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源神途》 序章 可略过 虚无,是一种总让人感到无力而空寂的东西。 无尽的虚无,亦代表着无尽的未知,会自然而然释放出无穷的恐惧。 可那虚无,却也往往承载了无数奥秘。 就像一卷始终不会遗失的宝篆,记载着过去现在与未来。 这世间从来没有永恒不灭,所谓永恒或者不灭,本来就是空乏无意义的词汇。 永远太远,远到无以凭常智来参照。 一个纪元、两个纪元、三个纪元、四个纪元、又或者几百、几千、几万个纪元... 究竟什么才是永恒的终点。 任何形式的影音或者传说,终将被时光涤尽痕迹。 唯有虚无中,本来一无所有,当不寻常参杂,一些蛛丝马迹,兴许才能残留恒久。 最好的载体,恰恰是,没有载体。 要抵挡时光的力量,与其徒劳的试图去掌控,不若尝试令它都无法存在。 这道理很简单,可总是,鲜少有人会懂。 不懂,只因为那种模式的思维,太过惊世骇俗。 ... 时光的长河滚滚流淌,涌着一簇簇浪花儿,去到遥远的彼岸。 有人说,在那宇宙的尽头,浩瀚的星海之滨,便是佛家所谓超脱之地。 也有人说,在那苍穹的极处,伟大的万神之王,即为道者所求最终解脱。 人们总喜欢仰望夜空,幻想着一幅幅美丽的画卷,或奇妙、或玄幻,却忽视星辰冰冷的本质。 人们又喜欢为已知的未知,镀上一层神秘的色彩,来满足未知被揭晓后留下的空白。 这究竟是无谓的无知,还是迷离着迷茫。 被揭示的已知,果真已经清清楚楚告知? 流逝的时光飞溅起晶莹璨珠,一尾尾游鱼幻化成先知,或指引着生灵蹒跚前行,或居于幽谷独自摸索。 他们看着前方,他们从长河跃起,他们跳的更高,他们眺得更远。 他们,为何偏偏,忘了回望—— ... 过去,过去的过去,过去的过去的过去。 有着那样一卷史诗,曾经为无数人传唱,竟终被尘埃埋葬。 过去,过去的过去。 有着那样一位英雄,他奋争,他抗议,他举起长刀! 他不屈,非止不屈于压迫,亦为坚定的意志本身所执着! 世人常替渴望强大冠以各种堂皇的理由,或为情、或为爱、或为欲、或为怨、或为仇、或为期盼。 为什么,那种渴求本身,不能是纯粹的坚定? 冠名旁顾的坚持,恰是内心深处软弱遭到撩拨。 唯有真正不屈者,才能在浩瀚的巍峨面前,挺直腰杆。 只是、那样的存在,连诸神都畏惧,他,还算人吗? 倘若没有软弱,倘若摒弃了一切正面或负面情绪,那么,也许根本已经算不得人了。 当众生都喜欢有理由的强悍,真的铁腕,渐渐凋逝。 江南桃花纷纷落,西湖垂柳浅摩挲,才子樵夫效牛郎,焉知紫薇叹荧惑。 同一个星空下,无数的位面里,兢兢业业的人们,早已忘却属于战神的荣光。 歌舞升平,一派繁华,不正是天下大盛气象。 又是从何处,传出凛冽杀伐,冲散了柔情婉约? ... 在那虚无深处、无尽黑暗之中。 一个个位面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宛如星空赐下福祉! 一方独特的位面,光辉灼眼,炽烈而醒目! 那种味道、唤作如火如荼! “战!战!战!” 谁的呼唤,冲破时空的阻扰,远远传递八方,破尽囚笼禁锢! “醒来!醒来!醒来!” 谁的呢喃,在耳畔低语,宛如梦魇,充满魅惑! 那一方独特磅礴而散发出无尽威势、几乎将虚无都要燃烬的位面,何时笼罩上一层似真似幻的面纱,渐渐在黑暗中隐去。 没了灼目,弃尽杀伐—— 残留下,是撩人的呢喃。 谁的低语,在耳畔回荡。 谁还记得,在那过去的过去,有着那样一位不屈的英雄。 谁又还记得,在那过去过去的过去,有着那样一段史诗—— 催人泪下、令人奋发! 也许,大浪淘尽的生灵,甚至已经忘却曾经传承的荣耀。 也许,只有那样一群遗弃来路、不知归途的战士,仍在为生存拼搏。 他们拼搏,却非坎破无明,仅仅惜命呵。 光阴如梭,渐渐、甚至就连那样的故事,那样的战士,都默默淡去痕迹,不见了踪影。 假如宇宙不再浩淼,假如位面极目可见,假如星辰厌倦了冰冷,假如那眺见的黑暗,果真是时空深处的虚影。 假如,那不该出现的,终将出现... 变幻的时空,只属于造化本身,造化的伟力,无人能够抵挡。 一个纪元的终结,必将意味着另一个纪元开始。 彼时轮回交替的契机,恰是完美轨迹唯一的缺,超越了希望。 而这刻,当那奇迹般崛起的位面隐去很久很久以后,即为纪元如日中天时! 在造化伟力最强大的时分,在无尽虚空黑暗最深邃的地方,一方小小空间,散发着并不如何耀眼的光。 它悄然融入另一片天地,失去了踪迹。 当星辰不再是星辰,当遗忘不仅仅遗忘,连造物主都能被人诋毁颠覆,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 无尽的未知,最可怕的,并不是代表希望渺茫的无尽,而是未知本身。 它可怖,其实并不在于更多修饰,不是吗? 红尘泛舟兮,苦海本无涯。屠刀既弃兮,众生皆泯然。 .......... .......... 苍狗白云瞬息变,天道法相逝如烟。 东土,大唐国,京畿之地,观星台上。 乘着微凉的夜风,秉着不知名香烛。 一名眸子有些浑浊的古稀老者,随意套着一身藏青长袍,腰悬破旧古剑一柄。他颤颤踱步,随风而至。 斑驳稀疏的胡须,就像那剑鞘上菱形斑驳的纹理,无不显示着某种历史伴生而来的残酷。 老者眼神幽幽,用那比夜穹更深邃的眸子,默然直视天幕。 月孤星沉,北斗荧烁。 今夜的雨露落得太早,提前打湿了老人简朴的衣衫。 麻布褂子,浆洗泛白。 除了挺拔的身形,隐隐清奇气息,他那装束,同占星台四沿华丽的雕饰,显得格格不入。 老者盯着北天七颗明星——在那昏暗的月色下,尤显夺目。 往日零疏的星辉,今夜仿佛都束成了柱,直直照耀在皇城重地,北宫之所! 这是异象,普天皆见,群魔弹冠,甚至惊动了他这位堂堂大唐国师的异象。 老者蠕动嘴唇,似乎想要感慨、倾吐些什么。 然而良久,他那干涩的两爿唇儿,终究是微张着难以合拢。 哑然、苦涩、亦或... 最终,他只得黯然,闭上了眼睛。 潸然泪落,絮白长眉抖动,那张清癯的脸上,挂着浊迹,写满慈悲。 无奈的慈悲,沉痛已深入骨髓。 “锵!” 勃然拔出了腰间古剑,剧烈颤动的剑身,仿佛欲要把浮浊铁锈统统弹开。只是在铁锈零落之时,伴随着点点四溅星火,为何总让人觉得,在它重焕光芒前,长剑本身亦要先就折断。 猛一倒曳,呼啸声起,一抹银光骤亮,血红闪逝。 腥雾飞洒,老者一个踉跄,闷哼出声。 只见他整条左臂齐肩脱出,掉在地上,五指卷曲,仍在抽搐,涂出好大一滩血渍! 他竟然、竟然... 占星台见了血光,原本雕刻在石板上神秘花纹,无声无息,遽然透漏出蒙蒙微光。 不远处皇城应时警钟大作,嘹亮的号角声刺破了夜空。 老者恍若未觉,也不止血。 只见他单手提剑,“唰唰”在地面划出一片凌乱的痕迹—— 火星肆虐,石屑起落,转瞬,前朝隐士高人悉心布下的序列符阵,竟成一团絮麻。 也不知究竟刻画了些什么,待到尘埃落定,远处禁军整齐的呼喝、甲衣碰撞啷当声、已然及近。 老者闭上浑浊的双眼,干涩嘴唇愈显苍白,身形颤巍。 随手把剑一抛,“铛”的一响,落地顽铁早已断成几截。 他回望灯火刹那通明的皇宫,惨笑着,跌跌撞撞跑至高台边沿。 晃了晃身子,老人无力、亦无悔意、蒙头栽下。 青的衫,如同一只蝶,在这普通而特别夜,随风逝影。 ... 翌日,占星台十里尽封,昨晨喜庆的皇城北宫、寰玉殿,寂寂无音。 ...... ...... 中原历一千三百七十九年,岁甲子,二月末。 中土鼎盛之国,唐,发生了一起震惊天下的重大事变。 国师闲云子,由于亵渎占星重地,被褫封号,自戮身亡。 静妃环玉,私通当朝御弟,玄素僧人,赐鸩酒、赏白绫。 玄素挂名白马寺,主持不语大师以下,一千六百僧人,罪通敌国,尽数腰斩寺前。 御弟玄素,自愧其咎,抱薪坐化。 余者遭牵累,三十万又七千余人。 ... 庙堂之事,于红尘掀起怎样波澜,暂且不提。 山岭外,隐逸处。 东海蓬莱岛玄元宗,亦巧在这日,遍邀宾客,举行宗主继任盛典。 氤氲仙霭,惠风和畅。 蓬岛有灵,光耀四海。 鸾凤齐鸣时,前任宗主太一真人,本当退位太上。 却不晓缘何心血来潮,应下来宾老友之邀,演尽八卦,示那占卜前知绝技。 先天卦术,向来为玄元宗一绝,名噪天下。而太一真人,绝对是浸淫这门秘术,三千年来最深之辈。 果真,真人演卦,尤其顺利,有烟霞缭绕,有潜龙出海来朝,宛若羽化,好似登仙! 凤低头,云叩首。 百家高人,寂然无音。 一切畅心之际,谁想看着直欲飞升的太一真人,面色剧变,呕血倒卧。 异象散,龟背碎,诸子俱哗。 ... 几人知,于此前夕,一骑快马奔出京畿,令得唐皇震怒。 又几人知,某个无名山村,一名男婴,足踏七星,呱呱坠地。 天道苍茫,于无声处,惊雷落。 一切法相不过云烟,所谓异象—— 几人坎破无明? 逝者如斯夫,悲者有心。天逝不知处,心何在焉。 无他,非想非非想。 第一章 雪夜 一壶渚酒,几缕青丝,你我断发结,相思亦红颜。 一串佛珠,两柄炙剑,恩断情难绝,谁无语凝噎。 芊芊十指拂琴弦,尤忆当年笑如靥。 佼佼缇骑饮风雪,君叹清愁泪满面。 一个诺言,守候十年。满腔热血,洒遍塞北旷野。 十年的征途,十年为谁苦。谁道功名迷人眼,富贵于我如云烟。 ... 林间小径,远不如官道来的宽敞,甚至偏僻处无有基石,全靠旅人踏出。 丈量不过四尺,一骑绝尘而来,霸了整个路面。 好在这荒郊野外,行人本就稀少,何况风雪夜里,游魂野鬼都懒得在外头打转儿。 马背上的骑士,身高九尺,雄姿英发。朝天紫金冠下,面如玺玉,天庭饱满。两撇剑眉如芒外刺,斜飞入鬓,不怒而威。 踏风履电驹,实是天下闻名的宝马。更兼御马之人乃塞外扬名杀神,北地第一骑将。故纵然全力奔驰、宿夜未歇。这一人一马,倒不见多少疲色。 那骑士冷着面,怀里挎着一方明黄襁褓。 他完全无视风雪的阻碍,甚至黑夜都难以遮挡他的目光。 骑士吐息,在空气里留下道道白色气浪。 他全身肌肉紧绷,就像一只露出獠牙的凶兽,一台功率全开的杀戮机器。 盔甲上四射着寒芒,骑士杀气弥漫。只有每每把倒卷的披风裹紧,低头看向襁褓中那张冻得微红的小脸。 骑士面上,才会罕有流露出一抹冷硬,却温馨的笑。 “我答应过,不论如何,都一定要保住你。” 骑士低语,随即被那呼啸的北风掩去行迹。 几滴晶莹落下,抛着弧线,打湿了冰冷的雪地。 ... 伴随着黑夜里红色闪电驰掠大地,路旁柳枝飞舞,小道渐渐变宽。 原本道畔杂草低渠,变成了矮矮的垂杨。 这渐渐变好的路面,连骑士自个儿都不清楚通往何方,他却是,猛的收摄心神! “吁!!!” 一声长嘶,奔驰中的踏风驹骤然急停,铁蹄生生在地面犁出几道深邃的沟壑。 咻! 呼啸破空,眼见一道精光,带起一溜真空尾迹,从远处如电袭来。 铛!!! 高头大马前猝然幻现大片枪影,得胜钩上长兵,亦不知何时被骑士抄在了手里,舞将开来! 好一个穿云裂日枪,好一招泼墨不入式! 铛铛铛铛铛! 又是一连串密集的星火溅射,只得闻声,不见破空之物! 待到踏风驹受不住强大冲力,嘶鸣着一连拐腿退了八步,那骑士才猛的倒旋枪头,斜刺里钉在地上,铿的一声,撑住退势。 轰,枪尖撅起大片土石,雪泥弥漫。 倒飞的土块碎末,甚至洞穿了数十丈外碗口粗细柳木,呈波状扩散里许! “吱呀”一声,四面成片矮柳,如同被无形刀锋拦腰切割,齐齐折倒,惊起了夜息的乌雀。 嗡!!! 弓弦震动的声音这才传来,那震耳欲聋的颤动,仿佛连空气都为之撕裂,听着就让人惊悚战栗。 “呼~” 一口浊气犹如白龙破空,那骑士端踞马背,长长调息,方才旋舞枪花,双眸若星辰闪烁,直直盯着前方黑幕。 如电目光刺破了迷障,根本已被风雪吞噬的杀意,朦胧被他感知! “好!好一个箭落九日!好一手连珠箭法!昔日战场袍泽,今朝竟然这般待我,我慕云,记下这份恩情了!” 骑士声音豪迈,洞金穿石。他倒曳长枪的右手,却在小幅度轻轻颤抖。尤其虎口,溢出几道殷红,沿着银白枪杆,描绘出成片细密纹理! 方才那从数里外射来九发冷箭,怕他接的亦不轻松。 事实本如此,倘若被人知晓,竟然有人能以近身之刃挡住兵道绝技落日。怕他这位塞北第一、大唐第五猛将,勇名又要在市井传唱! “呵~慕云!慕云!!不曾~不曾想到你的枪技~枪技~早已~早已达到归真如一之境!之境!!” “但是~但是~那又怎样~又怎样!不说~不说~你体术上~体术上的缺憾!缺憾!!” “即便~即便你过得我这关~这关~你真以为!真以为!!能逃得出大唐万里皇土?万里皇土??” 幽幽言语,听着嘶哑刺耳,带起阵阵回响,从四面八方传来,令人根本辨不得方位。 实际上,当夜栖的鸟雀惊起,八方暮里,几乎同时传来了悉悉索索的攒动。 一个高明箭师,绝对不会把自己的位置,真正暴露在敌人面前。 甚至,他往日同友人战斗时,流露出的“习性”,亦可能根本就是提前布下的陷阱。 在这样一个疯狂的世界,就连战场上的兄弟,异日都可能变成敌人,还有谁能值得信任。 每个武者,于任意合格启蒙导师授业第一课,被灌输的唯一铁律——武者所能依赖、从来不是什么战友、亲朋、荣耀,而是手中的武器! 要么放下刀剑,回家锄地营商,享受天伦之乐。要么拿起兵刃,忘了自己为人的一切懦弱,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 大唐武将、军官,不仅仅是合格的战士,更是冷血的屠夫! 慕云警惕的观察四野,根本不为对方言语胁迫所动。他的身体中磅礴的力量蠢蠢欲动,他的臂骨深藏在扎实的肌肉中隐隐作痛。 诚然,他此行十死无生,那便如何。 早在出京之时,他便已明悟,直当自己是个死人。 十年守候,十年搏杀,只为离她更近。一朝噩耗,心破碎。那种痛,谁懂?! 一些承诺,对于另一些人来说,比泰山更重,何惜生死? 咻! 又是一点精芒自右侧射来,甚至凭借超卓目力,慕云可以清晰辨清,那箭带起的磅礴气浪,令得沿途垂柳折腰! 磅礴的气浪简直催峦折岳,能凭纯粹的身体力量爆发出这等崩天裂地威能,唐将不负威武之名! 铛! 枪尖横飞如梭,倏然抵上箭芒,闪电疾刺。刃口摩擦着箭尖,溅起的火星刹那照亮了他整张冷漠刚毅的脸庞! 他的额角沁出汗水,眉头稍稍蹙拢,可是面对连一座巨山都能压垮的威势,他目光分明没有半点闪烁! 咻! 几乎是擦着面甲,那利箭偏了寸许,呼啸而过! 余波霸烈,将地面犁出一道深深沟壑。 慕云强自紧了紧怀抱,催发气场扫开尘浪,凭白耗费气力。 手臂上庞然巨力传来,他亦不敢过分运势卸开,只得随着腰腹律动压至马背,踏风驹灵性的迈开半步,不至扑倒! 正是这半步,令得他原本无懈可击的防御,出现了一丁点破绽! 长兵原本就胜于战场,近身死斗颇多不便。 就算他这种枪术达到巅峰、几乎要返璞归真的大师,也不可能于动作间,时时刻刻保持完美状态! 若在战场,这一点纰漏当然算不得什么,单单神驹通灵、身披甲坚,就足够挡下大部分疏忽,何况那时不缺忠勇亲信在旁死命效力。 堂堂塞北血麟,任是独步千军杀个七进七出,伏尸百万,亦不过渴饮热血大笑一场。 可惜,这里不是战场,他的敌人,也非是什么敌国兵士!他的身上,甚至背着了沉重的负累! 精芒,又一道精芒如影而至,比那远处复飞袭来的暗箭,更亮、更细、也更锋利!、 刁钻、诡异! 黑暗的角落里,谲然暴起绚烂的璀璨,只能令人赞叹惊艳! 刃未至,刺骨的寒意已经浸透骨髓。 柔光照下,夜幕里薄霭尽开。 慕云甚至来不及震惊,他眼角余光瞥见,远处矮丘上,朦朦胧胧,依稀并列着一十八尊铁塔般的骑士! 塞北第一箭!京畿第一刺!皇城秘卫——玄甲十八骑! 绝境!绝境! .......... 琉璃砌墙,飞檐玉璧,一行紫烟上青天,两棵青松垂龙涎。 苍山,云海,勿归处。 一座道观孤守,空灵寥若。 无人晓得那恍若天上宫阙的灵宝玉楼,缘何会屹立在那样一座古迹道观中。 亦无人明白,明明背着苍山,一道小径直抵山脚。怎的偏生站在观前,叫人恍若隔世,不敢朝下窥望。 那种感觉,仿佛蜿蜒的小径本身代表了天堑,哪怕看上一眼,都要跌入深渊。 这只是一座普通的道观,至少远远望去,理当如此。 唯一不寻常的,仅仅那栋殊异、比之道观本身更孤立的玉楼。 唯一令人诧异,只那站在玉楼两角檐牙的僧道。 一僧一道,一右一左,朝南望北。 白衣脂僧,即便离得极远,即便远到连身形都开始模糊,一样让人感觉干净。 干净、纯粹一尘不染、譬如那袭质地比之玉楼更剔透的白色僧衣。 这是一名看着让人觉得无比舒坦、惬意的年轻僧人。 毋庸置疑,不见其面,即识其髓,食髓而知味。 那僧人似乎有着某种怪异的魅力,令人欲罢不能,只想多望上几眼。远远便要翘首企盼,似乎只有如此,才会让自己也变得如是干净,涤尽凡间业力污秽。 青衣道人,古冠飞眉,临风而立,同样纤尘不染。 可那道消瘦的身影,那柄斜夸着的长剑,那蓬披散及膝的长发—— 同肃穆装束截然相反的不拘气质,又偏生令人心怵仰慕。 仿佛在那整齐的衣冠下,在那洒脱的外表后,藏着是一颗伟岸傲然的心。 那种傲岸,比红尘的名胜,更令人心叹。 他站的那么高、那样远。 他站在僧人对面,恰如泰山之于危卵,徒令人替那玉僧担忧。 模糊的僧人,没来由给人干净清晰之念,只想与之亲近,代之受戮。 清晰的道人,又为何这般矛盾,一如那张极远便能看清、可总是记不牢固的面庞。 看到他,人们只会畏惧,不可说的敬畏。 那二人,就那么不知所谓的站在玉楼两檐,看久了,仿佛两座雕像。 又是何时,僧人翩然离开。 又是何时,那座青山、那舍孤守的道观,连同更加孤立玉楼,伴着紫色袅袅升腾的烟霭,一并被云海吞噬。 风吹来,云散了,青山依旧,却没了松楼。 风吹来,云聚了,青山复被笼罩,和那山道上悠然的闲僧,一并逝去影迹... ... 这世间,总有那许多战场,充满了烈血与硝烟。 这世间,总有那许多争斗,无谓王寇之别。 成非王,败岂寇,得失复非常。 (ps:这是一本以仙侠为基础的伪无限流小说。无限元素,会在第二卷加入。精不精彩,看过便知。) 第二章 书生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豪迈的歌声,回荡在无人雪原。 巍峨的山峦错落两旁,宛如最好的听众。 北风呼啸,卷起了些许落雪,把那雪地孤旅的画面,衬托出几分萧瑟。 词是好词,有别于此世风格的好词。 人是妙人儿,背着伞,提着剑,纵歌饮酒,好不快意。 莫问凭栏处,楚楚有玉珠。山呼海饮惊鸿儒,何处宿狂徒! ... “今个儿这天,果真他娘的够味儿,当浮一大白,当浮一大白。” 那名行迹荒野,衣衫似被雪水浸透的书生,全然没有寻常儒士羸弱。 他仿佛完全感受不到周围寒意,时而大呼,时而痛骂,整就一副疯样。 也好在昨夜那场大雪,把得旷野铺上了素裹银装,厚厚的冰垫,令得坎坷的路野平坦。 否则似他这般摇摇晃晃前行,非得仆倒,磕烂几粒门牙。 只是,那雪地,果真就比野路好走? 看书生摇摆却稳健的步子,似乎果真如此... 哒!哒!哒! 沉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道如火匹练直直的朝着书生掠去。 何故?他太醒目! 这方圆数里开阔地,只有他一人又蹦又跳,若是来了什么奇袭猛兽,不冲他,冲谁? 不过那似火线蔓延、渐渐烧开的焰儿,究竟又是什么? 书生恍若未觉,只在匹练撞上前一瞬,稍稍晃了晃身子。 那一挪,幅度极小,却恰好让开了原本位置,提前避过笔直的火色踪迹。 出乎预料,伴着一声长嘶。 那驰掠如风的火红,并未逾越,而是猛地在他身后急停! ... “扑通!”“砰!” 重物坠地的声音接连响起,马儿垮了,背负骑客也无力的栽倒在地。 雪尘溅射,究竟是被风卷飞,还是先前蹄子的踢踏。 那其中夹杂点点温热的红渍,缤纷美丽,宛如玫瑰凋零,又是什么。 “咦?!” 似醉似醒的书生,猝然打了个激灵,眨眼清醒。 原本浑浊的双眸,遽然透露出尺长,犹如实质般精光! 书生侧目凝望,本来写满淡泊、肆意张扬的脸上,刹那冰冷如墨。 只把身子一摇,闪开丈许的书生,直接掠至十步外倒地骑客身旁! 待看清健马骠骑,那儒生眼睛大亮,手却下意识抖了抖。 上好的追风履电驹,标准京畿高阶将领套袍,华美而不失实用,这坠马之人来头,未免大的有些吓人! 民不与官斗,从来不是一句妄言。除开那些神秘莫测、只存于传说中的修者,亦或者天南地北五方鼎盛武林圣地门户。寻常跑江湖的,刀里来火里去,哪个敢不给朝廷几分面子! 旁的不说,鱼龙司的扒皮杂碎,就不是好惹的! 那书生盯着雪地伤患,脸色阴晴不定。 他轻轻踢了踢那人,发现全无反应,这才一手按着剑柄,缓缓蹲下。 由不得不谨慎,大唐骁将闻名天下,那些个高阶将领,哪个不是武道淬体巅峰强者,力拔山兮、赤身搏象。他可不想,救人不成,反而无缘无故惹上一身骚。 “哇~哇~” 便在这时,低沉的哭泣,自那扑地武将身下传来。 书生一惊,复又犹豫。脑海中闪过一些曾经耳闻评书里惯常桥段。看了看四野无际,他几乎是咬着牙,一把翻开了那将领沉重的身子。 明黄色襁褓,上面明显沾染了不少血迹,把得金纹龙绣,都染成了赤色。 那孩子看着尚不足月,惊了风雪,反是中气十足,面色红润,极为妖异。 书生蹙眉,拔剑。 “锵”的一声,银光遍洒,雪地生辉。 他朝着地上伤者,以及婴孩比划了几下,眼中闪过一抹戾色。 “嘶~!” 待看清那将士伤势,又不禁倒吸冷气。 先前背着,身后大红披风遮挡,虽然染得到处都是血迹,看着还没什么。 这时只见他明晃晃铠甲上,裂出的一个个窟窿,血水尚在往外流淌。 心肺皆穿,腹部拳头大的口子,怕不是连盲肠都要流出来。 只一眼,书生已然断定,这厮没救了。 又是什么样的信念,能令得这人撑住此等伤势,直到现在才倒下! 眼神闪烁,勇士总是值得人们尊敬。待看清那啼哭孩儿俊秀眉眼,书生心中不知怎得生出了几分怜意。 他仰天,眼角滑落两行晶莹。 “锵”的一声,剑归入鞘。 “罢了,这婴儿,何其辜也。” 书生呢语,俯身把那孩提一抱,撤掉染血的黄布。 只见他身上倏忽腾起一片氤氲,似是雾气蒸腾,不片刻,被雪打湿的外袍已干。 他把皂蓝儒袍脱下,裹住浑身滚烫的婴儿。而后看也不看那将死未死的将军,转身驰步便走! 踏雪无痕,箭步欲飞。 只是几个弹指,书生已经消失在了视野尽头。 雪又落了,把那踪迹污迹,统统掩去。 直到半个时辰过后,这片罕有人际的荒野,才迎来新的客人。 ... “我有一剑,敢戏群仙。我有一腔,胸藏热血。我有一伞,避雨遮天。我有红颜,笑脸如靥。” 书生,还是那个书生,漫无目的,不知走向何处。 他背着伞,挎着剑,纵情高歌。 只是他的怀里,多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婴儿睁开眼,狐疑的看了看他,好奇、彷徨、还是恐惧? 婴儿复又无力闭合眼帘,昏昏沉沉睡去... 婴儿,自他抱起,始终不复哭泣。 ... 练剑十年,只盼问尽天下不平事。 红颜倚楼,唯愿醉卧梦乡不复醒。 一场惊变,断了弦。 一眼诀别,碎了梦。 ... “查!一定要给本座查出来!暮云该死!那贱种!也该死!” “查!就算把这天下掘地三尺!也要给本座把他抢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否则!你们就等着陪本座一起自刎,以谢陛下恩典!” 谁的咆哮,远远荡开,在那无人雪原,惊起了几多兔爷。 雪原还是那个银装素裹的雪原,一十九骑,围拢在雪原边侧,动作整齐如一,翻上马背。 ... 中原历一千三百八十年,注定将是不会平静的一年。 大唐京畿风暴余波,山野真人仙逝残韵。 唐皇堂而皇之举起屠刀,大杀天下,仿佛那数十万条性命尚不能抵去他无边怒火。 寻常男子尚会为绿帽之怒癫狂,何况高高在上的帝王? 可帝王...不总该有些不同? 天下群臣,十中有二遭到清洗,一时弄得人心惶惶,风云飘零。 国公的九族,不是那般容易诛灭。杀人如草不闻声,可人,终究不是不懂反抗的草呵。 野草尚难割尽,遑论阴谋诡计层出不穷,十步以内尽可敌国的匹夫! 这世间最脆弱,也最顽强的,本就是人! 当清洗遭到前所未有阻力,当人脉牵累被无限放大,当达克摩斯之剑已经悬在头顶,再无辜、再软弱之辈,也不会选择引颈就戮。 杀伐、杀伐、杀伐! 铁血的镇压,并不仅仅是可观的数字在跳动。 清洗一次次扩大,生命一个个枯萎。 本在预期中的伤亡、本待计较清楚的损失,终于成了一比糊涂账—— 被血涂花的烂账... 北天的星辰依旧闪耀,仿佛人间种种惨剧并不能令得情殇。 道门诸禁,于暗中蠢蠢欲动,似乎有着某种暗流在搅腾,狂澜汹涌、直欲令天翻地覆,星转斗移。 武林圣地,除却长空道超然世外,仿效修真避世之念。其余四宗,走动频繁... 这一年,朝廷鱼龙司崛起了一颗彗星,那是一名弓道高手,无数不服律法教化的江湖豪侠,陨落在其箭下。 同样是这一年,原本被人唤作大唐第一弦的北地骁将,落罪身亡。 恢宏的大势自天幕压来,但凡有些权力者,俱都静若寒蝉。 两千万精锐探马洒向八方,大唐并周边列国几乎被掘地三尺。 终究,这场鲜有人知道理由、耗资巨费的军事行动,不了了之。 谁又看到,在那庙堂最高的地方,肆意挥斥方遒的唐皇,似乎瞬然老了许多。 那种苍老,并非仅仅精神上疲累导致视觉差异,而是真实的生命流逝。 铁蹄依旧在诸州大地践踏不休,百官胆战心惊。京畿的凝重氛围,却在随着时间流逝缓缓变淡。 东门大道,一名道装中年,默默的盯着皇城旁高高筑起的占星天台。 路上人来人往的热闹,仿佛并不能影响他身上宁静淡泊的味道。 唯独边上酒肆里,二楼临窗,一名聚众胡吃海喝、生冷不忌的头陀,豁然将目光转向那处,冷冷凝视。 他满脸横肉,看着好不狰狞,殊无半点出家人的慈悲。当然,只那酒肉穿肠的样子,估摸着也不像什么正经僧人。 街上的道士,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旁敌意的目光,他晒然一笑,而后径自朝着皇城行去... 他的步履轻飘,想来无有功夫在身。 可他周围三尺,却又于川流不息的大街,形成一片鲜明的真空地带。 酒肆临窗头陀,直至目送着道人完全消失,这才复又吃喝起来。 但他再没了方才快意,脸上狞笑凝固,直叫人心寒! 与那东门热闹的集市相对,皇城西面,京畿富贵门第,人迹罕寥。 与此同时,西门大开,硕壮精卒精神抖擞,列成两排。 冷冷的北风灌入,城头上猎猎旌旗招展。 城门外,四通八达的官道中央,一名麻衣汉子背弓跨箭,失落回望。 他的身旁是一位淳朴而不失温柔、但并不如何美丽的素装女子。 那女子似乎在低声安慰着什么,细不可闻。 这一年,极不平静,又殊无异象... (ps:感谢书友邪人3000打赏、感谢书友飞轩2个666打赏) 第三章 山村 叮叮咚咚,清泉石上流。 噼里啪啦,珠雨玉盘落。 夏的哭泣,来得快,去更快。 那头村口王寡妇刚欲喊娃儿回家收衣服,这头书斋已经打开窗户,迎接雨后清新的彩虹。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村尾,老树下,桥头边,山溪畔。 一间与小村格格不入的书斋,如同往日,传出了朗朗读书声。 这样一个小山村,闭塞而质朴,山民总共不过几十户,孩子加起来也就那么七八个。 要说哪个教书先生在这里开院讲学,当真是瞎了狗眼。 且不讲山民识不识字对于他们的生活有多大影响,单单有限人口带来收益,怕是还不够一人糊口。 先生也是人,是人就要吃饭,这不是势利,而是生存必须。 比较怪异的,这间小村里的书斋,看着颇具人气威望。 别的不谈,只里头二十来个摇头晃脑的孩子,怕不是十里八乡,左近邻村大人都把自家顽童送到了这里。 而且,这院落外观虽不怎么华丽,甚至显得破旧。 比起周围泥砌草糊的矮房,业已算得豪宅。 看起来,院里授课的先生,果真有些手段。 “停!” 随着威严中带着几分洒脱的声音传出,朗朗上口的读书声,立刻消失。 偶尔自书院外路过的山民,这时都会朝里头露出真心、且敬畏的笑。 伴着村里王铁匠铛铛的打铁声,家家户户升腾着袅袅炊烟、香气四溢。 那威严的声音复又响起,却是换来了孩子们的雀跃。 “今日,便到这里,散课。” ... “哈哈!!” “太棒喽!下课喽!” “大牙、大牙,你昨天说要请我去你家吃饭哩。” “三仔、小四,走,我们一起去摸虾。” 孩子,终归是孩子,并不能理解大人对他们的期望,更不会明白,一个中过进士的先生,在这山村,意味着什么。 一名名短打麻衣垂髫男女孩童,欣喜着自书院鱼贯而出。 唯独一人,看着远比同龄人成熟稳重,倚靠大门,羡慕的望向那些孩提。 一名微胖,脸颊圆鼓鼓挺可爱的男孩,明明已经跑出了院落,这时候却忽然转身回返,跑到那名倚门少年身边,气喘吁吁大声嚷嚷: “毅哥儿,毅哥儿,咱们一起去后山捉鱼吧。” 那少年听着,明显有些意动,可这时,偏从屋内传出了几声咳嗽,把他萌动的心思,压了回去。 “不、还是不了吧,我还有功课,没做完~” 少年长得清俊、消瘦,虽然算不得绝世美男子,在这小山村,也算是一枝独秀。 胖子闻言,显然颇为失落。 在这些孩子里,他是唯一能算得少年朋友的,多是靠着有别于旁人的淳朴、憨厚。 仇富、嫉妒这种心态,不光大人有,单纯的孩子,其实也有。只不过他们的圈子,成人怎么看都觉得有趣,他们的嫉妒,也不会伴生出更多肮脏心思。 作为夫子唯一的入室弟子,据说又是自小在夫子膝下长大、甚至更有某些不甚入耳的流言、直指“本质”。 当然,这种情况下,就连平日里不自觉的用功,都会成为旁人腹诽的借口。 “哦...那毅哥儿,我自个儿去玩了。” 往常看着木讷的胖子,今个儿倒是机灵,他当然看得出少年渴望。只是... 在这小山村,夫子就是天,他的话、他的态度,比村长牢骚还要管用。 别说其他少年,就连他,自忖和旁人稍稍有些“区别”,同样是不敢违逆夫子的意思... 目送着胖子离去,那少年微微叹息,走出书斋,掩上了院门。 ... 院子里,一口古井砌的四四方方。 寻常人家水井,总是圆的,唯独这书院,别具一格。 当然,用夫子自己的话说,那是风水格局问题。这口井,恰好震住了地气,可以令得村里本来不多的田地,年年丰收。 别说,自从这口井按照夫子要求开凿后,原本贫瘠的山地,收成的确好了不少。 这时,那名消瘦少年,正站在村民所谓“福井”旁,扎着马步,双手提握住沉重的石锁。 “毅儿,习文练武,贵在坚持。你三岁时,我便问过你,究竟是想碌碌一生,还是闯一番大事。也许你这时会觉得,那时自己,什么都不懂,回答做不得数。我却必须让你明白,男儿在世,一诺千金的道理。” 夫子三缕长须飘飘,儒袍纶巾,风度翩翩。 当然,此刻的他,腰侧挂着青锋长剑,显得英姿勃发。比起往日人前儒雅谦和,别是一番风味。 柳毅强忍住胫骨中传来阵阵酸痛,咬牙坚持。 任是成人提起几十斤重物,每天扎上一个时辰马步,怕也吃不消,何况他这个孩子。 但他又哪里敢有半点怨言,养育之恩,大过天。遑论... 他不知道自己父母姓谁名谁,只晓得夫子便是自己的父母。 虽然每每私下授课,夫子所言似乎往往同白日里教授不同,他也只是听着记着,不会反驳。 ... “毅儿、毅儿记住了。” 一开口,闭住的浊气泄去,少年差点扑倒。 这时,却见夫子提脚一踮,仅仅足尖碰了碰石锁,柳毅只觉双臂飘然,一阵轻松。 当然,在下一刻重力压下前,他已经习惯性提气,重新憋住那股劲道。 夫子见着,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是摇了摇头。 “唉~毅儿,你虽然勤奋,先天悟性根骨亦是极佳。只可惜幼年时遭了灾,更被强行灌入逆血伐脉的灵丹、猛火遇上冰水,反把好一块碧玺,浇成了碳~” 柳毅不语,类似感慨,他自小到大不知听过多少回。从最初的惘然,被夫子一巴掌打醒后,他早已经,忘了如何去自怨自艾。 与其有时间自暴自弃,不若想象怎么让自己站起。倘若有志气埋怨,那何不干脆挖个坑,把自个儿埋了? 既然还有偷生的念头,那便证明尚有那么一点点可嘉的勇气。这世上最艰难的便是活着,连活着都不怕,还怕什么? 柳毅脑海中回想起夫子曾经、似是完全矛盾的教诲,并不理解深意。 他只觉得,想着想着,身上又充满了无限干劲。 夫子在旁观察,爱徒近年对于诸如此类“惋叹”已经全无反应,心止如水,不禁暗自,点了点头。 倘若要让一件原本能够动摇心神的事情,变得无关紧要,那么就习惯它。让兴许可能会生出的旖念,扼死在萌芽。 一点点小处的累积,就仿佛山道上的阶梯,一层层,微不足道,却铺就了踏向巅峰的道路! 一个人的称赞会让人骄傲,一百个人的称赞会让人自豪,一万个、十万个,也就变成了理所当然。 同理,一个人、十个人的惋惜也许会令个体意志受到干扰,失去自信。但倘若十万个人那么说,多半,受者依旧安之若素、处之泰然。 天赋是武者最大的资本,却也是最大的障碍。只有跨过这道障碍,无视它。好也罢,坏也罢,我自行其事。 如此,武道才能勇猛精进,真正踏上极限! 相对于终点,最初起点在哪儿,其实并不重要。只是对于站在起点的人而言,这个道理太苍白,所以他们不会明白... ... 清凉的山溪自有一股甘冽味道,那种甘甜味美,不仅仅喝在嘴里味蕾传递清芳,只是站在水边,也往往令人止不住深吸。 林木茂密,每年落下的叶儿,都会在秋天腐烂,最终化作春泥。 自林中横过的溪水,也不知载去多少有情的落叶,却终不见半点浑浊。 时值鱼肥虾鲜,许多山娃都会跑到村边溪中戏水,一面玩闹,也一面打些野食,聊祭五脏庙。 但真个敢跑到后山森林、溪水宽阔地带的,却没多少。 虽说村里祖辈落户,选的多是妖兽罕迹之地。可关于森林危险的传说,多少被一代代传了下来。 就连熟手猎户们,亦多成群而行,打得不过寻常野物。别说尚无自保之力的孩子们,一般父母都会严令入林。 常磐家境不渥,父母忙于生计,极少管他。兼又毕竟常和柳毅厮混,多少沾染一些怪癖,比如不喜村中那群顽童,无趣吵闹。是故,方一下课,他便独自跑到后山。 这时,他一人扑进溪水,嘻嘻哈哈玩的畅快,并不觉得孤独或者乏味。 上游的源流涌来,倒不如何激烈,至少不至于把人卷走。 这清溪边沿本也不深,小胖子稳稳踩在水底,水位不过堪堪及臀。 便在此刻,上游一线白浪生猛窜来,急掠如火! 须臾,伴随着“砰”的一声,宛若银瓶乍破,水浆并射。 凝目望去,只见十丈开外,一朵水幕莲花兀然绽开,托起一匹白练—— 竟是好一尾肥鱼跃出了水面! 雪白的鳞片,粼光洵洵,那鱼愤然跃离柱浪,只在空中带起一道丈许白虹。 小胖一时看呆,竟然忘了欢呼。 噗通! 肥鱼落在水里,也不知撞了什么霉运,恰好触到一块礁石。 又是“砰”的一响。 水花并着零星血晕扩散,那尾看似不凡的白鱼,只是翻着肚皮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小胖子呆愣片刻,而后猛的雀跃起来,也不顾水深,就那么半趟着,朝着白鱼探去... ... 噼里啪啦。 篝火跳动、伴着干柴开裂的声音,回荡在静谧的林子里。 浓郁的香气四溢,那种味道,只是闻着就诱人食指。 很难想象,没有作料的烧烤,也可以鲜美到这种程度。 小胖子肚皮咕咕乱叫,他却并未将目光集中到往常必定要吸引全副心神的食物之上。 呆呆看着手中仿佛绢帕的物什。 小胖子仿佛失去了魂魄,傻傻定在那里。 树林间,有风雀跃。天空中,有鸟畅快。 子非风鸟,焉知彼之乐哉。 可这时,他为何却偏偏迷失了自我,仿佛他就是风、他就是鸟、他就是那溪水清泉、就是那架着被火烧烤的可怜肥鱼~ 他觉得,仿佛自己无所不在... 风起了,撩动篝火摇曳。香气逸散,却未能带起半片衣角。 (ps:感谢纵横书友2011的1000打赏。) 第四章 渴望 砰!砰! 两声闷响,沉重的石锁落在地上。 清风拂去了脸上汗水,额间挂着的浊液,又不断自表皮下涌出,慢慢汇聚、涓涓流淌,打湿了眉毛,遮住了眼帘。 滴答、滴答。 那沾湿地面的,究竟是汗水,还是泪水? “师~师父,毅儿、毅儿做完了。” 呼哧呼哧,柳毅跪在地上,气喘吁吁。 他满脸憋得通红,血气上涌,全身经脉却承受不住这般夸张的冲劲,一时间胸口有些闷闷,喘不过气来。 夫子只是在旁看着,并不说话,平静的眼神,仿佛注视着路旁一只蝼蚁,而非养育了十年的弟子。 不鼓励,不苛责。 柳毅不曾抬头,并未发现。夫子那对炯炯有神的明眸中,透漏出尺长,如有实质的精芒! “毅儿,你这般修行,有多久了。” 修行,当然不只是扎个马步那么简单。柳毅自忖读书习武皆是刻苦,打熬身子拼尽小命。但夫子语气淡淡,叫人听不出喜怒,他心中颇有些惴惴。 “五、五年了,师傅。” 连沉重的呼吸声都被刻意压低,血脉中迸发出的力量,根本就不是他这具脆弱身板所能承载。这一番强行调息,又是令得头晕目眩。但柳毅不敢晕,不能晕,他不怕夫子的责骂,却怕极了那失望的眼神。 那种眼神,比任何叱责都来得犀利。 “是啊、整整五年了~” 出乎意料,夫子这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没了下文。 他抬头,眯着眼睛,任由阳光洒在脸上。 暖洋洋的滋味,暖不了他的心。镀上金辉的容颜,显得更加肃穆。 “毅儿、你可知、我对你抱有多大期望。” 夫子呢喃,犹若自语。 柳毅跪着,起先是无力,现在,却真个不敢起身。 “毅儿、毅儿令师傅失望了。” 惭愧?又何必要惭愧。他只是一个半大孩子,旁人都在山涧嬉戏,他的生活,却日复一日枯燥而乏味。 夫子也不知有没有听清柳毅自责,不接话。 这时,天空中划过一行白鹭,平步苍穹。 夫子不知怎的,忽然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令得周围环境整个一松,柳毅那颗悬着的心,也落了下去。 “毅儿、你可知,为师故乡。” 柳毅抬头,诧异的望着夫子。后者只是平静注视着他,些许期盼、些许温和、些许冷厉、些许莫名——一如过去。 “毅儿、毅儿不知。” 不知,当然不知,一同生活了十个年头,柳毅最清楚,夫子第一忌讳,便是别人询问他的过去,更莫提故乡。 就连那藏起来的“神奇酒壶”,无坚不摧“斩云佩剑”,都要靠后。 看着柳毅小脸上写满茫然,眸子里却透露出淡淡的渴望,夫子又是微笑。 许多年前,他是很喜欢笑的~ “乐观的人生,不是乐观的态度就能满足。以前我不懂,等我懂时,为时已晚。” 说了这样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夫子摇了摇头,这才切入主题,扬手指着天空。 “你看那些禽鸟,自由自在,翱翔天空。飞翔,向来是我们人类最大的梦想之一。当我第一次凭借轻身之术,登上云端,那种感觉,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说到这里,夫子顿了一下,那行白鹭,已经渐渐远去... 柳毅满脸向往,他不明白“能飞”,对于武者来说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夫子过去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他暗暗立誓,同样要成为那么了不起的人。 夫子捕捉到了柳毅眼中的崇拜,不知怎得,非但没有自得,反而自嘲一晒。 “你可知,在我故乡,连我都不知怎样回去的地方。那里,就算一名婴孩,都可以借助外力,飞上天空~” 不理会柳毅震惊的眼神,夫子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许多时候,我一直在怀疑,这究竟是我的机遇,还是~” “倘若我一辈子的努力,不过曾经唾手可得,那么,一切又还有什么意义?” 柳毅不敢接话,也不知如何接话。他的脑海里,莫名浮现出如此一副画面:钢筋岩石铸造的都市,一层层楼阁破入云霄,天空、地面,一只只金属怪兽在轰鸣,在咆哮... 他狠狠摇头,试图把这些不着边际的画面从脑中甩开。每每午夜,梦回那神奇的场景,站在无数驰掠的金属怪兽中间。 他总是惊恐、尖叫、试图逃跑、莫名惶惧。 每每当某一头嚣张咆哮的铁牛将他撞飞,那梦终结,他总会惊醒,浑身虚汗,不啻大病一场。 这是柳毅的秘密,他认为应当是夫子口中心魔,所以,不愿和任何人提及。 时间在两人的沉默中,变得缓慢。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裂空的爆鸣,“咻”的一响,只见一道惊虹倒刺天幕! 嘎、嘎、嘎! 柳毅自小耳聪目明,他甚至听到禽鸟凌乱凄厉的叫声。 转身抬头瞩目,只见极远处,大蓬血雨在半空中盛开。 旁人仅能看到一个个小点,他却清晰捕捉,那是一支箭、穿云的箭,贯穿了最少十头白鹭,气浪震晕不知多少野禽,带起锥形血雾,消失在九天之上! “是,是苍叔在打猎?” 柳毅不确定的小声推问,目光中饱含着惊讶,和羡慕。 他不曾看到,随着远空成片白鹭落下,夫子的脸色,阴沉的几乎滴出水来。 ... “箭荡群魔时,笑傲九天志,但问天下士,谁敢入渊池!” 一名汉子,擒着弓,茫然盯着天空。 他喃喃自语,也不去看一箭之功,自有一群早在边上候着的娃娃,哄闹着一拥而上,跑往雁落之地,收拾起来。 那汉子叹息,面上薄有疲色。吆喝嘱咐某个稍大的山娃,去帮他捡拾远处的落箭。 要说那穿云一击固然骇人,连飞矢都没了影踪。实则他心中有数,一击之力多是冲天,箭枝并不会飞出去太远。 而每每他于此地猎禽,箭落点竟然如出一辙,距之三百丈,不会僭越三尺。 这等弓术,在山民眼里,毋庸置疑,已然神乎其技。 汉子默然离去,甚至分配猎物都懒。 早早立在一旁的妻子,匆匆迎上,略显担忧的注视着他。 仓姓汉子朝她霁颜一笑,不见勉强,却给人纯粹安慰的觉悟。 妇人欲言又止,最终只得温婉的挽着他的手臂,联袂而回。 ... 平平淡淡一天,又那么过去。 对于柳毅而言,马步举重,打熬力气。背着石头满山跑,积蓄耐力。顺着水缸边沿行步,锻炼身法。夫子总能想到一个又一个奇怪的法子来“折磨”他。从最开始生不如死,直到如今果真身手矫健。 虽然夫子总是对他的进度感到不满,然而作为一个孩子,私底下,柳毅还是非常自得的。 有几个少年,能学着他,一刀劈死后山铁背凶狼?不是宝刀,只是柴刀! ... 昏黄的青灯,饭菜香气扑鼻。 君子远庖厨,夫子自然不会起灶做饭。 这些,都是村里左临右舍,自家做好了,自发送来的。 无他,夫子德高望重,福泽一方,乃是真正有德之士。 这种人,不讲年龄,不拘到哪儿,都能得到乡亲尊重。 ... “吃肉!” 夫子沉着脸,复又把一块大大的鹅肉塞到柳毅碗里。 看着身前桌上一大堆骨头,柳毅闷不啃声,强忍着胃里不适,大口大口咀嚼吞咽。 好吧,这不是什么鹅肉,而是白日里猎户苍羯打下的白鹭,味道鲜美异常。 当然,味道佳否对于柳毅来说并无半点意义,任谁腹胀欲呕,都不会再去享受劳什子美味。 柳毅低头扒着饭,偷眼望了望面色平静,实际尤显沉闷的夫子,暗自腹诽。 半个时辰,整整半锅鲜肉入肚,其他菜动也未动。夫子没碰,估计没什么食欲,柳毅...柳毅吃饱了撑,只想吐... 也不知夫子究竟是和白鹭有仇,还是和仓羯有仇,又或者和他有仇。 柳毅自然不敢多言,食罢放下碗筷,沉默恭敬的端坐。 劈啪、劈啪~ 乡下地方,自然没什么好油。便是这青灯明油,已然比普通人家好上不少,火光仍是幽幽。 夫子的脸色被照的阴晴不定,就连身后影子都仿佛恶鬼在摇曳,实际上,柳毅的面色,同样不怎么好看。 他的肠胃里,由于吸收太多油脂,正在倒海翻江。 “毅儿,你可知,为师一生武道精粹,最得意,是什么。” 柳毅低着头,这问题,他最清楚不过,毕竟同他自小修行有关。只是,出于隐隐的畏惧,以及尊敬,他并不敢如同白日里,那些回答夫子问题的学生,兴高采烈,抬头挺胸。 “是、是天下第一轻功,天机步。” 小声回应,也不知是怕外人听见,还是怕夫子听见。 夫子不以为忤,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正是天机步!这非但是天下第一武道轻功,更糅合了超脱世外的腾挪之术,即便是某些方外之人...唉~” 谈及自身绝学,夫子一手捋着长须,面带容光,显得有些沾沾自得。 当然,今日这番自吹自擂,到一半,中途便随着叹息夭折。 柳毅心中也是舒了口气,终于不用再听那些耳朵里生茧子的旧话。 沉默,两个人在一起,又都是男人,许多时候,时间长了,的确也唯有沉默。 夫子是一个乐观,却不怎么懂得表达感情的男人,遑论他身上似乎还有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柳毅随着夫子,性格自然也有些沉闷。什么父慈子孝,平日里基本上看不见。十年来,两人谈的最多的,便是关于修行... 直到盏里清油烧了一半,柳毅确定夫子没什么食欲,想要站起来收拾桌椅。 这时,夫子别具魅力的声音,才又一次响起。 “毅儿,你可知为师一生,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柳毅眉头一挑,揣摩不透,只好摇头。 “不知。” 夫子淡淡颔首,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盯着柳毅,一字一顿道: “长生!” 第五章 修真 倘若说,普通人的梦想,是飞上天空,自由自在翱翔,无拘无束。 那么真正站在社会顶端,俯视着众生的,那样一群或集权、或聚财、或蓄力之辈,所求必然不是简简单单自由。 而长生,又往往是古往今来,所有上位者,梦寐以求! 被人操纵、掌控生死,自然渴望得到力量、得到权力、得到金钱、得到无拘无束的资格。 而那些操纵别人的,本身已然对前者梦寐以求之物、唾手可得,何必还要去在意那些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 古来帝王,哪个渴望做劳什子天下第一,他一纸令下,什么高手都要供其驱策。 古来帝王,哪个又不想长生? 明君也好,昏君也罢,甚至一些草头王,武林至尊,他们所憧憬的,皆是虚无缥缈的长生路! 世间可有长生不灭者?无人知道。 红尘可有青春永驻人?凭谁能晓。 夫子一句长生脱口,毕生所求居然同寻常儒生不同,非什么冠冕堂皇济国济民,而是自私到极点、虚妄到极点、也至高到极点的奢侈目标! 他双目炯炯有神,紧紧盯着柳毅,试图从孩子眼中看到一丁点儿向往、憧憬。 可惜,他失望了。 柳毅不过半大孩子一个,虽说远比同龄人成熟,哪能懂得人过中年才会正真渴求的东西。他还有太多没尝试,不同于夫子,晓得世间万般唯有长生难得。 茫然着眼神,柳毅同样盯着夫子,疑声: “长生?” 夫子略微有些遗憾,不过转而,便把淡淡的失落抛置脑后。 他含笑看着柳毅,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更随和,更能衬托出那个词眼的美好,而后才肯定的回答: “长生!” 他的希冀,是这般**,乃至于柳毅这样的孩童都能捕捉。 甚至在那种**裸的**之下,深藏着某种浓烈的期待,以及淡淡的疯狂。 敏感的柳毅,感受压抑,几乎喘不过气来。 柳毅低头,避开了夫子炙热、犹豫、鼓励、懊恼的目光。 他小声低语,这次声音,细的连自己都难闻~ “师傅、师傅总教导我们、不闻怪力乱神、不惧邪魔外道,世上、世上可真有、真有长生不灭者。” 柳毅也不知,自己今日怎生这般大胆,敢于直言反驳夫子。也许、也许他并非想要得到答案,只是不喜欢、不喜欢夫子此刻,隐隐流露出竭斯底里的疯狂。这让他,浑身紧绷直想战栗。 夫子当然不明白柳毅心底念头,他只道少年心性,不好苛责。 “长生不灭?吾不知。然吾晓得,世上果有化外修真之人。那些修真之辈,论及战力,未必比得武者。譬如传说剑仙,御剑百丈,出入青冥。然吾辈武夫,亦有气剑奇功,入云提纵之法。甚至、为师早年,也很是诛了几个,不可一世的修士~” 提及被凡人传说神乎其神的修真者,夫子言语中并没多少敬畏。 这态度,令得柳毅压下心悸,不禁生出了一些好奇。 假如夫子当真连传说中的“仙人”都宰过,那所谓长生,只怕... 显然,柳毅露出兴趣的表情,让夫子谈性大起。 他挥袖,把得一旁酒壶摄入手中,滴水不漏,仰首就对着嘴儿吹了一口。 这一番隔空取物,放在外头不知要惊煞多少凡俗,柳毅目光平静,显然见怪不怪。 砰! 清酒入腹,夫子豪气干云,发起了酒疯,直接把瓷壶掼在地上。 柳毅默默为夜里凭白多出的活计叹息,还得露出崇拜的眼神配合夫子。 夫子倒也未叫他失望,酒后吐真言,许多连评书上都听不到的东西,娓娓叙来。 “修真之士,皆被吾辈称作化外之人,意指有别红尘世俗。” “吾辈武者,有体气术三修之分,修真人,亦有命法双修之别。” “武者体术,打熬力气,锤炼体魄,战阵勇士多长于此。毅儿你从小锻炼,洗练筋骨,算起来也是一种体术修行。气功修炼,类似修真人蓄养法力,又不尽相同。修真人的法力摄取天地,温养紫府天庭。而我辈行气,多存于经脉丹田,温养己身。高下之别,不好一概而论。” “至于武者术术,指得便是搏杀争斗之法,譬如枪术、剑术、腿功、指功,皆在此列。修真者亦有符箓、剑道、手诀种种杀伐手段,不过那些,统统被囊括到法术之流。缘何如此,却恰因其理念——” “命数、或者说境界、才是修真有道之士,真正看重!除此以外,皆被他等视作外道、旁门!这和我辈武者,截然不同!而能够延年益寿,有助长生路,亦非‘惊世骇俗’的‘术法’,是命、是境!” “何谓命,或许能概之为寿元,又或许譬之命理贴切。难解释、难解释,纵然方外高人,想来也说不清所以然。” 夫子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思忖了片刻,这才接着道: “何谓境,这笼统讲来倒是简单,我辈武者修行亦分境界。不过、就武道而言,更多是纯粹把它当成一种衡量实力强弱的方式。修真境界那种东西,虽说亦把修行阶段,似武道般概括,同命数挂钩。细微处,两种‘境’,还是有些差别的。” “通常而言,止方外修士,境界越高,活的就能越久。至于究竟久到何种程度,为师也不甚清楚,想来数百年,还是有的~” 顿了顿,夫子眼神迷离,也不知是向往,或者又思虑旁的—— “毅儿,为师年少,曾学过相人之术,你先天气血充盈,根骨奇佳,想来不论道武,皆是上好的苗子。只可惜早先年遭了灾,根子没种好,误了稚龄襁褓塑骨洗脉的机会——武道不问出生,只要你肯努力,巅峰之路自然不是绝途。但你后天不足,付出却比旁人,更要多十倍、百倍,若能修真、倒不讲先天筋骨如何~至少不似武道苛刻...” 话未尽,寓意昭然若揭。夫子只是淡淡审视柳毅,少年显然还未理清大量讯息冲击。 良久,他才抬头,肃穆盯着夫子。 在那显而易见,夹杂了鼓励、期盼、犹豫的复杂眼神下,以斩钉截铁的口吻答道: “师傅、毅儿必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纵然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一样可以达到别人未必能取得的成就!” 夫子愕然凝望柳毅,随即很快反应,满意点了点头,以示勉励。 只是他眸子深处的失落,究竟为谁流露。 只是那孩子,果真是没有听懂? 还是~ ... 夜间,白日书声朗朗的宅院,飘出了一股子浓郁的药香。 药是苦的,药味自然也苦。 可那远远飘散淡淡的气息,却反而带着股沁人心脾的甘甜。 这味道,从柳毅三岁起,夜夜都会在小村里回荡。山民们早就见怪不怪,纵然再怪异的事儿,顶着夫子的名头,也就理所当然。 何况一些所谓轶事,往往当熟悉以后,就再不会有人付出心思去关注。 大体上,思维惯性便是如此。 可那夜幕下、书斋旁的篱院内,那立在青石地面、昂藏远胜旁人的大汉。 为何偏偏那样炯炯有神、瞩目着宁静的书院。 ... 深夜,山村,某个不起眼的土屋。 这是一间枯草混合着烂泥浇成方土块垒、层层叠叠砌起既不美观又不牢固的矮房。 山里的房子大都这样,除了夫子家,除了号称猎中圣手的仓羯家,即便是村长,也不过在土屋外多围了两层栅栏。 常磐翻滚着圆鼓鼓的身子,躺在热炕头上,怎么都睡不着。 双亲昼里劳累,这时早已睡死。 屋外星光从房顶败草缝隙间透进,在地面播洒点点光斑。 睁开眼睛,常磐恰好看到烂泥地上尤其明亮的光点,他觉得往昔夜夜见惯的景象,今天特别美丽。 不知怎的,白日夫子教导,原本他并不理解,某个词眼——鸿鹄之志,忽然从心底蹦了出来。 他忆起晌午后见着、天空中罕有划过那一行白鹭。 白鹭不仅仅令得他家鲜少分到一点肉食,也把他的心,勾上了天空。 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入眠。他不知为何,今个儿精神就是特别好。 假寐不成,他又一次眯起眼缝,偷偷看了看父母,发现他们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眼神闪烁,常磐做贼一般,小心翼翼,从怀中破旧的麻布袍子里,抽出了一幅帛书... 熟练的翻下床,套上草鞋,蹑手蹑脚走到门口。 回望,见着并未惊醒家人,常磐舒了口气,推门而出。 “吱呀”一声,在这寂静的夜,轻微犹如猫吟。 常磐猛的窜到屋外,矫捷的动作同他微胖身形全不相符。 他不晓得午后摸鱼时,鱼腹中藏着卷帛书究竟意味什么。他也弄不懂,为何吃了那整条鱼后,力气似乎大了许多,招子也亮了不少。 他更不明白,平时只是跟着夫子学了几天“之乎者也”,怎么会懂得帛书上那么深奥的词眼。 他怀疑这是上天的赏赐,又或者山魈的诱惑。他原本想把这卷诡异的帛书丢弃,却怎么都不舍得。他本拟已经打定决心,将它藏起来、掩埋掉,再也不看一眼。 可在这夜,当他满心幻想鸿鹄飞扬的样子,在这间栅栏都只围了一半的破落院儿里,借着星辉—— 读了几年书、初醒志向的山村胖少年,终归是没能忍住莫名的诱惑~ 颤抖着手,他把难辨材质、摸着却舒服异常的紫色帛书摊开。 当先几个金色大字,恍若散发着蒙蒙微光,刹那把他所有心神,全都吸慑进去! 九霄紫府、雷霆总纲! 第六章 晨光 常磐,心常自在,意如磐石。 这般富有寓意的名字,原本不该是一个山村少年能够拥有。 常是天生的姓,名字却是人起的。 事实上,常磐本来不叫常磐,叫常小胖。 他父母一生疾苦,只希望能把孩子,平平安安养大,养的白白胖胖。 至于常磐这名讳,还是数年前,他娘亲领着,跪在书院门口,求了整整一夜求来的。 那事儿能成,背后依稀尚有柳毅帮衬的影子。 倒不是夫子吝啬,连赐个名,都要人家稚儿弱母跪上一夜。 实在用他的话说,非那等江湖术士,骗人口胡。 学过几年相面卜卦之术,虽不精深,得了真传,倒也晓得——卦卜之事不可轻启,泄露天机命损寿折的道理。 甚至于他替人起名,就像柳毅名儿里“毅”字,皆非胡扯。 而是他沐浴斋戒,起卦问天求来。 如此深奥答复,山野妇孺是否懂得、体谅,本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总之,夫子的话,在这一亩三分地,就是真理。 总之,事后夫子直言,破例只此一次。 不论如何,夫子是否乐意,村里其他人家是否乐意,那年的事儿,皆大欢喜。 也许,这亦是常磐同柳毅,关系特别要好,却隐隐被其他孩子排斥的原因。 一个名字,算不得理由,也可以成为最大的理由。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何归类,何为群,见微知著。 ... 清晨,东村王瘸子家的公鸡,准点扯着嗓子嚷起。 天还没亮,东方天际甚至不见鱼白。 悉悉索索,整个山村,都已经随着鸡鸣,从寂静里,渐渐苏醒了过来。 洗漱这种事儿,一般人家,草草了事,山里头更是能免则免。 火光不兴,山民不缺肉食,再穷一月也能轮上两回,倒是没几人得劳什子夜盲。 常年打猎,一般山户,视力体魄,都要比平原农夫好上许多。 零星几户腾起炊烟,可惜天未亮,也看不清浓郁的烟圈。 山里头缺水缺地,柴火倒是不缺。是以一般民间日里只起一次灶,食两餐。山里晨儿,却不乏起灶煮饭的人家。 更遑论,左近百里,自夫子到来后。 临近的村落,非但灶头添薪的次数多了,每日两餐,也易成了三餐。 理由? 不需要理由,夫子每日必食三餐,且定要新鲜、温熟! 这是规矩、夫子的规矩。 也许这规矩不合理,也许这规矩违背了祖宗传下的制度。 可惜,此间并非大儒满地的京畿,更不是律例森严的塞北军营。 这儿只是某个不知名、不起眼的破落山坳。 对于周遭山民来说,夫子就是天、就是神、几乎无所不能! 他的一言一行,皆值得效仿,遑论习惯那么重要的事情! 社会,总是由许多群体构成,大多数组成群体的个体,必须去适应既定存在的潜规则。 而一些已然超出规则本身限定的,他们的一言一行,往往比潜在规则更给力! 不是每个人,都必须去适应既定的风尚,引领潮流走向,未必不是另一种结局! 至于夫子是否有这种资格——他的神奇,无需深思列举,屡见不鲜! 旁的不谈,仅仅水源一事—— 约莫七八年前,那时这座无名深山中,只有一处生在阴面的泉眼。 他能利用旁人听不懂的“科学”,把个十里外的清溪引流到附近,生生改了水道。 就连自家,都打了一口出水的井儿。 这就是奇迹!造福山民的奇迹! 莫要小看一溪一井,山中一般都缺水少井,有井也只是习俗象征,罕有汲水。 唯独*夫子,一打就是一口清渠。 也正是平日里种种异事,加上他尊贵的身份,方令得旁人尊敬、乃至崇拜。 虽然夫子终日教导什么不闻怪神乱力,左近百里山民,哪个不晓得,常家寨的夫子,是有法力的高人! 兴许,他们送自家娃儿来书院读书,到不只是夫子光鲜的进士名分~ 凡事理所当然,都有其意所以然。 夫子能博下偌大的名头,也是平日里点点滴滴积累的功劳。 否则,那些彪悍的猎户,可未必尊重劳什子读书人。 百无一用、负心之辈,多在此列... ...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儿被鸟吃。 微凉的夜风带走了昨日寂静,新的一天到来。 迎着朝阳,天边曦光洒落,为大地沐浴色彩,仿佛又同昨晨一般—— 这仍是、寻常的一天。 这样的岁月,已经数不清多少日头。这样的晨光,每天如出一辙。兴许能给山外人带来别样新奇,自小看大的柳毅,并不觉得日出有甚美丽。 惯常,夫子起的要比寻常人家,晚上一刻。这又或是某个不良的嗜好,或者彰显出自己的与众不同。早早起床的柳毅,却不能学着夫子一般随性。 打水、洗漱、整好衣冠、等待邻家送来吃食。 晨儿间柳毅是无需习武的,也算一日里少有的清闲时刻。虽然都道一日之计在于晨,夫子终归、扬名于外是他的学问。是以,就算每天指导柳毅功夫,也不会大张旗鼓。 这时,只见那长袍俊少年,抱着一本书卷,夹着一条长凳,晃晃悠悠走到了前院,推开院门,就那么把凳一横,依坐着沉吟起来。 至于他究竟在吟些什么,摇头晃脑的样子,有几分精神集中在面前书本上...尚未洗漱、不便迎客的夫子不管,村里大人更是管不得。 作为夫子唯一入室弟子、甚至谣传两者间有着某种隐晦的血亲关系。柳毅年纪不大,隐隐尚被同龄孩提排斥。但在大人眼中,他仍是有那么几分威信的—— 儒二代——假如有这个说法、并且果真能诠释一些东西的话,柳毅的确被强冠上了这样的头衔。 人小鬼大,他自然把得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只是并不觉得这有甚不好,也就不怎么在意。 一如平日,他半眯着眼,等待多半迟来的早餐。 今天的朝阳,格外暖,不知怎的,他头一点一点,小鸡啄米一般,渐渐下意识,浸入了尚未在脑海完全淡去的残梦... ... “毅哥儿~毅哥儿~!” 老远,常胖子大呼小叫的声音就从北面传来。 半躺在长椅上,倚着门沿,嘴角挂着一溜晶莹,脸上痴痴傻笑的柳毅,猛地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呔!姑娘莫怕!小生在此!” 一个倒纵,“砰”的一声,沉浸在某种幻象,反应显然过于激烈的柳毅,猛的撞上屋檐! “哎呦”一声。 伴随着几片瓦砾飞起,土灰零落。柳毅跌坐在地,捂着脑门直呼痛。 他狠狠眨了眨眼,这才看清飞奔而来的不是什么受难女仙,而是邋里邋遢的常小胖。 看到对方愕然的神色,心下半羞半恼,柳毅不禁龇牙,指着鼻子怒叱起来。 “呔!你个死胖子,作死啊,一大清早大呼小叫!” 许是恼怒常磐扰了自己美梦,一时间,柳毅竟然忘了夫子的规矩,大声嚷嚷。 直到里屋隐隐传来几声咳嗽,他这才彻底清醒,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也不管为何今日苍家婶子饭送来特别迟,晓得夫子已经起床,柳毅一骨碌从地上爬起。 以比常小胖飞奔来最少快一倍的速度,他一个箭步窜了出去。 不待胖子反应,身似灵猴,臂舒摘桃,只见他把手臂一伸一拽。 那动作潇洒无拘,看着令人赏心悦目,直赞羚羊挂角。 晓是常磐今非昔比,奈何柳毅经年苦修,终究如常堕了魔爪。 柳毅也不解释,夹起身子腾空未落的常磐,头都不回,提气就走。 “吱呀”一声,身后院内,书斋纸窗适时撑起。 夫子含笑注视着两名少年绝尘,颔首不语。 ... “先生,不知、朕这病~” 这是一间阴暗干燥的偏殿,些微偶然透进的阳光,依稀能照出一些暗红华饰。 但不知为何,就连那些精美的雕刻、饰物陈列,都仿佛散发着某种阴森的味道。 约莫十丈方圆的殿内,除却正东入口、模糊可辨台阶上立着一道身影、遮去了泰半亮光。 里间偶尔被流光映出的残像,尽皆宛若怪兽从地缝里探出爪牙。 站在入口处的身影,抱着些期许惑言。 可他又显得那样矛盾,恍然犹豫,不敢逾矩。 殿内除了阴暗愈敛愈郁,并没有半点回响。 片刻后... “先生、朕此番,诚心而来~” 带着浓郁的期盼,以及淡淡的威严。 那自称为“朕”的人形,恍若有了决意。 长长的吐息忽而自虚无中生出,无形的气流,搅动着墨色流岚,没有来处,不知归途。 “你、听他的便是。又来~做什么~” “他既能保你十年、便能保你二十年、三十年——” “当日、你既然拒绝了我~便自断了后路~” “况且~我能感觉~它快出现!它就快要出现!” “我已经、不需要你了~不需要你了~嘿嘿...嘿嘿嘿...” “不要急~不要急~不是不见~天机未现~” 沙哑空洞的声音,仿佛两块琉璃在摩擦,又像夜半熊家婆的低语,分外刺耳,直入心扉。 它自无处来,回荡在这方暗殿,最终复归虚无,没有半点透出。 “但是!” 入口之人明显有些激动,身子下意识前倾,伸出手来! 然而下一刻,他又仿佛触摸到什么可怖的东西,猛然尖叫着缩臂,踉跄后退,差点跌倒。 他右手紧紧按住左腕,弓着身子,不停喘息、颤抖,却不敢叱喝、咆哮。 “嘿嘿嘿~哈哈哈!桀桀桀桀桀!” “痛吧!痛吧!你很快就会忘掉这种感觉~绝望吧!恐惧吧!可是你为什么要绝望?为什么要恐惧?” “来吧~来吧~不要犹豫~不要犹豫~” “既然来了~为什么...还要犹豫?” “过来~过来~” 可怖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开,在整座不甚宽敞的殿内回响,又不知为何仿佛受到某种禁锢... 那无意识的吟唱,好似连起初仅剩的理智都散去。 入口处人形仓惶转身,朝外间踉跄跑走,末了又仓促回首。 他的面容被阴影遮住,看不出此刻是什么表情。 可他身上流露出某种恐惧的气息,却在这处暗殿,被千万倍放大! 伴着沉重石锁砸下的声音,自东方洒来丝丝逸光,彻底被空旷的黑暗吞噬... ...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 “忘了~已经忘了~” “它来了!我能感觉~它就要来了!” “不是不见~天机未现~” “天机?天机!” (ps:感谢书友邪人每天不懈的红票支持,嗯、我知道一定还有许多其他朋友在默默支持,在此一并感激,不胜荣幸。) 第七章 阴郁 这是一座无名有势的大山,巍峨不逊昆仑。 山下数百里平野,不拘站在何处,远远望去,只见得阴霾蔽空,雾霭缭绕,云深难觅归处。 山不在名,渊深则灵。 生活此间七载,柳毅并不清楚。恰是这样一座鸟不拉屎的鬼山,近千年来人际罕至,连山民也越栖越少。于数万年前,它竟然有着一个令人极度仰止的名讳——不周! 道悠长而世短兮,夐冥默而不周。周者,至也。 山名不周,宜远观却逐日难近,轶玩心忧。 其浩瀚摧顶之威,一如站在山脚,抬头仰望时,入目那片仿佛将要压下的黑云,让人心惊胆颤,手足发麻。 也许曾经无数载岁月前,那属于不周山的神话传说,早已随着时间消逝。 或者纵然流传下来,也被人篡改的面目全非。 夫子来此隐居,自然是把得一切打听清清楚楚,包括“不周山”旧闻。 又则当清晰的故事被光阴冲刷模糊,后人有识之辈,可还会信彼空穴来风之音? 至少夫子,从来不把某些流言,譬如山中有魔魇出没,不适合定居云云,当回事儿。 这座被时光、被世界遗忘、遗弃的无名深山,横断长空,无边无际,仿佛还和亘古之时一般,未被抹平巍巍狰狞棱角。 然而在那种天道鬼斧神工造化下,扑面而来的滚滚无形自然威压,对于夫子这等早已超脱了常人范畴的武者,岂能产生半点震慑,五体投地去膜拜? 不周?若连凡间武道强者都不足慑服,山再高、再深、再巍峨,怎配冠以不周之名! 山还是那座山,缭绕着浓浓的雾霭,每夕日头未落,野鹫齐飞,阴影就要提前笼罩大地。 只是,它又究竟少了些什么? 果真仅被历史抹杀了讳名,又或者,本身业已经当不得其寓意深远之质。 亘古太古,就连曾经受人膜拜创世战神,都成了儒家贬斥的邪道。 本来,战神主战,缘何在不擅长的领域,横插一脚? 悠久太久,凡人总会为本族数千年的史诗传承而自豪。倘若那数千之后再加个万字,那么... ... 清溪似墨,绿色的墨,是沿泮荫林垂下了倒映。 一尾尾肥鱼在溪涧雀跃,时而翻起一朵朵白花花的浪头,露着同样肥白的肚皮儿,在空气里洒下片片晶莹;时而又“嗖”的穿梭浅池,留下一道道清澈的纹理,于愈显清澈的碧溪荡漾旋流。 阳光和煦,暖风吹扬,也不知哪里来的蒲公英籽被卷起,大片大片的素白迎面洒至,直如冬日的素装,唯独少了侵入骨髓凉意。 浅踏青草香,信探雪飞扬。 一路扯着常磐奔到这里,常小胖早就累得和条死狗一样,趴到溪畔干呕去了。 这煞风景的一幕,当然入不了柳毅法眼。 他伸出手来,看着此时漫天美丽的异景,仿佛连晨光都被筛出片片霓虹。 呢喃自语,这对于普通孩童不过值得雀跃嬉逐的风景,柳毅竟是刹那痴了—— 没有人会理解,一个孩子,每天经受最苛刻的磨练,他的心中究竟还能剩下什么。 偏偏,生活中比对着同龄,未见丛林残酷,尽是无忧。 那本就剩不下什么的心思,又会磨砺成怎样? 夫子不懂,连柳毅自己都不懂,他是如何坚持下来这许多年。 赤手搏狼,飞奔如猿,这、重要吗? 值此浊世,兴许重要,但总不该,是全部。 柳毅仰面向天,深深吸气。泥土的腥味儿并不是非常好闻,野草花苞清馨亦止淡淡。但这一切,对于柳毅,都值得珍惜—— 夫子安排功课并不苛绝,至少,每日清晨,他是不会训斥柳毅,要求功夫的。 究竟人前一番做作,还是本身心里亦会有些柔弱,柳毅不知,只有夫子自己才清楚。 但柳毅,却始终恪守着自己的“准则”,哪怕夫子不要求,通常,即便是放羊的晨光,也不会往外乱跑。 一年到头,算起来,柳毅出外耍玩的次数,怕是还不足三五回。 而这三五次,在夫子看来耐不住寂寞的少年心性,其实,柳毅终也有自己的道理... 眼角溢出半滴泪水,尚未落下,已经被闭合的眼睑狠狠碾碎。 深息过后,那张小脸上动人的涟漪,复又凝成柔和、温润一如夫子的笑。 柳毅这时才偏转目光,垂向了溪畔,今朝显然流露出许多不同的常磐—— “小胖,你今个儿唤我来,可是又有什么好玩的物什?” 声音轻柔,甚至有些低沉,殊无寻常少年跳脱。 柳毅的表情,永远那么淡定,就和夫子身上流露出某种气质一样,无怪乎会被人度揣二人血脉渊源。不论外表,还是气质,他同夫子都太像了,太像了。 也正是这种沉稳,在令得许多同龄学伴嫉妒排斥之时,亦拥有着旁人难以理解的隐晦庄严。 就连村邻成人都把对他的“特别”,冠以夫子余威之名,何况常磐,岂复深想? 大口喘息着,麻木的双手撑着地面,支住身体。胸腔里跃动的心脏几乎要蹦出喉咙,常磐感觉自己紫府眉心有团火焰在灼烧,磅礴泄闸,直欲沿着经脉、把四肢五脏都焚成灰烬! 须臾,就在他怀疑下一刻是否会整个儿爆体时,又有一股清流从髓脉溢散,浸润乏力的躯干,分外舒坦。 当然,这一着变化,出乎意料,更是潜默无声,并不能立刻排解疲劳。 他那干涩的喉咙,仍是如同鼓风机般喷吐浊气。 今日柳毅也不知是怎的,一路几乎强扯着胖子飞奔到此。两人速度,莫说是垂髫之童,哪怕成人,见着都会骇然。 柳毅常年苦修、锤炼身体,虽然总是达不到夫子要求,依他所言,比起资深武者尚差的远,连门都没入,有这般速度倒也不奇,完全撑得住。 常磐则、一路全是苦熬下来。 他身体疲累,只觉精疲力竭,然而精神反是振奋异常。 暗自欣喜,狂喜,常磐混乱的意识里,某种喜悦之情,根本不足为人絮叨。 只听得溪边喘息声渐渐平稳,常磐依是半跪,不曾起身。 但他几乎在恢复身体掌控第一时间,颤动着手,如同献宝,又像是握住了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急不可耐、涩然从怀里掏出一卷帛书、朝着柳毅递去—— 紫色的绢,随风拂动,好似一帆飘扬在雪地醒目的旌旗,又犹如一匹天罚闪电掠过净澈的长空! 常磐转过脸,脸上写着兴奋、激动,甚至稍许令常人心寒的竭斯底里。 那种融合着复杂狂热情绪的表情,已经叫那张并不俊逸,却看着颇为憨厚喜感的肥脸,整个扭曲起来。 柳毅瞳孔猛然收缩,他背着手,屹立溪边,离常磐不过两三丈远。那负于身后的双手,十指紧紧箍牢、握拳。 他看清了帛书上几个任是如何扭曲,亦难以掩饰其意的大字。 仿佛只要看到那抹紫电,脑海就会映出如许诡异词眼—— 九霄紫府,雷霆总纲! 他的心,猛然抽搐了一下,小脸刹那霜白,眼神都有些闪烁。 他想到了常磐突然暴增的体质,他忆起夫子昨日提及修真,他眼前遽然划过,夫子在提到让他修真时,流露出浓烈的渴望、期许、期盼,在那之下、甚至深藏着其他、**裸令他胆寒的**—— 柳毅从来不敢违拗夫子意愿,他总是以养育之恩来说服自己。 但只有他才清楚,真正忌惮的,究竟是什么—— 那冰天雪地,仿佛置身火炉,眼前晃悠,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寒芒! ... “馨儿——” 破旧的土屋中,仓羯惊喜的盯着榻上侧卧、满脸红晕的娘子。 地上浊迹凌乱、依稀似污秽残留。 仓羯一只手把着妇人脉搏,另一只手,激动颤抖乃至不知所措。 “你?!” 仓羯满脸喜意,容光焕发,掩都掩不住。 那并不如何美丽,看着却温润如水的妇人,羞怯的低下头去,悄然颔首。 挂满猎物斑斓皮毛的四壁,宛若眨眼镀了一层油彩,生出明辉。 仓羯喜极而泣,豁的站起。 他不知所措的徘徊起来,想要大笑,又怕惊扰了邻人。想要长啸,更恐骇俗惊世。 妇人悄悄抬头,眉梢亦荡漾着暖色。 细细望去,这才发现她眉目极为娟秀,周围皮肤亦是细腻非常。 长长的睫毛俏皮的抖动着,水灵灵的眸子,比秋光的余波还要好看。 若是遮去她大半张面孔,分明就是一位倾国倾城,颦笑倾世的佳人。 可惜造物主仿佛并不想让世间多上一瓢祸水,当她五官协调起来,就连眉眼间的秀色,都被掩盖的平凡。 “咳咳~” 妇人忽然低咳出声,并不如何剧烈,但陷入狂喜的仓羯、脸色却是刹那煞白。 他似乎这才想起什么,狂喜的颜色瞬息定格,而后由僵硬渐变死灰。 雄伟的身躯又一次开始颤抖,只是这回,再没了喜意。 “怎么、怎么会是现在!” 仓羯呢语,转身爱怜而疼惜的盯着妇人,眸子里充溢着自责、懊恼、甚至恐慌! 妇人脸色有些苍白,不过红晕尚未散尽。 她低声温婉道:“这不重要,不是吗。” 仓羯稳定了情绪,回坐榻边。 他轻轻抱住自家夫人,扶着脑袋,柔缓的抚摸起背脊、秀发,复又小声安慰: “是啊...这不重要~” 声音涩然,强颜欢笑。 挂在墙上虎皮衬底的铁弓在震动,四壁装饰的猎物毛皮,再没了光华~ 屋外,天上不知何时飘来一朵黑云,须臾笼罩住整个常家村。 方才还是晨光明媚,只稍息,天空就变得阴沉晦暗... 第八章 抉择 忘了吗?没忘吗?一场突如其来的病痛,究竟能抹杀多少。 人这一生,在红尘俗世打滚,与芸芸众生泛舟。 又究竟有几何,忘了自己不该忘的,几多,只记得不该记起。 生而知之?生不逢时? 柳毅不清楚,脑海中为何总是莫名闪过那些画面,它们又代表了什么。 他更不清楚,每每午夜梦绕时,总是一次次将他惊醒的魇,昭示着什么。 冠以心魔之名,不过如同养育之恩一样,都是借口。 但既然明知不可能得到答案,那么找一个相对贴切合理的藉口,来告慰自己,何不妥? 柳毅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传说经史记载、生而知之的大圣大能。 他唯一清晰记事,总要比旁人聪明一些,脑筋活络一些。至于更早前,关于出生的记忆,不过一片空白,仿佛蒙上了血色的浓雾。 每每回忆,总是以脑海欲裂的疼痛告终;每每回忆,不过让总想遗忘的“心魔”,变得更加清晰。 每个人的新生,对于懂事后自己而言,不总该是懵惘。 但那种懵懂,合该如赤子般的无忧,无牵无挂—— 那种深邃大海上蒙着的浓郁血色,岂如一般。 柳毅不懂,无力去懂。 他知道自己并不似夫子以为那样“废柴”,至少笼统来讲,从来不是。 ... “这是——” 溪边,柳毅闪烁的眼神很快被如常漠然掩盖,他明知故问,又当此一问。 风未曾变大,堪堪落下的蒲公英絮却总不肯栖地。 草面上滚动着的白绒,俯瞰就像从无名之地拍来不绝的浪花。浪太小,更似嶙峋波澜,相对两人而言,甚至不值多瞥一眼。 树林里垂下的无数枝梢,又是哪位风伯在鼓弄,风铃般的摆动着,摩挲出阵阵沙沙。 柳毅目光如炬,在平静下深藏着炯炯。 常磐似乎有些畏惧、又有些享受身旁少年肃穆。 他就像大树下乘凉的小草,不堪重负,晃悠身子,缓缓立起。 “我也、我也不知道~” 常磐有些赧然,隐晦的羞涩并不足叫脸上狂热稍敛。 也许压抑了一整个晚上,已经达到他此刻幼小心灵所能隐忍极限。 他期待的盯着柳毅,毫不犹豫,把那卷似乎承载了他全部希望的帛书,再次递了过去—— 对于一些人来说,总有另一些人,比某些高于生命的东西,更重要、或者说更值得信赖。 在柳毅眼里,此刻常磐,就和数年前,他那山民母亲跪求夫子为子赐名时,一般无二。 那是渴望、是信任、是盲目、是崇拜。 柳毅见惯了这种眼神,待在夫子身边,注定了从小就要受到种种目光洗礼。 本能的,他并不喜欢这样。后天夫子私自所授,却又叫他明白,这才是为人执掌权柄所能达到最佳理想状态——夫子冠名,无为而治。 让别人膜拜你,这种盲目狂信的统治,要比任何条律强制手段,都来得更简捷有效... 生杀予夺,是一种大权,不可滥用的权柄。柳毅并不渴望权利,相对来说,他更希望能得到真正的朋友。 也许是他年龄尚少,又或者某种骨子里被遗忘的观念,在作祟。 只可惜—— 柳毅背着的双手,右手本能的抽搐一下,依照本心,就想伸手去接。可在下一刻,当脑海中闪过一些隐晦的意识,左手又猝然把尚未伸出的右手握住、抓紧! 箍紧的五指,甚至在手腕上,掐出了浅浅红痕。 他知道、他清楚、自己在前一刻动了贪念! 他知道、他清楚、若是这一手伸出,过半可能,行径不止接下帛书那么简单! 这是一卷天书!毋庸置疑,它是一卷价值难以估量的天书!观其状而知其名,顺其道而择其类! 这种仿佛面对古老活物的错觉,柳毅只在夫子身边,那一剑一壶上察觉。 比起夫子私密重宝,这卷天书,其灵性波动甚至来得更加清晰,也更具伪装效果! 在常磐拿出那卷帛书前,柳毅敏锐的灵识,甚至根本不曾发现它的存在。而在常磐有意识炫耀之际,柳毅眼中,又只剩下那匹紫色闪电! 静蛰九地无音,动破九天雷鸣!它横空出世,彰显峥嵘! 面对这样的灵物,更明显是神秘而直指大道的修道典籍,谁能不贪、谁又敢贪! 天予不取反受其害,福兮所致,伏祸岂远? 一些所谓“天授有德”“见者有份”的说法,不过是从无根据的度揣,天心如何,岂是人言。 贪婪,就是贪婪,不需要任何名义上的借口。 自六岁那年,站在冰天雪地,盯着眼前唾手可得而终不得食的美味,整整饿了三天。 那时夫子执鞭的严厉,伴随“劈啪”血溅情形深入心扉,痛楚早已经根植骨髓,他本该拥有、不受控制的贪欲念头,业已早早被抹杀。 柳毅不明白,夫子为何要对自己这般苛刻,又暗自为这种苛刻窃喜—— 至少这种不人道的训练,甚至是对人**望的磨砺、泯灭,叫他产生难言的安全感—— 至少、至少在那种时候,他才感觉夫子真实的殷切,而并无某种潜藏的怨恨、和贪婪... ... 柳毅强自扭过头去,看着一侧密林中雀跃的彘兔,眸子深处涌动的复杂,渐渐消散。 “这是你的机缘,此物是福非祸,妥善收好,不要轻易示人。” 柳毅虽然不曾盯着常磐,但那种不符合年龄的沉稳、以及与此同时流露出严峻,足让常磐明白他非玩笑。 也许常磐并不明白这样一卷东西代表了什么,如同他不明白自小总遇异事,每每逢凶化吉,又说明什么。 他信任柳毅,非止对方夫子弟子身份。更多,还是一种自幼相处,被魅力感染的习惯。 虽然有些不甘,常磐总觉得有好处当和朋友一起分享,就像夫子授业时讲过的某篇课文,李莫让梨。 他倒不只是想让见多识广的柳毅,辨出这卷神秘帛书来历,尚有无私。 但既然柳毅这么说了,他也只好讪讪收回这卷珍逾性命之物。 这就宛如在过去几年里,但凡他从山里找到了什么好玩、好吃的东西,总要让柳毅先过目。 柳毅说怎么分配、就该按什么分配一样。 他已经习惯了盲从。 ... 一高一矮,一瘦一胖,两名少年并肩坐在溪边,眺望远处成片绿荫。 二人极目所见,不尽相同,心境也自不同。 常磐一手下意识按住衣襟,心底明显放不下那卷神秘帛书。 柳毅倒是早把那物什忘了,心性比之一般成人犹有过之。 “小胖,那雷罡总诀,你练练倒也无妨,我传授你吐纳之法,切莫搁下。” 柳毅开口,打破了沉静。就像一幅美好的水墨画,忽然涂上色彩,动了起来。 咻! 二人身旁不远,一只觅食的山兔受惊,远远窜了出去。 常磐闻言一愣,倒是认真点了点头。 自从改了名字,常磐其实并不喜欢别人叫他小胖。村里但凡有顽童那般戏谑他,常胖子定然不会买账。 柳毅却不同,因为他在常磐心里,本身就拥有无可取代的地位。这就和夫子在村人心中的地位一样,甚至犹有过之。 总角之交,多养义气,最廉价,也最珍贵。 常小胖认真应下承诺,虽然他其实分不清柳毅所传和帛书记载哪个更珍贵。 随即,却是欲言又止。 “毅哥儿——” 柳毅好奇的瞥了他一眼,示意无需扭捏。 常磐脸蛋微红,酝酿许久,这才鼓足勇气,犹疑说道: “毅哥儿,你以前教我练的‘气功’,好像、好像不对。” 这话说完,常磐急忙低下头去,颇有些怯怯。 显然,质疑柳毅授业,需要付出的勇气,并不逊色常人直言驳斥夫子... 柳毅讶然,微微启唇。 他倒并不生气,只是好奇常磐所言由来。 却见那常磐偷眼看他,发觉柳毅面色如常,唇角含笑,甚至略显鼓励。 舒了口气,连冰冷的地面都仿佛温暖起来。 他终是少年心性,得到心目中敬若神明之人褒奖,不禁得意洋洋。 “毅哥儿,你传我‘气功’,练法不对呢!额~倒也不是说全不对。只是、只是我先前练出来的‘气’,一点用处都没有。昨个儿莫名其妙,学会了那卷帛书上的东西,那些‘气’,不知怎的,生出了无穷变化,竟然有了许多妙处——” 常磐只是普通的山间少年,虽然读书要比旁的孩子用功多,可也绝对称不上出口成章,甚至平日同柳毅说话都不敢大声。 但今天,也不知是否中了邪,他越谈越是畅快,仿佛曾和柳毅间某道隔阂、或者说身份、地位、天赋高下带来的距离,全都消失了。 他变得更自信,也更聪明! 这些变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常磐并未发觉,柳毅在旁看着他舌绽莲花,倒是不禁收起了心思,认真听了起来。 长篇大论之后,得意洋洋的常磐,似乎为了加强说服力,又或者更多是一种炫耀,竟然伸出了右手,戟指前方。 “毅哥儿,你看——” 劈啪! 只听得一声脆响,常磐白皙粗短的食指尖,竟然亮起了几缕电弧。 啵的一下,电弧嗖的弹了出去,快逾弩箭,把清溪对岸某株杂草炸成了飞灰。 微微有些气喘,常磐不以为意,颇为自得,邀功般看向柳毅。 柳毅眉头一挑,看着河对岸那株遭了无妄之灾的小草,眼神幽幽,不知想起什么~ 他叹了口气,表情颇为落寞,很是反常。 正待大笑三声抒发情绪的常磐,见状稍愣,而后像是犯了错的孩童,手足无措起来。 柳毅苦笑,摇了摇头,很快恢复从容,坦然伸手: “帛书,借我一观!” 第九章 余生 修真?柳毅从未想过,甚至更早以前,他连听都没听说过。 但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词眼,夫子竟然卸下往日伪装,**裸流露出那种**——贪婪。 柳毅打心底里,对这个词眼,感到反感。 柳毅稚龄随夫子习文练武,读的是阴谋权术之篇,习得杀伐屠戮之术。武道煅体、练气、术术搏杀,这些离山民生活极其遥远的东西,自幼便伴随着他成长。 打熬体魄、与猛兽死斗,那些暂且不提,平日里夫子所传练气之术,柳毅却早就有所怀疑。 当然,这不只因为脑海中总是翻腾,难辨真假的画面。以及连夫子都不清楚,他天赋伴生敏锐灵识。 那从来不仅耳聪目明那么简单,还有一些更艰涩的东西,也许是察言观色、洞彻人心,柳毅却更喜欢把它称为“洞察”,同样是源自心灵深处某个莫名其妙蹦出的词眼。 柳毅总是很容易捕捉到他人对己善恶态度,如同面对野兽时、目标无有逻辑意识的杀伐念头,面对村人,对方总会或多或少流露敬畏、妒忌。 面对养育自己十年的男人,柳毅显然还是敬慕的。但夫子身上偶尔透露出隐晦的杀意、怨憎、以及明显针对他的贪婪。却让柳毅毫不犹豫,瞒下了本身神奇天赋。 他甚至、甚至不敢在夫子面前透漏半点异常。他甚至、甚至在直面夫子时,不得不格外沉默,不得不一次次催眠自己,选择性遗忘警惕! 这些不该想起的东西,只有在远离夫子的时候,才会从心湖最深处泛起。平日里,他只是那个,对于夫子百依百顺的孝徒,贤生! 包括夫子传授练气之术,那种显而易见的怀疑,也从不敢轻易划过脑海! 传闻武者气功能大幅催生潜能,甚至让身体基本素质倍增,更有种种妙用。 可是柳毅明显比常磐更精深多的修为,却和之前胖子感觉一样,毫无用处。 柳毅不问,夫子也不曾解释,他却早就留了个心眼。 常磐只道柳毅私自教他夫子‘嫡传心法’,那是天大的恩情。他又怎会明白,柳毅更多不过是在利用他! 常磐习练‘气功’,这究竟能不能瞒过夫子,根本不在柳毅考虑范围内。 倘若夫子果然察觉,而这亦是不传之秘,那么多半,他顶破天挨顿揍,至于常磐如何,就不是他能记挂的了。 倘若夫子并未察觉、或者发觉了视而不见,那么... 假如夫子果真带着另一些目的,常磐是否能为他挡灾? 就算挡不过去,至少也是一分机会,或者,拉个垫背也好—— 这才是柳毅那时心声! 他从来不是善男信女,怯懦顺民。 这和夫子私底下教授,完全同圣人礼法背道的观念契合。 夫子怎么教,他就怎么学,为了生活,也为了生存! 直到今天,常磐偶然得了天书,柳毅终于可以确定,所谓“气功”根本就是幌子!只怕那心法,多半是用来修真筑基! 无怪乎夫子对他体术要求严厉,修为精进,总不满意。 但是关于练气进度,哪怕他有意懈怠,亦不过多苛责,甚至甚少提点! 怕是,怕是这心法,连夫子本身,都未必熟解! 武道仙道,实难共融! 柳毅心头泛起凉意,这些念头繁琐,但只是闪电掠过脑海,不曾驻留心湖,更不会表现出来。 伸手接过那卷帛书,霁颜,同时庆幸一直以来刻意压制修为,着实明智之举。 他煅体固然疲累,诚然夫子所言,后天欠缺。然而在修炼心法上,却又是钟灵毓秀之裔。一分努力,十分收获,比起十分努力的常磐—— 柳毅摊开帛书,目光闪烁。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修炼这套法诀以后,会否被夫子察觉,以致引起许多不可测变化、后果! 只于常磐身上,他先前并未察觉气息异常,这还是两人心法一脉相承,柳毅修为更深厚许多。 想来,要么无名心法本身善于伪装,要么,这卷帛书记载法诀当真惊天动地,难被凡人揣测。 何况,既然夫子只教他“修真基础”,而未有应用之法。那么他偷学些应用法门,想来终归,有备无患。 不拘哪种情况,对柳毅来说都是好事。 更重要,他能肯定,夫子对他,的确有着孺慕之情!缘何会生怨恨、乃至贪婪,这都是旁支,被夫子理智压制的潜意识。 一起生活十年,就算是养条猪狗,都会有感情,何况师徒? 当然,自小受到近乎魔道式教育,存理智、灭人欲。 柳毅也不是没想过,直接弄些毒药把夫子鸠杀。 一来无此能力,再则更多,怕心中也不甚愿意。 柳毅防备,但从未想过率先反击,殊无余力,亦无必要。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细细审视帛书,紫色的背景仿佛一片紫意深邃汪洋,那种感觉,让柳毅忆起,曾今在夫子暗地收藏的某卷志怪杂书里,记载关于神秘北冥修罗世界的描述! 紫的天、紫的地、紫色的湖泊中、一只只八臂牛首修罗夜叉驾驭九头怪蛇,缓缓浮出水面... 它们、它们似乎在嘶吼着、咆哮着—— 帛书上记载金色文字,除了卷首八字,始终不动如山。 其他明明应当绣在卷面字迹,竟是如同水蛇般扭曲起来。 一条条金色线段,时而如同蚯蚓,时而又变成蝌蚪。时而在紫色平静的海面遨游,时而又倏忽消失,甚至偶尔跃起,穿梭到柳毅心湖... ... 微风吹来,常磐挪了挪僵硬的身子,抬头眺望,发现已经日上中天。 这时,估摸着夫子早就开始讲课。可柳毅却还拿着那卷帛书在发呆! 常磐暗自有些懊恼,他怎么就忘了,昨夜也是阅读这卷神秘帛书,不知不觉天就亮了,身体中“气”的轨迹也发生了改变,才有他能够驾驭电弧那一幕。 初时常磐只道奇事,未曾多想。现在,回忆起昨晚,分明是被这邪魅帛书摄走了心神! 他不仅暗暗焦急、担心起来。 夫子虽然和气,也不是没有威严一面。旦凡敢有翘课者,一律逐出门户。 当然,比起夫子的惩罚,常磐更担心柳毅此时状态。他不知自己昨晚究竟怎样,可现在,观察柳毅愈见苍白、呆木的神色,他又是心焦、又是自责。 常磐不敢动弹,生怕打扰柳毅,又引起糟糕的变化。 这时,某只旁窥的野兔,却是“嗖”的窜了出来,一头撞在柳毅身上! 噗! 脸色苍白的柳毅猛的喷了口血,遽然扑倒。 他双手俯撑地面,剧烈咳嗽喘息,零星血沫落下! 这样子,仿佛方才那兔儿迎头一桩,不啻天雷殛顶! 常磐大惊、大恐、大怒! “不好!毅哥儿!” 低声惊呼,他抬手便是一道比方才粗多的蓝色电弧打出,轰的一声,直接把那摇头晃脑的兔儿击飞出去,抛入草丛。 也不看结果,他急忙蹲下,随即扶住柳毅,慌慌张张,落手无措。 不停拍打柳毅背脊,犹若他被噎住时母亲所做一样,常磐甚至急的眼泪都快溢出。 柳毅被他没轻没重一阵打,差点连心肺都咳出来,只得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几乎是匍匐着挪到溪畔,柳毅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掰开塞子,倒出一粒黑不溜秋的药丸,就着清洌的凉水,一口吞下。 常磐一时陪着他挪动,双膝跪地拖走,弄得和叫花子要饭、泼皮抱大腿耍无赖一般,失了常态。 二人现在俱都滚了满身泥巴尘埃,先前整洁风度,自是荡然无存。 至于那卷落下的帛书,此刻更无人问津。而它卷面游走的金字,似乎也安静了下来。 柳毅低头,看着清溪里倒映出稚嫩而俊秀的脸庞,几滴血珠混合着溪水自嘴角脸颊滚落,随即在清溪化开数瓣红晕,又很快被上游暗流涌走。 他心底惊惧,惊魂甫定! 他不知方才究竟何故把他惊醒,却晓得自个儿果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方才,若是再晚半刻—— 眯着眼睛,抬起头来,享受着温暖日光。 不知怎的,劫后余生,他忽然感觉心扉一下开阔,种种烦恼都被抛去。 一旁常磐前刻尚惊慌犹若热锅中蚂蚁,这时看到柳毅狼狈却坦然,那种仿佛与自然融为一体的错觉,一时受到感染,静下心神,有些呆愣。 “毅、毅哥儿...” 柳毅先前呕血的样子,当真是把他惊慑住了,搞得比前年村里刘瘸子病死时更加惨烈。 这时纵然见着似乎已经无碍,吐息亦是平稳,仍是止不住担心。 阳光下,风起了。 那孤零零的帛书被卷动,如有灵性,直接飘到两人身旁。 其上金色文字,耀眼夺目,辉光煌煌,不停提醒着主人、自己存在。 只是常胖子现在哪还有心神管什么帛书,恨不得把它直接撕烂,或者一把火烧掉。 柳毅倒是没那许多愤恨,原本就是他想窃取天机—— “天恩浩荡,神威莫测。” 莫名其妙说了这样八个字,常磐觉得柳毅有些变了,至于究竟哪里改变,他亦分说不清。 “毅、毅哥儿,这东西分明就是害人的物什,都怪我不分青红皂白,险些戕害了你——” 常磐内疚自责,一把拾起帛书,作势欲撕。 柳毅急忙将他止住,虽然明知这种神物不可能被凡力破坏,态度终归要表现。 他按下满脸愤懑的常磐,站起身来,居高临下,指着那卷帛书,笑道:“教我。” 常磐闻言诧然盯着柳毅,仿佛不曾听清对方所言。 柳毅又是笑着摇了摇头,看了看日头,也不知是否忘了夫子还在授课。 他身上,气息空灵诡谲,多变而不缺泰山之磐,温润威严下,仿佛涤去某些过去刻意做作的姿态,而后点头表示肯定。 “你现在,就教,我想学!” 第十章 匆匆 天道无常,雷道总纲,天雷殛世,灭尽无常。 世有凡人不知苦,红尘生灵焉明荼。 九幽灵魄殇魂道,苍穹碧仙泛星湖。 雷罡,正*法也。火能焚尽万物,金可切割千仞,煌煌光明,普照大地,亦能摧毁众生。然万物有灵,绝壁落魂,众生之愿,岂如常载。 世间五行术法,光暗冰雷,阴阳两仪,生死伦常,唯独雷火有灭无生。 烈焰之力固然绵延霸烈,终究失了先天纯粹。唯有雷霆,秉天之怒,代天行罚,殛灭生灵! 溪水潺潺,涓涓逝流,柳毅盘坐水滨,并不在意胸前衣襟血迹。 他的面前,常磐挺立,手舞足蹈,意气风发,侃侃而谈。 两人并未因身份倏然调换,有丝毫不适。 常磐少年心性,总想表现自己,这时得了机会,当然好好把握,恨不能将所习一股脑传给对方。 至于柳毅,夫子从小便教会他,达者为师。 在不触及根本利益的前提下,纵然向敌人偷师,亦无不可。简而概之,八个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并不觉得向常磐求教,就有甚丢人。 柳毅目光凝然,显得非常专注。 几只蝴蝶飞落到他身上,栖在肩头、发梢、睫毛。 蝶儿翩翩,携着花粉沾在鼻头,挠人心痒。 柳毅动也未动,全副心神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 天书之所以为天书,和寻常秘籍最大的不同,便是意境的传承。 寻常秘籍记载,不论武道,总不外乎学法、练法、用法,最多提及一些巧思捷径。 可天书不同,非但止于传授功法本身,更会令得了解许多原本不懂、但必须理解的道理。 譬如武林间某种奇功“龙象般若”,若不识龙象之力、不懂般若之智,就算苦修千年,破尽一十三层,也难入化境。 自然,天书的传承尚不止于此,更多难以描述的东西,怕是无法用语言转述。 常磐说得天花乱坠,柳毅听的津津有味。 这一来一往,虽无互动,效果却好的出奇。远不似众人日常听夫子讲课时,极尽敷衍。 常磐虽然不是天书,毕竟得了真传。 固然一者原本所精不过十一,而转述亦止十一。 柳毅天赋异禀,听着听着,不知不觉,身上遽然亮起紫蒙蒙的微光,竟是入了境。 时间就这样缓缓流逝,二人一讲一学,皆不足眷。 ... 不知过了多久,柳毅悠悠醒来,常磐孜孜在他身旁护法,霎时雀跃。 “毅哥儿,你终于醒啦,咱们回去吧。” 不论修行,常磐终究只是小小少年,心性未定。 这时他忧心夫子惩罚,语气也难免有些催促。 柳毅默默仰望天空,这时已经日上三竿。 一番行功,仗着深厚底蕴,他已然在雷法造诣上超越了目下的常磐。 可惜这点成就,哪能叫其生出毫厘自满。 缓缓起身,掸了掸尘土。 低头看着胸前红迹斑斑的衣襟,柳毅不禁陷入沉思,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半饷,直到常磐都急的开始团团转圈,他的唇边,忽然出现一丝莫名的笑。 “小胖,想不想,不被罚。” 柳毅低声耳语,坏坏的表情,勾起了常磐肚里的邪虫。 “这个~毅哥儿,你的意思是?” 常磐其实并不蠢,尤其被天书开了灵智,勉强倒也算得聪慧。可这智慧毕竟是后天得来,并非一时半刻就能融用无妨。 况且阴谋诡计这种东西,单纯的小胖子,就算一百个加起来,也比不上自小受到熏陶的柳毅。 柳毅目光闪烁,随即猝然一寒。 他身上刹那迸发的气机,竟然罕有激起了周边落叶。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搏,就搏个盆丰钵满~” 常磐愕然直视赌徒一样的柳毅,不明所以。 可常年养成信任,还是令他毫不犹豫,应声附和。 “额~毅哥儿,我听你的!” 柳毅坦然注视常磐,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么,随我来吧,咱们只需如此、这般...” ... 晌午已过,日头正盛。 炊烟歇,蝉鸣噪声鼓荡。 送走了急切寻子的常磐之母,胡乱安慰一番,夫子不禁阴着脸在书斋外小院里踱起步来。 柳毅自是不会翘家,常磐也是个老实的孩子,两人这般,到多似少年人贪玩忘了时辰。柳夫子并不怀疑二人是否遇险,因此颇为不快。 可看着这时二人尚未归来,也不禁暗暗焦虑。 他当年在雪原救得柳毅,当然不止全凭良善,自然,也不会说什么早就对个婴儿有甚蓄谋。 这些年,他虽然还记挂着早先少时在江湖中历练,偶然得到那套奇术。更多,于情理,对柳毅却仅剩父子师徒之情。 他为柳毅取名为毅,固然的确起卦求签,却也是从十数合用字里挑拣出来。 柳毅,这名字对于本土人士,并无多少特别涵义。 但是在夫子心里... 他始终寄希望这熟悉的名讳,让他回忆起某个在故乡脍炙人口的故事,进而勿忘为人底线! 他是人,纵然来到此地,投身魔门,无所不为,无恶不作,他终究还是人! 有别于所谓“人类”的“人”,在他的故乡,做人,可以十恶不赦,但却绝对必须恪守某些“界限”——譬如,虎毒不食子! 这并无意义,至少对于外人无甚意义,但对他本身而言,却是能留住那些朦胧回忆的唯一盼头。 说到底,他纵然肆意随性,终究、终究... 叹了口气,怒然拂袖,把一旁重达几百斤的石磨抽的平飞。 他折身入屋,正待提剑上山寻人。 远处村头忽然传来嘲杂人声,伴随着阵阵惊呼,听着似乎正是朝书院方向涌来。 夫子心头一颤,顾不得拿剑,抢步跃出了门外! ... 驻足,极目眺望,夫子一时呆住了。 老远,他便看到众人抬着两个担架,前后走来。 担架上躺着两道血肉模糊身影,由于视角,看不清伤者面貌。 其上盖着白布,早已浸出大片红渍,令人心惊,无怪乎那些村人这般慌张。 甚至,夫子凭借超卓耳力,还能听到人群中有人低声抽泣,听声音,不正是方才离开的常家嫂子。 脑子里“嗡”的一声,夫子哪还记得不再人前动武禁忌。 早先辰时仓羯嫂有孕的喜讯尚未在心底酝酿开甜意,柳毅和常磐的翘课已经让他略略不悦,而这时,入目所见,突如其来的霹雳,更是几乎把他击倒。 夫子一步十丈,缩地成寸般来到人群中,直接跃至担架旁。 凝神一看,那面色苍白,重伤垂死的,不是柳毅,更是何人?! 他一抢手,把过脉,脸色阴晴不定。 直到半响后,似乎断定了什么,他才沉了脸舒了口气。 所幸,这孩子只是失血过多,无有性命之虞。 此时,村人在旁静若寒蝉,众目睽睽,他倒也不能厚此薄彼,亦为能更加准确判断情势,他又闪至另一副担架旁,查看起常磐伤势。 这时众人早已驻足,不少村邻都暗自咋舌,忖道夫子果然是有法力的高人,平日不显山不漏水,这一旦动真格,当真是仙风道骨、霸气四溢。 就连常磐之母都止住了哭泣,掩着唇,强自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叨扰夫子做事。 但她眼中火热的期望,却是能把人生生灼穿。她殷切盯着夫子,那种哀求,早就忘了平日里对夫子该有的恭敬。 几条抬担架的汉子,都是村里熟人,这时也不敢把架子放置地上。 晓是二小身子不重,但夫子就在身旁,方才又露了一手,给他们带来许多压力,只觉得额间冷汗溢冒。 山民猎户当然不缺急救手段,即便不算仓羯,家家男儿亦都有几手保命绝活。 柳毅和常磐双双染血倒在村外,发现的猎手早已为他们做了止血处理,更是提前断定无有性命之虞。 然夫子威势太盛,谁知道这尊大神,会不会由于私生子重伤,就迁怒旁人。 山外邻县,听说县老爷家公子在乡下坏了性命,那老太爷竟然提兵直接把事发地点左近村庄全部夷平,罪曰见死不救。 天见可怜,谁知道那公子哥儿遭了鸟罪,死了都要累人。 这方圆千里之内,可以说都是目无法纪、野蛮、且不服王化、菇毛饮血之地,虽然尚是属于大唐境内,京畿对于此间可没什么控制力。 在这里,每一片土地,或者山岭,都有一个类似夫子、或者老爷之类的绅豪存在。 而这些实际意义上的贵人,冠以常名,那便是土皇帝! 好在夫子毕竟不是肥头肚圆的县太老爷,他近年来,多少自忖有德之辈,在这些纯朴山民面前,做不出迁怒欺人之事。 旦见他朝着常磐之母递去一个放心的眼神,而后便冲着几名挑夫摆了摆手,示意将两小抬进书院。至于其他人,虽然未有表示,可那淡漠神情,足叫人群皆做鸟兽之散,各回各家,各教各娃。 一振袍,清风卷起路上尘埃,夫子早已展开身法,如鹏若鹰,闪回了书院。 这时,他更不曾看到,重伤的柳毅,微微眯眼,露出得意的笑~ 是日,夫子不曾苛责二人,亦未询问祸端,只是悉心照拂,嘱咐再三。 是夜,一书生提剑上山,远处老林兽哭狼嚎。百十里外,霸占后山,古径入口处一盘踞百年狮虎凶兽,身首异处! 光阴匆匆,日月飞逝如梭。 眨眼,又是三个年头过去。 时值丙子年盛夏,万物炳然著见,兹萌于既动之阳气下,洞下水。 第十一章 自在 “毅哥儿、毅哥儿,咱们去后山吧!” 依是晌午之前,放课后。 大大小小顽童雀跃跑出了学堂,唯独年纪、学龄最长的常胖子,留在最后,朝着柳毅熟稔发出邀请。 近年来,柳毅身量见长,不过舞勺之龄,尚不足志学,已然是个舞象少年模样。 自昔日事后,也不知夫子究竟想通了什么,除了每天夜间依旧用药浴为柳毅洗身,白昼苦修倒是免去许多。 许是正值身体发育之龄,三年来,虽然煅体不再似过去苛苦,柳毅二人修行成效反而更见显著! 当然,这“显著”只是比照他过去缓慢的修行进度而言,在夫子眼里,肯定还是不过关的。 比起村里其他孩子,包括搭伴儿同修的常磐,不拘方方面面,柳毅自然是一枝独秀。 他并不晓得,平日里看似简陋修行条件,夫子变态苛刻训练方式,尤其每夕深夜药浴。 诸此种种,哪怕比起江湖各大宗门核心弟子,皇家子嗣,亦较优渥! 甚至、这本就是某魔道大宗核心弟子才能“享受”的“待遇”,秘门传承方式! 夫子在他身上,实是付出了海量心血。 早年奇遇得来灵药仙酒,倒有泰半耗在了那看似简陋的木桶中。 单他这些年来耗费,若是折算世俗钱财,只怕足叫富贾巨富倾家荡产! 如此,可想而知夫子原本对他期望多高,寄予念想怎样厚重。 也同样可以想象,这种条件下,柳毅至今不过堪堪煅体筑基成功,其天赋... 果真叫人赞叹。 ... “好!” 倚着门框,柳毅看着比自己矮了足足一个半头的常磐,不禁笑了起来。 都说练武修行能美型,怎料这两年同样开始煅体的常磐,非但不见苗条下来趋势,甚至颇有朝着横向发展的纠纠气魄。 二人一对一答,已经熟络,更多是一种习惯,随即勾肩搭背,携手离去。 夫子在书院正厅收拾,抬头眺见,也不禁莞尔。 他已经坎破,明悟心中所求,不过颐养生年。 又或者... 兴许,对于他这等而立之龄的武者来说,如许“知命”观点很是可笑。 但偏生有些事情,只有夫子自己才清楚。 而他现在每每看向柳毅,也没了过分苛求,多是老人瞩目着自家儿孙... 哼着曲调奇异的山歌,夫子一人在书院里优哉游哉。 窗外闲风徐徐,偶尔溜入,肆意涌过,卷起一页页翻开的书卷,而后蜂拥出了侧门,留下呼啸—— 那沙沙声,伴着叹息,伴着欢愉,渐渐隐没。 ... “喝!” 后山深处,距村数十里外,绵竹林,野熊洞。 只听得一声清脆低叱,随即一团栲栳大蓝色雷火划破宁静的长空,轰隆一声,炸在黑漆漆幽深洞口前。 “吼!!!” 熟悉的怒吼自洞窟里传出,仅仅余波,就激得洞外土石飞扬,黄沙肆虐。 几十丈外,竹林里突兀耸立着一座柱形平台,石柱上,柳毅负手而立,一旁常磐收回指诀,雀跃不已。 砰! 好大一只熊掌,直接从黑暗洞窟拍出,把得前方地面都压得龟裂,附近修竹更是摇摇欲折。 那足有成人脑袋十几倍大小的巨型熊掌,看着就叫人束手缩脖,更莫提其上五根尺长,乌光禀禀的趾爪,当真是寒气森然。 隔了半响,那巨熊方才自洞里懒洋洋探出大半个脑袋,四面窥望! 天哪,那哈欠连天的血盆巨口,莫不是能把成人半个身子都生吞进去!好一只庞然大物! “呔!熊黑!小爷不过来你家门口耍耍,你还敢出来!有胆弄威风!” 一声呵骂从天而降,那自洞内钻出半个身子的黑熊,竟然人性化裂开嘴角,露出一副狐疑的表情,抬头朝着声音来处张望! 这一看那不打紧,迎接他的又是一团栲栳大小闷雷,当头落下! “轰隆”一声,蓝色雷光闪耀,青烟升腾,隐约还有焦糊的味儿。 在正经修士眼里,这道雷法估摸着也就堪堪入门,连小成都算不上。但山岭间刚刚开化的精怪,不成妖,哪里受得如此正*法! “嗷呜!” 一声哀嚎,黑熊直接被炸的缩了回去,依稀于那明光一闪之际,某熊黑脸,变得更黑了! “吼!” 怒吼声半途被强行遏制,而后便是漫天嚣张的大笑。 只见野熊洞外,站在竹林石柱上的胖子,跳脚嬉骂,极尽挑衅之能。 可惜,任是他把熊黑祖上一百零八代蹂躏个遍,再不见那黑熊搭理半声。 显然,可怜的小黑熊精,已经忆起是哪位恶客临门。 “哈哈哈!毅哥儿,这厮鼠胆,不过耍弄了几次,就没得玩了,咱们走罢!” 又是一阵张狂跳脱的笑,仿佛那狂笑之人已然傲立巅峰,天下无敌,俯首四顾,寂寞成癫... 熊黑闻声,只待好一会儿平静,这才偷偷摸摸抱着脑袋,做贼一样在自家洞口,探出了小半个头去。 可惜,轰隆—— 迎接它的,依是一大团雷火! “吼!” 巨黑熊暴怒,疯也似的冲出了洞府,遗憾是,他只能远远眺见,一猥琐胖子伏在另一人背上,得意地朝着他比划出种种挑衅的手势,分外恶劣。 绵竹林,伴随着黑熊精嗔癫怒吼,百年老竹成片成片倒下,许多竹叶,缤纷雨落。 ... “嘿嘿,毅哥儿,你看,我这修为可当得‘高手’二字!” 清溪,林荫。 常磐架起木叉,就着篝火,殷勤为柳毅打起下手。 这数年来,自从柳毅筑基成功,常磐雷法修行亦有小成,两人也不知祸害了多少山精野怪。 当然,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柳毅在护法,常磐一人献宝。 小胖子自然懂得天外有天的道理,可每每调戏那些野货,总忍不住自满,自得其乐。 柳毅在旁坐着,拎着根竹棍,上面穿着几尾鱼儿,悠闲地烧烤。 “呵——高手?” “也算是吧...” 胡乱应付一句,再不去管洋洋得意的常磐,那厮显然陷入某种意淫。 早在一年前,他已然把九霄紫府雷罡总诀第一层修炼完善,达至巅峰。甚至多年修来的神秘“内气”,也源源不断自丹田朝着紫府汇聚,算是入了修行门槛。 相较在更为优渥的外部环境下,他要耗费七八年才能煅体奠基有成,这其中差距,不能用道理来计较。 当然,碍于常磐缓慢的修行进度,他至今未能获得九霄紫府雷罡总诀第二层行功法诀,无法更进一步。 至于那令人神往的第九层最高境界,按照常磐描述、帛书记载,化身雷霆纵横天地,怕是、怕是他今生都没什么指望了。 这东西,邪门的紧,没有常磐,他可练不成。 所谓灵物择主,便是这个道理。 只憾,在柳毅看来,那卷帛书之灵定然是瞎了狗眼,自己好大一块修行璞玉就在旁边,偏偏这贼厮认准了蠢笨胖仔。 要知道,常磐修行比他还要苛苦,几乎豁出命去,晚上连觉都不睡。偏生如今还在第一层中游打转儿,要达到他一年前的层次,尚不知得耗费多少水磨功夫。 这种资质~啧啧,怕是快赶上他过去在夫子眼中表现了。 常磐修行法术,根本没有瞒着夫子。本来按照柳毅计划,某些突发情况,也总得有人跳出来当挡板。 想来,夫子定不会贪墨小孩子家的东西,遑论灵物择主,这道理夫子更懂。 亦按照常胖子心性,平日里甚为张扬,如若偶然展露一些手段,对旁人也好有个交代,推说至夫子身上。 最后,旁的不论,单单数年前招惹狮虎兽一事,不祭出帛书,就圆不过去。 那等几乎成妖的精怪,可不似熊黑那样弱智,奸猾的很,哪会无缘无故和人结仇。 慷他人之慨,柳毅并不觉丝毫不妥,魔道中人,皆如此类。 至于现在,他自个儿修行这事—— 他不曾说,夫子亦不曾问,仿佛并无此节。 他私下自忖,估摸着应当无甚大碍。 所幸法诀神异,若非有意显摆,旁人极难揣摩。 那么,夫子多半也是不曾看透,左近百里,更当也无人有此能耐。 ... 日头正盛,朗朗乾坤,定鼎浩然。 食过饭,猎户们成群结队去到周边老林捕兽。 即便是家家健妇,也纷纷下地干活,或者到近处采摘些野果菌类。 要说特殊,那便只书院里悠闲乘凉的夫子。 或许,还要算上甚少出猎,但每每动手必定大有斩获的仓羯。 仓羯是常家村最出名的猎手,毋庸置疑。而仓嫂则是唯一不下地的仆妇,虽然为多人暗里诟病,泰半倒是长舌妇人嫉妒之言。 往常,就算不出猎,仓家院落大门也总敞开着,不禁邻里相访。 今个儿,只看他家门户紧闭,便晓得是谢绝见客。 虽然村里汉子总想和仓羯套套近乎,学上两手。而仓家闺女,也着实可爱,襁褓中就不知被多少“小子”打上了主意。 但仓羯的威严固然不如夫子,好歹也是村里有数的人物。只要他每每这般做派,定不会有谁不开眼上门叨唠。 紧闭的门窗后,似是寂寂无声。 灼眼的阳光,洒在土黄色的院墙上,照出了斑驳。 ... “羯哥~莫非、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这些年来,我们毕竟~” “好了,不要说了,我懂,可是——” “羯哥~我还记得...” “行了!我、自有主张。让我、再想想~” 谁的劝说,那样无奈。 谁的决断,充满悲哀。 无力的无奈。 矛盾而悲哀。 第十二章 异象 许多时候,知道,却未必要去说道。 ,不是长舌妇。 许多时候,哪怕清楚一切浮华皆是表象,沉溺其中,又何尝不可。 终归,我们懂得,但并非什么大德高僧。 看不破,执着魔。 没有人是傻瓜,每个人心中皆有隐晦的精明,或隐忍,或谋划。 但是,倘若那尚未发乎行迹,为何要刨根去究底? 若过分把别人当做痴儿,配角,依附自己而生,只看自己才是唯一,是世界中心。 那么... 柳毅其实一直都懂,他不明白为何会懂,十几年的生命中,毫无懂得这些复杂的由头。 这是一些全没因果的感慨,但往往会在他心底徘徊。 他时常彷徨,怀疑灵魂深处驻着另一头魔鬼,近乎“全知全能”。 他时常恐惧,因为本心明白,那极可能是他自己... 所谓情绪化,人格分裂,精神失常,在果真放纵以致失控前,多为难以自律之借口。 他不需要,更不屑得到—— 所以,他宁可去尝试理解,企图猜测,无畏徒劳。 ... “小胖,你说,这世上,可有前世今生?” “这~毅哥儿,应该是,有的吧。” “那么,你说,这世上,岂有生而知之之人?” “这个~我不知道咧,毅哥儿,这么深奥的问题,你为什么,不去问夫子?” “夫子——问夫子~” “...” “...” “毅哥儿?” “怎么了?” “鱼糊了~” “哦——” “哎呦,我的哥哥诶!” “哈哈哈哈哈!” 谁的抱怨,伴随着笑声,回荡在野林。 抱怨,怎么会有抱怨,怎么会敢抱怨。 笑,莞尔失怒。 遗忘了威严,还是深埋了冷淡。 谁的冷淡,被谁埋葬。 那变化潜移默化,无声无息,恰如林间无声无息逸散的烤肉香气,焦糊了,更诱人食指。 ... 我不问,是在害怕。 是我不懂,害怕被奚落。还是懂得,害怕得到结果。 ... 山里的生活,平静、平淡,几十年如一日,时间卸下了沉重的包袱,没有那许多残酷节奏压迫,光阴逝如流水。 一天劳作,夜间伴奏着几家婉转低吟,几家休憩。 书院外墙还是那么低矮,黄土泥砌,看着就像一推便倒,竟于此间已经算得豪华。 隔壁仓家牙牙学语,沉稳而厚重的男声大笑,总为平静的夜,抹上不少色彩。 彩的色,藏着灰,透着疲累。 是夜,直如往昔,但不再孤寂。 ... 青灯烛火,所谓愁眠者,无病呻吟。 夫子当然不是那种穷酸,有事没事吊个书包。但这深夜,他倒是反常的撑起里屋窗户,临帷对月,饮起酒来。 书院不大,坐落不过亩许,但除却外间授业厅堂,堂后倒也有一进三间,分作饭厅,及两居室。 柳毅自小懂事起便是独居,不知是否夫子有意培养他自理能力。 这日,少年一如往常躺下,偏裹着薄薄的毯子,辗转反侧。 心头缭绕着早先辰时复又浮现的感慨,一旦苏醒,便如湖水决堤,怎生都挡不住。 毯子极薄,夏日盖着也不会嫌热,可柳毅却似拽得颇紧,须臾就在身上沁出一层冷汗。 脑海里回荡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非复所谓常人难以抉择时,矛盾的心声。 那声音根本就似有实质,更像冥冥中某个无上意志在警诫什么。 从最初单调的灌输一些莫名奇妙,比夫子传授魔道偏执理论更为邪乎的观念,到如今,仿佛竟想一股脑把他变成另一个人。 柳毅不怕,没来由的恐惧,不是畏惧。何况他认为,那心声源于灵魂,心中虚幻的魔头,伤不及实体本源。 他只是烦躁,自几年前险死还生起,那声音就时常回荡在脑海,一如跗骨之蛆。 他不知该如何置处,好容易近些年从夫子身上察觉某些隐晦的敌意消散,他更不敢询问夫子,以免变生腋肘。 好在那声音出现,倒也非伴着全是坏处,至少自幼丛生的梦魇,已经逝如烟云。 一得一失,一啄一饮,柳毅不懂得那么深奥道理,更是对冥冥灌输艰涩理义嗤之以鼻。不可否认,那乍听起来似乎很有嚼头,颇为玄妙的呢语,初听诚然诱惑无穷,甚至令他坚定而稚嫩的本心稍稍动摇,堪比天魔妙音。 可当它每天像是老婆婆一样在耳边絮叨,根本不懂循序渐进,又实在~尤其今夜这种情况特别严重! 静悄悄的陋室里,分明针落可闻,奈何柳毅单方面陷入嘈杂的煎熬。 待听清夫子推开窗帷吱呀声传至,他忍了半刻,终是耐不住烦闷,同样轻轻推开了窗户。 在那一瞬,清洌的星光洒下,舒爽凉风吹来,脑海里絮叨声终于消失,他甚至忍不住要为环境所惑,敞开胸怀,把心头一切疑惑,自身背后诸般异象全都告诉夫子—— 但下一秒,他又生生忍住,或者说是那莫名的警戒声遽然敲响暮鼓,从极静到极动,把他惊醒! 对着月,柳毅趴在窗台上,呆滞抬头,只见月暗星明。 夏季,往往蝉叫不歇,尤其山岭,更是难得消停。 为何今夜,反常的宁静?更似乎目前这一反常,并未受到山民足够重视。 究竟是大意的忽视,还是下意识的无视,或者... 天空中繁星点点,比起往常显然灼目许多。 那一轮弧月竭力挣扎着释放光亮,偏偏看着就让人觉得黯淡,也许随时都会隐去。 在彼岸无尽星空里,北天七颗明星,勾成勺,尤其耀眼。 柳毅看着天空,莫名有些心悸,宛如被那北斗星辰摄走了心神。 他紧紧盯着天幕,恍惚若痴,目光渐渐开始迷离,眼神也变得涣散... 夫子一声轻叹,伴着另一阵“吱呀”,关起了纸窗。 或许是未曾发现弟子异常,亦许是直如柳毅脑海中那个莫名声音告诉他的,知而不言—— 本来,三间并列,他既未伸头,如何能看清侧室。 但既然他什么都不曾看见,又为何要关起窗户,凭白败了饮兴。 那叹息,又为谁流落... 柳毅呆呆的看着、盯着昏沉的天幕,盯紧那七颗闪耀的星辰,似乎已经印到了心里。 他眸中反射着星光,俨然只剩勺形夺目。 他不曾察觉夫子的叹息,夫子的异常。他甚至不曾察觉,何时失去了本我意识主导! ... “醒来,醒来,快醒来~” “如是我知,勿归处,生虚无。念道尽头,茫若雾,感伶苦。” “不归、不妄、不空、不倦、不迷、不弃。” “醒来,醒来,快醒来~” “子非鱼,为何戏那鱼水之欢。子非子,缘甚思彼知鱼之乐~” “得之所得,失之所失,报之所报,偿之所偿。” “醒来,快醒来~等你~都在等你~” ... 那一夜,仓羯家丫头,哭了整晚,尤其恼人,又惹来许多怜惜。 那一夜,关上窗户的夫子,直接闭起五感,沉入休憩。 他不想见到不想见的,故而自闭灵识。灵识已然闭起,他还能看清什么? 当仓羯把全副心神放到了自家稚女身上,不住运气为之疏导经脉,愁眉安抚。 当仓嫂低声抽泣,紧紧拽着衣袂,眼中只有爱女和夫婿。 当夫子少有陷入梦境,圆了多年念想。 当垂垂老矣的村长,偷眼从门缝瞥见屋外洒下灿烂若白昼星辉,惊惶更把木门闭得紧些—— 有的人坚定了念头,斩杀掉犹虑。有的人放下了执着,再不去顾忌。有的人唇边挂着微笑,而不明己忧。有的人战栗着身骨,怅然追忆—— ...... 那一夜,柳毅呆了整整一晚,是日惊醒,若有所惚,一无所悟。 那一夜,北天七颗星辰降下辉光,一如当年在盛京赐下福祉,惊动天听。 只是,那辉光汇成了柱,却在不周山顶千丈外散开,变得朦胧。 只是,那朦胧终究复又砸下,声势愈显浩大。 只是,怎得没有半个村民察觉异状,诸家一梦天明。 只是,缘何等了整晚的柳毅,一无所偿... 谁又见到,那一夜,某个偷偷在自家后院练功打坐的胖子,被镀上了层层夺目的银辉。 ... 诸生皆谓道可道,道者莫唤名非名。 浮世若梦胡为醒,大觉流年畅甘霖。 是你的,终究是你的,怎样去摆脱,如何的茫然,也甩不开责任和包袱。 不是你的,总归不是你的,怎样去求索,竭尽的努力,得到可还是旧盼或期望。 一些责任,天注定,由谁去承载,那便是天命,是大任。 一些福祉,星眷恋,该谁去继承,那便是福缘,是大泽。 天道?天象?天道慈者,慈于其子。天道所赐,予取谁定? 天若赐下,取或不取,在天命,不在人为。 谁又敢说,看懂了天意。 你观星,我测命,龟卜易经生太极。 你殒生,我损魂,八卦四象起歧义。 佛曰,不可说,说了就是错。 只人、只人、总不甘天定... 天人终隔一线,那一线,是天渊,亦把两种不同的意志,永远分割开来! 武家道家,都讲求天人合一?但天人,怎么可能合一。所谓融入环境,天人一体,不过散去了自我存在感,而非当真平等融合天地。 一滴水落入大海,那便是融合了大海? 人唯一,天是幕!两者先天不等,差别太大。 天人合一?呵,天人合一! (ps:主角是谁?看懂了吗?嘿,主角?配角?气运?懂不懂,无妨,很快你们会明白。 本不想说,但还是要说。本人作品中,自始至终蕴藏着许多东西。已告知,未明示。 关于本书,只是我想写一个转生而不知其转生的故事,兴许很快会由于外力发生转变,亦复加上一些更加有趣的元素。 所谓转生,未必就是前世今生,也不尽然穿越,那太俗套。其实庄生梦蝶,蝶梦庄生。焉知某狂生妄想,或者若蝶成痴? 非其人,何足道哉,余者不过自忖。 另外,我始终认为,实力、智慧、谋略,这些实质上的基础,才是为人成功的可取法门...而非无谓无脑的勇往直前、单纯脱离现实的正义狂想、或者懦弱的等待命运赐下福祉。 气节很重要,譬如真情诚意,缺之索然。 但若把那些美德当成食粮,我写不出真实童话的完美。 再三声明,本书,只是我酝酿许久,想绘出一幅波澜壮阔、又决计与众不同的史诗画卷。 剧情很精彩,曲折波澜更甚加勒比海上的风暴! 琐言...就此打住—— 总之,写这么多,只是因为大势即将展开,少许牢骚。 总之,我想描绘许多不同的东西,脑海中纷乱而有序的奇异画面,远非如今千篇一律的网络快餐。 若无法接受新的观点,新的思想,新的套路,心智不够成熟。 很遗憾... 倘若有所期待,恳请点一张推荐,或者收藏,亦或宣传,某皆欢迎之至。) 第十三章 将至 晨曦微露,东方天际尚自昏黄。 半空中,朵朵浮云懒洋洋不肯散开,约莫还未醒来,连一缕熹光都不肯透过。 宁静整夜的小村,静谧的环境忽然被一阵嘹亮鸡鸣打破。 村东头,王瘸子家后院,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甭说,显然他家那只该死的杂毛公鸡,精力旺盛,又开始啼丧。 寻常公鸡母鸡,都是喔喔、咯咯叫。 这王瘸子养的鸡,与众不同,嘎嘎嚷的似乌鸦一般,又在清晨准点,一日之计,当真让人唾骂晦气。 哪怕王瘸子再三同人解释,言道此鸡通灵,是山里捕来的珍禽,唤作雉精。 这种明显吹嘘加推诿的言辞,并不能让村邻尽信,压下怒火。要不是夫子在村中坐镇,邻里间多少须得表现面子上的和睦,加上王瘸子又对那只该死的——雉精宝贝的紧。要不然,只怕那货早被人偷偷打死下锅了。 村人们如何抱怨暂且不提,既然已经醒了,那么该起床的起床,该添薪的添薪。 多数成年男子一碗热粥下肚,背上弓箭,就又要成群结队往山里头钻去。 家家户户孩童,则不甘不愿,迈着拖拖拉拉的步子朝书院晃荡。 值得一提,三年来,书院里虽然走了好几个娃子,回家帮父母务农事猎。 但在这大山里,尤其有人愿保一方平安的福地,只要年年收成不紧,几乎是不会缺少适龄学童的。 毕竟,乡下旮旯,每天娱乐活动实在少得可怜,那些猎户又个个血气方刚,只好多多造福人类... 十几岁的娃子,差不多柳毅常磐那么大,已经算是半个大人。 不同于诸国制衡法定、男子十六岁成年。基本在常家村,十三四岁成家的少年比比皆是。 其实作为书院学龄仅次于柳毅的学生,常磐父母对此并非没有怨言,毕竟他家条件本就不甚宽裕。从爷辈起,常磐家传狩猎手艺便是山上倒着数的。多一人,虽然不见得能立马改善生活条件,总归多一份力量。用常磐母亲的话说,多筹些山货毛皮,等他讨媳妇儿,脸上也有光,好挑拣个手粗屁股大的。 要不是常磐母亲总觉得早年欠着夫子人情,加上小胖也时不时给家人露上两手,偶尔不忘背些野味儿回家,只怕他早就被逼着为那尚未见面、腰粗手肥的媳妇儿卖命去了。 常小胖总归也算开了窍的人,这些年沾着柳毅的光,又得夫子悉心教导,见识当然不会同寻常山民一般,一辈子尽想混吃等死,传宗接代。 他也想过去后山猎个把精怪,让娘老子开开眼,晓得自己空手生雷不叫把戏,那是正宗仙术。也好绝了他们整天鼓捣着给自己讨媳妇的念头。 奈何—— 他终究不是柳毅,道武双全,你要让他去欺负欺负寻常野兽还好,让他去和精怪单挑,一巴掌就被放翻,躲都没地方躲。 想要扯上柳毅一道,偏又被夫子明令喝止。 况且两人就算合力,也未必奈何得后山最弱的那只小黑熊精。 柳毅武道修行刚刚踏入门槛、筑基有成,速度敏捷尚可,力量则全不够看。他现在一刀能把猛虎拦腰截断,遇上熊精,怕是连皮毛都破不开。常磐嘛...不提也罢。 两人时常调戏熊怪,那是欺负黑厮速度慢,又“憨厚”。 倘若真要死磕,估计就算二人拼着老命砸雷火,也就让它受些淤伤。 盘算把它磨死,想也别想。 甚至于就连常磐偶尔背回家的野物,通常都是柳毅闲来猎到。 要让常磐出手,栲栳大一团雷火砸下,什么虎豹熊狼统统灰飞烟灭,变成碎骨头渣子。 高不成低不就,不少低阶修士行走世俗,鲜少出手。 不是他们脾气够好,而是处于他们这种境界,法术威力根本无法自如掌控,能发不能收。 碰上高人,显然自取其辱,碰上凡夫,动辄要人性命,平白惹出许多麻烦。 常磐柳毅术法都是自修,平日练手无师指点,根本没有这方面顾忌,施展法术泰半全力以赴。 山里猛禽走兽多,和山民本就是天敌,只要不杀绝了种,失手打死几头只会自豪。 柳毅多少还留个心眼,一来习惯藏些手段保命,二来他也清楚功法自带御雷诀能发不能收的毛病。 至于常磐,完全就是小孩子拿着冲锋枪,若行走江湖,不知要闯出多少祸端。 谁让天道偏心,把个军火库丢给阿三? 奈何、奈何。 ... “毅哥儿!毅哥儿?” “道可道,非常道——” 课堂上,朗朗书声做掩,常磐偷偷给前排柳毅打着暗号。 这厮自年前起,每每听课都躲在最后列,角落里。尤其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柳毅不得不坐在他前头,身高马大,充当人墙。 柳毅瘦归瘦,其实颇为精壮,宽大儒袍一罩,腰杆挺直,很有些庭渊风范。 常小胖横里够宽,其实怎么遮都遮不全,但他本来也只图藏个脸蛋,躲闪表情。 就像现在,逢到他不爱听的课、或者听倦时,便偷偷摸摸开起小差、同柳毅讲些闲话。 看着远处讲台后摇头晃脑的夫子,柳毅一脸“享受”,仿佛同样沉迷在书海里,晃悠大脑。 他不动声色,嘴里一张一合,虽然做不到传音入密,可对于声量控制,却要比常磐强得多。 “干嘛?” 柳毅心里其实还是颇怵夫子的,这一点,和日渐放肆的常磐不同。 他心下明白,夫子远比外人私下揣度更强、更精明、也更冷酷。 武道仙道,都是道,一旦踏上了,立马超凡脱俗,本质心性都会起变化。 这一点,山民不懂、常磐也不懂。 至于他——原本是不理解的。筑基煅体初成那刻,脱胎换骨,才略有体会。 似懂非懂。 夫子是谁?武道强横没边的牛人。 常磐会因为掌握了几手法术,沾沾自喜。这种少年心性,早已不属于柳毅。 他越是深入了解修行的奥妙,心底某处对于夫子畏惧,也就愈深。 畏是敬,就像凡人敬天尊地,夫子就是他眼中不可战胜的天地。惧... “吱吱咋咋!” 一只雀儿忽地从屋外俯冲入内,而后掀起一阵低呼,得意洋洋从另一面大开的窗户雀跃飞出。 那一掠,带起了一阵微风,亦把整齐的读书声打断。 随之停止的,还有柳毅纷飞的思绪。 “呀!” “是燕雀~” “是燕雀~” 短暂的宁静,书院忽然爆发起叽叽喳喳的欢呼。顽童终究是顽童,再怎么教化,时间不够,本性难移。 这倒也算不得坏处,童趣本来如此。 何况方才流光一闪的禽鸟,竟然是极为少见,传说专门报喜的燕雀。不少娃子都只听长辈提过,书上图形也有。但实物,这还是头一遭见着,自然欢喜非常。 这时,不吵不闹的,怕也仅仅寥寥几个年纪比较大的学生。 “哼!” 夫子闷声。哪怕音波扩散无形,连一阵惠风都不曾带起,也绝对比小小燕雀具备杀伤力的多。 许多新生都在心中猛的咯噔,想起长辈告诫。 这时,就在那些娃子不知所措时,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道冲,而用之久不盈。深乎!万物宗。挫其锐,解其忿,和其光,同其尘...” 平地雷起,一鸣惊人?也许远没那么夸张,却至少给慌乱的学伴指明了路灯。 夫子面无表情,慌乱的学生们急急忙忙捧起方才放下的书本,同那最初的声音混杂着开始朗诵。 极短时间,小小混乱变得和谐,夫子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复又合上眼帘,摇头晃脑起来。 “呼~那些小家伙,差点害死我们!” 小胖子惴惴,毕竟夫子的怒火可不是谁都愿意被波及到。 “毅哥儿~我有件事,想拜托、请你帮忙~” 常磐的口吻忽然变得赧然,本就刻意压低的声音,更像是蚊讷。 柳毅莞尔,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复又皱起了眉头。 以两人焦不离孟的关系,这都用上了“求”字—— 柳毅蹙眉,不自觉稍稍侧目。 “你这家伙~该不是又打那些精怪的注意!” 哪怕下意识压低了音量,他口吻中糅合了婉拒的错愕,同样清晰表达出来。 常磐闻言,更是垂下脑袋,恨不得把肥圆脸蛋挤进木桌,害羞的就像个刚过门的小媳妇儿。 可惜他这般作态,前排柳毅是半点都看不到。 也不知是否错觉,当柳毅吐出那番话,连讲台后闭目沉吟、原本沉醉在朗朗书声中的夫子,本自按照某种韵律晃动的头颅,仿佛也顿了一下。 那一顿,微不可查,至少诸生并未察觉。 那一顿,一如前一刻掠过书斋的燕雀,羚羊挂角、不露痕迹,春水无波时、骤然隐雾。 倘若此刻有任何世俗高手在此,看到这一瞬的夫子,一如诸多平凡的教书先生,惟独偶然经意或不经意流露出一丁点殊异。 那么,即便是传说中武道圣地第一流的高手,也必定为彼心性修养、武道造诣骇然! 夫子就像是道、就像是自然,他愿意做什么,那便是什么,不拘本相,无所谓形! 这根本不是所谓易容伪装,隐于山林那么简单。这是把锋芒藏匿,身化千踪! 不动心,他只是夫子。 偶然错愕间,兴许心绪不定,才会流露一丁点风采,有别于自然环境、瑰丽的风光! 风是自然,云是自然,无相而无形。 但当风云际会时,雷霆顿生! 柳毅不知怎得,心中忽然剧颤,想也不想,一口回绝。 “不行!” 兴许是失神,兴许是失意,他的声音大了些,就连小半个书斋的人都听到。 毫无疑问,他这一声低叱,纵然有书声做掩盖,同样惊起了微微波澜。 好几名童生都扭过头去,好奇的朝着他张望,稍息见夫子全无反应,才又摇头晃脑做起了拨浪鼓儿。 不止是一些学生被他打断,柳毅身后的常磐,更是骇的半死。 他战战兢兢,连讨饶都不敢,只把偷眼去瞧不动声色的夫子。 良久,他也不敢去搭讪不知为何失态的柳毅。 唯独柳毅眼中,他分明看到夫子泯然一笑,微微升起的心神也随之落下。 ... 畏惧?他为何要畏惧?明知自己早已成功,在夫子心底留下了痕迹,父子之情浓于血,为何还要畏惧。 他一度以为,他在害怕那柄悬在梦里、挂在头上的利剑。在害怕夫子有意或无意,甚至谈不上意识的“敌意”。 他一度以为,某些念头是心魔在作祟,至少自我欺骗如此。 他甚至一度以为,他做的很好,成功说服自己,那只是一头本来不该存在,但偏偏存在了,融合在他灵魂里的魔鬼。 他一度以为,已然清楚的自我欺骗,洞悉本心后,只为欺骗布置上谎言的外套。 但真的,是这样? 柳毅不懂,假如和旁人一样,仅把梦境当做虚幻,为何要看虚幻是现实。 柳毅不懂,他缘何甚至时常刻意提醒自己,他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受过严苛训练、但涉世仍然未深的孩子。 哪怕他明知从数年前起,身体里某种呢喃低语,真是不属于本心的本性。 他真不懂,为何他明明懂了,却每每总会在自鸣得意时茫然。 他不懂,他以为自己表面伪装的很好,他以为心底潜意识清楚。 种种异象,所谓心魔,理当和自己有着深刻的联系。那潜藏影音,要么传说前世画面、要么就是未了去的夙源。 但... 他又究竟,在怵惧什么! 敏锐的灵识,远远超越五感,连世俗间武道极强者都无法察觉。 别人看天是天,他看天如深渊。 这究竟,是天赋异禀,还是苦难折磨? 无言中,岁月已悄然流逝。 而柳毅,不甘心一次次折磨着自己。 他试图去明白。 ... 金碧辉煌的宫殿,琼楼玉宇,一栋栋平地拔起的雄伟建筑,极富铁血狰狞美感! 那是大唐皇朝宫廷,却更像边塞碉堡。 石砌的高墙,涂上了明黄金漆,并不会让人觉得奢华糜气,反而在阳光中散射着无穷辉煌! 那种光芒,让人不敢去直视仰望,更透漏着森森冷芒! 大唐京畿,铁都泰坦! 没有人能形容大唐皇宫的奢华,仅仅铺在正宫殿前无垠白玉,足够让天下第一富商羞愧掩面。 没有人能形容大唐帝都的雄伟,那种镇压一切的气魄,哪怕散发着金黄的圣辉,亦掩盖不了阴影中的压抑! 也许,那已经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建筑,更是一种象征,一种精神寄托! 它,是一只来自洪荒,不肯蛰伏爪牙的猛兽! 便是在这样一座辉煌而压抑的宫殿中,来来往往的宦臣宫女甚至不敢多说半句废话,不苟言笑,形色匆匆。一声刺破寂静的威严大喝,忽然自东方偏殿传出—— “查!” 音波扩散,群吏匍匐。如花女眷,阴郁宦官,即便远在数里之外,闻言亦统统跪倒在地! 他们的神情不似作伪,只有战兢恭顺。 一排排整齐的倒下,活像割草。 怎样的威严,才能让千万内臣齐齐颤栗! 怎样的气魄,才能直冲牛斗,把得天穹正当中烈的炎阳夺去热量! 寒意,凛冽的寒意,铺天盖地压下,让京畿郊外农夫都缩了缩脖子。 这还是三伏天,三九的冰森,已经提前到来! 雪尚未至,倾盆大雨,如柱泻下! 乌云遮住了阳光,雨水打湿了跪在地上女婢臣子们的青翠长衫。 涓涓细流,冲刷着金漆的高墙,涤荡人心! 第十四章 兄弟 浊世涤尘心,浩劫炼凡情。谁共语归处,顾盼生灵犀。 世事无常,运数变幻比那风云还要莫测。感情在命运面前,总是显得苍白无力。 谁人看清,排斥感情的,终究不是命运本身。 造化弄人,非弄离心。人心莫测,背道妄行,也可以理所当然。 浮华一朝,为人总有感动的瞬间,亦或泪水都难以洗刷的苦楚。 悲欢离合,故是常态。 但凡决断时,每每生死别。 偶有人道:兄弟,你害了我,我却有担当,愿与同甘苦。 又有的人说:兄弟,我害了你,而我有热血,你快快逃命。 兄弟?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鲜明而复杂;每个人背后的关系网络,更加扑朔。 当这种复杂与扑朔交织,也许它们会纠成一团乱麻。 亦或者恰恰相反,剩下的反而是一些简单、朴实—— 朴素,以致让人啼笑皆非。 那些根本,藏在表象下,恰易为人忽略。 所谓群体,终归是由单独个体构成。 理清主次,不过那般。 与人相交要讲投缘,似物类聚。反常的折节,并不为妖。 这其中主次,情和分—— 譬如因果,说透了,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哪是来处?哪又是去处?歇语随心。 至理名言大体不过无聊的废话,废话却载满深奥晦义! 不懂,且罢,纯当鬼话连篇。 其实,很多时候,理所当然的底气,只因为一些小小疏漏,或者说命运的玩弄,立刻会变的不合情理,也即被冠名诧异。 比如兄弟和命运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词眼,假如意外拼接到一起,强行嵌合... 这不是感情同命运的冲突,而是面对冲突该当的携手。 惊诧意外的偏折,岂能每次都清晰错愕,诧异也可以来的糊涂。 有许多人,或聪敏、或天赋异禀,他们其实早已窥测到未来命运洪流的分支,天然看的比旁人更远。 先知如此,智者如此,夫子如此,柳毅、亦如此。 可惜,当他喟叹,当他警惧,他们都忘了。 一些看似明白简单、多半必然会发生的完美预言,终归只是命运洪流里的一道分岔。 再完美的预测,没有经过宙光的洗涤,仍然只是妄想。 拈花一笑的乞丐,便是佛陀?他年若得道,才是。否则他为何生笑,并不重要。 能够预料到的危机,未必不会隐藏着迷雾。 在结果面前,过程毫无意义。 没来由的笃信,淡定表情定格瞬那一抹错愕。兴许,才是命运对当事者的无情嘲讽。 智珠在握?天赋异禀? 某种意义上超脱了凡俗,却从来不代表全知全能。 一步错,步步错,源头已错,歧途蹒跚,由此去推演,向前行,结果更是错上加错。 那不相干的,果真一无所系? 维系两点,未必是线呵。 命运总会用时间或距离之类的东西让人无奈抛却情义,但这并不是命运本身想告知的道理。反其道而行之,为何不可,有何不可,反正都是无意。 ... 丙子年夏末初秋,一场罕见以致载入史册的暴雨,几乎令得半个唐国陷入洪灾。 碧空如洗的不周山外,却并不曾经受风雨洗礼。 那等穷山恶水,也许连老天爷都懒得唾弃。 所幸,人口稀疏的隐患,并不能打消山民们火热的心。 每天,都有许多人在山脚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猎人、挑夫、农户。 这些都是熟识,要么左邻右舍,要么邻村猎户。至于生人,并非没有,唯较罕见。 不周山算不得什么名胜,独在奇险凶恶昭著。以其通天峥嵘之势,不周山直面拒绝大部分文人骚客赏玩。同时,总有那些许落魄侠士,信了市井流言,试图入山寻宝,美其名曰瞻仰风光。 这些人,来无影、去无踪,终年寥寥,藏踪匿迹,倒和本地山民不会有任何交集。 所以当某个昂藏大汉背着弓,挎着刀,披着麻布玄衫来到不周山界,就连号称神通广大的夫子,都不曾注意... ... “毅哥儿~唉~毅哥儿!” 后山林里,常磐哀声叹气,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清溪湖面,涓流飞溅,晶莹带彩。 他自怨自艾,虽然察觉柳毅今天有些异常,只当对方心情烦闷,也不晓得如何安慰,唯有抱怨同病相怜。 “毅哥儿~唉~你说,你就算不答应,也不用那么大声嚷嚷~你知道吗~我今个儿看到夫子笑了!笑了!好恐怖啊,那狞笑的样子——夫子一定是听到了,完啦、完啦,死定了,这次我死定了!” 一旁柳毅临水而立,莞尔看着蹲在身旁搞怪的常磐,他倒是不料这小子也觉察到夫子那令人会心的笑。 只是,明明一种宽慰,怎得到他嘴里,就变了味儿。 柳毅也不搭讪,他二人关系惯常如此,打打闹闹,嬉笑怒骂,抱怨诉苦,倒像是亲生兄弟。 他也不去观察今天身上似乎多了些什么的常磐,刚刚露出笑颜,很快就又掩去。 柳毅试图让自己放松些,试图融入到周围恬静的环境中,或者和常磐扯扯闲话。 为何这般简单的愿望,上天并不让他满足。总能很好把握心态的他,近日,心神分外不宁。 ... “乾坤壶、斩云剑、天机图录、五罗华盖~” 晌午后,食过饭,柳毅又伙同常磐跑去后山耍玩。 独自留在书院的夫子,早早便把大门掩上。 这时日头正盛,屋外山风却是凉爽,很有些海滩清澈的味道。 他反常不曾在前院那株大青枣树下乘凉,而是躲在里屋,有条不絮收拾着东西。 “齐备了~终于齐备了!哈哈,好、好,有备无患、有备无患。” 断断续续的声音,偶尔透露出零词片语,听着倒像是夫子准备卷铺盖跑路,果真奇事。 厢午后的阳光,铺满了院子,洒下金色的羹汤。零零三两只麻雀孤单的蹦来蹦去,在院里啄着食儿。这午后,就像一幅未曾上色的素描图画,虽然美丽,背景却愈显灰白。 ... 书院旁,隔开三间瓦房,一条小巷。 那亦是一户泥墙瓦顶,篱笆环绕的独院。 在这间几乎同书斋一样“奢华”、醒目的泥瓦房里,不同于平日温馨,不为人知的一幕,正在悄然上演。 简陋的大厅,几近家徒四壁。寥寥悬挂几张兽皮,看着也破破烂烂。 仓家嫂子正慌忙抱着午憩的小女,转入里屋。 很难令人置信,村里公认最好的猎手仓羯,家中竟然败落至此,徒具光鲜的门面。 正中央,破旧的方桌两面,两名同样伟岸的汉子,似乎并没有注意仓嫂离开时回望那一眼凝眸,默然对峙。 左手一人身着黑色麻衣短褂,目光中炯炯有神。裸露的双臂肌肉鼓胀,显得膂力过人。油质的皮肤闪亮,一如披着层坚固的角质铠甲。男子直视对面,双眸里写满了期待和敬仰。 另一首,比之黑衣汉子更为魁硕、阔背熊腰,看着就像是一拳能打死九头牛的,郝然是常家村第一条好汉、仓羯。 和他往日沉默冷酷的孤傲不同,今天,他那双比鹰更锐利的双眼,眼神反而有些游离涣散。 吧吱吧吱,仓羯就像个老大爷,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旱烟,渐渐在陋室中弥漫起并不好闻的浓雾。 “大哥,你以秘术传召小弟,那便是已然做好了出山的准备,现在这么一头肥羊放在身旁,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陌生汉子终究沉不住气,虬髯胡须一颤一颤,略显激动的催促着。 仓羯摇了摇头,深深凝望一旁被垂帘隔开的内室,而后又转向挂在客厅墙壁、虎皮衬底的古朴铁胎长弓,犹豫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十八年前,你我兄弟三人艺成下山,当时师傅便交代过,莫要和朝廷牵扯太深。可惜,老二他奈不住荣华,去到边塞从军,更把你拉近了那潭子死水,脱身不得。” 仓羯语气幽幽,提着烟杆子,轻轻在木桌上叩了叩,倒出些烟灰。 “如今,连我也要走上这条歧路,翌日、又还有何面目去见恩师!” 仓羯显然情绪低落,虽然这本就是他自愿决定,但哪怕不谈当年恩师临终嘱咐,仅仅仓山前车之鉴—— 他的心灰意冷,理所当然。 这种情况,一个心死的高手,岂是来人愿意见到。 “大哥!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二哥他办事不利,理所当然要被革职流放,朝廷对我等武人,还是很公道的。你看小弟现在,堂堂鱼龙司左都尉,还不是全靠陛下赏识!就算在京畿,小弟也是可以横行无忌的人物!” 那汉子一脸得色,甚是轻蔑的扫了扫破旧的墙壁,这才接着道: “莫说此次我等行的本就是侠义之事,那种江湖败类,杀了也就杀了,用来做投名状再合适不过。便是他素无恶迹,犯了朝廷的法度,也是该当下狱!况且为了大哥日后富贵,哪怕使些手段,又何妨。” “到时候,有我保举,又得了这份功劳。莫说区区千年芝参,小弟保管大哥能混上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 那汉子把胸脯拍得当当响,虽然衣着简陋,身上却自迸发出一股久居上位的颐指气使之势。 就连自问对他极为熟悉的仓羯,闻言也不禁侧目。这三师弟... 大汉受不得对方灼灼目光,不禁低下头去,声音放缓。 “大哥,旁的且不说,如今这事儿,你我拖得,小侄女她,可拖不得啊~” 逢人说人话,那汉子不再显得咄咄,却是一语中的。 果然,仓羯闻言,脸色剧变—— “话虽如此~” “唉~我省得!” “只是,这些年,终归受了他不少恩惠。况且,他名头那般大,岂是说抓就能抓到,纵然合你我二人之力——败他容易,杀他、囚他,难、难、难!” 仓羯断断续续,声音有些颤抖,难辨愧惧。 汉子摆了摆手,低叱一声,直接打断了仓羯囹圄的呢语。 “这还有甚好说!” 亏得他压低了声音,还能表现出一往无前的气势,不愧是官面上人物。 “嘿~大哥放心便是,小弟既然知道要打那人注意,固然天公作美,小弟,哪里会不布置周整。” 汉子脸黑如碳,从头到脚一身黑,也不知习惯如此,还是今日有意这般。 此刻他目光闪烁,暴熊一般的气息,刹那诡谲,宛若灰土毒蛇。 仓羯猛的抬起头来,目光有异! “你,竟然唤了其他帮手!” 黑脸汉子怵惊,急忙摆手摇头。 “大哥,大哥莫要误会,那些并非司里的同僚,而是江湖中正派同道,他们的人品,是绝对靠得住的!大哥放心,小弟岂会不识抬举,分薄了你的功劳,那千年芝参,小弟誓死也会把它从宫里求来。大哥放心,大哥放心,这份功劳,绰绰有余~” 仓羯目光闪了闪,紧握的右拳松开,随即叹然。 “那便,随你安排。” 烟雾渐渐散去,烟灰亦被一阵微风吹落,拂到地上。 墙上挂着的那柄铁弓,早已磨光了棱角。 一壶钢箭,斜倚在角落,冷意阵阵,如在弦上! “哇~哇~哇~” 谁的哭声,在这肃杀的陋室中,回荡... 第十五章 不周 不周镇,不周山左近三百里内,唯一算是规模较大的居民集聚地。 倘若按照版图,这不周镇,绝然在大唐疆域内,甚至可以算是边陲重镇之一。 奈何,历任唐皇似乎从来不记得这样一处小破地方。 历朝以来,非但鲜少派遣能吏治理,就连驻军将士,都是让本地官员就近招募,遑论演练,纯粹凑数。 要说穷山恶水的地方,养的恰恰是难以教化之刁民。当官的下派到左近,几乎等同流放。 官场上,倒也不是没有奇葩,譬如二十年前,某个唤作周德的两榜进士,自愿来到境内余华县任职。 当时,京里可是有不少赏识他的大人物,为之扼腕长叹。 谁料二十年后,朝堂变幻莫测,当年高高在上评头论足、好似多么惜才的大人们,也不晓得留下几个。 昔日卑躬屈膝、风华正茂的周才子,毋庸置疑被历史遗忘。 可留下来,却是那在边镇一手遮天的周大老爷! 风云总是变幻莫测,奇迹亦会偶尔发生,并不会由于少了谁就推迟上演。 只憾奇迹之事飘渺,求遇皆是难得。 不周山界、九黎郡、苍茫炎州,大小县城少说千余,真个混的开的官面人物,又有几个? 唐的强盛,五湖十八州,金戈铁马,全靠血腥镇压。 可在这云波诡谲的大时代,上古先灵一统大陆的盛况,早已不复。 莫说周边豪强诸獠林立,蠢蠢欲犯。即便江湖几大武宗圣地,山岭深海冰川修仙之人,又有哪个买过朝廷的账? 唐虽强胜,尤其立了开先河的鱼龙司,也不过欺负欺负江湖宵小。 但凡有正经身份的武人,对于鱼龙司役忌则忌矣,哪里会害怕。更别提... 十余年前那场京都血案,唐帝刘虞高举屠刀,百无禁忌,从内宫杀到宫外,从朝堂杀到庙宇,杀的血流漂橹,伏尸百里。他一人爽快,又为朝廷留下多少隐患! 一场剧变,尽显大唐威风,宠妃玉静如颜薨,大唐国柱之一玉呈公满门抄斩,天下第一佛道净土、五大武宗圣地之一、止空寺当代行走玄素枭首暴尸,世俗散修第一人、占星师闲云自戮! 好威风、好煞气,对待自近古便存在的武宗圣地亲传入室弟子,也敢杀人暴尸,刘虞帝决然堪称千古第一。 更令人震惊,那本当悸动天下,引来武宗圣地倾巢报复的剧变,最后竟然不了了之! 无人清楚唐皇究竟用了多少高手围攻,才能擒下圣地出身的痴僧玄素。 也无人清楚,剿灭国公玉府后,军政两界究竟有多少玉氏残党选择蛰伏,伺机报复。 更无人清楚,那年止空寺执法长老悟道孤身入京,其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缘何平静的来,平静的去。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本就严政酷苛的大唐,风雨飘旋! 而江湖中人,哪管那许多冠冕堂皇借口,刘虞杀了玄素,那就是不给圣地面子,亦驳了整个江湖的脸面,践踏武人伏法维系底限。 纵然不敢在唐境公然造反,鱼龙司办事,也果真比过去困难许多。本来很多理当伏法的暴徒,悍然选择死搏! 武人血气旺盛,最受不得辱,哪怕某日连圣地都公开屈服了,寻常江湖中人,怕也不愿卑躬屈膝,宁可轰轰烈烈闹上一场。 朝廷,终究只是一个大一些的组织,这组织在迄今为止所探知大陆疆域内,最强横,但非唯一。 而江湖—— 江湖从来不限领域! 那年,多少他国武林人士越界而来,他们的来意,岂有善哉? ... 大厦未倾,大唐依旧雄踞东土,暴力压迫边陲诸国,慑服四临。 江湖水混,五大武宗圣地,四大道宗净土,频频插手世俗。 又有北来辽邦一剑锋芒,谁人能挡? 不周镇,正是在这样的乱象中,蒸蒸日上。 似乎武道诸大圣地,甚至一些世俗较大宗派,都把幅员辽阔的不周山界视作洪水猛兽,从来罕有弟子在苍茫炎州行走。 更由于京畿对此地缺乏控制力,这里,堪称普通江湖人士的乐园,更是光明与黑暗交织最惨烈的浮土。 千万别把江湖侠客当成蝗虫,虽然他们的确不事生产,可也不是走到哪,杀到哪。 终归,对于普通百姓,大部分江湖中人,还是很少为难的。也许不忍、也许不屑,岂有区别? 大量的流动人口,海量的纷争混乱,黄赌毒、酒色财气,在这里应有竟有,亦把本地商业催上了巅峰! 唯一前提,不过在特定聚集地,必须要有重量级人物维系平衡。 官面人物也好,江湖高手也罢,总得有人坐镇,才能保证收益稳定,创造大于破坏。这是维系秩序、哪怕混乱秩序、最基本的条件。 不周镇,镇上大佬,唤作左骋,据说是某个江湖大派弃徒。 也许在普通人眼里,很少抛头露面的左骋,名头远比不上县太爷余霸来的威慑。至少他不曾传出什么恶名,举兵连屠数村。至少他不像其他城镇江湖武人夺权彻底,直接把官面人物都赶下了台。 但是,毋庸置疑,倘若在不周镇还能找出一个令余霸老爷畏惧的人物,必定是左骋无疑! 江湖武道修行,大多被外行人划分成五大境界,三流、二流、一流、超一流、先天,简明易懂。 当然,这是一种非常不标准、被真正武者嗤之以鼻、却着实易于普通人记忆、流传的实力划分方式。 而左骋,虽然只是某个大宗派弃徒,毫无疑问,他的实力早已达到二流上品境界。二流上,差一步便是一流,纵横千军,睥睨无敌! 至于超一流、先天?那些多在传说中,禁宫里,武道圣地,寻常人看一眼也难。 二流,是一个飘渺的概念,可笑曾经有个自称的家伙,硬生生划分出一套数据化标准,譬如、所谓二流,便是能够力斩百名壮士的高手。 左骋的手段,知者不多。但在不周镇这繁华、却也鄙陋的小地方,当得无敌之名。 不周镇的设施,其实非常简陋,说是镇,却连城墙都没有。 以县衙为中心,八条大路成蛛网密布,也把整个镇子生生分割开来。 路是石路,筑高一尺,除却临近县衙那部分,能够绵延十里,全是本地商户自发集资铺设。 许是为了符合地区发展要求,不周镇这种独特的建筑布局结构,其实一直处在缓慢而坚定的扩张中。 居高望去,那一排排建筑,直如地面龟裂,四散辐射。 中央县衙,自余霸上任以来,也已经五次扩建。 从最初矮旧破落,现在并起几十栋阁楼屋舍,远远望去,倒颇能彰显出一些气派。 这一日,天气微凉,路边零星落下黄叶,似乎已经提前预示着秋的来临。 一辆简陋马车,前头拴着两匹瘦马,在一名披着斗篷、整个身子都萎缩在阴暗里怪人的驾引下,缓缓出现在地平线处,朝着不周镇驶来。 ... 嶙峋的水面,波纹跌宕,层层叠叠扩散,看着就像褶皱的油亮毛皮。 不知怎地,盯着被树荫倒映青绿的溪面,柳毅忽然想起了瘦马,或者消瘦骆驼。 古道、西风、瘦马。苍凉、昏黄、锦帕。 一声声咳嗽惹人心烦,又叫人怜悯。 秋风拂来,卷下了枝头上几片落叶。 叶落,打着旋儿,破坏了微澜水面中的倒映。 叶落,哪来的风儿淘气戏弄,驾着它飘至,试图抚平蹙眉,抹去深黛。 轻微的刺痛,令柳毅勃然自幻境中惊醒,他不动声色,抬手揉了揉眉心。 方才不经意,一片枯叶浅浅扎来,他下意识低下了头,恰好看到那片栖在衣襟的落叶。 黄的叶,早已经干涸失去最后生机,轻轻的触碰,眉间不曾留下半点痕迹,叶的棱角,已平。 柳毅不经意抬头,不知怎得,多云天空中照下阳光,竟然不能为他带来半点温暖。 他复又锁眉,侧目扫了扫溪边的常磐,似乎看透了他的苦恼。 也许是出于同情,或者少年人最后一点冲动,或者两人好容易培养出来的义气,又或者、仅仅出于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柳毅叹了口气,盯着背对他的常磐,缓缓开口: “明天,明天这时,我陪你进山。” 蹲在地上画圈圈的小胖子,闻言肩头猛地一抖,他微颤且僵硬的转过身来,一脸错愕、又交杂着惊喜。 那副可笑的表情,终于把柳毅逗乐了。 秋光下,不知缘何充满阴郁的少年,莞尔。 少年的影子铺洒,倒映在溪水中,墨绿的水面变得更暗。 那片白色却带着沉重基调的倒映,遮不住清晰碧溪里雀跃的游鱼。鱼儿雀跃,不知忧虑,它又把本就被云层遮掩昏暗的最后一点日晕水映,撞破了踪迹。 进山,山不在脚下。 叶不曾拂去他的忧虑,可那一刻,那蹙着的眉,的确散开,不经意的抹平褶皱。 ... “咳、咳、咳~” 咳嗽,就像肺痨病人,不停马车中传出。 车是破车,马是瘦马,车夫躲在阴暗里,鬼鬼祟祟。 嘚嘚嘚,马蹄伴随着咕噜噜车辕滚动的声音,令不周镇内路人纷纷避让。 八条四通道路,其实并不算太宽,两车并行,都显得拥挤。 时值午后,镇子里的人比晨时少了许多,但基于庞大的基数,其实不周镇中依旧川流不息。 矮车、劣马,在周围偶尔驰过华丽车架比照下,显得尤其不堪。 只是、只是但凡挡路之人,却又下意识会回避开这辆破车,甚至包括一波迎面而来富户车队。就像躲避瘟疫,路人对那辆毫不起眼的破车,避之唯恐不及。 他们究竟是在畏惧车中之人撕心裂肺的咳嗽,害怕被传染、沾上晦气,或者是那两匹瘦马诡异血红的眸子? 一大队人马,安安静静在路旁避让,而对象竟然是如此一辆马车,画面显得分外可笑。 只为何没有人笑,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尤其,他们的目光中只有那马、那车,分明没有躲在阴影里斗篷车夫! “咳、咳、咳!” 又是一阵咳嗽,破车瘦马远远离去,前头不正是县衙方向。 而直到车辆完全消失在视线,那些刻意避开的车队行人,才又哄闹着踏上了大道。他们脸上洋溢着笑,或真心、或虚伪的笑,他们继续着破车到来前一刻的节奏,仿佛方才什么都不曾发生,什么都不曾发生... 这时,谁又会注意,那路的尽头,忽然飘来一张染血白绢? 洁白丝绢,只看材质便晓得寸缕若金,白底背景着那一朵墨色血花,又是如此妖异、如此美丽。 谁会,注意它呢? 第十六章 败战 小镇、县衙、竹林。 石桥、流水、刀鸣。 一名青袍中年手执双刀,挺立楼前,冷然直视着前方。 他的前方正是水径拱桥,而在桥尾彼岸,则是一扇环形院门,似乎通着九曲长廊。 做为不周县衙唯一禁地主人、做为昔年太乙门首席大弟子,在这区区不周小县,左骋不知道还有何人、何物值得自己如此忌惮。 忌惮、甚至这词眼都有许久不曾划过脑海。被遗忘后复燃的感觉,并不美妙。 但是此刻,他却如临大敌,非但寒月双刀在手,脚下更是摆开鱼跃步伐。随随便便一站,进可攻、退可守。只要不遇上超一流老怪,他相信,即便是寻常江湖一流高手,也留不住他。 可他还是忌惮,万分忌惮,甚至有些心颤,恐惧! 这天下、这江湖、还有几人和他有过交集,值得他畏惧? “难道,是内门长老,秋后算账?” 左骋心中,忽然闪过某个令他极度不安的念头。只是,都已经这许多年,那件事... 一阵好闻的清香忽然飘入鼻中,左骋只吸入半点,立刻闭死了呼吸。江湖中鬼蜮伎俩太多,固然内功有成之辈不惧毒素,他也不得不防。 然而,当那香风主人踏入庭院,左骋遽然大愣。 倘若是佳人携颦笑前来,倘若是才子施粉黛做病态,他都不会惊怪。 可来人、来人竟然是一个破衣破裤、满头乱发的黑脸少年! 黑脸,未必就是脸黑,可能是由于太脏。 脏,真的很脏,隔着几十丈,左尘都能感觉少年身上附着厚厚的尘埃。 那乞丐模样的少年,不总该是臭烘烘的? 也许行走江湖,人不可貌相,但来人实在太年轻、太年轻,约莫也就十四五岁,就算打娘胎开始练功,又能达到哪个境界?煅骨?易筋? 左骋不知,亦不曾太过轻视,但他的目光,却不自觉飘到了少年背后背着那柄巨剑之上! 好大一柄剑,几乎和少年消瘦肩膀等宽,长长剑柄更是耸立比他人头还高! 黑脸少年其实不矮,比成人也不差多少,可那剑实在太大、太长,简直让人觉得他背着不是把剑,而是块棺材盖板! 少年浓眉大眼,样貌显得有些憨厚,表情木讷,待走到小桥对面,远远看着全神戒备的左骋,竟然憨憨挠了挠脑门。 左骋看他动作,起初以为对方想要动手,差点忍不住先发制人。 待弄懂少年招呼含义,差点一个踉跄跌倒。 这种嫩雏儿——只一挠头,全身破绽毕露,而他竟似讷讷不知何言! 少年神色动作极为可笑,尤其在汹汹来势承托下,比那流水中吐着泡泡擦着嘴皮子的蠢鱼更可笑。 左骋不曾笑,他想笑,但是少年身上散发着的威压,让他笑不出来。 那剑,委实可怕! 左骋眼中闪过警惕、闪过贪婪、闪过畏惧、闪过犹豫。 可怕的剑,可笑的人,左尘为自己的失态找到了理由。 “你是何人!来此何意!” 这般无趣的问话,自负出身非凡,左骋当然是喊不出口的。 若按照往日习惯,一旦有人非请自来,不论对方身份,是否有意,他只需一刀斩去,枭首了事,随后自然会有人帮着善后。 而现在... 他想了想,稍稍退后半步,表明心迹。 这般作态,左骋自忖给足了面子。 而后他便又盯紧少年,只待对方反应。 若对方出身大派,那么长辈总会叮嘱规矩,江湖行走,退一步与人为善,海阔天空。 那少年却仍是憨笑,仿佛不明白左骋此举意思,视若无睹。 左骋蹙眉不已,欲言又止。 这时,那少年歪了歪脖子,似乎认真想片刻,结果说出一句几乎让左骋吐血的话: “老头儿,我今天不想杀人,你还是自尽吧。” ... 老头,你自尽吧! 多么霸道、可笑、又令人错愕的宣言。 少年丝毫没有醒悟这句话外溢的霸气,无聊且无稽。 他语调平静,甚至有些赧然,又是那么理所当然。 对面棋桌旁、阁楼前、被那半月形竹林拱围住的左骋,只觉一口逆血涌上喉间,险些喷将而出,整张脸涨得通红,呈猪肝色! 那少年,竟然无缘无故,要他自尽! 屈辱,无比的屈辱,对于江湖中人而言,这简直比打脸还要干脆,分明就像是一把将人捏爆、蛋碎一地。 愤慨、悲恸,这仇恨来的莫名其妙,又完全无法化解,必定见血! 左骋怒然,一时间杀意沸腾,满头长发倒舞! 他血红着眼,就像是失去了理智,伴随着“锵”的一声,双手两柄雪亮长刀自身前挫过,顿时划出一大片火星! 一声长啸,他甚至懒得多发一言,揉身而上,出手就是太乙门秘传刀技杀招! 轰! 诡异的变化,那片双刀交错摩擦形成的火星,非但没有在空气里消散开来,反而无端蓬勃,形成了大片诡谲蓝炎! 火的炽烈,冰的艳丽,冰火交织,凶焰滔天! 劈啪! 那似真似幻的蓝焰,只是轻轻擦过一旁棋桌,整个石台悄然粉碎,连被凶焰灼烧过的地面,都大量坍塌凹陷,青石呈灰! “好刀!” 对面那黑脸少年眼睛骤然一亮,似乎终于认真了一些,却是对刀不对人。 他平平伸出双手,面对对面压来滔天凶焰,郝然是准备以肉掌相迎! “狂妄!” 左骋心中沉喝,又气又恼,数十年静养出半甲子功力,一股脑自丹田喷涌,沿着双臂经脉,全部按照特定轨迹鼓催进入双刀之中! “唳!” 一声怪鸟鸣叫平地炸起,只见那左骋整个以臂为翼,双刀展平,数尺长刀芒毕露,悍然扑入了滔天蓝炎之内! 轰隆! 浴火焚身! 他这番举动,直如把水泼入滚油,巨石投进湖面。 只见得无数火舌自蓝炎中迸射开来,舔舐*着万物,连空气都被烤的扭曲。 地陷林枯,阁楼崩毁! 灰尘弥漫、石飞火逸! 恰在这副末日湮灭背景下,蓝色火海遽然朝着中央收缩,倏然形成一道漩涡,一头正对少年,宛如通往冥府蓝色甬道! “唳!” 又是一声啼鸣,似乎某种凶兽即将破壳而出,那收缩成丈许方圆蓝色漩涡中,勃然喷发出一派蓝光! 糅合了冰火两种极端属性,那人形蓝光,只一跃动,立刻化成一只凌空袭下的冰炎凤凰! 火凤冰凰,只有凤中至尊、凰中霸主、凤凰,才能同时驾驭两种极端的力量! “好!” 那邋遢少年完全暴露在蓝色怪鸟爪牙下,他非但不惊,面色反而显得颇为欢喜,原本只是平平推出的双掌,凌空画圈,右掌闪电收回腋下,这才猛然摒拳击出! 左掌右拳,掌有风声呼啸,锐金之芒森森,拳贯长空,更是携裹电光如潮! 逆风掌!奔雷劲!那少年竟然同样运起两种截然不同的技击之术,端是自负! 要知道,并非任意两种力量叠加,都能产生质变,起到增益效果。 况且左骋不过是凭借手中神兵强行施展、运用起远超他本身修为秘技。而少年,更像为了应景儿,全靠一对肉掌施展绝技! 简而言之,左骋一式凤击九天,将己身实力、杀伤力刹那扩大十倍。而少年,却把本身力量分成了两股! 狂妄!端是狂妄!无有秘技,无有凭借,随性而为!好生狂妄! 凤唳长鸣,似乎已经看到胜利的火花,整个凌空扑向少年,再不留半点后手! 少年笑,痴癫、欢欣的笑! 他左掌逆风式如此霸烈,一看便精于此道。而右拳雷霆却劈啪响个不停,明灭不定,徒有其表。 轰隆! 白光!无尽白光! 冰火风雷四种力量交织纠缠,完全失去了本来色调,刹那碰撞,除了雷音大作,只剩下无限明光! 两道身影,刀掌交击,不过转念,已经被光海彻底吞噬! ... “义父,我回来了。” 柳毅推开屋门,恰好见到坐在桌边读书的夫子。不知从何时起,他对夫子的称呼,已经潜移默化成父。偏偏,这种隐晦的改变,并没有得到夫子首肯或者否认,于是乎,他只能为自己的小聪明作茧自缚,一声声这样叫下去。 当然,似乎并不全是坏处,譬如现在。 “毅儿,你来,为父有话要说。” 柳毅缓步入屋,修眉稍稍挑起。 这时,他看清夫子脸上神色,是如此平淡,平静如水,漠然无形,基本可以称是面无表情! 夫子其人,对邻里总是慈眉善目,即便是偶尔心情不愉,又或者昔年指导柳毅煅体,也仅仅显得严肃。 严肃、或者微笑,都是流露心绪的表现。 唯独此刻—— 柳毅心头一突,不敢造次,收敛起假面的笑意,乖乖坐到了夫子身旁,静默。 “毅儿,有些事,是时候告诉你了。” 夫子严肃地盯着柳毅,似乎想要把他看穿,又或者单纯记牢。 柳毅蹙眉,倒不是被夫子严峻的神情感染,而是纯粹莫名其妙,心底霎时觉得有些可笑。 无趣甚至老土的对白。 柳毅心头魔鬼的声音泛起,他不动声色,却不知怎得,竟然暗自认同。 夫子哪里晓得,自己栽培了十二年的弟子,竟然在自认生平最忧患的关头,产生如此无厘头的想法。 正是由于他不清楚柳毅稍稍走神,更不清楚深层次原因,是故伴着那烛火青灯,夫子仰天长叹,手捋短须,摆足了姿态,这才娓娓而道... ... “不好啦!杀人啦!放火啦!地震啦!救命啊!” 不周镇,府衙,仆役侍女们一片混乱。 方才自后院忽而传出一阵强光,照的天际通明,而后又是天崩地裂的巨响,连地面都开始颤动。 剧烈的元气波动,普通人分毫感受不到,杂役哪懂得什么高深功夫,高手过招。他们慌慌张张没头没脑到处乱跑,乱喊。若不是府里规矩森严,早已深入骨髓,只怕这些骇破胆的家伙造反都有可能。 强光只把人眼刺得老泪横流,不能视物。巨响更是震的水缸嗡嗡直颤,莫说凡俗脆弱的耳膜。 府邸倒是有高手护卫,可这些所谓高手,正因为知道的比下人们多,结果跑的个顶个快! 天哪,那种几乎引动天地之力的能量碰撞,这他妈还是人吗?! 且不提那一道冲天光柱闪瞎了多少人眼,传达几十里外。 府衙后院禁地,左骋安逸小窝,只剩狼藉! 一消瘦黑脸少年摇摇晃晃站在废墟上,以之为中心,周围形成了一道深达米许,宽及十丈的大坑。 什么小桥流水,园林风光,此刻是半点不剩。 至于他的对手,此间主人左骋—— 五十米开外,一个倒在血泊中的人形物体,活似一堆烂肉,也许恰能对的上号。 惨烈,委实惨烈,一招间,生死胜负已分。 黑脸少年晃悠着朝左骋走去,本来轻如鸿毛的巨剑,终于让他感受到了一丁点重量。 他那黝黑的炭脸上竟然流露出一丝红晕,随即变得灰败。 他的气息有些凌乱,只是那盯着尸体、或者说盯着两把插在尸体旁、雪亮长刀的眼神、分明写满了兴趣。 慌乱还在院外延续,不论是知情不知情的,这时都不会有不开眼的闯入。 少年一边踱步,一边调息。 诚然,他托大了,可他确有如此资本! 早在两年前,他的外功已经突破易筋期,内功臻至拓脉境界,双双达到所谓一流高手标准! 筑基、煅骨、易筋! 筑基、养气、拓脉! 外功易筋,铁骨铜皮,内功拓脉,百邪不侵! 第十七章 云集 长刀凝霜,冰鸾火凰! 区区利器,理当无法引起武道圣地传承者兴趣,哪怕那柄利器已经堪称伪神兵。 世间神兵有数,岂比得武道圣地屈指可数。 圣地传承者?不错,那邋遢少年分明就是某个圣地传人! 何以见得? 双修之举,澎湃野心,昭然若揭! ... 内外兼修有多强?双双达到一流,又代表了什么? 诚然武道分为内外功,技击之法,可这同修士双修迥异。 修士双修,实不得不为,就算稍有倚重,哪怕再传统的修真人,谁又不会两手术法绝活? 一则根基、一则为法,内壮神魂,外诛魔道,缺一不可。 但武道,内外功与技击之术,却又是两种并行的套路。内功外功,都是根基,技击之术才是降妖手段。同为根基,内外功法,相辅亦然,相成未必。 外功淬体,内功养气,乍一听,似乎同时修炼,好处益多。但真个江湖中人,非复说书先生嘴里奇遇漫天的“侠骚”,几个敢如此行事! 穷文富武,这甚至已经无法用来形容武道之艰苛。 且不说内外兼修,即便传统武道修行,煅体也好,养气也罢。想在一途登峰造极,已是极难。 不论必要外在条件,还是己身资质,学武练功,尽皆重要异常,缺一不可。 先谈煅体,莫以为在那种高强度压榨下,多吃些肉食果蔬、用些寻常药酒拭身就能补益完备。若无百年奇草每日沐浴,早晚入不敷出,骨裂而亡。 再论气功—— 天材地宝?武功秘籍? 别傻了,所谓养气,关键还在那“养”字。修真境界也许会有顿悟,一步登阶。武道吐息,纯粹水磨的功夫。 水磨水磨,耐心、光阴,皆不得离。时间、精力、大量的丹药供应,一不可少。 朱果?蟠桃?千年芝参?见鬼去吧!那些东西,假使真的存在,生吞下去,十个娃,九个猝亡。倘若用来炼丹——那些个武道圣地,平日里拿来培养核心弟子的丹丸,还真未必比这差。 金钱堆不出高手,庸才就是庸才。若起于草莽,缺少厚实根基。又哪怕天赋在怎么杰出,也不过白白耗费光阴。 许多江湖奇才侠少,天赋异禀,可恰是没有名师指点,不入大派门墙,实则少年一时璀璨,止步筑基,终究碌碌一生。 又有世俗皇家子弟,纵使从小药浴炼骨,灵丹伐脉,单单由于缺少天赋,终归只能望洋兴叹。 由此来看,妄想内外兼修,不拘所需外在条件,还是先天禀赋,更为苛刻至极点! 左骋,昔年太乙门首席大弟子,一身内外同修,初窥门径,已是宗门倾力栽培之故。 太乙门堪称江湖一流大派,遍数历代,三百年来,却也不过出了他一个双修之徒。 而自被逐出宗门,昔年耀眼一时的左少侠,内功精进缓慢,外功更是略有倒退。 由此,即知兼修之难。 假如他愿意自废外功,不需每日以内息刺激肌体,消耗大量心力保持骨髓活性。 凭借早年打下根基,太乙真罡绝学,十多年积累,未必不得混个一流下品名头。 可真要这般,他今天还能留下全尸?恍然两说。 一得一失,便是道理。武道取舍,除了那些大宗传承弟子,兼之禀赋杰出,谁敢妄自摸索前进! 内功外功相生相克,浑然一体。 业精于勤荒于嬉,一旦踏上武路,则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外功锻出精钢韧身,不注意保养也会蚀锈。内功养生甲子功力,一旦自甘堕落,又能涵住几载? 人之精力有限。倘若无极好条件辅助,兼获天赋逆命之资。 那么外功也好,内功也罢,单修一途,入门难,修行难,却未尝不能磨到出头时日。 人家吞服丹药,十几岁臻至一流。你每天吐纳,八十岁未必不能尝到甜头。人家煅体疯狂,早早练就铜皮铁骨。你每天温温吞吞,打打太极,谁道老来体弱? 总之,只要不妄想内外兼顾,贪心不足。一般只要每日勤修不缀,修为至少不会倒退。 双修者,譬如外功四境伐脉,内功三境拓脉,听名字便晓得有所联系,甚至蹊跷。 内功养,养的是气,温着经脉,而非筋骨。 一般人气血寻常,不十足旺盛,那么内息吐纳,多采天地。采天地之余,补己身不足。 而要是气血充盈之辈,譬如外功强者,此道中人养气之时,旦不经心,自会采纳气血之沛,补给气海有缺,以致内功飞涨,外功倒退。 损有余补不足,道理就那么简单,也令人徒呼奈何。 天地之余亦多,己身岂譬残破?想要绕过本身充盈环节,采纳天地之气,非不能,实难矣,夺天地之造化。 窃天夺天,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由此可知,十来岁的一流高手,绝非偶然。而双修一流武道强者,又代表了什么! 那是狂妄的资本,是摄人心魄的底气! 黑脸少年目光炯炯,盯着斜插在地上两柄利器长刀。 利器,当然是利器,江湖兵刃,除却精铁坚钢,便是利器神兵。区分利器与神兵,最简单就是有无灵识。 毫无疑问,那两柄长刀,有灵无识,依是利器! 理所当然,内外双修,这般年纪,这般成就,已经很好表明了黑脸少年身份、地位。 遑论他竟然堂而皇之背着一柄神兵,招摇过市,这世间可没许多傻瓜。 身具这等绝世神兵,岂会对区区利器如此在意? 理由莫名,现象很明显。可就在他弯腰伸手,试图拾起那两柄长刀时—— “嘚、嘚、嘚~” 清晰的马蹄,映入脑海。黑脸少年面色刹那划过一抹嫣红,抿紧的双唇迸出一丝血线。他身子晃了晃,遽然僵硬! ... 星空,一墨如洗。 微凉的夜风,像露水,像涓流。 这夜,又是何时拉开帷幕。 整整一个下午,从柳毅踏入书院,便不曾离开后舍半步。 而这时,伴随着推门声,少年高挑身影步出瓦房,屹立院中。 他抬着头,脸上有迷茫,有失望。 “毅儿,你姓刘,不姓柳,你的亲父,如今正高高坐在金銮殿上!” “毅儿,早年我便特意查过,你的身份,似乎有些特殊,而你的母族,当年...” “毅儿,你可知,为师此生最痛恨的,究竟何人?” “毅儿,你要记住,倘若没有万全把握,千万,千万不要踏入上京!” “毅儿...” “毅儿...” “我知道,你定然非常想要弄清自己身世,迷雾终归会有拨开一天。而在此之前,为师只盼、你切莫失去理智。今天,我和你讲这许多,却是怀疑你身份已经暴露,仇家不日寻上门来,你定要做好准备。后天,你我便离开不周山脉。不过,无需过于担心,万事有我。” 柳毅茫然,惘然,抬头盯着月轮,叹息时,薄薄的衣衫并不能带来半点温暖。 他信步走到四方井边,就着井沿落座。 低声自语着,他仿佛并没有感受到某道注视着他、充满忧虑的目光。 而那夹杂在夜色里,也许多半无意义的呢喃,同样被黑夜埋葬。 吱呀~ 夫子关上了窗,烛火映出的影,似乎在摇叹。 柳毅低头,盯着足尖,白色长靴被染成灰黑。 他自语,心中失落,却终究不入人耳。 ... “这就是理由?” “这不是,为什么,你始终不愿意告诉我。” “十年,你终究不懂,我究竟在乎什么。” “故事,也许不该是这样发展。” “可故事,不总该这样发展吗?” “为什么,你要,现在告诉我这些。” “是你,也察觉到了吧。” “可为何,你要瞒我,不懂得,我的懂得。” “是你果真不知道我不知道的,还是并不在乎我的在乎。你道出了理由,不曾诳言,却留下、留下...” “太多的空白——” ... 星光,是何时在小院里汇聚,像雨露,像夜风。 这长夜漫漫,多少人无眠。 北天七星不曾特别灿烂。 他刹那披上的星辉,又来自哪般? 距离书院径自里许外,一间堪堪修补的破落小院里,常磐脱了靴子,盘坐着,傻傻盯着脚丫傻笑。 只见那白皙的脚板底心,盘曲向天,七痣如勺,于天对峙。 今夜,特别黑。 稀疏的星辰,殊无半点异象。 ... 不周山八千里外,九黎郡邻,八荒郡,八极城府衙。 街上往来逡巡的更夫民兵,皆是披甲执锐。 一只白雕,尖啸着自永夜暮色深处掠近,恰好俯冲入府! 翼展十米的凶兽,巡逻兵丁视若罔顾。 半响后,白雕冲天而起,府衙后院鸣金声大作。 哐、哐、哐! 整齐的步伐,伴随着铁衣碰撞沉闷响动,忽而从东南西北内城四营传出,犹若山洪雷鸣! ... 不周镇,县衙,大堂。 灯火通明的县衙,唯独少了昔日歌舞。 内堂大厅,自然不是用来审问犯人的,本为县老爷自家宅邸。 当然,此刻不周镇县老爷,只剩一颗孤零零的头颅,悬挂在正门外,对着大街,难以瞑目。 他脸上的狰狞务须多加形容,县衙范围三百米内,凌乱的残尸败骸,自然有人收敛,和县衙中许多亦难瞑目的仆妇杂役、一起胡乱堆在后院。 灯光渲染辉煌的大厅,殊无昔日暖色。 也不知是否幻觉,隐隐总有一股黑气缭绕在县衙之上,许是恨,许是怨。 ... 大厅中,依次落座着十来位江湖中人,有僧有俗,装束各异。 当然,并非是说这次与会的仅仅十来人,只看屋檐、横梁、角落、甚至厅外夜色中。 那一道道不起眼的灰影,好似游魂般,飘忽不定。 正厅上首主位端坐,那名汉子紧身短打,肌肉扎实,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派。 只见他满面微笑,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却又为其龙盘虎踞之势所慑。 那汉子抱拳,环顾四周,朝着下手众人齐作一揖,殊无倨傲。 “诸位、大侠俊彦有礼,本官今日,有赖诸位同道,抓捕朝廷要犯,事成之后,朝廷必有重赏。” 那汉子许也知晓自己本事有限,压不住武林中有名有姓的高手,是故无甚废话,直接搬出了朝廷的名分。 只可惜,他这番做派,给足了众人面子,往日百试不爽的手段,今次响应者却是寥寥。 隐匿在夜色里,屋内暗处的那些暂且不提。 明面在座十几人,除却两三个最末座、看着就獐头鼠目的家伙,带着满脸谄笑,遥遥朝他拱手施礼,点头哈腰。 其他,干脆就来个视若无睹。 尤其过分,占着左手第二前列的那厮,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懒散倚靠着椅背,时不时咳嗽几声,不时斜睨他,满脸不屑。 更可气,就连那厮背后躬腰站着,整个身子藏在斗篷下,一看就是仆人的货色,都即时发出了一声嗤笑。 这还不算,紧邻着病厮,却是一名乞丐装邋遢少年,看似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这时候低着头不住嘀咕—— 在场哪个不是高手,那少年嘴里吐出关于“狗腿子、鹰犬、爪牙、没卵蛋”之类的字眼,端是刻薄到了极点。 “咳咳!” 那汉子显得十分尴尬,讪讪笑笑,状似大度的摇了摇头。 只他眸子里,隐晦闪过一丝暴虐。 汉子拱了拱手,接着道: “诸位皆是江湖成名侠士,当然不会贪图朝廷赏赐,此行完全是替天行道,我等...” 上首汉子犹自长篇大论,似乎是想挽回一些颜面,可惜除却寥寥数人附和,他这鱼龙司都尉的名头,今个儿果真不怎么好用。 烛火摇曳,为这时通明大堂,镀上几分诡谲的焰影。 “好了!仓大人~你的意思,我等自然晓得。” 显然,仓冥冠冕堂皇的话,惹恼了一些人。 “你放心,我等所图,不过是那人身上秘密。什么狗屁替天行道,当面喊喊也罢,大家都是明白人,哪来那么多废话。” 左手第一位,看似辈分犹在病态公子之上,道袍中年,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他身披金丝阳纹袍,头戴紫金冠,若非面容阴郁,倒也称得道骨仙风。 不过,那一番话,可不像道家人说的。 “中!什么狗屁道义,待我等杀上山去,灭了那鸟厮,非但天魔三宝唾手可得,就连天机图录,未必不能一睹。到时候,你我人人,都有机会成仙做祖。” 道人话音刚落,立刻有人跳出来响应。 尤其左手第四位,紧挨着乞装少年,一瘦高头陀,更是拍案称快。 仓冥被人打断,自然心中不爽。 可这时,他竟然只得满脸堆笑,看着众人,连连点头称善。 那样子,好似那些骂他狗屁的家伙,都是自家祖宗。 唯独右手第一位,在场唯一年龄最长,白眉老僧。闻言面有愠色,低声宣着佛号。 月光如幕,树影婆娑。 灯火通明的府衙后宅大院,群雄济济,妖魔乱舞! 第十八章 杀戮 上 青山隐隐,险峰叠嶂。极目尽头,林立的翠峦,披着昏暗的霭,如梦如幻。 柳毅自幼禀赋异常,就连夫子都晓得,他耳聪目明,慧质过人。 但怕是谁人都无法想象,一个武道不过刚刚入门的少年,目力几乎穷尽十里。 哪怕黑夜,但凡一丝光源外泄,便足叫他视野无碍,洞若白昼。 这其实,早已经远远超出所谓天赋界限。 若让世俗弓术大师晓得他此等禀赋,必要处心积虑收归门下,悉心培养。 试想,若有人能在十里、乃至数十里外开弓狙击,纵然你是一流高手,纵然你道法过人,如何提防? 这等争斗,仅止世俗,先就已经站在不败之地。 奈何,柳毅不是没有玩过弓弩,夫子训练,涵盖范围极广,刀枪棍棒皆有涉猎。 可比起远程狙杀,刺剑犀利,柳毅始终觉得,一刀刀生死搏杀,骨飞血溅,开膛碎颅,才来的热血沸腾。 这无关资质,根本就是莫名其妙的偏爱,或者内心深处对于暴力的呼应。 自然,柳毅不会承认他拥有那般暴虐血脉潜质。 带着满脸温文尔雅,温润如玉的白衣少年,就那么乘着冰露,默默远眺。 他面色平静,坦然甚至称得冷漠。 可细细望去,却不难发现,他额鬓右角飞眉,不停跳动。 ... 不安只是一种预兆,人人都有,兴许妄念,兴许可笑。更多时候,那预兆并不能代表什么。尤其,当预兆同现实冲突,当本身已经认定某些“事实”,那么,何必纠结虚无缥缈? 院落中,一声叹息远远传出,四方井里,水波嶙峋。 ... 不周镇县衙,不知何时已经陷入了黑暗。 零星犬吠从镇子各处响起。 嗖、嗖、嗖! 伴随着一阵阵破空,直如旌旗招展。 只见得成片黑影似鹰击长空,迅速朝着隐在黑夜中的深山掠去。 不周镇的夜,总是来得特别早。 那夜不过是雄伟巨峰的阴影,可伴着星光月华,又有什么区别? 八千里外,九黎、八荒郡界,万马齐喑。 滚滚蹄声势如同洪流席卷,大唐精锐重甲铁骑肆虐大地。 这部日行千里的精锐骑士,早已接到命令,昼夜驰骋不懈。 往昔宁静的不周小镇,今晚为何特别寂静,充斥着肃杀、与死寂。 隐隐的血腥气息,随风扩散。 ... 常三偷偷拉开屋门,透过门缝,见到屋外昏暗一片,不禁舒了口气。 老伴早已睡下,这位常家村长,却是悄悄掩住屋门,搓着手原地不停踱步。 他面色变幻不定,时而懊恼,时而忧虑,时而颓丧。 日前深夜异象,就像一片阴影,始终在他心头盘亘不去。 那昊天的光明,那星辰的祝福,那漫天落下,复又汇聚常磐家宅的盛景,他如何能够遗忘! 几乎灼瞎人眼的辉煌,岂是区区残破木门能够遮挡! 几乎灼瞎人眼的辉煌,岂是凡夫俗子所能窥望? 那光,是天神的火焰,希望之火种! 常三知道,那种异象,除非懂得望气之辈,旁人根本窥视不见。 常三清楚,常磐那小子脚踏七星而生,总有一天会离开山村,闯出一番自己的天地。 可他,又怎会如此不安?那辉煌,太过辉煌! 叮铃铃! 摸着黑,只见常三随手甩了一把油腻的铜钱到桌上,昏花的目光下,那零散铜钱,诡异的排成一幅祈卦。 常三手抖,瘫软在地。 ... 唳!唳!唳! 是杜鹃在啼血,还是老鸦饥渴了,黑暗密林,无数野鸟惊醒。 小兽慌忙奔走,野狼呜咽着躲在巢穴。 山岭间冲天而起的杀意,几乎汇成了狼烟,无比醒目,毫不遮掩! “呼!” 睡梦中,夫子惊觉,他骇然盯着西面,虽然入目只有墙壁。 “糟了!” 几乎条件反射,他一跃窜入庭院,只把手一招,锵的一声,里屋长剑刺破窗幔,飞入手中。 与此同时,听到动静的柳毅,亦是从隔间鱼跃而出! 好在今日柳毅心绪不宁,干脆和衣就睡,这时倒也方便。 但晓是有所准备,看到此刻仗剑屹立院中的夫子,满脸肃穆,仅仅披着一件外套,也不禁心中打鼓。 他伸出手来,似乎想要开口询问。 可那厢夫子,只把小臂一摆,面呈如水,摇了摇头。 呼应着远方山林冲天杀气,夫子身上同样溢出无匹战意。既然已经被人盯上,锁定,那么不若干脆大方一些。 夫子担忧溺爱的望了柳毅一眼,直接从怀里摸出本贴身而藏的册子,扔了过去。 柳毅信手接住,张口欲言。 但在这萧索氛围下,最终唯有报以沉默。 有些话,无需多说,行动和表情足矣道清一切。对于夫子和柳毅,十年朝夕相处,眼神示意足矣传递最复杂的言辞。 残酷的训练,磨灭的不仅仅是无谓的负面情绪,更有对于感情无意义的外在表述。 纵然知晓不好的兆头应验,柳毅对夫子充满信心,更是自幼学会怎样在突发情况、去做最该做的事,而非源自冲动想要做的。 也许压抑了人欲,却的确为成功和生机多添几分把握。 柳毅收起书册,看也不看,朝着夫子恭敬的拜了三拜。哪怕这时夫子已经别过头去,心思全权战事,根本不在他身上。 没有多言,飞快拔出一柄嵌在院落柴堆上的砍刀,回望那总是令他琢磨不透的男人。 带着眷恋,带着复杂,柳毅窜入了黑暗。 这些年来,夫子已经教会了他,很多很多... ... “来了!” 仓羯坐在自家大厅,一手搭着弓,一手捏着箭,目光透过打开的屋门,正好看到远处隐没在黑暗中的道路。 自家妻女早已被他安排妥当,不在山上,他此刻,了然没了后顾之忧! 嗖! 一道白影破空而过,白影动作极快,可在仓羯眼中,却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眯着眼,甚至不曾睁开,已经捕捉到柳毅身影。 右手镔铁羽箭动了动,终究当那少年恰好回望,四目相对。 念及这些年来,这少年偶尔会送来山珍,对小女也颇为爱惜照顾。 坚定远胜磐石的右手,终究是无力抬起。 纵然掠过门前少年神情那般冷漠,纵然深明养虎为患,纵然—— 有些事,对一些人来说,终究是做不得,做不出,也许谓之、无谓的底线。 柳毅只朝着灯火通明,特别醒目突出的仓羯家看了一眼,便以极快速度折身射入黑暗,不见了踪影。 要说常家村的确藏龙卧虎,夫子不提,仓羯也绝对是江湖中有名的好手,若他愿意踏入江湖。 柳毅跃身轻落屋脊,如同怪鹫展翅腾挪,他此刻脸上希冀早已不见,只剩下刻骨的冰冷。 隐隐明白了什么,或者仅仅猜到什么。 迟迟未等至身后冷箭袭来,柳毅反手,抽出了藏在背后,横过后心的柴刀! 他又是一跃,跳至村尾常磐家破院。 ... “走!” 一声低喝,似怪鸟扑下的柳毅,直接拉起在后院打坐,不明所以的常磐,疾步朝着密林行去。 常磐莫名其妙,起先听闻劲风来袭,差点惊得紫雷破体。 待辨清柳毅声音,才猛地一乍,被他拖着就走。 要是旁人这般待他,性子看似温和,实际倔强的常胖子,如何都不肯屈从。 可柳毅终归与他关系非常,而且来势又迅猛,丝毫不掩惊慌。 常磐晓得轻重,虽然更多还是一头浆糊,终究不会逆了他意。 两人直行出数里,背后村落轰的传来一阵轰天巨响。 常磐这才低呼一声,猛的甩开柳毅手掌。 “阿姆!” 常磐修行天赋不佳,不代表天生愚笨,恰恰相反,自从修行雷法以来,他远比寻常同龄要来的聪慧。这种情况,日益明显。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猜不透村上有外敌来袭。 他终究不比柳毅,自小心灵受到残酷磨砺,亲生父母也不若夫子大能。 莫说来袭者弄出这般大的声势,即便只是寻常山贼,怕是他全家都要遭难。 况且,有夫子坐镇,这左近哪来的山贼! “你去哪!” 柳毅低吼,冷冷的盯着常磐,已是打定主意,倘若这小子不知好歹,直接打晕了抗走。 他对夫子有些信心,更可以无视村邻罹难,但常磐终究是他唯一的朋友,况且... 目露怒焰,他心中却是平静异常。 可当他看到常磐坚定肃穆的神色,不知怎的,心中竟然有些颤栗。 那是,怎样的目光! 无法用语言去诠释。 “毅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必须回去!” 常磐一字一顿,坚定说着。 也不知是否受到远处杀气激荡,这厢的林子亦显得尤其沉闷。 摇曳的树影婆娑,为大地,铺上了一层幽冥。 柳毅冷冷看着常磐,他能够理解对方心情,却无法认同。 当理智与感情的冲突,当现实和理想化结果矛盾,常磐这时坚持的东西,诚然值得称赞,甚至令人热血沸腾。 却又,根本和夫子教育、秉持理念背道而驰。 人无法仅仅凭借一厢情愿的信念,就去改变现实,至少在奇迹来临前如此。无力就是无力,留住有用之身,才能奢求未来。 道德的瑰丽,并不是用来让人自以为是,亦或者借之为名,行不德之举。 倘若不能舍生取义,大公无私,那么还是不要自诩道德帝来得好,画虎不成反类犬。 柳毅心性已成,近乎于魔。 他固然不至灭绝人性,可离所谓圣人差之何止万里,莫说什么舍己为人。 为了自身性命,纵然牺牲一些无辜,又何妨。 只是平日里,无关己身根本损失,他并不介意做些好事,才显得磊落。 柳毅做不到常磐这样,又在那种坚定下败退,他终究觉得自己无权为他人决定什么。 飒然转身,他持刀跃入风中,隐没黑暗。 “随便你!” 冷淡的话语,饱含无奈的妥协,渐渐散去。 常磐复杂的凝视黑暗,而后一如柳毅,坚定转身。 有些事,有些人,决断时总会有所区分。 道不同,不相为谋?道不同,何以为谋?道不同,岂不为谋! 镜子,照出来,总是颠倒的身影,不是吗。 ... 轰! 一匹十丈气剑,带着凝重如山的威压,四散锋锐,把半个村子都隐隐照亮,直接劈落在书院内, 地裂土飞,坚固的山石似豆腐般被切开,漆黑的缝隙嘎啦啦蔓延,又像是开启了通往地狱的栈道。 远处传来一声豪烈霸道的长啸,夫子仍是屹立破败院中,溅起的土石不曾激荡半片衣袂。 他对眼前横亘在脚边地缝视而不见,仿佛那擦着鼻子划过的凛冽只是幻影。 身不动如山,剑低鸣委婉,气浪滔天,惊涛拍岸,他刹那迸发的战意,撕碎了宙寰! 猛然抬头,目光猩红,意似沧澜。 往日文雅俊逸,循循善诱的夫子早已消失。留下,是一个面无表情的魔头,修罗地府里爬出的恶鬼! 惨白的面色,冰冷淡漠,简直如同僵尸,又或者像是带了一副劣质的人皮面具。 某种唤作绝情绝义的味道,自浮动儒袍下逸开,令人心胆俱裂。 充满恶意的目光撕破了黑暗,猩红如柱,锁定远空掠来那重剑邋遢少年! 重剑已出,神兵威能勃发。 好的剑,好的人! 原本只是一流身手少年,刹那气势哪里比寻常超一流高手弱了半点。 只一旋身,又是一匹半月剑芒落下,锋锐的意味,似欲把空间都切开。 可少年眼中,分明写着惊骇绝望! “天魔断情!!!” 谁的惊呼,自黑夜里传出,仿佛替黑脸少年配音。 夫子笑了,狞笑,狰狞霸道而残忍的笑。 他目光中充斥着疯狂,似乎早已经失去了理智,这和他平日教导柳毅上善战斗心境截然相反! “桀桀桀~嘿嘿嘿!!!” 尖利嘶哑的笑,在这夜里是如此阴森恐怖,更像某种魔头山魈,要找人索命。 这一连串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左邻右舍,不少人家亮起了昏黄的油灯,传出惊慌的喊叫。 只是这些声音,在下一刻又被某种裂帛撕扯掩盖,仗剑而立的夫子竟是在原地凭空消失,只在空气留下一道透明气柱! 黑暗中更多阴影到来,破空者明显不急着进攻,而是将隐现在邋遢少年身边的夫子团团围住。 更多自林中跃出的不速之客,起落于山村瓦房上,分明是有序朝着一户户山民扑去! 那种熟练的配合,星罗覆盖整个村落,分明,早就打着杀人灭口的计较! “啊!”“啊!”“不要!” 此起彼伏的惨叫,一幅幅白色昏黄灯影窗幔被血染红。 更多的村人,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直接在迷茫慌张中步入永恒的暗。 仓羯端坐屋内,两名掠入玄衣之人,见状急忙将染血的黑锁铁爪缠在腰间,恭敬的朝着他行礼。 可仓羯视若无睹,握弓的右手明显在颤抖。 黑衣人疑惑相视,却是复又施礼,而后才恭敬的缓步退出小屋。 他们之间,规矩极其森严,训练有素。 嗤! 天空中一朵血花盛开,夫子手中的细剑,更像文人装饰,看着如何都比不上邋遢少年提捉重兵。 可当它刺破了敌人胸膛,一刹那绽放出朵朵莲花,竟然又是这般炫目妖异。 少年愕然盯着近在咫尺的夫子,夫子握剑之手几乎紧贴着他的心脏。 脏腑破裂,除非突破先天之境,成就念体之身,否则医无可医! 少年勉强抬起右手,掌心聚起一丝呼啸劲风,然而看着近在咫尺、夫子脸上令人心寒的麻木,终是颓然。 哐当! 十年苦练,功名未成,寒暑磨剑不知秋,冬来零落。 巨剑自空砸下,少年的身体、煅体三层易筋之境、坚逾坚钢的肉身,就那么如同破布,带着血雾跌落。 一代圣地天才弟子,神兵巨阙传人,眨眼生死道消,围战者不禁心怵! “吼!” 谁的怒吼,在包围圈外响起。 伴随着戛然咳嗽,一名锦袍瘦弱公子,舞扇而来! “姬少!别冲动!” 有人惊呼,有人幸灾乐祸,可这根本无法阻挡病公子喷发的怒火。 那一扇流云,他舞着长袖,却给人感觉托住巨山! 山河流影扇!又一柄神兵! 轰隆隆! 天塌了,地陷了! 内息归流,真正达到超一流境界的病公子姬行,含怒而发。 纵然他先天不足,武道煅体筑基也难,可内息归流,正真臻至超一流之境! 超一流就是超一流,就算双修一流,也只能稍抗,岂敢轻言媲美? 超一流,上品!踏破万军载歌舞! 底下山坡整个像是被一块无形大印压塌,轰隆隆凹陷下去。 姬行目眦尽裂,唯一损友殒命,他这位姬家奇葩少主彻底疯魔。 任凭谁都无法忽视一座大山的威势,甚至许多高手,在那种自然威压之下,根本只能束手就擒! 但夫子!那魔化的夫子!何曾出现半点情绪波澜! 他只信手一剑,轻易破开了山河摧顶之势,他那从容的姿态,仿佛临空压下的不是一座巨山,而是舞姬可笑的羽扇! 舞扇、甚或者舞山,在他眼里哪有那点区别! “魔头凶残!姬少快退!” 一声阴冷的疾呼在前,只见得万千银丝遽然插入战场! 夫子木然抬头,原本袭向姬行长剑,自然折射,稍一横削,剔断无穷白毫! 猩红的魔眼锁定插手之人。 好一个阴郁中年老道,好一柄银丝链龙拂尘,这位江湖左道知名强人,不退反进! “嘿!淫贼!来尝尝道爷的暴雨繁花!” 轰! 比之方才多出千百倍的白芒,铺天盖地洒下。 夫子微一侧首,当先一簇白光,直接在他脸颊擦出了一道血痕! “宝德道长,我来助你!” 见到己方高手进招,声势凶猛,围攻之辈最少三成呼应,齐齐动手。 尤其在那无尽白芒背后,分明又升腾起一股如山威势! 暴风骤雨之下,夫子猩红双眼,诡异眯起,勾成血红的弧月! 第十九章 杀戮 下 “魔!魔!魔!” 哪来的声音,似战鼓,如雷鸣! 天哪,那种嘶嚎,分明以夫子为中心扩散,那是他血脉在躁动! 躁动的能量,顺着经脉奔腾! 不堪重负的身躯,承载着无与伦比的狂暴! 妖异、夺目而妖异! 当夫子又一次暴张双眼,仿佛连天地都披上了一层猩红,血海滔天! 血月,降下了无尽的落红! 在这弥漫着血腥的夜,刹那时光宛如静止! 喀拉! 什么在碎裂? 犹如瓷器崩溃! 夫子周围空间,转瞬出现无尽裂痕,密密麻麻,犹若蛛网密布! 他身影遽然淡去,郝然于瞬时凌驾时空,堪堪避过银涛剑光、海啸山呼! 无声无息,一道颀长白色矫影,同时浮现,恰在阴郁道人背后! 诡异!无法言寓的画卷徐徐展开! 两个夫子!两个一模一样、似真似幻的夫子、共存于同一时空!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到假时假亦真,假做真时真亦假!这种手段,闻所未闻,哪还局限凡尘! 阴郁道人脸上尚残留着狂热、充斥贪婪,那种扭曲,震慑人心,又另人厌恶。 一柄明晃晃长剑倏然架到了道人脖颈间,道人将死,犹自不知! 便在这时—— “阿弥陀佛!” 一声嘹亮的佛号,划破血幕。 血月、血光、血漫的天地。 这一切,伴随着夫子残留在原地雾态身影,统统消失! 噗、哧! 两股血泉,同时迸出! 苍天之下,阴郁道人身旁,夫子虚影骤然凝实,突兀口吐鲜血,竟似重伤! 那半步先天的道人更惨,前一瞬还信心勃勃,下一秒,冥冥中只觉晨钟入耳,猛的激灵,醒悟时已是晚矣。 他慌张闪躲,甚至试图鼓荡真气筑起气墙,却不想颈间一痛,遁开之际,半个脖子都几乎被划拉下来! 夫子踉跄,凌空屹立,终是不曾摘下宝德道人头颅。 宝德道人险死还生,惊骇欲绝,更把什么雄心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命只剩半条,苟延残喘之下,他哪里还敢起什么歹念,面皮都丢到一边。 只见他带起一溜血线,以夫子都看不清身影的速度,惊恐尖叫着遁去。 飞鸿疾电,这位左道强人,转瞬不知落往何处! 此一着,宝德算是血本无归。 强敌弹指去一,旁人固然惊悚,甚至更多尚未及反应,可于局势助益甚微。 夫子站定,无意调息,根本就不等第二波攻势到来,直接以己身为圆心,仗剑旋盘,划出一道圆弧。 半透明圆形弧斩直似水波扩散,距离较近除却姬行以扇为盾,“铛”的一声稍阻半筹,即时吐血抛飞出去。 其他但凡弧光斩过,距离近者、八成也正是方才急着出手之人,统统拦腰而断,死状奇惨。 即便距离稍远,只要仍在弧光水平线上,旦有反应不及,立时臂断腿残! “啊!!!” “魔头狠毒!!!” 此起彼伏的惨叫,谩骂,天空都下起了血雨,伴随着许多秽*物,残破内脏器官纷落。 一时间,那昔日温馨小村,莘莘学子、德沛一方的书院,直如屠宰之场! 这记另己伤上加伤的强攻,效果奇佳,更寒了敌胆。 夫子此刻,面色愈显苍白,只分毫不为眼前惨状动摇。 他冷冷盯住来人中原本不甚起眼一名老僧,那僧人低眉顺目,宣着佛号。 轰隆! 直到此刻,先前阴郁道人发出剑虹瀑布,揉和着山河一扇之威,种种气劲,才猛然砸落十里开外,更把某座突起的山头都削平! 巨浪尘埃卷上天空,黑夜里却是看不分明。 周围幸存之人纷纷后退,甚至不少直接落到地上,再也不敢显摆身法,更别提靠近杀人盈野的柳老魔头。 此一来,留在原处的长眉老僧,直接被凸显出来。 那看着古拙的老朽,分明给人以无与伦比威压! 厚重!沉蕴!慈悲! ... “先天!” 夫子自战斗开始,头一次启齿,声音却和往日迥异,沙哑刺耳。 那和尚满脸凄苦,又不管许多受伤跌落、甚至不幸摔死的同伴,唯独默默锁定了夫子。 他以极快的速度念了一遍往生咒,这才抬起头来,白眉飘飘。 “柳施主,昔年一别,彼时未能留得住你,老衲甚憾。” “这些时日,老衲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当日惨死的孤儿寡母,善信良家,总觉得心中有愧。” “其实当年你所推脱之言,疑点便甚多,可恨老衲师兄慈悲为怀,竟然愿意为你这等魔头一力担保!” “果然,自那后,江湖中再没了你的传说,遑论亲自查明真相。” “今日再见,施主虽然得以踏入先天,却是完全走上了歧门魔道,天魔断情,可悲、可叹。想来,那些事儿你也无意再辩驳,恶德恶行、恶有恶报、天理迢迢、道魔难容!” 老僧冷然盯着夫子,浑浊的双眼,似乎早已看透那副华美皮囊下的肮脏。 他的脸上,悲苦之色渐渐变成杀意,目光凛冽。 有些人,所为之事,就连魔神都唾弃,佛祖也要愤懑! “嘿!” 夫子冷笑,木然的表情似乎有些松动,环顾四周,却见天上地下,数十名高手星罗棋布将他包围。一些人诚然满脸恨意,更多,却是**裸的贪欲! “止研和尚,想不到,连你会也贪图天机宝篆。” 老僧一愣,杀气为之一滞,不禁低喧佛号。贪欲乃是佛家最大原罪之一,即便是名传天下的高僧,这时禁不住自省! 就在止研低头刹那,夫子已经从原地消失,整个化成一道流光朝着似是愣住的老僧掠去。 掠阵者惊呼四起,只他们看到却并非慈悲老僧中计、血溅当场。 “铛”的一声。 一口不知何来的金钵,直接散射出一道恢宏光柱,罩住了烂银锋芒! “阿弥陀佛!” 老僧猛然抬起头来,浑浊的目光中自有十分清澈,哪里见得半点动摇! ... “操!” 砰! 白虹掠过,血光四溅,一匹晚归觅食的铁狼整个被劈成两爿。 柳毅以极快的身法穿梭密林之中,仅仅带起些微沙沙响动,似乎连流风都极好的驾驭,不致弄出太大动静。 不得不说,他虽然于武道煅体上天赋缺缺,可在其他方面,绝对算得触类旁通。 晓是他再怎么满意平时苦练身法,这时也不禁烦躁,爆了句粗口。 冷静、冷血、冷心,这些自小夫子灌输给他的东西,此刻仿佛失去了昔日作用。 一瞬间的起落,刹那丢下的太多,并不仅仅主观上可以接受,客观就不会造成半点妨碍。 柳毅速度极快,分毫不逊于虎豹走兽,可他终归只是筑基期煅体武者,除却一知半解的真元修为,其他内力什么的,是丁点也无。 充其量,他现在不过三流高手一个,哪怕比寻常江湖散人强得多,哪怕三流也已经超出了凡夫之类。 三流终归只是三流,就算卯足了劲儿跑,盏茶功夫,他仍能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声震天的轰鸣! 额间渐渐沁出汗水,脸色苍白的柳毅,只觉心灵亦无比疲累。 他甚至不清楚来敌多少、敌人实力几何。 原本对夫子盲目信心,也随着时间流逝、理智判断,随着那一次次仿佛势均力敌的碰撞,淡了下来。 这些年来,他对夫子感情,此刻记挂,远比自己认可要来得多。当然,夫子终究更像严师、而非慈父,是以在他心中,倒也不见得产生类似为对方舍生的冲动。 也许夫子有意将他培养如此,也许心头梦魇从未挥去,又或者,一些更深邃的东西在阻止他把心扉敞开。这不重要,这些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恍若茫然。 茫然,那才最为可怕,比起能够预料的冲动和疯狂更为可怕。 柳毅跑着跑着,渐渐停住了步伐,轻轻喘息。 抬头,仰望彼时蒙上雾影的月,柳毅绝然回首,复往小村赶去! 他当然不会自大到想去救夫子,凭他的修为,怎样抛洒热血,冲动奋勇,都只能是累赘。 这时,他脑海中仅仅映出了一张不久前离去的胖脸,一副温润书生握着竹卷授业解惑的画面! 这些画面,刚刚映入眼帘,就被他刻意遗忘。 道不同,不相为谋。 可这,总不该是无力的借口! 假如一面去鄙夷伪善,一面却又为美好彷徨,那么,不若弃恶。 好人当然是不会有好报的,这天,早瞎了眼。 夫子如是说,常家村的老人如是说,他脑海中莫名的声音也这样说。 柳毅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伟大,甚至偶尔自嘲卑鄙。他回头,不像常磐抱着救人的心思,秉承善念。 他回头,仅仅想要站得远远、看清究竟是什么人把他驱赶如同丧家之犬。 他回头,仅仅是想要证明,自己并不比常磐来的差,至不济亦有相当的信念和勇气! 善念、恶念、都是信念! 换言之,假如来人连夫子都难以抵挡,目标又恰恰是他,他跑得再快,何用? 假如来人本意并非为他,而他只是恰逢其会。 那么,他有自信,躲在哪里都不会被人发现! 鹰的目光、狐的狡诈、狼的凶残、加上对于地形熟悉,这些都是无形资本! 也许,他更舍不得,常磐身上与人迥异、某种也许被称之为气运的东西。 也许,还要加上一点点、一点点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名为冲动的情绪。 假如,理智和感情,能够共存的话—— 柳毅飞驰,发梢随风起舞,末端零星出现的点点紫色弧光。 他不曾发现,自己速度凭空长出一截。 他更不曾发现,夜越发黑,而披在他身上的浓郁,愈沉! (ps:祝书友邪人生日快乐。) 第二十章 缘何 世事变幻无常,也许前一刻尚自披荆斩棘,下一瞬就会跌入深渊。 又或者除却造物者,这世间根本不存在全知全能。 再多的算计,再隆重的准备,智比天高,也比不得神祗站在云巅,会心一笑。 ... 志气智力之流,往往能够为人架起直达胜利彼岸的桥梁。 柳毅曾经这样觉得,夫子并未如此教导,却总在潜移默化、循循善诱。更重要,他心底那个莫名的声音,总会不时提醒着他——人定胜天! 隐在夜色中,夫子所传无名心法,自发运转。 站在村畔巨树枝桠上,柳毅不清楚这种无意义的躲藏,此刻究竟能起多少作用。 夫子传授心法,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是处。事实上,若非数年前发现那些修炼所得“能量”,能被转化为修真者法力,只怕柳毅根本猜不到那功法来历。即便此刻,他又晓得几分?他揣测也许那根本就是修真法诀,虽然修炼所得能量同法力有着些微差别。他揣测,也许那就是他自夫子身上感到不安的源头! 揣测,岂能当真? 至少,这些年来,他亦发现,法力同样能够沿着无名心法轨迹运转,甚至衍伸出那种莫名的能量。 诚然,倘若要把那种能量,利用九霄雷霆总纲,复而转化法力,又是一层工序。 柳毅私下琢磨、试验,最后却得出某种可怕的结论。看似麻烦的,实际比单纯修炼雷霆总纲,进度要快得多! 雷霆总纲是什么,是记载在奇物神书上的奇异功法,但凡这种功法,无不惊天动地,此为夫子亲口所证。 那么,看似鸡肋的无名心法,在那可怕的隐性效果正名下,它又是什么!? 柳毅不懂,甚至不曾把这一发现告诉他人。 他更在日常狩猎,发现无名心法某种愈显奇妙的特质! 当以未知能量沿着无名心法运行,除却能量积累增加,几乎不会产生任何额外特效。而若以雷霆总纲转化法力沿着无名心法行功路线运行,除却能量增加同时,更有敛息的效果! 这种敛息效果,他只在野兽身上试过,百试不爽。夫子面前,他是不敢流露丁点异常的。 是以,柳毅默默运转心法,坎坷的盯着天空中醒目战团。 无形无质的能量涓滴积累,却不会干扰到半点法力运转。 这时,他身披着长发末端亮起了醒目的紫色火花碎屑。不经意,甚至他根本不曾发现,那股同天道自然气息般无争的、被他称为“混沌”的能量,正在一点点融入到身躯之中。 黑夜里的紫焰,本该是那么夺目,可那株屹立村尾,特别高大、又并不醒目的榆树,显得那样阴郁... 有的光明,散发着热量,自我牺牲,照亮了世界。 有的光明,吞噬着辉煌,掠夺光芒,令得黑暗更邃。 柳毅一手扶着树干,指尖不经意掐入树皮,木屑零落。 他抿着嘴唇,眼睁睁看着夫子大发神威,杀伐四方。眼睁睁看着那黑夜里如是醒目的光头,金辉万丈,将钵盂幻做倒罩的巨峦,生生把夫子,连带半个村子压得陷入地下三丈! 他眼睁睁,看着夫子披血癫狂,仗剑怒嚎。 他眼睁睁,看着分明陷入狂暴的夫子,正将和尚压着暴打,那一枝逆空宛如流星的箭,别样绚烂! 夫子化成血虹,不知遁去何处。 围攻未死之辈,哪怕重伤,这时只要尚有余力,无不朝着夫子遁去方向追赶,当先岂不正是那一钵抹平半个山村的和尚。 柳毅右手早已把树干捏碎,深深插入其中。 但他紧紧抿着嘴唇,等待着、等待着... 直到某个熟悉的壮硕身影,默默离开了那栋同样熟悉的土屋。 直到就连在地面屠戮村民的三流高手,都走了七七八八。 直到远空又传来震荡,直到眼角早已捕捉,常磐家后院那目眦尽裂少年,已经被两名黑衣人逼的岌岌可危。 他才从那一目尽览全村的高大榆树上扑下,仿若大鹰,破空朝着目标地跃去! 夜凉如水,就连血腥气都被压抑住不少。 分明被流风带走许多的腥臭,终归由于源头好似地狱,呛人鼻息。 月朦胧,星黯淡。 在那凉风呼啸的夜,一片白云,带着血幕落下! ... 杀人有多简单,杀人其实可以很简单。 柳毅从未杀过人,野兽到是屠戮了不少。 但夫子自小教导,对于血腥白骨异常的熟悉。 当他凌空带着呼啸落下,根本在那黑衣人始料未及之际,一爪贯顶! “啪”的一声! 直似西瓜炸开,红白四溅,甚至零星血沫沾染上睫毛。 柳毅甚至连眼睛都未眨一下,在绝望的常磐转忧惊喜前,他复又和另一人交上了手! 啪!啪!啪!啪!啪! 拳掌交击,皮血飞溅! 黑衣人显然极富搏杀经验,方才若不是借着敛息之势,成功偷袭! 纵然柳毅身手明显在两人之上,怕是也要陷入围攻苦战! 蹬蹬蹬! 两人乍合即分,柳毅不过缓了缓颓势,身子稍晃。那黑衣人直接倒走七步,反掌劈中身后石磨,这才止住退势! 轰隆! 沉重的磨台晃悠,直接倒在地上! 黑衣人胸中郁结,一口浊气憋住,刚想发出求助信号,眼前稚嫩少年人,竟然再次扑至! 黑衣人眼中并无惊骇,事实上,这世间少年强者比比皆是,做为鱼龙司探子,黑衣人一清二楚。 掌心皮肉早已经裂开,非但方才一掌势沉,更早交手时,他就被对方迭起的杀招伤到! 双臂、双掌、胸腹! 不显眼的小洞中,鲜血潺潺。听惯了所谓天才,也许少年唯一能让黑衣人诧异,便是那几乎凝若实质的杀意,以及熟练到极点的杀伐手段! 少年人那一招招看似凌乱的散手,分明就是顶级的戮伐之术、魔道搏杀手段! 凶残、冷酷、有进无退!一对一和一对二完全是两种概念,先手失去同伴相助,许多演练方案用不上来,黑衣人完全被少年压着打! 指、掌、腿、拳、肘! 那少年凶残若狼,勇猛似虎,一派搏命打法。 这种招数套路,遇上高手自然寻死,可现在,却把实战力并不弱的黑衣人,迫制堪堪防御! 凭心而论,柳毅纵然再怎么丰富搏杀经验,终归是第一次和人死斗。 人和野兽,终究不同,并非指心理层面感慨,而是单纯生理形态! 不知怎得,柳毅反而愈打愈畅,交手十数回合,直接一掌拨乱对方架势,长拳贯胸而入! 砰! 碎裂的心脏连同几节折断的肋骨自黑衣人背心喷出。分明感到意犹未尽的柳毅,恨不能仰天长啸! 许多夫子平日里苛刻训练,对付野兽时分明多余、不甚给力的招式,这时施展开竟是这般行云流水。 柳毅哪还不懂,夫子传授所谓对付野兽的招数,根本就是用来杀人的! 嗖!嗖! 一声声零星的衣袂破空声渐近,柳毅目光凛然,脸上畅色稍敛。 他环视周围破烂的篱笆,目光越过矮旧木门,正好看到屋内倒在血泊中的常家夫妇。 根本来不及同面若死灰,又庆幸死里逃生的常磐招呼。 一下跃去,拉起常磐,他抬足就走! 打斗声沉闷,可石磨倒下动静委实不小。 来敌尾随夫子,高手并低手都去了七七八八,可总有少许被留下来“善后”! 柳毅无心力敌,见证了常家村的惨事,目睹铭记一僧一箭!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飞驰而退! 金钵的光辉,就像黑夜里唯一明灯,吸引着善男信女若扑火飞蛾。 柳毅始终记得,那名老僧再同夫子交手时,脸上不似作伪的悲天悯人。 可这,又如何比得上预料之中、果真射出的冷箭! ... 夫子是恶人、十恶不赦? 若非如此,怎会引得那许多人围攻。 利益也许是一部分,但绝对不会引来老僧那种角色。 柳毅不傻,亦不迷信谁。 可他,若有机会,却绝对会用利剑,一刀刀活剐了那名恍若悲悯的僧人! 善恶,在恩义面前,真的还重要吗? 诚然夫子隐约对他怀有别意,诚然心头那一柄悬在眼前的利剑,时刻摧残着坚韧的神经! 但养育之恩,言教之情,若无那人,只怕他现在早已死掉。 恩是恩,怨是怨,若夫子果真要利用他、甚至伤害他,不拘何时何地,他都必然反扑。 这是为人生存之本能,不为情义道理所惑,活着才有资格谈论对错。 但若换个角度,夫子并不曾伤害他,却被人所杀。 大义也好、名分也罢,柳毅都只会冷眼旁观,最后把剑稳稳当当、刺入慷慨激昂之辈心脏! 什么狗屁的大义灭亲,成就了个人名望,也许满足了心底微渺的、节操,那种人,又和白眼狼有何分别? 为了生存抗争,不论再怎么过分,终究天经地义,无人能够指谪,这是为生灵最基本的权利。 可为了别的、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就去忘恩负义,未免... 在柳毅看来,有些东西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譬如大义之于私情。 一人与天下谁更重要,安能权衡? 柳毅不是帝王,也非英雄,更不是看似光明磊落,实际男盗女娼的伪君子。他很卑微,卑微的只想好好活着。他很自私,自私的只在乎,他愿意在乎的。 人不能只为自己而活,但若连为自己而活都做不到,有什么资格去谈别的? 大义、德行?狗屁。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舍己为人,何以为己。 很多时候,很难说那些舍小家为大家的英雄,究竟是高尚到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境界,或者根本就是被某个时代的主流观念洗了脑。 善恶那种东西,本来众说纷纭,不一而足。最基本,连小家、连最基本核心都弃之不顾的人,真个值得所有人去效仿? 权力者必定是乐得见此,为世界牺牲,世界却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柳毅不高尚,从不如此认为,他很卑微,很自私。若有人问他,无大家,何来小家,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他必然反问,若无小家,何来大家,完卵俱碎,空巢何用? 以大见小,以小见大? 他只把刀一横,恩怨报偿! ... 飞驰的流星,在天上留下尾翼,今夜,果真特别。 奔腾的人儿,长发翩翩,分明凌乱着紫色烟火般碎屑。 那种迷离,在外人眼里,却成了最深沉的黑暗。 常磐第一次在高速运动下,不曾喘气,甚至连呼吸都若有若无。 只细看,必定能发现他面若死灰,往日瞳孔中活跃的神采,今夜晦暗无比。 可叹、他终究不似柳毅没心没肺,夫子生死未卜,能把一切动力归诸生存、仇恨。 也许面临死亡,常磐也会苟且,也想反抗。 可一旦暂时安全,那种痛,足矣压垮普通人的心防! 常磐运气好、很好、非常好、好到爆棚、好到明显比运势不错的柳毅,更加令人发指。 但这、并不能改变他身为普通人的心性。 比起自幼受到非人磨砺的柳毅,常磐,只是一个初初长成的少年! 柳毅一边飞驰,一边回望。 拉着个人,还是胖子,固然拖慢了他应有速度,可他并不准备放手。至少,追袭者仅止速度,显然比此刻的他更加不堪。 太慢了! 柳毅目光闪烁,一瞬停顿。常磐下意识前冲的势头,猛的被他拽住。 可怜,那胖少年一声痛呼,却根本不见情绪有所改变。 诧异抬头看了柳毅一眼,常磐复又恢复那种死灰神色,默默站到一旁。 柳毅也不去管他,只从怀里掏出一些看不出用途的金石器械,就地找来材料,默默削制,并在四周掩埋。 他眼睁睁看着大群高手离去,这才现身。 他甚至数次将常磐遇到险情视而不见。 他可不是,只为了记仇。 ... 黑夜,总会让许多人觉得害怕,又让另一些人感到安全。 黑夜的密林,阴森可怖,静悄悄,联想某些未知神秘事物,肯定是不美的。 在杀人者眼里,它却又是如此绝妙。 杀人弃尸,埋骨荒野! 五六条黑影飞快穿梭,每道影子,固定隔开十丈距离。 他们之间没有过多的交流,甚至无需用言语去争论。 几人组成一个菱形箭头,飞快的破开黑暗! 轻敌?这可不是三流小说,人人都那般无脑。作为朝廷之于江湖密探,他们所受的训练,仅在残酷上,不会比柳毅逊色多少。 恐惧、迷茫、彷徨,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早被抛弃。 菱形的箭头,一人开道,一人断后,另三人散开呈网! 那是最基本的阵势构成,也是最完善的搏杀配置。 五十米左右预留空间,在小范围战斗中,足够让任何陷阱,或者埋伏,失去作用! 第二十一章 不哭 “哼!” 闷哼声从前方传来,当先之人似乎是踩到了什么,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空气里弥漫起一股血腥。 其后四人见状,明显降下速度,落在那人二十米开外,竟是不见人上前援助! 而那人也硬气,俯身不知从脚下掰开了什么,踉踉跄跄,警惕的朝着前方行去! 他竟然、竟然准备以身试探,甘当诱饵! “劈啪!” 又是响起铁夹碰撞的动静,可惜这一次,显然被那人轻易破除了机关。 他的同伴仍旧在二十米外,散开缓行,遥遥跟随。 他们的目光冷静,包括当先之人,不见半分波动。 那种令人恐惧的木然,一如此刻躲在暗处的少年。 如狼的瞳光,散射着幽幽寒芒,冰冷、且无惧! ... “呜~” 山风逆袭,呼啸声尖锐刺耳,仿佛某种生物在黑夜里抽泣。 当先探路黑衣之人犹自茫然,地上遽然暴起五道青虹,直接贯穿下颚,破开脑颅,为那浓郁的墨色渲染上一层鲜艳! 血雾喷涌,青虹势头稍缓下,依稀可辨是一截细竹! 竹枝!只是毫无锋锐可言的竹枝!这种漫山遍野尽是的东西,竟然轻易带走了一条充满韧性的生命! 同先头殉难者排成笔直一线、居中策应之人,几乎在竹箭呼啸破空同时,收缩孔眸。 他那聚成一点的漆黑瞳孔,清晰倒映出一线比之墨色更沉、完全夺去染血竹箭风采的流光! 暗箭,第二道斜里刺来的暗箭! 几乎无需思考,那人闪避不及,下意识抬起右臂便是封挡。 黑暗中射出的冷箭无比诡谲,几乎同当先者踩中暗器机簧齐齐触发,途径却是迥然。 捕兽夹、绳索套、暗器机关、弩矢! 天知道这些五花八门的阴损招数,白衣少年如何在短短十几个呼吸内布下! 尤其把猎人粗糙的陷阱、同几乎可以媲美大型宗门专属精巧机关布置在一起,虚虚实实,全然难以令人设防。 “噗嗤”一声,黑色短箭直接扎透黑衣人刚硬的手臂,散射着幽蓝光芒的箭头,更是猛的窜出半截,方才力竭。 成功拦住暗器,箭头的锋锐已然触及眉心,那黑衣人殊无半点喜色,额间更是刹那溢出大量冷汗。 可惜,他尚连庆幸的表情都来不及变幻,黑色面罩上,露出的一对晶亮招子,很快蒙上一层死灰! “噗通!” 遗言留在腹中,那人轰然倒下,令人错愕。 黑色面巾湿漉,一股腐烂的腥臭,忽然以之为中心开始飘荡! 手背、额间,他方一倒下,裸露在外的皮肤,便以肉眼可见速度透绿、糜烂! 五名尾随者,稍一不慎,已去其二。 哪怕俱都见惯了生死,士气也悄然受挫。 形式诡谲,剩下三人正待围拢查探,却见左侧一人低呼,不知想起了什么,猛的停住脚步,随即飞快退开,只恐稍慢。 