住了。
王建东看向阿婆,想着她能继续往下说。
“哪能,林伯伯,现在你们家里林树遇到什么难处了?”王建东好奇,忍不住继续往下问。
胡晓辉看场面有些僵,悄悄拉拉王建东衣袖,示意他往前走。
王建东会意。到底是人家的私事,尽管是多年的老邻居,但是问多了确实不太礼貌。特别像现在这样老林老两口显然不太愿意去说起这件事的情况下。
“小毛,不是我们不愿意说,家丑不好往外扬的啊。”刚想招呼洋洋和老两口告别要走,哪想阿婆主动开口了,“不过我们都是老邻居,既然你们关心,我也不妨和你们说说,你们给我们评评理,好伐?”
王建东笑笑,说道:“阿婆,你要是觉得方便,我们听听可以,但是恐怕评道理怕我们不敢的啊?”
通过阿婆断断续续的讲述,王建东才大致了解了一些关于林树现在的事情。
原来,自打几年前林树顶父亲的班进入港务局工作,最早的两年多确实是在上港八区开龙门吊。按道理讲,开龙门吊需要有有技术和工作经验,在单位一般都受到领导重视,关键是相比其他的岗位津补贴比较多,所以这在港务局里也算是一项体面的工作。
可是近年来,林树的心思却显然不全在在这个工作上面。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的时间,他父母亲所知道的,林树应该是已经换了好几个工种和工作的地方了。另外,还有有一点,工作单位也似乎离家越来越远。
一开始还只是在上港八区内流动。没过多久,后来就在附近的几个港区流动。到而今,上个月林树现在工作又有调动,调去了外高桥的港区。也不在是开龙门吊,而是从事地面服务的工作。
“这小鬼,估计这一次也不会在外高桥干很长,只是接下来我们可能也不知道他具体会去哪里工作了。”
讲起来自己的儿子,老林脸上一下子一下子写满无奈,说道:“这小子这几年差不多半年多一点换一个地方,港务上的相关工作也差不多轮了一遍。哎,,我们做父母的也为难呀------”
王建东也为现在林树的这些变化吃惊。
说实话,虽然说有听说林树这样那样的话头,或者是工作上的调动,或者是他个人行为以及思想上的变化,但是听来的那些都是碎片化的,不时很完整的,所以王建东也不能就此做出来一些关于林树的一些相对独立和完整的判断。
现在从林树父母亲的嘴里说出来这些。自然就不免大为震惊。
讲实话,因为多年的改革开放,相比已自己小时候,无论是在经济上还是社会生活方面到现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老百姓不但在物质生活得到了极高的提高,在思维方式等各个领域都产生了极大的变化。
不夸张地说,这些变化甚至更可以说这是一种飞跃,涉及生活和思想意识形态的各个方面!
当然了,这些变化,对于整个社会,特别是对于像自己,也像林树等同时代年轻人的思想观念,行为方式也带来了许许多多巨大而且深刻的的冲击。这一代人的意识变得更加自主,追求更加多样,个性也更加鲜明。
“儿大不由娘这个道理我们当然知道。只是这个道理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我们到现在也还是有些不太适应。”老林这时候精神好了一些,感慨道,“不过,到现在,我们也逐渐逐渐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接受又有啥好办法?小毛你讲对伐?”
阿婆插进来话,“小毛你晓得伐,我和你林伯伯现在只是在家里祈祷,希望林树千万不要在外面惹事生非,干出来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我们就已经是烧高香,就已经是菩萨保佑万事大吉了。”
王建东只好想办法劝说,“放心,以我对林树的了解,他应该还不至于在外面胡来来的。”
“我们也但愿他如此呀。”老林长出一口气。
阿婆在一旁嘟嘟囔囔:“不管怎么说,我们这个儿子现在白养了,以前算是给人家养儿子了。”
老林不同意,反过来劝说阿婆:“这还是有区别的,好伐?至少,将来他有了孩子,孙子还是要姓林的,好伐?”
“孙子------,你想多了吧?”没想到阿婆却反驳起老林来。
这件事情王建东不好多说什么,只好看着老两口往下说。
讲到孙子,其实正是现在老林老两口的真正软肋。也是他们老两口子一直满心期盼,却又一年年对儿子格外失望的地方,甚至比起来林树在工作上的不认真负责、不求上进还要让他们老两口真正伤心的地方。
连王建东也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这好些年过去,林树竟然没有能生出来一儿半女。按道理讲,林树已经结婚了这么多年,似乎确实有些不太正常呀。这又是因为什么?
第411章 980元一平的房子
还好,胡晓辉适时地插话进来:“阿婆,林树哥从小身体素质就很好,我还记得起来小辰光一起在黄浦江里游泳的事情呢。他以后肯定会有小孩的,你们再等等好了。”
黄浦江里游泳,虽然是上个年代初的事情了,不过王建东现在想起来仍记忆尤新。是的啊,林树自小身体就很健康,甚至可以用强壮来形容,似乎不应该是这些方面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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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是什么其它原因?
王建东有些疑疑惑惑的看着老两口。
“嗨,你们俩想哪里去了?!”老林似乎瞧出来王建东心里的疑惑,笑着白手说道,“我们家儿子我们看着长大,自然没有任何生理上的问题,不要多想,啊?!”
王建东掩饰地笑笑,说:“林伯伯,我们并没有想什么呀?”
阿婆说话了,“是林树这个小子根本不愿意生。晓得伐?”
胡晓辉再问:“哪能,林树哥不是各方面条件都具备了吗?要房子有房子,也符合国家的计划生育的政策,晚婚晚育的呀?”
阿婆申请一下子萎靡,不说话了。
老林自顾自笑笑,这才说出来实情,“林树说他自己还小,还没有玩够,所以根本就没有生孩子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更不要说排上日程了。”
恍然大悟!
不过想一想这倒也基本上符合林树一贯的作风。在王建东打小以来的印象里,林树确实是要比他的同龄人更欢喜玩一些,也更要会玩一些。
而且,这也就基本能解释,为什么近些年来,都早已退休的老林两口子闲余时间的很多乐趣,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转移到了小洋洋这里的原因了。本来王建东还以为只是两家关系本来就很要好的原因。现在看来,其实并不仅仅如此。
老两口平时对洋洋确实非常要好,除开经常带着、逗着洋洋玩耍,要是他们有什么好吃的,或者是他们家里自己做了什么好吃的,一般都会给洋洋端过来小半碗。
“所以讲,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这小瘪三他自己还没有长大?!”阿婆说起来自己儿子,明显心里很有意见,说话也没有什么好的语气。
“想想我们的那些老同事,亲眷什么的,几乎都在家里抱着孙子玩了。哎-------,也难怪你们阿婆在家里天天生儿子的气。”
王建东见情形有些尴尬。一方面他能完全理解阿婆和老林的想法,但是另一方面,实际上不止是林树,相类似的情形在社会其实早已屡见不鲜。
关键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些事情,作为一个外人,特别是作为一个晚辈,还真不太还好去评说,发表什么意见。是的呀,分寸太不好拿捏了。向着谁,怎么说,其实都是两难。
思来想去,王建东觉得只有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才是上计。
正要开口说话,等了好久的洋洋有些不太耐烦,却小声地嚷嚷了起来:“舅舅舅妈,我们还要去吃肯德基的啊?”
阿婆再一次蹲下身,在洋洋的小脸上摸摸。笑容可掬地说道:“哎哟,是的呀,都耽搁洋洋的肯德基了。好了,阿婆不说话了,你们赶紧去吧。”
顺坡下驴。三人告辞,继续往前走。
洋洋这会儿神情好很多,一个人高高兴兴不一会儿就走在了前面。
王建东和胡晓辉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总算是解脱了。说实话,我刚才其实都知道应该怎么去接话了。”胡晓辉用手朝自己脸上扇扇风,紧接着说道,“其实,各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王建东长出一口气,如释负重般符合道:“是的呀。总算是对付过去了。”
三人往前走。在烂泥堵路东昌路路口,赫然发现靠墙上立着有有一则彩色的大幅面广告牌。
“奇怪啊,上礼拜天下午我去接洋洋放学的时候,还没看到这里有广告牌的啊?”胡晓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难道现在做广告,都做到我们老百姓家门口来了的吗?”。
王建东也来了兴趣,“有意思。走,我们过去看看上面到底是什么广告?”
大型的广告牌在上海并不罕见。事实上,在黄浦江浦东沿岸,特别是船厂到东昌路渡口的这一段,沿岸就竖立着不少诸如“东方航空”,“三洋”“东芝”等等品牌的大型霓虹灯广告牌。
一到晚上,站在对岸南京东路中山东一路口的江边往对面看,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些些霓虹闪烁的广告牌,照亮了半个黄浦江,非常夺目而又清楚。广告效应非常好!
所以,说实话,要是在黄浦江沿岸出现大型的广告牌,王建东可能还觉得不怎么稀奇。
可是,就像眼前现在这样,出现在弄堂小巷里的这样大幅的广告牌,在浦东还是比较少见,至少不多。王建东在印象里好像就是没有,这回算是第一次见到。
等靠近,原来上面是一则房地产的广告。呵呵,房子都卖到这里来了?王建东心里想。
抬头看,只见最上面是一个大大的红颜色的非常引人注目的标题,上面写着:
三万元拥有一个家!
三万元?就能拥有一个家?王建东更加好奇,继续往下看:
爸妈:你们好!
在上海我终于有小家了,
煤卫独用只花了13万元,还可入户上海!
分期付款,购房合同经律师事务所公证,
备有专车看房。
首期现房一销而空,明年四季度多层期房、房型齐全,售价看涨!
然后是一行单独的大号斜体红字:售价:980元/㎡!!!
接下来是楼盘的地址和区位介绍:
·小区与上海电影制片厂外景拍摄地为邻
好眼光-升值有保证!
小区班车走莘松高速公路到徐家汇30分钟,明年还能乘地铁.··
同时预售独立式、连接式花园别墅基价1688元/
另有多幅地块寻求合作开发一次迎垂询!
最后是楼盘的开发商和联系地址:
上海售楼处漕溪北路439号建国宾馆909房间
热线:4810*** 4399***X ***(8:30-20:00)
发展商:上海宝莱坞房地产总公司
“原来是卖房子的啊?”胡晓辉看过后,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接着说道,“价格倒不是很贵,比我们陆家嘴这边新楼盘的那些价格好像要低上不少的呀,哪能介便宜?”
第412章 浦东第一家肯德基餐厅
“一千块钱也不便宜的啊。”王建东看完广告,笑了笑,回答道,“再说了,你再仔细看看这个楼盘具体的地方在哪里?”
胡晓辉往广告的最后一段再看一遍,说道:“上面写的售楼处地址在漕溪北路,是在徐家汇,那么楼盘离那里应该也不会很远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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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看向胡晓辉:“你真不知道这个楼盘地址?没记错的话,这家公司经常在报纸上做广告的啊。”
胡晓辉摇摇头:“你知道,报纸我不欢喜看的啊。”
“和徐家汇相隔十万八千里,晓得伐?”王建东指着看板上的中间,解释说,“你看这一段,写的是上海电影制片厂外景拍摄基地,这个地址才是楼盘的真正地址。在松江车墩乡下,老远的。”
胡晓辉这才明白过来,想了想,笑道:“缺德。这不是骗人吗?松江本来就是乡下,好伐?还要--------”
“对喽!乡下的乡下。”王建东总结道,“严格来说也不能说是骗人吧,只能说是一种广告手段而已。要真是在广告上直接说出来乡下的地址,恐怕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的呀。理解!”
“明白了。”胡晓辉笑笑又说道,“不过说实话,便宜是当真便宜的。”
王建东却不这样想,他反问道:“我们俩都是大学毕业,讲起来收入还可以吧,但是你算算现在一个月工资加起来能有多少?”
胡晓辉笑笑,不做声了。说的没错,自己两人都是大学生,王建东学历还要再高一级并且还有一定的职务,可是要说是买房的话,即使是这样在乡下的偏僻房子,也都还是无能为力。
继续往前走。
王建东没有再说话答话。只低头走路。
胡晓辉看一眼走前面的蹦蹦跳跳的洋洋,侧过头问:“看样子,你还有什么心事?”
过一会儿,王建东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胡晓辉,想了想,说道,“我刚才就在想,林树之所以现在不要小孩,可能原因还不仅仅只是想阿婆和林伯伯他们说的那样。”
这回轮到胡晓辉吃惊了,马上问:“难道你还有什么新发现?”
王建东对着胡晓辉笑笑,不紧不慢说道,“当然我的想法也不一定对-------”
“有话就快说啊,慢吞吞的做啥?”胡晓辉被吊起来了情绪,立马催促着王建东往下赶快说。
“着急做啥?看看,别人的事情你还这样跟我急头八火的?”和胡晓辉在一起久了,王建东现在也时不时从嘴里会蹦出来一两个正宗东北话的字词句来。
胡晓辉作势要去掐王建东的胳膊。这是胡晓辉对付王建东的常见招数。一般在自己本就没有道理说不过王建东,或者是在自己占理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好的好的,我现在就说。”
王建东马上举手投降,想了想说道,“社会上很多人都说,现在年轻人不生孩子是一种享乐主义,是对父母不孝,对社会不公。这一言论我倒不是很赞成的。我却觉得很多人不生孩子不是一种享乐,而是没有实力,是真的不敢轻易生孩子。”
“本来国家也在大力推行计划生育的嘛!”胡晓辉补充了一句。
王建东继续自己的思路,说道,自古以来,“多子多福”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不论是贫穷还是富有,每个中国人都把子嗣繁衍看作最重要的事情。而如今,尽管也有人在计划生育政策下冒着风险生二胎,可是我们也应该注意到,为什么还是有很多年轻人开始不愿生孩子了,甚至在一些大中城市开始出现了丁克一族呢?
丁克一族胡晓辉也时有听说过的。讲的是有些干脆不生小孩的工薪阶层的夫妻。简单地说,就是夫妻“双收入、无子女”。
对的呀,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不愿意生了呢?
胡晓辉睁着大眼睛看向王建东,不知道他今天到底能说出来来什么天大的道理来。
王建东揉揉脑袋,感慨道:“恐怕还是经济的因素占了很大的原因啊!”
“你是说,因为缺钱?”胡晓辉插一句。
“对的,简单地说,就是缺钱。”
王建东想了想,开口道:“你想想林树的工作都这样了,哪里来多余的钞票去生孩子,怕是养活他自己都够呛的吧?难道还想着自己老娘得那点退休工资来养小孩?我跟你说,他现在幸好住在丈母娘人的房子里,还算有地方住,已经就算很好了。”
说到房子,说到钞票,胡晓辉不响了。
胡晓辉心里想,讲来将去,最后还是一个字——钱。正相应了一句老话: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是玩玩不能的。
她还想起来,前几天王建东和他的广东同学聚餐回来后说起过的一个话题——下海。
关于要不要找机会下海,这个话题王建东也和胡晓辉有讨论过很多次。实际上,这些年,在俩人各自的单位,都不乏先例,甚至大有一年比一年大幅增加的趋势。有些是直接辞去公职跳入大海,有些人则是找机会在单位、或是体制内部下海。
并且,至少从目前来看,总体来讲这些人大部分都混得不错。特别是在物质基础上,简单来说就是在赚得的钞票方面,显然比以往在单位上班的时候要多得多,也丰富得多。
除开下海,王建东这时候还有另外一个选择,就是选择去外资企业工作。
因为改革开放的进一步深入,大量的外资企业开始进入上海。这些外资企业,或是外资的办事机构特特别紧缺会外语的人才。如果能够在业务之外,不要说精通,只要简单的掌握一些外语的人才,这样的人才他们更是非常欢迎的。
具体体现在薪资待遇上,一般来说通常要比之原来在国企,或是国有单位的的收入要翻上两三倍,好的甚至都可能达到四五倍的差距。关键是,前途和上升的空间都很光明,甚至可以好不夸张地说以后相关的好日子指日可待。
这样相差悬殊的收入结构,要说没有吸引力,那至少肯定是不符合普通老百姓观念的。所以这些年,人才东南飞,往外资单位飞,早已屡见不鲜,见惯不怪。
而现在的王建东,除开专业上技术的能力,在外语上方面,也基本通晓英语。这样的人放出去,肯定是会大受欢迎的。不仅是他,现在通晓保税区政策、以及外资企业会计方法的胡晓辉,在人才市场也是相当受欢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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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远闻到一股香味飘过来。
正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突然间只听的前面洋洋大声地嚷嚷道:“舅妈快来,我们到肯德基了。”
抬眼看过去,红色的大招牌上几个白色的大字,前面正是东昌路东园一村楼下新开的那家肯德基店。有不少的市民在窗外张望。据说,这是上海浦东开出第一家肯德基餐厅,这也是肯德基在全球的第9000家店。
胡晓辉拉住王建东的手,悄声说道:“算了,今天我们只陪着洋洋吃东西,不要去再去想那些不相关的事情。好伐?”王建东对着胡晓辉笑笑,手上暗地里用力。十指交叉,俩人握着的手更紧了。
第413章 空麻袋背米
与家里装修热火朝天、有条不紊的装修比较,这时候的王建浦,却再一次陷入去难、进也难的两难尴尬境地。
市里面“两会”开过,到六月中旬,王建浦工作调动的事情终于明朗:去浦东李江高科技园区报到。
这家园区王建浦平时接触不多,不是很了解。所以得知自己将要到李江工作,他特意找时间提前只身到李江实地看了一次。
只是万万没想到,当他站在龙东大道、罗山路口的这个地方,举目望去,整个李江除了一条象征着城市化的窄小的两车道的龙东路外,完全是一片绿油油的农地。
只偶尔有白墙黑瓦的农舍零星地点缀在农田间,半点开发区的影子也见不着。完全可以说,几乎就是标准的乡下。
而王建浦之前看到的关资料,还有新闻报道上却都说,实际上这个时候开发区已经开发快一年了。
对眼前的这一切,王建浦自然大失所望!
只是后来接触多了,王建浦才知道,这里面其实却另有乾坤。
原来浦东开发开放之初,四大产业版块是这样划分的:陆家嘴板块是金融贸易区;外高桥板块发挥保税区功能;金桥板块是出口加工区;李江板块则是高科技功能区。
同时随着浦东大开发,成立了四家开发公司,也就是上海人印象中的浦东“四大地王”。在此背景下,去年李江高科技园开园,一方面承担着建设浦东的重任,另一方面也带有和北京中关村一较高下的意味。
四个板块看似是并列的,实际却不在一条起跑线上。由于李江高科技的特别属性与特殊要求,需审慎论证、研究其产业定位和功能布局,当时上海市领导对李江的态度是:“储存李江”。
所以当李江启动开发时,另外三个板块的开发已经如火如荼、热火朝天、蔚为壮观。尽管李江开发区成立已有两年,但是进入实质性的开发,还在于今年,或者是去年的下半年。
甚至可以说,依然只是一块“毛地”。
还不仅如此,同时王建浦果然还打听到,园区开发公司没有钱、没有地、甚至连正式的办公场所也没有。
另外,别的地方招商,要么有钱、要么有地。可是李江当时两样都没有,甚至没有水、没有电。这要怎么招商,怎么开发?
难上加难!
王建浦甚至想起来一句老早子就流传下来的闲话,“空麻袋背米。”。
空麻袋背米是一句非常市井的上海闲话。
想想也是,买大米是需要用麻袋来装米的。你光有麻袋,而没有钞票,一般来说是买不到想要的大米的。
因此,在上海话里空麻袋背米,一般包含有两层意思,一是指空手或者不带钱出门从事各种活动,少付出多回报。另外一层意思,就变成了一种欺诈行为的代名词,指的是用欺骗、隐人耳目的手段,来得到不可告人的私利目的。
所以讲,空麻袋背米与空手套白狼有点象似,但又完全不同。
上海人一般在娱乐游戏中喜欢加点“焦头”,来点“刺激”,有种手头不宽裕,又想白相刺激的衰人,就会用空麻袋背米这一招。
如果运气超好,连连得手,人们还无法识破其恶劣的本性,一但上手就投降缴枪,又没有能力“结米”,空麻袋背米就成了此衰人的代号。”难道就像是上海人常说的:“空麻袋背米”
千头万绪,而又条件艰苦。人还没正式上任,面对工作上即将遭遇的现实的困境,还是超乎于王建浦的想象!
这一些,也给了本来信心满满的王建浦一个结结实实的下马威!!
这时候他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相比于自己当初去外高桥保税区锻炼其中过程的艰难,这一次又将会是一场更为艰苦的战斗。
万事开头难啊!!
面对这些,联想到自己即将要开展的工作条件,王建浦第二次发出的同样的感慨。
而且,这一次遭遇的困难,相比于当时保税区建设之初来说,则不仅有能思考的芦苇,更多的,则是错综复杂的当地的社会事务方面的矛盾和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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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江高科技园区在李江乡。虽然说,李江这里和保税区虽然说换了个完全不同的地方,但确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
但是尽管不是学哲学的,以至于王建浦甚至这样自嘲:都说人不可以踏进同一条河流,可如果要是苏格拉底在这里的话,他肯定就不会这样感叹了。甚至他可能也要为自己的命运的多舛,说不定也会嘴角忍不住上翘的吧?!
老领导夏主任专门找王建浦有过一次谈话。
在王建浦的记忆中,这一次应该是夏主任第二次找自己进行任前谈话。上一次,还是自己在研究室,当时自己短暂调整去外高桥的保税区。
这一次的谈话,其实性质和程序差不多,但是在所讲的内容上,却有了很多的变化。原因很简单,上次算是借调,而只一次,就是实打实的正式工作调动了。
王建浦自然对这一次谈话心中有数,但是在某种方面来说,又充满期待。
他的期待,自然在于这一次的身份不同,虽然说对自己即将从事的工作之前也做过功课,有了一些准备,但话说回来,毕竟这是他是第一次在基层,而且包含着身份的彻底转换。所以说,对自己自工作一直以来的直接上级,而且还算关系不错的上级有所期待,自然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对于自己和夏主任的关系,实际上王建浦也不止一次有过梳理。
他觉得,如果用四个字来形容,可能更加亲切,也比较符合实际。这四个字,就是“亦师亦友。”
当然了,这其中的道理见解,可能每个人的感受自有不同。王建浦不止一次心里想,可能不仅是自己这样认为和理解,估计在夏主任心里,可能亦相差不多的吧。
夏主任的这一次谈话,在某种程度来说,自然是一次正常的任职前谈话。但也不完全是。说不完全是,重要的原因,因为现在浦东的工作,夏主任既不分管研究室,也不具体分管王建浦马上要去报到的工业园区的工作。
不过,尽管如此,作为王建浦曾经的上级,夏主任还是抛开常见,找机会在他自己在管委会的办公室里,与王建浦差不多进行了一个下午的长谈。
这在一般例行性的任职前谈话,而且还是在夏主任公务繁忙的正常工作时间,是非常罕见的。要知道,这时候浦东哪个领导的工作不是日理万机,恨不得一天变成两天来使用?!
第414章 大吃一惊!
但是,这次谈话王建浦没想到的是,老领导见面后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你一个人独自跑去了李江高科技园区考察,说说,有什么感受?”
夏主任怎会知道这件事情?不应该的啊!不过王建浦马上就思路回转过来,笑着回答:“那,领导是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嗯?这怎么说------?”老部下的回答显然出乎夏主任的意料。
王建浦笑笑,不说话。先是给领导茶杯续水,再顺便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然后在领导办公桌对面安静的坐下来。
“我有好茶叶的。”夏主任弯下身,在最底层的抽屉里拿出来一盒金属包装的茶叶,递给王建浦,笑道:“这是别人送我的两盒白茶,拿着。千万不要出去说到我这里只有白开水喝,好伐?”
“白开水才解渴。”不过人倒是不客气,王建浦起身大大方方把茶叶盒接了过来。
夏主任盯着王建浦,“这回可以说了吧?!”
王建浦想了想,说道:“假话就是园区开发很有成绩,很快就会高楼林立,厂房幢幢,机器马达轰鸣,一派欣欣向荣的美好景象------”
话没说完,就被夏主任打断了,遭到了他声音低沉假意叱骂,“什么时候你也学会社会上的那一套来对付我了!!说实话,就说你自己的心里话,晓得伐?!”
王建浦决定直话直说:“真话就是,现在的李江,实在找不出,哪怕只一丁点和高科技有关的地方。”
夏主任对王建浦赤裸裸毫不加修饰的回答显然吃惊,紧盯着他再问:“是这样吗?”
王建浦迎着领导犀利的眼神,不眨眼说道:“至少目前从表面上看去就是这样-------”
“只是表面上?”夏主任再问,“你不会告诉我,因为工作忙或者是别的什么理由,来我这间办公室之前没有对高科技园区做过任何调查研究,也从来没有想过以后应该怎样开展工作?”
心里一惊!
好险!
老领导到底就是老领导,而且不愧是从市研究室走出来的大干部。不过,尽管心有波涛开始翻涌,脸上却强装出来波澜不惊。王建浦笑笑,开玩笑道:“领导从来只是这样评判我工作作风的?”
“哈哈哈哈。”夏主任大笑起来,说道:“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以事实和数据说话,这些都是咱们研究室的通用准则嘛。看来你还没有忘记!”
王建浦只笑,不响。
“很好,很好!”夏主任对着王建浦竖大拇指,连着说了两个赞美之词。
王建浦还是只笑。他来之前就已经打定好主意,今天只是来听老领导的训话,只是来学习取经,只是来听取建议和要求的,当然也就是只带着耳朵过来的。
“现实就是这个现实,那你说接下来怎么办?”夏主任喝一口茶,直直地盯着王建浦问。
因为早有了准备和预案,王建东屁股稍微往前挪挪,端正坐姿,笑着回答:“今天我过来就是听领导意见和教诲的。”
王建浦打定主意继续藏拙。以他对领导的理解和上一次谈话的经验,今天领导肯定会和自己说一些“掏心窝子”的话的,甚至搞不好还会有一些小道——内幕消息的。
而且,王建浦的体会,只要自己态度好身段放低一些,夏主任这人还是比较好“对付”的,到时候就算是自己不主动,一些话题也会从领导嘴里“自然流淌”出来。
看着领导,“摆明”自己态度,王建浦继续等着领导往下说。
“你这小鬼头磨合我也耍小聪明?”夏主任果然自己先没有摒牢,指着王建浦笑骂道。
王建浦当然不以为然。而且,不仅没有老领导的话往心里放,他反而觉得,领导这个时候这样笑着假装骂自己,那至少有一点就可以肯定,之前自己的猜想可能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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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应该有戏!
接下来只要自己把领导的每一句话,都好好着,也应该好好着听到自己耳朵里,放在自己的心里面。
“不能只听我的呀?”夏主任头也不动,却紧跟着就把话题老谋深算重新踢了回去,同时说道,“再说了,讲实话,我也想着听听你们年轻人的想法的呢?”
夏主任接着往下说道,“我的建议,应对之道当然也很简单,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只有决心破釜沉舟,才能大力调整和改革园区的开发现状。”
王建浦不停点头,把老领导的这话都深深的记在心里。老领导说的很对,也和自己原先设想的思路基本一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这两句话,是之前王建浦自己对接下来自己工作如何开展的应对之道。
“本来上面的安排,是你过去只担任园区管理办研究室的主任。”
夏主任停顿一下,喝一口茶,继续往下说,“不过后来我们又认为,还是得要给你再压压担子,并且你一直以来很长的时间都在做一些务虚方面的工作相对要多一些,所以后来决定,让你在担任园区下面开发公司的副总,负责政策研究和招商方面的一些工作。同时再加挂一个管理办主任助理的虚职。”
再一次大吃一惊!
这些话王建浦之前是完全不知道,是第一次听主任说!
之前他只是知道自己的工作调职令上已经明确了他的工作去向和担任的具体职务,他还以为这是常规的配置,没想到这里面其实还蕴藏着有这么多他所不知晓的“条条大道”。
是的啊。研究室工作和开发公司的招商工作,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处,简单说,一个容易出成绩,而另一个即使出了成绩却不太容易显现,这对熟悉*场的王建浦来说,自然会拎得清这两个职位孰轻孰重。
他一下子明白过来:恐怕----,还有自己的那个管理办主任助理的角色,恐怕也是老领导想办法给自己争取来的吧?!
心思玲珑的王建浦这时候立刻就知道,这其中,肯定自己眼前的这位老领导作了不少的工作,从而费尽心机给自己争取到了对目前的自己来说最好的一条工作路径。
第415章 推心置腹
“不过,虽然说还只是刚刚开始不久,但是李江产业园区管理办公室和开发公司关系一直都比较微妙。”
夏主任笑笑,喝一口茶水继续说道,“这似乎也是大多数国企的通病。事实上李江开发公司平常大都是受到浦东新区管委会管理,产业园区管理办公室并没有发挥太多的作用。”
这些话王建浦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随着夏主任的讲述,王建东才最终搞明白了李江产业园区管理办公室和李江开发公司的之间相关联而又有所区别的关系。
最早成立的李江高科技产业园区管理办公室,其主要的职责是实施对区域内社会投资项目的审批和管理、履行政府服务和监督的职能。
与园区管理办公室同时成立的产业园区开发公司,则统一负责李江高科技园区的土地成片开发、市政基础设施建设、高新技术转让及综合经营。
所以讲,李江高科技产业园区开发公司,作为政企合一机构,基本的目的,就是为了实现了园区早期开发建设的功能;使得工作简捷、高效,对内管理顺畅方便,对外作为实体企业、市场主体更加易于签约和融资。
八九十年代,国内的经济开发区,可以分为国家级开发区,省级开发区,市级开发区等。一般指的是根据开发区的规模等级,由国家划定适当的区域,进行必要的基础设施建设,集中兴办一两项产业。同时是给予相应的扶植和优惠待遇,使该区域的经济得以迅速发展。
一般来说,开发区由某一个地方政府规化一个专门的区域,成立开发区管理委员会和开发区投资有限公司,投入资金进行开发区的载体建设,开发区也具有政府职能部门的性质,开发区的主要管理人员经常是当地政府行政管理的高层人员来兼任或专职。
这些年来,为改善营商环境,促进经济发展,不仅上海,全国各地都加大了产业园区的招商引资力度,并对产业园区运营管理的体制机制进行改革。
其中,普遍的方向就是开发区管委会加开发公司的模式。
能迈出这一步当然是好的。
但管委会和公司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也就是说,两者间的一些功能如何鉴定,在相当长时间内一直都模模糊糊,搞不太清楚,甚至有些不明不白。
好在当时国家的政策性宣示中有一句重要的话: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和更好发挥政府作用。
这句话套用在产业园区的改革发展上,就是:要发挥好开发公司在市场配置资源上的基础性作用,更好地发挥开发区管委会的作用。
概而言之,管委会是作为政府派驻现场的政策服务主体,开发公司则是配置市场资源的市场服务主体,两者关系互不从属,并行不悖,相互配合,不可偏废,更不能倒置。更好地发挥政府作用,离不开对市场的尊重,而产业园区要做得好,开发公司市场主体的地位也要确立,否则就是违背国家政策意志的。
意思更简单地说,经济开发区管委会和开发区投资公司两者之间,开发区投资公司是管委会的市场化。开发区管委会属于政府的机构,是政府。开发区投资公司属于企业,是管委会的市场化企业。
王建浦看看桌上茶杯,起身拿水壶给领导加水。
夏主任手指在桌面上轻微敲敲,是以水够了。
看王建浦继续做下,他又说道,“所以讲,这一次你工作的调整,不仅仅在你工你心态上一定要有所改变。”
其一,现在的工作环境,还有工作压力这是首当其冲马上紧接着就要面临的问题。
说实话,以前在研究室的工作,虽然办公环境是稍微拥挤了一些,但是因为后来职务上的变化,条件得到了很大的改善,整体来讲应该说还是可以的。
而且,研究室作为一个市一级的研究和提出建议性质的辅助部门,不管是接触的事,还是接触到的人,基本上都可以归类为“高大上”。做的事情是高瞻远瞩的事情,周围的人也是运筹帷幄的高层次人士。甚至那些经常在电视里、或者是报纸、书刊杂志上显得和普通老百姓很远、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在单位里平常可见,至少也是经常都有所接触。
而现在真正的一线基层的工作,就与过去的这种工作方式和工作方法显然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有着天壤之别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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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来说,面对的对象,就是最基层。这里有两个含义,一是,最基层的一级政府组织,以及相关的管理。二是,最基层的民众。这次是直接一竿子到底,以后工作中接触到的干部会大都是一些乡镇上,或者是村组的干部,当然了,以后接触最多的自然就是最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我和你有言在先,这其中,所要面临的问题,还有即将会遭遇的麻烦和困难,可能难以预料,也难以想像。”
夏主任语重心长地说道,“特别是现在,因为各个地方的工业区都在大幅度、大力加强招商、甚至可以说日新月异的扩大和变化的情况下,以李江高科技产业园区的现状,毫不夸张地说,难上加难!”
拔出萝卜带出泥。实际上工作也莫不如此。
他说道,所以讲,一个人工作的变动,从个人来讲,可能只是工作地方的一次变化而已,但真正的实际情况却是后面连带着的许许多多相关联的问题。
另外,在工作方式上,还需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在一个新的环境下重新开始几乎对自己来说完全陌生的工作,方方面面,首先都需要好好适应和学习的过程。
看上去可能只不过是一次简单的变化,但是实际上,如果把之称之为一个小小的系统性的变化和调整,一点都不为过。甚至,可能在某种和意义上,还要更加的深刻和困难一些。说是深入,其实就是困难的增大和增加。
“也可以说,初来乍到,接手产业园区的政策研究和招商工作,这将会是你到现在为止有限的工作生涯中面临的真正前所未有的挑战。”
夏主任盯着王建浦,缓缓说道,“甚至说是一个滚滚烫的山芋。真的,以后你就会知道这个比喻一点也不为过。”
王建浦端端正正的坐着,不说话,也不挪动。只老老实实地听,然后再一字一句记在心里。
“如何保证这个已经放到自己手里的山芋不至于烫手?!这是你王建浦立刻马上就要考虑的问题。”夏主任再一次推心置腹的叮嘱。
第416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本来就是生意上传统的淡季,顾客不多,加之天气炎热,露露和四五个同事围坐在柜台后面的吊扇下面乘风凉。全门市部就这一台风扇,这时候自然就成了宝贝。
可尽管已经开到最大档,仍然无法遮挡住天气的热浪,个个头上都是一层汗。
小姨从门外走进来,四处看看,见露露正在边叽叽喳喳说一些可有可无的话语打发时间。
露露是背对着大门的,直到小姨叫了一声“露露-------”,这才回过头来。
见是自己母亲,露露一开始大吃一惊。但同时又很高兴,“噌”地一下就站起来。
说实话,虽然说因为行政区划的调整,讲起来现在三林和自己的家乡张桥现在都属于了浦东新区,而且现在三林到张桥交通也比以前方便很多,但是自己在这里工作这么多年,今天还是母亲第一次亲自来三林自己的工作单位。
“姆妈-----”露露高兴地小跑着过去牵住母亲的手,一边问,“你怎么今朝过来了?”
“这孩子----,姆妈不该来的呀?”小姨在露露的手背上轻轻拍一记,笑道,“怎么,你也不给我介绍介绍你的同事?”
露露脸上一红,连忙给自己同事和母亲相互做介绍。今朝门市部领导都不在,所以说话就客客气气但是相对放开了一些。
这天因为买厂里需要用得到的一批原材料-----三林土布的关系,小姨去了一趟三林。
一般来说,服装厂像这样小规模的采购,小姨基本上是不会亲自去跑一趟的。可今天是她最终选择自己去这一趟三林,自然有她的想法。
一方面,自己女儿在当地的工作。二来,自从“四眼”的饭店开业以后,她一直都没有去光临,去看看过。
对于自己女儿和“四眼”的关系,小姨从来也没有表示过明确反对,甚至从内心里来说,还是有些同意的。加之这一段时间露露回家的次数变少,回家的时间边长,其中的原因,她当然也是知道一些的。
除开露露对自家的服装厂不是很感兴趣的因素,而其最大的、也可能是最真实的理由,则是可能孩子与“四眼”在一起。
也就是说,其实小姨老早就有想法来三林了。刚好今天有机会,这才不顾天气炎热跟着厂里的货车过来三林的。到镇上后,自己在露露门市部下车,让货车司机自己过去工厂装货。
期间还有一位中年妇女还对小姨开玩笑,说:“哎呀,露露,看你们母女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姐妹的呢?”
露露只笑,不做声。
实际上她心里明白,要是论衣着打扮的话,不要说是自己,估计在自己认识的人里面,包括在座的所有女同事也没有几个人能超过自己母亲的。
在她的记忆中,自己母亲可以说,就一直是时尚潮流的代表和引领者。在她的眼里,自己母亲代表着时尚,也代表着时髦。她也一直都认为,作为一个女人来说,只要参考自己母亲的衣着样式,就基本上能知道现在正在流行什么,什么东西最时尚。
完全可以说,自己母亲一直以来就是一个移动着的活动的当下时尚的参照物。
当然,说小姨是物,自然是不准确,也是不礼貌的。但是,如果把这句话解释为在小姨身上所体现出来的一种时尚的气质,却是完全可以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的。
寒暄一阵,已经快中午。
露露决定带母亲出去街上吃饭,顺便在大街上走走,也让母亲对三林有一个了解。毕竟嘛,母亲过来一趟三林不容易,另外自己在三林工作多年,至少已经算是半个三林人,所以也得要尽一份“地主之谊”的啊。
母女俩告辞出来。刚出门市部大门,迎面的风似热浪般扑来。
太阳高悬。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烈日似火,天气是那样炎热,仿佛一点星火就会引起爆炸似的。大地像蒸笼一样,热得使人喘不过气来。
往前走几步,小姨却说道:“吃饭可以,但是吃饭的地方我来做主,就去“四眼”所开的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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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露站住,笑了笑,说道:“那我们要不要再回去店里先和她打一只电话说一下?”
小姨晃晃手里提着的小包,说道:“电话机我这里面就有的。只是你不能先通风报信,晓得伐?”
“你是想出其不意-------,”
小姨笑着点点头,说道:“对的,我这趟就是过来特意检查他饭店工作的。所以你现在最好什么都不要做,只要带着我过去就可以了。”
露露心头一亮,这时候总算是明白过来,讲来讲去,看样子今天母亲是有备而来的啊!
而且,从母亲的这句话里分明可以感觉得的出来,今天的主角,十有八九就是谢路得!
只是,母亲大人这样特意赶过来三林,就只是要看谢路得的饭店吗?“四眼”这个人,大家都认识很多年,不会说还要对他有什么新的考察的吧?
不过,一想到母亲要去考察谢路得的饭店,露露本来美好的心情似乎就马上有些暗淡下来。
说起来谢路得的这间饭店,现在的经营状她是一清二楚的!
更知道它现在到底是怎样的一个要死不活、垂死挣扎的状态!
可是母亲既然已经发话不让自己预先通知谢路得,可见母亲大人早已有了她自己的想法和做法。自己只能是徒唤奈何!
马路上发着白光,沥青路面仿佛都要烤化了似的。露露抬头看看向天空,透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
只有知了不住地在路边无精打采的香樟树枝头发着令人烦躁地叫声,像是在替烈日呐喊助威一样。
“哎,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露露不由得心里一沉,不做声了。甚至都隐隐地有些无来由的发慌起来。
可是自己又能怎么办?既然无能为力,就只好是听天由命了!
见女儿神情低落,小姨用手遮住额前的太阳光,笑笑说,“我先过来你这里打头阵,还有两个人等会也来的。”
第417章 各有心事
“还有谁来-------?”露露不知其所以,有些奇怪。偏过头问母亲,她睁大着的眼睛李满是疑问。
母亲在三林好像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还认识谁的啊?
是的,自己在三林这么多年,也不见家里有什么亲眷在这里,更不要说还有其他有什么认识的人了!总之一句话,从来都没有母亲、或者是家里的的任何亲眷朋友来看望过自己!
想到这些,露露其实自从到三林工作以来,特别是谢路得开饭店以来,对母亲这一方面是有想法、也是有一些意见的。
自己也就算了。都是一家人,不太好计较什么。但是明明知道谢路得和自己的关系,而且母亲自己本身就是在商海摸爬打滚多年的老人,也不想着要来帮助帮助饭店的经营,把把脉出出主意,甚至来看一看都没有。
真的,母亲对谢路得的这间饭店的关心还真是不多!也可以说有些漠不关心。至少在表面上看来是这样!
在露露的印象李,好像只是在谢路得最开始、也是最困难的时候的时候,把服装厂快要淘汰的一辆货车给了谢路得,这就是母亲迄今为止给到的最大的帮助了。
不过尽管如此,露露却并不认为母亲因此而显得特别不近人情。
她觉得,母亲虽然说对这些似乎不太关心,但是她也从来没有表示过明确的干预。特别是对自己和“四眼”的关系,明显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心态,实际上就是支持了。
小姨一手放额头上遮挡太阳,对着女儿笑笑,说道:“这个人你狠熟悉的啊。从小就熟悉,四眼也都认识的。”
认识?从小就认识?使劲想一圈,把脑海里所有认识的人全部过一遍,露露恍然明白过来:“你是说小毛?”
小姨笑了笑。
“可是今朝礼拜天,他从家里过来?”露露再问。
“对的,还有胡晓辉,小花。”
原来如此!
露露突然间想起来,过年那次聚会的时候,小毛当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说是以后他将在浦徐大桥建设工地工作,离这里三林很近,随时都可以过来监督饭店生意的。
看样子,今天或许就是过来监督检查了!
只是,母亲再加上王建东和胡晓辉,这阵仗是不是显得稍微有些大了一些?再说,一下子过来这么多人,也不提前说说,看来,母亲这次肯定是有备而来的啊!
这样一想,露露以她对谢路得、对他的那间饭店的了解,恐怕这次肯定更是凶多吉少了!
不行,我真得要想办法和谢路得先通通气,至少要让他有所准备!
四处看看,母女俩走到谢路得的饭店大概还有十多米的距离,刚好有一家杂货商店。店门前有一株高大的香樟树。树木撑开浓厚茂密的枝叶,遮盖住了耀眼的太阳。
小姨说道:“这样,我们就在这里店门口歇歇脚,买只棒冰吃吃,顺便再等等小毛他们俩好了。”
露露觉得有些奇怪,问:“都到了四眼的地方,哪能不进去?再说了,现在外面很热的啊?”
“不要紧。不要紧的。”小姨继续坚持。
实际上小姨的意思,就是想现场看看,到底传言准不准确。因为她早就知道,说是谢路得饭店生意清淡,甚至都有些入不敷出。
但是,百闻不如一见,今天过来,就是过来亲自考察,看看到底是不是想传言中的那样。而现在,正是中午吃饭的高峰时刻,并且又是礼拜天,尽管天热,三林街上应该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一些游客,加上本地人,小姨觉得今天道理上应该会比平常工作日多一些顾客的。
而且,她也听露露曾经有说起过,讲饭店选址的时候,这里的地址并不是太好,主要想着的就是做一些老顾客的生意。到而今快一年时间过去,老顾客也应该有所积累的了吧?
所以挑选今天过来,顾客和他们所有消费的数字上有一定的可比性,还相对真实,能反应出来饭店的实际经营状况。
露露搞不懂母亲为什么要这样,明明都到了饭店跟前,走走过去不更好吗?不过,既然母亲坚持这样做,虽然不是很理解,但还听话地跟着母亲走进去了杂货店。
店里面只有一个老太太在里面,无精打采的在风扇下的柜台到处擦擦。柜台靠墙的两边各自放着有一把竹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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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买了棒冰。
“老太太,我们在你这里坐坐,歇歇脚可以吧?”小姨征求老太太的意见。
“哦------,你们想坐就坐吧。没得关系的。”老太太头也没抬,继续擦柜台。
头上的风扇可能年久失修,发出来“吱吱嘎嘎”的噪音,加上可能档位开的低,风不算太大,不过聊胜于无,总归比在外面晒太阳的难受强了许多。
等坐定,小姨从包里掏出来手机,打电话。她是打给传呼台的电话,呼叫的则是小毛的号码。小姨留言说,在饭店的对面的杂货店等他们,然后又说了杂货店的名字。前几个礼拜,为了工作上的便利,单位里给小毛配备了一只中文的传呼机。
小姨拿出来手机打电话的时候,老太太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这时候手机到底还是稀罕物,而且还是打扮时尚的女人拿着的。不过也就是只有一眼,就又继续她好像永远也干不完的擦灰的活计了。
从这里往外望,正好可以清清楚楚看得见谢路得饭店的全貌。小饭店玻璃门是关着的,估计里面应该是空调。要不然,开门迎客的道理,作了快一年生意的谢路得不可能不懂的。
母女俩慢慢吃棒冰,各想心事。
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还搞得来这样隆重?
不仅是自己母亲,连小毛和小花也都要过来?难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可是在脑海里连着转好几圈,露露也终究没有想起来今天又什么特别的。
既来之则安之。那就且往下面看吧!
露露忍不住往母亲那边多瞧了几眼。可是小姨却好像稳如泰山,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来她心里到底在想着些什么。
小姨的心思则又不一样。
对于女儿明里暗里的这些变化,实际上他都看在眼里。这些小把戏,我还看不出来?
她之所以不动声色,一方面就是想看看女儿对自己这一趟过来,她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什么。都说有代沟,小姨也很想看看,自己和现在的年轻人,到底在哪些方面有不一样,又有多少的不一样。
另外,她看看手表,心里开始计时,悄无声息的同时做着另一件事情:看看这时候到四眼饭店进进出出的人有多少,估算其中就餐的人数到底有多少。
第418章 很不理想
等啊等,王建东和胡晓辉终于出现在杂货店附近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三刻钟以后了。
隔老远就看见王建东他俩在大街上东张西望,小姨起身在门口叫了他们一声:“咳,在这里。”
王建东他俩马上就循声走了过来。胡晓辉包裹的严严实,长衣长袖,披着厚厚的头巾,头上还戴着一顶遮阳帽。她进来后直抱怨:“小姨,怎么找一个这样热乎乎的大中午,不要命啦?!”
“放心,她不是要你们的命,好伐?”露露朝胡晓辉嘟嘴,嘲笑般说道。
“你这孩子。”小姨在露露头上轻敲一记,笑着说道,“小花,真是难为你们俩啊。今朝这样热天气让你们过来。”
王建东倒是很随意,问小姨:“都到这里了不进去对面饭店,等了这么久,是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这句话让露露听见了。她马上站起来:“姆妈,看来今天你们都是早就预谋好了的,只瞒着我一个人的吧?”
小姨看看露露,只笑。
见母亲这样,露露就都明白了。只不过当事人是自己母亲,自己却不太好多去说什么她的不是!只能使自己忍着。
本来也是,今天过来三林,上个礼拜小姨就和王建东、还有胡晓辉有过商量的。
不过,即使是这次没有小姨的相请,自己也想着近期要来这里谢路得饭店看一看的。说实话,三林这里的饭店,因为工作忙,王建东也没有过来多少趟。
当初自告奋勇说是监督,实际上也没有怎么尽到责任。但是尽管如此,他对于这间饭店的基本经营情况大致还是知道的。也正因为如此,作为最要好朋友,他才没有少和胡晓辉讲起过关于饭店的一些事情。其中最重要的,还是雇员与饭店亏损。王建东曾不止一次的叹气,就这样亏损下去,怕是最后连短裤也得搭在里面。
王建东的长吁短叹,当然有一部分是因为他自己就是饭店股东------在谢路得的坚持下王建东当初借钱给谢路得的部分全部转化成了相应股份,所以讲饭店亏损,也就相当于是他自己亏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钞票一天天的亏下去,作为一个上班族来说,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不可能不会心疼。
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他还是担心谢路得!
想当初,谢路得可是全身心都投入到了这间他寄托了所有希望的饭店。不仅是自己的全部身家,其中还包括了他家里的亲戚,甚至是他一些要好的商业学校的同学的一些投入在里面。
可以说,万一要是这间饭店真的最后干不下去,其影响面还是相当大的。这不仅关系到他的家庭和朋友,估计也会牵连到露露的关系。
要知道,为这家饭店,作为对谢路得的无条件支持,露露当初也是全部投入了自己的全部身家的!
另外,露露见天表现得有些急躁,其实还有小姨和王建东她们不知道的另外的他原因:除去当初的投入不说,这一年来,因为饭店用钱紧张,加上谢路得没有了其他收入的来源,所以露露一直在拿自己的工资在支持谢路得,往这间饭店不断贴钱的。
所以讲,刚才露露发出来这样酸酸的问话,其实是情有可原的。
“你是说要谁的命?”胡晓辉一看露露情绪有些不对,扯扯她的衣袖轻声问道。
小姨家里的状况,胡晓辉因为工作关系接触比较近、比较多的关系,基本上都是清楚的,而且,对于露露和四眼的关系,她当然也是知道的。现在听露露这样一说,马上知道是因为露露对母亲的做法表示不满,耍大小姐脾气。
本来也是,这样“重大”、还关系到露露切身利益的事情,竟然她是最后一个才知道,虽然说小姨另有目的,但是不管怎样,这样“重点隐瞒”的做法确实有些欠妥当。
王建东笑笑,没有参与露露和胡晓辉的对话中去。
小姨又向老太太要了两只棒冰。露露因为肚子里对母亲的做法有些不满,也跟着再要了一只。
王建东从小姨的座位望出去,斜对面谢路得的饭店的状况一清二楚。嗯,姜还是老的辣,这里选的位置就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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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小姨还没有走的意思,王建东忍不住好奇:“你的第一印象考察还没有结束?”
小姨看看手表,笑道:“还有十分钟,就一个小时结束了。这样好了,也差不多是吃一只棒冰的时间,你们稍安勿躁。”
王建东边吃棒冰,边和小姨聊天。
说实话,自己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和小姨见面了。肯定要问小姨一些关于服装厂的情况。他知道,因为现在的大环境,全社会都在实行紧缩银根,对小姨的服装厂也造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
从去年下半年到现在,,在国家继续加强宏观经济调控、紧缩银根和持续通胀的影响下,使得国家不得不采取紧缩银根、抽撤资金的措施,造成全社会的工业企业普遍效益不佳,亏损面增加。
服装行业也深受牵连,不是很景气。特别是小姨的工厂,到目前为止还是以出口为主的情况下,影响要更深刻一些。
“今天不说这些,大环境都这样,我们也无能为力。能把眼前四眼饭店饭店的事情搞搞好,就万事大吉了。”小姨转移话题,还多说了几句,服装厂又不是什么特别大的工厂,需要的资金没有多大,只要按部就班,小日子过过应该事实能挺得住,蛮可以的。
王建东就不在这个话题上往下深入了。既然小姨有她的思路,未雨绸缪,服装厂总归应该不会又多大问题的。
于是他也非常关心起眼前的这片饭店来。
看过一阵,小毛笑道:“现在应该是饭店的用餐时间,怎么差不多十分钟,我只看到有一个顾客出来,却不见有顾客往里走的呢?”
谢路得的这间饭店到底什么状况,好想比之前还要更差了的呀!王建东知道情况严重,但是真没有想到状况会糟糕到这种程度。
小姨摇摇头,接话道:“是很不理想。”
“那我们还在这里等什么,都赶快过去吧,差不多一小时了的啊。”王建东说道。
第419章 且往下慢慢着看
推开饭店的玻璃门,冷空气扑面而来。从烈日炎炎下一下子到的冰冰凉的空调房间,这中间过渡的反差,令人从上到下都透出来一种说不上来又特别的凉爽和适意。
走在最前面的王建东仰着头,忍不住大大的呼吸一口凉气。
餐厅里顾客只有三个人,分成两桌。其中单独的那个人吃的还是面条。另外还有一个年龄稍大的女服务员,低着头无动于衷般坐在最里面的空调边上休息。
见这么多人进来,还以为来了大客户,女服务员马上从座位上站起来,脸上堆着笑过来迎接。
等她看到最后面进来露露的时候,连忙笑着打招呼:“露露,你今中午哪能过来了啦?这么热的天气?”
露露笑笑,却说道:“谢总不在?”看看饭店里只有这三两个客人,知道今天可能大事不妙,心情也就不好,说话中自然就有些情绪低落。
“都是你的客人?”服务员和露露熟悉,对露露的语气不以为意,仍然笑着给王建东他们引座,还不忘对露露说道,“哦哦,谢经理在后面厨房里。要不要我去叫伊?”
“去,快去的呀。”露露心情似乎这时候更不好了,说话上就不会有多少客套的话。
刚说完,露露摆摆手把刚要走开的服务员叫住了。她想了想,说道,“算了,还是我去叫他吧。你帮我把这些客人招呼一下。”
这一回小姨没有再去阻止了。事已至今,一切都似乎都已经很明朗了。也就是说,谢路得出不出来,再见不见他,都已经无关紧要。至少在小姨的计划里原本就是这样。
小姨找位置坐下来。服务员手脚倒是麻利,很快就把一壶茶水,连同茶杯和菜单一起端过来。
适意胡晓辉和王建东点菜。她看看四周,只喝茶,不响了。
接下来该怎么和谢路得交流,这是小姨觉得这是自己当前要认真考虑的。
一方面,谈话的轻重怎么拿捏这是一个问题。说重了,会不会伤谢路得的面子,或者是甚至引起谢路得的反感和反弹。二来,说实话,自己和这家饭店,自己和谢路得也根本不是上下级的关系,也就是说,如果以平常自己管理服装厂的套路,这肯定是行不通的。
最后一点,以后这间饭店何去何从,自己只能是建议,听不听得进去,或者说能听得进去多少,还是谢路得自己个人的事情。
再说了,小姨当然还知道,这间饭店谢路得虽然目前拥有大部分的股份,但是很多事情----特别是关系到饭店去留这样的大事,恐怕也不是有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而且,那些谢路得的饭店合伙人,这也是小姨今天亲自过来一趟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因为小姨她早就听说,所有饭店的财务和进销存,都是由他的那个同学在管理和控制。
只是谢路得自己觉得当初就这样毫无考虑把所有的财务上的权利全部让渡出去,也并没有意识到无不妥。但以她多年从事企业管理的经验,这样的搭配,其实在当初就是有失公平的。
这里面是不是会有什么问题,也是今天小姨亲自过来重点要了解的内容之一。
不管怎么说,要知道对任何一个单位来说,财务永远都是最重要的部分。哪怕是这间小小的饭店,也是如此。
当然了,也不能除谢路得这回碰上了好的合伙人,在这一方面大公无私,不会出现一些些的私心。但是,以小姨的理解,一般来说,人都是有私心的。
这样的合伙人,其实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当然,这样的人也不能说没有,但是说心里话,这样的人实在是太难得了。
哎,既来之则安之,且往下慢慢着看吧。小姨淡定喝茶。
这一边,饭店后厨房里只有谢路得一个人在干活。实际上,因为没有什么顾客,就这么几个客人而已,其实他也没有多少事情可以忙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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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样的情景在饭店现在已是常态,久而久之,谢路得也已经熟悉而且有些麻木,懒得去再多做理会了。
不过,虽然表面上显得波澜不惊,但是这些只是他的表面上的表现,在他的内心里面,确实碧水都要更着急的。
但是即使沦落至此,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饭店到底差在哪里!
要说是论菜式,他也去过不少的地方,自己总觉得应该不在其他饭店之下。但是现实的结果就是这样,饭店连自己的以前的工作单位-----饮食公司的生意的三分之一都比不过。
但要说是因为饭店所在地理位置的原因,他觉得是,好像又不全是。
说是,位置对饭店的影响确实是有关系,客人们不方便过来,或者是不容易找得到的地方,自然对生意就会有一些影响。但是,这在当初谢路得当初选址的时候就已经有所考虑过的。
酒香不怕巷子深,他认为只要自己的菜式好,服务能跟得上去,是可以弥补掉这些不足的。
另外,当初之所以选址在这里,有一部分的原因图的就是因为偏僻,所以在租金上相对来说比其他繁华的地方要便宜许多。这对于创业当初资金短缺的他来说,也是不得不要考虑的因素之一。
现在饭店每况日下的状况,他是看在心里,记在心里的。只是,又能有什么办法?!
是的,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来改变眼前饭店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心里确实也在着急的!
想当初,谢路得就是因为知道自己的缺点还在于市场开拓上,按照时髦的话来说,怎么做营销,这是他自己所欠缺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考虑,当初他想着和他商校同学合股,就是想着一来这个同学在这一方面相对来说和自己互补,在做市场这一块比自己有优势。二来,这位同学家里有后台,能够利用到他的一些关系。
可是千算万算,到而今饭店却落得像今天这样一个骑虎难下的局面,这是创业时豪情万丈的谢路得根本没有想到过的。
第420章 我该怎么办?
对的,就是骑虎难下!而且,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心里也没有太好的主意。这就是现在谢路得面临的现实困境。
他当然更知道,自己的这家小小的饭店不仅仅寄托了自己的诸多希望,还是自己家里所有人的期望,更是有像露露这样的很多人的期望。
对的,是自己的期望,更是露露的期望,露露对自己的期望!
“哎------”想到这里,谢路得心里长叹一口气。
却是说曹操曹操到。
刚一想到露露,这一边露露就刚好进来了。
见得露露,谢路得一如往常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淡淡地对露露笑笑,说道:“你来了。我马上就给你做好吃的。”手里的活计不停,继续做菜式上的准备。
在他的心里,露露过来吃饭早已不新鲜,事实上露露经常过来和他一起吃饭的。只是一般中午过来吃饭的次数相对较少,晚上比较多而已。就像今天这样都是很平常的事情,所以他还没有觉得、也压根都没有特别去注意今天和往常,露露在表情上有什么不一样。
谢路得站起身,刚要准备去准备食材。
可突然发觉今天露露的表现和往常太不一样!
往常这时候,露露一定会表现出来一种高兴的被重视的模样。然后谢路得则会在露露的不断赞许之下,屁颠屁颠地去做露露爱吃的饭菜。
谢路得不由得有些不习惯,还有一些吃惊。他抬头看向露露。
露露却着急地走过来,扯着他白色的厨师大褂,有些着急地轻声说道:“先不急准备饭菜。我有事先和你说。”
“有事说就好了的呀,扯我衣服做啥?”谢路得愣住了,不自主的停下来站在原地。
看看看露露的脸色,他又紧接着问一句:“哪能,真有事?”
“还哪能----?”露露扯着谢路得的衣袖不放,说道,“都火烧眉毛了,晓得伐?小姨,还有小毛和晓辉也一起过来了。”
谢路得大吃一惊,却声音一变,高声说道:“很难得的啊。真的都来了?”见露露点头,说罢就要往外走。“那你不早说,我应该去迎接他们的啊?”
露露一把就拉住了他,嘴里连声说道,“你声音小一些,可以伐?”
谢路得再一次站定,脸上一脸疑问:“怎么,你还有其他啥事?”
真是没法和你说话。心里这样想,露露却着急的说道,“你说呢,要不然我自己一个人进来先找你?”
谢路得把自己的眼睛往上抬抬。
看着露露,不知道她还有啥事体。只是看样子,好像她要讲的事情应该和自己有关联。而且,关联度应该还不少。
是的,小姨是第一次过来自己饭店,自己应该马上出去和他们见面才对。只是最起码的待客之道。只是,露露以前一般不这样,今天也是第一见她竟然先把自己给拦截下来。
可能也有她的道理。因为,露露一直是实心实意帮助自己,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时间紧张。露露小声地就把自己了解到的一些事情,加上自己的一些想法简要地和谢路得讲述一遍。
谢路得这才开始重视,同时也开始紧张起来。
那,自己该怎么办?这时候谢路得自己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了。
他低头看向露露,笑了笑,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不要看着谢路得人高高大,但是在思维模式上却很简单。而且他整个人也都是这样,特别简单,不会用脑子,特别是碰到有什么着急把火的事情的时候,如果要让当场拿主意,一般是不会、也给不出什么好的思路的,甚至于还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所以,像现在这样牵涉到好几个人的事情,他一下子就有些发蒙。
好在,还有一个露露在旁边。有露露这个人可以帮着拿主意。
事实上,在很多这样的时候,谢路得一般都是靠着露露来最后做定夺的。露露也喜欢,或者说是享受这种替代谢路得拿主意的过程,甚至于还觉得这时候的谢路得显得很是可爱。真的,她非常欢喜他给与自己的机会,让自己能体会一次次当家做主的风光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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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露靠近谢路得,在听他的耳朵边轻声说了几句。
谢路得翘着大拇指一个劲的夸奖露露:“还是你这个主意好。真不愧是我的赛诸葛。”
露露笑笑。脸上洋洋自得:“那你还不赶快出去迎接他们几尊大神?”
“得了-------。”这时候有了注意,谢路得马上恢复到平时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状态。说完话,就大踏步的走出厨房去了。
小姨她们三个人正悠然自得的喝茶水。一边看着菜谱,慢慢着点菜。
“小姨------,小毛,还有晓辉你们都来啦?”谢路得嘻嘻哈哈凑过去打招呼,说道,“菜式就有不用点了,多此一举,我还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菜的吗?”
王建东站起身在谢路得肩膀上敲一记,责怪道:“哎呀,谢大经理,我们都来了还一会儿了,你躲哪里去了?”他当然是知道刚才露露进后面厨房找他的事情的,只是碍于小姨在场,为了打圆场,才这样特意说给小姨听的。
小姨对王建东的话自然知道其中的含义。只是她没有去点破。
小姨发话:“别啰嗦了,你赶快去做几只小菜,我们可是等好久,都饿了晓得伐?”
谢路得给他们几个的茶杯里续水,又让服务员去拿几只棒冰过来,而且特意招待她要拿最好的棒冰。他然后对小姨笑着说道:“要不,我先汇报工作?”
小姨笑笑,说道:“你这里还有其他的厨师吗?”
谢路得不止所以,随口就回答:“没有了。现在就只有我一个人。”
“那你还不赶快去,还这么多闲话?”小姨笑着叱骂,“有些话我们可以吃饭的时候再说。反正今天你饭店里客人不多,我们也有的是时间的。”
谢路得只好讪讪地往厨房走。王建东站起来,说道:“小花你和小姨在这里先坐,我也去他们后厨帮帮忙好了。”
第421章 中药厂阁楼里的园区办公室
上班第一天,开发公司全体员工会议、暨欢迎仪式开完,吴主任把王建浦单独留了下来。
知道领导可能有重要的话要对自己说,本来站起身要随人流走的王建浦于是就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虽然说不知道领导会对自己说些什么,但是他心里基本上是有数的。很大的可能,应该可能还是和自己的接下来的工作有关联。
又一阵浓浓的中药味道飘过来。开会的时候使劲屏牢的王建浦,这时候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而长长的喷嚏,“阿-----俏-----”。
正提着水壶走过来的吴主任一看这样,对着王建浦笑笑,开玩笑道:“怎么,看样子你这个喷嚏应该是忍了很久了吧?”
王建浦不好意思笑笑。、摸摸鼻子,他自嘲道:“还是领导厉害。我看开会的时候,你们几位领导都很是熟视无睹,坦然自若的模样。”
“我们都早就适应的了的啊。”吴主任哈哈一笑,吧水壶放桌子上,坐下来说道,“没有关系,只要再呆上半个月,哪怕味道再大,到时候你可能都会适应的。”
昨天正式报道的时候,王建浦这才知道,产业园区办公室和开发公司都在同一地址办公。而且这个办公地点非常特殊:峨山路的一家中药厂的楼上。
中药厂倒是鼎鼎大名,童涵春药厂。只是与之鲜明对比的是,产业园区的办公室只仅仅是中药厂楼上一间阁楼。
这是王建浦之前从来没有想到过的。怎么说产业园区也是也是与外高桥保税区、陆家嘴金融区,还有金桥出口加工区并列、处于同一个等级的堂堂开发区管理办公室,竟然是这样的办公条件和环境,着实让人不得不吃惊。
王建浦看看领导水杯。然后起身从窗户底下的桌子上拿过来水壶先给领导续茶水。等加满,领导手指在桌子上敲敲,示意已经加好。
然后也给自己的茶杯里到了一些。王建浦重新在座位上坐下来,端正身体,看向领导。
吴主任笑笑,开口说道,“另外,我要和你再解释一下,因为去北京出差了一个礼拜,我昨天晚上才回来上海。本来今早上应该和你单独谈话一次的,只是早上又有事去了一趟浦东管委会,回来时间紧张,所以就只好在这样早上的例会上和你第一次见面了。小王你没有意见吧?”
“没有没有。”王建浦赶紧站起来,连忙摇头说道。
两人再一次握手。在开会前,两人在会议室外面的走廊里简短的有过交谈,握手过一次的。
等在一次坐下来,吴主任笑道:“你也看到了,也闻到了,我们现在的办公条件是稍微有些不太理想。”
还-----理想?这是不太理想?这里的办公条件应该是在自己记忆里同级别的部门里最差的了,好伐?王建浦心里笑笑。但是他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也没有多说话。
王建浦心里知道,以自己的经验和体会,这时候自己只要好好着往下听领导怎么说就可以了,其实自己不需要、领导也并不需要自己有说什么。王建浦朝前坐坐,只看着领导。
“那你怎么看这个问题?”没想到,吴主任竟然一开口问这个话题。
不应该还有其他许许多多比这个更重要、也更迫在眉睫的的事情的吗?
可是领导既然问话到这个份上,作为下属,就一定要正面回答了。王建浦想了想,轻声说道:“讲实话,来之前我有心里准备,也知道条件会比较艰苦,但是现在说话实说,我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艰苦。”
“你这才是讲真话、讲实话的啊。完全可以理解。我当初来的时候其实和你现在的感觉相差不多的。”
想了想,看对面领导似乎对这个问题也很关心,于是王建浦接着说道,“刚才开会的时候,我还在想,是不是应该找机会先向领导你单独汇报的呢?”
“你是指这里的办公条件?”吴主任盯着王建浦问。
王建浦稍微点点头,笑着分析道:“领导你想啊,我们在这里办公,不仅离李江现场比较远,不方便指挥和管理,而且办公条件拥挤,空气中还经常弥漫着浓浓的中药味,甚至连打扫卫生的工具也都放在楼梯口,如果要在这种地方和外商谈判,我想是非常不利于李江高科技产业园区形象的塑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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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析很到位,很好,很好!”吴主任对王建浦的这番似乎“不太友好的”话不仅没有什么不好的表现,更没有要指责的意思,连着说了两个“好”。他眉眼看着王建浦,赞许地笑道,“很好啊,小王。刚刚一来就开始进入角色了,很好。”
王建浦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不说话了。说实话,真没有什么要邀功请赏的想法,自己只是就是论事而已的啊。
按照李江产业园区管理办公室组成成员的分工,主任兼任开发公司的总经理。而具体到王建浦个人,按照管理办的分工和综合王建浦本人的意见,他现在的主要工作还是放在开发公司负责招商的工作上。政策研究室的工作,其实也和招商政策息息相关。
唯有源头活水来。说到底,一个开发区最终能否开发成功,开发得有特色,最重要的抓手还是在于招商。虽然说其他的工作也很重要,但是相对来说,这才是当前李江开发区当前最重要、排在第一号的压倒性工作。
吴主任呵呵一笑,喝一口茶,接着说道,“不过,我们也马上就会有改观了的。实际上,我们已经在开始找地方作为新办公室了。”
这倒是王建浦第一次听说。“是吗------,”
“是真的。”吴主任不待王建浦说完,打断他的疑问,“我们已经在龙东路路口那边找到了一块没有拆迁任务的地,正在新建办公场所。”
王建浦看着领导不做声。但是身体不由倾向吴主任那边一些。
“真的是时不我待啊!我们园区的工作相对其他开发区来说,可以说现在已经落后了。”
吴主任喝一口茶,说道:“所以新的办公室选址虽然是在高压线下面。但我们也没有其他选择。而且我要求他们必须在半年里造出新的办公场所,哪怕是快装式的现场办公用房也好。”
要求这么严格,动作这么快?!王建浦心里不禁对吴主任这种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在心里对他的印象悄然加分。说实话,这才是自己心目中领导该有的做派。
可是领导接下来的第一句话,却再一次大大出乎王建浦的意料。吴主任盯着王建浦,问道:“小王,你应该对我已经有了解过的吧?”
第422章 只带耳朵,不带嘴巴
领导抛出来的这个问题很突兀,也非常不好回答。刚才还在说着办公环境的问题,这一下子有些跨度过大,似乎让人有些转不过弯来。
如果说自己已经了解过,算不算打探领导个人隐私?或者回答说没有了解过,那对于自己的工作算不算应该预先调查、尽职负责?
很显然,领导的这个问题回答是,或者不是,好像都不对。
王建浦心里不禁想,不知到领导这时候说这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要知道,讲起来今天也是自己和领导的第一次见面,就问这样很不好回答的问题?
而且,自己之前的工作在研究室,调查研究方面的工作本来就是日常的基本工作内容之一。
考验自己?还是说领导讲话,甚或是领导性格本来就是如此?
想了想,王于是建浦模凌两可的回答:“说实话,我只知道领导也是刚来园区不久,其他的我还一概真来不及有过多的了解。”这话说的有所取舍,但却是实话实说。
领导看王建浦心思百转,对他明显谨慎的回答哈哈一笑,说道:“是的啊。实际上,我也就是比你早来两个月而已。”
领导刚来产业园区工作不久这一个“情报”,王建东自然是知道的。
一方面,他原来单位市研究室,作为市级党委机关的重要组成部分,像市管干部调动调整这些比较重大的人事变化当然会第一时间知道的。
而且,王建浦来之前也做过功课,还知道这位领导是从国家轻工部刚调动过来的。还有,王建东更听说,眼前的这位领导,是市里的主要领导特意从国家轻工部把人要回来的。
俗话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但是像眼前的这位领导,从国家机关往地方调动、特别是往地方的最基层调动的还是少数,算是比较稀奇的的个例了。
不过,这位领导本来就是上海人,原来也在上海轻工系统的领导。所以从王建浦认识的角度讲,在现在浦东开发开放进入克难攻坚时期、急需大量有能力有干劲的各方面干部和人才的前提下,倒也不算一件稀奇事情。
只是知道归知道,只是这些似乎都是领导的私事,似乎没有必要和我这样的下属特意来说的吧?并且,大家还是在一个班子里工作,还是在第一次相见,互相都不太了解和熟悉的情况下?
“是的啊,今年1月我从北京返沪休假,见到时任上海市主要领导同志,他听了我在轻工业部工作的情况后,当即要我回上海到浦东李江来工作,我没有犹豫就同意了,4月份就辞职回到上海。”
王建浦一动不动,端正身姿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着听。
吴主任倒是很坦诚,大概地讲述了自己回上海工作的缘由和经过。从他的表述来看,这其中应该是基本上没有任何保留,算是把其中的“内幕”都全部托盘而出了。
王建浦屏声静气仔仔细细听。
心里却不由得在想:领导为什要和我说这些?还是说,这其中有什么值得我我应该去领悟和体会的地方?
王建浦一下子搞不清领导现在到底是什么意图,于是不做声,也不主动搭话,只看着领导往下继续说。
“所以,我刚才也讲了,以现在产业园区的发展形势,真的时不我待啊。”说到最后,吴主任长出一口气,感慨道,
“公司的发展,关键是班子团结。小王,你觉得,我说的对吧?”
“领导高瞻远瞩。”王建浦赶紧点头,马上回答道。
这是原则性问题,回答起来当然不能打任何折扣。终于说到重点了。王建浦心里想,前面铺垫了这么多,恐怕接下来的话才是今天领导找自己单独谈话的重点中的重点啊!
领导刚想要继续说话,刚好又有一股浓烈的中药味道飘进来。
王建浦使劲摒牢,尽量忍住来鼻腔里突然间引发起的强烈刺激。
“不需忍时放放彻底也正常嘛。”见王建浦难受的模样,吴主任忍不住再一次笑了起来。
笔趣阁
情绪一放松,王建浦酣畅淋漓地连续大了好几个响亮的喷嚏。一连串接二连三打完后,他抓抓鼻子,对领导笑笑,说道:“看来,还是我的这个修养没有到家,应该再好好着锻炼锻炼的啊。”
“一个单位,形象还是非常重要的,它是一个单位的门面。”
吴主任嗅嗅空气中中药的味道,停顿一下,“咕咚”喝下去一口茶水,这才说道,“特别是对于我们这样第一线的开发区来说更是如此。所以当初我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刚才和你讲起过的,立刻决定搬地方啊!现在想想,我们产业园区其实早就该这样做了。”
“还是领导考虑周全。”王建浦顺着话题说了一句。
“可是小王你晓得伐,当时单位里的员工竟然告诉我,说他们已经找过了,根本没有地方。”
讲起来这些刚过去不久的事情,吴主任显然到现在还很是在意。他盯着王建浦,笑着缓缓问道,“这么大的一个浦东,这么大的一个产业园区,竟然跟我说找不到可以作为办公的一个地方,小王你说说,这事要是换成你,应该怎么看?”
我现在也是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啊,领导?王建浦完全能体会得到领导刚到产业园区“遭遇”到这些待遇是的“糟糕”心情。这不就是典型的“下马威”?
或者说,这其中还有其它的更多的所谓“隐情”?
再说了,你是这里产业园区最大的领导,待遇尚且如此,那其他人,亦或是想自己这样的所谓“外来户”,以此类推,恐怕更要“遭殃”的了。
很不好回答,更不好马上、或者是急于表明自己的态度。毕竟,水深水浅,自己也没有亲身体验过,这时候明显多说无益。
不过王建浦他自己也知道,虽然领导现在是这样问自己话,但是领导其实也没有想要真的从自己这里找到答案、或者是听自己的回答。
这样一想,于是王建浦更加坚定自己一开始的主意,这次和领导的谈话,坚决只带耳朵,尽量不带嘴巴。
第423章 弦外之音
实际上,王建浦直到这里,直到现在才真正开始从领导的讲话里听出来一些弦外之音来。
好家伙!开始的时候,领导说所以新的办公室选址虽然是在高压线下面,还说但也没有其他选择,而且要求必须在半年里造出新的办公场所,哪怕是快装式的现场办公用房也好。
感情话里话外,真正的原因和领导的用意其实还在这里的啊?!
厉害,真的是太厉害。绕了一大圈,却在这里不经意间点题。
王建浦有心里对眼前的这位领导不禁又涌起来另外一种想法。
说实话,以王建浦自己的认知,一个新的领导刚到人民一个地方,一般来说是不会弄出来特别大的动静的,一般都会先熟悉情况,只有在把单位的基本状况、人际关系以及社会上的关系等等这些都了解差不多以后,才开始有目的的“三板斧”。
不走寻常路啊!
王建浦心里长叹一口气。
这样的做法,往好里说,可以叫做大刀阔斧。但是话有两面性,反过来说,如果说是冒冒失失、特别是在后来这些举措没有达成想要的目的的情形下,这样评价也是可以说得过去的。
并且,真的要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出现了第二种情况,那么,接下来领导以后又该怎么真正立足,或者说,就因为这件事,领导的威望往哪里放?有怎么能服众,怎么能有号召力的往下继续开展工作?
这些事情,作为一个新来的领导,都是在任何新的举措施行前不得不要考虑和预先评估的。按理说,眼前的吴主任其实也是“老领导”,有着丰富经验的啊-------
见王建浦不说话,只认认真真第看着自己,吴主任笑了笑,说到:“小王,你心里是不是在想,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外来者,我的这些举措是不是心里着急了一些,本不应该这么着急地去推动这些事情?”
有一种被领导突然间看穿自己小心思的布不太愉快的感觉。王建浦笑笑,语气平缓说道:“领导这样做,自然有领导的道理。”
“哈哈哈,带哦第十大机关科李锻炼出来的人才,说话滴水不漏啊!”吴主任拿起茶杯喝水。
王建浦不做声,再一次起身去那水壶,给领导茶杯续水。倒完水,他想了想,干脆把水瓶直接放在了自己身旁的地板上,没有再放回原处。
领导又轻泯了一口热茶。只是这回没有再说话,而是看着茶杯里静静地落在杯底的茶叶,长久没有再做声。
看来领导不光是有心事,可能还有他的难言之隐。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王建浦决定打破沉默,问:“领导,我还听说,单位里现在还在大量地招聘人才?”
听王建浦这样问,吴主任很奇怪地盯着王建浦看了好几眼,这才说到:“这件事情刚刚开始,文件还没有正式发出去。”
王建浦马上明白了领导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招人这件事还没有往外正式公布,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管委会的夏主任是我原来的老领导,来之前他代表管委会找我任职前谈话的。”王建浦马上模棱两可的解释,既没有明确说自己是通过什么样的途径知道的这件事,另一方面谁也不得罪,把事情王上面推,让领导自己去猜想,算是把皮球重新踢了回去。
“是的啊,小王,你一开始讲到我们这里现在的办公环境,其中有一个细节,就是扫地的笤帚也都摆放在门口。”
吴主任看着王建浦,过一会才说道,“实际上这个细节再我当天第一次来这里办公室的时候也注意到了的,而且,我想我当时心里的想法也和你的感受相差不多的。”
办公室大门口放笤帚,这是今早上王建浦来办公室,还有昨天来报到时候,两次都见到了,并且彷佛连位置都未曾有半点挪动过。这也就是说,这一把笤帚放置在这里大门口,恐怕已成习惯,或者是“惯例”了。
笔趣阁
呵呵,现在这件事情倒是变得很有意思了。最起码,现在和领导谈话的这个短短的时间里,领导就说起过两次,并且每一次说道这个现象,他心里的不满都明显的表露无疑。
说来也是。试想,现在社会上又哪一个单位、特别是像开发区这样每天都在考虑着招商引资的单位大门口这样显眼的位置放置一把笤帚?
扫地出门?关键是,要想把谁扫地出门!
事实上,在民间也大都认为“门外放帚是大忌"。在风水上,帚代表破财与毒运。
很多人习惯把扫帚放在门口的一边,这样使用起来比较方便,但门口是风水上非常重要的位置,将扫帚放在这里会影响门口纳入生气,阻碍财气的进入,让扫帚上的污秽之气污染整所房屋。
因此外是不能放扫帚的。如果将扫帚迎门商而放,让人在门外一眼就能看到家中的扫帚,不但会使财气难以进入,还会将星内的财气扫地出门,使家人没有钱赚,经常破财。
“李江开发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就是人的问题。”
吴主任停顿一下,看着王建浦,说道,“可是现在管理办公室和开发公司的现状呢,员工的文化程度基本上以大专为主,有大学学历的很少,懂外语的人就更少了,这与国际性的李江高科技园区要求明显不符。”
这些情况王建浦是第一次听说。不过领导说的人是李江开发的重要因素,这一点他倒是十分认可和赞同的。特别是现在李江园区要在与其他开发区也已形成的差距下奋起直追的话,这一点更是尤为重要和迫切。
“正因为这样,所以我们才提出来大力引进各方面相关的人才。”吴主任笑了笑,说道,“也是巧合,正想着向上面打报告要人呢,你这位大才子就调派到这里来支援我们了。可以说,真是雪中送炭啊!”
王建浦呵呵嘴,自嘲道:“领导谬赞。有几斤几两我自己还是心里有数的。不过要说干劲,我还是比较年轻,心里也非常愿意多干一些的。这一点请领导尽管放心。”
第424章 想象不到的困难
不想吴主任听完王建浦“表忠心”的这些话,却定定地看着他,长久时间都没有作声。见王建浦没有什么特别大反应,吴主任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领导为什么回突然被间笑起来?而且,还是这样“开怀”的大笑?
王建浦不知其所以然。心思玲珑,把刚才自己说的话在脑海里再过滤一遍,没觉得自己有说错话的地方啊?
今天这是自己第一次和眼前的这位吴主任见面,也是第一次正式的工作交谈,尽管这次谈话从表面上看来不是那么的对等,自己是作为下属的角色聆听领导工作指示的,可是领导的反应还是很出乎王建浦的意料-----,是的,可是-----
-------,可是,也不至于有些不太自在,甚至于有些许的慌乱的啊?再说了,事实上比眼前的吴主任再大的官、再大的场面自己也有经历过的啊?!
外面天气炎热。但是会议室里是有空调的。可是却不知咋的,王建浦觉得自己的后背上突然间有大量的汗水沁出来,隐隐有往下要流淌的感觉。
领导到底就是领导啊?!
说话虽然很平和,态度也非常热情,但是仔细体会期间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却真的是滴水不漏、又处处蕴含机锋。
高,确实是高!
王建浦表面上不动声色,只看着领导不说话。暗地里则尽力稳住心神,不至于自己做出来一些不太合乎规矩的动作,或者是说出来一些不太符合眼前场面的话语出来。
知己知彼,才能——!打起来十二分的精神,自己且往下看着吧。
“言重了,言重了。王助理,-----”见王建浦稍显紧张的模样,吴主任却哈哈一笑,摆摆手这才说道,“小王,我们以后就都是在一个班子里共事的同事了。你刚才说的那些客气话,在我们俩之间的聊天就不要这样正式了,那样显得太客气和生疏了的。”
王建浦不响。只是眼光从领导的脸上收回来,缓缓平移放在了不远处的会议桌上。
会议桌上其实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
吴主任喝一口茶水,看着王建浦,“实际上我说话的真正意思,就是想说,现在我们产业园区、开发公司的领导班子基本上都确定下来了。我希望的是,在以后的工作中,大家都能相处融洽,敢说敢讲,有事大家商量,好好着一起把我们的园区,还有开发公司的工作做扎实,好好着搞上去,争取早日实现市里领导和管委会对我们园区高科技产业开发的殷殷期望。”
王建浦抬起头,盯着吴主任缓声说道:“领导,实际上我也是这样想的。”
吴主任看着王建浦,不响。
沉默了一会儿,王建浦又说道:“是的啊。人心齐泰山移。只要我们班子成员在领导您的带领下,齐心合力,敢闯敢干,我想,是一定能够达成园区和开发公司预期目标的。”
吴主任站起身来,把手伸向王建浦,中气十足的大声叫“好。”他说道,“为了产业园区和开发公司的改革和发展,希望我们以后能好好合作。”
王建浦跟着站起身来,双手紧紧握住领导伸过来的大手,晃了晃,也中气十足的结果话题:“好,我们合作愉快。”
领导嘴唇动动,还想要继续说话,正好这时候办公室主任老崔“吱呀----”一声推门进来。看他们两个人正站在一起握手,知道领导和王建浦正在说事,于是对着他俩做了一个请继续的手势,就想关门先走。
吴主任却松开和王建浦正握着的手,笑着对老崔说道,“没事。来来,老崔。我刚好也想着等会要去找你的。”
老崔于是笑呵呵走了过来。老崔其实年龄并不是很大,真正年龄还不到四十岁。只是人看上去比较显老,而且在穿着上比较守旧,加之为人处世也很有一套,很吃得开,所以给人的印象就是做派老道,很老成。久而久之,老崔的这个叫法就慢慢传广开来了。
老崔过来是请示吴主任今天的工作安排是不是有临时的调整。按照日程安排,今天上午吴主任本来是要去拜会建设银行浦东分行的领导。这是早在一个礼拜以前就确定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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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行是我们的财神爷啊,好不容易才和建行的领导能见上面,日程肯定不会再有任何改动的。”吴主任吩咐老崔,“相关的材料和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老崔点点头:“都已经准备就绪,放在了小汽车的后备厢里。”
吴主任看看王建浦,彷佛不经意间说道,“现在产业园区的资金非常紧张,困难道了什么样的程度,你可能都想象不到。”
王建浦站着看领导和老崔的对话,笑笑,不说话。
“难啊,老早子有一句话,叫做不当家不知茶米油盐贵,还真是这样的道理啊。”
吴主任叹一口气,却又像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么说吧,现在单位账户里的钞票,只我们工资至多再发一两个月就全没了,马上快要发不出来。园区和开发公司的资金都很困难啊。”
王建浦听领导这话,心里再一次大吃一惊。
他来之前,就道听途说现在产业园区和开发公司资金很困难,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一个寄托了全市高科技无限希望的堂堂开发区,资金竟然窘迫到快要揭不开锅的程度!
一想到此,王建浦马上就联想到了自己工作开展即将可能会面临的困难。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那-----,接下来产业园区的工作的开展,特别是自己所负责的招商引资工作的开展,在这样缺粮少草的困难境遇下又要如何推进?
这是其一。
另外,按道理讲,单位每个里的资金流这样的事情应该都属于单位里的最高机密了。可是,领导再在还有第三者在场的情况下,竟然对自己毫无保留、甚至连一点想要避讳的意思都没有表现出来,这对于新来乍到的自己,领导是不是又会有什么意图?要知道,办公室主任老崔是没有进入单位的正式班子的,至少现在是这样。
“不过,园区困难归困难,招商引资方面所需要的资金,我们还是要优先保证的。”吴主任笑笑,把老崔介绍给王建浦,吩咐道,“这位就是新来的我们负责招商引资的王助理,王副总,你们俩先认识一下。”
王建浦笑笑,伸出手,“幸会幸会,崔主任以后多多关照。”
“领导,我们昨天就相识了的。”老崔双手紧紧握住王建浦伸过去的手,热情地摇晃道,“王副总以后对我们的工作多批评指导。”
第425章 关不关?
这个星期天,难得的只有王建东一个人在家。家里安安静静,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忙忙碌碌和吵吵闹闹。
小洋洋放暑假,奶奶和妈妈带着她一大早去了上海动物园。今年是动物园四十“诞辰”,新增添了很多有趣好玩的动物和相关设施,对小朋友而言更具吸引力。
趁这样难得的机会,王建东美美地“赖床”睡了一个好觉,一直到日上三竿,太阳从老虎窗进来直照在脸上,才慢慢悠悠醒转过来。
现在因为单位里实行轮流的值班制,并且在周阿姨的“严格”执行下,所以王建东托她的福,也算是终于开始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星期天基本上都能得到正常的休息了。
歇一歇,起身关了小电风扇起床。
在家里反正也得不到好的休息,好不如出门在附近转转。洗漱后,想了想,他决定出去找地方吃早饭,顺便给谢路得打传呼。
下楼出院子。有相熟的人不是打招呼。
还有沿墙角椅子排开晒太阳的马桶,在炎热的天气里散发出来的特殊气味。
马路的另一边,一眼看过去从建设现状就知道金茂大厦建设这时候建设的力度开始明显加大。
路过路口电话亭子间的时候,他给谢路得打了一只传呼,告知自己直接在陆家嘴路的收费站那边路口等他。他昨天就已经知道谢路得到时候会开着小货车过来的。
打完电话,笃笃悠悠沿着烂泥渡路一路走过去。
还在上个礼拜,谢路得就和自己电话里商量好,说是有事过来找他的。而且电话里说的很明白,就是关于他在三林的饭店的事情。因为平时工作忙,所以拖到昨天才定在今天见面。
自从上次小姨亲自去谢路得的饭店考察过后,没几天她就向谢路得提出来建议,希望他尽快关停小饭店。
王建东知道的,那一次上三林,小姨不仅现场了解了小饭店的日常经营状况,还在最后要离开的时候要求谢路得尽快从他的合作伙伴那里要回来原始的财务资料,以供研究佐证。
尽管这份好不容易“要”回来的这份财务资料不是很完整,但是久经商场的小姨还是马上就发现了大问题:这么长时间以来,除了开始的一两个月还有些收入,账面上基本能持平外,余下的时间从来都没有任何盈利过。
而且,这还是在不考虑折旧、特别是在不考虑装修折旧的状况下得出来的结论!
怕谢路得对关店心里有意见,小姨还特意让服装公司的会计,加上胡晓辉依此做出来一份较为详细的财务分析报告。
白纸黑字,账目清理到这样专业的程度,对小姨关店的建议谢路得自然无话可说。
实际上,谢路得也知道小饭店自己一直在往里面贴钱,但是到底亏了多少,或者说已经出现的窟窿到底有多大,其实他自己也一直是一本糊涂账。
他最大的感觉,就是自从开了这间饭店,不仅仅是自己,好像还包括露露,甚至自己家里的亲人,彷佛经济状况就一直都没有再宽裕过,甚至于比以前还要更加紧张。
毕竟,这几年的物价,特别是刚刚过去的这一年的物价,可以说是飞涨的。水涨船高,自然各个方面的开销也跟着扩大,花钱的地方增多增大,而进项的钱却越来越少,当然就感觉手中的钞票一天比一天紧张了。
不过,就这样让自己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支愣起来的饭店就此关门,谢路得明显是不愿意,也是非常地舍不得的。
陈露本来一开始是支持自己母亲的这个决定的,但是后来架不住谢路得的一再请求,只好又转回头去帮着他向小姨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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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姨这回倒是很好说话。实际上她也知道,这肯定是谢路得的主意。
好了,好了,就算是好人做到底吧。小姨也提出来一个附加条件:再给你们半年的时间,到时候要是还没有任何起色,那就只能是真的关门了。
呵呵,本来就不是做生意的料。这是小姨自己的判断。
那就,让你们死也死个明白好了。免得他们一关店却自己两头不落好。小姨的想法,千万不要最后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来、饭店本来就和我没有多大的关系,说实话要不是看在露露的身上,谁愿意去做这样关店得罪人的事?
要知道,别看门面虽然很小,但是真的到了要关店,牵涉到的方方面面其实还是很大的。
首先,一直亏损的时候,可能大家都还能做做缩头乌龟,明明知道亏损,但是还是抱有希望,哪怕这个希望现在看起来是那样的不切实际。但是,只要门面还在,希望就还在的。这是一种鸵鸟心态。但是,人们有时候就是这样的自欺欺人。
其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牵一发而动全身。这里面因为股东,还有同学等等各种关系,错综复杂的牵涉其中。更别说谢路得和他的同学合伙人之间原本就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在里面。
说说容易做起来难啊!
连商场老手的小姨都很感慨。实际上,要是早些关停,最好在一出现亏损苗头的时候就关停,或许说不定要比较好处理一些。
是的,一拖拖到现在,很多的东西纷繁芜杂,反而就不是那么的好处理了。
小姨想,也好,不见棺材不流泪。就让他们撞撞南墙,对他们的成长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个机会。
对关店这件事,王建东和小姨的想法大部分相同,也觉得有关停止损的必要。但是他和小姨的看法有所保留的是,他觉得饭店的亏损,在管理上应该占相当多的成分,比如说销售,比如说内部的管理,比如说采购,等等方面。
换句话说,王建东觉得饭店还没有到一定就要关门走人的程度,或许再想想办法,应该还是有希望和机会的。
也好,见面的时候好好着商量吧。王建东心里想。
第426章 原因在哪里?
在路边摊上买了包子和豆浆,一边吃着一边往陆家嘴的方向走。刚才谢路得有传呼过来,告知了他们大概到达的时间。一对照,还早着呢。
她们?
咬一口包子,王建东这时候反应过来,胡晓辉和陈露一定是也跟着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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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也是,他们昨天应该都住在外婆家里。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建议,可以理解。只是,昨晚上自己和胡晓辉通电话的时候咋没有听她有说起过的啊?
街道这时候很多地段基本上已经面目全非,被拆得七零八落,早已不复当时记忆中的模样。只是之前街道两旁的那些树木基本上还在,还能分辨出来出来当初模模糊糊的情形来。
因为上班方便的关系,王建浦现在一般都走的东昌路码头,往这里陆家嘴码头的时候比较少,就算是偶尔经过,也大都在晚上,不会像白天,比如现在眼前所见的景象这样,裸露出来的一种坦诚。
前面是熟悉的小巷。意外的是,当年的大樟树还在,剪头发的简陋摊位竟然也在。
还是那颗熟悉的高高大大的香樟树,以及熟悉的随便挂在香樟树枝干上的硬纸板,上面还是用毛笔手写的两个熟悉的大字“理发”。
甚至连旁边配钥匙的摊位也在。只是,王建东不能肯定,这是否还是之前的那一家。
香樟树下一如既往的热闹。还有好一些老人们围在一张破桌边打牌,可能是因为该出什么牌,好几个人在大声争论着什么。
王建东特别注意到,有一个形容稍显邋遢的老头坐在板凳的一头独自喝黄酒,大上午的,好像都已经表现出来一股明显的醉意了。两眼木木呆呆的看着王建东向他们走近,却没有任何反应。
现场却只有陈师傅一个人在忙碌。
王建东上前笑着打招呼。
老陈说了以后知道,他和老于两人自从搬去金阳新村后,因为离这里有一段比较远的距离,加上年级大了腿脚有时候也不是很方便,所以本来是想着要慢慢放手,不再来这里做理发的这门“生意”的。
但后来还是有很多以前的老相识老主顾主动找到他们继续理发。加之他们俩之前在这里给附近的居民服务了好几年时间,也算是有了感情,所以后来两人决定,在星期天的时候,还是继续回来这里老地方给老顾客们服务。
价格不变。手艺不变。顾客也基本不变。
说话归说话,老陈手上的活计却没有一刻耽搁。旁边还有好几个老头在排着队的呢。
不过,在王建东看来,许久不见老陈的动作神态却似乎要比以前更“年轻”了似的。他忍不住笑着问:“陈伯伯。我怎么看你现在的气色,比上次见你的时候要好上很多的啊,越活越年轻了?”
“你笑话我?”老陈呵呵一笑,“用这种语气说话?我是你长辈,好伐?”
王建东只笑。
“这叫做返老还童,晓得伐,小伙子。”旁边有老人搭话,“现在老陈无事一身轻,休已经退了,休息的时间也有了,家里也住上老公房了。生活样样适意,怎能不越活越年轻?”
四周一阵哈哈哈哈的笑声。
趁着间隙,两人还各自向对方了一些熟悉的人的近况。
老陈感慨道:“照现在这样拆迁的速度下去,要不了一两年的功夫这些地方估计叫全部拆光,我们这些老家伙也就要在这里彻底消失了。
王建东知道,老陈他们在这里摆摊理发,实际上更多的则是想留住一份记忆和念想。赚不赚钱,可能早已经退而求其次了。
“哪怕自己不愿意,也没有我们的用武之地了的啊。”
老陈用手指指四周,一再感慨:“你看看,都拆迁到眼跟前了。不过,做一天就算一天吧?自己年纪也大了,感觉腿脚也没有以前那样灵活了的。”
王建东不响。
事实上,老陈说的都是大实话。
举目四望,到处都是已经在拆迁,或者是等待着拆迁的老房旧舍。陆家嘴这一带拆迁的情形和速度在眼前就满目可见,甚至都可以用满目疮痍来形容。
有些已经拆迁完毕,有些正在拆迁,有些正等待拆迁。明显可以看出来户主都已经搬走,连窗户门框都已经卸掉,只剩下一张张张开的大嘴,满是窟窿的一幢幢楼房。
告辞出来,王建东后继续往前走。
不远处的陆家嘴路上,尘土飞扬,满载各种货物的大卡车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已然完全没有了王建东小时候中记忆中陆家嘴安安静静的模样。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片繁忙的建筑工地,还有越来越多的带着黄色安全帽的建筑工人,以及讲着全国各地不同方言的外地人。
不过,要说最大的变化,就是街道两边的小饭馆,特别是那种最原始,最简陋的小饭馆入雨后春笋般明显增加。这时候尽管不是就餐的时间,但是里面还是有很多人在就餐。
王建浦知道,这些小饭店小餐馆有很多其实都是在工地那些人的家属办起来的。很多的时候,这些饭店服务的对象也是那些在工地的建筑工人。
事实上,这样类似的小饭店,在自己工作的浦徐大桥建筑工地附近也有不少。随着大桥的建设开始进入佳境,工人也随之增多,超过千数。自然就有了与这样小饭店类似的需求。
这些饭店价格很便宜,可能都让人根本想象不到。
可就是在这样的价格下,人家也在坚持,甚至还顾客盈门。
这就给了王建东不止一次的启示,为什这么简陋的饭店都能获得好好地生存和发展,而谢路得的那个饭店,却落得那样的凄凄惨惨。
并且,谢路得他本身,还真的讲是正规科班出身的呢?
原因在哪里?
王建东总觉得,这一些现象确实值得自己,特别是谢路得去好好研究和学习的。他认为既然都是饭店,总归其中会有某些相通之处的。
正想着这些,突然间腰上别着的传呼机传来“滴--滴--”两声提示音,原来是和谢路得约定的时间快到,寻呼机上设置的定时功能发挥作用。
第427章 过隧道插曲
到陆家嘴路收费口的时候,谢路得的小货车已经在路边上等着了。
天气炎热,车内没有空调,刚进去的时候马上就感觉到难受的闷热。还好这是厢式货车,有两排座位,四个人坐在里面不算拥挤。
王建东和胡晓辉坐后面一排。见王建东满头汗水,胡晓辉递给他一张纸巾,笑道:“哪能热成这样?”
坐副驾位置得陈露摇动钉在前排位置车顶的风扇,对准王建东吹。
顿时感觉凉爽很多。这是一个自己加装的小风扇,要不然,加上现在湿热的天气,要更难受了。
王建东大出一口热气,把肚皮上的衣服掳上去叠在腰间。坐一旁的胡晓辉在他胳膊上掐一记,笑道:“快把衣服放下来,大肚皮都露出来成什么样子了,青蛙呀?”
王建东置之不理,只咧着嘴笑。
谢路得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搭话:“这又有什么喽,都是熟人?”
“熟人就可以这样不讲文明礼貌了?”胡晓辉不依,两眼盯着王建东,“成何体统?快放下来,晓得伐?”
“好像在座的有谁没有见过小毛光屁股似的----------?”谢路得笑笑,又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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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露第一个笑出声来。
“你看看----,连露露都知道的。”谢路得哈哈笑起来。
陈露笑声更大了。胡晓辉脸上有些挂不住,只好冷冷地盯着王建东。
王建东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也只好把衣服下摆放下来。呵呵一笑,他自嘲道:“还别说,天天蹲工地上,现在自己身上的肉好像没有以前白了。”
都笑起来。
连胡晓辉最后也没有屏住,只好又在王建东的肚腰上大力地掐了一把。
王建东却不好发作,只好忍住疼,龇牙咧嘴地闭眼承受,嘴里却“嘶--嘶---”地冒长气。
刚往前开不到两百米,还没进延安路隧道,车就被堵住了。前面长长的一大溜各式汽车横七搭八,不成队形,看样子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另一边,时不时有满载的大货车冒着青烟“突突突”呼啸而过,扬起来阵阵灰尘。
但是窗户又不能关,虽然灰尘斑驳,四人只好忍受,但是一边谢路得又总是忍不住开骂,“他**的,开这么快,去投胎啊?!”
开始陈露还不满地提醒他几次,后来就不做声,任由他去了。
她知道,饭店半死不活,加上自己母亲给的所谓关店“指示”,这一向谢路得的压力很大。偶尔地让他趁机发泄一下,也还是可以理解的。并且她也知道,谢路得从小就有嘴里不太干净的习惯,说实话,这么多年下来,其实早就见怪不怪了。
王建东在这一点上倒是还好,基本上不太说这些脏话,不管是平时,还是在像现在这样的小圈子的时候。
一路走走停停,不时有人插队,想要硬挤加塞,谢路得这时候开车的技术已经相当娴熟,当然不会给别人这样的机会。
好几次差一点就碰上,好在谢路得技术过硬,加上胆子要比一般的司机也大一些,总是险而又险的将将避过了。
得理不让人,这时候谢路得就总是对对方司机口吐芬芳。
中间有一次,是一辆空载的大货车,仗着马力大车型也大,在起步的时候竟然想要加塞插到谢路得车的前面,谢路得当然不敢,小车起步快,呜-----一下就填满了与前面车的空隙。
货车差一点避让不及,只好向左打方向,这样一来,差一点就与对面的货车刮碰。
可能时收到惊吓,也可能是对方也是焦躁,竟然用上海话与谢路得相骂起来。
气得谢路得当场拉手刹停车,要下去与对方讲理。
车门都打开了,陈露一把就抓住他的裤腰带,“做啥?想打架啊?”
谢路得还是想挣脱下去。
王建东一见这样,想了想说道:“四眼你看好车,不要下去,我先下去看看情况。”
胡晓辉刚想要说话,王建东已经从自己边打开车门下车去了。
王建东下车后立定,对方车上只有一个司机,看上去是一个年岁看上去比较大、也不太修边幅的男司机。
心里有了注意。
就只一个糟老头,连个帮手都没有,竟然还敢这样猖狂?就这样,竟然不仅想要违规超车,还想着要主动和我们吵相骂?!
好啊,那就会会!
这时候谢路得也跳下车来。
俩人看看对方车辆,还有车里面的司机,相视一笑,撸起袖子,并排朝对方车走过去。
老男人一开始还嘴里骂骂咧咧。可等一看前面车里一会儿就走下来两个人高马大的年轻人,立马就怂了。
手里拿着香烟,马上停车,打开车门就跳下车来。
只见这人打着赤膊,下身一条花色的大短裤,汗衫就搭载肩膀上。脸上一层灰尘,都能明显看出来汗水流过的痕迹。眼睛倒是很大,只是显得不太有光彩,甚至还有些突兀。更有意思的是,不多的头发汗湿湿、一缕缕,彷佛就粘在脑门上一样。
还隔着一段距离,王建东就觉得场面有些搞笑和滑稽,忍不住先笑出声来。
真的,王建东只是发自内心的、单纯的忍不住的笑。“呵呵------,呵呵------”
可是这样自然而然的、不间断的笑声,在对方听来,意义却有完全不同。
老男人这会儿似乎更加老实,可以说还有些害怕了。这小年轻为什么会突然间发笑,还笑得这样自然而且悠长?在自己的判断里,这不就是街头混混们要开始搞事情的前奏吗?
谢路得一本正经,不笑,也不说话,只盯着对方往前走。
老男人到底是老江湖,这时候一下子算是反应过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况自己还谈不上算是好汉的呢?紧走几步,老男人手里一边掏香烟装作敬烟的模样,嘴里一边笑呵呵连声道歉,“两位小兄弟,误会,误会了-------”
谢路得不理,一步步向他靠近。
见有戏可看,四周有不少的汽车停下来。纷纷趴在窗门上,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还有人开始高声起哄,似乎根本不嫌事大。
第428章 云南南路美食街
老男人似乎更怂了。就几步路,他满脸笑容小跑过来,低头哈腰忙不迭的给谢路得递烟:“小兄弟,误会,误会啊-------”
谢路得不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响。
四周起哄、按喇叭的声音更响更大了。
王建东和谢路得隔三四米远立定,不做声。年纪大了不起啊?那千年的啥,最后还不是被叫成王八呢?
他也想看着谢路得接下来会有怎样反应。反正,依眼前的形势,有他一个人就足够了。万一要是有特殊情况,自己也随时可以支援。
“咔哒”,车门一开,陈露和胡晓辉前后跳下车来。
陈露快步过去牵谢路得衣袖,让他回车上,嘴里说道:“你还真的想打架啊?快回去开你的车吧------”
老男人递烟的手僵在半道,心里却活络过来:有小娘们出面,这事应该就可以糊弄过去了。见有好转,他嘴里笑道:“小姑娘帮帮我,我刚才真是无意的--------”
陈露不搭理。
谢路得刃有陈露扯衣服,站着不动。
老男人还在喋喋不休,“消消火,我真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你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不干净?”
陈露转头,对着老男人尽量平静地说道,“滚回去吧,丢人现眼的老东西。”
老男人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可能根本没有用想到,眼前这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损人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似乎比和两个小年轻打架认输的后果还要让人难受和不自在。
谢路得朝老男人笑笑,握紧拳头在他面前晃晃。
“哎呀,打人啦,打人啦-------”老男人以为谢路得要打自己,闭上眼、一下子蹲地上开始干嚎。
哭笑不得。很难想象,一个大老爷们,都还没有动手呢,竟至于害怕如斯,以至于这样厉声尖叫?!
小男人,小男人。王建东脑海里突然间涌现出这样一个词语来。
怪不得电视上总有人说上海男人是小男人。没想到今天自己还真的碰上了。还真是如此,比如眼前这样的男人多了,小男人的印象自然也就在国人的心中逐渐形成了。
四周哄笑声一片。
Cao-------。彷佛一拳打在棉花上,这会儿谢路得忽然就失去了在继续“演”下去的兴趣。
老男人还蹲在地上大叫。
谢路得看看四周,两只手在空中用力碰在一起。呸-------,实在没有地方发泄,想了想,他最后往老男人旁边的地上吐了一泡口水。
又站一小会儿,见没有任何反应,只好置之不理,四人重新回到车上。
这时候道路稍微不那么堵一些了。启动车子,随大流缓缓往前开动。
“有点不好的情绪,发泄一下,我觉得是没有什么的,人之常情嘛......”陈露开始嘀咕,
“你刚才真要是动手,或者是真要把人给打伤出血了,该怎么收场,想过后果吗?真是受不了你--------”
谢路得只开车,不答话。
胡晓辉笑笑,却说道,“刚才要是在东北,怕是早干起来了的。”
王建东笑,不做声。
好不容易终于出了延安路隧道。
再往前开不多久就是今天他们四人今朝在上海市区的第一站:云南路美食一条街。
好吃东西交交关。
说起来云南南路的这条美食街,对于上海人来说应该是再熟悉不过了。
上海人讲究吃,在于吃得五湖四海,包罗万象。只要这世界上有吃的,在上海都能吃得到,这都要归功于上海文化的海纳百川。
但如果说要用一条美食街来容得天下的美食,在上海恐怕也就是云南路了。
甚至可以这样说,从小出生在上海的人一大半都去过云南路美食街。
那时候,很多人在人民公园、南京东路兜一兜后,一般都要来云南南路吃一顿。说起那些白斩鸡、牛肉煎包、盐水鸭、涮羊肉、罗宋汤、炸猪排等美食,唇齿留香。
不过,作为上海人公认的老牌美食街,云南南路美食街的形成和人气其实也不是一蹴而就。
讲起来这条美食街的形成,甚至可以追溯到上世纪初。
据1906年《华商行号簿册》记载,商业营业还只有6户。但是自1917年大世界游乐场建成和1926年天蟾大舞台开张后,道路两侧的商店逐步增多。
因为地理环境独特,每到半夜三更时,剧场里的戏结束了,观众的肚皮也饿了,演员们也累了,大家就会在这条街上找些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填饱肚子,吃吃夜宵,有些知名演员卸装后也经常来光顾。
这也是美食街最早形成的理由。
就这样,这里逐渐逐渐汇聚了很多饮食小摊,大饼、油条、粢饭、豆浆“四大金刚”,还有白斩鸡、白切羊肉、各式卤味、鸡鸭血汤、生泡牛百叶等等各地风味小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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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有鸡汁面、鸡汁粥、羊汁面、羊汁粥、荤素交头面、汤炒面、北方拉面、牛肉面、各式馄饨和馒头等各帮菜点、还有广式炒饭、菜饭等。
早、中、晚、夜宵都有供应,尤其夜宵更为兴旺。
改革开放后,云南南路上特色风味小吃逐步恢复和发展。
到八十年代末,原以小吃排档为主,供应串烤、面、馄饨、莲心汤、春卷、小笼包等数十种风味小吃,慢慢再一次形成了上海滩有名的美食一条街。
91年,“大世界美食街”在云南南路上揭幕,这是路上的餐饮店首次抱团做宣传,有了声势,美食街的名号慢慢打响了,当之无愧地成为十条“上海商业专业特色街”之一。
92年,这条路改名“上海美食街”。
美食街酒楼林立,名牌荟萃。一直到现在,这里还很好的保存了100年前上海的吃喝状况,驻扎了诸多老上海美食,德大西餐社、鲜得来、小绍兴、大壶春等老字号,更是经久不衰!
到而今,作为连接大世界和南京路步行街的重要支路,仅仅只有200+米的云南南路美食街繁华热闹,更有“步入云南路,口福,口福,淌下口水无数”的美誉。
还没到街口,就闻到了一股股浓烈的吸人口馋的人间烟火味。四人摒不牢,赶紧找地方先停车。
第429章 小绍兴鸡粥店
在小巷里找位置停好车,刚好路边上有买冷饮的摊位。王建东请客,陈露和胡晓辉喝冰冻杨梅汁,自己要了一大片切好的西瓜,谢路得则要了凉的盐汽水。
四人一路吃着冷饮,慢悠悠往前走。
到云南南路,一眼望过去,短短的这条老牌美食街上老字号云集:
小绍兴的白斩鸡
鲜得来的排骨年糕
小金陵的盐水鸭
大壶春的生煎馒头、鲜肉生煎
洪长兴的清真风味
燕云楼的北京烤鸭
德大的休闲西餐和点心、罗宋汤、土豆色拉
……
这时候正好是中午的饭点,每家的外卖部,都能看到许多阿姨爷叔排队买好熟食菜带回家,间或还有不少拉着行李箱驻足的游客,应当是特意来这里品尝美食的。
谢路得对这里似乎比较熟悉,对这里每一家饭店的经典味道如数家珍。
他一边指指点点,一边说道:“云南路上有两家店终年排队——小绍兴与小金陵。现在还好,要是到过年辰光,两家店门口都有至少几十米的队伍。”
虽然说不怎么来,但是因为这里和自己读书的高中相隔不远,所以王建东对这里的美食街,对这里小金陵盐水鸭,以及小绍兴、特别是对它这里的白斩鸡还是经常有所耳闻的,也曾经品尝过的。
顾名思义,小金陵盐水鸭店自然以淮扬地方风味,选优质鸭种为主料的鸭味小吃和鸭宴见长。
王建东来这里吃过,他知道即使不是来买老鸭,一个人解决一顿饭,点一份老鸭粉丝也就够了。
特别是这里的鸭胗很值得推荐,脆脆的,汤也鲜美,鸭血、嫩豆腐包......各种辅料吃到最后也吃不完,一碗吃吃下去舒服又满足。
虽然久闻其名,胆胡晓辉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对这里的一切自然非常感兴趣。现在听王建东介绍这里的盐水鸭这样好吃,后来就提议干脆在这里解决掉中午饭。
“不----不-----不,”谢路得却练练摆手否决了,笑道,“要吃就吃最好的。”
他指着前面的小绍兴说道:“阿拉上海乡下人到了这里,当然就要吃小绍兴的正宗白斩鸡,晓得伐?”
“是的,是的-----”王建东也附和表示同意。
“四眼说的没错,从一开始形成,真正让这里美食街出名的,就要数小绍兴鸡粥店了。”
他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凡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一般没有不知道这个店的。今年市里的书记还专门题词赞誉云南南路美食街的小绍兴‘独领风骚’的呢。”
王建东说的全都是实话。
如果单单从店名上来看:小绍兴鸡粥店。
看看好像呒啥花头的,一个卖粥和鸡的店而已,何况上海街头什么三黄鸡、白斩鸡、烤鸡、醉鸡,五花八门。
但正宗的上海人都知道,要吃鸡,就是“小绍兴”的活杀白斩鸡,再配上一碗鸡粥,那吃起来的美味是打耳光也不会放下的味道。
以至于“说起白斩鸡,要数小绍兴”,老早子就成为了许多上海人的口头禅。
小绍兴,用优质鸡活杀为原料的鸡味菜肴、鸡宴,以供应一级活杀白斩鸡、全色鸡鸭血汤和上乘香糯粳米制作的原鸡汁香粥而出名。
说起来,小绍兴白斩鸡成为上海的一道名菜,这里面还有一个长长的故事。
那是1940年的初春,一对兄妹迫于生计从自己的老家绍兴来到了上海,哥哥叫章润牛,妹妹叫章如花。
这对兄妹相依为命,在当时的西新桥附近(即现在的云南南路)栖身。
而那时的云南路,最早的美食街雏形开始逐渐慢慢成型。
章氏兄妹见到商机,于是就去菜市场批些鸡头、鸭脚、鸡翅膀来,烹调后拎着篮子走街串巷叫卖。
兄妹俩经过几年的省吃俭用,积攒了点钱,于1946年在云南南路61号茶楼底下的弄堂口,用二条长凳、三块铺板摆了个摊头,卖些馄饨、鸡头鸭脚、排骨面条,但起初生意清淡,只能勉强维持生计。
有一天,章润牛与章如花在谈论生意经时,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经常听到老人们讲过一个故事:
在绍兴有一个四面环山的山村里住着几家农户,每年都要养许多鸡,每天清早就把鸡放上山去觅食,这些专寻觅野生活食长大的鸡,其肉特别肥嫩,烧好以后味道特别鲜美。
并作为向朝廷进贡的礼物让当时的仁宗皇帝品尝。皇帝品尝后觉得此鸡味道非同一般,就封该鸡为“越鸡”。
从此以后,当地人就年年进贡越鸡。
章润牛从中大受启发,兄妹俩开始选用上海乡下农村老百姓放养大的鸡作为原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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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改,鸡粥鲜味果然非同一般。
那时,一些文艺界的知名演员如周信芳、王少搂、盖叫天、赵丹、王丹凤等,他们半夜演完戏后,总要来到章氏兄妹鸡粥摊上吃夜宵,并成了常客。
由于章氏兄妹的鸡粥摊当时没有招牌,而摊主章润牛一口绍兴音,加上他个子瘦小,一些老顾客都以“小绍兴”相称呼,久而久之,“小绍兴”就成了鸡粥摊的摊名了。
尽管鸡粥摊的生意比从前好多了,但因为鸡是隔天杀的,第二天再烧,鸡味就不怎么鲜,而且每次要隔二、三天才能卖完一只鸡,章氏兄妹为此发愁。
有一天,唱滑稽戏的杨华生来到了摊头点了一碗粥喝着,兄妹俩认出了演“活菩萨”的杨华生后,就夸他把戏演活了。
妹妹章如花说杨华生演“活菩萨”出了名,而哥哥却一门心思只想“生意经”。
兄妹俩是绍兴人,那句活菩萨的话,哥哥章润牛却错听成“活杀”,顿时让他想到只有活杀的鸡味道才会鲜,生意才会兴隆。
于是,兄妹俩把平时的一套生产程序作了变更,由隔天杀鸡改成当天早晨杀鸡、下午烧鸡、晚上卖鸡,加上讲究的烹调。
这样一来,烧出来的鸡粥味道更鲜。“小绍兴”的“活杀鸡”从此出了名。
最难能可贵的是“小绍兴”几十年来风风雨雨,始终如一坚持其鲜美的味道,选用优质浦东三黄鸡和香粳米为主料,活杀、现烧、现煮白斩鸡、鸡汁香粳米粥以及全色血汤,成为云南路美食街上的一块金字招牌,也成为老上海人心目中最值得回味的美食。
如果上海人谁没有吃过小绍兴鸡粥,那就是“洋盘”了。
“一碗粥而已,真的就有你们说的那样好吃?”听完后,胡晓辉还是半信半疑。
“好不好吃,我们进去尝尝就知道了的呀。”
陈露笑着接话,“还站这里做啥,走,今朝反正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我们一道去吃好了呀!”
第430章 炸猪排的诱惑
“请客?谁请客?”胡晓辉不理解,看着陈露。不是说好今天是过来帮着谢路得考察市区餐饮市场,特意过来美食街取经的吗?
陈露笑笑,指着王建东:“还有谁?当然是小毛阿哥的呀。”
“吃大户,吃大户,小花你懂伐?”谢路得在一旁哈哈大笑。
胡晓辉转头看向王建东。
王建东笑笑,不做声。
“能者多劳,市场经济的分配原则。”谢路得看胡晓辉还是不理解模样,大大咧咧解释,“小花,你看看我们四个人现在谁赚的钞票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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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的呀,小花!”陈露帮腔。
“说实话,今朝本应该我请客,可是我现在确实没有钞票了啊。”谢路得不以为耻,反而哈哈大笑,继续说道,“要说有钱,我们四个人里面小毛现在算是大户了。不吃他我们吃谁?
胡晓辉也就不再做声了。
讲起来都是一家人,总不至于自己一定要反对王建东今天请客吧?再说了,要说现在谁赚钱多,谢路得当然没有说错。哎----,吃饭又能吃多少,请就请把,几个人难得这样聚一次。
见都同意去小绍兴,谢路得带头,就往那边开走。
刚走了几步,这会儿胡晓辉却又站定了。
王建东觉得奇怪,转头看向胡晓辉,却只见她双眼正直直的盯着斜前方。
顺着她眼光往前看,前面七八米正是一家炸猪排的店面。
王建东马上就明白过来:看来胡晓辉今朝是想吃炸猪排了。
他猜的一点没错。
实际上,一开始可能是没怎么注意,现在一下子发现了有炸猪排的店面,胡晓辉心里马上涌起来的一个念头,相比较于上海本地化的鸡粥,她更想吃炸猪排。
猪排刚炸出锅的香气无法抵挡。闻着炸猪排的那种特殊香味,她的味蕾一下子就被某种记忆勾引和被唤醒了。
因为在东北生活时间很长,加之现在离开东北长时间的缘故,她心底里对东北那边的饮食有一种充满自然的、实实在在的诱惑。
还别说,眼前的那个炸猪排的场景,看上去就和东北那边的做法非常相似。这样一想,脚步不自觉地就停下来了。
王建东看出来胡晓辉的想法,靠近她轻声问:“是想吃猪排吧?”