另两人见同伴神色,复将目测尸体异常腐烂速度稍加推想,亦不禁色变,急急后撤! 这情形,分明和江湖上传说中某种奇毒,效果颇为神似! 几人一连退开二十多丈,尤嫌不够,纷纷找树木掩住身形,盯着那具倒下的尸体,如临大敌。 然而,十数呼吸过去,除了空气中腐臭味道愈浓,想象中毒尸爆炸、或者干脆诈尸的场景并未出现。 反倒是三人最初本能踩好的小三才阵位,由于稍稍慌乱,直接告破! 也许阵法并不如外人以讹传讹那样神妙,不外乎方圆合阖,克敌制胜。但是,假如原本不占优势一方,连最后的防线都告破,那么... 密林,恰和方才冷箭射出相反方向,殿后黑衣人背后丈许、荆棘丛内,一道比之毒箭箭头更加幽蓝的寒芒,乍现即消! “悉悉索索!” 物体移动声在这黑夜密林尤其刺耳,三人心头顿生异样,只觉风声鹤唳。 警惕的盯住声音来处,却不正是方才第二枚冷箭射出之地! 他三人纵然比不得专职死士,鱼龙司的饭也不是那么好吃。 哪怕再怎么不愿,当殿后者挥手示意,最右之辈亦无奈的朝着彼处小心潜去。当然,他刻意避开了躺在中央的毒尸! 另一人亦复有意识向殿后者靠拢,常年厮杀经验,早让他们学会在任意场景,都做出最优判断。 轻敌冒进,教训已经尝过。这时若再托大,那到了阎王殿怕都没处说理。 也许以普通酷吏标准,这些鱼龙司的扒皮绝对堪比军中精锐,至少类似江湖闲散组织,遭到相应局面,只怕早早拍屁股散伙儿。 而这三人,分明仍是打算以一人为牺牲,另二人掩护! 莫怀疑,真正的战争,尤其面对未知敌人。通常来讲,牺牲少部分,能让大部分获得优势,那么这种牺牲就绝对值得。炮灰的存在,正是为了体现这种价值。 没人愿意做炮灰,右翼黑衣人也不愿,但规矩如此、地位如此,又能怎样?他惟有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 探手拨开草丛,全神提防,此人甚至已经做好殉职的准备。 若敌人忽然扑出,不论是人是鬼,哪怕再狰狞恐怖,哪怕前方又是一道致命陷阱,他都不会失措,更只有唯一的念头—— 拼死锁住敌人,破坏所有机关陷阱! 这就是鱼龙司役围杀江湖高手,最常用的战斗方式!不较成本,不计牺牲,悍不畏死! 死亡并不可怕,活着才能承受苦难。 遗憾的是,死或者生不如死,这两种徘徊在脑海中的场景,都未能如愿出现。 黑衣人愕然,前方草丛分明被压出一片人形空白,这时却已经空无一物。 “当心!” 身后传来了同伴的惊呼,黑衣人只觉得眼前爆起一团夺目的亮光! 蓝色强光凌空直下,他下意识抬头,强悍的夜视能力间接成了帮凶,双目瞬息被璀璨电火刺的失明! 从极暗到极亮,常人多半会引起中度致盲,运气不好,也许直接刺瞎。 鱼龙司役很少受过这方面针对训练,当然、很少不代表没有。 好歹也是筑基有成的江湖中人,他有信心,这种小把戏在三个呼吸间就会失去作用。 他的脑海里还在徘徊着种种念头,下一刻,那方才不曾感到的炽热,直接伴随着麻痹来袭! “轰隆!” 远处尚未及合拢的两人,眼睁睁看着凌空一团簸箕大的雷火降下,爆发出强光,直接把猝不及防的同伴吞噬。 下一秒,适应了刺目的光亮,两人只能见到一具半身焦黑的无头挺尸。 依稀,借着尚未散去的光华,他们仿佛看见,那厢树杈上,站着一名脸色灰败的小胖子。他拿着一柄小巧手弩,正朝着二人狞笑! “修士?!上!” 殿后黑衣人一声令下,并未被传说中的手段骇住。 身旁十几丈外原本准备退去的黑衣人,猛然如箭窜出! 黑衣人头目目光闪烁,刚欲上前助阵。 他身后,那片阴森的灌木中,不知何时黯淡的幽蓝,勃然爆发! “咝啦!” 衣物撕裂伴随着某种沉闷的摩擦,比起夜风呜咽的鬼哭狼嚎更加瘆人。 黑衣人惊骇万分,只觉胸口一凉。 他一低头,却见左胸心脏位置,突兀透出半截生锈的柴刀! 血渍沁出,沿着腐朽的刀刃滴落。 黑衣人分明记得,自己背后是一片剧毒灌木,那是一片,根本不会栖息野兽的嗜血荆棘! 许多时候,习惯了常识,那也就失去了常识本该有的作用。常识是用来让人更富见识,譬如大厦基石,托起人们去探索更高处的未知。倘若早已忘了世界的千变万化,倘若盲从于此,迷信了常识—— 通常固然无事,一旦碰上例外,悔之不及。 最后一名黑衣人匆匆回头,只见头目倒下,他身后站着一头全身披血的人形恶鬼。 几乎毫不犹豫,他转身便朝着来处射去。 他不畏死,却必须将有用情报带回! 没有人知道那些所谓留得青山的人,是果真顾全大局,还是逃跑后用来遮羞的借口。 就像没有人懂得,为何那树杈阴暗处全身乏力的常磐,固执的站着,狞笑的表情止不住眼角落下的泪水。 柳毅看着仓惶逃跑的敌人,忽然伸出右手,笑了—— 他的掌心举起一团比之方才显威雷火、大上数倍的紫色雷霆! ... 人岂能跑得过闪电?理当是不能的。 修真者御雷果真能和天道自然造化相比?理当也是不能的。 可当第一个不能未曾被现实打破,而第二个不能奇迹般的出现一丝表象的吻合。 入目所见,百丈外四分五裂的焦黑尸体,成了结局最完美的写照。 无血,血已干,干涸的不仅仅是敌人身上被雷霆蒸发的血雾,更有本身披着沉重的血衣,斑驳生硬。 远处常磐从树上跃下,摇摇晃晃来到柳毅身边,强撑着身子,试图搀扶那明显看着比他更凄惨的家伙。 只有傻子才会为了杀敌蛰伏在嗜血荆棘丛里,也只有傻子,才会在别人表达善意时,粗暴的推开对方。 柳毅是傻子吗,也许是,也许不是。 他一把推开常磐,并未刻意加力,却无比坚定。 随手扯去身上披着的浸血破烂布条,若非穿着褥裤实是不雅,只怕他连下摆都要撕毁。 精赤上身,一道道新鲜的伤口溢出泛黑的毒汁,嫩红的皮肉,竟然蠕动着开始结痂! 武道体术强者固然恢复力异于常人,可以不该、不该恐怖如斯! 更何况,柳毅分明对嗜血荆棘自带毒素完全豁免,这种据说可以麻翻一头猛犸、毒死一匹恐狼的天然剧毒,根本不能对他造成半点影响! 常磐在旁看的目瞪口呆,他犹记,数年前和柳毅一起受伤时,对方分明还没有这种令人咋舌的恢复能力。 当然,现在他的目光更多集中在那一条条蜿蜒狰狞的浅褐色伤疤上,这看着比方才受伤时血肉模糊的情形、还要富有震撼效果。 而柳毅目光淡淡扫过,忽然指着身上道道疤痕,冷声道: “这是你任性的结果,你的冲动没能挽回半点遗憾,而我,却为了救你差点殒命。” 常磐愕然,而后脸色憋的酱红,愤怒、怨恨、愠懑一齐爆发。 “我又没让你回去,死的不是你爹娘,你有什么资格说风凉话,再说那些人根本就是——” 话至一半,原本嫉恨颤动的眼神分明被入目少年一身披着的伤痕触动,不知为何,看着那双明亮而淡泊如水的眼眸,常磐心中没来由的恨意消失无踪。 柳毅嗤笑,背过身去。 “你想说的,无非那些外人是夫子引去的,对吧。” “诚然如此,就像土匪为个民女打劫了县城,只怕其他遭殃的人,也更恨那无辜的弱女子吧。” “不知所谓,无力趋避暴强,便以弱质泄愤,想来这才是人私之性,何苦来哉。” 转身便走,没有半分停顿、犹豫。他飒然的身姿,在月下又是这般苍凉。 “我固然没有父母,这岂重要。我岂是那种哭着涕淌、怨天尤人的懦夫。许多时候,生命的起源根本追溯到降生以前,就算是凡俗来看...罢了,总之,夫子在我心中,一如常伯常婶于你,所以,你并没有资格那般憎恶我。当然,你若要恨他,尚不若恨我,反正他多半已活不成,恨他毫无意义。” 柳毅说话似慢实快,这番话毕,也已经行至几十丈外。 夜色里,就算凭借常磐视力,他的身影也快消失。 常磐咬着牙,回望小村方向,忽然狠狠跺了跺脚,急步追去! ... “你若要恨我,那么现在就请离开,我不怪你,也不怨你。” “你若跟着我,那么就放下可笑的懦弱,分清敌人是谁。我会报仇,不为你,不为旁人,只为自己。” “我终将偿我所愿,不论为此累及多少无辜,一千、一万、还是十万,我不在乎。假如你做不到,至少,不要妨碍我,肆意聒噪。” “你若离开,以后见面,形如陌路。但我不会对你出手,我不恨你,甚至等着你来报复,可笑的怨——” “你若跟着我,记住,不论发生了什么,不管何时何地,不论我做了什么——” “不要,不要在我将后背交予你时,朝我出手。” 相交或者相悖,同路和陌路,许多时候,同样的情形,代表了不同含义。 对于朋友,谁又能计较付出多少,谁又能计算收获多少。 不懂得,是因为不曾为之得失。 撕裂的友谊,能够让最冷血的人,心中蒙上一层白霜。 “喂,我只是说说,你不会那么小气吧,而且...算了,我错啦!” “喂,我们这是要去哪?” “毅哥儿,你说,我爹娘、还有夫子、常三爷爷他们,会上仙国吗?” “毅哥儿?” ... 夫子说过,这天上是没有国度的,也许以前有,可现在,的确是没有的。 孤寂的伤痛,刻骨了仇恨,往往会让陷入者疯狂,难以自拔,尤其当事人自认为孓然一身。 一人若沉默,就喜欢胡思乱想,进而把某种本来简单的东西,自我催眠,变得复杂。 伤心是一种情绪,压抑并不会比发泄来的更好。 可那些传记里为了亲友之死要死要活的,果真契合现实? 哀伤,淡淡铭心的痛,才是真实,而非疯子一样咆哮,发神经似的自暴自弃。 那叫打击、属于弱质的一蹶不振。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无可避免,谁又能长生不灭。 而活着的,总要更好的活下去,非但为了自己,更为了怀念过去,把亲友那一份也活过。 生离死别,夫妻父子间舍命相救,倘若结果悲剧了,一人得以幸免,倘若双方付出的感情果真对等。 那么真的很难说清,谁更自私。 生寰者,或是舍生人。 活着的,假如果真付出同样多的感情,岂不该承载更重。而若承载那份感情时,反而自怨自艾,那么,当真让死者都为之心烬。 沉载不了,去死便是,亲者痛,仇者快,古来自诩情义之辈何时少了这等糊涂蛋。 感情不该是用来吹嘘、用来炫耀、用来博取认可、甚至用来沉溺本身的资本。 假如果真伤心,那么不若将之化为某种积极的动力、不拘泥外人目光,这才是人为感情本身最合理、最合适、最应该的宣泄途径。 一高一矮,两道影子在晨光下拉得老长。 他们似乎说了许多。 那种围绕着名为哀伤的氛围,渐渐被另一种东西取代。 ... “小胖,记住,你昨晚,欠我一命。” “咦~知道啦,真是的,你刚刚还说,我们是朋友,不需要斤斤计较。” “呃~救命这种小事,自然不需要斤斤计较。可我流了那么多血,总不能白流吧!” “哈!行!等以后有机会,本少侠还你就是。” “呵呵~” 友谊这东西,谁能说清,谁对谁到底付出了多少。 少年的笑声渐渐放开,果真能忘了昨日悲殇? 若不介怀,何必挂碍。 相识的人少,总是更轻松,因为无需去做作掩饰。 痛心相守,悉心相慰。 道不同,不相为谋? 道不同,岂能为谋。 道不同,义尚在。 ... 小径上,两人并肩而行,柳毅直视前方,目光幽幽,神色平静。那瞳孔深处,某种未知而深邃的东西,却在闪烁! 第二十二章 落凤 呼啸的晨风从远处卷来,昏黄的泥土犹如千军万马在奔腾。 不周山,落凤坡,一派死寂。 夫子颀长的身影狼狈出现在坡道尽头,前面就是万丈断崖。 两侧绝壁千仞,下方是无垠林海,一浪浪涌动的绿色波潮,无以承载为人鱼跃的浮力。 不周山太大,沿山基础面积等同何止百县。 常家村在不周山西坡阴面,与真个山脉相比,端是沧海一栗。 但要说左近千里谁人对不周山最了解,却是常家村夫子无疑。 “哈哈哈,止研,你莫非还要逼我不成?!” 站在孤崖边上,夫子怒然冷笑,他一手抓着一本薄册,半个身子都已经探出了悬崖。 毫无疑问,始终未能甩掉对手,夫子已经不抱任何侥幸。 他面色冷然,却早没了大杀四方时的修罗冷酷。 闪烁的目光显得灵动,当然在那灵动深处,偶尔又会流露出少许绝望。 嗖嗖! 又是几声破空,两道灰影凌空渡来。 一男一女,两名并未出现在深夜围攻者行列的老妪老翁,一左一右站到止研僧人身侧。看他们的动作、神态、隐隐对止研僧人敌意,也不知究竟忌惮谁人更多。 老翁佝偻着身子,轻轻咳嗽出声,待看清场上形势,稍稍跨前一步,和止研并排而立。 至于那老妇,依旧站在止研侧后。这是极不友好的行为,止研僧却视若无睹。 老翁回头和老妪稍一对视,见止研僧全无反应,相顾间神色不禁更是忌惮,闪烁。 “桀桀桀!小随风!你这一躲,可是藏了不少年啊!” 老翁冷冷扫了屹立诵佛的僧人一眼,随即朝着似欲投崖的夫子喝道。 听他口吻,似乎和夫子很是熟稔。而且,他现在忌讳的明显只是一旁僧人,而非夫子举动本身。 虽然每每他目光不经意扫过夫子手上簿册,贪婪之色浓郁欲滴,终究,不曾乱了心智。 那老妪见状,也不再试探止研,同样上前一步,附和起来。 “嘿嘿!小随风,老头子说的没错,想当年,我二人好歹救过你性命,而后更是将诸般所学倾囊相授。你我虽无师徒之名,实有师徒之实。可你自己想想,自从进了天魔宗,可曾给过我俩半点好处!” 那老妪阴笑,间歇又做凄苦状,惟妙惟肖,比起满脸阴郁冷酷的老翁,不知强出多少。 可她贪婪的本性,却是在微眯着散射寒光的眼眸中,毕露无遗。 “天魔宗的好处,老妇我自然是不敢多想,也知道贵宗规矩甚重。昔日你这劣徒不肯施药救我爱子,也就罢了。可那天机图,终归不是天魔宗的东西,连你师老祖都亲口承认。既如此,你缘何不肯借给我夫妇二人一观,这些年更是苦苦回避?” 老妪叹息,语气悲怆,不比止研僧悲天悯人之态差多少。可她这般无耻,却就连被他二人夹在中间的止研,都忍不住蹙起眉头。 夫子漠然不语,事实上,待方才察清两位半道杀出的程咬金何人,他已经不再抱任何希望。 那二人太了解他,他纵然昔日不惧,如今身受重创、又有强敌旁顾—— 深吸一气,微凉的雾水沁入心脾,滋润肺腑。 柳随风漠然直视止研,视线根本不曾在老妪老翁身上停留半刻。 “和尚,我只问一句,你为杀我,甚或与那等货色联手?” 冷冷指点老妪,而后更是蔑视老翁,不屑讥笑。 夫子这番作态,不禁把两位自诩其师的老货,气得面色酱紫。 “你!!!” 老翁戟指柳随风,浑身瑟瑟颤抖,也不知是惊是怒。 老妪笑容同样僵在脸上,却不似老翁勃然大怒,愠怒之下,偷偷朝着止研僧人瞥去。 老翁这才反应过来,豁然回望止研,显得颇为紧张。 江湖中号称最是嫉恶如仇的侠僧止研,此刻众目睽睽,低宣佛号: “阿弥陀佛,孽报有先后,诸恶岂能如常观。柳施主所言,无非是考验贫僧可在意江湖虚名,又或者向佛之心坚否。贫僧今日便道于施主,若十五年前,贫僧纵然尝闻施主为恶,只想度你化你,若遇此等境况,老衲转身就走。可现在,贫僧只想杀你除你,莫说与这两位施主联手,纵然乘人之危、纵然再卑鄙无耻、纵然沦为天魔刑问天之流,老衲势必将你毙于掌下!” 止研猛的踏前一步,身披明黄色袈裟散落,被山风挟裹着飘下陡坡。 他一身劲装,脸上杀气腾腾,目眦撑裂,满面狰狞。 前一刻,止研老僧尚是佛教大能,这一瞬,他心里哪里还容得下半分悲悯,整一个杀才! 压抑了太久,爆发的猛烈。佛心同本心相悖,日日在心头佛前忏悔,这一日,也不知他究竟盼了多少年头! 可怕的杀意,凝若实质,化成灰墨流烟,缓缓蒸腾,在半空形成一幅恶鬼咆哮的图像,风中扭曲。 老翁老妪大骇,一连退开十丈,惊疑不定的盯着止研。 若非止研僧天下闻名,他二人亦曾目睹老僧真容,必定怀疑今日这妖僧是何人假扮! 老翁惊骇的盯住止研,而后瞥视老妪,眼中划过一抹狠戾。 老妪不知想到了什么,默然朝着他摇了摇头。 老翁蹙眉,而后轻轻叹息。 他强忍着顶住止研散发杀意,硬着头皮朝夫子呵斥—— “柳随风,交出天机图录,天魔三宝,本尊夫妇念在与你昔日旧情,恳求大师,饶你一命!” 嘴里说着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情势变幻太快。原本以为黄牛似的止研,忽然变成择人而噬的凶兽。 他本来自不把对方威胁放在心上,他夫妇二人对夫子太过熟悉,晓得那厮最是惜命,旦凡丁点活路,哪可能真个去拼什么鱼死网破。 他本拟有**成信心一举逼出天机图录,可现今—— 柳随风闻言,果真收回了探出悬崖的右手,疑似天机图录的簿册紧紧撰在手里。 老妪老翁两人目光立刻唰的朝着簿册汇聚,柳随风只是冷笑,而后抬起手来,把这昔年轰动天下,甚至可以说毁掉他整个人生、鲜有人不想占有的上古神迹遗宝,虚虚朝着老僧递去。 “止研大师的人品,本人还是信得过的,至于那两个老货,嘿嘿~” 不理会老妪二人羞愤,柳随风竟然真个缓步朝着二十丈外止研走去,那副理所当然的神色,看得喜怒皆形于色的老翁,眼睛都差点突出来—— 那可是传说记载着远古天神奥秘、飞升不灭之法的天机图录啊! 二老目露贪婪,又是戒惧、又是犹豫的瞅着止研。 也许在他二人看来,迂腐的止研要比滑不溜秋的柳随风,容易对付多,至少老僧通常做不出恃势凌人之事。可止研背后毕竟还有止观、还有止行、还有一整个大派“行止寺”!纵然比不上武林圣地,也不是老妪二人能够轻惹。 就在二人矛盾的心理活动下,止研僧人,却是一步迈出,踏碎了方圆数丈山石! 轰隆! 浩大的声势,直接把老妪二人惊醒,亦让柳随风止步。 也不知止研是否迷了魔障,他额间青筋毕露,就连脖颈,亦是肌腱暴突,筋脉盘错! “施主妄言,老衲,今日只要尔命!” 绝决的话,并未让柳随风色变,好似他早料如此。 只当他木然朝着老妪二人嘲视,发现对方脸上果然露出骇绝的神色,这才满意点了点头。 人之将死,尚能满足些许趣味,岂不快哉? 就在止研僧意图出手,老妪二人也是明显准备强夺之际,柳随风临空一跃,蹬出悬崖! 他飒然转身,身子竟是霎时悬浮半空,寻常一流下品高手尚能凭借轻身术短暂滞空,何况是他? 只他毕竟伤重,不复全盛,尤其先前悍然施展血遁大*法,只怕他此刻尚不如那些一流高手。 而且看这处落凤坡崖,眺望远方碧色与天相接。千丈之高、百里之遥、殊无半点借力之所。怕就算止研或他全盛时,也不敢孟浪跃下。 柳随风居高临下俯视着神色变幻不尽相同的三人,张狂大笑。 “哈哈哈哈哈!止研,你想为那数千无辜冤魂报仇,我岂能遂了你愿!我既被人唤作魔头,尔等既然以十恶不赦之罪待我,我便十恶不赦,那又何妨。奸*淫掳掠,自被尔等定下罪名之日起,我无所不为。你想替天行道,我偏要破你道心,若非你行止寺一门秃驴挑头,天下又何来我这等穷凶极恶之徒!” 身子缓缓下坠,其下不知何时缭绕起云雾,就连绿海都显得虚幻。 “封尘、封婆,你二人为那天机图录,可谓费尽心思。昔年要不是你二人倒戈,我缘何会叛出师门,我柳氏又如何能满门诛绝。也罢,昨日事,昨日毕,可今天,你二人休想得到天机图录!嘿嘿,我知你等早已寿元无几,亦无破境之资,才会打天机图的注意。老货,做梦去吧,吾要尔通通等死!” 话毕,人落,无踪! 老妪飞扑到崖边,扒着黄土俯瞰,只见袅袅云霭,中央一小片尚未合拢的空白尤其突兀,又哪里还有柳随风的影子! 她嘶声力吼,早把伪装抛到九霄云外—— “不!!!” 老翁晃了晃身子,颓然跌坐,这结果虽在预料,过程却非战之失,哪里能不介怀。 唯独止研,默默望着远处绿海,脑中浮现关于境地绝途的传说,喟然离去。 朝阳洒下,披在绝望之人身上。 老僧的倒影被自己遮住,崖顶眺去,看不清晰。 只见他步履蹒跚,并无来时那么稳健。前头仿佛还能看见被风吹远的袈裟,却不知他究竟追逐着遗弃的袈裟,还是无稽的风儿。 也许,都一样吧。 第二十三章 天机 世有天迹,冥冥生祈。蛮巫乱舞,丰登五谷。 传闻,世俗之人习武,练到极处,能够破碎虚空。 传闻,山野之辈修道,修至尽头,可以白日飞升。 传闻,武道仙途,入了门槛,殊途同归。 传闻,这方广博多姿、沃野万里的大陆之外,是无尽的汪洋。 在海的尽头,人们通常去不到的地方,有着无数令人瞠目结舌的奇观。 传闻,有一种人,天生长得像野兽,不人不妖,不伦不类。 传闻,有一种西来的艺者,能控火弄冰,操雷赶尸,又不修性命。 传闻,这世间,红尘之上,其实并没有仙人。 那盘踞九霄天庭的,是神! 神,多么旷古而飘渺的名词,世人只道修仙,谁管他神或不神。 传闻—— 又是哪来那许多传闻?又是谁人传出的见闻? 广而告之? 不可知、莫能测,就像每个人的来历一般,殊知前世今生,孰知过去未来? ... 穿越那种事儿,其实很飘渺,极无趣,又令人觉得扑朔迷离,忖此不疲。 但凡以为然,必有其所以然,有果就有因。 而之所以不明白因何在,果何落,并非它不存,只尚不了解过程,不了解因果间的那根连线。 科学是个好东西,能够用来解释大部分原本冠以神迹之名的场景。 科学本就是一门学问,用来破除迷信、诠释未知的学问。 但倘若流连其间,迷信其意,最终忘却本身探索未知的目的。 被迷信的科学,和迷信未知本身,哪有分别? 科学之重,在学,非科、先贤有限的分门别类。 有幸站到巨人肩膀,何不眺望更高处无尽的未知。 低头俯瞰,满足渺小的自得,甚至自以为无所不知,为了一丁点成就沾沾自喜,那又算什么。 ... 清河县,唯一一间客栈,下等厢房中。 疲倦的常磐早已经沉沉伏在桌上睡去,柳毅盯着眼前摊开无字的簿册,清澈的目光里却倒映着无数字符,令人望而生畏。 他的表情肃穆,木然、茫然。 他的眼神呆滞,可瞳孔深处、唤作智慧火花的光芒,却在驰骋闪烁。 别人看到他目睹一本无字白书在发呆,而他本身,却畅翔在玄奇的世界里,融合着潜意识魔头的点点滴滴... ... 良久,日上三竿,屋外小二再三叩门,询问午膳复又离去,柳毅方才从浑浑噩噩中醒来。 常磐依旧在蒙头大睡,柳毅漠然望着他,表情平静,和早先并无分别。 他低头,伸手朝着簿册拂去。 指腹尚未触及书面,带起的流岚,已经把那薄薄的册子,风化成灰。 怪异的场景,并未引起柳毅诧异,显然他早就明白了什么。 抬头,是一帐破旧的纱幔,灰绿色,如同新绿蒙尘,又或者初雪上长出了苔藓。 “唉~” 幽幽叹息,柳毅兀然看向纸窗,仿佛薄薄的宣纸早已经挡不住他的目光。 “原来,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 原来何事?为何不过如此? 柳毅呢喃着旁人根本听不懂的话,当然,旁人也根本不可能听清他的呢语,何况此时又没有旁人。 他扫榻而下,动作和早先并无两样。 他气势犹若庭渊,初显峥嵘。清朗的面貌,算不得绝美,亦要赞句大好俊彦。 他缓缓踱至桌边,轻轻拿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斟了一盅,随后一饮而尽。 洒然自嘲,柳毅默默摇了摇头。 “果然,没甚区别。” ... 许多人都说,倘若恍然觉醒,我非我,我是我,那么必定要大彻大悟。 许多人都说,灵魂夺舍,借尸还魂,一定性情大变。总之无赖变英雄,废材成天才,诸如此类。 可通过无字天书——天机图录获得新生、洞彻前世今生的他,却恍然发现,自己同先前并没有半点不同。 他终于明白夫子为何总会有那许多莫名其妙的言语;他终于明白夫子性格中缘何会有那样多的矛盾;他终于明白,天机图录道破是何等天机。 那梦里飞驰向自己的钢铁怪兽,那夫子所言、翱翔在天空中的雄峻械鸟—— 原来,对于个体此生之果而言,那源头、前世因,就是天机! 但真的,只是这样? 柳毅茫然,自斟自饮,不知是茶是酒,一杯又一杯,如此往复,凝眸深思。 若那般,为何天机图录又在他翻阅过后,风化成灰。 若那般,缘何他本身,似乎自出生降世,就仿佛捕捉到了冥冥中的“一线天机”? “也许,正是由于我本已明了,所以才不为前世所惑。” “我便是我,是柳毅,不周山上的柳毅!” 柳毅暗暗思忖,只是他手上的动作,却下意识停了下来。提壶的左手举起一半,而后径自放下。 水尽,茶已断。 柳毅摇了摇头,看着酣睡的常磐,那张胖脸果然极富亲和,很耐看,其人又有侠心—— “主角?或是夫子?我?还是路人甲乙丙丁?” 柳毅被自己脑海里不经意划过无厘头的念头弄得失笑,他这一声轻笑,倒是让常小胖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额~毅哥儿~怎么了?” 小胖子明显不知琐事,他面色惘然,眼角隐有泪痕,显然方才埋头闷睡时,梦到了一些美妙却未必圆满的场景。 柳毅坦然摇头,起身行至床边,拿起了两人并在一起,不大的包袱。 “走吧,这里、不安全。” 随手把帐子落下、弄散,铺开的被子叠成人形。 这些手段未必管用,其实多半无用,要被人归咎于“强迫性综合症”之类。 柳毅却不这样想,举手之劳,何乐不为。 他率先打开窗户,跃了出去。 一层的下等厢房,窗外可没什么风景,直接正对着马棚,紧挨柴房,甚至能看清后院门上那把锈蚀斑斑的破锁。 屋内常磐还在茫然、迷惑的揉着眼睛。 小胖子饿着肚子,只见柳毅已经去到后院门后,一跃过墙。 他倒也不敢提出反对意见,更怕柳毅把他丢下。很快以和体型完全不相符的矫健身手翻出窗户,顺手带上窗户,几个起落,亦飘然离开了这间小小客栈。 ... 小镇郊外,常磐哈欠连天,肚子咕咕怪叫,只好眼巴巴望着柳毅。 两旁栽植着柏树枝叶稀疏,看着有气无力,就和此刻的胖墩一样,懒洋洋。 柳毅并未对此加以理会,当然,更有可能他未曾关注,或者说虚托的掌心,偶尔闪耀起的紫色雷火,对他有更大的吸引力.。 “这、不科学...” 柳毅嘀咕。 常磐显然更在意自己的肚皮,无心倾听,听也听不懂。 边走着,柳毅竭力将手心玩弄的雷火摆出一个个形状,当然,以他此刻对元素掌控力,那些奇形怪状的物体,统统似是而非。 常磐无奈旁观,却是不明白柳毅今天抽什么疯,也有可能在研究某种大规模杀伤性法术。 可怜他肚子咕咕叫了小半个时辰,只差怨声载道—— 其实他很怀疑,柳毅在他睡着的时候,偷吃了什么东西。 最终,常磐无声的抗议未能引起柳毅注意,而柳毅亦适时停止了他无厘头的妄想。 常小胖茫然看着忽然愣在路上的柳毅,他的掌心依旧闪耀着有别于雷霆总纲记载、第一层时理当纯净天蓝色的电火。 常磐眨了眨眼睛,觉得很是莫名其妙,这比须得顶着日头赶路逃命更让他莫名。 “毅哥儿,怎么了?” 柳毅默然,摇了摇头,握拳掐灭了掌心雷霆,未曾满足常小胖的好奇。 “没事——” 他低头思索,显然不想让旁人看清心底疑惑。 其实他面色分外平静,外人根本看不透什么。 常磐耸了耸肩,不以为意,亦步跟上。 ......... 苍茫大地,无边无际。皎皎若曦,孤影逡巡。 当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流星带着尾迹扫榻相迎。 当他的目光和他重叠,星斗的余烬,残留下光阴,昭示了曾经。 曾经。 曾经的曾经。 那柄长刀,斩破了天庭。 曾经。 曾经的曾经。 长刀的主人,弃刀北行。 往北行,悖了心,一梦不复醒。 冬的凛冽笼罩大地,春的暧昧不再随性。 曾经,终将某日复归掠影。 野火烧不尽,离离原上草渐生。草长莺且飞,脉脉湖畔不忏情。 北冥的汪洋开始咆哮,谁的呼唤,被谁遗忘。 被遗忘的呼唤,四顾惘然,唯命惟运。 是命运。 谁又能说,知了命。 ... 假如连人本身都看不清人。 那么,命运呢,一定懂得命运?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一知半解,是知否? ... 身外,阳光载道,暖人心脾。 心内,冰雪消融,夙慧破封。 脑海,那外人终是看不透、连本身亦一知半解的地方,这一瞬,骇浪滔天! ... 叮! 天国系统重组、神格融合中、宿主身份检测、血脉检测、精神波动扫描。 隐形神性抽取验证完毕、身份条件符合、最低标准权限开启(i)。 神国空间状态(破碎)、七大国度状态(碎片整理中)、七界国度(待开启)。 叮! 七界国度开启失败、能量不足、尝试开启储备能量(待开启)。 权限不足、无法开启储备能量! 开启储备神力转换,储备神力转换中... 神力不足,国度暂时无法启用。 半位面(暂替、i级)开启、空中花园系统生成。 警告、警告、神格能量严重不足、神格能量严重不足、信仰来源扫描读取失败、神格储备神力溃散、神格储备神力溃散中... 溃散神力自动生成通用标准能量,开启宿主专属半位面精神传送通道(ii级)、物质传送通道(i级)。 即将进行坐标扫描、定位。 计算中... 宿主加成:神性隐藏、神识隐藏、神力(无)、神通(无)。 鉴于宿主能力过于弱小、半位面依附本位面空间断层缝隙、离开位面后无法进行传送、空中花园状态——荒芜。 诸神视野屏蔽。 初级匿迹功能开启。 中级匿迹功能开启。 高级匿迹功能开启中... 警告、警告、能量严重不足、能量严重不足! 冲突、冲突! 内部调整、内部调整! 冲突调整完毕! 自动抽取传送通道构建能量。 精神传送通道开启(i级)。 物质传送通道(关闭)。 高级匿迹功能开启成功! 状态总览,扫描中... 警告、警告! 发现特殊空间信道! 信道判定—— 判定信道状态——恒定! 判定信道危险程度——极高! 警告、信道终端危险程度过高!信道终端危险程度过高! 二次判定中... 判定信道终端模拟。 数据库扫描整合。 数据库扫描整合完毕。 信道终端确认——特殊空间(viii级)——代号——轮回! 条件满足、遵循特别条例八、开启辅助模拟系统、宿主精神波动伪装、开始连接特殊空间—— 链接中! 状态总览扫描完毕,宿主现在可以进行查阅。 模拟神性生命、天国系统导引者——零,意识初步觉醒! 叮! “宿主、神裔之子、恭喜你、成为第八位传承者!” 第二十四章 契缘 菙氏掌共燋契,以待卜事。——《周礼》 契,一谓契刻记事;缘,亦谓缘分、来由。 契刻的缘分,失了因果来处的飘渺。 契刻的缘分,比那守候的誓言,更要凝淬深重。 缘分之所以美好,未尝不是因其浩渺难寻之故。 不晓明日,不知轶事,当然以己所不懂难测,谓之玄。 玄玄道道,神神妙妙。 然普天之下,方今之世,又有谁敢谓己无所不知? ——其实,这世上本无意外,一切发生,皆有迹可循。 可那踪迹,鲜有人能把握。 就算被契刻下来,就算某种或然成了出人预料的必然。对当时人而言,这种必然,简化的因果,又能引起几分追溯慎重? ... “查询,资料总览。” 小径上,枯叶斑斓。柳毅茫然自忖,心头私语。 这时日头正盛,好在天空中白云浓密,倒不见即刻挥汗如雨。 柳毅在前,常磐在后,两人都是默默无言。 也许一者尚自艾着饥迫,另一人却是全无多余心思。 泥石小道并不好走,至少体力远胜俗夫的常磐,走着不觉舒坦。 一道点缀着金黄的线纹忽在眼前出现,蜿蜒远去,直到目力尽头。 细细凝望,却不正是一粒粒干瘪的穗籽,也不知谁沿途洒了麦麸。 常磐无聊的左顾右盼,时而瞥见北空鹰扬,不禁显得雀跃;时而又见一侧平野老牛犁地,勤勤恳恳,独没有盼头。 这一来,他倒是淡了果腹的心思,昨日悲痛也没那么切肤,至少不再浮于表面。 他下意识抢先几步,跑到柳毅身旁,抬头朝他望去,似是想说些什么。 常磐启齿,欲言又止。 他这才发现,柳毅那张淡泊的脸上,眼眸中分明没有神采,格外呆滞。 原来,这厮早就开始发呆... 常磐哑然。 ... “系统数据扫描完毕,资料总览,等待开启。询问宿主,是否同时开启引导人i级智能情绪化模拟?” “开启。” “.” “..” “...” “开启成功!” “尊敬的、传承者。询问,是否现在查看资料,包括并不限于个人资料、半位面资料、特别数据资料、系统概况。” 柳毅愕然,无视了常磐好奇的目光,脑海不禁一阵眩晕,为那忽然出现的大量数据炫目。 这种情况下,连他原本对于意识体“零”开启模拟情绪后依旧显得冰冷的态度,都暂时选择性遗忘。 “停止数据传输!除个人资料外,其他所有隐藏!” 好在柳毅终归打开了前世记忆,恰好他前世似乎生活在一个完全系统化社会里,一张隐形的大网以“律”为名,调度着整个世界规章,而就连“回忆”生活,也充满了各种各样名为“辅脑”的“系统初级民用终端”。 简而言之,他此刻意识虽仍以本我为主,亦指他深明本身只是柳毅,未被夺舍或者传统意义上穿越。可对于知识的掌握,目光视野开阔—— 无疑,拥有前世“记忆”、经验的他,较常人占据极大优势。这一点,和似乎把“前世”当做根本的夫子,有着本质不同。 仅目前来说,同样开启意识禁区、拥有前世记忆后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尚无法判断何者更具优势。 但对于遭到出乎意料的“寄宿”,诡异而神秘的“天国系统”,无疑,前世经验给了他难以想象的帮助。 否则,就在方才一刻,若他浑浑噩噩不知所措,恐怕以其远超常人聪颖的大脑,都要被无穷无尽的数据挤爆。虽然似乎这种状况根本没有依据,也极不合理。 可惜,“零”明显未曾在意柳毅那许多念头,它的态度依旧冷淡。 “满足宿主要求,个人资料单独呈框体打开,便于查阅。” “个人资料如下:种族——i级神裔纯血人类;天赋——精神全面强化(弱等)、五感强化(i级)、法力凝聚(v级);五围——力量(200)、敏捷(350)、体质(200)、精神(500)、潜能(800);掌握技能——肌体强化(i级、筑基)、法力修为(i级、筑基)、活力重生(iii级、血肉重生)、近战战斗素养(iii级、掌握)、法术战斗素养(i级、初学)、杀戮本心(ii级)。” “限于‘天国系统’开启状态未完善、系统储备能量严重不足、部分资料可能存在偏差、请宿主不要介怀。” 不介怀?纠结了! 系统引导者“零”显然第一次流露出人性化痕迹、情绪化迹象,可这基本无助益—— 看到个人资料,柳毅满头雾水,神脉?天赋?潜能?活力重生?杀戮本心? 这些都是什么见鬼的东西。 柳毅从来不是闷骚的人,他的沉默往往只是由于无话可说,而非单纯源于性格、把什么都憋在心里、腹黑。 要黑就黑到底,腹黑算个鸟。他的无言更多是面对村邻、包括面对常磐时夏虫不可语冰的心态。 诚然他高傲,甚至目空一切,却也是夫子自小培养使然。 更悲剧的,唯一能和他交流的夫子,私底下本就是一个寡言少语之人。相互间又总存在着一些隐晦不可说的东西、忌惮?自然没了贴心的可能。 “‘零’,告诉我,我身上为何会有神性血脉,是否由于我的家族、族人、先辈,拥有相似隐性或显性的血脉。还有,天赋应该是一种天资的具现,那么我偶尔能感觉到他人念头、又时常会捕捉朦胧的敌善之意,预知危险,是否就是精神全面强化附属增益。潜能可否等同潜力观之,活力重生应该是指我异常的恢复能力,那么,是否果真‘筑基’带来的‘特殊’效果,毕竟它是在我那年筑基成功时,一并出现。杀戮本心,意指杀心过重?最后,法力凝聚又是什么,字面意思,是否与法力修行有关。假如你把法力同真元力混淆,那么我在修行道法时,的确精进要比体术快得多。” 一连串问题,在脑海中只是闪了闪,立刻把所有疑惑传递。 这种转瞬即至的交流方式,无疑比言语方便许多,柳毅初初尝试,就有些乐此不疲。 “尊敬的~传承者,不得不说,您真的很麻烦!” 难得,“零”吐槽了一句,当然诸如废话亦被柳毅无视。 “神性、是一种远远超越**的概念,和凡人所谓血缘没有任何关系。与其考虑这方面,不若从灵魂层次开始思量。” “弱等精神强化,只是让你拥有比常人更好的精神状态,亦达到被我承认最低档要求,足矣接受最低标准的权限传承,此外几乎毫无用处。预知危险?就我所知,那最少都是v级精神系异能,您~想太多了。” “天赋是个人资料中颇难整合一类,有关灵魂层面,限于目前系统残缺,难以理清。归属于技能的,都是后天所获,那么,以后有类似疑惑,请传承者自行搜索资料,寻找答案。” “法力凝聚,的确和修行术法天赋有关。不得不说,宿主的天赋,以神脉后裔标准来看,果真差的可以。” 零顿了顿,柳毅居然能从小小停顿中,察觉它的欲言又止! “另外,通过扫描宿主记忆,一些混乱的地方撇过不谈,宿主记忆中‘夫子’,有五成可能对宿主心怀不轨。‘夫子’虽然无有资格成为‘传承者’,但在接受系统开启夙慧、赐下功法——天机步时,亦被数据库刻录了记忆。” “通过我特别查询,宿主所修炼两大道术法诀,其中之一应该源自某种夺舍大*法、培养躯壳的部分。” 听到此节,柳毅瞳孔遽然收缩,心中某个本有些疑惑的概念,变得清晰。 无形无相的能量,几乎不存在任何属性,那是否本就代表了无与伦比的包容性,以及可以肆意转化的特质! 他于刹那目光中流露出的寒意,把身旁津津有味盯着他的常磐,骇的差点瘫软。 只是,当他下一刻又想起夫子临别时温善的目光,以及毫不犹豫传给自己“天机图录”——“天国系统”。他胸中那股子汹涌,即刻压抑了下去。 人心,不是所谓数据化或然率,能够去诠释。 “嗯,我明白了,零,撇过这些不谈,我想知道,你是否也能读取我的记忆。那么这是否表示,我此刻一言一行、一思一动,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毫无人权可言。” 相对于不知死活的夫子,那种关心和庆幸糅合复杂矛盾的心态,他更在意自身状况。 也许这样的柳毅、本心自利,才是夫子乐得见成。可倘若夫子只把他当做傀儡、替身,为何还要教导他这些?若教会他这些,何必矛盾的传授那种功法,为冲突埋下伏笔。 也许,夫子自己都不明白,所谓人心之叵测。 ... “宿主,我会告诉你、其实早就清楚你一直在提防我吗?我不说,是因为这种行径相当可笑、毫无意义!” 随着时间流逝,情绪化模拟效果渐渐出现,“零”的“歹毒”让柳毅都有些抓狂。他不禁后悔当时下意识开启了情绪化模拟选项。 “这不公平!假如这样,那么我宁可放弃‘传承者’资格!” 柳毅面无表情,突来的杀意,又兀然消失,看的常磐惊疑不定,啧啧称奇。 他心中怒嚎,愤怒的意念毫无保留传递给了“零”,可惜—— “宿主,请停止这种无聊的试探行为,本体虽然开启了情绪化模拟,但本质上,依然是完整的神性生命。” “以我对宿主的了解,从旁观者角度,更胜本人。你可能,放弃这种奇妙而近乎一步登天的机会?你该了解,至少隐约了解,‘天国系统’究竟代表了什么。” “你的模拟愤怒很到位,可惜骗不了我。其实即便骗到了我,宿主情绪状态,也并不在系统考虑范围内。换句话说,你真个恼羞成怒,关谁**事?” 柳毅呆滞,脑子有些当机,这位系统引导者,很彪悍啊。 就在柳毅试图抗辩、申诉、反驳、祈求获得一点点人权之际,“零”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这一次,它变得无比冰冷,和最初一样,冰冷淡漠,令人寒入骨髓。 “另外,公平,那是什么东西?宿主,请搞清楚一件事,我所代表‘天国系统’,再残破,也是等同于神祗的无上存在!从最初创造者令‘系统’出现,它就基于一枚完整的‘主神格’在运作,本身亦可以看成媲美神主的神灵!” “我是神仆,你是人,拥有一点点卑微神脉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去和神讲平等?” “贪婪,向来是人类最大的原罪。作为被寄宿者,宿主能够得到系统辅助,已经是天大的荣耀,又什么资格,去要求更多!这不是狗血英雄传记,你也并非走路都能遇上神灵陨落,捡到完美神格的英雄主角。” “公平,那是什么东西!你现在去和当世最富权利、最有力量之人说说看。” “甚至,那些在你眼里足道高山仰止之辈,在我看来,不过是一群块头大些的蝼蚁。你呢?” “贪得无厌,在我面前,最多令情绪化失控生笑。而在某些场合下,它甚至会要了你的命!千万不要把系统当做死板的电子产品,期盼可以找到所谓漏洞。我所代表,本就是一个伟大而至高的意志!” “另外,我不得不提醒宿主,在你以前,七位前任皆是由于狂妄自大,贪欲过剩,其中五名战死在了轮回战场,而另两个,更是被其所在位面强者分尸,死状惨不忍睹,希望宿主不要重蹈覆辙!” 也许打击并不是“零”的本来目的,又或者它情绪化模拟产生了一定作用,它又多加了那么一句。 “其实,宿主何必在意,你的记忆、你的行为、甚至你的思维,在我眼里根本就是随即丢入数据库、被瞬间忽视掉的东西。你所顾忌,莫非我还能贪图什么?要搞清楚,我依附你而生,你越强,就能给我带来越大助益,我越乐见。至于其他,诸如繁殖交*配之类,这种低等生物的**概念,我岂会在意。” 一句低等生物的**概念,把柳毅呛得不行,诚然,这也是作为一名雄性个体,他所顾忌的理由之一,最为微不足道的一项。 “宿主死亡,固然对系统本身不会产生影响。可若宿主死亡,那系统必将陷入又一次沉睡,而这是...” 说道这里,“零”的话生生被掐断,不错,并非带有余韵的回味,反像被自己、或者第三方暴力的掐断。 柳毅悚然惊醒,恍然大悟—— “宿主,交流到此为止,我每一次出现,每一次交谈,都要消耗标准能量储备,而你甚至无力提供最低档次的能量消耗,我必须沉睡!” 话音未落,“零”的存在感倏然从柳毅脑海中消失。 “等一下!” “零!” “零?!” 柳毅心中惊呼,可惜空荡荡没有得到半点回应。而那副排版完善、醒目于识海中的个人资料,正在闪烁着微茫! “唉~” 柳毅叹息出声,吓得缩头缩脑的常磐猛的后仰,显然,这厮估摸以为某人正在发疯。 柳毅哪有闲情说笑,招呼常磐一声,匆匆前行。 他心头有太多的疑惑,太多的问题得不到答案。 这究竟是大难不死理所当然的奇遇,还是又一场灾难无声无息的降临—— 许多资料可以进行人工查阅,这是i权限传承者基本权利,可千头万绪,缺少引导,他就像在书海里沉沦的顽童,不知所措。 他的脑海始终浮现着一句话,一句“零”给予提示后把他打击不堪的自信,重新补满的话—— “固然你代表着高等生命,媲美高高在上的神主,这时却也是破碎到几乎要陨落的悲哀存在!”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 他并未刻意隐瞒想法,瞒也瞒不住。 他很满意,很满意在这此试探性的思忖下,零并未跳出来反驳。 纵然明白此举毫无意义,可为人的习惯,哪是霎时能够改变。 他又岂知道,某句微不足道的,零所谓“抛开的混乱记忆”,对于零本身的冲击,更要大的多。 作为高等生命,怎么可能连低等存在的过去都看不清楚。 作为高等生命,假使正常状态,即便开启了模拟情绪,又哪是这般容易变幻态度。它又何需讽刺谏言,何必计较宽慰? 重视?或者忌惮!柳毅有意无意忽略了。或许他还不习惯同“零”交流,那种有别于人与人之间的交际习惯。 他虽然忽略,可本该产生的效果,却一分不少在他身上出现! 有的人,被打趴下,被贬斥,悻然摇尾乞怜,或者干脆扑地祈求公平、平等。 柳毅不会! 善意、恶意的鄙夷,都是鄙夷。 柳毅只会默默站起,一步步爬上巅峰,享受那种俯视众生的快感! ... “公平?那是什么东西!” “我从不需要公平的借口、祈求怜悯宽慰。也不会被它束缚,束手束脚!” “侥天之幸,吾本非凡,何以凡俗狭限?” “冥冥众生如蚁,吾不愿为蝼!” 究竟是他作为凡人的思维被限制住,还是这限制本又是另一层伪装。 柳毅不曾意识,只在偶尔,流露出片爪只鳞! 第二十五章 危机 “查询资料,特殊空间——轮回。” “叮!传承者当前权限(i),权限审核中...” “权限审核通过,问题递交,正在进行资料整合!” “资料整合完毕。” “轮回空间:概述——等级(viii)、起源(权限不足、无法查阅)、目的(权限不足)、掌控者(主宰?造化扭曲?资料不足、等待补充)、拥有稳定异位面通道数量(资料不足)、拥有特殊轮回战士数量(资料不足)、系统渗透可能(权限不足)、评价(极度危险)。关联——选中者试炼之地、隐藏身份潜入可能、单独任务完成评价、获得奖励系统代理兑换。作用——在极短时间内大幅提高选中者实力,大幅增加获得神性物品、标准能量可能。危险程度——选中者无法进行准确评估、普通轮回战士死亡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其他——略(权限不足、资料不足)。” 存想着脑海中那一大堆权限不足、资料不足、以及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正常标准死亡率,柳毅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并不了解轮回空间的存在,甚至有关前世记忆、在那信息爆炸的时代,也完全没有丁点类似猜想。 他只能从巨大的风险中看到巨大的利益回馈,而无从推测利益确数大小、乃至类别。 提高实力修为?系统代理兑换? 至于神性和标准能量,多半是系统所需之物,他并未太过在意。 他相信,某个个体对此关注程度,绝对远远超过他本人,根本无需为此浪费心力。 在他的记忆中,有关前世,完全是一个科技高度发达的和谐时代,一个最高权力机构联邦总局号称拥有尽善尽美社会框架的完美纪元。 甚至在他事故身殒前,全世界九成以上公民关注的话题,便是某联合集团宣称、关于“十年内进入大宇宙时代”的宣言。 而他那时的生活,和多数普通人一样,工作、饮食、睡觉。 工种已经被细分,自小各学其事,成人各司其职,人们价值观完全介乎创造、休息。 至于娱乐之流,直接被归类成奢靡**的行为,紧张充实的社会氛围基本容不下那些。 传纪、影音、故事? 除了纪实和教育一类,杂七杂八幻想套路统统没有,会引起社会负面骚动的舆论同样没有。 许多文字非文字记载,刻板到了极点,比起今生朝廷科举的套路,怕要更显乏味。 所有网络流传可查阅资料,无不与学术有关。 仅有鲜少非正式论坛、一些对社会抱有不满的“躁动份子”,偶尔用大量“正常人”完全不可能理解的词汇,来吐槽。 当然,柳毅记忆中,他的前世,最喜欢浏览的便是那些非正规私营网站,无他,仅仅闲暇尔。 也许官方认同,唯一被保留下来的非学术休闲项目,仅剩音乐——官方严苛控制筛选后统一发布的古典曲谱。 那亦是他前世最爱。 毫无疑问,这多半也是自其觉醒记忆,不曾对前生产生半点归属的原因之一。 那种生活,深陷其中或许觉得理所当然。 一旦脱离开来,进入另一种氛围,譬如现在的他,就算自幼磨砺,就算再怎么身陷逆境,也会本能厌恶那等媲如豢养式的生活,连正常情感都被政权压抑到冰点的机械盲目。 谁又说得清,他时常表现极为淡漠的情绪,真个只是夫子教导有方? 许多事情,许多已知的结论,其未知诱因,时常令人难以置信、瞠目结舌。 ... “叮!轮回空间信标锁定完毕,拟化模式生成,本位面轮回通道(编号5937)成功侵入,未曾引起viii特殊空间终端主宰关注!” “选中者,是否即刻开启轮回试炼?” 一间路边的小茶铺,坐落于纵横八达的官道交叉口,茶铺中只有零星两三位旅人,歪扭的茶桌胡乱拼凑摆放着,显得空空荡荡。 老板兼掌柜兼小二,是个三十来岁的猥琐汉子,那副獐头鼠目,倒果然适合做些小营生,看着便一脸奸猾。 这时,掌柜正有气无力的蹲在破旧的柜台后面。说是柜台,其实不过一张破烂的四脚长桌。 顾客除却占了门帘位置的柳毅二人,只有靠里处一老一少。 那老者似乎目盲,桌上摆着一壶凉茶,两叠包子,斜靠了一把胡琴。和他搭伴儿,并不是评书里总会出现的羞怯少女,而是实实在在虎头虎脑一小伙儿。 显然,这些靠卖艺为生的苦哈哈,现实也不总如蓝本。 柳毅淡淡扫了扫四周,他斜靠入口坐着,不论内外场景几乎一目尽览。 远处垂杨枝梢伸展、几只麻雀无力的蹦跶,一如茶棚中显得有些闷气沉沉。看来火热的骄阳未必如死寂的黑暗相反,总会带来热烈澎湃的生命气息。 就算头顶遮阳*物什,柳毅还是觉得骨子里有些洋洋酥麻,乏的紧。 好在沿途遇上都算正经平民农户,并未有意料中的追击者赶来。他倒不是没想过走山路,只常磐那身子骨,又如何能吃得消? 往山里一钻,可不是十天半个月的事儿,迷了路,尤其在本身不熟悉的地方,很可能碰上凶兽毒虫,把小命都送掉,补给也是大问题。 靠山吃山,吃的却只是自家的山,最熟悉山岭的猎人,也不敢深入陌生的老林。这个世界,未知的危险实在太多,迷瘴、禁区、死水不一而足,多到连夫子都未必说得清,何况柳毅。 作为半大少年,柳毅其实非常清楚自己和常磐的分量,报仇之类短期不必念想,哪怕有突如其来的神秘系统辅助。 顺着官道,走出这片不周山界,纵然会遇上危险,至少也比蒙头乱跑强得多。 官路上遇到危险,不外乎之前那群蒙面黑衣之人。山里边遇上危险,可就难说。煅体筑基修为,听起来不弱,真遇上非人,顶个鸟用。 况且柳毅也打着小算盘,对方未必敢这样堂而皇之的追来。而若他们果真冲着夫子去,那自己的目标无疑就小了许多,那些个一流、二流高手,有哪个看的上他这块鸡肋?弄清他的存在,都未必有这心思,对方下手屠村时,可没想过留活口调查什么。 兴许事无绝对,可对于那些能够威胁、甚至碾压他的高手,真有心拿他,往哪儿跑,本不会有半点差异。假若自忖处在决断者位置,并且那群人果真打定主意斩草除根,正常思维模式下,寻常少年更容易慌不择路,躲进深山,也实易布置迷局。那么事实上对方高手极可能被调派到难以搜索的地方进行布控,而非堂皇的大道,这就叫虚虚实实。 至于柳毅现在所行路线,通往关隘的一条曲径,就算真遇上追击者,多半只会是一些喽啰。他们能力有限,不可能深入山岭。 柳毅一面看着常磐大吃大喝,一面思忖着略微有些混乱的念头。再一次确定所行当是目前最合理,更有些反其道行之的意味,柳毅的思虑,忽然被脑海中系统提示打断! “否!暂时不开启轮回试炼!” 柳毅一手扶着茶碗,指节轻颤,差点把茶水打翻。 急忙集中念头,明示拒绝进行什么见鬼的轮回试炼。 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死亡率,兼之似乎之前“零”提及、前任传承者中泰半都是死在轮回战场,柳毅目前虽然急需力量,却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退一万步,他对那见鬼的特殊空间、历练任务一无所知,至少也要等“零”苏醒,把大概注意事项告诉他,才会在准备充分的情况下,去见识下什么叫死亡战场。 数据不能证明一切,可当它几乎把绝望完美展现在你的面前,那么收获就变得可有可无。 岂有危险比得上送死?他现在逃亡,最少还有过半的几率,那些敌人根本不曾注意他。 柳毅并未看见,当他慌乱回应系统时,里桌的老人愕然抬头,浑浊的目光如芒扫来。 柳毅忘记了,许多时候说书人嘴里可笑的故事,本就来自现实。而他从夫子身上学来,自认为能够准确判断目标修为强弱的手段,在真正高手面前、显得多么肤浅。 更何况,太久的战斗训练,也许已经叫他下意识忽略,并不是每一种强大,都会被冠名力量! 力量的强弱多少会造成气质的变化,术法亦是如此。气场能够被敏锐的洞察不假,那么,别的呢? ... 知识和阅历是一种无形的财富,譬如大唐皇朝供养的一大群占星士、以及风水师,他们本身并没有传说里类似修士呼风唤雨的手段,可他们对于天地本质的了解,却又从另一方面登峰造极。 对整个世界,历史进程,他们甚至在过去造成了比修士更大、潜移默化的影响。 他们可没有修士隐匿的习惯,亦无对天道造化的敬畏,不曾直接掌控借助那种磅礴到令人绝望的力量,注定了他们的行为思考方式,将和所谓修者截然不同。 自从十三年前大占星士、国师闲云子烟逝,在这号称东土大陆最强的帝国——唐,国师一职悬空经年。如许高位,当然引得许多异人觊觎。 异人并非修士,修士时常自诩为仙,遑论他们是否果真有仙的通天手段,在入世一道,诚然是不怎么勤快的。也许他们的确有着属于自己的**,可这种**,却大多与世俗政权无关。异人则不然,他们身具异禀,可还是人。他们能预测风雨,甚至天下大事,然而他们秉承入世之念,对于政权更迭之热情,较普通官吏还要迫切。 金銮殿后,有一处偏殿,恰是历任堂皇接见异人高士之地。 那些神神道道的东西,就算人人知其存在,可与皇权终归有着本质的冲突。是以莫看国师一职尊崇,甚至可以入朝不拜,见圣赐坐,实质权柄是丁点没有。而除国师外,御赐散官真人之流,更连和大臣一并上朝的资格都欠奉。 不论那些异人高士多受朝臣待见,连皇帝私下都会给予极大尊重,明面上,还是要和正式官吏区分开来。 诚然,这不能说是区别对待,更不能直叱妖道祸国,谁又敢那么做呢? 第一任宣布此举的唐皇,给出的理由亦是体恤高人,免得他们被俗世琐事污了耳。 况且,多数异士也对政治全不在行,就算国师,上朝之时也仅仅旁听,听不懂是正常,默然无语更为诸方乐见。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一则外臣,一则内奉,不一而论。他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便不会在意失去多少。 偏殿恢宏,四壁镶嵌的奇珍异宝足矣耀花常人之眼。 纵横百十丈宽,这处布置极近奢侈的殿堂,一烛燃而通室尽明,说是偏殿,规模哪比正殿差了分毫,甚至奢靡犹在其上,足见历任唐皇对异人重视。 正上方中央是一张纯金龙椅,甚至整个台阶都是温玉凿刻,怕不是价值倾国。 这时在上面端坐着,一位看似年过六旬的魁梧老者,珠帘垂颜,龙袍加身,正是当今天子刘虞! 要说这天子威风果真不假,身无修为,竟然拥有类似绝顶高手的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可当今天子堪堪年逾不惑,怎会衰老至此? 只看大殿两侧筵席绵延,直蔓尽头。 觥筹交错间,又有宫女歌舞载道,一派喜意。 这些御用异人供奉们,看起来并未对当今天子身上诸般异状、感到异样,约莫习以为常。 而席间一些不雅者,甚至已经顺势扯住沿途路过的随侍女官,肆意上下其手,行为极其不堪。 隔着一墙,金脔殿上肃穆空寂,又哪曾出现过这等败坏皇家体面的情形。 刘虞帝高高在上,竟也愿看着下首众人随性而为,笑意吟吟。 平民常把皇宫供奉当做仙官,不染红尘。又哪里明白这些异人和修真之士的区别。 他们放肆、他们贪婪、他们放浪形骸、他们荒淫无度。 这本不该是洒脱无拘的异人原有形象,有别修士,差距亦不应那么大。 可实际唐的异人供奉便是这般,只不为外间所传。 高处刘虞轻咳两声,把阶下宦官招到身旁,低声说了几句。 那宦官听完,又匆匆跑下台阶,小跑至左席第一位、也是唯一还能保持形象的一位古冠老者身边。 他俯身在老者耳畔低语,老者讶然朝着高台上帝君瞩目。 刘虞朝他遥遥举杯,而后微摆珠帘,一饮而尽。 老者朝他点了点头,在所有人都沉溺于酒色,不可自拔之际,悄然离席,跟着恭敬侍立的宦官走向暗处小门。 高台上的刘虞见状,先是歉意的朝着右侧首座中年头陀颔首示意,这才默默离席。 皇帝的离开似乎并没有引来众人过多关注,这和朝堂截然不同。 其实依旧可以看出,他的离去并非果真未曾激起丁点波澜。 许多早已埋首女官胸前的“高人”,急不可耐撕开了身披衣衫,粗暴扫落桌前榻上酒食,那暴虐的动作,怕不是把最后一层遮羞布都丢弃。 右列上座头陀,这时反倒没了方才急色,冷冷盯着刘虞离去方向,粗鲁的将他怀里全身瘫软、有些意乱情迷的舞姬推走。 他骂骂咧咧起身,身侧往下几位亦即刻停止狂欢,冷然对视后,亦步跟上。 唯有其他人,似乎全然不受影响,自行其乐。 ... “陛下,这些散人,实在太不像话,愈来愈损体统!” 方才离席的高冠老道,不知何时来到了一处密室,而他前方是一张方桌,方桌对面却一派黑暗,根本看不清景象。 这场景,好似短短不足丈长的距离,已经彻底隔绝了阴阳,形成绝对的光暗分界。 昏黄晦涩的光带,止步石质方桌中央。 斜里洒下的光影,犹如一柄残酷的刀,又像是什么无形的障,划清生死。 “呵呵呵,先生何必在意这些繁文缛节,连本皇都不在乎,先生不必义愤。高人嘛,总会有高人的脾性,随性即是洒脱,莫说区区宫女,便是——本皇省得。咳咳,只要他们有本事,本皇便供着他们,养着他们,些许体统,不打紧,不打紧。” 黑暗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似乎近在咫尺,又仿佛极为幽远。 老道撇了撇嘴,这次倒是没有反驳,显然那些看着流氓土匪般的货色,果真不是草包。况且他只是觉得那些散人有损异士颜面、体统,作为占星师中的佼佼者,他本人亦不反对享乐,倘若分清场合。 老道不再诽议那些同僚,复而面露担忧。 “陛下,你现在借助那种力量,越来越深了,这并非好兆头。” 道人预言又止,他做道装打扮,并不是真个修道,也没什么济世慈悲之心。他担心刘虞,不若看成更担心自己的前程。 异人不能直接掌控朝政,更无能统兵遣将,并非指他们手头就没有半点权利。 结党营私,谁不会呢? 而对于权势,老道甚至看的比旁人更清,走得比同僚更远。 画面有些诡谲,仿佛他在自言自语。 兼之这间位于偏殿地下的密室,本来就分外*阴森。 连背后光源长明灯,耀出都是一片橘红,甚至照射物体,居然没有投影,昏昏幽幽,宛如冥府。 一半昏暗,一半尽墨,在这种地方呆久了,干燥的空气也会变得阴沉,让人不寒而栗。 “咳咳~不妨事,若非先生,朕当年就已经死了。朕、以后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记恨于你,朕承诺过。” 幽幽的声音止住,老道也不接话,静待下文。 黑暗中复又传出一些咀嚼的动静,以及淡淡的腐臭。 老道蹙了蹙眉,将目光偏向一旁,有些呆滞的盯着光滑的墙壁。 “呵呵,先生,你说朕这病,果真找到那孽畜,就能治好?那小畜生最近暴露了行踪,可惜朕的军队一时不及赶至,先生可还能感应到他方位?” 老道闻言,终于回神,眉头一挑,貌似有些不悦。 “莫非陛下信不过本人,我说能治,就一定能治,只要找到引子,这天下没有老夫治不了的邪瘴!易天改命,不外如是!至于那小儿,错非他深受星眷,老夫在山中苦修占星之术甲子,这般明显迹象,岂会容他逃出掌心?只要不是再有人自作主张,老夫远远引导,大军包抄压境,任他躲到天涯海角,哪里还有容身之地!” 道人语气笃定,仿佛局外人看着瓮中之鳖,处处透漏自信。 许是受到他的自负感染,又或者希望唾手可得,令得刘虞振奋。 黑暗里的声音,变得分外柔和,森冷阴谲。 “嘿嘿,先生放心,相信朕,此番再不会有搅局之人!若非看在那人这些年犬马功劳,这次定要斩了他,还敢飞信邀功,讨要先生炼丹的参芝,端是妄想!这次尽功,还赖先生多多出力,朕定有厚报。” ... 皇宫之中,下午的熹光满载晚霞特有的凄美,零落铺洒。 御花园里,荷塘万年青叶沾满露珠,散射出缤纷弥漫的彩虹。 几名女官正倚在九曲亭栏欣赏晚霞。 空气里忽然多了一股山雨欲来的凝重味道,沉重的威压如有实质,不似错觉。 那几名女官不禁心下惊慌,匆匆向东叩拜。 甚至更远处侍卫宫女,形色匆匆的太监,也几乎同时停下步伐,仓惶的跪倒在地。 “传!内廷总管赵羽至宣德殿见驾!” 九天之上一声雷震,轰隆隆大气磅礴的声音直接压下,那股摧枯拉希刚愎勇烈味道,几乎要把禁宫中人统统压的匍匐在地! 这一刻,不论是仕女内臣,还是妃嫔门吏,只要身处禁宫范围,无不诚心战栗叩拜。 而直到声音消失良久,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那种霸道的余韵,他们亦久久不敢起身,久久亲吻着大地... 第二十六章 脱枷 愿为尘外契,一就智珠明 谁都会说,智珠在手,胜券惟握。 但什么又是智慧,怎样才能将那种抽象的东西描述清晰,慧者难言。 假如把它归咎于智商,也许从某些情况来看,尚算可取。可当真于任意场合生搬硬套,委实可笑。 抽象的思维是智慧,严密的逻辑是智慧,完美的记忆是智慧,人性的洞察还是智慧。 曾有人把智慧映射成记忆力,譬如过目不忘,便是智慧。此取其一,不足全论。 亦有人把完善的思维方式当做智慧,好似刨去情绪干扰后完美的理性逻辑。此非智乎?岂非智! 这些全部都是智慧,但又不是智慧的全部。 柳毅与生俱来拥有过人的记忆,敏锐的洞察,沉着冷静的心态,甚至在他眼中偶尔亦能看到实质智慧火花的闪耀。 柳毅很聪明,只要不过头,被其反误,他的确很聪明。 但这,谈不上智慧! 他诚然总能很好的把握现状,保全自己,可他并不是一名合格的智者。 淡漠的性情,不论是先天后天,也许对一部分生灵来讲,拥有之,即等同具备相当的优势。然而,除非能达到神话般完全抹杀情感的绝对理智,这种优势,又能带来多大助益? 反论,莫非真个抹杀了感情,只存有理智,就能够即刻取代全知全能的神祗,一步登天? 很难证明,诸神究竟是先有了无尽的生命,由于生活实在悠长枯燥,偏偏视界又远高于众生,复观一切诸如尘埃,才不得不舍弃掉无谓的感情。 还是说,他们果真先具备了绝对的理智,斩断尘缘羁绊。而后以此为基础,建立起完美的生命形态。最终得以一步步超脱,高高在上,合乎于道,全乎于能。 对于凡人来讲,这本就是无解。 柳毅并不清楚自己具备着怎样的天赋,也不清楚真正的天赋该怎样去利用,更不明白聪慧和智慧间的区别,人们总是很难认清自己。 他仅仅依照本能在利用天资,就像九成九的普通人一样,无需规划。 他时刻注意外界环境变动,却偏偏在心慌意乱时,降低了这种必要的戒心。 他总是注意别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察言观色旁人的神态变化,直至纤毫。就算是对身边人、枕边人,也保持应有警惕,谨防变生腋肘。 那么,他何时才会将目光转向自己。 萧墙之祸,喟唯人为? 这其实已经无关于智力本身,逻辑严密否,思虑周详否。 更多,是一种历练的单薄、夙识的匮乏。 一如某种科学表明,再完美的视角,人为全息扫描,终究存在盲点。 并非你看不到,而是看到了,却不曾在意。 ... 这时的茶亭里,寥寥只有三两人,老板在瞌睡,半盲老者肆无忌惮打量着柳毅。 老人身旁粗壮少年就像个痴呆,和饿极的常磐一般,只顾往嘴里塞馒头。 柳毅其实正对着老者,眼睛不曾闭合。 他刹那失神,回应系统。当下一瞬意识将目光纹绘片段和前一刻记忆模糊衔接,在他敏锐的洞察下—— 那老头儿,明明颤巍垂首,饮着茶。 他的动作,就像是风烛残龄、年老体衰以致端碗茶都吃力,可又好似有些不同。 柳毅摇了摇头,抛开可笑的念想,拿起了桌上的馒头。 这种小茶铺里,馒头糟粮的味道并不好,甚至有些馊糊,但总比挨饿强。 柳毅依稀记得,沿路再有七八十里,前方就是一座小镇,名头已经淡忘。 七八十里不远,他若愿意全速奔跑,傍晚前便能赶到。 可常磐不行,膂力尤胜常人的小胖,实际体术尚未筑基成功,这样长时间运动,势必会浪费掉他太多体力,导致在接下来可能发生的遭遇战中成为累赘。 被人追捕时,最忌胡乱耗费精力,慌忙犹若丧家之犬。那样不拘从身体到精神,都会产生疲惫,易于犯错。 柳毅不曾遇到过类似情形,倘若被猛兽追袭不算的话,可夫子经验丰富,也就言传身教。 正在他吞下大半个馒头,暗自狐疑追兵探子未免效率低下时。 嘚、嘚、嘚! 一阵悠扬的马蹄声隐隐传来,越来越清晰,由远及近。 常磐一边艰难的吞咽着食物,耳根耸动,很快同样听清蹄踏。 他猛然噎住,满脸憋得通红,而后一口秽*物喷出,剧烈咳嗽起来。 柳毅不动声色,只让惊醒的老板为两人稍作收拾,换座里间,紧挨着卖艺老者。 示意常磐不要惊慌,他二人新换了衣装,看着就像普通世家公子携书童出游。 柳毅确信就算有追兵,多半也是追击袭杀七名黑衣人的“神秘不速客”! 他确信,前夜见过他出手之辈,都死干净。哪怕那群黑衣人从邻村村民身上得知“夫子养子”的消息,进而又巧合的联系到自己,也不可能得到准确的身形外貌描述,遑论海捕公文一样画影图形! 最重要是,他并不觉得那群人事先做好了足够充分的调查准备,否则夫子不会毫不知情。 事发突然,这四个字并没有偏爱,不论对己方,还是敌方。 他唯一担心,同时揣摩事情起因,只那黑夜里逆空而上的冷箭,带起如同飞鹄群里迸射的血雨,曾经令他敬佩羡慕,如今想着这般刺眼。 那个男人,便是唯一的漏洞,可若真那般绝情,他不早该死了? 柳毅不会寄希望于敌人的怜悯,所以他默默计较着茶亭木墙厚度,蒙头思索,并不理会对面身形微微颤抖的常磐。 ... 秋香的韵,满园橘黄缤纷。早盛的菊,半城烟雨朦胧。 不周山下,不周镇中,犹如屠宰场一般的县衙早被大量官府差役清理干净。 行凶者分毫不顾及政局影响,堂而皇之次第落座在大堂上,似乎进行着一场肃穆的会议。 那些在县衙附近来来往往的差役,着装和寻常捕快无异。 实际,他们一个个步履稳健,灵动的目光逡巡四方,精气神十足。 不难想象,这该是一群怎样的精锐。 这种程度的衙役,倘若说在京畿出没,倒不奇怪。可类似边陲小镇,未免掩耳盗铃之嫌。 方圆十数里的小镇,整个笼罩在氤氲的雨雾中。湿润的味道带着股子尘风,浸入肺腑,谈不上好闻,可比起昨夜今晨的腥臭,无疑强了许多。 整个小镇安安静静,安静的甚至有些瘆人,就连细细雨珠打在檐角瓦砾,那种几乎微不足道的声音,也可以伴随着飞溅的晶莹,飘荡开来很远。 最近一支较为正规驻边部队遥遥扎在几十里外,淡淡的威压并不足让云散天青,可的确叫这本就死寂的小镇,显得更为沉闷。 唯一活动的衙役们,仿佛一只只无息的幽灵,落地无音。 院子里下午才被移植来的菊花,没能给县衙驱散阴霾、播洒金辉。 县衙里这时坐镇是一樽大人物,鱼龙司左都尉。无疑、不论京畿、或者江湖,他都是名符其实的大人物。 但当江湖中真正的高人们离去,甚至有些永远失去了选择去留的权利。 沉默的大堂、沉默的议事、沉默的仓冥、只能沉默的等待着迟来的飞鹰... 仓羯,依是粗布麻袍,袒胸露乳。 他坐在仓冥左下,紧挨着首座,足见尊位高隆。 只他那柄穿云裂日的强弓,建功立业的神器,却不知被扔到了哪个旮旯。 仓羯吧嗒吧嗒抽着劣质的旱烟,旁若无人,亦无谁敢责问。 蒸腾的烟气散发着那股子并不好闻的异味,渐渐地弥散开来,浅浅地把他笼罩—— 仓羯,同样在沉默的等待,沉默而焦虑。 更下首其实尚有不少江湖散人在列,放到一方,皆是豪强。 这些人无不带着恭敬的笑脸、迎奉着大堂尽头的仓冥。 他们有些参加了昨夜绞杀,心有余悸。而另一些,则是接到邀请未及赶至,这时来了,也赖着不走,期盼能捞些好处。朝廷管得够宽,同时向来大方。 至于前夜议事时较靠上座的那些,去向早无人问津。 仓冥俯视众人,扫了扫敞开的大门,屋外优雅的院景,充分显示出他手头庞大的权利。 人力、物力、财力。 只要他愿意享受,随时可以做个土皇帝,那他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仓冥扫了扫身侧不远被烟雾遮掩的魁伟身影,心中不禁有些后悔,对于贪婪的后悔。 当御用传讯飞禽去而不返,当他派出追击漏网之鱼的探子被突来的军队无情狙杀,仓冥似乎意识到什么,开始焦虑。 他只想要借着这次功劳,缉捕绞杀在逃十数年的钦犯,凭此上位—— 他很清楚柳随风其人所犯事儿,某些甚至惹得当今天子不快,这些都记载于密档! 可他不料卷入另一场风波,那叫他完全摸不着头脑,令之不知所措! 朝廷的信鹰飞的极快,日行百万里。即便没有异人们异想天开,试图创造隐修者所谓“在上古之时”出现过的“通讯法阵”。诸方军机,也不会延误太久。 消息传得够快,回应又来的太慢。 为何本该早至的封赏,这时迟迟未见? 为何不该到来的边军,此刻会关注那曾被遗弃的地方,匆匆布防! 不久前,不周山上,冲天的星光九州毕现,那景象,和曾经被封杀的流言,这般相似。 仓羯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圈背后,被熏得微红的双眼,显得茫然。 他记起,夫子似乎答应过,会为他女儿治病,这些年也全靠那人偏方,吊住了自家丫头一命。 可夫子虽然答应过,又凭什么保证? 那不是病,夫子知道,他岂会不知? “那不是病啊...” 仓羯喃喃,低不可闻。 病总能治好,可命,只能用命去延续—— ... 红的衣衫,凄厉妖艳,宛若滴血。 衣下的人儿,娇娇怯怯,漠然着容颜。 无名的高山,叠嶂峰峦。山巅是一株奇松,懒洋洋探出枝头,依稀结着几颗松果。 山顶的风,吹得总是猛烈。 猎猎作响,如旌旗般飞扬着,是那鲜红的衣袂。 那红太刺眼,比血晕忌日的晨光更加摄魂夺魄。 恰是被血色瀑布渲染,零乱披洒着的万千青丝,淡去了光彩,遁去形迹—— 谁的思念,这样浓烈,连山呼海啸,都不能湮灭。 风停了,再烈的风,总有停下的时候。 就算在本不该偃旗息鼓的山巅,面对那等娇弱怯怯女子,谁又狠得下心肆意摧残? 风吗? 风舍不得,雨在脚下唤着离别。 她踩着文履,轻裾飘摇,目视远空,无意俯瞰天哭地泣。 白脂瓷器柔嫩的小手,扶着苍莽枯皮的树干。 她的掌心,可会隐隐刺痛? 摇摆,在摇摆,摇摆着是红色的罗衣,或被那血幕包裹着的人儿,娇柔的身躯。 风停了,血浪却未歇。 那只是一件普通的红衣,普普通通、无风舞动的红衣,为什么,偏偏会让联想到残酷的血焰? 为什么,在那种场景承托下,她的背影,凌乱在漫天红色绸带下,尤其显得怯怯。 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 世有洛神,赋辞传唱。 彼不世之婵娟,登临绝顶欲求踏天。红尘才子,焉得一瞥惊仙? 淤泥生莲,不可亵玩。绝境优昙,无缘远观。 倾国倾城者,初见惊艳,再见依然,媲之天人。 那绝顶险峰上的人儿,天人岂媲? 她的容颜,在旋舞的彩带背后,若隐若现。 皓齿明眸,云髻修眉,丹唇外朗,瑰姿艳逸。 那样的明艳动人,清丽如水,纯净诱惑。缘何又漠然着表情,仿若世间无人? 那眼神,足叫任意男儿心碎。 怎样的残酷,才能让单薄的身躯,消瘦的肩,承载住血海的重! 她就像披着单衣在血幕中沉沦的魅魇,集万般蕙质于一身,九窍兰心却不动尘缘。 她的目光直视远空,那里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她目光深邃、宛如蓝调咏叹。她看着,是苍穹背面的至尊! 她的心,真离世俗那么遥远。血海的沉重,都不能让她稍稍停歇。 那样高、那样孤绝。那样美、那样凄艳。 那种感觉,唤做思念,又是为谁流露? “假如我有一天,有那么一天,刀破九天,必将带你离开。” “假如有那样一天,待我登上至尊之位,必定弃下杀戮本心,不负卿情!” “相信我,一如过去,一如你我携手离开地渊。” “相信我,相信奇迹,它总会诞生,它的诞生就在眼前。” ... “谁的奇迹...在谁眼前...” 你走了,而我始终等待着,一次次载着轮回的重责,一次次,哪怕背负血海,不辜昔日誓言。 青山依旧,古松常绿。佳人履波远行,留下淡淡兰气吐息的余韵。 谁会知道,那株懒洋洋的奇松,枝头挂着,是名动天下的“松莲”,千年一子、万年一落、一子落,续命延缘。 世间总有许多禁地,不为人知,不晓其源。 传说,某些禁地,纵然真境高手,轻易不敢踏入,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 传说,只有在最危险的几处禁域,才会生长那样一些奇物。 它们动辄千万年一熟,子落便入土无踪。 它们都可以,用来延续寿元。 甚至、延续一些、早该断尽的尘缘! ... “呵呵,小胖~” 屋外的日头开始倾斜,预示着中天不再炉火高悬。 柳毅轻声低语,声量不大,恰好能让常磐听到。 常磐疑惑的抬起有些苍白的面孔,也许是被呛得,也许是被吓得。 “呵呵呵!” 柳毅忽然神经质的笑了起来。 连他自个儿都不清楚,颤抖的语调究竟代表着什么。 是紧张?激动?甚或者茫然。 一如他过去的十几年里,总是惘然。 训练、训练、训练。 等到近年夫子管束稍宽,他脑海中前世的意识却开始作祟。 这些年,他真的开心过? 柳毅自忖,竟愕然发现,曾经的生活一片空白。 他好似木偶,一个有思想,总想做出些改变,可最终一事无成的木偶。 他并不喜欢那种平静的生活,亦或者其实厌倦了乏味,惧怕平静下隐藏着刺骨危机? 柳毅自己都弄不懂,一如分不清此刻更多是担忧、还是兴奋。 他感觉心脏在压迫、用力压迫着,血脉中的膨胀,鼓荡于经脉,激发力量,催人狂暴! 杀人,或者杀野兽,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许多人都说,杀人会产生负罪感,或者犹豫,或者彷徨。 柳毅不清楚,只觉得好似自己无意中打开了某道枷锁,原本就极不牢固的枷锁。 他听着耳中越来越近的马蹄,忽然回忆起将柴刀刺入人体时沉闷的声响,盛开凄美妖艳的血花。 他一手扶住台沿,一手握着茶碗,深邃的眼眸中流转着一丝丝异样的神采。 他不自觉翘起了唇角、眼角,埋首的清俊脸庞,勾勒出一幅诡异的笑! “这就是、杀戮本心吗...” 柳毅豁然抬头,面上一片平静。 他淡淡的看着常磐,并未注意身边不起眼的老者又一次诧异盯着他。 “小胖,我现在,很想杀人。” 常磐愕然,注视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孔,脑海中却浮现起父母倒在血泊中的画面。 他不知道那群黑衣人是何来历,究竟是否果真与夫子有关。 他甚至不明白为何要逃跑,直到不久前才醒悟,猜测兴许有追兵。 他的脑子一直不好使,修炼雷霆总纲后似乎开了窍,昨夜变故又让他自闭自愚。 他从来不似柳毅考虑那么多,直到现在,也不晓明日该如何。 可他不知为何,当触及柳毅那双晶亮夺魄的眼眸,忽然洞彻隐藏在那漠然镇定深处的火焰。 心中的恨、滔天的怨、勃然爆发! “我...也想杀人...” 第二十七章 山贼 “哈哈哈哈哈~两个小娃娃,也敢在外面妄议杀人?!” 张狂霸道的声音,隆隆从远处传来。 伴随着越来越近,愈演愈烈的马蹄,复让人惊诧,来者汹汹的威势! 轰隆!轰隆!轰隆! 蹄声渐近,连地面都开始震动。 这分明和柳毅先前猜测小股人马有异,怕不是、怕不是足有上百骑士! 发出嘲笑之人中气十足,甚至盖过了骑兵冲锋时的勇烈。 常磐怒然回望,早忘了心中忌惮。 就在他冲动企图冲出茶铺,柳毅尚未及阻拦。 他贴身藏着的那卷紫色帛书,记载着九霄紫府雷霆总纲的宝篆,忽然散发出几缕清气,径自从胸口檀中穴窜入,倏忽灭了心头那股子邪火。 常磐一惊,这才出了一身冷汗,不明白方才何来的戾气。 柳毅亦适时收回了伸出一半的右手,而后诧异看向一旁盲眼老者。 老人用浑浊的目光盯着他,像在欣赏一件作品,不完美,却足够令人产生兴趣,这次并未避忌。 柳毅不喜老人目光,只是按捺住了,不动声色。他自然晓得轻重缓急,虽然看走了眼,亦不会大惊失措。 固然老人浑浊而凌厉的视线让他厌恶,没有人喜欢被当做物品,遭到如此**裸审视。 甚至若有可能,他不介意送那老货上路。 奈何江湖上异人奇士良多,要是看不顺眼便打杀,他柳某人可还没这等本事。 此刻局势未明,柳毅见老人似乎无甚恶意,心中倒是转起了一些不良的念头。 他朝着老人拱了拱手,恰好那厢同桌憨厚壮少年抬起头来,朝着他傻傻一笑,而后又把头埋进了馒头堆里。 柳毅见老人并未搭理自己,目光又那般肆无忌惮,眉头一挑,不再客套。 这时,屋外马群似乎齐齐停在了远处,马嘶声并不能干扰他的听力,下马竟只有寥寥数人。 柳毅平静的直视入口,既然已经引起对方注意,干脆洒脱。 少顷,破旧的布帘被人掀开,一名粗壮大汉躬身进入。 地面老旧木板吱呀作响,显得有些不堪重负。 待那厮直起身子,柳毅不禁倒吸凉气—— 好家伙!这还是人?妖兽变的吧! 柳毅年龄不大,身量不小,并不比成人来的矮。可若站在那汉子面前,怕不是仅到腰际! 无怪乎八尺半的门,他都要躬身而入! 小山一样的体型,胳膊少说有他两个大腿那么粗。阔背熊腰,鹰顾狼视。 那人容貌倒还算端正,可顶着个岑亮的光头,却平添了许多彪悍威武气息! 这、这分明就是一头怪物! 柳毅还好,脸上异色一闪即逝,常磐吓得直接把含在嘴里的凉茶都喷了出来。 那老板更是不堪,原本准备起身迎客,这时“呀”的一声怪叫,骨碌碌钻到了桌子底下,空气里依稀弥漫起一股子骚臭。 那巨汉站定,兀自蹙起了眉头。 冷冷瞥了瞥失禁的茶铺老板,这才迈着四方步,稳稳的朝着柳毅踱去。 ... 云海,雾岚宗。 作为隐世宗派之一,雾岚宗的宗旨便是与世无争,而这亦是大多数修士宗门要旨。 甚至于武道圣地,又有几个时常干预世俗? 并不像某些说书人口中传述,某某仙人门派,总会在凡间栽培大量隐藏势力,图谋不小。这其实很荒谬,无稽之谈。 修士修炼需要“资源”,那种“资源”岂能用黄金白银来衡量,财富修道论根本就是一种妄想。 财侣法地,那财岂是世俗钱财,那侣哪是红尘愚侣,法也好,地也罢,凡俗之物,同真正修士间,基本不存在过多牵涉。 世俗庙宇僧道修行,不得其法,当然离不开黄白之资。他们修行竟不知养性,空修到老,不过囫囵吞枣,甚却一辈子枯坐;亦或口若悬河、舌绽莲花,蛊惑愚民。纵使拿“鬼”捉“妖”,岂非不事生产?黄白之物消耗不小,怎能立地成就正果。 他们宣扬“财法侣地”,自然要信徒进贡。他们总言破境,破得又是何境?妄境! 至少似雾岚宗这般正宗玄门,根本不会发展什么官僚信徒,毫无意义,只会把本门弄得乌烟瘴气。 修真不仅仅修炼养气,那只是等若世俗武道的初步功夫,算不得“真”。 果真踏入“真境”,便纯粹讲究体悟、机缘。 再多资源也堆不出哪怕最低层次的“真境”、“念体”境高人,不论道武。 其实就算“真境”前,仅止修真一道。攸关破境,悟性和资源又各占几分比重,不知者诚无所忖。 资源,对于修真来讲,有作用,可绝不是关键。 朱果、大小还丹、九转金丹? 破不开无明、坎不破心障,就算让你把诸天神王生吞,同王母圣女双修,最终不过百岁终老。 世俗权**望愈盛,心魔越厉,破境亦就愈难。凡心越重,心思越沉,对于修心养性越没好处。 仙道讲求缘法,并非收拢全天下的才俊,便定能收获多少果实。 破境问道,和人口基数,从无必然联系。 玄真一途,玄之又玄,空空明明,无无明亦无无明尽。要是这般容易堆出长生,世俗也就没那许多王朝更迭,红尘兴衰,代代皇帝难老难死。 对于不懂的人,修真永远是意揣。或自觉无望,谕之虚幻缥缈。或自大狂妄,自忖天资了得、财力雄厚,便能问鼎乾坤。 都是胡云。 雾岚宗坐落在云海之间,层层叠叠的绵雾,不仅仅是天然的景致,更是自然造化之屏障。 雾岚宗初代宗主,云之岚。曾以逆天的法力布下大小云河须弥阵,大云河须弥藏乾坤,小云河须弥纳山门! 因是故,修士界多有传闻,道界净土之一雾岚,便在唐朝以西八十万里莽原云海深处,凡夫几人寻得? 雾岚宗山门九十年一开,一开便是三月,只为传承道统,以待有缘。 而今距雾岚宗云河大阵开启,不过区区三十六载,不知为何整个云海风卷残楼,一派唳啸。 浓密的白霭根本看不清多厚,纵使狂风的呼号清晰入耳,谁敢入内一探? 不知何时,云开而山峦若隐若现。 平野里拔地的高峰,在那平凡的午后,于苍茫原野,露出只鳞片爪! ... 无垠东海,三仙岛之首、蓬莱,凤鸣龙吟,一派喜意。 蓬莱仙岛外却是无那许多迷途叠障,仙岛之内固然禁制繁多,岛外有幸之人亦能一睹真容。 故而比起其他飘渺净域,世俗常有蓬莱仙境传说。 玄元宗,道门正宗第一,蓬莱岛主家。 自从青微太一两大卜圣后,玄元宗早已坐实了道界泰斗的名头。 玄元宗势力未必最大,战力未必最强,然宗内绝顶之辈,必然最多。 缘何? 先天卜术纯属窃天之机,修真问道亦是盗天之力,窃天盗天,皆为匪尔。偿有上古大圣笑骂“道贼”,骂的便是天下修真有成之士。 或窃或盗,修真明道便是如此,天地平衡,何来予取予求一说? 是故往往龟卜之术,前瞻预测反而不为修士看重,未来天机迷雾太重,轻易不能触碰,十三年前太一真人殒命便是极好的例子。 倘若把卦卜之术结合修性,倒是能助益坎破业障。昔年太一真人,非但三千年来卜术最强,亦是近万年破境已知最快之人! 太一真人修行两百二十余年,坎破筑基、纳元、识海、孕魂、铸窍、念体、凝魂、出窍八大境界,乃名副其实天妒之资。 要说修真十境、前五尚不脱凡俗,倒也就罢了。后五真境,数百年来,成就念体高人亦不过寥寥。许多在宗门秘境苟延残喘的前辈隐士,只怕还未必凝出魂海。 太一真人,无愧当年天下第一之称。他纵然战力孱弱,同境界不堪一击,天下尚有几人能如他一般日夜神游? 修真之辈,少讲战力,只看境界。你能纵横无双,百年后、数百年后、还不是一堆枯骨? 也正由此,哪怕太一真人陨落,道界亦不乏慕其名头、诚心拜入玄元宗之俊杰! 不拘如何,太一真人殒命,实是道界损失,更是玄元宗损失。 谁又料,哀十载之伤,蓬莱今日庆喜? 不得知,不识意。 仙音袅袅传千里,蓬莱上人驾云游。 ... 无名之界,大陆极北尽头,万古雪域。 唐皇常宣疆土无垠,霸尽八荒。 刘氏之人何知,八荒域外,非北海尔。 东临沧海,南靠岸滨,以为世土不过如此。焉知境外有境,荒外极荒。 管中窥斑可见全豹,井地之蛙能识九霄? 识之界故有限,人之念岂无垠。非限之局,念不足而。 万古雪域,千里冰洋,为古史载两大绝域,十八禁地篇其二。 雪域何在?冰洋悬东? 谁知晓,难明了。 万古雪域之旁,便是毒龙荒漠。 寒燥的分割,造成一派春日奇景。 春分地带,世有蛮人寄居。 一名五大三粗、足有成人高壮的蛮族小儿,不知为何站在土丘草地雀跃。 远处蹦来一位蛮妇,只把粗布围胸,荆棘做裙。 看那蒲扇大的巴掌,怕不是一下能拍死一只牛犊。蛮人,确实蛮人。 那妇健步如飞,几步跃上矮丘,笑呵呵一巴落下、带起一阵呼啸就朝着蛮儿后脑勺拍去。 天啊,她这一下拍实,怕不要直接就把人打死! 好在想象中的情形未曾发生,妇人巴掌终究未能拍实,粗壮蛮儿依旧如同傻子般雀跃着,朝着远空指指点点。 而那妇亦愣愣盯着北方—— 空气里暖风徐徐,北空却是冰风肆虐,几道透明的长虹,横贯而过,远远洒向未知的尽头... ... 麻衣、烂刀、爽朗的笑。 也不知是什么让十尺大汉霁颜,兴许是柳毅坦然的表情,兴许是他摆在桌上、那口意欲用来迎敌的、同样破烂的柴刀。 君子识友呼?以杯水论交。 这世间的确有种气场,或霸烈,或坚韧、或猥琐、或智珠在握。总之,那是一种易于引起共鸣、碰撞的无形气息,多半能够冠名气质。 时有杯水之交以托命,时有兄弟义气生叛逆。 很难说交情能否被数据化,柳毅以理性秉承己念,总认为是可以的。 譬如他对常磐就能给予相当的信任,哪怕二人念头时常不合。无他,深交在尔。 再比如面前大汉露出真诚的笑,目光中七分是欣赏,三分有惺惜。 柳毅脸上冰冷褪去,同样露出一副宽以待人的表情。 其实他心中戒备,反而比方才更重! 世间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就像一见钟情只是扯鬼。真个有了,也仅仅为占有美好的欲念,披上一层好听的外衣。 怎不见有人对己所恶者一见生情,彼之所图不过彼所欲,初初相识,哪来扯谈的情,一见起欲还差不多。 若非被美丽所惑,要不是本身意志不够坚定,何来迷恋之说? 情是纯粹,不该参杂太多**,或者个人主观好恶。日久生情,便是这个道理。 也许柳毅无权全盘否认自己不愿相信的东西,可他宁可更多扼杀一切不确定因素,只把能把握的,掌控最好。 这也是夫子的处事方式,柳毅耳濡目染。 “这位——朋友,不知有何见教?” 柳毅稽首,示意壮汉落座,故作成熟,不去看常磐难看的面色。 的确,任谁背后站着如许敌友未明的非人类,只怕感觉都不会美妙。 巨汉给人的压力太大,非止体型,更包括那蕴藏在磅礴肌肉下的爆炸性力量! 无疑,巨汉修为不高,对于内功一窍不通,体术修为亦不过堪堪筑基,不比柳毅强多少。 可这不代表,他实力不行! 同样筑基,效果绝不相同。 所耗辅助条件是一,训练法门是一,天生禀赋更为重中之重。 譬如柳毅筑基,耗去灵药无数,煅体方式也是顶尖,哪怕天生禀赋一般,效果也要远胜旁人! 同样筑基,柳毅力量不比人弱,敏捷更要超出不少,最可怕,他那恐怖的恢复力,除非达到煅体洗髓、等若内修高手先天境界,在那之前,根本就不是常人能够拥有! 现在,无需常磐多言,光柳毅就在巨汉身上感受到巨大的压力,生命的威胁!其人战力,可见一斑! 看巨汉装束,只怕非是什么善类,至少多半不是名门新秀。 柳毅那把烂柴刀,实有名头,华光内敛,非复寻常。 至于巨汉别在腰间的烂刀—— 偿习辨器之术,连柳毅都诧异,果真好一柄烂刀! 最明显,巨汉显然并无高明筑基法门,身上肌肉线条僵硬,缺乏柔韧。 看得出,这根本就是靠着压榨潜力,强行筑基,不讲潜在阴阳协调。 事实上,江湖中许多散人、小宗派弟子,都是这般修炼,极大妨碍了本身前途。 连柳毅心中,都为那壮汉道声惋惜。 巨汉自不知其所想,兀自拉来条凳子,一屁股坐下。 咯吱! 长椅在他身下变成了板凳,扭动的椅腿,让柳毅不禁腹诽吐槽。 进入店内一共四位,三男一女,除了巨汉走到柳毅身边落座。另一中年枯瘦疤面矬男,直接去到老板身边,一把就将他扯出,低声狞目喝问着什么。 留在门口的一男一女,就近坐下。 男子且不说,平凡的身材,平凡的样貌,假若不是其筑基中品体术修为,连柳毅都要被他骗过。 筑基五品,柳毅自不用说,夫子倾力栽培,当属上上之列。 常磐的话,错非误食神秘怪鱼,纵然用夫子所传之法筑基,撑死搏个中品,毕竟无那许多灵药为他改善体质。 巨汉筑基效果最差,基本可以肯定,不说药材辅助,筑基方法也烂的掉渣。恐怕他多半是仗着天赋,胡乱炼体成功。这基础上的功夫,一定要给他个评价,只能说下下,完全不合格。 比较值得注意是那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化了浓妆,辨不清年纪,这时却冷冷盯着柳毅二人,显然极在意巨汉安危。 那女子姿色尚可,倒不至吸引柳毅注意。但对方身上实实在在流转着内力波动痕迹——不高明,不知收敛,确属内功无疑! 内功,也许在夫子那种人眼里算不得什么,可惜夫子从没教过柳毅。而柳毅也明白,似草莽匪类,更难得到内练秘籍! 草莽!不错!就是草莽! 疤面男竭力压低嗓音,哪里能瞒过柳毅这等天赋异禀之人。或许壮汉也属异禀之列,毕竟他老远就听到柳毅二人谈话。 本来柳毅看几人装束,心中某个念头就有些动摇。这时听到那人喝问,基本已经肯定这票强匪和黑衣人无关! 装束可以变化,神态可以伪装,就连对话也可以欺骗。 但他们行止坐卧,一些习惯、细节,却暴露了底细! 那晚的黑衣人,行动严谨、配合分明,给柳毅留下了极大印象。 最重要,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那群黑衣人,扮作山贼来诓骗。 遑论,这几位、头人,除了那名巨汉,其他几个,都太弱了! 第二十八章 入伙 太弱了! 不错,面前这几位、形状怪异,看似个性鲜明,甚有江湖高手风范。 实在柳毅眼里,除了非人类肌肉男,另外三个都弱爆了! 妖艳女子有意无意把双手倒扣,弹指晒笑。 修长白皙犹如艺术瑰宝的十指,散射着冷玉般幽寒的光泽。 她盯紧柳毅二人,目光极不友好,**裸、一副居高临下审视的样子。 看得出她对自己手上的功夫很有信心,否则也不会摆出这副肆无忌惮的架势。 手上的功夫,当然不止纯粹杀伐指诀,譬如小小的指甲缝里,也可以藏下许多东西。 如许拙劣的技巧,骗骗山野粗人罢了,如何瞒得过柳毅? 他江湖经验不足,五官却非人敏锐。 妇人进屋时,形影虽然被巨汉遮住。但是,身上那股子浓郁脂粉味道,极其刺鼻,更分明还糅合了某种药物的异腥! 至于她一旁总容易让人忽视的平凡男子——更无需多言。 这种有意淡化自身存在感的家伙,一些小打算、扮猪吃虎,在别处还能混得开,碰上柳毅,合该黯淡光彩! 绝对的实力形成绝对压制,任何伪装都会在彼时显得苍白无力。 兴许某个平凡男子根本不明白,扮猪的时间太久,万一哪天碰上真的老虎,怕是悲催到连猪都没得做。 最可笑还属疤面中年,一边低声审问着酒肆老板,一边回头朝着柳毅二人发出无声的冷嘲,端是无趣。 莫非这种半点不见血腥的言语威胁,能吓住十岁便徒手撕狼的柳毅? 他可不是什么富家娇贵公子,他的成长,也不知伴随了多少杀戮。要是不把人畜分的那么清楚,只怕中年汉子这辈子杀的生,还不如柳毅儿时一载试炼。 关公面前耍大刀,若让柳毅亲手施为,夫子所传魔宗手段,一个时辰就能将人摆出八十个花样,不带半点重的。 遑论那疤面汉子,似乎在刻意隐瞒一些他自以为是的机密,时而嘶声,时而细语,结果弄得柳毅莞尔,实在不好意识光明正大“旁听”下去。 至于旁桌瞎眼老者,偶尔瞥向那厮的眼神,也有些不屑! 额,也许只有作为“受刑”当事人的掌柜,一把鼻涕一把泪,倒像果真被那汉子吓得濒临崩溃。 ... 巨汉笑吟吟看着柳毅,忽然猛地站起,一脚踹开身下咯吱作响的木椅。 可怜那长椅本就差点被他坐散,如今直接分了架。 “砰”的一声,四散的碎木到处乱飞,这汉子毫不知收敛,揣张椅子用那么大劲道。 门外之人似乎听见里间动静,立时响起了一片凌乱的抽刀声。 入口处美妇眼露精芒,作势欲扑。 疤面汉子一把将掌柜的掼在地上,也不看他讨饶,阴狠的盯住里桌柳毅几人。 唯独低调男低调依旧,并不见他做出丝毫多余的动作,仿佛不曾听见方才异声。 美妇冷冷回望低调男子,那厮自斟自饮,只把杀人的目光当做佐酒佳肴。 巨汉这时却猛地回头,咆哮起来。 “嗯?!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哼!不成体统!” 吼罢,也不顾两名同伴愕然的眼神,他径自席地而坐,直视着自始至终面不改色的柳毅,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当然,被他吓得脸色发白的常磐,已经华丽的遭到无视。 “这位...朋友,在下、在下看你、看你、额~那个叫啥...一表人才,对、一表人才,定是出自、出自、人杰地灵之地!” 巨汉朝着柳毅拱了拱手,寻常对话,又刻意摆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态度,说着却吞吞吐吐,紧蹙眉,显然竭力搜刮本就贫瘠的词汇。 “那个、那个在下~愚兄、对,愚兄一时孟浪、一时孟浪,方才与贤弟、一见如故,一见如故,顿时生出,生出那叫什么来着?结交之心,嗯,结交之心,还望见谅~海涵、海涵!” 一身匪气的汉子,故作斯文人招呼,本就不善言辞,更想学着文绉绉对白,端是沐猴而冠,看得其后剑拔弩张的两人目瞪口呆。 恰好,此刻几名身着粗布短卦的汉子,拎着朴刀愣头愣脑的闯入。 门口拦着的美妇极其彪悍,仿佛为了宣泄心中莫名的不满,一脚一个将他们原封踹了出去。 “滚!都给我滚!老娘什么时候叫你们进来了!给我滚出去!” 且不提那厢小小混乱,柳毅看着故作斯文的壮汉,倒是不曾生出半点嘲笑轻慢之心。 人待你有敬重,那么即便下一刻就要兵戎相见,本身也理当保持着相当的器量,遑论敌我不明时。 “贤弟~不知贤弟、从何处来,**何处行去?” 壮汉一拍脑门,直接将柳毅这个陌生人从朋友升级成贤弟,絮絮叨叨,终是问出了原本想问的话。 柳毅心下翻着白眼,面上一派平静。 “咳~兄台客气了。在下、本是京城人士,自幼随异人入仙山修行。此役,却是家师嘱咐出门游历——且我也有十载不曾归家,是以——” 语气温润,回答又模棱两可,实际上他这番临时编纂的应付,其中倒有泰半属实。 幸好夫子本是见过世面的,所以教导柳毅语言,从来不止一种。带有浓重中原口音的京畿官话,亦是其中重头。 否则,若和常家村老辈一般、操着满口子土语,一张嘴,十八代祖宗都被人刨清了。 东土大陆,仅大唐疆域已知范围,使用都是同一种通用语言,据说传承自上古。 当然由于地域各异,细微处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差别。南北方人固然交流无甚障碍,可辨别语调、措辞差异,还是不难的。 果然,只这一点点细节,那巨汉恍然点头,见着竟是并未起疑。 要知道柳毅胡编之言,委实让人难以轻信,什么仙山、游历...极近说书。 错非柳毅筋骨健硕,舞勺之龄看着已经同寻常弱冠少年无异,这又在无形中省去了许多麻烦。 二人谈话并未压低音量,远处几人有意倾听,顿时神色各异。 柳毅心无旁骛,悄然瞥了瞥旁桌老者,接着道: “在下...晨早在祈雨县,听说不周镇出了档子惨案,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似是有心无意的岔开本身话题,柳毅不露痕迹,心中微微紧张,问出了一些料想不该问的话。 果然,这话一脱口,对面汉子尚无反应,旁桌老者忽而冷冷朝他望去,昏暗的眸子凶光毕露,若有实质,载着星海的厚重! 吱! 身下长椅扭动,柳毅整个身子僵硬,猛然剧颤。 仅仅老者一眼,他方才几乎想将压箱底的雷法,一股脑儿宣泄出来,兀自拼命! 所幸老者旨不在为难他,那巨汉更是轻“咦”一声,竟然挪动身躯,雄壮的背影横亘若川,直接侧身、夹到两人中间,挡住了老者可怕的目光! “咳咳~” “老人家,火气似乎有些大了!其实,小兄弟的疑惑,洒家也很想知道。” 巨汉瓮声瓮气,看得出,他根本不清楚这档子事儿、蕴含的分量。 这时插手,分明就是打着帮柳毅抗下麻烦的心思,也不知柳毅身上究竟有何值得他如此看重——图谋! 变化转瞬即止,另一方三人几乎同时动作,就连淡定的低调男都不例外。 然不说柳毅,就连巨汉都清楚察觉老者的恐怖。 摆了摆手,示意下属三人莫要轻举妄动。 巨汉不曾回头,好似自负般背对着老者。柳毅瞥向他时,却分明看到他额间渗出不少细密的汗水! 差距...太大! 柳毅几人如临大敌,方才两拨人马还有些剑拔弩张,这时多了个深不可测的老儿,局势立马变幻。 那老者不禁晒然,溺爱的拍了拍埋头猛吃的粗壮少年,摇了摇头。 “小家伙,有些事,少听、少记、少说!娃娃根基不错,莫要自误了前程。兀那汉子倒也挺讲义气,是个性情中人。可这江湖,早容不下这些...” 老人语气幽幽,柳毅几人只觉眼前黑影一闪,待到反应过来,茶铺中哪里还有老者和敦实少年身影。 柳毅目光如电,“唰”的瞥向邻桌那一叠猪拱似的馒头残渣。几簇青丝,悠然逝了刘海,在眼前缓缓飘落。 ... 谎言并非代表十恶不赦,也不是每个可笑的藉口,都会惹来哄堂大笑。 对外人,就算实话实说,几人尽信? 这信与不信,其实往往和言辞内容本身关系不大,而在于说话的人、说话时的情形、以及听者对于其人态度。 柳毅说自己是京城人士,那便是京城人士。柳毅说自己是山中道童,那便是山中道童。柳毅说他想回京,那么他就是想要回京。 至于其中诸多不合理,似他那般身手,也企图横跨万里江山?谁在乎! 壮汉不在乎,热情的邀他同饮。 其他三匪不在乎,因为两方根本毫无交集。 直到壮汉提出、意图让柳毅入伙,不提那厢愕然的三位,连常磐都被惊的愣神。 这...什么跟什么? 柳毅二人装束,本从先前小县,顺带捎上。 材质不坏,乳白丝绸纹理。虽然和他所谓山岭仙童身份,差了太远,多少也像富贵人家偷跑公子。 那汉子邀请这样一位公子哥儿,去做土匪,岂不是脑子有坑? 如此,当柳毅满口答应下来—— 其余几人,更加瞠目结舌。 ... 柳毅的身手,并不是谁想看透,就能看透。 哪怕武者最低层次筑基,上上品和其余四品的差距,都不能用道理计较。 除却巨汉隐隐察觉柳毅颀长身躯背后潜藏着可怖的能量,在其他几人眼里,柳毅的身手,怕并不比常磐高明多少。 至于法术修为,那更不是一些山贼能够揣摩、甚至轻信,哪怕天赋杰出的山贼。 山贼,听起来威武非凡,打家劫舍,纵横绿林。实际上,这方世界的山贼并不如何好混。 大唐正值春秋鼎盛,各方武备充盈,江湖中也从来少不了五花八门的侠客。 若不是疆域幅员实在辽阔,兼之天下尚有不周山界如此奇葩的三不管地带,怕不是在夹缝里求存的贼酋水寇,只能往老林子里钻。 做山贼的,整天刀里来火里去,不能没有几把刷子。 似柳毅二人入伙这波,满打满算,寥寥几个筑基武者支撑场面,放到江湖中,那就是不入流。 实际也差不许多,莫看这些贼人、乍一眼兵强马壮,几百人马啸聚随风。 错非有着怪力巨汉坐镇,寻常一些二流江湖散人,轻易就能把山寨剿灭。 也正是有着堪比寻常二流中品强者的巨汉,这伙号称“青虎”的贼寇,才能在一亩三分地上混的风生水起。 第二十九章 财富 柳毅手腕算不得高明,固然夫子多年来倾心栽培,更加觉醒前世夙慧。有些无形资产,终究不能立即变成即用的财富。 他晓得该如何御下,却不知怎样短期内争夺权柄。他清楚身处在陌生环境,与人相处最好的手段,并非一味展现自己的无能、美其名曰藏拙,而当适时体现价值。 知道这些,又有何用? 经验在不曾实践以前,终归不属于自己。 可怜他前世今生,都未有过多与人交际的机会,玩弄权术。纵使满腹经纶,不知如何施展。绞尽脑汁,亦只能稍稍令他人降低戒心。 现实终究和游戏不同,经验之类并非力量等级有效的基石,计划也和攻略有着本质区别。友好度很难用数据化显示,遑论刷满,善恶更在一念间。 马背上,柳毅同巨汉有说有笑。 一大套刑讯理论,理所当然令得中年疤面矬男接受了他,更有些惊为天人,巨汉亦是目露奇光。 低调男始终低调,唯独丰腴女子,总在若有若无间,悄然流露出丝丝敌意。 不长的时间,并不能令柳毅这位“贵客”,获得怎样可观的威望、尊敬。 所幸,一番攀谈,对于几人名讳、或者说雅号,总算是有了了解。 巨汉陈姓,单名震,不过山贼们多叫他大哥、大当家,道上朋友则称他“虎厉”,本名倒是几乎被人遗忘,或者说本就只有亲信之人知道。 疤面中年姓李,名讳不详,一副未老先衰的样子。山贼凭此,直呼老李、李老、李叔,他也不生气,道上则顶着“青鬼”的名头。 低调男子自称濮姓名誉,当然,陈震在提及他时,柳毅总觉得对方,有所保留。 此人在山寨内排行第四,忝居末位,道上的名号也不响亮,唤作“蛇头”。 最后总对柳毅二人抱着敌意的,丰腴红衣女子,山贼小弟们似乎对她颇多畏惧。 这妇人夫家姓成,本当唤作成某氏,然她对己闺名讳莫如深,故山贼们多直唤她成夫人,倒是少有叫三当家的。 要说她对夫家素无情义,偏偏丧夫之后,从不避忌冠夫姓。 但要把她看得多么贞烈——寨子里谁人不知,她对陈震分明有着十分情愫。 若非因此,怕她现在还承着夫家产业,做着山下镇里大妇,犯不着趟进这坛子浑水。 柳毅对她的敌意倒有几分猜测,而其道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夜叉”之名,也不过叫他莞尔一笑。 青虎贼盘踞在青虎山上,有着绵延十几里的寨子,内里自成体系,五脏俱全。 青虎山却是八十里外一座平地拔起的秃山,穷山恶水,地势险峻,只远远比不得不周山雄奇壮阔。 这次青虎贼三百人马离寨,奔袭百里,算得上倾巢而出,越界作案,已然犯了其他绿林好汉定下规矩。却是打着谋夺某个早被盯住大户家产业的主意。 要说山贼行当委实难混,世俗游商虽多,往来镖车也不少,可大的啃不动,小了又不够吃。 青虎贼闻名郡里,商队没点实力,谁敢走那险径? 久而久之,连窝边草都咬了一轮。 陈震这次动作,实是迫于无奈。 柳毅听得他们此役任务,不理会其余几人略显戒备的目光,一时倒是浮想连篇起来。 钱财、权势、力量,果然,这些才是世俗人追求,永恒不变的根本旋律。 话说回来,对于这些,他又岂能免俗? ... 轰隆隆! 洪流般的骑兵队列,汹涌卷过,道路上纷飞的黄尘弥漫,依稀可以辨清、那一张张灰头土脸上,满刻狰狞。 青虎贼装备不佳,除了巨汉,人人一口朴刀磨得雪亮,身上殊无铠甲饰物,清一色粗布麻衣。 要说贼兵体格,终归是寨子里选拔出来“精锐”,委实较农夫雄健。尤其那股子淡淡的杀气,远非寻常富商家丁可比。 可若拿这样的货色去媲美正规军,又端是高抬。 队伍最前列,隆隆轰鸣掩耳,灰尘倒是不呛,留给小弟们吃着足矣。 陈震一马当先,目光坚毅,眸子深处却隐藏着一丁点忧虑。 柳毅在他身后拉开半个马位,偶尔并肩齐行。常磐不会骑御,只得与他共乘。 这少年也不避忌旁人目光,施然跻身前列,按照山贼潜在内部规则,已是逾矩。 可头领不发话,二号人物又似和他颇合得来,余者就算把他恨得牙痒,又能怎样? 这时,柳毅纵马飞驰,长发肆意飘舞,好不快意。 他把目光瞥向陈震,正好瞅见对方脸上闪过的虑色。 虽然从不认为世上会有傻子、第一眼见到他便以性命相托、意气相投。 可既然心中有了计较,柳毅便不愿意碌碌而为。 “陈哥儿,不知,此番风可顺?” 淡淡的声音飘入巨汉耳内,当先大马铁骑,势头稍缓。 待到两驾并行,陈震诧异的目光毫不掩饰投映到柳毅身上。 传音入密这等功夫,根本就不是寻常人能够想象。 柳毅方才显露一手,纵然远比不得传说中的入密,也难得至极。与此相形,他满口子乍学匪话,倒是不显得那么惹眼。 巨汉嘴角牵扯出一丝笑意,他看着身旁神采飞扬的少年,正待开口。 不知为何,脑海里又兀然浮现那道身影—— 心下打了个冷颤,陈震强自镇定。兴许不想让柳毅多心,随便囫囵了过去。 “无妨,贤弟这次,看着哥哥我发威便是。” 柳毅心头微动,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本来,他入伙山贼,存着也非什么良善心思,若能提前表现一番,不介意收获些友好。若不然,亦不敢轻易付出真心结交,更不会死皮赖脸卖好。 他所觊觎,无非山寨中数百青壮! 魔宗伎俩,有的是短期压榨人体潜力的功法。几百喽罗,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 一路无事,常磐在背后闷闷,看着并不快乐。 柳毅一心二用,一面御马,一面复又联系起了“系统”。 不拘那究竟是什么,或是怎样崇高的存在。 既然上苍让他身负这等机缘,便该好好利用。 只一项个人数据整理,已经让柳毅在无形中、得到了不小的实惠。 诚如“零”所言,他很清楚,“那究竟代表了什么”! ... “零?零!” 脑海中的呼唤,一次两次,也便熟悉。 得不到回应,自然是神经,得到了回应,立升奇迹! “叮~” “引导者目前处于休眠状态,请宿主自行使用资料查询、整理功能。” “...” “好,那么,请帮我将个人记忆整理,搜索记忆中所有价值功法套路,列出给我查看!” 人们总容易忽视一些无形的财富,譬如在得到天国系统后,柳毅和前几任宿主,利用系统的方式,几乎全然不同。 很多人在得到奇迹般的传承后,总易迷失自我,甚至玩转其间,不可自拔。 柳毅不然,他在耗费大量心力、克服系统带来巨大诱惑、理清茫然头绪后,这才有条不絮的开始接触、试图利用。 他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不可控的外力上,哪怕被人称作奇迹的东西。 把一些额外所得当成雪中送炭、或者锦上添花,本就会产生截然相反的依赖感。事实已经既定,可想法,却存乎变数。 天国系统,是他最大的底牌,但不会成为生存依仗的全部!他从不觉得、面临逆境,就该寄希望奇迹,而对本我绝望! 有它没它,对他来说,所产生的影响必定巨大,但绝非决定性质。 很快,约莫十个弹指,一大幅列表,在柳毅脑海中展开。 自小到大,所有夫子传授,或者只是偶然提及,残篇、断章、散招,只要有具体修行方案、即存在修炼可能,不论本身是否练过,统统在列表范围、以标题方式罗列。 人的大脑、蕴含的讯息,每每远远超乎个人所料。 许多记忆,其实一直都在心底残留,只当适时,难以提取。 把大脑当成储存财富的容器,柳毅诚然思前人所不敢妄想。 其实当他得知自己无权拒绝天国系统扫描、检测、记录思维记忆第一时间,就试图凭此获利,而非做出种种无谓的抗争。 他尝试浏览前人记忆、哪怕只是夫子、曾被记录下、回忆中的“财富”。 可惜,当时系统提示,权限不足。 预料中的取巧不能,当他又一次尝试提取本身储备财富,果然,系统不再苛刻限制。 柳毅思量,系统必定将所扫描记忆,全都当成属于自身的数据财富。而他若要取得那些财富,要么必须做出某些贡献,提高权限。要么,他本身亦属于财富贡献者,得己应得。这道理很简单,天国系统,当有其独立判定的模式。 “《玄冥通幽法》、残篇;《大自在掠影》、残篇;《天魔炼体》、上部;《浩瀚观心经》...” ... 马背上,柳毅莫名而笑,他又一次发现系统无声的慷慨。 那些他曾经不知出处、甚至不知名讳的诸般法门,系统竟然无偿提供目录! 夫子昔日授业,自然尽心竭力。可一来颇多隐瞒,二来只怕懒得描述。是故传授诸般功法,从来不讲名头。 柳毅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现在,倒是得了个大大的便宜,着实开了番眼界。 那些个残片断章,只看偌大的名头,就晓得部部非同寻常。仅仅残篇,泄露出去,恐怕都要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 只可惜柳毅从头到尾翻了个遍,终是不曾找到内修法门。看得出,夫子过去,对此果有些讳莫如深—— 理由,不得而知。 ... 京畿,雷云阵阵,暴雨骄阳,阴晴不定。 不定的天气,就像天子变幻无常的颜色。 天子如何思量不是黎民能够想象,一怒之下,伏尸百万。 天子麾下头号近臣,当朝御赐真人宗玄,却总有许多人试图揣摩他的心思,凭此以为晋升之资。 京城规模宏大,雄浑霸绝天下。百丈高的城墙,绵延五千里,怕不是横断了大地。 京畿一地实际范围却更广,几乎囊括等同半州。 毕竟京畿周边辖区,比本城占地,实是大巫小巫。 有趣的是,京畿周边虽有辖县,却从未形成规模人口过十万。尤其那些辖区并无固定名讳,诺大的范围,统称京郊! 京畿自成一州,不州而州,名是城,实乃国中国。寻常诸州,除却州府、下划各郡,又置郡守。 州府、郡城、县城、乡镇、环环相扣,鳞次栉比,星罗棋布,汇成一张强有力的掌控网络。 京畿不在五湖十八州列,实可论州而治。偏偏,在那广博的京畿之地,除却坐落中央心脏地带,天下第一雄城。沿路向外辐射,再不设防。 而奇葩的,京畿、乃至其郊野,偏偏是大唐治安最好的地区。 京畿地势平缓,几乎没有太大的起伏,原野景色秀丽,沃土万里。 据说,只要身在京畿、不论离京城多远,倘若目力够好,就可以看到中央那座骇人的雄城。 许多帝国战略家私自揣摩,唐高祖此举,只怕别有深意。 京郊,距城二十里,某处地势略缓的盆地、纵横千丈,看着不像天然形成。 那处盆地甚至可以称为峡谷,俯瞰只见累累黑土,与周边高地绿景格格不入。 黑土盆地内,一座座木质台阶、塔楼林立,千万工匠乘着吊篮,走着悬梯,上上下下,敲敲打打,也不知刨落那些黑泥,究竟做什么。 盆地中央是一方颇大的木质平台,平台几乎同周边地面齐高,距底部约莫百丈落差。 数十丈方圆的平台,显得有些孤零。 此时,平台上,正有一名高冠道人背手仰望天空。他的身旁,放着一桶黑色不知名粘稠液体。而在其四周,又围了一群穿着低阶官袍的家伙,点头哈腰,阿谀奉承。 (ps:这一更是还欠债1/2,书友邪人生日。早到了祝福,迟到的礼物。) 第三十章 慑服 黑色的琼浆,无味无声,一圈圈波澜自行搅动,像是渐渐汇聚的漩涡。 那过程太静、太静,寂静几乎要让人崩溃。 黑色的漩涡,默默旋转着。 那种感觉、令人沦陷、叫人眩晕、一步步走向迷失... ... “毅哥儿~毅哥儿?” 常磐的声音猛然自身后传来,马背上的柳毅,微微一颤,勃然惊醒。 “什么、什么事?” 柳毅不动声色,却连常磐都感觉到他似乎有些惧怵。 地面道路渐渐从石铺变成土凿,灰尘弥漫的也越发浓郁。 尘埃背后,柳毅脸上,满满挂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甩了甩头,将脑海中无声的黑色旋流抛开,目光直视前方。 心境默默由惊慌、调整成坚毅。有些彷徨,始终,只该属于自己。 “没~没事!” 常磐语气弱弱,迟疑中自有股子咬牙切齿。 柳毅回眸,只见他低垂着眼帘。原本紧紧抱住腰肢的双臂,开始松动。 “没事,就行。” 漠然回应,柳毅当然清楚症结所在,对方又在顾虑什么。 这本是两人性格差异,带来每每决断时必然的分歧,无从调和。 许多时候,有力的解释,都会在本质面前,显得苍白。 何况柳毅,并不觉得自己应该做出解释! 他做着,只是最适合生存的选择,抛却无谓的懦弱、和顾虑。 “哷~” 前头一阵萧萧马鸣,只见陈震猛的一扯缰绳,止住冲势。 柳毅随之,却不动缰绳,只把马腹一夹,那马儿如有灵性,慢慢停下。 这一手,又引起周围不少人啧啧称赞。 柳毅虽然从未骑过马驹,虎狼倒是驯过不少。夫子所传杂学,本就有着某种唤作《御兽术》的旁门技巧。柳毅早先学了,只是到最近才知道名头。 终归是秘传左道,纵马驭兽,岂是寻常山贼能媲美。 队伍一番急停,倒是不曾引起太大混乱。 看得出,群寇果真具备骑战的能力,而非所谓骑马的步兵,也不晓得是如何训练出来。 几大当头上前,只把陈震、柳毅二驾拱卫。 陈震纵马先驱几步,掉头正对着众人,嘶声鼓动起来。 “兄弟们!!富贵就在眼前!!却有人想要当着哥们儿财路!大家伙!!说说自个儿究竟怕不怕死?!是不是孬种?!” 十尺巨汉,异种怪马,这一人一马当街一站,果真有股立马横刀、俾睨天下的风采。 柳毅诧然盯着那匹赤蹄白尾黑毛、血盆獠牙咧嘴的怪马,起先只是觉得它特别高大,连巨汉都能乘着无碍。 目下,却又分明看出一些更多、令他感兴趣的东西—— “不怕!不怕!不怕!” “不是!不是!不是!” “砍死他们!砍死他们!” 除了柳毅,群寇喽啰包括几大头目,都竭力吼叫回应着巨汉。连红衣妇人,都不例外,激动的满脸通红。 柳毅唇角悄然勾起一丝笑意,他虽然亦觉得这时在前头侃侃而谈的巨汉,真有热血男儿风采,但仅此而已。 且他从群寇脸上看到,多非果真无畏无惧勇气,而是无脑无知狂热,那有着太大区别! 柳毅且住,不多干涉。 常磐在他身后瑟瑟发抖,显是被山贼疯狂的咆哮惊吓。 这时,巨汉依旧在那,竭力挥舞着手臂,许下一个又一个美好的承诺。 喽啰的气氛很快就被调动起来,柳毅身旁,却有人拍了拍他肩膀。 侧目一看,不正是贼头老李。 要说人果真不能貌相,老李长得一副猥琐丑恶模样,在山寨反而颇具人气,属于待人特友善的那种—— 当然,也有可能这和他曾是大头目有关。 “嘿,小兄弟,怎么着,是不是有点紧张。” 老李骑着匹瘦马,和他一样,老而弥坚。当然,其实他年岁不大,刚逾不惑,只是看着颇老。 这一人一马,造型很有些滑稽,至少在柳毅眼中,的确如此。 他复又拍了拍柳毅肩膀,表情变得严肃。 “头一次杀人,千万莫要慌了手脚,乱了方寸。待会儿你二人跟紧我身边,不要离得太远,知道吗。” 连柳毅都不曾想到,这仅仅和他稍微谈得来的家伙,竟然会在这时表达善意。 柳毅只是默默颔首,传递谢意,不多饶舌。 老李满意的退了开去,一旁低调男若有所思,唯独红衣妇人,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大队人马再次上路,直指数里外的庄园。 大户人家一般在城镇外,都有着许多庄子,这些也是他们雄厚资产的重要组成部分。 而且,有些特别修建的庄园,还有着避暑休假、金屋藏娇等等附属功能。 此一役,便是临镇第一富商朱彪,府内某个心腹下人泄露:近些日,其主携带着大量金银,孤身移居郊外某座庄宅,目的不明! 山贼们可不管你是去做什么的,得到消息,小喽啰瞅准了真金白银,巨寇陈震,则是瞄着朱彪本人! 青虎贼左近道上闻名,官府当然是不敢冲撞,寻常富户庄园,守备力量还真不放在眼里。 只听滚滚轰鸣渐近,一条黄色土龙直接从远处地平线上咆哮朝着果林间的宅子冲去。 最外圈简陋的哨站,瞭望手还来不及发出警信,已经被当先巨汉投标穿了脑袋。 大地隐隐震动,轰隆、轰隆! 平静的庄园,刹那沸腾! ... “不好啦!不好啦!山贼杀来啦!山贼杀来啦!” 慌乱的叫喊,零星从四面升起。 庄园内,三进三间。 正厅红漆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面色阴沉的朱彪大官人,稳稳走了出来。 踩着四方步,身量不高,却显得相当匀称的朱老爷,几步走到台阶边沿,居上俯视。 他的身后跟着一些妇孺,尤其其中一名妖娆少女,抖得直似小鸡,连牙关都在打颤。 要说最醒目,还是紧随着他,一步不落,束发黑衣青年。 秀眉如黛,琼鼻皓齿,青年长得颇为秀气,阴柔俊俏。 只可惜他总板着面孔,死人一样,浑身透出刺骨寒意—— “一群混账!慌什么!还不给我起出兵器,准备迎敌!” 朱彪怒声呵斥,浓眉倒竖。 大老爷的威势,果真很快令得附近众人平静下来。 庄园各处,许多受过训练的家丁,经过最开始的慌张,即刻朝着某座小屋跑去,自有人分发甲兵。 另一部分下人,则仍是提着杀威棒,快速聚集到前院,试图给同伴争取时间武装,虽然这些人大都在颤抖,明显战意萎靡。 朱彪见到混乱并未朝着最坏方向蔓延,略显满意的点了点头。其实他心中也有些慌乱,毕竟这次出游,诚然属于临时起意,瞒着大多数人。携带巨量钞资,亦另有用途,非打算做什么秘密交易,自然没得卖家接应。 所幸... “轰!” 一声巨响,正院大门直接被人暴力轰开,弥漫的尘埃背后,就连尚在庄子内部的朱老爷,都可以看见密密麻麻的身影! “啊~!” 一声尖叫,朱彪身后,那名年轻貌美少女,终是忍不住恐惧,泣喊出声。 被她这一引动,其旁妇孺也开始无意识嚷嚷、哭泣,就连前院列成方阵的数十下人,都哆嗦着手脚,连连后退。 黑衣青年目露不满,朱大老爷更是狰狞着面孔,猛然回头,唰地就是一巴掌扇去! “啪”的一声,美貌少女肿着半边面孔,直接抛飞,半途就已晕厥。 朱老爷好歹是练过武的,就算没什么成就,力道比常人也大得多。 一番发威,终是震住了家人仆妇。 倒是他身后青年,始终不曾表现出丝毫惶恐,仿佛山贼来袭,尚不值他动意。 马蹄声早就止住,山贼也不能骑马直接冲进院子砍杀。 陈震一人当先,带着柳毅几个跨入院内,只把面前严阵以待的家丁当做空气。 轰隆隆。 又一阵躁动,近百贼寇汹涌入内。 至于其他,则尚打马分散在外,一来围猎,二来放哨。 还是老李,背着手,昂着头,脸上做出那副十恶不赦的表情,当先众人而出。 这厮向来负责喊话,谁让良民百姓觉得,他那尊容,更有杀伤力呢。 山贼们嘻嘻哈哈,喧哗呼喝着配合老李,逼得家丁步步后退。 其余几大贼头,已是齐刷刷将目光投到里间,穿过二进院门,盯住朱彪。 柳毅头一个看到黑衣青年,心下就是轻颤。他下意识握紧双手,眉宇微蹙,掌心沁出少许汗水。 那个男人、有点意思。 ... 台阶上,被起码三道凌厉的目光注视,就连朱大老爷都忍不住倒吸凉气。 他武功不成,还是能区分真正武者和寻常壮丁不同。 最少四名武林中人,朱彪一看,心头就是微沉。 那名黑衣青年,冰冷的面孔,诡谲的泛起一丝笑意。 沿着某道直视他的目光,青年抬起头来,瞅见一名比他更年轻的华袍少年! 青年嘴唇蠕动,似乎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 “嘿嘿,真人日理万机,当为我辈楷模。能得真人出山相助,实是我大唐亿万子民之福。” “不错,不错。真人慈悲为怀,德沛苍生。今日能见真人真容,我等实在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真人——” “真人——” 一句句令人羞赧的赞美,不断从一位位大唐正式官员嘴里蹦出。 大唐幅员辽阔、威镇寰宇,哪怕再低级的官僚,平日人前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可今个儿,在高冠老道面前,这些家伙仿佛都转了性,一个个卸下往日伪装。 宗玄养心极深,这时也觉得有些厌烦,面孔燥热。 “好了!好了!诸位大人!尔等善意,本座了然。翌日只要有机会,本座定然会在圣上面前为诸位美言。这次,却实有要事欲办,圣上垂询,耽误不得。” 举起双手,往下稍稍一按,示意众人莫要再言。 宗玄满脸微笑,纵然心底厌恶至极,也不愿恶了这些小鬼酷吏。 他提起身旁竹桶,看着并不如何吃力。 桶内黑色粘稠液体晃动,倒映出碧蓝的天空,一圈圈波纹荡漾。 “今整年,‘地龙髓’可是都在这里?” 客套完,宗玄遂摆起一副公式化嘴脸,有此一问。 官员们立刻晓得正事,按照常规,其中一人出列,递上一册账簿。 宗玄也不细看,本来他只一掂量,就晓得众人不曾藏私。况且这些东西,对常人实在无用,更不会有谁愿以高价收购。 点了点头,一手拿着账本,一手提着竹筒。 众人前呼后拥,宗玄朝着一旁临时架起的浮桥上走去,浮桥对面,竟是一个凿穿土壁的窟洞。 漆黑的洞窟,看着颇深邃,散发出阵阵阴寒的气息,隐隐有灰雾缭绕,也不知究竟通向何处... ... 陈震一步上前,足落,“砰”地一声,大地晃动,一道龟裂、哗啦啦蔓延至家丁阵列。 寻常家丁如何见识这等神威,早就吓得跌倒少半,连滚带爬,只差痛哭涕零。 周围山贼哄堂大笑,陈震神色凛然,不显得意。 他的目光唰地自朱彪身上移开,转而锁定黑衣青年。 “高手!” 陈震自语,不见退缩。 把意图喊话的老李叫下,免去往常的流程。 一挥手,做了个格杀勿论的姿势。 群贼原本嘻哈笑骂,这时见状,转瞬肃立,杀意弥漫。 心头自忖,发觉并无把握,对付意料之外的大敌。陈震竟然回头,朝着柳毅,说了一句令人瞠目结舌的话—— “小兄弟,替我压阵,如何?” 低调青年站位门口,闻言眉头直挑。红装女子看向柳毅,目露惊疑。就连退下的老李,都吧嗒着嘴,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柳毅听着,露齿一笑。 “保险起见,为什么,不让大家一起上?” 险恶的笑,宛若对“高手风范”四字,做出最大讽刺。 活着的高手才是高手,死掉后,承载荣誉的仅仅墓碑。 陈震莞尔,示意除却疤面老李,其余几大当家全部跟他一齐动手。 山贼就是山贼,方才也只是不曾深想,哪来操蛋的骑士精神。 常磐面色凄然的回望院外、旷野上正展开一幕幕零星而残酷的杀戮。 柳毅深深瞅了他一眼,示意待在原地莫动。 而后便信手抽出别在腰间的柴刀,紧随几人,悠闲的朝着黑衣青年踱去。 那厢青年,原本脸上欢愉的表情,眨眼变得阴沉,额角青筋毕露。 那样子,仿佛原本摆在面前、正欲品尝的美味佳肴,忽然变成了一坨烂臭狗屎。 粗暴的推开本待制止他冲动行径的朱彪,青年“锵”的抽出长剑,狞目上前! 血腥、血腥、血腥... 一蓬蓬盛开的血雨,缤纷绽放,又转瞬谢落。 砍瓜切菜般杀完前院战意尽失的家丁,两侧终于涌来全副武装的护院。 披上铠甲的绵羊,还是绵羊。只叹围攻绵羊的,也仅仅豺狗,而非饿狼。 在几名头目率领下,身披皮甲,手执刀盾,下人们愤于同伴遭到屠杀,怵怒参半,一次次发起悍不畏死的攻击。 喽啰终于开始出现伤亡,老李嘱咐常磐照顾好自己,不得不提前出手。 不想几名连筑基都未有成的护院头领,一时居然将他挡下,气得疤脸老李嗷嗷乱叫。 伤亡开始扩大,前院门口再次冲进一波山贼,总算压住反扑,制止颓势。 站在入口唯一净土,满腔尽是刺鼻的腥风。常磐目光通红,隐有泪花闪动,紧握的双拳,蓝色电火跃动! “杀!” 背景着混乱的杀伐,陈震一马当先,也不用那柄破刀,铁拳双双击出,带起一阵音爆,直捣黄龙! 螺旋气劲四溢,莫说首当其中的青年眼皮直跳,就连陈震身后柳毅,都是悚然动容! 直观的了解强大,才能去为之做出定义。 先前数据猜测,在彼狂暴的旋风下,统统被无情碾碎! 力量!力量!原来力量强到一定程度,同样可以化为速度,化为威压! 一力降十会,劲风扑面,避无可避。 只听“铛”的一声!空气里迸发出肉眼可见的火星! 吱呀! 又一阵令人刺耳的扭曲音! 在柳毅惊异的目光中,黑衣青年闷声倒飞,却适时炫舞剑花,逆境反扑,直接从某个诡异角度,剑光宛若毒蛇,削中巨汉上身。 预料中的血光根本不曾出现,金属撕摩的声音,已经很好说明一切。 青年震惊,再不刻意压制退势,反而试图抽身。 但同样震惊的柳毅,哪里会如他所愿! 斜里一道刀光,快似疾风,唰唰就是一片刀网。 这次轮到本待同时出手偷袭的低调男子震骇,黑衣青年更是目露惶惧。 剑光一闪,叮叮当一阵金铁碰撞。 柳毅七分认真的攻势,竟然被之随手破去。此人剑法一道,精妙于斯! 可惜来不及了,他要应对的,毕竟是一群人! 那黑衣青年甚至连回剑之机也无,咬牙抬掌朝着眼前再度砸落的砂锅铁拳拍去。 “砰”的一阵巨响。 嘎啦啦! 令人心悚的骨裂。 黑衣青年嘴角沁出嫣红,左手臂骨整个从肘部倒刺出来,白森森、血淋淋。 借着这短短时机,他长剑终是收回,翻飞成幕,伴着嘶吼,在周身布下森寒剑网,寸长气劲四溢,逼得巨汉不得不放弃趁胜追击。 低调男子濮誉偷袭未果,红衣妇人成氏,更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柳毅本待上前,闯入剑网给他一刀,看着那寸许剑气,终是闪烁了眼神,落地合围,阻其后路。 内修高手最惧体术强者近战,体术高手所怵,也独内力外放形成气劲。 什么横练功夫、先天禀赋、扛得住刀砍剑削,附上气罡的攻击,就不敢孟浪轻视。 “嘿嘿嘿~想不到朱某堂堂二流上品高手,内炼养气大成,竟然被尔等宵小围攻至此。” 那黑衣青年落地,先是咳出一些血沫,这才冷声嘲讽。 不远处朱大老爷早就朝着后院跑去,根本不管得意亲子死活。 混乱的场面渐渐开始平静,护院们疯狂念头慢慢消退,山贼喽啰得到一波又一波援军相助,气势如虹。 巨汉陈震踏前一步,满身肌肉扎实僵硬,宛若小山。 他根本不准备同青年聒噪,双拳交击,发出铿锵之音。 濮誉沉默着,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红衣女子先是忌惮的看了柳毅一眼,这才朝着青年嘿嘿冷笑。 柳毅则悠然收刀,双手呈爪,前后交错,竟是摆出一副肉搏扑击的架势。 他们都不曾注意,前院入口处的常磐,双手间蹦出雷光,几乎凝若实质! 常磐身上,某卷久无异动的帛书,正将某种隐晦的能量,点点滴滴传递,注入到身躯中,沿着脉络,缓缓汇成涓流,侵入识海,开拓紫府... 第三十一章 凯旋 节气多云,碧蓝穹霄披上了一层白纱。 往来的野鹭成群结队,一片片划过天空,去向北方。 地上的杀伐,终是停歇。 红衣妇人尚未及投出得意腐毒,阴沉低调男子又一次由于惊骇、错失偷袭之机。 当巨汉正面硬抗下黑衣青年狂风骤雨般的剑芒,当他又一次疯狂的打破掉柳毅故有常识。 那一幕从后心逆袭的血腥风暴——戮神八法其三、破罡诀,少年似无道疯魔狂舞的魅影,同样深深烙印到许多人的心底。 那种残酷、如此惊艳,连血腥的杀伐都可以诠释出凄艳优雅。 无怪乎传言天魔宗嫡传戮神八法,尽是死亡凋零的序曲,群魔奏响黄昏篇章。 伴随着黑衣青年残躯倒下,巨汉陈震看向柳毅的目光略显复杂,低调男脸色苍白直似死人,红衣美妇再也不敢对他露出半点敌意。 现实就是这样简单,那么残酷。 若单就柳毅本身战力,不计雷诀,怕真未必挡得住困兽犹斗的二流上品剑客。只是外人看在眼里,却是此子一招将之诛杀,干脆利落。 甚至就连凌散的血沫飞溅到身上,几人都不曾想着躲开。 那场面太令人震撼,真叫人不敢置信! 朱小少爷败得太快,死状奇惨。引起连锁反应,便是家丁们再无抵抗心力,意如死灰。至于抛妻弃子、仓惶逃逸的朱大老爷,终是被一群喽啰堵在后院,力斩数人后,无奈遭俘。 前院常磐自以为几乎控制不住的怒火,草草收尾。 因为在他失控前,先前惨状只剩萧条。 山贼们兴奋的补刀抄家,疤面老李丢人的未能斩尽敌手,几名略有实力的护院头目,见势不妙,弃了主顾,拔腿便逃。 濮誉难得表现了一把过人身法,如影无踪。 可惜这并不值得精于此道的柳毅忌惮。 没时间为死亡哀悼,柳毅心如铁石,山贼们早就抛却慈悲。唯一烦闷的常磐,一时只得默然跟着柳毅,甚至不曾发现暴涨的术法修为。 草草清理一番,卷走金银细软。 带上唯一的活口朱彪,青虎贼如阵风刮过,呼啸而去。 留下,是一座烈火熊熊燃烧的废墟。 绝尘之处,俊马背上,常磐回望,总觉得那朦胧火焰是如此刺眼。 不足一尺之隔,坚毅直视前方,表情坦然,早就把杀戮的念头抛到脑后。 他发现一个有趣的细节,山贼们并没有带走战死同伴尸体,而是草草和被害者堆在一处,点火焚烧。 这细节微不足道,只是又一项鲜为外人所知的“传统”。 柳毅却能体会、思量着一些别的事。 他再次感觉、在山贼眼里,生命的廉价——不论是敌人、或者自己! 这很好、很有趣,不是吗?至少对他而言,对他本身的计划而言,诚然如此。 ... 快马加鞭,山贼骑兵再次展现出如风速度,天晓得他们怎会拥有这等精湛的骑术、骏马。 短短几个时辰,天幕刚暗,柳毅已经随着众匪,踏足青虎山界。 所幸倒是没走什么回头路,青虎山离不周,已经有些距离。虽然实际上路程的差距,并不能带来定然安全的保障。私自心底,就连柳毅,都有些不愿靠近那自幼生长的山村。 青虎山远远不如不周山浩瀚广阔,实际不周山非指一座大山,而是整个巨型山脉。 青虎、就只一座孤山,拔地数百丈。 这山算不得渊深,好在青虎贼一家地盘,盘踞倒也足够。 山势颇陡,北面是千仞绝壁,只有南面一条蜿蜒的山道盘旋而上。 一般名胜山川都分山路道路,供人行走攀登,或是御马驰上。 青虎寨可不是用来给人观光、或者善信祈愿的地方。兼之寨子收成一直算不得丰盈,更无人提出修路。 山脚处,巨大的寨门纯粹木制,也就摆个形式,连两旁岗哨上都没人巡视。 沿途直达山腰,柳毅才看到零星的山贼巡逻,嘻嘻哈哈同归来相熟者打着招呼。 寨子并未建在山顶,而是山腰某处开阔腹地,直面盘山道路尽头。 柳毅这才发现,原来就连半是自然形成的丈宽山道,都仅延伸至此。 如此想来,山巅处倒是有大半地方人迹罕至,天然便形成一片高地绝谷。 青虎寨建在此处,果真有些名堂,至少不渝腹背受敌。 轰隆、轰隆、轰隆! 滚滚洪流自开阔腹地涌入山寨,几百人马归来,立时让冷清的寨子恢复热闹。 马匹于此世算不得稀罕物什,雄健者倒也难得。 故青虎贼们从不将战马放养山下,纵然那其实更方便。 习惯了守财,这些匪贼,直接在寨子旁建了个中型马场,将马匹牲畜,圈养起来。 所幸山道够宽,上下运输粮草,并无太大妨碍。而山贼这行当三天两头出动,马儿倒是没必要专门遛养。 青虎寨门面不堪,整座寨子都是原木搭建,内里倒别有乾坤,并未太让柳毅过于失望。 交了马匹,贼头陈震径自把柳毅一行带入大堂——聚义厅,吆喝众人与会,直接宣布了“柳先生”的入伙仪式,并委以二当家之重任。 就连常磐这小子,都沾着光,挂上了六当家的名头。 聚义厅中篝火簇堆,两旁壁上插着一排火把。 夏末的天气本来燥热,聚义厅里人多火旺,哪怕屋外山风凉爽,还是闷的众匪挥汗如雨。 柳毅几人修行有成,倒是不甚惧寒暑。 坐稳第二把虎皮交椅、高高在上,看着下方大堂中央,群贼惧疑参半的目光,柳毅一时竟然有了一丝小小的满足感——初尝权利的味道。 对于柳毅的身份、来历、以及强悍,陈震并未过多介绍。山贼就是山贼,毕竟不能指望和正规军一样严整。在大唐,要脱匪籍难,为寇则易。 柳毅同他们一起杀了人,犯了法,那么初步便已经属于“自己人”。 就算有着一些其他怀疑、或者成见,喽啰们念头毕竟不会那么复杂。 人头攒动,低声的交谈此起彼伏,很快,柳毅临时入伙后初战光辉事迹,便被目睹其血腥手段的贼寇添油加醋、转告旁人。 于是乎,不多时,留守群贼看向他这位新晋二当家的目光,都多了些怵惧。 山贼喽啰,色厉内茬,终也是人呵。 ... “嗯?!” 高踞首座,陈震闷声,众贼不再纷纷议论,霎时静若寒蝉。 火光下,只见他先是满意点了点头,这才翘起唇角,拍了拍手。 “啪、啪!” 伴着轻响,屋外几名早已候着的赤膊大汉,扛着几只沉重的木箱入内。 群贼齐刷刷散开两旁,为其让道。 “轰”的一声! 几名大汉直接将箱子放置中央,篝火堆前,而后见到陈震示意,当先者一脚便把木箱踹翻。 哗啦啦、丁零当啷。 金器、银锭、珠宝,如同一道道小小瀑布,直接从一口口翻到的箱子里倾出。 满地铺洒的金银,火光照耀,霎时闪花了人眼。 群贼脸上贪婪的神色定格,一时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如常分赃,可幸福来的太快、太猛烈,以至于他们中许多人,不停揉弄着双眼,想要看得更清。 陈震笑了、柳毅笑了、几大当家,除了常磐,都笑了。 这便是山贼简单的幸福! 屋外传来一些惊呼,显然,黑暗中仍有许多围观者,注视聚义厅。 聚义厅纵横三百尺,梁柱高八丈,即便云集了整个寨子近四百山贼,内里空间仍有富余。 可这厅名聚义,当然也有其蕴含的寓意。 聚义,义气可不是谁都能聚。 那些在屋外围观,好奇寨主下山收获,翘首而盼的,大都是山贼喽喽们亲眷。 山贼也有感情,也需要寄托,否则单纯残酷的掠夺只会催人疯狂。 寻常山贼,每日都要担心郡兵围剿,有今朝没明天,当然不会成什么家业,纵有父母妻儿,也不敢带着一起进寨。 不周山界,官府自顾不暇,一些有所规模的寨子,倒是不禁入伙弟兄拖家带口。 陈震更是左近有名的义匪——无关劫富济贫,仅仅对麾下弟兄讲究义气。但凡弟兄拖家带口,偶尔有所困难,他都不吝赐下个人财富,端是义薄云天。 兴许,这亦是昔年老李愿意将寨主之位,禅让陈震的原因之一,实力奠基、人心所向。 “哄~” 哄堂的吵闹,当场就爆发开来。 不少喽啰激动的扑上钱堆,激动以致手足无措。 陈震并未喝止这种行为,反而满脸微笑,看着喽啰们嘶吼狂欢。 常磐目光始终盯着他处,板着面孔。 柳毅看着那一个个雀跃的汉子,甚至许多人痛哭流涕,以头抢地。 暗自点了点头,这位心有所忖的“二当家”,为其便宜下属充沛精力,感到满意。 ... “零?零!” “该死,你这白痴,究竟要睡到什么时候!” 只有在思维世界,只有毫不设防、难以设防的情况下,柳毅才会那么肆无忌惮,少少流露出一些少年人的秉性。 他发现渐渐不那么讨厌“系统”的“监视”,因为再无需刻意掩饰—— 系统冰冷的提示依旧,柳毅心下莞尔,不再抱怨。 “系统,我有疑问,需要查询答案。” “假如说,系统能够扫描个人资料、记忆,数据化整理显示。那么,是否也意味着,在满足某些条件的情况下,同样可以扫描他人资料、记忆?” 这是很重要的一个问题,柳毅早有腹稿,只是一直没时间提出疑惑,以期进一步深入了解。 实际上,原本从天国系统觉醒,直到现在,他坐在青虎寨第二把交椅位置,本就不到一日。 而在这过程,他却又实是经历了许多,并无太过富余精力,思考关于系统的问题。 “宿主,相关资料已经提取,请自行查询。” 系统自带辅助果然和“零”差别极大,柳毅蹙眉,看着那一大堆凌乱的字符。 “好的,我明白了,这事先放下。那么,关于半位面、以及空中花园——算了,我要查询半位面资料!” 很快,柳毅不再把“系统提示”当成“零”那般活物,公式化的答案,就该对应公式化提问。 这次,倒是没有一大堆资料丢下。一张和个人状态般简洁的表格,清晰的给出概述。 “半位面:名称——待定。稳定等级——(i)、不稳定。传送通道——i级精神传送单独开启。坐标——依附当前主位面。面积——81平方公里。设施——标准草坪、空中花园。” “空中花园:半位面特殊设施,起到稳定位面结构作用。产物:暂无。” 简单的资料,未免太过简单,柳毅只能通过猜测,得出寥寥有用讯息。 “i级精神传送通道,究竟是什么?” 柳毅暗自默问。 “宿主、i级精神传送通道已经开启,无需描述。询问是否进行连接、传送。” “连接——但是暂不传送。” 中规中矩的尝试,一如夫子曾经教导,四平八稳的行事准则。 ... 火光热烈依旧,喽啰们激情澎湃,山呼万岁。 造反的口号私底下谁都敢说,山贼们只看重眼前的利益,哪管它天王老子。 也不待气氛稍缓,陈震即刻喝令,分起赃物。 头目的一份早就剔除,抬上来皆是赏给弟兄。 出战者可取两份;留守取一份;有所司职——放风、纵火、小头目之类,多取一分;第一个搜出财物,作战勇猛者,再取一份;有家室老少在山,并老少参与日常杂事,又取半份。 如此,大量真金白银,有条不絮的分发下去。 群寇脸上,或泣或笑,满载春光。 ... 入夜,柳毅被分到一间独立阁楼,常磐与他同住,落榻楼下。 一夜惊魂、一日忙碌,小胖子进了屋,倒头便睡。 二楼,柳毅打开窗户,看着满天星斗,叹了口气。 默念呼唤系统,柳毅盘坐床上,身下垫着软软的棉被,找了个较为舒适的姿势,随手放下帐幔。 “进行、传送——” 感受着识海深处那道闪耀蓝光的椭圆门户,念头一跃而入。 盘坐床上的柳毅,呼吸渐渐变得平缓,好似沉睡。 可他睁着原本明亮的眼睛,却分明黯淡,没了半点神采! ... 没有风云,不沾雨露。 天是蓝的,剔透的蔚蓝。 苍穹上,炎炎烈日不知所踪。 那光芒,仿佛本就从天幕洒下,而非来自某颗恒星,或者某尊大能。 软软的草坪,一望无际。 寸高小草,满载生命气息。 半空中忽然洒下一片巨大的阴影,抬头望去,却不是一座浮空的倒立山峦,形成平台! 那浮空平台面积不小,目测简直就像一座小型悬浮岛屿! “空中花园?” 站在草地上,柳毅身形朦胧,熹光从头照到脚底,殊无影迹。 当那黑幕压下,他又生生消失在暗处。 直到浮空岛屿飘向远方,蓝光照耀,他那朦胧的身躯,才复而出现。 抬起手来,看着几乎透明的臂膀,那张同样剔透的俏脸上,流露出丝丝趣味的笑。 “有意思。” 信步而行,更像在飘。 这是一种奇妙的状态,妙不可言,也许便是世人所谓“鬼魂”,或者“灵体”。 渐渐掌握规律,柳毅缓缓升空,朝着远处悬浮的“空中花园”飘去。 通过系统提示,他知道,常人灵魂单独存在,远不如他凝实。这也许得益于不俗的精神力、又或者神裔之资,当然,更可能由于半位面等级过低,位面禁锢力量薄弱。 总而言之,万幸之幸,他竟然可以凭借灵体状态,长时间逗留在半位面中。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假使他在主位面不幸身亡,除非被人打得魂飞魄散,否则本我也不会即刻消失! 不得不说,这已经是一层额外的保障、预料外的惊喜! 最少,终能遭逢罹难,却不灭了火种! 况且,目前他只开通i级最低标准精神传送通道,故而仅能让精神量级有限的意识体,进行传送。假如连物质传送通道一并开启,那么是否意味着—— 落足浮空之岛,头顶苍蓝,俯瞰绿野。 浮空之岛上,如同地面一样,只得一层碧绿草坪,并无花团锦簇。 想来,这应该就是所谓“荒芜”的概念。 巡视“领地”一圈,看过边界外深邃的黑色虚空,再次落足空中花园,柳毅心头有些凝重。 他看着已经初显广博的原野,想着这便是属于他的王国。 头一次,心中泛起对于天国系统浓浓的眷意。 生灵总对土地、或者说领域有所依恋,连诸神都离不开国度。 不曾得到,是不会明白那种完全拥有的感觉。 俯瞰专属位面——王国空旷。 柳毅觉得,身上压着不轻的责任! “以后,这里,便是我的家园了。” 他如是自忖,竟然开始荒诞的规划起这片一无所有的土地。 他似乎看到了翌日拔地而起的辉煌,无数子民山呼膜拜... 本待离开这片除了绿野、一无所有的空间。 不知怎得,他忽然觉着有些疲惫,轻飘的灵体人性化躺下,直面苍蓝。 闭着眼睛,虽然灵体根本用不着五官。可他,还是在闭目的那瞬,让思维同步陷入静止。 不知不觉,时间的流逝仿佛被改变,静谧中的安详,愉悦、奢侈。 ... “嗯?” 下午方才取来“髓液”,心情大好的宗玄,这时正待前往宠幸新妾。 悠哉提着灯笼,走在自家堂皇堪比宫廷的宅院内,恰好行至湖心九曲长廊中间。 宗玄忽然抬起头来,惊疑不定的盯着北天七颗明灭不定的星辰! 面上神色渐渐由悠然变成震怖! “哐当”一声,灯笼直接打翻在地,烛火飞溅,噼噼啪啪灼烧起彩纸。 “怎么!怎么可能!” 宗玄喃喃自语,神情闪烁,显得不知所措。 再也没了欢爱的心情,甚至不曾呵斥远处几名看到他失态的下人。 形色匆匆,沿着来路,宗玄慌忙远去。 第三十二章 无踪 本命星辰,眷顾凡生。 星君入世,向来顶着辉煌,那便是星眷。 星辰合该冰冷,不存在主观意识。 可若当星辰不再只单纯的陨石,彼岸星空闪耀着分明是一方方完整位面。 位面,纵使再渺小,却也有必要规则,甚至类似于造化的天道意志,统筹全部,寄托灵性! 占星占星,真正懂得星象的高手,往往能从蛛丝马迹,断定一人、一朝、一世运数。 这和往古传说,仅仅靠着星象,推测气候变化,迥然有异。 冥冥中,似乎随着修者体系日益完善,同样神秘的占星师,他们所具备的“能力”,也变得越来越强! 十数年前,宗玄隐居深山,某日却见天道彰显威严,欲要让龙蛇反复。 帝星飘摇,荧惑高悬。 宗玄秉承师脉之念,毅然涉入,妄图以一己之力匡扶龙庭! 仗着师门秘术,大唐庞然势力,他果真挽回了本当陨落帝王命星! 力挽狂澜,不可能不付相应代价。 自身寿元折损过半,一辈子养生功夫,更付诸一旦。 耗费甲子寿元,窃龙脉精华补真龙命格,这还是靠着消耗大唐一国气运施为,取了机巧。 晓是如此,事后连受者亦避不开天罚,难尽如人意。好好一派风华,轩昂气宇,一夜间,变得不人不鬼。 但他们毕竟没有放弃,他们毕竟一直在企图挽救—— 缘何? 他们尚觉有所期望!他们有奢求、有觊觎! 便是宗玄自己,又哪懂劳什子忠君之道。 天下往来,无不为利。 看得见的利益本已唾手可得,谁料又一夕,变生腋肘! ... 清晨的辉光朦胧,柳毅失神的双眸兀然散放涟涟异彩。 他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只觉身心尽皆舒畅到了极点。 那滋味,就仿佛原本某个不属于他的沉甸包袱,终被抛开。 默默整好衣衫,施然踱步窗前。 窗帷仍是开着,彻夜未闭。 这时正好看到屋外、远处广场上,一些山贼汉子,开始操练起刀剑。 山贼和正规军不同,晨练与否,全在自觉。似青虎贼这等正规匪类,和一些野盗本质差距,便是大多数虎贼,都对个人实力有着一定追求。 而且虎贼们,亦有更多机会,可以请教真正武者。 也许在山海巨寇之列,青虎寨根本排不上号。可若要说对喽啰授艺尽心,又有哪个武人比得上青虎寨“青鬼”、李老头。 老李实力孱弱,就算在原本青虎寨几大当家里,系属垫底。 他虽然勉强筑基成功,一来功法甚差,二来资质一般,年岁也不小,基本无甚可取之处。 野路子筑基,跟脚往往不稳,个人战力盛衰,同年龄有着极大干系。 本就是压榨出的潜力,翌日渣无可榨,当然越来越弱。 老李教授山贼,通常是一些他往时杀伐、归类技巧,以及锻炼心得。 那等糟粕,在柳毅看来,诚然破绽百出。可放到普通山贼眼里,何止精妙二字。 看了半饷,柳毅并未刻意隐藏行迹,远处老李好歹筑成基,不多时便察觉,于是朝着善意一笑,招了招手。 柳毅本也无甚恶念,见状径自跃出,飞鹄一般,凌空朝着那厢扑去。 ... 皇宫偏殿,金辉蒙蒙。 夏的摧残没能让御花园失去明丽色彩。 秋天将至,早菊已经盛开。 灿灿麦穗在田野里摇头晃脑,好不喜人。 遍野金甲,丰收的气息,终是递不进皇城,穿不透厚厚的宫墙—— “猜!猜!猜!你就知道猜!妄你自诩天下第一占星士!如今这点小事都办不成!朕留你何用!” 偏殿内,一夜的压抑,唐皇刘虞双目尽赤,枯槁的面容阴郁死灰。除去满头珠帘,才让人发觉,原来本当年富力强的帝皇,已经老朽至斯! 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不停喝骂。 来回踱着步子,嘚嘚嘚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大殿,敲打着宗玄心脏。 宗玄站在一旁,低着头,闷声不吭。 双眸中透漏着寒光,双手倒插在袖里,也不知盘算些什么。 良久,他才收起狰容,面色恢复平静从容。 抬起头来,晨光自屋外照下。仿佛随着夜的离去,曾经属于占星师的自信,又一次回到他的身上。 “陛下!” 宗玄低喝,那厢刘虞停步,冷冷看向他。 宗玄不以为意,掸了掸衣袍。 “陛下,臣说过,星象异动,非常人能够明了。臣说此子殒命,也只是一种、可能——” 这番话,却是和他昨夜反复推言背道,至少不似先前笃定。 刘虞听着,早就乱了方寸,这时竟然信了,又升起希望。 “接着说。” 稍稍平复下心绪,怒火散开,虚弱随之阵阵来袭。 刘虞按着前额,晃了晃身子,踉跄的走到上阶龙椅前,缓缓靠座。 宗玄思量了片刻,竖起两根手指。 “陛下,当前我等所备,当稍做变化。具体,可分两点。” 不待刘虞首肯,宗玄自顾道。 “其一,原本包围不可撤去,甚至应当适度扩大;其二,待包围成型,即刻派遣一队精锐骁勇,前往臣最近一次察觉孽障行踪落处——” “至于左近封锁不周镇的军士、为免打草惊蛇,臣认为不宜妄动。” “倘若臣所料不差,能够提前抹杀星眷者,那孽障身边,必定有大能出没。” 抬眼只见高处刘虞再次怒容毕露,宗玄嘴角诡异勾起。 “陛下,莫要忧心,臣先前却是失了常态。昨夜细想,忆起一桩宗门旧事。如此,纵然那孽障仅剩尸身,夺来后,臣仍有把握为陛下逆天改命!” 宗玄目光凛然,瞬间透出的寒光,连高高再上的刘虞,看着都有些心凉。 他这时才觉着,自己对于宗玄似乎过于宠幸。这般君臣同殿,不设防备,倘若臣子有些别的念头... 私密固然重要,白龙鱼服,亦是大忌! 表面上,刘虞不动声色,赞许颔首。 实际,他心底本也有些窃喜。他所忧心,岂是孽子性命,或者不知有无的大能者,只担心计划是否生变。 既然宗玄做出保证,那么,也自不再纠缠。 “罢了,此事,由你全权负责,一应军事,可与左军侯商议,尔等令行调度便是。” ... “好!” “二当家神威!” “二当家英勇无敌!” “好俊的身法!” 一声声由衷的赞叹,众目睽睽,柳毅如同一片鹅毛,飘然落地。 老李当先迎来,满脸激赏。 他倒是不曾为走眼羞恼,也许常年垫底,加上年岁见长,早就磨光了他的血气。 老李在山寨中,一直是老好人的形象,任劳任怨。几大当家念他资历,从来不以其弱为忤。而老李也有自知之明,一不贪恋权势,二不哄抢财物,基本自弃“高手”身份,反与一众喽啰厮混熟稔。 “哈哈~二——当家,今日起早!” 热情的打着招呼,却是在称呼上稍有抑郁。 柳毅虽然算不得人精,也不至不近人情,遂笑道: “李老若是抬爱,直接唤我小柳便是。” 至于名姓,先前却是早就通过。 柳毅客套,老李只是摇头失笑,并不当真。 “那么,我便卖老,唤你声毅少,可好?” 老李戏言,唤作“少”,也是有讲究的。拿柳毅举例,要是喊成柳少,双方地位不等,那便蕴含“少爷”的尊敬意思。双方地位相差无几、并且照过面,则是“公子”之意。至于毅少,又和“哥儿”差不多,都是相熟者占些便宜调侃的叫法,显得亲密。 也是老李看柳毅像个富贵公子哥,兼他本人颇多思量,才如此讲究称谓。 要不然,山贼中,大家都称兄道弟,大哥小弟,三姐四妹,哪来许多道道。 柳毅本无所谓,听着自无不允,他拱了拱手,又道: “那么,我便直唤你李老哥了。” 两人客气一番,在周围众匪巴巴期盼的眼神中,老李直接提出让柳毅露两手的建议。 露两手当然不是耍猴,意旨指点弟兄。 要是面对濮誉或者红衣美妇成氏,老李决计不会如此提议,否则只有碰一鼻子灰的结局。 可他见柳毅同陈震颇合得来,想来也不似小气之人。并不是每个武者,都要敝帚自珍。 况且柳毅的手段,精妙招式,诚然连他都有些眼热。 山贼们称兄道弟,多半豪爽,几大头领间,却是又有不同。 陈震义薄云天,从不藏私,可惜所习“伏虎拳”,大开大合,并不适合多数人修炼。 濮誉向来阴沉冷漠,自入寨,人杀过不少,但从没教过一天功夫,不致为人诟病,也让旁人不喜。 老李不必说,就算武者范例、只传弟子的炼体功法,偶尔都会透漏一些,人气最佳。 成夫人——那是妇人,不好计较。 环顾众人渴望的眼神,老李都不免俗。 这提议几乎正中柳毅下怀,未免显得太过草率,他还是装作犹豫、沉吟了一番,这才点头答应。 群寇同时欢呼,声震数里,上百人朝着四面散开,更有不少远远跑走,呼朋唤友而去。 柳毅见状,估摸着此举分量,一时动起旁的心思。 山贼的欢呼声,很快传遍整个山寨,不多时,成群喽啰结伴跑来。 又有几大头目,陈震被人簇拥着走来,朝着万众瞩目的柳毅,拱了拱手。 濮誉独自跃上一旁屋顶,特立独行。成氏正在梳妆,女人嘛,总不能和山贼一样随随便便凑热闹,但她也上了楼,远远眺望关注。 唯独常磐,撑开窗户看了一眼,“砰”的又一声,大力关上。 看来他虽身在贼营,对这勾当,尚是颇多郁结。 柳毅当然知道常磐心思,但他心意已定,就不会因为他人改变,至少常磐不足分量。 只见青石广场中央,柳毅不丁不八站着,随意摆了个起手。 他精通多种厮杀套路,绝技刀法,随便一门,拿出来都够常人受用一生。 可他并不准备传授那些高深战技,一来山贼学不会,二来人总有私心。 只见他兀然散拳成掌,左右交错一推,一路绵绵掌法便是展开。 “啪!”“啪!”“啪!”“啪!”“啪!” 接连数十声密集音爆,串成一线,宛如黄豆在锅内煎炒。 柳毅一边打着,一边嘱咐要点,旁人看着不禁悚容。 要知道,这可不只是指点,根本就在传授一整套新的掌技。这和老李传授技巧,又有着极大差别! 这可是,一整套武学! 山贼们停止了窃窃私语,顾不得惊讶,聚精会神盯着。 就连一旁老李、陈震,乃至李誉、成氏,都差点瞪出眼珠。 纵然不是得意杀招,柳毅所学,再普通也有些名堂。 譬如这路“摧心掌”,只是夫子昔日为了传授另一套精妙功夫,拿来做反面教材,柳毅甚至不曾演练。 此刻照着系统归纳“图鉴”画瓢,一招招使出,旁人尽皆看得入神。 武道技击,拳掌指腿手、刀剑斧棒枪,几十般路数,不尽相同。 兵器之中,刀最是易学难精,讲求一股彪悍凶气。肉搏之术,又属掌法冷门,连柳毅所会都不多。 有这道理,概因掌法多仗内气,常人老拳打去,总要比巴掌杀伤力大。 这倒不是说体术高手掌力就定比不上拳力,掌力讲究协调,和拳劲截然不同。 假如能聚起全身力量,抖动骨骼,一掌击出,形成轰鸣,未必不能诛杀大敌,外功内放,将人震死。 可一来外家掌法本就少,短期修行即见成效更罕有,是以江湖匪类散人,多仗拳刀,甚少掌剑。 柳毅传下“摧心掌”,乃是百年前名噪一方的阴损武学,内外皆可修行,并且成效显著,见效极快。 这掌法只有一个特点——毒! 摧心伤肺,对敌狠、对己更狠,招招全力搏命,毫不设防备! 基本上,在真正技击大师眼中,哪怕只是此刻柳毅这种水准,博采诸家之长。 若一人用摧心掌与之对敌,就算把掌法练得出神入化,一样存在大量致命破绽。 甚至修炼摧心掌本身,都会大幅损伤根基,练得越精,死得越早。 可这掌法毕竟太易速成,寻常樵夫学上几天,立能亡命杀人。这才是它当年在江湖某地掀起腥风,闯出不小名堂的本质原因! 一路掌法打完,柳毅舒了口气,却见众人皆是凝神思索,不禁点头。 以这些山贼眼界,哪里看得出掌法奥妙。 朝着陈震颔首示意,柳毅整袍,抽身离去。 陈震欣然望着少年洒脱的背影,仿佛很是赞赏。 实际他心底深处,某个众人看不透的地方,却徘徊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云波诡谲! 正主离开,并未掀起太大波澜。 喽啰们立刻开始低声交流,不少即时印证演练,连远处楼台上成氏,都顾不得装束,就地摆开架势,招招施展起来。 一路摧心掌,无私相授,立刻让柳毅获得青虎贼的尊敬。 这时柳毅,却回到阁楼,默审着脑海里大量秘籍。 摧心掌、断骨拳、人屠刀、战鬼九炼... 一套套阴毒速成战技、炼体法门览过。 有些并不全面、只剩残篇;有些更是前人删改、加以强化。 总之,也许这些功法,存在着比原版更大的危害、漏洞,皆是夫子再三叮嘱,不可轻碰。说不得将之练至大成,旦夕就要暴毙。 可柳毅却是,下意识无声笑了起来—— 大成太难,初初掌握却简单,批量制造武者,也许,并不是梦想。 他的敌人太强、太强,单单慈悲老僧、逆空一箭、带来压力,足叫人疯狂,遑论部队般的黑衣杀手。 可是,柳毅相信,他的敌人一定不会知道,自己又将面对什么! 十几年,夫子教给他太多,甚至泰半,根本无法消化、吸收。 只一夜间,他的生命、命运似乎发生了某种转折,失去最大的依靠。 同样是在那一天,他脱开枷锁,鉴证了奇迹的诞生! “天国系统,你能,再为我带来些什么呢,我很期待!” 柳毅退出意识世界,环顾四周木质墙壁,倾听着楼下常磐,悠长绵延的吐息,默默思量。 ... 一天一夜,山贼们少有的不曾离寨,全都乖乖闭门练功。 越是刀头舔血,越是对实力疯狂珍视。 这日晌午,当柳毅送走第七拨客人,留下成氏珍逾性命的《百毒经》后,常磐又一次敲响了屋门。 推门而入,常磐同样看到屋内桌上摆着的几本秘籍。 随意瞥过,和柳毅一般,他对那些,显得不屑一顾。 “毅哥儿~” 常磐叫醒了盘膝打坐的柳毅,递上一本簿册。 “这是,雷诀第二层心法。” 漠然将书递去,常磐显得有些疏远。 柳毅不接,只是深深望了他一眼。 “放桌上即可。” 同样淡泊的口吻,令得常磐身躯轻颤。 他随手扔下册子,转身便走。 “碰”的一声,屋门关上。柳毅坦然注视窗外,屋外阳光明媚。 “我不欠你。” 如是自语,复而沉入修炼。 由于缺少心法,他已经很久不曾修炼法诀。 ... 绿色的大地,蔚蓝的苍穹。 浮空之岛,孤零零的俯瞰着半方位面。 柳毅灵体盘坐,半透明的身躯中,一道颜色稍显浓郁的气流,沿着既定轨迹转动。 神秘莫测的《浩瀚观心经》,正以某种柳毅不明就里的方式运行。 这卷夫子传授无名夺舍筑基心法,柳毅早知其无所不化的特性。 当尝试着以灵体修行法诀,浩瀚经文,再次带给他无可言喻的妙感。 假如这真的只是一篇用来夺舍、供炉鼎修行的无属性法诀,那么连灵魂之力、精神力都可以增加,未免矛盾。 假如连创造者都不曾想到,它竟有此妙用。真不知那人究竟是天才,还是白痴。 浩瀚观心,窥天地之浩淼,以观心湖微澜。上善若水,水静至善,奔流亦可撕裂苍穹。那心,又如何去与浩瀚的天地相互印证? 道理,本来存在着矛盾。能在其间找到唯一的平衡,便是混沌之源。 空中花园,柳毅无意识悬浮起来,一股股无形气流,从半位面边界,虚无处涌入,汇聚到他身上。 主位面,柳毅盘坐床榻,双目失神。 同样自行运转的《浩瀚观心经》,仿若忽然被一股大力催动,以百倍、千倍的速度疯狂运行。 桌上摆着的雷诀卷二,一页页自行翻动,越来越快,常磐潦草的字迹成了涂鸦。 那册子薄薄,约莫也就十来张,可翻了良久,竟不见尽头。 几缕电弧姹紫,从柳毅身上透出。 一部分《浩瀚观心经》催生无属性能量,自发沿着全新的雷罡总诀心法运转。另一部分,则悄然融入到筋脉,点点滴滴强化着那副身躯。更多富余,本待散去虚无。识海深处,也不知从哪里传来一股吸力,饿虎吞食般饥渴,将那些能量,噬的一干二净... 三十三章 下山 几人欢喜,几人忧? 大唐国、苍茫炎州,千万精锐士卒,勤勤恳恳,守戍家园。 一纸调令诏下,数大军团不问缘由,开营拔寨,匆匆整肃,朝着境内九黎郡界汇聚。 世人皆知唐国疆域辽阔,要问具体辽阔到何种程度,却罕有人清。 事实上,单炎州一地,幅员十万里计。 唐国疆土,日夕变化,八方边境摩擦不断。 怕是连唐皇自己,都不晓得领地幅员确数。 炎州之主刘韬,乃当今天子族叔,年轻时抵御外寇,屡有功劳、开疆拓土,老来才能执掌一州之地,坐享半郡食邑。 炎州共有九郡,九黎、八荒、七轮、六韬、五原、朔方、麸坪、馥舆、藏北。 其中六韬郡本唤作六道,不过自从半郡之土成了镇岳王食邑,六道郡遂更名六韬。 这些都是末节,暂不细议。 且说唐国传讯飞鹰神鹫,振翅百里,纵横捭阖。 从最南福州边境琅琊,到最北寒州极地,也不过昼夜功夫。 寻常部队,哪有这等横行的本事。 大唐彪骑享誉天下,尤其京畿十八营,系属十八铁卫,拱卫皇城。 这支强军,从将卫到伙夫,最次都是筑基有成的好手,佩骑血珂宝马,日行亦不过两万里。 寻常郡兵、骑士,精锐则矣,长于厮杀,但没有名驹异兽骑乘,纵使昼夜不眠,一天驰上两千里,吹破了天。 马彪人壮,旦凡注册在籍的唐骑,无不以一当十,骁勇善战。 武备能普及至此,已是极限。 最早出发,九黎八荒郡界驻扎、玄甲第七卫,连驰两日,这时堪堪入得九黎郡腹地,尚离不周山颇远。 钢铁汇聚成洪流,摧枯拉希,马踏联营。 飞禽猛兽无不走避,寻常成妖精怪,都躲得远远。 一只白色巨鹰骤然俯冲而至,翼展十丈,压得狂风肆虐! 机弩一现便收,帝国信鹰标志太过鲜明。 隆隆马队急停,巨鹰栖息队伍正前,直立足与人马齐高。 它人性化仰起头来,张喙抛下一只竹筒。 将卫按例上前拾起,交予主将打开。 不想令谕见光,玄甲七卫领军大将,立时同副官面面相觑起来。 那旨意,分明就是斥呵回召! 白鹰直面千军万马,不显紧张,自顾梳理羽翼,也不待回应,冲天便是飞走,端得傲气。 诸将很快调整好心态,压下疑虑,喝令班师回军! 他们却不知,与此同时,原本只是调动五部的玄甲骑军,十七卫尽出。 甚至就连黑甲步战勇士,都已拔动,于九黎郡边界处布防。 那架势,竟是举一州之力,将一郡之地,团团困住,飞鸟不入! 九黎郡郡守似乎早就得到消息,早早便窝在郡城,放弃了出巡的打算。 一支支次等郡国兵,逡巡领地,呈罗网穿插,开始在郡内布下第二道防线。 无声无息,数张大网,已经将几万里方圆的广博地带,慢慢笼罩! 各县县丞不知其故,不周山脉耸立横亘如幕。 又有几人察觉,山雨欲来,寸风不露? 适时,一道道剑光,一片片祥云,或来自深山,或出自大泽,正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朝着东土大地东南方,汇聚! ... “呼~!” 长长舒了口气,柳毅魂归壳躯,舒坦的只想呻吟。 元神出窍,那是道武“真境”高手,凝魂大成后才有的本事,甚至这本就是前人归纳“凝真”第三境。 常人魂魄不凝,一旦出窍,很快就要散去,只留浑浑噩噩本源投胎,灵智不存。 纵使柳毅精神力不俗,实比起真境高手,还是不够看。 若非仗着半位面规则不全,兼之本身身为位面主人、掌控者,假使他在主位面出个窍,直接死翘。 出窍、是一种奇妙的状态——褪去躯壳法体,挣开束缚,得大自在,方能领悟神之所存,识藏妙用。 是故真境凝魂、出窍之后,即为藏神。 神既藏,魂凝练,更早念合体,最后一步,便是凭借大毅力、大智慧、大勇气,坎破虚妄! 念体、凝魂、出窍、藏神、破妄!这便是凝真五境,道武殊途同归的登仙之路! 当然,这一切离柳毅太遥远,他甚至不晓得何谓真境,连夫子都未必熟解。 机缘巧合,神魂得以出窍长存,柳毅也不可能凭空领悟劳什子神识。那其间距离,所缺失的必要经历,十万八千里,不能用道理计较。 他唯一发现好处,便是在神魂出窍时,保留肉身七魄,其实可以让**自行修炼,甚至效果愈显著,达到传说中无我忘我境地。怎的无我,比上魂飞天外? 这样一来,无疑本身修行速度数倍提升。 唯一美中不足,位面精神传送通道毕竟只开通最低层次,寥寥i级。 按照系统提示描述,i级的概念,数据化以后,便是容许上限一千点量级范围精神体传送。 譬如他自身精神力一旦超过一千点,假使强行传送,即有可能引起通道崩溃。结果——无需赘言。 原本柳毅精神力堪堪五百,比起常人高出数倍,倒也离界限尚远。 可昨日一番苦修,不知撞了什么大运,肉身与灵魂同时“顿悟”。 柳毅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调出个人资料,精神力暴涨近倍,达至九百点。 身体基本素质,亦同步有所提高。 当然,最大的变化,还在法术修为! 无声无息,他已经将雷罡总诀第二卷修行几近大成。二层的雷罡总诀,囊括了真元容纳、凝炼法门,不只是单单奠定修行基础那么简单。 法术修行,筑基之后,便是纳元,即积累纯化真元。 也是到了这一步,术法才有了续战力,而非一炮响亮,随即萎靡。 眉心紫府识海,真元十倍增加,数倍纯化,柳毅同样把这归咎到“顿悟”之上—— 纵然他也明白,就算修者存在着“顿悟”,得天独厚,一步登阶,也不会一步登天,直接越级大成。 对于暂时无法解释的事情,他通常都不会太过纠结,只记在心里,先以某个理由搪塞,平常心待之。 旁人身边很少有奇迹出现,旦有异状,惊诧讶异。 可他毕竟,碰上了太多莫名。 实力的提高,管他有无道理,只需根基扎实,那便是好事,没甚问题。 柳毅乐观,也是夫子教导,莫钻牛角,迷失常智。 他欣然看着四周,屋内昏暗。 这时正是深夜,天未亮,月西落。 里屋没人闯入,自然不会谁去点上油灯。 山寨里,蜡烛是别想,作为头目,倒不至于在房里插根简陋火把照明。 柳毅起身,也不掌灯。他本耳聪目明,昼夜过去,这种天赋更是隐隐得到强化。 信步踱着,推开窗户,径自让星光洒下。 柳毅默默望着寂静的山寨,仿佛还能感觉白日里山贼喽啰们兴奋的操练。 他忽觉有些索然,不知道是否该将其他阴损功夫一并传下。 念着昨日老李几人一个个将独门功夫淘换他手头功法绝技—— 柳毅当然看不上那些三流法门,这就好比为了他随手拿出的一流、二流战技,妇人成氏毫不犹豫放下芥蒂,任凭珍逾性命的家传内功心法流传到外。 做惯山贼,总归现实,有奶就是娘,绝对的利益绝对会催人疯狂。 肯交换,那还是好的,实际并非没人打过更直接的主意。 可惜一来头领陈震力挺,二来柳毅展现手段又狠辣,谁敢妄动? 但是,只怕那些换得高级功法的家伙都猜不到,他们得到的并非压箱底保命绝活儿,而是一张张催命符。 柳毅惘然,对己所行之事倒无甚悔愧,莫说那些山贼本非善类,为了达到目的,纵使累些无辜,又如何。 可他心头终梗着根刺,那刺其实是一柄有着刻度、用来衡量的尺子,是在天国系统觉醒后,当他完整得到前世记忆时,一并出现的。 接下来该怎么做,他忽然觉着,有必要思量。 “后悔内疚无用,做了就别觉得错。为人隐忍,亦不能失了勇气。该当勇往直前时,就要抱着撞破南墙不回头决心。对错,待我斩尽敌酋,凭谁论?” 夫子耳提面命,尚在脑海中回荡,柳毅心性,更近魔道。原本,念头也没甚不通达。 他的彷徨,更发乎一心。 他不介意旁的,但很在意、自己有别于决断的行径! 他昨日交给老李功法——与众不同! 那足够精妙、不好演练,亦无多少危害,那才是真正的二流战技! 柳毅自认不是好人,甚至一度固执以为,旦有利益,人性之类,都可抛弃。 又怎料,初来山寨,了解许多后。 竟觉着渐渐看不懂自己! 中年疤面丑汉,给他留下的第一印象,无疑相当恶劣。 只数天以后,那唤作老李的“中年老儿”,竟然难得博取了他一丝认可,这简直就是荒诞无稽! 面恶心善,吃力不讨好,关他鸟事? 家有幼子,糟糠之妻不肯弃,人前悍匪,人后慈父,这些都不该是博取同情的借口! 得益天赋,柳毅总能朦胧感觉他人心意,或善念、或恶念、或贪婪、或憎恶。 他比旁人,更有资格,道句人心叵测。 诚然,唯独老李在接受馈赠时,真心流露出纯粹的感激、满足,而非更多贪婪,或者别的什么。 诚然,某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的确令他大失所望,兴许那样的情况下,善意更容易被捕捉、接纳。 巨汉陈震,义薄云天,待他极好,从最开始,一直到昨日,天赋窥察念头,都是善念赏识。 那毕竟只是一种朦胧的感知,而非传说读心术,日久才可当真! 昨日,当自己将几本寻常功法交给一脸坦然的陈震,当他心头狂喜之际。 一点点蕴藏着、纯粹的功利、隐晦到极点的贪婪念头,被柳毅敏锐的捕捉到! 恶念不可怕,功利、贪婪,这种心态,其实每个人都会有,分属正常。 可怕的是,藏得那样深,凝的那样沉!这根本就是,处心积虑! 外表厚道豪爽,相貌堂堂,连柳毅都差点被他瞒过,妄图真心结交。 毫无疑问,在那以后,柳毅更是多塞了一些“好处”于他——与众不同的速成法门! 柳毅相信,那一定会给陈震带来额外惊喜!同时,让他心中小小疙瘩,在某种程度上被抚平。 那也,正是他生出疑惑的由来! 贪婪、妒忌、功利、恶念,莫非这些,才是人性的根本? 山贼中,懂得感恩的毕竟太少。假使更多,不过敬畏,不过窃喜,不过激动。 偏偏老李,为何又要与众不同? 然而、这些琐事,旁人如何如何,心思态度怎样,又和他自己有甚关系! 这本就只是一个计划,一次可以预期尾声的阴谋。 他只想,利用完可利用的,然后躲在暗处,尝试报复! “可惜,我终究做不得恶贯满盈——” 柳毅风中自语,心头反而有些轻松,不只是修为提升带来了筹码! 他却未细思,假如坏人只是一味作恶,那究竟是坏人,还是疯子呢? 执着于善,执着于恶,都是傻瓜。 上古强者可以不讲情面,一味强悍。 柳毅,他毕竟还是个少年啊! ... 一夜无话,临窗而立,默默思忖,天就亮了。 他本决断之人,整晚思虑,终是没能决心,除了老李,是否该给其他山贼留下一条生路。 早起的喽啰,远远眺见站在小楼窗前的他,热情的行礼招呼。 柳毅一一回应,面带微笑,让人看着,就觉如沐春风。 这时,屋门外却是响起动静,有人问话。 柳毅答毕,外头之人径自入内,竟是昨日愤然离去的小胖。 看着彻夜未眠,却显精神奕奕的柳毅,常磐木然低语,神色颓然。 “毅哥儿,我想下山!” 柳毅眉头一挑,望着复又满脸倔强的常磐,想了想,笑着点了点头。 “好!” ... 常磐骑在马上,下得山,可惜满脸丧气。 同样开始修行雷霆总纲第二层,虽然修为远远不如柳毅精深,尚未能突破术法筑基期,终究是筑基有成。 雷霆总纲,每一层对应一大境界,譬如一层修行小成,只是初窥门径,待到修行有成,才是筑基成功,修行大成,便是筑基中期,修行圆满,即是后期。 第二层,也不是一上手便立马突破境界,开始纳元。只有修行有所成就,才能突破基础,踏入纳元境界。就算柳毅如今,把二转雷诀修行大成,充其量,也只是纳元中期。 晓是如此,一旦筑基成功,入得法术修行门槛,就是一步登天。 譬如原本常磐不会骑马,也不会劳什子御兽决,可现在,骑在温驯战马上,跑着倒也无碍。 哪怕是术法修行筑基,成功后,对于身体基本素质,亦会小幅增加。而平衡协调能力,更有着相当大的提高。 常磐对于这种转变并不热情,他心性本就和柳毅不同,对于强大,渴望则矣,更多是仇恨驱使,本身追求毫不急切。 他现在不快乐,因为这“下山”,同想象中迥然二致。 本意上,他是要下山出走,离开那乌烟瘴气的贼窝。 也不知柳毅是否听懂,这时,却给他调拨了一小队二十名山贼,让他率领着下山进镇采购。 朱大老爷还在寨子里关着,朱家已经派人过去传话,得来的金银,不能就那么堆着,该花要花。 常磐当然能把山贼都杀光,自己一人跑路。 换了柳毅,逆了本心,这事真未必做不得。 至于常磐—— 他蔫蔫忍受着一旁山贼喽啰吹捧,有气无力,心下叹息。 ... 青虎山下,有个王家镇。 王家镇本是王家村,靠山吃山。 自从青虎贼上山后,周边村镇大院小户祸害了不少,王家村反而愈发繁荣,渐渐有了镇子的规模。 说是镇,本质私立,在官方并无备案。 自然,王家镇镇长之位,由王家村当代村长,自诰升任。 而所谓王家村村长——其实早就被逼入了黑虎寨,更属于元老级人物。 当然,由于功夫不成,那唤作王福寿的家伙,混到顶也就是个小头目。 昔日还多亏老李保举,给了银钱,回到村庄,专门替山寨发展事业。 这不,区区十年不到,王家村成了王家镇,那厮实有些管理天赋。 镇里开着酒肆、客栈、青楼、赌坊,这些场所,鱼龙混杂,便是负责在山下打探消息。 一些山贼得了余钱,也有地方好挥霍消遣。 从前青虎寨采购物品,都是去到二十里外的余罗镇。 如今下山几里,便可拉着大车鸡鸭猪牛往回赶,委实方便。 也亏得不周山界政权约束力薄弱,若是换了别个地方,鸟毛贼窝,早被官府捣毁。 王家镇往来大都熟人,有原本王家村村民,有附近邻村投机搬来的乡亲,当然更有一些流浪至此的苦力、小工。由于靠近青虎山,除了少许不知情的游人,大部分五大三粗陌生面孔,多半冲着“青虎寨”名头而至。 他们要么自忖武力,又算不得真正武者,道上单混不开,准备入伙;也有些人别具用心、是其他势力派来探子;更有偶然路过的江湖中人、这些却是不多。 镇子不大,头尾一眼看尽,碎石子路平铺,约莫里许。 大道一条,南北往来,左右就是店铺、酒肆、以及通往背后农家院落的小径。 镇头一家青楼,彩旗招展,粉团香风。 镇尾一家赌坊,两名彪形大汉,袒露上身,站得威风凛凛。他们胸前纹着青色虎头,这就是青虎贼门面了。 一头一尾,一淫一赌,谈不上档次,明摆着意欲掏光你所有银子。 通常匪寇做后台的镇子,都是这样布局,斯文扫地。 别说,如此一来,倒颇受底层江湖人士欢迎。 王家镇不大,有些热闹,虽谈不上盈利孝敬,倒勉强自给自足,不用寨子津贴。 事实上,青虎贼下山买卖、甚至赌博**,都是要给银子的。 外来游人又能榨出多少油水,其中泰半,皆是穷途末路、准备投匪的贫汉。 要不是靠着虎贼们促进消费,只凭初期投资,穷乡僻壤之地,王家镇如何兴旺起来。 窝边草,兔子饿了还要啃上两口。窝里头,就要留着过冬了。 常磐走在路上,见得两旁一间间土屋瓦房,没什么漆饰,并不比山上原木大屋华美。 路旁行人不时递来畏敬兼具的眼神,喽啰们趾高气昂,常磐心底哀怨更甚。 他并不觉得万众瞩目有什么光彩,被人当成贼头,心下终归颇有芥蒂。 匆匆喝令喽啰们分散采购,只留了两人在身边伺着,便下马走去路旁唯一的客栈。 自有小二见着眼色,上前牵走马匹。 常磐入内,独自找了个座位,也不招呼那俩喽啰,点了几道小菜,将头撇向窗外。 那两喽啰见状,也是识趣。他们本就受了柳毅命令,负责看住自家六当家,哪指望能多受欢迎。 另行坐到旁桌,两人唤来小二,叫了吃食,随即叽里呱啦聒噪起来,只把店内其他客人当成聋子。 (ps:感谢书友邪人3666打赏,感谢书友飞轩500打赏。) 第三十四章 运数 “嘿~哥们儿,二爷传下的神功,你练啥样啦?!” 咪了一口小酒,瘦高个儿喽啰闭目佯惬片刻,这就朝着对面那人问道。 他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甚至有些洋洋自得。 果然,如他所愿,客栈里不多的几位客人,俱都把目光转向他。 王家镇有客栈,也有专门的酒肆。通常客栈兼顾着酒家的生意,而酒肆就纯粹卖着吃喝。 毫无疑问,想要好酒好肉,还得去酒肆招呼,价格自然不会便宜。 喽啰们没什么银钱,固然数日前发了笔横财,见着头领都往客栈钻,岂敢忤逆。 所幸,客栈有客栈的好处,吃食廉价。 而且日里混迹酒肆的,多有真正江湖中人,就算能来到此地,大都混的不怎么如意,可也不是寻常喽啰能够得罪。 客栈一般就没那么些讲究了,尤其在白日。 十几张桌子摆在大厅,大半空着。 北面墙角那桌,坐着个庄稼汉,喝着最劣等的老黄酒,佐菜一碟黄豆,俩喽啰正眼都不瞧他。 常磐坐着靠近窗边,临窗却是被几人占了。 那几人装束劲身,有男有女,一旁还堆着不少道具,像是卖艺的。 其余大都坐在中央,有老有少,大体上没甚值得注意。 倒是两喽啰高谈阔论,的确引起不少人兴致。 江湖嘛,总离不开神功、奇遇、侠少、美女。而江湖,又其实总离那些脍炙人口的东西很远。 没人把看着便不似良善的喽啰闲话、当成秘辛。但起了兴致,他们终究,还是露出了关注的神情。 高个喽啰很得意,对面五短身材汉子尚未接话,他复又沾沾自喜的吆喝起来。 “嘿~哥们儿,你可是不知道,二爷前天传下的神功,当真叫威力无穷、惊天动地!咱才练熟几招,昨个儿愣把王八那厮打得哭爹喊娘——” 高个儿拉长了音调,仿佛打赢劳什子王八是件很荣幸的事儿。 旁人听着云里雾里,约莫猜测大概是那人新学了什么功夫,三拳两脚就把以前比他厉害的人物放倒。 这一想,他们的兴致倒是更浓郁了。 大体江湖底层人物,虽然本身实力低微,终归还明白世间有高人,有神功。一些幸运儿,未必不能撞大运,学来一些真正的功夫,彻底脱离庄稼把式行列。 何况那喽啰先前嘴里头也说,功夫是“二爷”传下。 此地靠近青虎山,看那俩贼眉鼠眼的家伙,估摸着定是从寨子里出来。那么他二人口中称爷,铁定就是青虎寨当家的。 青虎寨的名头,在附近道上还是很响亮的,几大当家,哪个不是真正武者。 这样想着,又有人不禁朝单桌的常磐望去,思量那不起眼的小胖子,究竟和青虎寨是什么关系—— 常磐喝着闷茶,恨不能堵上耳朵,自然不会为好奇者解惑。 两个喽啰对饮闲扯几句,竟然相互吹捧起来,一人刚说干翻了王八,另一个立刻惊呼着将王八捧成寨子里几位爷之下第一高手,把高瘦喽啰美成什么样。 你一言、我一语,众人渐渐也明白了过来。 原来这位二爷,还真是匪首。只是最近才上得山,据说是什么山中老人弟子,会仙术,绝世神功一搂一大把。 剔去其中夸张的成分,众人渐渐没了兴趣,不过还是很好奇,那位二当家“义薄云天、无私传下的一整套盖世神功”,究竟唤作什么—— “嘿!要说那路摧心掌,别的都好,就是动手不留情。本来哥只想让王八长长记性,谁想愣把他打到吐血!嘿嘿,也算他倒霉。” 两喽啰仍是在那喋喋不休,旁人记下了“摧心掌”的名头,满足了不小的好奇,平添许多酒后谈资。 角落中,一直默默吃着黄酒的庄稼穷汉,闻言一愣,这时竟转过脸来,满面堆着谦卑的笑。 “哎呦,您二位,可不正是青虎山上的大老爷?” “您刚说,那神功叫什么、摧心掌来着?” 庄稼汉面黄肌瘦,粗布短卦磨没了边角,条条缕缕,到处打着补丁。 不过这人收拾的倒还干净,虽然看着寒酸,至不会散发恶臭,让人厌恶。 他这时行径,其实有些古怪,旁的村人,对于山贼匪徒,避之唯恐不及,哪敢搭话。 众人只道这人不知廉耻,想和青虎寨攀些关系,也没往别处思虑。 高瘦喽啰根本不想理会,毕竟他大半心思都放在临窗那桌姑娘上,谁爱注意满街都是的穷汉。 哪想这时,独坐的常磐忽然像是受惊的兔子,猛的站起,踉跄后退,蹬蹬蹬,直接撞到那桌卖艺人、唯一女子身上,碰翻了碗碟。 哐啷当啷! 那桌五人,四男一女,豁然站起,怒容毕露。 两喽啰对视一眼,纵然不耐常磐,对这位六当家颇多腹诽。但他终归是“二爷”叮嘱的人物,不好出了闪失。 何况—— 也不待常磐讷讷解释,甚至不曾注意他偷眼瞧着黄脸穷汉。 高喽啰把桌上摆着的横刀一抽,“锵”的一声,做足一副痞相,摇摇晃晃便朝着几人走去。 ... 青虎山、青虎寨、演武场上,又是一大群人围观。 柳毅朝着众人笑了笑,抱了抱拳。 立刻,哄闹喧哗的喽啰们都肃静下来,就连几大当家,都静静站在一旁,屏息凝神。 柳毅漠然抬头,眺了眼东升的骄阳。 “今个儿,我想给大家演练,是一套唤作碎骨拳的功夫,拳拳碎骨,招招致命。假如自忖一套摧心掌够练,那么,今日这拳法,不学也罢。” 柳毅这样说着,众人哄堂大笑,只当是戏言。 本来,就连山贼头目,都惟恨所学太少,哪里会嫌多,遑论喽啰。 倒是老李,记着昨日柳毅和他说的话,一些武道上的禁忌。 这时候听了,心中若有所悟,微不可查,朝着柳毅点了点头。 也不知柳毅有无看见老李示意,他仅是这样一说,便不再多言。 最终,他仍然决定,先传下几门魔功,让这些山贼,值当些用处。 选择权在别人身上,假如果真贪欲过盛,不自量,便也算福祸相依。 力量和生命,未必就不能等价衡量。从某个角度看,只看他人损失,那么传下这等功法,无疑遗祸不浅。从另一角度,看别人所得,那未必不能视同交换——略有保留、隐瞒付出的交易。 最重要,只要不把所有阴毒功夫统统传授,倒时或许还有得救,至不济不会练着练着、暴毙那么悲催。 假使以后他再看某人顺眼、譬如今日老李,未必不能拉上一把。 这样想着,柳毅倒也没了许多复杂心思。 终究,他还是选择利己。 一路碎骨拳打得行云流水,照葫芦画瓢,山贼们肯定看不出端倪。 摧心掌名字听起来阴柔,一路路施展,却是大气磅礴,音爆不断。 碎骨拳恰恰相反,拳劲呼啸,刚力柔发,拳风隐隐,带起阵阵鬼哭似的呜咽,勾得人心头发毛。 这些异象,柳毅毕竟仅仅拟了个形似,不具神髓,只是让人听了觉着不舒服。若是真正把碎骨拳练透,不需出神入化,只要精通。 阴风怒嚎本身,也具备相当干扰性、辅战力。 音杀、独立战技之外,早被先辈糅合到各种战技体系,不多见,亦算不得罕有。 最终七步收尾,禹步踏斗。 砰地一声,只见柳毅一拳凌空虚击地面,整块三尺见方青石就是往下一沉,尘埃弥漫。 稍稍调息,柳毅不过演练一番,便觉筋骨有些酥麻,心头顿时凛然。 也不告罪,飒然离去。 众人自发让开一条道路,许多敬畏的目光汇聚。 陈震远远看着那袭白色背影,心头蓦然划过深埋的画面,目光比昨日更加复杂。 复杂的颜色一闪即逝,陈震缓缓走到最终拳落之处。 他盯着那块青石,不曾注意脚下。 离着尚有丈许,忽觉足下一沉。 陈震俯首,骇然望见深陷入地的足印。 与此同时,一直关注着他的成氏,同样露出骇绝的神色! 敲山震虎,不外如是! ... 柳毅回到阁楼,关上窗户,盘坐调息一番,这才起身。 他不会内功,法力踏入纳元境,经脉经过真元温养,潜移默化,更是让他明白,绝了内炼兼修的心思。 这不代表,他就无法同内家高手般调息回气、疗伤养生。 真元也许不具备内力所有特性,可柳毅却具备着,一些本质比内力更神奇的能量! 这在理论上,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奇迹! 武道内功外功,尚且只是双修艰难,条件苛刻。 武道内功和法力,纵然容纳处不同,一为紫府,一是丹田,又决计没有同修的可能。 终点不同,道路终归只有一条,马路上铺满钉轨,汽车还怎么去行驶? 内家练气,筑基、养气、拓脉、归流、先天,对于经脉韧性要求之高,几乎不逊色“气”的积累。 强化经脉,让经脉变得更坚韧,才能承受住更强力量的冲击、反冲击,进而爆发! 内力性质刚柔并济,经脉愈韧,输出功率就越大,招式威力也便越强。 何况只有经脉强韧到一定程度,才能旦息归流,破境先天! 术法修行,又自所不同。 筑基、纳元、识海、孕魂、铸窍。 修真,从来不是一味单调的修行、养气。 修真传承,对于先天经脉强度、个人资质,要求不高,却很注重悟性、天缘。 经脉经过真元温养,日久年深,性质默化,从根本被改造,不需多坚韧,皆能适应法力运转,故而强化倒在其次。 而识海、孕魂,这两大关隘,想突破,就纯粹靠着机缘、坎悟! 况且法术本来具备相当爆发力,何须频繁狂暴真元,考验经脉承载能力? 只有听说修者术法失控,误伤波及某某云云。哪个修者还会嫌咒术威力太小,五雷轰顶尚不够,偏要驭雷灭世? 那不是修者该有的心性。 再说其他,比如穴窍。 穴窍穴窍,穴中藏巧。修真要养窍!武人须固穴? 内练气功,讲求养,而不较冲,只因当世之人,生而百窍具通,无须多余步骤。 其实,据上古记载,一些与众不同的人物,生而穴窍不通,练气是须得冲窍,却也没有反之温养的道理。 穴窍,对于内力运行而言,相当于中转站,输出点,无需刻意改造。 修真养窍,又自截然不同。 念动法随,修者不需利用穴窍原本导气特性,指肘伤敌,亦可将术法玩转的千变万化。 但是,法术威力大,随心动,消耗更大。 紫府真元储量有限,除非将咒法修持至相当境界,总能调动天地元气呼应。否则凭一己之力,频繁衍化天地之威,终难长久。故才要养窍藏元,彻底改变穴窍构造,谓之铸窍。 低阶修士,最大的问题便是续战力,真元回气缓慢。哪怕铸窍高人,都是靠着庞大积累,来延长战斗时间。而非如先天内家武者,内力生生不息。 是故修真更多重积累,藏于紫府、藏于穴窍。以及发掘潜能、突破格局,开辟“识海”、凝练“神魂”。这和武者有很大不同。 事实上,修真者总被讹传强大、并非没有道理。 真境之前,纯粹战力,死搏瞬杀,一般来说,修士完胜武者。 纵然续战颇有不如,再讲到破境、尤其破真境,修者具备优势,又把武者甩开几条大街。 任你再能打,再耐打,不入真境,终是凡俗。 修真“识”“海”、“孕”“魂”、“铸”“窍”,这些都是为了突破真境,做的基础功夫。 尤其铸窍,百窍重铸,非但能够容纳更多真元,等若开辟许多小型紫府。而且转化肉身,凝聚念体时,都能起到很大帮助! 修真铸窍大成,身体已经不能叫做身体,而是法身,半步念体。 武道先天,把得丹田经脉真气养满,内部浑然一块,亦如外功洗髓,做足了凝聚念体前的准备。这些准备,终归不如修真充分,从基础,便着手破真境。 修真内练,细微处差别实多,甚至不少冲突。 也许彼此各有所长,综合而言,诚然修真稍占优势。 其实从本质来看,内、外、真三途,岂不都是殊路同归? 可惜,那终究合不成一股。 偿有上古武道强者,一己之力踏入真境,又异想天开,发前人所不能,创出奇功《长生诀》! 长生诀直指长生,为的就是成就念体。 和寻常一步一阶修行不同,长生诀描绘蓝图,却是一步登天! 直接以内力模拟法力,留图七副,每副都能修成性质不同的拟法内力。只待七股归一,便能真正做到万法归元、旦夕归流,同时具备内力法力特性! 到那时,长生诀大成,成就便不止先天,而是念体、是真境! 然而,以内力模拟法力,铸成周天穴窍,便是法身? 遑论术法修行,岂止铸窍一关! 再说七种属性截然不同、甚至相反的内力,想要融合,又能比内力、法力同修,简单多少。 长生诀只是一个理念,也许永远无人能够实践。不拘如何,它在指明一条荆棘捷径的同时,更证明了残酷的现实。 法力、内力,最多尝试模拟,而不能同时修炼! 破真境,如登山,内练、外功、修真,都是铺凿山道。有的平坦些、有的坎坷些、有的更多风景、有的更乏味,并不存在必然登顶的道理。 也许,倘若能把内外真都修到圆满,未必不能自然而然踏入真境。 外功圆满,身如柔金;内练圆满,一体浑然;修真圆满,法身不堕。 如此种种,不都是念体所具备天赋神通?也许,那本就是念体分化,被人拆解,妄图重铸的方式。谁又知道呢?谁又果真能做到! 柳毅做不到,不说他手头没有顶级内修功法,就算有,也不会尝试。 先辈再三告诫,本身修行亦登堂入室,非复一无所知的愣头青。 因为异想天开而陨落的天才,可从来不多、或者不少他一个。 柳毅做不到,更不会去做,遑论他早已有着别人所不具备的优势—— 浩瀚观心经! 只有在修行路上走得越远,只有对于修行了解越多,才越能发现浩瀚关心经的可怖之处! 无属性能量,甚至那种能量近乎虚无,变化万端。岂不是说,在不具备任何特性之时,它本就包含了所有特性! 柳毅境界不足,不可能去揣摩那么深奥的道理。 他曾尝试以法力沿着浩瀚观心经修行方式运转,发现额外的敛息效果加成。 他这时偶然异想天开,又以“混沌能量”按照雷霆总纲搬运! 果真,不只是转化那么简单! 混沌能量转化雷罡法力,这一过程,几乎已经成为他的本能,无时无刻不在进行。 是故他很少刻意施为,转化雷罡。 他早就隐隐觉察,随着混沌能量转化,大部分都变成了法力。却有一小部分,微不足道,不知所踪! 身体细微处的强化,很难令人察觉。若这一过程日积月累,有的人会习以为常,以致忽略,柳毅恰恰相反—— 量变引起质变,彼时静水微澜,他觉察到了! 果然,一番施为,非但法力得到增加,身体骨骼中的暗疮,也由于骨质强化,被修复! 这代表着,甚至不止奇迹那么简单! 纯粹的浩瀚观心经,传统修炼方式,只是为他人做嫁衣,完美无缺的嫁衣。 倘若另行觉悟,华衣披身。 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侥幸? 柳毅立身,朦胧感受着远处广场上火热的气氛。 无需用眼,不俗的精神力,带来过人的感知。 虽然这种感知,目前还太薄弱,远远达不到神识精准层次。 他复又回坐榻上,凝息闭目,断开感念。 一如那些修行格外刻苦的山贼,全心沉入修炼。 他觉得自己,从未这般认真修行过。 ... 乍看风云起,揽月邀得同船渡。 醉态憨可掬,拔剑捧卷伴窗读。 君子之剑,染血为凶。君子之书,读之何益? 读书,为的便是开化智力,倘若反而被局限、被禁锢。那么不若抛开书卷,撩起剑来,踏月豪饮,纵声高歌。 风云欲来天昏暗,我道岂阑珊? 有些霉运,来得便是那么无稽,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潇洒的勇气,弃卷仗剑,直面全新的人生。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福祸皆难料。 前一刻,常磐苦着脸,为自己没来由好奇的试探着恼。 后一瞬,常磐脸色更凄,他最讨厌的喽啰甲、高个儿那个,竟然自以为是,晃悠了过来。 山贼的德性,他身在贼窝,比谁都熟悉。 果然,那厢五人尚自怵惧参半,有些敢怒不敢言。自以为是的喽啰甲,毫无眼色,竟然调戏起民女来! “嗨~小娘子!我家六爷看上你咧,怎的还不赶紧下跪行礼,跟兄弟们回山去快活快活!” 若换了别个头领,借喽啰三个胆子,也不敢如此放肆,甚至借口调戏。 也是常磐不显山不露水,外表太软弱、和善,这才摊上这档子难事。 角落里,庄稼穷汉收起了满脸谄笑,不再关注喽啰,转而目光凛凛的审视起常磐。 那厢五人一听常磐竟是黑虎寨当家的,虽然看起来实在无甚威严,但人不可貌相。 这时心中也不禁一咯噔。 其中年纪较大那个,猛地拉住某满脸涨红的青年。 面貌并不如何美丽,仅仅身材不错的年轻女子,怒容也强自收起。 所幸常磐还是个半大孩子模样,肥嘟嘟,并不让人生厌,更难和“纨绔”二字联系在一起。 虽然喽啰言语实在放肆,待看清正主常磐身量,几人倒果真没那么愠怒。 一个小孩,莫非还能故意吃什么豆腐? 只是喽啰肆无忌惮的态度,不断逼来的架势,让他几人怵惧时,同样激起了莽夫的怒气。 “六当家的,老汉几人有眼不识泰山,在这儿告声罪,有礼了!” 几人离开了碟碎碗砸的桌子,其中年纪最大那位,白须老汉,朝着常磐微微弯腰,拱了拱手。 画面有些可笑,但是众人静若寒蝉,旁观者都不敢造次。 常磐本能只想快点逃离,乱了方寸,哪里有心思搭讪,随意摆了摆手,嘟囔了一句,显得很不耐烦。 他这举动,倒是反让旁人以为心头起了不忿。 退到门口处的几个卖艺人,尽皆皱起眉头,连家什都不准备拿,正待离开这是非之地。 喽啰甲顿时大喜,从怀中掏出个哨子,张嘴便是吹了几个激昂音调! 浑浑噩噩的常磐,心中一突,暗道:完了! 呼喝声很快从远处传来。 十几名山贼快马加鞭,几个呼吸,便有人堵在了客栈门口。 镇卫根本是一丘之貉,哪里会管山贼们胡作非为。 几个卖艺人,虽然手头功夫不硬,怎么着也比寻常平民有血性。 “呔!贼人休得猖狂!” 那几乎是被长者扯住的红脸青年,一声怒吼,挣开了束缚,也不废话,直接虎跃扑出。 只见他老拳绷紧,双目怒瞪着常磐,竟也晓得擒贼先擒王。 常磐蹙眉,还不及动手,喽啰甲已是一声冷笑,弃了刀,挥掌便是迎上! 哐当!砰! 一个照面,红脸青年吐血跌飞开去,这时长刀方才落地。 那青年撞在门槛上,脖子一歪,眼见不活。 只看他瘫软着被人扶住,胸口布衣破碎,隐隐见到胸前印着一个浅紫红色的淤血手印。 出了人命,剩余几人,全都红了眼,连老汉和女子都不例外。 常磐正待呵斥,里间穷汉已是豁然离席,猛然立起! “呵!好一招追魂索命,果然是摧心掌!好!好!好得狠!” (ps:感谢书友飞轩666打赏。) 第三十五章 应变 一连三声“好”字,一声比一声响亮,那夹杂着狂喜的滔天杀意,伴着最后一声如雷般轰鸣赞叹,勃然喷涌,卷上天空! 天幕云开,屋外荒土尘埃为之一清。 潦倒醉汉自顾站起,随着他的动作,整座客栈就是轰地一震! 他身上依旧穿着简陋的麻衣,块块补丁,零零缺缺,却已不再惹眼! 这一刻的他,屹立如山如岳,威压凌驾四方。 外泄的气机,磅礴而令人心折,那是一股强悍到极点的君子之风。 怒然的异景,竟在彼俱神动恍惚之际,不曾引起丝毫乱象! ... 人靠衣装,再猥琐的人,披上华丽的锦袍,照样可以人模狗样。 神兵异宝,只要认主,手握灵物的三流高手,同样可以笑看风云。 这等常识,岂能去套用非常之人? 江湖中,除了那些高不可攀的传说,每朝每代,总会有着各种各样的奇迹彗星! 譬如传言,江湖中曾有一柄极为特殊的剑,那是一柄木剑,外表看着普普通通、独染鲜血、三文价钱! 它,偶然于数十年前绽放异彩,有幸列入好事者编撰神兵宝鉴篇中,名列第八! 剑只是普通的剑,至少多半如此。 可是曾经握剑的手,那只握着剑稳如泰山的手,那手的主人—— 却仅凭单人只剑,勇闯圣地,喋血天涯,书写了另一段传奇! 所以,自那之后,不论它本质是否普通,或者其实深藏着旁人不明就里的奥秘。 可它在外人眼中,终究不再只是三文钱一柄的烂大街货色,而是神兵“句芒”! 又譬如江湖传言,在这混乱的尘世,仍旧有着一个半侠,孜孜不倦的维护着正义! 那一个半侠,唤作:布衣奇僧! 侠僧止研,戮魔成佛。布衣卿相,不堕列国! 止研侠僧之名,流芳一朝,谁道僧众独善不群! 相卿布衣之行,周游列国,天下何人敢不识君? 这江湖仅有公认的一个半侠,指的便是止研、指的便是廉相卿! 止研出身行止寺,由上代“止研”神僧抚养长大,一身修为得尽真传,惊天动地,数年前便已突破先天,登临红尘绝顶。 晓是如此,他在这一个半侠中,却只占了半个。 可想而知,另外与他齐名的廉韪廉相卿,究竟拥有怎样崇高的江湖地位! 江湖人,哪怕混的再不如意,一些脍炙人口的名字,总会念叨嘴边。 江湖人,谁不知止研是和尚,谁不晓相卿衣着简朴。可是这江湖中,又有几人目睹其真容? ... 喽啰甲没能再度逞威,可怜他新学了几手真功夫,还未来得及打响招牌,就不得不提前息鼓。 廉韪是怎么出手的,旁观者根本无能道清,就连常磐,都只觉一股劲风般的威压扫过,而后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所有视野范围内的山贼喽啰,包括门外守着那些,统统爆颅身亡。 很难说侠僧止研够不上一个侠字,究竟是他不屑名利,或者太过迂腐。 侠便是侠,该当快意恩仇。君子以直,何时成了腐儒。 廉韪显然比止研干脆许多,旦凡恶人,拔剑便杀。 诚然他出身书香世家,诚然他修炼至今,内功不过堪堪归流。 可这些,名门家教、实力限制,都不能阻挡他成为大侠的脚步! 天下之所以唯有一个半侠,从来不是因为强者太少,或者君子之风严谨,纯粹名利二字太重,把贤者都压弯了腰! 名利何累人,几时得坎破,太虚凭遨游! 廉韪从不在意名声,更不在乎除恶的手段是否过于激进。 谁又料得,恰是这嫉恶如仇的秉性,布衣赤足周游天下的德行,他竟能生生折服一代江湖才俊! 常磐心中叫苦,嘴里涩然,好似吞了一斤黄连。 他固然厌恶那些跟着他前呼后拥的喽啰,不代表就傻到认为那些家伙死光自己就能撇清关系。 他不聪明,也清楚此刻的身份,以及代表着含义。 他,已然没了退路! 那名看着面黄肌瘦的中年大叔,带着和外貌装束截然相反的高洁气质,一步步朝他走来,一点点逼得他寸步难行! ... 刀光,如水的刀光! 如水的,未必要是刀光,也可以是剑光,或者气劲锋锐的芒。 一幕不知何种利器散发的芒,铺天盖地压下,层层叠叠绽放出暴雨梨花般的魅——别了清芳,惟剩寒霜! 痛!无比刺骨的痛! 凄艳的红,铺洒开落入到水波样叠浪形气劲里,涤荡出朵朵妖娆的莲。 头一次发现世间尚有这般残酷的唯美,疼痛已经不能让心醉停下体会。 轰隆! 那是轰鸣,无声的轰鸣! 炸开的尘云,翻卷起柱形黄色雾浪,整座山丘都在崩塌! 紫色的雷霆忽然出现,自地面血漫处直捅天际,刺破了穹,绚烂了眼。 寂静,又是那种寂静。 没来由忽略音质的静,一点点、一滴滴、将人吞噬! 接着、黑暗来袭~ ... “第三次~” 盘坐床头的柳毅,猛地惊醒。 这已经是他今天脑海中第三次浮现起同样无声的画面。 第一次,这变故将他从半位面直接拖回现世,身体本能因为恐惧而颤抖。 第二次,本来满不在乎的他,默然开始思索,脑海中却徘徊着“零”否定预知能力的言语。 这次,他甚至有闲情当沉浸幻境时,分辨其中一些简单的场景,乃至去欣赏自身生命凋零时绽放的绚烂。 那逆袭而上的雷霆,惊天动地的咆哮,带着股毁天灭地的执念,那种恐怖远远超过他本身千万倍的能量,竟叫身为施者的他、都开始战栗! 他又是何时掌握那等同归于尽的秘技? 也许,就在方才!方才看到幻象后!没来由的明悟! 柳毅无法确定,脑海中再三出现的画面,是否果真属于冥冥意志对己面临危险的告知。 假如是预言,那么由于预知才掌握幻境画面中那个自己拥有的能力,进而方有资格去谱写那样一段未来,这本身是否意味着无解的矛盾,不该存在无始无终的圆? 柳毅想不明白,觉得很虚妄,仿佛命运的轨迹在他身上出现断点,过去和未来完全被现实交错开。 可他终是起身,走到窗边,眺望常磐离去、山路的方向,决定做些什么。 往复出现的幻象,就算只是单纯的幻想,就算根本同预知毫无关系,也已经脱离偶然的范畴。 坐以待毙,可从来不是他的性格! ... 这世上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无解,实际即便让你知道明日本会如何,倘若有着厄运,便定然能够避免? 许多人都会说,历史存在惯性,能够被改变,但终不会改写。 幻境画面出现时间太短,除了占去大半心神夺命的寒光,往复推想,柳毅也只能判断出大体位置是在青虎山上。 他并不是第一次出现类似幻想,可它却头一遭如此执着,非但重复出现,更给出这般清晰的标识! 柳毅第一反应,便是追兵赶来! 不怪他如此忖度,实是幻境中出手之人杀意太过坚定。坚定,甚至无需照面,连柳毅自己都怀疑是否杀了人家父母,否则哪来那么大得恨意? 他没有如前次般逃跑,许放不下常磐安危,更或者冥冥觉着,那样只会死的更快。 假如果真有那么一人,会在将来某个时段,做出那样一件事情。以画面片段为标准衡量,那人决计不可能是他能独自面对,哪怕逃逸! 出了小楼,沿路见着巡哨喽啰,个个对他恭恭敬敬。 柳毅面上也始终保持着微笑,频频颔首致意。 他的思绪不曾停歇,一如体内混沌能量转化速度越来越快。途经问过某个小头目,他寸步不停,朝着陈震居处走去! 前一晚,他还在想着,那位道貌岸然、至少别有用心的大当家,结局该有多么凄惨。 这一刻,他面临没来由的危机,竟还有心情去惋惜再看不到原本设定的结局。 他对陈震隐瞒的东西并不在乎,一如不在意对方用心多深。他也没有在这时去找最值得信赖的李守,许多时候,实力差距过大,信任并不能挽回任何劣势。 就算要挣扎,面对老虎,他最少也要拖只老鼠,在那素未谋面、甚至未必会出现的大敌现身时,狠狠给他咬下块肉来,而非纠结一窝虫豸... 山寨不小,从柳毅落遢处,直达陈震居所,几乎横穿了半个寨子,行径也有两三里。 陈震住在青虎寨最里间,寨主大殿,背靠绝壁。 柳毅那栋小楼,则正好处在山寨兵营、武场旁。这种安排,天知道是巧合,还是早有蓄谋。 再远的路,在柳毅脚下,避开闲人后,也失去了原本距离的作用。 当柳毅无声无息飘进陈震宅邸,直面那位迫不及待演练碎骨拳的巨型大汉。 陈震脸上震惊之色,刹那间委实难以掩饰。 “你!” 蹬蹬蹬一连倒退数步,陈震目露惊骇,盯着如鬼魅般忽然出现的柳毅,撞倒了兵器架子,都不自知。 要说这陈震身手当真不弱,若在夜前,算上隐藏的术法修为,柳毅也根本没有稳胜他的把握。 陈震自然不知道柳毅连夜突破之事,他甚至不清楚柳毅表现出来的手段,连本身底牌三成都及不上。 晓是如此,他气机不禁一滞,眼前突如其来的白衣少年,和记忆中另一道惊鸿魅影重叠。 数个呼吸,这位青虎寨大当家的,方才勉强收拾起心悸,强作笑颜。 “呵、呵呵,原来、原来是兄弟你啊。贤弟、还真是神出鬼没,单凭这手身法,怕不足矣冠绝一方。老哥、老哥我方才真个被你骇了一跳!” 陈震稍露抱怨。方面阔额,光头岑亮,当真让他看着有几分威猛憨厚,让人不禁生出亲近。 柳毅也不道破,信步在这小院里踱了开来,脑海浮现起夫子昔年授业的画面。 “哦~那当真是小弟孟浪了!” 柳毅把语调拖着老长,颇有些意犹未尽,再不似先前谦谦和气,似笑非笑。 他也不急着道明来意,看着笑容微僵,很快又被平静掩去的陈震,莫名翘起了唇角。 “这世上,总有许多事情,计划赶不上变化。我本拟在山寨中,好好呆上一段安生时日,方才继续行程,谁料这么快就有富贵送上眼前。” “陈哥儿,不知有没有兴趣,做票大的!” 柳毅就那么撇着脑袋,肆无忌惮审视着陈震,目光淡漠。 他这种态度,其实极为倨傲无理,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陈震被他盯着,一时面色也沉了下去。 “做什么!” ... 常磐灰溜溜的被人夹在怀里,圆鼓鼓的身子,飘飘仿如鸿毛。 一路上山,就像在腾云驾雾,他却没甚飘飘欲仙的感觉。 山道上贫瘠的景色很快从眼前掠过,听着风声呼啸,完全受制于人的小胖,碎碎念道。 假如说陈震对于柳毅别有用心的接近,却可以扮的那么大义凌然、志趣相投,已经属于山贼中的奇葩,影帝级别造诣。 那么这时常磐,全然不畏惧前不久还对他流露杀机的男人,实在是江湖中的奇迹。 常磐并不明白,廉相卿这三个字,在江湖黑道上,有着怎样可怕的震慑力。他以为对方不杀自己,仅仅是看着他年少,不忍下手。他又岂知,廉韪若要除恶,那是连恶贼满门都要杀绝的。不需果真做得恶事,只要动了恶念,甘心沦为匪类,那么就算只是为真正的恶人把风放哨,也万万没有留下余孽的道理。 若非如此、除恶务尽,廉相卿三个字,如何能每每引起江湖轰动,又如何能横行至今?只怕早被仇人围攻打死。 正义本是用血染红,不杀不净,何来的沧桑正道! 廉韪提气疾行,以他的修为,江湖公认超一流内功境界,区区数百丈山峰,几个提纵也就腾了上去。 可他夹着常磐,却宁可更麻烦的走山道,只怕这小胖子受不得直上直下。 廉韪何人,杀人不眨眼的男人,是侠客,不是善人,更非烂好人。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留这小子一命,只因为对方配合、交代清来历? 又或者,是因为对方眼中那种畏惧、羡慕、崇敬交加的眼神。还有,那隐藏在背后,坚定淳朴的气息。 丈宽山道,一道灰影掠过。 没有人看见,被人俘虏的常磐,丝毫没有俘虏的觉悟。谁又会注意,当世唯一被人公认的大侠,就在又一次除恶扬善前,脸上流露出欢欣的笑? 他果真不知道为何要留下他,不忍动手。 他果真不知道为何一见着他,竟然忍不住相信,出卖了总角之交的玩伴。 也许,只是因为他想让世间多个侠,而他,只是一直羡慕着做那种侠。 有的人,总喜欢摆出一副可信亲近的态度,试图让你相信,这世间有种情形,唤作意气相投,杯酒托命。 大义凛然的,不就等于无私。 这世上果真有那种情况,会遇到那样命中注定的人? 柳毅是不相信的,可他也只是不相信,而无力去否定。他能确信,只是在坚固的心防外,布下一层层厚厚的坚冰! ... 陈震听着柳毅建议,先是目瞪口呆,而后又不住点头,双眼毫不掩饰流露出贪婪。 柳毅并不清楚,陈震究竟在自己身上图谋什么,他又是缘何能确定那种图谋。或者这本就只是两人并无默契的猜测,根本还构不成系统的阴谋。 但是,这些此刻并不在他考虑范围内。他只要知道,陈震并不是果真把他当成了性命交托的兄弟,并不是果真漠视贪婪,那便足够了! 百倍的利益,足矣让任何人疯狂。利益的交换,往往更为人乐见,兴许正是少了情谊称不清的重量,足够简单。 谎言能编一次,就能编两次,假如山中隐士弟子的身份,不足以让人相信。那么如果直接道明“来意”,而略去开头和布局—— 先入为主,有时候不能笃定的揣测,也可以被利用! 柳毅不知道陈震究竟如何确定自己身上有利可图。他只要明白,对方除了深切的贪欲,更有不小的惧意。那么,初期的交易,便很容易达成! 平静的山寨被嘹亮的号角声打破,敌袭的警讯提前被拉响,一张张强弩离开了库房,一个个山贼面带惊慌,片刻后又载满嗜血兴奋的欢愉。 几大当家不明所以,却很快在聚义堂前现身。 联袂而来的柳毅二人,身躯体型完全不成比例,然而气势,竟似颠倒! 微妙的氛围,并无人去打破。 成氏满脸讶然,濮誉沉默如故,倒是老李,呼喝训斥着乱糟糟的喽啰,不曾纠结一些有的没的。 柳毅是如何说服、慑服陈震的,这并不重要,尤其在对方先入为主的观念下。 所谓阴谋,所图无非利益,那么摆清实力,画个大饼,有何不可? 山贼水寇对于平民而言,当然是穷凶极恶,比妖魔还可怕。巨富商贾,出得起价钱,未必不能与虎谋皮。 就算最贪婪的盗贼,除了那些天生嗜血的家伙,谁又酷爱动刀来着。 若有可能,想必帝王亲自从国库赏下银子,要比直接去抢,更值当的多。 柳毅当仁不让,一屁股坐在被人搬出大堂的虎皮交椅上,倒是陈震,满脸堆笑站在一旁。 人心是喂不饱的,出头鸟更不是那么好当。 柳毅知道,即便自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陈震依旧有着更大的**,更多的打算。 他同样清楚,一旦自己堂而皇之占了大当家的位置,只怕许多表面的轻松,都要被剥夺。 可到这时,这些顾虑都已经没了意义! “事发突然?呵!去他妈的!” 柳毅很讨厌意外,真的,很讨厌。 他默然看着下方大声喧哗的山贼喽啰,一小部分竟公然表达着对他占去首座的不满。 可那些“顽固分子”,很快在陈震的沉默,老李的呵斥下,安静下来。 柳毅挑着眉头,并不在意留下多少后患。 他只把手朝前一指,那里是山寨寨门方向。 “退,则死!” 面对未知的敌人,没有进攻的宣言,没有赏赐的激励,有的,是如寒冬冰森的酷严! 第三十六章 破寨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赏一人而三军振者,赏之! 此乃御下之道。 柳毅懂,但并不盲从。 任何道理都在随着实际情况而改变,利益能够撩拨大部分人的野望,想要短期即见效果,却未必比得上威慑。 倘若驱策一群敌国俘虏去攻城,那么想来血腥的镇压,绝对比真金白银,更直接有效的多。 不久前,这些山贼喽啰、大盗,都是他眼中属于自己的财产、资源,当然不吝仁慈。 可就在他感受远处那股冲天杀意腾起,再没了对于幻象的怀疑,蛰伏爪牙的他,终于提前露出森森狞意! 轰隆! 山寨大门被人暴力轰开,两旁岗哨上的喽啰,直接惨叫着跌下,摔残摔死。 笔直的黄龙这时才在那人身后弥漫开来,如此强势。 大敌当前,显然巡山贼匪的音讯,已经葬送。 柳毅没有看向那个面黄肌瘦、烂衫赤足的中年汉子,他所有目光,全都汇聚到了来人腋下夹着的常磐身上。 小胖子同样看到柳毅,众星拱月,少年本就鹤立鸡群的风采,这时更是璀然醒目。 挣扎了几下,那人竟是果真把常磐放下。 小胖子欣喜的朝着柳毅跑去,然而只走出几步,复又不知想起什么,大声喊了起来。 “毅哥儿!毅哥儿!别怕!你快过来!这位大叔不是坏人,他是江湖上有名的大侠,来救我们脱离苦海哩!” 也不知廉韪究竟同常磐讲了些什么,小胖子分外雀跃,早没了先前颓废。 一般人做不出的决定,在那一大一小两人身上,仿佛不成定律。 柳毅心中不禁咯噔,他清楚常磐所谓“苦海”,显然不止青虎寨那么简单。 他冷然朝着廉韪望去,并没有从对方眼中看破点滴。 可气机感应,却又分明觉察,那男子明显将缕缕真力布在常磐周围! 柳毅并不清楚自己和超一流的差距有多大,但他看得出男人眼中对于山贼弩阵的无视,同样明白那些环绕的真力,是一种变相的保护,而非禁锢、胁迫。 他究竟是如何愚蠢到相信一个初初见面之人,反将总角之交再三告诫,弃之一旁。 他又究竟如何肯定山贼窝里出去的家伙,值得信赖,不是诳他踏入陷阱。 常磐满脸希冀的盯着柳毅,他隐约能感觉对方投身贼巢的苦心。他相信廉韪果真是传说中的大侠,哪怕他浅薄的见识,根本不清楚廉韪二字代表了什么。 柳毅总能感觉他人流露出的情绪,所以总在怀疑。 常磐,却愿意付出更多真心,以期换取善意,这对他来说,并不可笑。 鹤立鸡群的白衣少年,面色渐渐由宽慰,冷了下来。 良人的固执,只是魔头眼里降低笑点的养料。 他觉着自己根本不认识常磐,对这小子轻信他人,感到好生失望。 原本,他还打着同那人虚与委蛇一番。这时,默然靠座交椅上,全然没了兴致。 无视了山贼们惊疑不定的目光,他冷冷扫视四周,就连濮誉那等不露声色的家伙,都为冰风刮过的寒意刺骨战栗。 无甚兴趣询问对方来由,柳毅默默存想着脑海中那一扇椭圆形幽蓝门户,悬浮在通篇个人资料之下。 他猛的站起,怒视来人,把臂一挥! “放!” 愣神只在瞬间,常磐眼中的愕然还没酝酿成绝望,唯独黄脸汉子,清亮的眸中写满了然嘲讽。 咻! 箭阵风暴,笔直盖去,轰然如柱! ... 千里荒漠,零星的植株萎靡顶着炎阳,一只蝎子钻出沙堆,正好窜进一副半掩在沙砾中的枯骨,沿着弯曲开裂的骨质爬了上去。 蜥蜴躲在仙人掌下懒洋洋的乘凉,时而晒吐舌头。 孤零零的斑鸠划过天空,红着眼搜索着并不存在的绿洲。 几朵白云悠然飘过,洒下大片阴影。 白云之巅,依稀能辨清一袭人形,莫不是天上仙君? 却见白云身后,一线火焰笔直蔓延,宛如刚刚饱饮竖立屠刀泣下的血。 红的炎,撕裂了空间,拖着长长的尾迹,仿佛要把天幕分割成了两爿。 白云上原本潇洒的身影,兀然变得仓惶狼狈起来! “呵呵呵!即墨,你跑什么。占卜寻人,却不正是你玄元宗拿手绝活。你若再跑,来年我定斩你一脉绝户!” 甜美的音质,彷如九天仙女充满诱惑的歌声。清脆悦耳,很难想象声音主人竟然随口说着灭人满门之事。 “阙月!你明知窥测轮回乃逆天之举,何苦一再为难于我!你修为远在我之上,尚不敢妄测天道。莫非我玄元宗一脉,便要人善被欺?” 当先云彩忽然加速,原本悠闲的架势,遽然在血色扑上前,迸发出逃命的架势。 要说玄元宗修士不善杀伐,大都主修卜术高人,在修行界同道中战力皆是垫底。然而玄元宗却有一绝,使得许多对蓬莱门徒怀有恶意的外道高人,始终无法如愿。 纵云术! 登云、爬云、驾云。蓬莱玄元,除却卜术冠绝天下,破境之速冠绝天下,脚底抹油的功夫也是顶尖。 据说玄元宗某位前辈曾在天下同道面前夸下海口,玄元宗任何一位真境高手,都有无视境界差距,任意时刻都能一马当先的本事! 要说那人当年醉后放下这等豪言,显然是过于夸张,你纵云再快,莫非能比得日夜神游、出入青冥? 可豪言背后,本就代表着绝对的信心。除了被人打闷棍套白狼,玄云宗还当真极少有弟子正面遭到擒拿。 任你修为再高,再能打杀。我自腾云驾雾,逍遥天外。除却禁地,天下还有何处不可去得?这便是玄元弟子的口号。 云朵和火线去的极快,阴影来不及在地面铺开,血色仿佛果真隔开了天幕,久久不肯散去。 地面上,在沙堆里乘凉的蜥蜴,疑惑的盯着天空,吐了吐分叉的舌头。 蝎子艰难的爬上骨堆,骄傲的站在顶点,挥舞着钳子。 两坨血肉忽然从天空掉落,依稀还能辨出似乎像是某种生物蜷缩着的翅膀,可惜很快被沙海吞噬了痕迹。 “呵呵!呵呵呵呵呵!好!好!好得很!若明年今日不能杀光你一脉老少,我阙月二字便倒过来念!” “哈哈~月缺?月缺其实也不错!都说你阙月心狠手辣,是神宗的毒瘤,我看着却也没什么特别。除了欺负欺负矬鸟,你倒是去东海杀杀看,我一脉老少都在蓬莱岛上呆着呢!哈哈哈哈哈!” 清婉的声音远远传来,越发冰冷。 原本仓惶的男子,仿佛宣泄着心中不满,大声调笑讽刺。 ... 呼啸而至的箭矢,成片压下。 快,实在是太快,未及眨眼,冰冷的铁腥已然钻入鼻尖。 常磐甚至连恐惧的意念都来不及流露,本能就想用手去挡,掌心已然覆盖上一层浓郁的蓝色电网。 弩矢的速度当然比箭快,又哪里快得过闪电。 电光自然远比箭矢快得多,甚至几乎和意念同步。 可惜小胖的动作,终究跟不上脑海传达的命令! 小胖没死,当然没死,柳毅不想杀他,廉韪更不会让他送死。 数十钢箭几乎同时定在眼前寸许之地,由极动到极静,没有发出半点噪音。 那就仿佛足矣射穿一头水牛的利矢、生生嵌到一片胶质中,不得动弹! 杂乱的呼啸声连绵传至,不绝于耳。 山贼们放箭的动作可谈不上整齐,甚至这时还有零星的攻击落下。 压来的飞蝗成幕,定住后,终究比不得铁壁铜墙。 然而那一簇簇尖锐,尖锐缝隙间流露着的光明,却被锋刃反射,棱光灿灿,耀的常磐呆滞。 他甚至忘了惊恐、忘了尖叫,只是愣愣从那些箭簇缝隙里,看着许多日前还对他溜须拍马的喽啰,麻利的上着弩矢。 他看到被重匪拱卫在中间的柳毅,鼻头一酸,百感交集,连恨都恨不起来。 恐惧随着茫然逝去,还未及体味,许多情绪已经融成一炉。唯有胸前帛书覆盖的地方,清明舒畅。 袭向常磐的弩矢,看着极多,毕竟零星。 近四百号山贼,算上家眷健妇能操动弩矢的,足足五百多柄强弩一致对外。 强弩上刻着编号,显然不止出产了一个批次,事实上这些本就是大唐官署军用品。 军用强弩出现在山贼窝里,这等奇葩的事儿,也只有不周山界才会发生。 其中至少有八成喽啰,自主瞄准了廉韪,而非和少数同僚般乱打乱射,甚或伺机发泄心中不满。 第一波箭雨只是让常磐惊悚于面前的箭簇,廉韪就几乎直接被堆在下面。 无功而返,早在柳毅预料,却让另外几大当家面色难看起来。 至于普通喽啰,兴奋于弩矢强悍的威力,又无人喊停,一波射完,立刻又是一波接上! 第一轮箭雨将廉韪布下的气罩包裹成刺猬,第二轮箭雨落下,黑压压一片葱郁杂草般的箭壳,直接让刺猬成了乌龟。 山贼们兴奋大叫,哪里看得出背后异象。 第三波箭雨终究没能爆发,柳毅早就回座,心头刹那警惧,当时不及思索,足下一点,直接带着巨大的虎皮交椅旋转了身子,厚实的铁木椅背成了盾牌! 底座同青石摩擦出难听的声音,早就被海潮爆发时磅礴的呼啸掩盖。 老李被他提前一脚踹入了身边花坛,濮誉留着心眼,直接掩至一旁梁柱后! 轰隆! 箭簇的轰鸣亦能惊天动地,勃然爆发开来的箭潮,威能何止比机簧弹射暴涨数倍! 哐当! 没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柳毅坐着,面对空无一人的聚义厅,只闻耳畔一声巨响,背后猛的就是一震! 铁木交椅第一次显示出本质的坚韧,钉着大片箭矢,尾翼同木杆深深嵌入椅背,竟是未碎。 长长的白痕在地上犁出,柳毅只觉身后仿佛有个巨人猛推了一把,牢牢抓着扶手,随着椅子滑出数丈,方才一脚抵在聚义厅前台阶,无视了坍塌屋檐落下不少土灰! 没有惨叫,没有惊呼,就和他先前动作,直取首座之位,并非负面情绪不曾滋生,而是来不及体现。 再可怕的蓄谋,也要时间酝酿。再悲哀的情绪,也要时间去流露。显然,被人惹毛的廉大侠,根本不准备留下这样的时间。或者,他本就打着赶尽杀绝的心思! 闲风卷着一地尘埃扫过,木墙小屋一排排坍倒,除了那些主要建筑、结构夯实,整个山寨几乎在次这悍然反击下,塌了一半。 道武高手之所以能够横行天下,便是因为他们有那等肆无忌惮的资本。除非以武抑武,以暴制暴,普通人如何能抵得过力拔山兮的怪物! 数量都会在彼时变得毫无意义。十万大军绝对能堆死超一流高手,但超一流高手每天只要宰上千人,总有屠够十万的时候。军队聚在一起,的确能形成威慑,但假使那样,便不用耗费大量资财,譬如更多民夫?遑论用千万人去防范一人,委实可笑。 四百山贼壮丁,五百多把军用强弩,占着天时地利人和,占尽先机,结果竟然那么可笑。 “吱呀”一声,在这死寂萧索的山寨,显得尤其突出。 柳毅坐着背上满满倒栽箭矢的大椅,漠然转过身来。 脸上勾勒出一抹平静的笑,他的心底,如镜湖面却开始搅动。 面前广场早已血肉模糊,许多山贼喽啰直接被箭潮分尸碎骨,暗红的粘稠液体淌了一地。 柳毅是个冷血的人,面对死亡,无动于衷,可这不代表,心中不会有着怒火。 那几百人,可早被他打上私产的烙印。 假如能够给他两年时间,纵使宽限还要打个折扣,他相信结局定会不同。 他想过弩箭只能用来消耗对方体力,兴许运气好能让他擦破点皮什么的,终不料回应惨烈到这等程度! 喽啰全灭,更远处还不知有多少死伤。 成氏死了,尸骨无存,只有几缕沾血的碎布,证明她曾经存在的痕迹。 濮誉死了,他够警惕,怎料其中特别有劲的几根飞矢,直接洞穿了庭柱,射穿了他的脏腑脑颅。 许是特别关照,许是他运气特别差,总之,那具尸体,睁着眼,难以瞑目,倒在了地上。 老李废了,他匍在花坛里,谁想青石花坛整个飞了半边,直接把他压在下面,这时早就生生疼的晕去。 柳毅不知怎的,这时竟然流露出一丝悲凉,心许是兔死狐悲? 噗通! 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而后是剧烈的咳嗽,纷飞的血沫甚至喷溅到柳毅身边。 无需多看,方才一眼扫过,他以为刀枪不入的陈震,直接被箭浪冲击挂在墙上! 聚义厅的墙壁够厚,的确坚实。 陈震的皮也够厚,或许得益箭矢倒着袭至。 狼狈站起的陈震,只觉五脏六腑惧裂,鼻青脸肿,耳朵掉了半片,哪里还有伟岸气度。 仓惶扫视四周,只见得残垣断壁,血流漂橹。 “啊!!!!!!” 发出一阵受伤孤狼般的咆哮,陈震血红着眼睛,恶鬼一样朝着安坐榻上的柳毅扑去! 柳毅骗了他! 是的,柳毅骗了他!他说来敌有利可图,他说那人不过一流下品修为,他亲手施展了一道神秘莫测的雷法,他证明这不是在自寻死路! 事实证明,他的基业已经在这次豪赌中,毁于一旦! 咆哮着的疯汉,最终没能掐住柳毅脖子。 一道远远袭来的剑气,直接让他身首分离。 柳毅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觉得无比可笑。 他的笑容很快僵在脸上,因为来人把第二道剑气赏给了血泊中的老李。 咔嚓。 铁木椅柄直接被掐碎,依稀可辨雷火灼烧后焦黑的痕迹。 他冷冷看向中年,慵懒的后仰着,指了指远处尖叫慌乱的绰绰人影,那些都是方才反应过来的山贼家属,大部分还懵着。 “怎么,不继续杀。” 柳毅能感觉到中年男人的杀意,同幻象中一般无二的杀意,到此刻,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猜错了。 那凝若实质的杀意,并非仅仅针对他一人,而是整个山寨,所有人! 中年男子没有回话,常磐骇然回望着他。 许多故事里总会把战斗前的攀谈描写亢长,也许多半惺惺相惜的对手,的确想让对方在死前留下些什么。 柳毅也希望自己能像故事中一样,先和那人废话一通,最后发现原来两人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化敌为友,一起打天下,醒掌杀人剑、醉卧美人膝。 可惜,中年人又一次以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决心。 风掠过,这次风势有些大,吹散了常磐身边的血腥气,却让不少红点溅起,沾染柳毅衣襟,宛如洁白的雪地里绽放出朵朵梅花。 中年人消失在了原地,带起那股风势,不远处响起零星的惨叫,昭示着他目下行径。 常磐直视仰倒在靠椅上的柳毅,伸出手来,似乎想要解释些什么。 然而入眼修罗地狱般的场景,却又让他胃里翻腾,根本无法开口。 他觉得恶心、觉得厌恶、觉得伤感、唯独不曾后悔。 他看着廉韪杀人,杀人如草不闻声,尤其几个头目倒下,又觉得好生快意,仿佛日前心头那把不曾宣泄的野火,终于熊熊燃烧殆尽。 “他们...他们是山贼!” 常磐涩声,也不知是要说服柳毅,还是纯粹告诉自己。 柳毅疲惫的闭上眼睛,再次睁开,又抹上新的坚定。 “他们也是?” 指了指生命璀璨燃烧的方向,柳毅很是平静。 在他眼中看不到生命逝去的哀伤,唯有浓浓的惋惜和遗憾,当然、也许尚有些别的什么,常磐不曾看懂。 常磐蹙眉,低下头去,无言以对。 ... “呵!他们是帮凶,当然该死!” 黄脸汉子从远处走来,身上滴血不沾,就连赤足都相当干净。 他看着分外佝偻瘦弱,其实挺直身子,骨架不小,生生撑起一副铮铮气势。 柳毅沉默,并不就“帮凶”二字的概念与他争论,也懒得质问那人怎么不上魔宗杀个够。 在某些固执偏执的顽固分子看来,所有道理,但凡违背本心,就没有任何道理。 “走吧!” 中年冷言冷语,这次竟是冲柳毅发话。 柳毅愕然,抬起头诧异瞥了他一眼,随即捕捉到常磐脸上欣慰释怀的笑,了然。 第三十七章 不屈 “你怎么不把我一起杀了。” 柳毅洒脱的质问出声,目光望着老李被压在碎石堆下的尸体。 他当然不想死,很不想死。这就好比纵然清楚天国系统开启试炼,定能让他获得极大好处,可总不愿去尝试一样。 他怕死,战斗时固然悍不畏死,追究到根本,除了虚无缥缈的杀戮本心,其实还是怕死。 不想死,所以才要拼命去不惧死,夫子如是说过。 这一刻,他觉着并不是那么畏惧曾经最害怕的东西,也许由于识海里那扇苍蓝如焰的门户,给了他莫名的力量。 又或许他真的不再那么害怕,总有些事情比死可怕——至少比死更难忍受。 是屈辱、或者别的什么,柳毅区分不清。 他懒洋洋倚在椅子上,垫着虎纹毛皮果真舒服,舒服止于感官。 黄脸汉子斜睨了他一眼,走过去摸了摸常磐脑袋,似乎不屑于回应。 常磐忧心的注视,欲言又止。 柳毅笑了,看着那人面对常磐,下意识流露出亲昵的动作。 他能感觉,在那之下藏着多少关切,遑论他本就长于感知。 这种喜悦、欣赏、惊奇、惊喜的美好念头,同面对他时传递的冷漠、厌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此明显,以致让柳毅笑的更加灿烂。 叱! 一道紫色雷光袭向中年,却被他冷着脸随手破去。 雷火气劲相交瞬间,廉韪轻咦出声,显得有些惊奇。 当然,下一刻紫雷湮灭,他重新审视柳毅的目光,又变的冰冷,更多了些忌惮和杀意。 柳毅心头微沉,只是试探,顿时让他明白两人实力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要撼动那人,除非动用他根本不曾推演、不久前才若有明悟、同归于尽的禁术。 那亦代表着,一不小心,他甚至可能连保住灵魂本源的机会都没有。 这种代价,是现在的他,完全无法承受的! 他很不爽,非常不爽,费心计较过的计划,好容易看顺眼的人,就那么挥挥手便没了。 他不恨廉韪草菅人命,却痛恨对方毁了自己盘算的根基。 事不关己,才能高高挂起,他甚至连冷眼旁观的资格都没有。 “怎么,想杀,但不敢动手,怕寒了人心?” 柳毅孜孜不倦刺激着对方神经,他知道这不理智,而且相当无趣,弱者才会这般聒噪。 可他偏又觉得很爽,打不过你,让你难受难受,这还不行? 爽,也是一种情绪,是**。往常柳毅总压制着,因为是**就会和理智冲突。 这时,他忽然发现,这种感觉又是这般美好。 爽!痛快! 他现在,很希望廉韪,能够再加上一点筹码,给他即使拼着魂飞魄散,也要同归于尽的冲动! 他讨厌冲动,现在又奢望拥有!勇气,往往带来的动力并不够,那太理性! ... 故事总是那样描写,一个人若有非常来历,极为特殊,那么上苍都会眷顾他,人生的旅途譬如升级,总有许多喽啰给他练手,帮助他一步步走向成功。 魔王也好,勇者也罢,倘若一开始就对上自己完全无法力敌的对手,那怎么可能会有以后? 柳毅一直觉着,曾经的自己,很不幸。 而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原来何谓不幸。 他得到了一座宝库,不及开发,天下都开始觊觎。 他经营着村庄,蒸蒸日上的气象初显,本想是不是该组织猎户去打头麋鹿,不想冲过来一群妖兽。 那等悲催事儿,不总该是故事里悲剧龙套身上才会发生? 柳毅茫然,原本以为自己是主角的虚妄念头,也开始变淡。 最终,他还是下了山,廉韪没有给他冲动的机会。 他不肯站起,于是代表头领权威的虎皮交椅,成了碎片。 他不肯离开,于是一根无名兽筋制成的绳索,将他五花大绑。 他不再去言语试探廉韪,廉韪也根本懒得搭理他。 常磐这次被廉韪背着,两人有说有笑下了山。 柳毅则不得不伏在马背上,忍受着眩目的颠簸。 在真正高手面前,他甚至连精神投射半位面都不敢,慎防最大的秘密被人看破。 于是他从两人谈话中听懂了,廉韪竟是想收常磐为徒,倾囊相授一生所学! 若不是感知廉韪对于常磐毫无保留的赞赏,真的难以想象,这个外表极其糟糕的家伙,竟会相中常磐! 他的武道资质,可是比柳毅还要差上几个数量级的。 恰是由于常磐再三“威胁”,廉韪不得不留下柳毅这个“小魔头”。 对于常磐将秘密泄露给陌生人,柳毅已经不再做任何抱怨,事实既然已经发生,就没了假设更好的必要。 有别于常磐的一无所知,柳毅在得知廉韪名讳后,心头先是一惊,而后便又落下,忆起夫子过去对其人的评价。 “神经病。” 这就是夫子眼里的天下唯一侠! 夫子对于江湖琐事教导不多,只在酒后才会说上一些。 廉韪的品性务须怀疑,至少连夫子都认可。可惜其为人,在夫子看来,就是个不知变通的傻帽。 柳毅发觉,其实廉韪并非一点都不懂变通。按照传言其人过往手段,兼之亲眼目睹。若非变通,自己这等的“恶人”,断然没有饶恕的道理,千刀万剐都是轻的。 就在廉韪第三次拍胸脯保证一定会帮常磐查明真凶时,天色已晚,三人来到了一座小镇。 ... 厢房里,点着油灯,柳毅默默坐在桌前。 耳聪如他,清晰听到隔壁传来窃窃私语的教导,却是廉韪在指点常磐修行内功。 按说廉韪这等人物,理当不该背后长舌诽议他人。 可柳毅分明不止一次听清他对自己的诋毁,尤其告诫不能将修炼法门泄露云云。 联想着先前在入住时廉韪鄙夷的眼神,冷言告诫。 柳毅忽然没了听下去的心思,五指紧扣,深深嵌入到楠木桌中! 他不嫉妒常磐所得,这是他的机缘,事实上他拥有远比他多得多。 他也从未想过要去偷师什么,莫非夫子所传还不够练?况且他早绝了修炼内功的心思。 但是,他憎恶那种目光,痛恨那种如同看待蝼蚁般无声的讽刺。 假如不是秉承理性行事为准则,甚至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他不保证,会否做出一些更冲动的事情! 耳中的声音,不可能堵住。 但是柳毅,拥有更多选择。 ... 半位面的天空,还是那么蔚蓝。 浮空之岛,柳毅盘坐着。灵体状态下,幽幽身影尚有些虚幻,却明显要比初时凝炼许多,显然精神力纵然不能完全代表魂力,二者也有不可分割的联系。 “零!零?” 又一次呼唤,本不期回应。 “干嘛?” 流岚卷过,柳毅身前空间如水荡漾,一道半透明人形,出现在位面世界! “喝!” 灵体一阵颤动,猛烈的警惕意念远远传开。 柳毅几乎刹那弹射蹦起,飘开数丈。 灵体的战斗方式当然和肉身不同,“习惯”这种概念,却本身蕴含着惯性的意思。 “零?!” 柳毅不傻,初时只是被吓了一跳。谁又料,自家门户锁的紧紧,也会有不明生物忽然入侵! 他毕竟不是常磐那等心性,不算前世为人,今生也被夫子锻炼得精神坚韧。 不辨性别的透明人形,缓缓飘至他身前丈许,不满的嚷嚷。 “做什么?做什么!看你那样子,见鬼了不成。” 如此人性化的表现、交流,一时让柳毅难以接受。 他心中腹诽,你这状态,可不就是只鬼。 零当然能够察觉柳毅心中念头,毕竟没有什么能够瞒住系统。 不满的瞪着柳毅,话语随心而动,零不耐的摆了摆手。 “有什么事?快问。我好容易捞到点能量,可不能这样肆无忌惮挥霍。” 虽然它传递的意志很不耐烦,柳毅却能感觉,它对自己,明显“友善”了很多。 也不知朦胧对于他人念头的感知,缘何连“零”这位自称高等生命的引导者都能窥测。 柳毅不曾深想,已经有几分质感的面孔,拉长下来。 “零,和我说说,关于轮回试炼的事儿。” “轮回试炼?!” 零的回应有些惊讶,接着便是罕见的沉默。 不待柳毅再次传递疑惑,半透明的人形,兀自摇了摇头。 “现在的你,未免太弱。其实、既然已经有了补充标准能量的办法,虽然比较缓慢,总好过一无准备,去到轮回战场。” 显然,和系统对于宿主略显鼓励的态度不同,零这位引导者,对于轮回空间,讳莫如深。 柳毅讶然审视面前人形,当然不可能看穿什么。就在疑惑难解之际,灵体中潜藏着莫名混沌能量,没来由动了动。 “你也在修行浩瀚观心经!” 柳毅惊诧,分毫不掩饰突兀的愕然。 浩瀚观心经是什么,不过夫子昔日奇遇,偶然获得一套夺舍功法培养炉鼎部分。 这等凡间的功法,奇则奇已,现下居然连“零”这位口口声声高等生命的引导者,都能修行补充能量,未免太过惊世骇俗! “哼,大惊小怪,你不是要问轮回试炼嘛,啰嗦什么!” 零无声的呵斥着,柳毅品味出其中一丝尴尬,不禁莞尔,遂又仔细倾听。 系统固然能够记录宿主心神一举一动,但人心深沉如海,一个转念,便是千万年恍惚。就算零,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关注柳毅潜藏在表面念头下的深度意识,更多形不成具体概念的碎片,则会永久被记录在案,连神都不会关注。 当然,诚如零所言,哪怕是对于宿主表面念头,零所代表的系统,都不会有太大兴趣。是故交流才有了必要,而非一味回应。 “哼!你要去送死,我不拦你。轮回战场,其危险性多大,想来你心中有数。否则现在,只怕你已经禁不住诱惑,死在了里面。” 柳毅闻此,不置可否,不动声色。 “关于轮回空间,其实你可以将它当成一个大型中转站,或者终端操纵者。至于更多具体情报,由于我此刻恢复程度过低,记忆受损严重,无法给予准确描述。” 顿了顿,柳毅能感觉“零”的遗憾。 “至于轮回战场,其实那根本就是一个个独立位面。里面有着独立的天道意志、独立的法则规律——事实上,轮回者本就是位面旅行家,轮回战场,除了壁垒强度,本质同你所在的主物质位面没有任何差别。” 战场,只不过是爆发战斗场所的统称。通常战斗都需要载体,所以关于轮回战场是独立位面这一点,柳毅并不怀疑。 “轮回历练,主宰会发布任务,比如以你所在位面为例,很可能要求在限定时间内,成为你所在国家皇帝!” 柳毅双目暴睁,他当然知道这代表什么,心头不禁低喝。 “这怎么可能!” 让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去当大唐帝皇,对于生活在朝廷治下的人来说,无异于异想天开。 “咳咳,主宰当然会提供一些便利、比如身份上的、实力上的。况且,我所举例本就是较高难度任务,又非每个任务都那么让人绝望!别插嘴!” 零有些不满,也不知是不满柳毅打断,还是不满没有将他吓倒。 “等等,你说身份上、实力上的帮助。以成为大唐帝王为例,莫非主宰能让这个世界凭空多出一个皇子,凭空让那个皇子拥有媲美先天的力量?” 在柳毅的概念里,有机会成为大唐帝王的,莫不是那些个皇子皇孙。 倘若作为位面旅行者,在这广褒的世界,忽然多出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来,当然是件微不足道的事。 可要说众目睽睽下,忽然多了那么一位强势而有竞争力的皇子,岂不是把别人都当傻子? 除非那位主宰能够轻松操纵所有人的意志,否则所谓提供“身份上”的帮助,根本就是笑话。越有名望的人,关注者也就越多。普通人身边多了些什么,尚要引起大惊小怪,何况万众瞩目者! “哼!你这家伙,难道就不能听我说完?竞争皇位的,可未必要是皇子。况且,我何时讲过,是凭空多出了?!” 主宰当然不可能操控所有生灵意志如木偶,这种能力,神主也没有,本土位面意志更不会容许。 柳毅不语,开始沉思。 “别再打断我了!轮回战士参加轮回战场,除非战团杀戮,否则并不会以本体进入异位面历练。位面有位面的意志,凭空多出来的蝴蝶,所产生影响太大,大到就连主宰每每都来不及擦干净屁股。所以当前轮回试炼规则,轮回战士开启试炼后,会根据本身擅长,在试炼位面获得一个新的身份、新的身体!” 夺舍!柳毅心中猛然蹦出这样的词眼! “不错,譬如夺舍,你这厮反应倒是挺快。” 柳毅不喜反愣,漠然盯着零。 “那岂不是说,不考虑概率,任何主物质位面的人,都有可能被夺舍。包括我、包括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包括...” 柳毅心头怵惧,同时又开始砰然跳动。 “嘿~好家伙,连轮回法则都想利用。别想了,纵然是主宰,由于试炼需要,让轮回战士进行夺舍,也并非毫无限制。譬如意志越坚定、身份越高贵的人,越不可能被夺舍。前者由于耗费能量太多,后者对于该位面影响过大,若非必须,都是不必要的浪费。主宰属于高等生命之列,但并不是无上造化。纵使造化,假如有了意志,莫非就不在乎能量消耗?神祗的信仰、凡人的粮食,都是能量,用于积累。况且,轮回试炼灵魂投射,躯壳根本不是个人自主选择,而是主宰安排。主宰会尽量考虑身体契合度、以免过分影响轮回战士实力发挥——在我看来,那根本还是节约能量。” 柳毅压下旖念,主动问道。 “那岂不是说,除了精神强度,其他肉身方面的修行,对于轮回试炼来说,全然无用?” “放屁,笨蛋!” 柳毅理所当然的推测,理所当然遭到了零的驳斥。 “傻瓜,我先前已经说过,主宰在为轮回战士挑选躯壳时,会考虑轮回战士本身擅长领域。比如一个高阶战斗系轮回者,在获得躯壳时,一定会获得可选范围内身体基本素质较好的那些。遑论一些天赋神通、甚至是独特的能力、血脉,都会于夺舍后出现一定程度的加持。那部分用于改造躯壳的额外能量,属于主宰免费提供,也是对高阶轮回战士特殊补偿。轮回试炼,本来物竞天择,假如所有人都一般,还有什么意义?” 柳毅有些懂了,但他联想到却更多。 譬如关于夺舍,只怕并不仅仅节约能量那么简单。 比如在他此刻所在物质位面,大能者翻江倒海,御剑裂空,无所不能。 可想而知,更为神奇的轮回空间,那些身经百战的轮回战士,本体究竟拥有怎样可怕的能力。 假使把这样一群家伙投放到不以个人力量为主流的位面,比如他前生所在的世界,那么,怕不是整个乱了套,还试炼个鬼。 既然发布了任务,那么为了满足标准死亡率,亦就是保证任务难度,轮回者个人实力,理所当然会由于位面战场承载力而受到制约。这是主宰乐得所见、也是位面意志恪守的底限。 “嗯~还算不错!有些东西你已经想到,那我也就不再多言。事实上,主宰本就不断调整着轮回规则,只是这一过程动辄纪元计较,所以旁人只以为规则是一尘不变的。真正的轮回战场,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明白其间险恶,单靠描述,根本不足体会恐怖和绝望。” 显然零还是打算说服柳毅放弃进入试炼,如果全无希望,能量越来越少,轮回战场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可现在有了别的途径,果真明白其间风险的零,并不想因为柳毅死亡,再一次随之陷入沉睡。 柳毅,能感到零的彷徨。 第三十八章 开启 “与其有时间用风险来恫吓,不如想想应该多告诉我一些什么,免得我枉死了,你受牵累。” 柳毅冷漠传念,透明人形微滞。 情绪化模拟,所带来不仅仅零的“放肆”,更加还有柳毅本身轻松。 没有人愿意面对冷冰冰的机械,尤其当“它”自称高等生命的时候,那会没来由去敬畏。 柳毅并不觉得自己应该敬畏什么,所以零的“刻薄”让他很高兴,这意味着他终于可以把“它”当成“他”! “啊?哈!受你牵累,做梦,搞笑,我能受什么牵累。你要去死,去死便是,废话连篇。” 零恼怒异常,他不曾告诉柳毅,其实这亦是第一次有宿主为其开启情绪化模拟。 引导者当然不止一位,历任宿主,很少会有引导者能幸运登场两届。 天国系统的能量,以零的记忆来看,从未充裕到刻意培养某个引导者的地步。物竞天择,不论是轮回战士、历任传承者、或者系统引导人,都没有太大本质区别。 零很幸运,这已经是他二度登场,至于前一位宿主,以他此刻人性化思维来看,根本就是变态! 理性、极度的理性,把一切情绪都当成糟粕。 且不说由于情绪化影响,零正在潜移默化着、变得越来越不像神使。 柳毅忽然一愣,拍了拍脑门,似乎这才反应过来。 “被你说糊涂了,旁的不论,轮回试炼完成后,我究竟能获得些什么?!” 这是个严肃的问题,既得利益大小关系着风险有无必要。 零的回答,倒是相当简练。 “积分,卡片。” “积分?卡片?何用?” 柳毅莫名其妙。 零得意的翘起头来,得瑟。真的很难想象,他堪堪稳定的性格,何以这般恶劣。 “积分就是分数,你每完成一个任务,击杀特定生物、意识体,取得特殊物品后进行兑换,都可以获得积分。积分的作用等同货币,可以用来交易各种各样的道具,血脉、武器、功法、宠物,只要你能想到,都可以兑换。当然,和普通轮回战士不同,他们兑换的道具,属于主宰出品。而你所兑换、则是系统出品,咳咳、放心,系统绝对不会让你吃亏便是,至于主宰给予积分,系统会兑换一些自己所需要的东西、比如能量。” 愣了愣,仿佛是察觉说漏了嘴,人性化总会带来许多改变。有些是好的,有些是不好的。 好处便是,零显然比以前有趣的多,甚至孜孜不倦泄露“秘密”。坏处、柳毅暂时还不曾发现。 摇了摇头,透明人形嘀咕了一番。只叹精神层面的呢喃,比声音,更叫人难以琢磨。 “积分你知道了,它很有用。我再提醒你,假如获得一些特殊物品,如果标注可以带出,那么不要急着兑换给主宰,系统可能也有兴趣。尤其一些神性物品,即便标注不能带出任务,等到系统能量充足些,你甚至可以直接尝试在任务中进行召唤。嗯,假如你愿意把一些神性物品带回来送给我,我肯定也是没有意见的!” 直接无视掉最后一句话,柳毅耸了耸肩。 “卡片呢?” “卡片——不得不恭喜你,这是属于传承者额外福利,卡片是我对那东西的形象化称呼,系统定义名词:魄晶。和传说中的灵魂棱柱一般,魄晶同样可以用来封印。不过并非封印灵魂本源,而是体魄!” “也就是说,寻常轮回战士,在任务结束后,可以花费一定积分,进而保留的躯壳,系统将无偿提供给你。不要小看区区一具身体,一片魄晶,那可是范围内主宰为你挑选高契合度的义体。尤其把身体封存在魄晶中,七魄不散,等于在特定条件下,给予一次重生的机会!夺舍,可从来代表着高风险!” 柳毅当然清楚夺舍风险极高,要不然何来的浩瀚观心经。 “契合度?灵魂同身体的匹配?” “中!小子,你变聪明了。契合度越高,对于身体的掌控,协调也就越强。每个人在母胎羊水里,灵魂转宿后,十月怀孕,本就是培养提高契合度的过程。先天灵肉契合,往往都在百分之九十以上。譬如你此刻物质位面那具肉身,契合度上限竟然高达百分之九十八,委实叫人惊讶!”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百分之九十八,这种契合度已经属于顶尖,就算以神裔标准来看,也值得你自豪。百分之百的契合,除非成为神明,凭借信仰凝聚神体,否则根本不会出现。而通常主神为轮回战士挑选的临时肉身,能有个百分之八十契合,就该偷笑了。假如夺舍时挑选肉身不慎,契合度低于百分之五十。那么恭喜你,半身不遂应该是一种比较贴切的形容。” 柳毅听着目瞪口呆,真未想到契合度竟然还有这般多的分级。 别的不论,单单魄晶,就是他志在必得! 他有半位面作为保障,物质位面就算身死道消,本源不灭。 多个高契合度身体,对他来讲根本就是一次重生的机会。 他现在步步为营,心惊胆颤,假如能够多出条命来! 那就是底气! “嗯,那么,我还有最后一点疑惑,假如任务失败,我会怎样?遇到危险,我能否直接将灵魂传送回半位面?” “任务失败,抹杀。如果系统恢复到一定程度,付出相当代价,或许能够保住你的本源。暂时,就别想了。半位面传送,你看过提示吧,我懒得解释。纵使将来你强大了,半位面独立,能够无限制进行传送。莫非,你以为那就必定安全?曾经最强一任宿主,战力媲美半神,结果惹到了不该惹的存在,还不是被人追到半位面里,轰杀成渣。” 被人扑灭掉唯一的侥幸,柳毅倒是不怎么在意,他本质上并不是太过钻营、取巧之人。 “那么,好吧,接下来,请帮我安排,我要进行轮回试炼!” ... “真的要去?” 透明人形又一次发问,乏味的对白,只能说明他心中的矛盾。 “假的!” 柳毅如此回应,一如先前。 他面无表情,直如此刻蔚蓝的天空,看不到什么风云。 他心中又是如何做想,瞬间却连零都难以捕捉。 那是一片空白、一种通明、一派死寂! 他尚未踏上征途,念头已然剔透。从没离死亡那么接近,有些事,却终归不得不做。 “零,实话告诉我,此去,究竟有几成把握活下来。” 他没有问自己,反而问着旁人。他相信,性格如孩子般幼稚,阅历却比大海更深的引导者,会给出一个相对公平的答案。 零,沉默了。 ... 看着空空如也的半位面,零的思绪纷飞,碧绿的草坪空旷,却又仿佛那里分明耸立着一座座悬崖,一头头翠金白龙翱翔。 精灵族世界之树屹立在中央,年轻的精灵王跪在祭坛前祷告。 空中花园整个被推平掉,珍稀灵草移栽地下。妖族飞熊打理,收成并不比系统加持后来的更少。 天空中,是一座雄伟的城堡! 天使恶魔齐齐飞舞,他们列成两排,在欢唱。 赞美诸神的篇章缭绕,零仿佛回到了那个辉煌岁月,披着华袍,带着冕冠,举着精美的权杖,俯视大地列国苍茫。 矮人的城堡,尤其恢宏,拔地耸立岩浆脉络之间。 一队队铁骑逡巡,播洒传递着人类的荣光! 曾经,他并不觉着那有什么特别。哪怕巨大如山的丘陵之王,比蒙异兽,尽皆匍匐在脚下。 那一年,他的主人和他一样,无畏的举起王座,试图觊觎诸神的尊位。 那时的他们,无所惶惧,哪怕目睹真神怒火降临! 清风拂过,荒芜的空中花园里,矮矮的小草如波荡漾。、 零勃然惊醒,入目是既往空旷。 曾经冰冷的回忆,不这时为何会缅怀。缅怀不曾拥有过的酣畅淋漓,缅怀不曾生出的敬畏恐惧。 零,默默俯瞰大地,转身,默然跪倒,掩面失意。 良久,他方才起身,恢复平静。 望着不久前柳毅消失的地方,半透明人形忽然生出些许疑虑。 “咦?我好想,忘记了什么,忘记告诉他一些很重要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呢?” 零沉思未果,摇了摇头。 人性化的他,果真越来越不像合格的神使。 ... 睁开眼睛,灰色的墙壁映入眼帘。 空气里是一股干燥的味道,并不酷热,但尘埃在喧嚣。 土石结构的小屋,无疑要比儿时生活村庄陋室坚固许多。 屋内简单的陈设,一张桌子,一方石床,就是全部! 轻便却彰显出铮铮寒意的铠甲,四四方方叠在床尾。 一柄锋芒四射的长矛,一面明黄色金属圆盾,一把藏在鞘中的弯刃短剑,安安静静卧在一旁! “叮!轮回进程开启,场景:斯巴达三百。身份:斯巴达三百战士、国王亲卫军之一。军衔:十夫长。” “轮回任务一:坚守。温泉关战役,面对波斯联军,至少坚守三天。任务完成:获得奖励积分1000。任务失败:抹杀。” “轮回任务二:斩首。温泉关战役结束前,至少刺杀一位敌我首领。成功刺杀列奥尼达,将获得奖励积分1000;成功刺杀薛西斯一世,将获得奖励积分2000。任务失败,抹杀!” “叮!个人资料如下。” “姓名:奥斯托勒夫·斯巴达。种族:纯血人类。天赋:坚韧。五围:力量(90)、敏捷(80)、体质(120)、精神(200)、潜能(500)。掌握技能:活力重生(i级,加速恢复)、近战素养(iii级、掌握)、突刺(iv级、精通)、格挡(iv、精通)、杀戮本心(ii级)。目前身体契合度:(81/90)。” 脑海里莫名出现的声音,至此结束。 有过系统交流经历,这过程并不令人如何惊骇。 柳毅低头,伸出手来,眼前展现是一条肌肉曲线流畅的古铜色臂膀! 他能感觉到五指间如同磐石的坚定,稍稍用力握拳,分毫不见颤抖。 这是一条稳定的手臂! “坚韧、强悍、不动如山、完美的战争机器!” 柳毅心中如是做着判断,他毕竟不同凡响,稍一感触,便能明悟这具身体具备优势。 “可惜,还是太弱!” 蹙着眉头,习惯了筑基带来初步超凡,这种一般系统化训练所能形成最极端效果,几乎达到人体本身基础素质上限,甚至体质有所超越,依旧不能令他满足。 薄弱的身体素质,哪怕已经数倍于寻常农夫,仍然意味着他有许多手段、杀招难以施展。 所幸主宰并未吝啬到一毛不拔。 i级的活力重生是额外惊喜,不足以弥补魂力禁锢在体内造成的感知晦涩,多少也算一种慷慨。 他记得进入试炼前,多年未曾突破的近战素养,早已松动的瓶颈,分明由于近期杀戮,提升至精通层次。 兴许还是由于身体战斗本能不足,此刻并未完美*体现。固然突刺和格挡双双精通,却又哪里比得上全面强化?况且战争杀伐手段,本就是他的弱项。 他是江湖中人,可不是什么帝国将军。 信步走到床前,胯下飕飕冰凉,这才让他愕然发现,原来一直赤条条站着。 这种身体表面的忽略,无伤大雅,却根本不该是原先的他会出现。 他并不知道过去肉身实际契合度达到了多少,想来先天躯壳,距理论上限应该不会太远。 其中些微的差异,顿时引起柳毅警惕。 熟练的穿上半身铠甲,带好头盔,流畅的动作仿佛已经深深印入脑海。满意的走了几步,虽然不比皇朝重铠更有威慑,至少关键位置都嵌了甲片,防护应该不弱。 最重要的是,这套铠甲,并不妨碍他的动作! 本以敏捷见长,虽然这具身躯并无此等优势,最起码,不至于反而成为负累。 随手拿起长矛,冰冷的触感,引得血脉都开始共鸣。 柳毅微微惊奇,很难想象,这具身体原先主人,究竟对这柄普通的长矛倾注了多少心血! 嗖! 如同利矢破空,凝神一记直刺,矛尖分毫不颤! 四射的寒光撕裂了空气,柳毅甚至看到锋刃透漏出一层薄薄的气芒! “呼!” 畅心吐息,他第一次为这具身躯,勉强感到满意。 ... “斯巴达三百。” 柳毅呢喃着,蹙起了眉头。 如此场景介绍,可不像是地名,反倒如同故事的章节序题。 此刻他的身份便是所谓三百斯巴达战士之一,更是其中一名低阶军官,很难令人不去浮想联翩。 柳毅存了个心眼,提上矛盾,披挂短剑,推门而出。 叮叮咚咚的响声不绝于耳,远处铁匠铺里闷热的炉火,似乎点燃了整座城市的氛围。 朱红的瓦片,雪白的墙壁,林立的排楼。 一根根白玉石柱,撑起了一栋栋房舍,没有精美的雕饰,处处透漏着朴实无华! 街上很热闹,人们装束简洁,或以粗布束胸,或以披风遮身。 一个个男女来来往往,大都沉默寡言,孩提则不吝欢笑,却也只有稚龄顽童奔跑戏耍。 “这是一个物质文明、文化匮乏,但有着某种崇高精神支撑的村落!” 柳毅心中如是做出判断。 虽然躯体残留下的意识片段,清楚的告诉他,目下所在是整个希腊城邦第二大城市,斯巴达。 但是,哪怕小山村的童年生活,也不能磨灭他骨子里某种固执的骄傲。 在他的故乡,最简陋的城镇,至少也有数丈高的城墙,绵延无垠。甚至整座城市算下来,面积少说近百平方公里。 眼前这方圆不过十里,连城墙也无的弹丸之地,都能算城? 一队铁骑便踏平。 然而,当他将目光转向远处,越过那座并不宏伟的总督府,视线飘到平原尽头飘渺的群山之上—— 霹雳! 没来由一阵霹雳闪烁,迷雾笼罩着雷霆,唯有滚滚轰鸣次第传开! “神庙!” 柳毅眼中划过一抹阴霾,没来由升起了担忧。 这样一个弱小的位面,作为王国最强战士之一的他,连最弱的筑基武者都比不上。 这样一个位面,又怎会诞生真神那等崇高的存在! 神迹,可是连他所在物质位面都许久不曾出现过的。躯体残留下意识片段,分明告诉他,那些反常的雷霆就是神迹,屡见不鲜的神迹! “也许,神也有高下之别。” 柳毅如是思忖,收回了远眺的目光。 信步走在街上,路边行人偶尔会向他打起招呼,伴以崇敬的目光。 闲时披甲逛街,无疑相当醒目。奈何主宰只给他留了这么套装束,却也不好裸奔。 所幸,看旁人眼神,似乎并不以为忤。 脑海中掠过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偶尔有年轻女孩捧着水罐,投来柔情的目光。 柳毅心性坚毅,当然不会生出旖旎荡漾。他只是好奇这具身体原主人似乎人气不俗,最少,令得同性相敬,异性相吸,显然有着非凡的社会地位。 淡然回应着,最多只是稍稍颔首。在他的记忆里,原主人便是这样一个性情淡漠的家伙,倒是挺符合本身心性。 斯巴达人习惯于简练的言语,一如他满头短发般清爽。 本体年岁不大,已然长发飘飘,显得潇洒。这具身躯原主人则一切以战斗方便为原则,若不是尚有几分爱美之心,剃个光头都甘愿。 柳毅搜索着脑海里混乱的意识残片,飞速归纳其中有用的部分。 转过路口,刚欲去向广场,身后忽然有人叫住了他。 第三十九章 队友 “嗨!奥斯托勒夫,你这家伙又去训练了?” 优雅的声音自身后飘来,可惜话语的内容充分暴露,声音的主人并不如何斯文。 柳毅转过身去,入目是两名简装并行而来的青年。 左手一人金发披肩,脸上挂着调侃的笑。右边那位,则显得深沉些,黑色短发醒目。毕竟斯巴达人发色多显棕黄。 “斯泰利奥斯、阿斯提诺斯,原来是你们。” 借着记忆碎片,柳毅发现,叫住他的家伙,竟然是原主人少有能算上朋友的同僚。 “何事?” 并未将情绪表现在脸上,主宰挑选降临身份,最少从性情来说,不会有太大别扭。 这在无形中,省去了许多麻烦。 “哈哈,你不知道?波斯人的使者来了,就在总督府前!” 依是那名唤作斯泰利奥斯的金发青年嬉笑作答,他活跃的简直不像个斯巴达人。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在那样一副不拘、偶尔神经质的外表下,藏着如何恐怖的能量! 他的战斗技艺,是少有能媲美将军的! 斯巴达人政权有些混乱,国王的权利非但遭到神庙压制,就连议会、都时常企图瓜分打压。 然而斯巴达人最敬勇士,所以斯巴达子民的偶像,定然不会是议会里那些斤斤计较的议员,或者神山上佝偻畸形的神官,而是真正男人——国王列奥尼达! 他是公认最强大的战士,假如要再排个第二,毫无疑问,则是军团长、百夫长、将军! 这些称谓,都赐给了同一个男人——邦战时的军团长,国王禁卫军百夫长,所有斯巴达战士眼里的将军! 能够和将军媲美战斗技艺,毋庸置疑,斯泰利奥斯究竟强到何种地步! 这种强大,对于见惯世面的柳毅,构不成任何威慑。 “波斯人?” 柳毅想到了任务。 “走,一起去看看!” 斯泰利奥斯不容置疑,说完就上前扯住了柳毅。 柳毅并未拒绝,算是默认。 唯独那名始终不曾开口的黑色短发青年,阿斯提诺斯,表情有些不自然。 柳毅很清楚这种尴尬源自何处,他现在占据身体前主人,沉默寡言、强悍干练,是公认国王近卫最有希望接替百夫长位置的。 这种隐约的呼声,毫无疑问令得将军的儿子,阿斯提诺斯心中失落。 斯巴达人并不善伪装,有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若柳毅还是之前的奥斯托勒夫,多半见此无动于衷。他却莫名拍了拍阿斯提诺斯的肩膀,看得旁人尽是一愣。 “阿斯提诺斯,你的父亲,一定希望看到你超越我的那天!” 如是说着,两名青年反应过来后,不禁双双浮现起钦佩的神色。 年轻人的认可其实就那么容易获取,尤其在同一个圈子里。勇士总是更容易和勇士成为伙伴,特别在斯巴达! “我期待着那天!” 阿斯提诺斯霁颜,随即肃然。 金发青年见状,兀自站到中间,拍了拍两人肩膀。 “哈哈,我只希望在那天来临时,和你们作战的,不会是娘子军。你们可别在娘们肚皮上,拼个你死我活。” 斯泰利奥斯不着调的调笑着,最后的尴尬气氛亦被冲淡。 ... 由于路上巧遇柳毅,几人耽搁了一点时间,等到总督府时,波斯使者已经被众人逼到广场巨井边,显然谈判并不顺利。 只见国王列奥尼达用剑指着使者脖子,咬牙切齿怒喝: “土和水?下面多的是,想要自己拿去!” 波斯使者万分惊恐,连连摆手,好似小丑。 “不!不要!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波斯、希腊也不例外!你不能那么做!” 列奥尼达无动于衷,表情愤懑狰狞,透漏着凶悍。 “你带着被征服的国王首级和王冠,来到我的面前!你肆意辱骂我的皇后!你用死亡和奴役威胁我的臣民!噢、波斯人,我已经考虑清楚,也许你也该那样!” “疯了!你一定疯了!这是亵渎!你会为子民带来战争!” 波斯使者惊怒大吼,旁观的柳毅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没有战争,任务又该如何进行! 列奥尼达似乎犹豫了,他回头看向了皇后,曾经斯巴达最美的女人。 皇后,只是鼓励的点了点头。 柳毅感觉到列奥尼达心中刹那迸发出火焰,那是压抑已久的怒焰。他感觉到远处人群中有个穿着议员袍的男人,满载惶恐。他感觉身边传来疯狂兴奋的意念,那是他名义上最好的朋友。他感觉整个斯巴达的气氛都沸腾起来,是围观臣民在无声的咆哮! “疯狂?这就是斯巴达!” 列奥尼达戏言嘶吼,一脚便将使者踹翻入井。 臣民守卫拔出腰刀,无声朝着使者随从砍去。 斯泰利奥斯跃出人群,一记直斩劈死一人。 斯巴达的残忍疯狂不屈、在这一刻得到完美的体现,当最后一名使者随从倒在柳毅顺手递出的矛下,一场实力对比悬殊的战争,就此打响! ... 温泉关战役,柳毅闻所未闻,他不知自己要面对什么,不知自己有多少战友。 从意识碎片中,他只得到少量关于波斯的讯息,似乎那是一个来自东方的庞大帝国,最可怕在于它拥有着近百属国! 五百万妖魔大军,从前线传回的报告如此显示。 当然柳毅直接把数字去了个零,纯当以讹传讹。 若是真有五百万大军,别说妖魔,就是五百万只野猪,也能把斯巴达踏平。 斯巴达固然全民皆兵,实际上举国之民不足十万,真正善战之士,有个两万就偷笑了。 以两万对五十万,固然兵力太过悬殊,他却还记得温泉关是一处峡谷,未必不能据险而守。 死守三天,两万对五十万,算上斯巴达战士强悍的战斗力,柳毅看不到任何风险。 他觉着,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斯巴达、三百!” 他心中,其实一直有着某个不好的兆头、猜测! ... 波斯使者到来,夏沫同样在围观群众之列,区别只是,她穿着和普通民众一般无二。 第二场轮回,她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曙光! 想着前一次费尽心思才得到苟延残喘的机会,四名资深者队友、八位同期新人,一个不慎,全部惨死! 不,哪里又是什么不慎,分明就是她一手策划! 可她,真的不是故意,也不想那样! 她只想活下去! 她曾经是商界精英,她自愿来到这里,她放弃尊严,只求苟活,期盼熬到果真得偿所愿那天。 谁料那些资深者非但不把她当人,更想压榨干最后一丝价值、她的生命! 轮回的残酷,诡异的死亡方式,居高不下的阵亡率。 她已经明白轮回规则的恐怖! 斯巴达三百,她如何不知道斯巴达三百,此役任务竟然是说服席朗,那位剧情第一号反派,保证援军在开战三日后准时出发! 这怎么可能? 说服,不是等着他自寻死路! 她一直在警惕着四周,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患上了被迫害妄想症! 可她不得不如此! 身在轮回战场,危险,从来不只是完不成任务! 夏沫左顾右盼,先是瞥见两名交头接耳,穿着与众不同的斯巴达战士。 稍后更在剧情进行、国王发怒时,瞅见远处并肩走来的三名青年! 最右侧之人尤其高大、年轻、醒目,他如同先前那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一般穿戴铠甲! 三名新人?! 预料之外的人数,并未让夏沫放松警惕。 只当她看到最后一位新人出场时,居然和剧情主角有说有笑,眼睛都差点瞪出来! 竭力搜索着脑海中有限的资料,主宰慷慨的让她记住了某个显赫的名字,奥斯托勒夫! 一个不曾出现在原本剧情中,可的确早就存在这个现实世界的强大男人! “怎么、怎么可能!” 新人、哪怕主宰果真只会挑选各行各业精英,一个新人,怎么可能在初次任务中拥有这般显赫的地位、强大的力量?! 要知道她这位唯一资深者,此时身份也不过王后侍女之一,而非唯一! “这样一来,剧情又该怎么进行?” 夏沫沉思着,不知所措。 ... 柳毅注意到了另外两个穿戴铠甲的男子,就如同那两人注意到他一样,不加掩饰。 柳毅不曾关注藏在人群中的夏沫,至少最开始,在她盯着自己,流露出浓烈的惊恐震骇前,不曾关注! 假如说他一向最为依仗的天资,是敏捷的才思。那么对他帮助最大的天赋,必定是感知。 柳毅面色不变,脑海中映出关于那两人的资料。 他的心神却有大半放在另一位顶着王后侍者身份的少女身上—— “剧情!” 他只听清这样两个对方下意识嘀咕出的字眼。 这具躯壳五感的锐利远不及本体,失去雷达般小范围探查的能力,弊端不可谓不大。 柳毅并没有在这些问题上太过纠结,事实是不远处的少女,很快收敛起惊容,低下了头。 感觉着另外两名鬼祟男子若有若无的恶意,柳毅笑出了声。 “哈!奥斯托勒夫!你在笑什么?” 实际笑的比他更大声的斯泰利奥斯半吼着问道,这时众人都在欢呼,迎接即将来临的大战,斯泰利奥斯极为亢奋。 柳毅笑的更加欢愉,他指了指对面那两名行迹突兀的斯巴达战士,淡定的嘲讽: “我只希望,在我痛快杀敌的时候,身边站着的不是那种娘们。否则,我真害怕某些人脚软失禁的味道,妨碍到我痛饮甘甜的鲜血!”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小范围内稳定的传开。 他终于忆起了那两个特别猥琐的家伙,究竟是何人,更有着一些有趣的猜测。 作为斯巴达战士中有名的懦夫,整个斯巴达的耻辱。他很好奇,那两人怎会有那般大的胆子,如此肆无忌惮打量自己、心怀鬼胎。除非,站在那里根本不是以往的脓包二人组! 小范围的人群先是一愣,而后爆发出更加剧烈的狂笑。 此起彼伏的嘲笑,在这本就令人兴奋的时刻,以某种超乎想象的速度扩散。 对比着站在柳毅身边,堪称年轻一代最优秀的两人。 同样穿戴铠甲,如同柳毅一般,仿佛是刚刚从训练场归来。 这在某二人身上,成了最大的讽刺。 两个藏在阴暗中的小丑,一时变得惊慌失措,过半人都在看着他们起哄。 初初得到强大**的喜悦尚未洋溢满足,他们这才醒悟旁人在笑什么! “混蛋!” 其中一人狠狠盯着柳毅,咬牙切齿,卸下了伪装。 他这番有别往日的挑衅,却让外人更是嘘声不断,连原本沉默着的国王列奥尼达,都翘起了唇角。 男人嘛,尤其是野蛮强悍的男人,津津乐道总离不开那么些事儿。 美丽的女人、强大的战士、以及一些...愚蠢的懦夫! 前者值得赞美向往,后者让隐晦的心理失落寻来平衡。 目睹着“列托夫”和“达森尼尔”愤然离去,更在推搡时挨了不少冷拳冷脚,柳毅眯着眼睛,回想起夫子教导的话语: “这世间,最可怕的并不是神一样的敌人,因为我们有着坚定的信心,那总会被超越。这世间,最可怕的其实是愚昧无知的同伴,因为那会在我们认为即将超越神的时候,被他们莫名其妙挤下王座——而他们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柳毅当然不清楚夫子当时心中徘徊着某句至理名言,遗憾着某个游戏中即将推倒boss前的团灭。 他这时回想,心中不禁又加上了一句: “哪怕再愚昧,就算一头猪,不也应该有着猪的价值?” 狂欢很快结束,那名同样被柳毅关注着的“议员”“席朗”,早已经提前离开。 他并不怀疑席朗和自己一样,有着特别的来历。理由很简单,席朗注意到了自己,甚至注意到了那名侍女,唯独没有在意另外俩小丑! 他的目光,只停留在有身份、有“用处”的人身上!典型的议员! ... “说说看,来找我的目的。” 端坐在石椅上,这动作和他本体既往表现迥异,应该是肉身残留下意识影响。 椅子是从屋外搬来,一共两张,也亏得这具身体足够强壮。 夏沫有些拘谨的落座另一边,中间隔着方桌,并不能为她带来丝毫安全感。 “我是该叫你妮尔,还是...” 听着对面传来充满战争铁血味道的刚毅声音,夏沫并没有因为自己资深者的身份,过于倨傲。不是每个人,都会和故事里反派那么白痴,事实上在轮回世界,第一场据说最简单的任务,就是用来淘汰白痴的——也许主宰对于“白痴”的定义,稍微宽松了些。 “夏沫!” 毫不犹豫说出真实姓名,即便知道轮回世界有着许多邪法,单靠名字就能施展,她别无选择。 上场任务结束,她可以说收获颇丰,直接将本体强化达到标准战士行列,综合评价,绝对不会逊色一些混够两场轮回的精英。 晓是如此,在面对那个疑为新人的男人时,她心中总没来由一阵阵犯怵,仿佛直面着一头沉默的巨龙。 虽说轮回空间,未必越强大就能活的越久,一些找到“规律”,活过几十场轮回的老古董、超级轮回战士,同样不乏陨落的例子。 轮回战场死亡率极高,主宰挑选轮回战士的步伐也很快,每次都会投入无以计数的新人,择其适者。 夏沫对于轮回空间规则了解有限,这时脑海中却徘徊着一个尤其特别的名词,哪里敢把柳毅当成新人忽悠。 “你很聪明。” 柳毅满意的点了点头,只要面前少女不是影帝级人物,又或者城府深得能和陈震比肩,她并未说谎。 “我并不是新人。” 柳毅如是说着,见到对面女子露出了然的神色,松了口气。 他不清楚轮回战士对于新手的称呼、怎样去约定俗成。 他只是想着新人二字比较中性,比什么嫩鸟、菜鸟、雏儿,更容易被接受,同时偏中性的词语,说错了也没关系。 他之所以那么做,当然不是无的放矢! 从那少女当时观察自己神色,就可以看出,此人对于轮回空间了解,定然远在他之上。 莫名的惊慌,显然是诧异。多半她断定他不该出现!如何去判断,除非少女先前将这具身体原主人暗杀毁尸灭迹,否则“误会”这种概念并不在他考虑或然范围内。 记忆碎片做不得假,原主人和王后侍女,并无交集! 而他的笃定,与其说是建立在算无遗漏上,不若看着手握矛柄。大不了遇上了不可测,一矛捅死就是,总有法子善后。也许,这亦是夏沫感觉到威胁的原因。 柳毅只想诈出些有用的信息,哪里怀着善意。 “独行者?!” 夏沫低呼,似乎为彼早就犹疑的猜测感到不可思议。这种矛盾,应该源自某个听不出太多含义的词眼,本身所蕴含的意味。 柳毅似笑非笑,耸了耸肩。 他不欲承认,加重筹码,也不会去否认。谁知道,这少女是不是在语言中布下了什么陷阱,比如“独行者”当真存在否! 人不可貌相。 “说说看,你的任务。” 掌握了主动权,柳毅步步紧逼,开始控制节凑,不容她去静心思考! 王后侍女,这身份本就代表着许多便利,柳毅试图将之掌握在手,而非平等甚至谈不上平等的合作。 否则,纵然她亲自找上门来,他怕也懒得理会。 第四十章 神庙 砰! 屋门被人一脚踹开,柳毅蹙眉,他方才得到有限的情报,这就被打乱了计划。 相对于柳毅的淡定,夏沫显然有些一惊一乍,吓得脸色苍白,噌地站了起来。 柳毅也不去管她,目光越过窈窕美好的青春倩影,见到了意料之中的高挑人形。 哪怕背着光源,将他镀成了黑色。即便不看满头长长、略显卷曲的金色轮廓,整个斯巴达,敢在他家门口这般放肆的也没几个。 有这般资格的,怕多半也没这么疯狂,丝毫不顾形象。 “额~我来的不是时候?” 熟悉清爽让人觉着如沐春风的声音,假如没有夹杂着少许玩世不恭,以及偶尔莫名其妙的神经质,斯泰利奥斯的魅力,决然不俗。 “很明显。” 柳毅摊开手来,并不介意误会。这比被人联想到阴谋上,要纯洁的多。 夏沫脸色由白转红,一时显得手足无措。 “哈哈哈!” 大步跨入屋内,斯泰利奥斯看着慌乱的夏沫,吹了个口哨。 “虽然你小子难得开了窍,不过现在国王显然需要你把武器对准敌人,而非女人!” 盯着柳毅,表情有些严肃,他的话很像是调侃,但柳毅却站了起来。因为来人少有严肃的表情,说明这是在为国王宣布旨意! “陛下有什么命令。” 柳毅毫不犹豫反问,甚至无需表达是否接受,斯巴达的男人,只问敌人在哪里! 斯泰利奥斯显得很满意,瞥了瞥夏沫,少女恭顺的行了个礼,匆匆离去。 这是密令! 转身关上屋门,斯泰利奥斯再次来到柳毅身前,压低音量,咬牙切齿道:“神山!” 柳毅心中咯噔一跳,犹若平静的湖面上横过一道闪电,双手不禁握拳,眸子里流露出异彩! 作为年轻一辈新锐,像斯泰利奥斯和奥斯托勒夫这种保皇党,对于神山和议会,理所当然没有丝毫好感。 甚至对那群废物祭祀、荒淫贪婪的可怜虫,更充满憎恶。 曾经的奥斯托勒夫,想法定然和斯泰利奥斯一般无二,承认诸神的荣耀,承认神迹的伟大,骨子里,却深藏着斯巴达人的固执! 假如国王有令,他们会毫不犹豫向诸神挥起屠刀! “什么时候!” 柳毅声音无比平静,没有丝毫颤抖。 这态度让斯泰利奥斯放下心来,料想这朋友果然没有交错,否则换了其他斯巴达人,哪怕将军,最少也要犹豫一番! “今晚!” 时间有些仓促,柳毅却是沉着的点了点头。 有时候,他必须按照奥斯托勒夫的习惯去决定一件事情,而非理性。 就本身好奇心来说,这也未必不是一次机会。 “我立刻去见陛下。” 日落西山,此刻已经是傍晚。这道突如其来的任命,完全出乎预料。 在斯泰利奥斯的陪同下,披挂整齐的柳毅,直接去到了总督府。 这并不是奥斯托勒夫第一次来总督府,意识碎片残留下略显简陋的画面,果然和眼前场景一一对应。 白色的破布垂下,将并不宽敞的空间隔成一个个简单的居室。 国王和王后正在后厅用餐,王后身边坐着小王子,一家人其乐融融,可惜菜式简单了些。 斯泰利奥斯完成任务,躬身退去。 王后友善的邀请进餐,在列奥尼达欣赏的目光中,柳毅并不拘谨、坦然入席。 莫说此刻的他对于劳什子王道神权没有丝毫敬畏,即便是曾经勇猛善战的奥斯托勒夫,也不止一次获此殊荣。 旁人不明所以,只道陛下赏识,是故传言他甚至已经被内定接替将军位置。 只有记忆碎片里零星的画面,让他明白,其实这具身体和国王列奥尼达有着一定的血缘渊源。 堂弟、或者说列奥尼达某位叔叔在外私生子,总之这样的身份并不足以列入皇室,但的确凭借英勇和血统得到陛下无私的信任。 朝着小王子和蔼一笑,这具身体原主人虽然有些刻板,记忆中对小王子却是极好,这也是王后善意的由来。 一家人默不作声吃着饭,温馨只在无言中。 食罢,王后才唤过侍女收拾残羹,而后留下一句“万事小心”,带着王子离席。 总督府内,柳毅再一次见到夏沫,不过两人都装作互不认识,更没什么交流。 等到夜深人静,周围空无一人,列奥尼达方才仰视远空,神山方向,缓缓开口。 “我以战死为荣,但并不希望毫无意义的送死。” 列奥尼达其实是个很有黑色幽默感的男人,可惜国王的重担,压得他不得不慎重深沉,他承载的太多。 “是有人要刺杀陛下,还是陛下终于决定,铲除那颗毒瘤。” 柳毅的政治嗅觉,其实远比奥斯托勒夫敏锐许多。但他此刻身为国王近卫,就不能表现的和政客一样。有些愚蠢的问题,须得在狂妄中指出本质。 列奥尼达不以为意,就像柳毅顾虑的,他太了解这位“堂弟”。 “确实,收到了一些消息,所以才叫你来。” 回避了直面神山,那些废物“智者”、“祭祀”固然令人厌恶,可他们背后的确站着真神。纵然伟大的神祗,早已不再眷顾他们。 列奥尼达摇了摇头,目光炯炯的审视柳毅。 “奥斯托勒夫,我的弟弟,你知道,我并不畏惧死亡,假如能把我遭到刺杀和波斯人联系在一起,那么我不介意以此激怒族人,焕发他们的斗志。可惜,敌人的阴险,往往出人预料。我只希望,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可以继承我的王座,将我的孩子抚养长大。” 作为一个传统斯巴达人,一生中也许都不会有机会说那么长段话。 柳毅听出了恳切,听出了真挚,听出了不安,听出了遗憾。 一如过去,只有在两个人时,他才会那么回答。 “我不能保证一定比你先倒下,就像我愿意用胸膛为你当箭,箭却未必始终来自前方。我只能说,假如真有那么一天,你先我而去,我不会在事后为你报仇,因为我会让你的仇人,在你闭目前死去!从你指导我战斗那天起,你的孩子,就是我的。” 有别于斯巴达式的对白,列奥尼达笑了,身上沉甸甸的包袱,仿佛也轻松了些。 ... 神山上的月光尤其明亮,朝拜的路就是岩壁,唯有真正的男人才敢攀登。 神殿当然不是没有通往世俗的捷径,理论上,那却只有高贵的祭祀才能使用。 国王请求神谕,按照规矩不能携带随从。 这次纯属例外,奥斯特勒夫有幸在他的记忆残片中加上那么一副不怎么熟悉的画面。 神殿并不宏伟,通体建在一座突起的山峰上,顶部平台是一座由十二根石柱撑起的穹顶,四面无壁。 迎接二人的,是一群畸形的废物祭祀。这些丑陋的废人,由于先贤遗萌,哪怕一无所长,甚至失去聆听诸神谕旨的资格,依旧高高在上,连国王都不放在眼里。 列奥尼达恭敬的恳求祭祀赐下祝福,哪怕连他自己都明白,那不过是披着神袍的废物在鬼扯。 斯巴达战士不需要这种名义上的祝福,可王国的传统,国王出征前,却必须得到祭祀允诺,否则长老会根本不会同意发兵。 柳毅只能站在平台外,远远看着,他甚至连踏入圣地的资格都没有。 可笑在列奥尼达慷慨激昂描绘着胜利蓝图,做出一个又一个承诺时,其中一名祭祀,竟公然索要供奉。 列奥尼达冷着脸,扔下一大袋黄金。几名原本冷峻着面孔、高高在上的祭祀,立刻喜笑颜开。 丑陋的嘴脸上,挂着丑陋的笑,连笑也变得扭曲。 柳毅本不是以貌取人之辈,这时都不禁感到厌恶,尤其那几人身上洋溢着几乎凝成实质的腐朽、贪婪气息。 他把头转向一旁,看着一道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黑色的夜幕。 神殿里住着是一群废物祭祀,以及行尸走肉、只剩美丽躯壳的神谕使者。 这座神殿,确是离圣山——奥林匹斯最近的地方! 柳毅能感觉,那些反常的雷霆中,蕴含着可怖的威慑和能量! 那是宙斯的呼吸! “神?” 柳毅目光中有些不屑,这种程度的力量,估摸将九霄紫府雷霆总纲修炼至第四层,便能拥有。 考虑到这并不是宙斯本身神威,仅仅外泄气息。 那么,传说中的神王宙斯,最多不过相当于雷诀七转层次! 这种程度的力量,不拘是四层还是七层,对于现在的柳毅,哪怕他的本体来说,都难以抗拒。 但这种程度,又如何能和传说中的真神媲美。 现在,仅仅相当于雷霆总纲七层修为的宙斯,非但成为了真神,更是一系神王、神主之尊。可见目前所在位面,贫瘠到怎样的地步! 心底的鄙夷一闪而逝,他没理由去得罪完全无法力敌的对手。 柳毅的思虑不断,神庙内列奥尼达又一次和祭祀争执起来,不过是再一次被呵斥渎神的无奈举动。 最终收受贿赂的祭祀依旧决定“请示神谕”,柳毅无动于衷欣赏着神谕使者近乎**的艳舞表演,他明白,那根本就是虚妄的借口。 带着某种迷神效果的白烟,袅袅从炉鼎中升起,为那位美丽的神谕使者蒙上似真似幻的雾纱。 果然,在祭祀贪婪的嗅着神谕使者诱人体味时,使者喃喃自语,祭祀转述,所谓“神谕”严厉驳斥了列奥尼达开战的请求! 列奥尼达愤然离去,他的背影格外沉重。 柳毅始终不曾多说半句话,这种场合根本没有他发言的权利。 那些祭祀傲慢的无视了他,他又岂会在意一群废物的视线。 神庙断绝了和圣山的联系,这曾经让祭祀们绝望的消息,此刻令他心头无比轻松。 祭祀们的拒绝完全在预料之下,“斯巴达三百”的提示已经够清楚,逐渐被理智接受。主宰发布的任务倘若这般容易蒙混过关,身为资深者的夏沫,也不会畏惧到那种地步。 神谕使者的美貌吸引不了他,祭祀们的兽性不能令他愤慨,他平静的感受着神官不曾喂饱的贪婪,陪同着列奥尼达走下山去,心中若有所思。 通常情况,那群接受贿赂的祭祀,没理由反对国王宣言必胜的战争。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么必定是这样做后,他们会有着更大的利益可图。 斯巴达人不擅长阴谋,或者说并不愿意把有限的智慧放到那些肮脏的地方。 柳毅可没有从小军事化训练洗脑后故有的偏执,从某个积极避战求和的议员,再到举止反常的祭祀! 列奥尼达不会怀疑他们的贪婪无度,因为在国王眼中,那群废物本来就不比猪聪明多少。 柳毅同样厌恶那些祭祀,却不认为一群猪能忽悠住整个国家的高层。 “陛下,你有没有想过,他们表现出更大的贪婪,究竟会在哪里得到满足。” 奥斯托勒夫独有坚毅的声音,打断了列奥尼达的沉重。 这个男人总显得如山沉稳的语调,的确能让人感到无与伦比的自信。 “哦?” 列奥尼达稍愣,周围没有祭祀监视,他倒是不用刻意伪装什么。 柳毅知道他听懂了,毕竟是国王,有着和普通战士截然不同的长远目光。 “你需要什么。” 列奥尼达继续走着,声音中多了一丝了然和恨意。 “一个不在场证明。” 柳毅的想法,比列奥尼达简单许多。 “好!” ... 神庙穹顶上,柳毅盘坐着,餐风饮露。 画面看着有些萧索孤寂,其实他正试图凝聚雷罡法力。 难得找到这么好的地方,充溢着活跃的雷元素,柳毅当然要尝试收归己用。 令人遗憾的是,他现下这具身体,战斗本能仅比本尊稍弱,修行天赋竟是差到闻所未闻的地步。 这样好的环境,却连最基本感悟元气波动都做不到,遑论修炼。 所幸,也不知此人究竟在甲兵上倾注了多少心血。材质普普通通的长矛,竟然也生出一丝非常隐晦的灵性! 灵魂本源庞大的精神力量虽然被禁锢在体内,难以外放感知。但肢体触及,还是让他于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微弱的意识波动痕迹。 灵性这种东西,除非能够形成完整意识,才能完成利器到神兵的蜕变。 手中矛刃,毕竟材质太差,若非机缘巧合生出一丝灵性,根本连利器都算不上。 柳毅一面不懈尝试着修行,一面也企图激活灵性,让它自主导入雷元素。 这过程除非持续上万年,否则不可能完成本质的蜕变。柳毅也没打算顺手炼制一件神兵,短期内,却未必不能让本质极差的长矛,脱胎换骨。 身上兵甲,材质属于八锻钢,镀着黄铜。 以目前斯巴达生产力来说,这种武器盔甲已经算极精良,又哪里入得柳毅法眼。 正当他心头稍稍有些明悟,浓郁的雷霆元素终于被榆木般的躯壳感知丝毫,身下传来叮叮咚咚金币碰撞的声音,直接把难得的开窍打断。 柳毅倒不着恼,时间太短,修行再顺利也不会即见成效。 当然,他眸子里闪烁的杀意做不得假,哪怕明知三百人出战是主宰安排,甚至也许见鬼的“剧情”本就如此。 这不代表,他就会宽宏到无视小丑跳梁。 ... “现在,你们得到了天王的宠幸,智者和圣者们!” 有些陌生、但尚能分辨出来历的声音响起。 奥斯托勒夫对于议员们实在不熟,奈何某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总习惯公开演讲,只怕整个斯巴达,都没几个人不曾听过他的豪言壮语。 议员席朗! 柳毅脑海里浮现起一张总带着虚伪的笑,但缺乏勇气的面孔。 “没错,当斯巴达焚于战火时,你们将沐浴在黄金里。” “将来每天都会有新的神谕使者,从帝国的各个角落被送来这里。” 低沉的男音,接着便是一阵阴沉的笑。 柳毅看着月光,清冷如水,一如此刻横在膝头的长矛,同样无声的笑了起来。 那句耐人寻味的老话,真到了耐人寻味的夜,若能佐以烈酒,果真回味无穷。 “真是个,杀人的好夜。” 席朗和波斯使者很快离去,柳毅没有想过将他们一并斩杀,或者企图抓住什么把柄,那太天真。 斯巴达人虽然大多数不擅长阴谋,不代表每个人都是傻子。 国王猜到了,终究只是默认他的到来。三十几个议员,莫非没人看透席朗的企图? 薛西斯带来了战争,战争的目的却是为了统治,而非杀戮,血腥残暴也只是为达目的的一种手段。 有的人无法接受,所以要抗争。有的人不想抗争,甘当仆从。 王国究竟有多少人愿战,多少人愿和,列奥尼达不知道,奥斯托勒夫同样不知道。氛围下的振奋,并不能当真。 况且,假使真的全民动员起来,天知道原本价值1000积分的“简单”任务,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轮回战场,本就沐浴在危险之中。柳毅目前对于规则所知太少,几乎两眼摸瞎。 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便是照着主宰任务要求去做,而非试图做出任何多余的改变! 若不然,赢了,也许会钵盆满溢,输了,那就是一无所有。 对于没有把握的事,柳毅实在不愿尝试。比如他没有把握扳倒席朗,就不会提前仓促揭发。比如他没有把握当三百勇士变成三万后,五十万大军会不会真成五十万妖魔。 这种猜测毫无根据,轮回战场建立在真实位面之上,自有本身规则限制,不可能像电脑游戏,直接刷新出无数强力npc。 但是—— 他并非一无所有的轮回战士啊! 轮回战士,除了赌博、只剩赌博,要么生、要么死。那种情况下,想要强大,想要活着,必须去冒险,换了谁都一样。 若他注定一辈子受控于主宰,说不得真想试试能否篡位,进而推翻议会,扫平领邦,纠集十万希腊大军打到波斯本土去看看。 现在,面对现实,他没有疯狂的资格! 他有自由、有前途、有天国系统、还有仇恨! 他必须活着离开、即便只活过一场! 第四十一章 夜杀 三丈近十米高的穹顶,上去不易,下来更难。 寻常人类身体素质极限,数据化后是一百点,普通成年健康男性、未受过训练的农夫,力敏体通常都在三十点左右。 武道筑基,说是一步登天并不过分,基础身体素质立增数倍、十倍于常人。 柳毅此刻这幅身躯,身高八尺有余,力敏均衡,皆已达至训练极限。 只见他提着长矛,双脚钩住顶檐,一个空翻便跃了下来,砰的一声,矫健的身姿蹲跪落地! 仗着有别于斯巴达军事训练的敏捷技巧,他在本不该出现的时间做出了一个本无人能做到的动作。 所造成影响,双腿肌腱轻微拉伤。而形成效果,则是祭祀们的目瞪口呆! “卟”的闷响传开,毒龙似的长矛闪电窜出。 月色清冷,洒下嶙峋白光。 一记突刺,带着短促的音爆,悄然无息,终结了两条昂贵的生命! 鲜血顺着矛尖滴落到金币堆上,六名主祭全都围着灿灿金山亲吻大地。他们哪能想到竟有这等狂徒潜伏在神殿最高的地方,以最不可能出现的方式,从天而降! 前所未有的闯入者是一惊,闯入者如同天神战士般矫健的动作是一诈,一惊一诈过后,两名穿在一起被钉死、糖葫芦一样扭曲嘶嚎的同僚,又复让他们连呵斥都忘记。 柳毅可不是温室里的祭祀,除了满脑子龌蹉肮脏的诡计,半点上得台面的手段也无。 就在另外四人愣神间,绑腿上的弯刃短剑已然出鞘,右手长矛一抖抽出,刀枪齐鸣! 又是“卟”“卟”几声响动,三个价值足矣换算成等重黄金的畸形老货,就那么眼睁睁倒了下去! “呃~呃!” 最后一人想要求救,可惜他那变形的声带根本不堪重负,只能发出野兽垂死挣扎时无谓的喘息。 一点点动静,远不足矣传至山脚。 可惜平台下方建在山腹中的神殿主厅,却是传出不小的骚动! 柳毅不满的瞪了那老鬼一眼,唯一幸存的祭祀竟然真被吓的连连后退,话也不敢说。 杀人本就很快,又是蓄谋,哪里容得目标聒噪半天,恨不能留下通篇遗言。 咻! 短剑一甩直接飞逸,这一次,“卟”的一声,准确钉穿了那人皱皮疙瘩的头颅! 一名尚未死透的祭祀见状,竟是不再挣扎,两眼一瞪,脖子一歪,倒在了金币堆里。 柳毅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得到这具身体后,竟然忘了杀几个人练练手,以至于本想一矛封喉的处女杀,偏了少许,就连限定时间内不惊动护卫打算,都落了空。 柳毅本来心狠手辣之辈,这时也不着急,信步走去拔出短剑。 短短时间过去,神殿护卫们充分显示出有素的训练,已经有穿戴半身盔甲的战士,从打开的悬门中鱼贯爬了上来。 四周石柱上插着火把,周围火盆也俱点燃,金币的光泽蒙上零星血沫,看着更是妖异。 也不知这些祭祀怪胎是否果真像传说中一样,还有着某种非人类的血统,他们身上流出的鲜血竟是出奇的少,色泽也更为沉暗。 柳毅这时看着慌乱的神殿护卫队,把矛一抖,俯冲便衔上一击突刺! 在外人看来,神殿好似只有一个平台加上穹顶,其实真正有身份的斯巴达人都知道,神山内有乾坤。 恭敬和畏惧可挡不住穷凶极恶的暴徒,神殿祭司们其实很在意自己的安全,尤其六大主祭。 若非单独接见国王,或者像今日做这等见不得光的买卖,平时哪有这么好杀的机会! 柳毅此来就是杀人,不似列奥尼达以为,探明真相。 斯巴达人的盾牌早被丢到一边,双手持武更符合他凶猛进攻的脾性! 奥斯特洛夫二十几年如一日的训练成果在柳毅手中得到了完美展现,只见寒光如电,一声声刺耳的破空带起一蓬蓬血雾。 偶尔以短刃辅助割喉,只一个错位,凿穿神殿护卫队松散的阵型,柳毅已复收割了数条性命! 神殿护卫气派却华而不实的铠甲,整体拖累了他们尚算不错的训练。 比起战场指挥、排兵列阵,柳毅拍马也赶不上奥斯特洛夫。可要论杀人的本事,奥斯托勒夫怎能及得上他! 站在平台一侧,冷冷看着越来越多的护卫。 柳毅抬起手来,舔了舔手臂上某道浅浅的血痕。 长兵毕竟是他短项,使来使去就那么一招刺击顺手,可若弃了它,柳毅真没信心杀光记忆中神山上藏着的这支队护卫。 剑矛交手,弯刃短剑未必不能当成刀使。 柳毅冷冷盯着最后出场的护卫队长,这人他倒是认识—— “奥斯托勒夫!是你!你疯了!” 任何斯巴达人见到平台上的场景,都会觉得柳毅疯了。 哪怕地上堆着一堆波斯金币,也不足以抵清他犯下的滔天罪孽。 宙斯的呼吸还在耳畔回响,一簇簇雷霆以某种恒定的速率出现,随即消失。 看起来,眼皮子底下的罪恶并没让神王怒火中烧。 怒火中烧的护卫首领,冷冷盯着柳毅,似乎在等待他的答复,或者说等着他羞愧忏悔。 柳毅当然不觉得有什么可羞愧,所以他一躬身,又如饿虎般扑了过去! ... “操!” “混蛋!混蛋!混蛋!” “那狗*娘养的杂种!杂种!竟然敢嘲笑我!他死定了!死定了!” 声声咆哮从斯巴达城外某座茅草屋里传出,所幸周围住着大多是希洛人,斯巴达最底层的奴隶,他们就算听到了,也只敢把屋门关紧些,生怕惹来麻烦。 “好了!你这样大呼小叫,又有什么用!况且,就算他和我们一样是新人,目前地位也截然不同!” 另一阵较为平静的声音响起,似乎对于同伴的抓狂颇为不耐。 “新人?!你怎么知道那杂种是新人?” 最初谩骂的男子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隐约又抱着几分期待。 “哼!白痴!难道你以前没有看过无限流小说吗?!” 平静的语调中明显带着些高高在上,也不知他究竟在自豪什么。 “额?无限流?那是?小说我倒是知道,斯巴达三百不就是一本小说,北元元年还热卖来着——” 喋喋不休的絮叨被人打断,看来另一位也不见得有多深沉。 “等等!北元?小说斯巴达?果然!” “果然什么?对于神秘的轮回,你究竟知道多少?!告诉我,如何肯定他是新人。假如果真这样,哼,任务结束后,有他好看!要知道,现实里我可是绿带八段的高手!” 谩骂之人小声喘着粗气,惊疑喝问,末了,又吹嘘起自己的厉害。 “绿带八段?没听说过。你也不用管我知道什么,虽然主神让你我传送到同一个场景,咱俩目前毕竟还仅是合作关系。至于新人——” “他当然是新人!斯巴达三百这部电影、剧情我曾特意研究过,假如只要加入国王卫队,并且在温泉关坚守三天,未必很难。这种程度的任务,简直就是送分,甚至可以借机发掘几条支线剧情、隐藏任务,怎么可能会有资深者!况且,你先前看到主神有入队提示没?” 随口分析的头头是道,笃定的语气自然而然流露着自负。 这时两人的声音却是降了下来,似乎怕人听见。 “嘘!你该不会又想玩什么无间道!我都和你说过了,根本行不通,你上哪去联络薛西斯,他又凭什么保你三天?主宰可要求这三天依旧呆在斯巴达军中、杀敌御敌。斯巴达三百有没有拍成电影我不清楚,也许在你所来那个维度,的确有着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但是,你不能否认,既然主宰将我们安排一起,必定有他自己的道理。你也说过,你并不擅长战斗,所以退居二线,担当谋主。那么,你肯定也是离不开我的帮助!” “呵呵!算你说得对!无限流这条线索,我必须保留,其实也无关紧要。我在来前的职业是作家,擅长推理,在业内很有些名望。总之,我来做谋主,混过这种简单的任务,应该不难。连原剧情国王都能坚守到第三天,加上我们未卜先知,只要杀掉那个叛徒驼子,就算不暗通薛西斯,依旧万事大吉。” “嗯,希望如此~至于那个家伙,既然他也是新人,不过运气好一些,投了个好胎。嘿嘿,不用等剧情结束,有他好看。要知道,其实斯巴达战士彼此间的身体基本属性差距并不大,比如你我,相差无几。就算其他人稍微强些,又能强到哪去?真正上了战场,到时候依赖还是战斗意识、经验,凭我绿带八段的实力——嘿!要不是为了扮猪吃虎,三拳两脚就能把这些野蛮渣滓放倒!” 悉悉索索的动静回响在茅草屋沿,几只野蝉扑腾着翅膀,悄悄飞远。 ... 卟! 最后一声闷响,柳毅单手拄着长矛,看着面前死不瞑目的神谕使者,拔出剑来。 可怜之人照样可杀,怒其不争哀其不幸都是废话,大局为重才是事实。 柳毅哪懂得怜香惜玉,两世为人,都没交过几个女友,相对某些身经百战的**,纯洁的很。 他既不风流也不下流,看到了不该看的,自然要杀,况且暗杀失败,他本就没打算留下活口。对于这些行尸走肉般不敢反抗暴力、又试图诱惑自己、暗里藏刀的女人,还有什么好怜惜呢? 清理整座神殿并没有耗去多少时间,这要感谢神山严酷的规矩,除了几大祭祀,无人能够启动捷径。如此一来,守住唯一出口,几乎是瓮中捉鳖。 竭力搏杀二十神殿护卫,若非最后时刻面对祭祀肉盾,护卫首领意外犹豫,只怕他此时伤得更重! 死?当然不会死!谋定而后动,最坏的结果早经计较,不渝性命之忧。 他可是以存活为目的的男人,岂会在完成任务前随便拼命! 被动来的不可测无可厚非,主动去找死又是另一回事,想刺激也不是那么个刺激法。 扯去长长的红色披风,这时浑身染着血,看着摇摇欲坠,其实都是皮肉伤,眩晕也由于失血过多。 毕竟不曾筑基,机能难和本体相比。 感受着默默恢复的力量,i级的重生虽然不如iii级,效果也委实不错,淌了半刻的血,提前止住。 坚韧天赋效果并不似想象中那么完美,也有可能不曾达到触发灵界点。 柳毅一面反思着此战种种,一面扯起一条完整的床单,爬上神殿平台,就着火光包起大堆的金币。 打斗的动静全然被周围不歇的雷霆掩盖,神王的呼吸在山顶听着并不震耳,其实传到外面,又复另一种情况。 无形中,宙斯反倒成了柳毅屠戮神祭的帮凶。 他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呆,不知是畏惧诸神许久未落下的目光,还是担心有人半夜上山朝拜。 拾走最后一枚惹眼的金币,顾不得血污,柳毅就地打了个大包。 神殿里还有许多财富,金条成箱,珠宝堆积。柳毅毕竟不是为财而来,匆匆翻了翻,无甚有价值物什,也就放弃一并带走的打算。 他原本心中倒存着搜刮一两件神器的计较,即便是蕴含神性的饰品也好,奈何奥林匹斯众神撤的干净,褥裤都没留下。 这也从侧面反映,轮回战场的好处不是这般容易搜罗。 否则,人人都做起土匪,傻蛋还拼着九死一生去任务。 一路下山,山道只在顶部绕着神殿主体盘旋,中途就不得不开始攀岩。 在他的记忆碎片里,神殿内委实有些奇妙的地方,比如传说中祭祀专用、如同电梯般的捷径。 这时借他三个胆子,都不敢乘用,山脚专属出口可是驻扎着一整编队的斯巴达战士! 并不介意留下血迹痕迹,只拿走了剑盾矛,人手一套,丢了未免太醒目。 借着夜色,柳毅一路飞奔回城,城外竟然有人招手接应,惊得他差点一矛投去。定睛一看,不是老友斯泰利奥斯又是何人! 只看他一身血迹,斯泰利奥斯心头就是一惊,随即竖起了拇指。 柳毅接过他递来的衣服,简单换上,也不避嫌。 而后背上染血的大包裹,招呼一声,大步同行。 ... 几只寒蝉悄悄的飞进了总督府,反季节出现的生物,显然不曾引起应有重视。 熄了灯,夏沫静静的坐在床头等待,月色透窗而下,照的她面色分外宁谧。 隔了几条走廊,一个小巧武场,国王列奥尼达,亦在他简陋的后宫中,赤身眺望神山。 王后慵懒的躺在床上,裹着被子,香肩半露,显然刚经过一场覆雨翻云。 “在担心?” 王后总是那么善解人意,就像列奥尼达毫不避讳将“在王子成年前、把第一顺位继承人身份留给奥斯托勒夫”的想法告知,她首先表示支持,而不是妒忌、挑拨。 她的贤惠,也正是当她美貌稍减当年后,依旧在斯巴达拥有无限人气的原因。 美丽,未必一定要是表面上的。 “是!” 列奥尼达没有否认,也没有回头。 假如这世上还有和他心意相通的人,必定是王后无疑。王后从来不瞒着他什么,他也从未欺骗过自己的挚爱。 顽强的男人、坚强的女人,同样需要彼此去依靠。 “你应该相信他的力量与智慧,就像当年你告诉他真相后,他仍愿意做你剑盾时。” 王后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成熟女性的魅力、揉和着母性光辉散发。 “你和他都知道,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智珠,而非愚忠。” 夜风中,列奥尼达展现着属于男子的阳刚之美。 他转过身来,温柔一笑。 “智珠,这个词不错,东方传来的?” 提到东方,列奥尼达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提及波斯时的憎恨。 王后扯着被沿,缓缓支起身子。 “是的,东方,比波斯更遥远的东方。东方,不只有食人的妖魔。” 列奥尼达认可的点了点头。 屋外夜景清朗,屋内春光烂漫。 列奥尼达正待说些什么,屋外传来了匆匆的脚步! ... 哗啦啦,金币散落的声响,格外悦耳。 简单装束最大的好处便是,当柳毅二人稍请即入,国王和王后已经保持着相当威仪、相敬如宾。 金币的光泽暗淡,屋内光线本就不亮,昏暗带来了情调,却也让某些华丽失色。 铸造工艺并不复杂,单面印着人头倒是清晰。 看着即将面对的大敌,列奥尼达心中也不知究竟有何想法。 斯巴达尚停留在块状贵金属贸易的地步,敌人已经从根本开始宣扬领袖的伟大! 自然,想来那些祭祀在看到这些金币时,肯定被闪闪光泽炫花了眼,无视了上面刻着什么。 “神殿里的?” 列奥尼达如是问着,王后扶着他的肩膀,柳毅听出了坚定潜意的颤抖。 “是!” 简单的回答,让金币上凄厉的暗色不再那么刺目。 列奥尼达嘴角抽搐起来,斯泰利奥斯收敛起总是挂在脸上神经质的笑。 “还有谁!” 冷静下来的国王,展现出作为首领应有的才华。 神殿祭祀很少下山,护殿骑士不适合做这种事情,中间总得有人牵线。 “席朗。” 又一个不出预料的名字。 斯泰利奥斯身上散发出浓烈的杀意。 列奥尼达沉默着,王后担忧的看着他。 “那群祭祀呢?” 列奥尼达又问。 柳毅指了指染血的金币。 “好!” 两位斯巴达男人齐声低喝!连王后都投来赞许的目光。 许多时候,阴谋笼罩范围大到一定程度,即便被揭露,也不过提前迎来绝望。 斯巴达的国王,是所有国王中最不像国王的国王。 但是作为斯巴达的男人,哪怕明知绝望,也必然奋勇向前,绝不言败! 假如没有办法在极短时间推翻整座沉甸甸的大山,不若快意恩仇,而后转身迎向扑面而来的海潮! “看来,斯巴达,需要一些激励!” 列奥尼达,盯着柳毅二人,如是说道。 斯泰利奥斯神经质的笑了起来,柳毅,沉默着点了点头。 第四十二章 出征 萧瑟的冷风自北吹来,枯黄的野草随风摇曳。 风吹草低白鹭翔,天青云霭旌旗扬。 三百勇士站在原野,挺着长枪,彰显阳刚。 血红的大袄席卷,一小片赤色浪潮漫过莽原。 国王骄傲的检阅着忠心的卫队,壮士们不吝挺起胸膛。 他们提着盾、持着兵,他们的目光,无所畏惧! 有些人需要勇气,有些斯巴达人,已经失去斯巴达应有的疯狂! 他们,从不缺乏这些为外人鄙夷的酷烈! 热血只有洒将下来,才能浇灌出新的生命!战士,死在沙场,才能终结垂暮遗憾! 柳毅站在三百人中,最前列。 他面对着国王,面对着陪同国王的将军。 他感受着斯巴达式的战意,感受着来自将军无私的赏识! 只有斯巴达人,才会傻到甘心将王位传给外人。 只有斯巴达人,才会对影响亲子继承权柄的男人,报以赞同! 斯巴达有着永不言败、永不妥协的战意,斯巴达有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决心! “恐惧在所难免,但是要坦然接受它,使你变得更强。” “斯巴达人真正的力量在于,那些与你并肩作战的袍泽,你给他们尊敬与荣耀,他们必将同样回报你!” 奥斯托勒夫的记忆碎片开始作祟,无端冒出了曾经幼时国王列奥尼达的教导。 对于奥斯托勒夫而言,列奥尼达亦兄亦父。 柳毅能感觉,在那些苛刻的训练背后,种种破格的箴言,早已经为之铺下走向王位的道路! 也许连王后都不知道,列奥尼达下定“决心”、并不在奥斯托勒夫表露绝对的忠诚后,而是更早! “袍泽、力量!” 柳毅回味着,在这样一个风萧萧兮催人寒的时刻,心中渐渐腾起一片火热。 一蓬属于奥斯托勒夫,再次被他点燃的火焰! 柳毅清楚自己秉性如何,根本不可能完全信任他人。但是奥斯托勒夫可以,而他现在并不排斥! 识海中,无数的意识碎片开始融合,仿佛点点雨滴汇成溪流。 某种充斥心脾的满足感涌现,在他认可奥斯托勒夫对于战友信赖的执念后,始终不曾提高的身体契合度,刹那涨了数个百分点! 柳毅未曾查询个人资料,他只是默默握紧了更有力的拳头! “buff?!” 如是猜测,感受着源自同伴的“力量”,斯巴达不败的奥义,终于开始眷顾于他! 他喜欢,这种在本体身上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感觉。 他庆幸,原来即便主宰,也无法随意抹杀掉一个真实存在! 奥斯托勒夫,并未死去,他就站在这里,与他同在! “我们追随您,陛下!为斯巴达,为自由,奉献生命!” 斯泰利奥斯勃然嘶吼,列奥尼达朝着他颔首示意,某种默契在传递。 国王的目光不可能始终停留在一两人身上,很快他注意到了将军的儿子,阿斯提诺斯。 “他就是你的儿子,还太年轻,未到成家的年龄。” 他如是低声对将军诉说,他当然知道阿斯提诺斯的实力。他可以毫不犹豫让同样年轻的奥斯托勒夫去到战场,哪怕他在他心中有着继承人的地位。但是对于将军、多年的老友,并不希望他为此赌上一切。 “虽然我还有其他人选,但阿斯提诺斯和其他人一样善战。况且他,并不比当年的我们年轻!” 将军如是说着,眸子里透露出自豪,又似乎隐晦点明什么。 国王笑了笑,赞赏了一句,不再多言。 “陛下!” 队伍出发前,席朗和一群议员忽然从远处匆匆赶来,更带着一群披挂整齐的斯巴达士兵,来势汹汹。 斯泰利奥斯眼睛一红,手臂却是被柳毅牢牢握住。 “不是时候!” 柳毅低叱,斯泰利奥斯看向国王,后者面色平静,一派从容,终于不再挣扎。 “吾王!” “神谕已经有了指示,祭祀说我们不能出兵!” “这是法律,斯巴达军队不能出征!” 众议员七嘴八舌,大量斯巴达战士将国王卫队团团围住。当然,在看到列奥尼达和将军后,他们持矛的手明显不稳。 没有就三百战士属于亲卫而非军队这一概念进行辩论,列奥尼达脸色骤然冷了下来,瞪了眼带兵包围自己的军官,那人不禁羞愧的低下头去。 “你们,这是准备造反?!” 将军用力将长矛拄在地上,大步上前,按着剑柄,直面十几位议员,咆哮如同愤怒的雄狮。 显然,议会和神庙的威严,在真正的斯巴达勇士面前,一文不值。 席朗等人连连后退,生怕某个以勇猛著称的家伙,失了理智。 “不!不!我们来只是为了劝阻陛下。” “这些士兵,和我们无关,是来追捕罪犯的!” 议员们连连解释,他们的权威,看起来毫无用处。 列奥尼达同将军对视一眼,就连那个总是板着面孔不苟言笑的男人,都大笑起来。 “哈哈哈!罪犯?” 将军再进一步,议员们已经撞破了包围圈,士兵又哪里敢拦着这群贵人,无奈散开一条通道。 “混帐!我们这里,只有勇士,没有罪犯!” 怒然拔剑,虚指着喝骂。 那些议员们少半吓得腿软,剩下也敢怒不敢言,席朗看着眼前明晃晃的剑尖,更是把阴谋诡计丢到了九霄云外。 士兵们面面相觑,他们本就是接到议会的命令,调查神庙血案。 当然,他们并不清楚神庙遭到了血洗,只以为是某个祭祀出了事。 事件大到一定程度,连高层都不敢随意公布,调查都要束手束脚,否则柳毅如何敢行此恶事! 神权本就和王权对立,神权的威信在于传统和神秘,假如连整个神庙都被人屠了,真神却未有半点表示。 那么,这件事本身对于神庙威信来说,就是严重的打击。 失去神祗赏赐的华衣,单凭传统,可不足以公开审判一位权贵、甚至是国王! 奥斯托勒夫,在斯巴达,本就代表着特权阶层! 席朗显然并不想就此和国王拼个两败俱伤。 第一个发现神庙惨案的他,尤其在波斯金币消失后,首先想到就是控制封锁消息,而后算计着凭借发难自保。 发难的目的不是找出真凶,仅仅展现个人影响力,让对方投鼠忌器。 证据这种东西,摆明车马,也许价值有限,仅凭一堆金币,如何去指证定罪?说不得要被反咬一口。 若是利用某些人的心虚,作为威胁,效果也许更佳。 列奥尼达见到局势渐渐受控,也不想节外生枝。 “那么,假如诸位没有意见,我想带着亲卫,去散散步了。” 在亲卫和散步二词上加重音量,证明并非去打仗。 “至于这些士兵,显然他们找错了地方!” 列奥尼达又冷冷扫了扫领队军官,国王的威严岂容轻易亵渎。 那个男人心虚的看向席朗,后者蹙眉点了点头。 谁能料,复杂的事情简单化处理,带来影响并不简单。 席朗忌惮着不知藏在何处的罪证,未尝不忌惮连夜铲除神庙的男人。 二十神殿护卫可不是二十纸扎,就算在斯巴达战士中,也算得精锐。 政客,最害怕的果然还是刺客,那是他们所不熟悉的黑色领域。 士兵们匆匆退下,撤退比包围更快。 国王的出征异常顺利,冲突发生后,议员们哪里还有心情劝阻。 别了皇后,载着“要么拿着盾、要么躺在盾上被人扛回来”这种特别的告慰,列奥尼达没有留下儿女情长。 席朗冷冷看着三百人离去,不再关心他们去向。也许在他心中,国王和他的卫队已经是一群死人。 以三百去迎战五十万,他想来,未必不是最好的一种结局。 他此刻倒真希望,那个神秘刺客也在亲卫队列,省得他寝食难安。 祭祀们身上的伤口很容易看出端倪,排除故布疑阵,唯一的解释,就是凶手太过猖狂! 猖狂、凶残,柳毅大包大揽! 非但他,纵使奥斯托勒夫本人,不也如此! 奥斯托勒夫的底气,来源于手中的武器,以及对于国王盲目的信任。 柳毅的底气,还要多加上一些,根本性的东西! ... 列奥尼达抚摸着王后为他带上的吊坠,这一去,很可能就是诀别。 斯巴达人把死亡看的很淡,待人对己都是这样。 傍晚,在一座山头上,他们遇到了一群阿卡狄亚人,斯巴达战士眼中的民兵。 对方头领达索斯诧异于列奥尼达麾下兵力稀少,不少阿卡狄亚人开始窃窃私语。 面对这种情况,柳毅连出言嘲讽都懒,奥斯托勒夫的骄傲又一次影响了他。 事实上,每个斯巴达战士,这时都把目光盯向阿卡狄亚民兵身上暴露出的致命破绽,这群农夫铁匠仍在纠结着人数。 “闭嘴!这不是他们的军队!” 达索斯自欺欺人,而后试图将自己摆到和列奥尼达相当的地位。 “我们听说斯巴达人正准备作战,热切希望与你们联军!” 斯泰利奥斯耸了耸肩,小声对柳毅笑道: “联军?和一群农夫。” 柳毅不置可否,心中亦有些不以为然,理智倒清楚,再微小的力量现在都该珍视。 国王毕竟不只是骄傲的战士,他的表情很友善。 “如果你想要一场血战,欢迎加入。” “但你只带这几个兵去抵抗薛西斯?!看来我料错了,我本以为你们的人数至少和我们相当。” 得到确切答复,达索斯非但不喜,反而大惊失色。 “难道不是吗?” 列奥尼达戏言反问,言下之意,达索斯带的“兵”并不多。 而后他指着对面阿卡狄亚士兵,问起了职业。 陶匠、雕刻匠、铁匠... 无需更多措辞,也不用磅礴的呼声惊吓那些民兵。 一行人继续上路,达索斯的加入只是一个引子。 希腊人显然不欢迎薛西斯的侵略。 很快,曼提尼亚、科林斯、塞斯比、底比斯、特吉亚等等城邦援军一一到来。 总计三千多人朝着温泉关挺进,国王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真心的笑意。 翌日清晨,阿斯提诺斯发现了一名尾随者,艰难的在远处山坡上蹒跚。 那是一个畸形斯巴达男人,驼子。 柳毅其实早就注意到他,一路从斯巴达跟到这里。 果然,列奥尼达也如是说着。 也许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刚发现自己的部队被跟踪。 一侧森林里忽然传出了嗦嗦动静。 无需号令,三百人立刻结阵,甲衣碰撞声中,盾立成墙,矛竖若草,刹那形成整体,面向密林,战意冲天! “等等!” 列奥尼达挥手,喝止了战士们轻率的举动。 鬼鬼祟祟的伏兵从森林里走了出来,原来是大量黑劳士、斯巴达人的附属、希洛特奴隶。 “是你们?” 连名字都不称呼,也可能瞬时没有想起。 列奥尼达诧异的盯着“列托夫”和“达森尼尔”,有名的斯巴达战士之耻,此刻希洛特奴隶军首领! “你们来做什么?!” 一旁将军很是不满,这个比奥斯托勒夫更古板的男人,最憎恶的便是怯懦和狡诈。 很遗憾,所谓的斯巴达之耻,这两人光荣的把两样都占齐了。 列托夫表面倔强,骨子里无比怯弱。达森尼尔总喜欢称自己是智者,最狡猾浅薄。 将军此时没有一脚踹过去,已经是看着列奥尼达的面子,不好在国王眼前太野蛮,哪里会给什么好脸色。 身后的联军莫名其妙,斯巴达精锐们轰然大笑。 两人计较整晚,想出以“联军”身份参与温泉关战役的妙招,似乎失了效。 “哈哈!和那些黑劳士混在一起,真是耻辱!” “就是!难怪听说他俩其实有下种人血统!” “女人!翘起屁股爬过来!爷等着~” “嗨~娘子军!” 此起彼伏的讽刺传开,习惯沉默的斯巴达战士,面对“军团开心果”不再沉默。 将军脸色涨红,为在联军阵前丢脸难堪。 “闭嘴!” 将军的威严还是很有效的,嘲讽声很快遏制。 旁人已经如此,当事两人,不知所措后更是勃然大怒。 “哼!发什么呆!既然来了!还不归队!” 将军冷言冷语,身上迸发出浓烈的杀机。 对于麾下骄兵悍将,再过分也就呵斥两声。耻辱二人组,可没这等特殊待遇。 九百奴隶军直接被列奥尼达收走,编入炮灰特遣营。 和计划中截然相反,非但没有做成将军,连小兵都当得憋屈的两位,蹲在角落自怨自艾。 柳毅这时默默关注,倒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现象。 这两人刚刚加入,便发现了远处跟踪队伍的驼子,目露杀机。 联想这俩废物都敢纠结一大群奴隶军,甚至卡在国王最需要援兵的时刻出现。假如不是他们名声太差,切入时机也不对—— 他们,似乎通过一些有趣的渠道,进行着某种并不准确的前瞻! “剧情!” 柳毅心头浮现起如此字眼。 插曲过后,联军开拔。 额外兵力的加入没能带来好运,很快队伍经过一座被人屠杀殆尽的村庄。只有一名儿童躲在水缸,幸存了下来。其他村民统统被钉死在一颗槐树上,场面惨不忍睹。 斯巴达战士们怒火燃烧,援军则士气低落,某种关于妖魔的流言传扬开来。 国王忧虑的看着援军,本来出现的笑意业已散尽。 柳毅比他更早发现,这群乌合之众,不堪大用。 这是一个有着神迹的世界,生产力固然低下,精锐战士和普通人的差距亦极大。 行至温泉关处,算上奴隶,光援军就收拢达五千人左右。 柳毅愕然,这些民兵,阵型松松垮垮,怕还不够三百斯巴达卫队冲杀一个时辰。 “斯巴达三百!” 主宰果然是主宰,柳毅如是想着。 假如把战斗力叠加,并且数据化,考虑地势加成。 三百精锐对战五十万,带来再不是绝望和惨淡,而是惨烈! “看来主宰不会发布必死的任务,也绝对不会让轮回战士愉快!” 柳毅这样想着,忽然听到前面有人惊呼。 “快看,波斯人!” 队伍快速穿过温泉关,站在山崖上,远眺着绵延遮蔽整个海面的舰队。 波斯人显然对于附近海域并不熟悉,晴朗的天空兀然阴沉下来,雷霆交加,倾盆暴雨伴着海啸落下。 援军甚至大部分斯巴达战士俱都欢呼起来,赞美宙斯之名,目睹不少军舰被海浪打翻,无数敌军被海水卷走。 柳毅默默观察,唯独他和列奥尼达不曾沉浸喜悦,忘乎所以。 列奥尼达是国王,清楚知道冷静的重要。 柳毅能够感知自然风暴的威严,并不存在神力干扰! 这只是上天在眷顾希腊,极为有限的眷顾,无关神迹! “五十万,大军!” 目测在海浪中起伏的舰队,远处弥漫着浩瀚无情的威慑。 咸湿的海风吹得几道裸露在外的新生皮肉生疼,i级的重生,不足让较深的伤口,在两天内完全愈合如初。 “九牛一毛。” 柳毅如是低语,可惜沉浸在狂欢中的战友不曾听到。 列奥尼达深深凝视,偶尔瞥向他的目光显得犹豫。 柳毅侧过头去,坚定的神色,示意拒绝。 他不想死,列奥尼达也不希望让他送死。 有些时候,纵使明知以卵击石,也不得不迎难而上! 再说,他并不恐惧! 第四十三章 绞杀 夏沫满心忧虑,颤抖着收拾起桌椅。 从主宰处兑换来的“蝉谍”,这两日勤勤恳恳为她带回许多消息! 除了那个已经出征的男人,可怕的深沉促使她连最简单的监视都不敢。 即便是皇后,日常举动也被一位小小的间谍窥视着。 那个男人、那个令人恐惧的男人,竟然屠尽了神殿祭祀! 凭心而论,不论是旁观者角度的夏沫,还是这具身体原主人,都对神庙没有丝毫好感。 当年,若非王后一力阻挠,她也差点被选上神谕使者。 只要想想会和那些恶心丑陋的东西发生关系,就让人不寒而栗。 这并不代表,她就支持那个男人肆意的行径! 他究竟有着怎样底气,才会无畏改变剧情可能引发的可怕后果。 轮回战士最大的底牌,不正是对于剧情的熟知! 诚然,这种优势不是人人都能具备。可作为独行者的他,又怎会不懂剧情,一举一动定有深意。 所谓剧情,其实是历史既定发展的轨迹。 一个位面发生过的事,往往会以另外一种形式——灵感,在其他位面智慧生物脑海得到投映。 影视、小说、梦境、吟游诗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除却一部分以史实为基础的,其余幻想元素,很少果真只是凭空想象! 某个早被前辈轮回战士认定的观点,世间一切源自平衡,凭空的造物不可能出现,多出来不过是另一层面的减少,看不到源头、仅仅主宰不想让你看清。 轮回空间挑选战士,不以某个位面做基准,任何维度空间都可能发生。 当然,一般信息多元化的世界,更容易挑选出适合的战士。 那类世界选拔出来的精英,非但接受能力更强,本身所具备潜力财富也更多,譬如熟知大部分剧情、譬如富于灵感幻想。 甚至一些位面,未必无人得到关于轮回空间的投映灵感,假如是先就有了如此朦胧概念,纵使晓以广义,不也是无与伦比的优势! 从那种“特殊”位面选拔“人才”,主宰甚至会相应放宽要求—— 终究不合格的很快会淘汰,空间并不介意死亡率更高上一些。 度过第一场轮回,其实已经挨过了最简单也最困难的阶段。 简单在于任务本身,困难则为信息的匮乏。 轮回空间,有着足够多的信息,包括提示下场剧情,以供策划。 连夏沫这种并非擅长推理的人都知道,资深者较新人,除了本体强大是一面优势,掌握海量信息又是另一方面。 她唯一遗憾的,所在轮回小队只剩一人,无前辈引导,很多东西理起来毫无头绪,主宰可不是保姆。 关于队伍,所幸必须经过最初考核,亦就是完成首场任务,才会正式得到加入提示。 否则夏沫很怀疑,自己会否被另外两人白痴新人拖累! 夏沫担心皇后所掌握罪证,假如席朗果真被扳倒,她也得跟着完蛋。 她更不会傻愣愣去投奔议会,轮回空间前辈手札,有关说服或者协助反派的任务是最难做的。 说服还在其次,协助才叫悲催。被定义成反派,泰半属唯利是图的货色。和那种人合作,与虎谋皮都不足形容。为虎作伥的结局,就是沦为勇者讨伐魔王路上最先倒下的喽啰。 夏沫计较着得失,手上动作时停时续,心不在焉。 ... 风雨过后,另一侧山崖,直面着海湾,正好能够看到薛西斯军队登陆的场景。 柳毅、斯泰利奥斯、达索斯、列奥尼达寥寥几人,眺望着海岸上林立的战旗、火把! “我亲眼看到那些战船撞毁在岩石上,这怎么可能?” 又是达索斯这位民兵头子颤声相询,他似乎习惯从语言中寻求安慰。大部分普通人都是这样,本无可厚非。可惜这行径在几位斯巴达勇士眼中,又显得幼稚可笑。 “我们看到的不过是薛西斯军队的一小部分。” 斯泰利奥斯沉声回答,他的表情肃穆,看来也有些吃惊。惊讶、仅此而已。 “不可能打得赢!” 达索斯慌了神智,心惊胆战,自言自语。 寒风在呜咽,海潮涌动泛起层叠的波涛,褶皱好似一匹华丽的深蓝丝绸。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斯泰利奥斯面露欢愉,霁颜悦容。 “你笑什么?!” 达索斯又恐又怒,语气中带着七八分的羞恼。 斯泰利奥斯勾起唇角,略带嘲意,又似无比骄傲的看向达索斯。 “阿卡狄亚人,我可是身经百战,还从没遇到过一个能给我这样的斯巴达人所谓‘壮烈牺牲’的敌人。我只希望,下面那些与我们为敌的波斯联军,能有一个够格的对手!” 说罢,他笑得更是畅快,仿佛可以预见的并非死亡,而是荣耀! 达索斯惊怒更甚,茫然无措。 波斯人整顿着联军,数十万人的营帐,还要算上奴隶苦工,可不是几刻就能建完。 温泉关的天险,是希腊联军最大的依仗。想要将波斯人逼进险关,却必须重修一堵巨石墙,它隔断了马利亚科斯海湾通向温泉关的道路,提前阻挡可能来自侧翼的包围。 佛西斯城邦曾经举国之力修建了这堵石墙,让温泉关成为希腊第一天险。 波斯人这次来势汹汹,几十万军队却未必是小小石墙能够阻挡! 五六千的援军,不过是些强壮的农夫。打仗不行,修墙铺路倒还在行。 温泉关隘,最不缺的就是石头。 柳毅适时却提议,将捕杀波斯人斥候的尸体,一并磊在表面,并割下人头,堆在温泉关前,做成京观! 显然,这很残酷,在援军中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不考虑人道,这亦是**裸对于薛西斯的挑衅,几千人面对波斯联军本就战战兢兢,哪里还敢试图张牙舞爪。 可惜反对的声音在三百勇士的热烈欢呼中如此微不足道,斯巴达式的战意,促使这残忍的提议,很快受到所有战士拥护。 列奥尼达见援军人心不稳,直接把这群乌合之众调遣温泉关内,只留下本部等待着将临的战事! 预料中的惨烈厮杀未曾到来,薛西斯高傲的使者,又一次挥舞着鞭子驾临! 这个男人,自恃甚高,总觉得目光所向,群雄便要束手。 一如他三番两次派遣使者,却总挑选自高自大的家伙,半点不懂得审时度势。 海水哗哗撞击着山崖,皮鞭啪啪抽打着奴隶。 使者本身不把人当人看,待见到纯粹由头颅筑起残酷的京观,那一双双瞪大了的眼睛,蝇虫嗡嗡盘旋,也不禁愤怒怵惧! 巨石墙前,斯巴达战士们垒完尸体,正待收工。 波斯使者又一次见到了富含斯巴达特色、纯粹出于某个人恶趣味想法的建筑,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列奥尼达是文明的,尚肯听缓过气来的使者,喋喋不休炫耀着联军兵力,做出种种威胁。 柳毅直接和斯泰利奥斯换了个眼色,根本还在波斯使者始料不及的情况下,越众而出,对着使团护卫就是一阵砍杀! 波斯人的第二波团,不曾全军覆没,最少猪猡般的使臣留下一手一耳后,斯巴达人允许他跪着爬回去传话。 血腥残忍的手段,彻底激怒了薛西斯。 自命众神之神、万王之王的他,直接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 居高临下,站在山崖,列奥尼达最后确认着波斯联军动向。 他的身边是将军,以及柳毅。 “将军,有人找到可以绕道身后的小径吗?” 坚固的石墙足矣抵挡来自侧翼的进攻,表面上波斯人似乎只剩强攻温泉关一途,列奥尼达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将军肯定的答复,每个希腊人对于温泉关都有足够的了解。 这时柳毅耳根动了动,他保留了许多有别斯巴达传统的习惯。 如芒的目光遽然刺破拐角黑暗。 将军和国王同时发现了异常,低喝:“出来!” “不!陛下,不!我没有恶意,请别误会。” 一个驼背畸形斯巴达男人缓缓从黑暗中走出,他以矛拄地,似乎这样才能保持平衡。 “陛下,确实有条小径,就在西边山脊过去一点,是条牧羊古道,波斯人可以用它来包抄我们!” 废物带来未必总是废话,这是一条很有用的消息,可惜将军对畸形儿很是歧视,根本无视了他的善意。 列奥尼达喝止了他无理敌视的行为,考虑到这个男人的情绪,示意暂且退下。 柳毅倒是对驼子很有些兴趣,毕竟能让轮回战士另眼相看,显然这个驼子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无用! 将军离开后,驼子恳求着国王,提出加入军队的要求。 原来他的父亲也是一名军人,但为了保住他,当了逃兵。 刚出生的斯巴达婴儿,凡有畸形缺陷,都会被无情的抛弃,斯巴达不需要废物,除了神庙里那群蛀虫。 柳毅当然不会去同情什么,他的良知还没泛滥到那种程度,假如有的话。 毫无疑问,即便驼子当场演练了过人的矛术、突刺,国王依然客气的拒绝了他。 短促的音爆证明他比大多数民兵要强得多,敏捷的缺陷却不会就此被掩盖,无情的事实是,他甚至连盾都举不好,别说什么列阵。 柳毅眼睁睁看着驼子目光中某种明亮的东西渐变黯淡,仿佛随着国王委婉的谢绝,支撑他一路至此的信念都崩塌。 灵魂被抽走的感觉,柳毅没有试过,但不难想象。 崇敬和恭顺默化成悲哀,几十年屈辱很容易酝酿出对于整个世界不公的仇恨。 山崖下,军团之耻正在将军耳边窃窃私语,那个固执的男人,颔首竟仿佛有所赞同。 柳毅约莫猜到了轮回战士对于驼子忌惮的理由,毕竟他掌握如此大的秘密,而列奥尼达,这时看来却显得“心慈手软”。 柳毅默默望着黑化的驼子,心中原本对于某个词眼的顾虑,变成厌恶。 “剧情?呵!去他妈的!” 假如所有的意外都被注定,那么他所经历,又算什么! “艾菲亚提,我很抱歉,如果你真想帮忙的话,清理战场阵亡的将士吧,照顾伤兵,给他们拿水。” 随着国王最后的慷慨,驼子无力嘶吼,绝望愈盛。 “一个绝望的男人。” 柳毅如是思量,就在国王转身前,他忽然提出了不同意见。 “陛下,也许,艾菲亚提未必不能在战斗中成为助力!”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番话究竟存着多少同情,多少功利。 或许,更多是对于“剧情”、“命运”,无声的讽刺和呐喊。 国王止住了去意,艾菲亚提黯然绝望、充斥着痛苦憎恨的眼神,遽然点亮。 这一刻的柳毅,在他眼中,比他最尊敬的父亲、最崇拜的国王,更加高大。 “哦?” 列奥尼达显然并不会为了情面,放弃原则。 他同情艾菲亚提,假如是平日,未尝不会破例。现在,手中只剩三百勇士最后的底牌,他却不能稍有犹豫! 在艾菲亚提恳求、祈求、企盼的目光中,柳毅笑了。 “陛下,您忘了,我们可不止一支军队!” 艾菲亚提最终留了下来,被任命率领炮灰军团。 驼子不是傻子,面对几乎送死的任务,他犹豫了,柳毅却只用一句话堵住了他的退路。 “如果,你害怕死亡,并不打算用生命捍卫你父亲曾经失去的荣耀。那么,哨兵的任务也该适合你。” 越是被人鄙夷、越是有着深入骨髓的倔强。 这道理在军团耻辱身上行不通,所幸艾菲亚提偏激则矣,尽是先天缺憾带来,诚如他所言,还有一颗火热的心。 至于将军的反对,柳毅更是轻松说服。 “我一直以为,只要留着斯巴达人的血,受过斯巴达式的教育,哪怕是一头猪,也比下种人高贵!” 违心的种族言论,将军这个古板的男人,听着却是无比悦耳。 艾菲亚提在他眼中是个怪物、废人,黑劳士则连人都不算。 这种决定,换个角度,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糟糕。 援军当然有歧视驼子的资格,即便他们中大部分战斗力连这个畸形都不如。 黑劳士奴隶军,却没有任何反对的权利。 三百勇士只把这任命当成一个笑话,在他们眼里,不论是援军、黑劳士、还是驼子,都是笑话。笑话怎样去编排,又有什么区别。 唯一不爽的只有军团之耻二人组,他们终究认为,手中有兵,才好说话! 被国王夺走军权,无可厚非,被个残废夺走—— 他们又一次将嫉恨的目光投向柳毅,其中一人更是摩拳擦掌。 柳毅只是坦然一笑,用看向死人的眼神回应着他们! 佛西斯人被派去驻守古羊道,奴隶军和其他援军则埋伏在树林里。 斯巴达人刚刚列好阵势,三百勇者堵住关口。 大地忽然震动起来,碎石从高处山崖落下。 少部分斯巴达战士惊呼“地震”,柳毅和队前数人,齐齐笑出了声! 疯狂的欢愉! 战争,正式打响! ... 没有经历过万人以上规模的战争,永远无法体会铁血激荡的绝望。 个人力量造成的影响,在战场上无限缩小。面对滚滚而来的钢铁洪流,除非拥有十倍优势的实力,否则什么武功都是笑话。 柳毅目光坚毅,握紧了长矛,挺盾而立,心却在颤抖! 死亡!死亡!死亡! 所能感知到一切,除了混乱疯狂的杀机,便是死亡念头的绝望! 他的身躯在颤抖,坚韧不拔的品质不会在这时被打破,但大地在颤动! 他身边的战友们肃穆着面孔,看着已逼近百步,遮蔽大地、无穷无尽的敌军! 列奥尼达坚定无比,斯泰利奥斯异常兴奋。将军冷酷的面具下藏着热血在沸腾,他的儿子,则和此刻的柳毅,一样有些紧张。 他们尚且如此,身后斯巴达战士,少半更流露出破釜沉舟的意念。 至于队末耻辱二人组,他们本就被排在阵势之外,左右都缺少战友庇护。 某个平日里自命勇武的家伙,两腿有节奏的打着颤。 “举盾!” “吼!” 国王的命令,战士们低吼。 无人大声咆哮着壮胆,矛盾交互撞击后,是冲天战意的余韵! 三百人列在谷口,严正以待,面对着数十倍于己的敌军,只有诀别,没有依恋! 波斯联军停在八十步外,骑马的将军出阵大喊,做着最后的劝降。 可笑的米堤亚人和色雷斯人,假如语言有用,还要战争干什么。 无人回应他! 柳毅目测着距离,拔出了短剑,瞅着显眼的目标,用力掷出去! “卟”的一声,肃杀的阵前,波斯军官付出了轻视斯巴达人的代价。 倒下的尸体比战斗的号角更加有用。 手底见了血,柳毅忽然感觉心头一片火热,把什么犹豫和顾虑都烧成灰烬! “杀!杀!杀!” 也不知是奥斯托勒夫残留下战斗的意志,还是本身杀戮之心被唤醒,柳毅深深吸了口气,仿佛能嗅到随风而来的甘甜血腥! “波斯人!” 阵列最前排中央的国王,忽然怒吼出声: “想要,自己来拿!” **裸的打脸,在行军号令响同时,愤怒的波斯杂牌军乱哄哄发起了冲锋! 柳毅听到身后传来粗重的喘息,真个应了他先前的戏谑。 “假如人数够多,就算一群猪也能把斯巴达踏平!” 多!真的很多!无边无际!无穷无尽!多到看不见丁点希望! 柳毅竖盾蹲跪,完全忘了一身宝贵的战斗技艺。 他只是这面盾墙的一部分,庞大机械内微不足道的一个零件。 他闭上了眼睛,复而睁开,平静如潭! 轰隆! 两股钢铁的洪流碰撞在一起,步兵和步兵的交锋,同样摩擦出剧烈的火花。 盾牌顶着盾牌,长矛在胡乱挥刺。 柳毅只觉一股大力袭来,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杂兵杂鱼,而是史前的巨人。 哐当! 铠甲撞上了身后战友盾牌,柳毅一时为之目眩。 三倍于常人的力量,在这种场合哪里够用,柳毅低吼着一矛刺出! 噗!嗤! 二十年的苦功只为今朝,锐利的锋芒至少扎透三人! 拔!刺!拔!刺! 而后前进! 每个勇士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单调的动作,枯燥、乏味,毫无技艺可言。 三百人的力量汇作一股,在钢铁骇浪的冲击下砥柱中流! 他们成功了!他们真的挡住了! 柳毅忘了精通的刀法,忘了在收矛时旋舞枪花,好看亦富杀伤。 他只是和旁人一样,以尽量快的速度直线杀死更多敌人,不抢功、不炫耀。 军团之耻早就成了尾巴,离队远远躲到峡谷中去。 柳毅无暇舔舐手臂上的伤口,那是自以为是施展精妙战斗技艺的结果。当然,半月轮斩清空出的空白地带,即便很快被人填满,的确振奋了周围的战友! 三百人斯巴达卫队就像一座屠宰工厂,一台移动绞肉机,不停收割着生命! 突进!突进!突进! 破敌!破敌!破敌!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最大的妙处便在于鲜血淋漓的残酷。 当血水浸渍到阵型中央,血透重衣,柳毅终于看到眼前无穷无尽的敌人,流露出人性化的一面! 他们恐惧了! 第四十四章 荫凉 战术?没有战术! 技巧?这就是技巧! 火攻?水攻?土攻?毒攻? 当三百面对五十万,什么阴谋诡计都成了笑话。 那是大势、是阳谋! 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兵法有云~ 兵法有云~ 兵法未云,千倍之敌,如何能破。 少则逃,且逃且战,游击之。 逃无可逃,亦复何如? 固守坚,不辞亡,死志早立,末路敢当! 背水而战兮,舟釜俱裂。 胜利来的那么突兀,散兵游勇冲的快,逃得更快。 国王一声号令,阵型应声而变,由防御转为进攻。 列奥尼达一马当先,杀将上前。 柳毅、将军、斯泰利奥斯、阿斯提诺斯、狄琉斯数人组成一个箭头,疯狂的朝着敌阵中军挺进! 波斯人在败退,前排战士辛勤收割着生命,后列同样不辞劳苦补刀! “不要俘虏!”“绝不留情!” 列奥尼达和将军双双下着命令,谁又不是在那么做呢? 重围杀透,天日再现。 柳毅身披数创,前排其他勇士更是重伤逾半! 波斯人只有自己,而他们有着战友。 波斯人畏惧皮鞭,而他们谨守信念! 战力和战意根本是两种极端,首轮破敌更无一阵亡,不得不说,奇迹已经出现! 但是躲在后方观战的两名新手轮回战士,早就吓得脸色惨白! “怎么,怎么会重伤那么多!” 一人问道。 “我,我怎么知道!” 另一人恼羞成怒。 按照剧情,初战应该是一场完胜。 事实上,这毕竟是三百人和一万人对垒! 再精锐的战士,也还是人! 斯巴达战士们战意高昂,“知情”的轮回者,生出了绝望! 剧情,见鬼的剧情! 假如剧情有用,假如现实只是一幕幕编排好的剧本,还要时间流逝做什么! “吼!吼!吼!” 随着野兽般的嘶吼,后排精力更甚的战士,替换了前排精疲力竭的伤员。 重新组成的防御阵型,缓缓朝着关口掩去。 号角声响起,愤怒的薛西斯看来已经顾不得残兵性命。 遮天蔽日的箭雨忽然从远处袭来,几万箭齐发,究竟是怎样的场景? 天,黑了! “掩蔽!” 将军大声喝令,柳毅和其他斯巴达战士一并举起盾牌。 他已经是第二次遇到这等攻势,区别仅仅前一番箭力更强,这一回,密度却明显过郁! 自然箭矢抛射落下的威力,当然比不得超一流高手内力激发。 可是面对泼天而落的袭击,绵绵不绝的尖啸,柳毅竟忘了如何去从容! ... 精芒、血雾、撕裂心脾的痛楚。 目睹着从天而降的冷箭穿透胸膛。 黑暗伴随着冰冷来袭。 箭是从左面透进阵的,他的左手是斯泰利奥斯。 他看到斯泰利奥斯脸上定格着笑,某种名为惊慌懊恼的情绪在流露! 他在懊恼什么,慌什么? 柳毅不清楚,叮叮咚咚的音乐还在周围不停演奏,可惜他再也听不出美好。 本来,他岂非该听不到? ... 勃然惊醒,柳毅骇然盯着左面的天空。 箭雨如潮压来,早一波箭矢甚至已经扎透了盾面。 左手斯泰利奥斯大笑着,立刻惹来一些神经紧绷的斯巴达战士不满。 “你在笑什么!?” 斯泰利奥斯并未停止笑声,反倒更加肆意—— “忍不住想说,在荫凉下作战!” “哈哈哈哈哈~!” 斯巴达式秀逗的想法,立刻把其他人都逗乐。 他们仿佛不是在躲避箭雨,而是悠闲的乘凉。 柳毅忽然感到一阵怵惧,目光再度瞥向左上! 万千箭簇如出一辙,那特别的铁杆,是如此醒目! ... 卧倒! 他只一闪,铁箭呼啸着从盾面上擦过,火星四溅,有惊无险! 看向左边,依是斯泰利奥斯笑容定格后惊愕的目光。 牵一发全身动,他一动作,三百人结成的防御阵势立即告破! 此起彼伏的惨叫,整排勇士次第在箭雨中哀嚎! 第一个倒在血泊里,不解凝望着他的,正是右侧本被他掩护住的列奥尼达! ... 画面又是一闪,声音重新和场景嵌合,斯泰利奥斯的笑声仍在持续。 那箭未落,业已降下一半,遇险只是秒秒钟的事情! 柳毅默然看向列奥尼达,后者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在他的回忆里、属于奥斯托勒夫的前半生,这种神情,旁人的赞许,从未欠缺。 那真是一个载满荣耀和光辉的男人。 柳毅想着,欲闪避,心头却没来由闪过列奥尼达反复的教诲、不属于他的指导。 “战场上,你的力量,来源于袍泽,相信他们!” 柳毅的心在颤抖,死亡的阴霾完全蒙蔽的感知,那种危险临门的味道,坚韧如他,都不堪承载。 闭上眼睛,他只是稍稍扭了扭僵硬的身体,下意识挪开致命位置。 他,等待着冰冷刺破肺腑,选择了信任。 这种决断,在他的本体,是不敢想象的。 斯泰利奥斯却感觉到老友的异常,带着微笑,看向他先前注视的方向。 ... “卟!” 闷响声传入耳中,预料中的痛楚不曾到来,柳毅讶然睁开眼睛。 明晃晃的箭尖直指心脏,他分明记得,自己挪开了致命处! 鲜血一滴滴沿着刃脊滑落,抬头望去,却不是一条有力的臂膀,挡住了致命的冷箭! 卡在血肉中的铁箭,是如此刺眼。 柳毅没有感动的哭泣,他只是漠然盯着斯泰利奥斯,问道:“为什么!”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你应该相信我,不是吗?为什么不说。” 斯泰利奥斯依旧在笑,仿佛右臂受到贯穿性伤势的,根本不是他。 柳毅终是霁颜,显得无比愉快。 感受着所谓箭雨中荫凉的意味,闲庭兴步般的战役。 无关艺术,那便是艺术,敞开胸怀,坦然面对死亡。 战争之艺! “因为,我相信你。” 柳毅的回答,毫不犹豫。 ... 相信,这是一个多么遥远的词汇,也许在他秉承理智的本体身上,永远不会出现,不论过去,还是将来。 这相信不属于他,只属于奥斯托勒夫。 当他彻底取代奥斯托勒夫,继承那个男人原本拥有的一切,而不只是躯壳。 也一并承载了偶尔热血的风险! 这一次,奥斯托勒夫证明,那是对的! “奥斯托勒夫·斯巴达。” 柳毅默念着这个名字,承认他此刻便是奥斯托勒夫,而非夺舍者柳毅。 也许主宰这样做的目的,不仅仅为了节约能量,或者顾虑位面意志干涉。 至少就个人来说,来此数日,他便感受到了许多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毫无理由的勇气,毫无理由的信任,毫无理由的关心,毫无理由的热情。 这些,也许才应该是属于“情绪”的本来面目,而非平添许多复杂后的彩绘。 柳毅注定不可能从灵魂层面拥有它们,一如最契合自身的本体,天性冷漠。 这不表示,他不能为之感到美好,为之去体会。 那箭,也不晓是否主宰干涉后对他的考验,若不是鬼使神差蹒跚前驱,往左往右都是绝路。 箭雨的威胁在暗藏的杀机过去后,再不能蒙蔽他的感知。 固然远处磅礴如山的威压摧顶而来,他举着盾,直面无虞。 雨停了,未见彩虹,骄阳躲在偶然路过的层云背后。 斯巴达勇士们跑回阵地,迎接着新一波的战事! 高昂的斗志,随着荫凉过去彻底被激发出来。 连柳毅都觉着热血沸腾,再不想去计较得失。 理智又冷冷告诉他,三百战士,终归只剩下两百八十余! 减员并非由于死亡,十几位重伤近乎致残的战友,终究不得不退下一线。 斯巴达之耻在其他人了然鄙夷的目光中,被国王赋予照顾伤员的新使命。 当然,那两个眼神闪烁的家伙,在柳毅想来,已经打上死尸的标签。 如果他们的价值只是九百奴隶,虽然很让他失望,未免节外生枝,早死早安心,倒不需纠结。 愤怒的薛西斯在第二波攻势之初就派上骑兵,看来几千人的战损、万人大规模溃败,哪怕不至于伤筋动骨,也让他老脸放不下来。 斯泰利奥斯固执的留在第一线,列奥尼达和柳毅并肩成为阻挡骑兵的矛头! 柳毅这时很想透漏一些关于鱼鳞阵的概念,当目睹勇士们眼中的狂热,终究放弃了临阵练兵的打算! 他富有理论知识,真上到战场,还是乖乖听指挥的好。 磅礴的黄沙弥漫,将近三千骑兵的冲锋,带来比先前更可怕的声势。 柳毅急促喘一阵,随即躬着背,如同一张拉开的弓,彻底绷劲身子,精神却完全松弛下来。 他就像一匹正待捕猎的凶狼,目溢寒光! 隆!隆!隆! 铁蹄如同擂鼓般敲打着地面,兵员不见得比他之前麾下喽啰精壮,发起冲锋后带来的撞击力终归不是一般人能抵挡! 这次的部队明显要比先前精良许多,里头甚至有波斯本部的痕迹。 哷~ 马鸣入耳,当先百人已经接近。 列奥尼达一声怒喝,挺矛刺死一人! 柳毅双眸精光一闪,举盾格挡,跃身扑击! 斩马腿,刺骑兵,斯巴达人自有一套应付骑兵的办法。 鲜血在矛尖飞扬,温热湿润的感觉让冷硬的披风又热乎起来! 三百斯巴达如同一支三棱箭头,彻底打乱了骑兵队形,杀伤生力部队。 从两旁溜过的漏网之鱼,哪里止得住冲势,一股脑扎入险恶的温泉关中! 关内自有援军把手,森林中伏击的士兵也转到阵列后方。 假如前后两厢夹击尚不能消灭早已丧失斗志的散骑,希腊当有今日之亡! 援军并没让列奥尼达太过失望,虽然事后清点,在他看来依旧有许多不必要的伤亡,终归不负所托! 斯巴达的战士顽强如钢,但是他们太少、太少了! 一日的厮杀,直到晌午,波斯人才开始偃旗造饭。 三千人的骑兵不过是开胃小菜,其后紧随着近万人的奴隶军又狠狠同斯巴达战士打了场硬仗。 皮鞭和死亡的威胁让那群奴隶甚至比波斯属国联军更加悍不畏死。 直到尸体堆积成一座小山,足有人高,他们才开始溃散。 胜利过后欢呼的人并不多,满目狼藉血腥和尸臭混合在一起,若不是海风不停刮来,这地方几天内就会产生瘟疫。 斯巴达战士终于出现了阵亡,联军的长枪和骑兵的铁蹄没能让勇士倒下,最外围某个精疲力竭的勇士,竟然不慎被奴隶割去头颅! 两百九十九人幸存,四十七人重伤,包括国王在内,人人带着轻伤。 柳毅默默包扎着伤口,联军开始清理起关隘前的尸体,直接堆在路上,形成一座小山。 毫无疑问,这在形成震慑的同时,有效阻止了敌军骑兵发起冲锋! 对于步兵来说,骑兵永远是最大的威胁。 不过付出区区一人的代价,一个上午,斩首过万。 这种战绩,柳毅甚至不知该说是斯巴达人太强,还是敌人太弱。 但他的理智,却让火热的心渐渐冰冷下来。无需去看另外两名轮回菜鸟绝望的神色,亦能感受死亡沉重的压迫。 普通斯巴达勇士,可没听说哪个有他这般强悍的恢复力! “三天?三天!” 柳毅自语着,默默忖度,百分之九十九以上死亡率的含义! 这是一次以战争为主的任务,不论是由于天国系统干涉、还是他本身实力强悍,无疑获得了一个较为令人满意的身份。 这些,其实主宰根本就不在意。 他只要把你逼上战场,只要让你乖乖去进行任务,就已经给出了最大的考验! 柳毅不晓得,这场在某些位面历史上著名的战役,结局是斯巴达勇士们壮烈的覆没! 而他,甚至还背负着令人难以抉择的任务二! ... “偷营?” “不行。” 几位斯巴达战士高层,加上一些联军领袖,围坐在温泉关下匆匆召开着会议。 显然,他们同样看到了全军覆没的未来。 如果说斯巴达战士尚能勇于面对这种结果,包括柳毅在内,所思所虑尽是将这些波斯人阻挡的更久。那么其他希腊城邦的友军,必须寄期一道名为希望的曙光。 柳毅否决了将军脑残的意见,那个男人长于攻坚,战斗技艺也是一流,要论奇袭计谋,根本就是末流。当然,整个斯巴达,就算那群狡诈的议员,都没几个懂什么叫谋战! .“要不,试试投毒?” 某个城邦首领提议,不少人眼前一亮,柳毅不置可否。 总是否定别人,很容易引起公愤。 “这主意,倒未必不可行。” 柳毅如是说着,沉稳的声音,不知何时让他成为这次参谋会议的主角,所幸一切得到了国王的默许。 那人沾沾自喜,友好的朝着柳毅颔首。 柳毅抬头眺向笔直的绝壁,认真道:“那么,大家一共可以凑齐几份毒药,我知道底比斯以炼金闻名。” 诸城邦首领一下愣住,他们要面对可不是几千几万人,而是几十万人,这还没考虑如何投毒的问题。 列奥尼达也看出,在场除了柳毅,其余实在算不得高明。 希腊不是没有善于谋战的将领,真正的战略高手,谁又会这时跑来送死? 目前聚集在温泉关的,显然更多是热血多过脑髓的壮士。 “也许,我们更应该部署好接下来的防线,奇迹不会眷顾没有准备的人。” 国王如是说着,散了会议。 等到所有人都离去,他又和柳毅走到一起。 “有办法?” 看着沉默而充满战意的儿郎们,列奥尼达微笑打着招呼,仍是不愿意放弃最后的侥幸。 在他的印象里,奥斯托勒夫沉默寡言,但每每所语,必有中的。 他觉得那应该是一种沉稳,大智慧,是以一直对这位堂弟期许颇高。 “有!” 柳毅心中哀叹,二人走到了崖畔,这里空气更好,直面大海,甚至能远眺窥见薛西斯一望无际的军营。 “怎么说?!” 列奥尼达眼睛一亮,能活,谁想死,牺牲并非自绝。 柳毅低头思忖了片刻,这才认真凝视着列奥尼达,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刺杀!” 波斯人和斯巴达人不同,斯巴达是一个民族荣誉感极强的整体,而波斯则是一个庞大的帝国,此来更多联军。 假如列奥尼达死在波斯人手里,毫无疑问,必然激起整个斯巴达的愤慨,很可能引发全民动员参战。 联军则不然,一旦首脑死亡,只要顶住第一波疯狂的报复,接下来便可坐看分崩离析! 换个角度,大国的政治,往往也要比小国复杂得多。 活着的薛西斯是万王之王,镇压在所有人头上的一座大山,他死了,那就屁都不是。 按照柳毅本心,并不想利用战争外的手段完成任务,冥冥中总觉着那会引起不可测的变数。 谁料薛西斯果真和个疯子一样,远道而来,也不休整,登陆便是几万几万人的投入强攻,分毫不把麾下士兵性命当回事。 如此不讲战术、不懂战略,假如不是碍于敌我目前兵力差距过大,只要给予三成敌方军队,他这位不擅长打仗的山野刁民,也敢迎头痛击之。 他的敌人,似乎除了威严,一无所有。 对于目前的局势,这种庸帅、昏暴之君,却更可怕。 柳毅难以断定,倘若己方真个坚守三天,那厮会不会抽疯,直接把所有军队压上,平推过来。 毫无疑问,这种比车轮战更耗兵力的做法,甚至会引起人心涣散。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口,也并不是真让三百人堵住,就能顶住任何冲击。 到那时,他就真个回天乏术了! (ps:星期天又过去了,可惜参加了一场预料之外的婚礼,没能兑现加更的承诺,有些遗憾,只能继续努力了。) 第四十五章 神子 “刺杀?” 列奥尼达回味着,腥咸的海风令人精神一爽,有别于斯巴达传统的提议,他不得不好好斟酌! “他死,或者我们死。” 柳毅语气坚定,这一瞬,他甚至生出,即便列奥尼达反对,也要孤身尝试一番的计较。 他从未见过薛西斯,更不晓知情者、史官对他的评价。 通过寥寥侧面接触,已充分感觉,那是个狂妄、自大、无理、反复无常、好大喜功的男人。 甚至可以预见,在军队受到前所未有的阻挠后,彼狂徒说不得敢白龙鱼服,轻涉险地招降列奥尼达,以示自己的权威。 那种男人,是不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开始生出赏识这类情绪的,他试图招降,只怕更多也并非考虑战损、或者战略层面,而是一种自负、自大、自满的情绪作祟! 甚至,柳毅觉着,他只是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在这道小小的关隘上,令得预期中摧枯拉希征服希腊的脚步稍停! 他并不怕消耗,不在乎军团会死伤多少,他在意的是时间,后人对于这次战役的评价! 他需要一场显赫的大胜,而非早已握在手中的胜利! 那个男人,所有针对他,从战术、战略层面进行的考虑,都是徒劳! “对付疯子,只能用疯子的办法才最有效。撒泼?一刀了事!” 列奥尼达沉默着,显得很犹豫。 他是一个合格的勇士,一位不错的国王,但绝不是什么野心蓬勃的大帝,缺少枭雄决断的气魄。 “不,假如那样,斯巴达很可能被战火摧毁。” 列奥尼达拒绝,下了一个愚蠢的决定。 这个决定背后有几分顾虑、几分坚持、几分莫名、几分彷徨,柳毅看不透,却笑了。 “好!” 他答应下来,只是内心深处,杀意比方才更坚定! 列奥尼达的犹豫,正是理智和信念的冲突! 害怕激怒敌人,不过可笑的借口,斯巴达人怎会畏惧战争。 支持或反对的理由都深藏在心中,各占一半。 那么,最后主导决断的,究竟是忽左忽右的命运,或者—— 冥冥的干涉! 柳毅觉得,自己把握到了某个关键!破局的关键! ... 自从降临此地、任务开始,柳毅便有种深陷泥潭的错觉,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又找不到出路。 感知遭到压制、五官失去犀利、赖以生存的手段泰半难施、最大的两张底牌——雷诀和系统,成了泡影。 他一直表现的毫不在乎,试图从心底让自己相信,并不在意本身失去了多少。 这很简单,哪有外人想象的复杂,反复回味所得,便足矣暂时遗忘所失。 可事情,真是这样? 客观存在并不会因为主观心态就发生改变,振奋精神,能够影响最多还是个体。 他刺激其他轮回战士,未尝不是试探,企图通过他们的“失控”,来触发更多的线索。 他屠杀神庙祭祀,表面快意恩仇,奥斯托勒夫也许会那么冲动,此刻的勇士心底可藏着一头冰冷的魔鬼! 忌惮主宰,他没有让自然进程发生太多改变,他不清楚剧情,也晓得命运的洪流。 他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高高在上,偶尔倏然动作,闪电般撩起野火,终究一无所获。 面对明显的罪证、波斯金币,他的心头无触,千思万想终放弃提前揭牌的打算。 面对一次理所当然遭到的拒绝,他又仿佛抓住了什么,那是略低于“预知”、又显然高于“感知”的“识破”! 再完美的圆,无法破解的大势,一样存在薄弱环节,只看能否发现! 反复出现的天赋,迹象太过明显,别说零,就算主宰那种层面的存在断言,他也更相信自己。 “感知”,体察他人朦胧念头,暂时不清楚是否有升阶空间。 “预知”,每每遇到避不开的致命威胁,脑海都会出现清晰的预示画面。也许一些凝重的杀机,也会有简单的告示,可惜太过模糊。 那么,两者之间,就不能存在别的? 他现在踏入了一个局,一场命运弄人下的战争,主宰稍加撩拨,于是有了他。 这局很可怕,从根本就是死局,许多明显的生路,不过是一道道通往死亡捷径的岔口。 天真的想法可以有,但不能草率付诸现实。 九成九的死亡率,建立在标准奖励的基础上。 左右命运的洪流,必然能得到更多的奖励,乍看似乎并不和主宰支持的行为背道,毕竟它本身行径就是在破坏命运。 多出的奖励,假使主宰默认支持,多余的危险又在哪里? 位面意志! 也许,那是一种比主宰更可怕的东西! 九成九死亡率的基础上,担着百分之九十九误闯禁区的风险,去寻找破坏命运节点的唯一痕迹。 一旦获得百分之一的侥幸,找到了关键,推开门户,他要面对困难反而看来更多。 负草游曳浅滩,路渐行渐远,草越来越重。 可他不得不如此去做,因为正常模式根本没有活路! 到这时,他有些懂了,战争任务的关键,在于对战争本身的熟悉。他最初的思路并无错,最简单破局的方式,便是从任务本身出发。 正统生路应该是固守,利用完美的战术操控,连几千蝼蚁般的杂兵都要利用,无所不用其极,坚守三天—— 这生机,显然是留给战术大师的! 九成九的标准死亡率下,一切苛刻都不再苛刻! 况且他幸运的洞察到第二条生路,甚至可以说窥见命运某个能够被破坏的节点,多半属于主宰留给战职者的希望! 暗杀! ... 柳毅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知道那么多,仿佛只是一个念头划过,海量的讯息立刻从灵魂深处涌现。 什么命运、什么节点、什么主宰、什么位面意志。 仿佛他根本就清楚那些,了解甚至熟悉,只在合适的时机,通过适合的诱因,觉醒被尘封的记忆! 柳毅有些恍惚,就在他忖度识破主宰的用意时,这些念头又如潮水退去,消失的一干二净! 然而,他已经明悟! 面对危机,不屈不挠的迎刃而上。 面对绝望,理所当然要破釜沉舟。 两种情况,两种决断,彰显了勇气,又载满不同的寓意,并不矛盾。 “终究,还是对规则了解的太少。” 柳毅摇了摇头,列奥尼达已经离开,他独自眺望远处的礁石,时而屹立,时而被海潮淹没。 无暇惋惜是否果真忽略了一些线索,比如更多的破局关键。 推测在没有付诸行动前,谁能判断是否虚妄。也许某个他以为玩笑的念头,恰更容易去实现。 一场恢宏惨烈的战争,阴霾蔽日,看不到太多曦光。 另一面,斯巴达城,同样笼罩着愁云惨淡,沉闷压抑的气氛挥之不去。 斯巴达,总督府内。 午时,心神不宁的王后迎来了一位新的客人,某皇党议员。 说是皇党,实际都是利益使然,政治家又能付出多少忠心。 窃窃私语声低不可闻,两人的表情却是做不得假。 简单的交谈,王后要求显然不多,只希望能在议会进行一次公开演讲。席朗善于利用这种手段,并不代表那是他的专利。 来人迟疑了片刻,最终点头应承下。 夏沫这次并未利用蝉谍,她本就在隔壁打扫,恰逢其会,便悄悄旁听。 斯巴达人对于这方面警惕性不高,又或者压低音量本就代表着警觉,谁料身边都有异心者。 听到两人直指扳倒席朗的目的,夏沫惊出了一声冷汗。 胆战心惧着那女人会抛出最重的筹码,所幸王后对罪证只字未提。 在斯巴达,一个如王后这般美丽的女人,最大的财富无疑是自己。 熟知剧情的夏沫,清楚她会为此付出什么,心下偶尔亦会同情惋惜。 这时却又宁可惋惜成真,恨透了那个男人把更重的砝码抛到王后手上! 他明知道她的任务! 这种手段,分明就是让本来平衡的两方势力悄然倾斜,她还怎么去浑水摸鱼! 同一时间,席朗正在一大群议员面前,慷慨陈词。 其中有些受了他好处的,更是适时高声喝彩。 两方暗里较劲的人马都不知道,斯巴达城外东面驻所,某位同样有着“将军”称号的男子,凯勒森,彷徨的盯着桌面。 桌子上摆放着三样东西,一柄长矛,一箱黄金,以及一袋波斯金币。 回想着前夜奥斯托勒夫和斯泰利奥斯联袂而来,那个在军中有着极高呼声的男人,曾以年龄尚少拒绝陛下赐予将军身份的勇士,他众多朋友里最特殊、最孤僻的一个,那样冷漠着对他说了一番话。 他初时不信,可那人直接倒下了一堆金币。 他还是不信,可当连夜赶到神殿后,入目尽是震撼。 谁又没有圈子呢,凯勒森有,奥斯托勒夫当然也有。 凯勒森是王国较为年轻的将军之一,能调动嫡系也有两千,这不表示,他在政治上有着与军事实力相当的地位! 那个男人只留下了一句话,便带给他一辈子受用无穷的财富。 那个男人多留下了一句话,便让手掌实权的他,都心生贪婪畏惧。 “我,究竟该怎么做。” 凯勒森右手握上矛柄,左手扶着金锭,目光,盯紧了血染的金币! 权利、财富、道义、交情。 这些东西该如何去抉择。 当头顶悬着一柄时刻会落下的达克摩斯之剑,自由选择的权利又留下几分。 “他,会死吧。” “他,会死吗?” 假如交情和道义在财富和权利面前是首先要被舍弃的东西,那么不若让既得的、和唾手可得的,再次碰撞,摩擦出犹豫的火花。 与此同时,先就被抛弃掉的,岂止一方无视?约束的绳索断开,两头都能腾出手脚! 情分,就像一道无形的锁链。 ... “破局的关键,应该在战争本身!” 慕容两眼无神,喃喃自语。 “先前,是我太自大,以为来到一个仙境般的地方。没想到,笔下的残酷配合画面的冲击,改变竟然这般巨大。” 苦笑着,萎顿靠坐在岩石上,愣愣看着那个身影颇为高大的男人。 “你我都错了,主神选择从来不是随机,他赐给更强的人,更多的东西。” 慕容双手十指紧扣着地面,在松软的泥土上划出几道痕迹。 握拳,掌心感受到不是力量,而是湿冷的泥土。 “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慕容自言自语,瞥了瞥一旁比他还要不如、那个自称藤原的绿带高手。 那人早就丧失了斗志,吓破了胆。 天晓得自称战职强者的家伙,怎得面对战争,脓包至斯。 话又说回来,清晨那片遮蔽天空的荫幕,还真是令人绝望! 慕容脑海里忽然蹦跶出一个词眼,忆起早先远远眺见薛西斯的先锋大军—— “投鞭断江!” ... “我觉得,凭你的身份,应该不难拉拢来更多斯巴达战士的支持。” 突兀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柳毅头都没回,计划着种种场合下堪用的刺杀。 若薛西斯果真愚蠢到白龙鱼服,即便这种机会不大,终归是最好的情况。不然,晚上潜入敌方大营,未尝不是另一种选择。 当然,时间要把握好,假如果真按照预期,薛西斯死后,对方一鼓而战,再鼓退兵。 任务一的要求,可是要守满三天,非提前击退。 战争提前结束,纵然只有半成可能被误判为任务失败,风险冒得也很不值得。 倘若薛西斯亲做使者,又是另一码事,当然就地斩杀。被误判的风险,可没孤身刺营来得高。 等待时机还是创造机会,这些都需要权衡,如同任务二该如何选择一样! 慕容立在崖边,蹙眉看着眼前极度高傲的男人,一如他的站姿。 从一些细节上,不难发现,这人似乎有着很大的把握渡过难关。 也许他最开始关于新人的判断,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 莫容如是想到。 “我带着诚意而来。” 羞怒在死亡的威胁面前,根本算不得什么,慕云一再放低姿态。 事实上,若不是这时战士们无心拿他开涮,只怕他连接近这人,都会被无理阻挠。 柳毅眉头挑了挑,看到远处敌营大门敞开,逆着风势亦能听到一些锣鼓声! “你说,要是这时把薛西斯宰了,会怎样?” 柳毅无法确定那是敌人新一轮的炫耀,还是另一个满脑生蛆的使者,又或者果然应他猜测、最可不能的可能—— 薛西斯狂妄到根本目中无人的地步! 他无法确定,此时狂喜和犹豫交汇着,心情复杂,竟然搭理了打心底看不起的杂鱼。 那货,毕竟掌握了一些他并不清楚的信息! 慕容的眼神哪有柳毅好使,顺着他的目光,只能看到大片海雾。 看不到对方所见,倒是听懂意思。 “最好不要!” 慕容大惊失色。 “虽然剧情中,的确有一次很好刺杀薛西斯的机会,那个白痴竟然试图招降列奥尼达,远离本部,只带了一群奴隶。” “但是,主神不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背后一定藏着陷阱!” “主神?” 柳毅又听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词汇,主宰在发布任务时,已经默认传递了对它的称呼方式。 除非对于类似情况有着先入为主,固执己见的认知,才会无视这种官方公布的讯息。 “果然,来了吗。” 柳毅低语,视力大不如前,仍然胜过常人许多。 他甚至能依稀辨别远来那乘华丽的辇车,除了座下数量不明的苦力,周围只有一小队护卫! “怎么会!” 他猜到凭薛西斯的狂妄,一连两次派遣使者,三次招降,很可能会再次做出这种无趣的决定。 狂妄,并不代表就是脑残啊! “薛西斯,很能打?” 这是柳毅今天问出第二个问题,也是他对慕容说的第二句话。 对死人,他从来不知道客气。多榨出一分价值,是一分。 藏得再好的敌意,也瞒不过他的感知。 “额~” 慕容有些难以适应柳毅的思维方式,嘀咕着莫非面前疑似资深者的家伙,竟然还没放弃那个疯狂的打算。 假如他知道柳毅已经屠了神庙,也许就不会这么认为。 “史载,他一定不能打。但我们所在的场景,和真实历史出入甚多,更贴近虚拟电影剧情。电影中,他虽然没有表现出善战的一面,的确生得异常强壮,比列奥尼达都要高一个头。” 慕容迟虑了片刻,决定实话实说。不论对方是知道剧情在试探他,还是下意识有此一问,都与他的计划无关,取得信任才是第一步。 柳毅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而后转身,俯视着只到他胸口的慕容。 “如果你想体现自己的价值,那么我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明天日出前,杀掉另一个轮回者。你懂,我在说谁。” 冷酷的盯着慕容,弱势方蹬蹬倒退数步,满目惊恐。 杀意这种东西,源自意识,杀的生多了,自然会形成藐视生命的心态,也就成了佛家所谓的魔。 什么杀气、戾气、凝结的怨气,不过都是表象,意识才是根本。 只要灵魂尚在,就算换个躯壳,纵使躯壳的原主人是个人人欺凌的废物。 那么真正入了魔道的强者,一个眼神,照样可以瞪死旁人,骇的健卒心胆俱裂。 这是威能、威仪,无关力量。 其实奥斯托勒夫本身,又哪是什么善类,整一个满手血腥的屠夫。 慕容慌乱的低下头去,不敢和柳毅对视,仿佛那扇直透心灵的窗户,是两道敞开着吞噬灵魂的漩涡。 “好,好的~” 没有推诿,仅存的兔死狐悲亦不敢流露,慕容满口答应。 第四十六章 神性 叱退了慕容,后者亦表现出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瑟缩着回到原处。 旁人看到只是一笑,要是鼠辈能和雄狮握手言欢才叫怪异。 不多时,放哨的斯泰利奥斯跑了回来,气喘吁吁找到了国王。 他带来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波斯人又一次派遣使者,要求面见国王。 将军怀疑这是波斯人的阴谋,列奥尼达不以为意,笑侃了几句。 柳毅看着周围无一动心的战士,回想着斯巴达人的传统精神,有些了然。 只怕纵使他道清利害,支持去刺杀薛西斯的,也没几个。 这完全就是一群脑子里塞满肌肉的铁疙瘩,为了理念真敢去跳崖,半点不懂权谋。 “我去看看。” 随意交代了一声,柳毅把圆盾递给了斯泰利奥斯,提矛追上。 小范围的杀戮,和战争完全是两码事,盾牌不顶事儿。 将军只是远远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 也许斯巴达人只以为奥斯托勒夫关心国王,暗中护驾去了。 就算真有意见,谁又管得住他? 他虽只是小小的十夫长,官阶却在国王近卫序列,不能寻常看待。谁又不知道,国王对他的骄纵? 除了列奥尼达,整个斯巴达,都没人能对奥斯托勒夫下死令,包括王国最崇高的那位将军。 不远不近,缀行列奥尼达身后,那个男人表情轻松,心情沉重。 柳毅恰恰相反,神色分外凝重,似乎暗自酝酿着风暴。他的心头,却是没来由无比轻松。 “要结束了吗。” 远远看清薛西斯高大魁梧的身影,果然,在他以往所见,除了陈震,又一个怪胎。 当然,比起陈震膨胀的肌体下明显蕴含着爆发性力量,薛西斯甚至算得“窈窕”,而且他较陈震还要矮大半个头。 “九尺。” 柳毅默默估算,身高在战斗中会造成影响,却不是决定性的。 华丽仿若小型宫殿的辇车停下,列奥尼达恰好走到驾前。 柳毅躲在十几丈外一座巨岩背后,偷偷窥望。 以前的奥斯托勒夫可没有这等跟踪藏匿技巧,显然,在场尚无人发现他。 辇车停住,只见一队不足五十人的护卫,远远散开,将列奥尼达一并围在中间。 薛西斯满脸傲然的走下金色台阶,立有奴隶上前,躬身形成人阶,供他垫行。 “我猜,你一定是薛西斯。” 列奥尼达显然也很意外,不想对方头子亲自当起了使者。 虽然他不明白什么叫白龙鱼服,亦觉此举未免草率。当然,还有些隐隐的敬佩。 斯巴达人向来如此,不会只从理性和大局去考虑一件事情。 薛西斯看起来并没有身临敌阵的觉悟,伸直了脖子,眸子深处写满不屑。 相较下,倒是周围那群护卫颇显紧张。 距柳毅不远,约莫两丈,视野被挡住的地方,就有一名疑神疑鬼的面具倭男。 “不死军?” 柳毅诧异于对方装备的精良,行动看起来也算严谨,可惜战意终究差了斯巴达战士一筹。 估摸着凭他和列奥尼达二人,完全有把握将这些家伙杀散,至少在薛西斯身亡后,闯出重围不是问题。 抱着这样的心态,他又一次看向侃侃而谈的薛西斯,犹如猎人在审视猎物! “列奥尼达,像你这么英勇的国王,和你麾下这些精良的部队,如果被消灭,实在可惜...” 话至一半,薛西斯忽然打住,目光瞟向一侧岩石。 眸子深处的不屑更甚,脸上闪过一抹嘲意。 他的神色倏然而变,动作极快,仿佛一瞥只是幻象,至少面对着他的列奥尼达不曾注意。 “况且我们之间只有一些小误会,其实我们有很多文化可以交流。” 薛西斯继续如诗人般优雅的吐词,岩石后的柳毅早已听不清晰,满头冷汗淋漓! “怎么会!怎么可能!” 持矛的右手颤抖着,方才一瞥给他带来的震惊太大。 他仍是没能感觉薛西斯身上蕴含着什么力量,或者致命威胁。仿佛他太弱小,就如凡眼所见。或者他太强大,强大到瞩目仰望,都看不透真容! 柳毅心头泛起了寒意,自从屠杀神殿祭祀之后,他以为断定的某个结论,休止符被打碎。 他在薛西斯身上,分明感受到了如同奥林匹斯众神般的威慑,那是一种浩瀚的权威,不似力量更甚力量的权能! “众神之神、万王之王。” 这时再去体会这两个词汇,立刻生出不一样的感觉。 他的狂妄、他的目空一切、他的自高自大,他的反复无常,也许并不是出于本性! 薛西斯是人间的王,是大帝,不该连最基本的战略眼光都不具备。 他,若果真不具备,只因为不再需要! “你非常慷慨,一如你的神威,万王之王,只有傻子才会拒绝,如此丰厚的赏赐,但是——” 另一头,恰好列奥尼达同时提到万王之王和神威,不过显然在他言辞一转后,调侃拒绝希腊共主的诱惑,那些赞美成了最大的笑料和抨击。 薛西斯看起来无比愤怒,柳毅这时再望去,灵魂深处分明给予更多的警告! 那个男人,就像一片大海,表面如诗般跌宕起伏,海啸飓风席卷。他的本质,同样源自灵魂深处,也许薛西斯“本人”都看不见的地方,无比深邃和平静! “怎么,可能!” 柳毅这时,哪里还有刺杀的心情。 他最大的担忧成了现实,所有智略勇气都是浮云! 这是一个有着神和神迹的世界,但是诸神高高坐在云巅,他们甚至连目光都懒得洒向人间。 这是一场敌我双方实力完全无法比拟的战争,好容易找到了破绽,又怎想推开门后,看到是新一轮更甚的绝望! 凡人数量上的差距,多少还能通过计谋,拉平双方实力比对。 牵扯到神—— 只有神才能对付神,神不该干预世间的战争! 薛西斯身上明显有着某道不属于他的神性、暗藏着神识。 他的表面人格是薛西斯,有血有肉有灵魂的薛西斯。 他背后站着的,分明是某位降临凡间的神祗! 众神之神! 如果战争演变成神战,假如那些奥林匹斯诸神依旧保持着超然,整个希腊将提前被付诸一炬! 柳毅感到一阵阵无力,莫说此刻的身体,就算本尊,如何是那些天神的对手。 他在凡间是超然的强者,天赋过人,不知疲倦。 凡间的强者,再强,止步凡间! ... 神山上,神庙中寂寥无声,斑驳血迹抹在墙沿,好似涂鸦。 宙斯的呼吸回响殿外。 内殿,一尊高大的神像,忽然睁开了眼睛。 灰白石像,瞳孔赤金,一抹闪电划破了黑暗。 ... 柳毅率先回阵,如同磐石般枯坐在崖边,看起来心情很不美丽。 这时清理尸体收割伤兵的工作已近尾声,没人敢对他的无所事事抱怨。 扔下最后一具尸体,斯泰利奥斯走了过去,坐到柳毅身边,分毫不在意半个身子悬空崖间。 “怎么了,国王呢?” 斯泰利奥斯很担心老友的状态,他们以前合作过不止一回,也不知经历了多少战事。 显然,在这场有别于以往的战争中,奥斯托勒夫的许多表现都让他感到诧异。 难道是畏惧死亡? 斯泰利奥斯不相信,琢磨着必然藏着更深邃的原因。 “还在和薛西斯交流感情。” 柳毅淡然回应。 在他离开的时候,双方已经谈崩。 当然,放弃刺杀,他也没兴趣听他们相互扯皮。 斯泰利奥斯笑了起来。 “这很好,咱们是文明人。” 一如既往的幽默,斯泰利奥斯的确是个不错的朋友。 只是,又一个真相摆在眼前,谁还能笑得出来。 他在这个世界本不会待太久,很多时候,都不怎么在意旁人的看法,除非攸关计划。 这时,命在旦夕,更是不会考虑老友的疑虑。 “薛西斯”的一瞥,让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毒蛇盯住的青蛙。 阿斯提诺斯远远望见二人,这时也走了过来,他可没有斯泰利奥斯的顾虑,直言无忌。 “奥斯托勒夫,怎么了,你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 柳毅失落,更不想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事实上,假如连他都流露出绝望的情绪,很可能引起战线全面溃败。 “没事,只是想着,如果连神都成为我们的敌人,我的长矛,究竟还能饱饮多少鲜血。” “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死前杀得不够畅快。” 强颜欢笑,柳毅如是说着。 阿斯提诺斯霁颜,这才是他认识、连他父亲都赞许有加的勇士。 三人一并哈哈大笑,柳毅笑声中隐约有些苦涩,斯泰利奥斯听出了戏言背后的阴霾。 神! 不多时,国王顺利归来,并带回“今夜将不平静”的消息。 这时还是午后,尚有半天时间修整,看来,这次谈话亦非毫无意义。 斜阳缓缓垂下,就像随着青春岁月流逝,无论男女身上都会发生的某种变化。 天边云彩火烧一样热烈,号角声远远传来,将军粗鲁的叫骂随之响起,两百多人以极快的速度列阵! 整个下午,柳毅都在听着慕容说剧情、谈主神空间。 当然,消息都是有价的,在他“承认”资深者身份后,同样给予了慕容许多关于轮回空间讯息、几乎都是他在胡编。 慕容无法确定他所言真假,就如他无法确定对方是否胡扯一样。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又成了奇谈,假如还有心情闲聊。 听了许多关于剧情的描述、以及推测,柳毅倒不是一无所获。 一支由杂牌军组成的百人精锐,埋伏阵前,这在柳毅看来是慕容提出唯一有价值的意见。 不论他原本所在位面,或者奥斯托勒夫记忆中的希腊,精锐只能用精锐去对抗,仿佛已经成为一种共识。 怎样利用余下几千援军民兵,有效杀伤敌人,他实在无此战略天分。 用得好,多半能形成不俗的助益,用不好,只会打乱自家阵脚。 柳毅、包括所有斯巴达人,都没有化腐朽为神奇的信心。 伤员躺在谷内,由几千联军负责照应。 这次傍晚时分的交锋,慕容竟然主动要求参加,在柳毅首肯后,他被安排到第一列——要么向前,要么去死。 阵型浑然一体,缩水了些,尚不妨碍该有的坚固! 光线昏暗,黑压压的军队涌了过来。 见着薛西斯派出王牌主力护卫,不死军,果如慕容告知的剧情一样。 柳毅心底轻叹。 连剧本都写着全军覆没,现在面临情况更糟,就算多出了莫测渊深的神灵,又能糟到什么程度? 紧了紧盾矛,回想着慕容提供信息。 两人都是新人,当然无从判断谁对谁的谎言更多一些。 柳毅不怕吃亏,因为他半句实话没说。 相比这厮的浮想联翩,第一排最右列的慕容,这时悔得肠子都青了。 剧情里,他们会推倒尸山,直接把不死军前锋活埋,而后冲杀上去。 现在这两百来人分明站在尸山前,直面着近万精兵的冲锋! “疯了!一定是疯了!这可是不死军!波斯王牌!” 慕容心中哀嚎,哪想经过艺术化加工后,剧情中种种不合理现象。 国王做出的决断显然是正确的,包括他在内,哪个斯巴达人不是身经百战! 这次倒没有地面震动的异象,却让战士们将武器握的更紧! 乱哄哄的冲锋虽然来势汹汹,实际上连脚步都不自觉用力,刻意踏出整齐的步伐,根本就是浪费体力的行为。 不死军来势似慢实快,实际上动作如一,轻行狡进,毫无做作。 “这是劲敌!” 将军在旁自语,柳毅曲起双腿,准备冲击! 不死军不是杂牌,抵抗角力根本行不通。为了追求杀伤,他们都背着双刀,战时双手持武! 假如有一队重甲骑兵,一定会成为不死军的噩梦。 斯巴达没有骑兵,但他们可以爆发出不逊色骑士的冲击力! 轰隆! 赤黑二色交汇在一起,黑色的洪流,赤岩礁石。 柳毅如同犄角般刺了出去,遽然带起大蓬血雨! 斯巴达前军彻底和不死军融汇! 后列排成盾阵,一面推进,一面为前军做着掩护。 前排都是身经百战之士,菁英中的精英,他们立如一柄柄长刀开始突进,将沿途不死军阵型撕裂,以供身后战友收割。 伤亡不断扩大,王牌军队终归是王牌,甚至许多倒下的“尸体”,都会突然诈起,抱着猝不及防的勇士同归于尽! 慕容哭了,第一个照面,他就以为自己死了,现在却吊在崖壁一块突石上哭泣。 宅男生涯培养出“恒心”和“毅力”,在真正的危机面前,轻易崩溃。 俯瞰脚下嶙峋的礁岩,海水哗哗吹刷着,慕容毫不怀疑,一不小心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他不恨身后将他踹开的“战友”,他清楚那些人根本看不起他,嫌他挡道。 事实上,当时他也的确脓包,别人都在前进,他只顾往后缩。 他不恨,倒不是深明大义,实在心有余力不足,恐惧占据了全部意识。 而且他也知道,假如不是侥幸吊在这里,他铁定已经被那群青面獠牙的不死军分尸。 惊鸿一瞥,他终于见识到了资深者的实力,明白了自己和对方、还有敌人的差距。 这场战争,他帮不上半点忙。 慕容无比沮丧,这心情现在同样排在恐惧之后。 喊杀声分外稀疏,崖上对垒的两群人,仿佛都是冰冷的机械。 良久,一阵突兀而凌乱的咆哮传来,慕容听着,似乎忆起了什么,开始竭力往上攀爬。 身边一具又一具尸体坠落,有波斯人的,也有斯巴达战士。 慕容咬着牙,嘶吼连连,唤醒身体中蕴藏的力量! ...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能够爆发媲美马力的冲击,不代表步兵就能取代骑兵。 况且两百多人朝着近万精锐步卒发起冲锋,仅止这个位面,怕连重甲铁骑,都没这般给力。 堪堪杀入中军,柳毅这时四顾一看,举目皆敌,他早就杀红了眼,超出阵列许多! 身上一条条伤口累积,若不是一级重生天赋效果,较浅的伤口流血极少,只怕他早就倒地。 “吼!!!” 怒喝一声,柳毅目光凛寒,不退反进,孤身朝着战旗杀去。 就算已经靠近中军,飘扬的旌旗也在百米开外,万人蜿蜒的部队实在太长。 凭这具身体数倍常人的力敏,战友在后,更有不小增益。 要是往日,几个起落也就杀到,这时腹背受敌,哪里还敢跃空。 只怕未落,就成了筛子。 连综合战力最强的柳毅都需要靠吼声来支撑动力,可想而知,顷刻间,局势恶化到了什么地步! 站在尸堆上远眺战况的援军斥候,早就吓得瘫软,忘了本职。 斯巴达战士组成的盾阵,一度被不死军冲得倒退,连国王列奥尼达都不得不狼狈退回阵列。 柳毅不知,这时只剩他一人尚在浴血厮杀、妄图破军! 更远处密林里,率领援兵精锐百人队的达索斯,迟迟不敢下达出击命令。事实上,周围战士,除了少部分,泰半都面露恐惧! 这些农夫,纵使有些本事,也缺少勇士的气魄。让他们打打顺风仗在行,这等颓势,哪里还敢入阵,扭扭捏捏,娘们儿都不如。 另一处率领炮灰策应的驼子,看到孤身杀入中军的柳毅,目眦尽裂! 他形貌丑陋,心中热血化成沸油燃烧,眼里密布着血丝。 恨恨朝着援军方向望了一眼,他本该等待命令,这时心中只剩下父亲曾经的教诲! “待汝诚者,必以命报之!” 生理上的缺陷越大,心理越是容易偏激。这种偏激未必局限在坏的方面,只看本性如何,机遇如何! 艾菲亚提,曾经幸运的拥有深爱着他的父母,而后又幸运的遇上柳毅。 这时,他喘着粗气,决定用生命来回报这种真挚! 第四十七章 散魄 “杀!!!” 突兀的喊杀声从斜侧密林传出,大量乱糟糟的奴隶在一个怪人率领下冲向了猝不及防的不死军。 精锐和奴隶的差距,在于一种连勇气都无法抵消的本质,何况奴隶哪来的士气可言。 一个照面,突袭者伤亡惨重。不死军除了少量被误伤,聊聊几个倒在怪人矛下,再无减员! 艾菲亚提军令下得实在不是时候,他不懂兵事,只知道那个浑身浴血的男人,已经摇摇欲坠。 他的加入对战局毫无影响,甚至连片水花都没激起,奴隶们败退的委实太快。 瞬息的时间,只让柳毅缓上半口气,顺带诧异于驼子的勇气。 观战的达索斯羞愧的低下头去,某个名为耻辱的念头,在他心中徘徊! “他妈的,是男人,跟我冲!” 又一队奇兵杀出,截断了不死中军和后军的联系。 这支兵马明显比艾菲亚提率领奴隶强许多,就算比不上斯巴达战士,大吼大叫之下,堪堪也能和不死军杀个势均力敌! 士气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一次连动摇都算不上的混乱,柳毅捕捉到了战机! “死!!!” 长矛远远掷出,刺死了翘首回望的扛旗之人,不死军战旗轰然倒下! “吼!” 仰天又是一阵嘶吼,反手拔剑斩死乘机攻击他的两人,俯身拾起一柄不死军用长刀。 这群身材尤其矮小的精兵,打造随身武器倒是不短。 干脆弃了剑,一丁点的灵性于战斗毫无作用。 双刀在手,柳毅浑身淌血,额头都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他的身边围着一圈敌兵,无一人再敢上前。 他愕然回首,才发现一路垫着尸山血海,竟是杀到麻木。 哈哈一笑,柳毅双目淌下血泪,泪是自己的,血是别人的! “三天,见鬼的三天,第一天就快撑不下去。” 远处传来了艾菲亚提的悲鸣,他被七八柄长刀刺穿,兀自扎死数人,方才力竭,扭头看向那屹立如神的男人! 混乱的战场,俯瞰去,只有他所在,那般醒目。 “斯巴达!斯巴达之魂!” 驼子口中不停喷吐鲜血,临死之际,双目清澈,澄净明亮。 他似乎抓住了什么,可惜谁也听不清低语。 很快,呼吸停止,身体中几道冰冷抽离,艾菲亚提缓缓倒下,眼睛却未闭上,始终盯着那个方向。 没有人知道他在看什么。 临终时那抹定格的欣慰,在他那张畸形的丑脸上,尤其刺目。 ... “我自横眉向天笑,孤行远去意逍遥。踏遍天涯心如刀,斩罢昆仑覆凌霄!” 心头闪电般划过这几句话,柳毅抬头盯着昏暗的天幕,一时有些恍惚。 他没有注意到远处艾菲亚提的逝去,本不在意,为何要去注意。 他失神的盯着天幕,仿佛在那背后,有什么在等待自己。 无形的风暴酝酿着,这早已不是那片天空。 苍穹的背后,却依是同一片星海。 没有人看得懂天意。 就像没有人明白,闪烁落下的星辉,又在眷顾着谁。 “当星辰不再冰冷,当位面极目可见。” 柳毅呢喃自语,主宰赋予封印,似乎已经无法阻挡他触摸灵魂的本质。 他这时说着话,有别于希腊语,根本就是传承太古的大唐官话。 旁人听不懂,不死军战士疑惑的对望,不知那个恐怖的敌人,究竟在做什么。 柳毅忽然笑了,磅礴的精神力海啸般涌出体表,朦胧几百丈范围的感知,被他压缩到方圆十米内。 失去了对于大局的把握,在这方寸之地—— “如神!” 语落,顾不得周围不死军的惊慌,柳毅纵身而上。 他的动作优雅,每一刀、每一步、每一次腾挪,都仿佛经过千万次的雕琢、计算,完美无缺到了极点! 仍然凭借三倍于常人的身体素质,柳毅在战场上仿若闲庭信步,一摇一晃,穿梭于刀兵之间,收割着生命! 不知不觉间,杀透了重围。 无声无息时,杀回了本阵。 那个仿若被战神附体的男人,优雅的动作骇破了敌胆,振奋人心。 斯巴达战士们奋勇推进,素来不知恐惧为何物的不死军,在那个男人的目光下,连连却步! 远处,坐在辇车上观战的薛西斯,脸孔抽搐,面容扭曲。 他的目光,在愤怒的表象背后,隐藏着一丝深邃的狡黠,和少许兴趣。 波斯人惊慌的将辇车搬回大营,关紧营门。 斯巴达战士冲杀出数里,斩敌无数,方才轰然喜庆。 斯巴达战士该是冷静的,无畏的!可他们获得了一场奇迹般足矣载入史册的胜利,他们狂欢着。他们看向柳毅的目光业已不同,原本的钦佩变成敬畏,即敬、且畏。 没有人可以孤身杀入万军,斩敌酋首如探囊取物。在希腊悠长的历史上,没有人能做到。 柳毅做到了,所以、他不再是人! 人们渐渐回忆起一则古老的传说,每个父母都会在幼时灌输给子女,关于斯巴达之魂的传说! 那是,属于斯巴达人自己的神话! 列奥尼达看着篝火,听着周围战士们在将军一次次振奋人心的宣言中欢呼,脸上写满了热切。 原本冰冷下来的心,这时充满了火热。 哪怕战损过半,哪怕薛西斯只是伤及一些皮毛。 他望向远处那个盘坐在阴影中的男人,身上缭绕着某种莫名的气息。 他能够隐约感知,那个他一手抱大的孩子,正以某种凡人不能理解的速度强大起来! 本质上的强大,就像史载从人到神必须经历的蜕变! 他心中充满了希望,按照古老的传统,默默为他祈祷,奉献出属于自己的一份信仰! 神不会占有凡人的食物,他将它们赏赐给了信徒。 作为回报,凡人只需付出要一些最基本的恭敬,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信仰。 ——《诸神记事》 ... 柳毅闭着眼睛,身体如火焰燃烧。 灵魂之光洞察,这具强壮的肉身,七魄对应七脉七轮,俱都显化无虞。 个人资料上,基本身体素质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短短一个时辰,已经翻了一倍。 七轮越弱,体魄反而越强。 七脉散魄术,某种魔道禁忌,不停运转! 所有人都在欢呼,除了慕容将他原先的同伴骗到了外面,除了柳毅,做着最后的挣扎! “力量,我需要力量!” “这个世界,唯有力量,才是最终的依仗!” 近似无所不能,不等于无所不能。 某个范围内的如神,离开了他所在的范围,又当如何。 二十步内,近乎无敌!二十步内,当真无敌?二十步外,如何却敌!? 战场,可不止区区十米方圆。 ... 没有人能凭一己之力改变战局,当局势糜烂到一定程度,连神也不能。 诸神的威严,好比从政者脸上的面具,仅仅用来欺骗凡人。 诸神王座之下,是一条隐形的道路。被神隐去,由人登上天国的阶梯。 神,不比人高贵,古来如此。——渎神者·赛斯坦 有没有神弱得连凡间战场格局都无力改变,或者说有没有凡间的战局大到连神都不敢轻易涉足,柳毅不清楚。 他只是人,比普通人强一些。对此定位,他很清楚。 他不奢望成神,至少目前并不奢望。 但他正准备用自己的力量,相对而言微不足道的力量,来改变一场结局已经注定、现实比被注定过程更糟糕的战争。 他相信自己,能够做到。他无从选择,没有退路,必须做到! ... “你!你来干什么!” 夏沫大惊失色,回到屋内,一个中年男人正把玩着蝉谍,若有所思。 “哦?小姑娘——妮尔?妮尔·索达克,我没有记错吧。别害怕,我没有恶意?” 席朗靠座在石椅上,摊开右手,掌心是一只被拆碎的蝉谍。 外表,它顶着蝉的躯壳,薄薄的翅翼,黑色的甲壳。 实际上,它的身体中根本没有血肉,是另一套精巧的机械,有着某种时人无法理解的工作原理。 “你看,事实上,我应该更害怕你才对。妮尔,或者说藏在斯巴达的女巫。” 席朗耸了耸肩,看不出有类似害怕的情绪流露。 面对着**oos,夏沫强笑,故作镇定。 “议员,虽然您的身份珍贵,但是并不表示可以擅闯总督府。另外,我只是总督府一名侍女,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虽然知道否认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夏沫没有办法。 说到底,让她搞搞商业,易如反掌。玩权谋,做任务,就不怎么在行了。 前一次,误打误撞下机缘巧合、才完成了任务,尚害死了整个小队的成员。 这一回,她本就无甚信心,毫无头绪。 受前次轮回影响,对于剧情人物,她天然就带着几分畏惧。 “哦?是吗?” 对于少女意料中的怯意,席朗倒是不曾深想。一来斯巴达怕他的人太多,王后都算一个。二来,他自忖捉到了少女的把柄,对方有此表现实属正常。 “其实,我也不相信在诸神的王座下,昌盛的斯巴达都城,竟然会藏着一个邪恶的女巫,潜身总督府内!” 不待夏沫解释,席朗挥手打断了他,表情有些不悦。 “别再一味否认,事实上,这几天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小东西,今日闲暇,跟着一看,才找到了这里。” 席朗指了指一旁榻上散开的包裹,里面躺着十几只尸体般全无动静的蝉谍,还有一些不明用处的奇形物品。 “你!你竟敢翻我包裹!” 夏沫大怒,脸色沉了下来,尤其她看出这些珍贵的道具,分明少了几样特别显眼的。 席朗眉头一挑,连连挥手,倒也不似肆无忌惮。 “不!不!不!尊敬、美丽的女巫小姐,千万别误会,我没有恶意。” 说罢,他把袖子一抖,里面立刻滚出一些奇怪的东西,有一支好似蜡烛,还有一柄像是匕首。 “您看,我只是希望这些危险的小东西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谈话,并无带走它们的意思。” 在希腊人的传说里,女巫都是丑陋可怕、富有力量的,敢把女巫的道具随意贴身放置,席朗的胆子倒不是一般的大。 夏沫松了口气,撤下掌心捏紧的符纸。 黄纸符箓完全违背地心引力,悠然滑回襟底,过程并不引人注目。 “我觉得,我们似乎没什么可谈的。” 夏沫冷淡的说着,她发现,席朗对她也有些难言的忌惮。 席朗笑了,笑的无比开心,他就怕对方抵死不认。 “不!不!你又错了,女巫小姐。你不觉得,区区侍女,配不上你的美丽、和力量!” 席朗柔声道,眸子里闪烁着异彩,宛如一只狡诈的狐狸。 “你想要什么?蝉谍,还是别的?” 既然对方明摆着有所为而来,夏沫也不客气,收回了桌上的道具,平静问道。 在不触及根本利益的前提上,她不介意和席朗展开一定程度的合作,这不违背主旨。 席朗又笑了,他很爱笑,虽然那笑容并不如何有爱,看着阴险、并且淫亵。 他总觉得,自己的笑容很友善,很帅气,很富欺骗性。 “那么,美丽的小姐,显然你再一次理解错了我的意思。” 席朗撇了撇嘴,真诚的盯着夏沫。 “你知道,我有很大的影响力,而你显然具备某种凡人无法触摸的力量。” “你看,你的力量,加上我的权力,我们拥有更大合作的空间,而不只是这些小玩意儿。” 没人敢把巫女的道具称作玩意儿,席朗同样不认为神出鬼没的间谍,削铁如泥的匕首,是什么玩具。 可他野心实在太大,太大!他的野心,促使他克服了对于未知的恐惧,决定好好和这位巫女小姐,交流一番! 自从见识到神庙血案,他终于明白这世上果然有一种凡人难以阻挡的力量,他无比恐惧,因为他的敌人似乎已经掌握了这股力量。 那么,他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能稳稳的站在局外博弈,不需时刻为小命担心! 他是一匹狈,贪婪、狡诈、不知廉耻、并且胆怯。 “合作?” 夏沫心思急转,娴静的坐在床沿,收拾起包裹。 “可以!” 不出意料的答复,二人相视一笑,可惜神色都有些闪烁。 ... “事情办好了?” 柳毅睁开眼睛,收敛气机,淡淡的审视慕容。 “是~是的!” 这个男人显得慌张,并且颓废。他双手抓着乱糟糟的头发,也不知在纠结什么。 柳毅当然能够判断出他言辞的真伪,凭空的语句和心态都能伪装,行径却很难掩饰。 他方才扩大了感知范围,朦胧远处,崖边那场突变,慌乱而坚定的闷棍,连他都有些诧异。 这个男人事后这般懦弱,事前倒是冷静,事发时更是果断狠绝,把什么犹豫都跑到脑后,这种人—— 被惦记着并不是好事。 柳毅思量,平静的外表下藏着无数计谋,连慕容都不会想到,他已经开始考虑卸磨杀驴。 “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觉得,主宰布置的任务,太过死板!” “死板?” 慕容愕然,他是新人,对这方面没有发言权。假如他知道柳毅也是第一次经历剧情,不知如何做想。 “是的,死板!任务机制死板,定义理解活络。比如你提到和我相同的任务,坚守三天。这坚守二字——莫非一定要用人去守?阻路呢,炸山呢?都应了守。依据字面意思,应该会被判定目标达成。除非——” “当然,以现有的条件,以及准备时间,就算存在其他想法,也来不及实施。” 柳毅的念头未免惊世骇俗,假如把温泉关炸毁,波斯人短时间自然无法攻破,要被挡在外面。可是所引起连锁反应,种种变化,并不是简单一两句能说清。现实永远比计划来得复杂。 “你是指,主神希望我们去改变剧情?” 慕容竟似联想到更多,他果然来自一个信息爆炸、并且未受到太多禁锢的位面。 柳毅笑了,他喜欢这个男人偶尔的灵光一现。 “不,不止如此,我怀疑,‘剧情’根本就是一种用来欺骗的手段。” 柳毅眯起眼睛。 “按照你所说的剧情,假如没有外力加入,斯巴达战士至少能坚持到第三天。现在你也看到,假如没有外力,头一天温泉关就被攻破。” “什么是事件进程,电影?小说?不,都不是,那些只是参考资料,冠名剧情。它不等于命运的轨迹,现实又哪来的标准衡量。” “命运轨迹偶然惊鸿一现,从不代表,闪烁的灵感在完美预示未来。” 慕容没有听懂后半段话,倒是前半段让他似懂非懂,故而唯有报以沉默。 这个世界,和他想象中的空间,差距太大! “跟我来!” 柳毅起身,招呼慕容,缓步朝着篝火堆走去,那里围着许多斯巴达战士,包括一些伤员。 都到了这个地步,谈什么计划都是枉然,譬如慕容曾经问他,凭着影响力,为何不招募更多斯巴达战士。 他其实早就想过,亦在头一晚留下后手。可他只能做到那种程度,无法更加明显! 显赫的地位,披着无数光环的身份,以致更多的规则,制约他实际可操作手段。 他无能为力,也不敢力为! 国王都无奈了,他又能怎样。 谁又想到,正常发展,局势都会演变至此。 第四十八章 神迹 “战友们,我的亲人!” 篝火前,柳毅张开双臂,取代了将军前一刻陈词的位置,环顾四周。 他并不是合格的政治家,对于演说,这时竟乏于言辞。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慷慨激昂的鼓舞,连将军和国王都是如此。 他现在的地位形象,显然超然! 柳毅却默默放下了手臂,外围一些非斯巴达人面面相窥。 “我不知道如何去提高你们的士气,我以为我们从出生开始,一直在这样做着,所以哪怕面对魔鬼,都不会颤抖。” 低沉的声音,仿佛不是在诉说自己的无力,而是某种对于现状的失落。 摇了摇头,看着神色羞愧而黯然的斯巴达战士,柳毅忽然挑起了眉梢。 “直到昨天,我才发现,我错了!” 勃然怒吼,声震百里,不少围观的援军竟是被吓得瘫软在地。 目光炯炯盯着红披风的勇士们,红的染料早被涤尽,剩下是浓郁的血腥! “我错了!原来我们不是从出生开始才这样做着!早在我们生命的起源之前,上个世纪,上上个世纪,上上上个世纪,我们一直这样做着!” 说着援军将士根本听不懂的话,内圈斯巴达勇士们黯淡的眼神忽然炽热起来。 远处,许多重伤的斯巴达战士,这时听到柳毅的声音,都强撑着起身,拖着残躯,朝着那堆篝火、篝火下耀眼瞩目的男人走去! “我们的**,在魔鬼的屠刀下如此脆弱。我们的血液渐渐流干,我们的躯壳慢慢倒下,可是我们的灵魂,燃烧的火焰,何时又熄灭了!” “疲惫的只是身躯,不是心灵!软弱的只是手脚,不是斗志!传承远古的英灵,他不会屈服于压迫!奥林匹斯众神赋予了斯巴达战斗的使命,于是斯巴达人诞生了自己的神祗!” “王座上的我,看到了你们英勇奋战的身姿!斯巴达的魂,随着倒下的身体载入新的传承使命!纵然斯巴达勇士们都会战死,你们的英灵永远不灭!你们的下一代、下下代,会继承着荣耀踏上波斯本土!” 斯巴达人身上流露出惨烈的气息,那是一种背水的豪气,敢把长矛抛上天国! “吼!吼!吼!” “死战!死战!死战!” “复仇!复仇!复仇!” 在将军的带领下,斯巴达人怒吼连连,援军哪里受得这种氛围,早就躲得远远。 柳毅高昂着头颅,张开双臂,掌心向下虚按。 斯巴达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但是!!!” 释放出属于自己的气场,超脱凡俗的强悍四溢,红披风勇士们敬畏的仰望他! “但是仇恨不该留到明天!你们不该只剩墓碑去承载荣耀!” 前后完全矛盾的话,列奥尼达闻言,目光猛的一闪,抚摸着脖颈间王后为他带上的吊坠。 他听懂了,这是一个转折,濒临死亡的转折! “所以!!!” “我来了!!!” 柳毅嘶声力吼,额角青筋毕露,彰显着属于男人、属于血肉、属于阳刚、属于愤怒的力量! “我从王座下走了下来!我来到了这里!我带来了权威!我也将带来胜利!!!” 重重踩踏大地,地面裂开一道口子。 仿佛能够承载万物的厚重,根本受不住他的分量! “我是战神!我是斯巴达人!!!” 柳毅长啸,哪里还顾得渎神不渎神的问题。他要自救,他要赌上最后的生机! 他不曾看到,一道原本徘徊在温泉关上空的闪电,顿了顿,倏然远去。 在那传说世界的尽头,斯巴达神山之上,奥林匹斯众神王座的地方。 某道无形的怒吼,远远传来,与他呼应,连成一片! 周围空间随着气氛一并潜默变化,身体对于闪电元素的感知更加晦涩,仿佛自毁前程铸造通往修行的道路,又被某个存在摧毁! 柳毅恍若未觉,灵魂深处隐晦的神性,好似同时受了一记大补! 战争!战争!战争! 他听到灵魂深处,有什么在觉醒! “战争!杀戮!死亡!” 柳毅失控般的咆哮出声,双眸中透漏出尺长的白光,整个瞳孔刹那变成金色! “原来,我的灵魂中,真的藏着一道神性!” 如是最后的念头消退,身上出现异象的柳毅,缓缓悬浮半空。 一只无形的大手托着他,不断改造着被其暴力开发的肉身,修复着种种暗疮! 斯巴达人包括国王都半跪在地,他们跪拜的并非柳毅,而是他身后某个更崇高的存在—— 战神,奎托斯! 这个名字,在不久前,尚是禁忌! 希腊城邦援军全都匍匐下来,他们不像斯巴达人,即使表达狂热的崇拜,依旧保留着属于战士的尊严。 这些民兵五体投地,瑟瑟发抖,祈求着战神的宽容,以及怜悯。 他们可以不相信斥候夸张的汇报,可以不相信某个斯巴达疯子自封为神的夸夸其谈。但他们不得不相信眼见的事实,惊人的神迹! 一片片经文缭绕在柳毅身边,一段段传递到周围斯巴达战士脑海: 七脉散魄术、九窍绝命心法、大自在解体、疯魔自爆! 禁忌、这些是连柳毅都不敢轻传他人,比所谓魔道功法更可怕、更毒辣的禁术! 什么碎骨拳、摧心掌,练到大成,囫囵还能活个两年。 这些禁术,普通人随便施展一次,当场就要暴毙。 一篇篇禁术,随着一段段肉眼可辨的经文,钻入斯巴达人身体。 那些经文成为他们根深蒂固的记忆,那些肉眼可见、金灿辉煌、是战神赐下微薄的神力! 斯巴达人脸上出现了狂喜,伤员感受着快速愈合的身体,赞美神迹、赞美奇迹。 他们,对于未来的战争,充满了信心! 慕容目光复杂的盯着那个漂浮在空中的男人,那人眼睛里射出的光芒,已经刺破了天穹。 “隐藏任务?” 心中如是猜测,酸甜苦辣尝了一遍,余下是刻骨的嫉妒。 “战神·奎托斯,他也是斯巴达人,我怎么就没想到!” 懊恼着,叹息着,欣慰着。 他体会着大自在解体,就像捧着价值连城珍宝的守财奴。虽然疑惑怎的奥林匹斯战神会传授这种明显带有东方痕迹的功法,不论如何,这可是保命的绝技。 战神在赐下功法时,保证了它的无害,慕容有些迟虑,很快不再犹豫。 ... “异位面的,旅行者,你很特别。” “你冒充了我,亵渎了神权,我本该将你毁灭。” “感谢时光不曾流逝太快,我还记得自己是个斯巴达人。” “你很幸运,真的很幸运,如果再晚一些,我连自己都忘记,到那时——” “原来,成神并不快乐。假如连我最珍惜的,都要被遗忘。” “位面旅行者、神裔之子,无需谢我,我只是为你点燃了本该觉醒的东西。” “谁,又为你施加上那些恶毒的封印?” “你是一个特别的人,比神裔、比位面旅行本身更特别。” “作为斯巴达人,这是我最后唯一能为斯巴达做的。” “作为一个曾经帮助你的人,我不需要你的感谢,但请你记住——” “假如有一天,你去到某个位面,在一个同样叫做斯巴达的地方,见到了某个名字是吕珊德拉的女人。告诉她,我爱她。” “我是,奎托斯!” “醒来吧,幸运的小子。醒来吧,背后隐藏着迷雾的男人。醒来吧,去感受位面的神奇,时光长河的魅力。” “忘了愚蠢的雷霆之道,忘了可笑的戏法,忘了根植在灵魂里的软弱,忘了濒临绝境莫名其妙的顾虑!” “记住,勇气,不需要任何借口,不需要别人的引诱,不需要场景的配合!” “你从不畏惧死亡,不是吗?谜一般的生灵!不要让浮华遮住了你的眼睛,你本就无所畏惧!” “啊~我看到了什么!那是一柄刀!我看到了什么!那是一个真正屹立在天地间的勇者!” “你会,走的,比我更远,幸运的家伙...” ... “幸运?” 柳毅不敢苟同,当双脚踏地,篝火已然熄灭,天际露出了微白。 深呼吸,吐气若雷鸣! 这具身体,永远失去了掌控闪电的资格。 这具身体,让他感受到了比本体更强大的绝对力量! “一流上品!” 轰! 一拳击出,是音爆声。 柳毅目光中流露出浓郁的自信,他甚至很想立刻回到主位面去,狠狠揍那个可恶的男人一顿,将他砸成炊饼! 当然,他清楚,这只是奢望。 不谈目前的困境,就算真个回了主位面,一流上品,和真正的超一流高手间,差距仍然比京畿城墙更长! 何况—— 感受着肌肉纤维纹理表面附着的金色神力,那才是带给他无与伦比力量的源头,有别于真正煅体高手无限制的强悍,他的强大,建立在神力不竭的基础上! 通过灵魂,他能看到周围不断涌来稀薄的信仰,灵魂深处燃烧着某种火焰,正在吞噬吸收着这些信仰,强化自身,并吐出微量的金辉。 神力的供给太过薄弱,神火还是种子,连苗头都算不上,甚至只能供应被改造后身体正常强度战斗。一旦过于激烈,能量消耗过快,或是受到重创,很容易被打回原形! “半神体?” 柳毅明白,这具身躯,再不能随心去强化,因为走上一条从未尝试过的道路! 不过,若只是面对昨日那种层次的战争! “足够了!” 他,就是神! ... 海岸旁,空地上,薛西斯大营中央,主帐被人撩起,侍者躬身鱼贯而出,排成两列。 仪态从容的薛西斯缓步渐行,踩着旁人提前铺好的明红地毯,朝着辇车走去。 他抬头,瞥了瞥温泉关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丝嘲讽。 “一个新晋的战神?战神之子?” 懒洋洋伸了伸腰,动作和往日威严迥异,侍者们自动垂下了目光。 薛西斯环顾着周围连绵的营帐,随意朝着某个方向指了指,对着身后侍将淡然吩咐: “今天,让他们出战,午时之前不能攻克关隘,百夫长以上将官统统斩首。” 就那么轻飘飘一句,信口决定麾下千百将士生死,薛西斯便是那么一个草菅生命的人。 身后近侍眼神闪烁,应承下来。 主上指点那片,范围就有些大了。究竟让哪个倒霉蛋出战,里面有许多水分! 薛西斯当然清楚,他只是不在乎。 事实上,当他高兴的时候,便是一个乞丐,看得顺眼,也可以立马赐下高官厚禄。 一点点油水罢了,他不在乎。 缓步行走着,听着营寨深处传来一阵阵野兽的哀嚎,令人不寒而栗。 薛西斯唇边勾勒出一丝笑意,他感觉到了侍者的恐惧。 他很喜欢旁人的恐惧,那会给他带来,更多的力量! “哦,对了!” 忽然停下脚步,两旁侍从将身子压得更低,唯恐被他注意。 “我想起来,昨晚运来的那些小家伙儿,也许是时候放出去溜达溜达了。” 听到小家伙几个字,薛西斯身后的近侍,嘴角抽搐了一下。 “嗯~还是迟些吧,如果那些废物攻不下温泉关的话~我期待,它们的表演。” “如你所愿,陛下。” 没有人知道那些恐怖的生物究竟从何而来,仿佛自天而降,凭空出现。 没有人知道为何如此恐怖的生物,薛西斯仍旧不够满意,密令血腥改造。 薛西斯不说,别人更不敢问。 只要让他满意,诚如其所言,从来都有着丰厚的赏赐,他是个慷慨的神。 近臣们早已习惯了这些,见怪不怪。 联军将士,那只会加深他们对于万王之王的恐惧,岂不是更好? 丞相认为那样不好,所以在出征前,他就死了。 薛西斯高高座上辇车,眺望着温泉关的方向,随意的表情,仿佛面对着不是血肉沙场,而是一幕可笑的皮影戏。 ... “王后,您找我。” 夏沫恭敬的施礼,朝阳透过窗户照入,曼妙的身影洒在地上,镀着金辉的麦色曲线分外诱人。 王后点了点头,凝重的将一袋金币交托她手中,像是做出了什么重要决定。 “不错,妮尔,你是我最信任的朋友。现在,去把这些罪证交给费尔议员,他知道该怎么做。” 夏沫深深呼吸,肃然颔首。 若是昨日,也许她会被王后突然的动作打乱手脚,现在—— 夏沫坚定了某个念头,捧着袋子,又施一礼,方才转身。 “等等,妮尔!” 行至屋外,王后忽然叫住了她。 夏沫疑惑的回望。 “你知道,本不想让你参与其中,这很危险。实在,我的丈夫等不了更多的两天。昨晚,我做了一个不好的梦。” 夏沫松了口气,她还以为那个女人发现了什么。 “妮尔,我很清楚,你一直都喜欢奥斯托勒夫。这次他们远征归来,我会让陛下为你们赐婚,作为回报。” 王后显然很了解自己的侍女,当然不是眼前这位。 夏沫倒是未曾注意意识碎片中残留着这样隐晦的情愫,她一直以为,小侍女对于那个载满光辉的男人,只有崇敬和仰慕。 状似羞怯的点了点头,夏沫轻声道: “王后,您可以信任我。” 笑着挥手,示意女孩离去。其实王后自己也不明白,将这件大事托付给最信任的侍女,为何会心生彷徨。 “错觉吧。” 她如实认为。 ... “错觉?” “不,那里一定被某种力量笼罩着!” 远眺敌阵,炊烟袅袅。温泉关除了易守难攻,守关者开阔的视野,同样是一种潜在的优势。 柳毅这样想着,收回了辐射开淡淡的感知。 他发现自从神性觉醒后,非但魂力有了些许提高,对于精神力的掌控,更是大幅增加。 当然,也许在那之前,昨日傍晚死战之际莫名突破主宰对于灵魂的禁锢,已然觉醒了某种不属于神性的力量。 那时,他就可以精密的掌控精神力,现在不过更加圆润。 绝望和希望徘徊在死亡线上,绷紧的神经无一刻敢松懈。 谁知道先前的冷箭是否仅有一支;慕容所谓剧情出现的巨象犀牛,果然笨拙脆弱?只是看着吓人? 至少柳毅不那么认为。 “百分之五十的存活率,我们一定能活下去,对吗?” 身后传来慕容坚定的声音,一半的死亡率虽然可怕,最少对应着等量的生机。 柳毅可不敢告诉他实情,他并不认为,每个人面对九成九的死亡率,都能和他一样坦然。 “当然,只要你照我说的去做。” 柳毅语气比慕容更加笃定,这很容易感染他人。 “谢谢。” 慕容看着那道愈显高大的身影,表情复杂。 “不客气。” “敌袭!!!” 将军的吼声兀然响起,就是最好的号角。 两百三十几人顷刻排成阵势,包括慕容,列到尸山之前。 那些正朝尸堆撒着驱虫、石化、消毒药粉的民兵,匆匆退回关内。 今天,这些战士再没有后援,昨日一战,百名援军精锐近乎全军覆没。 今天,他们看着独自立在阵前,双手拄着长刀,远眺敌阵的男人,信心无比充沛。 他们,是神的战士,受到神的眷顾,被神的化身引导。 他们是斯巴达,他们必将战无不胜! “杀!!!” 敌军尚在里许开外,柳毅反手捉刀,疾步孤身朝着万军发起冲锋。 斯巴达战士在国王的号令下,结成坚固的盾阵,步步向前推进,如同他们过去一直做的一样。 两军尚未交锋,波斯军团野蛮人前锋营,首先掀起一片血雨。 加长双手战刀,厚半寸,宽一掌,长七尺。 这柄开着血槽、背覆锯齿的凶器,是昨夜奎托斯一并赐下! 当然,它并不是什么神器、神兵,只是够锋利、够坚固! 看来新晋战神自己也很穷,不过这对柳毅而言,足够了! 长刀翻飞,平均身高八尺半的野蛮人战士,往往方才举斧,已经身首异处。 柳毅甚至不需动用精神领域,只凭着战斗意识,强悍的身体基本素质,所过之处,宛如被蝗虫啃过的稻田。 残影一掠,血光一闪,斩首一片! 这种摧枯拉希、畅快淋漓的感觉,简直爽到了极点。 克服了血腥刺鼻的味道,粘稠猩红视觉的折磨,杀戮本就能给男人带来极大的快感。 昨日阴霾一扫而空,柳毅一路冲杀至中军,宛若虎入羊群,恨不能仰天长啸。 苦尽甘来,刀光落处,战旗轰然倒地! 第四十九章 死战 “如果说,前一次的侥幸,是建立在置之死地的基础上。” “那么,是否可以看成,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假如果真和前辈猜测一样,死亡率是一种恒定标准,只要身处剧情,就不存在相对的安全。” “房间地板上一根锈蚀的钢锭,和鬼屋内令人色变的恐怖,未必哪个更加致命。” “是否可以这样结论,看得见的危险,反而比看不见的,更容易避免!” “真正的危机,并不在于已知的绝望,而是未知。” “主宰,究竟想要证明什么。” “置之死地,方能寻找生机。” “他们,果然比我幸运啊!” “新人的任务,呵!” “那个男人,他的任务,又会是什么。” “还有,为何当时那些人会再三告诫,不要过分干涉剧情,看不见的变化,将在无形中发生。” “看不见的变化,又指什么。我干涉了剧情,置之死地,最终活了下来,获得比预期更多的奖励。而你们,墨守成规,死在未知之下。” “只是,你们明明比我更富经验,尤其那个孩子,她的眼神如此犀利,仿佛拥有某种洞彻心扉的力量。她是你们口中的智者,又怎会料不到结局!” “究竟,是谁错了。” “剧情,果真像那个孩子说的一样,充满无数陷阱,亦非毫无意义。” “向前,或者向后。” “很抱歉,我无从选择。” ... “我一直觉得自己在哪里弄错了,做错了什么。” “可当我踏着尸山血海再次直面那个男人的时候,我知道,一切都值得!” 柳毅垫着伏尸,远远朝着观战的薛西斯比划了割喉的姿势。 感谢温泉关前,是一道崎岖的险径,绵延数里才复见开阔,开阔地带,斜侧又是密林。 若非如此,纵他一人如何能打,杀得几许,破阵几何? 柳毅俯瞰嘲笑着无数仓惶后退的敌军,他的身后是一幅血红的大旗。 “两百人杀退两万,斩敌不过一亭。这群兵卒,看着装备精良,比昨日更加不如。” 柳毅愕然发现,原来战争比他想象要简单的许多。 第一天苦战好似寒了敌胆,他的异军突起,又摧毁了波斯人最后一道心防。 纵使不考虑战神的干涉,本倒也未必撑不下去! 现在,似乎更加轻松,连斯巴达战士们脸上都写满狂热,斗志昂扬。 柳毅莫名觉得有些困惑!任务,这就该结束了? “杀!” 一声令下,他俯身冲下尸堆,双手各持一刀,一长一短,再不考虑一击必杀,能腰斩则腰斩,耗费更多的力气,制造更恐怖的血腥! 果然,本来只是势颓的波斯人,这一回直接开始溃散,同伴的惨叫成了比督战皮鞭更可怖的东西。 抹了把脸上的血水,柳毅示意斯巴达战士们退回关前,连收割伤兵的步骤都省略! 他要让这些生不如死的家伙,爬回去,爬到薛西斯的座前,传递他愤怒的意志! ... 日上三竿,很快越过中天,复而又见夕阳,一日兴许就那么平静的过去。 斯巴达们枕戈以待,援军民兵开始狂欢。 柳毅看着渐渐落下的日头,也不禁松了口气。 哪怕暂时的平静很可能换来新一轮更激烈的攻势,他的任务毕竟只需坚守三天,而不用考虑以后。 就算站在奥斯托勒夫的立场,他相信留下的后手一定会有些作用,达不到预期最好提前获得支援的效果,也终是了了那个男人的心愿。 他不止把奥斯托勒夫看成一个过去式,被夺舍的可怜虫。 从某种意义来看,他就是奥斯托勒夫。 现在的情况,有些出乎预料,战况彻底脱离了“剧情”。 好在只剩下最后一天,料想只要薛西斯不亲自出手,怎么着也能熬过去。 夜战,在这个年代,可行不通,伸手不见五指,打鬼? 今夜、明夜,注定平静! ... “哦?尊敬的巫女小姐,看来,在获得你神秘力量的帮助前,我们又一次展现出对彼此的信任、和默契。” 席朗看着桌上摆着的金币袋子,一旁早就放着更多零散“罪证”。 屋外热火朝天的氛围影响不了里间,连王后都不知道,她过去时常和某个议员碰面的铁匠铺子,内中别有乾坤! 席朗指了指几封信笺、一块令牌、以及两三枚金币。 “你看,你的王后比你想象还要聪明,东方人有句话,叫做狡兔三窟。” “可惜,再狡猾的兔子,也躲不开猎人的弓箭。” “我一直空着议长的位置,并不是夺不下那张宝座,而是给某些人留个盼头。” “你不觉得,当身为副议长的我,一手遮天的时候,议长这个职务,根本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 “我一直留着它,也好在偶然失势时,抛给国王一系,换来生路。” “军权、政权、神权。” “许多外人都以为,斯巴达只有两个王,其实我认为,是三个!” “虽然我一直更喜欢当摄政宰相,不过现在,有人却要逼着我去夺下所有的权柄!” 侃侃而谈。夏沫根本不曾料到,席朗竟然预留下这许多后手,她甚至怀疑,王后身边可还有忠于自己的人。 她这时才明白,这个男人为何能把国王都逼到岌岌可危的地步,也许他并不像电影中表现的那么鄙陋、甚至不止垂延波斯人的财物。 事实上,就算在剧情里,若非王后最终的逆袭,这个卑鄙无耻的男人,依旧能笑到最后。 “我对权利不感兴趣,我说过,想要得到我的支持,你必须通过议会,在三天后准时发兵前往温泉关,以支援的名义。” “至于是中途折返,或者去收敛列奥尼达的尸骨,还是迎接你的新盟友,都与我无关。” 夏沫坦然说着,这样无理并且充满诡异的要求,很容易诱人浮想。 她毫不避忌,因为纵使席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理由。 事实上,她能感觉到席朗的野心,也许诚服波斯人,同样非他所愿。 这种心思藏得太深、太深,导致所有人都不曾看透这个男人,看轻了他! 吕不韦,夏沫想起了这个名字。 “虽然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理由,促使你提出那样一个无理、并且毫无意义的要求,甚至若不是看过你展现出非常规的力量,我都要怀疑有人在暗中盯着这里,你所做的举动,仅仅演给他看,是受到胁迫——” 席朗依旧带着满脸虚伪的笑。 “好在这和我原本的计划并不冲突,所以我早就说过——成交!” 他的眼神闪烁,让人看不出几分诚意。 夏沫并不担心,最简单的方式,比一些复杂的算计,要有效的多。 她不确定那能否瞒过主宰,亦无可奈何。 阴谋诡计,真不是她所擅长。她更喜欢,交易! ... 夜晚的月色如此美丽,皎洁的光芒温柔抚摸着沉睡的人儿,列奥尼达坐在温泉关前,仰望着明月,摩挲着吊坠。 今夜,几人难以入眠。 王后忧心忡忡侍女的失踪,国王回味着临别前夜的余韵,后悔为何不在最后那刻留给她一吻。 他是斯巴达人,更是斯巴达的王,必须表现出坚强的一面。 可就算多留下一个吻别,又能说明什么? 固执着坚强,只能说明本身还存在软弱。 无畏不该只针对有形的敌人,包括负面的舆论。 真正的勇者,从来不会在意旁人的目光,无惧一切非议。 我行我素,总被人说成是心底软弱的表现。 真的潇洒,才敢直面苍茫天地。 同样的行为,截然相反的心境。 何必在乎外人视线。 将军走到国王身边坐下,他不仅是国王最信任的臣子,更是列奥尼达最好的朋友。 “列托夫失踪了。” 将军如是轻声说着。 “我知道,一整天都没见到他。” 列奥尼达坦然回应,他的心还沉浸在王后温柔的目光中。 将军看了看那个明显有些失神的男人,无奈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的确,一个废物,跑了也就跑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倒是国王,随着奥斯托勒夫承担起责任,那个男人仿佛一瞬松懈了下来,这不是好兆头。 将军还待说些什么,风中悉悉索索的动静,引起了他的注意! 峡谷内,简易的帐篷歪歪斜斜搭建着,大部分斯巴达战士都选择幕天席地。 柳毅盘坐在黑暗里,不停利用战神留下的神力,刺激强化着身体。 虽然这一过程必然会导致部分能量的浪费,他估摸着,假如把所有神力用在铸体上,他有把握顺利踏入易筋境!那可是真正的一流! 半神体不具备凝法的特性,也就是说不能修真,包括温养内力,都有着极大隐患。身体却是根本,单纯强化肉身,不会和任何道路冲突。 那些初代神子,不也会通过锻炼来强化身躯,他们可是天生的半神体! 神体和念体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凭柳毅的阅历,当然辨不出优劣。 他只是觉着,既然点燃神性,拥有神火种子后,神力已经成为一种可再生能量。 那么假如不去充分利用,只是当做燃料,未免浪费。 至于说积累神力,强化神性,彻底点燃神火种子,成为半神,他想也没想。 不同位面法则的神性、点燃神火后成为半神所掌握的力量也截然不同,就算以目前位面来看,半神的力量都在超一流以上,媲美先天。 一步登天的梦,做做可以,当真就傻眼了。 柳毅堪堪疏导神力完成筑基,身体肌肉纤维表面附着的神力稀薄了少许,纤维本身则更加粗大有力。 他还来不及巩固,一声惊呼,从关口传来,收缩至体内的精神力猛然辐射了出去! 狼!好多的狼!假如比马匹还要大上一轮的狼形怪兽,也能叫做狼! 借着一点点星光,列奥尼达只见持矛远去检查的将军,忽然被一圈绿色的萤火包围! 仔细一看,那哪里是什么萤火,分明就是一圈冲着将军垂涎的狼头! “嗷呜!!!” 狼嚎声从头顶山崖上传来,数不清的绿点朝着猝不及防的将军扑去! 那个男人,那个英勇无比,被战神赐福加持后,堪比较弱筑基高手的男人,眼见着被狼群淹没! 惨叫声响起,而后越来越弱! “不!!!” 列奥尼达惊怒,提起矛来朝着黑幕中投去,锋锐刺破**的声音传开,却是没有野兽受伤的哀嚎! “吼!” 他只见眼前黑色闪电掠来,堪堪举起盾牌,砰地一声,坚固的圆盾大片凹陷下去,依稀仿佛印了张狼吻。 远远抛飞出去,列奥尼达只觉五脏六腑翻腾,而后大腿一搐,似乎被什么撕了道口子。 砰! 重重掼在地上,朝后滚了几圈,列奥尼达强忍着痛楚,左手朝着短剑拔去! 吼!!! 狼吻喷出腥臭的气息变成一股血泉,浇了他一头一脸。 列奥尼达刚刚摸上剑柄,眼睁睁看着那张越来越大的巨吻,险死还生! 一柄长矛从头部贯入、将巨狼钉在地上。 奥斯托勒夫的身影率先跃出,毅然扑向狼群。 而后便是兵甲碰撞的声音,斯巴达战士们匆匆从睡梦中醒来,严阵以待! “敌袭!!!” 斯泰利奥斯的声音刺破了夜幕,这是在提醒友军,他已经看到好几道黑影扑入了温泉关! 盾阵刚刚列好,受伤的国王被人搀扶着掩入阵内。 砰! 前排铁壁直接被撞开了一道口子,不知多少头巨狼扑向了黑暗中依稀能辨的金属堡垒。 大部分被挡了下来,几头黑色巨狼更付出生命的代价。 一日不曾减员的斯巴达战士,却也有几个被当场咬伤、咬死,甚至从缺口中拖出,而后惨叫着消失在夜色里! “交替!偎壁!” 国王大声喝令着,他受了伤,却依旧有着相当临机应变能力。 这根本就不是在和人类战斗! 巨狼们依旧不停发动悍不畏死的攻击,这种比普通成年狼王都要大上一倍的怪物,力量明显比斯巴达战士更强! 砰!砰!砰! 虽然大多数攻势被挡了下来,一次次撕开的缺口,一次次意味着斯巴达勇士在减员! 盾牌一张张报废,战士们不得不以血肉来阻挡! 且战且退,后列斯巴达战士很快靠上百仞绝壁,立刻从腹背受敌的状况中解脱出来,这时,还不到一刻,两百人已经减员少半! 柳毅愤怒的暴喝不停从远处传来,遮住月色的乌云遁去,些微光华洒下,只见一个个狼头飞舞,哪里还能看到他的身影! “奥斯托勒夫!回阵!” 国王大声呼喊,这是他开战以来第一次对柳毅下达命令。再无支援,斯巴达勇士将面临全军覆没的危机! 柳毅身陷狼群,精神领域展开,四面八方的攻击令他应接不暇。 这些怪物攻击频率奇高,密度又大,哪怕十米范围内近乎于神,也根本没有战争中的写意。 再大的战场,只要不是独自面对万箭齐发,周围受到的攻击终究有限,全知即全能。 如果精神领域范围更大些,哪怕孤身面对破甲箭阵,也可闲庭闲步。 现在,面对根本不是人类,许多惯有定律完全失效。 当他竭力杀回,过人的目力眺去,只见满地都是狼藉的血迹,斯巴达勇士们岌岌可危。 “唳!!!” 柳毅一声怒啸,放弃了杀溃狼群的打算。 这些怪兽,根本不知疲倦,无视伤痛,无畏恐惧! 他厮杀至今,甚至没有听到半点动物濒死的悲鸣! 望着倒下去被分尸的袍泽,柳毅再也无法平静。 属于奥斯托勒夫残留下的记忆在沸腾,理智计算、跳跃着的伤亡数字,也让他彻底陷入疯狂。 一个人的力量,终有穷尽! 假如斯巴达战士都死光了,温泉关,还守个屁! 大刀开阖,直接将一头凶狼片成两半。 凌空跃起,左腿一收勒住一兽,颈骨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 右足呈铲直接将两匹上下叠着的怪狼踩踏滑行,抵着地面,沿途飙溅黄尘血雨惨不忍睹。 一个弓步,轰出的左拳打爆了狼头,侧身拖刀上撩,又是一头野兽被腰斩! 背上那块不慎撕烂的皮肉,已然在神力渗透治愈下恢复。 短短几十米路程,待他杀回阵前,竟然微微有些喘息! 一步斩数狼,百步狂徒狂! 天知道僵化的尸山背后,究竟还有多少野兽不曾扑出。 盾阵内,不少斯巴达伤员强忍着痛楚挺起长矛,试图为战友减轻些压力,递上自己破烂的盾牌。 柳毅在阵前起舞,刀光霍霍,血沫片片洒到崖壁,满目狼藉。 他成为阵前第一道刀山,为疲惫不堪的战友们争取一点点时间。 神力的转换早已入不敷出,他所能爆发出的力量点点滴滴减弱,就连强韧的精神,都由于长时间高强度战斗,变得疲劳。 一如他在初开杀戒时的畅快,他的刀法,夫子传授技巧,本就只为杀人而存! 现在,他不得不放弃擅长的套路,简单劈砍撩刺。 初时觉得极为别捏,渐渐适应了过程,似乎把握到一些什么,疲劳却让他无心整理所得! 死战!死战!死战! 背临绝壁,退无可退! 没有人再去关心温泉关内此起彼伏的惨叫,每个人都只握紧手中的武器,盯着那道顽强不屈的身影。 百米高处,崖顶上。 一匹孤狼,冷静的俯瞰着战场! 月光照下,把它洁白的毛皮浆洗更加华丽。 它抬起头来,目光锁定十里外海岸。 漆黑的海水中,浪花翻滚,一道又一道灰影涌了出来! 第五十章 疯魔 天,亮了! 当第一缕金辉洒下,昊天的福音普泽大地。 柳毅嘶吼着一刀斩去,预料中已经让人麻木的腥臭血雨,竟在盛开半途凋零成灰。 恐怖的巨狼,遽化石雕,凝固在这晨光下,一座座轰然崩塌。 狰狞的尸骸,滞足的血海,仿佛被无名的业火燃尽,只剩一层薄薄的残迹。 柳毅颓然跪倒,长刀插在地上,倚着刀面,剧烈喘息。 战士们呆滞的望着漫天飞灰、被海风挟裹着落入蔚蓝的昨日桑田,一个接一个瘫倒! 灰烬很快散尽,一切都仿如梦幻,只剩下斯巴达勇士的残躯,证明着昨夜的疯狂。 落发黏在脸上,污血早去,汗渍微凉。 柳毅强撑着身体,忍受着精神力过度消耗导致大脑膨胀的苦楚,拄着刀,一步步蹒跚到崖边。 薛西斯大营上空升腾着炊烟,恍如前晨,似乎他们夜里睡的很好,根本不晓得温泉关内的厮杀。 柳毅回首,看到是一群盔甲凌乱的残兵败将。依稀响起了微鼾声,更有少许斯巴达勇士泣下泪来。 惨痛!痛彻心扉! 当战争残酷到一定程度,连勇士都止不住潸然泪落,他们终究不是机械。 “啊!!!!!!” 柳毅拔刀怒吼,非止由于将军的亡故,亦非老友斯泰利奥斯的壮烈。 他恨极了薛西斯、恨极了那些怪物、恨极了高高在上的主宰! 他恨极了该死的完全看不到希望的任务! 血红着眼,柳毅根本不顾及身体承受能力,残余原本不多的神力,统统沿着某种禁忌法门运行——战鬼九炼! 这是他曾经预备传授给便宜属下的速成锻体功法,这时自用无忌! 神力拥有着无比玄妙的特性,比什么千万年老参都滋补,简直就是武道炼体强者梦寐以求的良药! 尤其当战神奎托斯独有的神力按照独特的方式缠绕在肌腱上后,就算以常规法门修行,再愚笨的体术修行者,铸体也可一日千里! 更多资质法门的差别,仅仅预示这过程会额外消耗多少神力,更短的修行时间、又能短到什么程度! 柳毅这具身体,煅体天赋毋庸置疑! 魔道奇术,炼尸秘法,战鬼九炼,修行速度亦举世无敌! 然凡人若行之,立刻断绝生机,变成类似僵尸的存在,要被道士降妖除魔。 柳毅拥有半神之体,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再弱的半身之体也有着十倍常人的寿命和生机,战鬼九炼都难将他炼死! 几个呼吸,身躯中传出如雷轰鸣,周围又是阵阵鬼狱阴风。 夺天地死气、破己身格局的战鬼九炼,在这充满死气的战场,在神力催化下,以创造者都难以想象的速度,一路飙升,连破数境,直至晋入第四转才缓了下来! 四阶战鬼,媲美炼骨境、二流上品体术高手! 速成,这才叫速成! 肤色由健康的古铜变得灰白,好似久病濒危之人。 生机衰败,半生不死的柳毅,剧烈喘动的呼吸缓缓平静下来,渐臻微不可闻! 厌恶的扫了扫东方初生的骄阳,所幸他还不是彻底的死物,否则白日必将受到压制。 灵魂中神火种子依旧在转化着微弱的信仰,释放更微薄的神力。 这些神力再不按奎托斯为他改造身体后固定的路线运行,依附到肌体之中。它们成了战鬼九炼运转吞噬死气最好的催化剂! 柳毅,这是掐断了半神之体无限的潜力,换来末路前的爆发! 此刻的他,无惧疲惫、无视伤痛、无畏情绪。 他将比前夜的狼怪,更加可怕! “可惜,只有前五层的修行法诀。战鬼九炼,终究不是白菜。” 漠然自语,他扛着长刀,施然转身。 全新的样貌,出现在斯巴达战士们眼中,又是这般陌生,这般恐怖! ... “第三天。” 估摸着列奥尼达行军速度,这时应该已是到达温泉关后的第三天。 许多人都这样猜测,夏沫则有着更准确的情报来源! 主宰,早在任务列表,明确给出了倒计时! 当然,这同样是资深者才拥有的“特权”! 列表上的数字时刻,显示着15:52:00,现在还是上午时分,亦指主宰对于开战三天的定义,截止到凌晨就算完结。 当然,这对夏沫来说没有太大意义,因为按照通常思路,三天最多不过加上“夜”的概念。 议会,显然不会在午夜发兵。 至于其他轮回者、比如新人是否会在理解任务时、出现时间上的误解,又关她何时? 整理好符纸、匕首、腿上绑了一柄藏在裙底的精巧手弩,夏沫心下略安。 主宰对于这类“一次性”道具向来十分慷慨,兑换价格并不昂贵,效果倒不俗。 她研究过,在团队空间,自主强化类选项兑换价格明显高于一般道具,特殊道具兑换价格则比个人强化更高。 所谓强化,当然是强化本体,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降临时获得躯壳质量。 一般道具,则被前辈轮回战士戏称“杜蕾斯”,一次性产品,能带入下场剧情,但不可再次带出,纯属消耗品,新手和穷人的首选。 特殊道具,是极少数不限使用次数的道具,可以大幅增加轮回战士生存能力。 道具不似个人强化,除开团战,通常获得收益都要打个折扣,看天看脸。自然相应价格也高的吓人。 夏沫虽然前场收获不错,可也连最便宜的特殊道具都兑换不起,大半积分用来强化自身,小半则兑换了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她的小半积分,已相当于一般新人首场轮回的正常全部收益!足见她对此役任务的慎重! 深深呼吸,带着保障,她绝然推开屋门,朝着议会走去。 这是一处私宅,距离议政厅并不远,今天出场,也是席朗应有安排。 她将进行一次污点佐证,协助那个阴险的男人,扳倒王后! 最终,她还是走上了预期最不希望的道路,成了恶势力的帮凶,与虎谋皮。 紧紧握拳,捏着手中符纸,一丝丝冰冷带给她不小的信心,敢取火中之栗! “我一定会成功的!” 夏沫如是自语。 她并不知道,这时席朗身边正围着一群形迹可疑的黑袍人,那些人枯瘦的手掌却把玩着她有情赠送的蝉谍、以及一些其他常用道具。 “没有,巫术波动的痕迹,这是个骗局。” 某个佝偻的家伙,以干涩的声音,如是信誓旦旦对着席朗做出保证。 另一面,一群在斯巴达城外驻守的士兵,约莫八百多人,这时在一位城防军官和本部将军的带领下,偷偷潜入城内! 昨夜,神庙继发生第一场血案后,再一次遭到血洗。 近百议会派驻精锐士卒,一夜之间被绞杀干净。 宙斯的呼吸声还在神庙外回荡,神庙内原本数不清的财富,不知所踪! ... “你的孩子,将会继承王位。” 柳毅缓步走到列奥尼达面前,少部分战士恐惧的望着他,本能的朝后挪去。 柳毅不以为意,事实上,若非方才修行战鬼九炼时,动静实在大了一些,他这时的容貌,比预期的不知要好上多少。 惨白的肤色,干枯的头发,漆黑的指甲修长,眸子一片昏暗,分不清瞳孔和瞳仁。 的确,比预期的,要好上一点... 列奥尼达倒是不怎么害怕柳毅,事实上,和旁人敬神畏鬼的态度不同,在列奥尼达看来,柳毅就是奥斯托勒夫,那个一手抱大的孤僻堂弟。 当别人敬畏他的时候,他敢朝着他发号施令。 当别人恐惧他的时候,他也只得摇头苦笑。 柳毅现在已经清楚剧情,哪怕慕容在昨夜袭击中连第一波都未撑过,亦早把该说的说了。 按照剧情,现在似乎应是独眼狄琉斯带着国王的嘱咐回归、进行宣传、振奋人心的时刻。 实际上,那个同样英勇无比的男人,昨夜已经和斯泰利奥斯一起战死,他们每每冲在最前。 列奥尼达根本没有心情派什么使者回去报告战况,激励人心之类。也许他已经对战争彻底绝望,毕竟受过战神加持的他们,面对薛西斯派来的恶魔,依旧显得脆弱无力。 恐怕此刻的他,再不希望其他子民加入战争,遭受到那种恐怖。 斯巴达人有着勇气,并非无脑冲动。假如一场战役有可能获胜,哪怕为此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有信心去鼓舞动员全民、一战克之。可若根本就是在和魔鬼共餐,不是比喻,而是事实如此。那么... 他果然还有软弱的一面,无惧于敌人,却害怕子民沐浴到梦魇之河。 柳毅不多解释,他看向沉默无语的斯巴达战士们,这些男人,并未和常人一般崩溃,也不似有多高士气。 前往山谷查探的战士,带回了意料中的坏消息,友军覆没。 当战争超越了凡人的层次,那些普通战士,即便普通未受神祗祝福的斯巴达战士,都将显得微不足道,何况本就和菜鸟无异的民兵。 “你们,是想就这么坐着等死,成为魔鬼的点心,还是拿起长矛,抵死拖些垫背,随意吧。” 柳毅冷冷的留下这么句,大步走开。 这些耗尽战神神力加持的疲军,又能再阻挡什么呢? 奎托斯将柳毅所会禁忌法门传给了斯巴达战士,他却忘了,作为斯巴达人,去理解东方修行法门含义,经脉、穴窍,就算将通篇功法映入脑海,也着实为难。 真个能够付诸实现的,少之又少。而这些人,昨晚骁勇无比,赤手搏狼,为同伴赢来生机——他们,业已战死。 轰隆! 柳毅凌空跃下,十几丈的峭壁,像是寻常阶梯。 踏波海面,几个闪烁,他直接落到波斯人尚未列齐的阵前。 战斗打到这种程度,数量和质量已经失去意义,根本就是神和魔在交锋。 他挥舞长刀,堵在敌阵营地门口,面对着几十万人,掀起了肆无忌惮的杀戮风暴。 他在赌,赌薛西斯有所顾忌,或者他的力量,实际夜晚才能最大化利用,就像那群见光死的魔狼。 否则,当他黎明继续动用非常规力量,温泉关早该易主—— 虽然现在和易主也没有太大差别! “薛西斯!婊子养的,出来与我一战!” 渴饮鲜血,抓起一旁惊恐后退的战士,对准脖子撕咬下去! 这具身体,已经沾染某些妖魔的习性,不人不鬼。 回应他的,是周围更多、交替落下的长矛。 可惜波斯人往往刚捕捉到他的行迹,下一刻,就失去了视网膜上的踪影! 数十倍常人的力敏,他的行动,快如鬼魅。每每全力爆发,就在地面踏出个浅坑,要不就是人群哪出爆出一蓬血雨。 他有些明悟魔狼怪兽夜袭的来由,一如他现在做着的,独步万军。 当非常规的力量出现,本就是一种对于平衡的打破。有能力的情况下,对手自然不会反复派遣寻常士卒浪费时间、坐以待毙。 即便是站在主宰的角度,异变也好、觉醒也罢,它显然同样不希望看到轻松过关的情况。 营地前的骚乱,看着热血沸腾,万夫莫敌,男儿气魄,毕竟只是小小水花。 人头太多、太散、太杂,柳毅又不敢贸然冲入大营,谁知道薛西斯在里面藏了什么鬼东西。 一刻的杀戮,收割不过数百。 很快,千万人在乱阵背后呼喝号令,四处营门全部打开! “传万王之王圣谕,百国联军全线总攻,第一个冲入温泉关内,赏金万斤,美女千名,赐亲王贵族封号!” 疯了! 这是柳毅听到薛西斯的命令后,唯一的念头。 那个男人真把温泉关当做整个希腊来打! 无力在意周围狂乱的叫嚣、一双双盯着温泉关处通红的眼睛。 柳毅抽身急掠回关,沿途掀起血肉风暴,徒伤敌九牛一毛! 仅存的数十名斯巴达可战之士,默然操着残破的盾矛,已经提前排开阵势。 他们无愧勇士的称号,比起一般杀败一二成兵力就要溃散的军队,他们经历了昨夜的噩梦,竟然依旧不乏死战的决心! 柳毅知道,决心不能取代根本实力上的差距。 他远远望去,已经看见薛西斯大营外,除了一个个排列整齐的方阵,更有不少庞大恐怖的野兽! 十几尺高、三丈长的犀牛,远古暴龙那么大个儿的巨象,比万年古树更粗、盘绕不知多长的蟒蛇! 柳毅眼角在抽搐,哪怕机能近半坏死,不妨碍他心中的悲怆! “壮哉!” 憋了半饷,这是他唯一能说出的话。剧情?见鬼的剧情!还打个球! 打球?那也得打!不打就是死! 它们原本模样如此也好,由于自己的异军突起临时强化也罢。 柳毅居高临下,疯狂的朝着已经看不见边际的大军冲去。至于那些怪兽,让命运去计较吧。 第一日,三百人面对着两万,他沉默,以斯巴达人的方式,回应薛西斯,什么叫做勇气。 同日傍晚,两百人面对近万不死军,他在沉默中爆发,怒斩逾百,伏尸绵延,令人惊为鬼神!他告诉薛西斯,什么叫做奇迹。 午夜,他亲历了一场真实的奇迹,荣获战神奎托斯丰厚的赏赐。 第二天,两百多人,在战神神力加持下,面对着两万,以轻松近乎游戏的方式杀溃了敌军。他们嘲笑着薛西斯,与神为敌的不自量力。 同日,并未等来剧情中所谓的怪兽。 晚上,本该安静休憩的夜,谁料恶魔从海底爬出,薛西斯召唤来魔狼。 他回报了斯巴达人的盛情款待,以魔鬼的方式! 他警告斯巴达人,不止斯巴达,才有神话! 今日—— 柳毅踏步山道,偶尔回旋,刀随身走。 溃散的潮水不曾退去,反而涌上了斯巴达战士组成并不坚固的盾墙。 列奥尼达克服了伤痛,仍旧站在队伍的最前列,抵挡着犹如吃了兴奋剂的敌军! 不论从哪方面看,斯巴达都再无幸免之理。可他们游走在悬崖边缘,始终顽强的支撑着! 柳毅心境通明,刀法早不拘泥招式,信手劈砍,隐有道韵。 不知多久的杀戮,终于让他体会出了昨夜所悟,又缺少时间去明悟的东西。 列奥尼达用自己的身躯抵挡住了长矛,他的重伤换来是斯巴达战士愤然压榨出最后一丝潜能。 所幸几十万大军一齐冲锋仅仅用来吓退柳毅的妄言、或者薛西斯惯有夸张的修饰辞法。 整个早晨,约莫两万人的冲锋,数次堪堪打到关前未果,受阻同僚尸山! 柳毅疯狂的杀戮唤醒了他们心头的恐惧,原本以为身后源源不断的军队未曾跟进。 这伙波斯人大叫着溃散! 柳毅站在崖边,无心追杀。 俯瞰平原敌阵中央,黄金辇车之上,薛西斯似乎在抚掌大笑! 那个男人,褪去了属于人类的伪装。他在欣赏死亡、欣赏杀戮! 也许,他已经不再是薛西斯! 而让他提前觉醒的,正是柳毅! ... “哦?我的王后,你想指证我?不不不,你错了,你才是叛徒!” 站在议会大厅,面对着众多议员,席朗如同过去一般,随性踱着步子,他这种轻松写意的姿态,很容易让对手紧张。 他拍了拍手,少许斯巴达士兵涌入,搬出了从王后寝宫搜出的“罪证”! “私通波斯人的信笺、一些波斯制造的奢华饰品,以及、大量波斯金币!” 王后沉默着,整个议会一阵喧哗。 席朗洋洋得意,他的身边没有往日护卫亲兵,只有两名穿着黑袍的枯瘦老人。可他竟似毫不担心对手的逆袭,就像夏沫先前警告过的。 “席朗!你在胡说什么!国王亲自带着卫队上了前线!你竟然口口声声诬陷王后是叛徒!” 议员中有人嚷了起来,几十名议会成员,总有不同派系。 他的观点,立刻获得许多人的支持。 虽然国王出征这件事就本质而言,公然违反了传统,违背了议会的意志。 但相比起王后背叛国家的诬词,这时显然更具说服力,而非研讨责任。 王后反常的不申诉,无视了某个议员频频递来示意的眼神,她只是冷冷的盯着席朗。 “妮尔呢,让她出来吧。” 王后的镇定打了席朗一个措手不及,不过他想起种种后招,想到身边的老人,顿时放下心来。 “啪啪!” 席朗鼓掌,仿佛是在赞美王后的聪慧。 “妮尔,你曾经的主子、背叛国家的毒妇,想要见见你这位忠于斯巴达的小侍女,还不快出来!” 一名年轻女子姗姗自内堂走出,垂着头,似是无颜待人。 她的目光,瞅着地面,却在喷吐火焰。 第五十一章 意外 “当我曾经数次被意外打的措手不及,当我以为能够掌握命运,不想终被命运玩弄于股掌。” “我开始憎恨它,开始固执认为,有些事情必须被改变。开始思考——” “如何去创造意外,将别人也打个措手不及!” “玩弄阴谋?不,这种我一直以为擅长的手段,在真正的大师面前,其实还很生涩。” “现在,我更喜欢把某些改变,看成是撩拨命运,让别人踏入意外的陷阱,而非轻佻的鬼蜮伎俩。” “这其中的差别,本质在于我知道命运大概的走向,天然拥有脱出世俗桎梏的眼光,非止于猜测。” “同样生涩对于命运的改变,能让真正的阴谋大师,都嗔目结舌。” “其实慕容有一句话是对的,虽然我并不如何认同,站在自己独有的角度。” “剧情人物,未尝不能当做npc。我不同意,因为那太自大,也容易误导了思维,何况谁愿意承认自己是npc呢?我其实又有些赞同,因为我们,的确在降临的那刻,注定拥有更远的视界,高高在上!” “心在上,人在下。体会的是感觉,远眺着已然蒙上迷雾的人生!” “要有所得,必有所失。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我,从未做错。” 柳毅一人面海,自言自语。 形貌上的差异,已经让他和斯巴达战士间多了一层隔阂,世事有时就是那么简单,没有人们想象的复杂。 人群中忽然多了一头丧尸,谁又会再把它当成亲人、朋友,本就不适宜。 柳毅无甚惋惜,眺望着偃旗息鼓的薛西斯大营,十几里外秋毫毕现,距离完全无法阻挡他的视线,扩散着精神感知,他又能察觉,那个男人也以某种手段监视着他。 一如全面进攻的号令只是迫他撤退,小范围的战争,万人左右,“薛西斯”完成可以当成游戏看待。 这不表示,他的目的已经从征服希腊变成一次险要关隘前的赌气。 主宰会不会发布必死任务,柳毅不清楚。 假如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正常战争,到这时大概也已经死了。 可他不是,哪怕剧情再怎么被破坏,这一亩三分地上,他依旧勉励的挣扎着! “‘薛西斯’的力量,若真属于邪恶。在这样的低等位面,怕是不能与光明共存的,诸神亦无力过于干涉凡间,更别说魔法奥术满天飞。” 柳毅做出如是判断,心头微松,亦觉得有些疲累。 一人包揽整个团体协作的分量,果真很难。假如能有个值得信任的帮手,更多计划,能被施展。 温泉关上的海风呼呼作响,天然的峡谷宛若风琴,弹奏着并不如何美丽的乐章。 战士们收敛着阵亡战友的尸骨、当然是那些还能被收敛的。 柳毅眺望着烈日,时间点点滴滴流逝。 虽然这会让此刻介于生死间的他异常难受,时间又诚然成了一种让人紧张的东西! 他忽然想起夏沫,那个明明是资深者,看着却显然缺少信心的女孩,一定会很满意自己安排的“礼物”,当然,更大可能是她根本享受不到。 夏沫说,她的任务是让援兵在适时的时间出发,柳毅觉着对方话里有所保留。 主宰岂会让一件原本顺应剧情的事情,成为资深者任务?也许会发生,又必定施加上更多限制! 柳毅笑了,每每苦涩过后,他总是笑的畅快。 其实他有句话始终没对夏沫坦白,他一直想告诉那个还算比较识趣的女孩,可惜她终究不是他的同伴: “假如我们连自信都没了,那还剩什么?” 主宰可以隐约干涉命运,又或者它近乎全知全能,凡人一举一动都被把握着,那和干涉命运本身也无区别。 柳毅干涉不了命运,他却可以主宰自己! 一个人若拥有了自己,那便拥有了全部,何来的绝望! 这是他忽然生出的感慨,非复夫子所言。 他这时再仰望日头,已经不那么刺眼。 ... 夏沫款款而行,不去关注王后眼中的痛惜,懒得看席朗得意的神情。 她全副心神,俱都集中在那两名黑衣人身上。也只有席朗这种实力派议长,才能在这般庄重的场合,带来这样身份不明的人。 夏沫拽紧了符箓,她共有冰火雷三道符箓,合成一张,絮乱的元素气息流转,这是主宰出品道具的神奇,完全违背客观魔法定律。 