胡晓辉立定,点点头。
两眼看向王建东。不过她眼神里明显在问: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想法?可是我并没有说什么出来的呀?
可是你的眼神,已经非常分明而且毫不犹豫就出卖了你的灵魂,好伐?!
“不要紧,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王建东呵呵一笑,说道,“现在我们就去买炸猪排,一定让你吃个够。然后再一起进去隔壁再吃鸡粥好了。”
胡晓辉似乎还有些犹豫。
王建东再一次明确:“今朝我请客,当然我说了算。想吃就买好了,不要太多考虑四眼他们俩的意见。”
胡晓辉嘴角笑了起来。心里想,知我者,非小毛古古也。
嗯,小毛古古--------,似乎很久都没有这样叫过了。
“真的----?”她歪着头看向王建东,笑着说道,“那我就真的过去了?”
“炸猪排严格来说,应该算是西餐,--------”本来走前面带路的谢路得这时候突然间插话,“再说,想要吃正宗猪排,应该去最前面德大的啊?”
谢路得说的德大,指的是同位于这条美食街的德大西餐社。
这家创立于1897年,具有百年历史的德大西菜社,比“红房子”的历史更久,算是上海最老的一家老牌子西餐厅了。
德大西餐厅曾经是上海人吃西餐的启蒙老师。
上海开埠后,西餐在上海逐渐流行,而中国人食肉又以猪肉为主。为此,以供应德国大菜而闻名上海的德大西菜社等西餐馆推出了一道撒着面包屑炸制的名为“维也纳猪排”的海派西餐主菜。
这便是是上海风味炸猪排的前身。
此后这道菜在上海广受欢迎。以前的上海人一直觉得如果能在德大这儿吃上一顿,那就是很时髦的事了。
老克勒都知道,德大的当家美食,就是炸猪排和它的罗宋汤、色拉,算得上是这家西餐社的经典老三样,名气由来已久。
时至今日,德大依然是老克拉的聚集地。
阿姨爷叔们点杯咖啡坐着聊家常,相比去那些被年轻人占领的时兴咖啡馆,可能这里才是他们舒服、洋气的去处。
陈露却很支持胡晓辉,走过来挽住胡晓辉胳膊,大声笑道:“想吃就吃,走,我们过去。”
看着她们俩走在前面的亲密样子,谢路得感慨:“看样子,我们今天要洋为中用了。”
“什么叫洋为中用,这叫做中外结合,好伐?不懂就别乱说,晓得伐?”
陈露头也不回,讥笑谢路得,说:“你吃别人的,还想有这么多非分的要求?”
谢路得笑笑,反驳道:“小毛算是别人?从小光屁股长到大,而且小花是我妹妹,所以现在更是亲上加亲,是真正的亲眷,晓得伐?”
陈露不做声了,只挽着胡晓辉胳膊往炸猪排店走。
她刚才其实也只是嘴里说说而已,依现在四人的关系,不论亲眷,实际上在自己心里,似乎比之亲眷还要更高一层的。
既然关系都这样好了,吃谁的又有什么关系?吃谁的不是吃?!
四人走进猪排店,一下子就被眼前的炸猪排惊到了:这些猪排块头都特别大,看到大块大块的肉,那个满足感,实在是无法形容!
按照店家牌子上的介绍,每块猪扒基本300g!
这应该是全上海最大大大大大号的了,其他的猪排瞬间被秒成渣!而且,就连上海电视台也曾经来这里采访过的。
从外表看上去,这些炸好的猪排不拍面粉,外层只裹上薄薄的一层蛋液和面包糠,炸的金黄通脆,超级软嫩,似乎只要稍一用劲就能咬下一大块!
而且,这家店不同于别处,这里的配料不仅有老上海的常见的辣酱油,还有番茄起司。这是一种新近在上海非常流行的港式吃法,酸甜中带有一丝辣,味道浓郁,解腻适口!
肉香涌动,汁水滴淌。胡晓辉早已挪不开脚步,眼神泛光,彷佛馋吐水哒哒滴的要掉下来。
第431章 时光味道
咬下去第一口,胡晓辉差点尖叫,肉质嫩到不行,特别是还有丰富的汁水!
“嗯,真的好吃哎--------”她一只手托着纸质的饭盒,一手用竹牙签挑着炸猪排蘸辣酱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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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到高兴处,站旁边的王建东都能清晰的听到她嘴里“咔呲----,咔呲----”的声音!
陈露和她一样,嘴里也连声说道:“味道赞的。”不过她搭配的调料是番茄酱。可能吃得着急,嘴角上有小股的红色番茄酱直往下淌。
谢路得和王建东没有要炸猪排。俩人看着她们狼吞虎咽的模样,相视一轻轻一笑,不做声。
对于这种大荤而又稍显油腻的食物,王建东向来是不太欢喜吃的。
讲真的,上海的美食,零零种种应该算不少了。
不过,提到阿拉上海的炸猪排,却可以说是其中一个特别神奇的存在,甚至可以说算是一户人家当时饮食的“高级”状态。
这一块肉,上得了厅堂,下得了街巷,更是多少上海人舌尖上的缱绻。
即使你知道它热量高,很多人却依旧抵挡不住它的诱惑。
就算是猪肉涨了价,上海人对炸猪排的热情也不会有一丝的消减。走进一间熟悉的小店,点上一块油灿灿滋滋冒着热气的老上海炸猪排,幸福有时候就是来的这么容易。
哪怕在物资紧缺的五十到七十年代,上海人也还会用擀碎的苏打饼干代替面包糠,别有一道风味。
像大多数人家一样,虽然不是常常有吃,但从小辰光开始王建东就不止一次看父母做炸猪排。
大排买来后,先要挨刀,用刀背拍打大排,将大排捶松。最后完成时,一块大排已经撑得有先前的两倍大。
接着是上浆,鸡蛋、料酒、盐、淀粉等搅拌均匀,浸润每块猪排,再裹上面包糠。然后投入油锅里炸,看油花翻腾,捞起沥干,送入盘中。
一块炸猪排到此完成。
酥脆的外壳,像座堡垒,牢牢护住鲜嫩多汁,饱满紧实的猪肉。彷佛只要咬上一口外脆里嫩的猪排,瞬间就会使人满血复活。
再用刀切块,配上辣酱油就可以趁热食用了。
满满都是回忆。
充满了家的味道。
王建东至今仍清晰的记得,刚出锅时,每每还能听得到猪排表面热油气泡爆裂的嘶嘶声,香气扑鼻。
胡晓辉满嘴都是辣酱油,吃着吃着竟然有点小感动起来。
她一再感叹道,“现在想起来小辰光姆妈的炸猪排,表面特别脆亮,吃到嘴里更是有种锅巴的咀嚼感,嘎吱嘎吱,非常耐嚼的。”
“非常耐嚼倒是很贴切。”谢路得却根本不懂风情,笑话道:
“因为阿拉父亲的缘故,小时候猪肉我家里倒是不怎么缺的。只是,奶奶做出来的那些炸猪排,我怎么就不记得有你说的那样好吃?”
胡晓辉白了他一眼,继续啃手中的炸猪排。
谢路得却没有停止刚才的话题:“说实话,就是因为小辰光吃多了奶奶做的炸猪排,以至于我对于那些油炸的东西到现在也不是很感兴趣的。”
王建东,还有陈露都哈哈笑了起来。
胡晓辉停下来吃的动作,放大声音说道:“阿哥你听清楚,我刚才说的是我姆妈做的炸猪排,好伐?”
陈露忍不住腾出手来,在谢路得肩膀上重重拍一记。吐吐舌头,她然后说道:“你奶奶做的饭菜就不要说来,哎呦------”
四人嘻嘻哈哈有说有笑往前走。
等吃差不多,胡晓辉似乎意犹未尽,在沾满了辣酱油的牙签上连续唆了好几口,还不忘咂巴咂巴嘴。
谢路得再一次笑话她:“小花你这根牙签我看还可以再利用,比开始的时候要更干净的了。”
胡晓辉不搭理。
“还有--------,”低头好一阵不说话,胡晓辉忽然间说道,“刚才吃着炸猪排,我还突然间想起来一个人来。这个人你们应该都熟悉的------”
“谁------”陈露马上停下吃东西,嘴里含着炸猪排问道。
谢路得呀停下来看着胡晓辉。这个表妹,从小就心思玲珑,不知道她这会儿又想起来谁了。
王建东也看向胡晓辉。
想了想,他说道:“你说的是隔壁邻居,那位宁波老奶奶吧?”
胡晓辉点点头。眼里一下子似乎有水样的东西要漾出来。
王建东不响。
他知道,小辰光,宁波老奶奶对自己,还有胡晓辉,甚至于对谢路得他们这几个小孩子都疼爱有加,就好像是她自己家的孙子辈一样。
礼拜天、或是寒暑假的时候,如果自家大人不在家,宁波老奶奶总是变着法儿给王建东他们送过来几个小菜吃。
其中就经常有当时难得一见的红烧肉,还有炸猪排。
宁波奶奶做的炸猪排,与一般人的做法明显不同。
采用了只断筋、然后再特殊方式拍扁的做法。她们家的猪排都是用啤酒瓶敲打出来的。
炸猪排并没有敲得很薄,所以炸制后的猪排有一定的厚度,往往令人叹为观止。
不过吃到嘴里,厚实的猪排却往往能带来口感上的极大满足。
据说这位宁波老奶奶,从小养尊处优,味蕾也挑剔,所有做出来菜式的味道自然独出一格、与众不同。
关键是,宁波奶奶做的炸猪排,既有厚度,也有脆度,色泽金黄,表面松脆,内里弹嫩。做出来的猪肉很香,不干不柴,不论外皮,还是肉汁都非常到位。
用现在的话来说,简直就是干净利落的“白金”炸猪排。完美!
再搭配上老奶奶特制的鲜酱油,更是老嗲了!
一口咬下去,汁水搭上满满的肉感,再配上老奶奶自制的辣酱油,米道嗲的不要不要的!
王建东每次吃完后都很有感慨:宁波老奶奶的这一块厚切大猪排,是真心服的!
回想起来这一些往事,仍历历在目,犹如发生在昨日。
那一些小菜,全是童年里最让人发馋的味道。
可惜啊-------,老奶奶离我们而去已经多年了。王建东心里不由得感慨。
胡晓辉似乎也有同样的感受,甚至于还要更升华一些。
事实上,在胡晓辉的认知里,自己年少的小辰光里、远离父母一个人留在上海的时候,宁波老奶奶的那些小菜,更是自己一生中能留得住的一道道时光味道,满满的都是怀念之情。
第432章 还要点脸不?
王建东长时间不做声。想了想,径直走过去牵住胡晓辉的手。
胡晓辉倒是对她突然间的牵手没有表现出什么意外。不过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在她的心里早就在想,都一个上午过去了,你这时候才想起来牵自己的手?
王建东的想法和感受却与胡晓辉不一样。
哎,-----。
心里长叹一口气,刚才虽然回忆说的是宁波老奶奶的炸猪排,但是从胡晓辉的语气和神态看,那一些恐怕都只是一个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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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此景,估计胡晓辉这时候,心里真正的想法,应该是想起来她的东北生活-------,最重要的,是想念起来了她远在几千里之外东北的父母亲了吧。
想想也是,现在只单独剩下两介老头老太在东北,不要说子女,换做任何人估计都会心有想念和牵挂的。更不要说,现在老两口的工作其实并不如意,而且以现在东北那边国有企业的现状,估计生活上方方面面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好在他们明年就可以终于退休回来上海了。
只是,回来上海,后面的事情似乎也不太好办阿?!
实际上那些犯难的事情,自己一直在考虑,估计胡晓辉也一直在考虑。
可是在现实面前,人的想法,或者是愿望有时候真的简直不值一提,或者甚至说是无足轻重。
是的啊------。沧海一粟,以现在的环境和条件,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又该怎么做?
现在的环境和条件,嗯,王建东实际上不止一次的想过,以现在自己的条件,还真是可以,也能做一些事情的。
至少像自己的同学孙正东、还有何萍那样,至少,在赚钞票方面,还是可以有所作为的。
可能是时候应该重新考虑一下以后的方向了。
一个最简单而又很直接的现实,因为没有自己的房子,自己和胡晓辉现在连一个正式的结婚仪式也举办不了。心里面总觉得亏欠胡晓辉,也对不起她家里人对自己的一种特别的信任。
留给自己改变的时间不多了啊。
至少,要尽快把房子的问题解决掉。至少要在胡晓辉父母来上海之前,让他们有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是难-----啊。王建东不知一次这样想,有不止一次这样心里长叹。
另外,胡晓辉父母虽然一再说回上海后的工作不用自己和胡晓辉担心,但是,说实在的,自己真的怎能不担心?
胡晓辉父母他们两口子过去东北这么多年,在上海的关系估计也早断的差不多了。
不过,王建东对于给老两口找一份工作倒是信心十足。他觉得就是不依靠自己关系,现在的浦东建设正热火朝天,简单一份工作,倒是还不至于有多么难找的。
再说,他们老两口到时候已经退休,这样的话,找工作就不会涉及到正式的调动和户口等等关系和问题,说白了,其实就是一份临时工的工作,应该还不至于有多大难度的。
似乎心有灵犀。
胡晓辉看着王建东低头不语踯躅前行而沉默不响的样子,手里暗中使力,俩人十指交错,抓得更紧了。
王建东转头看着胡晓辉,笑笑,不语。
这边陈露却不像他俩,心底里似乎没有这样那样那么多、那么大的心事。
她也吃完了炸猪排,顺手把手里用完的碗筷丢进街边上的垃圾桶。
用纸巾擦擦手,看着面前熙熙攘攘热闹繁华的街市,没想到她接下来说出来的一句话,一下子就就抓住了其他三个人的心事:
“为什么这里的饭店生意都这么好,而我们自己的饭店却门前冷落,稀稀拉拉没几个顾客的呢?”
这个沉重的问题一抛出来,三个人立马都沉默了。
对啊?不比不知道,同样都是饮食行业,为什么会有这样强烈的对比?
还是胡晓辉首先打破沉默:“是的啊。为什么呢?”
这不是废话?王建东心里想笑,但是使劲屏牢(忍住)了。
为什么呢?
这倒是值得自己,更值得谢路得好好着思考的。
早上在自己家里出发的路上,自己也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是的啊,甚至连浦东那些建筑工地的路边小店都能在激烈的竞争中生龙活虎的活下来,怎么谢路得的饭店竟至于到了做不下去的地步呢?
再说,谢路得可是正宗的科班出身,怎么还打不过那些野路子?
王建东不由得看向谢路得。
谢路得也正好看向王建东。
不想谢路得却笑了笑,说道:“你看着我干嘛?你和小花都是大学生,今天我特意请你们过来考察,就是想着给我出出主意的阿?”
“然后呢?”
胡晓辉刚想要搭话,谢路得却大言不惭地说道:
“记住,是我----,想着要你们-----出主意,听清楚了伐?”
陈露扯谢路得的衣服下摆。
“扯我衣服干什么?”
谢路得脸上依旧笑容满面,说道,“你扯我衣服,也是要他们俩出主意的啊?”
王建东忍不住笑出声来,但是一下子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应该怎么去说这人不要脸,于是只好用手指着谢路得。
陈露在谢路得肩膀上拍一记:“你竟然还好意思这样说话,还要点脸不?”
胡晓辉笑出声来。
刚好走到了小绍兴的跟前。
陈露打圆场:“外面天热,先进去吃碗鸡粥,我们边吃边聊好了。”
进去小绍兴里面一楼,只见大堂人头攒动,顾客占去了大半的座位。还有几个贪吃爱玩的小孩子在人群中蹦蹦跳跳的钻来钻去。
仔细一瞧,几乎每桌都必点鸡粥、血汤,或者是白斩鸡。
和外面的外卖窗口一样,堂吃点菜的地方也都排起了长队。
排队的时候,陈露说道:“看上去这里的白斩鸡鸡肉嫩,皮油亮,皮与肉之间好像还有层好吃的皮冻,等会儿我们可以多要一些的。”
“我记得读高二辰光有一次和同学来这里品尝,点了四分之一的鸡和一碗粥,两个人分了吃。”王建东笑道,
“再醮上酱油和葱花,好吃的来,那味道真的是打耳光也不肯放下的。”
站前面的谢路得回头,一本正经说道:“此鸡是贡鸡,是皇帝都有封的越鸡。”
第433章 鸡粥
柜台开好票,再去窗口排队取白斩鸡。
排到他们的时候,谢路得熟门熟路关照斩鸡的阿姨:“谢谢!弄两盘活肉。“
阿姨看看谢路得,拎清后三下五除二,两盘活肉到手。
这时候胡晓辉早已在店堂里寻好位置。四人坐定,点菜单交付给跑堂的外来小妹。不一会儿服务员送上来鸡粥和鸡鸭血汤,还有鸡脚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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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粥,实乃鸡汁粥。用鸡汁原汤烧煮的粥,与白斩鸡配食。其实就是用鸡汤原汁烧煮成的梗米粥,配以鸡肉和各种作料的一种小吃。
小绍兴鸡粥店经营的鸡粥是地道的上海风味小吃。
讲起来,“小绍兴”的历史可以算是长久了。
久而久之,他们摸出了一套完整的经验,不仅所出售的白斩鸡黄亮油润、皮脆肉嫩、原味鲜美;用原汤煮的鸡粥更是稠糯滑溜,因而得到顾客赞扬,流传至今。
吃鸡粥时,将煮熟的鸡切成3厘米长0.6厘米宽的块,装盘,鸡粥盛入碗内,放一勺特制酱油、一勺鸡汁、少许姜末和葱,一同上桌。
此时,鸡粥黄中带绿,鸡肉色白光亮,令人赏心悦目,光看上去就让人食欲大增。
品尝时,鸡粥粘韧滑溜,鲜香入味,鸡肉细嫩爽口,营养丰富。
初入口,似平凡无奇,甚至还可能稍显素淡。
再一口,于素淡中,就会回味出一点点的幸韵。
素淡中有荤韵,越吃越香。此上海鸡粥之一奇也!
事实上,云南南路的这条美食街之所以在上海享有盛誉,多多少少得益于“小绍兴“的存在。
以早已驰名中外的小绍兴大酒店为龙头,包括小金陵盐水鸭店、鲜得来排骨年糕店,小绍兴集团公司所属十多家名特餐饮企业都汇聚再这条短短的街上,各企业实行产品结构错位经营,各呈特色。
讲起来这是胡晓辉第一吃正宗的小绍兴鸡粥。
接连吃过好几口,她一再赞叹:“是真的好吃。没想到一碗粥,竟然还能做出来这样好吃的味道来。”
“少见多怪。”谢路得边启啤酒瓶子,边嘲笑道。
天气热,王建东和谢路得各自要了一瓶冰冻啤酒。胡晓辉和陈露则要了自己欢喜的饮料喝。
谢路得的说法,吃荤食,一定要喝酒,最好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陈露正喝汽水,眼睛的余光却横向谢路得。
谢路得却不以为意,继续问道:“上海有著名的三碗普通汤的说法。那你们知道指的是哪三碗汤吗?”
还有这个说法子?王建东想了想,好像也没怎么有听说过。他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又想卖弄你的那么一点点才华了?”陈露放下汽水瓶,语气明显夹带着不满,“我告诉你,以后你不要再说小花的笑话,听见了没?”
胡晓辉正喝鸡粥起劲。
“你知道你就继续说出来啊?”陈露再一次呵斥谢路得,“总喜欢卖弄的小孩子。”
谢路得咽下一口啤酒,还打了一个嗝。这才开始往下说。
上海是各种小吃荟萃的地方,其中最为消费者青睐的汤,莫过于鸡鸭血汤、油豆腐粉丝汤、面筋百叶包汤。这就是阿拉上海有著名的三碗普通汤的说法。
说普通,当然主要指的经济实惠,价格公道,而且味道鲜美,符合大众的消费愿望。
还有一种说法,有上海人也把它们叫做上海风味小吃大家族里的三兄弟。
众望所归,大阿哥就是我们眼前的这碗鸡鸭血汤。
鸡鸭血汤是以鸡鸭血为主要原料精心煮制,将鸡的内脏中肫、肝、心及肠作为辅料组成,用鸡血、鸭血混放在一起,这样以来色泽分鲜红及褐色,吃口也有了老嫩之分。
“鸡鸭血汤营养丰富,还有有补血解毒的功效。”
谢路得讲到这里,中间稍微的停顿一下,“上桌前再淋上几滴鸡油,就更是爽口、清底、鲜美,算是色香味俱全了。当然了,要是碰上地道的上海老吃客,那就还得要加上鲜辣粉,那样的话味道更足了。”
说实话,王建东以前还真不知道,一碗看上去普普通通、平淡无奇的鸡鸭血汤,里面竟然还会有这么多的讲究。
不过尽管谢路得这样说的似乎天花乱坠,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更喜欢这里的白斩鸡。
事实上也是如此。
小绍兴这家的白斩鸡,好吃就不用说了。随便问问在座堂吃的爷叔阿姨,他们肯定会跟你说,这里的白斩鸡有别处吃不到的味道。
而且,这里小绍兴的白斩鸡不仅份量足够,酱油蘸料也比别处更加够味。
灌下去几口啤酒,热气终于压下去,身体从里到外无比的凉爽。
王建东突然间想起来一件事情,抬头问谢路得:“你刚才说的活肉,我好像没怎有听说过,这是指的鸡的哪一部分的吗?”
何为活肉?
谢路得又开始了他神神叨叨的卖弄。
他笑了笑,说道:“所谓活肉,就是指鸡的大腿和背脊部分是也。真正的活肉,入嘴滑、弹、紧。”
王建东好奇,用筷子夹白斩鸡的鸡腿肉。
“活肉中最好吃的是那张皮,皮下粘连着凝冻,此乃小绍兴鸡肉的精华。”谢路得夹起来一块背脊肉,示范道,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香。活肉的那份独韵之香,你们知道吗,那是散养的鸡,悠悠闲闲在野地里踱出来的!”
“得得得----,说你胖你还喘上了?!”陈露再一次嘲笑谢路得。
王建东和胡晓辉笑笑,赶紧低头吃粥。
活肉吃得酣畅,大酒喝得淋漓。唯一例外,是吃小绍兴的鸡爪,需慢慢啃,方得滋味。
此时喝粥,可解油腻,最为适宜。
喝下一碗粥,浑身发热,头上冒汗,胃口也大开。
放眼大堂内,在这里吃饭的客人熙熙攘攘。王建东不由得感慨:“四眼,什么时候你那个饭店也能像这里一样客来客往,你就赚大钱了的。”
“什么只是我的那个饭店?”谢路得抬头看向王建东,笑着反驳道,
“你们三个本来就都有份的。所以今朝我请小毛你和小花共同来出主意,实际上不仅仅只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们自己的,好伐?”
第434章 生意为什么特板?
陈露又一次白眼看向谢路得。谢路得嘴唇动动,有些尴尬的笑笑,识趣地不再说话了,只吃啤酒。
说笑归说笑,话题还是转移到了今天的主题上来。
陈露说话,“阿哥,也不一下子就希望能跟这里一样,其实只要有这里饭店的零头,我们也很知足了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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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露这倒是说的实话。
终归到底,谢路得饭店之所以生意特板(上海话,很差的意思),最直接的原因还是过去吃饭的客人少啊。
为什么会那样少?也就是说,为什么会没有顾客去吃饭?这是首先要检讨的。
这个问题实王建东也不止一次的考虑过。
想了想,他说道:“要说其中的缘由,我觉得至少有这么几个因素。”
还几个?说明他应该是经过认真考虑的。三人都齐刷刷看向王建东。不知道他总结出来的原因,又会是什么。
“不要看我,等会我说的可能也只不过是老生常谈而已。”
为了后面好自己阐述,王建东想先降低他们的预期,他笑道,“现在我是看出来一点门道了,只是我到底外行,等会儿要是说的有什么地方不太准确,或是不太到位,你们尽管批评,我就算是抛砖引玉吧。”
谢路得开玩笑:“小毛你这开场白,怎么听都特别像我以前工作的三林饭店的那位老领导。”
胡晓辉和陈露都会心的笑了起来。
王建东呵呵一笑,说道:“不过,有一句话我还是要说在前面。”
“你这样说话,就更像了老领导了-----”谢路得哈哈大笑出声来。
胡晓辉在王建东胳膊上掐一记:“说就说,哪那么多的顾虑?都是自己家里人,你有话直接说好了。”
“哪句话?”陈露问。
王建东喝一口凉啤酒:“君子动口不动手,接下来不管你们觉得有多么难听,有多么不爱听,或者是听了之后多么地觉得自己没面子,甚至想打人--------,等等,你们也不能记我的仇恨。”
这时候谢路得倒是首先反应过来了。感情,王建东这是给自己打预防针啊?!
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谢路得这才悠悠说道:“小毛你就直接说吧,越激烈越好。你们仨都放心,今朝既然能把你们都请过来,我心里自然早有准备挨批评的。”
陈露在他的手掌背上拍拍,不响。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王建东静静,开口说道,我们可以集思广益,大家都来说说自己的看法。看看最终能拿出来一个什么样的好主意。但是总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就是怎样才能把现在的小饭店真正的起死回生做起来。至少,以后不要再有现在这样的亏损,这就是我们今天的目的。
三人点头。
“要说第一个原因,我觉得可能还是饭店的位置。当然了,三林的地理位置自然是无法和市中心这里的云南南路相比较的。到底来说,这里的人流量,要比起来三林,应该不是具有可比性的。
但是我为什么还是要说位置?”
王建东解释:“你们想想,我们的那个饭店,就是在三林当地,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好位置的吧。说难听一点,恐怕是连比较好的位置也谈不上的吧?
实际上,四眼你当初选的那个饭店的位置,当时第一天开张的时候,我就觉得选址有问题,本来那天就想和你说的,小花你还记得的吧?”
小花点点头:“是的,我有印象。那天去车站回陆家嘴的路上,小毛古古就讲起过这事。”
“还小毛古古,小花----。”陈露指着胡晓辉笑。
胡晓辉脸上一红,低下头去吃粥。
刚才,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毛古古这四个字就从嘴里毫无征兆的就习惯性脱口而出了。
真的,好像刚才说的四个字就根本没有经过大脑一样!
不过,在座的也都不是外人。虽然说脸上有些难看,但事实上,自己心里还是有些些甜蜜蜜的。
要知道,这个称呼,是自己从小到大就一直独占,算是独一份吧。
这样一想,胡晓辉就没有像刚才那样心脏乱跳、平静下来许多。要是这时候再仔细看,她嘴角眉眼间不经意还出现了笑容。
谢路得却没有格外在意到刚才胡晓辉对王建东的称呼。
想了想,他解释说:“当初开饭店情况比较特殊,比如说资金啊,经验啊,-----,你们知道的。”
“确实是有原因,我们也知道你开这爿饭店不容易,资金方面都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开出来的。”
王建东笑笑,接过他的话头,“但是条件艰苦归艰苦,现在反过头去看,当初确实不应该在选址方面取节省钞票的。”
“虽然讲当初是节省钞票了,但是从后来的经营的状况来看,反而远远得不偿失。”
他说道:“你们想想,是不是当初确实节省了,但现在失去的似乎更多。”
说到这里,谢路得不响了。
实际上,自己小饭店到底何去何从,谢路得自己也有过深刻的反思的。
就是今天王建东不把刚才这些话说出来,饭店地址选错在先,自己其实从心里面是认可的,也是他现在深以为憾的。
王建东看谢路得的神态,自己刚才的分析他应该是听到心里去了。
“这是其一。接下来我想讲的是第二点。”
他说道,“另外,我觉得我们要知道,就现在整个三林来说,客流量拢共其实就那么大,而且外地人也并不是很多,所以说我们饭店要服务的主要对象,应该还是以当地人为主。”
陈露和谢路得点头。三林现在是什么状况,他们俩是最清楚和直接的。
王建东继续往下分析,所以讲,这个中间,口味怎么搭配和调节,我觉得也是一门学问。我去过三林好几趟了。我们不得不承认,三林当地人的饮食习惯,和我们这些人,其实这当中的差别还是蛮大的。这一点你们应该承认的吧?
他问陈露:“陈露,你在三林生活了好多年了,对这一点你怎么看?”
第435章 面子还是该尊重的
陈露听到王建东直接点自己名字,这才停下来吃粥。
“要说饮食上的区别------,还真的有。”停顿一下,她说道:
“我感觉和当地人的区别确实还是蛮大的。比方讲,我从小的饮食习惯,还是以清淡为主的,反而三林那边似乎要更加浓油赤酱得多。”
“你这是说对了。”王建东哈哈一笑,说道,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别看三林塘和我们、和上海市区的直线距离实际上相隔并不是很远,但是当地人在饮食方面,还是很有他们地方特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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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露点头。
“另外,有意思的是,其实三林自古以来就出本帮菜厨师。”
王建东特别强调,“注意,我说的是厨师,不是说本帮菜。老早子三林是偏僻乡下,厨师都是去上海烧本帮菜的。”
胡晓辉不太能理解,问:“你这句话怎么讲?”
王建东只好停下来自己的想法,先简单介绍三林的本帮菜。
事实上,三林人老早在元明时期,就已形成了本帮餐饮的文化。
而三林本帮菜,最早则来源于民间的流水席。
只是,世事沧桑,曾经的乡下流水席,在岁月流转间,演变成了如今经典的上海特色菜系。这其中,则尤以“三林塘老八样”声名远播。
王建东笑笑,说道:“你们可能不知道,上海本帮菜就是以三林本帮菜为代表的。甚至可以讲,三林本帮菜就是上海本帮菜的滥觞,上海本帮菜原本就来源和脱胎于三林本帮菜。”
他眼神转向谢路得,问:“我说的对伐?”
谢路得接话,不紧不慢嘲笑道:“小毛你懂的还真多,比我这个在三林当厨子的还要多。”
陈露拉拉谢路得衣袖,自己却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王建东想了想,继续往下说。
“三林本帮菜具有鲜明的地方特色,所谓‘形制精巧,色香味浓’,特色鲜明,但是又保持了‘灵活善变,兼容并蓄’的特点。这一些,在当地民众的餐饮、烹饪习惯上多有表现。四眼,我说的对伐?”
谢路得这回却只低头看着桌面,没有搭话。
“看来,我又蒙对了的。”
王建东笑,“所以,我想讲的第二点,就是说,我们饭店在菜式的提供上,是不是真的对上了当地人的饮食习惯?或者说他们欢不欢喜来吃,是不是吃了还想吃,甚至是自己吃过后还要推荐他的亲戚朋友来吃?这一方面,我觉得饭店应该有所检讨的。”
谢路得不响。
陈露说话:“说的很对。听得出来,小毛你真的,下过功夫思考饭店的这些问题的。”
胡晓辉也不吃粥了,只听。
“比方讲,再看看我们现在所在的这条美食街好了,街上的各个饭店,包括小绍兴,实际上各家饭店都无不具有自己鲜明而浓郁特色的。”
王建东想了想,放低声音,强调说,“特色,也就是饭店的主打产品,我觉得我们饭店,现在做的远远还不够,还是很有文章可做,也很有潜力可以挖掘的。”
陈露附和,连声称是。
“你们想想看,不仅是菜式的特色,还有菜式在和当地饮食习惯的结合方面。刚才说了,我们的这爿饭店,既然服务的对象主要还是当地的居民,那么,当然就要以当地居民的饮食习惯来做文章的呀。”
“只有他们爱吃了,或者说让他们留下深刻印象了,才会有顾客,才会有回头客,这样生意才会一天天好起来的呀。毕竟,现在三林塘的外地人还是少数的嘛。”
王建东再一次问,“你们说,我讲的对伐?”
“有道理的。”
“对的。是要有特色,人家才会欢喜来吃的呀。就像这里的美食街,好吃的东西就很多的呀。”
谢路得还是只低头,不做声。
王建东吃一口粥,“最后一点,我想说的,还有大客户的开发,或者说是定点、重点客户的开发。”
这又是啥意思?好像从来都没怎么又听说过这个说法的呀?
小毛到底想说什么?谢路得也微微抬起头来。
“这个说法,我也是受到我的一个大学广东同学的启发,这几天突然间想起来的。但是该怎么理解这个说法呢?”王建东笑笑,才说道,
“比方讲,现在凡是大一些的单位,日常和别的业务单位往来的应酬自然是少不了的。我的意思是,要是能有这样一两个所谓的大客户打底的话,先不说能赚多少钞票,发展有多好,但是最起码,我们的饭店就多了可以有生存下去的机会了。”
这样一解释,陈露立马就明白了,“是的是的,我们门市部就有专门的饭店用来请客的。”
这一点,胡晓辉就更有体会。她是单位的会计,那么大一个单位,所有要报销的请客吃饭和应酬方面的单据,最后都要汇总到她们财务。
这其中的奥妙,她自然十分清楚的。
这倒是一个好方法。
只是,所谓这样的大客户,又上哪里去寻找?再者讲,就凭谢路得,或者说他的那爿饭店有这个能力和本事去寻找到那样大客户的吗?
看来很难?
还不是一般般的难!
王建东看向谢路得,问:“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记得听你当初说,你的合伙人好像有这一方面优势的------”
陈露接话:“对的,对方父亲是老早子川沙县里商业局的头头-----”
谢路得叹一口气,轻声说道:“只是前一向机构改革,川沙统一并到了浦东,这个机会怕是以后都可能不会再有了。”
王建东的看法却与他不同,“如果只是工作调动或调整,那他先前的人脉关系应该还在的呀。你们三林原来就属于川沙,据我所知至少三林那里的大领导,现在都还没有调整的吧?”
谢路得若有所思。不响。
还想继续往下理论,坐旁边的胡晓辉却在座位底下用脚连踢王建东两三下,同时抬头分明朝谢路得多看了几眼。
王建东马上明白过来,看谢路得的神情,这个话题就只能到此为止,至少今天不要再往下再做什么深刻阐述了。
点到为止!毕竟,该有的面子,还是要给谢路得保留的。有些话说多了,可能就过了,搞不好,甚至适得其反,那样的话结果反而不美好。
第436章 忐忑
王建东一不说话,场面就冷清了下来。
今朝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其实已经在语气和深度上打了很大的折扣了。但是看谢路得这会儿情绪很低落的样子,没有伤及到他的自尊吧?
王建东心里无来由的稍微有些忐忑。
店里顾客似乎比他们刚进来的时候更多,喧嚣忙碌的的声音也更大了。
不过,因为是被半路打断话题、被迫不说话,王建东心里面还是有一种不吐不快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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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路得以前不这样好面子,也不至于就那样面子薄的啊?
从小起在自己的印象里,他就是一个大大咧咧,从来都不太计较小节的人。互相之间开开玩笑,也是常有之事。
难道,因为现在小饭店失利造成的各方面的压力,竟至于严重影响到了他的心境,甚至是性格?
但是,今天这样的机会,大家都能聚在一起,其实也不是很容易。
所以从王建东自己的角度,他觉得今天要是不让自己继续往下说的话,自己心里好像会堵得比较难受。
似乎看穿王建东此时此刻的心思,胡晓辉抬手把自己手掌覆盖到他的手背上,不经意的轻轻拍了两三下。
算了,还是从长计议吧。王建东再一次想。
尽管他认为,从目前来看,其实留给小饭店可以从长计议的时间并不多了。
他知道,这里面不仅仅是小姨已经给了谢路得关店的压力。其实,王建东想,就算是小姨在这件事情上不说什么,谢路得他自己家里人,他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估计也不会允许他再这样经营下去的吧?
浪费时间不说,光是那一天天的无底洞般的亏损,就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到时候谁会无条件的继续支持谢路得坚持下去?
不会有的!
当断不断,反受其害。说实话,如果再没有改观的话,现而今恐怕连自己、还有陈露等人也不会再继续支持他继续做下去的。
过了好一会儿,王建东正想再一次开口的时候,陈露却先说话了。
她盯着谢路得说道:“今天既然讨论到了这个程度,有些话不如干脆敞开来说个痛快,把所有事情都搬到桌面上来讨论。我觉得也蛮好的,你认为呢?”
谢路得低头看着桌面,不响。
陈露就当谢路得是认可。
“其实有些话,我也憋心里很久了。”她想了想,说道,“刚才小毛说到了饭店合伙人的方面,我这里就多说几句。这当中有些事情小毛你可能不知道的------”
王建东看向陈露。这里面肯定有新的、或者是比自己想像的要更严重的问题。
“你们都知道,饭店开业以来,所有相关物资的采购,还有每天的流水,都是合伙人在掌控的。虽然讲我们本不应该去怀疑这里面有什么问题,毕竟这也是谢路得当初同意了的。”
陈露说道:“但是其中的奥妙,我想,就是我不说,你们也应该能体会得到的-------”
“什么叫做奥妙?是真的有问题好伐?”胡晓辉却不同意陈露点到为止的说法。她对饭店的合伙人,显然有很多话要说。
“说啊?”
“对的,你说呀?”
沉思了好一会儿,胡晓辉抬头,还是开口说道,“实际上,有一个事情可能你们仨都还不知道。上次小姨从饭店里拿回来的账册,后来审计的时候,我也程参与了的。
当时我们就提出来其中有许多的猫腻,比方讲,进菜和辅助用料的价格明显比市场价要偏高,还有饭店里各种各样的损耗,也比正常的状态要多很多。另外,就是在各种各样原始的记录上,比较混乱和潦草。
我当时的猜测,那本帐薄,极有可能可能都不是原始的账本。说不定,那本账或许就是专门做给阿哥你来看的。”
“专门给我看-------?”谢路得这时候抬头,稍显吃惊地说道,“账册的事情我哪能看得懂?更不要说是真假了。”
陈露在谢路得腰上掐一记。
谢路得想了想,继续往下说,
“不过,你刚才说的饭店损耗比一般情况要高,我想这倒是有可能的。每天客人那么少,买回来的菜品当天卖不出去,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浪费的。毕竟,作为饭店来讲,食材的新鲜很重要的。要不然,怎么保证饭店的口味。”
王建东点头:“这是实话。”
“另外,我还要再补充说一句。”谢路得看看陈露,继续解释:“要说我们饭店采购的价格比外面高,可能也有我的原因,
对我来说,对各种食材和各种辅料,不管生意怎样特板,我都要求比较高的。所以讲,进货的价格方面,或许在没有多少量的情形下,比一般的采购要稍微贵一些,我觉得也是有可能的。”
胡晓辉不响。
陈露却转头看向她,问道:“这些情况我怎么不知道?上次我姆妈去过饭店后没几天,只是建议四眼关店,却没有说财务上乱七八糟这些事情的呀?”
胡晓辉斟酌了一下,回答说:“可能小姨有她自己的想法吧。”
陈露不做声了。
她心里知道,母亲既然不和自己主动说这些,自然会有她的道理。也许,刚才胡晓辉说的那些,可能还是她故意轻描淡写了吧。
或许内幕还要严重许多?
如果真那样的话,也就能真正理解母亲当时直接提议关店的建议了。
想想也是,钞票可以再赚,人情世故的事情不要轻易去和别人发生冲突,特别是这个人还和你比较熟悉的情况下。
这也是母亲这么多年来在商海打拼的体会吧?
想想自己当初,竟然还为了关店这件事情去向母亲求情,再宽限给谢路得几个月的时间。
自己很不成熟。
突然间想到这些,陈露对今天跑出来本想考察美食市场取取生意经的的做法,一下子感觉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谢路得再一次低下头去。不做声了。
要是实在不行,就干脆关了吧。王建东这会儿心里想,要是真不想干,或者是真的干下去了,好真不如立马止损、关门大吉。
而且,晚关不如早关。
一个小小的饭店,经营搞得来这样辛辛苦苦,谢路得到底为了啥?赚钱?做事业?目前来看,怎么看都是得不偿失的啊?!
第437章 我王老二----
到九月底,上海的天气真正地开始凉爽起来。
这天中午,王建东带着安全帽急匆匆从工地回到办公室。
办公室里安安静静,人都安排出去了。来不及洗手洗脸,他就往后墙跟的橱柜里找出来一大堆蓝图和资料,急切而又认真地开始查找。
刚才在桥墩的基础建设工地,因为有一个数据拿不准,他差一点和施工方争吵了起来。最后谁也不能说服谁,只好暂时让他们施工停止,自己马上回来办公室找资料,再重新核对和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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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一刻钟,论证结束。
最终结果的证明,自己的当时的判断是错误的!
不敢马虎。再确认一遍,结果还是一样,明白无误!
还真是自己错了。想了想,王建东赶紧起身去电话机旁,给施工当班的班长打扣机、发短信:你是对的,继续施工。对不起。
放下电话,回到自己座位,王建东再把这件事情前前后后的经过在自己脑海里逐一复盘。
还好还好,耽误的时间还不算太久。
王建东一边拍自己胸部,一遍暗感庆幸。
虚惊一场。到最后,王建东想起来上午在工地上自己的处理方式,还是心有余悸,甚至后背上都明显感觉到有些些的冷汗冒出来,往下淌。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任何时刻、何人何地都千万放松不得啊!
所以庆幸归庆幸,经此事件,王建东一再在心里提醒自己:虽然说自己刚才的谨慎应对,从预案上来说是符合公司管理规范的,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其实至少也说明了自己在当前业务的熟悉熟练上,还有所欠缺的。
以后坚决不能再犯类似的错误,特别是在工地现场管理的时候。
丢自己面子事小,如果因此而影响到工程的质量和进度,那就问题大了。
也是到这时候,王建东才想起来应该把自己的安全帽摘下来。
放好帽子,看看正对面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到了午餐的时间。
刚要去准备碗筷,周阿姨抱着一大堆资料进来了。
她看见只王建东一个人在办公室,大声笑道:“小王,我正想等会要去找你的呢?”
王建东连忙起身,走过去帮着周阿姨把资料放到她的办公桌上,嘴里笑道:“阿姨找我有啥事?”
“好事,真正的好事。”周阿姨连声笑道,“你行啊,这么大的事情还一直瞒着我?”
王建东对周阿姨的话有些莫明奇妙。我----?大事情?还瞒着-----?
他不知所以地然的看着周阿姨。到底是什么事情,而且还是所谓的大事情,我自己好像也不知道具体指的是啥大事情的呀?
“这会儿还假装?”周阿姨笑笑,把那堆资料最上层的一个系着的资料袋递给王建东,“哎哟,还是你自己看吧?”
王建东打开资料袋,抽出来一叠吼吼的文件。
最上面的一张是传真的邀请函。只见上面用中英文清楚的分别写着:邀请王建东先生参加在香港举行的第二十三届国际桥梁与工程结构大会。后面附有具体的时间和地址。
王建东似乎不太相信,拿着邀请函,正面背面看了好多次。
正面是邀请函的中英文,而背面其实是空白的,一个字也没有。
但是这似乎并不影响王建东翻来覆去的看。
不仅是看,而且他自身从里到外,一会儿就明显到表现出一种动态的兴奋来。
“真的假的?”王建东问周阿姨。
“真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当然是真的呀。”
周阿姨笑话王建东,“是这样的,总公司的意思,这次桥梁大会让你也过去,而且是作为公司总设计师林总的助手,一道参加。”
“我----?”王建东似乎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你看看,你看看,白纸黑字------,”周阿姨第二次说同样的话,“当然是真的啊。”
国际桥梁与工程结构协会是国际上最大的桥梁与工程结构专业协会,在行业内具有广泛的影响,已有近百年历史。这个协会现有超过四千名会员,来自100多个国家和地区,是目前会员国最多的国际土木类协会。协会的宗旨是促进国际学术交流、推动国际行业和社会范围内的桥梁和结构工程技术进步。
国际桥梁与工程结构大会的规格和档次,作为道桥人的王建东不仅再清楚不过,而且是非常熟悉的。
说实话,在他本科和读研究生的时候,每次写论文,很多时候都会应用和参考到这个会议上的许许多多相关的论文资料和数据。
只是王建东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作为一个道桥行业的新兵,现在竟然也会有了参加这样顶级层次行业会议的机会。
太幸运了。
底下面厚厚的一叠文件都是这次大会的一些相关的资料介绍,还有会议的流程汇编。
反复确认过自己手里的相关资料,王建东这才充分相信,这一回,幸运之花是真真实实的砸在了自己的头上。
嘴角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突然间就想起来一句电影里的台词,嘴里就紧跟着就说了出来:“哈哈哈,想不到我王老二竟然也有今天啊。”
“先不要急着高兴------”周阿姨又递给他一个大大的信封,说道,“这是外办要求交上去的一些资料。你拿回去好好着填写,下个礼拜给我。”
王建东赶紧再一次接过来资料袋。
周阿姨也为王建东高兴,但是她还是不忘叮嘱:“照实填写,可不要有填写错误,更不能乱填胡填,记住了?”
王建东手里捧着两本资料袋,连连点头。
“要是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和单位的外办,还有浦东那边的外办联系。”周阿姨又从资料堆里找出来两张名片递给王建东,说道,“这是他们具体负责的联系人,还有他们具体的联系电话和地址。”
王建东看过以后,小心谨慎地把名片放进自己要填写的那个资料袋里。
这时候,老胡进来办公室。他上午去了总公司办事,回来后没有回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工地施工现场。
看到正和周阿姨有说有笑的王建东,他立刻就沉下脸来:“上午工地停工怎么回事?怎么不给我汇报?你现在就给我好好着说说!”
第438章 正言厉色
看师傅很少有的一本正经、严肃的面孔,王建东第一反映是心里一沉:完了完了。今天工地上停工的事情师傅已经知道,自己这次肯定要挨批评了,而且看起来还很严重。
王建东一下子僵在原地,不知道这时候自己该说什么。
在记忆里,自己在师傅手底下工作四年多年来,今朝还是第一次见老胡如此动怒,甚至有些些的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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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情况下,师傅对他自己的情绪有着超强的控制力,喜怒都不形于色的。
看来,这一次,是自己真的把事情弄大了。
心思百转。
只是王建东心里马上又想,按道理,如果只是说自己在今上午停工这件事情的处理上的话,他觉得自己当时的判断和处理也不算特别过份、基本上也都还是在自己的职责范围之内,依照公司的预案和规范处理的呀?
可是师傅现在又何至于这样动怒?
即使是退一步说,上午工地确实是有停工,但那也只是整个上午中间的一段时间而已。
要说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对整个工程有多大的影响,王建东觉得,这个影响同样也还总不至于让师傅像眼前这样对自己板着脸,神情非常严厉的。
对,简直就是正言厉色!
好在有周阿姨替他率先解围。
还没待他说话,周阿姨先发声了:“哎哟老胡,哪能这么大声,侬今朝吃枪药啦?”
老胡正眼耵着王建东,却不说话。
到底心里发毛,王建东陪着笑道:“师傅,今上午的事情,是这样的------。”
想了想,于是他把上午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本本末末从头至尾毫不遗漏的讲了一遍。
“我当时也是想着为工程质量考虑,才要求他们暂时停工的。不过,等我一回办公室,再经过重新核对和计算后,知道是自己的错,当时立马就电话给施工队那边发扣机,告知他们马上复工---------,”
王建东还要继续往下说,老胡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啰里吧嗦说这么多,我就问你一句话,后来你去工地复查过了吗?”
复查------?王建东终于捕捉到了重要信息。
原来,按照公司的工作流程规定,像类似于上午这种的事情只要一发生,最后意见处理过后,相关的主管负责人就应该去现场再一次实地核查,并且对相关的记录要签字认可的。
而自己,恰好没有再去!
知道自己理亏,王建东低下头来,只好嗫嗫嚅如的解释:“本来是刚想要去的,正好周阿姨进来,我先拿了资料-------”
本来王建东也知道自己当时的想法不是这样的。
实际上,他打完电话后,本来确实是想着去工地再看看的。只是他觉得自己已经给对方发了短信,然后刚好又到了饭点的时间,当时自己是想着吃过午饭再去工地不迟。
他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自己的习惯,一般要是办公室里没有要着急处理的事务的话,自己吃过中午饭会再去工地,而且一般来说整个下午就在工地了。所以他当时真正的想法,要是吃过饭再过去的话,一举双得,这样还可以节省来来回回的时间。
但是他不敢这样对自己师傅这样说。
究竟来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工作做的不够细致!
可不待王建东说完,老胡盯着王建东,再一次提高声音低吼:
“没有去就是没有去,哪来那么多的借口。”
王建东见老胡这回是动了真怒,想了想,自觉闭嘴,不说话了。
他心里明白,看来师傅对自己的意见,可能还不只是不在自己当时临场处理的工作方式和方法,更是在提出处理意见后,自己的及时跟踪和检查上。
周阿姨这时候端过来一杯凉开水,再一次打圆场:“老胡,今朝的事情不能全怪在小王头上,是我叫他先拿的资料,这样才耽搁了的-----”
这还说啥,赶紧去工地啊!
王建东马上转身去拿自己的安全帽。
等走到挂帽子的墙边上,这才意识到资料袋还抱在自己手里。于是只好重新折回来自己的办公桌,打开抽屉把资料小心地放进去,按了按放好。
王建东再去取帽子,就想往工地跑。
“你现才过去,还不黄花菜都凉了?”老胡气呼呼坐下来,头扭向一边。
王建东站定,看着老胡,心里莫名紧张:“师傅------”
“他们复工个屁!”老胡把戴着的安全帽取下来,“咚”的一声摔倒桌子上,“刚才要是我不过去,恐怕到现在工地上还停着的呢?”
这一下,王建东终于明白老虎发这么大火的真正原因了。
还在停工?自己发消息给他们后,还在停工?!
感情,工地的施工队根本没有把自己发过去的消息当一回事!
怎么回事?
王建东这才真正意识到,今天这趟自己可能闯了大祸。要知道,工地停工大半个上午,要是没有合适和正当的理由,这是要受到单位严肃批评,甚至是严厉处分的。
而自己,恰好两者都不是真正具有。因为,事实已经证明,上午停工最后的错误在于自己!
他奶奶的,cao!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
骂过以后,王建东这时候的心绪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接着马上就想,让施工队当时马上就复工,自己在传呼的信息里面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了的。可怎么还会这样?!
可是,不应该是继续停工这样的啊?
或许,是扣机的消息没有转达?
好像也不太可能。一般像这样的情况,王建东都会要求寻呼台连呼对方三遍,所以讲应该不太可能有收不到信息的可能。
要知道,类似今天这样的工作处理何沟通,以前其实也不少见,或者是自己临时有事外出不在单位的时候,自己和施工方也经常有通过扣机联系工作的时候。
基本上从来也没有见出现过什么意外状况的呀?
可是,他们今天在明明已经收到复工信息的情况下,还继续在停工?
这其中必有原因。
王建东这时候基本上能肯定,这中间是不是还发生了其他的,自己不知道、或者是自己还不曾掌握的原因-------?
第439章 这就是自己的师傅!
那,这里面到底又可能会隐藏有什么其它,或者说背后又有着什么样“秘密”的呢?
自己之前从来都没有往这一方面多想过的。
突然间这样一联想,王建东自己都被首先吓一跳:应该还不至于吧,看上去只是一次简简单单的停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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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现在的王建东踏入社会已经四年之久,早已不再是当初刚大学毕业时候懵懵懂懂、心高气傲的那个少年了。
他知道,一切皆有可能。而且,往往那些在不经意间发生的事情,才应该是自己真正最应该去关心关注的。
因为,正由于是在“不经意间”发生,所以有很多时候,那些事情就象现在的自己一样,很容易被自己给主动忽略掉了。
他甚至想起来那条“倒霉的”墨菲定律:
你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越担心的事情,越容易发生!只要事情存在变坏的可能性,事情就总会朝着我们可以想到的不好的方向发展。
王建东屏声静气,弯腰对老胡小心地说道:“师傅,我错了。”
老胡只看着桌面,不响。
“老胡,小王也认错了。你就------”周阿姨再一次打圆场,帮着王建东说话,
“再说了,你不是已经让工地那边复工了的嘛,损失应该还好。至于影响,我想也应该不会太大的吧。”
这时候老胡眉眼动了动。
神色间好像终于有了些些好转。
周阿姨再一次给老胡“递枕头”。笑了笑,她转身朝王建东说道,“老胡能做你的师傅,是小王你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晓得伐?”
王建东点头如捣蒜,哈腰连声说是。
“说实话,我和胡总工共事超过十五年了,他像今天这样发脾气,我真的还是头一次见的。”见终于有了效果,周阿姨继续加大她的“花工”。
老胡却没有再吃她的这一套,却反问周阿姨另一件事情,“资料,刚才你说的给王建东资料,什么资料?”
“哦------,”周阿姨本想着要继续做老胡思想工作的,所以老胡突然间这样问,她反应没有那么快,好一会儿才转过来思路。
哈哈一乐,周阿姨笑道:“还有啥资料,是王建东去参加香港会议的事情定下来了呀。”
“定下了-----?”老胡紧跟着问,“正式文件,还是邀请函?”
“都有,总公司还发了专门的函件,要求我们大桥指挥部给予王建东方便,希望我们能积极配合的。”
周阿姨想了想,接着说道,“我拿回来资料的时候,刚好王建东在。所以-------,不过,说实话,我是真不知道有停工这回事,所以我也要检讨,这件事的发生其实我也有责任的。”
王建东一直紧张地看向老胡。
老胡却没有就邀请函这件事再说什么。
周阿姨想了想,对着王建东又语重心长说道,“小王,能参加这次的重要会议,你真应该首先要感谢老胡的。比方讲-----,
想了想,她转过身问老胡:“我可以说吧,老胡?”
老胡不吭声。
“这些事本来老胡一直都不让我和你说的,可是现在既然已经落听,和你说说也就无妨了。像今天你拿到的那张邀请函,这里面就有老胡的大功劳-------”
“停-----,停停。”这时候老胡摆摆手,打断了周阿姨的话。
他轻声说道,“老周同志,我们都老啦,像这一些的小事情我们就不要争功了。我的话,至多后年就到龄退休了。以后公司里的这些事务,到底还是要靠他们这些年轻人来做的。”
周阿姨看王建东一眼,跟着说道,“你看看,这就是老一辈道桥人的高风亮节,实际上,也充满了他们对你们年轻人殷殷期盼的啊。”
王建东立定不动,思想却正在神游中。
他这时候才明白,虽然刚才周阿姨没有明说,但是自己完全能想象,原来自己能参加这次在香港举行的重要行业会议,这里面师傅原来付出了很多,很多。
说实话,刚才拿到邀请函的时候,王建东当时马上也有想到,师傅肯定在其中暗中帮了自己不少忙的。
只是,师傅还真是厉害,这么大的一桩事体,自始至终他竟然从来没有对自己表露出来过哪怕一丝一毫的想法。不仅是他自己没有,他还要求相关的人也不对自己有一丝丝的透露。
即使是现在已经确定,他也不愿意过多的和自己说他这件事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
这就是自己的师傅!
王建东突然间对老胡似乎有了新的认识。
老胡对着王建东说话,“我和你讲,今天幸亏是我回来后直接过去了,要不然,等你再过去,工地上停工的时间就会更长,影响也就会更大了。”
老胡的语气明显软和。
知道自己今天处理事情上的不完美,王建东自然不敢再多说话,只恭恭敬敬认真的听师傅训斥。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有错在先,所以自己最起码在态度上一定要首先表现得稍微好一些,尽量再端正一些,再也不敢造次。
他觉得这是自己这时候最起码应该有的态度。
“算了算了,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也没有留下有多少的缺陷,就这样过去好了。”周阿姨再一次插话:
“现在也快过饭点的时间了。这样,小王你也先不要急着再去工地,等吃了饭了过去也不迟。现在我们就先去吃饭好了。”
老胡情绪已经明显缓和下来。想了想,他说道:“她周阿姨,你先去吃饭吧。”
周阿姨笑笑,取了碗筷,径自走出办公室去了。
王建东继续立定。他知道刚才可能是碍于由周阿姨在,师傅有些话不太好和自己说。
只是,师傅接下来还会对自己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站的更是忐忑不安了。
等周阿姨走远,过一会儿,老胡却向王建东问起来另一件事。“你还记得的吧,前几年杨高路建设的时候,工地上的那“五朵金花”?”
作为全上海第一个“一号工程”,当年杨高路工程量之巨大、时间之紧迫都是上海市政工程建设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工程南起杨思路上南镇,北至外高桥江海路,全长24.5公里。整个工程量非常浩大繁杂,加上当时浦东开发开放已箭在弦上,上面要求实现当年建设、当年通车,其中的困难可想而知。
可就是在全市总动员、勇担历史重荷的杨高路施工现场上,那时候有5位女大学生,她们不仅闯入了道路施工这块男子汉的领地,而且工作干得非常出色,被工地誉为盛开在杨高路上的“五朵金花”。
这一些,作为亲历者的王建东当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只是,师傅为什么却突然间、问起来自己这个和今天发生的事情看似毫无关联的问题?
第440章 教诲
看王建东狐疑不定而且略显紧张的模样,老胡想了想,指着旁边凳子:“坐下,你别站着了。”
王建东不敢落座,嘴里说道:“没关系,我能听得见师傅教诲。”
“教诲----?”师傅没好气地看王建东一眼,说道,“还教诲呢,我看这次给你一个严重的教训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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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半弯腰站着。不说话了。
“怎么,应该开口的时候你反而哑巴了?”老胡嘲笑王建东。
王建东仍然不响。
老胡看出来王建东的窘迫,却问:“当年杨高路的建设你全程参与了的,我刚才说的‘五朵金花’,里面有一个姓田的小姑娘你记得-----”
王建东几乎是脱口而出:“当然记得的。她是总指挥助理,当时主要负责施工大纲的审定、设计方案的变更交底,还有前期工程的协调落实,好像还有-----,还有工程监理队伍得管理。”
“这些你倒是记得蛮清爽的嘛。”老胡忍不住笑出声来,“那我再问你,你知道她当时几岁的吗?”
王建东对老胡的这个提问很吃惊。
几岁?
说实话自己真不知道。她当时是领导,这些事情怎么好随随便便去打听的?
再说,我为什么要去打听她当时多大年岁这些无聊的事情呢?
好像和自己完全不搭界,去打听那些做啥?我吃饱了?!
“不知道。”王建东摇摇头,实话实说。
“当时是28岁。记住。”老胡看一眼王建东,神情有稍微的激动,“你看看,人家小姑娘28岁的时候就已经独当一面,大显身手了。不仅各项任务处理得井井有条,还在那样重大的市政工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可以说对当时杨高路工程建设功不可没,最后还成为了我们市政建设的一面红旗。”
王建东心里再次一沉。
师傅今朝不会是要拿她作为例子,再和自己作为比较,以此来深深地教育自己的吧?
还能这样比较?所谓人比人,气死人。用胡晓辉的东北话来说,就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要真是那样,师傅这就太不讲那什么了。还不如把自己直接扔了好了。他心里似乎有些不满地想。
果然,老胡接下来的一句话,就直接烧到了王建东头上:“你今年也快28了吧?------”
王建东赶紧接话:“实岁才26多一点。”
“多一点,那是是多多少啊?”老胡笑了。
王建东使劲屏牢,不让自己有多余的表现。
“还是笑出来吧,小心憋出病来就得不偿失了。”老胡看着王建东,眼神不再像原先那么要吃人一般的凌厉了。如果仔细看,甚至里面都已经有了些许的笑意。
王建东仍然站着不动。
老胡没有再看王建东。想了想,他接着说道,
“当时杨高路建设的时候,有一次在指挥部讨论‘桥头跳车问题’的专题会议上,我当时就有一个很强烈的感慨:
现在浦东的整体发展、包括我们自己公司的发展,都已经开始逐渐进入快车道,开始进入实现超常规发展新阶段的关键之年,这时候,就特别急需一大批能推动各项事业发展的各方面人才。
那么,公司如何培养好年轻的工程技术人员、开发高素质的项目管理人才和各类专业技术人才,就成了摆在我们这一批老人面前的现实的重大课题。
我当时之所以把你和李岩两个人研究生培养的教学方式,从课堂直接搬到项目建设的第一线,就是有这方面考虑的。”
王建东站直,认真仔细听。这些衬垫的话说过,接下来师傅可能马上就要说到重点了。
老胡抬头再一次盯着王建东,不过他说话的语气这时候已经很平和了。
“小王你知道,实际上我们上海真正的市政重大工程,都是90年左右才开始的。比方讲浦南大桥,浦杨大桥,杨高路建设,还有我们现在的浦徐大桥,等等。
所以讲,你们从学校出来就有这么好的机会,遇到这么好的大工程,用学来的知识为国家做贡献,应该讲是非常幸运的的一代。”
王建东点头。若有所思。
老胡继续往下说,后来在总结表彰会上,那位28岁总指挥助理的一番话,我现在都记忆犹新。她说,对于将来,我们确实没办法把握,可是我们却可以牢牢把握住今天,现在的我们根本没有权利去浪费时间。
那次的总结表彰大会,王建东因自己有事因故没有能参加。但是关于那位年轻的总指挥助理的事迹,他是知道的。当时上海的各大报刊杂志和电视广播都有过报道。
老胡仍然顺着他自己的思路往下说。
“实际上,对于像你们这样的年轻后备人才的培养,我已经思考很久了,而且和单位领导也多次有过建议,甚至当面汇报过多次的。
通过这些年的实践和分析,现在反过头来看,项目现场育人的方式,无疑是对的,也是有远见的。
所以我一直都认为,重点工程项目建设不仅是区域经济发展的‘大动脉’,更是培养锻炼人才的‘大熔炉’。我后来还为此专门就这个问题向总公司提出过关于青年人才培养的建议报告。”
王建东把师傅的这些话一字一句都听在心里。
说实话,自己也好久都没有聆听师傅这样长篇大论、立意深远,而又推心置腹般的敦敦教诲了。
“好在,最近总公司层面已经达成一致的意见,准备参考当初杨高路建设中的培养方式,在内部重点培养一批年轻有为、能挑重担的后备干部。
而且,据我所知,这些些新的、相关的举措,单位里可能马上就会推出来的。”
可能口渴,老胡停了停,顺手拿起周阿姨早就为他准备的白开水喝了一口。
嘴角终于笑了笑。他接着说道,“就像当年杨高路的‘五朵金花’。
大家都在一个系统里吃饭,当初杨高路工程指挥部他们的做法,其实还是很有借鉴意义的嘛。
那么问题来了。她们能做的,我们为什么就做不得?为什么就不能在像现在浦徐大桥的这样重大工程建设中,有这样好的现成的条件和机会,我们也培养出几朵银花、金花出来的呢?”
第441章 心领神会
王建东不作声。
师傅话里的意思其实已经说的非常明白,现在单位里新的思路,就是想在像现在正建设中的浦徐大桥一样全市性的大型项目建设的同时,花大力气同时着力开展和进行人才的培养工作。
只是,这些都还只是公司没有正式公开的计划。至少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这一些,和自己有什么关联?王建东还是没有听明白。
或者说,师傅今天先是朝自己发一顿大火,后来为什么接着有为何与自己单独说起来这些?还是说,公司这些未来的计划真的和自己有什么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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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胡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因为接下来他就说道:“有了这样的好机会,我们当然不能错过的,你当然就更不能错过的。”
简单,直接,粗暴。开门见山点题。
话说到这里,王建东完全就明白今朝师傅为什么要朝自己发那么大的火了。
完全是因为恨铁不成钢啊!
原来,师傅这是把许许多多的期望都寄托在了自己身上的啊!
他想起刚才自己,似乎有些还在以小人之心这些度君子之腹的小心思。惭愧,惭愧啊!甚至都有些无地自容起来。王建东本头低得很低,这时候j更不敢抬头看师傅。
老胡却没有像王建东那样的激动,他一如既往般云淡风轻。至少在表面看上去是这样。
甚至,和一般人在这种情形下的思路和做法完全不一样,他都没有再就刚才的话题进一步发挥,相反,他反过去又说起了当初杨高路建设中的一些事情。
他回忆道,实际上,杨高路工程从建设之初就被赋予“青年工程”的称号,一大批青年人在工程项目中激情迸发、跃跃欲试,并最终崭露头角,独当一面。
这一些,也正如当时市政局领导之前的设想一样,杨高路工程的建设锻炼出了一支善作善成的年轻队伍。
喝一口水,老胡继续他的感慨,杨高路工程确实是大课堂、大熔炉。在杨高路工程指挥部和各工程施工单位,有一大批非常有经验的老工程师,在他们的带领下,一大批年轻人在工程建设中茁壮成长。
“不过,要说给我印象最深、记忆最深刻的一件事,就是在誓师动员大会上,11位青年突击队队长从副市长手中接过印有‘青年突击队’队旗的场景。还有随后在杨高路工地的各个角落,开展的热火朝天的劳动竞赛,这一些,都充分发挥了年青人的突击作用。”
说到当时的杨高路青年突击队,王建东也深有感触。
当年青年突击队正式组建的时候,时任团市高官还专程到市政一公司工棚为青年突击队授旗。
王建东还清楚的记得,杨高路正式动工没多久,就遭遇连绵不绝的雨天,所有人都深知这个工程没有任何时间可以耽误得起,所以突击队员常常在一场雨和另一场雨的短短间隙里加班突击,测量、挖土,整理沟槽,装卸道渣、铺设沟管……不断有人滑到雨后的泥泞里,又不断爬起来,一节节管道在冷峭的夜色中递进、延伸。像这样的突击队员,在杨高路工程里,其实可以找出很多很多。
王建东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仍心潮澎湃。
他觉得,那一切,不仅是年轻人体力的拼搏,更是意志的考验。
还真的就是那样。
当年在杨高路工程的建设中,所有人都齐心协力,一心就只想着把这个工程做好,要为浦东开发开放尽一份力,要为上海争光。所有青年突击队员都基本没有节假日,甚至连大年夜、大年初一都活跃在施工第一线。
王建东心里一亮,突然间想,难不成,现在浦徐大桥的建设工地也准备要组建青年突击队?
他眼神再一次看向师傅,满是疑问。
老胡却没有再就这个话题往下展开来说。
“有些事情,不用我说的太明白,你自己知道、好好掌握。”再喝一口白开水,老胡想了想,说道,
“就比方讲,你这次能去香港参加这次重要会议,要知道全公司就只有3个名额,大领导,总设计师,为什么还会有你?甚至总设计师为什么还要亲自指定你做他这次会议的助理?”
王建东只听,不响。
“你觉得我们单位里的年轻人还少吗?没有几千应该也有几百的吧?”说过这句话。老胡却不做声了,继续喝水。
沉默了好一会儿。
“想法重要,思路也重要,但是,行动更重要。”老胡再一次开口说了一句强调的话,
“记住,一个人如果确定想要做好一件事情,那就要及早付诸行动,昨晚做不如早做。至于个中道理,你自己去理解好了。”
王建东频点头,心领神会。
不想却老胡再说了一句非比寻常的话:“也要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就像今天的停工事件一样。现在可以说正是你人生的关键时刻,不得不处处小心的啊。”
听师傅这样说,王建东一惊,自然就多留了一个心眼。
心里马上明白过来:看来,今天停工的事情,根本不是自己原本想象的、也不是原本看上去那样简单的啊?他准备一会儿给正在工地的秋生打传呼。
就在他正想开口的时候,门被推开来。原来是吃过饭的同事们陆陆续续回来了。
老周看见王建东和老胡,高声笑道:“老胡,你培养出来的好弟子。小王,祝贺祝贺啊。”
互相客客气气一番,老胡这才招呼王建东一起上食堂吃饭。
出了办公室,在路上老胡又恢复了和王建东平常相处时平和静气的老样子。
他甚至还抱怨起自己的女儿来。他说道,“佳佳现在也老大不小了。我们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底谈朋友了没有?”
“什么状况?”王建东小心翼翼问。
老胡笑笑,说道:“你说没谈吧?但是礼拜天总也不见她回家。他妈妈有时候礼拜天去学校宿舍找她,她却不在学校宿舍。要说谈了吧?我们每次问她,她就直接说没有,怎么样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王建东心里偷着乐。呵呵,这一下,你老头子也到碰钉子上了吧?
“你那个在报社工作的同学,现在互相间联系还多吗?”老胡停步,眼里满怀希望看向王建东。
呵呵,高明!这是皮球第二次踢到自己脚下了。
王建故作为难,过了好一会儿才正经回答:“师傅的意思我明白了。吃完饭我就马上打电话去问问。”
第442章 多留了个心眼
老胡听出来王建东话中敷衍的意思。这小子,还真是记仇,想一报还一报啊。这样做是不是也太快了一些、太明显了一些?
笑了笑,他立定原地,看着王建东眼睛:“侬不要捣糨糊,我说的是真的。”
“我说的也是真的啊?”王建东也站定,却装作一脸无辜。
怕师傅不相信自己的态度,他紧接着加了一句,“不过-----,我记得佳佳去年才大学毕业的吧,你们老两口这么着急就想把她给嫁出去?
“现在你还好意思说我们家佳佳年纪小?”老胡忍不住笑了,说道,“那你们家小胡不是和佳佳同一年,也是去年才刚毕业口来上海的吗?”
王建东目瞪口呆,觉得脸上一下子有些发烧起来。
老胡说的全都是实话。哎,姜还是老的辣。本来想开开师傅玩笑,没成想最后被反将一军,竟至于自己无话可辩了。
为了避免尴尬,同时也是看师傅这时候的心情开始好转,王建东从口袋里掏出来香烟给师傅敬烟。
师傅接过香烟,点上,吸了长长一口,这才说道:“你早把香烟拿出来,刚才我不就没有那么大的火气了?”
“刚才你那个批评人样子,我哪还敢掏香烟的啊。”王建东把打火机收好,笑着回答:“说实话,刚才我站在那里,哪怕是连一个多余的动作都不敢再有的。”
老胡大有深意地瞧王建东一眼。继续往前走。
一边走,王建东一边还在解释:“其实我们的情况还有些不一样。主要是想着房子的事情,那样的话能在公司排队的时候,希望能多占着一些优势的。”
扯结婚证提高积分这些事情,包括王建东的这些想法,老胡自然都知道。
“房子的问题,可能要解决起来可能没这么快的。虽然说你现在排名比较靠前,但是你也要知道,总公司有上万人、上千来户家庭都需要统筹考虑的。”
老胡笑了笑,又说道,“不过,胡晓辉父母回来上海后的工作安排,我倒是可以给你想想办法,争取能够比较好解决的。这一点我有信心。”
“真的?”王建东很惊喜。这是师傅第一次主动和自己说这件事。
老胡却字斟句酌起来,“不过嘛,也是有条件的。有一个前提,就是----
王建东会意,笑着说道:“电话吃好饭就马上打。而且这一趟子我一定给您打探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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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的不仅仅只是打探清楚状况-------,”
“明白。而是尽量能撮合成一对,对伐师傅?”王建东转头,眯着眼对着师傅笑。
老胡“呵呵呵”,哈哈直乐。
王建东笑问:“我那个记者同学似乎也不是特别出众的啊,而且你们好像就只见了一次面,中间也没有说几句话,师傅你怎么就特别看上那小子了?”
师傅笑笑,“有总归比没有强,对伐?”
类似于废话。王建东自然不相信老胡的这个说法,再问:“这其中应该还有真正的原因。”
“你说的不错,说实话,确实我是看不出来那小子到底有什么好的。”
年轻人就是我们老人的思路和想法不一样。老胡叹一口气,这才说道,“可是,我能看得出来我女儿眼睛里当时显露出来的,那些特别的光亮的啊。”
“到底是过来人,更是好父亲。”王建东朝老胡伸大拇指,感叹道,“师傅结棍,竟然当时只一眼就看出来了本质。”
老胡嘴角充满笑意:“哪有像你这样没大没小和师傅说话的?!”。
吃好饭,回到办公室,王建东本来想马上去工地。
等到都戴上安全帽了,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先当着师傅的面给谢雨生打一只传呼。
不一会儿就电话回过来。
简单问候几句,王建东留了一个心眼,问:“我们哥几个很久都没有聚会了,要不要找时间聚聚。”
确实是有较长一段时间几个人没有聚聚了。
谢雨生在电话里直接就答应了。俩人还把日期定在国庆节放假的时候。至于王建浦和徐进,谢雨生主动说他来联系。
王建东开玩笑:“到时候你女朋友也一定要带着过来的哟。”
电话里的那一端,听得出来谢雨生明显僵了一下。过了好久,他咕咕噜噜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王建东听不太清楚,于是就高声挂了。
师傅一直在旁边仔细听。
直到看王建东挂了电话,他在王建东肩膀上拍拍,笑了笑,整个过程都一直没有作声。
晚上下班,王建东约秋生在工地附近龙吴路上的一家小饭店吃饭。
浦杨大桥结束后,秋生随大部队跟进到了现在工地。不过,王建东在他的工作安排上动了一些小心思:这次把他悄悄安插回了自己所在的项目部下面的施工队之一。
至于自己和他的关系,到目前为止外人基本上不知道。
王建东当初的考虑,说好听一点,就是想通过他可以从另一个渠道,随时了解和掌握施工现场的各种各样的真实状况,包括自己熟悉的,还有自己不怎么熟悉的所有关于工地的任何情况。
说难听一点,也可以认为秋生其实就是他自己想安插在施工方的的一个眼线,一个卧底。
酒到半酣。王建东和他再碰一杯。
“还会有这种可能?”秋生直接拿瓶子喝下去一大口啤酒。
虽然不在同一个施工队,但是上午工地停工的事情他当然是知道的。经过多年的风风雨雨,这时候的秋生不仅看上去比过去更壮实敦厚,人也显得更沉稳了许多。
王建东剥花生米。
秋生擦擦嘴角,看着王建东,问:“那我应该怎么找?”
王建东想了想,说道:“包括那个人的背景,平常和什么人往来,爱好,------,”
秋生摆摆手:“光这一些,恐怕还不够的吧?”
“到底是我光屁股长到大的朋友。”
王建东擦擦手,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一记,笑道:“还有一个简单的办法,我们可以去想一想,这件事情如果闹大,除开我自己肯定受到处分,另外,就看可能是谁,最终能从中得到最大的利益了。”
“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的。”秋生举起来啤酒瓶和王建东碰杯。
第443章 9月20日
9月20日,星期二。
这一年这一天发生的一件事,多年以后,王建东任何时候回忆起来都彷佛记忆犹新。
这天,恰好也是农历中秋,一个丹桂飘香,全家人吃月饼赏明月、合家团圆的传统佳节。
最最重要的,这一天晚上,还将是东方明珠电视塔的灯光初照第一秀。
王建东早早就提前获知了这个消息。
单位提前半天下班,但因为下午接着处理了工地上的一些要紧的事情,等他提着月饼步履匆匆回到陆家嘴家里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
家里一屋子的人客,非常之热闹。
外公外婆,小姨小姨夫,还有胡晓辉她们都在忙忙碌碌做着晚餐前最后的准备,就等着王建东回来开吃了。
王建东恭恭敬敬一一和他们打招呼。
外婆拉着王建东一只胳膊,先是从上到下,然后从下到上反反复复看王建东许久,嘴里咕咕囔囔说道:“哪能啊小孙子,现在你自己都能赚钞票养活家里人,自己反而瘦成这样子了?”
王建东笑,回应道:“外婆,我其实根本都没有瘦,只不过是稍微晒黑了一些而已。”
外婆似乎很不放心,拉着他走到灯光下,又端详了好一阵,然后手指着旁边饭桌上洗好的葡萄说道,“还没瘦?都这样立刻的啊。来来,你快先尝尝葡萄。”
外公手里玩弄着木珠子球,在旁边笑呵呵说道:“小毛,葡萄都是外婆从家里专门给你摘了送过来的。”
王建东随手拿一颗丢进嘴里,咬开葡萄皮,然后轻轻一吸。
葡萄汁新鲜的味道迅速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好吃,真好吃。”王建东吐出来葡萄皮,笑着对外婆说道,“我还要再吃一个。”
胡晓辉刚好过来收拾桌子准备摆饭菜。见王建东好吃的傻样,嘲笑道:“外婆家里的葡萄你从小到大还少吃了?”
王建东笑笑,只大口吃。
“哎哟,你吃慢点的呀?”外婆笑着看王建东狼吞虎咽,在他后背上轻轻拍拍,关心道,“葡萄外婆家里还有,你什么时候去,外婆就什么时候摘给你吃,不要这样吃着急的呀。”
“外婆你这样说就明显太偏心了的啊?”
胡晓辉这时候似有些不满地搭话进来,“外婆,现在我基本上每天都有在你家里,为什么每次我想要吃葡萄,你每次都不同意,都说是要留着给他小毛的呢?”
外婆却彷佛没有听见胡晓辉说的那些话,两只眼睛只看着王建东吃葡萄的样子,咪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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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却听出来了胡晓辉话里隐含的另一层意思。
讲实话,王建东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张桥乡下的外婆家里了。
本来这之前就和家里姆妈还有胡晓辉商量过,准备接下来“十一”有空的时候去看望外公外婆,再顺便吃吃自己心心念念外婆家里葡萄的。
不曾想,趁着能看东方明珠灯光秀的机会,今年的中秋节的安排就选在了王建东他们家里过。
不过这样也好,也算是终于找机会满足了王建东自己想见外公外婆一家人的心愿。
吃饭的时候,中间王建东给小姨父敬酒。到而今,外公为了他所说的养生和长寿,哪怕是和家里人聚会,也已经是滴酒不沾了。
“恭喜你啊小姨父,终于当上校长了。”王建东也好久都不曾见着小姨父了。这个学期,小姨父开始担任了他们学校的校长。
小姨父笑笑,杯中酒一饮而尽。
小姨笑了笑,插话:“小毛小花,接下来就看你们俩在各自单位的表现了。”
因为有了想去现场看灯光秀的原因和心事,这顿本应隆重的晚餐饭却是吃的就很快,只不到四十分钟就草草结束。
吃完饭,王建东和胡晓辉往外走。
剩下来的其他人也不闲着,开始搬竹椅板凳,还有零食小吃去外面小院里和邻居们汇合。当然了,这其中月饼自然是免不了的。
花园石桥路的另一边因为造金茂大厦早已经拆干干净净,加之今晚上天色不错,所以从这边小院看过去,不远处高大耸立的东方明珠历历在目。
天上明月高照。
这一边,王建东和胡晓辉手牵手,有说有笑沿烂泥渡路往东方明珠方向走。
路上行人很多,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基本上都应该和她俩一样的目的。
有小孩子在路上欢快地跑来跑去。
远远近近间或不时有鞭炮声“劈里啪啦”响起。
讲起来坐落于黄浦江畔、今晚上即将举行灯光第一秀的东方明珠,全称应该叫做东方明珠广播电视塔。
91年7月30日开始动工兴建的这座广播电视塔,连续被列入近三年上海市府实事工程,也是近年来上海广播电视事业的重要基础建设工程,更是浦东开发开放后第一个重点工程。
历史三年多建成后的东方明珠塔,以其468米的绝对高度,成为亚洲第一,世界第三之高塔。
它是陆家嘴地区第一座地标性建筑,称得上是上海高度的最初代表。
也是这座塔,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一直映衬着我国改革开放的速度。
离东方明珠更近,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大家都朝着一个方向行进。
一阵激情而悠扬的歌声从那边传了过来,靠得越近,声音越来越大、越响亮:
几翻风雨几翻晴
铸造起飞天双龙
回首迢迢路万重
几多心血注海东
黄浦江头月色浓
辉映着不夜城
拂去沧桑霜露冷
几度执著望春风
几翻风雨几翻晴
铸造起飞天双龙
回首迢迢路万重
几多心血注海东
黄浦江头月色浓
辉映着不夜城
拂去沧桑霜露冷
几度执著望春风
正是大好春光要让我们飞腾
正是大好机会我们让世界震惊
擦亮东海明珠让她光芒四射
捧起东海明珠映照出太阳红
让炎黄子孙的热血
凝聚起我们的忠诚
化作吴淞海上的朝霞
给我上海光荣
“就是好听!”王建东打心底里对这首歌很赞赏。他知道,这是著名歌手毛阿敏和韩磊携手演唱,专为纪念东方明珠电视塔落成特别创作的歌曲,《东海明珠》。
“是的,听得真带劲。”胡晓辉笑了笑,在王建东耳旁说道,“听小姨说,过几天还要在东方明珠塔举行第五届上海电视节开幕式,毛阿敏会过来这里现场演唱的。”
第444章 满心期待
“真的假的?”见胡晓辉点头,想了想,王建东说笑道,“开幕式就在自己家门口举办,那怎么也得要想办法去弄一张演出票,要不怎么说得过去的啊?”
“切------,”胡晓辉嘴角一弯,嘲笑道:“去哪里要?你认识谁?”
王建东抬头看天上。
星光闪烁,皓月当空,似乎不染轻尘。
来来回回想好几圈,真要弄票,途径好像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找谢雨生。今中午才给他打过电话,谢雨生是大报驻浦东的记者站负责人,找他要票的机会可能要大一些。
甚至,以他大记者的身份,或许还有其他的途径进入现场,也说不定。
第二个能找的人,就是堂哥王建浦。他现在大小也是一个领导,像他们那样级别的单位,但凡在浦东举办的大型活动或是演出,一般都会有赠票的。
只是,他家里还有-----,同为年轻人李尚的呢?
算了,可能只有给谢雨生打电话了。
王建东心里甚至促狭地想,这时候自己是多么地希望谢雨生他能和师傅的女儿,俩人之间现在还真的能发生些什么啊。那样一来,自己能从他那里得到演出票的可能性就会大大的增加了。
胡晓辉本来刚才也就是随便说说,她当然知道开幕式演出票的稀缺。但是现在看王建东正儿八经思考的模样,不由得想发笑。
做这副模样给谁看的呢?又能说明些什么?!
但为了避免伤及某些人可怜的小自尊,她最后还是使劲屏牢了。
乖乖!哪里有那么容易能搞得到演出票的!和王家阿婆相处久了,她有时候口音里不自觉也会偶然带出来一句两句苏北话。
王建东自然不知道胡晓辉这时候心里的想法。
过好一会儿,似乎有了主意。他转头看向胡晓辉,眼睛里有些神神秘秘的笑道:“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
“你能?!”胡晓辉对着他就翻一白眼,心里却根本没有把王建东说的话真当一回事。
过陆家嘴路,看热闹的市民就更多,场面也更闹猛了。一群一群,乌泱乌泱的。
俩人熟门熟路,沿着一临时的人行小道,一前一后左拐右拐,很快就来到了东方明珠塔脚下。
好不容易寻找到一好位置。
俩人站定。
抬头望,胡晓辉一下子被眼前的这座高耸入云的建筑给真正惊呆了。
胡晓辉说道,“我怎么觉得这座塔至少有1000多米高,根本不像你路上说的只有四百多米呢?”
“是468米。”王建东再一次纠正。说实话,王建东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看这座广播电视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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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好旁边有人说话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
“哎哟,你们是不晓得,我当时在最顶层的护栏边向下一看,能看见蚂蚁大小的人在缓缓移动,还有汽车在纵横交错的马路上奔驰。灰蒙蒙的黄浦江上,也只看见有一些“大米”在自由自的移动。整条黄浦江上没有一点波浪,静的像一面铜镜。哎哟,好看的不要不要的啊。”
王建东和胡晓辉忍不住都笑了起来。还“大米”呢,形象而生动的。
东方明珠广播电视塔主体为多筒结构。
塔基筑在480根50米深的钢筋混凝土桩上面。
从塔基到350米高处是由混凝土浇筑而成塔体。有下、上、顶三个球体结构。主要由三根9米直径的预应力钢筋混凝土主柱支持,以及塔座、下球体、5个小球体、上球体、太空舱、发射天线桅杆等构成。
广播电视塔最顶端的发射天线桅杆长110米,具有发射9套电视和10套调频广播节目的能力,能够覆盖整个上海市及邻近省份80公里半径范围内的地区。
它建成后不仅可改善上海市区和郊区市民收看电视、收听调频广播的质量,还必将成为上海城市的标志性建筑和重要的旅游景点。
胡晓辉忍不住发出赞叹:“啊!这东方明珠塔真的就像一座直冲天顶的巨大圆锥体。”
听胡晓辉的这一形容,王建东在旁边立马笑出声来。
这是什么比喻?烂得不要不要的,简直连小学生造句的水平都不及格,好伐大姐?!
看来,胡晓辉还真是和枯燥无味的数字打交道久了,连形容物件来也变得这样干干巴巴了。语言词汇甚至都贫穷到了要用立体几何的概念来形容的地步。
想当初,最起码你高中、还有大学其实也是属于正宗的文科,好伐?
但王建东不敢把这些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胡晓辉有些奇怪地转过头看王建东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发笑。
她根本没有意识到刚才自己说错了什么,继续抬头望天,说道:“如果真要形容的话,我觉得倒是有一句话很合适的。”
“哪一句话?”王建东接话。
“大珠小珠落玉盘。白居易的《琵琶行》。”
胡晓辉笑笑,指着面前的广播电视塔解释道:“你看,中间一根擎天立柱,上面一连串串的小球,大球-----,最底下一个大球,不正好大珠小珠一串串掉落玉盘的吗?”
“说得好。”还不等王建东说话,旁边却有人插话进来了,“小姑娘,你说的好的啊。有文化。”
王建东对胡晓辉的逻辑语言一下之间竟然会发生那么大的转变,也感到非常吃惊。
这是什么脑回路?
不过自己也承认,这一回,胡晓辉刚才的那一句话,确实是把眼前的东方明珠塔形容得惟妙惟肖。
不管从眼前的景象、还是自己的专业角度看,王建东都觉得东方明珠塔的设计都非常富有想象。
设计者富于幻想地将十个大小不一、高低错落的球体似乎从高空中串联到脚下如茵的绿色草地上,特别是中间两颗巨大的球体被高高托起,宛如两颗红宝石,晶莹夺目。
整个建筑浑然一体。在银白如晕的月色下,所有的这一切最后正好完美地构成了“大珠小珠落玉盘”那样、充满诗情画意般意境的壮美景观。
等会儿灯光亮起,不知道这座东方明珠塔,又会是怎般模样?
王建东满心期待。
第445章 整个上海都被点亮了
激动人心、正式开灯的时间终于来临。
先是靠东方明珠塔更近的人群一阵阵涌动。“十,九,八-------”开始有人高声喊口号。
随着附和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
“四,三,二,一,”
“开始--------”
屏声静气,万众瞩目。
最先点亮的是塔正面的四个大字,“东方明珠”。四个金色大字在灯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
接着塔基被点亮。
再然后是塔身。灯光从下至上依次环绕而上。
到最后,最顶端的桅杆被点亮。
至此,东方明珠塔全部点亮。
它巨大的轮廓在五彩灯光的立体照明装饰下,变得格外耀眼夺目,光彩照人,一闪一闪的非常漂亮,绚丽多彩。
灯光璀璨,闪亮登场。东方明珠塔初照一举成功!
整个过程中胡晓辉高兴得一直拍手。从王建东他们俩所在的角度看过去,明珠塔上点点繁星,熠熠生辉,光影流动,变幻奇妙。
东方明珠电视塔有着独特漂亮的外形,整座建筑闪亮着光茫,像一根银线上的三颗珍珠,又像一把镶了十一颗明珠的宝剑直插云霄,还像一艘将要启航的火箭,随时准备腾飞。
如果再仔细一看,则更像一个卓然秀立于黄浦江岸边的远古巨人,以无与伦比的高雅气质和顶天立地的王者风范,保护着脚下这片自己的土地。
而被高塔巧妙地托起的两颗红宝石般晶莹夺目的巨大球体,恰似琵琶弦上奇妙的音符,在黄浦江潺潺流动的江水伴奏下,弹拔东方悦耳动听的乐声,亲切地向人们述说着黄浦江的源远流长和神奇。
仿佛要点亮整座城市一般,陆家嘴也跟着渐渐绽放光华。
似乎还不止于此。
一江之外,外滩“万国建筑博览群”老建筑,灯火辉煌如旧。
这时候,时空彷佛被无形拉近。
这时候,东方明珠塔与之遥相辉映,互相构成上海繁华的一幕。
这样一来,整个上海也就都被五光十色的灯光所覆盖了!
眼前的美艳景色更是让人如痴如醉。
此时此刻,似乎全世界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这里。
有清新的江风轻轻拂过脸面。
看着东方明珠闪耀于整个上海滩,王建东不禁感叹时光的飞逝。
上海一直是受外来文化影响的一座城市。
从中国最早开埠的城市之一到繁华的“十里洋场”,各国文化自此融会贯通。
在隔江相望的、外滩哥特式、罗马式、巴洛克式等等中西合壁建筑博览群的映射下,东方明珠塔直指苍穹,璀璨的光芒闪耀在梦幻的夜空,耀示着历史的新篇章。
虽然讲,东方明珠电视塔,其实并非是源自于浦东开发开放的产物。
而实际上,作为上海第一个能让人看得见的标志性文化地标,它的建设和成长时间,恰恰是浦东开发开放的最初几年,而且是浦东的第一“出彩”佳人。
所以东方明珠的名片意义更是极其重大。
普通的上海人尤其是年轻一代,以及外地人在浦东开发开放之初,能够以快过黄浦江到上海,恐怕十有八九都是因为这颗明珠的吸引所致。
在浦东还不像后来那样耀眼和美丽的时候,东方明珠的出现,才慢慢使浦东有了几分人气----这一历史性贡献,应当无条件给与东方明珠,并向他致以从高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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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明珠塔的来之不易,也可以从另一方面让世人了解浦东开发初创时期的艰辛。
“------那明珠太美太亮,找的我们心花怒放,彷佛迎来了一个新世纪。”后来,外公不止一次的和王建东说起过那天晚上、他作为一个在浦东土生土长的老者的的描述和感受。
是的,东方明珠的光亮,给开发开放初期的浦东,照亮了义无反顾前行的光明道路。
这光亮,让所有前面可能的和必然的艰难险阻,以及随之而产生的畏惧与胆怯,一下子遁于无形。开发者的意志和信心,如明珠发射光芒。
正在遐想中,胡晓辉在一旁突然间转头问王建东:“你说说,最顶端的小球,设计师们是怎么让它“挂”在塔顶的呢?”
王建东没想到胡晓辉这时候竟然会用这样的一种口吻,问出来这个其实很专业的问题。
好在,因为承建东方明珠的建筑三公司是自己公司的兄弟单位,故所以关于东方明珠塔其中一些建设方面的的事情,王建东还是略知一二的。
想了想,王建东尽量用胡晓辉能听懂的语言,一一解释。
首先我们要知道一些基本情况。最上面那颗球的球心位置在272米,我们国内还没有一台吊车能升到那样的高度。
其次,它的体积不算最大,但是它的钢结构重达815吨,比下球体还要重。
这还不算。球的安装上还有一个更大的困难。
因为中间一些特殊因素的影响和耽搁,安装的时候刚好碰上下雨。
要在刮风下雨天把那个庞然大物吊装到那么高,难度显而易见。按照先前的计划要把上球体吊上高空的计划,已经过了最佳时机。
只好另寻办法,最后决定冒一次险。这个惊险的方法是这样的:
首先利用高塔水泥筒体上的钢环梁装上一部吊6吨重的单臂吊车,再把12根每根重10吨的钢梁拆解,分别从地面吊至近300米高空,在高空拼接成12根坚固的钢梁,然后再将这些钢梁用每个直径20至30厘米高强度的螺栓紧紧固定在钢环上······最后的施工方案完全成功!
王建东最后感慨:“完全可以说,那一次的吊装,简直就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工程艺术表演。”
也不知道胡晓辉最后有没有听懂。不过她却问起来另一个问题:
“听说塔里面还有很多很多观光的景观设施-------,以后有机会一定要上去看看的。”
“那还长着的呢。”王建东笑笑,搭话道:
“等到广播电视塔正式启用,要到明年5月份了。现在还只是塔内底层大厅装饰完成工,登塔设施和主体照明系统刚刚投入运转而已。”
第446章 亲戚亲戚
看过热闹。手牵手回家的路上,王建东突然间想起来一件事,问:“阿姐去她婆婆家了?”
“对的啊。”胡晓辉还沉浸在刚才看灯的喜悦中,笑着回答:“今朝中秋,下午的时候,姐夫过来接阿姐和阳阳走的。”
可能是想起了这几年来自己大姐的境遇,王建东有些不满地说道:“那个破家还有什么好去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胡晓辉站定,盯着王建东。毕竟不管怎么说,只要还没有真正分开,那就还是一家人。那,为什么过中秋不能去?
王建东不做声。
胡晓辉说的没错。只是,现在这样两头都不好受、心思憔悴的日子,对大姐来说何时才是尽头。
关于大姐家庭的这个事情王建东考虑过很多次,只是现在他也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
听天由命?好像也不是自己想要的解决方式。
不想胡晓辉接下来的一句话,倒是给王建东想解决这件事情提供了新的想法。
“我看的出来,大姐对自己的这段婚姻也早已不抱有多大的希望了。只是可能觉得阳阳现在还小,所以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不得不还是要考虑小孩的感受。”
她想了想,继续说道,“这么小的孩子,总归不能让阳阳一下子就没有了爸爸的啊。你要知道,成长环境对孩子的影响还是蛮大的。就像我小的时候。”
胡晓辉这样一说,王建东心里有了主意。
他决定,自己找机会和时间和自己的那位姐夫再单独谈一次话。但是,不管结果如何,或者是以怎样的解决方式,都应该有一个明确结果,不能再拖了。
谈到了自己的姐姐,王建东笑笑,说道:“今朝我还忘记一件事情了。你外婆,还有你舅舅家里,我好像也很久都没有去了。要不,找个时间我们一道-----”
“中秋节都快要过去了,你到现在才想起来的啊?”胡晓辉有些不满地说道“好像黄花菜都凉了,好伐?”
王建东一只手抓抓头发,只尴尬地笑。
胡晓辉叹一口气,说道:“是应该去多看看他们的,现在我外婆和外公年纪都大了。还有,我舅舅舅妈现在的工作,你知道,其实和下岗再就业也没有多大的差别了。”
王建东不敢接话。
说到底还是他心里发虚。是的啊,自己和胡晓辉的这些亲戚,不要说一般的亲戚往来,哪怕就是节假日必须有的礼节性的拜访,都是屈指可数。惭愧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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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来王建东的心思,胡晓辉却笑了笑,说道:“不过你放好心。这些事,我早就都做好了的。”
王建东偏头,笑着看胡晓辉。
“看我做啥?”胡晓辉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低头说道,“实际上,还有一件事情你可能不太知道------,”
“什么事?”王建东赶紧问。
“你心里想的那些事,不仅是我,实际上阿姨早就做的妥妥的了。”
胡晓辉笑了笑,紧接一句:“你知道吗,其实阿姨隔三岔五就和我外婆她们都有见面的。”
“是吗?”王建东自然感到疑惑?还隔三岔五?她们怎么会频繁见面联系?
“你想啊,阿姨是不是每天都要送阳阳去东昌路那边的幼儿园?幼儿园和我外婆家里不远的啊。所以,送好孩子,她们就会经常约好在东昌路那边的菜市场碰面的啊。”
胡晓辉笑道:“你晓得伐,现在阿姨买菜,基本上都只去东昌路那边的菜市场了。”
这倒是有很大可能。
不过尽管如此,王建东自己也还是反省,自己以后一定要关心胡晓辉外婆家里人尽量多一些。
他心里觉得,尽管自己母亲有和她们经常是有在联系,但是母亲和自己的身份到底有不同,大人们之间的联系是她们大人们的事情。而自己过去与不去,所表达的意思不完全一样。
再者说,现在胡晓辉在她外婆家里的时间平常也并不算多。不管哪能讲,胡晓辉毕竟都是在外婆家里从小长大的。其过程怎样不说,这一点作为事实,是无可否认的。
亲戚亲戚,不多多走动,怎么是亲戚?!
胡晓辉安慰王建东:“你也不要有什么心里负担。我们大家都知道你现在工作的地方很远,平时工作上的事情也很多、很忙,大家都能理解的,工作重要嘛?”
王建东不做声。
胡晓辉笑笑,轻声说道,“还有,你下下个月要去香港开会的事情,我爸爸妈妈,还有外公外婆她们听了以后都很高兴的。毕竟,也可以说算是出国一趟了吧。”
这个礼拜,王建东参加了浦东新区外办的出国人员专门培训。
不过在最后交表格的时候,出了一点小状况。有一张政审的表格,前前后后往往派出所跑了三趟,都没有能盖章下来。原因说是涉及到自己爷爷在海外的关系,所以背景调查上相对要严格一些。
好在,最后还是师傅老胡出面帮忙,以总公司外办的名义担保才最后办下来的。
王建东想了想,问:“我这趟去香港,你再想想看看,到时候有什么东西要我带回来的?”
几乎没有犹豫,胡晓辉直接就回答:“真的没有。只要你平平安安回来就可以了。”
这个问题其实王建东和胡晓辉已经讨论过多次了。每一次胡晓辉的回答,都是真的没有。
胡晓辉的说法,因为自己本身就在保税区工作,她对国外的很多的东西,其实早已不陌生。再说,胡晓辉总说自己也不是一个特别注重衣着打扮等等这一些个人方面的事情的人。
不过,王建东知道其实这些都不是理由。最关键的,恐怕还是,钱。
从胡晓辉正式毕业来上海工作开始,王建东个人的所有收入,包括工资卡,还有津补贴,甚至是在外面偶尔赚取一些小外快,比如说在何萍设计院的兼职收入等等,通通这些,现在都交归胡晓辉管理。
事实上一开始的时候,胡晓辉其实也不太好意思去管这些钱的事情。
第447章 君子坦荡荡
之所以这样想,是她自己觉得原因至少有二:
一来自己是多年以后再一次“初来乍到”上海,一切都还在重新了解中,还不太熟悉情况。
二来,她觉得以当时自己和王建东的关系,在外人眼里还不足以支撑自己、立马就去做那些事情。尽管在“想管钱”的这件事上,胡晓辉其实早有想法,也早有计划。
她那时候心里想到的外人,其实主要还是王家阿婆。
虽然说有自己和王建东的关系在那,但自己到底是小辈,总归不能因为这些事情而可能和王家阿婆去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也就是说,她心底里对王家阿婆还有一个“重新”熟悉的过程。
不过,在这件事情上,王家阿婆却表现出来长辈中一种少有的大方、大气。
她当时就特别支持胡晓辉:“哎哟小花,这些事情你早晚都要管起来的啊。你尽管放心好了,阿姨支持你的。”。
这样一来,胡晓辉就顺水推舟,只好“勉为其难”的接手了。
但是小花拎得清,有一点,对于阿姨的钞票她是坚决不接手的。
不仅不接手,还经常时不时的问王家阿婆钞票够不够用。因为她很快也看得出来,其实王家阿婆也很拎得清,家里日常的开销,都是由王家阿婆在负责支出的。
尽管,自己和王建东因为工作的关系,在家里吃饭的时间并不多。但是开门七件事,每一件也不少花钞票。
这样一来,胡晓辉和王家阿婆,这对准婆媳互相之间的关系到现在都相安无事,甚至还有越来越好的趋势。
对于自己的这个小媳妇,王家阿婆甚是满意的。
胡晓辉是王家阿婆自小看着长大的。并且因为她从小就和自己家儿子关系要好,而且当时胡晓辉自小远离父母,一个人在上海生活,实际上,心里面早就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在看待了。这孩子,吃苦头了的啊。
“辛苦你了。”想起来这一些,王建东手心里使劲,握胡晓辉手更紧了。
这是他俩互相间秘而不宣而一致的小动作。胡晓辉心里明白王建东想表达的真正意思,嘴角上漾出来笑意。
没有钞票的日子,胡晓辉自己可以说是有过深刻的体会和记忆的。
加上实习,在上海重新开始生活的这两年多的时间,对于钞票的作用,比之前自己在东北过生活的时候有了更多的认识和深刻体会。
确实也是。不说其他,单说自己父母明年退休后全家都搬回来上海,到时候借房子、要生活-----,等等各方面的开销开支,都将是一笔大数字。
虽然父母亲一再说不要自己管,不要自己管,他们都有退休工资。
但是自己作为她们唯一的女儿,会真的就袖手旁观?自己到时候能视若无睹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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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讲着讲着,一会儿就说到了接下来十一的放假安排上。
“你今年又要去值班?”胡晓辉问。
之所以这样问,她知道单位里每逢节假日,王建东都会自告奋勇去当这个值,把方便让给大家。
今年礼拜天休息的事情因为有了周阿姨的坚持,算是终于回到正轨,按部轮班。但是像十一这样连放好几天假的时候,估计王建东又会去主动站出来的。
胡晓辉知道王建东的性格。
要说自己对王建东的做法一点意见没有,那也是不切合实际。但是她一方面是了解王建东,另一方面,她也想着自己家里反正也没有什么大的事情,实际上往往这时候,自己也想利用这样难得的长假期,帮着小姨的服装厂清理账目。
现在,胡晓辉这个编外的会计,已经成了小姨工厂财务结算上不可或缺的重要的力量。
再者说,现在王建东在单位里表现有些突出,比较显眼,胡晓辉不想这时候去拖他的后腿。
王建东笑笑,小声说道:“这个十一,我可能还得要去无锡一趟。不过现在还不能确定。”
“无锡?”轮到胡晓辉惊讶了,“单位里的事情?”
“是这样,何萍她们设计院上的事情。”
王建东解释。原来这趟子其实也不知他一个人,而是有他的一帮大学同学,大概有三四个人一起去无锡。
而且这一次,更和他的专业接近,是无锡的一个桥梁设计项目,一个高架桥的一部分。
中间,因为看现场,需要在无锡呆两天。说起来桥梁专业,本科的同学里面当然就要数王建东现在的水平最高了。
一听到何萍的名字,又要去无锡,胡晓辉立马就变现出来不高兴。王建东本来和她牵着的手,也被重重甩开了。本来,对这一次的十一放假,胡晓辉早有计划和预期的。
王建东站在原地,望着自己的手,又看向胡晓辉。
心里笑道,还真会是这样的啊?
不过这一切还在自己的预料之中,甚至必自己本来想象的后果还要好一些。可能,是刚看过东方明珠的灯光,心情还不错的缘故的吧。
因为还没有最后确定,王建东本来是不想和胡晓辉说这事的。
但是他也知道胡晓辉和何萍俩人因为一些误会造成的隔阂,所以今天借着胡晓辉高兴的机会还是提前讲了。
他的想法,如果要是已经确定、临到十一的时候再讲这件事情,以自己对胡晓辉性格的了解,用上海话来说,她肯定会和自己翻毛腔的。
迟说不如早说。
而且,王建东既然早想到了这一点,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已经有了应对之道。按照工程上的说法,也叫做预案。
这一次王建东的应对之道,那就是,干脆胡晓辉和自己一道过去无锡。这次去无锡反正有何萍设计分院车接车送,多一个人自然不是问题。
再说,你不是老无端地怀疑我和何萍之间似乎总有一些什么的吗?
君子坦坦荡荡,让胡晓辉也了解自己在外兼职的真实状况,还可以好好着在无锡旅旅游。
------,当然了,也可以让她真真实实的看清楚自己和何萍之间的所谓关系。这,才是王建东考虑的重点。
第448章 热汤团
胡晓辉长时间不响,只低头走路。看样子,应该是心里对此很有意见。
王建东本来想快走几步跟上去胡晓辉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他又想故意先不和胡晓辉说自己的主意,看看胡晓辉接下来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了。
可是好一会儿,胡晓辉都只是低头“心无旁骛”往前走。
这一下,王建东就有些吃不准了。
说实话,他内心里对胡晓辉一直都有一些特别的小心和特别的在意的。本来他刚才还觉得如果和胡晓辉一起去无锡,这绝对是一个好主意,胡晓辉应该能接受的。
怎么说呢,要是能成功说服胡晓辉,就可以说是一是三鸟了。自己,胡晓辉,还有何萍三方就都能说得过去了。
可是看眼前胡晓辉的状态,他有些忐忑了。
他赶紧快走几步,到胡晓辉跟前,陪着笑嗫嗫嚅如解释:“小花,是这样----,我刚才话还没有说完的呢?”
胡晓辉不做声。脚步却明显缓和下来。
王建东小心地说道;“是这样,我的想法,如果真地要去无锡,那就我们俩人到时候一道去----。真的,我就是这样想的。”
胡晓辉立定,抬眼盯着王建东。
“一道去无锡是我真实地想法。”见情况有所好转,王建东心里松一口气,说实话,他还真的怕胡晓辉这时候在大街上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和动作。
再者说,如果真要是从这会儿开始不搭理自己,那回家后自己怎么像家里人交代?难道说,就只出去看个灯,顺便还大吵了一架回来?
这像什么话?
自己难看吧?!
王建东苦着脸接着解释:“无锡是一个好地方,我们还可以趁机会在哪里多玩一玩的。反正----,不玩白不玩吧。”
事情发展到现在,王建东心里就已经做好了这一趟不去无锡的打算了。
这也是他的预案之一。
去与不去,都早有准备的。
去无锡现场的这件事,反正有有那么多的专业的同学过去,一些相关的的数据,还有现场的真实状况,其实也不是非王建东过去不可。大不了,用他们测回来的数据,自己照样可以继续做深加工。
关键,这样操作在设计上来说也是合规的。
胡晓辉盯着王建东好一会儿,想不到最后竟然同意了,“这话可是你说的,我可没有死缠烂打。”
王建东如释负重,笑着点头:“还是小花好,能理解我。”
“切----”胡晓辉嘴角一笑,继续一个人朝前走。
其实,胡晓辉一开始压根儿也没有想到,王建东竟然会提出来想要自己和他一道去无锡的这个主意。
以前做这种兼职的时候,他不总欢喜一个人来来去去、了无牵挂的吗?好像从来都只是和自己知会一声,甚至是做完后才想起来和自己说起的吗?
这次他是怎么了?
不过,她对王建东的这个很是“特别”的建议,倒是很赞成、也是很欣赏的。
这其中说明了什么?
胡晓辉当时最直接的想法,看来,这个王建东,和那个什么何萍之间可能真的没有什么,或许只是自己当初真的想多了而已吧?
有意思,有意思啊!老娘这回倒是要真的想跟着过去看看了。顺便,你不是求我和你一道去的吗,那我就顺了你的意思,满足一下你的小小要求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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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胡晓辉马上答应王建东的原因其一。
另外,自己在上海的时间里,周边的城市可以说基本上一个都没有去过。不要说无锡,连更有名气的杭州苏州南京等城市也一个都不曾去过。
对于无锡,她当然早有耳闻,那是一个很有文化底蕴的城市,这几年经济发展相当不错。所以听说自己有机会一道跟着过去,当然也就答应了。
这样一来,也就算是皆大欢喜了。
不过最后胡晓辉还是有所保留:“这件事,可能还得回去问问阿姨,看看她是什么意见?”
“问她做啥?”
王建东有些不理解,“我们没有必要大事小事都要向姆妈汇报的吧?
其实王建东想说的是,平常我也没见得你胡晓辉有这样表现的啊?怎么一到这件事情,就非得把自己母亲给搬出来?再说,这件事和母亲他老人家有多大的关系吗?
尽管,现在你胡晓辉和自己姆妈的关系是真的不错。但是说要到亲密无间的程度,王建东也看得出来,自然是怀疑的。
但是胡晓辉既然提出来,也只好把这件事情交付“家庭大会”表决了。
俩人到家的时候,外公外婆她们正准备要回张桥。小姨和小姨父已经在院子里开始发动汽车。
和小姨打过招呼,王建东赶紧上楼。
见王建东他俩回来,外婆一把拉住王建东胳膊,一再问:“小毛,你十一会放假的吧?”
王建东明知自己可能有事,这时候还是只能点头。
外婆高兴:“你一定要来外婆家里的啊。都好长时间没有过去了。到时候外婆给你做一桌子好吃的,好伐?”
王建东拉着外婆的手,一个劲点头。
“老婆子,小毛现在黄浦江上造大桥,工作忙的来----”旁边外公手里旋转着沉香球,笑呵呵说道,“能来就来,真要是工作上来不了,我们也要理解。”
外婆显然不同意,“工作上再忙,一天时间还挤不出来?”
王建东送外公外婆下楼。
小姨特意从驾驶室下来,拉住王建东到一角上,轻声说道:“四眼的饭店,你要是有时间多去看看。实在不行,我看还是早些关了算了。”
不等王建东说话,小姨又说道,“我的想法,要是四眼愿意,就来服装厂。至于工作安排,让他自己挑,我都同意。或者说,我给他去讲讲请,还可以回原来单位,-----只是,他那个原来的饭店,其实也没有多少的意思。”
王建东想了想,说:“好的,我一定多去看看。”
三人回房间。
一边收拾,王建东和母亲说了国庆节可能去无锡的事情。
王家阿婆听了后,不仅没有表现出有任何反对的意思,甚至还表示非常支持。
“这几年小毛工作上一直都很忙,你们两个人虽然都在上海,但总是聚少离多,一般都要一个礼拜才能见上一面。要是碰上两人工作都忙的话,就更不好说了。”
她拉着胡晓辉的手,说道,“再者,小花重新回上海这么几年,一直也没有去过什么地方玩玩,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总有愧疚。这次有了机会,我当然是支持你们一道去的。”
胡晓辉低着头,只轻轻笑。
王家阿婆为他俩鼓劲:“十一尽管去,你们两个的外婆家里我都会去的。再说了,等以后有了时间,你们都还可以再去的嘛。”
三人正说着话,大姐牵着阳阳回来了。
大姐一脸憔悴,手里空空荡荡。阳阳倒是活泼,见到王建东,马上就“咯咯咯”笑着扑了过来。
“外公外婆,小姨她们走了?”大姐问。
“她们刚走不久。”胡晓辉上前挽住大姐胳膊。
大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还想着赶回来送送她们的呢。”
阳阳插话:“都怪奶奶,本来爸爸要骑脚踏车送我们到车站的,奶奶死活不同意,握和姆妈只好走路到车站-----”
大姐打断了阳阳的话,说道:“不过也没关系,十一我们工厂放假,到时候和阳阳一起去外婆家。”
王建东怀里抱着阳阳,转头看着大姐,长久不响。
母亲把桌上的一块月饼剥开来递给大姐,关心地问:“灶批间还有一些汤团,我现在给你去热一碗吃吃。”
第449章 这算什么事?!
三号晚上。还是玉兰楼饭店二楼。
这一次吃的是火锅。比较难得的是,谢路得也参加了这一次的聚会。
王建东和胡晓辉到楼下大堂的时候,刚好碰上从楼梯下来的饭店余老板。
俩人打招呼。余老板笑道:“哎哟,小兄弟,很久都没有看到你们来我这里聚会了的呀。我特意下来泡茶。”
王建东笑笑,开玩笑说:“龙井就不必了。反正我们也尝不出来茶叶好坏的。”
余老板哈哈一乐:“放心。这一点好茶叶阿拉还是有的。关键是能听听你们说话,我这茶叶就值了的。”
自从上次王建东他们们来这里吃过一次饭,这位余老板对他们的印象非常好,所以这一次对他们就比对一般的顾客要热情许多。要知道,像这样亲自泡茶的情况,平常对他来讲还是比较少见的,特别还要加上好茶叶的时候。
“他们都有谁来了?”王建东再问。
“只来了四个人。除开你堂哥小夫妻-----”余老板笑,接着说道,“对了,还有一个叫‘四眼’的夫妻俩。”
王建东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那菜都点好了吗?”
余老板笑道:“今天点菜的权力你阿哥全交给我了。你们多少人吃饭我已经知道了,怎么上菜,我肯定会安排的。你们尽管放心。”
王建东当然放心,几十年的老饭店了,老板能差的嘛。
他靠近余老板,轻声说道:“这样,结账的时候你关照我,今夜档我来结账。如果他们要问,你就说我已经结好了的。”
听王建东这话,余老板先是明显一愣,接着竟然哈哈大乐起来。
王建东奇怪,眼睛盯着余老板。自己刚才有说错什么吗?
不仅是他奇怪,旁边的胡晓辉也很奇怪,不知所以。这老板怎么突然就乐成这样?
不过,她的眼睛却是疑惑地看向王建东。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事情?
这几天去了一趟无锡,他的这种碰到事情,总是先怀疑这中间有什么事情的心结,本来都得到了很大的释怀。但是惯性使然,这种思维的定式却不知不觉间自动延续了下来。也不知道对她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笑过后,余老板这才解释:“楼上你堂哥刚才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王建东呵呵一笑,上楼。听老板这样说,自己堂哥近期应该是可能碰上了什么值得庆祝的好事!
楼上四个人,堂哥俩口子,还有谢路得俩‘口子’。当然了,她们这两口子还要打一个单引号。之所以是单引号,不是双引号,只因为他们俩现在还只能算是“准”的俩口子。
只这样一来,加上自己俩口子,还有六人互相之间连带着的亲眷关系,刚好一家人就凑齐了。
胡晓辉放下手提袋到桌子上,掏出来里面的东西。原来都是一些真空包装好的无锡的特产:比方无锡酱排骨、无锡小笼包、无锡烤好的油面筋-------,最后竟然还有已经烧制好的无锡红烧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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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去无锡哪能,都好的吧?”李尚一边翻看这些土特产,一边问胡晓辉。
“还能哪能,嫂子这次去无锡当然是成功的啊。”陈露有些不怀好意地看向王建东,靠近胡晓辉悄声问:“这次,你发现出来一些什么不正常的东西来没有?”
胡晓辉摆摆手,只笑。
李尚笑话陈露,说道:“哪能讲话,小花这趟子要真是发现了什么,还能笑笑呵呵两口子手牵手上来,还给我们发这么多无锡那边好吃东西的啊。”
三个女人心照不宣,都哈哈大笑。
她们间的那些话,其实王建东也听到了。
他这时候有了底气,豪气冲云间免不了就说一些属于男人的大话:“你们看看,阿拉本来就是君子,一直都坦坦荡荡的。只是有些人哟,似乎有些小看我了。”
“你说的有些人,具体是谁,说说看呀?”胡晓辉突然间在他腰上拧一记,咬牙切齿说道,“你说你是不是小气,还过河拆桥?”
王建东艰难地忍住痛。嘴里却忍不住“呲呲”直呵气。
胡晓辉得理不让人:“当初不是你这样那样求着我,我会跟着你去无锡的吗?切------!”
王建东不响。这时候,他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更不敢再往下接话。
这次十一假期,他和胡晓辉还真的去了一趟无锡。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担心这次去无锡的时间会和自己单位里的值班相矛盾。
好在,这一次单位里的值班安排,最后还是周阿姨顶住,坚持说按照平常一样的值班安排,轮到谁是谁。要不然的话,自己恐怕就要和别人调班。这在王建东的工作历史上就是头一次,怕是要为难了。
另外,王建东为了节省时间,也是为了今天难得在一起的兄弟们的聚会,所以九月三十号晚上就直接去了无锡,这样有利于第二天一大早上就可以开展相关的工作。
今天下午五点多刚到家,俩人稍微收拾了一下就赶过来这里饭店了。
李尚有些疼惜胡晓辉,问:“小花,这一趟你可是辛苦了的啊。”
胡晓辉笑笑,看着王建东,说道:“就是的啊。每天都忙忙碌碌,回来的路上累得我在车上还睡着了的。”
在无锡的时候,王建东他们确实每天工作都很紧凑,一项接着一项,都早就安排好了的。
对于胡晓辉,本来何萍那边的安排,是让单位里的司机带着她去无锡的一些景点看看的。
不过,对于这一友好安排,胡晓辉只第一天跟着司机出去城区兜了一个上午,下午就不想再出去了。
自己一个小姑娘,跟在那样一个油腻的中年大叔身后跑来跑去,这算什么事?!到底是谁陪着谁旅游的啊?所以她对接下来的参观一下子就全都失去了兴趣。
但是一个人呆在宾馆又实在无事可干,太无聊了。她心里心里有些痒痒,于是下午跟着王建东他们去了一次现场。
可是隔行如隔山,她这个文科生在那里确实帮不上什么忙。总不至于自己以哦个女的去给他们扛机器的吧?