两束四道冰冷的目光如芒刺来,夏沫感知到死亡的气息。 前次利用奖励积分强化本身,她几乎全都砸在精神力方面,走着念能战士的道路。 这是公认最脆弱,初期投资收益最好的一条道路。 只有精神力,是灵魂在降临时能够保留最好的一种能量,只要这种能量不超过隐晦的位面限制,主宰不会横加干涉。 三百点精神力,已经可以清晰察觉外人的目光,甚至一些低位面能量气息。 夏沫先前之所以判定柳毅的独行者身份,又不敢派出蝉谍监视,亦是由于精神外放感知,那个男人身上似乎背负着主宰的枷锁。 这只能说明,他所带入这个世界的力量太强大,已经破坏了平衡! 毫无疑问,只有神秘的独行者,才能出入到其他轮回小队的剧情,才会拥有这样恐怖的力量! “妮尔,说说看,邪恶的王后,究竟是如何用利益诱惑你,企图迫你诬陷正直的我!” 席朗可恶的声音打断了夏沫的联想,少女抬起头来直面着议员们,殊无恐惧。 只是那两个怪人窥视着她的目光,如芒在背。 “卸磨杀驴?” 夏沫觉得很好笑,自己又没表现出不受掌控的一面,这席朗变脸也委实太快。 她却不晓得,在某些阴谋者眼里,不受控制的,当然是提前拔除更好。 “诱惑?诬陷?” 少女忽然流露出夸张诧异的神色,回头漠然盯着席朗,指了指他身边那两个完全藏在黑袍下的佝偻人形。 “不,不,不!王后从来没有诱惑我,也并未蓄意诬陷你,我想你肯定是误会了。就像误解了某个概念,自以为找来这样一些家伙,就能控制我,实在是可笑。” 夏沫优雅着舞牙弄爪的样子,令得席朗愕然无措,就连本来窃窃私语着的议员们,都一派寂静。 他们是在不明白,战战兢兢走进来的小侍女,踏上舞台后怎得变了个人似的。 他们当然不知道,本身所具备权威在轮回战士眼中狗屁不是。如果在议会外还要担心斯巴达战士的强大,那么狭小的议会内! “轰!!!” 一颗火球准确的轰中一名黑袍人,直接将他连人带袍烧了个干净,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另一名黑袍人正待反应,夏沫早已变动手势,掌心黄纸符箓一抖,又一道白光遁出,嗖的命中目标,掌握微弱死亡之力的黑袍人刹那成了冰雕。 一边炙热无比,一边又是寒意催人。 席朗骇然失色,连连后退! “卫兵!卫兵!” 已经有反应快的议员叫嚷起来,守在门口的斯巴达战士应声而入,他们却只见吼得最大声的那位,“卟”的被一道精光钉死在座椅上。 正中小圆台立着的夏沫,一手持弩,一手张开对准席朗。 一道扭曲的黄色符箓紧紧贴着掌心皮肉,闪烁着蓝色雷火。 最先入内的斯巴达精锐战士,甚至没有看清她持弩的动作,就仿佛那柄威力大得吓人的手弩,是凭空出现! 他们可是精锐中的精锐! 领头的斯巴达队长,本能就想拔出短剑投去,他属于席朗一派,方才送来“赃物”的,就是他的人手。 这时,王后却忽然出现在他身边,用力按住他的右手。 一个女人的力量当然比不上他,可这个女人在没有倒下前,代表是整个斯巴达都没几人能承载的权威。 此刻情况有变,他并不想再把皇党得罪死。每个上位者都懂得留后路,议会麾下的战士也一样。 夏沫这时冷笑着将手弩转向闯入内里的少量斯巴达战士,畏惧军队,不代表依仗道具,还对付不了几个丘八,况且她又无需顾忌事后。 精巧的机簧早把弩矢送上弹道,那处战士一见,立刻结成阵势规避。连守卫队长都不例外,更是举盾把王后挡到身后。这变脸速度,果真是寻常斯巴达战士拍马不及,不愧常年受到议会熏陶。 这样一来,夏沫只好旋了个身,裙裾带起小片尘埃,手弩对准席朗,符箓冲着坐席上的议员们。 众议员顿时更慌,弩箭一次只会死一个,巫术可是一扫倒下一片。霎时,那些被瞄准的议员,一个个矮下身子,终归是曾受过严酷训练的斯巴达人,懂得规避,而非无谓的大吵大闹。 圆形环座,另一面不受威胁的,见状悄然朝着入口撤退。不论面对如何非常规的力量,军队总能带来更多安全感,全民皆兵的斯巴达也一样,专业人士更受信任嘛。 ''“咳、咳,妮尔小姐,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什么了。我们明明相处愉快,您怎么忽然就翻脸,变得如此不友善。” 席朗也顾不得言辞间会透露多少东西,斯巴达人总不会把他绑在火刑架上烧死,执行这事儿的神庙也覆灭了。 他努力挤出一副友善的笑脸,猥琐依旧。 “妮尔小姐,显然,您并不了解全部。这两个,不是我的人,他们是薛西斯派来的间谍,企图通过威胁我达到兼并整个斯巴达的目的。所幸,阴谋在您的洞彻下提前告破。我相信,斯巴达人一定会感激您的行为,而不会追究您使用非常力量的来源。” 席朗指了指冻在坚冰里的黑袍,这位至少还有个人样。另一面的焦尸,形象实在不堪,连他都不愿意多看。 “下命令!” 夏沫冷冷的发号施令,她哪有心情听席朗聒噪。 任务就像一场场赌博,想要以更小的代价完成,必须去冒险。通过非常规手段,往往能取得非常好的效果,当然也有可能提前换来绝望。 这是轮回世界公认的准则,夏沫在小队空间纪事石碑置顶几行看到了这句话,深有同感。 她第一次轮回便是赌命赌来了生机,否则那个更疯狂更不适合她发挥本职优势的世界,哪有她的活路。 “咳咳!” 席朗正待再说些什么,看来他对自己的口才颇有信心。 “嗖”的一响。 一枚快逾雷霆的短矢直接在他脸上划出一条血槽,而后“啪”地钉入墙壁,直至末羽。 席朗痛呼,躬身捂住面孔,满腹草稿烟消云散。 机簧快速弹动,不到一个眨眼,又一枚寒光闪闪的弩矢从弹夹弹出,滑入弹道,好一柄精巧利器! “下令!” 夏沫冷声说着,根本不考虑后果。 她只需要席朗下令,然后军队按时出发,那便足够! 就像她原本所在位面绑票一样,绑匪提出要求,官方总要做出些迷惑视线的动作,而后考虑抓捕。 她现在要的,就是动作!做给主宰看的动作! 席朗怨毒且畏惧的盯着夏沫,完全无法这个巫婆无脑无知无厘头的想法。 他恶狠狠朝着那些未被夏沫威胁着,匆匆离开的议员,其中有不少是他的党羽。 “没听到妮尔小姐的命令,既然这并不违反斯巴达制度,就快去操办!” 虽然目前还属于节日,神谕也警告不能出征,实际上在这个位面,斯巴达人并不如何尊重传统,不似慕容所述“历史记载的希腊”。 真正对于斯巴达人存在威慑的,一是神权,一是政权。 席朗代表着政权,神权这时不可能发言,王权派系则对此令保持着沉默,他们更不希望国王死在前线,虽然这样颁布出征救援的命令,实在是打脸。 一些顽固分子正待反驳,直接被占据优势的两党堵着嘴按了下去。 过程出奇顺利,虽然议会中上演的一幕实在不堪入眼,军政罕有一致,斯巴达显示出极高的军事效率。 不多久,就在许多议员自怨自艾着勇气不再,更多不明所以的斯巴达公民听到流言,纷纷围堵住议会大门,想要进去看个究竟,这些人可比议员们有勇气多了。 收到消息,驻扎城外的军队也开始朝着温泉关开拔,竟然没闹什么幺蛾子,也许那些士兵收到命令,早就热血沸腾。 这时又发生了一个意外,四方军营,某支将军和其嫡系,不知所踪! 日头渐盛,围堵着议会的斯巴达人们,忽然发现街道上走出一群群披甲执锐的斯巴达正规战士,他们列着整齐的阵势,矛尖对准了议会! 人群中短暂的骚乱并没有引起流血冲突,因为一位他们同样熟悉的斯巴达将领,举起了代表国王权威的印玺,那是国王陛下留给皇后的信物。 于是他们自发从军队们留下的缺口中鱼贯离开,想一同混出去的议员,则被粗暴拦了下来。有心人随即发现,不少提前离开的议员,根本就被这群战士羁押后方,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却又是谁去传的军令? 斯巴达人不擅长阴谋,寻常也寡言少语。但他们尊重国王,尊重王后,尊重守护着他们的勇士,更甚议会。 所以泰半公民都默许了政变的发生。 议会中,夏沫焦急的等待,将近一个钟头,斯巴达城又不大,怎么着也该有所回应。 她又仔细计较了一番,对照着任务描述,从说服席朗,再到议会下令,最后是军队按时开拔,这便算完结。 任务这样显示着:任务一,当斯巴达战士抵达温泉关后第三天,说服席朗,促使议会下令,援军准时赶赴温泉关。任务完成,获得奖励积分一千,任务失败,抹杀。 假如军队已经开拔,没理由到现在还不提示任务完成,计时传送回归。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军队呢?军队怎么还不出发!” 夏沫失态的尖叫着,被威胁的那撮议员,不得不再次俯首,生怕少女过于激动,一道巫法顺手砸了出去。 席朗也是心惊胆战,那明晃晃的箭矢可不比巫术威胁来的小,怎么都是个死字。 他腹诽着少女不愧是女巫,体力这般好,站了这么久姿势都没变过,也不嫌累。 那厢斯巴达守卫队长倒是看出夏沫动作间的僵硬,眼中精光一闪,持矛就欲投掷,可惜再次被王后拦下。 他虽然乐得向王党卖好,不代表就是摇尾乞怜的宠物,心中怒火渐起,可惜那少女敏锐的洞察了他的意图,只得作罢。 这时,那少女慌乱的小脸上,忽然露出惊骇欲绝的神色,仿佛听到了恶魔的呢语! “不!不!不该是这样!时间还没到!时间还没到!你作弊!你作弊!” 少女自言自语着,忽然就扔了手弩,满面绝望的挥舞着手臂,掌心雷光一闪,轰的炸飞一片墙角,不少议员被碎石砸死砸伤,受了无妄之灾。 席朗早就卧倒,一下朝前滚去,敏捷的抓住那柄早就垂涎已久的手弩。 可惜尚不等他反击,卫队长也没来得及下令! 夏沫身上忽然冒出缕缕扭曲的灰烟,整个人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皮肉焦枯碳化,满堂尽是她凄厉的惨叫。 “啊!!!” “啊!!!” 轰隆! 殿堂正中满地打滚的焦尸遽然爆裂,席朗措手不及,被黑灰撒了一头一脸! 滋滋! 仿佛通红烙铁印上皮肉,席朗倒地哀嚎,是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柄滚落一旁的小手弩,就那么在众目睽睽下,一点点淡去。 议堂外传来整齐的号令声,王后复杂的看了眼夏沫残骸,见无人注意她,恨恨瞪了瞪那群尸位素餐的议员,悄然朝着外间退去。 第五十二章 力量 “叮!援军按时出发,任务失败,抹杀!” 那句冰冷而残酷的话,永远回荡在某个从来不缺少残酷的殿堂里,又给那些总是乐于在暗中制造残酷的人,生动的上了一课,什么才叫残酷! 当夏沫遭遇不测的同时,本待计较今夜难眠的柳毅,忽然瞪着灰蒙的眼珠,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叮!恭喜你成为当前任务场景最后一名轮回战士,鉴于轮回战队‘夜语’全灭,你将提前加入该轮回战队,晋升正式轮回战士。” “当你完成任务,可选择是否回归原本小队空间,或者新建小队空间。队伍资料将被保留,可在主宰处查询。队伍福利,必须回归原本小队空间,才能启用,否则视同放弃。” “当你任务失败,‘夜语’将彻底在轮回世界消失,包括一切资料、经历、曾经开启私有位面场景等。” “叮!获取队伍编号:10087。获取个人编号:57321898。备注:队伍编号代表着队伍注册时间,越靠前的编号,意味着越悠久的历史,切勿忽视历史的底蕴。个人编号不代表轮回战士人数、实力,新编号将在死亡轮回者曾用编号中随机抽取,或者随机编辑。除前百号自带独有的传承系统,获得他人曾用编号,不会继承任何资料福利。即指,1不见得比99999999活的更长,只是他运气够好。” 柳毅默然接受着主宰单方面传递的讯息,这时也根本开启不了所谓小队福利,那么除了获知“队友”全灭这一不幸消息,对他来讲,似乎毫无意义。 但当他再次将意识转向任务面板,立时不那么想了,“显示模板”已然不同! 除了任务要求、奖励惩罚描述,后面更多了一排跃动的数字! “倒计时间!” 柳毅一惊顿喜,假如那串数字代表着任务完成倒计时,那么他预估的三天根本有误! 凌晨!他只要支撑到凌晨!就有希望回归! 凌晨和清晨,根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尤其隐约洞悉了“薛西斯”施展力量的限制,子夜时分“他”正该最强大,而他那是亦无所畏惧! “好!” 其他福利暂时没有享受,柳毅不禁低喝出声,这简直是久旱逢甘霖、瞌睡来枕头! 阿斯提诺斯正在一旁默哀,父亲逝去的悲伤让他难以释怀,这对父子不论剧情还是现状,都有些悲壮。 列奥尼达躺在草席上,简简单单包扎着,这时业已陷入弥留之际,随时可能死亡。 三百精锐敌万的勇士,只剩下三十几个,少半还受了重伤。 没人再讲什么战术,每个都握紧了长矛,纵然不少人手上的兵器还是从阵亡战友身边淘来,更已卷刃。 柳毅忽然想起一个前世记忆里的典故,叫做“纸上谈兵”。 他虽然比不得那人名流千古,这时也空有满腔战术理论,在实际战场上根本无法操作,那个千古名人,当初是否也有着他的无奈? “并非他无能,而是敌人太狡猾,史书只会用贬低来衬托,换个家伙,其实多半一样。” 柳毅想起了一些论坛对于那则典故、有别于传统的认知,深以为然。 人们总会高估自己的能力,而低估了别人的价值,其实,他不也经常如此。 许多时候,柳毅都知道自己身上的缺点,只是并不刻意去纠正,人无完人,完人非人。 斜阳西下,一日平静。 薛西斯的目的明确非常,就是要靠非常规力量来磨死这支非常规精锐。 他不在乎麾下将士的死亡,但打下来了土地,总要有人去占领,否则如何彰显他的功绩,如何完成“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神和魔化身万千,亦需要使徒、信徒去做仆人! 柳毅看着落日,晚霞那般美丽,为整个海面披上了新衣,红的蓝的融成紫霞,绚烂一片。 “他一定不知道,当他欣赏着杀戮和绝望的时候,那种死气、黑暗,同样让我愈来愈强!” 淡淡的说完这句话,不知从何时开始喜欢上自言自语,如果没人能理解他,不若无需让人去理解。天道造化,自然众生,都有灵,都会倾听,丰富博爱包容。 最后一缕余晖洒到如墨的海水中,柳毅深深凝望着躺在担架上的列奥尼达,气息渐无,而后低头看了看插在岩石中的长刀。 也许,是时候决断了。 ... 柳毅是残酷的,为了生存无所不为,一直如此。 当他占据了奥斯托勒夫的身体,那个男人沉默如死寂火山的外表下,沸腾的能量感染了他,令他也开始热血澎湃。 而今战鬼九炼初成,神躯魔化,不复血脉亢奋。 身体契合度上升到理论上限后,属于柳毅的感觉,又回来了! 单人捉刀,独闯大营。 白日里,薛西斯力量受到压制,比他更严重的压制,他尚且不敢闯营。 一日之间,莫非他的实力当真膨胀至此,无视了天王如神伟岸的力量? 当然不是,战鬼九炼虽然日益深厚,周围浓郁的死气更是最好的养料,耗光最初丰厚的底蕴,也没了坐火箭的势头。 此刻的柳毅,比起清早,最少强了三成,当然较之二流到一流本质的蜕变,肯定是比不上的。 这具身体,要想短时间突破一流,除非修成战鬼九炼第五层心法。如此优渥的环境,加上微薄自产神力催化,未必不能在月内达成,这已经是飞跃式的速度。 他又哪来的足月时间。 他敢闯营,无非仗着额外的保障,无非被逼的不得不最后疯狂一把。 不疯魔,难成活。 连传令叩门都免了,寻常哨兵,哪里能发现他。 薛西斯的营帐很好找,格外奢华,黑夜里都是金光四射。 提着匣子,柳毅直奔中军。 几十万大军终究不是稻草,薛西斯大营周围,遍布着面具背刀号称不死军的倭男,根本不是前日死在他手中那些瓜菜能比。 这些精锐,身上缭绕着浓郁的死亡气息,隔着老远,柳毅就能闻到一阵阵腐烂味道。不难想象,他们面具背后本就丑陋的嘴脸,现在成了一副什么模样。 柳毅被人挡住了,能拦截以十几倍常人疾速奔走的他,定然非常之辈。 短短两天两夜,这些杂鱼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 战神不过赐予了斯巴达战士们一丝护身神力,薛西斯直接把他的亲兵练成傀儡,个个拥有不逊色垫底筑基高手的实力! 这种力量,已经可以媲美被战神祝福加持后的列奥尼达! 一个闪烁,长刀撕裂了数具身体,柳毅已经侵入大营百丈,听到了里间传出的靡靡之音。 风在嘶吼,浪在咆哮。 刀光卷涌,污血纷飞。 筑基期三流末实力,可架不住如狼似虎的他! 柳毅此来本不为杀人,至少初时不为屠杀,有人送死,倒也不吝赐刀。 原地骤停反撩,一人避之不及,直接被斩成两段。 这些“死物”颇硬气,明明有着微弱的痛觉,愣是抵死一声不吭,薛西斯养的走狗果然听话。 柳毅就那么面着大营,一步步走去,每一步都要稍停连战数刀,只见带起片片残影! 这些常人眼里魔鬼样的不死军,即便强化,也没一个经得起他半招,薛西斯亦未施展额外手段。 短短一个呼吸可以突破的距离,柳毅愣是走了盏茶,浓郁的血水浸透了布幔,流入挂满黄金饰物的大帐。 丝竹之音渐弱,依稀有些骚乱响起。 “够了!既然你非为战而来,何必要杀我这许多下属。” 薛西斯厚重的声音从大帐内传出,柳毅已经走到帐前,原本悍不畏死的不死军亲卫,此刻根本不敢靠近门前三丈,显然规矩甚严。 踩着淌了一地的腥臭污血,柳毅也不答话。 他能感觉,自己要面对的,已经不是初次见过,时而优雅、时而偏激的诗人,而是一头魔鬼。 哗啦,掀开帐幔,双眸立刻被耀眼的珠光宝气闪花。 不少跳着诱人裸舞的姬妾,已然和狂欢的侍臣瑟缩着退到一旁,安静下来。 柳毅眼角瞥见一旁角落倒着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看来薛西斯对于自己的行径,谈不上乐见。 当然,比起方才柳毅入内时,火光偶然照到外面,满地乱抛的心肺手脚,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惧谁更多一些。 柳毅杀了不少,身上沾血却是不多,精神领域可不是白瞎。 扑通! 只见他把手里一直提着的匣子丢到薛西斯面前,匣盖弹起,列奥尼达瞪着眼状似死不瞑目的头颅,霎时显露出来! 周围响起些微骚乱,很快平息。 高高在上的薛西斯同列奥尼达头颅对视着,忽然摇了摇头: “样子做的很逼真,可惜我没有感觉到愤怒与绝望的亡灵被禁锢其中,显然,他死的不够痛苦。” 如是说着,薛西斯摇了摇头,又看向半尸半人的柳毅,啧啧赞叹。 “真是不错的力量,可惜在我尚未觉醒完整的记忆里,实在找不出关于那位冥界大君的记忆。我很好奇,战神奎托斯怎么会把力量赏赐给你这种渎神者,虽然他的资历浅薄了些,终归是正神。也好奇作为斯巴达人,你是从何时开始信奉冥界大君,进而获得如此恩宠殊荣。” 看来薛西斯并不怎么怀疑柳毅反戈的行径,在这个世界,只有冥界君主,才能赐下这般纯正的死亡和黑暗力量。能够舍生侍奉冥界君王,品性有目共睹,毋庸置疑。 相比起奎托斯直接降临,一口道破柳毅来历,薛西斯按照“常理”推断,言语威慑,未免显得外强中干,倒也在柳毅预料之中。 这人口口声声看不起战神,殊不知他的表现比对方远远不如。 至少目前、至少在这具身体中的部分,确实如此。 可能“薛西斯”果真代表着某个比战神更伟大的存在,越伟大的存在,降临凡间受到限制也就越多,战神作为新晋神祗尚且如此,何况尊位比他高的神祗? 他的身体中,提前觉醒的意志,很可能只是某位“冥界君主”的一个投影,连分身都算不上,否则位面意志首先容不得他。 “这些都不重要。” 柳毅直接回绝了满足薛西斯好奇心的要求,对于那些避而不谈。 “重要的是,我来了,为你提前扫平障碍,那么,你似乎应该给我必要的奖励。” 白天还是敌人,方才更谈不上友好,最精锐的一群、名副其实的“不死军”也不知被他砍死多少,这时厚颜无耻的公然索要报酬。 若是换了“正常”的薛西斯,早就命人把他拖下去剁碎。当然,更可能会假意答应,要求他跪拜请罪、先满足一番个人的虚荣。 眼前这位,闻言却是抚掌大笑,不以为忤。 “啪啪啪,好,不愧是被某位大君看上的男人,果然有意思。那么,说说看,你要什么。” 走下王座,一脚把列奥尼达的人头踩烂,柳毅面无表情,仿佛烂掉的只是一个苹果。 “想要什么?” 柳毅晒笑一声,不自觉的坐到一旁软榻上,自斟自饮,品尝着佳肴美味。 得益于尚存一半的生机,他虽然完全无需进食,只用消耗死气能量度日。生理机能倒也不曾衰退干净,食物的味道勉强还能品尝出来。 长刀插在边上,血渍沿着刀身滑落,将地毯染红一片,红的更艳。 “想要什么?那要看你能给什么。” 嘴里嚼着美味,柳毅吐字含糊不清,薛西斯载满威严,缓缓走去,周围侍者退的更远,把头埋得更低。 想来在他们眼里,柳毅这种白痴行径不异于找死。 柳毅根本肆无忌惮,就像他没有用死亡去威胁这个“薛西斯”一样,既然“薛西斯”已经误解,错有错着,他同样不会用死亡来威胁自己。 对于冥界大君,以及其仆从,躯壳只是末节,灵魂本源才是根本。 不死不灭,寻常意义上,指的便是灵魂不灭。除了正神,很少有冥神、魔鬼会把肉身凝练成神体,那需要耗费大量的神力。本就缺少信仰来源的他们,更愿意以此充实国度。 “薛西斯”走到柳毅背后,俯身按住他的肩膀,这是一个薛西斯本人带来的习惯。 那个男人,原就喜欢站在别人身后,凭借高度,俯视着他人。这会让他获得安全感、满足感、以及神秘感。 柳毅哪里在意,纵使那个男人双手就卡在他脖子边缘,灵魂深处蕴藏的力量若是爆发出来,亦和他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 单看身体强度,这时的“薛西斯”可远不如他。再说,他会那么无聊? “薛西斯”没有那么无聊,动作只是习惯,不代表恶意和威胁。 他俯身柳毅耳畔,开始低语。 “听着,我很欣赏你,信仰我,膜拜我,侍奉我,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我的神威,别人不能理解,你应该会懂。考虑下吧,投入我的黑暗世界,贡献出你一份微薄的力量,你将获得远远超乎想象的赏赐。” “01:22:25。” 柳毅默数着时间,还剩半个多时辰,尚早。 “不用考虑了,假如你能赐给我更强大的力量,我的灵魂、我的生命、我的一切,都将献给你,匍匐在你脚下。” 柳毅艰难的咽下一大口烤肉,葡萄美酒润喉,说出一番连“薛西斯”都目瞪口呆的话。 “他”虽然知道一些信徒,时常比冥界君王本身都要邪恶,像柳毅这般无耻,还是头一次见到。 说穿了,君王只是掌握着邪恶规则,受制于之,信徒则拥有一颗被染得漆黑的心。 “力量?” 薛西斯站起身来,罕见显得犹豫。 若是什么地位财富权利,这些东西他赏起来毫不怜惜。 力量的话—— 就本体而言,当然不算什么。在他这具投影,却必须锱铢计较。 何况柳毅现在所具备的黑暗力量,无比纯正,已经不容忽视。 更强的力量,真赐予,他都算是大出血。 “不肯?” 柳毅似乎早料到结果,他只是想把时间拖到最后一刻。 “不肯算了,穷鬼。” 语言上的侮辱,对于那些至高无上的存在,只要不在信徒面前,根本就无关痛痒。面子什么的,他们可不在乎,只考虑收益。 所以柳毅才敢这样放肆。 不料“薛西斯”勃然大怒,一脚踹翻了灯架。 “穷鬼?你说什么!混账!你说什么?!” 薛西斯愤怒的瞪着柳毅,当然,也许顾忌他背后那位,或者本着尚能利用的心思,满腔怒火泄到了别处。 “看!看什么看!还不给我滚出去!” 怒然将侍者舞姬们通通赶出大帐,薛西斯暴躁的踱来踱去,最终怒哼一声,用力坐回王座!冷冷瞪着柳毅! “力量?好!我给你力量!但你必须以冥王的名义发下效忠誓言,违背的话,魄散魂飞,永世受业火熬炼!” 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薛西斯余怒未平。 他要求的誓言远没有凡人想象恶毒,可是从根本来说,这才是能够实现,具备威慑、并且被冥王承认的。 否则什么乱七八糟稀奇古怪的死法,折磨方式,莫非死神还要为此开个专线?实在搞笑。 柳毅笑不出来,这一招险些打乱他的阵脚。 好处不是那么容易拿的,誓言只是屁话,此界的冥王对他可没什么约束力,但是假如薛西斯也和战神一样传授力量,天知道他会不会发现自己灵魂深处的秘密。他可不是奎托斯,情深意重的斯巴达人。 很快,薛西斯的举动让柳毅安下心来,这个男人对于力量,委实吝啬,哪里肯耗费有数的本源。 只见他挥手撕开一道空间缝隙,里面依稀流露出浓郁的邪恶气息,似乎藏着不少好东西! “个人空间!” 柳毅心中一禀,这手段可比空间戒指高级多了。 “发誓吧,它将是你的。” 没有凡人即将失去宝物的心痛,“薛西斯”显得很平静。 他的手上,托着一个小巧的三角恶魔头颅。 颅顶,三角相犄,溢散着阵阵邪恶气息、死亡之力。 邪恶的力量过于浓郁,隐约超出了位面限制。 空气开始扭曲,凭借过人感知,柳毅听到了灵魂的哀嚎。 第五十三章 回归 “恶魔之首!” 这是主宰给予的提示,注释可带出剧情,能换取大量积分,具体并未告知多少,也没给出其他用途说明。 柳毅双手托着无比沉重的小巧头颅,这恶魔之首明显是被炼制压缩过的,本体不知多大,掂量怕不是光个头就有数千斤。 腹诽着主宰卑鄙猥琐,这等根本无法衡量价值的道具,竟然利用提示误导成交易品、奢侈品。 别人能否利用它尚且不知,柳毅很清楚,其中最纯正的那部分死气精华,完全足够将他第四层战鬼九炼推上五层,甚至绰绰有余。 乃至于浓郁的邪气,都能加以吸收转化。 凭借这个头颅,假如拥有后续功法,甚至短时间内修成第六层战鬼九炼,都不是问题。这也是邪门功法最大的特点,条件适宜,极易速成。 要说麻烦,也只有其中最具价值的恶魔之魂! 他可没这等本事,玩弄灵魂。但相信天国系统、或者零这位引导者,都会对这条被禁锢在颅首中的恶魔厉鬼,很有兴趣。 区区一个无关痛痒的誓言,换来这般大的好处,也让柳毅本对“薛西斯”淡去的忌惮更深。能随便赐下这等高阶道具,就算他个人实力遭到严重限制,深厚的底蕴也不是柳毅能去揣度。 “现在,你是不是该依照规矩,交出部分灵魂?” 薛西斯高傲的俯视柳毅,他这姿态,完全就是某些纨绔子弟炫富后特有的表现。 天知道他所代表的究竟是哪位大君,等同神祗的冥界君王,哪怕依附低等位面,也没听说会有这般恶劣的习性。通常神祗都没感情,毫无情绪。就像奎托斯抱怨的那样,得到意味了失去。 柳毅眉头直挑,他从未和神灵接触过,所在位面更不曾听闻见鬼的冥界大君,交易规矩?那是什么! “00:58:30。” 尚未到翻脸的时候,柳毅抬头直视着薛西斯,桀骜依旧,却少了几分敌意。 “天王,我们的交易似乎还没有完成,这力量尚不属于我。” 颔首示意手中恶魔之颅,这等体积重量不成比例的特殊道具,在寻常低等位面,根本无从摆放。 他也没有“薛西斯”完全压制头颅中恶鬼的威严,提着它就像拿个气球,毫不费力。 “薛西斯”闻言讶然,似笑非笑的瞪着柳毅,目光中有些不善。 “玩弄魔鬼,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就算没有冥王誓言,你身后那位,也不会支持你现在的行为。我可以告诉你这颗头颅原主人的真名,但这同样不意味着你直接获得了它的力量,在那之后,我不希望听到别的借口!” 言罢,薛西斯把手一指,一段拗口而亢长的音节凭空出现在柳毅脑海。 当他掌握这段音节读法,心中默念,手上立时一轻。咆哮着的恶鬼安静下来,更是主动分担了颅首九成九的重量。 恶魔就是那么现实,欺软怕硬。一旦掌握它的真名,纵使不具备相当威压,同样可以轻易操控它的生死,从**到灵魂。真名本就是每个恶魔最大的秘密,比灵魂还要重要! 柳毅大喜,这可是意外之喜。 在他所来那个位面,早已绝迹,连传说都快成为笑料。 这道恶魔之魂有着相当程度的威能,本来要耗费大力气才能慑服,现在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可以通过真名感知,至少想弄死现在的自己,对这厮来说,估计不是很难。 当然,厉鬼有着厉鬼本身的限制,不像民间以讹传讹,近乎无敌。 比如柳毅想让这条厉鬼去对付“薛西斯”,就算捏着它的真名,也没用。 对方同样掌握其真名是一,先天上位邪恶领域威慑就不容反抗。勉力抗拒,百分力量不存涓滴。 “天王,我想您误会了,我从未想过赖账,事实上,冥王是非常公证的,我已经失去了违背誓言的权利。我仅仅在此祈求您施舍一点点时间,让我吸收部分头颅中的死气,我有着独特的引导法门,可以将之转化成自身的力量!” 柳毅出列,收起满脸桀骜,谦卑的躬身叙道。 薛西斯果然起了兴趣,这个位面,神仆魔役可没听说过还懂修炼的。 “哦?那你就在这里进行吧,我看着。” 不出所料,就连“薛西斯”,他现在所能代表的那部分、投影?也不介意浪费一点点时间,来充实眼界。 “投影和分身不同,大抵神祗投影,并没有自主意识,少部分拥有自主意识的,已经徘徊在危险边缘,随时可能踏入禁区。事实上,就算神灵化身,也不是百分百忠诚,几千几万里,总会产生一两个异类,形成不受掌控的主观意识,妄图窃取神的力量。这些行为,统统被称为渎神,而他们本身在神的眼里,比纯粹的亵渎者更可恶。” 脑海中莫名其妙映入了这句话,他以为当年兀然出现,总是在耳边窃窃私语的声音,是前世未曾消退干净的意识。 当天国系统觉醒,完全开启前世夙慧后,随着声音消失,更坚定了他这一念头。 可是现在,离开天国系统的“监视”,却分明又有了这种趋势! 它的消失,似乎并不是因为他完全理解、掌握了它,只是在下意识回避什么! “有意识的潜意识?” 这次,它以无比渊博的知识,那些不该属于凡人的知识,彻底震慑了柳毅! 他猛地想起零当年说过的某句话。 他的灵魂,他的过去,似乎蒙着一些连系统都看不透的迷雾! 此刻身在敌营,不是思量的时机。 柳毅及时收摄心神,盘坐到地上,将恶魔之颅摆放膝头。 毫不避忌运转起战鬼九炼,浓郁的死气精华无需催化,直接如决堤的大江轰鸣涌入经脉! 这些死气过于纯粹,往常修行,都是凝练死气。他这时却不得不以本身能量稀释中和,否则这具未曾九转大成的魔躯,根本受不住这种力量。 四层大成、四层巅峰、突破! 水到渠成,一道道关隘直接被暴力冲毁,这就好比温泉关能挡得住五十万波斯大军,却不可能挡住五百大唐缇骑,质量根本不在一个层面。 这也就罢了,达到目的,柳毅念头微松,分心查看任务面板,发现时间还有富余,不禁心头一狠,继续运转仅剩的第五层心法! 此际薛西斯看的津津有味,若有所思。一旦过了兴头,他也不在修行,很难再找借口拖时间。 真交出灵魂,别的不说,洞悉自己的秘密,“薛西斯”多半直接把他灭了。就算不然,生死凭白操控人手,任务失败,直接抹杀,比现世报来得还快。 五层初期、五层中期、五层大成、五层... 堪堪达到五层大成突破边缘,沉浸在力量膨胀满足感中的柳毅,骤然惊醒。 “00:02:02!” 长长舒了口气,柳毅慢慢站了起来,一流的力量重新回归,战鬼九炼本寓将人炼成只为战斗而生的魔鬼,夜幕下,更比寻常一流强些。 他缓缓走回方才席前,拔出长刀,扛在肩上,而后走到薛西斯面前。 静默了大约一分钟,“薛西斯”首先开口,他以为他理解柳毅此刻的心情。 越是桀骜之辈,在完全成为他人奴仆前,心绪越是复杂。 “薛西斯”甚至有些得意,他这位“伪大君”,收复了一位真正大君都没能彻底慑服的仆人! 万王之王,众神之神,整个冥界,除了冥王,还有谁敢冠以这样的称号? 那个可笑自称冥神的哈迪斯?宙斯的大哥?在真正的冥界大君眼里,不过是某个神系麾下开拓了一个唤作“冥界”国度的土包子。 除非冥王,除了一些比土包子更不如的狂徒,没有谁敢自称是众神之神,尤其身处那样的领域! “这是你的幸运,凡人,相信我,膜拜我,你会得到更多你想要的。” 薛西斯张开双臂,如是轻语。 柳毅笑了,仿佛很开心,很舒畅。 “00:00:21。” 他拐过脸去,看向地面,列奥尼达脑袋被踩烂的地方,不远处,大概两米外,一颗恶心的眼球正盯着他。 “这是,我第一次信守诺言。” “00:00:12。” 柳毅如是说着,答非所问。 “薛西斯”闻言倒是开怀,他能感知面前男人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的情绪。 恭敬、谦卑、狂热、顺从! 他以为,这话是在说刚才给他的承诺。 “这很好。” “00:00:06。” “薛西斯”抬起头来,拉长了脖子,显得无比虚荣,这又是属于凡人薛西斯的某个习惯。也许柳毅一直误解了,背后的“薛西斯”,除了生命形态,其他方面,比如心性,未必比原本的薛西斯好上多少! 一样虚荣,一样自大! 只有性格越匹配,夺舍时才能越顺利,夺舍岂不等于降临! 柳毅叹了口气,动了起来,迅捷如风! “是的!很好!” “00:00:01!” “薛西斯”的笑容僵在脸上,刀影掠过,他的脖颈间出现一丝血线! “叮!轮回任务一:坚守。温泉关战役,面对波斯联军,至少坚守三天。任务完成,获得奖励积分1000。” “叮!轮回任务二:斩首。温泉关战役结束前,至少刺杀一位敌我首领。任务完成,成功刺杀薛西斯一世,获得奖励积分2000!” “剧情任务顺利完成,询问是否立刻回归,倒数计时开始(00:00:30),计时结束后将自动进行传送!” 柳毅否决了立刻传送的提议,他闪电般后跃,一手提住恶魔头颅上的犄角,而后才欣赏起“薛西斯”脸上渐渐变得愕然的神情。 薛西斯死了!是的,没有人可以在身首异处后,依旧存活,这概念在凡间通行。“薛西斯”不死不灭,这不代表薛西斯不会死! 显然,主宰不可能要求去刺杀“薛西斯”,仅仅给出两千积分那么吝啬的回报。 柳毅没有猜错,任务果然可以这样完成,只看如何理解,是否踏入误区! 现在,当他发现完成任务后居然还有三十秒的时间,心底深处某个念头立刻膨胀,一发不可收拾! “不死不灭?不!那是‘薛西斯’所代表的高等生命,不是现在藏在薛西斯体内的那位!” 他很想试试,‘薛西斯’是否果真不灭,而这非常简单,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他敢行险一搏! 他想到了昨夜温泉关前没来由的惨烈,他无力回报主宰、无力控诉命运,但他可以让始作俑者承受更大的痛苦和绝望! 他可以无视战友的死亡,可以无视生命的凋零,但他不能无视心中的愤懑,那种不爽的感觉,糟透了! 没必要的冒险,无关任务,无关理智,只是一种证明! 他,并非任人捏扁搓圆的柿子,不论是谁! 薛西斯的头颅,明明已经断裂,生机散尽,连主宰都宣布了他的死亡,竟反常的黏在脖子上。 他冷冷的盯着柳毅,也不知是声带断裂,还是根本没有闲情,不似言情剧本,还要缠缠绵绵倾诉抱怨! 七窍中齐齐流出鲜血,柳毅察觉掌下恶魔之颅中禁锢着的厉鬼,开始畏惧的瑟瑟发抖,活像大冬天被扔到雪地里的小鸡子,实在有负凶厉之名。 怨气、尸气、杀气、煞气、阴气、魔气! 弹指,刚刚身亡的薛西斯,竟然被某种力量催化,变得如同万年老尸般邪恶强悍! 仅止本体力量,已经不比现在的柳毅弱多少,这还是位面规则压制的结果! “00:00:12。” 时间不多了,场面和柳毅预料的有些不一样,他等不起! 指了指一旁恶心的眼珠,柳毅决定在薛西斯身后加把力。 “他虽然死的比你早,终究能瞑目了!” 说完,“啪”的一声,眼珠爆裂开来,也不知被谁的气场激化。 “00:00:05。” 目睹着薛西斯停止了尸化蜕变,过程生生扼断,一股邪恶的意识轰然从他身上喷涌出来,帐外黑夜变得更沉。 温泉关处的斯巴达人哀伤的看着列奥尼达无头的尸体,恨透了那个将他们打到后割下国王首级的畜生。 他们觉得那个畜生完全是斯巴达的耻辱,非但背弃了战神,更亵渎了勇士的遗体,去乞怜薛西斯的欢心。 只有鼻青脸肿的阿斯提诺斯,看着夜幕更沉的方向,久久无语。 天空中电闪雷鸣,这是自然的愤怒,位面意志开始警告那些不该出现在凡间的力量。 柳毅觉得自己就像一条在海啸中摇摆的小船,随时都可能沉没。 一流的力量,当这种邪恶存在暴露本源,哪怕此等力量不过是某个更邪恶存在的投影,也根本难以抵抗! “00:00:02。” 比预计更晚,也比预计更可怕。 柳毅只觉心头一阵绞痛,就在莫名的尖啸刺破脑海,邪恶意志侵入身躯、即将撕裂他的灵魂本源时。 “回归!” 竭力吼出这两个字来,仿佛是某种箴言,时间就此停滞! 保持着痛苦抽搐的姿势,依旧紧紧抓着长刀和恶魔之颅,金碧辉煌的场景如潮水褪去,空间刹那扭曲! 一如所料,没有得到选择回归小队空间、或者自建队伍空间的权利,当意识再次占据身体,时光重新流逝,眼前扭曲的场景定格成无垠的绿野! 半位面! 扑通! 无力的瘫倒在地,剧烈的喘息着,长刀和恶魔之颅被扔到一旁。 良久,当柳毅抬起双手摆到眼前,惨白的皮肤没有半丝透明,他不竟狂笑起来。 笑声中,残存的生机硬是挤出了几滴眼泪,沿着脸颊,落到草坪。 零不知何时出现,静静的看着那个若癫似狂的男人。 这时他的身体凝练了不少,显然得了极大好处。 “连同肉身一齐进行传送,最后回归的力量是被系统干涉了吧,难怪说能得到免费的躯体。” “那个东西呢?它应该和高等生命有关,果然被系统吞噬了?” 柳毅强自站起,这具身体天生魁梧,修行战鬼九炼后更见高大,面对着零,已然高出一个半头。 零默默的望着他,依稀能够分辨的眼神,有些复杂。对于柳毅的疑问,颔首算是作答。 在高等生命的战斗中,威慑成了比力量更重要的东西,就像面对位阶极高的邪恶力量,恶魔之颅里的厉鬼只能颤抖。 又好比当那股邪恶意志面对天国系统时,属于至高位面神主的威慑,甚至都不用动手,直接把它碾碎,分解成最本源的能量。 在不调动储备能量的基础上,这对系统来说亦算一剂大补,零理所当然分润回馈。 也不知是无颜面对柳毅,还是别的什么情况,零偏过头去,竟似有些不敢和他对视。 朝着恶魔之颅一指,一道歪斜扭曲的轻烟升腾,最后幻化成一只无比凝实的厉鬼。 除开那三只犄角证明它曾经高等恶魔的身份,不足一米五的身高,就算配上灰绿色的皮肤,委实没什么威慑。 这头厉鬼外表和本体并无太大差别,肤色变了,体型也缩小百倍,倒是没像传说中弄得鲜血淋漓、还要披件红嫁衣那么变态。 好歹也是一头厉鬼,死前不知受了多少折磨,怨气极重。就算被禁锢在头颅里这么多年,残余力量也堪比当前物质位面超一流。此刻竟然像条小狗一样围着“零”团团直转,简直比对掌握它真名的柳毅还要恭谨。 厉鬼本质依是魂体,精神波动传递不像声音,很难偷听。 柳毅见着零喝令这厮驻守位面,打理草坪,不禁无语。 他这才发现,同样保持着灵体的零,竟然能够开口说话。 小厉鬼连连点头,那张谄媚的嘴脸,也不知传递了多少阿谀奉承之词。 零倒是坦然承受,一副领导架势。 对于某人喧宾夺主,柳毅也没太大反感,半位面本就是他的,甚至他觉得,零这位引导者多半专属于他,譬如管家的角色。 一场徘徊在身死边缘的试炼,几次险死还生,让他感受到了完全不用于夫子训练时的残酷,心胸渐渐开阔。 他走上前,拍了拍零的肩膀,大体能够明白他尴尬的缘由。 “每个人都有做错事情的时候,无需在意。” 零的身体一僵,少有的不曾夸张反驳,算是默认了教训。 “抱歉,是我的疏忽。” “但是,就算不知剧情,你也实在不该这么冒险。” 零盯着柳毅,忧心忡忡。 五十四 丰厚 柳毅不是很懂“冲动”的意思,也不理解零为何会杞人忧天。 冒险当然并非乐得所见,倘若没有了活路,岂能不抵死相搏? 尴尬的气氛并未持续太久,收获的时节总该是充满快意,遑论最大的收获、余生,早已纳入囊中! 柳毅看着眼前倏忽出现一大串列表,庆幸着独活,很快又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弄得炫目。 强化类、道具类、资源类、奢侈类、种种不一而足! 柳毅不知道在主宰处可以兑换些什么,想来多半比这更丰富。 他倒是满足于现状,至少不用像那些轮回战士,终日生活在恐惧和危险的世界,不知哪天就要殒命。 虽然侥幸过了一场试炼,若再来一回,他亦无多大信心保全自身。 “‘系统储备’,列表上这些,是否系属其中?” 柳毅忽然来了这么一句,一旁愣愣盯着他的零,沉默着点了点头。 也不晓得柳毅可曾看到,或者沉默在许多场合都有着特定含义。 他漠然查看着表单,直接越过了奢侈和资源等栏目,最终停留在强化类选单上。 树状浏览模式,虽然从上往下极有条理,这时细看也显得心有余力不足。 柳毅闭目挥去脑海中亢长的名录虚影,直接对零道。 “帮我查询,一套叫做战鬼九炼的功法,是否收藏在案。” 这套功法是数百年前一位魔头濒死时自创,按理就算系统能提供海量兑换,也不会细致到某个位面某套并不出名的独门功法上。然而系统终归扫描记录过夫子记忆,那么假如夫子会的,系统这时应该也会列出。 果然,零甚至连眼睛都不用眨,仿佛本身和资料库链接在一起,直接给出了答案。 “《战鬼九炼》,系统评分66,兑换价格:积分200点,要求宿主自行修炼。假如是高级版本,越阶速成、大成,则需要消费更多的积分。不过想来宿主并不需要,历任从未对此模式有兴趣。比起积分,时间要廉价的多,至少对于非轮回战士。” 零多说了几句,也不知是在解释,或者劝告。 “速成?” 柳毅心头一动,他的时间,可并不见得廉价。 “我现在这具身体战鬼九炼已经修炼到第五转大成,拥有后续功法,凭着恶魔之颅中残余的邪气死气,短期内突破六转不难。那么,假设功法速成类似灌顶,是否可以每层单独列出价格,系统又不是主宰,作为宿主,这点便利还是可以打个商量吧。” 柳毅动着小心思,零还未回应,远处小恶鬼忽然闪了回来,可怜巴巴瞅着他。 恶魔之颅对它来说,可不只是据点那么简单。抽光邪气死气,等若毁掉了魔首。 那些邪气和死气非但是柳毅修炼最好的养料,也是恶鬼完美的食粮。 可怜任它表现的如何乖巧,两人只是不理。 “可以,第六层速成至第七层,需要耗费积分2000,第七层速成至第八层,需要耗费积分3000,第八层速成到第九层,需要耗费积分5000。” 柳毅愕然,咋舌不已。自己拼死拼活得了三千点积分,看着不少,一整套还算不错的功法才值200点,原来真正昂贵的地方在这里。难怪零先前说历任宿主少有对速成模式感兴趣。果然,只有终日徘徊在生死边缘的轮回,最缺时间,也没工夫领悟奇奇怪怪的法门。 他和那些轮回者可有很大不同,本身就有着十几年的武学素养底蕴。 “算了,当我没问。” 在零似笑非笑的表情中,柳毅断然拒绝了速成的诱惑。 “那么,现在帮我查询,道具类兑换中,是否有可以加速法力凝聚的丹丸,不是世俗宗门里那些所谓的高级货色,你懂我的意思。” 速成,柳毅想着还是怎么速成,仅仅换了个角度。 “有。” 零的答复不出所料,系统无奇不有。 “长生丹:中品玄丹,服之有几率令修者及法师强行破境,忽视壁障。本身实力越高,破境失败可能越大。可重复吞食。兑换价格:2000。” “渡厄丹:下品仙丹,服之厄运不侵、百劫不磨、心魔不动。能在30天内大幅提高修行资质,百倍提升修行速度,无惧天地人劫。可重复吞食。兑换价格:8000。” “混元散:上品灵药,服之身轻体健,脑聪目明,开窍生慧。能在七天内大幅提高思维速度,调和气脉。可重复吞食。兑换价格:800。” “通灵草:下品灵药,服之略微增强身体基本素质、资质,有效期七天。修者、法师可额外永久增加微量法力。兑换价格:200。” ... 更多的丹药被罗列出来,越是昂贵,效果越是神奇、明显。越是廉价,效果越是微渺,甚至基本无用。 果然,投机取巧根本行不通,不存在先前剧情中慕容推测,适合且不昂贵的奖励兑换。 在系统列出的栏目下,即便许多偏门的东西,比如毒尸丹,这种常人根本用不上,仅供邪派修士、或者僵尸一族使用的东西,价格往往都高的惊人。轮回世界无奇不有,哪能幸运到撞上头彩,占了主宰便宜。 柳毅蹙眉不已,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廉价、短期见效,或者堪用、且有高于兑换价格的发展潜力。” 这基本就是变着法子在说,想要物美价廉。 零眨巴着眼睛,扫了扫眼前这具半尸半人的躯壳,耸了耸肩。 “还真有。” 系统就是系统,没有换不到,只有想不到。零作为引导人,充分发挥出了自己的作用。 “t病毒,一种神奇的rna病毒,拥有极强的感染性,注射后有几率中等幅度强化身体。强化失败,可耗费积分进行治愈。兑换价格:800。治愈价格:200。” “g病毒,t病毒进化版本,更稳定,拥有更高几率较大幅度强化身体。强化失败,可耗费积分进行治愈。兑换价格:1500。治愈价格:500。” “dx—1118,某位面‘黑光’计划产物,注射后有一定几率中等幅度强化身体。强化失败,可耗费积分进行治愈。兑换价格:2000。治愈价格:500。” ... 病毒,病毒,还是病毒! 零给出一整列选单,满满排着病毒型号。 作为正常人,柳毅本能对病毒有着抗拒,这时见着零诡异的眼神,才愕然想起,这具身体早已算不得人! 低头沉默了片刻,原本计较着备用的身体,谁料成了这样的结局。 “较大幅度的强化,相对于我而言,会有多大提高?” 柳毅沉声问着,这话,却是已经接受了零的建议。 “微不足道。” 零坦然回答。 柳毅瞪大了眼睛,显是难以置信。 很快,他转过念头,生生把斥骂吞回了肚子。 “既然幅度微不足道,想来系统给出相对强化标准只是普通人,而非他这具相当于一流中上品的躯壳。” “看零笃定的样子,成功率于他此刻状态而言,问题怕也不大。” “推荐必有其道理,传染性!似乎只剩下这个理由!” 柳毅想到了夫子过去提到一些轶闻,某些邪道修士高手,利用蛊术传播,控制大量人口,为己服务。 病毒,从某种概念来讲,不正是微型蛊虫! “难道,这病毒并非要通过注射才能感染,只是注射原液会提高强化成功率?” 柳毅问着,他对什么t病毒、x病毒一窍不通,倒也能猜中七八分。 在他前世所在位面,不乏这方面生物研究,只是大体公开化,规范化。 零点了点头,认可了这位宿主相对迅捷的思绪。跟着聪明人混,总比跟着白痴强。 许是懒得麻烦,许是这次得了不少好处,心情愉悦,柳毅亦让他回忆起一些“温馨”的往事,不吝开些小灶。 只见他朝人一指,柳毅脑海中立刻多出了许多整理归纳后有序讯息。 病毒、丧尸、电影、小说、剧情、位面... 走马观花浏览完这些讯息,晓是思维速度比视觉接受快得多,也足足过了盏茶。 柳毅吸了口气,而后重重吐出。 那一个个沦陷的低等位面,当真令人扼腕,同时警惧丧尸军团的强大! 可他一想到自身所在位面,又不禁蹙起了眉头。 “那些丧尸,未免太弱了,即便暴君之类特例也一样。就算其中最具发展潜力的dx病毒,所谓母巢,估计顶不住超一流高手全力一招。就算能感染成千上万平民,还不够骑兵小队一个时辰杀的,太弱、实在太弱。最重要的是,那些丧尸,似乎并不可控。” 柳毅边想边说,直接道出了想法。 固然意识传念更加方便,作为人,他还是习惯语言交流。 零看着倒是不怎么意外,仿佛早知他有此一问。 “首先,我很庆幸你没有愚蠢到去问那些病毒对于本位面强者的感染力。基本筑基期以上的家伙,都属于非人,先天就能和病毒暴君抗衡,免疫力毋庸置疑。” 关于这点,柳毅也想到了。就像他揣摩零不渝强化失败的信心,一方面该是僵尸一族天生无惧病毒恶性效果,另一面也是本身足够强大。 如此一来,感染真正的高手,实在可笑。 默认了零的赞赏,他需要是解释。 零啧啧有声,满脸欣慰很快变成欠扁的笑。 “小家伙,你倒是贪心,几千点积分而已,莫非还想凭白扯出一卫高阶亡灵大军?” “就像几千点积分不可能让你突飞猛进,你道变个法子,即期又能占上多大便宜。” “假如直接兑换成实力,譬如灌顶,最多让你达到超一流下品层次。若是换成潜力,至少还有丁点可期之处。” “试想一下,你原本打算利用那些速成法门,培养山贼喽啰,大约多久,能起到多大效果。” “那么,假设你利用dx病毒去感染,虽然这种病毒感染性略逊于t病毒和g病毒,可是感染变异后,i阶变异体就能拥有不逊色普通斯巴达战士的战斗力,ii变异体更能媲美暴君。不同于很少会产生变异的舔舐者和特殊精英单位暴君,dx病毒i、ii阶变异体,都是可以量产的!” 量产,这是一个不错的概念,试想假如面对八十万悍不畏死的筑基三流高手,便是先天强者,也要望风而逃。这也是大唐缇骑甲天下的由来! “控制!那怎么去控制!” 柳毅没有被美好蓝图诱惑的晕头转向,系统既然给出了额定积分的兑换价格,那么抛开潜力不谈,限制必然也是巨大的。 零的眼神闪烁着,所幸灵体状态只能勉强分清瞳眸,要如何如何详细捕捉目光,实在困难。 “控制这方面,以精神力框架为主导,加上病毒内在层级划分,交给系统和我处理就行。当然,你会拥有最高等级权限。” 柳毅狐疑的盯着零,这话怎么说的,像是这厮早准备肥私。 转念一想,自己也没什么可供系统和零图谋,暂时一荣俱荣。 若真能额外获得控制权限,理当是一种远超兑换价格的收益。 “可以,那该怎么处理。” 柳毅没有犹豫,他从不缺果决。 无需叙述选择哪种病毒强化,零已经在只言片语中点出了系统、或者个人推荐。 dx—1118,虽然未必最强大,的确也让他较为满意。 形态切换、记忆掠夺、体貌复制、滴血重生! 这些必然不会是基础强化时就能得到,日后一旦机缘拥有,可谓当真别无所求! 这意味着他这具身体已经从纯粹战斗工具变成了完美备份,而且身处本位面,只要小心一些,他人的记忆、身份,所能带来收益,绝对不只是剧情中那么简单! 善变则遁去无形。 ... 耗费了整整两千点积分,重新变回灵体状态的柳毅,并肩和零站在一起,审视着不远处地面上庞大的血色肉蛹。 “这强化的动静,似乎大了些。” 柳毅可不会零那般灵体发音技巧,直接传念。 零不以为意,直直盯着那枚巨大的肉蛋,垂涎欲滴,柳毅窥见后一阵恶寒。 “不大,一点都不大。这可是母巢基质,大些才好,大些才好。” 零含糊不清的喃喃自语,看来这家伙有很多事情不曾交代清楚。柳毅这具备用身躯强化方案,根本早在他算计下。 “给我提供一些其他方面的强化选单,或者道具兑换,本体身处险境,必须有些足够多的自保手段。” 看着一时半会儿威猛的替身是用不上了,这不代表险死还生,他还想受那廉韪闲气。 “危险?怎么会有危险?” 零诧异的瞪了柳毅一眼。 “你没关注传送通道变化?” 柳毅闻言一愣,他确实忘了这茬儿。 此刻脑海存想,只见原本幽蓝色的传送门户变成了蓝白交织,就像两种火焰并在一起燃烧,扭曲成了框架。 “物质传送通道:ii级。精神传送通道:ii级!” 柳毅心头一惊,随即大喜。 他急不可耐试着以灵体遁入,睁开眼来,是一间不大的厢房! 烛火已经燃尽,屋内一片昏暗。 侧目朝窗外望去,只见月上中天,正是深夜! 他有些讶异,虽然早知任务中两个位面时间流速不同。现在看着,异界三日,此界根本只一两个时辰。 侧耳倾听隔壁常磐悠长绵绵的呼吸,精神力辐射感知,配合五官接收讯息,依稀将隔间画面绘声绘色描了出来! 廉韪正在为常磐护法,小胖子看似熟睡,实际根本在吐纳行功。武人内家功夫第一关最重要,也最危险。 无心提醒廉韪常磐修过道术,反正初步的同修死不了人,日后废掉一门便是。 他同时也有些讶异,廉韪名头诺大,实力好像不怎么厉害。 非但不曾察觉常磐身上的异状,连这时自己“偷窥”也感知不到。 他倒是不曾想过本身和常磐的特异处,只把当成中年汉子无能。 腹诽了一番,这时来去自由,哪里还会忌惮那货,念头一动,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 重新回到半位面,带着肉身一起,心头激动不足絮叨。 瞬间,系统和主宰最大的区别隐晦明悟,柳毅心底没来由变得轻松,好似多了不少底气。 主宰不会只为谁而存在,系统虽也不会,却明显在培养、偏袒他。 比如系统得了好处,不会只顾私吞,而是首先在可能的范围内,增强他的生存能力。 虽然系统自说自话的强化,和最开始事事询问有些不同,倒也乐得轻松。 而且他这时查询系统可使用储备能量,给出提示还有富余,不禁更是开怀。 “零,你说我能不能调用系统能量,为你进行强化?” 远处围着肉茧团团转,时而摸上一把,显得很是爱惜的零,闻言立刻飘了回去。 “强化!给我强化?当然可以,系统给你这权限了?” 零大为惊喜,又是狐疑,表情非常丰富。乞怜、讨好、纠结。 柳毅得意的看着他这幅样子,一时意动,仿佛又有一层明悟。 莫非,系统开放给零的权限,并不如自己想象得多,就像他不知道此刻自己拥有权限一样。 系统实在庞大复杂,寻常柳毅也懒得关注。 随即调出资料总览,原本i级的个人权限,郝然升到了iii级。 储备能量一栏,分明有着十分之一的临时储备能量额度! “难道,那货当真这般给力?连系统都对我的‘礼物’感到‘惊喜’。” 回想着最后一刻差点死去的感觉,柳毅冷冷打了个寒战。 果然,高等生命的领域,远不是目前的自己能够涉足。利益巨大到难以想象,危机与之等量并存。 他这时再朝着引导者栏目扫去,列表不再显示未知,而是即刻变化,显示出零的简单资料。 ii级权限! 柳毅笑了。 “没有。” 看着零骂骂咧咧失望而回,柳毅无比开怀,这厮以前经常鄙视自己,不想只是仗着底蕴深厚,也是个怂包,绣花枕头。 眺望远处天空中飘来的浮空之岛,柳毅有些感慨。 果然,轮回试炼只是一种手段,而系统,才是自己能够依仗的根本! 神性单位,也许远比积分更重要! 第五十五章 惊艳 系统临时储备能量,指的是有别于基础储备能量的正常可使用部分,相当于企业流动资金。 十分之一的额度,标注可供提取使用,而非为系统强化。 剩余十分之九,才是个人可为系统自定义强化部分。 九成余量总和,已经不少,几乎可供精神或物质传送通道再升一级,如此一来,连先天级强者都可直接传送。 当然,习惯了系统带来便利,柳毅哪会竭泽而渔。况且,实际上对于系统,他还不怎么了解,不懂得如何去合理强化,随意指手画脚只会弄的手忙脚乱。 于是,在尝试提取部分能量强化自身失败后,便不再关注储备能量栏目。 最终,经过零的建议,他又兑换了一大堆一次性道具。 也算小小占了一把主宰规则的便宜。 所有轮回战士兑换一次性道具,都是为了下场任务做准备。柳毅兑换这些,在主动开启任务前,显然可以一直在主位面使用,此类道具根本失去了最大的限制。 其实他也有些奇怪,既然系统和主宰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完全独立的特殊意识体。 那么,为何在提供给自己的兑换选项中,要施加上类似、无用的限制。 这究竟是因为主宰处的兑换更全面合理,甚至于系统都要模仿。 还是同自己猜测、零认可的那样,这些兑换,尤其道具类,大体系统储备。既然是曾经的储备,当然就无所谓属性如何不适宜当下。 若真如此,系统储备这许多道具又是为了做什么。 柳毅思虑未果,只得放弃。 他现在最多算是一流上品高手,本体还滞留在二流修者程度,以现有的眼界去思考能量、规则,实在好高骛远。 系统给出兑换价格相当低廉,柳毅无从和主宰比较,也觉得够实惠,最终抱着大量收获满载而归。 除开一些辅助物品,雷珠、寒符、毒瓶,是他特意耗费整整六百点积分为廉韪准备的礼物。 这三样道具都标注,能对四阶、超一流高手产生较小作用。他本身精通雷霆之道,更可将其一雷珠发挥出数倍原本的威力。 他很想试试,当寒符制造的骤冷使之动作略滞,当毒霜崩裂喷溅、麻痹生效,当威力堪比一流修者全力一击的雷珠迎面砸中。他很想试试,修士是否果真如传说中那样强大,甚至能越阶对武者产生致命威胁! 这无疑只是一场泄愤,想要让超一流高手死在区区六百点积分加上一位二流修者手中,显然不怎么现实。 柳毅之所以肆无忌惮,却是有了退路,廉韪可不像那种能够追杀到半位面中的绝世强者! 事实上他一怒之下开启任务,又有几分是恼恨廉韪本身?怕心底早就压着一股愤懑。 那个男人固然死不足惜,可对常磐委实极好。柳毅并不嫉妒,也不羡慕,甚至未尝不会感激,如果他不曾屠尽属于他的山寨。 ... 昏黄的光,月色撩人。 大体道具贴身放着,少部分不便携带则留在了半位面。 柳毅默默凝视着天空,他总觉得在那背后藏着些什么,也许只是属于少年人的妄想。 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推门而出,正好见着隔壁步出,满脸喜意的中年瘦汉。 常磐乖乖跟他身后,恭敬有加。 柳毅诧然,小胖子身上分明没了与他同源的法力痕迹,只有某种铮铮气息流转。 精神力一触即收,迎面靠近,十米范围内探查效果显然比扩散开好得多。 小胖子崭新的锦衣衬底,那卷他曾拿出试图与己分享的紫色帛书,分明勾勒出一幅人形图样,七脉流转,内中蕴含能量,同常磐先前拥有法力几乎相当! “复制?储备?化身?特殊灵宝?” 柳毅挑眉,这结果比猜测胖子自废道术还要诡异。 廉韪显然对于道法一窍不通,这时满脸自得,见着柳毅也不再冷着面孔,笑呵呵点点头。 看他样子,仿佛不是刚找到了徒弟,而是找回了失散多年的骨肉。 默默跟在两人身后,伸手不打笑脸人,柳毅也不好兀然发难。 他这时盯着面前一高一矮,一瘦一胖,一贫一富两道反差巨大的身影,不禁嘀咕,这位正派大侠果然有眼光。 话又说回来,这男人分明秉承着简朴为己念,怎舍得令小二给徒弟捎来这般华美的服饰,也不怕小胖子玩物丧志,成了纨绔。 看来这位大侠并不像农人那样贫穷,惯常习性,也和困境无关。 “装逼。” 柳毅嘀咕着,三人结了帐,出了客栈。 ... 天色晴朗,燕雀鸣叫。常磐开怀,廉韪乐道。 一夜之间,仿佛什么都变了,昨日阴霾已随着时光挥之远去。 柳毅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一则总找不到机会和廉韪翻脸,二来他竟是准备带两小去郡府,言道郡守是他朋友,定能查明常家村被屠真相! 却说廉韪虽是江湖知名大侠,途经此地实属偶然,并不像其他江湖高手,受邀除魔,或得知小道消息赶来。 鱼龙司连止研都请得,就是不请廉韪。实在止研家大业大,不怕胡来,其人虽侠,也以不争为实。廉韪就不一样,脑子一根筋,脾气又臭又硬,孤家寡人一个,鱼龙司中其实也有他违法犯纪的档案,很头疼如何处理,避之唯恐不及。 他素来独行逍遥,性格怪异,不与人为伍,当然对不周山上发生的大事一无所知。 柳毅先前担心纯属白瞎。 就算不提此人人品,廉韪也不会从他身上联想到昔日魔头柳随风、异宝天机图录之类。 否则这人怎么处理柳毅、名副其实的小魔崽子,还真难说。 朝廷! 夫子遇难前再三告诫,他的身份、他的过去,牵着着一桩极大的秘密。 且那晚训练有素的黑衣人,他不是未曾怀疑过朝廷,这要比江湖地下组织更有可能! 这么多高手联合在一起,假使没有庞大的势力暗中笼络,根本说不通! 鱼龙司! 这是整个江湖,人尽皆知的名字,可止小儿夜啼! 柳毅心情不好,并不惧以身犯险,只是现在实力弱小,尚不合于敌人正面冲突。 转念一想,他终有着半位面做退路,见势不妙,大不了拉上常磐,拍屁股走人。 至于廉韪,死活自找。 抱着这样的心态,他的念头忽又活络起来。 三人出了镇,行出二十多里,越过一条大河,穿过一片树林,最终抵达一处颇有名气的峡谷前。 穿过谷地,不多远就是官驿,可以租车直达郡城。 踩着硬实的泥土,柳毅低垂着头,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 廉韪本和常磐有说有笑,忽然僵立在峡谷前,愣愣的盯着一名从谷口走出的女子,整个人都呆住了。 空气微凝,常磐望了望那处,也不禁为那女子凄美所摄。 随身藏着的帛书遽然透凉,小胖转念清醒,低下头不敢再看,顺带扯了扯廉韪衣襟。 那女子视线根本没在廉韪身上停留,倒是常磐让她略感兴趣,目光闪电般扫向胖子胸前里衬下藏着帛书的位置。 常磐蹬蹬蹬一连倒退三步,脸上闪过一片潮红,骇然失措。 这动静廉韪恍若未闻,倒是后知后觉的柳毅,被触动惊醒过来,愕然张望! 那红如火,直直掠来,像是云彩落下,又像女仙从天上抛下纱衣。 四目相对,清明对着清明,交错而过,柳毅心头猛地一痛! 那痛,不属于自己。 方才精神力下意识外放扫描,窥测来并非往常对于他人实力的揣摩,而是女子心底深深的哀痛。 嘴角沁出一缕鲜血,柳毅脸上闪过一丝骇异,浑然不知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漠然挥袖拭去血迹,狠狠将一口涌上喉间的腥甜咽下。 “冰肌玉骨、倾国倾城。好一个祸水妖娆、好一个谪落凡尘的仙子。却是入了魔,化了道,凝了怨。可惜、可怜、可叹、可敬。” 柳毅脑海中如是闪过这段话。 那红衣女子原本只从他身上游过的目光,刹那转了回去,轻咦出声。 这一刻,柳毅只觉泰山压顶,身子不堪重负,就要扑地。 他猛地后退半步,弓步支撑,额间冷汗直冒,面无人色,全身骨骼脆响! 一股无形的力量忽然笼罩全身,皮肉脸色未变,筋骨一阵轻松。 “七阶法修!厉害!不要声张!” 零的低呼遽然划过心头,识海深处的传送门,刹那将他表皮以下全部笼罩,将开未开,弹指便可破空遁去。 柳毅依言,对零的及时出现感动万分。 这个家伙,前次遇到危险,可没见这样殷勤,莫非别有所图? 念头刚动,零就呵骂起来: “好你个小子,不知好歹。若非看在你潜力不错,你道我愿意亏血本救你。传送门不是那么用的,现在多学着点,否则以后遇上真正高手,逃都来不及逃。” 一**无形的威慑自外部压来,藏在表皮下的传送通道疾速而微弱的震动张合,立刻将所有无形能量吞噬。 进可攻,退可守,守不住才逃。 柳毅心头有些明悟,这时方能细细朝着女子打量,却是渐为其美貌所摄。 他本非好色之人,况且十几岁的孩子,哪来许多色心,前世亦非此道恶鬼。 实在那美太凄绝、太冷漠、太诱人,太危险,太过惊心动魄! 那红色,是婉约、是柔弱、是喜庆的华衣、也是滔天血河! “哼!” 零不满的吭声。 “再看,我立刻就走!” 柳毅乖巧的将念头转向别处,他对传送门的掌控力度可没零那般细致。 神随意动,目光渐渐涣散,仿若离魂。 远处红衣女子见了,哑然失笑。 目睹她失态的多了,失色的更多,甚至不乏心智被夺。 这涣散目光,心有旁骛的,还是头一次。 女子也未深想,带着甜美的笑,径自慢慢走来。 她一生奇遇实在频繁,遑论前世、前前世,太多让她感到惊艳的人物从身边走过,最终连她都成为旁人眼里的传奇,淡漠了那种情绪。 路遇三只蝼蚁,一只有着仙缘,一只连她都看不透,那便如何?蝼蚁尚是蝼蚁。 她只想找到她要找的,而他们,初初相见,便晓之间隔着天堑。 若真是他,纵使果真投胎了蚁身,依着那性子,哪肯蹒跚。 红衣女子飒然飘远,临走恶意的拍了拍柳毅肩膀,这少年僵硬的身子竟然全无反应,不禁令她都自晒。 咯咯娇笑着行远,只留下香风韵味。 常磐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柳毅缓缓调息,平复心绪。 “七阶修为,八阶战力!小子,你可真走运。” 零疲惫的声音随着退至识海深处的传送通道缓缓消失,柳毅一时竟然有些担心,不知那女人最后一拍究竟让他承受去了什么。 他倒是很快把什么美貌之类忘得一干二净,女人嘛,总归只有自己的和别人的。 再美的女人,别人的就是不好的。零虽然不是女人,向着自己,那就是好人。 暂时放下立刻回到半位面的打算,身前廉韪已经有了反应。 回想着系统对于自己二阶法力修为的评价,这七阶八阶... 筑基、纳元、识海、孕魂、铸窍。 天晓得后面还有什么。 清醒后的廉韪对那女子只字未提,常磐也默契的不吭声,柳毅更是懒得同二人废话,他虽还把常磐当朋友,果真不是全无隔阂。 过了峡谷,到了驿站。 三人租了辆豪华马车,廉韪寒酸的衣着打扮,又让人为他阔绰的出手诧异。 许多人盯着他身边的常磐和柳毅,再看向那满脸精悍的瘦汉,面色都不好看。 所幸马车很快上路,这位大侠倒是没被当成绑匪暴打。 要说驿车未必比三人奔走来得快,车夫捎上不少干粮,又的确节省了沿途休息时间。 再说有车坐,谁愿意傻跑。廉韪对常磐可是心疼的紧,一反常态,出手豪奢。 车里无语,三人各自修炼。 廉韪看来并不打算在柳毅面前传授常磐什么功夫,敝帚自珍。这还是少年曾在他眼前透漏过法修的跟脚,心眼委实太小。 且说整个九黎郡内,所有高层官员都是风声鹤唳,渔网撒出去了不知多少。 探明青虎寨被屠一事上报后,上峰严厉的苛责,令得郡守叫苦不迭。 人都死光了,这要找一个从不周山出来、十二三岁的少年,从何查起? 一路路关哨在廉韪抛出的金牌前通行无阻,愣是没人发现正主就在眼皮子底下。 京畿内某位大人暴跳如雷,千万里外,风平浪静。 数日苦修,常磐内功明显略有火候,廉韪可没少当着柳毅面灌他灵丹。 小胖倒是有心均给柳毅一些,可惜被廉韪板着脸一唬,立刻没了脾气。 柳毅不想暴露秘密,这几天只是小有进益。 识海内零的声音不时响起,汇报着半位面的情况。 一号备用身体两日前破壳而出,貌似“进化”不错,至少零很满意。还说若他再次回到半位面,定然目瞪口呆,喜极而泣。 怎么个泣法令得柳毅心中痒痒,浮想联翩。 这时又想到系统承诺的魄晶,虽然按照目前情况,那具备用身体根本用不着容器,没理由浪费不是? 好容易到了郡城,廉韪旁若无人带着二小进了郡府。 命人引他二人去厢房歇息,廉韪自让管家领着面见主人,这个男人,看起来像是此间常客。 柳毅早就急不可耐,独自要了套厢房,“砰”地一声关上屋门,便到半位面突查去了。 屋外几只乌鸦西行,常磐孤零零晾在外面,倒似明白柳毅“愤怒”的由来,暗自羞愧。 ... 荒凉的原野,从天空俯瞰,一片片旌旗飞掠,乌黑的浪潮滚滚卷涌。 云头,一名白发儒士抱着经纶,飒然摇头晃脑。 他的身前是一张棋桌,桌上摆着一副残局,对面空无一人。 “老友,这是第几波了?” 老儒生自言自语,“啪”地落了一子。 “啪”。 对面盒里竟然适时飞出一枚黑子,落到盘上,倒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头牵引着,好生诡异。 “哈哈!妙棋妙棋!我果然还是不如你。” 残局分明未定,那儒生竟然把袖一挥,将棋盘捣乱,分明就是悔棋不认。 哗啦一声。 整个棋盘人立而起,棋子落得到处都是,劈头盖脸就朝着老人打去。 那儒生佯装惧怕,抱头逃窜。 “哎呦呦~别打,别打。仅止一次,仅止一次!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哩!” 老头儿倒是好笑,被副棋盘追着满天跑。 哗啦啦,又是一片响动。 棋盘稳稳的悬在他脑门顶上,落在彩云间的棋子,径自跃回棋盒。 片刻的沉默,那老儒生倒是点着头若有所触。 “不错,你说的不错,莫说只是一些凡间的煞星。天君降世,注定超圣。各路牛鬼*蛇神,哪个不来抢。” 老头儿自言自语,又像是和谁在对话。 “对,对。可惜我鬼谷近千年祸事不断,三圣去了其二,这次还要我这最不成器的小师弟来迎接天君落户。难,难,难。” 那老儒生兀自摇头晃脑,棋盘又是劈头盖脸打了下去。 “哎呦!哎呦!别打!别打!你这欺师灭祖的虏货!别打!快停手!” 老者骂骂咧咧,竟然直接钻到棋桌底下。 “别打了!尽力,我一定尽力,这还不行?况且人家可是天君,指不定根本看不上你,你逼我去抢人也没用啊!” 棋盘彻底安静了下来,落到桌面。 又是片刻,老儒生钻出了桌子,拍打着衣襟上并不存在的尘埃,摇头连连叹息。 “是极,是极,星君身份再显赫,下了凡间也就是个屁,通灵之宝,理当动其心意。可惜我等正经人士,断然不会想一些邪门法子。其他人,就未必了...” 第五十六章 翻脸 柳毅看着眼前修罗鬼蜮一样的场景,揉了揉眼睛,无视了零在耳边喋喋不休的聒噪,欲哭无泪。 入目数里平野,整个地面铺满了焦土,一道道深红脉络交错,狰狞恐怖又令人厌恶。 中央位置,是一座约十丈高的肉山,看着活像个疙瘩,暗红彷如恶魔的肌腱。 一个个巨大的软孢四野里拔地而起,有些比人还高,如心脏般律动着。 天幕外洒下的光芒依是淡蓝,可映着地面反射开来,尽是淡淡的血晕。 鼻头动了动,似乎有股硫磺燥热的气息在空气里涌动。 仰望北天,巨大的浮空岛屿缓缓飞来,一条条长长的血肉触须垂下,犹若藤蔓! “这就是——‘惊喜’?” 柳毅死死的盯着零,颤声问询。 “当然了!” 零停下了他兴致勃勃的演说,讶然望着柳毅。 随即恍然,指了指远处某个角落。 “别激动,考虑到你作为人类的心态,我这不是还给你留了点自然的风光。” 柳毅极目,加上精神力辐射扫描,终于在半位面尽头、衔接虚无的地方,看到了一点点萎靡不振的绿荫。 伸出手指,颤抖着指着零,却是一句话也骂不出。 零仿佛早就料到柳毅的态度,越显实质化的脸上,做出一副赧然的表情。 “我知道这次算是为你立了大功,不用这么感激我。虽然耗费系统能量稍微多了一点...你既然看到了,无需这么介意吧。” 系统能量! 这几个字倏忽划过脑海,柳毅险些晕厥过去。 他只是惊怒零把大后方搞成了这般鬼样,还没想过,让这些鬼东西出现,究竟以何为凭! 能量! 当看到原本尚算不少的临时储备能量去了大半,唯独自己所有部分不曾动过,他差点一口逆血喷出。 系统可没告诉过他,能量还可以这么用! “系统!等等!” 柳毅若有所思,快速浏览系统面板,发现引导者一栏,零的权限还是二级。 冷静一想,瞥去视觉上的不适,零的这番作为,未必是自作主张。 眼前一切,从根本来说,倒很像一座巨大的母巢,变异血肉工厂。区别仅仅剧情里的母巢依附在高楼大厦建筑表面,而这一座,直接霸占了整个半位面! 在系统、零、和他三者间,对于半位面这种变化,怕只有他一人会反对。 事实已然如此,他的怒意如潮水褪去,也不待零介绍,浏览起了半位面新的设施情况。 “半位面:名称——待定。稳定等级——(i)、不稳定。传送通道——ii级精神传送通道、ii级物质传送通道。注:可供iii阶以下强度精神体、物体进行传送。坐标——依附当前主位面。面积——81平方公里。设施——标准草坪、空中花园、母巢原形。” “空中花园:半位面特殊设施,起到稳定位面结构作用,目前已和母巢原形合一。产物一:dx系列一阶变异体。产量:3只/天。产物二:dx系列二阶变异体。产量1只/周。产物三:寄生蛭。产量20只/天。” “备注:母巢生产变异体,需要额外消耗标准能量,可用富含能量的血肉代替。目前工作状态:停止。” 一阶变异体,模拟立体图形看着很像蜕了皮的人型生物,四肢修长有力,直立约有**尺高,乍看便知长于敏捷。甚至柳毅觉得,先前系统对它媲美斯巴达战士的描述,根本是在徒手状态下。虽然想让这些怪物拿起武器很难,不表示不能打造附加装备。当然,就算为它打造上合理的铠甲装备,一阶变异体,也不等于即时拥有一阶的战力。 按照系统附注,二阶变异体才有相当于一阶的实力! 二阶变异体,在柳毅看来,简直就是猛男陈震的剥皮翻版。 十尺以上的身高,常人腰身那么粗的胳膊,水桶粗细的大腿,浑身上下充满了暴力、狰狞、破坏感! 这些怪物肌腱以某种螺旋方式排列,骨质更是格外粗大坚硬,无怪乎天生就拥有超长的力量。 敏捷不逊色一阶变异体,力量更在其六倍以上,已是达到筑基期体修、标准一阶战力的程度! 甚至柳毅暗自忖度,若能给这些怪物套上重型板甲,怕不是能和前世坦克机械硬撼,连大唐寻常骑士都能掀翻! 伪一阶战力的一阶变异体,标准一阶战力的二阶变异体。从零传来的剧情资料看,这些变异体似乎被称为“猎手”,以其凶残如狼的本质,有够形象。 关于实力描述,大体经过第一场轮回,能量暂离告罄,系统给出划分方式也更加具体严密。 比如实力层次,原本按照当前主位面传统去定义,很多时候和异位面都难以形象比较,只能去推测。 如今连着个人属性面板,都是以标准阶位显示。 标准阶位,系统附注,寰宇通用。 对应着主位面三流、二流、一流、超一流、绝顶,内、外、真五境。系统直接给出了一到五阶的标准实力判定。 至于更高,他知晓系统仍以数字归纳,止于十阶,具体在本位面如何称呼,便不清楚。 看来不论在哪个位面,十阶都是一种瓶颈、极限。甚至于寻常低等位面,比如他曾经历的斯巴达剧情世界,根本不会出现这种极限,一系神主能有个七阶,就该偷笑了。 量产i阶、伪i阶,想来这就是零和系统的目的。 能量对于谁人,即便一知半解的柳毅,都是相当珍贵的。 但是可替代能量的血肉,委实廉价。 柳毅询问过系统后,心底更是泛起了许多寒意。 比如系统提出,倘若能以四阶高手的肉身饲育母巢,短时间内无需担心能量不足。 四阶高手,柳毅头一个便想到近在咫尺的廉韪。 以人为食——他反感,却无法抵触。 这个男人,是名副其实的侠客,快意恩仇。 可惜柳毅无缘与他举杯痛饮,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么,不若让他为自己的事业做出贡献! 如此恶意想着,刻意的恶毒倒让心底反感减轻了些。 身处个人半位面,即便不是灵体,也能随意借用空间规则,鬼没神出,特别在渐渐熟悉这些便利后。 一转念,他已经去到了浮空之岛,岛屿上结着一些更大的肉茧胚囊,想来应该是尚未破壳的试验体。 既然系统可以一次性出产这许多试验体,所谓产量,多半也是能量供应最节约、最合理的方式。假如不计较消耗,短时间拉出一支大军,眼见可行。 消耗! 想着去了六七成的临时储备能量,柳毅竟然开始犹豫,不知是否该再次去到危险的轮回战场历险! 本位面短短一晚,本体再如何疯魔也不可能从二阶突破到三阶。轮回战场走一遭,非但系统有了富余能量,生出这般大的变化。连他本人,也得到了三阶、甚至目前足矣抗衡四阶的备用肉身。 信步踩在柔软的皮垫上,假如不去细看纹理,倒像是极品的地毯。 柳毅走到盘坐中央的备用躯壳面前,那具身体显然更高大了,足足十尺,坐着头顶就和柳毅肩膀齐平,根本就是一头披着人皮的远古凶兽。 力量层次停留在三阶——炼骨!实际战力,由于身体内部结构完全改变,短时间爆发并不会逊色廉韪这样较弱的超一流高手。若是以身为陷,布下诱惑之阱,连寻常超一流高手都要吃个大亏! dx——1118,比起全面强化的t、g病毒,首先在精神力方面,就是蹩脚。 甚至dx病毒更像基础模板,强化后增益幅度远不如g病毒,遑论g病毒可以自行调节进化,只要运气够好,天然附赠几种进化形态! dx病毒则必须额外增加插槽,想要达到剧情主角那种实力,不知要何等逆天运气,消耗多少积分。 不论如何,在拥有广阔前景的基础上,dx病毒感染者从根本并无弱点。脑袋、心脏皆不致命。尤其柳毅这种灵魂凝练的法修,在系统帮助下,完全可以制衡病毒意志,而非被病毒模拟人格反控制! 随着吞噬强者、其他变异生物越多、或者在主宰处耗费积分优化基因,最终,它甚至可以媲美不死不灭的。除非有人能直接抹杀他的灵魂本源、或者湮灭掉肉身最后一个细胞。当使用这具躯壳,那时的他,天然就立于不败之地。 这些美妙的前景随着眼前盘绕在备用躯壳周围,一根根输送营养液体的导管,提前让柳毅看到了可能。 他能感觉,系统控制下的母巢,正在试图改良这具躯体,亦读取其中病毒原液数据,进而优化产物。 这时,零在一旁有些担忧的偷眼望着他,这家伙看来并非对所为毫无觉悟。 柳毅也不理会,直接联系系统,尝试讨要对方答应过的母巢终端控制权限! 一分独特的灵魂碎片从母巢意志上被剥离开来,附加到他的灵魂本源,很快,柳毅隐约能感受母巢眷恋的意念。 理论上,那具备用躯壳已经是母巢最完美的产物,最杰出的子嗣。 而现在,不知系统耍了什么手段,竟让柳毅有种:“母巢是他孩子”的错觉。 就算亲子,也不虞反戈的可能,系统做的比这更绝。 柳毅和母巢已经在精神上同频链接,一旦一方死亡,另一方必然遭受相当损失。想来就算母巢在系统监视下生出自我意识,也没可能脱开两重枷锁,逆施反戈。 dx病毒,要比t、g病毒,“聪明狡猾”的多! 确认母巢不会继续朝外扩张后,柳毅放下了最后的担心。 这意味着当半位面强化拓展,母巢仍只会占据这一片地方,其他依旧可以发展成原本设想中的美好国度! 至于空中花园,主宰已经给出解释,半位面空中花园天然契合特殊规则,能够抽取虚空能量,所以才会在位面弱小时,有能力培育各种灵草。 现在母巢尚幼,不得不以核心寄居,鸠占鹊巢。日后强大了,自然会空出宝地,供宿主支配。 话说回来,目前在空中花园受益的,不也有柳毅的躯壳? 百分之九十契合度的躯壳,融合dx病毒后,更是连硬性上限都涨了数个百分点。这是连系统都夺不走的东西,除非它能模拟出一个和柳毅同样的灵魂! 重新审视一番自己的王国后,也不理会欲言又止的零,柳毅漠然退出了半位面。 不过在那之前,他仍然将个人储备能量开放了一半权限给零。 系统和引导者做出决断,未必事事如他心意。他却不得不承认,除了对于能量的渴望,从长远角度,确实较他思虑更周详。 这两大存在甚至比他本人更想让他迅速强大起来。 而在双方根本利益不发生冲突前,他也可以对他们报以完全的信任。 那种不好的预测,即便果真会发生,也是在很久很久以后。 ... 不提半位面中天翻地覆的变化,自廉韪去到郡守府,整个郡城都活跃起来! 那个男人尚自在书房和老友侃侃交谈,一队队装备精良的士兵,原本逡巡在街道上,这时接到总督府中飞出一只又一只信鸽,如同一个个受控的机器,遽然朝着盘踞城中、那座巨大的府邸围拢! 总督府内,后院客房外,花苑小径上。 刚才将廉韪领去书房的大管家,这时在先前引着柳毅二人的小厮耳边窃窃私语。 他的神色显得漠然而诡谲,根本不是一个忠心耿直的管家该有。 就连先前唯唯诺诺的小厮,双眸中分明精光四溢,显然在武道上颇有火候,最少也是筑基有成。 筑基有成的小厮? 远处厢房传来了常磐的唤声,管家摆手示意,那小厮应着便去。 淡然望了望东面,不知朝谁拱了拱手。 长髯飘飘的大管家,信手从怀中抽出一副画卷,施然展开。 其上墨迹寥寥,简简单单几道曲线,勾勒出一个惟妙惟肖的少年身形。 那少年身材颀长,隐现丰神俊朗。他兀自信步站立,捉刀指天,傲岸之姿破纸而出! 这少年,竟和柳毅有七八分神似! ... “阿韪,你这是多久不来了,我这就命下人摆下酒席,今日定要同你喝个痛快。” 敞亮的书房,一幅幅墨宝悬挂四周,皆是大家名迹。 四方书桌背后,一名看着年轻的美须男子,把玩着手中古玉,似笑非笑盯着满脸兴奋的廉韪。 廉韪坐在客座上,却是时而站起,踱着步,显得并不平静。 “你这家伙,倒晓得说人话。不过今天这席摆得,却不是为我接风,而要庆我佳徒入门!” 搓着手,比起面如紫玉、意态若侯的年轻男子,廉韪果真像个等待丰收的老农。不论衣饰姿仪,无一堪比。 两人言语间甚见亲厚,倒是稀奇。 “嘿,你这厮,虽说汝道凋零,亿万子民难觅一人传承,许多压力担在身上。” “可说穿了,不过曾经隐没的三百旁门之一。别说如今这世道,就算当年你脉全盛,不比道界几大净地,比起凡间武宗大派又如何?” “所幸这次你找到了徒儿,算是能歇歇,若真不然,你还要一辈子苦逼,孤老伶仃不成!” “在我看,那劳什子功夫不练也罢,宗门传承,断也就断了。祸国殃民者,尽是尔等匪人。” 儒雅青年嘴里说着不着调的话,这番言论若是被旁的宗派中人听去,立刻就是拔刀相向的结局。 师如父,宗似家。这人仗着高官厚爵,要你自覆家门,如何能忍! 廉韪倒是摇头苦笑起来,看来和这人无话不谈、无所忌讳,关系岂止匪浅。 “混帐,都当了大官,嘴上还这样不把关,当心祸从口出。” “你并非修行中人,哪里晓得修行之事,师恩重如泰山,延续师脉堪比血脉传承。” “若是宗门断在我的手上,还提什么传宗接代。” 大摇其头,对于青年所言不假苟同。 “别说这些丧气话,往年咱们哪次不为这事吵翻,你我亲如兄弟,我父便是你父。这次喜事,当要好好庆祝。待到我徒修行有成,也好轻松逍遥,做一遭真男人。” 廉韪恼意顿去,复又笑了起来。 听他所言,似乎宗门来头并不简单。可既然是隐士宗派中人,如何拥有这般精湛的内力? 那厢青年闻到这话,却是沉默了。 “阿韪,你来了,这酒,我肯定要给你摆。” 说了这么一句在廉韪听来完全是废话的话,相卿闻名江湖,出道前更是有名的才子,岂是傻子。 他脸色唰地沉了下来,仔细听着。 “你先前问我,治下不周山界,最近究竟发了什么大事。” “我自然清楚,也不回你。现在,只问你一句——” “在你眼里,究竟是兄弟重要,还是徒弟重要!” 青年收起轻佻的态度,直起身子,严肃问道。 廉韪眸间划过厉色,毫不客气,冷冷回望了过去。 “我的脾气,你知道。” “你我是兄弟,但有所求,便是把命拿去,何惜之有!” “可你若要动我徒弟,断我宗门传承,毁我一生希望!” “别怪廉某翻脸不认人!” 第五十七章 不是末路 “翻脸?哈!你徒弟事发了,我要拿他下狱,你待如何!” 嘭地一声,青年抄起美玉重重砸在桌面上。 他不通内力,不休体术,更非修行中人。 这一砸,只见红木裂开,玉屑飞溅,足见用力之大,甚至青年五指间迸出了殷红的血线。 廉韪深吸一气,一脚踹翻了椅子,这一下用上真力,整张木椅被震成碎片。 “如何?我便斩了你这条鹰犬,带我徒弟远走高飞,等到日后他长成,我自去你坟前割头谢罪!” 两人先前还是客客气气,兄友弟恭,闲话家常。这说翻脸,立刻不认情面。 书房中的氛围遽然沉寂了下来,连空气都紧张的不敢动弹。 窗开着,屋外秋风飒爽,屋内某种气息在涤荡。 “君彦,我问你,不周山的事,果真和鱼龙司有关?!” 也不知常磐把故事同廉韪说的何其详细,仅凭只言片语,黑衣人严谨的行动,残酷的行为,加上寥寥线索,他竟然联想到了正主。 事实上,鱼龙司这三个字,在柳毅这样的旁听者耳中,和真正有所接触之辈,完全是两个概念。 面对着廉韪不加掩饰的杀意,座上君彦颓然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是!” 一个字,让廉韪心头大震。那人接下来一番话,又令他在黑暗里看到了一线曙光。 “你徒弟,究竟是哪个。小胖子,还是小公子。” 从他的称呼中,其实可以听出许多东西。看来,这个男人并不简单,知道的要比寻常官员更清楚。 廉韪无心细思,径自喝问。 “怎么说!” 冷着声,并着指,看来一言不合,立刻就是血溅五步。 这男人,做大侠,同恶人一样杀伐果断。 侠与魔相对,若一味矫揉造作,忍气吞声,早被灭得干净。 “若你徒弟,是那个小胖子...” 君彦指尖轻叩着桌面,血迹从指缝间滴下,涂满指腹,在桌上按了一个又一个指印。 他先是若有所思,随即不知想起了什么,黯然摇了摇头。 “晚了——” 廉韪面色勃然变化,若非见着那人不像在耍自己,早就一道剑气了账。 “晚了!呵,若是你两天前来,我未必不能自作主张,留那胖子一命。如今我府邸里,除了管家,哪还有自己人。”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常磐的惊呼,而后便是雷火交错的轰鸣! 君彦变了颜色,廉韪抽搐着嘴角,恨恨瞪了他一眼,整个人化成一柄气剑,破屋而出! ... 且说柳毅方才回到主位面,立刻听到隔壁常磐传来求救声。 些许隔阂并不足磨灭昔年总角之情,柳毅几乎想也未想,合身撞破墙壁! 两间厢房连着,隔壁就是常磐居所。 这时他只见小胖以筷为剑,一套精妙但生疏的剑法左支右绌,堪堪抵挡着几名仆役装束武人的围攻。 廉韪传授功法果然不俗,虽然柳毅一再腹诽,不得不承认,堪堪筑基,常磐的功候修为已然比寻常三流内家高手深厚的多! 凭着内力先天优势,兼之体术尚可,他竟能勉强抵挡众围。 柳毅可不想等他自己爆发,一个疏忽旧友就要殒命。 仗着破墙而入的气势,烟尘之中,柳毅直接朝着某个背对着自己,愣神的仆役扑去! 十指一勾一并一扯,雷光大作。 那个猝不及防的男人,生生被撕成两爿! 横飞的血肉,略带焦糊,伴着碎石溅射。 柳毅早非昔比,连番奇遇虽未让本体受益最大,怎也不是昔日山村少年。 常磐略滞,立刻就被一柄横里划来的刀片擦伤。 清晰的疼痛感令他清醒过来,游走的剑光荡开了另外几名比他更快反应过来的敌人。 冷刀主人,亦是几人中调动者,愕然看着自己越来越远的身子,咕噜噜滚到屋外。 柳毅下手极狠,仗着精神领域巧妙,实力亦较这些喽啰更强。 徒手为兵,紫雷镀彩,雷鸣不绝于耳。 几乎每个弹指,都有一人被他分尸而亡。 一爪掐断最后一人喉咙,生生把那人惨嚎堵在胸膛。 一如当日常家村,柳毅扯上常磐便朝着里屋窗子撞去,也不走正门。 他本待思忖是否该将胖子带回半位面,这时手上忽然传来一股拒力,心中便是一沉。 显然常磐并不是当年那个呆呆傻傻毫无反抗的少年,他是堂堂廉相卿大侠的弟子,常少侠。 柳毅念头急转,眸子清冷了几分,停下身子。 “你若想做累赘,留下来便是。” 这句话,果然比强扭有用的多,常磐虽然挣开了柳毅的手掌,却是一言不发跟在他的身后。 柳毅也打消了带这人去半位面的想法,那是他最大最后最隐秘的基地,是他敢于肆无忌惮以身犯险的底气。 他觉得自己和常磐间那条隔阂更深了,他并不觉这是常磐的错,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当然,当他做出那样的选择,势必要为选择负责。所以,他已经不具备同他分享底牌的资格。 究竟是从何时起,两人间有了分歧?山上?车中? 跃出府衙,抢来一柄长刀,肆意挥砍。不少试图围攻二人又显得投鼠忌器的兵卒,被他斩翻在地! 破烂柴刀早被留在半位面,那是宝物,不合放在身边,他现在还做不到即取即用。 所幸宝物认主前,未必比得上手头兵器趁手。 至于斯巴达剧情世界获得战神的礼物,那把刀太长太大也过于沉重,奥斯托勒夫用着合手,在他这具身体就显得累赘。 柳毅心分数用,常磐只是紧跟身后,信手出剑弹开刺向自己的枪刃,这群士兵怕是接到了什么令人为难的命令,根本不敢对两人朝死里招呼。 小胖子不肯杀生,柳毅可是辣手的很。 眼见着街上挤满了郡兵,密密麻麻,不知尽头。 一道剑光长虹忽然从郡守府遁出,只把二小一裹,冲天便是远走。 郡守府前,被君彦定义为“自己人”的大管家,正站在一队弩兵前,叱喝着正要下令的军官。 “人死了!你的命可不够填!” 冷冷一句话,心怀不满的军官猛地打了个寒战。 那中年管家回望着郡府,最终摇头步入混乱的大街。 弩手们愕然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管家如烟淡去! 他们一直以为这个男人,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军官心头寒意更甚,他记着上峰的交待,晓得管家其实是朝廷派来监视郡守的御用密探, 自己人。 可是上峰在交待保护好这个谍子的时候,同样满脸轻蔑的嘲讽,说此人不过一废物。 一个由于行动需要暴露了身份的谍子,又非武道强者,不是废物是什么。 可正是这样一个人人以为的“自己人”,人人以为的废物,却在众目睽睽下,凭白消失在眼前! 这人,又究竟是什么来历! 人心,果真最是叵测! ... 大唐军方的效率,往往高得令人恐怖。 毫无头绪时,也许他们会忙的团团转,一旦目标锁定,无数信鹰信鸽飞起,立刻就是渔网收拢时! 满世界找寻的目标竟然自投罗网,这事情太过稀奇,甚至会让上位者闻到阴谋的气息。 兵卒们可没那许多念头,收到命令,按着去做,便是本分。 京畿某位高人自损寿元窥测天机得来的图鉴,终于起到了应有的效果,不致让良机错失。 也许那位高人并不清楚,早在十几年前,在某位比他更高许多的高人逝世前,已留下更多更详细关于未来的预测。 未来实不可测,但那关于主角的零星画面,总能窥到一些奥秘。 秘密对于小兵确不重要,但对于主导小兵行为的决策人,又很重要。 于是,当廉韪庆幸着未曾遇上箭雨,带着二小如长虹般落至城外。迎接他的,是一支支从四面八方围来,轰鸣海潮似的铁骑! 超一流高手也是人,看似平凡实则非凡的超一流高手还是人,内修只要未达先天,再强的续战力也有极限。 廉韪稍一犹豫,正待决定弃了柳毅,低头看见徒弟恳求的目光,终是长叹,提气化虹裹住二人,兀自横空! 一队队铁骑并未解下手弩,反而领军者放出了一只只信鸽。 撞破气浪,廉韪无奈的发现,屁股后头紧紧跟着几只铁尾翼鸟。 朝廷善于驾驭妖兽,虽然真正的大妖控制不来,一些未脱形的猛禽凶兽,倒是豢养了不少。 譬如京畿虎豹营的坐骑,譬如名闻天下的雪鹰,又譬如铁尾翼鸟,无不令人忌惮。 剑光一按,轰鸣着落上一座土丘。 远远眺去,荒草矛竖,一片片黑色的浪头自远处压来! 廉韪恨恨的瞪了柳毅一眼,将爱徒拉到身后,喝问道: “你师究竟何人,如何惹上了鱼龙司,这些军士又为何要拿你!说,说清楚,否则我廉某人也不是冤大头,转身便走。” 廉韪终究不清楚二小来历,只知道徒弟的老家唤作常家村,坐落在不周山上,前些日子遭了罹难,被群匪人屠了村。 既然已经知晓常家村有个外来的夫子,又从故交处得知真相,哪里还推不出因果。 惹上鱼龙司,已经是够让人头大的事,但廉韪光棍一条,并不如何畏惧。 可现在情况明显又自不同,鱼龙司似乎没有调动军队的权利,并且老友态度分明有些怪异,那种无奈无力,可不像只是被上官压迫! 若仅仅鱼龙司,如何能将一郡郡守架空。 若仅仅鱼龙司,如何能列下这等阵势! 之前线索太少,廉韪显得寡知,被蒙在鼓里,并不稀奇。 可现在事实已然摆在眼前! 这年纪轻轻,修为不差的少年,身上分明藏着惊天的秘密! “轰隆!轰隆!轰隆!” 一支支骑兵整整齐齐围拢在土丘下,马鸣萧萧,风声鹤唳。 远处又有车架行来,一名身材魁梧的将军,身披皇族金甲,傲然四顾。 廉韪老友君彦,一地封疆大吏,正和孙子一样陪在那人身边。 啪! 整齐的解弩上弦声,意味着他三人已经被十几万柄强弩瞄准。 廉韪只觉身上寒毛炸起,紧紧把常磐护在怀里,再不敢留在身后! 背后,分明也是同样的场景! 在这孤丘,他落地不过十几个呼吸,竟是四面楚歌,十方埋伏! 恨恨瞪了眼柳毅,廉韪心头哀呼,天要亡我。 那辆最奢华的战车靠近,除了最耀眼的金甲战将,他最熟悉的君彦,分明还站着四五个护卫。 那几名护卫,周身无一不流转着浑厚气罡,个个不逊色于他! 甚至其中与君彦相对,伴在金甲战将身侧的老者,修为连他都看不透! “先天!” 凝视停在五百步外的战车,廉韪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来。 如此,他连带着常磐远走高飞的念头都绝了。 柳毅倒是坦然,脑海中并未出现令人绝望的预兆画面。这只说明,这种场合,根本不足矣威胁到他。 连七阶至强者都弄不死他,何况这群武夫? 假如没有半位面,他现在除了绝望,只能绝望。 假如没有半位面,他现在除了祈求,只能祈求。 假如没有半位面,也许他要抵死一搏,终生再无报仇的希望。 敌人很强,强大到令他都为之讶然,似乎原本夫子为他留下的仇恨,竟然牵引着令他同整个皇朝对上! 究竟是他的身份有问题,不止皇族弃子那么简单,还是——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一切,现在须得由自己来背负。 重要的是,一如许多人惋惜,唯一能够自*慰的,这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 假设美好,聊以慰藉,不过自欺。 他现在,恰恰相反! “所幸,这世上,没有如果!” 柳毅低声自语,笑了,飒然。 随即朝着廉韪耸了耸肩,在对方眼珠都快嗔破的表情中,大步朝着黄金战车走去。 这世上,没有如果。如果的庆幸,和如果的不幸,都一样! 所幸,他已然历了一次轮回! ...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但是无人喝斥,皇室面前,说敢造次! 风呼呼吹着,土丘上,一大一小兀自飞扬着长发。 土丘下,原本飘飞着的青丝尽数垂腰,十万强兵林立,劲风难入。 走到战车前五十步左右,柳毅方才立定。 他一人面对众敌,飒然望着那许多比他或高大、或强大、或尊贵的同性,略微翘起唇角,露出一丝嘲意。 万马齐喑,天听震怒。 五十步,并非他不敢更前,只是再靠前,抬头亦不能看清那人全貌! 那人年轻、俊朗、但不是草包、外功颇有火候。 这样一个人,让刘毅联想到了奥斯托勒夫。不过那个男人,可远没有这等派头。 “尊驾?” 昂着头,仿佛并不是在仰视,而是表达出自己无理且无理由的骄傲。 柳毅的表现,让那人身旁老者分外不满,怒哼一声,气机牵引,属于先天强者的威势勃然压至。 那人先不制止,见着柳毅面色坦然,半点变化也无,不禁微异,适才劝下了恼羞成怒的老者施暴。 “你似乎并不怕我?” 不答反问,足见自恃之高。 柳毅竭力控制着传送通道光晕游走在皮下,不至于露出痕迹。 这种技巧,全是零先前私授,自如掌控,倒是不比旁观轻松。 “废话,难道你很**?” 柳毅的态度可称不上恭敬,就连远观的廉韪,都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自有股子倔强。 至于周围其他人,多半只当他是疯子。 “哈哈?这话倒是有趣。虽然不很明白‘**’的意思,难道是你在山里头学来的方言?不过按你所言,本王的确很**!” 本王二字,已经道明了来历。 苍茫炎州之主,皇室正统血脉,混了一辈子,才封上王。 这人年纪轻轻就敢自称为王,身份当然显赫。 柳毅乍见本家亲戚,却是没什么欢喜。 他认真点了点头,笑道:“不对,你没懂‘**’的意思。你不是很**,你就是个**!” 这次,那人不笑了,谦逊的风度成了酷烈的风暴。 如果到现在还听不出柳毅在调侃他,那他真个白活了。 “我的确不是很明白,你的信心究竟来自哪里。” 那年轻人抬起头来,也不看柳毅,彷如对他根本不屑一顾。 “也许,这就是所谓人之将死,其状也疯。” “一如当年,那个贱人被缢死前,竟然还叫嚣着父皇一定会后悔。” “贱人就是贱人,不干不净,也想入宫。生个野种,还想篡位,实在可笑。” “我倒是很想看看,她究竟如何让父皇后悔,凭她那光屁股跑路的姘头,还是那个暴尸族灭强出头的凯子,又或者你这在山里残喘了十几年的杂种!” 年轻人声音不大,却充满刻薄、刻毒。甚至有些皇室秘闻,根本不该外传。他这样行事,已然逾矩。 身旁老者不禁蹙了蹙眉,有心提醒,联想这位在宫内受宠程度,不由闭紧了嘴。 柳毅听着倒是挑起了眉头,这里面藏着不少有用的讯息。 他对那些旧事没许多感慨,毕竟那时年纪小,哪里有刻骨铭心的深仇大恨。 可是,这厮一口一个野种,柳毅笑着,拽紧了雷珠,琢磨着机会。 “你这张嘴,真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 柳毅笑道,仿佛丝毫不在意那人先前所言。这表现,就像他才是高高在上的公侯,极有涵养。而战车上那位,不过骂街泼妇,披着金缕的粪土。 配合那副讪笑的表情,讥讽的目光,以及对于千军万马的无视。 柳毅此刻洒脱的形象深深刺痛了青年的心,也不知他的嫉恨从何而来,只见抽搐着嘴脸,怒然朝着土丘指去。 “顾老!替本王杀了那两个贱民!” 第五十八章 入我门下 顾老,也就是那名白发玄袍的先天强者。 这人先犹豫了片刻,想着天子并未交代另二人如何处置,在身边男子灼灼的目光下,无奈拱了拱手,算是领命。 大帝这些年身子骨一直不好,老态毕露,朝廷中已经涌起了几股暗流,就连皇朝供奉们,除了少部分知情者,大都也是拉党结派。 先天强者,罡气旦夕归流,百脉畅通坚韧,内力生生不息。 方一出手,便见世俗无敌的威能。 横渡百丈,凌空如大鹏朝着土丘压下,这老儿仰天长唳,一掌之势,恨不能直接把整个矮丘掀翻! 柳毅略一犹豫,见着廉韪低啸化剑而上,顿时按下发难的心思。 既然常磐暂时无虞,他倒也乐得旁观。 对于廉韪,他心中恼意不少,敬意丁点也无。 柳毅为人向来如此,爱便是爱,恨便是恨。 那人对常磐好,对自己不好,却也不可能因为常磐,就把他当做好人! 廉韪就像横在他和常磐间的一座大山,要想修复儿时友情,这人必须死! 他朝着嗔目望来的青年督军瞥去,摊开双手,示意随意。 这时实是骑虎难下,实际上若对方真令万箭齐发,常磐必死无疑,他也没可能为故友留下搏命。 也许下山前,曾经的常磐有一定机会让他那般冲动。现在,必然不会。 他有太多事情要做,太多事情未做。 他的身后,早已背负了许多比常磐、比友情、比仇恨更重要的东西。 比如系统、比如零、比如希望! 震天的轰鸣响彻原野,除了常磐立身之地三丈,矮丘直接被两人狂暴的对轰压成平地。 天晓得廉韪修的是什么功法,平日里看起来温吞吞,一旦殊死爆发,根本同先前恍若二人。 常磐看着天空中啸声连连的剑光,热泪盈眶。 二十招后,剑光泯灭,廉韪残破的身躯落到地上。 凭借超一流下品修为,生生和先天高手硬撼至此,这人传承哪是江湖流言的寻常。 十几丈高孤零零的土柱,常磐匆忙跃下,泣声跪倒在廉韪身旁。 地上躺着的男人,全身骨骼尽碎,七窍流血,看着已经死透。 常磐俯身大哭,依稀记得昨日恩师笑貌,淳淳教导。 他夸他是千年难遇的奇才,质朴意淳、大智若愚,秉性极契合本门宗旨,定能将没落的门楣光耀。 这时只剩残躯一具,哪里还有赞声笑颜。 常磐嚎啕着,复而被人提住,制了穴位,腾云驾雾般落入龙纹战车。 他脸上挂满泪水,犹自不停淌下。见不着捉拿自己的人,便冷冷瞪着发号施令的青年,似欲择人而噬。 顾韫在他身上推了一把,常磐直接僵硬地跪倒在青年面前。 那人也不看他,只把目光盯着柳毅,毒火传递。 “小杂种,记住,本王唤作刘风,御赐封号浑天王!” “狗杂种,虽然本王现在还动不了你,更等不及看你被父皇剥皮剔骨。可是,本王能把你身边的人一个个弄死,就像父皇当年对那个贱人做的一样!尔等贱民,功劳再大,恩宠再重,一旦惹怒我皇族,下场必然凄惨无比!” 那青年叱骂,一脚将常磐踢得撞在战车护栏上,磕破了额头,满脸都是血迹。 柳毅脸色沉了下来,怒火隐隐难抑。 “哈哈哈哈哈!小杂种!笑啊,你倒是笑啊!我倒想看看,今天有谁能救你!狗杂种,你倒是继续笑啊!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敢救你!” 刘风盯着面色难看的柳毅,神经质的狂笑起来。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就在他大发豪言壮语的时候,柳毅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长须白袍的老儒生。 那老者一手提着副棋盘,腰里挂着个棋篓,背着张折叠方桌,另一手则拎着满头鲜血的常磐。 老者呵呵笑着,也不答话。 刘风扭曲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睛都差点瞪出来,身边唤作顾韫的先天高手,更是蹬蹬蹬连连后退,像个醉酒老朽一样跌下了数丈高的战车,颜面尽失! 拉车的异兽不安的躁动着,刘风嘴角抽搐,十万大军就在背后,哪里顾得忌惮! “老匹夫!你是何人!敢管本王闲事!莫非欺我朝无人!” 世俗帝王将相身缠因果极深,寻常修者根本避之不及,所以很少发生高阶修士刺杀凡间帝王之事。 皇城中强大的供奉是一回事,本身隐晦对于因果牵累的忌惮又是另一回事,相对的稳定总有理由。这些早已算不得秘密,刘风自然晓得,所以根本不怕神出鬼没的老人发难。 换言之,王朝已经近百年未和修道界发生冲突,那些山林中人在寻常百姓眼中个个如仙,天潢贵胄哪个当真放在眼里,只当老子天下第一。 那老儿捋了捋长须,看似不以为忤,颇有些清风任遨游的态势。 “闲云野鹤十万日,滚滚红尘三百年。小娃娃,莫要太过自负,目中无人。你道这天下是你刘家的天下,却不知天外有天。今日老夫不为结仇而来,这两个娃子我要带走,你可有意见?” 意见?当然有意见! 刘风左右四顾,见着竟然无一可用之人。有心令万箭齐发,又恐伤了正主儿。虽然天子金口,死活勿论。可真要领了死的回去,本该属于他的功劳,怕就薄了。宗玄真人可是亲信叮嘱,能抓活的,定要活的。 这事本不干他,自有旁人负责。刘风只是惯于争功夺宠,适时身在炎州族叔祖府上做客,恰逢其会,哪里肯把唾手可得的大功让给将要入土的老朽,纵然叔老对他不错。 飞鹰回朝请命,当即立下军令状。青年得志的刘风,根本不知道败字怎么写! 恨恨咬了咬牙,刘风怒然跺脚。嘭地一声,钢甲战车四轮直接陷入地下,拉车的妖兽受了惊,开始乱跑。结果扯得跪倒在地,战车愣是纹丝不动,犹如重了十万斤。 气势外溢,本来不凡的刘风,更显英武。这人没什么脑子,武道实打实的强悍。不足而立,已是媲美先天的洗髓高手,实为整个皇族数一数二的杰出天才。 “老匹夫!莫要逼我!” 锵的拔出佩剑,直指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跌落战车的顾韫已经重新获得对身体控制,羞红着脸跃回原处。 他见状顿时惊呼不可,试图按下勃然大怒的主子,生恐恼了眼前高人。 这人能瞬间制住他,早已经超凡脱俗,根本不是区区一位藩王惹得起。 刘风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劝,一巴掌将令己大丢脸面的顾韫扇飞出去。可怜堂堂先天高手,根本未料主子这般狠毒,近身的内修哪里比得上体修,半空就已昏死。 刘风也不解气,冷笑盯着老者,暗道果然被先生料中。 他只把剑往身前一插,拔出腰间号角吹了起来! 苍凉的号角声,远远传开不知多少里,众骑面面相觑,这并非行军号令! 随着声响,本来满脸笑意的老者忽然冷下面孔,极远处升起数道令他都为之忌惮的气息。 尤其其中一股,分明脱了凡,站到和他一样的高度! 三大铸窍,一位念体! 四人一前三后,凌空闪现而来。 这几人就像截开的电影片段,每个帧点跃动一次,便是向前迈进一段。 只是两三个呼吸,四人已经出现在距柳毅百丈开外,同样无视了万马千军。 战车上的刘风大喜,朝着当先一人拱了拱手,算是行礼。 朝廷并不是没有修士供奉,方士是方士,修士是修士,不可一概而论。 一般方士异人,王公贵族敬称先生,寻常还能遇上,问问机缘。 而修士,分属供奉之列,但和常驻皇宫的武者供奉不同,神龙见首不见尾。 当先之人面白长髯,不正是先前郡守府里的管家。 刘风身旁君彦见着,立时失色。 那人也不看旧主,五官忽然一阵蠕动,竟是变了副面孔。 原来他早已不是老管家、御用谍子本人,不知何时被调了包。 刘风凝目望去,却是大喜,原来认得这人,儿时有幸见过。 这人唤作瞿易风,道号易风子,乃是有名的散修高人,百余年前被上上任皇帝笼络,成了朝廷挂名供奉。 天下间高手虽多,隐士不少,超凡脱俗的毕竟有限。 鬼谷门人以博学著称,老者只是朝着来人本貌一望,立刻认了出来。 “易风子!是你!莫非你要与我鬼谷为敌不成!” 挥手拍开常磐受制的穴道,小胖子立刻朝着远处廉韪遗体跑去,老人也不理。 他将柳毅护在后头,冷冷看着瞿易风,颇有些严肃。 “易风子,这娃娃是我掌门师兄点名要的。朝廷里有人想弄诡计欺天瞒地,我且不是圣人,也不去管,日后自有大道收拾。可尔等若想把诡计打到这娃娃身上,老道却是不允。” 虽然处于劣势,老者却是寸步不让。 那厢瞿易风反应出乎预料,并未如刘风预期,立刻开打抢人。 他苦笑了起来,示意身后四大弟子退开,而后望向柳毅。 “娃娃,我此来非是为了朝廷拿你。我且问你,你可愿入我东来蓬莱一脉!” 东海蓬莱?! 不同于茫然失措的刘风,执棋老人满脸错愕。 “胡扯!你瞿易风不过一得了九曲真传的散修,怎地和玄元宗扯上了关系!胡扯!胡扯!” 他跳脚骂着,柳毅旁观有趣。 这变化始料未及,他有所依仗,终究平静,倒是没什么剧烈情绪波动,只觉好玩。 假如这一切都是天道应有安排,命运轨迹。那么他相信,天国系统必然不在这轨迹内。 隐隐有了如此明悟,他仿佛抓住一些什么,一些关于剧情、关于自己、关于轮回的东西。 不过尚未有所得,执棋老者一把将他抱住,冲天便是飞起。 “瞿易风,我不听你鬼扯,你代表玄元宗也好,代表唐国朝廷也罢,与我鬼谷无关。我今日且不与你聒噪,想要人,日后去我鬼谷便是!” “哼!” 闷雷般的轰鸣自天而降,老者一声惊呼,生生被一片云头砸落。 只见数名男女立在云端,当先之人皓首纶巾,看似比老儒生还要饱读诗书。 只是他身后男男女女,个个青衫罗裙,意态逍遥。 “奕道子,莫非你忘了一千五百年前,鬼谷剧变的教训。天下灵物,有德者居之,我洞庭仙境看中的弟子,哪里容得外人染指!” 当先之士气势逼人,虽说修为不见得比在场对峙两人更高,可这厮竟然将整个宗派七大超凡高手统统领来,一下势压全场。 要说洞庭仙境在道界勉强算是大派,别说和玄元宗媲美,比起再三经受祸乱的鬼谷,也要差上不少。 别的不说,只鬼谷残余一圣出手,立刻横扫洞庭满门。 奕道子携着柳毅落地,满脸不渝的瞪向洞庭门人。 尚不等他发话,天际又是一阵笑声落下。 “哈哈哈哈哈!洞庭仙境?鬼谷?有意思!有意思!” “易风子师弟,自十年前入我门来,本门还未昭告同道,累你在红尘奔波十载,实是委屈,师兄再此代宗门拜谢了。” “庭棠!奕道!莫非你等真要和我玄元宗抢人不成!” 一股更强的势头从远空压来,烈日的光芒都被遮盖。 柳毅眼睛一亮,他发现自己忽然成了人人争抢的香饽饽,不禁动起了心思,开始呼唤零。 外人可没他这般闲心,不说傻眼的千军万马,号称浑天王的刘风。纵然志得意满的洞庭高人,在听到这般张狂的宣言后,也不禁拉下脸来! “即墨...” 柳毅依稀听到身边老儿苦涩的呢喃,零终于在脑海里有了回应。 “零?快帮我看看,这些满天乱飞的鸟人,哪个更强些。” 他算是看懂了,除非即刻躲进半位面,今日免不了被人抢走。听着先前对话,倒也不见得尽是坏事,显然有着机遇。 就算拜师,当然也要找个厉害的师门。 这剧情在柳毅看来显得老土,发生在自己身上,又有着先前轮回世界的经历,眼光超然,倒是觉得稀奇。 零只借他视界一瞬,立刻惊呼起来。 “要死了,要死了!你这混球,白痴。前些天刚惹上煞星,怎得今日直接被围了!” “六阶、六阶、六阶、五阶、七阶...” 最弱的七阶,仍是七阶,几乎横扫当场六阶。 可这最弱二字,毕竟惹人浮想联翩,天上争吵不断,地上少有沉默。 柳毅正和零窃窃私语。 看来最近这位引导者实在很忙,根本无心关注他身边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时飞快浏览系统记录,才弄清始末。 “好事啊!” 零如是说着。 “问问这些人,他们愿意出什么价,如果有神性物品赐下,你就从了吧。” 从了吧?这叫什么话。 柳毅吐槽。 适时正巧闲来无事的奕道,开始和柳毅扯呼起来。他见己方势弱,试图走人情路线。 “娃娃,你也看到了,那些个所谓高人,一个个和市井地痞一样,哪里是修道的料子。” 也不管柳毅听不听得懂,奕道只管诽谤。 “小娃娃,你听清楚,老夫实是你前世故人,可怜你当年好歹一世英雄,不幸被洞庭魔教的魔头打碎了肉身,又遭玄元魔宗魔崽咒杀,入了轮回,迷了心窍。今生,老夫特来引你重归山门,待会儿,你只要...” 柳毅愕然听着老儿吹胡子瞪眼大编特编,他虽年少,又非脑残。 不等他应下,天上两拨人马嚷嚷着差点开打,柳毅背后忽然传出一阵轻笑。 “咯咯咯,好有趣哩!这些人,一个个总说我神宗是魔道,修法不修境。现在遇事,不也凭拳头说话,哪里还有满口子德行咧。” 女孩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柳毅汗毛直立,从未想过有人能侵入这般近,都不被他发现。 要知道他可是张着精神领域,连奕道这种前辈高人都不可能无声无息接近。 本自绞尽脑汁编排的奕道老人,亦是愕然朝着少女望去。 “慌什么?!” 零的声音响起,一剂镇定。 “这女孩不是什么返老还童的妖孽强者,不过带了一件掩盖气息的灵宝。有我在,只要不遇上九阶以上强者,轮回战场之外,总能保住你性命。” 零好歹也是高等神性生命,曾经超凡脱圣的存在,力量尚弱,眼界底气不小。 柳毅这时定了定心神,细细望去,按下惊意。 开口说话是一名分外可爱的女孩,约莫只有**岁,脸上肥嘟嘟,像个婴儿,肤白瓷玉。 另一位是个身材挺拔的年轻男子,面容俊秀,目光柔和。 二人身后俱都背着长剑,云履皂袍,气质清爽。 “师妹,你这就不知道了,所谓修行,大体不过妄图超脱,这本就是私性,倘若连根本目的都是私利,何来冠以道德二字?” 年轻人的话固然没什么错,却是把所有修道人都骂了进去。 柳毅听着不禁蹙眉,讪然讥讽起来。 “道德?何为道德?” “以天下之道为德?亦或以圣人之道为德?若总是以有限为道,所得是德。那德,譬如几许之高?超脱二字,本就指超了凡,脱了圣。世间超凡者不少,能蜕去圣道枷锁,方为正果。既然蜕变,层次不同,前后判若两人,又何来私利之说?” “目的相对于结果而言并不重要,因为目的只是想法,结果才真的发生。” “且私自同公一般,本就相对。都是某种由人、由意识体圈定的界限。大圈套中圈,中圈套小圈,大圈是公,中圈是公,小圈不也是公?” 说完这番话,连柳毅自己都愣住了,细细回味。 后半段以公之限来反驳私之广,不过以辩对辩,没什么稀奇。 倒是关于超脱的理解,显然超出了他此刻应有层次。 脑海里零啧啧赞叹着,欣慰戏言,柳毅果然开了窍。 另一面一大一小两人,更是面面相觑。 大的抚掌便笑,若有所得。小的满脸茫然,看着柳毅的目光满是崇拜。 唯独一旁被忽视的奕道,盯着少年,满脸竟是骇然,就像在看什么怪物。 天空中忽然又响起了有别于争吵的闷雷,云层变得更厚。 “咦?雾岚宗也来了?” 温润青年深深望了柳毅一眼,如是说着。 第五十九章 只是一剑 “小友一番见解,令我茅塞顿开,老儿最近修行上有些障碍,颇辖思绪,不知小友可否解惑。” 奕道忽然深深朝着柳毅施礼,少年人再不懂规矩,适时也侧身避让不受。 开玩笑,活了几百年的六阶高手,连夫子怕是都不曾接触过这等半仙,柳毅区区二流人物,哪里敢真心倨傲。 他的雷诀火候,于红尘世俗,自然显得隐秘。 可在这些破入真境的修士前辈眼里,怕不早就看得一清二楚。 能在纳元境将雷法养的如此纯粹,说他寻常都没人会信。这也是许多不曾得到玄元宗那样具体情报的宗门,只凭片语流言,不惧找错正主的理由。 柳毅和常磐站在一起,仅论修道上的天赋,差距委实天壤。 美玉固然让人怜惜,可也仅此。 要说柳毅修道天赋是实打实的好,可在各宗各派,真未必找不出比他更优秀的门人。 是故众人所图不过他身具福缘。历来传言仙君现世,纵极古时,也多赞福德,而非资质逆天。 这般资质福德俱佳,哪里还有假。 众人瞅准了他,心底泰半重视,少半实未当回事儿。 柳毅似迷实清,警醒的紧。 一如奕道早先所言,管你前生如何了得,下了凡,就是个屁。 福泽厚重,也要时间沉淀,化为力量,否则照样一巴掌拍死。 惊闻箴言,奕道自不敢再抱着这样不敬的心思。 想来也是,星君之说虽多凭讹传,哪有讹传降世星君早殒的,自有玄冥护体。 奕道这番举动,令得另外二人也灼灼朝着柳毅望去。 柳毅启唇无语,他自忖虽有些不凡,岂能把金玉良言挂在嘴边。 半饷,只得苦笑道:“我不过偶然学来修道法门,连境界划分都清楚。老先生问我修行障碍,实在为难小子。” 不想他这番话出口,更证实了奕道心思,愈显殷勤。 除了小女孩表现的一知半解,就连负剑青年都侧耳倾听。 “问问他,有何障碍。” 柳毅正自苦恼,只待推脱,零的声音忽在脑海响起。 零自忖系统扫遍宿主三生,无甚特异。就连旁人看不透的气运,凭借系统真眼观来,毫不惹眼的小胖子,实才外虚内凝,福泽比柳毅重得多。 柳毅顶聚华盖,望气道理,乍看比帝王还要威风。系统却不会出错,这根本就是虚华遗祸之相,命理为真正主角修桥铺路。 这些事儿,零从未告知,概因多说无益。 柳毅才是宿主,常磐运势再旺,本命再好,落到系统监控下,也只有被抽干气运的份儿。 有些事情,零和系统清楚的很,全无必要挑明。 这时,他仗着残缺不全的记忆,倒是想让柳毅把“天眷者”的身份坐实,坐收渔利。而不是靠这小子偶然奇思萌发,忽悠旁人。 零觉得,柳毅好歹也是神裔,虽然不受“天眷”,不拘怎样,偶尔的妙语也能被接受,不虞其它。 彼时星眷天眷当然是一回事情,柳毅无奈装起神棍,奕道大喜,只说了一些宏观上的疑惑,想来那更易从根本得到解决。 柳毅听得云里雾里,零的回答也让人摸不着头脑,纯粹成了传声筒。 奕道倒是听着双眸闪亮,异彩涟涟。另一位青年早就封闭神识盘坐修炼去了,显然所得颇丰,多听有害无益。 “柳毅”讲授这些残缺不全的理念,根本不适合他目前境界。 怕也只有小女孩儿,和柳毅本人一样无趣,听者晕乎,说者玄乎。 地上的安静,没能感染天空中的高人。随着一波又一波修士赶来,修为最高的即墨,渐渐压不住场面! 雾岚宗虽然只来了两位念体强者,可他二人实力显然比洞庭众人叠加都强。 道门四大净地之一,岂是说笑。 执牛耳的玄元宗,其实在很多场合都未必压得住旁门。实是玄元宗功法不善争斗,一如女孩无心戏言,事到临头,还得看拳头。 修士无争,只不争那俗世之物。仙君谪仙,不争不抢,才有鬼。 天上战团一触即发,地上军队早就进退两难。 奕道闪烁着眼神,更坚定掳走少年的打算。 偏偏盘坐着的青年似乎明了他的念头,即时从入定中醒来。 青年并没有顿悟破境,他正处于由凡入圣的蜕变,真境不是那么好破。 可正是面对这样一位真境都没入的后辈,奕道却生不起战意。 “你二人,果真是神宗的?” 青年笑而不语,小女孩鼓着嘴,似乎对老人的怀疑很有意见,认真点了点头。 柳毅讶然,发觉“神宗”二字似乎极有分量,颇令旁人忌惮。 要说天下道门四大净地,东海蓬莱,莽原雾岚,南荒禅林,地极九渊。 坐落极北万古雪域的神宗,虽然也是一大道脉,远远比不得天下四大净地。 若把道界四大净地比作武道圣地,列入绝顶。 那么神宗,充其量只是超一流宗派。 这些柳毅并不清楚,可显然如果他清楚,接下来发生的事儿,只会让他更惊讶! 地极九渊神秘异常,比万年前消失的魔道还要隐秘。 此魔道当然非武林圣地魔宗,实是修罗魔鬼,不行人途。 这次星君现世,真假尚未公论,道门四大净地现身其二,尤其遣来都是门内数一数二的瞩目高手。 即墨不提,雾岚双英,不足百年破真境,就是天下有数的人物。 柳毅本当受宠若惊,他这时却把自己定义在看官的角度,着实令人汗颜。 全武行即将上演,柳毅暗中喝彩,天外一道长虹贯落,终归没让他一饱眼福。 一柄巨大的炽剑从天而降,撕开了浓浓的云层,完全无视了对峙几方的愤怒。 一名昂藏中年落在柳毅身边,一手搭着他的肩膀,拿眼朝着奕道望去。 这中年着实魁梧,偏偏华袍锦纹,贵气逼人,像个儒将。 这人面目平凡,乍看平凡,再看平凡,终看仍是平凡,平凡到了极点。 谈不上帅气,在这群英荟萃的时刻,更是相形见绌。 然而他额间两道飞眉,却似两柄刺破天穹的神剑,让人根本忘了这人耐看亦平凡的相貌! 有别于柳毅曾经见过最平凡的男人、昔日寨友。 这男子的平凡浑然天生,不似伪装,试图扮猪吃虎。 柳毅复又凝神望去,精神领域完全收拢,凝于双眸,顿时脑海清明! 这一回,中年人五官又变。 面若赤玉,眸若星辰,唇若丹砂,鼻挺若峰!这分明是个俊逸绝伦的美男子! 只是... 为何这人真容,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别扭! 眉毛! 柳毅心头一惊,顾不得欣赏这人风采! 那两撇剑眉! 那根本不是眉! 那是剑! 这俊美男子本相,竟然天生无眉! 是那两柄剑,夺去了他所有光彩! 是那两柄剑,令得他更气势慑人! 那剑本不想让他平凡,却于己散发万丈光芒之际,令主人都开始失色! 又是那剑,化了眉,令人如何都不敢忽视这已然看似平凡的男人! 他一出现,青年立刻躬身行礼,口称师尊。 小女孩更是蹦跳到他身边,扯着他的袍子,直喊爹爹。 奕道黯然垂首,天空中停止了争吵。 众望落处,中年人竟把目光刺向柳毅,如电般侵入他的识海。 柳毅一惊,顿觉危机,正待传送回半位面! 零兀然喝止,接过了传送门的控制权限,渐渐收拢至识海深处,只把他灵魂本源包裹! 一幕幕虚假的画面忽然从传送门内涌出,那是一股股模拟后和柳毅颇为神似的精神波动。 画面光怪陆离,有战场,有仙境花语,有俯瞰众生朝拜。 这些记忆,并不属于柳毅,零却将之伪装成柳毅的深层意识,撞向了外来侵入那股如剑般的神识! “混蛋!” 柳毅灵魂在咆哮,不恼零的自作主张,他毕竟仍以保住自己本源为第一要义。 他深恨中年,如此不讲规矩,仗势欺人。 他有种感觉,若那中年见到的不是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而是真实的他,此刻那人定然放任剑意绞杀。 简而言之,他死了。 “有意思,果然有意思!” 侵入柳毅识海的意识,留下这么句话,便如潮水褪去。 外人见着柳毅神色一滞,皆道不妙,所幸少年看着很快恢复常态,满脸羞愤。 即墨首先喝骂起来,亦从天空落下,不摆高人风度。 “林奇!你疯了!竟然这般卑鄙,在凡子身上妄下禁制!” 看来许多人都误解了一些事情,柳毅巴不得误解更深一些。 那中年也不解释,似是无视了即墨,一手抚摸着爱女髻发,一面又朝着柳毅道: “你可愿随我回宗?” 众人都是期望的盯着柳毅,唯独即墨呵骂不止。 “你这是准备强抢?!” 看来这位在修行界的名声并不如何好听。 身边青年眉头一挑,背后长剑颤动,盯着即墨,面有不渝,却是引而不发。 女孩子跳到柳毅身边,扯着他的袖子,一脸祈求。 中年这次倒是出言理会,结果还不如不理。 “是又如何!” 霸道,强硬,完全不把旁人放在眼里。 柳毅朝着小女孩摇了摇头,在她失望的眼神中,似嗔怒挣开了中年掌握,那人道是不曾强行禁锢。 “我若不愿,你待如何!” 青年和女孩给他感觉都不错,是能结交的。可是这男人,根本让他厌恶,委实可恨。 身后有着保障,面对这样以势相欺的,断然不肯屈从! 林奇笑了,似乎第一次听到这么好笑的笑话。 “不愿?你可知有多少人想入我山门不能?” “神宗很了不起?我蓬莱又如何!” “是极是极,林奇你为一宗之主,欺负欺负我等也就罢了。莫非真个以为,天下只你神宗最大。” 柳毅还未答话,众人次第压下云头,看似准备联手制住此獠。 中年怡然不惧,只把目光瞅着柳毅,分外真诚。 “你若你愿,我不强求,只一剑了账!” 这回答,不禁令柳毅微滞,旁人尽是嗔目结舌。 极远处,数十里外,一座突起的险峰,几名僧人正远远望着,仿佛看破了无尽的云海。 这时,当先之人喟然笑道:“魔头终究是魔头。” 这些不似凡庙寺众的赤脚僧人,悉数应声,正待举步,又落回原处。 一名极美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几人身旁,殷红的纱衣滴着血,随风而动。 当先黄脸僧人沉下了脸,为空气里浓郁的血腥蹙眉。 “阙月,你近日又造了多少杀孽。” “一百年前,炽剑出世,你神宗抢去。八十年前,血婴蒂落,你神宗又抢去。三十年前,逍遥遗子机缘自禁地寻来灵宠,你神宗还抢。如今,星君降世,你神宗更待如何?!” 半是恼怒,半是无奈,黄脸僧人凄苦倾诉。 女子只是坦然笑着,一颦一顾,令得众僧失神。 “那些,岂他可比。若我早知是他,怎容尔等觊觎。你们走吧,看在浮尘的面子,我不想动手。” 吐气如兰,声若私语。 女子看着柔柔弱弱,口吻却是出奇的强硬。 众僧对视一眼,终究由为首之人朝她施了一礼,转身黯然离开。 “你神宗终非净地,树敌太多,总有孽报,何苦、何必!” 望着那些僧人离去的背影,女子有些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起来。 “孽报?我已经等了好久、它什么时候会来呢...” ... “一剑了账?哈,活着的我,应该比死了的更有用吧。” 面对**裸的威胁,柳毅**裸的回答。 他虽不惧那人言下之意,六阶修为、七阶战力,尚未达到零所谓的保命极限。 通常也是不愿意惹怒这些根本招惹不起的高人。 可人家巴掌都抽过来了,莫非用脸去接? 做梦! 柳毅一把抱住身边女孩,看似亲昵,实则冷厉的盯着中年。 这番举动,就连旁观者都被惊住。 小女孩根本不明所以,只是羞红了脸,哪里看见虚按在头顶的手掌作势欲击,晕晕乎乎。 中年人冷眼望着,看起来并不担心。 “你可以试试,动不动的她。或者比比,我俩谁更快。你不觉得,死了的你虽然没用,但要比现在听话的多。” 实力上的压制,容不得眼皮子底下的阴谋。他要拦,早就拦了。不动作,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就算柳毅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能砍动? 他相信,两人中必然不会是自己先死。 也是柳毅身份特殊,仍然试图“说服”,否则早就打杀,根本没有商量。 这时中年身边的年轻男子倒是插话:“师尊莫急,此子不会动手。” 柳毅当然不会动手,用小女孩威胁威胁也就罢了,真要做出什么,又非生死存亡关头,岂非禽兽不如。 中年只是淡淡看了弟子一眼,青年不再说话。他虽然受了柳毅“恩惠”,有心相帮,也不好违逆师命。 柳毅的行为,看在谁眼里,都像是找死。 摇头推开女孩,结果这孩子倒是扯着他的衣襟,又一次可怜兮兮望着他。 “大哥哥,跟我们回山吧,你肯定会喜欢小白的。” 小白?脑残才喜欢小白。 柳毅吐槽,这次倒是犹豫起来,零已经在暗中劝他答应。 这般众目睽睽玩消失,虽然无甚不可,实在暴露了底牌,总会留下一些隐患。 何况常磐还在一旁,他一走了之,小胖子怕要遭累。 “罢了!” 柳毅心道,入山门,又非凌迟。 众人期待的望着他,就是不知道都在期待些什么。 远处忽然飘来一朵红云,一女凌空舞来。 “咯咯咯,小家伙,又见面了。” 阙月的样貌,看着并不比柳毅大多少,只是平添许多妩媚、凄艳。 她的声音也是清脆悦耳,怯怯甜甜,听着让人旖旎丛生。 柳毅倒是不曾料这惊鸿一瞥,被零誉为煞星的女子也是神宗之人。 小女孩蹦蹦跳跳腻到阙月身边,看着极为亲昵,姐姐姐姐叫个不停。 “您怎么来了!” 中年男子面露不虞,看起来对这女子有几分忌惮。同门之人都这样,可想而知背后深意。 阙月冷冷瞥了林奇一眼,殊无对掌门人的尊敬。 “小林奇,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在本宗,忤逆犯上又是什么罪?” 神宗宗旨杀伐,哪来的繁多戒律。 势比人强,中年却是不得不忍气吞声,冷言道:“弟子林奇,恭迎师叔祖大驾!” 天哪!这少女看着娇娇弱弱,倾国倾城,不想辈分这样高,竟是个百年老怪! 一些旁观的行伍武夫暗自咋舌,满脸贪婪的刘风只剩下骇惧。 倒是许多争抢柳毅的道界宗门之人,这时大都萌生退意。 阙月,可不是林奇! 神宗近千年来最杰出的两位奇才,林奇狂,阙月狠,都是难缠的人。 林奇也就罢了,实力虽强,还讲些规矩,大抵受限修行年岁。 阙月不同,自百年前出道,动辄大开杀戒,修为又高,除了几大宗派太上长老,已然横行无忌。 她本人也顶着神宗太上长老的名头,可惜这位最年轻的太上长老,从来不做太上长老该做的事儿。 满意默许了林奇难堪的恭敬,阙月行至柳毅身边,揽住了他的胳膊。 这动作算不上孟浪,若以年岁看,倒像是和蔼可亲。 可惜众人见着,大抵错愕,就连柳毅都尴尬不已。 阙月只是笑着,我行我素。 “小家伙,告诉我,要如何肯入我宗门。我却不似那等蛮牛,不讲道理。” 讲道理? 这话传到外头,整个修行界,不知多少人绝倒。 洞庭仙境门人早就死心,悄然退走。 倒是云岚双剑和即墨等人站到了一起,还想争上一争。 大抵收徒不是夺宝,还要看本人意愿。他们显然忘了最初的行径。 谁又料收个徒儿,能惹来这许多强人。下凡星君再如何了得,只存在传说,难以考证。这场面,出乎预料的盛大,完全打乱了玄元宗势在必得的安排! 玄元宗往往能够先卜先知,可他们极少,笑到最后。 第六十章 神宗 千军万马环绕,漫天仙人垂拱,臂拥佳人,独步荒野。 若这些只看表面,柳毅当真幸福到了极点,潇洒淡定,不比“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来的差。 可惜千军万马只想拿他,漫天仙人争相抢他,怀里佳人比暴龙还可怕,荒原草垫倒是软软,走着总觉得如步芒丛。 柳毅心头惊骇无比,早先旖念烟消云散。 这女人分明以自身庞大万倍的精神力完全禁锢住他,除了灵魂本源在零的庇护下,缩到传送门内,守得一隅之地。 他此刻,竟然连破空都不能。 “小家伙,我知道你有些底气,仙人嘛,总要和凡人有所不同,我先前倒是看走了眼。” “你知道吗,我曾经遇到过比你更伟大的存在,他给了我一个承诺,又甩手走的好远。” “我一直在等他,找他,多少年了。” “直到方才,在你身上,我感觉到了一点点他的味道。我知道,你不是他,又似乎和他来自同一个地方。”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才肯入我宗门!” 最后一句,阙月未用传音,众人只道她复而询问。 柳毅从零处、通过系统,确定上溯十几任宿主,与这女子并无牵连,不禁茫然。 轮回之事对他自然飘渺,什么扯鬼的仙人、妖人,却是瞒不过系统。 一时间,连他都开始怀疑,莫非前世、前前世、被系统忽略的某一世、真个曾经代表着某位伟大的存在? 零也被阙月的话惊愣了,反复追溯柳毅记录在案的灵魂本源。除了一小部分微不足道、的确蕴含着谜团,又决然不可能拼成完整一世的记忆,这少年就是一位不怎么合格的神裔。 “除非她察觉到了系统存在,而她所谓的‘他’又是某位强大神祗,否则这女人肯定疯了。” 零如是对柳毅道,实更笃信最后的判断。 既然他与柳毅仍能通过系统交流,本就说明阙月的层次还不足洞悉系统! 系统是什么,完美主神格造物,超凡脱圣甚至超神的产物,理论上媲美主位面神主。 这等存在,开启不完全的时候,当然有可能被其他超凡脱圣者发现、觊觎。 阙月,勉强触摸到八阶门槛,远远达不到那种层次。 大山小山或者山外有山,对于站在平野上的人,一样要抬头瞩目、仰望。 柳毅就是那个站在平原上的家伙,尚在望山奔跑,算不得登山。 莫说理解系统,就连零这位权限不如他的引导者,时常都给他高深莫测的感觉。 阙月在想什么,柳毅不懂。零经过几次确认,断定阙月有病,他同样不是很明白。 保住本源不失,最重要的一点把握在手,他无奈着宽了心。 “要我入门,很简单。其实小子也想有个好师门,只是野惯了,受不得闲气。” 满口胡扯着,众望瞩目,柳毅丝毫不懂谦虚,把‘浑人’二字演绎到了极致。 “虽然不明白小子有何特异,山野刁民一个,倒成了抢手的山芋,有幸拜入玄门,不过待遇总要讲清楚。” “其一,入山门后,小子绝不从杂役做起。” 这就像上山寨做土匪,究竟是从小喽啰干起,还是当头交椅伺候,礼遇截然相反。 这些高门大派,寻常一个也难见着,怕不是叩首百年,收不收还要看人家心情。 要是换了其他少年人,这等机遇,唯唯诺诺还来不及。 稍微有些脑子,也晓得谦逊待人,低调谋求好处。 柳毅是谁?什么星君命格在他看来就是狗屁!他是系统宿主! 他总算明白了,零早些说过的一番话。 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眼中,他就是个屁。而在零和系统眼中,那些块头大些的蝼蚁,也就是个屁!能得到系统认可,什么好处不谈,本身就是天大的幸运。作为系统宿主,如果还唯唯诺诺,念头总是不畅,枉受这等天机! 修仙?修仙了不起?修仙块头大?修仙膀子粗? 百般遭到压迫,若非系统帮助,柳毅必然只有沿着命运的轨迹爬下去,这时抱着最粗的那条大腿,装孙子,装贤徒。 可是!可是站在平野上的少年,幸运的被云巅之子眷顾! 没有资格站到那么高的位置,却拥有享受那样开阔视野的特权。不敢妄谈俯瞰,至少和人平等对峙! 其实人的一生不都在追求站的比旁人更高,过的比别人更好。 柳毅尚未做到,至少觉得能不自欺。他有系统,他有底气,只要他不自鄙,就有资格不做任何人眼里的屁! **裸的要求,若是换了别宗,多半引起师长不满。 阙月只是笑笑,还未答话,远处即墨和雾岚双英对视,立刻朗声道: “小友若是入我门墙,掌门首席弟子之位虚席以待!” 掌门首席弟子,不是掌门大弟子,大弟子只表示入门最早,首席弟子直指接班人地位! 众修士哗然,阙月不满的朝着即墨望去,那个男人毫不客气回瞪,显然不惧这人人趋避的女魔头。 不知是否想到了一些不美丽的事情,阙月满脸微笑,柳毅却分明觉得手臂上压着的温软,更紧了许多,美妙的感觉被刺骨疼痛取代。 他蹙了蹙眉,只是不语。 阙月很满意他的表现,朝着中年人林奇喝道:“小林奇,答应他。” 在女儿巴巴的眼神中,林奇倒是无有不允。 “掌门首席弟子罢了,若这小子能胜过我,掌门之位让予他又何妨!” 神宗历任掌门,从来不讲德行,只看战力。 除开阙月一代,历任掌门都是当代弟子中最能打的。 玄元宗可没这规矩,首席掌门弟子也要修德,不然要被罢免,这时不好接话。 柳毅见着没趣,这段属于他的剧情并不快意,又没主宰任务奖励—— 想着一些无厘头的事情,柳毅指了指常磐,而后柔声道: “其二,我朋友须得一同入门,廉大侠劳烦诸位帮忙安葬。最后,那边车上某位,让我看着不爽,须得不活。” “就这些了。” 条件也不好开得太过分,浑人是浑人,白痴是白痴。 事实上,神宗看来并不想彻底把其他人得罪死,阙月才会给他面子。否则直接掳走,以那女人横扫全场的战力,哪有许多道理。 这些要求,对于红尘之人,委实刁难。就算玄元宗,也要思量一番。可是神宗门徒行事乖张,柳毅看得清楚,料想小事一桩。 换他自己,面对千军万马,朝廷藩王,只能跑路。现在抱上大腿,有仇不隔夜! 果然,阙月笑了。 “算你聪明。” 她话音未落,远处林奇剑随心动,虚空中遁出一柄飞剑,百丈长的剑光煌煌如日,刹那将刘风所在淹没! 千军万马惊喧,十万柄强弩齐射,阙月只把飞袖一卷,弩矢倒转,瞬间血流漂橹,不知造了多少杀孽! 小女孩躲在青年身后,不敢多看。 其他宗门中人面有不忍,黯然驾云。 一场诸方角力如此收场,愤怒的残军正待发起总攻,云雾缭绕、仙霭飞环之地,哪里还有人影。 苟活的副帅看着旗倒阵乱的部队,弩矢乱射,十亭去了二亭,伤者无数。 一口逆血喷出,这位副帅瞥见对面、主帅战车位置,此刻只剩下一道深入地沛的沟壑,生生晕厥了过去。 他完了。 ... 短短月余,下得山,变故徒生。 常磐显然不似柳毅精神坚韧,又有系统寄托杂念,已然沉溺在悲伤中,萎靡不振。 乘风御剑固然快哉,被人架着吃北风就不爽了。 阙月显然不是个懂得照顾人的主儿,林奇更连看也不看他,多半先前忤逆令得心头介怀。 柳毅倒是不惧这位神宗之主,别的不提,阙月这条大腿看着就比林奇更粗,也更令人乐意去抱。 他仍以凡俗的眼光在看待二人,不明白那袭格外艳丽的红纱,究竟如何染成。 七八阶真境强者,剑光弹指百里,破得音障不知几许。 多了柳毅和常磐两大累赘,几人却不得不压下速度,也比最好的骏马快得多。 柳毅和阙月同乘,林奇带着女儿,青年背着常磐。 要说这待遇尚算不错,不知实情的前提下,美女总让人养眼,不是吗? 柳毅不敢令杂念纷飞,犹如老僧入定。 这女人一直用精神力监视着他,当然比起林奇无理的暴力入侵,显得温和、也严密的多。 小心翼翼同零交流了片刻,确认暂时无碍,又嘱咐看好自己的灵魂本源,时刻准备传送。 昏昏沉沉着,柳毅竟然就那么趴在阙月肩头睡去。 休眠,自从下了不周山,他已经将这习惯舍弃,代之出窍、或修行。 阙月蹙眉,耳边传来温热的呼吸,以及少年微鼾,不禁有些着恼。 然而念及之前旁观,无论面对千军万马、或者宗门大能,这少年始终表现的怡然不惧,好似俾睨天下。 这等狂妄,要被道德高士批判,阙月倒是按下了惊醒他的心思,更放出一些护体真元,将少年裹住。 也许,他真也来自那个地方,那个他总想着重回的地方。 那个地方的人,也许都那么自大,那么狂妄,那么的目中无人。 阙月思虑着,脸上荡漾起一丝暖意,很快消失。 不远处林奇剑光之上,小女孩儿总是好奇的回头朝着柳毅那处张望,看得林奇蹙眉不已。 这个男人,本能不喜欢什么谪仙、星君,若按着他的想法,这等变数,自然一剑砍了了账,免得坏了大事。 他有雄才大略,他有逆天资质。 可惜长老会一致决定迎接星君入门,阙月的出现,亦令投鼠忌器。 那个女人,一直代表着神宗内部,另一股令他忌惮,不为他所用的势力! 神宗好斗,纯粹战力甚至不逊色四大道域,然而神宗内部,从来不是铁板一块。 越好斗的人,越不会屈从规矩。林奇本属此类,当上宗主后,才明白了另一句话的深意:无规矩,不成方圆! 在柳毅身上,他看到只有桀骜、狂妄,没有服从。 这种门徒,如果成长起来,又是一个阙月! 默默想着如何处理女儿对那小子莫名其妙的好感,所幸孩子尚幼,谈不上什么情爱,否则又是一桩麻烦。 从柳毅对他表现的毫无恭敬起,在他看似欣赏少年的外表下,某个念头,就不可抑制的萌发! 他要一统道界,他有雄才大略,他不足半百,已然是念体高人! 他的计划中,容不得任何变数! 也不知究竟过了几个昼夜,柳毅一直沉浸在半睡半醒之间。时而清醒,最多也就和零调侃几句。 极北极远,天黑了又白,人醒了又睡,凛冽的寒风不曾袭来,入眼的雪景令彼心旷神怡。 常磐好似病了,所幸青年以真元为他梳体,问题倒是不大。 柳毅不晓得他的睡意,其实是某种真元的抚慰,而这一幕看在林奇眼中,顿时更为肯定某个念头,愈加恼火。 零发现了异常,有些诧然。 可人性化的思维令得不做提醒,反而在阙月眼皮子底下偷偷搞起动作。 传送门在柳毅身体内部一次次打开,一滴滴药剂、由母巢制造,不停融合到他的血肉中! 一如零告诉柳毅,默认暂时可在三丈方圆内任意位置开启的传送门,从来不只是传送那么点作用。 随着通道强化,甚至—— 那可是生生撕裂空间!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人才,而系统曾经网罗的人才,个个都是惊天动地的妖孽。从某种角度来看,系统已经是最大的妖孽,对于本身种种能力开发更胜缔造者。 而零,纵然记忆混乱,也会时常萌发出奇思妙想,有些令人赞叹,有些又叫人哭笑不得。 阙月头一个发现少年在睡眠时,身体竟然自主开始强化,好似他睡着觉,也能修炼功法。 她并未声张,反而多次屏蔽了林奇投来的感知。 临近山门,她更是当着林奇的面,将一枚小巧饰镜打入到柳毅体内。 这一幕顿时引来林奇的怒火,这明摆着就是和他抢人。 柳毅昏睡毫无知觉,零偷偷将镜子拿走,不久又悄然送了回去。 少年难得好梦,在梦里,见着了一个美妙的天国,载满了幸福、光辉和庄严。 这是属于神的国度,如同零用来欺骗林奇的画面。 他坐在那里,俯瞰圣灵。 他坐在那里,睥睨天地。 ... “到了?” 柳毅揉了揉眼睛,一场大梦令人回味无穷。 眼前是一座冰封的雪谷,错落的冰川环绕,尽披素裹银装。 一座座冰柱拔地而起,生生将绝谷后的险峰拱卫中央。 奇谷如渊,旦见浮白渐郁。 险峰通天,拔地俯瞰雪原。 峰和渊,邻着边,容不下地面。 而那本该厚重的大地,只剩窄窄一道,好似一座浮桥,铺设险境。 梯形的绝谷,以万丈神峰为源头,朝着南面辐射。 通天柱峰背后,没有绵延的山脉,犹如刀斧凿刻,生生劈铸后崖! 远远望去,山路看着不会如何好走。 纵然山势最缓的南面,临着深渊,怕不也有七八十度陡峭。 柳毅兀自惊愣,不曾想神宗山门设在这鬼地方。 远望自然一处险境奇景,令人赞叹。 一想到日后便要在上边生活,天知道那高耸破云的巨峰何时会倾倒! 走到入口,左右顾盼如墨的漆黑,柳毅不禁有些眩晕。 适时几人驾落,周围如拱月星辰的冰川开始似活物移动,柳毅远眺见着,哪里不晓护山大阵启动,封住了山门! 抬头,仰望不见顶部的若冰柱淡蓝奇峰,就连通往唯一山径的唯一险径,都铺满了坚冰,真怀疑会否不慎失足! 艰难的吞了口唾沫,神宗几位高人显然很满意柳毅的表情,不以惊恐为忤。 这是属于所有神宗门人共有的骄傲,这片土地,万古雪域,天然衍生出这等绝境。 神宗山门,号称比蓬莱岛还要稳固,立在这片大陆最高的地方、俯瞰着深渊! 通天峰! “吼!!!” 地面开始震动,一些碎冰跌落到无底峡谷,看似脆弱的悬桥倒是稳固,只是明显非人的兽吼从深不见底的黑暗里传出,依旧让人怵惧。 柳毅深深吸气,悄然退开了几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常磐早就吓得脚软,躲到儒雅青年背后。 见着几大高手面无表情,柳毅也不好怯场,生生立在阙月身边,面着无底黑暗,首当其冲! “小白!小白!” 女孩儿在身后雀跃起来,柳毅心头微异。 一股燥热的狂风忽而临渊卷出,不少冰屑如喷泉倒涌,一时间漫天竟是白絮花语! 白影一闪,轰隆一声,柳毅不禁被震得倒退数步。 定睛一看,雪尘中,好一头巨型白绒妖兽! 三丈高,七丈长,似狮似虎,龙爪鞭尾,犹如拔了鳞、插上毛的麒麟! 血红的兽睛,凶光肆溢。覆盖在厚厚绒毛下的鼻息,不停喘着如沸腾蒸汽剧烈的粗气。 柳毅被那并不触嗅却分外灼热的呼吸一吹,不自觉又错开一步。 女孩欢快的跑了上去,扯着妖兽腿上的长毛,亲昵的慰问着。 那妖兽竟也卧下身子,垂下头来让女孩搂抱,血红的眸子里流露出人性化的孺慕之情。 柳毅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两道身影,那妖兽怕不是一张口便能生吞十几个女孩,如今竟然表现和小狗似的,不禁令人惊异。 这神宗,好深的底蕴! 他如是想到。 第六十一章 祖师 通天峰有多高?有人说几万丈高,也有人说十几万丈高,还有人说几十万丈高。 总之,就连坐在妖兽赤睛白虎背上,腾云驾雾般去到峰顶的柳毅,都说不清这座孤峰究竟多高!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山高至极,无仙亦灵! 他曾生活在不周山中,一直以为那横断天空的山脉便是天下最高的地方。 然而直到站在神宗山门前,看着满天星斗,才明白何谓通天! 九层罡气上,自有登天门! 这片大陆早有如此传说,可真能破开九层罡气的强者,又和仙有多大区别?他们保持了缄默。 柳毅有幸破开天幕,看到却非传说中的天门,而是无尽的星海。 这里没有日月的交替,直面遥望寰宇。 零已经隐没到了识海最深处,悄然散去音讯。 他在离开的时候,告诉柳毅,这等凡人根本不能生存之地,曾被超越十阶的脱圣强者,倾心布下了大禁制、大领域! 在这方寸地,就连系统,都可能被尚未超凡脱圣的大块头蝼蚁察觉,只要那些蝼蚁控制着禁制中枢! 谁人都无法想象,如枪尖竖立的通天峰,顶端竟然是一座十里方圆开阔的平台。 当然,世人眼里有幸惊鸿一瞥的通天峰,永远是远观,知其高而不知大! 事实上,站在深渊绝谷、神宗入口,远眺着通天峰柱,若非柳毅视力实在太好,怕亦只能看到朦胧虚影。 他虽测不得此峰多高,实揣度那条看似不长的悬桥,怕不有千百里、甚至更长! 由此可知通天峰孤,占地颇广。只因太高太傲,独立人间,刺破了天阙,方才给人锐利的感觉! 相对于周长不知几万里的地基,这区区数里方圆平台,又与针尖何异? 神宗山门总部就坐落在这片坚实的平地! 没有鸾凤齐鸣,没有仙音袅袅。 肃穆、寂静、甚至连守门弟子也无。 入目一座宝殿凌霄背景着星河屹立,两排栩栩如生的雕像列在殿前毫不修饰的坚冰道路旁,止于丹鼎。 鼎后是一尊足足有半殿之高的神像,事实上那尊神像正低着头,似乎凝视着斑驳紫铜鼎内即将出炉的物什。 他垂着头,亦把身后大殿匾额、凌霄二字都遮去了大半! 这是一座由狂人于天地合一之际开辟的山门,意态睥睨人间。 这时看来那狂人竟然对山门都生出不满,又令后人为己立像,永世镇于山门前,要让自己更凌驾宗门之上! 柳毅哑然,随即肃然起敬! 无需零多言,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曾经超凡脱圣、超越十阶的存在,触摸到更高处门槛的画面! 柳毅默默走着,众人皆是缄默,连阙月都少有满脸慎肃。 沿途一个个石像,基石上铭刻着传纪,却是历任神宗之主、最杰出的那些! 三百七十一任,厉海。斩万古星兽于天外、灭冥界君主于九幽。 三百一十八任,莫。铸天剑殛风传世,斩海外仙人癸未! 一百三十三任,贾道。创瞒天道,欺诸天于鼓掌。 八十六任,亦行。劈位面壁垒,通天外之路! ... 近百座雕像,从第七百余任起,往上追溯,事迹约录越是玄乎。 看到第五十任,某个无名亦无事迹的宗主,他终是不敢再看。 匆匆前行,这时他已然心里有数。此地虽说是神宗山门,却非山下遁入之门,必是神宗禁地之处! 这里,分明就是神宗的祖师堂!幕天席地,罗列凌霄殿外的祖师堂! 这山门,迎的怕不是红尘,而是天阙! 逆天大开之门! 深深吸了口气,柳毅本自聪慧,这时不敢多问,站在巨大若小山的紫铜鼎前,游离的目光终是忍不住心痒,瞥向了左侧第一的位置。 那是一名道髻少年,穿着宽大的道袍,衬的颇为消瘦。 他背着剑,又自神采飞扬,俊朗异常。 目光下移,窥见长篇的歌颂事迹。 正是这一眼,令得柳毅都不自觉轻颤,叫人察出端倪! “很惊讶?” 身边阙月轻声问道,她的声音温柔而甜美,尤其现在刻意压低,更如绕梁之乐。 她似乎怕是惊扰了什么,轻轻拍了拍柳毅肩头,以示宽慰。 柳毅神色复杂,根本不知如何回应。 惊讶,怎不惊讶。 其上明明篆着:神宗始祖,清风道君。 只这八个字,就令其他字迹黯淡无光。 这神采飞扬的少年,竟是神宗祖师! 这位祖师,竟然整个被巨大的阴影遮住,如卑微的臣子般列在道旁! 那么鼎后的那位... “拜吧,先拜第七十二代宗主,再拜祖师。” 林奇在旁淳淳耳语,柳毅分明听出其中的复杂。 柳毅不敢多想,这时朝着面前大鼎施然拜下,三跪九叩毫不含糊。 每个人来到此地,抬头都只能望见斑驳的紫铜鼎墙,见不着鼎后真人。 那人似乎狂妄到连让旁人侧面目睹真容都不允许,仿佛这亦是某种亵渎。 半位面中,凝若实质的零,呆呆的望着幽蓝色的传送之门。 传送门通常不会一直敞开,除非有需要。 而这时,他透过传送门,透过了柳毅的眼睛,看到了另一幅截然不同的画面。 他面无表情,似乎占据着灵体的也不是零,而是另一个无情的意志。 小恶鬼基摩斯,瑟瑟发抖着匍匐在地。 一如门外柳毅,复又跪倒在祖师清风脚下。 这一次,林奇特意出言提醒,跪拜祖师,三叩即可! 怎样的宗门,才会有这样怪异的规矩。 直到下得山门,回望那座始终关闭着的凌霄宝殿,那好似缭绕了浓浓迷雾巨大雕像。 柳毅始终不明白自己进了一个怎样的门派。 那人是如此孤傲、如此狂妄、定下这样欺师灭祖的规矩。 原来想把整个门派踩在脚下、遮在身后的,不是那位惊才绝艳、疑为先天神灵的祖师,而是后来人! 那个人,那座巨大的雕像,他的面容被浣纱遮着,远眺根本看不清楚。 一如无人察觉,当几人离开后,复归空寂的峰顶。 斑驳紫铜鼎中又开始升腾出袅袅白烟。 ... “很诧异?” 阙月又一次问道,几人踩着山径,其实这路并不似想象那么难走。 柳毅默然点了点头,所见所闻已经颠覆了固有观念。 阙月笑了。 “所以在神宗,自七十二任宗主后,故有戒律统统被废除,只剩下一条!” “强者为尊!” 简简单单四个字,蕴含着并不简单的逻辑,简直比魔道还要魔道,比最重利益的商人更加**。 “那岂不是说,如果可以,那个位置、或者说在那个位置背后,完全可以容得下别人!” 柳毅满脸怪异,这话问着放肆,直指取而代之。 事实上自从第一次见到那尊貌似很拽的神像,除开恭敬,他的心头便诡异泛起这样的神思,要把那位踩在脚下。 若非有着半位面做退路,依他本性,是断然不敢问这种话的。 不想阙月闻言放肆的大笑,就连前头走着的林奇都是苦笑连连。 “小子,你这秉性倒是不错,端是我辈中人。可惜,你道这念头只你一人有?” 回答柳毅的,非阙月,而是林奇。 他也不回头,自顾自语。 “在神宗,一直流传着一则传说,想要取代那位,唯有先行看清!” “本座入宗五十余年,从筑基直到破真境入念体,每破一境,便回一次山门,直到现在,甚至不知那位七十二任宗主是男是女。” 说到这儿,林奇敛声,阙月也沉默着。 柳毅无话可接,事实上他和几人境界差距太大,本也无甚可聊。 实力上的巨大差距,导致百试百灵的感知,都失了效,不晓得众人本心究竟待他如何。 柳毅只能和盲子一样摸索,本能抱紧最粗那根大腿,一面嘱咐零为其庇护。 他觉得自己就像在这山路上蹒跚,看似稳健,实则一个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弱肉强食,这时,未必很适合他,他实在太弱小了! 下得顶峰数里,小白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背着柳毅和常磐去往别院下榻。 这次引着二人的,却是掌门大弟子无瑕,亦是柳毅先前所识青年,不足而立、铸窍巅峰。 这位大弟子对于柳毅夺走首席弟子之位,似乎并无抵触。 实际上,柳毅甚至觉得,这人根本不像神宗门徒,过于温润。 此等人物,要么大奸大恶,要么大仁大义。 直到宿入青竹园,翻着手中“宗门简介”,柳毅才明白神宗究竟有多大。 除却峰顶山门、宝殿凌霄,整个宗派如同蜂巢嵌在通天峰上。 若将宗派驻地面积平展开来,这神宗怕不是足有唐国一个郡那般大。 这般大的驻地面积,实际上神宗目前人数,上溯三代,还不足两千人。 初代弟子,亦就是林奇师辈,硕果仅存三十。十位嫡系内门长老,二十位旁系外门长老。 林奇一辈,亦是目前神宗主力,尚有五百余人。然而这五百人中,泰半不成气候,修为还不如许多三代弟子。能破入真境,跨入念体的,算上林奇,只有七人,并称七煞。 余下则是三代弟子,尚无人破真境。 事实上,就连初代长老,十位嫡系中也只八人成就念体,二十支系更是十中取一。 在神宗,辈分实在是种没用的东西。 除开神秘的太上长老,阙月辈极其前辈,时常发生杰出弟子顶撞长老之事。 明面上,十七位念体高人,奠定了神宗一方霸主的基业。真正令得道门禁域忌惮的,还是鲜为人知的太上长老们。 各宗各派都有规矩,凡年满两百、破境凝魂的宗派强者,都要归隐山门,不得干涉世事。 否则若那些老怪发起飙来,许多小门小户弹指就要灭了,哪里来得发展余地。 至于阙月,由于她年岁未足,天资绝伦,又主动跻身太上长老。 纵然偶尔在修道界掀起腥风血雨,别宗太上长老都乐得卖她面子。 一个特例也就罢了,只要不太过分,都能忍。 否则真引得各宗太上长老开战,亦是修真界的大不幸! 修行就是为了长生,整天打打杀杀,不是修道的种子! 神宗除外。 武:筑基、煅骨、易筋、伐脉、洗髓。 气:筑基、养气、拓脉、归流、先天。 道:筑基、纳元、识海、孕魂、铸窍。 真:念体、凝魂、出窍、藏神、破妄。 技:初学、熟练、掌握、精通、化境、归一。 一部《入门简介》,非但记录了宗门内明面上大部分弟子的情况、修为、事迹。 就连修行境界,都是标注的清清楚楚,也让柳毅明了此界六到十阶,究竟是个什么概念! 真境!超凡入圣! 大体看了下和他同辈一千余人中,最杰出的一部分。 他发现,凡被掌门列入门墙,便是内门,而其他,都是外门! 一千余人中,内门只有区区十一,加上他,不过十二人。 而外门,整整一千多人! 只看长老一辈,内门尚余十人,大半破入真境,余下两位也在打磨法体,铸成窍算得高手。 硕果仅存的二十外门长老,修为参差不齐,强的强,弱的弱。 至于二代弟子,柳毅的师叔们。 内门嫡系不过十余人,外门则尚有四百多。晓如此,按照三代弟子比例算起,外门弟子怕不也“阵亡”了大半! “还真是,残酷啊。” 柳毅如是自语,倒是明白了神宗对于“强者为尊”,如何用自己的方式诠释、传承! 真正优秀的功法,永远掌握在嫡系手中。而真正传承的核心,必然一脉相承! 嫡系只算一代,譬如柳毅入得掌门一脉,就是嫡系。而他的嫡系师叔们,收得弟子便成了外门。 而外门弟子、长老,根本没有收徒的权利! 十几人收徒千余,掌门取其精华,余下的,恐是直接发蒲团开讲座,如何能混出头! 继续往下翻阅,随着深入了解,柳毅对于神宗的规矩越是感到心寒。 偌大的通天峰,当然不可能只有两千来号大小猫,更有杂役武夫几十万! 几十万杂役武夫,放到江湖中,不少都能混成一地豪强。 而在神宗,就算其中出类拔萃的先天强者,媲美铸窍,也不过是被宗主施下禁制,挑柴担水的货色。 这些人未必没有出头之日,假如能自行顿悟,破入真境,便可升为外门长老,无需师承。 当然,这种事情千年来都没出现过,倒是曾经有人试图煽动造反,几十名超一流高手,数位先天,引了几倍的外援。结果连长老、太上长老都没出头,被当代宗主一人一剑,杀了个干净。 嫡系、支系、杂役。 严密而残酷的构架,上位者未必永远处于上位,每十年,宗门会举行一次大比,届时同辈弟子可相互挑战,生死勿论。 嫡系争首席之位,外门杀嫡系入内门。 就连杂役,只要年龄适宜,也可向外门弟子挑战。 如能连斩三人,便可破格收入门墙。 自然,这三人是由外门长老安排,而非挑拣软柿子捏。 同辈且年龄适宜,便是唯一的规矩,什么生死,上到宗门演武台,都是儿戏。 这还只是每十年的大比,若自觉不行,完全可以认输,弃权让贤。 新弟子入门满三年,即为出师,不论内门外门,都要接任务,为宗派做贡献。 这些任务,大部分与杀伐有关,少部分刺探其他宗门实力,还不如杀伐事。 每五年,限定外门弟子完成五百功德的任务,内门弟子则必须完成十倍以上定额,五千功德。 功德没什么用处,除了衡量个人功绩,以及是否有资格继续在师长指导下修行。 内门不行就贬入外门,外门不行则贬成杂役。 当然,假如你功德够高,师门长辈起了爱才之心,往往会赐下法宝灵药。 这和轮回空间又自不同,根本不存在通用货币一说,休想自行兑换。 换言之,倘若你不受长辈待见,就算功德惊天,也就看看。莫非宗门前辈都是傻子,明摆着去养白眼狼? 竞争是一回事儿,压制又是一回事儿,只有竞争,没有压制,宗门早就散了。 “残酷,还真是残酷,完全不把弟子当人,难怪许多桀骜。” 柳毅讶然,这神宗,实在给了他太大的“惊喜”。 “我翻开宗派简介一看,只见每页都端端正正写着残酷二字,我想反正无事,所幸仔细看了下去,直到良久,才从纸上看出字来,只见满满都写着——叛逆!” 脑海里划过前世某位伟大先辈曾经叙述过的话,柳毅恍若癫狂,莫名其妙笑出声来。 首席弟子,还真是不错! 按照最后附注的时刻表,再有七年,便是新一轮的大比! 而在所有挑战赛中,首席弟子和掌门,是唯一不能弃权的! 投降,即死! 假如贡献点是一把无形的锁,牢牢箍在弟子脖颈间。 那么挑战制度则是另一只大手,掐住了师长的喉咙! 大比,是一种强制的挑战。这不表示,同辈之间日常不能“切磋”,只要受者入门满三年,规则同大比,泣血了恩怨! 而长辈,时时刻刻必须无条件接受晚辈的挑战,死活勿论! 掌门,则必须时时刻刻无条件接受任何晚辈及同辈的挑战,胜者为王! 这就是神宗!强者的天堂! 第六十二章 刀! 挑战,胜即王,一步登天。多么诱人的条件,实际上神宗每年公开的挑战并不多。 一来谁也不是傻子,明知必死,不会认输? 卧薪尝胆,总有厚报。 挑战长门、长辈,更是疯子才做的事情。 欺师灭祖不会没有代价,这可不是江湖,而是修行界! 人死,从来不表示终结! 掌门大殿外,立着一座突起的黑色小山,环抱着一池暗红墨液。 每每有人细细朝着假山凝望,依稀都能听到凄厉的哀嚎。 这些,都是挑战长辈失败的牺牲品。 甚至,弟子同辈间的争斗,假如胜利方有能力、有手段拘禁生魂,完全可以将失败者投入墨池。 那山、那池、那院景,有着很贴切的名字——刀山油锅! 那是某一任被弟子挑战弄得烦不甚烦的掌门,从幽冥界,采来的奇物! 果然,从那以后,原本频繁的“谋逆”少了许多。 总有人不怕死,却很少有人不怕,求死不能。 那任宗主,凭此故,有幸身后列入山门。 ... 寻常宗派文字记载,总是收录在玉玦。 玉简记录、以神识浏览,不知比起阅读书籍方便多少。 神宗不是没有这等条件,偏偏将入门第一课辑在纸上。 这纸、这书,虽也不凡,哪里又比得玉玦方便。 当合上末页黑色的封皮。 柳毅兀然打了个寒颤,而后将书本轻轻放到一旁。 光滑的皮质,先前摸着还不觉得,这时想来,只觉毛孔里都是凉气。 纸上的字,如同书皮一般漆黑,分明有着灵性,淡化开,是如墨的红! 以人皮为纸、人骨为架、人血为墨、打入生魂日夜熬炼。 柳毅不寒而栗,因为他手上这本书尤其特别,传承自上一代首席,末页注释:林奇亲制。 它,很可能就是林奇之前的某位首席弟子! 柳毅当然不会和普通人一样,被个猜测吓得手忙脚乱。他定了定心神,平静的走到窗边,看着屋外竹林里盘坐修炼的常磐。 这小子,似是受了刺激,开始发奋图强。 柳毅联系上零,不满的责令他时刻关注着自己。 若换了先前,他定然不希望被人监视。 现在,他反倒想让某个惫懒的家伙多用些心思。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眼睛只能看着一百八十度视角。 若无零,他真不知道自己能否在神宗安稳的混下去。 似乎每个人都把他当成大有来历的人物。 阙月也好、林奇也罢,也许在他们看来,这些规矩,对于柳毅,形同虚设。甚至如果想迫害,还要额外花心思。 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不需用什么阴谋诡计,只等那些师兄弟们一拥而上,他就招架不住。 十三岁、二阶修为、三阶底牌、四阶战力,听起来很牛。 实际在所有嫡传弟子中,他怕不是最弱,也许比排行十一的小师妹、掌门之女、小白的主人稍微强些,假如她不整天在身上挂着那么多灵器、也不算那头本命妖兽... 所幸,还有三年的时间,足够去成长。 他可不认为,所有人都会眼睁睁等着七年大比,容他越来越强。 所幸,他还有系统,还有轮回试炼。 否则他根本没有把握超过那些修行疯子,即便自忖天赋不错。 按照年前更新的宗门记载,除开掌门独女,十大嫡传弟子中,实际修为最弱、年龄也最小的一位,十五岁少女、紫宸,年前已然开始开辟识海,标注拥有不逊色孕魂高手的战力! 十五岁,三阶修为,四阶战力!神宗功法以战养战,嫡传弟子无不能越阶而战! 柳毅发现,和这些人比起来,自己断然不具备任何优势! 他已经太久生活在红尘,习惯了和凡人、或者同常磐攀比。 当周围刹那出现许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天才,顿时有些懵了。 他,变得平凡。 自忖平凡的男人当然不会知道,他的出现,究竟在神宗内部掀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 尚未入门,已然定下首席弟子之位,内门长老团集体首肯。 星君?对于弟子来说,鬼知道星君,鬼相信星君! 掌门又未对他表示过多的回护,对着诸大嫡传弟子,直言按规矩办事! 这是某种公示。 曾经有人想要挑战他的女儿,结果那位弟子满门老少第二天都去了刀山油锅。 这一次,他只是以淡淡的口吻宣布了这件事,并且定下三日后举行入门大典。 柳毅这个名字,立刻被相关人员收录到下一期《宗门简介》内,那些新内容会在年底适时于每个弟子手中唯一一册“入门宝典”上更新。 谁都知道,那本书其实是件简单的法器。 除了柳毅,每个人在拿到书时,都会被告知珍藏。并且,都是在入门以后。 入门大典暂时和柳毅无关,他诧异于通天峰上灵气的浓厚程度,觉着滞留在筑基期的**,某个关窍开始松动。 谢绝一切拜访,所幸这处宅院幽静,显然不是寻常弟子能入,上层亦打过招呼。 柳毅把门一关,自顾修行。 修行时,时光如梭,一弹指,三天已过,当清晨的阳光照下,寒雀按时鸣叫,青竹园外禁制动弹。 柳毅醒来,感受着煅骨境的身体,略得少许安心。 他自不知这三天修行,看似寻常,零究竟偷偷给他注射了多少非标准营养液。 而这青竹园,本是外门高人驾临后下榻处,自有阵法聚灵。 纵使嫡传弟子,寻常也没这么好的待遇。 收摄心神,柳毅缓缓敛息,效果聊胜于无,神宗高人实在太多。 他哪里知道阙月曾经给了他一件礼物,零亦帮着瞒下。 他此刻的境界、实力,在外人眼中,根本就是一团迷雾。 能够破开青竹园禁制入内的,要么真境高手,要么就是熟悉禁制之人。 来人是无瑕,这青年算和柳毅最熟,这时却是领着少年参加入门大典。 神宗宗派建筑,主要还是设在通天峰山腰往下,不入罡层。 凛冽的罡风地带,纵有禁制庇护,也时常出危险。 而在罡层之上,顶着漫天星河,终日如此,便是真境高人也会心神受慑,损伤修为。 宗门大殿俯瞰着人间,出尘不出界,想来未尝不是图得山势较缓的开阔空间。 神宗太大,没得驾云御剑本事,寸步难行。 外门弟子,每年都会发放数张御风符箓,虽然腾不得云,总也能在有限范围来去。 内门弟子,寥寥数人,自入门就会被授予法剑灵兽,不拘如何,上下山不难。 这些都是常识,柳毅从宗门简介上看过,无瑕倒是耐心的再次解说。 这次柳毅是乘着无瑕的剑光,常磐亦跟了,一同拜见宗主。 若把神宗镇压山门的凌霄宝殿,看做天外宫阙。 那么神宗驻地、山腰开阔地域的宗门主体,则是连绵的琼楼! 剑光只一闪,就入得殿中, 一如殿外恭敬站立着的千百二、三代弟子,只见明光烁逝,正主儿人影都没见着。 站在飞剑上的柳毅,同样只能一瞥这片恢宏的建筑,还不及细看。 入目已成了高高在上的林奇,以及环座着冲他微笑的三十长老。 令人惊讶,这次殿内竟是并无二、三代嫡传弟子,除了无瑕。 柳毅若有所思,念及方才青年遽然加快的剑光,显然有意替他瞒下真容。 这当然欲盖弥彰,在神宗,秘密这种东西是最不牢靠的。 可晓如此,也让柳毅看出一些不寻常的东西,这些宗门高层的态度。 他们似乎并不想让自己走寻常路、至少当下,不会和寻常弟子放养在一起。 在林奇身旁,柳毅见到慵懒靠坐着、临时加座的阙月。 她的出现,不出林奇预料,少年岂知,在他来前早有一番争执。 入门仪式很简单,简单甚至有些仓促。 什么三拜九叩、天地师仪、牲畜祭祀、礼官唱诺,这些按照规矩,嫡传弟子入门都需要的仪式,统统免了。 金碧辉煌、又略显昏暗的大殿内,巨大铭纹雕柱间,三十位长老竞相看着他。 踩着微凉的玉石地板,打磨至光可鉴人的地面,映出了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柳毅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复而又朝着悬在自己身前的十几柄灵剑望去,有些失神。 履霜、魍魉、蝶覆、琅嬛... 这些俱都是比世俗神兵更珍贵的灵器、神器,勉强以世俗角度诠释,那便是绝世神兵! 可惜—— 这些剑器,根本不合他用! 十几年来,柳毅浸淫刀道,温泉关一役磨练,更是将刀法悟透,入了化境! 若说世俗技法六境不过时间水磨的积累,那么他隐隐约约悟得一丝不拘泥招式的真髓——并非技法归一后招式信手拈来,随意拼凑,威力同样莫大。而是根本用不着招式,刀就是刀,劈柴的砍也能开天辟地! 这已然不是境界不境界的问题,而是韵、刀韵、道韵! 假如没有神宗残酷的规矩、便是花上十年时间重练剑法何妨。 假如没有那丝侵入神魂的刀韵,纵然刀法宗师,面对仙人门派的倾囊、面对这些通灵剑器,怕也抵不了诱惑。 假如没有那些天的梦境,假如他不曾于梦里踞身王座,假如他的王座旁不是插着一柄长刀,假如夫子最后留给他的礼物,不是那柄跟随了十年之久,终不肯认主的无名柴刀。 他定然快剑斩乱麻。 面对柳毅长时间的沉默,殷切期盼着什么的长老们,不禁沉下脸。 尤其主座正对着柳毅的林奇,本就对少年成见极深,这时面色冷的快要滴水。 倒是他身边的阙月,咯咯笑了起来。 阙月的放肆当然无人敢于指责,辈分在神宗不那么管用,实力则是天平上最大的砝码。 柳毅甚至不及仔细察清众长老样貌,大体明白他们有着统一的青衣,其中近十位更是绣了云纹。 来不及为日后行动提前做准备,少年就不得不直面着宗主林奇的怒火,还要表现出怡然不惧的架势。 “怎么着?看不上!这些可是宗内目前最好的剑器!好高骛远,不是良性。” 林奇沉声喝斥,他倒未在这上头作假,说是最好,便是最好。除开凌霄殿内藏着的禁器,这些灵剑,诚然冠绝宗门。 柳毅当然能分清神兵好坏,莫提其上有若实质的精神波动,脑海里零反复催促虚与委蛇四字,可见那位究竟对这些灵器、灵器中的器灵垂、涎到何种地步。 他对同为神兵的柴刀,可是不屑一顾的。 虚与委蛇? 柳毅苦笑,他也想啊。 “我想学刀!” 柳毅如是看着上首,无视了众长老内某些人的嗔怒,直面林奇。 那个男人,先是侧目,诧异的扫了眼笑得愈加畅快的阙月。 一些反应快的长老,也适时看向了那个女人。 阙月耸了耸肩,表示非她授意。可她那副轻佻的表情,如何也难让人尽信。 嗡! 十几柄剑器齐齐轰鸣,犹若怒啸。 一股股磅礴的精神力朝着柳毅涌去,少年稍稍错开半步,随即倔强的顶了回去。 拥有半位面做支柱,他哪惧无形威慑。 剑灵自主的行为,出人预料,柳毅的反应,更是令人咋舌。 早见识过这少年略有不凡的林奇,蹙着眉头,挥袖收走了剑器。 呼啸的剑光仿若不甘,终归不得不伏于匣内。 阙月的笑声就像一声声嘲讽,一次次打在他的心头。 深深吸了口气,林奇略倾身子,俯视着柳毅,涩声道: “本座,头一次听到门人提出这样可笑的要求。我神宗立派,虽不禁诸般杂学,却仍以剑道为尊。” “你要学刀,我不拦你,只问你,可有刀器,可有刀诀!” 这话,就有些刁难了。柳毅的身份来历,止于世间,早在过去几日被有心者查了个七七八八,怕比他本人还要清楚。 一个山村少年,纵然有一位在世俗江湖还算盛名的老师,哪里寻来趁手的神兵?遑论刀诀! 神兵不是白菜,趁手的神兵更不是萝卜,修行法诀亦和红尘隔的太远。 法诀暂且不提,所谓神兵趁手,便要符合身份,不是随意充数。 而在他此刻的身份——星君,普通刀器定然配不上。 柳毅心神一动,正待从半位面取出战神所赐宝刀,那刀无灵,却被神力洗涤,坚韧无比,端是上好的刀胚。 暴露空间,这倒无妨。空间容器稀少,也不是没有。只要不暴露藏人的能力,便算留住底牌。 柳毅沉默着,将手背到后头,复而伸出,托着的却是那柄腐朽柴刀! 诸长老愣住了,随即哄堂大笑。 林奇未笑,惊愕过后,眼角的戏谑却比那些略显张扬、多半善意的大笑更可恶。 神器,当然是神器,少年竟能随手拿出一柄灵性刀器,端是令人惊讶。 可那微弱的灵识,丑陋的外观。 这神刀,未免太朴素了些。 林奇摇了摇头,不曾看到身旁阙月满脸怪异的神情。 “咳咳...” “我知你习练刀法多年,已得其中三昧。但是,我神宗实是剑宗,宗内并无顶级刀诀。且你身为宗门首席大弟子,以这等丑物示人,实在可笑。” 这时,他有些确定,这小子纯属自作主张,并非阙月授意。 长老们不插话,大半却也露出了然的表情。少半朝着阙月望去,那个女人只是戏看着柳毅。 柳毅已经两次在他们面前表现出“不凡”,这并不会引来贪婪,大体神宗高层还是希望宗门强盛。这种爱才,却也更坚定了不能任由少年胡来的“善意”。 “我想学刀!” 压制中手中柴刀忽然爆发,山呼海啸般的杀意,那股有别于往常微弱灵性的滔天杀机,纵非针对他,也使得呼吸都开始困难。 天知道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明明灵性薄弱,系统懒得多瞧,杀性竟然这样重! 沉重的压力,以至于他说话时的表情都分外凝重,吐字亦咬牙切齿! 这副“绝然”的样子,顿令旁人误解,长老们齐齐敛声,林奇也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哼!冥顽不灵!想学刀?随你!” “既然你来头甚大,多半不屑我神宗之术,万卷楼不用去了!” “另外,洗心池之行同样免了,省得剑心通明,误了你的刀道道行!” 林奇说罢,拂袖便走。连对这位首席弟子的日常安排,都懒得再议。 他怒意冲天,直接剥夺了柳毅嫡传弟子福利,算是撕破了脸。 却哪里晓得,最后一句话话正中了柳毅心思,令得他瞬间轻松下来! 洗心池,洗心种剑,入池十日,剑心合一! 这对于任何剑修千载难逢的机会,在他看来,不啻饮鸩止渴。 刀剑未必不能同修,可刀韵剑韵,必然不能同时存在。 韵是道的具现,是规则的基础。不同的规则,不能被同一个神祗掌握。自轮回新历,造化重载,漏洞已然补全... 这是系统庞杂的资料库中,偶然被柳毅浏览到,微不足道、让人云里雾里的一句话。 柳毅甚至再难找到这句话的出处,询问引导者,零也答不知。 可他记住了,便不会忘记。 长老们有些惋惜的看着静立场中的少年,他们还肯表现惋惜,一则少年来头委实吓人,二则阙月态度扑朔。 否则,只怕他们早就散伙,冷嘲热讽起来。 “无瑕,带你师弟去寒窟。至于另一位,先编入外门吧。” 阙月这时发话,却让人大为惊诧,若非她往常表现,真怀疑和林奇是一伙儿。 无瑕面有不忍,又不好开口。 这次,许多长老望向柳毅的表情,都开始变得怜悯。 至于其他,则是修为不济,没有资格表示任何态度。 听着“寒窟”二字,柳毅便晓不会是好地方。 不过阙月给他的感觉不坏,想来这女人没理由迫害他,必有深意。 常磐的安排是应有之题,留在偏殿等候的胖少年,还不晓得即将到来残酷的命运。 柳毅被无瑕带走,众长老依次离去。 神宗回到了往日的轨迹,突如其来的神秘首席弟子,自那日后,再未在人前现身。 而神宗弟子们俱都记住了一个名字、记下了一个时间,等待着默许的时限! 第六十三章 怕你 罡风呼呼的吹,霜白针叶卷来,疾如芒矢,“啵”的一声,钉在面前三寸,咫尺难近! 柳毅便那么施然立在洞口,张望着洞外混乱的风暴。 自天空俯瞰,只能见着一道削平的绝壁,突起的碎石间挂满了冰柱,许多又被罡风折断,磨平了棱角。 笔直的山壁上,零星开凿着洞窟,大都空着无人,唯有几处亮着火光。 其中之一,一名少年站在洞口,茫然的眺望。 少年复而转回洞里,他不曾见着,隔开百丈,另一处洞窟,一名同样年岁不大的蓝衣公子,洋洋伸了个懒腰,而后跳脚、不知在嘶骂着什么。 声音是不可能传出冰窟禁制的,一如禁制外凛冽的罡风,都是天然的绝嶂! 寒窟,地如其名,洞外罡风呼啸,洞里日夜如冬。 唯一能在罡风层中生存的植物,是一种矮松,满布着白色针叶,层层叠叠,将根基枝干包裹起来,紧贴着地面,甚至不少松针钉入石缝,浑然帐篷。 可怜这唯一的风景,也不是寒窟里的人们能够欣赏。 他们只能面对着蓝色的冰石地面,蓝色的冰石四壁,蓝色的寒冰玉床! 这简直就是用来折磨人的囚笼,天地元气唯剩浓郁的冰霜,普通功法根本不能修行。 而受者又不得不日夜以真元护体,否则顷刻就要冻毙。 这床、这地面,固然没有森森寒气,却是连空气里最细微的水珠都被冻严,不复雾态。 柳毅毕竟不是过来受罚,这地方虽是惩罚犯错弟子所用,也不是没有修行寒冰属性功法的门人要求长居于此。 他不懂寒冰属性功法,护驾的无瑕也未教他,却在临走时留下大量丹药,说是阙月安排。 大通灵丸、小通灵丸、地犀丹、辟谷丹。 各种各样的玄丹灵药,在系统处都是要用积分兑换,这时垃圾一样堆成小山。 柳毅不是没能力卷走私款,躲到温暖场所享受。 可他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自己,想来这些冰窟都被秘密监控着。 柳毅不清楚阙月的良苦用心,这时倒也不为环境所恼。 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修行不缀,有张有弛。 充裕的条件下,短短三月,雷诀二层已然巅峰! 这日他罕有长吁短叹,却是没了后续功法,不知该如何继续。 他相信那只无形眼睛背后,某个女人定也属于注视者之一。 他略显无奈的样子,正是做给她看。 她对他说过一番话,似乎意图依仗他做些事儿,找个人。 那么,折磨他、颓废的他必然不是她乐见。 很简单的逻辑,敢这样去平等的揣摩远比自己强大的人,却非说着轻巧。 日常询问零,日常得到回应,半位面发展的如常好。 柳毅无事,所幸蒙头大睡,这倒不是假装。 三个月绷紧了神经,似松实紧,每日“休憩”都在暗中拼命的修炼。他必须在那只眼睛下,表现出符合“来头”的修行速度。 所幸进度尚算令他满意,“随便练练”的态度想来也能瞒住大多数人。 这些日子,偶尔想起常磐,偶尔想起从前。 精神上的疲惫,绝非随着通灵丸补益神识,就能恢复。 他知道相对凡人,自己已经很是不凡。小小年纪,不错的修为,足让许多修行者汗颜。 远超境界的精神力,时而外放扫描的领域,那种对于念力完美的驾驭,根本没想过瞒着旁人。这种能力,对于真境修行者,本不是秘密。 事实上,这些都不过是为了增加“筹码”的必要手段,包括有限透漏储物空间! 他是什么?是外人眼里大有来头的星君!近乎扯谈的来历,必须要有近乎扯谈的表现! 若有可能,他倒希望让零直接控制着身体,叫那些家伙开开眼,什么才是神人。 当然是摒弃情绪化后的零,想来那更符合“星君”的标准。 可惜,零在听到这个提议后,直接嘲讽了回去。 “有病的人,才会为了一些表面上的东西,去浪费魂力。” “足够了!” 柳毅如是想着,渐渐沉入休眠。 ... 巨大的水晶荧幕,长宽约丈许,银幕前是一片松竹长椅,椅面铺着鲜艳而柔软的毛皮垫子。 长椅前,摆着一张张茶几,井然有序。 茶几上放置了一叠叠仙灵果品,个个青翠欲滴,令人垂涎。 这是一处完全沉浸在黑暗中的空间,说是空间,只为那荧幕柔和的白光,竟然照不到黑暗的尽头。 依稀能辨,在这仿若议事小厅的地方,四壁不见尽头,上头也无穹顶。 也不知这地方果真属于某个神秘的独立小空间,或者只是密室空间太大、太广,以致看不到边界。 方圆十几里的密室?委实扯谈。 银幕前的长椅上,第一排中央位置横躺着一人,曲线玲珑,又令人不敢亵看,正是阙月。 而后整整隔开数排,才端端正正坐了五名青袍中年,衣襟俱都绣着云纹。 他们仔细的盯着荧幕上的画面,而后凝眸似乎在分析什么。 那画面分割成三块,其中约莫三分之二,监视着柳毅的一举一动,偶尔特写缩放,他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甚至就连毛孔都清晰可见。 另外三分之一,则又被对半分割,其中居上是一位蓝袍公子,优哉游哉。 居下则是与柳毅同来的常磐,蒙头修行。 这两人就没柳毅那么好的待遇,只是偶尔才有长老将目光瞥过去。 “三个月了,你们,怎么看。” 最前方传出阙月好听的声音,她这时披着一身紫色的华衣,雍容典雅,令人惊艳如故,却没有血色刺骨的寒意。 很少有人知道,人后的阙月,并不像人前那般疯狂。 睿智、冷静、雍容、并且运筹帷幄。 能够见到这样阙月的,整个神宗不满十人。这十人中,至少有八个不敢直面她,包括在座五位当代长老。 四位嫡传、一位外门! 阙月的话,在这些人耳中犹若圣旨。 四位嫡传长老欲言又止,最终把目光看向最年轻的那位,约莫而立。 那人长得不如何英俊,五官线条柔软,只是眼眸写满坚毅,并且炯炯有神。 这人似乎和三代弟子中最杰出的无瑕是同一类人,可惜无瑕人如其名,完美无缺。而这人则不似其道号,往往令人觉得优柔可欺。 喋血! “老师问的,如果是关于此子天赋,弟子只能说,最多给个上上。” 上上品天赋,即便在嫡传弟子中也算不错,可惜对于最杰出的那些,委实不算什么! 朽木、下下、下、中、上、上上、骇俗、动地、惊天、天谴。 神宗先辈,早把世间修者天赋划分成十大层次。 比如三万年前,神宗弟子入门条件,便是上等资质。 而如今,外门弟子入门,下品即刻。 不论资质,道法可成,讲的是那种福缘深厚,得天独眷的一类异才。 实际上在道界,早有一套公认选拔弟子的标准。 气运那种东西,对于修真来说,实最重,亦难捉摸。 修道人不讲根骨如何,这天资的判断,多看心性悟性。 当然,上上品以上,则必须全方面俱佳。 天谴资质,古来未有记载。 神宗有史,最杰出的一位宗主,如今镇压祖师堂那位,不过惊天之资。 而阙月之所以横行无忌,则为其资质动地,往古至今也是有数的人物! 再看林奇、或者答话之人,喋血真君,俱都是上上品。 这资质其实足矣自傲,可若叫人知道温文尔雅的无瑕,资质骇俗。 曾经死在林奇掌下的两位前任二代首席,同样资质骇俗。 这上上品,相对于亘古罕见的来历,还真算不得什么! 喋血真君想了想,摇了摇头,复又道: “纵然极古流传,星君只凭福缘成道,资质做不得数。可谁也没真见过星君,想来老师也不会相信,玄冥这种东西,能庇护生死。所以弟子窃以为,真正的星君,资质至少骇俗——” “且三月来,此子每多诡诈,明明修行苛苦,偏假装散漫。这等心性,可不像大有来头的人物!” “综上所述...” 喋血没有再说下去,坚毅的目光中却透漏着十分的笃定。这人道号酷厉,行事寡断,故而外人总觉色厉内苒,实是纸虎。 只有真正与他熟识的同道才会了解,这个男人,优柔寡断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怎样坚忍的心。 他从不轻易决断,一旦直言确信,必然笃信不疑! 这就好似当年他敢孤身挑明宗,现在又甘冒大不韪,直言此子虚伪。 阙月听着,没有答话,只是沉默。 固然喋血是她唯一收录的外门弟子,心性天赋俱都不错,可这次,却实是触了她的逆鳞。 她早断定柳毅必然与“他”有些牵连,纵然不是星君,也绝非一无是处。 这样一个方一降世,就引得玄元宗陨落一位大能,才窥测到丁点先机的少年,会是凡人? 阙月隐约知道这位弟子心思,正是由于知道,所以更加不悦,所以沉默。 喋血感觉到了阙月的怒意,所以不敢再说。这怒意,只在当年他怒闯明宗,斩其三大真境,并自改道号喋血之后,才在阙月身上感受过。 他敢为其而疯,他敢担其重累,但是,他不敢直面着她的怒意。 不是怕,而是不愿。 “咳咳!” 这时,另一位嫡传长老明了了阙月心思,不禁插话。 “喋血道兄所言公允,只是终究忽视了此子不凡之处。” “二阶修为,能凝出寻常念体之辈都不具的精神领域,再进一步,怕不是直接入窍凝魂。这等资质...” “况且,先前大殿,我等分明未曾察觉空间波动,那刀亦未认主,又是从何而来。” “此子纵使星君下凡,这时毕竟年少,没了前世记忆,失些星君气度,有些算计,也不奇怪。” “料想我等入宗之时若直接被送往寒窟,怕还不如这孩子。” 那位长老拂须笑着,实际一直在关注着阙月的情绪波动。 紫衣少女听到一些不敬的话,彷如直言她先前举措不妥,倒是不怒反喜。 她已然认定这少年是再见他的关键,哪里容得被人戳破希望。 那位胆子最大的长老,感受着阙月的喜意,不禁松了口气。 其他几位,则有些懊恼被人抢了先。 要说阙月在自己人面前,很少伪装情绪,实是她修为参天,天赋动地,哪里用得着伪装? 就像喋血怀疑的,真正上位者,若非形式压迫、重担加身,喜怒不形于色已经没有意义。 喜就是喜,怒就是怒。怒了就要别人战栗、迁就。喜了就要别人分享、拍马。这才是潇洒的上位者,以其力压一切,活的自在。 长空子沉吟了片刻,终是顾不得兄弟情谊,狠狠踩踏喋血颜面。 “最重要的是,玄元宗不可能无的放矢,尤其太一真人的陨落做不得假,那可是众目睽睽,且事过不久就传出星君降世的消息!” “有所疑,三人具被网罗。不是这天赋最好的少年,莫非是那纨绔子弟,还是抱着红尘,不肯入玄门的胖子?” “道兄疑者,无非此子心性,怎料便是真?且看他三月伪装,今日长吁短叹,焉知不是做给我等看?若这少年早知我等行径,岂知那层惟妙惟肖的伪装,本身不是另一番欺骗?” 这话说的,就有些玄乎了,不愧是真境高手,思维就是要比旁人迅捷。 喋血本来有着私心,这时无言以对。 阙月直言称善。 更是让他难以反驳。 又有一人道:“诸位难道不曾发现,这少年每日总有片刻愣神,像是神游,又像是在和某个存在交流——” 这人观察更加细微,这时也顾不得其他,只想将这少年描绘的玄乎,博取阙月欢心。 果然,他这一说,连喋血都开始思忖。 倒是其他极为嫡传长老,满口赞叹,实际脑子里不知如何忖度。 发个呆也能被说成神游,和莫名存在交流,这人实在能扯。 不过这小子也是,天天发呆,不知腻歪。 阙月微眯的双眼猛的射出两道精光,脸上流露出一丝惊喜,随即掩去。 巨型荧幕渐渐黯淡,一阵香风抚起,紫电已然消失在这片空间。 “邢云子此言甚妙,长空子说的也不错。尔等自持我云牌,去功德殿换取功绩吧。” 荧光未散,随后答话二人满脸喜意,其余两位则遗憾的摇着头,唯独喋血,满脸颓丧。 邢云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安慰。 功德,是所有二三代弟子、除开当代掌门,都必须额定完成的任务。 初代长老,虽然无此限定,然而功德于他们,才真叫珍贵。 只有熬到那时,曾经积累的功德才能自主换取法宝灵丹、宝地华殿。甚至一些与长老关系较好的弟子,本就会付出几倍的功德,来提前享受这种待遇。前提是这些弟子本来有足够富余的功德点数。 长老们其实很少接任务,耗时多、回报少。他们每年有着额定的功德奖励,等若世俗俸禄。对于某些结成党派的长老,更高层的赏赐则是另一部分回馈。比如这几位,比如亲近掌门的那几位,比如... ... 柳毅醒来,第一眼看到便是坐在榻边,凝望着自己的紫衣少女。 这少女往往以凄艳一面示人,这时披着紫色华袍,更显雍容娇弱,惹人怜爱。 柳毅哪里敢怜爱这位,心底一惊,随即唤来零,这才缓缓起身。 零自然是一直护着他本源的,他只怕面对着这等高人中的高人,一个疏忽,灰飞烟灭,适才再次提醒。 引导者懒洋洋的答话令他心头直恨,可惜少年终究不得不硬着头皮笑面阙月。 阙月盯着他似笑非笑,只等少年坐起,便将身子移的更近,弄得柳毅不好乱动。 “小家伙,你很怕我?” 略显暧昧的姿势,半点都不暧昧的话,事实上,柳毅能够觉得,自己和她之间分明隔着道屏障。 显然这位很是洁身自好,若自己真有点心思,下场必然凄惨。 柳毅可不是花痴情圣,是以想了想,毫不犹豫道:“很怕!” 阙月咯咯娇笑,而后直起身子,不再为难他。 “你怕我?怕我年纪太大?像个老妖婆?” 修行之人不讲年月,事实上,若以身体机能论,阙月绝对比红尘妙龄少女更完美。时间在她身上似未留下过多痕迹,平添许多风韵。 修真之士并非永葆青春,亦如那些长老,已是中年人模样。 这只能说明,要么阙月曾经服食过逆天的灵药,要么她身为人类的血脉本就不纯,要么她得道极早,不足弱冠就破入真境。 不拘如何,从她的外表、心性,或许偶尔当得“妖”字,绝对不能说老。 这是一个诱人的尤物。 柳毅如是判断着,目光纯净,没有分毫淫亵。 “不是。” 如是说着,在此前,他甚至根本未曾特别在意阙月的年龄、体态、或者样貌。 他并非性冷淡,实懂得轻重缓急,极能克制**。 阙月听着,不以为意,收敛起笑意。 “那你,在怕什么呢?” 吐气如兰,软软耳语。 柳毅起身,先是整了整衣袍,而后离开床榻远远。 阙月则直接占了雀巢,毫不客气。 在那紫衣少女似笑非笑的表情下,柳毅认真道。 “我怕你,只因为不懂你。根本原因,还是由于你太强。若你要害我,暂时的我,甚至连逃跑都做不到。” 柳毅直言,少女只听了他前半句,就失了神,根本没有听清言下真意。 第六十四章 传道 我怕你,因为不懂你! 曾几何时,在那清风皓月下,在那忘川秋水旁,在那天涯海阁中,在那临渊盼鱼地。 这句话,是对他说着,还是他曾说着? 有些模糊的记忆觉醒,很快又淡去。 蓝色幽光中,紫衣少女状若恍惚,随即清醒,唯余叹息。 “柳毅?小家伙,你叫柳毅对吧...” 柳毅点了点头,不知道这话究竟对她有何特别,这时只好离得更远。 阙月也不着恼,朝着柳毅招了招手。 少年无奈,只得又梗着脖子坐回她身边,两人倒是换了个姿势。 阙月温柔的笑着,抚摸着少年长发,柳毅只觉浑身肌肉僵硬,好似虎爪下连哆嗦都不敢的白兔。 意态若少女窈窕的阙月,也不管柳毅如何做想,只是轻轻叹息着。 “柳毅、柳毅。” 如是呢喃了两遍,她复又盯着少年,轻语: “还真是奇怪的名字。” 少年坐着冰床,寒意却是从脊梁骨往下钻。 “奇、奇怪?怎么、怎么奇怪!” 倔强的反问,他并不觉得这时的害怕可耻,不害怕才是傻子。 阙月收回素手,柳毅终是放松下来。 “奇怪,当然奇怪。记得那年,究竟哪年?总之是那年,很久以前,我和他去过一个地方,帮过一个凡人,娶了一位龙女,那个凡人,总有些愣愣的小子,也叫柳毅。” 似缅怀,似幸福,又似凄苦。 柳毅听出了复杂,却不觉得这故事有什么新鲜。 他的名字本就极普通,整个天下叫柳毅的,没一万也有八千,同名同姓,叫这女人遇到,甚好稀奇。 倒是那个“柳毅”运道不错,凡夫俗子娶得龙女,一辈子也算值了。若是能机缘吃些灵丹,一朝开窍,就是仙缘。 阙月也不知柳毅在想些有的没有,摇了摇头。 “你知道吗,他曾经对我说过,终不会留恋凡尘。又对我说过,我亦不在红尘。我当时觉得好怕,怕不懂他。仿佛,在更早以前,他也说过同样的话...” 柳毅听着,觉得就像一出粗制滥造的情感剧,倒是那个人,如果真存在,敢直言不恋凡尘,必也是大能之辈,令人向往追忆。 “柳毅,你还记不记得,在这天地外,有许多异位面。‘位面’,若没记错,是这样描述。犹忆当年,罔顾天阙,遍游大千。” “三千万位面,三千万世态,三千万规则。” “现在,应该更多了吧...” 阙月说着,也不指望柳毅能听懂。 其实他是懂的,作为系统宿主,半个轮回者,哪里能不知位面。 倒是阙月说的,她曾游历三千世界,显然不是借助主宰威能,而是强行撕破位面壁垒! 所幸看她的神态,这“当年”,当是很多年前,也许是前世,前前世,也许是妄想。 所幸现在的她,显然没这等神通,否则半位面可不见得安全。 少女分毫不知,柳毅想着的,同她此刻缅怀,根本是两种情形。 少女思语伤神,少年闻言怵目。 不多时,阙月恢复了常态。 也只有在柳毅这位“疑似故人旧识”面前,她才敢这样流露情思。 “小家伙,看你样子,显然能听懂一些,倒是没被喋血小子那张乌鸦嘴料中。” 阙月又在说着柳毅完全听不懂的话,不过很快,少年的兴致就被挑了起来。 “小柳毅,看你百无聊赖,想来机缘偶得的功法修到了头。” “我这虽无顶尖雷诀,修行功法倒有不少,说说看,你想学些什么?” 柳毅听着,喜色溢于言表,正餐终于到了。 仔细想了想,少年忽而立起,直面着慵懒侧卧的少女,躬身作揖行礼。 “我想学刀!” ... 我想学刀,这句话,多半只是即时的神思,恍惚又好似回应着亿万年前同样的问答。 这话曾在神宗主殿内面对着十几位真境高人说过,这时同样对阙月说了。 柳毅自然而然如是回答,仿佛个人在雷系道法上杰出的天赋根本不值留恋。 我想学刀,我想破道,我想碎了那天阙! 柳毅生生忍住后半段话,只说了四个字。 阙月听着,肃然了神情,认真凝望着他。 “学刀?小柳毅,你可确定,想要学刀?!” 阙月的表现,若是往常,必会引起柳毅深思,这个女人,很少这样严肃,唯一所见堪比,大概祖师堂中祭拜时。 这一刻,也不知究竟发了什么神经,柳毅只觉的那句话,那句不曾说完的话,总是不吐不快。 可他又不敢说,不能说,犹如提前预知了祸从口出。 “是!我想学刀!” 竭力压抑着那股连零都不曾发现,源自灵魂深处被迷雾包裹着的振奋。 这就好似那柄破烂柴刀莫名其妙的杀意,不甘平凡,不屈蚁辈! 阙月异彩涟涟的审视着柳毅,就像在看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或者传世的瑰宝! “若非知你前事,定怀疑是别宗的探子。” 阙月如是说着,言语中满是赞赏。 柳毅莫名其妙,很快便明白过来。 却见阙月也不起身,酥手带起飞袖在空中一抹,一柄如新月狭长的弯刀,凭空出现在她手中。 抚摸着流光溢彩的刀身,阙月满目柔情。 “此即我本命灵兵,月缺!” 柳毅细细望去,却见刀芒滟滟,神髓内敛。 银亮的锋刃,果真有如地涌星泉,新月乍现。 唯独其侧一行长长的铭文,显然不止二字。柳毅却从未见过这种字体,认不出来。 阙月也不解释,随即收起灵兵,笑看着柳毅,淡淡道: “跪下!” 柳毅一愣,适才醒悟,这是让他拜师! 若换了旁人,要拜这样一位妖娆为师,要么心有旖念,要么就是不愿。 柳毅未想旁的,倒地就是三跪九叩。 这简直是题外之喜,他本当这女人随便传下几门功法就走人,哪想有机会传承衣钵。 他一生福祸交织,先前幸得入门,结果所期同宗门道统不符,随即便断了利用宗门强大的念头,只盼着系统扶持。 哪怕他不止一条退路,也明白在修行途中、有无师承区别极大。道路蹒跚,若得看护,岂是想象轻巧。 这时少年的果断,倒让阙月又一阵惋惜,他果然非“他”。 入门仪式甚是简单,此地也没许多条件。 况且事后阙月嘱咐,这师承关系,非必要不得公开。 想来他早入林奇门下,此际改换门庭,颇有不妥。 这倒也正中柳毅下怀,什么首席弟子,早先譬如毒药,这时又于心中萌发出一点野心。 阙月并未像传授寻常弟子功法一样,逐句教导。 这女人不知想起什么,匆匆留下一枚记载着刀诀的玉简,匆匆便又离去。 临行,阙月说了句话,倒是把柳毅惊出身冷汗。 “小柳毅,若你真能以某种方式和某种未知存在交流,那种存在又与你有着夙缘羁绊,崇高至上。那么,能否帮我问问,可识得一个男人——他用剑、道号凌霄。” “若不行,便罢了。” 用剑的男人,道号凌霄? 柳毅默默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窈窕翩跹,惹人爱怜。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刺耳。 “用剑,好了不起?” 讪笑一声,柳毅信手一抹,破烂柴刀落在掌中。 那柄柴刀略有变化,锈迹褪去不少,露出了晶亮宽阔的刀身,尽显粗豪。 他未犹豫,只是盘坐,把刀往膝头一横,径自沉入了掌心玉简世界。 ... 刀诀:碎空! 刀有四种,寒种、炎种、雷种、锐种。 刀有四境,断流、绝尘、辟地、碎空。 刀有四心:霸心、绝心、逍遥、杀心。 刀有四主:人主、魂主、命主、兵主。 这便是整个碎空刀谱,洋洋洒洒十万字的开篇导言。 这十万字甚至只是一些图案画面的注解。 整部法诀,繁琐异常。 法诀之所以在世俗绝迹,固因其天然神秘,记录传承也是一大难题。 寻常道诀也就罢了,顶尖功法一般都来自莫测天书,精髓难以文字言语转述,譬如九霄紫府雷罡总诀。 按理说,常磐倾囊相授,柳毅所得也不过十之一二,根本不可能超过他。 这其中道理暂不细究,只看第一层功法,常磐口述半饷得传。 第二层功法,连小胖子本人都是借着刻画天书字符,记录在纸上,薄薄一册不知容纳了多少内容。 顶尖法诀越到后期,越难转述。 硬要为之,唯有神识刻画,以大量图形配合少量文字,刻录于极品玉简法器内。 一篇碎空刀谱,宛若系统处兑换列表,层层分类,主次分明,短时间根本不可能学全。 事实上,四种、四心,真境之下,最多只能择其一道修行,仍是旷日持久。 而要达到四境中的碎空境,按照玉简描述,必要四种四心皆成。 以阙月的神识标注来看,这等境界,连她自己苦修百年都未得成,可想艰难。 刀有刀心,都道刀道勇烈霸绝,实际哪止于此。 刀心这一关,柳毅没得选。 不提他杀戮本心之质,纵然柴刀里恐怖的杀意,暂也容不下其他刀心。 刀有刀种,一如剑种,或以情感寄托,或以冰火风雷凝练,一刀绝空,撩动元气呼应,地动天摇。 此诀四种,柳毅同样没得选,天寒地冻,只能种下寒种。 唯一可供他选择的,只剩刀主。 以人为主,种刀入体,人刀合一。 以魂为主,种刀神魂,魂刀合一。 以命为主,散魄铸刀,刀魄合一。 以兵为主,魂遁入灵,灵魂合一! 这其中,前两道为以人御兵,后两道为以兵御人。 其中人主、命主,魂主、兵主,又有着共通之主。 区别只在于何为主、何为辅。 譬如人主,人刀合一,我即是刀,刀既是我,一指一掌,须发张扬,无不为刀,凌厉霸道,但仍以本我意识主导。 而命主,将七魄意识完全融合刀内,我已是刀,刀已是我,这比人刀合一更霸道,直接便是弃了本体,刀身人形! 魂主则需种刀神魂,以魂养之,动念可发倾天刀意。 兵主要求灵魂本源同刀灵完全合一,再以新生灵体占据雀巢,倏忽是刀,倏忽是人。彼时魂若出鞘,立刻便是锋芒四射,开天辟地! 从法诀描述来看,越极端,无疑越速成,威力也自越大。 然而成就描述最大的兵主,一个不慎,甚至连自我都要丧失,柳毅想也未想,便放弃了这条道路。 寒种、杀心、魂主! 这是柳毅最终决定的修行路线,心和种、是初步功夫,日后必得全顾。 魂主则是唯一选择,一旦种刀入魂,便断了其他可能。 这非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 柳毅毕竟有着半个轮回者这样的身份。 倘若能魂刀合一,届时非但灵魂本源壮大,更凭白在轮回战场多出一件神器,这可是决定性的优势! 一旦敲定路线,丹药供应富余,柳毅立刻凝神开始修炼。 也不知是否受了刺激,这柄本让系统不屑一顾,又对柳毅不屑一顾的柴刀,竟然开始焕发光彩,开始接受这个相处了近十年的主人! 冬去春来,洞外依是罡风肆虐。 又是整整三月,这等优渥环境下,凭借着远超旁人的天资,顶级功法辅助。 柳毅也只勉强在刀中凝出寒种,算是完成了初步奠基的功夫。 这种进度,已经让每旬必来的阙月惊奇,她昔年在寒窟凝种,也整整费时一季。 阙月的天赋可是动地,远非柳毅能比。 即便如此,柳毅仍觉得颇为不满。三个月才凝出寒种,何年何月才能小成? 比起那些自幼修行的天才,包括阙月,他这时才入门,已经颇晚。 柳毅没有抱怨,甚至没有在阙月面前流露出这种情绪。 得知常磐在外门过得不错,实际也是宗门长辈、阙月本人照拂,柳毅倒是稍稍安心。 零和他联系的越来越少,身处神宗,他甚至连灵魂进入半位面都不敢。 能够储藏死物的空间道具,和真正的半位面,根本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前者虽然弥足珍贵,然而他入宗不久,也得到了两个。至于后者,自入宗来尚未听闻。 不久前,阙月如常探访,走时轻描淡写扔下一枚指环。 隔天,无瑕也带来一个锦囊。 指环中放着不少丹药,以及低阶的符箓、法器。 锦囊里物品自然不能和阙月赏赐大比丰厚。硕大的灵兽胚卵,仍然令人大为兴起。 按照无瑕转述,林奇已经对他这个孽徒失望透顶,宗内更盛传他这位首席弟子名不副实。 是以除了该有的丹药灵器发放,其他嫡传弟子福利一概皆无。 就连灵兽,还是无瑕帮着讨来。 傍上阙月这条大腿,修习着顶尖的功法,更可喜神兵破邪认主。 他哪里还在意林奇的态度。 很是讨好了一番这位颇有君子风范的大师兄,直言若他能当上掌门,定然退位让贤。 也不理无瑕板着脸训斥,好说歹说送走了这位,柳毅的生活,回到了原本轨迹。 春去秋来,冬临又走。 光阴荏苒,修行不知岁月,两年的时间悄然在指尖流逝。 柳毅在那严酷的寒冰洞内,渡过了最孤独、也最平静的一段日子。 一年前,柳毅见着了愈见高胖的常磐,却是阙月领来。 小胖子已经从丧师之痛中走出,连番的打击也提前让他变得成熟,沉默。 面对儿时的玩伴,常磐带来了曾经最宝贵的那卷帛书。 柳毅在他身上再感受不到丁点真元,取而代之是浑厚的内力,短短时间,已经达到养气巅峰的程度,不日拓脉,就是三阶一流高手! 那时的柳毅,修为不过刚刚攀上三阶,开始开辟识海。 碎空刀诀长于杀伐,于真元的积累,破境问道,远远比不上紫府雷罡。 再一次触碰雷诀天书,天书中的灵识并未反抗,第三层功法水到渠成入手。 也不知是常磐的遗弃令它失望,或者某人暗中做了手脚。 常磐的离开并未让两人相互牵挂,一如他来时,并不似阙月以为,二小愕然之余会如何惊喜。 实际上那次见面,柳毅反而觉得他们之间的隔阂又深了些。 临走,柳毅将空间锦囊送给了常磐,里面是大量富余的丹药,嫡传弟子福利远非外门可比,纵使遭到克扣。 常磐略一犹豫,便承了这份情。 他二人虽不比年幼,有了隔膜的友情也比大多数人想象坚固,否则纵使阙月暗示,胖子也不会将天书送出。 这些,都已经是年前的事情,自从拥有雷诀后续功法,吞噬了其中曾经属于常磐的法力,柳毅雷诀水到渠成晋升三转,他的日常丹药供应,也额外多出了一丸“紫雷破妄丹”。 这种丹药,经过零的鉴定,系统标注极品玄丹,价值令得柳毅侧目,可功效似乎对不起这份身价。 此丹每日只有一丸,柳毅吃着也没觉特别,只是辅修雷诀时候,觉着能将浓郁的冰元力转换成雷元力。 他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倒也不能怪这少年。 系统处兑换的丹药,统统标明药效,很是神奇。而宗门发放丹药,包括阙月偶尔欣喜,赏赐下高级货色。鉴定后品级大都极高,实际效果却无法同数据化标注的系统产品媲美,柳毅觉着还不如系统出品的次品。 不论怎样,随着身量渐渐定形,他一路突飞猛进的修行势头也缓了下来。 而这时,已经是他入宗二年后,又三个月。 第六十五章 很好 “唧唧复唧唧,和尚拖木屐。不问叮咚声,唯闻僧叹息。” 柳毅站在洞口,百无聊赖,眺望着一尘不变的风景。 八尺半的身高,坚毅的面容,五官犹若刀削,披散着长发,尽显狂野,意态逍遥。 快要成人的柳毅,早已过了缅怀记忆的年纪。 前世今生相加,他已是不惑之人,哪里还有许多感慨。 一抹刀光不时在寒窟闪现,犹若调皮的顽童,躲着猫猫。 寒玉床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深蓝毛毯,看着无比温软。 柳毅且行榻边,一屁股坐下。 “吱吱!” 空气里似乎响起了某种生物的尖叫,又像是幻觉。 那条毯子中央,就在柳毅屁股旁,厚厚的绒毛忽然耸立起来,皮肉一阵蠕动,而后出现了一张惟妙惟肖的人脸,看着竟和他有七八分相似。 柳毅拍了拍额头,苦恼的训斥:“你这头该死的软皮虫,说了多少次,不要变我。都是那个白痴要给你强化,结果成了这幅德行!长毛史莱姆、发芽的软土豆,让我怎么带出去见人?” 蠕动的皮肉又是耸动起来,不多时,人脸旁出现了一双手掌,可惜是蓝色,还长着毛。 双手托着下颚,蓝毛怪物眨巴着眼睛开始卖萌。 苦恼的柳毅一拳便朝着那张和他有七八分相似的蓝脸砸去。 啪的一声,就像气球爆掉,而后便是吱吱乱响。 蓝绒毯子居中突起瘪了下去,而后整张毯子仿若液体一般蠕动起来,远远逃开了柳毅的魔臀,缩成一个球体。 毛茸茸的蓝色球形,直径约莫尺半,绒毛下生着一双小小的不起眼的眼睛。 扑腾扑腾,绒球一缩一弹,远远跳了出去,耍玩起来,根本无视了柳毅这个主人。 刀光一闪,紧贴着绒球,将它吓的吱吱乱叫,而后悬停在柳毅身边! 那是一柄近两尺、有着厚背勾刃的素色直刀。 整个刀身浑然一体,没有多余的纹饰。 它时刻散发着阵阵隐晦的凶戾气息,好似饿了几个月的猛虎。 天知道这样一柄凶物,也敢自号破邪。 要说邪,仅柳毅所见,非它莫属! 破邪?破己?真是有趣的名字。 可怜他翩翩佳公子一般的人物,非但带了一只史莱姆似的本命灵兽,连本命灵器,都邪乎的紧。 也怪他轻信了零,说什么那枚灵兽卵经过系统耗费能量改造,日后必然惊天地、泣鬼神,直接让他滴心血、立下本命契约。 虽然他命不止一条,本命也非本源,这样糟蹋,实在... 想到系统,也不知零最近究竟在忙些什么,神秘兮兮。又想到能量,柳毅不禁叹息,临时储备见底。 看来,又到他不得不直面轮回的时刻! 所幸,今非昔比,两年苦修,阙月倾心支持,柳毅没让任何人失望。 肉身突破至易筋期、修为更在识海巅峰。双修上品一流,超一流上阶战力。 这时的他、这具本体,比起母巢倾心改造的二号肉身,也只差了少许。 最令他感到惊喜,刀道杀心精进尤为顺利,凝聚杀心费时甚短。 凭此余暇,水磨了十几个月的神刀,也终于在日前种入神魂,魂刀合一! 初步的魂刀合一,足矣瞒过主宰,偷天换日,这是系统做出的保证。 杀心不代表修为,不似刀种直接关联境界。 但这却和战力又有着直观的联系,相当于武者所谓的战意!魂主初成,更是一种最基本的保障,即便弃了这具身体,两年苦修也不算白费。 碎空刀诀四心,杀心状态破坏力最强,逍遥心境最长感知变化。 倒是四种中的寒种,不如雷种附带湮灭力量,杀伤力大。 不过常磐天书来的太晚,那时他已得种寒种。 一种未大成前,一种不能再种。 所幸寒种也有寒种的妙用。 事实上,除了具体境界,无关修道境界,而是对于本门功法的感悟程度,譬如柳毅目前所处的断流。 四心、四种、已然足让修持此法门徒,适应任何环境下的战斗。 心和种,本无高下之别。 同修碎空刀,待到大成,真正的差别并不在心、境、种。 而是根本意志主体! 犹记阙月某次的惊喜,便是在柳毅直言修行魂主之道后。 也是那时,柳毅才知道,他这位便宜师傅,修的也是魂主之道! 这是冥冥中某种预示?阙月一定不会这么想,柳毅宁可不是。 一声长叹,又到了阙月前来指导的时候,柳毅坐着,静静等待。 心分二用,肉身灵魂同时运转着两门功法,刀诀雷罡相辅相成,一不误。 也是得到紫府天书,柳毅才知晓,这门记载于天书的功法,亦有境界之分,同样寓意对功法的感悟程度。 蓝电、紫雷、天殛、灭世! 柳毅得天独厚、缴天之幸,初修此法,便是紫雷破体。 可惜整整一年,对于功法感悟并无寸进,一如碎空刀诀,滞留于断流之境,刀出可断江流,却不知往后何去何从。 这种对于顶级功法本身的感悟,开篇记载的境,是比修道境界更玄乎的东西,无迹可寻。 整整一天,柳毅又在水磨识海、积累真元的枯燥中渡过。 修行是件很刻苦的事,只有大毅力之人才能坚持到最后。 修真、习武、煅体,修炼初期,基本都是根植本身**,才有魄散魂飞之说。 除却特殊功法、譬如碎空刀,除了修真第四境孕魂,真境以下,寻常人对于神魂的理解,相当匮乏。 柳毅此时拥有两具身体,早已看不上寻常修行,单纯水磨肉身,觉得过于浪费时间。 他一面以**温养雷罡,一面独修刀诀中凝魂种刀的部分。 实际上他这种行为已经有些偏离正统,所幸刀道魂主本以淬魂为主,还不至走上歧路。 一啄一饮,过于高远的目光,对于走在平地上的人,未必总有好处。柳毅还不知道这些,只是蹒跚于道途。 罡风层没有日夜之说,或者说永远是昏暗的白昼。 时间却在每个修者心中有着准确的计数,根本无需沙漏,尤其入门许久之后。 寒床上,柳毅蹙着眉头,翻掌自空间指环取出一把丹药,嘎嘣嘎嘣炒豆一样吃了起来。 丹药自有股子异香,吃多了又委实乏味。 阙月每旬按时来时,他并不觉得有何欣喜。 可当意外发生,另一种同欣喜截然相反的情绪,却又开始滋生,折磨着坚韧的意志。 整整一夜,柳毅停下了修行,蹙眉盯着灰蒙一片的洞口, 第二天应是晨鸡啼鸣时,一袭窈窕身影撞破了无形壁障,映入柳毅眼帘。 脸上喜色一闪即收,停滞了整晚的功法又开始运转。 这次阙月到来,并未穿着那件浅紫色的华衣,而是日常人前的血腥红纱。 她的发髻有些凌乱,脸颊上甚至残留着浅浅的血痕。 柳毅见着,不知为何,心中一颤,运转中的法诀也是一滞。 微不足道的变化,足矣引起阙月的注意。 她漠然抬起头来,残留着未散的浓郁杀意,开口训斥: “臭小子,你昨晚缘何不修炼?!还有行功时最忌分神,这些基本的东西,还用我教你?!” 阙月呵斥着,柔柔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悦耳。 她对旁人总会有意无意流露出浓郁的杀机,以至于外人很少敢去欣赏她的美丽。 柳毅收起心头旖旎,并未反驳。 他以为阙月不会注意到一晚的懈怠,却不想,那个女人对他的修行进度,比他自己都来得熟悉。 他不反驳,因为对于他们,无论担心或者关心,只要占用了本该排满的时间,就是懈怠。 一如往常,阙月随手一招,灵宠“**”不由自主飞到了她手中,被这个女人蹂躏起来。 “**”这个名字当然不是柳毅取的,而是零那位恶俗的改造者。 柳毅人前从来不会叫这货名字,哪怕那已经经过系统和灵宠本人双重认可,譬如真名。哪怕零一再以罢工威胁,柳毅始终保持反对。 这货如何惊天动地,尚且未知。欺软怕硬,倒是得了精髓。 只见它又变作柳毅脸蛋,这次是出现在圆球一面,任凭阙月捏扁搓圆,讨好的卖着笑。 这情形柳毅早见多了,已然麻木。 “啪”地一声,却是阙月将“蓝脸柳毅”鼻子拉的老长,和个皮绳一样,弹了回去,抽在嘴角。 **吱吱乱叫,表达着喜意,犹如受虐狂。 柳毅闭目开始调息气息一瞬的絮乱,很快平复了心绪。 他深深将那抹疤痕刻在心里,因为下次见着,就不会再有痕迹。 血红的纱衣宛若滚烫的岩浆,浇在他冰冷的心里。 他绝对不会承认,对于阙月有什么不敬的情愫。 然而他却记得,两年多来,这个女人纵使再狼狈,也从未迟到,且每次都以另一番面目对着自己。 作为八阶战力,柳毅很难想象,什么样的情况,才会迫她至此。 不问,因为觉得没有资格。可他记住了这一天,记住了这个时间。 他相信总有一天会知道,该回报。回报给尚未知的那个人,或者那些人。 “最近修行上,可有什么难关。” 阙月淡淡问着,殊无半点暖意。很难想象,只是一件衣服的改变,令得面具如此坚固。 柳毅想了想,摇了摇头,他已经很久没有提出问题,近一年都不曾遇到。 除了阙月这位老师,他还有零那位管家兼朋友,而零,在很多时候,甚至表现的比阙月更像导师。 阙月仔细看着柳毅,分辨着他的言辞真伪,随即点了点头,而后抛开**,飒然转身。 以往,她总是会在这里呆上整天,或者整夜,哪怕相顾无语,哪怕柳毅果真没什么修行疑问。 这次,她看来真的很匆忙,匆忙到不加掩饰。 “十天后,你就可以离开寒窟了。” 留下这句话时,阙月已然消失在罡风之中。 柳毅气息又是一乱,两年多来,从未有过的失误,连续犯着。 “哼!小子!你该不会喜欢上那个女人了吧!她可是想过要杀你的人!” 零的声音,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柳毅有些无语,不明白这厮怎么记仇这样深,猴年马月的事情,天天念叨。 “不会。” 柳毅认真想了想,这才回答。 他没有敷衍的意思,而是喜欢这种东西,的确离他有些遥远。 他容许偶尔情绪上的波动,却不会容许,任何人拿走属于他的本心。 “哼哼!这就好!千万不要被那个女人的外表骗了!她杀过的人,只怕比你见过的都多,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柳毅无语,这厮对于阙月哪来这般大的敌意,以系统附注的描述,引导者该是没有性别的。 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会引起零这样伟大的存在,对阙月生出敌意。 他早已不是昔日的愣头青,修为越高,越明白系统的可敬、可畏。 “啰嗦。” 单方面无视了零的喋喋不休,真正的朋友间,很多时候,无需在意身份地位的差异,否则就只是利益的纠葛,算不上朋友。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而柳毅已经拥有! 十天时间转眼己过,每季必来的无瑕,准时达到,欲接柳毅出洞。 那个男人,虽然来得远不如阙月勤快,却是柳毅在整个神宗第二熟的人,常磐不算。 不同于阙月略带顽皮的戏谑,这个男人,每次看到**,都和柳毅一样无语。 蓝色绒球蹦跳到无瑕脚边,变幻成婴儿模样,可怜兮兮摩挲着无瑕小腿,巴望着他。 最可恶的是,那张婴儿脸蛋,分明和无瑕有着几分神似,仿佛在暗示什么。 并不是每个人都和柳毅一样冷血、冷漠。 无瑕心在滴血,强笑着扔下几枚丹药,却连柳毅看着都笑了。 颇有君子风范的无瑕,第一次见着**,就被那厮榨干了价值。 尤其恼人,这头变异史莱姆,对于中品以下玄丹看都不看一眼,比柳毅还挑食。 其实柳毅很怀疑,若不是自己在场,只怕无瑕早把这祸害拍死。 天知道它吃了那么多灵丹,战力怎得还如此低下,除了耍宝,根本不堪一用。 插曲过后,无瑕来到柳毅身边,淡笑着道: “恭喜你。” 他解下锦囊,却是带来了柳毅首席大弟子的身份铭牌、服饰、法剑。 不管用不用剑,神宗首席,如何也要背上一把。 服饰却是特别订制,和寻常弟子蓝袍、以及普通嫡传弟子皂衣不同,有玄皂二色。 柳毅觉着黑底白纹太阴沉,还是要了白底的,领口绣着黑色铭文。 他倒不如何偏爱白色,只是林奇整天穿着墨底昊阳玄衣,他自不能同流合污。 就算不做给阙月看,本心来说,也很不爽那厮。 “就这些?” 柳毅瞥了瞥无瑕自空间镜囊中取出的东西,很诧异神宗首席弟子待遇寒酸。 有着阙月做后盾,每月嫡传弟子丹药福利,他都直接托付捎给常磐。 这位大师兄隐约知道一些他和阙月间的事情,虽然那个女人总说要保密,其实头一天就被她自个儿“泄露”了出去。 “就这些!” 无瑕很肯定的回答,捂紧了荷包。 **又蹦了过来,被柳毅直接一脚踹开。 讪笑了几声,柳毅耸了耸肩。 “那就这些吧。” 看来,他这位神宗首席,很是名不副实。 现在虽然还未满三年期限,别人不能朝他挑战,他却未必不可反为之。 神宗鼓励天才,假如你一年修炼抵得别人十年,那么就算三年师满限制成了单方面的保护,也是败者活该。 修行许久还不如新入门的弟子,活着岂不是浪费粮食? 这些规矩,剑罡之上,无瑕都一一朝柳毅嘱咐了。 柳毅的行装很简单,**变成了一条宝蓝皮带,缠在腰上。 其他东西都丢进空间戒指。 挂上铭牌,背着法剑,一位神宗首席弟子,新出炉了。 青竹园不可能再让他入住,柳毅的新居,是一座离神宗主殿不远的偏殿,唤作千影。 神宗嫡传弟子,待遇媲美长老,比许多二代弟子都强,有着独立的院落、或者殿堂。 要说这处千影神殿,看着恢宏浩大,占地极广,比绵延十顷的青竹园还要大。 但它大则大已,事实上并不如何受人待见,有着许多不美妙的传说。 方一落下,来到殿前,柳毅便觉着脚底下一股子寒意直涌而上。 空荡荡的殿堂,连绵的宫楼,除了没有宫墙,简直就是一座荒弃行宫。 通天峰纤尘不染,这座宫殿半点不见败落。 可惜不论是惨淡的人气,还是周围扫地奴仆们偶尔望来,看死人的眼神,都让柳毅极为不爽。 连那些不如狗的下人,都敢用这种眼神瞟他。可想而知,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亦从侧面反映,他在神宗名声差到了何种地步! 无瑕面色有些黯然,显然柳毅被分到这里,并不是他所乐见。 相比大师兄悄然的歉意,柳毅倒是洒脱的很。 “呵呵,很大,很不错,我很满意。” 如是大声说着,不少仆役停下打扫,白痴一样望着他。 柳毅忽然转过身去,指着那些身负不俗武力的下人,笑问道: “这些半死不活的东西,可是我麾下附属。” 无瑕同样转过了身,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同样面无表情的下人。 “这些,只是杂役,算不得附属。每个嫡传弟子,都可以指定十个名额内的外门弟子,做为附属。” “而杂役,只要养得起,要多少有多少。死了、麻木了,去找管理杂役的长老、或者下属执事,领新的便是。” “十万杂役只是大略统计,我神宗最不缺的,就是这些奴隶。” 无瑕如是说着,骨子里透露出一种高高在上。 柳毅笑得愈加畅快,叹然。 “这很好!” 第六十六章 管教 留下了“若住不惯,去我那里便是。”这样模棱两可的话。 无瑕御剑离开。 很少有弟子需要亲自管教杂役,那些神宗下属的奴隶,每日都在被杂役堂的人调教。 而杂役堂甚至没有专门的堂口,不占分殿。就权利而言,杂役堂堂主、某位长老,还不如三代嫡传弟子。 由此可见杂役们身份如何低下,再高的武功,除非得到宗门认可,否则只是又一被人羞辱的理由。 