第450章 女人心
再者,这次去无锡帮着做事的王建东那些大学同学,都是男同学,自己就更不好过多的插入到他们中间去帮忙的了。
有这么多男人们,还轮得到自己干力气活?
到最后,可能是看胡晓辉闲着没事可干,而且知道她是会计出身,何萍竟然找机会征求胡晓辉的意见:能不能帮着做一些成本核算方面的工作。
这又算什么事?!
胡晓辉当时的第一反应。
胡晓辉想,自己本就只是来无锡旅游,顺便监督一下王建东。现在这些事情都还一件没有完成,自己倒要先替怀疑对象工作,当然转不过来这个脑回路。
于是不乐意的直接拒绝了。
不仅是胡晓辉觉得奇怪,连王建东对何萍的这个所谓建议也匪夷所思。
王建东和甚至和何萍开玩笑,你这下海没有多久,资本家剥削的那一套倒全都学会了嘛?
不过,玩笑归玩笑,后来在王建东的再三劝说下,实在闲得有些无聊的胡晓辉还是不情不愿地接受了何萍的建议。
当时,王建东因为忙于手中的工作,根本没有对何萍的这个建议过多的往其他方面去想。
在他的心里,说实话,对于何萍同学,其实也一直都没有多少设防的。
一来俩人都是大学同学,并且毕业后都在上海工作。想想当年因为保送研究生的事情,俩人还互相有过谦让的。
虽然说后来是自己主动放弃机会,把名额让给了何萍。但是王建东到目前为止都认为,何萍和自己当时都坦坦荡荡,中间并没有夹杂什么私心。
二来,这几年王建东和何萍、还有何萍她们的设计院有过多次的合作。
而且每次何萍最后给到的报酬,王建东知道,比起来市场价格全要远远超出的。完全可以说,何萍在这一方面,对自己就不仅仅只是大方了。
至于胡晓辉,虽然说一开始有些不太高兴,或者说对何萍设计院男司机那样的安排------,等等都有意见,但是从明面上来说,却也挑不出来何萍在这一方面的安排又有什么不对。
想一想也是,大家都在忙忙碌碌工作,还有专门的司机带着胡晓辉出去游玩,还想要怎样?
比如说安排男司机,何萍在浦东的设计分院里,确实就是男司机。
当然了,因为现在项目在无锡,何萍完全可以动用她在总院的关系,为胡晓辉调配一个女司机,或者是一个女性陪同。
但是反过来想想,现在是十一假期,单位里人手本来就不够用。
而且,王建东知道,这次回来无锡做项目,是何萍私下里凭借一些关系才弄到手的。
当然了,这中间到底是什么没关系,王建东自然无从知晓。
但是王建东知道,分院和总院都是独立核算。这一趟能从总院虎口抢肉,何萍本就不易,这时候再想去总院寻求更多的帮助,显然不太讨好的。
也就是说,何萍这时候再太多去动用总院的关系和便利,就不太合适了。
再说,何萍到底工作还没几年的时间,能在国有单位里做到现在这样风声水起,就已经算是奇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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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对于参与到成本核算的工作安排,虽然说有些不太合乎情理,但是从道理上来说,王建东对这样的安排似乎也无可挑刺,能够理解。
再说了,让胡晓辉做一些成本核算的工作,本来就是征求过她的意见,至多只能说是何萍临时起意,但是却绝对说不出来这样的建议,有什么不恰当的地方。
毕竟,胡晓辉你真要不乐意,完全可以拒绝的啊。人家又没有强迫你,非逼着你去做不可。对伐?
实际上,王建东和胡晓辉俩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的安排,其实都是何萍竟然有意为之。
只是,凭良心说,何萍的有意为之,却并不像一般人想象的那样,从一开始就已经这样“刻意安排”了。
她其实也只是在胡晓辉到达无锡以后,才所谓灵光一现,后来一步步实施的。
也就是说,何萍从一开始并没有多往这方面思考,更不要说安排。
转折出现在第一天在无锡和王建东,还有胡晓辉的见面。
因为要做一些前期的准备,何萍提早三天就去了无锡打前站。
胡晓辉要来无锡,她在好几天之前王建东和她通电话的时候就知道了。当时何萍也没有多想,只以为胡晓辉是假期跟着王建东来无锡旅旅游而已。
但就在那次见面上,何萍凭一个女人的直觉,敏锐地从胡晓辉的眼神里,明显的感觉到一些不同寻常的感觉。
那是一种不太友好、甚至是有些兴师问罪的眼神。
为什么会这样?
首先,自己的判断应该不会有误。这一点何萍对自己还是很有自信。
她突然间想起来自己大学毕业那一年的暑假,有一次自己和王建东在他宿舍的尴尬经历,当时就是胡晓辉突然间推门进来的。
她甚至都能清晰地回忆起来那天胡晓辉看到自己和王建东正巧“抱”在一起时,胡晓辉那双充满了惊恐而又厌恶,甚至是痛恨的眼睛。
尽管那一“抱”,其实另有原因。
但这一趟见面,胡晓辉眼神里传达出来的各种意味,和那天竟然是如此的相似。
来者不善啊!
豁然开朗,何萍这个聪明的女人马上就嗅到了她和胡晓辉之间隐隐的针锋相对的气味。
看来,眼前这位胡晓辉这一趟过来无锡的目的非比寻常!
对于自己和王建东的关系,何萍其实不止一次的自我反省过。她觉得,要说自己对王建东没有一点点好感,那是不正确的。但是要说有更多的感情,或者说有男女之情在里面,何萍确又很不肯定。
但是有一点却可以确定、无可置疑的:至少到现在为止,自己和王建东之间本就清清白白。
这样一想,似乎激发出来女人的某种特质。
来而不往非礼也。
好啊,你既然想这样,那老娘就陪着你斗一斗好了。
何况,这里还是在自己的主盘呢。
要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还输了的话,那就更说不过去,真要被人笑话了。
何萍的想法很简单,她也算是明白了胡晓辉这一趟跟着王建东来无锡的真正目的:你不就是想着来捉我和王建东之间莫须有的所谓证据吗,好,我一定满足你的这个愿望。
就这样,对胡晓辉的安排,不声不响间就不显山露水的全部完成,算是初步达到了何萍的目的。
女人心,海底针。
其实,这一次只是何萍和胡晓辉的第三次相见。
第一次在宿舍,第二次在大学的操场。
实际上第二次还不能算是真正的见面。
那天只不过是自己远远见到了胡晓辉和王建东手牵手在操场。而胡晓辉,其实当时并没有见到自己的。
那次自己本来是带王建东爱吃的红烧肉去看望他的。
何萍每每想起来当时的场景,心底里就有些些的不爽。
对了,红烧肉?!
那-----,这次就一定要让胡晓辉吃够我们无锡的红烧肉。不仅是在无锡要吃,还要让她尽量多的打包带回去吃。
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了,对于何萍这些心理上的变动和变化,胡晓辉自然无从知道。她更不知道,这些无锡的红烧肉的背后后,竟然还会有那样的一个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故事。
胡晓辉当时只是单纯地把红烧肉当作无锡的一种特产而已。
第451章 多说无益
李尚要了好些无锡的小笼包,笑道:“明朝不用太早起来弄早餐了。”
陈露一个都没有选。她笑道:“我有大厨时时刻刻在身边,就不要这些快餐性质的食品了。”
“话是这么讲,但是你也不能只在一棵树上吊着的啊。”
李尚一边装袋,一边开玩笑,“你也要多试着吃吃外面的味道,这样有比较才有鉴别的嘛。”
“怎么,大嫂你们还想破坏我和露露的关系?”谢路得笑笑,说道,
“再说了,我现在也就只有露露她一个崇拜者了。总不至于连这最后的一点骄傲也不留给我的吧?真这样的话,你们对我是不是太残忍了?”
王建东看着她们斗嘴,只笑,不说话。
王建浦想了想,问谢路得:“听说饭店要经营不下去了?”
说到饭店现在的经营状况,谢路得就不吭声了。
“是的啊。现在饭店总是入不敷出,怕是真的坚持不多久了。”
陈露搭话,脸上满是担忧,“像今天一样,虽然还是十一的假期,整天还是都没有几个人过去吃饭。要不然,作为饭店的大厨,四眼他也就不会出来到别人的饭店里来吃饭的了。”
上次谢路得和王建东、胡晓辉,还有陈露几个一起去了一趟云南南路的美食街。
那次考察回来后,谢路得对当时王建东总结出来的那几个观点和看法,都是非常赞成的。
他最大的感受,开一家好饭店,首要的还是选址。
他和陈露一起分析的时候,按陈露的说法,选址最重要的三件事,就是位置,位置,还是位置。
当时谢路得还问陈露,你不说的是一件事吗,怎么还要说三遍?
陈露就嘲笑他,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晓得伐。我们小学辰光,老师就这样一直教育我们的吧?
这是其一。
第二个最大的教训,就是在饭菜口味的搭配上。他觉得自己确实在这一方面,有很多应该检讨的地方。
这时候王建东突然想起来中秋节晚上小姨临走时特意嘱咐自己的话。因为一直忙于自己的事情,都忘了和谢路得“传达”了。
想了想,他说道:“四眼,要不然,我看饭店还是干脆关掉算了。”
接着他把那天小姨对自己说的话一字不漏对谢路得说了一遍。
听完后,谢路得长时间不响。
其实,这一段时间他的心里是非常矛盾的。
一方面,从云南南路考察回来后,自己在陈露的帮助下,在饭店虽然说做了一些相应的改革,但是现在看来,效果不是很明显。
最关键的一点,酒香也怕巷子深啊?当然就更不要说是自己这种初出茅庐,凭着一股冲动办起来的饭店了。远远还没有到“香”的程度。
扪心自问,香在哪里?也就是说,饭店有什么样与众不同的特色?
检讨下来,似乎在任何方面,与一家好的饭店都相去甚远。
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合伙人的问题。
别看谢路得平时大大咧咧,好像对很多的事情都一副不太在乎的模样,但是实际上,在骨子里面他其实是一个很有自尊、也很要强的一个人。
换一句话就是说,他面子非常的薄。和别人,特别是和自己曾经非常熟悉的人,拉下脸来的事情,他绝对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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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也正是因为知道他的这一性格,所以小姨当初在财务检查后,只是建议他关店,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多说类似合伙人什么的的原因。王建东也是后来才明白小姨那样做的原因和道理。
事实上,王建东转述的这个小姨的建议,陈露和谢路得私下里也讨论过多次。但每一回到最后都是犹犹豫豫,都没有最后的结论。
王建浦想了想,突然间冒出来一句话:“我们不妨想一想,我们开这爿饭店到底是为了什么。也就是说,我们开饭店的初衷到底是什么?”
长久没人说话。
是的啊,开饭店的初衷到底是什么?
名,利,还是其它?
从现在的结果来看,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陈露先说话:“其实我也是这个意思。当初开饭店是为了什么?
“其实四眼你也不必要有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想法。要你是自己以后有了新的想法,碰上有合适的地方和机会,我们也还是可以重起炉灶另开张,完全可以再开一家饭店的啊。”
王建东想了想,说道,“我的意思是说,这一爿饭店我们就权当是交学费。谁还没有上过学、必须要交交学费的时候了?!”
谢路得听到这里,眼睛一亮。
他正眼看向王建东。心里这一段时间来一直难解的情节,似乎一下子松开。
对的啊,现在关店,不等于以后就不会再开的啊!
这倒是一个思路。
就像刚才李尚说的,何必只在一棵树上吊死?!
还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
-------,可那一句话明明就在嘴边,只是谢路得急促间竟然一下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王建东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话,“男子汉志在四方,何患天涯何处无芳草?”
对。就是这句话。谢路得再一次看向王建东。他想,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嘛。
胡晓辉在王建东胳膊上拍一记,嘲笑道:“这一句有像你这样解释的吗?”
大家都笑起来。
笑过后,陈露却同意王建东的这个说法,说道:“虽然说法有些欠妥当,但是道理就是这个道理。四眼对伐?”
“当断不断,反受其害。只要留得青山在,就不怕以后没柴烧的嘛。四眼,这个道理,你不可能不懂的伐?”
王健浦也同意关店的这个方案。他笑笑,接着说道,“现在及时关掉,多少还能减少一些不必要损失,也不至于再往这个无底洞里做无所谓的投入。应该知道,那样做意义早已经已经不大了。”
谢路得低头。不响。
王建东盯着谢路得。从他的神情明显可以看得出看来,刚才的那些话应该已经直接冲击到了谢路得的心里。
既然他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多说无益,也就不宜再就这个话题多去说谢路得一些什么了。
怎么说呢,谢路得才是饭店最大的当事人。再说,动动嘴皮讲讲容易,真要这一切发生在自己头上,处理起来恐怕就没有只讲起来那样的简单了。
他转头看向堂哥王建浦,引开话题笑着打圆场:“阿哥现在脑门铮铮亮,怕是近期遇到什么好事了的吧?”
第452章 帮帮忙
王建浦才到李江工业园区不久,人看上去就明显已经瘦了一圈。不仅如此,似乎还黑了很多。
但是,也明显看的出来,虽然显得有些憔悴,王建浦精神头还是很足的。举手投足间一副很有自信的模样,这从他明亮而锐利的眼神里就能看的出来。
见堂哥不回答,王建东跟着加上一句:“也比以前更有官老爷的样子了。”
胡晓辉附和,笑道:“长久不见,我也感觉阿哥比以前更稳重、更成熟了。”
“是的啊。现在你们阿哥可了不得,不仅家里的事情一概不管,还总是指使我帮着他干这干那的呢?”
没想到这次李尚也帮着王建东他们说话。
看一眼王建浦,她似乎很是不满,“我又不是他部下喽,真是的。再说,我本来单位里还有一大摊工作忙着的呢?”
陈露哈哈笑。
王建浦笑了笑,却没有直接接话,而是反问王建东:“听说你下个月要去香港参加学术会议?”
“哦。”王建东回答,“是的,这趟子跟着公司的两位大领导,去跑个腿而已。”
李尚插话:“跑腿也比一天天呆在上海强的啊。再说了,你这次是给大领导跑腿,谁不乐意?”
王建浦呵呵笑,说道,“没看到小毛嘴角都笑出来弯了吗?”
王建东想了想,说道:“还是阿哥以前提醒的对,是应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总一个人呆在上海不出去,我自己感觉都快要成井底之蛙了。”
王建浦点头说道:“是的。虽然说现在信息科技比较发达,但是总归百看不如一见。从书本上从资料上去看去学习,和从活生生的实际、用自己眼睛亲自去看,其间区别还是很大的,有时候甚至完全两样。”
王建东看着堂哥,不住点头。
“只要能有出去开阔眼界和见识的机会,我们就要努力争取。哪怕是没有机会,也要想办法去创造机会。”
王建浦停顿了一下,又说道,“现在我们还年轻,已经初步有了自己的判断和思考的能力,正是接受和理解新鲜事物的好时候。”
李尚在一旁说道:“就像你们阿哥,这才安静了没几天,就又想着要出去远方了的啊?”
王建东看向王建浦,问:“听嫂子话里的意思,你这趟是要走的比我更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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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浦笑笑:“聪明。”
胡晓辉搭话:“去哪里?”
“法国。要走好几个城市。”王建浦简要的回答,“全都是招商上的一些事情,是随市里一起去。这次专门组建了一个浦东的分团。我们工业园区去两个人。另外一个是我们主任。”
大家都很高兴。
王建浦笑笑,又说道:“只是这一趟,语言方面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最大的难关。”
王建东看向王建浦。堂哥的英语水平不是一直都很好吗?以前他出国的时候,从来都不曾听他说起过有语言沟通方面难题的。
陈露呵呵一笑。似乎对王建浦的说法心有神会。
王建浦转头看向陈露,笑道:“露露有在华师大专门学过英语,应该懂得我这趟去法国可能会遭遇到的那些语言上难题的。你先说说看?”
“不过我说的不一定对。”陈露想了想,说道,
“法国是受英语影响最少的国家之一,所以英语在社会上的使用率,远不如其他非英语国家。有资料说,在欧洲,法国人民的英语水平位列倒数第五,仅高于俄罗斯、乌克兰、土耳其和阿尔巴尼亚,由此可见是真的不大行的-------”
等陈露说完,王建浦笑道:“你们知道吗,这趟外办专门给我们培训法语的时候,教我们的第一句话,就是:Bonjour, excusez-moi, parlez-vous anglais ?-----”
“什么意思?”胡晓辉笑着问。
李尚接话,大笑道:“这句话我现在都已经跟着会说了。意思就是,您好,打扰一下,您能说英语吗?你们听听,搞笑不?”
“哈--哈--哈”都忍不住大笑。
谢路得显得有些插不上多少话。
想了想,最后他说道:“这样,等你们哥俩回来上海的时候,我在饭店烧一桌给你们洗尘。到时候你们一定要来。”
自然都表示同意。
谢路得站起来说要上厕所。起身后,他又说道,“也算是饭店给你们最后的交代吧。”
听谢路得的语气,这一回他终于下定决心了。
场面一下子沉默。没有人接话,也没有人做声。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谢路得这样说,还有看着他走远的神态,王建东心里突然间无来由的感觉有些堵得慌,甚至还有些难受起来。
王建东一下子感觉不是滋味。
等谢路得走远,陈露这时候才悄声说道:“哎,饭店这个大包袱四眼终于决定要放下了。”
想了想,王建东转头对胡晓辉说道:“这一段时间,我们还真的有必要去你外婆家里一趟。关店牵涉到方方面面的事情,我们应该提前和她们、特别是你舅舅多说说了。”
胡晓辉低头,似乎有些难过。她说道:“以我我舅舅的脾气,弄不好,表哥这回搞不好又要吃生活了。”
王建浦和李尚不说话。
陈露想了想,附和说:“我也得回去再做做我妈的工作。对于以后的工作安排,四眼回来服装厂,难道真的安排他去食堂干活?”
“去食堂其实也没有什么?我是怕谢路得过不了心理落差得这个关啊。”王建东接话,“一下子从老板沦为伙夫,者的要有多大的承受力?我们总归要给人留有面子的啊?!”
但是,回去原来单位也不是好办法。
“我们大家都留意留意,看看有什么其它的好的机会吧?”王建浦想了想,说道,
“现在上海也好,浦东也好,外资企业一年年增多,其中高级饭店也有不少。看看这里面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一方面能发挥四眼的所长,另外,工作环境好一些,也好让四眼心里落差不至于有那么大。”
四人纷纷点头,都表示赞同。
陈露想了想,最后说道:“你们都帮帮忙,等会儿谢雨生和徐进他们来的时候,我们就一定不要再去说饭店的事情了,好伐?”
第453章 定睛一看
“作啥------?这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饭店开开关关其实很正常的嘛。”李尚笑着说道,
“我们真没有必要去太在意这些枝零细碎的事情。刚才不是已经讨论了嘛,就权当交学费了。”
陈露不语。
想了想,王建东打圆场,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出师未捷,四眼心里总归不好受的啊。说实话,他能这么快接受我们关店的建议就已经很不错了。”
胡晓辉也连连说是:“刚才我看表哥的脸色就不是太好。我们是不应该再往下说他什么了。”
王建东笑道:“是的啊。你们看看,把人家最后都说到厕所里面避难去了的。”
王建浦想了想,说道:“我想这么大个浦东,还有这么大个上海,总归会有四眼可以发挥的一席之地。”
“要说找比较高端的工作,可能还得的要靠堂哥你了。”王建东笑笑,对王建浦说道,“只有你现在有一定位置,也有了一定的发言权。最主要的,接触面比我们要多,也更有眼光一些-----”
“你就不要追捧我了。”王建浦笑笑,说道:“各有所长,这样,我们大家一起来努力。”
李尚笑道:“你们阿哥的意思,我的理解,就是说群策群力。当然了,只要有合适机会,我和阿浦一定会特别上心这事。你们尽管放心。”
陈露站起来,替谢路得先一再谢谢大家。
正说着话,楼梯上一阵脚步响。
回头一看,原来是徐进上来了。还有,余老板端着茶壶走在后面。
都站起来欢迎徐进。
徐进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连举手作揖,说道:“受不起,受不起的啊。”
好久不见,徐进似乎胖了许多,身材圆润不少。特别是腮帮子,明显比王建东上次见到他的时候鼓出来一大块。看来,乡镇的生活虽然说艰苦了一些,但还是很适意于他的。
余老板把茶壶放下,然后拿暖瓶倒开水泡茶。
一边给每个人倒茶,他一边笑着说道,“看得出来,你们几个小兄弟之间关系都特别要好的。讲实话,你们这样聚会的闹猛场面连我也不太常见的。”
“归根到底,还是关系好。我们都是多年的好朋友了。”王建东哈哈笑,接过余老板的话头说道。
王建浦对余老板的好茶表示感谢:“真有些不好意思,上次也是蹭了你好茶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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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过茶,余老板下楼去准备饭菜。
长久不见,王建东他们和徐进互相问了各自工作方面的一些事情。
徐进现在的工作和以前相差不多,所负责的事务也与以前相差不多。
不过在职务职级上现在前进了一大步,从今年7月份开始担任了办公室副主任。算是从只服务一个人,开始服务众人。
自然也就有了一定的权力。王建东开玩笑:“老兄你要记住,当官有了权力,腐败的可能性也就更多了。”
“哪里哪里。实际上核心的工作,我还是只真正服务老大一个人的。”徐进拱手,一只手搭在王建浦肩膀上,笑道,“要说当官,这里有一个最大的官在这里。”
王建浦不语,笑着看徐进继续往下说。
“只是大家都忙,一直都没有时间好好聚聚。今天我们聚会也算是为阿哥祝贺。现在大家都到了浦东,希望你们以后多帮扶帮扶小弟我一把的啊?”
王建浦笑笑:“你是地头蛇,我们还想着要找你寻求多多帮助的呢。”
在乡镇一级混了四年多,明显可以看出来,应酬上的那一套现在徐进基本上熟悉,甚至可以说是出神入化。
这几个人里面,要说接人待物、耍嘴皮子功夫的话,估计就属眼前的这个徐进最厉害了。王建东想,徐进的这些变化令自己完全怪目相看。
接下来一起喝茶聊天。
王建东吃瓜子,笑道:“现在就差谢雨生了。这人也真是差劲,明明和这里最近,却要最后一个过来。”
他知道,以自己对谢雨生的了解,休息日他肯定也在办公室加班工作的。记者嘛,别人都休息的时候,往往就是他们最忙碌的时候,基本上没有节假日的。
不想徐进笑了笑,却说道:“应该快来了。我今天还帮他接人过来了的。”
王建没有听明白,问:“什么意思?”
“还能有啥意思?谢雨生现在有了女朋友的啊。”
谢雨生笑着解释,“他今天没空,还是我自己找汽车开过去老远,从川沙中学接过来的。”
女朋友---?还----川沙中学?
王建东一联想,似乎知道了一些什么。他想,十有八九今天晚上有好戏看了。
胡晓辉也似乎想起来什么,一双大眼睛直直的看向王建东。
王建东朝胡晓辉笑笑,又点点头。
俩人心照不宣。
讲起来王建东师傅女儿的事情,胡晓辉听王建东说起过多次,她也知道今天的聚会,其实就有王建东的这个小心思在里面。
这下倒好,王建东终于可以向师傅完美交差了。
胡晓辉当然很高兴。她甚至还想,本来王建东和谢雨生就是死党的关系,这样一来,就更是亲上加亲了。看来,今晚上自己也要好好着发挥应有的作用。
李尚从胡晓辉的脸上也似乎看出来一些什么。不经意间向她悄悄靠近,悄声问:“这个女的可能就是小毛师傅的女儿吧?”
胡晓辉只笑。
王建东问徐进:“那怎么到现在还不见她们过来?”
“哎哟,这两人!你们不知道,我从川沙接过来过来后直接送到阿生的办公室。他说让我先过来和你们见面,等会儿他们自己走过来。谁知道到现在也没过来的呢?”
“丑媳妇终归也要见婆婆的啊?怎么,临到上台竟然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
王建东大有深意的哈哈一笑,“大姑娘大小伙,又是孤男寡女的,总不至于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心虚躲起来了的吧?”
话音未落,楼梯下却有人接话。
谢雨生粗犷的声音隔老远就传了过来:“谁在背后说我坏话,这可要不得的啊。”
“噔噔噔”一串脚步声,谢雨生和一个女的在楼梯上逐渐冒出头来。
王建东定睛一看,正是师傅的宝贝女儿胡佳佳。
第454章 尴尬
一下子整个二楼都喧嚷了。大家都站起来鼓掌,欢迎他俩。
先不说聚会,光谢雨生第一次带女朋友过来和大家见面得这件事,就很值得隆重庆祝了。
胡晓辉和李尚甚至都走过去楼梯口迎接,搞得来胡佳佳这个本一向敢做敢为的大女生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谢雨生这回倒是很大方,两只手里都提着手提袋,看上去满满重重的。
等放桌上后,一只手提袋里装着三瓶白酒和一支红酒,四瓶酒都是好牌子,价格不菲。另一只袋子里装的则是香烟,三条,也都是高档货。
看来,做记者就是不一样啊。拿过来的东西档次比之前更高了。
王建东心里想,这小子,看来这几年记者当出来水平了。早知道有些单位有些人有吃拿卡要的这个说法,尽管谢雨生也一再否认,但是眼前的这些东西,却不能不让人产生那样的联想。
人全部到齐,自然就更加热闹了。更加上胡佳佳这个新人的加入,话题方面更是多了很多新鲜的材料。
谢雨生先简单介绍了胡佳佳。他特意强调说:“她是我的女性朋友,但是也算是我的老朋友了。”
然后领着胡佳佳挨个介绍。
在座的除开王建东,胡佳佳其他人都不认识。
但是王建东故意不抢先答话,只混在等待被介绍的其间,想着让谢雨生也给自己单独介绍介绍。
不过,记者到底是记者,等介绍到王建东的时候,谢雨生却说道:“这位就不用介绍了吧。”
说完话,甚至连王建东旁边站着的胡晓辉也略带而过,跟着就要介绍下一位。
王建东拉住谢雨生衣服,笑着问:“怎么到我这里,你就一带而过,不值得介绍我的啊?”
“你还需要我来介绍的吗?”谢雨生笑笑,却故意开始装糊涂。
还是胡佳佳明白事理。她脸上带着些些尴尬,连忙对着王建东笑笑,说道:“阿哥好------。”
王建东盯着胡佳佳,笑而不语。
看的胡佳佳最后似乎都有一些的窘迫。
好在胡佳佳反应快,侧头看向对面的胡晓辉,轻声问:“这位是-----,嫂子吧?我听老爸有说起过你们之间的好些事。”
这时候,这位王建东可就是胡佳佳在这个场合最熟悉的人了,甚至可能比自己对谢雨生还要更熟悉。
俩人除开在工地上见好几次过面,在自己家里,每到逢年过节王建东上门拜访得时候,都有互相见识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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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也正是如此,当一开始见到王建东的时候,胡佳佳却比见到其他人还要紧张,甚至可以讲多少还有些忐忑不安。
这当中,当然是因为自己父亲的缘故。
胡晓辉父亲是王建东的师傅,还是关门弟子。他们师徒俩之间的关系,完全可以用情同父子来形容。在自己父亲的心里至少是那样想的。
这一点胡佳佳自然是知道,也是完全可以看得出来的。
但是,对于自己和谢雨生交往这件事情上,她现在还只觉得自己也就是和谢雨生走得近一些,或者说自己至多是有那个想法而已。
但要说和谢雨生的关系,胡佳佳觉得,最多只能算是备选人之一。尽管,现在的自己其实也只有这一个备选,并没有其他的备选人。
至于最终能不能成,还要看接下来的俩人感情的发展状况而定。
所以,自己至今为止都还没有和父亲“交代”。而且,一旦父母亲知道这件事,他们会有什么样的态度,支持与否,自己还有些捉摸不定。
而事实上,刚才谢雨生也是这样大大方方向他们介绍,说自己只是他熟悉的女性朋有而已。
这样一想,胡佳佳其实心里很有些矛盾,脸上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突然间觉得自己的身份在这样的聚会中多少有些尴尬。
要说自己承认是谢雨生女朋有吧?好像不全对,至少自己还没有下定最后决心,还想着要考察考察的。
对于谢雨生,现在只能说是不讨厌,但似乎还不到恋人间心生欢喜的程度。
再者说,自己还年轻,去年才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才一年多,似乎远远还不到着急的时候。好日子好长着呢,自然就要从长计议。
但是另一方面,她也知道,在座的都是谢雨生最好的好朋友。
今天能参加她们这样纯属于好朋友之间的聚会,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就算是自己默认了和谢雨生的某种关系。
其实胡佳佳今天没本来也没有想着一定要过来的。但是经不住谢雨生的一再劝说,说只是简单的几个熟人聚聚,然后还说有车过来接她,然后再送她回去。
后来想想,反正也就是一次普通的见面,最后胡佳佳只好就同意了。
正因为有了这一些些的顾虑,表现在与谢雨生交互的肢体语言上,胡佳佳就不免相对自我保守了一些。
而在外人看来,胡佳佳的表现可能似乎就很有些拘谨了。
胡晓辉和胡佳佳同龄,也可能是胡晓辉心思敏感的缘故,她马上就看出来胡佳佳刻意隐藏的、但又从里到外都表现出来的那种种不适应。
比方一个最简单的小动作。
往往谢雨生口吐芬芳的时候,站在他旁边的胡佳佳却总自始至终都保持一种矜持般的谨慎。两人之间哪怕是一丝丝亲呢的动作都不曾有,就更不要说手牵手那种情侣间的亲密动作了。
她从胡佳佳的这些神情和小动作上马上判断出来:胡佳佳和谢雨生的关系,恐怕还没有真的到恋人的那个层面。至少,现在看上去有些勉勉强强。
看来,这中间还得再加上一把火,还得要有更大的外力推进的啊!
胡晓辉早就知道其中的一些奥秘,也知道了王建东师傅、也就是胡佳佳老父亲的真实想法,所以她就觉得,这时候是自己应该有所表现的时刻了。
想了想,胡晓辉特意走过去胡佳佳身边,拉着她的手安慰道:“佳佳,大家都是熟人,你尽可以放松一些的。”
第455章 紫铜火锅
胡佳佳正处于一种略显尴尬、而且非常需要帮助的的囧况中。
这时候有胡晓辉主动过来照顾自己,这样的举动无异于就是雪中送碳、或者说是及时行雨了。
到底是父亲好徒弟的女友。胡佳佳对胡晓辉的帮助很是感激,心里对她的印象更是一下子亲近了好几分。
摆菜上桌。热气腾腾的紫铜大火锅摆好。
再一次重新排座次。
王建东不动声色朝胡晓辉看一眼。
胡晓辉会意,马上笑着提议:“你们喝酒的男人坐在一块。我们几个女的在一起,我们不打扰你们喝酒,你们也让我们好好着说说我们女人之间的话题。”
陈露和李尚自然举双手赞成。
李尚还进一步补充:“还有,你们男人喝白酒。我们几个女的就这一支红酒,应该可以的吧?”
“可以可以,完全可以,这一回我们全听你们女同志的。”徐进笑道。
本来谢雨生还想有其它想法的,但是一看形势,最后也只好同意了。
等重新坐定。
王建浦想起来谢路得好久都不曾回来,于是开玩笑:“四眼这个人不会是掉粪坑里,像老古早晋景帝那样了吧?”
他说的这句话,其实这里面有一个典故。
是在90年,浦东正式开始开发开放的那一段时间里,有一次四人同游浦东的时候,王建浦曾经讲的一个故事。
故事讲的是《左传》里的一则轶事。说晋景公上厕所将食,涨,如厕,陷而卒。意思就是晋景公吃饭的时候觉得有点腹胀,就去上厕所,竟然不小心掉进茅坑死了。
当时王建东,谢雨生,还有徐进都是在场的,所以他们听王建东现在这样说谢路得,全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陈露他们几个女的不知道这个典故,自然对他们大笑的原因基本无感。
李尚想想,对陈露说道:“要不,露露你去看看着,到底什么情况?”
露露白了她一眼,笑道:“我是女生,怎么好去男厕所的啊?”
“那你不会在外面叫一声的吗?”谢雨生开陈露玩笑。
“嗤-----,”胡晓辉这时候帮着陈露说话,“我们是女生好伐?在厕所外面大喊大叫成何体统。要去的话,自然也是你们男生过去的啊。”
王建东笑了笑,站起来说道:“是有一些不正常,还是我去看看什么情况吧。”
实际上,王建东之所以主动提出来自己出去找谢路得,自然有他特别的考虑。
他还是觉得今晚上可能是自己说话重了一些,怕谢路得心里有什么其它的想法。要不然,以他对四眼的了解,今朝好兄弟们好不容易相聚一次,他不至于这样怠慢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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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下楼。
刚出饭店,正要往公共厕所的方向走,恰好看到谢路得手里提着两袋纸包着的东西慢慢悠悠走过来。
王建东紧走几步,迎上去问谢路得:“怎么去外面这么久?”
谢路得举起来手里的东西,哈哈一笑,说道:“我想起来附近东昌电影院的羊肉串和生煎店了。后来又走过去买了一些回来。你看看,都还热乎着呢?”
王建东接过来生煎的纸袋,打开往里一看,只见表面酥黄香脆的生煎,一只只整齐码好。还没吃呢,一股熟悉的、诱人的香味就飘了出来。垂涎欲滴。
“小时候家里人还总骗我们说,那边的羊肉串全都是用脚踏车的钢丝穿起来的。现在你看,不都是竹签子的嘛。”
谢路得笑笑,回忆道,“我们那时候还真是好骗。其实早应该知道,钢丝的成本实际上要比竹签贵多了的啊。”
东昌路电影院附近的羊肉串和生煎的店面,都曾在王建东小辰光留下过深刻的印象。特别是电影院东北面那家叫做“月亮生煎”的小店,当时生意出奇的好。
尤记得年纪还小的时候,自己经常和谢路得,还有胡晓辉一起过去买着吃的。胡晓辉特别爱吃那里的生煎,而谢路得和自己则非常欢喜那里的羊肉串。
是有好些日子没有吃过这些小时候心心念念的小吃了。
正在遐想间,谢路得不经意间又说了一句:“那时候虽然是穷了一些,但是现在想想,还是小辰光那个时候快乐的啊。”
王建东看着谢路得。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
“对,其实就是一种很单纯的快乐。”
谢路得叹一口气,接着又说道:“哪里像现在-----”
说到这里,他却又不往下说了。
王建东其实知道他想要表达的真正意思。想了想,他说道,“可是,每个人都会长大的啊。”
说完后,王建东招呼谢路得往回走。
谢路得却不愿这么快回去。
王建东想了想,答应了谢路得。
俩人寻了一个转角地方的路沿石坐下来。
谢路得往上衣口袋里掏香烟,口袋里却什么都没有。
“出来的时候香烟放桌上了。”他转头对着王建东笑笑,说道:“你有吗?”
王建东确实身上随时带着香烟,虽然说自己从来不抽。
掏出香烟来递给谢路得。
熟练的抽出来一支,先是在自己另一只手的的大拇指指甲盖上顿顿,然后点上火。谢路得长长地大吸一口,再仰头吐出来一串长长的烟雾。
长久俩人都不说话。
王建东想,以前谢路得其实是并不抽香烟的,可能是现在遇到的事情太多,加之心情不好,这才开始抽上的吧?
他又想起来以前三人在东昌路电影院玩耍的一些事情。
是的啊,都是回忆了。
王建东知道,就像自己手里面拿着的羊肉串和生煎,实际上,谢路得买回来的不只是一份零食,可能更多的,还是年少时候的那些美好回忆。
有一些东西,可能不会经常提起,但是它们一直都会存留在我们心底的某一个角落。
而且,在合适的时机,或者是你在某一个瞬间突然想起的时候,它们又会疯狂的旺盛生长。就像谢路得,突然间想起来去电影院那边买这些小时候的吃食一样。
香烟抽差不多。
王建东笑了笑,说道:“走,我们进去吧。不能让他们太久等了。”
第456章 蓝印户口
因为有了胡佳佳这个“新人”的加入,所以这次的聚会上,至少在喝酒上还算斯文,最起码在表面上看是这样。尽管最后统计,其实酒一点都没有比往常少喝。
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不要说现在有四个女人同台了。
特别是胡晓辉。
拿了醋壶,小心的把香醋滴在生煎酥黄的表面上。吃着从小就心心念念的生煎,她一再说道:“好吃,正是小时候的味道。”
胡晓辉从小离开浦东,重新回来上海后也一直都忙于工作,东昌电影院那里的生煎,这么多年过去,要不是这次谢路得帮着她找回来儿时记忆的味道,恐怕要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大大的一纸盒,这是两客的生煎。胡晓辉一个人就强行分走了其中的一半到自己碗里。
胡晓辉笑道:“你们不知道,我小时候就开始对生煎有多喜爱,最欢喜吃东昌电影院那边的这口生煎了。口感香脆得不得了哟。”
李尚笑话她“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陈露手里拿着生煎蘸醋,眼睛也看向胡晓辉。
胡晓辉只笑。嘴里全是生煎,无法说话。
其实李尚她们根本想不到的是,看上去瘦瘦弱弱的胡晓辉,吃饭可能吃不了多少,可要是对于生煎这个心头好,她却能一口气吃下来三客的。
又说了一会儿话,陈露插话问李尚:“你们竹园的家里,装修做好了?”
“装修是基本做好了,但是油漆的味道还是很大,正在散气的呢?”
李尚笑笑,说道:“那天谢雨生打电话过来喝你阿哥说要聚会的时候,本来我的想法,是想着去我们竹园新村家里的----所以,只好后来还是安排到这里来了。”
胡佳佳和大家逐渐熟络起来。
她看看喝酒正酣的五个男人,说道:“来之前大记者在办公室装那么多酒水的时候,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不是说只有简单的几个人熟人聚会吗,还用得着带着这么多的烟酒过去?”
李尚哈哈一笑,说道:“看来,你对男人的理解还远远不够啊。”
陈露也笑:“记住,男人很少有讲真话的时候,特别是对自己最亲近的女人。”
三个女的都“呵呵呵”笑出声来。
“你不知道,这几个酒量都很好的。”胡晓辉又说道。
刚好这时候余老板上楼,一只手拿一瓶白酒,一只手端着酒杯特意过来他们桌敬酒。
一干而尽。
王建浦邀请余老板一起坐下来喝几杯,聊聊天。
余老板本来正有此意,放下酒瓶,就笑着坐了下来。
与女生们叽叽喳喳,大都谈论一些家长里短的话题不同,王建东他们几个男人的话题,不一会儿就从喝酒劝酒很快过渡到了当前社会上的一些热门时事上。
当然了,要说对社会热点的敏感和熟悉,在座的就非谢雨生这位大记者莫属了。
彷佛社会上的大事小情们都不会逃过他们眼睛。甚至是一些往往不怎么起眼的小事情,在他们的努力挖掘和串联下,到最后说不定就是一篇篇花团锦绣的大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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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是在一些涉及到广大民生,和老百姓息息相关的一些事情上的报道更是如此。
王建东就对记者这种从毫不起眼的细节入手,不断以小见大的挖掘和过滤,最后一步步拔高主题思想和内涵的能力,特别佩服。
谢雨生倒是当然不让。
放下酒杯,想了想,他说道:“我们现在正在做一个专题,预计这个月底会初步完成的,主题就是,蓝印户口。”
“哦----。”众人的反应,却各有不同。
王建东却对上海出台的这个政策,和前前后后得分原因经过一知半解,不是很清楚,所以希望谢雨生稍微多讲讲,以期能了解得详细一些。
早在今年的三月份,上海市浦东新区管委会和市公安局举行“上海市蓝印户口首发仪式”。
也就是说,即日起,上海对某些具备条件的外来人口实行“蓝印户口”制,同时对来沪务工者实行“寄住证”和“务工证”制度。
政策中所说的蓝印户口,又叫做蓝印户籍,是一种介于正式户口和正式户口之间的一种户籍。
因为公安机关加盖的是蓝色印章,加之蓝印户口的封皮都是蓝色的,所以在民间又被叫做蓝印户口。
实际上,就全国来说,最早的蓝印户口大致出现在1992年左右,最初以中小城市居多。
后来,包括上海、深圳、广州等大城市也开始办理蓝印户口。在许多地方,蓝印户口成为商品房的推销手段之一。
但是,这种特殊的户口的取得,是有先期限制条件的。
其一般是由当地政府出台政策,指对在本市投资、购买商品住宅或者被本市单位聘用的外省市来沪人员,具备规定的条件,经公安机关批准登记后加盖蓝色印章表示户籍关系的一种优惠待遇的户口凭证。
拥有者基本上可以享受正式户口的利益。
在上海,持蓝印户口者,在入托、入园和义务教育阶段的入学、申领营业执照、安装煤气和电话等方面享受本市常住户口的同等待遇。
不过有一点,蓝印户口不是常住户口。取得蓝印户口者,每年须进行年检。不符合年检的,公安机关给予注销。
经过一定时期后,符合一定条件的话,蓝印户口可以转变为正式户口。
正式户口就是俗称的红印户口。
这个条件就是,投资或者购房取得蓝印户口3年以上、或者因被单位聘用取得蓝印户口5年以上,且有固定合法住所的,可以按有关规定向公安机关申请常住户口。
“在这之前,实际上还有一条消息,当时可能很多人都没有太在意,是这样的,-----”
谢雨生稍微停顿,喝一口茶水,继续往下说,“市里面有关部门之前就曾经宣布:我们上海率先进入人口负增长,去年自然增长率为负O.78‰。”
听到这里,王建东似乎还是有些东西没有听太明白:谢雨生一开始说的是蓝印户口,怎么这会儿却突然间说回了人口方面的事情?
第457章 藿斗斗
而且还是一般老百姓都不太会在意到的什么人口负增长?人人都知道,这些年实行严格的Jihua生育政策,人口负增长不应该是必然的吗?
他想了想,还是犹犹豫豫问:“这两者间,有什么特殊关联的吗?”
谢雨生笑,指着王建浦,说道:“这中间的关联,还是阿哥来解释比较好。”
王建浦没有回避。
想了想,他说道:“是这样。按照经济原则,一般来说,城市越大,人口增长对经济边际拉动力的影响越大。城市规模越大,集约度越高,人均GDP也越高。
蓝印户口政策,更直接的作用就是,城市人口短期间内会大幅增长。
并且从我们上海这一段短时间实施的效果来看,大部分涌入的都还是年轻的劳动者。这对于控制城市老龄化,也有重要和积极作用。
他最后说道,“现在来看,所以讲,蓝印户口政策,一举解决了上海房产和上海户口两个重大问题,对我们上海的引进人才、招商引资,尤其是繁荣上海的房地产市场,都能起到了积极的杠杆作用。”
王建东还是似懂非懂。
王建浦笑了笑,又解释:“简单地说,引入这项政策,市里的初衷,其实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能大量引进各方面的人才。”
“不过,现在却好像演变成了卖房子的最好助推器了。”
谢雨生搭话,“从我们这一段时间掌握的一手资料来看,这项政策现在倒是成就了卖房,还有解决上海户口这两个本不是最主要初衷的功能。”
话说到这里,对于这个还算是新鲜的蓝印户口政策,大家都似乎有话要说。
李尚插话:“我记得前几天,电视还专门有采访的,说是世纪公园内环边上,一个外地人以一不到3000元一平米买了套房子,------”
“三千一平米,不得了来。”徐进忍不住感叹。
陈露也笑道:“是的呀,这差不多比得上我半年的工资了。”
“三千还嫌贵?”谢雨生笑笑,说道,“你们可能不知道,如果想要享受这个政策的话,还有一个附加条件,就是房款要一次性全额付清的。”
王建浦接话,“是的,按照政策的话,要求全额付款的。平均算下来,市区35万可以准入一个户口。”
“市区35万一个户口------?”
“同志们,35万啊。”胡晓辉吃惊,不禁感叹,
“我想,一般老百姓家里能拿个3万5万就都藿斗斗了吧。这-----,35万,吓都吓死了的啊。”
说到钞票,胡晓辉这时候倒是一口流利的正宗上海话。
王建东觉得稀奇,对着她笑了笑。
“不要说三十五万,我想普通人家能一下子拿出来三五万,就真的了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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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的钱,一下子大家的情绪都似乎沉静了下来。
是的,如果把这三十五万现金都放在桌子上,不知道会有多大的一堆了。
说实话,在座的诸位,估计除开余老板,其他人都不敢想象,或者根本也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么多钞票的。
“不过还真是有大户人家的。”
还是王建浦打开沉默。
他笑了笑,说道:“你们知道,对于像小花这样的知青子女回沪,国家有规定,一家只能一个。要是有两个孩子的话,另一个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但是我的一个初中同学的亲爷叔家里,是在云南西双版纳那边的一个知青家庭,他是他家里第的二个孩子,最近就是利用这个政策回来了的。”
还真有?
这么厉害?
可是,一户知青人家,又哪来的介许多钞票买房子?
似乎看出来大家的疑惑,王建浦又说道,我这个同学讲,他爷叔家里平时生活也蛮简朴的,看不出这么有钱。
他爷叔也不容易,前面一个是哥哥,家里要培养2个男孩子读书。
但是因为担心后面有变化,所以政策一出来就买了套房子给我这个同学的堂弟办了蓝印户口。
但是必须要把房款一次性付掉。15万的房款,后来也没有装修,只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搬进去住了。可以说,不仅掏空了家里所有的钱。,还把能借到钱的亲戚家也全都借遍了。
同学的那位堂弟现在还在读书,父母提前退休,外地一个月退休工资只有一两百元,现在生活非常艰难。苦兮兮的呀。”
听王建浦说完这个故事,大家都唏嘘感慨。
都是生活所逼迫的啊。要不是到那个迫不得已的份上,谁会去背负那么多的债务,以至于严重影响到了自己的生活。
还有一个知青的案例。
王建浦想了想,又说道,也是一位从云南回来的知青,因为她们在上海的亲属,家庭住房条件普遍不好,所以回来后只能外面租房。
等今年的这个政策出来,也是一家人咬咬牙在,外环边上买了套一室一厅。这样不仅户口落进来了上海,也总算是有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王建东喝茶。
堂哥接连讲到知青,他就想起来了现在正在东北那边的胡晓辉的父母来。她们老两口不也是马上就要遭遇,和那些知青回上海后同样的生活上窘境的吗?!
有句话说的对,房子在任何时候都是很贵的。
谢雨生搭话,“是的,关于这个蓝印户口的取得,各个区的政策也有所不一样。比方讲,要是买上海外环外的房屋,总价15万,或者是70平米,只要两者满足其一就行了。”
“对,35万是市区的,15万是外环内的。”
王建浦想了想,说道:“你们可能不知道,现在外环外有很多地方,房价不过几百一平的。听人说,像松江那边的好地段,3万多就可以买个一室一厅,还是好楼层的。”
谢雨生接过话头,“我们浦东也有。而且在我们浦东买房,一个户口,只要超10万就可以了。”
“对的,浦西浦东也有都是偏的地方。”王建浦笑道。
“浦东真的就是一大农村,买房?十三点啊!”话音刚落,不想一直都没怎么说话的谢路得这时候插话进来。
第458章 买房还退税
“可不就是一大农村?”有人附和。
“确实是大农村。不过价格也是真的便宜啊。十几万,二十万的总价,就能买到一套不错的房子了。”
谢雨生笑笑,说到,“比方讲,靠近川沙那边,虽然说位置相对偏僻了一些,但是价格比市区要便宜交交关-----。
“哈哈哈,我还听说,有人买房子才花了10万,装修也花了将近十万的。”
还有人说:“不要说是川沙,其实现在浦东价格比它便宜得多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
“川沙地理位置还好吧?”胡佳佳听到这里,她作为一个正宗的川沙人插话进来,
“我倒是觉得川沙还蛮好的,一直都是县城,实际上要差不差的。你们可能是没有去过,不管是工作生活方面,真的都还可以的。”
“也是,老底子在那摆着,再怎么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谢雨生想了想,帮着她说话,“川沙其实在上海,算是一个很有历史底蕴和文化的老地方了。”
吃酒吃酒。
喝一轮酒,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实际上,刚才阿哥讲的两个例子,都是我们上海本地人为了享受这个政策买房的故事。”
谢雨生又说道,“其实,我们调查下来,外地人买房的也有不少,甚至数量上还要超过我们本地人的。”
余老板这时候笑了笑,说道:“是的。我认识的外地人里面,今年买房子的人还真有不少。”
大家都看向余老板。
余老板说道,我说两个身边发生的例子。
一个例子。
我有个外地的亲戚,苏北的。一直就很想把他女儿户口弄到上海来,到时候可以在上海考大学什么的。都说在上海考大学比较容易的嘛。
他家里是在当地开小工厂的,家境还不错。上个月在上海静安寺那边买了一套房子,房子也不大,刚好擦着边边特意为户口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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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产证办下来倒是很快。现在手续已经全部办好。
但是有一样,房产证必须是一个人的名字,以后也必须只是一个人取得蓝印户口,直系亲属投靠都不行的,所以就只写上他们女儿的名字。
余老板和王建东他们这些老浦东人一样,潜意识里,只有黄浦江的对岸才称呼为上海的。
还有一个例子。
我们饭店再往东一百米不到一点,靠近菜市场那边有一个卖衣服的温州人,蓝印户口政策刚出来的时候就在金桥开发区那边买了一套小房子,也是为了她女儿以后在上海上学方便。”
还真的有,这么多的外地人在上海花那么大的代价买房?
就只就为了户口?只以后方便小孩上学?
王建东还是有些不太理解。
余老板接着解释,这个卖衣服的老板,她家里就只有那一个女儿。老家是温州文成山里面的,听说从她老家来一趟上海,来回倒船倒车,光花在路上的时间就要两三天。
现在好了。房子买好,住的问题解决,小孩子以后在上海升学的问题也解决了。后代读书和就业从此和上海娃平起平坐。
想想也是,既然在上海做生意,也不仅仅只是为了小孩子上学,本来也是要租房的,还不如咬牙买个房子。
谢雨生似乎很有感慨,说道:“这段时间和这些人接触多了以后,我就蛮佩服这些能买房的,在上海的外地人。
说实话,估计有很多的外地人,他们根本都不会有这个什么落户口、方便以后小孩上学这个概念的。
他们大多数人,还是只想着在上海赚钞票,以后不要说小孩,连自己都还是想着最后总是要回老家的。”
大家都同意谢雨生的这个说法。
“不过,你们也不要以为他们在上海买了房子,似乎就万事大吉了。”
余老板笑笑,说道,“实际上,他们把自己的家底全买了房子以后,有些人生活上都变得苦兮兮的了。”
什么意思?拿得出那么一大笔钱出来买房子,难道还没有钱来过生活的吗?
再说,一家人吃吃喝喝,相比起房子这个大项来,又能花多少钞票?
“和那个卖服装的温州女老板店面隔壁的,是我熟悉的一个朋友。房款交齐,女老板家里已经叮当响了。夏天的时候,家里连电风扇也舍不得多开的。
上个月,女老板还问我我那朋友借了100元。
还有一次,她女儿学校组织春游,班级里说是让每人统一交五元钱。小孩知道家里没钱,不敢和父母说,最后还是老师先垫上,然后再来找家长找回去的。”
听这个温州女老板的经历和现状,全都不作声。
真要是像余老板说的那样的话,那这个女老板真的太不容易了。
估计连房款,说不定也是找人拼凑起来的。
不过,不管咋说,王建东在心里面,对这种人的勇气和魄力还是很佩服的。一个人要是真心想做一件事情,谁也不容易。
谢雨生想了想,说道:“之所以政策出来后,有很多人买房,其实还有一个隐藏在其中的福利。”
买房还有福利?
只听说过单位有福利分房。这倒是第一次听说,买房也会有福利的。
王建东听谢雨生往下说。
“你们可能不一定知道,这一次政府为了鼓励老百姓买房,是有退税的。”
退税?这王建都能够就更不了解了。
买房还能退税?退给个人吗?
王建浦笑了笑,说到,“这个我倒是知道,就是退所交房款的个人的所得税。大概10到15个点左右,比方讲,房价15万,就大概可以退税回来1万5。”
王建东心里一算,笑道:“这倒是大手笔。这么一算下来,也就是说房价基本上可以理解为再打八五折,或者九折了。划算的。”
余老板笑笑,接话,“说到退税,我就还想起来一件事。蓝印户口需要每年还要交6800,好像说是交满三年才能转正。
刚才说的温州女老板,刚才说到她现在家里哭穷,当时甚至连后面两年的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在,后来上面说买房可以退税,结果退回来一大笔钞票,这才真正是松了口气。”
第459章 反问
“这倒是我之前没有想到过的,也可以说算是意外之喜了。”李尚笑道。
“你们说的买房落户,估计在上海的外地人能沾这个光的,连1%都不知道有没有。”谢路得插话,语气明显有些意气,“能买房的也是有点经济基础的,穷的照样想也不敢想。”
余老板笑了笑,这时候似乎不经意间说道,“你还别说,我还想起来一个这样买房的外地熟人来。
俩口子都是湖州人,前一向就在上海买房子结婚的。房子是两家拼凑了二十万付的全款。
那个女的还没什么正式工作,只是四处打零工,做保姆。她老公是一家国营饭店的厨师,所以我们熟悉。你看看,就这条件,他们不是也买房了吗?”
余老板刚说完,陈露指着谢路得,盯着他开玩笑:“看看,都是国营饭店的厨师,全家就靠他一个人,竟然都能在上海买得起房子了。”
谢路得尴尬地笑笑。低头不说话。
一众人哈哈大笑。
谢路得心里想,你们都看我做啥?打一见面开始,你们就说了我一大堆的不是,甚至到现在都还不放过我,今天就相当于是对我的专门批判会了。
露露你也真是。怎么,这会儿还要把我搭进去?
躺着也中枪。人在家中躺,祸从天上来。谢路得想。
谢雨生替他解围,岔开话题:“我认识的一个浙江人,在福佑路做小商品生意的,为了三个小孩能在上海读书,一下子买了3套房。厉害吧。”
王建浦这时候加了一句:“不过,除开全款,对于外地人买房子,上海还有一个要求,每年要交暂住证费,而且,最关键的是,房子不能用来出租。”
叽叽喳喳,每人都发表出来自己的想法。
话说到这里,王建东就基本听明白蓝印户口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但是这个政策,好像与自己,与在座的所有人都关系不太大。大家都有上海户口,这个好处当然就没有必要了。
如果要说和上海本地人有关系的话,可能还是后面的一点更实际,就是退税。
蓝印用不到,但也能享受退税政策。这倒是一个能省钱的好办法。
他心里想,胡晓辉父母回来上海后,要是真想要买房的话,这倒是可以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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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想,如果要是买的位置稍微偏远一点,几个上合适一些,大家凑一凑,买房也还是有希望的吧?!
而且,这样的机会得要抓紧利用,恐怕也不会很久,或许过了这个村或许就没有这个店。
他想着回去以后,自己准备和胡晓辉说说这个事情。
当然了,最后决定下来买不买,还得看她和她家里人的意见。毕竟,现在的财政大权,都掌握在胡晓辉手里的。
他还想,另外,从买房退税的这个做法来看,说明国家其实是鼓励老百姓去买房子的。
王建东这样一联想,又从刚才大家讨论的话里,模模糊糊自己得出来一个判断:现在社会上,是不是房子多了一些,才会出现卖房子难,最后才促使政府不得不推出来这样的政策?
对于这一点,王建东只知道现在上海,特别是浦东到处都是工地,但是他却从来都没有去想过,这些建好的房子都卖给了谁,这个似乎和自己不太相关联的问题。
也可能是和自己所从事的工作相去甚远的缘故,有关系吧?
觉得是有这个可能。王建东想了想,问谢雨生:“你知道的情况多,我有一个疑问,出台这个政策,是因为现在房子建太多了、以至于都卖不出去了?”
谢雨生这回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指着王建浦,笑道:“要讲国际国内这些宏观的东西,还得是阿哥来。他最擅长。”
王建东看向自己堂哥。
“这个问题要说起来,可能就话稍微的长一些了。”王建浦想了想,说道。
王建东笑道:“那你就长话短说,尽量捡我们能听得懂的说。”
其他人也都看向王建浦、
王建浦笑了笑,喝一口茶水,开始往下说。
先要讲到去年开始的海南房地产调控。
去年,国家宏观调控一出手,海南留下遍布全省的“烂尾楼”,总面积超过1600万平方米。其中“烂尾楼”工程的两个“重灾区”海口和三亚,分别有近200宗和120宗“烂尾楼”工程。
地价、房价一个月掉一半,让所有人一下子崩溃。
于是开发商纷纷倒闭,老板逃离,很多开发商以天价抵押的楼盘甚至还没动工,已建成的抵押项目也大幅贬值。
据不完全统计,光海口市烂尾楼,沉淀资金超过150亿元。当时只有700多万人口的海南,房地产积压量竟占全国的十分之一。
银行不良贷款率一夜间剧增,仅四大国有商业银行的坏账就高达300亿元。不少银行的不良贷款率一度高达60%以上。
实际上,很多人都知道,海南得那种击鼓传花的炒楼游戏游戏,迟早终究会崩盘。
但没人相信倒霉事一定就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而是想着在崩盘前多捞一笔,再多捞一笔。
我原来单位,研究室早些年下海的一位处长,就因为后来深度参与到了这场游戏中,一夜暴富,却又一夜间突然崩盘。到现在欠下来单位和银行一屁股的债务,到如今都只敢呆在外地躲避,从不敢回来上海。
王建浦看向李尚,说道:“这事,李尚你应该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的。”李尚点点头,接过来话题,说道,“也正是因为那位处长辞职下海,当时你才有机会调动去他们处临时负责。”
王建浦继续往下说。
他说道:“完全可以这么讲,海南就是个活生生的大课堂,在很短的时间,就像演戏一样,用事实告诉了我们什么是市场。”
那么问题来了。
海南有房地产泡沫,广东也有,福建也有,江苏也有,浙江也有,北京也有,
那么上海呢?
“难道上海就没有?就不存在zongli所指称的‘至今还闲置著大量商品房、半吊子工程’和己批租但‘尚未开发的土地’的房地产泡沫?”王建浦最后反问。
第460章 不争的事实
都不作声。王建东也低头不响。
对于这样的反问,在座的大都数人都不具备回答的本事。而且,这个问题于每个人来说,似乎都相隔太远了,看不到和自己有多大的关系。
王建东想,不管大大小小、位置在哪里的房子,以自己的能力,总归还是买不起的啊。
不要说三五十万,就是三万五万,对自己来说也是一笔高不可攀的数字,更不要说是一下子能掏全款去买房了。
这样想的话,房地产的泡沫与否,与自己又能有多少关联?
再者说,单位里不是一般都有房子分配的吗?
这样一来,普通老百姓当然就更不会去在意王建浦说的这些事情了。
但是,他觉得堂哥他说的似乎也对。是的,不光只有浦东,放眼上海,现在彷佛到处都是工地。
那么同样的问题来了,造那么多的房子,最后都卖给了谁?不会只是普通老百姓的吧?而且,那样做似乎也不太现实。
谢雨生也一样带着满头疑问,看向王建浦。
事实上,他从一些渠道得到的统计数字来看,目前的上海并没有显示出来有泡沫的现象,至少在公开的数据上应该是一个各方面皆大欢喜的局面。
只是,听王建浦反问的语气,这个泡沫,似乎应该是存在的。
这当间,作为记者的本能,谢雨生就立刻马上开始相关的联想了。
客观地说,之前他看到那些数据,但对比自己对现状的了解,不是没有过这一方面的疑惑。
但是说实话,也仅仅只是瞬间的疑惑而已,他也并没有过多往这一方面联想。
真的有泡沫吗?看来,自己要时刻警惕,千万不能人云亦云的啊。
这一刻,他突然间觉得,因为整天都忙于琐碎的记者站事务,反而把独立思考的这个记者本应该有的基本精神,在不经意间给放松了。
看来,今天的这顿饭,值就值在这里了。
现在,王建浦主动抛出来这个话题,如果接下来他能够在这一个方面又深入分析,说出来有能让人信服的过程和结论的话,那这顿饭、这次的聚会就相当值了。
真的会很值!
这时候作为一个新闻人,谢雨生从骨子里隐隐溢出来的一种抓到好新闻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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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谢雨生特意对着王建浦说道:
“阿哥你提出来的这个问题很好。不过,从我们掌握到的一些正规渠道得来的数据,似乎并不支持有泡沫这个说法的。”
这就是典型的引蛇出洞的打法了。
王建浦果然上套。
“你先用不着搬那些什么公开的统计数字。”笑了笑,他说道,
“我只问你,当你坐车、或是坐出租从虹桥机场回市区的时候,有没有特意去过看过延安路两旁,那些新建房工地上现在到底是什么景象的吗?”
谢雨生摇头。
说实话,坐车从虹桥机场回浦东,延安路不知道经过多少回。但是像王建浦说的,刻意去观察延安路两边的建筑工地,还真是没有特别留意过。
尽管他知道,这一条路上,那些新的旧的建筑工地可以说基本上首尾彼此相连,数字上绝对不。
经王建浦这样一提醒,他突然间发现,自己之前做的专题,在功能设计和调查研究的方法方式上,特别是在某些方面,似乎有很大的缺陷和明显不足。
还是考虑不够用周全啊。一想到这一点,谢雨生不禁后背开始生汗。
当然了,连谢雨生这样的大记者都没有去特别在意那些现象,就更不要说想王建东他们这样的普通老百姓了。
一个个安安静静地听王建浦往下说。
“事实上,不只延安路,只须坐车沿内环线和外环线跑上一圈,就明显都可以看到这样的的景象:
几十幢,甚至成百幢的楼房、别墅闲置,都是可以直接看得见的。随处可见长著野草的空置土地和大楼。造到一半工地上,又有多少成了空无一人的“晒太阳工程”?
王建浦笑笑,喝过一口茶水继续说道,“这个调查研究的办法,其实并不是我的专利。
据说,在八十年代日本房地产最高潮,最欣欣向荣的时候,就有一些欧美的大型财团,开始考虑日本的房地产是否存在有,如果有,那么泡沫是否会引发经济崩溃,从而导致金融动荡的可能。
于是派了一个专门的小组俏悄去日本考察。这个小组就是用的这个实地查看的办法。
他们用这个看上去似乎比较笨的办法,从东京都市圈,跑到京阪神都市圏,再到名古屋,到福冈,-----,等等日本全国所有有代表性的城市。
从这些城市既没有卖出去、也没有租出去的新建主楼,以及未建完却已停工的楼盘,究竟有多大数量。拿到第一手资料后,再推算出银行里有多少收不回的呆账,从而推算出来整个金融系统存在有多高的风险。”
“美国人这么厉害的-----?”
“他们能在最鼎盛的时期,就能未雨绸缪,考虑到未来最坏的可能,做预案,美国人的眼光毒辣,还真是了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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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什么高明,不就是我们中国人的踩点嘛?”谢路得这时候不以为意地插话进来。
引起来一片哄笑声。
陈露白眼斜谢路得一眼,轻声呵斥:“闭嘴。”
王建东打圆场,“我觉得四眼说的没有错啊,不就是提前踩点吗?”
王建浦笑笑,说道:“这回四眼还真是说对了,在经济学学上,这种调查研究的方法也叫做踩点。”
谢路得也跟着笑了笑。
想了想,王建浦继续往下说,“我们也可以大致推算出我们上海这个城市的建房面积,还有空置地的面积,等等一些关键的数据,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讲,现在严重性一点不比其他沿海城市低。”
谢雨生歪着头看向王建浦,问,‘那阿哥你得出来的结论,是不是说------”
王建浦点点头,说:“讲到最后,我的一个基本的判断,就是,我们上海并不是zhomngguo经济的世外桃源,也存在严重的房地产泡沫,其实早已是不争的事实。”
第461章 怎么撤?
“这是其一。”王建浦转头看看大家,笑道。
王建东笑。堂哥王建浦这是把这里当成行业会议,或者是学术讲座等场合了。
李尚开他玩笑:“要说就好好着说,又不是开会,不需要这样严谨。”
谢路得“哈哈哈”笑出声来。建陈露又看向自己,马上用手捂住嘴。
徐进听的非常认真。
对于徐进而言,因为一直在基层工作,平时多是蝇营狗苟、琐碎冗杂的事情,今天这回终于图示跳出三界外,算是“大开眼界”了。
再这样下去,自己只在一方小圈子里坐井观天,恐怕是真的要与社会脱节,两耳快要闻不到新鲜事了。
是时候得有所改变了。他心里还想。
“那,第二-----呢?”谢雨生兴致正浓。
余老板亲自起身给王建浦倒茶。
“第二个方面,我想要说的,就是为什么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泡沫,甚至说,出现泡沫以后我们该如何去化解,这是值得我们好好着思考的。”
王建浦谦和的笑笑,说道,“当然了,我现在也因为日常要处理的,琐碎的事务特别多,所以到现在还没有能形成一个完整的思路。但是有一点,要说是回答为什么会这样,我倒是有了一个大致的思路。”
“讲讲看-----?”谢雨生笑着催道。
“我们可以看看一些在我们身边的一些常规的经济指标。比如说,利息,利率。”王建浦笑了笑,说道,“银行里存钱,买国库券购买国债,相信大家都有接触过的吧?”
王建东点头。但是不知道堂哥为什么扯到了这些事情上,说房地产泡沫就说泡沫的事情呗?
王建浦说道,先说利率。我不说长远,只说从去年到今年。
你们记得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去年年中的时候,银行存款的年息大概5个点,到年终年尾的时候,就涨到了7个点,而现在,接近9个点。
同期的国债,利率要更高一些。到现在,三年期的利率达到14个点,哪怕是提前支取也能有快10个点。
但是近一两年来,房子的价格基本上没有什么上涨,甚至是在下跌。
王建浦笑笑,说道:“你们想想,买了房子久后又不涨价,所以讲,老百姓手里的钞票还不如存银行实惠的呢?这样的话,不就更没有多少人去买房了的吗?”
王建东觉得堂哥说的很有道理。
但是说实话,说上海现在的房价有泡沫,用“泡沫”这两个字来形容现在的房地产行业,其实他也是最近才有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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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起经济过热,特别是前几年开始的全民经商现象,倒是有亲身经历和体会。
比方讲,王建东上大学的八十年代末期,就是因为经济过热,国家为了抑制严重的通货膨胀,后来在财政政策上采取了严厉的紧缩措施。
不过,彼时通货膨胀率虽然明显下降。但为此付出的代价却是国民经济连续两年萎靡不振,致使89年和90年的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仅为4.1%和3.8%。
后来直到南xun讲话时,提出“发展才是硬道理”的重要思想。
以此为契机,才又开始进入新一轮的经济快速增长时期,一举扭转了之前经济低速增长的态势,国民经济发展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可是,这才安安稳稳了几年啊,难道就又出现“泡沫”来?
“我也觉得是,现在一下子建这么多的房子,都卖给谁去的啊。”有人说道。
胡晓辉想了想,问:“都这么多的房子卖不出去了,那我们家旁边,还在建一栋全上海最高的高楼大厦呢?”
“你说的是金茂大厦,就是原来肠衣厂那个位置?”徐进问。
胡晓辉点头,“是的。它建好后,房子不是更不好卖了吗?那它怎么还在盖?”
谢雨生想了想,说道,因为经常跑那边工地,那栋楼的情况我多少听说了一些。
金茂大厦是由上海和外经贸部协作的一个项目。
其中上海市主要提供项目的环境、景观、交通配套,协助选址,并给予价格优惠;外经贸部负责落实所属专业进出口总公司筹集建楼资金。
根据协议,浦东开发办提供了位于小陆家嘴中心的上海肠衣厂周边地块。上海肠衣厂是外经贸系统的一家外贸工厂。
我们都知道,浦东大部分地方就是一片荒地,而且浦东的名气也不是很大,这几年才刚刚开始真正的开发。
上海人向来是有“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在这样一个基础上,打造金茂大厦那样一个浦东奇迹,确实是很难、很不容易。
准确地说,这幢大厦,其实就是几个专业进出口公司大家一起来集资,在浦东建一个最高的大厦。当时一些外贸公司还不太愿意干。但是部里大领导说,浦东一定有希望,一定要盖一个摩天大楼。
最后还是以半行政命令、半市场化的形式来筹集资金的。外经贸部一家公司承包一两层的价钱。
谢雨生解释,说是“半行政命令”,是因为打着外经贸部的旗号。说是“半市场化”,是因为明确了各专业总公司出的钱算作股份,出多少钱就算多少股份,以后金茂大厦的盈利就按股份比例进行分红。
对这些“内幕”,王建东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可是,我们上海却从不承认说存在由房地产泡沫的。”
余老板再一次给大家倒茶,边说道,
“前一向报纸上有报道,有香港记者问市里主要领导,为什么不少香港财团在上海投资建造的楼盘卖不出去。市领导的回答是:上海的房地产市场一片兴旺,一些地段的房子甚至供不应求。”
“这样坍台的事情,你觉得会有人会主动承认的吗?”
谢雨生忍不住笑道,当然是关上门,尽量想办法解决的的啊。这叫做家丑不可外扬,更不要说现在正是浦东开发开放的关键时刻了。这时候,容不得半点有失的。
“------更何况,投资都已变成了楼盘…怎么撤?钱在哪里?”王建浦笑着说道。
第462章 还能有什么看法
“光顾着说话了。来来来,我们吃酒。一起干一杯。”
“我们也干一杯。露露,你先把杯子里的喝完。”
一桌人互相劝酒,继续聊天。
泡沫的事情说完,男人们的接下来酒说起来另一个话题。
“现在关于国有企业改革,今年上海出来很多的政策。”还是谢雨生先主动挑起话题。
去年,十四大与十四届三中全会胜利召开,我国明确了“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总体目标,紧接着,国家出台了财政、税收、计划、投资、金融、外贸、外汇等一系列重大改革措施。
借着改革的春风,上海提出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目标,以建立现代企业制度为核心,出台了一系列先行先试的措施,在企业制度改革上率先作出了有益的探索,拉开了进一步深化经济体制改革的大幕。
试点工作面广、层次深、力度大、难度高,涉及国有资产管理体制、企业产权制度、领导制度、分配制度和约束监督机制等各个方面,是一次企业制度全方位的改革创新。
今年,关于上海国有企业的改革,出现了几个不同寻常的案例。
上海灯具厂全体职工出资100万元人民币,一次性买断国有资产,将原有小企业改制成股份合作制企业。这在上海国有企业中尚属首家。
按照上海国有工业企业解困试点工作若干意见的通知,将华生电器总厂、上海塑料制品四厂、上海制革总厂、上海塑料薄膜厂、上海制伞公司、上海地毯总厂、上海桅灯厂和上海汇明电筒厂8家企业列为首批解困试点企业。
6月下旬至7月下旬,上海塑料制品四厂、上海制革总厂、上海制伞公司和上海塑料薄膜厂分别由所在区法院宣布破产。
还有,上海市社会帮困基金会成立。这个基金旨在依靠政府和社会的力量,在企业经营机制转换和产业结构调整过程中对上海市部分困难企业的困难职工提供一些帮助。目前已有128个单位向基金会捐款超过2500万元人民币。50名特困职工获得首次救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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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试点的经验成果,在国内第一次勾勒了现代企业制度“产权清晰、权责明确、政企分开、管理科学”的基本特征,为其他地区的企业制度改革提供了重要的参考样本。
目前正成为包括上海在内、全国各地和社会各界广泛关注的热点。
一向对社会民生经济领域新闻格外敏感的谢雨生,当然对此是十分关注的。所以说来这些事情如数家珍。
但是,这些案例,说明了什么?或者说,通过这些案例,能说明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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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是谢雨生目前还把握不是很稳全的地方。现在有才从市里研究室出来的王建浦在场,当然就不会放过这个大好请教的机会了。
谢路得抬头,张嘴刚想说话,但是见到陈露正望过来自己的眼光,只好闭嘴。
说实话,今天所讨论的内容,基本上都是和时事政治有关。而这一些,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关键是,他自己对这些内容是真的提不起来任何兴趣,一点兴趣都没有。
也可以说,不仅是自己不太愿意听,也根本插不进去任何话来。偶尔本想起调剂大家兴趣,来一两句,却还总被人耻笑。
百无聊赖。谢路得的屁股这时候就有些坐不牢了。看这些人兴致浓浓的样子,似乎还得要长篇大论的,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想了想,他站起来说道:“我先出去上个厕所。”
陈露本一直盯着谢路得的一举一动。见他站起来,陈露嘲笑道:“你之前不是已经去过一次了吗?”
大家哄笑。
谢路得站在原地,略有些窘迫。
王建东知道谢路得的真实想法,笑道:“快去快回。不行的话,再出去抽支烟,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再进来也可以的。”
“不过,这回东西就不要再买了。”胡晓辉笑着接了一句。
等谢路得出去,谢雨生问王建浦,“阿哥,我刚才说的那些国有企业改革的动向和措施,你怎么看?”
这回王建浦的反应与之前讲解的时候有明显不同。
他哈哈一笑,才说道:“还能有什么看法,我现在本身就已经在国有企业工作了的啊。”
王建浦指的是他现在李江工业园区开发公司的任职。这可是实打实的大型国有企业,如果单纯从出资方来看的话,直接隶属于新区管委会。
他这样一说,大家都“哈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要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讲起来可能有些枯燥。”
王建浦笑了笑,说道,“你们看,刚才四眼就是不愿再我们聒噪,到最后听不下去,自己跑了的------,”
再一次哄堂大笑。
“四眼,好像------他现在也还是国有企业员工的吧?”徐进笑道。
三林饭店是小国有企业,谢路得现在是停薪留职,保留原有的身份,当然是国有企业员工。
陈露替谢路得说话,笑道:“害群之马自己跑了,阿哥你现在可以放心大胆讲了。”
“那我还是稍微少讲一些吧。”王建浦笑笑,继续往下说。
先讲大的,宏观的方面。
实际上,我们国家实行改革开放以来,国有企业改革一直是整个经济体制改革的中心环节。
比方讲,对大中型国有企业,先后实行了扩大企业自主权,推行承包制、股份制等改革探索,取得了一定效果。
92年10月,十四大明确指出,我国经济体制改革的目标是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并要求围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加快经济改革步伐。
93年11月,十四届三中全会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明确指出,我国国有企业的改革方向是建立“适应市场经济和社会化大生产要求的、产权清晰、权责明确、政企分开和管理科学”的现代企业制度。
第463章 选择
要求通过建立现代企业制度,使企业成为自主经营、自负盈亏、自我发展、自我约束的法人实体和市场竞争主体。
所以讲,现在进行的这场改革,是在十四大明确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改革目标后,从今年起,国有企业改革开始进入转换经营机制、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的阶段。
而且,一个鲜明的特点是,计划与市场关系的明确,使国企改革从政策调整阶段进入了制度创新阶段。
94年就成为了上海的改革之年。
现代企业制度试点如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役,在上海国有企业改革史上具有突出的意义和贡献。
整个集中试点过程前后持续两年多,试点企业从最初的30家增加到了45家,并同时对300多家二级企业进行了公司制改造.
总共出台了近20个规范性试点文件,一些成熟的经验在全市广泛推广,对今后上海国有资产布局和国有企业改革具有深远影响,使上海的经济体制改革进入了新阶段,也为全国的现代企业制度探索作出了先行先试的表率。继续承担起改革“排头兵”、“试验场”的重任。
王建浦最后说道:“可以这么认为,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框架下建立现代企业制度是国企改革实践的重大突破,具有划时代得意义,也为国企改革指明了方向。”
谢雨生不时点头。
他觉得,今晚上王建浦的分析很好,基本上说明白了自己想要了解的那些东西。而且,深入浅出,从宏观到微观,再到发生在身边的具体实例,都说到了点子上。
想了想,谢雨生感叹:“也就是说,之前也好,之后,特别是从前年南巡讲话以来,我们就更可以明显的看出来,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这是今后我们国家长时间内的中心任务。”
王建浦接话:“是的,从改革开放以来的实践来看也是这样,最主要的,就是你说的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这是关键的关键。”
徐进说一句:“我也有这个感受。”
他虽然在最基层乡镇一级工作,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对基层上的动向他甚至比王建浦他们,信息和反馈要来得更直接,也更快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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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刚才徐进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出来。
现在因为撤乡并镇,自己所在的乡镇也正面临着被合并得可能。
很多类似的浦东乡镇,撤镇后一般的做法就是把人一分流、把集体的资产一分。
所以现在他所在的乡镇集体有两种选择,一是分掉,二是重新组合成新的经济形式。
如果只是简单的分分掉完事,那么,许许多多的问题就来了。
比方讲,其中之一,老乡镇的人了,就会被浦东开发开放大潮冲散和分离到各个地区和角落,将彻底失去原有的一切文化,甚至断了这块土地上的血脉······
更重要的是,你还不能不考虑在浦东大开发与城市化进程中,原住民的生活、就业和他们的生老病死及子女与后代的教育等等事情。
搬迁,拆迁,征地。失地、失家园、失业·····甚至失去亲人、失去一切。
所有的这一些,他们都可能会不适应。
在他们中间有相当一批人,还可能会因为浦东开发并非一夜就完成的事,五年、十年的建设与周期对一座新城而言并不算长,可对一个家庭和一个百姓来说,那就是一段折磨的岁月,谁遇上了谁就可能寸步难行。
如果失去了一直习惯依靠的组织、失去了亲情的帮助和关怀时,这些人的命运和心理问题,也许会很严重,会有想象不到的严重后果。而一旦这种情况暴发出来,反过来又会阻碍和影响到浦东大开发和发展。
又比方讲,撤乡并镇后,自己又该如何选择?
是选择继续留在党政机关做公务员,还是趁此机会,再重新做其它得选择?
这对他来说都是一件不太容易选择的事。
本来,撤乡并镇的事情,因为都还在讨论之中,没有形成最后的文件。再说,自己之前的想法,是想着继续紧跟领导,所以他之前并没有想太多,也没有想太远。
今天听大家的讨论,特别是王建浦对时事形势的分析,他的心头逐渐明晰。
是的,有道是大浪淘沙,方显英雄本色。
不知不觉间,一些原本隐藏在骨子里的东西彷佛似乎被激发,甚至隐隐地生出来一种人生豪迈的感觉出来。
不过有一个人,今天得这次聚会上也颇有些无聊。
那就是胡佳佳。
但是因为自己是第一此参加谢雨生朋友的聚会,又不好表现得太什么----。
说实话,要是在她熟悉的场合,说不定比刚才谢路得还要厉害,说不定就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了的。
尽管如此,她还是对王建浦,还有谢雨生有了一些更深刻的认识。
从谈吐,从他们彼此的一问一答之间,自然也是能看得出来很多内在的东西出来的。最起码,他俩的表现,至少说明他们在自己的专业和本职工作上都是很尽职尽责的。
说的什么啊?完全适合自己不搭界的事情,而且,还讲的那样的深奥晦涩,一个个还装着很懂得样子。
她认为,除开自己,其他人都是装的,不管是说的,还是听的。
实际上,这一回胡佳佳的想法还真是错了的。
在座的,除开王建浦和谢雨生两位“主讲人”,其他的,李尚在研究室工作,当然对这些事情会感兴趣,更不要说他是主讲之一王建浦的老婆,于情于理都会坚持听下来的。
胡晓辉在保税区工作,经济建设的第一线,而且她还是正规的会计学专业出身,对这样那样的经济热点问题,自然回上心去听的。
怎么说呢,其实能这样听讲的机会,胡晓辉平常也并不多的,当然要珍惜这样的机会。
余老板和王建东,自然就不必多说了。本身就都在企业的嘛。
到最后。见大家都吃吃喝喝差不多,胡晓辉把挑剩下来的把那些无锡特产,分了分,让每个人都带了一些回去。
第464章 大姐的感慨
转眼就到了十一月中旬。
这个礼拜天,下午四点不到,王建东从陆家嘴轮渡站出来。因为不是一天中轮渡的高峰期,进进出出的人不是特别多。
远远看到胡晓辉站在出口对面,正朝着自己招手。
王建东把肩上的书包取下来提在手里,赶紧过去。
“等多久了?”王建东笑着看胡晓辉。
“还好,没有多久。”胡晓辉挽住王建东胳膊,俩人一路往家的方向走。她笑着问:“你现在英语的水平怎样了?”
也是后来王建东才知道,这一次单位总师之所以点名让自己去香港参加行业大会,也就是自己最终能够胜出的原因,在于两个因素,一是年轻,一是英语成绩。
年轻当然还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单位里比他年轻的多了去了。
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英语成绩的表现不错。单位里的想法,让他到时候可以在这一方面多发挥一些作用。到底是和老外打交道的嘛。
但是这次参加的到底是专业性世界性的行业大会,对于桥梁建设、甚至是大建筑行业的专有名词,一些先进的前沿技术的翻译,还有外交礼仪-----,等等,都是又较高要求的。
单位后来和同济大学联系,刚好有相类似的培训班。
于是王建东就插班进去强化学习了五天。这五天都是封闭式的训练。
“很有用。以前口语是我的短板。至少现在感觉能大声开口说话了。”
王建东转头看向胡晓辉,笑道:“要不要我现在说几句,你指正指正?
胡晓辉站定,笑着看王建东。
Yangpu Bridge towers and double posite beam cable-stayed bridge. Was similar to aed “Y“-shaped maiower 2h, rade Deng Xiaoping is specially desighe Yangpu Bridge, wrote the he bridge mouhe mairiangle region. Yangpu Bridge, adopted by the design capacity of 45,000 vehi the river surfaetres, 10,e may smooth over the sh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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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口就是一大段。
有一部分胡晓辉听懂了,但是更多的,王建东到底说了什么,胡晓辉一头雾水。说实话,要说是纸上的英文,她自信或许还能看个大致,但是要说口语,显然就差得远了。
另外,隔行如隔山,对一些建筑上专有的用语不懂也很正常的。
只是,本意让你说几句而已,张口就是这么长篇大论?你要炫耀,竟然还炫耀到我这里来了?
她白了王建东一眼,然后自顾自往前走。她知道,某人肯定会马上跟上来的。让你得意?!
一阵风刮过。
已过立冬,天气明显的冷了。黄浦江吹过来的风,吹在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寒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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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继续往前走不远,王建东往左边观望了好几次。
左边沿黄浦江不远,就是大姐工作的纺织厂。
“想大姐了吧。”胡晓辉笑了笑,说道,“放心,大姐今朝白班。今晚上我们全家人都给你庆祝的。”
王建东想了想,还是说道:“我这次还带回来一张报纸,上面有一则新闻,你先看看。”
话说完,王建东大手里提着的书包打开,掏出来一张仔细折好的报纸来。
胡晓辉觉得奇怪。
等打开来报纸,这事一张11月6日的《新民晚报》。
“你看看头版头条的新闻------,”王建东在一旁说道。
“头版头条?”胡晓辉把报纸打开来,头条的新闻:民航能不能招空嫂------关于中年妇女就业新课题的讨论》。
空嫂------?中年妇女就业新课题?胡晓辉有些狐疑地看向王建东。
王建东点点头。
胡晓辉再往下看。这篇报道的主要意思,说的是:
上海有家航空公司,打算改一改多年的老规矩,把招收空姐的年龄从25岁以下提高到35----40岁以下。这一改变因关系到我国对外“窗口”的形象而显得有些举足轻重,并由此引发了不少有意思的一轮和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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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全部看完,胡晓辉还是没有明白王建东让自己看这篇报道的原因。她问:“你想说什么?”
王建东想了想,说道:“这篇报道是谢雨生专门打电话给我,我才去学校找了一张回来的。”
“和我们有关系?”胡晓辉马上问。
王建东想了想,说道:“还真有关系。据他说,这篇报道之所以放在头版头条,背后的原因是这样的。”
纺织业在上海,从洋务运动一路高歌猛进,在那些不同的年代里,一直都是城市的支柱产业。但到了上世纪90年代,纺织业的光环开始慢慢被摘下了。
到现在,上海纺织业进入了一个严重瓶颈期。
那些曾经辉煌先进的机器、技术,已经变得陈旧、落后。资本的投入无法收回,亏损——追加,投资却—再亏损,以至于形成了一个难以克服的恶性循环。
另外,数目巨大的纺织工人、更多的退休工人的工资福利,全由工厂自行承担,工厂早已经不堪重负。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纺织业劳动力严重过剩,工人们满足于计划经济下安逸的生活,变得有些“不思进取”。“铁饭碗”一词足以证明人们思想观念的落后。资金的漏洞、人才的匮乏。那些改革滞后的国有企业,连年亏损,根本无法继续经营。
这一些,胡晓辉大致知道。
事实上,自从上次和堂哥他们在饭店里讨论了上海当前国有企业改革的一些事情,因为自己大姐在纺织厂工作的缘故,所以在回家的路上,王建东还特别征求过王建浦对目前上海纺织行业的看法。
堂哥的意见,再多看看。但是有一个不可争辩的事实,特别是这一两年,上海的纺织行业现状早就不容乐观。
那天回家后,王建东和胡晓辉俩人还专门去问过阿姐,还有她们工厂的生产经营状况。
阿姐当时的回答,说,虽然这一两年工厂的效益确实大不如以前,但还算是过得去。
至于下岗再就业,现在还不是他们工厂当前的重要工作。她们纺织厂目前最重要的工作是工厂的搬迁。大姐还说,工厂百分百会搬迁,基本上已经肯定。但是至于具体搬去哪里,或者是怎么搬,工人怎么安置,现在尽管小道消息不少,但都还没有具体方案。
“只要还能有一份稍微稳定的工作,我就知足了。”
王建东特别记得当时大姐最后的这一句感慨。
第465章 “空嫂”的称呼
而事实上,大姐说的虽然也都是实话,但她其实是有选择性说的。
中间有很多的事情,是这趟谢雨生专门打电话和他说,王建东才知道的。封闭式培训的每天晚上,中间有两个小时自由活动的时间。王建东就是利用这时间回的电话。
他这才知道,除开11月6日的这篇报道,《新民晚报》在这天前后的报纸头版上,就有《万名纺织职工进入劳务市场》《全市29万职工分流上岗》这样的报道。
这些报道,其中就说到了上海的纺织行业。
报道说,上海目前正处于产业结构调整中,为上海经济做出重大贡献的上海纺织业,要砸掉三分之二的纱锭,55万纺织工人中的绝大多数面临下岗。与此同时,轻工、冶金等行业的100万产业工人也要应对剧变的人生。
王建东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倒抽一大口凉气。
中国最时髦的城市”——上海顶着这只漂亮帽子横跨了两个世纪,眼下它仍然当之无愧。
比方讲,在很长一段时期,外地人来上海,总是要买几件衣服带回去。
凤凰旗袍、海螺衬衫,凡是“上海带来的衣服”就意味着时髦和高质量。
上海有最好的裁缝师傅,那时候不时兴讲什么“设计”,但一件衣服挂起来,有讲究的人一眼就能指出,这是上海货。
对上一辈、再上一辈的纺织人而言,那时候称之为金子一般的上海纺织时代,毫不为过。
纺织厂工资虽然不是很高,但福利却非常之好。
生病了,只要拿着医疗单去医院划账就行,自己完全不用付费。过年了,厂里分发的年货,多到自己都不需要再买。家里盖的鸭绒被、穿的鸭绒滑雪衫、用的锅碗瓢盆、甚至是住的房子,都是厂里发的。整个厂里大家彼此之间没有攀比性,没有竞争性,生活完全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安逸。
上海纺织业一度的辉煌。至1992年末,上海有大型棉纺织工厂37家。
这些工厂中的绝大部分,占用了上海市区内大部分的地皮。
而且,纺织厂占地面积一般都比较大。
即使是今天,沿着苏州河,仍然能注意到几处厚重宽大的老仓库。
它们现在一般都变身前卫且艺术感充足的创意园区,但那些,都曾经是上世纪三十年代就开始机器轰鸣的、上海滩上最古老的纺织厂。
但是,织布机的织针不断编织的同时,时间亦无声流逝。
到了九十年代的今天,由于受到纺织大环境不利因素的影响,纺织企业经济效益逐年滑坡,每况愈下。
生产上开始压锭减产,纺织工人们一批一批回了家,工厂也一部分一部分地萎缩、关停。
另外,纺织业生产带来的河流污染也十分严重。
为保护环境,上海市政府规定,上海的内环线范围内不再建厂,并下令整改被严重污染的苏州河。
曾经密集于苏州河畔的纺织厂必须退出,陆家嘴、肇嘉浜路等等如今繁华的商圈过去都是纺织工厂和仓库。
同时,上海纺织业开始面对来自国际市场的压力。劳动密集型的纺织业在这种竞争中显然不具有优势。
笔趣阁
城市的改革需要穿上新衣,要有符合国际都市的美好环境。高楼大厦、繁华商圈都需要土地。当时政府对纺织业也提出了“关、停、并、转”。
一个巨人缓慢倒下,带来的震动是巨大的。
首先,55万的下岗职工,一下子就给上海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当纺织行业的女工开始下岗时,一下都慌了。她们恐惧、迷茫、不知所措。
她们大多都是经历了社会动荡的一代。她们上有老下有小,没有其他的生存技能。她们突然被放逐了,“被迫”进入市场经济。
报纸上甚至有报道,说当时纺织工人真是很可怜的。
“她们刚上完夜班,就全部坐在弄堂由值班长组织开会,会开完就去更衣室收拾,下岗。
值班长自己也下岗,却还要去安抚劝导工人。
她们都是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文化水平偏低。最好的青春年华都在计划经济下度过,年纪大了却要去社会闯荡。”
可是,早已经习惯了在一个单位从一而终的人们,解不开“再就业”这个结。
而约定俗成“招人就招年轻人”的企事业单位,也过不去这个坎。
如何分配劳动力,又如何培养新劳动力?
在保证市场经济顺利转轨的前提下,如何去落实“政策无情,操作有情”的口号?那些下岗的纺织女工如何再就业?
一时间,“空嫂”、“巴嫂”、“房嫂”-------,等等都涌现出来。
说到“空嫂”这个词,谢雨生和王建东通电话的时候,专门还讲了关于它的一个小插曲。
谢雨生的说法,“空嫂”这个提法,就是《新民晚报》这天的报纸,第一次在国内开始称呼的,是《新民晚报》的创造。
一般来说,“空姐”就意味着年轻、漂亮。
但是,如果要是换成眼角有皱纹的中年女性,这还叫窗口服务吗?
在当时观念仍然保守的中国,即使是什么事都得风气之先的上海,改变传统的事也显得有点扎眼。
“民航如果招聘纺织女工,就打开了再就业的禁区,对各行各业都有启示作用。它的社会意义太重大了。”
据谢雨生透露的消息们,正是如此的考虑和思量,权衡再三,报纸的领导才把这条消息“推荐头版头条!”
并且,在原来的稿件中,引用了国外的名词叫“空太”,可这不符合国内的称呼习惯。应该称呼什么呢?
这样重要的稿件,就该有个响亮的标题。不过,“乘务员”三个字显然也太过平淡了,抓不住读者们的眼球,也抓不住用人单位的心。
这位领导从小在北京长大,北方喜欢管这个年龄的人叫“嫂子”“大嫂”——对,他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就叫“空嫂”!
于是,《民航能不能招空嫂?》的标题,就出现在这天报纸的头版头条上。
听完谢雨生的电话,又看过找来的报纸后,王建东这才开始感到事态的严重。
说实话,自己对于这些新闻,还有身边发生的这些事情还是太不敏感。当然了,和自己本身工作忙碌也有一定关系。
“还是我这个弟弟做的不好,本来早就想着找机会和姐夫好好着谈谈的,但是一直忙,就耽搁了。”
王建东现在有一些非常后悔。实际上,忙只是借口,说到底,还是没有真心把这件事情放到心里面。
胡晓辉看着王建浦。
想了想,她叹一口气,缓缓说道:“是的呀,没成想,现在阿姐的工作显然也要受到大环境的影响,自身都存在有很多变数了。”
王建东点点头,“这趟香港回来后我就马上就去找他谈,坚决不能再拖了。”
胡晓辉不响。心里也满是感慨。
同为女人,她当然更知道,一个女人,还要带着孩子,独立工作和生活将会有多艰难。
况且,大姐这会还住在娘家,幸好娘家人对她都很好。要是碰上有些不好的人家,恐怕早就要因此而闹得鸡犬不宁了的。
第466章 小菜场(中秋快乐)
只是,有一点胡晓辉还是没有搞太明白:纺织行业遇到困难是事实,但这张报纸上说的是招收空嫂的事情,难不成王建东他对此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想了想,她试探着问:“你不会是想要阿姐去-----?”
王建东笑了笑,回答道:“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倒不是说不可以,人生本来就有无限可能。只是,从纺织女工道空嫂,这转变似乎也太大了吧?
再说了,乘务员又是怎样的一份崇高的职业,离自己、离咱们普通老百姓似乎太遥远,也太有些高不可攀了的吧?
至少胡晓辉现在是这样认为的。
“一切还早着呢。”王建东低头看着胡晓辉认真的模样,呵呵一乐,说道,“现在报纸上都还只是讨论。至于说上面会不会真正放开乘务员的年龄限制,还两说着呢?”
“让你笑话我。”知道王建东是和自己开玩笑,胡晓辉笑着在王建东胳膊上狠狠拧一记。
只是现在天冷,衣服穿的厚,这一拧,似乎都只发力在了王建东的衣服上。
不过,有一点胡晓辉倒是听出来了,大姐的工作,是真的要未雨绸缪,早做准备,不要到时候搞得来手足无措。
在整个纺织行业大气候不好的形势下,谁也无法独善其身。
这个道理,在东北冰天雪地生活过多年的胡晓辉自然知道。当雪崩来临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会是无辜的。
不觉间,胡晓辉挽王建东的胳膊更紧了一些。她突然间觉得,王建东的胳膊,在这个初冬的日子里似乎更多的给了她温暖和一种安全感。
到陆家嘴路。
胡晓辉却说道:“对了,我们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吧?”
王建东低头看胡晓辉。
胡晓辉笑了笑:“出来接你的时候,我就和阿姨说好了,今晚上小菜我买了带回去的。”
王建东明白过来。呵呵,这是胡晓辉今晚上要自己亲手烧菜的意思啊。好,好久都不曾吃过胡晓辉烧出来的正宗东北大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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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是有很长时间没有给家里买过小菜了。笑了笑,他低头问:“你今天等我,就是想着一起去菜市场的吧?”
胡晓辉笑而不语。
往左拐,再往前面走不远就是陆家嘴菜市场。
陆家嘴的老居民,一般把这里叫做小菜场。
上海话就是很有意思,不管菜场大小都叫作“小菜场”,不管买荤菜蔬菜还是鸡鸭鱼肉,放进菜篮里就都成了“小菜”。
为什么把菜市场称作“小菜场”,把菜叫作“小菜”,这一点王建东倒是没有去深究过。
或许是习惯成自然。再他的记忆里,反正自己从小开始,家里人和周围的人就都是这样叫的。
这可能与上海人吃菜讲究少而精,或许是有关系的。他想。
上海最多的是宁波人。就像王建东以前的邻居,宁波阿婆一样,宁波人习惯把菜做得比较咸,他们形象地把小菜叫作“下饭”,意思是吃一点小菜只是为了配合把饭吃下去的。
请客人吃饭,他们往往会客气地说:“下饭呒糕(没有)饭吃饱。”实际上,宁波人的小菜,做得既入味又精致。
上海人在吃口上,实际上比之宁波人,还要更加少而精的。
有一句上海闲话,叫做“拿到篮子里就是菜”。
这话得本意是嘲讽那些不会挑菜、不会讨价还价的“粗人”。
不过,其实这句话还包含有另一层意思:都说上海人会过日子,就是说要会过日子,首先就要学会买菜。
精明不是一个贬义词,精明的也不仅仅是买菜人,卖菜人同样也精明。
上海人精明的味道,在小菜场里最能体现出来了。
主妇们去菜场买菜,总要精挑细选,他们不仅要考虑“荤、蔬搭配”,还要精打细算,不能超支。她们还有一套自己的买菜经。
即便是后来家里有了冰箱,上海人依然坚持天天去菜场,因为在追求生活质量的上海人看来,刚买来的小菜和冷藏后的小菜味道是不一样。
甚至,上海电视台在全国电视媒体中,还率先首创了一档《小菜场》的栏目,让“小菜场”这个平民化的名字,登上了电视台的荧屏。
这个节目,每天在黄金时段,播出15分钟的节目,及时播报蔬菜、水产、肉禽类、果品等服务信息,经常还指导市民买、汰、烧。《小菜场》很快成为了一档收视率很高,在华东一市六省,引起了很大反响的节目。
另外,上海还有一句闲话说,“菜篮子里看形势”。
也就是说,上海的形势好不好,只要去看看老百姓的菜篮子就知道了。
事实上,“小菜场”真正做到菜源丰富,能够满足老百姓菜篮子的需求,那是改革开放以后的事了。
从过去清晨“摆篮头”、排队去买菜,到现在去大卖场,把农副产品拉回家,菜篮子丰富了,老百姓的生活质量也提高了。
这些都是上海老百姓最能看到的改革成果,就是它实实在在地改善了人们的一日三餐问题。
为什么要说是“菜篮子里看形势”呢?
举一个小小的例子就很能说明。
大约是从50年代后期开始,上海人到小菜场不仅要带好钞票,还要带上票证。买菜要有肉票、鱼票、蛋票,豆制品票。过年了,新鲜鸡蛋很难买到,但是有冰蛋票。
改革开放后,上海的小菜场真正做到了菜源丰富。国家领导人也常常从上海的菜篮子里看民生。
但是很多上海人,特别是外地人可能不知道的是,一直到91年的11月1日,上海豆制品供应才正式废除了30余年来凭票销售的办法。而豆制品票正是上海农副产品最后一张计划供应的票证。
随着票证供应的取消,上海人才算是真正走出了买菜凭票的年代。
这时候正是菜市场下午的高峰期。相隔老远,王建东就清楚的听见了菜市场门口摊贩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第467章 独脚蟹
陆家嘴菜市场里人头济济,人声鼎沸。小贩的吆喝声、人们买菜时的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一派繁荣兴盛的景象。
俩人一家家看过去。
因为这家菜场的特殊位置,虽然说地处陆家嘴,但是再往东不远就是原来的川沙,这时候还有很多的农田,菜农不需要坐着摆渡船过江,就可以就近在这里做买卖。
人情温热。在这些传统菜场,买菜卖菜其实也不仅仅只是讨价还价。
你可以在这里找到最笑脸迎人的新鲜蔬果,这里瞧一瞧,那里摸一摸,人与人的生活就变得亲密起来。
有些小贩也很懂食疗和养生之道,边卖菜边吆喝:“清明螺蛳抵只鹅,小暑黄鳝赛人参,菜花黄时吃甲鱼,大伏天里吃羊肉。”
这些厨房秘诀,小贩说得头头是道,顾客听得津津有味,小菜场的买卖也就自然好起来了。
摊贩的吆喝声也非常有特点:
“来,来,来,豆腐嫩得来,一角洋钿买两块来”,“今朝的独脚蟹,只只大”-------,
“独角蟹-----,啥东西?”胡晓辉中间离开上海很久,对一些上海话到现在也没有全部恢复过来。她侧过头问王建东,“还有卖一只脚螃蟹的,谁买啊?”
哈哈哈。王建东摒不牢笑出声来,说道,“啥东西,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的啊?”
上海话里“独脚蟹”是什么食材?
“独脚蟹”这个词,可能很多年轻人会望文生义,以为是一只脚的蟹。其实呢,“独脚蟹”是指发芽的蚕豆。
做法很简单:筛选好无虫蛀、碧绿如玉的干蚕豆,用温水浸泡,放在灶口或暖和的地方,经过几天数次热水浇灌后,蚕豆的顶端,会悄然冒出白白嫩嫩的“尖尖角”。
乳芽长到半指长时,即可洗净,在柴草哔剥声中,下锅加水煮熟。
然后,另起油锅,煸香葱花,捏上几个八角,放入芽豆里,加点盐及少量味精,翻炒调味,再略煮片刻,入味后起锅入盘,拍上蒜头,浇上一点麻油,即可。
浸泡过夜更美味。如果放上一把雪里蕻,更是别有风味了。
因为做好后烂芽豆,豆壳的颜色和蟹壳一样青,一根芽茎伸出来,宛如蟹脚,喜欢吃大闸蟹的上海人就把它叫做“独脚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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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大闸蟹时,一碟“独脚蟹”,一壶老酒,吃颗蚕豆瓣,抿口老酒,一坐就是两三个钟头。
上海人爱吃蚕豆。春末夏初吃嫩蚕豆,吃到新鲜蚕豆落市后,就吃烂芽豆了。
这种吃法,其实和吃大闸蟹一样,表现了上海人笃悠悠的生活态度。
胡晓辉犹犹豫豫还真的走过去一看,然后就尴尬了。
啥螃蟹呀,原来只是一盘烂芽豆!还真是望文生义。幸好是王建东,也就没什么了。
实际上,家里是经常做这道小咸菜的,实惠又下饭。这道小菜,酥中含粉,粉中夹沙,沙中沾糯,糯中带腻,特别清香、鲜美、爽口,香的打嘴巴不肯丢,鲜得眉毛都快掉下来了。
不过,胡晓辉往往只是剥开来吃,至于这盘菜上海话里叫什么,还真是没有特别在意。
王建东看胡晓辉站在摊位旁不动,明显是想吃,于是笑道:“我们买一些回去当零食吃吧。”
在上海闲话当中:“蟹”读音“ha”。关于蟹嘅熟语、俚语、歇后语也蛮多。
比方讲:
软脚蟹”读音“女家哈”,螃蟹在换壳时是最软弱的时候,比喻受欺负不敢声张的人。
“撑脚蟹”读音“仓加哈”,形容将死未死之状,比喻急于处理事物,因为“撑脚蟹”赶紧煮熟还可以食用。
“死蟹一只”读音“嘻哈一匝”,比喻无可挽回事物,因为死蟹是不能吃的,吃了会中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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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句和独角蟹特别接近的一个俗语:独脚螃蟹。
不过两者的意思就大相径庭了。
独脚螃蟹的意思,是比喻寡妇或丈夫在外的妇人。意谓没有依靠,行动不了的人。
买好“独脚蟹”,胡晓辉想了想,笑道,“现在应该螃蟹还有的吧,要不我们去买几只真正的螃蟹吃吃?”
王建东想了想,然后领着她往菜市场的后面走。
果然后头卖螃蟹的有很多。
在菜市场,河蟹的叫法也多种多样。快要死的蟹叫“撑脚蟹”,小蟹叫“铜钿蟹”,崇明蟹叫“乌小蟹”,正宗的好蟹,才叫清水大闸蟹。
俩人正弯腰挑选,摊位有新鲜水产品到货了。
伙计推着黄鱼车载着刚上市的鱼虾等水产品经过,大声地嚷嚷:让开!让开!
后面还围跟着一群想尝尝新鲜鱼虾的市民。
王建东和胡晓辉也停止了挑选,等着这批货卸下后,挑选了十只较大的螃蟹。准备自己家里吃一些,剩下的全给胡晓辉外婆家里送过去。一人一只。
再往回走,到了售卖盆菜的地方。
胡晓辉再一次停了下来。
盆菜,可能是最具有上海特色,而又历史悠久的一种配菜了。
老早子50年代,上海的小菜场里就发明了供应盆菜。当时上海电影制片厂还专门拍过一部上海小菜场供应盆菜的新闻纪录片,向全国推广呢。
什么叫盆菜?
其实就是把顾客要烧的几种小菜都搭配好了,放在一个盆里,包括花式品种、量的多少,都为顾客考虑好了。比如一个盆子里有番茄有鸡蛋,顾客拿回家就可以番茄炒蛋。
因为当年有的小菜是要凭票供应的,比如鸡蛋。而有的小菜可能进货较多,会卖不完的,比如番茄。而把鸡蛋和番茄一搭配,凭票供应的鸡蛋敞开供应了,而原来滞销的番茄也“借船出海”一起卖掉了。
盆菜的花样有好多,主要就是方便顾客。
如果家里要准备招待亲戚朋友,那么主妇们也可以到盆菜摊位请营业员帮助配一桌菜,有鸡鸭、鱼肉,
还有时令蔬菜,这样买回去就可以烧了吃,相当方便,甚至比自己选配还经济实惠。
挑选好盆菜,俩人看看小菜买差不多,准备往家走。
菜市场大门口的左侧有卖金鱼的。大大的鱼缸里,各种颜色、大小不一的金鱼游来游去,煞是可爱。
胡晓辉笑笑,说道:“我们也买几只吧,阳阳肯定会欢喜的。”
第468章 以后有机会的
等王建东送完螃蟹到家的时候,大姐和胡晓辉在灶批间做饭菜。
母亲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阳阳蹲窗户下,聚精会神看空罐头玻璃瓶子里的金鱼游来游去。
见舅舅回来,阳阳高兴地就扑了上来。差一点把罐头瓶子给打翻了。
王建东蹲下身,一把抱起来阳阳。
这是他和阳阳见面的常规模式。打从小起,阳阳就和王建东格外亲热。
王家阿婆放下手里正折叠着的衣服,笑骂道:“哎哟,你只小鬼头当心点啊。”
不一会儿,菜端上桌来。一家人准备吃饭。
今晚上的菜品非常丰富,大大出乎王建东的意料。除开自己和胡晓辉买回来的现做的几只小菜,还有大姐买回来的半只盐水鸭,卤制的猪大肠等几只熟菜。
还有,一瓶啤酒和一瓶橙汁饮料。
“这些都是阿弟小辰光就欢喜吃的。”大姐笑道:“你这个礼拜就要去香港,我们总归得要表示表示一下的啊。”
王建东笑笑,真心说道:“那就多谢阿姐了。”
事实上,不仅是今晚上买菜,大姐给王建东的“表示”,还有上个礼拜给王建东置办的一件价值不菲的西装。
大姐的意思,现在虽然上海天气有些冷,但是香港那边比上海要热,温度要高,西装还穿的上。再者说,这次是国际性的会议,自然要更加注重形象。
当时王建东就觉得很不好意思,极力推却。这趟去香港公干,单位里是有补贴的,其中就包括着装费。大姐不依,坚持说,他们是他们的,我是我的啊,对伐?
大人,小孩先碰了一小杯。
大姐夹起来一大块的鸡腿放到王建东碗里,说道:“你去香港,到了那边可能就吃不到我们上海好吃的东西了。”
王建东笑笑,又夹给了阳阳碗里,说道:“鸡腿阳阳特别爱吃。”
很早的时候王建东就已经知道,实际上香港要吃上海口味的菜品,还是有很多机会的。毕竟,在香港的上海人其实并不在少数。
阳阳倒是没有客气,高高兴兴收下了。也根本没有在乎自己母亲看过来的责备的眼光,直接就开始啃。
说着说着,就讲到了《新民晚报》的那篇报道上面。
王建东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阿姐,你们单位现在效益怎样,有没有想过要出来再重新找一份新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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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收“空嫂”的这篇报道,刚在在灶批间做菜的时候,胡晓辉已经和大姐有过交流了。所以大姐说的很直接:“现在工厂一切都还好,我还没有想到过出来。”
想了想,大姐又补充一句:“再说了,我就是一个纺织女工,除了挡车,其它的工作也不会的呀。我想就不要去凑那个什么热闹了。”
“这个不应该是理由。”王建东笑了笑,说道:“不会,还是可以重新学的嘛?谁生来就会?”
“学-------?”
大姐哈哈一乐,笑道:“我都这样大年纪、当妈都好几年了,还学什么的啊?学也要学的进去的,对伐?”
王建东笑笑,不说话。和她们再碰了一杯。
因为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所以王建东也不愿意在就这格话题多说什么?
另外,王建东也知道,现在上海航空公司还比较小,听谢雨生说这家公司就只有八架飞机。既然飞机这么少,那么乘务员估计也不会需要很多。所以对于这次的招聘空嫂的数量,哪怕是上面最后同意放开年龄的限制,估计也不会招收多少人的。
也就是说,这次招聘,象征的意义可能要远远大于实际的意义。
这些话,王建东没有和胡晓辉说起过。和胡晓辉说了,也就是和全家人都说了。
这会儿就更不会和自己的大姐说了。
他知道,要是大姐知道这些所谓的内情,她就更不会对这件事情有任何的上心了。
王建东真正的想法,其实并不是说大姐这次一定要考上空嫂。只是觉得这是一个比较好的机会而已。反正,就是选不上,应该也不至于影响到她现在的工作。
特别是,一想到自己了解到的现在上海纺织行业的大势。对的啊,多一个机会,有什么不好的呢?他心里想。
倒是王家阿婆这是第一次听说航空公司招乘务员的事情,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于是胡晓辉把事情简单地重复说一遍。
等听完,王家阿婆笑道:“乘务员好的啊。大毛你真要是能考上去,那就是真的好了。至少你后半辈子就不用再发愁了。”
大姐笑了笑,说道:“我的老娘哎,你还真会开我的玩笑。他们条件肯定会特别严格的,你觉得我能达到要求?”
见大姐还是这样说,本来王建东还想说话,突然间桌子底下胡晓辉悄悄踢了自己一脚。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了。
大姐却开始转移话题。
“这趟去香港,你们两个阿弟就都算都出过国了。”
放下饮料杯,她感叹道,“我们兄妹就只剩下我了,其实我也想着以后有机会出能出国看看的。”
“有的啊。以后机会肯定会有的啊。”
胡晓辉看着大姐,笑道,“放心,我也还在等着的呢。”
王家阿婆喝一口饮料,只看着儿女们说笑。
对于小儿子这趟去香港开会,别看王家阿婆表面上很平静,似乎波澜不惊,甚至连邻居间也很少说起这个事,但是在心里头,她其实非常高兴的。
想当年二儿子跟随潮流去日本打工,作为母亲来讲,千山路远,语言不通,说实话,王家阿婆是舍不得的。但是因为二毛自己的坚持,她虽有百般不舍和不肯,最后也只能遂了儿子的心愿。
而这一次,王建东这个小儿子出去香港,却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情,也为自己王家挣得了很多的面子。
要知道,在自己家附近,或者是在自己所认识的人里面,能够公费出国的人家,特别是相王建东这样参加工作不久的年轻人的,应该是屈指可数。
甚至说这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王家阿婆从心底认为也一点都不为过。
第469章 王家阿婆的泪
王家阿婆打心眼里,为眼前的这个小儿子高兴,只是一直都没有过多的表现出来而已。
实际上,王家阿婆自从王建东父亲那一年突然离世后,就开始性情大变。很多的事情慢慢地逐渐喜欢装在心里,变得越来越喜怒不行于色。
哪怕对家里人也如此。
即使发生像今朝小毛要去香港这样的大事情,仍然还是表现一如往常。
王家阿婆不经意间抬头,看向五斗柜。
五斗柜内,装着有王建东父亲的遗像。
这时候王家阿婆又想起来自己的丈夫,那个已经离世多年的王建东的父亲。
实际上,王建东他们根本不知道,或者是根本没有想到过,其实有过多少次,白天孩子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家里没有其他人的时候,王家阿婆从五斗柜里拿出来王建东父亲的遗像,拿白纱布擦拭了一遍又一遍。
有些话没法和子女们说,就是在这个时候,才可以和自己早已远去的老公说说心里话了。
遗像上,王国良音容笑貌犹在,永远停留在了八十年代那个黄浦江上弥漫着大雾的早上。
现在好了,儿女都已经长大,每个人也都有一份正式的工作
再看着自己家庭,终于算是走出来了,过上了正常人家的生活。
王家阿婆对着遗像上的王国良,心里每每都在想,总归可以好好着向老头子、向王家有一个交代了,要是孩子父亲泉下有知,也应该为自己的这三个子女高兴,而且感到幸福的。
每每想到这些,王家阿婆心里无来由的就很有些难受。
自己老头子离世太早,根本都没有享受到小孩子们的、哪怕是一点点福气的啊。
这是其一。
另外一个最重要的原因,自己的这个小儿子,在王家阿婆的记忆里,从小就不需要家庭操心,基本上都是靠他自己一路成长起来的。
包括上小学,上初中,再去黄浦江对岸读高中,一直到大学,然后参加工作,读研究生,一路上都还算顺风顺水。
王家阿婆心里总是想,一个小胡同里出来的普通人家的孩子,能做到现在这样,能走到现在的这一步,就已经是出类拔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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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像今晚上这样,一家人都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时候,就是王家阿婆最高兴的时候。
这种高兴,是从心里面溢出来的,彷佛从内到外都涌动着一种幸福和满足。
一家人开始吃螃蟹。
阳阳还小,王家阿婆本来想着要给她剥盖子。手都伸出去了。但是阳阳摇头,不依。
大姐想给她剥开。阳阳还是不依。
舅妈胡晓辉也不行。
咧着嘴,阳阳两只大眼睛笑汪汪只看着王建东。
大姐还想着考验一下阳阳,说道:“舅舅忙,妈妈给你剥,好伐?”
阳阳还是摇头。
王建东明白过来。笑了笑,把自己已经掰开的螃蟹,再折了还几下全部分开来先给阳阳。
他说道,‘你这小鬼头,专门吃上舅舅了吗?”
阳阳大大方方接过螃蟹,还端起自己的小杯子和王建东碰了一杯。
一家人正快快乐乐说着话,有人敲门。
隔壁林阿婆的声音传过来:“王家阿婆,饭吃好了伐?”
王家姆妈答应一声。
王建东立马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走廊上站着有好多人,都是自己家的左邻右舍。
赶紧把他们都请进房间里。
老林先说话。
他笑着说道:“我们这些街坊邻居本来好几天之前就想来的。不是小毛去学习了的嘛。所以知道他见晚上回来,我们大家伙们就都过来了。”
他说完,邻居们跟着说道:
“我们也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就是过来看看小毛,嘎嘎汕胡,聊聊天。”
“你们在灶披间里烧饭的时候,我们才知道小毛回来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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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的是,剪头发的陈师傅也来了。
老陈笑了笑,说道:“今夜档老林电话过来的消息,我二话不说就从金杨家里踩脚踏车过来的。”
王家阿婆一再表示感谢,说道;‘哎哟,他爷叔,金杨那么远,你等会还有力气踩得回去的吧。”、
陈师傅只笑。
“饭刚好吃差不多我们才过来。不影响你们吃饭吧?”林阿婆笑道。
“我们饭吃已经吃好了,刚才都在说话。”大姐赶紧收拾桌子,胡晓辉起身去灶批间取杯子给大家泡茶。
有人把还带了东西,都是一些吃的居多,什么水果,小点心之类,甚至还有几只烧好的小菜。
陈师傅还一再要塞给王建东红包,说是去香港,怕他钱不够花。
王建东笑笑,当然不接手。
他想起来家里有这种盛况,除开过年时节,应该还是好多年前自己考上大学的那会儿了。
老林见这个状况,出来打圆场,让老陈还是带回去。
他开玩笑,说道:“香港那边的是港币,和我们在上海用的人民币不一样。港币需要兑换,也是有限制的。我们这边的人民币在那边直接用不太好使,所以还是收起来吧。”
王建东笑,一再鞠躬,感谢道:“陈伯伯,还有各位爷叔,大娘,你们心意我领了。谢谢你们。”
“说长大,还真是这么快就长大了的。”陈师傅摸摸王建东的头,高声说道,“想想,以前小毛还经常跟着老王在我的那个小摊上理发的呢。你小辰光个子小小的。”
说到王建东的父亲,在座的人一下子就都沉默下来。
林阿婆长出一口气,有感而发,说道:“要是你们家老王还在的话,不知道今朝该有多高兴,也不晓得该有多幸福的呢?”
王家阿婆眼泪水“滴滴答答”,一下子全淌下来。
她自己刚才心里还想着王建东父亲的的呢,这么一说,自然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
老林见状,马上责备林阿婆:“咳咳,你也真是,今晚上大家都高高兴兴的,还说那些过去的事情做啥?”