无瑕之所以会留下让柳毅无须顾忌之类废话,却是少年入门本就特殊,许多有心人盯着那张位置眼热。 而且千影殿邪门得很,连续多次发生嫡传弟子“意外身亡”的传闻。 杂役们更不用说,届时连坐的连坐,骇破胆的骇破胆,以至于千影殿的名头,在杂役之流,甚至比在内门外门,还要可怖! 一入此殿、求死不能。 看着那一双双木然的眼神,柳毅只觉背后敞开的大殿中阴风阵阵,激起须发直立,却又是冷笑连连。 邪魅? 开玩笑,神宗高手无数,一个个太上长老更是修为惊天。 什么邪魅敢在神宗搞鬼,不怕下了刀山油锅?! 他好歹也是开辟识海的修行者,背后非但有着一位太上长老阙月,更有系统、有零! 神罩着,教主是哥们,仙人做老师。 怕?怕个**! “限尔等,一炷香的时间,将所有分属千影殿的杂役,召集至此,拜见与我。” 柳毅伸手连点数人,无视了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逾时未至者,死!尔等,一并处死!” 两个死字出口,见那几人根本没有反应。 柳毅蹙眉,随即笑声更是阴冷。 “嘿嘿,我知道你们中有许多不怕死。但死,你道便是终点?” 这话说着远不如方才铿锵有力,那几人反而愕然抬头张望他,目光中满是惊慌。 柳毅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的眼神,却也不排斥,这比麻木不仁要好得多。 那几人匆匆扔下扫把,朝着远处跑去。 柳毅闭目等待着,精神领域张开。彼时所见,却更令人心中发寒。 “该死!怎么可能!这些年,这里究竟死了多少人!” 怎样的怨气,才能让千万阴魂徘徊不散。 怎样的凶煞,才能凝出天然的绝阵,令得好好一处殿堂,成了鬼蜮屠场! 恢宏的大殿,看似阴冷,实则比起地下,好上不知多少。 挂着匾额千影二字的主殿,根本就是整片宫銮阳气最盛的地方。 很难想象,何等手腕通天的人物,才能在通天峰这样的天然绝地,开凿出方圆里许的地下洞窟! 神宗大殿,大都是由前辈以大*法力栽入山地。 通天峰看着如松,挺拔不倒,自然坚韧。 那一山一石,宛若寻常,只是被冻得发青发白。 实际上,柳毅悄悄试过,当时的他,全力一脚,甚至踩不碎一块浮冰! 天知道这地面有多硬实,天知道能在这片宫殿下开砸出这样一个工事,究竟是何人有这般能力、魄力! 千影殿的秘密,必然在那精神领域只能扫出一片黑暗轮廓的地下密室。那么这根本算不上秘密,一如精神领域在神宗算不得唯一。 密室并不如何深远,就在这处主殿下,柳毅轻易便在寝殿找到了入口。 可是那种黑暗,那种只能扫描出轮廓的黑暗,柳毅只想离得远远。 倘若秘密浮于表面,倘若宗门默许了这个秘密,那么... 不知道,宗门对自己的安排,阙月清不清楚。 柳毅依旧站在殿前,收回了铺洒开四面八方的精神领域。 经过两年的琢磨,为了能确保传送,他一直在竭力压制着精神力上限。 刻意压制、配合着碎空刀诀魂主淬魂的功法,便使韧性强横了十倍! 如今,他能以精神力扫描的范围,早非昔比。 十倍的韧性,扩散开来,辐射的距离,可不远止激增十倍! 若算上初如刀意凛冽,凝而不散,只怕庞大的范围更让人惊骇。 暗自决定,再次见到阙月前,绝不入寝殿半步。 天知道周围那些鬼魅,力量孱弱,如何敢对他张牙舞爪。 假如他们的底气就是那处黑暗的源泉,宗门又默认了一切。 那么—— 柳毅不是傻子,所幸极早拥有真境高手才具备的精神领域,能够坎破表象,更不会去犯傻。 默默思量着,不动声色,只在最后精神收拢时,如刀的锋芒将十丈内徘徊在自己身边的阴魂戮杀一空,顿觉身体一暖。 柳毅冷然,睁开眼开,看到是昏黄的天空。 ... “出关了?还被分配到千影殿?哈,倒省了许多手段。” 一座小山,一池环溪,几株紫兰,一位道人。 这是一处被阵法改造过的场景,并无鸟语花香,却分外显露宁静。 和整个神宗寒意萧索的基调不同,这里颇有几分四季常春的味道,只是不如青竹园那般彻底、浩大。 一名年轻道人盘坐山头,另一人看不清身影,匍匐在山下溪边,朦胧烟雾之中。 “嘿嘿,不错,主上说的正是。想来定如传言,那人自大,得罪了掌门,才有此劫。” 山头上,面如冠玉的青年道人颔首,而后又若有所思,摇了摇头。 “他虽然只是个小角色,横空出世,也不好大意。” “无瑕此人,似忠实诈,态度也是不明。” “而且,那个人,才最让我忌惮。” “宗内谁人不知,无瑕之所以能占着三代第一的虚名这许多年,一是会伪装、懂得做人。二来那人一心修行,只求仙门,才遂了那厮心意。” “不过这一次,我倒想看看,这混账还怎么装君子。” “你且下去,嘱咐白岩长老,若那位真传弟子想要杂役,一概推托不允。至于外门,我倒不好冒然插手,料想那人入门时短,也收服不到什么助力。” “既然他已经被人打死,我也不得不去踩上两脚,省得日后蹦跶起来诈尸。” 道人语气温和,说着的却都是阴谋诡谲之言。 山下那人连连叩首称善,显是见着了自家主子面上得色。 几丈高的山,还不至于模糊了眼睛。 “主人算计,自然天衣无缝。我宗宗主之位,只能由主人这样的神子才可继任。什么无瑕、什么有缺、什么首席弟子,和主人比起来,都是浮云。” 年轻道人听着溜须拍马之言,满意的大点其头。 “善,翌日我为宗主,汝便是长老。” “行了,退下吧。记得查清楚,太上长老阙月收此人为徒,这消息究竟是真是假。我不想再听到,据说二字!” 青年言辞忽而凌厉,“嘭”地一声,平静的溪面炸起一朵硕大的浪花。 “是,是,是!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那人连连磕头,溪水并着汗水一起在额间滑落,打湿了鬓发。 青年道士这才挥了挥手,示意退下。 直到人影消失在迷雾深处,山顶上的道士,才自背后拔出法剑,摩挲着森冷的剑脊。 “星君?嘿!扯谈的星君,什么狗屁。” “星君?柳毅?好小子,千万莫让我失望,也别让无瑕失望。” 人前的狂妄,究竟学了几分真髓。 整个神宗,除了真正有资格去狂妄的寥寥几人,谁敢真的毕露狂态。 一次次疯狂的举动,又有多少是随性的不拘,多少是早已揣摩千百遍的剧本,谁知道呢。 ... 悉悉索索,一百三十二人,有男有女,分列两旁。 人数显少,这般大的宫殿,少说也要千把人才能看出些人气。 十万杂役,一如无瑕所言,毕竟不是实数,寓指人多,用之不竭。 杂役在神宗是没有地位的,每天不知死上多少,被捉回来多少,宗内高层根本懒得统计。 江湖太大,每天都有新的派系崛起,又有旧的家族灭门,每天都有大量失踪人口。 作为道界最强大的几个宗派之一,神宗的综合战力,比起那些武道圣地,还要强横。 这样一个门派,还怕没有仆人? 柳毅不是自小长在神宗,尚不习惯把人当畜生使唤。 他虽草菅人命,也不觉得自己的命,定然比别人高贵。 都只是为了活着,活的更好,无所不用其极,哪来的贵贱之分。 这时他也不会暴露这种心态,一如无瑕,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人。 “哪个管事,出来答话。” 柳毅低喝,约莫三成杂役轻颤,柳毅记下了这些人,还懂敬畏之心,就是有救。 他先前释放精神扫描,泰半已经明白了这根本不该出现在神宗的鬼蜮,有多恐怖。 他本人尚觉如此,何况根本不具备他这种天赋,又不得不生活在其中的寻常武夫? 一名膘肥体健的黄脸汉子,斜披着褂子,这时眼角瞥了瞥天空,满脸不屑。 周围十几人都在用眼睛看他,有几个更是连动眼色示意,显然这人就是正主。 黄脸? 柳毅想起了廉韪,心底一阵不爽。 虽然这人和廉韪半点不像,除了那张黄脸,整个就一滩烂泥,廉韪至少颇有风骨。 柳毅也不问第二遍,这种人,在这样的鬼地方,还敢作威作福,不知天高地厚,显然没得救。 他只把手一抬,倏忽就是一条紫色电蛇窜出。 那人修为拓脉,跻身一流,却是吭都没吭,化了灰。 修者战力往往难以计算,神宗修士更是如此,何况双修顶级功法,体术同样不俗的柳毅! 若有人只把看不透他的深浅当做少年故弄玄虚,若有人欺他年少,欺他入门时间过短。 连刀都不出,只把手一抬,什么桀骜都成了飞烟。 这一番举动,近半人面无表情,余下近半惊慌失措,少半惊怒异常,还有少半,却是隐现快意。 这些杂役间的压迫被压迫之类,柳毅根本无心计较。 他只朝着那人身边,适才使眼色,如今面有愠色那几位,挥手一抹! 虚无中几道刀光遁出,须臾沿着那几人脖子一绕。 骨碌碌。 几颗头颅落下。 几条勉强算得二流的杂鱼,还能翻了天? 扑通扑通。 那些尚懂得敬畏的,跪下连连磕头,满面祈求,许多女子泪水滚滚,却是不敢出声聒噪。 神宗弟子,凡有权利使唤杂役的,也不是个个冷酷无情。 但凡遇上心狠手辣,类似柳毅这样瞪眼杀人,杂役们早有一套应对手段,便是立即做磕头虫。 柳毅蹙眉看着近半仍是无甚反应,如同行尸走肉的仆役。 其中除了聊聊两三个,的确被不干净的东西付了身,多半明明很正常。 他只是心底冷哼,随即朝着五十来个磕头求饶的人道: “我这不禁声!” 只是一句话,底下立刻响起了隐约的呜咽,这倒不是他暗示什么,实在无瑕嘱咐,宗内大半弟子长老喜欢清静,若不直言,这些杂役怕要一直装哑巴。 柳毅铁石心肠,又非真个绝情绝义。 他蹙眉摇头,喝止了那些杂役的啼哭。尤其这些人大半女性,其中最年幼的还不如他大,让人颇动恻隐之心。 “你,去把那些家伙,领到杂役堂去,我这里不养尸体。你们几个,将广场清理一下,其他人,且散了吧。” 随意点了几人,看着还算年轻力壮,留下的“老弱病残”很让人头痛。 未曾放手大杀,虽然把那些人退回去,基本宣判了他们的死刑。 只看那六十几人中倒有不少面露幸色,显然把这当成一种解脱。 柳毅本不是什么圣人,也没心情感伤。 嘱咐剩下那些收拾铺盖,搬到主殿附近。 也不理那些人满眼的绝望,只把精神扩散,化成刀意,绞杀着肉眼看不见的无尽鬼魅。 半饷,终究心有余而力不足,那些恶鬼有些伏在檐角,有些躲在树梢,杀之不尽。 碎空刀诀再怎么擅长杀伐,一颗刀心配合刀种,能守住十丈不失便算不错。 其实这些恶鬼对他这种修士,基本无害。 就算有些成就的武者,其实也可不惧,只要不遇上其中特别厉害的。 柳毅头痛,只为杂役不都是修行有成的武者,还有普通人,有懂点功夫的门外汉。 他又唤来余下数十人里修为最高的一个年轻女子,令得持己铭牌去器物殿取些辟邪凝神的小法器。 那些东西,固然对他无用,分发给下人,总抵些用尝。 游魂野鬼罢了,还要借助专门法器?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柳毅顾不得这些,他实在无人可用,总不能让这些杂役都疯了,傻了。 也是少年不知杂役命贱,法器物贵。 那名面有菜色的女子,听着柳毅报出一些琐物,先是一愣,随即大为震动。 终归是神宗的杂役,多少对于修行有些常识。 那些对柳毅这样的“大修行者”根本无用的道具,显然不是自取。 感动还不如震惊来的强烈,那女子只觉浑浑噩噩,贴着少年赐下的神行符,就被赶了出去。 柳毅自然不清楚他那块代表身份的铭牌,究竟有多少分量。寻常连外门弟子,不是亲信都摸不到,别说杂役。 不提那女人满脸稀里哗啦,柳毅根本没心情做什么救世主,这时只想找到阙月,或者无瑕,问个清楚。 麻烦比他想象更大,一殿之主,没有属下肯定不行。 这种鬼地方,谁愿意来? 若他自己一个,当然随便找个山头窝着修行便是! 可他想着首席弟子的身份,想着无瑕最后那句话,想着初时连杂役都敢漠视自己的眼神,顿时生出股子邪火! 邪火和欲*火交织,破邪短刀在轻吟,无尽的刀意糅合在吞吐不定的精神力中,复将周围鬼魅横扫一空。 凯旋而归的刀意正待收拢,丝丝缕缕的精神念头上忽而生出股吸力,将那些被斩死鬼魅残留下能量吞噬的一干二净! 鬼魅,从本质来看,依旧是精神体。 越强大的鬼物,精神越是纯粹。 这些满殿都是的孤魂野鬼,当然不是什么高级货色,吓吓怂包罢了。 小补亦是有补,柳毅还不及吞噬淬炼这股能量,其中大半倒是消失在破邪短刀之中,而后刀内竟然响起了零的声音。 “别惊讶,尽管杀。你这把刀很有点意思,多杀点,对它有好处。” 柳毅无语,而后腹诽。 “只怕对你好处更大吧。” 究竟是什么时候,零竟然能借着他、借着破邪,将手伸的这么远。 柳毅心头微警,念头不停,刀意于无声处肆意绞杀。 凡人眼里的午后,这处偏殿很是阴沉,连满山的寒风都被这股阴森挡在外头。 真人眼中,这片原本平静的鬼蜮,分明在小范围内掀起一场场风暴。 这许多年,也不知这里究竟死了多少人,孤魂野鬼杀不胜杀。 天知道这处大殿积了多少年的怨气,天知道神宗高层怎会容许这样一座殿堂存在。 柳毅一时沉入杀心,身子未动,标枪一样插在殿前,念头却驭着神刀,在零的指引下,穿梭于次元界,斩得猛鬼哭泣、恶鬼嚎啕。 柳毅其实很清楚,若这殿真像传闻那般恐怖,令得宗内弟子趋避,一如无瑕所言,真传弟子都陨落过好几位。 那么,他相信,必然还有更恐怖的东西,在暗中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无瑕所言当然和传说不尽相同,也不知哪个是真,对于柳毅,都算不上好事。 假如阙月未反对宗派这种安排,这必然是一场出师考验,或者磨练。 假如阙月反对过,或者并不知情—— 他倒宁愿她是支持的! 那红凄艳,那痕动魄,那个女人,匆匆来了,匆匆又走。 她如岩浆,烫到了他。 心防坚冰破开些许,久违的温暖,生疼。 第六十七章 放肆 位面分为很多种,独立位面、半位面、异度空间、次元位面。 事实上,正统的概念远没这么复杂。 往古之时不知如何,方今之世,按照系统描述,唯有独立位面,才能被称为世界。 世界的概念要比位面更广泛、也清楚的多。 世界可以有很多界,三界、五界、七界、九界,只看位面本身规则如何,壁垒强度如何。 但凡位面,总有着壁垒,不论是哪种情况。 半位面等若个人空间的进化,残缺的世界。其中较弱,必须依附在独立位面上,一如柳毅此刻所拥有。较完整的半位面,则已是世界成型的基础,不需依附独立位面,不可同日而语。 至于异度空间,就是次元位面,则永远不可能成为世界。 次元位面存于物质位面和位面壁垒之间,每个时间点都在生生灭灭,极不稳定,尚不如最弱的半位面,规则简单残缺,数之不尽。 倘若机缘巧合,万中取一,存在日久,某个次元位面规则渐渐完善,未必不能成为新的“界”,容许生灵存活。可那依旧不是世界,不可能脱离开主位面独存。 次元位面和物质位面间的屏障,要比位面壁垒薄弱的多,那甚至称不得位面壁垒,只是一层空间屏障,比起半位面壁垒都薄弱许多。就算不借助主宰威能,精神体偶尔也能轻易穿过。 若把独立位面比作千层饼,位面壁垒相当于最外围最厚实的饼皮。次元空间则是饼中一层又一层,以薄薄的皮质同中央最大的物质空间隔开。 而依附于独立位面的半位面,便是在巨大的千层饼中生生塞入一张小饼,浑然一体,却又泾渭分明。 独立位面亦有强弱之别,全看位面规则具体详细程度。 位面规则越复杂,位面本身也就越强大,能够容许越强大的存在出现,生存。 位面规则越简单,当然壁垒也越薄弱,连带其中生物,都很难触摸到最基本超凡脱俗那层膜。 柳毅所在独立位面,很难评判强或者弱,连系统都难以解析。 这时他神游异度空间,全是仗着神刀藏灵之能,非真境出窍之辈,日夜神游,相差天壤。 真境出窍强者,真正的八阶高手,一旦神游,连主物质位面都会产生异象,许多次元位面甚至容不下那等庞大的灵体,直如骄阳落到大地。 柳毅只是在最表层的次元位面绞杀恶灵,以主物质位面里程来看,尚未脱离千影殿范畴。 次元位面少有具体事物,规则不同于物质位面,浩瀚无比。 仅柳毅所在表层次元位面来看,一刀横斩三十里,不过数步地。 灵魂之速本快,借助次位面穿梭主位面空间,仍要寻找节点进行跳跃。 柳毅修为甚低,当然不可能找到空间节点,况且并不是每一层次元空间都存在链接主物质位面的节点。 但他喜于新的战斗方式,心境依是飞速攀升。 一如昔日头一次灵魂出窍,这种超凡入圣的真境高人才能享受到的感觉,是一种眼界的拓展。 以前的他,甚至连破开次元空间屏障都做不到,在寒窟中,种种禁制更将那层壁障加固,防止异禀高手破空逃离。 他也无需寻找方向,全凭零指引。 昏暗的世界,压抑的空间。 焦黑的大地上,时而能见着遍布的沟壑缝隙,天空中偶尔会出现一道道极光,却是这方次元空间同其他异度空间发生摩擦,产生了异景。 鬼魅在此地如鱼得水,物质有机生灵根本无法生存,因为不具最简单的元气。 刀是死物,穿梭无虞。 柳毅忽然想着,倘若在无尽的次元位面藏下无尽的机械大军... 轰隆! 天空中忽然爆发出大量的极光,柳毅甚至来不及操控刀光,只觉零的意志忽然变得庞大,直接裹着神刀遁出了这片广博的空间。 柳毅最后的视野,定格于那些杀不胜杀凶厉鬼魅流露出了绝望。 千影殿前,柳毅身子一晃,只觉精神一荡,恍若受了一记大补! 扩散开来时,一丝一缕的增加,尚不觉如何。 这时如潮退回体内,顿觉有些驾驭不住。 狂风以他身体为中心开始呼啸,那是最纯粹精神能量形成的漩涡。 他无暇旁顾,急忙运起碎空刀诀淬魂功法,把得圆润的灵魂打磨更加剔透。 日落西山,这一番琢磨,便是整整数个时辰。 下放任务的几名杂役早就在殿前等候,恭敬垂手立着,哪里敢有打扰。 柳毅睁开眼来,其实他早已发现这些人的到来,修行琢磨不是坐死关,否则练着练着还不被人戕害。 只是那时他正在状态,怎么也不会为了几个杂役停止。 按下心中对于次元位面的疑惑,柳毅漠然望着面前几位,眼中吞吐出如有实质的精光。 “人呢?!” 这话说着,却是问前往杂役堂要人的青年杂役。这人低着头,不敢朝柳毅直视。 无需精神领域扫描,柳毅分明觉得,诺大的千影殿,人气更少了。 扑通! 那人先不回答,跪下就是颤抖着连连磕头,用力极大,堂堂二流高手,把脑门都磕出了血。 这人也不求饶,多半是不敢。 曾有杂役在外门弟子处做事,打翻了茶杯,本来没什么。求饶时声音大了些,惊扰了另一位,最终直接被处死,灵魂投入刀山油锅。 柳毅见状心下不喜,这些杂役已经被调教的没了一点骨气,难抵大用。 他这时也不做声,见着另一位派出去取法器的女子,捧着镜囊,满脸恭敬候着自己,又不禁点了点头。 所幸还有顶事的。 恐惧很难在另一些恐惧面前产生作用,柳毅能够做出的威胁,其他神宗嫡传弟子一样可以。想要培养出单方面的敬畏,耗时颇久,且他必须拥有力压旁人的实力,目前看来并不可行。 所幸有些杂役还没忘了感恩,那么假如能把恭敬变成单方面的恭顺、狂热,也许要稍微容易一些。 前者必须以本身实力为保障,后者不过慷宗门之慨,他对神宗可没许多归属。 直到那人在冻土上磕出大片血迹,柳毅冷硬的面色方才稍缓,实是想通了一些事儿。 “罢了,起来吧,自去取药敷上。” 这话就有别于其他宗门弟子,替先前一番做派画上美丽的休止符。恩威并施,冷酷的心肠少不了,好听的话也不能吝啬。 那人果然愣神,而后大喜,又是重重磕了十几个响头,这才离开。 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主上布置的任务没有完成,便是死罪。 这即是神宗对杂役最严苛的规矩! 等到那人退下,又喝退了其他几人,只是搬尸工,无甚可问。 柳毅适才直视那名女子,见着有几分姿色,可惜实在被折磨得没什么人样。 柳毅哪有许多怜惜,这时只想着蛊惑人心,温言问着: “都取来了?” 那女子低着头,表现出应有的顺从。 “是的,器物殿长老见着主人腰牌后,问了主人要取的法器,又多赐下不少器物。” 这人却是不敢贪功,只把功劳推给别人,或者自家主子。 “哦?” 柳毅奇声。 他倒是不曾想到,自己这个柿子,亦非人人想捏。 “拿来我看看。” 柳毅漠然,眉梢挑起,若有所思。 那女子恭敬的上前几步,低着头双手呈上,不敢有丝毫逾矩。 柳毅取了锦囊,神识一扫,便是有些讶异。 除了自己需要的那些低阶法器、道具,里面尚有几件高级货,不少中级符箓。 符箓价值虽然不如法器,也是有价的。遑论那些高级法器,纵他指环里留着一些,多是阙月赏赐,目下情况并不合用。 将几件高级法器取出,这些东西,价值只比灵器稍低,媲美寻常武道强者梦寐以求的上品利器。 余下,连同符箓,又都并着锦囊扔回给那个女子。 “这些东西,你权收着,取一些自觉合适,分发给下人。不要太多,符箓灵器,两三人取一件,其余暂存你处。” 这就是放权了! 诺大的权柄,顿时砸的那女子眼冒金星,难以置信。 柳毅大手大脚惯了,身为首席弟子,这种做派也并不逾矩,当然若是名副其实的首席弟子。 “另外,我看你根骨尚可,行走间隐有奔雷之声,练的是什么功?” 奔雷之声,当然只是一种形象,要是真走个路那么嚣张,早被打死。 女子还自有些眩晕,捧着镜囊,只觉重若泰山。 “小女子、小人练的是奔雷掌。” 奔雷掌? 柳毅听着,觉得有些耳熟。只是在神宗,什么样的功夫没有,所谓武道绝学,一抓一大把。 杂役机缘巧合,学些上等武道功法,毫不稀奇。何况这些人,大都是“带艺入门”。 “从今天起,别练了。” 柳毅淡淡说着,发觉那人应下,只是身子颤了颤,不敢有丝毫不满,便有些惋惜。 也罢。 他心中暗叹,绝了培养这人做臂膀的心思,只把当成得力下属。 “从今天开始,练这个吧。” 他抬手一抛,虚空中出现一卷道书,落到那女人怀里。 师从阙月两年,除了应有丹药法器赏赐,旁门道术杂学也是不少。 柳毅醉心雷、刀双绝,平日也就看看,哪有闲情修炼,贪多不厌。 顺水人情而已,他自个儿不觉得此举有何特殊,落在那女子眼里,又是好一阵激动。 最后问了名字,嘱咐这人去喊些年轻力壮的杂役来。 默默望着女子退下,这名唤作顾馨的女子,甚至未在心头留下丁点痕迹。 很快,十几个年轻人自远处偏殿方向跑了过来,有男有女,为首者额头上绑着绷带,正是方才离开那位,倒是积极。 柳毅也不多言,又问了这人名字,唤作何棠,便领着众人,披星戴月,朝着杂事房行去! 神宗主要功能建筑,大都聚在一处,离坐北望南正殿不远。 所谓不远,仅仅相对来说,看山跑死马。 这时几人俱都贴了柳毅发放的高级神行符箓,穿梭如风。 他本人则驾着一道隐晦的刀光,杀气腾腾,行在最前。 众人心中胆怯,约莫明白自家主人要做什么,又哪里敢多言。 倒是那个唤作何棠的,不知是不是脑子撞了撞,开了窍,这时盯着柳毅颀长的背影,满脸惊喜。 他倒不觉的这是在给自己出气,一个杂役,岂有这样大的面子。况且自己往常受到折辱太多,此番这位新主人也没多问。 可他心眼却是活络,先前见着相熟的顾馨腰里系着镜囊,神采飞扬。 这时又见传言中名不副实的真传弟子,脾气分明火爆,有仇不隔夜! 有这样的心思,要么就是傻子,要么就是狂徒! 见过柳毅御雷无敌的手段,此时踩着刀光,威风禀禀,显然不凡。 何棠觉得,也许自己的出头之日就要到了! 杂役们,想要出头,要么只能追求虚无缥缈的真境,要么就跟一位好主子,否则就算先天高手,亦唯有被折辱的份。 何棠鼓起勇气,狠狠瞪了身后众人一眼,强自撑出满腔杀气,倒是有些恶奴狐假虎威的味道。 柳毅这时回望,略显赞许。 何棠立刻觉得飘然,似乎连神行符的功效都大了几分,刹那坚定了信心。 武道强者,本不该这样龌龊,可是身份使然,又有什么办法? 做恶狗,做恶奴,总比做死狗来的强! 至少奴才也有尊严,在主人容许的范围下。而神宗大多数杂役,是没有尊严的。 半个时辰,刻意压低速度的柳毅,带着十几个壮丁来到杂役堂前。 杂役们当然不可能居住在这样重要的地方,这里只是办事处,专门负责接待嫡传、外门弟子,调用杂役。 数丈高的阁楼,十几米,也算有些气势。 只同周围林立恢宏的宫殿一比,怎么看,怎么寒酸。 杂役们地位低下,连带这部执事、甚至总管长老,都抬不起头。 譬如器物殿的长老,可以偷偷中饱私囊,或者塞些不怎么重要的法器,讨好宗内贵人。 至于看管万卷楼的长老,更是炙手可热,人人想着巴结。 这人随意一句提点,或者一番善意,立刻就能变成成道之机。 可惜这些重要部门,根本不是寻常长老能染指。 长老有三十位,宗内权利部门不满二十,可想而知,背后必定有着道道。 眼前阁楼,匾额上书杂役阁三个字,大门紧紧关着,门庭冷清。 倒不是说杂役阁无利可图,十万杂役,总有听话的,不听话的,强的,弱的,美的,丑的。 要说真挑不出好货色交好贵人,那是傻话。 只是若真有资质较为出色的杂役,多半也被人半途掳走,轮不到长老分派。 神宗内部关系网络极为复杂,修为孱弱的杂役长老,最是难过。 这日,这位外门长老正在阁楼顶室宠幸某个新入门的杂役。对于一些大道无望的长老,也就那么点嗜好,酒色鱼肉混吃等死。 好容易熬出头,只要不得罪厉害人物,总归有个名分在,物质方面享受还是不差的。 这时,他正指挥着老弟奋力厮杀,攻城略地,早让身下被铁索缚住的膏腴之地沦陷。 不想嘭地一声,打雷一样,整栋阁楼就是轻颤! 杂役堂看着寒酸,实际建筑同样承自古时,当然不容易破坏。 这种震动,却是空气在颤抖,造成地震似的假象。 傅阳子只觉下身一软,整个人就是滚下了床,另一位痛苦不堪的对手更被直接震晕。 他慌慌张穿戴整齐,已经听到楼下传来隐约的骚动、惨叫,只觉一阵哆嗦。 暗道晦气,他大约能猜出谁人弄出这般大的动静,大体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勉强挤出一脸严肃,等到傅阳子扶着道冠施然行至楼下,看到满地尽是倒下的仆役、弟子、执事,大都面目焦糊,只留一口气吊着。 傅阳子顿时大恐、大恼。 他不过迟了半盏茶,看似整个杂役阁全军覆没! 入目果然是那挺拔的美少年,月白黑纹首席弟子服饰在火光下好生刺眼。 这人有幸在两年多前入门仪式上见过柳毅,今早又是按着那人吩咐,折辱了千影殿仆役一番。 他虽料某人定然不会买帐,此子早年看着便桀骜不逊,不想对方真敢乘夜杀上门来。 他抬手,颤抖指着柳毅,刚想呵斥—— “放肆!” 柳毅嗔怒暴喝,刀光一现,人影凭空闪至傅阳子面前,抬脚便是狠狠一踹。 傅阳子修为实是不堪。入门起便被同辈欺负,熬到二代还要被晚辈欺负,好容易缩头缩成长老,堪堪三阶开辟识海的修为,又为许多人诟病。 他甚至很怀疑,正是自己实力太弱,才被挑选来这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位置,可好歹也是一位正宗堂主,名头上不比别殿殿主来的差。 傅阳子心思急转,先觉耳中炸雷,脑子一嗡,肚子一痛,整个人便弓着身子,跌到了台阶处。 大门敞开着,本来虚掩上,这时竟然歪了半扇,来人分明有意闹事。 傅阳子强忍着肝肠寸断的剧痛,怨毒的盯着柳毅,亦是竭力怒指着他,便要呵斥。 “啪!” 一声脆响,傅阳子闷哼,直觉指骨粉碎,紧接着鼻头一酸,两眼泪汪汪。 痛呼着开口,却是喷出几颗带血的门牙。 叮当脆响中,一枚玉牌贴着脸滑落地上,清晰的映入他开始模糊的眼帘。 首席大弟子腰牌,浇灭了他的怒火,将他的身杆,压的更弯! “混帐!傅阳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动我千影殿的人,还肆意克扣我千影殿杂役。哼!说说看,究竟是谁给你这样大的胆子!” “莫不是,自以为仗着身份,便可蛮不讲理,欺负我这等斯文人!” 柳毅冷冷望着怯弱的傅阳子,阴阴说着,抬起一脚将他踢上台阶,端是将蛮横诠释到了极致。 “哼!我神宗门人,以理服人。傅阳子,你自己说,该怎么办!” 第六十八章 头 以理服人?该怎么办? 傅阳子闻言顾不得疼痛,懵了,他只是听命行事,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不敢计较柳毅用拳头打出来的道理,只看倒了一地的执事,个个是此人师叔,他一路走来,却分毫不避忌,肆意践踏。 已经将人打得半死,这时还敢兴师问罪。 狂妄,何其狂妄。在傅阳子的记忆中,即便宗门三代某个出名狂妄的修道疯子,也不及此人半点。 那人蛮横便蛮横,至少不会再用道理来压你。 柳毅厌恶的将染血的真传弟子铭牌踢到一旁,而后踩着阶梯,走到傅阳子面前。 门口处,十几个杂役一字排开,堵住了风势。 这些人大都打着颤儿,只有寥寥几个,目露凶光,趾高气昂。 傅阳子又把身子朝后缩了缩,柳毅精神领域张开一扫,顿时发现了顶层的狼藉,以及另一间屋子堆满奇奇怪怪的刑具,心中就是生厌。 这人无能便罢了,还如此变态,更可恶是惹到自己头上,岂不是找死? 柳毅戟指着满脸血沫狼狈不堪的傅阳,大声呵斥: “好你个老不休,行事竟敢如此不端,坏我神宗大好名声!” 说罢又是一个耳光隔空抽了过去。 啪地一响,傅阳子哎呦一声,立被掀翻,成了滚地葫芦,滚回一楼。 他这时方才明悟处境,这少年哪里是义愤填膺,分明借机折辱自己。 若他仍保持沉默,怕不直接要被活活打死。 果然,柳毅转过身来,先是朝着他冷笑连连。 而后脸色剧变,大怒道:“呔!老不死的东西!竟敢将我铭牌坐在身下,莫不是借机折辱宗门?!” 傅阳子听着就是一阵哆嗦,他滚到阶梯下,头昏脑胀,真元又不知在何时被那少年禁制,满腹委屈不敢宣泄,哪里记得旁的。 却见柳毅又冷笑着走来,阁楼外虽然响起一些动静,这时显然没人救得了他。 神宗地广人稀,相对热闹的地区,夜间人迹依旧罕至。 他自然明白柳毅的身份,以及背后代表的含义。这时这少年占着“理”,若硬要杀自己,除非同为三代嫡传弟子,或者实权长老,一般二代执事都拦不住。 慌忙滚到一旁,直接跪地求饶,连连磕头,口齿含糊不清。 “师孙饶命、大人饶命,都是小人的错,都是小人的错。” 他思绪混乱,根本不知该如何称呼柳毅。 这时门口却传来纷争声,堵的最起劲的何棠,更是与人争执起来,被打得吐血倒飞。 本来绝望的傅阳,立刻连滚带爬朝着那处跑去。 柳毅只是一闪,先就出现在了门外,见着却是一名高大的青年。 这人穿着弟子服饰,满脸趾高气扬。 宝蓝色的道袍,显是个外门,令人诧异这厮气焰。 何棠退开,青年见着殿内景象已是一愣,这时察觉眼前忽然多了一人,立时大惊! 柳毅根本不给他解释或者反应的机会,一个耳光便将这人抽的抛飞出去,更是运了真元,把这人一身尚算不错的修为抽散大半! 年纪轻轻,外门之中,三阶识海,也算不错。 但比起神宗内真正杰出的弟子,这等修为,着实不够看。 柳毅其实本无需下此辣手,却是何棠表现出令他满意的潜质,琢磨将这人培养成得力干将,哪里容得随意打杀。 他冷冷扫了扫黑夜里几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皂衣飘飘,领口处黑色的铭文在灯火下异样刺眼。 许多闻声赶来的旁观者立刻知道少年身份,又这样强势,顿时不敢隔岸观火,大都退去。 柳毅也不管剩下那些,转身盯着傅阳子,似笑非笑。 他正待开口,远处黑暗里传来一声尖啸! “混蛋!竟敢废老子修为!” 傅阳子听到那人声音大喜,柳毅瞅着傅阳子如同看到救命稻草的表情,刹那眯起了眼睛。 原来这两人还是旧识,很好! “哼!老狗!这人莫不是你等的接头人?!” 柳毅哪里知道自己一语中的,他只是找着由头随意猜测,嗔目便是一脚,把得这位师叔祖踹的重伤委顿不起。 黑暗遮不住他的眼睛,示意几个堪用的杂役看住傅阳子,又扔下一瓶丹药,叮嘱何棠自去一旁疗伤。 人影一闪,不及何棠感恩戴德,柳毅已经是出现在了百丈外的夜色下。 寒风不会因为夜的到来就变得温柔,相反在黑暗中,更加凛冽。 蓝袍青年口溢鲜血,怒然挥舞着拳掌,须发皆张。 他自怒目修罗,屹立风中。柳毅下手还算仁慈,实际废了一半的修为未必不能练回来,这手段听着残酷,在神宗已经是客气。 可是那青年自忖背后靠山够硬,哪里在乎柳毅首席弟子身份,只觉得受了无尽的屈辱。 “怎地,老子废了你又如何!” 柳毅的声音忽然在耳旁响起,青年愣神,随后颈椎一麻,两眼一翻,竟是直接被人拍晕。 柳毅望着如墨的夜色,知道在那背后其实还有不少好事者在张望,他只是淡定的指了指脚边躺着的青年,寒声说着: “我不管你们究竟是谁,究竟代表了谁。告诉这厮背后的杂碎,或者告诉你们所有认识的人。老子柳毅,坐实了首席弟子之位。要想,来拿!” 这话说得嚣张,黑暗里适时出现几声讥讽的轻笑,可惜很快被惊呼取代,借着夜色,仗着寒风,破邪绝刀之威,十倍呈现! 只是几次闪动,血光迸射,立刻惊呼声消失。 柳毅朝着远空冷冷一笑,毫不避忌做了个割喉的姿势。 他现在还处于三年保护期,真有能力杀他的,杀了他也得不到该有的好处,只有在正面挑战中强行击杀,才能取代他本来的位置。 即成公敌,何惧落实这现状! 别说有着许多退路,柳毅这人骨子里也有股倔强。举目皆敌,只能令他纵刀长歌,抬手杀人,不会产生任何怯懦之类的负面情绪。 果然,更远处黑暗中,不少令他都有些忌惮的目光,很快收回。 他之所以敢这样肆无忌惮暴露底牌,因为他会让那些自以为了解他的人,在真正面对他的那一刻,享受一个又一个惊喜! 他也许不是最杰出的天才,甚至未必是最幸运的,可必定笑到最后! 在他获得系统传承瞬间,已然注定了成功,永不言败! ... 当傅阳子醒来,令他欲哭无泪的是,自己竟然被日常淫乐的刑具缚住,吊在一座空旷的囚室中。 显然,监禁自己的人,并不如何懂得真正利用这些刑具,但是那人暴力的手段,反而令他感受到了更大的痛苦与屈辱。 另一面,身旁不远处,同样被铁索捆住,倒在地上的,是早先辰时才见的外门弟子,“那一位”的左膀右臂。 那人待遇要比他好些,最少不用保持怪异的姿势。可他反倒庆幸,因为在那位外门弟子身上,已经没了真元波动的痕迹。这只能说明—— 吱呀,铁铸的牢门被人推开,几只火把燃着,照亮了那张颇为俊逸的面庞。 那个少年,被一众锦衣新袍的杂役围在中间,显得卓尔不群。 用火把,而不是明珠照明,从某些方面,可以看出这少年目前的窘境。 当然,他自己也从未有过那般奢侈的时候,虽然作为杂役阁主,那又该是分内的享受。 却见那少年信手自怀中取主一把明珠,垃圾一样仍在囚室草甸上,整个囚笼立刻亮敞起来。 傅阳子眼睛都差点突出来,这才发现,那些杂役身上的锦袍,看着像是暴发户家的下人,实际上分明是一件件不入流的防御法器! 神宗财大气粗,嫡传弟子、内门执事、普通长老服饰,统一发生,一人两件,坏了可以通过专门渠道免费修复,媲美上品防御法器。 而真境长老、首席弟子服饰,更是媲美极品防御法器的织物,本身就有着莫大防御力量。 甚至连外门执事服饰,也堪比中品防御法器。外门弟子服饰,则堪比低阶防御法器。 法器虽然不是灵器,可也不是白菜,可想而知,神宗实力有多雄厚。 现在这少年竟然让仆役穿上这等宝衣,纵使还未逾矩,也是打着擦边球,好不嚣张。 更让傅阳子觉得凄楚,自己那位掌管器物殿的师兄,平常亲自取些日常用品,都要百般刁难,这时竟然对这小子大开方便之门! 他适才惊醒,想起宗内某个令他置之一笑的传闻! 柳毅没有给他时间深思,这少年示意五六个恶奴般的粗汉,朝着傅阳子一围,一人举着一根火把。 傅阳子本是满心龌龊,这时立刻生出无穷肮脏的心思,只觉天晃地摇,末日将至。 柳毅这才在另外两人护卫下,摆足了威风,站定到傅阳子几丈外,身边堆着一大摞刑具。 傅阳子无比熟悉,这些都是近年收集到令他满意的精品,不止一次用在美貌杂役少女身上,给他带来变态的快感。 柳毅似笑非笑盯着傅阳子,只把他看的发毛,而后指了指地上躺着的青年。 “这人叫做铁鹰是吧,据说是我那不成器的三师兄,麾下最得力的助手之一,浑身铁打,在外门弟子中也有些威望。” 傅阳子唯唯诺诺应着,哪里敢朝着烂泥一样的青年看去。 柳毅很满意傅阳子的胆怯,若非自己刚看中的杂役泣血跪求,真想留他一命。 当然,这老货太奸猾,不好控制,也委实没什么潜力。 他看的其实远比那些浑浑噩噩、大道无望的庸碌之辈更远,在神宗,什么关系网络都是假的,唯有实力最真! 拳头大,就是爷! “师叔祖,你说,你这一辈子活的也是窝囊。除了欺负欺负杂役,许多外门弟子都敢骑在你头上拉屎撒尿。你说,你这种怂包,怎么敢来惹我?” 柳毅温言说着,言下之意却让傅阳子惊心动魄。 他这才想起,这人既然已经被分到千影殿,又有那种后台,哪里会不疯魔。自己居然答应那人,为难他、落井下石,真是鬼迷心窍,引火烧身。 “大爷、少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饶了我。是我鬼迷心窍,是我不知死活,听了那个畜生的话。求求你,饶了我,饶了我。” 傅阳子有气无力的讨饶,他这时自以为想通,过了最初的惊悚劲头,不认为柳毅真敢下杀手,只是一番折磨少不了。他常年养尊处优,哪里受得这些。 柳毅很不满傅阳子的软蛋,更不满这厮只会说些没营养的话。 “饶了你?” 柳毅眉头一挑,朝着围住傅阳子的一人示意。 那人狞笑着,把火把架在铁网上,不多时就烧的通红,传来一阵焦糊味,以及傅阳子的惨叫。 “啊!!!” “嘿!饶了你!你们个个想我去死!饶了你?也不是不行。凭什么?” 这话说得够明白,可惜傅阳子愚钝,哼哼唧唧,半天才反应过来。 柳毅早就示意下人停止施刑,傅阳子兀自哀呼了半天,这才弱言应声。 “我,我是杂役堂长老,我和宗内不少贵人都有交好,我有用,我有用。” 傅阳子语无伦次,末了惊呼起来。 “我举报!我举报!是行云那个小畜生!是他!是他要为难小爷你!是他!是那个畜生!不是我啊!” 一旁悠悠转醒的铁鹰,听着傅阳子直骂自己主人,方才受过拷问,被人废去了修行根基,这时一口逆血喷出,又是晕了过去。 柳毅看着痛哭涕零的傅阳子,想着先前跪求自己,泣出血泪的人儿,怜悯的摇了摇头。 “也罢,你委实无能,我和你的恩怨,便这么算了。” 柳毅说着转身离去,那些杂役一并跟着离开,傅阳子期待的望着他。 “接下来,还要劳烦师叔祖稍待,几位故人,想见见你。” 不理会傅阳子满脸愕然,柳毅离开了位于千影殿偏殿西面的囚室,不再过问。 很快,囚室中响起了一阵阵惨绝人寰的嚎啕,他并不觉得这能带来什么快感,只是漠然。 千多名杂役已经通过另外的渠道讨来,千影殿中许多琐事等着自己处理。 神宗主体大殿,多半朝南而建,以此为中心辐射开各种功能性建筑,形成一个个小小的集团,包括千影殿。 站在千影殿前,看着忙忙碌碌的杂役,这些大都是按他要求,取新入门不满一年的。 一整年调教,足够他们听话,却还不至于扶不上墙,并且最重要,大都不熟悉千影殿的恐怖。 背后大殿阴森如故,左手东面是生活、居住区,包括并不限于杂役,有着泾渭分明的划分。 西侧则是刑堂、武堂、囚室、武备库、丹药房,千影殿中自有五脏六腑。 北面大殿,再往后有着一片冰崖绝壁,若不在意分外*阴冷的氛围,风景其实很是不错。 至于正南,除了竖着千影殿的旗帜门面,更有灵药圃、灵兽圈,分列道旁,目前还空着。 神宗内是不设围栏护墙的,那种凡间的东西,根本只是装饰。 若有能力,有些真境高手所居的峰头、殿堂,重要地域都有着禁制,不惧弟子误闯。 若没有能力,即便得了宝物,藏得再严,竖起高墙铁壁,怕不也会被人夺走,神宗可没人和你讲道义。 千影殿的布局,就整个通天峰而言,算是比较完善,自给自足。 可惜那座宏伟异常的主殿,却连柳毅都不敢入住,可想而知浮华表象下的可怕。 杂役们大都兴奋于主上的宽宏仁慈,其实柳毅性子淡漠,只是懒得理会琐事。 这种性情,在听多了宗门里一些贵人变态嗜好的杂役眼中,岂不等于仁慈? 至于更多美名,并不是随便赐下一些法宝,就能获得。收买人心也要把握尺度,否则就是凯子。 这还多亏了顾馨,此女的确有几分手段,至少颇懂御下之道。 在报得姊妹大仇后,这人更把柳毅的话当成法旨,忠心不二,比邪教狂信徒还狂热。 要说真境高人的心思柳毅看不透,这些杂役修为低微,心理情绪波动如何能瞒得过他的洞察? 遑论这些人修为尚弱,随手抹杀的角色,根本不用设防。 终此,才是柳毅敢于甩手放权,最大的底气! 傅阳子并不知道,当柳毅审他的时候,已经是那夜两日之后,而非当晚、或者隔天,宗内波澜早已平息。 而傅阳子更不知道,那个被他当成半个靠山的嫡传弟子,甚至未对此事做出任何申明,哪怕心腹下属就被羁押在千影殿中。 翌日,一个废人,带着一具千疮百孔的尸体,回到了那处人造的如春胜地。 又是几天,千影殿渐渐走上正轨,数人共持一件法器,非但让往日时常出现的恐怖事件销声匿迹,更引起不少良心竞争。 柳毅哪管杂役间的明争暗斗,究竟是良性还是恶心。 他正思忖着要不要收几个外门弟子做下属,外门弟子的资质,普遍要比杂役好得多。 可正是这一天,他那位三师兄麾下,另一位和铁鹰齐名的外门弟子、蝰蛇,带来了大量礼物。 礼物清单极长,那些满车载着的金银奢侈品,除了令得杂役惊叹,在柳毅看来,其实并无多少价值。 可是清单末尾,压轴之物,却引起他的深思。 那是一颗头颅。 六十九 宿老 “行云,究竟是什么意思。” 端坐正殿主座,柳毅轻叩着扶手。 他并不乐意坐这张位置,甚至不愿进这座大殿。 可是人家备着厚礼来访,总不好就在殿外接见。 他看着的是来人手中捧着的锦匣,匣盖打开,里面放着一颗他并不熟悉、却有印象的头颅。 问着那名彩衣素裙、顾盼流芳的美貌少女。 少女纯纯的样子,只想让人呵护,或者蹂躏,根本不会认为,她有多么危险。 事实上,她的确有着一个危险的名字,尤其在神宗。 蝰蛇! 那少女表现的极为恭敬,但并不慌张,更没有令柳毅察觉出善意或者恶意。 这种情况,要么少女修为极高,高到柳毅根本无法揣摩,敏锐的洞察失效。 要么,这人果真心如止水,根本没有半点喜怒波动。 “主人的意思,这件事情,是铁鹰自己的主张,和主人无关。而且,大人应该知道,这次风波之所以能平息下来,固然有长老团施压,包括我家主人在内,诸大嫡传弟子,大都也是支持大人过激行为的。” 少女平静的说着,一如她平静的眼神,平静的动作,秋水无波。 柳毅当然明白,这是行云、或者说大多数别有用心的人,在向他、向尚未流逝足够的时间妥协。 没有人愿意,独自面对那样一个,尚处在保护期,却明显有着不俗破坏力的疯子。 柳毅清楚这些人的心思,这只是一次试探,微不足道的试探,哪怕他的反应出乎预料的激烈,只要尚未破坏即有的平衡,那么就还是试探。 没有人会希望,一次试探,变成大战拉开的序幕。 柳毅缓缓站起身来,偏着头走向少女,俯视着比他矮了一个半头的女人,冷声问着: “你如今,是什么修为。” 柳毅身上有着阙月赐予的灵宝,两年时间,足够他发现异常,并且一再逼问下,零吐露了真言。 他的修为,除非表现出来,否则大多数人都看不透,包括真境高手。 许多底牌,想要瞒过真境高手的目光、很难。 想要瞒过寻常修者,譬如目前的他,却未必需要特殊灵宝。 其实观察一个人的修为,未必要从气机感应,比如几次出手,柳毅的真实境界,早被有心者揣摩出七七八八,哪怕推测在被证实前,永远只是推测。 其实,想要了解一个人的修为,还有更简单的办法,直接问! 修者很少直接询问他人修为,除非相熟之人,或是门内师长,否则会被当成一种不敬,甚至某种恶意试探。 那少女表情未曾出现半点波澜,平静答着: “孕魂!” 柳毅暗道果然,心头微微警惕,这女孩看着不比他大上几岁,修为却较他还要高出一阶。 然而,他的行为,却和戒备的心防相反,轻浮轻佻。 这时,他轻薄的勾起眼前少女下颚,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双如有冰风肆虐的眼睛,里面满载了罡风层中两年不变的奇景。 而与之对峙,则是一汪死水。 死水不曾微澜,仿佛连铸窍高手都要小心应对的罡风,尚搅不动潭中一滴水珠。 “那你的修为,岂不是和你主人一样高。我在你身上,闻到了灵魂的芳香,很美味。” 这话说着,其心可诛,寒意森森。 柳毅并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实际已经在寒窟两年中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变得更冷、更深邃、也更诡谲! 那颗热心外的坚冰,一如寒窟里的玉床,除了滚烫的岩浆,再无能破防。 而他的意志,譬如九天之上罡风地带,永恒不变,不变中自有千变万化,绞杀一切,更甚刀芒! 少女表情还是未变,只是疏而纤长的睫毛,明显颤抖着。 “主人的修为,不是我能揣摩,一切能够看见的,也许都只是假象。至于我的灵魂,味道并不美妙,充满了毒汁和腐朽,相信我,你不会喜欢。” 少女说着,声音开始颤抖,强迫自己阖上眼帘,她在示弱! 她没有从柳毅身上感到威胁,纵然看不透他的修为,本能亦不会示弱。 可直到与他对视,直到那种与生俱来磐石一样的不屈,撞上了罡风,撞破了伪装,窥见那背后浩瀚的星海! 只是一丝,就令得苦修经年的“不动心”,都开始颤抖。 罡风只能令真境之下脱俗之辈忌惮。 那九天星河,那种浩瀚,却连真境高手,看久了都要心神受创! 这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啊,少女沉思着! 柳毅散去凝在眸中的风暴,俯下身子,贴在少女耳边,窃窃私语。 “喜不喜欢,我说了算。我很好奇,莫非他真那般自大,不怕又损一臂。” 这样说着,柳毅一把拍开锦盒,近乎野蛮的将少女搂在怀里,眸光冷若寒冬。 头颅骨碌碌滚到一旁,嗔目注视着拥在一起的人儿,似在唾骂那对狗男女,又像在憎怨,载满了冤屈。 柳毅本待满怀温软,然而与预料中不同,整个就像抱住一团柔冰。 柔若无骨,但冰冷异常,令他想到了某种软脊冷血动物——蛇! 少女再次睁开眼睛,脱开无尽的星辰漩涡,平静如故。 “不是,主人并不中意由我来做这个使者。” “只因为这是我个人的要求,所以才被特别允许。” “没有别的意思,我仅仅很想见见你,看看传说中的神宗首席弟子,究竟是如何杰出。” “您,果然没让我失望。” “而我相信,你也绝对不会那么做,试图伤害或者抹杀我。至少,不会在我真有资格直面你之前。” 柳毅松开了怀抱,本来只是假戏,见着被人识破,也不必真做。 “哦?你很了解我?” 这样问着,他倒是真从少女身上闻到淡淡的体香,眸中却是清澈异常。 少女退开一步,显然并不适应这种暧昧,哪怕谁都知道只是表象。 “您,拒绝了神宗所有的灵兵,包括那几柄嫡传弟子都梦寐以求的。我知道,除了由于本身追求,您其实有着更为高傲的灵魂,高傲甚至于不屑为任何理由去折腰。那样一个骄傲的人,我很想看看,究竟是如何精彩。” 少女平静诉说,用上了敬语。 也许,她非真个觉得柳毅值得尊敬,只是希望和他保持距离。 即便真个如她所言,那么言下之意,未说完的话。 只有真正骄傲的人,才会无论如何都想去欣赏另一种骄傲,哪怕为此身陷险境,倒也算不得刻意恭维。 “骄傲?” 柳毅挑起了双眉,他更觉得自己像是唯利是图之辈,和这两个字沾不上太大关系。 他固然有时骄傲,其实还是系统带来的底气,或者说源于骨子里的倔强。 倔强不等于骄傲,他这般固执认为,所以对少女的话颇不以为然。 他不会杀她,只是没有理由,并且理性计较后,觉得所失大于所得,而非可笑的骄傲。 “也许吧。” 随意说着,指了指地上用石灰炮制过的头颅。 “这东西带走,我这里冤魂够多了,多他不多。” 少女依是那般平静,平静如冰山。 “主人说过,若是大人不收这份礼物,便将铁鹰投进刀山油锅。” 这像是一种劝说,又像是告诫,可后者明显超出了她的权限。 俯下身子,玲珑而饱满的曲线,在那件碎花小衣勾勒下,越显诱人。 素白的裙裾就像苍白的大地,就算缀上锦簇花团,平添几分萧索。 白裙起舞,犹如莲花,露出了嫩藕般的玉足,美景一现。 少女捡起了狰狞的头颅,复又放回盒里,开着盖,双手捧着,恭敬的呈给柳毅。 柳毅耸了耸肩,伸出一根手指,轻推盖上了盒盖。 “假如你想告诉我,你那位主人很冷酷,并且善于伪装,那么你已经成功。东西拿走,他的下场,我没有任何兴趣。” 少女躬身,缓步退开。 柳毅目送着她,忽然笑道: “那个废物,一定没有资格享用你这等尤物吧。” 这话放肆,根本就是在调戏。 少女远远望着他,面无表情,却俏皮的眨了眨眼,而后才道: “这不重要,不是吗。” “况且,抱着我的感觉,并不会太好,不舒服,你懂。” 柳毅想了想,摇了摇头。 “的确不重要,但其实感觉不错。” 这样说着,若非他目光清明,谁都会觉得是个色胚。 少女不再多言,行了一礼,转身出殿。 “真是个精彩的人儿,比起我手下那群废物,不知强出多少。整个神宗外门,究竟还能挑出几许这般出彩的人物,委实值得期待。那个废物,又怎么能够驾驭住你。” 柳毅凝望着少女背影,这样平静的想到,颇有些爱才之心。 也许行云比这少女更强几分,可在柳毅眼里,与自己为敌,定然是废物。哪怕现在不是,将来也必须是! 他颇为惋惜,倒没什么色心,只觉得根基太浅,手下那些杂役纵然比山贼强得多,实际目前这种情况,的确形不成太大助力。 他又想到了刀山油锅,多次听人说起,还未有幸目睹。 那却不在宗门大殿外,而是掌门大殿外,掌门自有私人落脚处。 倘若这样的惩罚,都被神宗门人当做最为严酷。 那么真正的地狱,又该是怎样。 柳毅沉默着,想到位面,想到了阙月,索性在这大殿中,修起了碎空刀诀。 ... “小林奇,为何,你依旧停留在念体境界,莫非,二十年苦功,加上那许多天材地宝,还不足打磨出完美的念体?” “要知道,阙月那丫头,在你这般大的时候,可是已经开始凝聚魂海了!” “凝聚魂海,凝炼魂魄,这些功夫,都是水磨,取不得巧。” “你这念体...” “还有,我听说,那位新晋首席弟子,颇拂你意,又是为何?!” 林奇躬立在一尊供奉塑像前,三寸高的小像,塑的是一位面貌奇古的道人,背着法剑,只看塑像便知是洒脱之人。 小像摆在一方长条供桌上,看着和凡间祠堂没什么两样,供桌中央有一叠鲜果,鲜果背后又是一樽小鼎,三株高香长燃,袅袅青烟将大半张供桌都朦胧在白雾下,愈发衬托灵异。 这座小殿,一共便只一张供桌,桌前摆了几个蒲团。 若不看其简陋,亦少了挂像,倒更像宗门祭拜祖师之地! 这时,小像内传出阵阵清晰的神识波动,却是一道道透过神魂传递的讯息。 往日人前无比桀骜的林奇,面对小像,温顺就似只兔子。 “启禀师祖,实在不是徒孙不争气,宗门琐事甚多,颇为耽搁修行。徒孙图谋又甚大,一味分心,还请师祖赎罪。” “另外,徒孙始终不明白,为何要将那狂徒接入宗门。那个小子,纵使有天大来历,这般目中无人,日后定会为宗门招来祸患,徒孙...” 林奇正待赘言,那小像上忽然传递出一股强悍无匹的神念,正面扫中这位神宗宗主! 蹬蹬蹬,一连倒退数步,林奇满面*潮红,又惊又怒。 “哼!小林奇!不要自作主张!长老会的决意,便是我等太上长老旨意!星君之事,你道如此简单!我神宗人才辈出,这方世界已然出了问题,容不得超凡脱圣,你道本宗会缺一两个真境高手?!” “那件事情...” “你要记住,林奇!哪怕你有逆天的资质,哪怕你再如何居功至伟!除非你能如阙月一般,在百岁之前破境凝魂。否则,不要置疑太上长老的决断!” “小林奇,你要晓得,这些年在你身上过多的投入,已经让另外几个老家伙不满。” “师祖护的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 林奇闻讯,顾不得怒意,大惊失色。 他固然由于常年身处高位,养成了一些霸道脾气,还懂得根基何在。 他这一脉,虽是按照规矩传承,实际上几代以来,都沾些血亲关系。 “师祖!您这是?!” 林奇不敢妄加揣摩,那一番隔空神念震慑,终是让他明白了真境和真境间的差距! 一如他在外总能越阶而战,功法天生如此,并非就全是天赋异禀。那些看似比他只高一两阶的长老,实力早就高的没了边。 其实作为一宗之主,接触的远比旁人多,他早有这样的觉悟。 这时证实,还是忍不住失落。 破境?哪有这般好破。 有天赋、有资本、有功法、有引导,独独缺了机缘,便是困守一隅。 魂海魂海,说起来简单,仿佛只要灵魂强大,浩瀚若海,也就成了,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真境之下,就有孕魂,这孕魂便是强大神魂一关,哪里需要重复功夫。 魂海,根本就是散开魂魄,让魂力形成海洋,而后无中生有,生生在海洋中孕育出新的生灵,新的根本,复而以整个魂海为衣包裹,才叫凝魂! 这一层变化,修士出窍前应有之题。否则哪怕你神魂壮大,依旧相当于无根浮萍,度不得苦海。 借助灵器或者特殊功法出窍,也是一样的道理,仅以器物为包衣,取代肉身的作用。 当然,这种比喻不可能完全贴切,内中变幻更为玄妙。 总之,破境魂海第一关便是危险重重,除非罕见的大能之辈,一蹴而就,直接由念体巅峰破境魂海大成,散魂、聚海、凝魂一气呵成,水到渠成。 否则,冒然突破,按着常规循序渐进,立是九死一生。 真境破境,妄图逆天,本就铤而走险,寻常路子,根本没得选。 是故人言:勇往直前,有时候比精打细算,更适合修真。这句话并非没有道理。 可是,林奇,又如何能“莽撞”起来? 古来修士,以境界分寿元。 真境之下,哪怕铸成穴窍,修成法体,寿元止于两百。 这比同阶先天、洗髓高手强些,也强不到哪去,尚未突破凡人桎梏。 筑基有成,超凡脱俗。 脱了俗,其实还在红尘打滚,不是圣人。 只有破开仙道第二重枷锁,入得真境,才是成圣,才能拥有超长寿元。 夫子曾对柳毅感慨,世间可有长生不灭者,各古宗派传闻,是有的。然而目前修真界,的确没有。从有到无,曾经过一系列剧变。得天独厚,这方位面,许多古老宗派,譬如神宗,对那场异变,都有零星记载! 入了圣,真境一重,念体,便有三百至五百岁寿元。 凝魂,更有五百至八百岁寿元。 出窍,那便是真正千岁,了不得的人物,甚至记载,曾有过一千两百岁的出窍高手。 藏神,愈加了不得,目前整个宗派界,屈指可数,最高寿元可达一千八百岁! 至于破妄,便要看能破至何种程度。 这本来就是极限、最有争议的一层。 不论怎样,一旦破开虚妄,获得超凡脱圣的基础,哪怕最低层次,破妄初期,也拥有两千年以上寿元。 可惜距近记载,两万八千年前,玄元宗出过的一位惊采绝艳之士,传言谪仙,五百年破妄,也只活了不足千岁,便在某次探索秘境之时,被百余仇家、高阶修士,联手堵住、埋伏轰杀。 林奇是念体高人,早已不是凡夫,甚至在一些低等位面,直接就能号称神灵。 这也是他能以剑代眉的底气,换了柳毅,这般养剑,非死即瞎。 神宗功法长于杀伐、其次破境、最次益寿。 晓是如此,林奇也拥有至少三百年的寿元,而他还远不满百岁,修行之事,只等水到渠成,越过那道最危险的门槛,哪里敢冒奇险。 神宗功法不善养生,并非秘密,宗内前辈普遍比人活的短。一朝一代尚看不出什么,日积月累就有些拙荆见肘。 神宗以杀止杀,以战养战,见到良才美质立刻抢入山门,不是没有道理。 寻常优秀资质不代表定能敲开仙门,修仙一道,资质的作用远不如夙缘。 若似阙月、似无瑕,那种惊世骇俗的资质,亦能化腐朽为神奇! 又像柳毅,或者他尚未谋面的某位师伯,来历非凡。 这等人物,你道抢还是不抢! 破境,不好破。 越往高处越难,也会带来越大的实力落差。 最不擅长争斗的玄元宗,一旦即墨出手,立刻压服一片念体高人,哪怕他魂海未固,将凝未凝,还算不得太上长老。 真境之辈,越阶挑战并不容易。 神宗?那只是例外,而他们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有形或无形的代价! 第七十章 决断 “小林奇,莫要多心,虽然你师祖我一生杀伐,受了不少暗疮,倒还有些活头,没到死的时候。” 波动隔了良久才从小像中传出,显得平静异常。 林奇立刻行礼,赶忙回应: “林奇不敢。” 他心中微微松懈,却还有着一点微不足道的失落。 靠山和大山,只是一字之差。渤海广大,天威难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也不知那人晓不晓得林奇心思,只是通过神识传讯,娓娓絮着: “小林奇,你是我看重的门人,当初力排众议,也是见你神光内藏,不忍明珠蒙尘。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面对长者的责备,林奇又一次连道不敢,亦不敢推脱。 这下,与他通话之人适才满意,传递来赞赏的意志。 “知道努力,肯上进便好。什么宗门权利,那些都是浮云。便是让长老、执事、乃至弟子们分担一些,又有何妨。” 这话本在理,却说得林奇心头火起。 他自忖雄才大略,哪是一些武夫道士能够理解。他时常感慨,诺大神宗,竟无一人知己心意。 人各有志,也不好断言谁对谁错。 那长老复又下了死令,这才罢休。 “小林奇,我们这些老家伙,面临的困境,你应该知道。” “阙月那丫头,虽然总给人带来惊喜,可有些时候,实在不像话,放纵也不能任由放肆。” “我只是她的大师兄,我们这些人,大都不好说她,也没什么脸说她。” “至于有资格数落她的,怕是早就自顾不暇!” “现在,宗里很需要一个懂得顾全大局的人,来牵制她!” “林奇,我神宗的规矩你也知道,很多长老碍着那道关隘,怕死,才会和那丫头走的近些,倒不见尽是与你为难。这些事情,我们是看着、容忍的,你也要担待一些。” “还有,那个真传弟子,我听月丫头提过,很有些资质。敲打固然必要,这些事情,不好明着做。资源一定要供应足了,不能让他生出离心。” “你是宗主,这些都要权衡,不用我来教你!” “你的修为,也不能再停滞,修行本当勇猛精进!” “十年,限你十年破境,十年之内,宗门资源任你享用!” “逾时若还这样半上不下,那掌门之位,随便找个人传了,坐死关去吧!” 意识波动渐渐淡去,林奇仍是低垂着头,状似恭敬,静静候着。 直到良久,确定师祖最后一点意志都消散,他方才起身。 又惊又喜又怒,脸上表情固然没那么丰富,波动的眼神,早就暴露了一切。 “该死的!老东西!十年!你怎么还不去死!” 林奇咒骂着,恨不能一掌拍碎那樽小像,又是不敢,纵然有几分把握并不畏惧。 宗门太上长老,就像核武器,轻易不能动用。 除了怕引起宗派界浩劫,包括神宗在内,其实这些太上长老,忌惮的也不止此一事。 尤其神宗,那道隐约的枷锁,情况更加严重。 否则以神宗战力,历来门人好战程度,早就朝禁地发起挑战。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就像难以去假设,假如当年那场剧变,不曾发生。 ... “喝!” 一声暴喝,斗大的拳头披挂,不闻刀锋呼啸,却见丈长的刀光破体而出,直接将冻石地面都撕出一道口子! 拳做刀式,破空不闻声,以意御气,这在武道强者、尤其善于刀法的先天高手眼里,并不算什么。 然而想要在通天峰上留下巴掌宽、一掌深、三丈长的痕迹,哪怕这道痕迹并非永久,很快就会被自然造化抹平。 也绝非寻常先天高手能够徒手做到。 感受着数道炙热而崇拜的眼神,柳毅蹙眉,随即抚平忧虑。 他转身,朝着顾馨笑了笑,飒然抽身,凌空御刀便是飞往大殿。 以他目前实力,想要飞度冰洋自然不太可能,但是暂时的滞空或者类似滑翔,御兵穿梭,倒也不难。 他毕竟是人,而不是神。 只有神才能享受狂热的膜拜。 一个人,倘若不能时时表现的像神,冷酷无情、高不可攀。 那么,某种狂热的情绪,很容易变味,变成爱慕、倾心,尤其面对异性。 这种情况早在柳毅预料中,可当真个发生,还是令得颇为忧心。 他本人自不会轻易动情,任你热情如火,我只冰山一座。遑论那些杂役,就算他并无门第之念,也觉得不拘从何方面都非良配。就算蝰蛇那种特质少女倒贴,他都不得不掂量掂量得失。 他当然不会在意下属对待自己的,究竟是忠诚还是忠贞,只要可靠,那便足够。 而可靠,恰恰成为唯一难以衡量的标准。 有些男女私情,就算单方面的,很容易造成比狂热还要良性的效果,却也有着弄巧成拙的可能。 柳毅不是什么花丛老手,最为害怕也正是出现那种根本无法用逻辑推理的情况。 寻常总是淡漠示人,偶尔心情不错,也会带着笑意,这是本性,此时再扮凶神恶煞未免让人寒心。 柳毅避开了那几道尤其灼热的目光,刀光一闪,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演武场上气氛遽然热烈起来,主子不在,下人们也好捉对练习。 唯有几名样貌比较出众的女子,仍是愣神看着宏伟大殿方向。 她们自然也知道身份上的巨大差距,可在绝望前,又或者重新见到希望后,是人都有着更大的渴望和贪婪。这些都是为人爆发潜力的催化剂,柳毅不会抹杀,他麾下可用之人还是太少。 相较,以何棠为首的一群打手,心思就单纯许多,也没人想些邪恶的调调。 场外,愈见雄健的何棠,穿着盔甲威风凛凛,阳光照耀,这件下品防御法器更是灿烂炫目。 他盯着失神的顾馨,有心提点,又怕遭到误解,不禁摇了摇头。 他有着自知之明,晓得除了心性得柳毅看重,其他几乎一无是处。 也许他们这些人在杂役中显得出类拔萃,又拿什么去和外门中出类拔萃之辈比呢,别看现在他们这些杂役头头一个个人五人六,和寻常外门弟子相比,资质也要逊色一筹。 况且就算神宗十万杂役,他们也只是出彩,算不得拔尖。 真要明珠蒙尘,也不会被人打发到这鬼地方,等着柳毅挑拣。要么被人收服,要么被人打死,神宗大部分嫡传弟子,并不缺识人之明。 何棠很能把握自己的地位,对于此次新晋一千多个杂役,其中比自己更出色的,他敢打压、敲打,那是因为柳毅默许,同样身份使然,从龙愈早,总有好处。 若对象换成外门弟子! 每个嫡传,都可以指定十个外门弟子做下属,这个规矩,是何棠最近才了解,以前他甚至没资格知道。 柳毅目前看着并没有利用这个规矩的打算,并不代表就想靠着一群杂役打天下,何棠很清楚,那不可能。 只是因为主子眼界太高,心气太傲,也过于珍惜时间。 大殿内,自从第一次坐上那张位置,莫名的排斥和忌惮已经无法压服他的桀骜。 明知殿内威胁更多,至少精神外放时,阴暗角落里觊觎着自己的一些恶灵,郝然有着阶位力量。 不入阶位,那种恶鬼屁都不是,吓人还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入了阶位,那就不只是吓人,而在特定条件下拥有伤人杀人的能力。 比如柳毅半位面养着的那头标准恶灵,约莫介于四五阶之间,若不是系统和零两座大山压着,就算柳毅掌握它的真名,也不知闹出多少幺蛾子。恶鬼对于血肉阳气,比野兽还要贪婪。 柳毅目光开阖,精光四射,立刻就是刀意纵横,肆无忌惮行着杀伐事。 可惜零上次似乎吃得很饱,没有兴趣利用神刀,再去吞噬更多灵魂能量,柳毅也就无法分润。 目前的他,的确比零还差得太远,以至于对于破邪的了解,还不如一个外人。 柳毅也不着恼,这几日一意磨练刀法。 外练刀式,内修刀意,双管齐下,勤修不缀。 对于碎空刀诀本身的理解,短时间不可能登堂入室。 然而对于寒种的运用,刀境杀心的驾驭,的确又圆润几分! 比如他已经能仗着寒种,将法力模拟成武者罡气外放,形成强大的徒手杀伤,而不被看出刀诀本质。 又比如说,他观罡风异景两年,早将那种狂暴的意志刻入心中,却是头一次能以刀意模拟,动念杀人,威力徒增! 这些手段,前者不过伪装,算不上大用,多些中程搏杀能力。 后者,则完全是刀意的高深运用方式,涉及到神魂、以精神念头为刀、驭之为风暴。 虽然这对神魂强大的修者,乃至真境高人都很难造成极效威慑。 可是面对武者,不论是内修外炼,有了这手段,就算对上五阶高手,超凡脱俗层次的至强者,也有一拼之力! 他目前可还只是双修三阶巅峰,便能对五阶强者造成致命威胁,不得不说就算在神宗也算出彩,尤其自身入门时日尚短。 对于现在的他,时间流逝只嫌太快,任何一点实力上的增长,都是可期可喜的! 是夜,一抹刀光隐晦,划破了长空,自千影殿起,落往某位长老山头。 通天峰是孤峰,这孤峰又天然巨大,甚至其上自有丘壑,隐约自成半界。山坡上遍布冰川峡谷,倒也不奇怪。 一般宗门主要殿堂、分殿都建在相对平坦开阔之地,有些宗门强者却偏喜欢偏居一隅。 碎空刀诀有成,身上又施加了轻身、神行、灵动等十数道高级符箓,柳毅御刀,速度也能勉强突破音障。 一个时辰后,那抹隐晦的刀光落入一座幻阵,不久后悄然离去。 没有人知道柳毅这一晚有甚特殊收获,一如无人知晓,接下来三天,他的行踪何在。 一如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阙月,神宗许多高人,时常不在派中。 可是柳毅这样一个新入门的首席弟子,又有什么手段,能瞒得过那么多眼线? 当林奇接到他消失的消息,出乎预料平静。 当他再次出现,不久后,做了某件震惊整个修道界的事情,又出乎预料的,竭斯底里! ... “我警告过你!” 半位面中,已经有若实质的零,无奈的望着柳毅。 这个少年,此刻满脸决然,仿佛做出某种决断,没有丝毫动摇的可能。 “我也说过,我意已决!” “混蛋!” 零一把揪住柳毅衣襟,可惜他那张刻意修饰过的面容,未免过于精致、妖媚,以至于显得娇弱,没有半点杀伤力。 他的性别一如许多先天生灵,不分雌雄。 柳毅面对着他,倒没什么毛骨悚然,那本就更像一种生命的升华,传世的瑰宝,而非怪胎。 实际上,许多高等生命,根本不需要再利用原始手段交*配、繁殖,本质亦无繁杂的**,一些累赘,留着也是粉饰。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些!” 柳毅还在考虑零的生理结构,身体优劣。 引导者早就抓狂,显然接近暴走! “我早就说过,那个女人是祸害,祸水,你偏不信!” 看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柳毅,零无力的抱着头蹲了下去,揪着头发,令人看得揪心。 开启情绪化的引导者,果然不见得是个好引导者。 柳毅笑了。 “既然没有问题,那么,按照我的要求,请为我开启危险度仅次于惩罚剧情的轮回世界。” 说着,他的面色冷了下来,即将到来、即将要面对的,连早就准备赌上性命的他,都有些惴惴。 系统能够在有限范围内挑选轮回剧情,这还是柳毅临机一动,讯问后得知的惊喜。 越大的回报,意味着越大的危险。 演化至今,系统已经成功重启了一小半,柳毅虽然对这些功能不甚了解,大体还是每月都会抽时间浏览。 刀诀、雷诀、心事、琐事,柳毅实在太忙,以至于恨不得心分数用,哪里有闲情研究系统。 系统的确能每每带给他惊喜,比如他提出相对苛刻的要求,想要在一场轮回后,把本体实力提升到铸窍层次! 这种几乎异想天开的要求,系统也能给出可行的计划,精确计算过后,要比零这位引导者靠谱的多。 三阶巅峰提升到四阶不难,直接跳跃一级,达到五阶,甚至五阶巅峰,就不是一两场轮回正常收益能够获得。 而类似斯巴达剧情那种大丰收,根本可遇不可求。 与其一次又一次撞大运,冒着本就不小的风险,还不如搏次大的。 百分之九十九的死亡率,连续两场生寰,单纯从概率来看,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 涉及到具体情况,概率当然不能直接套用,比如以他超出一般轮回者的实力,在较低难度的剧情中,存活率其实远不止百分之一,但这又是唯一可以数据化计算的结果。 如此一来,就算将原本危险性翻上十倍、百倍,冒险次数却大为减少,未必不可等价。 真能等价吗?也许只是没得选择。 还是那句话,概率未必能套用在任何事件上,可客观来讲,哪怕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也不得不遵循这条守则。 而他,只是需要一个看似完美借口,无畏的借口,系统如实给出。 “运气之类,本不可测,系统给出的,已经是最可能达成的方案。” 柳毅如是说着,也不知道在说服懊恼的零,还是告诫自己。 引导者毕竟是引导者,很快,零就恢复了正常,当然,看他漠然的眼神,显然赌气自行关闭了情绪化模拟。 这一次,再没有人会阻止柳毅去疯狂,哪怕本来就无人阻止的了。 “你觉得如何?” 看着全新的零,背景着巨大的母巢血肉工厂,确有几分威严。 血肉工厂早就停止生产,这些日子,柳毅一直没机会为它提供合适的“食物”。 神宗行事太不方便,就算有能力,诸多禁制下,也不能乱搞失踪事件。 柳毅没什么抱怨,总有用到它的时候。 况且它只是停止生产,一直没有停止自我进化与研究,以二号肉身为蓝本,能量从虚空中截取,倒是足够自给。 询问过不能将备用身体以任何手段带入剧情世界,除非耗费大量积分,才能拿来做保命护符,柳毅倒不意外。 在得到零和母巢一般无二的答复后,柳毅仍是犹豫了片刻,方才将与自己重新签订契约的基摩斯,收入宠物空间,确定了开启传送。 带上基摩斯,是系统的建议,系统只能在大方向控制偷渡进入剧情世界任务难度,却无法具体到某一类世界。 然而系统毕竟见多识广,排除位面战场、轮回战场、惩罚剧情。 那么最有可能的高危险剧情,首推灵异世界,那也最有可能。 灵异世界的危险,不在于力量等级,而在于规则的扭曲。 灵异世界,其实属于位面转化不完全的畸形世界,那样的世界中,很容易出现力量分级! 比如某些灵异世界,某个恶鬼甚至可能强大到媲美神灵,它无需过强的阶位,只需要掌握一些微不足道的规则! 而驱魔战士,可能只是凡人! 在那种世界,可想而知,当轮回者实力被限制到普通人程度,究竟会死得多惨。 那样的世界中,就算有着强悍的精神力,也是步步被动,甚至要被诱入陷阱。 个体的强大,面对规则本就有局限,若是连个体强大都不具备的话—— 所幸,可能被灵异生命掌握的规则,是残缺的,这也是唯一的生机! 柳毅当然未必定会那么倒霉,碰上那种情况。 基摩斯也只是一道护身符,真到那个时候,这头按照系统编写契约规则,投机取巧进入轮回世界的恶鬼,必然实力受到压制,不堪大用。 他能依仗的,其实还是破邪短刀。刀魂!刀心!刀种! 没有什么封印,是完美无缺的。 也正是抱着这样的信念,他才敢于死中求生! 轮回者之所以很容易被禁锢住力量,由于那些大都兑换而来,用着看似熟练,实际上并无多少理解。 碎空刀诀,凝刀入魂,这本就是自己的苦功,系统想要剥夺,也不是那么容易。 一如他曾经在斯巴达世界,爆发出精神领域! 兑换来的,别人的,总没有自己掌握的牢靠。 “传送!” 柳毅如是说着,想起了那位长老的告诫,想到那个女人目前的处境,最后才漠然了眼神,无比坚定! 第七十一章 公车 “我,没得选!” 柳毅如是想着,想到却并非阙月的困境,而是自己莫名其妙陷入到一次又一次泥潭。 天降大任,心神皆疲。 一如以最大化收益为借口,那个女人,又何尝不是借口。 柳毅并不想承认,情绪化后的零不曾看懂,系统和引导者俱都懂得。 他最在乎,依是自己。 这样的人,不会接受任何意见上的悖逆。 一如他所言,我意已决! ... “叮!轮回场景开启。地点:hongkong。” “轮回任务一:生存。任务描述:存活十天。任务完成,奖励积分5000、轮回结束。” “轮回任务二:清除。任务描述:十天内,找到异变源头,并且清除。任务完成,奖励积分20000。任务失败,无惩罚。” “轮回任务三:逃离。任务描述:遗忘者的意志,永恒的哀伤,当魔幻与现实重叠,凡人...逃吧。十天内,逃离这座城市。任务完成,奖励积分2000,、轮回提前结束。” “轮回试炼,正式开启!” 柳毅一阵恍惚,眼前一黑,场景已然变化。 小心翼翼打量着四周,这次居然不是以封闭场景开始。 此刻一手扶着椅背,一手插着口袋。 入目所见,熟悉的画面,令得追忆沸腾。 这是一座现代化都市,玻璃车窗外,宁静的夜色笼罩。 脚下,一辆正行驶在桥梁上的公车,发出阵阵轻微的轰鸣。 远望墨色的河水,缤纷盖过星光的霓虹。 毋庸置疑,他来到了某个科技位面,甚至和他前世经历过的,相似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柳毅神色不曾出现半点变化,只是插在口袋里的右手,紧紧捏着一方块状固体,如潮般的思绪涌动,他很快想到了一个名词、“手机!” 车窗呈半透明,除了能够看到窗外走马观花的夜景,亦倒映出并不清晰的影像。 这具身体,系统甚至不曾给出特别描述,可见平凡到了极点。 然而柳毅毕竟是资深武者,煅体达到三阶的人物。 他只是略一感受,便从这具的确平凡的身体中,找到了唯一的优点! 相对有力的双腿! “他很能跑!” 柳毅如是自忖,这具年轻而健康的身体,也许平均素质尚比不得寻常特警,然而腿上的肌腱,粗大有力,应该善于田径。 “我可不止会跑!” 柳毅讪然,能在寻常某具身体上找出优点,诚然不易。 他愣愣看着车窗倒影里的景象,整个车内景观一目尽览。 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牛仔裤、白色跑鞋的短发青年,身高约莫一米八,也就是现在的他。 他正扶着的那张椅子,坐着一位白衣洋裙少妇,颇有几分姿色,这时正玩着手中ipad。 车里约莫有着二十多张座位,和寻常巴士没什么两样。 这时座位倒是不满,整个车子只有寥寥十几人。 比较值得注意,这十几人,不知为何,竟有三个站着。 侧目望去,司机是一个老男人、谢了顶,肯定和帅字搭不上边。 自动投币,当然也没乘务员。 三个站着的,另外两位,一男一女。男的着装正式,笔挺的西装,岑亮的皮鞋,打着领带,从头到脚无不散发着刻板。少女则穿着休闲短裤,吊带背心,带着耳机摇头晃脑,染成五彩的卷发,蚱蜢一样跳动着。 这两个人,柳毅一早便注意,并没有流露出异常。从出生方式辨别轮回者的打算,就此落空。当然,更大的可能,由于难度提高,系统在场景中给出提示也就越少,包括如何识别同伴! 柳毅没有惊慌,依次打量着车里的乘客。 忽然,他发现身后一排,坐在阶梯上第一张双人座的那位女性,抬头朝他笑了笑! 柳毅寒毛直竖,他这时分明背对着那人,可是那人却看着他莫名发笑。 更诡异的事情出现了,半透明玻璃窗上,那人身影忽然消失! 空空如也的双人座,似乎连余热都没残留。 扶着椅背的左手将塑胶捏的吱吱作响,柳毅心头不停低喝: “基摩斯!基摩斯!该死的!给我滚出来!” 得不到回应,一如那忽然消失的女子,本该呆在宠物空间的基摩斯,也不知所踪! 那女人先前穿着ol职业服,徐娘半老,的确没什么值得注意! 柳毅深深吸气,平复着心绪。 他这时不敢回头,再朝着窗外看去,却发现,透明一片,只能见着美丽的夜色,仿佛整块玻璃都消失了! 这种失真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下一刻,倒映复又出现。 柳毅已经不再关注,只觉脊骨发凉,识海中被主宰禁锢住的磅礴精神力,一次次朝着封印发起冲击! 距离上一场轮回,将近三年时间,柳毅的精神力点滴未涨,然而质量却提高了百倍、千倍、万倍! 三年前,他的精神力并不存粹,只是相较普通武者,过于磅礴。 而此刻,他那比起真境高手无比渺小的精神力,却在识海里凝成一团,火炬一样发光发热! 只从质量上看,他此刻的精神力,甚至不比寻常真境念体高手逊色,直追凝魂之辈! 这就是三年放弃精神力增加,苦心打磨的功效! 就连主宰,都不能无声无息封印住这股力量,瞒不过敏锐的感知! 假如把三年前的他,所有精神力看成一千杂兵。 那么现在,看似规模并未扩大的队伍,那一千人就是悍将、猛将!抵得十万精兵,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语! 柳毅暗暗焦急,察觉主宰封印是意外之喜,可冲破封印,却需要一定的时间! 柳毅盯着窗外,目光没有焦距,全副心神放在冲击主宰封印上,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忽然,他那涣散的目光凝实,瞳孔剧烈收缩! 他的身下,原本玩着ipad的少妇,扭头看向窗外,一如寻常乘客。 可是她倒映出的面庞,却非先前七分风姿,而是一张惨白的死人脸! 那张人脸,抬起来,直如那女子抬头看着玻璃倒映出的青年,扯着嘴角微笑。 柳毅强忍着一拳将身下女子劈翻的冲动,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那张流着血泪的死人脸,多半只是幻觉! “灵异!灵异你妹!” 耳根松动,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轻微颤栗的咆哮。 睁开眼,惊悚化为惊喜。 他霍然朝着声音来处瞥去,却是ol熟妇下首,正对着车门的单座。 那里坐着一个,拿着报纸、双手瑟瑟发抖的胖子! 柳毅眯起了眼睛,他确定,那里方才还空着。 不动声色,柳毅俯下身子,在那名倒影无比诡异的女子耳旁,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少妇转过脸来,容貌却是颇为娟秀,三分抚媚,三分清纯,没什么吓人。 柳毅可不懂什么敬而远之的道理,按照系统灌输、恶补的剧情知识,虽然尚无法分辨目前场景,具体属于哪部电影或者小说,至少,他相信,这少妇并不是鬼魅! 何况,他很需要那部ipad! 少妇见着青年祈求的目光,也不知是温柔的眼神、还是柔和的面部轮廓曲线打动了她,总之,她将微型电脑递给了素不相识的柳毅。 柳毅扶着椅背的左手,早就沁出一层冷汗,遇上这种诡异状况,他可不似表面看来那般轻松。 感激的笑了笑,少妇欲言又止。 柳毅哪里管她心思,只在少妇身后紧挨着车门的单座坐了,甚至有闲暇朝着那面玻璃望了眼。 这时外面漆黑,倒映并无异常。 似乎他方才和少妇说话的举动,打破了某种幻境。 柳毅顾不得许多,打开网页,手指飞快的在ipad上点了起来! 在看到少妇联网看着无聊韩剧的时候,他就有心相借搜索一些资料。 天朝、香港、联合国、大鹰旗、水蓝星... 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名词,令得原本荒诞的念想落空。 当然,他并未停止,仍是飞快搜索着各种看似毫无关联的资料。 忽然,他感觉身后有人对着自己吹冷气,颈部毫毛直立! 柳毅身影微僵,嘴角抽搐了一下,双手差点将ipad掰折! “艹!” 他心中低叱,只觉得一只滑腻的手掌,搭上了自己肩头,所幸隔着皮衣! 他见过的鬼魅,远比这方世界普通人看过的动物还多,这时倒没吓得腿软,可还是觉得无比紧张! 倘若是修道有成的本体,哪怕破邪和精神力量被封印,他也无甚顾忌。 现在,却不得不寄希望于运气,希望这辆公车上的诡异事件,仅止于此! 他以为那个、或者那些鬼魅,只能影响到视觉。 可这时触感无比真实,堪堪就要摸上颈椎,柳毅强挪着僵硬的手指,重重点击着网页上的导行。 啪! 一阵电流窜动,整个屏幕变得漆黑,ipad宛如一面镜子,倒映出身后的场景。 那是一个倒悬在车顶上的丑陋吊尸,犹若无骨的双手抚摸着他的肩膀,蓬乱湿漉的长发披洒在他的肩头,整张脸都被他的脑袋遮住,好似对着他脖子吹着风,又像在吸食脑髓! 柳毅心中一寒,豁然站起,反身就是一拳! “啪”的一响,空气里炸出一声音爆,普通人的身体,只要足够健康,落在他这种武学大师手上,同样可以发挥出莫大的威力。 阴冷的感觉消失了,ipad却落在地上。 柳毅蹙眉,正待捡起,却发现那位热心的美艳少妇,冷冷回望,木然的表情一如僵尸! 这可不是车窗中的倒映,而是真实的场景。 柳毅下意识倒退一步,忽然发现那少妇扯起笑意,嘴角犹如被利器撕裂开来,一直咧到耳根! 啪! 毫不犹豫!柳毅飞起一脚揣在ipad上,他相信,下一刻那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整个脑袋都会开花! 可惜,一阵恍惚过后,他愣愣的盯着少妇座椅,除了一个秀气的卡其色包包,哪里还有少妇和ipad影子! 柳毅只觉透心发凉。 本非寻常宅男,对于力量的理解比一些低位面宗师更加深入。 这种情况,已经超过的力量的范畴,根本就是规则! “扭曲的规则!” 柳毅额间冒出一丝冷汗,手臂无力的垂下。 “大、大哥...” 这时,一声略显颤抖的呼唤,勃然让他从绝望中惊醒。 柳毅收摄心神,暗暗震怖。 他方才,差点失了锐气! 漠然转过身去,叫唤他的却是那个正对门坐着的胖子。 胖子不知何时站了起来,走到他身后。 柳毅面无表情,自然握上了扶杆,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何事!” 俯视着身高不足一米六的矮胖子,那人身穿休闲t恤,下身是休闲裤,脚上蹬着双休闲鞋,带着一副深度眼镜,眼神闪烁,怎么看怎么猥琐。 柳毅可不会被那厮一副宅男样欺骗,刚才这人惊呼抱怨... “大、大哥,您是不是、是不是也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胖子唯唯诺诺,哆哆嗦嗦的样子,真像被吓破了胆。 柳毅蹙眉,却不相信轮回者会这样脓包。 “没什么,一只小鬼罢了。” 故作镇定,其实柳毅心中也是惴惴,这时却不想率先表明轮回者身份! 那胖子一惊乍喜,竟然一把扯住了柳毅衣摆。 “大、大哥,您、您也是、也是独行者?!” 胖子压低了嗓音,言下之意却让柳毅大为惊愕。 也是...独行者... 冷冷扫了胖子一眼,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杀意,那胖子立刻被吓得退回了原坐。 柳毅从来不会轻信他人,若非时机不对,胖子那种行为,已经被他当做恶意的试探或者攻击。 越是虚弱,越是要提高警惕。 柳毅走到胖子身边,两人的言行,竟然没有引起旁人过多关注,他不禁蹙眉。 “胖子,不要试图做这种危险的动作,告诉我,你叫什么。还有,方才那边那个女人,是怎么消失的。” 柳毅面对着胖子,柔和的五官冷硬起来,竟然也有几分肃杀。 他心头却是微微松懈,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这种情况下,能够见到另一个轮回者,的确让不知所措的内心,稍稍得到慰藉。 至少,这人该是真实的! 柳毅如是想着。 “女、女人,什么女人!” 胖子偷眼窥着柳毅,缩了缩脖子,显然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到了。 柳毅蹙眉,插回上衣口袋、握着手机的右手,不禁紧了紧! “那边、靠窗、第二张座位、放着棕色小包那张!” 耐心解释着,柳毅忽然觉得周围环境是如此不真实,仿佛本该稳定的物质位面,和无数异度空间交错在一起! 当然,以他目前被封印后的力量,是无法感知这些的,这仅仅是一种错觉。 “女、女人。那里、那里...” 胖子颤抖的更厉害,甚至开始低声抽泣。 这副无能的样子,柳毅看着好笑,倒是冲淡了不少恐惧。 “你想说,那里根本没有人?” 柳毅沉声,眸子里流露着危险的光芒。 对于未知环境的适应能力,他绝对比大多数人强得多。就像八岁那年,夫子将睡梦中的他,带进狼窝! “是~是的~” 胖子低声呜咽,却是紧捂着嘴,不肯发出声音。 柳毅漠然望着胖子背后的窗户,也不再询问这人名字。 那面窗户,原本映着虚幻的背影,这时一个伸着老长舌头的吊死鬼脸,紧贴着兀自靠窗缩着的胖子。 那张恶心的鬼脸,苍白的脸皮上,一只只蛆虫拱来拱去,眼珠子早就烂透,只留下两个窟窿。唯一完整的舌头,比蛇信更恶心,不停舔*吻着胖子头脸。 柳毅本待出言提醒,这时自个儿心里还在发毛,又见胖子熊样,生怕将他吓死。 一把将胖子从座位上揪起,那张吊死鬼脸怨毒的“瞪”了他一眼。 柳毅只是冷笑,低下头去,恶狠狠的对胖子说道。 “听着,我不管你是新人、资深者、还是独行者,想活命,就听我的!” 胖子抬起头来,破涕为笑,满脸惊喜,那副表情竟似在绝望中抓住了救命稻草。 柳毅摇了摇头,不指望这人能帮上自己,只是在彻底恢复实力前,他必须借助胖子的视界! 他发现,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似乎并不具备察觉灵体的能力,到死都不清楚怎么死的。 而轮回者,虽然失去了大部分能力,却仿佛被赋予了类似“阴阳眼”的天赋! 当然,柳毅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那些鬼魅,出现的频率,未免太高了一些! 这次降临,识海中干干净净,根本没有意识碎片,看来身体原主人,已经彻底失去曾经存在过的最后一丝证据。 这样的情况,究竟是好还是不好,柳毅也说不清楚。 没有原本主体意识干扰,每个轮回者、尤其资深者,都可以最大程度发挥本身优势,譬如他的冷酷。 麻烦也不是没有,这几乎等于放弃了原主人身份带来的人际关系,就算要饭的、小混混,说不得也有自己的“组织”! 柳毅思量着,朝着司机走去。 他不知这一站究竟有多长,频繁的异象却让他感到分外不自在! 走过非主流少女身边,他故意推了她一把。 少女踉跄撞在另一人身上,差点跌倒,立刻怒目望着他。 “作死啊!姐我混...” 小小的骚动,尚未爆发,就在他锐利的目光下平息。 胖子目睹着一切,不敢多言。 柳毅见着众人表情,冷笑了一声,心中却是一片轻松。 “至少,不都是假的。” 柳毅这样想着,忽然回望胖子,大声问道:“车里,一共有几个人。” 胖子不疑有他,当真数了起来。 他的话,倒是引起了好几人的兴趣,西装男望了望他,也开始无声的默数。 “十三个,是十三个。” 胖子不知想起了什么,颤抖着说道。 柳毅想着,暗道果然,漠然点了点头。 嘻哈少女鄙视的望了胖子一眼,又略带挑衅的看了看柳毅,当然那副表情究竟有着几分畏惧、几分诱惑,就不清楚。 “怎么数数滴嘛,明明只有十一个。” 少女说着,忽然消失不见。 西装男低声道:“十二。” 说着,原本坐在胖子背后,双人座上的ol妇人,诡异消失。 柳毅默然,快步朝着司机走去。 胖子紧紧跟着,生怕被他甩开。 这时,两人俱都听到身后传来争吵声,先是嘲杂,渐渐变得寂静。 “什么嘛,明明只有十个人。” “瞎说,白痴,你再数数,算上司机,也只有八个!” “六个!” “七个!” “六个!” “六个!” 声音越来越少,这争吵本来来的诡异,柳毅只是随口问了句,似乎触动了什么禁制,一如向整锅滚油中倒入大瓢沸水!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胖子颤抖着碎碎念。 柳毅掌心满是汗水! 他和司机分明只有数步之遥,这时竟然仿若隔着天渊,已然小跑起来,也不能拉近半点距离! 第七十二章 医院 “大哥!大哥!等等我!等等我!” 身后传来胖子的惊呼,柳毅回望,他分明就在背后数尺地,可看他表情,满脸惊恐绝望,竟似离自己很远。 更诡异的是,胖子分明在努力奔跑着,两人间的距离竟然没有丝毫缩短! 柳毅漠然扫了扫空荡荡的车厢,只有最后排还有两个学生在争吵着什么,却没有声音传来,画面很不真实。 心中一冷,他哪里还顾得上胖子,撒腿就是朝前狂奔!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短短十几秒,又或者几个世纪。 在车厢内狂奔的柳毅,忽然觉得自己像是撞破了一层屏障,一头栽向最前端投币机! “哐”的一响,整个人百多斤重量,带着高速冲力,全部压向投币机,最直接的结果,就是本就看着不甚牢固的机器,成了歪瓜裂枣! 剧烈喘息着,柳毅怒然朝司机望去,顾不得恐惧,嘶吼道! “停车!” 可惜,回应他的却非寻常遇到这种情况司机的怒容,而是中年人的面无表情。 秃顶中年嘴唇蠕动着,像是在嘀咕什么。 柳毅从侧面观察,根本分辨不出话语。 这时,司机侧脸,整个脑袋就像把手开关一样,九十度旋转过来。 他的嘴唇依在蠕动,这一次,柳毅却是看清! “三!” “二!” 一同被柳毅看清的,还有司机麻木表情下,空洞的眼神中,深藏的绝望! 他在倒数! 柳毅只觉从头凉到脚心,一脚踹向拉杆,却是纹丝不动! “我艹尼玛!” 向来冷静的柳毅,黑色皮衣下,整个上半身肌肉膨胀,把衣服撑的鼓鼓! 以激发生命力为代价,运用某种初级魔道手段,他刹那获得远超常人的力量! 吱呀一声! 投币机被他整个拔起,哐哐朝着车门砸去! 被赋予灵异力量的车窗,并不见得还像其上贴着标签介绍、“安全出口”! 而且,他根本没有时间,再走一次那不知多长的通道! 砰! 几秒时间,就在原地踏步的胖子,脸上流露出狂喜,仿佛看到希望的时候。 柳毅终于砸开了车门,一把将投币机扔了出去! 他哪里还顾得上浑身肌肉的疼痛,合身就是往外扑去! 胖子轰然摔倒,好似某种禁锢着他的力量消失了。 他还来不及幸喜,目送着柳毅自高速奔驰的公车上跃下的背影,看向了早就把头扭回去的司机! “零!” 司机的声音传来,公车内部终于恢复正常,十几名旅客愕然望着四周,以及狼藉的前门,不知所措。 美艳少妇俯身拾取ipad,不少乘客站起慌乱的朝前挤去,司机位置分明空无一人! 公车忽然加速,只见周围景物飞快退开,这种速度,呼啸入耳的风声,简直像是火箭! “完了!” 胖子看着身后或惊恐、或茫然、大都不明所以的乘客。 他忽然看到那个躺在地上的白色ipad,笑道:“我也有这样一个ipad3!” 轰! 柳毅无心关注身上擦伤,强自站起,眺望着远处发生的爆炸,惊魂未定! 人来人往的大街,许多人诧异的盯着他,一如他诧异的看着井井有序的繁华街市。 那样一辆高速行驶的公车,又是怎么从闹市“压”过去的?! 咬着牙,右手托着左手小臂,用力一按,爆豆般的声响过后,脱臼的手臂终是堪堪能用。 无视了外人指点,踉跄朝着一旁某条小巷跑去。 他能感觉,那种阴冷,犹如跗骨之蛆,并未消失! “该死的灵异剧情!” 柳毅愤怒的低吼,随风消散。 对于大街上的游人,这只是一小段插曲,零星有几个路人举起相机拍摄,却又注定,他能只能得到一片空白。 ... “开房,快点!” 柳毅强忍着上身酸痛,直接将几张大面额台币摔到柜台上。 随身钱包里有着一比数目不小的资金,可惜没有身份证件。 不过,显然金钱的魅力是无限的,他随便挑拣这处莺莺燕燕来往的小旅馆,也并不正规。 服务人员诧异的望着他,这个青年的行为有些冒失。 然而在锐利的眼神,以及三倍于房价小费的打发下,柳毅很快躺上了柔软的床榻! 谢绝了服务生为他找个医生的建议,柳毅现在最想要的,是白粉或者大麻,总之能止痛就行。 可惜这种东西弄到手需要一些时间,以及渠道,而他并不具备哪怕分分钟的时间! 如同受伤的野兽,柳毅满床打滚,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咆哮。 如何让一个普通人在短时间内爆发出不寻常的力量,这在魔道只是最基础的禁忌手法,比天魔解体、战鬼九炼之类,简单的多。 越基础,意味着越容易获得、越容易激发,同样意味着,激发过后,越容易受到不必要的损伤。很少会有强者愿意把时间浪费在改良这种基础禁法上。 若非柳毅所用激发**法门,源自神宗,曾被某个嫡传弟子无聊时改良过,换成他早年从夫子处取得的法门,现在早就死了。 这时的柳毅,命不该绝,却生不如死。 一根根肌腱仿佛撕裂般剧痛,好似全部都被拉直崩断,整个人落入了刀山火海。 半响过后,强忍着痛楚,坚如钢铁的意志,驱策着疲惫不堪的肉身,柳毅一头栽进了浴缸。 温水淳淳流淌,冲刷着上半身通红僵硬的肌肉。 柳毅勉强睁开眼睛,恍惚中,从浴室门缝,见到外间飘过一道红色身影。 半是绝望,半是紧张,柳毅按响了服务铃,昏厥了过去! ... 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依稀还有警笛恼人的鸣叫。 柳毅睁开眼睛,入目是一大圈白大褂医护人员,以及更加苍白的天花板。 他能感觉,身上扎了不少输液管。 严重拉伤的肌肉,在麻木前,带给他无与伦比的敏感,轻微的触碰都会变成刀割般的痛楚。 当然,这种程度,和先前犹如在地狱中煎熬,已经是天壤之别。 凭心而论,柳毅根本不想惊动官方,他的伤势太过诡异,他的身份来历不明。 最重要,在这样的剧情中,没有哪里是安全的。 可惜那时他已经没得选择,按照本身对于鬼魅怨念的理解,倘若重伤的他独自呆在密室,死亡率高达九成。 假如能有第三方介入,那么至少怨念会被冲淡,或者依附到其他人身上。 柳毅本非良善,走投无路,岂会在乎是否饮鸩止渴。 “该死的!改良过后,怎得还会出现这样严重的后遗症。” 柳毅将某个名字唾骂了千百遍,虽然说当时情况紧急,本来也没什么选择权利。 可至少能让他在事后做出最好的安排,而非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恍惚间,柳毅似乎看到,正在指挥的那个白大褂,背后挂着一个扭曲的人形,犹未自知。 将头偏到一旁,恰好路过一道走廊。 走廊上,除了三三两两的病患,尽头处,打开的电梯中,恰好站着三位赤足吊眼的“好朋友”。 面无人色、披着病服、手牵着手的一家老小,缓缓被闭合的金属门遮去身形。 “嘻嘻嘻,哈哈哈!” 不知谁家小孩的嬉戏声,回响在略显空荡的走廊。 柳毅闭上眼睛,深吸一气。 “还真是好地方、” 如是想着,他已经被推往诊疗室。 当然,他知道,这些医生什么都做不了,倒不是他支付不起医疗费用。 上身全部肌腱重度拉伤,骨骼隐约开裂。 这种情况,除了静养,以目前场景的医疗手段,别无他法。 他闭上眼睛,以某种秘法,开始吐息疗养。 按着系统描述轮回规则,在特殊场景中,最初时可能遇到相当程度的危险。 接下来,则又会变得和普通场景一样,威胁程度逐渐提高,尤其生存类任务。 假如他不能在短时间内恢复行动能力,时间拖得越久,越是十死无生。 相对而言,这时的小憩,反倒安全许多。假如不去看那躲在主治医师背后的东西,时时偷窥着病床上的他。 夜色渐深,龟息法加上营养液的作用,在他身上得到完美的体现。 虽然肌肉拉伤依旧严重,至少,他现在已经可以小幅度动作。 当然,他仍是表现的虚弱不堪。 他的身份自有警方核实,钱包中的资金支付医疗费用绰绰有余。 在私人支付半数余财,8000港币的基础上,两个小护士留在了重症病房中,进行特别护理。 他倒是有心发生一些暧昧事件,可惜有心无力,只好把娇弱的护士当做肉盾。 此刻虽然渡过了最初的困境,却也处于极度虚弱的时期。 假如这时候有什么鬼魅加害,必然九死一生,更要让恢复计划中断,面临情势恶化的危机。 如此,浮财什么的,已经完全不重要。就连利用医护人员的心思,也变得无可厚非,至少他本人并不觉得愧疚。 在他的要求下,病床支起,让他可以斜躺,直面着房门、侧目可见窗外。 微启的门缝,一个小小的人影趴着,一只怨毒的眼睛冷冷盯着他,令他想到了某个恶补过的剧情,咒怨。 当然,那只小恶灵,恶念远远比不上公车上遇到的那些,估摸是想趁虚而入。 柳毅自然不会让它如愿,强打着精神。 两个小护士倒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这并不利于病人修养,却是柳毅特别要求,这会让他觉得更有人气,事实也是如此。 人气人气,说起来复杂,便是人的一口气。 说话、呐喊、呼吸,都会增加固定地点的人气。 而这种气越旺,越能令阴邪的怨念难以靠近。 这些手段,往常柳毅是不屑用的。 一如他站在相当的高度,面对堪称敌人的那些,也绝非这种小伎俩能够带来助益。 那两个小护士倒是很热情,一来柳毅这具身体样貌不差,比不上本体,最少也算中上。 高、富、帅,这具身体的优势,足让大部分**丝绝望。 这种最没用的优势,在柳毅手中,同样可以产生有用的效果。 比如他能感觉,那两个护士宛如黑夜中的火炬,燃烧着生命,将某种阴森的力量阻挡在外。 而他已经冲破一丝封印的精神力量,犹如针线般穿梭在上身肌体中,强行将裂开的肌腱缝合! “先生,不知道,您在哪里高就。” 两个小护士,估摸着还不满二十,聊了一会儿,又把话题引回柳毅身上。 看起来,同柳毅对她们毫无兴趣相反,这两个薄有姿色的女孩,很是想攀龙附凤一番。 一个随身带着几万港币,挥金如土的温和青年,极度虚弱时谈吐亦表现出不俗的修养。这种人,固然由于诡异的伤势,惊动了警方。然而不论何人,只怕都难将他同不法分子联系在一起,而会当成受害者。 柳毅扫了眼屋门,发现孩童怨灵已经不在。 想了想,本欲脱口而出的“皮肉营生”,生生压回腹中。 “咳,没什么,开了家公司,做些小买卖。” 这话,倒是没什么破绽。他一心关注着屋内动静,无意两个小护士的态度变化。 “哇,做生意的。” “年轻有为,原来还是富豪咧。” 小护士更加热情了,现代都市不似古时,商人毫无地位。相对和平的环境,严谨的规则,令得财可通神这句话,比古时更能得到体现。 民不与官斗,这是常识。但在这样的都市,有钱人的影响力,往往比当权者来的更大! “对了,我的家人,来了没有!” 柳毅这样问着,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心头微微紧张。 主宰给他留下的线索,实在太少。除了钱包中大额纸币,一款最新限量的索爱触屏手机,以及一块被他贴身放置在衬衣袋中,泡了水的劳力士,再无多余头绪。 按理来说,不论从这人看似普通实际高档的衣饰,还是身上带着的昂贵零碎,都不该是独自乘公车的人。 柳毅对他的身份不是没有好奇,假如能够在十天的任务中,借来一些外力,他绝不会咬牙死撑,孤军奋战。 两个小护士对望了一眼,摇了摇头。 “还没听说咧。” “先生,您没有通知家人?” 小护士疑惑的望着柳毅,倒是未带太多恶意。 柳毅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方才道: “手机,掉了。” 手机当然不是掉了,而是在他跳车的时候,整个被压碎,连sim卡都折掉。 当时他犹如凌迟般痛楚,思绪难以集中,哪里还顾得上那些。 此刻,那些并无太大价值的杂物,多半被警方带走。 这倒也是好事,兴许原本断掉的头绪,又会出现新的线索。 “哦,那倒是可惜了。” 长发略显温柔的那位护士,看着柳毅,报以同情的目光。 事实上,很多新一代年轻人,根本不会花心思去记什么号码,就连家宅电话,个人手机号码,乃至于身份证号,都记不清楚。 说话的那位小护士,本来属于此类,倒是不虞有它。 暗自为青年庆幸,身上带够了钱,否则只怕根本不会享受到这般良好的初期治疗。 这些都是琐事,小护士们乐在其中,聊的津津有味。 柳毅听着,也觉得阵阵安心,这甚至让他暂时忘记了任务中的危险。 忽然,他抬起头来,恰好窥见病房门上,那扇透明玻璃窗,紧紧贴着一张腐烂的人脸。 一颗布满血丝的眼珠,就那么黏在玻璃上,慢慢滑下,发出了尖锐物体摩擦黑板的声音。 柳毅大骇,浑身抽搐,剧痛刹那令得神经麻痹,整张脸憋得通红,青筋毕露,额间冷汗直冒。 “怎么了,先生,您怎么了!” 两个小护士大惊失色,不知所措。 柳毅强行运起龟息疗法,放松肌肉,通红的脸庞刹那霜白,连嘴唇都褪尽了血色。 “没,没事,扶我起来!” 柳毅目光坚毅,不容两个护士拒绝,强自坐起,保证自己能在第一时间进入运动状态。 他的上半身整个都在颤抖,虽然已经不似最初红透发紫,依旧如新肉般嫩红。 柳毅侧目,看向窗外,紧闭的玻璃窗户上沿,忽然垂下不少海藻般的发丝。 屋内,阴暗的角落中,传出些许哭声,大片的阴影浓缩到一处,宛若要滴出水来。 “基摩斯!基摩斯!” 柳毅又一次暗呼着随从,他非止需要小鬼的战力。这次进入场景,按照系统建议,前次所有兑换一次性道具,也全都放在宠物空间。 宠物空间本来就能当做临时储物空间使用,只是有些限制。 这样一来,却能有效降低任务难度,主宰处兑换的道具、包括一次性物品,都是会作为任务难度参考标准的。 得不到回应,是理所当然,随着角落中渗人的哭泣声越来越大,另一名较为活泼的护士,忽然“呀”的一声大叫起来! “怎么了?” 长发护士显是被吓了一跳,大声问道。 小护士哆哆嗦嗦指着角落,惊疑不定,又显得无比畏惧。 “我,我好像听到,听到那里有人在哭!” 平地里刮起一阵冷风,三个人都是齐齐打颤。 “灵能!” 柳毅闻言,脑海中兀然蹦出这样的词眼,目光如电般刺向黑暗。 那厢另一人显是被吓得不轻,还要强作镇定,调笑另一人耳背,可惜两人相互安慰的话,连声音都在颤抖,更是齐齐朝着病床上的柳毅靠去。 这个男人,哪怕手无缚鸡之力,也总让人安心,似乎有某种值得信赖的气场。 气场那种东西,不可能影响真正意志坚定的人。可是普通人,尤其在不知所措时,生命火炬飘摇,很容易被这种气场干扰。 故有“登高一呼、群雄响应”之说。 此时正值乌云遮月,整个病房灯火幽幽,甚至方才尚算明亮的乳白灯光,这时被压制欲要熄灭。 窗外的风声变大了些,隔着玻璃传来呜咽,令人不寒而栗。 这两个小护士显然都是胆怯之人,被一阵似是而非的哭泣吓成这样,寻常人都不如。 柳毅抬手,啪地打开最亮的那盏吊灯,整个屋内一片亮敞,甚至明光透窗三尺。 鬼影、哭声、长发,统统消失。 两个小护士惊呼过后,便是满脸轻松,长发护士更加感激的看了眼柳毅。 柳毅笑着,盯着早已空无一物的屋门玻窗,直直望去,只能见着长长昏暗的走道! 第七十三 惊魂 啪! 一声闷响,一坨血肉模糊的东西,忽然砸在玻窗上,依稀仿佛,是半张稀烂的脸孔,整个眼珠被挤爆,平摊贴着玻璃,血丝数倍放大,红白相间,好不恶心。 两个护士显然听到了动静,这时回望,惊恐尖叫起来。 柳毅霍地从床上跃起,哪里顾得上肌体剧痛,一把扯下扎在身上的输液管。 “实体化!怎么可能!” 脑海中冷酷的意志疯狂咆哮,他一把抄起桌上花瓶,猛然朝着角落砸去。 角落里,不知何时弥漫起如墨的浓烟。 两个几乎被吓破胆的护士,完全顶不上用处。 这时的情况,也显然出乎预料,已经不止是局限于最底层的邪灵作祟,而是恶灵索命! 啪!哐当! 电弧溅射,散发着剧烈白光的吊灯,直接熄灭。 花瓶碎裂,却根本没有碎片弹射出来,仿佛整个被黑暗吞噬掉。 柳毅裹上一层厚被,直接朝着病房屋门冲去! “不想死!跟我走!” 哐! 肩膀上传来一阵阵剧痛,痛彻骨髓,所幸屋门被撞了开来。 若非有棉被垫着,这一下,他几乎就要疼晕过去! 长发护士止住哭声,紧紧跟着柳毅。 短发那个,脚下一软,眼睁睁看着两人跑远。 小护士绝望的嘶叫着,朝着窗外望去! 月光洒下,只能见着大量的黑色长发,宛如海藻,又像是窗帘,倒悬在窗外,遮住了月光! 她见着,密密麻麻的长发中间,忽然裂开几道口子,先是出现了两只惨白修长的手掌,而后... “啊!!!!!!” 夹杂着恐惧绝望的尖叫,隐隐从背后传来,柳毅已经跑到了安全出口,两旁病房中,是死一般的寂静。 “小薇!” 身后,长发护士低声抽泣着,又不敢停步,只能跟紧柳毅! 乓!乓!乓! “给我!开!” 柳毅怒吼出声,棉被早被扔到一旁,赤着脚一下下蹬踢着安全出口的木门! 可惜在他职业级的弹腿下,木门如钢铁般纹丝不动。 长发护士见状,惨然尖叫起来:“来了!啊!那些东西追来了!” 根本没有时间,询问那些东西是什么,形势变化太快,两人都是争分夺秒。 柳毅回望,正好见着大量发丝如同洪水般从他原本所在的重症病房中涌了出来,依稀,他见着发潮中央,一颗腐烂殆尽、恶心空洞的头颅、朝他吞吐着长长的舌头! “是它!” 柳毅想到了公车上令人不寒而栗的一幕,那种怨毒,烙印心脾。 “操!” “叮!” 这时,两人背后,左侧的那部电梯,恰好停住,金属门分开两旁,好似一张张开的大嘴。 这一层根本无人按停,电梯里也空无一物,这时停住,充满了诡异! 十四层。 柳毅回望,看了眼层数,一把将长发护士拽了进去。 他哪里顾得上其他,死命按着关门按键,朝下一楼的指示灯本就亮着。 “吼!!!” 不远处传来某种意志不甘的嘶叫,透过最后的门沿缝隙,柳毅见着是一张堪堪转过拐角,腐烂的鬼脸。 没有身体,没有四肢,只有长长如藻如蛇的湿漉黑发拖行! “轰隆隆!” 电梯开始在机械力量的带动下,缓缓下沉。 惊魂甫定的长发护士,跌坐在地,颤栗泣声:“呜呜~那些~呜呜~那些究竟是什么东西!” 柳毅哪有心思理她,救这人也只想拉个垫背,顺手为之,而非怜香惜玉。 他冷冷望着黑洞洞的探头,一把将不知从何处顺手摸来的烟灰缸,砸了过去! 哗啦! 啪! 探头碎裂的声音,小护士的尖叫,同时响起,整部电梯都仿佛停了一下。 柳毅这才松懈下来,紧挨着护士软倒靠坐。 他浑身肌肉酸痛,骨骼直欲散架,软软靠在护士身上,倒不是有心情吃什么豆腐,只是想省些力气。 那护士也不是脑残,这时震怖尤存,哪里还记得男女之妨,或者别的心思。 深深吸气,平复着混乱的思绪。 柳毅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勇气只是建立在往日超凡力量的基础上。真的勇者,哪怕一无所有,也无所畏惧! “呼~我也不知道,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但是,很显然,我身上的伤势,就是那些东西造成的。” 柳毅这样说着,茫然的盯着长发护士。 这表情,和寻常灵异事件受害者,没什么两样,面如死灰。 这种时候承认,无疑肯定了带来灾祸,要被人怨恨。 长发护士却如他预料中的,只是扭过头去,埋首哭泣,并未叱责。 “果然,身份和魅力,都能让不符合逻辑的事情变得符合逻辑。” 柳毅这人委实自私,哪里想过旁人感受。他这时念头已经打到这个小护士身上,此刻,他实在需要一个安静、安全的休憩地。 正待诉说着心底的苦楚,动之以情。 “呜~呜~呜~” 相互靠坐着的长发护士,哭泣声渐渐有些变调,尖锐,且阴冷。 柳毅顿觉靠着的温软飞快僵冷下来,浑身寒毛炸起,噌地就是窜到一旁! 可惜电梯里就那么一点位置,似绝望哭泣的护士,离他根本不足两米。 乌黑的长发披洒在肩头,将她整个头脸都遮住。 哭泣声还在继续,那种空洞,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柳毅豁然望向金属墙壁,里面分明只有他一人倒影! “操!” 暗道晦气,他甚至不知何时着了道,这时电梯指示灯刚下到第十层,离一层还早,甚至他觉得,这部电梯很可能永远不会下到底层。 “基摩斯!基摩斯!” 柳毅从未想过,某天会无力至此,寄希望于外力。 他冷冷望着也不知是真是假的长发护士,想着方才还和它亲密接触,甚至企图邀它共度良宵,不禁眼角抽搐。 “真他玛见鬼的剧情!” 柳毅忍不住暗爆粗口,主宰这次实在玩的过分。几乎被封印住全部力量,偏偏剧情危险程度极高,这分明就是恐怖场景鬼玩人。 蹲坐着的长发护士,背对着柳毅,头顶秀发忽然如溪水朝着两旁卸开,露出一张惨白的人脸。 那张长在她头顶后脑勺的人脸,没有鼻子,眼睑被针线缝死,嘴唇缺了一半,不用开口就能见着满嘴烂牙。甚至整个面庞,都像是被生生缝合出来! “嘿嘿嘿,你跑不掉的~” “跑不掉的~” “跑不掉的~” 人脸开口说话,电梯里弥漫起一阵阴冷的腐臭。 阵阵回音宛如在空旷的巨型峡谷中盘旋,而非小小电梯空间。 柳毅怒极而笑,若他修为还在,哪里容得这些小鬼放肆! “我去你妹,本座可不止会跑!” 强忍着恶心,微弱的精神力量包裹足部,啪地一声音爆,柳毅直接一弹腿,踢爆了那东西整张面孔。 扑通! 长发护士的无头尸体倒在地上,柳毅无心收拾头脸上黏着的浊液。 不敢放松半点警惕,真个人贴着角落,戒惧的望着那具飞快腐烂的尸体! 不过几秒,新鲜的尸体好似搁置了几个月,臭气熏天,皮肉糜烂,柳毅甚至见着,粉色长袍下,一只只蛆虫在蠕动! “这效果,倒是比奇毒腐尸散都来得好!” 柳毅这时还有心情调笑,也不知是神经天然粗大,还是借以冲淡恐惧的氛围。 他紧紧盯着尸体暴露在外的双手,不停生长的指甲,很快长达半尺。 就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中,时间仿佛都停止流逝,许久~ “叮!” 伴随着提示音,以及隆隆打开的金属门。 柳毅先是朝外飞快扫了一眼,见着正对着医院主楼出口,外面一片漆黑,但并没有预料中夜行百鬼等着他。 再不犹豫,任谁和这样一具尸体呆在密闭空间,都要疯掉。 天知道它何时会诈尸。 只是几个跨步,跃出十米,这时再回望,慢慢关上的电梯门,十四楼指示灯复又亮起。 依稀,柳毅见着电梯里那具尸体似乎动弹了一下,他已经无心关注这些,更不在乎为何整个医院一片漆黑,连个值班人员也无。 思绪飞速转动,柳毅踉跄朝着大门外,黑暗中跑去。 那种无比危险的环境,相对这间诡异的医院,也许还要安全一些。 柳毅甚至觉得,在他昏迷那段时间,一些潜移默化的变化,已经在这座都市中发生! 现代化都市,也许已不能用科学常识来看待。 “遗忘者的意志,永恒的哀伤,当魔幻与现实重叠...” 柳毅脑海中兀然浮现出这样一句话,不懂主宰究竟想要说明什么。 从系统处,他得知所谓灵异剧情、类似位面,都是转变不完整的结果,规则碰撞后发生了扭曲。 那么,假如以恶补过的知识来看,最贴近任务描述的进化后位面,应当是类艾泽拉斯。 假如某个寻常初级科技位面,试图朝着魔幻位面转变,最终却不完善,导致灵异的出现! 柳毅脑海中一团乱麻,总觉得这样的推测有些混乱,不是说错,而是缺少引子,很难串连起来。 他此刻浑身肌肉酸痛,仿佛连下肢都受到影响,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集中精神思考。 几步冲出医院大门,这时回望,愕然失措。 原本钢筋水泥的医院,好似成了中世纪古堡,至少夜色中的轮廓,便是如此。 走在宽阔的马路上,也不知是否由于地处郊区,周围尽是浓密的森林,这种绿化,可不像政府表面工作的效果。 忽然觉得有些凉意,柳毅低头,看了看身上披着的病服,赤身**,光着脚丫。复又想到,也许该回去弄辆交通工具,或者衣服,这个念头一发不可收拾。 可当他再一次眺望繁华的都市,沿着公路,还能看到那片霓虹,正以缓慢而坚定的速度熄灭。 隔得太远,他并不清楚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某个声音却告诉他,那个都市,正在沦陷。 背后,高大的古堡,背景着月光,最高处一座平台上,一个披着褂子的人形生物,正拿着一根手杖般的物什,远远望着他。 柳毅一身实力被封印了九成九,灵觉大不如前,并没有察觉,那人身边燃起的一堆堆绿焰火盆。 他的背影,踉跄消失在了密林中。 天空传来一声龙吟,一只似龙似鹰的畸形生物,俯冲落往那处平台! ... “日!” “吼!” 一次标准的转身侧踢,一只不知从哪里跃出的黑色猫科动物,直接被踹翻出去。 可是,那匹似虎似豹的未知生物,同样利用长长的爪牙,在他身上留下几道口子。 柳毅俯下身去,冷冷盯着那只生物! “夜刃豹!” 刹那忆起如是名词,他对于wow并不熟悉,系统却给出了完整的资料库存。 柳毅压下心头对于荒诞的嘲讽,命悬一线,更无心讽刺主宰的可笑。 假如初始场景设定在闹鬼的公车,随便进个医院又他娘是闹鬼的医院,柳毅多少还有心理准备,至少和都市场景出入不大。 然而一片片拔地而起的密林,这种明显不该出现在水蓝星的生物,根本就可笑到了极点。 他这具身体可不是什么身经百战的战士,面对低级的恶灵已经九死一生,假如还要面对魔幻位面魔兽,根本十死无生,还搞个屁。 十天的生存任务,现在还不到一晚,二十分之一都不满。 本该最简单的二十分之一,已经让他生理状况下降到冰点。 假如基摩斯不能在两天内出现,将他兑换的一次性药品带来,单单**负荷,就能将他压垮。 且不讲剧情安排的如何可恶,腹诽着其他轮回者一样可悲的遭遇。 柳毅一点点朝后退去,威胁似的盯着眼前这只夜刃豹! 旦凡魔兽,都有一定智慧,他并不想和这只生物死拼,胜率太低,得不偿失。 那只被远远踹开的豹子,虽然一次次张牙舞爪着低吼出声,显然也有些犹豫不决,柳毅身上同样有着令他忌惮的气息。 “呜~” 忽然,原本看似无比强悍的夜刃豹,哀嚎一声,夹着尾巴就逃。 柳毅愣神,莫名其妙。 月光透过密林,照耀出婆娑的树影。 “沙、沙、沙!” 像是某人在厚厚的落叶上轻轻挪动。 一阵寒风兀然从身后刮来。 “嘻嘻嘻、哈哈哈!” 孩提嬉戏欢笑声,在这夜色浓郁的森林,让人觉得寒意泼心! 柳毅身子僵硬,只觉周围温度急剧降低,一只冰冷的小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脚踝! 这次,连骂人的心思都没了。 他撒腿便跑,脸色铁青! 方才离开医院时,灵机一动,又仿佛是某种对于危险的预知,令得他放弃了好走、但目标极为明显的公路。 这时也顾不得后悔,柳毅匆匆瞥视着两旁树林环境。 夜鸦啼哭,老鸠泣鸣。 柳毅蒙头便跑,强忍着不用魔道手段激发下半身肌体力量,方才似被冰凉小手摸过的脚踝,已然麻痹。 若非他对于身体掌控早就超出凡人水准,这时只能闭目待死。 也不知跑了多久,气喘嘘嘘的柳毅,一头载到一处寒潭中! 扑通! 刺骨的凉,令他觉得一阵阵舒坦。 熟知己身状况,柳毅惊喜的发现,这片方才观察,约莫只有十米方圆,也不算深的潭水,竟然对于肌肉拉伤,有着极好的治愈作用! 潭水清澈,极目可见水底泥沙。 整个水潭中似无一条游鱼,当然,这时光线不良,柳毅也不比从前,看不太清晰。 他舒坦的只想呻吟,好景不长,当他睁开眼睛,恰好见着一名远远跑来的洋装女孩儿! “嘻嘻嘻,哈哈哈!” 这种鬼地方,可不会有谁家小孩出现,就算真有孩子迷路,也不会死板着面孔,却能发出那种空洞的笑声。 柳毅不甘的朝着潭水对面划去,这时回头已经来不及。 乐极生悲,否极泰来。 游到潭水中央,他忽然发现,那个小女孩,竟然并未下水追来。 也不知那股怨念天生近不得水,还是这池清水又有怪异! 柳毅舒了口气,只觉曾经在斯巴达剧情经历的,全是小儿科。 这时面对着小女孩死板惨白的面孔,听着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嬉笑,只觉本就冰凉的潭水,更加冷彻骨髓。 他根本不敢上岸,可不觉得这具身体干的过那个诡异的小女孩。 那种恶念,柳毅无从揣度强弱,却很清楚自身的分量。 柳毅干脆闭上眼睛,运起龟息功法,试图令得更早恢复生理机能。 那种在本体身上根本无需在意的事情,吃喝拉撒、修生养息,换成这具凡胎,倒显得分外重要! 柳毅不曾见着,清澈的水底,泥沙翻滚,一只惨白的手臂,堪堪就要抓上他的小腿。 随着他声息渐无,流露出某种近乎龟类的气息,另一只青绿皮肤的手臂,忽然从另一侧泥沙中窜出,一把扯住了先前崭露、惨白的手臂。 第一只手挣扎了片刻,另一只禁锢住它的,纹丝不动。 柳毅哪里知道,自己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但凡天地灵物、灵池,根本伴随着极大的危险。 两只手缓缓朝着泥沙中缩去,柳毅疲惫残破的身体,也渐渐恢复全盛。 甚至,一次超负荷的爆发,在这股神秘力量滋润下,完全恢复后带来的,是更加强劲的肌体力量! 当然,不可能说强出多少,相对原本平凡的肉身,四五成总是有的。 一直撑到天亮,柳毅方才睁开眼睛,女孩怨灵不知在何时离去。 他拖着满身水渍,爬上了岸,干脆扯掉身上病服,只把几片拧干的布条,做成简易内裤样式。 深深回望着寒潭,他心中隐约有些猜测,却终究放弃了打算。 头也不回,柳毅朝着先前都市方向走去。他这具身体,未知的身份,注定只有在那里,才能获得最大的帮助。 假如,他原本的圈子里,那些认识他的人,尚未死绝。 七十四章 身份 “该死的任务!” 柳毅一把抛出手中顽石,将入目某只碗口大的蜘蛛砸烂。 一路走走停停,日上三竿,倒是再没遇上灵异事件,可是层出不穷的怪物,令他应接不暇。 显然,这种扭曲的剧情,魔兽的实力不可能和真正魔幻位面相比,否则头一次遇上夜刃豹,他就死了。 晓是如此,他此刻身份,也不是什么魔幻位面的冒险者,而是一名普通都市青年,了不起顶个热爱运动的名头。 柳毅终于明白,为什么此次场景系统没有颁发强制抹杀任务,甚至给出了捷径。 实在这种扭曲场景,就算想走捷径,遇到危险的机会也比低等位面强制任务大的多。 柳毅当然不可能走什么捷径,这和他最初的目的背道而驰。 咻! 又是一块飞石,某个栖息在枝头,正待窜来咬他一口的毒蛇,整个脑袋稀巴烂。 生命之泉的洗礼,令得他上肢力量分毫不比专门锻炼过的下肢来得弱。 四五成基本素质的提高,终于让他有了一丝丝自保的实力,至少一些最简单的搏杀技巧,可以勉强使用出来。 约莫已经走了三四个小时,柳毅确定,以他的步行速度,假如是原本的都市,早该被凿穿。 可现在,除了不久前见着几辆破旧的自行车,整座森林竟然没有一丝现代化痕迹。 香港作为华国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可不是那么容易沦陷的。 警署机关暂且不提,驻防部队,也能将那些实力大不如前的魔兽,整个推平。 沿路上,柳毅见着最多的魔兽,便是夜刃豹。 这种本来可以和全副武装特种兵硬撼的魔兽,从力量上看,现在就和本位面寻常野兽没什么两样。 公园里那些不提,野生猎豹,战斗力绝对不会比夜刃豹来得弱。 虽然不排除林中藏着更强大魔兽的可能,低级科技位面、军方的坦克大炮也不是吃素的,一枚导弹下去,科多兽都要皮开肉绽。 这也是柳毅坚持不懈寻找着“熟人”的原因。 只要能搭上军方、警方的线,他有把握,至少最初几天,不用再被追赶的狼狈不堪。 皇天不负苦心人,半个小时后,饥渴难耐的柳毅,终于见着了大片都市建筑! 虽然仍有许多拔地而起的林木,生生将这片建筑群搞的不伦不类。 至少,他已经看到武装人员巡逻的迹象。 一般任务场景,像这种政府武装人员,很容易对轮回战士完成任务造成负面干扰,包括生存任务。 但事无绝对,凡事都要看如何去思量、利用。 比如现在的情况,面对灵异魔幻两重威胁,站在人类角度,再去拉拢武装护卫力量,事有可为! “站住!” 柳毅此刻的装束实在过于惊世骇俗,简直像是原始人。在过去,如果都市大街上出现这样一个人,倒还没什么,多半会被当成神经病,或者行为艺术。 这样诡异的时刻,满街野兽乱跑,大树直接在屋内破土而出,又很容易被人误会! 显然,这是一个信息化高度发达的世界。就算从来没有遇到过类似情况,更荒诞的幻想元素也曾被人描述。 除了一些食古不化的老顽固,大多数年轻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想到“位面入侵”“世界末日”之类的概念。 多元化信息大爆炸时代,人类的适应能力远比大多数个体以为强悍的多。剔除一部分被脑残剧洗脑的真脑残们,大部分人类,还是能很快在这种混乱下制定出新的秩序,至少在局势还能掌控之前。 柳毅看着几枝瞄准自己,黑洞洞的枪眼,勉强笑了笑,准备好的说辞正待脱口。 不想远处恰好有几人,自最完整的那栋建筑中走出,居中的那个中年胖子,西装革履,趾高气昂,见到柳毅后,乍惊大喜! “呀!靳轩!” 胖子夸张的叫唤起来,而后匆匆朝着柳毅走去。 原本瞄准柳毅的几人,严肃的神情立刻变得不知所措。 “滕靳轩,马绍!” 柳毅脑海中忽然蹦跶出这样的词眼,下意识就迎了上去,脸上挤出一丝虚伪的笑,这些完全是身体残留本能动作。 “马叔!” 略显腼腆的喊着,幡然醒悟的柳毅,一阵恶寒。 所幸对面中年胖子见状,更是不疑其他,匆匆小跑过来,狠狠瞪了巡逻领队一眼,而后看向柳毅,又是满脸柔和。 “呀!靳轩,你怎么在这里,令尊呢,他们昨天找了你一晚上,电话也打不通!” 这人略带责备,神色间的关切却是做不得假。 柳毅略微紧张,主宰可没留给他足够的讯息,多说多错。 天知道若被这看似尸位素餐的胖子揭穿,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仅仅入目可见,几十杆步枪就不是现在的自己扛得住。而且这人明显身份不凡,几个跟着他的家伙,除了臂挽着的妖娆秘书,其余都是搏击高手,一流保镖。 而且自从胖子跑来,最少有一半的巡逻人员目光转向这里,柳毅暗暗叫苦,不想这就碰到了熟人,倒是打乱了他先通过警方获得一些基本资料的计较, 所幸现在看来整个都市一片混乱,更可能已经形成类似割据状态。 短短一个晚上,天知道怎会发生这般大的变化,又见着远处不少穿着防护服的人,正在一栋栋建筑间搬运尸体,这种变化又是应有之题。 柳毅不欲多言,苦笑指了指身后密林,而后指了指自己,一切尽在不言中。 胖子显然理解,长长叹了口气,拍了拍柳毅肩膀。 看起来他似乎很忙,又是恶狠狠瞪了那个巡逻领队一眼,将他叱走,这才对着身边秘书嘱咐: “缇娜,将我侄儿带到临时指挥部去,这里太危险了,别忘了给他找身衣服。” 妖娆女子小心翼翼应承着,狐媚的瞅了柳毅一眼。 青年暗自打了个寒颤,和中年道了声别,径自跟上。 看起来这人原本和中年胖子关系真不一般,那胖子竟然把身手不俗的贴身保镖,遣了两人随行护卫。 说来也奇怪,唤作缇娜的秘书显然是胖子亲近之人,可看她表情,竟似不认得原本的青年。 柳毅苦恼的思索着,这人身份委实奇怪。按理说真正上层人物,交际广泛,核心圈子却不大,谁家有几个私生子都清清楚楚。 而看胖子对自己态度,这青年也不像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货色。 直到进入某座已被清理过的大厦,所谓的临时总部,柳毅仍是想不通这个问题。 作为秘书,缇娜小姐倒是很有兴趣和柳毅结识一番,奈何柳毅本就苦恼,哪里敢多交流。 碰了个软钉子,缇娜自是郁闷的尽职安排起柳毅的起居,不再打什么小心思。 柳毅对于该位面权力机构,知之寥寥。这时见着一个个制服配枪人员,也没获得多少有用讯息。 两名保镖将人送到后,便又匆匆离去。 缇娜嘱咐了几句,大体都是废话,见着柳毅始终面无表情,只好哀怨嗔怒的瞪了他一眼,不甘的走开。 指挥部当然不会只有一间屋子,柳毅见着外面中央大厅,不少人员在临时架起的现在化电子器械旁指指点点,倒是有点意思。 他自己被人送到像是独立办公室的小屋,电脑什么的都被搬走,桌上摆着缇娜捎人带来的衣服,迷彩军装。 布条内裤,柳毅自个儿也觉得别扭,这时一把扯去,抄起一旁半桶净水,从头淋到脚,更是暴饮了几口,适才拿起一同送来的毛毯擦拭。 冲了个澡,换了身衣裳,柳毅顿觉神清气爽。 他打量起四周,信步走着,看似随意实则有序的翻腾着抽屉。 屋里有些杂乱,很多东西没被搬走。 两张拼在一起的办公桌内,柳毅找到了不少线索。 比如这栋大厦,这一层,之前是一座私人律师事务所。 而这个专属办公室的主人,叫做柳庆,貌似在业内还很有名气。 当然,最有用的线索,和柳庆本人、或者说这间事务所无关,而是他最近接的几件案子。 从档案中描述,约莫两个月前开始,这座城市已经发生了数起“神秘事件”。 当然,类似词眼,是不可能出现在正式文档中的,司法部门自有严肃纪律,就算某只鬼堂而皇之出现在法庭,法官也只能视而不见,否则就叫迷信。 通常执法人员,也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很是抵触。虽然在十几年前,这座城市的警务人员,也有不少拜关公、拜神佛。 可随着无神论渐渐兴盛,这种现象越来越少。 这个唤作柳庆的律师,倒是有趣。 一些字里行间的注解,分明直指不为公众认可的本质。 而且柳毅能够确定,这人分明在刻意寻找着类似的案件、线索,进行接触,试图找到那种存在的证据。 至于究竟是他本人热衷此道,还是另有原因,柳毅就不得而知了。 这些表面看似无甚联系的案件中,有一页,记载着被告笔录,倒是引起了柳毅兴趣。 看得出,这些笔录,应该不是出自警署、或者官方,而是唤作柳庆的律师,私人询问后做出的记录。 那一页,记载是一个叫做“彬仔”的被告,为自己申辩的讼词。 也不知这人究竟是神志不清,还是律师柳庆脑子有病。 满满一页,都是神神叨叨的东西。连熟知鬼神的柳毅,看着都觉得荒诞无稽。而且语句间缺少逻辑,让人读后云里雾里。 这种东西,能被用来佐证才怪,倒是可以为人犯进行一次精神鉴定,这种程度,应该可以脱罪。 “心脏”“核”“它”“朋友”,这几个词出现频率极高。 合上最后一页,柳毅眼前一花,忽然觉得角落里好像有什么盯着他! 心中一怵,凝神望去,发现只是一个纸篓。 柳毅舒了口气,将档案扔回了原处。 “轮回任务二:清除。任务描述:十天内,找到异变源头,并且清除。任务完成,奖励积分20000。任务失败,无惩罚。” 柳毅脑海中想起了主宰发布的第二条任务,整整20000点奖励积分,和无惩罚三个字,无不显示着完成任务的极端难度。 一如系统所言,主宰不会发布必死任务,甚至在任务中,会让轮回者有意无意接触到主线、支线的线索。 否则世界那么大,只要把轮回者扔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再发布一条南辕北辙的任务,再资深也唯有死路一条。 柳毅想到了几份奇怪的档案,彬仔的供词,联系到异变源头。 假如异变是从两个月前开始,而轮回者的降临,促使异变提前进入成熟阶段。 那么~ “剧情,果然是一种很没用的东西。知道的再多,如何比得上主宰全知全能?” 柳毅自嘲,费尽心思恶补的知识,完全没有发挥出预期中的效果。 透过窗帘,隐约见着一个肥胖的身影,在几人陪同下,朝着这边走来。 收拾精神,柳毅决定尝试要把武器。 现代化科技军火,未必能对鬼魅造成作用,多半无效,可是用来对付不完全进化的魔兽,还是很有优势的! 柳毅不是没想过找些驱邪道具,他自有能力分辨法器和伪器,只是这样争分夺秒的环境,分身乏术。 能够保住性命,已然谢天谢地! 柳毅没有让胖子马绍进来,狼藉的环境不为任何人所喜。 施然走出屋外,他不曾注意,半满的纸篓中,忽然探出许多黑发。 砰! 随手带上屋门,迎着胖子一行,又是和马绍处长招呼了一番,柳毅适时提出配枪的要求。 关于马绍的身份,也是适才从一行人口中听来,不算秘密。 警署处长的地位有多高,柳毅不清楚,倒也明白,至少比恶补过的电视剧里,出镜率极高、人五人六的督查、警司之类来得高。 假如他知道其貌不扬的马绍,其实是这座城市对内暴力机构最高负责人,也许,他还会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这个小小的要求,在这样的非常时期,并不算为难,柳毅很快得到了一把mp5冲锋枪,以及格洛克19袖珍手枪。 虽说柳毅对于枪械不怎么熟悉,好歹也知道如何换弹、切换模式、怎样瞄准、射击。 对于他这样的武器大师,这些很快就能适应。 至于军刀,柳毅没有提出特殊要求,任何短兵,在他手中都能发挥出莫大威力。 全副武装,柳毅终于多了一点点安全感。看似很忙的马绍,也没心情和柳毅闲话家常,他倒是乐得轻松。 跟在这位马处长身后,柳毅看着他忙忙碌碌,下达着一条条指令。 非常时期,柳毅有幸与顶层决策者们并列,当然,也直观的从卫星图上,了解到目前整个世界局势的恶化! 按照任务描述,只要跑出香港城市范围,就能提前结束轮回。 可是从卫星拍摄到的图片看,全世界都陷入一场大灾变中,根本不存在安全的概念! 柳毅打了个寒战,可以想象,当那些一心逃跑的轮回者,终于要脱出生天,见着最后守关,非是主宰的笑脸,而是前所未见的**oos! 那时... 果然,主宰虽然不会发布必死任务,也绝不会容许,轻易过关的情况! 假如正常轮回剧情的死亡率是百分之九十九,那么这样的剧情,过关率理当不足万分之一。逃跑过关,也算过关! “靳轩!靳轩!” 胖子马绍的呼唤,打断了柳毅的思绪。 也是他还不适应如今身份,这才反应过来,是叫自己。 “马叔?” 本着多听少说的原则,柳毅讶然反问。 他这时抬头,目光恰好越过胖子,落到自己方才所在那间屋子,玻璃墙上。 只见一个紧紧贴着玻璃的异形,顶着一张生生被挤在玻璃上的鬼脸,盯着他不停发笑。 青绿色的皮肤,伴着漆黑犹如海藻的长发。 那人就像是飘在水中,死死趴在玻璃上,惨白的十指奇长,骨节犹如蚱蜢的畸肢。 柳毅冷汗直冒,却是强自镇定,这时再望去,哪里还有鬼影鬼脸。 “怎么了?” 晓是柳毅故作镇定,胖子马绍不愧为警察头头,目光如电般沿着他的视线扫去。 并没有预料中的特殊场景,马绍倒是哑然失笑。 柳毅也不解释,这种东西,越描越黑。 “没事,我看错了。马叔,有什么事吗?” 回到最初的话题,柳毅实在不想就那东西多谈。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天真,也许,最大的危机,从一开始,就伴随着他。 哪怕令百万战士拱卫,除非凝聚起的煞气能够冲散那股怨念,否则根本不存在“保护”这样的概念。 马绍苦笑了一声,这才对柳毅说道: “靳轩,这里怕是不安全了,我想让人把你送回家。” 顿了顿,胖子摇了摇头。 “原本,是想亲自送你回家的。” 这样的话,已经不止是长辈的叮嘱,非但有着几分死志,更透漏出一些额外讯息,比如,这青年回家,本身也是一件不怎么让人放心的事情。 果然,马绍犹豫的盯着柳毅,严肃的说道。 “靳轩,我知道你有志气,不想让人看扁,说成只是仗着父辈余萌。但是,现在情况特殊,这个世界变了,你要知道...” 不理会中年喋喋不休,柳毅愕然发现,原来自以为复杂的身份情况,好像极为简单。 一个,不甘束缚的二*逼青年。 “我懂。” 柳毅如是说道,很有些无语。 马绍显然还不放心,示意两个贴身保镖跟着柳毅。 能让警务处长信任的保镖,身手忠诚可想而知。除非马绍曾经有过、或者兼任军方高层身份,否则这本身就不合理。 当然,不同的位面,不同的政体,规矩也不一样,不可固守一念。 柳毅被保镖哥半送半监控带走,末了,又一次看到从那间屋子门缝中溢出的长发。 熄了提醒马绍的心思,他自顾不暇,也实在不好解释,警署处长可不是小护士。 况且那东西,似乎一直在跟着他,只跟着他。 第七十五章 妹妹 坐在防弹车中,望着窗外的景象,柳毅刻意不去看车内的后视镜,无视了保镖哥警惕的眼神。 他以堂堂三阶巅峰武、术双修者的身份降临到这个世界的,就算被压制,没理由得到这样一具躯壳。 按照轮回世界潜在的规则,就算是这样的现代化都市,也并非没有得天独厚的武道猛人。 以他的实力,降临此界,不是世界一流杀手,也该是军方超级特种兵、甚至教官的身份。 那种素质,也许并不表示面对灵异、魔兽,就能提高多少生存率。 可那样才更合理,也更能发挥轮回者本身具备优势。 明明是单兵强者,穿越成了富二代,这又不是都市,而是恐怖死亡任务,生生将本就极低的生存率,拉的更低! 柳毅不傻,很明白个人优势和劣势。 让他以一当百,纵横沙场,定然如鱼得水。 让他混迹官场,耍阴谋诡计,不说被人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怕也要惨淡收场。 系统的确会在特殊场景中提高任务难度,可是从来没听说这样提高难度的手段,这和主宰选拔轮回者的目的同样背道。 柳毅并非资深者,可拥有系统的他,在头一次完成剧情后,就比大部分资深者更加资深。 他得到的准确情报,是那些靠着主宰吝啬赏赐的资深者,完全不能比的。 “不合理。” 柳毅嘀咕着,甚至怀疑,眼前所见都是幻觉,从最开始,他就陷入到某种幻境、梦境之中。 可是这样的想法,无疑更荒诞,且令人绝望。 柳毅摆弄着手中mp5,拆卸、组装,拆卸、组装。 在身边保镖哥惊骇的目光中,原本生涩的动作,飞快熟练起来,修长的十指无比灵巧,魔术一样舞成一团。 咔! 又一次组装完成,柳毅面无表情,身边保镖哥却是咽了口口水,甚至忘了本职。 “二十二秒!” 柳毅并不了解自己下意识的举动,究竟令得保镖哥心头泛起怎样的骇浪。 他只是疑惑的盯着指使如臂的双手,越发疑惑起来,怀疑这些场景都是虚幻! 他操控这具儒弱的身体,竟然比操控本体还要自如,宛若灵魂和**间根本不存在隔阂。 而这,理论上是不可能出现的! “契合度。” 柳毅喃喃自语,摇了摇头。 真要是身体契合度的问题,除非这具肉身和灵魂本源契合度接近百分之一百,否则不可能超过本体,这般明显。 这代表什么,柳毅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根本不会如此去联想。 他舒了口气,避开保镖哥炙热的目光,瞥向另一边窗外。 果然,如常景色背景下,有些模糊的倒映中,除了自己,其余包括司机在内,都是长发披肩的恶鬼狰狞模样。 这种恐怖,频繁出现,一般人怕要吓得崩溃,却也有些不寻常之人,反而麻木,不以为然。 几次险死还生,似乎都是先前公车上遇到的那头恶鬼阴魂不散。 事实上,若那鬼当真凶厉到相当程度,柳毅早就死透。 他笃定,那股恶念、似乎尚不能直接对物质位面展开攻击,或者说仍要受到某种规则制约。 比如现在,柳毅甚至有闲情,分析倒映出的鬼影,细微处究竟有何差别。 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样子,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本来柳毅这人,畏惧也并非视觉、听觉、五官带来的恐怖,而是那种恐怖映射的结局——死亡,实力弱小时面对强大天然的畏惧。 一旦发现那种强大必须受制于规则,并非无所不能,感官带来的冲击立刻减少,甚至微不足道。 柳毅可不觉得自己运气好到一次又一次脱离险境,如同故事电影中的不死小强。他更乐意理智的去推测,找出那些恶灵的弱点! 他已然洞悉,那些恶灵常用手段,依旧局限于幻术,有限影响物质位面的能力,也不能直接作用在阳刚之气深厚、意志坚定之辈身上。 其实这才正常,要是那些根本无法有效攻击、却可以有效对物质产生直接伤害的超级恶灵出现在剧情之初,十个降临者,十个死翘翘。 惊、吓,这才是恶念、至少盯着柳毅这股恶念,最常用的手段! 只要胆气稍弱,手忙脚乱,就越容易犯错,被驱赶进入另一些陷阱! 这方位面,这座城市,可不止一处险境! 柳毅想到了电梯中的异变、想到了森林中的女孩、想到了那池弱化后的生命之泉。 这头恶灵,一直在追逐着他,驱赶着他... 蹙着眉头,脚踝依稀有些痛楚,小孩的手印早在浸泡生命之泉过后,已经治愈,可是柳毅仍旧感到不寒而栗。 他不是第一次被鬼触摸,先前在公车上已经被那只恶灵亲密接触过,然而却是头一遭受到这样重的物理伤害。 要不是意外中的生命之泉,他未必逃得出魔掌。 总能产生诸多幻象、犹如跗骨之蛆、实际对于物质位面影响力薄弱的恶灵。 速度不快、锲而不舍、看着无甚威胁、却能直接干扰物质位面的小女鬼。 柳毅仿佛明白了什么,伸出手来,指尖触摸着车窗倒映出的鬼脸。 那张脸,方才还属于他。 鬼脸在笑,他也在笑。 四个座位,三道鬼影,齐齐回头,冲着他冷笑。 柳毅看着介于真实虚幻间的倒映,晒然。 豁达的心境,把心悸都驱散开来。 欣然朝着后视镜望去,照出保镖哥满脸的崇拜。 腹诽着保镖哥的不敬业,超一流保镖,非但身手要过硬,本身也要把自己当做机器,轻易不动感情,喜怒不形于色。 示意司机打开车窗,柳毅端起mp5,拉开保险,调成两连发点射模式,对着道边荒凉的环境练起了枪法。 整座城市恍若废墟,除了一些主要干道还能行车,就连先前所见残垣断壁,都是罕有。 森林已经不再是人类的朋友,自然保护协会再不用为环境污染担忧,依稀,还能在林木断墙间,见着不少畏畏缩缩的幸存者。 可惜这些不幸的生寰者,尚无机会朝着这辆明显不凡的小车发起求助,已经被枪声吓成鸟兽散。 一枪将百米开外某只野狼打得濒死,狼口下的妇人哇哇大哭。 车渐行渐远,路越变越好,森林蔓延的趋势明显减缓,偶尔有武装巡逻队路过。 可是更多的钢筋水泥废料,一栋栋挺立却如鬼蜮般的半塌大厦,更让人觉得悲凉,鉴证着一个文明的覆灭。 整个香港,隐约被分成几块,沿海繁华地带还算完整,至少不会在路上见着堂而皇之吃人的野兽。 外围只剩下一个个据点、桥头堡,就像柳毅见着,胖子马绍临阵指挥的那处。 这样想着,倒是让柳毅对那看似尸位素餐的胖子肃然起敬,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坚守第一线,可想而知决死的意志。 柳毅没那么高尚,不表示不认可那种行为,必须承认那比他所行伟大的多。 “嗨,朋友,其他地方情况怎么样了?” 柳毅不知如何称呼几位,随意叫着,问起了较为关心的事情。 没有硝烟,但是入目所见比战场还要残酷。尘埃飞灰都被浓郁的自然气息逐走,一个夜晚的剧变,竟能让眼前所言宛如古迹。 这样一座都市,人口集中,少说有千百万。 可是一路过来,幸存者无几,连尸体都不多。 就算魔兽吃人,亦不该那般彻底,白骨总得剩下,何况也不见得有许多魔兽。 任何异常,在柳毅眼中,都值得关注,包括失踪人口! 对于前路一无所知,他并不比这些土著好多少,都不晓得明天又会发生什么。 两个保镖沉默不语,司机没他那么多想法,苦笑道: “滕少,千万别这么叫我,喊我阿忠便是,我是马爷家的司机。” 例行自我介绍了一番,金字塔顶端的那些人,不论在盛世或者乱世,都让人敬畏。尤其乱世,人命贱如草。 柳毅不置可否,本来就没攀交情的意思。 那司机又是摇头叹息,自言自语着。 “别的地方,情况、情况不比这里好多少。除了九龙、蒲岗,军队及时出动,秩序稍好一些。就连石澳、大潭...” 这话出口,前排保镖还好,后排那位,神色明显略动,看着有些焦急。 料想这位只有身手合格的保镖,也许有家人在市里,心切理所当然。 这种时候,安慰可不见得有用。 柳毅随手扯过一张地图,仔细看了起来。对于那些地名,他哪有什么想法,终究不是此世人。 “情况不好,不好到什么程度,我父亲呢。” 柳毅追问着,表现出人子应有的关切。 既然马绍让人送他回家,想来“家”里,情况总要比外面好得多。 世界是残酷的,任何变化,都逃不过当权者的耳目。这种持续两个月之久的渐变,柳毅不相信,上位者一点觉悟都没有,那些人可比寻常百姓更怕死。 果然,司机怜悯的看着路边一队队巡逻员押送着的平民,美其名曰护送,实际只是上位者维持人口基数的一种手段。 这人也是老油条,早就发现柳毅身旁,后排保镖哥的神色变化,难得笑道: “滕爵士和夫人,以及滕小姐,马夫人、公子、小姐,都没遇险。包括家里的下人、保安、以及亲眷,都在昨夜转移到了军管区,尚无人失踪。” 这当然不包括柳毅,他所扮演的2b青年,可是命衰的很,直接就上了辆鬼巴士。 柳毅理解的点了点头,貌似放下心来,就连身旁保镖哥都松了口气。 看来,在这特别行政区,高层对于危险的嗅觉和觉悟,比柳毅想象来的更高! 军管区是一个笼统概念,并非一定要特指某块地方,那叫基地、驻地。 军人的天职是保家卫国,实际上当前所未有的剧变发生,他们首先保护的,终究必须是上位者。 这不能说错,精英政策,也许更适合种族的延续。 当然,柳毅不会认可,谁的命又比谁来的珍贵。 只是这种提前的转移,分明是剧变发生前,否则混乱中很难将亲眷军属什么都安置妥当。这又应了柳毅的猜测,当权者果非一无所知,可笑类似柳庆这样的律师,还想一己之力证明未知,却不知那些都是被封锁的消息。 柳毅庆幸着这具身体潜在价值,复又想到,莫非初遇的轮回者,悲剧宅男胖子,也不只是无用的宅男? 系统说过,主宰不会挑选一无是处的轮回者,而能在轮回世界立足的资深者,无一无能。 也许,那人只是在不适合的时间,出现在了不适合的地点,站上了不适合的岗位。 人流渐渐热闹起来,甚至路面偶尔会有小车、军用卡车、武装押运车、缓缓驰过。 柳毅在路边的人群中,看到了惊慌、看到了不知所措,但在大量士兵黑洞洞的枪口下,有条不絮的走进一栋栋尚未坍塌的建筑! 这样的人口密集度,比得上节假日期间市中心商业街,柳毅能从周围一座座大厦中、高处临窗,见着一双双或茫然或恐惧的眼睛。 零星响起的枪声,证明了不是所有平民都愿意顺从军队的意志。这时反抗,又显然以卵击石,注定了更悲剧的结局。 “唉~” 深深叹了口气,柳毅平复心绪。 他首先只为生存挣扎着,那些人,又何尝不是。 原来,哪怕高高在上的轮回者,祈求的也和那些无用的难民一样。 “也许,当我不再这样认为,从根本上明白轮回历险的真谛,才能真正踏上强者之路!” 柳毅这样想着,若有所思。 强悍,不该是有借口的。真的勇士,他要勇往直前,不需要任何借口,可那亦不等于莽撞。 返璞归真,不代表视简若繁。想忘掉,必须先记得。天才和白痴间相隔的一线,远不如人们以为那么肤浅。 ... “境!为什么我还没有触摸到!该死!该死!” “假如三天之内不能触摸到那层膜,当剧情进入第二阶段,我必死无疑!” 这是一间满溢温馨的卧室,粉红色的壁纸,奠定了温暖的基调,可爱的娃娃摆在沙发上,整个空间以床榻为中心,在那垂下如雾的纱帐衬托下,充满了浪漫和幻想的风格。 这种小资情调,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玩得起。谁能想象,墙上任何一个不起眼的挂饰,都足够换来一大堆将人活埋的肯德基汉堡。 一名少女,穿着可爱的奶白色蕾丝边七分睡裤,浅紫色的吊带睡衣,将那原本发育不满的身体,衬托出几分抚媚。 米奇包包放下一旁,里面装着一些奇奇怪怪的道具。 少女紧抿着唇,龇着小虎牙,挥舞着柔嫩的拳头。 “小姐~小姐~” 屋外忽然传来仆人的呼声,看着像是国中生的少女,皱了皱鼻头,不耐烦道: “怎么了?叫魂呢!” 要说她这次运气不错,似乎这位小姐原本脾气就不好,倒是少了许多麻烦。 主宰不曾给出身份提示,连记忆碎片都没有留下,十几次轮回以来,还是头一遭。 作为一名四阶法系轮回者,初初降临,面对着不明所以的环境,完全被封印的精神力,孱弱的身体,少女的确吓了半死。 以前遇到再恐怖的剧情,就算是闻名轮回世界的《咒怨》,最少主宰还留给她相当于一阶的法师基础,并且当时身份是一名阴阳师。 可是现在,回想着昨夜惊魂,原本准备留到最后使用的驱魔道具,直接浪费在幻灵小鬼身上,少女不禁暗暗焦急,埋怨着主宰的可恶! “该死!该死!” “我可是堂堂四阶独行者,一个人就能灭掉一整支小型轮回团队,怎么能死在这里!” 少女吼了一嗓子,就没准备搭理下人,按照先前猜测,只要自己表现出不耐烦,下人们不管有什么事,都会躲着自己。 虽然失去了意识碎片、主宰提示,可真正的资深者,完全能通过身体本能来判断对于身边“陌生人”的“熟悉”程度。 气味、就是一种最简单、存留在大脑中的印象,与灵魂无关。 诸如此类隐性讯息,还有很多,往往很容易忽略。甚至生理本能、声带自然神经反射,都在此列。 意外之喜,少女从卧室中找到了一本上锁日记,是下人们搬家时,一起带来的。 撇开许多荒诞无聊的内容,倒是叫她恶补了一番自身状况。 “貌似这位小妹妹,就是个被宠坏的主儿,唯一亲昵的哥哥,还是个2b青年,满脑子不切实际的妄想。” “所幸那人失踪了,倒是免得被看出破绽...” 少女这样想着,嘴角翘起,配上婴儿肥的脸蛋,有些坏坏。 “小姐~” 屋外仆人的声音颤抖着响起,显然这女孩当真不好伺候。 少女还未呵斥,仆人复又大声道: “小姐,少爷回来了,马夫人、公子、小姐都在下面,老爷夫人叫你下去~” “额~” 少女愣神,屋外仆人传完话,倒是没了动静。 这户人家,谁都知道少女脾气冲,只被某个2b青年吃的死死,两人黏糊的紧。 少女哭丧着脸,却还要装出一副惊喜的样,隔着屋门,嚷道: “呀!哥哥回来了!他怎么不去死!” 当然,后半句话只能作为腹诽。 对着镜子,少女勉强做出一副夸张的笑脸,看着倒映出背后的景观窗,脊骨又是一阵冰凉。 “我马上下去!” 第七十六章 合作 不提女孩郁闷的心情。 柳毅也是无比郁闷,假意笑面着热情有些过火的滕俊夫妇。 家主滕俊也就罢了,最多只把欣喜写在脸上,还要做出威严的架势。 滕夫人直接扑到了独子身上,低声抽泣着,估摸本以为滕家独苗夭折,绝了后。 柳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又不好推搡。 他不清楚原本的滕靳轩究竟是个什么类型性格的人,所幸倒是可以做出惊魂甫定的样子。 要说遭逢大变,就算性格有些怪异,也没什么。 柳毅只是不想节外生枝,毕竟还要借助父辈的势力,可不能自乱阵脚。 当听到楼上夸张的少女稚音,那一声对哥哥的呼唤,直接让他暗自翻起了白眼。 他可不想,在这样见鬼的剧情、见鬼的时候,出现一个无比缠人的妹妹。 “晦气!” 柳毅默道。 “晦气!” 莫沫腹诽,很快调整好情绪,奔下楼梯。 过了中庭,见着大厅里端坐着的陌生青年,带着那样可恶的笑容望着自己。 狠狠在心中念叨几句: “我是小萝莉,我是小萝莉,我还是小萝莉。” 堂堂四阶巅峰大*法师,在轮回世界略有名望的火灵仙子,硬生生挤出一幅笑脸,将那个2b青年诅咒了一万遍,狠狠扑向他的怀中。 莫芊委屈万分,虽说本不准备浪费积分留下这具无用的身体,可这时毕竟触感相连,总觉得被人吃了豆腐,浑身不自在。 若是她尚有自保能力,哪里肯吃这样的暗亏,早就一把火将面前带着可恶笑脸、动作僵硬、双手乱摸的2b青年烧成灰烬。 甚至通过身体原主人的日记,莫芊很怀疑,她那位哥哥其实是个变态色魔,早就准备好一套养成计划,是个不折不扣的妹控。 可怜她又不是脑残少女,洞悉了青年的“阴谋”,更觉浑身不自在。 柳毅笑容有些僵硬,不过很快变成亲人相逢的大喜,亲昵的搂着妹子,将她抱到自己腿上。 “脑残少女!” 柳毅暗骂,所幸身体素质提高,一只手就能把女孩提起来,这时虽然有些尴尬,只当抱个玩具娃娃,何况哪有送上门的豆腐不吃的道理。 见着兄友妹恭,滕俊夫妇显得很开心,就连滕夫人都不再缠着儿子哭闹。 柳毅有些感慨,难怪滕靳轩会“离家出走”,这样的坏境,怎么能不自以为是,自觉无所不能,当之无愧世界中心。 当然,柳毅也不确定,滕靳轩究竟是否离家出走,才会出现在那辆公车上,线索太少。 二流韩剧温馨套路,显然已经变成了恐怖片,没把时间浪费在合家欢乐上,主动提出送妹子回房的柳毅,从头到尾,和众人说过的话不足十句。 这样的性格,其实和先前极爱显摆的滕靳轩有很大不同。滕俊夫妇也只当儿子受了惊吓,不以为意。 倒是寡言少语的马扬、马大少,盯着柳毅,目光中闪过狐疑,若有所思。 “2b青年!2b青年!2b青年!” 莫芊走了一路,骂了一路,行至门口,回头朝着面无表情的柳毅甜甜笑道:“哥,女孩子家的闺房,你一定不想进去吧。” 柳毅愕然望着少女,这才发现,已经上了楼。 他一路牵着女孩,想着事情,哪里关注过其他。 “随便。” 淡淡的语气,柳毅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莫芊松了口气,推门进屋,颇有些惴惴。 她只是担心这具身体原主人,当真和2b青年有一些不清不楚的瓜葛,小说上不都那样写,倒不是怕别的。 却说柳毅朝前走去,路过莫芊屋子,惊鸿一瞥,恰好见到躺在床上的米奇包包! 包包很普通,很多少女都喜欢这种款式。 可是,包里倾倒出的东西—— “道具!” 砰! 一脚踹开屋门,柳毅一个箭步窜了进去。 莫芊大惊,生生忍住尖叫,见着急不可耐朝床扑去的柳毅,又羞又恼! “变态!” 直到看清柳毅小心翼翼翻找着“道具”的样子,莫芊适才将这两个字收回口中。 “额~” 看着2b青年几乎喜极而泣的样子,莫芊心里一咯噔,联想到这人先前迅捷的动作! “你也是轮回者!”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戒备的望着对方。 不同的是,柳毅一把拎起背包,右手如变魔术般舞动,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目标。 少女亦躬身呈攻击姿态,左手摆到身后,捏住符纸,不甘示弱! “放下!” 少女冷然道。 柳毅漠然,望着女孩背后,打开的屋门边沿,一点点蔓延进来的墨色如藻长发,冷笑连连。 “接近四百米的初速度,不足十米距离,在你发动攻势前,就已经死了。你这具身体,可不像扛得住子弹的样子。” 柳毅冷冷说道,小巧的格洛克19手枪,虽然威力和火力都比不得mp5,便于携带的优势又是后者不具备,用来威胁未成年少女,更是牛刀杀鸡。 他已经见着,洞开的屋门口,大量黑色乱发后,半个水蛇般扁平的脑袋探了进来,一对死鱼样的眼睛死死瞪着他。 楼下传来滕氏夫妇的惊呼询问,他方才破门而入的动静有些大。 那少女浑不知背后鬼魅,胜券在握般的露出笑意。 “一个用手枪指着妹妹的哥哥,啧啧,这一幕要是被旁人看到,你说,那位哥哥会不会被当成神经病收押起来。” 柳毅耸了耸肩,收起手枪,整个人在少女眼中化为一道残影,一把掐住女孩喉咙,将她提起,悬在半空! 目光越过女孩,冷冷朝着阴魂不散的鬼物望去。 柳毅的双眸凝然,平静宛若火山,没有焦虑,没有**,没有感情! 当怨毒和平静交织,空气变得有些凝重,楼梯上响起脚步声,如藻长发贴着地面逶迤退去。 柳毅一把将少女甩到床上,这一下用了巧劲,否则女孩脖子都要折掉。 “不要用你的情况,套用在我身上,试图威胁。你应该能够看出,就算不借用这家长辈势力,我也不似你,毫无缚鸡之力!” 冷冷将装着道具的背包扔回,其中最具价值的一些,早就贴身藏起。 攸关生死,他可不在乎道义不道义,若非的确有着借助滕俊势力的心思,女孩现在已经变成一具尸体。 柳毅本非嗜杀之人,偶尔的善意,却也都是建立在自身绝对安全的基础上,不是这种一步错粉身碎骨的高危险剧情! 小跑的步伐声接近,本来满脸冷酷的柳毅,忽然惊骇的跌倒,伸手指着少女背后。 少女一惊,谨慎审视着柳毅,有些戒备,有些茫然,想回头,又怕着了道。 这时,滕俊夫妇终于来到屋外,见着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衣衫略显凌乱的女儿,茫然躺在床上。独子则跌坐在地,满脸惊恐! “怎么回事!” 滕俊呵斥,示意下人将匆匆跟来的保镖挡下。女儿虽小,但也要顾忌人言。 柳毅压下更恶毒的心思,损人不利己,可不是他的风格。 颤抖着身子,指着少女背后景观窗,他嘶声惊呼:“刚才!刚才!我看到、看到那里有个东西爬进来了!” 这话说着,一部分人莫名其妙,滕俊抢步跨入,警惕的观察着屋内情况,身手竟是不弱。 莫芊和滕夫人直接吓到脸色惨白,前者一半是装的,另一半则是惊疑。 至于滕夫人,这时全然哭丧着脸,喃喃自语。 “我早说过,我早说过,这座宅子不干净!” 她的话,让同来的下人保姆都慌乱起来。 滕俊脸色铁青,威胁般的扫了那些下人一眼。 “住口!” 柳毅倒没想过,误打误撞仿佛触到了一些禁忌。 莫芊跪坐在床上,下意识挪动,离窗口远些。 滕俊冷冷盯着柳毅,生硬道:“靳轩,你看清楚了吗?” 这话问的... 柳毅听着外面动静开始混乱,大家族就是麻烦,一点小事都要惊动许多。 “也许,是我看错了。” 低下头去,这样的表现,就是妥协了。 滕俊满意的点了点头,走到窗边,碰地一声拉上帘子,屋里猛地一暗。 “好了,没事了!” 家主发话,起到就是安定人心的作用。 “轩儿,你在这陪陪你妹妹,我还有事要和你母亲商量。” 柳毅求之不得,却不得不装作惊魂初定,给了滕俊一个放心的眼神。 本来就是小事,余波很快平息。 莫芊和柳毅相对而坐,两人都是无语。 要说失去力量就是麻烦,做点小事都要受到制肘。 柳毅把玩着某种称为“治疗喷雾药剂”的消耗类道具。 那瓶外观犹如唇膏的药剂,以魔化水晶瓶承载半透明琉璃液体,价格可不便宜,需要耗费整整两百积分。 这种程度,不像是一般资深者能够消耗的起,况且这女孩身上一次性道具实在太多了些。 “我们,似乎该开诚布公,你说呢。美丽的小姐,不知要如何称呼?” 方才还是拼死拼活,这时候又宛若友好会谈。 莫芊显然不想买账,嗔怒瞪着柳毅。 “在询问别人之前,莫非你没有自我介绍的习惯。而且,我头一次遇上生存类剧情,还想着自相残杀的轮回者。” 轮回者也是人,不是导演安排的白痴,一切争端,都是利益使然。大多数轮回者都能很好控制自己的**,应付不同类型的剧情,早就有了许多不成文的约定。否则,一次次历险,有始无终,哪里还有轮回者生存的余地。 柳毅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强盗的手段,假如没有强盗逻辑支撑,我承认,方才的举动,的确是我孟浪了。” 这样说着,柳毅却又将治疗药剂收起,半点没有归还的意思。 “很可惜,方才你的表现也不见得多友善。当然,从本质来讲,就算合作,也必须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你我双方目前战力并不对等,所拥有道具数量也不对等。我只是,试图让这两者平衡一下,建立起良好沟通的基础。你付出道具,我保护你,这不是很好。” 言下之意,颇有些恬不知耻。少女却认真思考起来,过了半饷、方才答道: “你可以用武力进行一次所谓的平等交易,那么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一百次,直到我毫无价值!” 这样的话,就是屈服在暴力下,认可了柳毅强取豪夺的手段,但也提出了根本性问题。 很明显,两人都有着顾忌,不肯去拼个鱼死网破。或者哪怕单方面的虐杀,在第三方外力干涉下,都是另一方不愿意看到的。 柳毅清楚这次剧情的危险性,少女只会比他更清楚,这也是两人没有撕破脸皮,敌对情况还能洽谈的基本纽带。 可惜这不表示,所谓合作就值得信赖。保护费这种东西,从来是不可靠的。 “看来,我们需要一份契约。” 少女这样说着,观察着柳毅的神情变化。 她看过的那本日记里,记载着这个身体原主人,滕茹,曾不止一次在卧室中向哥哥吐露心声。 这时坐在同样的位置,还是那样两具躯壳,躯壳的主人却再感受不到心连心的温馨,彼此进行着**裸的谈判。 莫芊终究是处于劣势的,日后的危险还在日后,眼前的威胁就在眼前。 所幸柳毅也不是杀鸡取卵之人,之前的冲动未必没有下马威的意思,倒并非真个胡搅蛮缠。 “契约?” 这东西,系统可没有和他提过。 正想询问,脑海中忽然出现一段讯息,一如之前见着马绍,下意识忆起的简单情报。 “契约,由主宰公正,非团队轮回者对外协议,需要支付一定积分,具有很高可信度。” 这条信息来的极为突兀,假如说先前记得自己和马绍的名字,还能归咎于身体本能,现在... 柳毅忽然想到前次轮回出现在脑海中不同于主宰的声音,这一次,仿佛连那种声音都受到压制,却又以另一种方式提示着他。 身体本能、大脑中记录的东西,可不像灵魂碎片,能够利用精神意志读取。从玄学层面,那看似更简单。实际从科学角度,又极为复杂。 他忽然有一种,身在宝山不知宝山何处的错觉。 “神裔。” 一个连他自己都忽略掉的称谓,闪过脑海。 “订立契约?” 柳毅假意沉吟了片刻,在莫芊略显焦躁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可以,但是积分,必须由你来出。” 莫芊眼睛一亮,笑了起来,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 “哼!算你识趣。放心,很快你就会为这次明智之举感到庆幸。” 小女孩很臭屁,用脚趾想,都猜到这人来头不小。 柳毅若有所思,并没什么惊喜或恼怒的神色。 开玩笑,若不是想拉个炮灰,又遇上这种不符合逻辑的剧情,谁愿意和这样一个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大号萝莉合作。 柳毅正想在说些什么,一张长长的表单,兀然出现在眼前。 莫芊轻车熟路,也不知和几许外人合作过,契约内容巨细无遗。 柳毅仔细看了几遍,发觉并不触及底线,大体围绕相互间不能恶意攻击这一条展开,直接以神念签上了署名。 表单缓缓淡去,柳毅能够感觉,一股微弱却稳固的力量,将本和他毫无关联的莫芊牵连起来。 虽然单方面毁约的惩罚,直接就是抹杀。思量着无形线条牢固程度,想到破邪断流境的锋芒,倒不怎么在意。 想来,莫芊也有违约后自保手段。这种耗费积分不多的契约,可不似主宰强制任务,只是一种额外的保险。 就像柳毅脑海中的声音告诉他,契约拥有很高的可信度,但不是绝对! “那么,很高兴认识你,自我介绍下,我叫莫芊,四阶独行法师。” 大萝莉伸出手来,毫不犹豫自报家门。若非她缺少处事经验,便是对于自身实力有着极大自信。 “柳毅!” 名字早就签在契约上,没什么可隐瞒。至于其他,这厮明显秉承着矜持的态度。 大号萝莉不满的撅了撅嘴,腹诽着面前男人心眼实在太小。 所幸精神力被封印,属于法师天然的感知还在,这也是莫芊的种族天赋之一。 她能察觉,在柳毅平静的外表下,藏着一头令她都极为忌惮的怪兽。那股强悍无匹的力量,绝对超过了四阶! 若非如此,就算柳毅目前占着身体优势,她哪里会提出签订契约的要求。 这样的剧情,就算她这种实力强悍的独行者,一不小心都要陨落。挑选队友,更是慎之又慎。 柳毅的态度很可恶,可是那种杀伐果断,看似疯狂外表下深藏的睿智,至少表现出一名资深者应有的素质。 合格的素质,加上不俗的力量,已经足够成为她的临时队友。 要是这人知道柳毅纯粹拿她当炮灰看待,不知如何做想。 “独行者...” 柳毅咀嚼着这三个字,联想到了初时遇见的胖子。 正待旁敲侧击,背后又传来那股子恼人的寒意。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身后是一副什么场景。 尤其莫芊遽然收缩的瞳孔,已经说明了一切。 “既然,已经签订了契约,我们是否该先把这只鬼东西收拾掉?” 柳毅哂笑出声。 莫芊眼中,青年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掌,漆黑的指甲,抚摸着那张线条柔和的脸庞。另一截干枯的手臂,自颈部右侧穿过,环抱搭在前胸。 一颗蓬乱着长发、看不清样貌的脑袋,缓缓从青年脑后移出,森然望着她。 那种姿势,仿佛他宽阔的脊背上,根本趴着一只死鬼。 莫芊静若寒蝉,这时犹自镇定的柳毅,更被她打上变态的标签。 柳毅头也不回,右手绕道左肩后,虚虚握着。 他本人只觉得掌心透凉,却没什么实质感。 柳毅看着小脸霜白的莫芊,笑道:“是这一只吗?” 莫芊紧紧捏着手中符纸,僵硬的点了点头。 第七十七章 规则 一间温馨的小屋,一个冷漠的高大青年,一位躺在床上的柔弱少女。 青年站着,宛若铁塔,单手绕到身后,似乎抓着什么。 少女眼中,那张狞怖的鬼脸,整个被宽阔的手掌遮住,指缝间,却分明还能见着那对森然的鬼眼。 恶灵,在一般人看来,是如此可怕。 见惯生死的轮回者,除了畏惧弥留之际的大恐怖,倒不会因为画面本身畏缩。 避之不及,避的是未知的力量,而非视觉冲击。 莫芊凝神望去,适才发现,这只“鬼”似乎和她昨日遇到的情况不同,神出鬼没,但并没有多少实质杀伤能力。 晓是如此,不知为何,她仍然被那双死鱼眼瞪的很不舒服。 也许,每个人都有潜在畏惧的事物,轮回者也不例外。 不然,她昨日便不会一时冲动,用掉最珍贵那张符箓,虽然当时情况确实危机。 她可不是寻常的资深者。 “很好!” 生灵对于死灵的天然惧意,在柳毅身上根本看不到痕迹。 也不晓得见怪不怪,还是一路被追杀,早就憋了一肚子邪火,亦可能身边有人,胆气也壮了不少。 只见他左手掌心忽然爆发出一阵微芒,像是披上一层朦胧的月光,莫芊感受到一股微弱但无比凝练的精神波动! “其实,我早就想揍它一顿!” “啪!” 五指合拢,莫芊视野中,那颗死死盯着自己的丑陋脑袋,整个爆掉,甚至传出不小的声音。 怨灵的悲鸣生生让暖室成了冰窟。 只是一个瞬间,雨过天晴,莫芊打了个寒颤,柳毅甩了甩实际什么都没沾染的五指。 “虽然治标不治本,至少能让它消停一段时间。作为伙伴,看到我陷入困境,你是否也应该提供一些援助?” 柳毅缓缓说着,哪有半点陷入困境的样子。 莫芊吐了吐舌头,也不知几分伪装。 “哼,这种程度的恶念,你运气倒好。” 运气好?柳毅闻言讶然。若不是他镇定自若的态度,早就摸清了这股怨念底细,哪里容得女孩在旁欣赏他的除灵秀。 幻术,在很多时候,所能造成恐惧效果,远比实际破坏来得更大。 何况,他最开始遇到的,可不止幻术! “别废话了,我看到你包里有不少好东西,分润我一些。” 刚刚化敌为友,或者说目前还是敌友不明。柳毅竟然腆着脸,问少女讨要起道具。 莫芊心底一阵阵恼怒,甚至觉得被封印住的精神力,几乎被气得爆发开来。 板着脸,翻腾了片刻,从一叠扑克中抽出三张,削了过去。 “虽然我们签订了契约,攻守同盟,你也别太过分。” 柳毅弹指夹住,明显没把莫芊的话当回事。他真正眼热,是那个包包。 假如偷运道具是一种技巧,而在主位面使用道具则是钻了空子。 那么一个会为一场轮回兑换近万积分一次性道具的,不是傻子,就是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个包包~ 柳毅明显感觉到了空间、封印两重力量的痕迹! 他低下头去,掩饰住眼中的炙热,审视起夹在指缝间的卡牌。 “直死!禁锢!驱逐!” 这是以某种神秘文字、绘成图案、涂写成的黑底卡牌。 即使不认识这种文字,旁观者也能明白其中意思。 “你倒是舍得下本钱!” 柳毅飒然,一翻手,卡牌没了踪影。 莫芊默默审视着他,片刻后,似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你也不错,明明是战士,竟然有着一只战力不俗的宠物。” 柳毅先是一愣,眉梢略挑,随即表情柔和下来,翘起唇角。 “彼此彼此!” 压抑住心底的狂喜,就在方才,莫芊自以为觉察到柳毅身上异常,看破对方底牌的时候! 这方位面宏观规则,分明出现了某种躁动! 本来联系不上的基摩斯,叽叽喳喳的声音,出现在柳毅脑海! “啊~啊~主人!主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可怜的基摩斯要被吃掉了!可怜的基摩斯要被吃掉了!” “该死的!该死的!基摩斯只是想去洗个澡!怎么会碰上那么多难缠的家伙!” “该死的!该死的!哪个畜生给你家基摩斯大爷下了封印!主人!伟大的主人!你要为我做主啊!#$%#!” 堂堂大恶魔,死后化成厉鬼,被系统一番调教,竟然成了这样的脓包。 敢骂主宰是畜生,却又一副怂样,也不知这头恶魔是脑子有坑,还是刚被门夹过。 柳毅首先关心的不是基摩斯这位仆人的状态,而是宠物空间里的道具! 所幸,驱邪力量最强的雷珠还在! 这可是好东西,一发下去,就能炸死一头三阶恶灵! “闭嘴!” 柳毅的呵斥,让跳脚叫骂的基摩斯安静下来。 同样是怨灵,缠着自己那头,可比这厮敬业多。 不理会莫芊似笑非笑的神色,柳毅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却正是方才在车上收入囊中的。 示意少女靠过来,坐在床沿,柳毅沉着面色,指了指先前拿笔圈起的地方。 “黄大仙区,这是我最初降临的地点。” 在观塘和黄大仙两块区域间,柳毅着重点了个点,那是一条公路干道。 莫芊看的云里雾里,却是认真听着。对于本地地理,她怕比柳毅还要茫然。但她相信,这个男人,不会无的放矢。 有意无意,少女的目光,瞥向了一旁整个被蓝线涂满的浅海,也不知柳毅究竟是什么意思。 “葵青区。” 柳毅将手指移向另一个地方。 “这是我第二次遇险之地。” 他指的位置,是一所医院,至于为何会去医院,柳毅没有细说,全凭女孩脑补。 接着,一条早就划好,笔直的线,自那所医院,朝着油尖旺区蔓延。 “这条路,我走了大约八个钟头。” 少女比划了一下两点间的距离,估摸也就四五公里的样子。 “你确定?” 诧然盯着柳毅,没有惊呼可不可能之类的蠢话,莫芊思绪飞速运转。 柳毅点了点头,复又流露出一丝狐疑。 “自从降临,我一直没看到海,你呢?” 这座城市,分明临近海滨,这样开阔的视野,就算有树木遮挡... 森林,可还没有茂密到覆盖整个城市的地步! 女孩沉默了,看着地图,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这座城市,很大。” 声音微涩,她毕竟不是原本的土著,很多明显的变化,在她眼里都不那么明显。 柳毅没有再说下去,他隐瞒了从前线指挥部、卫星图上看到东西。 隐瞒了一些不成熟、更令人绝望的猜想。 乱世中,岂有桃源。 异变的脚步,那种自然造化的力量,不该在枪炮前驻足。 火器能够挡得住猛虎豺狼,怎能抵得过自然造化。 起先,柳毅以为,也许逆转环境,那一颗颗拔地而起的苍松,同样需要消耗能量。 那么建筑更加密集的市区中心,是否因此而较完整保留下来? 包括军队的力量,作为威慑,仿佛延缓了某种变化趋势。 水来土掩,是人类正常的思维模式,甚至连柳毅开始都那般猜测。 但是... 假如,那些魔兽,忌惮的不是人类的长枪大炮。 假如,自然蔓延的脚步,并非止步钢筋水泥前,而是另一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制衡着。 锐减的人口,可不是一句失踪就能掩饰。 连岛屿都被吞噬,大半地区沦陷,海洋没了踪影,缘何独留这片福地? 陆地的面积,似乎被十倍扩大,可在卫星图上,却根本不曾发现这种端倪。 是光谱无法辨识,还是某种意志在作祟。 既然任务说这座城市是异变的源头,那么为何卫星显示,远在大洋彼岸的诸国,同样陷入到如此危局! 主宰所谓的“异变”,果真是指眼前看到这些? “逃吧,凡人!” 逃!逃!逃! 世间已无净土,又往哪里逃去! 逃离市区范围,不过是从字面显示,达成任务的要求。可这在道理上根本讲不通,南辕北辙,市区显然比外围更安全,主宰不会发布自相矛盾的任务! 除非从一开始,对于“异变”的概念,就已经弄错! 这场剧情,威胁来自魔幻、来自灵异,但总要有主、有次! “扭曲的规则!不完全的蜕变!” 抽丝剥茧,柳毅仿佛看到了背后的真相! 原来,真相从最开始,就摆在他的面前! 这只是一些不成熟的猜想,柳毅并未对莫芊提起,他感受着宠物空间中萎靡不振的基摩斯,恍然有些心安。 至少,系统没有料错。他存活下去的机会,远比别人大得多! 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同样的敌人,不代表相等的威胁。 最开始的公车惊魂,并非主宰刻意的刁难,而是一种警告,对于危险,提前的警告! 那么,接下来,摆在他面前的,将是一次艰难的选择。 究竟该迎难而上,还是暂避锋芒! ... “我,没得选!” 柳毅如是自语! ... 午后的时光本该是温馨的,就算大自然的愤怒夺走了人类原有生存环境,留下来亦非代表死亡的荒漠,而是危险与生机并存的绿荫。 沥沥细雨,不知何时开始降下。 空气里平添了许多阴郁,远处大厦中幸存者们散发着死气,就连这片军队驻防的富豪临时住宅区,也没有多少笑语。 柳毅漠然站在景观窗前,看到是一栋栋孤独的建筑,更远处取代海洋的绿野。 电力已经在头一晚停止供应,整个发电站都被魔兽占领,彻底废弃。 爆炸?轰鸣? 假如大楼坍塌的动静还能被老树枝干缓冲减弱,油车爆炸,总不会寂寂无音。 柳毅总觉得眼前所见画面不真实,并非妄想,许多物理定律,似乎已经不再适用。 他摸了摸贴身放置冰凉的手枪,忽然觉得也许那并不代表安全。 基摩斯的封印,并不是源于个人努力冲破,而是一种自然的进程。 这就好似,初时降临,这方位面尚容不得契约宠物,因为从来没有此类概念,不存在那种基本规则,当然要被制约。 而后封印破开,只是由于类似规则出现,容许这方位面存在契约生物,允许“召唤”这一魔法概念生成。 那么~ 如果规则改变的,是宏观,一种微观量子力学本无法解释、却必须遵循、制约着整个位面的“道”。 从根本上,这个世界已经和以往认知不同! 魔幻位面的矮人们,同样能够制造火药。矮人提纯的火药,却不是什么化学物质,不是tnt! 活跃的元素,不等于原子分子,两者没有任何联系! 一旦没有联系的两者强行结合起来,本来许多理所当然,都会变得莫名其妙,包括核子衰变,包括分子聚合,包括汽油火药! “两种不同的规则碰撞,产生扭曲。” “也许,这就是理由,一个我尚无法理解的理由。” 柳毅想着,眼前灰蒙蒙的雨景更灰暗了些。 他已经不再试图冲击精神封印。 隐约明白,随着时间流逝,这道封印会逐渐减弱,甚至消失。 任务难度越高,怪物实力越强,位面容许的力量上限也会相应增加,这是一种必然的平衡。就算扭曲,也只能让天平倾斜,却不会坍塌。 毕竟,这时的情况和斯巴达世界不同。那个位面很稳定,而这个位面正处在巨变中! 转身,见着莫芊不断冲击着封印,试图恢复法师的高贵身份。 随着本身封印减弱,柳毅的感知越来越敏锐。 本来平静的空气里,微薄的火元素开始朝着莫芊汇聚。 努力中的莫芊误解了火元素聚集的理由,实际上那并不只源于个人的努力,而是宏观规则开始改变。 柳毅离开卧室,带上屋门。 走廊中清凉自然的味道,令人精神一爽。 他无视了暗中窥伺着自己的某道恶念,走向楼梯,前往大厅。 “哭哭哭!就知道哭!我说过!现在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离开!” 滕俊压抑的咆哮声传来,柳毅停在大厅外,不急着入内。 “呜呜呜~我们不是有飞机,为什么不回y国,就算去华国内地也比这里强!” 滕夫人,从里到外都是一派贵妇人气质。而现在,也从实际证明了,当真遇到大事,雍容的气度是不顶用的。 “回国?!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现在哪里还有国可回!” 两人吵吵嚷嚷,柳毅听着没什么意思,正待入场,不想里间响起了铃声。 柳毅又一次按下步伐,侧耳倾听。 这时,一旁中庭花园正好有个女佣走来,刚想和行迹鬼祟的少爷打声招呼,柳毅刹那扫视,眸子里凶光毕露,示意滚开。 小女佣吓得匆匆跑走,也不知是去朝管家打小报告,还是躲在角落暗自神伤。 小女仆的出现,并没在柳毅心中留下痕迹。他悄然窥视厅中,滕夫人已经止住了哭泣。 滕夫人虽然懦弱,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这时候每一个来电都可能攸关生死,不用丈夫示意,也晓得轻重缓急。 “喂?是周局长,哎呀~你好,你好。” “什么?申城的局势更糟,怎么可能!” “不可能!” “导弹哑火?飞机上不了天?” “周局长,我们可是老朋友了,您千万别开这种玩笑。” 良久寂静,只有一人焦躁的踱步。 “放屁!” “啪!” 像是把手机直接砸到了地上,老爷子的火气果然不小,也不知他究竟听到了什么。 这一次,换成滕夫人安慰起滕俊,管家也从转角处小跑来,身后跟着先前被惊走的那名女佣。 柳毅目光一寒,冷笑一声,大步踏入厅内! 十几个保镖立在大厅各处,几乎将整个百多平米的空间,围得固若金汤。 有钱人就是有钱人,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这种时候,还肯跟着雇主的保镖,定然是死忠之辈,媲美古代死士。 柳毅一踏入大厅,最少八道目光刷地扫向他。 浑身肌肉一僵,好在那些人见着是他,俱都将警惕的目光移向别处。 松了口气,柳毅带着满脸微笑,走到滕俊夫妇面前。 “父亲、母亲~” 大户人家自然有大户人家的规矩,爹地妈咪是女孩叫的,男儿要有男儿的风度。 滕俊诧异的抬头,瞅了他一眼。 “怎么了?” 虽然正在气头上,可是对于独子,滕氏夫妇的确宠爱有加,这时竟然还能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柳毅低头,状似斟酌了片刻,这才蹙眉道: “是这样的,我最近总觉得有些心绪不宁,想让一些保镖跟着。” 这话,完全和以往的滕靳轩相反。 以前的滕靳轩、滕茹兄妹,一个比一个独立,最恨父母派人跟随。 寻常时期也就罢了,甚至就算家里惹上一些麻烦,滕靳轩兄妹出门也不肯带哪怕半个保镖。 这一点让滕氏夫妇很头疼,有钱有权的上位者,最怕绑票,白龙鱼服。 所幸兄妹二人倒是没出过什么罹事,这次提出这样的要求,滕俊有些诧异,但也惊喜,方才还头疼怎么安排子女的保护工作。 他可是亲眼见着某个下人的儿子,生生在众围中,被一头奇怪的巨鸟凌空扑击,叼走撕碎。 虽说这片区域已经是军方重点保护地带,他还是更信任重金聘请的一流保镖,何况其中有几位是前srt退役成员,高手中的高手,以一当十。 示意几人跟上柳毅,其中恰好就有护送他来的保镖哥乙,和他同坐后排的那位。 “你们几个,跟着轩儿,我不想看到我儿子遇上任何危险。” 同柳毅对话时,滕俊和蔼可亲。一旦吩咐下属,立刻板起面孔。 这几人当然知道老板的意思,无非不准公子爷去一些危险的地方,非常时期,怕是连出门都不许。 滕俊还不放心,复又蹙眉叮嘱柳毅。 “轩儿,最近外面不太平,这段时间,你就在家多陪陪妹妹吧,听说马家的小子和你关系也不错。就这样了,总之不要离开这栋宅子。” 第七十八章 视频 “不离开宅子?” 要是换了一个小时前,柳毅二话不说,直接把便宜老爹踹翻,推门走人,这不是叫他送死。 好在目前多了一些念头,况且便宜队友也不像想要离开安乐窝的样子。 不是每个人看待问题,都像他那么深入。 他也不是最开始,就能在深入看待问题的基础上,抽丝剥茧。 当其他资深者一心尝试冲破主宰精神封印时,他思考了许多,有些没用,有些有用。 时间对于每个人都是公平的,通常不会增加,也不会减少。 不论怎样,他已经把握到了先机,就不会松手,平白让人拖了后腿! “好!” 柳毅满口答应,在滕俊满意,滕夫人担忧的目光中,施然离开。 几句话的功夫,管家正好到来。 柳毅拍了拍额头,恍然大悟,复又回头,朝着滕俊说道: “对了,父亲。我还有些事,正想和张伯商量,不知~” 管家一愣,觉得不妥,但他一生恪守己任,尽忠职守,根本不懂得逾矩二字怎么写。 这时候自家少爷和老爷说话,哪有下人插嘴的份,就算是高级下人。 滕俊想了想,暂时没什么需要吩咐,便点头允了。 “家富,你陪轩儿先走一趟,待会儿再过来。” 这些都是小事,至少在滕俊看来都是小事,也许管家也不认为是大事。 线索没串联起来,分散在个个人手中,小事终究不会平白变成大事。 滕靳轩兄妹的异常、女佣的小报告、滕俊的隐忧、马扬的怀疑、滕夫人的畏惧。 也许,就算那些串连起来,证据不足,依旧不能说明什么,只会在某些人心里埋下根刺。 柳毅要做的,就是在某种隐约猜到的变故发生前,提前把刺拔除。 这些保镖,在他不违反大规则的前提下,目前是唯命是从的。 假如心里埋了刺,他不确定,保护会否变成监视。 那么这些人,平白从助益变成麻烦。 以小见大,以大见小,都能接近真相。 柳毅对这片宅子一无所知,但他看到了某种大势的对峙。 滕氏夫妇对于那些规则之类一窍不通,可他们掌握着另一手渠道,所以也在忧心。 “阿忠!阿忠!去让小李上天台试飞一下,待会儿...” 身后传来滕俊的喊声,柳毅挑起眼角,略有几分笑意。 他温和的同管家说着话,从怀中取出一小包石子,交代下一些琐事。 管家神色明显很是莫名,却唯唯诺诺一一应下。 只有小女佣不自然的瞥着柳毅,也许他方才不经意流露出的杀意,当真吓坏了她。 中庭旁,一侧二楼临窗打开,马扬看着庭院里走过的一大群人,面有忧色。 柳毅回首,朝他笑了笑,做出一副“你懂的”表情。 也不知马扬究竟想到了什么,这时反而“恍然大悟”,“暧昧”的点了点头。 不理会其中懂或不懂的道理,柳毅默许管家离开,当然也包括坎坷不安的女佣。 给这个男人找些事做,想来足够分散他的精力,倒不用杀掉,善后很麻烦。 带着五名黑衣墨镜的保镖哥,柳毅先是在宅子里溜达了一圈,每每阴暗角落,都会洒下一些未知的白色粉末。 保镖们固然不明所以,却也不好多问,本非职责所在。 却说柳毅带着几人回到后宅二楼,嘱咐保镖们留在空置给自己的卧室,还是靠着莫芊提醒才知道地方,就在女孩隔壁。 他正待动身和那女孩商议些事,迎面见着马扬匆匆走来。 柳毅蹙起眉头,一些不良的念头闪过,脸色变得难看。 不想鬼祟的马扬未曾如他所料“投怀送抱”,而是偷偷摸摸往他手里塞了个u盘。 “东西在里面。” 两人错身而过,柳毅莫名其妙,暗道莫非是色*情电影? 可是这位马局长家的公子,这时表情分明有异,那种紧张... 柳毅默不作声,推门走进了“妹妹”的卧室。 手中捏着的u盘,冰冷刺骨,不知为何,竟然让他觉得有股寒意侵体。 “莫非,误打误撞触发了关键剧情?” 自嘲一笑,看了看仍在和封印做斗争的莫芊,目光又转向一旁电脑。 女孩子家的**,他自然没什么兴许,就连莫芊无偿提供的少女日记,他也只是随意扫了扫。 这时手中u盘总让他觉得诡异,柳毅未想旁的,开启了主机。 ... u盘中,存储着几个视频。 这几段视频,俱都以时间命名,从今年8月8号,一直到前天,10月14,一共录制了六段。 信手打开,柳毅也未想旁的。 不料第一段视频,就让他对这具身体原主人的印象彻底改变。 假如原本以为懦弱和自大是这人本性,那么当看着视频中,那个长着一副娃娃脸,五官线条柔和的青年,带着一脸温和的笑意,在一名无辜女子身上,操刀刻划出一副诡异的图案,无视了女子恐惧痛苦的嚎啕。 画面中的血腥残忍和狂野,当然不能让柳毅动容。 随之而起犹若实质的怨恨,却把冥想中的莫芊都惊醒。 这是一段真实虐杀的另类视频。 暴虐、狂躁、竭斯底里,让人彻底颠覆了青年好好先生外表的感官。 紧接着出场是另一些同谋的身影,有男有女,柳毅唯一认得的便是马扬! lj、qj、sm、js... 种种污秽到极点的禁忌画面,连一旁女孩都蹙起了眉头,下意识离身边青年远些。 当手术台上的那具尸体,耸下脑袋,死不瞑目的双眼,紧紧盯着镜头。 “嘶!” 旁观的女孩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退开半步。 首当其冲的柳毅,面无表情,顶着凝若实质的怨念! 啪! 快放中的画面定格,屏幕变成一片黑暗,只剩下播放器花边的主题框架。 “59:59。” “时间倒是掐得挺准。” 柳毅戏言,空气里沉重的怨念并没有化成厉鬼,这种程度的能量,可不像小打小闹。 如果说第一部视频,颠覆了所有人对于滕靳轩的印象。那么第二部视频,站在神秘仪器前,穿着白大褂,肃穆做着某种测试的青年,又让人怀疑他究竟是不是疯子。 冷静、极度的冷静,少女诡异的瞥了眼柳毅,发现画面内外的两人,神色好似重叠。 野兽般的疯狂过去七天,时间跳转到8月15,应该是凌晨。 画面中,滕靳轩正忙碌做着各种测试,身边还有几个助手,却是没有马扬的影子,也没有头一部视频里出现的另外几人。 视频一直快进着,实验记录过程,对于两人毫无意义。 约莫在25分左右,柳毅忽然停止了快进,时间流速一下变得缓慢,画面更清晰了。 却见滕靳轩走到摄像机前,某个助手搬来一张椅子,他拍了拍褂子、理了理头发,端坐直视镜头。 “今天是第七天,也就是华国神秘文献记载,最重要的头七。” “这样的实验,我们已经进行了许多次,可这一次,我觉得应当会有所不同。” “实验的经费,是一项难题,由于我拒绝了前往国外读书的要求,父亲已经开始刻意消减我的生活费用。” “只靠着几个富二代,试图撑起这样一个大型试验,的确困难重重。那些渣滓,只顾着享受低级的**乐趣,在真正的实验中,根本帮不上忙。” “可是,我不会放弃。也许,这次将是一个契机。一旦成功,我将成为华国有史以来第一个诺贝尔奖得主,这不是妄想。” “好了,闲话说到这里,由我来介绍这次实验的不同。” “山姆,打开帘子!” 镜头转换,对准了一个全自动洗衣机样式的机器,看着又像殡仪馆存放死尸的冰柜,只是一头完全透明,恰好能见着一具趴着的冻尸,头被搁置,脸正对镜头。 这时,滕靳轩出现在了冰柜旁。 “大家看,这具女尸,眼睛睁着,是不是很恐怖?” “不要笑,我们试过很多手段,包括冷热刺激、针线缝和、甚至塑胶固定。” “可是,她始终不肯闭眼。也许当真很恨我吧,到死都想看清我的样子。” “当然,这种情况只能说诡异,并不能证明什么。” 镜头一转,这次对准了另一部仪器荧幕。 “大家再看,这是生理机能和电波干扰的对比图。” “我不期望所有看到这部视频的人,都有足够的实验操作常识,索性直接宣布结果。” “上面这条线,很平稳,比测量石头还要平稳,证明她已经死亡。” “可是下面这条线,波纹曲折,证明着这具女尸竟然在向外散发某种电波辐射。” “一具死透的尸体,怎么能时刻不停释放出堪比微波炉低档功率的能量,这让我很是费解。” 画面再次转向滕靳轩,柳毅却和莫芊对视了一眼,分外疑惑。 银幕中,分明两条曲线都很平稳,也就是说,根本不存在什么能量,滕靳轩的旁白... 柳毅再次按下快进,时间一直跳转到35:33,忽然自动开始播放! 豁然站起,冷冷扫视四周,柳毅确信,方才空气里传出某种隐晦的波动! 莫芊也是吓了一跳,隐隐觉得不该继续看下去,又忍不住好奇,这很可能是一个价值巨大的支线任务! 卟!卟!卟! 几声闷响,只见莫芊从身旁包裹中取出一叠符纸,如同投掷飞镖一样扔了出去。 怪异的事情出现了,薄薄的符纸,真个好似被钢锭钉在墙上,满屋子贴的到处都是! “驱灵符!” 十点积分一张,便宜货色,聊胜于无。 柳毅认了出来,稍稍安心,继续坐下,看起了视频。 这时,莫芊也不管柳毅占据的身体是否属于变态,挪动身子,离他近些。 柳毅目前的实力虽然低微,不堪入眼,怎么也比她强得多。何况对方表现出的战斗素养,明显是近战高手! 视频画面回到滕靳轩身上,这时,他愁眉深锁,不再意气风发。 “实验陷入了困境,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仪器不够先进,还是大方向出现偏差。这次费尽心机弄出来的‘怨尸’,又是残次品。” 画面中滕靳轩苦恼的揪着头发,平静的面色渐渐有些竭斯底里。 镜头一变,转向了存放尸体的冰柜。 滕敬轩恼怒的踹着玻璃,喝骂连连! “婊子!该死的婊子!你他妈死的到干净!老子操你全家!操你全家!” 莫芊脊梁骨涌起一阵寒意,画面中,只有滕敬轩一人在发疯,冰柜里哪里还有尸体! 她看了看身边柳毅,这个男人,虽然顶着和变态一样的皮囊,那种真正的冷静、冷酷,却又是如此令人安心。 “那里!” 柳毅指向了画面中的角落,仿佛蒙着一片阴影。 莫芊细细望去,身后贴在墙上的符纸动弹了一下! 啪! 一只脱了皮的血手,忽然出现,遮住大半个屏幕。 莫芊吓了一跳,画面一黑,视频结束,时间38:38。 柳毅舒了口气,紧蹙着眉头,正待切换到下一幕,不想原本结束的画面,忽然又开始播放! 这一次,时间不再跳动,可画面的确在变幻。 他狐疑的扫了扫周围纹丝不动的驱灵符,莫芊早就趁势往身上贴了好几张高级货。 女孩蹙眉望着他,挣扎了片刻,又分润给他一张。 “别任务没接到,直接看视频看死了。” 冷笑话并不好笑,这种情况很可能发生。 柳毅倒是不怎么在意,心中有些底气,也早有预料,却不愿拂了对方好意。 “谢谢!” 这话,让莫芊愣了一下,不想强盗也有客气的时候。 视频一直在播放,并不会因为两人对话停止。 镜头的视角已经变成顶部倾斜45度,犹如监控摄像。 滕敬轩正吩咐着助手收拾屋子,包括摄像机。 两个白大褂关闭了冷冻柜的电源,抬着一个空空如也的玻璃棺材,走出了约莫五十平米的实验室。 这些人似乎并不知道正被监视着,并且无人察觉尸体的消失。 这段附加的视频是没有声音的,却见明显做主的滕敬轩,拿起那款早就被柳毅压烂的手机,打起了电话。 画面开始快进,助手三三两两离开,只剩下滕敬轩和另外两人善后。 却说这时一人朝着实验室门口走去,应该是有人在敲门。 随着实验室门打开,那人借步,将一名女性快递员让进屋子。 气候微寒,女快递员全身包的严严实实,似乎是送了份披萨过来。 过了片刻,签收完毕,快递员正待离开,滕靳轩几人竟好似起了邪念,放行之人直接把门锁上,三人朝着女子围去。 莫芊啐了一口,柳毅蹙着眉头。 “不对!” 心头暗道,那名女子恰好貌似惊慌的抬起头来! “操!” 连莫芊都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往后挪了挪身子! 这哪里是什么女快递员,分明就是方才冰柜里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眼睑还有线头缝合的痕迹,开始腐烂的脸上,挂着白霜! 接下来,镜头又开始快进,播放着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柳毅看着,觉得浑身发痒,眼角不停抽搐! 强忍着恶心,看完滕靳轩几人狂欢秀。 他忽然朝着莫芊问道:“主宰让我们降临前,应该会给身体消毒吧。” 这话入耳,莫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应该、会吧。” 如此没有诚意的答复,柳毅阴沉着脸色,切换到下一部视频。 “该死的主宰!” 这一次是十八天后,一处侦探事务所。 滕靳轩的身份是一名vip客户,视频完全是由另一人偷拍下来。 “藤先生,不得不说,虽然您提出的要求很过分,但我们既然敢接下任务,自然会努力去做。” “但是,您要我们调查一具尸体的下落。我们的社员却最终找到一个活人,并且很有规律生活着。” “您又要我们调查您的两位朋友,您提供的线索,是失踪三天的证明。” “我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从警方得到另一手资料,这两个人,在十八天前,已经被证实死亡。” “藤先生,虽然您是我们的大主顾,可我很怀疑,这时一次恶意的愚弄!” 画面中,侦探社负责人,一个理着平头、言行古板的中年,这时,他直接将两份文档摔到滕靳轩面前,接着便低头着手自己的活计,根本不理金主。 镜头晃动着,很是不稳,看不到滕靳轩表情,想来应该会非常灿烂。 “滕、滕哥~” 偷拍之人颤声叫着,滕靳轩好似知道他要询问什么,背着脸,摇了摇头。 “抱歉,钟社长。这次,看来是我的几位小朋友,和我开了个玩笑。” “给你们带来的麻烦和困扰,我很抱歉。” 没有纠缠不休,滕靳轩很会做人。 这时,见着对面中年根本面无表情,他将手插到口袋里,似乎习惯性掏些什么。 然而终究,只是叹了口气,告别离去。 视频到此为止,第三段视频,出奇的短,可是柳毅看完后,又出奇凝重。 “呀!快看这里!” 这时,莫芊忽然用手指着视频缩略图。连续播放几部视频后,曾播放过的,都会以缩略图形式表现出来,应该是这款播放器内置功能。 柳毅眼神何等锐利,闪电般看向莫芊指着的地方,第三部视频初始画面,中年人背后! 那处,背景着窗帘,分明有一道人影,双手绕过中年脑袋,环抱着,遮住了他的眼睛! 柳毅飞快点开视频,视频自动开始播放,分明又什么都看不到! 当他快速将指针拉到结束位置,播放器上再一次显示出初始画面缩略图。 那道黑影,已然不见! 第七十九章 野心 “基摩斯!基摩斯!” 柳毅默默呼唤,直接将蒙头大睡的恶鬼揪了起来。 “啊~啊~伟大的主人!强大、邪恶、恐怖的主人!莫非您准备为可怜的基摩斯做主!解除掉乖巧的基摩斯身上那层可恶的封印!” “哈哈~残暴的主人!您实在是太英明了!您会为您英明的决定收获基摩斯的忠诚!我,伟大的魔王基摩斯,决定效忠更伟大的主人。” “当然,伟大的主人您必须提供等价的报酬!” “嗯,一点点小小的回报,力量、或者权利。哈哈~伟大的主人,您一定不会拒绝可怜的基摩斯这个小小的要求,对不对,对不对,您默认了。哈哈~我就知道!” 也许所有的魔鬼都是疯狂的,尤其被折磨致死、封印千年的厉鬼。 可怜的基摩斯好歹也是四阶巅峰恶灵,实力已经恢复,在系统关照下,更可能再上一层楼。 可惜,在柳毅的私人半位面,它混得最不如意,但凡有自主意志的,个个能把它捏圆搓扁。疯癫一些,倒也能理解。 “闭嘴!” 看来每次唤醒基摩斯,柳毅都不得不加上这么一句。 “注视着”宠物空间内静若寒蝉的恶鬼,柳毅终是松了口气,不用受到混乱的语言疲劳轰炸。 “基摩斯,从现在起,监视周围动静,旦凡异动,立刻汇报。” 学着奴隶主发号施令。 捏着恶鬼真名,签订了不平等契约,柳毅可不管小弟的怨念。 旦见屋内空间波动,柳毅侧目,讶然望着堂而皇之现身的基摩斯。 当然,此刻它正处于半透明状态,显然藏匿了形迹,若非契约主从关系,柳毅很可能根本发现不了它。 莫芊若有所觉,环视周围,只见符纸略动,再无异象。 柳毅一面打开、浏览余下的视频,一面询问基摩斯: “方才,在我唤醒你之前,你可曾感受到灵力扰动。” 基摩斯蹦蹦跳跳去到某张驱灵符前,竟是无视了符箓的力量,端详起来。 “伟大的主人,您还真是聪明,基摩斯正在休眠,怎么可能感觉到外界能量变化。” 柳毅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回应着基摩斯的讽刺。 可怜的小恶鬼一哆嗦,面前那张符纸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微茫一闪! “噢!噢!不!不!” “恐怖的主人!您误解了我的意思!” 基摩斯立刻收起气焰,连滚带爬去到柳毅身边,点头哈腰着解释起来: “伟大的主人!您必然是英明睿智的!基摩斯说的都是真心话!没有半句嘲讽。” 见鬼的恶魔真心话,柳毅心分两用,观看着视频。 符箓的异动,显然让莫芊有些紧张。 并且从第四部视频开始,本来只是诡异的画面,直接成了恐怖电影。 “别说废话,你真的什么都没感觉到?” 柳毅肃然喝问,马扬递来的u盘,非但带来了支线剧情的线索,更令他隐隐心悸。 这具身体前主人,果真是无知者无畏,分明早就陷入到一个泥潭中,不可自拔! 随着第五、六、七部堪称荒诞的短片结束。 柳毅不得不面对一件令他毛骨悚然的事实,这具身体原主人,也许早在半个月前,已经死了! 他降临到了一个死人身上,真正的死人,而非濒死之人! 基摩斯考虑了很久,这才答话。 “如果是单纯灵力躁动,方才的确有过几次。” “可主人您想问的,明显是主导灵力的恶念波动。” “那就真的没有了!” 顶着凝若实质的怨念,柳毅打开了第八部视频。 很难想象,这样沉重的怨念,基摩斯竟然说不存在恶意。 是否幻觉,至少这一点,柳毅还是能分清楚。 第八部视频内容尤其长,整整六个小时! 而这六个小时,可以分割成六段,每一段都和第一部视频一样,记录着一场真实虐杀,流程几乎如出一辙! 不同的是,这段视频中的受害者,不再是旁人,而是第一部视频里出现过的六个同谋,包括马扬! 唯一的主持人、主导者滕敬轩,则在第七步视频结尾,一辆缓缓驰行的公车上,已经证实死亡! 那辆公车内的场景,包括乘客,都让柳毅分外熟悉。 除了宅男胖墩,就连靠窗坐着的美少妇,少妇手里的ipad,都和他经历过的场景如出一辙! 公车最终撞上了一栋大厦,事实上,那根本就是半个月前的一则热播新闻。 柳毅最初降临的地点,竟似一段错位的时空。 他这时想着,倒没觉得恐惧,只是更加理不清头绪。 血腥的虐杀、恐怖的研究、迷惑的侦查、惊悚的访问、恶灵的邀请、死亡的墓穴、终结的公车、以及最后全灭的终章。 以滕敬轩为导锁,这根本就是一段串联起来的恐怖故事,记录着一场失败的实验。 滕敬轩的变态和胆大妄为,都让人感到惊异。然而不得不说,这个青年的确有着非常人的素质,或者说他天然患有隐性狂躁症,根本不明白恐惧的意思。 作为轮回者,柳毅更清楚,滕敬轩的厄运,只因为他在一个不恰当的时间,进行了一场不恰当的实验。 大多数初级科技位面,都有着各种各样灵异的传闻,然而所能感知、捕捉到的终究是少数。 视频中,滕敬轩也曾提出,不止一次进行类似实验。 尤其过去,似乎也曾出现过“灵异”现象,只是不成系统,没有这次“凶厉”。 规则的制约,是一种宏观。规则之外,却未必不能有超出规则限制的存在。 比如斯巴达剧情中,薛西斯最终爆发出的力量,明显超越了规则限制,可短时间,不也具现到了物质位面! 这就说明,最近的规则碰撞,位面进化,只是将原本隐晦存在的那股力量增强了、表面化! 按照系统的说辞,大部分灵异位面,恐怖剧情,都是规则扭曲的产物。 可否这样认为,灵异是一种介于科幻、魔幻之间的现象。起源于科幻,稳定于魔幻。 那么,就好比该场景现代都市,不是没有强者,世界顶级杀手一样可以草菅人命。他们只是缺少一个更进一步的舞台,破不开超凡脱俗的屏障! 若这般,滕敬轩身上其实早就缠着许多怨念,也可以解释公车中不止一头的厉鬼谜团! 柳毅揉了揉眉心,想通一件事情,却让更多头绪变成乱麻。 一如前次斯巴达剧情,主宰明显“偏爱”,让他身居高位,亦陷入权利纷争的漩涡。 所幸斯巴达人天然的豁达,令得没有卷入风波。 可这一次,主宰更直接,让他直接背负上恶念追杀令! 联想到自称四阶法师的女孩,公车上遇到的胖子,以及不知是否幸存的其他轮回者。 也许,主宰每次都将降临者的实力进行了划分,越是强大,距离剧情核心便越接近。 柳毅从来不会妄自菲薄,修成碎空刀诀,同阶、更高一阶,他的实力都强横无比,甚至堪称不讲道理。 如此一来,却是让他不得不直面危机,根本无从躲避! 莫芊接过了电脑控制权,试图从几段视频中找到支线剧情的线索,独行者的接受能力,果然强的可以。 两人俱都想到了马扬,可是谁也不提。 按照视频显示,马扬已经死的不能再死,早先接触,竟是没有察觉出任何异样。 假如滕敬轩的死而复生,还能当成主宰威能对于历史的改变。 马扬~ “不好!” 柳毅脑海中忽然闪过公车里的场景,事故发生前一个个消失的乘客! 他不怕神出鬼没的幻术,却不得不在意自己根本不了解的领域,扭曲的规则! 霍然站起,也不管莫芊的讶异。 柳毅直接冲出了屋子,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马扬卧室前,叩门未得回应,并肩就是撞开! “啊~!!!” 女子压低音量的惊叫入耳,柳毅愕然望着赤身**,站在镜前试衣的马家小姐,胸前那两只白兔因为惊慌一蹦一蹦,环抱的双臂根本遮不住秀色。 马家小姐羞红了脸,这时竟是没有大骂色狼,柳毅也无心欣赏美好的风景。 “你哥呢!” 马小姐啐了一口,见着是柳毅,竟然放下了手臂,施然穿起衣服。 “快把门关上,真是的,这么急色。我哥?他不是已经失踪三天了!” 无意马家小姐言辞间流露出的媚意,这个女人多半也是滕敬轩的旧爱,和兄长关系不见得和睦。 柳毅听着那句淡淡的“失踪三天”。 “嘭”地一声关上门,头也不回拔腿就走。 重新回到莫芊房内,柳毅瞥了眼渐渐落下西山的太阳,淡然问道: “现在还能搜索到网络吗?” 这片富豪临时居住区,电力是额外供应的,甚至这栋宅子地下室里都有一台老式发电机。 可是网络那种东西,虽说能以卫星进行无线传播,总离不开讯号塔支持,这时候,断然不是临时能够架设。 莫芊疑惑的朝着柳毅望去,摇了摇头。 “你想查什么。” 柳毅低着头,后知后觉的保镖们已经堵在了门口,依稀能够听到马家小姐正在不远处解释什么。 “在这个世界、目前的时间段,根本不存在马扬这个人。” 柳毅这样说着,答非所问。 莫芊一愣。 “马扬是谁?” 这话刚出口,瞥见插在主机上的u盘,脸色煞白。 “我,我怎么会不记得马扬!” 柳毅早就料到这种情况,若非他本是当事人,或者说是整件事情的核心,只怕在马扬递来u盘后,立刻会忘记那个人的存在! 作为轮回者,主宰赋予了他们看透灵异的能力,这种能力却被恶念借用,反而助涨了怨灵幻术的威能。 更重要的是,随着时间流逝,他们仿佛正一点点失去这种能力,旁观者的清晰视野,一点点模糊,变成了当局者! 柳毅不清楚,这是否属于剧情隐性威胁之一,他们将会变得和土著一样受制于视界、甚至思维模式。 当然,也有可能,这根本就是两个位面规则碰撞、融合、进化时,必然会发生的进程! 就像一只小虫,飞到一块石头上,看着很显眼,小虫自己也知道不属于这块石头。而若它飞向一堆正待凝固的乳酪,那么... 主宰不曾留下身体本人的灵魂碎片,一则也许为了增加剧情难度,二来或者根本没有必要。 全新的世界,必然会有个体全新的位置,柳毅他们这次做着的,不是取代,而是新生。 “我只想知道,半个月前,那场车祸,是否果真有新闻报道。如果真被报道了,那么滕俊夫妇是否已经收到滕靳轩的死亡报告,现在的我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 “我一直怀疑,我们所处的,并非真实空间,而是一种超越幻境的虚假。” “甚至,更进一步,很可能,这个位面,已经陷入到混乱的时间维度中!” “假如一切都是真的,现在的我,占据是半个月前滕靳轩的身体。” “而我们所面对的,马扬,是经历过一些恐怖,但尚未身亡的马扬。也就是三天前的马扬。” “我们所面对的滕氏夫妇,甚至所有人,其实都来自不同的时间维度!” “眼前的画面根本是用不同的时间片段衔接而成!” “但既然他们可以忘记马扬,却还记得我。要么滕敬轩死后,仍以某种方式不断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比如第八部视频所见,活死人节目主持者。” “要么,这根本已经不止是时间断层那么简单,而是多元空间的叠加,譬如‘薛定谔之猫’,知不知道已经不止是疑问,而是两个、或多个平行空间同时进行着的命运分流。交错的平行空间,重复叠加后,可以让他们不知道滕靳轩的死亡,却清楚马扬的失踪。” “前者也许是一连串的巧合,后者预示着超越理论的妄想。” “如此,才能勉强解释眼前的一切,虽然并非没有漏洞,却再不是目前的我能够探究。” “区分两者,唯一的线索便是新闻,十五天前滕靳轩的死亡报告,是否公诸于众!虽然我倾向前者,本不愿承认的困境,总好过毫无头绪的茫然。可惜,还是需要验证!” 柳毅这样说着,时间和空间的交错,已经让他脑袋快要炸开。他更喜欢刀道纵横的直来直往,这种死脑细胞的破局,并非他所擅长! 莫芊听得一愣一愣,忽然笑道: “为什么一定要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为什么不能是某种幻术、致幻效果!” “至少篡改一个人的表层记忆,要比什么时间置换、空间叠加简单的多,不是吗?” “我们目前所面对的,包括本身,都只是普通人。” “而要修改一个普通人的记忆,就连恢复力量的你我也能勉强做到,不是吗?” 柳毅闻言,愣住了。 他从最开始,就陷入到扭曲规则的思考中。甚至觊觎的目标,本就是那开始扭曲的规则! 一万点积分虽好,也要有命去赚,况且积分再多,所代表兑换价值也是有限! 尝过了斯巴达剧情的甜头,就算他表面不敢承认,实际上在了解扭曲规则这一概念后,无时无刻不在深入解析! 一般正常规则,哪怕是低等位面规则,也是真境以上的圣者,才能勉强触摸。 扭曲的规则,却连本身残缺不全的怨灵都能机缘巧合掌握,他为什么不行! 退一万步,即便借助系统威能,捕捉到那样一只怨灵,收益也是难以估量! 甚至扭曲规则本身,对于他日后参悟主物质位面规则,都有着极大的借鉴价值! 这种想法无疑是疯狂的,野心勃勃! 柳毅当然不会表露出来,一如他认为自己第二个设想太过荒诞,莫芊的思维方式也实在太简单。 他之所以那般确定时间轴已经絮乱,非但由于公车惊魂时一个个莫名消失的乘客,更由于主宰的提示! 这次轮回,明明给出了十天的生存时限,任务面板,竟然没有倒计时!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柳毅朝着莫芊点了点头,违心的认可道:“也许你是对的。” 莫芊扬起下巴,伸出手摆了个v字形,很是可爱。 柳毅低下头来,掩饰着目光中闪动的精芒。 “也许你是对的,记忆和时间其实同时发生了改变!” “那么,作为四阶火系法师的你。若非演技实在精湛,只怕,连你自己都不曾发现,越来越像原本的滕茹了吧。” 保镖哥赶走了马媛,柳毅默许了保镖们的行为。 接触到本质,并不能说明表象已经没有危险。再浩瀚的法力,也要显化成元素力量,才能有效伤敌。 太阳缓慢而坚定的挪走最后一缕光芒。 寂静的夜,依稀能听到远处传来阵阵狼嚎,枪声不知何时消匿。 柳毅叹了口气,取出贴身藏着的手枪,打开保险,朝着窗外扣动扳机,果然没有半点动静。 这过程悄然,紧紧盯着电脑,试图寻找出支线线索的莫芊,并没有看到。 随意将枪支扔到一旁,女孩被动静惊醒,讶然望着柳毅。 柳毅耸了耸肩,不做解释。 “准备好战斗吧。” 话音刚落,这栋尚有些人气的宅子,遽然变得阴森。 少女猛地打了个寒战。 第八十章 百鬼夜行 滕俊夫妇的试飞,明显随着沉默夭折。 柳毅早就感觉这两人有所隐瞒,一者莫名慌张,另一个略显烦躁。 他这时带着莫芊出门,保镖们还站在外面,却惊慌失措的四下张望。 柳毅讶然,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仿佛随着夜幕落下,整栋宅子都发生了不可知的变化! 贴着隔音板的墙壁,堂皇的明黄,斑驳灰败。 柳毅伸手,朝着墙壁拂去,岩石冷硬的触感清晰传来! 三室并列的走廊,此刻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华丽的老旧吊灯、被更为老旧的壁饰取代、依稀能见着滴落后凝固的蜡油。 昏暗的光线,不知从何透入,视线在十几米外就开始模糊。 保镖们见着柳毅,好似找到了主心骨。唯有保镖哥乙、李奎,警惕的扫视着两旁,默默将柳毅二人护在身后。 “滕少爷、小姐,你们还是呆在房里吧,我先派人去查探下,这里看起来并不安全!” 柳毅不置可否,傻子都知道这样诡异的场景不安全。 他推开身后屋门,指了指里间,笑道: “我倒觉得,那里才不安全!” 众人朝着屋内望去,却见哪里还是什么女孩子家的闺房,四壁尽是锈蚀的镣铐刑具、垂着链条,居中一口石棺,正对门口,盖着盖,令人不寒而栗! 莫芊“啊”的一声,背着包包,躲到柳毅背后。 就连众保镖都不禁退了半步,这才想起职责,将柳毅二人护在中间。 李奎示意另外四人看好雇主,居然壮着胆持枪闯入。 保镖们明显慌乱的眼神瞒不过旁人,柳毅这才出言提醒: “小李,那玩意儿不好用了。” 包括李奎在内,几人看着他俱都莫名其妙。 柳毅指了指李奎手上的手枪,摇了摇头。 “额~” 众人明显还是茫然,要让现代人在这种环境下接受那种无奈,语言无疑是苍白的。 李奎晒然一笑,明显误解了什么。 “滕少,要说工程研究,我不如你。要将枪械射击,你可比不得我。” 这话,半开玩笑,半是认真。 保镖也是人,心理素质较高的人,遇上这种异变,没有手忙脚乱,已经是难得。 只见李奎停在原地,持枪指着石棺,笑道:“这鬼东西,可比不上我的宝贝儿!” 咔! 李奎扣动了扳机,接着—— 什么都没有发生! “额~” 众人再一次愕然。 “哈,卡壳了!” 一人笑道,声音有些颤抖,其他人听着却是释然。 唯独李奎,这时收起了桀骜,冷着脸,重置保险,再一次扣动扳机! 咔!咔! 不提李奎苍白的面色,四个保镖也不停调试着枪械,可惜曾经百试不爽的利器,这时成了冰冷的铁块! “该死的!” 一人恼怒的将枪支砸在地上,情绪看似有些失控。 柳毅始终盯着石棺,他确信里面一定藏着什么。 果然,就在众人心乱之时,重逾百斤的棺材盖,隆隆挪动起来! “回来!” 柳毅暴喝,李奎已经先一步退回。 看着冷汗直冒的几人,柳毅又是呵斥:“难不成,你们只会用枪!” 五人虽然不是职业军人,但终究是世界一流保镖,身手比起特种兵,也不遑多让。 尤其看似年轻的李奎,曾经在华国边境干过雇佣军,虽然纪律散漫些,但是杀人不眨眼。 只见他稍一蹲身,唰地拔起战术匕首,跃跃欲试。 “走!离开这里!” 柳毅也不怕几人反噬,当即发号施令。 这时候,一只灰败干枯的手掌正从开启的石棺缝隙中伸出,搭着棺材板,似欲将之掀开。 腐臭的味道传出,带着股封尘的霉味。 气氛明显凝重起来,除了强自镇定的李奎,其他几人都开始喘起粗气,竭斯底里。 说是一流保镖,到底没怎么见过血,遇到这等诡异场景,仍然不堪大用。 略微遗憾没有将几个前srt成员要来,那才是真正的精英。 所幸上位者的余威犹在,他的命令也符合几人心意。 七个人,匆匆的脚步声,开始朝着楼梯方向退走! 本来不过几步路的距离,这时候根本看不到终点。 漆黑的甬道仿佛能吞噬一切,未知的恐惧,总好过已知的危局。 “那~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其中一名保镖颤抖着问道,余怒过后,冲动不存。 若非柳毅拦着,很有几人如李奎一般,想试试那东西分量,或者单纯欺骗自己那脆弱不堪,只是幻觉。 事过后,这几人又都脸色发青,除了勉强记得的职责,什么勇气都没了。 众人都把目光转向柳毅,唯独当先的李奎不曾回头。 柳毅当然不清楚那是什么,这时却不得不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所幸知道总比这些保镖要多。 “玩过网游吗?” 柳毅这样问着,连莫芊都是愕然,前方探路的李奎稍愣。 “你们不觉得,最近出现的怪兽,很像游戏中的怪物?” 这话听起来可笑、幼稚,几个保镖俱都露出嘲意,然而仔细一想,本欲讽刺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事实胜于雄辩。 “这、这怎么可能~” 先前发问之人,无力呢喃。 柳毅笑了,小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么,如何解释环境的剧变,满街乱跑的豹子,以及刚刚照过面的‘僵尸’~” 柳毅这样说,显然想把几人思维误导至另一个方向,心底却是叹息。 “僵尸?如果是就好了。” 他当然不会告诉众人,此时根本已经陷入了灵异场景,这比穿越面对魔兽还要可怕。 魔兽也好、僵尸也好,游戏电影中为人熟知的,总能以物理手段消灭。 灵异就~ 柳毅回头,盯着漆黑一片的长廊,仗着基摩斯护身,他是几人中最不用担心安全的,但也觉得气闷。 他的解释,勉强被另外几人接受,看来年轻的保镖们,业余时对于yy幻想,也颇为乐衷。 身后紧紧跟着他的莫芊,忽然塞了一叠符纸过来,柳毅默不作声,藏到袖中,承了这情。 “只要撑过今晚,明天日出前,我就可以释放一些简单的法术!” 莫芊的声音悄悄传来,柳毅闻言,感受着愈加松动的精神封印,了然。 并没有承诺什么,既然签订了契约,那么在可能的情况下,他也不介意帮这女孩一把。 十天时间,多个伙伴总比孤身一人强,况且法系职业者,在这样的剧情中明显占据优势,元素能量对于怨灵的伤害效果,显然比刀剑更好。 这时,李逵忽然靠了过来,神秘道: “滕少,你骗他们的吧。”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隔开一小段距离、激烈争吵着的几人,并没有在意他的小动作。 也许是为了加强说服力,又或者怕柳毅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滕少,我刚才,看到小姐房间里,贴着不少符纸。” “而且,我在马局长身边,偶尔听到一些流言,据说滕少和另外几位,一直秘密进行着一些非正当的实验。” 李奎声音幽幽,这条八尺大汉,神态鬼祟。 柳毅目光如电扫去,李奎嘿嘿一笑,不以为意。 “滕少,我没有恶意。这个世界,哪来许多分明的黑白,为了科学做贡献,就算有牺牲,也是应当。” “我的意思是,既然滕少早就有过此方面的研究,那么肯定是有心得的。我李奎本事不大,也懂得审时度势~” 话说的这样明显,柳毅倒觉得这人有点意思。 假装从外衣口袋中拿出几张纸符,悄然递了过去。柳毅也没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身后莫芊见着,撇了撇嘴,却是最廉价的“驱灵符”。 李奎如获重宝,偷偷藏起,瞥向柳毅口袋的目光,很是炙热,当然很快就被理智压下。 他朝着柳毅暧昧的看了一眼,好似在说,“你懂的”。 柳毅点了点头,心底倒是将滕敬轩骂了个半死。 要说这厮做事也委实不小心,弄得好像谁都知道他是个变态一样。 想来这种事情本没有秘密可言,至少对于亲近之人、上位者。 难怪马绍和滕氏夫妇看他的眼神,都藏着莫名,似乎非常担忧。 他以寻常人的思维,去理解马绍口述所谓的“志气”。 这时想想,怕不是曾经犯下的累累罪行,都由这位世叔局长在背后帮忙擦屁股。 也许在那些上等人眼中,寻常人命果如草芥,只怕自家孩子弥足深陷,误入歧途。 这时候根本没有时间让他联想,柳毅插在口袋中的右手,掌心忽然一热! 几张“探灵符”,无声燃烧着,光和微热都被绒布挡下。 他的瞳孔明显开始收缩,冷冷朝着身后望去! “基摩斯!基摩斯!” 柳毅心头惊呼,方才分明还稳稳妥妥呆在宠物空间中的魔鬼,又一次失去了联系。 他只觉身后几名保镖越来越远,明明自己已经停下了步伐,那几人正朝前走,身形却反而在倒退! 前头李奎同样发现了异常,愣神望着四位一无所知的同僚。 莫芊觉得柳毅牵着她的左手,明显紧了紧。 就在四个保镖快要消失在黑暗中时,他们竟然齐齐抬头,仿佛同时得到提示,发现了什么。 柳毅能够看到几人正在喊叫,却是听不清楚。 四人背后,浓郁的墨色,忽然变成一张狞怖的鬼脸,长长的舌头只一卷,就将他们全数吞入口中! “幻术?真实?” “跑!” 来不及思索,柳毅一声低吼,抱起莫芊就朝前狂奔。 李奎反应比他更快,早就铁青着脸色开路。 一边跑着,被他反手抱住的莫芊,死命朝后撒着纸符。 啪!啪!劈啪!嘶! 类似声音不停在柳毅耳边响起,证明了所见并非只是幻觉。 大量的符纸或燃烧、或炸裂,可惜并没有起到应有效果。巨大鬼脸之前,好似有着某种屏障,挡住了所有攻击,根本没有稍停的迹象。 符纸数量终究有限,还不到三分钟,柳毅开始气喘,莫芊的动作猛的一停! 柳毅无瑕回头,沉着面色,散开微弱的精神领域,反手就是一颗雷珠打出! 轰隆!!! 整条黑暗的通道骤然一亮,很快又暗下来! 爆破的威力似乎受到某种规则压制,没有想象中来的剧烈,可是莫芊眼睁睁看着,破邪真雷的威能,实打实正中目标! 前头,李奎明显慢下步子,不敢置信的回望难以理解的一幕。 甚至就连莫芊,都目瞪口呆,见着已经欺近十米的鬼脸,长长的舌头差点舔到她的脸上,竟是直接被炸飞出去! “这、雷珠的威力,怎么会这样大!” 作为较受欢迎的消耗型道具之一,雷珠的威力她当然清楚,就是因为差强人意,才不曾兑换备用。 柳毅也懒得解释,什么叫做改造。 他拔起腿来狂奔,直接越过了李奎,分明知晓一击未曾建功。 精神力的探测,在灵异场景中,比视觉有用得多。 可惜封印终究只是松动,而未破损,释放出的微弱精神力量,已经开始萎靡,柳毅不得不收起弱化版精神领域。 对于那头锲而不舍的怨灵,他也果真没了想法。神出鬼没,还打不死,唯一弱点便是不够强力。 这下倒好,随着规则改变,它强力了,貌似也不会直接趴你背上,可还是顽强异常。 柳毅忍不住心悸,匆匆回头瞥了一眼,见着重整旗鼓的怨灵,貌似小了一圈,果然又追上来。 心底的悚然被可笑取代,他不知这是第几次觉得画面虚假。 笑意在脸上凝固时,略显扭曲。 莫芊慌张的从包里翻腾着道具,适时,长廊旁一扇扇屋门,忽然齐齐打开,柳毅顿时止步! 回头,已经不见了鬼脸的踪影。 李奎脸色难看的跑到柳毅身边,略有敌意。 前后数米,都是打开的屋门,远远望去,有着鳞次栉比的错落感。 柳毅放下莫芊,强打着精神,朝前走去,走到门口,又兀然止步! 他看着一边,目光中,遽然爆射出一团精芒,下一刻却仿佛受到某种反噬,闷哼一声,目溢鲜血。 另外二人不明所以,来到柳毅身旁! 却见整个通道遽然亮敞起来,两间对立着的屋子,打开的门后,哪里是什么卧室,分明就是一整块嵌合完美的镜子! 这时再朝前望去,依稀能看到前方亦是排列着无数镜面,回望皆如此,一扇扇打开的木门诡异消失。 镜子中的世界,层层叠叠,三人的身影,重叠朝着深处排去,犹如列兵,排队走向未知。 柳毅脸色有些苍白,眼角挂着血泪,颇为凄厉。 莫芊却不害怕,紧紧拉住了他的衣角。 曾为雇佣兵的李奎,眼神中失去色彩,傀儡般走到一闪镜前。 三息后,柳毅堪堪压制住躁动的精神力量。 莫芊莫名慌张,紧紧盯着李奎。 那个男人,倏然惊呼,回了魂,却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场景,连连后退! 这时,镜中世界又是变化,只见反复出现的三人镜像,宛若活物,齐刷刷朝着镜外之人望去。 莫芊还来不及后退,一把被柳毅扯住。 堪堪退至另一侧镜前的李奎,忽然感觉腰际一凉,低下头来,见着一双惨白的手臂,环抱住他! “不!!!” 惨叫声响起,只见那五大三粗的汉子,生生被拖入镜中。 那明明水平的镜面,下一刻仿佛倒置,透过一重重镜像,成了无底深渊! 约莫十个弹指,砰地一声,一堆血肉模糊的东西出现在镜像中,紧紧贴着镜面。 喀拉拉! 镜子裂开,血浆溢出! 砰! 炸裂的镜片仿佛不堪重负的玻璃,碎了一地。 镜子背后,居然是一间密室,不同于初时见着的囚室,正中似乎是一道往下的阶梯。 柳毅瞥向另一侧镜子,倒映出的世界,不再重叠。 然而空荡荡的密室中,分明只有一口居中的腐朽棺材,哪里有什么楼梯。 这镜像,显然莫芊也看到了,根本不敢朝着室内阶梯走去。 偏又是此刻,两侧无数镜面齐齐消失,长长的甬道陷入昏暗,只余下唯一石室,以及对面的镜中世界。 无数如藻黑发同时从左右黑暗里涌来! 莫芊慌了神,这场景看着像是请君入瓮,右侧的镜子,明白倒映出左侧密室里渗人的场景。 朱红色老旧棺木,红漆掉了一半,棺材盖开着,令人忍不住联想。 尤其不知是长廊在颤动,还是镜中世界在颤动,镜中棺木,分明抖动着! “怎么办!” 莫芊欲哭无泪,柳毅一把将她抱起! “就这么办!” 那种阴森的感觉,凝若实质的怨念,可不像是幻术,柳毅根本赌不起,也不能赌! 他甚至怀疑,总是盯着自己的恶灵,是否先前缠着滕靳轩那只! 强迫自己不去看镜中世界,柳毅三步并作两步,越过了血肉模糊、勉强只剩衣服能辨出身份的李奎残骸。 楼梯就在眼前,镜中世界,却是柳毅抱着一人,直接奔向了棺木。 他仿佛听到了身后传来阴冷的笑声,有些不屑、有些得意、有些残暴、更多是纯粹的恶念。 “请君入瓮?” “嘿~” 柳毅漠然,直视着长长看不到尽头的阶梯,仿佛通往无底深渊。 侧脸,见着无数海藻般的黑发窜入屋内,而对门巨大的镜子中,倒映出两个无助的人儿,站在一口腐朽的棺材前! 不再犹豫,柳毅飒然朝着楼下走去,他所见者,却非代表死亡的棺材,而是生机! ... 意料中的阶梯惊魂没有发生,看似漆黑极长的楼梯,不过转了四次,便下到底层。 底层也并非预料中的地狱,或者巨大的溶洞,而是另一间密室,门开着,略有星光透入。 舒了口气,屋外风景并不如何阴森,反倒有些静谧。 莫芊早被柳毅放下,这时依旧紧紧拉着青年衣角,不肯松手。 契约毕竟只约定了不能相互攻击,有限程度互助,而不强制要求单方面保护。 柳毅也不在意女孩心思,这种场景,本来就该合作。 他既然连无用的保镖都肯接纳,更不会随便放弃一名资深者,她可比剧情人物有用的多。 两人走出密室,讶然望着巨大的花园,仿佛穿越到了魔幻时空。 回望,只能见着一间孤立石屋,室内一无所有,更别说什么楼梯。 妖异的血月高悬当空,稀疏的星辰竭力抗拒着血色的侵蚀。 暗红的月华,非但没让宁谧的环境变得诡谲,反而让人觉得浪漫。 莫芊松开了柳毅,享受的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庆幸劫后余生,痴迷的朝着一株矮矮的花苞走去。 柳毅蹙着眉头,警惕的将某种莫名出现在脑海的松懈情绪逐走,微弱的精神能量聚于双目。 两眼一阵阵刺痛,显然方才强用目击,试图坎破镜中世界,伤了元气。 可现在情况莫测,柳毅却不得不再一次聚精会神! 好似掀开了一层迷雾,满足于现状的视界,悄然变化! 妖异的血月还是那般散射着猩红的光芒,这一次,却没了红酒的浪漫,而是扑面腥风! 池塘成了腐沼,游鱼顶着人面,张开利齿。 一颗颗拔地而起的树木,绿叶枯萎,漆黑的枝干峥嵘毕露,就像一个个行将入土的老人! 草地成了焦土,一片片繁花消失,取而代之,是一截截破土而出的骨手! 一株株低矮的果子树,凝成一块块裂开的墓碑。 柳毅一把将莫芊扯住,堪堪就在她被骨手抓住前! 大地开始晃动,身后石屋拔地,成了一栋巨大的古堡。 柳毅回望,只觉寒意森森,那栋古堡,无数打开的窗后,一只又一只鬼物现出了身形! 他的眼角抽搐,握紧了拳头! 第八十一章 暗面世界 “怎么了?” 莫芊蹙眉,看了眼青年紧紧盯着的单层石屋,生些不满。 周围似锦繁花宛若有着异样的魅力,吸引着她过去。 而青年却和疯子一样,盯着虚无处,那轮血月,不知所谓。 “放开我!” 狠狠甩了甩手臂,若非明知己方处于弱势,加上签订了契约,而且对他还有着几分信任,早就发飙。 少女何曾注意,自己的逻辑仿佛变得苍白。 就像人在睡梦中,遇上任何不合理,都不会去深想,而是率性为之。 柳毅低头,看了一眼满脸扭曲的少女,也不知她在抗拒着“本能”,还是抗拒着自己。 随手掏出一张符箓,却是先前强夺的、“清心”,反掌就是拍到女孩额头。 只见那非金非玉、宛如牛角制品的符箓,“啪”地一声分解,化为一道清光钻入大号萝莉脑中! 柳毅同样拿出另一张“破障”符,贴到自己额间,散开凝于目中的精神力量。 两道最具价值的符箓消耗,终于让莫芊安静下来,柳毅悄然抬起手臂,拭去眼角落下的血泪。 “看清了?” 寒声说着,倒不是对女孩有意见,这样的状况,直指心灵,实在出人预料。 他现在心情不爽,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少女惴惴望着巨大的古堡,那里本该空无一物,此刻一扇扇窗户打开,却像展示着一个个牢笼,关押了一头头凶灵! 穿着红色贵妇裙的吊死鬼、身材浮肿满头水蛭乱爬的水鬼、全身焦黑干瘪腐烂的火刑鬼、缠满绷带的僵尸、时聚时散的怨灵、屁股和脑袋位置颠倒的无名鬼、人体蜈蚣、腿模、花蕾少女、食尸鬼... 但凡莫芊能够想象到的死灵,入目所见,因有尽有! 而她再看向周围,却是一座荒弃的墓园,无数骨手随风摇摆,就像野草。 掩着唇,也不知真个惊魂未定,还是惺惺作态。 柳毅早就不再看那栋古堡,而是伸手结了个法印! 空气里遽然出现一道绿影,渐渐凝实,正是“临阵退缩”的基摩斯! 莫芊眼珠都差点瞪出来,那只大号恶鬼,和术士的基本召唤生物,未免太相似了! 只见那只人高的恶鬼,蹦跳到柳毅身边,叽叽喳喳唠叨着她根本无法理解的魔鬼语。 “果然,‘只是体型大一些’的小鬼。” 莫芊腹诽。 柳毅用同样的语言吼了一句什么,恶鬼立刻安静下来! “你是,术士?” 莫芊愕然朝着柳毅问道,显然,这不可能得到答案。 柳毅无视了她的问题,晃了晃略显昏沉的脑袋。 一个最简单的召唤,利用上魔法辅助手势,仍旧令他变得疲惫不堪。 过度消耗精神力的弊端,开始显现。 “有没有法力药水!” 柳毅反问,莫芊摇了摇头。 也不知少女说的是真是假,柳毅淡淡扫了她一眼。 虽然在背包中的确没有找到法力药水的痕迹,否则早被他强行征用。 可一个法师,竟然不兑换法力药水,未免说不过去。 法力药水恢复的固然是法力,实际对于刺激精神回复,亦有着相当效果。 “没有就算了,不过如果有的话,你最好拿出来,否则我们怕是都撑不过今晚。” 淡淡说了那么一句,柳毅也不管莫芊变幻的神情,朝着墓园外行去。 莫芊咬了咬牙,追了上去,翻手取出一块宝石。 “拿着!” 拍了拍柳毅,莫芊撅着嘴,不满的递上。 虽不知这个男人,如何能比她更早,施展出法术。 可她自忖对方说的有些道理,况且先前数次相救,的确建立起一定的信任。 只是无论如何,被这人那样隐晦威胁,一次次占便宜,总觉得心里不爽。 柳毅回头,也不意外,接过那块璀璨的蓝色宝石,用力一捏,整块宝石化成一片蓝色光带,缠绕臂上! 如同一泓清渠,浇灌灵魂。 柳毅双眸遽然一亮,而后黯淡,恢复平静。 女孩见状,刚想邀功。 二十丈外,身后古堡大门,忽然敞开,一道人影跑了出来。 “靳轩!靳轩哥!救命!” 却是衣衫凌乱的马家小姐,也不知在躲避什么,时而仓惶回头,踉跄朝着两人跑去! 柳毅转身,漠然望着身体原主人旧爱,没有半点情绪波动,两指一弹,指缝间多了张黑色卡片! 直死! 咻! 卟! “啊!!!” 一道黑光掠过,卡片削出,直直钉在马媛额上,深入寸许。 惨绝人寰的叫声响起,最后变成某种可怖的嚎啕,本该直接被物理打击致死的马媛,竟然扭曲起来,引发了魔法卡片的效果! 轰! 一大蓬黑色火焰燃起,扭曲中的马媛,变成了一张狞怖的鬼脸,蛇发乱舞,可惜根本扑不灭黑炎。 柳毅讶然,魔法卡片效果出奇的好,他原以为那一打只是200积分一套的低级货色,十几张卡牌,单张效果可想而知,是故初时不曾掠走。 而后女孩虽然满脸不舍分了他三张,他仍以为是低级货色,不以为意。这时才知道,显然自己误解了这套魔法牌的价值。 还没等柳毅发问,莫芊首先诧异的看向青年,一旁骨手竭力朝着她抓去,可总是差之毫厘,女孩也不害怕,这才是独行者风采。 “你知道她是假的?” 莫芊这样问,纯粹出于好奇。 清心符和破障符,按理说效果应该差不多,只是名字不同,她以前都是用过的。 六个小时内,免疫初、中级心灵、致幻魔法效果,她并没有发现马媛的不妥。 柳毅哑然,沉默了片刻,眼见着整张鬼脸,连同周围几簇骨手,齐齐化为灰烬。 “你觉得,她可能跑出来吗?” 如此反问,莫芊恍然,这时候任何异常,都值得深思。 柳毅见着女孩这样表情,暗道惭愧。 其实除了这一理由,更大的原因是,即便这真是马媛,在他眼里也是累赘。 误伤累赘?这种情况,从不在柳毅考虑范围内。 更恶意去揣摩,攸关生死,他往往比旁人想象要自私的多! “好了,走吧。” 漠然说着。小段插曲,让柳毅察觉,那只怨灵更强了,似乎掌握了某种分身技巧,而且学会使用计谋。 两人踏出墓园,走向荒野。 任何人在这样的场景,这种行为,都是正常不过的选择,谁乐意在这种鬼地方带着。 却见巨大的古堡,宛若血盆大口、敞开的大门口,一道身影踉跄走出。 那是一个白色的女性人影,长长的头发披洒着,将整个身子遮住大半,垂着的头脸根本看不清楚。 干涸的长发,枯槁的身形,隐约朦胧在周围的一道道符文锁连,无不令人渗然。 风声渐渐变化,从最初的呼啸转为某种呜咽,月色血泽更浓,彷如月在哭泣。 摇摆着的一丛丛骨手,无力又或者颤栗的趴下。 古堡里一扇扇敞开的窗户,慢慢关上。 一个个原本站在窗口张望的鬼影,齐齐转身,朝里走去。 桀桀的笑声在四野里回荡,就像某种禁制,随着两人离开墓园,被打破掉! ... 踏出墓园,柳毅忽然感觉身上一松,原本禁锢着自己、以为最少还要数个时辰再能解开的封印,再一次被削弱。 身旁莫芊大喜,磅礴的元素能量,凭空出现,朝着她瘦弱的身体汇去。 柳毅回首,见着一片荒弃的墓园,中央空着,并没有什么古堡。 免疫心灵幻术魔法的符箓,终归有着等级限制,也不见得真个能破开所有业障。 他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提前引起了规则的扭曲! 想着先前面对镜中世界、真实世界,他义无反顾选择了代表生机的阶梯。 可当时,他却分明有着某种冲动,只想朝着此路不通的镜子走去! 已过的选择没得可说,他也不后悔,哪怕生死倒置,明知那头怨灵逼着他通往此界。 柳毅笑了,好似在为莫芊恢复部分实力欣喜。 实际上,他此刻的目光,无比冷静、残酷,对别人,也对自己! 直面越大的危机,才能真正去拷问心灵,而非一味躲避。想要图谋更大的利益,取巧行不通。甚至就算按着剧情,躲过十天,也非他本意。 “几阶?” 柳毅漠然瞥向莫芊,略带笑意。 女孩不再故作可爱,冷冷回望:“二阶!” 一阶见习、二阶初级、三阶中级、四阶高级、五阶大师。 初级法师,所能造成破坏力,比预期的见习,最起码强出十倍。 柳毅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这很好。” 打了个响指,跟班似的基摩斯,遽然散发出强烈的怨念,连空气都开始躁动。 命令仆人散发出相当于二阶的气势,女孩果然收敛起冷淡的态度,变得热情起来。 柳毅耸了耸肩,笑道:“看来,现在该是你保护我了。” 女孩看了眼张牙舞爪的基摩斯,羡色一闪而逝。 “当然,这是我们早就约定的契约内容。” 柳毅笑着,满意的点了点头,大步前行。 他的识海中,磅礴的精神力,正化成一缕缕刀锋,不停冲击着微弱的封印。 在那封印的背后,一柄奇形短刀,颤动轻吟,直欲出鞘! “二阶?真让人失望。” 柳毅自忖,垂着的右手,五指间精光流转,连空气都要被撕裂。 凝练到极点的精神能量,根本没有流露出半丝波动的痕迹。 另一边的莫芊,默默冥想着,增强着对于元素的掌控能力,不曾看到那令她惊心动魄的一幕! 精神力,固然无所不能,扫描探测、施展法术,都离不开。 然而除非灵体,精神力终究不能完全取代法力。 精神冲击可以形成致死效果,假若以等量法力施展,产生破坏又强得多。 四阶高级法师,一般来说,精神力总量不会超过1500点,而法力,最少是以万为单位计算。 是以就算做为特殊高级法师的莫芊,能够直接以精神力引动元素,施展法术,还是会在轮回中尽量增加本体的法能底蕴。 修者离开躯壳,除非达到八阶之上,终是不可能只靠着精神力战斗! 就算精神念师,借助更多的依是念力,而非纯粹精神力。 只靠着精神力战斗的异能者,在施法者眼中,根本就像现代特种兵眼里石器时代的野蛮人,不屑一顾。 没有人能以纯粹的精神力战胜拥有同样精神刻度的法师,或者修士。 柳毅走着,根本不似莫芊,试图修炼。 他一如纯粹的战士,靠着一头机缘巧合收复的宠物混日子,不做徒劳的努力... 莫芊心有所触,蹙眉瞥了眼柳毅,发现青年身上根本没有能量流动痕迹,不禁为生出的危险感好笑。 她承认柳毅的精神力量,先前流露出的波动,凝练的让人难以置信。 而且作为纯粹的战职者,这种程度的精神刻度,也殊无必要。 见到基摩斯后,她以为自己找到了理由。 果然令她惊异,却也仅此而已。 女孩回过头去,柳毅撇了撇嘴,仰望着天空中越显沉暗的血月! ... “假如说,这个世界分成两面,一面阳光,一面黑暗,你说,我们是不是正行走在黑暗的世界!” 整整两个小时,入目除了荒凉,还是荒凉,寸草无生。 柳毅不禁蹙眉问着,莫芊身形一顿,摇了摇头。 “你也知道,这个位面正在发生某种剧变?” 女孩似乎有些讶异,仿佛那本该是什么极为隐秘的线索。 早就得到系统明示,柳毅忽然觉得自己和女孩间有着极深的隔阂,储备信息毫不对等! “你不知道?” 柳毅如同看白痴一样看着女孩,莫芊脸一红,反讽: “本来见你那么穷,以为你是新人独行者。” 新人独行者?独行者中的新手,还是新人直接成为独行者? 这个词,让柳毅很感兴趣,准备回归后问问系统。 他虽然只经历了一场轮回,可是在系统帮助下,对于轮回体系的理解,某种程度而言,比资深者都透彻。而且由于主物质位面的特殊,令得他在本体力量层次上,也比一般轮回者强得多。换言之,假如他真被挑选成轮回者,必定是怪胎一枚。 很多时候,在真正的资深者眼里,也许柳毅并不像个资深者,系统告诫往往直指本质,行为模式还要靠着自己改变。 而在柳毅眼里,那些所谓的真正资深者,某种程度上,也不过是随手可以灭杀的蝼蚁,弱的可怜。 比如眼前拥有空间背包,好似很厉害,也表现越来越桀骜的大号萝莉,别说只恢复到二阶的实力,就算三阶、四阶,有心算无心,一刀毙命! 他所在的位面,所要面对的,可比目前接触到这些轮回者,强悍的多!神宗弟子,哪个嫡传,不是身经百战! “也许,只是还没碰到高手吧。” 柳毅思量,懒得多言,他更在意目前的情况。 这似乎已经证实了时间、空间断层的说法,这种剧情,令他很是无措。 灵异剧情,不也只要在物质位面,躲避怨灵的追杀即可? 这片血月下的世界,可不像主物质位面,至少不是自己最初所在物质位面!恐怕很多固有常识,都会失效。 主宰的任务。 溃逃、坚守或者破阵。这样的顺序,恰好可以用来描述任务难易程度。 公车、医院再到豪宅,他是否也一步步跟着线索,或被逼迫,或被引诱,走进那栋古堡! 光明黑暗,进进出出,假如不是幻觉,那么他正一点点接近源头。 他能肯定,这已经不再是原本异变中的位面,而是一个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位面的变化潜移默化,一个弹指,不会让整个世界都荒芜! 本以为奶油小生的滕靳轩,其实是个科学怪人,人性扭曲的变态。 “马扬”给他的视频,又像说明什么,被鬼缠身的理由? 现在缠着他的那只,和视频中见到怨灵,可一点都不像! 假设最初的推理没错,规则的扭曲,是由于科幻向魔幻的转变。 显然,目前还算稳定的异度空间,不会是原本科幻位面附属。 那么~ 滕氏夫妇隐瞒的,究竟是由于滕敬轩的实验,导致二人最近也遇到了灵异的事件,还是那栋房子本身,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背景。 既然已经清楚彼处取缔了空间节点,柳毅思忖,倾向后者。 本就有着背景的豪宅,和显然有着故事的古堡。 医院,总没可能个个都是灵异之地。 滕敬轩的实验,或许也应对着什么! 单纯科技位面的怨灵,在掌握扭曲规则前,不会那般强大。 若是点对点的契合... “灵异位面,其实是位面进化不完善的结果。” “好好稳定的位面又为何要进化,进化不完善,是够由于开始进化时的仓促、准备不足,就像急于突破境界的修者,往往惨淡收场!” “主宰发布任务,‘异变的源头’!” “这,真的只是单方面的进化?” 柳毅想着,忽然发现,也许太依赖系统的断言。 系统在进入剧情前,给出的只是一种可能的推测,而非绝对。 轮回的世界何其浩瀚,任何试图揣摩,都是徒劳! “且不管源头究竟在哪里,也不看扭曲规则的形成过程。” “如果这只怨灵,就是滕靳轩最后创造的那只,只是过程中,发生了某种变化,暂且看成是规则扭曲的附带。” “形象的改变,也许可以视作融合,这样想来~” “果然是最没有道理的灵异!” 柳毅不断将自己的推断以精神传递方式告知基摩斯,这比自言自语要来的妥善,并且未必不是希望活了几万年的魔鬼,偶尔灵光一闪,提些建议。 可惜恶鬼一边走着,一边流着口水,看起来双眼无神。 柳毅倒也不恼,对着莫芊笑道:“假设这一切都不是幻境,那么,我把目前所在命名世之暗面,可行?” “暗面?” 莫芊莫名其妙。 “随便你,别打扰我修行。” 柳毅摊开双手,无可无不可。 “我不想打扰你,不过貌似,前面有人想打扰!” 猩红的月光下,寸草不生的荒野里,终于出现了一些景物,那是一些突起的巨大石块。 最近一块岩石上,正有着一个人型生物远远张望。 月下轮廓,那厮张弓搭箭,遥遥指着二人。 莫芊悚然,柳毅释然。 第八十二章 恶意 莫芊瞬发火球术的心思,在对面一块块岩石后,跃出一道又一道矫健身影时,已然消失。 作为法师,她当然有着一定防护远程打击的能力。 可若被近百人引箭遥指,没有任何初级法师,有兴趣蛮干一场。 柳毅似乎本来就没动手的意思,倒也晓得让基摩斯护住自己,恶鬼不甘不愿做起了肉盾。 却说这些人形生物初时充满敌意,见到基摩斯后,又面面相觑,居然齐齐放下弓箭,当先一人更大步跃来。 柳毅紧蹙着眉头,视野中,那人一步三丈,就算达不到筑基期标准,也显示出强悍的**力量! 等到靠近,二人借着昏暗的月色,这才发现,来人不止是人型生物,和人类竟然有着九成的相似。 除了黝黑的肌肤上,一道道暗金铭文闪烁,鳍状扇耳招风,外貌基本同常人没什么区别。 那停在数丈外,小心翼翼打量着基摩斯的,更是一名窈窕女性,有着别样诱人的魅力。 半裸着身子,也不知此间生灵都是这般,还是别具意味。 莫芊“啐”了一口,脸色微红。 柳毅貌似欣赏,心底警惧早就提起。 就在那名女性生物欺近十丈,封印中的破邪短刀忽然剧烈颤动起来,像是愤怒、警戒、又似渴望! 对于斩杀此獠的浓烈渴望! 暗暗压制住冲动的破邪。渐渐松懈开来的封印,稍一反弹,又悄然息声。 柳毅想着“破邪”独特的威能,审视着眼前生物,若有所思。 这表情,立刻叫莫芊误解,并且对面半裸女性生物,也似有所感,把目光瞄向柳毅,伸出舌头,舔了舔唇。 这种诱惑,寻常男人只怕立刻心神荡漾。 柳毅不知为何,从心底泛起一股寒意。那种目光,只有他一人感觉到,和旁人所见截然相反! 一如破邪眼中的未知生物,在未知生物眼里,他仿佛也成了最美味的食物,而非择偶对象! 莫芊扭过头去,显得很不满。 柳毅按下出刀怒斩的念头,命令基摩斯上前,进行交涉。 握紧的拳头,掌心浓郁的精神力量,已经汇成一柄小刀,将本体肌肤都割的隐隐作痛。 基摩斯不满的走到那只生物面前,先是抬头想了想,而后叽叽喳喳一连换了十几种语言,适才和未知生物对上号。 作为恶鬼的主人,基摩斯同外人进行交流,柳毅当然也能明白意思,即便两者所用语言并非系统灌输的恶魔语。 “它们在说什么?” 莫芊低声问着。 “说要怎么把我们分尸。” 柳毅笑道。 莫芊翻了翻白眼,显然不信,只当这人不愿明言。 柳毅无奈的耸了耸肩,他真没说谎,那生物根本就把己方二人当成基摩斯的奴隶,想要进行“交易”。 根据两人交流情报,似柳毅这等“白皮”,在这方圆千里内,都是畅销的“货物”。 当然,这只是柳毅按照基摩斯的理解,进行诠释,原话内容究竟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理所当然,伟大的主人就在身后,哪怕可怜的基摩斯恨不能和未知生物一起将之敲骨吸髓,却不得不表现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严词拒绝。 要说这地方交易手段和物质位面就是不同,只见那生物沉着脸,一挥手,身后几百号人马立刻张弓搭箭,一副“不卖”就强抢的样子。 基摩斯哆嗦着顶到柳毅身前,这厮虽然被封印了力量,魂体实打实的四阶巅峰,几百箭下来,也就损些元气,倒不会死翘。 莫芊见状,悄然召唤出三枚火球,环绕周身,不知是何种施法技巧。 “答应她!” 柳毅忽然传念,基摩斯一愣,略显犹豫。 这货当然不像表面上那样忠心,可系统修改过的契约实在恶毒,根本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柳毅一死,可怜的基摩斯立刻完蛋。 “答应她!” 再次肯定指令,这次更用上了契约附带主仆威慑,基摩斯无奈,只得叽叽喳喳同那生物又说起来。 不久后,在莫芊惊疑不定的神色下,柳毅二人尾随着基摩斯,和那群兴高采烈、收起敌意的“蛩鸶”人,一同朝着巨石阵内行去! ... “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芊寒声喝问,任谁被一大群未知生物不友好的请入老巢,都不会心安,何况是危机无处不在的剧情世界。 “没什么,它们想邀请我们参加宴会。” 柳毅随口胡扯,稍即蹙眉扫了扫身后—— 他总觉得,无形中似乎有什么在注视着他。 那种感觉,浓烈的怨恨,随着深入巨石阵,越来越淡,可依然存在,驱之不散。 他不知道,这些怨念,是否属于那个东西。 那东西究竟是果真没能力一下把他弄死,或者忌惮着他身上什么、比如破邪短刀,又或者在迫使他按照本身意愿、疲于奔命,进而达成某种目的。 柳毅难以揣摩,也许三点皆中,也许都是妄议。 他倒是不曾想过,这片天然石阵,仿佛对那股挥之不去的怨念,有着极大的抑制作用。 本来目的,只是想跟着看看,这片部落中,是否还有和他一样的“白皮”。 假如有,那么他们又是来自哪里。土著,或是一样莫名卷入这个世界的不幸者。若是后者,原本生存何界,这很重要。 规则的扭曲,可以是位面单向的进化,也可以是双向的碰撞融合。 当然,这在剧情本身,没有太大意义。但对于目前的柳毅,企图触摸到扭曲规则,又无比重要! 假如一如系统所料,这只是一场“源头”诱导后单方面不完全的进化,那么他所谋甚大。 假如这根本已经不止是进化,而是融合!那么,一切都得重新计较。 这种可能系统不曾提及,但仅柳毅所见,反而更易套用! ... 为数众多的弓箭手,并未跟从几人深入。 除了最先接触那名女战士,周围大概有着不足二十人的“护卫”。 当先的女战士,身份明显特殊,力量也比其他人强出一截。 这也是柳毅敢深入险地的理由,能在瞬间对他造成致命威胁的,仅此一人! 若个个似那般强悍,略逊于筑基,他早就跑路。 这些人,大都将警惕的目光放到基摩斯身上,恶鬼此刻散发出的气势,堪堪只有一阶,也比目前所见最强大的战士更强。 至于莫芊,堂堂二阶法师,敛息凝神,气势全无。否则,怕是早遭忌惮,射成蜂窝。 若非施法者先天劣势,她一人屠了这群生物都不难。 这也是她到目前为止尚未提出反对意见的理由! 只要不被几百支箭指着,给她一定时间,她所能造成破坏效果,比同阶近战职业者可怕的多! 这片石林极广,众人走了一刻,方才见着别有洞天。 石林中央,是一片约莫三百丈方圆的平野,地面焦黑,却能见着一只只畜形蛮兽被放养,亦有一间间简陋的石屋棋布。 黑土黑人,菇毛饮血。石器遍地,衣不蔽体。 “低下的生产力。” 柳毅如是判断,当目光转向身边一个个目不转睛的精悍战士,以及他们背上一筒筒锐利的金属箭簇,又摇了摇头。 这片居住区,只有老弱妇孺在忙活着,或畜牧,或耕织,或打磨器械。 见着柳毅二人被押送回营,更有不少孩童齐齐欢呼。 这场面,假如不看那些孩童手上提着的风干人手人脚,也许会更让人觉得温馨。 莫芊身上,明显流露出能量波动的痕迹,也不知是见着一具具被倒挂在架子上的风干人尸,愤怒还是惊惧。 柳毅却是发现,那些被制成“食物”的干尸,并非只有人类,应该说绝大多数,都是未知人形生物,甚至柳毅见着里面,竟有“蛩鸶”本族人的痕迹! 恰好,众人路过一处开阔场地,正见着一群身形阿娜窈窕的女蛩人,正在炮制一具老蛩人的尸体! 若是常人看到这种画面,只怕立刻要呕吐,至少也会心生惶惧。 柳毅感受着一道道盯着他的炽烈目光,右手捏的更紧。 莫芊扯了扯他,冷冷道: “这、不会就是你所谓的宴会吧。” 看的出来,假如柳毅再不解释,这女孩立刻就要发飙。 柳毅不曾多言,哑然止步。 本以为作为储备,自己定然会被先行关押起来,保持“新鲜”。 谁料前头那人忽然停住,二十几人齐齐抽出刀剑,将二人围在中间。 “这?到地方了?” 愕然张望,果然,周围那些女蜇人看着他的眼神,和看那具已经成为标本的老蜇人,没什么两样! “主人!它们要动手了!” 基摩斯紧张的提醒,生怕柳毅这具孱弱的身躯,一不小心死翘。 却见当先女战士,直接从怀里摸出一包石头,抛给基摩斯。 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而后又大声朝着围观者大声吼着什么,众呼响应时,锵的抽出短剑,目光闪烁,朝着柳毅走去。 “呵!原来,这些家伙想把你我做成肉干!” 莫芊惊怒到了极点,手一抬,立刻就是三道寒冰护盾加持,连基摩斯都没落下。 看起来这些蛩人并没有见识过魔法的奇迹,一时目瞪口呆,不曾料看似最弱小的大号萝莉,竟然爆发出如此强悍的能量波动! 柳毅神色一动,放弃了暴露底牌的想法,直接抽出腿上绑着的战术匕首,精神力加持四肢,顶着冰盾,合身朝着一名蛩人战士扑去! 基摩斯同时爆发出二阶巅峰的怨念,桀桀怪笑朝着不知所措的女蛩人首领发难。 伪一阶和二阶的差距,就像老鼠和大象。 就算不擅肉搏的恶鬼,只是一闪,化为一蓬绿焰,径自穿过女蛩人首领身体。 那人兀自呆呆的低头看着胸口,被绿焰灼烧过的地方,很快腐蚀成焦炭! 扑通一声,随着女蛩人首领倒地,整个驻地上空就是一颤,仿佛某种无形的壁障被打破掉。基摩斯不管不顾,轰然散开,绿焰冲天,凶相毕露! 也不知是这些蛩人灭绝人性的做法,惹恼了莫芊,或者女孩果真被不堪入目的场景吓着。 她动起手来,比柳毅还要残酷。 可爱的大号萝莉,信手一挥,立刻就是一道默发的烈焰之爪,将一座石屋炸开,躲在窗后偷偷窥伺的几只小蛩人,刹成飞灰。 柳毅身形一顿,望了望天幕,随即摇了摇头,复而身如鳌鹰,犹若虎入羊群,不分男女老幼,灵活的匕首削砍,每每一刀毙命! 要说他基本身体素质虽然只比一般人强些,精神力加持后,也非这些老弱病残能挡。 尤其在周围有生力量被化为滔天魔焰的基摩斯烧光后,动起手来更加肆无忌惮。 一栋栋石屋倒塌,几十名蜇人战士齐齐枯萎。 最拉风的还是基摩斯,谁都以为恶魔该以力量见长,不知这厮早成了怨灵,无形无相! 保护柳毅时,自然掣肘颇多,拼着消耗本源也不见得效果多好。 若论作恶,这厮哪里是柳毅二人能比。 短短十几个呼吸,怨念极深的恶魔,直接化成无数缕绿焰鬼火,窜入到一个又一个蛩人眼耳口鼻,而后便见着这些蛩人一个接一个凋零,化成灰烬! 宣泄完杀意,莫芊早就停手。 这时见着基摩斯大发神威,面有异色,也不知是惊骇,还是羡慕。 这些蛩人怕是从未想过老巢失火,明明有着数百善战之士,统统守在外围,一时哪里来得及回援。 “走!” 见着满目狼藉,柳毅无悲无喜,分毫不为残酷的手段动摇本心,当机立断。 本身相对孱弱的身体毕竟是弱点,要真被大量战士围住,立刻陷入危局。 一场杀戮,他仿佛感受到远处某股力量贪婪的吞吸声。 这时也顾不得残酷的手段是否会“姿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况且基摩斯看起了一脸满足,显然颇得好处! 情势略急,已然展露了手段,莫芊这时也不藏拙,并不擅长的塑能系法术——“加速术”连连使出,身法竟然比柳毅还要快上一线。 石林将整个空地围成一圈,这时几人却也知道从另一面突围。 按照这片建筑规模,就算全民皆兵,也不可能供养超过五百名战士。 这也就意味着,除了先前遇到那些,另外三面,蛩人守卫应该相当稀少。 果然,直到远远逃离石林,柳毅听到极远处传来痛苦、愤怒的咆哮,却是未见追兵。 他适才停下脚步,有些疑惑的看着莫芊,沉声道:“你不觉得,他们太弱、太愚昧了一些!” 莫芊稍稍喘息,平复着躁动的元素能量,没好气道:“恶劣的环境、野蛮的传承、原始的秩序,你觉得,这些人会聪明、会强大?” 柳毅听懂了莫芊言下之意,更懂那种劫后的庆幸,却是并不抱有那样乐观的态度。 “还记得那片墓园吗?” 莫芊一愣,稍露冷意。 “自然,难道你想回去?” 柳毅这时的目光,充满了犹豫,无怪乎莫芊会那么认为。 “暂时,不想。” 柳毅摇了摇头。 “但是,你可曾想过,假如以我们所见‘蛩人’部落实力,若是周围土著都这般原始,又是谁建起了那片恐怖的墓园。” “我之所以认为那些‘蛩人’太弱,只是由于,将这个‘暗面世界’,当成一个拥有完整体系的世界来看。” “那么,依照墓园的恐怖程度,那种让你我惊惧的感觉!” 柳毅目视前方,叹然道。 “要么,我们遇到的只是一个小部落。要么,这根本不是一个自然形成的世界。这些人形生物,也非物竞天择的胜利者,而是被放养的实验鼠!” 这样说,不是没有道理。 他先前在石阵中感受到远处恶念隐约受到压制,显然那些愚昧的‘蛩人’,也对那处墓园,墓园里的东西,有所了解。 可那种力量,根本不是蛩人能够创造、抵抗! “蛩人?” 莫芊愕然,随即明白,该是柳毅对于那些人型生物的命名。 瞥了瞥恶鬼,莫芊眼中又流露出一丝羡慕。这等契约仆从,可遇不可求。 “那按照你的意思,认为该怎么着。” 莫芊望了眼几人来时的方向,那片墓园。 那种紧迫的危机感,浓郁的邪恶气息,虽然不如柳毅感同身受,可多少也有察觉。 让她回去,是万万不行,至少现在,实力尚未恢复大半前不行! 柳毅见着莫芊脸色,又岂会不明白这女人想法,他又何尝不是这样打算! 一味示弱、躲避,甚至任凭那股怨念驱策。 一方面,他很想看看,能否果真接近源头。 另一方面,他也是在等封印破开,破邪解放! 到那时,还不知是谁人算计谁人! 碎空刀诀、破邪神刀、魂刀合一! 这才是他最大的底牌! 他已然将碎空刀诀修成,半数修为随着刀中寒种带入这场剧情,只等刹那芳华,一刀惊鸿之时! 三年苦修,若还和前次,等着满天神佛来救。寒窟千日,当真是白守! “走!去找找其他地方,看看能否遇上一些友善的智慧生物,土著掌握的情报总比我们要全面!” 这话,方是正理。在拥有绝对的力量前,身处陌生的地方,首先应该找寻的,定是友善的可交流目标。 世界是平衡的,有恶就有善,既然有蛩人这样的食人族,没道理不存在文明生物。 莫芊想了想,紧紧跟上,不置可否。 柳毅也知道,自己话说的好听,实际连本身都不怎么相信。 “文明?” 看着眼前比蛮荒更蛮荒的焦土,想象着蛩人部落里那一具具人干标本,渐渐息声。 第八十三章 失散 狗头人、猪头人、鹰身人、蛇人、鱼人... 想着蛩人部落五花八门的尸干,若非多少还有几个正常人类,只怕柳毅早就熄了寻找友善智慧生物的念头。 其实他倒不是非要借助那些生物的力量,只想得到一些有用的情报讯息。 比如先前在和蛩人女首领谈判的时候,他就尝试通过基摩斯,套出一些情报。 可是那些蛩人,根本只知道“杀戮”“食物”“交换”这些简单的概念,对于其他部落情况,讳莫如深。若非看着基摩斯的身份,在这地方还算好用,只怕这些野蛮生物连基本交流都懒得进行。 掂量着手中粗糙麻布编织成的布袋,满满一代顽石,发出清脆的叮咚碰撞声,这就是先前柳毅二人的“卖身钱”。 要说这些灰褐色的石头,其中蕴含着一些燥热的能量,似乎对于怨灵有着微弱克制效果,也不知缘何会被作为通用货币使用。 当然,这种隐晦的克制,比柳毅先前让滕家管家洒在屋子周围的“莹石”,还要不如。 至少基摩斯拿了一颗,放在嘴里嘎嘣嘎嘣品尝后,连咯都没打一个,也分辨不出那股燥热的能量,源自何处! 不是恶魔最熟悉的地下熔岩,深渊之火。不是最常见的元素能量,明火。那其中蕴含的,究竟是什么?! 柳毅收起了这袋石子,这东西目前最大的作用,果然还是作为通用货币。 想着先前交给管家那一袋比驱灵符更便宜的石头,也不知老家伙有没有照办。 按理说自己早就料到夜里会有异变,整个屋内角落都亲手洒上“通灵粉”。那种独特的味道,非但是灵体最爱,就连精神力量延展时也可以清晰捕捉到,能够在幻阵中起到定位作用。 可当夜幕落下,豪宅变成古堡,他初时散开精神力,根本没有捕捉到“通灵粉”存在过的痕迹! “接着!” 身边莫芊,忽然甩了一皮袋清水过来,柳毅哑然,却不想女孩心细如斯。 咕嘟咕嘟。 畅饮了几口,略解腹中饥渴,柳毅晃了晃皮袋,仔细审视了片刻,又屈指弹了弹。 “魔法水?想不到塑能系魔法这样神妙,非但能造水,还附赠水囊。” “既然你会造水,干脆再造两个面包吧。” 柳毅倒不客气,将水囊抛了回去,又讨要起食物。 莫芊脸一黑,懒得和那种魔法白痴解释塑能原理。 片刻后,见着柳毅依旧目光炯炯望着她,适才叹息道: “水是游离的水元素粒子,皮囊是早就准备好的。至于面包...你当是打游戏?若是有足够的小麦和面粉,我倒是精通中级厨艺。” 柳毅呵呵一笑,无视了莫芊的怨念。 他哪里不知道造物是诸神的专利,六阶真境之上高手有没有这种能力,尚且不知,小小法师肯定是不行的。 他只是好奇皮囊来处,要说少女随身背着的魔法包包,里面东西早被柳毅翻遍。 这个男人,仗着己方强势时,可不知道什么叫客气。 小小包包,看着不大,其实也真不大,空间能量只是构筑起包内稳定的“特殊空间”,加上几层“封印”,产生类似独立空间的效果。 也许,这样一来,可以让一次性道具,不至于在回归时,被主宰列入清除清单。 具体原理柳毅不太清楚,大致想来效果应该不会差得太远,毕竟对于空间,他又非一窍不通! 可这少女每每变出柳毅先前不曾发现的道具,显然,除了用来放置特殊道具的背包,她还有着普通空间容器,也就是寻常概念里的空间物品! 两个空间容器,各有所长,要说柳毅眼热,肯定都想入手。 “喂!别用那种眼神,盯着本姐姐,我想,你一定不喜欢火球术的滋味。” 莫芊冷冷威胁着不怀好意的柳毅,柳毅讪讪笑道: “果然,不一定每个会搓火球的法师,都是好法师。” 言下讥讽,少女却是得意的仰起头。 看得出来,这女孩对于火焰系魔法、尤其火球术,深有心得。 ... 整整六个小时,两人一鬼行迹荒野,视线中景致单调乏味,一尘不变。 中途休息了两次,柳毅暗暗后悔不曾带上食物。 三者中,纯粹以肉身来看,怕是只他最弱。 就连身为法师的女孩,虽然目前只能以精神力量引导施法,本身储备的法力连一阶都不到,多少也算半个职业者,抗饥饿能力还强些。 一旦和职业者扯上联系,比如法师,就算最孱弱的肉身,也不是寻常壮汉可以比拟。 也是两人不曾料到这种变故,柳毅更早没了作为凡人的觉悟。 所幸大号萝莉本身就是移动水源,短期倒还死不了。而在生生饿死前,想来要么已经找到出路,或者破邪封印解开! 有着破邪作为载体,这具身体倒未必定要存在,倚为依托。这也是魂刀合一的好处之一,不会由于身死直接被判定死亡,任务失败。 当然,前提是封印解开,所有灵魂、意识都可以寄托到神刀中,否则主宰不承认,一样会被抹杀! 抬头望着不落的血月,骑在基摩斯背上的柳毅,叹了口气。 一旁大号萝莉,不满的瞪了眼。 这个男人非但不将忠仆当人,更无视了萝莉的怨念,真是可恶。 最可恼还是那头恶鬼,自己好心为它开解了几句,结果竟然恶狠狠瞅着自己。 面对无良主人,又是另一幅谄媚样,委实可恨。 “又怎么了!” 莫芊有气无力问着,想到自己堂堂法师,竟然没有座驾,实在失败。 “没什么,只是在想,如果我们八天内走不出这片荒原,有没有可能直接昏死,到时候我要不要把你吃了,倒是可以挨到任务完成。” 女孩鄙视的斜睨着惫懒青年,比划了一下小拳头。 “放心,要吃也是我吃你。” 柳毅笑了,发现原来这个独行者也不是那么可恶。 当然,其实两人看似无聊的对白,亦能当成一种必要的相互安慰。 这段时间,实在太平静了,平静的让人心悸。 难道那头怨灵千辛万苦,将两人驱赶到这个世界,就是让他们度假来了? 就算怨灵有那么好心,主宰也不会善罢甘休! 他二人,在最初降临的时候,可都遇上了尤其丰厚的款待! “对了,你先前,可曾看到过其他独行者。” 柳毅貌似随意问着,这段时间的攀谈,已经让他明白了一些事情,本来也算不上秘密。 原来,这场诡异的轮回,根本是独行者专利的特殊剧情。 想来也是,这等莫测的难度,要是寻常轮回者,十个进入,十个死亡。 莫芊眼神动了动,脑海里想着那一道被巨鹰叼走撕碎的身影,摇头肯定道:“没有。” 柳毅恍然,这才颔首:“难怪,我也没遇到。” “没有遇到嘛...” 莫芊认可的应了一声,心底却犯起嘀咕。 “你说,我们要不要真回头。” 走了许久,不见人影,连莫芊都不得不提出本不愿面对的事实。 剧情世界,不怕危机,就怕没有危机。 看得见的危险,比如总盯着柳毅的怨灵,灵异场景下的九死一生,看似每每巧合遇上生机,其实只要去搏,五分实力,五分运气,最初一段时间,总能将活路把握到手。 而看不见的危机,才真正可怕。 也许就这样走着、走着,似乎是在消磨时间,等待过关。 说不得什么时候,飞来横祸,直接就gameover,避无可避! 柳毅听着,当然明白莫芊的忌惮,资深者都清楚,置之死地而后生,却又坚定的摇了摇头。 “再看看!” 他能感觉,那股怨念,虽然离得极远,其实一直盯着自己。 属于他的危机,从未消失! 时间!他只需要时间! ... “前面有片树林!” 恢复到三阶实力,精神力破封近半,释放了一道镜像术进行探测,莫芊喜笑颜开。 她的身旁,柳毅坐在基摩斯背上,生理机能下降三成,目光中却是炯炯有神,顺着莫芊探测方向,早就发现了一大片林荫! 当然,镜像投影出的场景,要比他聚精于双目远眺,清晰许多。 可怜这具身体实在太弱,本体诸多异能,半点都没显现。 “我们走!” 莫芊对着自己施展“风行”,拔腿朝着那处跑去。 柳毅驱策着基摩斯,落后半拍。 方才在镜像中,两人看到了木屋、篝火。 可是柳毅,凭借凝练堪比六阶强者的精神力,却感受到了更多! 死气!怨念! 比起先前两人加上基摩斯屠村的那处,更为浓郁! 片刻后,站在一大片树屋前,莫芊呆呆的望着狼藉的场景。 这是一处熊人部落,可是这些搏斗好手、天生的战士,俱都倒在血泊中。 甚至往日号称无所畏惧、也不应该有所畏惧的熊人战士们,通通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流露出深深的惊骇! 那是一种生灵本能的怵惧,天然的恐惧,无关理智、逻辑、智慧! 柳毅翻身跃下,基摩斯小心翼翼候在主人身边,深怕他跌到摔伤。 青年俯下身子,伸出手指,沾了沾地上暗色的血迹。 “没有,半点生机!” 柳毅竖起食指,迎风嗅了嗅,这样说着。 莫芊沉默了,显然明白了青年的意思。 正常死亡是一种渐变过程,除非类似尸鬼、丧尸,身躯被死气侵染,才能抵抗微生物的侵蚀,容不得寄生。 否则,就算是死透,肉身中、血液里,也不该半点生机不存! 这种情况... “没想到,还是要面对那些东西!” 莫芊幽幽说着,豁然想到了那栋古堡。 柳毅甩了甩手,基摩斯主动挥洒出一道绿焰,将柳毅手上血污灼尽,却是半点不伤本身。 “无妨,我们本该料到!” 我们本该料到,这就是一场该死的灵异剧情,异界生物的袭击只是插曲! 柳毅扫视着四周,熊人虽然看起来不是和人类很像,但是看这些建筑风格,遗留下的器具,以及对于火源的使用。 显然,这些非人生物,要比先前遇上的蜇人,拥有更完善的知识体系传承。 文字,柳毅当然不奢望这些丑陋的家伙,能够留下那么高深的东西。 可在一栋栋木屋内,蛛丝马迹,总能找到需要的线索、未知的头绪! “基摩斯,你怎么不吸收这些怨气?” 柳毅忽然想起,身边这头、可是不折不扣的厉鬼,厉鬼不都该吐纳怨气。事实上它先前在蜇人部落作恶后,也有那么一个流程。 基摩斯无辜的瞅着柳毅,眨了眨眼。 “主人,不是可怜的基摩斯挑食,实在这些怨气太冲,根本无法吸收。” 怨气太冲? 柳毅满头雾水,他只知道怨气同样是一种能量,至阴至寒,至于更详细的区分,他又不是厉鬼,哪会清楚! 柳毅摇了摇头,正欲朝着枯树泽地中央最大的那栋木屋走去,忽然愣了一下。 “基摩斯,先前在墓园,那么重的怨气,也没见你觊觎。‘太冲’的意思,是不是指非离散状态,过于凝聚,无法吸收。或者说,这怨气其实已经有了‘主人’——” 也不知是顿悟,还是怎的,他忽然觉得骨子里透出一股凉意。 几千年的折磨,多半把可怜的基摩斯磨成了白痴。这厮除了猥琐的形象,往往糊涂的可以。 “这个~” 基摩斯沉吟了片刻,这才道: “好像有这个道理。” 犹若哲学家,基摩斯托着脑袋,满脸沉思。 柳毅拉长着脸,转身一脚将恶鬼踹翻。 “白痴!你不早说!” 可怜的基摩斯莫名其妙,挨了一脚。莫芊也被他突兀的动作弄得愣神。 柳毅抬头,瞅了眼蒙上一层薄暮的血月! 在这个未知的世界,那是唯一不变的异景! “快走!” 也不管线索不线索,他果然还是适合以力破巧,掀翻棋桌。 莫芊正想追问,不料刚从身旁走过的柳毅,遽然僵立! “呃~” “呃~~” 莫名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四面八方都是。 柳毅眼见着二十丈外,一栋处于聚集地边缘的木屋旁,两株并列焦黑的枯树后,谲然移出一道人影! 矮矮的人型,背着一个陈旧的背包,满头长发披散。 她低声哼着歌谣,缓缓抬起头来,灰败的脸上,青筋突起,眼珠布满血丝,几乎就要撑破眼眶,冷冷注视着他! “嘻嘻嘻嘻嘻~兔子要吃洋娃娃~哈哈哈~宝宝要吃掉妈妈~” 莫芊! 柳毅大惊,立刻喝令基摩斯动手,却根本没有得到回应! 他这时转过身去,木屋还是一栋栋竖立,三角顶棚,颇似帐篷。 然而地上一具具尸体,方才还在身边的基摩斯、莫芊,统统消失! “该死!” 双目遽然闪亮,瞳孔中精芒四射,往昔无往不利的破障手段,根本失去作用! 即便以精神力加持,视界仍是如常! 甚至以磅礴的精神力强行撑起领域,同样感受不到半点同伴存在的痕迹! 柳毅豁然回望,只见另一个“莫芊”已经消失。 他长长舒了口气,双手一翻,各执一张黑色卡片,缓缓朝着来处退走! ... “柳毅?!” “柳毅!!” 莫芊惊呼,眼睁睁看着青年在视线中消失,就像凭空被什么吞噬掉。 一同失去踪迹的,还有适才怒然化成绿焰的基摩斯,轰然朝着相反方向灼去,很快消失在迷雾中! “雾?!” 莫芊悚然,竟不记得这片泽林何时起了雾! 四下张望,木屋还是那些木屋,老树也是一棵棵老树,但那些尸体、血迹,齐齐失去踪影! 凝然失语,莫芊翻掌变幻出一张符箓,流光灿灿,看着比先前柳毅从她包裹中夺走的清心破障符还要珍贵! 目光中闪过一丝犹豫,可是周围迷雾已经越来越浓,渐渐连数丈外都难以视物。 莫芊一咬牙,啪地贴在额间,整个人立刻被一道充满自然气息的绿色光带笼罩,甚至那些绿意,形成了片片嫩叶,挥之不散! 眸子里精芒一闪,浓雾淡开,莫芊刹那倒吸了一口冷气! 庆幸着复合符箓用的及时,只见原本空旷的沼泽林地,一只只熊人丧尸,正以缓慢而坚定的速度,朝她包围! “好!好得很!” 莫芊咬牙切齿,两手平展,虚托胸前,立刻一枚又一枚拳头大小的火球自虚无中蹦出,缭绕在她周围! 一颗、两颗、三颗... 足足二十八颗小型火球,宛若卫星一般绕着她旋转起来,甚至她整个人影,都被一道道火焰虚影笼罩,看不清晰。 而在那缭乱的焰光下,浓郁的绿意蓬勃欲发,那种生命的味道,常人呼吸一口,都能百病不侵! 复合符箓——破障、清心、幸运术、生命守护! 天赋魔法——火元乱舞! 莫芊冷笑连连,昂首挺胸,朝着丧尸群最集中的地方,长驱直入! 一只只笨拙的熊人丧尸,呃呃怪叫,根本不懂趋避,朝着她扑去! 轰! 当先一头熊人丧尸,两米多高的身形,堪堪被一枚小火球擦到,立刻就是剧烈燃烧起来! 轰!轰!轰! 随着莫芊深入,一道道人形火炬燃起,二十八枚火球,竟然无一爆裂、熄灭! 好霸道的炽焰! 第八十四章 溯源 “好霸道的火劲!” 柳毅低喝,猛然甩了甩手臂,几道精芒闪过,半截焦糊的衣袖抛飞。 身上衣衫条条缕缕,脸上黑一块,红一块,弄得半点风度不存。 然而柳毅无暇旁顾,小心翼翼避开方才那片空地! 他本以为月黑风高,这片沼林定然群魔乱舞。谁料半只鬼影没见着,平白无故身上燃起一道道无名火! 这火来的极为突兀,他到现在还没找到理由。 大体上,似乎一些特定的位置,只要擦到,立刻就是点着! 这还多亏修习碎空刀诀后,精神念头凝聚成刀、锋芒无匹,斩杀撕裂随心所欲。 除了最初吃了一点小亏,背部轻度烫伤,现在虽然看着狼狈,实际并没有受到太大损害。 这具身体的弊端,又一次显现出来,反应实在太慢。 往往他踏足某处,提前发现“陷阱”,还来不及躲避,火源已经将他点燃! 至于源头,敏锐的感知偶然捕捉,似乎是一枚枚拳头大小的球状隐形物体! 随着时间推移,他甚至猜测,在这周围,类似隐形火球,根本不止一个,并且大都在移动中! 换言之,他先前找到的另一些规律,比如某些固定位置,更容易被点燃,等若白瞎。 晓是如此,他也不得不刻意绕着,区区十丈方圆弹丸之地,几乎将他逼的底牌尽出,狼狈不堪! 强悍的精神、极致的破坏,即便面对恶鬼,凭借精神刀意,他相信自己也非不具一战之力! 可这种仗着未知能力将他禁锢在有限范围、再以元素伤害局部打击的手段,正中弱点! 孱弱的身体立刻成为负累,直接制约了本身优势! “可恶!” 明明提前预判到了危机,精神能量如芒斩下,正中目标,结果仍是烧掉了小半撮头发! 轰隆! 耳畔依稀传来火球的爆裂声,柳毅凝眸冷笑! “嘿~第八颗!” 他倒想试试,这片有限之地,究竟有多少无形火球,来让他斩碎! 同一时间,被熊怪丧尸包围住的莫芊,兀然吐了口血,周围十几颗明灭不定的火球,逐一爆开! 三阶精神能者气势衰退,若非有着生命守护,只怕早就反噬重伤! 天赋法术,威力巨大,更能长时间稳定存在,譬如她所精通的天赋——火元乱舞! 这种集合攻防一体的法术,基于火球术原理,是在基础法术模型专精到一定程度后,专门为个人开发的,必须由个人天赋、血脉、灵魂支撑的、特殊魔法。 简而言之,天赋魔法非但具有专一性、稳定性,也和神魂有着必然的深层联系。 无需能耗、瞬间释放、威力强大,这是天赋魔法无可比拟的优势。至于弱点—— 在今日前,莫芊从未想过天赋魔法居然存在弱点! 魔法与灵魂的联系,从根本来说,是为了增强法术掌控,即便魔法失败、解除,也不该对本身造成损害。 然而,她分明察觉,那一颗颗爆裂的火球,似乎被某种无匹的力量蛮横斩碎。而随着火球爆裂,那股力量甚至沿着微弱的精神联系,追本溯源,试图直接撕裂她的灵魂! 假如有着本身庞大的法力作为支撑,她还有着无数手段可以施展! 然而现在,本体远在主宰空间,解开部分精神封印,她充其量也只是懂得利用精神力引导施法的精神能者,而非真正传统意义上的法师! 天赋,尤其这等烙印灵魂的特殊天赋,正是莫芊最大的底牌。 可现在,它反而成为掣肘,又不得不用,当真令人无奈! 也不知烧掉了第几具熊人丧尸,满地俱是焦黑的残骸! 若说到现在莫芊还不明白自己中了招,未免太过愚钝! 短短一刻,她最少毁灭了数百死灵。可这片村落,所有熊人,大大小小加起来,先前看到尸体,也不满百数! “逃!必须逃!” 莫芊咬牙,快步朝着沼林深处疾奔。 风行、轻身、瞬影! 一道道魔法叠加,明明看着村口就在眼前,却足足过了二十息,身边缭绕着最后一颗火球爆掉! 轰! 一圈火环将三丈范围内所有实物吞噬,磅礴的生命能量再无遮掩,消耗一半的生命守护,余下自然之力随着火环熄灭轰然炸裂,阴沉的氛围顿时一清! “唳~!!!” 莫芊听到周围传来某个未知生灵的哀嚎,见着周围景移物异,原来自己早就跑出了村子,身陷枯树林中! “嘿!” 她冷冷一笑,忖道果然。 适才便晓得周围等级极高的幻境,必然是某种怨灵伎俩,这才借着天赋魔法爆发的力量,一起将自然生命之力爆发。果然,怨灵最畏惧的力量,便是圣光和生命,让她侥幸逃出生天! 这时回望依稀还能见着熊人村落的轮廓,柳毅的身影在她心中一闪而逝。 略显犹豫,莫芊终是摇了摇头,暗叹一声,独自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 “日!” 轰隆! 柳毅堪堪避过一枚无形火球,精神念头如芒突刺,可惜差之毫厘,未能将之斩灭! 然而下一刻,他忽然感觉一股狂暴炽热的力量若潮涌来,接着整个人就被掀飞,眉毛头发烧了个干净! 若非他提前以精神力化作胞衣护住身体,这一瞬就被烤成熟鸭。 柳毅蹲跪在地,猛的吐了口鲜血,五脏六腑似刀割般剧痛! “二十八刀,命中十二!” “难道,一共只有十二颗火球?” 柳毅强自站起,摇摆着朝某个方向行去,果然,十丈之外,再无壁障阻拦。 “破开了?!不,还没!” 空旷的村落,让他明白,自己根本没有离开险地。 方才的禁锢、无形火焰,仿佛只是开胃小菜。 他心中略显不安,总觉得有些不妥。 火焰虽然不是怨灵最畏惧的力量,可也没听说过死灵能够掌握那样炽热的能量! 尤其怨灵,不说畏惧火焰,本质定然也是不喜明火的。 柳毅摇了摇头,走向村口。 然而很快,他不得不改变主意! 怨灵“莫芊”,又一次出现在视野中,看着似乎有些狼狈,却让本就狰狞的外貌更显凄厉。 近百熊人僵尸,齐齐从村外泥沼林地中走出,汇聚到“莫芊”身后。 本来颇为可爱的大号萝莉,这时半边灼伤,半边青紫,眼睛瞎了一只,两条胳膊悬挂着。一条胳膊上,伤口腐烂,深可见骨,另一条更惨,好似直接被利器斩断,仅剩一丝皮肉牵连。整个人,活像快被扯烂、烧焦的破布娃娃! 可她却是痴痴笑着,一步一晃朝着柳毅渐行。 “娃娃、娃娃,娃娃要吃妈妈,娃娃要吃爸爸,咯咯咯~” 柳毅目光沉着,疑惑的扫了扫“莫芊”身上的伤势! 灼伤!撕裂?! 他惊疑着,低头看了看双手,而后冷冷望着“莫芊”,精神念头化为刀芒,当头斩落! 咻! 微亮的刀芒直接穿过“莫芊”,将她身后僵尸腰斩一片,轰的一声,更把村口那栋木屋生生炸塌! “免疫攻击?!” 柳毅大愣,他分明在“莫芊”身上伤口处感受到了杀境刀意的气息! “哼!” 他朝着“莫芊”冷冷一笑,虽然还不知它为何会受伤,既然自己能够对它造成伤害,那便无惧! 转身朝着村尾跑去,柳毅决定和这个“莫芊”,好好玩玩。 看着鬼物身上的灼伤,想着自己先前遇到的无形火球! 柳毅无法笃定自己的判断,然而当他走出村落,便不再怀疑! 莫芊狼狈的从烂泥地里爬出,俏脸煞白,调动精神能量,怒然释放出一道寒冰箭,直接将某只自泥地里窜出突袭的泥蛇冻成冰块! 可恶的泥蛇!可恶的泥泞! 莫芊气的嘴唇发紫,本以为逃出了幻境,已然安全,不想居然迷失在枯树林深处! 这片见鬼的枯树林,坐落在一片沼泽地上,也不知见鬼的熊人怎么就喜欢在这样见鬼的环境中落脚。 行走在无垠的荒原,漫无目的,偶尔看到不一样的场景,当然会舒心。可这不表示,再一次陷入到那样的场景中,就能笑得出来! 记得先前入林时,远远望着,林子虽大,也没到无边无际的地步。 莫芊一脚踩死一只泥蟹,污泥乱溅,将本就脏透的公主裙染成了墨色。 她哪里还顾得上体面,狠狠几脚把泥蟹跺烂,宣泄着不满。 身上法力护盾的光泽渐渐黯淡,莫芊适才苦笑,又一次撑起护盾。 烈焰盾以攻代守,寒冰盾攻守兼备,唯独法力护盾是传统法术模型中纯粹的防御魔法。 要说初时,莫芊是懒得这么麻烦的。结果后背上老大一条口子,就是结局。 所幸有着解毒药剂、治疗药剂,这具身体底子也差。用游戏术语来讲,就是生命值上限较低,服用药水后效果特别好。 啪! 又是一条泥蛇不知从哪里窜来,狠狠抽在她身上! 法力护盾直接将泥蛇弹开,随即一道冰箭将之灭杀。 可怜莫芊身体羸弱,根本扛不住巨大的冲力,差点又是踉跄跌坐! 为了节约精神力,她已经将法力护盾效果降低,对于非伤害可承受打击,判定豁免。 也就是说,这些泥水洒来,护盾是不会进行阻挡,而突袭附带的冲击力,也必须自我承担! 莫芊扶住一棵枯树,怒极而笑。 她恼怒的捶打着树干,老树枯皮掉了大片! “该死!该死!” 恼怒的骂着,莫芊渐渐远去。 那棵被她捶打过的枯树,忽然睁开眼睛,冷冷窥视着她! “什么东西!” 疾行中的柳毅勃然转身,一道纸符“啪”地扔出,小团火光一闪,一株枯树被炸成几截! 缓步走到树前,柳毅踢了踢倒下的中空树干,察觉并没有什么异常。 可他方才,分明感受到了某种视线的窥探! 摇了摇头,一直不曾扔出的黑色卡牌正藏在袖口,直待出手。 他又取出几张廉价的火符,将周围几棵枯木统统炸裂,再次发现并无异常,这才离开! 柳毅估算着捉襟见肘的道具,分毫不显忧心。 相比于本就未准备多少,却在莫芊处捞了一票的道具,他更在意自己的精神力状态! 按照寻常想法,精神力无需节约,毕竟是可恢复的,而道具才应该珍惜,终究只能使用一次。 然而,他有种感觉,某个监视着他的意志,一直在消磨他的精力! 这种推测并非无的放矢,处在这片显然被恶意圈禁的沼泽林地,他的精神力恢复,要比往常慢得多! 迷路?可笑的迷路,他又不是傻子! 回望并未追来的“莫芊”,柳毅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他的目的可不是避开那东西,而是想和它好好斗斗法!既然它不准备追击,那么,只能是他回头! 所幸,半瓶恢复药剂下肚,身上繁多的伤势,已然痊愈!就连烧掉的眉发,都重新长了出来! 他最大的制约,终究只是身体,最大的弱点,出现了漏洞,也最容易弥补。 这意味着,部分战时的制肘,虽使他不能百分百发挥出临战力。但只要他不死,在恢复药剂耗完前,他就可以一次次重来! “这副身体,可不似本体,还要如何珍惜。有机会,葵花宝典也不是不能练练。” 恶意想着,柳毅竟然笑了。 他暂时还不愿面对那只总是纠缠不休的怨灵,不表示就是软柿子,谁都可以捏! 猛鬼怨灵,理论上不存在固定形态,常人也难以进行区分。 然而凭借凝练的精神力量,柳毅分明能辨出,目前作祟的这只,是位“新朋友”! 老朋友,仗着机遇,忽然暴富,翻脸不认人。 新朋友,既然很乐意和自己开玩笑,那就该好好招呼,不是吗? 柳毅记忆中,主宰灌输,也不知哪一界某个同样叫做香港的地方,那里的人,都喜欢把怨灵厉鬼喊成好兄弟、好朋友! 柳毅发现,这其实很有意思,的确、有点意思! “不行!必须回头!” 走了不知多久,估摸着最少七八个小时,莫芊忽然想起柳毅说过的,关于时间、空间絮乱的推理! 她觉得那很没根据,假如怨灵能够掌握时空之力,那作为敌对方的轮回者,根本没有抵抗的机会。 本身越是强大,越能体会时空力量的伟大! 莫芊是一名资深独行者,有着自己的圈子。在她的圈子里,多数人实力和她相当,笑傲初级轮回者行列,自然也没有资格接触本源规则。 但这不妨碍,他们在闲暇时,臆想各种规则掌握到手后的美好生活。 毫无疑问,时间规则,公认不可能被执掌,最为强大。而空间规则,公认最值得追逐,最是热门。 也正是先入为主的观念,使她认定了柳毅的猜测纯属胡扯。 但当自己在小小树林里转了七八个小时,却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初入的局! “幻境,这一定是幻境!但不论如何,必须回头,只有回到最初的地方,才能破开此局!” 莫芊这样想着,再不犹豫,放弃了视线中不远处的荒原。 早在五六个小时前,她已经看到了森林的边缘。 可直到现在,她仍然只能望梅止渴! 啪地一张纸符弹出,一条泥蛇还没跃起,就被冻裂! 作为资深独行者,莫芊或许不擅长谋划,战力实打实的强悍,尤其战斗本能,直如野兽! 假如到现在还看不透区区伪装,她也没资格混迹轮回世界。 她现在唯一遗憾的,便是某个道理,醒悟太晚,精神力十不存一! “免疫火系攻击的泥蛇?” 那东西,明摆在消耗她的精力! 精神力非但是一种能量、力量,本身最基本的意味,也最容易被强者忽略。精神力过低,就连思维施法速度都会变慢。而当遇上更大危机,不得不以精神力爆发出强悍战力时,在那之后,怕是整个人都要昏昏沉沉! “幻境?熬鹰?” 莫芊狠狠灌了口法力药水,擦了擦嘴角,晒然一笑。 “幻境?不!” “这不可能是幻境,至少不只是幻境!” 柳毅自言自语,下意识甩出几张符箓,将周围几棵感觉可疑却并无可疑之处的枯树炸断。 “如果只是为了消耗入局者心力,温水煮青蛙,这种手段未免老套了一些。” “普通人会为幻境、境况、压力所惑,在这样的场景下越来越烦躁、平白耗费精力、以致露出致命破绽,直到死亡,我可不会。” “那么,你究竟想做什么?” “又或者其实我把你想象的太聪明了。你只是一头怨灵,并没有足够的智慧支持逻辑思维,偶尔的阴谋也只是肤浅的本能记忆残余。” “规律!第一条规律我已经找到!” “但如果对付你这样的货色,都要找什么规律,我还拿什么跟它斗!” “有个家伙说过,轮回者在轮回世界,最大底牌是对剧情的熟知。什么幸运、实力,都是扯谈。” “我又想,假如真有人狗血到幸运逆天,想来再大的危机,也不过一个喷嚏能够解决的调剂。若是有人实力强到一拳把轮回都轰爆,还要见鬼的谋略布局!” “智力、实力、运气,单方面的突显,都是妄然。只要走到极处,殊途同归!” “相比于会让人当成疯子的智力之极,根本无法把握或者说没有一点意思的运气之极,我一直追求的,始终是力量的巅峰!” “是的,力量的巅峰!” “破邪,你可准备好了!” 柳毅哈哈大笑,忽然指着一颗枯树怒骂。 “你可知道,我算计了这么多,终究不过是为了无需浪费心力!” “原来,脑力的挥霍,只是为了最终一刻无脑的狂野,无理蛮横的资格!” “相比起在棋桌上胜过你,我始终更希望,布下那局,当你自以为快要成功时,狠狠掀翻桌子,抄起棋盘砸烂你那张丑恶的鬼脸!” “你懂吗?是了,你不懂!” 失心疯般冲着枯树大骂一通,柳毅欣然离去。 那棵枯树忽然睁开眼睛,默默望着他,七分恶意,三分莫名! 咻! 一道刀光滑落,直接将枯树劈成两半。 柳毅悠然晃着身子,也不知可曾发现,那两爿树干截面中浸出、洒了一地的黑色浊液! 第八十五章 碎片 “嗷~!!!” 哪来的鬼嚎,凄厉至斯。 莫芊愕然望着前方,这种咆哮,比她先前爆发出生命守护残余能量,对恶灵进行有效打击时,还要惨烈。 她的脑海中忽然想起那道惫懒的身影,又觉得这种念头不切实际,天方夜谭。 可她又不得不承认,不拘宿体身份如何,那个男人总让人觉得安心,似乎是一种根植于灵魂本源的气场,领袖的魅力。 骑在仆人脑袋上作威作福的领袖? 莫芊眼前似乎出现了可怜的基摩斯可笑夸张的造型,不禁翘起唇角,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熊人村落,站在村落中央,正被一群丧尸守卫者,淬炼怨气的恶灵,半焦半青的额头,忽然裂开,一线如石油乌黑的粘液淌下! 磅礴的怨气轰然喷发,无数丧尸被掀飞抛开,凌空就炸成了尸块! 恶灵没有痛觉,然而撕裂灵魂的滋味,同样难以忍受。 当它将这种滋味下溯低级亡灵单位,那一只只尚未被怨气吹飞的熊人丧尸,一个接一个倒下! 额间的裂痕不断蔓延,仿佛要把它整个劈成两半! 恶灵痛苦的哀嚎着,勃然将堪堪修复的双手,揪住头顶两边外翻的皮肉,绝然往下撕扯! 骇人的场景,整张宛若莫芊的人皮,黏连着黑色的污血、肉糜,被那只咆哮的怨灵生生从身上剥离,远远扔开。 血肉模糊的人形,看着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那头怨灵未及喘息,眸子里遽然喷射出两道刀芒,眼珠随即炸烂! 咻!咻! 那两道介于有形无形间的刀芒,回旋一绞,绕脖一圈,方才罢休,消散在空气中。 那怨灵人性化跪倒在地,脖子一歪,脑袋骨碌碌滚向一旁,无头的腐烂身躯前扑!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量散开的怨气自发朝着那具身体汇聚。剥皮恶鬼豁然直立,把手一招,头颅自发飞回掌心,提住。另一只手豁然插入胸腔,一把扯出一颗乌黑律动的心脏。而后就那么一手提头,一手托心,缓缓朝着村尾迤行! 泽林中,柳毅并指如刀,指尖刀芒吞吐。 这一次,不止是精神力具现化的微茫闪烁,依稀仿佛透漏着一股子寒意! 孱弱的身体大幅强化,仅仅从强度来说,几乎不比生铁脆弱! 心脏早已停止跳动,除了大脑仍旧活跃着,他的这具身体,正被另外的核心能源推动! “寒种”!提前从碎空刀中遁破封印的寒种! 也不知是碎空刀诀自然的变化,还是神刀破邪意念作祟,本当与刀合一的寒种,竟然离了刀身,植入这具身体,充当心核! 寒种初成,力量也非这具从未修行过的身体能够容纳,故而只有植入心脏,并且提高身体强度,才能勉强承受。 想要强化身体基础素质很麻烦,可想要单方面提高身体强度却有的是办法! 冰封之躯! 柳毅脑海中想到了某个魔法名词,用来解释寒种对于身体的改造! 不论怎样,这变化对于目前的他,终究是利大于弊。 唯一的弊端,仅是“寒种”事后必然的虚弱,寒属性能量的消耗。 抬头,感受着不远处直冲天际的怨念,眉发皆白的柳毅,心底流露出一丝笑意。 可惜他此刻面部肌肉僵硬,摸起来就像冰冻千年的僵尸,根本做不出任何表情变化。 所幸倒不用学着僵尸蹦蹦跳跳,身体骨骼一些重要关节,连带局部肌体,寒种都进行了特殊处理。 柳毅踱步,似慢实快。 他已经等不及想要给那头怨灵一个惊喜,这片特殊的空间,似乎让怨灵也可以部分实质化,这在令得邪灵更强的同时,其实也施以更大制约! 比如先前缠着他那头怨灵,如果还是剧情之初那等量级,不论如何神出鬼没,在这一界,它必定能对生灵造成更大、更致命的伤害,本身却也可能被捕捉、消灭! 这样的推测,柳毅说不出理由。然而在事实面前,理由已不重要。 不到一刻,柳毅已然看到了村尾,同样看到那头变得更为恶心的邪灵、剥皮者! 柳毅倒不是存心歧视它,也没料到随手一击,竟然产生这样良好的效果。 实在是那头恶灵,此刻满身腐肉、滴着黑色浊液的样子,亦复令人作呕。 没有什么废话,柳毅把手一抬,一道尺长霜白刀芒射出,直接就将恶灵打了个趔趄。 心下蹙眉,不料攻击效果这么差,凝神一望,柳毅便是恍然! 甚至就连那股推力,都非刀光本身产生,而是刀芒在由村外进入村内时,产生某种质变,爆发出的寒潮! 恶灵复又站到村尾,一手拎着的头颅桀桀怪笑。 它忽然朝着柳毅抛出另一只手上跳动着的心脏,尚在半空,已经被无形刀意绞烂! 柳毅看着前方凌空落下的碎糜,并未惊讶。 那头怨灵萎顿跌坐,怨念衰弱接近三分之一,压在屁股下的头颅,却仍是笑着! 诡异的场面,柳毅分明感受到了怨灵的挑衅。 他早就猜到,现在更加肯定,这头怨灵,只有在一亩三分地上,才能发挥出最强杀伤力! “挑衅?” 柳毅晒然,大步朝着前方走去! 那怨灵仓惶站起,也不知是畏惧柳毅,还是生怕把他吓走,竟是自发退到十丈之外。 几十步的距离,当柳毅再次踏足熊人村落,随着耳边回荡起怨灵惨厉的哭笑,周围景致再三变幻! 村落还是那个村落,熊人尸体一具具躺在地上,燃尽的篝火堆,灰烬随风涌动。 “咦?!” 莫芊惊疑不定,方才还是在树林中,直觉眼前一黑,场景变幻,忽然就回到熊人村落。 更令她惊讶的是,柳毅正面无表情着从另一面走来,眉发皆白,整个人仿佛被一阵无形的风霜包裹,就像埋在冰川下千年的冻尸! 死亡骑士?冰封之韧! 莫芊讶然,抬手就是一发火球射到柳毅面前! “轰隆!” 焦黑的地面,被炸出一道浅坑,土石溅射! “走远点,别过来!” 若非念着一点旧情,以及契约限制,这一发火球就不是警告,而是要命! 这样的环境中,如此怪异的现象,天知道这个柳毅是真是假! 莫芊正自惊疑不定,不料那怪物似的“柳毅”,竟然果真停下。 而下一刻,他的行为,骇的她亡魂大冒! “莫芊?!” 柳毅弹指,一道冰锋刀劲如电朝着女孩额间刺去! 咻! 莫芊身上次第弹起的三道护盾,眨眼就被刀光破开。 女孩悚然,哪里料到世间还有这般霸道、弹指百里的刀光。 只凭这一刀,现阶段,对面那人岂非无敌?! 直接准备将空间足环内压箱底的冥雷取出,殊死一搏,不惜和“柳毅”同归于尽! 不想临危之际,再次峰回路转,那道刀芒偏折向上,冲天而起! 咻! 又是一阵音爆,留下一道气柱,刀芒转眼不知所踪。 女孩嘴唇发紫,半冻半惧,额前几缕刘海适才飘落。 “混蛋!” 恼怒的莫芊,刚欲发起攻势,砸出冥雷,又觉有些不妥,亦是忌惮先前一刀之威! 冥冥中,仿佛有股意志,对她这种举动,做出了警告! “莫芊,别忘了契约!” 柳毅生硬的声音,带着股肆虐的寒风呼啸声传来。 他的声带似乎僵硬,他的胸腔中仿佛藏着冰川! 莫芊哪里还不明白,又惊又恼。 契约固然是两人间最大的纽带,却也是属于剧情人物、生物不可知的秘密。 更重要的是,方才那人明显在试探,当对她试图进行致命攻击时,主宰会否做出有限警告,或者触动强者天然有着的危机意识。一如她试图砸出冥雷,让他灰飞烟灭,本身也会产生致命威胁感!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违背契约的惩戒,竟然被这青年利用! “哼!你死哪里去了!” 虽然明白青年做的并不过分,很合理,且充满睿智。 然而任谁被这样吓上一吓,都不会舒心。 何况作为资深独行者,哪个又没点脾气! 柳毅不置可否,施然走到莫芊身边。 女孩错开一步,也不知是羞恼,还是仍未尽信。 “先前的火球,十二枚、还是二十八颗,是你的杰作?” 柳毅态度冷淡,寒种取代心脏,连感情都变得漠然。这一手,倒是和死亡骑士的冰封之韧,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莫芊先是茫然,接着想起方才那道无坚不摧的凛冽刀意,勃然大怒! “原来是你!” 周身火元素能量攒动,愤怒的女孩几欲爆发,可联想到契约、以及青年释放出锋芒无匹的刀意,终不得不妥协。 态度冷淡下来,对于青年的印象变得更加恶劣。 虽说明白这是怨灵分化彼此的伎俩,更晓得估摸着自己的法术,同样让他吃亏不小。 可人总是自私的,尤其在几乎感受到灵魂溃散的危机后,什么大度、理解,都是扯谈。 柳毅确定了一些猜测,倒不是很在意莫芊的态度。 有着契约,身处剧情,只要这女人不是偏激的疯子,就该知道如何取舍。而随着不长时间的接触,柳毅多半已经能吃透这女孩的性格。 “现在,不是考虑恩恩怨怨的时候,如果你不想再吃我一记刀招,最好合力将这头怨灵诛杀!” 柳毅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说出最关键的话,而让人无法计较他在事前的行为。 当然,假如不是觉得和莫芊还能讲讲道理,只怕他早把这人弄成白痴,等到破邪刀出,斩断契约,杀人了事。不过若莫芊真不可理喻、全然不顾大局,他早先也就不会和她签订契约,处理起来便没那么麻烦。 柳毅偶尔嚣张、霸道、自私,可自认为,还是比较顾忌全局的。比如他抢来那些道具,并非想着独占,而是将主权掌握在手,若合作者有需要,可能的情况下,并不会吝啬。 所以,他对合作者的要求,同样不高,只要达到本身这种程度即刻。不做圣人,也不做小人,足矣。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人所不欲勿加于己。 这种心思当然不好宣之于口,此刻看来,到目前为止,合作还算愉快。 “哼!说得容易,怎么杀!” 莫芊嘀咕着,略显抱怨,又似刁难。 柳毅笑了,面上虽是漠然,心底却在发笑。 感受着自莫芊脚下汇聚的阴气,他冷冷道: “强弩之末,就这么杀!” “你最不该,就是把那颗心脏抛出,让我捕捉到你本源的味道!” 这话,寒意森森,直面莫芊说着! 女孩脸色剧变,又惊又怒,还不等她开口,青年已经抬起僵若坚冰的手臂,如刀刺透她的腹部! “别动!” 青年伏在女孩耳畔低语,女孩只能觉得全身俱都被一股寒意笼罩,刹那的剧痛也变得麻木! 而在她看不见的背后,青年那只染满鲜血的右手,正捏着一枚鬼脸肉球! “你应该感谢我!” 柳毅说完,犹若铁条的五指合拢,刀意催发,直指本源,整颗肉球被挤成碎末! “唳!!!” 周围空间剧烈晃动起来,磅礴的怨念自大地喷薄,莫芊只觉这个人都要飞起,却被柳毅强行箍住! 良久,又像是区区数个弹指,待到空间不再震动,两人分明仍是站在熊人村落! 此刻,村子里一间间木屋倒塌,一具具尸体干瘪,猩红的血月洒下月光,淡淡的月华能量波动,令得柳毅终是舒了口气! “你欠我一命!” 柳毅这样说着,适才从少女身体中抽出手臂。 若他仍未感受到血月之能,那么下一刻,说不的就是少女丧失行动力的时候! 女孩虽然没有看到一切,然而法师天然专精的精神探测,已经让她明悟大概。 她委屈的弓着身子,好在这时柳毅抛来半瓶治疗药剂,匆匆接住喷上,沉重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哼,会还你的!” 莫芊冷冷说着,小脸皱成一团。也不知是指药剂,还是命。 ... “喂,我一直很好奇,你怎么知道,那东西从最开始,就藏在我肚子里。” 月色下,荒原中,基摩斯变得比牛头人更高,足有两丈。 它的两个肩膀上,一边坐着一位,更有一大号萝莉,晃荡着双腿,好不惬意。 可怜的基摩斯先前被怨念困住,后来那些怨念莫名其妙一股脑儿钻入它的身体。 由于力量被封,最多只能摄入相当于二阶的分量。近半怨念溢出,结果把身子撑得巨大,沦为了最可悲的人型坐骑。 基摩斯是痛并快乐着,柳毅正调试着寒种对于身体的改造。 所幸寒种是力量源泉,而非制冷机,释放出改造身体的寒属性力量,同样可以收回! 随着努力,他已经能够让身体不再那么僵硬,至少面部表情丰富了许多。 “我怎么知道?” 柳毅笑了,不置一词。 在莫芊锲而不舍的追问下,方才叹息: “首先,我第一次见到那头恶灵、便是以你的形象出现。阴谋不阴谋暂且不谈,它肯定对你有些特殊的‘好感’。” 这个理由略显牵强,勉强倒也讲得通。 莫芊不置可否,静静听着。 柳毅见并未说服女孩,只得继续道: “最明显,当我回到熊人村,你却直接被传送出现。” “那头怨灵的力量,延伸到熊人村外,已经变得极其微弱,又怎么能把不相关的人传送回去?至少我很清楚,当离开熊人村后,那头怨灵,就无法再干涉我的行动。” “那头怨灵似乎掌握着某种规则,扭曲的规则,可由于能量等级限制,注定了这种规则的局限同样巨大。” “它可以在熊人村内,以自身为媒介,将我们肆意摆布。” “假如没有范围的界限,你觉得,可能吗?” “另外...” 莫芊听得津津有味,结合自己所见所闻,觉得果然有些道理。 她和柳毅当时所遇情况不尽相同,当两人交流过后,自然有所心得,不至于完全无法理解这些推论。 “另外什么?” 莫芊追着问,其实她不是没有怀疑。 怨灵力量范围界限,这只在柳毅身上明显有所表现。 而对于莫芊,她甚至觉得,自己始终被怨灵玩弄鼓掌之间。 也许,从这点也可以发现自己和柳毅的不同,怨灵对她的控制,显然更强。 但当时,从柳毅自身角度,是不可能知道这些的。 果然,柳毅哈哈一笑,状似赧然的挠了挠头发。 “另外,终上所述,我是猜的!” 莫芊一愣,竟是未怒,只哀怨的瞪了他一眼。 这个男人,果然还是靠猜的。 柳毅目光闪烁,当然不会明摆着告诉她,他能清晰察觉到个体力量的本源,早在之前,就已经记住了怨灵的味道。 感受着寒种内多出的一颗“种子”,说是种子,其实有些过了,只是一道难以描述、难以利用的碎片! 连扭曲规则都算不上的,规则碎片! 他不知如何解析这丁点碎片,也不清楚是否就是怨灵掌握神秘能力的全部。 当他将怨灵本源消灭,除了那股庞大的怨力,大部分被基摩斯吸收掉外。 带契他本人,亦被植入了这块碎片! 这方世界,当真是奇妙,无形无迹的怨灵,有迹可循,甚至就连规则,都能凝固成类似神格的碎片,稳定下来! 他必须庆幸寒种破封及时,否则以他目前的条件,根本没有可能吸收那缕代表位面本源规则的碎片! 无形的规则,就算由于特殊环境,暂时存在形态,也不是随意容器能够容纳。 以寒种为容器,与其说是柳毅异想天开,不若看成规则碎片自主选择,灵物择主。 瞒下最大的收获,柳毅没有丝毫愧疚或者不安,仍旧和莫芊打着哈哈。 不说这本是他该得,就算强抢,便又如何! 这可是规则!再渺小、再残缺的规则,也足以让六阶之上的强者为之疯狂,甚至越是残缺,意味着越浅显、越容易理解、领悟! “对了,我们何时回头。” 莫芊忽然问道,虽然两人已经在熊人村落找到一些可食用果蔬进行补给,也不愿长时间待在这样的环境中。 柳毅瞥了她一眼,感受着寒种内短时间不可能打开的那座宝库,摇了摇头。 “不急,时间还早。” 莫芊不满的挥了挥手,示意随意,便自修行起来。 第八十六章 巨人 “贪婪,当真是一种原罪。可假如放着唾手可得的暴利不取,难道就是智者所为?” 柳毅想着,觉得矛盾果然是一种无处不在的概念。连道理都会自相矛盾,遑论行为准则。 当然,他只是随意想想,并不代表对自己的行为产生怀疑! 明知在这一界,有机会获得无法用价值估量的规则残片! 明知破邪短刀,破封在即,最强战力就要被释放。 傻子才会这时回头,去面对深不可测的守关boss。 三天后,整整三天,两人才看到第二片不同的风景,一处阴森的湖泊。 当然,目前的时间都是以此界为准,主宰究竟会否把这段时间记录在案,算在十天生存时限内,难说。 还未靠近,阴湿的气息已然飘来。 连镜像术都省了,柳毅远远望去,依稀能够见着一片竹木岗哨,令他想到某种魔幻世界的生物、鱼人! 基摩斯已经稳定在三米大小,比起先前缩了近倍。可它依然不得不任劳任怨,全凭两人骑在身上。 莫芊疲惫的睁开眼睛,见着那片湖泊,立刻就是惊喜! 先前从熊人部落获得的少量补给,早就用完。两人当时取的都是新鲜果品,并且利用魔法鉴定无毒后才会捎上。 熊人虽然比蛩人好一些,不是纯粹食人族。但适合人类食用,并且无公害、易被感官接受的食物,当真没多少。 所幸柳毅身躯冰封,基本无需能耗,否则这些补给哪里够用。 也正是由于本身无需求,柳毅才会放弃带上那些无名肉干的打算。否则真到迫不得已时,他可没莫芊那许多顾忌,管他什么肉,只要无毒,照样能做食材。 “嗨,基摩斯,快点,快点跑!” 莫芊雀跃,拍打着基摩斯的脑袋。 这女孩和魔鬼混熟后,真把它当成自家佣人。 可怜的基摩斯当然不会听小女人的话,只把血盆大口对准柳毅,铜铃大的眼睛忽闪忽闪。 可惜这位男主人,猛的就是一拳,把它打得偏过头去。 “慢点!还有,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柳毅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 基摩斯点头哈腰,恨不能直接把左脸凑过去,再让他打一拳。 莫芊恨的牙痒痒,却也只能眼巴巴瞅着那片代表生命的水源,并未失去理智,离开座驾。 “万恶的奴隶主!白痴的奴隶!” 也不知是第几次暗暗咒骂,自从前天畅言骂过,基摩斯被柳毅禁言十二小时后,莫芊只能把抱怨的话放在心里。 柳毅虽然管不了她,却能管得住基摩斯。 而精通百种语言,包括人类通用语的基摩斯,在成为莫芊唯一能够交流的对象后,亦沦为万恶奴隶主柳毅限制自由言论的把柄之一! 相比起莫芊的期待,柳毅望着那片充满阴郁的湖泊,却是暗中提起心眼! 基摩斯身高腿长,虽然刻意降低速度,不多时,也来到那片类似岗哨的沿湖建筑前。 “鱼人呢?!” 莫芊讶然,张望着四面。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也许形容的就是这种场景。 柳毅目光如电,冷冷看着平静的湖泊,若有所思。 静水无澜,深蓝色的湖面,宛若一块剔透的宝石,又像是某种奇特的琥珀,让人忍不住久久凝视,想要触摸。 柳毅催动着基摩斯,沿着湖边鱼人哨站,缓缓行走。 他适才发现,这片好似天然形成的湖泊,竟然出奇对称! 不论处在任何角度,沿湖的起伏,相对于千丈外的另一面,都如出一辙。 可令人难以置信的,湖畔并非严谨的圆形,亦非波浪,一路走来,湖畔轮廓起伏各异。 这样想着,柳毅开始眺望,试图找出对称的那根中轴。 可惜,也不知湖泊太广,还是天不作美。妖艳的月色下,深蓝的湖面上,竟然弥漫起一层水雾,让人看不清对岸。 “继续走。” 柳毅按下心思,心头却是埋着一层阴霾。 良久~ “停,我们走了多久!” 柳毅朝着基摩斯问道,用的是主宰统一、人类通用语,而非恶魔语,或者精神传念。 显然他想让莫芊也听到这番对白,进行参详。 莫芊欲言又止,基摩斯摇了摇头。 “很久了~主人,我已经是第四次看到那栋岗哨!” 伸出巨大的手臂,指了指前方某栋矮小的木质岗楼。 岗哨下,三个并排的木桶中,盛放着一些杂物,一旁还立着几支熄灭的火把,以及不明所以的标牌。 鱼人岗哨,乍一看,自然差不多。然而细微处,实有着不小的差别。 至少在基摩斯、柳毅、莫芊这样的强者眼中,这些细微的差别,已经足够区分地域的不同。 甚至就连湖边如出一辙的沙滩,其实仔细分辨,也有区别。 柳毅点了点头,道了声果然。 “接着走!” 根本不理会莫芊的不解,他其实一直在默默算计着里程。 他们虽然走了很久,然而以早先眺望,估测湖畔周长,第四次遇到那栋岗哨,其实也只相当于半圈的路程。 而且,基摩斯之所以会特别指出那栋岗哨,却非任意岗哨,说明他们并不是走在重复路段! 除了那栋特殊的岗哨,连同周围大约十丈方圆,每次踏足,都让人觉得如临旧地。 他们沿途见到的景物,没有任何重叠! 不是重复!这比重复走在一段路上,更让人觉得难解! 整整半个时辰,所幸恶鬼是不会累的,他们终于第八次看到那栋岗哨,而周围其他景物,第一次开始出现重复! “一圈!” 柳毅出声,双手一撑,跃离基摩斯的肩膀。 莫芊咕嘟咕嘟大口灌着魔法水,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以水充饥。 所幸几天来,凭借深厚的底蕴,这具肉身,已经勉强达到魔法学徒标准,体内魔力循环,可以自发起到内部清洁的效果。 也就是说,除了必要的生理周期,一般吃喝拉撒,这些需求,对于此时的莫芊而言,已经降低到了某种极限。 否则单是解决人之三急,频繁程度,怕就让她羞于启齿。 柳毅走到岗哨下,弯腰登入。 鱼人身高平均不足四尺,是故修建的哨站颇为低矮。 柳毅弓着背,站在寻常渔人哨兵放哨的位置,远远朝着湖对面眺望! 这时湖面水雾已经变淡了些,依稀可以见着,那处仿佛有个黑点,代表着一座建筑。 柳毅蹙眉,想到了第四次遇到的哨站。可现在远眺,那周围空旷一片,并没有沿途见着零星建筑! 事实上,一路走来,几人早就有所怀疑。 鱼人部落规模通常不小,也不可能把湖整围起来,那不合理。 毕竟作为特殊两栖生物,鱼人寻常都是生活在水中的,沿水建筑对它们来说只是工事,而非必须的栖息之所,没理由大张旗鼓。 这也是莫芊先前欲言又止的原因,柳毅自然清楚! 他笃定,这一路沿湖,绝非原地踏步,或者迷了路,打转儿。 可他其实也在疑惑,那些沿途看到不尽相同的建筑,又为何远望时完全无踪? 并且那八座屹立在湖畔、一模一样、宛若均匀分割点的岗哨—— 惹人遐思。 “呀!柳毅!你看~” 却听这时莫芊在身后惊呼,柳毅离开那栋岗哨,顺手拾起地上一颗醒目的石头,像是风化的鱼眼。 走出低矮的哨站,直起身子,柳毅朝着周围张望,立刻愣住! 无怪乎莫芊会惊呼,当他眺望两侧,约莫十丈之外,本来依稀能见的成片建筑,统统消失了! 抬起头来,感受着半空中血月洒下的辉光,蕴含了某种神秘的力量。 柳毅心头阴郁更甚,感觉自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小白鼠! 不是幻境、也没有从现实中被分离开来,这却更可怕! 几步跃回基摩斯肩头,柳毅双眼眯起,流露出危险的光泽。 莫芊这时恰好望来,不知为何,青年冷漠的表情,竟然她汗毛直立,连本欲质问的话都憋了回去。 这时的柳毅,给她的感觉,宛若一座沉默的火山。 那似乎,比周围死寂的环境,更让人觉得危险! “往回走!” 柳毅低声喝令,默默注视着平静的湖水,冷冷一笑。 半个小时后,他们又一次见到了那座哨站,区别只是,回程的路上,沿途一片荒凉,根本没有半座多余建筑的痕迹。 柳毅示意基摩斯继续,走出百丈,方才回望。却见他兀然挥洒刀光,把那栋岗哨整个劈烂。 第七栋、第六栋、第五栋、第四栋... 果然,除了那些仿佛标尺似的岗哨,周围无一余物。 柳毅沿途,将这些颇具典型的哨站,一栋又一栋毁去,心中某个念头原来越清晰! 直到他们绕回原处,眺望对岸,再见不到黑点,然而周围依旧空旷。 “你究竟在做什么!!!” 这样诡异的场景,这种莫名奇妙的行为,莫芊终究是忍不住喝问。 每每柳毅毁掉一栋岗哨,他都会朝着湖中望上一眼。 而随着他的视线、或者说随着他的行为,那片沉默的湖泊,变得更加沉默,宛如一潭死水,开始腐烂。 而莫芊心中警钟直响,仿佛柳毅的做法,分明已经惊扰到了什么,正将某种可怕的、完全无法力敌的怪物,释放出囚笼! 柳毅淡淡瞥了女孩一眼,只是冷冷一笑,左手两指竖起,指缝间似乎夹着一颗金色的珍珠! 莫芊没来由缩了缩脖子,也不知是畏惧柳毅那种表情,还是那颗散发着未知能量波动的珍珠! 浑圆的珍珠,宝光璀璨,谁又会相信,在几个小时前,它还是一颗石化鱼目! 轰隆!!! 就在莫芊退缩时,柳毅伸出的左臂猛然挥下,夹着的金色珍珠光芒大作,一道金银交替的刀芒,挟裹着阵阵凛冽的寒风,直接将最后一座岗哨撕成碎片! “不要!” 莫芊惊呼,只觉脑海中某根线条崩断,轰隆一响,整个人就是一阵眩晕! 这种感觉不止她有,就连基摩斯脚步都是一顿。 唯独柳毅,竟然闪烁着目光,张口将那颗刹那变作紫金色的珍珠吞下。 他的脸上紫气隐现,周围空间震动,空旷的湖畔出现一栋又一栋无人的建筑,并且开始坍塌! 蓬! 平静的湖面炸翻,深蓝的湖水冲天而起,彷如岩浆喷涌! 柳毅面色一阵潮红,直接就是喷出一口热血,便朝着基摩斯发出指令! \“跑!!!” 心脏中、充当心核的寒种,不知何时镀上一层紫辉。 那颗本当在腹腔中的紫金珍珠,已然被寒种吞噬,紫白二色交融! 贪婪! 柳毅竟然在最后破局刹那,生出了不可抑制的贪婪之心,下意识就将那颗紫金珍珠私吞,而非投入湖中! 那颗鱼目,起先他只是觉得有些特别,随手拾起。 随着一栋栋建筑挥去,随着鱼目变成珍珠,他能清晰感觉,余下来的“特殊岗哨”,和鱼目本身存在着某种联系! 那是一种单方面的索求关系! 这片建筑,尤其那八座独特岗哨,根本不是什么哨站,又是祭祀的祭台! 这座湖泊,本身就是一个封印,所有建筑,都是封印的一部分,紫金珍珠则是提供封印能量源头! 他们误入了阵,想要破局,只能把阵基毁掉! 而珍珠中蕴含着的少量讯息,亦让他明白,假如不想“铸成大错”,必须在珍珠重新焕发出光泽时,投入湖中,或许还能挽救! 这是某位鱼人先知,记录在珍珠内的原话,随着这颗宝珠恢复力量,越来越清晰! 柳毅很能控制自己的**,根本未想到早已决定的事情,在最后会发生连他自己都料不到的变故! 对于紫金珍珠浓郁的贪婪,与其说是本身贪婪,不如看出“寒种”的贪婪、破邪神刀的贪婪! 柳毅也不能否认,当这颗宝珠恢复旧貌,那其中蕴含着的浓郁破邪力量,而非只是先前纯粹的无属性力量,对他的吸引,几何倍的增长! 破邪神刀虽名破邪,柳毅当真没看出来这柄邪气凛然的神刀,哪里“破”邪了。 可这颗紫金宝珠不同,之前还只是蕴藏着磅礴的力量,随着一栋栋岗哨毁去,封印不再从其中抽取能量,蜕变至金色时,已经蕴含相当于十个五阶的全部力量,可那毕竟不足让柳毅失去理智! 但是,但是当它最终流露出本源气息,仿佛从其中剥离出最重要的一部分回归,那种堂皇的气息,根本就是正气盎然、至宏至伟,趋避万邪、煌煌不可直视! 那是一种包容一切的宏大正气,有点类似柳毅所在主物质位面,没落的儒家,所谓的浩然之气! 破邪的力量,不拘哪种属性,在这样百鬼乱舞的剧情中,价值都可想而知! 甚至如果能够夺取这股力量,纵使离开剧情后,回到神宗,对于解开千影殿之谜,也有着极大帮助! “快跑!莫芊,还愣着做什么!!!” 柳毅一边怒喝,一边吐血,反手就是一道刀光朝着冲天而起的巨大水柱斩去! 咻! 十丈刀光,带起无匹寒意,半途就已经让落下的水滴变成冰珠! 整个湖泊都仿佛冲上了天际,尚未散开,已经让人窥见其中一道巨大的水铸人形! “该死!那究竟是什么!!!” 莫芊怒吼连连,手上动作却是不满,随着一个个魔法手印变幻,一条粗大的火龙直接沿着刀锋撕开水柱的位置轰入! 砰! 先是碎空刀芒带着无数冰渣在水柱中爆开,而后那道足有水桶粗细的火龙,更是深入百丈,适才湮灭! 太大了!水柱背后的蓝色水形人影实在太大了。 集合两人倾力一击,甚至连皮毛都没伤到! 基摩斯早就将双腿化成一股阴风,顾不得怨气消耗,驾雾腾行! 那道不知多高的水躯人影,似乎瞥了柳毅二人一眼,随意吹了口气! 哗啦! 飞流直下三千尺,千丈银河索命来! 只见一道大河从天而降,直直朝着狂奔中的基摩斯砸去。 柳毅咬牙,所剩无几的一次性道具,一股脑儿扔出,却是杯水车薪! 莫芊心下一狠,刚想取出压箱底的物什。 不想那些凌乱的攻击中,两张黑色卡片,竟建奇功! 禁锢!驱逐! 撕拉! 整道水幕匹练自中央分成两半,好似某道掌控水幕的意志被禁锢住,拧成一股的力量亦被驱逐、分化,自行散开的水龙恰好自基摩斯身旁冲过! 滚滚洪流咆哮,将大地肆虐的千疮百孔! 不说这万里赤土,就算膏腴之地,柳毅哪懂得悲天悯人!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跑!” 委屈的基摩斯挨了一通数落,天可见怜,它方才只是被庞大的水压定住,不敢妄动! 莫芊见到之前从剧情世界取得到的道具卡片,竟然这般好用,不禁心下惊喜,却也连连催促着基摩斯跑路! “咦?” 柳毅仿佛觉察到空气里传来某种意志的疑惑,他其实比那声惊疑更讶异,哪里顾得上深想,直接让基摩斯开溜! 一阵黑风卷起,基摩斯落足了本钱,竟是卷着二人,化为一道青烟腾云遁去! 这可不是高等仙侠位面,随便熊精蛇怪都能腾云驾雾,哪怕基摩斯这种万年老鬼,这一番,也是透支了力量,很要萎靡一段时间! 天翻地覆的湖泊中,水幕渐渐散开,非但让周围十里赤土成了沼泽,整片湖水水位亦是下降小半! 只见一道足有千丈高下的巨大蓝色人影,占了半个湖泊,屹立在湖中! 那道人影全然水形,面目可辨,只是腰部往下,却是鱼身! “唔~三万年了~我竟然还有重见天日之时!” “元蜃珠竟然被那小家伙吞了,真是不知死活的小东西,倒是有点意思!” “唔~这是哪里~这究竟是哪里?!” “血月?” 水巨人抬头看了看天空,又瞥了眼基摩斯化成黑风卷走的方向,终是摇了摇头。 “算了,便宜他了!” “三万年!三万年!哈哈哈!你们一定不会想到!我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吧!” 水人疯狂的举起两条手臂,仰天乱舞。 片刻后,却见他目光凝然,虚握前方,朝着两旁暴怒一扯,竟是凭空打开一道漆黑的空间缝隙! 湖水倒流,天摇地动,连血月都开始颤抖! 那水铸巨人狂笑着,刹那化成一道浪潮,同湖水一起,涌入那道被强行打开的空间缝隙! “三万年~三万年~哈哈哈哈哈~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第八十七章 鬼城 “噗!” 一口血雾喷出,红色的沙地阴湿小片,转眼就干透。 柳毅蹲跪在地,面上偶尔闪过一丝紫意,接着就是青白一片,好似他从系统处获得的零碎情报,修炼某种神功走火入魔。 “奶奶的!亏大了!” 这话,竟然是莫芊这只大号萝莉在一旁抱怨,爆起了粗口。 她现在形象比柳毅还要凄惨,鼻青脸肿。 至于基摩斯,早就回到了宠物空间静养! 这头恶鬼此番怕是被吓破了胆,透支力量飞渡千里,结果弄得半空昏迷,两人一鬼直接从天而降! 若非莫芊强行施展出简化版羽落术,若非基摩斯早早就被柳毅收回空间,若非柳毅身躯比钢铁还要坚固。 只怕这两位轮回者,将成为轮回世界里程碑上的耻辱。 可怜的莫芊抱着个破了窟窿的米奇包包,欲哭无泪。 这可是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才从高等魔幻位面取来的空间封印背包! 寻常女孩钟爱背包破个窟窿,都要哭上半天。 何况这等稀有道具,竟然坏掉! 天知道哪来的空间絮乱力量,正好扫中这个包包。 其实若非封印背包挡住,可怜的莫芊已经被空间乱流腰斩! “你妹!陪我!!!” 恼怒的莫芊一把扑到债主柳毅身上,又捶又打。 可惜柳毅可不是什么奶油小生,活生生冰坨一座。 可怜的大号萝莉,一番发狂,差点连指甲都折掉、骨头也断掉。 柳毅兀自不理,**痛苦无比,精神却是愉悦万分! “赚了!赚大了!” 单一属性的寒种,吞噬神秘紫金珍珠后,一旦两股力量水乳*交融,直接就能从初成飙升接近大成! 碎空刀诀四种,各有奥妙,却不料这次得了这样的机缘! 哪怕根基不固,哪怕完全消化这股力量,无比困难,终究是一条捷径! 而且最重要的,柳毅自始至终,贪图的都不是那股数倍于六阶强者的浩瀚能量,而是那种破邪的韵!浩然正气之韵! 根基浮动,可以温养。难以消化,总有办法。但是这种机会,千载难逢! 四种之长、正在多变! 变异后的寒种,岂不身兼双重属性,怕连碎空刀诀创始人都说不清这种异变缘由! 事实上,碎空刀诀图录中,清楚点明,四种之结无有近路可走。 寒、炎、雷、锐,本来就是取其核心之能,生成四种,近乎于韵! 故而就算有修行寒冰属性功法的高人想对寒种灌顶,也是不能! 纯粹,四种之核,实在太过纯粹! 天知道吞入那颗神秘宝珠后,寒种怎会出现这样的变化! 柳毅倒也未奇,轮回世界无奇不有。要说他所在主物质位面,力量阶层固然高端,若看千奇百怪,哪里比得上浩瀚的轮回世界! 好处还是后话,糟糕的现状,必须面对! 规则残片还在寒种深处,纹丝不动。 剧变中的寒种,目前能够提供能量,反而不足先前一成。 简而言之,除了冰封之躯,柳毅此刻再想利用碎空刀芒,只能靠着精神念头凝刀,寒种所能起到辅助效果等同没有。 这倒未让柳毅气馁,终究冰封之躯尚在,坚固的身体,对于一个自小深谙近战搏杀之道的男人,价值无以估量。 又是吐了好几口热血,就连莫芊都安静下来,冷冷望着柳毅,恶意揣摩着这厮会不会直接呕血死掉。 勉强压下寒种内的躁动,柳毅适才苍白着脸色,打量起周围环境。 绛色的沙砾,宛若大片火海,又像是漂橹的血河,总之不会让人联想到美好的画面。 “这是哪里?” 柳毅问着。他方才在基摩斯背上,竭力压制寒种内的躁动,哪有心思观察地点变化。 此刻入目所见,分明同先前焦黑的无垠荒原不同,也不知是好是坏。 “我怎么知道!” 莫芊没好气的回答,封印背包上的漏洞已经打结补上,可惜这个珍贵的魔法道具,直接沦为残次品。 柳毅漠然扫了她一眼,也不提补偿不补偿。充其量,两人只是临时的合作伙伴,而非长期战友。 “那么,你只能祈祷自己不饿死了!” 冷言说着,他知道对方那副萝莉外表下,藏着一颗成熟的心,倒也不怕翻脸。 “混蛋!” 果然,莫芊只是低声咒骂了一句,并未一言不和,拳脚相加。 成年人的思维总是更加成熟,不会和热血青年似的,总喜欢动刀动枪。 要说柳毅这人,也许偶尔赌兴泛滥,还有冲动的时候,莫芊显然稳重的多! 只要不脑残,很难说积极进取或者稳妥守成,孰对孰错。 最终,经过一番商议,柳毅背上了少女,女孩也抱怨着指点起回程方向! 这一次,柳毅再不贪心,异想天开,试图撞大运,获得更多规则碎片。 也不知是否事与愿违,当他一心想着触发事件,终日不得。 而这时两人状态极差,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走了还不出一个时辰,就被一片巨大的城池废墟挡住去路! 血月高悬,这片红色的沙漠,仿佛能反射月色的辉光,显得尤其敞亮。 光照程度,相当于正常物质位面傍晚。 这片建筑通体漆黑,看着像是铁铸,柳毅俯身摸了摸某块石条残垣,却明显是一种硬土! “绕!” 两人异口同声,而后趴在柳毅背上的莫芊咯咯发笑,很满意青年的默契。 轮回世界,很少会有真心合作的临时团队,大体不过利益使然。 可到目前为止,队伍中,摆在明面上的,显然莫芊付出比柳毅更多。恢复部分力量的萝莉,竟是不曾生出歹意。 也不知是两人原本兄妹身份,的确在无形中做出了影响。还是柳毅当真具有极高的亲和力,总能让人莫名信任。 又或者,这场剧情根本不像柳毅想象那么简单,专属于独行者—— 难度仅次于惩罚剧情的任务,也许就连独行者,都是强制被迫参与! 只有这样,才能从逻辑上解释的通莫芊的行为。哪怕付出再多,最终导致收支不平衡,也觉得合理! 至于柳毅,竟能在虎口拔牙,生生于险地谋取暴利,绝无仅有! 事实上,假如他能完全解开破邪封印,此世又有几人堪与匹敌! 他此刻看似已经为得到支付代价,谁又能说,这些代价便是全部! 柳毅无惧,自有资本。碎空刀成,魂主之择,独傲群英! ... 两个时辰后,柳毅蹙眉望着拦路废墟! 他分明已经绕开,离的远远,可竟然又一次遇上了这片屹立在红色沙海中的黑城! 莫芊正趴在他的背上小憩,女孩还不知两人必须面对什么。 冰封之躯并没让脑子僵化,他当然清楚,这代表何意! 寒种内躁动业已平息,相对薄弱的寒属性能量,正和浩然之气进行融合! 两种韵味交织,缓慢而坚定的糅合在一起。 但在寒种最深处,残缺的规则碎片,分明让他犹如黑夜之星,暴露在远处隐晦操控着部分环境的恶念之下! 水巨人是意外,那种等级的力量,根本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剧情。 然而先前遇到蛩人、熊人,乃至现在的黑城废墟,只怕都不是意外! 此前,他至少还能选择避让。 此刻,虎口夺食的后遗再一次出现! 他成功激怒了那道恶灵,并把自己暴露在明面上。 规则碎片,果然不是那么好拿! 摆在他眼前的选择只有两条。要么将寒种内深藏的规则驱逐,然后再次绕路。要么勇往直前,破开困局。 做出选择并不难,已然吞噬了紫金宝珠,既得利益足够,现在状态不佳,未必要去死磕。 柳毅低头,想了想,毅然踏入那座城市废墟! 他可以容忍自己放弃到手的利益,却不能容忍被逼迫做出这种决定。更让他无法退缩的,一旦他那么做了,只怕这部分尚无法消化的力量,立刻会被那股统筹全局的恶念收走,这才是无从选择的根本原因! 饮鸩止渴,不若挺直傲骨!早晚是死,何惧之有! 当莫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呆在一间破旧的小黑屋里,立刻坐起,几张黑色卡片已经夹在指间! 屋内微光,柳毅站在窗口,默默回望着倚墙而起的莫芊,比划了禁声的手势! “这是哪里?” 莫芊脑海中充满了疑问。 她默默靠近柳毅,朝着窗外望去。入目所见,不禁令得脸色铁青! “混蛋!!!” 她恼怒的瞪着柳毅,明知险地,已经约好绕路,怎么又以身犯险! 所幸屋外一道道飘过的鬼影,以及更远处屋内一幅幅怵目惊心的画面,终是让她不敢呵斥! 天哪,这究竟是一座什么样的废墟,根本就是鬼蜮,满城的鬼物! 迷障诡局固然令人惊悚,可这种直面猛鬼的感觉,更让人骇然。 这时,街对面矮旧的阁楼内,忽然亮起昏黄的灯光。 一个白袍女人,正流着血泪,拖着老长的舌头,相夫教子。 却见那屋角落,无面鬼丈夫,啃食着一具男孩尸体。 胸腔都被掏空,已经被吃掉大半个身子的男孩,忽然转过脸来,茫然的盯着莫芊。 与此同时,坐在桌前织衣的长舌女鬼,同样把脸转向莫芊,整个脖子扭成一百五十度角,嘿嘿一笑。 莫芊眼睛瞪得老大,刚想惊叫,不料被柳毅一把捂住了嘴。 “别嚷,别让生气外泄。那些鬼灵,以为我们是同类。” 柳毅在他耳边,轻声说着,宛若传音入密,没有一丝扩散。 莫芊脸色青白,勉强点了点头。 她这才发现,那女鬼并不是有意吓她,倒像是在和熟人打招呼。嘭地一声,对面窗户自动关上! 血月当空,丝丝缕缕的能量滋养着这座鬼城。 莫芊扫了扫这间不大的陋室,发现并没有在角落里藏着什么鬼物。 “都杀光了?” 莫芊低声,有些颤抖。 柳毅关上窗户,方才女孩说话的时候,屋外某头游荡的食尸鬼,疑惑的朝着楼上望了一眼! “是。” 柳毅惜字如金,更像是不愿多言。 莫芊这才想到柳毅顾忌,立刻禁声。 青年散漫的靠座在一张方桌上,并不介意几近腐烂的木质。 他仰望着天空,视线却被黑色的墙壁挡住。 又看了眼紧闭的窗户,这才传音道: “你已经昏睡了五个小时,在此之前,并非我不想避开这里,而是它如跗骨之蛆,一再出现。” “三个小时前,我进入了这座城市。”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款称为寂静岭的游戏、或者类似故事。” “这座城市,似乎分为表里两个世界。” “我们现在所处,正是里世界,鬼灵世界。” “而我们目前所在,本来属于一只水鬼,只是被我斩了,鸠占鹊巢。” “这座城市,鬼物太多,杀之不尽,所以切莫节外生枝!” “我已经大概洞悉了秘密,只要听我的,等到表里世界下一次转换时,我们就能出现在沙海边缘!” “这片沙漠,无限广阔,根本走不出去。” “只有通过无处不在的鬼城,表里世界替换,才能离开!” 也不管莫芊听不听得懂,柳毅一股脑解释清楚。 很多时候,装逼的冷酷,只是由于双方缺少沟通,便会造成不必要的误解和大量的麻烦。 柳毅不怕被误解,但讨厌麻烦。 虽然他依旧隐瞒了许多,比如是如何发现这些秘密,比如又如何笃定那些鬼灵把己方当成同类,前三个小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莫芊理解的点了点头,也不知是理解柳毅言下之意,还是理解他有意的隐瞒。 事实上,对于一名独行资深者,什么寂静岭、魔兽世界、无限恐怖,当真算不得秘密。 他们所掌握的情报内容,远比旁人想象来得多。 对于剧情的熟知程度,那种优劣势,只会出现在新人、伪资深者之间。 主宰对于情报,从来不吝啬。当然比起系统,是没得大方可言。 莫芊也晓得自己不具柳毅那种高深发音技巧,况且对于目前状况,极为陌生,哪敢造次。 柳毅说,她就听。即便发问,也是小心翼翼,简化语言。 若她知道当柳毅关上窗户,任凭大吵大嚷,也不会引起鬼物注意,不知会否还这么安静。 柳毅那厮,其实一直很坏... 一夜过后,天未放亮,柳毅叫醒的莫芊。 这几天来,女孩实在疲惫,吃不好,睡不好,所幸先前在黑城表世界,柳毅收集了一些可食用植株根茎。 虽然那些东西看着不美观,女孩施展魔法鉴定后,的确是无毒的。 吃了半饱,美美睡上一觉,醒来的莫芊看着的确比先前精神许多。 当然,和生理机能几乎陷入休眠的柳毅相比,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大号萝莉,怎么看都没活力。 “是时候了!” 柳毅说着,背上莫芊,径自打开破旧的屋门。 女孩美滋滋享受着vip服务,苦中作乐! 却不想才一出门,进入走道,当头就是一只吊死鬼落下,脸对着脸,不足一尺,那鬼瞪着眼珠,咧着嘴,晃啊晃! 强行将惊呼憋住,莫芊额间冷汗直冒,魔法护盾破体而出! 嗡! 随着法术能量波动,整座鬼城就是一静,本来看着吓人,但是面无表情的吊死鬼,直接恶狠狠瞪向女孩! 莫芊不知所措,也晓得自己似乎是闯了祸! “它、它不会又是只想打个招呼吧。” 莫芊颤抖着低声问着,那头吊死鬼已经抬起双手,朝着她掐去,却是被法力护盾挡在外面! “你说呢?” 柳毅笑着反问,不以为忤。 只见他脸色一变,挥手就是一道精神刀意斩落,将有形的吊死鬼劈成两半! 在莫芊骇然的目光中,那头看着恐怖的吊死鬼,直接化成飞烟。 柳毅弓起身子,几步朝着走廊内打开的窗户撞去! 砰! 整个腐朽木质框架裂开,青年僵化身躯后的力量,可不比猛犸来的小! 由于激烈撞击,莫芊顶着的法力护盾当即告破,弄了个昏头土脸! 嗡! 又是一阵响动,肉眼可见的乳白色冰盾套在两人身上。 柳毅蒙头就是朝着城门方向狂奔! “怎么办!” 这时,莫芊也知道无需收声,慌了神,大喊问着! “就这么办!” 却听柳毅一声暴喝,搅得整座鬼蜮沸腾起来! 女孩眼睁睁看着路边废墟中两只食尸鬼跃起,还不及她释放魔法,柳毅凌空一踏,踩在两头食尸鬼肩上,人如大鸟翱翔。 倒霉的食尸鬼则掼在地上,摔成两滩肉泥,继而化成飞灰! “额~这些恶鬼?能用物理手段消灭?!” 莫芊讶然,哪里听说过鬼还能被踩死的! “废话!” 柳毅怒吼,转身就是一记侧踢,将一头从前方扑来的无脸鬼踢爆了脑袋! 莫芊这时望着,还记得这只可怜的无脸鬼,却不正是他们昨日的街坊。 正在想着,“啪”的一声,冰盾爆裂。 莫芊赶忙瞬发一道护盾套上,适才朝着一旁望去,地上却是一截冻裂的舌头! “是她!” 回望,果然是那只女吊死鬼,这时怨毒的望着她,却是不敢再吐舌攻击! 见着四面八方无数奇形怪状的鬼物涌来,莫芊叫苦不迭! 这些恶鬼,在柳毅拳脚下,脆弱不堪,几乎一击一个! 可是它们的攻击,分明又高的可怕,足矣抵挡卡车高速冲撞的寒冰护盾,随便擦着就是爆掉! “完了完了!死定了!这次死定了!” 莫芊心底哀呼,范围魔法不要本钱似的拼命施放! 周围燃起一道又一道火墙,一头又一头物质位面难缠的恶鬼,轻易化为灰烬! 可惜杀戮再多,终究杯水车薪。 这种高攻低防、数不胜数、有些速度还特别快的目标单位,正是法系职业的克星! “跑啊!快跑!” 正催促着,城门近在眼前,还有几十丈距离,虽然层层叠叠堆满了恶鬼,终究看到了希望。 柳毅忽然停住,四面八方都是猛鬼扑来! “完了!” 莫芊眼睛一闭,抱紧了青年! 第八十八章 斩!斩!斩! “松开!” 莫芊晕晕乎乎,只觉得天旋地转,却是以为已经被猛鬼包围,分尸! “松开!白痴!” 冰风似的声音又一次传来,莫芊适才睁开独眼,偷偷张望! 城市还是那座城市,近半埋在红色沙砾中,看着像是古迹废墟。 然而方才还从四面八方扑来的各种猛鬼,此刻全都成了空气,只有燥寒的阴风在废墟间肆虐! “表世界?” 莫芊心头一阵迷糊,这才想着自己还紧紧缠在柳毅身上,脸一红,哼哼唧唧,沿着青年宽阔的脊背滑到地上。 “怎么着,被人抱抱,我这个大姑娘都不怕吃亏,你怕什么!” 嘴上这样说着,莫芊也知道自己方才的姿势不雅,若无意的朝着一旁走去,掩饰尴尬。 “白痴,如果你还想去里世界过上几天,可以继续往前走走。” 柳毅冷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莫芊动作一僵,回头白了他一眼。 “那你还不快带路!” 莫芊对青年可谓恨的牙痒,若非此刻敌强我弱,寄人篱下,定然翻脸! 当然,这些都是她给自己打气、鼓气的私话。 柳毅晒然,并未争执,他倒觉得,这女孩挺有意思,也不知本性如此,还是受了身体影响。 单纯的肉身,通常不会对个人意志造成干扰。可若年岁差距较大,实际行为模式也会生些不同。 比如一个二十多岁的色鬼,你让他灵魂穿越多一个两三岁的娃娃身上,本来充沛的**,能够剩下几分,就不好说了。 少年老成,有时也会让人觉得天真可爱,而不是老气横秋。 柳毅牵着莫芊,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渐渐消失在黑城门外。 城外是沙漠荒原的分割地带,红黑一线。 黑城废墟中,忽然弥漫起一阵大雾,而后无数鬼物相继现出影像,挤在城头,目送着柳毅二人走远。 一道阿娜的身姿,穿着红色古旧嫁衣,留着血泪,吐着舌头,远远眺望二人,哼着某种曲调奇异的歌谣。 她的身后,飘着一大片白衣吊死女鬼。 其中一只,望着二人背影的目光尤其怨毒,长长伸出的舌头,已经断了半截,滴着污血... “柳毅,我好像听到身后有人在唱歌。” 莫芊打了个寒颤,回望着血色沙漠,已经没有了鬼蜮废墟的踪迹。 “你听错了!” 柳毅冷冷说着,却又注视着血月,仿若深思。 三个小时的空白,他对莫芊的解释,便是昏迷。 然而在那之间,究竟又发生了什么,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不是我忘记。” “是你未记起。” “不是想回忆。” “只怕你忘记。” “三千铁骑问京畿。” “深闺婉娘莫惊喜。” “罄竹漫天飞。” “谁能书其罪。” ... “柳毅,你又在嘀咕?” 莫芊忽然朝着柳毅问道,她方才,仿佛听到青年念着,一曲和断续飘来幽歌,一样的词儿。 柳毅茫然望着她,再一次肯定的说着: “你听错了。” 莫芊抬头,见着自天空落下,仿佛在柳毅身上束成柱的血色月光,心头忽然泛起一股寒意,猛然将他的手甩开。 “怎么了?” 柳毅犹若惘然的俯视女孩。 莫芊指着他,刚想喝问,却才发现,月光明明散漫,根本没有汇聚的异象。 “你~我~” 大号萝莉惊疑不定,看了看血月,又审视着柳毅,良久—— “没什么,我看错了!” 柳毅哈哈一笑,也不去搀她,大步前行。 “原来你不止耳朵不好使,连眼睛都花了。” 莫芊撅着嘴,跺了跺脚,快步跟上。 ... “柳毅,你真不是鬼?” “废话,你见过这么帅的鬼吗?” “现在见到了。” “...” “柳毅,可我方才明明~” “看到我变成鬼了?” “额~那倒不是。” “那不就成了,既然我们要面对是怨灵,你觉得,我们该忌惮的,究竟是‘怨’、还是‘灵’?” “有区别吗?” “现在有了。” “我听不懂。” “其实~我也不是很懂。” ... 月亮为什么是血色的呢?血色的月,又为何要滋养着这片贫瘠的土地,让无数怨灵得以容身。 假如这个世界已经有了即有的秩序,善也好、恶也罢,终究是入侵打破了平衡。 那么,又或者一直是我们太过自以为是。 还是说,这些都只是恶灵迷惑人的陷阱。 那是怨灵,我能从她身上感受到比基摩斯更深的怨念。 然而当她那样做前,因该明白,我的刀随时可以落下。 她果真那样做了,我却为何没有杀她。 也许再来一次,我一定会杀了他。 我总不是那种,一味说着自己行事无怨无悔的伪坚定者。我的坚定,只在深思熟虑后坚信不疑。 可那时,她做出了有违本意的举动,也未曾留给我太多时间去思考。 事后,我已不愿多想,便永远不可能知道当时的决定,是对是错。 我不知道是否该那么做,但我已经做了! 她,只是一头怨灵,可她,果然已不是它。 柳毅隐瞒了鬼蜮中前三个小时的经历,只因为那太让人觉得离奇,颠覆了固有认知中比较坚定的一部分。 一只女鬼,用她的执著,坚定的执念,克制了怨念,也让固执的柳毅,不得不放弃故有的认知。 鬼有好鬼坏鬼,恶灵,总不该有善有恶。 可她,为何要那么说,那么做,真的只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 柳毅晒然,他不说,因为始终不信、不懂。 他不相信狗血的感情能够克服基本规则的制约,他不懂,一头怨念深重的怨灵,竟然还懂感情,还有理智! 他只相信自己的刀,脚下的道! ... 几个小时后,望着面前下陷的地势,一大片看不到尽头的盆地,深不见底,莫芊吞了口唾沫。 “柳毅,饶不饶?” 青年把玩着手中冰雕的短刀,通体淡紫,宛若一块美丽的水晶。 “不饶!” 话落,率先朝着唯一往下的坡道行去! 莫芊望着那道坚毅近乎冷酷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只得咬牙追了上去! “等~等等我~” 虽然很不想踩进如此明显的陷阱,但一路过来有惊无险,她还是选择了相信那个男人。 “柳毅,假如遇到危险,你会救我吧。” “救你?” 打量着周围漆黑一片的环境,一如沙漠中沙砾的反光,这些黑色泥土似乎噬尽了血月的光芒,弄得伸手不见五指。 仔细想了想,柳毅方才给出答复。 “假如不危险,并且顺手的话,会吧。” 能够给出这样的回答,说明柳毅对女孩的感官还算不错,至少不讨厌,否则巴不得她去死。 莫芊明显不这么想,显得不那么满意。 “如果救我会让你自己遇上危险呢?” 柳毅身形顿住,一把扯住正往前走的莫芊,女孩脚下一滑,差点跌倒。 “干什么?” 不满的哼哼,也不知不满柳毅的行为,还是他先前的回答。 “白痴,路变窄了,跟紧我。” 女孩一愣,听话的躲到柳毅身后,扯着他残破的衣角。 “喂,你还没回答呢。” 片刻后,女孩老调重弹。 柳毅试探的踩了踩路面,无奈的发现,几十米后,不止是坡道变窄,干脆前头已经没路。 这漆黑一片,也不知底下究竟有多深。 “如果遇上致命危险的话,我肯定不会救你。” “或者说,你觉得我像白痴吗?” 柳毅回答的理所当然。 莫芊哼哼着,极度不满。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到那时,我肯定也是不会救你的!” 女孩心里有事,分毫不清楚所面对困境。 柳毅若有所思,竟是闭着眼睛,直接朝前走去,无视了落足时脚踩在空处的感知! 凭借竭力的自我催眠,柳毅脚下一歪,竟是稳在了半空中! 又过了一会儿。 “咦,柳毅,我们怎么在往上爬,不用下到谷底?” 莫芊讶然,她扯着柳毅的衣摆,分明觉得脚下的陡坡直转向上。 “不用,我找到路了。” 凭借超卓的目力,柳毅已经看到了远处的地平线,松了口气,又是惋惜。 “哦,这次倒是没出什么幺蛾子。” 莫芊说着,黑暗中看不见表情,声音却显得开心。 “呵呵,如果你想触发分支剧情,朝着边上跳下去,将会是很好的选择。” 柳毅打着哈哈,莫芊哪里会信,无声的鄙视着拙劣的激将骗局。 “我才不信!” 女孩嘀咕,暗中抱怨着青年的恶劣。 柳毅无奈的耸了耸肩,黑暗中同样看不清动作。 “我以诚待人,却不想一片赤心照沟渠。” “白痴!” 莫芊低骂出声。 一刻钟后,两人终于爬出了见鬼的深谷,再次踏足荒原。 他们才一离开险地,再度回望,身后巨大的峡谷盆地,竟已消失,变成了旷野。 莫芊见怪不怪,也不惊讶。待看清柳毅淡定的表情,却是又气又恼,自嘲着:“那我们岂不是可以直接走过来?” 却不想她这句话,竟是得到了柳毅的认可。 “理论上,是可以的,不过那更困难。” “额,什么意思?” 莫芊嘲意定格,茫然不解。 “看得见的,有时比看不见的,更难让人相信。而站得越高,跌得越重,到时候面对的困局,也就越大。当然,最后收获,也会越多,如果能活着离开。” 柳毅解释着,还不如不解释,大号萝莉一头雾水。 “不懂。” 柳毅不再理会,一脸鄙视,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样子。 “若遇困境,当以身斩之。若遇险境,当以意斩之。若遇幻境,当以心斩之。斩!斩!斩!对于我来说,勇往直前,这就是破局的关键!” 莫芊摇了摇头,表示仍是不懂,不过脸上回味的表情,倒不似伪装。 “不懂,但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没想到,你这家伙,还能说出这么有味道的话。勇往直前?那么,我是不是也该,闭着眼睛横冲直撞,撞破南墙不回头?” 柳毅没有回头,哂笑出声。 “你?要问你自己,怎么看待心的世界,我又怎会知道。” 也许是大号萝莉迷糊的表情打动了他,又或许某种试验成功,他此刻心情的确不错,于是接着道。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所见究竟是梦是幻,不合理的太多,也就没有必要追究它为何不合理。” “也许我们从来没有离开过那栋豪宅,甚至我们从来没有真正进入剧情世界。这场剧情真正的危险在于,假如发现不了本质,就算有所怀疑,也会深陷泥潭,不可自拔。” 柳毅说着,言下之意颇为深奥,简直像在打禅机。 莫芊还是听不懂,却能感觉到某种窒息! “你是说?我们从最开始,就被欺骗了?” 柳毅停下脚步,诧异的望了女孩一眼,摇了摇头。 “倒没想到,你还并未笨至不可救药。” “果然,资深轮回者,没有一个是废物!” 莫芊闻言,先是委屈的皱了皱鼻子。末了,听到最后一句,嘴都差点气歪,感情这个男人一直把她当成废物。 不等女孩发飙,柳毅笑问道:“被欺骗?你说呢?你的任务,也是在剧情世界生存十天吧,那么,主宰可曾为你开始倒计时?” “另外,这次剧情,你得到的情报,可比平时少了什么,比如个人资料,人物身份。” 这样反问,效果显然更好。 一些细节,对于只经历过一场正规剧情的柳毅而言,不得不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对于莫芊这种资深者,只要道明,立竿见影! 莫芊脸色一白,像是这才觉察到什么,有些恍然。 “你不觉得,这具身体,契合度太高了一些,高到我们几乎可以发挥出每一丝力量,简直就和灵魂出窍没什么两样!” 这句话,成了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莫芊深深呼吸,平复着心绪。 “你的意思是,我们从来没有真正进入剧情。那么,之前遇到的,难道都是幻觉,你又是什么,也是假的?莫非我只是在做梦,结果在梦里遇到一个不知真假的轮回者,告诉我之前遇到的险境都是泡影。” 虽然已经察觉到“忽略”的细节,莫芊仍是有些激动,当然,也许是对被主宰玩弄的愤怒。 柳毅这次倒是深思了良久,方才不那么肯定的猜测着。 “不,这些未必都是假的,只是我们一直不曾进入剧情世界物质位面,不代表遇到都是幻象。” “打个比方,假设我们在被传送进入剧情时,已经睡着。未必要是睡觉,可能是大脑被迫进入类似休眠状态。” “不晓得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弗莱迪的混蛋,有能力编织梦境,在梦中杀人。假设这种能力被强化,可以将所有轮回者的梦境串联在一起,投影到次元空间,根据他们先入为主的想法,衍生出这样一个混乱的世界。” “那么,实际上任务的确已经开启,但是受到不真实的干扰,所以剧情世界主物质位面时间的流逝,相对我们是静止的。” “这样说吧,其实我们的身体正在剧情世界,而灵魂却被拉入一个未必真实也未必虚假的空间。在这里,一切都可能发生,光怪陆离,荒诞不羁,只要先入为主有了那种概念。时间变化、空间变化,类似规则被敌对势力掌控,这种通常不会出现的现象,只要我们认为它已经发生,那么在这个世界,就已经发生。” “你不觉得,本体实力并不算逆天的我们,竟然要面对一些掌握了时空规则的怨灵,这很扯谈?” “而且,我这样一具身体,原主人竟然是个变态,贯穿恐怖故事的主线人物,未免太巧合了,夺舍就是主角,过于符合潜意识yy认知。” “当我们遇上危险,一次次巧合的破开困局。这种‘运气’,究竟有多少是归咎于飘渺的气运,又有几分,是由于本身意志的坚定,难被假象认知迷惑,相信自我死亡?” “假的终究是假的,就算其中有一部分是真实的,大多数假象,毕竟可以凭借坚定的意志避免假想的伤害。” “简而言之,如果我们足够勇气,并且足够运气,周围果真不存在任何真实的元素,只要坚信一切都是假的,或者直接就能开启剧情!” 柳毅说着,完全颠覆了先前本就漏洞百出的推论,也填上了许多一直以来总感觉不真实的疑惑! 只有当真实与虚幻交织,才能让人不知所措,怀疑种种不合理,并非由于本身的虚假,而是认知程度的不够! 当你坚信眼前一切都是假的。可若那飞来的子弹是真的,却又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莫芊听完,沉着脸思索,甚至试图自我催眠,否定眼前一切,憋了半天,自然一无所获。 她始终在怀疑柳毅的话,因为同样缺乏证据。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假参半,这比完美的虚假,更让人看不清楚。 “我们无法判断,不是吗?” 莫芊这样说着,提出根本性问题。他们不可能因为一个猜测,就去冒险。 柳毅点了点头,表示完全认同。 “当然,所以我们必须回到最初降临的地方、找到源头。” 莫芊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主宰发布十天的生存时限,他们明明已经侥幸过了大半,现在居然有人对她说,剧情根本不曾开启,这叫人如何置信! 柳毅笑了,指了指前面空旷的地方,说道: “我们到了!” 莫芊讶然,张望着,什么也看不见。 柳毅撇了撇嘴,一把蒙上大号萝莉的眼睛。 “感觉到浓郁的怨气了吗。” 大号萝莉先是摇了摇头,而后打了个哆嗦,猛的点了点头。 “所以,我们到了。” 柳毅松开手掌,指着前面。 却见大量雾气弥漫,莫芊骇然望着方才还是空旷一片的荒原! 果然,来时的墓园,就在前方! 第八十九章 具现化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芊惊慌的倒退几步,女孩并未发现,她本身就已经暴露出许多异常。 做为一名资深独行者,就算碍于身体年龄限制,弱势时不得不屈服柳毅淫威。 可在签订契约,尤其获得力量后,依旧未曾试图压制对方,争取在协作过程中获得合理地位。 她似乎一直在表现自己柔弱的一面,慢慢沦为柳毅的跟班、附庸,而不自知。 起先,柳毅还觉得她在伪装。 可当她果真对他流露出好感、依赖。当她一次次不经意表现出小女孩的怯懦,未免又实在可笑。 他可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少女杀手,而眼前看似毫无威胁的萝莉,也不是什么无知少女。 以对方的阅历,依赖这种情绪,或者说女人的感性,早该被压制到冰点。 百分之九十九死亡率的轮回世界,任何活着的人,都不会有兴致盲目信赖,那太奢侈。 而且这女孩除了偶尔流露出本能的战斗天赋,思维方式简单的可以。 若她是新人也就罢了,只看大量的道具,分明就是千年老妖。 以女孩目前表现出来的心性,侥幸能在轮回世界渡过最初一两场任务,未必不能。要说积累下这般大的“家业”,就有些扯谈。 况且,先前这女孩明显已经注意到自己忽略的细节,一转眼,几句话的功夫,仿佛又把那些忘了个干净。 诡异,处处透漏出诡异! 柳毅思维一直很清晰,所以才看得分明,会怀疑剧情世界有古怪。起先猜测是时空乱流,现在干脆推翻臆想中所有结论。 一切唯心,自然再不合理也会变得合理。 且不说柳毅对于莫芊的感官,若非主宰契约真实存在,并且那种感觉做不得假,只怕甚至怀疑莫芊根本就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人物。 女孩惊慌的盯着面前墓园,对于忽然出现的场景难以置信,眼见为实,又不得不深信。 女孩慌张后退,墓园大门自动打开,吱呀一声,远远传来。 她觉得自己正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吸引,想要进去,做些什么,本能又畏惧这种感觉。 这时,一只有力的手臂从背后将她揽住,慌乱的心神渐渐定下。 她根本没有考虑、也不在乎什么合不合理,只觉得那个男人,能给他带来安心。 似乎、他就像是世界的支柱,只要还在视线中,整个世界就不会崩塌。 这种念头,本来还没这么强烈,方才被他捅破那层窗户纸后,愈来愈清晰! 柳毅并不知道这些,只是低头看着少女慌张的表现,悄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这个世界,必然是半真半假。至于离开后,所要面对,我的确无法判定真幻。” 轻飘飘一句话,少女反常的安静下来,委屈的抬头看了柳毅一眼,切了一声,蹦到一旁。 “原来,都是骗我的。” 柳毅听到了少女的嘀咕,蹙了蹙眉头。 一切绝非他想象那么简单,除了他自己,其他人仿佛都被某种规则限定着。 这就好比人在做梦,梦里的自己,总是反复无常,也许每一个时间点上,都可以在有限的程度,思考那个时间点的问题,做出并不完善、但的确是判断的判断。 可当梦境变幻,他们身处另外的环境,理所当然会忘记之前发生的事情。 比如有的人做梦,前一刻还在怀疑所见是否真实,下一刻就乐在其中。 最令人无奈的是,身处梦境世界,就算已经知道自己在做梦,若要维持世界不破灭,必须遗忘这种“清醒”的认知! 假如入梦时“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假如还想继续梦境,本能就会恐慌,因为维持清晰的念头,和编织梦境本身是冲突的,也许几个瞬息过后,完整意识就会醒来,梦境破碎。 所以做梦时偶然知道自己在做梦,却又暂时无法醒来,只能选择遗忘,继续浑浑噩噩。或者在坚信一切虚幻的基础上,小心去面对全新的认知。 前一者属于梦境意识的自我保护,自我催眠。后者,则在系统处,有着完整的名词定义——控梦师! 柳毅见着这时的莫芊,又恢复到之前那种人格,仿佛忘了自己关于世界虚幻的推测,警惕的打量着墓园。 他冷眼旁观,忽然想起关于梦境的诠释,这非但在系统处有着明白解释,事实上他前世记忆中的科技位面,同样有过这方面记录和研究,非是无的放矢! 现在他所面对的,显然比单纯的梦境复杂许多,可一些基础原理,未必不能适用! 就像闻名遐迩的恶魔弗莱迪,从某些方面来看,不死不灭,无可匹敌。然而究其根本,也不过是控梦师中的一种分支,当然,它必须更强大! 单纯的恶灵有时候的确更容易掌握扭曲规则,这不只是主宰的定论,柳毅之前所面对的,也不仅仅幻觉。 那些恶鬼,他相信,假如自己大意,一旦被戕害,直接就会死亡。 这无关信与不信、梦幻具现。而是某些鬼魅本就是真实,也许它们的能力被夸张强化,也许有虚假的成分在内。可造成致命伤害的怨灵本身,却是真实的! 怨灵,天然就介于虚实之间,无孔不入。 主宰可以将他的灵魂玩弄鼓掌,却不能完全断开本质和碎空刀的联系。 那么多半碎空刀提前释放出寒种,未必就没有深意。 他是真的,自我存在感是真的,至少灵魂是真的。 寒种也是真的,就算本来存在虚假的可能,当它和紫金宝珠融合,也必须是真的! 因为规则的力量做不得假,道韵也一样。 结合了幻术的规则可以是假的,似那巨型水人,完全撕裂空间的手段,那种程度,必须是真的。因为以他目前的认知,不可能模拟出撕裂空间时蕴含法则的波动痕迹,惟妙惟肖! 那么作为力量源头封印那只怪物的紫金宝珠当然也是真的,何况那种浩然正气之韵,本身不熟悉,也做不得假! 假的必须是能够造价,也就是他本身能够理解的、存在意识模拟的可能! 譬如他所取得的规则碎片,没有流露出丝毫异常,也无法毁坏。 那么单纯“无法毁坏”的概念,应当可以作假。只有当它流露出某种真实而本身不具备、不可能理解的“道”“韵”,才能说它真实不虚! 这道理很简单,就像造假钞,需要模板一样。 把他们目前的困境比作一张未完成的自建地图模型,那么在本身认知基础上,只要他们觉得可以有,就能有,但却不会出现超出认知理解的东西!否则那便真实不虚。 实际上,正向梳理,从进入公车开始,一切的发生,未必没有联系! 比如接受过系统恶补,对于大部分剧情耳熟能详。 当身处公车,并且早有先入为主认为这是一场灵异剧情的概念,那么自然会出现种种异象! 公车上一个个消失的人,永远跑不到尽头的车道,玻璃反射出的鬼影,被操控的司机,这些,岂非都是灵异剧情中经常出现的元素。 乃至后来旅馆、医院。 一家老小病死鬼,若非巧合,哪里能凑那么整齐,倒是故事里常有桥段。 包括后来鬼影缠身,以及遇上熟人的“巧合”,难道不是“期望”这样,才会这样! 事实上,就连身份,不也是根据随身物品,先入为主自认为是富豪家的公子! 戴着劳力士,揣着几万块现金,一脸亲和。不是富家子弟,就是高级骗子。想来就算轮回者,若有倚重身份的打算,预期也会有所偏重。 包括豪宅变成古堡,进入这样的地方。 包括拿到u盘后,对其中内容进行预判! 未卜先知,是一种综合线索后的推测。 其实柳毅自始至终获得的线索都不完善,然而事发总不出所料。 那么究竟是完美的“猜”到一切,还是一切本来就是自我欺骗的织梦! 认为会发生,所以发生了。若不是柳毅偶尔也会对自己忽然爆发的料事如神怀疑,若非他始终具备着不该具备的清晰思维,若非他本质上并非那种认定自己料事如神的盲信者,怕走到死局,都不知怎么回事儿! 当然,若是真正智者,若有着清晰的思维,只怕更早就能从诸多蛛丝马迹发现问题! 而不似柳毅,一直在怀疑,始终无法确信,最终还要靠着一头女鬼的暗示,几番试验,才有所明悟。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如果自设的场景、困境,有部分是假的。那么其中,必然也存在真实。 比如莫芊的出现,根本出乎预料,就算他猜到可能会有轮回者出现在附近,潜意识也不会认为以这种方式出现“合理”。 那么就算没有主宰公认,莫芊也有七八分可能是真实存在,至少之前那个。 能够预料到,真假难辨。预料之外,则多半是真。 柳毅其实也无法断言,不过他并不在意。 相比于莫芊醒悟过来后的不知所措,“很多人难以相信亲眼目睹是假”这一条定论,在他身上并不成立! ... “走吧。” 柳毅率先朝着眼前“幻想”出来的墓园走去,一步踏入,场景同脑中所忆分毫不差。 古堡、墓地、骨草。 古堡大门敞开,黑洞洞,让人浮想联翩。 柳毅却固执的告诉自己,里面一无所有,只是一扇通向异世界的窗户! 先前感受着强大的怨灵不知所踪,事实上,当他从鬼蜮离开,当他试图消化神秘女鬼的暗示,就再没受到那股纠缠不休的怨念干扰。 这就仿佛,他已经洞悉了本质的虚实,所以它不可能继续存在。 柳毅却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谁知道那故作可怜的女鬼是不是在欺骗他。 最根本原因,它消失了,无影无踪。 当柳毅再次自我催眠,它其实存在,也再未出现! 两个小时后,进入古堡的两人面色不好的离开。 莫芊脸色不好,是被自己吓得,总觉得有什么在黑暗中注视着自己。 柳毅脸色不好,是因为这栋古堡,根本就是单纯的古堡。 他去到二楼、三楼。 一间间屋子检查,除了没人,家具齐全,并不是先前见鬼的古堡! 他先是怀疑莫芊“逃避”的“潜意识”,干扰了自己正常幻想的秩序。当时没来由腾起一股怒意,差点行凶。 好在醒悟的快,才未酿成严重后果。 暗暗后怕,他分明听到某种恶毒的笑意,似乎在嘲讽他的不自量力。 然而另那股不知真假的恶意失望的是,柳毅接着并未恼怒,面无表情,平复后的心湖,静的可怕! “我们,我们还要进去吗?” 莫芊低声朝着身边柳毅问道。 柳毅倒是对她客气了不少,也不知是生出丁点愧疚,还是明悟了恶意的怨毒,偏不让其如愿。 “当然,不过在那之前,我还要做一件事!” 柳毅回答的义无反顾,莫芊虽然不愿,也不好违逆,她更怕柳毅把她丢下! “干嘛?” 莫芊怯怯问着! “挖坟!” 说到就做,只见他走到一旁草料堆里,捡来一根锈蚀的耙子,当着女孩面,就崛起了坟墓。 莫芊不明所以,只好愣愣看着他做着完全没有道理的事情! “这,这是做什么...” 挖坟,无论从任何角度,都是不道德的行为。并且在灵异剧情中,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柳毅当然不会寻死,他一耙崛起一大块黑土,稍显不满,觉得终究没有铲子好用。 “做什么?” 青年把锄头往地上一杵,拄着木柄。 “当然是找出这间城堡的房客!” 大号萝莉捂住了嘴,显然联想到一些不美妙的场景。 “啊~” 她忽然惊呼,却是被刨开一尺的泥地下,忽然伸出一只惨白半腐烂的手臂,抓住了柳毅脚踝! “怎么了!” 柳毅淡定的问着,本能感到小腿一抽,却又装着若无其事。 “那~那里~” 莫芊被柳毅的表情弄得愣神,指着他脚下,又感觉那条破土而出的手臂,并不真实。 “那里什么都没有。” 柳毅好似低头看了一眼,却没让莫芊发现,他在低头的瞬间,已经闭上了眼睛。 “没~没有?” 莫芊大急,刚想发动攻势,细细一望,却发现哪里还有什么鬼手! “我说了,没有!” 柳毅抬头笑言,又抄起耙子,刨起土坑! 小腿僵硬渐渐舒缓,他的心头却是犯着嘀咕、 “难道是共识?” 摇了摇头,柳毅不是神,他能在伸手不见五指时,坚信前方有路,却不可能直面悬崖,独步青云。 他可以在没看到的时候,让自己相信,前面有什么、没有什么。 却不可能在目睹以后,还那样认为,至少不能每次都坚信意志比目光更可靠。 他是人,不是疯子,也不是神! 大约半刻钟后,坟头被刨出一口棺木,颇为古旧,看着竟然和两人进入这个世界时,那面镜中楼梯倒影,有九分相似! 莫芊“啊”的一声,还不等她多想,柳毅已经一耙子将棺材盖砸开,露出里面半腐烂的人形! 莫芊看着那具尸体的手臂,破烂的衣饰风格,分明想要惊呼。然而在下一刻,棺材中的尸体堪堪睁开浑浊的眼睛,柳毅已经一耙子砸下,将它脑袋砸扁! 这样简单暴力的画面冲击,莫芊竟然一时愣住。 她没有像普通女孩一样反胃呕吐,而是愣愣的盯着柳毅问道:“结束了?” 柳毅一耙子将尸体从棺材里勾出来,冰封的躯体力大无穷,耐力无限,随手一甩就挑飞出了墓园,不知抛落哪里。 “当然。” 他指了指棺材,又是一锄头砸下,竟然把底部戳了个大窟窿,却见棺材下面是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那种东西,我们杀过不知多少,莫非你忘了?” “这个洞,应该就连接着我们来时的世界,如果你愿意跳下去!” 这番话,有着两重暗示的含义。 莫芊先是点了点头,而后猛的摇头,表示打死也不会跳棺材! 柳毅理解的颔首,事实上他也没有半点把握! 如果说,先前古堡中的恶灵,在这个空间,必有对应实体。 他可以“坚信”,并“暗示”莫芊:“实体很容易消灭!” 类似概念,且有七八成保障。 但是关于怎样离开,又不能十分肯定。 他可以“诱导”莫芊、并且本身“相信”,土坑里理所当然埋着棺材,而根据他挖掘土坑的大小,不会是石棺、套棺,只是一口普通的棺材。 仅两人最近所见、印象深刻、非镜中世界渗人的木棺莫属。那么,这口棺材下面,是否也有着一个通道? 他可以让一切果然发生,虽然并不完美,看起来莫芊的想法和他不尽相同。 也许由于时隔数日,莫芊已不具备自己这样清晰的记忆,也许莫芊未能联想起来。 总之,棺材本身并不重要,那只是一个症结。 棺材中、棺材下面,有可能存在于印象中的代表含义,才重要! 柳毅之所以不敢尝试,并且在莫芊退缩后,径自离开,朝着下一座坟墓下手。 从根本而言,他终究也不敢去赌,尝试无可挽回的未知,这和“消灭敌人的方式”这种可尝试概念不同! 他无力命令莫芊和他自己一样“坚信”着“希望发生的”,而只能进行“诱导”。 并且假如这一切并不都是幻觉,而是真实的某种规则力量,在玩弄他。 一点疏忽,失足便是千古恨! 所以,他现在不能去冒险,规则、位面、幻觉、梦境,这些都不过是猜测。 所幸,除了冒险的办法,他有的是稳妥的手段,直接打开原来那道“门”! 许多人在似乎发现真相后,都会想着如何解开。比如现在若换个人,肯定想要尽办法离开这不知真假的世界! 柳毅恰恰相反,他把这些统统当成筹码。 具现化,岂不是一种很厉害的手段!换个角度,处于这个世界,他岂非等于取巧掌控了一部分造化规则! 既然有如此优势,他何必急于一时,仓皇苟且! 若遇上更复杂的情况,却也好过盲目莽撞。他总是最有耐心的那个猎手,从来都是,哪怕连他自己都被重重迷雾锁住! 他对莫芊说,这个世界必然是虚假的。早先两人所处,都市场景,则不知是真是假。 实际上,他心中的想法,恰恰相反。 他告诉莫芊,根本就是违心的谎言! 第九十章 已死 女吊死鬼出土,一耙砸断舌头,一脚踩胸脯,接着开膛破肚。 男食尸鬼出土,一耙砸断脖子,一脚踢飞脑袋,掉出来吓人的眼珠直接被莫芊摔爆。 奇葩少女现身,可惜刚刚把脑袋变成食人花蕾,还来不及绽放,一枚爆裂冰锥刺入,含苞炸开,植物少女成了筛子。 僵尸?刀枪不入?不怕,姐有水火牢笼! 煮烂的浮尸,被柳毅一耙子抽飞,似打棒球。 克服了猛鬼狰狞形象带来的压力,坚信在这个位面,受制于血月规则,厉鬼也能被轻易消灭,莫芊竟是很快克服恐惧,玩的不亦乐乎。 她似乎忘记了先前熊人村的遭遇,只相信愿意相信。 哪怕是表面的盲信,一具具被两人整的残破不堪的尸体,半点也没有威慑! 当最后一个坟头被掘开,尸体烧成灰烬,身后古堡中忽然亮起通明的灯光。 这种感觉,就像是驱灵仪式完成、佛家高人超度,让鬼屋重变豪宅。 莫芊先是一惊,随即大喜。 柳毅翘起唇角,若有所思。 “还不出现?可真没机会现身了!” 他牵着莫芊走入灯火通明的正厅,身后大门自动关上。 狼藉的墓园中飘过一阵阴风,骨手如草成蔟摇曳,那一个个被掘开的坟头,恢复原状... 这时从墓园中朝着古堡望去,只能见着一扇扇打开的窗户,慢慢关闭。 窗后,依稀可辨,一道道魅影,正折返行去。 整栋古堡一片漆黑,哪里有半点光源。 这一幕,却不正是柳毅二人先前离开墓园后,发生的场景。 区别只是,那时的古堡大门敞开着,而现在,它关上了。 “砰!” 什么声音? 莫芊一惊,回望狼藉的墓园,血月正当空高悬。 她忽然觉得有些心寒,不愿意再多看,还是充满光明的城堡,让她心安。 “怎么了?” 柳毅抚摸着莫芊的脑袋,随意问道,目光闪烁,打量着四周。 回望,发现大门不知何时已经关闭,却也不以为意。 他只是好奇,为何灯光瞬间熄灭,周围陷入黑暗,莫芊竟然不曾惊慌。 “没事!” 莫芊雀跃的朝着正厅中央布置华丽的餐桌跑去,满满一桌都是美味佳肴。 柳毅紧蹙着眉头跟上,并未阻止。 借着血月透漏进零星的光亮,那张破旧的餐桌上,分明只有一些发霉的面包,以及几堆散架的骨头。 “有意思。” 柳毅笑了,看着莫芊拿起发霉黑面包大快朵颐,露出恶魔般的笑容。 “我实在太坏了!” 静静站在一旁,就像忠心的仆从,直到莫芊把那几条黑面包全都吃完,伸手朝着白骨棒子抓去,他才轻言出声。 “吃饱啦?” “怎么了?” 莫芊闻言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只顾着吃,竟然忘了这位伙伴。 赌气似的拿起火鸡腿嚼了一口,仿佛报复着先前青年一路欺凌,女孩笑道:“嘻嘻,半饱吧,我才把烤鱼吃完,别的还没开动呢。” “不过这里还有那么多食物,本姐姐一个人也吃不完,赏你一起用吧。” 说着,女孩却不像她说的,继续进餐。 大方的摆了摆手,随意拿起摆在桌上、“啃”了一口的长条肋骨,朝着二楼走去。 柳毅讶然,他分明听到二楼响起了动静。这时有够诡异,也不去提醒,亦步亦趋跟着女孩,看看“她”究竟耍什么花样。 “你牙倒是不错。” 真心赞了一句,柳毅可不是说笑。那骨头棒子怕不是直接能当成钝器使用,竟然被她一口咬碎大块! 莫芊诧异的回望着他,发现青年身上破旧的衣服,不知何时换了一身笔挺的西装,古板的管家服饰。 她觉得有些不妥,看了看手中火鸡腿,想了想,又觉得本来就该这样! 二楼匆匆的脚步声传来,莫芊也听到了,竟似早有预料。 一把抛开鸡腿,如公主般提着裙子,朝着楼上走去。 她的身上也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白色洋裙,很是可爱。 “小姐,你回来啦。” 走上二楼,却见两名女仆站在走廊中,朝着她行礼示意。 莫芊趾高气昂的“嗯”了一声,指了指身后柳毅,莫名其妙介绍道:“这是柳毅,新来的管家,你们以后要听他的!” 那两名女仆立刻诚惶诚恐的朝着柳毅行礼,贵族家的总管,权利可从来不小。 莫芊拍了拍一名女仆肩膀,老气横秋。 “嗯,不用怕,他人很好,好说话。” 那两名女仆似乎放心了些,笑了起来,娇艳如花。 “我要回房了。” 莫芊说完,领着柳毅,像在自家,直往三楼上去。 柳毅蹙着眉头,默然无语。 这一幕温馨的画面,看在他眼里,相当别捏,甚至令常人心悸! 幽暗光线下,两名舌头吐的老长,翻着白眼的女吊死鬼,竟然低身下气朝着一身衣衫破破烂烂、小乞丐一样的“莫芊”郑重行礼,末了还扯上自己! 那两只女鬼叽里咕噜不知说着什么,诡异的是,莫芊竟然也能叽里咕噜对上号! “操!” 柳毅早有所察,虽然出人预料,也不至爆粗口。 他捏着刀诀,随时可以将这些鬼物斩杀。 这一声惊呼,差点令他提前出手,却是基摩斯不知何时醒来,在他脑海聒噪! “妈妈滴,好多只鬼!” 本来就是厉鬼,基摩斯竟然表现的比柳毅还要夸张。 青年本待喝斥,心头一动,却是让基摩斯做起了翻译。 “基摩斯,你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 “嘿嘿,万能的主人,鬼话而已,怎么会难得倒忠心耿耿的基摩斯。” “主人啊,您的这位小朋友,像是被什么附身了,可它竟然认得您,让您做这里的管家,啧啧!” “怕不是把你也当成鬼了!” 柳毅心头一动,眸中刹那闪过一丝了然,他现在的形象,冰封之躯,岂不是半人不鬼! 只是,“假戏真做”,未免太“真”了些。 “基摩斯,语言同频,帮我进行翻译!” 柳毅本就不是胆怯之人,这时按住刀光不放,临走,朝着那两只立在走廊中的吊死鬼发号施令:“叽里噜呱,喳喳叽咕!” 话一出口,才有些发愣,这却是也在讲鬼话,命令点灯的意思! 那两头女吊死鬼颤抖着接受柳毅训斥,匆匆去找火头。 这栋古堡虽然没什么通明的吊灯,蜡烛在墙上还是插了不少的。 没有生灵喜欢黑暗,柳毅虽然目力超人,同样不喜欢。 “理她们做什么,快来,哥哥,跟我来!” 前头楼梯上,莫芊催促着。 她这时又叫柳毅哥哥,虽是说的人话,在这黑暗中,显得幽幽! 柳毅艺高人胆大,点头应了,不紧不慢跟着。 “主人!别去!上面有两只积年老鬼!可怜的基摩斯斗不过它们!” 基摩斯在柳毅脑海大声劝阻,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知道,慌什么!” 柳毅竟是完全无视了仆人的忠心,不纳良言。 基摩斯不再多言,也不知是闷闷不乐,还是被那两头老鬼吓的! 经过楼道窗口,柳毅朝下眺望,竟然见着院子里有几只食尸鬼在打理荒弃的墓园! “女仆?园丁?” “有点意思,这家人倒是死的干净!” 在女孩一再催促下,柳毅终是去到顶层,最里也是最大的房间! 这女孩胡言乱语,不知是否神志不清。先道要带他回房,半途又改变主意,说先见父母。 而柳毅的身份,也从管家、哥哥,变成现在的未婚夫。 看着莫芊两眼翻白,口齿不清,好似食物中毒。脸上偏偏浮现起健康、羞涩的红晕。 柳毅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微微有些紧张! “环境?真实?任务?剧情?” 当他跟着女孩走进这间屋子,顿时被眼前所见惊得一愣! “滕俊夫妇!!!” 那两只积年老鬼,脸色青白,目光呆滞,不是这具身体原主人父母,又是何人! 但是、但是... “幻象!一定是幻象!” 柳毅自我催眠,分毫无济于事! 那两头老鬼,已经一前一后,将他堵住! 包括莫芊在内,滕氏夫妇,三人手拉着手,围成一圈,将柳毅绕在中间! “哥哥,哥哥,快醒来!哥哥,哥哥,小茹好想你!” “轩儿!我可怜的轩儿!你死的好惨!” “靳轩!看到为父,怎么还不下跪!” “哥哥,哥哥!我们一起来玩!一起来玩!嘻嘻嘻~” 三人齐齐停下,朝着柳毅伸出了手,往他脖子上掐去! 莫芊似乎人小身弱,只能一蹦一跳! “主人!快跑!快跑啊!” “白痴!这些都是真的~” 基摩斯显然惊慌到了极点,连尊卑都不分了。 柳毅哪里顾得上自我催眠,虽然觉得一切未免太不真实,致命威胁感却是不虚! 轰! 这时,整栋古堡内的蜡烛都是一亮,滕氏夫妇尖叫着退开半步。 柳毅来不及多想,一脚将滕俊踹翻,朝着窗口就是冲去! 身后传来几声凄厉的鬼嚎,而后整栋古堡内,响起一片鬼泣,呼应成群! “莫芊!” 柳毅刚想把女孩拉上,心底有些愧疚,觉得一时失算,害了这位同伴! “白痴主人!快跑!别管她!那丫头本来就是鬼!连我都被她骗了!” 基摩斯在柳毅脑海大声咆哮着,也不知是真是假。 柳毅想着主宰尚未传来同伴死亡讯息,又是一惊,来不及考虑,整个撞上窗户,玻璃碎了大片,径自从三楼扑向荒原! 轰隆! 惯性的冲击,直接让他在地上砸出个大坑,好在身躯冰封,除了一根手指被震断,成了冰碴,倒是未受太大伤害! “快跑!快跑!” 无需基摩斯催促,柳毅拔腿就朝着墓园外跑去! 抬头望向天空,血月高悬,勾勒出一幅诡异的笑脸! 他终于知道总是监视着自己的怨念究竟来自哪里,这片空间,根本就是鬼灵的乐园! “怎么可能!假如是鬼!她怎么可能知道主宰的存在!” “一定是刚刚才中的招!” 柳毅脑子里一片混乱,觉得整个世界观都被颠覆! 变幻来的太快,他已然疲于奔命,就像做梦! 基摩斯这时有气无力的呵斥: “单细胞主人,既然你可以把一切都当成幻觉,为什么主宰提示、契约提示不能是幻听!” “那种感觉?主宰的威压,你既然尝试过,有了那种概念,为何不能是幻觉!” “它不需要知道主宰,只要你知道就行!” “先前我不清楚,方才在古堡里,它分明一直用鬼话在和你对话,你却为何要回答人话?!” “它知不知道,根本无关紧要,只要你以为她知道,在你眼里,她便知道!” “可是~” 基摩斯的话,有些道理,却不能解释一切! “主人呐~最开始那个莫芊,的确是契约者!” “可是当进入这个世界,就在不久前失散后!” “你既然能发现她身体中的不妥,被鬼寄生,为什么没有发现她灵魂上的不妥?!” “她早就死了!” “至于更后来破局,判定契约干涉,根本就是主人您的想象!” “只要你认为那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您认为她没死,所以就算它用鬼话和你交谈,您也以为是本人,说着人话!” 基摩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情况十万火急,背后墓园像是炸了锅,好似千军万马逼着他逃亡! 柳毅忽然一愣,停下脚步,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转身望着平静的墓园! “主人!快跑啊!主人!快跑!” 基摩斯声音在脑海中咆哮,让人无法集中精力。 柳毅莫名其妙笑了起来,无比诡异! “基摩斯!” “怎么了?主人!” “你说我能听懂鬼话?” “额!不是!我是指,你以为自己听懂了!” 基摩斯急忙回应,似乎有些慌张! 柳毅笑的越发开心。 “基摩斯,我刚想起来,假如连我本人都陷入半昏迷的沉睡之中,置身真实幻境。” “那么,与我魂刀合一的破邪有感还能理解。我记得,我们签订的,并不是完整灵魂契约吧。” “主人~您究竟想说什么!” 基摩斯的声音非常愤怒。 “我的意思是,我为什么那么肯定你一定会存在,或者说一定认为你能跟我来到这里~” “那份修改过的契约,固然能瞒得过主宰,终究不是完美的灵魂契约,和破邪相比,你与我的联系,肯定是没有那么强烈的~” “主人~你~你竟然怀疑我~” “我知道~我其实不该怀疑你~也没有充分的理由~” “但就像你说的~假如是虚幻~那么只要我相信~就可以改变~不是吗~” “那么~为何不容许我尝试~” 说到这里,柳毅心中已然冰封,六亲不认! 莫芊或中招、或死亡,其实都不再重要,重要是孑然一身的他终究明白,何为根本! 既然无法判断真假,那么何必那么麻烦,一一追究。 当周围环境真假难辨,不可测时。最简单的办法不是去印证,而是怀疑一切! 除我之外,一切皆幻! “主人~我~” 基摩斯的声音又惊又怒,变的虚弱! “基摩斯,假如这真是厉鬼的乐园,而能来到这里的,根本就都是鬼!” “那么,也许我没有意识到的,其实主宰早就给出提示,却想方设法不愿承认!” “我,早已经死亡!” “我能听懂鬼话,不是我以为自己懂,也不是你在翻译,而是因为我本就是鬼!” “我不懂,才是由于自以为不懂!” “我之所以觉得一切不真实,因为我看到的本就不是真实!” “从开始,我就陷入表层幻境,滕靳轩心底的魔障,以为能在公车上逃过一劫,不可自拔。” “主宰利用线索,让我猜测到肉身的死亡,却又被我以这样或那样的理由曲解。非止滕靳轩,就算我本人,其实也不愿意承认降临到一个死鬼身上。” “那面镜子,那口棺材,若所料不差,装的就应该就是我吧。” “是我自己把局面弄的复杂,‘求生’的意识,回避了‘死亡’的现实。” “结果本来很容易解开的困局,弄假成真。” “当然,我很怀疑,是不是有着另外的意志在主导一切。” “希望,这又只是猜测!” 话音刚落,柳毅只觉得脑海里某根弦直接崩断,周围画面统统破碎! 而当他再次获得感知,已经脚踏实地,踩着草坪。 柳毅看了看自己,再环顾四周,不禁苦笑起来! 这里,分明正在举办着一场肃穆的葬礼! 高台上,牧师手捧圣经,口若悬河,正为逝者做着祷告。 看得出,这是一座奢华的庄园、墓园,周围人来人往,大都服饰高档!更远处还停着不少车辆,敞篷跑车、奔驰、宝马、奥迪,不足百万,都不好意思往里开。 黑压压一大片人坐在台下,大都低头沉默着,以示哀悼。也有一些瞻仰着牧师身边,摆在棺材上的遗像。 真是一个年轻的生命,还有大把青春岁月能够挥霍,竟然遭了不幸,可怜、可惜。 最前,却不正是滕氏夫妇以及哭的稀里哗啦的滕茹! 这是一场属于他的葬礼! 第九十一章 真相 “今天,是十月一号,本该是普天同庆的一天。” “可是,我们却不得不在这欢乐的节日里,来到此地,承受亲人离去的痛苦。” “他是一名优秀青年,是一位严谨的科学工作者,更是一位孝顺的儿子,慈爱的兄长。” “让我们一起为他祈祷,希望他能在主的怀抱中,获得新生。” “阿门!” 十月一号!国诞日! 说实话,亲眼看着自己下葬,感觉的确不怎么美妙。 这比躺在棺材里等待永恒的黑暗,也许感官上会舒服些,实际依然无比别扭。 所幸柳毅不是滕靳轩,纯当看戏,还好受些。 否则单单承受着家人的悲伤,却无法传递本身的慰藉,已是最可怕的惩罚。 灵体状态,半透明,穿墙飞天,固然奇妙。 可若周围行人总对你视而不见,那时环境越是热闹,越会觉得孤寂。 这种感觉,没有尝试过的人,是无法体会的! 柳毅不怕孤单、更不怕寂寞,当然不会因为简简单单空虚感就崩溃。况且他对这个世界,对身体原主人的家庭,也没什么归属感,不存在感情羁绊。 直接穿过人群,悠闲的走上前去。 仔细端详着那副挂在讲台前的小相。 相中青年,满脸温柔和蔼,一副小受样,不是滕靳轩,又是哪个! “啧啧啧~” “真死了?还他妈玩穿越,时光倒流?!” “主宰这次搞毛,不是说灵魂投影分身,完成降临模式?” “怎么意识直接投影到孤魂野鬼身上!” “隐藏模式?” “特殊任务?” 柳毅啧啧称奇,虽然他猜到了故事的开头,却没猜到结尾! 他想过,可能他在降临后,跳车去到旅馆,随后在旅馆中遇到灵异事件,没来得及求救,当时已经死亡,而真实幻境是从那时候接上! 也想过,是在进入异次元空间后,才中了招,就像他和莫芊说过的。 虽然最终,他否定了种种,推测可能的确从开始就身处梦境。 那毕竟只是猜测,和关于时空断层的猜测,本质上没有两样。 即便那样,他依旧认为该以灵魂本源为主导。 也就是说,在他最后的猜想中,就算滕靳轩死亡,活着的也不该是滕靳轩的鬼魂,而是他柳毅的灵魂,轮回者本身的灵魂! 意识不能剥离魂体独立存在,甚至那本就是以魂为载体的衍生。、 现在,主宰却凭借非常手段,完全颠覆固有概念。 他已经不知道这是从剧情开始,第几次感慨主宰威能的莫测!从灵到肉全部替换,兴许这才是完整的轮回!可惜同时断绝了轮回者最后的生路! 意识下达指令,翻开主宰任务面板,三条任务,只剩下唯一的生存。 时间由十天变成五天,任务完成积分却上涨到20000点,失败惩罚当然还是老样子! 而最令他意想不到的,任务面板下,紧接着任务描述,已经开始倒计时! 119:55:30 总是困扰在心头不真实的错觉,这次消失的干干净净。 然而这比被困幻境时还要让他无奈,真是辛辛苦苦十几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柳毅低下头去,见着一副半透明的幽蓝身体,灵力波动微弱,几乎连保持目前的形状都有些困难! 没有破邪神刀,没有变异寒种,没有强悍的魂力! 这他妈就是滕靳轩的那个废渣的渣魂啊! “你说你死就死了,死那么惨,被鬼折腾了那么多天,怎么就没许多怨气、怨念!你都知道自己要死了,不晓得去买身红西装,死了都要拖累我!人家反派好歹临死还要吼上一句,做鬼也不放过你。你倒好,做鬼也是个窝囊鬼!” 柳毅忍不住吐槽,两万点积分的短期生存任务,只看丰厚的奖励就知道必须面对什么。 这你妹还不让用千锤百炼的元魂,要上这死鬼身!不是找死是什么! 猛然打了个寒战,目光如电朝着人群中扫去,只见一个头发长长、脸色惨白的女人,穿着白色囚服,死死盯着他! “你妹!老子都成鬼了,还不放过我!” 柳毅当然不会以为那是个神经病,更懒得弄点灵异现象,和滕家人打什么招呼! 失去依仗,只剩下这具比一般人强些的鬼灵之身,他先天就已经被那头女鬼完爆! 所幸柳毅不是第一次做“鬼”,至少曾今灵魂在半位面游荡时,也算半个鬼。 要不换个正常人,别说十死无生,干脆百死难悔。 却见他灵力一震,整个就朝着牧师飘去。 怨灵和鬼灵还是有些区别的,鬼灵只是单纯的灵体,就像现在的他,没什么力量,也不容易被人感知,更不会被正能量针对。 若遇到无差别圣光攻击,鬼灵支撑时间铁定比不得恶灵,毕竟底子摆那。 然而若只有一颗圣光弹,自动射出,肯定绕过鬼灵导向恶灵,这就是能量针对性! 而且寻常修行者,对于恶灵的感知,的确要比纯粹灵体清晰许多! 柳毅也不清楚台上夸夸其谈的牧师,有料无料。 总之当他飘过牧师身边,那牧师眉头似乎皱了下,并未有太大动静! 然而当那头女鬼怨灵从人群中穿过,直直的朝着柳毅飘来! “鬼啊~” 不知道在座哪位大妈吼了一嗓子,立刻引起小片骚乱。 台上牧师似有所觉,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维持秩序,而是高声唱起圣经! 台下秩序很快被保安梳理好,在现代人眼里,光天化日之下,魑魅魍魉的威慑力,总没刀枪棍棒来的大。 那位神经质兼阳气较弱的大妈,同样被人搀扶下场。 柳毅这时再朝着人群中张望,哪里还有女鬼的身影! 面对柳毅借刀杀鬼,那厮,竟敢玩瞬移! 柳毅有些头疼,一方面对敌我实力完全不平衡感到头疼,另一方面,牧师唱着的圣歌,同样让他觉得刺耳。 下意识,或者说自然而然,他就朝着那副棺木飘去。 棺材中摆放着滕敬轩早就烂透的尸体,先在公车上被撞了个稀巴烂,又在警署躺了几天,这时才下葬,若不是楠木密封效果好,更用上了套棺,必然臭气熏天。 也只有滕氏夫妇这种富豪,才有权、有钱让自家儿子入土为安。 否则以科技位面现代化社会人口基数,一把火点了,挤公寓去吧。 柳毅没兴趣钻到棺材里头看看那位可怜的兄贵,是否会诈尸。 魂儿都在他手里,除非赶上t病毒,尸变是有些难度了。 柳毅之所以靠近那口棺材,只是出于魂体本能,觉得那里更让他舒服,或者说滕靳轩尸身上,还残留着什么对他有益的东西! “煞气!” 所谓鬼灵,本就是阴煞之气的聚合,而非单指灵体。 就柳毅目前,却还不能称为完全的鬼灵,只是灵魂! 站在棺材前,稍一回想,这些无神论者眼中荒诞的常识,立刻被他从记忆深处挖掘出来。 他所在位面,力量层次极高,什么恶灵怨灵,早被吃透,毫无秘密可言。 柳毅非此道强者,些许常识,还是懂的。 略一犹豫,便见他张口一吸,整个广场刮起一阵阴风,柳毅透明的灵体凝实了些,也更见晦暗。 仿佛在得到力量同时,纯粹的本质受到污染。柳毅早就清楚这种后果,当务之急,急需获得自保之力,却是不得已为之! 台上的牧师也不再祷告,大声唱着圣歌。 台下不少人疑神疑鬼,这阵风来的古怪,让人汗毛直竖,加上刚刚妇人的惊叫,有一些胆小的,同样唱起圣歌。 只有滕氏夫妇三人,激动的站了起来,看得出就算滕靳轩成了鬼,他们依旧视他唯亲。 柳毅被充斥在脑海中恢宏的圣歌弄得灵体震荡,不禁放弃了与滕氏夫妇通灵的打算,远远遁走! 他现在才知道记忆中一些不起眼的举动,对于新生鬼物压制究竟多大! 他这还只是吸收了滕靳轩身上的尸煞,算不得厉鬼! 难怪方才那头猛鬼溜得那么快,和神职者,硬碰硬,不划算。 柳毅无奈,但不后悔。 叫他选一百次,他一百次会夺走那股本就属于他的煞气。 虽然这会让灵体发展受到更多限制,和传统鬼修法门背道而驰。 他又哪有大量时间,来吐纳日月精华,成就鬼仙? 五天之内,还不知要面对多少凶险。灵魂状态,更是断了他大半念想。 只有邪路,才能短时间获得相对可观的力量。不趁现在危险尚未来临,积蓄力量,莫非等死不成! 至于压制,再邪,莫非受到的压制还会比那头怨气冲天的女鬼大? 莫要小看一口尸煞,那是他本体死前最后一口浊气、怨念转化,天地间别无分号。 就那么一吸,他立刻从战斗力只有5的渣滓,飙升为战斗力至少15的喽啰。 听起来差不多...实际上也差不多,终归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要知道柳毅可不是什么积年老鬼,他只是一名半路出家的修士。 让他近战搏杀最拿手不过,让他玩玩法术也能唬唬愚民,让他做鬼就~ 柳毅无聊的走在大街上,呼啦一辆卡车撞来,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蹙眉扫向身后,几十米外,那头女鬼果然还冷冷盯着他! 天知道多大的仇怨,做鬼也不得安生。 柳毅却不怎么担心,实际上若那头女鬼肆无忌惮对他发起攻击,大家都是灵体,他绝对弹指间飞灰湮灭! 主宰不会发布必死任务,所以他有理由相信,要么那头女鬼碍于某种限制,不能直接攻击他。或者其实危险并不来自同类,而是别的地方! 不拘如何,面对危险最好的办法,终究是强大本身! 假如他足够强横,女鬼也好、驱魔人也罢,什么都是泡影! 柳毅有着无数种办法激发**潜能,却对鬼灵的修行毫无经验。 只见他摇摇摆摆朝着路边一间公厕飘去,进门右转,还有空照了照镜子! 他不知该怎么修行鬼道术法,却也知道恶鬼的食粮为何! 血食?他还没那么高级!恐惧、绝望、种种负面力量,才是邪灵通用的特仑苏! ... 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暴雨哗啦啦的落下,刚过中午,整座城市竟然黑如夜幕。许多行人匆匆朝着路边超市、便利店跑去,总之能够避雨的地方,甚至屋檐下,都挤满了人。 收拾还算干净的公厕,安静的有些诡异。 这座公厕就建在路边,按理说人来人往,应该没那么整洁。 本地环卫工人,那是出了名的不负责任。 事实上这间厕所之所能保持清洁,却还是由于建的地理位置不好,除了正面,其余三面都被树丛挡着。 当然,一些在当地广为流传,恐怖的流言,也为此做出了贡献!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妖兽扰乱人间秩序,血腥如浪潮般来袭!我的小命差点没续集,还好有时光机我谢谢你~” 这时,安静的厕所外传来一阵难听的歌声,盖过了唰唰的雨声,以及不知从哪个厕位传出的滴水声。 只见一名绿毛青年从外面走来,插着耳机,淋得像个落汤鸡,还自以为潇洒。 哼着不成调的渣歌,一步三晃,就和刚“溜过冰”一样,浑身抽搐,high的很。 他先是站在巨大的壁镜前,擦了把脸,洗了洗手。 当他抬起头来,猛的爆了句粗口,显是吓了一跳! “操!狗东西!走路没声音的!” 转身呵骂,却是一名颓废中年,穿着一件蓝色大号精神院病服,面无表情,呆滞的站在他身边。 方才他一抬头就看到那人镜中倒映,和个僵尸一样。这种天气、这鬼地方,活活吓死人! 绿毛青年是本地人,听家里的长辈说过这里的怪事,平日里也是不会进这间位于皇家公园旁、离十字路口不远的公厕的! 今天实在流年不利,突逢暴雨,兼之尿急腹痛,实在忍不住,憋不住才不得不进这闹鬼公厕! 所幸他这辈年轻人,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忌则忌矣,不至于杯弓蛇影。况且现在又是大白天,时当正午,也就不那么忌惮了。 晓是如此,他方才也故意哼着歌,借以壮胆,方敢入内。 不是他怂,实在这地方有些邪门,近些年死了好几个人, 却说被那个疑似神经病的人一吓,青年一泡黄水差点落在裤裆里。 恶狠狠的瞪了中年一眼,他怕鬼,却不怕人。 偏偏那神经病又把头扭向他,呆滞的盯着! 绿毛被他瞪的发毛,哪里还想着眼神杀敌。 “我这不是怕他,是尿急!不是怕他,是尿急!” 如此自我催眠,青年收回了目光,也不在外面解决,走向一个个隔开的单间! 砰砰! 砰砰砰! 绿毛憋着尿意,又气又恼,一间间敲过去,明明没人,偏偏打不开门! 他回头看了看神经病中年,发现那人已经不再盯着他,又不知所谓的看着镜子,心底虽然害怕,倒也偷偷松了口气!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越是用力砸起了厕所门,绿毛满脸怒意,拔了耳塞,嚷嚷起来! “娘的!有没有人在里面!!!死人啦!!!” 却也不知究竟是被些许反常的现象吓到,还是单纯想要给自己壮胆,顺带告诫那个神经病,离自己原点,爷不是好惹的! 砰砰砰砰砰! 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在正中,第四个单间位置,生生让他把门给拉开。 青年皱了皱眉头,却是见着里面便池中满是污血,也不知怎么弄得! 暗道晦气,外头神经病守着,这门也不知多少年没人修,难开的要命,青年只能捏着鼻子忍了,踩住水阀,把厕所冲干净,而后砰地一声关上门,脱了裤子就蹲下。 稀里哗啦~ 爽了! 绿毛青年又塞上耳机,听起周阿伦的歌。 他是周阿伦的歌迷,甚至为此去学什么国术,双节棍。 当然,这其中到底有多少追星成分,又有几分是想在妹子面前炫耀,或者方便平日里逞凶斗殴,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大约半刻钟,神清气爽的绿毛清理好污秽,愉快的伸了个懒腰,一脚踩住水阀,将米*田共哗啦啦冲了个干净。 要说他先前还担心这个隔间“不干净”,之前在外面老听到滴水声,不过外头正在下着暴雨,也许听错了,也说不定。 绿毛惬意的推开门,只见到一张近在咫尺的僵尸脸,“啊”的一叫,踉跄后退! 一只脚滑进便池,另一只脚也崴了。 绿毛定睛一看,却是先前那个中年神经病,直挺挺杵在门口,脸上扯出一张生硬的笑容,活似演技拙劣的小丑! 绿毛怒不可遏,一把抽出裤袋里的弹簧刀,另一只手扯掉耳塞,朝着中年怒吼: “我干你娘的!畜生找死不成!” 这时他惊怒交加,与其说是威胁,不若看成壮胆! 那中年却只是笑着,生硬的咧开嘴角。 忽然,在绿毛惊恐的目光中,中年人的嘴角生生裂开,血线朝着耳根蔓延! 嘶! 只见他半个脑袋就那么凭空揭去,朝后抛飞。 绿毛傻愣愣站着,红的白的喷了他一头一脸。 “啊~~~!!!死人啦!!!” 绿毛这才知道惊恐尖叫,猛的拿刀朝前猛捅,也不知在捅些什么! 中年人的尸体迎面倒下,却把绿毛逼的更是无处可躲! 绿毛这时才想起抽出踩在便池里的脚,一提竟然没有提动! 他两手撑住中年人的尸体,就像在推搡什么恐怖的东西! 猛的低下头去,却见便池里满是鲜血,哪里还有他的脚在! “啊~~~!!!” 又是一声无意义的惨叫,青年最后的意识,定格在大量漫出便池的血液,倒映出一张平凡至极的脸蛋。 那本该属于他的倒映,映出的,却是连头盖骨都被掀飞的病服中年... 第九十二章 为恶 雨过天晴,市西区皇家主题公园旁,闻名遐迩的闹鬼公厕前,围满了人群。 黄色的警戒线长长拉了一圈,歪歪斜斜将人群挡在外面。 这场秋日暴雨来的极为突兀,一如警局中突兀响起的电话铃声,将整座平静的城市都惊扰沸腾! 连月来,这座现代化都市,怪事不断。 一些好事者,纷纷以讹传讹,扬言末日就要来临,地狱之门大开。 这则小道消息真假暂且不说,起初只被人当成笑料。 可随着一起又一起是故发生。 鬼巴士、荒郊医院、豪宅魅影、闹鬼公厕。 曾经一个个被大人用来惊吓自家小孩,或是迷信之人坚定荒诞信念的蜚语,竟然当真接连出现人力外的是故! 所谓人力之外,便是常规手段不可能形成的是故。 甚至早在一个月前,警署就已经形成了专案组,针对这股歪风! 业内知名人士猜测,这的确不是什么事故,而是**裸的蓄意谋杀,荒诞不羁的故事,不过是华丽的外衣! 这种观点,显然更容易被知识分子、阴谋论者、上位者接受。 毫无疑问,官方不可能认可什么鬼灵作祟,就算事故现场布置的煞有其事,他们也只能咬死不认! 真正头疼的却不是那些灯红酒绿的领导,而是下面办事人员! 和平时期,所谓公仆一样能够骑在平民身上拉屎撒尿。然而真遇到一些意外悬案,即便是号称警界之虎的高级督察陈默,面对一个个镜头,耀眼的闪光灯,也唯有沉默。 自有文职人员应付那些闻风而来的记者,当文员们面对五花八门的问题都感到头疼的时候,又有一些警员会扮黑脸,不客气的将记者同志们“请”走! 公厕内,尸体已经搬离,血腥的场面就连老警员都差点呕吐。 “被害者身份调查出来了吗?” 陈默漠然问着,身边自有下属记录作答。 看着整个像是被血漆涂满的厕所墙壁、地面,闻着比屠宰场还要令人作呕的腥臭。 和淡定的陈默不同,他的两名副手,一男一女两位警长,根本掩不住满脸的嫌恶惊惧。 “查、查出来了,死者名叫王弢,男性,是本地人,今年刚满18周岁,无业。并没有犯罪记录、不良履历。目前已经通知死者家属,家属正前往警局、认领尸体...” 说着说着,那名男性警长停了下来,显然,想到那具几乎被人分尸的残破躯体,胃里又是一阵阵翻滚。 陈默转身,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却不再为难,看向另一名女警。 这两个都是跟了他几年的老队友,知道他的一些习惯,是以按着陈默的脾气,往往也多有容忍。 当然,陈默的脾气并不好,就算有所包容,也远远比不得其他小队指挥官。 可陈默毕竟是老资格高级督察,且有真才实学,虽然脾气很冲,但听说上面有人罩着,升职飞快。 除了在高级督察这一关口卡了两年,系属必要磨练。听说若不是最近几桩悬案挂着,年内又要升任总督察,分管这一片区域,总之前途无量。况且他还不满三十,人长得又比较帅气,算是警界的钻石王老五。 理所当然,跟着这位混,只要忍了他一身脾气,升职一样飞快。 比如这一男一女两位副手,从三年前开始跟着沉默,一路顺风顺水,虽然没什么优秀功绩,算是平庸,倒也没犯过错误。在沉默帮助下,已经从普通警员成长为警长,同样,听说年内就可以升任警署警长。届时就不再是小兵,有资格成为分队正、副指挥官。 再往上就是督查级别,算是熬到中层干部阶层。 “被害者背景有没有调查过,没有不良履历,不代表就是良民。另外,死亡时间,死亡原因,有没有查清楚。” 陈默问着,女警停下了笔记。 一般警员调查现场,除了采集证物样本,是不会做笔记记录的。关于证物的记录,自有另一系专人负责。 陈默却有着自己的习惯,要求下属把当时每一个疑点、每一点发现,都清楚记录下来,时候交给自己,温故知新。 当然,陈默的记性很好,这是整个警戒都公认的。他之所以养成这样的习惯,与其说是谨慎,不若看成某种轻度病态,类似强迫症。 在不妨碍正常执法程序的情况下,小小毛病,不至被人诟病。 那名女警想了想,看了眼现场,心有余悸。 “死者背景很干净,虽然街坊传言,这人似乎和一些混混很有联系。可从档案资料来看,却并未触犯法律,也没加入过社团。以死者的身份、背景、相关资料,初步排除仇杀的可能。” “另外,死因尚不明确,初步认定为脏器破裂、失血过多导致身亡。” 这座城市的混混,早被调教的乖巧,大部分都有着社团背景。没有加入社团的,甚至连正牌混混都算不上。 而且这些人中,将近小半是警方的眼线,这一点和其他地区不同。 所以,女警才会做出这样的判断。其实她说不是仇杀,倒不止由于对混混阶层的熟悉,被害者背景。而是这种手段,根本不可能人为造成。 当然,这种话对着憎鬼恶神的陈默,是不能直言的。 陈默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失血过多,应该是失血过多吧。” 血淋淋的场面,光涂在墙上、地上这些,怕不就有一个成人体内近半的血量。天知道是哪个变态做下这等惨案,无聊透顶。 陈默想着,接着道:“虽然现场看起来有些诡异,而且死者也不想能惹来这种厉害仇家的人,但绝对不能排除仇杀的可能。” “那些个地痞流氓,在我们面前,当然装的一个比一个听话,实际上都是社会上的毒瘤。这种人,本事没有,却最能惹是生非——” 恨恨说着,陈默咬牙切齿。 身后两位副手都是默默不言,他们当然知道,顶头上司对于混混阶层有多厌恶。 虽然这种厌恶很没道理,混混在哪个城市都有,而像本市这么听话的,已经是极品。 那些个混混毕竟只是游手好闲,打架斗殴是能手,杀人灭口,就没几个有这等胆量。 何况还要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收队!” 见着没什么样本可以采集,事实上早已经有一批刑侦科的同事来调查过,关键道具都被取走。 况且看着像恐怖片制作现场一般的公厕,陈默也是气闷。 随着令下,这位警戒之虎,只是匆匆将现场扫了一遍,便又匆匆离去。 他们三人并未看到,当转身离开的时候,正中那间单厕,血淋淋的便池中忽然缓缓浮出一个脑袋,双眼惨白木然,冷冷盯着他们... .... 隔壁,女厕所,干净清爽的环境和另一面形成鲜明对比,当然也已经被拉起的明黄胶带封住。 柳毅漠然盯着贴墙根站直的病服中年,一只手搭在一个半透明灵体头顶,肉眼可见的波纹,一圈圈自那道灵体内涌出,灌入柳毅现在这副愈显阴沉的鬼灵之躯。 他的面色并不好看,冷冷瞪着面无表情的病服中年厉鬼。 当然,这头厉鬼和总是莫名其妙跟着他那头,不可同日而语,战斗力大概只有10,属于渣滓中的精英,喽啰里的炮灰! 柳毅不清楚鬼界有没有规矩,就像他不知道是否会遇上蛋疼的得道高人,或者牛头马面。 这头中年精神病鬼,是他进入公厕时遇到的。 毫无疑问,拳头大就是爷,这个道理在哪里都适用。 作为入侵者,虽然柳毅对于种种吓人的勾当不甚明了,可对上厉鬼,实打实的灵体碰撞,中年鬼完败! 柳毅对于这个中年鬼本身,没有半点兴趣。 当绿毛进入厕所,他便要求中年鬼将他弄死,尽量折磨凄惨,这样才能给他带来更多的力量和“美味”。 结果,这中年鬼不愧穿着神经病服,根本就是个神经病,说不定这次作案还是初哥。 虽然绿毛当时很绝望、非常惶恐,可始终某有突破某个临界,达到柳毅预期的目标。 绿毛也是无能,竟然不等柳毅派出二号手下,甚至亲自上场,已经被活活吓死。 这也就罢了,这神经病鬼当时也不知发什么疯,直接附到绿毛身上,弄得满厕所都是血迹! 这样一搞,直接惊动警方,这间见鬼的厕所更是没人会来,直接让柳毅闷声发财的计划泡汤! 也是大多数鬼都难以交流,简而言之,那些恶灵本来就是借着怨念重生,不具备多少灵性。 柳毅甚至懒得喝斥脑残一号下属,骂了也是白骂。 这一点,和柳毅这副灵壳,滕靳轩完整的灵魂,有着极大差别! 经过约莫小半天的时间,柳毅大概已经能玩笑式的以龙珠背景、赛亚人发明实力探测器数据为灵体化分等级。 比如一个人类健壮农夫,在拉蒂兹眼里是战斗力只有5的杂碎。 那么,按照柳毅看来,一道人类完整灵魂,战斗力同样等于5。 而人类临死之时的怨念,假如能够促使发生异变,通俗来讲,就是那人死后能够形成厉鬼,那股怨念,最低战力标准同样是5。 有此可见,滕靳轩的确不凡,简直就是恶人中的极品,遭到报应,被鬼害死,还能在最后一口气中留下那么重的煞! 若非主宰干涉,可以说,滕靳轩死后一定会化成一头战斗力约等于十的厉鬼。 当然,就算是脑残的厉鬼,大部分由怨念组成,也少不了本我残留意识、灵魂碎片的引导! 做鬼,不可能只是无属性的煞气、凶气、戾气聚合,必须有一定简单思维能力,才算鬼! 这些,都是柳毅根据自己推测,总结出来的! 鬼的世界,先贤当然有一条标准,什么鬼灵、鬼仙、天鬼、地鬼,可柳毅本来不是此道中人,不清楚那些划分。 实际上若以纯粹数字划分,那反而更清楚! 此刻属于绿毛的灵魂,早已经破碎,却被柳毅强行禁锢住,形成这样一个萎缩在掌下颤抖的灵体! 这道灵体总体能量还不满5,大概有1.5的灵魂本源碎片,3.3的执念。 若非柳毅强行利用本身力量让其凝聚,很快就要消散! 战斗力只有5,不要小看这句充满喜感、讽刺的话。 在鬼灵*的世界,这就是一道天然的槛。跨过了,才是鬼。跨不过,烟消云散。 随着掌下灵体越来越弱,柳毅本身的灵力、怨念却越来越强。 战斗力朝着20大关稳步迈进。 这种提升,理论上不存在瓶颈,实际充满隐患。 纯粹精神力的吸收、萃取,也就罢了,最多消化不良。 可那股怨力,却并不属于柳毅,吸收过多,甚至会影响正常思维! 鬼不认人,这话并非没有道理。 本来厉鬼就残留不下几分本能、本源灵魂碎片,随着怨气日深,更连那一点点本能都要被压制。 所以寻常不懂修炼的厉鬼,只要有机遇,往往几年内就为祸一方,一发不可收拾。 可实际上,它永远不可能问鼎大道,甚至看似强大的灵力,遇上真正高手,一触即溃。 故而才有灵能战斗力只有几十的道士,竟然能够驱逐战斗力足有几百的老鬼。能量属性克制是一,能量精粹程度又是另一点! 柳毅本身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以也至于滥杀无辜,靠着作恶来提高力量。 但是受到远超本体灵能怨念的影响,分明已近十恶不赦! 种种残酷不堪的魔道手段,一一在他脑海中闪现。 属于人类的感性完全被恶意压制,所幸理智不受干扰,主导着行为。 若按照他目前的手段,这样肆无忌惮吞噬新生灵体,怕是要不了多久,连理智都压不住恶念! 可他毕竟不需要在这副灵壳中长久滞留,任务完成,直接走人,管他洪水滔天。 反过来想,假如一味道貌岸然,还把自己当成人看,不肯面对已经变鬼的事实。 到时候人不认他,鬼也不认他,五天生存,等若等死! 力量!不论面对何种危险,只有个体力量才是最实在的!是故理智并不阻止这种可控的“十恶不赦”,甚至有意放纵。 至于手段、影响,那是出于身份才必须考虑。 他现在是鬼,不作恶,不吸收怨念,难道还想着白日飞升? 至于说以暴制暴,吞噬其他恶灵。 柳毅倒是不介意怨念来源。 但正如先前“假基摩斯”提过,这种有主怨念根本无法吸收,柳毅目前深有体会。 除非直接把中年厉鬼弄死,否则根本不可能吸收他身上的怨念! 就算耗费更大的心力,拼着本源精神受损,把厉鬼弄死了! 吸收到也只是纯粹的怨念,而不似现在,还能获得一部分绿毛的灵魂之力! 鬼灵,是由灵魂力和杂七杂八的恶念两部分组成。 前者才是正宗的鬼修之道,后者则是厉鬼野鬼的修行法门。 虽说,柳毅不在乎躯壳的纯粹程度,不表示愿意在五天内直接疯掉,天知道那会不会对本我意志产生影响。 随着绿毛灵魂最后一声惨叫,这厮从头到尾被柳毅吞了个干净。 战斗力稳定在20左右,这便是野鬼不留后路吞噬强化的优势! 传统鬼修修行数月的成果,恶鬼眨眼就能获得。 也是靠着大规则潜移默化改变,这个位面,对于怨灵的接受能力越来越强。 这不止表现在怨灵更容易出现,同样从高端怨鬼的力量上限可以察觉! 柳毅甚至怀疑,他先前经历的幻境,不止是幻境那么简单,而是未来! 至于再后来,另一个时空! 说不定,是未来的未来! 这不可笑,时空对于人类来讲神秘,对于强者,未必不能干扰,何况主宰! 目前一切尚无定论,见着天色近暮,柳毅冷冷的朝着中年精神病鬼传递命令。 一旁厕所门忽然打开,便池中,一颗人头缓缓升起,可怖的画面,柳毅反而翘起唇角。 不多时,一只正太小鬼爬了出来,摇摇晃晃飘到柳毅身边,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柳毅轻轻拍了拍这只二号鬼下属的脑袋,显然比对待精神病鬼亲昵许多。 倒不是这厮做了鬼还有特殊癖好,实在这只战斗力同样只有10的小鬼,和中年鬼截然不同! 鬼灵的战力不看灵壳大小,只看实力、怨力。 那头精神病鬼九成由怨气汇聚,余下一成也属于一个在厕所中自杀的神经病,一部分残破的灵魂。 所以这只鬼比通常厉鬼还要不可理喻、不识抬举,先前是被柳毅生生打服的! 小鬼则相反,属于主动投诚。 这只鬼竟然有三成灵体纯粹无比,属于灵魂本源,保留下大部分生前的记忆。 而且这只鬼也不是自杀产生,是被后母在厕所中溺死,肢解以后冲入下水道! 毫无疑问,这样惨厉的死法,令人同情泛滥。 柳毅没有泛滥的同情心,却看中了这只小鬼潜在的升阶空间! 当柳毅将粗浅的正统鬼修法门传给这只小鬼后,小鬼立刻将柳毅当成亲昵之人、或者冤大头。 不管怎样,这只小鬼可比鬼中的败类、神经病有用多了。 直接以精神波动传念,将自己所见到画面,警方在命案现场调查的画面,投映到柳毅心湖。 柳毅这般也是迫不得已,他生怕引来一些“高人”。 莫小看一墙之隔,就算高人,对于怨灵的感知,尤其他这种不入流的怨灵,也局限于几步之内。 雷达探测,几百尺几十丈的扫描,那种程度,根本已经超凡脱俗,甚至超凡入圣,不可能出现在这样的低级位面。 这个位面,目前来看,除了少部分个体,鬼和普通人的战斗力,相差不会太远。 精神病中年鬼完虐绿毛,主要还是绿毛意志不坚定,先入为主、提前埋下恐惧的种子。否则换成陈默,一声呵斥,中年鬼就得落荒而逃! 灵体对于生灵,从免疫物理攻击角度来看,完美压制。 可死灵却天生有着畏惧的力量。 更别说非主流鬼修,无脑怨灵,要害人,受到限制也就更大! 第九十三章 收拢 离开凶案现场,感受繁华的气息。 保留为人的记忆,柳毅其实并不喜欢鲜血淋漓的场面,这又和做鬼酷爱阴煞凶地的本能相悖,也是无奈。 抱着鬼正太,让精神病鬼跟在后头。 招兵买马的柳毅,全然无视了总在几十米外盯着他的女鬼。 两三个喽啰不可能带来这般大的安全感,只是他几乎可以肯定,那头女鬼不会突然就朝他攻击,那么,单纯被尾行的话,也就没什么可怕。 轮回者的思维模式和常人是不一样的,就像常人会惧怕身边忽然出现陌生的东西,资深轮回者却无所谓场景的变化,只会考虑更深层次的威胁。 简而言之,常人除了惧怕危险,同样畏惧一些表象,也就是所谓的心魔。 轮回者也有心魔,甚至大部分轮回战士心魔比普通人更重,也更难引发。 所以通常来看,轮回者是不会单纯由于畏惧而恐慌的,只会警惕危险本身! 午后的阳光并不灿烂,天晴朗,云蔽日。 雨后的人流匆匆忙忙,也不知是害怕上苍多降一次暴雨,还是先前的雨水夺走了所有闲暇。四只鬼三前一后,完全无视了所谓见光死的定论。 在一些位面,由于规则限制,阴神难以日游,只有阳神才能不分日夜遍游天地,本没有错。 可随着讹传,当这仿佛已经成为共识。大部分达成“共识”、形成这种“认知”的个体,却又忽略了形成这种认知最基本的条件,位面规则! 每个位面的规则是不同的,甚至就连“日”“月”之类的概念,在不同的位面,也有不同的定义。 大日煌煌,大多数位面,日光代表正能量,对于所有阴邪之物、负能量聚合都有克制作用。 但不能一概而论! 比如大多数科技位面,恒星燃烧形成的光照,系属正能量之列,却又偏中性。 而且这种能量强度极弱,只要不去主动吸收,就算低阶新生厉鬼,也不会单纯畏惧日光,最多在光照猛烈时感到不适。 鬼怕光明,不如说是人怕黑暗。 这与其看成一条驱魔定律,不如当成为人自我保护意识的催眠! 科技位面,对于灵体的研究,比起魔幻、仙侠位面,相对要薄弱许多。 自然,当“鬼”这样的概念形成,人们理所当然会恐惧,会惧怕! 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人就会感到恐慌、没有自信,进而导致疑神疑鬼、阳气衰弱,让外邪乘虚而入,都有可能。 这却不表示黑暗夺走了属于人的正气,而是人心的不坚定,干扰了本体意志。 相对而言,黑暗中的确少掉了来自日光的中正能量。而日光反射的月光,已经完全成为一种中性能量,就连灵体都可以吸收。 可是这种正能量的减少,实际以标准战斗力而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当然,鬼对视觉的依赖又的确比人要轻微多。 所以说鬼在黑暗中更“厉害”,倒也有一定依据,只是并不似人们以为,夜幕就是厉鬼的天下。 黑暗不像人们想象,滋生魔障。光明也就没有预期中的驱魔效果,至少柳毅一行未被阳光烧成飞灰。 离开“老巢”,正太鬼倒还好,战力并未下降多少。 神经病鬼身上的怨煞,明显减弱不止一筹。这也是许多厉鬼的通病,过于依赖地煞的话,一旦失去地利,实力就会下降。 中年鬼其实还好,本就微弱的战斗力最多下降两成。要是换成一些特殊的鬼灵、譬如缚地灵,一旦离开主场,一身怨煞十不存一! 反过来说,假如中年鬼能成为缚地灵、这种称得上名号的鬼,也就不是目前的柳毅能够收服。 最弱的缚地灵,按照柳毅估计,最少也有五十点左右的战斗力! 至于老是跟着他的那只女鬼,战斗力最起码上百,这还是考虑目前规则压制的结果! 也正是因此,柳毅才会不设法避开她、搞定她,实力差距实在太大,贸然行动,只会弄巧成拙! 怨灵这种概念,以系统描述来看,是由于规则改变、扭曲而生成的特殊死灵。 但经过鬼正太略显混乱的陈述,柳毅已经完全否定了这种定论。 事实上不论是鬼正太,还是神经病鬼,都已经做了好几年的厉鬼。 倒不是说系统给出的提示不对,也许在系统看来,规则未曾扭曲前偶然产生的厉鬼,根本不需要堤防、在意。 只有规则扭曲后,掌控部分扭曲规则的超级怨灵、譬如“贞子”、“伽椰子”、“弗莱迪”、“杰森”之类,耳熟能详的猛鬼,才算得上真正的“鬼”! 这方位面,最近一段时间,规则细微处的变化,柳毅体会不到,毕竟他才降临不满半天。 可不论是鬼正太、神经病鬼,都属于本土位面“资深鬼”。 在鬼正太的概念里,它出生的时候,战斗力大概只有5,和精神病鬼一样。 那时候最多就是在镜子里忽然出现,吓吓人。要说杀人作恶,没这本事。 尤其精神病鬼,若是半年前,别说杀人,就是离开那间公厕,立刻就要消散! 这些消息对柳毅来说,非常重要。 很显然,这方位面先前也是有灵体存在,可要说崛起,必然是最近数月内! 比如老是纠缠不休那头女鬼,倘若是滕靳轩魔爪下最后的受害者,便能解释为何出现不久,就能力压群鬼! 这段时间、那样残酷的手段,那只鬼,简直就是应运而生! 女鬼不曾攻击他,这令他安心的同时,反而更加忌惮,不晓得价值20000积分的危险,究竟来自何处! 究竟是那只女鬼被主宰下了限制,时候未到。 还是危险果然不来自她,她的尾随另有预示! 柳毅想不明白,一则线索太少,二来此刻鬼灵之躯,恶煞随身,他能时刻保持理智就不错了,遑论和为人时一般深思熟虑。 神经病鬼属于废柴级,战力废柴,见识废柴,当之无愧宅鬼。 让这厮跟着,柳毅也是存着拿他当炮灰的心思。 至于鬼正太,则要有用的多,虽然它也以死亡之地为宅,数年来总会在四周溜达,见识跟宅鬼不可同日而语。 穿过四条街。转了三次弯,越过一条弄堂,三鬼站在一栋尤其宏伟的建筑前! 天鸿国际酒店!本地著名五星级酒店之一! “到了?” 柳毅传念问着,正太鬼被他抱在怀里,木然点了点头。 “13层1313号套房!” 这是正太鬼传来的讯息! 柳毅笑了,在鬼类中,他的表情绝对丰富,属于极品。 漠然带着几人入内,门口的迎宾小姐视而不见,只觉一股阴风刮过! 这时,柜台上刚好有一名衣饰奢华的中年妇人,搂着一位年轻高大的帅哥,正要开房! “1313!” 柳毅听到了房号,瞥了眼面带微笑的柜台经理,挑起眉梢! “还真是,巧啊~” 柳毅感慨着,精神波动起来。 可惜鬼正太和中年鬼都是不合格的下属,半点不懂溜须拍马,到让他有些无趣。 跟着那一对奸鸭淫妇进入电梯,看着两人在摄像头下便急不可耐亲亲我我起来,柳毅忽然生出一些恶趣味,也是被那名丑妇恶心到了。 高大健壮英俊的青年,正在和丑妇激情热吻,妇人早就陶醉在对方熟练的舌技下,青年却是睁着眼睛,闪烁着目光,盯着电梯中反光的金属壁,盘算这一票能赚多少! 忽然,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人,倒映在金属壁上,直直的站在他身后! 青年大惊失色,差点一口将舌头咬断! 煞白着面色,青年一把推开丑妇,惊叫连连。 当他再次看向金属墙壁,却哪里还有第三者的影子! 疑神疑鬼了片刻,丑妇被青年粗暴的动作弄得很是不满,所幸这人的确有些本事,甜言蜜语,三两下就将妇人唬住。 柳毅打量着青年惊悚未定,骨碌碌转的眼珠,放弃了再将他吓上一吓的打算。 他是准备要人命的,若提前将这厮吓跑,就不划算了! 这时他却又恶趣味想着,不知道受了这番惊吓,这厮还能不能对着丑陋的妇人硬起来! 若这小子功夫过硬,那么当他正好为了钞票和未来奋斗到最**的时候,那时动手~ “叮!” 电梯停住,第十三层到了! 看着两人匆匆进入1313号房,柳毅竟是不曾一同踏入,反而朝着尾房走去! 对于一些通俗的禁忌,柳毅还是略有知晓,这一点,不论在哪个位面,都适用。 比如说酒店尾房,就不适宜居住。 不是说酒店尾房里一定有什么,那叫扯谈。而是这类房间,通常人气都会很少,位置也比较偏,汇聚了每层楼的煞气,容易滋生阴邪! 可惜在最不吉利的13层,最不吉利的尾房,空房中除了比外面强上将近一倍的煞气,倒是的确没有灵体存在。 柳毅见状,这才又带着两鬼走到1313号房前,里面已经响起哼哼唧唧的声音。 “叮!” 这时,不远处的电梯又一次传来动静,电梯中空无一人。 眼前一花,那头阴魂不散的女鬼,已经出现在电梯外。 当然,她仍是不曾靠近三鬼,只是在不远处拐角口,偷眼盯着柳毅。 “神经病!” 柳毅心下嘀咕,这女鬼,看着比他的头号跟班还要脑残... 也不用开门,直接飘入屋内,却见床上缠着两具白花花的**,床边一名长发青面鬼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二人猛吸! 柳毅三鬼方一进入,那头青面鬼立刻朝着门口怒视,凶煞之气扑面而来,整个屋内都掀起一阵不大的阴风! 可怜青年和那丑妇正撞的激烈,只把当成爽风,分毫未警觉,反而更惬意! 那只青面鬼,在见到鬼正太后,气势稍微缓和了一下。 当柳毅肆无忌惮朝着他走去,立刻龇出两颗獠牙,十指弹出长长的黑色指甲,猛然朝着他发起警告! “战斗力、18!” “懂得威慑?!” “有点意思。” 也不知是得天独厚,还是天赋异禀。这头鬼混的显然比窝在公厕里的两位强,兴许是这间房号虽不吉利,总有人住! 譬如现在,这一男一女做着的勾当,本来是正统阴阳交*合,偏偏由于心不正、身不正,弄得淫气弥漫! 淫亵之气,同样是阴煞之气的一种,能够滋补恶鬼,成为怨灵的食粮! 可能也正是由于这种原因,这鬼虽然吞吸了许多杂气,毕竟不是最恐怖、最容易干扰神智的怨念,至少还有些思维能力。 柳毅对三号下属很满意,哪怕离开套房实力会有所下降,多少可堪一用! 可惜,目前这只鬼还没什么觉悟,根本不买柳毅的帐! 柳毅笑着,精神下达指令! “一号、二号,给我上!” 中年脑残鬼直接朝着青面鬼扑去,鬼正太抱腿,柳毅冲上去就是一顿老拳! 别笑,鬼灵间的战斗,在低端层次,本来就和地痞流氓一样,抓、咬、扯、捶! 除非战力能达到五十以上,最好破百,才具备最低层次“施法能力”。 这种“施法”然不是说施展正统道法,或者鬼修法术,而是天赋本能法术! 比如死亡尖啸、比如凝聚煞气冲击,都是可以直接对灵体、肉身产生致命伤害的手段! 若是正统鬼修,也许和道士一样,战斗力有个十几二十,就能施展简单的基本法术。 但是一个普通纯净的灵体,修炼到战斗力十几二十的程度,也不是短时间可以达成。再说柳毅也没正统鬼修法门,所以他才选择走上危险、捷径的恶鬼之路! 短暂而激烈的争执,随着青面獠牙鬼的求饶,很快结束。 灵体的碰撞比肉身打击还要干脆,排除术法,基本就看灵力怨力强度! 青面獠牙?十指如勾?鸟用!假如鬼正太灵力够强,照样一扑抱死! 鬼正太抱不死它,鬼大叔直接被踹飞,柳毅劈头盖脸一顿长拳,则让这头尚保留一些神智的厉鬼,哷哷叫着屈服下来! 五分钟后,丑妇已经在强壮青年猛烈的攻势下彻底沦陷。 而气喘吁吁的青年,注意力也根本不在丑妇恶心的烂肉上,死死盯着一旁茶几上摆着鼓鼓的钱包! 裤子脱了一半,衣服扔了一地,青年正待趁热打铁,提些特殊的要求。 不想他刚低头,动作猛地一停,浑身肌肉僵住,唯独胯下一坨彻底软*掉! “鬼啊!!!!!!” 青年猛的惨叫起来,抄起桌上的台灯就朝着丑妇头脸砸去! 天哪,那哪里还是什么丑妇,分明就是一个面无表情,脸色碧青,吐着獠牙、伸着舌头、流着血泪的死鬼! 青年的声音戛然而止,事实上他已经呆滞。几下猛砸,似乎是将恐惧发泄完毕,脑袋一清,再看去,身下哪有什么恶鬼,分明就是头破血流的丑妇! 然而,青年现在只怕连后悔的心思都没有,只觉颈后一痛,一股血泉飚出,温暖落在**的肩头! 脖子一歪,脑后插着一枚金属簪子,青年的尸体瘫倒在丑妇身上。 染血的台灯随着垂下的右手松开,无力的掉落地面! “啧啧啧!品质真够低的!” 柳毅抬手,驾轻就熟,直接将两道灵体从两具尸体上抽离,就那么堂而皇之吞噬起来! 一道黑影从丑妇尸身上飘出,却不正是方才附体的青面鬼。 另一面,又一道灰影却也从青年身上遁出,不是鬼大叔又是哪个! 方才,就在青年大声尖叫的时候,被屏蔽的感知并未听到,身下妇人亦大声惊叫起来。 在青年眼中,妇人成了尸鬼,在丑妇眼中,青年却也变成了一个脸色惨白木然的中年! 一点点心理暗示,悲剧就那么发生! 在精神病鬼无所表示、正太鬼抱着大腿、青面鬼满脸贪婪忌惮的目光中,柳毅无视了两道灵体苦苦哀求的意念,连点渣都没给属下留下,吞噬了个干净! “砰砰砰!” 敲门声传来,看得出,两声惨叫已经引起酒店工作人员注意。或者其实这件套房本就有问题,所以酒店方一直留意关注着。 柳毅目前还没有制造特殊幻境,屏蔽声音的能力,他倒也不在乎这些。 门锁传来嘟嘟的电子音,显然得不到答复,血腥味也该传开,外面的人有些等不及了。 “二十九!” 柳毅漠然说着,示意紧紧按住门把手的鬼大叔松开。 砰! 门被人撞开,一名男性清洁人员蒙头扑到地上! 满屋的鲜血,尤其床上两具染血的尸体,立刻引起又一阵惨叫! 一阵阴风吹过,几名酒店服务人员打了个寒战,惊恐的望着周围。 柳毅几人施然从一侧窗口飘出,懒得再走楼梯。 要上楼找地方,当然顺着路好。要离开,对鬼来说,却是方便许多! 至于另一只尾随着四鬼离开的女鬼,已经彻底被柳毅无视! ... 傍晚时分,离开酒店数里的废弃工地。 各种各样的建筑材料,乱七八杂堆在一起,荒凉的空地,在这黄昏时段,的确有着别样的氛围。 铲车还停在一旁,甚至好几顶钢盔胡乱扔在地上。 看起来,这里的工人走的匆忙。更远处,那栋废弃大楼下,有着一大片已经凝固的黑色血污! 警戒线早就被踩烂,看起来这里应该发生过一起命案。 至于是凶杀案,还是意外事故,那就不得而知。 这片工地目前是废弃的,想来用不了多久,又会被唯利是图的开发商重新启用。 这次不用鬼正太指点,柳毅已经将目光锁定那栋废弃大楼顶部,一名吐着舌头的红衣女鬼,正迎风而立! 吐舌、对于鬼灵来说,应该是比较常用的吓人招数,听着不怎样,直面时,效果极好。 和不男不女的青面獠牙鬼不同,这头状似吊死的女鬼,显然更敬业,也更凶厉! 狰狞恐怖的外貌,直冲天际的怨气! “战斗力,至少80!” 柳毅眼角抽搐了一下,心头泛起一丝迟虑,已经打算弃车保帅! 至于不远处老跟着他那头女鬼,这时同样释放出无边的凶煞,仿佛是在威慑。 很快,两股恐怖的怨气同时消失,那头红衣女鬼,朝着柳毅一行,缓缓飘下! 第九十四章 支线?! 若是按照正常思维,柳毅现在应该转身就跑。 实际上,他本来也想那么做! 可当身后女鬼一号反常的走上前来,堵住他的去路! 柳毅无奈了,只得硬着头皮,直面看不透来意的红衣女鬼! 这头被柳毅标记为二号的女鬼,根本无视了青面獠牙张牙舞爪、实则恐慌到极点的威胁。 柳毅哑然,没想到恶鬼也有害怕的时候。 不过他本就是鬼中的初哥,倒也不认为是自己薄识。 “给我!” 红衣女鬼载满阴郁的精神波动传来,与此同时还有青面鬼传来的畏惧,以及鬼正太的欢喜! 欢喜!没错!正是欢喜!不是贪婪!不是**!而是属于正面情绪的欢喜! 这比鬼正太对他流露出中性情绪的依赖,还要令人难以置信! 柳毅不曾多想,这时也容不得他拒绝,将怀里的正太鬼递了过去! 也不知两鬼究竟悄悄说了什么,女鬼二号盯着柳毅一行的目光,渐渐由冰冷,变得平静。 虽然那种漠然还是能感觉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最少没了敌意。 显然,柳毅善待正太鬼的行为,得到了女鬼二号的认可! 区区八十的战斗力,一旦夜晚降临,柳毅有信心,凭借恶灵的手段,令下属多害些人,他以逸待劳,日出之前就可以达到! 但是这毕竟是预期,目前却属于被红衣女鬼完克状态,所以对方的态度很重要! 正太鬼离开红衣女鬼身边,蹦蹦跳跳跑到柳毅这方,抱住他的大腿。 那女鬼漠然走来,无视了白衣女鬼一号。 “你很大胆~” 女鬼传递的精神波动很完整,不似正太鬼和青面鬼那样混乱。这代表着九成已经被怨气侵蚀的她,竟然还能保持正常的逻辑思维,在柳毅看来,这是不可能的! 柳毅茫然,传递着疑问。 “什么意思?” 这时,女鬼竟然没有先回答他,而是释放出凶厉的意念,朝着他压去。 显然,柳毅按照正常人思维模式正常的反问,竟被红衣女鬼当成挑衅! 就在柳毅即将被压制时,他身后十米外的白衣女鬼,竟然瞬移出现在他身边,另一股更强悍的怨念,将先前那股威慑,完全挡住! “他是我的~” 白衣女鬼阴森的声音,直接出现在柳毅和红衣女鬼心中! 不同于红衣女鬼的怒意,柳毅心头更是骇浪滔天! 这种话,也许在旁人听来,是白衣女鬼已经把柳毅当成猎物,不容易其他力量干涉! 若是换了任何人,处在柳毅的角度,也一样会这般认为! 可是,具备超凡洞察能力的柳毅,却刹那感受到白衣女鬼心底,凶厉的表象下,冷漠的心湖深处,仅存的一点温柔! 怎么可能!!! 这种骇然,针对两个方面!一来他竟能洞察到女鬼心声,这份能力竟是连主宰都难以剥夺!二来这头女鬼竟会对他存着善意,她又究竟是什么身份!!! 被虐待狂? 不!不是! 柳毅仔细盯着女鬼,这头白衣鬼外表除了木然,并没有如何扭曲,就像是扑了层粉,满脸病容,却还能分辨出本来面貌! 滕靳轩最后的实验对象,假如那套视频不是凭空幻想出来,那么柳毅的确见过最终被害者真容! 以他超人一等的记忆,几天前见过的画面,可谓记忆犹新! 也正是因此,柳毅在远远望见这头女鬼第一眼,就将之列入危险对象范围! 像!真的很像! 可是现在,就近观察,仔细审视,这女鬼分明比视频中那个,年轻许多! 由于像是扑了粉,满脸惨白,所以女鬼看起来年纪会比较大! 当柳毅勉强利用慎密思维方式为她还原面貌后,这头女鬼死时,分明应该还是个妙龄少女! 高挑的身材,鬼灵的样貌,强大的怨力,甚至差点连他都骗过! 这只女鬼,根本不是他一直以为那头! 视频中所见的被害者,分明已经成年,年轻、但绝不年少! 外表暂且不说,变了鬼,就算有些伪装、变化也不稀奇。 然而那丝温柔却骗不了人,这女鬼对他哪里有半点杀意,这又算什么?天生保镖?另一个藏在背后的故事? 若是如此,她又为何离他远远! 不懂!实在不懂! 就在柳毅思绪纷飞的当下,堪堪被白衣女鬼压制中的红衣女鬼,却是第二次收起对柳毅的敌意! 如此一来,白衣女鬼也是见好就收,看得出,她的灵力,虽然更强,面对红衣女鬼时,也不至于肆无忌惮。 “哼!我说你胆大,是因为竟敢在这座城市肆意杀戮。你以为,变了鬼就可以无恶不作?” 这种话... 柳毅被红衣女鬼传来的念头唬得一愣。 一顶大帽子扣下,好似她成了维护正义的美少女战士,而自己才是天杀的恶棍。 柳毅满头黑线,他此刻的怨煞恶力,可还不足红衣女鬼的五分之一! “怎么说?” 柳毅还是不懂,不懂就该问,况且目前看来这头白衣女鬼站在他这一方,柳毅早就按下的心思又动了起来! 话说回来,假如连强他数倍的白衣女鬼都是友方,敌友又在哪里,又该多么恐怖! 许多心思,由不得他不动! 面对白衣女鬼,虽然对方怨念冲天,他也不是没把握在数日内超越,压制。 可若将面对致命威胁,来自比白衣女鬼还要强上数倍、十倍的存在! 那么—— 不多时,柳毅已经明白了红衣女鬼言下之意。 然而明白这些后,他非但不曾解开疑惑,反而更加迷糊! 糊涂,完全被弄糊涂了! 约定?守则?同盟?法师? “这你妹还是初级科技位面?” 柳毅忍不住吐槽! 很多人都会猜测,在繁华的都市背后,是否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 比如国术大师,比如武林高手,比如异能超人,比如吸血狼人。 总之,人们总会展开联想,期望自己也能进入那个藏在繁华背后、神秘而刺激的世界! 可那毕竟只是小说的桥段,都市总该是纯净的都市,柳毅一直那么认为! “你的意思是,我的行为,违反了和平守则?!” 柳毅茫然问着,这次是真个茫然了。 女鬼傲然点了点头,柳毅甚至感受到她心底深处的不屑。 “懂得温情的女鬼?懂得傲娇的女鬼?” 虽然那种情绪只有微不足道一点,柳毅仍是忍不住恶寒,这又不是在拍倩女幽魂。 “盟约?嘿,关我屁事!” 柳毅漠然传递着念头,红衣女鬼有些愣神,白衣女鬼则无有表示! 女鬼肯和柳毅攀谈,当然不是讲什么交情,鬼的世界比人还要现实,她原本就想将柳毅一行收服。 谁料鬼正太传递讯息,“并非一伙”的白衣女鬼,竟然横插一手,搅乱了她的计划。 这头女鬼岂知,柳毅本也来势汹汹,可不是专门让鬼娃叙旧的,也是打着慑服对方的念头。 可惜女鬼之强超乎想象,看来鬼正太混乱的思维中,并没有关于强弱直观的概念,也不怪他,本来就是个孩子。 所以在白衣女鬼莫名其妙插手后,双方讨价还价,都未达成最初目标,却也相对满意。 柳毅从红衣女鬼身上接到了一个不被主宰承认的支线任务,似乎今晚会有“麻烦”找上她,要求柳毅几人尽力相助。 而红衣女鬼则承诺,帮她解决这次麻烦后,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亦会帮助柳毅一次。 并且今夜一战,所有收益,三方均分! 三方!毫无疑问,红衣女鬼是想把白衣鬼也拉进来。白衣女鬼无可无不可,于是事情就那么定下! 柳毅不是傻子,当然清楚,令得红衣女鬼忌惮,她的“仇家”,要么是其它战斗力破百的恶灵,要么是正道高人,不论哪一种,都不是目前的柳毅可以抗衡! 他岂会傻愣愣给人当炮灰? 若非看在红衣女鬼不曾逃之夭夭的份上,说明她本身认为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柳毅如何也不会接下这趟任务。 而且不被主宰承认的任务,奖励根本没有保障。 事实上,柳毅也不会真个相信什么承诺。只想看看,是否能遇上预期中的场面,人打鬼、鬼打鬼,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剧情里多找出一些头绪! 这时天刚黑,离子夜还有好几个小时,他可不会陪着女鬼傻等,多了白衣女鬼这道护符,预示着将面临危机越大,他的野心也越大! 至于野心泛滥的后果—— 诚如他所言,见鬼的盟约,关他屁事! 幸运的话,几天以后他就要离开,哪里顾得上无穷遗祸。 于是乎,就在这一晚,天黑后、子夜前的短短几个小时内。 h市的主要、次要干道上,一辆辆公车,接连出现事故。 整个警界都沸腾起来,一天之内连续发生七八起悬案,论坛上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局长马绍难得加班,怒吼连连,直拍桌子! 市民人心惶惶,所幸消息还没经过正式渠道传开! 与此同时,市区外围,一列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的卡车。 司机打着瞌睡,并没有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穿着医院病服,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忽然转头,朝着他吹了口冷气。 司机打了个寒战,猛然惊醒,却见前方道路中央,正坐着一个小孩! 不好!!! 司机急忙踩刹车,关键时刻,刹车竟然失灵! 方向猛的一打,司机是位老手,算准了时间,堪堪可以避开那个小孩,不料方向盘竟是完全黏住,不听指挥! 司机大惊失色,又是死命踩住刹车,一脚到底,货车全然没有反应! 车速很快,径自碾过小孩,司机暗道完蛋! 他却不曾看见,身旁中年一直用手把着方向盘,死死按住。 而当卡车碾过小孩时,也没发生血淋淋的惨案! 司机闭着眼睛,似是不忍目睹现状,无力的伏倒在方向盘上。 当他痛苦的睁开眼来,无力涣散的瞳孔居然收缩! 他看到,就在身前下方,一个小孩,脸上泛着绿光,正瞪着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这已经是司机最后的记忆,方向盘自主转动,这辆卡车猛的一拐,冲下了高架路! 轰隆!爆炸声远远传开! ... 热闹的街道旁,小巷中,离一起十字路口四车连撞案不远处,柳毅一手捏着一头半透明灵体猛吸! 这已经是他今晚吞噬的第二十一、二十二头初生“灵”! 然而他的灵力、怨力,却始终停留在战斗力约等于60的程度! 大概20份的灵力、40份的怨力,这似乎已经达到了他的极限! 这同柳毅原本预期,相差甚远。要知道,在正太鬼、青面鬼、病鬼统统受到赏赐,战力提升到30这种程度后,他们已经具备了为祸一方的能力! 也就是说,根本无需柳毅策划,他只要下达指令,这些下属自然会去害人,为他带来足够的“粮食”! 可惜自从战斗力提升到60后,随着一次次吞噬,除了灵力、怨力变得更加凝练,力量上限并未如期提升! “莫非,是凝炼度不够?” 柳毅想到了自身的原因,随即摇了摇头,这可不是在修真。 他最终不得不把这种现象归咎于食物品质太低,已经不能对他产生增益。 就像他为了拉拢不听指挥的白衣女鬼,慷慨的分润她一些灵体,对方竟然无动于衷! 想来应该不是由于不好意思,而是对方根本看不上眼! 柳毅毕竟对于做鬼没什么心得,一如不料害人那么简单,只要无所顾忌,尚未到子时,他已经储存了远远超过饱和的食粮,不得不面对意料之外的力量上限! 精神传递指令,三十里之内,分开的几头鬼下属,统统呼啸着穿梭而来! 要说做鬼,他还真不是这块料,就比如高速穿梭,他是当战斗力突破五十大关,适才觉醒这种本能,可以飞,而不再是飘。 另外三个下属,就连最弱智的大叔鬼,却也都在战斗力突破三十时,就领悟了这种能力! 归来的三鬼,受到了柳毅高度的褒奖,可惜他们不会感到与有荣焉。 知晓本身容纳已经达到上限,柳毅将角落里还剩下几条灵体,大手一挥,分给了三个下属,也是他想看看这种上限,是否只有他一鬼需要面对。 身边虽然有着白衣女鬼这样的高手,架不住对方不鸟他。若不是感受到女鬼心底深处的善意,柳毅早就忍不住设计驱狼吞虎。 正因此,在鬼修的道路上,柳毅终究只能靠自己,一点点摸索。 他控制三鬼,毕竟是建立在实力压制的基础上,除了正太鬼莫名其妙对他有些依赖,其余两鬼,尤其青面鬼,一旦那厮力量超过自己,必然作乱。 柳毅非常清楚这些,所以七条灵体,三条分润鬼娃,其他都只获得两条。 至于这几个家伙有没有在背后吃独食,柳毅就不清楚。不过以战斗力来看,他个人的威慑还是有点用的! 鬼和鬼之间不存在契约,就算有,也不是目前的柳毅能够接触。所以不论是他控制三个下属,还是和红衣女鬼的约定,都没有强制性。 