其他人也帮着说话;
“对的,我们应该朝前看,你们看,现在我们小巷里,不也终于出了能出国的人物了嘛。”
“哎呀,这一次,小毛可是再一次成为我们这条街上的骄傲。”
还有人高声附和:“是的啊。当年小毛考上同济大学,是我们小巷里的一件大喜事。今天也是一桩大喜事,大家都应该高高兴兴才对的。”
第470章 第一次坐飞机
三只行李箱、三只手提包放好,王建东额头上都冒出来一层小汗。这次出行,每人两个,总共六只行李箱。另外三只行李箱,办理了托运的手续。
刚好,三人的座位安排在同一排上。王建东礼让,自觉坐在了靠过道的一侧。
等坐好,坐中间的总设计师林总笑着问:“小王,看你熟门熟路,应该不是第一次坐飞机的吧?”
王建东擦汗,笑着回答:“让林总说笑了。不过这一趟还真是我人生第一回坐飞机。”
这里虹桥机场倒是因为阿哥的原因,往来过好几次。但是每次都最多只能送到候机厅栅栏外。至于机场里面是什么景象,包括载客的大飞机,他一概无知,今天才真正第一次见识到。
事实上,为了坐好这趟飞机,王建东之前做了不少的功课。
除开一些能找到的资料,他还有一个重要的、活生生的人可以做参考。
那就是堂哥王建浦。
前天,王建浦从法国归来,当晚上第一时间就来找王建东。
王建东当然也不放过学习的机会。
为了怕自己乘飞机出糗,那天晚上他追着堂哥问了很久,问了很多的问题。比如,应该怎么办手续,怎么要饮料-----,甚至怎样上厕所,诸如此类,凡是自己能想象到的疑惑都问了一个遍。
之所以问这样详细,王建东其实还不仅仅只是为了怕自己出洋相。他更怕的,是自己在单位最大的两位领导面前出洋相。那就不是只有面子难堪那么简单了。
王建浦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他一回来就过江找王建东,里面就有这样的考虑。
当时王建浦为了缓解王建东的紧张,还讲了一个他自己坐飞机的笑话:
第一次坐飞机,还以为飞机和火车一样,盒饭是要花钱的。于是空姐推着餐车过来的时候,我竟然告诉她:我不饿,不吃饭。后来看着其他人香喷喷地吃着免费的午餐,馋的我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还要硬挺着……
王建东忍不住笑了起来。一下子觉得坐飞机也不是那么地紧张了。
结合自己的经验和体会,对于这次随领导出行,最后王建浦送给了他三句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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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第一条,口风要紧。
他说,工作中经常有些事情,出于保密的原因,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口风紧是第一要义。
其次,要有眼色。
作为领导,一般都喜欢有有色的下属在身边。比如,吃饭的时候,领导想吃的菜,随时转在领导面前,而不是让领导自己动手去转,那么显示的领导很Low。
但是王建浦也告诫他,这一条想要做好,就需要长时间的对领导观察揣摩,这样才能服务好领导。
最后一点,腿要勤快。
腿勤的下属,谁都喜欢,太懒了的,就谁都不想搭理。
在领导身边工作更是如此。不要等着领导说了,你才动;领导不说了,就像个木头一样呆呆的。在领导没有安排之前就应该做好,这样才能讨得到领导的欢喜。
这三条,王建东都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他看看手表,离起飞还有一段时间。
看王建东擦汗,林总偏头对着他笑了笑,问:“有些紧张?”
王建东想了想,实话实说:“是有一点。”
最靠里的朱总打开窗户板,听王建东的这个回答,不禁笑了。他心里想,小伙子到底年轻,但也看得出来,确实是一个实诚的小伙子。
“小伙子,总归都会有第一次的。”他笑了笑,接话道,“不用紧张的。我们曾经也和你现在一样。”
王建东只尴尬的笑,不做声。
在今天之前,最近王建东和这眼前的这两位领导有过三次直接的近距离的接触,算是熟悉了一些。
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平时主席台上看上去庄重威严、一丝不苟的两位老总,其实在私下里,或者说在生活上,似乎判若两人。至少在王建东看来是这样。
说到了第一次,林总似乎都有话说,他的话匣子就打了开来。
林总问王建东:“你晓得伐,以前坐飞机不仅要有一定的职务,连买机票也是需要有单位介绍信的吗?”
这些王建东倒是有听说过的。不过在他的印象里,这些条件应该都已经是很久以前,八十年代之前的要求了。
王建东满眼疑惑,看向林总。
“你晓得伐,一直到去年,购买机票必须持介绍信的规定才正式取消。”林总笑笑,说道:“还是现在方便,我们老百姓只需出示身份证等有效证件,便可购买机票了。”
王建东轻轻笑了笑。
想了想,他说了一个听来的笑话:“我以前还听说,有乘客第一次坐飞机,空姐递给他饮料后,乘客竟然拿出来5块钱给空姐-------。”
两位老总都被逗笑了。
笑完后,林总说了他第一次坐飞机的经历。
“------,拉着行李箱站在大厅里,先看别人怎么办,然后自己再拿着机票和证件过去。值机时问我坐哪里,我不假思索地说要靠窗户的,其实就只是为了看云彩。”
林总坦言,笑道:“实话实说,我第一次坐飞机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当时空姐问我要什么饮料,我不假思索就说咖啡,其实也只是因为,觉得咖啡应该是最贵的而已。”
朱总只笑,不说话。
“还有一回坐比利时直飞上海,中间去卫生间,手表放在洗漱台。回到座位上二十几分钟才想起,返回找,没有!后广播寻找,还是没找到。”
林总这时候讲起那件往事,似乎还在惋惜:“那是我刚买的瑞士手表,就这样丢了,把我可惜的呀!”
王建东刚想要搭话,飞机上广播响了,让旅客做好准备,飞机准备启动。
有样学样,王建东把安全带系好。
正襟危坐。不想林总这时候突然间递给他一包东西,“呶,这个送你。”
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片口香糖。
眼看着飞机都要开始滑翔了,为什么要给自己口香糖?王建东有些不解地看着林总。
林总淡定地看着王建东,笑笑道:“你是第一次乘机,飞机起降时嚼一嚼,耳朵好受些。”
第471章 普通老爷爷
飞机慢慢东饶西绕滑行,进入跑道。然后突然猛地加速,开始滑行爬升。
王建东动都不敢动。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飞机正式起飞。
起飞的那一霎那,他感觉突地往下坠了一下,而且相当的颠簸。王建东当时没有一丝丝防备,尤其是起飞的一瞬间,平生第一次瞬间体会到离地失重状态的那种推背感。
这次的感受最强,甚至眼前似乎一黑。他差点想吐了。
小时候看到飞机在城市上空、伴着机器的轰鸣在云层中呼啸而过时,王建东特别向往,期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坐飞机亲身感受一下。
后来阿哥去了日本。他回来上海的时候,王建东还特别问起过他乘坐飞机的感受。
清楚地记得,当时阿哥轻描淡写的只说了一句,没什么感觉,就是觉得震耳朵。
呵呵,王建东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和自己现在得感受相差不多。
表面很平静,王建东内心却很兴奋。
坐飞机要说有什么很特别的,有两点:第一还真就是耳朵感觉特别堵:另外一点,总感觉心都是飘起来似的。
发动机声音一直轰轰的鸣响。震得耳朵一直生疼。
王建东张大嘴巴想平衡气压,减轻耳朵的压力,可是耳朵还是特别难受。
可能是看到了王建东的难受的窘境,林总这时候转过身,指指自己的嘴巴,用力嚼动了一下。
王建东见他这样一比划,马上想起来林总给自己的那片口香糖。
把包装纸赶紧剥了,放进嘴里。
果然,随着一开始咀嚼,耳鸣的压力骤然疏减许多。至少感觉上稍微好了一些。
慢慢的上升到一定高度,飞机就相对平稳些了。
再后面几下突破云层稳定后也就没啥特别的感觉了!
王建东大着胆子往窗外看,这时候的飞机飞的还不算太高,可以看到下面的城市。
以前只从电视的大屏幕前看到过这样类似的场景,如今直接从高空看地面,感觉是那么的辽阔,心情也随之好转。
然后就是爬升,飞机很快就钻入了云层。
白花花的一片,到云层上方后就是蓝天,下面是一望无际的云海。
升入高空的那一刻,第一次坐飞机看到云在自己的脚下真是觉得自己似神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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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望着舷窗外的景色。不响。
半小时后空姐开始发饮料和餐食啥的!
餐食只有两种选择,鸡肉饭和牛肉面。王建东选了鸡肉饭。
飞机餐很新鲜。
一边吃,一边能通过舷窗看到了各种形状的云彩在身边飘过。
王建东感觉坐飞机真的是那么的美妙,让人兴奋又新鲜。
所有的烦恼似乎都被释怀。他觉得,要说起坐飞机的体验,最多的可能还是享受,还有那令人意犹未尽的风景。
就餐的中间还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饭盒打开,里面有个塑料袋装的小圆面包,涨股股的。
前面不知道是哪一排,有一个孩子两只手开始撕包装袋,无奈力气太小。最后使足了吃奶的劲儿。只听见“嘭”的一声!小面包从突然扯开的包装袋里飞了出来。
飞过了后面好几排人的头顶,然竟然刚好落在了朱总的饭盒里。
好在,朱总的饭刚好吃完了。
大概一小时后,飞机上喇叭再次响起,告知旅客半小时后讲到达目的地。
机外的天宇,渐渐地暗了下来,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
“真的是快啊。”朱总感慨。
接着他说起了一段关于他小时候的记忆。
六十年代初,15岁的上海人朱总跟着父母来到贵州的一家工厂。那是他人生第一次坐上火车,年幼的他只记得睡了三天三夜,就来到了一个山沟,那里有着和上海一样的厂区,他的父母也将在这里工作。
当时,在全国范围,和他的父母一样的职工,有数百万人,被称为“三线人”,从1964年到1980年,三线职工建立了1100多个大中型工矿企业、科研单位和大专院校,而他们自己,也离家万里。每年春节,从山沟沟回到大城市,宛如一场远征。
72年朱总第一次返乡,工厂里有3000多名上海职工,厂区人人讲上海话,到了春节,附近小车站会形成独有的“回上海”风景。
他和父母从贵州遵义站出发,坐三天三夜蒸汽机车绕道广西才能回上海。浓浓的黑烟从车厢里飘过,脸上扑满了煤灰。
就连在车上吃盒饭时,洁白的饭粒中时不时会飘来细小的煤灰颗粒,每到一个大站,车上的人争先恐后地下车洗脸。
当时很难买到卧铺票,他和父母只能趴在座位上睡觉,早晨一觉醒来,脖子居然落枕了。起床后要喝水还要等到下站后去站台接,没水就只能一直渴着。
76年,朱总第二次返乡,他专门跑到“工农兵车厢”,车厢桌子下面有个板子,他就这样在板子和行李架上躺了三天。那时,厂里的工会干部经常跑铁路,希望能加挂“探亲车厢”,但受限于运力不足。
说起来这些经历,到现在,朱总还是唏嘘不已。
林总似乎也很有同感,感叹道:“那时候每个地方都相差不多。到现在,交通条件今非昔比喽。”
王建东虽然没有过这样切身的经历,但是作为一名道桥人,对于朱总和林总的感慨,内心里还是很能理解的。
他甚至突然间发觉,要说眼前的这两位领导,都是道桥行业德高望重的老人了,林总甚至还是科学院学部委员,这在桥梁界,就更年高德勋了。
但是从自己和他们短短一段时间的交往来看,两位老人却似乎没有一点架子,根本连一点点也没有。
看着他们俩花白的头发,于王建东而言,更感觉他俩就像自己身边许许多多的普通老爷爷、普通老者那样,让人有一种天然的亲近和毫无生疏的感觉,全然不是他们在工作、在科研时候的那个严肃认真的模样。
特别是林总,根本不像自己师傅有时候说的那样严肃呆板,和彷佛不食人间烟火。
终于,飞机开始下降。
模模糊糊中,透通过舷窗,能看见城市的灯火通明。
此时的王建东不再紧张,紧绷着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他盯着舷窗外面,任凭一颗又一颗“流星”从他的视野掠过……
第472章 香港夜景
一个城市的夜景,是一个城市的灵魂。
华灯初上,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香港夜!眼前这个整夜未眠的东方之珠果然是名不虚传。
一个人欣赏整个城市的夜景更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此时此刻,王建东就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尽情地欣赏着眼前维多利亚港的美妙景色。
星光闪耀。赏心悦目。
这是王建东第一次来香港。
他们抵达香港时,正赶上万圣节前夕。市区到处张灯结彩。特别是中环、湾仔及尖沙咀几处香港的downtown区更是灯火辉煌。几乎所有大公司的主要建筑都被灯饰包裹,霓虹闪烁,璀璨似白昼一般。
他被眼前美丽的夜景震撼了。是的,震撼。
即使是来自上海这样的大城市,眼前这样的景色还是令王建东只有惊呼和感叹之份。
王建东突然间想起来,曾经有一首诗里是这样描写的:
“隔着一条河可以看见那边城市的繁华,
五光十色的射灯在黑夜里格外耀眼,
而居住在这边的小渔村里的人们,最向往的地方就是那里”。
是的。自己眼前的这一切,就是这首诗中写的“那边的城市”。
来之前,关于香港,关于于香港的历史,过去,现在和将来,王建东都有认真做过功课。
事实上,也正像堂哥王建浦说的那样,如果真正的去了解一下香港、大陆和世界的历史,就会发现,这个时候的香港,其实就像是中国人对于世界的一张文化名片。
现在的香港对于中国而言,是一双眼睛,一双看世界的眼睛。
而香港对于世界而言,则是一扇窗户,一扇接触中国的窗户。
眼前的这个城市,从一个渔村历尽千年成为被殖民地,然后借助侵略占领,迅速发展。后来又赶上了金融的热潮,开始了他的国际化,成为了全球三大金融中心之一,和美国的纽约,英国伦敦并称。
另外,它还和新加坡,韩国,中国台湾并称为亚洲四小龙。
按照堂哥的说法,可以讲,香港能够从一个小小的弹丸之地,在短短两百来年变成如今的国际大都市,这一切都和他的历史进程有着绝大的关系。
这里是香港,亚洲最繁华的城市。
高楼耸立,霓虹灯大街小巷,娱乐产业迅速发展。人们夜生活丰富是九十年代初的大部分的大陆人想都不敢想的天堂。
都说80、90年代的香港黄金遍地.
这里的人们穿西装,头上带的是小洋帽,脖子上挂的领带,手上提着公文包,来往穿梭于各大高楼间,走进的是西餐厅,喝的是美式咖啡,吃的是剔骨牛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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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香港是发展的飞速时期,各类人才属于供不应求的状态,几乎人人去香港都可以赚到钱,也一度出现有不少和香港挨得近的城市借着夜晚偷偷划着小船穿过省界线,来到香港这一个黄金遍地的世界。
而反观内地,国内虽然经过了10多年的改革开放,但经济发展水平仍然处在刚刚解决了温饱的国际贫困线以下,是世界上最穷的国家之一。
这个时代的中国大陆,除了那几个被选中的沿海城市,大多的内陆地区还是保持着原样,缓慢且平和的发展着。
很多姑娘们还在扎着双麻花辫,家里面有一台黑白电视机都算是条件好的了,更多的是走上几公里的路去看公共电影。还有老旧的土泥路,贫瘠的房屋。
比方讲,一如眼前的夜景。
说起内地夜景,不得不提的就是上海。
香港是世界上最有名的夜景地之一。而上海,是我国城市中的超一流城市,论经济实力,亚洲第二,中国第一。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
上海夜景灯火辉煌,流光溢彩,美不胜收,看到这样的夜色,相信很多人会喜欢上海的。上海的夜景一直保持着她魔幻的气质,吸引了无数拍客的目光。上世纪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起,上海夜景虽美,但是也有,发展不充分、不均衡等问题。
如果再深入一些看。
比起发达国家,国内当时还是非常的落后。没有超市,没有开架售货,没有私家轿车……。大部分的城市公共照明不完善,加上到处缺电,中国的城市一到晚上基本上都是黑乎乎一片。
香港和上海的夜景。谁更美?
海风徐来,夜晚非常平静。
香港人简称简称维港的维多利亚港,是位于香港岛和九龙半岛之间的海港。世界三大天然良港之一。
由于港阔水深,香港亦因而有“东方之珠”、及“世界三大夜景”之美誉。
维多利亚港的名字,来自英国的维多利亚女王。一年四季皆可自由进出。早年已被英国人看中有成为东亚地区优良港口的潜力,后来从清政府手上强占香港,发展其远东的海上贸易事业。
维多利亚港一直影响香港的历史和文化,主导中国香港的经济和旅游业发展,是中国香港成为国际化大都市的关键之一。
王建东和两位老总一行三人到达机场后,有会议的专业人员接机。只是等待行李箱的时候多花了一些时间。
去酒店的路上,车子游走在市区大街上,让王建东对香港,有了一次面对面认识的机会。
不过,当时到底是在车内,和真实的香港还有一层贴了膜的玻璃的距离,不是太真切。
而现在,大半个香港的景象尽收眼里。
站得高,看得更远。与那会儿的感受不同的是,似乎在整体上,有了更深入,更全面的认识。
就好像多少次在建桥的工地,王建东每每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桥墩最高处一样。在视野和感受上,两者似乎有很多相似之处。
站立良久。
是的,王建东就是格外喜欢这样高处看风景的感受。
看风景如此,自己的工作亦如是。
想到工作,他马上想起,今晚上还有很多的相关联的准备工作还需要完成。特别是林总讲稿的英文翻译上,在大巴上突然间觉得有几处值得商榷的地方,得赶紧记下来,明早和林总沟通。
第473章 “老小孩”?
刚想到工作,王建东马上记起,今晚上自己还有交关,和这次大会相关联的准备工作需要完成。
另外,在大巴上的时候,他脑子里突然间觉得林总会议正式讲稿的英文翻译,还有三四处值得商榷的地方,也需要重新确定,方便明早和林总沟通。
咳,风景虽好,但是工作更重要。千万不要搞得来本末倒置了啊。王建东心里笑话自己。
所以感慨归感慨。但是夜景再怎么美丽,现实里的工作照样一个都不能落下。
不过,脑袋里虽然是这样想,王建东却还是不舍得从窗前挪开脚步。
哪怕是再只看一眼也是好的。
九十年代初的香港,真的是绚烂夺目!
他突然间明白,内地的人们为什么会这么欢喜来香港,其实原因相当的简单,现在的香港代表了一代人的审美和记忆,更象征着一代人的精神。
看着眼前的光怪陆离,王建东不由得生出来一个深深的遗憾。
这个深深的遗憾,就是这次来香港没有带照相机。
他这时候想,要是自己早有觉悟的话,哪怕去借,当时也应该带一个相机带过来的。况且,单位里本来就有好几部现成的很好用的照相机。
王建东的想法,倒还不仅仅只是现在香港的夜景。
实际上,从傍晚时候下飞机,一想着自己的两位领导,他当时就强烈觉得应该把单位里的相机借出来,留下一些包括两位老总的记忆的。
而且,要是有了相机,其方便性自然也是不言而喻的。
有了照片这样的资料,以后但凡有人要了解,或是询问这次来香港,包括这次大会的相关情况,他就可以把照片展示给大家看。
这样更简单、方便和直接,而且又特别实用。眼见为实嘛。
当然了,有了照相机,自然还可以把这趟自己再香港的经历,一一展示给亲人们看的。这是王建东个人的想法。
今晚上大巴回来酒店,下车后,本来王建东的建议,先各自回房间简单洗刷一下,再约定时间三人一起去吃晚饭。
但是建议被朱总否决了。他笑着说道:“林总做飞机辛苦,我看就不要来来回回在折腾了。”
王建东看向林总。
这才发现实自己真的疏忽了。
原来林总因为年事已高,到底是年纪大了,连续三四个小时的飞机坐下来,当然是够辛苦的,这时候已经明显能看出来有些疲倦。
燃文
所以朱总的意思,先让服务员把行李送到各自的房间。三人直接去餐厅,把晚饭解决掉后,就直接休息,为明天的预备会议做准备。
王建东当然没话可说。
餐厅是自助餐。大会组委会人员在大巴上就给每个人都发了就餐券。
这是王建东第一次吃五星级饭店的自助餐。餐厅内的食品琳琅满目,有很多食材和做法王建东都是第一次看见,完全可以说是大开眼界。
虽然说五星级饭店也曾经去过,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过在五星级饭店就餐的经历。所以对自助餐这种新颖的形式更是特别感兴趣。
两位老总只简简单单的扒拉拉了几口,随便填饱了一下肚子,就先告辞要走。
王建东站起来想送他们回房间,但是被他俩拒绝了。
吃了一些东西,林总这时候的面色恢复了很多,有了一些些生动的亮色。
他还特意低头靠近王建东,在他耳朵边轻声说道:“不吃白不吃,你把我们俩的分也都要吃回来,今晚上才算是没有吃亏的。晓得伐?”
朱总显然听见了林总的话,笑了笑,不响。
但是临走的时候,他在王建东的肩膀上用力拍了两三下。意思不言而喻,肯定是和林总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
王建东对两位老人的一举一动,目瞪口呆。
这就是单位里的两位德高望重的老总?
这就是在单位里数千人的大会上侃侃而谈的两位大老总?
他进一步加深了自己在飞机上形成的新印象,这两位老总还真就只是两位普通的老爷爷、两位普普通通的老者而已。
“老小孩”?王建东甚至觉得,这时候用这个词语来称呼眼前的这两位老总,也是比较合适和贴切的。
王建东艰难而又“决绝的”回转身,在办公桌前面坐下,从公文包里取出来专门为这次会议准备的所有资料。
这趟为这次大会要准备的东西还真有不少,其中包括两位老总在不同的两次学术会议上的发言,参会资料的整理,以及会务流程的熟悉-----,等等。
当然了,这一些都还不是最重要的,至多只能说是一般会议上常规性的活动安排和要求而已。
这趟来香港,两位老总最最重要的日程安排,是他们将专门会见一些和浦杨大桥建设有关联的一些高级别的技术人员。
这其中,就包括了世行的一技术些官员。这些技术官员,都是道桥行业一流的各国专家。他们夜当然参加这一次的大会。
浦杨大桥建设资金的来源和筹措上,类似浦南大桥和浦杨大桥,其中贷款用到了包括世行的一部分资金。
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在上海驻港有关部门的合理促成下,两位老总和这些技术官员互相做一些信息上的交流和沟通,不仅机会难得,而且夜很有必要。
而所有这一些见面,包括私下里,或是公开的见面,都需要王建东及时记录,并且要形成正式的文字资料,作为备忘录的形式,各个参与方互相之间签字认可的。
房间里很安静。
这时候特别需要这种安静环境的王建东,就特别感谢这次大会组委会的用心安排。
不过,他心里当然更知道,这次活动,自己能被安排住单间,肯定是沾光了的。要不然,以自己的身份,现在连正式的会员都还不是,这样是绝不会享受到这种待遇的。
至于沾谁的光,这就特别显而易见了。还能有谁?!
这些都一一做好,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三刻。
伸几下懒腰。
王建东本来还想着打电话回家里的,但是看这时候时间已经很晚,最后还是放弃了。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从这里饭店打电话回上海,属于国际长途。这样的话,费用会比较昂贵的。在他不能肯定能否被允许用客房电话拨打国际长途的的情况下,他当然不会,也不敢贸然去做这件事情。
出门在外,一切行动都要遵守相关外事纪律。出国前在外办培训的时候,授课的老师就不止一次的强调过。
明天早上想办法再打电话回家吧。王建东心里想。
第474章 从善如流
本来约好的七点半餐厅见面,但是这天早上王建东仍然在六点半就醒来,而且再也睡不着了。
六点半起床,这是他生物钟这几年养成的习惯。
洗漱后,看看时间还早,他决定把昨晚上整理出来的资料拿出来重新核对一遍。
想了想,他又取了红色的铅笔,醒目地标出各个不同资料的重点,并且分别拿活页夹子弄好,以方便自己可以随时随地拿出翻阅查找。
按照大会今天的工作安排,上午是正式报到和提交论文的时间,下午是预备会议。这些跑腿的工作,都需要在上午完成,时间安排上还是比较着急的。
七点十五分。王建东拿了装资料的手提袋下楼。
按道理讲,作为下属,这时候他应该去两位老总的房间外等候的。
但是因为电梯里自己的房卡没有相应权限,如果真想要上去老总房间的话,要么还得他们下来接自己,要么是他们授权服务员刷卡,操作起来就比较麻烦。昨晚上王建东在两位老总的坚持下,还是都放弃了。
餐厅里靠门的餐桌有空位。王建东寻位置坐下来,先看报纸。
不多久,朱总和林总就一左一右进来了。
可能休息了一晚上的缘故,两位老总都回复到了平时精神奕奕的工作状态,与平常看上去神色相差不多。
特别是林总,经过这一晚的休息,显然已经全面恢复过来,昨天的疲倦彷佛一扫而光,一点看不出他这种年纪的人那种疲态。
朱总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大的布的手提袋,鼓鼓囊囊的,乍一看分辨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王建东马上起身到门口迎接。
三人先选定位置,把东西放放好,再各自去找自己想要吃的早餐。
早餐的品种很丰富。因为已经有了昨晚上自助餐的经历,这一回王建东就显得从容了很多。有样学样,最后取回来不少的食材,一大堆对方在一个盘子里。最后还加了一杯牛奶。
两位老总已经坐好在等着他了。
见他取回来这么多吃的东西,朱总笑了笑,没有说话。
林总不一样,立马就笑话王建东:“哎哟,吃不少的啊。你这个吃法,我们倒是不至于亏钱了。”
“那里是不亏钱,应该是还有得赚了的。”朱总笑着搭上一句。
王建东这才往他们取回来的食物上看。简简单单,却又很清爽。
朱总是稀饭白粥,加上两块吐司面包,和一杯牛奶。
林总的更简单,只是一碗加了荷包蛋的面条,外加一小杯牛奶。
他们两位都吃这么少?王建东笑了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正要开吃,朱总说话了。
他拿起来放在他座位旁边的布袋,递给王建东,说道:“这是照相机。这几天你拿着用好了。”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王建东昨晚上还在遗憾这趟自己没有带照相机来香港的呢。只是,这是老总的相机,竟然给我使用?------,难道,朱总知道自己没有带相机?
王建东犹犹豫豫伸手去接。
旁边的林总看他动作不是很坚决,问:“照相机会使用的吧?”
朱总也看向王建东。不过他想的是,一个学桥梁的研究生,不会使用照相机?
但是他还是有些不敢肯定。要是小王真不会使用的话,刚才自己的举动就显得有些大意了。
“会的,会的。”王建东赶紧回答。
他接过来照相机一看,最新款的日本牌子。这样的照相机,项目部里就有一只。因为平常自己工作中要经常使用的缘故,王建东对它的使用自还是比较熟悉的。
怕两位老总不相信,王建东直接拿起来相机,取下来镜头盖,笑道:“要不,我先给领导们拍一张?”
见王建东使用熟练,两位老总哈哈一笑,竟然非常配合的喊了一声“茄子”。
调好焦距,“咔嚓”一声,留下来两位老总吃早餐的照片。
一边吃饭,王建东首先和两位领导确认了今天的日程安排。
等他汇报完,林总笑道:“小王,你应当知道,这趟过来香港,你并不是我们的秘书,而是我们的助理,这一点一定要稍微的注意一下。”
哪里做错了?王建东拿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看向林总。
朱总笑笑,替王建东解围:“小王,林总的意思,就是说我们的饮食起居,你不必要关注,接下来,你主要精力就全力以赴放在工作上,是这个意思,懂伐?”
王建东再一次尴尬递笑笑,说道:“懂。我心里有数了。”
吃了一会儿,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把自己昨天关于论文上的几个想法说出来。
他说道,我觉得,在一个oral presentation里面所有的词汇和语句却都需要使用的非常正式、规范、和准确。
比方讲,两个变量的关系到底是“related”还是“causal”, significe level是0.05还是0.01,我们用的检验方法是linear regressio analysis,最终结论说明hypothesis 是pletely supported 还是partially supported,
--------
“我的想法,在表达和措辞上,我们是不是还可以再继续考虑--------”王建东尽量小心翼翼说道。
听过以后,林总放下碗筷,沉默了好长一会儿。
“我觉得小王说的有道理。”朱总想了想,在一旁插话,
“我也觉得,同样要表达一个意思,到了学术报告里面就必须使用特定的词语来描述。而且来说,具体的表述都必须要尽量做到精准、专业、到位。”
林总同意朱总的说法。
他想了想,对王建东说道:“就按照你刚才说的改过来后,再正式上交大会组委会。”
王建东心里长出一口气,本义指半悬着的心终于算是彻底放下来。
他根本都没有想到,作为一位德高望重、学富五车的行业前辈,对于想自己这样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微小之辈的建言,不仅善于倾听,竟然能够做到虚怀若谷,虚怀纳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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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直接接受了自己的建议,而且还是在有旁人当面见证的情况之下。
太难得了。
说老实话,刚才所讲的那些话,是他努力“壮大”了好几次的胆子,才敢最终说出来的。
林总的这种胸怀,可能就是从善如流的领导哲学吧!王建东这时候想。
第475章 签字画押
不过,想归想,敬佩归敬佩,这样一来王建东的工作量就要增加不少。
论文的重新改正是一方面。另外,因为这篇论文是要做演讲用的,论文有改动,相关的幻灯片也需要重新调整和制作。
王建东从资料袋里掏出来自己的记事本,打开后,把需要修改的地方双手递给林总过目。
刚才所讲的那些需要改动的地方,包括昨晚上和今早上,其实他自己已经酝酿过不止一遍,并且都反复核对过的。
但是他还是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再让林总过目一遍,并且最好是留下签字。
这是王建东在工地作业多年养成的习惯。凡是和工程施工有相关的沟通,特别是临时有改动的地方,都要求对方的负责人当时签字认可。
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可以有效避免日后有什么纠葛,甚至是对方不认账的情况发生。实际上,这样的事情确实都曾经在他身上不止一次有发生过。
但是,像现在这样,让一个单位的老总,在这样的情境下,让他在自己论文改动的地方签字,王建东是第一次,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把握。
也就是说,要是林总今天真的不签名画押,自己其实也是没有什么办法的。
所以,刚才王建东递给林总本子的时候,只是说让他过目,而并没有多说其它,这其中就有他这样的考虑。
林总接过本子,一一看过后,都同意了。
笑了笑,他拿起来夹在本子上的钢笔,在最后面主动签上自己的名字。
刚想要交给王建东的时候,林总的手又缩回去了。
想了想,他又在签字地方的前面加写了一小行字:全部按照小王的建议改动。
旁边的朱总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切。笑笑。没有说话。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的小心思,还有他的这些做法,作为一个老桥梁人来说,都太熟悉了。
别看这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签名,其实它的作用可真不少。他估计老林也是因为这个想法,才后来补充签字和批复的。
看来,这个小伙子已经可以算是一个合格的桥梁人了。朱总心里甚至想,老胡没有白费功夫,教育出来的这个学生,起码从现在来看,各方面的表现还是不错的。
但是,看到林总落笔的那一刻,王建东这一刻的想法却是:现在算是终于有些搞明白,自己这个“年轻”助理的真正作用了。
论文的事情就说到这里,暂时告一段落。
这时候餐厅里里吃饭的人开始增加。不过,他们的位置比较靠边缘,也不是靠窗的好位置,所以倒还是相对比较安静,适合于再说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还有今天的工作安排,-----”朱总想了想,说道,“下午的预备会议,你可以不参加。和那些技术官员打交道,这件事情怎样安排,上午市里面会有人过来和我们对接。这一次就主要交给你来做这些协调的工作。”
王建东都一一记在了自己工作日记的本子上。
“反正来说,名单我们已经都给过你,至于具体安排,市里他们的人会安排的。这是她的名片,你可以先和他联系,-------”
朱总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来一张名片,递给王建东,又说道,
“有一个大致的分工。你的工作,主要是和那些技术官员的联系和人沟通。而他们,主要是在场地,会场布置,参加人员-----等等方面提供帮助。至于具体怎么对接,就以你为主。”
王建东认真听,认真记。
林总开笑道:“小王你年轻,这些跑腿的事情就都交给你,我们两位老人,就只能是到时候读一下稿子喽。”
王建东都一一记好。
他当然知道,两位老总说的都是客气话。
最起码一点,要是没有他们两位老总在行业内的名气,会有谁来参加见面会的呢?
而且,和这些官员们见面的这个事情,应该至少在半年以前,在王建东根本没有参与之前,两位老总都应该早就有和对方商量沟通好了的,这时候自己的作用,最多只是落实落实一下而已。
交代好这些工作上的事情。接下来的说话,三人就随便了很多。
“小王你和家里打电话报过平安了的吗?”林总关心地问王建东。
王建东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但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他把自己昨晚上本来想打电话,但是后面没有打成,还有后面自己的顾虑简单说了一下。
听了后,朱总哈哈一笑。
林总也笑出声来。
王建东不解。
“你可能不知道。实际上房间的费用是我们自己单位里出的。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定好了的。”看着王建东疑惑的表情,林总止住笑,说道,
“只是酒店是大会指定的而已。大会在这些后勤上的作用,就是发餐券。这就算是他们给我们的最大福利。至于,其他的所有费用,都是由我们这些参会者自己解决的。”
王建东不禁呆住。
与自己想象中的差距太大。
这也他是第一次听说。自己也根本没有往着方面去想过。
他心里想,我来参加你组织的会议,还得自带食宿?有这个道理和说法吗?
“学术性的年会呢,本质上来讲,其实就是某一领域的科研工作者们按期举办的大型知识讨论party。”
看出来王建东的不理解,林总笑了笑,接着解释说,
学术会议主办方一般是一个学术asso,这种asso最开始可能是几个对某个共同话题感兴趣的研究者们张罗起来的,然后聚拢的学者越来越多,人数不断增加,往往跟着学科的壮大就逐渐壮大起来成了national级别,甚至是iional级别的ass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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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这次的桥梁行业大会一样,这种asso一般会向会员征收每年一定的membership fee,用于举办和召开各种学术活动,以及奖励好文章、优秀研究者和支持青年scholar。
林总说道:“学术协会可能有几千或者几万的member,协会里面自己选board member,组织不同主题的task forittee,同时可能会雇佣工作人员和志愿者,一起组织和管理协会的日常工作。”
第476章 长话短说
“哦,我想起来了。小王你好像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大型行业会议?”林总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看着王建东问道。
王建东点点头。
您老人家现在才想起来?王建东心里其实很有些疑惑,这些说小也小、说大也大的事情,老总们难道不应该是早就知道和应该早就掌握了的吗?
不过,林总说的没有错。可能也是怪自己大意,没有向他们主动说明的。只是,换其他人,一般也应该不至于都不会主动取和人说自己从来没有参加过大型学术会议的吧?
不想林总又说道:“前年在北京,也举办过一次大型的桥梁国际会议,你没有参加吗?”
王建东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摇摇头。
讲起来那一次在北京举办的大会,王建东当然是知道的。只是那时候自己刚刚研究生在读,却是是没有资格参加的。而且,不仅是自己没有参加,刚好碰上准备自己的论文答辩,师傅老胡也没有能去参加。所以王建东对那次的会议记忆尤深。
朱总替王建东解围。笑了笑,他说道:“好了,既然是新手,林总今早上你就多教教,免得到时候出现问题,总归也是我们团队的不好。对伐?”
“那我就多说一些吧?”林总想了想,说道,“不过,说实话,这些事情,本应该是你师傅的事情。平常老胡没有教给你这些的吗?”
王建东自然不敢回答说师傅确实没有教自己。这些也是老师该教的吗?只是,如果所有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都需要教的话,那还不得把师傅累够呛?
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好笑笑,不说话。
“那就是没有教?”朱总笑道。
林总大有深意地笑笑,继续往下说。
对于比较大型的学术会议,其实可以选择的举办城市其实并不多。
因为会员多,所以参加学术会议的人数也众多,每年只用一个hotel显然盛不下所有参会者。这样就需要找到相距较近的多个大hotel作为开会地点才行,因此注定了只能在为数不多的几所大城市举办。
比如纽约,伦敦------,等等,因为一般的中小城市没有这么多聚在一起hotel。最后就变成了每年在这几些个主要的大城市轮换着举办。
所以讲,学术年会的召开时间虽然比较稳定,但地点一般每年都不一样,尤其是像我们这次一样的ional level的学术会议。
为什么这么讲?
两个主要的原因。
一方面是让大家趁机每年都去去不同的地方增加新鲜感,另一方面是为了方便来自全世界各地的参会者,比如今年在美国,明年在英国,或者说,后来在亚洲,下一次安排在澳洲,-------等等。
这样安排,对于住在世界各地的学者都相对比较公平,不至于每年都跑特别远,总归会有离自己比较近的机会。比方,香港对于我们来说,就算是比较近的城市了。
因为参会的人太多,所以,在参加今天这样的国际会议时,通常最好提前预定房间,要不然就有可能会定不上,或者是担心离会场远,到时候没有好的位置。
这是这种iional level会议的特点之一,举办地点的选择。
第二个显著的特点,就是开会时间的选择。
在国际上,学术机构一般。在大多科学学科,这样的asso一般是两年召开一次学术年会,而且每次举办的时间基本固定。比方讲,我们这次参加的道桥大会,时间安排基本上都在11月底。
这样比较稳定的举办时间,主要是可以便于参会者提前做一些必要的规划。
其次,会议时间一般控制在3-5天,既让大家有充分的参会时间不枉大老远来折腾一把,又不至于让参会者觉得离家太久耽误了生活和工作。
很多会一般有两天是在周六日开,比如周四是第一天,周日是最后一天,从而充分利用周末时间而少耽误工作时间。
很多会议也会设置pre-s,比如周四是第一天会议,但是星期三就安排了不同主题的workshop,时间宽裕的学者可以提前赶到选择多听几场。
王建东听的很认真,不是底做笔记。大有收获。
说实话,自己这次也就是碰上了两位很“友好”的老总,要不然,这样的“深有体会”的、纯属私人性质的干货,一般来说是不太有地方,也不太有机会能听得到的。
只是,听着听着,王建东不由得产生出一个疑问:
今天的林总,为什么说话中忽然掺杂那么多的英语单词?这一段时间和他交流的时候,之前好像并不这样的啊?
尽管他知道,这位林总,确实有长时间在美国留学的经历。
还是说,到了香港,又激发出来他某种讲英语的兴趣来?
似乎看出来王建东的想法,林总笑笑,说道:“今天英语单词稍微多出现了一些。就算是我感受一下英语会话的环境,提前熟悉一下,小王你没有意见吧?”
王建东笑笑,不响。
意见?-------,呵呵,别笑话我,哪里还敢提什么意见?哪怕是借我一万个胆子,那也是万万不敢的。说实话,只要老总你们对我没有意见就万事大吉了。
讲到最后,林总还特意叮嘱了王建东一件事情,在香港期间的费用和报销。
首先讲的是报销的范围。对公报销的话,通常只能报销会务费,交通费,住宿费。
伙食费一般只能按国家标准每天给报多少钱,超出部分只能在自己花销,多余部分归个人,并且通常每人都有一个出差补助可以一起领。
算账的时候,虽然当时是花的当地货币或美元,但最后结账时每笔都应换算人民币来算,加起来一共花了多少人民币,这样清晰,而且不容易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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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在整个会议过程当中的一切花销,一定要索要发票,包括各种食品,交通,餐饮------,等等,只要交钱的地方就一定要发票,按照我们上海的说法,就是一手交票一手给钱。
这些王建东是知道的。出国前的培训课上不止一次特别强调过。
在快要分别的时候,朱总补充了一句:“该打的电话还是要打的。记住,长话短说就可以了。”
第477章 对接顺利
令王建东略感意外的是,这次市里安排和自己对接的竟然是两位女士。
上午,王建东把所有和会议相关的资料该修改的修改,该提交的全部提交。取回来的资料,分门别类用资料袋装好,再一一交给两位领导。
这些事情办好,差不多到中午。
回到自己房间,时间已经十一点多。简单洗漱了一下,想了想,他准备给对接的人员电话。反正自己下午基本上没事,有充足的时间和她们对接。
这时候房间电话响了。
正是对接的丁小姐打过来的。原来她们已经到了饭店大堂。
王建东赶紧下楼。
一见面,却不止一位漂亮的女士,而是两个。
其中一位看上去稍微年纪大一些,四十岁左右。不过从穿着打扮上看,倒是很有上海女人的味道。特别是脖子上系一条淡黄色的丝巾,给整个人气质上加分不少。在王建东看来,一开始甚至觉得她和来香港的飞机上的那些空姐很类似。
另一位则要年轻很多,看上去可能比自己还要年轻。
王建东做了自我介绍。
年纪大的女人叫丁洁,就是昨天朱总给王建东名片上的联系人,窗口企业实业公司办公室副主任。
丁洁一开口就是标准的上海话。她笑道:“哎哟,前几天领导说到你们的时候,我一开始还以为和以前一样,再过来一帮老头子的呢?没想到你蛮年轻的嘛?”
王建东只笑。
旁边的年轻女人热情地和自己握手,也是一口上海话。不过听得出来,她说的明显已不是那么的标准。
介绍以后才知道,她叫shelly,今年刚从美国留学回港的大学生。爷爷和父亲都是在香港的上海人,母亲则是香港本地人。她现在只是以实习生的分身份,在帮着丁洁的单位做一些事情。
三人找大堂里空位置坐下来。
互相客客气气了一番。
丁洁的说法,知道王建东今天上午有事情要忙,所以到了现在才联系他。另外,初次见面,大家都是上海人,所以由她做东,中午邀请王建东吃饭,算是尽一份老乡的情谊。
王建东笑了笑。不说话。
丁洁以为王建东同意,笑道:“离开上海,你可能想吃上海菜了吧?香港这边有不少的上海菜馆,味道保证比上海人自己烧的菜还要正宗。”
王建东不理解,怎么还会比在上海的还要正宗?
他有些疑惑地看向丁洁。
“这些菜馆基本上都是上海人在打理。他们很多年以前,甚至在解放以前就来香港了。而且有一点,这么多年,这些上海菜馆还是保留了当年上海菜的烧制方法。”
丁洁笑笑,解释说,“所以讲,他们现在做的很多菜式,其实还是多年前上海菜的烧法。你说,是不是比现在我们在上海吃的上海菜还要正宗,至少在时间上还要更靠前?”
王建东笑了笑,但是却不同意出去吃饭。
他觉得,从自己前两餐的感受来看,这里饭店的菜式就已经蛮好的。再说了,自己刚从上海过来,现在对上海菜还真没有到特别想念的程度。就是要吃上海菜的念想,可能也要等几天才能发作的吧。
事实上,王建东对于有关吃的所有东西,或者说对于吃的东西的好坏、档次等等,还真是从来没有过过多的要求,或者有过享受的想法。
当然,王建东没有说的是,他在这里有就餐券,可以节省一些钞票。
两位女士见王建东坚持,也就没有再坚持了。
三人于是就在饭店里吃自助餐。
饭店的菜式其实就不错,到底是五星级的饭店。吃饭的时候,自然就说到了即将要对接的工作上面。
好在,从一开始,三人在很多的事情处理上,都有基本一致的想法和看法,至少在沟通上,倒是没有什么大的分歧。
只是有一点,说实话,这些行政上的工作,王建东并不是很擅长。
另外,他初到香港,人生地疏,也不知道香港在这一方面的做法,自己本身更没有接待国际友人的经验,所以对于会议的组织一块,主要还是持一种学习的态度,自然主要还是依仗她们两位。
三人在这次会议的组织、会议场地的选择,还有相关出席人员的选择,以及会场布置方面很快就达成一致的意见。
会议出席的人员,王建东这一方面是基本固定的,所谓的考虑,主要还是在市里面人员的安排上。
王建东这才知道,市里之所以对这一次的见面活动特别重视,其实还不仅仅是因为贷款。
虽然说,不仅是现在已经建好的两座大桥,还是正建设中的浦徐大桥,以及规划中将要建设的大桥,都少不了使用大量的国外、包括世行的贷款。
这只是一方面。
另外一方面,领导们觉得,和这么多来自世界各地的顶级技术官员在一个城市会见,本来就是难得有的机会,更是一次宣传和介绍上海改革开放,特别是浦东开发开放的大好机会。
所以如何和这些相关的技术官员打好这次交道,就成了这次见面会主题的重中之重。
商量下来的做法,王建东主要负责相关的技术专家的工作,包括正式的邀请函,通知到个人等等。其它的工作,主要交由丁洁她们俩负责。
至于具体到一些共同的方面,比如说主题的确定,领导的发言稿,则互相协调解决。
这里所说的领导,当然不仅只是王建东的两位直接领导,还会有代表上海市出面的窗口公司领导。
这样一来,在会议发言稿上面,王建东的领导,自然主要还是介绍桥梁的建设,以及相关的资金使用情况。窗口公司的领导,则可能讲的范围要稍微多一些,也要更广一些。除开大桥,还有上海的改革开放,特别是关于浦东开发开放的情况介绍。
至于会议的主题,王建东的想法,这样的会议,其实并不适合只有一个确定的范围,觉得只要大方向差不多就可以了。所以在操作上,与其说是一次见面会,不如说是一次沟通会可能要更准确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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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洁同意王建东的说法,但是她不能做主,要回去汇报后再做决定。
接下来就是一项项落实了。对于这次会议的组织,总体来说三人各自有分工,又有合作。
这一顿饭,三人都吃的高兴。
到最后,丁洁说以后要是王建东有时间,她们可以陪着他在香港走一走。
这一点王建东倒没有拒绝。
他本来就有这个想法,这次来香港的最后半天,本来就是作为购物安排的。不仅是自己的邻居们,还有胡晓辉,小姨,外公外婆------,等等都是要购买礼物回去的。有了她俩的帮助,购物应该就好办多了。
第478章 做准备
见面会的主题确定,这些明面上的工作达成基本一致,接下来落实的事情,包括参会人员的安排、会场的布置、发言的顺序,还有礼品的制定等等,就相对要简单、也好办了许多。
至于自己所负责的专家确认,这一项工作实际上早就开始做了的。总公司,以及两位老总都早就和对方本人确认好了的。王建东要做的工作,就是在这次会议地点和议程等正式确定以后,再送过去邀请函确认。
所以王建东的理解,他认为见面会其实只有一个重点,就是招待晚宴的筹备。
好在这场晚宴的安排,当然由市里面安排。丁洁她们在这一方面有的是丰富经验,自己只要做好配合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王建东所要负责做的工作就相对轻松了许多。
接下来的工作忙忙碌碌,除了帮着两位老总做一些“后勤支援”方面的工作,王建东的主要任务主要就是听各路学术前辈的学术演讲。
这也是两位老总,还有自己师傅老胡的一再要求和强调的。
王建东对这次香港之行早有安排,听讲座是他自己预先勾画的重中之重。
来之前,师傅老胡就特意和他讲了关于听讲座的一些事情。
老胡说,开学术会议是在国外学术人的重要日常工作之一,也被很多人看成是一种半休假。
比方讲,很多专家教授都会保持每年都去参加某一两个固定主题的年会,年年像看望老朋友一样去见同领域的同业研究者们,很多科研人之间也因此变得非常熟络,他们会把某个学术协会或年会称为是自己的“学术之家”。
虽然,大家自己所任职的高校或公司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学术团体,但这些专家教授们的研究兴趣往往各不相同,而很多专家教授超过80%以上的时间都一个人闷着头自己搞科研。
如果能每年有一两次机会去找到一群跟自己一样研究共同话题的人,这些人又能够愿意在同一时间从美国各地甚至世界各地赶来分享自己最新的研究成果和经验,这怎能说不是科研从业者的一大快事?
至于为什么要参加国际性的大型学术会议?
除开一些大方面人人皆知的道理,师傅老胡当时甚至还说了这么一句话:
在西方,在学术会议上的各种场合,每个人都一定要注意言行举止以及穿着。因为你不知道你下一秒碰见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你未来的雇主或老板。职业生涯漫长,一切皆有可能,即便你现在已经找到工作也说不定几年之后想换工作,你永远不知道之前在会议上碰见的哪个人可能会在哪个单位的招聘委员会上等着你。
王建东对这次大会的期望很大。
他甚至想听完这次大会的所有与讲座。
学术会议是一种特别高效的获取新信息的方式。
大会安几天的会议通常会涵盖上百个论坛,每个论坛又经主办方提前为你选出了4-5篇最新的、围绕某一主题的论文,在十几分钟之内你就能听到一篇论文的来龙去脉还能膜拜作者本人,这样就省去了你看文稿的很多时间,还会激发你很多的想法和快速扩展脑中的创意,简直是个极为节省生命的学术成长之道。
但是,要想听完全部的讲座,这显然很不现实。
这么几百个之多的讲座,有分布在不同的宾馆和地方,在时间上是万万不可能安排过来的。
学术会议一般都是设置t sessions,就是多个不同主题的嘉宾同时在不同的地点进行,所以在同一时段如果你有两个以上主题都感兴趣,那就只能做个取舍了。
所以讲,尽管心有不舍,但是对于这些讲座,王建东只能是留有遗憾的有选择性的去听。
要是有分身术该有多好啊。做那些”艰难“选择的时候,他不知一次的异想天开。
好在,大会组织者会给每个与会者发一本本次大会的Program Book,相当于节目单加日程表。
Program book是个神奇的东西,上面会列出所有此次会议presentation所在的嘉宾,都是按题目把各个论文组织到一块,还会标明每个嘉宾的开始时间和地点,简直就是一本开会现场的万能手册。
另外,这次会议还贴心的设置了提前场。
比如周四是第一天会议,但是星期三就安排了不同主题的workshop,这样的话,时间宽裕的学者就可以提前赶到选择多听几场。
听会首先当然要去选择自己最感兴趣的话题去听。王建东的做法,提前一天看好每天的哪个嘉宾自己最感兴趣,把第二天的安排基本上计划出来,对地点也做到心里有数,然后第二天就按着行程跑就行了,不需要多花脑子。
之所以不仅要计划议题,还要计划时间地点,因为大会常常会在好几个宾馆同时举行l,所以需要提前把地点看一下,否则临时找可能会耽误听会,时间都花在了盘桓于宾馆之间。
不仅如此,王建东还在选定自己感兴趣的议题和嘉宾后,再做了相关的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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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其他同领域的学者们最新在关注什么内容;别人使用了哪些新的研究方法;有哪些自己以前不知道的重要创意;我的研究可以借鉴什么;这让我想到了哪些新的 research idea;别人是如何做好一个Presentation,如何回答问题和控制场面的,----等等。
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能参加一次际性会议,除开在语言沟通能力要有所准备,最重要的,还在于自己感兴趣的领域要深入了解,准备问题,有些自己研究领域里的大牛教授,可以追踪一下最近研究动态,以备会场上提问交流,抓住宝贵机会给对方一个良好的印象,这样收获应该会更大些。
王建东自己的经验和体会,听见好东西的时候人的思维也是非常活跃的,而且灵感常常过时不候,所以要尽量确保随时记录在案。
可以讲,为了听好自己选定的这些讲座,王建东确实是做了他力所能及的倾尽全力的准备了。
第479章 问路
正值香港的深秋,昨晚上刚刚下过了一场细雨,大早上的空气好的不得了。
第一次参加这样高规格的行业大会,今朝王建东心情很不错。
只是他选的第一场报告会,却不在自己所住的饭店举行,而是相隔四个街区的另一家宾馆。为了赶时间,中间还要坐两站的地铁。
走在香港的大街小巷,王建东感慨颇多。
除开市面的繁华和一种流动的活力,熙熙攘攘街面,不管是大市街面,还是背面的角角落落,都干净整洁,组织有序,给王建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过,这中间还发生了一件比较有意思的事情。
一般来说,只要去陌生的地方,一般就难免问路。
而且香港基本上是山地,道路随山势走,斜、弧、拐、绕、盘、回,都令初来乍到者们时时提心吊胆。
好在路边指示牌多到贴心,使第一次到香港的王建东多多少少可以省去点儿恐惧。
但即使这样,王建东还是在所难免有问路的时候。
从自己所住的酒店出来,不久后就碰到一个岔路口。王建东不知道这时候究竟该往那条道走,一时不知东西,拿不定主意。
以堂哥王建浦告诉他的经验,问路最好找警察,其次是穿制服的工作人员。
但是,要巧不巧四周都没看见有。
这时候正好看见一对老夫妻悠悠经过面前,王建东赶紧迎上去,先问好,再问路。
不想其中的老伯抬眼扫了王建东一个上下,把眼皮耷拉下去,用清清楚楚的普通话漠漠回道:“我听不懂普通话。”便不再搭理他。
王建东很尴尬,突突突低着头站在原地。
再往前走几步。遇上环卫工人在干活,是个大叔。
由于王建东太着急,路上人又少,没得选择,只有找他问路,而且王建东想,他是环卫工作,附近应该没有他不熟的地方,肯定没问题。
结果,不料大叔只一句,不要问我,我不知道,就给王建东直接顶了回来。
王建东只好再一次讪讪地站路边再找人。
后来又试着拦住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先生,求教去酒店的路线。
这一回终于算是碰对了人。中年先生很热情。
但是,接下来的一点很有些出乎王建东的意料。
对方不会说普通话。或者说因为对方普通话水平非常有限,造成了彼此很多交流障碍和不便。
王建东自然很是奇怪:眼前的这位中年人,从装扮上看,明显受过良好的教育和较好的工作,为什么却说不来普通话?难道香港人都不会说普通话,甚至塑料普通话也说不明白?
中年人的话语,在王建东听来,既不是普通话,但似乎也不全像是录像带里自己曾经听说过的粤语。所以尽管手舞足蹈比划很久,王建东也还是完全摸不着他所表达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最后王建东不得不使用英语。
没想到歪打正着,这一回双方沟通倒是立马就顺利了。在中年人的帮助下,王建东终于搞明白了自己要去的方向。
通过问路的这一件小事,王建东想起来堂哥王建浦曾经说过的的一句话:
有人告诫他,到香港不说英语而说普通话,会被香港人歧视,问路都没人搭理的。甚至有人还可能故意指错路看你的笑话。
这回算是自己亲身经历。
从一家饭店走到另一家饭店,到后面王建东感觉脚后跟都要疼了。
根据会场指示牌,终于在会场找位置坐定。
在异乡外地,参加一次这样的国际性会议,真的太不容易了,而且还要努力寻找自己感兴趣的poster。王建东心里不止一次这样想。
这时候距离会议正式开始还有一点时间。
准备的座位上已经基本上坐满了参会的人员。不过整个会场相对比较安静,大多都是翻动资料的声音,间或有零星悄声交谈的声音。
举目望会场,其中白人、中老年、男性占了绝大多数。
明显看得出来,尽管学术的多元化熔炉给人印象深刻,但在桥梁行业,特别是桥梁建设领域,这时候还是老外占据着所谓的统治地位。
是的,这一次会场上中国人,除开自己,实际上就没有别人了。
而事实上,从Program Book上的信息,这一次的会议安排人数,将会有三百五十人之多的。
会场上的中国人不多,至少说明中国人在这个领域的人才,或者说是人才的储备还不算太多。
那,今天这样的状况算是个例还是普遍现象?
后来王建东参加的会议多了,他才慢慢知道,在想这次桥梁大会这样高规格的大型国际性学术会议上,中国人出现的几率还真不是很多。而且就算是有中国人,其中大多数也都是在美国或者哪个发达国家工作或者学习的。
相反,同为亚洲人,邻国的日本、韩国的人大多数却都是从他们本国来参加会议的,其中很多都是研究生。
这一差别其实就体现了中国跟日韩在经济上的巨大差距:这时候我们国家确实还不富裕,投入到科研领域的经费可能不算少,但是真正用到科学研究和人才培养上的经费就可能就真的不太多了。
但是王建东深深知道,科学研究是需要交流的,在家闭门造车是不行的。
做科学研究不仅要有科研的头脑,更要学会国际上本领域内的专家交流,学会“销售”自己,这样才能够逐渐建立自己的研究领域。
后来在这次大会上王建东好不容易遇到了几个从国内过来开会的教授,也跟他们聊起过自己的这个印象和困惑。
教授们对王建东的想法都很认同。
不过,这些教授们也都普遍认为带研究生出来开会不太现实,花费太多了,这方面的专项经费显然是不充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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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也是,注册费加上机票吃住,总要1万多元一个人。如果一个导师带一个学生来开会,俩人超过2万.这钱确实是不好报销。这时候国内绝大多数教授弄点科研经费都确实不容易。或许对于科研大家来说,负担也许不是问题,但对于普通只能申请个NSF之类的经费来说的教授来说,就确实负担不起了。
相对来说,在这一方面,国外的实验室一般就无所谓了。
首先多数国际会议都是在欧美本土召开的,机票总归便宜。其次国外科研经费多,一个人一年开三个会,也就4,5000美金左右,无所谓的事情。一个R01一年20万,如果教授有2个就是40万,会费肯定是跟毛毛雨一样了。
科学,归根到底还是用钱堆起来的呀!这是王建东的深刻体会。
第480章 “听天书”
等了一小会儿,会议正式开始。
令王建东感到奇怪的是,开幕仪式开始前,主办方竟然安排一队在香港学习的美国小学生清唱美国国歌。并且要求大家全体起立。
很多人陆陆续续站起来,单手扶胸跟唱,会场气氛突然间很是庄重。
参加大型学术会议,还有这种唱国歌的环节?
而且,为什么是美国的国歌?
匪夷所思。怎么会是这样?王建东一下子就被整懵了。
Program Book、所有的会议资料里都没有介绍过的啊?
但是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就这样确实在王建东眼前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只迟疑一会会,王建东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站起来。
这是王建东第一次遇见类似政治和学术的事情。
学术会的presentation上竟然也会碰见这样的奇葩,这是王建东一开始没有预见到的。
不过后来在大会的另一次会议上,王建东再一次遇见了类似的奇葩事件。
那次是他参加的另一场会议。讲到一半,主讲人中途口渴,想喝水。
可就是在主讲人拿起水杯喝水的这个非常简短的时间里,观众席上一位学者摸样的中年女人站起来竟然大声说道:
“你这些说的都不对,对我们南非就完全没有道理,我们那还有很多人吃不上饭你知道吗?我们那还有很多人住不上房子你知道吗?”
越说越激动,到最后,中年女人竟然离开自己的座位,一直走到主席台下面,继续大声嚷嚷。
会场一片哗然。王建东当时也惊讶得跟着众人站了起来。
不过也有许多的参会者似乎见怪不怪,继续无动于衷的坐在座位上。他们轻松的表情,彷佛就在看一幕戏剧。
主讲人倒是处变不惊,甚至还简单回应了中年女人几句。
观众里也有人说我们不是在讨论南非而是桥梁的问题,但中年女人好像根本没听见。
最后,还是一个看上年纪比较大的女学者解了围。
她望着中年女人的脸,很认真的说,“你知道吗,我觉得你说的真的很对。你听着,我能感觉到你特别忧心你家乡的人们,我跟你一样,真的,我觉得他们好可怜,他们需要更多研究者去关注。”
几句话后,王建东居然非常戏剧性的看见那个南非中年女人平静下来了,在那里站了几秒,并且小声说了声“谢谢”,然后退回她原来的位置坐下了。
后来想起来,那个中年女人一身鲜红的长袍真是够耀眼。王建东想,她可能其实是需要知道大家理解她的感受。
以至于后来的会议晚宴上,王建东看见她依旧穿着红袍铿锵有力的在餐厅里穿梭。王建东一直不敢正眼看她,特别怕她走过来把那天讲的东西再跟他说一遍。
学术人不应涉终极关怀、不应过问价值,更不应该卷入政治。
学术和政治这两个领域本来应该保持相对的距离。这是从小到大、无数的教科书里都会有的基本概念。
但这一次参会的接连发生的亲身经历,让王建东一下子就体会到政治与学术二者实质性相互影响的阴暗面。
长话短说,回到正题。
接下来才是今天这次会议的正式开始。
在学术会议上每个panel都会有一个主持人,一般是一个对该主题比较熟悉的学者或者paer,来主持现场、介绍presenter、组织问答环节。
这场会议主持人是在世界桥梁行业享有盛誉的美国专家Peter。
说实话,王建东就是冲着这位的面子而选择的这一次讲座。
要知道,这位Peter,可是活在许许多多相关文献中的大人物。当初王建东做本科和硕士研究生论文的时候,都有选择性引用过他的相关论文资料的。
这一回亲眼在现实生活中见到活生生的大人物。
以前只是在paper中看到的一些领域内的人的名字,现在不仅亲眼见了,亲耳听了他们的报告,而且还可能有机会亲自跟他们交谈。
王建东的内心里彷佛充满了激动,自然对接下来的会议内容更是充满期待。
想想也是,能请到这样大师级的专业人士作为主持,可想而知这次会议的主题该是多么的精彩,让人充满想象。
会议程序倒是比较简单。
一开始,主持人Peter作了简短的说明,播放了15分钟左右的本专业自上届大会以来的历史回顾等简单总结;接着,就是一个个的专家学者做讲座。然后互动环节。
按照会议安排,一个panel一般有4-5篇论文,每个presentation长度在15-20分钟左右。中间穿插提问或者留到最后的半个小时左右集中讨论。大部分panel最后留20分钟到半个小时给大家讨论和提问题。
一般一个环节长度为一个半小时。
再然后,会议就结束了,确实有些“简单”。
不过,尽管自认为准备非常充分,但是在这一次、也是人生的第一次国际性的大型讲座上,王建东还是遭遇到了非常大的“打击”。
当然了,这里所说的打击,应该说是他听第一次听讲的感觉似乎要更准确一些。
对的,就是王建东第一次听国际会议的感觉,被“打击”了。
所谓“打击”,怎么说呢,如果用另外一个通俗易懂的词汇,完全可以用“听天书”三个字来概括。
对的,对于这一场、以及接下来的很多场会议,王建东简直就是在“听天书”。
首先,他一开始根本搞不太清楚Peter、各位presenter到底在说什么,其次是搞不太清楚底下的观众到底在说什么,再次是不太理解其中很多程序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这时候,如果有人重点观察王建东的话,应该就是连着几天都张大了嘴一副受惊吓状。
为什么会变得这样?
当时的王建东其实自己也不太理解。
后来他回上海后,有一次偶然间跟一个在国外读博的同行闲聊,说到自己第一次参加大型的国际学术会议的这些感受,说他觉得自己彷佛自始至终在会场里觉得像在梦游,看一切彷佛都不真实,也不太能知道大家在说什么、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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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博士倒是很理解,说他也在第一次参加国际会议时出现了类似情况。他说,请记得我们曾经的狼狈体验---这一些,主要还是因为语言和文化上多维度shock。
这位同行的建议是,大家都需要时间去学习和适应,而且这种适应的速度往往会超出你的想象。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第481章 体会与收获
不过,尽管显得有些这样那样的“水土不服”和糊糊涂涂,但王建东在这次世界桥梁大会期间还是收获巨大。
除开桥梁专业方面的那些专业学识,总结下来,主要的几点体会和收获:
第一条,当然就是学术性非常强。
会议的主题很明确。和自己在国内经常参加的各类会议不同,这次的大会几乎没有“官方代表”发言等,基本上没有官僚气息,也没有诸多华丽花哨的“仪式”等等。
这样一来,自然就从根本上保证了大会的学术性和权威性。
这次的大会,汇聚了来自世界各国行业内的顶尖专家学者到场,很多平常只能在文献中见到的“大牛”或者“小牛”走马灯似地在眼前出现,那些平常只能在文献中了解到的研究内容在眼前逐帧播放,让人大饱眼福与耳福。
其二,会议上大部分的报告只注重报告的内容,做得很详尽、细致,而一般不会把幻灯片做得很花哨,这一点和国内很有些不一样。
特别是,报告结束的提问确实很踊跃,而且很多都是关于实验的具体细节等问题。
很多次王建东都为台上的演讲者捏一把汗。他觉得,如果不是自己亲自做的实验真的很难回答这些问题,很值得学习。
特别是在小组讨论,因为有针对性,互动性较强,听的理解的效果要好得多。
有时候,王建东不止一次觉得,后面的这些讨论甚至比前面的presentation似乎还要更精彩。
你会发现,学者们真的是在探讨、交流,有些问题真的提的很尖锐,有些回答也真的非常精彩。这一问一答,同时向你展示了你应该以何种姿态迎接别人的问题和如何优雅地作出回答。
听得多了以后,王建东甚至都觉得,这其实还是学习和了解国外文化的大好机会。
其三,“谈天说地”,多多和国外同行交流,混个脸熟,慢慢久了也就成朋友了,后面一切就都水到渠成,比较容易能建立自己的学术网络。
这次大会,除了提供oralpresentation和postersession这两个绝对交流环节之外,主办方还创造了很多供学者们交流的机会,比如会议中途的cuided tour,甚至是吃饭时间都是很好的交流机会。
这趟来香港开会,王建东主要的目的之一,就是看看国外的同行们都在关注什么,看看行业内的专家学者们最近在做什么,以此来猜测他们未来的研究方向等,毕竟很多时候都是“大牛挖坑,小牛们灌水”。
多场相关的会议听下来,王建东觉得,千万不要什么时候都只跟自己的同伴together,要留心自己希望去交流的人,主动去交流。
也许你冥思苦想的一个问题,经过他们的启发,也许你又有新的思路了。
而且,这些交流绝对不应该局限于专找外国人,遇到国内的同行那更是十分亲切的,一定要多加交流,毕竟在异国他乡,因为同一个目标来到同一个地方,那种他乡相见的经历肯定会让你在以后的人生中回忆起来倍感亲切。
学者也是人,也有学术之外的正常交流,而这些交流正是建立自己学术网络的绝佳机会。
当然了,有时候你会发现,原先你认为的某个非常严肃刻板的人现实生活中竟然十分搞笑,甚至还特别搞怪,这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再有一点体会,王建东觉得,学好一门外语、能用外语交流简直太重要了,特别是英语这门国际通用语言。
说真的,参加国际高水平的会议,跟国外学者大胆交流很重要。
以王建东的印象和理解,这些高水平学者其实都很愿意进行交流,但前提是要提高学术英语水平,要对专业领域有相当熟悉程度,不要泛泛而谈,焦点越集中收获越大。
本来在前一两天,王建东还在于一种“听天书”的状态,但是到后来,情形就慢慢开始有所好转了。
这之后,他串场听了不少别人的oral presentation,最大的感受就是不要害怕自己的英语蹩脚,因为他发现比自己英语还蹩脚的人真的不在少数。
毕竟大家都是来自世界各地,别人真正感兴趣的还是你的演讲内容。并且由于是同行,即使不能完全听懂你的英语,也能够通过幻灯片大致看懂你的研究内容。科研人员对演讲者的口语还是相对比较宽容的。
最后的一点体会,王建东觉得,如果细心体会国外大会主办方的具体举办细节,包括大会的议题、组织形式等等,都值得自己好好学习。
包括,每次会前都回收到主办方关于不同方面的温馨提示和通告,大会有专门的资料,不断更新的大会最近筹备情况、大会的特色等内容。
大会同时还提供大会举办地的交通、天气、餐饮、购物、旅游观光景点等各种参会者会关心的信息,方便大家了解那个城市。发给个人的材料里也有各种关于会场、城市等的地图,方便了大家的出行。
另外,大会上也会有下次会议举办城市的宣传栏,各种精美宣传卡片等。有的会后也会发封信件,感谢之类的话等,然后就是请你评价这次大会,或给出你的建议等。
这其中,还包括照相。
由于对产权等问题的尊重,参会的人士几乎都不带相机等设备,以防有侵权等嫌疑,这也是对人家的尊重,所以大家听报告的时候千万不要照相或者录音,大家会很奇怪的看着你的。
不过也有一个问题:见到行业的“大牛们”就没有办法合影了!
当然,一般的“大牛”都不太喜欢和人合影。就像Peter一样。王建东最后也没有找到机会和自己心目中的大人物合上一张影。
参会的人也很少拍照留影。国外好像不像国内那么“个人崇拜”,没人在乎“大牛”怎样,最多听他报告的人数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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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观国内的会议就不一样了。幻灯片一开始就是相机“卡卡“不断,声音越频繁说明听众对你的内容越有兴趣。
所有的这些,都很人性化,王建东觉得,自己在这些方面能借鉴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
第482章 一笑了之
当然了,作为一种重要的科研学术的交流方式,王建东在这次桥梁大会上的收获当然远远不只仅止于此。
除开了解到了领域内的前沿研究动态、分享到了大师们的研究成果,启发了自己科研思路,开拓了眼界,------,等等实实在在的收获和体会之外,王建东觉还得,在这次参加学术会议过程中,听别人报告、看别人成果,更是一次提高鉴赏能力,重新认识自己、评估自己的过程。
毕竟来说,这是王建东第一次参加这样大型的国际性学术会议,如果用大开眼界、大有所得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再讲一则王建东在这次大会上亲身经历过的一次比较糟糕的Q&A的故事。
中间有一次会议上,一个国外的博士生做了一个蛮不错的presentation,幻灯片做的很炫酷,过程讲得很流畅,研究问题也很有趣。
总体而言,王建东一直都觉得这位博士在Q&A环节之前的presentation都是相当成功的。
然而到问答环节,却开始出现状况了。
先是有一个在场的教授发言,给这位博士提了一个小小的建议,大体意思就是说他分析的方法还不够完备,可以进一步尝试使用另一个方法,甚至还具体指出了如何使用另一个方法的这样一个建议。
到这里,应该还是一种非常正常的Q&A的交流。
按照王建东的理解,不要说博士生,即使再厉害的专家学者也不可能做出百分百完美的研究,总是可以有提高和改进空间的。况且,演讲者来present的一大目的,本来就是为了得到别人的反馈和建议。
所以讲,有专家学者在这个环节提出来的一些有益的建议,其实应该说是很正常的。又有什么不妥的呢?
然而,意想不到的情形却还是发生了。
这位博士生,在听完了那位教授的建议之后,却并没有任何接受的态度,哪怕只是言语上的一句简单的“谢谢”都没有。
不仅如此,他还一再强调说他觉得自己的这个方法就已经完备了。
按理说,这位博士这么讲,也还不至于有什么特别不恰当,只要他能说得出来让人信服的理由。
但是,----。
但是,最关键的是,他却并没有同时说清楚为什么自己的方法就是已经完备了,而仅仅只是嘴上反复不停的说他觉得这个方法是完全可以和正确的。
见博士这样,那个提问的教授一开始大概还以为他并没有没听懂自己的话,于是就进一步指出他的那个方法哪些地方是有漏洞的。
这位可怜的博士听了之后依然不停辩解说我觉得这个方法就是好,就是正确。不过仍然说不出来到底好在哪里,正确在哪里的正当理由。
这一下,事情突然间就搞大了。
接着就有好几个在场的专家学者纷纷发言。
这个说他这个问题就是是需要改进的;那个说除此之外,他还需要改进其他几个方面,;还有人说他的这个方法为什么是站不住脚的,为什么必须要重视--------,
会场一下子变得有些不可控制。
可怜的博士生面对所有问题,从头到尾都做出了defensive的姿态,虽然没有很失态地反驳,但是直到最后也没有接受几位发言者的建议,也没有解释自己的方法为什么就是站得住脚的。
会议场面一度颇为尴尬,然后,------,然后就这样匆匆结束了这一场的presentation。
王建东全程参与了这一次的讲座。
他也在底下一边尴尬症发作,一边暗暗地琢磨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明明这可以是一个原本很好的presentation啊,可最后为什么闹成了这样的结局?
一起吃晚饭的时候,王建东和两位领导讲述了这一次会议的经过。
“那,小王你当时心里是什么想法?”听完后,林总问王建东。
王建东想了想,认真的说道,我当时的想法,从这一次的“事故”,至少可以看得出来,收尾的Q&A环节真是不容小觑的。而且因为Q&A是没有办法准备的部分,所以往往尤其在这一环节,甚至可以看出来一个学者的水平。
林总点头。
他接着就事论事分析,说,作为presenter要想做到在Q&A环节上从容以对,我们在心理层面上还要想明白Q&A的本质-----要记得我们在学术会议上的问答环节不是作为学生在为自己的论文答辩,不是在课堂上回答老师问题,也不是作为某种选手在回答评委提问-----
我们是在做学者和学者之间的探讨和交流。你可能在present的时候还是学生身份,可是当你走上学术会议的讲台,底下的人并不会把你看成传统意义上的学生,而是看成一个独立的“研究者”。
“这位博士生presenter其实犯了一个presenter的大忌,就是”get defeake it too personally”。”
林总笑了笑,直截了当的说道,“外国人平时在工作和生活中经常爱说这一句: Do personally,意思是你不要把别人对你工作的反馈和评价看成了是对你这个人的评价。”
作为事件的亲身经历者,王建东对林总的说法深以为然。
林总继续往下说。
很多时候人们的意见是对事不对人的,不是针对你,真的不是针对你,而只是针对这件事。
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谁都有ego。比方讲,我们自己做了很久的引以为傲的研究,当然希望所有人都说我们做的好,当然希望得到肯定,所以我们往往听到批评或建议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你这是否定了我的工作,也就是否定了我的方法,也就是否定了我得价值,就是否定了我。
林总说道,如果在这时候听到别人的不同意见,于是很容易带着小脾气开始不理智地反驳起来,变成了“为了defend自己而defend自己”,最后进入了停不下来的“defensive”模式-------这也是那个博士生当时陷入的一种情况。
“对的,林总分析很有道理。”
朱总也同意林总的观点。他说道,
其实成为一个优秀学者的第一步大概就是有胸怀去接受别人的意见。所有你看到的在台上光鲜亮丽学富五车举止优雅的学术牛人,我敢向你保证他们无一例外的都经历过大大小小数不过来的质疑。”
Tim Ferrisss就曾经说:“A person’s su life usually be measured by the number of unfortable versations he or she is willing to have”。
“你甚至可以这样想,接受别人的意见和批评是你作为研究者的正常工作的一部分。”朱总说道。
王建东不做声。内心里却在快速消化两位领导难得一回的亲身说教。
见王建东不做声。林总却笑着问他:“如果要是碰到同样的情况,你是那个博士生的话,该如何回答?”
“说老实话,要是我碰到当时那样的状况,虽然说可能不会去死犟,但是在那么多的专家学者的批评下,我也可能也会手足无措。”
停顿了一下下,王建东想了想,这才又认真回答,
“不过,我想,当初讨论一开始的时候,我会坚持一点,就是,不管那些专家学者提到什么问题,我自己能回答什么就答什么,该解释的就充分解释,如果提问人有更好的建议,我也可以当场拿笔记录下来并表示感谢。当然了,如果有关于自己研究记不清楚的细节,坦诚地向提问者道歉,表示‘Im going to look into that. I get back to you later’。”
“对喽。公道自在人心嘛。”林总对王建东的回答显然很满意。
他笑道:“自信而不自傲,自谦而不自卑。这时候一定要摆正学习的心态,哪怕会场上出现silly question 或silly ents,其实你也不必太在意。”
哔嘀阁
“再告诉你一个实用的办法,凡是能用幽默解决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一笑了之。”这时候朱总在旁边笑着插了一句。
“这是一个好办法,一个万能的好办法。”
林总首先笑出声来,“实际上,当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一笑了之,其实就是一个化解尴尬和窘境的万全之策。”
第483章 担纲临时翻译
不料想,朱总给出的这个“一笑了之”的万全建议,在两天后立马就被王建东应用到了实际。
这个实际,就是专家见面会。
由市里有关驻港机构牵头组织的这次见面会,是在桥梁大会落幕的第二天上午,在王建东所住的饭店会议厅举行的。
这次见面会的筹备过程相当顺利。当然了,这其中主要还是丁洁和Sherry两人的功劳。王建东只是配合,最多算是跑腿和半个协调的角色而已。
不过,最后在会场翻译的人选上,却出现了不同的意见。
按道理来说,如果要是一般的翻译,应该都不会存在有任何问题。驻港的那些机构里,现成的翻译、还有能充当翻译的人选都不在少数。
但是这一的见面会却比较特殊。
特殊就特殊在参加这次见面会的主要嘉宾都是国外的专家学者。他们都是在道路桥梁行业知名的资深大师级人物。
这样一来,肯定在会议双方交流的时候,一些和道桥、甚至是建筑等相关的专业词汇出现的频率肯定就会相对较高。
难点就在这里。
道桥建设相对来说是一个小众行业。所以专业的词汇量,相对于一般的翻译人员来说,就是一个很大的障碍。毕竟,这些专业的词汇,到底也是属于“小众”。
再说了,就职这些桥梁行业相关的小众词汇,还会随着时代以及相关技术等的的发展,而又有所进化。也就是说,这些专业的词汇量,其实是不断随着时代和技术的潮流,在不断的调整和变化的。
换一句话来说,如果不是行业内紧跟技术进步的专业人士,恐怕是很难驾驭这次特别接近专业技术的见面会现场翻译的。
驻港机构现有的翻译没有人愿意出头,去外面临时延请又显得很仓促、也不太能完全放心,到底这次见面会上,还会牵涉到许多关于上海改革开放的大事情,如果不太熟悉上海的人选,恐怕也难以胜任。
反过来转过去,一直都不能确定。
这样一来,翻译人选,这个本来不应该成为问题的问题,现在一下子却成了最大的、也是最后的最大难题。
到最后,还是林总一锤定音,选择王建东。
林总之所以推荐王建东,除开王建东平时的表现,恐怕还不会这样推荐的理直气壮。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前几天在林总他自己的学术讲座上,现场王建东的表现和所作所为,包括在相关道路桥梁英语术语上的运用的能力,再一次令他刮目相看。
在那一次林总的讲演上,王建东不仅充当了他助理的角色,还在现场临时担当了林总的翻译。
正是在这次的现场助手和翻译上,让林总切切实实的觉得,以王建东现在的外语水平、以及他在会场上的表现,完全有能力来担纲这一次见面会的临时翻译工作。
也正因为如此,朱总对林总的提议表示同意和支持。
见两位老总都这样变现的如此毫不犹豫,其它各方自然更不会有其它任何的意见。
乐见其成。
想想也是,他们对自己的下属既然这样的信任,那他们推荐的人选应该是已经经过慎重考虑、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再说了,这次见面会,主要的由头还是和他们建设系统有关的呢。
就这样,王建东在毫不知情的情形下,竟然被推举出来做了这次见面会的临时翻译。
做翻译?这是王建东这次来香港之前想都没有想到过的。
所以等他接到这个艰巨而光荣的任务的时候,他却一下子懵住了:这一副重担,怎么最后却落在了自己肩上?
他们,办事处那边不是有专门翻译的吗,还用得着自己这样一个不专业的?
再说,他早就知道,这次见面会之所以这般的隆重和大办特办,市里面的另外一层意思,就是想着趁这次见面会的举办,顺便向外界,向香港,甚至是向全世界推介上海的改革开放,特别是浦东开发开放的向有关情况。
那,自己能行吗?他摇摇头,自认为不能,也不敢。
小范围的,比如说像林总的演讲会,凑凑合合可能或许还可以。但是这样的大场面-------,自己根本没有自信啊!
所以第一反应,王建东就想着去极力推却。
来香港之前,一方面本来英文的底子就不差,另外还经过了专业的专门培训,所以讲王建东一开始对自己的英语水平还是比较充满自信的。
但是,等他真正亲身参与到这次大会的各个会议中的时候,自己的短板就明显表现出来了。
自己的短板主要在于两个方面,一是口语的发音,一是专业词汇的累计和理解上面还远远不够。
比方讲,大会讲演有时语速过快,或者是夹杂又浓重口音的时候,如果没有文字提示的话,想要完全精确听下去就会比较困难。尤其是演讲人即兴开玩笑的时候,他有时候更是云里雾里。
他这时候才真正深刻的认识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所以到这次桥梁大会后面的会议上,王建东几乎是以一种“求知若渴”的姿态,去学习和用英语交流。在自己英语的短板上,确实补上去不少。
可尽管如此,对于自己能否担纲这次见面会的翻译工作,王建东对自己还是不很自信。
虽然他也深深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
但是这毕竟是在国际场合,你翻译出来的每一句话、你的英语水平、你的一举一动-----,等等,这一切的一切,都会受到方方面面的高度关注。
如果这场翻译做砸了,岂不是会受到众人耻笑?以后还怎么在这个圈子里混?甚至------,自己回上海以后的工作是不是也会有重大影响?
这一些,都是王建东当时能想到的、推却的理由。
不过,后来林总只一句话,就彻底打消了他的这些担心和顾虑。
“这是一种不必要的心里包袱,要坚决甩掉。作为一个年轻人,实在没必要太在乎别人的眼光。”
林总说道,“倘若是一个已经功成名就的超级大牛,做了一个不像样的报告,自然少不了背地里被人议论,这种人一般也比较爱惜羽毛。但是你现在最多还只是一个学术界的小牛犊,实在不必背负这种压力,你把自己看得过重了。”
一句话,就点醒了王建东。
是的啊,自己把自己看重了!在说了------,其实,哪怕自己真的讲砸了,其实也没什么可失去的。况且我还有那么长的准备时间。
哔嘀阁
管他呢,先好好练习!
换成这样一种心态之后,顿时心里明朗许多,相关的准备工作做起来似乎也轻松多了。
不仅如此,可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王建东对于做这次会议翻译的景象,甚至还隐隐有些期待起来。
第484章 浦东在哪里?
不过,有期望归有期望,王建东还是很有自知之明。
他知道尽管只是临时充当一次翻译方面的工作,但总归自己是半路出家,在作翻译这一方面需要正儿八经学习和提高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
所以尽管时间以然非常紧促,但是他一刻都不曾放松自己在英语上进一步学习的所有可能和机会。
好在他知道自己将担纲这次见面会翻译这个消息的时候,桥梁大会还没有最后结束。
紧紧抓住难得的最后机会,他更是用心花时间串场听了不少别人的oral presentation。
并且与之前重点放在演讲者内容上不同,这几回他最多的精力都放在了相关外语的学习上。
林总也适时给他不断打气。
他说,实际上,别人真正感兴趣的还是在领导讲话的内容,至于你的翻译,这次会场上很多人其实都是同行,所以即使不能完全听懂你的英语,通过现场的幻灯片,应该也能够大致看懂你翻译的内容。
他甚至开玩笑道,放心,科研人员对口语一般来说还是相对比较宽容的。
王建东笑笑。不响。
林总说的这一点,他倒是深有体会的。
这么多场的会议听下来,事实上也是如此。
听的越多,他最大的感受之一,就是不要害怕自己的英语蹩脚。
因为他发现,比自己英语还蹩脚的人真的不在少数。
王建东的理解,之所以科研人员对口语相对比较宽容,毕竟大家都是来自世界各地,大哥不说二哥,彼此彼此而已。
不过玩笑归玩笑,林总还是一再要求王建东,要尽自己所能、全力做好这次翻译的相关准备工作,到时候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尽量展示给大家。
他说,这样做不仅是对你自己工作的尊重,也是对下面听报告人的尊重。毕竟,别人肯花时间选择来听报告,肯定是想从这次的报告中了解到一些什么的。
“Thanks for your attention。”每次报告会的最后这一句话,真不是随随便便可以说的。
林总不止一次告诫王建东。
不过,没有预料到的是,这次的见面会,原本只考虑是一次相对小范围的内部会议,最终却因为一位副市长的临时加入,规格一下子升高,而一下子变得更加隆重和重视起来。
这位副市长,其实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参加这次会议。
只是他这时候刚好在香港转机,市里主要领导点名让他临时参加的。
水涨船高。这样一来,会议的议程就临时稍为有所改变。
不过,好在有经验丰富的丁洁她们,这些变动的相关准备工作,还是得已在最快的时间内加班完成。
见面会如期举办。
会上,市领导向专家组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他向专家组的莅临表示热烈欢迎,并向专家组介绍了当前上海市,以及浦东新区开发开放,以及相关产业发展,等等基本情况,并就上海和浦东进一步扩大开发开放、优化环境等话题与大家坦诚交流。
说实话,一开始翻译的时候,在最初的那几分钟里,王建东内心很是忐忑,甚至过一点小小的心理波澜。
不过,调整好心态,也就是几句话话翻译过之后,慢慢地心情就逐渐平复了下来,没有那么紧张了。
翻译上也开始有模有样起来。至少王建东自己这样觉得。
当然了,这其中,市领导讲话的长短,节奏的把握上也给了王建东莫大的“暗中”帮助,每每都留给他相对充裕和准备的时间。
拿捏太到位了。到底是久经沙场,领导就是领导。王建东心里甚至想。
市领导接着介绍,说,上海产业发展起步较早,有着良好的产业基础,尤其是近年来,随着一大批重大产业项目落户,上海和浦东的发展都迎来了新的机遇。
他说,上海和浦东将抓住发展机遇期,全面实施开发开放,在国家的坚强领导下,深入贯彻新发展理念,着力推进改革开放,加快提升城市能级和核心竞争力,实现可持续的高质量发展态势。
发展上海和浦东道桥产业正当时。
他希望各位专家学者继续关心支持上海和浦东的发展,在交通建设、特别是在桥梁领域的决策和建设方面,多建言献策,帮助推动关键技术攻关和人才培养引进,推动道桥建设向更高层次快速发展。
同时,市领导表示,上海和浦东将在更高层次、更宽领域、以更大力度推进全方位高水平开放,将为包括外资企业在内的各类企业提供公平、统一、高效的市场环境,坚定不移热忱欢迎和拥抱国际企业、国际资本,加快构建开放型经济新体制。
接着,还有其它各方面的领导,包括朱总、林总等领导先后发表了讲话和致辞。
来自法国的世行专家、皮萨尼也做了发言。
他表示,他们对上海桥梁建设非常感兴趣,并多次组织专家团队对上海桥梁规划和建设进行过深入的讨论和研究。他们希望上海的桥梁建设规划能更加趋于完善和完整。
会议的最后,副市长对获聘上海市桥梁建设咨询委员会的海外新成员颁发聘书,并表示衷心感谢。
见面会一切都按照既定程序,有条不紊进行和推进。
最后是记者和专家学者现场自由提问环节。
可就在这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提问,竟然在一个记者的嘴里说出来了。
“请问,浦东在哪里?和上海相隔远吗?”
这样一问,坐在主席台上的王建东立马就愣住了。
到现在,浦东正式宣布开发开放都已经四年半多了。而且,市领导刚才在介绍的时候,关于浦东的地理位置,中间有幻灯片作了介绍,可能只是没有重点介绍而已。
可是,作为一名记者,竟然问出来一个这样的问题?难道都不做功课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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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的翻译角色,只愣在了主席台上。
这个记者却还没有完,接着继续往下问:
“另外,我知道上海有虹桥机场。那请问,刚才你说的浦东,和虹桥机场有多远?是上高速公路还是坐飞机去?如过是小车的话,大概要多久?”
第485章 捣糨糊
最后这位记者还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原来是来自美国一家著名报社的记者。
但是从他的发音上来听,王建东觉得这位记者更像是法国人,说的英语口音很重、还有些不太标准。不过其想表达的主要意思应该还是说的很明白了。
等这位记者讲完,王建东愣在主席台上,竟然全忘记了自己这时候正担当的角色。
What?
他到底问了些什么?
作为一位全世界知名媒体的记者,在这样的场合,怎么会这样提问?
要知道,这里虽然是香港,但是和上海的距离其实也不算是特别远。再等几年,就要正式回归中国了的。
难道这么多年来,作为中国改革开放中的一件大事,上海、特别是浦东新区开发开放,作为一个前线记者,竟然会不知道浦东的位置?
还是------,他假装不知道?
或者说从头至尾根本就没有仔细听?
或者说,他这次就是专门过来搞事情的?
王建东脑海里甚至想起来一句话,从这位记者提问的内容上来看,他的这种行为按照上海话的说法,就是故意“捣糨糊”了。
对,就是捣糨糊。
“捣糨糊”,也叫做“捣浆糊”,这是最近这一两年上海普通人的口语中流行起来的。
实际上,一开始的时候原字不是“捣”而是“淘”。
淘浆糊——勒上海闲话里向,指格人「水平很马夫」,「是很差劲个」个意思。
另外,“淘浆糊”蕴涵有多种含义,需要配合不同的表情、语气、场合,才能体味其中褒贬。
但是基本语义,捣糨糊有“和稀泥、装傻、糊弄、瞎混混、沟通关系、调和矛盾”等意思。
捣糨糊主要用于比喻和形容那种不认真的态度,就像捣弄制作的浆糊一样稠,却不能像面粉粥、米粉粥那样能让人吃喝,只是用来糊贴纸张在墙上那样的空样子货。形象而传神。
一直说捣糨糊捣糨糊,好了,千算万算,这一回,确实倒在了自己身上了。
那,这位眼前的记者,能肯定他不是来捣糨糊的?
再说,就算是想捣糨糊,还能再更专业一点的吗?
这时候底下的一众听众,也是表现各异:
有露出来笑意的,坐在座位上甚至开始左顾右盼。这些人显然是听懂了记者的话。
有的人则一脸平静。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来他们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们有可能是没有听懂这位记者的话。但也有很大可能,是因为现场到底有大人物在场,即使想有所表现,一般也不会特别的出格,比如笑出声,甚至大笑之类。
但是有共同的一点,都不出声。
于是整个的会场都突然间全部安静了下来。
王建东彷佛也在发懵中。
还是坐底下的林总看出来情形不妙,出来解围,率先打破了沉静。
他不为人知的假意连续咳嗽了两三声。
这两三声突兀的咳嗽,点醒了王建东。
王建东不由得抬头看向林总,只见林总用手指着自己的嘴巴,哑声说了几句什么。
他这才终于从恍惚间猛地回过神,一下子想起来自己在这场会议中担任的正式角色来。
他赶紧朝市领导那边看一眼。
市领导这时候也正好正看向王建东,还是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微笑的状态。不过从他的表情上明显可以看的出来:傻愣着做啥,抓紧翻译的啊?
还好-------。王建东赶紧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想了想,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接着王建东还是一五一十,对刚才那位记者的提问做了如实的翻译。
翻译完,房间里再一次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把眼光投向了市领导。
对这个明显有些冒失,甚至是有一些冒犯的问题,他们也不知道市领导当场会怎样回答。
要知道,这时候甚至很多国外的新闻媒介上都说,内地的领导水平如何如何,怎样怎样,这一回就算是碰到软钉子了。那接下来这位领导的反应,只要应对稍有不慎,很大可能就会成为明天报纸的主题。
事实上,记者的这个问题王建东也很好奇,究竟等会儿领导会怎样回答。
王建东觉得,这个问题,还真是不太好直接回答。如果真要是深究的话,这个简短的提问里,其所包含的内容,或者说可以解释的深层次的东西,似乎还有很多很多。
而且这么多年不遗余力的外宣工作,其最终的效果和影响力又到底落实在哪里?
市领导却是处变不惊。
重新调出来幻灯片。他站起身来,走到荧幕前,指着地图上上海的位置,就上海和浦东的区域位置再一次作了比较详细的说明。
“从这里浦东到上海算远吗?”
市领导笑笑,说道,“浦东本就属于上海,市上海的一部分,它和上海老城区其实只是有一条黄浦江相隔而已,分属于黄浦江的两岸。不过,它们之间的距离,可要比我们现在所处的香港,连接港岛的红磡海底隧道要近多了的。”
满房子皆是轻微的笑声。
那位记者也连连点头,似乎明白了许多。
三言两语,这位副市长举重若轻,似乎一下子就化解了刚才的尴尬,还拉进了于听众之间彼此的距离。
等坐下,市领导继续借题发挥。
“我就想起来去年年中的时候,有一次,一家美国航空公司总裁在和平饭店望着黄浦江问,也问了和你同样的问题:浦东在哪里?
是的啊,浦东在哪里?和上海又有多远?”
领导感叹道,说实话,上海浦东刚开发的时候,没有高的建筑,居民住宅破旧,道路也比较难走。除了上海人之外,恐怕多数中国人都不知道浦东在哪里,更不用说外国人。
这又说明了什么?
我想,这一些最起码说明,在前几年刚开始开发开放的时候,浦东在世界几乎没有“存在感”,更不用说吸引外资到浦东来开发和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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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们为了对外宣传浦东和接待国内外来访者,特别是接待国内外媒体,花费了许多精力。一直到了今天,“浦东”的名字才逐渐被大家所知。
市领导笑笑,接着说道:“所以你刚才的提问,同时告诫了我们,干工作不仅要低头拉车,更要抬头望天的啊。也算是给我们上了深刻一课。”
第486章 正当时
会议厅里开始有人鼓掌。紧接着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从这些掌声里听得出来,副市长的这一番讲话,实实在在平易近人,却又字字句句蕴含珠玑,小故事大道理,赢得了会场大都数人的认可和赞赏。
“话说到了这里,借这个机会,于是我这次还想多说几句--------,”
响起来阵阵善意的笑声。
副市长继续往下说。
他说,90年,国家作出开发开放上海浦东的决策。我们上海市在浦东开发开放之初,就提出“开发浦东、振兴上海、服务全国、面向世界”十六字指导方针。
浦东开发的定位,不仅仅在于浦东本身,而在于整个上海的发展,进而带动、服务于全国面向世界的发展。
也可以说,浦东开发开放,这是国家面对重大挑战、重大机遇、重大抉择,审时度势打出的一张“王牌”,向世界表明中国坚定不移推进改革开放的决心和信心。
前年,“以上海浦东开发开放为龙头,进一步开放长江沿岸城市,尽快把上海建设成国际经济、金融、贸易中心之一,带动长江三角洲和整个长江流域地区经济的新飞跃”,写入十四大报告。
从此,上海浦东,从一片郊野之地起步,融入国家深化改革开放的重大部署,成为改革棋局中的重要落子,迈出推动中国扩大开放的关键一步。这是历史重任,更是前所未有的机遇。
在开发实践中,我们注重培育市场主体、完善市场环境、强化市场配置,不断突破发展的瓶颈,不断增强市场活力,在制度层面创造新的比较优势。
到现在,浦东已经率先实现了土地、资金、技术、劳动力等要素的市场化,特别是积极探索市场化、多元化融资方式,形成了土地空转、批租实转、成片规划、滚动开发的新模式,加快了土地资本向货币资本的转化。
他充满激情的说道:“上海浦东正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越来越多的海内外投资商将资金投向这片热土,便利的交通环境使浦东的腾飞添上翅膀。”
再一次响起一片片掌声。
市领导正想要继续往下说,底下观众里有人先举手了。
原来是有一个国外的专家想插话。
副市长笑了笑,举手同意了。
这位老外叽叽咕咕,一下子就说了很多。
翻译过来大致的意思,先是这位专家自我介绍说他曾经参与了世行对浦南大桥,还有浦红大桥的贷款和技术资格审查,所以对上海、还有浦东开发开放的情况相对比较熟悉,有一定的发言权。
市领导不禁笑出声来,点点头,让他继续往下说。
这位专家倒是当仁不让。他说道,就我的了解。黄浦江上的第一座大桥,浦南大桥的跨度超过400米,建成时世界第三。想当初,上海方面最早提出只计划3年建成通车时,受到不少外国专家质疑。
当时世界上跨度最大的斜拉桥——加拿大的阿拉西斯大桥跨度460多米,3年建成;第二位的印度胡格里桥跨度450多米,8年还没有合龙。
他说道:“而且中国是发展中国家,又是第一次承建400米以上的斜拉桥,可想而知,风险与挑战客观存在。”
王建东对浦南大桥熟悉,并且对当时大桥的各种建设数据早已熟记于心,所以翻译起来没有一点难度。甚至他在翻译的时候,还顺便纠正了这位专家的数字,他说,浦南大桥跨度实际423米,当时国内第一。
他还插了一句,后来到去年10月份浦杨大桥建成的时候,达到了全长8354米,主桥长1172米,跨度就是全世界第一了。
还有一点,他指出,实际上黄浦江上的第一座大桥是1971年建成的松浦大桥,它改写了黄浦江无大桥的历史。
国外专家笑笑,继续说道,不过后来,在建设者们勇于担当、敢于创新的改革精神激励下,浦南大桥的建设攻克许多前所未有的困难,到最后仅仅只用2年又10个半月竣工,比预计提前45天,造价节省525万元,工程质量也得到保证。
他感慨道:“到今天我都还记忆犹新,当时世行的工程专家代表团在参观工地后,也连连惊叹:‘这种建设速度在世界上也是罕见的。’”
王建东翻译过后,又适时补充了一句:进入浦东开发开放的九十年代,91年建成通车浦南大桥、去年建成通车浦杨大桥、还有明年将竣工的浦奉大桥、以及97年计划竣工的浦徐大桥,上海将以平均每两年一座大桥的速度,在黄浦江上将建设起4座跨江大桥。
大厅里再一次响起阵阵掌声。
“这位国际友人看来对我们上海,对浦东真的很懂的啊。”
副市长接过话题,笑道:“这位专家说的没错,我们上海有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势,有上海科技人才和工业配套的优势,当然也具备建设世界第一跨度斜拉桥的能力。
刚才大家都看了幻灯片里上海,还有浦东地理位置的介绍。说实话,一江之隔的浦东,在开发开放以前,交通真的很不方便。”
再举两个我自身的例子。
他说道,我家在上海徐家汇附近,离浦东不到十公里路程。但因为当时过黄浦江只有轮渡这一种方式,我要去浦东,就只能骑车先从家骑到南码头渡口,然后再摆渡过江,前前后后大约要花费一个多小时。
现在好了,随着黄浦江上大桥的建成,开车得话只要不到二十分钟就可以到达浦东。
另外,浦南大桥工程竣工,我作为首批踏上大桥的观摩者,当时真的无比的激动。浦东的交通问题缓解后,能进一步加快浦东新区的建设步伐。
刚才我们这位的年轻翻译也说了,南浦大桥的顺利通车,为后面建造浦杨大桥和浦徐大桥、浦奉大桥打下了良好的基础,短短几年将先后有五座大桥横跨浦江,还有几座正在设计中。
可以这么说,浦东开发实践的最大长处,在于既区分市场和政府的边界又努力实现政府和市场功能的有效结合。浦东发展的意义,更在于窗口作用、示范意义,在于敢闯敢试、先行先试,在于排头兵的作用。
最后,市领导说到高兴处,他大声说道,“中国有句古话,---------”
听到这里,建东心里不由得在心里紧张一下。
他知道,在口译里,最害怕听到演讲者说什么?
比较害怕听到方言?温州话?广东话?并不是。
比较害怕听到“意思意思”?这是在中国流传比较多的一个段子,但这些其实都不是在正常口译里会出现的场景。
实际上,口译最害怕听到的其实是,“我们中国有句古话”这句话。
这时候翻译真的不知道他们会说出什么古话来,可能会是成语,也可能是歇后语,还有可能是古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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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害怕这些?
就比方讲,一个成语,仅仅是字面的意思,它就已经包含了很长的内容。因为它是从中国古代的经典中提炼出来的。而且更难的地方是,成语说出来的时候,可能还不仅仅只是字面意思。
真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市领导继续说道:“乘风破浪潮头立,扬帆起航正当时。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浦东、还有上海的未来一定会越来越美好。”
第487章 长出一口气
乘风破浪潮头立,扬帆起航正当时。准确的说,这并不是一句古诗。
如果真要说出处的话,只可能和李白的《行路难》有一定关系。李白的这首诗中有一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意思是说该是出人头地的时机到来了,要把握住这个机遇,干出一番事业。
副市长的这一句“古诗”显然是属于临场发挥,把本不相关联的两句话当成一句类似于古诗的形式,一并说了出来。
但是,对现场翻译者来说,难也就难在这里。
只要稍微了解翻译工作的人都知道,古诗词的现场口译是一个难两全的活儿,译者必须同时服务于两个“主人”:演讲者和原文作者。
西方甚至把翻译作为一种科学,不是没有道理的。
曾经有人说:“科学无法解决文学的优美。不能只翻译表面形式,要提取中心思想。只有坚持中国文化的美感,才能让中国文化走向世界。”
可以说,在现场口译上,为了能让英文读者领悟到中国古诗里的思想,译者不但需要找到极其恰当的词汇来置换,也需要在英文中保持住原来古诗的韵律,翻译出来后要朗朗上口,又要不失意境。
实话是说,对于这种古诗词的翻译,王建东现在真是弱项。
古诗词的翻译本来就是一件很难完美的事情,这里还要碰上其实只是一首诗里的半句话,再加上副市长先生自己加上去的大半句话。
那-----,这句话,是包括诗里面整句话的意思都翻译,还是只翻译副市长先生说的这半句话?
如果是分开来翻译的话,两者又怎么比较完美的衔接?
这显然是一个问题。
可是时间紧凑,却又实在容不得王建东有更多的想法。
这时候领导已经讲完,一屋子的老外正看向他等着他翻译的呢?
好在,这两句话虽然类似古诗词,但是相对来说,其含义比较明确,这样就给自己的翻译留下了较大的弹性空间。
王建东觉得,只要自己在现场的翻译上紧扣副市长所想要表达的中心意思,在含意上只要八九不离十,意思上大体差不太多,就能基本达到要求的。
当然了,这样一来,作为非专业人士,或许王建东在翻译这两句“古诗”的内容上,可能就长度来说就要稍微比专业人士多一些英语的字词句了。
内容长一点就长一点吧。只要自己尽力了,这些瑕疵,领导应该也能理解和原谅,可能也不算有大失误的吧。他心里安慰自己。
这也就是王建东,初生牛犊不怕虎。因为到底是领导的讲话,要是换作别人,在翻译上可能要顾虑的地方就相对较多了。
他稍微思考了一下,决定按照自己的思路往下翻译。
于是,王建东接下来就按照自己刚才的想法作了这两句“古诗”的翻译。
还好,底下的老外都听懂了。大厅里响起来阵阵友好的掌声。
哎呀,我太难了。副市长先生明明知道自己不是专职翻译,还出来这样的难题。王建东心里松一口气:这一次总算马马虎虎终于应付过去了。
接下来希望,千万不要再有这样的古诗词的翻译了。他心里祈祷。
可是,真是“祸不单行”,市领导紧接着又说了一句,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最后再讲一句,我们上海,还有浦东将以诚恳的态度、饱满的热情、积极的状态,热烈欢迎在座的各位专家学者去上海,去浦东走一走,看一看,我们一定会给大家带来惊喜的。谢谢大家。”
市领导终于讲完了。
王建东这时候长出一口气。
还好还好,出自《论语·学而》的这句话,相对来说还算是比较简单,也比较好翻译的一句古话。
这句话翻译起来还不算是特别有难度,浅显易懂。哪怕就是在翻译时内容上稍微放大一些,大致意思也都能翻译出来,而且还不至于和领导想要表达的准确意思有多大的出入。
稍加思考,王建东就翻译道:“Is it ful to have friends distant quarters?”
“Thanks。”这是最后王建东在整场见面会上说的最轻松的一句话。
见面会开完,王建东,丁洁,sherry,还有窗口单位的几个工作人员留下来善后。
丁洁对王建东今天的表现很满意。
“很成功。不过说实话,我们一开始对你作这一场翻译不是很有信心,真的是替你捏了一把汗的。”
她开玩笑:“看不出来的呀,你一个业余翻译,最后竟然还能得到市领导的嘉奖。”
丁洁所说的嘉奖,是副市长最后临走的时候,特意和王建东握手,说是辛苦,也感谢王建东这一场他很满意的翻译。
副市长尤其对王建东能对黄浦江上各座大桥的相关数据张口就来的表现比较感兴趣,当场还问他了一句话:“浦南大桥都建成好多年了,那些数据你还记得那样清清楚楚?”
朱总和林总也在旁边。
这回是朱总先搭话:“这位小王同志,本身就是浦南、浦杨大桥,还有现在正在建设的浦徐大桥的亲身经历者和建设者,现在是浦徐大桥三项目部的助理。”
市领导笑道:“人才难得,后生可畏啊。”
林总对王建东这一场的翻译很满意。
但是因为现场人多,他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在临走的时候拍了拍王建东的肩膀。但是从他满含笑意的眼睛里完全可以看出来,他对王建东这次翻译上的临场表现,至少也是比较赞赏的。
“是的啊,在我来单位这半年多的记忆里,连我们自己单位的那些专职翻译,好像都没有这个待遇的。”
sherry也对王建东这个临时翻译的表现很认同,说道:“表现落落大方,特别有气质。香港话讲,好劲啊,靓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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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只笑,忙着收拾东西,不说话。
终于算是“挺”过去了。
刚才的这场见面会,对于王建东这样一个半路出家的临时翻译来说,其难度真的太高了,可能不亲身经历的人是很难想象的。
实际上不为人知的是,尽管现在正是深秋,可刚才一场会议下来,王建东后背上都真的隐隐有汗水要流淌下来。
第488章 身心疲惫
好在现在是深秋,衣服穿得多,所以至少表面上看去,王建东在台上好像并没有什么异样。
不过,如果细心的话,就可以发现王建东当时有好几次不着痕迹用纸巾擦脸的动作。其实就是当时脸孔上溢出来了汗水。
完全可以理解,这是王建东第一次在这样重大的场合担纲翻译,要说他一点都不紧张,那显然不符合实际状况。
一场翻译下来,虽然觉得自己的表现可能不会很差,但是能得到市领导那样好的评价,王建东内心里隐隐约约还是有些高兴。
幸不辱命。
至此,这一次王建东来香港的主要任务就算全部圆满完成。
Sherry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在王建东旁边叽叽喳喳,不断地说他好话,对王建东表现出来一种毫不掩饰的欢喜。
但是王建东显然对她的这种表现方式不是很习惯,或者说接受。
丁洁见王建东一声不吭,知道他这时候肯定有心事。
或者说,还有一种最大的可能,就是疲累,身心疲惫的那种。
她想了想,倒了一杯温水。
“当时我看你在台上,就没有怎么喝水的。”
她走过去递给王建东,笑着说道:“喝杯水吧。你在主席台上讲这么长的时间,应该口渴了吧?”
这回王建东倒是没有客气,接过水杯,一咕噜就先灌下去大半杯。
拉过一把椅子,他说道:“我先坐下来歇歇,可以吧?”
“有什么不可以的。只是你要慢一点喝,晓得伐?”
丁洁去找保温瓶,想给王建东的杯子里加水。会议厅里不仅准备有白开水,还有咖啡。
现在好了,已经有白开水打底,现在可以喝一杯咖啡提提神了。丁洁这样想,顺便还抓了一片面包和小饼干装在一个盘子里。
她把盘子放王建东座位旁的凳子上,说道:“当时主席台上有矿泉水,自己可以打开来喝啊,还至于干挺到现在。”
主席台上准备有矿泉水,王建东当然是知道的。但是自己当时精神高度集中,所以也没有觉得有多口渴,甚至好像全程都没觉得有必要喝水。另外,实际上王建东其实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打开瓶子喝水。
王建东笑了笑,除了一再表示感谢,还是不愿意多做声。
别人好心好意拿东西给你吃,竟然还表现得要理不理的?
其实,这时候的王建东其实也不能说他不愿意和其他人交流。按照他平时的性格和做法,他肯定是不会像现在这样稍微表现得有些很没有礼貌。
只是刚才在台上翻译的时候还不太觉得,现在一下子松懈下来,他就突然间感觉无限的疲惫。这在王建东自己的经历上,从来都没有过的。
还是自己刚才在见面会上太紧张了。全神贯注的时候,当然就不觉得了。他心里想。
“再吃些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丁洁笑了笑,说道,“我知道,翻译其实不只是脑力活,更是一门重体力活。更不要说你这种半路出家的所谓翻译了,应该会更要紧张的。”
王建东斜靠在椅子上笑了笑,不响。
“你稍等我一下。”
丁洁出去,不一会儿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瓶牛奶,递给王建东:“还是温的,你趁热喝了它。”
王建东再一次表示感谢。
当然他嘴没有闲着,大吃特吃了好几口。
再斜坐着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好了许多。王建东站起来,先是活动了一下筋络,然后开始继续帮着干活。
活计不重,但是很杂很乱。包括现场的整理和归类,还有资料的收集,等等。
身上重新有了力气,王建东慢慢地话就开始多起来。
聊着聊着就讲到了刚才那位外国记者提问的事情上。
王建东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我到现在还是没有搞清爽,老外他们对我们上海,对我们浦东的了解就真的那么少的吗?”
丁洁明显一愣。
想了想,她说道:“我倒是觉得今天那位老外记者的提问似乎也没有意外的呀。就我所知,上海过来香港的招商会也好,还是在各种相关的会议上也好,实际上经常都会有类似的提问。”
“哦------?”王建东对丁洁的回答很意外。
“你看看今天领导的反应,就应该知道,对于那样的提问,他早就见怪不怪,可以说习以为常。不是吗?”丁洁回答。
王建东点点头,这才恍然大悟。
这就可以解释了。难怪当时副市长先生对那样明显不太友好的提问,竟然还能泰然处之,然后有理有节,有张有弛的发表了后面那么长的一段话。
亏得自己,当初还认为那位记者是来特意“捣糨糊”。
现在看来,还是自己首先在认识上就发生了偏差。
也许是自己世面见得少。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自己土生土长的浦东原著民的缘故,从心底里就不愿意听到有人说上海浦东的任何不好。尽管现在的浦东,哪怕比之前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是如此。
王建东心里想,自己需要进步的地方,方方面面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这是自己在这次会议上得出来一大教训,也算是自己的深刻体会吧。
丁洁又说道:“讲起来浦东,其实我有好多年都没有去过了。”
王建东不语。
“老早子我对浦的印象,可以说颠覆了对我们远东第一大都市---上海的一贯印象。那时放眼浦东,尽是杂草丛生、农田遍布,同时看上去马路狭窄、房屋破旧,另外臭水沟多、污染企业也多。我还记得最高建筑就是一座是消防瞭望塔,其实也不过是8层24米高。”
丁洁感叹道,“那哪里是上海,分明就是不发达农村的真实写照。所以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我可能都不会想到要跨过黄浦江去那边。”
王建东只干活。不响。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
丁洁看向王建东,问,“我知道你们明天傍晚的飞机回上海,明朝还有大半天的时间,你怎么安排?要知道,香港可以游玩的地方还是很多的。比方讲------,”
王建东却笑道:“要是你们两位有时间的话,我想去专门的建筑类书店看看。然后,再考虑去购买一些东西。你知道,我们来一趟香港不容易,很多亲戚,还有左邻右舍,都想着能帮他们带一些东西回上海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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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书店?丁洁根本没有料到王建东的最大愿望竟然是去书店。
“理解理解。我们也都是这样过来的嘛。”
丁洁开王建东的玩笑:“香港很花钱的,你带的钱够吗?”
王建东笑了笑,开玩笑道,“丁姐的意思,你可以借钞票给我?”
“当然可以啊。”
丁洁回答简单直接,“实际上,我们作为驻港的窗口单位,这种事情自然没有少干。毕竟大家都有这一块的需要,我们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你说对伐?。”
王建东笑笑,不响了。
这一趟来香港,实际上他还真不缺少钞票。
除开自己准备的部分,每个出来的人都有一定额度。另外,刚从法国回来的堂哥王建浦也给了自己一些美金。还有,长期做出口生意的小姨,也给了自己不少。当然了,他们也不是都白给,有要求带一些东西回去的。
丁洁见王建东不说话,还以为他真的缺钱。
她说道:“说吧,你大概要多少,姐借给你。你回上海后用人民币还我就行。”
第489章 又一年(1995年)
(1995年)
元旦本来就是星期天,刚好又不用值班,本来王建东的想法,是和家里人一起过节,自己也趁机会好好着休息一回的。
最近这一个月工作上实在太忙了,真的太需要有大段的时间休息一回了。
自从香港回来后,王建东经历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首先是自己公司的欢迎会,搞得来好像自己是刚刚仅如公司入职一样,甚至比这样还要隆重。搞完欢迎会,然后是大大小小、一级一级的汇报总结会。
关键是,这些大会小会还都只能是在业余时间里完成。要知道,大桥建设的工地上还原本就有他自己要继续负责的工作。
不想他的这个想休息的美好愿望,却被老同学孙正东提前一天的一个电话打碎了。他被叫到了同济大学参加大学同学聚会。
这次的同学聚会,是孙正东临时起意,所以没有提前通知。
本来,如果要是只有孙正到他自己,还有何萍的话,聚会还是还可以推一推的,毕竟大家在一起相聚的机会还是比较多的。
但是听孙正东的说法,好像是已经聚集起来了七八位老同学在上海。
王建东知道,随着这几年上海改革开放,特别是是浦东的建设全面铺开,全国各地和建筑有关的单位和行业,包括大大小小设计院所都纷纷进入上海市场。所以以前大学时候的同学已经、和即将来上海的就有不少。
孙正东还很有意思,不仅要求他一定要到场,还卖了王建东一个小小的包袱,说是已经策划了好长辰光,但是一定要当场给他惊喜。
还惊喜?估计不给我来惊吓就不错了。
王建东心里想,该不会是怕我不去,特意说的吧?要真是这样,真的没有惊喜的话,那自己都要给他制造惊喜出来的。谁让他打断了自己美好的休息梦想的呢?
这样一来,王建东就更不好意思推却了。
这一次同学聚会,王建东准备带胡晓辉一起参加。
胡晓辉本来是不想参加的,但是听说这次聚会中有何萍,却一下子就爽快答应了。还说她刚好也有时间,还可以跟着王建东出去走一走,顺便看看他的大学同学们。
王建东知道,很长一段时间里,何萍好像就是胡晓辉的一个心结。胡晓辉对何萍这样的女人一直有一种不太信任的感觉。
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以前每每碰上王建东这样的同学聚会,胡晓辉一般都会尽力推却的,而且每次王建东回来后,胡晓辉对他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王建东的想法,你不是总疑神疑鬼的吗,以后凡是大学同学聚会,都一起去,你总没话可以说了吧?
怎么转变这么快?王建东一开始对胡晓辉台独的转变有些吃惊。
不过王建东也知道,自从上次去过无锡后,胡晓辉和何萍有过较多的接触后,胡晓辉对何萍的抵触似乎少了许多。
实际上,上次去无锡其中的道道,至今胡晓辉也没有搞明白,她也没有机会搞明白。但是从女人的角度,她对何萍的印象似乎有所改观,甚至觉得她其实也不容故意,以至于逐渐对她放松警惕,甚至还有一些些的理解起来。
当然了,如果她要是知道了上次在无锡期间何萍的那些“所作所为”,可能就彻底不会这样认为了。幸好她不知道,要不然真不知道回发生点什么。
既然胡晓辉愿意去,对王建东而言,自然是乐见其成。
这样一来,自己省去了好多不必要、也无法争辩的麻烦不说,至少算是自证清白了吧。
聚会安排在中午。王建东和胡晓辉俩人去陆家嘴坐轮渡过江。
今年过年早。这个月的30号就是除夕。哪怕是正在拆迁的陆家嘴一带,这时候的大街小巷也都有了过年的一些气氛。
天气已经比较寒冷。一阵阵黄浦江上的江风吹来,脸上更是深深地一层冷意。
又是一年过去了。
王建东紧紧衣领子。胡晓辉则穿着厚厚浦东,式样时髦的羽绒服。
这羽绒服,还是王建东从香港买回来的。这也是他从香港带回来的最贵的一件东西。
不仅是自己,连见多识广的小姨也对这件羽绒服的保暖和样式赞不绝口,中间一度还想把这件衣服拆掉,想看看里面到底是冲的什么鹅毛。还是在外婆的一再阻止下才罢手。
不过,小姨还是让王建东想办法再从香港买回来几件。王建东这倒是答应了。
后来王建东找丁洁再托人带回来好几件。除开她自己做研究用的两件,还给外公外婆,还有王建东的母亲各自买了一件。说实话,就是因为太贵,上次王建东也没有给舍得买的。
胡晓辉曾经说过,这羽绒服的效果,比起来以前东北带回来的皮袄还要更暖和,更保暖。
“现在‘四眼’在小姨的服装厂,工作方面做的还好吧。”王建东问胡晓辉。
王建东从香港回来不久,谢路得的饭店正式关闭。
饭店倒闭后,四眼去了小姨的服装厂帮忙。不过在他的一再坚持下,并没有选择去厨房,也没有去车间,而是给服装厂开货车。原先送给他的货车这回就又派上了用场,真正的物所其用。
胡晓辉想了想,说道:“至少没有表现出来不快乐。但是我们都看得出来,他心里其实是憋着一股子气的。”
王建东不响。
当时饭店的解散饭,因为工作太忙,王建东没有参加,最后还是胡晓辉去的。胡晓辉回来后说,到最后真正关门上锁的时候,谢路得蹲在门口大哭了一场,久久不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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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志未酬,其中的各种况味,王建东对谢路得的心情自然是十分理解的。
想想也是,本来当初开那爿饭店的目的,其中之一,谢路得就是想摆脱陈露家里的影响,自主创业,这样也能显示出自己能力的一面来。
现在,这一切美好的初衷付之东流。不仅是没有了饭店,到最后还要落得个去小姨工厂打工的结局,这样的身份转变,还有思想意识的转变,谢路得的心里,要没有气才怪的呢。
“我们找时间一起去看看四眼,好伐?”王建东想了想,低声说道。
第490章 祸害
胡晓辉手插进王建东的口袋里取暖,捉住王建东的手,紧紧相扣。她知道王建东的真实意思,心里叹一口气,嘴里说道:“嗯,我的这个可怜的表哥啊----。”
萧瑟的寒风中,不时有树叶纸屑和灰尘被卷起来,飘洒向空中乱舞。
心情跟着沉重。王建东跟着叹一口气,说道:“‘四眼’从小到现在都很不容易。也不知道露露现在是什么想法?”
“露露还能有什么想法?”
胡晓辉说道,“关闭饭店的时候,本来她建议表哥回去原来单位上班,好歹人事关系还在原来的饭店呢。但是表哥觉得丢脸,不太愿意回去。”
王建东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只低着头走路。
走一段路,胡晓辉说道:“还是说说高兴的事情吧。今天元旦,新的一年开始了。”
“是的啊,又一年了。”王建东感概,“现在大家都忙。连我们几个老朋友多年坚持的新年聚餐今年也取消了。”
胡晓辉笑了笑,说道:“今年只能说是幸福的取消吧。堂哥要正式结婚,这是大喜事,当然要好好着准备准备的呀?”
堂哥王建浦的婚礼定在腊月二十八举行。现在他们在竹园新村的房子早已经装修完毕,家具也全部配齐。现阶段堂哥和嫂子,还有双方的父母,甚至王建东的母亲王家阿婆也经常过去帮忙,正在做结婚前的最后准备,一大家的人全都忙的不亦乐乎。这可以算是今年的真正的最大“喜事”。
俩人情绪好了很多。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大姐。
“也不知道大姐这一次空嫂的选拔,会不会最终成功?”
想了想,王建东说的也不是很有信心:“希望-----,阿姐能走到最后吧。”
王建东这里说的是希望。是的,其实他对这次大姐参加空嫂的选拔也不是很看好。
到94年底,从纺织工人中招聘空嫂,终于成为现实。
本来空乘的招聘年龄,限制应当是18-24岁的范围。后来在妇联、媒体和上航等多方促动下,年底上航开始正式招聘“空嫂”。
几项主要的招聘条件:年龄在28-36周岁,必须已婚已育,同时对体型和视力等其他的要求也比较高。
虽然从这些设置的先决条件来看,大姐倒是都适合。
但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要知道报名的听说超过五千之数,最终能入选的却只有八个名额。所以不到最后的一刻,到底花落谁家现在还真是不太好多说什么。
“那,姐夫那边怎么办?你准备什么时候能和他好好着谈谈?”胡晓辉想了想,还是迟迟疑疑问道。
说到找姐夫谈话的这件事,王建东就很愧疚。
说实话,自己心里对大姐的这件事情还是比较关心的。同时自己也确实下过几次的决心,一直想找自己的这位姐夫,或者是他家里人谈谈话,但是因为自己平时工作实在太忙,所以就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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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大姐报名空嫂的这件事情,现在为止也没有和她婆家说。只是有一次在带女儿和姐夫见面的时候,她和姐夫轻描淡写的提起过这件事,同时告诫他不要到处乱说,不经还只是想报名而已,竞争很激烈的。
没想到的是,当时姐夫不仅没有多说什么,竟然还对大姐报名参与选拔的事情表示了支持。
而且,姐夫在这件事情上倒是比较听大姐的话,还真的没有和其他人说起过这事。要不然,以大姐她那位婆婆的习性,可能又要有事没事吵的不可开交了。
只是,这样下去,总归不是什么好办法。迟早有一天,总会有正面交锋的。
既然反正要来,那么迟来不如早来。
王建东想了想,说道:“看来,还是得要找机会好好着和姐夫谈一谈。我看还是摊开来说吧。都是迟早的事情,再说-----”
胡晓辉看着王建东。
想了想,王建东说道:“争取在过年以前吧。反正,离空嫂的第一次的选拔不是还有时间的嘛?”
胡晓辉看着王建东,不响。她当然知道王建东平时工作很忙,时间上很难把握,并且现在接近年关,单位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一般只会更多。
“尽力而吧。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毕竟,大姐她自己肯定也是会有她自己想法的。”
胡晓辉笑笑,说道:“其实我的意思,你倒不如先和大姐通一下下气,听听大姐的想法和态度。我们还是要尊重大姐。晓得伐?”
王建东若有所思,轻轻点了点头。
胡晓辉在王建东手上使劲,说道:“我的想法,你们要尽量心平和气好好说。有一句话,叫做宁宁拆迁座庙,不拆一桩婚。再说了,阳阳现在也长大了,快5岁了吧-----”
“哎,就因为这样总瞻前顾后,才一直拖到了现在的啊。”王建东再一次叹一口气。
实话实说,大姐和姐夫的婚姻关系,现在确实成了自己家庭的一桩大事。估计,在她的婆家可能也成了一桩大事。可是,就这样僵持着,总归也不是好办法。
“你说,这样长时间僵持下来,说不定----,”
胡晓辉却有另外的想法,“我说的是也许的话,阿姐和姐夫之间其实应该还是有一定感情的。要不然也不会拖着这么长时间的吧?”
这一点,王建东和胡晓辉倒是持差不多的看法。
“可能是吧。我也觉得我的这位姐夫,虽然说性格上确实软弱了一些,方式可能也不太对,但起码还是孝顺的-----”
“嗨,什么孝顺,他只不过是很听他母亲的话而已。两回事情,晓得伐?”
胡晓辉打断王建东的话,讥笑道,“晓得伐,他那种人要是在东北,就叫软脚蟹。自己女儿都这么大了,还只听他老娘的意见,要我说还是早一点弄弄掉算了,免得以后再被他祸害。”
胡晓辉有一个特点,在她情绪比较激动地时候,她嘴里说出不来的往往不是上海话,而是正宗的东北话。这里的“祸害”两个字,就是东北,或者是北方那边的说法。
还有,胡晓辉刚从东北回来上海的时候,也是一样,好多上海话都不曾说了
这一点王建东也觉得很奇怪。并且问过她多次:你从小就在上海长大,一直到小学毕业才去的东北,按道理讲,在这样的特殊场合下,应该说出来最正宗的上海话才对的啊?
王建东想的是,哪怕就是在东北,胡晓辉爸爸妈妈都是上海人,在家里应该还是说上海话比较多的。再说,她在东北的时候,也是和当地很多的上海知青和家庭联的多,应该互相交流的时候也还是说上海话为主的吧。
而且,王建东这几年也接触了不少知青家庭的子女。实际上他们的后代,说起来上海话,仍然是很标准的。甚至还听说,在很多的上海人比较多的知青点,上海话其实是他们之间交流的常用语言。
胡晓辉在王建东手背上掐一下,说道:“没有理由。你只要知道一点就可以了,本姑奶奶不是好惹的,晓得伐?”
王建东不禁笑出声来:“估计也只有你,能把这两种方言混合讲得如此之好了。”
胡晓辉“哼”一声,却抬头眼睛看向天上。
第491章 挖人
王建东压根都没有想到的是,孙正东所说的惊喜,竟然是自己大学时同宿舍对铺的梁田。
真不是惊吓,简直太惊喜了!
在大学的时候,他梁田一个,还有孙正东俩人都是王建东最要好的朋友。想不到,一别差不多五年,今天竟然在王建东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再一次相见了。
看到对方的第一眼,俩人同时惊叫一声,同时跳起来,给对方一个扎扎实实的熊抱。
上看下看,互相高兴得一时半会都舍不得再分开来。
梁田回天津后,在当地最大的设计院工作。这一次他之所以来上海,其实和孙正东去年来上海的目的相差不多,只是来上海打一个前站,接下来,他们设计院也准备来上海建立分院。至于办公地点,目前正在寻找之中。
其它的同学们陆陆续续进来。
相互之间说说笑笑和询问一番。
王建东大学同学毕业后留在上海的并不多,包括自己只有五个人。但因为各自平时工作上都比较忙碌,其实也一年中也很少有时间能见上一面。
五年过去,现在的大学同学之间已经发生了好多的变化,也基本上逐渐锻炼出来,一个个朝气蓬勃充满活力,并且逐渐独当一面,成为了建筑行业的一只新兴的重要力量。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王建东心里想,如果假以时日,自己的这些上海的同学们,一定会在日升月异的大上海,在浦东的建设行业,大显身手。
另外,从何萍最新的的统计王建东知道,他的大学同学里面,这几年有人先后考上了研究生,继续深造,也有人先后出国,这其中有继续读书的,也有因为其它事情出去的。不过总体来讲,同学们基本上都还在本行业内工作学习。这是王建东所没有想到的。
聚会地点是何萍选择的,仍在学校后面的那家无锡饭店。何萍对这家饭店似乎情有独钟,一般性的宴请基本都会选择这里。
只是一段时间不来,王建东发现这家饭店现在已经重新装修,而且面积再一步扩充,应该是把相邻的房屋也一起合并进来,做成了一间间大小不一的包厢样式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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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上摆满天津的大麻花。梁田还细心地照顾到大家的口味,有咸味和甜味两种。
上海人爱吃甜食。在上海读书四年,这是梁田对上海关于吃的方面最大的体会和印象。
梁田还是第一次见胡晓辉。
想不到他还给王建东和胡晓辉另外准备了一份特殊礼物,杨柳青年画。
打开一看,却是一扎着小辫的、白白胖胖胖小孩儿,一只里拿着只莲蓬,另一只手抓着鱼须,骑其在金鱼背上。画面鲜明活泼、喜气吉祥。上端四个大字:莲年有餘。
“祝福老兄以后喜庆连连,天作之合,早得贵子。”梁田双手抱拳,用天津话作了一个滑稽的姿势。
哄堂大笑。
王建东却毫不在意,笑了笑,把画卷慢慢悠悠收起来,然后交到胡晓辉手里。好兄弟嘛,怎么开玩笑都不过分。
胡晓辉脸上稍微发热,接过来后好久都不曾抬头说话。她心里想:这是什么好兄弟,一过来就这样捉弄俺?以后有你好看的,俺记住你了。
同学们差不多到齐,喝喝热茶,吃着小点心,互相之间先寒暄聊天。
回天津后,梁田按部就班,现在已经是工程师,参与过天津开发区好几座桥梁的设计工作。在大学同学里面,算是和王建东现在从事的工作最接近了。自然俩人的谈话就相对多一些。
这里面,主要是王建东先后参与的的黄浦江上几座大桥的建设,可以说都是领国内大桥建设风气之先,有重要的示范性作用。现在有了机会,梁田自然免不了就会多问一些。
说完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王建东问:“虽然说现在浦东开发开放,好像到处都是机会,但是,可能,我说的是可能,上海的工作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好开展的啊?”
“是的啊。''
对王建东的这个说法梁田似乎很有同感,叹一口气,他把说道,“说实话,来上海后,我感觉我们现在的主要困难可能还是缺人,特别是缺少对上海这个行业比较熟悉而且有一定工作能力的人。”
“缺人----?”
梁田笑了笑,解释道,“你们想一想,连我都得到了我们单位的高度重视。这一次我们院里,过来还有还有几个,也是从我们学校毕业的师哥师姐。说是这样便于工作的开展。”
实际上,对于上海设计院所缺人少马,这一点王建东倒是早有预见的。
现在的上海,特别是浦东,大大小小的建筑设计院,用遍地开花来形容,真的一点也不过分。但是这一方面的人才总归是有限的,所以要说设计单位缺少人手,这倒是相信的。
梁田笑道,“所以讲,我这次作为先遣队成员过来,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挖人。”
王建东想了想,进一步问:“那-----,你们准备再上海怎么挖?”
梁田显然早就有所考虑。
“两种方法。一是去学校挖人,当然了,这一方面,可能还是得依靠以前的班主任杨老师,还有秦老师他们来帮助了。二来,就是你们这些老同学,你们当中如果有愿意来我们单位上班,实行浮动工资制度,工资奖金和项目挂钩。多劳多得,上不封顶。”
见梁田这样说,王建东笑笑,不接话。
“但是前提是,一定要能把项目拿回来。”梁田一位王建东不相信,又补充了一句。
他刚说到这里,坐他旁边的孙正东首先就哈哈大笑起来。
“打住,梁老大你还是先打住。”
孙正东哈哈笑道,“当时我们来上海的时候,单位里就是这个想法,套路也和你们的做法相差不多,但是从后面来看效果实在不行的。”
“你这是怎么说?”梁田问。
“根本挖不到人,晓得伐?”孙正东这会儿倒是说起来了上海话,尽管说的很不标准。
第492章 马马虎虎
梁田有些意外地看向孙正东,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事实上,前两天自己刚到上海的时候,与孙正东,还有何萍聊起过这个问题。他清楚地记得当时孙正东的回答:上海到处都是人才,招人其实不是大问题。
怎么,这才两天,说法就又不一样了?变化也太快了吧。
什么意思?
“我告诉你,如果真想要把工作开展起来,一开始只有一个好办法。”孙正东卖了一个关子。
“什么好办法?”梁田紧跟着问。
孙正东喝一口热茶,摇头晃脑说道:“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只要能找到符合相关条件的人来挂靠,先满足开办设计院所的资质条件,这才是实打实的好办法。”
梁田眉毛一缩,说:“这样做好像有些不太合乎规范的吧?”
王建东看着他俩斗嘴,不说话,只喝水。
“非常时期非常做法。老兄应该又听说过的吧?”孙正东笑道,“我们是过来人,听我的准不会错。晓得伐?”
孙正东好像就只会这半句上海话。因为有夹杂浓重的广东口音,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特别的别扭。连胡晓辉都忍不住想笑。
梁田不说话。似乎在回味孙正东的这个不太合乎规范的建议。
他这两天去看过几家的设计院所,包括何萍的单位,还有学校的设计院,现在回想起来,好像这些单位里多多少少都似乎有孙正东说的这种挂靠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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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也是一个好办法,算是-----另外一条捷径?他心里想。
孙正东笑了笑,却又说道,“至于说能不能拿回来项目得事情,上海项目这么多,这就要看个人,还有你们单位自己的本事喽。”
梁田一开始不响。
闭着眼睛想了想,而后他睁开眼睛却看向王建东,问:“上海现在是这样吗?”
王建东笑了笑,说道:“可能,大致和雷猴说的相差不多吧。”
正在和胡晓辉说话的何萍插进来一句话:“王建东你没听出来,我们的这位老同学这次是想着千方百计都要挖你过去的。”
“是吗-----?”王建东嘴角笑笑,看向梁田。
倒是孙正东哈哈这时候听到何萍这样说,就哈哈哈大笑起来。
他说道:“连套路都与我们当初一样,都是从事设计的,梁田你说,你们单位还能有点创意不?”
何萍也跟着呵呵笑。
梁田似乎不在乎他们的挖苦,继续说道:“我们不一样。来之前我就向领导特别推荐过王哥,领导最后吩咐,不仅能给与王哥优渥的物质和生活条件,甚至说,只要王哥能加入进来,包括王哥的违约费,我们单位里也都可以给他出。”
“这么亲热,还王哥,王哥的呢?”
孙正东笑话梁田,“看来你们这次的准备工作做的还比较细致。连王建东的服务期限都摸得清清楚楚,甚至违约费都准备了,不错,不错。”
何萍再一次呵呵笑。
她转头笑眯眯看向王建东,问:“那,王哥---,你的意见呢?”
王建东只笑,不做声。
这种时候,自己不太好说什么。讲实话,类似这样的邀请,王建东已经不止拒绝一次两次了。这一点,何萍,还有孙正东他们也是是知道的。
所以他觉得自己这样不做声,也不答话的表态,实际上就是拒绝了。
梁田一见王建东这样,心里有数,知道碰了钉子,也就不再说这件事情了。
气氛一下子稍微有些冷场。
还是何萍出来打圆。
“当然了,梁田同学你也不要又什么心理负担。实际上不仅是你,当初我,还有孙正东他们单位里也想着吧王建东挖过去的。人各有志,不好勉强,对伐?”
她接着笑道,“不过,至于你刚才说的业务开展,以我们在上海多年的经验,你们只要能把你们天津自己单位系统,或者你们天津市里过来上海的项目的大部分能抓过来,其实就完全能吃饱了的。”
梁田点点头。想了想,他说道,“虽然说我们天津过来的设计院也不少,但是你说的这一点,我们还是有信心的。”
“就是有一点,在上海太TM的能花钱了。”孙正东接过话题,却感慨道。
这一点,在座的人可能都有同感。他们当然知道,孙正东这里所说的,不仅仅是指个人生活方面的花钱,更是指的一个建设项目的开发,所投入的费用。
最近这几年,是上海加速改革开放步伐,推动经济高速增长和社会全面进步的重要时期。
以加快浦东新区开发为重要契机,东西联动,一大批以改善市内交通为主的城市基础设施骨干项目持续加快建设,同时,产业结构的调整也迅速加快了工业技术改造和第三产业发展的步伐。包括土地批租,营造楼宇和住宅商品化的趋势-----,等等,更是进一步推动和加快了住宅建设和城市改造的进程。
上海集中了大量资金用于城市基础设施建设。有数据说,90到93年,上海城市建设投资平均每年增长差不多40%在左右。这是上海自解放以来,城设建设史上最大的、持续时间最长的投入期。
这几年上海相继建成了一批具有标志性、功能性的重点骨干工程,城市布局逐步得到合理调整。
当然了,对城市基础设施实施的这些高强度投入、大规模推进和高质量建设,一方面极大地改善了上海的投资环境,同时也迅速地改变了上海的城市面貌。
大河有水小河满。作为上海建设大潮其中的一小部分,设计行业这几年小日子自然过得都还不错。
“你怎么不说,在上海太能赚钱了。”何萍讥笑孙正东,
“其他人单位我不知道,但是你们设计分院,这才在上海多久,各路人马就已经扩充到七十多人了。我想,这里面你们在上海已经捞到不少好处了,我没有说错吧?”
“亦可亦可,马马虎虎啦----。”孙正东端起茶杯喝水,边笑道,“我知道,你们的设计分院过的也相当不错,晓得伐?”
第493章 孙正东外号
聊天聊得差不多,何萍去找饭店老板娘上菜,招呼大家准备吃饭。
落座的时候,何萍把本来坐王建东旁边的胡晓辉拉过来自己身边,双手按着她的双肩,笑着说:“他们男人要喝白酒,只我们两个女人,我们小姐妹就单独说说话好了。”
胡晓辉笑笑,同意了。
只好再调座位。
华东院的同学肖峰开玩笑:“王建东,你老婆都被别人抢走了,就没有什么想法?”
孙正东接话,笑道,“那有什么,都是身外之物啊。”
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
搞得来胡晓辉一下子也很不好意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样去反驳。说重了吧,在座的都是王建东的大学同学,而且自己和他们好几个人也只是初次相见。但是说轻了吧,自己心里又总归不太舒服。
“哪能?还身外之物?”何萍反应快,马上站出来打抱不平。
她先把胡晓辉按座位上,再指着你孙正东笑骂道,“你说的老婆不重要?好,孙猴子你记住,以后我们总归会有机会见着你老婆的,等着瞧。”
“孙猴子?-----”市政院的同学赵立新马上反应过来,笑道:“孙猴子这个外号好的呀,我们以后就干脆叫孙正东孙猴子,大家讲好伐?”
自然是立马获得一致认可。
孙正东的外号之所以叫做雷猴,是因为他“你好”的广东话发音。
现在,情急之下,也不知是有意你还是无意,何萍的这个孙猴子的称呼,从此以后就正式取代了雷猴,成为了孙正东新的外号,并且自此得已广泛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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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猴子-----,哈哈哈,还要不要大闹天宫?”
“别讲,孙猴子这个称呼倒是蛮恰如其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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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再一次哈哈大笑。
特别是胡晓辉,刚才的尴尬一下子化为虚无,心里甚至还隐隐有些高兴。她非常感谢何萍的这次出手相助。以至于在接下来和何萍的谈话中,戒备心跟着少了许多,自己也主动了许多。
“来,来,来,好久不见,我们先喝一杯。”何萍端起来自己的橙汁杯,站起来笑道。
男的全都喝白酒,女的则自便。何萍和胡晓辉都选择了橙汁。
“来来来,以后我们还是要争取多聚聚。”大家都一饮而尽。
因为都是建设行业的在职从业人士,所以酒桌上的话题很快就过渡到了当前上海的各项市政建设方面。
说到上海的市政设施建设,在座的各位都有一个很明确的共识,这几年上海的变化真的太大了。
市政院的王皓笑道:大领导不是有说过的嘛,说我们上海“一天刷新一个记录,一月跃上一个台阶,一年改变一个面貌”。就是对我们上海建设者改革创新精神的高度概括和肯定。
对于上海这几年的巨大变化,“初来乍到”的梁田印象非常深刻。
来上海的这两天,孙正东陪着他,开着何萍单位的小车,在上海市区大致地全部都走了一遍。
“变化太大了。要不是雷猴---,哦,孙猴子介绍,很多地方我简直都已经认不出来了。”
一阵哄笑。孙猴子----,哈哈哈。
梁田感慨,“我来之前,我觉得这几年咱们天津,特别是天津开发区的变化就已经够大的了,但是到了上海这里一看,哎哟,不得了啦----”
“不得了----,这是是啥意思啊?”王建东笑着问。
梁田笑笑,说尤其对上海的两座建筑赞不绝口。
一是上海博物馆。
这座与去年建成的、位于人民广场南首的上海博物馆,高29.5米,建筑面积3.8万平方米。整座建筑地上3层,地下2层。造型犹如青铜古鼎,上圆下方,寓“天圆地方”之意。
梁田的说法,上海博物馆是一座传统与现代风格结合的建筑佳作。墙体饰以龙纹图案,南空面大门两侧一排姿态各异的白云石端兽蹲雕,使博物馆更显庄严宏伟。
一众人纷纷点头称是,表示赞同他的看法。
“那---,第二呢?”
第二,就是东方明珠电视塔。
“我至今还清楚的记得,我刚来上海读书的八十年代,浦东放眼望去基本上都是多层建筑和大量的农田。我们大学毕业那时候,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电视塔也是那时候刚开始建设不久的。”
梁田问王建东,“以前我们读书的时候,记得上海人经常说,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有这句话吧?”
王建东是老浦东人,他点头称是:“梁田你记忆力蛮好的。”
“昨天孙正东带着我去看了东方明珠,并且还做电梯上去看了看。真的想不到啊,这才短短几年的时间,浦东可以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468米啊,同学们。亚洲第一、世界第三。”
梁田似乎对浦东的变化,特别是东方明珠电视塔的建成感慨良多。
他说道:“浦东陆家嘴的这座东方明珠广播电视塔,率先在我国突破400米高度,并且一举使我国超高层建造技术跨入世界先进行列。上海真的厉害。
何萍却讥笑梁田:“你有没有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王皓插话:“不是刘姥姥,应该是梁公公。”
再一次哄堂大笑。
王建东没绷住,到嘴里的一口芹菜豆干差一点全吐出来。
王建东至今都没有上去电视塔上看过。对内部的这些设施只是知道的多,却并没有亲身体验过,所以不好多说什么。只看他们的热闹。
“晓得伐,乘上电梯,只需四十秒钟,便可到达263米高的球上。真的太夸张了。”
梁田却对同学们的嘲笑不以为意。
他继续往下说,“在电视塔的观光台上,极目远眺,上海景色尽收眼底。原来的高楼大厦,都显得那么的矮小。蜿蜒的黄浦江上,巨轮如梭,连绵入海。
“而分列两边的浦南、浦杨两座大桥桥,犹如两条巨龙,腾飞于黄浦江上,与自己所处的东方明珠一起,巧妙的组合成一幅二龙戏珠的巨幅画面。
画面太巧妙了。我和你们讲,非上去不可体会的啊。”
肖峰接过他的长篇大论,说:“你说的很对,实际上,这座高塔不仅有效地改善了上海地区的收视及收听质量,也成为现在上海人引以为豪的一大景观。”
王建东想了想,说道:“对了,不仅在国内鼎鼎大名,东方明珠一经落成,即被外媒誉为‘新上海崛起的象征’。英国的‘stru Today’杂志还把她和巴黎埃菲尔铁塔及伦敦塔桥相媲美的呢。”
何萍插一句:“所以说,现在上海人传神地将电视塔比喻为“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珠塔,你们想想看,是不是很有道理的呢!”
第494章 闹猛的酒桌
何萍插进来一句:“现在上海人传神地将电视塔比喻为‘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珠塔。你们想想看看,是不是很有道理的呢!”
大珠小珠,这两个词形容东方明珠电视塔非常好之好,形象生动。
这座的广播电视塔,犹如一串从天而降的明珠,散落在上海浦东这块尚待雕琢的玉盘之上,闪烁着耀人的光芒,成为上海新的标志性建筑。
此后,上海越“长”越“高”,黄浦江东岸的浦东天际线亦越变越美。
“有道理,有道理。”众人附和。
讲到了东方电视塔,这些人里面华东院的肖峰当然就话多了。毕竟,这座电视塔的总设计负责人,就是来自他们院的总工程师。另外,作为建设方,却是王建东同一系统的另一家单位。
所以相对来说,他俩对东方明珠的典故相对知道的多一些。
肖峰很谦虚:“何其有幸能参与其中,说实话,自己感觉无比荣光。”
他还讲了一些东方明珠电视塔立项和建设过程中的一些往事。
86年正式开始的这项工作,当时政府对建设上海广播电视塔的要求是要扬名,要腾飞,要与众不同。
因为电视塔要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风力和地震的作用,所以对结构要求非常高,东方明珠最终成为了一个建筑结构优化创新的成果,是有着一番曲折的历程的。
他笑道,“我们都知道,之前大多的电视塔,一般都是“烟囱加糖葫芦”的结构。”
“对的。最早是斯图加特塔采取的这种结构。非常合理,做得很成功。”
王皓接话:“只是,但若电视塔都是这样的外观,就很难成为标志性建筑。”
“是的啊。所以一开始,时任上海市广播电视局的大领导提出了一定要与众不同的要求。但是在前期的设计方案中,在标志性建筑这个要求上—直没有得到突破。
经过反复确认,到最后才最终确认我们院总设计师的现在的这个方案。”
肖峰接着说:“而且,还因为‘东方明珠’属于大型的民用建筑,但由于建筑本身结构的特殊性,所以我们院的总设计师先生又被任命为这个项目的设计总负责人。”
梁田感叹道:“是的啊,不管从那个角度,包括规划设计,造型,工艺,还是建筑施工,等等方面,我都觉得这个东方明珠电视塔,都是很值得我们这个行业的工作者好好着学习学习的。”
“不过,如果要想看东方明珠,我倒是觉得,建议你应该晚上去看。我想你肯定会有另外不同的收获。”王皓笑了笑,说道。
“你还别说,我晚上还真的去过了的。
巨大的球体在五彩灯光的装饰下,光彩夺目,群星争辉,更显得晶莹剔透。与浦西外滩的灯光建筑**相辉映,展现出现代化大都市的迷人之夜。”
梁田笑道,“只是,就是这个----,这个参观的门票费太贵啦。抵得上我一个星期工资的钱啊。”
“门票?你买的门票?”何萍插一句,问。
孙正东笑了笑,说道:“是这样,门票一开始确实是梁田买的,只是后来你那位司机又坚持把钱退回给了梁田。”
“我说呢-----,”何萍笑道,“后来司机报销的时候,我看过,里面包含有参观券的。”
孙正东和梁田一时都有些尴尬。
想了想,孙正东岔开来话题,说:“呵呵,不过,要我说,如果要说出挑的话,我觉得东方明珠的塔身,还有那些个球体的颜色,搭配的就特别好,恰好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确实如此。
肖峰笑道,实际上,对于球体表面玻璃的颜色选择,最早给出的方案是,“采用浅蓝绿色或银白色,这样的颜色显得雅致些。”
在汇报方案时,市领导希望看到其他方案。于是项目总设计负责人提出,红色也可以考虑,还说有人在菲律宾看到过,效果不错。
思路客
但是有一个问题随之而来:大面积的红色把握不好容易变得俗气,不好拿捏。
市领导听了这些汇报之后给出的决定是“这么说来,你们不提红色,是怕担责任,责任我来挑,就定红色!”
于是“东方明珠”的整体颜色方案就这样被确定下来了。
事后,设计组选了样品中最浅的红色,大面积应用时色彩非常鲜明,但也恰到好处,并不突兀。所示的即为现在“东方明珠”最终的色彩效果及落成的造型样式。
好在从最终实施的方案中可以看到,“东方明珠”塔身整体颜色素净,玻璃的红色成为塔身为数不多的亮丽颜色。
“啊,这其中竟然还有这样一个故事?”
听肖峰说完,大家都很是感慨。
说着说着,一杯杯老酒轮番喝过,酒桌上的话题就转移到了建筑设计的原则以及当下中国建筑设计的趋势。
进入九十年代,似乎整个世界的方方面面都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建筑行业自然也不例外。
全球建筑界在这个特殊的年代,主要的还是跟随整个社会的发展变化而变化,推动着变革的浪潮。
而事实上,全球化和地区化其实是一对矛盾:全球化是主流,建筑的全球化是追随着经济的全球化进行的。
王建东说道,我上个月在香港参加世界桥梁大会的感受,全球化有着自身的弊病,所以很多建筑师手持地区主义的武器奋力抵御,挖掘传统工艺和地方材料,考虑地方气候和地方传统,也涌现了一批有本土特色的建筑师。
然而材料,信息,资本,教育等诸多要素的集中和全球流动,使得全球化无可阻挡。地区化只能是全球化基础上的一种可能。
在座的都是建筑行业新的主力军,大家基本上认同王建东的这些观点。
王建东则继续往下讲他在香港参加大会的一些见闻和体会。
当今的年代和过去的风格演进有着根本的不同,这就是多元化的新时代。
如果说八十年代尚有高技术派、后现代主义等等流派主义可以概括,而九十年代到现在,则更彻底的多元化已经不是几个主义可以归纳,不同甚至对立的观念,风格,方法,价值同时存在,还有诸多介于其间的中间混合状态存在。
很多建筑师本人,包括世界上很有名气的建筑大师,也都处在一种全新的变化和更新中。
其中极少主义和解构主义就是两个典型的极端。还有的建筑以一种混乱的秩序去响应城市的复杂形态。这些不同的元素构成了一个矛盾冲突而又丰富多彩的巨系统。它们之间不仅仅是共存,而是互动的关系。这一切又建立在人类对复杂性、系统、混沌、自相似、信息、生命科学等前沿科学飞速进展的基础上。
他说道,具体到建筑,则主要是形态上的多样化和技术上的可持续发展。
一方面建筑形态因为材料技术的发展更加无所不能,当然也不乏传统手法和理念的再发掘。
而另一方面,全球对生态环境和可持续发展的关注则在改变着建筑更深层次的东西,包括建材行业的生产,建筑的施工,使用和销毁等等。
这些比较形而上的理论,在座的的诸位当然都不陌生。
等王建东讲完,众人开始了热烈的讨论。
讨论来讨论区,到后来王建东几个人在一些看法和观点上逐渐一致。
综合起来,主要有两种观点。
一是要坚持国家对建筑建设提出的六字方针:实用、经济、美观,不过在此基础上可以做一些其他尝试。
二是觉得目前国内很多新兴建筑存在着较严重的两个不良倾向:首先,用不合理的结构来造成视觉冲击,夺人眼球。特别是有些建筑,为了造成视觉冲击,甚至挑战重力,这种结构是不合理的。其次,把建筑当雕塑做,因为雕塑就是一个视觉功能,没有使用功能,建筑是使用功能在先,然后再是视觉功能。
各抒己见,边喝酒边探讨,酒桌上还真是闹猛,一个个都显得不亦乐乎。
第495章 还真有事----?
这边厢几个大男人闹猛地探讨建筑以及相关的业务。这一边,何萍和胡晓辉也谈得火热,并且看上去似乎渐入佳境。
胡晓辉端起自己的杯子,真诚地对何萍说道:“何姐,我喊你一声何姐可以的吧-----”
称呼比自己年龄大的女人为“*姐”,这是胡晓辉从东北带回来的习惯。反观之,上海这一边,实际上包括江浙都没有这个叫法,一般都称呼为“阿姐”。
何萍两眼看着胡晓辉不说话,不确定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她笑了笑,只轻轻地点点头,
胡晓辉也笑了笑,说道:“说实话,我以前对你是有一些误会,不过-----”
她这一开口,何萍自然知道胡晓辉想说什么了。
“来来来,我们小姐妹先喝一杯---,”
于是先打断了胡晓辉的话,何萍笑道:“至于过去的那些事,咱们啥也不说了,好伐?就当是彻底都过去了,按照你们东北的说法,就算是翻篇,可以伐?”
“哈哈哈,想不到,何姐还能说上几句东北话的呀?”
什么叫做“你们东北”?要知道,胡晓辉本来就是正宗得上海人,正宗的上海浦东人。只不过是因为特殊得原因,在东北生活过几年而已。
但也仅仅而已。
怎么在何萍眼里,却成了正宗的东北人似的?
只是,或许是受房间里气氛的感染,胡晓辉竟然没有能听出来何萍说的其实话中有话。
何萍清清嗓子,笑着说道:“咳,我们设计院现在要和各种各样,还有各个地方的人打交道,其中当然也包括有东北人的呀。只是我的东北话刚才说的不太标准,只是一个半吊子,让你说笑了-----”
“翻篇了,正式翻篇了。祝我们美好的友谊,以后越来越好。“到底胡晓辉东北话底子还在,她讲东北话发音上就基本上接近于原话了。
俩人碰杯。
这顿饭吃的时间很长。
到最后,男人们一个个都喝差不多,干掉了两瓶高度白酒。
孙正东提议出去找茶馆喝喝茶,帮助消化消化。
大家都表示同意,站起来准备穿外套。因为房间里有空调,所有进来的时候,大家就都把外套脱下来,挂在自己的椅子靠背上了。
王建东却觉得孙正东的提议比较奇怪。他和孙正东吃饭不止一次,却从来也没有发现过他还有饭后喝茶的习惯。还是说,现在手里有钱,他的雅兴也跟着上来了?
想了想,他看向孙正东,问:“今晚上你还有事?”
孙正东笑笑,点点头。
“有话就说。”
王建东重新坐下来,开玩笑道,“我看,这里饭店也有好茶可以喝的,就不要再去浪费那一份钱的了。毕竟,门票费也是很贵的嘛。”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何萍去找老板娘,撤去桌上的残羹剩汁,再讨要了一些好的茶叶,重新沏茶。
小半杯热茶水下肚,王建东望向孙正东:“到底是什么大事,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孙正东笑了笑,先看看王建东,再看看其他的几位同学,然后视线又回到王建东。
他笑道:“那,那我就说了?”
“呵呵呵,说就说呀。”
“还真有事----?”王建东拖长声音,不解地问道。
事实上,一见现在的场面这样显得有些异常,他心里早已经在嘀咕:看来,今晚上还真的有事了。而且,看样子,极有可能还和自己还有很大的关联。
可,究竟会是什么事情?还搞得来要以大学同学聚会的方式,才这般隆重的最后端出来?
“这个还用猜?我们都是大学同学,明人不说暗事,今晚上确实真的有大事情,和各位商商量量的。”
孙正东再喝进去一口热茶,说道,刚才大家也都说了,现在国内,包括现在上海建筑市场的行情,一天天的正日益见好,这一点不容否定的吧,王建东同学?”
王建东不响。只点头表示认可。
“历史前进的车轮浩浩荡荡,就如上海的黄浦江之水,一路奔腾到海,势不可挡。”
抒情了几句,孙正东问:“不知道各位有想过没有,为什么我们就不能直接在黄浦江舀起来几瓢水喝喝的呢?”
“你包括,现在我们不正都在喝着的吗?”
王建东奇怪,再问:“我们在座的诸位,生活和工作都在上海,不是也相当于是享受到了喝水的便利和机会?”
孙正东笑了笑,回答道:“那----,尽管事实确实是这样,但还是有些不一样----,”
“有哪些不一样?”王建东紧着问。
“很简单,那些都是公家的。”
王建东只看着孙正东笑。不说话。
“好了,我就直接说吧,王建东,我们的想法,就是想着私下里注册一家公司。做一些单位里不太好出面,或者是单位里不屑于做、也没有时间去做的一些项目。”
孙正东想了想,解释说,“要知道,实际上很多的短平快的小项目,大的单位嫌利润少不屑于做,而小的单位因为技术不够,没有真正的实力,又做不出来。而我们不同,我们都是科班出身,对于建筑行业的政策,现状,设计,规划以及市场-----,等等,都很熟悉,所以在这一方面应该都不是问题,我们完全可以发挥出来我们的实力。”
听到这里,王建东这才稍微有些明白过来:看样子,今晚上孙正东组织大学同学聚会的真正用意,真正的落脚点可能就在这里了。
而且以孙正东的说法和他刚才的举动来看,这件事情,恐怕他和自己的这些同学们们应该是早有过商量了。
要不然,不会现在突然间说出来这件“大事”,除开自己感到的惊讶之外,反观肖峰他们几个,却好像不仅不觉得意外,而且彷佛还指望着孙正东快点说出来一样。
好啊,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自己反而成了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王建东狐狐疑疑再一次看了一圈的他的这些同学。他发现,他的这些同学也正一个个地大眼瞪小眼的看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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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6章 大时代
想了想,王建东笑道:“看样子,这件事情你们几位老同学应该是早已经知道,而且全没有表示反对的喽?”
王皓和肖峰他们点点头,“为什么要反对?社会上别人能做,我们为什么不能做?”
“对我们来说也算是一次机会,你说对伐?”
王建东再看众人一圈,收回来目光,不说话。
孙正东一脸笑容:“事实上,最早提出来这个主意的不是我,其实是何萍。”
何萍?
王建东再一次满腹疑虑的看向何萍。
何萍其实今晚上和王建东说话最少。为什么首先提出来私下里出来干活的却是何萍?
按道理讲,以王建东的理解,今晚上的各位,如果说想要自己出来单干的话,他觉得其中最不可能的其实就是何萍。
为什么?
很简单,现在何萍的设计分院,虽然说她担任的只是副院长的角色,但是实际上,这个分院的院长就是无锡总院的院长。也就是说,这家分院,平时的主要工作其实就是何萍在主持,只是,囿于资历、年龄等限制,暂时还没有正式扶正而已。明显就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也就是说,她现在就是事实上的一把手。
她还想着要出来单干?那,又是为什么?
实在是找不出来有什么理由。
不过,话说回来,就像王皓说的,单位的人私下里出来开办公司,这样的事情在现在的社会确实早已经不是一件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不要说个人,就是很多大大小小的单位,也是趁此机会,以经济开发、发展经济的名义大设实体企业,大搞小金库,也是司空见观的。你知我知,很多时候上级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不要说,说不定上级他们还能从其中也能得到些许好处的呢?
这是目前的社会现象其一。
其二,设立这样的私人性质的企业,也确实有时候能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好处,这也是显然易见的。至于其中的道道,或者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那就只有当事人自己人知道了。
这里面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现在市场太好,钞票特别好赚。
现在的社会上就流行一句话,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清华北大,不如胆子大”,这是后来的一个非常有名首富说出来的一句带有总结性质的话。
尽管说,这句话本身可能有值得商榷的地方,但是,其所想要表达的意思,现在的社会确实是遍地黄金,就看你敢不敢干了。这倒是真话。或者说,至少有一定的代表性。
九十年代,可以说遍地是机会,到处是黄金,所以又被称为大时代!
同时,九十年代也是一个疯狂的年代。
有人说,这是一个几百年一遇,鱼龙混杂,法制极度不健全,受到丛林法则和中西价值观多重冲击,社会阶层可以在短时间迅速上升和陨落,混乱而又迷人的时代。
孙正东就曾经讲过他亲眼所见的一个事例:
那时候信息不通畅到什么地步你知道么?
他说的是他刚毕业回广州的时候认识的一个老板,早年倒腾录像机,当时深圳已经降到几千块了,但是老板的四川老家还卖两万多,所以这个老板每次人肉代购,坐火车一周一次带一台,就这样很快就发达起来了。为什么每次只带一台,不带多?只是因为治安不好,要不然这个人发财还要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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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大环境,一个人只要稍微有点小天赋,基本上做生意的都发了。
孙正东说的时候很感概,现在到处都有一群人满世界宣扬读书无用论,教育你要要学会做生意,其实做个p生意,就是最简单的倒买倒卖而已。
事实上,孙正东说的类似这样的例子,在现实生活中其实比比皆是。
王建东清楚的记得自己看过的一篇小说《搞车》。
这个故事从一个角度记录了一些湖南平江人在深圳搞车发家的事迹,小说的作者是彭见明。
小说的梗概大概,九十年代,湖南平江人在深圳一带“搞车”很有名,几乎垄断了所有港口码头的货运,就像湖南攸县人几乎垄断了深圳的出租车行业一样。
主人公左跃进,因为戴眼镜,外号叫做左眼镜,年轻时候学修车,后来在修车厂,厂子不景气,跟着表弟在89年去了深圳闯荡。本来也是在修理厂干活拿工资的,当个组长,1600块。这个工资其实已经很高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在一家宾馆附近发现很多货车中转。然后他想出来一个主意,就带了工具给车打黄油。
小说里的相关情景是这样描述的:“一日休息,左眼镜从厂里带来黄油枪和黄油,给停靠在DF附近的大小车辆打黄油。从早打到天黑,回去一数钱,吓了一跳,这一天赚了一百三十六块钱。照这样算来,一个月收入就是三四千了”。
后来,这个左眼镜又在打黄油的时候顺便帮助修点车,遇到了另外一个贵人,发了小财。后面就顺理成章,开修理厂,搞车队等等,就这样,财富逐渐逐渐滚起来,没几年时间就可以说是暴富了。
故事里的主人公,左跃进的致富,当然与他有技术、有胆子、有运气分不开。
可以这样讲,这时候,因为市场经济还没铺开,基本上做什么都是赚的。
事实上也是如此。
实际上,后来的很多热门的行当,90年代那会就已经悄悄开始。
比如说股票。
当年认购证根本卖不掉,很多单位都是硬性规定单位里的必须买,也不是必须买,是直接拿认购证当工资发。股票刚发行就8个股票,称之为老八股,全中国炒股票的资金都围绕这八个股票转,手持认购证的全部发财,而且根本不用脑子,等于是别人硬送你钱。
再讲一个事例。
90年代是国内改革开放的一个高潮时期。比如说开发海南。
但是,如果要是问,国内的房地产市场曾经有过崩塌的吗?答案是:还真的有崩塌过,那就是90年代的海南。
第497章 做还是不做?
王建东的堂哥,王建浦就曾经说起过,他们单位里有一个当时参与海南开发的同事,他的这个同事就说当时天天是拿彩电的包装箱装钱,因为当时民间还没有多少点钞机,钱的数量巨大,大多是十块的,所以没功夫点钱,直接上秤秤钱的分量估算是多少。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很多。
再一个,去年刚开始的住房制度改革。
以前房子单位可以分配,自此单位不分配基本靠自己买,以此催生了房地产业,一直至今。
虽然当时商品房相对收入也不便宜,但价格和收入比要比现在善良的多。当时选择背债贷款买房的,到现在至少不为房子着急,中国只要不为房子着急的,按现在收入,小日子过的应该很可以了。
如果能坚持到后来,上海内环内三套房,每月光是房租收入就超过两万,基本就是想吃啥吃啥,想听啥音乐会就听啥。
当然了,这里面有些是后话。
再一则,90年代的个体户。
市场经济的繁荣,加上更多的老外涌入,上海这段时期的生意很好做。王建东的一个高中同学的母亲,就在城隍庙包了一个铺面做生意。还在高中的时候,王建东就听这个同学说,他家里人当时打麻将一场麻将输赢就好几百上千。他甚至还说过,经常有老外用美刀买香烟。
再不济,90年代,即使什么都不做的老百姓,不买股票,不买房子,不做生意,也能躺着赚钱。
为什么这样说?
90年代银行的利率可以去查查,超过10%,最高还摸过15%,因为市场需要钱,而市场不能自己印钱,就需要问银行借,银行就需要问老百姓借,利率就很高。
何萍是无锡人。上次去无锡,她也曾经说起过一个发生在她自己身边的故事。
说:她曾经有一个青梅竹马,小时候去她家里玩的时候,她家和我家一样住筒子楼,家具一样的旧,她妈妈那时候和我妈妈还经常往来,她爸爸在一个国企厂工作,工资和我父亲(基层公职人员)基本没差。
后来……初中时,她家忽然搬进了新房,她妈妈买了第一辆车,买车那天兴奋地找我妈出去逛,乔迁新居时还邀请我家去吃饭。
再后来,高中,我去了市里一所高中,她去了美国。
再后来,她办了绿卡,她妈妈去了省城买房,她父亲的厂子已经把生意做出国。而我家和她家已经多年不走动了。
何萍的疑问,什么时候变成她父亲的厂子了?咳,咱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啊。
不过,王建东当时看到这个《搞车》故事的时候,理解上却和别人稍有不同,他觉得,除开敢于下海的勇气和胆量,这里面其实还有一个关键的因素:第一桶金。
而且,勇气,本钱和能力缺一不可。
他想,不是不想去挣大钱,而是很多人都卡在了第一桶金上,没有这第一桶金,也没有底气和基础去搏一把,攒又攒不起来,磨蹭几年,年龄大了也没有那个冲劲了,于是乎就这么泯然于众人。
只是说,这时候能挣到第一桶金的机会很多,就像小说里打黄油这事,基本上没多少技术含量,只要肯干就行。
回到眼前的现实之中。
“我不行吗?”似乎看出来王建东的疑惑,何萍冲着他笑了笑。
“不是说你不行,只是,你为什么会这样想。”王建东笑笑,说道,“以我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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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萍插话,笑道:“不是我不行。我看呀,恐怕还是你不行的啊?”
“不能轻易说男人不行,晓得伐?”孙正东插话。
他这回把这三个字倒是用对了地方,只是他说的这话的意思,太能让人产生遐想,也太容易产生歧义了。
本来还没有什么,孙正东这样一解释,一下子引得其他的几个男人哈哈哈大笑起来。
王皓开玩笑问何萍:“你说的男人不行,指的是----”
何萍快人快语,呵呵笑道:“你们现在认为的什么们就是什么。”
有人接话:“你说是就是,不是也是。你说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
这一句话,显然是借用的目前最热的一部电视剧《宰相刘罗锅》主题曲里的一句话。
在座的除开胡晓辉,都是好几年相处下来的大学同学,开起玩笑来自然也不太会去考虑什么边际。
胡晓辉以前很少有碰到这样开玩笑的场合,到底女孩子脸皮薄,还是显得有些不太适应。再一次低头,只吃菜。
“这有什么,来,我们喝一杯。”
何萍却无所谓。说实话,她对于这样酒桌上的所谓荤段子,早就基本上免疫了。不要说今晚上的这样的段子其实根本算不了什么,要是真的把她曾经历过的一些场合上的段子搬出来,估计胡晓辉都要寻地缝往里钻进去的了。
“那,市场呢?”想了想,王建东问。
王建东觉得,除开技术开发等,如果想要开一家成功的公司的话,最重要的资源应该就是客户了。毕竟,客户才是一个公司的衣食父母,立身之本。
但是市场在哪里?
“这一点你们完全不用担心。”
孙正东显然早有准备,“我来上海这才半年多的时间,基本上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现在我们五个人,现在都在不同的单位,并且都是大单位,我的想法,这里面的市场,只要我们肯动动脑筋,应该有我们饭吃的。”
听上去似乎有一定道理。
但是,王建东想了想,一时间还是不能拿定主意。
他看向胡晓辉。
胡晓辉在后半段一直都没有怎么出声。现在也一样,尽管她明知道王建东在征询自己的意见。
王建东明白,胡晓辉也还没有拿定主意。
梁田笑着问王建东:“以前见你做事情都是风风火火丝毫不带犹豫的,今天晚上怎么拖泥带水了,不像不是你风格的啊?”
笑了笑,王建东有了主意。他说道,“这样吧,给我一个礼拜时间,我再给你们答复。”
“不管结果如何,做还是不做,我总归会给你们答复。”王建东最后还特意强调了一句。
第498章 象征性参与?
感情交流不少,想讲的事情也谈差不多,今天的这次聚会就到此结束。
肖峰和梁田,还有王皓三人先走。这两天,梁田住在肖峰的宿舍,和王皓三人刚好同一部公交车回去。
梁田不愿意住宾馆,他觉得还是和老同学们在一起舒服。只是现在孙正东和王建东都没有单人的宿舍,要不然肯定会优先选择他俩。
出得门来,一阵寒风“呜呜呜”刮过,几个人都不禁缩了缩脖子。
“这鬼天气,太冷的啦---”孙正东连声音都杯冻得打寒颤了。
饭店本身就在居民区,一些乱七八糟的碎屑灰尘随风乱舞。不远处不知道时哪家的木制水桶没有拎回家,咕噜噜在光秃秃得水泥地上到处乱滚。
走一段路,王建东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一次,有没有估算过,大概要先投入多少钞票?”
孙正东先搭话,说道:“我们有测算过。大概的话,十万吧。”
王建东“哦”一声。
孙正东接着解释,“当然了,有很多的东西,目前还是可以借用现在自己单位的一些条件。但是,肯定不是长久之计。我觉得如果想要长久发展,至少还是得要有自己的办公场地,哪怕找一个地方挂上一个名字也好。”
思路客
王建东只顾着低头走路。胡晓辉则落在最后。
见王建东长久不做声,孙正东清清嗓子,笑道,“所以,本来我的想法,今天我们上海的同学都在,就是想借着这次聚会,真正目的就是想和大家商量这件事情的。”
何萍笑了笑,一旁说道:“要是节省一点,毛估估五六万也大致能张罗起来。”
“五六万还是有些紧张。现在很多项目,前期的工作都需要自己先垫款的。”孙正东倒是很理性。
讲到钱,王建东低下头,不响了。
他自然知道,现在做建筑行业,特别是新公司,前期的投入都不是小数字。甚至哪怕只是做一个建筑小包工头,多多少少也要先给业主单位抵押钱款的,只是数字多少而已。
可----,关键是自己现在没钱啊。
十万,五个人平均,每人就是两万。
自己去哪里弄来这两万?
自己工作这几年来还真没有攒下来多少钞票。
大学毕业后,一方面自己接着读委培的研究生,虽然说单位里有一定的补贴,但是相对正式工作要低上许多,另外,同时还要支援一部分胡晓辉读书的费用。
另一方面,前年好不太容易攒下来得那些也全给了谢路得开饭店,最后消失于无形。
这还是自己背着胡晓辉投的资。虽然说谢路得还是胡晓辉的表哥,但是当时为了这事,胡晓辉对他没有少给脸色。
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确实万万不能的。
工作的这几年,王建东早已经深刻地体会和见识到了这句话的真正“寒意”。
哎,一分钱都可能会难道英雄好汉。
更不要说,要一下子筹集起来两万这么多的钞票。
还有,尽管没有执掌家里经济的大权,但是他也知道,这一两年自己的积蓄和胡晓辉加起来,应该不多。很简单,俩人都只是那样得一些些工资,虽然说话要花钱的地方不多,可是俩人工资上的收入就这么一些,最后又能攒下来多少?
当然了,王建东这几年还是有一些除开工作之外的额外收入,比如说在何萍、还有在孙正东单位的挂牌或者是一些帮忙性质的收入。只是这些钞票,有些到现在还没有结算,所以钞票并没有在自己手里。
胡晓辉的情况也差不多。她现在经常去小姨工厂里帮忙是没有错,但是到目前为止,小姨给她“发工资”的时候基本上不多。小姨早就说了,要在她俩结婚的时候送一只大礼包。所以现在来看,胡晓辉这里也就不要打希望了。
难啊。
还不是一般的难。
回去和家里人商量商量。刚才再饭店的时候王建东之所以这样说,也是相当于给自己找了一条退路。
事实上,对于要不要参与的事情,他是没有任何疑问的。为什么不参与?
但是王建东也知道,对于出资的事情,王建东知道自己现在钱财紧张,况且今年还有一件大事情要办理,就是胡晓辉父母亲会回来上海,所以心里知道有难处。
这样一想,心里就有些吱吱咯咯,王建东不敢一下子做出来决定。
想了想,王建东说道:“这件事情,还是的回家好好着商量一下。”
孙正东倒是很大度,笑道:“应该的,这么大的事情是应该和家里人商量的。”
何萍却插话:“只是,你现在最大的家里人,不就在眼前的吗?”
她指的当然是是胡晓辉。
王建东看一眼胡晓辉。胡晓辉低着头走路,一路上都不怎么出声。
到陆家嘴渡口,因为因为休息天,轮渡上来来往往过江的人非常多。
一年又一年。相似又不相似。黄浦江上的渡轮,仍然一如既往,忙忙碌碌再黄浦江两岸来回穿梭。
上得船来,江上风大,浊浪翻滚。俩人手牵手紧紧地挨着。
胡晓辉想了想,说道:“现在我们能拿出来的钱实在不多。要不,我们就只象征性参与吧?”
王建东看着胡晓辉的侧脸,“象征性-----?”
胡晓辉笑笑,说道;“就是只干事,不掏钱,或者是尽量少掏钱。你觉得可以伐?”
“有什么不可以。”
王建东笑,“你也不要有负担,他们都是我的同学,就算是我不加入也没有关系,他们应该也不会说我什么。”
胡晓辉盯着王建东的眼睛,满脸的不相信。
“不相信我说的话?”
王建东笑笑,说道:“再说了,他们这几个人现在都还没有成家,全是光棍,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们不能和他们比较。还有,这些人估计也还要从他们家里要那赞助的呢?”
王建东这样一说,胡晓辉就不说话了。但是体现在行动上,她更紧紧靠近王建东,手也抓得更紧了。
第499章 羞羞
上了陆家嘴渡口,王建东提议去陆家嘴菜市场买些菜带回去。他说:“今朝元旦,我们公司反正投不起,不如多买些菜回去在生活上好好着享受一下。”
胡晓辉想了想,说道:“还是算了吧。今朝阿姐在家里,菜可能都已经买好了的。你真想要买的话,还不如到弄堂口再买一些熟食回去好了。”
王建东觉得有道理。
现在差不多下午四点一刻。这个点到家,不要说买菜回家再做,没准家里都已经开始做菜了的。
到弄堂口,卖熟食的摊位还在。想起来,这家卖熟食的摊子在王建东的印象里应该有很长年月了。印象中,买的东西只是随四季变化,但是品种花样基本上每年都相差不多,甚至连老板都好像也一直都未曾换过。
买好东西,提着塑料袋往家走。
灶批间里大姐果然正在做菜。姆妈却不在家里,而是去了竹园新村堂哥家里帮忙布置新房。
思路客
林家阿婆也正在烧菜。厨房里显得有些拥挤。
老两口一见王建东他俩回来,以为胡晓辉也要下厨,于是笑着说道:“你们稍微等一歇歇。我们马上好了,把地方给你们空出来。”
老两口做的饭菜相当简单,只是简单的两只清水蔬菜。
王建东笑了笑,说道:“哎哟,阿姨,夜饭你们俩大人就吃这些?”
老林笑道:“现在我们年纪大,咬不动也吃不下喽。”
“不来事,不来事。”
王建东吧手里的手提袋放案板上,说道,“这样,我们买了一些现成的熟食,给阿姨你们俩两只鸡腿吧?”
老两口一开始拒绝,但是拗不住大姐和王建东他们三个人的劝说,最后还是接受了。但是鸡腿最终没有要,说是给阳阳吃,小孩子都欢喜吃鸡腿。他们只捡了烧鸡中间的肚子上的一些肉。
最后还是在胡晓辉的坚持下,总共两个鸡腿终于分给他们一只。
老两口笑笑呵呵一脸感谢的走开了。
大姐知道他俩中午去参加同学聚会,就问了他们几句聚会的情况。见胡晓辉脱羽绒服准备系围裙帮忙,赶紧说道:“你们先上去。马上就可以吃饭了,就不要再弄脏手了。”
王建东和胡晓辉只好各自端了一只小菜先上楼回房间。
推开门,阳阳一个人正在房间里的饭桌上做手工,折纸飞机。
电视机开着,正在播放综艺节目《正大综艺》。
一见王建东进来,阳阳立马就放下手里的东西,快速奔跑过来要舅舅抱。
大半天不见,抱起来互相亲了又亲,甥舅俩人一时间好不亲热。
胡晓辉在一旁笑话他俩:“阳阳羞羞。都这么大了,还要舅舅抱。”
“你才羞羞的呢?”
阳阳却不以为意,还一脸骄傲。嘴里嘟嘟嚷嚷道,“你都已经长那么大了,我就看见你还总欢喜牵着我舅舅手的呢?”
胡晓辉一脸惊讶状,“哪里有----?”
“不要以为阿拉不知道,好伐?”阳阳在舅舅脸上再重重亲一口。
胡晓辉笑笑,说道:“我和你舅舅,那样做是可以的,只有你,真是羞羞,还亲脸的呢?”
“那---,那你还和我的舅舅亲嘴的呢,你才是真的羞羞。”
阳阳一脸的不高兴,又在王建东脸上亲一口,“舅舅,我讲的对伐?
王建东很有些脸面上过不去,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接阳阳的话。只乐呵呵笑。
胡晓辉则更是一下子脸色通红。
什么时候,自己和王建东亲嘴,让这个小宝贝看见过?真是羞死个人了。看来,以后一定要当心的啊,特别是在有这个小人精在场的时候。
这时候刚好大姐端菜进来。
听到了洋洋刚才说的话话。她马上大声假意训斥:“不要没大没小,好伐?阳阳你先下来,我们要吃饭了,你来摆筷子。”
阳阳倒是很听她母亲的话,一骨碌就从舅舅的脖子上下来。马上想着要去灶批间里拿筷子,
“筷子已经拿好了,你只要摆摆好就可以了。”大姐吩咐。
摆好碗筷吃饭。
洋洋啃着大鸡腿,吃的津津有味。
三哥大人边吃边聊天。
说着说着就讲到了大姐报名参加“空嫂”招聘的事情上。
“阿姐,你这次报名空姐的事情,总归还是要摆到台面上,两家人人总归还是要好好着谈一次的。”
王建东想了想,说道:“现在这样下去总归不是办法。阿姐,我和胡晓辉有一个想法,准备这段时间找机会去找姐夫,还有他家里人好好着谈谈。”
胡晓辉点头,帮忙说道:“是的啊,马上就要过年了,你的事情不能总这样拖着的吧?”
大姐放下碗筷,看了看王建东和胡晓辉,好长一会儿都没有做声。
王建东和胡晓辉早知道大姐心里的想法,知道她现在其实很难过。所以在一般情况下,家里人都很少主动去说起这个话题。
但是,一家人不说,并不等于这个问题不存在。今天刚好母亲不在,三人也难得的聚到一起吃一顿饭,刚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着先和大姐沟通沟通。
弟弟妹妹的一番用心,大姐当然也是知道的。
事实上,讲起来自己去参加空嫂的招聘,这中间还有一小段故事。
上海航空破天荒第一次在纺织系统招聘空嫂,这个消息自从王建东一开始和自己讲了以后不久,就迅速在自己的工厂也传开了。
只是大姐自己最开始的想法,她根本都不会去想,也压根都不会考虑去应聘的。
要说她们工厂现在最大的现实问题,其实还是搬迁。从浦东、特别是陆家嘴的发展规划和进度来看,这是迟早的事情。至于搬迁到哪里,有一个说法,说是整体直接搬去江苏。上海的工厂解散。
但是事实上,大姐的纺织厂和上海其它的纺织厂现在的境遇还有些不一样,这几年虽然说经济效益有所下滑,但至少到目前为止还不是很明显。可能主要还是因为产品的品种,以及市场主要时用于出口。等等方面的因素。
第500章 纺织工人下岗潮
说到上海90年代纺织行业女工大下岗,这里不妨多说几句。
可能要先稍微往前讲一些。
自1861年第一家动力机器缫丝厂在上海建成、1878年清朝建立上海机器织布局,上海纺织至今已经有150多年的历史。
而纺织行业,则被亲切地誉为上海的“母亲工业”,纺织工业被称为上海经济的“摇钱树”,创造了一系列历史辉煌。
很长一段时间内,上海纺织工业在全国保持绝对领先地位。特别是新ZG成立以来,上海纺织很长时间占据全国纺织业的近一半江山。
八十年代初,上海纺织业达到最辉煌的时期,年利税曾高达43亿元,稳居上海支柱产业之首。
上海纺织工业也是重要的民生产业,是上海吸纳劳动力最多的一个工业部门。
市档案馆编号为B134—9—1613的“上海市纺织工业局劳动处一九九四年二月”报告《坚持配套改革大力精减人员》中称:“1988年全局职工55.16万人,为历史最高点。”
然而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由于长期投入不足,设备陈旧,加上远离原料产地等因素,上海纺织全行业利税连年下滑。上海纺织业结构性调整压力开始显现。
同时,自从九十年代初期开始,为适应城市功能转型,上海开启了传统产业调整。
这样一来,自此上海国有纺织工业经历了前所未有的产业结构大调整,,进入了长达20多年的大规模调整和战略转型。
此后几年,上海产业结构大调整,纺织行业棉纱锭从原有的250万锭压缩到70万锭,一批企业要迁到外地。
可以讲,调整中的上海纺织业步履艰难,或者说千疮百孔。这时候的上海纺织行业到了非改革不可的历史时刻。
这其中,尤以棉纺、毛纺等粗加工产业为甚。
“上海的棉纺厂每年总有几家要倒闭,能够做到不亏或少亏已经蛮好了。”上海棉纺织行业协会一位从业40多年的“老纺织”曾经这样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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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江苏、浙江、山东等地的纺织产业却在突飞猛进。
纺织行业技术相对成熟,市场份额主要靠低成本竞争。而在上海,劳动力、土地等各方面成本都很高,缺乏竞争力。有调查显示,在上海生产每吨纱的成本要比周边省份高出1000元左右。
当然了,面对这些困境,上海的国有纺织行业也曾经开展过相关的自救行动。
最初国家有补贴,投了些钱给纺织厂。可后来发现,每投入一块钱,在生产线转一圈,价值就只剩8毛钱了。
这时候若想要再追加投资,就只有两条路:一是银行贷款,二是员工集资。
员工在开始的时候都非常愿意出钱,因为她们对工厂有很深的感情。那个年代,各个工厂都挺困难的,员工集资是个普遍现象,亲戚,邻居工作的工厂都有这种事情。
那时候工厂每年找工人集资购买债券,一百,两百就可以,一千两千也不嫌多。期限一般一年,利息比银行存款多一些。一年之后肯定能兑付,兑付之后再买咯。
用工人们的话说,那些集资款,就算是交给工厂了,每年拿回来一点利息。
纺织厂除了生产压力,还有员工的成本。正式员工员工和名退休工人的工资和福利,也像山一样压在工厂身上。因为当时不像如今有较为健全的社会福利保障制度,当时这些全部都由工厂自己出。
同时工厂也在测算,哪些产品肯定会亏,哪些还能盈利。
说实话,这时候没有一个人,一个单位愿意关厂,反复算,反复算。最后算下来,所有的产品都要亏本。这样到最后,再难过,也只能选择关厂。
所以,上海纺织业在最初一阵追加投资失败之后,纷纷开始减员、停产,然后就是卖地,最后关厂倒闭。
一个工厂关闭,比工厂运行时的工作量要大了很多倍。工厂运行时,有着积累下来已经成熟的流程安排,一切运行有条不紊。
这些,却还不是最麻烦的工作。
其中最为麻烦,也是最为复杂的工作就是,工厂倒闭之后,全上海下岗的50万名纺织工人怎么办,如何去帮助下岗工人转岗?
特别是在当前全市在产业结构大调整的形势下,下岗职工如何实现再就业的难题摆在政府与企业面前,更实实在在地摆在下岗职工面前。
事实上,上海工人大下岗是全国最早的。
如果从时间上算的话,上海工人下岗始于1993年,也就是早在前年就已经大规模开始出现了。
这其中,究其深层次的原因,除开上海城市发展、还有产业结构调整的关系,和当时国际国内的大环境也有莫大关联。
这时候,中国入世的谈判已近进入实质性阶段,首当其冲的就是纺织业和家电业的开放。
随着进口纺织品和家电的大量涌入。政府认为目前国内落后的产能无法与进口商品进行竞争,与其长期亏损、徒耗资源,不如主动关闭旧产能,发展新产能。
但是,从哪里开始下手呢?
最后,上面还是选择了上海。
众多的原因中,他们认为有重要的一条,当时上海的纺织业和电子行业在全国占了半壁江山,而且考虑到上海这座城市有比较有能力安排下岗职工再就业,于是大下岗就从上海纺织局和仪表局开始了。
而后,上海还有钢铁、造船、机械、电气、日化好多行业,这些行业也涉及到有大量的下岗人员。
据后来上海市总工会的统计:从93年开始到95年,短短的这三年内,仅在工会登记的下岗职工就超过100万人。而到了1998年全国工人大下岗前,上海在工会登记的下岗工人已经超过150万。
而最终上海有多少下岗工人?
并没有权威的数据。
不过,有一个数据可以从侧面说明情况:1990年上海全市国有集体单位的职工总数在405万左右,而到了2001年这个数字只剩下200万左右。就此说明上海市的下岗工人总数应该超过200万人。
就这样,机缘际会之下,一场前所未有、波澜壮阔,而又可以说是壮怀激烈的百万上海工人转岗大幕,就这样顿然拉开了。
第501章 阵痛
接下来的问题,这几十万纺织下岗职工出路何在?
当时上海的政策,叫做“调整无情,有情操作”。
去年的10月7日,纺织“劳动力置换分公司”宣布成立,专门管理、安置“富余职工”,帮助下岗工人介绍工作、并且为她们做心理咨询。
紧接着,各个国有纺织工厂就设立了再就业服务中心,开始登记下岗的员工。
很快,上海人社局等六部门“意见”下发,鼓励各企业、全社会吸纳纺织下岗的富余劳动力。市领导也说‘要流泪了’,要求‘没有政策要创造政策’。”
这时候的下岗这件事情,针对的主要还是纺织厂的一线工人,产业淘汰。
不过,下岗并不等于开除。原则上讲,人事关系还在原单位。当时上海的政策,主要有这样三条:
年龄大的,或者是接近退休的,就买断工龄,等待退休;
年龄小的,劳动关系就挂在再就业服务中心,给你交社保,自己去找工作。这些被称为“协保人员”;
还也有的“一次性交满社保”。特事特办,当时的政策是可以提前交社保的。
也就是说,大部分国企,对待下岗员工,相当于把以后的工资打折,提前支付。总体来讲,其实当时上海下岗政策其实还算说得过去。
至于买断工龄,当时给的方案主要是两个,一是分房;二是给钱。
但是,不管怎样和如何安置,转岗给每个人带来的都是阵痛。
而且,这种阵痛的影响是一辈子的。
国家有阵痛,老百姓也有阵痛。
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下岗转岗,它改变了很多的人生观、价值观。
习惯了安逸生活的工人们,不知道前面等待你们的是什么,而这时候后面的路却已经先断掉了。
恐惧和忐忑、愤怒和茫然,充满了他们的内心。
这些人从来没有自己走出门找工作,那是真真切切的、有着对于工作的渴望。这种渴望是发自内心的、最原始的,是要吃饭、要养家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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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要说,家里夫妻若同时下岗,那是真的要揭不开锅了。根本不像现在,工作的目的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要知道,这时候在纺织工厂,夫妻,甚至是一家人都在纺织系统工作,其实很普遍,这是事实。
有材料总结当时纺织富余人员的特点:年龄偏大,职工平均年龄超过38岁,36—45岁占50%以上;女性偏多,女职工占三分之二以上,大多为“老三届”,技能单一、技术平平的操作工占38.78%,简单劳动的辅助工占44.54%,技术通用性弱,离开纺织别无专长……
可以这么说,很多的纺织工人除了手上的工作,几乎无任何一技之长。哪怕你一次性给她再多安置的钱,她都会有一种突然失去依靠的危机感,怕坐吃山空。
另外,那时候社会上也没有职介所,更没有现在多种多样的找工作的办法。
这些人只会找领导。
同时,对工厂来说,如果转岗,则不仅要为这些纺织女工做培训,教她们如何面试,教她们基本的礼仪,教她们化妆。
这些其实都还是很小的事情。
但要改变习惯和观念,对这些纺织工人来说却很不容易。
比方讲,纺织工厂出来的女工因为常年在机器旁,说话都很大声,就很难让她们改变习惯。社会上对纺织女工的理解,普遍认为她们都是说话声音很大、没有知识、没有素养、没有技能。
以至于有工人被推荐去做了公交售票员,按报站按钮还以为那就是操作电脑,她说那‘太难了’;还有去广场保洁的,认为下过雨地面就不需要再冲刷,结果挨批要被开除……
诸如此类的例子,还有许多许多。
有纺织女工,组织了一个‘永昌女子管弦乐队’。在此之前,她们连五线谱都不识。40来岁了却开始学吹打,每天都练到嘴吹肿,头吹晕。演出服装买不起,就去拉赞助。她们当时还管这个叫“化缘”。
还有女工下岗第二天,就去了十六铺码头批一点葱姜蒜,跟居委会阿姨打个招呼就到小菜场外面,开始学着摆起了摊位。
甚至还有工人,厂子关了仍然每天去工厂报到。她只说,我生是纺织厂的人,死也是纺织厂的鬼。工厂关停,她就搬个小凳子坐在厂门口。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最后机器拆掉、厂房也拆掉。
再讲一个特殊的案例。
九三年,杨浦区有一对夫妻双下岗,手里只剩下几十块钱的时候,还不懂事的小小女儿哭着要吃肉。母亲把所有的钱买了肉,做了一锅红烧肉,拌了老鼠药,给女儿吃了。女儿死了以后,夫妻一起上吊了。
这一家绝户之后,上海出台了夫妻双方只能下岗一个的铁政策。
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上海人头上,也是一座可以压死人的大山。
是的,好多年以后,很多人才真正的明白,时代抛弃你的时候,连个招呼都不打。
去年10月6日,市纺织局召开“再就业工程恳谈会”,市委、市政府、市总工会、市劳动局和市社保局、市国资办、市经委的有关领导出席。会上一致同意将纺织再就业工程作为试点,提供岗位、机会、信息、服务。
这也为“空嫂”的诞生埋下伏笔。
当时上海有个滑稽戏《路灯下的宝贝》就是讲再就业这件事的。
这部由上海曲艺剧团的一代名角周柏春,姚慕双,林燕玉,童双春,翁双杰,李青老师等排演的滑稽戏剧情大致是这样:
蒋大毛、蒋二毛兄弟等待业青年,常苦闷地在路灯下访惶,被人讥讽为“宝贝”。经街道干部帮助,拟开设修车站,自谋生计。因恐技术不精,把从父亲蒋阿佳处骗借来两用车进行拆装训练,不料拆散后无法装拢。蒋父原为“小业主”,对儿子搞个体经营心有余悸,遂将大毛关押在家,使其恋爱亦遭波折。后得区长吴川暗中支持,他们终于真正成了有利于社会的宝贝。
这个滑稽戏表达的主体意思,很明白直接,当然就不用细说了。
不过,这部滑稽戏能够在上海连续演出,也正说明当时社会上,从上至下鼓励市场经济的一种社会氛围。
第502章 再等等
闲话少说,回到正文。
也就是说,除开搬迁的因素,因为生产的产品现在还算是适销对路,所以大姐她们纺织厂的工人至少到目前,还没有到非要下岗不可的程度。这一点和上海其他的纺织厂有着鲜明的不同。
只是,后来胡晓辉还是一再劝说和鼓动大姐,说是反正也不影自己响什么,以大姐自身的条件,去试一下未必不是好事。
胡晓辉甚至这样给她鼓气:“再说了,要是,万一被录取上了呢?”
说过的次数多了,以至于到后来,大姐就逐渐慢慢地改变了主意。
对的呀,去试一试好像确实也没有什么关系。万一就自己运气好了呢?!
正是在这种诱惑之下,再加上工厂同车间里其它小姐妹的鼓励,大姐这样才犹犹豫豫找厂领导批准她报名参与这次空嫂的选拔。
要是能批准当然最好。要是不能批准,大不了,继续回来工厂车间干挡车工。这是大姐最当初的真实想法。
实际上,大姐之所转变态度,另外还有一个原因。
她心里其实也很清楚,虽然说不知道最终去向,但是自己工厂迟早要搬迁,这事肯定的。也就是说,纺织厂对自己来说,早走晚走其实都是一条路:走。
起初,厂里领导找大姐谈话,希望能够挽留。
领导说,哪怕如果说下岗,按理也不可能落到大姐的头上。
当年32岁的她在车间里虽然是年纪比较小的一个,按惯例也是干活最多的一个,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也是技术最独当一面的一个。
而一般来说,生产车间通常都需要是最年轻能干活的。
但是大姐决心已下,以她的性格,这时候当然就不会在这个报名的问题上推却了。
她和厂领导求情,说,一来当时觉得上航的机会不错,自己可以去试试;二来,看看车间里其他人,她们没有一个人能够面对的了下岗。她们都是老三届,初中、高中生,顶替回沪的,农场过来的……下岗对于她们来说,就是没有饭吃。大姐心里的想法,更应该把位置留给别人。
可即使大姐话说到这个份上,厂领导还是不愿意放人。
好在当时在旁的一位纺织系统领导说:“算了,还是放她走吧。你现在不放她走,她会恨你一辈子。”
这句话,大姐一直记得。
想起来这些,大姐没有先回答王建东和胡晓辉提出来的,要不要先和姐夫小周,还有她家里人谈话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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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我们厂,到现在近6万纱锭、1万五千多线锭、1000多台布机、3000头的气流纺纱机。不要说在我们浦东这一块地方,哪怕是在全上海来说,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工厂了。
说实话,我们厂的工人都很自豪自己是这家纺织厂的工人。
再讲我自己,这么多年,从一名工人到组长,一步步做到现在的车间技术副主任。我也是一年一年看着工厂一步步成长起来的。这时候如果真叫我离开,我是真的舍不得啊。”
她叹一口气,继续往下说,“我觉得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我要为大家、为工厂尽可能再做多一些,再多一些。”
大姐说的很深情,王建东和胡晓辉也颇有同感。
不过,感动归感动,王建东想了想,最后还是说出来自己的看法。
“现在上海的纺织行业,整体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困难。从当前纺织行业的整体状况和行业的现状分析,恐怕到后面,不是想不想倒闭,而是不得不倒闭、或者是搬迁的啊。”
“真的,我觉得迟早会这样。”王建东最后还强调了一句。
“对的啊,搬迁不也是无法回避的问题嘛。”
胡晓辉适时插一句,“还有,你看现在姆妈,还有我外婆的工作,就是实实在在的发生在我们自己身边的真实例子。所以讲,我们还是早作准备为好。不要到最后搞得来自己手忙脚乱。那就不太好了。”
胡晓辉这里说的是王家阿婆原先工作的街道工厂,还有胡晓辉外婆原先街道纸盒厂上个月倒闭的事情。
上海还有很多街道小厂,或者说集体制企业,这些小厂这一段时期倒闭的非常之多。
这些小厂的工人不多,一般都在几十人左右的规模。倒闭之后,工人就退到户口所在的各个街道去了。然后大多在街道登记,等着再分配工作。
大姐不说话了。
阳阳倒是聚精会神吃的正高兴,全然不管大人们正在说些什么。啃完鸡腿,她又开始啃红烧猪脚吃。
吃来吃去,吃的满嘴的酱油。胡晓辉拿小毛巾给她擦了擦。
大姐起身,拿了一块大毛巾垫衬在阳阳的脖子底下。
笑了笑,大姐说道:“其实,就是下岗了也没有什么特别可怕的。大不了,我也跟着去华亭路摆摊卖服装,这样总归也可以养活我们娘俩的,对伐?”
这时候,上海的市场经济正好大爆发的时候。
淮海路周边开了很多很多的服装小店,最有名的应该是华亭路。
不仅是华亭路,它附近的延庆路、淮海路、东湖路,还有陕西路、襄阳路、茂名路、长乐路等等,那个区域,只要是门面房子,基本上大多改造成商铺了。
这些商铺主要卖服装,那正好需要这些纺织工人,她们也确实懂面料。
事实上也是如此。纺织工人去服装店当营业员的应该是大多数。
再说一个小插曲。
除了这些小店,这时候上海还建了很多百货商厦:新世界城、太平洋百货、巴黎春天、百盛、伊势丹等等。这些商厦的很多柜台是出租给那些小老板的,小老板就要安排营业员驻店销售。
而那些商厦的规定:驻场营业员年龄不能超过35岁。大多数的纺织女工是超过的,那就出现了做假证,虚报年龄。那些商厦的楼层主管也好说话,给送份礼,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的过去了。
营业员的工作时间通常是做一休一,10点到10点,收入是最低工资+提成。
那年代是上海实体店最繁荣的年代,每家店的生意都不错。营业员的收入都还不错。
做一休一的也让她们有更多时间照顾家庭了,比原来在纺织厂三班倒要很好很多了。
到了后期,华联、联华这些连锁超市开始招人,就喜欢招协保的,不需要交社保,用工成本低。
胡晓辉也跟着笑了起来。又说回到这次应聘空嫂的事情上。
说实话,刚组建不久的上海航空公司,极具想象力地决定从上海纺织系统已婚女职工中招聘空中乘务员,这个消息如一石激起千重浪,在社会上已经引起强烈反响。
下岗职工——空中乘务员,霄壤之别的人生道路,如今成为可能。
不过,招聘条件也是很严苛的。
据消息,最这次上航与纺织局计划招14名空乘。而报名的下岗纺织女工则达到了惊人的5万人。第一次进行内部筛选,只选出了2377人参加后面的接下来的面试。面试过后,还将会有正式的体检,以及相关的培训和考试,才能决定最终的人选。
大姐第一次筛选时,面试官认为她肤色偏黑,一开始没让她进入体检名单,就这样差一点点被淘汰。
好在后来领导在一起讨论,这是选美还是选服务人员?他们觉得大姐的笑容还是很打动人的,完全不应该被肤色这种问题拒之门外。
大姐这才险之又险的进入接下来月底即将进行的第二轮筛选。
想起来这些,大姐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就差那么一点点,在第一轮就被淘汰了。
“我也只是报名通过第一轮面试而已。至于后面成与不成,现在还很难说的呢所以。”
一想到这些,大姐想了想,说道:“所以这件事情还是先不要和你姐夫他们说,等后面如果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结果,我们再找时间说吧。”
王建和胡晓辉看看大姐,相互看一眼,表示理解。
第503章 园区新办公楼
接近年根底,这一年的上海下了入冬以来罕见的最大一场雪。市区气温降至零度以下4.8℃,为近年来同期最低值。
要知道,因为上海的地理位置,降雪在这座城市其实并不是冬日必备的景致。
再加上上海因为城市人口房屋密集,所以热岛效应特别明显,冬天市区和郊区温度能差4到5度。比如人民广场如果最低1度,那青浦、金山的最低气温可能只有零下3度到5度。所以一般来说,上海区很少下雪。
年关临近,家家户户大大小小的事情好像一下子就全冒了出来。
正在紧锣密鼓筹备婚礼的王建浦一家人,自然更没有片刻闲着。
只不过,作为准新郎的王建浦,这时候却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和精力、还有时间去考虑自己马上即将要到来的婚礼,而是仍一如既往的一心一意扑在他李江的工作岗位上。
龙东路口,这天早上,王建浦推着自行车进入李江科技开发园区管委会新办公楼的院子。
半年的紧赶慢赶,在管委会吴主任的一再敦促和强烈要求下,园区新的办公楼这年底终于完成。
陆家嘴峨山路童涵春药厂楼上的那一间阁楼里的办公室成为历史。所有园区的工作人员从此告别在条件拥挤不堪,空气中总弥漫着一股浓浓中药味的办公环境。
关键是,新办公楼这里本身就在李江园区之内,不仅方便日常的指挥和管理,也有利于李江崭新形象的塑造。
别看这个快装式的办公楼外表简易,但里面环境干净整洁,内涵也很丰富。
门口大堂设计了中华上下五千年文明主题的铜版浮雕。还有四间不同风格的会议室。有法国凡尔赛欧洲风情、美国加州海滩景色、日本樱花风景和中国苏州庭院,体现了李江的世界眼光。
当然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整栋房子刚好处在高压线下面。
这幢建筑的外观,是邀请上海市政设计院院长亲自为李江设计的。外观看上去就像一个飞机似的飞翼楼,寓意李江腾飞。
后来,该院长凭借这一设计得了建筑设计奖。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大雪纷纷扬扬落下。
一片片雪花在空中舞动着各种姿势,或飞翔,或盘旋,或直直地快速坠落,四面八方铺落在办公楼前小院子还算宽敞的大地上。
在王建浦的印象中,今年的这第一场雪甚至比起来91年12月的那场大雪似乎还要更大一些。
办公室主任老崔带着两三个小伙子忙前忙后正在院子里打扫积雪。
这些小伙子都是单位里新近招聘的各路人才。这里的新办公楼配套有宿舍,他们中大部分人一般工作日都住在宿舍里。今天下雪,刚好就派上用场了。
看到王建浦推着自行车进办公室,崔主任相隔老远就大声问候道:“怎样,王总侬今朝没有在路上惯几跤吧?”
“哪儿会没有?”
王建浦使劲在水泥地上跺两三下脚,尽量把鞋子边上的泥土给摔下去。他嘴里笑着感叹道,“这鬼天气,雪下了小半夜也不见停一歇歇。一路上全都是稀泥巴,还让不让人上班了?”
把自行车往车棚停好。
王建浦摘下来手套,先往手上呵呵气,等手掌有些温度了,再往脸上揉搓了好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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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主任笑着走过来,一边把地上的泥土和积雪擦擦干净,一边笑道:“你今朝来得早了许多。”
“你来的也挺早的啊。”
王建浦笑了笑,指指院子最前面立着的不锈钢旗杆,说道:“今朝单位里举行新地址第一次升旗仪式,怎么敢迟到,对伐?”
“那是那是。”
崔主任手上活计不停,弯着腰继续扫地。稍微靠近王建东,他轻声说道,“等会升旗仪式,听主任的意思,好像---,可能还要发表重要演讲。”
“是吗----?”
王建浦拖长声音问,表情上却一点都不意外,“今朝是我们搬这里新办公楼正式上班的第一天,第一次升国旗仪式,领导是应该讲讲话的。”
讲完后他突然意识到有一些不对,好像,老崔刚才说的是演讲,而不是讲话。对,说的是演讲么人且还是重要演讲。
这样的话,讲话和演讲就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概念了。
难道,这一次主任对这一次的升旗活动这么重视?
他也弯腰凑近崔主任,轻声问:“主任,他已经来了吗?”
“来了啊。他早就来了。刚才还和我们一起做卫生的呢。”崔主任笑了笑,又说道,“他来了应该有一个小时多了。我们俩差不多一起到的单位。”
想了想,王建浦再问:“那--,看今朝的天气,主任有没有说这次升旗的时间或许要变动-----?”
“主任没有说什么。”
老崔笑了笑,把手里的扫雪的扫帚在地上重摔几下,把上面粘着的泥巴摔摔掉。他又说道:“估计啊,我说的是估计,升旗时间不会有变化,还是按照昨天统一通知的时间。”
事实上,升旗的通知早在开始办公室搬迁的时候就一起发出来了。昨天只不过是再一次强调了一遍。说是在今天早上要举行正式的升旗仪式,并且要求单位里每一个人,如果没有特殊的事情,不能请假或者是缺席。
王建浦抬眼看看天上。
这时候雪花下的似乎更大了。成片成片,横冲直撞恣意而下。
想了想,他问崔主任:“只是今朝这天气,估计很多人可能会迟到一歇歇的啊?”
“还真没有。这一点王总尽管放心。”
崔主任撸起袖子看手表,“现在八点一刻,人已经到了超过一半。还有一刻钟才到上班时间,我估计的话,所有人差不多都会准时到齐的。”
王建浦看看四周,笑着问一句:“既然已经来了不少人,怎么我只看见你们这几个人在做卫生?”
崔主任呵呵笑:“这个院子其实我们老早子已经都打扫过一遍了。只是进来的人总带进来不少泥土,加上雪大,我们这几个人在留守在这里随时清扫,这样等会好升国旗的。”
第504章 升国旗
“只是这鬼天气,一会儿这么多人都站在雪地里集体举行升国旗仪式的话,可能还是不太方便的吧?”
虽然心里这样那样担心,但是王建浦嘴里却没有对崔主任说出来。
既然领导知道现在下这么大的雪,但还是不做任何更改,其中自然会有领导他自己的想法。既然领导早已经有了决定,自己再和老崔去讨论这些事情就显得不是很有必要,也失去了意义。
王建东和崔主任打招呼再见,一边放下来羽绒服的帽子,在衣服上拍拍,上楼。
王建浦新的办公室在二楼。
刚走到门口,正准备掏钥匙开门,走廊最里间的房门打开了,吴主任花白的头先探出来。
见到王建浦,对着他招招手。吴主任笑道:“王助理,你过来一下帮我一个忙?”
看样子应该是领导早就在等着自己了。这一大早就叫自己过去,有什么大事?王建浦马上连门也不开了,赶紧笑着一路跑过去。
进到领导房间里,王建东笑着问:“主任有事吩咐?”
“吩咐?谈不上吩咐。”
吴主任笑呵呵递给他几张写满了文字的信纸,说道:“我昨晚上写了一个关于等会儿升旗的演讲稿,想着请你帮我看看,是否还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王建浦赶紧推却,嘴里连声说道:“不敢不敢。主任你是老领导了,我怎么敢在你的面前-----”
“我说的是实话,我的王大助理。”
吴主任笑容可掬,呵呵笑道,“你说的是没有错。如果要说做领导,我的时间肯定比你要长。但是说到写东西,我就到底是多年没有自己动笔了,你知道的,对伐?”
王建浦会心一笑。
他知道,现在很多稍微大一些单位一般都会有秘书、或者办公室有专门的岗位,哪里还轮得到大领导亲自动手。实际上自己现在的园区,要不是根据浦东新区精兵简政的特别要求,恐怕也会配置有专门的秘书岗位的。
“我老早子就听说,你原先就是市里研究室的一支笔-------,”
吴主任再一次把稿纸递给王建浦,笑道,“再说了,现在单位里都是年轻人居多,我的这篇演讲稿的内容总不能像我的年纪一样显摆的老气横秋吧,显得很不合时宜,对伐?”
王建东还是不敢接。
吴主任两眼看着王建浦的眼睛,在他肩膀上请拍一记,又说道:“你年轻,所以请你过来帮忙看看,就是想着稿子的内容,还又在一些说法方面,是不是适合你们年轻人的。”
领导既然把话都说到了这个程度,王建浦只好顺手接过来。
他想了想,诚恳地说道,“那,我就-----班门弄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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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区所有的工作人员集中在小院子。排好队,准备开始升国旗仪式。
全场寂静无声。甚至能清楚的听得见雪花落在地上、落在人身上发出来的很轻微的声音。
九点整,升旗仪式正式开始。
伴随着雄壮庄严的国歌声,五星红旗在两名年轻人的操作下,冉冉升起。
跟着国歌的节奏,员工们一开始还只是是轻声吟唱。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城新的长城。-----,”
王建浦也一样。
慢慢着,慢慢着,员工们发出来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雄浑: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起来,起来,起来-----,”
正值冬日,这时候雪花飘舞,如鹅毛般从天空飘飘洒洒而落。
透过密密麻麻洁白的雪花,注视这冉冉上升的鲜艳的五星红旗,还有旁边崭新的办公大楼,王建浦的内心里这时候禁不住感概万千。
长出一口气。
这半年多来,自己在李江工业园区的工作,太难了。是的,实在是是真的太难太难了啊。
那么,到底困难到什么程度?
先说王建浦自己来这里工作后,李江园区所遭遇的困难。
不说其他,更不要说眼前的这座崭新的办公楼,差一点,前几个月的时候,园区穷的甚至连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
这一点,恐怕说出来外人可能都无法相信。
可事实就是这样。
李江高科技开发园区,作为和外高桥保税区,金桥开发区,还有陆家嘴金融贸易区齐名的,浦东早期开发开放的四大园区之一,是真的竟然穷到了连锅都差一点揭不起来的程度。
王建浦甚至不止一次想,如果说这时候的李江园区它就是一家“三无”企业,可以说毫无夸张的成分,一点也不为过。
没有资金,没有土地,没有人才,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办公场地都没有。
所有的这一些,都是实实在在摆在眼前、真真切切的事实。
首先,园区开发资金严重短缺。是的,是“严重”,而不仅仅只是简单的“相当严重”。
按照上海的相关规划,李江最初规划面积是17平方公里,初期决定开发4平方公里。而公司下面又成立了20多个子公司,导致资金非常分散,根本没有办法集中使用。
等王建浦到这里上任的时候,市里先期拨付的1亿元启动资金,由于初期开发规模过于庞大,这时候实际上基本已全部用完,所剩无几了。
而当时,作为园区最早修建的第一条交通干线大道,龙东大道的“三通一平”正急需资金投入。
其次,李江园区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没有土地。
偌大一个科技开发园区,怎么会没有土地开发?
原来开发初期,李江把2平方公里的地分别以极低的价格批租给了四家公司,分别是源信、浙江泰银、东北的晨华和一家台湾公司。
每个公司拿走了0.5平方公里,初期决定开发的4平方公里土地一下子2平方公里的土地就没了。其中源信是信中和加拿大能源公司的合资企业,条约中还同意他们额外保留0.5平方公里的土地开发权,也就是说总共要拿走1平方公里。
但是,直到王建浦来到李江为止,这四块庞大规模的土地,仍只是全部静静地躺在那里,一个企业也没进来,甚至一锹土也不曾有挖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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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5章 终借得东方
(与前一章内容稍有修改。)
可事实上确实就是如此。
原来开发初期,李江把2平方公里的地分别以极低的价格批租给了四家公司,分别是源信、浙江泰银、东北的晨华和一家台湾公司。
每个公司拿走了0.5平方公里,初期决定开发的4平方公里土地一下子2平方公里的土地就没了。其中源信是信中和加拿大能源公司的合资企业,条约中还同意他们额外保留0.5平方公里的土地开发权,也就是说总共要拿走1平方公里。
但是,直到王建浦来到李江为止,这四块庞大规模的土地,仍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一个企业也没进来,甚至一锹土也不曾有挖动过。
王建浦一开始就是具体分管园区的招商,但是那时候,龙东大道只是一条光秃秃的路,连基本的水电都没有,还怎么招商?
再来说李江园区人才的问题。
发展目的是发展观中的一个根本性问题。伟大领袖就曾经说过,“为什么人的问题,是一个根本的问题,原则的问题。”
李江园区开发至今,开发建设之所以不尽如人意,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其实还是人的问题拖了很多后腿。
因为所有的工作,最后总归要落实。
而要落实,就一定要有人去干活。
这是最简单不过的朴素的道理和常识了。
如果说缺钱少地还可以往后拖一拖,或者是马上想想办法也能起到立竿见影效果的话,李江园区人才结构的调整和优化就必须势在必行,当时已经到了非马上改革不可的程度。
人才的引进和培养,一直到最后能有所用,是需要有足够的时间的,这一个过程其实很不容易。
王建浦还想起来当中发生的一件“哭笑不得”的小插曲。
那是他到任李江园区工作的第二个月。
市长先生来园区视察工作。
站在龙东大道罗山路口举目望去,那时候的李江高科技园区,除了一条窄小的两车道龙东路外,完全是一片绿油油的农地,白墙黑瓦的农舍零星地点缀在农田间,连半点开发区的影子也见不着。而实际上这个时候李江开发区已经开发一年了。
尽管这样,吴主任还是“硬着头皮”率领园区班子现场汇报工作。
边介绍边给市长先生看规划。当时给市长看的地方就是一块烂泥地,背后是一个水井的井塔,其它实际上什么也没有。
实际上,就是这个水井,也是一个月前因为园区缺水,公用局的自来水施工队勘查现场,由于当时龙东大道已经建设差不多,接管子已经来不及了,所以经研究后决定打的一口水井。
因为实在没有什么好介绍的,于是吴主任临时发挥,编了一个“善意的谎言”,笑着向市长介绍,这是园区的矿泉水厂。
市长先生其实心里明白,马上戳穿他的谎言:“难道矿泉水厂也是高科技啊?”
当时吴主任只好连忙解释,因为打了水井以后,园区取点地下水做矿泉水,只是临时而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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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这一切,这就是当初王建浦刚刚来到园区时的真实写照,也是他所遭遇到的所有困境中的一个小小的缩影而已。
刚刚过去的半年多时间,对于王建浦而言,完全可以说是是一场艰苦的战斗、一次他自参加工作以来所遭遇的最大挑战。
没有钱、没有地、没有人,连办公场所也没有。这一些困难,犹如一座座大山,都迎面给了当初初来乍到李江园区的王建浦,一开始开展工作带来了巨大压力。
果然,刚一上任,园区现实的困境就给了王建浦一个结结实实的下马威。
天上的雪花,密密麻麻的像蒲公英一般的雪在空中舞,在随风飞。
雪花似乎变得更大了,也变得更厚了,越下越大,一阵紧似一阵。一片片雪花从天上飘落下来,地上树上房顶上都早已经变成白色的了。
而这时候,所有李江园区的员工却是热血沸腾,激动万分。一个个精神饱满地注视着鲜艳的五星红旗,献上最庄重的注目礼,唱响最嘹亮的国歌:
“我们万众一心,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前进,前进,进!”
有雪花飘落在王建东的脸上,冰冰凉,一瞬间马上就又融化了。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王建浦的眼睛早已经湿润。
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刚刚过去的这大半年自己在李江的工作经历上来。
是的啊,遇到困境,那-----,李江园区应该怎么办?
开弓没有回头箭,李江园区决心破釜沉舟,大力调整和改革开发现状。
好在,就是在这样那样艰难的情境下,园区很及时的得到了市里和新区领导的大力支持,得到了市里各部委的鼎力支持,帮助园区一步步度过了难关,终于走到了今天。
首先,园区能在困境中寻得突破,开启发展的新局面,当然离不开市里和新区领导的亲临指导和关心。
市高官,还有人大老领导在新区领导的陪同下多次来李江视察。并且曾欣然题字:开拓奋进。
这个题字,给予了李江人莫大的鼓舞和支持。
市长也很早就关心李江的发展。他多次嘱咐园区领导,李江要逐步开发,不要急,但是要做好基础工程,及早开展招商引资工程,最好要在半年到一年之内出形象。
也正是市长的指示,最终促动园区对开发规模进行调整,将原来先期开发4平方公里的计划缩小至先期开发0.4平方公里,集中有限资源在这0.4平方公里内,尽快实现批租,展现李江形象。
这是其一。
终借得东方,李江园区顺势而起。
没有电,在电力局的关心下,半年的时间,在罗山路上建起一个220千伏的高压电站。
后来,又在市里的全力支持下,邮电局半年工夫临时搭建起一个通信站,将电话线引进了李江。
有了水,有了电,可是没有公交车,交通不方便。园区班子设想,李江既然是高科技园区,起码要有到沪上知名高校复旦和交大的两条公交线。正好副市长来李江现场办公,于是向他反映了这个问题。他立刻批示公用局帮忙解决这两条线路的问题,也就是后来的大桥五线和大桥六线。
去年底,一条六车道的龙东大道终于建成了,而且地下管道俱全。这是李江的第一条交通干线,为园区的起飞提供了有利条件。
“三通一平”和交通线的引进,为张江的招商引资打下了良好基础。
一直到现在李江高科技开发园区办公楼造好正式搬迁入驻,李江员工们更是大受鼓舞。
当然,还远远不仅于此。
后来,建设地铁二号线的时候,按照最早的规划设计,原本终点站只到龙阳路,不经过李江。
这怎么行?于是园区领导再次求助副市长。副市长了解情况后,经市政府讨论,最终同意二号线造好后再延伸。
三年后,二号线延伸段终于进入李江高科技园区,李江就此拥有了一条轨交大动脉。从此,每天李江高科地铁站人头攒动,放眼望去,进进出出都是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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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李江的未来和希望。当然了,这些也都是后话。
第506章 顺势而起
首先,园区没有电,不久就在电力局的关心下,半年的时间,在罗山路上建起一个220千伏的高压电站。
后来,又在市里的全力支持下,邮电局半年工夫临时搭建起一个通信站,将电话线引进了李江。
有了水,有了电,可是没有公交车,交通不方便。园区班子设想,李江既然是高科技园区,起码要有到沪上知名高校复旦和交大的两条公交线。正好副市长来李江现场办公,于是向他反映了这个问题。他立刻批示公用局帮忙解决这两条线路的问题,也就是后来的大桥五线和大桥六线。
去年底,一条六车道的龙东大道终于建成了,而且地下管道俱全。这是李江的第一条交通干线,为园区的起飞提供了有利条件。
“三通一平”和交通线的引进,为张江的招商引资打下了良好基础。
一直到现在李江高科技开发园区办公楼造好正式搬迁入驻,李江员工们更是大受鼓舞。
后来,建设地铁二号线的时候,按照最早的规划设计,原本终点站只到龙阳路,不经过李江。
这怎么行?于是园区领导再次求助副市长。副市长了解情况后,经市政府讨论,最终同意二号线造好后再延伸。
三年后,二号线延伸段终于进入李江高科技园区,李江就此拥有了一条轨交大动脉。从此,每天李江高科地铁站人头攒动,放眼望去,进进出出都是年轻人。
这是李江的未来和希望。当然了,这些也都是后话。
当然,还远远不仅于此。
正所谓,“老大难,老大难,老大来了就不难。”
-------,终借得东方,李江园区就此顺势而起。
有了这些作为基础,接下来,李江园区就到了一个个解决面临的三大困难的时刻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首先解决的就是资金问题。
最早辰光,园区没有钱,存量资金最多只能维持两个月的运转。
情急之下,吴主任想了一个紧急办法,给市委SJ和市长写信,表示希望拿前期预开发还剩下的2平方公里的土地去银行贷款,抵押2亿元。
不过,紧急信虽然是写了,但到底能不能行,实际上吴主任当时心里也很忐忑。
要知道,这时候国家以整顿金融秩序为重,控制投资规模,银行本身的额度都没有,借款非常紧张。
没想到,两位大领导收到信后,立即批示人民银行上海分行,让协调四大银行落实解决资金。
最终工行、农行、建行、中国银行四大银行浦东分行的行长来李江考察后,同意每家银行贷给李江5000万,李江为每家银行抵押0.5平方公里的土地。
很快,2亿资金到位,像给李江打了一针强心剂,救活了李江。
园区立刻将钱投在龙东大道的开发上,还清了早期开发龙东大道的欠款。
第一件困难得到初步解决,接下来就是面对第二件困难。
没有地怎么办?
想来想去,园区决定依据市政府关于拿到土地以后不动土、不招商的可以收回的文件精神,要回早期4个公司拿走的4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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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收回这2平方公里的土地,园区势必会得罪很多人。
但是当时的情形就是,园区上下横下一条心,非做不可!
知道这将是一场艰苦的战斗。但是,收回的过程还是遇到了难以想象的阻力和压力,甚至惊动了中央领导。
事情的过程是这样的。
李江园区首先向源信公司提出了这个要求,加拿大方马上就向他们的ZONGL告状了。
去年九月,时任加拿大ZONGL访问中国时,在宴请议程中提出要谈谈李江源信事宜。国家领导并不知情李江土地的事情,打电话让上海市长赴京一起参加宴请,直接向对方解释。
市长也不明白李江有这么大的事情要两国ZONGL来商谈。临去北京前一天晚上,市长打电话向吴主任询问情况。吴主任向他汇报了源信之前的合同款项和目前的状况,并提出要重新谈判。市长了解之后就飞北京赴宴。
回沪后,市长告诉吴主任,重新谈判可以,价格也可以调整,具体由双方公司谈判,等于把主动权交到了李江园区手里。
不久,吴主任就在新区管委会副主任带领下赴加拿大和源信公司开新一轮谈判,期间花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谈地价、谈期权、谈引进项目。因为这是涉及两国的ZZ经济问题,所以双方处理得都很谨慎。
最后协商下来,地价从原本的12美金每平方米提高到23美金,同时拿掉了原本保留作为优先批租的0.5平方公里的选择权,现有的0.5平方公里,又李江园区帮忙招商以实现早日开工。
去年的11月10日,李江源信公司正式挂牌,加拿大ZONGL还出席了仪式。
有了源信公司的成功处理案例,其他三家公司,后来也通过不同的方式要回了土地。
其中晨华公司同意有一个项目进来,再由李江园区批一块地给他们。泰银公司则答应和李江园区共同开发,湾湾的公司终止合作。
这是其二。
最后就是人才的问题到底应该如何破题了。
好在,李江园区原先留下来的干部职工,整体表现还真是不错,在某些方面,起码至少起到了带头和示范的作用。
这其中,有两件事情王建浦至今每次想起来都颇为感动。
第一件事。
王建浦现在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刚来不久,当时吴主任就在一次全体员工大会上实话实讲,和大家摊牌说园区的工资可能发一两个月就没了,现有的干部员工愿意留则留,愿意去则去,绝不阻拦。
让人感动和欣慰的是,当时在场的这些骨干没有一个打退堂鼓。
不仅没有一个人退缩,而且全体职工都纷纷表示:不拿工资照样干,跟李江干到底,尽心尽力把李江开发园区建成,而且建设好。
另一件事情,就是现有的园区领导班子建设。
一个单位的发展与兴盛,最关键的首先是领导班子,特别是和班子的团结奋进与否有很大关联。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第507章 太不容易了
当然,这里所说到的班子,是指的李江园区现有的新领导班子。
一年的时间内,根据业务需要,经新区党工委批准,包括王建浦本人在内的李江园区班子成员到目前基本调整到位。
事实上,不仅仅是王建浦,其实包括吴主任在内的其它好几位园区领导,也全是在这一年里先后调进来李江工作的。只是王建浦进来的时间相对更加靠后而已。
新人新事。实事求是的说,新班子一开始也不能说就没有一点儿的摩擦。
不说其他,就说眼前的这位主要领导,吴主任。
王建浦来李江不久,他就发现吴主任这人在工作上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说话太直,有时候在办事方面似乎也太爱较真了。
甚至说难听一点,吴主任说话办事有时候简直就是太冲、太直,看上去很是不近人情,更缺少一些人间的几分烟火味。
王建浦就亲眼看到他有好多次都让对方差一点就下不了台来。
这很不应该的啊?作为一个老成持重多年的领导,吴主任为什么刚一到李江,在工作的方式方法上竟然会发生如此大的转折和变化?
而且,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带来什么样不良后果的吧?
对此王建浦后来真的有认真分析过。
他觉得,最大的可能,还是因为领导在李江园区项目推进过程中的一种急躁心理。这是他当时能想得到的最大的原因。
想一想也完全可以理解。说实话,以现在李江园区的现状,以及开发进度和力度,谁来当领导会不着急上火?
人一着急,有时候就不可避免会控制不好自己的节奏和情绪。
也许,也许正是因为这种急于求成、尽力缩少和别的开发区的差距,或者说想着能雷厉风行、恨不得能马上看到效果心里,吴主任有时候说话事就对下属不可避免相对苛刻了一些,或者甚至会走板变形。
可能吴主任他自己觉得还没有什么,反正都是为了工作,为了园区的发展。
可是对方就不一定也会这样想了。这样一来,时间久了以后,就很容易给予对方,或者在对方的心里面留下来非常不好的形象。
还真发生过这样不愉快的事情。
这件事情,王建浦也是后来有一次然和夏主任聊天的时候偶然才得知,当时真的有人对吴主任直言直语的说话和办事方式有些不满,因此而向上级组织告状。
好在新区领导知道吴主任的这种急脾气、想干事、尽快出效果的性格,才一方面提醒吴主任以后在工作中要注意语言艺术水平的提高,另一方面,他及时制止了园区告状的风气。
这样,就相当于是上级给了李江园区班子莫大的支持和信任。
现在大半年过去,园区的领导班子基本“磨合”到位。
以王建浦自己的切身感受,他认为到目前为止,除开一些小的工作分歧,至少从大的总体来看,这一届的班子是团结的,也是令人奋进的。
不仅日常相处融洽,而且一起工作的时候,无论是管理还是做事,内部都非常公开,对不满意的事情也能公开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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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而今,现在新的班子成员已经形成了一种敢说敢讲,有事大家一起商量的工作“美好”气氛。班子之间合作得非常爽快,很快形成了共同的战斗友谊。
当然了,这一些还只是说的上层领导方面。
而相对于李江园区基层,充实现有的干部队伍才是把李江建成建设好的关键的关键。
王建浦刚到园区的时候,当时李江的员工文化程度以大专为主,有大学学历的都很少,懂外语的人更少,这一些,显然与国际性的李江高科技园区要求不符。
所以园区在下半年的工作重点之一,就是提出引进人才,抓紧招聘急需的人才进来。
人才招聘的方法多种多样,但总的来说,基本上还是采取公开招聘的方式,在报纸上刊登招聘启事,进行评分,最后面谈。
很有成效。截至目前已经有近20位之多的大学生在洽谈引进之中,甚至其中还有一名博士。
这位经济学博士,是复旦大学的高材生、这位博士人才的引进,还是吴主任三顾茅庐才最确定下来的。如果没有意外,他今年毕业后,就将正式来李江园区工作。
栽好梧桐树,才有凤凰往来。
现在随着园区的环境的进一步逐渐改善,人才的引进工作力度也一步步逐渐增大。
同时,为了给这些新引进来的大学生提供了良好的工作生活环境,也因为新办公楼配套的宿舍不够用,园区上个月还在龙东路北面的杨镇小区购买了6套住房,作为外地来沪大学生和硕士生的宿舍。计划是大学生两个人一间,硕士生一人一间。
这在上海目前所有的开发区公司中也是首创的。
后来,在张江最初开发的激情岁月里,正是这些不断引进的年轻人为张江无私奉献,挥洒汗水、贡献智慧,留下火热的青春,使李江一步一个脚印成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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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一阵阵热烈的掌声,打断了王建浦蔓延的思绪。
原来升国旗的仪式完毕。吴主任从怀里掏出来手稿,走过去国旗下准备开始他的演讲。
王建浦站在最前面。吴主任走过去的时候,他能非常清晰的听得见吴主任一步一步踩在雪花上,发出来的“咔嚓---咔嚓----”的声音。声音虽然很轻,却是那样的坚定和有力。
天空中白茫茫的一片,纷纷扬扬的雪花漫天飞舞。
这些雪花,它们像烟一样轻,玉一样洁,银一样白,飘飘洒洒,似乎从天而降。
“过去的一年,我们过的很不容易的啊-------”
吴主任的这一句开场白说完,全场鸦雀无声。
王建浦也不禁一愣:怎么一上来大领导突兀间就是这一句?
是的啊,这一年大家伙都过得太不容易了。
不说其他,王建浦现在还能非常清晰的想起来,自己当初刚到园区报到时候的情景。
第508章 漫天飞雪
那时候园区的办公地址还在陆家嘴峨山路上,童涵春药厂楼上的一间阁楼里。办公条件不仅非常拥挤,空气中还总弥漫着一股股的中药味。特别显眼的是,打扫卫生的工具还都堆放在楼梯口。
“不过,好在有园区所有人的共同努力,我们终于胜利的‘挺’过来了。”
王建浦心里长出一口气。挺,这个字用在这里还是很形象生动的。
是的啊,我们终于“挺”过来了。
从现在来看,虽然千难万难,但是像吴主任说的那样,园区现在不仅终于挺过来了,而且还开始熬出了头,日子正一天天向好。
“瑞雪兆丰年,好兆头啊,好兆头啊。同志们。”
吴主任站在国旗底下,看一眼大家,笑了笑朗声说道,“上海一般不下雪,可是下起雪来就不一般。我们上海还有一句老话,叫做雪落有晴天。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我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听得出来,领导今天的精气神格外的好,说话中气十足。听上去很有一种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的豪迈和豪情。
热烈鼓掌。
雪花不时飘落到王建浦的脸上,软绵绵凉丝丝的,不感觉到寒冷,反而舒服极了!
王建浦把手悄悄半伸到空中,想接一些雪花。可它们一落到手上就融化了,仿佛害羞了似的,确不想让王建浦看见。
——————
吴主任继续往下说:
“我们李江这一年的发展,另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就是规划。------”
规划是一个园区的核心战略。
领导说的很对,李江要建成“一流的高科技园区”,就需要有一流的主体规划。
过去的这一年,在李江园区的区域规划上,园区听取了来自境内外多方专业人士的意见。
先后邀请台wan咨群咨询公司、日本城市建筑设计所、澳大利亚建筑设计师与上海城市规划设计院,依据现在形势的变化,对原来的规划作了相应的研究和调整。
另外,园区还多次听取了国内专家对李江发展规划的意见和建议。
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去年12月,园区根据新区领导的意见,邀请全国22所大学的校长、15名中科院院士和工程院院士、22名教授及36名上海市有关部门的专家,组成了李江高科技园区顾问委员会和专家委员会,为李江修订园区规划提供智力支持。
这一举动开全国之先河。
为此,新区大领导还亲自写信给全国各大院校和研究院所,请他们为李江出谋划策。
清华、北大、上海交大、天津大学、浙江大学、南京大学、华南大学……这么多一流高校的院长、副院长都汇聚李江。
在顾问委员会的成立仪式上,新区大领导热情洋溢地动员他们来支持李江。
来自全国各地的专家们对园区的产业规划、发展战略等进行讨论,提供宝贵的建议,为园区的规划奠定了重要的战略思想。
在此良好开局的基础上,接下来,计划在今年李江专家顾问委员会讨论后,3月份,园区将召开“李江高科技园区经济与社会中长期发展规划课题研究会”,从而确定把李江从原来高科技产业区提升为科技园区,又称国际化技术城区。
在这个规划草案中,将对园区的形态和产业都进行了调整。
首先在形态上,提出了产业区、科教区、生活配套区和乡镇区“四区”结合的概念。
其次在科研教育方面,李江的目标是瞄准国外的科学城,要把上海一流的院校、科研机构引入李江。
园区设想的是复旦大学、交通大学、外国语大学、上海大学、上海第二医学院、上海外贸学院。
只是由于后来市里考虑建松江大学城,所以除开复旦大学和交通大学,其他的大学均未引进成功。
不过,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其间也收获到有一件意想不到的“大好事”。
去年中的时候,浦东新区社发局局长和当时的市政府外事顾问有一次到李江来,说香港的李jiag先生有意出资4000万元在浦东建一所外语学校,但土地费不在内。
园区当即同意,但是提出三个条件,第一这块土地只能用于学校,今后不能转为商业用地;第二条李江要派人进入他的教育委员会;第三凡是李江和浦东的学生进入这个学校,要同等优先。他们转告李jiag先生后,他爽快同意。就这样,外国语大学浦东外国语学校就在李江诞生了。
从后来李江的人发展和实践来看,完全可以说,人才、规划为当初李江插上腾飞的翅膀。
吴主任激情的演讲还在继续。
王建浦这会儿突然间想起来,自己早上刚刚在领导办公室,和吴主任之间的一小段对话。
当时,演讲稿基本上已经看好。
看看还有一些时间,吴主任和王建浦两个人并排站在窗户前,看向外面的世界。
窗外飞舞着的雪花,像千百只蝴蝶似的扑向窗玻璃,在玻璃上调皮地撞一下,又翩翩地飞向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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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房间窗户往外看,视线过了办公楼小院,前面的龙东路,还有罗山路清晰可见。也就是说,大半个李江科技园区的启动地块,一一就在眼前。
擦拭一下眼睛,吴主任说道:“可以讲,到现在,万事俱备,园区就只欠东风了。”
王建浦不做声。
“东风是什么,小王你应该知道的吧?”吴主任转头看向王建浦。
王建浦点点头,轻声回答:“我心里有数,领导尽管放心。”
吴主任转过身,在王建浦肩膀上吧重重拍一记:“好。接下来最重要的工作就看你的了。”
领导这一记,拍的力度可不少。王建浦禁不住一个趔趄,身子往下稍微缩了缩。主任说的园区接下来的重要工作,当然就是指的有针对性的为园区引进具有较高科技含量的具体项目了。
吴主任又关心地问一句:“你现在正谈着的项目怎样了?”
王建浦想了想,说道:“应该说很有希望,我自己也很有信心。”
“好,好,好。”吴主任当时连着说了三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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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宣誓,立志为祖国高科技产业发展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升旗仪式的最后一个环节,李江园区的所有干部职工,在雪中集体大声宣誓。
这时候漫天飞雪。
一片片的雪花从天而降,就像一个个身穿白色蕾丝裙的精灵。她们飘舞,转动,嬉戏,音符般跃动在空中。洁白无暇,美丽无比。
她们又似乎是在做新年前的冲刺!一个劲的钻进了办公楼顶,钻进了小院,钻进了现场每个人的心里。
第509章 我听小花你的
年初一傍晚,王建东两手里各提一袋大米,胡晓辉两只手里拿着水果等礼品,在王家阿婆的带领下,一起去胡晓辉外婆家里拜年。
走到花园石桥路路口,王建东停了下来,笑道:"手里提着不得劲,让我先休息会儿。"
"好手难提四两啊。"
王家阿婆立定,手里的东西互相调换一下。她看着儿子笑了笑,说道:"我看你还是背着走吧,那样省劲。"
王建东一开始心里还有些不太愿意,觉得那样不仅有碍观瞻,好像还可能------有损自己的形象。但是走一会儿,两手提着实在吃力,最后还是老老实实把两只蛇皮袋放到了左右肩膀上。
这样一来,却是一下子就轻快许多,走路也没有那样显得吃力和晃晃悠悠了。
大米是正宗松江泖港大米。
松江大米在上海很有名气。加之李尚爸爸又是从事当地农业工作,所以堂哥王建浦前几天的大婚,作为回礼之一,别出心裁的给每位客人准备了一袋10斤的松江大米。
松江人世世代代以大米作为主食。松江水稻栽培历史可以追溯到6000年前,松江农民积累了丰富的水稻栽培经验。自唐宋以后,松江一直是全国农业发达地区之一,水稻产量始终处于领先水平,同时,松江大米以品佳质优闻名全国,成为历代进贡朝廷的贡品。
后来因为有多余,所以就又给了王建东家里八袋。
这么多大米一下子肯定吃不完,所以今朝趁拜年的机会,给胡晓辉外婆家里再送两袋过去。她外婆家里人多,不会浪费。
"哎--,终于算是熬过去了得。结个婚真的太不容易了。"
王建东一边走路,一边感慨,"以前看着别人结婚,都只是看到热热闹闹的一面,不经历过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条条大道其实还真是够多的。"
今年的这个假期,过得太紧张了。
过年前,堂哥王建浦新婚,热闹了两天。紧接着就是过年。这其间的人情往来,简直走断腿。
王家阿婆看自己儿子一眼,又转头看向胡晓辉,笑道:"真正难的时候还没有来的呢?我讲的对伐,小花?"
胡晓辉脸上突然一红,只低头走路,不做声了。
往前走一段,王家阿婆想了想,说道:"等会儿到外婆家里,就按照昨天晚上我们一起商量好的,再和你外婆外公,还有舅舅舅妈她们讲讲,看看她们事什么想法,我们再做决定,好伐?"