一如他不会让下属实力超过自己,就算要进行试验,也必须在理智容许范围内。 红衣女鬼的承诺,也是被他当成放屁,不会当真。 否则他就不用急着提升实力,还不是为了战时保命,战后有足够资本分润利益。再之后,女鬼会否遵守承诺,就得看各自手段! 吞噬了几条灵体,正太鬼战斗力已经提升到40左右,其他两位效果则不明显,还是30出头。 看起来,实力上限果然存在,潜力较低的神经病鬼和青面鬼,大约35、就已经是吞噬“普通灵体”能够达到极限。 正太鬼好些,看来还能获得一些提升,想来也不会超过50。 那么看得出,滕靳轩在鬼中的潜力还算不错,虽然比不得红衣、白衣两位女鬼,好歹也是鬼中的精英了。 这些念头只在柳毅脑海一闪,就被怨念淹没。 他现在这副灵壳,六成的怨力,已经不适合容纳太多计算。 见着离午夜大概还有一个多小时,交警们忙得焦头烂额,柳毅已经准备收队! 三男一女四只恶鬼,只把身子一晃,立刻化为几道黑光,如长虹一般,朝着废弃工地飞去! 柳毅哪里会知道,他这般肆意为祸,究竟捅下多大篓子。 此际虽然规则已经开始改变,离真正的灾变,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属于和平时期。 要是半个月后,当然没人会来管它。 现在嘛... 高空掠行,地面景观都变得和蚂蚁般渺小。无怪乎站得高了,眼界远了,心性也就冷漠了。 鬼灵飘飘,估摸着不会比人小跑快多少。但是飞遁起来,几里路,也就几个眨眼。 “你们来了?” 刚落到废弃建筑楼顶,红衣女鬼阴郁的精神波动已经传来。 柳毅今非昔比,短短时间,实力强横近倍,况且几大下属都得到一定程度提升,已经有了大鬼的觉悟,不再那么畏惧红衣女鬼! 果然,见到柳毅几人愈加凝练的灵壳,红衣女鬼先是一愣。 待见着白衣女鬼分明和柳毅一道,这才阴冷的笑了一声。 “好自为之!” 柳毅可不会在乎对方态度,红衣鬼是友善也好,是凶恶也罢,在他看来,没什么区别。 倘若先前还忌惮她,这时无需白衣女鬼插手,也有几分把握将其压制! 战斗力八十,当然不是他一人能够搞定! 但那头红衣女鬼怨力也没发生质变,除了数量比他多,质量相差无几,所以其实还是有办法克制的! 包括白衣女鬼,破百的战斗力,依旧是建立在雄厚怨力的基础上。 她似乎已经触摸到质变的门槛,却还没来得及彻底转化。 这对柳毅来讲,是好事,因为预示着他们其实都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入魔、真魔、魔王、魔神,柳毅不记得自己是从何处看来,这一套关于鬼灵实力的划分,多半是系统传输给他。 那么,按照这一套标准,他们这些厉鬼,包括最强的白衣女鬼在内,怕是连门槛都没入! 白衣女鬼,或许能说是半步入魔。 至于另外几位,纯粹就是怨力强些的游魂野鬼罢了! 第九十五章 鏖战 天鸿国际大酒店,十三楼1313号套房。 尸体已经被警方搬走,凶案现场也已经收拾干净。 当然,之所以警方会有这么高的效率,并且违反制度,容许店方“破坏”现场,纯粹是由于酒店老板后台过硬,手眼通天! 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公厕,而是一间五星级国际化大酒店,发生命案传扬出去的话... 甚至,关于这桩悬案的资料,先就已经被封入档案库,案件草草了结。 这种时候、这样的案子,多少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或者说引发市民恐慌。即便不扯远的,最直接影响,酒店生意必然一落千丈。 不论从哪方面看,这都是高层、店方、甚至警局头子马绍不愿乐见的。 至于公理、道义?这在有钱人眼里,是盈利剩下的冗余。 两名被害者,法医初步判定,由于自相残杀致死。这也是案子明面上的结论,皮肉交易时发生纠纷,导致谋财害命,被害者挣扎时,双双不慎身亡。 这倒好,反正犯罪分子和被害人都嗝屁了,死无对证,死的干净,皆大欢喜。 至于说在案件背后的种种诡异,以及同早先公厕虐杀案、晚上多起公交事故联系,那就不是多数人需要考虑的了。 被害者身份,一名牛郎,很好处理,无亲无故,无儿无女,光棍一个,后世随便就打发了。 至于另一名丑陋贵妇,身份是某位富豪的妻子,本来还颇让马绍头疼,不想她的丈夫一通电话,直接就让马局长喜笑颜开! 且不说这种事情、妇人召鸭,若不传开,那叫风流韵事,一旦传开,就是丑闻。 何况妇人样貌的确丑陋,兼之履历记录,有轻微的癫痫病,典型的糟糠之妻。 毫无疑问,她的丈夫致电马绍,并非要求讨个公道,而是希望马大局长能把案子压下,不要公开,并且愿意为此支付一定的酬劳! 马绍甚至在电话中听到了第三者嗲嗲的声音,这让头疼的马局长嘿嘿直乐。 于是乎,傍晚才发生的命案,到了深夜,已经处理干净,甚至不曾惊动酒店内过多宿客。 即便少量现场目击者,也被酒店方塞了封口费,或者免去一段时间的住宿费,调换楼层。 最终,这件事情表面完美结束,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唯独身为酒店经理的某人,终究心底惴惴,不会像对外人打包票似的、信誓旦旦! ... “嘿嘿!大师!周大师!这边请!这边请!” 却见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直对着身边黄袍道装老者,点头哈腰。 那在古代要被当成反贼杀头的老道,傲然昂着脑袋,对身边一店之主不屑一顾。 两人走到1313号房前,西装男还没开口,道装老者已经挥手示意禁声! 西装男也不奇怪老者能找到地方,先就已经说了这事儿。况且作为h市第二大富豪麾下代表人物,在整个华国范围内亦属知名,他也不会对个江湖术士点头哈腰,身边老头虽然傲了些,的确有真才实学! “大师?周大师?怎么样?!” 西装男惴惴问着,心里七上八下,这已经是这间套房,第四次出事了! 那老道装模作样念了段经文,一脚踹开屋门! 砰地一响,整个电子锁都被踹烂! 别说,就凭这一手,这老头就不是寻常骗子能比! 西装男被他吓了一跳,却是腹诽,自己可是带了钥匙的。 当然,这时他也不敢多言,只能紧紧跟着老头,缩头缩脑,总觉得屋子里阴风阵阵! 老头儿先是在屋内走了一圈,脸上闪过一丝疑色,正好从窗户倒映窥见西装男畏畏缩缩的样子,不经又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 “哼!孽障!好大的胆!” 却见那老头啪地拍出一张符纸,轰隆一响,半空就是一蓬火焰燃烧,落到地上,已经成了灰烬! 西装男大惊失色,哪里见过这等阵仗。随着符纸燃烧,屋内温度似乎也升高了些! “大师!大师!难道有...” 最后那个字,西装男终究不敢说出来,只怕一开口,就会惹祸上身。 他却不知自己现在的样子,究竟多猥琐。 老者瞥了他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屑,故作虚弱的咳了几声,摇了摇头,拔腿便走。 “唉~没想到~没想到啊!” 看老者煞有其事的样子,西装男哪里知道对方在讹他! 一把扯住老者道袍衣袖,就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大师!大师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您别走~别走啊~” “对了!钱!大师!您还没收善款呢啊~” 就在西装男扯住老者道袍袖口的时候,老道眸子深处闪过一丝戾色,怒意毫不掩饰。 直到西装男提到善款,面色方才缓和下来。 当然,这一切,西装男都未看到。 “陈施主,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情,而是的确有些棘手。我听人说,你有一位亲戚,正在衙门里当差,这种事,你还是找他吧。” 话落,老道一甩袖袍,拔腿就走。 西装男听着一愣,不晓得老道哪里得来的消息。刚一反应过来,立刻又扑了上去,死命扯住老道,就是不让他走! “大师!大师啊!这种事,警署可管不了!” “大师!您慈悲为怀!一定要救救我!” “对了!这座酒店是李先生的!只要大师将这间屋子弄干净,李先生定有厚报!” 见到自己分量不够,西装男立刻抬出一位重量级人物。 别说,他这招还真管用。 只见那老道果然定住,摇头叹息起来。 “罢了!罢了!谁让贫道师徒欠了李施主一份人情!报酬什么的,先别提了!老道这番下山,来此也是恰逢其会。今晚,正有一桩恩怨要替朋友了结,且待明日!” “明日我会带着劣徒,以及那位老友,一同过来。” “这孽障,却也不会再让它为祸!” 老者转身,幽幽盯着那张发生命案的软床,恰好正在西装男背后。 西装男只觉浑身汗毛直竖,似乎后头真有什么,吓得直接从老道胳膊下钻过,躲到门外。 也为难了这位在人前趾高气昂,其实最怕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偏偏老道名头又大,手段也厉害,怎会知道这件套房,早就鬼去楼空,凭白被人耍了一道。 却说两人离开,那套房门也只是虚虚掩上。 等到两人进入电梯后—— 砰! 不知是什么声音从套房内传出。 吱呀~吱呀~ 好似是老旧的木窗随风摇曳。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阴冷扭曲,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 ... 柳毅蹙眉瞪了眼青面獠牙鬼,自从这厮战斗力接近上限,一直表现的蠢蠢欲动,似乎看到什么都想上去咬一口,有些压制不住本能! 青面獠牙,也不知这头不男不女的恶鬼,究竟是怎么死的,多半是被毒死,总之攻击性极强。 而且随着原本吸取吞噬的大量淫亵之气被怨气取代,本就不多的理智,已经压不住恶鬼本能的冲动! 每种不同的恶鬼,都有着不同的罪源、不同的本能冲动。 简单来说,那就是主导恶鬼行为的纯净灵魂碎片,究竟蕴含着哪种负面情绪更多! 好色之人,变了鬼,也是色鬼。 好斗之人,变了鬼,也喜欢逞凶斗狠。 无疑,除了更多后天摄入怨念,青面鬼本质的属性,应该是极为好斗的! 若在先前,这厮晓得轻重,只是吸收活人散发出的负面气息,那种怨力层次较低,对理智影响也较低。 可自从跟了柳毅,食粮立刻变成更高一级的灵体! 从灵体中吸收来纯净的灵质,也被本能的好斗主导。更别说取代低级怨力的高等怨念,更加让仅存的理智受到干扰。 总而言之,若非它勉强还能控制自己,怕不是直接就被柳毅拍死。 不听话的下属,可不是好下属。 不过柳毅也有些奇怪,先前青面鬼寄居处,分明有着一股极强的地煞,是人死之后才会形成。 莫非那里,就是青面鬼生前最后呆过的地方?这头青面鬼,先前可没开过荤腥。 柳毅摇了摇头,些许异常,暂时和他无关。 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月上中天,柳毅一行才见着一名老道、和另一位身穿黑色长褂的中年人,联袂走来。 示意白衣女鬼先行隐蔽,柳毅自己也悄然隐去形迹。 虽然能够和白衣女鬼做些简单交流,不过大多数时候,只是柳毅在单方面试探,白衣女鬼至今不曾回过一句。 柳毅也不介意,这次打个招呼,并未报什么希望。 不料随着他隐身,白衣女鬼果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做得比他更好! 至于隐身,不过是一种敛息手段,算是天生法术的一种。 这种法门,也是在柳毅战斗力突破50时,和飞天遁地一并领悟的。 至于他的几个下属,就没这般法力,只会飞天。 鬼灵本就无形无质,所谓存在感,大体不过气息、气势! 所以当用精神力扫描,或者进入另一层视角、诸如鬼眼、天眼,就会被发现形迹。 但若敛息,就算对方开了鬼眼、天眼,却也不容易被“看”见。 除非距离太近,或者对方利用高层次精神扫描,一如本体时的他,扩散开精神力,什么恶鬼隐身都无所遁形! 红衣女鬼估摸着还有些主角的自觉,又或者本就和来人恩怨极深,肆无忌惮释放者怨力,生怕对方“看”不清楚,倒不像柳毅喜欢潜伏一旁、伺机待发。 话又说回来,以低级鬼的智力,的确也不会在战斗中运用劳什子计谋,只懂蛮打蛮干。 随着柳毅下令,三名下属,除了正太鬼,也一并开始释放怨气,尤其青面獠牙那厮,恨不能直接扑下去啖人血肉,比红衣女鬼还要凶厉。 却说柳毅暗自吐槽,楼下工地外走来两人,也是有些愣神。 “孚中,你不是说,只有一头厉鬼吗?!” 身穿明黄道袍的老者弃去浮尘,反手抽出背后木剑,脸色有些凝重。 “一头、两头、三头...四头!” “好啊!好你个杜小子!却是把老道我诓来给你垫背不成!” 那老道士面色不善,但也不曾转身离去,嘴里骂骂咧咧,实实在在摆开战斗架势。 黑褂中年面色也不好看,却不得不强颜欢笑,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钱。 “周老怪!唉~老周啊~你可看清楚,只是一只大的,三只小的。嗯,那只小鬼有些难缠,倒也不至于让我两栽跟头。” “这样吧,那头女鬼我来缠住,你先解决另外三个,如何?” 杜孚中叹息着取出上衣袋里放着的扁平酒壶,狠狠灌了一口。 却见老道嘿了一声,一把抢过酒壶,咕嘟咕嘟灌了个干净。 “屁!那只女鬼怕不是有百年道行,你缠?拿你的鸟缠!” 老道骂骂咧咧,竟是取下背后褡裢,翻出一名八卦镜来! “拿着,罩住那头小鬼,你的文王钱也有些名堂,布个阵将另外两只厉鬼囚住,再来帮我!” “奶奶的!认识你,算老子倒了血霉!” 天知道这老道士哪来这般大的火气,这时倒是仗义。 那杜姓中年也不多说些什么,感激的点了点头,挥手就将那把铜钱洒出,竟是真个在地上排了个简陋的八卦!直径约有十米。 这时,那名女鬼已经吐着老长的舌头,两眼泣血,披散着长发,张牙舞爪朝着两人飘去。 青面獠牙鬼抢先一步,“嗖”地运起穿梭之能,朝着血气更盛的老道扑去,结果还没靠近,就被困入阵中! “白痴!” 柳毅不禁叱骂,将精神念头传递到身边女鬼心中。 白衣女鬼看着可比那头狞怖的红衣鬼养眼多了,后者就那条永远缩不回去的舌头,就让大部分人敬而远之。 白衣女鬼诧异的看了看柳毅,那种见鬼的表情,仿佛柳毅才是异类。 闲话少提,战斗一触即发,果然,无脑二人组直接被明摆着布下的阵法困住。 就连那头女鬼,都直直的往阵中闯去。 柳毅旁观早就无语,为了隐藏行迹,他并未对着几个下属下达临时指令。当然,就算下达指令,多半也没用,对方根本无法理解太复杂的命令。 红衣女鬼终究不曾踏入圈套,不是她变聪明了,而是来犯之人不想让她进去! 多半那什么八卦阵,根本困不住红衣女鬼,甚至连正太鬼都未必禁锢得了。 却见一道几十米长、水桶粗的金光,径直从远处射来,将落在最后的正太鬼定在半空! 而那头始终淡定的正太鬼,也第一次发出凄厉的惨叫,混乱精神波动,分明传出极度痛苦的意志! 另一头持镜困住正太鬼的中年人,更不好受,满头大汗,看来这什么破镜,也不是人人能用。 柳毅保留着完整的记忆,这时带着白衣女鬼,偷偷从边上绕到中年身后,无语的看着这个战斗力最多只有15的喽啰,拿着一面连低阶法器都算不上的伪法器,使足吃奶的力气,往里头灌着本就没有炼出几缕的法力。 当然,就场面来看,还是杂牌道士一方占优的。 虽然在柳毅看来,那面破镜子,根本就连低阶法器标准都达不到,却将正太鬼完全克制。只要中年能够撑得住,一时三刻就可以将小鬼炼成飞灰! 另一头战斗力大概有25的老道。虽然在红衣女鬼利爪下岌岌可危,甚至好几次差点被长舌缠住脖子,都是靠着比驱灵符还劣质的纸符爆炸撑过去,至少还能挡住一时半刻。 随着正太鬼惨叫,红衣女鬼桀桀怪啸着,攻势愈见凶猛。 柳毅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麾下得力干将就那么轻易被灭掉,话说让正太鬼落在后面,还是他先前的意思,小鬼竟然也能理解,说明很有潜力,不是脑残二鬼组能比。 就在杜姓中年满脸通红、汗如雨下,狞笑着从怀中取出第二件法器、一个绣满符箓的白色布袋时,柳毅已经顺利摸到他身后十米外! 十米的距离有多远,对于鬼来说,不过一眨眼! 运起十二倍常人的灵怨之力,裹住一块路上顺手捡的锐利铁片,带起“咻”的一声破空音,铁片直接从脑后刺穿了中年人的喉咙,让他的狞笑僵在脸上! “孚中!!!” 另一面,老道惨叫着,好似死了爹娘,目眦尽裂,一身战力竟然暴涨,从25涨到50的程度,也不知用了何种秘法! 却说修道之人,总有办法伤害灵体,比如现在的老道,直接将法力同本身灵力混合,散布在肌体之中。 这样一来,非但肉身力量大增,在和鬼灵战斗时,更相当于集合了本身法力、灵力以及体力,无关乎凭借极弱的战斗力,敢同百年厉鬼抗衡。 这简直就是界王拳、小宇宙爆发! 女鬼一时竟被老道压着打,可惜这种爆发注定不能持久。 老道也知道。 虽然那头不知躲在何处,忽然出现的青年鬼,竟然当着他的面,将老友抽魂炼魄,叫人怀疑这他妈还是不是恶鬼,简直就是恶魔。 老道这时也顾不得拯救老友残魂,明哲保身,那只被激怒的小鬼,已经脱困而出,朝着他扑去! 祸不单行,老道刚想跑路,却不料身后爆发出一股更强的怨念,简直比那只最少百年道行的红衣女吊死鬼,还要厉害! 更可恶的是,这只鬼明显和那头青年鬼是一丘之貉,你妹做鬼还搞偷袭! 毫无疑问,老道壮烈了,连师门“重宝”,藏在身上准备和人同归于尽的符器都来不及激发。 老道凝练的元魂直接被白衣女鬼抽出,还没来得及痛斥或是求饶,就被这头面对寻常灵体无欲无求的神秘女鬼一口吞掉。 红衣女鬼大仇得报,眼巴巴望着已经被柳毅吞噬了大半的另一条元魂! 这修道士的元魂,和普通人的灵魂可不一样,就算是最垃圾、不入流的修士,只要炼出法力,灵魂就会产生一些蜕变。这种变化微不足道,对本人来说,几乎没有感觉。可落到低阶恶鬼、厉鬼手中,立刻就是大补! 红衣女鬼刚想翻脸,出手抢夺,直接被白衣女鬼拦住,就连鬼正太都气势汹汹堵住她的去路,根本不念旧情,也不晓得柳毅给了这娃娃什么好处,迷了心窍。 随着柳毅身上灵力节节拔高,将最后一点纯净的魂力吞噬干净,竟然达到和自己齐平的地步,红衣女鬼也不敢再造次。 柳毅感受着身体中磅礴的灵力,若有所思! 这修道人的元魂,果然不一样,最后抽取出来,能够吞噬的部分,竟然足足相当于20单位能量! 甚至这20单位能量中,有将近一半,是纯粹的灵力,另一半才是乱七八杂的怨念杂质! 而且,不论是灵力,还是怨念,这些力量,明显比普通人死亡时形成的、纯粹多,竟然能让他已经停滞的战斗力突破上限! “果然,还是‘食物’纯粹度的问题!” 柳毅这样想着,一脚踹开一枚卦钱,将丢脸的两鬼从困阵内放出。 这时,见着红衣女鬼忌惮望着自己的样子,柳毅却是友好的笑了起来。 “嘿,怎么着,我已经为你解决了麻烦,现在,该是你兑现诺言的时候了吧!” 第九十六章 供养! 按照约定,也就是主宰不承认的任务奖励,当柳毅为红衣女鬼驱逐敌人后,女鬼也应该为他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 毫无疑问,没有鬼会把这个口头约定当成,柳毅不曾当真,红衣女鬼也不准备守诺。 但世界变化就是那么快,脑残的女鬼怎懂得柳大少的算计。话说回来,对付一只尚未入魔、灵智未开的女鬼,用得上耍心机? 敌强我弱,红衣女鬼明智的保持沉默,看来是准备遵守约定! 可惜,等到柳毅提出要求时,她才知道什么叫做恶棍,什么叫可恶! 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柳毅也没无赖到将一件事变成一百件,或者提出以身相许之类的要求——虽然主要由于这头女鬼太磕碜,柳毅完全看不上眼。 “这样吧,我最近遇到些麻烦,你就贴身保护我吧。什么时候我觉得没有麻烦了,什么时候你就自由了!” 柳毅倒是没唬她,他在这个世界最多呆上四天半,时间一到,传送走了,女鬼岂不自由了。 女鬼显然不这么认为。 “不可能!!!” 红衣女鬼磅礴的怨气爆发,新仇旧怨,竟然令得风云色变! 更可惜,天是黑着的,再怎么变色,它还是黑的! 在白衣女鬼明目张胆、为虎作伥的利爪下,柳毅利用一百五十几个巴掌,换来了女鬼妥协的承诺! 命令神经病中年鬼,牵着红衣女吊死鬼的舌头,就像牵着一条那啥~ 柳毅趾高气昂,志得意满,带着一群鬼,朝着滕家飞去! 关于滕家住址,还是从警署档案部弄来。 就算取代了对方灵魂,柳毅依旧没有获得滕靳轩的记忆,多半是主宰在搞鬼。 不过滕俊这种名人,家庭住址明面上保密,实际一查就查到。 一通鬼来电,直接挂到警署档案室,值班人员半梦半醒间,什么资料都被套出来,做鬼就是方便。 红衣女鬼好歹是有名号的鬼,唤作吊死鬼。当然不甘忍受被人牵着舌头游街、这种屈辱。 在反对无效后,一路上一直尝试释放出浓郁的怨气,将鬼大叔惊走。 不料众鬼里似乎只有青面獠牙那厮正常,怕得要命。 余下,本就特殊的小鬼暂且不提,就连神经病鬼,也充分继承了精神病的优良传统、淡定!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这货不去练九阳神功,实在是屈才。 就在柳毅胡思乱想,任由思绪放飞的时候,建在山腰的滕家豪宅终于到了! ... “你说,有钱人怎么都喜欢住山上?” 柳毅这样问着,理所当然不会有鬼回答。 除了白衣女鬼好奇的瞟了他一眼,红衣女鬼死死瞪着他,其他几位都是面无表情。 呃~ 错了,青面獠牙表情狰狞,可惜被几股庞大的威压慑住,根本不敢造次! 柳毅也不管有没有人能听到,有没有人听懂,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自言自语着:“我回来了!” 他的灵魂深处,某种东西仿佛在共鸣! 月光照射到灵体之上,涤去了怨力中的污秽,让那股怨念变成执念,更干净。 30单位的灵力开始沸腾,随着月光越聚越多,竟然蹭蹭上涨,直到接近60大关,翻了一倍,才缓下势头,却依旧在坚定的增长着。 对这一切,柳毅都一无所知,仿佛他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只是痴痴的盯着面前豪宅。 直到一行鬼飘入庭院,柳毅才悚然惊醒,惊喜的感受着暴涨的灵力! 纯净的灵力,可不是廉价的怨力! 从未接触过任何鬼修法门的柳毅,竟然察觉身体中灵力,正沿着某种轨迹在运行! 而天地间纯正的精华、月之精华,正一点点滋润着灵魂本源! “这?这是系统大礼包?” 柳毅茫然,又很快收起无谓的情绪。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柳毅念叨了几遍,将窃喜的念头,埋在心湖深处。 滕家豪宅,占地面积极广,除了一栋主要别墅,周围还有着不少附属建筑。 最醒目,便是宅子背后近百平米的人工泳池,以及再后面更大的花园,直接被浓郁的林荫围绕,大片林子背后靠着山崖。 围墙只把豪宅、泳池、以及部分花园围住。 当然,只这一部分面积,就是以顷来计算。而且靠山的部分,围墙之外,依旧属于滕家宅邸范围,虽然未被圈禁,的确是个人产业。 这座大宅,可比柳毅先前在幻境里见到那座,豪华多了。 就连电子门后巡逻的保镖,那一条条被人牵着足有一米五高的狼狗,也不禁让人怀疑,这到底是富豪家宅,还是军事实验基地。 h市有着禁枪令,可相对于内陆,持枪证也更容易获得多。 比如在籍注册的职业保镖,都是可以配枪的。就别提滕俊的死党马绍,还是这座城市的首席治安官。所以柳毅丝毫不怀疑那一个个虎背熊腰的保镖,身上火力是否雄厚! 若是换了先前,实力较弱,还真要提防这些火器! 子弹不能对灵体造成伤害,然而弹头高速移动产生的高温、撕裂效果,一不小心,的确能对灵壳造成损害。 物质和元素从来没有清晰的分界,火焰温度超过1000度,就能对一般灵体造成永久性创伤! 至于现在,柳毅一行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入,整座宅子就是刮起一阵阴风。连在后花园观星的滕俊,都不禁缩了缩脖子,疑神疑鬼张望着四周! 滕靳轩今天才下葬,由于涉及悬案,就连滕家,亦没有大摆水陆道场,将爱子草草葬了了事。 花圈白纸什么,当然不会拿回家,富豪要有富豪的体面,况且滕俊也怕自家夫人女儿、睹物伤情。 和往常一样,滕家宅子安安静静,没有多少欢声笑语。 唯一不同的,当一众厉鬼从正门直入,方圆百丈,所有感受到浓郁阴气的狼狗,全都狂吠起来! 柳毅刹那释放出属于大鬼的凶戾,他此刻战斗力已经破百,虽然还是看不透白衣女鬼虚实,明显压过了红衣女鬼! 用本土驱魔人的话来说,柳毅现在好歹也是拥有一两百年道行的老鬼,凶威释放,那些先前还敢狂吠的狼狗,立刻夹着尾巴卧倒,呜咽着刨土,显然是被吓坏! 狼狗有没有被吓坏,且不好说,滕家人倒是被吓得够呛。 半夜犬吠,接着又是这种异象,傻子都知道先前的阴风有问题。 滕俊故作镇定,收拾着天文望远镜,保安们早就警惕的掏出枪械,审视着四周! 至于下人,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面色青白。 唯独滕夫人、滕家小姐,满脸惊喜,又带着几分畏惧,拉开了窗帘,打开窗户,期待着什么! 啪! 黑夜中,响起电弧闪烁的声音,整座豪宅遽然一亮,却是有人打开了四盏立在围墙四角的大灯,将整座宅子照的通明! 耀眼的灯光下,所有人心头都是一松,这种情况,光明总能为人带来力量! “谁!是谁开的灯!快关掉!快关掉!” 滕夫人尖叫起来,不和谐的命令,当然没人愿意听。 这时被保镖团团围住的滕俊,犹豫了片刻,也似做了什么决定,摸着怀中符箓,紧了紧五指。 “关灯!” 滕俊威严的声音,可比滕夫人管用多了! 不多时,啪的一声,四盏大灯全部熄灭,一同熄灭的,还有下人们心头的温暖。 当然,这种决断,下人是无权质疑的。 柳毅站在豪宅前,无语的看着这一出闹剧。 做了鬼,视界和人不同,已经不局限于光线反射出物质的颜色,而是从更深层次角度出发。鬼眼视界、无视一切物质障碍,仅仅略逊于天眼、精神力扫描。 所以保镖们的警戒、下人们的恐慌、滕俊的小动作、滕夫人的慌张、滕小姐的期待,他都看的清清楚楚。至于那些灯光,又哪里能给他带来哪怕半点不适。 唯一不清楚的是,滕家几位主人,究竟知不知道滕靳轩的禽兽实验。 既然他果真在这段时间死掉,和视频一致,那么,多半那几段视频,都是真实记录! 现在看来,也不知是母爱的伟大,还是妇人的无知,滕夫人对疑为滕靳轩鬼魂的到来,毫不设防。 至于滕茹,柳毅只能说,兄妹恋真是一种让人无语的东西。 滕俊的反应才是正常,生灵总会对死灵有所忌惮。不过他怀里散发着微弱能量的符纸... 这个男人,似乎早就对滕靳轩、或者对类似鬼魂之流的东西,颇为忌惮。 那张符纸是真货,防备的肯定不是生人。 那么,要么他在害怕滕靳轩的鬼魂,要么他在害怕害死滕靳轩的东西。总之,他肯定对滕靳轩的所作所为,并非一无所知! 转念想明白这些,方才看到这栋豪宅,引起灵魂本源共鸣后,沸腾的灵力似乎让他的思维都清晰了许多。 柳毅带头,一行施然朝着滕夫人房间飘去。 相比冷静的滕俊,看起来有些竭斯底里的滕夫人,对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帮助应该更大! 一个小时后... 眼睛哭得通红的滕夫人,带着同样眼眶红红的滕茹,去到滕俊的书房。 “什么?!长生牌!血食!养鬼?!” “不行!绝对不行!” 恼怒的滕俊,一口回绝了滕夫人的要求。 零星传出的话语,已经包含了许多不美丽的讯息,滕俊的声音也很是愤怒。 书房外的保镖,对视了一眼,目光中有些惊惧,怀疑自家夫人是不是疯了。 这两人虽想窥听下去,但职责所在,不容八卦之火燃烧。况且滕俊显然也意识到什么,早就压下了声音。 于是乎,两位保镖主动走到书房十米外,拦住了进入书房的左右通道,全然一副忠心为主的样子。 书房内,滕夫人哀求着滕俊,滕茹漠然看着“无情无义”的老爹。 至于滕俊,早就焦头烂额,面对时而抽泣,时而发狂的夫人,手足无措! “砰!” 滕俊抄起一本厚厚的硬皮书,猛的砸在桌上,巨大的响声,连楼下都听到,更别说小小书房内,撒泼的滕夫人直接被吓的愣住。 “你!你懂什么!妇道人家!咱们是正经生意人,怎么能碰那种乌漆嘛糟的东西!滚!给我滚出去!” 晓得自家儿子是个什么样的货色,生前当然是充满期望,就算死后,也是当真伤心。若是滕靳轩回魂,见惯大风大浪的滕俊,也不介意和独子痛饮干杯,白发人送黑发人。 可要让他养鬼—— 这岂不是搞笑?! 天知道那样的货色,死后会不会化成厉鬼,厉鬼可是不认人的,这句话他曾听某位高人说过。 对于“鬼”,滕俊自忖要比妇孺清楚得多。甚至就连养鬼,不似滕夫人转述说着,他也曾亲眼见过那种“异人”,知道其中有着许多禁忌。 更别说,天知道自家夫人“看”到,究竟是滕靳轩的鬼魂,还是别的脏东西! 总之,哪怕翻脸,滕俊也是那个意思,不许! 滕夫人气的浑身发抖,滕茹却是在旁边冷笑连连! “爹哋!这可是哥哥的决定,你道不准就不准吗?!” 和护犊的滕夫人不同,滕茹自小对自家哥哥就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也许大多数成功的兄长,都能收获弟弟妹妹的崇拜。 滕俊恼的脸都紫了,没读过什么书的老婆发疯也就算了,就连从小接受一流教育的女儿,也用那种阴阳怪气的口吻和他说话。 作为一家之主,滕俊哪能受得了这种挑衅! “好!好得很!是你哥的决定对吧!好!好!你让他来找我!你让他来找我!他若敢来找我!也就罢了!他要是不来!你这小畜生!就等着给我挨板子吧!!!” 滕俊一脚踹翻了椅子,宣泄着不满。 这时,啪地一声,书房内吊灯忽然熄灭,黑暗中,响起滕茹阴沉的冷笑。 “嘿嘿嘿~哈哈哈哈哈~爹哋!你不是想见哥哥吗!哥哥来了!他就要来了!哈哈哈哈哈~” 滕茹也不知发什么疯,声音空洞,比鬼还诡。 “闭嘴!” 滕俊一声怒吼,一把拉开帘子,让屋外的星光透入! “保安!保安!都他妈死哪去了!阿忠!阿信!呃~” 滕俊的怒意在脸上僵住,愕然看着滕茹背后! 满脸冷笑的滕茹,身后却正站着一名高大青年,双手搭在滕茹肩头,不是他的宝贝儿子,又是哪个! 这还不算,面无表情的滕靳轩,背后一字排开,站着五头厉鬼,尤其那只站在自家夫人背后的红衣女鬼,长长的舌头湿湿嗒嗒、缠绕住滕氏脖子,好不恐怖! “咯~咯~” 咽了口唾沫,滕俊哪里还有方才的威风! 若是面对滕靳轩一鬼,他还能摆摆当爹的威风,现在一下来了六个! 滕俊手脚颤抖,小心翼翼将右手朝着怀中摸去。 “你在找这个?” 柳毅满脸讥嘲,精神波动传递,伸出右手,掌心朝上一翻,不正安安静静躺着一张散发着微光的黄纸符箓! 纸符叠成三角,正是做成护身符的样式。 滕俊伸手摸到怀里,贴身衣袋中空空如也,早就面若死灰! 滕夫人看到符箓,再看向滕俊,竟是满脸怨毒。 “这是!这是连自家儿子的鬼魂,都想让道士收去啊!!!” 滕夫人显然误会了什么,柳毅乐见如此,滕俊哪里还有力气解释! 砰! 一蓬白烟在柳毅掌心腾起,护身符彻底炸裂! 这种符箓避避小鬼也就罢了,基本上战斗力超过二十的灵体,便可以无视。 “好了,父亲大人,想来,你应该不会再拒绝我的提议!” 柳毅说着,以客欺主,走上前去,直接扶起椅子,就那么坐下,把腿翘在书桌上,拿起那本厚厚的硬皮书,假装阅读起来。 这些动作,寻常灵体是做不出的,不过战斗力超过五十以后,任何灵体都有御物的能力。 以柳毅目前战力,灵壳中蕴含着相当于110单位能量,能够裹起重物,更高达一百公斤! 也就是说,就算不利用幻术,他想要杀人,只要那人不满两百斤,直接卷到天上,任其自由落体便可。 当然,以这种手段杀人,无疑是在给所有的鬼丢脸。 “嗯~经济与科学~你妹的,资本家也开始玩这调调,剥削老百姓的血汗钱,还他妈科学!” 柳毅腹诽,就那么冷冷盯着滕俊,这人又不是他老子,威逼起来没有半点压力。 果然,在柳毅暴虐、残酷的目光中,滕俊妥协了! “你~你究竟是不是靳轩!” 滕俊挣扎着,看来是想给自己的软弱,找个借口。 柳毅做事,只看结果,对于过程,倒不那么在意。 “是,也不是!” 这样说,也没错。 不过听在滕俊耳中,无疑是承认了,让他松了口气。 他早就知道,人死后,能够不入轮回的恶灵,都不再是本人。既然滕靳轩还能说是,那便证明,至少还没有忘本。 关于前一条断论,是滕俊从某位大师那里听来。后面部分,则是脑补。 显然,才死了一天,就聚起群党,滕靳轩果然不是一般的恶鬼,是鬼雄、鬼杰。 那么他还能够和家人商量,而不是肆意作恶,这不正证实了,这只鬼不曾忘本? 不提老滕的心理斗争,另一面滕茹,竟然和鬼娃戏耍起来,一点也不知道害怕! 要说这几只鬼,柳毅都是为滕夫人、滕小姐介绍过的。 但人鬼殊途,这种介绍,总和为人时感觉不一样! 面对滕靳轩,滕夫人还能感到亲切,至于其他鬼,唯有敬而远之! 滕俊很快作出决定,实际上,他已经全然没有选择的权利,达克摩斯之剑悬在头顶,拒绝多半就是个死字。 滕夫人会天真的以为,滕靳轩还是自己的儿子,滕俊可没那么傻。 “长生牌,可以。牲祭,可以。告诉我吧,究竟要怎么做。” 滕俊的话,让滕夫人安下心来。 那条缠在滕夫人脖子上的舌头,也在柳毅锐利的目光中,被红衣女鬼不甘的收走。 “怎么做,很简单,就这样~” 半个小时后,交代清楚的柳毅,直接带着一行鬼,朝着豪宅外飘去。 他个人战斗力已经提前达成预期中的目标,几名下属就显得无用,这时尚要为它们提升一番。 时间不长,大约一个小时后,又去市区逛了一圈,吓尿了十几个站街女,制造了好几场灵异事件,吞噬了十几条初生灵体,三大鬼仆,战力统统达到上限! 就像预计中的,神经病鬼和青面鬼,战斗力停滞在35. 正太鬼则给他带来又一次惊喜,实力提升到60,方才停止! 值得一提,正太鬼对于怨念的吸收,的确在30单位时,已然饱和。 但是对于灵力的吸收,竟然能和怨念齐平,表现出的资质,比原本的滕靳轩还要优秀! 这不禁让柳毅怀疑,是不是死的越惨,生成厉鬼,力量也就越强,潜力越大! 那么,白衣女鬼究竟该死的多惨,红衣女鬼呢? 至于他自己,纯粹是主宰操纵下的意外! 第九十七章 天生法术 凌晨两点,柳毅带着众鬼回到滕家,滕俊果然按照他的要求,在地下室中,布置了一座祭坛,用来供奉自己。 长生牌不曾刻名,毕竟他是柳毅,而不是滕靳轩,这一点不好和滕家人解释。 若是对方心不诚,仅仅屈服暴力,甚至背后使坏,都非柳毅乐见,会影响凝聚愿力效果。 愿力!不是怨力,根本就非厉鬼游魂能够接触,这也是柳毅不曾令人在牌位上铭刻姓名的原因之一! 只有那种天生大德、德沛苍生之人,死后直接成就鬼仙,才能享受香火供奉,凝聚愿力! 像他这种行为,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渎神! 甚至连一般的渎神者都不如。 敢做邪神、去渎神,除了那些邪教唬人的把戏,真灵验的,多少有些后台。 愿力是神灵的食粮,区区游魂野鬼也想触碰,最好的结果也是魂飞魄散! 由于不知此界是否有真仙,柳毅只能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 实际上,他现在的行为,并不算传教,仍属于养鬼的范畴,最多打个擦边球! 能够真心供奉他,向他祈愿,产生有效愿力的,怕也只有滕家两位女士,就连滕俊的诚意都悬。 他们祈祷时,自然会想着滕靳轩本人,所以根本无需念叨名号,牌位上刻不刻名字也就无所谓了。 至于滕家保安、下人,除了一些亲信,这种事情,都是瞒着的。 滕靳轩归来,自是督看祭坛准备的如何,有没有出错。 要知道,愿力再少,也比怨力珍贵的多,甚至品质比纯粹灵力更好! 想提升怨念,作恶就行。 想提升灵力,要么吞噬修道人的元魂,要么摄取日月精华。 唯独愿力,是没有办法修炼获得的。 莫名其妙,柳毅这具魂体已经能够摄取月之精华,虽然缓慢,总也有了提升的途径。 而随着灵力增加,他的实力上限也在增加。实力越强,野心也就越大,不满足只做一头野鬼。 比如他目前灵体蕴含着六十几单位的灵力,本来五十单位的执念,随着方才作恶,竟然也上升到了六十几的程度! 一百二十几的战斗力,已经是积年老鬼,行事无需过于畏头畏尾。 同样,随着实力提高,他对于野鬼的修行之路也开始逐渐深入,各种资料线索丰富起来。 比如,他已然知晓,除了先天限制,后天灵力提升,对应怨念、执念容量,上限也会得到提升。以他目前的标准衡量,应该是对半分。 此刻的他,本质上和鬼娃相似,灵体仿佛已经达到了某种天然的平衡,不再是恶鬼之属,介于鬼修和野鬼之间! 柳毅尚不明白这代表了什么,终究认为该是好事。 尤其当他吸收那些将死之人怨念时,那些被他吸收的怨念,竟然统统同化为某种尚弄不清含义的执念! 执念、怨念、煞气、淫亵之气等等,本质上都是怨煞之气,细微处还是有些不同的! 若以强度,无疑怨气、煞气最佳,尤其怨气,厉鬼的金字招牌! 可要说稳定,必然是执念无疑,这种怨煞,比淫亵之气还要容易控制,只是强度略逊于怨气! 对于弄不懂的事,柳毅通常不会深想。 发生在身上莫名的变化,只是让他更加警惕,以及对鬼娃更重视! 冥冥中似乎有股力量,将他这具弱小的魂体,以他不懂的运作方式,推向某个未知的极限。 灵煞平衡,给他带来的优势,初时还不明显。然而先天能量上的美感,却是无法磨灭的! 他尚且需要外界能量推波助澜,利用某种类似鬼修的法门,达到这种平衡。 那么鬼娃呢,先天平衡的他,又代表什么! 实力达到上限后,鬼娃看起来又小了一些,从4、5岁的孩童样子,变得像是2、3岁的娃娃。 于是,鬼娃有了自己的名字,叫做“婴”,而不只是一二三四这样的代号。 至于名字的由来,还是鬼娃自己取的。 战斗力突破50,觉醒了整整4个天生法术的它,兴奋的将某个字眼,反复传递给柳毅。 可惜鬼娃的精神波动终究有些模糊不清,也不知那个字究竟是“冥”,还是“婴”! 柳毅大手一挥,权赐名为“婴”。 ... 看着和鬼娃戏耍、其乐融融的滕茹。 柳毅满意的点了点头,遂又看向滕俊,那个男人却是一脸漠然。 滕夫人已经开始为长生牌上香,牌位前放着一个盘子,盘子里盛着一叠冰冻生猪肉。 好吧~虽然这样的仪式很不规范,总不能半夜三更要求滕俊去弄只活猪、或者活人来宰掉。 好歹是法治社会,邪祭也只能偷偷摸摸。 “小茹,他叫‘婴’。” 柳毅说着,满脸微笑。 但凡能见到他的几人,除了滕夫人,管家、幼时的奶妈、滕俊以及滕茹,都把目光转向他,显得莫名其妙。 经过最初的惊骇,管家和奶妈都已经平静下来。 不同于心有忌讳的滕俊,两位从小看着滕靳轩长大的老仆,似乎都认为给自家少爷弄个长生牌,没什么大不了。 况且回魂这种事儿听起来恐怖,真要遇上亲人如此,并且表现的还和生人一样,也没什么可怕! 滕靳轩比起其他厉鬼最大的优势,便是和生人无异,同样有表情、看着也不狰狞恐怖。 至于另外几位,除了冷漠的白衣女鬼,其他三个都被打发在外头,没有吓到自家下人。 要说白衣女鬼也已经在柳毅的强烈要求下,‘换’了身衣服,看起来正常许多,有些古典冷美人的风范。 果然,人还是视觉系的生物,本质上,柳毅和白衣女鬼,远比几大下属恐怖,偏偏在他们发作前,很多人并不会像见到吊死鬼、青面鬼那样恐惧。 至于鬼灵的形态、服饰,其实都是由灵力、灵壳汇聚,战斗力未破百,都是不能变幻的。 但只要战斗力超过一百,就可以随意改变视觉形态! 不要以为鬼就没有形态,无形无质是相对于物质而言,灵壳也是有固定视觉效果的! 打个比方,假如红衣女吊死鬼想要收起那副死相,就必须让战斗力突破一百。 这也是当柳毅个人战斗力突破一百二时,觉醒的固定天生法术之一! 柳毅现在,已经将灵力提升带来的法术效果,命名为天生法术。 他发现,自己获得天生法术,似乎要比寻常野鬼更难,比如通常野鬼在战斗力突破三十时,就能飞天,他却直到五十才觉醒! 约莫二十单位的能量溢出,是相对于寻常厉鬼领悟天生法术的额外要求。 但当领悟天生法术时,柳毅却能比寻常野鬼,觉醒更多的法术! 鬼娃暂且不提,以青面、大叔两鬼为基准,再通过红衣女吊死鬼的陈述。 一只厉鬼,在战斗力达到三十时,就能获得飞天的能力。而在战斗力突破五十后,又能追加一种能力。战斗力达到八十,可以领悟第三种能力。至于突破一百能领悟几种,红衣女鬼不知道,白衣女鬼继续沉默。 柳毅自己,却在战斗力突破五十时,才第一次领悟天生法术,直接就是三种。 飞天、敛息、尖啸。 而当他战斗力突破七十,当时未在意,事后才发现,竟然又追加了两种天生法术。 初级魅惑、快速吞噬。 甚至于后来战斗力突破一百、一百二,分别又都追加了两种、四种天生法术。 其中就包括塑形! 毫无疑问,他比寻常野鬼更难领悟天生法术,一旦领悟,收获也更丰厚! 当然,和鬼娃是没得比,它在第一次领悟天生法术飞天后,第二次直接就领悟了四种法术,其中更有柳毅领悟过的魅惑! 显然,只看鬼娃咯咯娇笑,人前丰富生动的表情,就知道魅惑的意思,更容易博得其他个体好感! 事实上,鬼娃领悟的只是初级魅惑,柳毅更喜欢把这称为魅力,还达不到“惑”的标准! 就连柳毅自己,也是在战斗力突破一百二时,领悟中级魅惑后,才明白什么叫“惑”! 中级魅惑,配合初级幻界,柳毅一鬼,就能在人群中演绎一场群魔乱舞,造成巨大的骚乱! 这些暂且不提,柳毅提及鬼娃名字,令旁人费解,自然有他的目的。 “哥哥是说~” 滕茹抱着鬼娃,女孩子总对可爱的东西缺乏免疫力,就算鬼灵也一样。 何况滕茹身上似乎先天带着一些鬼气,容易亲近鬼物! “从今天开始,他将在你身边守护你!” 柳毅笑着说道,在场几人全都愣住。 “好啊~” 滕茹举双手赞成,她相信滕靳轩不会害自己,那么养只小鬼,似乎也就不那么令人排斥。 新一代人类,对于奇奇怪怪的事情、接受能力总是比较强的。 令柳毅讶异的是,非但看着极喜欢鬼娃的滕茹不反对,就连滕夫人和滕靳轩的乳娘张嫂,亦是一脸赞同。 就连管家,一身古板的西装,先是犹豫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竟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些人,该不会是把鬼娃当成自家小姐的贴身保镖了。 唯独滕俊,有心反对,在柳毅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唯有败下阵来! 其实,柳毅也当真没想着害这女孩,这女孩对滕靳轩的感情,他能够感觉到。 况且这个女孩,总让他想起另一个人,没感情,有交情。 若不是鬼娃极为特殊,他甚至起了将它带回半位面、研究一番的心思,便是送给滕茹做“守护灵”,亦无不可! 他让鬼娃跟着滕茹,倒不是打小女孩的注意,实在不放心滕俊。让人盯着他罢了! 相比起尚未完全慑服的红衣女鬼,余下战力最高、最听话的鬼娃,无疑是最好人选。 自从本身灵煞平衡,他和鬼娃之间隐约的联系,那种单方面的依赖感,似乎也更强烈了! 安排完滕家的事情,牌位上的愿力,暂时还未凝结,果实没到采摘的时候。 柳毅便又带着几鬼离开。 守住这股愿力,不让可能出现的游魂野鬼夺走,也是鬼娃的任务之一! 以柳毅目前的手段、实力,半步入魔,精神病鬼和青面鬼已经很难给他太大帮助。 和寻常野鬼不同,柳毅是一头有智慧的厉鬼,所以对于“势力”这种概念,要比按照本能行事的孤魂野鬼清晰得多! 在红衣女鬼指引下,柳毅一行乘着夜色,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大扫荡行动! 这却让他回忆起斯巴达世界时,完成主线任务的流程! 剧情世界中的危险无处不在,亦不可能走走路被石头绊死。 所以整个任务流程,还是存在波峰波谷的。 也就是说,在危险来临前,主宰会给轮回者一定的准备时间,这段时间相对来说,会比较平静。 且不管平静中是否危机四伏,柳毅充分利用目前这种平静,做着属于自己的准备! 他需要势力!庞大的势力! 当实力在短时间内难以飞跃时,势力就很重要! 一个战斗力接近35的厉鬼是渣渣,一群战斗力接近35的厉鬼,连红衣女鬼见到都要落荒而跑。 要是有一大群战斗力接近35的厉鬼,柳毅见着也要绕道。 若有铺天盖地战斗力接近35的厉鬼... 扯远了! 柳毅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带着几只大猫小猫,朝着第一个目标,学校飞去! ... 校园里或多或少有些怪谈,校园里其实又哪来那么多鬼怪。 学校的治安,通常还是很好的,几十年不见得死一个人,所以大多数怪谈都是扯谈! 然而,事无绝对! 比如h市的这座私立高校,每到夜晚,就充满了阴森恐怖的气息,连值班人员都缩在门口值班室里,不敢进入校园深处。 这也是本地唯一一所不提供寄宿服务的高等院校! 在校园雄厚的背景、庞大的师资力量下,什么牛鬼*蛇神都是扯谈,家长们依旧急着把孩子往里塞。 或许唯一令那些家长不满的,就是这么大一座学校,竟然没有宿舍,实在是不合理。 校长的态度是无比坚决的,新教员的抵触,不能改变一股早就涌动在学校中的歪风。 这座学校的老生,和老教员,似乎尤其迷信。 柳毅今日带着众鬼夜行,终于揪出了校园怪谈的罪魁祸首,某只长发学妹鬼! “唔~呜呜~呜呜呜~” 瘆人的哭声,在楼道中回响,伴着夜风,把看门的老头吓得瑟缩在被窝里。 循着声音,柳毅走到一间空旷的音乐教室前。 a—2号楼,808房! 学生装,披头散发,满地浸血! 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插在钢琴旁的木质地板上,令人觉得寒意森森。 柳毅翻了个白眼。你妹的,鬼见鬼,还搞这阵仗,作死啊! 毫无疑问,能变鬼,大体都是有冤屈的。冤屈越大,变鬼之后,怨力也就越强。 至于说恶人死后变鬼,或者说天生贱人、看谁都不顺眼,死了由于负面情绪太重,变成鬼,那是小概率事件。 柳毅只看一眼,便知道这女鬼怨气不小。不论新时代妇女组织如何宣扬自己的了得,在社会上,女性终究处于弱势群体,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只女鬼抬起头来,凶厉的目光变得愕然,然后竟然开始瑟瑟发抖。 显然这只鬼天生怨力极强,战斗力完爆渣鬼二人组,已经达到50的程度。 而且除了飞天,这只鬼领悟的第二项特殊能力,竟然是罕见的幻术系! 低级致幻效果,每个鬼天生都精通,就是用来吓人的手段。 可要是大范围幻术,连鬼都瞒过,那么必然是天生法术无疑! 当然,这只鬼的天生法术,应该不是柳毅在战斗力突破一百二时领悟的初级幻界。 初级幻界,是初步已经成为“界”的幻术,可不是弄点血泼地上,插把手术刀就成的! 战斗力50的女鬼,为祸一地,绰绰有余,难怪明知这座校园有问题,也没多少修道者敢来找晦气。 显然,先前自己遇上那两个,已经是修道界的高人。一般道士,怕是连这种程度的鬼都收服不了。 可惜,今天这头女鬼碰上的不是蛋疼的道士,而是比她更强悍多的恶鬼众。 柳毅根本无惧学妹鬼主场优势,就那么朝着她走去。 随着他的动作,阴暗染血的教室,竟然一时间变得鸟语花香。 木质地板完全成了花团锦簇的草坪,血迹变成清水,汇成涓涓细流。 这种手段—— 就是幻界! 女鬼脸上还留着血泪,那种刻毒的目光,瞪着死鱼眼,是怨、是恨! 可惜,她颤抖的身体已经出卖了她,就算怨气再大,煞气冲天,在绝对力量压制下,全都是虚妄! 不说柳毅,便是红白两大女鬼护法,哪个不是她需要仰望的前辈? 柳毅低下身子,抬手拭去她脸上血泪,就算满脸惨白,也掩不去昔日容光。 “我知道,你很恨,恨不能将害死你的人,满门都杀绝!” “可是,你的力量实在太弱小!太弱小!以至于离开这里都不能!” “究竟是多大的仇恨,需要让你拼着成为地缚灵,都不肯重入轮回?” “也许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也许你不明白我为何会知道这些。” “没关系,伸出你的手来,跟着我,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报仇?不!那不是你想要的!莫非报了仇,解了愿,你就甘心魂飞魄散?!” “错!错的不止是害死你的人!错的是整个世界!” “所以,伸出你的手来!我将带给你的,不止是报仇,远远不止你曾经奢求、那可怜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愿望。我会带你,用血洗清这个充满污秽的世界!” 柳毅说着,蛊惑着,满含鼓励的望着学妹鬼。 可惜,他这一番话,全然对牛弹琴,换来只是对方的茫然。 所以—— 中级魅惑、发动! 第九十八章 灵异局 学妹鬼只是一头低级鬼,勉强拥有地缚灵这样好像很牛*逼的称号,并不能改变低级鬼的本质。 低级鬼,最明显的标记,不是长得很丑,死相难看,而是智力极低。 也许灵魂本源残片存在着“灵光一闪”的可能,大多数时候,低级鬼都是浑浑噩噩的! 已经对鬼灵颇有了解的柳毅,在说服无效后,毅然发动了天生法术——魅惑! 初级的魅惑,让他表情更丰富,更容易博取其他意识体好感。可惜对于保留完整意识的柳毅,这能力,未免鸡肋。 只有当魅惑达到中级,才能真正看出魅惑效果。 柳毅左手自然而然抬起,按住太阳穴的位置,揉了揉,这却是为人时本能的习惯,实际上他此刻疲惫的并非大脑,而是精神。 右手伸出,理所当然等待着学妹鬼的投诚。 这只鬼果然伸出手来,递给柳毅,以示臣服! 这种情况,早在中级魅惑发动时,就在柳毅预料之中,没什么惊喜。 可学妹鬼下一句话,却让柳毅一愣,随即流露出一丝真心的微笑。 “你、你果真、果真会帮我。” 这只口吃的学妹鬼,精神波动断断续续,传递着念头。 这可不是被暴力压服、慑服,和青面鬼、精神病鬼、以及红衣女鬼,有着极大区别,仅次于主动投诚的正太鬼——呃~现在叫“婴”。 “当然,我保证。” 柳毅这样说着,反正鬼的承诺又不值钱。 不料那头女鬼竟然当真,认真的回应。 “好、好的!那么、那么从现在起!我是你的了!” 学妹鬼回答道,竟然显得有些羞涩。 柳毅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或者和精神病鬼在一起呆太久,受到了传染。 这~这算什么? 凭心而论,这只鬼的姿色,还是不错的,尤其身上校服,衬托出青春美好的气息,别有一番风韵。 可谁让柳毅生非色魔,死非色鬼,根本无动无衷。 他只是奇怪,怎么低级鬼也有这样相对完整的逻辑思维模式,甚至引起情感波动。 这些疑惑暂且压下,地缚灵的困扰,在柳毅看来根本不是问题! 地缚灵离开主场后,固然实力会大幅下降,损失的毕竟只是地煞依托,而非灵魂本源。 对于柳毅这种不把人命当回事儿的恶鬼,只要有潜力,迫害十个八个生人,让这只学妹鬼吞噬,轻而易举! 这些鬼要么忌惮什么盟约、要么受到本能制约,根本没有“掠食”、“进补”之类的概念! 柳毅可没许多顾忌。 直接带着学妹鬼,朝着学校操场跑去,那里还有只稍弱的男生鬼,疑为神经病鬼的同胞,大半夜一只鬼在那儿跑步、锻炼身体。 收服这只鬼,可比搞定学妹鬼容易多了,由他的兄弟、柳毅麾下一号下属、神经病鬼提出单挑。 当此条件遭到斯鬼无视后,好战的青面鬼直接扑上去,配合着神经病鬼一顿老拳,打得那厮连他妈都不认识,强行被二鬼绑上了战车! 事后学妹鬼程佳瑶告知柳毅,这只男鬼生前是个自闭症患者,在操场上遭到同学虐待,自杀身亡变鬼。 柳毅直接将他编入第一作战小队、光荣敢死队,和神经病鬼、神经质青面獠牙鬼作伴去了。 可怜当真不是柳毅重女轻男,事实上青面獠牙的性别还有待商榷。实在是这三只好基友太不像话,除了冲锋,连撤退的指令都听不懂! 这么极品的鬼,一下遇到了三头,柳毅不得不怀疑鬼界居民的平均智力! 当适时,他已经完全忘记了青面鬼之所以有今天,全是他用生魂煞气引诱的结果。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一辈子也没什么希望领悟第二种天生法术的渣鬼,不做炮灰、还能做什么? 也许,勇猛无畏,将是最适合他们的优秀品质! ... 离开学院,下一站目标是医院。 无巧不巧,那座医院,青山医院,恰好是柳毅幻境中去过的那一家。 按着红衣女鬼的描述,那里有不少不入流的鬼灵,柳毅听着倒是乐了,他当然知道那里鬼多,假如经历的幻境不只是幻境! 沿路,一群流浪汉正在商量着要不要守在酒吧门口,逮两个无知少女,乐呵乐呵。 结果,他们的淫笑还没传出垃圾堆,熟悉的环境,已经变成了陌生的地狱! 半个小时过后,被一众鬼折磨到心胆俱裂的流浪汉们,终于如愿踏入死神的怀抱! 他们又岂知,死亡、只是一个开端... “怎么样,吃饱了?” 十几名流浪汉,意味着十几条新生灵体,全部被柳毅抽出躯壳,扔到学妹鬼面前! 战斗力只剩5的学妹鬼,一番大补,直接突破了巅峰,达到60的程度! 20份的灵力、40份的怨力,这是柳毅到目前为止,收服资质第二好的鬼! 至于红白女鬼,红衣女鬼根本算不得下属,潜力也不见得多高! 白衣女鬼则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就连实力也是扑朔迷离! 当柳毅战斗力达到80,觉得这只女鬼大概比他强一些,突破一百,不会超过一百二。 当柳毅战斗力达到100,他依旧觉得这只女鬼比他强一些,至于强出多少,不好估计,也不会太多。 可当他战斗力达到一百二十几,白衣女鬼给他的感觉竟然还是那样,这就让人觉得惊惧了... 若不是白衣女鬼逻辑思维能力不强,他甚至以为自己遇到了千年老妖,性喜装逼,专门扮猪吃老虎。 这种程度,他不把白衣女鬼当爹供着就不错了,哪里敢将她呼来喝去。 所以程佳瑶的潜力,他还是很看重的。 在对方表现出媲美滕靳轩的潜力后,柳毅当即决定改道,先为她完成心愿! 他并不清楚这会否令得程佳瑶实力暴涨,似乎他自己,就是在达成滕靳轩回家的执愿后,获得灵力的突破! 那么,就算没有第三方在暗中推动,程佳瑶的执念要比滕靳轩强烈得多,假如这是一种提高灵力的办法,柳毅没理由不去试一试! 双重标准,在哪里都适用,学妹鬼有潜力,就该想办法为她提升灵力。要不是鬼娃另有任务,也是属于特殊照顾的范畴。 至于敢死队一、二、三号,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吧。有危险,给我上!有好处,滚一边去! 驱使恶鬼就是好,反正智力低下、而且本就是怨气凝聚,无所谓反抗,或者怨念! 多好的奴隶,任劳任怨。 ... 九龙湾,新宅花苑,18栋,802室。 作为市内知名高校教务处主任,户主常瞓,可以说是在这整片小区都略有薄名。 许多适龄学员家长,哪个不削尖脑袋巴结他。 可是自从几年前学校发生一起意外事故后,常瞓整个人都变得刻板正直,半点没有先前的圆滑,旦凡违规违章之事,一概推脱! 这在令他大失人气的同时,也受到诸方好评,去年已经被评为市内优秀教职人员,明年有望接替副校长一职! 要知道这可是名办高校,虽说不如官方高校,正副校长都顶着官面上的名头,权利实打实的大,甚至有机会获得东家指缝间漏出来的股份! 那就是金饭碗,一朝翻身做主人的契机! 晓是如此,事业顺利,不知怎的,这几年来,常瞓和他夫人李萍,关系反而越来越差,直到半年前闹分居的程度。 要知道常瞓膝下无儿无女,人过中年,还是无出,这一直是他的心病。 他夫人这么一闹,最后的结果,很可能就是和离。 与手捧银饭碗、垂涎金饭碗的常瞓不同,他的夫人,只是一家小店的店主,收入并不富裕。常瞓此人,虽然听着名字像是肠粉,实际高大英俊,颇有些成功男士风范。 所以很多人无法理解丽萍的行为,在外人看来,常瞓简直就是模范丈夫、金龟婿! 或许,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 这一晚,常瞓睡得特别香。 虽然家里少了个人,也已经过了半年多,早就习惯。 平常这时候,他的身边总少不了女人,或是夜店妹子,或是良家少妇,又或者学校里有求于他的学生妹。 总之,外人眼中越来越正直的常瞓,其实这些年越来越放纵。 只是他隐藏手段做得好,手尾处理干净,所以无人察觉! 要说察觉,学校高层、一校之长常如风,心中还是有数的。 两人都姓常,实际也有着血缘关系,一丘之貉,有数又如何。 常如风对于常瞓这几年的行径,一直睁只眼、闭只眼、 对于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侄子,长如风知道他很苦。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比无后更让人绝望的,是明明看见希望之后,却再一次被人推入深渊—— 但是,常如风能够放任常瞓放浪形骸,甚至愿意为他打掩护,却绝不容许任何情况,让他身败名裂! 常家是书香门第,就算绝后,也不能坏了名声。 何况,常家又不止一支,怎会绝后! ... “其实,我并不恨他!或者说没有我以为那么恨!” 程佳瑶将这样的念头传递给柳毅。 柳毅早就对学妹鬼的超凡悟性感到无语。 她非但具备相对完整的逻辑智慧,甚至每每遇到特殊情况,还能客串一把哲人。 “故事和我以为的不一样。” 柳毅这样回应。 他本以为程佳瑶的自杀,是又一起教职人员衣冠禽兽、始乱终弃的遗祸,不想居然有着一波三折的内幕。 不过这个男人,也没什么值得同情。 他当时对于程佳瑶的爱护,不惜身败名列给她正名,与其说是心疼女孩,不如看成对于子嗣疯狂的渴望! 事实上,处于他的地位,做出这种事情,不论事后怎样补救,都不会得到旁人认可,那个花季少女,总要受到伤害,除非他们搬到另一座城市。 假如说,这只禽兽开始还有一点人性,那么他事后做的,就是人面兽心。 “其实,那个女人,和校长,并没有成功,当时,孩子还在我肚子里。” 程佳瑶娓娓说着,伸手抚摸那个男人略带沧桑的英俊面庞。 柳毅无语的照了照镜子,当然不会有他的影子。一阵阴风拂过,镜子里立刻多了一名浑身泛射绿光的青年。 “我比他帅!” 柳毅满意的点了点头,镜子中的倒影消失。 学妹鬼并不知道,自己小小的刺激了柳毅一把,仍是梦呢。 “但是~但是他不该那样对我!” 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另一只手,修长的食指挪过男人眉宇,按住他的眉心。 男人痛苦的皱起眉头,似乎梦到了很不好的场景! “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 “他不该那样对我~所以我要让他后悔一辈子~” 程佳瑶面露嘲意,毫不避嫌,掀起了自己的上衣,抚摸脸颊的手放下,指着肚皮! “这里,就是我下刀的地方!血~当时流了好多的血!” 长长的刀疤,留在平坦的小腹上,应该就是她致死的原因,战斗力不突破一百,便永远无法消除。 程佳瑶在讲着一个残酷的故事,双眼流出两行血泪。 “痛,我当时真的好痛,可是这里更痛!” 放下衣服,指着胸膛,这只女鬼有些竭斯底里,战力很不稳定,时强时弱。 柳毅倒是没什么感觉,他本来性子淡漠,变了鬼,更是冷酷到了极点。 他甚至有心情计算这只女鬼腹部的伤口,当时出刀的力度,握刀的姿势,以及推断大致死亡时间。 这些,程佳瑶都不知道,伏在中年男人身上大声哭泣。 她的左手、食指,缓慢而坚定的刺入那人脑颅。 良久,当她的左手完全插入中年人脑壳,中年人猛烈抽搐起来,仿佛插进去的并不是无形的灵体,而是有形之物! 漠然抬起头来,默然看着满脸痛苦的中年,程佳瑶笑不起来、也哭不出。 左手用力搅了几下,中年人终于停止抽搐! “对不起,吓到你们了。” 程佳瑶有些抱歉的对着柳毅几鬼说到。 柳毅啧啧称奇,这个女人战斗力果真突破了上限,沸腾的灵力增加了整整10个单位! “没关系,那么,下一家?” 柳毅无所谓的摊开双手,实际上,除了他,其他几鬼连点表示都欠奉。 程佳瑶点了点头,咬着手指,仿佛品味着一些无形的东西。 “谢谢~虽然能感觉你在利用我~可你的确帮我了结了一段心愿。如果我自己,根本不敢离开那股地煞,怕是没什么希望报仇了。” 难得传递出一段较长的完整意念,程佳瑶似乎有些疲惫,就不知是精神疲惫、还是心在疲惫。 “难道,这座城市里,有专门收服野鬼的道人?” 相较于感性,柳毅更在意理性。他从程佳瑶的话里,听出一些不寻常的东西。地缚灵离开地煞,应该不至于立刻灰飞烟灭,只是实力下降很多罢了。 “你不知道?” 程佳瑶很好奇。 “现在知道了!” 柳毅这样说着,恢复淡然,并未追问。 ... 虽然柳毅没有追问,程佳瑶还是说了,毕竟几人现在一伙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原来,并不是柳毅以为那样,专门有游荡驱魔人。 而是程佳瑶刚做鬼时,肆无忌惮,很是弄伤了一些学员,被正道人士盯上。 那些所谓的道士,在主场,根本赢不了她,可她也不敢离开那股地煞,任凭煞气消磨灵智。 柳毅很想吐槽,那些道士又不是义务工,肯定早就走了,哪里会守着她。 不过程佳瑶后来的话,倒让柳毅有些惊疑。 原来,在那所学校,早有关于鬼怪的传说。不提供寄宿服务,也是二十几年前开始的老传统。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早就无人知道。 至于自闭症鬼,鬼龄还不如程佳瑶。 柳毅似乎找到了一些剧情头绪,又不敢确定,毕竟那未免太耸人听闻! 难道,那间学院里,还藏着连他都发现不了的鬼灵不成?这怎么可能! 柳毅瞟了眼白衣女鬼,觉得在她身上应该能找到答案,毕竟白衣女鬼来历神秘,而且自己也看不透对方虚实! 想着想着,几人已经飞到了九龙湾另一片小区,常瞓的正室、李萍,就住在那里。 “佳瑶,那个女人,还有另一个家伙,就交给你自己去处理了。” “这样吧,红衣服的!白痴,就是说你。去配合她,听懂没有!” 柳毅漠然望着地面,那里正有一个西装男在和他对视,柳毅能感觉到如有实质的敌意。 程佳瑶先是一愣,而后同样看到了柳毅的目标,蹙了蹙眉。 那个男人,给她的感觉,非常危险。 “知道了,我一个人就行。” 显然是怕柳毅敌不住那人,这只学妹鬼倒知道客气。 身为鬼王,虽然麾下只有大小鬼两三只,柳毅也是有威严的。 把手一挥,无视了红衣女鬼的怨念,以及程佳瑶的担忧。 目送着两人离开,他这才带着几鬼,朝着地面飘去。 那个男人,站在桥上,戴着墨镜,抽着香烟,仰望着柳毅一行,很是臭屁,不可一世。 柳毅刚刚落地,靠近他十米外,还未开口。那个男人,直接就以无比迅捷的动作,从鼓鼓的上衣袋中,掏出一柄枪械,冷漠的瞄准几鬼! 这柄充满高科技气息的合金短枪,竟然连柳毅都感到不小的威胁。 比起些许威胁,更然他不爽,是那个男人的态度。 烟头朝着柳毅弹去,划过的火星就像小小的霓虹。 “咳咳~” 墨镜皮衣男清了清喉咙,看着柳毅背后众鬼,毫不胆怯,淡然道: “联合国灵异保卫局,八区八分队副队长,张龙。” “你有权保持沉默,束手待毙。或者可以试着反抗,然后被我击毙。你们,自己选吧。” 第九十九章 横行无忌 墨镜男很拽,似乎吃定了柳毅,对于这些本土修士眼里百年厉鬼,根本不屑一顾。 他说着这话,并不指望得到回应。作为本市灵异分局第二大头目,他已经除过太多的恶灵。 恶灵,是没有智慧的,这仿佛已经成为一种定论。 灵异保卫局,在官方、明面上,是不被承认的。 也就是说,他们和国际警察不同,不论到哪里,都属于地下党,不会得到政府武装力量支援,甚至还会被误认为恐怖分子、邪教骨干。 总之,他们和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道士不同,除非出现灵力极为强大的恶灵,用柳毅的标准来看,也就是战斗力超过一百的厉鬼,否则他们不会出面干涉! 至于那些战斗力超过一百的大鬼,在灵异保卫局特别研发的追踪器上,一旦作恶、释放出怨力,都会有显示,有效范围高达百里,根本不怕漏网之鱼。 而对某些真正恐怖的古老存在,灵异局也有着明文规定,不得招惹,似乎上头本来有着协议约束! 不管怎样,此刻张龙裤袋里的定位仪,正在嘟嘟作响。 而他的目标柳毅,追赶了几个小时,终于让他逮到。在他看来,这也只是一次稍大些的麻烦,谈不上威胁! 柳毅朝着张龙眨了眨眼,笑道:“这些选择并不公平,所以我拒绝!” 张龙被他生动的表情,以及略显调侃的话,弄得一愣。 就在他愣神间,忽然感到脊梁有些发冷。 不知何时,那头根本没有存在感的白衣女鬼,已经按照柳毅的要求,绕到了他身后! “咯~咯~” 张龙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开不了口。 他想要扣动扳机,手指却僵硬如冰。 一双惨白的手掌,已经从后绕来,抚上了他的脸庞! 柳毅的形象彻底在他眼中消失,下一刻,他的脑袋就被一块从天而降的板砖砸烂,紧接着天旋地转,凝练的灵魂直接被抽出了肉身! 由于注射了特殊药剂,张龙的灵魂,比修道人的元魂还要纯净,并且竟能暂时保留完整的意识! 柳毅可没兴趣听他聒噪,直接运起加速吞噬,无视了这人愤恨的眼神! 65、68、72、75、78... 区区一个凡人的灵魂,竟然令他的灵力,直接从65,暴涨到90的程度,这可比修炼快多了! 而且就算道士,除非达到三阶以上的程度,神魂凝练。否则死后抽取出来的元魂,也必然伴随着临死之时的负面情绪、怨煞。 但这个人,他的灵魂,纯粹通透无比。就和凝练神魂的修士一般,不沾邪煞! 可他的灵力又实在太弱,太弱小,只有区区不到30的程度。 按照柳毅估算,一个寻常凝魂修士的神魂强度,最少也超过1000。 更别说他本人的元魂,若是完美降临,完全可以凭借灵力碾压一切万年以下的恶鬼!假如这方位面的规则,真能容纳那种力量! 快速吞噬,非但能提高吞噬灵魂速度,更能提取其中部分记忆,这就是天生法术的效果! 柳毅至今,一共领悟了11种天生法术。 飞天、敛息、尖啸、初级魅惑、快速吞噬、中级魅惑、转生、初级幻界、塑形、瞬移、威慑。 每种都有独特之处! 其中飞天、塑形、瞬移为每只鬼战斗力突破一百,必然领悟。 敛息意如其名。尖啸是一种中小范围灵魂攻击。初级魅惑、中级魅惑,属于魅惑一系,虽然强大,但只能逐层领悟。快速吞噬,一方面增加吞噬灵魂速度,另一方面,可以提取部分灵魂记忆。初级幻界是一种强悍的超大范围幻术效果,幻界一系天生法术,最终的形态,便是真实幻境。当然,那涉及规则,不可能光靠领悟觉醒。威慑,并不是传统意义上释放怨力、灵力来对不如自己的灵体进行威压,而是一种骇断技能,一定要描述,可以看成法师的打断施法!至于转生,那最诡异,涉及生死间的转换,属于高等附体! 一般鬼灵都能附体到凡人身上,可却有各种各样的限制,各种各样的不如意。转生则不然,在对方生命力枯竭、己方灵力耗完之前,根本不会露出半点破绽! 必须注意,转生不是夺舍,也不是投胎,只是一种天生法术。既然是法术,就存在被破坏、以及施法失败的可能,也就是说,理论上它能够被识破、驱散,这是无法避免的。 这些法术,柳毅领悟时,已经知道用法,其中有部分很好用,另一部分则不如人意。 比如转生、尖啸、威慑,基本不会常用! 尖啸虽然是一种范围伤害术法,却难辨敌我,根本就是无差别攻击。转生不用说,必须在特定的场景、特定的条件、特定的环节中,才能发挥出特殊的作用。 更别提威慑,这又不是打游戏,能算准时间、看着插件、显示施法条,让你打断施法。 真个战斗时,这种法术,是很难使用的,有着无数的局限性。 比如你遇上灵力较低的目标,根本用不上威慑,直接上去碾死。 遇上灵力较强的目标,对方不施法,威慑也没用,只能等死。就算成功骇断目标施法,引发沉默效果。人家灵力比你强,本来就不用术法,照样能把你弄死。 所以这种魔法世界的典型性法术,放到鬼灵世界,纯属坑爹! 恶灵的法术毕竟只是附带,灵力才是根本。 一万只鬼中,不知道有没有一百个能领悟天生法术。那一百个鬼灵中,不知道有没有10个会在战斗时施展天生法术。 况且,一些固化效果的天生法术,比如飞天,是不能被骇断的! 所以当得知自己领悟威慑后,柳毅当时就郁闷了,这还不如灵力冲击之类的普通攻击法术,来的实用。 法术的重要性,不在于它在特定情况下能够发挥出多大的效果,而在于实用性! 特殊法术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有效,一般法术任何时候都能用。 一名法师,一生中,究竟是搓的火球多,还是打断别人施法次数多? 数据说明一切,一目了然! 张龙的灵魂未能在柳毅手中支撑太久,不到十个呼吸,这个人存在于世的痕迹,已经消失。 90单位的灵力,加上65单位的执念之力,柳毅的战斗力已经突破到155这样的程度。 他再向白衣女鬼看去时—— 果然,还是觉得比他强上那么一点。 柳毅目光闪烁,毫不气馁。 他相信,当自己总战力突破200,一定会收获惊喜,因为那是预估入魔的最低标准! 入魔级!届时就是魔,而不只是游魂野鬼,总算正名! 贪婪的望了张龙尸体一眼,尸煞并未随着灵魂一道被抽出。 这个男人,也不知杀了多少恶鬼,身上缠着浓郁的煞气。 柳毅张口一吸,战斗力节节暴涨,直到180方才停止! 这种实力,和他本体的力量是没法比的,放到这座城市,也算一号小魔头了。 柳毅一挥手,一阵阴风涌动,黑衣人身上所有有价值的东西,全部抛入不远处河道中。 那副墨镜,专门用来“开眼”、改变视界效果。 那柄短枪,给他带来的威胁程度,已经相当于一件低阶除灵法器。 还有类似gps定位仪的盒子、不明用途的按摩棒、胶状软绳、圣水、十字架。 这些肯定都有特殊作用,造价不菲。 柳毅现在是鬼,用不到这些,也没理由留给敌人。 倒是黑衣人残破的记忆,让他隐隐有些惊惧。 这个世界,果然存在驱魔组织! 所幸,对方并非肆无忌惮! “古老的存在...” 柳毅呢喃着,意念传令,众鬼飞天,朝着医院方向遁去。 这个夜晚,这座城市里死的人已经够多,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可是谁又能想到,一个肆无忌惮的新生恶鬼,竟然会成为一次战争的导火索。 柳毅此刻根本没有搅屎棍的觉悟,飘在医院上空,威压释放,覆盖数里范围! 战斗力180点,比红衣女鬼高出整整一倍,相当于拥有200多年道行! 白衣女鬼被他留在身边,炮灰三人组则被下派,拉壮丁! 医院果然是邪灵滋生的地方,尤其这间医院,背后应该有着不少黑幕,粗略一扫,里面的鬼物就不止20头! 鬼界人口是不能和人间比的,从柳毅尽心尽力才拉拢来这几个下属,就能看出滞留在人间的邪灵,多么罕见! 尤其现在规则变化尚属缓慢,远未开始沸腾,哪有真实幻境中的一步一鬼昌盛。 这座医院里的鬼物不少,灵力强的没几个,除了一名无脸护士,唯有一家老小三鬼、这队老朋友劳烦柳毅出手! 一个小时,这间邪气森然的医院,就被柳毅扫荡一空。 整整31只厉鬼,27条废柴。 其中最强横的,必属无脸护士无虞,整整90的战斗力,若非柳毅亲手把她打成肿脸,只怕还不肯屈服! 一家老小、一对年轻夫妇带着一个小女孩这三只鬼,虽然灵力也不弱,倒是识趣多。 最让柳毅在意的,便是那只整整60战斗力的鬼萝莉,正好和鬼正太凑成一对。 当然,1:3的灵怨比,注定了她只能当一名高级炮灰。 鬼灵世界,不看个头大小,只看灵力强弱。这句话,在这一家老小身上充分得到体现。 小女孩拥有整整60点的战斗力,他的父母,战力竟然只有她的一半出头! 鬼老爹拥有40点的战斗力,鬼老母只有30点战斗力。若不是当他们三人在一起时,以小女孩为核心,能够凝聚怨气,使三人战力融为一炉,暴涨到90的程度,柳毅早将鬼老爹老母编入敢死队。 而且这些鬼和野鬼不同,身处医院,从来不缺怨气、煞气滋养,基本已经达到本身力量上限。 柳毅从来不是善男信女,这时见着收拢来一大群鬼灵畏畏缩缩,将近十头战斗力连10都达不到,实至名归的痨病鬼,顿时大怒! 此刻,报完仇的学妹鬼、红衣女吊死鬼正从远处飞来,须臾已经站到这些喽啰面前。 柳毅也就罢了,只在必要的时候释放煞气,毕竟他已经从张龙处得知惹祸的缘由。 可红衣女鬼智力低下,如何懂得这些, 还要加上实力大增的学妹鬼,一时收摄不住力量,气势外泄。 学妹鬼、红衣女鬼、无脸护士,三只鬼释放出磅礴的煞气,只把喽啰们吓得瑟瑟发抖。 柳毅见状不喜,将收摄气势的法门传递给学妹鬼,令她学会低调。 学妹鬼不负众望,终于和柳毅、白衣女鬼一般,将冲天的怨气隐藏起来,闷声发大财。 至于红衣女鬼和无脸护士,柳毅根本懒得管,要求脑残不做弱智的事,是相当困难的。 所幸她二人也没达到灵异局捕捉下限,战斗力并未突破一百,倒省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一般厉鬼做了恶,怨念滋生,光知道发泄,哪里懂得隐藏,当然被灵异保卫局的人一逮一个准。 柳毅先前是不清楚,现在心中有数,自然不会那么蠢。 学妹鬼这时一身战力分明已经突破一百,达到120的程度! 显然,三次作恶,每次消除一部分执念,都会使灵力得到一些提升。三次后,更将本来只有20点的灵力,生生提高到40的程度! 也可以看出,常瞓在学妹鬼心中的地位、占据的执念程度,远远比另外两人要深。毕竟单单他一人身死,就提供了整整10单位的灵力沸腾,足有一半!果然怨念和执念有很大的不同。 这个狠心的女孩,心中对爱的憧憬,其实远比恨来的多。 这些念头只在柳毅心中一闪,便没了痕迹。他对于人性本善、人性本恶之类的命题,没有丁点兴趣。 他在意的是,终于能够确定,自己和鬼娃当真不同寻常! 学妹鬼作为麾下第一个突破天生战力上限的鬼,却是未能让灵煞保持平衡! 40单位灵力,80单位怨力,灵煞比1:2,看来这是一种先天的局限! 那么,他和鬼娃必然是万中无一的!尤其天生上限如此的鬼娃! 释放出属于超级恶鬼的煞气,180单位灵煞之力,那种气场,连红衣女鬼都要匍匐跪拜! 白衣女鬼、鬼娃、学妹鬼,已经被柳毅视作特殊单位,特殊对待。 至于其他,统统被发落成炮灰,一视同仁。 不久前他刚弄死了一个号称灵异保卫局分区分队副队长的家伙,想来短时间不会有人找他麻烦,直到对方确认张龙死亡,并且摸清他的底细。 所以他这时才不急着转移阵地,哪怕学妹鬼早已经暴露出属于大鬼的气势,哪怕他此刻肆无忌惮散发着威压! 这是理智、也是底气! 没有斯巴达式的宣言,鬼灵们可学不来昂扬斗志! 他只把气势一压,扑通扑通,一大片恶鬼,下饺子一样落到地上,战斗力不满30,连浮空本能都维持不住! 手下多了,不好带了,柳毅也懒得一个个关注! 他扫了扫余下不多寥寥数鬼,把手朝着医院一指! “去吧!进餐时间到了!” 根本不用制定什么计划,众鬼立刻在红衣、无脸两大女鬼带领下,带起一阵阵鬼哭狼嚎,朝着住院部涌去! 柳毅根本懒得理会下属们究竟是如何行事、作恶。 他只需要站在最高的地方,让所有鬼都能看到,认可他这个鬼王,便足够!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柳毅满意的看着医院里遽然亮起、很快又熄灭的大片灯光,惨叫声远远传开,连悬浮在百米上空的他都能听到! “哭吧!叫吧!绝望吧!然后去死吧!” 柳毅很想吼上那么一嗓子,不过为人的理智又告诉他那很白痴,遂干咳着按下了那样的心思。 半个小时后,将手下喽啰们实力小小提升一番,平均战力达到20的程度。虽然由于病鬼们先天的制约,并未提高多少,至少比最开始强些。 意外之喜,那些饱受病魔折磨的生灵,惨死后,竟然有不少化成了鬼灵同类! 于是,他麾下炮灰军团已经扩张到50人的程度,目前有红衣、无脸两大统领。 大多数鬼都是不记仇的,即死即用。就算记仇,柳毅也无所谓,他又不是要什么忠心耿耿的下属,而是数量足够多的炮灰! 值得收服的,他都会用另外手段提高对方“忠诚度”,比如学妹鬼、比如鬼娃。 实力大增,他已经没有慢慢招揽下属的耐心,决定做票大的! 于是乎,本来准备根据红衣鬼的描述,预定的几处鬼屋,行程暂缓。 想要大量扩张炮灰军团,三顾茅庐是行不通的! 一座城市,哪里的鬼物最多? 学校?医院? 不!都不是! 这一夜,无眠的人儿,将会在日出之前,夜深之时,见到一派奇景! 宛如流星雨般的幽蓝气旋,横贯长空,仿佛天外飞仙谪落! 在那美丽的超自然现象下,令得不少散人修士退避三舍。 大片鬼影从青山医院上空呼啸而过,朝着皇家公墓卷去! ... h市皇家公墓,说是皇家墓园,其实就是一座公墓,有钱人是不会葬在这里的,没钱的死穷鬼才会来挤公寓! 在柳毅眼里,穷鬼富鬼,一视同仁。这一点,倒颇有上古圣贤风范。 他做的事儿,却是和先贤褒奖,沾不上半点联系! 五十多只鬼,直接飞到墓园上空,吓得许多在墓园里缩头缩脑的游魂,直往地下钻。 至于那位据说有着法力、修过茅山术、开了天眼的守墓人,早就不知道躲哪个旮旯去了! “挖!” 一声令下,众鬼呼啸而下,开始“掘”人坟头! 第一百章 亡灵大军 任何时候,都不缺搅局的人。 大部分散修都有着自知之明,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可总有那么一些,认为自己很牛x,能拯救世界! 也可能是由于柳毅动静太大,百鬼凝聚的怨气,引起天地异象,连凡人肉眼都能看到,更别说修道之人! 那股冲天煞气,无需高科技追踪仪,旦凡有点道行,十里外都能闻见! 这回,却是能看出修道之人和灵异局公差的不同! 修道之人并不能锁定某个特殊的恶灵,灵异局却又过于依赖高科技产品,对于这种显而易见的现象,视若无睹! 究竟是灵异局的人当真无视众鬼,还是心有余力不足,这先按下不表。 见着众鬼竟然落往墓园,大多数沿途跟随的修士,都已经退去。 唯有寥寥几个,仗着修为远超同济,不近不远吊着! 麾下炮灰们正在同类家里打砸抢,拉壮丁。 柳毅这个做头儿的,也不好孤芳自赏,必须有所表率! 于是,那几名自忖风流、认为可以仅凭一己之力除恶扬善、拯救世界的散修遭殃了! 这些光说不练,比实战派高手张龙远远不如的家伙,柳毅只是飞过去一扑,全都见了阎王! 散修,不论在哪个位面,都是悲剧的代名词。 弱、矬、穷。 这个位面也不例外。这几个散修已经是散修中的精英,却有一半连法力都没练出来,只比普通人健壮些、学了几手拳脚,懂得一点符道微末伎俩。 柳毅当然不知道,这几人里,有一个,还是先前被他一众鬼弄死的、老道士的某个徒弟。 七个野道士,才三个修出元魂,元魂品质更低极。 一如白衣女鬼,柳毅现在也变得挑食,对这些或哀求、或嗔怒的灵体,不屑一顾。 便宜了学妹鬼,吞噬七条品质尚算不错的灵体后,战斗力小有提升! 等到柳毅处理完吊在队伍后面的尾巴,这座墓园,也被他麾下喽啰翻了个底朝天! 墓园里的鬼,大都是鬼中的良民,实力不堪一击,胜在数量众多! 在某个反抗者被红衣、无脸两大统领联手镇压后,柳毅带着扩张至150多鬼的队伍,呼啸朝着市区涌去! 时间紧迫,天亮前,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公墓中的最强者、是一个生前唤作黄忠的男人,和历史上某位名将同名,可惜不如那人老而弥坚,英年早逝! 这厮也是唯一的抵抗者,区区60点战斗力,便敢和柳毅叫板,勇气可嘉! 于是乎,这位50年前死亡,资历极深,并且灵怨比达到夸张的5:1的家伙,直接被柳毅视为特殊单位进行收服! 奈何这只鬼实在了得,无师自通,吞吐日月之精华,分明已经接近鬼修之体,想来若非被柳毅逮住,十年之内有望纯化灵质,进阶鬼修! 柳毅好说歹说,那鬼就是不听,叫嚣着宁死不屈。 这样一个有着完整意识的老鬼,柳毅实在是舍不得弄死! 魅惑免疫、说服失败! 若是为人时,柳毅还肯把他羁押起来,同他比比耐性! 现在的柳毅,存留理性,却改变不了厉鬼的本质! 理所当然,这只颇有价值、宁死不屈的特殊鬼,壮烈了。 在柳毅的天生法术加速吞噬下,成为灵壳升级的一组经验! 实力低微时,每吞噬一单位能量,都能获得一单位战力的提升。 可当实力达到某种界限,并非个体先天灵力极限,而是所有灵体进化共有的一种界限,灵壳面临第一次蜕变时! 到那时,通过吞噬灵体获得的战斗力提升,将变得微乎其微! 个体先天灵力极限,还能通过化解执念,吞噬高等灵力能量来突破。 就仿佛练武之人,不达瓶颈,未必不能靠着丹药提升实力。 而第二种屏障,柳毅吞噬黄忠之魂后触摸到的界限,就是鬼灵进化道路上的第一个坎,属于鬼修之路的瓶颈!入魔瓶颈! 只有通过感悟、打破这层屏障,才能成为入魔级鬼怪!否则就只是游魂野鬼! 整整50点灵力,带来10单位灵力上限提升。倒是那10单位煞气,完全转化为10单位执念! 战斗力200,就是柳毅第二次感受到极限的先决条件。 第一回极限是先天的屏障,很容易就靠着吞噬打破掉! 而这一次,真正的半步入魔,给他的感觉,那种壁垒,简直比当年本体突破筑基期时需要面对的,更加牢固! 这种极限,目前只有柳毅一人碰到!不,也许神秘的白衣女鬼也达到了! 柳毅在战斗力区区120点时,就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半步入魔。 然而当战斗力达到200点上限、触摸到法则屏障的他,才敢当真说一句,自己已经是半步入魔! 直到此时,他才看透白衣女鬼虚实,无怪乎这只鬼给他的感觉无比奇异,明明觉得实力没有多强,却总是看不透战力! 这头女鬼所具备能量总和,果然只有100点! 但是她的战斗力,绝对不止100!因为那一百点能量,和柳毅这些野鬼不同,根本就是纯净的灵魂之力! 鬼修?! 柳毅难以置信,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纯净的灵力,不沾怨气,却不正是鬼修的特征! 可这方低等科技位面,怎会存在鬼修!怎会允许鬼修的存在! 话又说回来,越深入了解,柳毅对于这次剧情,越是感到茫然!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白衣女鬼,是在“自己”的葬礼上。当时自己是一只纯纯粉嫩的新鬼,对于鬼界一无所知。 那时,白衣女鬼就如索命鬼一般,突然出现在人群中,死死盯着他,仿佛有着杀父之仇、夺夫之恨。 柳毅保留着人的思维,更将这只鬼误认成另外一只,理所当然将她归类到敌人之中! 不过当时这只鬼身披囚服、披头散发,整一个怨鬼样,哪里有半点鬼修的潇洒,柳毅误会也不奇怪! 若非事后觉察到女鬼内心深处的温柔,若非思维模式渐渐向鬼的方式转变,只怕他依旧要把这只来历不明的神秘女鬼,当成危险分子,而不是带在身边! 总之,如果说这位不像鬼修的鬼修,令他觉得无比诧异的话。 那么这方位面居然存在制约鬼灵力量上限的规则,则完全叫他陷入惊骇之中! 存在这种规则上限,就说明能被打破! 假如原本对于张龙记忆中涉及,关于“古老存在”的怀疑,还仅仅止步迟疑。 那么现在,触摸到规则的他,分明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无比广阔、浩瀚、疯狂的世界! 在这个表面和谐的低等科技位面,根本早就有着入魔、真魔、甚至魔王级的超级强者! 既然能称为“古老”,那么这些存在的进化,根本就不是短期、两三个月内发生! 那么—— “这方位面早就存在超阶鬼灵!并且有着高端力量制衡!这根本就不是初次异变中的世界!而是早就异变过的世界!更早以前!已然发生了规则扭曲!存在那些不为凡人所知的超阶生灵!” 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为何异变中的世界,会出现异变后才有的超阶力量! 因为这种异变,早就已经发生过,并且顺利完成! 主宰这次,当真把他坑惨了! 所幸,他的行为貌似并没有引起那些古老存在的注意,而且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根本不可能终止本来的计划! 假如早就存在超阶生命,那便能解释,为何真实幻境内,视频中的滕靳轩,会说在过去的实验里,也发生过一些微妙的灵异事件! 便能解释,这些鬼,学妹鬼、正太鬼、红衣女鬼、白衣女鬼等等,缘何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存在! 不是他以为的天道缺一,上苍给这些鬼灵留下一线生机!而是老天根本没有抑制这些鬼灵生存! 无怪乎真实幻境内,只是一次规则扭曲,弄得满世界都是鬼怪! 并非主宰的干预,轮回者的到来促使剧情世界加速异变! 而是这第二次规则扭曲,本来就比第一次要剧烈! 早就潜伏在暗处的古老存在,逮到机会,哪里能不兴风作浪?! 所幸他进入的只是真实幻境,需要完成剧情任务的时段,也是在大灾变之前,而非灾变进行时! 灾变,果真是灾变! 要是在那种群魔乱舞的时候,去完成什么见鬼的任务,根本就是火中取栗,就算解封破邪神刀,也是十死无生之局! 主宰果然是最邪恶的,多次布置陷阱,误导他的思维方向! 真实、虚幻、时间、空间、规则扭曲的次数! 就连柳毅这种智力远超凡俗之辈,都被愚弄的欲仙欲死! 所幸,已经达到半步入魔级的他,总算多了一点点生存的筹码,毕竟现在还未到大灾变正式开启时,不用面对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恐怖存在! 而且他对于鬼道的理解,也确实以一种本身都难以置信的速度,加快着! 鬼修也好、厉鬼也罢,对于入魔标准,都是以纯净灵力衡量! 纯净灵力100,便是半步入魔! 至于什么怨力、执念,初期能够提升战斗力,一旦触摸到那层界限,都是虚妄! 灵力100,执念100的柳毅,按照数据统计,战斗力应该是200。 但真当半只脚跨进入魔期,战斗力早不能那么计算,远远不止两百,三百、五百,都有可能,只看本身对于“入魔”这一概念的领悟程度! 再比如纯粹灵力100的白衣女鬼,她的灵力就是100,可战斗力显然比柳毅更强! 至于她先前吞噬老道士元魂,以前的柳毅,还会以为她贪图老道元魂中的力量,就和那时的他一般。现在的柳毅,却认为那时的她根本只想“尝尝”,或者单纯不想让红衣女鬼收获那股力量! 这样看来,想要入魔,无疑鬼修更容易。并且纯净的灵壳,也让他们拥有更大可能,领悟“入魔”的概念! 而像那些灵怨比1:5、1:8、1:10的货色,就算撞大运,灵力达到100,浓郁的怨气也根本令之无缘入魔! 战斗力这种概念,毕竟是柳毅在初为鬼时提出,只对半步入魔之下的鬼,能进行标准统计。而对于半步入魔,甚至入魔之后的超阶鬼来说,什么战斗力都是浮云。 你有怨气冲天,一百万单位的怨气,好似成了鬼中的独孤求败,天下无敌。其实只是跳梁小丑。随意一个入魔的鬼修,手一按,你就死了! 现在的柳毅还不知道,半步入魔,也不是谁都可以达到,必须要讲究平衡! 也就是说,除非纯粹的灵力达到一百!或者灵力怨力、灵力执念按照1;1的比例,双双达到一百,否则根本不可能成为半步入魔,灵力达到一百也没用! 而两者在正统鬼道中,都有着固定的称呼。 前者是鬼修,后者则是冥灵! 除此以外,统统都是游魂野鬼! 柳毅无疑是幸运的,虽然冥灵属于恶鬼之道,不是正统,终究没有断绝后路! 而他要面对的,又岂会只是一些敲边鼓的杂毛老道,或者不入阶的鬼喽啰? 收拾起心情,他这时已经带着150多只孤魂野鬼,来到了市中心区域。 吞噬了黄忠之魂,非但开启了冥灵传承,更令得众新鬼下属不敢反抗! 天际已经出现鱼白,h市四季偏热,日出一般都来的比较早! 大概五点多,正是大多数人好梦的时候,柳毅站在第一缕晨光中,冷笑着挥下了手臂! “去吧!” 毫不犹疑,一声令下,往常分散在市区各地的厉鬼们,纷纷开始集中作乱! 子不语神怪乱力! 就在无神论一枝独秀的年代,谁又会想到,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会带着一大群恶鬼,在朝阳初升的时分,在人气最旺的地点作祟?! 这可比恐怖分子可怕多了! ... “服!还是不服!” 只带着学妹、白衣二鬼,柳毅去到了市内几处著名的鬼屋! 由于战力意外达到极限,让柳毅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所以他的眼界已经放宽,不再局限于低级层次。 也即是说,除了白衣女鬼和鬼娃依旧得他看重,就连学妹鬼,也是靠着相对完整的逻辑智慧,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否则同样要被发配沦为炮灰。 如此一来,他对于曾经眼里有价值的目标,态度也就不似之前那么慎重,基本一路碾压过去! 这是一间贴满符纸的阴暗小屋,一只形态模模糊糊的软体鬼,蜷缩在角落里,不停朝着他发出威胁似的低吼! 柳毅转身,朝着身后几名新收拢的鬼下属,奇形怪状的鬼灵们冷冷一笑。 “这就是不服的后果!” 说着,却见他又回过头去,朝着那只液态鬼睁眼一瞪,无形中立刻传出一声嘶鸣! 剧烈的精神波动传开,十丈内但凡有意识的个体,都能接收到那股求饶的意念。 然而柳毅根本不为所动,许是为了杀鸡儆猴,或许半步入魔后,他果真越来越像一名合格的魔王! 恶灵们也许不懂得柳毅御下的手段,然而同类一点点消融场景,却将引发本能的恐惧,根植于心中! 柳毅很满意新下属们的畏惧,对于一名鬼王,要求喽啰们尊敬是不合理的,而若能收获它们的恐惧,又令人无比惬意。 柳毅哼了一声,飞遁离开,看也不看那只烂泥一样挣扎着的水鬼。 它死定了! 区区80的战斗力,哪里能承受得住他一瞪之威! 半步入魔,已经不再是游魂野鬼,本质开始蜕变,层次得到升华。 也许其他冥灵领悟入魔这一概念,无比困难。 可柳毅是谁,曾经的三阶巅峰强者,拥有五阶战力! 一法通、万法皆通! 这道拦下无数鬼修的屏障,对他而言,想突破,只是时间问题! 一行八鬼回到市区中心,这时已经将近七点多钟,上班高峰时段。然而大街上却根本往来的上班族,一片混乱,警笛长鸣、飞车乱撞、人群尖叫,彷如世界末日! 轰隆! 一辆油罐车撞上一栋三十几层的大厦,冲天而起的蘑菇型火云,直接将半栋大楼都笼罩! 这一撞一炸,整栋楼房就是一歪,开始倾塌! 市区建筑面积过于集中,牵一发而动全身。 柳毅眼睁睁看着一道明灭不定的灵体,随着爆炸,被碎石火焰卷起,正是往他这方向飞来! 把手一招,那道几乎消散的灵体,稳定在空中,却是一头浑浑噩噩的枉死鬼。 “干得不错!” 柳毅赞了一句,随手把这头灵力不足10点的垃圾扔向另一辆货车! 轰~! 那辆货车中的司机,惊恐眼神转为迷茫,由于恐慌而挂满冷汗的脸上,青气涌动,随即便失去意识,身陷到火海气浪! 这种情况到处都在发生,甚至连接到报警电话,前来维持秩序的公差,都被灵力较强的一些鬼喽啰附体! 那些公差虽然身具外煞,一般游魂野鬼不敢靠近。 柳毅手底下这些,可都是开过荤的,最低层次也能附体害人,非一般游魂! 值得一提的是神经病鬼,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当它附身到一名临阵指挥的警署警长身上,竟然仿佛开了窍,拿起通讯器胡乱请求支援、指挥起来! 被这厮俯身的中年警长,除了脸色青黑,居然连焦急的表情都扮演的惟妙惟肖,声嘶力竭的样子,若非他发布的一道道命令,根本就是将那些尚未被附身的小警员往火坑里推,就连柳毅都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夺舍了,融合了原主人的灵魂! 总之,他的表现要比其他附身警员后,只会拿枪乱扫的白痴强得多! 柳毅心中一动,竟然试图以精神指令,命他撤退,离开现场! 他本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不想神经病鬼似乎真能听懂,虽然没有给他回应,但是果断开着警车往市郊飙去,倒叫柳毅很是惊喜了一把。 砰!砰!砰! 一阵阵枪响,可比汽车爆炸的动静有威慑力多了! 轰然的爆鸣,只会让人头晕目眩,两脚发软。 而一阵阵密集的枪声,直接就让人群失控,许多妇孺发疯似得乱叫。 混乱已经接近一刻,所以行人早没开始那样密集。 晓是如此,仅眼前所见,每一秒也有将近十人被祸乱波及身亡。 而每死亡一百人,至少就有一条邪灵诞生! 倒不光是说那一个个衣装光鲜的家伙,平日里道貌岸然,背后男盗女娼,个个凝聚着不弱的阴煞之气。 亦是柳毅凭借一己之力,几乎将五十里内所有阴气全都集中在这区区数里方圆,自然更容易滋生邪魅。 破坏还在进行,局势更是朝着外围蔓延,混乱的场面,让柳毅想到了一款游戏,叫做《虐杀原型》。 他虽然没玩过这款游戏,可是由于一号分身强化了原型体病毒,系统专门给他灌输过这方面知识! 柳毅的目的,不仅仅是创建一支亡灵大军,还要把水搅浑! 他不知道那些超阶力量,究竟何时会跳出来干涉! 做惯了鬼,他倒也清楚,鬼灵的思想有多邪恶。 所以他能确定,自己所做,必定是那些积年老鬼们乐见的! 牵制~ 正邪双方高端力量必然有着相当力度的牵制,不可能随随便便对他这个小家伙出手,即便他已经造成了不小的破坏! 究其根本,柳毅毕竟曾是超凡脱俗的高手,懂得超凡脱俗之人的心思! 他的行为,破坏世俗,但并没有损害到那些超阶生命太大利益,所以可能对他进行干涉的,只会是灵异局那种组织! 兵对兵、王对王! 说曹操,曹操就到! 柳毅这头刚想到灵异局,那头一架私人直升机缓缓飞来,一门蓄满灵能的大炮,悄然对准了他! 灵异保卫局!到了! 第一百零一章 失控的局面 咻!!! 仿佛飞剑破空,又像是高吼着“大风”的秦人,释放了强弩! 伴随着劲风撕扯的声音,一道只有在科幻片、中高等科幻位面才会出现的能量柱,瞬间越过了数百丈的距离,将早被锁定的柳毅贯穿,直射向未知的尽头! 水桶粗细的白色光柱,呈射线状扩散,等撞到柳毅,已经把他整个人都淹没! 诡异的是,面对这种强悍以致打破物质、灵界界限的能量攻击,白衣女鬼竟然眼睁睁看着傻愣愣的柳毅朝着光柱张开双臂,不加阻止。 反而是学妹鬼的反应正常些,凄厉的惨叫起来。那是对于光柱的畏惧,亦是对于自家主子脑残举动的惊慌! 鬼是没有忠诚可言的,通常来说也没什么交情好讲,然而事无绝对,就算鬼,也未必没有忠魂、没有情殇。 身边唯独留下白衣女鬼、学妹鬼两大特殊单位! 这道光柱攻击还未落幕,浓郁的离子能量残留在空气中,仿佛白色的长虹永远不会消散! 另一道光柱,已然再次射出,这次笼罩的目标,却是白衣女鬼! 一如柳毅,白衣女鬼似乎根本躲不开这种转瞬即至的攻击,直接被能量流淹没。 倒是略遭波及的学妹鬼,又发出一阵惨叫,瞬移遁开百丈! 第三道攻击在第二道落下时,便开始蓄力! 不料灵能局这次出动的武器这般给力,仅这两下,已经堪比下品上等法器倾力一击! 学妹鬼早就绝望,留下了血泪! 远处直升机中,叼着香烟、翘着二郎腿的飞行员,哼着歌儿,悠闲的看着操作屏幕。 屏幕边缘显示着一组组数据,以及线状坐标。中央一小部分,却似镜头直播,将目标完全投影出来! “嗨!****!哥是灵异保卫局第八分区第八分队队长狂飚,你现在可以保持沉默,被我射死。或者选择挣扎,被我强行射死。你自己选吧,哈哈哈哈哈~” 这名飞行员,显然对自己驾驶技术相当自行,安全措施能免则免,分明就是严重违规操作! 当然,对于那些开惯战斗机的家伙,直升机的确没什么挑战,太慢、太稳、太安全。 不过他若是从隐秘基地开一架战斗机出来,怕是还没等他除魔卫道,直接就被国土安全部和谐了。 这人先是对着屏幕上的学妹鬼****一番,见惯鬼,什么血泪啊长舌头啊都有爱,口味不是一般的重。 却见他手指在屏幕上一点,并非确认攻击,而是确定截图。 嘟嘟的声音响起,一张照片从另一台摆在副驾驶坐席上的机器中打印出来,岂不正是学妹鬼的照片。甚至空白处还有着简易资料,三围估测、灵能讯息等等... 学妹鬼照片下,已经有着另外一张,拍的是白衣女鬼! 显然这位对女鬼很有爱,喜欢偷拍截图留念。至于柳毅...可怜的男鬼就没什么值得yy的了。 满意的端详了一下那张照片,将烟尾弹出机舱。 灵能炮蓄满能量的提示音嘟嘟作响,这人正待按下攻击确认,不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阴冷的声音。 “拍的不错。” 狂飚大惊失色,手指一抖,心里咯噔,以僵硬的姿势扭过头去。见着正是早该在第一波攻击中被消灭的男鬼。 这头男鬼在仪器上的战斗力显示,是120点,无论如何,都不该躲得过聚灵炮全力一击! 狂飚心知不妙,然而他天生临死嘴硬,竟然还想和男鬼开些玩笑。 柳毅却是不准备给他这个机会! 直接利用念力,将这位硬汉挪到飞机外,而后散去浮力。 “出门带着照相机,当你自己是冠希?” 这是狂飚听到最后一句。 令他自己都觉得好笑的是,自由落体时,心中感到的竟然不是恐惧,或者遗憾,而是淡淡的疑惑。 “冠希是谁?很有名吗?”。 随着狂飚的死亡,他的战机,也撞上了市政厅大楼... 轰隆!!! 本市灵异保卫局分区分队,高层全灭! ... “冠希是谁?” 一个小时后,狂飚如愿问出了这个问题,为了得到答案,他甚至不惜投身贼营,沦为虎伥。 好吧,实际上他的脑子本来就有问题。相比起满心正义的张龙副队长,资历雄厚十倍的狂飚,之所以混了十几年还没有升调总区,正是由于此人时常犯二,且信仰极不虔诚! 灵异保卫局,也是有统一信仰的,不过和普通信奉某个个体的教派不同,这个教会,名叫科技神教! 大多数灵异保卫局成员,都是名副其实的研究狂,或者极端正义份子! 唯独包括狂飚在内极少数,从战争中挑选出来的“精英”。他们实力顶呱呱,坚定的意志更能勉强接受ii型灵能药剂改造,属于组织中的佼佼者。然而这些人最是自由散漫,不尊纪律,很有些神经质! 比如狂飚,本名赵刚,第一次接触到鬼灵*的世界,竟然光荣的成为了一名女鬼控! 甚至在过去十年中,整整三次任务,由于这厮突发奇想,想要一亲女鬼芳泽,致使组织利益受到严重损害! 这种人,基本已经被组织内部高层打上一辈子苦力的标签,想进入核心,那叫做梦! 狂飚倒是对自己受到的不公待遇无所谓,比起每天蹲办公室、傻逼一样盯着各种莫名其妙的仪器,他宁可时常和鬼怪打打交道,********女鬼。 他一直有个伟大的目标,那便是在除灵前,先和某个女鬼发生一段惊天动地的爱情,而后xxoo,再然后杀掉交任务。 光这样想想就让他肝肠寸断、又兴奋无比! 好吧,笼统来讲,他就是个疯子,比精神病更严重、却也相对具备较正常逻辑的疯子! “冠希啊~” 柳毅对这个天生鬼修的新手下,说不上满意或者不满意,他疯也好、傻也好,只要对自己有用,那便足够! 也是狂飚运气好,柳毅已经不需要补充灵力,唯一能够靠着吞噬灵力达到半步入魔级的鬼娃,也不在身边,否则这厮早成了粮草! 嗯,也许狂飚整整80点的纯净天生灵力,的确让柳毅起了一丁点爱才之心。 纯天然灵力,差一点就要达到半步入魔标准,甚至短期还能保持完整的记忆、理智! 只要他争一点气,半步入魔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不过看他被学妹鬼揍成猪头的样子,又缠着自己问那种无聊的问题,柳毅已经对此獠不抱太大希望! 柳毅故作沉思,想了想,淡然道: “冠希,是一只很有前途的男鬼,酷爱摄影,堪比一级摄影师。并且,此鬼诚于相机,魂机一体,已经突破了一般鬼的极限,成为超级鬼。他是鬼界的奇葩,摄影界的新锐。我看你那么喜欢拍照,要多向他学习,争取早日达到魂机一体的超凡境界啊!” 柳毅胡扯着,狂飚竟然也信了,满脸崇拜! 看来灵异保卫局研发的药剂,也不是没有副作用。说是能在灵魂出窍后、短时间保留完整记忆、逻辑思维能力,多半是吹牛。 只看狂飚这副怂样,哪里像是堂堂分区分队队长了! 不要小看分区分队这样的名头,好似已经被编排成喽啰中的喽啰,其实是喽啰中的头目! 灵异保卫局毕竟要监控整个水蓝星的局势,水蓝星九大洲,除了总部坐镇神洲,其余八大洲各设一分区。 而每个分区,根据当地实际情况,又会组建10~20支分队! 比如保卫中洲的灵异局第八分区,由于中洲陆地面积广博,该区整整组建了20支满编制分队。 晓是如此,整个占地万顷的华国,也不过只有六支分队驻扎在各地。 一些周边小国,什么妖人国、难民国、阿三国、思密达国等等,有个一支分队常驻首都就不错了! 由此可见,分区分队队长,也属于驱魔者中的大人物了! 狂飚丝毫没有身为大人物的觉悟,生前如此,死后更连觉悟的机会都没有。 混在柳毅麾下,但凡特殊单位,哪个不是想把他怎么虐,就能把他怎么虐。 也许他唯一能虐的特殊单位,只有鬼娃,可惜对方还不在,并且上头有柳毅明摆罩着。 鬼修的悲剧,非但在于力量提升缓慢,更在于入魔前、修炼初期,本体战斗力相对低下。 纯净的灵力,代表着可以利用鬼修的特殊法门,施法拒敌。 可惜大部分机缘巧合成为鬼修的,不论是先前的黄忠,还是现在的狂飚,哪来的鬼修法门? 别说他们,就连柳毅手头都没有适合鬼灵的功法。也许白衣女鬼有,奈何人家爱装深沉。 没有法门,也就意味着在晋级半步入魔前,纯粹的灵力还是只能按照纯粹的战斗力来换算。比如狂飚,灵力再纯粹,战斗力也就80点,不会多出分毫,和早被柳毅淘汰到炮灰军团的红衣女鬼相当! 其实还有一点是柳毅不知道的,那便是除了正统鬼修以及冥灵,一般野鬼,只要纯粹灵力达到100,就可以无视灵煞比例,无限制吞噬煞气! 这才是柳毅熟悉的,野鬼冤魂生存模式! 作恶越多,力量越强! 当然,它们永远没有希望,晋升入魔,积蓄再深,仍是超阶生命眼中的蝼蚁! 入魔不是那么好入,即便相对可谓来历非凡的柳毅,还要凭着时间积累,才能冲开那道枷锁。 神秘的白衣女鬼,和柳毅一般,尚在入魔门前打转儿。 可想而知,想要达到入魔级,究竟有多难! 灵力达到100是标准,鬼修或者冥灵之资是先决条件。纵使两点都满足,也只是拥有了敲门砖,成不成,仍要看机缘! 且说对着身边两只女鬼直流口水的狂飚,在柳毅的威逼利诱外加诓骗下,老老实实把他知道、关于灵异局、修道界的事情原原本本交代清楚。 灵异局果然是一个无比庞大的组织,覆盖全球,明面亦有上千家国际化上市公司。 组织内部,光是用来提高灵魂纯度,增强个人灵力的特殊药剂,就已经研发到了第四代! 更别说各种各样驱魔道具,除灵法器,当真是五花八门,结合了东西南北四方文化特长。 iiii型灵能促进药剂,业已经进入最终调试阶段。iii灵能药剂更是早就稳定生产,只是缺少合格的载体! 先就提过,以狂飚这样上过战场、见过血腥的特种战士,百里挑一选拔的精锐,也不过勉强能够承受ii型灵能药剂的强化效果。 就狂飚所知,以他在组织内部不低的权限,能够承载iii代药剂强化的,不足一掌之数。那几位,个个天赋异禀,据说其中有两人还是修道界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具体人数,就算有所浮动,也不会偏差太多。 iiii型药剂调试时,遇到最大的困难,便是被强化者灵魂承载能力。据内部消息透露,目前还没有成功的个例。 晓是如此,也足见灵异保卫局的底蕴! i型药剂,烂大街的普通货色,整个灵异局受过这种程度强化的战士,没有五百也有三百。 一名合格的战士,注射强化,三天内就可以稳定灵力。5单位的基础灵魂能量,大概可以提升15~25左右! 而ii型药剂,更是了不得。只要能够勉强承载改造,渡过十天的危险期。新出炉,5单位的基础灵魂能量至少可以提升45单位。而像狂飚这样比较成功的个例,提升幅度更大,最高可提升85单位!这已经接近入魔级标准了! 那么iii型药剂?iiii型药剂呢? 量产半步入魔、入魔级灵能战士? 所幸得失间自有平衡,强悍的效果,意味着更大的制约。而且量产出来的,终究不够完美,比如拥有整整80单位灵力的狂飚,先前受制于肉身,就连最基本的御物术都施展不了。 否则,惹上这样的组织,柳毅可以直接去自杀了,根本没有半成赢面! 他第一次遇上本土修道界的人,那名老道士,诺大的名声,练了一辈子,还不如灵异局分区分队一名副队长。 一世苦修,比不得一支开始普及的i型强化药剂!无怪乎有人会说六扇门中好修行! 不论前途究竟如何,困难或是凄惨,该做的事情终究要做。 整整一个上午,半个h市已经陷入了恐慌之中。 什么政府武装,面对暴民个顶个的厉害,遇见猛鬼作乱,立刻抓瞎。 勒令鬼喽啰绕开滕家住址,那里可是他的地盘,不能乱来。 这般大的动静,当然令得不少懂些法术的驱魔者,争相反抗! 附近几座城市动向暂且不知,h市当真是风云际会,龙蛇混杂。 算命的、捉鬼的、看风水的、跳大神的。 有点真本事,圈子里的驱魔人士,几乎在事态蔓延第一时间,聚集到一起,以求自保,美其名曰商议对策。 柳毅对那些鬼鬼祟祟聚在一起的家伙,也不过问。 一方面由于那些修行界底层人士,修为太低,入不得法眼。 另一方面,也是完全管不过来! 事态的发展顺利的出乎预料,群魔乱舞之后,种种弊端也开始显现! 这些破坏力比恐怖分子更强的恶鬼众,虽然有着比恐怖分子更实用的价值,却也比恐怖分子更难控制! 人类再邪恶,至少懂得忌讳、懂得畏惧、懂得暂时隐忍屈服! 这些,大部分低阶恶鬼都不懂。哪怕再是反复无常的小人,也比不得厉鬼善变! 杀红眼的恶鬼,哪里还认得主人。 当鬼潮蔓延至四分之一座城市时,柳毅已经开始下令收缩。 可惜,那些鬼喽啰根本不听话,甚至昏了头,无视位阶差距,悍然朝他发起攻击! 这种情况,已然愈演愈烈! 他本只想搅乱局势,增加手中筹码,可不想和整个天下为敌。 若是直接占领一座都市,甚至灾难蔓延到周边城市,定然会引起诸方围攻,天知道灵异局总部会抓狂成什么样! 四天多的时间,在这样的现代化科技位面,利用飞行交通工具,足够普通人绕着星球转上几圈了,由不得柳毅不去慎重考虑敌方后援! 破坏,必须有个限度。就像绑票,绑匪可以让肉票打电话,可以割一撮头发,甚至耳朵、手指,以示威胁。 要是直接把头割下来给人送回去,那还威胁个屁! 按照原计划,柳毅只想破坏四分之一、或者三分之一座都市! 那样一来,可能到来的驱魔人,都是他目前所能面对的,至少可以对峙、抗衡! 好比孙悟空,可以盘踞花果山,占山为王。只要不惹上天庭,一般的挑战者,都能打发。 但是,现在那些鬼喽啰,占领了半座城市,还不满足,恨不能直接把s市变成鬼窟! 这样一来,就算不引来超阶高手,怕是灵异保卫局也坐不住了,要倾巢而出! 这些都是后话,毕竟情况还没坏到那一步,可以提前做好准备。 最让柳毅愤怒的是,他三令五申的滕家豪宅,竟然也受到一群鬼怪围攻! 不是零散的攻击,而是有“预谋”的围攻! 为首带路者,正是青面獠牙鬼! 这是在抽他耳光,这是在断他命根啊! 滕家人的死活他可以不管,愿力,却是他平安度过这次危局的底牌之一,绝对不容有失! 带着几大亲信,柳毅如电飞回滕家豪宅! 入目所见,几乎令得目眦尽裂! 滕夫人已经倒在血泊中,眼见不活,这就让愿力的源头去了一半! 鬼娃正遭到十几头鬼的围攻,哪怕那些鬼单个不如他,甚至有几头还是新生的货色,其中就有滕俊的鬼影。 好汉不敌人多,鬼娃的灵壳黯淡,已显崩灭之兆! 至于滕茹,虽然有鬼娃护着,也是吓得不轻,不晓得傻没傻掉。 而且脸色发黑,估摸着中了阴招,若不处理,命不久矣。 青面鬼不在现场,柳毅鬼眼彻地,却在地下室发现了他的身影,正贪婪的审视着缠绕了几缕微薄愿力的长生牌! “!!!” 柳毅暴怒,最后一丝为人的感性被残酷淹没,半步入魔级的气势激发开来,整个s市都被阴云覆盖! “既然你们想死!那就去死吧!” 假如分分钟前接到鬼娃求救讯号,柳毅还只当青面鬼犯了糊涂,虽然恼恨,看在他“从龙甚早”的份上,未必不能留条生路! 此刻,他哪里还肯念什么旧情,只想把这些企图窃取他力量的东西,打得魂飞魄散! 他要让它们生不如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一百零二章 入魔 想到就做,雷厉风行! 眼看即将获得梦寐以求的能量,青面鬼站在长生牌前,垂涎欲滴。 那令它朝思夜想的东西,几乎触手可得! 至于那些贪婪吞噬着鬼娃灵壳受损时流露出特殊灵能的恶鬼们,还保留着脸上的贪婪,似乎下一刻就可以将那只诱人的冥婴分尸! 下一刻,青面鬼的渴望,众厉鬼的贪婪,统统随着静止的时间定格! 覆盖整座城市上空的阴云,连同其中酝酿着的闪电风暴,刹那汇聚到滕家豪宅上方! 却见柳毅满脸狰狞,魔焰滔天! 遗弃掉为人最后一点情思,他仿佛提前捅破了那层坚固的屏障! 入魔之限,如堤决裂! 他本就是三阶巅峰强者,拥有五阶战力,放到这方位面,就是阶位强者、超阶生命! 但是!他与寻常轮回者不同!他的力量不是靠着积分强化而来!那不是交易!不是主宰的施舍! 那是他自小经历诸般磨难,辛辛苦苦修炼所得! 那是他修行成果,对于天道的点滴感悟凝于心中! 修仙之人,逆天而行,修本命,妄图无视一切规则,逍遥天地间,这其实就是魔! 魔也好!道也罢!殊途同归!对于能量、力量层次的感悟,总有相通之处! 主宰能够剥夺属于他的一切,却不能剥夺他的意志,他的记忆,他对于强大的感觉! 他失去了一切,可是他其实一直保留着,那颗属于强者的心! 当他摒弃掉最后一丝为人的情绪、掣肘,彻底和此刻的灵壳融为一体! 他终于发现!原来入魔是那样简单!根本不需要修炼、不需要凭借记忆中的积累,去水磨! 靠着属于强者的底蕴,一点一滴水磨,破开那层屏障,这同样非常人能做到,凭的是他曾经的努力,回忆那种属于突破极限的感觉! 但是!但是他不止拥有过那种感觉!他不止拥有过突破过程中笑着流泪的幸福感! 他同样拥有,更强大的感觉! 他的力量已经达到极限!他已经具备入魔的资格! 他曾经是超阶高手!他还记得属于超阶生命的感觉! 长河决堤,水到渠成! 那是无形的财富!无可比拟!无法剥夺的财产! 他是超凡脱俗的修道者!他追求天道!追求飘渺的自由!他便是魔! 道非道!魔非魔!一念动,道胎结!一心动,魔体成! 他早已经是魔,无需执着成魔的过程! 浓郁的乌云,蕴含着无尽风暴,汇聚成漩涡! 那就像一颗裂开无数缝隙的铅球,透漏着无尽的雷霆,压抑着至高的威严! 寻常冥灵鬼修入魔,成为入魔级鬼王,便是要凝聚天煞! 何为天煞?天之煞!即那满天阴云! 这一关,不知多少鬼修陨落,鬼修属阴、天煞属阴、可那天煞中酝酿的雷霆,至刚至阳! 吞噬天煞,最大的难题,便是移除那些雷霆! 就和一些位面,修道者结丹,要受天雷考验一样! 这个位面,鬼修突破入魔级,同样要接受造化意志的监督,便是那些天煞中的劫雷! “慢慢剥离?吞噬天煞?” 白衣女鬼难得主动传递意念给柳毅,可惜这时的他,不会感激,也不会激动! “不!” 柳毅漠然盯着那颗蕴含着磅礴雷霆之力的天煞外丹,鲸吞虎吸! “不!不需要!” 在白衣女鬼惊恐的目光中,那颗形如丹丸的天煞聚合物,刹那变成倒置漏斗,灌入柳毅口中! 这一刻的他,仿佛上古风伯,吐纳旋风! 又像雷神降世,整个灵壳破开无缝隙,磅礴的电浆从体表涌出! 吞噬还在继续,溢出体表的电浆释放着强光,已经让人看不清里面究竟有什么! 这种异象,令得凡人都能目睹到那如天神下凡的场面! 两道紫蓝色强光遽然划破天际,直冲牛斗! 那是富余的雷霆力量沿着柳毅目光倾泻! 他、他竟然将雷霆一并吞噬! 他敢这样做,因为他有着这方位面本土生灵所不具备的丰富知识,他有着磅礴浩瀚的底蕴,他拥有完整的天道雷罡传承——九霄紫府雷罡总诀! 可是,太强了!这股雷霆力量实在太强! 哪怕他已经超负荷运转雷诀,哪怕磅礴的雷霆之力将他的灵壳转化成一种谁都弄不懂的形态,打破法则桎梏,竟然令得新生的灵体,在保留冥灵本质的基础上,朝着天生雷灵方向演变! 不够!还不够!雷灵之体?雷魔之躯?远远不够! 难道,真的就再没有办法?! 灵体是不能修炼九天紫府雷霆总诀的,雷诀是上天对于人类、对于常磐的恩赐!是专属于人间修士的功法! 但是,既然是雷诀,就有一种非人灵体,能够修行雷诀,甚至成就更大,速度更快!便是天生雷灵! 灵壳突破入魔级,福至心灵,柳毅吞噬了所有天煞伴生的劫雷,强运雷诀,当真亲手缔造了一段奇迹! 他成功了!塑造出雷灵魔体!雷魔之躯! 他也失败了!那股庞然的力量,天道用来告诫鬼修、莫要为非作歹,那股用来警示所有鬼修的力量,根本不是他区区入魔级冥灵能够吸收! 修士结丹渡劫,天劫可以扛、可以避,但总会落下,因为那是考验! 鬼修凝聚天煞伴生的雷劫,却只是一种监督、警告! 学着谦卑、学着在那种浩瀚的力量下颤抖,匍匐在天道脚边,一点点吸收那些天煞,就像在接受天道的赏赐。谦卑的个体,不会受到雷劫特殊关照,随着天煞吞噬干净,劫雷自然会散去! 这只是天道在警告,而不是刁难,因为那股雷霆之力,要比修士的雷劫,更加恐怖! 可笑的谦卑、可笑的卑微,柳毅岂会屈服在任何意志淫威下! 根本不用选,也没得选,就算不是福至心灵,就算没有雷罡总诀,摒弃人类最后的情绪,包括那些彷徨、犹豫,柳毅本心不屈! 宁折不弯,只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这就是他的本心!勇往直前,撞破南墙不回头! 现在,他仿佛受到了教训,他好像听到了天道在嘲笑他,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他似乎没有办法,再没有丁点办法,黔驴技穷! 柳毅眼眶崩裂,灵壳眼球早被强烈的雷霆之力摧毁、气化! 他勉强抬起手来,朝着那块仅仅缠绕了一丝愿力的长生牌一招,那丝本就属于他的愿力,径直融入到即将奔溃的雷魔之躯中! “啊!!!!!!给我凝!!!!!!” 狂野的怒吼,传遍整座城市! 逸散出破坏灵体的雷能,竟然仿佛像是见到国王的士兵,统统诚服在那丝微不足道的愿力下! 不!那已经不是愿力! 无形的愿力,不知何时被柳毅利用特殊手段转化,成了一缕更细小、几不可查、又的确存在、没有人能够忽视的金色细丝! 那一丝几乎要散去的能量,虽然本身并不强大,就像手无缚鸡之力的国王,可他代表着无上权威,他可以仅凭一怒就令天下诸侯伏尸百万! 那是!一缕未知属性的神力!!!!!! 主宰可以剥夺走一切,甚至包括柳毅灵魂深处已然觉醒的一点神性、神火种子! 但是,就如同他那颗属于强者的心、不屈的心、主宰剥夺不走他的心,剥夺不走他曾经拥有的、努力过的感觉!主宰同样无法剥夺他属于神裔的资格! 他是神裔,伟大的真神后裔! 他的神裔血脉极其稀薄,只是被系统认可的最低标准! 然而,这并不是因为他的神脉浓度太低,距离神源过于遥远!而是他接受的传承,是以一种主宰、系统都难以理解的方式、进行的隐秘传承! 第一次觉醒神性,是在本源灵魂中,由奎托斯帮助,凝聚成的神火种子! 而这一次,他只靠自己,靠着千锤百炼的意志,在属于别人的灵魂中,同样觉醒了一缕神性! 同样微弱,但真实存在! 微弱的神性,微渺的神力,已经带给他制约能量的无上权柄! 尤其这丝未知属性的神力,品质极高,连代表这方位面造化意志的审判之雷,都只能在神力所代表的至高意志面前,膜拜颤抖! 浓郁的雷光渐渐散去,全部融合到新生的雷魔之躯内,修补着魔体的破损! 等到柳毅再出现在众人眼前,已经不是鬼躯,而是魔身,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在物质和灵体间自由切换! 这具相当于一阶的魔躯,其中蕴含着更庞大,等若二阶的雷霆之力! 等到他将这些雷霆之力完全吸收、消化,而不是靠着神力操控、驾驭,他将成为名副其实的二阶、超阶生命!那已经可以媲美入魔级巅峰! 突破至入魔级,非但灵壳获得重塑、洗礼,冥冥中完整的冥灵传承,也已经被他继承,就好比上古凶兽的血脉传承一般。 冥灵,同样是一种统一的血脉,始于初代冥婴! 当然,柳毅并不是天生冥婴,只是莫名其妙获得了冥灵之质,这种情况很罕见,也不是没有。 所以他同样能够获得冥灵传承! 入魔级,对应一、二阶! 真魔级,对应四、五阶! 魔王级,对应七、八阶! 魔神级,对应十阶! 至于三阶、六阶、九阶,分别对应半步真魔、半步魔王、半步魔神! 这是在他获得冥灵传承时,加入自己的理解,列出的力量比对! 熟悉了一下新获得的力量,那种仿佛浴火重生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柳毅走到白衣女鬼前,冷冷望着她,等待着她给自己一个交代。 白衣女鬼复杂的看着眼前气势迫人的男人,完全陌生的面容,更精致、也更威武! 那是柳毅的本来面目! 至于一些反叛者、蝼蚁。 就在柳毅强行进阶的过程中,它们已经被磅礴骇人的威压所慑,统统匍匐在地,这时还瘫软着! 柳毅已经通过精神联系,命令鬼娃将那些作乱的鬼喽啰统统杀光,吞噬。包括他这次任务原本身体的老爹! 当然,蜕变后的柳毅,从头到脚焕然一新,已经和滕靳轩没有半点关系,只是柳毅! 属于滕靳轩的灵壳,早在电浆中烧成飞灰。 能遗留下来,都是千锤百炼的灵能,是靠着他、靠着柳毅坚韧不拔的意志重新凝聚! 所以他只是柳毅,这一点很重要! 青面鬼? 当然要死! 不对,不能死,是要让它求死不能! 此刻,青面鬼已经被柳毅随手打出的一道电弧,幻化成一个小巧的鸟笼,关押其中,受到雷霆的拷问! 对于恶鬼来说,这种至刚至阳的正能量鞭笞、便如凡人眼里的刀山火海! 柳毅没有仁慈,至少此时的他,在这具雷魔之体中,没有半点慈悲。 不论是对青面鬼,还是白衣女鬼、甚至鬼娃! 他是魔,鬼中王,魔中之魔。 他没有先前那么好的耐性,等着白衣女鬼亲口道明来意! 所以他走到白衣女鬼面前,俯视着她! 他的动作、气势,已经很好的说明了一切! 要么说!要么死! 看一点点可笑的交情的份上,我可以不折磨你,只把你打得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这就是柳毅想表达的意思! 白衣女鬼懂了,所以本就没有什么恶意的她,妥协了。 ... 沉默往往显得可笑,尤其在处于弱势的时候,那可以被当成无声的抗争,亦可以被看成软弱的妥协。 在保留一点点可怜的、自欺欺人的尊严同时,这种行为其实完全将选择权交到别人手上! 强势的沉默,是宽容、豁达,是威严、警告。弱势的沉默,只能代表无力。 这就和骄傲一样,强势的骄傲,才有资格同那楚地狂生并列,弱势的骄傲,傲娇?都是傻帽! 为人时,尚有种种复杂、来为各式情况做出修饰,兴许弱势的沉默亦可能是逆袭的前兆,而弱势的骄傲也能被当成不屈于暴力。 但是,在鬼灵*的世界,哪来那么些噱头。 我比你强,就是比你强。你没我强,就必须听我的。要不然就去死,毫无情面可讲! 一刻前的柳毅是做不到这样彻底,一刻后的柳毅,已经无需思考、为何一刻前的自己,做不到那些,因为他已经在那么做了! “你是靳轩?” 白衣女鬼问出了和死鬼滕俊一样的话,当时的柳毅告知了滕俊真相,虽然被他误解。 这时的柳毅,根本不觉得弱小的白衣女鬼有资格知道真相,所以只是淡淡望着他,显然白衣女鬼同样误解了这种默然。 “你不记得我了?” 白衣女鬼说着,心底有些哀伤。 这是一只不像鬼的鬼,和先前的柳毅一样。不过现在柳毅已经是一头合格的入魔级鬼王,而白衣女鬼依旧保持着另类。 就在鬼娃收拾那些叛乱分子的过程中,这头生前名叫夏如烟的女鬼,将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娓娓叙来。 也许大部分鬼都是不完整的,所以夏如烟并没有怀疑柳毅的一无所知。 就好比她只记得那个故事,却忘了开头和结尾、忘了为人时的许多习惯。 鬼见鬼,再诡异,也不叫诡异。 柳毅其实对这个故事没有半点兴趣,也许一刻钟前会有些兴趣,就像那时的他甚至有心情同狂飙开玩笑。 现在的柳毅,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完成任务,如何壮大实力,如何收降失去的势力! 他之所以没有立刻打断夏如烟,令她直入主题,只是因为,目前对于魔躯还未适应,需要一点时间磨合。 就在柳毅回过神来,直接准备让夏如烟说些他感兴趣的话题时,那段故事已经进入尾声! 一个八点档肥皂剧般的爱情故事,这只女鬼,是滕靳轩少年时期的初恋,青梅竹马。 当然,关于这一点,双方家长都是不知道的,毕竟在华国,早恋并不被认可。 所以,这段纯洁稚嫩的爱情,折毁在另一个女人手中,这只女鬼的姐姐! 滕靳轩最后一个实验品! 柳毅不是滕靳轩,他不清楚,那个男人究竟是个****杀人狂,疯子博士,还是替天行道的妄想狂。就像他无法确定,那个男人对夏如瑕进行非人道实验时,是否还记得自己的初恋****,那个分手不久便无故失踪的丫头。 究竟是报复,还是巧合?背后有着怎样的曲折波澜? 柳毅不是滕靳轩,不可能去关注那些不属于他的责任。 这头白衣女鬼,是滕靳轩的初恋****也好,前世相好也罢,就算是滕家的某位祖奶奶,二姨太,在他眼里,都只是一个战斗力还算不错的下属精英单位。 至于她死时是穿着囚服、婚纱、病服还是制服,又说明了什么,皆不重要! 这头女鬼,现在在他眼中,只是一组代表能量的数字! “说说你的修行法门。” 柳毅无视了白衣女鬼的殷切目光,淡淡问着,这是这头女鬼身上唯一令他感兴趣的东西。 夏如烟失望了,这个男人,果真已经将她遗忘。 没了旧情,终究还有主从名分在。 夏如烟是鬼,不是人,亦不会缠****绵要死要活,淡淡失落,只在心头划过。 心湖中唯一一点温暖被柳毅亲手埋葬,漠然的夏如烟,漠然的道清了因果,不再攀什么旧情! 茅山、玄阴炼尸术、九幽转生法。 第一百零三章 琐事 茅山?玄阴炼尸术?九幽转生法? 未入魔前,仅仅这几个在剧情世界出现频率极高的名词,柳毅又要吐槽一番。 现在,柳毅却是漠然伸出手指,对着白衣女鬼前额一点! 女鬼没有反抗,柳毅这是想让她交出法门。 也不知是滕靳轩的身份起了作用,还是这只女鬼懂得审时度势,无需柳毅开口要求,她已经将所学、以及关于奇遇那部分记忆,完全开放,任凭浏览。 偶遇瞎眼道士,好心免了那人落水之劫,获赠小半部玄阴炼尸术,其中孕养尸魂的九幽转生篇,恰好适合鬼修。 柳毅入魔时,就已完整的接受了全套冥灵传承,并且铸成雷魔之躯,当然不会舍本逐末,去练什么九幽转生法。 他可以修习冥灵册,也可以修行雷罡总诀。 至刚至阳、人鬼通杀的力量唾手可得! 能以阴魂成就半部雷躯,他怕是古往今来第一魂,康庄大道就在前头,贪多不嚼毫无意义。 粗略将这部法门一扫,发现所谓九幽转生法,其实并不完善,最多只能修炼到半步真魔的程度。 柳毅也不在乎,对着身后处理完叛乱,乖巧站着的鬼娃招了招手! 等到冥婴来到身边,又是对着它额头一点,这部法门,便直接传了出去。 鬼娃同样不需要鬼道功法,可它毕竟还没有入魔,获得冥灵传承,所以异种功法也能触类旁通! 至于柳毅得到的传承功法,却是没有妄然传下。 那部汇聚成册的冥灵宝典,最低修行条件也是鬼王级、入魔级。 实力不到,阅之无益。 况且此刻柳毅一心精进雷诀,对于冥灵册没有半点兴趣,短时间不会有空去精研。 他自己都不练,更不会让其他人练,否则练出问题,连个指点之人都没有,得不偿失。 祭台被毁,滕家活人剩不下几个,收集愿力的打算落空,柳毅也不懊恼。 冷冷扫了扫豪宅内,几个缩头缩脑的下人。 至于唯一幸存的主人、滕茹,似乎当真被吓得不轻,呆呆趴在母亲尸体旁,不哭、也不闹! “全部杀光!” 柳毅冷冷下令,就连鬼娃都是一愣,不过转瞬狞笑起来,朝着那些不知所措的滕家下人们扑去。 柳毅亲自走到滕茹身边,这个总爱缠着哥哥的女孩,对他视而不见。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滕茹抬起头来,复杂的盯着柳毅,脑海中回想着父亲不久前咆哮的话。 “你果然,已经不是他了吗。” 滕茹说着,满脸死灰,绝望的闭起了眼睛,流下泪来。 双眸闭合前,柳毅从她目光中看到了心痛、看到了怨毒、看到了悔恨,唯独看不到属于亲人的依恋。 “我本来就不是他!” 柳毅冷冷说着,一掌拍向滕茹头顶。 便在这时,另一头鬼娃疾速穿梭的身形顿了一下,就连白衣女鬼夏如烟都悄然瞥了他一眼! 柳毅心中一动,改拍为抽,一道纯净的灵体、属于滕茹的灵魂,离开身体! 滕茹的灵魂有些呆滞,蕴含能量显然不满5单位,并不稳定! 柳毅暗道麻烦,却是耗费了一点点本源灵力,灌注入这道灵体,强行将她的灵魂扩充至五点灵能的程度,恰好能维持不散。 随手一扔,这道歪歪扭扭连形态都不停变换的灵魂,直接被他扔到白衣女鬼身边! “看着她!” 柳毅漠然说着,他能感觉,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多余的举动,目前麾下唯一有机会突破至入魔级的两鬼,与他的联系明显亲密许多。 若他方才走神时分心听来的故事没错,夏如烟应该是认得滕茹的,虽然后者当时年龄极幼多半记不得她。 即便夏如烟的忠诚度尚未可知,“婴”对他的依赖,在那刹那,波动过后,的确变得更加稳定! 他不会纯粹为了个人情绪而去做一些多余的事情,但如果那种无聊的事情有意义的话,他也并不介意多此一举! 滕家豪宅最终毁在了一片雷霆之中,以此为终点,原路返回的柳毅,等到达市区中心,又已经收拢起近百厉鬼喽啰。 升任入魔级鬼王,名副其实的鬼王,柳毅对于寻常喽啰鬼,控制力已经不再局限于先前的暂时威慑。 但凡超阶灵体,本身自带气场领域,相当于小说中的王道之气。 通常情况,被鬼王收服的喽啰,一般是不敢反抗的。 早先柳毅自称鬼王,毕竟还不是真鬼王,当然会有小鬼不服。 现在的他,凭借无形威势,不需要刻意释放,就能让那些喽啰五体投地! 可惜这种半强制控制,对于战斗力80点以上的灵体,又或者类似鬼娃这样的特殊单位,仍是无效。所幸能够令大部分小鬼不致在战时倒戈相向,效果倒也不错。 ... 片刻前鬼娃呼救紧急,柳毅离开的也自匆忙,只把狂飚留下看场子。 这种大乱斗,其实也没什么场子好看,就连当时的他都素手无策,何况狂飚? 果然,当柳毅归来,不知为何,新收的狂飚,已经和老资格红衣女鬼掐起架来。 前者胜在灵力纯粹,后者胜在做鬼时间够长,一时倒拼了个半斤八两! 而他们身后,则各自围了一些小喽啰。 柳毅见到这样的场面,只是冷冷一哼,效果比之前释放出全部凶威来得更好! 鬼王气场下,二鬼齐齐跪倒在柳毅脚边。就连那些为头目呐喊助威的小喽啰们,也一个个瑟缩的匍匐在地! 柳毅只是阴着面色,尚未发问,更懂得察言观色的狂飚,已经叽里呱啦告起御状。 它们争斗的理由,连这位新晋级的鬼王,都感到无语。 原来狂飚见到红衣女鬼后,竟然公然****她,还扯住她的舌头不放,说要尝尝味道。 这番话,狂飚肯定不是那么交待,也不知用了多少春秋笔法来修饰,只差没有直言红衣女鬼在****他,意图设局迫害他这位明日之星。 总之,明察秋毫的柳毅,很快还原了真实内容。 他倒也并未真个生气,鬼嘛,总不能用人的规矩去约束。 最后,这场纷争在柳毅的高压下,不了了之,两边各打五十大板。 虽然起因的确是狂飚的错,可终究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何况狂飚的价值要比红衣女鬼高得多,柳毅本就不迂腐,自然不会给红衣女鬼出头。 那种厉鬼,只知道怨恨,是不会懂得感激的。 红衣女鬼的怨气当然不会就那么消散,柳毅根本不在乎,何况这头女鬼也不敢对他生怨,只把怨毒的目光始终徘徊在狂飚身边。 也是由于这件事,柳毅没有急着把九幽转生法传给狂飚。 一件小事,足矣看出许多东西,首先,比起女鬼,狂飚也不见得有多听话。而且,很明显,这只鬼还保留着为人时的本性! 非吾族类,其心必异,现在的柳毅,从头到脚,都是魔鬼! 淡淡扫了眼树枯地陷的城区,柳毅并未对那些游荡的鬼魂下达新的指令。 就那么带着良莠不齐的众鬼,以及红衣、狂飚、婴、夏如烟几只大鬼,齐齐朝着菁英学院方向飘去。 学妹鬼程佳瑶作为先遣队,早就带着一群喽啰,被派回老巢查探,大概已是半个多小时前的事情了。 这么久,还未回报,怕不是已经出了状况,陷在里面。 那所学校,显然有问题。 其实说是程佳瑶的老巢,这只可怜的女地缚鬼,对于学校阴面的熟悉情况,怕还不如自闭鬼。 至于自闭鬼嘛,已经不知道上哪儿溜达去了。 下属太多,柳毅哪里会特别关注那样一只小鬼的动向。 先前收拢、聚集麾下的大鬼小鬼,有资格盘踞一方的,整整五、六只!而能够独当一面的百年老鬼,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可想是何等人才济济! 可惜当时根本没有能力完全控制住那些大鬼,一旦放风,立刻成了“军阀”,不听调更不听宣。 幸好他早就料到这些,给那些个大鬼特别做了“标记”,只要在一百里范围内,一个都逃不出手心! 他现在已经成为正式鬼王,虽然不可能和小鬼一样,站着就等它们前来朝拜,收服起来也容易的多。 只等闲暇、空出手脚,统统收拾一番,倒要看哪个还敢作乱! 君不见红衣女鬼,昨夜被发落至炮灰队,尚不服气。现在刚受到不公平待遇,不是一样屁颠屁颠跟在后头! 鬼的世界,等级森严,全凭实力说话!鬼王就是鬼王! ... 重新来到这所学校,明明已经是日上三竿时,校园中却弥漫着浓浓的雾气! 一些生员倒在学校门口,尸体狼藉,显然是遭到鬼潮的波及。 恶鬼暴*乱的源头在市区中心,当时时间是早晨七点。蔓延到十几里外,约莫着也就一个多小时的样子。 所以这所学校遭灾,应该正好是上学时分。 柳毅稍微判断了一下情况,便带着众鬼一头扎进雾区! 要说这座城市,该死的已经死了不少,幸存者总数不足先前人口十分之一,满大街都是游魂野鬼,偏偏这间学校附近,安静的有些诡异! 尤其跟在柳毅身后的百余喽啰,起先还鬼叫连连,声势浩大。 接近这间学校后,齐齐安静下来,堪称静若寒蝉。 尤其一进入这片弥漫着鬼雾的校区,若非凭借属于鬼王的气场压制,怕不是这些小鬼直接就要散伙跑路! 别说那些喽啰鬼,就连红衣女厉鬼,甚至刚刚变鬼的狂飚,都直打哆嗦! 毫无疑问,先遣队肯定已经全军覆没,就是不清楚程佳瑶生死如何。 柳毅一马当前,也不释放出至刚至阳的雷霆之力,只凭借入魔级鬼王的气势,强行冲散五十米内的雾气! 这所学校不大,但也不能说小。 虽然不提供寄宿服务,曾经作为宿舍的一些老旧矮房,还是被完整保留下来,圈在操场后面,正对着教学区域,也不知为何。 当然,每个学校都有故事、传说,更不缺顽皮反叛的学生,尤其在荷尔蒙分泌过盛的年纪。 就算校方明文禁止学生进入那片区域,甚至利用铁网栅栏做了简单的处理。 每年,依旧有许多新员老生,喜欢往里头钻。而一些早年流传的恐怖蜚语,也正是出自他们口中。 可那些口口声声说见到脏东西的学生,一个个活蹦乱跳,是故也就没有多少人相信。 倒是近几年,关于鬼学妹、操场****狂的传言,愈演愈烈,有板有眼,还弄伤了好些生人。 不过一些胆小、谨慎、多疑的人,同样将“看起来”没什么危险的老宿舍区域,当成禁地。 毕竟校方的忌惮,不似作伪。每个学校,都要讲风评。除非校长是白痴,否则莫名其妙,他又何必做这些惹人怀疑的布置。 要是真像校方解释的,危楼危险,直接拆了不就得了! 程佳瑶曾经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并且从来不是什么乖宝宝,要不然也不会搞出人命。 所以老宿舍,程佳瑶同样去过,更和柳毅提及,觉得没什么特别。 当时的柳毅,虽然怀疑这所学校有着更强的“灵”隐藏在背后,却没有探索的实力,遂把念头压下,纯当认可了学妹鬼的说法。 这片鬼雾十分奇特,纵使柳毅属于鬼王的威慑,也难以传到百米之外。 所以他将所有喽啰集中到身边,更直接引着众鬼朝着旧宿舍方向飘去! 那里未必就是目的地,却是最可疑的地方。 与其没头没脑乱冲乱撞,不如直击心脏,直捣黄龙! 何况学妹鬼程佳瑶已经中了招,必须及时救回。 她虽然不是什么潜力极佳的特殊单位,也许连狂飚都比不上,可终究堪用,况且够聪明! 现在柳毅已经知道,就算不能入魔,游魂野鬼也有强弱之别,程佳瑶一样可以成为一大助力! 她的智慧,已经注定了不寻常的价值! “老、老板,里面的东西,好像、好像挺厉害啊!” 狂飚飘在柳毅身边,颤声说着。 若不是他还知道轻重,恨不能直接和鬼娃一样,缩在柳毅怀里。 可怜他虽然颇具潜力,哪里扛得住这种无形的压抑。 除了被柳毅特别照顾的鬼娃,一众鬼中,也就夏如烟还能保持平静! “如烟,你做鬼时间比较长,这种程度,对方大概达到了什么阶段。” 柳毅没有理会狂飚,反而朝着白衣女鬼发问。 即便他有底气,凭借二阶的自保手段,没理由阴沟里翻船。能够知己知彼,还是值得花些心思。 “如烟...” 一旁狂飚念头急转,满脸坏笑,他对于称呼的重视,显然大过了句意本身。 白衣女鬼没有理会他,想了想,淡淡回道:“不会超过入魔级,多半连半步入魔都没达到。只是,怨力很强,已经凝成了实质的浓雾!这种程度,虽然还威胁不到入魔级的你。不过就算是我,一不小心,也可能载在这里。” 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夏如烟对于鬼道的了解,果然不是柳毅这种半吊子能比,几乎一口道破幕后黑手的虚实。 柳毅虽然实力更强,冥冥中也有感觉,要面对的家伙,肯定不如自己。 到也不可能和夏如烟一般,靠着推测,就能猜个七七八八。 “那么,对付这种怨灵,有没有什么讲究。” 柳毅继续问着,夏如烟在他眼中的价值,终于脱离了数字,至少算半个幕僚。 这次夏如烟连想都不想,直接回答。 “没什么讲究,碾爆就行!” 白衣女鬼边说,边斜睨着狂飚下体。 某只****鬼,顿觉灵壳一抽,下意识夹*紧****,呵呵干笑起来。 “夏~夏大姐~夏姐姐~小弟可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没有那个意思啊~” 狂飚闷声说着,心中却是不知将这恶毒的女鬼诅咒了多少遍。 不想柳毅这时竟然也接口,肃然道: “狂飚,如果你想修行有成,最好忘了那条是非根。做鬼,哪来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生理需求。这样吧,等到你学会塑形,就将它弄掉吧” 讨论着敌情,话题不知为何突然转到自己人生上。 此刻的柳毅,可不会开玩笑,他说的是实话,严肃的表情也让人清楚这不是在调侃。 狂飚欲哭无泪,不敢应声。腹诽着“老子躺着也中枪”,却又觉得柳毅脑子有病,****尊严的象征,到他眼里怎的成了是非根。 话说回来,莫非这位老大自己也... 想着想着,按捺不住的狂飚,诡异的眼神已经瞥向不该瞥的地方! 柳毅见状,顿时黑脸。 他摒弃了无谓的情绪,又不是真就是白痴! 不动声色,催动灵力,将狂飚提起! “啊~啊~大哥~老大~老大~你这是要做什么~不要啊~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千万别断我命根!” 柳毅脸色更黑,直接调动念力,将狂飚扔飞出去,呵骂起来! “还想着你的命根,俗物!给本座探路去吧!” 只见狂飚壮硕的灵体带起一阵惨叫消失在浓雾里,五十多米开外,被驱散开来的浓雾背后,已经能看到老宿舍区的影子! “你就不怕他出现意外?” 夏如烟含笑问着,很快又反应过来,收起笑意。 这只女鬼,除了脸色苍白些,表情少些,还是有几分魅力的。 柳毅漠然,带着众人穿过操场。 “如果这么点时间都撑不住,证明他只是个废物。既然是废物,别说培养价值,就连生存在这个世界上,都是一种浪费!” 纯粹的魔王理论,证明柳毅越来越像魔头,越来越有反派boos的潜质。 夏如烟方才明媚的神情,渐渐黯淡下去。 柳毅对此一无所知,亦无所触,他本来就觉得无所谓。 ... 大片金属丝网,不知何时缠上了茂密的藤蔓。 紫色的藤蔓,妖艳诡异,那一张张巴掌大小厚厚的叶片,边缘是锋锐的利齿。 甚至那些同样呈现紫色的叶片表面,还生着一层透明的角质。 光凭感觉,柳毅就能断定那层角质的坚硬,更甚百炼精钢! 最令人诧异的,那些藤蔓上结着拳头大小的果子,竟然是一个个婴儿的脑袋。 眼睛嘴巴全都被缝合起来,随风摆动着。双耳似乎贯通,传出一阵阵银铃般的声音。极微弱,就像极远处溺水的人儿在呼救,令人忍不住浑身颤栗。 “幻境?不是!但是,这种东西,应该不会直接生长在物质位面吧,谁都知道这不是正常的植物。” 柳毅倒是没觉得恐惧,他本来就是鬼,还是鬼中之王,再恐怖的画面,莫非他就制造不出? 走上前去,伸出手来,托起一枚果实。 却见那被缝合的眼睑、嘴巴,齐齐裂开,竟是扩张成三个口器,猛然朝着柳毅手掌咬去! 咔! 毫无疑问,这个不知是虚是实的果子怪,直接崩断了牙齿。 粘稠的黑色****滴落,耸动的双耳中传出一阵阵带着回音效果的痛呼,就像许多娃娃在喊疼一样! 柳毅怀里冥婴发出咯咯冷笑,竟是刹那转身,盯着那些诡异的果子,双目中射出无尽的绿芒! “天生法术?不是!是天赋!有意思!” 柳毅并未阻止鬼娃,那遍布铁栅栏的藤蔓、结满的数百颗神秘果实,全都睁开眼睛、嘴巴,这些器官都是伪装,一如柳毅手中已经被他顺手捏烂那只,弹出一大两小三个口器,齐齐无声咆哮! 冥婴目光中的绿意洒下,这些果子竟然像是受惊的鸽子,尖叫起来。 一时间停在十米外不敢靠近的鬼喽喽们,全都抱着脑袋倒在地上翻滚! 尖叫并没有持续太久,如同烈日下的白雪,那些果实全都在绿光中溶解,最后化成一道道墨绿色的雾霭,自发钻入鬼娃体内 柳毅随手截住一道绿霭,感受着凝若实质的邪恶力量,淡然点了点头,随即放开那道仿佛有着生命,不停在自己手中挣扎的墨绿霞气。 那道雾霭便随着其他一起,融入到鬼娃体内。 这是一种品质很高的力量,柳毅如是判断。 大发神威的婴,似乎有些累了,又像是饱食后困倦,重新钻回柳毅怀中! 至于那些藤蔓,在果实全部消融,被冥婴吞噬后! 连同那些看着无比锋利的叶片一起,快速枯萎! 第一百零四章 地盘 鬼喽啰们留在栅栏外,即便神秘植物已经枯死,他们也不敢再朝前一步。 柳毅懒得以威势胁迫,于是只带了三鬼入内。 白衣女鬼夏如烟欲言又止,柳毅见状,并无忌讳,直接出言询问。 “怎能了?” 夏如烟摇了摇头,缓缓道: “方才那种植物,叫做婴怨藤,完全是由怨气凝聚。并且,上面每一颗果实,都代表着一个完整的婴儿冤魂。大量的畸形叶片,也都是由一对对遭到抽魂炼魄折磨的痴男怨女生魂凝聚。” 说到这里,女鬼顿了顿,接着道: “看来,这家的主人比我想象,更为棘手。” 没有过多追问,柳毅转念便明白。 能够收集几百道婴儿冤魂、迫害近千对痴男怨女,天知道这里面的主人,存在多久! 柳毅却只是冷冷一笑,并不怯场,他有这样的底气! “姻缘藤?婴怨滕?好名字。难怪方才鬼娃吸收的力量,那般纯正!他这一睡,怕是直接就半步入魔了,倒是好机缘!” 柳毅说着,低头看了看怀中的鬼娃,目光中除了欣赏,还有一丝隐晦的忌惮。 夏如烟见柳毅无视了自己的担忧,也不着恼,他毕竟听懂了言下另一层深意。 两人都未发现,沉睡中的鬼娃,忽然睁开眼睛,怨毒的瞪了白衣女鬼一眼。 等到夏如烟若有所觉,看向他时,却又早已紧闭双眼,开始假寐! 鬼灵性质偏阴,从某种意义上,的确代表着恶! 为了提升力量,吞噬生魂,犹如家常便饭。 莫说游魂野鬼、纵使柳毅、或是像白衣女鬼这样的正统鬼修,也不会排斥这些。 然而凡事都有个限度,假如吞噬的力量过多,过于邪恶,便容易被反噬! 对于一般厉鬼,本身除了满腔怨气一无所有,不具备正常智慧,反噬不反噬亦无所谓。 可是像柳毅、夏如烟、狂飚、甚至学妹鬼、鬼娃,这种特殊单位,被邪祟反噬,岂不相当于泯灭掉自身存在的价值! 一行人穿过茂密的茅草地,走了大概五六十米,才来到旧宿舍楼前。 寻常杂草、林木,甚至建筑,不会对一行产生半点干扰。 看来像婴怨滕那种东西,此间主人也没多少,对它来讲亦属于稀罕货色。 这倒让夏如烟稍稍放心了些,毕竟诚如她所言,那头藏在暗中的凶物,对付不了柳毅,却能伤害到她! 柳毅可不像是会把下属性命当回事儿的头领,遇到危险,想要赖他及时支援,未必可靠。 做鬼,本就只能凭己力,除非特殊情况,鬼卒对鬼王并不需要付出忠诚,鬼王收拢鬼卒也是靠着气场威慑,当然同样不存在交换庇护之类的概念。 至少在白衣女鬼看来,鬼道,便是如此! 旧宿舍楼前安安静静,连一些零星的鸟鸣都没有。 就和学妹鬼程佳瑶一样,被迫“探路”的狂飚,早就不知去向。 入目所见,唯有一大片废弃的二层、三层瓦房,连雾气都完全消散掉。 柳毅眸中闪过一丝讥讽,并没有自乱阵脚。 这种情况,要么就是那东西在示弱,要不就是故弄玄虚。 不论怎样,既然对方敢扣留他的下属,程佳瑶和狂飚,便再没有和谈的可能! 他毕竟不是寻常鬼王,还保留着完整的理智。 感情是可以被忽略的东西,理智却必须用来主导行为。为了一些下属和未知存在死磕,并不只是感情,更是理智! 他不需要收获感激或者之类的东西,因为他同样没有付出信任和责任,他想要的只是立威,所谓打狗也看主人! “小心些,能够催生出婴怨滕的家伙,不像是怂货!” 夏如烟再次提醒。 她虽是半步入魔,战力远超寻常厉鬼,终归不是入魔鬼王。 要是柳毅不幸被陷住,她很可能遭到重点打击。 她不指望柳毅特别关照他,却可以凭借目前特殊的身份,给予一些必要的建议,利己利人。 另一只红衣女鬼可不像靠得住的样子,瑟瑟发抖,没有半点凶威。 柳毅点了点头,认可了女鬼的细心,外松内紧! 凝聚出这样浓郁的怨气,覆盖整片校园,估计剩不下多少理智了。 那么,的确没听说失去理智的怨灵,还有忍气吞声的,倒是故弄玄虚的可能性更大!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大约半个小时后,已经逛遍旧宿舍楼的柳毅一行,忽然听到身边传来一阵阵笑声。 它们这时正在最深处最久的那栋三层瓦房楼道中,鬼是不用走楼梯的,但如果只是为了无目的的寻找线索,其实在哪里都一样。 声音就从耳边传来,仿佛有着什么在对着灵壳吹气。 这种感觉,很诡异,就算是鬼也不会喜欢。 外貌狰狞的女吊死鬼,惊骇的四顾着。 柳毅却是不假思索,将白衣女鬼拉到身边。 他怀里的鬼娃,缩了缩脖子,将柳毅的衣襟拽的更紧了些! 鬼灵的衣饰,全都是灵煞凝聚,亦属于灵壳的一部分! 所以只是触摸到衣袂,其实已经相当于接触着本体。 空气里一阵腥臭传开,空间也波动起来。 可惜这几个都是鬼,就算能够模拟触觉,察觉风的流动,嗅觉肯定也是不具备的,倒让困局少了许多惊悚感。 柳毅其实一直有些怀疑,对方既然远不如他,为何还要这样故弄玄虚! 随着空间波动,胡乱低吼的红衣女鬼,平白消失。 凭借超阶的实力,柳毅倒是感知到,它就在那里,被困在方寸间的小阵法中! 阵法说起来玄妙,布置下就那么回事,别说布阵者本就有着灵力,而受困者也不过是不存在实质的灵体。 一如随便甩几个卦钱,懂行的人就能让小鬼在范围内打转儿,消失不见。 几块石子,同样能把所谓大鬼困在弹丸之地,正如魔法效果放逐! 柳毅对于阵道的了解,虽然谈不上精通,肯定也比暗处那位强。 他随时可以把红衣女鬼放出来,不费吹灰之力。 不过他没有立刻那么做,并非做不到、懒得做,而是保全下属,以免不必要的牺牲! 用困、而非杀,暗处的东西果然在故弄玄虚! 柳毅的战斗力无疑不知比那东西强出多少,若非他此刻精通是雷霆之道,偏偏这种力量又对除他以外所有鬼灵一视同仁,只消降下雷火,往这片旧宿舍区一压,什么邪灵都要灰飞烟灭! 当然也包括先前那几头被困的精英下属! 若非为了那些家伙、尤其程佳瑶,他岂会选择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手段,试图从源头找到问题,这比暴力破解要麻烦的多! 所幸没有智慧就是没有智慧,明知柳毅实力比自己强得多。那头躲在暗处的恶鬼竟然不懂见好就收,或者干脆跑路,还想着一口吃成胖子。 就在红衣女鬼被困住、前后还不足三个呼吸的时间,柳毅刚刚往下走了数阶,只觉一股阴邪的力量忽然自背后游过! “不知死活!” 柳毅冷冷一晒,手臂完全如同软泥般反曲向后折去! 无形的空气刚刚出现一丝波动的迹象,甚至波纹还未传递开来,中心处已经被柳毅一把抓住! “出来!” 一声低喝,右手直接化为某种凶兽利爪,狠狠一抓! 虚空中响起一声惨叫,却见一截被绷带缠住的焦黑肢体,直接被柳毅化成利爪的右手扯断! 这还不止! 那只形似龙爪的右臂,遽然拉长,又往虚无中捞去! 突破到入魔级,成为鬼王,柳毅获得两大神通之一,极为罕见的拟态,已然发动! 普通鬼灵战斗力突破一百,能够固定领悟天生法术塑形,一种改变灵壳外观形态的能力,并不怎么实用! 而灵体达到入魔级实力后,在突破刹那,并不会领悟更多天生法术,却会领悟类似血脉天赋的神通,一般数量为1~2个! 实力达到入魔级,随着能力提高,还是有机会领悟更多天生法术的。 不过神通,天然凌驾于天生法术之上,数量则终生只有那么1~2个! 不同于许多天生法术,存在着等级差异。 神通,一经领悟就将被锁定在最高级,是一种衡量不同鬼王实力的重要标准! 天生法术,虽然说每个鬼灵随着实力提高,都能获得。其实这本就是冥灵用来制衡鬼修的手段,每个冥灵都能领悟数量远超过其他寻常鬼灵的天生法术。 比如鬼娃,先天冥婴,甚至领悟天生法术的数量,比柳毅这个后天冥灵还要多! 冥灵、冥婴,在柳毅得到的传承概念中,都是差不多的意思,同一个种族,类似人类区分大人小孩。 所以天生法术的价值,只是等同于正统鬼修修炼的术法、功法,一只纯天然冥灵,在晋级入魔前,大概能媲美一个修行中级功法的鬼修,这才是天生法术的真面目。 而神通则不然,是上天对于所有晋级入魔的鬼修、冥灵,最公平慷慨的赏赐! 天生法术这种东西,威力强弱完全和领悟程度挂钩,比起需要修炼的鬼道法术更不靠谱。 所以每个鬼王依赖的终极手段,都是神通,而非坑爹的天生法术,或者需要修炼的鬼道法术! 天生法术的领悟毫无规律可言,鬼道法术则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并且不是每个鬼灵、鬼王都可以领悟鬼道法术,只有正统的鬼修才可以! 入魔级冥灵,叫做鬼王!入魔级鬼修,又叫鬼仙!其他鬼怪,连半步入魔都永无机会达到!可见不同! 神通拟态,比起最罕见的天生法术,高阶塑形还要厉害,非但可以在战斗中随意改变魔躯形态,甚至能模拟出大部分生灵部分威能! 比如柳毅若是化身成龙,那便可以施展出三成真龙之力,已经属于最顶级的蛟类! 而他此刻将右手拟化,类似龙爪的利爪,则属于一种上古凶兽,唤作虚空神兽,天生具备打破空间的能力! 虽然不可能和真正虚空神兽一样撕裂虚空,却也有着至少三成的威能! 他只是一撕、一扯、一绞! 背后那道凭空出现的漆黑裂口,遽然扩张,喷射出一块块焦炭状的碎肉,以及许多碎裂的布片,却是没有血污! 冥婴被他抱在怀中,当然看不到一切。 夏如烟刹那回望,见着裂缝背后令鬼生畏的画面! 也不知这道缝隙究竟通往何地,肯定不会是这片学校区域,焦黑的大地,焦黑的枯树,倒像是传说中的深渊位面! 一只腐烂了大半的焦黑脑袋,正被柳毅捏在利爪中,犹自不甘咆哮着! 声音似乎受到某种规则的制约,没有传来。 女鬼只见柳毅兽爪一合,掌下整颗脑袋爆掉,坚硬漆黑的头骨也被撕裂成一瓣一瓣,掉落到那片黑土地上。 眨眼将利爪收回,右手早就变回了原样,空间缝隙缓缓合拢! 旧宿舍周围压抑的氛围立刻消散,连远处笼罩在校园区域的鬼雾,都慢慢分解成最本源的怨气。 一阵嘲杂过后,惊慌失措的红衣女鬼、大吼大嚷的狂飚、以及警惕审视四周的程佳瑶,全都出现在楼下空地上! 夏如烟松了口气,她能感,那只颇有些棘手的怨灵,已经彻底魂飞魄散。 柳毅扫了扫台阶上几块碎石,亦是方才红衣女鬼消失的地方,默不作声。 方才夏如烟看到的那个空间,他无须回头便能感觉,就是那个他先前“去过”的地方!!! 而以现在的雷魔之躯,鬼灵之身,分明能够察觉到,在那片空间中,有着数道令他都为之战栗的气息! 像和他作对的,疑为千年厉鬼的东西,在哪里,只是普通货色! 那个空间,究竟是哪里! 柳毅不得不考虑这些。 原本已经被遗忘、以为永远不会再有机会接触的地方,似乎提前朝着人间伸出了獠牙! 既然喽啰般的火刑鬼能够打破空间壁垒,对这片存在于物质位面的旧宿舍区进行干涉,那么其他更强大的存在呢?! 相比于物质位面,那片仿佛地狱般的独立空间,似乎才是灵魂该去的地方,鬼灵的乐园! 作为本土鬼,柳毅不得不担心异度鬼世界的入侵! 那很扯谈,再想想主宰发布的任务,又会发现,也许还有更夸张的事情在等待着他! “还有四天,希望不要再有什么交集。” 柳毅低声自语,朝着几个还不清楚情况的下属走去,眸子里闪过丝丝凶光 “老大!老大啊~幸好你及时将我救出来!你都不知道!那里实在太可怕啊!太可怕了!” “我已经是鬼了!我已经是鬼了也!那些混蛋!那些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竟然想要把我烤来吃!” “老大~你不知道啊!英俊潇洒的小弟我,躺着中枪,膝盖中箭啊!” “老大~呜呜呜~我决定!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你是电!你是光!你就是我唯一滴老大!!!” 会这么耍宝的,毫无疑问,只有狂飚那厮! 另外两个,显然也受了惊吓,尤其红衣女鬼,本就低下的智力,又低了几个半分点,一天里倒有大半天变得浑浑噩噩! 更别说全军覆没,只剩一个光杆司令的程佳瑶。可即便如此,也没见她二人如何抱怨。 柳毅对于下属心有余悸的耍宝,只是不理。 他慢慢踱步在大街上,午后灿烂的阳光并不能让景色变得秀丽些,反而更加承托出整座城市空寂的阴郁。 他终究没能掌控住局势,h市已经沦为鬼蜮,就连周边城市都多多少少受到波及,沦陷是早晚的事! 预料中的驱魔精英,久久未至。 想来要么在灵异局之类的组织出手前,散修们面对大势自顾不暇。要么就是如理智推断,根据他做人时的经验,那些大规模组织在商议如何调派力量、如何分配利益的过程中,又出现了矛盾! 当真面临绝境,大部分人往往能摒弃私心,譬如这座城市角落里仅存的生灵,相互团结、苦苦挣扎。 可是对于旁观者,口头上的声援,永远要比行动快得多,实际还不知多少人在背后幸灾乐祸。 人类的光明属性和劣根性,永远都是相对的,柳毅甚为清楚。 要不是他懒得麻烦,他敢保证,只要开启方便之门,投诚他的人类叛徒,绝对不止一个两个! 绝境里抱成团的人们,最是坚韧,也最为脆弱! 站在鬼的角度,这样的废墟,倒不见得比先前热闹的都市来的差。 与其总被人无视,不若让繁华统统消失。 一众鬼,背后跟着几百喽啰的队伍,除了狂飚偶尔感慨一两声苍凉,大都没什么不适。 狂飚的情况倒和先前的他有点类似,不过一个是由主宰干涉产生的奇迹,一个则完全是注射药物后形成的变异。 柳毅迟迟不将鬼修法门传给狂飚,正是因为此鬼还保留着为人的感情。 生存任务局限、短短几天的时间,忠诚度相对于可期的助力,并不是那么重要。若狂飙只是一头普通有修行潜质的鬼,柳毅早就将功法传给它,即便根本没有让鬼效忠的可能。 但是,狂飚是一只保留人类情绪、智慧的鬼! 他容许不忠,甚至容许背叛、倒戈相向,就像青面鬼,灭了就是! 那终究、只是属于鬼的本能,一如无法判断的忠诚,鬼的背叛也是不会有预谋的! 人则不同,没有忠诚的话,完全可能在你最危险的时候,从背后刺上一刀! 想要不让下属背叛,就别给他背叛的机会! 柳毅一向贯彻如此,所以在白衣女鬼正式入魔、或者自己完全消化掉体内雷霆之力前,都不准备将鬼修法门教给狂飚! 如果时间实在来不及的话 异位面的干涉,可以预料的威胁迫在眉睫。 看着嘻嘻哈哈的狂飚,连柳毅也不得不承认,在一众下属中,他最忌惮的正是这只似乎有点无厘头的鬼。 而最信任,却并非理智判断最可靠的鬼娃,是那总在有意无意间疏远、又不经意开始亲近的夏如烟! 这并不是数据的理智判断,也不是无聊的感情,而是一种感知、预知,没有根据的专断。 “我们现在,需要一个基地,属于本座的巢穴!” 柳毅停下脚步,看着市中心屹立着,尚未倒塌的,最高的那栋建筑! 他的身后,众下属回应似的望着他,连狂飙也停止了一路上的喋喋不休。 “基地?” 大多数鬼并不能理解这样一个概念,连红衣女吊死鬼和半路重新捉回来的无脸护士,都是如此。 唯独寥寥几人,望着留意高大的背影,以及他所面对的巨大建筑,若有所悟。 第一百零五章 兵多将广 “呃~啊~基地,好啊,很好,非常好!哈哈哈~没有基地,怎么称王称霸!” 狂飙第一个反应过来,大拍马屁。 学妹鬼撇着嘴鄙视的瞅了他一眼。鬼娃则两眼放光。夏如烟满脸平静,盯着柳毅,不知在想些什么。 “很好吗~我也这么觉得。” 柳毅倒是认可了狂飚的吹捧,称王称霸啊~ 既然都已经这样的,连上天都给了他这么一个天然的巢穴,要是不做出点成绩来,岂非愧对苍天! 飘到那栋高大的建筑前,柳毅并未直接进入,而是站在几百米外,运起体内属于冥灵的阴属性腐蚀力量,朝着那栋大楼侵蚀而去! 外表光鲜的大楼,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化! 甚至不多时,整个开始崩溃、塌陷! 轰隆隆! 晓是如此,这堆废墟,也是周围所有建筑中,最高的一座。 并且一些灵力庞大的大鬼,比如夏如烟,比如程佳瑶,完全能够感觉,那栋废墟并非由于建筑腐蚀自然坍塌,内部根本已经被“架设”出一个又一个“独立”的空间,好似巨型蚁巢、蜂巢! 那些石料,被阴气侵蚀过后,看起来坑坑洼洼,一推就倒。其实比之前最少坚硬了十几倍! 可以说,现在就算拿导弹来炸,没有千百枚,也休想把这堆废墟轰开! 柳毅尚不满足,又运起更强大的雷霆之力,将周围一栋栋建筑全部击毁、倒塌。 这些建筑,就没那么多特别照顾,全是自然坍塌,倒像在为那座独立的废墟应景! 柳毅又是凭空一招,被封印在手臂中的庞大怨力,直接朝着那栋废墟冲刷下去,形成一片浓郁的鬼雾! 这些怨气,正是先前在校园中散开那些,被他摄走,这时用来布置环境! 怨气本是要消散在空气里的,可那栋废墟,先就被阴气淬炼过,倒是有些至阴之地的味道,所以怨气能够在百米范围内徘徊不散! 柳毅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朝着那栋“建筑”一指,精神指令传下,众小鬼立刻疯狂的朝着那里涌去。 他们能感觉,呆在那些“友善”的怨气中,能让灵壳更舒服,甚至久而久之,突破灵力格局,直接摄取怨力,亦就是指提前打破灵怨比! 灵力和怨力的比例是天定的,除了1:1,或者纯粹的灵体,都无缘入魔之道。 所以怨力的强弱就成为衡量野鬼实力的一个重要标准,这很可笑,却是事实! 几只大鬼,柳毅只让红衣女鬼和无脸护士驻扎进去,至于另外的,还是呆在身边。 程佳瑶倒是对那些怨气,有些本能的垂涎,倒也不敢违逆柳毅的意思! “我们走吧。” 带着几人,柳毅直接朝着感知范围内几个明亮的光点飞去。 那些,就是先前从他手下叛逃,被他做了标记的特殊大鬼! “师弟!你快走!我快撑不住了!天哪,这座城市,怎么会变成这样!” “师弟!你快走!赶紧走!立刻离开!回山!去找师傅、师叔、师祖们!让他们通传整个修道界!必须即刻集中力量消灭这座城市中的鬼物!” “啊!!!师弟!!!还不快走!!!” 哭爹喊娘、难产一样鬼叫着的,是一个身穿白色西装的光头,手中拿着个玉杵,正在同一只长满触手、章鱼一样的鬼物斗法! 定睛望去,不难发现,这只章鱼一样的鬼物,根本就是一个畸形的女体人形! 她的整个身子蜷缩,四肢如同蚱蜢一样扭曲着,脑袋长在胯下,满脸狰狞,一根根惨白的触手、上面突起着黑色的纹理,正是从她头上、颈间、肢体关节相连处,衍生出来! 大量的触手,让她看起来活似一头变异章鱼。 这只怪物实力不凡,几十只触手,只分出五六根,就让光头男子疲于奔命! 另一位被男子唤作师弟的,则是一个身穿土黄色袈裟的和尚,手中捏着一串佛珠,并未向西装光头一样跳上跳下。 那些触手却分明有意在避开他,或者说避开那串古旧的佛珠! “师兄!不!我们一起走!!!” 年轻和尚声嘶欲裂,俊美的脸上目现泪光,那表情直叫肝肠寸断。如此桥段当真是基情四射。 “师弟!!!” 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西装光头男一个疏忽,直接被章鱼怪抽了一鞭,吐血倒飞出去! “师兄~~~” 悲戚的叫声,传到几百米外! 那种绝望—— “呃~” “那只东西,是哪个来着?” 柳毅站在一旁某栋楼顶,看着那样一幕惨剧发生,下意识朝着身边问道。 狂飚啧啧称奇,盯紧那对难兄难弟,两眼放光。那个西装男被抽飞后,小和尚又表演了一场飞身救兄,而后双双被鞭落地面,****的抱在一起。 好吧,这厮恶趣味发作,基本指望不上。 鬼娃睡着觉,学妹面无表情,唯独夏如烟理会了他一句。 “应该,是先前那个头发长长的女鬼吧。” 夏如烟也不是很确定,那头鬼灵的样子,实在太叫人无语,简直和蜘蛛侠里的疯子章鱼博士一样,难以叫人判断前身。 “头发长长的女鬼” 这个概念,还真是笼统。 柳毅嘀咕了一句,也不再纠结它究竟是哪位,直接带着众鬼飘了下去! 攻兄受弟最终如愿同赴黄泉,在柳毅几人达到现场前,已经被章鱼怪一鞭子抽死,成了一堆烂泥。 当然,章鱼怪也付出了代价,那串佛珠就像烧红的烙铁,深深嵌在它触手中,明黄色的金光自触手尖端开始朝着它本体蔓延! “还真是,可怜啊。” 柳毅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随手一抽,从那堆烂泥里抽出两道相对纯净的灵体,扔给学妹鬼。 目前,她是唯一一只可以用、且值得用这种手段提高的大鬼。 也不知谁说的,基情什么,最纯洁了~ 果然,这两条灵体纯度都比较高,标准灵力都相当于二三十的程度,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见着程佳瑶在吞噬这两道生魂,将本身灵力提高到80,并且160单位怨力也储满后,柳毅方才有空处理这只变异章鱼鬼! 这头鬼经过变异,已经很是了得,灵力上涨到一百点的极限,怨力更是至少在500以上! 也就是说,这只鬼已经达到了猛鬼的标准,除了半步入魔级冥灵、鬼修之外,算得上一号人物! 就和人一样,越有本事的鬼,越是桀骜~ 好吧,必须承认,这和它们凝聚过多怨气,被冲昏头脑,不懂得审时度势,也有关系! 总之,这头鬼虽然看起来很有本事,也对柳毅表现出了足够的敬意、忌惮,但并未在第一时间屈服! 柳毅从来不是暴君,前提是臣子们都乖乖听话。 这种不识趣的东西,柳毅甚至不需要劝服,直接就是释放出一道破邪真雷,将它镇压,囚禁在一座小巧雷笼之中,让它享受一番吾王和佛祖双重的恩惠。 挥袖收起雷笼,这是第二个被他镇压的鬼灵,想来里面的滋味一定生不如死! 做完这些,柳毅冷冷朝着几个方向扫了一眼,立刻,四面八方刮起阴风,在狂飚忌惮的神色下,几只鬼灵唰地闪现在柳毅面前! “王!大王!我们臣服!我们臣服!” 絮乱的精神波动,代表着近乎相同的意思。 清一色跪在柳毅脚边的四只鬼,长发男艺术家鬼、****羔羊医生鬼、十几起连环虐杀案幕后真凶枪毙犯鬼、淫*娃蛇蝎毒妇模特鬼! 这四只鬼,都是柳毅先前收服、打下标记的特殊鬼之一。 现在一起出来投降,就是被柳毅的手段震慑住了! 本来,鬼王之下,皆是蝼蚁。 就像一个高贵的实权皇族,要收服一些市井之徒,你再狂、再不讲理,面对狗头铡,又能怎样! 突破阶位,手段也就多了。柳毅朝着几只鬼把手一招,立刻从那些鬼身上飞出一丝残魂这几只鬼颤抖着,不敢稍加反抗。 一般鬼王收服大鬼下属,都是用这种手段,直接控制部分残魂,形成印记,一旦对方不忠,立刻捏死! 可残魂毕竟不能单独存在,很快会消散,必须融合到灵体之中! 寻常新晋鬼王,未必有这等手段。柳毅虽然有着更高的眼界,因此表现出神奇之处往往比资深鬼王还要厉害,但他毕竟和寻常鬼王不同!有手段、可不具备条件,所以一直未用这种方法! 何解? 一般鬼王,都是冥灵,魔躯中半灵半冥,对应着未入魔前的半灵半煞! 所以他们只要能抽出大鬼的残魂,打入自身魔躯,就能操控对方生死! 可是柳毅,虽是冥灵,魔躯却非半灵半冥,而是半灵半霆! 假如他把那些饱含煞气的残魂打入魔躯,那些个大鬼立刻灰飞烟灭,都不用他出手! 所以他虽有手段,但是不具备那么做的条件。 至于鬼仙,纯粹灵源,渴望仙道,根本就没那么大的权欲,也就是说不需要、也不会那么去收服下属。 鬼王需要下属,那是本能。鬼仙,又何来占山为王的道理。 纵使鬼仙需要打手,也有特殊法门,御使黄巾力士。甚至撒豆成兵,召唤六丁六甲,这些仙术,都能修行! 苦逼的柳毅,似乎只能做光杆司令,或者收拢一群不那么忠心的属下。 此刻他之所以抽出这几只大鬼的部分灵魂,也不是找到了办法,而是顺势为之! 稍稍转念,柳毅便做出了决定。 “佳瑶!接着!” 四道残魂,直接被打入程佳瑶体内! 她那八十点的灵力,立刻沸腾,直接暴涨到一百点。 要知道面前这几只鬼,也不知这段时间做了多少恶,怕是修士都杀了不少,个个都将灵力推到极限! 取出其中二十分之一,刚好能对灵魂形成制约! 这些鬼灵力封顶,战力提升都是靠的无边煞气,所以灵力削弱些倒是不影响实力! 最幸运的当然是程佳瑶,战斗力直接达到400点,成为名符其实的五百年鬼婆! 这种程度,一般修士是不可能秒杀她的了,柳毅已经将她定性为中枢,更不会让她离开身边。一则保护,二则监视! 四只大鬼算是彻底被收服,尤其他们战斗力不弱,比起没什么脑子的红衣女鬼、小有进补的无脸护士,强出不少! 看得出来,这段时间,反倒是跟在他身边几只鬼没有太大提升,其他大鬼,作恶多端,基本都达到战力极限! “还有几个呢?” 柳毅问着,属于鬼王的威慑,令得四鬼瑟瑟发抖。 艺术家鬼智力最高,立刻抢着回答。 “大~大王。黑子和白子被人、被人打死了。臭虫和****,都不听话!” 艺术家鬼的精神波动并不能算太稳定,表达的意思也很简短,听起来有些幼稚。 不过柳毅倒是完全明白。 这些鬼之所以来的那么巧,实是方才他准备收拾章鱼怪前,勒令其余几只大鬼自行归来,准备杀鸡儆猴,震慑一番! 显然,除了死掉的两个,还是有两只脑子被门夹坏掉,胆敢“拥兵自重”。 臭虫是一个可怜鬼,窝在下水道里过非人日子的流浪汉,生生被同行仇家打死在垃圾堆里,所以天生怨气就不小。 ****则是一个****惯犯,没有被判死刑,结果由于上了不该上的女人,被某位公子哥暗中唆使监狱里的囚犯头目,带人将那厮轮*暴整晚,直接暴毙! 呃~这两个也是先前柳毅收服的大鬼,不过柳毅当时就不看好他们,毕竟那时的柳毅还有人性,是带有色眼镜的。 流浪汉且不去说他,本来就不比弱智强多少,怨气冲昏脑袋,低下的智力更比退化后的红衣女鬼还要不如。 至于另一个,是男人都不会对他有好感,活该被基友轮死。 黑子白子,属于意外产物,是对孪生兄弟,一起死于一场车祸。 本来这两只并不是大鬼,柳毅也没做标记。不过既然艺术家专门提出来,看来分散的这段时间,另有机缘,可惜已经被人弄死了! 柳毅也不废话,直接带着鬼将们开拔,沿途将被鬼王气场威慑住的鬼喽啰,发配回老巢。便一路朝着另外两只大鬼方向赶去! 路上遇到一些幸存者、修道人士,统统打杀掉,这且不多说。 等它们在市里绕了一圈,柳毅袖子里的雷霆囚笼,又多了两个。倒是最早被囚禁住,最弱的青面鬼,看起来已经不行了。就连章鱼怪,也在佛光雷火双重侵蚀下,连连求饶。 这座城市,既然已经成为鬼灵的乐园。那么从上午开始,直到傍晚时分,这段死亡之气弥漫最浓郁的时间,当然不会只有区区几只原本就是大鬼的猛鬼得到晋升,其间又出现了不少小鬼中的奇葩,有幸升级大鬼! 对于那些,柳毅表现要宽容得多,全然一副鬼中君子的风范。 愿意诚服的,并不强制要求征召,容许它们待在自己的地盘。 愿意诚服,并且愿意跟随的,全都带回总部,也没有种下禁制——主要还是没有载体。 容纳四头顶级猛鬼的灵魂印记,已经是程佳瑶的极限。再多的话,就要干扰到她本身的意志,甚至可能被直接撑爆。 至于其他鬼,又难以找出值得信任的,所以强制手段只能暂时搁置。 等柳毅回到老巢,麾下已经是群鬼济济,雄霸一方。 单单战斗力在10以上的炮灰喽啰,就收拢了千多只! 虽然和整座城市不下万只的数量比起来,只是九牛一毛。 可当千只厉鬼集中在一个巢穴,那种场面,也是令得数里范围内天地为之色变! 更别说那些承诺认可他王者地位的分部,柳毅眼中的前哨战、桥头堡,如果把那些都算起来,他麾下小鬼,怕不是有三五千了! 小鬼什么的,毕竟只是喽啰、炮灰,大致数量心中有数,就无所谓了。 保留着完整智慧的柳毅,最看重的还是精英,所以他对于大鬼的要求也极为严格! 在他看来,截至目前,战斗力达不到200,灵力达不到50,根本没有资格称为大鬼! 所以红衣女吊死鬼,已经暂时被排挤到鬼将行列之外。 倒是无脸护士,早先略有提升,战斗力达到一百九十多。留在鬼巢总部不长的时间,她再做突破,战斗力达到250,就和她人一样~咳咳!不论如何,算是达到柳毅要求鬼将最低限度。 目前的柳毅,麾下有半步入魔级单位两个,特殊单位两个,鬼将十八众,精英八十余! 所谓半步入魔,无疑是夏如烟和冥婴。特殊单位,则是狂飚和程佳瑶。 鬼将十八,最拔尖的乃羔羊医生,灵力100,怨力500,战斗力合计六百。有天生法术五种,每个鬼都会的两样飞天、塑形不提,另有特殊天生法术阴风吼、鬼打墙、吞噬血气,都是颇为实用的天生法术。为柳毅麾下诸鬼之冠,也最没人权。 其次蛇蝎美人,灵力100,怨力450,战斗力合计550。天生法术数量同样是五种——其实所有未能突破半步入魔、入魔级的鬼灵,天生法术都只有五种。只需战斗力达到100点,就能全部领悟! 而她所具备特殊天生法术,就比较单一,初级魅惑、中级魅惑、高级魅惑。可想而知,这只鬼真实战斗力其实不高,可即便是半步入魔级猛鬼,一不小心,怕也会着了她的道!这只女鬼是吃安眠药自杀的,所以死后保留着相当程度的美貌,可谓美人鬼也! 莫被她柔弱的外表欺骗,这只女鬼生前就无恶不作,最喜欢钓凯子,玩富家公子,破坏人家家庭。 尤其她有一个嗜好,每次遇到令她难以割舍的目标,最终都会选择将那人杀掉,吃掉他身上自觉最帅的部分。 也正是这样,哪怕她再善于伪装,最终还是被查到头上,自杀在家中! 这只鬼,同样没有人权! 除了这两只鬼,还有另外两个比较强的鬼将,一个是艺术家鬼,老朋友。另一个是受虐鬼,新朋友。 这四只鬼,在柳毅麾下并称四大天王! 艺术家鬼,灵力100,怨力400,战斗力五百。特殊天生法术初级幻界、初级塑造、初级再生! 这只鬼长于创造、布置陷阱。尤其初级再生这一能力,几乎令他拥有无穷无尽的灵力、怨力,来布置幻境、塑造各种介于真幻之间的凶器。适当条件下,比羔羊医生还要厉害! 艺术家鬼死的比较可怜,他本是一位小有名气的音乐家、国画家,由于遭人陷害,让愤怒赞助商派人打断手脚,郁郁而终。 不过也正是由于他天生灵力强悍,所以哪怕积怨深重,在众鬼中还算比较聪明的。 最后的受虐鬼,才叫真正的奇葩! 这人生前是个跛子,最喜欢挨打,喜欢被朋友打、被对头打、被女人打、就连七八岁的儿子都看不起他,敢抽他耳光。 最可恨的是这人不争气,贱骨头,左脸挨完揍、还能笑呵呵将右脸凑过去,不亦乐乎。 终于,有一天这人被个洗马桶的老婆子骂醒了,可惜他醒悟的太晚,根本没人看得起他。 于是他决定自杀,可这人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上吊绳断、撞墙墙塌。 点煤气人家上门修水表、跳个河正好落在渔船上、住医院自己拔了氧气罩、愣是撑过了危险期,没死成! 终于,他决定不死了,结果好好走在路上,被车给撞飞了,一头栽在路边羊肉串烧烤摊上,被根钢针扎穿了脖子! 这只受虐鬼,做人极品,做鬼也极品。 灵力100,怨力10,差一点就有资格入魔。 这也就算了,110的战斗力,虽然极弱,也不是没有机会纯化灵力,迈进入魔级门槛,偏偏这厮又有着叫人哭笑不得的天生法术。 不死之躯、不怨之灵、憎恨之心! 不死之躯:除非受到十倍本身承受力上限的攻击,否则不会受到伤害。 不怨之灵:纯净的灵质,确保怨力无法侵蚀神智!(怨力很难超过20点,即便超过也不会对本身灵智产生干扰。) 憎恨之心:憎恨世界、憎恨一切。所有对敌攻击效果翻倍,所有受到负面状态免疫。永远无法消除最后一丝怨气! 三个堪称媲美神通的、从未听说过的天生法术,居然巧合的出现在那样一个无怨无悔、又憎恨一切的极品鬼身上,效果且如此矛盾。 当真令人,愕然无语。 第一百零六章 命运! 受虐鬼的鬼将地位,是生生从杀人犯鬼身上抢来的! 本来四大鬼将这种殊荣,根本轮不到那样一只晨早还是小鬼的货色! 但世界就是那么奇妙~ 虽然哪怕拥有三大超级坑爹天生法术护身,依旧注定了受虐鬼不可能成为一只太给力的猛鬼,事实上它的战斗力也的确不高。四大鬼将,属它垫底。 但是,他偏偏就能凭借效果互相矛盾的天生法术,轻松爆掉战力不弱的杀人犯鬼! 说它在四大鬼将中垫底,也不是胡扯,而是如实战报。 当时鬼将争霸排名赛,黑马受虐鬼异军突起,一路高歌猛进,却受阻四大天王! 蛇蝎美人更连打都不用打,魅惑也不用,说几句****的软话,受虐鬼就被骗的连它老母都不认得,主动认输。 包括艺术家鬼,随手布置幻界,同样将它虐的欲仙欲死,虽然难以造成实际伤害,完全属于另类的精神摧残。 而受虐鬼本身,两倍固化攻击效果,其实并不能让他成为突出的伤害贡献者,毕竟110的渣滓级战斗力摆在那儿,翻个两倍根本没用,五倍还差不多!所以纵使他找到目标,也难速战速决,遑论根本破不开幻境。 倒是附带免疫负面状态效果,虽然无法免疫幻界、鬼打墙之类的外部环境视觉欺骗,对于什么魅惑、恐惧、压制、灵力流逝之类的负面状态,是完全豁免的。 呃~假如不用魅惑,只是单纯的引诱,算不得法术,就不能免疫了 所以受虐鬼在四大鬼将中仍是垫底,这个垫底位置还是顶替更悲剧的杀人犯鬼。 作为内定四大鬼将之一,杀人犯鬼实力其实不弱,550点的战斗力,比艺术家鬼更强,和蛇蝎美人鬼持平。 可惜这鬼打不过****医生,免疫不了蛇蝎美人的****,也破不开艺术家鬼的幻界,就连受虐鬼都能欺负它。 不是它太弱,实在太悲催! 杀人犯鬼领悟三大特殊天生法术,嗜血、吞噬血气、固化攻击。 嗜血令得它在战斗时不知疲惫。吞噬血气令得它能吸收生灵的气血补充自身消耗。固化攻击更令得它每一次攻击、哪怕随手一击、无需蓄力也能达到战力容许最大攻击上限! 虽然那种攻击效果远远比不得法术,胜在稳定、快速、持久、并且无需额外消耗,其实反倒更加实用! 可惜当他碰上打不死的受虐鬼,直接被对方完克! 就连柳毅都清楚记得,当受虐鬼和杀人犯鬼对垒、互拼消耗时,受虐鬼脸上那种欠揍的不屑 虽然受虐鬼战斗力实在太低,根本入不得柳毅法眼。奈何人家三大神技护身,目前这种阶段,身为鬼王也不得不承认它的特殊地位! 实际上受虐鬼并不知道,柳毅在将它封为四大天王之一时,根本没安好心,全然贪图它那几个特殊天生法术! 对于一般冥灵、鬼灵、鬼修,特殊天生法术完全没有规律可言,只能随机领悟。但是柳毅!拥有着另一个主位面相对完整法术系统传承的柳毅!他的眼界,根本不是这种侥幸出现超阶生命的低等位面、偶然诞生所谓的世外高人能够比拟! 他可是从阙月手中,获得了大量的旁门功法,虽未修炼,但曾浏览过。 对于过目不忘的柳毅来说,等若深深记在脑海! 平静的夜晚,h市外并不平静! 周边城市群魔乱舞的势头,悄然被一群忽然出现的武装部队遏制。 那些神秘的战士,虽然未能将鬼灵们打退,却也把危机控制在一种高层默许的范围内! 互联网上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毕竟卫星就在天外悬着,h市及周边城市末日般的场景,早就被各方势力牢牢关注。 这样的信息大爆炸时代,是没有秘密可言的! 相对于中州大陆上恐慌的民众,全球联盟议会要淡定的多! 官方给出说法,那些个网上疯传的视屏,一个个好似被“鬼附身”一样发疯的市民,其实是得了一种神经性传染疾病——“狂躁症”。 不管这种鬼扯的申明有没有人信,上位者永远只需要一块遮羞布,就能堵住悠悠众口。 网上各大论坛早就吵翻了天,茅山术之类的字眼被多次搜索、提及。 h市却是平静非常,在柳毅将市内所有大小势力名义上统一后,幸存者们生存空间变得越来越少,因为他们发现,那些原本只是按照本能作乱的大鬼小鬼,竟然像军队一样统一调度起来,严密布防各区! 柳毅是仁慈的,即便午夜时分,成功晋级、且稳定在半步入魔级的鬼娃,已经能承载大量异种灵魂印记。 他依旧只将麾下最重要的战斗力,18鬼将中另外14位,抽取残魂,打入鬼娃体能,形成有力约束。 对于精英单位、割据一方的下属猛鬼,都不曾施术奴役。 柳毅也是威严的,因为他绝对不容许任何个体、哪怕非直辖猛鬼军团,在任何意义上,做出半点违逆他意思、违背大方向指令的行为! 当他亲自出手剿灭了五大听调不听宣之猛鬼军侯,剩下十二方“鬼诸侯”终于老实了! 此战收获,并没能让麾下鬼将数量增加,那几只猛鬼也是穷酸货!好在精英鬼单位已经从原本的八十多人,上涨到150之众! 而本来千余的喽啰,更是突破至2800,接近三千大关! 当然,不全是打散下属军阀后收拢来的杂兵,随着鬼巢运营正规化,一些游荡的小鬼也纷纷开始投奔各方势力,遵从趋吉避凶的本能! 毫无疑问,坐镇中央、并且麾下势力最雄厚、巢穴条件也最优渥的鬼王柳毅,获得了最多鬼灵的投奔! 这种势头,正再以缓慢而稳定的速度增加着! 想来要不了多久,他麾下喽啰军团,就能突破三千、甚至五千! 这是什么概念? 不要小看一只只喽啰,在柳毅这种超阶生命眼中,一挥手弄死一大片! 如此低等级物质位面,所有鬼灵单位,只要能稳定存在,便能号称厉鬼! 几千厉鬼,可比传说百鬼夜行,还要浩荡! 甚至柳毅这时盘点兵马,麾下势力,分明比他在真实幻境中,遇到最恐怖的那栋古堡,来的更加兵强马壮! 什么吊死鬼、水鬼,他军团中一抓一大把,都是炮灰! 假如再遇到那栋古堡,如果还是那种规模,只消分出一半的兵力,即可推平!这就是势力强大的优势! 这个夜晚,诸方皆在厉兵秣马,准备迎接新的挑战,或者发动另一场战争! 表面平静的h市,背后风云聚会!表面混乱的周边城市,暗中已然陷入死寂! “大王!大王!我服了!我服了!我愿意交出灵魂印记!我愿意交出灵魂印记!大王!放了我吧!求求您放了我吧!” 八座雷霆牢笼,关押着八头战力超过400的猛鬼! 这是一座溶洞,正位于主巢地下,是被柳毅利用磅礴的阴气,生生融化出来的! 鬼灵的巢穴相当简单,除了一个个必要的空间,主要通道,其他能免则免。 若非铸成巢穴的石料,统统都被阴气淬炼过,连寻常鬼灵都难以穿过,怕是连空间、主道都不必留下。 雷霆牢笼本来有九个,青面鬼日落时分已经灰飞烟灭,那些雷霆之力便被柳毅重新纳入体内。 就连剩下八座,化成三米多高的囚笼,也只有最新捕捉的五只鬼还在叫嚷,另外三只已是瘫软着,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痛苦的等待永寂的到来! 这时,柳毅几大下属全都不在身边,包括白衣女鬼。 他的身边,唯一站着的仆鬼,是一头面黄肌瘦的少年鬼。 这只鬼战斗力极低,还不到100,只有区区80,先前属于精英单位!而且这八十点战斗力,灵怨比达到夸张的1:15! 也就是说,除了最基本5点灵力,他的所有战斗力,都是靠着怨气生生堆出来的! 这种程度的灵怨比,是柳毅目前见过最夸张的,标准的积年怨鬼模板,根本没有智慧、理智可言! 实际上这头鬼,本来就没有半点智慧,只懂得乱咬人! 可现在,他却安安静静呆在柳毅身边! 呆滞的目光证明这厮果然没有理性,柳毅带它来,却是又打算当做秘密武器培养! 为何?! 因为,这只鬼领悟了某种神奇的未知天生法术!!! 命运支流!!! 和一般最罕见的天生法术“命运分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先前艺术家鬼提及,被聚灵炮轰死的黑白双子,就在战斗力双双破百时,领悟了那种能力! 命运分流,将两者命运完全串联起来无敌天生法术! 除非一同消亡,否则哪怕一方被打的魂飞魄散,也能在另一方身上借助种子重生! 并且命运分流的效果,还不止那么简单,当两者呆在一起,十公里范围内,双方战斗力都将获得百分之五十的加成! 而当两者合体,战斗力将在叠加的基础上,额外暴张百分之四百,虽然分开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虚弱期,不过在合体时,当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这种天生法术,也是冥灵册记载,唯一能威胁到新生鬼王的天生法术! 按照冥灵传承的记忆,曾经就有一个不幸的新生鬼王,惹到了两只上古老鬼,一男一女,生前是对恩爱夫妻! 这两只鬼本来被打得节节败退,突然合体,竟然生生将那头鬼王镇压,分而食之! 虽然那两只老鬼本身战斗力就接近10000,蛮横无比,并且领悟另外的天生法术,也是厉害非常。 但是作为翻盘的神奇天生法术,命运分流,依旧因此被记录下来,成为“已知”十大天生法术第二! 这甚至超过了高级幻界!!! 命运支流,和受虐鬼身上三大神级天生法术,都是冥灵录不曾记载过的! 也就是说,这四种法术,从未在冥灵传承中出现、或者被观察过! 当然,当柳毅死亡,这些他“曾经”“见闻”的法术,也将被收入冥灵录,传承给其他新生鬼王! 至于鬼娃,现在还不是鬼王,也就得不到完整的冥灵传承,灵魂中没有“冥灵录”这样虚拟的概念性东西。就算它见过,并且死亡,也不会被纳入体系! 命运支流,和命运分流有些相似,细节处却不同! 命运分流是双方相互扶持、互相帮助的保障! 而命运支流,则是单方面的索取,亦付出绝对的忠诚,全部命运! 当柳毅将那头在过去掌握属于少年鬼命运、作为命运主流存在的精英鬼单位抹杀,他同时也就成功取代了那头鬼,继承了这种主流与支流的关系! 虽然正是由于那头鬼的存在,这样一只没有理智的稀罕厉鬼,才会归属柳毅麾下。不过柳毅可不会对强夺下属的下属而感到羞愧,珍宝、恒为有能者居之! 命运主流同样是一种天生法术,不过并不是凭空领悟的,而是在降服命运支流天生法术拥有者后,自然产生的一种固化法术! 命运支流,拥有者永远无法背叛命运主流单位,但只要命运主流单位不死,就可以通过消耗主流单位灵力,无限次重生!消耗量等于命运支流单位本身所拥有灵力总量! 命运主流,拥有者必须无偿提供命运支流单位复活所需灵力,强制性被索取!当命运支流和命运主流单位处在同一空间,会获得命运共振效果。 命运共振,假如命运主流单位意外身亡,可以通过命运之力,依托命运支流单位灵壳重生,命运支流效果则会消失!假如命运支流单位死亡,则在死亡同时,命运主流单位将获得百分之五十属于命运分流单位灵力上限的额外灵力补充! 并且,命运支流单位的实力,永远无法超过命运主流单位! 而当命运主流单位远远强于命运支流单位时,命运支流单位不受法则力量上限制约! 这就是命运!!! 从表面数据来看,似乎从未出现过的神秘天生法术,命运支流。远远不如命运分流来的实用! 然而对于柳毅,这种天生法术的效果,分明就是为他和这头少年厉鬼量身定做! 没有智力?好啊!非常好!没有智力就不懂得反抗,附加上命运枷锁之后,比最忠诚的鹰犬还要可靠! 实力太弱?好啊!实力越弱,强化起来越容易,早先越不受关注,以后起到奇袭效果就越好! “当命运主流单位,远远强于命运支流单位,命运支流单位不受法则力量上限制约!” 这不就是指的他现在这种情况! 不受法则力量上限制约,当然不是指少年厉鬼有机会成为鬼王、鬼仙,那种束缚叫规则,至高无上,不可能如此简单被打破! 由鬼灵到鬼王的转变,是一种质变! 可是,这不代表少年厉鬼战斗力无法达到鬼王级! 其实鬼王级单位的战斗力,也是能用数字表示! 一般新晋鬼王级单位战斗力,大概在8w~10w之间,这种程度,当然能够俯视所有非鬼王为蝼蚁! 厉鬼灵力达到100,能够无限吞噬怨气,提高战斗力! 所谓“无限”,也有着一定的局限,便是灵壳承载能力局限,构成灵壳的法则力量局限! 通常概念中,战斗力达到5000,也就是灵怨比1:49,就是灵壳能够容纳怨力极限! 有些得天独厚的怨鬼,也许能打破这样的上限,可战斗力也绝对不会超过10000。 相对来说,当然也有些怨鬼,战斗力连5000都达不到,便要停止吞噬怨气,否则会被撑爆! 比如先前柳毅一行遇到的怨鬼,真实战斗力怕是连2000都不满,就已经达到灵壳能够容纳怨力上限。在漫长的生涯中,更多的怨气,也只能凝聚成鬼雾、或者培养一些特殊的东西、诸如“婴怨滕”,从侧面来提高自身战斗力! 不受法则力量制约,便是指不受灵壳容纳怨气上限制约!这表示只要有足够的怨气,少年鬼根本能无限提升个人战斗力!10w、100w、1000w! 喽啰的逆袭,这将是历史性的颠覆! 什么叫规则,天地大道的运转叫规则!什么叫法则,规则无法涵盖的细节,就是法则! 比如肉身、比如灵壳,天然上限的制约,统统都是法则! 打破法则束缚,这该是多么伟大的力量,这就是命运的力量! 玄冥册中,关于命运分流的记载,毕竟是那头不幸陨落的新晋鬼王,目睹记载,而非个人领悟,所以细节方面很可能存在不实之处! 现在,柳毅直接获得了同样涉及命运的天生法术,命运主流,他终于亲眼鉴证了冠名命运的伟大! 甚至他很怀疑,天生法术,是否果真由初代冥婴,利用大神通手段传承下来,赐给所有鬼灵! 那种领悟方式、那种神奇、连号称最善领悟天生法术的冥灵一族,都难以收录全面! 这种近乎于道、近乎规则的东西,真的是某个个体创造出来? 柳毅无法断定! 所幸就算那是规则,也是属于这个位面的规则,他只是这个位面的过客,只需要去完成任务,无需细究! 对于那些猛鬼的讨饶,柳毅直接选择了无视! 他将把这些废物,统统拿来喂养新收的死忠小弟! 本身掌握命运主流,等若借命运之手握住少年鬼的命脉,这可是天大的把柄,比什么效忠契约都来的牢固! 少年厉鬼目前领悟的两种特殊先天法术,除了命运支流,还有另外一个,也是极为难得法术,叫做煞气无边!这种天生法术,在冥灵录中排名第十八! 煞气无边,可以吞噬任何属性的元力,转化为任何属性的煞气。可吞噬元力包括并不限于法力、灵力、内力。可转换煞气包括并不限于怨气、尸气、淫亵之气!转化比例为1:10。 煞气无边并不是什么攻击、防御或者固化被动法术,而是特殊的天生法术! 拥有煞气无边这一能力,并不会从实质上提高目标单位战斗力,却能保证目标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怨气积累至灵壳容纳上限! 当煞气无边和命运分流带来的打破法则效果结合!!! 天知道柳毅收拢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他可不是这头怪物的前任主人,废柴精英单位! 就算在鬼王中,他也是属于比较厉害的!假如要数据化战斗力,柳毅这位新生鬼王,战斗力最少在20w以上! 这还仅仅是考虑神通威能,没有计算雷霆之力!要是连雷霆之力都算进去~ 100w?200w? 如果将身躯中蕴含的磅礴雷霆力量全部吸收干净,紫府雷罡总诀突破到二阶,那么~ 所以,对于目前的少年鬼来说,只要供给他足够的“食粮”,短期内,他的战斗力,将不存在上限这一概念! 第一百零七章 斥候! 八只猛鬼,虽然不是个个灵力都达到上限,纯粹灵能加起来也有七百多! 尤其他们本身储备的怨气,叠加后有3000之巨! 柳毅没有手软,将这些口口声声愿意贡献出灵魂、侍奉于他鬼怪,全部打杀。 别说他根本没有控制这些鬼怪灵魂的合适人选,就算有,八根废柴,也比不上一个伪高手! 只用了一刻钟,少年鬼就表现出无与伦比的恶鬼天赋,将所有逸散能量全部吞噬! 耗费了一百多点灵能将本身灵力上限推到顶峰,剩下全都转为煞气! 1:10的比例,接近6000单位怨气生成! 此刻站在柳毅面前,气机内敛的少年鬼,战斗力已经达到了8900之巨!堪称柳毅麾下最强鬼! 满意的柳毅,正式为少年鬼赐名“九怨”! 过去,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少年鬼一定能在柳毅麾下发光发亮! 呃~前提是系统有能力,将柳毅这具雷魔之躯,和肉身一样偷偷传送回半位面,否则什么都是白瞎! 总之,意外发现这头少年鬼后,柳毅对于破局的把握又大了不少。 他甚至为此下令所有精英级以上鬼灵单位,将个人领悟天生法术汇报于他,虽然的确找到了不少拥有培养价值的目标,不过值得亲手****的,就再没有了。 忠诚始终是横亘在柳毅和他那些下属间最大的问题! 至于鬼喽啰们,数量实在太多,勒令精英单位们去排查,找出一些特别天生法术拥有者,便没了下文。 九怨令柳毅非常满意,特别他战斗力破百时,除了塑形,竟然还领悟了两种特殊天生法术! 这同样令柳毅更加怀疑冥灵一族的说法,难道领悟更多先天法术,真是天生法术传承者、初代冥婴定下的规矩?冥灵一族的特权? 虽然除了九怨,的确再没有鬼灵能够打破这种限制,包括白衣女鬼、鬼修夏如烟。 既然出现特例,就不能无视。 相比于一时之间找不到答案的追思,柳毅更欣慰九怨领悟的两种特殊天生法术本身! 夜幕降临,在冥灵录天生法术榜上排名第八十八,勉强进入前百,倒也属于强力范畴。 这是一种大范围战争法术,能够在任何时候利用怨念遮蔽天空,产生类似“夜幕”的效果! 这种“夜幕”,可非自然之夜,而是令得邪恶力量滋生的黑暗之源! 在夜幕笼罩下,己方所有死灵、鬼灵单位,战斗力将提高百分之二十!而所有敌方生灵单位,战斗力将降低百分之二十! 至于敌方死灵、或者己方生灵,则不享受额外加成或者削弱! 至于“夜幕”的大小,则由施术者怨力决定,并且持续时间也是如此! 以九怨目前的怨力,施展一次夜幕降临,能把黑暗扩展至几十平方公里,届时、整个h市都将陷入夜幕,时效也长达8个小时! 天知道日后九怨怨力更强,这一法术,会否真个拥有遮天蔽日的力量。 这种大范围战争法术,简直就是为它量身定做,潜力无穷!不过战斗力强横,其实施展什么法术都厉害,包括最普通的怨力冲击,倒不好以偏概全! 至于他领悟另外一种天生法术,也是比较特殊的,榜上有名,白衣女鬼就曾施展过,叫做“魅影”,等同于魔法“闪耀术”,是一种短距离瞬间移动的法术! 鬼灵没有实质,所以掌握“魅影”这样的空间法术后,所能移动距离相对有血有肉的法师,也就长出不少! 并且这种法术,同样受到战斗力效果加持,只是不像寻常法术那样明显! 夏如烟的魅影术,能够让她在500米范围内,随意闪烁,堪称神出鬼没。 九怨的魅影术,范围更大,达到整整一公里! 并且这种法术是没有cd的,只要怨力足够支撑,连续闪到世界尽头,都无所谓。` 命运支流、煞气无边、夜幕降临、魅影! 整整四个特殊天生法术集中在九怨身上,纵使他再没有机会领悟更多的天生法术,也已经注定会拥有非凡的成就! 柳毅挥手,八座空余的闪电囚笼,纷纷化为纯净的雷霆能量,汇聚到魔躯之中。 他又朝着九怨一瞥,这个满脸木然的少年,即刻带起一阵阴风,涌入柳毅左眸之内! 霎时,他那闪烁着紫色雷光的眼眸,漆黑的瞳孔中,勾勒出一个视界内并不存在的少年虚影! 这种手段,纳万鬼于一身,就是资深鬼王也不可能不具备,属于高深灵力控制技巧! 当然,柳毅还做不到上古大圣那样,抖抖身子,千军万马立刻降临。 首先他没有那种法力,其次从阙月手上获得法门,也不完全。 他最多最多,将双眸中各收一灵,在肢体内封印过盛的怨煞灵气,这已经是极限 九怨的事情,他没有和任何人提起,包括夏如烟。 所幸他现在威压甚重,莫说麾下众鬼,便是敌对鬼王,怕也不敢和他对视,自然没人能发现眼眸中的异常。 倒不是他信不过夏如烟等人,实在该为自己留点底牌! 将九怨收入体内,非但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平日里他击杀目标时,也能直接将吸慑来的灵怨之气移入,供其吸收。 方便快捷,悄无声息! 整个夜晚,风平浪静,预料中的突袭没有到来。 既然周边城市已经出现神秘部队的身影,那么敌方已经出招,不冒进,多半为了捏紧拳头,蓄力一击! 除了加派探子,并且将富余的兵力派驻周围几栋废墟处,柳毅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成为世界公敌”,这一他在开始时竭力避免的事情。当局势失去控制,并且本身深思熟虑,观念终于彻底改变! 生存任务,按照寻常思路,所谓无限流思路,当然是提高自身安全等级更重要。这也是所有正常人的想法,趋避危险! 然而这个世界,根本不是什么无限流世界,那样的轮回空间,百分之九十九的死亡率,假如想要活着,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固定的死亡率,意味着看不见的危险,比看得见的更可怕! 如果在一个丧尸爆发的剧情世界、比如生化危机中,有些新手异想天开,躲到银行地下室、保险库中。 也许在一般人的意识里,那样是最安全的。可要是换了柳毅所知的“主宰”,他敢保证,等待那人的,不会是病毒丧尸,而是更怕、更致命的无形危机! 比如缺氧、比如火灾、比如一颗意外的钉子! 什么?那是生化危机,不是死神来了?别搞笑了,为了凑够死亡率,连柳毅这样本身等若bug的存在,都要被搞的焦头烂额,前途黑暗。普通人,还想取巧? 去和丧尸战斗,身处危险之中,还有一点点生存的机会!若本身是战斗高手,未必不能将一点生机扩大成一线、数成! 逃避,是行不通的,只有面对,直面疯狂的危机,才是唯一的生路! 主宰的目的便是要逼着你去战斗!思考!进化!而不是躲在保险箱里哭泣! 没有相对的安全,只有相对的平静!越平静,意味着接下来的挑战越艰难!想要生路,那么,去身临险境,进化吧! 柳毅畏惧的从来不是什么灵异局,那种早就预料到的对手,忌惮则矣,不至于让人绝望,完全生不出反抗之力! 假如主宰不会发布必死任务,或者主宰的宗旨是促成进化、而非愚弄虐杀,标准死亡率不会轻易改变! 那么,成为世界公敌,也许反而是一种安全的破局方式! 自寻死路?加大任务难度?谁又知道呢! 如果这真能阻止更强大的敌人出现,或者至少能推迟它的出现时间,这种举动就是一种成功! 假如另一方敌人同时出现,腹背受敌,却也不过让本就十死无生的困境,更难上一些,何惧之有? 该死的,总要死。不该死的,如何都死不了。这种观念很可笑,却是常理。就像怕死的,总会死的最快。 柳毅是一个理智的人,也不介意偶尔,利用一些看似“不理智”的行为,来增强本身的信念! 在根本没有出路的时候,信念就是唯一能够依仗的东西! 他相信,所以他能行!他相信自己做的总是对的,不论疯狂或者别的,所以他就是对的!没有理由,不需要说服,偏执的妄想,执着到让敌人都畏缩,那就赢!不疯魔不成活! 天刚亮,一支身穿漆黑皮甲的现代化战术小队,悄然突入了已经被上层命名为“鬼蜮”的城市废墟! 在卫星的监控下,经过世外高人分析,h市旧址、国际大厦的位置,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队伍的领头人,是一名身材火爆、金发碧眼的西方美女,敢于深入这样危险的地方,接下那种九死一生的任务,显然此女队长的位置,不是靠脸蛋和身体换来的。 “go!go!” 探路哨兵打着手势,后面几人立刻跟上。 这座城市明明荒芜着,这些人却经常改变路线,隐藏身形,看起来像是躲避什么! 而且他们个个带着单边眼镜似的装备,昏暗的阳光照上去,立刻会反射出一层不真实的霓彩! 若是柳毅在此,就会认出,这些人穿戴,都是灵异局斥候队的标准装备! “就是这里!” “停一下!” 队伍居中的领头人,碧眼美女,忽然朝着周围队友做了几个手势。 她独自站到一处废墟碎石堆上,透过某个角度,恰好能看见那栋巨大的灰色鬼巢,弥漫着浓郁的不知名雾气! 周围队员们立刻散开,架好突击枪,准备迎接随时会到来的遭遇战! 副官是名英俊的青年,推了推眼镜,跑到碧眼美女身边,也不招呼,径自从背后解下一个匣子,打开后取出大量高科技电子产品,摆弄起来! 领队取下腰间别着的望远镜,架在霓彩镜片外,开始朝着那栋鬼堡张望! 望远镜镜头上不时闪现着一组组绿色的数字,透过镜片,那些絮乱的数字立刻变成了另一种可解读的密码,随着眼镜框架末端一根小小的天线、小幅度颤动,转化成电子信号传输出去! “高度:85米。” “基座周长:5888米” “未知能量强度:b+。” “聚合材料:未知。” “类比归纳中” “预估破坏需要能量:8000000mj。” “内部结构:未知。” “生命探测:未知。” 一排排信息在碧眼美女脑海中闪过,她正在用曾经学过的专业知识解码,当然,这并不在她职责范围内,仅仅一种自然而然的习惯。 专心致志的美女不曾发现,镜头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惨白的吊死鬼脸。 “滴!滴!滴!” “危险目标接近中!危险目标高速接近中!” “3000m!” “2500m!” “2000m!” “1500m!” “800m!” “300m!” “50m!” 挂在耳垂上的无限通讯器中忽然传来警告声! 美女回过神来,只见镜片上出现一连串没有丝毫间断的血红色数字!镜头中却是茫茫一片红色,什么都看不见! “该死!” “敌袭!” 美女一把甩开望远镜,低声警示! 提示讯息实在来得太快,或者说未知目标出现过快! 从第一声警告音响起,直到她反应过来,还不足0.5秒! 碧眼美女不是没有除过灵,却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目标简直就是在不停瞬移! 她端着枪,警惕的朝前张望,甚至不曾发现周围根本没有队友回应她! “咦?那东西在哪儿?” “扑通!” 重物倒下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金发美女瞳孔收缩,僵硬的侧过脸去! 方才还在忙着架设仪器的副官,满脸死灰,眼睛瞪的老大,就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活活被吓破胆,气绝毙命! “-0.01m!” 通讯器不适时宜的传出声音,金发美女听着,整个人都僵住了! “咯~嘎~” 她感觉后颈上忽然垂下一条柔软滑腻的东西,像蛇一样,整个人浑身紧绷! “呃~呵呵~” 阴冷的声音伴随着阵阵冷风,吹入耳中。 “啊!!!去死吧!!!” 金发美女怒然回头,就想提枪扫射! 她转过身去,看到一只飘在空中的红衣女吊死鬼,流着血泪,舌头垂到她鼻尖上! 这种程度,也许能吓倒科技侧的技术兵,怎么可能让她失去战意! 金发美女想要冷笑,却觉得流露表情是如此艰难。 她想要扣动扳机,身体却根本不听指挥! 金发美女骇然觉得自己正飘上半空,有种失重的感觉。 而后脑袋开始旋转,看到不知何时倒了一地的队友。 当她转了一百八十圈,看到那个站着的无头尸体,眼熟的完美火爆身材! 她这时才明白!原来自己已经死了! 但她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那些队友又怎么了? 金发美女的脑袋落到地上,意识消散,她永远不会知道答案! 红衣女吊死鬼悬在半空,猛的张嘴一吸,七道纯净灵体立刻被她吞入口中! 这只本来已经被边缘化的女鬼,由于战斗力突破一百时,领悟了“魅影”术,重新回到鬼王柳毅的视线中! 魅影术,冥灵册中天生法术排名第六十六,比较罕见,但绝不稀有! 晓是如此,柳毅麾下,排除夏如烟和九怨,只有区区5鬼领悟! 这五只鬼,已经被他派往巡视城区各地,名副其实的巡查特使! 能够神出鬼没的厉鬼,才是一只好厉鬼! 同一时间,另外一支特遣分队,“灵异局h市特别事件第八先遣调查队”,正在天鸿国际大酒店旧址,13楼某间客房中,打开窗户,远远眺望着那栋巨大的鬼巢! “嗨!查尔斯!还没弄好嘛!你这白痴!” “这么长时间,要是换了吉尔莉小娘们的那个副手,怕是都够把这破玩意儿装好两次了!” 这支队伍,显然比其他同僚轻松许多。 天鸿国际大酒店,听说是建在聚阳位的,能够起到抑制阴气作用。 这个消息,还是这支队伍的队长,詹姆斯,从一位好友传教士那里听来! 甚至为了收买这个消息,他请那个酒鬼喝了整整两打xo! “妈的!也值了!” 这是詹姆斯带领队伍,小心翼翼去到天鸿国际大酒店后,说的第一句话! 他们是十支特派小队中,最精锐的一队!当然,除了白痴查尔斯,那个连简单仪器都装不好的三流技术兵! 所以他们从来不怕战斗,甚至就在方才一路上,已经打了几场漂亮的围歼战,想来除了八年前从西洲鬼谷杀出来的精英,也没人敢在刺探任务中这么大胆! 这样一个鬼灵稀少的据点,对于白痴技术兵查尔斯来说,很重要! “嗷~天哪!詹姆斯老大!你就别抱怨了!他妈的!这什么鸟东西,比他妈让我对着胖丽萨勃*起还要难搞!” “天哪!老大!你竟然拿我和斯特朗那个小白脸去比!好吧,虽然那个小白脸是弄这些玩具的高手!他弄的再快,又有什么用,老子都能在他背后爆上八次菊了!” 查尔斯抱怨着,又摇了摇头,将刚刚组装好的仪器,重新拆掉! “哈哈哈~” 屋内其他几人立刻放肆的笑了起来,根本不在乎身临险境! 屋内除了“技术兵”查尔斯,队长詹姆斯,还有三人。 不过他们一个在喝酒,一个在蹲厕所,一个拿出随身违规携带的ipad,看起了小电影,怎么都不像百战精锐的样子。 倒是詹姆斯,一直端枪注视着窗外,俯视空旷的大街。 至于望眼镜? 得了吧,任何资深除灵者都知道,那些东西,感知力比武林高手还要厉害,你拿着望远镜一扫,也许还没注意到它,就被发现了,根本自寻死路! 相对而言,以精神涣散的目光直视,反而不容易被发现,这是一门驱魔老手都懂的技巧! “查尔斯,快一点,我有些不好的感觉!” 詹姆斯皱着眉头嘱咐了一句,庞大的灵能汇聚双眸,仔细扫了扫身后屋子,又走到门外,看了看两侧! “怎么了?老大!” 那名躺在床上看着ipad的短发胡子大叔,终于收起了他那件违规装备,松松垮垮端起步枪,似是随意的走向詹姆斯! 然而随着他走在柔软的地毯上,脚印竟然没有陷下去,就好似,他整个人都没有重量! “没事!只是总觉得有什么在盯着我们!山姆,别喝了,用你的能力看看!” 坐在角落里喝着从大厅自动贩售机砸出来白酒的颓废青年,闻言立刻耸了耸肩,将空空如也的酒瓶扔到一旁。 这时,他的身边已经堆了七八个空瓶! “好~好的~老大~咯~呵呵!” 青年虽然一副醉态可掬的样子,作为队长的詹姆斯却是没有呵斥。 事实上,在被第七次踢出队伍后,山姆才找到了他最终的归宿~ 呃~好吧,实际上他这一点小毛病,在这支另类的队伍中,根本不算什么。相比起他的战斗力、特殊能力,什么纪律都是狗屁。至少这支战队的正式成员,都那么认为! 方才还是满身酒气,醉眼朦胧! 只见他身上忽然燃起一阵淡金色火焰,颓废尽去,整个人都仿佛降世的神子! 尤其他那双眼睛,亮若星辰,金黄色的眸子,令人望而生畏! 剧烈的能量波动引而不发,在精神的世界里,他就像那黑夜中的明灯般耀眼! “查理!” 詹姆斯又喊了一声,厕所中立刻发出“啪”的一响,就像是有人在里面打着响指! 无形的微风以厕所为中心开始扩散,所有人都觉得似有一股暖流拂过心头。事实上,在詹姆斯汇聚了强大灵能的视界中,百米范围内,几名队员身上全都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护盾! 由于护盾的出现,山姆流露出能量波动的痕迹,全部都被掩盖下来! “好了,山姆,在屋里和走廊中找找,是不是‘藏着’什么‘小东西’!” 金发山姆点了点头,满脸冷酷! 他先是在屋子里绕了一圈,最后皱着眉头,站在壁橱前,停了片刻。 一手举枪,一手示意身后队友注意,山姆眯着眼睛,聚精会神,用力把门拉开! “干!” 几人差点扣动扳机,可惜里面什么都没有! 山姆疑惑的摇了摇头,身后三人却是都松了口气! 方才,就连查尔斯都停下了组装仪器,举枪瞄准着壁橱! 一惊一乍,结果什么都没有。 山姆随手将壁橱门关上,“吱呀”一声,听着就让人汗毛直立。 天知道这样崭新的壁橱,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 山姆见状仍是有些犹豫,最终摇了摇头,单手汇聚灵力,在橱门上画了个五芒星阵,方才走向外间! 走廊一眼可以看到尽头,同样什么都没有! 屋门外,左右两侧,约莫隔了十米,一边站着一个战士,全都叼着香烟,看起来并不如何警惕! 那两人看到全身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山姆出来,懒散的眼神立刻散发出锐利的寒光,警戒的打量着四周! 随即,在走廊中转了一圈的山姆,朝着两人做了个ok的手势。 这两个家伙,又立刻松松垮垮的靠墙斜倚,半点没有战士的威风! “怎么样?” 詹姆斯问着,山姆身上燃烧着的金色火焰渐渐熄灭,整个人也开始变得颓废。 “一切正常。” 又回到了自己的角落,开了瓶新酒,咕嘟咕嘟灌了起来。 詹姆斯暗道自己多心,遂不再疑神疑鬼。 他看向窗外,几百米外,十字路口处,却见一人如灵猴般窜来! 那人速度实在是快,一会儿蹬着墙壁,一会儿攀上路灯,只在马路上留下一道道残影! 詹姆斯看着他,那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立刻抬头,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詹姆斯笑了,朝着那人身前岔路口,左侧方向努了努嘴! 原来正好有一队巡逻野鬼飘过! 那人同样回以一个残酷的笑,而后身影忽然在原地消失,左侧那条巷子里立刻传出一片闪烁的刀光! “啧啧啧~一挑二十,泰山的动作越来越快了!去拍电影都省了特效!干嘛还来吃这行饭!” 好容易将仪器拼装出个样子,查尔斯酸溜溜的说着。 “呵呵,怎么了,觉得嫉妒了,那就好好学学劳什子高科技,免得给老子丢人!” 詹姆斯嬉笑说着,队长的威风荡然无存。 “哈!搞定!” 查尔斯用力将一颗螺丝挤进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窟窿的窟窿里,拍手说着! 能把精密仪器搞得和炼钢厂废料一样,不得不说,这人果然有点水平! 詹姆斯无语的看着和宣传册上一点都不像的扫描传输仪,略显犹豫的问道:“这东西能使?” “屁话,这可是老子花了大力气组装的!” 查尔斯一巴掌拍在探测仪器上,本来就歪歪扭扭的金属支架,立刻折断、散架,就连仪器金属外壳,都出现了一个凹陷的清晰掌印! “呃~呵呵~哈哈哈哈哈~这东西怎么这么不牢固,不是说用锤子砸都砸不烂嘛~呃~啊~哈哈哈~” 查尔斯看着那台几乎要报废的全新仪器,尴尬的摸着光头,干笑道。 詹姆斯立刻拍了拍额头,怒吼起来! “嗷~该死的~你这个野蛮人!猪脑子!艹!不知道轻点嘛~这他妈是高科技!高科技你懂不懂!你当时你家养的那条蜥蜴!” 重新躺回床上玩着ipad的胡渣男,听到窗口两人在讨论着高科技,立刻露出一个鄙视的表情。 只见他肃然盯着ipad,五指连连跳动,一如电影里那些超级黑客! “恭喜你!过关啦!” 狗头人大战猪头僵特有的幼稚声音传出,那人长长舒了口气,一脸满足、幸福。 “白痴!你说该怎么办!你麻痹的!这次要是再打白工,我就他妈把你养得那条大蜥蜴拿去卖掉!” “别啊~大哥!能用!这玩意儿还能用!那傻逼叫兽说了,这东西就算压扁了都能使!” “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比真银还真!老大,你可千万别把我的宝贝娜妮卖掉,养那么大不容易啊~还有,老大,那是一条鳄鱼,不是蜥蜴!” “我去你玛的,快弄好它!鳄鱼~鳄你个屌!有那么大的鳄鱼吗?二十几米!你当我傻逼啊!” “老大~娜妮真是鳄鱼,就是吃多了转基因猪肉,变异了。” “纳尼?变异,变你个头!快修好它!对,就那么弄,固定住!白痴!你还不如我!” “嘿~那是!谁叫你是老大啊!” “哼哼~” 砰!砰!乓!乓! 查理是个少年好吧,其实他是一个长成少年模样的中年人,逆生长,这不稀奇。 查理不是****,所以没有蹲厕所的嗜好! 他这时把厕所门一关,正躲在里面,看着黄色杂志! 不要怀疑,这本杂志就是从楼下客厅里顺手牵来的。 一般情况查理是不会在任务中做这些违反守则的事情,实在那本杂志封面,竟然是他最喜欢的爆乳小天后,姬姬姬莲娜! 所以查理疯狂了,****了,眼睛都直了! 他现在正对着厕所,一只手翻着那本书,另一只手做着每个男人或多或少都做过的一件事。 咳咳~言归正传,在这样暖色的氛围下,不知是哪个白痴打开了冷气。 查理忽然打了个寒战,朝着外面吼了句:“白痴,把冷气关掉,别他妈开我玩笑!” 就像他的队友都知道小查理有一些****嗜好,查理也清楚他的那些队友们是多么恶劣! 果然,随着他的怒叱,气温又开始回暖! 方才他还有些怀疑,为何这栋酒店仍有电力供应,现在倒是不再多想! 出于战士的警惕,面对反常,他依旧在不大的卫生间里扫视了一圈,甚至将容易引起视觉障碍的布帘,全部撤掉! 这一次,就令人放心多了。 查理并不担心有鬼袭击,就像他很信任他的队友一样,他更信任自己利用灵力制造的防护罩! 鬼嘛~都是一些老朋友了。 在恶梦岛的那次,他自己都不记得杀了多少,才觉醒这样的特殊能力! 灵能护罩,是他自己为这种能力起的名字! 