胡晓辉点点头,笑道:"好的呀。我和小毛都阿姨听你的。"
"我听小花你的。"王建这时候了还不忘开一句玩笑。
王家阿婆瞪他一眼,王建东赶紧不响了。
这时候,在胡晓辉的外婆家里,她们一家人正围坐在房间的饭桌边,召开家庭会议。
主要的议题都是围绕着一件大事:胡晓辉父母四月份就要回来上海了。
然后是和这一件大事紧紧相关联的,还有两大问题。
首先第一个问题,就是她们夫妻俩回来后,怎么住,安排她们住哪里?
依现在王建东、或者是胡晓辉外婆家里的住房条件,住谁家里看上去显然都不太合适。
所以一方面,是女儿能回来上海,一家人都感到非常高兴,但是另一方面,在接下来面临的现实的困难的时候,也感觉特别的无奈,甚至还有一些些的心酸。
高兴的一面,当然是女儿女婿去东北、阔别上海二十年多年后,最后还是能好好的回来家乡,叶落归根,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大事情。
特别是对于胡晓辉外婆外公,则更可以说是一件"大幸事"。
为什么这样说?
原因有二。
其一,想当初,要不是因为家里的条件,还有自己儿子、也就是胡晓辉的舅舅分配不到好的工作、从而找对象困难,另外再加上自己家里没有地方可以居住等等这些困难,女儿也许就不太可能选择去那么遥远、一无所知的东北黑土地了。
实际上,按照当时上山下乡的政策,胡晓辉母亲其实有多个选择,除开江西安徽这些离上海相对不算太远的地方,最近的还可以选择去只长江之隔的崇明岛。
但是思来想去,加上那时候还是因为年轻,脑子不可避免的发热,所以胡晓辉母亲最后毅然决然选择了东北。
这当中,做父母的当然知道,其实还有一个很现实的原因,女儿觉得东北地大人少,总归会有机会争取自己的独立房间。
说实话,不要说独立的房间,胡晓辉母亲从小到大都没有单独睡一张床的经历。更多的时候,她都是睡在一张大木板上。
这张木板晚上搭在长凳上作为床铺,白天的时候,还是胡晓辉外婆糊纸盒工作用的桌子。后来,这一大块的木板又成了谢路得只晚间使用的床铺。
所以她听别人说去东北可能有自己单独房间的时候,就冲这一点,她就毫不犹豫、一狠心干脆报名去了最偏远的东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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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因为女儿去了东北,这样才给自己的儿子,也就是谢路得的父亲有机会后来去肉联厂找到了一份正式的工作。
或者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女儿自告奋勇去东北的话,那么,至少儿子的这份肉冶炼厂的好工作,估计是不太可能有希望的。
要不然,以一个既没有多少知识,也没有什么特长的儿子,到哪里去找那样一份正式的好工作?!
对的,肉联厂虽然说现在的经济效益却是不太好,甚至还有发不出来工资的时候。但是在七十八十年代,却是一个相当热门的职业,许多人挤破头都想往里拱的好地方。
用现在的话,甚至可以说,在当时就是一份高富帅的工作一点也不为过。
想想也是,在有钱都不一定有用、所有食品都凭票供应的年代,老百姓主要还是靠肥肉获取脂肪。如果找一个肉联厂的姑爷,相当于全家营养有着落了,在当时,这可是最重要的大事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对于自己的这个很早就一个人出去闯荡的女儿,胡晓辉外婆和外公老两口这么多年以来,其实都是心有愧疚,甚至一直都觉得对女儿有所亏欠的。
第510章 女儿总归是自家人
这就是"幸事"其一。靠着女儿去东北作为条件,换来了儿子当初的好工作。
"大幸事"其二,就要说到老两口本身了。
现在老两口年纪也大了,身体这几年眼瞅着每况日下,一年不如一年。这一次女儿女婿都能回来,一家人在上海老家正式团聚,也算是终于了了自己的一桩大心事。
说实话,如果要是女儿女婿她们真的在东北再也回不来,这才是她们心底里真正的痛苦。
尽管,前几年外孙女胡晓辉通过考大学分配的形式,曲线回来上海,但是孙女和女儿之间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况且,女儿当时是在那样的条件下选择去的东北,老两口自然更加可怜她们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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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然,自己真的哪一天突然故去的话,恐怕心里面一定会留下深深的遗憾。
所以讲,哪怕是现在即使面临着诸多的困难,但是从心里来说,两位老人心里对于女儿他们能回来还是非常高兴的。
也许正是因为这份长久以来对自己女儿的愧疚,所以才对于她俩这次回来以后的安排,包括生活,还有其他的方面都很关心,总想着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女儿他们回来上海后生活能过的更好一些。
------这里说的其他方面,指的就是工作。
虽然名义上说是退休,但这时候自己女儿女婿年纪还并不算是太大,其实还可以再找工作继续干活。
所以,回来上海后具体能做什么工作,这也是今晚上要讨论的主要问题之一。
不管小自己孩子年龄多大,在父母的眼里,总是小孩。对于老两口来说,自然也是如此。
生活和工作怎么安置,这是摆在一家人面前的两道难题。
尽管,胡晓辉父母在之前不管是当面,还是在书信里一再早就说过,这趟回来上海后,不让家里人操心任何事情,其中就包括了房子和找工作这两件大事。
一是找房子。
她们夫妻俩当然知道家里现在的住房困境,一大家的人就都住在一间房里面。回来住一起显然很不现实的。所以女儿的说法,出去先借房子,住住后看情况再说。
但是女儿话是这样说,作为家里人却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肯定是要为她们操心的。
外婆想了想,还是沉声问道:"小花父母这次回来上海,刚才说的那些困难,打算怎么处理?人多力量大,我们都说说自己的想法,好伐?"
外公一如既往的不做声。
外公退休多年,因为年龄关系,身体一直不太好,大病小病不断。除开这些毛病,他现在还有听力上的一些障碍。要是对方说话的声音少了一些,很可能就听不太清楚,甚至是直接听不见。
这几年再加上因为原来的工作单位现在效益并不是太好,所以退休工资也比较少,他基本上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呆在家里,很少出去。
久而久之,外公到了现在,除开特殊情况,一般都不再对家里的事情发表意见。即使是特意征求他意见的时候,也只是呵呵一笑。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管是以前在工厂,还是退休以后在家里,老爷子一直信奉的就是这个道理。
相对来说,外婆的身体状况要稍微好一些。
但是也好不了多少。因为之前在街道小厂的工作,长期接触潮湿的环境,以至于落下比较严重的风湿病症。一到天冷,特别是现在冬天的时候,全身关节就都疼。严重得时候,甚至连站起来都成了难事。
这几年,谢路得父母亲的工作也并不太好,一现在工厂的效益来看,俩人基本处在下岗的边缘。
刚好去年的时候,谢路得在三林的饭店关闭,家里面又是一大损失。也就是说,以家里现在的条件,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都已经很不容易。
谢路得的母亲也基本上和老爷子的态度差不多,平常一般也对家里的事情不太发表任何意见。
不过她与老爷子又有所不同,她是对家里的任何事情都没有任何意见,或者说是想不起来能有什么好的想法,于是到最后,也就干脆不再去想任何意见了。
也就是说,她没有主见,一切以自己老公的想法和态度为准。
这样一来,外婆现在这样的问话,看上去好像是征询家里人的意见,实际上归根结底,问的就只是一个人-----就是自己的儿子。
"说吧,大家都说说,我们应该怎么迎接小花父母?"没有办法,现在家里的这些事情,很多时候还是得要外婆自己管起来。
实际上,这样的问话,在去年下半年到现在,在家里已经不知道问起过多次了。但是每次提问,基本上最后都没有什么好的结果。
就像是今晚上的情形一样。
长久沉默。
看看没人动作,"四眼"父亲闷下去一口黄酒,只好自己接话,晃晃悠悠说道:"老娘啊,要是有什么好办法,我们不早想出来了的吗?"
"喝,喝---喝,"外婆看儿子一眼,语气里似乎有很多不满。
但是不满也没有办法,毕竟这是自己的亲儿子,自己又能拿他怎样。
话说难听一点,虽然说眼前的这个儿子不争气,确实是事实。比方讲,这么多年在肉联厂工作下来,还只是一线的操作工人而已。但是不管怎样,自己以后都还要指望着这个唯一的儿子养老送终的呢。
"你倒是好歹讲一句话的啊?"母亲显然不满意自己儿子今晚上的表现。
"姆妈,那你先讲讲,我应该说些什么?"
可能是觉得自己这样说话不太恭敬,放下酒杯,谢路得父亲笑了笑,说道,"首先,我们的态度,当然是非常欢迎阿姐能回来上海的。------,但是家里就是这样的状况,我们又哪能办法子?"
儿子说的也是事实。
前些年,国家取消生猪派购,实行了多渠道经营,后来屠宰市场也一步步放开,肉联厂不再一家独大,市场竞争日趋激烈。儿子所在的企业很快开始衰败,一度步履维艰。
"说实话,我现在连自己一家人都养不活,哪里还有能力和心思顾得上妹妹的事情?"谢路得爸爸撇撇嘴,又加上一句。
是的啊,又能哪能办?
"等会儿小毛他们要来家里拜年,等说起这些话的时候,我们总归要先有一个主意,才好和他们一起商量的啊?"
想了想,外婆提高声音,说道:"不管哪能讲,小花母亲总归是我们家的人,这一点我们要心中有数。"
"啊---,啊----,啊,"这时候,出了好长一口气,外公倒是说出话来了,"女儿总归是自己家人,你们晓得伐?"
感情刚才外婆的这一句话,肯定是说对了地方,以至于外公应该是一下子就听进他心底里去了。
第511章 算是有点良心
上海的冬天,天黑的早。还不到五点,就基本上全都黑了。路灯依次亮了起来。
天冷,街道上行人倒是不多。四周不时有鞭炮声响起。
到胡晓辉外婆家附近,有三四个小孩子"叽叽咕咕"正聚在一起放鞭炮玩耍。
一看他们鬼鬼祟祟的这种小把戏,王建东立马就明白了,这些小子肯定想着要使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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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游戏他自己小时候也曾经玩过。
只要看到有人来,这些小孩肯定就会点燃鞭炮,就朝行人突然丢过去。更坏一点,这些横小子们还会把鞭炮扔进烂泥水坑、或者是雪地里,"啪"的一声,溅人一身泥土和污水。
如果碰上胆小的对象,可能当场就要被吓哭了。这些坏小子则躲在不远处大声嘲笑。
但要是碰上胆大的,不仅可能要挨骂,甚至抓到的话,搞不好还得要吃生活。可是尽管会这样,还是会有很多调皮的小孩对这种游戏乐此不疲。
见那些小孩子朝自己这边看过来,知道他们可能要使坏。王建东马上高声叫一声:"介小赤佬,我看你敢?"
听王建东这样一吼,知道遇上不好弄的人了,领头的小孩子看人下菜拎得清,于是招呼一声,他们马上就四散而开了。
敲门进屋。
外婆家房间里很是暖和。
三人放下东西,围着火炉坐下来。因为背了东西走路的缘故,王建东倒不觉得有多冷。
房子正当中摆着一个燃烧正旺的火炉。火炉上用铝制的水壶烧着水,水开了后会自己鸣叫的那种。外婆家里火炉取暖的设备,和一般人家的一样,王建东家里也有一台。
这是一种烧炭的火炉,炉体是铸铁一体,兼具火炉烧饭、烧菜、烧水和取暖的功能。燃料是煤球,或者是小煤块。
当然了,煤块可以买现成的,也可以买了散煤回来自己制作。这种煤块的制作,比起来煤球就相对简单多了。放入一定比例的黄土,只要放水后和匀,然后制作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等到晾干或者是晒干,就可以使用了。
不过有一点,一定要保持室内空气流通,以防止一氧化碳中毒。烟气管道支架一般使用洋铁皮,不允许用木板塑料等可燃、易燃物,以免温度过高使支架燃烧,变形。
使用洋铁皮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能使烟气中的热量通过空气流通尽量多的保留在房间内,算是物尽其用。
看看四周,王建东问了一句:"舅妈,''四眼'';呢?"
忙着摆台的四眼娘搭话,说道:"一早起来,在家里拜过祖宗菩萨就不知道上哪里去了。说是找他的同学,也不知道他找的是那些同学。"
王建东笑了笑,不说话。
找同学?
那肯定是找他的那些技校的同学,或者说去找露露了。但是找露露好像也不太可能,今朝年初一,乡下外婆家里可能正忙得热火朝天的呢。
四眼他的小学和初中同学,自己喝他同班,当然全都认识。再说,在小学和初中同学里,除开自己,和他能玩到一块要好的朋友,好像就没有其他了。
稍微寒暄几句,就到了晚饭的时候。
胡晓辉帮着外婆开始摆碗筷,招呼大家洗手吃饭。
外婆问王建东:"小王,老酒吃伐?"
王建东本来想说不客气,但是看一眼坐角落里一直没有讲话的谢路得爸爸。他听胡晓辉不止一次说,这一位,听说这几年来一直都是老酒不离口。
于是笑了笑,王建东说道:"也行,我今朝就陪着舅舅喝一小杯。"
谢路得爸爸也跟着笑了笑,说道:"那----,我也就陪我这个外甥再喝一口吧。"
"你哪天少喝了,啊?"外婆嘲笑谢路得爸爸。
王家阿婆看着儿子,又看看谢路得爸爸。
她似乎有些不太了解情况。儿子今朝怎么在别人家里答应喝酒了?这种状况好像很少见。
还有,眼前小花的这位舅舅现在似乎显得很有些颓废,印象中以前不这样的啊?
不过,说实话对于这位自家以后的亲戚,她本来也不太特别去关注的。实际上,俩人见面的次数也不多。至于----,上一次见面,应该至少在半年以前了。
胡晓辉一看,马上打圆场,在旁边笑着插话,"今朝难得,我也陪着外公,舅舅喝一小杯。"
外公显然很高兴。今天难得这么多人在家里,似乎更有家庭的气氛。
"这样好了。今朝难得都碰到一起,我们一起喝一点好了。"
外婆间外公情绪不错,似乎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再说,外婆本来就能喝酒,加上现在风湿症的疼扰,她平常也喝几口酒压压疼痛。不过,因为效果,她一般都是喝的烧酒,也就是白酒。
"好好好,我们都喝一杯。"
连外公也要了一小杯。
不过,等到大家一起碰杯的时候,外公端起来酒杯,只在嘴唇上碰碰,却没有真的喝下去,嘴里碎碎念叨道:"好酒,好酒。"
酒的好坏暂且不论,经外公这样一说,现场吃饭的气氛就开始调动起来了。
一大家人边吃边聊。
外婆招呼大家吃菜,"都是小花娘从东北带回来的土特产。知道你们要来,我们早就准备好了的。"
胡晓辉母亲在过年前,就开始大量邮寄东西回上海。当然了,这位时候的东西,主要还是与过年能吃的着的有关,比如说香菇干木耳等东北那边的土特产。
并且这一次的数量和品种都比较多。
小花娘的讲法,说是以后她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东北了,所以想着趁这最后一次过年,当地物资多的机会,多多买回来一些。
而实际上,这些东西也不是她们自己买的,相当多都是当地的她们的朋友们知道她们要回去上海,送的。这些朋友,除开黑河当地的上海知青,更多的则是当地土生土长的东北朋友,不缺山货。
外婆招呼王家阿婆她们吃菜,说道:"这些菜,都是四眼昨天就做好了,等着你们来吃的。"
"说实话,我也是好长时间没有吃到他做菜的味道了。"
王建东夹起来一大块红烧肉,笑道,"嗯,好吃,还是原来的味道。这小子还算是有点良心。"
第512章 竹筒倒豆子
"今朝的年夜饭,还有今晚上的这几个菜式,都是儿子提前做好的,你们多吃一些。"说到自己的儿子,四眼娘这时候话语才开始多了起来。
于是大家讲了好一些关于谢路得的好话。
主要说的是他从小就欢喜做饭菜,小学辰光就开始帮着家里干活,做的菜式如何多,如何好看,味道又是如何好之类。
谢路得做的一手好菜的技艺,这是事实,甚至四邻八舍的人都很认同的。
王建东甚至还讲了小学毕业那一年,自己和谢路得,还有胡晓辉去乡下张桥外婆家里,做的那一顿晚餐。他清楚的记得,当时外婆村里的领导都被谢路得炒菜的手艺惊动了的,认为四眼小小的一个孩子,竟然能做得出那样一桌好菜,都感到十分的惊异和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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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说着说着,四眼娘的情绪就慢慢变差,甚至说话开始有些哽咽起来。
"哎-----,那一些都是过去很久以前的事情啦。"
长叹一口气,四眼娘说道:"我们儿子现在在小毛你小姨家里打工,但是我看的出来,他现在好像很有心事,过的也不是愉快。但是我们又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说。"
过的不好?
这倒是王建东第一次听说。并且还是从谢路得母亲的嘴里说出来。
过年前王建东还和胡晓辉商量,说是找时间去看看谢路得。这下好了,看来真的得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尽快找时间去看看他了。
四眼娘还在往下说,"想想也是,当初三林那边他自己想开饭店,其实我们全家都是反对的,但是,----,"
话说到半道,谢路得父亲喝干杯里的酒,插话进来讥笑道:"生意哪有那么好做?要是那样好赚钞票的话,还不是每个人都打破头去当老板了?"
"是的啊,可是光我们反对有什么用?"
四眼娘再叹一口气,"你们知道的呀,四眼这个人的性格,凡是他认准了的事情,就是四头牛也拉不回来的。比方讲,他从小时候不欢喜读书,到最后竟然还逼着我们全家,一定要去读那个什么技校----"
新倒了一杯酒,又一口吞下去。打了一个饱嗝,谢路得父亲接话:"不说那个什么技校还好,依我看,我们儿子最后坏就坏在那个什么技校手里的。"
王建东他们几个都看向谢路得父亲。
再倒了一杯老酒喝下去,谢路得父亲气呼呼说道:"------,要不是那个什么技校里他同学的撺掇,儿子当初估计也不会铁下心一定要去开那个烧钱的饭店。"
话说到这个地步,其他人都不知道怎么去接这个话,就都不约而同沉默了。
外婆用筷子指指儿子,小声呵斥:"让你少喝就是不听,话多屁多,说这些没用的做啥?"
本来已经张大嘴巴,刚想要继续说话的谢路得爸爸看看自己老娘,然后脖子一缩,不再说话,小心翼翼的自斟自饮起来。
话题转移,外婆一家人问起了王建东和胡晓辉他俩工作上的事情。
外婆问:"你们什么时候上班?"
胡晓辉笑笑,说道:"我倒是正常,初六。王建东可能初三就得要去大桥工地,他要值班。"
"小毛你初三就要上工地啊?"谢路得爸爸笑着多问了一句。
王建东解释:"是啊,没有办法,我们部门现在只有我比较年轻嘛,所以理所当然要多干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胡晓辉白王建东一眼,"还不是你自己争取的?本来按照值班安排轮不到你的,你以为我不晓得的啊?"
王建东笑了笑,不做声了。
胡晓辉说的是实话。
只是今年的情况,和往常还稍微有些不一样。
今年除开时自己争取的原因,其实还有另外一层因素。要知道,建设大桥的时候,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其中有一些工序是不能长时间停工的,比方讲桥墩混泥土的浇筑等等。要不然,就会严重影响到后续相关工作的合理安排。
这些话,王建东虽然和胡晓辉曾经有解释过,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不懂的缘故,或者还是因为其它,胡晓辉根本都没有听进去,也不愿意听这些所谓的理由。
当然了,王建东也知道,胡晓辉很多时候也就是嘴上抱怨一下下自己而已,其实她并不会往心里面去多少的。这也是胡晓辉性格里,王建东觉得特别好的一面。
谢路得父亲再一次站起来敬酒。
"王家阿婆。现在你们家里就很好啦,都有正式工作,二毛去了国外赚外币,小毛还是研究生毕业-----,"
一杯酒喝尽,他很有些伤感地说道:"你看看我们家里,就四眼这么一个儿子,现在都弄成了这副模样,我这个当爹的,有时候真的是-----,我这张老脸都没有办法见人的啊。"
"都不错,都不错。"
王家阿婆赶紧劝慰,"你们家四眼不也挺好的?他有做菜的手艺,到哪里都饿不着他的。"
"我这个儿子---,讲心里话,我的这个儿子----,从小到大,他-----,就没有少让我操心过。"可能是喝酒多的缘故,谢路得父亲这时候说话,开始有些啰嗦了。
"你操心啥了,不是打就是骂的----!"四眼娘明显话里有些生气。
"嗯,嗯,你们还记得吧,那一年的元旦,对的,就是元旦,上海严打,他和小毛你们家隔壁的小林跑到哪里去了----?"
谢路得爸爸似乎没有听见四眼娘说的话,站在原地还在结结巴巴往下说,"无锡-----,还是苏州?"
王家阿婆看向四眼娘,轻声说道:"他今天喝了多少老酒?"
四眼娘想了想,说道:"我也不知道。从早上起来就开始喝,一直喝到现在,中间基本上没有停过。我们忙,也不知道他今朝到底喝了有多少。"
"不来事的呀----?"王家阿婆嘀咕了一句。
"没事的,没事的。让他喝,也让他多说说话。"
外婆却持不同意见。她想了想,说道,"他也是心里有事,平常又没地方去说。今天刚好你们来了,竹筒倒豆子,干脆就让他今晚上说个痛快好了。"
第513章 同情
外婆既然这样发话,其他人也就不再去阻止谢路得爸爸吃老酒了。
实际上,从今天这位舅老爷的表现也可以看的出来,他可能是真的压抑太久,确实很需要一个发泄的机会和时间窗口。
也许,外婆这样说,从某一方面来讲对谢路得爸爸还真是不无好处。至少在心理方面是这样。把他自己心里的苦楚全都说出来了,一口气吐个干净,他心里的郁闷也许就会减少几分,对他自己的身体也会有好处。
四眼娘起身,倒开水在脸盆里,然后把毛巾打湿,拧拧干再递给谢路得爸爸,让他擦一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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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坐角落的这位舅舅。
今晚上舅舅的表现,与自己之前的印象比较,似乎非比寻常。
如果看他现在的状态,面红耳赤,应该差不多已经进入醉酒,至少是微醺的状态了。但是从舅舅他所说的话来看,又明显可以感觉出他其实心里面应该还是清清楚楚的。
可能,也许这时候的他已经没有办法完整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吧?
舅舅还在时不时的自斟自饮。
可是,这样下去,接下来还会发生些什么?
王建东其实不知道。
最近这一两年,因为工作忙忙碌碌,王建东来胡晓辉外婆家里的次数确实比较偏少。
说实话,要不是亲眼所见,眼前的这位舅舅,和自己之前的印象相差太多了。
相比以前敦厚壮实的身板,他现在看上去明显苍老许多。
想起来,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谢路得,小时候最怕的就是眼前的这位舅舅。这位舅舅,挨揍的时候,真的下得去狠手。腰大膀圆,也有的是力气。
所以谢路得每每吃生活的时候,经常是被揍的鬼哭狼嚎,甚或是遍体鳞伤。这也是街坊邻居有目共睹的。
从这些个小事情,一方面说明这位舅舅当年脾气的火爆,但是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这位舅舅的血气方刚,身体底子很好。
还有,今天看上去舅舅的胡子都没有怎么刮干净,再加上可能是不善于修饰的缘故,大过年的,整个人看上去竟然显的有些邋遢,与之前那个生龙活虎的舅舅形象相去甚远。
不看不知道。近距离观察,王建**然间发现舅舅以前一头浓密的乌发也变得逐渐稀疏,很多都已经泛白了。
王建东不免心酸。
也许,这就是我们普通人的普通生活吧。
很有可能,就是那些工作上不如意,养家糊口的压力,让舅舅他活生生转变成了现在生活中邋遢的小老头样子。
王建东不禁对眼前的这位舅舅开始同情起来。
同情!
突然间想起来的这两个字,让王建东自己都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自己心里面开始关心上一辈人的生活和工作了?而不像以前,只想着自己努力往前冲,而不会太多的去想起,是谁在后方给自己默默撑起来的那一片让自己没有牵挂的天空?
王建东抬头看向舅舅,又看向旁边的自己母亲,还有胡晓辉外公外婆和舅妈。
全都老啦!
上一辈人全都开始变老啦!
王建东忍不住鼻子里一阵阵发酸。
可能是有骨头掉进去取暖的火炉里,突的腾起来一阵烟雾。
王建东趁机会用手按按鼻子,又在眼睛上不为人知的擦拭了几下。
人到中年,难啊!
比如说,眼前这位舅舅马上就要面临的单位下岗。
失业,对于年轻人来说可能只是换一份工作而已,但对于中老年人来说就是一下子失去养活整个家庭的收入来源。
上有老下有小,所有人都依靠他,却没有人能让他依靠的。
人到中年,人生过半。生活难,工作难,压力大,委屈多。到最后就只一个字,难!
饭桌上的话题就转移到了胡晓辉父母亲既将要回来上海的事情上来。
"他外婆,今朝我们仨过来,就是想着和你们大家一起商量这个事情的啊。"王家阿婆笑了笑,说道,"在来的路上我就在想,估摸着你们也在家里商量好久了的吧?"
"可不,我们刚才还正在说她们俩的呢?"
放下碗筷,外婆却长叹一口气,"是的啊。女儿出去这么多年,现在终于能回来上海了。"
"那----,你们是怎么打算?"王家阿婆问。
问到这里,外婆却不做声了。
一看外婆的表情,王家阿婆就明白,今天可能没戏,估计还没有能商量出来一个好的方案。
但是王家阿婆也能理解。家里现实状况就是这样,还能怎么办?换做自己,好像也不太能那出不来什么好主意的。
正想要说话,谢路得爸爸又开口说了:"阿姐,我叫你一声阿姐没有毛病吧?"
"没毛病啊?你今末夜当这是怎么了,一下子这样亲热的叫我?"王家阿婆感到有些奇怪。今天,这位舅舅到底怎么啦?介许多状况?
谢路得爸爸却不管这些,他站起来走到王家阿婆身边,拉着王家阿婆的手臂,红着眼一字一顿说道:"我们家里的状况,你们现在也都看见了,很难办的啊。"
王家阿婆一下子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双手握住谢路得爸爸的手,笑着劝道。
"什么你们家里的状况,这不是都在这里的吗。我们大家和和气气过一个新年,不是都很好的嘛,你讲对伐?"
外婆脸扭向一边,不说话。
四眼娘站起身来想走过去拉开谢路得爸爸。
"还有,阿姐你听我----,让我把话说说完,好伐?"谢路得爸爸打了一个大大的酒隔,一口酸腐的气味,全喷在了王家阿婆的脸上。
王家阿婆下意识把脸准东了一个方位。但是手被谢路得爸爸紧紧拽着,抽不出来。
"还有一件事,我今天也想要说出来。"
想当初----,就是小学的时候,那时候要不是家里困难,我们也不至于把小花,----那么小的小花,那个时候就送到东北去了的。
实际上,我们对我的那个亲妹妹,还有小花一直都是心有愧疚的。
怪----,就只能怪我这个坐舅舅的没有本事,不能提供给外甥女,哪怕是----,稍微好一点的机会。"
谢路得爸爸头转向胡晓辉,问:"小花,你现---,现在可能还在怨恨舅舅的吧?"
第514章 能哪能?
谢路得爸爸的这个话说出来,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什么状况?
怨恨----,怨恨舅舅?说的这么直接简单,甚至有些粗暴?
今朝年初一,大晚上的不要搞得来这样煽情,好伐?
王建东再一次把目光移向这位老舅。不知道他今晚上还会说出一些石破天惊的其它话语出来。
在王建东印象里,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外婆家里有人对当初胡晓辉小学时候去东北学习生活的事情做道歉性质的讲话。甚至连类似的话好像也没有听说有过。
当然了,也许在私下里,外婆家人或许早已经也表达过这种愧疚的,只是王建东不知道而已。
"现在我自己深处困境,由己及人,舅舅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当时你们姆妈,我那个亲妹妹到几千里之外的东北,天寒地冻,孤苦无助的场景了。"
见胡晓辉他们都表现出很惊讶的样子,舅舅再补充了一句。
这一回,倒是一点都没有结巴,直接顺口就把他自己想说的话一下子全说了出来。
"都是舅舅混蛋----,当时没有照顾好小花你。我有责任的啊。"
再一次令人意外的状况发生了,这一次说完,舅舅竟然毫无来由的在他自己脸上"啪,啪---,啪"狠狠地扇了自己三巴掌。
全部人都惊呆了。
此情此景,虽然很受刺激,但是作为后辈的王建东还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怎么做,又怎么说。只好站在原地不动。
王家阿婆首先反应过来,马上抓住谢路得爸爸的手,打圆场:"都是多少年以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还翻出来讲做啥?"
她又指向胡晓辉,劝说道:"你看看,小花----,你的大外甥女现在不是正活得好好的吗?"
"其实我心里知道的啊,当初辰光要不是小花姆妈去了东北,我就没有机会留在上海,更没有机会分配进肉联厂那样好的工作。我应该感谢还来不及的,阿姐----,我现在后悔的啊?"
谢路得爸爸还想要继续往下说,王家阿婆打断他的话:"今末年初一晚上,不讲那些了,好伐?"
谢路得爸爸却不管不顾,继续往下讲。
他说道,想起来那年吃的臭海鲜,以至于最后把小花送进了医院,要不是阿姐你们的帮助,坐船去对过,及时转院去了对面的上海医院,才把小花这条小命给抢救过来。
讲到那年的吃海鲜差一点引发的"命案",外婆脸上挂不住了。
当年,那些发臭过期的海鲜,就是外婆从启东的那些鱼贩子那里买回来做给胡晓辉吃的。
都心知肚明。这件事情自从胡晓辉去了东北以后,大家就不约而同就不在提起了。怕说起来反而让老太太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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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今晚上舅舅那根神经没有搭好,这回给全部倒搂了出来。
外婆面子上很不好看。坐在矮凳上,沉着脸看桌子底下,不响。
胡晓辉看着舅舅,一开始并没有说话。
但是要说到怨恨,现在还真的没有。
也许,在自己还年纪小的时候或许也可能会有过,但是这么多年过去,随着自己的长大,阅历的增多,对一些人情世故的看法,也已经自己改变了许多。所以那时候即使是有,到现在也早就烟消云散了。
内心里来讲,外婆一家人肯定都是对自己好,也是自己考虑的。这一点,到现在她也坚信不疑。
而且,谁家里没有困难的时候?谁又没有不小心做错事的时候?
但是今朝眼前舅舅的这一幕幕,一下下深深地刺痛着胡晓辉的神经。
特别是看到舅舅现在的模样,很是于心不忍。
她走过去扶住舅舅的手臂,哽咽着说道:"舅舅不要再说了。小时候你们,外公外婆,舅舅舅妈,还有四眼都对我都挺好的。我都记得的,--------永远都记得的。"
胡晓辉回忆,"那时候你在肉联厂,我们可是没有少吃你带回来的猪肉。至少在吃肉方面,比当时很多小朋友都要吃得多,吃的好的。"
"是的啊,我现在都一直没有搞清楚,我们肉联厂那么多人,那么大一爿地方,以前效益那样好,怎么,现在改革开放了,那么好的一家企业,反而为什么说不行就不行了,说倒就倒了的呢?"
两眼有些茫然。舅舅接话,"你舅舅我干了快一辈子的肉联厂,临到老了,还要面临下岗。说到底,还是我这个舅舅没有本事的啊。"
说着说着,甚至脸眼泪从他老脸上往下流。
男子汉一哭,惊天动地。
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眼前的这位舅舅,外表看上去五大三粗,但是在骨子里,其实还是很传统,也是很上海男人的。
可能是家里、单位里的一大堆烦心事都刚好堆积在了一起,所以今晚上就全部彻底的爆发了。
"四眼从小就不让人省心。我们大人也确实有责任。"
一说起来这些,舅舅絮絮叨叨,就说个没完了。
"你看看我们家里现在,------,不怕你们笑话,真是要啥没啥,啥都没有的啊,我们能怎么办,对伐?"
王家阿婆不停地好声好语劝慰。
舅舅这时候说的话开始有些含混不清了。
但是,舅舅说着说着,他倔强的一面也适时显现了出来。
"你们再看看,我们的这个家------,两位老人,再加上两位濒临下岗的两位中年人,再加上一个刚刚生意失败重新刚上岗的年轻人,
我们能哪能-------?我们其实生活过的也很艰难的啊!"
胡晓辉这时候默默使劲扶着舅舅,不让他倒下去。
但听到舅舅这样说,她眼泪马上一下子就流淌出来。
这几年舅舅家里的状况,自己全都看在眼里。全家老少,竟然走到了现在的这个地步,确实不免让人唏嘘不已。
但是又能哪样?自己又怎么去帮助眼前的这个家?
实际上,也不是自己不愿意,而是实在是无能为力帮助的啊。
这才是她自己觉得很悲哀的地方。
四眼娘脸上也过意不去,一个劲地给王家阿婆、还有小花再三道歉:"你们千万不要往心里去,你们这个阿舅,这几年老酒吃多了,把自己脑子也烧坏了的,所以才欢喜乱说,你们千万别和他一般计较。"
正说着话,外公突然间大声插进来一句,"不管哪能,女儿总归是我们家里的人,是我们自己家里的事情。"
外公再一次这样说,场面一下子就再一次安静了。
外公说的很对,现在在座的几个人,关起们来,就都是亲里亲戚。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是的啊,既然都是自己家里人,那还有什么好争来争去的呢?
舅舅这时候接近于瘫软,倒在了一旁的座位上。但是他还想挣扎起来说话,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说了些啥。
但是明显可以看得出来,现在的舅舅,对自己,对家庭,对子女,对生活,似乎好像都充满了抱怨。
王建东赶紧走过去搭手先扶着他去床上休息。
今晚上的事情演变到现在,大大出乎王建东,还有王家阿婆和胡晓辉的预料。
说实话,今晚上过来胡晓辉外婆家里,本想着只是过来走走亲戚窜窜门,再商量商量的。谈事情本来就排在其次。
王建东也觉得自己非常难过。
他甚至还清晰的想起来,小时候谢路得爸爸不时送过来自己家里的那些猪头肉。
长叹一口气。王建东心里想:也许,只有在突然间遭遇到一些重要事情的那个时刻,很多人才会真正明白,生活可能本就不是那么容易的。
第515章 哽咽
从外婆家里出来后,三人都默不作声,低着头往前走路。
街道寂静。
这时候已经接近午夜,路面上看不到几个人影。只有昏黄的路灯光,一簇一簇的亮着,发散着些许光芒。
隐隐约约能听得见不远处黄浦江上传来江水流动的"呜咽----,呜咽"的声音。
突的一阵寒风吹过。扬起来地面上的灰尘碎屑纸张,"喔"的一声,就被送到了天上,旋即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王建东手里提着胡晓辉外婆家里给的回礼走在最后。
他抬头看着前面走着的姆妈和胡晓辉背影,眼框中不禁湿润。
王建东心里面五味杂陈。心中觉得特别的压抑和沉闷。
今晚上,太难过了,也太震撼太大了。
真的是非常震撼。心情无比沉重和压抑。
记忆中,自打有记忆开始到现在,实际上让王建东心情如此这般沉重和压抑的时候还真不多。
如果要说有,之前算是有过三次。
第一次,就是那年元旦前后寻找"四眼";
第二次,就是胡晓辉半夜海鲜中毒,找大伯他们单位的垃圾船,紧急送到对岸上海的医院救治;
第三次,就是自己父亲的去世了。
今天是第四次。
如果说,第一次和第二次的沉重,让王建东深刻地认识到友情的波澜不惊和**生长。
而第三次,则更让王建东深刻体会到亲情的血浓于水和无处不在。
特别是第三次,他还能清晰的记起来当时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每每回想起来,到现在仍然都记忆尤新。
那是87年12月10日,一个王建东终生可能都难忘的日子。
正是大二的上学期,实验课程快要期末考试的时候。因为学业紧张,王建东上大学后都住在大学宿舍。这一次的王建东已经一个多月多没有回浦东陆家嘴的家了。
打电话找他的时候,王建东正在实验室。实验室里没有电话,实验中途又不能中断,所以一直到实验结束、下午三点一刻的时候,王建东出了实验室才知道这个噩耗。
等自己匆匆忙忙感到中心医院的时候,还是没有能最后见上父亲一面。这也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
那一次,看着躺在白色床单下自己的父亲,作为一个男人,王建东忍不住撕心裂肺大哭。
这三次沉重的经历,都曾经让自己在一夜之间更快的成长。
现在回想起来,王建东也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有限的四次感动,其中竟然有三次会和胡晓辉一家产生直接的交集。
这可能也是缘分。
今天舅舅的表现,和自己见到去世的父亲时刻的场景,彷佛是一次是时空的转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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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和环境改变了,场景改变了,但是那种从内心里表现出看来的痛苦、压抑和无助,这一点却似乎没有任何改变。
当时的自己变成了胡晓辉舅舅。
父亲去世时自己的痛苦,相应的就变做了舅舅对现在,还有对未来生活、工作等等方面的痛楚和无助。
狼狈,无助,充满失望,看不到未来,------,等等,这一些元素,都可以在今晚上舅舅的身上,在他的脸上,还有在他的眼睛里,全看得到。
而且,以现在已经长大成人的王建东看来,舅舅的这种痛楚,可能要比自己那时候的痛苦还要更加深刻。
一种钝刀子割肉的痛。
看不到未来的希望,才是一个人最大的失望。
茫然四顾,找不到有任何可以靠一靠的地方和机会,才是一个人感到最大、也是最无助的时候。
今晚上也就是刚好找着了机会,全部爆发。可想而知,这些痛楚,其实在舅舅他的心里压抑了多久了的。
胡晓辉舅舅那样一个看上去曾经很坚强的大男人,在生活压力之下,竟然活生生的被弯曲如斯。
这让王建东的第一次对于生活,对于人生有了如此深刻的不一样的认识。
他想起来一句名言:"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那,舅舅的这一次爆发后,又会怎样?
完全可以想象得到,根本不会怎样。
王建东也知道,以舅舅现在的条件,根本做不到,无力、也不太可能会能去改变一些什么。想着要让舅舅一家的日子从目前的千般困境中走出来,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帮助肯定是要帮助的。
但是,自己能为他们,能为他们家做一些什么呢?
快走到东昌路出小巷的时候。走中间的胡晓辉放慢脚步,等王建东慢慢靠近自己。
俩人站定,互相看着对方。
在昏黄的路灯光中,王建东一眼就看到,胡晓辉的双眼里这时候早已经噙满泪水。
王建东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把抱住胡晓辉。
"小毛古古,我很难过-------,"胡晓辉头搭在王建东肩膀上,哽咽着说道。
"我也很难过,真的。"王建东用力,抱的更紧了一些。
想不到,胡晓辉竟然开始小声地抽泣起来。
王建东抱紧胡晓辉,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放心,有我们的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胡晓辉不响。掂起脚,眼睛在他的脸上蹭了蹭。
王建东马上感觉到,自己的脸上也全是胡晓辉的泪水了。
听到动静,本来走最前面的王家阿婆也停下来。
转过身,看见他们俩抱在一块,她长叹一口气,没有再做声。
等过好一会儿,见他们俩还是抱在一起,甚至隐隐约约听到了胡晓辉的抽泣声。王家阿婆只好走回来,离王建东两米远的地方站定。
等看清是胡晓辉在哭,王家去阿婆沉默了好一会儿。
想了想,她叹息道:"你们俩都要记住今晚上你们舅舅说过的那些话,晓得伐?"
王建东看着母亲,眼神指向胡晓辉。
胡晓辉背对着阿婆,不响。
"还有一句话你们记住了,等到以后你们有机会了,不管怎样,一定要想着多帮帮舅舅他们家。刚才那样的场景,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太难过了的啊。"
说着说着,王家阿婆也忍不住悲伤,声音开始哽咽起来。
"一大家子的人都很艰难啊,晓得伐?他们都是我们自家亲眷,于情于理,都应该帮助他们一把的,你们俩记住了伐?"
王建东不停地点头。
这些话,其实自己母亲不说,他自己也是这样想的。而且,不是需不需要帮助,而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要尽可能快的帮助他们。
这也是王建东这一刻下定的主意。
等胡晓辉哭泣的声音少了一些,王建东轻声说道:"我们还是得要尽快找到四眼,今朝新年初一呢,看看他这几天到底在哪里,干什么去了。"
第516章 黄河路美食街
可是气人的是,一晚上连着打了好几个传呼,根本不见谢路得回电话。
放下电话机,王建东念叨:"大过年,四眼他还能跑到哪里去呢?"
大姐搭话:"这么迟了,说不定四眼早就睡了的。"
王建东仨回家的时候,从婆家回来的大姐正等着他们,阳阳已经睡着了。
想想也有道理。
"那就明天再打好了。"胡晓辉也在一旁说道。
"不行,还是得打。"
王建东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两步,想了想,说道,"要不,试着再打一只电话给露露,问问她知道情况不?"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晓得伐?"
胡晓辉看看手表,嘲笑王建东:"估计这时候露露可能也睡着了的,我们打电话合适吗?"
"不要紧。你不是有她的传呼吗?"
王建东打断胡晓辉的话,说道:"只要她回电话过来就好。她要是真不回,那就算了,我们也洗洗先睡觉了。"
王家阿婆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只开水瓶,"轻声点,别把阳阳吵醒了。"
她招呼大家:"来来,准备洗洗脚。大毛你去拿大木盆过来。"
王建东先洗。于是胡晓辉代替王建东给陈露打电话。
陈露前两个月,小姨专门给她买了一只中文的传呼机,说是联系起来更方便,有什么事情好及时通报。
只是这只传呼机陈露一般很少用。她觉得对于自己而言传呼机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帮助。如果真想要找她,要么在营业部,要么在宿舍,基本上两点一线,怎么找其实都比较方便。
没想到陈露的传呼很快就回过来了。胡晓辉接的电话。
长话短说,胡晓辉先把今天去自己外婆家里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然后问:"四眼今朝去哪里了,你晓得伐?"
不想陈露也不知道谢路得今天到底去了哪里。
但是她提供了一个情况,说四眼今天凌晨还给她发过来传呼,祝她新年快乐。所以陈露推断,谢路得这一回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的。
倒不是担心他会发生什么事情。王建东赶紧擦完脚,接过来电话说道:
"露露,我们是想着怎样尽快去帮助舅舅。你知道的,我只有三天半的假期,现在已经过去一天半了,所以我现在很着急想找四眼,问问接下来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办,一起商量商量的。"
见王建东这样说,陈露知道事情的紧迫和重要。
想了想,她说道:"阿哥你先不要太着急。这样,我先问问他在技校时的几个狐朋狗友。问好了再我打电话给你。好伐?"
王建东同意了,叮嘱她一旦有消息,尽快电话过来。
可是,陈露的这个电话,一等就是一个晚上还不止。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九点过了的时候才有明确的消息。
情况是他的一个技校同学提供的,说四眼在黄河路美食街上的一家饭店帮忙烧菜去了。
帮人家饭店烧菜?
在黄河路?
真是莫名其妙。
不仅是王建东一个人不相信,全家人也都不太相信,就是连陈露也是大吃一惊。
大过年的,大家都放假休息,谢路得怎么会想着要去别人饭店里帮忙?
再说了,自从三林的饭店关闭,后来到小姨服装厂打工,一直到现在,谢路得都坚持不下厨房,除开过年,他在家里也很少做饭菜的。
现在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又是什么人,怎么样的一家饭店,让这个倔强的小伙子改变了他自己的决定,重新执掌菜勺、值得他大过年的跑去帮忙?
陈露也是第一次听说,谢路得竟然还认识有在黄河路开饭店的朋友。
王建东想了想,说道:"那---,你等会和外公外婆,还有你父母亲说说,今朝我就不过去拜年了,我等会就去上海那边找四眼。"
听王建东这样说,陈露也来了兴趣,一再央求:"阿哥,你一定要在陆家嘴渡口那里等等我,我也特别想要去的,好伐?"
王建东答应了。看看时间已经不早,特意让陈露不要再耽搁时间尽快赶路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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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和母亲说了自己想去黄河路美食街找谢路得的打算。
母亲很支持,说道:"这样好了,干脆让小花也和你一起去。"
王建东一开始还有些"于心不忍",轻声问:"我们俩都不去,外婆可能要有意见的了?"
"会有啥意见,你姐,还有阳阳,我们仨一起过去,你外婆会很高兴的好伐?"
在母亲的一再坚持下,胡晓辉还是和王建东一起去找谢路得。
胡晓辉对这样非常人性化的的安排自然很乐意。实际上,从内心里来讲,相对于去张桥外婆家,胡晓辉更愿意在这个时候去见一见他的堂哥谢路得的。
差不多十一点,在轮渡口等到了陈露。
陈露是小姨亲自开车给送过来的,刚好,转而接上王家阿婆小姨她们车再返回去张桥。
和小姨告别,三人坐渡轮去黄河路。
在90年代,黄河路可是上海风靡一时的美食街。它甚至与乍浦路、云南路齐名,号称上海三大著名美食街,受到了上海本地人的热烈欢迎。
对于老上海人来说,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要想在上海吃到最经典最讲究的特色菜色,就要到黄河路。
但是,虽然它早就名声在外,但是王建东和胡晓辉俩人却从来都没有去过黄河路美食一条街,只闻其名。
"没事,其实地方很好找的,就在大名鼎鼎的国际饭店旁边。"
在拥挤的渡轮上,陈露看向胡晓辉:"你不会连国际饭店都不知道的吧?"
胡晓辉摇摇头。陈露还真的说对了,她是真的不知道。
王建东笑了笑,说道:"我知道的。但我倒是要问了,露露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都没见过市面吧?"
陈露哈哈一笑,说道:"本小姐我很有幸,曾经跟着我老娘去那里吃过一次饭。"
胡晓辉羡慕陈露:"还是你厉害,去一次就记住地方了。我就不来事,基本上路痴。"
陈露笑笑,这回倒是很坦白:"主要是国际饭店那里面的蝴蝶酥太好吃了,真的,你们等会去看见了就一定会知道的。所以我才记到心里去了的。"
三人都哈哈笑。
第517章 蝴蝶酥
这样哈哈一乐,三人本来有些紧张的情绪彷佛一下子轻松许多。
"其实我们根本不需要这么紧张的。放松一些好伐?"
陈露看一眼胡晓辉,说道:"四眼这趟不会出事的,你们放心。"
天冷,江上风大。
胡晓辉缩缩脖子,迟迟疑疑的问道:"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陈露看向远处的黄浦江水面,说道:"你们想一想,四眼现在早已不是那时候的小孩了,他能惹出来什么大事?至少违法犯纪的事情他是肯定不会去做的。对伐?"
胡晓辉想了想,说道:"这一点,我也是相信四眼他的。"
王建东却不响。
实际上,关于谢路得这趟子是否会出去惹事情、甚至可能闯大祸的这个考虑,王建东昨晚上不是没有想过,但是想来相去,最后都觉得不太可能。
还违法犯纪?
都多大人了,谢路得最起码的是非应该是有的吧?事实上也没有那样的先期条件。再说,如果他连这一点辨别能力都没有的话,也算是他枉走到今天,也就是活该的了。
王建东觉得,怎么想,谢路得应该都不至于还去干那些冒冒失失的事情。
最大的可能,王建东觉得,可能还是和他现在家庭的现状,还有他自己的心里的真实想法有关。
那么问题来了,他心里这时候会到底会是什么样的真实想法呢?
这时候的王建东自然不知道。
这也是今天他想特别弄清楚的地方,而且是重点中的重点。
上岸,过****。
王建东用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幢高耸的深褐色的建筑告诉胡晓辉,前面的那幢看上去很有特色、别具一格的房子就是国际饭店。
国际饭店是上海年代最久的饭店之一,有三十年代"远东第一高楼"和"中国的摩天大楼"之称,曾经可是接待达官贵人、名媛大款下榻的重要之地。
从建筑结构上来看,国际饭店整体造型呈帆船形状,深褐色面砖和竖线条的轮廓处理和层层收进的顶部造型,突显出美国艺术装饰主义的建筑风格,几乎是20年代现代摩天大楼的直接翻版,也蕴含着"聚沙成塔"的寓意。
胡晓辉立定,站原地看了许久。
王建东本身是学建筑相关专业的,对这幢楼自然不陌生。
他在一旁介绍说,直到八十年代中期,国际饭店是"上海最高楼"的纪录保持者,是上海楼宇高度的神话,也是这座城市的象征。后来国际饭店还入选了"首批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名录。
如今国际饭店所在的****,虽然早已经高楼林立,而经历了几十多年风风雨雨的国际饭店,依然保持着当年庄重大方、富丽堂皇的雄姿。
可以说,这幢充满着现代主义风格的建筑,所体现的正是上海大都会融汇贯通的海派文明,以及古典和现代共存的建筑美学,象征着上海昔日的辉煌、今日的风采和明日的璀璨。
而这里的蝴蝶酥,则更是承载了一代代老底子上海人的美好记忆。
"现在看上去也是满时髦的嘛。难怪说露露第一次来就记住了。"
王建东笑着说道,当初这幢建筑的匈牙利建筑师邬达克,在画完国际饭店的设计稿后,也曾自豪地说道:"我可以保证,哪怕再过一百年,它仍然不会过时!"。
胡晓辉也跟着忍不住赞叹一句,"这幢建筑真的很有特色,所以不难记的。"
"切---,"陈露白了胡晓辉一眼。
王建东适时的开了一句玩笑,说道,可能很多老上海都知道一句俗话,是这样说的,"看国际饭店,当心帽子落沓"。
"啥意思----?"胡晓辉和陈露都不太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王建东笑笑,意思就是想看清国际饭店的全貌,就必须仰头,一仰头,不就要当心头上的帽子掉下来聊的嘛。由此可见,这幢楼之前在上海老百姓心目中的不可撼动的"亚洲高度"。
走的近一些,三人都意外的看见,国际饭店门口,正排着的长长队伍。估摸着,至少得有一二十位。
"这家饭店的生意这么好的吗?"胡晓辉忍不住好奇的问。
陈露却一下子无端的显得有些高兴起来。
她大声笑道:"那里排队的地方就是国际饭店的西饼屋,都在排着队等着买蝴蝶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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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走更近些一看,还真是这样。
陈露站定,不肯再往前走了。
眼睛牢牢地盯向西饼屋,她说道:"先不着急赶路,我先去买块来尝一尝。"
"那你是来找四眼的,还是过来吃东西的?"胡晓辉看陈露的馋样,忍不住问。
陈露却不理会。
边转身往西饼店走,边说道:"四眼不是已经知道在饭店里干活吗,还有什么好找的?人以食为天,本姑娘这时候吃东西要紧,晓得伐?"
胡晓辉嘴角一撇,嘲笑她:"哪能,都到这里了,还不先去找四眼?"
陈露回一句:"正因为知道他在这里,我反而不像之前那样担心他的了。"
王建东想了想,觉得陈露说的也有道理。
并且,看看时间,现在正是饭店就餐的高峰期。如果四眼真的在饭店里帮厨的话,这时候也应该是他最忙碌的时候。这时候去找他,搞不好反而会妨碍他炒菜做饭的正事。
现在反正到都到了,也就不怕耽搁这一小会儿的时间了。
于是,三人开始排队。
排了将近一刻钟,才终于买好。
刚出炉的蝴蝶酥。每块比巴掌还要大,层层起酥,带着浓郁的黄油香气。一口咬下全是黄油香气,满嘴留香。
"还真是好吃。"胡晓辉也忍不住当场就咬了一大口,赞叹道。
"我说的没有骗你们伐?"陈露手里捧着心心仪仪的蝴蝶酥,很神气。
国际饭店转角进去,就是传说中的黄河路美食一条街。
对这条传说中的黄河路,三人都充满好奇。
从路口一眼望去,路上行人很多,好不闹猛。
究竟是怎样的一条路,到底具有怎样的魅力,才让历来对吃比较挑剔的上海人,对来这里吃饭乐此不疲?
心情放松,神态也就跟着放松。
三人手里拿着蝴蝶酥,边吃边走,便寻找四眼所在的饭店。
王建东却先问了一个问题,"要是等会儿见到四眼他了,该怎么说?我觉得这个事情我们要先想想好。"
"这有什么好想的?赶快过去找他回家去的啊?"陈露大大咧咧的回答道。
"你们就一点都没有想过,为什么四眼要来这里炒菜做饭,而且还选择的大过年这个时候?"
王建东笑了笑,再问,"难道你们都不觉得,这些做派,明显和四眼他平时的表现很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吗?"
第518章 粤菜馆
"四眼这个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还不是想起来干什么就干什么?"
陈露一边吃,一边不以为意的说道,"就像开饭店,那么多人都不看好,他还不是一意孤行,搞到最后还是搞不下去了?"
胡晓辉笑话陈露:"说起来三林的那爿饭店,我记得你当初可是特别支持他的。"
"我特别支持?"
陈露眼睛白了胡晓辉一眼,笑道,"那你说,我当时能不特别支持吗?"
事实上,关于谢路得为什么要出来打工,王建东如果昨晚上还没有想通顺的话,那么,现在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可能没有预先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王建东想了想,说道:"说是去饭店帮忙,估计也是面子上的说法,准确点说,我想四眼他应该是去饭店里打工了。"
打工?
"他会自己主动去找地方打工?"陈露第一个不相信。
胡晓辉也不太相信。好像谢路得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主啊?
那---,打工做啥?
当然就是为了赚钞票的了。
"就是想要打工,那就是为了赚钱。如果他真的只想赚钱的话,我们服装厂里过年期间也有一直都安排有人上班的,四眼他也完全可以去厂里上班赚钱,又何必要跑这么远地方来的啊。"
王建东笑笑,不语。
胡晓辉也不做声。对于自己的这个堂哥,她自小就比较熟悉的。
可是听上去,王建东的这个打工的说法,细细一想,还是比较可信和有有可能的。
至于,四眼为什么不去服装厂加班,而愿意来这里的饭店加班赚钱的方式,------,只要往深里稍微再想一想,似乎也可以完全说得通的。
很简单,可能原因就两个:
一是服装厂是小姨家的。二来,可能还是谢路得这人不愿意从心底里真正的彻底放弃自己最拿手的手艺,所以现在他把这门手艺当作了一个能有饭吃的赚钱工具和手段。
三人继续往前走。
黄河路美食街南起南京西路,北至南苏州路。在这短短755米的小道两边,粗略的看过去,大大小小的餐馆近百家。
密集的餐馆和特色美味直面扑来,吸引了来自四面八方的食客。
但是与自己以前去过的云南路美食街上的各地争艳不同,这条路上大多为上海本帮菜的特色,以河鲜、海鲜为主。偶尔也可见到水煮鱼、串烧之类的字眼。
一路走过去,那些在沪上闻名遐迩的饭店比比皆是,什么乾龙餐厅、功德林、杏花楼、苔圣园酒家、佳乐汤包等-----,
这些餐厅,基本上全是老上海人的记忆中的味道。
陈露笑道,"你们可能不知道把,据说黄河路上的这些饭店招服务员还要挑挑拣拣的。"
招服务员还需要挑挑拣拣?
又不是菜市场?
再说了,就只是一个服务员而已,还需要挑挑拣拣吗?
实话实说,服务员还需要挑挑拣拣,这在九十年代之前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所以也不由得胡晓辉听到这个消息后很是惊讶。
刚好经过一家叫做"康熙美食"的饭店。
胡晓辉忍不住笑道:"名字果真霸气的,一身的皇家正气,怪不得这里的服务员要挑选以后才能上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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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想了想,搭话道:"你们不要不相信。市面上还流传有一个说法:在这里吃饭请客,晚上一个大包房十几个人个人,开销常常上万元。"
这回轮到陈露也感到惊讶了。
什么,上万元?-----,算算我的工资,得要多久才能请客吃上一次?"
胡晓辉到底是会计,马上答腔:"别算了,包括工资奖金福利,大概两年左右吧?"
陈露吐吐舌头,眼睛翻一翻。不响了。
王建东说的倒都是实话。
不过说起黄河路上的美食,每个上海人都会有自己当年喜欢的。但是,其中一个曾经街头巷议的名字大家都不会忘记——"****炖品"。
"我看过报纸上的新闻,说这里老板曾经对外声称,这家炖品店自从开业以后生意就格外的好,一天下来,营业额少说也有十几万。一年能够有近千万的利润。"
王建东笑了笑,说道,"据说,我说的据说,这家饭店里58元一位的佛跳墙、22元一位的秘制炖鹿肉、188元一位的红烧大排翅是其招牌菜式。"
"------,一千万?"
胡晓辉张大嘴巴,一脸的不相信。
不相信归不相信,反正他们的生意好坏,赚钱多少等等这些个数字,和王建东他们仨也没有什么关系。所以,接下里话题还是回到了王建东刚才提出来的问题上:见到谢路得的时候应该怎么说。
"还是要先统一一下口径比较好。"
事实上,陈露这时候在王建东的一再提示下也似乎有些明白过来,"阿哥你是说,我们说话,-----要照顾到谢路得的面子?"
王建东点点头。
他接着分析,谢路得之所以宁愿选择这里而不是去服装厂打工赚钱,肯定是有他自己的想法。但是,我想,这里面基本上可以确定三点,一是他不想丢掉自己的手艺,二来估计也是不愿意太多的麻烦你和小姨。至于第三点,所有人都不告诉,可能还是他想要是有自己的尊严。你们俩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样一分析,陈露就基本上全清楚了。
站原地很久,不响。
陈露看看胡晓辉,又看向王建东,眼睛里满是疑问。陈露这会儿怎样想?
"我听阿哥的。"等好久,陈露嘴里轻轻吐出来这五个字。
谢路得找工作的饭店是,同学提供的是一家粤菜馆。
等找着的时候,赫然看见粤菜馆大门口竟然摆着有俩只叠着的铁笼子,里面盘着好几条王建东叫不出来名字的大蛇。
铁笼子周围着很多好奇的市民,还有人对着里面的蛇指指点点。
胡晓辉一开始没有注意,等走近些看到那些蛇得时候,胆小的她被吓得不由自主往后退。
抬头看,饭店大门边的花岗石墙壁上张贴着一幅大海报。海报最上端写着一个大大的红色"蛇"字和一条盘着的正吐着信的蛇的图片。底下是各种和蛇相关的菜式图片和介绍。
从海报和笼子里摆着的这些的蛇来看,这家饭店应该是以与蛇相关的各样菜式作为主打菜。这倒符合王建东印象中一般粤菜馆的特色。
第519章 “站住-----”
地方既然找到了,三人再看看招牌,等再一次确认无误过后,抬脚步入饭店。
有穿着旗袍的迎宾小姐,微笑着过来款款把他们三人迎入店内。
房间里很暖和。可能这时候已经过了就餐的高峰期,偌大的大堂里就餐的客人并不是很多。
王建东笑笑,摆摆手说道:“我们不是过来吃饭,是想到这里找一个人。”
迎宾小姐笑笑,说道:“那我介绍你们给前台,她们比较熟悉饭店的情况。”
王建东表示感谢。到前台,有两个小姑娘再忙碌。想了想,他问正在一位收拾账本的小姑娘:“你好,我想一个在你们这里做厨师的人,名字叫谢路得。”
“哦---?”小姑娘看上去有些为难,眼神看向王建东,似乎是不太好确定。
“一个戴眼镜的-----?”王建东进一步启发。
小姑娘歪着头,笑了笑,说道:“你说的是一个叫‘四眼’的人吧?”
“对,对,对。”王建东笑着说,“他的外号就叫做四眼,上海本地浦东人。”
“厨师里面戴眼镜的不多见。不过,后厨不能让客人随便进去的。”想了想,小姑娘说道:“这样,你们先找个位置坐下来。我给你们去厨房找一下。”
说完,还不忘告诉旁边的另一前台小姐,说是等会记着给王建东他们上茶,然后转身朝后面的厨房走过去了。
找地方坐定。有服务员送过来三杯热茶水。
只等了一小会儿,原先那位的小姑娘出来了,告诉王建东:“他不在厨房,因该是在后面小院子里干活。”
陈露站起来,说道:“那---,我们可以直接去找他的吗?”
“当然可以。”小姑娘笑笑,说道,“当然了,你们在这里等也可以,我可以给你们去找过来。”
陈露快言快语:“还是我们直接去好了。麻烦你告诉我们怎么走。”
小姑娘带着他们仨往后门走。
“怎么这里就可以让我们看了?”半道上王建东开了一句玩笑。
小姑娘转头笑笑,不做声。
到饭店后面,先掀开一个帘子,然后推开一扇铁门,后面竟然别有洞天。
原来饭店后面是紧连着的是一处居民小区。看上去都是老房子,显得很有些破旧,应该是有些年代了。
小姑娘指了指铁门,“就在里面,你们自己推门进去吧。”
小姑娘指向的那里,应该是一个居民小区的一个单元的一楼,全部用红砖围了起来,只留有一扇铁门,正对着饭店后门。
王建东对小姑娘表示感谢。
仨人走到房子前面,敲门,长久没有任何反应。试着先推推们。原来门是虚掩着的。
小心推门进去,里面首先是一条通道,然后连着的是一个比较大的天井。整体看上去,有些像是一个不小的院落。而且显然是有意修饰过,地面都是水泥地,倒是比较宽敞。
靠墙的四周,整整齐齐的堆放着很多的铁笼子,就像饭店大门口的那种。
只是与大门口的铁笼子不同,这些铁笼子上面全都盖着有一层厚厚的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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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很安静。
安静的甚至有些可怕。
“不会都是蛇吧?”胡晓辉指指那些铁笼子,不肯往里走,似乎都要被吓得叫出声来。
王建东把手指放自己嘴唇上,对着她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但胡晓辉还是害怕,紧紧挨着王建东,抱住王建东的胳膊不放松。
转过通道,里面正有一人在弯腰干活。
那人戴着一幅大眼镜。穿着厚实的绿色军大衣。头上戴着同款的军棉毛帽子,帽子两边的棉耳朵放下来,通过细绳紧紧地系在下巴上。手上戴着长胶皮手套,脚上穿着的也是长筒胶皮雨靴。
全身上下,整个人基本上都包裹的严严实实。
因为是刚好看过去是侧面,所以也不能肯定,眼前这人到底是不是谢路得。
再仔细一看,原来那人正在一条板上杀蛇。
只见那人当场打开一只铁笼子,熟练地捉出一条蛇来。然后一手拿剪刀,一手按蛇头,砍头、剥皮、剖腹、切块,三下五除二便把大蛇宰杀完成,动作干净利落。
场面血腥,胡晓辉不忍细看,只好闭上了眼睛。但是她嘴里吐出来的明显粗气,说明她心里这时候还是很有些害怕的。
一直等那人这一套宰杀的动作做完,王建东才假意轻轻咳嗽了两声。
他想看看对方的反应。要是那人听到声音后后能转过头来,就能确定到底是不是谢路得了。
不想那人手里动作却没有停,一直到手中的蛇身最后处理干净,才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老范,又有新单子来啦?”
王建东他们马上就听出来,正是谢路得的声音。
真的是谢路得!
“四眼-----”陈露马上轻声叫了一声。
可对方却没有什么反应。手上动作不停,仍在用抹布最后处理条板上的血迹。
“四眼---?”这一回,陈露的声音提高了许多。
那人这才慢悠悠转过脸。只是仍然弯着背,保持着刚才擦拭的姿势。
他眼神有些茫然地看向王建东他们三人。
“阿哥----”胡晓辉这时候也回过神来,壮起胆子大声叫了一声。听得出来,胡晓辉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怕蛇,抑或是地上满是新鲜血迹的缘故。
陈露却不管这些,提脚就要快步走过去。
“站住-----”谢路得却突然大叫了一声。
陈露吓一大跳,正抬起的一只脚停在了半空,以一个正要起步快走的姿势停在原地,满眼不解的抬头看向谢路得。
不仅陈露,王建东和胡晓辉也被吓了一大跳。
这人怎么能这样?我们这些人大老远的过江搭车来找你,你竟然会这样对待我们?
还站住?!
怎么了,这才几日不见,就敢这样大声大气?看来不仅胆子肥了,脾气也见长的啊?!
简直比动物----,不对,比眼前的这些蛇还要冷血。
谢路得却似乎不管陈露她们这时候的什么反应,反而转身快步朝身后的墙角走去。
在陈露的一片疑惑和目瞪口呆中,只见谢路得从墙根上抓起来一把长长的铁火钳,又转身快步朝陈露走过来,夹起来地上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丢进条板旁边的垃圾桶里。
第520章 一场虚惊
“----,小毛,陈露,小花,-----,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啦?”谢路得放下火钳,这才转身对着晨露她们傻乎乎笑着问道。
这时候陈露脚还在半空中,声音很有些紧张,“刚才你夹起来啥东西?”
谢路得只抿着嘴笑,不回答。
“快说的啊,到底是啥东西?”
觉得谢路得笑里有事,陈露再问,“大过年的,你怎么在这里?在这里做啥?”
王建东也觉得有些奇怪,不由得走过去垃圾桶那边。
往桶里一瞧,他不禁吓了一大跳:原来是一个刚剁下来的蛇头。两只黑溜溜的眼睛还大睁着,血肉糊糊,很是吓人。
见王建东吃惊的模样,胡晓辉尽管有些好奇,但是这会儿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一个人站在原地睁大眼睛满脸疑问和紧张的看向王建东,又看向谢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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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露更紧张了。
还是王建东打圆场,笑了笑,说道:“也没有什么,就只是刚砍下来的一个蛇头。”
“哇----”很喜欢第一个惊叫出声来。不过,好在她知道场面特殊,马上用手使劲捂住嘴,最终发出来的声音倒是不大。
陈露松一口气。抬起的脚落下地来。可能是在乡下长大,看见的蛇多,这些蛇在他的眼里也不算什么了的吧。
谢路得看向很喜欢,眼神里明显有一种恶作剧的味道。
这是他从小到大就特有的一种眼神。王建东在他的军大衣上使劲敲一记,笑道:“你还有脸皮笑?太吓人了好伐?”
呵呵呵呵。谢路得看向陈露和胡晓辉,小心的陪着笑,“我也是为你们好。刚砍下来的蛇头,还是很危险的,晓得伐?”
这一点,谢路得倒是没有说假话。以前大学在野外考察桥梁时候,王建东是曾经亲眼见识过的。
蛇被剪断头后,还能张口攻击人。这是神经反射!并不是它还活着!
因为神经元存在于蛇的整个肢体中,就算把它的头砍下来,身体还能扭动,头还能翻滚张嘴见什么咬什。反正别被它咬着,真不是闹着玩的,咬了还是会被它毒。
“不过,小花你也不用这样紧张,这里的蛇都是无毒的,就算是被咬到也没有多大关系,好伐?”
胡晓辉忍不住对着他的这位喜欢捉弄人的表哥翻白眼。
一场虚惊。
气氛稍微放松。陈露马上再一次问谢路得:“我怎么一直都没有听说你大过年时候找工作的这件事情?”
谢路得对着陈露笑了笑。但是没有正面回答她的提问。
“你是不是怕我反对你?”陈露不依不饶。
谢路得还是只笑。
陈露有些气恼,跳过去抓住谢路得的耳朵,瞪大眼睛问:“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哎哎,------”
谢路得忍不住叫出声来,“我的姑奶奶,是真的疼,晓得伐?”
王建东和胡晓辉对视一眼,装作没有看见。事实上,陈露的这个问题,也是他俩心中的疑问。只是,既然现在由陈露先提出来了,说明有人比自己还要着急这个问题的。那么好了,自己就只要往下看戏就可以了。
陈露只好松手。
谢路得跺跺脚,先是晃晃脖子,再晃晃脑袋。
接着把手上的厚厚的长胶皮手套摘下来,放到凳子上。然后把军大衣的帽子取下来。
可能是捂得太久,谢路得的头上直冒热气。
“啥事体?”这时候显然已经回复倒了原来的状态。
陈露眼神复杂。
她好像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似的,也不知道谢路得心里现在到底在盘算什么。
回到主题。
陈露想了想,仍然带着急切的语气问谢路得:“四眼,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的呢?”
“还有啥事体?”谢路得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和陈露的思维这时候根本不在一个频道。
陈露看看四周,最后眼光集中到谢路得的一身行头上,“说,大过年的,怎么想起来到这里饭店了?”
“是的啊?”胡晓辉在一旁帮腔,“我们还以为,至少也是在饭店里帮厨的呢?谁知道你竟然干的是杀----”
王建东打断了她说话。
他指指地上,还有四周摆放着的蛇笼,对着谢路得笑了笑,慢慢说道:“你不会是要我们在这样的呆着的吧?”
“那是那是。”
谢路得终于算是反应过来,说道,“都来到了上海,我自然要带你们出去大街上走一走看一看的。”
陈露马上一脸的嫌弃。啥意思,我们问东,你说的却是西。总这样,有意思吗?还是说,你心里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正想要话,有声音从院子外面传过来,“小谢,全都弄好了吧?”
“得,又来生意了,估计不能陪着你们了。”
谢路得看看陈露,又看向胡晓辉,小声说道:“这样,等会儿这人进来的时候,我和他说说,你们中午饭就在这里饭店吃,帐记在我的头上,还能打折。说实话,这里饭店菜式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当然了,蛇菜更是一绝。”
“我们才不要吃蛇的呢?”
陈露在谢路得的胳膊上敲一记,见谢路得还是只笑却没有其他的反应,想抬脚再踢上几脚解气。
这时候刚才问话的人进来,看到里面有这么多的人站着,还以为是饭店的食客进来现场点蛇,嘴里笑呵呵说道:“各位客人,本店的蛇都是现吃现杀,绝对保证新鲜的。”
“老赵。他们都是我的亲戚,今朝特意过来看看我的。”还是谢路得打破尴尬,笑着说道。
“哦哦,那---,是我认错了。”老赵笑着和王建东他们一一打招呼。
老赵问谢路得:“全都弄好了伐?”
“全都好了。”
谢路得三下五除二,把刚才宰杀好的蛇段用方便袋包装好后递给老赵,说道:“等会,我这些兄弟姐妹上饭店吃饭,你去和领班说说,打个好一点的折扣?”
“没问题,没问题。”老赵接过东西,点头笑道,“这样,你们尽管点菜吃饭,结账的时候说老赵介绍的就可以了。保证你们满意。”
第521章 打三份工(新春快乐)
等老赵走出院子,院子里的气氛再一次断崖般下降。
本来天气就比较冷,这会儿,明显能感觉院子里一阵阵的寒冷来。
王建东哈哈气,边搓手边看看陈露和胡晓辉的反应,感觉她俩脸上的明显都表现出不太对付,于是赶紧打圆场,“怎么,四眼你是想把我们就这样丢院子里吹寒风的啊?”
陈露面无表情斜眼看向谢路得。
刚才一连串的答非所问,显然已经引起她的严重不满。以王建东对她的了解,再不想办法劝解,估计可能马上就要爆发一场小规模的人民内部战争了。
“哦哦哦。”谢路得见风使舵,赶紧笑道,“对对对,我们去房间里坐坐。”
说完,他领着王建东他们就往正房里走。
进得房间,原来这是一套两居室的房间。诺大的房间里却基本上没有什么家具,显得很是空落,和院子里堆得到处都是的蛇笼形成鲜明对比。
谢路得就睡在其中的一间房里。里面除开一张铁床,还有一张小桌子,此外别无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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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有凳子,三人只好都坐到床铺上。
刚坐上去,陈露就马上弹跳了起来。
王建东和胡晓辉不知其所以,但是也跟着立马站起来。
陈露弯腰,摸摸床垫子,又摸摸摆成条状的被子,摸着摸着就不动了。
王建东觉得陈露举动奇怪,也弯腰摸摸床垫和被子。床铺上的垫子明显很薄,棉被摸摸也不算厚。他不由得脱口而出:“这也太薄了啊,这大冷天的。”
胡晓辉一听,也弯腰分别摸了摸,不做声。
陈露站起来,用手擦擦眼睛,立在原地,长久没有作声。
哎----。王建东心里叹息一声。他知道,此情此景,肯定是勾引起来了陈露内心里的柔软。只是,这个四眼,又是何苦来哉?!
意外的是,在谢路得床铺的枕头上面,倒是摆放着一本英文的书籍。
王建东好奇,拿过来一看,原来是一本大学二年级的英文教材。王建东笑了笑,朝外面房间里正洗茶杯的谢路得问:“四眼你不错的啊,现在还看英文原版的教材。”
谢路得端了热茶水进来分给他们,笑了笑,不说话。
陈露放下茶杯,从王建东手里拿过来书本书一看,想了想,说道:“这是我们以前在华师大培训时候的教材,你还在看?”
“晚上下班后反正没事,就随便看看喽。”
谢路得笑了笑,又接着解释道,“这套房子里基本上就我一个人住,又没有电视机,只好找书看看打发时间的啊。”
“蛮好,蛮好。”
王建东在谢路得肩膀上拍一记,笑道,“我记得你从小起英语就还可以的。好好着学习学习,以后说不定就有用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谢路得笑了笑,呵呵说道:“除开做菜,实际上我也就这一点爱好了。”
喝过热茶,身体暖和许多。
陈露的态度明显比刚才在院子里的时候好了很多。也许,是她刚才自己亲手摸床垫和被子的缘故,甚至于这时候对眼前的谢路得有很多的同情涌上来。
她心里想,四眼其实也很不容易的啊。大过年的跑出来饭店里打工,这要是换了一般的上海人,是肯定做不出来这样事体的。不只是说这个出门打工勇气,单是能放下自己作为上海人的身份,就很值得佩服。
人多拥挤。床上坐不下,谢路得只好坐在了小桌子上。
都喝茶,一时间都不说话。
好一会儿,陈露抬头,眼神复杂的看向谢路得,轻声问:“怎么想起来大过年的出来这里饭店打工呢?”
谢路得低头,讪讪回答:“讲起来也很简单,还不是想挣多一些钞票?”
“挣钱?你在服装厂,不是有一份收入的嘛?”
想了想,陈露又问:“服装厂不是也有假期加班,也有加班费的啊?”
谢路得笑了笑,不做声。
王建东端着茶杯看着谢路得。
到现在,加上前两天刚刚去过谢路得的家里,和谢路得的家里人有过一次较为深入的交流,这时候的王建东其实已经基本上能理解谢路得的这些所作所为。
整体来讲,这一次见到谢路得,王建东心里还是很有感慨,觉得和上一次见面比较,谢路得现在无疑沉默了许多,但似乎也成熟了许多。
笑了笑,他对陈露说道,“到这里,四眼其实是打两份工,当然可以多挣些钱。”
陈露看向王建东,眼神里满是疑惑。
谢路得还是不说话。
“所谓两份工,当然一份是做厨师,一份是做杀蛇的伙计。”
王建东想了想,继续说道,“当然了,我觉得四眼可能还不仅仅是想着只挣钱,应该还有其他的想法,比如说看看人家饭店到底是怎么赚钱的,学习的地方应该有很多的,对吧四眼?还有,估计也有偷师学艺的想法,比方讲,做蛇菜-----”
话还没说完,胡晓辉插话:“------,只是表哥你刚才不是在杀蛇的吗?”
“对的啊?”
陈露再一次盯向谢路得,“那你说说看,是不是像小毛说的这样?”
王建东也看向谢路得。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今天见面,谢路得似乎就一直不太想说话,甚至连回答问题的踊跃表现也不太有。这和他平时很有些油嘴滑舌的形象相差太远。
“小毛说的的确相差不多。一般来说,我是这里饭店烧菜的厨师,空闲时间里又是临时兼着杀蛇的伙计。”
嘴角笑了笑,这时候谢路得只好开口说话了,“不过嘛,其实我现在打的是三份工,晚上还帮着饭店看手这里的院子,也是有一份额外收入的。”
到最后,谢路得终于暴露出来本性,还不忘开了一句玩笑,“也是算一石三鸟吧。”
陈露嘲笑谢路得,“什么时候你变得说话文绉绉的了。只是你肚子里几斤几两,我们都是知道的,好伐?”
“事实上也是如此,平常的时候我确实就在大厨。”
谢路得再一次解释,“只是,杀蛇也是我的一份兼职。本来这一项工作就没有多少人愿意干,现在又是春节。客人点蛇的多,原来的那个人请假回老家了,于是我就接了过来。”
“你打三份工,辛苦的啊,赚这么多钱做啥?”
陈露不理解,拍拍被子和床垫,继续问,“你看看,这里住的是啥条件?赚这么多钱做啥呢?”
赚钱做啥?
王建东看向陈露。
他忽然间想起来一个典故,何不食肉糜?
是的啊,作为家里唯一的后代,陈露自小就生活在蜜罐里长大,虽然说现在她自己有了一份正式的工作,但是这一份工作到底能赚多少钱,陈露其实是没有特别深刻的印象的。反正,自己家里有钱,她也从来没有缺少过钞票。这几年,特别是谢路得创业的这几年,虽然对钱财可能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但是也只仅仅是认识而已,远远还没有深刻到骨子里。
但是今天显然不是将这些大道理的场合。
王建东想了想,忍住了。他心里想,要是有机会,还是应该让陈露和四眼家里人多多接触。也许,这样对于陈露,还有谢路得都有所帮助。
聊着聊着时间就过的很快。
谢路得一看手表,轻声说道,“三点三刻我就要上班了。”
王建东看看时间,三点半多了。想了想,他站了起来,说道:“这样,我和小花找地方出去透口气,在这里面闷久了确实不太舒服。你和陈露再说说悄悄话。”
“对的对的。我们出去走走。”胡晓辉会意,也赶紧起身。
陈露低着头不说话,也没有什么表情。
倒是谢路得接领子,笑了笑,说道,“也好,行行行。”
想了想,他又看向王建东和胡晓辉,放低声音说道,“我家里人都只知道我在饭店里帮忙,------”
“有数有数。我们不会出去乱说的,放心。”王建东在谢路得肩膀上敲一记,转身看看陈露,然后和胡晓辉一前一后牵着手先出去了。
不过,他们并没有走多远。小心翼翼走出院子,推开门出去,就在门口等着。
胡晓辉一直低着头不做声,只是站立的时候,她更紧紧地抱住了王建东的胳膊。
这一等,就是二十五分钟。
陈露先出来,神情很是低落。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刚才在里面应该有哭过。见王建东和胡晓辉就等在院子大门口,只抬头看了他们俩一眼,没有说话,一介头继续低头往前走。
第522章 抬头看天(新春快乐)
哪能?发生了什么?王建东和胡晓辉互相对视一眼,都一脸疑问。
想了想,胡晓辉小声地问:“你刚才有没有发现,露露好像哭了的?”
王建东点点头。低头不响。
事实上,刚才陈露的表现他也看在眼中。
但是和胡晓辉明显不同,王建东想的更多的则是,陈露为什么会眼红?如果刚才在房间里真的哭了的话,那,又是为什么而哭?也就是说,刚才在房间里,陈露和谢路得到底说了一些什么?
以至于平时表现一直都很是乐观的陈露,竟至如此。
更联想到之前陈露在谢路得房间里摸床垫、摸被子的举动。王建东表面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但是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明显可以看出来,陈露在内心里,对谢路得还是非常关心的。这种关心,不仅仅只停留在表面,其实早就深深的浸润到了陈露的骨子里面。
刚才摸床垫、摸被子的下意识反应,可能真正触动到了陈露心里的某一处柔软。
哎------,这个四眼,也不知道前世修了什么德,竟然能有陈露这样好、这样纯洁的一个女人来疼他爱他。
也许,这就是老天话说的,一物降一物吧。想想,陈露在外婆家里的地位,那完全可以说都是捧在手心里怕化了一样的存在,十指不沾洋葱水,自小其就在家里特别受宠的存在。
但是到了谢路得这里------,
哎,不说了。谢路得除开一身的所谓厨艺,又有啥?说难听一点,还真是要啥没啥。
王建东不由得摇了摇头。
“你今天怎么老叹气?”胡晓辉觉得今朝王建东的行为举止也很有些奇怪。
王建东嘴角笑了笑,低着头不说话。
“是不是因为四眼,还有我外婆家里的一系列事情?”
王建东不响。
“说实话,现在四眼家里的状况确实是可怜的。从上到下,从老到小,就没有一个可以让人高兴起来的事情。”
停顿了好一会儿,胡晓辉嘴唇动了又动,又轻声说道,“还有,实际上,去年的三林的饭店倒闭,我听说,四眼其实到现在还欠着账的呢?”
“欠账?”
王建东转头看向胡晓辉,“欠啥账,当时三林饭店的账目不是都清算清楚了吗?四眼他欠谁的账?”
“本来这件事情我不想和你说的。”想了想,胡晓辉还是开口,
“是这样,当时散伙后,本来说好的是我阿哥全身而退,相当于是净身出户。但是他的那个同学合伙人,利用他家里人的关系,最后把他自己,他个人在外面的一些欠账全一股脑的算到了饭店,也就是四眼的头上。
四眼本来也不同意,但是当时他想的是能尽快脱出身来,加之人家家里有关系,最好只好答应承担了其中的大部分。
这一大部分,四眼当时没钱没治好欠着,所以实际上这半年来在服装厂的所有工资都在还账。这也是过年前我外婆和我单独说的。当时,外婆说起来这些事情的时候,连眼泪都出来了。”
“这帮孙子太欺负人了!”
王建东根本都没有想过,就那样一个小小的饭店,原来散伙的情况下,背后还会有这样多肮脏的事情。
“你不要激动好伐?”
看王建东的神色,胡晓辉拉住他的胳膊,说道,“所以,这一次四眼出来打工,还打这么多的三份工,估计,也是和还钱有一定关系。他想早一些还清。”
王建东还想说话,胡晓辉拖着他的胳膊去往前走,“露露都走出去好远了,我们快跟上去。”
陈露一直往前走。
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出了饭店,又过了黄河路,南京西路,一直只低头走路。
一直到人民公园的大门口附近,她才堪堪停下来。
看看大门口,直接往公园里面走。
走啊走,走啊走。
刚好旁边有铁条凳,看上去还比较干净。
陈露坐下来,抬头看天。
这里是公园深处的一处角落,加上天冷本来公园里人就不多,显得特别的安静。尽管是冬天,但是公园的绿化看上去相当不错,四周特别高大的香樟树仍然披着绿色,偶尔有小鸟飞来飞去鸣叫的声音。
王建东和胡晓辉赶紧追上去。
看过天空,陈露低下头。
一会儿,她把头都埋进了搭放在腿上的双手里。还是不响。
胡晓辉看向王建东。王建东双肩一耸,脸上做了一个我也不知道的表情。
沉默许久。
中间陈露双肩耸动。
应该是在哭。在无声的哭。
胡晓辉刚想要有所动作,陈露伸出来一只手,在空中做了一个制止的姿势。刚立起身的胡晓辉站在半道上,只好放弃了。
抬头望过去,左边是高大的国际饭店,右边则是繁华的南京路步行街。
“到底有什么事情,露露你说出来的啊?”
好长一会儿,陈露移动不动,胡晓辉有些吃不准了。怎么啦,从来都没有见过陈露这样伤心表现的啊。刚才在谢路得房间里到底发生了啥事情?
无声的过了许久,许久。
王建东和胡晓辉不敢有其他的任何动作,只好陪着陈露,坐在铁长凳上一动不动,也不敢再说话。
终于,陈露抬起头来。
王建东看过去,只是除开眼睛里的血丝更多,脸色更苍白外,看不出来陈露有其他的任何表情。
正诧异间,只见得陈露把自己的长发往后捋了捋,然后看着王建东,神情坚定的说道:“阿哥,你和建浦阿哥见识广,认识人多,我有一个请求,能不能想办法,你们给四眼找一份大饭店的工作,继续做厨师?”
王建东正想说话,陈露摆摆手,说道,“阿哥你先听我说完,”
“实际上,我也知道,四眼这半年来在服装厂工作不是很愉快。但是我压根也没有想到过,他竟然在服装厂压抑到了那样的程度。”
胡晓辉两只手抱紧王建东胳膊。
“你们也不要问我,这期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擦擦眼睛,陈露继续说道,“现在我是彻底的明白了。四眼还是应该去做他的厨师。也应该继续去做厨师。但是有一点,不能再在小地方了。这样反而会害了他的。
这件事情,就算是我求你们了。我也不会和四眼说,就说是你们帮他找的工作。但是前提是,只能找大饭店,海数一数二,对外的那些饭店。最好是有名气的大型的粤菜饭店。样,对四眼有好处。”
说完这些话,也不等王建东和胡晓辉说什么,陈露站起身来直接往外走,一边说道:“你们俩也不要多问我为什么了。就这样,今天寻找四眼的事情就到此为止。现在我们可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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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晓辉显然想说话,王建东握住她的手,摇摇头。胡晓辉立定,看着走在前面的陈露,不响。
第523章 和姐夫喝酒
正月十三。星期天。
晚上,火车北站附近的一家小酒馆二楼。
周方恒这时候喝的已经差不多,脸上油光发亮,一片潮红。他一再谦让,最后甚至都把手盖在了酒杯上,表示不再喝酒,嘴里笑了笑,他说道:“今天真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醉了。现在刚刚好。”
胡晓辉看看周方恒,又看看王建东,说道:“那-----,我们就不喝了吧?”
“那,我们就不喝了?”
王建东对着周方恒笑了笑,说道:“酒肉穿肠过。也好,我们好好着说会儿话。”
呵呵呵笑笑,周方恒看向王建东,不说话。
“服务员----”不想,王建东却叫起来服务员。
马上有服务员跑过来,看看他们三人,小心问道:“先生有什么吩咐?”
想了想,王建东吩咐服务员,“你去给我们沏一壶好一点的热茶来,再拿三个茶杯。”
服务员下楼去准备了。
王建东转头看了看窗外。
窗户上有一层薄薄的水雾。从窗户看出去,外面正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街道上基本上没有什么人走动。突然间有冲天炮直直冲向天空,“轰”的一声,在天空璀璨炸放。
昏黄的路灯光照在雨雾中,孤零零的分外显眼。
偶尔有悠悠长长的汽笛声从火车站那边传过来。
说实话,今晚上是王建东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和姐夫单独喝酒。
周方恒本来平时话不多。不过今晚上可能是多喝了一些酒的缘故,加之今晚上接下来的真正的、正式的“议题”,实际上周方恒早就隐隐约约有些明白,所以到这时候,周方恒基本上就已经放开了。
之所以放开,还有一层因素。
就是眼前的王建东,这个现在还是自己小舅子的王建东,两人之前的关系说不上有多好,但是也还算过的去。他自己也觉得,在自己妻子的那些个亲眷里,可能最好说话,也最好打交道的就是眼前的这位小舅子了。
但是另一方面,实际上周方恒心里其实也怕着王建东。
这位可是不太好惹的角色,之前有一年过年辰光,王建东就曾经在自己家里,和自己的老娘大闹了一场,不欢而散,结果双方都很不愉快。
“还是小花体谅我。”周方恒对着对面的胡晓辉笑道,“说实话,我和小花你平时接触不是很多,但是我就觉得,能和你说得上话。”
“这是什么话?”
王建东丢进去嘴里一颗花生米,笑道,“姐夫你的意思,是和我说不上话喽?”
“不是不是。”
周方恒在自己脸上轻轻打自己一下,苦笑道,“不过,-----,要我说实话吗?”
王建东放下自己手里的茶杯,笑道:“今晚上叫你尽管说。”
想了想,他紧接着强调了一句:“今晚上我们就敞开来说话。该说的,不该说的,我们都可以说出来。”
王建东这样一说,周方恒反而有些不太自在了。
他放下手里的筷子,把凳子稍微往后挪了挪。端正了一下坐姿。这才有些不太自然的说道,“讲实话,在你们家,我说话最多的,可能除开你姐和阳阳,就和你最多了。”
“这是什么话,姐夫你现在没有喝多吧?”
胡晓辉脸上很有些不好看,冷冷说道,“阳阳姓周,她可是你们周家的人。怎么,你和我姐现在还没有离的呢,小人就不想要了?”
周方恒知道自己说错话,抬抬屁股想要站起来解释-----。
“有话说话,不要紧张。”
王建东示意他先坐下来,“现在还没有离婚,我们还是尊称你为一声姐夫。”
胡晓辉却得理不饶人,继续讥讽周方恒:“到底什么意思?想要彻底甩开我姐他们娘俩,过你幸福生活的啊。”
“哦-----,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周方恒脸憋得更红了,结结巴巴解释。
胡晓辉落井下石,嘲笑他道:“怕是下家都已经找好了的吧?”
周方恒都基本上站立起来,嘴里解释:“我----,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想法,真的。小毛你应该知道的。”
王建东低头看着桌面。不响。
“那又是谁的想法,你说出来的啊?”
“又是你们家里那个老乌句的主意吧?”胡晓辉仍然不依不饶,“不过,不是我看不起你,你也不咋样,姐夫。现在我还是尊称你一生姐夫,好伐?”
窗户外有传来有一阵“噼里啪啦”清晰的鞭炮声。
没过十五,都算过年。
一位女服务员抱着一壶茶和三个杯子上楼。一一摆好,说了一声“请慢用”,然后轻轻悠悠下楼了。
“咳,咳-----”王建东假意咳嗽两声。
胡晓辉和周方恒都看向王建东,不说话了。
王建东给他们俩倒茶。
为了和姐夫吃这顿饭,王建东已经计划很久很久了。但是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一直没有实现。
最近的一次,过年前本来都计划好了,但是自己姐姐却没有同意。说是要等进入下一轮空嫂选拔,她才想和婆家敞开来谈这件事。
上个礼拜,大姐参加空嫂的选拔,终于已经成功进入第二轮,接下来大概在三月份的时候,也就是一个多半月之后,就要进行最后一轮的选拔。到时候,将从现在选拔出来的人员中,最终选拔18名入职上海航空,成为国内的第一批空嫂。
在这最后的选拔之前,还将会有半个月专门的封闭式培训。
也正是因为时间紧张,王建东才特意挤出时间-----现在大桥的建设也进入了关键时期,各项相关的任务都很紧张而且紧凑,和姐夫约好了时间见面。
姐姐和婆婆家,还有和姐夫之间的深重矛盾,总是项目前这样拖着,遮遮掩掩,或者说眼不见为净,总归不是什么好办法。
但是到底应该哪能办,又该如何解决,却谁也没有什么好的主意。
或者说难听一点,都是一个个的老龟孙。别看平时姐夫家里人一个个吵得厉害,但是真到了要解决问题的时候,却一个个的都躲起来了。谁也不想主动出面,或者说谁也不愿意去做那个小人,似乎这一切都和他们无关似的。
可是,拖拖拖,又能拖到什么时候?
王建东的想法,找机会先和姐夫周方恒通通气,想听一听作为主要当事人一方,他的真正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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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周方恒的意思,还是回他们家里喝酒,但是王建东没有同意。
他之所以没有同意,有几个原因。
当然,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来自于自己大姐。过年前后,王建东还有胡晓辉,和大姐有过多次的私下里对话,讨论的要点就是大姐的将来。
第524章 妈宝男
讨论大姐的将来,至少包含有两层意思:一是大姐马上面临的空嫂的选拔。如果成功,大姐相当于开启崭新的另一个人生。这当然是人生的一桩大事。第二,就是大姐和婆家的关系,到底该如何处理,现在也到了一个重要的时间关口。
她的那位厉害的婆婆甚至早就放出话来,说是如果儿媳妇王建尚去最后参与空嫂的选拔,就和她、她的全家,也就是王建东的一家断绝所有关系。
也就是说,如果王建尚再往前走,不管后面选拔会不会最终成功,那么,离婚就是必然的了。
这位婆婆之所以激烈反对大姐参加这次纺织系统空嫂的选拔,她的想法,一是觉得参加空嫂的选拔这件事情本身不太光彩,在评委,甚至是在大庭广之下扭来扭去的,形象上不太光彩,很没有面子,和她已有的传统思想不太符合。
二来,这位婆婆觉得如果万一王建尚真要是被选拔上,那么,儿媳妇和自己儿子的差距就会越来越大,这样一来迟早会离开自己的儿子而去。既然是这样,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干脆早早断了这层关系。
当然了,这些都还是表面上的因素。
更关键的一层、真正的原因是,还是在自己的孙女上。婆婆明里暗里,其实一直在嫌弃自己的儿媳妇没有给他们周家生出来儿子,加之现在又是计划生育,也就是说,他们周家就此算是了后代。
这是这位饱经风霜的老太太最无法接受的事实。
实际上,王建东也知道阿姐之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拖到不能再拖的情形下,才想和婆家怎么解决目前的困境,她这样考虑是有她的考量。
劝和不劝离,宁拆是座庙,不拆一桩婚。
类似这样的大道理王建东自然是懂得的。
但是,家庭矛盾现在已经到了这样水火不相容这样难堪的程度,加上外甥女待今年也已经五岁,就必须到了一定要解决的时候,所以这一次,他就没有和自己阿姐说,而是自作主张,和胡晓辉两人单独约的姐夫一起吃饭,想听听姐夫,还有他们一家人的真实想法。
端着茶杯,小抿一口。周方恒一直都不太敢说话,也不敢弄出来什么太大的动静,连喝茶的声响也弄得不是很大,显得很是小心翼翼。
捧着茶杯,王建东眼神复杂的从侧面看向自己的这位姐夫。
如果从外貌长相上来看,有句讲句,周方恒应该算是在上海人里都是比较出挑的。
高高大大,身高超过一米八。单这一条,在现在的上海人里面还是比较少见,甚至于可以说鹤立鸡群。另外,皮肤白皙,从上到下,收拾的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特别是一双黑色的皮鞋,都能泛出耀眼的光泽来。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样的男人,放在上海人里,就显得特别突出,甚至于可以说是美男子也不为过。
哪怕是现在早已经结婚,而且当爸爸五年,王建东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只是单论外貌长相。眼前的这位姐夫还是相当合格,甚至于出彩的。
可能,老早子,这也是自己阿姐喜欢上眼前这位小周的原因吧。
王建东心里长叹一口气,只是,这好看的皮囊之下,竟然是这样一个处处唯母亲为马首为瞻的“娘娘腔”一枚?
事实上,以“娘娘腔”三个字来概括自己的姐夫,还不是很准确。尽管这时候在全国人民的印象里,上海仿佛就盛产娘娘腔似的。
很多年以后,王建东在网络上看到“妈宝男”三个字的时候,才回想起来,原来很多很多年以前,妈宝男这朵奇葩,其实早就在上海滩扎根开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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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比如小周,好像没有妈妈管理,他就仿佛变成了完全生活不能自理的一名奇男子。
另外,花样真是多,什么娘娘腔,妈宝男,凤凰男,王建东好像觉得,现在的上海,不论男女,好像废品都越来越多。
唯一的好处,或者说与其他妈宝男不同的是,这位眼前的姐夫还算是稍微有一些些的底线,虽然说啥也不会,但是却也不太挑刺。不像其他的妈宝男,啥也不中,挑刺却厉害。
这是后话。
哎-----。这时候的王建东心里再长叹一口气。
是的,就是后世所“称颂”的妈宝男。
事实上,也是因为这一向和自己阿姐交流多了,王建东才知道了自己阿姐和姐夫相识相爱、结婚和生活上的一些事情。
而在以前,王建东虽然知道大姐和婆家的关系很微妙,但是他自己到底是男人,没有那么多的婆婆妈妈和八卦,所以对大姐和小周的这些事情其实了解的并不多。
但是现在因为有了胡晓辉的缘故,女人和女人,在某些话题上更加好沟通,所以顺带着,王建东也多多少少知道了她们之间的一些些过往。
早在怀孕期间享受来自婆婆无微不至的照顾时,大姐很快发现了诸多和之前恋爱和夫妻二人独处时不一样的地方。
比方讲,原来恋爱期间,对自己百依百顺小周,自从与婆婆同住以后,除了时常把“我妈说,你怀孕了,你必须多吃鱼,咱们的孩子才聪明”,“我妈说,你怀孕了,就不要再穿裙子,把腿露外面…”这样的“我妈说…”句式挂嘴边,他每天还沉浸在他自己穿衣打扮的欢乐之中,有时让他帮忙倒杯水都听不见,纹丝不动。
孩子出生以后,大姐从小周嘴里听到的“我妈说…”句式更为密集,例如“我妈说不能用尿不湿,只能用棉质的尿布”、“我妈说外面风太大,不能带孩子去步行街”……
这样的例子,简直太多,太多了。
王建东其实到现在也实在搞不明白,一个男人,不管到了什么年龄,都还是妈妈的好宝宝,凡事都只听他妈妈的,不论对错,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胡晓辉“咕咚”一声吃下去一大口热茶,没有抬头,眼睛看着杯里的茶水。
事实上,在喝茶的过程中,胡晓辉也一直在用眼睛的余光看着周方恒的一举一动。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胡晓辉对眼前的这位姐夫,一直都不太顺眼。而事实上,她和周方恒打交道的时候其实并不多,甚至都没有单独见面过,有限的几次见面也是屈指可数。
但是,她就是对周方恒不太喜欢,甚至于有些厌弃。
见王建东和胡晓辉长久不做声,本来因为喝酒心态已经开始有些放开的周方恒,又隐隐约约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他总觉得王建东和胡晓辉他俩无时无刻仿佛都在注视自己。但是自己有没有勇气抬头,和他们俩对视。
仿佛如芒在背。
很快,周方恒就开始显得不太自在起来。以至于不大一会儿,大冷天的,他额头上竟然有汗水开始冒出来,一颗颗的,在昏黄的灯光下分外明显和瞩目。
第525章 连泼两杯茶水
周方恒的这一切反应,王建东一丝一毫都看在眼里。
可是他还是很有耐心,觉得还可以再稍微等一会儿,让眼前的这位姐夫红脸出汗,好让他心里明白一些事理。有些道理,不是讲过了、听过了就能真正明白其中含义的。
慢慢喝茶。
心思一定,王建东也就不再去关注周方恒的反应了。
真的就只喝茶。
与王建东的自自在在和安安静静不同,胡晓辉这时候却开始有些坐不住了。
这都是怎么回事,王建东?今晚上不是说好来谈大姐和眼前这人婚姻的事情吗,怎么到现在,饭也吃过了,老酒也吃过了,茶也喝了不少,怎么还没有进入主题?
以她在东北多年养成的暴脾气,要不是碍于王建东,她早就想要发作了。
但是她一再悄悄地看向王建东,见他只一心喝茶的模样,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强忍下来。
有些事,男人对男人,还是交给他来唱主角比较合适。再说,看他神态安详的模样,应该是早有想法。于是只好强忍着不响,再一次端起茶杯喝茶。
三人各怀心事,都捧着茶杯。
最后还是周方恒忍不住,想说话,“小毛-----,”
王建东,抬头盯向周方恒,不说话。
周方恒快速的看了王建东一眼,眼光又很快缩回去了。
“建东-----,”想了想,他还是鼓起勇气,断断续续说道,“今晚上,你们请我吃饭,我很谢谢你们。我知道你找我肯定是有事,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们俩有话就直接说吧。”
王建东不假声色看着周方恒。还可以,起码从这句话可以看出来,他还不应该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妈宝男。至少还知道今晚上的吃这顿饭的用意究竟在哪里。而且,听他说话的意思,好像能听出来还有些想担当的味道。
不知不觉有同情了他几分。
只是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迅速打断了王建东的这种想法。
见王建东抬头看自己,周方恒用目光短暂的和他碰了碰,说道:“实际上,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和我母亲说过了,今晚上你要请我吃饭的。”
王建东心里觉得很好笑,但是没有表现出来。
想了想,他问“哦?那----,你出门来的时候,你母亲有没有什么和你交代的?”
这一会周方恒倒是很老实,实话实说,“我母亲确实有过交代,她让我早一些回家,不能超过九点半。”
说到这里,周方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表,说道:“快八点三刻了。”
“就这些,你母亲就只交代你几点回家?”王建东紧接着问了一句。
“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算过了。到这里走路大概要一刻钟的。”周方恒却没有直接回答王建东的问话,而是再一次看手表,说道:“我这个手表的时间也不知道准不准时----?”
“放心,很准时的。”
胡晓辉在一旁实在忍不住,再一次插话嘲笑周方恒,“尽管放心,你手表时间准确的。说实话,我们是一点都不想和你浪费时间了的。你要是想赶时间,现在就可以回去。”
周方恒不敢再说话,脸上有讪讪的表情。
说实话,王建东的家里人里面,他实际上害怕胡晓辉,更甚于害怕王建东的。
周方恒一直都觉得这个曾经在东北生活过很长的时间的小女人,如果单纯从外表上看,好像柔柔弱弱,完完全全一副江南人家小家碧玉的形象。但是他觉得在骨子里,胡晓辉却基本上没有小女人的形象,特别是说话办事,很多时候比上海的男人还要更男人。一言不合,甚至就会一句话就把人顶到墙上。
好在,胡晓辉说完这句话,却没有再往下发挥。
只是,显然周方恒还是受到了不少的刺激,只见他端起来茶杯,“咕嘟咕嘟”,灌了还几口茶水进肚子里。
王建东一直冷眼看着周方恒,不响。
又过了好一会儿,喝一口热茶,王建东再一次轻声问:“你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你老母亲还有没其他向你交代的?”
这回轮到周方恒不做声了。
肯定是有过特别交代的。王建东看周方恒的表现,这时候更加能够确定这一点。很有可能,那一些交代,并不适合于抬倒台面上来说。
想来也是,那些话,如果连他自己亲生的儿子都觉得说出来有些别扭、或者是说不出口的话,那么,那所谓的交代,估计也是最不好的所谓交代了。说难听一点,也就是他们家,那位老太太的底牌了。
不过,既然今晚上话都说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实际上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实际上王建东心里已经有数,也已经基本上明白了。
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心里明白是一回事,那些话能从眼前这个还是自己姐夫-----至少在目前的名义上还是,他的口里说出来,则又是另外一回事。
想了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王建东才再一次开口说话:“说实话,你和我姐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们也早有预料。不过,我就想问你一句话,你自己觉得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周方恒不响。
王建东神色不惊,再一次轻声问:“那,你自己有什么想法没有?”
“没有,没,没有?”
小周显然被刚才胡晓辉的说话给惊吓到了。说实话,要不是王建东在场,估计今天自己可能到要被挨打了。再说,万一要是今晚上这个女人先动的手,真要被挨打,自己又怎么说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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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男不和女斗。估计也只能是自我安慰了。
一想到这些,周方恒说话都开始有些结巴起来,“王建东,我是真的没什么想法的啊?”
“真没有?”
王建东还是不动声色。
“真没有呀?”小周脸上的汗水更多了,差不多都要汇在一起往下流淌了。
“快说的啊?”
胡晓辉有些不太耐烦,大声催促他,“你要是自己没有什么编好的理由,就把你们家里老太婆的想法说出来好了。”
沉闷了许久,周方恒低头,嗫嗫嚅嚅说道:“那---,我就说了?”
“有屁就放。一个大男人,说个话怎么还这样扭扭捏捏的?”胡晓辉睁大眼睛盯着周方恒。
这一下,周方恒倒是回答很快:“我母亲早就说过了,你姐姐不会生儿子------”
“啪-----”话没说完,胡晓辉把自己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顿,站起身来,怒目看向周方恒,用手指着他气愤地说道,“好你个娘娘腔,都这时候了,你们家里人竟然还敢向我大姐泼脏水----”
没成想,周方恒却仿佛失去基本的判断,再一次火上浇油:“我母亲就是这样说的,事实上也是这样------”
他话还说完,王建东操起来桌上的茶杯,一杯热茶就当面泼了过去,嘴里骂道:“你们家里人算什么东西,啊----?”
猝不及防,周方恒下意识赶紧用手去擦。
他脸上一片狼藉。茶水,茶叶滴滴答答,往下流淌。
刚擦了一下,不成想又是一杯热茶泼了过去。
“一帮狼心狗肺、不要脸的东西。”
胡晓辉甚至还把杯子直接摔在了他身上,嘴里开始大声骂,“我不说其他,这么多年,阳阳到今年都也已经五岁了,你们家,还你这个当爸爸的,照看过多少事辰光?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儿,你们还这嫌弃那嫌弃的,说不要就不要,你们还有人性吗,你们还是人吗?”
狼狈不堪。
周方恒对被这突然的变故一下子彻底弄懵了。一时间身体蜷缩在阿凳上,用手遮挡住脸孔,目瞪口呆,手足无措,一动也不敢动。
有服务员从楼梯口探出来脑袋,看看情况,可能觉得不太对劲,又马上缩回去了。
胡晓辉显然还想再往下说,但是被王建东拉拉衣袖,阻止了。
对于今晚上这样的结果,王建东早有预料,只不过是亲自现场验证而已。现在周方恒既然都已经把这样不要脸的话都说了出来了,其实目的也就达到了。
关键是,接下去再说其他指责之类的话,似乎多说无益,除了发泄,让自己更加生气,还能有什么用场?
难道还希望对面的那个娘娘腔有所改变?
到现在,两杯茶水倒过去之后,其实就好像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从今以后,一拍两散,各自安好。至于周方恒他能怎样,就不是自己所要考虑的了。再说了,自己又没有教育他这个娘娘腔的义务。
既然这样,还不如什么多不再多说了。
只是,王建东觉得唯一可惜的是,这一段维持了多年的婚姻,就这样不欢而散般结束,不知道对于自己的大姐,又会是什么样的打击?
要真是那样,对于这次自己和胡晓辉私下里和姐夫的这次聚会,王建东心里可就要真的难过了。
不过王建东心里也想,或许,这么多年受委屈得经历,打击也许可能也早就不会想有自己想像中那样的严重了吧?
王建东冷眼盯着周方恒看了许久,然后毅然转过身,拉着胡晓辉下楼。
胡晓辉显然不甘心就这样轻易放掉周方恒。以她的脾气,她恨不得再上去骂几句,甚至踢几脚。但是王建东用力,还是把她给拉开了。
说实话,今晚上周方恒的表现还在自己的预料之中。但是今晚上胡晓辉的表现,却让王建东对她再一次刮目相看。
“什么东西,可惜了一副好皮囊。”临走,胡晓辉还是反过头对着周方恒忍不住啐了一口,使劲骂了一句。
王建东却呵呵一乐,笑道:“有什么可惜的,有些人也就只一副好皮囊罢了。”
这时候,突然间有鞭炮就在饭店窗户旁边炸响,噼里啪啦,玻璃窗户上一闪一闪,光怪陆离,形影班杂。但是很快就又熄灭了,一切恢复黑黢黢的原样。
第526章 刮目相看
星期三下午,天气晴好。东昌路肯德基店。
胡晓辉拉住他的胳膊,笑道,“我们也进去尝一尝,另外给阳阳买一些吃的,等会放学接她的时候,她肯定会很高兴的。”
大姐王建尚嫌贵,一开始不太愿意去里面消费。
但是听胡晓辉这样一说,大姐也就答应了。不过,她还是一再叮嘱胡晓辉,“我们----,就少吃一点,里头消费很贵的。”
大姐之所以推脱,主要还是因为心疼钞票。
这一段时间,因为参与空嫂的选拔,很长时间工厂里请假,虽然说纺织厂有照顾,基本的工资仍然保持不变,但是加班的部分却一分没有了。这样一来,就少了一大块的收入。怎么说,大姐还是很心疼的。
这是其一。
另外,王建东的母亲,原来所在的街道工厂现在已经正式发下来通知,今年六月份也将要正式关闭。
家庭一下子失去两个大的收入来源,所以在日常的消费上,一家人,特别是王建东母亲和大姐两个当事人,这一段时间前所未有的节俭,除开用在小洋洋的身上的花费,其余的开支则是尽量能省则省。
点了不少好东西。
也可能是心有愧疚的缘故,胡晓辉这一会倒是很大方。
找位置坐下来。可能因为工作日、工作时间的缘故,店里面还算是比较清静,没有往常人潮如织的闹猛。
大姐还是有些不舍的花那么多的钞票在买这些她认为的零食上,一再说点的太多了,太多了。
最后,胡晓辉特意再要了两杯咖啡。
大姐喝咖啡不习惯,小心地泯了一小口,笑了笑,放下了。
胡晓辉忍不住开她的玩笑,“阿姐,你要是真的这次选拔上了,不会喝咖啡咋行的啊?”
两人开始吃东西。
只是因为都有心事,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实际上,今天胡晓辉还另有重任。
星期天晚上和周方恒吃过晚饭后,接下来和大姐的对话,王建东心里很不想参加。他怕自己难受,更怕大姐难受。
于是和大姐“沟通”这样艰巨的任务,就落到了胡晓辉的头上。
说实话,那天晚上吃饭回家,在路上的时候,王建东就把这件他认为很为难的事情交代给了自己。
但是胡晓辉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想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所以一直就拖到了现在。
眼看着三天时间都过去了,再拖的话,可能味道就完全不一样,甚至可能都要变味了。所以,趁着今天下午单位刚好派她来市区办事,回家早,所以就以接阳阳的借口,提前和大姐从家里约出来了。
这一向大姐因为要应付选拔,所以这一段时间,单位里也是照顾他,让她家里专心做准备,只要每天上半天的白班。
端起杯子喝咖啡。胡晓辉眼神却不经意的溜向大姐。
大姐倒是很安静,很悠闲地吃着一根薯条。
不过,和自己不一样,胡晓辉立马就发现大姐吃薯条的与众不同之处:根本不蘸番茄酱,就那样一根根的含在嘴里咬着吃。
看大姐好几次,自己嘴巴张了不止一回,但是胡晓辉每一次最后都放下了。她实在没有勇气,怎么去开口和大姐说那件事情。
那天晚上,自己和王建东两人先后泼了一杯热茶水在周方恒的脸上。说实话,爽当时确实是爽了,但是在回去的路上,他和王建东两人就又开始担心了。
担心什么?
他们俩知道,那两杯水泼出去,其实有很多东西,也连带着都泼出去了。
这里面,包括亲情,爱情,更有有婚姻,有孩子,有亲人,有长辈,有下一代,牵涉到的方方面面,----,很多很多。
覆水难收。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
但是话说回来,爽是爽了,回去后,怎么面对大姐,怎么去和大姐说这件事情,却又成了很现实的一大问题。
为什么?
很简单,这样的举动提出来,也就是相当于断了自己,甚至是大姐的退路。也就是说,到了那样的地步,加上他们俩的这个泼水的举动,大姐的这段婚姻,实际上也就名存实亡了。
这是不是大姐心里真正所想的?
不仅是胡晓辉,连王建东也很有些忐忑。
千万不要给大姐惹出来不必要的祸端来。
但是,不后悔,这倒是真的。泼水的举动,讲实话,们俩都觉得,没有错误。当时的情景,就是换做别人,可能也会愤怒成那样。
回到现在,怎么和大姐开口说?
至少有两点,王建东和胡晓辉都是很在意的。
其一,当初自己大姐和周方恒相识相爱,中间没有真正的媒人,也就是说,当时两人在心里都是自己的选择,至少在当时他们这样,完完全全的属于自由恋爱。
二来,她们毕竟结婚这么多年,而且还有了阳阳,虽然说两人之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这几年矛盾不断,但是从本质上来说,除开周方恒性格的话,最主要的其实还是大姐和他们家那个老太婆之间的矛盾。
一想到这些,胡晓辉就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开口说了。
不过,想了想,最后胡晓辉最后还是鼓足勇气,正想开口。
不想这时候大姐却对着她笑了笑,轻声说道:“其实我知道,你今天想和我说些什么,对伐?”
胡晓辉惊讶的表情看向大姐。一脸的不相信。
“不要大惊小怪,好伐?”
大姐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一根薯条,用餐巾纸小心的擦擦嘴唇上的碎屑,这才说道:“实际上,那天晚上,你们刚离开北站那家饭店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胡晓辉更加不可思议的看向大姐。
大姐却向胡晓辉竖大拇指,笑道:“你们做了我早就在心里一直想做的事情,灵的。”
胡晓辉反应过来。感情,应该是周方恒第一时间就找大姐电话投诉过了。
只是,大姐也真是的。这几天,一直都还装的好像根本不晓得有这件事情发生了一样。
大姐一说“灵”,又是竖大拇指,胡晓辉心里反而更加有些些的慌乱。
想了想,胡晓辉还是有些不太自信,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实际上,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大姐。”
见胡晓辉紧张,大姐笑了笑,站起来走到胡晓辉这一边,两人并排着坐下来。
她把桌子上面所有打开的番茄酱放到自己面前,拿起来一根薯条蘸了蘸,说道:“你看,这个番茄酱,看上去很好看,闻上去味道也很不错,本来光看上去就挺好吃,可是实际上吃到嘴里的味道,每个人的感受就不一样了,比方讲-----,我就很不喜欢蘸着吃的。”
胡晓辉还是很有些不理解。
什么时候,眼前的这位原本只有初中文化的阿姐,也能说出来这样非常富有哲理的话来了?
不仅让胡晓辉对眼前这位本来非常熟悉的阿姐刮目相看。
“我说的是真的,我就是真的不喜欢吃番茄酱。”
大姐自个儿笑了笑,继续说道,“过年辰光,你们上班后,有一次我带着阳阳,还有姆妈也来这里肯德基吃过一次,那是我第一次吃肯德基,也是第一次接触番茄酱。她们祖孙俩吃的很得劲,觉得味道非常好。特别是阳阳,后来还偷偷想服务员多要了一包带回家里去吃。而我呢,实际上只吃了第一口,后面就一直不欢喜吃了。”
“我刚才还觉得奇怪,你吃薯条怎么不蘸酱的呢,原来-----。”胡晓辉笑道。
“原来还有这样一个故事,对伐?”
大姐想了想,笑道,“还有一句老话,说鞋子合不合脚,只有穿过才知道。所以,现在我们去卖鞋的时候,一般都先会试一下,要是不合脚,就再退掉,重新选。”
胡晓辉再一次有些听不明白。但是又不好打断大姐说话,只好安静地看着她再往下说。
“很多时候我就想啊,这些道理和我们现实中的婚姻,也是有很多相似之处的。”
想了想,大姐感慨道,“只不过啊,这个婚姻,它和买鞋又有非常不一样的地方,婚姻一开始没有挑选好,退起来就不像买鞋那样容易的喽!不要说,有了孩子,就更不容易了!”
胡晓辉没有想的很清楚,随口问一句:“那,这时候又怎么办----”
“怎么办?”
大姐看向胡晓辉,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想了想,说道,“实际上,我以前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胡晓辉再一次吃惊,“以前?你是说----,”
“对的。”
大姐笑了笑,说道,“我现在算是终于想明白了,不管泽阳困难,其实还是可以退货的嘛。只不过,要考虑的其它因素稍微多了一些而已。”
胡晓辉盯着大姐,不说话。
“不要以这样惊讶的眼神看我,好伐?”
大姐长长的叹一口气,说道,“一直到你们那天晚上泼水的事情发生以后,我就想明白了,既然迟早他要退货,那么,迟退不如早退。很多时候啊,眼睛一闭,实际上过去也就过去了。以前啊,可能还是我自己想得太多,反而失去了自己最基本的判断了。”
长久都没有说话。眼前说出来这些非常富有哲理性的话的女人,还是之前自己非常熟悉的那个很闲的与世无争的大姐吗?
像,又好像不像。
胡晓辉一下子也不能很好的判断,到底哪一个才是当下最真实的大姐。
很久很久,还是无法全部消化。
胡晓辉也一只手搭在大姐肩膀上,盯着大姐的眼睛真诚的说道,“大姐,你进步很大的啊。真的。”
大姐低头,却不说话了。
胡晓辉开了一句玩笑,说道:“不过,我还是要说,虽然说这个姓周的-----”
“姓周的-----”
大姐哈哈一乐,一下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你看看,现在你们对那人的称呼都改成了这样的?”
“他本来就姓周的啊?”
胡晓辉想了想,说道,“不过,我还是要说,你们现在走到这一步,和他们家里那个恶毒的小老太太也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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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
大姐反问了一句。
“对的啊,”胡晓辉想了想,一脸认真地说道,“要是没有那个小老太太,你们俩或许可能还不至于走到这一步的吧?”
“也不见得。至少我自己不这样认为的。”
想了很久,大姐再一次感慨说道,“还有啊,我现在得出来一个非常深刻的体会,如果你的婆家人不善待你,请不要怪你的婆婆,因为婆家人对你什么态度,都是你的老公允许的。”
胡晓辉再一次转头看向大姐,眼睛里满是不解,还有惊讶。
今天的大姐,到底是怎么啦?这样有水平的话,能一而再,再而三从她的嘴里平淡的说出来,胡晓辉刚到非常的不可思议和讶异不已。
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大姐的这些话,简直太有道理了。
胡晓辉甚至想起来一句古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胡晓辉眼神复杂而又爱怜的看向大姐。婚姻期间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让感情一直都不显山露水的大姐,生出来今天现在如此这般多情的感慨和叹息?
正想就着这个话题说一些什么,大姐看看手表,突然间站起来,大声而急促的说道,“哎呀,我们光顾着说话聊天了,还有不到十分钟,阳阳就要放学了的。”
“是吗?”胡晓辉这时候也从思绪中马上回过神来,紧跟着站起来,赶紧收拾桌子上的薯条、鸡翅还有可乐等东西,嘴里却安慰大姐,“十分钟?还好还好,反正不远,我们应该来得及的,先不要太着急,好伐?”
第527章 四夕制药项目
上午,李江园区会议室,烟雾缭绕。
会议桌两端,王建浦和吴主任面对面,只抽烟,谁也没有说话。
“领导,这一次的难度还是非常大的啊。”王建东最后猛的吸了一口,掐没快要燃烧完的烟蒂,首先打破沉默。
来李江工作前,王建浦其实是很少抽烟的。在李江工作了半年多,却已经“彻底的深陷其中”。这句话,是在春节前婚礼上的时候,他的老领导夏主任对他的评价。
吴主任继续抽烟,不做声。
想了想,王建浦起身,打开来一扇窗户。
一股夹带着雨丝的冷风挂进来,打在王建浦的脸上,一阵沁凉。王建东马上吧窗户再合上一些,只留下来一条不太明显的缝隙,让房间里的烟雾多多少少可以散掉一些。
王建东无声地看着窗户外面的景色。
早已经立春。
外面本来光秃秃的柳树,定睛一看,已经能发现有稍显浅黄的淡淡的黄色。还有本来深绿的香樟树叶,好像颜色浅了很多,甚至在顶端都稍微有了浅绿的颜色。
吁----。王建浦忍不住长处一口气。
正在遐想间,吴主任终于说话了,“虽然讲万事开头难,但是仔细想想,其实也在我们原先的意料之中,不是吗?”
王建浦回过头,看向吴主任,笑了笑。等重新做下来,他打开本来放在自己记事本上的香烟盒,抽出来一支,一支丢给吴主任。“啪”的打开打火机,再一次点上一支香烟。
吴主任也接上香烟,抽聊一口就放下了。想了想,他说道,“综合刚才会议上的消息来看,我个人觉得,这次四夕公司的医药项目,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的。”
王建东看向吴主任,想了想,点点头说道,“难度很大。不过,领导你尽管放心,我会尽力去争取的。”
“说说你的打算。”
吴主任看看他自己面前的记事本,抬头说道,“不是尽力,而是要百分之二百的投入。你也已经知道,刚才的会议上,管委会大领导现在其实都在盯着项目,哪怕是一丝一毫的进展。”
四夕集团是位列世界五百强企业的制药企业,也是一个有着100多年历史的家族公司,最早是从生产碘剂起家。1930年左右,四夕首先在全世界大规模生产维生素C,从此全世界的坏血病基本得到控制。之后四夕生产各种各样的维生素产品,成为全世界生产维生素的一个大规模生产企业。同时,它开始朝生物医药方向转变。
讲起来这家企业,它和上海还很有些渊源。
这里所说的渊源,就必须从市二药公司说起。
建于1958年的市二药,这是新中国建立后上海第一个国营制药厂。早在82年,上市二药开始对维生素C合成工艺进行研究,很快维生素C成为厂里的主要产品之一。
当时的状况,总体来说,维生素C都是用发酵的方法制作的,以葡萄糖为原料,用一些菌种来产生化学反应,再把有用的成分分离出来。
但比较四夕集团和市二药两家企业的生产工艺,还是有所不同。市二药用的是两步发酵法,就是细菌先发酵一次,然后放到更大的发酵罐里再大规模发酵。
这个工艺甚至比四夕用了50年的工艺成本更低。
于是四夕公司想购买市二药的技术。
当时还在87年,在改革开放的格局下,国家在扩大产品出口的同时,也想到技术出口。国内有关部门发现,两步发酵法竟然能够超过四夕集团的制作工艺,就决定与四夕集团合作出口这项技术。最后是上面批示同意,被称作是当时中国最大的软技术出口项目,约550万美元。
技术转让工作完成后,上海得到上面的充分的表扬肯定。市二药也在技术转让过程中,开始思考双方进一步开展合作。
到88年的时候,因为双方建立比较好的信任关系,就开始考虑在上海建合资公司。当时合资公司的地址考虑选择开发环境已经比较成熟的闵行开发区,办公用地的定金都付了,双方就围绕企业生产什么产品、怎么生产进行讨论。
不过后来受大环境影响,项目到第二年戛然而止。但四夕方面觉得上海人还是蛮有人情味的,双方间反而加深了相互信任。
90年国家宣布开发开放浦东,从气氛和舆论上,大家又看到了希望。
一直到前几年上海宣布成立李江高科技开发园区,意欲打造成具有竞争力的世界级高科技产业园区。
但是这时候的浦东,作为四个国家级重点开发区,另外三个都有了自己的清楚定位:陆家嘴的金融、金桥的出口以及外高桥的保税,而李江如何定位,成了设计者的难题。长远的规划没有头绪,眼前问题却是更为要命:彼时的李江缺人才、缺资金、缺经验,缺项目,当然最缺的还有形象。
要把李江高科技园区这盘棋下好,下活,下出水平,这就急需要把世界著名高科技企业吸引到李江,产生示范集聚效应。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和预期下,机缘巧合,在市二药负责人的牵头下,李江园区这一向重点对四夕公司的这个招商引资的项目进行了重点公关和跟进,并且已经开展了相关的许许多多的前期工作。
实际上,不仅是李江园区,还有市里和管委会的负责同志对四夕公司的这个项目也非常看重,曾至少两次找李江园区谈四夕制药的问题。
第一次是在市二药和一家美国企业的合作项目签约会上,领导特地把市二药的负责人叫到休息室讲:“你过去跟四夕公司有过合资谈判,甚至准备在闵行落地,是不是再想想办法,把他们再找回来落地李江。李江如果有四夕公司的话,可能会带动整个李江的迅速发展。”
也是在这段时间,市领导也有一次专门对李江的吴主任说:“你们要是能把四夕公司叫回来,它对上海的医药发展会起很好的带头作用,李江更有希望了。”
但是,几个月的前期工作做下来,成效不是很显著,远远没有达到大家的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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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开展太不容易,太艰难了。
王建浦低着头不做声。
“困难其实也在这里。”
吴主任在拿起香烟吸了一大口。可能是因为急促,没有控制好力度,吴主任一下子咳嗽了起来。站起来连着大喘气好一会儿,才最终堪堪平静下来,但是他脸上被憋出来一大片朱红。
再喘了几口气,吴主任这才终于匀过气来。笑了笑,他说道,“不过-----,尽管有这样那样的困难,我还是非常信任王助理你的,你一定能行。”
王建浦看着吴主任很久,苦笑了一下,说道:“我还是一句话,尽己所能,尽力而为。”
第528章 夏主任的建议
吴主任再一次放下手里的香烟,缓缓说道:“不仅仅是要尽力而为,我们恐怕更是到了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时候了啊。”
王建浦盯着吴主任。
“不要只看我。你知道的,现在这个项目好多人都在盯着的呢。”
吴主任用手指在桌上轻敲几下,说道,“想想也是。如果四夕制药这个项目我们能够招商成功,它将是第一家进驻我们李江高科技园区的跨国制药公司。它的入驻,将不仅对我们李江意义重大,对上海医药产业的发展,也一样意义重大。”
思考了好长一会儿。
王建浦拿过来香烟盒掏出来一支,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说道,“我已经和市二药那边联系过了,计划明朝上午再去找一找他们黄总。”
“可以。”吴主任回答很干脆。
王建浦笑了笑。
吴主任合上他面前的记事本,笑道:“那就这样定了。反正这一次四夕制药的招商,我们只能成功,不许失败,至于期间的过程,你是年轻人,解放思想,尽管大胆闯,大胆试。我老头子一定做好你们年轻人的坚强后盾。”
王建浦开始收拾桌面上自己的东西。
想了想,吴主任又笑着问,“你等会要去管委会见夏主任?”
李江园区各位领导的工作去向,一楼大堂当天的小黑板上都会有公布。
王建浦对着吴主任呵呵笑说道,“是的,我准备今天再去找一找我的老上级夏主任,咨询咨询这个项目。”
“蛮好。”吴主任笑了笑,说道,“他现在可是我们管委会的大领导,也是我们浦东的大智囊,所有相关的政策信息,他最熟悉和了解。”
王建浦顺口说一句:“只是老领导现在工作太忙,估计这次见面时间不会很长。”
想了想,吴主任说道,“我们园区也是浦东的四大园区之一,在政策方面至少也享受了该有的优惠,不过------,要是能争取到一些不一样的突破,那样就更好了。毕竟来讲------,我们李江是高科技园区,本来也应该还有些不一样的特殊政策、或者是税收方面的支持。小王,我这样想,应该不算过分吧?”
“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王建浦想了想,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是这样,主任。昨天晚上,老领导特意打电话给我,说是对医药产业,还有对我们李江的四夕制药招商的项目有了一些新的想法,想和我当面交流-------当然了,当面交流是假,所以,我想过去,当面听听他的指教。”
“好的啊。”吴主任笑道。
想了想,他又紧接着说道,“那------,我和你一起去听听,可以吗?”
“当然好的啊。”
王建浦丢一支香烟给吴主任,笑道,“说实话,半年多我都没有好好着听领导当面教诲了,还真有些想念在研究室的那时候了。那几年,老领导可是没有少教育我的。”
打过电话,得知夏主任正在办公室,于是吴主任和王建浦决定现在就赶去新区管委会。
到夏主任办公室,他已经泡好茶在等着他俩了。
稍微寒暄了一会。
夏主任真的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叠打印好了的手稿,递给王建浦。
王建浦大致的看了看,递给了吴主任。
吴主任翻了好几页,笑道:“到底是研究室出来的大领导,宏观微观,都很有见地,也很有眼光。领导你这样一分析,我们心里就更加有数了。”
“我等会还有一个外事活动要参加,那我们就长话短说,我简单说几句,好伐?”
夏主任想了想,说道,“事实上,关于四夕制药的这个项目,过年前建浦大婚的那天,我和建浦有过短暂的交流。后来,我知道你们园区正在对这个项目正在进行紧张的筹备,于是我利用春节的时间,对一些相关的状况进行了一些了解,最后写了这么一篇小文章,我觉得可以提供给你们作为参考。”
“领导就是领导,想到、也做到我们前面去了。值得我们好好学习的。”吴主任马上接着夏主任话题说道。
夏主任笑了笑,继续往下说。
“选择医药产业,来作为李江高科技园区的突破项目,我认为是可行的。”
为什么这样说呢?
夏主任分析说,我得到的资料,我们国家现在年平均的单人医药费用,只有10美元左右,另外还有一个数据,说整个亚非的年医药支出加起来不足全球的5%,也就是说,无论是从需求还是从发展来看,医药产业都是一块值得我们好好耕耘的重要领域。
吴主任和王建东不断点头,完全认可夏主任的这个判断。
“另一个现状,现在我们国内其实并不是没有医药产业基地。,也就是说,一直到现在,整个国家对于医药产业其实并没有一个太现代化的认知。”
夏主任继续往下分析。
他说,作为一种医疗服务的“工具”,医和药本来不分家。但是我们也知道,现在国内药品的“有生力量”其实还非常弱小。
比方讲,从国家层面来分析,我们就可以明显发现,现在重医轻药的情况居多,除了中草药靠着“传统底蕴”有着还算强的根基,“现代制药”方面,其实很难言“发展”。
不过尽管如此,也还是有一些因为技术门槛低、使用成熟、需求广泛的基础药品,比方讲抗生素、维生素、解热镇痛类等等。所以现在国内大多数涉及医药的产业基地,都是聚焦在原料药。
比如说,建国后留下来的四大厂:东北制药(辽宁沈阳)、华北制药(SJZ)、太原制药(山西太原),带动了一些当地制药产业发展。
改革开放后,这些原料药由内销逐渐转为出口,于是形成了江苏泰州、LYG以及浙江台州、宁波等沿海原料药基地。而现在其他国内医药产业区,基本都离不开中成药。
“当然,这批医药产业基地,除了提供新中国医药产业的一些原始生产资料之外,更重要的意义在于在制药厂房、工程设计、技术标准和环保体系上积累了不少经验。”
“但是,实话实说,我个人却觉得,对于新药研发所需要的技术沉淀、临床、注册审批、甚至管理等等,其实都很难言有所贡献。”
夏主任语重心长的感慨道,“为什么会这样,这是很值得我们好好着深刻思考的一个重要课题。”
对于夏主任这一番深刻的分析,吴主任和王建浦东都特别赞同。
特别是王建浦,这一段时间和医药、医药行业的不断接触和认知,他更是对夏主任的这些说法感同身受,体会自然也更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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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第一次有“高新技术产业区”的概念是BJ中关村科技园,也就是88年火炬计划提出前后。而李江的诞生便是为了对标中关村。
但是,王建浦十分清楚,起步晚了3年的李江,现在还是处在以招商引资功能为主,产业的发展全凭园区领导的一腔热血,“孵化”根本是无从谈起的起始阶段。
现在李江园区想要发展医药产业,要在这样一个没有历史积淀,也没有技术推动的背景下起步和发展,其中的艰难和风险程度,自然可想而知。
第529章 金山银山
因为时间紧张,夏主任并没有就国内外医药产业的现状阐述开来说。
他最后只是一再强调,李江发展医药产业的决心和方向没有错,但是真要做实做好,却并不容易,建议可以把这一次四夕制药的招商项目来作为一个突破口和重要抓手。
王建浦不做声,一直认真聆听。
不过,吴主任倒是四面玲珑,到最后还不忘见缝插针,“现在我们李江园区所遇到的难题,除开三通一平的土地开发,还在所享受的政策红利,比如税收优惠,土地出让金折让和提留,人才开发等等方面,另外,与属地李江乡之间协调等等,其实都存在有方方面面的困难和矛盾,------”
“吴主任,你这是想着向管委会要特殊优惠政策的吧?”夏主任哈哈一笑,打断了吴主任的诉苦。
吴主任笑笑呵呵,不停点头,“还是领导能体会到我们基层做工作的辛苦。”
夏主任想了想,说道,“从现在浦东,还有上海,甚至全国各地招商引资的现状来看,很多都是靠拼返税、拼政策。
但是,如果从那些招进来的项目来分析,实际上引进水平总体还比较低,土地利用也很粗放。这是事实。”
他强调说,“当前推进转型发展,对经济工作的能力和水平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客观上需要加强统筹,如果仅仅靠走‘老路’,其实是很难搞好的。”
吴主任显然还想再努力争取争取。
事实上,这一段时间以来,为适应不断开放的形势需要,市里和管委会相继密集制定出台了《鼓励引进资金办法》(试行)、《鼓励引进人才办法》(试行)、《鼓励引进、输出和推广应用经济技术项目实施办法》(试行)和《鼓励外商、港澳台同胞及华侨投资实施办法》(试行)------,等等主要的对外开放政策。
“今天确实还有事。”
夏主任摆摆手,看看墙上的时钟,抱歉的说道,“不过,有一点你们尽管放心,对你们李江园区的新要求,你们都可以打报告上来,只要与现行政策不相违背,所有能够给与到的优惠政策,我们尽量都给你们。”
吴主任和王建浦都在记事本上不停记录。
“对于在工作中遇到的新问题,新困难,你们都可以及时的打报告上来,我们就是论事,能办的也一定办理,争取都有好的解决方案。”
他甚至还开了一句玩笑,“我们本来就是新区嘛。新区不新,那还叫新区?”
听夏主任这样“交底”,吴主任和王建浦当场都很受鼓舞。
特别是本来就负责李江园区招商引资工作的王建浦,作为招商工作第一线的直接负责人,他更是心里有底。
他觉得,有了这样的尚方宝剑,至少在这一方面就没有了后顾之忧。接下来就可以放开手脚,直面四夕制药的这块难啃的骨头了。
从管委会大楼出来,吴主任显然心情不错。
他扬了扬手里的手稿,向王建东说道,“小王,这一份报告我先看看,下班的时候我再还给你,可以伐?”
王建浦当然不好说其它,点点头笑道:“这本来就是夏主任写给我们李江园区的报告,你是领导,当然你先审阅。”
“审阅?我可没有这个牛皮的啊?”
吴主任哈哈笑道,“我只是想好好着学习学习。而且我建议,单位里中层以上干部没人复印一件,都来好好着学习学习,找找思路。”
王建东表示认同,“老领导的文章,一方面高屋建瓴,最后又往往能落到实处。既有一定高度,也有非常好的现实操作性。”
吴主任点头,说道:“是的啊,从他今天对医药行业现状的一个很简短的分析就完全可以看出来领导的水平。高,就是高。”
王建浦笑了笑,没有接话。
第二天,和市二药的黄总再次见面的时候,夏主任在报告中的很多观点,再一次得到了这位行业内高级别专家的验证。
“都说医药行业是一个政策导向性行业。”
黄总介绍说,医药行业的发展和宏观政策的推动其实有非常紧密的联系。但是另一方面,我们也常常可以看到,顶层的设计者却往往都是站在庙堂的高处俯瞰一整片大棋。
他说,来自顶层设计这一块里,和各家公司、每个医药行业从业者们息息相关的,其间很大一部分,其实还在于地方政府的执行。
这样一来,到现在,一方面是外资药企其实也正在快速进入国内市场,而且极大地丰富了药品种类,也提升了“药”作为医疗服务工具在整个产业里的地位。
而且,外资药企高生产力和现在国内给出的自主定价政策,让他们活得如鱼得水。
但是,国外这些大型药企的大规模进入,对于本土药企而言,却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黄总甚至这样形容,国内的药企要从这片土壤里成长,说实话,打个比方,基本就像是用冷兵器去和拥有飞机大炮的外企同台竞争。
他进一步分析说,国内新药的创制,主要问题大抵上可以归结为三点:一是顶层设计缺乏一套自上而下的有效监管;二是行业缺乏资本和技术带来的正向循环渠道;三是药品的使用者——老百姓缺乏医药知识,市场上没有一套成熟的药物评价机制。
所以到现在,上至食药监相关领导竟然演变成为“最危险职业”,下至天价芦笋片”以及“550万天价医疗费”等奇怪的现象层出不穷,中间还有各地方喊出“要当好县长,先办好药厂”的口号……,完全可以说,整个行业自上而下,到处都充满了野蛮生长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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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步子迈的很快。
而事实上也是这样,这几年,在短短的时间内,继BJ上海之后,苏州、天津、武汉、成都、广州……等城市也陆陆续续建立了自己的生命科学园地,竞相押注生物医药这条赛道。
这一些国内医药行业最新发展的情况,王建浦自然也是很清楚的。
“MNC(跨国企业)大厂他们基本上都有花不完的金山银山,而我们呢?”黄总看王建浦认真做笔记的样子,笑了笑继续说道。
第530章 意外碰见熟人
说着说着,俩人的话题就慢慢转移到了四夕公司的招商项目上。
喝一口茶,王建浦笑了笑,问:“那,黄总你对四夕公司的总体印象,如何?”
想了想,黄总认真地回答,“这是一家很值得我们尊敬的国际大企业。”
“哦----,黄总的这个评价相当高的啊。”
王建浦捧着茶杯,很感兴趣的笑道,“四夕公司是国际大企业没有错。是不是在某些方面,或者是你自己的所见所闻,让黄总你对他们这家公司有这样高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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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总笑笑,说道,“这样的例子就太多太多了。毕竟,我们市二药和他们公司从87年开始就打交道,到现在将近有八年多的时间了。我先和你说两个我印象深刻的,过往的事情吧。”
第一个事情。
当年,市二药的技术卖给他们瑞士四夕集团后,按照惯例,四夕集团要到市二药进行现场考察、验收,看是不是达到市二药对外公布的技术水平。
当时,四夕公司派专家在市二药的工厂里待了1个月,跟工厂的工人、技术人员天天在一起。最后,他们认为这套技术跟合同上是一样的,就完成验证回去了。
而事实上,在这个考察的过程当中,市二药和四夕公司双方也发生过很多的猜疑。
举个例子,一位现场工人当时跟黄总报告说,两步发酵的关键是菌种,菌种在车间里到处都有。如果四夕的专家随手拿手帕在设备上抹一下就带走了。如果他们把菌种拿回去,按照我们市二药发酵的方法同样可以做出来,技术转让就当然没有必要了。
听工人这么一说,黄总不可避免就有些担心。
因为这位工人说的很有道理,并不是无中生有。
由于工厂的技术和生产条件的限制,市二药工厂里的菌种不过确实是随手可得。要是四夕公司真的有此用心,只要稍微一个不注意,他们的那些专家把那些菌种通过特殊的途径夹带出去国外,是完全有这种可能的,而且也并非特别的难事。
而且,要真发生了像这位工人所猜想的那样的结果的话,那这一次的技术转让,可能到最后就话归落得一个鸡飞蛋打的结局。
事态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很严重。
加上这个项目是当时全国最大的软技术出口,市里也很重视,于是黄总把这个可能性向上面逐级报告。
好在,最后事实证明,这一切都只是虚惊一场。
“举这个例子是想说明,最初我们和四夕集团之间是不太信任的。但通过技术转让,大家逐步开始熟悉认识。”
说到这里,黄总对当年发生的这件事情仍然很是感慨。
技术转让工作完成后,上海得到中央的表扬肯定。我们也在技术转让过程中,开始思考双方进一步开展合作。
他说道,四夕集团的好多产品和我们二药厂是类似的,但我们在技术管理水平上明显比四夕落后,有没有可能请他们帮我们改进下呢?经过研究,我们向四夕集团发出邀请——希望他们派个专家团队,对我们药厂的工艺技术做个全面诊断评估。
这就发生了第二件令我印象非常深刻的事情。
没过多久,四夕集团欣然接受我们的邀请,派了2位专家在市二药蹲点2个月,对市二药工厂的安全、技术、环境,包括职工的劳动保护等方面做一个全面评估,并为市二药提出改进建议。
“那两个月的时间,他们认真建议,我们认真接受,我们之间的信任得到建立和加强。
比如,他们经过评估说,一个化学反应岗位上的工人今后基本上要得肝癌。后来我叫技术团队对他们的结论进行再论证,认定他们是对的后,马上把这个岗位停掉,产品也不做了。”
想了想,黄总总结说道,“这两件事,其实都只是发生早我们市二药和四喜集团合作中的两件很小很小的事情而已。类似于这样的事情,其实还发生有很多很多的。”
王建浦赞同黄总的理解,他附和说,“到底是世界性的大型企业,肯定是有很多很多地方,都值得我们好好着学习的。”
黄总深以为然。
他继续说道,完全可以这样说,通过和四夕集团这么多年的合作,我们深刻的认识到,四夕制药标杆性,还在于它对中国医药行业发展,特别是生物医药行业发展的促进上。
他还继续举了另外一个例子。
“比方讲,具体到我们市二药,给我们工厂带来的重大影响是,他们高标准质量控制的技术和装备,对我们提升药企业的质量管理水平形成了重大而意义深远的促进作用。”
王建浦还想要说话,“吱呀---”,门被推开,市二药年轻的技改办主任王丽霞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个厚厚文件夹,看样子可能是想找领导签字。
看到王建浦,王丽霞很是意外,笑着和他先打招呼,“哟,王处长,真的是你啊。”
眼前的王丽霞,王建浦也立刻认了出来。
在市研究室的时候,去年有一次去广州和深圳调研,当时她也是其中的成员之一。只是王建浦记得,王丽霞好像市医药公司代的身份。
王建浦站起来和王丽霞热情握手。
“真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碰着你了?你也是来二药办情?”
王丽霞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王建浦的疑问,而是紧接着反问一句:“你今天到这里来考察调研了?”
又简单的寒暄了几句,王建浦还是问,“我怎么记得你当时是在医药公司工作的啊?”
“没错,她那时候是医药公司政研室的,去年下半年才调到我们单位,现在是我们工厂技改办主任。”
黄总对王建东和王丽霞早就认识也颇感意外,这时候插话进来,开玩笑道,“我看你们两个还真是很有缘分,各自都兜兜转转了一圈,竟然在我们这里又碰面了。”
王建浦笑了笑,看着王丽霞说道,“是很有缘分。”
王丽霞对王建浦印象显然很深,笑道:“我只是小兵,王处长当时就是我们调研的副团长,--------,”
“哎-----,”黄总打断王丽霞,插话道,“小王,你这个搞技改的,对最新的情报,特别是对我们工厂非常有利的情报,却怎么没有好好掌握的呢?”
王丽霞对黄总的这句话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更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自己有说错话吗?她很有些不太理解的看向黄总。
黄总哈哈一笑,说道:“你眼前的这位风流倜傥的男人早已经高升,现在是李江高科技园区的主任助理兼李江开发公司的副总经理了。”
第531章 挖墙脚
“恭喜恭喜。”王丽霞一听黄总这话有些吃惊,转头瞪着眼睛问王建浦:“我记得去年的时候你还是副处级,升级得倒是很快呀。说说看,有什么背景?”
“王主任你就这样和领导说话的啊,也太直接了当了吧?”
黄总忍不住再一次大笑,说道:“有些事能这样问话吗?再说,你就是能这样问,人家大领导能和你真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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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三人都大笑出声。
笑过说过,说起了一些各自目前的工作和现状。
讲到四夕集团,王丽霞话就开始比较多了起来。
王丽霞从何医药公司调动过来市二药,现在主要的工作就是负责和四夕集团的对接。换一句话讲,市二药的现在进行的大型技改项目,其实和四夕集团息息相关。
她想了想,开口说道,“四夕集团的产品结构很好,技术含量相对来说比较高。这恐怕不仅是我,也是我们公司上上下下的共识了。”
“阐述开来说说?”王建浦就梯上楼。
王丽霞却看向黄总:“领导,我能说的吗?”
黄总笑了笑,大手一挥,笑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尽管说,我也想听听你见解的呢?”
“那,我就说了?”
王丽霞笑了笑,说道,“不过,我先说明,我说的不一定全对,等会你们多批评指正。”
王建浦笑着点点头,“我们正洗耳恭听着呢,快说吧。”
整理了一下思路,王丽霞开始往下说。
她说道,在产品结构方面,四夕公司有一个“基因治疗”理念。就是通过诊断试剂,在血液中找到一种针对性的基因靶点,然后治愈疾病。
另外,除了最新的药之外,四夕还有世界上目前最先进的基因治疗、诊断试剂相结合的治疗方法。
举两个小小的例子。
其一,四夕在他自己国家瑞士,建造了一个生产致敏药物的高致敏车间。我们去参观考察过,生产现场没有一点点哪怕是微小的泄露,1000多平方米的厂房完全排除有害气体。这种新技术大大提高工人的劳动保护条件。当时就给了我们很大的震撼。
再比如,药厂有个世界通用的药品质量管理规范GMP,四夕就带来了执行标准的方法。
“据我所知,江苏泰州的扬江药业从当地一个集体小企业发展成上十亿销售额的大型民营药厂其中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学习四夕这套质量管理系统。”
王丽霞笑着问王建浦,“GMP,你应该也知道的吧?”
王建浦笑了笑,点点头,呵呵笑道:“多少知道一些。”
实际上,对于GMP,这一段时间一直在全力以赴四夕制药项目招商的王建浦当然是知道的。
它的全称GOOD MANUFAG PRACTICES,中文含义是“生产质量管理规范”或“良好作业规范”、“优良制造标准”,包含了质量、实验室、生产、物料、设施及设备,以及包装和标签系统等第六个大的方面。
据国际通行的规则,《药品生产质量管理规范》(Good manufag practice,GMP)是由一国政府颁布的,药品生产公司必须达到的药品生产质量管理体系标准,具有较强的专属性和强制性.。
药品生产公司在实施GMP的过程中,只有做到“全过程,全方位,全员参与“,才能使所生产的药品质量“稳定,可靠,优质“.
简单地说,GMP认证是国家对药品生产企业监督检验的一种手段,也是保证药品质量的一种科学,先进的管理方法,GMP实施也是企业保证药品质量不可忽视的环节.
“好了好了。王主任你似乎讲的有些太专业化了。”
黄总笑着打断了王丽霞,问她:“你是找我来签字的吧?”
王丽霞果然是进来找黄总签字的。
并且特别巧合的是,她拿过来的这份要签字的文件竟然和刚刚谈论的四夕公司相关联。
签过字,黄总举着文件夹对着王建浦笑了笑,说道,“说曹操曹操到,还真是巧了。你看看,下个月谁会来我们工厂考察?”
“谁啊?,不会是四夕公司的老板吧?”
王建浦接过来文件夹一看,原来是外事部门发过来的一份邀请函,就是邀请的一位叫做威廉的四夕公司副总裁。
看王建浦有些疑惑的表情,黄总笑着解释说,
“这位威廉,是他们四夕公司的二号人物,用我们上海话来说,就是名副其实的二把手。在他们公司,主管对外投资和亚太事务,很有实权的。”
王丽霞这时候也已经大致明白了王建浦今天来她们工厂找黄总的意图,插话道,“你们开发区想要四夕制药引资成功,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只要能把这位实权人物搞搞定就可以了。”
王建浦笑了笑,把手里的这份邀请函再看了一遍。
哪有那么容易?这一点,王建浦心里有数,还是知道的。
王丽霞却继续说道,“要是和四夕制药项目以后能真的落户你们李江园区,我倒是还有一个建议,就是要尽可能的把他们集团最好、最新的药,争取给我们上海来生产。”
不过,王建浦却没有回应。他这时候王心里正想着另外一件事情。
想了想,他对黄总说道,“黄总,这次四夕集团的这位二把手来上海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你看能不能做做工作,让这位威廉先生安排来我们李江园区看一看,考察考察?”
黄总一开始并没有答应。
王建浦盯着黄总,一动不动看他脸色上的任何变化。
实际上,王建浦自己也知道,他提出来的这个建议,其实是很难实施的。
根据外事纪律,邀请外商来上海,其行程早就有商定,期间的日程基本上都早已经排满,更改起来很不容易。特别是对于四夕集团这样的国际性大企业而言。
这是其一,另一方面,就算是能临时更改,其主动权可能也并不在黄总这里,还在于那位威廉先生的定夺。
果然,过了好长一会儿,黄总还是很有些为难的说道,“说实话,你的这个要求我个人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你也知道,其实------,”
王建浦点点头,低头没有说话。
不想王丽霞却说话了,“我倒是觉得,也不是完全不行。”
“哦-----,”王建浦抬头看向王丽霞。
“要是实在没有办法改变行程,我倒是觉得去你们园区看一看的时间和机会应该还是有的。”
王丽霞笑了笑,却出了一个好主意,“比方讲,经过,汽车经过李江,停下来歇一歇,这样总可以的吧。老外又不认识上海的道路,稍微那么的绕一下子,也还是很有机会的嘛?”
王建浦和黄总都不禁拍手叫好。
很有道理。
这个主意简直不要太好、太妙了。
王建浦心里突然间灵机一动,李江园区如果想要发展医药产业,看来还必须得从外面引进来一批既懂得医药行业,也懂得市场,还懂的招商工作的专业人员。
比如,眼前的这位王丽霞。
王建东对王丽霞的这个建议,真的就放在了心上。
王丽霞当然不会知道,这四夕制药的项目招商还只是刚开始呢,有人就想要挖自己的墙脚。这要是早一些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黄总还会不会想像现在这样热心的帮助李江园区引进这个项目?!
第532章 入股
唰唰唰,王建东认真的在最后一份文件上签下自己大名,把文件夹推给何萍。
想了想,他开玩笑道:“何同学,我可先和你说好,签字归签字,钱我可是真拿不出来的啊。”
“你就这德行。”
何萍把文件夹收起来,小心地放进自己背包里。拍拍背包,她盯着王建东笑道,“某些人小心一点,签好名字的文件现在都在我这里,白纸黑字,还有孙猴子可以作证的。”
孙正东喝下去一口老酒。再一次来上海,他终于学会了吃黄酒的好处,爱上了吃老酒。
假装捂住自己的脸,孙正东别过去一边,笑道:“不要牵连我,我什么都没有看见的啦。”
“人人都知道,欠账的都是大爷。”
王建东顺手也拿起来酒杯,杯中酒一饮而尽,哈哈大笑道,“我现在也是大爷,我怕谁?”
何萍正要回过嘴去,这时候老板娘端菜上来,“来了来了,我们无锡的肉骨头。”
“无锡肉骨头”是无锡具有地方风味的一道传统名菜,兴起于清朝的光绪年间。80年代,为了方便作为旅游食品来推广而改名“无锡排骨”。油而不腻,酥软香甜,咸甜调和,肉美汁鲜,具有吴中菜肴风味。
何萍和接过来碟子,特意把这道菜摆在王建东面前,说道:“你最欢喜吃的一道菜。”
王建东没有客气,拿起来筷子就夹上一大块排骨放进嘴里,嚼了嚼,连声说道,“好吃的。味道正宗,感觉比在你们无锡当地吃的还要好吃。”
何萍笑了笑,说道:“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做的呀?”
“谁啊?不是饭店师傅做的吗?”王建东来了兴趣。
老板娘笑了笑,这才在一旁说道,“这道菜还真的是小何做的。她说你欢喜吃,今天下午就过来我们饭店,亲手烧出来的。”
思路客
吃过N多次饭,老板娘和王建东,还有孙正东他们都已经很熟悉。
孙正东一听这话,第一个不乐意了,“哎哟,何同学,你不能厚彼薄此的呀。那我今天要多吃几块排骨了。”
何萍笑了笑,说道:“孙猴子,你难道还少吃了我请的这道排骨菜的啊?”
王建东不做声,只低头闷声大吃排骨。
孙正东一边吃,一遍还在抱怨:“咳咳,我说的是你亲手做的排骨,这是重点。”
“德行。”
何萍笑眯眯看王东一眼,转过身,对着老板娘说道,“等会做菜的时候,里面的白糖就按照我们无锡的常规做法,不用特意减少了。”
也不知道这一段时间何萍是不是古装的电视剧看多了,嘴里总是蹦出来“德行”这两个字。
老板娘答应一声,出去了。
吃着排骨,孙正东说话:“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两位老同学,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有什么好的想法没有?”
王建东看向何萍。
“看我做啥?好像,搞得来这家公司是我一个人的似的。”何萍笑了笑,说道:“你也是股东,你刚才签过字的,好伐?”
“你是董事长,当然你先说。”王建东马上笑道。
刚才王建东签的文件,就是新公司组建的相关注册材料。
这一家新建筑设计和规划公司,就是年前在同学聚会上的提议,今天算是终于最终落到实处。
王建东说的何萍是董事长,说的就是其中有一项出资和股份的构成。
新公司注册资金50万元,其中何萍占一半的股份,王建东出资十万,算20%的股份。不过,这一次入股,王建东其实一分钱都没有出。其中的6万元由何萍代付,另外的4万元,算王建东个人的知识产权折价。
对于知识产权,何萍给出的理由,王建东在所有同学中学历最高,职称目前也是最高,这样新公司在承接项目的时候,很多的时候都还必须打王建东的头衔,所以这知识产权的代价,就算是补偿了。
何萍之所以这样说,当然是在照顾王建东。
要说学历,何萍和王建东一样,差的只是职称,但也只是一级的区别而已。
因为在大桥工地工作,算是生产一线的缘故,所以王建东评职称的时候分数有照顾,暂时高出同学们一头。
不过,何萍说的也很有道理,这是一家设计规划公司,自然要有这些方面的考量。
要不然,这一次,还另外白送了10%的股份给本科时的班主任杨老师现在所在的学校设计院,也是因为有同样的考量。
说实话,名头济济,对于一家新的规划设计公司来说,不仅仅是因为好看------尽管也有这一方面的功能,但是更多的,还在于承接业务是的方便,是一种实力和能力的体现。
同学们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对社会上这些明里暗里的现实和做法,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对何萍的这些安排都没有任何意见。
事实上,同学们也都知道王建东本人,还有他的家庭现在各个方面都很困难,甚至到现在,因为连结婚的房子没有着落,虽然说早就扯了证,但是至今也没有办法办婚礼,所以也都愿意以这样一种方式来帮助王建东一把。
尽管,这也还只是一家新的公司,最后能不能赚钱,或者说能赚到多少的钞票,心里都不是很有底,但是,至少同学们态度有了。
其余20%的股份由其余的同学们承担。
他们之所以出资这么少,毕竟现在大家都是拿工资的。虽然说多多少少可能也会有一些外快,但是一下要拿出来几万上十万的钞票,也不太现实。所以都只是认购了少量的股份。想的就是能积少成多,众人拾柴火焰高。
只是让同学们大感意外的是,何萍竟然一下子就掏出来25万的真金白银,加上垫付王建东的这6万,加起来就是31万,这是大家都没有想过的。
要知道,何萍现在虽然说是设计分院的副院长,但也只是挂名头,或者说工作上比较自由一些而已,其实正儿八经拿的工资还是和大家相差不多。毕竟都是国有企业,要说有差别,最多也只是体现在补助和津贴等方面。
不过,这年头有钱就是大爷。能拿得出钱来,只能说何萍有本事。
第533章 月亮的脸
“那我就真的先说了?”何萍笑笑。
“说啊,我们正洗耳恭听的呢?”孙正东还不忘开了一句玩笑,“要是觉得不够方便,可以等我这个电灯泡走了后,你们俩再说也不迟。”
“就知道你嘴里没有什么好话。”
何萍瞪孙正东一眼,说道,“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做,狗嘴里吐不出来象牙。”
孙正东却接着她的话,继续开玩笑:“对对,就你嘴里能吐得出来象牙的。”
边吃边聊。
何萍说道:“业务接下来肯定会有的。不仅是有,而且是很多。我不是已经承诺过你们了的吗,你们钱放在我这里,至少肯定要比放在银行里划算。”
“得得得,你的这个意思,就是想明白的告诉我们,新公司平时的业务还是以你为主。对伐,何总?”孙正东吃下去一大口老酒。
何萍和笑笑,说:“不是以我为主,而是大家群策群力,反正一条,我可是说在前面,只要你们自己有门路,就一定要先想着我们的这个新公司。心里这一点觉悟大家一定要有,我们才好办事。”
王建东笑笑,不做声。
讲着讲着,何萍突然间想起来什么:“说到业务,眼前还真的就有一个。”
孙正东和王建东都看向何萍。
何萍开口,“金桥开发区有一个中型工厂的项目,要做规划设计,我看啊,这一次,我就准备以新公司的名义好好着做一做。”
王建东想了想,说道,“厂房的项目,我觉得可以试一试。我的理解,这样的项目,其实很多大的设计院不太愿意做,嫌油水少。但是对我们就不一样了,这种项目工期不会很长,同时在施工方面也不算复杂,相当于是短平快的项目。”
“我的想法,和王建东差不多。”
孙正东还提供了一条建议,“另外,我们可以打老师他们设计院的名字,毕竟树大能招风。”
“这还要你来说?”
何萍想了想,说道,“就这么决定了。这是我们新公司的第一个项目,也是我第一次做厂房的项目。以我的习惯,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做的最好。”
孙正东马上吹捧:“我们一直都很相信你的。”
何萍想了想,说道,“还有一个事情。我们着急需要一个跑腿的人。这个人,不仅要懂得设计,看得懂图纸,还要在现场的施工上能帮得上忙。这样的人,你们想办法给推荐推荐?”
孙正东笑道,“施工方面的话,估计就得要靠王建东了。我们都是在设计院,毕竟隔了一层,不太熟悉的。”
“另外,最好是上海人。”何萍想了想,又说道,“这样容易很快熟悉工地的状况,比较好沟通。”
王建东答应了。
实际上,刚才他听何萍那样一说的时候,心里面马上就想起来一个人选。
这个人就是秋生。
秋生现在自己所在的大桥项目部下面的施工队。
回去后再看看他的想法吧。如果要是秋生愿意的话,从王建东心里面来说,还是很愿意把他推荐过来新公司的。
毕竟,这么多年的小伙伴,不说其它,最起码在信任度上,秋生是没有一点问题的。而且,他也基本上符合刚才何萍提出来的那些人选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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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孙正东借口有事,一个人先走了。
王建东也想一个人先走,何萍笑着把他拦住了,“怎么,你和我在一起就不舒服的啊?”
“不是不是。”王建东连忙解释。
“好了,也不要多解释什么了。德行!”
何萍白看了王建东一眼,拖长声音说道,“我也就是送你到学校门口,你不是要去哪里坐车的吗,这总没有意见吧,王同学?”
俩人出来小饭店。
天气虽然很寒冷,但是今晚上的月亮却出奇的好。又大又圆的月亮,皎洁明亮,如一盏夜灯挂在天上,给黑漆漆的夜晚带来了一丝丝的光亮、一丝丝的温暖。
有月光从树叶间散落。
拖长了身影。
俩人沿着四平路人行道往前走。
“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想了想,王建东又真诚的补充了一句,“说实话,我谢谢你还来不及的呢?”
“谢我?那-------,你谢我什么?”何萍睁大眼睛盯着王建东,嘴角含笑问道。
王建东笑了笑,说道,“讲实话,今天你给我文件签字我还是很意外的,那么大的一份便宜,相当于你白送给我了,我自己心里有数,还是知道好歹的,好伐?”
因为自己入股的过程,王建东和何萍之前在电话里沟通过多次,专门谈过这件事情。
但是到现在,王建东还是没有搞清楚的一点是,何萍为什么要帮自己?
而且,在自己的印象里,何萍好像不至一次帮助过自己了。
但是和平在电话里的说法,还是和以前每一次转账给王建东外快是的说法一样,说只是王建东的应得。
她说的是实话,也不是实话。
说是实话,这么多年来,每一次只要能有好处的机会,何萍都能想得到王建东。当然了,王建东每次也都是逢叫必到。
不仅如此,王建东每一次都是尽己所能,把该自己干的工作尽量干好,干到何萍满意为止。
说好听一点,在这些工作的配合上两人可以说是互相充分信任,甚至可以说是心有灵犀。
王建东不知道何萍心里是什么想法,但是在自己的心里面他早就认为,要说工作方面的搭配,自己和何萍就可以说是相得益彰,无出其右了。
说不是实话,事实上,王建东对这些“外快”性质的工作,还有一点,每一次最后何萍给多少报酬,或者说报酬什么时候能给,王建东也从来都不考虑。最后都是何萍说了算。
就像这一次新公司投资入股,其中的6万元,何萍说是王建东之前的劳务所得,其实王建东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多少了。只是有一点他是知道你的,确实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何萍结算过了。
那么,他说是多少就是多少。这一点,王建东从来都没有过任何怀疑。
事实上,他不仅不怀疑,甚至对何萍还每每心存感激。
但是王建东也心里有数,每一次何萍最后给自己的,实际上要超出来自己心里期望的很多很多。也就是说,这里面其实就参杂有很多的照顾的成分了。
想起来这些,王建东对何萍再一次心存感激,忍不住对着何萍再一次说了一句:“何萍,真的谢谢你对我的帮助了。”
何萍笑了笑,却没有接话。
路上行人并不多。学校还没有有正式开学,马路边往日熙熙攘攘的路边摊这时候也还没有摆摊出来。
走在路上,王建东能听清清楚楚得见“沙沙沙”自己的脚步声。
许久,何萍立定,低着头说道:“你知道吗,今晚上和你一起散步,我就又不由得想起来了我们在南浦大桥实习时候的那一天晚上了。”
王建东也跟着立定,看向何萍,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那年的初夏,就是杨老师和秦老师来征询我们俩,关于保送名额的那天晚上。”
见王建东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何萍进一步启发,“那天晚上,你师傅请完客,然后你推着自行车送我回南车站路我孃孃家的那一天晚上。”
这样一说,王建东就一下子想起来了。
笑了笑,她说道,“记得的,记得的。那天晚上,你还问了我两个问题的呢?”
“这------,你也还记得?”
王建东笑着点点头。
何萍想了想,盯着王建东问:“那-----,你还记得我问你的是两个什么问题吗?”
王建东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我当时就很感慨,那天晚上我们俩竟然说了那么多的话。就像多年好友一样的感觉,根本没有什么隔阂和困难。”
何萍笑着长出一口气,感叹道,“那一天晚上的月亮也像今晚上这样,一样很好看的。”
“现在有一首是怎么唱的---------?”
不等王建东反应,何萍却轻轻的哼唱了起来:“你看,你看,月亮的脸偷偷的在改变,月亮的脸偷偷的在改变-------”
王建东不响。
对于音乐,王建东一直不是很热衷,但是对于当下这些正非常流行的曲子,他还是知道,也听过的。
何萍又开始慢慢朝前走。嘴里没有停,她继续小声唱道:“是不是到了离别的秋天,我们已走得太远已没有话题,只好对你说
你看,你看
月亮的脸偷偷的在改变
月亮的脸偷偷的在改变-----”
王建东不做声。
抬头望,月亮就悬挂在我头顶上,散发着幽幽的清辉。
王建东突然觉得月光好像变得更加光洁了。
马路上很安静,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一阵阵风吹过,香樟树哗啦啦的响声。
快到同济大学大门口,何萍再一次立定。
她没有看王建东,对着围墙,好像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初中的时候看过还记得张爱玲写过的一篇文章,里面有一段关于月亮的描写,至今记得清清楚楚。”
王建东低着头,在她旁边停下来,立定。
月光下的围墙光影斑驳,应该是曾经写过大字的标语,隐隐约约留下来一重重白色的印记。
“三十年前的上海,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我们也许没赶上看见三十年前的月亮。”
何萍低着头,盯着围墙上的月光出神,嘴里继续喃喃往下背诵,
“年轻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
王建东一直低着头不响。
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地上。
第534章 上海那么大
坐轮渡过江。虽然是周末,但是船上行人却并不多。
“这个点,估计都去看电视了。估计,家里人这时候也正在看那部电视剧的。”王建东心里笑道。刚才坐公交车的时候,乘客也不多。这与往常周末摩肩接踵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部电视,确切的说,是指的最近电视台正在播放的二十集电视连续剧《孽债》。
江风吹面,阵阵寒意。
月亮还是那样的又大又圆。月光洒在江面上,一闪一闪的随着波涛摇曳。
公交车转公交车,再转驳轮渡,耗时费力。但是王建东到现在也没有搞明白,今晚上最后何萍在大学校门口吟诵张爱玲小说里片段的真正意思。
如果那段话一个个拆开来,那些一个个的字面上的意思,王建东觉得自己都很明白。
可是把那些文字串联在一起、又从何萍的嘴里抑扬顿挫充满感情的成段背诵出来,并且是在那样的情境下,王建东却又觉得自己似乎完全都不明白了。
一直到现在,王建东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彻底想明白,何萍到底为什么毫无来由的突然间要背诵那一段文字?
背诵那么一段长长的文字的意思,又是什么?
她为什么要单单挑选张爱玲的那一段话?
或者说,她到底想借张爱玲的那段话来表达什么?
仅仅是因为今晚上的月亮,和张爱玲的那一段话相契合?可是,和月亮相关联的名言名句,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为什么却独独是张爱玲?
王建东自然不会简单的只那样认为。
还有,何萍当时在背诵完这段话后,稍微在院墙根上站了一小会儿,再抬头看了一会儿月亮,就离开往前走了。
此后,一直到车站告别的时候,何萍却再也没有和王建东说过其它的任何话,只一直低头走路。
甚至在王建东上车以后,何萍也只是和他挥了挥手,罕见的没有与往常一样说再见。
而且,一直到车开出去很远,王建东回头,还能清清楚楚的看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何萍,然后她的身影在月色下越来越远,越来越变小,直至最后完全看不见。
----------
王建东紧紧衣裳,闭上眼睛。
既然这么长时间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暂时先不去想了。
不过,在王建东自己看来,不说其他,自己这一段时间就很有必要去找来张爱玲的这本书,看看里面到底写的是什么内容。
尽管自己对这部小说没有印象里没有阅读过,但是从何萍当时背诵的流利程度来看,至少她的记忆力还真是不错。
呵呵,怎么想到记忆力这个本来风马牛不相及的角度上来了?
王建东自己心里都不禁笑出声来。
汽笛声声。
抬头望,江面开阔,各式船只穿梭而过。不远处东方明珠电视塔熠熠发光。
月亮的光芒明亮而柔和,似乎也没有刚开始那样的显得清冷和遥不可及了。
到家的时候,推开门,却只有胡晓辉一个人在家正在看电视,声音放的很轻。
“姆妈和阿姐她们呢?”王建东一边换鞋,一边问。
“哎哟,你离我远点,一身酒味。”
见王建东进来,胡晓辉似乎有些不情愿的从矮凳上站起来,到门口迎接:“你做啥去了,和你同学吃完饭去这么久?”
但是说归说,胡晓辉把棉拖鞋递给王建东,嗔怪道:“今晚上老酒没有少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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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还好。”王建东应付胡晓辉,“你给我泡一杯浓茶吧?”
“等会等会。让我看完这一集好伐?马上要到结尾了。胡晓辉拿开水瓶往脸盆倒水,说道,“你先洗一把脸。外面风大,路上灰尘多。”
王建东洗脸,胡晓辉则边泡茶,边仍然不忘盯着电视看。
胡晓辉端茶过来的时候,靠的近了,王建东发现她眼圈里红红的,明显有出过眼泪的痕迹,于是笑着调侃:“怎么,又在看《孽债》?”
胡晓辉点点头。
后退几步,她往沙发沙发上一躺,说道:“马上这一集就要结束了,你不要来打扰我。自己拿擦脚布洗脚。”
王建东笑了笑,不做声。
洗好脸,把洗剩的水倒到另一个小木盆里,开始脱袜子洗脚。
“美丽的XSBN,留不住我的爸爸,上海那么大,哪里有我的家?”随着音乐声响起,电视画面转换到了美丽的XSBN,傣族少女们站在河边梳洗着长发,流水潺潺,树影婆娑,一旁的小路上,从上海来的少年骑着自行车经过……
刚刚好,这时候这一集的《孽债》进入片尾。
《孽债》是上海电视台拍摄的20集家庭伦理类电视连续剧,根据知ZHIQING作家叶辛的同名小说改编,主要讲述的是五个孩子从XSBN到上海寻找自己多年前返回上海的亲生ZHIQING父母的经历。
故事的梗概,讲述了在特殊的历史背景下,几十万热血知识青年响应国家号召,来到了云南边疆。
在这片飞红流翠,风光旖旎的XSBN土地上,他们不仅度过了“无悔的青春”,留下了汗水和泪水,还有爱情的结晶。
十年一梦过后,大返城的汹涌狂潮又把这群已不再年轻的知识青年带回卷回高楼林立、繁华热闹的东方大都会上海。这些人各自有了稳定的工作,并重新组建了家庭。
地域的反差,时代的变化,使他们走上了迥异的人生旅途,扮演着不同的社会角色。
在边疆,他们抛下的不只是红土地、流沙河、橡胶林,还有他们的青春情怀和爱情结晶——孩子。
随着时间流逝,他们渐渐淡忘了远在云南的记忆和儿女。
岁月荏苒,光阴似箭。历史走到了九十年代,孩子们长大了,懂事了。有的隐隐约约知道了自己的生身秘密。于是他们中一些胆大的便呼群结伴,瞒着养父母偷偷踏上了开往上海的列车,去探究自己的生命奥秘,只为寻找到生养了他们、却又将他们抛弃的亲生父母。
然而,让他们寒心的是,上海的亲生父母都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儿女。
千里寻父的孩子们哪里知道,他们的到来就像一枚枚炸弹,将给父母的家庭掀起多大的冲击波澜。于是便发生了一系列情与理、情与法的难分难解、无可奈何、令人怦然心动的故事。
不仅没有得到亲情的慰藉,反而遭受了各种的白眼和歧视。
如此冷漠的现实,严重的伤害了孩子们的感情。
身心俱伤的五个孩子最后的结局让人无限感慨:四个返回了XSBN,一个误入歧途,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这部电视剧在上海一经播出,就牵动着无数普通人的心,引起了观众的极大关注和追捧。
在播出时甚至引发了万人空巷的局面,创下了42.62%的收视率奇迹。
因为这部电视剧,中间甚至还发生了这样一件值得一说的事情。
上海电视台曾因播出“群星爱心演唱会”节目而把《孽债》停播一天,尽管事先电视台多次打出字幕向观众说明,但观众根本抑制不住强烈的收视渴望。
不少人打电话询问电视台,并说明只要当晚播,再晚也没意见,上海电视台当时不顾整整200万元的广告损失,将每晚播一集改成两集,这才让观众解了馋。
如此高的收视率及红火现象,不仅首开了电视台晚间电视剧两集连播的先河,而且在当时、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一部戏打破过这个纪录。
剧中几个命运苦难的小孩千里寻亲的故事,触动了亿万观众尤其是上海人的神经。
这部电视剧在上海为什么会这么火?
很简单,因为它承载了一代上海人的集体回忆。
可以这样说,这部电视剧触及了ZHIQING这一代人的情感秘密和他们与子女两代人的命运。
因此,该剧的播出之后,不仅是在上海,更是轰动了全国。
对于《孽债》,作家叶辛曾经这样解读过名字的含义:孽,古称妾所生之子。我借用此字不是指现在这对夫妻所生的孩子。孽还含有‘罪过’之意,上海人叫作孽。
他还说,“通过这个故事的壳子,写出的是整整一代知识青年的命运,回归当中的命运,当年SHANGSHANXIAXIANG的命运,而这个命运又和情感问题、子女问题纠合在一起。孽债这两个字太刺眼,太触目惊心,是整整一代ZHIQING难以还清的感情债。”
“美丽的XSBN,留不住我的爸爸;上海那么大,有没有我的家?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剩下我自己,好像是多余的……”
“曾经深爱过,曾经无奈过,曾经流着泪舍不得。曾经拥有过,曾经失去过,曾经艰难地选择。多少甜蜜和苦涩……”,
一一电视剧片头歌《谁能告诉我》和片尾主题曲《哪里有我的家》,更是成为当下上海大街小巷传唱的经典。
这两首歌,唱出了当年一代下乡知青的迷惘,无奈与悲哀以及返城路上的艰辛与苦难。
曾经感动了无数人,也获取了无数人的眼泪。
《孽债》的主题歌,哪怕是多年以后听起来,仍然让人心酸楚而发感慨,再联想其中到令人唏嘘的剧情,泪腺就会忍不住的一次次地被触动。
就比方,一如现在王建东眼前的胡晓辉。
第535章 有没有我的家?
片尾曲唱完,胡晓辉边看边小心的抽泣,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电视剧的剧情中,哭红了眼睛。
与胡晓辉不同,王建东则更喜欢与之同期播出的《三国演义》更多一些。他对着胡晓辉笑笑,轻声问:“要不,还是先让给我看《三国》吧。”
胡晓辉显然对王建东的这个提议很不满。
手里不由得紧紧握住遥控器,紧接着身子下意识往椅凳里更缩了一些,她声音有些哽咽着说道,“不行,等会还有一集的呢。我看完再给你。”
“等你看完,三国也就放完了。”
王建东嘲笑胡晓辉,“看一个电视剧而已,还哭的来稀里哗啦的,像什么话?都是老大一人了,用得着这样哭哭笑笑的吗?”
“你不是支青的子女,电视剧里面有很多东西,还有发生在她们身上的事情和感情,你根本不会真的懂的。”
胡晓辉揉揉发红的眼睛,白眼瞪王建东一眼。
长长的叹一口气,她又说道,“和电视剧里的那几个小孩子一样,我也是知青的子女,我能体会会到,甚至和电视里的那些孩子感同深受般的。再说,我爸爸妈妈现在还在东北那边黑河呆着的呢?”
听胡晓辉这么长句的感概,王建东不响了。
他当然知道,《孽债》这部电视剧讲叙的内容,和胡晓辉曾经的知青子女身份,自己虽然不是当事人,但其实他也是很有体会的,原因就是,这两者都密切与自己关联着的、眼前的胡晓辉。
事实上,这部都市剧虽然拍摄成本不是很高,也没有什么绚丽明星和服装,但是,从播出到现在,却已经不知让多少观众深深的潸然泪下了。
“曾经深爱过,曾经无奈过,曾经流着泪舍不得。曾经拥有过,曾经失去过,曾经艰难地选择。多少甜蜜和苦涩……”,
其实,只要看着这部电视,甚至只要听着李春波和两个上海孩子真情朴实的主题曲歌唱,就很容易能引起了观众的共鸣。
就像胡晓辉,她每次看这部剧,情到深处时,泪水就总是情不自禁的流下。
甚至她不止一次的像王建东推荐这部电视剧:“真的太感人了!你每天下班早一些回来,也陪陪我一起看看吧。”
但是因为工作忙,王建东心有内疚的是,到现在为止他却一直满足过胡晓辉这个小小的愿望。
那么,这部剧到底是因为什么,能让观众如此感动?
首先是知青题材的可贵。当时在上海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知青。当他们回归城市后内心充满了渴望、幻想,但与现实社会产生的矛盾,即便现在看来也很有回味。
也许也就只有那时的人才能有此感受。
九十年代中期,这个时候正是知青题材电视剧的高产期。
当时有句话,叫做“南有《孽债》,北有《蹉跎岁月》”,这或许和许多有过知青岁月的人逐渐成为了影视界的“大腕”不无关系。
而相比《蹉跎岁月》等一些知青戏,《孽债》的叙事结构要更出彩。《孽债》故事发生在90年代中期的上海,XSBN二地,通过XSBN那些寻找上海亲生父母的历程,其实最终想要说的还是知青时代的爱情。
这样一来,刚刚好《孽债》这部电视剧触及了这一时期的社会阵痛,更是触及了知青这一代人的情感秘密和他们与子女两代人的命运。
这是其一。
另一个原因,也不得不说,借助剧中几个孩童寻亲的经历,呼唤爱心,呼唤真情,引发思考,这也是这部电视剧为何能打动观众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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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中那几个最让人喜爱的,莫过于几位小演员,特别是演沈美霞的董蓉蓉,更是实在惹人怜爱。
剧中董蓉蓉扮演的沈美霞,是沈若尘和傣家女子韦秋月的女儿,也是五个小伙伴中唯一的女生。
小美霞是个纯真美丽的女孩,性格内向,又带着一股倔强。
母亲去世后,她来到上海寻找父亲。到上海以后,她感觉到了父亲及其他亲人对自己的冷嘲热讽,甚至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对她胡搅蛮缠。
小美霞经历种种磨难之后,虽然父亲及他的家人接受了美霞,但是美霞还是毅然决绝的返回了云南。
“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
“唉--------!小美霞真的好可怜啊!太可怜了。”
每每听到片尾曲,胡晓辉总是忍不住触景生情,同病相怜,进而感慨感叹,“或许只差一点点,我们家也许就是小美霞那样了……”
刚从外面倒完洗脚水回来,今晚上的第二集刚刚开始。
想想反正没事,王建东放好茶杯,也在胡晓辉旁边的矮凳坐下来观看。
胡晓辉觉得奇怪,视线离开电视机屏幕,疑惑的看向王建东。
“看我做啥,没有见过啊?”
王建东笑笑,说道,“你不是一直抱怨我不陪你看这部电视剧的吗,今晚上我就算是将功补过,主动过来陪你了。当然了,你要是不愿意我在旁边,那我--------”
说罢,王建东故意作势要站起来。
“做啥?你给我老老实实坐下。”
胡晓辉瞪眼看着王建东,却问道:“你今晚上真的不加班了?”
“不加了。再加的话老婆估计都要跑掉了。”王建东自嘲。
“你还知道的啊?”胡晓辉嘴角一撇,嘲笑王建东,“知道就好好着做好,不要做声影响我看,晓得伐?”
王建东正儿八经坐好,不做声了。
片头,音乐响起:“曾经相爱过,曾经无奈过,曾经为了你喝醉过,…………”
电视上,主题歌演唱者李春波抱一把吉它,与黑色的背景以不同的姿式切换着。
在吉它的余音嗡嗡中,暴发出一阵少女欢乐的嘻戏。云南某地,一个美丽纤细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带着那个年华不应有的淡淡忧愁出现在人们眼前。
这个小姑娘她就是胡晓辉特别喜欢的角色------美霞。
长长的窄统裙,短短的露出肩膀的小褂和盘在头顶的秀发,使她显得有些早熟。可是当她偶尔开心地笑一笑时,顿时云开雾散,天真清纯,让人忘记一切烦恼。
王建东别过头,看向胡晓辉。
王建东突然间发现:还别说,从侧面看上去,电视里的美霞侧影和胡晓辉小时候还真的有几分相似。
胡晓辉迎向王建东的视线,满怀期待的笑着问:“呵呵,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王建东笑笑,不响。
这时候电视上画面一转:
茅屋前,蕉叶下,肤色黝黑,服装灿烂的姑娘们挤成一堆,一个问她:你真的要到上海去找你阿爸?她没有吭声。另一个姑娘替她答到:她妈妈死了,她不去找她阿爸去找谁?她只是轻轻地,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
下一个镜头,却是在南国红色的乡村土路上:
一辆拖拉机在各种墨绿的热带植物中时隐时现地行驶着。趁它上坡减速之际,梁思凡从后面裹着一团黄色袈裟和一个简单的小包跳了下来。
司机发现后,回头凶恶地骂了一句:“你找死啊?!”
在别人兴奋不安的吵闹中,美霞姑娘始终一声不响。直到大大咧咧的列车员一边说“老子过去也是知青”,一边给他们一人弄来一大碗面时,她才在热气腾腾中说了一声“谢谢!”
当王建东看到小美霞说“谢谢”这两个字时的模样和口气,不由得再一次转头看向胡晓辉。
电视剧中小美霞神态,与王建东记忆中的小花实在有太多地方太相像了。
胡晓辉瞪王建东:“看我做啥,好好看电视的啊?”
王建东心里震惊。
他心里想,可能,也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小美霞,胡晓辉才更加喜欢上这部电视剧的吧?
以至于后来再次看这部剧的重播的时候,看到这里,他就每每感叹:如果这位司机能预知思凡今后的命运,不知他会不会为自己的刻薄不好意思?
不过,这部电视剧的结局是遗憾的,似乎在现实里也不可能有完美的结果……
曾经做过的事,爱过的人,留下的孩子,随着时间在那些上海父母的心里已经隐藏的很深,有的甚至开始丢弃遗忘,认为那是阻挡……
只是孩子是无辜的,童真的眼睛里应该有着欢乐,但在他们眼里更多的是失望。
后来有很多次,王建东和胡晓辉还因此而有过多次热烈的讨论,电视剧里那些被遗弃的孩子,究竟是谁的错?
王建东的看法,知青返乡,孩子遭遗弃,不能简单的说是谁的错。
他觉得,不能简单地说当年知青该不该在农村恋爱生子,也不能简单地说为何一定要妻离子散坚持回城,经过那段历史的人都会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毕竟是一笔实在难以讲清和还清的“历史情债”。
而这时候,电视机里,甜甜的童声还在唱着:
“美丽的XSBN,留不住我的爸爸
上海那么大,有没有我的家?
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
剩下我自己,好像是多余的。
爸爸呀妈妈呀,能不能告诉我,
这到底是为什么,爸爸呀妈妈呀,
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李春波写的这首的主题歌,叶辛亲自改了一个字。“上海那么大,竟没有我的家……”,他把“竟”改成了“有”。事实上,上海这座城市以它宽广温暖的胸怀,接收了数十万知青子女的归来。
看到这里,胡晓辉边看边哭,已经再一次哭红了眼睛。
看向王建东。笑了笑,她站起身,也不管王建东愿不愿意,直接扑倒在了他厚实的怀抱里。
胡晓辉两手怀抱着王建东的脖子,盯着着王建东的眼睛,声音哽咽着问:“上海那么大,何处是我们的家?”
第536章 我想有个家
王建东睁大眼睛看着胡晓辉,听她这样问,却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家?现在我们不就在自己家里的吗?
这是王建东最开始头脑里的想法。
但是他立马就反应过来,这肯定不是胡晓辉想要的答案。还不如不说。
说出来出来反而让胡晓辉嘲笑,更是与当下俩人所处的情境非常不符。
于是王建东重新闭上嘴,只好不响了。
王建东其实是知道的,胡晓辉现在口里所问的,或者说她想真正表达的、也是她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家”,当然不是指俩人现在正住着的这里。
想有一个真正、完全属于自己的小家,这才是胡晓辉的这时刻的真实想法。
王建东低头。
包括实习的那半年时间,胡晓辉再一次回上海已经差不多五年了。
五年过去,她一直切盼于心、朝思暮念的家在哪里?
茫然四顾。
只这里的这一间房子,再加上楼梯转角口的灶批间,显然不是胡晓辉所想要的答案。估计,在她的心里,这里至多只能算是王建东的家而已。
一看胡晓辉情绪很低落,王建东又觉得自己不说话,心里好像很过意不去。尽管刚才胡晓辉提出来的话题,对自己来说似乎还是太沉重了。
想了想,王建东决定岔开话题。
他首先打开沉默:“你还没有回答我进屋时候问你的话呢,阳阳和我姆妈她们到哪里去了?”
胡晓辉抬头,看一眼王建东,又低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这个提问。
王建东笑了笑,再问:“问你事情呢?”
“都去张桥乡下外婆家里了。”
没好气的说完,胡晓辉白眼看王建东一眼,故意转过身去嘟囔了一句:“你故意的。我不想理你了。从现在起,你最好少和我说话。”
王建东看胡晓辉这样,本来想笑,但是使劲忍住了。
他再一次陪着笑道:“小家总归会有的。相信我。”
“相信你?”
胡晓辉笑了笑,却一下子站起身来。自己着找另一张矮凳在旁边坐下来。不做声,只看着地面。
想要有一个家,说起来很难,确实很难。
但是要说简单,其实也比较简单,简单到只要有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就可以了。
一间真正只属于自己的小房子,哪怕再小再小,这就是是胡晓辉这么多年来一直梦寐以求的“家”。
想了想,王建东接着说道:“我们这里拆迁应该也很快了。有消息说,至多到明年,或许我们就会有自己的新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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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晓辉不做声,显然对这个回答不很满意。
事实上,关于房子的话题,王建东和胡晓辉俩人没有少说起,也商量过很多次,但归根结底到最后,对所有凡是可能得到房子的途径、或者是可能的结果都不是太乐观。
说不乐观,倒不是因为现在的这间老房子不会拆迁,或者是分不到好的房子,而是俩人都觉得,即使是马上拆迁--------事实上也是很快要拆迁,一路之隔的金茂大厦地基正建设如火如荼,自己所居住的这一块的拆迁,已经是迫在眉睫了,但是按照之前一路之隔对面居民的拆迁方案计算,自己家里的这间小房子,最多也就分到48档,或许再争取一些,充其量最多就是两室户。
而现实是,即使最后能分到那样的二室户,可是自己家里这么多的人,大姐和洋洋,乃至远在日本的阿哥也是有份额的。
看胡晓辉还是不太高兴,王建东再主动无话找话:“单位分房的话,可能还得要等待。不过,按照排名算的话,应该也就在这一两年的事情了。”
这些话,其实两人之间不知道说过有多少次。
说到现在,连王建东自己也不是很有底气了。
等分房,还得等到什么时候其实俩人谁也不知道。
电视机这时候也被胡晓辉关掉了。她嫌吵闹。
房间里再一次沉默。
“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考虑一下商品房?”许久,的胡晓辉突然间蹦出来一句话。
自己买房?王建东一下子都怔住了,随口而出就问:“我们有钱吗?”
胡晓辉笑了笑,再一次站起来。
王建东看着胡晓辉,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他觉得胡晓辉的这个买房想法很有些奇怪。
怎么想到要去买商品房?这事王建东确实有想过,但是一直都觉得,有一天自己竟然会和商品房挂上钩,扯上什么关联。
胡晓辉两眼看着王建东,幽幽说道:“其实我的愿望很简单,我真的只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而已。”
王建东抬头看向胡晓辉。
“我算了一下,这几年,我们实际上也存不少的钞票了。让我算算-----。”
胡晓辉看向王建东,掰着手指头,一五一十的往下数,“存款加现金,大概两万多三万的样子。再加上这么多年我在小姨工厂的兼职,四五年的时间,总归可以结算不少钞票的了吧?一两万会有的吧------?”
王建东点点头,“可是这一些,还是远远不够的啊?”
“当然还不够,可还有你在何萍那边单位的兼职,也有好久没有结算了吧?”
胡晓辉盯着王建东,“最近的几个项目,我全知道的,应该也有几万块的进账吧?”
王建东笑了笑,这才说道:“你刚才还在问我,今晚上为什么喝酒这么久。得了,这些钞票你就不要再想了。”
于是,王建东把关于新的设计规划公司的组建,以及自己在其中的角色和股份等等,都和胡晓辉一一细说了。
一开始听到王建东的酬劳有那么多的钞票,胡晓辉还很是高兴了一会儿,但是后来听说那些钞票又全部折算成股份投入到了新的公司,她的情绪明显暗淡下来。
又是长久的沉默。
“有一个自己的家,一个可以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家。”
叹一口气,胡晓辉感慨,“你知道的,我从小就缺失家庭的温暖,到现在,我心里想要的其实还是很简单,有一个真心实意对我好的人,一个温暖的家而已。
可是,就此而已,却怎么就这么难!”
王建东低头不响。
“从小开始算起,我就想要拥有一个自己的“家”。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地方。而这种欲望伴随着我年龄的增长而日渐强烈,到现在已经成为了一种执念。
当我在单位里受委屈,无人倾诉时;当我感冒,身体难受,只想静静的一个人待着时,当我下班后,走在熟悉的街上,走过一个又一个的人群,深深的无助和失落时;当我高兴,在家里想和小毛你亲亲热的拉着手倾诉时,--------,
每当这些时候,我多么希望拥有一个可以畅所欲言,无拘无束的地方;一个没有人叨唠的,尽情哭泣的地方,一个可以在孤独寂寞中带来温暖的,安逸的地方,
那个地方就是“家”,只属于自己的“家”。
好想有个真真正正属于自己的家。
小毛你知道吗,这些年我其实一直都不太有归属感。我一直都想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不论大小,装着自己喜欢的风格,喜欢简单,干净,明亮的感觉,喜欢花,喜欢白白净净的墙面,
-------,只是想有一个完全只属于自己的家。”
一口气讲完这么多长篇大论,到最后,胡晓辉盯着王建东,一字一句说道:“这一些,小毛古古你能理解吗?”
第537章 确实不方便吧?
胡晓辉一口气讲出来这么多话,王建东一下子简直就被震呆了。
什么时候,眼前的胡晓辉这么能说了?而且,说的还非常有感情,好像非常有道理的样子?
问我能理解吗?
还小毛古古,有多长时间没有听小花------不,胡晓辉这样称呼自己了?
这一声叫的,你说我能不理解嘛,我?
王建东站起身来,伸出手去拉胡晓辉的衣角。胡晓辉却小心的有意避开了,“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别拉拉扯扯的,好伐?”
“这个嘛,这个嘛?”
王建东呵呵一笑。她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只好打哈哈,想着应付应付过去了事。
可是胡晓辉一动不动地紧盯着王建东。
她凌厉的眼神,彷佛在明白无误的告诉折王建东:这个时候你别和我耍心眼,我只要听你说大实话。
间胡晓辉认真的模样,知道不好随便应付。想了想,王建东挠挠头发,笑着说道:“我------,我当然能理解的啊。”
胡晓辉满眼期待的盯着王建东,希望他能说出来更多可以理解的话来。
只是王建东却改变了他刚才的思路:“只是,你也知道,现在要弄到一间房,确实还是很有困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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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这句话,胡晓辉脸上掩饰不住的显然有些失望。
她心里其实想的是,都这时候了,你还不说你的问题?难道我刚才说那么多,是问你困难的吗?如果只是困难的话,不仅仅是刚才,以前俩人在一起的时候,不是早就俩人已经说过很多次、已经明明白白了的吗?
再说,我刚才长篇大论的感慨,你听到哪里去了?你刚才听进去了吗,你真的听进去了我所说的?
一看胡晓辉神色不对,王建东不由得心里突然间一凛。
他知道,今晚上如果自己不配合胡晓辉说点什么,可能就不太好混过去了。
可是,自己该怎么说?该说些什么?
有一套自己的房子,胡晓辉这样的要求算高吗?
实话实说,其实真的不算高。
而且,这样的房子,明年,至多后年,王建东自己也认为能达到胡晓辉的这个简单要求的。
这一点胡晓辉是知道的。
可是--------,胡晓辉为什么有刚才那样的感慨?
王建东心里再一次展开紧急分析。
他觉得,或许有两种可能。
一方面,当然是电视剧的影响,“孽债”这部剧里的小孩,一个个够可怜的。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她们就是胡晓辉的一个人从小经历的缩影。今晚上胡晓辉有那样的感慨,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胡晓辉之所以着急的考虑房子的问题,恐怕和她父母马上要回来上海有很大关系。
不出意外的话,就在今年五月份,她们一家人就能在上海终于要大团圆了。
这本来是一件值得非常高兴的事情。
但是现实的问题马上就接踵而来:他们回来后住在哪里?
这是横在胡晓辉和王建东俩人面前的一道很实实在在的难题。
住胡晓辉外婆家肯定不行。住王建东家里也不现实。
怎么办?
虽然说,胡晓辉父母一再说不需要他们俩考虑和安排,但是,作为儿女,能真的无动于衷、不去替他们考虑吗?
可是,这个问题也是老生长谈了。按道理说,仅仅因为这个问题,今晚上胡晓辉的态度不至于像眼前这样不乐意。要是因为这个问题不乐意,她早就不乐意了,决不至于拖到今晚上才突然间表现出来。
那,又是什么原因呢?
王建东往回想,是什么时候胡晓辉开始情绪明显波动的?
他一下子想起来,应该是在自己说了投资入股的事情之后。
钱?
钞票?
对了,应该就是钱。应该就是因为自己把自己在何萍单位的劳务费投入到了新的公司,以至于胡晓辉不理解,进而开始生气的。
终于明白了胡晓辉之所以生气,或者说是她今晚上其实真正在意的事情,于是王建东心里就有了主意。
“是这样,我是这样想的。”
王建东看着胡晓辉,以非常真诚的口气,说道,“房子的事情,我们俩的房子,可能还得要再等等。要是实在等不及,我觉得买商品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胡晓辉看王建东。不做声。
“关键是钞票。”
王建东笑了笑,说道,“我猜想,你可能对我参股新的公司有意见,但是你要听我接下来的解释,你可能就不会有刚才那么大的意见了。”
胡晓辉不说话,但是眼神里明显充满疑问。
这么多的钞票,你都不和我事先说一声,就全部投进去什么新的公司,相当于是何萍的钞票,她自己又想出来一个办法悄无声息的拿回去了,这算怎么回事?
另外,新的公司,既然是公司,就有亏有赚。做会计的胡晓辉,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可是问题也在这里,现在正是家里急需用钱的时候,自己家里的钞票,还能去承担得起亏损的吗?
胡晓辉此刻心里的想法:好,着我倒是要听听你怎么和我解释解释了?
“至少有两点我还想和你说明一下。
第一,六万块的现金。这六万块实际上我心里有数,这是何萍明显照顾我们的,肯定没有那么多。我的估计,其实只要是有三万能拿回来,劳务费就已经算是给我很高了。所以,你也不要真的以为,我就真的可以拿回来6万块。这是两码事。
再说第二点。
新公司里我虽然占股20%,但是除开刚才说的6万块,另外的算是知识产权。什么意思?你是会计你应该知道,现在国内的企业里面,知识产权占有股份,应该非常稀少的吧。
“所以讲,这一次,真的是我的那些老同学们在实心实意照顾我的。”
胡晓辉低着头,不响。
“当然了,我现在确实在同学中文凭最高,职称也是最高,在承接工程的时候可能确实是有优势。但是,你要知道,也只是仅仅有优势而已。
总体来讲,现在还是一个人情社会。怎样能拿到更多的业务,这才是一个新公司能活下去的重中之重。可是,这一些业务,我基本上都不会参与,实际上,我也没有精力去参与。”
王建东想了想,接着说道,“也就是说,新公司的业务,其实都要靠我的那些同学们去想办法,我只是坐享其成。这些道理,小花你应该都懂的吧?”
说到这里,王建东似乎也有些情绪激动。
但是又好像没有办法、也不能或者是不敢朝胡晓辉发泄,
想了想,王建东挪步走到窗户那边。
稍微打开来窗户一条小缝,顿时有一股股冷风迎面吹进来。
一激灵,王建东顿时清醒了许多。好像,自己刚才似乎也有些意气用事,不应该以那样一种口气和胡晓辉说那些话。
正在寻思怎么去和胡晓辉再做解释,胡晓辉却走了过来,从后面抱住了王建东。
就这样,俩人就这样抱着,许久许久都没有说话。
正在这时候,吱呀一响,房间门被慢慢推开来。
俩人马上松开。
“看看,没有自己的房子,确实是很不方便吧?”胡晓辉哽咽着幽幽说道。
王建东回头。
原来是大姐抱着阳阳,和母亲一起走了进来。
第538章 资金流动性短缺
王建东和胡晓辉对看一眼,赶紧调整情绪,笑着迎过去。
阳阳已经睡着了。胡晓辉赶紧去打热水。小心洗刷一番,把阳阳先安置到床上躺下来。
王建东跟在拿开水壶倒水的王家阿婆身后,问:“你们不是去外婆家里了吗,大晚上的了怎么还回来了?”
“怎么,不想我们回来,觉得不方便的啊?”大姐笑话自己的弟弟。
胡晓辉脸上一红:“哪有,哪有。”
大姐指着胡晓辉的脸,笑道,“哎哟,还没有的呢,脸怎么红了?说,刚才你们俩在窗户跟前卿卿我我的,啥情况?”
胡晓辉低头。
王家阿婆一边洗脸,一边说道,“你姐姐明天就要去正式培训了,所以今朝我们去外婆家里一趟。你小姨开车送我们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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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不禁问:“那小姨她怎么没有上楼来?”
王家阿婆说道:“太晚了。我就没有让你小姨的车子拐进来,让她先回去了。”
“不是,你小姨她还有事,所以就不上来了。”
大姐笑笑,说道,“她也不知道你们在家里的。”
“这都几点了。大晚上的还有什么事情?”王建东看看手表,确实已经很晚了。
胡晓辉扯扯王建东的衣角,“这一向小姨特别忙,工厂事情很多的。”
王建东转头看胡晓辉,不知道她这一扯到底是什么意思。胡晓辉赶紧给王建东眼色,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说。
王家阿婆洗好脸,接着从灶批间再取来一开水瓶,倒热水洗脚。
刚好听见了胡晓辉的对话,于是插话:“有什么不好说的?现在啊,你小姨工厂生意一天天的越来越好,可是啊,紧跟着投入的资金越来越多,现在正到处找钱,找投资的呢?”
她转头问胡晓辉,“小花,你想要说的也是这个意思吧?”
胡晓辉点点头。
想了想,她又说道,“小姨工厂的资金紧张不是一天两天,其实这一两年来一直都很紧张。”
“缺钱,缺钱的话生意完全可以做少一点的嘛。”王家阿婆一边洗脚,一边却开始抱怨,“我劝过你们小姨多次,可是她总是说我不懂。”
想了想,王家阿婆转头看向胡晓辉:“小花你和我说说,为什么生意这么好,小姨的工厂反而总是缺钱了呢?”
“妈,缺钱是口头语,专业的说法,其实叫做资金流动性短缺。”
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思路,胡晓辉开始给王家阿婆解释,
这个流动资金啊,就是公司的流动资产。一般指公司里用来经营所需要用的着的资金,这些资金,主要用于企业生产经营周转的需要。
一说到资金,我们忙很多人首先想到的肯定是现金。实际上,流动资金不仅仅只有现金,其实还有很多形式,比如讲,公司里的产品,比如包括原材料、半成品、成品等等。流动资金的周期比较短,变化性也比较大。
举个简单的例子。
小姨公司是一家以外销为主的服装公司,主要经营出口服装产品。我们看啊,在经营过程中肯定需要购买材料,去制作服装产品然后再去销售。然后,在销售过程中会产生一些服务费用和经营费用,后期还需支付员工工资,这些都是属于流动资产。
如果流动资金有比较大的缺口,就很有能会导致公司在运营过程中的,某一环节无法进行下去,甚至从而导致破产,所以讲,有充足的流动资产是很重要的。
胡晓辉说完,好一阵房间里鸦雀无声。
四个人都没有做声。
王家阿婆想了半天,到最后也没有想明白这些专业术语的意思:“小花你这样一说,我似乎更糊涂了。”
大姐打圆场:“小花,你和咱妈再好好着用听得懂的话再解释解释?”
这回胡晓辉汲取了刚才的教训,再一次想王家阿婆做解释:
“是这样的。简单的说,生意做得越大,那么买进来的原材料,还有工人工资等方面的开销也就越大,这时候要是货款回收再慢一点,工厂生产经营所需要的资金,当然就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了。”
这样一解释,王家阿婆就彻底弄明白了。
她嘴里嘟嘟囔囔说道,“就这个道理?这我也懂的啊。那你小姨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清楚?”
大姐在一旁说道,“现在找资金找贷款,小姨一天到晚忙的脚不沾地,她哪还有那个功夫和你好好解释的啊?”
“也是,也是。”王家阿婆想了想。说道,“不过啊-----,这一方面我们也确实没有办法帮她。”
“说的的就是嘛?”大姐也开始倒水洗脸。
王家阿婆还是有些想不通:“真要没有钞票,生意可以做小一点的嘛?”
“妈,这你就不懂了。”
胡晓辉再一次解释:“做小当然很简单。但是真要是做小的话,到后来只可能会越做越小,慢慢慢慢的,最后就所有的生意都没了。”
“是这个理。”
大姐插话,“你总是大的单子不敢接,接了以后也总是做不出来,或者是不能及时交货,久而久之,到最后谁还和你做生意?这就叫做恶性循环。”
王家阿婆还在嘟嘟囔囔。
王建东突然间想起来一件事,问大姐:“你明天就要开始集中培训了?”
大姐点点头,说道:“明天下午我就要去航空培训中心报道,然后是一个月的专门训练,最后再参加空嫂的选拔。”
王建东问,“培训中心在哪里?你明天怎么去?”
“怎么,你想送我去的啊?”
大姐看一眼王建东,忍不住笑道,“航空公司培训的地方在青浦那边乡下很远的地方,听说和朱家角不远。”
王建东笑了笑,说道:“现在四眼在小姨工厂里开车,你要是有需要,可以让他送你一趟。”
“让四眼送我?”
大姐笑了笑,说道,“还是算了吧,小姨工厂现在业务忙得很。我们明天在人民广场集中,有大巴接送的。”
胡晓辉笑着插话:“这样说来,大姐你这次入选的希望很大喽。”
“难啊。还不是一般的难。”
大姐却不这么认为。摇摇头,她说道,“竞争很激烈的。这次总共只选出来38人参加培训,到最后从中再挑选14人,有一大半的人会落选的。”
胡晓辉朝大姐竖大拇指:“大姐你能走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
大姐呵呵一笑,“说实话,我一开始也没有想到过,我竟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要知道,当初我可是仅仅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参加的。”
“先预祝大姐这次一定能成功。”
王建东哈哈一笑,说道,“这样,为表达我和小花的心意,明天早上我们俩去菜市场,中午好好着给阿姐你送行。”
第539章 nothing,nothing!
李江园区会议室。
听过介绍,看过幻灯片,四夕集团副总裁威廉先生和他的随从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甚至连正式的发言也没有。只说了几个“thanks,thanks”,表达他们的谢意。
最后提出来要去现场考察。
于是一行人离开李江园区的新办公楼,驱车前往不远处的龙东大道。
实际上,在李江园区的办公楼会议室,基本上就可以一览园区的大致景象。但是老外一向以来做较真,威廉先生还是决意去现场看看,考察考察。
威廉先生和他的随从由李江园区管委会的吴主任作陪,坐小汽车开在最前面。
紧跟着的中巴车上,坐最后排的王建浦指指在前面的小汽车,小声问王丽霞:“你觉得,刚才威廉先生的反应怎样?”
王丽霞想了想,说道:“应该还算好--------吧。我觉得,至少也是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这位市二药的技改办主任,王丽霞是王建浦特意向黄总请过来,担任这次威廉先生考察的临时翻译兼接待。
王建浦特之所以点名王丽霞,有两层考虑,一是王丽霞对医药行业,特别是对这位四夕公司的副总裁比较熟悉。二来,实际上王建浦早就有了招揽王丽霞进入李江园区的想法,并且就这个想法和吴主任之前交换过意见,吴主任对王建浦的这个想法很是支持。所以王建浦想着刚好借这一次的机会,也让吴主任和园区的其他领导对王丽霞先有一个直接的认识,然后再做最后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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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王丽霞这样说,王建浦却不由得邹眉头,“可是,我怎么觉得这位威廉先生并没有表示出来什么啊?甚至,哪怕连稍微的,一点点热情的表现好像也不太有,是不是--------,”
“老外现在也变得聪明了,晓得伐?”
王丽霞呵呵一笑,轻声说道,“这位副总裁,还有他的那些下属们,这几年在国内考察过不少地方,显然对我们国内招商的情况和套路已经比较熟悉。”
“还是不太明白?”王建浦摇摇头。
王丽霞笑笑,说道:“有一句古话怎么说的,叫做--------,对了,不见兔子不撒鹰。老外现在也变得越来越小心谨慎和聪明了,晓得伐?”
想了想,王建浦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嘴里说道:“但愿如此吧。”
王丽霞的这种说法,王建浦早就听说过。
最近这几年来,正值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度之际,国内招商引资逐渐进入高潮。为了完成招商引资任务,不少地方采取了***式的扩张,纷纷使出浑身解数。
而其中,投资环境则是各方吸引资本最看重的项目之一。
刚才在会议室的招商介绍,包括文字,还有相关资料的制作,等等,王建浦和同事们没有少花费心血和精力,甚至还通过关系,他们请动了电视台帮忙做了一些幻灯片的介绍。连王建浦自己都觉得,如果从那些宣传资料的角度,李江园区还是能应付过去的。
但是一想到现在要去的是园区现场,王建东心里就开始有些忐忑,甚至有些不安起来。
这时候正是初春天气。
斜风细雨时节,春天的江南是美丽的。
天空中正下着柔柔绵绵的细雨。风很柔和,空气很清新。
从汽车窗户望出去,村庄罗棋布,弯弯曲曲的河道纵横交错。田野上,大块小块的新绿随意地铺着,有的浓,有的淡;树上的嫩芽也密了许多;大田里的麦苗像一片片湖面,在斜风中起伏如绿色的波浪。
但是-------,但是,眼前的这一片土地,这里应该是李江高科技开发园区。
既然是开发区,显然与眼前一派浓郁田园风光的景致明显有些格格不入。
所以,王建浦今天看到眼前的这些景象,却根本没有了欣赏这种江南景致的心情。
汽车在龙东大道停下来。
一行人下车。
龙东大道的右边,就是计划可以提供给中四夕制药未来落户工厂所在地的现场。
只是,这个时候满目望去,这里还仅仅只是一片片的农田。
除此之外,似乎什么都没有。
大队的人马,在吴主任的带头下,沿着田埂小道往里走。
走在田埂上,完全没有春风拂面的舒服惬意。从冻透了一冬天的土地里甚至还透出丝丝寒气。
甚至,王建浦这时候心里无端的冒出来一种很不安的感觉。
走着走着,他的这种感觉就应验了。
走进去天地里很远,一直跟在吴主任旁边没有怎么说话的威廉先生首先停住了。
王建浦走在候面,也跟着队伍停了下来。
威廉先生向王丽霞招手。
王丽霞赶紧挤过人群,小心的快步走了过去。田埂本来就窄,加上又雨水,打滑,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踩进水田里。
王建浦也赶紧跟了过去。
威廉先生通过王丽霞,和吴主任在开始不断的交流着什么。
等王建浦挤到前面,他看见威廉先生先是往四周的田地看看,然后以惊讶的语气,连续说了好几个“nothing,nothing!”。
Nothing?什么都没有?
一听威廉先生这样一再问吴主任,王建浦心里突地一沉。
王建浦再仔细听威廉先生往下说。
“all tryside,all tryside((农村)”
这时候威廉的说话的语气开始加大起来。
说过这些,威廉最后却转向吴主任,还有王丽霞,连续发出几个“why,why?”。
王建浦甚至清楚的听见他还一再的问王丽霞,为什么带他到这里。
完了。
又完了。
天上的雨丝,飘飘洒洒落在脸上,一阵沁凉。
王建东明白,恐怕这一次,招商的希望要再一次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事实上,这不是第一家大型企业来到李江园区考察。但是到最后,基本想就像眼前一样,甚至连所问所讲,甚至连客商最后的动作也相差不多。
太难了。
实在太难了。
组织客户过来考察参观李江园区,本来就非常不易。但是每每看到最后都是这样一场空的结果,王建浦每一次都非常痛心。
说实话,为了这次四夕制药的招商项目,王建浦带着一帮人已经奋战了好几个月时间。这期间,他们-------包括李江园区从上到下的每一个员工,所花费的精力和时间,简直不可计数。
不仅是王建浦,包括吴主任等园区领导,甚至是新区管委会和市里的领导,都对这一次的招商项目给予来很大关心和关注。
这样一来,怎么向园区交代?又如何向上级交待?
王建东看向身后的黄总,黄总摇摇头,两手一摊,做出来一副自己也爱莫能助的样子。
王建浦再转头看向前面吴主任。正好这时候吴主任也向他看过来,两人眼神在空中交汇。
第540章 why,why!
吴主任的眼神里这时候明显充满了失望。
不仅如此,吴主任还向王建东不为人知的轻轻摇头。王建东一见领导这样,马上领会到了主任的意思,低头不响了。
事实上,不仅是吴主任和王建东,在场李江园区的所有相关人员,心中都不免感到难过和惋惜。
一时间现场谁说都不说话。
集体沉默。
气氛甚至有些严重。
黄总可能是看出来王建浦难过,走过来他身边轻声说道,“四夕公司的这位二把手,在国内已经跑了很多的地方,看过不少地方的开发区,应该对我们的国情早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
王建浦想了想,说道:“可能,还是因为我们做的不到位------?”
“以后还有机会,还有机会的。”黄总安慰王建浦。
王建浦情绪低落,“但愿吧。”
不过,该自己干的工作还是得要继续,哪怕是好像没有了多少的希望。
王建东还想做再进一步的努力。
想了想,他靠黄总近一些,说道:“你再给我们去和那位威廉说说好话?”
黄总一开始并没有答应。但是经不住王建浦的一再请求,他只好点点头,说道:“我再试试看吧?”
王建浦这所以和黄总这样商量,还想做最后的努力,是有他自己考虑的。
王建浦已经从王丽霞处知道,市二药和四夕集团的合资公司项目,基本程序已经谈判差不多,现在只有最后一个问题,到底落户在上海哪里。
至于落户到哪里,王建浦知道,这可能就不仅仅是企业自己的事情了。很多的时候,不仅要考虑上海全市的产业布局,政策税收优惠等等因素,其实------,更有很多背后看不见的博弈的手的操作。
这其中,也包括有深刻领会上级领导意图这个更重要的因素。市二药是纯粹的国有企业。
黄总和这位威廉副总裁相对熟悉一些。他靠近前去,对着威廉小声的说了一些什么。
一开始的时候,威廉对着黄总还在不停的大声反问:“why,why?”
黄总却处变不惊,始终脸带微笑的和他解释着什么。
中间,吴总也不时插上一两句话。
可能是意识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可能有些失态,或许也觉察到自己的行为举止与世界500强大企业的风格不相符合,说着说着,威廉先生这才慢慢停止了刚才惊讶式的说话方式,脸色终于慢慢恢复,重新变得平静下来。
威廉先生不说话了。
但是可以明显看出来,他是在努力的克制自己刚才显得很有些火冒十丈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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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先生之所以火冒十丈,其实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这次威廉先生来上海,可不仅仅是为处理和市二药的合作问题,也不仅仅是为处理他们公司在上海,甚至只是在国内的问题,还有更多的亚太地区的业务需要等着他去处理。
也就是说,他在上海的日程的安排其实非常紧张的。
王建浦不止一次听王丽霞说,威廉的工作时间基本上是以分钟来计算和规划的。
这一次威廉一行代表四夕集团能来李江园区参观考察,并没有用上上次王丽霞顺便参观的主意,而是以新区管委会和领导的名义,正式邀请他来这里考察的。
黄总仍在不停的做解释。
不过,这位副总裁威廉先生说的不全是英文,加之还隔着有一段距离--------田埂小路不太好走,王建浦也不能靠的太近,所以他的话王建浦听起来还是有一些吃力。
好在有身旁王丽霞这个临时翻译的帮助,他才终于听了一个大概。
接下来,也可能是欧洲人的好脾气,这位威廉斯先生终于不再发怒,但是在随从们的一再要求下,没有在现场再呆下去,就急匆匆直接开车离开了李江园区,也没有按照原本的议程再回去办公楼,双方进行再进一步的洽谈。
吴主任,还有王建东他们仍然站在现场的田埂上,看着威廉先生他们的小车扬长而去,最后消失看不见。
一个个都不说话,心情沉重。
显然,这次的现场考察,李江高科技园区不仅没有能打动这那位四夕集团副总裁的心,说不定还在他的心里留下来了非常不好的第一印象。
四夕制药这个本来寄予厚望的招商项目,看样子就要落空,作为主管招商工作的直接领导,王建浦这时候心情的非常失落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王丽霞靠近王建浦,悄声问:“你知道刚才那位威廉先生最后走的时候,他身边的随从说什么了吗?”
“他随从说什么了?”
王建浦很是惊讶的问。刚才他的注意力基本上全集中在了威廉一个人身上,反而对他身边的那位随从有所忽视了。
“那位老外说,说他想起来一个中国的成语,叫做画饼充饥。”王丽霞再靠近王建浦,悄声说道。
“他一个老外,连中国的这个成语也知道?”王建浦心里不禁疑惑,眼神有些不太相信的看着王丽霞。
王丽霞却故作神秘,对着王建浦神秘的笑了笑,不说话。
实际上,这位随从先生并没有说错,以现在李江园区的条件,确实有画饼充饥的味道。可是,不画饼充饥,不做出来美好的蓝图,那还怎么招商?还能以怎么样的手段去吸引客户落户?
王建浦心里想,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相比于国内很多的其他开发园区,李江高科技园区已经做的很好了。
但是,既然连威廉先生的随从都那样想,看来,这一次四夕制药项目的招商真的要凶多吉少了。
怎么办?
还是得要及时拿定主意。
王建东想了想,走过去吴主任身旁。
吴主任一开始还以为王建东是想过来作说明,或者是自我批评。他当然知道,这件事情成功与否,其实责任不全在王建浦。毕竟,不仅是王建浦努力了,整个园区对这个项目的招商其实也拿出来了最大的诚意。
王建东却轻声建议,“今晚上市里大领导,还有管委会的领导都会接见这位副总裁,我们是不是提前和领导打招呼,让大领导再再替我们说说好话?”
“难啊------。也只有这样了。”
吴主任沉吟了好长一会儿,想了想,接着说道,“不过-----,我们也要做好被领导批评的准备。”
“该来的总归会来,迟来不如早来。”王建浦接话,“要是挨上一顿批评,最后能把项目还能拿下来,那还是值得的。”
吴主任望着前面的天空不语。
从早上就一直下个不停的小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停止了。田里的冬水咕咕地起着水泡。
第541章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李江园区的几位领导仍然站在田埂上,都低着头不说话。
实际上,这时候他们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四夕制药项目招商准备了这么久,也好不容易把对方能管事的二把手请过来考察了,但是最后却落得眼前二把手“怒气冲冲”离开的局面,这搁在谁心里也不好受。
王建浦见吴主任长久仰望天空若有所思的模样,不好再说话打断他。
低下头,也不做声了。
扪心自问,王建浦到现在也仍然觉得,关于这次四夕集团来人现场考察,自己之前的相关准备工作应该来说已经很充分了。
但现实结果,却就是如此。
放眼望去,现在的李江园区虽然说比当初自己来的时候,已经发生来特别大的变化。但是总体来讲,特别是与新区其他三个已经成熟的开发区比较起来,其差距还是相当明显的。
不过,王建浦自己也觉得,不仅自己尽力了,其实整个李江园区也尽力了。
黄总和王丽霞也没有离开。
王建浦抬头看向黄总。
黄总却没有什么表示,只两手一摊。他的意思很明白,刚才我也已经尽力了。
是的,现场的所有人,大家为了这次的四夕制药项目,全都尽力了。
只是眼前这样的结果,王建浦心里还是很难受,很有些难以接受。
说难以接受,至少包含有两重意思:一是字面上的,这一次招商估计黄了,心里特别难受。这是其一。其二,在内心里,王建浦肯定是不愿意就这样眼看着辛辛苦苦准备了好几个月的招商项目,自己和同事们付出的心血和精力全部付之东流。
另外,王建浦刚才和吴主任说到向大领导求得支持的时候,其实他是有所保留的。
从内心来说,王建浦是很不愿意把这样的矛盾、或者说最后这样的烂摊子一股脑全部上交给领导最后去做定夺的。
为什么不能在自己手里解决掉,而要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交给领导?
这显然不是王建浦一贯的工作作风和办事风格。
过了许久,吴主任终于回到现实。
想了想,他盯着王建浦,缓缓说道,“王助理,你是这次考察的主要经办人,对今天刚才发生的事情,你还有其它什么好的想法,或者是办法?”
吴主任说这话,其实就是在考察王建浦这次做功课的精细程度了。
他想要的答案,其实就是想问王建浦,有没有招商万一不成功后该怎么办的预案?
或者说,吴主任其实是想再看看王建浦的临时应变能力到底如何。
听吴主任这样一说,李江园区的其他领导的目光,一下子全都看向王建浦:怎么,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关联到王助理的其它事情?
旁边的黄总却听出来了弦外之音:这只老狐狸,都这时候了,还在想着往王建浦身上压担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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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总当然知道,在来李江园区之前,王建浦实际上做的大部分工作都是一些务虚的工作,哪怕是中间在保税区挂职锻炼的那一段时间,虽然说独当一面承担了一些业务上的工作,但是从总体上来讲,王建浦在其中能主动发挥的空间其实并不是很大。
不过,黄总有所不知的是,吴主任现在以这样一种不一般的方式现场考察王建浦,自然有他的特殊用意。
“明者因时而变,知者随事而制”。
作为新时期的干部,如果不识变、不应变、不求变,就很有可能陷入战略被动,错失发展机遇,甚至错过整整一个时代。
形势在变、任务在变、工作要求也在变,必须准确识变、科学应变、主动求变。
面对变局,作为领导干部,就必须要做好充分准备,主动增强本领,勇立时代潮头,适应变化,把握变化,驾驭变化,牢记时代使命,践行为民初心,做群众贴心人。
吴主任更是知道,这就要求加强对干部处理纠纷、化解矛盾的能力,提高干部在工作中处理突发事件的应变能力,能够根据不同的场合,调整具体的治理策略和措施,及时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案,能够适时地化解矛盾,解决问题。
王建浦这时候却显然没有像吴主任那样想那么多,更没有想到这是吴主任临时起意,通过一种很特殊、也很特别的方式来考察自己。
不过,王建浦还真的就有预案。
这也是王建浦一贯以来的工作特点,不仅事先方方面面尽量考虑周到,最后的退出方案自然也是其考虑的重点之一。
所以这时候一听吴主任问自己,他赶紧接话,说道,“其实管委会的大领导,就是我们最后的底牌。”
吴主任不禁乐了,“怎么,你早就把主意打到管委会大领导身上了?”
“也不能这么说的这么直接。这也是迫不得已的最后办法了。谁让我们李江在几个开发区中启动最迟的呢?”
王建浦笑了笑,接着解释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也是老祖宗留给我们一条老经验,老办法的嘛。”
哈哈哈哈。
现场沉闷已久的气氛终于被打破。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好主意。”
这一趟,不仅是吴主任忍不住笑了,其他的李江领导,包括黄总和王丽霞也跟着笑了起来。
笑过后,黄总却问王建浦,“这句话后面还有一句是什么,你知道吗?”
“是啥?”王建浦不知道黄总为什么这样问自己,摇摇头。
“叫做懂事的孩子没人疼。”
黄总继续笑话王建浦,“我看啊,你这个王建浦就有些太懂得人情世故了。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不一定是好事,晓得伐?”
王建浦呵呵回答:“我早已经打听过了,你还别说,咱们的这位大领导啊还真就是这样的性格。”
又是一阵哄然大笑。
“好,我这就打电话。”说完,吴主任去口袋里准备掏手机。
“不行------,我们可能还得争取在领导和威廉先生正式会见前,先向领导作单独汇报。”
王建浦想了想,说道,“这样,主任你和领导先联系,确定好汇报的时间。我马上回办公室,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形成一个书面的汇报稿。”
“好,好,好。”吴主任连声说好,同意了王建浦的建议,“就这么办。那我们分开来马上行动。”
第542章 “他游的比我快”
中午的时候,见缝插针,吴主任王建浦在机关食堂陪着新区领导一边就餐,一边的给领导作专门汇报,详细报告四夕集团威廉一行上午在李江园区的考察状况。
一听说威廉先生最后怒气冲冲的离开,领导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们怎么能这样?好像很没有国际大企业家应该有的风度嘛?”
“可不,还有威廉先生在现场连着说了很多个nothing,nothing-----,”
“不过话说回来,讲实话,现在李江的发展现状确实还是差了一些,这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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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导示意,打断了吴主任的话,说道,“将心比心,如果换做我们自己,如果这时候真要把四夕制药那么大的一笔投资放在李江,估计也会充满怀疑,甚至心生不满的吧?”
吴主任只呵呵笑,不说话。
不是不回答,而是不太好回答。
因为,领导说的全是实话。
事实上,整个李江园区现在还处在刚刚开始的起步阶段,除开龙东大道稍微像样些的大马路,正式项目的落户目前基本上没有。有的仅仅只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水稻田。
所以讲,投资方有类似于“气急败坏”的这种表现,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理解是可以理解,但是项目谈不下来,我们也是很内疚。”
王建浦见吴主任不出声,但是又不能对领导的话不回答,想了想,只好自己接领导的话。
“内疚------?”
领导看着王建浦,说道,“年轻人你想说的,应该是心里觉得很是可惜,对吧?”
王建浦想了想,老老实实说道,“其实还有------,不甘心。我说的是说实话。”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年轻人嘛,总归要有一股冲劲。说实话,我就很欣赏你身上的着一股拼劲。做事业,就是要有一股子拼命三郎的劲头。”
领导盯着着王建浦,又看着坐对面的吴主任和黄总,哈哈笑道,“不过,这样一个项目就把你们全击垮了,那怎么能行?”
吴主任赶紧解释,“工作没有做好、做到位,我们现在只是现在心里难过而已,领导,------”
“一个个愁眉苦脸、垂头丧气的,是仅仅难过的表现吗?”
领导笑了笑,语重心长的说道,“万事开头难。工作要是很容易做,当初又何必调兵遣将,将小王你,还有你们的吴主任从别处调动过来?既然来了,就是来打这一场硬仗的。”
王建浦低头,看着桌面。一心听领导教诲,打好的中午饭都快要凉了,早已经忘记了吃。
领导笑着招呼王建浦他们吃饭。
转头看向黄总,领导问,“黄总你告诉我,你们和四夕集团做的这个合资公司的项目,现在推进到什么程度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今天上午现场考察的结局,黄总到现在还很有些沮丧,说道,“本来,我们也是按照上级指示,尽力去说服威廉先生同意把合资公司落户到李江的。但是,现在的情况-------”
他话还没有说完,领导问话:“你的意思,这个合资项目基本上已经确定,只是在选址上还没有最后达成一致了?”
“是这样的,就差这一步了。”
黄总点点头,补充说,“不过,我们双方现在都有在上海的其它几个开发区考察。”
想了想,领导发话,“下午四点钟,威廉先生会过来我们管委会和我见面。既然是这样,我看到时候你们三人都留下来,我们再做最后的努力,争取能把这个项目能落户到李江。”
吴主任他们三人当然很高兴。
“我们一定在尽力而为。”吴主任带头表态。
但是也知道这次和四夕集团谈判的艰难,三人脸上还是有着浓浓的担心。
“这看看你们,啊,怎么一个个脸上像长了苦瓜一样?
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嘛?我刚才说了,是尽量把这个项目留在李江。当然了,要是真的不行,我们还可以再找其它项目的嘛?”
领导笑了笑,给他们仨鼓舞打气,“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离四点钟还有一些时间,你们再去做做最后的准备。”
到下午四点,新区管委会大楼。
在浦东规划模型前,管委会主任手里拿着激光笔,亲自给四夕集团的威廉副总裁一行做相关介绍。
威廉先生听的很认真。
不过,王建浦却意外发现,威廉对领导手里的那只激光笔似乎更感兴趣。
领导其实也发现了这一点,但是他并没有多说其它的什么。
激光笔虽然方便,但是又笨重又粗大,差不多有一斤的重量。在九十年代初中期,这时候用激光笔做演示或是讲解,还是一件很新鲜的事情。
接下来是正式的工作洽谈。
很快,双方当然就说到了今天会见的重点,讨论四夕制药项目落户李江的可行性。
威廉先生说话的语气和态度相比上午在现场的时候已经平静了许多。
不过他还是一再坚持自己对李江考察后的看法,说李江现在连基本的道路都没有贯通,现场更是除了一片农田,什么都没有。
他说道:“可是对于我们新建的制药工厂来说,有再多的地、再优惠的政策,其实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威廉先生,刚才我们已经看过我们浦东,还有李江的规划。”
领导继续向威廉先生一行解释,“到目前为止,南浦大桥、杨浦大桥已经建成,内环线也已开工,浦东机场已列上建设日程,交通方面,以后只会越来越方便。现在,我们也正在想用尽可能多的资源和信息来提升李江的价值。”
很久很久,威廉先生一直都还在犹豫。
他说道:“以李江现在那样的条件,怎么叫我们放心来建厂呢?!”
“我代表新区,可以跟副总裁先生,还有跟你们四夕集团承诺。”
想了想,领导一字一句郑重说道,“很快,李江就一定会就把水、电、气、通讯等等,你们四夕制药工厂开工所需要具备的一切前提条件,全都会尽可能快的落实好。”
威廉先生还是不表态。
黄总笑笑,在一旁鼓动他说:“新区领导说话你尽可以放心,他保证你的这些,一定都会按时实现的。”
加上合作伙伴的这句话,威廉稍显有些安心。
一看有戏,领导想了想,决定为李江的推介火上添柴,再增添砝码。
笑了笑,他不动声色地向威廉先生一行再一次介绍吴总,说道,“李江的这位吴总是我的老朋友,我们经常一起游泳,还参加市里的游泳比赛,他游的比我快,我老是输给他的。”
看似轻描淡写的几句拉家常,竟然似乎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最好效果。
后来威廉先生回忆起这次和新区领导的会见,他总是提起说,就只因为新区领导的这几句话,让他对李江,对新区,还有领导和吴主任都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对李江的投资增添了信任和信心。他觉得李江是SH市重点开发地区,当时就终于下了决心要把项目放在李江。
这些当然都是后话。
而当时的实际的情况,尽管这位四夕集团的二把手这时候已经明显知道,新区领导是一心一意想把这件事情办成,但是他还是面色波澜不惊的说道:
“我一个人说服不了董事会,但我可以帮你们李江做一件事,安排一次四夕集团董事会会议。你们派一个人去做一个演讲,介绍上海改革开放的设想,介绍浦东李江规划,由你们自己来说服他们。”
第543章 柳暗花明
威廉话说到这里,王建浦心里出一口长气,终于稍微放下心来。
很大可能,四夕制药项目的招商可能又有戏了。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不仅是王建浦,吴主任和黄总也明显神情一变,刚才脸上的失落和沮丧一扫而空,一下子阴转晴。
甚至明显可以感觉到,大领导的神色也开始更加明朗,说话的声音不知不觉爽朗许多。
接下来的谈话,宾主双方的谈话无形中就轻松了许多。
双方先是谈了一些四夕制药和李江园区以后合作方面的事情。
尽管口气有所放松,但是威廉副总裁到底是商人,而且是500强公司久经沙场的商人,这时候提起来要求也是一套一套的,一点也不含糊。
在反复沟通下,总体来讲,威廉他们的诉求,或者说目前所担心的,主要还在于与项目相关的基本配套等等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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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方讲,他们开出来的附带条件中就有一条,最多半年里面,建厂地块一定要实现“三通一平”。之后,他们还对土地批租的价格进行了预谈判。
实话实说,要在短短半年内,完成土地上的居民动迁、企业搬迁、道路桥梁施工贯通等,其难度可想而知。
不过,可以明显看出来,威廉一行对于李江园区的政策,特别是优惠方面的要求却不是很多。
也不知道是他们真的不知道有这方面的相关优惠,还是他们对于这些方面的要求,或者是期望本来并不是很高。
因为大致的事情基本上洽谈差不多,接下来威廉和领导的谈话就相对融洽和随意了许多。
说着说着,左转右转,威廉就说到了刚才领导所使用的激光笔上。
领导笑了笑,问威廉:“刚才我做讲解的时候,看你对我手里的激光笔好像很感兴趣的,为什么?能说说吗?”
王建浦不动声色,只笑,看着威廉的一举一动不说话。
对啊?这个威廉副总裁怎么会对领导的这只激光笔突然感兴趣?
按道理,激光笔虽然在国内属于新鲜事物,高科技产品,但是在欧美却早已经很流行,按道理讲这位副总裁先生不至于说他们对激光笔陌生的。
威廉却故作神秘,小声地问:“我听说,关于这只激光笔和米国总T先生,去年曾经发生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
领导呵呵一笑,说道,“我这只激光笔,讲起来还真有一个很有趣的故事。”
“我们就是特别想听你讲这个故事。”
威廉倒是一点都没有客气,开门见山的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就有些意思了。
其实,不止王建浦觉得有些意思,莫名其妙,连吴主任,黄总也觉得很有些意思,甚至匪夷所思。
且看领导怎么回答。
“是这样的,去年的时候,米国总T到访我们浦东,我就是用的这只激光笔给总T先生做的介绍。”
领导看着威廉先生,想了想,继续往下说他与米国总T先生当时发生的一小段对话。
当时总T先生看到这支笔,就说:“这是高科技,我见过,威尔鲍当时向我汇报HAIWAN WAR的时候就用这个。”
我当时则回答:“我和威尔鲍有一点区别,他的激光打到哪里,哪里炸平了;我的激光笔点到哪里,哪里却成长起来。”
领导最后笑道,当时米国总T曾感慨,如果我再年轻一点,一定来浦东投资。
等领导说完这个故事,威廉先生站直身体,说道,“领导,你的这个故事在我们欧洲也早就传开了。今天看到你用激光笔做介绍的时候,我就突然间想起来了这个故事,所以就想特别的向你求证。”
“那-----,现在知道是真的了吗?”
领导还不忘开玩笑说了一句,“保证是真的,如假包换。因为当事人我就在你眼前。”
哈哈哈,一屋子的人都大笑了起来。
威廉先生站起来,向领导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真诚的说道:“感谢你。说实话,我现在也和当时米的国总T有一样的认识,很想来上海,很想来浦东投资。
领导站起来,紧紧握住威廉先生的手,哈哈笑道:“我们浦东永远欢迎您。实际上,李江也属于我们浦东的一分子。”
宾主尽欢。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会见结束已经快七点。
最后,本来领导是想宴请威廉先生一行,但是晚上这位威廉先生另有安排,只好作罢。
和领导,还有吴主任和黄总等告辞出来管委会大楼,王建浦走到大街上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这里和王建浦现在所住的地方竹园新村不远,走路也就一刻钟左右。决定回家吃饭,于是太除了开手机给李尚办公室打电话。
没想到李尚竟然还在办公室加班。一听到王建浦今晚上要回家吃饭,心里很高兴,说是马上给家里打电话,让自己母亲多炒几个小菜,她自己也尽快结束手头的工作马上赶回家。
街头的路灯早已经亮了起来,把道路照得亮堂。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眼前一辆辆汽车疾驰而过。
不远处的东方明珠塔,灯火辉煌,五彩缤纷。
城市的夜晚是美丽的。灯火虚幻浮华,终究比白日的城市多了飘渺的希望。
白天这个繁忙的城市,在灯光的衬托下变得十分繁华。
正难得一次的欣赏着街景,裤兜里的手机却有些不合时宜的响了怕起来。
拿出来手机一看,却是久未见面的谢雨生打来的电话。
刚接起电话,就听见对面的谢雨生问:“阿哥,你现在还在管委会?”
王建浦有些吃惊,问:“你怎么知道我在管委会?”
“在就好。要是有空的话我们晚上一道吃饭?”谢雨生彷佛是怕王建浦不同意,紧接着还说了一句话,“等会儿小毛也会过来的。”
今天四夕制药项目的事情,王建浦压根也没有想到,最后竟然会峰回路转。心情很是高兴,正想找地方庆祝的呢,想不到刚想要睡觉,就有好心人递枕头过过来了。
第544章 就这么简单
呵呵,这个谢雨生,还真的是一个好心人啊。王建浦不由得这样心里赞美。
不过,王建浦当然知道,谢雨生的这个电话不可能无缘无故找自己,肯定是有事情。要不然,他不可能在自己参加会见刚好结束的时候打电话进来。
只是,这个谢雨生怎么知道我在管委会?
以王建浦的敏感,还有他对谢雨生的了解,估计十有八九和他记者的职业、也就是他新闻的采写有关联。
笑了笑,要说自己和他的本职工作有关系,当然就是正在洽谈中的四喜制药这个招商项目了。
落脚点原来在这里。
这样一分析,王建浦就基本上明白了谢雨生今晚上请吃饭的真正用意。
王建浦嘴角泛起笑意:和老朋友一起吃个饭而已,没想到竟然能联想到这么多的内容,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他忽然间联想起来另一件事情,并且好像和新闻传播也能牵扯上关系:现在自己所工作的李江园区,好像也到了应该在新闻上有所加强的时候了。
他马上觉得,自己在前一向因为工作太忙,似乎确实对李江园区的宣传工作有所忽略了。
想到这里,他就对着电话里的谢雨生笑道,“阿生,你不打电话给我,我还想要特意打电话给你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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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里谢雨生哈哈笑道:“正好,阿哥你这样一说,我们就更有见面的必要了。我们见面再好好聊。”
王建浦再问一句:“小毛会来?”
“小毛会来的,我已经打电话跟他确认过了。”电话里谢雨生很确定。
“好,那就见面再好好聊。”
商量好吃饭的地方还是定在熟悉的陆家嘴“玉兰楼”,王建浦收起来手机。
三人好久都不曾相聚,实际上王建浦近期也早有了组织大家一起聚聚的念头。
说实话,除开上次自己结婚的时候和谢雨生见过一面,和谢雨生,还有王建东他们都有很长时间了不曾见面了。上次的见面,因为自己大婚,所以匆匆忙忙,互相之间也并没有说太多的多话。
想了想,王建浦拿出来手机,看看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赶紧给李尚办公室再一次打电话。
本来,刚才他已经给李尚打过电话,说自己要回家吃的呢?
得,又只好泡汤了。
这时候的李尚收拾好东西,刚准备要离开办公室。
对王建浦的这个临时的变故,她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她知道王建浦自从去李江园区之后,工作上事情就特别多,晚上能在家里和家里人吃一顿饭的机会几乎就再也没有了。
不过,她还是抱怨王建浦,“你看,我刚才和姆妈打过电话,我母亲听说你今晚上要回家吃饭特别高兴,这会儿说不定正在家里大炒特烧的呢。”
今年过完年,未了更好的照顾女儿,反正两口子都已经退休,所以李尚父母都搬过来竹园新村的房子里和女儿女婿同住。王建浦自然很乐意,自己的工作忙碌,这样李上尚在家里也就有一个很好的“伴儿”照应,不仅能帮着做一些家务,收拾收拾房间之类,另外家里也显得热闹一些。
挂断电话,王建浦再一次和谢雨生打电话,说是和徐进也很久没有见面,问谢雨生是不是几兄弟看看今晚上能不能凑一起聚聚。
“他来不来,我知道的。”
谢雨生倒是对徐进的情况很熟悉,说道,“他跟着他们乡里大领导去广州,考察先进酒店管理技术去了。”
只好作罢。
刚放好手机,铃声却又响了。
电话号码王建浦不是很熟悉。不过也很正常,自己现在主管的是招商份工作,有陌生电话进来很正常。
接起来却是王建东的声音。
王建东开口就问他现在到了哪里,要不要过来接他。
王建浦奇怪,“接,你怎么来接,二八大杠啊?”