虽然冷却时间长了些,和效果持续时间持平,整整一个小时! 不过施展后足矣抵抗500单位灵能持续冲击的效果,令得他对这个能力几乎产生了盲目的信任! 500单位灵能,是什么概念?也就是东方道士口中六七百年的老鬼!而且不是抵抗一次冲击,是持续冲击! 除非瞬间对这层护盾造成2000单位灵能冲击,否则根本不会破防! 当然,假如受到灵能攻击每次力度都超过500,也是撑不满一个小时时间的! 2000单位灵能冲击才会瞬间破防,他有那么倒霉吗? 查理优哉游哉,翻看着杂质! “操!” 他忽然爆了句粗口,一把将杂质扔到马桶里,原来不知哪个坏胚,竟然在大量色*情图片中,夹了一张恐怖照片! 那是一张一看就知道人工合成、ps修饰过的垃圾恐怖照片! 照片中是一个化了浓妆、穿着红色嫁衣的丑陋女人! 那个女人其实不是鬼、好吧,如果长那么丑还不叫鬼的话! 至少她没有一般鬼的特征,没有翻白眼、没有吐舌头、没有龇牙咧嘴,也没有长长的头发指甲! 之所以说是被人ps成了鬼,一方面那女人脸上铺着面粉一样厚的白粉,实在叫人无语,就像整理后死人的遗容。 另一方面,那个女人是漂浮在空中的,不过这种效果,用电脑特技一做就做出来了! 爆乳姬莲娜掉到了厕所里,查理也只能一脸晦气的拉上裤子拉链! 他摇了摇头,咒骂着某个无良之人,朝着门口走去! 他不曾发现,那张掉在厕所里的老旧照片,竟然从边沿处沁出血来! 而在灯光下,他的影子,也像是重叠着什么东西! 当他侧身时,冷光从侧面照下,方才显现出来! 他背上,分明骑着个东西! 就像是,一个穿着古装嫁衣的女人! “好了!走吧!” 查尔斯拍了拍手,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整个仪器,被分拆成四个部分,统统嵌在窗外四周,却是正好能让镜头正对着巨大鬼巢! “这样?真能行?” 詹姆斯不是很确定的问着。建议是他提出来的不错,但当手下技术兵真那么做了,他心中也是惴惴。 主要是查尔斯并没有“严格”按照他的“要求”操作,那台四分五裂的仪器已经开始冒烟。 “当然!” 查尔斯满脸骄傲,显然很满意又发明了一种新的器材架设方式! “如果不行,怎么办!” 一旁胡渣男插嘴问道。 查尔斯冷冷一笑,捏了捏拳头,咯啦啦,指骨一阵响动! “那我就把克里斯叫兽揍一顿,是他说这东西就算扁了也能用!” 其他几人听着,连连点头,好似觉得本该如此。 詹姆斯摘下了眼睛。架在窗口,又从一旁军用背包里翻了半天,找出一个望远镜,按了个开关,摆到眼镜前! “行了!收队!” 说罢,他就朝着门外走去。 至于用来捕捉灵体的眼镜—— 好吧,这支小队,除了他自己戴了一副充门面,其他人的制式装备,都不知道扔哪去了! 真正的除灵高手,不说个个开了天眼,也总有找出鬼气的办法!尤其像超觉醒的山姆,那种能够扭曲视界,捕捉鬼灵形态的镜片,对他来说,根本是累赘、多余的干扰 第一百零八章 跟我混 “查理!查理!你这只猪!快点出来!姬莲娜来找你了!快给老子出来!” “砰!” 查尔斯一脚将门踹开,矮小的山姆满脸晦气走了出来,不停抱怨! “嗷~你这傻x!这不是来了!你就不会轻一点,我差点被门撞到!” 看着像是少年人的查理,满脸黑线,顶着个熊猫样的黑眼圈,一副衰样。 衰样!就是衰样! 查尔斯嘻嘻哈哈,正想上去拍拍这位老友,见状吓了一跳,怪叫一声,连连朝后退去! “查理!别动!” 他严肃的举着灵能突击枪,对准不知所措的查理! 已经走出屋子的几人,这时听到里面动静,全都返回,包括队长詹姆斯!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呃~你们~你们都怎么了!” 查理莫名其妙的摊开双手,眨了眨眼! 山姆和鲁特拉进屋、见到查理后,同样满脸骇然,持枪瞄准! “艹!你们倒是告诉老子,究竟在发什么疯,又是演的哪一出,乱开玩笑的话,我可真要生气了!” 查理怒斥着,朝前走了几步! 砰! 消音后沉闷的枪声,立刻传到他耳中! 查理吓了一跳,方才那发灵能子弹擦着他脸颊飞过,灵魂顿觉一阵火烧! 这种灵能枪,可不是玩具,普通人挨上一下,表面没什么损伤,实际上立刻就要魂飞魄散! “妈的!” 查理吓得连连倒退,刚想呵骂,这才想起,他身上顶着灵能护盾,灵力子弹怎么会伤害到他?! 心中一颤,查理转过身去,身后是一面嵌在墙壁上的巨大镜子。 镜子里,满脸灰败,像是死人般的他,顶着乌黑的眼圈! 而他身后,竟然披着长长的头发,就像女人一样! “我~!我~!” 查理心头巨颤,如何还不知道中了招!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不过那都是在别人身上! “山姆!山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快救救我!救救我!” 查理显然慌了神,立刻转身朝着山姆呼救! 这支小队,最善近战的是泰山;最擅远程火力压制的是鲁特拉;最能配合的,无疑是大小杰克兄弟;查尔斯是唯一拥有技术头脑的三流技术兵、好吧,其实爆破才是他的专长;至于队长,则是万金油,什么都会。要说正统驱灵手段,还是酒鬼山姆靠谱! 实际上,若不是和教廷圣女发生了一些不该发生的故事,山姆本来是下任教廷圣子最佳人选!其实在那副颓废的外表下,掩盖着一颗属于神父的心! 查理期盼的盯着山姆,倒是没有失去理智,直接扑过去。 他知道,如果自己那么做了,迎接他的绝对不会是队友的怀抱,而是一梭梭子弹! 别说查理,就连队伍中其他几人,这时都用询问的眼神望向山姆。 要是换了别人也就罢了!可是查理,他的能力实在太重要了!灵能护盾,简直就像mmorpg游戏中的牧师!而且查理本身拥有不俗的战斗力,并且精通战地医疗,属于队伍中不可或缺的角色! “我尽力!” 身上燃起金色的火焰,山姆也不敢打包票,主要这种情况发生的太突然、太诡异! 简直就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难!只能说明,那东西非常厉害! 詹姆斯队长去到屋外,示意守在外面的杰克兄弟一同进屋,解除了外部警戒命令! 杰克兄弟看到查理后惊愕的样子暂且不提,浑身金光闪耀,犹如圣斗士般的山姆,已经走到查理身前! 只见他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枚生锈的十字架,闭着眼睛吟唱了几句,这才将遽然变得通红的十字架,贴到查理额前! “主说!你不该出现在这里!以圣灵之名!驱逐!” “啊!!!!!!” 查理惨叫起来,滋滋的声音响起,那通红的十字架,竟然仿佛真是烧红的烙铁,在查理前额烙了个十字痕迹! 山姆脸上出现汗水,隐隐感觉体内磅礴的灵力根本不受控制,快速流失。强大的变身效果,竟然有些维持不住的感觉! “主说!他将荣耀播洒世间!而我承载了这份荣耀!以父之名!行走大地之上!” “主说!那存在的!必然不会消失!而那注定要消失的!必然难以存在!” “跪倒在主的脚下!我曾乞求怜悯!主怜悯了我!点化了我!以父之名!我便是主行走在人间的使者!” “主说!!!邪恶永远无法战胜正义!!!” 山姆越念越快,身上火焰明灭不定! 队长詹姆斯已经有些后悔让山姆进行除灵仪式!查理虽然重要,山姆同样也很重要! “注意!准备!” 詹姆斯冷然下达指令,其他四人立刻端平枪械,瞄准山姆,只等除灵失败,乱枪扫射! “主说~” 山姆还想做着最后的努力,不料本来嚷的和杀猪一样,要死要活的查理,忽然安静下来,就象痛苦到极点后开始痉挛,手脚无意识的抽搐! “山姆!什么情况?” 詹姆斯冷冷问着! 山姆身上金色的火焰彻底熄灭,灵能耗尽! 他拿开了十字架,看着那靠着门无力坐倒、仿佛失去意识垂头萎顿的查理! “我!我也不知道!” 山姆退开几步,摆出防御架势,随身手枪已经拔出,同样瞄准查理! “主说~主说~” 查理虚弱的声音,忽然传来,山姆几人提高了警惕! 倒下的查理忽然站立,猛然抬起头来! 长长垂在额前的头发,全都散开,露出一张青筋毕露、狰狞恐怖丑陋的女人脸!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主说~主说~你们都要成为我的丈夫!丈夫!哈哈哈哈哈!嘻嘻嘻嘻嘻!” 这种样子,显然就是除灵失败,猛鬼彻底附身! 几人也不废话,啪啪啪直接就是一片子弹打了出去! 看起来很厉害,连灵能护盾都能突破的女鬼,这时仿佛没了气焰,直接被打成筛子,倒在地上! 她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山姆背后,那种恶毒讥讽的表情! 壁橱! 山姆心头一惊,只听“吱呀”一声,壁橱自动打开,五芒星封灵阵没有产生任何作用,而后顿觉阴风袭来,随即脖子一歪,失去了意识! “找爸爸!找妈妈!找丈夫!小丈夫!” “嘻嘻嘻~哈哈哈~来吧~我们来拜堂~来成亲!” 空气里回荡着可怖的声音,尤其那种苍老的声音,故意装作小女孩娇嗔的语调,听起来就像是疯子,令人寒毛直立! “啊!!!出来!给我出来!” 眼睁睁看着山姆脖子断掉,查尔斯怒然端枪扫射! 他的身边出现一个又一个无形的灵能炸弹,就连他的队友见状,都顾不得惊骇,直接朝屋外跑去! “查尔斯!你疯了!” 詹姆斯的呵斥根本没有产生任何作用,查尔斯双目赤红,显然已经暴走! “嘿嘿嘿~小葡萄!小橘子!好吃!真好吃!” “叔叔~你要做我丈夫吗?”。 查尔斯眼前一花,只见一个脸上敷着厚厚的白粉,面貌丑陋,半人半鬼的老女人,穿着一件猩红的嫁衣,不知如何突破了挤满周身空间每个缝隙的灵能炸弹,出现在他面前! 那个面貌丑陋,又毫不自知,故作天真的女鬼,竟然当真撅起嘴朝着查尔斯亲去! 查尔斯又惊又怒,只觉一阵反胃! “我去你玛的!长得那么丑!还找老公!找你妈妈整容去吧!一起死吧!” 查尔斯也不知发什么疯,直接就引爆了周围所有灵能炸弹! 无形的灵力冲击扩散,尽然将玻璃窗户什么全都炸烂,电子设备尽毁! “查尔斯!!!” 退到屋外的三人,刚刚打开臂甲上的开关,撑起护盾,顿时就被一股磅礴的力量掀飞! “丑?我很丑?” “哇哇!!!” “为什么我要长那么丑!” “为什么我要长那么丑!” “夫君!” “我要找我的小夫君!” 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致使查尔斯魂飞魄散的灵能自爆,竟好似没能对这只女鬼造成半点伤害! 而且她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本来微不可查的怨气,刹那暴涨千万倍,弄得詹姆斯几人顿觉灵魂飘摇,生命之火如风中柳絮摇摆不定! “撤退!快撤退!妈的!杰克!你们走!我来断后!” “还有泰山!撤退!快撤退!不要上来了!给我滚!记得回去把老约翰揍成猪头!聚阳位!我聚他老母!” 一片红色嫁衣的衣袂在门口位置出现,大小杰克没有任何犹豫,转身拔腿朝着安全出口位置跑去! 至于还在楼下的泰山,同样燕返雀走! 唯独詹姆斯,反手拔出腰间除灵刀,将胸口灵力自爆核弹设置成10秒,义无反顾朝着那头已经一蹦一跳来到走廊中的女鬼冲了上去! “夫君?!夫君!我要找丈夫!嘻嘻嘻!哈哈哈!” 女鬼还是说着一些完全没有逻辑的疯言疯语。 但是那种声音,已经从最开始故意卖萌的老态,变成了半男半女的破壳嗓子! 刺骨的寒意激得生为觉醒战士的詹姆斯都开始颤抖,他敢保证,这只女鬼的力量,最少比关押在灵能局地牢倒数第二层,号称万年老鬼的那头恶灵,强出几倍! “泰山!记得汇报总局!别他妈再小打小闹了!调点真家伙过来!还有!记得把我昨天做好的模型!带给我的宝贝珍妮!” 詹姆斯说完,脸上竟然闪过一丝温柔,本来被恐惧占满的内心,也平静下来! “来吧!****!你想找男人!来试试你家詹姆斯大爷的铁炮吧!” 九尺大汉说完这句,一把掐烂了耳垂上挂着的通讯器,根本等不及队友回应! 他不得不这样,因为一些鬼灵,甚至能通过通讯设备传递邪恶力量! 狞笑着朝着女鬼扑去,詹姆斯相信一切都会结束,因为 闪电般跃出酒店的身影,半空中似乎顿了一下,下一刻,泰山同样扯掉通讯器,化为一道灰影,远远朝着市外跃去! 而刚跑到十楼的杰克兄弟,同样听到通讯器中传来詹姆斯的遗言,他二人竟然相视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冲向楼道中的窗户! 十层楼,二十米高空,两人直接撞破玻璃,飞跃出去! 就在他们跃出后短短几秒,人尚在半空,顿觉一股热浪涌来! 轰隆隆,天崩地裂的声音响起,震耳欲聋! 哪怕已经开启了能量防护,并且将体内全部灵能运转起来,二人依旧在刹那被火光吞噬! 柳毅站在鬼巢顶上,望着远处升起的那朵蘑菇云,在他的感知中,以之为中心,近百单位的鬼灵随着剧烈的能量波动湮灭! 先前他并没有注意到那里,不过就在方才,一股爆发出比九怨还强磅礴数倍的怨气,引起了他的兴趣! “又一只打破法则力量上限的特殊猛鬼?” 单单方才一次怨念爆发,柳毅已经断定,目标至少有着35000点以上的战斗力! 假如它还有一些强力的天生法术,甚至能够和最弱的鬼王抗衡! “这种程度” 想到就做,柳毅甚至没有通知任何下属,直接朝着那片火云飘去! 辐射、能量乱流,根本不会给他带来半点伤害! 灵壳的质变,要比肉身筑基带来的优势,更加明显,是为魔躯! 那栋天鸿国际大酒店,在微型核弹的内部爆破下,已经整个成了平地。 周围建筑最少被余波推平数里,这一炸,二十分之一个市区就没有。 当然,这种等级的爆破,对于灵体的伤害依旧有限。 之所以能造成近百单位喽啰的湮灭,不仅仅由于爆炸中掺杂了剧烈的灵能波动,更因为无形的能量乱流,将那股浓郁的怨气冲散! 单单这种自然形成的怨气冲击,就对鬼灵单位意外损失做出了九成以上的贡献。 否则纵使灵异局用核弹将h市犁一遍,柳毅照样能够率领大部分精英厉鬼活的有滋有味! 物理打击,对于环境的破坏,终究要比附带产生的灵能伤害效果弱得多! 况且像这种信息化社会,核打击是基本不会出现的! 单单这样一次小型核弹爆破,柳毅相信,灵异局高层,估计都要开始头疼,怎么像民众交代了! 鬼灵最无所谓的辐射,恰是生灵们最畏惧的! “找丈夫!好丈夫!小丈夫!嘻嘻嘻~” 炽热的能量余波还未平息,卷起的尘埃大肆污染着环境。 所幸这种小当量的核弹,并不会形成大面积辐射云,不至于破坏大气层。 一名身形佝偻的红衣女鬼,脸上抹着厚厚的白粉,披头散发,在废墟堆里蹦蹦跳跳。 “野鬼?或者,你也是从那个地方来的。” 空气波动,柳毅直接出现在红衣女鬼面前,漂浮在半空,俯视着她! 随着对于冥灵力量的深入了解,魅影术这种能力已经被他解析出来! 这还要得益于拟态神通,令他能够模拟成虚空神兽之类的生命体,更好的感悟空间之力! 至于受虐鬼领悟的那些特殊天生法术,就连柳毅,分析起来也全无头绪。 “嘻嘻嘻~丈夫~找丈夫!你是我的小丈夫吗?”。 穿着嫁衣的女鬼,疯疯癫癫说着。 柳毅可以不在乎她丑陋的外表,鬼王的威严却不是路边的野鬼能够亵渎。纵使强力过分的野鬼,依旧是野鬼! “回答我!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那个地方的味道!” 柳毅面无表情的问道,这种状态下,他不爱开玩笑,也不会开玩笑。 嫁衣、红衣、这些东西,临死之人穿着,假如死后能够化为厉鬼,都会增强鬼灵的怨气、灵力。 然而那种增强,却是有限度的,不可能说,一个饱读诗书的大儒,心胸豁达之人,死时穿件红嫁衣,就会变成无恶不作的厉鬼! 眼前这只鬼,生前估计也是饱受折磨,连精神都出现问题。 柳毅见到女鬼低下头去、不理他,想来已经感受到属于上位者的威严,不敢造次。 可是这种程度的“恭敬”,又如何能让上位者满意! “不要,让我把问题再多复述一遍!” 柳毅表情冷淡,魔躯之上已经缭绕了一层薄薄的雷罡,这是****裸的威胁。 女鬼身上忽然爆发出一股冲天的怨力,战斗力迅速飙升。 800、1000、2000、5000、8000、12000、30000、50000、80000!!!! 这样的程度,根本已经达到了鬼王级,比柳毅预估高出了一倍有余! 他能感受到左眸中传来九怨的渴望、贪婪,他想要得到那股力量! 柳毅冷冷一笑,死死盯着漠然抬头瞪着他的女鬼! 这只穿着嫁衣的女鬼,已经是满脸凄厉,七窍流血,头发一簇簇脱落,老态毕露。 而她的战斗力,硬生生被拔高到98000的程度,一般新晋鬼王见了都要绕着走,可在柳毅心中,却也不过如此! “不想回答?还是不敢回答!” 柳毅满脸高高在上,斜睨着她,倒也飞远了些,以防女鬼突然袭击。 天知道这头疯鬼有着怎样的天生法术,阴沟里翻船的事儿,可不能做! “嘻嘻嘻~你是我的~小丈夫吗?”。 恶心的女鬼,披着已经破破烂烂的嫁衣,抬头满脸期盼的望着柳毅。 柳毅冷冷一晒,伸出一根手指! “杂碎,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也不需要回答你的来历!” “你可以选择交出灵魂印记,跟我混!或者——” 第一百零九章 那就去死 “交出灵魂印记!饶你不死!” 冷然的话,已经代表柳毅最后的通牒。 凭心而论,假如不是这只女鬼实力过于强悍,并且身上似乎有着一些秘密,柳毅是根本懒得收服的,毕竟还要为她找个合格的“主人”,没那么容易。 说这话时,柳毅本也不抱什么希望,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果然,那女鬼抬起头来,嬉戏笑道: “嘻嘻嘻,你要做我夫君?好啊好啊!俏夫君!” 话这样说,女鬼非但没有交出灵魂印记,凶厉的怨气更是直接朝着柳毅压去! 若不是她对怨气的操控程度已经达到某种极限,怕是立刻就要风云色变,大雨滂沱! “呵~” 柳毅讪笑一声,伸出手来,指着她,指尖雷光汇聚! 话音未落,蓝紫色电光遽然撕裂了灰色尘幕! 这种雷光,蕴含着破邪的力量,至刚至阳,乃是天下间所有至阴至寒之物的克星! 那头女鬼脸上嬉笑不再,瞪大了眼睛,惊恐的嘶叫起来! 柳毅却没有得意,因为他在那种夸张的表情下面,觉察出一丝嘲讽的味道! “嗯?” 咻! 雷光直接穿透了那头女鬼,就像穿过一片空气,根本没有对她产生半点伤害! 他这才想起,方才剧烈的能量爆炸,只是冲散了这头女鬼身上的怨气,竟然连她一片衣角都没有弄乱。 “这?” 柳毅头一次遇上这种情况,既然有着强烈的怨气,分身也好,本体也罢,那么眼前的女鬼肯定不是虚幻! 但为何对于她的攻击,又根本无法命中! 这种现象,让柳毅想到了神奇的天生法术,以及一些更不妙的东西——规则! “不可能!!!” 柳毅怒然,磅礴的鬼王气场释放出来,那头时而嬉笑,时而惊恐,时而又变得痴痴傻傻的女鬼,第一次开始退缩! 柳毅眼睛一亮,暗道侥幸。 不怕你强悍,就怕你强的不讲道理! 既然有克制,那么就有办法约束! 可惜,事与愿违,那头女鬼退到几十米外,气场压制稍弱的地方,又开始变得不正常起来。 嘻嘻哈哈,又笑又哭,又蹦又跳,配合她狰狞恐怖的外貌,寒意催人,当真是入骨三分! 柳毅不惧,都是鬼,自然不惧,可也觉得很头疼! 他尝试以冥灵法力施展尖啸,结果几百米外一队巡逻的喽啰直接灰飞烟灭,这只女鬼波澜不惊。 他尝试以幻界将女鬼困住,企图令她迷惑,结果那女鬼对于场景的变化,理也不理,兀自嘻嘻哈哈! 他又试图以百试百灵的雷霆囚笼将之困住,然而却根本找不到目标! 一连换了十几种攻击手段,直接、间接,除了天生鬼王气场能将她逐走,这只鬼,根本就像是不存在载体! 柳毅终于确定,先前无法捕捉女鬼位置,进而施加针对性有效打击,并不是因为女鬼太厉害,而是她本体所对应的空间,根本不再这一维度! 他不知道怎么会产生这样可笑的想法,明明浓郁的怨气铺天盖地,容纳怨气的本源却在异度空间,这种道理基本讲不通! 不过他也发现,这只女鬼在拥有这种类似“相位变换”、“攻击免疫”、之类手段的同时,她对于外界所能造成伤害,也远远达不到感知98000战斗力的程度! “利用牺牲攻击换来防御”? 根据法术平衡守则,柳毅想到了这种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 于是,并不准备放过这只藐视自己女鬼的他,直接通过精神命令,传唤来鬼灵专家——夏如烟! “咦?尸媿!” 果然不负众望,夏如烟见到这头奇异女鬼的第一时间,就叫出了那样一个柳毅根本没有听说过的名词。 “你想对付她?” 夏如烟看了看柳毅,刻意避开他那对明亮刺目的眼睛! 柳毅点了点头,态度非常坚定! 夏如烟想了想,再看向女鬼,有些畏惧、有些同情、还有些不明所以。 “能不能,放她离开!” 头一次,夏如烟对于柳毅的决断,提出了不同意见。 “很难搞定?” 柳毅这样问,在他想来,这是唯一值得放弃的理由。 “不是,但是” 夏如烟吞吞吐吐,犹豫不决。 假如柳毅还是先前那个,有感情的他,必然会问个究竟,再加以考量。 现在~ “不行!” 柳毅看着她的表情,哪里不明白所虑! “她的来历,我没有丝毫兴趣,值不值的同情,与我无关。你只要告诉我,怎么可以将她消灭,那便足够!” 冷冷说着,残酷异常。 自从新收了九怨,柳毅对于原先那班下属,依赖感已经减弱了许多。 若不是理智阻止,他甚至准备将所有属下杀光,来饲养九怨! 毕竟从某种程度来说,一个集合所有鬼灵力量的九怨,要比分散开的势力,更加有用! 夏如烟并不知道九怨的存在,所以她有些不满。 “假如我坚持呢?” 这样的话,就是在赌气了。 柳毅冷然哂笑。 “呵呵,看在你我过去的情分上,我不会对你怎样。可是,莫非你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没办法消灭她了?无非损失多少罢了!” 柳毅眯着眼睛,仰视着天空! 随着他的目光,天空中竟然聚起一片旋涡状黑云,像是恐怖的天煞风暴! 风暴中心酝酿着一道紫的发黑的雷霆,随着黑色雷龙越来越粗,柳毅身上的气势也变得越来越弱。 而这一刻,不论是傲娇的夏如烟、疯疯癫癫的女鬼,还是躲在柳毅左眸中的九怨,甚至他自己,都开始颤抖! 那是对于毁灭、对于湮灭、对于末日来临的恐惧! 连鬼都开始本能的畏惧! 九天之外,一颗卫星捕捉到了这幅画面,然而还没来得及等它抓拍、传输,卫星表面竟然蔓延起道道黑色的电流,而后整个在太空中爆炸! 夏如烟已经被这股气势,压制的几乎要魂飞魄散,做为施术者的柳毅,坚若金精的魔躯表面,也裂开了细密的纹理! “等!等等!你赢了!!!” 夏如烟目光中流露出浓郁的悲哀,那是悲伤到极点的心碎,哀莫大于心死。 可她却不得不面对现实,面对柳毅凭借超卓实力****裸进行威逼,模拟天道雷罚! 夏如烟只能选择妥协! “何必!何必要这样!” 夏如烟呢喃着,哀怨的看着柳毅! 她本来的意思,只是想要改变这个男人的意志,让他至少不那么绝情,至少给旁人留下一点点容许感情存在的空间! 可是,他凭君临天下的威势,打破了女人的幻想! 柳毅缓缓收回这股连他都控制不住的力量,雷魔之躯上裂开的缝隙渐渐消失! 这种手段,将纯粹的冥灵之力、融合到至刚至阳的雷霆力量中,生成附带湮灭属性的混沌之雷,是他尚未完善的终极武器,绝对能够湮灭一切!包括所有号称免疫攻击的防护! 他不用,只是因为这个法术尚未完善,其实就算完善了,这股不该为人掌控的力量,也只能使用一次! 一旦真个让湮灭之雷降下,要么他必须利用剩下纯净的雷霆之力,铸造正真的雷灵之躯! 要么,就连雷灵之躯都来不及铸造,只能依托九怨重生! 他所以贪图女鬼庞大的怨力,也是因为九怨实在太弱! 九怨非但是他现在麾下头号打手、秘密武器,亦是他魂飞魄散后不至于立刻灰飞烟灭的保障! 与其寄希望于没有机会用到那种不受掌控的力量,或者祈求一击搏命后还能来得及重铸雷躯,他更喜欢做好最坏的打算! 夏如烟对于这些一无所知,所以她只是无谓的伤心。 “为何要这样?是你逼我的!” 柳毅没有说出这种残酷的事实,他本来就是一个不容任何反抗的人,做皇帝也是名副其实的纣王、暴君。 所以他不会接受任何理由的违抗,尤其在他仅存理智的时候! 忠言逆耳,逆耳的未必是忠言! 妥协对他来讲,便是承认自己的错误。而承认自己的错误,就意味着空中楼阁般的信念崩溃!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只女鬼,是尸媿,如何形成的,多半你也没兴趣。” “尸媿者,尸之媿也!” “所以你所见到的她,的确是虚幻的,并不存在传统意义上的灵壳!” “除了游魂、厉鬼,其实有很多邪物,实力界限非常模糊!” “比如尸媿,力量根源,并不是你所见到的这副‘幻壳’,而是她的尸身!” “所以,这种‘非自然’邪祟,很容易积累出比万年老鬼更加庞大的怨气、怨念!并且尸身能够容纳那股力量!” “想要消灭她,很简单,找到本体,一把火烧掉,就行了!” “她的本体,应该就在附近,想来你自然有办法找出来!”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退下了。” 夏如烟冷冰冰说完,也不等柳毅批准,黯然朝着鬼巢飘去。 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柳毅稍稍瞥了她一眼,也不挽留! “谢谢!” 这话,低声说着,不知远去的女鬼有没有听到。 他再次看向那头犹自盯着天空惊疑不定,弱智般的丑陋女鬼,冷笑起来! 这鬼看着像是弱智,其实智力并不低下! 很明显,她先前的举动,是在戏耍自己。假如柳毅实力不是比她强,只怕她早就扑过来了! 从夏如烟的表情中,柳毅猜到,这个女鬼的出产过程,应该很凄惨。并且从她忌惮的神色,亦不难推测,估摸着这只鬼不是善类! 无论于公于私,柳毅都不可能放任这只女鬼游荡!何况柳毅做事,需要理由吗? 他从来不是那种必须要别人觉得是对,才会决定去做的无用之人! 男儿顶天立地,横眉冷对千夫指,捉刀敢笑天无把! 那才是真男儿 有了目标,事情就好办许多,磅礴的灵力在百丈范围内律动,所有实物逐一扫过! 物质位面没有问题,那么问题肯定出在空间断层上! 却见柳毅化身三眼四臂的虚空神兽,眉心独目朝着半空一扫,立刻就发现一丝可疑之处! 这时,女鬼似有所觉,已经张牙舞爪着扑向他! 看来,她是急了,毕竟柳毅目光所向,直接就是她力量源头之处! 飞身半空,理也不理那只跟在后头,却始终不敢靠近三丈之内的女鬼! 虽然他伤害不到这个状态的女鬼,那只女鬼也根本突破不了他的防御,遑论这只东西,似乎极为忌惮鬼王气场!也许这就是夏如烟会为女鬼求情的理由! 她虽然恐怖,虽然没有道理可讲,但根本离不开这片区域,而且伤害不到柳毅! 只可惜,夏如烟从根本上就不了解柳毅,也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要面对什么,背负了什么! 况且,夏如烟真正关心的,终究只是滕靳轩,而非轮回者柳毅! 站在半空中,假如还有先前的实物参照,柳毅会发现,他现在正在天鸿国际大酒店第13层1313号房、壁橱前! 身后女鬼嘶吼着一次次发起冲击,却每次在接近后背一尺时,就好似达到了极限,又嗷嗷怪叫着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柳毅不晓得,他身上的鬼王气场,其实也属于一种王道龙气、鬼道龙气! 但凡龙气,都有趋避万邪的功效,越邪祟的东西,对于真龙之气就越畏惧! 这也是他自带气场能够威慑小鬼、令得大鬼诚服的理由! 寻常鬼怪还好,终究是同类,并且鬼道龙气本身也是龙气中的邪龙之气,算不上堂堂正正。 所以这种气场,对于正常鬼灵,能够压制,但不会产生伤害! 尸媿就不同了,那是和飞天白僵一样的人造邪物,恶中之恶,连邪道龙气都容不得! 所以他先前让女鬼臣服,在女鬼看来,根本就是开玩笑,因为那是不可能的! 种种误会交织,事情已过,也不用多说。 柳毅化身虚空神兽,把四臂一合一分,巨爪撕裂虚空,立刻就见到一具腐烂肿胀的狰狞女尸,朝他倒下! 神兽操纵空间能力发动,随着身后女鬼一声惨叫,那具女尸直接成了碎片! 这还不止,他立刻切换回本体,直接动用雷霆之力,将那具女尸残骸灼烧成飞灰、一干二净! 轰隆!!! 身前、身后,几乎同时爆起一股庞大的怨气! 身后那股,大约有一万多单位,身前的更恐怖,足足十万有余! 柳毅仰天一吸,鲸吞蛇纳,所有怨气,统统吞入腹中,而后凝聚成液态,朝着左眸输送! 怨气消散毕竟太快,即便柳毅及时行功,也浪费了一成多,使得怨气挥发到天地间! 纵使这样,这次九怨受到进补,也近十万!算上他本身具备怨力,已经可以抗衡低阶的鬼王了! 柳毅打了个饱嗝,扫视四周。先前那几个杰出的灵能战士,并没能留下元魂,倒是有些可惜。 他也不再贪心,直接飞向鬼巢! 根据手下报告,算上这一波,已经有十波斥候小队全灭在这座城市中! “不对!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柳毅朝着早先泰山逃离的方向望去,目光洞彻百里,似乎还能捕捉到那人动态! 最终只是哂笑一声,那种小角色,尚不值得他亲自出手! “是时候,该还以颜色了!” 柳毅自言自语,已然飘至鬼巢! 目前麾下喽啰聚集超过4000,分出一半去袭击对方的临时据点,应该是不错的主意! “什么?全灭了!怎么可能!” 砰! 一名身着西装的秃顶老头,用力将杯子砸在一旁净水器上,巨大的声响,立刻让这间场面略显混乱监控室,安静下来! 百余平米的监控室中,除了摆放着大量不知名仪器,还有数十研究人员来回走动! 其中比较醒目的,除了正在发火的西装老头,尚有一名身着笔挺军装的中年! 那个中年人,有着军人的风骨,然而他的肩膀上,却是空空如也,无杠无星! 当然,这些人似乎有着另一套别于世俗、区分上下级的标准。 比如在老头儿大发雷霆的时候,所有研究人员都是静若寒蝉,唯独军装中年敢出言斥责: “卡利塔斯特罗总理,请控制你的怒火,闭上嘴巴。你的行为,会对灵异局研究人员的日常工作,产生很大的困扰。” 中年人瞥了他一眼,目光锐利,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人俗世高高在上的身份! “另外,对于不熟悉的领域,希望你不要再瞎指挥,就像这次无意义的探查,导致我灵异局损失了一大批精英!” “对于此事,我会在报告中要求联邦总局做出合理的解释。” “您的大呼小叫,并不能掩盖已经出现的过错,这种不必要的损失必须有人负责。” “最后,当你踏入这栋大厦,就请忘掉自己的身份。在这里,你只是一个客人,哪怕在名义上灵异局下属联邦议会。” “但是,相信我,与其说我们依赖着议会的财力、物力,不若看成议会更不希望见到我们的独立!” 中年人说完,露出一副严肃端正、却又对联邦总局不屑一顾的神色。 卡利塔斯特罗怒视着中年,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样和他讲话了。 “混蛋!希洛特首领!希望你能记住!灵异保卫局永远是联邦总局的下属分部,要受到议会的监督和裁决!另外,这次意外损失,只能说明灵异局下属战士战斗能力太差,看起来你们选拔‘精英’的标准,很有问题,而不是本人指挥失误!最后,请牢牢记住,你脚下这栋大厦,只是被灵异保卫局临时征用,它的所有权,依旧属于联邦总局!” 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超卓人物,卡利塔斯特罗当然不会被区区几句话吓倒! 他只是脑子一转,立刻将希洛特的话原封不动全部顶了回去! 可还不等他露出得意的表情,希洛特已经用看死人的眼色瞅着他! “是吗?卡利塔斯特罗阁下,据说您是前年才上位的,想来对于联邦总局的了解还不够透彻!那么,请你记住,这种话,和我说说也就算了,千万别让另外几位首领听到!灵异保卫局四大统领,除我之外,都是疯子。嘿嘿~您对未知领域的了解实在太少,无知并不是你的错,但是盲目的无畏,就是您的不对了!” 肆意威胁了一番,希洛特竟然目视着卡利塔斯特罗,周身出现一阵不正常的灵能波动! 总理大人当然感觉不到什么灵能鸟能,却能发现自己忽然失去了对于身体的控制,顿时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足足十秒,希洛特侧过脸去,卡利塔斯特罗才惊骇的跌倒在地! 而对于这一幕,几十名研究人员,竟然齐齐视而不见。 只是总理大人还是能感觉到,那些人,似乎对他已经不再那么敬畏! 秃顶老头再不敢说什么硬话,只是恼恨的盯着希洛特,当然就连这种恨意,都藏得很深。 虽然听说过灵异局部分下属战士,懂得特异功能,可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 滋味,显然不太美妙! 第一百一十章 突袭 十支斥候小队的全灭,虽然有着高层指挥失误的原因。 然而,在短短一刻钟内团灭的迹象,却表明了他们所要面对的局势,远比预料中最糟糕的情况,更恶劣多! 尤其詹姆斯所率领的特种战队,即便在灵异局千百下属分队中,也是能挤进前十的! 可以说,除开藏在暗处的“秘密武器”,这支小分队,已经代表了灵异局对外最尖端的力量! 全灭!也不对,还逃了一个回来! 回来的泰山,将詹姆斯的遗言,完完全全传达给了上峰。 等待他的,却不是英勇撤退的荣誉奖章,而是封闭式的排查、隔离监控! 近百余一,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否果真如同自己所言,是冒死撤退回来! 又或者其实是临阵退缩,甚至更恶劣? 灵异局的底蕴,远比柳毅、詹姆斯等人想象的更雄厚。内部结构,也比大部分所谓的精英战士了解的,要复杂的多! 灵异局的水很深,这是毋庸置疑的! 甚至就连晋级鬼王的柳毅,自己还没完全弄懂的天生法术,在灵异局,已经有着厚达数米的文字档案记载! 一些存在电子机密档案中、关于“灵体异能”的阐述,假如让柳毅见着,必然怀疑又是一本玄冥册! 由人类编撰的玄冥册! 晨光的余韵还挂在嘴边回味,这已经是柳毅降临第三个上午,以时限来算,五天的生存任务,也过去将近一半! 午夜时分,没能等来预想中的突击。直至天亮,h市一如昨日死寂。 身为鬼王,柳毅却也不得不对敌人的试探作出回应! 所幸这本就是预计到的。 由无脸护士统领,十八鬼将只出动两人,两百余精英单位却是派出了将近80人,而喽啰更是调动整整两千! 柳毅麾下,目前也只有四千出头的直系喽啰! 两千就是一半,这还只是回应试探的试探! 当然,也许在柳毅看来,喽啰本就是炮灰,是一组不具备太大意义的数字,包括精英单位,只要时间足够,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唯独鬼将,才是衡量势力盛衰的唯一标准! 一次出动两个鬼将,的确只能算是试探,比较慎重的试探! 与此同时,h是临近的s市,普通市民已经在军政两界携手安排下开始疏散、撤离。 而那些空下来的地方,统统被神秘势力征用。 一架架先进过分的直升飞机开始在天上巡逻,城市干道上也出现了武装坦克的踪迹! 一队队士兵被超空飞艇接送赶来,这些号称空中航母的战略级空舰,通体都是以钛晶材质打造。 这样一支劲旅,规模超过二十万,竟然没有番号! 并且,他们的装束,和隐秘活跃在世界各地的灵异保卫局,明显有所不同! 假如说灵异保卫局偏重于神秘学的研究,那么这支部队,不论从哪一方面看起来,似乎都是科学发达到极点的结晶! 灵异保卫局虽然号称信仰科技神教,其实在研究方面,还是侧重灵力,这从其内部流出的不少研究成果,略可知一二。 甚至总局麾下制式装备,大都有着神秘学、宗教学、东方术学的痕迹。 而这支部队,同样来历不明,其装备却是清一色尖端科技产物,幻想气息极为浓郁! 高能粒子冲击炮、离子震动切割刀、伽马能量护盾、衰变制导制动 统统都是只存在于推测中的星际时代科学技术! 尤其值得注意的一点,这支部队明显得到中洲各国、至少是华国高层公开支持! 就像灵异保卫局,系属联邦总局,按理说在全球执行任务该是通行无阻,只是由于研究方面太过骇人,远远超出普通人的想象,所以才有隐晦条例,约束其影响力! 就算现在,h市整个沦陷,灵异保卫局也只是联系了一些其他官方在籍注册驱魔组织,在h是周边,同样半沦陷的t市,征用了一栋大厦,作为临时据点! 比起神秘部队几十万战士出击的手笔,根本就是小打小闹! 不得不说,也许这支掌握了尖端科技的神秘部队,单兵战力远远比不上灵异局,甚至像那些超出凡人理解范围的觉醒战士,赤手空拳,一个就能打倒这些士兵十个! 但是他们的数量、他们的配合—— 电子脉冲对于灵体的杀伤效果,远远比不上灵能枪械,甚至效果能有五分之一,就该偷笑了! 然而在大量交叉形成的火力覆盖下,本已濒临沦陷的s市,短短半个小时内,彻底被收复! 普通鬼怪,刚一现身,立刻就要被最少十道以上、强弱不等的电磁脉冲击中。 就连少量精英级鬼怪,甚至唯一的两头鬼将级存在,也只有一头领悟天生法术“魅影”,苟且逃走! 整个市局的局势仿佛都被远程监控着,那些大鬼还没来得及发威,刚刚扑死几个普通士兵,立刻会出现一些全身包裹在金属中的超级战士现身、在空中火力配合下,将之围歼! 十几艘运兵飞艇并没有离去,而是在天空中相互接轨,拼成一艘巨大的空中要塞! 一辆辆好似喷气摩托、滑行飞板样式的单兵飞行器,开始大量从要塞中飞出,远远望去,整座浮空要塞活似被捅破的蜂窝! 无疑,若是还有普通人在,这些飞行器对于视觉的冲击效果,比先前出现的超尖端直升飞机,来的更加强烈! 这支部队清理完s市的败局,并没有进一步行动,仿佛正等待上级新的指示! 远在几十里外的灵异局临时据点,当他们监控周围城市的卫星,抓拍到这样一幕后,整个研究部的人员,全都沸腾了! 这是在打脸!****裸的打脸!这是来自同行的示威! “就是这里了?” 无脸护士嗡嗡问着,精神波动传递,声音很是沉闷。 另一只鬼将,无头鬼,以乳为眼、以脐为口,立刻唯唯诺诺回应道: “是的,大人,就是这里了!” 不得不说,党派这种概念,在哪里都是存在的,甚至鬼灵军团! 无脸护士的实力,在柳毅麾下十八将领中,只能算是中下游,和无头鬼将在伯仲之间! 然而,所有知道无脸护士来历的,只要还有着丁点理智,就不会将她看轻! 这一只,可是当之无愧的元老啊! 虽然柳毅从来没有表示过什么,就连他自己都甚不在意,什么资历不资历的问题。 可是那些大鬼小鬼,却有着乱七八杂的鬼祟心思。 比如这次行动,之所以用无脸护士为首,一则她的智力的确比无头鬼高上一些,另一方面也是本能惯性对于较熟悉事物的信任,到没别的暗示。 实际上,按照柳毅估计,派先锋队直击灵异局分部老巢,几乎等于是送死的试探行动。 能够探清对方虚实,并且有效杀伤生力军,这就是最大的成功。 至于一战胜之、全歼目标,这种好事,他连想都没想过! 可是在其他鬼将看来,尤其无脸护士本人,能将接近三分之一的精英单位、一半的普通鬼卒拨下,又不派出更多、比她更强的鬼将相互形成掣肘,就是****裸的信任、赐予专权,给予立功的机会! 柳毅的心思,除了夏如烟,没有半只鬼能够看懂。 有了“报效”的打算,虽然不会因为“感激”而提高多少“忠诚”,无脸护士也是真心想把事情做好。 “这样啊” 无脸护士沉吟了一番,点了点头。 “那么,无头,等一下,你率领所有鬼卒,留在外面,埋伏起来!” “我带着剩下的阴兵,亲自去查探一番!” 诱敌、蚕食! 这就是无脸护士苦思冥想出的计策。 虽然这个计划,半点没有成功的可能,除了扯谈,就是异想天开。 不过能以鬼灵那可怜的脑汁,想到“计谋”,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奇迹。 不止无脸护士洋洋得意,就连无头鬼都是满“脸”崇拜仰望着她。 一刻钟后,灵异保卫局临时总部大厦内。 “什么?杀上来了?你怎么不去死!监控员都是干什么吃的!” 灵异局这次当真托大了,除了四大首领之一“阴谋者”希洛特亲自到场,研究人员八十八,随行护卫甚至不足两百! 这些人,毕竟只是灵异局的先遣部队,主力还在老家,甚至具体对于该派多少人、多少力量介入这次事件,联邦议会已经吵翻了天! 希洛特的到来,只是为了安抚人心,或者说表个态。 若不是卡利塔斯特罗越权发布命令,想要来个漂亮的开门红,这位“阴谋者”本是准备前期固守,绝不主动出击。 面对大型灵潮事件,灵异局向来也是这么处理,比如早年的“幽灵谷”、“恶魔岛”、“亡灵乐园”、“天灾墓地”。谋定而后动,一直是灵异局的优良传统,也是希洛特本人最欣赏的传统! 虽然卡利塔斯特罗的表现,让希洛特很不满意,并且实实在在损失了他麾下一队精英,倒还不至于让他感到危机! 希洛特本人实力不提,实力达到詹姆斯小队的精英战队,仅他麾下就有六队。两队公开对外,是组织铲除恶灵的尖刀。四队秘密行事,则是他的贴身护卫队,心腹下属! 这一次,他带来了一半护卫队、并且调动了詹姆斯等人随行! 就像柳毅只在乎麾下鬼将、精英单位的性命一样。希洛特眼中,能够值得在乎的,也唯有这些灵能觉醒战士! 所以对于詹姆斯小队的全灭,希洛特还是非常恼火的。不止恼火卡利塔斯特罗的越权指挥,更恼火那个满脑子筋肉的白痴,辜负了他的期望! 他早就和詹姆斯交代过,遇到危险,以保存性命为上!可是真当每次绝地,那个白痴总是带着队伍,冲在最前面! 相比于普通精英战士,觉醒战士的培养,要更困难的多。所以任何一点损失,对于即便希洛特这样的领袖来说,都是惨重的! 就在研究人员纷纷猜测神秘部队来历,希洛特脸色青黑,显然知道一些内部,心情极差的时候。 临时接管整栋大楼治安的特朗森教父,大声训斥着灰头土脸的下属! 大量鬼灵直接杀到第三层,下属才给他进行回报! 他甚至怀疑,若不是建筑墙壁上都喷涂了总部特质的灵水,是不是要等那些魑魅*魍魉打到上司面前,这些废物下属才知道回报! 大厦防卫人员也是委曲,天知道哪里来这样一大群恶灵,个个拥有“异能”(天生法术),根本不是寻常鬼怪能够比拟! 这种超级鬼,往常都是由超级战士、或者普通战队队长、副队级别的人物,来对付的! 这次跟随希洛特领袖到来的战士,除了三队灵能觉醒者,都是普通战队。 由于昨夜冒进,更是折损了近乎一半人手! 这样一来,整栋大厦二十几楼,下十层几乎全不设防! 那些自动灵能陷阱,根本拦不住那群凶神恶煞! 假如不是他个人见机快,跑的早,只怕就和那些同僚一样,成了那群凶神恶煞的食粮! 要说这人也是老人,除灵任务不止出动一次,还没听说过没等总部商议好,先头部队刚到,人家直接集中力量冲上门来的! 这他妈是在除灵,又不是打仗,还玩攻略! 别说这位小人物,就算特朗森教父,接到命令第一个反应,也是不信! 很快,随着无线通讯器中传来希洛特的咆哮,特朗森脖子一缩,暗道这次怕要完蛋,前途无亮。 顶层也有着对于大厦内部的全面监控,只是平时没什么人注意罢了! 等一张巨大的白板脸堂皇出现在屏幕上,就连经常接触鬼灵的研究侧技术员们,都吓得差点****! 更别说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卡利塔斯特罗,直接瘫软在地,连滚带爬躲到专门为他准备的隔离安全室内,再三通过话筒,向希洛特确认安保障,恼的心烦意乱的希洛特直接切断了话筒电源。 只见着那位秃头老儿在里面跳脚乱骂,就是没有声音传出。希洛特终于可以静下心来,一串串命令不停下达! 他倒是不担心个人的安全,能够坐稳灵异总局统领位置,虽然他本身不已战力见长,早年也是觉醒战士中最精锐的一员! 擅于阴谋手段,不表示忘了昔日战斗本能! 假如灵异局有真实的战斗力排名,希洛特必然也是排在前十的! “圣域”! 这是灵异总局,对于包括希洛特在内的十大干将,最终确定的非公开称号! 敢称圣,当然就是有别于人了。 虽然里面有着夸张的成分,可连希洛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经过多次灵能药剂强化,基因优化改造,他早就不能称之为“人”! 能以念力举起数吨的东西,轻易摧毁一辆卡车。能凭肉身力量砸倒墙壁、踹翻汽车。这还是人? 希洛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也许有一部分天生的弱者,奴性根植骨髓,会为了自己的遽然强大而感到恐慌。希洛特不会,他觉得本就应该如此,自己就应该高高在上,受到别人膜拜! 强大的力量,使他全然不将普通人、普通灵体,放在眼里。 他享受这种强大,就像此刻,正由于这份强大,他所要考虑的,只是如何不让这件事情成为同僚的笑柄,而不是像那虚有其表、本质和蠕虫无异的卡利塔斯特罗、一齐躲在笼子里! 那才是最大的恐惧,和侮辱! 当然,希洛特必须承认,这些恶灵的忽然袭击,亦让他感到诧异。 这比老对手“囹圄”的插手,还要让他摸不着头脑! “囹圄”是一个比灵异局更神秘的组织,假如将灵异局看成官方驱魔组织执牛耳者,那么“囹圄”就是在野神秘力量之最。 虽然看起来“囹圄”更像正规军,而灵异局才是地下组织。 实际上,在联邦官方档案上,“囹圄”是不被承认的恐怖组织之一! 当然,那是在神洲、西洲等大部分地区。 而在中洲、东洲,看起来,“囹圄”的影响力,已经渗透地区官方高层! 所幸,这些是日后才要考虑的问题,目前来看,“囹圄”暂时还坚持着原则,以保护人类为第一要义,那么在某些时候,绕开组织内其他几人,双方未必不能达成某种程度上的合作。 “阴谋者”希洛特,可从来不是墨守成规的角色。 这次意外的突袭,已经让希洛特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如同当年在幽灵峡谷中,第一次决定与非官方组织“囹圄”合作前—— 那一次,是灵异局有史以来面临过最大的一场考验,就连希洛特都差点葬身谷中。不过也正是那一次,组织内部出现了一大批精英,凡是能坚持到黎明,杀出鬼谷的成员,无一不在当时、或者事后不长的一段时间中觉醒! 当然,相较意外的收获而言,那次组织遭到的损失要来的更大。 灵异局毕竟不是杀手组织,能够让几千几万人互相残杀,选出其中的精英。 假如觉醒要以那种战损比例为基础,就连希洛特,也宁愿放弃。 这一次,鬼灵们反常的举动,让希洛特想起了幽灵谷中无穷无尽、一波波从四面八方杀来,却又统一整齐、听从号令、排列成阵势的鬼卒! 也许,这次又会遇到,一只在背后统筹全局的鬼王! 谁知道呢。希洛特只能期望,这只鬼王和先前他们面对过的那些一样,虽然在某些领域,有着媲美生灵的智慧、觉悟,但终究存在着思维上、力量上的致命缺陷! 否则 “恶鬼不可怕!就怕恶鬼有文化!小崽子们!给老子杀进去!” 十八鬼将中整整八人,率领着近百精英,就在无脸护士杀入这栋大厦后不久,直接被柳毅以大*法力挪移过来! 无脸护士汇报,灵异局据点防御力量出乎预料的弱,疑为主力部队未至,然而在最顶层,存在着一股连无脸护士都感到战栗的力量。 接到这样的回报,柳毅当机立断,决定亲自出手,将灵异局临时据点一锅端掉! 几十里距离的精神传音,对于柳毅当然不算困难,可无脸护士,就没办法像他那么轻松,所以很多情况根本没有办法直接交代清楚! 机会,什么叫做机会,稍纵即逝的就叫机会! 只是一次试探,竟然抓住了一条大鱼,还是能生吞下的大鱼,不亲自动手,简直就没天理了! 站在楼下,柳毅能够感觉,最高层,的确有着一个极其强大的单位,纯粹战斗力最少超过十万! 他本来是不想过早出手的,那会打草惊蛇,让战斗提前升级! 但是,这种大餐,就算他愿意放过,九怨也不愿意! 况且,可想而知,这种人,必然是灵异局的高层,他又该掌握多少秘密!这些看似无用的东西,在柳毅眼里,甚至比这个人本身具备灵力的潜在价值来得更大,堪称无价! 另一座城市、t市中发生的事情,柳毅已经有所感应! 大量鬼气的湮灭,那种冲天而起的正道之“势”,虽不是个人的气场,带给他的威胁感,却不会比同级别鬼王来的小! 那么,这栋大楼顶上那个,是否对此有所了解? 柳毅眯起眼睛,没有和下属混在一起冲杀! 他直接驾风朝着顶层飞去,那些洒在墙壁内外的灵水,对他形同虚设!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因果 柳毅是直接从大厦顶部东面突入的,习惯收敛气势,以至于当他站到某个秃顶老儿背后,混乱而热闹的大厅中,竟然无一人发现他的存在! 看着颓然坐在沙发上,身形微微颤抖的秃顶老儿。 柳毅面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他在这个人心中感到了怯弱、恶毒、卑鄙、无耻、下流,这些污秽的品质,几乎已经凝在他的灵魂深处,让那本就衰弱的灵魂,散发着一阵阵腐臭,犹如一汪死水、毒汁! 当然,这厮是好是坏,与他没有半点关系,甚至就连此人看似特殊的身份,柳毅也没打算利用! 威胁?绑架? 不!不!不! 既然他已经来到了这里,既然他已经决定出手,那么~ “嘿嘿嘿~你是在等我吗~我来了” 经过幻界法术的加工,本来平静的声音,立刻成了最阴森、最能勾起人类心中恐惧念头的摩挲。 卡利塔斯洛特眼珠瞪得老大,喉咙里无意识发出一阵“咯~咯~”的响动! 他的表情比柳毅还要狰狞,看起来这人现在的形象,倒比潇洒的鬼王更像一只死鬼。 卡利塔斯洛特脖子僵硬,艰难的回过头去,看到是柳毅那张覆盖着一层黑气,却也非常帅气的脸庞。 可惜,幻界之中,他看到的显然不是柳毅这只帅鬼,而是他内心深处最不愿意面对、所能想象到最恐怖的画面! 他看到了自己的“心魔”! “咯~咯~” 卡利塔斯洛特那对瞪大的眼珠已经开始突出,显然惊恐到了极点,过于剧烈的负面情绪波动,也令得眼球充满了血丝。 他想要尖叫,可却连最简单的音调都发不出。 脸上先是一片惨淡的青白,而后又憋的通红~ 噗! 一口逆血飙的老远,这位在联邦议会只手遮天的大人物,竟是被活活吓破了胆,直挺挺的倒下! 扑通! 更遗憾的是,就算柳毅没有利用额外法术掩盖这些场景,外面那么多人,甚至没有半个朝着角落中的半透明安全密室瞄上一眼。 其实柳毅倒是很想试试这些隔音玻璃的效果,对于物质的透彻了解,使他一早就看出这间密室的特殊。 盯着地上那具满脸惊恐,双眼暴睁的尸体,柳毅无奈的摇了摇头,不想这人那么不经吓,那么容易就扑了! 所幸,这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并不影响他的计划。纯当正餐前的一叠开胃小菜,满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兴致”! 希洛特站在大片监控屏幕前,蹙眉思索着。 看着一队队战士在稍远处大门口进进出出,一条条新的指令随心下达。 “瑞克,通知第三分队,堵住十二楼入口。” “特瑞,你带第八、第九分队,协助瑞克!不要冒进,下面又有东西上来了,先守住再说,不要贸然出击!” “该死!怎么会有那么多千年级别的老鬼,这是要逼我出手吗!” “理查!率领护卫队,进行突击!” 条命令,随着希洛特的指令,得到完美的贯彻执行! 随着他的安排,有限的力量,获得了最佳的远程操控和变化,竟然当真将一波又一波敌人分而歼灭! 尤其他的两支精锐卫队,一共不足二十人,却是不负所托,生生将大群老鬼狙死在五层以下! “终于结束了~呼~” “呵呵,原来都是些虚有其表的家伙!” 希洛特舒了口气,摘下了指挥耳麦,暗道自己一惊一乍,有些小题大做。 “缇娜!缇娜!损失怎么样!汇报一下!” 希洛特叫嚷了两声,周围安安静静,没有得到回应。 他这时还沉浸在自得之中,并没有对反常的寂静、感到半点不妥! 这种根本不该出现的致命疏忽 心中一咯噔,希洛特扭动臂膀的姿势,忽然僵住! “不对!” 他骇然张望四周,一个个电子仪器,屏幕上跳动着如同预料之中的画面。 然而不知何时,他的身边分明已经空无一人,整个场景,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又无比清晰! 希洛特眯起了眼睛,摇了摇头,他感觉自己的思绪仿佛受到某种力量的干扰,就和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时候一样,很难集中,迷迷糊糊! 明明战事已经结束,可在他的脑海里,却始终徘徊着那段指挥战斗的画面。 诸多仪器屏幕中的图像,好似根本就不用看,刷刷就在眼前闪过! “什么时候中的招?” 希洛特并没有太过惊慌,显得无比镇定。 当然,这可能和他无法调动太多逻辑智慧,来思考问题有关。 就像傻子,面对泰山崩塌,依旧淡定如故! 希洛特现在的情况就有些类似,他想要警惕,冥冥中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完全可以放松! 他想要惊骇,可是那种情绪刚一出现,立刻被莫名的平静掩盖! 那种平静,有属于本能的,叫自信。也有属于不真实环境的干扰,源头未知 “啊~~!” “快跑!” “大人!希洛特大人!快救命!救命啊!” “跑啊!罗拉!” 前一刻,希洛特还在意气风发的指挥着下属,这时尚能监控下五层、一部分还未被破坏的监控画面中,忽然出现更多厉鬼的身影。 希洛特脸色一变,刚想下达新一轮指令。 他身边跟着的专职秘书、缇娜,也正好转身,看到半透明玻璃屋内,受到“保护”的卡利塔斯洛特,不知何时,倒在了血泊中! 缇娜低声惊叫,吸引来不少人的目光,卡利塔斯洛特的死亡,自然被许多人同时关注到! 于是混乱开始发生,而当缇娜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希洛特,那个往日无比强势、强大的男人、领袖,竟然和个白痴一样,呆愣愣盯着地面,目光中完全没有焦距! “怎么!怎么会这样!” 缇娜想要去推动希洛特,可她刚刚抬起手臂,立刻惨叫起来。 原来她的手已经没了,取而代之是一截可笑的甜筒! “砰!” 一声闷响,这间空间颇大的指挥室,大门自动关上,直接被隔绝起来! 缇娜疯也似的惨叫着朝着门口冲去,并未看到一根拉直了的、极细的钢丝,就在眼前! 于是,真正的惨剧发生了! “咦?原来这样也行。” 看着困在幻界中,没头没脑到处乱跑的一大群人,除了希洛特意志坚定,愣在原处。 其他人纷纷撞上柳毅设下的一个又一个小陷阱。 晋级鬼王,虽然还没到下一次领悟天生法术的时候,柳毅却凭借超越一般鬼王的领悟、解析能力,生生将幻界这一能力,从初级、晋升中级!并且在艺术家鬼身上,他还解析出初级塑造这样的能力! 毫无疑问,凭他的力量,这一能力到他手中,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挥! 实际上,他要杀掉这些人,根本不费吹灰之力,用不着凭借幻术、陷阱,那么麻烦。 而他也不是传统的鬼王,生灵的恐惧,并不会给他带来太多快感、或者力量上的提升! 他之所以那么做,只是发现了一些很好玩、很简单、很有趣的现象! 那种现象,给了他不小的启发,试图再次“模拟”。 比如现在,他以初级塑造,创造出一杯水、一块香蕉皮、一个钉子、以及一张坚韧的塑料薄膜! 他在幻界中,分别将那些东西幻化成不同的形态! 于是,某个人(一号)在乱跑的过程中,不慎踩中了一块香蕉皮,推到另一个人(二号)身上,那个人(二号)端着一杯水,水里有颗钉子,他正要把钉子当药喝下去。 但是被人一推,他直接将水和钉子泼掉,打湿了一张悬挂起来的塑料薄膜,钉子却飞向第三个人(三号)的眼睛! 第三个人眼睛被铁钉扎到,剧痛之下,抱着脸乱跑乱叫,不慎被一号绊倒,压在他的身上。 钉子落地,直接朝天,恰好掉到一号脑边! 这时二号撞上了那张沾水的塑料薄膜,一下被蒙在脸上,呼吸变得困难,急忙用手去扯那张薄膜。 不料他连连后退时,踩住了一号的手,踉跄几步,又踩上了已经烂掉的香蕉皮,滑倒摔在一旁,后脑着地,直接撞得懵了过去,哪还有力气挣扎! 一号被踩的手骨差点开裂,痛入心扉,惯性开始扭动。 可是身上正压着三号,他站不起来,只能左右摇摆脑袋! 这时,就在他太阳穴快要撞上竖起的铁钉,掉在地上的纸杯被风吹动,滚了过来,正好撞倒了钉子! 三号挣扎着站起来,后退几步,却再一次踩中那块已经黏在地上,不成形状的香蕉皮。 于是他滑座地上,一屁股坐到正无力扯着塑料薄膜之人(二号)的脸上。 铁钉被纸杯撞倒后,缓缓滚动,由于力道不大,只移动了一尺距离,来到一号的手边。 一号强忍着手骨疼痛,勉力撑着想要站起,结果用力太大,不小心扎破了食指,于是用力一甩—— 本来已经停下的铁钉,继续朝着压在一起的两个人滚去。 接下来 没有接下来了! 三号急忙站起,左脚差点踩到滚动的钉子,堪堪擦过。 于是那枚本该被二号吞进肚子、或者继续未知使命的铁钉,就那样,朝着柳毅,默默滚去! 这只是无数混乱中微不足道的一幕,其中有一部分,是柳毅早就安排好的剧本,另一部分,却完全超出了预料! 按照柳毅本来的计划,二号应该直接吞下铁钉,而后被呛到,撞上那张坚韧且颇具粘性的薄膜。 紧接着他会下意识后退,踩上那块香蕉皮,倒地撞晕,接着等死。 可是剧本却完全不一样,竟然扯上了另外两人,并且就连蒙上塑胶薄膜的二号,也在瞎了半只眼睛的三号帮助下,撕掉了薄膜,成功获救! 这种情况~ 因果、概率、命运、气数 这些连超凡入圣之辈、真境大能都讲不清楚的东西,一一划过柳毅脑海。 他想到了某个叫做《死神来了》的故事,又想到了另外一只比较出名的恶魔~ 如果弗莱迪能够更聪明一些,如果他擅长的手段能够更多一些。 如果只是一个拥有隐身术的人、或者灵,能够将一切因素全都以逻辑方式贯穿。 比如他知道,在系统处有一种能够兑换的能力、叫做“天赋智慧”,若是配合上另一种强悍的能力“真实之眼”! 这两种能力,搭配起来,可以产生数据化物理世界基质的效果! 这种程度,除了分析,假如本身还具备将一切都连贯起来的逻辑智慧—— 不够!似乎还是不够!就算能预料到一切,或然率终究是无法预测的! 柳毅摇了摇头,否定了那样荒诞的推测。 他觉得,自己似乎把握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可却缺少必然串连在一起的引线。 那种关系,不可能只是建立在严密的逻辑思维之上。 一如他从系统处得知的一本小说,叫做《无限恐怖》,在那本小说里,有一个令他都感到难缠的角色,名为楚轩。 那个人的绝对智慧,已经号称超越凡人的层次,每每料事如神。 柳毅却很清楚,现实的谋划,根本不可能像文字记载,不发生半点偏差。 纯粹以逻辑推理出来的过程,忽略了微小概率。 假如那统统是未曾发生的前瞻、预知,并不一定当真会发生。 大部分智者坚信,只要概率在百分之五十以上,就值得去赌。 可纵使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其实他们还是在赌! 因为无法掌控的或然率! 只要有一点其他可能,就算那个可能再不可能,不代表大势,也不代表一定就不会发生。 一个只存在于思绪中的过程,是不能取代现实的。假如每次都靠赌,绝对不可能做到无不中的! 历史上的智者,大都已被后人神话。因为单凭智慧,根本不可能推断出一件百分百准确的事情,变数太多,遑论每次都准确无误。 一次有百分之九十以上把握的赌博,去拼搏,中了并不奇怪。十次呢、一百次呢?连续命中,概率实在低的可怜。 大部分知名的推理员,推理的也不是未来,而是过去! 相比于未定的未来,已经注定的过去,的确可以做到十拿九稳的推测,如果线索足够的话! 未来的线索,肯定是不会如同过去已经发生那样充分、明显。 人是感性的生物,外人往往还能依照当事者性情,将彼尚未作出的选择,猜个七七八八。 这可以被理解。但七七八八,也不代表绝对正确,就像人的情绪、感性,也可能被一些无法预料的事件,可能只是一件小事,所干扰。 更别说事物的客观规律,更难被预先猜中! 那么,除了必要的线索、除了严密的逻辑,相较对于未来相对准确的预知,甚至如同命运之神般操纵一切,又究竟还缺失了什么? 运气?不可知意志的眷顾?那么,那份财富,终究不掌握在自己手中! 靠着运气才每每中的的推理,并不可靠,虽然,实际上大部分人,包括柳毅,都停留在这样的阶段。 巧合只是巧合,那种能把巧合转化为必然的力量,才是伟大。 盖亚意识?气运?那样笼统的概念,不能解释“必然”的伟大。 在轮回世界中,死神来了,往往代表无解。然而,这种无解,也只是相对。 假如根本已经无惧了物理伤害,比如鬼灵之身,可还会被伤害到? 若是这样想,已经无所谓破局,甚至不用去考虑,要是巧合会发生的事情,偏偏不发生的话,该怎么算! 盖亚的意志,可以操控每一颗钉子的走向,若是遇上了万磁王,那钉子又该听谁的。 要是万磁王具备了超级智慧,他是否也能模拟那种“意外”。 既然他可以凭借“掌控”和“智慧”,来“模拟”意外。 那么,从某种程度上,他可是全能? 全知即全能?全能亦未必全知?那么,全果真就真比全能更加厉害?可事实上,没有力量,再伟大的智慧,走到尽头,也不过是能被一锤子砸扁的泡影。 柳毅一直认为,所有能力到了极处,都是殊途同归。 这本没有错。 比如智慧的终点、力量的终点、气运的终点! 可那,必须是在“最基本”的条件下,也就是说,除了独立走到终点的道,具备其余基本的额外能力。 最基本的智力,最基本的行为能力、最基本的运气。智慧通天,算计不过当头霉运。力量破天,总不能是个大脑还没有开窍的白痴。 但是,这样一想,仿佛又和规则的纯粹相冲突! 规则不是力量,却是最强横的一种力量! 一场小小的意外,出乎了预料。 柳毅,突然发现了自己、乃至本体身上的不足,或者说发现了一点提前破开迷惘的契机! 十阶力量,就是破妄。 柳毅自忖,也许他所缺少的,正是破妄后的眼光,或者—— 但那样去追逐不该提前被掌控的东西,本身岂不就是最大的虚妄? 柳毅不知道如何回答,就像他不知道如何面对那颗钉子。 于是,当他散开这些复杂的思绪,目光凝聚。 那颗纯以灵力塑造出来的钉子,直接被燃烧成灰烬。 而那几个幸存者,包括许许多多到现在还在幻界中挣扎着的可怜人儿,也统统在他凛然的目光中,随着大量雷霆之力的覆盖,灰飞烟灭! 希洛特身体一震,醒悟过来。 方才的他,就像做了一个时间很长的梦。 梦境时光跨度太长,长到希洛特这样意志坚定的人,都差点迷失。 可他终究谨守住了最后一点心防,及时清醒过来! 当然,希洛特并不清楚,这是柳毅提前收起了幻界。虽然,就算幻界持续时间再久,其实希洛特也不会觉得自己度过了更久,亦不会迷失! 希洛特高估了幻界,也低估了柳毅。 惘然四顾,入目所见,满地尸骸,希洛特刹那变得面无人色。 暴怒、还是惊惧? 没等希洛特释放出属于自己的觉醒力量,如同游戏中开启变身技能。 他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被人制住! 罪魁祸首从他背后绕出来,是一个面目清秀的年轻“人”。 希洛特无法判断他究竟是不是“人”,就像他难以相信,身为灵异保卫局四大统领之一自己,竟然只是被“拍了拍”,就完全失去了对于体内磅礴灵力的控制! 不可思议,实在是不可思议! 柳毅晒然,他能感受到希洛特心底的彷徨。可即便他再不愿面对现实,现实却已经如此。 柳毅忽又联想,在主宰的眼中,自己是否也一样呢? 想着想着,他果断抛开了这些念头。 第一百一十二章 囹圄 有些念头,并不可笑,也不无趣,然而却无法深想,因为那太过可怕! 面对星海的浩瀚,就连真境大能都要迷失。 依托这具弱小的身体,柳毅竟然触摸到了法则、规则之上的领域。 这让他没来由感到恐慌。 从真实幻境、到走上鬼道、最终感悟命运之浩瀚、又巧合的敲开因果定律大门。 柳毅讶然,假如这一切,都是巧合,那么他又背负着什么样的责任,需要凭借这些巧合,来跨越式的充实底蕴,从侧面增强实力。 就像常说,位面之子、受天眷顾,往往能获得极大的气运加持,比如他所怀疑的“常磐”。 相对应,那些人所要面对的,也非常人能够想象,力量越大、野心越大、责任越大! 野心是属于自己的,责任是冥冥施加的。 假如这些并不是巧合,而是一种被掌控,被操纵着的命运安排。 柳毅心中充塞着森冷的寒冰,冷彻骨髓 “希洛特·斯肯格拉德?” 柳毅想了想,直接将精神念头传递到了希洛特心中。 他的目光平静的盯着这位灵异局统领。 堂堂统领大人竟觉得自己完全被这年轻过分的男人看穿,犹如贪婪巨狼视野中****的羔羊。 “你~你想怎么样!” 没有人愿意面对鬼,就算希洛特也是一样。 哪怕明知柳毅究竟是什么,他也强迫自己不那样去想,宁愿将这个年轻人,当成超阶异能者。 当然,也许他只是在说服自己,不去面对一些更可怕的东西。 不像鬼的鬼,只有一种情况,才会如此—— “我想怎样?” 柳毅冷然,阴郁的颜色让他看起来平添七分煞气。 “给你一个机会、选择臣服,或者~” 柳毅直接将手掌按到希洛特脑袋顶上。 他虽然并没有收降这人的心思,但是希洛特身上,的确有着一些令他忌惮的东西! 别看这时候这位统领大人和个煨灶猫一样,乖巧听话,好似直接被他制住。 柳毅很清楚,这只是希洛特还不舍拼命,而以常规力量来看,他的确被柳毅压的死死。 更别说为了形成这种局面,强势方尚利用幻界能力,凭借近乎偷袭的手段,方能一举将之拿下! 希洛特目前的确在他控制之中,逃无可逃,可若这个男人豁出命去,他非但什么都捞不着,怕还要吃些小亏! 当然,希洛特看起来并不是那种拼着魂飞魄散也要铲除恶势力的卫道者,否则现在,他就不是乖乖受柳毅摆弄,而是拼死反抗。 “策反~” 希洛特苦笑起来,情况果然是他不愿意面对、最糟糕的那种。 鬼灵一般没什么脑子,智力低下。 然而业内公认的一点,所有鬼王级的罕见存在,都是拥有相对完整逻辑智慧的! 鬼王级以上,智力越高、思维模式越完善、越接近生灵,也就意味着实力越强横! 灵异总局成立两百多年以来,消灭过的鬼王,总数尚不满20! 当然不是说世界上只有区区二十只鬼王,单单记录在案的,就远远不止! 但并不是所有鬼王都不可理喻,也不是所有鬼王,灵异局都有能力去消灭! 那些智力几乎能够媲美常人,千万年前便存在的老古董,可不是区区灵异局能够触碰! 实际上,若非灵异局背后还有着另一股力量,也就是开创总局的那股隐藏力量,和那些老东西互为震慑。明面上的灵异局、包括总局,都要被曾经得罪过的势力,灭掉不知多少次了。 而以希洛特的眼光来看,懂得策反敌人的鬼王,那种智慧,所代表的阶位力量,怕是压上局中明面上所有底牌,也远远不够抗衡! 希洛特不想做生灵世界的叛徒,更不想就那么死的不明不白,所以他稍一考虑,立刻收起苦色,答应了下来! “可以,但究竟要怎么做,你才会相信,发誓?还是~” 这个男人,其实无心投诚,连发誓这种骗小孩的把戏,都用了出来。忠诚这样的概念,对于大部分人、掌权者,是没有意义的。 柳毅甚至不用凭借天赋对于人心的把握,只一眼就看穿了希洛特的心思! 谍中谍、甚至直接借柳毅的势,来满足他未来可能膨胀的野心! 这是一个****裸的阴谋者,任何东西都能拿来当借口,不论是大义的名分,还是委曲求全~ 他其实,只在乎自己! 虽然早就打算将这人慑服,然后击毙。不过希洛特的“不识时务”,还是让他颇为着恼,也断了给这厮一条活路的最后一点念头! 如果他是真心臣服,也许在吞噬完他的力量后,柳毅还能帮他重新崛起,毕竟他能看出,希洛特的确是个人才。 现在嘛~ “交出灵魂印记,别告诉我你不懂!” 柳毅冷冷说着,也不在乎希洛特是否把他当成智力平庸的角色。 寻常程度的智慧,在鬼王这一阶层,已经是褒奖,而非贬低。 要是能冠以“狡猾”“城府深厚”,那便是“鬼帝”,甚至“冥王”! “灵魂印记?” 希洛特疑惑了一下,这个名词,的确没有在总部研究、或者档案记录中出现过。 其实这样鲜明的形容,假如是寻常宅男、或者游戏发烧友,一定能听出个大概。 “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柳毅皱了皱眉头,倒也没有为难。 “别抵抗!” 这样说了一句,他立刻将控住希洛特灵台的手掌,改拍为点! 轻轻一指,希洛特立刻觉得脑海一阵眩晕,有一种魂魄出窍后,肉身空荡荡的感觉,在其中回荡。 若非势比人强,加上柳毅明显流露出招降他、而非灭杀他的意志,只怕希洛特立刻就要强行爆发,不顾本源损伤,开始拼命。 灵力就是魂力,这种概念对于鬼灵来说只是常识。但是生灵界,包括灵异局,虽然对此有着一些争议,目前尚无定论。 当然,有没有名义上的定论,对于这时的希洛特,都已经没有意义。 他只觉得灵能核心被生生撕裂开一小部分,而后灵力一阵****,本人亦有着生死操控人手的觉悟。 “可以了吗?”。 希洛特看着一点精光自眼前闪过,没入面前那人手中。 “灵魂印记?” 本能反应,他就知道那东西对自己非常重要。 希洛特强压下心中的恼怒、怨恨和渴望,定了定心神,漠然说着: “那么,接下来,想让我做什么。” 他此刻的态度算不上多好,冷冰冰的,这也是希洛特模拟出正常人被暴力慑服后的正常表现。 他甚至已经预料到了可能会发生的“下马威”。 他并不欠凑,但有时候主动撞上枪口,挨一通训斥,反而是明哲保身、藏拙之道。 不想柳毅只是嘿嘿笑了笑,便不再理他,将精神集中到灵魂印记中,通过对于印记的掌控,强行浏览起希洛特生平的记忆! 记忆的闪逝是无比快速的,更快变化着的却是柳毅的心思。 半个时辰后,将希洛特记忆中所有重要部分印入脑海,他看向那个威严中年的目光,也起了些许变化! 柳毅从未想过,这次心血来潮的突袭,非但捉到一条大鱼,这条鱼的分量,更重的令人难以置信! 灵异总局,四大首领之一! 灵异保卫局是没有什么局长之类官僚的,除去神秘的创始人,最高阶层,便是以海伦为首的四大统领! 在四大首领之中,希洛特的力量属于垫底!可是主管对外事务,被同僚戏称为阴谋者的他,手中权利却也最为庞大! 可以说,除了坐镇总部,主管核心事务的海伦。即便是掌握部门内所有研究事项的金,以及掌握所有后勤、官方交际琐事的尼古拉斯,也只能和他平起平坐! 就比如,这次发生在h市的突发性*事件。总体来说,除灵行动虽然还要受限于总部远程监督、以及议会的聒噪。 止这一亩三分地上,灵异局的所有力量,还是由他全权负责的! 不是临时负责,不是前期负责,而是全权负责!先锋、主力、增援,这些都归他掌控!若他想要翻脸,完全不给面子。就算身为议会代表的卡利塔斯洛特,也不可能将手伸到临时指挥阶层,最多算个受人尊敬的摆设! 柳毅本想将他整个儿吞噬掉的心思,立刻压了下去。 当然,正由于他所具备的价值太高,一个“不听话”的希洛特,同样不是他愿意面对! 那么 “我想让你这么做~” 柳毅想了想,随口说了一句。 希洛特立刻蹙着眉头露出倾听状,这一次倒不是装的,柳毅的态度,让他有些摸不清虚实。 柳毅却没有再度开口为希洛特解惑,他又是伸出手指朝着希洛特额间轻弹,于是同时,一股庞然的意志直接灌入另一只手上握着的灵魂印记中,直接通过印记,将希洛特的灵魂本源在刹那搅成一团浆糊! “你~” 希洛特甚至来不及惊怒,愕然的表情停留在脸上。 感受着柳毅毫不掩饰的杀意,他终于明白,那个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什么招降都只是幌子! 可怜灵魂印记在人手中,他刚想要暴起发难,集中起来的灵力立刻被打散,失去了最后一点依仗! “需要你做什么?” “不!我什么都不需要你去做!只要你乖乖去死!” 柳毅脸上带着一丝冷笑,看着希洛特渐渐黯淡下去、写满惊骇的眼神,自言自语! 强大的灵能自希洛特身上散开,尚未与天地气息接触,就被柳毅直接运起超阶的力量开始吞噬! 希洛特的改造远比寻常灵能战士成功、彻底的多。 以至于这些纯粹的灵力、甚至能够提取出一小部分,来增补魔躯本源! 雷魔之躯,毕竟不是真正的雷霆之身,仍有一半,是由冥灵之力构成。 冥灵之力是一种更加纯粹的灵力,也属于灵力的一种。 这希洛特虽然未能跳出凡人界限,其实在“爆发”后,已经拥有超凡脱俗的资格。 所以在他灵体中近乎三分之一,已经可以看成超阶生命! 灵异局的神奇,利用药剂、基因工程,凭空塑造出伪超阶生命,这种手段,当真叫人叹为观止。 相比起灵异局在过去几十年中的研究,滕靳轩的实验,连小打小闹都算不上。 这也不奇怪,毕竟一方是世界级的神秘生物研究组织。另一方只是某地土财主家的公子、个人兴趣。再如何热衷,想来本质上的距离,也不可能被一腔热情缩短。滕靳轩这衰男,也不像那种凭一己之力改变世界格局的大能。 以前柳毅还会当这人是特殊人物,拥有气运的眷顾,毕竟在寻常都市,遇上他所遇上的那些事儿,足以称为离奇。 但是随着对于剧情背景的深入了解,尤其现在通过希洛特,洞彻了灵异局的大部分底牌,滕靳轩给他带来神秘领域的冲击,已经难以在心湖中引起半点波澜。 不过也是,那时的他,不论在真实幻境中,还是初初开启剧情,实力都弱的可以。 而现在,身为一方鬼王,他已经有资格了解到“内幕”。 层次决定了眼界和地位。 相比起曾经忌惮的女鬼,现在手下一抓一大把,都是炮灰。 没有刻意寻找过那只东西,毕竟层次已经不一样了,柳毅并不认为,它还能对自己造成危害! 再凶厉的恶鬼,除了冥灵,除非获得传承,是不会有半点晋升希望的! 几个小时后,希洛特的身体缓缓倒下,灵魂中庞大的能量,也已经被柳毅吞噬一空。 值得一提,他的这具身体,生命并没有消逝的迹象。 虽然灵魂只剩一道空壳,但是此刻的希洛特,还是“活”着的。 若非属于希洛特的灵魂意志,已经被柳毅彻底打散掉。 这个男人,还是有希望能够凭借超强的毅力醒来,只不过失去曾经的力量罢了。 现在,他就只是一具活着的标本了。 两个小时前,这处灵异局据点,已经被柳毅手下的恶鬼众清空。 甚至不少精英恶鬼,已经带着候在外面的几千鬼喽啰,开始在t市分队扫荡。 在灵异局到来前,t市的居民已经跑的差不多了,若非灵异局强势介入,这里应当是第二座被沦陷的城市。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区别,除了几大鬼将将大量纯净的元魂分噬,一些并无所获的,已经开始离开,给下属喽啰们镇场,和这座城市原本产生的诸方鬼诸侯对峙! 所以当柳毅将魔躯中属于灵能的部分,稳定在中阶鬼王的程度,这栋大厦,就只有寥寥两三只鬼将还在为他护法。 这其中有他嫡系的杀人犯鬼、艺术家鬼,这两只鬼正压着十几只蕴含灵力尤其庞大的元魂,静静侯在这间屋内。 看得出来,命在人手,这两只鬼还是很识趣的。 比如那十几只元魂,个个拥有八九十点的灵力,而且灵力性质活跃,远不是狂飙那厮能比。 “觉醒战士?” 柳毅眉头一挑,想到了那些浑浑噩噩元魂的来历。 可惜下属们的手段哪里比得上他,虽然也能抽魂炼魄,不过那些恶鬼显然更注重灵力的完整性,而非元魂灵性。 所以柳毅只瞥了一眼,便发现这些元魂已经完全沦为残次品,除了拿来吞噬,收服什么的,是别想了。 也不惋惜,柳毅张口就将十几条元魂全部吞了进去。 这些灵魂能带给他的助力,微不足道,但是对于九怨来说,却是大补! 九怨的战斗力已经彻底突破十万,尤其那些弥散在大厦中的怨气,统统都是他的食粮。 柳毅很期待,当这只对他完全忠诚的恶鬼成长起来,会收获怎样的奇效。 对于杀人犯鬼和艺术家鬼,柳毅并未多费唇舌。 只是甩了甩手,示意二人退下,回到几十里外的鬼巢。 反而另一个尚在大厦中巡逻的鬼将、无脸护士,令他颇有些惊奇。 这只女鬼,虽然在他麾下属于老人,不过他对她的关注一直很少,可以说比红衣女鬼还要少。 假如不是凭借自身能力,跻身鬼将,怕是早就被他边缘化。 正是这样一头,在他眼中无实力、无潜力,勉强来来凑数的货色,竟然不急着去争抢猎物,反而煞有其事的为他“护卫”。 “去吧!” 隔空传念,柳毅对无脸护士下达了一道命令。 护士那张白板脸上一阵蠕动,似乎有五官欲要生成,又像是单纯表达服从、开心的意愿。 柳毅也未多想,右手化成兽爪,一撕一扯,一只浑浑噩噩的中年鬼,突兀出现在空旷的大楼顶层! 精神病鬼刚一出现,立刻流着哈喇子,白痴一样看着柳毅,等待着下一步指令。 这只鬼先前附在一名警长身上,本来柳毅还想让他打入敌人内部,谁知最后局面失控,连这厮附身的警长也遭了秧。 当时柳毅还没晋升鬼王,麾下喽啰忠诚度可想而知,哪里管他元老不元老。 要不是精神病鬼皮糙肉厚,只怕还等不及柳毅晋级,主动挑衅的他就要被活活打死。 事后,由于精神病鬼特殊的附体天赋,竟然能令之在完全附身时,凭空达到比柳毅先天法术转生更好的效果,所以他也被当成精英单位来培养。 不过他先后觉醒的几个法术,并没有什么出众的,而且为人“低调”,实在没什么存在感,若非这次遇到希洛特,只怕连柳毅都快忘了他手下还有这么一个下属。 “去!上他身!” 柳毅也只是本着试试的心思,命令精神病鬼附到希洛特身上。 其实这种事情,由他自己来做最好,毕竟他具备着相应更可靠的法术。 但是为了区区一个身份,将他完全限制住,却又得不偿失! 通过希洛特,柳毅甚至连藏在灵异局背后的势力,都有所了解。 单单那种程度~ 远不足以将他围杀! 所以柳毅相信,剧情预示的危险肯定不来自灵异局,这也和猜测吻合。 那么,亲自打入总局内部,就没什么必要了。 毕竟他所拥有的时间太短,不可能深入发展。 相比起希洛特“估计”,灵异局接下来会派遣的部队,应该能被利用的那一部分。 柳毅对麾下鬼将,反倒更有信心,能够更好的给他带来“保护”、“帮助”! 强占希洛特的身份,便利自然不小。 可考虑到灵异局背后之人,柳毅还是不想冒险。 让下属占据希洛特的肉身,被发现了,大不了魂飞魄散,只会被当成巧合,不会引起太大轰动。 若他自己,被发现了肯定不会坐以待毙,要大杀特杀一番,很可能就牵扯出灵异局背后的人物!有着希洛特的记忆,那种存在,是他暂时不愿意主动招惹的。 精神病鬼没有让他失望,虽然灵体状态时,这鬼就是一个白痴。 当他附到希洛特身上后,那个男人忽然睁开眼睛,目光中闪过一丝阴郁和狠戾,就连柳毅,都差点以为希洛特“重生”了! 所幸“希洛特”接下来的动作,垂手站到柳毅身边,和精神病鬼如出一辙,顿时让柳毅心中泛起一丝笑意。 除了力量太弱,几乎毫无破绽! “感觉怎样?” 柳毅随口问着,希洛特跟在他身后,两人这时已经离开那栋大厦,走在荒芜的街道上。 “不好说,说不上来,感觉身体中蕴藏着一股庞大的力量,就是使不出来!” 希洛特恭敬的回答,声音和本人一般无二,就连面部神态细节,那种思考问题时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阴郁,也和阴谋者的名号吻合。 甚至,柳毅发现,就像当初附身路人甲警长后一样,精神病鬼竟然完全取代了曾经的希洛特,包括记忆、思维模式、行为方式。 除了一些细节上还有着小问题,相信就算是希洛特熟悉之人,也不会看出任何端倪。 而且,由于希洛特灵魂本就只剩一具空壳,精神病鬼取代他的本源,对于肉身的适应能力好的出奇。 甚至就连鬼附身后最后一点破绽,自然而然的阳气衰弱,也由于希洛特肉身旺盛的精力、兼之同精神病鬼间不可逾越的实力差距,令得这一纰漏不攻自破。 精神病鬼实力太弱,根本影响不到希洛特这种连肉身都快达到筑基期的存在! “庞大的力量?” 柳毅沉吟了一番,料想应该就是肉身中的残余力量了。 希洛特的灵力的确是被柳毅吞噬的干干净净,不过为了让计划更顺利,他倒的确没有破坏希洛特的身体。 “用不出来,很正常。不过属于你的,终归属于你,无须强求。另外,我教给你的说辞,记清楚了吗?”。 柳毅淡淡说着,他并不担心精神病鬼掌握强大力量后,背叛自己,只怕这厮还是浑浑噩噩,到时候在灵异局的人面前露出破绽。 幸好继承了希洛特大部分的记忆,以及思维模式,精神病鬼倒是聪明了许多。 “明白了~由于敌方高端力量,意外提前介入,导致临时据点遭到入侵,抵抗未果之下,被攻破。而我不得不被迫放弃那些下属,开始追杀那只在背后操纵一切的神秘鬼王,不料最终落入陷阱,灵魂遭到重创,孤身逃回” 希洛特喃喃说着,大意便是柳毅交代给他那些,细节处届时全凭自由发挥。 柳毅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 “落入陷阱,这个词儿不要用,类似的意思也别那么表述。如果灵异局来人追问,就说是力拼重伤,但是已经成功消灭目标。” 柳毅这样说道,想到了先前被隔离起来的泰山。 哪怕按照希洛特的身份,不太可能被隔离审查,也不能授人以柄。 实际上以希洛特的地位,以及一贯行事作风,就算灵异总局联系不上这边,提前猜到一些真实情况,也不太可能会怀疑他,更不会强行对他展开什么审问、调查。 最大的可能,灵异总局根本不会派来第二个统领,只会增派力量! 毕竟希洛特都被敌人控制那种事情,是不太会出现在灵异局高层正常模式的思维中的。 的确,假如不是占了突袭的便宜,希洛特就算打不过柳毅,也能逃掉。而柳毅,在鬼王中,也已经算是实力最****的存在。 按照柳毅本来的意思,面对可能的疑点询问,精神病鬼只要尽量表现强势,交代清楚“事实”,对于本身的“伤势”,则含糊其辞,那便足够。 毕竟“伤势”这种概念,对于强者,还是很忌讳的,无论是颜面、或者隐晦的忌惮。 只要不遇上同层次的熟人,一般根本不会遭到追问。 柳毅将这些再三嘱咐,也只是预先打好预防针,不一定就用得上。 “希洛特”看起来明白了柳毅的意思,于是朝着他略一点头,便朝着一旁奔去。那里正是一处灵异局设立的秘密据点,位于一栋民宅地下室。 据点全灭,他需要及时联系总部,汇报情况,并指定额外力量提前介入 s市,外围布下了无数明岗暗哨,市内更是五步一停。 几十万大军驻守一座城市,天空中更是眼线无数,此刻的s市,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军事封锁! 普通士兵,人人带着一副红外眼镜式的装备,和灵异局寻常精锐战士标准装备之一的墨镜、功能差不多,不过造型显然更加复杂、累赘。 相比于灵异局对于装备轻便美观的要求,这支部队更重实用。 这也能够理解,毕竟灵异局麾下战士数量有限,家大业大,不在乎奢侈。 而这支部队,要是给每个士兵都配上灵异局战士标准装备,一些中型国家,倾国之力都养不起。 普通士兵带着能够捕捉灵体的眼镜,中高阶军官,则全副武装在钢铁盔甲之中! 和科幻电影钢铁侠中钢铁战衣的造型差不多,当然,比不得那样飞天遁地。 这些钢铁盔甲,除了极少数,将官级别制式战衣,都不具备飞行功能! 更强大的防护力,更给力的火力支援,这些盔甲,完全可以看成复杂化后的单兵外骨骼殖装。 当柳毅堂而皇之进入这座城市,站在单兵飞行器上的他,见到便是无数钢铁侠率领小兵兵们四下巡逻的画面。 比起自家巢穴,这些部队巡逻的方式,似乎也遵循着某种轨迹,相对严谨的多! 还有闲情观察敌人排兵布阵,柳毅丝毫不渝被人发现,他现在的身份,说高不高、说低不低,是一名“黄蜂战队”的大队长、中校级别! 校级军官,在一般的部队,都是中高级指挥阶层,至少也是一营之长,包括精锐部队! 可是在“黄蜂战队”中,他却只是区区一名大队长。 不过联想到一部黄蜂战队,本也只有不满千人。 而能掌管整整百人的队伍,也算不错。 附生? 不错!正是先天法术附生! 这坑爹的法术,总算有了一些用武之地! 从埋下精神病鬼这只暗棋,到收编完t市势力。 傍晚时分,柳毅亲自深入s市市区中心,探察敌情! 自从从希洛特记忆中了解到“囹圄”的存在,并且确认对方已经出手,柳毅心中便一直敲着警钟。 显然,和托大的灵异局不同,“囹圄”每次出手,都是全力以赴。 同灵异局松散的结构恰恰相反,“囹圄”的士兵,自开始就被灌输团队合作的思想,内部军衔沿用国际标准框架。所以哪怕嘴上再怎么不以为然,灵异局高层,对于“囹圄”,还是比较忌讳的。 一如柳毅,了解到这些内幕后,在他看来,“囹圄”带给他的危机只怕更大! 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嗨!汤姆,你那儿的情况怎么样?” 通讯器中传来一道声音,听着是个年轻女人。 柳毅此刻正架在飞行器上,全身包裹在钢铁战衣中! 头盔是密封的,并没有将眼睛****出来,通体钢铁打造,也没什么玻璃镜片。 但是,内部精密的电子仪器,却在第一时间,将外部感应到的环境变化,呈现在柳毅眼前。 甚至,“汤姆”的记忆告诉他,假如是更高一级的战衣,自带飞行那种,甚至会将控制终端植入脑部神经元! 也就是说,到那时,只要披上战衣,根本不用看、不用听,就能操纵一切,整套战衣复杂的功能,指使如臂! “嗨!汤姆!你听到吗?是你吗?在?请回话!” 就在柳毅思考问题的时候,那个女人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一般情况,巡逻的时候,是很少有人会私聊的。而如果私聊得不到回应,那便证明对方不想搭理,战友之间,也不会死缠烂打。 可是,听这个女人的语气,明显和汤姆极为熟悉。 柳毅不得不蹙着眉头,翻起汤姆的记忆,他终究只是利用先天法术临时附身,不是真正的汤姆。 “提莉亚。是我,我在,一切都很正常。刚刚,我走神了。” 柳毅随意回答着。 汤姆的任务是巡逻城市外围,这才有机会被他附身。 但是当看到城市中央那座巨大的浮空钢铁要塞后,柳毅还是冒着被提前发现的风险,慢慢朝着那里靠近。 “哦?真的吗?”。 女人的声音略显疑惑,柳毅心中稍稍一紧。 然而下一刻,对面又传来一阵夸张的笑声: “哈哈哈~果然啊!汤姆,你还是让人那么不放心,连出任务都会发呆。真是~” 那女人犹自喋喋不休,柳毅已经没有兴趣多听。 只是刚过不久,他却不得不直接面对那个烦人的女人~ “咦~汤姆,我看到你了!你要去总部?!” 女人的声音很是讶异,还有些惊慌。 “汤姆快停下!停下!你不会忘了吧!出任务巡逻时,不能离开巡逻区域,否则会被当成敌方间谍,就地击毙!” 囹圄的规矩果然严苛,就像这个组织所取的名字一样,不论对于敌人、还是对于内部成员,这个组织,根本就是一座巨大囚笼! 当然,囹圄正式成员,都会把自己当成狱卒,而他们所需要消灭的,才是犯人。 汤姆是囹圄的老人,对面那个女人丝毫不怀疑汤姆对于囹圄的忠心程度,只当他又在犯傻。 也正是因为这样,柳毅才能一路顺利飞到这里,连个将他拦下例行询问的人都没有。 不过别人可不会以为他在犯傻,估摸着这位大人应当是有特殊任务。 柳毅当然清楚囹圄的规矩,虽然他没有像对待希洛特一样,将对方记忆完全浏览一遍。 可是汤姆脑海中,一些比较重要、攸关性命的东西,他还是知道的。 他本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哪怕强闯,也不能让天上那东西留下! 现在,好像又有一些转机 两架飞行器同时从两个不同方向围来,全都堵在柳毅前方,必经之路上。 其中一架,上面站着的是位穿着女式铠甲的校官,应当就是提莉亚,另一个则不认识。 只见另一人进入射程范围后,当即摆开攻击架势,不过看在同是黄蜂战队校官的份上,倒是没有开火。 黄蜂战斗一共只有十个大队长,低头不见抬头见,这时虽然都穿着盔甲,看不清样貌,不过也没有立刻翻脸! “对面的朋友,请立即降落,核实身份,否则我将执行第六号条例,进行攻击!” 电子合成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柳毅无动于衷,提莉亚也已经接近两人五十米。 柳毅还未回答,只见那个女人忽然落下头盔,朝着拦路者大吼:“别开火!那是汤姆!” 提莉亚也不知道那人是谁,同性装甲样式都是差不多的。 她喊完,那人果然熄灭了炮口正在聚集的粒子能量,看来果是熟人! “汤姆?!请摘下头盔,核实身份!” 这次不再是纯粹的电子音,夹杂了依稀能辨的男声。 “卡罗特!是你!” 都是熟人,虽然柳毅不可能凭借这样模棱两可的声音辨出对方身份,提莉亚却是一听就认出来,立时大为恼火。 柳毅思绪稍动,立刻从汤姆记忆中找到了提莉亚恼怒的理由。 卡罗特,和汤姆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损友。 “白痴!快摘掉头盔!” 见着卡罗特并未解除武装,提莉亚知道对方在顾忌什么,这也是规矩。 若非方才还在和汤姆私聊,就连提莉亚,都要怀疑这个包在铁疙瘩里的家伙,究竟是不是一度倾心之人。 柳毅漠然看了两人一眼,估算了一下距离空中要塞的路程,最终下达声控指令,令得钢铁战衣自动收起头盔! 一阵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站在高处,风总是比较大。 金色的碎发随风飘扬,英俊而刚毅的面孔让那大大咧咧的提莉亚,脸上都是一红! 果然,当柳毅露出“真容”后,对面那人也收起了武器。 一阵机械收缩的声音过后,那人也收起了头盔,却不正是好友卡罗特。 “噢!汤姆,真是你这个白痴!你不在外面巡逻,跑这边来干嘛,找揍不成!将军可不希望看到他交口称赞的那个士兵,擅离职守!快回去!白痴,我只当没有看见你!” 卡罗特也是个黑发披肩的青年帅哥,但是比起阳光正气的汤姆,就略逊一筹。 和两人呈三角站立的提莉亚,这时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汤姆说,面色微红。 不过想到组织内部严酷的规矩,哪怕汤姆是上峰最欣赏的下属,若是坏了秩序,怕也要被训斥,只好压下心思。 “是啊~汤姆,快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晚点再说!任务期间,不容有失。” 看提莉亚欲言又止的样子,仿佛知道“汤姆”为什么急着回去,应该是误解了一些事情。 柳毅没兴趣听他们之间的故事,指了指脚下座驾,苦笑道: “这玩意儿出毛病了,不能怪我!” 飞行器坏掉,对于黄蜂战队成员而言,兹事体大。 毕竟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意外落到地上,就成了一堆铁饼。 “呃?!” 对面两人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理由,这不合规矩,但很合理,尤其汤姆还是他们的朋友,更在平日、上头关照过,有一些“特权”。 “我看看!” 卡罗特急忙驾着飞行器滑行到汤姆身边,朝着他那座驾仪表一看! “嘶~” 好家伙,仪表完全混乱,导弹发射警示装置一闪一闪,不停做着警报。 尤其从他那个角度,还能看到,飞行滑板关键链接处,正在闪动着细碎的电火! “奶奶滴!这你也敢开!白痴,快上来,将那玩意儿设置成是自动驾驶,我带你飞回去!都坏成这样了,你就不知道停下来呼叫支援?” 没有先询问飞行器是怎么坏的,反而大大数落的一通。 柳毅却能感觉,卡罗特对“他”的关心。 至于飞行器坏掉,不过是一些小手段,对于掌控雷霆之力的柳毅而言,轻而易举! 这时提莉亚也飞了过来,同样看到了这一幕,亦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飞行器都坏成这样,那个男人也敢操纵,胆子委实不小。 却不过“好友”盛情,柳毅只得将飞行器设置成自动模式,而后站到卡罗特背后。 就在两个朋友争相数落的时候,柳毅故意小声嘀咕了一句: “刚才情况可没那么糟糕,这不是突然又变,才来不及申请指示的嘛。” 提莉亚没有在意这些话,反而愈加热衷教训起来。 倒是卡罗特听了,明显一愣! 整整三个黄蜂战队大队长聚在一起,自然不会被当做间谍,何况还有卡罗特预先做了汇报。 不过几分钟,三人就落到了钢铁要塞内部。 柳毅本想直接杀进去,可这时还没被发现,又有着身份便利,却也想看看能不能多撞些机遇! 一刻钟后,三人在离机械室不远的餐厅中喝茶聊天,柳毅很少搭理二人,也没引来怀疑,只被当成心情不好。 很快,一名身着白褂的维修人员将报告送来,提莉亚本来只是随便看看,不料翻了几页,脸色立刻阴沉下去,显得怒火中烧。 砰! 直接将报告砸在金属方桌上,引得周围寥寥几人都投来注视的目光。 柳毅二人都是一愣,卡罗特蹙眉问道: “怎么了?” “自己看!” 提莉亚脸色沉得快要滴水,面上流露出一丝阴郁。 卡罗特拿起报告,柳毅也凑了过去。 “蓄意破坏!” 报告结论上那四个字,让柳毅蹙起眉头。 他没有想到,那些机械师果真有些门道,能看出一切都是他在刻意破坏。 不过机械师也不是万能的,得出结论的过程,并不是事实。 “内部元件腐蚀,疑为电池电解液泄露。” “导弹装置晶管破裂,疑似人为。” “基架断裂,金属有被点状离子切割的痕迹,从截面锈蚀程度来看,已经超过5个小时!” “微电脑操作系统被人篡改,具体改动未知!” 零零洒洒三页,除了一部分实物结构图,大都是维修时附注的推测损坏过程。 看着看着,就连卡罗特额头上都露出了青筋。就连柳毅亦是沉下了脸色,当然这是他装的。 不曾料,无意施为,当真撞破了一桩阴谋。 表面的破坏,当然是柳毅自己弄得,可那什么操作系统篡改,有着太明显陷害的痕迹! “混蛋!” 砰! 卡洛斯更直接,一掌拍在金属桌上,连桌腿都是“吱呀”一声,扭曲起来! 囹圄的士兵,虽然只是普通战士。可军官阶层,还是注射过基因优化药剂的。当然,灵能药剂,那是灵异局的专利,就算是囹圄的校官,也没几个有资格享用。 比起灵能战士,若是离开钢铁战衣,囹圄的高端力量,可谓被完爆。 但是较之普通士兵,像卡罗特这种实权校官,也是非人存在! 随着他磅礴的怒意,周围一些休假的低中级尉官,全都悄悄离去。 空荡荡的餐厅中,气氛显得极为压抑,就连大部分服务人员,都缩回了厨房。 “你怎么看?” 卡罗特冷冷盯着提莉亚,又把目光转向柳毅。 柳毅不动声色,指尖敲打着桌面,似在思索。 倒是脾气火爆的提莉亚,霍然站起! “还能怎么说!那畜生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还能忍着不成!” “汤姆!你看看!你还说那人好歹是将军的儿子,从小受到严格优良的教育,不会在事后找你麻烦!现在呢!” “一次两次!” “莫非就一忍再忍?忍气吞声?!” 柳毅眯着眼睛,就像一只打盹的老虎。 他正在快速翻找着汤姆的记忆,正在提莉亚话音落下后—— “找到了!贝吉塔尔!摩多中将唯一的儿子!军演大赛失败者!全身粉碎性骨折!汤姆进入高层视线的垫脚石!” 柳毅嘴角微不可查的翘起,这可是一个一锅端了的好机会! 他还在那里思索,提莉亚却以为这人又想息事宁人,立刻朝着卡罗特使了个眼色。 卡罗特见状,蹙了蹙眉头。 暴怒过后,他很快冷静下来,想到“阴谋”始末,发现了不少疑点,暂时不想将事情闹大。 这样的手段,拙劣的陷害技巧,痕迹未免太明显了一些! 当然,他是不会承认,心中对于摩多中将庞大影响力的顾忌。 然而看到汤姆的表情,稍稍松口气的同时,在提莉亚催促的神色下,却也不得不表态。 “不错!汤姆,不能忍下去了!必须给那畜生一点颜色看看!” “兄弟!一句话!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将那个窝囊废给你拎过来!” 貌似义愤填膺,不过柳毅却能察觉这人心中的虚弱。 就在两位朋友期盼的目光中,柳毅忽然叹了口气。 提莉亚目光黯淡下去,显得颓然。 卡罗特面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其实心中无比平静。 “果然!” 两人都这样想着,不料柳毅忽然站了起来,猛的一拍桌子!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我一度忍让,以为那人会迷途知返,不想他居然当真认为我可欺,实是可恨!” 这语气一转,提莉亚眼睛一亮,卡罗特则是目瞪口呆。 “汤~汤姆~你~” 看着两位“朋友”复杂的面色,柳毅嘿然笑道: “提莉亚,卡罗特,有没有兴趣,跟我上上三层去!当然,如果你们不想的话——” “我绝对不会勉强!” 这种口吻~ 提莉亚立刻大怒:“放屁!汤姆!白痴!我早就说过!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走~老娘陪你走一趟,这次豁出去了!” 柳毅听着,看着身材姣好、外表清纯的提莉亚,撇了撇嘴。 “难怪汤姆的记忆中,一直把她当兄弟,不肯承诺感情!” 暗暗忖道,柳毅又看向了克罗特。 那个男人面有豫色,刚想劝说,对面坐着的提莉亚,死死瞪着他,双目中几乎喷出火来! 卡罗特顿时哑然,捏了捏鼻子,暗道倒霉。 “罢了!一起去吧!” 调整好心态,这个男人顿时端正了态度,一致对外,提莉亚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柳毅更满意,尤其当看到餐厅外正好有一群校官路过,霎时眯起了眼睛。 第一百一十三章 闹事! 钢铁浮空要塞,虽然看似是由十几架运兵飞艇拼接,其实在接轨后,内部结构已经完全变化,说是空中堡垒,并不夸张。 这座要塞,共分九层,下三层是尉官们居住活动的范围。中三层则属于校官的地盘,当然如果有家属的话,也可以呆在指定区域内的。 至于上三层,空间相对最小,人也最少,能待在上面的,都是将官、以及将官的贴身护卫、家属! 至于士官、士兵,是没有资格进驻浮空要塞的。 囹圄规矩严苛,非但有着严格的出巡时间、完整的制度。 包括日常生活,也有着明确的界限。 上三层中,除了将官本人和直系家属,护卫没有收到指令,不能离开区域范围。 下三层,对于能够入住的尉官而言,本就是一种荣耀,所以不能携带家属,不能离开活动范围。 一旦有了家属,要么和家人分开,要么离开要塞,居住在地面区域,没有第三种选择。 一般大型公共设施,比如机械维修室、大餐厅之类,都是建在下三层,也是为了方便军官们自由出入。 由此可知,囹圄高层对于越界,有多么忌讳! 对于非将官而言,上上三层,本就是一种破釜沉舟的表示,相当于古代告御状,赢了也要脱层皮。 若不是汤姆本人在校官中属于最出众的一类,受到上峰关照。 一般人若想上上三层,卡罗特必然嗤之以鼻,因为他们连门都进不了,就要遭到贬斥! 汤姆的话,有着一定的特权,真要行事,也是冒着极大风险。 风险什么的,基本上只有卡罗特一人在意,汤姆和提莉亚,根本没有考虑过那些。 甚至现在的“汤姆”,只怕风险不够大,惹不来足够多的关注。 要是能闯下大祸,直接引起囹圄高层召开军事审判大会,那才叫完美! 届时,只要突然发威,那便是真正的一锅端掉! 热闹,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有人喜欢。 上三层、中三层、下三层,皆有着餐厅之类的设施。 但是对于大部分校官,还是喜欢呆在下三层的餐厅中用餐,因为够大、够热闹。 甚至就连部分低阶将官,准将、少将,光芒万丈的身影,偶尔都会出现在下三层的餐厅中,凑热闹。 而是非,又是一种比热闹更加吸引眼球的东西! 就比如现在,柳毅想要弄些是非,肯定不能蛮打蛮干,因为那根本引不来真正的高层,就要被军法处羁押。 所以当他看到餐厅外一大群人说说笑笑走来,为首更是一位年轻的准将,立刻动起了心思! “哈!汤姆,你们不是出任务了吗!怎么也在这里!” 从餐厅外进入,为首之人热情的和汤姆三人打起了招呼。 当然,看他的样子,眼中应该只有汤姆,这位在去前大比中,力压所有校官,甚至打残号称少将之下第一人的贝吉塔尔大校,摩多中将的儿子! 对于倚老卖来的摩多中将,就算将官阶层,都有许多人不喜欢他。 所以当时老摩多吃苍蝇般憋屈的表情,让不少人暗暗喝彩,这也是汤姆能收获来更多将官善意、关注的原因之一! 卡罗特和提莉亚并不知道,这一切,包括当时的重手,都是汤姆故意施为,他早就打着踩老摩多的心思。 这种念头,无疑是疯狂的,若非柳毅占据了汤姆的躯壳,他也想不到那个外表谦和的年轻校官,背后有着如此深沉、胆大包天的心机! 可以说,就凭这种有别于阳光外表的心机,若非这厮霉运当头,被柳毅附生,假以时日,将官阶层必有他一席之地! 在卡罗特眼中,汤姆过于稳重了一些。在提莉亚眼中,汤姆亦太软弱。其实,这不过是他的伪装,连发小都不曾看透的伪装,叫做隐忍! 所以当卡罗特和提莉亚还在感慨汤姆好运,收获许多将官关注的时候,他已经悄悄和一些真正的实权人物,建立起了更牢固的“友谊”! 譬如眼前这位年轻的过分,实力根本配不上身份的黄岐准将,真正的将门之子! 比起倒霉的贝吉塔尔,黄岐的后台才叫厚实! 他的母亲,是总管后勤部的“艾露恩”部长! 他的父亲,是手握一军的实权上将,黄韬! 他的祖父,是囹圄创始人之一,“燚”! 他的祖母,亦是囹圄元老,“血腥玛丽”! 这种后台,才导致囹圄最年轻的准将,黄岐的出现。也只有这样的后台,才值得曾经的汤姆挖空心思结交! 事实上,汤姆收获的“特权”,倒有九成,是黄岐关照下来的! “哈,汤姆,你的脸色很难看,究竟怎么了?被谁欺负了!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黄岐此人,倒不是纯粹的草包,其实他在各方面的天赋都不错,优秀的基因摆在那里。 可正是由于他受到的期望太大,以至于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人也太年轻,才会让人觉得他那准将之名不符其实。 年轻的黄岐,比起汤姆三人,还要小上几岁。 也许是儿时缺少玩伴,所以黄岐极爱热闹、好摆场面,是下三层的常客。 当然,对于大部分点头哈腰巴结他的家伙,黄岐也只把他们当成马前卒、就像那些人信誓旦旦宣称的一样。 唯有心机深沉的汤姆,当真在他心中占了一席之地,是他黄岐认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朋友! 受到严格的教育、并且真正被高层瞩目,黄岐并不能对汤姆开启太多方便之门,那会让人诟病,他本人无所谓,可是汤姆却要遭到嫉恨。 所以除了平日表现的比较亲昵,甚至在背后暗暗使力,并没有人知道,汤姆这个小小中校,在黄岐心目中的地位! 看到众星拱月般的年轻准将入场,提莉亚二人可不像翘起二郎腿的汤姆,急忙站起来敬礼。 直到黄岐走到面前,汤姆方才懒洋洋的起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除了少部分新收的小弟,愕然看着亲如兄弟的两人,大部分都是露出一副恭敬的了然。 不提外人如何猜测、甚至提莉亚二人都是目光复杂,汤姆狠狠给了来人一拳,垂在他背上! “噢!混蛋!你的力气又变大了!难道你吃了激素不成!” 黄岐笑呵呵退开,夸张的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随后,就在守在身后门口的保镖,投来关注的目光。 黄岐才不得不讪讪收起笑脸,严肃的看向汤姆。 “究竟怎么了!擅离职守的话,连我都不一定保得住你!” 公是公,私是私,这才是自小受到严酷教育的黄岐! 提莉亚刚想抢着辩解,卡罗特已经示意她莫要多言。 甚至就连一众跟在黄岐身后嘻嘻哈哈的低中级军官,都愕然沉默下来! 柳毅耸了耸肩,示意并非他的过错。 黄岐见他这幅轻松的表情,也不禁松了口气。 “你看吧!” 柳毅并不犹豫,直接将检修报告扔给他。 提莉亚见状,立刻露出一丝喜色。卡罗特,则苦笑起来。 这倒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果然,黄岐先是沉默的将报告看了一遍,而后深深吸了口气。 “看起来,好像有些疑点,不符合贝吉塔尔谨慎的作风,但若是老摩多的话~” “到底是欲擒故纵,还是故弄玄虚,或者当真被人栽赃陷害~” 黄岐沉吟了一番,身后众人听到他随口说出的两个名字,立刻静若寒蝉。 一些机灵的,已经开始悄悄朝着门口退去,不过统统被两大门神挡了下来! 黄岐回头,冷冷瞪了那几人一眼。 那几个善于投机的家伙,立刻讪讪回归的队伍。 “你想让我怎么做?” 黄岐合上了报告,盯着汤姆,认真问道。 他的措辞,又是引起一片惊疑。 柳毅半点都不知道客气,笑道: “我已经忍了两次!这是第三次!” 没有明说,但是黄岐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第三次吗~” 嘀咕了一声,黄岐摇了摇头,同样笑了起来。 “这很好!汤姆,带上你的朋友!” “还有,你们这些家伙,不是说真心与我结交,肯为我抛头颅、洒热血,两肋插刀吗?现在到用你们的时候了,别想跑,都跟我来吧!” 黄岐话音刚落,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转身就走。 柳毅朝着身后二人点了点头,大步跟上! 一众人直直的朝着上三层行去,声势浩大。 大部分吊在后头的尾巴,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 少部分满脸义愤填膺,胡乱叫嚣着的,心中则在滴血,他们都是受到黄岐的“胁迫”。 聚众冲击上三层,这本来就是一项大罪,哪怕有黄岐在前面顶着,后面的从犯也不会好过。 相比起来,倒是得罪摩多中将,****影响要小得多。 法不责众,想来就算老摩多,也不可能把今日起哄之人一一记下,遑论知晓黄岐后台的,很怀疑面对这次发难,摩多可还能全身而退! 由于是黄岐领头,所以军法处的巡逻官,并没能拦下众人,反倒被“肆无忌惮”的“汤姆”打伤。 顺利进入上三层区域,身后队伍也从几十人,扩大到上百人! 终于,有了一个够身份的人拦在前头。 斯卡少将! “胡闹!” 作为军法处副指挥,亦是黄岐的姐夫。 当斯卡少将锐利的目光瞪向黄岐、并且扫向其身后一大群人,除了柳毅,众人全都偏开头去,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畏缩! “斯~斯卡!” 黄岐大着胆子顶了一句,手里拿着维修报告,似乎是想借口“伸冤”,这本也是他和柳毅先前算计。 不料,斯卡根本不给这位小舅子面子,一抬手,一道劲风袭来,整份报告撕成了碎片! “闭嘴!你做的好事!我管不了你,待会儿,父亲自会找你算账!” 斯卡训斥了一句,这种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柳毅看了看身前有些蔫掉的黄岐,蹙了蹙眉头。 果然,想借着这股势力,直面囹圄所有高层,还是不怎么现实! 想来在这堡垒之中,发生的一切,都早被监控起来! 所幸,柳毅毕竟不是真正的“汤姆”。 已经深入其中,倒不必担心一无所获! “嗯?!” 斯卡惊疑了一声,锐利的目光转而瞪向柳毅。 当所有人都畏惧他的时候,唯一的淡定,也就成了突出! 可惜受到他的特别关注,那个男人依是晒然一笑,满脸不屑。 离开钢铁战衣,虽然斯卡的实力在普通人中已经算是怪物,可在柳毅眼里,连苍蝇都算不上。 甚至就算他披上战衣,也不可能威胁到他。 他所忌惮的,无非是匹配空中要塞的战略级武器,可能会在他与其他存在战斗时,产生牵制、干扰,而不是就畏惧“囹圄”这股势力! “哼!你又是何人?!聚众闹事,军法处地牢,肯定有你一个位置!” 对于柳毅肆无忌惮的目光,斯卡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但他不愿意承认心底产生了恐惧,因此那些莫名的情绪,全都变成厌恶。 汤姆算是校官中的名人,斯卡怎么可能不认识。他这样的话,分明就是在给人戴帽子了! 一句聚众闹事,若是汤姆应下,立刻就是身首异处。 提莉亚激动的走上前去,似乎想要解释,可惜被斯卡一道凶狠的目光,吓得心中透凉,思维呆滞。 黄岐有心相助,但是在斯卡气势威压下,根本无力开口。 一面是姐夫,一面是唯一的朋友,黄岐左右为难,自小受到的教育和心头热血激烈冲突起来。 最终,还是理智压倒了冲动。 黄岐扯了扯柳毅手臂,示意他先别做声,虽然事情的变化出人意料,不过黄岐相信,凭他的能量,就算柳毅真被捉进军法处,也能将他捞出来! 十几米外,斯卡见到黄岐的动作,冷然一笑。 小舅子和汤姆的关系,虽然隐秘,他却是有所觉察的。 和大部分认可汤姆为人的将军不同,在军法处呆久了的斯卡,本能厌恶那个小子,总觉得他比老摩多还要老奸巨猾! 所以,这一次,得到上头指示,非但顺了他的意,也让他坚定了这种认知! 除了黄岐,他的家人,统统都不认可汤姆,觉得那小子太阴沉。 黄岐虽然需要朋友,可不需要那种心机深沉的朋友! 上面给斯卡的命令,是借着这次事情,直接将汤姆废掉。 有着这样从元老会传来的命令,部分同僚的看法,某些人对于汤姆的善意,也就不重要了! 其实,本来凭汤姆在黄岐心中的地位,若是他不闹事,包括斯卡在内,都已经认可了给这个幸运的小子,一个将位虚衔! 不为别的,只为安黄岐的心。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教唆黄岐闹事!这会影响到这个孩子将来竞选元老! 见柳毅没有回答的意思,斯卡立刻狞笑了一声。 “嘿~小子,不说话,就是默认了?聚众闹事,那可是——” 斯卡话音未落,柳毅已经不耐烦的沉下面色。 一只蝼蚁也敢在他面前喋喋不休,令得身为鬼王的他,万分不快。 本来还想试试黄岐能否带来转机,谁知那人半点表示没有。 柳毅不是汤姆,也清楚若换成汤姆在此,等待他的必然是无尽的折磨。 斯卡的恶意,实在太过明显,****裸的、不加遮掩。 所幸,他不是汤姆,所以无需假设,也无需隐忍。 “带我去见摩多!” 柳毅冷冷打断了斯卡,军法官狰狞的表情立刻僵在脸上。 身旁黄岐愕然侧目,看着漠然朝着斯卡走去的“汤姆”,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别说他,即便其他被斯卡气势震慑住的军官,也是微微骚乱起来! “汤姆!混账!你好大的胆子~” 斯卡一下反应过来,“汤姆”望着他,看死人一样的目光,终于触怒了他! 就在斯卡怒吼一声,遽然化成一道残影扑向柳毅,想将这个小小中校直接拿下时,下一秒,当提莉亚发出一声惊呼,出现在众人眼前的画面,彻底颠覆了所有人的想象! 斯卡已经被“汤姆”掐住脖子,悬在半空,痛苦的蹬着****! “快把他放下!” 黄岐的声音,和远处另一道威严的怒吼,同时响起。 可惜,柳毅是什么人,堂堂鬼王,本来就是为了破坏而来! 他只是稍一回头,朝着大片畏畏缩缩的人群一瞪,立刻就响起一片惨叫! 百余中低阶军官,包括黄岐的几个保镖,七窍中齐齐喷出一股绿焰,统统惨叫着化为灰烬! 咔嚓! 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柳毅手中,斯卡脖子一歪,****抽搐了几下,立刻停止心跳。 “不~!!!” 黄岐和从远处赶来,一名须发皆白的魁梧老人,同时怒吼出声! 黄岐是满脸恐惧兼之绝望,那老者则是杀意弥漫! 幸存的卡罗特和提莉亚早就惊呆了,尤其老人将他二人一并笼罩的杀意,已经彻底说明问题。 卡罗特分外懊恼,同时又警惕着“汤姆”源头未知的神秘力量。 提莉亚则单纯担心汤姆,生怕已经闯下大祸的他,最终遭到组织审判! 汤姆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很强悍,可对于见惯了高科技武器的提莉亚来说,这种程度,远不足道无敌! “妖孽!去死吧!” 只是一转念的功夫,对面老者已经扑至,整个人包裹在一团明黄色烈焰之中,火焰海潮铺天盖地朝着几人压下,失魂落魄的黄岐则被一旁金属墙壁裂开后伸出的机械手臂,拉了进去! “异能、灵能?不知道你的灵魂,味道是不是和那个男人一样美妙。” “汤姆”阴沉的说着,一道黑影兀然从他身上遁出,扑向火海。 汤姆的肉身,软软倒下,已经失去生命的迹象。 附生之法,消耗的本来就有宿主生命力,不到两个小时,汤姆的生命力已去了大半。 遑论柳毅离开这个躯壳时,也没给他留下什么生机。 比起寻常恶鬼,柳毅的魔体,显然很是不同,只要他愿意,就连常人,都能看到! 显然,现在的柳毅,很乐意让人旁观! 只是一扑一扯,滔天火海分开两半,砸在两旁金属壁上,大量高强度合金开始腐蚀、溶解! 身形悬在半空,并不落下,又是一次突进,一扑一撕,实力根本不在一个档次,愕然的老者,直接成了漫天血雨。 一道凝练的元魂刚刚出现,直接被柳毅吞入口中! 他稍一闪烁,出现在提莉亚二人面前,冷冷望着他们。 “提莉亚、卡罗特!你们,愿不愿意跟随我!” 柳毅尝试招揽,如果可能的话,他的确需要一些有血有肉的凡人下属,来为他做一些灵体不方便出面做的事情。 可惜,事与愿违,就算他施展了幻术,让自己看起来,在二人眼中,和汤姆一模一样。 这一男一女,全都警惕的朝后退去,甚至连对“汤姆”倾心的提莉亚,也不例外! 果然,爱情是无法打破种族鸿沟的,至少大多数情况如此! “不!你不是汤姆!请不要变成他的样子!” 提莉亚嘶吼着,朝着柳毅怒叱。 她又看向汤姆倒下的尸体,目光痴痴,若非卡罗特拉着,只怕早就扑过去! “该死!汤姆?不,我不管你是不是汤姆,我们绝对不可能和恶魔为伍!” 相较起来,卡罗特则要理智的多。 恶魔?魔鬼?总之,就算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突然做出这种事情,对于从少年时期开始便受到洗脑式教育的囹圄战士,也是不可能被接受的! 柳毅有些无奈,倒没什么失落。 引诱自忖正义的卫士****,要比收获普通人的臣服,困难得多。 “随便你们!” 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也不在意二人今后会如何,要不是看在那个女人对汤姆一片痴心,本着能利用则利用的心思,柳毅根本懒得和凡人多说话。 夏虫不可语冰,不是鄙视,而是所处层次、思维方式不同,根本无法交流。这并非谁对谁错,谁高谁下的问题,而是一种本质的隔阂。 柳毅化身雷霆,直直的朝着最顶层扑去! 沿途大片雷电从身躯中弥漫开来,短短十几个呼吸,s市所有战士,全都停下手边工作,看向了那座被蓝紫色电弧包围着的空中钢铁要塞! 一架单人飞行器从要塞尾部飞出,却是被卡罗特拼死保护、逃出的提莉亚。 至于卡罗特,则被第六层紧急出口机械守卫,直接击毙! 要塞中早就一片混乱。 下六层到处弥漫着浓浓的灰黑色阴冷雾气,边缘处更有着蓝紫色电弧在闪耀。 柳毅不知何时从身体中放出了九怨,正在要塞内部肆虐。 至于他本人,则已经来到要塞最高的地方,直面所谓囹圄两大创始人,以及四位元老! 这六人就是传说的天生异能者,两大创始人,燚和淼,更是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超阶存在! 当然,这两人给柳毅的感觉,也不过是刚刚突破凡人的界限,达到一阶初期的标准!这种程度,如果在他和同级强者战斗时,联手从后面偷偷来上一下,就连他也要吃亏不小。 说穿了,目前的柳毅,最多只能算是一阶巅峰。 但是如果直面的话—— 柳毅根本没有给几人废话的机会,整个魔躯裂成两半,化为两个一模一样的他! 左面一个,身上阴气森森,是纯粹的冥灵之体! 右面一个,眸子里雷霆汇聚,载满无尽的威严! 一者一阶后期,另一者甚至迸发出二阶的气势! 一分为二,他的实力不降反升! 两道身影直接扑了上去,四大元老一个照面,就被雷霆分身弄死。 燚和淼怒啸着迎上,拼死抵抗,可惜阶位差距摆那儿,两三个弹指,善于控水的淼,直接被雷霆分身镇压。 两道分身一围,转眼间,燚也步了后尘! 这些天生异能者,灵魂纯净,比灵异局注射过灵能药剂成功改造的那些觉醒战士,蕴含能量更加纯粹! 柳毅甚至不舍得留给九怨,六道剔透更甚元魂的灵质,全部吞入腹中。 两大化身已经合一,属于冥灵那一部分,气势节节攀升! 直涨到二阶初期,和魔躯中蕴含雷霆之力相当,方才停止!至此,柳毅也正式跨入高级鬼王行列! 分身,就是他第二大底牌。 比起强行融合两股力量,分化后的雷躯和魔躯,虽然单次爆发出的破坏力,远远比不上那种同归于尽的招式。 但是所能产生助益,反而更大,因为这种手段不会在伤敌一千的同时,自损八百! 也许唯一的不妥,便是雷魔之躯终究是一个整体,分化后,虽然短时间内,能够分别形成雷躯和魔躯,根本上除去冥、雷两股力量相互间的制约,以起到提升战斗力的作用! 可惜,这种方式,终究不能长久! 以柳毅目前对于雷魔之躯的控制,大约一刻钟,300个呼吸之内,就必须让分身重新融合! 即便如此,初次施展,立刻起到了绝妙的效果。将一股本来能对他形成有效牵制的力量,翻掌间轻易覆灭。 灭掉囹圄所有高层,柳毅也没有夺取这座钢铁基地控制权的心思。 他麾下毕竟缺少具备完整智慧的鬼灵,想要操纵这座基地,单靠他一人谈何容易。 况且,鬼灵又没有实体,要这种专门为生灵创造的大型空中基地做什么! 只要拥有炼制法门,一片云彩、一根竹枝,都能起到和这座基地一样的效果。 空中要塞外围游走的闪电色彩愈发浓郁,傻子都知道总部出了问题。 大量士兵开始疏散,此刻那座空中要塞,像是随时都向会爆炸的样子。 由于缺少高层指挥,往常有序的部队,这时显得乱哄哄的。 和那些正在朝着城市外围撤退的军队不同,拥有空中飞行能力的黄蜂战队,连同大量武装直升机,全都开始朝着那座要塞接近、包围,试图力挽狂澜。 没办法,真正的高层,都集中在那座钢铁堡垒中,不得不救。 当然,现在还没人知道,那些高高在上的指挥官们,已经全军覆没。 与此同时,九怨肆意制造着杀戮,吸收着怨气,力量呈跨越式增长。 而柳毅,则来到要塞核心军火库的位置,右眸中射出一道蓝光,直接将几枚冒着着幽幽黑炎、看似极为特殊的半透明核晶弹,收入瞳内空间! 随着阶位提升,他已经能让魔躯内开辟出的两个空间,存放实物! 像这种极为特殊,甚至能给他带来一些威胁感的东西,自是不能浪费! 又到资料室走了一圈,顺手将一些重要技术拷贝下来,这些东西,对他来说价值不大,可是带回半位面,在系统帮助下,未必不能获得更多收益。 感受着弥漫在要塞外开始变得不稳定的雷霆之力,包括要塞内动能核心处,星星火花已经开始闪烁。 柳毅目光一动,一道肉眼难辨的黑光立刻遁入他的左眸,下一刻则是汹涌的阴气聚成黑风,朝他合拢! 柳毅一闪,人影出现在千丈之外,又是连闪,来到城市边缘。 一道黑色煞气尾迹如同蟒蛇般自浮空要塞延入柳毅身体之中。 下一秒,那些人甚至还来不及关注这位不速之客,整座钢铁要塞遽然透漏出千丈刺目明光! 轰隆隆!!! 天崩地裂,地动山摇,好似大当量核爆一样,一圈有形的能量波以之为中心扩散开来。 许多正在撤退的士兵,尚来不及反应,就被冲击的飞上半空,落到地面摔死。 更甚,一些较近者,直接如同那些包围要塞的直升机、飞行器,无声无息,灼成灰烬! 就连十数里外的柳毅,魔躯已经虚化,都感觉体能能量微微波动起来! 只是一次爆炸,囹圄几乎全军覆没,包括九成以上士兵,死伤无数! 虽然柳毅也为此付出了相当于十分之一的雷霆储量,尚未消化那一部分。 能够让身边大敌去掉一位,倒也算赚了。 核磁风暴大概过了整整半个小时,日落西山时,方才稳定下来。 柳毅目视着s市中心出现巨大的黑色凹坑,漠然颔首,身形适才消失在原地! 第三日战果,灵异局先锋部队、全歼,神秘组织“囹圄”、全灭! “怎么回事儿?!” 回到老巢,柳毅面色不善的盯着聚在鬼巢外起哄的几只本地鬼侯,冷冷朝着夏如烟问道。 这只女鬼,因为智力较高,已经被柳毅委任为第一总管,管理h市一切事物。 相比起她的能力、以及善意,先前和她之间闹出的一些不愉快,就显得不那么重要。 “他们几个,想要去周边城市发展。我让下面人压了一下,不过看起来,他们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 夏如烟冷冷说着,也不知是对柳毅早前拒绝她的提议,仍旧感到不快。还是单纯不爽这些闹事的鬼侯—— 说好听一些,他们都是柳毅这位鬼王麾下的诸侯。 实际上,不过是一些根本进不了核心圈的鬼将级大鬼,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 “哦?嫌地盘太小?” 柳毅想了想,发现的确有必要扩张一下势力,当然,这不该由那些在他眼中没有丝毫地位的外围大鬼提出。 于是,他带着满脸冰冷,落到几只鬼侯,以及他们那些嫡系下属面前。 随着柳毅的接近,那些本来还满脸桀骜的大鬼,一个个和小鸡子一样打起哆嗦! “想要地盘了?” 柳毅温言问着,可惜没人敢回答他。 “很好,我满足你们!” 话音刚落,这些大鬼还来不及幸喜,顿觉意识一黑,几只闹事的大鬼,包括他们带来的那些下属,全都进了柳毅的肚子! 吞下千百只鬼,柳毅甚至连个饱嗝都没打。 他这才有心情回过头去,看着那些一点小事都处理不好的嫡系喽啰们! “废物!” 柳毅呵斥了一句,远处包括夏如烟在内,几个掌权者面色都不是很好看,多半是被柳毅吓到。 那个魔王,实力又变强了,并且更加专断、残酷! “哼!本座乃此地唯一真王!他们爱闹,莫非尔等就让他们这样胡闹!?” 柳毅冷冷训斥着,那些小鬼中鬼大鬼,没一个敢回话,生怕被自家主子一口吃掉。 夏如烟倒似欲言,可又怕弄巧成拙,只能保持沉默。 柳毅根本不管众人心思,朝着冥婴一指! “婴!我分你三分之一的军力,日出之前,我要看到一个统一的王朝。那些不愿臣服的,统统灭掉!” “狂飚,我不管你有什么小心思,既然你也已经达到半步鬼王级,那么,我再分你三分之一的兵力!去东南面、飘过海洋,日轮之国!以后,你就在哪里发展吧!” “我不管你是划地为王也好,将那个国家所有生灵都变成奴隶也罢,三天之内,我不希望看到从那个方向过来的敌人,包括海洋更远处的另一片大陆!” “程佳瑶,你带着麾下四大鬼将,并且所有剩下鬼卒,统统前往s市!同样是三天之内,我不希望,有任何敌人能突破西北面的防线!” 一连串任命,几乎将手中部队全部分散出去,柳毅并没有理会夏如烟变幻不定的神色。 几个特殊单位全都是一愣,不过随即,领命退下。 柳毅的威严日益沉重,这些下属,根本不敢有半点违逆,包括名义上和柳毅份属同族的婴! “那~那我做什么?” 夏如烟低声问着,柳毅突然的任命,让她有一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本来她是柳毅麾下第一实权之鬼,现在反而无事可做。 “你?” 柳毅冷冷瞥了她一眼,沉思片刻,方淡淡道: “三天之内,突破鬼王级,我答应告知你所疑惑的一切。若不然、就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休怪本座心狠手辣。” 无情的话,却又偏偏留下一线似是而非的生机。 夏如烟苦笑着,刚觉绝望,不想一点精光忽然从柳毅手中飞出,落入她的眼眸,直入脑海。 “这是~” 夏如烟一惊之后,方才浏览起柳毅传来的神念! 实质化的神念,说明蕴含着无形精神波动根本不足以承载的内容,这是属于柳毅晋升鬼王时的感悟! “你!” 夏如烟满脸复杂的盯着柳毅,她本以为柳毅只是随便要找个借口赶她走,不料竟然真的将这种不该轻授的东西,完完全全、原原本本教给她! 傻子都能看出来,柳毅真心想让她在短时间内突破,何况夏如烟并不是傻子,所以她想到了更多!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境?” 夏如烟这样问,言下之意,非但只有关心,倒似她还有着什么不曾****的底牌。 柳毅没有否认,点了点头,漠然道: “所以,假如你自忖没有资格知道真相的话,自己离开吧!” 夏如烟彷徨的目光,似乎因为这席话变得坚定起来。 “呵~你放心,不用三天,两天、最多两天,到时候,我希望你真能将我想要知道的一切,全都告知!” “一定!” 柳毅承诺,邪灵的承诺并不值钱,鬼王也是一样。 夏如烟并不这么认为,满脸严肃。 两人之间的对白,并没有引来过多的关注,包括柳毅将自己晋升鬼王的感悟,全都传授给夏如烟,也没引来觊觎。 狂飚已经被柳毅赶到海的彼岸,注定可以做个土皇帝,况且他本人也不热衷修行,若不是柳毅强迫,即便传给他鬼修之法,提供纯净的元魂,怕他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突破至半步入魔。 程佳瑶更是连晋级鬼王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她早就离开,开始挑拣下属,四大直系鬼将,倒有一半成了她的贴身护法,这也是应该,毕竟她才是整个西北鬼灵集团中最薄弱的一环。 鬼娃~ “婴!你还在那里鬼鬼祟祟做什么!还不快去!” 柳毅眼睛一眯,呵斥起来! 就在方才,他已经通过另外的精神传念,勒令婴把部分鬼将的灵魂印记,交接给狂飚。 谁知道它做完那些事后,竟然不曾离开,反而躲在一旁! 冥婴漠然望着夏如烟离去的方向,这才在柳毅严厉的目光中,一声厉啸,带起一众鬼军,开始扫荡周边势力,整合h市鬼道! 晋级二阶,柳毅现在已经不需要名义上的下属,就算是名义上绝对服从的下属! (ps:前几天,编辑找我,说这本书人气太差,建议我开新书,并且网站也是如此要求。没办法,虽然有些不甘,不过人气低靡的确是事实。而且商业写作,就是这样,我也没有决定权,实在无奈。 只能对各位读者说声抱歉了。接下来几章,主角会爆发,然后进入故事尾声,就那么办吧。 另外,这次失败,也让我吸取到不少教训。果然,现在的小说,不该写自己想写的,而该写读者想看的。先前是我错了,太自大了。 希望大家能在qq上与我联系,给些合理的建议,为我铺开新纲埋下伏笔。 相信我,以后,我一定会保证在水准之上,写些大家都喜欢看的,而不只是我个人偏好。以上。) 第一百一十四章 来临! 第三天夜,h市阴风怒号,大量大鬼小鬼陨落,以致漫天都是怨煞之气! 一个晚上,狂飚估计已经到达了日轮国,就是不知道局势怎样。 夏如烟率领四大鬼将,八十精英,两千鬼军,并又有四千从t市开拔,引为支援的鬼卒,共六千人,彻底将s市占领! 巨大的黑坑就是天然的巢穴,大量军士死亡的煞气,成了恶鬼最好的养料。 “囹圄”剩下的残兵败将,已经撤走。就算还有少量残余,也对这只鬼才济济的军团构不成威胁。 t市的局面,比s市还要好。 整整两万只鬼喽啰,超过一千精英单位,十大鬼将,统统被柳毅麾下势力逐个击破、收编。 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无脸护士长出一张淡淡的面孔,很平凡,没什么特点,总比那张白板脸好看。 事实上,无脸护士那张白板脸,就连塑形,也无法改变,这件事情,当时倒让柳毅稍稍惊讶了一番。 现在,随着她长出脸来,无脸护士的战斗力也是大涨,灵力还是一百,怨气却转化成了执念,智力也同步提高。 因是之故,柳毅甚至专门从鬼娃处将无脸护士的灵魂印记要来,植入左眸中的九怨体内。 并且在h市局势稍定后,亲自跑了趟t市,帮无脸护士收服十大鬼将,剥夺灵魂印记! 带走了整整八百精英单位,又命四千人支援s市! 无脸护士统领的t市,总体力量,依旧远强于s市! 婴已经被柳毅特派为先锋大将,同样将灵魂印记剥夺,植入九怨体内后,率领收编来的五千鬼卒、近百精英,前往s市外,第一道防线驻守。 剥夺灵魂印记,并非万能,一旦目标突破至鬼王级,大道自然会补全残缺的灵魂,灵魂印记也就失去作用。 甚至对于鬼王级灵体来说,灵魂印记这种手段,根本无效,只能借助更高端力量、来进行契约。 比如柳毅的本体之于基摩斯。 鬼王级存在,都有能力自我修复灵魂,所以灵魂印记,控制不了鬼王! 这也是为何柳毅能够利用灵魂印记制约希洛特,却没想过控制燚和淼! 对于夏如烟,柳毅是希望她能晋级鬼王,所以就算有着九怨,也没想过去控制她。 至于狂飙,已经纯粹被柳毅当成弃子。 只要他在日轮国扎根,就不得不替自己挡住来自东南面的攻击,生灵和鬼零间的战争,能消灭干净的话,从来没有商量、妥协! 对于程佳瑶,柳毅还是比较信任的,可也在先前留了一手。遑论此子实力太弱,根本没有背叛的资格。而且这只女鬼,也是第一个主动表示出“忠诚”这种的概念。柳毅觉得她有些特殊,就不愿当成一般鬼对待。这是实验,更是赏赐。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婴最近的表现有些过头,柳毅也不会剥夺他的灵魂印记。 比如它对于夏如烟莫名的怨恨,又好似它忽视柳毅的命令,在面对那些已经同意收编的外围鬼将时,依然找借口大杀特杀! 这种行为,根本不可能瞒得过柳毅,而且那小子也没想着瞒! 因为妒忌柳毅对夏如烟的特别,而生出怨恨,心里不满? 别傻了!它是集磅礴怨气而生的冥婴,不是人! 在吞噬掉那些结在婴怨滕上的果实之后,柳毅就发现,冥婴已经变了! 它开始尝试挑战柳毅的底线,有计划的蚕食不属于他的势力! 柳毅不是保姆,没心情管教不听话的“孩子”。 既然它怨气够重,喜欢杀戮。 那么,前线就是最适合他的位置! 由于婴的违例,本来许多不该死的大鬼、精英鬼统统魂飞魄散。 加上麾下势力的频繁调动,如此一来,h市鬼蜮已经不复昔日辉煌。 整座城市,鬼将只剩下两头,还是新收服的。 剥夺灵魂印记后,直接发配到市区东西面看门。 鬼精英倒是不少,足有一千,但是其中八百,都是从t市调拨来,属于目前柳毅麾下最给力的军团。 炮灰数量稀少,只有两千出头,并且全部打散了分部在市内各区巡逻。 至于总管炮灰军团的,则是“坚持留下”的红衣女吊死鬼,她宁可追随不讲道理的柳毅,也不愿和态度热切的狂飚一起前往日轮国。 领悟塑形之后,大部分鬼并不会刻意改变自己的外貌,只有少部分意识比较清晰的,才会把自己弄得干净、漂亮一点。 红衣女鬼则是特例,她反而把自己弄得更狰狞、恐怖,只为避免狂飚的骚扰。 奈何某飚那厮口味极重,每每纠缠不休 所幸现在狂飚已经滚蛋,红衣女鬼终于可以把整天拖着的舌头收回去,现在她好歹也是一部头目,总该有些形象! 无所事事的柳毅,则开始吞噬炼化弥漫在城市上空的煞气! 那些力量,假如统统都被九怨吸收,怕是那头恶鬼,单纯战斗力都要超过他了! 显然,这种情况并不会发生。 不提命运主流和支流间原有的制约,就算以柳毅二阶的实力,巨大的吞噬力令得漫天的煞气都卷动起来,以一道肉眼可见煞气柱的形式,直接灌入鬼巢顶端。 他每一刻所能吸收吞噬的煞气,终究只是九牛一毛! 柳毅的行为肆无忌惮,加上他根本不掩饰自己的行迹。 于是乎,一个帅气的男人,盘坐在巨大废墟顶上,天空中乌云盘旋成了漩涡,巨大犹若能够擎天的灰色气柱落下! 这种画面,直接被无数卫星拍到,在互联网上流传开来! “超人?异能者?僵尸?吸血鬼?鬼修?魔道高人?高手?高手高手高高手?” 无数猜测,无数名头,被数之不尽的好事者强加到他的头上。 距离h市更远的周边城市,终于同样开始恐慌。那根气柱实在太大,百里外都能清晰看见! 这种末日浩劫般的场景,正常人谁不害怕! 与此同时,当然也免不了许多猎奇者妄图找到柳毅,要么想拜他为师,要么想找他合影签名! 总之,这些人往往连周边城市都靠近不了,就被军政势力拦下。 而那些侥幸偷渡成功的,也根本无法接近h市范围! 短短三天,以h市为中心,八十里内,早就成了无人区。 甚至在一百二十里外,军政两界都借联邦的名义,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布置防御工事! 灵异局大出血,因为他们已经接下了第一道防线的布置工程。 和后面反向阻拦普通人好事者的防线不同,这道真正能够有效阻拦鬼灵的防线,也不知耗费了多少稀有材料! 按照过去惯例,这种防线是根本没有必要的。只要率领部队,踏平鬼蜮核心,一切邪瘴全都会不攻自破。 可是“囹圄”被打残的榜样在前,灵异局对外第一统领希洛特的伤势在后,谁又能逼他带伤上阵? 当日,距离h市几百里外的日轮国,同样传来鬼潮爆发的消息。 m国西谷、y国幽灵岛,封印先后破裂,全球灵潮趋势尤为严峻。 甚至就连灵异局创始人,那几位自称“诸神后裔”的神秘人,也被他们口中来自“域外”的恶魔绊住! 时间匆匆,一天半又那么过去! 直到第五天下午,柳毅生存任务已不满二十个小时,盘坐在鬼巢顶端的他,心头适才忽然一动! “来了!!!” 这两天,他已经将体内雷霆之力完全吸收,魔躯还是二阶初期,单纯的雷躯却已经达到了超出预计的二阶后期! 由于实力再次提升,他对于冥冥的感知也更加清晰! 至于生存时限,他已经不再过于关注! 因为,如果要面对是那种能够扭曲规则的存在,一秒钟和一万年,根本没有半点区别! “希洛特首领!贫道说过了!这次不需要你出手,贫道和一众师兄弟,自会动手!你怎么就不明白!” 一名衣着朴素的老道,手上甩着毛都快要掉光的拂尘,指着希洛特跳脚叱骂。 可惜对面端坐在沙发上的阴郁中年,根本不理他,周身也没有半点灵力波动! “总局传来消息,上头命令没下达前,不得妄动。你们这些杂毛、秃驴,还是给老子省省力气吧,都他妈是群废物,连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都不清楚,整天就会摆出一副神棍高人样!” 希洛特抽着雪茄,把腿翘到桌子上,鄙视的看着气得发抖的老道士,浑不在意的讽刺着。 他的身后,一字排开站着二十几位灵能战士,人人拿着激光步枪。 这种枪械,对于鬼灵难以有效杀伤,可要是那些道士和尚敢乱动,一通扫射,全都要去见如来三清。 “你!你!” 那名老道士怒指着希洛特,中年男人也不生气。 如果是曾经的希洛特,或者还会卖这些老道士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面子,现在这个嘛,没有撕破脸就算不错了。 其实按照他的意思,直接把这些灵能波动极其剧烈的道士和尚,全部打死在这里最好。 奈何背后那群忠心耿耿的保镖,并不全听他的! 这些人,是总部专门派过来“保护”他,并非专属于希洛特个人的打手! “好了!没什么事,你就退下吧!” “我说过,什么道教联盟也好、和尚法会也罢,只要你们能说服我手下几个副官,本人虽然不好出手,可也不会碍你们的事儿!” “事急从权,这句话,的确有些道理。” “喏~出门右转,隔壁的几位,就是总部派来的、本人的临时副官,只要能说服他们,就能从权了,效果和说服我也一样!” 希洛特掸了掸烟灰,阴阳怪气的语调,其实也是做给那些保镖看。 毕竟,若是被人无故架空,还没点脾气,那就不是希洛特! 老道士可不知道这些内幕,怒哼了一声,摔门而出! 至于说去求那些副官,还不如指望希洛特开窍。 希洛特至少也是因公负伤,在那些道士和尚眼里,虽然为人可恶一些,倒不算埋没了驱魔者的名头。 可是那几个昨晚到来接替希洛特手中权力的文官,哪里有半点驱魔人的精神,一个比一个会推脱。 尤其老道士亲眼见过,那几人看到远处h市冲天而起的煞气柱时,竟然全都吓得脸色发白! 这~这种人也好意思往前线派,灵异局越来越不像话了! 也没什么废话,老道士直接去找大小和尚、大小道士们商量去了! 宗派外门弟子在h市陨落,这也就罢了。 宗门硕果仅存的太上长老拼了性命窥来的天机,今天晚上,子夜时分,就是除魔的最后期限,逾时天地必将为此崩灭! 无论如何,哪怕直接与军政两界、灵异局冲突,他也绝对不能束手待毙! 二层楼上,希洛特站在窗口,冷冷望着负气离去的老道士。 他忽然拿出通讯器,朝着新调来的一批嫡系从属下达命令。 “给我盯着那群杂毛秃驴,他们很可能要行动了,总局的计划,不能被破坏!” 希洛特下达指令,并没有避忌身后的一众保镖,那些保镖也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 不管怎样,希洛特终究是灵异局四大统领之一,就算总局后面那些人,也不能无缘无故囚禁他。 虽然剥夺了他前线总管的实质权利,名义上的地位,还是要给的。 并且像这种并不违背灵异局宗旨的命令,没有人会、也无人有权制止! 灵异局传来的命令,和柳毅交给希洛特的任务,不谋而合! 这种巧合,避免了“希洛特”的为难。却也未曾引起他足够的重视! 灵异局的人不是白痴,又为何要让魔头有发展喘息的机会?真的只是为了调查清楚魔头来历? 那些能够绊住总局背后之人的存在,又是什么! 正在竭力吞噬着浓郁的煞气,左眸中九怨的战斗力,已经提升到40w,比两天前整整翻了倍余,这种程度,寻常低阶鬼王一扑就能扑死! 这时,柳毅忽然停下了修炼,目光漠然望着渐渐沉落西山的暗色火球,而后又看向西面,最终摇了摇头! 他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恰在此刻,天空中本就凝聚成漩涡的煞气,忽然加速汇聚起来! 那其中道道雷霆开始生出,原本阴冷的煞气也被涤出一丝纯阳的味道! 天煞?鬼仙之劫? 柳毅低头,果然,夏如烟破关而出,施然飘向半空,而后对着那团劫云三跪九叩,奉上虔诚之意! 随着她的臣服,劫云也不再下压,雷霆之力缓缓平息,一缕天煞如蝉丝、若瀑布,抽丝剥茧一般,从劫云中飞出,融合到夏如烟身体之中! 鬼仙之劫经过劫雷转化的天煞,明显和柳毅当初吞噬的那些不同,多了一丝纯阳之意,并不会让鬼仙之躯沾染杂质,反而对灵体颇有好处,这才是真正的大道。 “太慢!” 看了片刻,柳毅漠然站起,直接就对着天空张嘴一吸! “摄!” 之前那团平静下来的劫雷,忽然像是倒入清水的沸油,剧烈躁动起来! 轰隆隆~ 伴着滚滚雷声,一条若有灵性的紫色雷龙,自劫云中探出脑袋! 当它看到打断天道传承的,竟然是一只不服教化的冥灵,立刻暴怒着俯冲而下,想要将他一口吞掉! 在夏如烟骇然的目光中,柳毅的身体迎风便长,很快超过百丈,等到雷龙落到他的眼前,狂暴的雷霆堪堪能填满那张贪婪的巨吻! 拟态、饕餮巨兽、吞噬! 不止那条雷龙,却见巨人般的柳毅,顶着一副狰狞的兽头,巨吻一张一合,连天空都被咬掉半边! 想来若不是有意避让,怕连那团属于夏如烟的天煞劫云,都要被巨大的兽头吞走! 夏如烟并不认得饕餮,哪里会知道这种凶兽的可怕,真正的饕餮,吞食天地都是小意思。 夏如烟咽了口唾沫,呆呆的望着那片露出青苍、空荡荡的天空。 “加紧时间,融合天煞,铸成鬼仙之体!待会儿,我还有事情,要交代你!” 一道声音突然出现在脑海,夏如烟这才想起自己的“任务”。 急忙飞入那团尚未散开的煞云,置身其中、直接融合的话,效果会比抽丝剥茧更好! 当她适时朝着鬼巢方向一瞥,那个男人又坐回了废墟顶端。 不同的时,这一次他不再凝聚外煞,反而自身一分为二。 一道身影之上燃起了黑色的火焰,另一道,则被无尽的紫色雷霆缠绕! 天上浓密的阴云开始合拢,最后一道尤其苍蓝的天空,被他的身影遮住! “原来,外面的太阳,还没有下山!” 夏如烟如是想到,下一刻,便彻底融入那团天煞之云中。 整整两个小时,柳毅方才勉强让吞噬饱和的能量,初步消化。 所幸,雷霆中的造化意志,让他的雷躯和冥身彻底稳定,单独存在也无大碍。 这是意外之喜,相较之下,反倒是巨量的雷霆之能储备,没能让他过于惊喜。 总量不少,只要给他半天时间,这具雷躯足矣冲上三阶。 但是所能操控的依旧不是紫色的天罚之雷,而是蓝紫色雷电,力量介于仙凡之间! 看来这具雷躯,就算天养地生,也没有本体那等天赋! 不过能够达到达到三阶,已经远远超过冥身的层次,没什么好奢求。 至于吞噬来海量的煞气,除了一部分用作重铸、稳定冥身,大部分倒是成了九怨的口粮,足足抵得三日之功! 九怨的战斗力暴涨到60w,柳毅感觉,他似乎已经快要达到极限! 毕竟柳毅本体的战斗力,就算最强的雷躯,也不过几百万的样子。 而“远远强于”这一概念,想来应该是有所局限的。 因此,他没有再继续吞噬怨煞,反而朝着正在塑体的夏如烟望去! 煞气云中,若只是粗略一看,夏如烟外貌的变化并不大,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但是,思量周围缩了一大圈的天煞之云,就能知道她的实力究竟强化了几分! 尤其柳毅看待事物,不论是本体的他,还是现在的他,都很少在意视觉效果。或者说哪怕在意,也不觉得是最主要因素。 就如此刻,他能感受到,随着天煞一点点减少,夏如烟的战斗力,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吐纳,都在不停增长! 十万三千一百!十万三千两百!十万三千三百!十万三千四百! 每一秒钟,她的战斗力都在缓慢而坚定的提升着! 按照这种趋势,等到天煞之云全都被吸收,她的战斗力甚至能达到15w、16w! 鬼仙果然是玄门正宗,不是大白菜鬼王能比! 牺牲越大,收获也就越大! 一个入门级的鬼仙,战斗力就能媲美低阶正式鬼王! 这还没考虑鬼仙道法的加成! 柳毅看了一会儿,发现以这种速度,她最少还要一个小时才会醒来。 并且,这一过程,并不能给他带来过多启发,便收回目光! 他复又看向西面,已经是第三次了,那种迫切的催促感,莫名其妙的心悸,一次比一次强烈! 等不及夏如烟成功晋级,柳毅只得放弃拿她当成探路棋子的想法,找来几只精英鬼*交代了一番,便朝着他所感应到的那个方向飘去! 能够令他都感到紧张,柳毅不得不小心翼翼! “这是,什么地方?” 柳毅愕然看着大片豪宅,这是一块寻常的别墅区域,至少曾经是,现在已经被鬼潮破坏、阴气腐蚀显得老旧。 可柳毅还是觉得有些心寒,因为这片区域,是真实幻境中,滕家避难的地方! 别墅区东面偏南的一座占地格外大的复式宅子,分明波动着狂暴的空间力量,似乎有什么巨大的怪兽,欲要破界而来! 那栋过半已经成为废墟的阔宅,时而被一大片灰影重叠! 灰影的样子,正是一栋古堡! 令柳毅惊骇的,并非越界投影古堡,而是这件事情、这个地方本身! 这片别墅区,根本不该存在!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这个地带,只有一座巨大的墓园,哪里有什么居民区! 这里是,h市皇家公墓! 假如这种诡异的变化,还没什么了不起。 那么他竟然忘了这样一个地方,就值得深思! 比起被他下意识忽略的天鸿国际酒店,十三层十三号套房。 比起被他关注,菁英学院旧宿舍区! 这个地方!他在真实幻境世界,找到连接异位面的节点,才真正应该“重视”! 但是,偏偏他忘了这个地方,直到现在,冥冥中某个意志,一次又一次催促着他,方才来到这里,看到这样超乎常理的一幕! “不!不是忘记!而是难以回忆!” 柳毅自言自语着,他记得,自己曾经动过关注这里的心思,但是每每深想之前,立刻会被莫名的思绪吸引,想到别的地方,进而下意识忽略那种回忆! 诡异!很诡异!诡异以至于柳毅都要犹豫,是否该孤身进入! 咬了咬牙,鬼王的气魄压下了本能的忌惮,他以灵识传讯,勒令周围几大军团全部回归h市,准备集中优势力量,朝着那处节点发起总攻。 避不开,那就主动撞上去! 不料,除了坐镇t市的无脸护士,当即领命。s市和前线军团,传来的消息都不如何顺利! “大群带伤的和尚道士,趁夜朝着h市发动攻击?” 柳毅脸兀然阴沉下来,他哪里不知道这是主宰在增加剧情难度! 腹背受敌!这就是腹背受敌! 由于实力提高,他收到了位面意志的警示,本待破釜成舟,集中力量消灭异界恶魔! 相对于本土人士,那些才是真正的公敌、威胁。 可是,谁想往日从不干涉世俗灵界战争的道教联盟,这次竟然也发了疯,在这种时候和他死磕! 柳毅并不需要知道理由,他只消明白,这是在绝他后路,那便足够! 眼角抽搐着,已经无需下属回报,s市位置,那一道道横贯长空的闪电,很好说明了一切! 那些修士中,竟然有着不少超阶存在! 短短半刻,“婴”和程佳瑶的气息,先后消失! “干!无脸!率领你的部队!随我撤退!” 挡不住!根本挡不住! 配置齐全的鬼灵军团,在那些平日里温温吞吞的修者面前,根本连稍稍抵抗都做不到! “五雷咒”“天雷正*法”“掌心雷”“赤阳雷”! 柳毅默默望着那一道道亮起随即熄灭的异色雷霆,快速对着一支支尚未同道教联盟交战的部队下达远程指令! 这时,只见大片佛光在天边漫起,只是远远照了一下,就连h市外围的许多小鬼,全都魂飞魄散! 柳毅目光凝然,这种手段,足矣让他戒备! 好在那些山野修士尚在几十里外,按照他们无法御剑的行程,最少还要半个小时才能达到h市! 冷冷斜睨着脚下那栋越来越凝实的古堡,柳毅又一次面临着选择! 要么完全无视异界势力的降临,等到本土力量阻拦不住,一齐死光。 要么放弃麾下残余势力,孤身进入异位面,成为本土世界和异界交战的马前卒。 这样一来,看似憋屈,实是生路,因为无需腹背受敌。并且应承了主宰的心思,直面危险。甚至就连本土位面,对会有气运加持,相当于临时的位面之子! 柳毅笃定,能够对他产生致命威胁的,纵使他的成长速度应该早就超出主宰预料,按照原本主宰的安排,也不该是灵异局、或者道教联盟,而是异位面的古老存在! 但是,那种理智,他怎么就觉得,那样做了无比憋屈! 他不是什么卫道者,不是什么牺牲自己成全世界的英雄,而是一个恶魔,鬼王! 假如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或者就算不照面,隐隐保持着某种默契,那么,为了完成任务,他未必不肯身先士卒,吃些亏! 可是如今被人爆了菊,让人打了左脸,莫非还要将右脸伸出去?还要傻逼一样上前替别人堵枪口?不是回事儿啊! 他柳毅好歹是高阶鬼王,甚至有机会短时间成就半步真魔,座望鬼帝! 他可不是主宰安排下的蝼蚁,只求保命,无力顾及一切!他本来就是bug般的存在,如何肯逆了本心! “我去尼玛的!想逼我,那么一起死吧!” 鬼王的戾气,彻底压过了理性,柳毅想也未想,瞬间传送回了鬼巢,大袖一卷,那团劫云包括其中的夏如烟,全都被他收了起来! 厉啸一声,几千鬼卒已经被他放弃,直接下令朝着s市方向自由冲锋。 千余精英和两大鬼将则被他庇护羽翼之下,开始朝着大洋彼岸日轮国撤退! 与此同时,无脸护士也受到了来自柳毅的命令! 放弃所有鬼卒,率领精英力量撤往日轮国!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鬼卒大都只能飘,速度实在太慢。 唯有战斗力八十以上的精英,个个拥有几种天生法术护身,并且保证能够飞天遁地,速度极快! 无脸护士自然不会违逆柳毅的意思,率领着几百只精英鬼,十大鬼将,如电般朝着东南方向飞去! 至于那些鬼卒,则被无脸护士下达了自由行动的命令,任他们自生自灭! 月光昏暗,前哨站内,希洛特面色难看的审视着排成一列的尸体! 胆大包天!实在是胆大包天! 那些道教联盟的老杂毛、小秃驴,全都翻了天,竟然连警卫人员也敢攻击! “大、大人,那些尸体、那些尸体究竟该怎么处理!” 一位副官语气颤抖,指着不远处另一堆胡乱放置的修士尸身! 数量远远要比守卫伤亡少得多,却也有十多具。 “怎么做?!当然是剁碎了喂狗!!” 希洛特怒叱,反手一巴掌扇在副官脸上! 他早就料到那些杂毛会有异动,并且调遣精锐嫡系监视。 谁料那几个副官竟然还为此嗤笑他,关键时候又不出力、畏缩怯战,这才令得杂毛道士们成功突围!这次伤亡的守卫,大都也是他的嫡系! 那名副官怨毒的瞪了希洛特一眼,嘴角淌下鲜血。 “大人!莫非您忘了!那些道士和尚的手段!可是真正的仙人手笔!” 无需他说,只看远处天边浩大的声势,又是佛光、又是天雷,这特玛还是人吗! 况且那些杂毛在突围过程中,召来的金甲战将,撒豆成兵的手段,种种只有在传说里才会见到的仙法! 尤其其中一个小光头,竟然冒着金光,生生阻住了战略级粒子炮三次轰击! 不是罗汉,胜似罗汉! 这种手段,比灵异局的实验还要夸张!正常人早被吓破了胆。 要不是希洛特威严甚重,带头攻击的也大多是他的死忠下属,只怕普通战士一个照面就要溃败! 全凭此,副官才敢那样顶撞他! 这几个副官,都是联邦议会挑选的人才,并非灵异局之人。 所以对他们来说,不论是先前冲天而起的煞气柱,还是那些道教联盟的修士、施展出超常规的力量,都是不可力敌的! 相对而言,希洛特的权威,就不那么令人畏惧! 实际上,他们已经收到上面传来的消息,只怕灵异内部,也有人对希洛特的“处置”,产生异议。 否则,这种战争,哪里轮得到他们来接手希洛特的权柄! 希洛特当然看到了副官怨毒的表情,这种****裸的憎恨,可想而知,他在灵异局的地位,动摇到了何种程度! 也不知是希洛特的暴虐产生了作用,还是神经病鬼的憨劲发作。 只见希洛特冷笑一声,一把提住副官的脑袋,右拳如电击出,砰的一声,就让这人大脑开了花! 无头尸体软到,希洛特甩开手中染血的毛发,冷冷瞥了瞥那些“保护”他的灵能战士! 这些战士毕竟是灵异局的嫡系,而不是联邦议会麾下军队,所以这时个个目瞪口呆,倒没哪个朝着希洛特发起攻击! “啊!!!杀人啦~叛徒希洛特造反了!!!” 倒是另外几个旁观的“副手”,扯着嗓子嚷了起来! 希洛特眼睛一眯,杀意流露。 一人立刻拦到他的面前,正是二十保镖中的一员! “大人,请收手!” 此人低声说着,他可以在事后无视希洛特的行为,毕竟就算目标不该死,也已经死了。 这不表示,他就会任由希洛特胡来!这和上司海伦,交代的任务明显冲突! 希洛特却分毫没有退让的意思,直直盯着他! “你叫凯瑞尔,今年二十岁,八岁加入灵异局,至今十二年,总共有五次****履历,记过二十九次功绩。在你小的时候,我见过你,超级灵能战士的提名,最终还是我签的字!” 翻找着记忆,希洛特冷冷说着。 不论怎样,纵然就连灵异局创始人,都有几位在怀疑他!但是,希洛特的资历毋庸置疑。 若非上头直接命令,就算海伦,也是不会、不愿剥夺他临战指挥权利的! 那人有些尴尬,他当然知道希洛特说的是实话。 事实上,灵异局中,大部分人都认得希洛特,并且其中不少,都受过此人恩惠。 什么叫阴谋者,并不是说此人阴险,而是指他会做人! 希洛特在灵异局的人缘,绝对比冷冰冰的金、口蜜腹剑的尼古拉斯,以及专断独行的海伦好得多。 甚至就连这次派遣“保镖”,都让海伦颇为头疼。 因为那些直属总部的超级战士,竟然有一半,参加过十几年前那场鬼谷大战。而在当时的战场上,希洛特就是唯一的英雄。要不是有他,只怕那些人早就全军覆没。 也正是因此,当时活下来的战士,全都自认欠希洛特一条命。 哪怕詹姆斯那样散漫的性格,都毫不犹豫,率领小队投入希洛特的麾下! 希洛特的号召力,可想而知! 海伦自忖已经找了一匹年轻的卫士,多半不会和希洛特有太大瓜葛。 不料那个男人,终究羽翼丰满,岂是一纸任命,就能完全剥夺权柄! 见凯瑞尔不答话,希洛特又道: “现在,你的同胞已经战死了,凶手虽然离开,帮凶却就在你身后!” 希洛特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一排灵异局战士,又看向那几个差点尿裤子的副官。 “我只问你,你究竟是灵异局的战士,还是联邦的士兵,或者那些自称神裔、却从来不管事的家伙,豢养的走狗!” 这种话,已经说的极重。 凯瑞尔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拿起了通讯器,将选择权交给上司海伦。 希洛特皱起了眉头,不过很快舒展开来。 不知出于何种力量干扰,通讯器中除了沙沙声,根本联系不上总部! 凯瑞尔犹豫着,又看向另外的超级灵能战士。 却见其中除了两三个在摇头,大都竟然是对希洛特的“篡权”视而不见! “阴谋者”的威望,一至于斯! “罢了!希望大人您是对的!” 凯瑞尔终究敌不过希洛特灼灼的目光。 实际上,除了希洛特讲过的那件事,他、或者说他的家人,还欠了希洛特那方势力,一个天大的恩情。 当然,这种事情,希洛特哪里会记得,神经病鬼更无从得知! “很好!” 希洛特赞赏了一句! “那么!归队吧!我们还有别的任务!” 脸上泛起冰冷的微笑,希洛特已经不再看向那几个软倒的副官,而把目光转向h市的方向!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入侵! 日轮国,是一个偏居海外的岛国,本土并没有什么特殊产物,钢铁、石油都需要从别国进口。 因此,就算日轮国经济还算不错,也只是下属联邦,在议会上没有什么发言权,远远比不得那些大国! 尤其日轮国常年地震海啸,环境很不适宜定居。 就连灵异局,也只在日轮国拥有一处分部,还不怎么管事儿。 虽然日轮国也有着土著的除灵师,称为灵媒、或者阴阳策师。 总体来讲,这些除灵者的能力,远远比不上灵能战士,更别说和那些非人类的超阶修士相提并论。 一个白昼,狂飚已经生生打下了一隅之地,相当于十分之一的日轮国,地盘不小。 以樱山为据点,狂飚大肆招揽本土妖魔。 尤其那些有名有姓的“正神”,分明就是将级鬼怪! 也正因此,阻挠狂飚进一步扩大势力的,竟然不是人类除灵者,而是土著妖魔! 不过狂飙并不介意,收拢了一干下属,他立刻就停止扩展势力的脚步,缩在樱花山,做起了土皇帝。 当柳毅达到来时,狂飚竟然被一群姿态各异的女鬼包围着,左拥右抱,好不惬意! 而且这厮也不识趣,看到柳毅第一时间,竟然不是参拜,而是当成和他平起平坐的鬼王,摆出一副地主的姿态。 “咦?你怎么来了!快请坐下,真是的,也不通知本王一声,害得我现在实在没什么好招呼!” “小的们、小的们!人呢?!” 狂飙嘶吼的几声,当然不会有人回应。 他并不知道,麾下新旧下属,早就被柳毅带来的军团控制住。 柳毅也不着恼,略显有趣的看了眼灵壳黯淡的狂飚,又扫了扫缠在他身上,看起来最受宠爱的一名蛇形女鬼! “大王!大王!他是谁啊,怎么那样看奴家,奴家、奴家都被他占便宜了!” 那只女鬼哪里看得出柳毅的实力,就算有些天赋异禀,乡下妖魔就是乡下妖魔,土包子,没见过什么世面。 不料狂飚也是被她迷了神智,晕晕乎乎,竟然喝斥起了柳毅。 “呔!兀那家伙!我当你是朋友,念在旧情,邀你做客!你怎么能用那种目光看我夫人,还不快快向她道歉!” 柳毅眉头一挑,倒是有些讶异。 那群围在狂飙身边的大小女鬼,肆无忌惮打量他的目光,还能理解。 可是狂飚,明明知道柳毅身份,再如何自大,总不该自寻死路吧! 又是仔细看去,他这才发现,狂飚的灵魂之中,早就蒙上了一层桃色雾气,分明已和灵壳交织在一起。 “可惜,没救了!” 柳毅暗叹一声,虽然狂飙不争气,原本也是有机会晋级鬼仙的,现在嘛 “大王!大王!快命小的们将他拿下!拿下!我们姐妹!好久没有尝过那么俊俏的公子哥儿了!” 那条蛇鬼娇*喘连连,催促着狂飚。 却不料柳毅早就没了兴致,张嘴一吸! 立刻,狂飙那厮直接被柳毅吞入口中,五道鬼将的灵魂印记,当即转移到了九怨体内! 樱山外,本来已经被慑服的狂飚部众,隐隐还在和柳毅带来的强势军团对峙! 不料一眨眼的功夫,狂飚麾下五大最强恶鬼,立刻翻脸,窝里反,将另外几只大鬼全部压服! 这些变化暂且不提,樱山内,蛇形女鬼愕然无措,眼珠骨碌碌一转,玉容立刻变得憔悴,哭哭啼啼朝着柳毅飘去! “大王!这位大王,您不知道!您不知道!我这都是被逼的,都是被他~” 立刻,那群女鬼全都反应过来,从四面八方缠来,企图凭借色相讨饶! 这种阵仗可惜柳毅不是狂飚,对于这群鬼不鬼妖不妖的东西,没有半点兴趣! 把手一抬一压,除了蛇鬼,其他女鬼全都成了飞灰,化成最本源的能量,被九怨吞噬! 唯一剩下的蛇女,哪里还敢造次,颤抖着趴在地上,不敢多言! 若是换了旁人,怕就到此止住,毕竟蛇鬼已经表示诚服,而且作为区区精英单位,她的天赋很不错! 柳毅暗恼这只女鬼毁他麾下一员大将,虽然是被抛弃的大将,要毁也只能由他来毁! 张嘴一吸,蛇女同样惨叫着被柳毅吃掉。 柳毅眯起眼睛,不知在体会着什么,片刻后,,他的双眸一亮~ 解析成功!天生法术基础模板生成! 色诱、色相、妙音、天魔舞! 晋升二阶,柳毅获得了新的天生法术,与此同时,解析能力也变得更加强大! 这条蛇鬼,除了最基本的天生法术飞天,竟然领悟了整整四种特殊天生法术! 尤其其中的色相,取代了固有法术模板塑形,是天生法术塑形的一种分支进化! 这几种玄冥册中都有记载的特殊天生法术配合,竟然能产生出人预料的奇效! 这还不算连玄冥册都毫无资料的天魔舞! 变异天生法术! 做鬼时间已经不短,并且从未停止关于天生法术的分析。 柳毅早就发现,天生法术的领悟,尤其那些特殊的,看似摸不清头脑的法术天赋,和本人都有着极大的联系! 最明显,比如受虐鬼,那厮领悟的法术,却不正是生前真实写照! 由此想来,类似特殊天生法术天魔舞,除非似他直接解析出模板,否则正常鬼灵根本不可能领悟! 柳毅若有所思! 片刻后,无脸护士已经带着二十鬼将,压着几只本土老鬼,来到柳毅身边! 柳毅扫了扫那几只老鬼,也不废话,手一抬,灵魂印记抽出,直接打入无脸护士体内! 这样一来,那几只方才还桀骜不逊的大鬼,立刻变得温驯。 勒令众鬼将均分麾下鬼卒,朝着四面八方开始扩张势力,柳毅可不是安于逸乐的狂飚! 单独将无脸护士留下,就在这只鬼面露狂热、激动之际,几道明光立刻投入此鬼脑海,却不正是方才解析出来的几个特殊法术! “去吧!从今天起,你为我麾下第一将军,赐你名号无相!” 只见无脸护士面部平凡的五官开始扭曲,越来越精致! 很快,一名穿着护士服的绝美女鬼,出现在柳毅面前,盈盈下拜! “多谢主人!” 无相精神波动模拟出的声音,非常好听,一举一动都流露出千娇百媚的姿态。 想来,这就是色相妙音了。 以有相观无相,可见柳毅对这只女鬼还是比较期待的,只可惜时间实在太短,估摸着这只女鬼没什么希望创造奇迹。 捏着对方灵魂印记,兼之本身也是铁石心肠,柳毅并不担心反被无相****。 在女鬼波光盈盈的秋水瞳注视下,就连柳毅都觉得自己好似变得高大起来,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手让她退去。 做完这一切,柳毅直接闪到樱山之巅。 此处常年覆盖白雪,中央却凹陷下去,露出一口灰沉沉的死火山! 只见他随手一抛,一大团天煞劫云立刻飞向天空,劫云之中,居然有人! 夏如烟睁开眼睛,先是为陌生的环境一愣。随后看到柳毅,方才静下心来,开始淬炼鬼仙之体! 见夏如烟并无大碍,柳毅又朝着樱山望去! “樱山?阴山!名不副实!” 嘀咕了一声,这时的柳毅,可没什么浪漫心思。 樱山的风景的确漂亮,满山都是桃红,飘香十里,又有着雪峰火山奇景。 不过这些,都是生灵的享受,正常鬼灵并不会觉得这样就有多好! 只见柳毅往那樱山之巅,火山口上虚虚盘坐! 轰! 一道通天彻地的地煞,立刻自死寂的火山中被他引动,直冲天际,将他整个身影都笼罩其中! “阴山!就叫阴山!从现在起,还你本来面目!!!” 柳毅自然不知,这样的举动,究竟会对世俗造成多大震动! 他只是随性而为,聚集煞气笼罩这片国度,方便势力发展! 十二个小时!只要再有十二个小时!他就能顺利回归! 并且已经收获太多果实的他,单单凭借对于十阶破障的感悟,他就有把握令本体在数年之内,突破真境!更别提任务奖励,以及先前在真实幻境中,得到那些不知是真是假的规则碎片!神秘宝珠! 收获实在太多!太丰富! 一次冒险,几乎就奠定了今后崛起之基!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拓展势力、增强实力,以迎接那跨界而来的挑战! 不成功!便成仁! 阴山开始震荡,沸腾的熔岩喷涌而出,岛国深海基架断裂! 山呼海啸,火山爆发,地震来袭! 日轮国,在今夜,陷入一片末日浩劫之中! 不去看远处繁华都市中的场景,单凭感知四面八方涌来的死气,不难推测整个日轮国的局势! 还多亏了这片坐落岛屿的国度,本身地基就不牢固。否则凭借柳毅的手段,要产生这样巨大的破坏力,营造类似局面,不知要花上多少功夫! 他这般做,弄得天崩地裂,相当于直接毁了一国生灵。 那些名不副实的除灵者也就罢了,根本没有能力抵抗。倒是本土号称八百万众的“神灵”,疯也似的朝着阴山涌去! 这是在毁掉它们的根基啊! 日轮国的“神灵”,大都是妖魔鬼怪,不过其中有极小一部分,已经脱离了传统鬼道行列,虽然没有资格晋级鬼王,也从歧路撬开了通天大门,它们已经能够聚集香火愿力! 信仰、愿力,本只有通过神格,才能转化为神力! 假如没有神格、神火、甚至连神性都不具备,那么愿力的价值,就会大大降低! 晓是如此,对于无缘鬼仙之路的野鬼妖魔,愿力也是最好的食粮!能够助他们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假如把愿力比作矿石,那么利用神格转化神力,就是一种淬炼提取手段! 百炼精钢当然要比原矿有用的多,可若是没有淬炼手段,铁矿石的坚固程度,也要比石头、泥巴来的大。 普通妖魔鬼怪收集信仰,就是那么简单,用“原矿”武装自己! 柳毅睁开眼睛,诧异的望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无数恶鬼! 最前面数百只,分明已经拥有媲美超阶生命、鬼王级的战斗力! 尤其领头三个,假如柳毅没有看错,几乎都在三阶之上,甚至当先者已经达到五阶高级鬼帝战力层次! 无怪乎灵异局懒得理会日轮国的诸多“神灵”,怕也是根本无力理会! 这股力量,假如不是由于它们纯粹靠着无法吸收的愿力强行凝聚而成,就连柳毅,都唯有被碾死的份儿! “这算什么?” 柳毅有些懵了,不是被吓傻,而是惊呆了! 那些愿力,被强行聚拢在一起,当成怨力使用,根本就连最基本的淬炼都没有经过! 这就像是一大堆“原矿”,赤*裸裸摆在他的面前! 好巧不巧,柳毅这具魔躯,可是觉醒了一丝神性的! 除了规则,什么是神格最好的养料?当然是信仰之力! 信仰之力,在经过神格淬炼前,是一种最纯粹的能量,不分属性! 面对着来势汹汹的八百万鬼众,就连尚在淬炼仙体的夏如烟都被惊动,柳毅麾下诸多精兵悍将,更是彻底死机! 漫天阴风呼啸,偏偏还有着铺天盖地洒下浓郁的信仰愿力,甚至其中散发出无数信徒嗡嗡祈祷的声音! 扑通扑通,一大片鬼卒鬼士,大鬼小鬼,统统跪了一地,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心! 柳毅这方,还未接战,已经全军覆没。 就连一众大鬼,也只有夏如烟和无相尚在强撑!位阶差距的压制太过严重,连尚未完全吸收的天煞之云,都被当头五阶鬼神吹散! 柳毅却是两眼放光,犹如饿了几天的饥汉,看到了一大堆白面馒头! 他甚至有闲情想着,假如这是主宰、位面意志对于他擅自破坏位面气运大势的惩罚,那就让这种惩罚来的更猛烈一些吧! 百万凝聚信仰之体却不懂吸收之法的鬼众是意外之一,柳毅凭空凝聚出的神性,是意外之二! 一加二,意外中的意外,怕连主宰、位面意志,都不可能想到! 柳毅根本无心考虑这种变化究竟合不合理,雷魔之躯分化,一道魔体盘坐冲天地煞火柱中,一袭雷躯直上九天,散开身躯中尚未吸收的天罚雷元,引动无尽自然雷击! 与此同时,在雷魔之躯分开的地方,又有一点渺小到极点、也炫目到极点的璀璨,在浓郁的信仰之力催化下,开始燃烧! 那就像一点星星之火,落入弥漫着汽油分子的空间,信仰是燃料,八百万妖魔统统成了油罐,立刻开始剧烈反应! 轰隆隆! 九天之上,雷躯差点被无尽的自然之雷直接湮灭! 单道自然之雷没什么了不起,上亿道雷霆落下,却连雷神都要望风而逃! 晓是如此,就在雷躯将散未散之际,一道初步被淬炼过的信仰长河,直直从九天之下倒涌而上! 堪堪将不停分裂重组的雷躯稳定住! 信仰潮流的源头,是一点燃烧着的金黄色火焰,越来越亮! 那火焰蕴含着无尽的威严,似乎比这片天地还要古老,亘古便存在! 噼噼啪啪的声响中,空间壁垒也不知被烧穿了多少层,就连不知在多少层晶壁外的半位面,引导者零都生出了一丝感应! 这还不止,却见那生生被神火燃烧出的黑洞内,一柄奇形短刀飞来,倏忽又远远遁去,仿佛那柄神道,正畏惧着这个位面、或是畏惧着此时关注这方位面的某个意志! 一来一去,并不是毫无痕迹! 几片璀璨的晶莹,从黑洞中掉落,直接融入神火核心。渐渐的,那一道巴掌大的神火,核心处产生了一点晶莹! 神格!那就是传说中能够操纵规则之力的神格! 八百万鬼神早就惊恐的开始溃散,那一道并不旺盛、却照的整个世界一片金黄的神火,只是一个吞吐,便将空气中浓郁的信仰之力挥霍一空! 尤其那道神火似乎并不满足,周围的风势刹成席卷,大部分不入阶位的鬼神,竟然如同陷入泥潭的小鱼,根本控制不住走向,慢慢朝着神火拖去! 可怕!恐怖!灾难!浩劫! 这种根本不可能在理智考虑范围内的情况,对于日轮国八百万神灵,实是一场不啻于凡人世界正在发生着的浩劫! 相比起天上地下两方巨大的动静,盘坐在煞气柱中的魔体反而动静最小! 虽然魔体也在吞噬着这方位面本源的地煞,实力飞速攀升! 可毕竟不像雷躯或者那枚不受掌控的神格,产生质的蜕变! 六百万低阶妖鬼,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已经全部被神火吞噬! 神火中心的晶莹还是只有那么一点,毕竟神格对应的残缺规则,实在太少,能够产生稳定的结晶,已经是天大的幸运。 但是神火本身,却从巴掌大小,直窜三丈! 自然,神火对于信仰之力的吸收,也变得更加贪婪! 余下百多万实力较强的妖鬼,几乎一个眨眼就被神火吞噬,除了贡献出千百年来凝聚的信仰之力,让那团神火暴涨到十丈高下,连点水漂都没打起! 入阶的百余鬼神还在顽抗,当先三鬼实力最强,冲的最快,受到吸附力也就最大! 若是按照正常情况,这几只冒充主神的鬼怪,断无幸存之理! 谁料那几只鬼竟然在最后关头,齐齐弃了信仰之身,只留本源灵魂带着无尽怨气远远遁走! 这三只鬼放弃了好容易凝聚打破实力限制的躯壳,后面下属都是一愣!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团神火已经刹那膨胀,直接将三具蕴含磅礴信仰之力的躯壳、连带其后众鬼吞了个干净! 九天之上,融合了信仰之力的雷躯已经重铸! 相当于五阶高级鬼帝的气息,令得柳毅浑身上下充满了战意! 柳毅的本我意识,这时主要便集中在这具新生雷躯之中。 唯一可惜的,由于吞噬太多自然之雷,这具本来能够释放蓝紫真雷的****,现在莫说提纯仙雷,通体缠绕着都是深蓝色凡雷! 力量千倍提升,威能反而下降,对于雷之道的领悟更是被打落谷底! 但是,柳毅并不后悔,毕竟战斗力的提高,十倍、百倍的飞跃。是实打实的! 况且这具雷躯毕竟只是工具,当不得本质,潜力并不重要! 他睁开眼睛,两束电光刺破天幕,正看到神火吞噬三大信仰之躯的一幕! 眼睛一眯,正待将意识投影到那具隐约在神火中出现的神体之中,不料那团巨大的神火,竟然似有意志般,朝着一旁灼烧出的无垠虚空钻去! 延伸的意识扑了个空,柳毅目瞪口呆,只得看着黑洞缓缓合拢! 八百万鬼神众已经全军覆没,连点渣都不剩。就连他本身麾下军团,都是死伤惨重,神火可不认人,单单神威就足矣压死大多数鬼卒! 感受着空气中淡淡的信仰之力余韵,还有浓郁火山灰烬! 这片岛国的大地早已分崩离析,阴山周围更是唯见岩流滚滚! “主、主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无相晃晃悠悠飘来,看起来有些晕晕乎乎。 五阶的雷躯,单纯力量甚至已经超过了本体,柳毅一时还不能很好掌控! 超阶的威压令得幸存众鬼都是畏畏缩缩,只有无脸护士,不知为何不惧这种威压。 不过,柳毅看了她一眼,并不准备深究,也懒得回答! 他还有太多事情,想不通、想不明白,这场剧情已经有着太多的扑朔迷离! 比如这次变故,得失还真不好说,毕竟以一缕至高神性换来这副五阶的雷躯,实在说不上赚了。那缕神性,本是他最后的底牌! 不过他相信,那枚神格,包括新生的神躯,并不是就此消失,他能感觉那种隐晦的联系! 也许,只是因为这方位面容不下那种力量,主宰也不会容许他掌握这种程度的助力。 所以,那具拥有本能的神体,才会选择离开,而不是留下! 等到日后他若脱困,再继承神体、神格,总比直接被主宰抹杀来得好! 甚至,他从那枚神格中,感受到了和本源相同的意志! 属于个体“柳毅”的完整意志,毫无疑问,全部都在这具雷躯、以及尚未进化完全的魔体之内! 那么他的本源灵魂呢?灵魂中更强壮的那缕神性呢?又为何会忽然消失! 神体的消失,还能说是避忌主宰的目光。魂体的消失,就有些扑朔! 这场任务,对于正常轮回者,必然是十死无生。 既然主宰能容许五阶的力量意外出现,那么最后要面对的危险,不难猜测,必定是远远超乎柳毅本来的预料! 可以说,他对于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这样的死亡率,还是没有明确的认知! 那几乎就等于自杀! 这要比斯巴达世界面临的,困难一百倍以上! 斯巴达世界,是正常的轮回世界,甚至可以说是新手轮回世界。那么,任务的标准死亡率,可能还达不到百分之九十九! 即便那样,除了他,在那场任务中,其余新人老人也是死了个干净!并且他也不是没有遇到危机! 如此想来,他在斯巴达世界的标准存活率,应该在百分之六十、到八十之间! 这种程度,比起一般轮回者,已经算是奇迹,强出六十到八十倍! 这不奇怪,他可是神选之人、神裔之子,天生拥有无尽优势。 晓是如此,他在这个剧情,存活率其实都不到百分之一! 的确,若不是一次次意外,尤其意外觉醒了神性、尤其那缕微不足道的神性被大量无属性信仰之力激活,引起方才的剧变,他想不死都难! 那么,灵魂本源的消失,究竟是主宰在增加本就无需增加的剧情难度,还是“本能”在留下后路? 他继承神性的方式,似乎比传说中的灵魂传承还要神秘,连系统都看不透! 那么,如何又能肯定,离开“柳毅”这个意志载体后,容纳神性的灵魂本源,就不会产生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柳毅”! 甚至是否一模一样都没有关系,对于永恒不灭、至少他所传承那道几乎无法灭绝的神性而言,“柳毅”这个意识并不重要,重要是神性的本质得以保留! 柳毅目光微寒,他毕竟是意识体柳毅,而不是不灭的神性本身。 当矛盾尚未出现,一切都好说。一旦矛盾体现,危机感即刻随之到来! “主、主人?!” 无相轻轻询问了一句,柳毅的肃穆,甚至比他身上缠绕着的雷光还要令她紧张。 这才将目光正视她,柳毅仿佛第一次发现这只女鬼的特殊! 隐约间,她好似对自己有一种尊敬、甚至崇拜,以至于一丝淡淡的、几乎微不可查的信仰之力,随着她的目光,汇聚到这具经过信仰淬炼的雷躯之中! 由于方才无属性信仰力量实在太多,那缕微薄的神性,由始自终,哪怕最后化为神火,似乎也来不及尽数转化为神力! 比如那些用来淬炼雷躯的信仰力量,只是打上了一道属于柳毅的标签,甚至算不上最基本的神力。 否则,怕他这具雷躯还能更进一步! 不过当时情况紧急,神火还未点燃,转化神力的过程,较之后面更慢,也不能奢求什么! 五阶到六阶是一种质变的飞跃,主宰能够容许他利用五阶的力量来破局,六阶的话,多半就要加以限制,甚至直接当成作弊灭掉! 一得一失,难以计较! 既然发现了无相的不凡,柳毅立刻起了心思! 只见他也不答话,却将这只女鬼护士一提,朝着那道兀自冲天的煞气柱扔去! 这种属于大地本源的地煞,在位面崩溃前,根本取之不尽! 魔体、九怨,单此二者,包揽不足半成。 无相先是一惊,出于对柳毅的信任,她甚至不曾大叫。 下一刻,被另一股阴寒的力量摄到魔体身旁,她顿时明白了柳毅的用意! 果然,魔体开口:“尽量吸收!” 这种本源煞气,是任何鬼灵都可以吸收的,当然还要遵循法则上限制约! 雷躯闪烁,已经来到了夏如烟身旁。 到了这种时候,这头女鬼的战斗力,就显得太弱了。 “你、究竟准备走鬼仙之路,还是~” 这头女鬼毕竟是正统的鬼仙,柳毅倒不好直接把她扔进煞气柱! 冥灵成魔尚能吞噬地煞来强化本身。 鬼仙的话,一味修仙,就沾不得那等邪煞了。 夏如烟面色复杂的看着柳毅,微摆黔首。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 不答反问,柳毅却已经明了了她的态度。 虽然被意外中断,连鬼仙之体都没淬炼精纯。不过,她现在也的的确确是鬼王级别存在了。 柳毅晒然一笑,张手一扯,天边立刻大量劫云汇聚,却是强行摄来大片天煞! “还不到时候!” 把夏如烟以同样的手法丢入煞云,且不说女鬼的羞怒,柳毅这具雷躯已经带起音爆,远远飞走! 与此同时,一道命令下达,前一刻还不知所措的大鬼小鬼,齐齐响应号召! “两个小时内,本王要看到,这片岛屿,成为本王的乐园!” 十几名鬼将立刻叫嚣着率领众鬼残卒朝着四面八方涌去。 这时,停在海外风暴中的柳毅,目光却是直直看向了h市的方向! 那里,有一股极其强大的邪恶力量,比此刻的他邪恶一百倍,强大十几倍,正缓缓破界而来! “师傅!天哪!那、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一名小道士,手捏太乙清心咒,却静不下心来,疯子似的在那里叫唤。 这也怪不得他,任谁打到敌人老巢,结果屁都没看见,反而远处忽然出现一道巨大的空间裂缝,而后一只更加庞大的虚形生物,从那道缝隙中勉强钻出,散发着阵阵狂暴的、比自家门派内那位号称活了几百年的老祖宗、还要强大几百、几千倍的能量波动,怕是都不会平静! 相比起来,倒是方才从东南方向忽然亮起,持续时间超过半柱香的金辉,不那么令人恐惧! 毕竟那阵金光中虽然蕴含着无比威严的气息,可那种气息就像至高无上的三清、佛祖,只是纯粹由于层次太高,所以自然而然流露出威严,并不邪恶、也没有敌意,反而会让修士产生可靠、膜拜的心思! “无量天尊!方才那怕是某位前辈地仙羽化飞升,至于这个,也许是最强灭世恶魔降临。” 一名满脸黑灰、脸上头上毛都被烧了个干净的中年道士,下意识嘀咕着。 他话音未落,却见自那只虚态巨兽爬出后,空间缝隙并未合拢,又是一阵邪力爆发,另一只巨大的鲨鱼,扑腾着一对与身体不成比例的小翅膀,慢慢从缝隙中挤出来! 铛! 却是一个小和尚,手上的降魔杵掉在地上。 他身边的老和尚一样张大着嘴,根本无力责骂! “这~这~” 中年道士也没话可说了,这种层次的邪恶存在,假如唯有一只,拼着师门重罚,他和几个师兄弟一起施展血祭禁术,未必镇不住! 可是~ “妈呀!谁能告诉我!这究竟在拍什么?世界末日?鬼王再临?外星人入侵?大白鲨?宠小精灵?死神第三季?” “这是虚啊!天哪!基力安!亚丘卡斯!史瓦托德!死定啦!死定啦!肯定是尸魂界入侵了!” 又一个小和尚惊呼出声,疯疯癫癫又哭又笑。 “基力安?虚?那是什么?” 其他人全都莫名其妙看着他。 他身边的长眉和尚老脸一红,转过身去,狠狠给了他一耳光! 啪! 小和尚被打的原地转了几圈,张嘴就吐出几颗带血的牙齿,立刻抱着脸蹲在地上抽泣起来。 老和尚眉头一皱,不耐烦的挥了挥袖子,向众人解释道: “别理他,他看日轮国的动漫看傻了!” 话是这样说,其实老和尚自己心里也是惴惴。 且不说那些体型巨大的鬼灵究竟是什么,单单那源源不断的架势,就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抵挡! 一只、两只、三只 牛头怪、飞翼鲨、百眼蜘蛛、长舌蜥蜴 整整七只巨型鬼,其后更有无数小型厉鬼从空间缝隙中涌出,铺天盖地散开! 而且,隐隐的,似乎还有一股更强大、更邪恶的意志在彼界汇聚! 那股意志,只是通过空间缝隙传递来丝丝缕缕,就让人根本生不起抵抗的心思! 那种强大,怕不是唯有传说中的仙人才能抗衡!想到仙人,老和尚又想到了先前那阵持续闪耀的金光! “难道真是冥界入侵?” 连他自己,心中都产生了如此荒诞的念头! 当然,这种话,一定不能说。 否则,身边这些小家伙,除了几个年纪和他一样大,基本没多久好活的,全都要生出畏缩之心! 那时,一旦自乱阵脚,开始溃散,谁都活不成! 究竟怎么办? 老和尚看着另一边还能保持镇定,他最喜欢的那位关门弟子,俗家侄孙,顿时打起了退堂鼓。 “张真人,这事儿~” 无需他开口,已经有另外的人,朝着领头那名老道士问询。 那名老道,也就是先前恳求希洛特放行的那位,众人中,唯有他还能勉强维持形象,看起来实力极强! 老道士面色愁苦,手中拂尘秃的只剩柄杆,叹息一声。 “无量天尊,贫道也没想过,居然会是这样。看来,师祖的预言果然没错,此时子时已过,遗祸天下。” 这些都是废话,众人听着不以为然,就连询问之人,都露出一丝焦急,不耐烦的神色。 这些人,个个都是道门、佛门精英,要让他们降魔除妖,哪怕为此付出再大牺牲,也是值得。 可若要他们送死,就像眼前这般,那傻子才会去做。 况且老道士早先率领众人同灵异局及官方暴力机构起冲突,已经引起了一些年轻人的不满。 不是谁都愿意和政权对着干,毕竟不是人人都乐意缩在深山里清修。 老道士将诸人脸色全都看在眼里,除了一些老朋友,还能保持平静。其他无不用眼神催促着、让他快做决定! 这决定,当然不是希望他带头冲锋,而是顺应众意~ “呵呵~” 老道士自嘲一笑,拂尘一摆,面上全是绝然之色! “青微!发龙虎太虚箭,向宗门求助!老道在此为尔等断后,尔等自去吧!” 只见他说完这句,就是孤身朝着体型最大的那头巨灵冲去,分明已存死志! 别说旁人,就连被他点名的同门师侄、青微道士,都愣在了原地! “师叔你~” 中年道士轻声叫唤了一声,立是脸色一沉,从怀中取出一面镜子,甩到地上,立刻一道光柱冲上天空! 做完这些,他头也不回,朝着老道士前进方向,反向离开! 众人愣住了,随即除了几名资格最老的僧道,一哄而散! 他们并未看到,那几头巨灵背后,无数小恶灵,早就从四面八方涌来,隐隐将他们包围! 第一百一十六章 舍得 “救,还是不救?” 数百里路程,对于五阶的雷躯,几个闪烁就到达! 柳毅隐在暗处,看着那个发疯似朝着巨灵冲去的道士,心头微动。 最终,他还是决定放弃,毕竟这个老道,直接带人打到他原来的老巢,根本不像会领情的样子。 与其多费唇舌,浪费力气。不如置身事外,看看这方位面、人间界究竟有什么隐藏强者! 那几头巨灵,散发出的灵能波动虽然强大,几乎个个在三阶以上,三阶、四阶,已经是准帝、低阶鬼帝级的存在! 能用这种层次的巨灵作为开路先锋,那么空间缝隙背后那头,那股正在汇聚着,令他都感到战栗的气息,究竟是什么? 督军?统帅? 这样的存在,在那一界,可是唯一? 这等局面,再想着去拉拢本土明面高手,不计较成功率,也根本不划算。反而若是那些明面上的高手死光,多半,躲在暗处那些,就要忍不住跳出来了! 柳毅刚刚决定袖手旁观,那名朝着牛头巨灵冲去的老道,已经被另一只从旁将他截住的蜘蛛型巨灵撕烂! 老道实力不弱,足有二阶,可以和先前的柳毅拼上几个回合! 但是在这些三阶、四阶,气息更比寻常三、四阶强者还要强出近倍的巨灵面前,连一个照面都挡不住! 这几头巨灵,柳毅不是没有能力消灭,毕竟他此时的战斗力已经达到五阶的程度,甚至不是五阶初期,而是五阶巅峰,几乎就要进入六阶门槛! 只是,假如他提前将这些巨灵统统消灭,那个世界,又会派来什么呢? 牵一发而动全身! 所以他必须要拖延时间,不得不拖延时间! 可以说,除非人间界的强者全部死光,或者空间缝隙背后,最强大的那个存在,直接找上他,否则他一定不会先动手! 老道士带人断了他的a计划,他就会将b计划执行到底,哪怕为此面临再多危险,甚至根本是在赌博! 冲天而起的金色光柱,预示着超阶力量已经有合理的理由介入世俗战争。 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那是某种传讯方式! 几个呼吸后,东面天际传来四五道类似的光柱,不过由于太远,肉眼看起来有些模糊,像是一根根竖起的金色牙签! 柳毅稍稍退开百丈,方才恰好有一头巨灵从他身边走过。 与此同时,那些溃散的道士和尚,已经一一倒在血泊中。 虽然他们个个是精英,几乎有着一半以上入了阶位,但是在无穷无尽的恶灵攻击下,还是抵挡不住。 遑论那些恶灵,根本不是本土鬼灵能比,就算其中最差的,也不会比柳毅先前在菁英学院旧宿舍区域遇到那只差太多,个个怨气冲天,凝聚怨力几乎达到本身灵壳能够容纳上限! 看到这些,柳毅已经不对远在日轮国、一手建起的势力报多少希望,个体战力差距太远。不过若能将整个岛屿炼成阵势,倒未必不能靠着地利地煞阻拦一时三刻。 那些都是后话,只见天边一道长长的剑虹冲来,留在原地固守的几个大和尚,老道士,当下也在一头鲨鱼巨灵关照下,死的差不多了! 柳毅忽然瞥见,更远处,一群身着灵异局精英制式装备的人鬼鬼祟祟潜入了h市,领先者却不正是“希洛特”,那头打发出去的神经病鬼下属! 不曾料到神经病鬼这般“忠心”,柳毅稍一犹豫,一道念头已经传了过去! 怨灵扩散的速度极快,毕竟都是靠飞的。 只是由于它们大都在钻出传送门后,立刻就朝着四面八方极远处散开,倒不是集中在一个地方,这才令得那队战士一路走运,没有撞上凶煞! 然而,那些犹不自知的家伙,包括希洛特,毕竟不清楚真实的局面。 柳毅传音刚刚落下,却见希洛特两眼一翻,直挺挺的倒下,一道黑影遁出肉身,飞开老远,不是神经病鬼又是何人! 那些灵异局精英战士还在茫然,最少三头邪灵已经盯上了他们! 这三头邪灵都是小型号的,虽然没一只入阶,释放出庞大的怨气,却几乎个个达到灵壳容纳上限,来一只就足够让那队灵能战士喝一壶! 毫无疑问,神经病鬼正是听从柳毅的警告,极早抽身,居然成功混到了那群邪灵中间。 万幸它实力实在太弱,兼之浑浑噩噩,那些异界怨灵根本看不上它那点力量,竟然任凭鱼目混珠,游荡在半空中。 枪炮声响起,一小队二十名精英觉醒战士,怕是有所误会,只当希洛特的“昏迷”是那些恶灵搞的鬼,愤怒的展开攻击! 下一刻,柳毅就已经看不到那几人的身影,毕竟这些怨灵,大都掌握着两种以上特殊天生法术,天知道那些战士被传送到了哪里! 天边的巨型飞剑已经斩来,柳毅悄悄又是退开十里! 来人脾气分外火爆,实力也是不弱,不想此界竟有这种程度的剑修! 四阶剑修! 炫目剑光撕裂天地,冲霄而起、连成一片的怨煞,直接被撕成两半! 这还不止,连天幕都似被捅了个窟窿,星光直接自天外泄落! 那道炽白剑光,亦混在无边星光下,宛若银河倒悬,瀑布飞湍,无需针对,直接就将几大巨灵笼罩、锁死! 远远旁观的柳毅眉头一蹙,忖道:“托大了!” 四阶、又是以攻击著称的剑修,假如来人单独针对某一只恶灵,说不定能稍建奇功! 这样分散的攻击,想要一挑众,根本就是妄想! 也许是太久没有和人争斗,脑袋秀逗,或者别的原因。 总之,果如柳毅所料,那道声势浩大的剑光,在七头巨灵齐声咆哮下,直接就被气浪般的怨力潮汐打散! 也许来人已是此界本不该出现的超强存在,最顶级战力,也许就连他所在宗派内,都没几个人知道这么一号人物。 但是,他要面对,毕竟不是随手能够拿捏的废物,亦是破界而来,等同此界顶级战力的存在! 以一敌七,说是疯狂,不如看成脑残。 剑潮被冲散,其中一柄尤其夺目的长剑,带着一阵悲鸣,远远抛飞出去。 不知何时,一名中年凌空而立,已经站到长剑落处,随手接住! 这名身着藏青长袍的中年,国字脸,很有些威武。 他此刻的脸色却很不好看,握剑的右手隐隐颤抖! “好贼子!却当我中洲无人不成!” 那中年仰天长啸,也不管那几只巨灵听不听的懂,怒吼一声,又是揉身化作一道剑光,直接冲去! 那种玉石俱焚的架势,看的柳毅直是皱眉! 他秉承极道杀心,战斗时最为冷静,对于这种疯狂的打发,当然入不得眼。 但是,柳毅也不得不承认,对于一般人而言,这种破釜沉舟的打法,的确能营造更强的气场,形成最优化战力输出效果! 双方实力明明不成正比,战了片刻,那厢战事却是胶葛! 一时竟然真个让他一人一剑,生生将七只巨灵缠住,进退不得。 三息后,远处又有几道超阶的气息在飞速接近,柳毅哑然,对于这些本土至强者的反应、默契,不禁吐槽:莫非这个位面,早就有过类似被入侵的先例? 由不得他不疑惑。毕竟现在只是侵略刚刚开始,还没到世界破灭的时候。 若是没有经验,那些本土超阶生命,怎会像是闻到腥味的苍蝇,一个比一个来得快! 这种架势,从头再看中年剑修的疯魔,分明就是形成牵制,等待着笃定会到来的助力,要把危险全部扼杀在摇篮之中,不放走一个! “哈哈哈!老油条!还顶得住不?若是无碍!待我将这些小鬼,压上一压!” 第二个来的,是一名手托方印的古冠少年。 那少年身着云袍,脚踏四方履,看着就像古时候的方士! 剑修没有回应他,那道剑光却是更加炙烈,战力竟然凭空长出一截,把那七只巨灵压的不能旁顾! 这种爆发,必定不会长久,少年却是高喝一声:“好汉子!” 喝罢,他说做就做,翻手抛出那枚古印! 柳毅在旁看的口水直流,那枚金色古印,流露出的气息,分明就是顶级的法宝! 不是法器、不是符器、是法宝,还是拥有冲击仙器潜力的极品法宝! 那枚看着就异常醒目的古印,自由落下,却是迎风横向看涨,很快变成一张方形金饼! 轰! 百丈方圆的金饼砸到地上,简直就像是远古巨人落下脚步,轰隆隆的土石巨浪,带起一阵金纹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凡被那道金纹扫中,不论人畜虫蚁,妖魔鬼怪,统统成了飞灰! 被那块金印、金饼?直接压中的,更是形神俱灭! “好霸道的宝物!” 柳毅同样被传递至外围的金纹扫了一下,不过他此刻已经是五阶之身,因是纹丝未动、连隐形效果都没被逼出来! 只他入目所见,h市废墟却已经彻底被土浪余波铲平,唯独那道空间缝隙还在闪烁着熔岩的色泽! “哈!姬公子,看来你的法力又有增进,可喜可贺啊!” 这个声音,却是从地下传出,只见一片扭曲的虚影从金印贴紧地面的缝隙中钻了出来,飘上半空,化为一道黑袍人形! 柳毅讶然,这兀然出现的,却不是生灵,而是鬼帝! 一名四阶低级鬼帝! “嗯?修?!莫非你要在这时,和我战上一场?” 看得出,此獠并不太受古冠少年欢迎,只是少年也未翻脸,甚至连法宝都未收起。 那黑袍人摆了摆手,指了指渐渐黯淡的剑光—— “嘿~咱们的恩怨,还是等赶走这些域外天魔再说吧,老油条挡不住了!” 说罢,许是怕人怀疑他的诚意,又或者颇为相信少年的为人,黑袍人竟然尖啸着,直接扑向那几头巨灵! 一圈无形的波纹自他身上扩散。波纹和剑光重叠,剑速立马就是暴涨!波纹覆盖到那几头巨灵身上,原本动作就算不得迅速的巨灵,立刻像是背了一座大山,变得更加迟缓起来! “领域?” 柳毅心中一惊,想来这就是那头鬼帝的天赋神通了! “哈哈!老黑皮!几千年来!算你做了件人事儿!” 称鬼做人事,也不知是骂还是赞! 少年话落,却也直扑战团,大袖一挥,立刻就是铺天盖地的花瓣儿洒下! “啧啧啧~还真是~” 柳毅纯当欣赏大片,在旁看的津津乐道,还有空分析一下几人实力! 很快又有数人从远处飞近,不过这些人的实力就要比先头三个弱上一筹,只有三阶,却也是一来就加入战团! 随着最后一道远来的火线蔓延接近这处战场。 整整四名四阶生命,合着八名三阶强者,完全将那七头巨灵碾压! 柳毅脸色,却是在这时遽然转冷,回头看向大洋的彼岸! 不是日轮国,是比日轮国还要遥远十倍、二十倍的地方! 在水蓝星另一面,其他的大洲! 天哪,几乎就在这些人将七只巨灵轰杀的同时,九洲大陆其他八块,同时传来一模一样的邪恶气息波动! 空间裂缝,根本不止一处! 别说柳毅,便是那几个方才还嘻嘻哈哈的家伙,也都傻眼了! 九洲之陆,中洲虽然不算突出,隐藏力量其实是最强的! 他们能够挡住这些巨灵,其他八大洲可未必挡得住! 就在那十二人尚在讨论是否要支援其他几大洲时,柳毅已经开始拔腿跑路! 他方才抬头,恰好看见,那道横亘在半空中巨大的空间缝隙,边沿处忽然出现零星的裂缝! 大量头发铺天盖地洒下,半片苍白的女人额头,已经从那道缝隙中挤了出来! “艹!怎么会是它!怎么可能是它!它又怎会如此强大!至少六阶以上!” 逃!除了逃!除了拿那几个“老家伙”当垫背,柳毅想不出任何办法! 只看到小半个脑袋,柳毅就知道,快要出来的那头巨灵,分明就是从真实幻境最开始,纠缠着他的那只! 但是,但是那一只,怎么可能这么强大?! 根本不需要回答,现在再去找什么答案,源头,全都是白瞎! 几个闪烁,柳毅来到了阴山之上! 这时,日轮国已经彻底沉入海底,唯有那座阴山,雄踞海面! 柳毅雷躯朝着海底一钻,刹那就没了踪影! 同时,那道盘坐在地煞气柱中的魔体,兀然睁开眼睛,爆发出五阶初期的气势! “无相!夏如烟!快走!有多远跑多远!” 莫名下达这样的指令,先不提夏如烟听不听令,无相已经被他随手一卷,拍晕后同样朝着海洋深处抛去! 鬼灵没有实质,无所谓飞天遁地之障。 但其实大陆表面还是最适合鬼灵生存的,因为不论天上地下,都有着令灵体忌惮的东西。 九天之上,有着罡风。 九地之下,有着地脉。 包括海洋中,海沟深处,无视了水压,其实依旧有着许许多多神秘的禁区、古老存在! 但是,柳毅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 除了这具魔体必须坐镇阴山核心,连他大部分意识都随着雷躯跑路,没理由让重要下属留下来送死! “嗯?” 就在夏如烟愣神的时候,柳毅也愣住了! 他可是鬼帝,什么时候在意过手下的死活?如此感性 容不得他细思,包括欲言又止的夏如烟,柳毅也不准备解释什么! 他把一道精神念头封印在一片墨色水晶中,里面是关于轮回空间、柳毅、以及滕靳轩的全部! 挥手将晶片打入夏如烟体内,确保在自己死亡或者回归前,她无法打开阅读。 虽然主宰并没有规定,不能像剧****物透漏来历,但是本着安全第一的原则,柳毅还是不准备以身试法。 若等他回到半位面,那就无所谓了,届时就算主宰想找茬,也追究不到! “这是?!” 夏如烟又是一愣,柳毅直接朝她吹了口气,一股狂风直接把区区低阶鬼仙卷走! “若想知道一切,就别抵抗。日出之后,自有分晓。现在,跑吧,别死掉了。” 狂风中,融合了柳毅的意志,夏如烟神色闪动,果真放弃了挣扎! 天,终于亮了。 一整个晚上,四面八方全都传来了足矣碾压他的气势。 柳毅盘坐在一座海上孤峰之巅,他的气势稳定在五阶中期,若是早先,这种实力堪称无敌,至于现在,不论九方哪一道意志来临,挥手间就可将他覆灭! 煞气柱已经在第一缕阳光投下的时候,就已经消失! 当然,并不是说煞气柱熄灭了,而是这片原日轮岛国范围,已经被柳毅彻底炼成一体,衔上地煞地脉! 这种手段,根本就是禁忌、禁术! 十万鬼卒、两千精英、十余鬼将、亿万生灵,全都被他当成祭品,耗在结阵之时! 地煞吞日大阵,人杀天机之法! 不论是天地生灵的反噬,还是大地的憎恨,俱都一肩背负! 可以说,现在的柳毅,这具魔体,已经和这座阴山,阴山下的地脉,合为一体! 离不开、弃不去,为了在五阶时获得硬抗六阶、七阶的力量,他毅然舍弃了这道魔体分身,以及其中蕴含、属于“柳毅”的小部分意识! 这种舍弃,是无法逆转的! 也不知是鬼帝的意识作祟,还是柳毅本心选择。 在决定遗弃部分意识时,柳毅竟然选择了遗弃本就不多的感性! 感性、不表示多愁善感,而是对于感情的觉悟。 柳毅盘坐山顶,眸子里有着悲伤,倒映出却是一组跳动着的数字! 02:56:55! 所幸,这具身体同样是鬼灵之身,就算意识载体完全由感性组成,也被压制的不剩一分。 否则,怕是这具身体未必会选择自我牺牲,却也能够体会、理解到许多先前他所不解的东西! 假设是苍白的,就像他也假设过,假如那些超越六阶的域外真魔,不曾找上他! 时间到后,两道分身一同回归,在系统帮助下,未必不能融合! 这种假设并不理智,而在倒计时跳动到01:01:01的时候,视野尽头那只浮出海面的巨大长发女鬼,也让他知道,纠缠不休,果然不止是真实幻境之中! “终于~来了!” 柳毅笑了,他知道单凭这具分身,哪怕拥有地煞之力,也挡不住整整一个小时! 他笑了,是因为他知道,其后留给这个女鬼的时间,多半不足找到他藏在地核深处的另一个分身! 他笑,是因为终于不用考虑,假如一同回归,两道彻底分开的意识,如果不能融合的话,又该怎样! 他笑,同样因为,终于知道,为何会在当初选择进入异世界、或者撤离时,明摆“知晓”走上了错误的道路! 因为这只女鬼,变得更强了,远不止开始以为的七阶,至少八阶、八阶巅峰! 原来,这些巨灵,同样可以吞噬生灵怨念,甚至比他这个半吊子鬼帝,做得更好,见效更快! 知道答案和无需选择,都是令人快意的,所以柳毅义无反顾站起,朝着那头女鬼扑去! 平静的海面,掀起万顷波涛。 不知多长的鲸鱼直接被抛上半空,炸成血沫。 就在女鬼挥舞长发,缠绕上他灵壳的时候! 隐去无形的地煞气柱竟是从柳毅张开的血盆大口中喷出,将那之女鬼撞了个踉跄! 而后,身化史前巨鳄,柳毅直接朝着女鬼咬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了缘 “回来了?” “回来了。” “你究竟,遇到了什么?” “遇到了什么?我忘了。” 半位面空间,柳毅面对着零,一问一答,目光却是无比平静! 身上闪耀着雷火,地上躺着一具完美的肉身,不远处还有一道金光灿灿的神体盘坐,被母巢侵占的空中花园中,另一具无比完美的肉身,心脏正缓缓跳动着! 柳毅扫了扫零,偏着头努力回想了片刻,方才忆起它究竟是谁。 雷躯之上灵力散开,只剩下一道稍弱、但足够纯粹的灵魂。 这具****本身就已经残破,像是先前经历了一场无比凶险的大战。 纯净的灵魂,虚影闪动,直接钻入到那具表面燃烧着神火的神体中。 相对应的左眸中,却有一颗残破的星核在转动,星核之下,是一名盘坐着的消瘦少年! 柳毅眯着眼睛,看了看天空中飘动着,巨大的母巢。 一步跃起,跳到空中花园之中。 神体渐渐虚化,就在零愕然的目光下,柳毅竟然朝着那道正在改造中的原型体走去! 盘膝坐下,一如那道身体此刻的姿势,虚实之相重叠! 这具渐渐被母巢改造和柳毅越来越像的身体,忽然睁开眼睛,双眸都是赤色,内中一片猩红,满载混沌! “你!你要做什么?” 零歪着脑袋,对于柳毅的行为不明所以。 柳毅并未理他,兀自扯下身上缠着的触管根须,站起来,拍了拍浑身黏着的黄色透明膏状物质! “你要干什么?” 零又一次问起,他似乎有些生气,声音变大了些! 柳毅侧脸看了他一眼,那种漠然的眼神,根本没有半点情绪流露,仿佛只是冰冷的机械! 零曾经看过这种表情,那是他上一任主人! 柳毅却不再理会有些被吓傻的零,直接从高达百米的半空中跃下,轰地一声! 地面被他砸出一个大坑,土石飞溅! 零不敢再问,却还是固执的飞了下来,跟紧柳毅! 那个男人,闲庭兴步一般走到本体身边,一把掐住这具第一肉身的脖子! “这是要?!” 零大惊失色,难以置信的盯着柳毅! 果然,那个男人,关节表面浮现出一层带着金属质感的骨片,整个拳头包裹在一副红黑色鳞甲刺状拳套中,一拳打穿了肉身的肚子! 无数紫黑色血浆莫名自柳毅体表溢出,汇成触手,缠绕到本体身上! 那些完全由浆质汇聚成的吸管、触手,一缠一绞,而后柳毅那具已经达到三阶巅峰炼骨程度的肉身,整个被锯成碎片! 碎末血雨,似被引力吸住,全都随着血浆触手,缩回到柳毅身体中! 不到一个呼吸,柳毅原本千锤百炼的肉身,已经被吞噬的干干净净,连点渣滓都没剩下! 柳毅回头,莫名其妙的看着张大嘴,瞪着眼睛的零! 他的左臂摆动,嗖的弹出一柄弧月形巨刀,而后又嗖的消失! 接着,他整个人身体表面开始蠕动,********的形态,被一阵黑红色血光包围,不过片刻,血色散尽,原地只剩下白衣翩翩的本体! 若先前被母巢改造后,那具身体和本体,还只有九成相似,那么现在,他就是本体,本体就是他,如出一辙! 吞噬!战刃!模拟!病毒本能! 柳毅的身影缓缓在半位面消失,只留下失魂落魄的零! 中原历一千三百八十五年,神宗首席弟子柳毅,神秘失踪三天后,再次出现! 翌日,神宗嫡传弟子三人拜访,毅闭门不出。 三日后,千影殿下百鬼哀嚎,怨煞之气直冲九霄,千影殿万骨坑之谜、破! 又三日,柳毅孤身离开神宗,半月后现身摩尼岛! 摩尼岛主亲子、莫云潇心情无故大变,私自放走被困岛中禁地的神宗太上长老阙月。 摩尼岛主莫云天大怒,直叱其子丧心病狂。 当日,莫云天领其子入囚室,半日后出,谓已废其修为,责其面壁自省! 数日后,莫云天下令,命岛上众人,攻击其旁中立势力紫云界。 不料紫云界背靠玄元宗,引来玄元宗出面干涉,调和未果,力争。 摩尼岛死伤惨重!玄元宗折损内门长老即墨!紫云界覆灭! 翌日,遭即墨临死反扑的莫云天无故失踪,残余弟子至囚室寻其子云潇,其子同样行踪不明! 一千三百八十六年春,神宗首席弟子柳毅回宗,入门三年期满,挑战者无数! 逐鹿台,十日血战。 三百三十七名挑战者,尽诛! 其中有嫡传弟子七人、外门精英三百人、令涉执事长老三十人! 最终,在念体境长老逐风子拼死攻击下,柳毅****出六阶修为! 神宗掌门林奇以此为凭,认定其心性歹毒,故意设局、构陷同门,一意要求剥夺其首席弟子身份! 长老、太上长老联名召开议会,未允。 林奇大怒,邃欲凭私力诛毅,其女暗中通风报信。 一千三百八十六年夏,柳毅七下通天峰,频频涉足江湖,结交异人。 至冬,以心性未满之故,毅直言入世修行三年,暂卸首席弟子之位,及时抽身泥潭。 十一月,毅携外门弟子常磐、冰凝,真传弟子孤剑、无瑕正式入世。 神宗一代凶神行走天下,风云聚变! 一千三百八十七年,三月,京畿云涌,上将军唐绍、重臣柳海、鱼龙司座仓羯、北廷狱长仓冥满门遭屠,天听震动。 次月,丞相王吉并八十余忠臣联名,奏请变法,立议会以削帝之权。帝不允,责诸臣廷杖! 旬日,北都铁骑无故调度,出京畿,至此了无音讯。 同年七月,北海郡内,一代天骄柳毅与魔女茵茵相会,情愫暗牵! 同年十月,柳毅一行现身魔宗山门旧址,停滞足月! 一千三百八十八年,六月,柳毅提前回宗! 外门弟子常磐私报,毅与已被覆灭千年的魔宗暗通曲款,有嫡传弟子无瑕佐证! 林奇大怒,当即宣布除去柳毅首席之位,勒令内门执事出手,将其打入冰窟。 诸长老反对未果,毅不争,晒然御兵离山! 一千三百八十九年,二月,嫡传弟子无瑕升任首席,外门弟子常磐晋升嫡传。 三月,常磐向掌门之女悠示爱,遭拒,常磐叛宗。 同年七月,神宗太上长老出渊,参加海外品仙大会。 其时,消失千年的魔宗,顷宗之力攻入通天峰。 通天峰下护宗大阵失效,林奇勉励抵挡,无瑕反水,掌门林奇重伤暴毙! 其后无瑕畏罪潜逃,柳毅现身魔宗阵营,与魔门圣女甚是亲密! 神宗弟子绝望之际,柳毅拔刀,刺死魔门圣女茵茵,打伤魔宗第一长老! 情非情、爱非爱,局中局、棋中棋! 众愕之时,神宗离山之众太上长老意外返回,魔门入侵者全灭! 柳毅以深入敌营刺探之功,又有娶前掌门之女悠为势,成功继任掌门之位! 毅继位三年,思变格,立新规! 重定内外门之律,又以御兽奇能,炼道兵百万! 三年后,叛宗之徒常磐归来,一身修为惊天动地,欲夺掌门夫人林悠。 柳毅怒而出手,二十招后,将常磐打伤。 百万道兵围困、数千飞剑齐刺,常磐重伤遁走! 中原历一千三百九十四年,柳毅越境出窍、窥藏神之门,自号天下第一。 同年八月十五,毅孤身出海,驾临玄元,战玄元宗主乘风,一招胜之! 玄元宗十大太上长老以维护为名,横加干涉,柳毅力敌,又以轻伤击杀数人,且战且退! 神宗近半太上长老埋伏中途,五人抱团截杀! 毅凭通天之手段,刀毙余子,战而尽诛! 中原历一千三百九十五年,玄元宗以正道领袖之名,向神宗发起战书! 毅斩来使,又于该年五月刀挑天下,群雄俯首,玄元宗见大势已去,只得委身其下,禅让超然之位。 中原历一千三百九十七年,神宗再起刀兵,谓天下大同,立大同盟,领盟主,携不败之威席卷修行界! 诸中小门派无不响应号召,又有几大圣地超然不屑,置之不理! 一千三百九十八年,毅破境藏神,半步窥仙! 又有域外天魔、羽人、翼龙降世,拜其为王。 毅率盟众,号令群雄,覆尽禁地、武宗圣门! 一千四百零六年,大同盟兵指世俗,唐帝大恐,夜惊卒! 一千四百零八年,大同盟从属遍布东土,举世修真,天下布武。 一千四百一十年,神秘僧人现身通天峰,直指天下第一人,意图坐而问道! 毅以闭关为由拒之,僧人黯然离去,于中途遭十数真境高手劫杀,命殒! 一千四百二十年,天下第一人柳毅窥破虚妄,白日升仙。 一千四百五十年,天下百姓只知神宗,不记王室。 一千五百二十年,昔日第一仙人飞升百年,通天峰上—— 寒梅傲立,芳飞艳舞。素裹奇峰,冰盖大地。 风雪中,一人拄刀默视天空,冰晶带彩,白絮炫目。 呼啸的风儿被那长刀撕做两半,傲骨铮铮的梅枝,为那不该在凡间滞留的仙人,折腰! 天是白的、地是白的、山是白的、人是白的! 却见那身覆厚重积雪之人轻轻一抖,沉重的积寒落地,摔得粉碎,露出那遮挡住比雪更甚的白衣。 吱呀~吱呀~ 轻微的脚步声自背后传来,山道拐角,一名明艳少女,带着十几位犹如木偶的随从,缓缓走来! “毅哥哥~你真的要去?” 少女来到那人身边,拍了拍他肩上并不存在的雪尘! 那人侧过脸来,容貌却显得模糊,似乎覆着一层淡淡的荧光,令旁人看不清晰! “是!” 惜字如金,比那堆积到处都是的冰雪,更加让人觉得寒冽。 说罢,那人想了想,又从怀中取出一柄秀气的小巧玉雕短刃,递至少女面前。 少女颤抖着双手接下,她的眉眼儿在弹动,许是畏惧天寒地冻,一如那被风雪打得瑟瑟的香枝。 “这,就是你要留下来的?留给无霜,留给我~” 少女喃喃说着,那人伸出同样泛射着白光的手来,动作有些僵硬的摸了摸少女披散着的长发。 “是!” 依是那一字,铿锵有力,不留半点犹豫的余地! 少女低头,笑了。 是冷笑,还是苦笑。 “无瑕,就是你吧~” “常磐,也该早被你打杀了。” “莫非,你娶我,只为了宗主之位。” “莫非,你对我,就当真从来没有正眼相看过?和那个女人,说的一样。” 这次,那人看着神色略显激动的少女。抬起手来,轻轻掐了掐少女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在那被白光覆盖住的脸上,模糊的五官牵扯出一个生硬的笑。 他,没有回答,也不曾否认。 良久,直到雪落尽、直到天边传来一声龙吟,一条晶莹剔透的七彩飞龙在极远处现出身形,那人方才收回注视着少女的目光,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该走了!” 那人如是说着,少女明眸,落下珠泪。 “究竟~是不是你!” 那人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转身缓步朝着探出悬崖的冰台踱去。 “是!” 少女闻言,泪珠落的更快,背后右手握着的奇形匕首,却是无力的掉到地上,插在雪堆中~ “为什么?!” 少女朝前小跑了几步,大声喝问,那人身形微顿,摆了摆手。 “因为,我不属于,这里。” 许是很久没开过口,那人声音断断续续,听着有些生硬。 少女无力坐倒,掩面哭泣! 她的背后,十几名气息极为强大的护卫,竟是对此视若无睹。 “娘~” 一个年轻的声音从身后远处传来,少女急忙止住眼泪,强自站起。 剑光闪烁,不多时,一名神采飞扬的年轻人,落在少女身边,疑惑的看了看她脸上的泪水,待见着前方跃上飞龙脊背的那人,又变的满脸崇拜,随即好似恍然的点了点头! “娘~你别难过~无霜一定会修行有成,带您上天的!” 这名青年气息生些波动,流露出的气势,竟然不比那十几个怪人差,至少抵得上七阶、八阶! “好孩子~娘知道了~娘不难过~” 少女拍了拍青年肩膀,青年身量极高,女孩伸手,也只能够到肩膀! 这样一幕,一个看似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孩,叫着二十多岁的青年做孩子,多少让人觉得别扭! 却见天上一道玄门洞开,万丈金光把得通天峰都镀上了一层明辉! 以那七彩飞龙为首,无数道强大的气息,忽然自通天峰上觉醒,一个又一个翼人、羽人,一只又一只体型巨大的飞龙,随之而去! 这时,只见一道血光从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飞起,跃上一条红色火龙! 两道身影交融在一起,都是赤焰,让人几乎辨不出彼此。 少女看到了这一幕,却是视而不见。 青年则目光炯炯盯着那扇门户,自语着什么: “有系统在,将来,我一定能飞升仙界!”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天阙 无数恶魔天使开始朝着那个巨大的守门泰坦发起进攻。 每一只天使或者恶魔,至少都是八阶以上的存在,甚至其中约有十分之一,已经达到十阶的程度! 却见那只顶天立地,不知多少丈高的青铜巨人,站在一扇同样巨大,半开启的青铜大门前,一次次挥击,驱赶着一队队苍蝇般的天使、恶魔! 离战场几十万里之外,在数之不尽、一个个足有十几米高的天使恶魔围绕下,一道相对渺小的身影,正虚浮在半空。 他身上迸发出的气势,却分明比那些足有十阶的大天使、大恶魔还要强盛亿万倍! 在他身后,更远的地方,数以亿兆的天使恶魔军团阵列背后,是漫天飞舞着的巨龙! 那扇通往地界的空间传送门,早就关闭。 这时,一根粗大的金色巨棍忽然刺破了那条缝隙,一下撞在青铜泰坦脑袋上! 不知多少丈高,力敌数亿天使恶魔不倒的泰坦,好似豆腐做的,直接被捅烂了脑袋! “哈哈哈~俺来也~大哥!这次又有什么好玩的事儿!” 尖锐的嗓音,无比违和。 那道被无数天使恶魔环绕在中央的身影却是不为所动! 青铜泰坦巨大的身躯倒下,将背后那扇半掩的青铜大门推开! 只见在那遥远的尽头,世界的彼岸,是一张巨大的黄金王座! 王座上,端坐着一樽比天还高的神祗! 那位神祗穿着一身白衣,王座旁插着一柄神剑,托臂似在沉思! 随着大门敞开,神祗缓缓转过头来。俊逸绝伦的脸庞上,那对让星辰都为之失色眼眸中,两道如剑神光,刺向了数不清的位面征服者军团 (全书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