电话里马上传过来另外一个声音,一开始王建浦还没有反应过来是谁,只见电话里有声音说道:“阿哥,我是四眼。我可以来接你的。”
俩人电话里寒暄了几句。
后来谢路得还问:“阿哥,你把大嫂也带上吧?反正吃饭的地方和你家里也不算远的。”
王建浦笑了笑,拒绝了。
今天刚才打电话给李尚的时候,王建浦就隐隐感觉到她就已经开始又些生气了。这时候再打电话回去,一是她可能已经离开了办公室,正在公交车上,暂时没有办法联系上;二来就算是能联系上,王建浦也不敢再打电话了。再打,会是什么结果?搞不好,怕是今晚上回家自己只能睡再狭窄的客厅里了。
这下好了,今晚上兄弟们算是比较齐全,只差徐进了。
反正距离不远,王建浦最后拒绝了谢路得的好意,决定自己走过去。
好久不来,从外面看“玉兰楼”饭店还是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
因为过了饭点高峰,饭店里堂吃的客人并不是很多。
余老板其时正在一楼记账。看见王建浦,他赶紧过来笑着打招呼:“稀客啊,稀客啊,我们好久都不曾见你来过了。现在工作忙伐?”
“还好还好。”王建浦和余老板热情握手。
“大记者,王工,还有戴眼镜的四眼,他们都已经在楼上了。”余老板笑了笑,说道,“你先上去,我泡好茶马上端上来。”
王建浦笑道:“茶叶不用太好,给我们用一般的就行。”
“那怎么可以,兄弟你看不起我?”余老板故意拉高声音。
王建浦笑了笑,说道:“真的不用太好。再说,我们也都喝不出来茶叶好坏,最后还不是浪费了?”
余老板却呵呵笑道:“刚好前几天有人给了我一盒明前的正宗西湖梅家坞龙井,给你们尝尝味道。”
王建浦只好随他去了。
想起来一件事情,他问:“余老板,他们点好菜了吗?”
“余老板回答道:“都已经点过了。大记者先来,全是他安排的。”
想了想,王建东靠近余老板,拉着他的胳膊说道:“这样,今晚上的单由我来买,说实话,每次吃饭都是他们买单,我心里总归过意不去的。”
“都是兄弟,有什么好介意的。”余老板却笑道,“这样,今晚上的这顿饭算我请客,可以伐?
王建浦笑着看向余老板。
“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余老板笑了笑,说道:“我的这个条件也很简单,就是在你们说话的时候,可以允许我多问几个为什么?”
“就这么简单?”王建浦笑着问。
“就这么简单。”余老板朗声说道。
“成交。”王建浦和余老板再一次热情握手。
第545章 现在还不能说吗?
上得楼来,意外的是,除开久未谋面的三好兄弟,王建东师傅的宝贝女儿胡佳佳竟然也在座。
见面自然非常高兴,互相间少不了热情的举动。
“哎哟,不容易,好久不曾见胡大小姐你了。”王建浦和胡佳佳打招呼,问,“你从川沙过来的?”
胡佳佳点点头,站起来两手作揖,笑着调皮说道:“小女子祝大领导新婚快乐。”上次王建浦大婚,胡佳佳并没有参加。
“都多久了,还新婚?”一旁谢雨生笑话胡佳佳,“上次让你一起参加,是你不肯来的。”
胡佳佳在谢雨生胳膊上作势狠狠掐一记。笑着不说话。
王建浦心里有数,估计是胡佳佳和谢雨生的关系还没有最后明确。于是转移话题,头问谢路得:“你怎么还用上手机了?”
刚才打电话给他的是手机号码,他知道王建东目前没有手机,只有坑是谢路得的。
“怎么,只需你们州官放火不许我们百姓点灯的啊。”
谢路得哈哈一笑,从裤兜里掏出来一只手机。这是一只很小巧的摩托罗拉,比王建浦的大个头要小巧和便捷许多。
王建东在一旁搭腔:“四眼为了服装厂拉货,现在需要到处跑。所以为了方便,服装厂专门给他配了一只手机。”
谢路得还在显摆,玩弄自己的手机,说道:“我这只手机,可是正宗从香港带回来的。”
”得了得了,就不要显摆了,好伐。”
王建东白眼看一眼谢路得,嘲笑道:“一只破手机而已。手机再怎么好也只是通信工具而已。说实话,如果说通信,我的这一只中文传呼也基本上能达到目的的。好伐?”
其它人哈哈大笑。都显然看不惯某人的故意显摆,挫挫他的“傲气”,也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说笑一阵,开始上酒上菜,准备吃饭。
胡佳佳要料橙汁,四个男人喝的高度白酒。
倒满酒,谢雨生第一个站起来,举着手里的酒杯,“今天我首先要向大家公布一个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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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鼓掌。胡佳佳低头,不说话。
谢雨生低头看一眼胡佳佳,酝酿了一下情绪,正准备要说话,这时候胡佳佳却抬头看向谢雨生,抢先说道:“你只能说和你自己一介头有关的。我可是警告你,都和我没有关系,也不要说到我,好伐?”
谢雨生呵呵一笑,情绪一下子就有些萎顿下来。
想了想,他低头看着胡佳佳,有些讨好的说道:“现在还不能说吗?”
“你说什么,我并没有权力限制你,尽管说好了。”
话是这样说,胡佳佳却明显加大了说话的声音和参杂有不太友好的语气,王建东他们都可以明显听得出来,其中含有的浓浓的威胁的意思。
谢雨生挠挠头,有些失望。
但是面子上还想有个台阶,只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来,他讪讪一笑,说道:“既然娘子不让我说,那就------,那就,暂时不公布了吧,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再由佳佳你来亲自宣布,可以吧,佳佳?”
胡佳佳点头,算是默许了。
一看情形,王建东马上就知道,估计是谢雨生和胡佳佳两人的关系基本明确,至少也是无限接近明确了。
因为王建东看出来,虽然胡佳佳嘴里的话刚才是那样说,但是看他说话的神气,还有语气等等判断,他突然间记起来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胡佳佳也说过类似的话,这样一想,所以王建东基本上可以判断,他们俩走到一起,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这倒好,自己倒是终于可以正式向自己师傅报告他们俩的进展了。
这一段时间,师傅明里暗里没有少问自己他们两现在到底进行到了什么程度,催问过自己多少次了。这下好了,不用自己再来介绍了。
只是,王建浦心也感慨,这样一来,自己不也算是去了一次向师傅邀功请赏的机会了?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从师傅对自己的多次催问可以看出来,眼前的这位胡佳佳,大概率也是没有何和自己家里说实话的。
呵呵,看来这事得赶紧找机会向师父汇报了。王建东心里想。
“什么消息,赶紧说啊。”谢路得明显闹事不嫌事大,假装催促谢雨生赶快说。
谢雨生再举起酒杯,有些尴尬的笑道:“好久不见,我们先喝了这一杯。”
所有人都一饮而尽。
做记者多年,对刚才从胡佳佳处遭遇的那些所谓的挫折,谢雨生其实也根本没有很当一回事情。
来来往往,酒桌上得气氛开始慢慢热闹起来。
酒到半酣,王建浦还是问出他早就想问的一个疑问:“阿生,你怎么知道我下午在管委会?”
谢雨生喝下去一口老酒,故作神秘的说道:“我不仅知道你下午在管委会,还知道你们李江正在和四夕集团进行谈判。”
“这倒出乎把我的意料了。”
王建浦停下来吃饭,另外拿起酒杯和谢雨生碰一下,“要说你知道我们在管委,这我还是有理由相信的,毕竟是记者嘛。但是你说得谈判,对于四夕制药得这个招商项目,其实现在处于保密状态,消息对外都是暂时行封锁的。”
‘我当然有渠道可以知道的啊。”
谢雨生哈哈一笑,说道,“我是在浦东干了这么多年的新闻,要是连每个开发区的重大的事情,还有主要领导当天的工作安排,都没有一个基本的掌握,你说我这个大报得浦东办事处主任,阿哥你觉得我还能算合格吗?”
“这倒是。”王建东打圆场,“无冕之王嘛。我们哥几个,再为阿生这个无冕之王得神通广大一起干掉这一杯。”
喝下去老酒,谢雨生继续拿着玻璃杯在手把玩了一阵,然后对王建浦笑道:“阿哥,咱们都是老朋友了,我也就不客气了,有一说一,-------,”
知道谢雨生有话要说,其他人,包括胡佳佳也都放下碗筷,知道谢雨生可能有要紧的大事想和大伙说,但是一个个的都不知道他到底会往下说些什么。
第546章 云遮雾罩?
“不要搞得来这样郑重,你们现在的这个反应就有一些过度了,好伐?”
谢雨生呵呵一笑,赶紧招呼大家吃饭,“实际上,今晚上我提议聚餐,本来只有两个大目的,一是好久不曾相聚了,我们兄弟几个说说心里话,第二嘛,刚才又被佳佳给直接灭掉了------,”
众人哈哈笑。
“不过,我还有其它的几件不太大的事情,想要大家帮忙的。”
“有话就说,有屁就赶紧放,别憋着。”谢路得嘲笑谢雨生。
王建东也笑道:“赶紧说,我们都等着的呢。”
“那------,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
谢雨生却转头看向王建浦,“实话实说,我们报社接下来想做一期关于你们李江园区的专题报道。但是想来想去,却一直没有找到你们李江有价值的突破口---------,”
王建浦“哦”了一声,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李江是应该在这一方面开始加强力量了。刚才来饭店的路上,王建浦还在想着李江园区宣传方面的事情,但是他还没有想得这么细致,或者说,他还没有特别具体的方向,应该往哪一方面去特意挂钩。
毕竟,王建浦自己也是新闻专业出身,自然对新闻媒体宣传报道的重要性一清二楚。
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谢雨生继续往下说。
他说,今年恰好是浦东开发开放五周年,我就想着,对这一方面做一次小的总结,为什么说是小的呢,毕竟才五周年,很多工作其实也才刚刚开始,或者是刚见成效。
其中的一个小专题,就是关于浦东现有四个国家级开发区的报道。
之所以特别想做李江这个小专题,有几个因素。
一是现在我们上海浦东的四个国家级开发区里面,大家都知道,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李江现在是垫底的位置。也因为这样,在我们以往的新闻报道方面,相对来说就显得有些太少了。
二来,自从阿哥你去李江,分管的又是招商工作,从我私人的角度,在心里面也有想着帮助阿哥在宣传这一块想想办法的。
谢雨生笑道:“当然了,天地良心,我还是站在浦东产业园区开发的角度上去考虑这件事情的。所意,不仅是在你们李江,其它的三大开发区也会做一次类似于巡礼、还有回头看这一类型的报道。”
浦东开发开放五周年,这确实是一个值得纪念和大书特书的事情。
事实上,李江园区,包括管委会也在做这一方面的准备工作了。
到底是上海数一数二的新闻媒体,谢雨生他们还是走在了前面。
可是,正如刚才谢雨生所说的,第一个首先要考虑的问题,这一次李江的新闻宣传报道应该从哪里入手?或者说,抓手在哪里?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事先需要好好考虑和商量的问题。说到底,事关李江的这件大事,不是王建浦现在一个人就可以立马决定的。
因为有了需要好好宣传和报道的共识,很快,就这件事情王建浦和谢雨生俩人达成一致,商量好这几天就专门安排两方的人员专门对接这件事情。王建浦平时工作比较忙,虽然他内心里很重视这件事情,但是他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专注在这件事情上,最多只能起一个协调和总体把关的作用。
过一会儿,王建浦想起来另一件事,问谢雨生:“你说徐进去了广州那边考察酒店,什么状况?”
其它人好像也没有听说徐进有这件事情,也都很有兴趣。
“是这么回事。”谢雨生显先是和大家再碰了一杯老酒,这才说道,
“前年不是开始撤乡并镇的机构改革嘛,现在正在进入尾声,所以徐进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呆在机关,不过,因为撤乡并镇的原因,可能就得要离开现在的单位,至于最后能去哪里,如果自己不找关系的话,就只能是等着组织重新分配和安排。”
王建浦点头。这些基层的状况他基本上是知道的。
这条途径在座的王建东也是知道的。两年目前的川沙并入新区的时候,当时徐进也面临过一次差不多同样的选择,当时徐进选择了继续留在机关。
“这是一条途径。”
谢雨生继续往下说,而这一次又有所不同,因为撤乡并镇,徐进原来的乡镇基本上名存实亡,编制要全部取消。而徐进自己认为,自己已经在机关干了这好几年,现在整体的社会形势,还是以经济建设为主,所以就动了想亲身投入经济建设大潮中去的想法。
他说道:“至于具体的到底是怎么个想法,可能还得要徐进回来才知道。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应该还是跟着他原来的领导一起干。”
想了想,王建浦问了一句:“你是说的他原来乡里的大领导?”
谢雨生点点头,说:“这一点可以肯定。这个徐进肯定是经过了一番思考,最后选择的是一种比较稳妥的方式,而不是直接下海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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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好。”
想了想,王建浦说道,“以徐进的性格,我觉得也不太适合于裸泳。”
“下海就是下海,说的这样云遮雾罩的。”
谢路得却笑话谢雨生,“包括你们这帮子记者,还有知识分子就喜欢这样,本来一件很简单而清晰的事情,从你们嘴里说出来,我们老百姓反而要听不懂了。”
“就是就是。”
胡佳佳似乎很同意谢路得的说法,这时候也大声附和,“四眼你这句话说的太对了,把我心里一直想说,却不太敢说出来的话终于给说出来了。”
“佳佳你什么意思?”谢雨生瞪着眼睛看胡佳佳。
“你这样凶神恶煞看着我做啥?想威胁我不成?”
胡佳佳一点也不怯场,也瞪着谢雨生,嘲西西道,“四眼说的一点没错,就和某人的表现一模一样。我为什么总是下不来决心,其实原因就在这里。只是某人到现在还不肯承认。”
第547章 定时间
互相睁着眼睛对视一阵,不一会儿谢雨生首先败下阵来,嘴里嘟囔道:“佳佳你厉害的。”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胡佳佳“哼”一声,身体后仰,双手叉腰,改为斜眼看谢雨生。
一边的王建浦兄弟俩都哈哈大笑出声。
谢路得继续往火上浇油:“让我们普通老百姓不容易看得懂,不也是你们知识分子的本事嘛。要不然,或许就体现不出来你们高高在上的价值了嘛。”
王建东发声,示意谢路得见好就收,多积口德少说几句。
谢路得却不以为然,仍然嘲笑:“还说什么亲自投身经济建设实践中去,我呸,本来下海两个字就能说很清楚的事情,太TM绕口了。”
谢路得找到了笑点,依然不屈不饶笑话谢雨生,甚至连带着王建浦也被绕了进去。
被谢路得和胡佳佳他们俩这样一唱一和的挤兑,本来能说善道的谢雨生一时间竟然插不上话,很显得有些些窘迫。
但是他又不敢对胡佳佳直接表示不满,或者是做出任何辩解。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动嘴反驳,搞不好会招致来他们俩更猛烈的攻击。
于是他只狠狠地盯着谢路得。
刚想要继续要往下说,谢路得自己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服装厂打来的,于是他赶紧衔接电话。原来他的车上还拉着有厂里着急需要用得到的一些服装辅料。工厂打电话过来问他现在在哪里,让他赶紧给送回去,急等着用。
本来兄弟之间难得聚会一回,但是工作也很重要。这两者相对来说孰轻孰重,谢路得还是知道的,所以尽管心里很有些不太乐意,还是决定先回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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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气了一番,谢路得就先告辞走了。
等谢路得下楼,谢雨生首先表是了自己的不满,有些不太高兴的说道:“这个四眼今天吃枪药了,刚才怎么老是针对我?”
“嗯------”胡佳佳盯向谢雨生,“背后说人坏话,你这样不太好的吧?”
谢雨生呵呵一笑,不说话了。
王建东招呼大家吃酒吃菜。
喝过一杯老酒,王建浦想了想,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刚才四眼的一番话,我其实刚才一开始的时候也有些恼火,但是后来冷静的想一想,就突然间发现,可能最终的问题可能还是出在于我们自己身上。”
谢雨生转头,不解地看向王建浦。
“可能是文字工作做久了的缘故,我们现在写出来的文稿,确实是有一些高高在上,或者是烟火气不太浓了的味道。”
王建浦有些不太自然的笑了笑,说道,“而实际上,我们现在所做的工作,特别是你阿生所在的晚报,不应该正是飞入寻常百姓家,切实联系老百姓普通生活的吗?”
谢雨生不做声。
王建浦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有感慨,“不管怎样,都值得我们好好检讨,反思自己。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继续吃酒吃饭。
各有各的看法,其实也很难说出来一个正确与否。这件事就这样算过去了。
再一次碰杯。
王建东放下手里的酒杯,说道:“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情,想寻求大家的帮助。
其他三人都看向王建东。谢雨生开玩笑:“好不容易见一次面,今天怎么介许多事体?”
“准确的说,也不是我的事情,而是四眼的事情。”
王建东笑着接话,“刚才来的路上,我还在和他讨论这个事情。只是他自己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说出来,所意现在我来和大家说说。”
“四眼有什么事情?”王建浦问。
“有事就说,我们几个好兄弟之间,还讲这些客气话?”谢雨生附和说。
只有胡佳佳不响。
于是,王建东把谢路得目前的工作,以及陈露想要给谢路得重新找工作的事情,简要的和大家说了一遍。
而且,王建东还把谢路得在过年期间去黄河路打工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说了出来。
一时间无话。
说实话,三人都是想着帮助谢路得,但是却一下子都似乎爱莫能助。
最后还是谢雨生说话,“这样,我找找我的那些同事,有工交经济这个口子的同事,说不定他们能找得到人帮忙?”
虽然说刚才谢路得的一些话让自己很有难堪,但是作为好兄弟,在这件事情上,谢雨生却并没有因此而改变或是决绝对谢路得重新找工作上的帮忙。
王建浦想了想,也说道,“我是真的想帮他,只是你们也知道,我和这个饭店,平时还真是接触不多,就是想帮忙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重新给谢路得找工作,这件事情实际上王建东和阿哥王建浦在电话里有过沟通。
但是因为工作忙,所以这件事情虽然一直放在心上,但是也一直没有找着机会。
王建浦刚才说的是大实话。事实上,上海有哪里有出名的粤菜馆,大家现在也是一片茫然。
而且,陈露既然那样说,那谢路得想找工作的粤菜馆,最起码要比黄河路上的那家粤菜馆更大规模,或者是在市民中有更大影响。这样的粤菜管,其实在上海并不多。
三人不约而同就想起来南京东路上的那家叫做新雅粤菜馆的大饭店。
王建浦想了想,说:“不过,现在上海很多出名的大饭店,特别是在五星级酒店里面也有很多做粤菜的。而且,有些做的还相当不错。如果想抱着学习和提高的态度,四眼能去这些五星级大酒店的后厨,我倒是觉得也是一个比较好的途径。”
都点头,认可王建浦的这个建议。
于是这一件事情暂时定下来。
王建东还给王建浦和谢雨生他们两位定下时间,说是以一个星期为期。
之所以给他俩定时间,一方面当然有催促督促的意思,二来王建东知道,把时间定的短一些,更能激发自己阿哥和谢雨生的真正热情。
要不然,以王建东自己的理解和体会,时间太长的话,因为各自本身工作都忙,这件事情可能就会慢慢淡忘,以至于慢慢不当回事,到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第548章 上海Vampire传说
不过,王建东也知道,光有时间限制还不够,自己肯定还得隔三差五的提醒他们两位大忙人抓紧办。
说着说着,又说到了李江。
谢雨生首先挑起话题,“现在浦东的四大国家级开发区中,说实话,李江再不想办法,与其余三者之间的差距可能会越来越大了。这是事实。”
“------,我们也很为难啊。”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几个月在李江的工作,王建浦最大的感受和体会,基层的工作千条万绪,真不是那么容易干好。出成绩的。
“不说其他,只说金桥好了。光这一两个月,你看-----,”
谢雨生数手指头,“一是美国惠而浦和水仙电器签约,双方共同投资7500万美金,在金桥联手开发具有世界水平的洗衣机和其它的家用电器;紧接着,总投资更是达到近27亿的一个中德合资大项目,汽车发动机控制系统的生产基地落户。”
“我,包括我们其实也都在想办法的啊。”
王建浦长叹一口气,说道,“我一开始对区李江工作会遭遇到的困难也有预估,但是说实话,没想到竟然困难到那种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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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对此深有同感。
他当然知道,完事开头难,这个说法大家都知道。可是这个简单的道理,或许劝说起别人来也很容易,但真要是落在自己头上,感受可能就很不一样了。
“这一次四夕制药项目,胜算有多大?”
想了想,谢雨生还是接着问王建浦:“需不需要我们在宣传方面帮帮你们?”
听谢雨生说完,王建浦沉默了好久。
现在李江园区的困境,真的特别需要有一个大型的,或者说是非常具有引领性的企业,或是项目入驻,才能真正的起到拉动的作用,从而实现李江的后发优势,甚至弯道超车。
但是,到目前为止,很显然,这一设想需要努力的地方还有很多。
比如说四夕制药项目。
虽然说,今天在见面会上,四夕集团的副总裁口风已经俨然有所松动。但是还远不到庆祝,或者是高兴,甚至放松的时候。至多,只是万里长征仅仅走了第一步而已。后面的道路及阻且长,还远着呢?
但是这件事情,因为保密的关系,现在还真的没法和谢雨生多说什么。万一,要是自己这一边把这个还没有成型的项目的进展捅了出去,对方会是什么想法?
搞不好,就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甚至得不偿失。
见王建浦不做声,采访经验丰富的谢雨生一看就知道王建浦可能有他的难处,至少是现在不方便说这件事。
心里有数,于是谢雨生也就不再就这个话题在往下说了。
于是俩人商量好,一旦这一次四夕制药有了明显进展,一定及时在宣传上紧跟上去,到时候给李江做一次全方位的全景式报道。
而且,谢雨生再一次好心的提醒王建浦,接下来马上就是浦东开发开放五周年的日子,可以在这一面想想,该怎么去对接新区,相应地做好这一篇宏大的文章。
三个男人都很感慨,一晃就是五年。时间真是过的太快了。
王建东和谢雨生更是如此:今年是他们俩本科毕业也刚刚好五年。
想象五年以前的自己,还有这五年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当然来,更有这五年来,特别是浦东改革开放开发五年以来的巨大变化,一个个都唏嘘不已。
谢雨生感慨,“时间过的真快,似乎一眨眼就五年就过去了。”
“有时候想想,真是不可思议。”王建东自然也很有同感,这五年,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有自己身边的变化其实太多太多了。
“还有徐进。我们都是大学毕业五年了。”
谢雨生回应:“是啊,等他回来的时候,我们找机会再好好着聚聚。”
胡佳佳一直不搭话。只看着这三个大男人长吁短叹,使劲忍住不笑。
正在感叹间,饭店老板老余抱着一壶茶上来。
茶是好茶。
这时候四人饭已经吃差不多,于是吩咐服务员撤桌,开始喝茶嗄三胡。
沪语“嘎三胡”,是“洋泾浜”带有地方口音的不纯正英语,英文gossip的音译。俗指两个人以上在一起闲聊。既然是闲聊,一般来说就没有明确的话题,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当然了,主要还是以这一段时期社会上的热点新闻,或者是街谈巷议的热点话题为主。
聊着聊着,余老板放低了声音问:“这一段时间,社会上流传有一个关于Vampire的故事,你们都听说过了吧?”
四人点头。
(此处删除不到1000字。)
胡佳佳接着解释说,“但是这种疾病非常罕见,患病的人对血比较渴望,也害怕光,然后有喜欢八卦又不怕事大的人就开始散播谣言,就成了后面的样子,以至于让人描述成了Vampire。”
“我也听说了。”王建东呵呵笑道,“我们要相信科学,这世界哪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穷鬼都不怕,我们还怕什么Vampire?!”
都哈哈大笑。
第549章 混凝土裂缝
“赶工期又怎么啦?时间紧就不需要考虑生产质量了?”
王建东显然不为所动。他蹲下身、弯下腰继续观察混凝土上的那些细小裂缝,连看都没有看老方,也根本都没有想要去接老方香烟的任何表示。
老方拿着香烟的手伸在半道上打住,回也不是去也不是,整个人有些讪讪的站在原地。
笑容一下子全僵在他脸上。
可能是长久在工地日晒雨淋,加之年龄偏大的缘故,老方的脸本来就很黑,现在的这种尴尬的情况下,就显得更黑了,甚至还黑中隐隐约约的透露出干皱巴巴的猪肝色来。
“首先,我要承认是我们施工方的过错。”
不过,到底是在工地呆了快大半辈子的老建工,老方陪着笑,为自己继续解释,“只是,王助理你也知道,工程方面这几天上面抓得特别紧,昨晚上我们施工的时候可能有些着急,所以才这样的。”
“怕不仅仅是因为工程着急的缘故吧?”王建东冷不丁回呛了一句。
王建东之所以这样回呛老方,是因为这时候他已经对这次事故发生的原因,已经有了自己的初步判断。
混凝土与其他材料一样,当温度变化时其体积也具有热胀冷缩的性质。当混凝土收缩或温度变形受到约束而不能自由发生时,就会在混凝土结构中产生强制应力即温度应力。
从呈现在眼前的这些混凝土的裂缝,如果单纯从形态上看,细如发丝, 数量较多而且分布均匀;从初步测量出的数据,可以大致量出来裂缝宽度和深度与降温幅度成正比。
种种迹象, 王建东心里判断, 现场这些裂缝产生的原因, 极大可能还是温度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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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所以这样判断,依据有二:
其一, 现在的上海正当春季,特别是在黄浦江上,昼夜的温差比较大, 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知道,当晚上气温骤降时,表层混凝土温度因受降温影响而产生较大的收缩量。由于混凝土的内外温差,内部混凝土由于仍保持较高的温度因而收缩量小, 表层混凝土在收缩时由于受到内部混凝土的约束而产生拉应力,当混凝土的拉应力超过混凝土的抗拉强度时,于是混凝土就不可避免的会产生温度裂缝。
其二, 混凝土浇筑后, 如果表面没有及时覆盖, 受风吹日晒,表面游离水分蒸发过快,产生急剧的体积收缩, 而此时混凝土早期强度低,不能抵抗这种变形应力而导致开裂;
其实,王建东一开始刚上到平台面的时候, 就注意到了这一点。
作为工地上混凝土浇筑后普遍作为施工面覆盖使用的干稻草,到现在仍然还是整捆整捆的、整整齐齐堆放在靠边沿的一个角落里, 而且表面上仍然非常干燥,压根都没有投使用过的痕迹。
老方却好像没有听出来王建东话语里包含的真正意思。
他继续唠唠叨叨,“……, 王助理, 你这时候要求我们全部返工的话,那么, 这个工期怎么算都要往后面推了。呵呵……, 那么,……, 这个责任到时候谁来承担?”
一听这话, 王建东盯着老方, 这时候就有些想发火了。
怎么,你自己的施工出了责任, 还不想承担后果?
难道让我们监理方来承担责任?
甚至,竟然还想拿工期来要挟自己?
真实岂有此理!
如果要是全工地的施工队都像他这样的话,那,以后工地的质量谁来监督?
或者说,谁敢来监督?
这些工程队,看样子一定要搞好着整顿整顿了。
他想起来,估计早上给自打电话的时候的小崔,也就是被老方以这种明里暗里相要挟的方式,给欺负哭了的。
王建东抬头,眼睛紧紧盯着老方,不做声。
老方嘴角上挂着笑意,也紧紧的盯着王建东。
这嘴脸!
正想要说话,王建东方却突然间想起来师傅老胡和自己曾经不止一次说过的一句话:
监理工作的重点不是管人,而是监督管理施工过程。
王建东忍了又忍。
不忍再看老方那张充满笑容的丑陋的脸,最后只好低头看向工作面。
不响。
师傅说,每逢大事要有静气。
他还说过,发现施工现场工人违规操作,偷工减料,不按照施工方案施工,存在安全隐患,正确的方法应该是什么?
正确的方法,应该是,告知施工单位具体负责人,要求他们限期。假如施工单位不改正,不让进行下一道工序施工,对工程不予验收,不签发工程款项,倒逼施工单位改正错误, 按图纸施工,按规范标准施工。
监理管理施工的手段, 实际上有很多,比方讲,电话沟通、工程例会、现场质量会议、监理通知、停工令、复工令、计量支付、合同违约的处罚,等等。
在现场监理一般不要与作业人员接触接触,有问题找管理人员,管理人员不听就跟总监汇报。
师傅的说法,他说很简单的道理,你又不给工人发工资,人家凭啥要听你的。所以将还是管理思路有问题。
那么,具体到现在,自己这时候真的和老方针锋相对、大马金刀的面对面干上一场?
--------,嗯,好像还不至于,也不值得。王建东心里快速的想。
说实话,要是早几年,在刚毕业参加工作的时候,或许自己回真的那样干。但是现在自己已经工作五年了,早就脱离了依靠一腔热血、血气方刚做事的时候了。
连着深吸了好几口空气,王建东道最后还是忍住了和老方现场做一场“斗争”的打算。
……,真的,很不值得。
想到这些,王建东站起身,不露声色的对着老方说道:“你现在对于这一次的质量事故的原因,就只是这样认为的,仅仅只是因为赶工的缘故?”
老方呵呵呵,不直接回答,却只笑。
刚才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其实老方早就在心里开始盘算了:年轻人,这一次我把难题重新推到你的脚下,看看你又能怎么处理?
他想,这一次,不仅是各个项目部,甚至是大桥建设指挥部,都是和市里立有军令状,在什么样的时间节点,整体工程完成到什么进度,这可都是黑纸白字,写的一清二楚的。
那我现在就是要将你一军。
哪能,你还真的敢让我们全部重新返工的啊?刚才老子和你客客气气,你就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王建东双眼牢牢盯着老方。老狐狸,绝对是老狐狸中的老狐狸!
怎么,还想让自己以这种自己都觉得可耻的方式让步?
怎么,还想着以这样的一种方式,想让自己就此放弃自己做人做事的原则?
做你的大头梦!
第550章 老狐狸
(觉得有些生硬,前一章稍有修改。)
不过,王建东这时候虽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但是有一条,决不和眼前的这个人发生正面冲突。
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底线。
王建东忍了又忍。
他不忍再看老方那张充满笑容的丑陋的脸,最后只好低头看向工作面。不响。
老方站旁边不说话,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王建东。
王建东长久都不做声。
就这样,两个人都站在平台上,却互相都不说话,就这样面对面相持着。
有江风“呜呜呜”一阵阵刮过。
王建东不由得竖起来衣领子,紧了紧衣服。
虽然已是春天,但是初春的人天气,特别是在黄浦江上数十米高的桥墩平台上,温度还是有些低。
最后还是王建东先开口。
他心里也知道,自己和老方,还有施工队所属的二建,甚至是大桥的建设指挥部,其实从大的范围来说,都属于一个系统。
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王建东没有再用刚才偏重的语气说话,接下来的语气还是有所缓和。
“老方,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讲起来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想当年在浦南大桥的时候,你就在工地,后来建设浦杨大桥,你也在工地上。”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他抬头盯着老方,缓缓说道,
“讲起来, 你也是咱们上海道桥建设行业的老兵了, 但是,出现现在这样的生产质量错误, 你不想着接下去应该怎样去改进,怎样把损失——包括时间,去最大限度的弥补回来, 而是一心想着以工期紧张为条件要挟,你这样的做法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过的。”
老方不响。
不等老方讲话,王建东再进一步问,“还有,你就是以这种方式老欺负我们的崔专监?觉得她是一个小姑娘, 好欺负?……, 这也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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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这两个连续的“万万没想到”, 似乎给到了老方些些触动。
至少他没有再想刚才一样使劲的盯着王建东看了。而是稍微的低下了头, 同时目光移开了一些。
“我当然知道现在工期紧张。但是工期紧根本不是借口。”
王建东趁势追击, “按照总指挥部的要求,工期紧张,更要注意工程质量。万一真要是有质量问题, 就像今天这样,不是反而耽搁了时间,最后得不偿失的吗?
这一个简单的道理,你不可能不懂的吧?”
老方还是不说话。也不动。
王建东再一次紧盯着老方, 一字一句问道:“这都是为什么?又都是为了什么?或者是利益?那, ……, 又是什么利益?你思考过吗?”
老方的脸似乎更黑了。
话说到这个程度,看样子, 今天的这个全部重新返工的决定,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似乎根本不愿意更改的啊。
他再一次看向王建东。
长时间的沉默。
“周围还有很多人在看着我们的呢。我也不和你多说什么了,老方你先蹲下来看看这些裂缝好吗?”
王建东见老方还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摸样,说话不免语气上又重了一层。想了想, 他接着说道, “混凝土上的这些裂缝到底是什么状况, 你们作为施工方,你自己首先心里有数吗?”
老方见王建东认真的神态,只好蹲下他较为肥胖的身躯, 装模做样的查看那些平台上忽隐忽现的混凝土裂缝。
那些裂缝,一条条的,肉眼明显可见。
指点了好几下老方,王建东又对身边的秋生说道,“这样,你下去把办公室里的相关仪器都拿过来。我们再和崔专监好好着检查一遍,还有测量,看看这些裂缝的分布,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状况。”
工地检查的时候,王建东一般都随身都带着有相关的仪器工具的,但一般都是小号,他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的施工,竟然出现了如眼前这样的严重事故。
秋生看看王建东,又看看老方,在转头看向崔晓培。
老大这是想要往大里搞事情啊?
但是秋生也不太肯定,王建东今天心里到底买的什么药?
按理说,像眼前这样的施工事故,虽然不太常见,但是从施工的角度来说,其实责任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当然可以上升到全大桥的高度,毕竟安全和质量,两者都高于一切;而往小里说,建设工地出现质量的问题,其实也很常见。可以讲,哪有会从来不出施工问题的工地?
事实上,这也已经不是大桥施工建设上第一次出现大规模的地面混凝土裂缝了。
他清楚的记得, 上个月在引桥的路面建设上也出现过一次类似的状况, 甚至于比这一次还要严重得多。
那次的事故虽然不在他所在项目部的管辖范围, 但是处理的结果他是知道的。最后也只不过是表面进行处理而已。
那这一次, 对于老大的举动, 他有些看不大懂了。
崔晓培见秋生向自己有求助的意思, 她虽然知道这一次的质量事故很严重,但是到底应该如何善后,除开停工然后再重新返工,其实她也没有想到其它什么的好方法。
她不为人知的轻轻摇头,用手指指王建东,意思就是说,一切听王建东的安排。
想了想,秋生招呼了另外一个工人,转身真的去办公室搬工具去了。
一看王建东他们来真的,老方心里一下子反而有些不太自在和舒服了。
说实话,因为自己的施工队刚好在王建东所在项目部的管辖之下,所以在平日里,他没有少和王建东打交道,但是像现在这样很有些尴尬的场合,还真是不多。
当然了,这里面主要的原因,和王建东并不是他们项目部的主要负责人有直接关系。
要是作为主要负责人的老胡今天在这里,在类似于这些事情的处理上,虽然说在处理结果上可能也大致不差,但是在过程的处理上却要比现在的王建东圆滑许多。至少,他还是要想着给自己面子,不至于现在这样让自己有些下不来台。
年轻人就是火力大啊。
老方心里想,不看僧面看佛面,再说了,我现在年纪都这么大了,你一个小年轻,这样把我楞顶在台上下不来,有什么意思?
但是知道自己有错在先,并且刚才的处理意见,王建东其实也并没有越界和越限,老方自然也无话可说。
看过现场,老方自然无话可说。一声不响的蹲在原地,不响。
“质量问题没有商量的余地。”
王建东拍拍裤腿上的灰尘,笑着说道,“当然了,老方你要是觉得刚才的处理结果不恰当的话,你完全可以想上级汇报,我们愿意接受任何可能的结果。”
第551章 两个万万没想到
话说到这种地步,王建东就相当于把自己的,或者说是监理方的底线全部都亮了出来。
而且关键的是,从王建东的神态和语气上看,这一次全部返工重新做的处理结果应该是不会有什么松动了。
老方对这样盗匪结果显然不乐意,嘟嘟嘴正想要解释。
“老方,这里都是工人,而且都是你手下的工人, 现在都看着我們俩呢?”
王建东知道老方心里的想法,想了想,又接着说道:“这里说话不太方便,要不我们借一步说话?”
老方明显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了。
于是俩人往桥墩平台的边沿方向走了几步。
江风一阵阵吹过。
看看天气,像是要下雨的样子。上海属于典型的南方天气,春天雨水比较多。就是不下雨,也一般都是湿漉漉的潮湿天气。
往上游看去,不远处化工厂林立的烟囱,不间断冒出的浓浓的黑色烟雾,把天空搅得浑浊不堪。
远远近近的烟雾,成缕的,成卷的,轻快的,迟重的,浓灰的,淡青的,惨白的,在静定的朝气里渐渐地上腾,渐渐地消隐。
两人都站在桥墩边沿, 却似乎谁也不想先说话。
人在桥墩平台上行走, 黄浦江水在桥墩下流。黄浦江卷起巨浪, 有震山撼岳气势,有惊天动地的鼓乐。
海鸥在江上翱翔,时而振翼冲向天空,时而扑向岸边树梢,戏水挑斗。
王建东望着黄浦江面,一动不动。也不响。
可能是觉得自己今天本来理亏,最后还是老方先让步。他默不作声的从口袋里掏出来香烟,掏出来一只再一次递给王建东。
这一回王建东接过去了。
点上火,细聊一大口,王建东这才平静地说道:“老方,现在就只有我两在一起了。其实,我就只想问你一句话。”
老方明显感到意外。只一句话?还要特意避开别人?要真的只是这么简单,俩人当面说也未尝不可的啊?
他很有些疑惑的看向王建东,“那,你现在就问。”
“但是,你首先要保证等会你能和我说实话,说真话。”王建东盯着老方问。
老方从嘴里取下香烟, 模模糊糊的点点头。
王建东看老方严肃, 不够言笑的脸孔, 却首先自己笑了起来。
老方莫名其妙。眼乌珠滴溜溜转动好几下, 始终也想不明白,刚才还一副剑拔弩张模样的王建东,这时候却兀自突然间笑出了声来。
他根本都不会想到,王建东之所以突然间发笑,其始作俑者竟然会是自己现在呈现出来的模样。
等过了一阵,王建东终于止住了笑。
咳嗽了好几下,他才对着老方严肃而认真的问道:“以这么多年的施工体会,老方你自己觉得,作为监理方的代表,其实有必要和现场的施工方,就像我们刚才那样解释这么多的吗?”
这话一出口,老方明显就怔住了。
这话说到了最最关键的点子上,甚至可以说正中七寸。
施工方和监理方,说起来都是业主请来的人,跟业主也都有着这样那样的合同关系。
所谓施工单位,主要负责按图纸施工,把工程造出来。而监理工程师,则是监督施工单位建造的过程和质量、安全文明施工是否符合合同或规范要求。
也就是说,监理单位是管理施工单位的单位,通俗的说就是专门监督施工单位的工作。
说白了就是一句话,施工单位在做,监理单位在监督。
“既然你不愿意回答,那,我就换一种说法。”
王建东见老方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再进一步,继续平静地说道,
“如果,当然我说的是如果,监理工程师,或者是像小崔一样的专监,发现你们施工现场工人违规操作,偷工减料,不按照施工方案施工,存在安全隐患,你觉得,监理方的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什么?”
老方还是不说话。
但是明显可以看的出来,他内心里其实在紧张的考虑。
以至于香烟紧紧的夹在手指间,竟然都忘了继续抽。
手指不经意间抖动,有烟灰因为自燃太长,而突然间掉落,还没有掉在地上,就被一阵江风个刮走,了无痕迹,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对于王建东这种咄咄逼人的问话,对于工地现场,监理工程师和施工方的关系或者说矛盾,从事了差不多一辈子现场施工的老方来说,实际上不要太清楚不过了。
王建东说其实的都很对,也都很到位。
在施工现场,监理一般都不会,也不要与作业人员接触接触,这是建设行业明里暗里的规则和规定。有问题找管理人员,管理人员不听就直接跟总监汇报。
按工地上的说法,道理很简单,你施工方又不给监理方发工资,人家凭啥要听你的。
所以一般来说,如果施工现场出现有任何问题,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告知施工单位具体负责人,要求他们限期改正。假如施工单位不改正,就不让进行下一道工序施工,对工程不予验收,不签发工程款项,这样一来,就倒逼施工单位能及时改正错误,按图纸施工,按规范标准施工。
这些道理和规矩,老方当然是不可能不懂得的。
但是,懂得是一方面。
如果这些事情真的有朝一日,突然间骤然落到了自己的头上,却又是一方面,或者说应对的表现。
见老方不做声,王建东知道老方还是心里有想法,或者说是对刚才的处理意见有不服气。
嘴角上笑了笑。
王建东这时候反而不像一开始他刚上来现场时候的紧张了。
监理单位与施工单位,既是监理与被监理的关系,也是矛盾的对立与统一的关系。
说实话,刚才与老方针尖对麦芒,针锋相对说出来自己对这次质量事故处理意见的时候,尽管他外表上显得格外镇定自若,但是外人可能没有看出来,实际上王建东自己心里知道,当时还是很有些怵手怵脚,甚至于有些些忐忑不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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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2章 对立
话说到这种地步,王建东就相当于把自己的,或者说是监理方的底线全部都亮了出来。
而且关键的是,从王建东的神态和语气上看,这一次全部返工重新做的处理结果应该是不会有什么松动了。
老方对这样盗匪结果显然不乐意,嘟嘟嘴正想要解释。
“老方,这里都是工人,而且都是你手下的工人, 现在都看着我們俩呢?”
王建东知道老方心里的想法,想了想,又接着说道:“这里说话不太方便,要不我们借一步说话?”
老方明显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了。
于是俩人往桥墩平台的边沿方向走了几步。
江风一阵阵吹过。
看看天气,像是要下雨的样子。上海属于典型的南方天气,春天雨水比较多。就是不下雨,也一般都是湿漉漉的潮湿天气。
往上游看去,不远处化工厂林立的烟囱,不间断冒出的浓浓的黑色烟雾,把天空搅得浑浊不堪。
远远近近的烟雾,成缕的,成卷的,轻快的,迟重的,浓灰的,淡青的,惨白的,在静定的朝气里渐渐地上腾,渐渐地消隐。
两人都站在桥墩边沿, 却似乎谁也不想先说话。
人在桥墩平台上行走, 黄浦江水在桥墩下流。黄浦江卷起巨浪, 有震山撼岳气势,有惊天动地的鼓乐。
海鸥在江上翱翔,时而振翼冲向天空,时而扑向岸边树梢,戏水挑斗。
王建东望着黄浦江面,一动不动。也不响。
可能是觉得自己今天本来理亏,最后还是老方先让步。他默不作声的从口袋里掏出来香烟,掏出来一只再一次递给王建东。
这一回王建东接过去了。
点上火,细聊一大口,王建东这才平静地说道:“老方,现在就只有我两在一起了。其实,我就只想问你一句话。”
老方明显感到意外。只一句话?还要特意避开别人?要真的只是这么简单,俩人当面说也未尝不可的啊?
他很有些疑惑的看向王建东,“那,你现在就问。”
“但是,你首先要保证等会你能和我说实话,说真话。”王建东盯着老方问。
老方从嘴里取下香烟, 模模糊糊的点点头。
王建东看老方严肃, 不够言笑的脸孔, 却首先自己笑了起来。
老方莫名其妙。眼乌珠滴溜溜转动好几下, 始终也想不明白,刚才还一副剑拔弩张模样的王建东,这时候却兀自突然间笑出了声来。
他根本都不会想到,王建东之所以突然间发笑,其始作俑者竟然会是自己现在呈现出来的模样。
等过了一阵,王建东终于止住了笑。
咳嗽了好几下,他才对着老方严肃而认真的问道:“以这么多年的施工体会,老方你自己觉得,作为监理方的代表,其实有必要和现场的施工方,就像我们刚才那样解释这么多的吗?”
这话一出口,老方明显就怔住了。
这话说到了最最关键的点子上,甚至可以说正中七寸。
施工方和监理方,说起来都是业主请来的人,跟业主也都有着这样那样的合同关系。
所谓施工单位,主要负责按图纸施工,把工程造出来。而监理工程师,则是监督施工单位建造的过程和质量、安全文明施工是否符合合同或规范要求。
也就是说,监理单位是管理施工单位的单位,通俗的说就是专门监督施工单位的工作。
说白了就是一句话,施工单位在做,监理单位在监督。
“既然你不愿意回答,那,我就换一种说法。”
王建东见老方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再进一步,继续平静地说道,
“如果,当然我说的是如果,监理工程师,或者是像小崔一样的专监,发现你们施工现场工人违规操作,偷工减料,不按照施工方案施工,存在安全隐患,你觉得,监理方的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什么?”
老方还是不说话。
但是明显可以看的出来,他内心里其实在紧张的考虑。
以至于香烟紧紧的夹在手指间,竟然都忘了继续抽。
手指不经意间抖动,有烟灰因为自燃太长,而突然间掉落,还没有掉在地上,就被一阵江风个刮走,了无痕迹,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对于王建东这种咄咄逼人的问话,对于工地现场,监理工程师和施工方的关系或者说矛盾,从事了差不多一辈子现场施工的老方来说,实际上不要太清楚不过了。
王建东说其实的都很对,也都很到位。
在施工现场,监理一般都不会,也不要与作业人员接触接触,这是建设行业明里暗里的规则和规定。有问题找管理人员,管理人员不听就直接跟总监汇报。
按工地上的说法,道理很简单,你施工方又不给监理方发工资,人家凭啥要听你的。
所以一般来说,如果施工现场出现有任何问题,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告知施工单位具体负责人,要求他们限期改正。假如施工单位不改正,就不让进行下一道工序施工,对工程不予验收,不签发工程款项,这样一来,就倒逼施工单位能及时改正错误,按图纸施工,按规范标准施工。
这些道理和规矩,老方当然是不可能不懂得的。
但是,懂得是一方面。
如果这些事情真的有朝一日,突然间骤然落到了自己的头上,却又是一方面,或者说应对的表现。
见老方不做声,王建东知道老方还是心里有想法,或者说是对刚才的处理意见有不服气。
嘴角上笑了笑。
王建东这时候反而不像一开始他刚上来现场时候的紧张了。
监理单位与施工单位,既是监理与被监理的关系,也是矛盾的对立与统一的关系。
说实话,刚才与老方针尖对麦芒,针锋相对说出来自己对这次质量事故处理意见的时候,尽管他外表上显得格外镇定自若,但是外人可能没有看出来,实际上王建东自己心里知道,当时还是很有些怵手怵脚,甚至于有些些忐忑不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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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3章 到底是为了什么?
讲起来,今天其实是王建东自从毕业以来第一次独自面对、和第一次直接处理施工现场的一次较严重质量事故。
这么说,可能很多人或许都不太相信。
怎么可能,王建东不是一直在工地上担任的施工现场管理者的角色吗?只要是管理者,就一定会遇到有大大小小生产质量事故的时候,难道他不是自己直接处理?
可是不管相不相信,可事实就是如此。
因为有师傅老胡在,以往碰上类似今天这样生产事故的时候,往往冲在最前面的都是师傅老胡。
有师傅在就是好。
以前一般在这种生产质量事故事情处理的时候,老胡虽然都会叫上王建东。但是每一次,最后真正出面唱黑脸的还是他自己,而王建东大部分时候只是作为旁观者而已。
老胡这样安排,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
他之所以这样做,首先当然是保护王建东。老胡的讲法,这些得罪人的事情,就由师傅他来担着好了。另外的意思,老虎的想法是,我叫你来,主要的想法,就是叫你王建东在旁边好好看着,我是怎样处理这些事情的,给徒弟打个样,好好学着一点。
但是这次老胡的做法却很不一样。
甚至可以说完全是一反常态。
早上发现现场质量问题的时候,专监崔晓培的第一个电话,其实是打给老胡的。老胡是项目部的负责人,首先给他通报,自然是正常之举。
但是老胡今天人住在川沙家里,如果从川沙赶过来,估计至少要花上半天的时间,肯定会耽搁时间。
所以他就让崔晓培再在给王建东打了电话。
并且老胡在电话里和崔晓培说的很明白,这件事情全权交由王建东代为处理,只要最后把处理结果告诉他就可以了。当然了,老胡也不忘交代一句,中间如果没有什么特别情况的发生,也就不要再电话里询问他的意见了。
早上王建东紧赶慢赶刚到项目部的时候,这一些情况,秋生就和他已经全都说过了。
师傅这样安排,王建东其实心里负担一开始就很重。
心思能不重的吗?
这可是第一次!
真正的第一次!
事实上,他的担心主要有三:
第一点,当然是怕自己找不到事故的重点,原因以及现状,最后提出来自己的处理意见。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
俗话说,要有的放矢。首先,就是要找准这个“的”。
这个“的”如果没有找准,或者说没有找到最要害的关键,那就不仅仅是自己水平的问题了,肯定会被施工方取笑,甚至对接下来自己再现场的管理,都产生非常不好的深远影响。
其二,现场的控制能力,也就是说,再整个的处理过程中,自己能不能控住场面。
监理和施工方,是一个矛盾的对立统一体。
和现场工作人员发生冲突,显然是不够老练的表现。
事实上,这里面,可能对立的程度可能相对要更多一些,也要更深入,甚至见不得人一些。说句难听的话,王建东从他自己从事建筑行业这几年,在法制不是很普及的情况下,各种施工工地不明不白西特了多少监理的事情,他经常有所耳闻。
最后还有一点担心,就是在火候,或者说是处理度量上的把握。
既要考虑到生产质量事故的影响,也要考虑刀片施工方的责任大小的划定,所以在处理意见上,怎样做到公开公平公正,这是对自己的一种比较大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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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如果从规章制度,国法条文等角度,事实上,在现场出具处理结果的时候,很多时候,认为的因素还是占有很大的比重。可上可下,可轻可重,可A可B,--------,可以说,怎么把控,怎么上纲上线,完全就在王建东的一念之间的事情。
这三点担心,是王建东心里一开始最沉重的地方。
当然了,也还有其它许许多多需要他临机处理和考虑的地方。
比方说一个,赶工期,和保质量。
工期重要,还是施工的质量重要?
或者说,在赶工期的大环境下,两者之间的的矛盾应该如何协调?
这个问题,虽不至于从根本上对大桥的建设产生重大影响,但是在某一种程度上,却对现场的施工和监管方面提出了一个更严峻的课题。
一般来说,建设单位作为工程建设活动的总牵头单位,承担着重要的工程质量管理职责,对保障工程质量具有主导作用。
具体到底下的每一个项目部,则要充分认识严格落实建设单位工程质量首要责任的必要性和重要性,进一步建立健全工程质量责任体系,推动工程质量提升,保障生命财产安全,不断满足社会各界对高品质工程和美好生活的需求。
建设单位不仅要科学合理确定工程建设工期和造价,严禁盲目赶工期、抢进度,不得迫使工程其他参建单位简化工序、降低质量标准。
同时,它还要健全工程项目质量管理体系,配备专职人员并明确其质量管理职责,不具备条件的可聘用专业机构或人员。加强对按照合同约定自行采购的建筑材料、构配件和设备等的质量管理,并承担相应的质量责任。
不过,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王建东的心里其实相比一开始的时候就轻松多了。
哪能,于自己本来就有利,难道还要自己当缩头乌龟?
没有这样的道理嘛!
另外,王建东一直到现在也还是很不太理解,今天老方为什么明明知道是他自己有错在先,竟然还敢和崔晓培,和自己,甚至和整个大桥建设的监理方都较上了劲。
为什么?
这里面的利害关系,老方不可能知道的。
可是在明明知道的情况下,他还这样的一意孤行,到底是因为什么,或者说,到底是为了什么?
王建东到现在其实也没有想明白。
还是王建东先说话,“老方,你真的就认为我们今天是特意针对你的?”
老方看着王建东,不响。
难道不是吗?这么多人的场合,这是其一,关键是,上一次大桥建设上方出现类似的状况,当时也只不过是修补而已,怎么一到了自己这里,就变成了一定全部返工?
事实上,如果全部返工,不仅要对整个工期,更会对建设公司的物力、人力等产生重大影响。要知道,对比大桥建设计划的时间节点,现在对于整个工期来说,已经很紧张了。
更关键的是,只要是反工返修,这一次的生产事故就是浦徐大桥自建设以来最大的一次质量事故了,接下来的各种处理,完全可以预见,也一定会接二连三、接踵而至的。
第554章 走着瞧
也就是说,王建东今天的这一张处理单下去,就不仅仅是混凝土质量问题,然后再重新修整这么简单的了。
最起码,大桥所有工地进行一次大检查是必须的。
说不定,可能还会因此而引发相关的人事变动等等状况,如果那样的话, 那这一次处理结果所引发的连锁动静肯定就会更大。
而且,如果真倒了那个地步,那时候的处理结果可能就仅仅王建东,或者是老方能左右的了。
不过,对于这样那样的可能后果,王建东其实心里有数。
很简单, 总归自己这一方占理。
但是占理是一部分, 真要是发生那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所涉及到人物事, 三者处理起来还是相当麻烦的。
当然了,对于这样可能的的严重后果,王建东,还有老方自然都是清楚的。
不过,老胡还是一如开始,一直都不说话,惜字如金。
王建东抬头。从他的正前方望去,黄浦江对岸的桥墩,彷佛再江水中屹立的巨大哨兵,笔直的、静静站立在浑浊的江水中。
这时候,大桥的桥墩基本上浇筑完成。接下来就要进入全新的建设阶段。
总体上大桥的建设,简要的说,一般可以大致的分成三个步骤。
第一步挖坑做基础,第二步在基础上立根柱子,第三步用面板将柱子顶面连接起来。
思路客
桥梁的施工过程中结构主要分为四个基本部分,上部结构、下部结构支座系统和附属设施。挖坑、立柱子属于下部结构, 面板连柱子属于上部结构。
桥梁上部结构通常又称为桥跨结构,是在线路中断时跨越障碍的主要承重结构;下部结构包括桥墩、桥台和基础;桥梁附属设施包括桥面系、伸缩缝、桥头搭板和锥形护坡等, 楼面系包括杨面铺装,或称行车道铺装、排水防水系统、栏杆,或防撞栏杆、灯光照明等。
按照结构体系划分,大桥则有梁式桥、拱桥、刚架桥、悬索桥等4种基本体系。其他还有几基本体系组合而成的组合体系等。
不过,无论什么结构的桥梁,施工步骤其实都相差不多,都是从下部结构的基础、桥台、桥墩开始,然后施工上部结构,最后安装附属设施。
见老方一只都不怎么说话,王建东想了想,问:“老方,你是老道桥了。桥墩是基础,来不得半点弄虚作假,一定要按照设计和施工的规范来施工。这个道理你不可能不懂的吧?”
这回老方倒是反应多了一些,点了点头。
“对,这一次的混凝土裂缝,就是一次性质很严重的生产质量事故。”
想了想,王建东还有些想替崔晓培打抱不平。又回头,他一字一顿的说道,“老方,没有看出来,你也有欺负咱们工地上小姑娘的的时候。按理说,你是长辈,按年龄完全可以当小崔的父辈了。你这样欺负小崔,有些说不过去的吧?”
老方低头。不做声。
“当然了,最重要的,我们还得要找出来正确的解决的办法。”
王建东想了想,继续说道,“实际上,不是我王建东要对你怎样怎样,毕业是老道桥人了,这样简单的道理怎么就一是迷糊了呢?”
王建东本来想说的是糊涂,但凡是话到嘴边,还是最后改口了。他知道,老方其实也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人,这时候给了他面子,就相当于可以下台阶了。
老方却低头看地面。
长久都没有作声。只是王建东也不能确定,他是否看得见平台上的那些混凝土裂缝。
想了想,王建东加重了语气,“现在只是质量问题,既然是质量问题,就还有可以改进的余地,如果你要是不思悔改,一意孤行的话,恐怕就不仅仅是质量问题了,结果你应该知道的。”
老方再一次脸上挂不住。
可能是觉得自己一直都不怎么说话,不太合适,他讪讪说道,“王助理说的都对。”
“说得对,那你还不去执行监理方的意见?”王建东笑了笑,说道,
“说了这么多,说到底还是为你们施工方考虑。说实话,你们施工方的事情,真要是出了质量事故,甚至是因而影响到工期,你怎么承担责任?我觉得,赶紧想办法尽快去返工,才是正道。尽快把这一次的影响能最快进度的挽救回来。这个道理,你老方也不可能不懂的吧?”
但是,老方嘴上刚才那样说,再一次承认这次质量事故是自己的失误,却并不等于他心里就是那样想的。
所以等王建东这么多的话说完,老方却没有怎么移动位置。
只是,话说到这里,王建东也觉得自己改说的都已经说过了。至于能不能听进去没做出来实际的行动,那就是老方的事情了。
总不至于越俎代庖,来替老方做出来他自己想做出的决定吧。
老方很抽了几口香烟,这才说道,“王助理,你知道你这样处理的后果吗?”
话里话外,老方的话里有明显的浓浓的嘲笑,威胁的味道。
“后果?还会有什么后果。”
王建东却不以为意,笑了笑,直接说道:“不管怎样,所有可能的后果,当然了,我说的是如果真的可能有什么后果的话,全部由我们项目部,甚至有我个人来承担。”
老方盯着王建东。不语。
“类似的话,其实我前面已经说过一次了。”王建东也盯着老方,再一次强调了自己的决心。
“好,你可以的。既然话说到这个地步,其实就没有再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老方狠狠地摔下烟头,在看一眼王建东,放低声音狠狠地说道,“实际上和你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好,明天,我再和老胡亲自去说。我们走着瞧!”
说完这句话,老方狠狠地看王建东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转头走了。
“哎,你的烟头应该掐灭掉的啊?老方。”王建东看烟头还在地上冒着青烟,抬头朝已经远去的老方喊道。
老方停顿了一下,也只是一下下,但是没有再理会王建东,径直走了。
走着瞧?吓唬谁呢!笑了笑,王建东一脚狠狠的踩在烟头上,使劲的拧动力几下。找到烟头早已经熄灭,根本不复原样,这才狠狠的罢休。
第555章 电话汇报
等不多久,秋生和工人把相关的仪器,还有照相机也一并背了上来。
王建东领头,带着崔晓培,秋生等人再一次仔仔细细的测量现场,并且有条不紊的拍照作为一手资料。王建东相当地用心,甚至把现场那一堆根本都没有使用过的稻草也一一拍了进去。
全部过程, 老方始终在不远处的距离冷眼旁观。不说话,但也没有任何表示。
王建东也没有再搭理他。
他觉得,该说的自己都已经和他说过了,至于能不能听得进去,又能听进去多少,或者老方可能还有其他的什么想法,这时候他也已经不再去考虑这些了。当前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最要紧。
回到办公室。
三人再一次确认和核对了手上的相关。一致都觉得, 对这次生产质量事故的处理, 不管是程序, 还是结果上都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尽管如此,崔晓培还是有些些的担心:“王助理,我们处罚的结果,建设公司他们会不会有想法?”
“建设公司?”
王建东一怔,却立刻明白了过来。
崔晓培的意思实际上是想说,大家都同一个系统,和建设公司也是兄弟单位。今天这样严重的处罚,要说建设公司没有什么想法,那是不可能的。事实上,在平台上和老方沟通的时候,王建东也早想到了这一层关系。崔晓培现在也应该是想到了这一层关系。
所以小崔的担心,倒不是质疑这一次处理的是不是公平公正,她更担心的应该是接下来和现场的施工人员,甚至是和老方的相处。毕竟,低头不见抬头见。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 和建设公司以后的关系怎么处理, 也是要着重考虑的问题。
思路客
“有道理,万一要是建设公司找上级申诉,或者是以后找机会给我们穿小鞋的呢?”秋生同意崔晓培的说法,这一次倒是说的很直接,也很明白。
他说的这是大白话。
但是,虽然是大白话,却很有道理。
小人难防,小鞋难穿。人们常说“千防万防,小人难防”。知人知面不知心,谁都不想遇到小人,但有时候生活往往就是不尽如人意。
“没事,想要给人穿小鞋,他也得要有本事。”王建东却是呵呵一笑,说道,“至少他也要能管得到我的吧?”王建东话里的意思,是他和老方俩人本就不在一个直接的公司,也不是同一个直接的领导,想让自己吃苦头,或许距离还远着呢。
秋生却不这样看。他想了想,也有些担忧,“这个老方,以前就一直很狡猾。再说他在建设公司的现场项目管理上干了那么多年,应该也是有些本事的。”
秋生的担心不无道理。老方在工地那么多年,不可能没有一定的关系。
只是,有关系又能怎样?自己坐得稳行得正,都道理到哪儿也说的过去,有什么好怕的。王建东安慰崔晓培和秋生:“放心好了,真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一切都是我的责任,和你们不搭界的。”
崔晓培和秋生还是不放心。但是王建东这样一说,也只好不再说话了。再说了,还能怎么说?怎不至于劝王建东,顾全各种关系,然后再去改变处理结果的吧?!
各忙各的事情。今天本来也是崔晓培值班,像这样重大的生产事故,她是有必要形成一个书面报告的。这是值班员的基本职责。
王建东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
把今天的事情在脑海里重新复盘,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思路,王建东决定和师傅打一只电话。
虽然师傅早就对崔晓培有吩咐,说是今天这件事情由自己全权负责。但是现在既然处理完毕,打一只电话给师傅汇报,王建东觉得也是应有之义。师傅说的是全权处理,可是并没有说,不让汇报自己的处理意见。
师傅正好在家。电话马上就接通了。
王建东把今天质量事故前前后后的经过,还有最后的处理结果,以及施工方老方的反应全部都向师傅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师傅老胡对这次平台上混凝土裂缝的质量问题显然特别关心。事无巨细全问了一遍。
王建东只好一次次做出解释和人说明。
老胡一再说道,“安全和质量,是大桥建设当前两个最大的事情,都来不得半点虚假。”
他强调说,质量是企业发展的基石,安全是企业生存的根本。一个没有高的安全质量追求的企业,无法在日益激烈的竞争中搏击奋进,更不用谈做优、做强、做大。历史的经验不止一次的告诉我们,漠视安全质量,就会给企业带来深重的灾难。
这是其一。
另外,说到崔晓培早上被施工方老方气得哭哭啼啼的时候,师傅插了一句话,“监理和现场的施工员较什么劲啊,何必去和老方置气?没必要,也挨不着的嘛。”
对于今天老方的奇奇怪怪的表现,师傅倒是见怪不惊。他从另外一个方面,透露出来一个消息,是关于老方个人的。
师傅说了一句话:“他的想法,可能是不想临到退休,还要挨处分回家的吧?”
这么一句话,王建东一下子就基本上全明白了。
“这个老方,我熟悉的。几十年的交情了。他有这样那样的想法,其实也是正常的。”电话里师傅叹一口气,说道,“他的事情,你也不要有什么打算了,明天我亲自去做他的工作。”
忍了又忍,到最后王建东也还是没有把老方后来威胁自己的那句“等着瞧”的话向师傅说出来。
等到王建东电话汇报全部讲完,问师傅意见的时候,老胡说了一句话:“你们今天所做的结果,我没有任何意见,我一定支持你。”
老胡还提出来一条建议,让王建东把今天所发生的生产质量事故,最好是形成一个文字形式的书面报告,在明天早上的项目部会议上给大家做一次专门汇报,然后再形成项目部的意见,连同处理结果,再一起上报给大桥建设指挥部。
想了想,王建东把师傅的这一条要求认认真真的记在了自己的工作日志上。
第556章 是不是疯了?
项目部这次的礼拜晨会在程序上和以往明显不同。
这天的晨会开始前,在老胡的提议下,所有与会人员到单位上班后的第一件事情,先集合到桥墩平台,现场集体查看混凝土裂缝的状况。
这在项目部晨会历史上是第一次。
因为施工方提出的返修施工工艺没有能得到大桥指挥部的批准同意,所以一直到现在,时间过去了差不多一天, 然而混凝土裂缝的正式修复还没有正式动工。
王建东得到的内部消息,是说这一次指挥长大为光火,对施工方一顿臭骂,对建设公司提交的修复改进方案也非常不认可,责成他们在最快的时间内再一次拿出来可行的方案。
然后才是正式的晨会。因为有了前面的铺垫,所见所闻, 施工现场的裂缝触目惊心, 所以很快就对王建东和崔晓培各自汇报的方案,基本上没有作什么改动,就全部通过了。然后正式成文上报指挥部。
中午饭后,师傅老胡让王建东跟着自己去江边走一走。
王建东其时还准备查查资料。毕竟,混凝土裂缝的事情不是小事,他考虑的还要更多一些。但是师傅既然这时候让自己陪他出去走一走,应该陪伴不是重点,估计是有话想和自己说。于是放下手头的工作和师傅走出去了。
黄浦江江面开阔,江水翻滚向前。
从现在的视角望过去,两个巨大的桥墩这时候已经基本成型,分立黄浦江两岸,犹如两个天兵天将,紧紧的扼守在江津要道。
江边风大。
王建东不由得裹裹衣服。
不经意间一低头,突然发现脚下的土埂上竟然有了一点点的绿意。
他蹲下身来仔细瞧瞧,恍然大悟,是小草!
嫩黄的草芽儿,密密地排列着,挤得弯弯扭扭的, 这会儿才看到淡淡的绿。
小草是那么地柔嫩, 娇弱,但是特别地有劲。它们不顾寒风冻土,一个劲儿地从土里钻出来。这种顽强地劲儿,不怕寒冷的劲儿,不怕冻土的劲儿,不是令人觉得有点儿思想的意思吗?
王建浦忍不住心生欢喜。
师徒两人在江边站定。
王建东从口袋里掏出来香烟,给师傅递上一支。
老胡点上香烟,抽了一口,头也不回的问:“这次混凝土裂缝的质量事故,你怎么看?”
嗯----?王建东没想到师傅竟然会这样问。这样问的话,话题可就大了。从施工,到监管,到施工的工艺,到现场的管理-----,所有这一些,好像都包含在师傅的这个问话里。
王建东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就是随便说说。”
师傅似乎知道王建东心里这时候的想法,拿着香烟在手指间转转,却没有马上点火。他再启发一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尽量放开来说,就当我们聊天休息了。”
香烟盒还拿在手里。想了想,王建东也抽出来一支香烟叼在自己嘴上。摸出来打火机,先给师傅点上,然后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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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出来一口烟雾,王建东笑了笑,说道:“那-----,我应该先从哪里说起?”
师傅点点头,也吐出来一口香烟,紧接着又大吸了一口。
“这样吧,你先说说昨天你们和老方在现场发生冲突的经过好了。”
老胡再吐出一圈烟雾,说道,“这件事,早上开晨会的时候不好说太多。但是现在我们在私下里,倒是可以说开来,说多一些。”
王建东想了想,回答道:“实际上,我觉得还是监理和施工方的矛盾,------,其实也是很老套的事情了。”
“老套?”老胡转过头盯着王建东,显然对他的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
“和现场工作人员发生明显冲突,显然你现在还是不够老练。”
老胡的语气,明显包含有批评的意思。
王建东看着师傅,不说话。
他知道,以自己对师傅的了解,接下来师傅肯定又会和自己说上一大堆的道理,自己只有俯首听话的份。等着就可以了。这时候其实不需要自己多说话。
果然如此。不过这一次师傅换了一种说教的方式,而是讲起了故事。
他讲的是一个多年前曾经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故事:
那一年我还很年轻,刚从钢筋带班班组转型来做监理。在一次钢筋验收前的检查时,他们工人还在绑扎次梁,然后我就发现主梁通长钢筋,居然断开用焊接了。
这还了得?!就当场指了出来。然后那个钢筋工就开始骂骂咧咧了,朝我骂。要知道,我之前的钢筋带班就在远处看着,但是职责所在,所以当时我还是忍了,并没回骂他。
等下午再去看,他们却还没整改。到底年轻,我那时就有些火气了。呵呵,其实也没有骂人,都是正规话语。此时,那个工人,却又开始骂人了。
好,居然这样!
既然你们口头整改不听,那我就回去开书面整改通知单,叫他们项目经理来收。到时候我们总监亲自去验收。
就这样,原本该单元这层计划第二天早上浇捣的,整改了一个多星期,还成了监理的重点关注对象。搞到最后,还是他们另外施工单位项目监理过来向我道歉,还有那个钢筋工人被辞退,这样才算了事。
“所以讲,在现场跟施工的工人较什么劲?
现场发现问题首先找现场工长,不解决的话你可以上报你的领导,让你的领导与施工方和甲方去交涉,你去和工人直接冲突做什么?”
见王建东一直不说话,老胡以为王建东可能在反省,于是稍微加重了语气,“你和小崔昨天是不是疯了?……,我看你们俩都是不怕死啊,这几年全国各种施工工地,死了多少监理你不知道吗?”
王建东低头,看着地面上刚发芽的嫩绿色小草。
师傅讲的这些大道理小道理王建东当然都是懂得的。事实上,他昨天在现场也是这样心里想的。
但是,现在师傅把这些他之前对自己说过很多次的道理继续讲一遍,在王建东听来,此时此刻他心里的感受似乎与以往、甚至与昨天在现场,在自己和老方沟通时却又不尽相同。
第557章 但愿是杞人忧天
而且,更关键的,从师傅刚才说话的语气和微表情来看,虽然说话神情严厉,但是话里话外却无不透漏出来一种对自己徒弟的关心关切。
尽管这种充满浓浓长辈对晚辈的爱护之情,体现的不是那么的直白和直接。
但是王建东仍然听出来了。
他懂师傅。到底已经跟着师傅这么多年了。
“我一直都和你讲,监理工作的重点不是管人, 而是监督管理施工过程。”老胡再一次头转向江面,不过说话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可是你啊,让我怎么说呢?”
王建东手里拿着燃烧的香烟,不响。
老胡吸一口香烟,缓缓说道:“------, 处理这些事情来还是不够老练,不够火候,也还没有全部学到家。看来还得要继续好好操练。”
王建东低着头, 不做声。
听师傅讲到这里,王建东大致也听出来了:感情,难道这个老方还很有后台?可是王建东转而一想,他有后台和我有什么关系,和我的工作又有什么关系?不管怎样,自己到底占着理呢?
老胡望着江面,说道:“不管你现在心里怎么想,说到底,我们现在还是一个人情社会。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是如此。这一点你不否定吧?”
“那-----,总不至于要我们再去推翻前面结论的吧?”王建东心里想了想,说出来一句话。
师傅老胡好久都没有做声。
天空中有白色的海鸥,在上游化工厂飘过来的黑色烟雾里穿过。
江水呜咽。不时拍打着脚边的堤岸。
“想起来都是活生生的教训啊。”
老胡取下香烟夹在手指间,长叹一口气,说道,“那么,我再和你讲一个故事好了。”
放松一口气, 老胡说道, 这一件事情,也是发生在我身上。当然了,那时候我也还是太年轻------,让我想想,其实也就是在我刚才和你讲的那个故事之后不久,在另一个我负责监理的工地上:
在混凝土班组浇捣时,他们班组往泵车里加水,我偶尔在旁边看到了,当时周围就他们工人和班组,施工员没在,我第一遍直接找他们带班叫他马上停止加水。他很不耐烦,但是也还是断断续续的停了。
第二遍我又看到了,当时我就觉得,你们把我话当放屁,于是就大声问他,谁叫你往里加水的?他回复我:“老子做这么多工地都是这么干的。”两人越讲越火,他就开始骂我:TM监理都是吃屎的,就会找他麻烦。还把带上父母的那种难听话骂出来。我当时听了也很火大,于是直接骂回去,并且直接叫停打混凝土。
说到这里,老胡很是感慨,实际上当时应该直接打电话给专监或者总监的。没必要和他们工人对骂。你知道吗,然后,后面最后三层楼,我真的是全程除去吃饭,上厕所,一直旁站。从开始浇筑到完成一直死盯着他们。
比方讲,这边板钢筋陷下去,等复筋人的弄好再倒,这边振捣还有气泡,加强振捣下,每个板块板厚都给我量下,板砼表面不要给我洒水,用平板多拖几下就出浆了,------,等等。
“虽然那几次倒混凝土我是累了几天,但是我让你感到难受,也算消了心头恨。”
王建东一直认真听。
“只能说当时我还是太年轻了。事实上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不懂变通,主要当时工地还是在家附近,我怕谁。”老胡吸一口香烟,接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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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的地方,那时候的社会不比现在,相对来说要简单和单纯许多。你看看现在在外面工地,------,其实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的。
所以,工作上的事情,特别是像这样检讨和处罚的事情,现在我一般都不太会和工人有什么接触,真要有什么事情,我都直接叫施工员过来,不行就回去直接开单。
根本没必要想着多去搭理他们什么的。”
话说到这里,王建东心里就基本上全明白了。想了想,他说道:“师傅,我记住了,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师傅转过身,盯着王建东:“你昨天和老方发生争执的经过,今早上我来得早,实际上秋生已经全部和我说过了。老方是建设公司的老人,也是一个快要退休的人。能在一个公司能呆上几十年退休,其间盘宗错杂的各种关系,你可能对这一些还是认识不足啊?”
王建东刚想要说话,老胡伸出一个手指头摇了摇,制止了。
“我是担心啊,你这个人,到现在也没有学会足够圆滑,有时候说话办事都欢喜直来直去。这是好事,但有时不小心也会变成坏事,你晓得伐?”
想了想,老胡似乎满腹心思。好久以后他才接着说了一句话:“当然了,也可能是我杞人忧天了。但愿------,希望能如此吧。”
师徒俩都望向眼前的黄浦江,再一次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不觉间,午休时间已经差不多。老胡看看手表,领头往办公室回走。
回去的路上,老胡的心态似乎平静了一些。说话也没有想刚才那样充满担忧了,“刚才说的其实是第一件事情。”
“哦-----,?”
“不要紧张。”老胡转头看一眼王建东,笑了笑,说道,“第二件事情,其实还是关于那一些裂缝。这些裂缝接下来应该怎么处理,我觉得,你也可以在这一方面多做做工作。这对你以后的工作有利。”
王建东点头,“嗯,是会有很大帮助。”
老胡立定,看着王建东,“我的意思,通过对那一些裂缝的研究了解,我们不仅可以借此了解和掌握温度应力的变化规律,实际上,怎样制定合理的温控方案显得尤为重要,也有着不容忽视的重要意义。”
王建东好好听。
老胡继续往下说:“如果说,能以你这些年的现场经验,再加上对混凝土温度裂缝产生的原因、现场混凝土施工温度控制以及预防温度裂缝产生的措施等进行阐述,我的建议,你完全可以写一篇相关的论文了。”
王建东忍不住笑出声,他决定实话实说,“师傅,实际上我已经在收集资料,并且在开始着手整理提纲了。”
对于徒弟的这个回答老胡倒没有太大的意外,而是再次特别交待王建东:“特别是对混凝土裂缝的形成原因,预防措施,还有防治的方法,都要能拿出来相应的、可行的意见和处理的方法。”
快要倒办公室的时候,老胡放慢脚步,似乎不经意的问了一句:“最后一个问题,一个很私人的问题,------,呵呵,我们家佳佳,和你的那个记者同学,------,他叫什么来着------?”
“谢雨生。”王建东赶紧补上一句。
“对。你看,我总是有些记不住。看来是真的老啦-----。”师傅自嘲了一句,紧接着问,“我是想问,他们俩现在到底有没有在谈?你要和我说实话。”
王建东还来不及说话,老胡又补充了一句:“这次礼拜天佳佳就没有回家里。听我家老太婆说,佳佳和以前不同,过年后的这些礼拜天都没有回家里了,礼拜中间倒是回家过几次。”
王建东只呵呵笑。
“哦,我明白了。”
师傅老胡一看王建东的反应和表情,就马上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挥挥手,他笑呵呵说道,“也好。当真是闺女大了,也只好随她们去了。”
王建东知道这时候师傅的心思,马上讨好:“师傅您尽管放心,他们的一举一动,我都会和师傅您及时汇报的。”
第558章 儿孙满堂
礼拜天中午,张桥乡下外婆家。
这天的饭菜很是丰盛。煎焖熘炒炖,一般常见的家常菜,还有流行菜样样俱全:扣三丝、白斩鸡、扣蹄肉、蒸三鲜、红烧鲫鱼、咸肉、奶油菜心、水晶虾仁、八宝鸭-----,等等。如果单论菜式的话,比起来过年的时候似乎还要丰盛许多。
这些都是谢路得和陈露,加上胡晓辉做帮手, 三人共同做出来的这一桌饭菜。胡晓辉做菜没有谢路得利索,但也大差不差。洗菜切菜,剥葱捣蒜,打个下手什么的,也绰绰有余了。
其中最辛苦的自然是谢路得和陈露.为准备这一大桌饭菜,从昨天下午就回家开始准备,一直忙碌到现在。本来有人想去帮忙的, 但都被陈露给拒绝了.甚至连自己奶奶, 也不让帮忙。
这些都还不是最重要的。最最重要的是,今中午济济一堂,外婆一大家人基本上该来的都来了。
儿孙满堂,这些人里面,最最高兴的当然就是外公和外婆老两口了。这些人里面,除开阳阳,都是大人,并且大都还有正式的工作。一个个都过来,确实很难得。这人加班或是那人有约,少一两个也很正常,要全部聚到一起很不容易。说实话,多少年也没有出现像今天这样团团圆圆闹猛时候了。
乘摆碗摆筷的功夫,外婆拉着阳阳的小手,坐在矮凳上逗她:“乖囡,幼儿园里都学了些啥,和太婆好好着说说?”
虽然快七十五岁高龄,老太却精神状态极好.一口牙齐齐整整, 眼不花,腰不弯。就是耳朵有些些的背, 所以说话出来的声音音量比一般人要稍微的大一些。不过,阳阳早已对此很熟悉,见怪不怪,倒没有对她有什么特别的的不好的影响。在回答太婆话的时候,阳阳也会不自觉的把自己声音稍微提高一些些。
小阳阳五岁,幼儿园中班,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今天显然是早有准备,小姑娘今天穿了一身好看的汉服,加之天开始发热,穿着上比冬天的时候轻薄许多。俏生生的,灵动而又惹人怜爱。
见太婆问自己话,一个转身,溜下长凳,阳阳做了一个甩水袖的动作.身子侧弯,小手一伸一摇一摆,笑道:“请大家欣赏,-----,越剧,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大家都鼓掌欢迎。外婆竖起大拇指,“赞的,小阳阳交关哟。”
大姐王建尚蹲下身,给小阳阳抻抻衣服,然后在她的小脸上轻轻揉一记,笑道:“好好表演。声音稍微大一点,要不太婆听不清楚,晓得伐?”
大姐说这句话,叮嘱小阳阳表演的时候声音要大一些,实际上不仅仅是说给外婆听的,也是说给外公听的。
外公身体也还算健朗.但相对外婆来说,到底年纪要大上两三岁,到而今身体上有两个小小的毛病。一是关节痛,碰上阴雨而又潮湿的天气,就总是隐隐作疼。就像今天这样,膝盖就搭上了一条厚厚的毛毯。
另外,就是这几年好像耳朵也开始有些不太好使。慢慢到今天,以至于发展到了很有些耳背。这一点,可比外婆就要严重多了。要是对方声音稍微小一些,他就不一定能听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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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式因为这两个小毛病,这几年慢慢发展下来,外公性格上也相应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一是变得不太爱说话。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听不清楚别人说话,依外公的性格,他不愿意然让人家再给单独说第二遍。既然搞不清楚别人说了什么,自己当然也就不太好搭话。久而久之,他就慢慢变得不太爱说话了。好在眼睛视力还不错,基本上连猜带蒙,他也能听个----准确的说,应该是理解个八九不离十。
另外,因为关节不太好疼痛的缘故,所以这几年他出门的次数也慢慢变小。关节风湿病,很有可能,还是和外公老早子工作时候,在水上长时间划船有很大关系。
这样一来,以前钟爱的沉香球现在转动起来显然就比较费劲了。现在外公手经常拿的是两个普通的松木球.分量轻了许多,但是一样有舒筋活络的效果。外公对此很是喜欢。有事没事就把这两个松木球在手里转个不停,甚至连吃饭时候也是这样。只是,外公现在胃口也逐渐变小,一餐饭其实吃进去不了多少东西。
当然了,外公身上也有一直都没什么大变化的,就是他的酒量。甚至还有些许的进步。
耳朵不好,就要“吃酒”。这是外公的说法.他的理由是,“吃了酒耳朵听得见!”也不知道是他从哪里“听”来的道理。
宝: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
黛:只道他腹内草莽人轻浮,却原来骨格清奇非俗流。
------
房子中央,一位活泼可爱的小女孩,自己一边清唱,一边做出来各种舞蹈造型,相应的变化着动作。
扬起双手,阳阳惦起脚尖,做出留头似的旋转。这时,她就像一只在空中飞旋的天鹅;又像在地面翩翩起舞的孔雀。
忽如间水袖再一次甩将开来。衣袖舞动,似有无数花瓣飘飘荡荡的凌空而下,飘摇曳曳,一瓣瓣,牵着一缕缕的沉香。
长眉,妙目,手指,腰肢,如轻云般慢移,用她细碎的舞步,舞蹈出越剧《红楼梦》里的离合悲欢。
萌萌的,又特别可爱。
旋转,旋转,-----,再旋转。
-------,王建东一时间看的入神.他脑海里突然间幻化出很久以前的那一年,春节的年初一,在去爆米花的路上,胡晓辉在商店前跳舞旋转的模样。
简直太像了。
事实上,这并不是王建东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了。还有那一年在黄浦江的堤岸上,当时胡晓辉实习结束,准备第二天回自己大学的那天傍晚,胡晓辉在夕阳中旋转跳舞,王建东当时心里也是同样的感受。
王建东不由得转身。坐在身边的胡晓辉似乎心有灵犀,刚好正转头朝他看过来。
王建东对着胡晓辉笑了笑。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在她的手掌心里稍稍揉搓了一下。胡晓辉有些害羞的低下头去,脸一下子红很多。
第559章 葡萄酒
舞跳得好,唱功也很不错,都有模有样.一曲结束,小阳阳水袖收紧,一只脚后退半步,躬身作揖:“谢谢大家.“
全家人都使劲鼓掌。老太太和老头子更是兴致开怀,全程一动不动, 看得呵呵直笑。
阳阳的舞蹈,等于是正式开放前一道开胃小菜。但就是因为这一道不很起眼却很精致的小菜,却打开了众人吃饭的食欲,从身到心开启吃饭的兴趣。
等小阳阳跳完舞蹈,胡晓辉起身,一把搂住她,在她的小脸上亲了又亲.俩人嘻嘻哈哈很快就玩到了一块。小阳阳从小就和舅舅王建东关系很好,爱屋及乌, 到现在,她和胡晓辉也保持有一种非常特殊的亲热关系。
这种关系,比起其它人来说,要亲热和自然许多。比如这一次吃饭后来的座位调整,不管自己母亲如何让她靠太婆坐下,小阳阳反而毫不犹豫的挪动了位置,主动坐在了王建东和胡晓辉中间的阿凳上。
“你们什么时候要小孩?”外婆笑笑,突然间冷不丁问王建东。
胡晓辉再一次脸红。一只手搂住小阳阳,低头不说话。
王建东笑了笑,大大方方回应:“我们还小,再等等吧。”类似这样关心的问话,王建东和胡晓辉俩人都不知道碰到过多少回了,现在他已经很有了应对的经验。
见外婆还在嘟嘟囔囔说着什么,估计还是差不多的话题,王建东再笑着补一句:“外婆您老人家放心好了,这两三年,我们肯定会让您抱上大曾孙子的。”
外婆咧着嘴笑。到而今, 没有什么比儿孙满堂, 家族人丁兴旺, 更让她老人家高兴的事情了。
热热闹闹,姨夫招呼开始吃饭喝酒。
王家阿婆看看人数,说了一句:“不等你们小姨了?”
姨夫正在拿工具开葡萄酒,一边搭话:“马上就回来了。她刚才打过电话回来,让我们边吃边等她。”
一看动作,姨夫显然不是很熟练。他看看一旁一直盯着自己的王建东,笑道:“没有问题,我会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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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东还是不太相信。姨夫接上一句,“这瓶酒是国外客户送你们小姨的,说实话,我一直都舍不得喝。今天人多,算是我贡献出来了。”
话是这样说,明显看出来姨夫还有很舍不得的意思。王建东笑。这瓶葡萄酒王建东其实已经盯上有很久了,最早还是在去年。今天也是说了多遍,姨夫才“扭扭捏捏”不情不愿拿出来的,刚才还一直在强调葡萄酒收藏价值的呢。
王建东转移话题,转身问胡晓辉,“现在小姨她们服装厂生意这么好,今朝礼拜天还要亲自上班?”
胡晓辉正和小阳阳玩耍, 没有时间搭话。还是姨夫搭话,“服装厂生意一向都还不错,忙不过来。”
王建东笑了笑,“生意既然这么好,应该要早想着做大规模,扩充工厂的啊?”
姨夫呵呵一笑,“说的轻巧,钞票呢,都是要花钱的,晓得伐?”说这句话的时候,姨夫还有一个小动作:他两只手指头作了一个数钱的动作。
“钞票?”王建东对姨夫的这句话不太理解。怎么工厂生意这么好,却总是说没有钞票的呢?
“这就要问你们家小花了。她是会计,比我懂的多。”姨夫小心翼翼的旋转着金属起子.桐木塞子很软,力道使大了的话,反而容易给推进去瓶子里。
旁边的胡晓辉这时候有空,“姨夫你这句话说的就不是很准确了。服装厂什么状况,你天天和小姨在一起,真的会一点都不知道?”
“哦-----,也对。”
姨夫笑了笑,却说道,“你们可能不太清楚,在家里的话,其实你们小姨和我从来都不说起厂里的任何事情。”
他还为自己辩解,“当然了,你们也知道,平时我学校里的工作也比较忙,帮不上你们小姨忙。有心无力。所以工厂,其实我也不太常去的。”
王建东笑笑,不说话。
小姨和姨夫究竟有没有说起过工厂的状况,王建东他们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姨夫这一次说的倒是实话,确实很少见姨夫去过服装厂。不仅是王建东没有见过,就是胡晓辉,在她的印象中,在工厂里似乎就从来就没有见过姨夫。胡晓辉在服装厂的时间应该是不少。服装厂说是她的第二个单位,一点都不为过。
不知道里面到底可能还有其它什么状况。不过,小姨和姨夫关系要好,这也是每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能感觉出来的。这一些,往往还不仅仅是表现在表面上。
王建东没有再说话。实际上,关于服装厂生意好,但是又很缺流动资金的这个问题,他已经不止一次想问小姨了。
对的啊,生意这那么好,可是又很缺钱,这一点到现在为止王建东也不是很理解。那么,工厂赚取的钞票都上哪儿去了?等小姨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找时间问问,一解心中隐藏了好久的疑惑。
王建东转移话题,笑着问外公,“怎么,老了老了,外公反而喜欢喝起葡萄酒来了?”
外公看着王建东只呵呵笑。也不知道是听清楚了还是没有听清楚。
姨夫提示王建东外公耳背。于是王建东大着声音又重复着说了一遍。
这一回外公听明白了。笑了笑,他嘴里咕咕囔囔说道:“洋酒好,对身体也好。”说的很简单,但是表达却很准确,没有多余的话。
在我们当下这个时代,“葡萄酒”就是“葡萄酒”,“洋酒”就是“洋酒”,它们是各自独立存在的名词,代表着两种不同的酒。但是要喝的这瓶葡萄酒是进口的,所以外公叫葡萄酒为洋酒,也没有错。
王建东回头看向姨夫。
“看我做啥,这是你小姨特别要求和坚持的。”小姨夫一边旋转开瓶塞的起子,笑了笑,接话道,
“说是白酒度数高,对老年人身体不好。可是你外公一直就喜欢喝一点小酒,这你应该你知道的。怎么办,于是只好改成了喝葡萄酒了喽。”
第560章 聚会的主题
王建东一脸写满不相信。
外公却还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不置可否.好像王建东现在的疑问和他没有什么关系、完全不搭界似的.
“适当的喝一些葡萄酒,对老年人身体有好处,特别是能够有效地降低健康隐患发生的可能性,而且能够预防冠心病、老年痴呆、糖尿病以及高血糖等,另外还可以预防记忆力的减退,帮助老年人延年益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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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夫显然对葡萄酒已经小有研究.最后一用力,把瓶塞完全抽出来, 笑道,“不要以你那种疑问的眼神看外公。现在你外公完全妥协,都改喝葡萄酒快有大半年了的。”
王建东很有些狐疑地看向笑笑呵呵的外公。
在自己印象中,外公应该是一直都欢喜喝白酒的.最近的一次,今年过年时候在自己家里也是喝的白酒。那------,问题就来了, 外公什么时候变得爱喝红酒, 真像姨夫说的还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了?
葡萄酒和白酒, 基本上是两种口味完全不同的酒。对于习惯了白酒的外公来说,能真的转弯得过来,还喜欢上红酒的吗?
夫开始醒酒.将瓶中的葡萄酒倒入一个早准备好的大玻璃容器里,醒一醒。
醒酒醒酒,其实就是从而分离出酒液中的沉淀物,或让葡萄酒适当接触氧气以充分释放其香气与风味的过程。某种意义上来说,“醒酒”就是把葡萄酒唤醒,使其展现出最好的状态。
醒酒通常是为了让葡萄酒的风味和口感更上一层楼,但若是醒酒不当的话,再好的葡萄酒也会被糟蹋得一无是处。
姨夫的这种醒酒方法,是酒桌上最常用的.葡萄酒与空气接触面积大,时间相对快一些。
谢路得炒好菜,刚好出来透透气.
谢路得有一个特点,做菜虽然很喜欢,当时对于做菜之后的事情,比如说端菜上桌,然后的洗碗收拾桌子等事情却不太愿意再做。他的说法, 做菜就已经很辛苦了,人需要劳逸结合。好在有陈露,她自己做菜不怎样,所以后面的这些繁琐的工作,于是只好接受。吃人嘴短。这时候再去计较那一些,就是自己的不对了。
事实上,谢路得不仅不太愿意做那一些善后的事情,其实就是吃饭的时候,也一直吃的并不多。也可能是做菜做辛苦了的缘故。
今天王建东来得迟,到现在为止也还没有来得及和他多说上几句话。
可是还不等他开口,见谢路得出来,姨夫马上开他的玩笑,问:“瓶子上写的十年,谢路得你知道葡萄酒保质期为什么这么长吗?”
谢路得笑着看向姨夫----他为来的岳父,笑了笑,不说话。
“看看,也有你大厨师不知道的?”姨夫自鸣得意,语调里有浓浓嘲笑的意味。与很多上海男人会做家务、一般都做的一手好菜大不相同,姨夫一直不太会做菜, 当然,可能和他一直都被照顾、没有展露身手的机会也有很大关系。所以对谢路得做得一手好菜, 感受与别人似乎也有些不一样.
谢路得坐下来,对着外公笑笑.然后递给老爷子一支香烟,点燃。他自己也叼上一支。
这一些做完,他才转身看向姨夫,反问了一句:“既然是葡萄酒,又是哪里来的保质期这一说法?你这话的前提就不成立,这一点要先搞搞清爽,好伐?”
葡萄酒没有保质期?王建东平时不怎么喝葡萄酒,这也是他第一次听说。
姨夫也对谢路得这个说法似乎有些吃惊,拿起来瓶身,转过来转过去连续看两遍,瓶身上明明白白写着保质期十年的啊?!
那-----,这又是啥意思?没有意义的话,又何必多此一举?
他看向谢路得。这小子,不会是咋呼我的吧?但是谢路得是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的厨师,并且又亲自开过饭店当过老板,他的这个说法不应该是信口开河。
“其实在国外,葡萄酒一般都没有保质期的说法,只有最佳饮用期这种表述。晓得伐?
比方讲,干红和干白葡萄酒出厂后的五六年之内就是最佳饮用期。不过话说回来,因为在我们国家,有关法律规定必须在标签上注明保质期,所以才有了在葡萄酒瓶子上打上保质期的这个做法,其实也就是说,葡萄酒保质期这种说法,只能算是我们国家的一个特色而已,并没有其他的什么特别的意思。”
说到这里,谢路得特意强调一句,也就是说,所谓红酒的保质期,其实就是入关的时候我们国家海关强制要求的。而实际上,红酒只有适饮期这个说法。
“适饮期是什么意思,知道伐?”谢路得长长的抽一口香烟,问。
还真把姨夫和王建东问住了。
“切----,就这样,姨夫你还好意思来考试我?”谢路得吐出来一长串烟雾。
葡萄酒是有生命的。普通的白葡萄酒通常有两年生命,酿造出来后的第一年是它最好的青春期,到了第二年其实就开始老了。比方讲,如果是用去年收获的葡萄酿造出白酒,今年的这个时候则是该葡萄酒最好的时候。有些白葡萄酒的生命周期也能达到10年以上的,而红葡萄酒一般比白葡萄酒的生命周期要长一点。一般来讲,酒的素质越好,它的生命周期就越长,你要是在它没有成熟的时候喝会觉得口味不佳。不同品种和品牌的酒,生命周期也是不同的,这是葡萄酒的复杂之处,需要专业品酒师来判断它的年龄。
“就像人一辈子都可以结婚,无论18岁,28,80岁也可以是吧.”
谢路得很得意,笑了笑,感叹道,“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在25~25岁最巅峰的时候遇到她,其实都是一样的道理。”
姨夫本来正轻轻摇晃醒酒玻璃容器的手明显怔的停了一下。
外公外婆老两口看着他们仨来来往往斗嘴,呵呵呵只笑。
这个四眼,到哪里都改不了不分场合随心所欲乱说话的毛病。哪怕在未来的岳父大人面前,竟然敢说出来那样不着边际的话,也算是服了的他的勇气,还有无知者的无畏。
王建东见状,马上适时的岔开话题。想了想,他猛地一拍脑袋,这才说道,“都被你们说晕头了,等等------,我记得外公,以前一直都是喝白酒的啊。”
“对不对,外公?”王建东笑笑再一次看向外公,声音提高了一些。
外公还是只笑。
但是这一回王建东却分明看见,外公眼里明显的特别光亮了一下.王建东马上心里一廪,明白过来,外公显然还是想喝白酒.他马上接过令子,对着外公笑笑,做出来一个理解的动作.
他刚想要说话,小姨及时的赶了回来。
“正好真好。”姨夫拉过来一张椅凳,对小姨说道:“只等着你就开饭了。”
小姨向大家表示歉意。然后小姨回房间里放下手里的东西,换了一件轻松随意的衣服出来。
饭菜摆好,各人入座。于是这一顿饭正式开吃。
面临的第一个问题,没想到竟然是外公喝酒的取舍.小姨不由得大声笑了起来.姨夫睁眼看着小姨:“你先说的啊,今天老爸到底喝哪种酒?”
“喝个酒而已,还有必要向我请示的吗?”
小姨忍不住再一次笑。但是看看外公笑笑呵呵的脸色,想了想,低声说道:“今天高兴,就上白酒吧。不过,酒量要适当控制。这个任务就交给谢路得好了。”
姨夫再去取白酒出来。
这一次吃饭与以往不同,谢路得和陈露全程充当服务员的角色。关键,是要及时倒酒。特别是要照顾好外公,既不能让他多喝,但是也要让他喝个高兴。小姨交代的是“适量控制”,至于中间这个度怎么把握,就考验谢路得接下来的表现了。
事实上,自从来服装厂工作后,谢路得和外公喝酒的机会就多了很多。一方面是就近的原因,很多时候谢路得其实是不愿意多呆在工厂的,但是自己陆家嘴家里的住房条件又不允许,所以后来也只好把自己的主要休息地放在了外公家里.
当然了,这也是陈露一再要求的,要是去外面租房子住,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甚至还会有不太好的负面的影响.放着家里这么多的房子不住,什么意思?实际上,按照小姨最开始的想法,是希望谢路得他能住在工厂里面多呆的.这也有她现实的考虑,毕竟,有自己人二十四小时在工厂里面,很多工厂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也基本上也好照顾到,不是说一定能解决什么问题,至少,多一条可靠的消息途径,作为老板的小姨来说,也是很有必要的。
这是其一。
第二,也是因为孤独.
这里所说的孤独,首先说的是外公,当然还有外婆.平时的话,张桥乡下偌大的房子,基本上就只有他们老两口在家里.大家都各有工作.虽然说家里钱财不缺,但是人气是远远不够的.特别是人上了年纪的老人,对那种儿孙满堂人气的盼望,就更是激烈.
而谢路得的到来刚刚好填补了这个空档.
另外一个孤单,当然就是说的谢路得了.实际上,来服装厂工作,本就不是他的心里所特别愿意的,只是一时只好“屈就”而已,谢路得心里的想法,自己迟早会离开服装厂的.加之他大大咧咧的性格,于是他和外公很快就成为酒桌上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所以对于外公什么时候该倒酒.每一次该倒多少,谢路得心中有数.自然而然,他的表现每一次都是拿捏得恰到好处.
把外公服务好了,就相当于把这一次全家的聚会的服务好了.
皆大欢喜.
敬过两位老人,大家和和气气喝过一圈团圆酒。小姨端酒杯再一次站起来,特意看向王建尚,高声说道:“今朝聚会,其实就是为了你而专门举办的。恭喜你了。尽管这一次没有能最后达成心愿,但是有你的这个勇气,我们都应该敬你一杯。”
这样一来,话题就终于回到了这次聚会的真正主题上。大姐王建尚此参加这一次上海航空公司空嫂的选拔,在最后一轮综合排名在第25位,与最终的选拔失之交臂。
第561章 失之东隅
王建尚小心地端起酒杯站起来,先是对着小姨、然后又对着在场的所有人充满感情的说道:“谢谢小姨,还有各位亲眷们的关心了。只是我自己能力有限,最终没有能遂了自己心愿,也辜负大家的期望了。”
“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啊.说实话,我为你,还一直为我们大家庭有你这样的人才而感到很高兴的呢?”
小姨摆摆手, 打断王建尚的话,笑道:“那天晚上播放上海新闻,我在工厂在食堂里架好电视机,让全工厂的人都好好着看看的。我们真的很为你自豪的。”
“说这话你不要不相信,你问问谢路得就知道了。”到后面,小姨还强调说了这一句。谢路得连连点头.
“是真的有这回事情.”姨夫也端着酒杯插话,“我要再补充一下。那天晚上你小姨工厂回来,十点多新闻重播的时候, 还把我们在家的人全部集合起来观看的呢。”
“是的是的。我们在电视里都看到大毛你了。蛮好,蛮好看的。”外婆笑笑呵呵附和。
王建尚只微微笑。
小姨招招手,又说道:“这段时间关于你们这次选拔的新闻有很多,隔叁岔五的连续报道,我们老百姓不关注都不行的啊。再说了,有我外甥女参与在里面,是我们这些亲眷的光荣,那就当然更要关注了的。”
“来来来,我们一起干一杯。”姨夫招呼大家喝酒。
大家都站起来不断说王建尚的好话,纷纷吃酒喝饮料。
王建尚稍微犹豫了一下,也一口而净。她平时不太会喝酒,要是酒一下子喝多,很容易犯困只想睡。但今天现场的气氛明显不一样。
小姨刚才的那些话,王建尚显然很有些难为情,事实上,那天晚上的新闻自己后来找机会也看过多次,说实话, 只有一闪而过的一个镜头里面有自己, 真的要是稍有不仔细的话,可能就直接熘过去了。再说,那天晚上参赛的所有人着装都是一样,说要能够认出自己来,还真是不容易。所以小姨的话,有可能是真的认出来了。也还有可能,只就是宽慰宽慰王建尚这个外甥女而已。
因为在朱家角乡下封闭培训,大家很久都没有见面。外公外婆很想念外孙女,王建尚其实也很想念外公外婆,在小姨的张罗下,于是促成了今天这一次盛大的家庭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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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参加空嫂的选拔,虽然才刚刚过去了一个多礼拜,但是整个过程的亲身经历,给了王建尚很多不可抹没和从来未有过的回忆和体验。
去年末,上航正式宣布招聘空嫂。在公平竞争的条件下,这一场“空嫂”招聘,历经报名、初审、面试、体检、政审等“五关”,前前后后历时达4个月之久。
最初上航与纺织局的计划,只招14名空乘。整个的选拔过程, 先是从5万多名报名的下岗纺织女工中先进行内部筛选, 然后选出了2377人参加面试,这一次有68人体检合格。经一轮又一轮的筛选,最终,有20名纺织女工被上航成功录用,其中18人成为空嫂,2人当了地勤。
这些被录用的18名“空嫂”,来自市纺织局下属9个单位的16个企业。其中有3名下岗待工职工,11名在二、叁线岗位或叁产工作,4名是生产一线的挡车工,年龄最大36岁,最小28岁,平均年龄33岁。
进入决赛的王建尚以5名之差,最后没能成为一名“空嫂”,不能不说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
但是,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虽然与空嫂失之交臂,但是也不能说王建尚就完全一无所获。
这一次前所未有的经历,按照后来王建尚自己的总结,尽管最后没有被选上,但是整个的经历,特别是在朱家角乡下那边封闭式培训的经历,还有自己的所得所失,特别是对于王建尚自己的见识,就是一次特别大大的收获,甚至说是很大的一笔财富,也一点都不为过。
要不然,以一个普通的纺织工人的身份,怎么会获得有这样系统培训的机会。所以整个的过程,王建尚都很珍惜,是以一种渴望学习的心态,全程全身心积极参与其中的。珍惜机会,只要自己学好了,学会了,一切应该都会有好的结果。这是王建尚一直都坚持的想法。
事实上也是如此。
比如说现在,就有好几家上海着名的五星级酒店和度假村,还有高档饭店和服务机构先后通过市纺织局的关系主动找道她,热情邀请让她去工作。只是王建尚现在还没有最后拿好主意,一时间还没有选择好而已。另外,自己还是纺织厂的正式挡车工,和那些已经下岗的纺织女工急着找工作还很有些不一样。所以反正也不着急。骑驴看唱本,找着瞧。
所有的这些变化,从现在王建尚的大大方方的气色神态,甚至是不卑不亢的为人处世的进步等等方方面面上,也完全可以看得出来。
“这一次参加选拔,肯定感受很多的吧,能不能也和我们说说?”小姨引导王建尚,让她谈一谈这一次参与空嫂选拔的一些感受。
这一次,王建尚倒是没有多谦虚,整理一下思路,缓缓说道,要说这一次给我的最大感受,我自己觉得,可能还是通过这一次的事件,改变了我对“下岗”的认识,特别是就业观念的根本性改变。
王建尚想了想,说,“以现在的状况,特别是在我们纺织行业,这种感受尤为深刻。”
哦。小姨显然没想到王建尚竟然会这样说。
王建东和胡晓辉的反应也相差不多。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大姐往下说。
“你们也都看见和听说了,我们纺织行业这一两年下岗的工人特别多。”喝一口茶水,王建尚有感而发,继续往下说,
“说实话,我之前也觉得下岗很可怕,生怕自己哪一天被突然间被单位裁员,或者是搬去很远的地方,从而失去现在的这一份工作,被迫走向自己一无所和完全陌生的社会。”
第562章 第二件事
王建尚的这番话,显然是想到了当下上海的现实,特别是这一两年来上海纺织行业遭遇困境,大量纺织工人下岗的状况有关。
作为劳动密集型产业,上海纺织业曾有过辉煌的历史。自1861年第一家动力机器缫丝厂在上海建成、1878年清朝建立上海机器织布局,上海纺织已经有150多年的历史,曾被亲切地誉为上海的“母亲工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 上海纺织工业在全国保持绝对领先地位,被称为上海经济的“摇钱树”,创造了一系列历史辉煌。
不过,几经沧桑,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开始,为适应城市功能转型,上海国有纺织企业进入了长达20多年的大规模调整和战略转型。
这时候, 上海正处于产业结构调整中,为上海经济做出重大贡献的上海纺织业, 通过“关、停、并、转、改”,要砸掉叁分之二的纱锭.这样一来,55万纺织工人中的绝大多数面临下岗,要被动的应对剧变的人生。
和国内其他地方差不多,SH市下岗方式也有5个类型:买断、内退、‘两不找’、解除合同、发生活费。”可是,习惯了在一个单位从一而终的人们,始终解不开“再就业”这个结;而约定俗成“招人就招年轻人”的企事业单位,也始终过不去这个坎。
这些,都是当前上海的现实。
怎么破局?
这一次民航招聘纺织女工做空嫂,开国内先河,不仅打开了再就业的禁区,而且对各行各业都有非比寻常重要启示作用。
它的社会意义实在太重大了。
接下来的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
“空嫂”一事见诸报端后,“空嫂效应”直接带动着纺织工人的再就业,引发全社会关心。可以说,空嫂事件绝对是“再就业”从一家一户、一个行业一个系统,开始走向全社会共同来关心的“民心工程”。
纺织系统有一个统计, 在招“空嫂”的叁个月期间, 纺织共向外输送下岗职工15846名。这不仅为此后上海纺织工业大调整过程中40余万产业大军的安全转移和再上岗打开通途, 更重要的是使纺织职工充分感受到政府、社会、组织各方的关心、爱护,看到希望,平衡了心态,稳定了情绪。
在18位空嫂的“明星”效应下,更多默默无闻的普通下岗纺织女工,在社会各界的合力推动下,走上城市产业转型中产生的一个个全新岗位.
很直接的一个体现,“空嫂“效应之后,众“嫂“接踵而起:
------,继空嫂之后,巴嫂再次引起当时人们的关注;而在巴嫂之后,寻呼台里的呼嫂、地铁中出现的地嫂、商场超市里站出的商嫂、房产中介承担业务的房嫂、里弄街道走出的社嫂、文化宫组建的乐嫂……。
一个个普通下岗工人,凭借自己的智慧和勤劳的双手,开垦出新生活的田野。
越来越多企业和部门,开始重新认识纺嫂的能力和价值;越来越多的用工单位,伸出热情的双手。社会上,一股帮助下岗纺织女工再就业的高潮,逐渐形成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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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省略1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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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 在那一轮转方式调结构中, 一个全局性的时代难题,慢慢地终于被齐心协力的社会力量攻破。
时代的一粒尘埃,落在每个人头上,都是一座山。
所以讲,现在这样的环境下,作为纺织行业工人的一员,王建尚有这样颇深的感受,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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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姨带头鼓掌.一片掌声响起。
姨夫少有的说王建尚好话,对她直翘大拇指:“王建尚,你真正的成熟了。”
“好,好,好。”外公也对这个大外孙女连连说了叁个“好”字。
小阳阳也被感染,脱离开小舅妈的环抱,跑过去保住王建尚,在她的脸上连连亲了好几口。
一家人欢欢喜喜再一次吃老酒喝饮料。
这是第一件事情。
接下来,小姨又主动的说了今天聚会要讨论的第二件事:小花父母从东北回来该怎么安置。
小姨首先说了她的想法:回来后俩人都直接来服装厂。
她说,现在小花父母虽然说是退休,但也还算年轻,能做很多事情,比方可以在服装厂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一来可以有一份相对稳当的工作和收入,二来吃住都可以在工厂解决,算是能刚刚好全部解除他们俩的后顾之忧。当然了。如果厂里住宿不习惯的话,也可以住在这里的家里,反正房间有,住进后来可以给家里增加人气不说,还可以和外公外婆多说说话。对于方方面面都是适得其美的事情。
胡晓辉在服装厂做兼职会计这么多年,小姨早就把胡晓辉当作了自己的孩子看待。自然而然,关于胡晓辉父母从HLJ回上海这件事情,自然而然也早就在小姨的考虑之中了。
小姨也多次向胡晓辉询问过相关的情况,对胡晓辉父母在东北那边的状况基本上了解,甚至还要胡晓辉专门写信询问过父母亲对这一安排的想法。
但是每次回信,胡晓辉的父母首先总是感谢,但是到最后,却每次都是很委婉地表示了回绝。胡晓辉的解释,是父母亲想自己独立,回来在上海做一些他们力所能及的事情。但是,至于父母亲回来到底具体做什么,却每次都没有明说,说要留意下来一个悬念。
这些事情王家阿婆都是知道的。不过,当小姨说出来她打算的时候,王家阿婆看看胡晓辉,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无担忧的说道:“我们是一片好心,但是小花的父母,还不知道能不能领我们的情呢?”
“嗯----。”
小姨看向胡晓辉,“这样吧,我们还是按照刚才的说法做好准备,至于最后到底哪能办,到时候再说,可以伐?”
胡晓辉中间一直都没怎么说话。一方面是因为要照顾到小阳阳吃饭吃菜,还有喝饮料,另外,因为牵涉到自己的父母,并且都是要麻烦别人的事情,其实她也不好多说什么。现在小姨张口向自己征求意见,当然就到了需要自己表态的时候了。
第563章 第三件小事
胡晓辉站起来。想了想,先鞠了一躬,她说道,“感谢小姨,感谢姨夫,感谢外公外婆,感谢姆妈, ……,”
“哎哟,小花,哪能介客气的啦。”小姨摆摆手,打断了胡晓辉的话,“小花,你这样说就太见外了,我怎么听着有新闻联播的感觉?”
王建东拉一下胡晓辉的小手,说道, “都是自己家里人,我们坐下来说,坐下来说。”
小姨嘲笑王建东:“你这孩子,对自己老婆还是很关心的嘛。但是小毛你千万不要忘了,小花的父母,也是你的岳父岳母,你一样要关心他们的。”
“当然,当然。”王建东笑道:“不过,我还是首先要感谢小姨,还有外公外婆,姨夫你们对小花家里的关心,实际上,你们对小花的关心,也就是对我的关心嘛。我以往虽然一直都没有对你们直接说出来感谢两个字,但是我心里是清楚的。”
王建东站起来鞠躬致谢,“真心很感谢你们了。”
外公外婆, 王家阿婆和姨夫他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一定要记住,我们现在在坐都是一家人。既然都是一家人, 也就不说两家话。你们家里的事情,当然也就是我们大家的事情。”小姨对着胡晓辉笑笑,继续说道,“不要说,我们现在还具备解决这个你父母回来上海后,面临现实困难的能力,说实话,哪怕就是我们不具备这个能力,我们也要想办法,一定要帮助着去好好解决的。”
都纷纷表示赞同。
“有一句话,露露,小花,小毛,还有四眼,----你们看看,我一激动就说起来你们的小名,你们不会怪我的吧?”
见大家都不作声,都望着自己,小姨显然有感而发,继续往下说, “我想说的是,如果以后你们之中有人碰到困难的时候,我也希望你们能互相帮助,尽自己所能拉一把。这次是我们对小花父母的帮助,希望以后,你们几个兄姐妹之间也能如此。”
于是就这样先决定下来。
一大家人高高兴兴继续吃饭吃菜吃老酒。
吃过饭,收拾好碗筷,一边喝茶,一边聊天。今朝女人多,她们有她们的话题。王建东朝谢路得眨眼。谢路得明白,俩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
在外面屋檐下站定。
天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来了小雨。细细密密而又灰蒙蒙,一丝丝的在天空中飘飘零零而下。眼前的田野、房屋、树木,朦朦胧胧,就像沉浸在一片薄雾之中。
谢路得从口袋里摸出来香烟,递给王建东一支。
王建东接过香烟,看了一下,是中华。随口就问:“什么时候抽上香烟了。”笑了笑,他又加上一句:“不抽则以,竟然还是中华,你财大气粗的啊。”
谢路得掏出打火机献给王建东点火,然后再给自己点上,说道:“平常事情不是很多,慢慢着就学会了。”
王建东笑了笑,抽烟,没再做声。谢路得平常是不抽烟的。虽然说谢路得身上有很多的缺点,但是抽烟这个不太好的习惯,这一点从小就不曾见他有过。可能,也是因为这一段时间心里烦闷,才开始抽上香烟的吧。可以理解。
“这些香烟,其实也不全是自己买的。”谢路得吐出烟雾,很享受的模样。笑了笑,说道:“你知道,我现在帮着工厂拉货,跑来跑去,就免不了要和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老板打交道,有时候没有香烟还真是不太方便。所以一般香烟我是随身带着的。另外,买的东西次数多了,打交道的次数多了,和那些老板他们稍微熟悉一些,于是就开始有人给我香烟抽。”
王建东笑笑,“恐怕不只是香烟那些小小的福利吧?”
呵呵一笑,谢路得手指王建东,“还是你厉害,就只是抽个香烟而已,你竟然还联想到贪污腐化上去了?”
“难道没有吗?”王建东抽一口烟,笑笑,问。
“对的,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谢路得再抽一口香烟,“只不过都是一些小恩小惠而已。有一条我是坚持的,凡是涉及到金钱方面的问题,我都是坚决拒绝的。另外,就是凡是有损工厂利益的,我也是坚决拒绝的。”
王建东盯着谢路得笑,脸上带着有不太相信的表情。
“你不要不相信。”谢路得这回倒是较真,“你想想,工厂是小姨的,陈露和我的关系在那里摆着的呢,可以讲,损坏工厂的利益,一定程度上来说其实也就是损害自己家里的利益。这一点,我心里有数。”
“好,说明你还是有原则,有底线的。”
王建东呵呵一笑,朝谢路得竖大拇指,“你有这样的觉悟,我就很放心了。”
“你放心?小毛,我们俩可是从小光屁股长到现在的好兄弟,我的这一点好人品,难道你还不相信我的吗?”
谢路得继续用手指着王建东,“你知道吧,虽然说我现在处在困境,但是做人的底线我还是始终都一直坚持的。好伐?古代有一句话叫做什么,……,?”
嗫嗫嚅如老半天,谢路得只想起来几个字,“叫做什么,什么青云之志……?”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唐代王勃的《滕王阁序》。”王建东呵呵一笑,笑话谢路得,“以前不好好学习,你看看,书到用时方恨少了吧?”
再大力抽两叁口,王建东想了想,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调一调现在的工作?”
“调工作?……,怎么调?”
谢路得抬头,看向王建东。事实上,说到调工作,他自己早就想调了。说实话,要不是因为生计,同时也没有找到什么好的去处,依照以前自己的性格,对于目前的这份工作他早就撂挑子了。
毕竟,现在的工作,不是谢路得所擅长,也不是他自己的真正意愿所在。但是,现在的谢路得比之前已经成熟许多,要调工作,当然是自己乐意的,不过,也要看调的是什么工作。如果要还是自己不太欢喜的工作,还不如像现在这样先将就着了。毕竟,这是小姨的工厂。只要自己欢喜,至少在舒适度上,其它一般性的单位还真没有可比性的。
王建东紧接着问:“前几天阿生打电话给我,说是新粤那边中餐厅缺一个粤菜的帮厨。我想了想,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愿不愿意过去。”
“新粤?你说的是外滩那边的那家……,”见王建东点头,谢路得又说道,“那可是阿拉上海最鼎鼎有名的粤菜大饭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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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路得显然随王建东的这条消息表示怀疑,“那样的大饭店,难道还找不到人手?”
王建东笑了笑,问:“我就问你有没有兴趣?大记者和那边的行政总厨认识,才特意把这条消息透露给我的。”
“只是,我对于粤菜,也是半吊子-----?”谢路得放低声音。
“刚才说了,他们只是招一个帮厨,既然是帮厨嘛,相当于是学徒差不多的。我觉得这倒是一个机会,他们那里的师傅也都是圈内的鼎鼎有名的粤菜大厨。”
谢路得长长吸一口香烟,然后摘下来丢到地上用脚踩灭,吐出来一道道烟圈,缓缓说道:“那……,你和大记者说,我愿意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