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天下者》 第一章 四帝弈天 极北之地,是一片冰原。 没有到过这里的人,很难想象这里的气温究竟低到什么程度。人们常用滴水成冰来形容寒冷,但在这里,已完全没有水的概念。所有的水都早在千年之前就被冻成冰,这里的寒冷,甚至连火都能冻住,因此,冰雪完全不能融化。 这是个由水构成,却看不到一滴水的世界。 这里看不到天,只有积雪,茫茫地落着。一年三百六十日,每一日都在下着雪。积雪深达几十丈,被暴风吹起,堆积成高山,再由于重力的挤压,雪慢慢凝成冰,使冰原上矗立着一座座纯由冰凝成的山。山势连绵,无穷无尽。偶尔有一座山比别的都要高,突兀地立着,却在下一次大风暴时,被从中吹断,上半截冰峰砸落在地上,带起一阵令整个冰原都为之震颤的轰鸣。 每当此时,冰原的深处,就会传来一声闷哑之极的回响,似乎有什么巨大之极的东西,被触动了。 但整座冰原绵延千里,酷寒与冰雪足以杀死任何人。锐利的冰锥混杂在暴风中,可以轻易地撕开重装骑士的铠甲,而且无休无止威力无穷,就连修为晋升到元婴期,可以化婴出游瞬息青冥的大修士,也不敢深入冰原,因此,没有人知道冰原深处,究竟藏着什么。 而此时,这亘古无人能至的冰原中,却出现了一个人。 他徐徐地在雪上走着。暴风轰然卷过冰原,将大捧的积雪着地铲起,酷寒将每一粒雪屑都冻为冰晶,夹在暴风中,猛烈地向他攻来。每一粒冰晶,都有贯穿重甲的威力。更可怕的是,暴风中夹裹着比楼宇还大的冰山,若是被轰中,就连最坚固的城墙都会垮掉!暴风、冰晶、冰山叠加起来,就像是几千个元婴期大修士一齐出手攻击,任何人都会被轰成齑粉。 但这个人,却负手而行,面露微笑,浑不在意。猛烈的风雪砸到他身上时,就跟没有受到任何阻挡一般,从他的身体中穿过,仿佛他根本不在那里一般。但他却是真真正正的血肉之躯,并非幻影,更不是法术所凝成的幻像。 甚至,他不会任何法术,是个没有神通的凡人。但这个能令元婴期都瞬间陨落的冰原,却无法对他造成半点伤害。 猛然一阵轰隆轰隆的巨响传来,白茫茫被冰雪完全覆盖的天空中猛然闪过一抹蓝影,瞬间变成了湛蓝色。这不是因为天色变了,而是一块大到不可思议的巨冰,被暴风卷起,向他猛然砸了下来。 此人气度极为沉静,巨冰临头,他竟然连看都不看一眼,自顾自向冰原深处走去,每一步的跨度,都完全相同,就算世界崩裂,这座冰原化为火海,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巨冰就快砸到他头顶时,他的胸前亮了亮,一道淡淡的光芒倏然飞了出去,罩在了巨冰上。巨冰竟刹那间消失,再出现时,已位于此人身后。暴风冰雪虽狂,但只要他胸前微光一闪,就会越过他的身体,出现在身后。所以,漫天冰雪,竟无法对他造成丝毫伤害。他漫步于雪暴之中,跟阳春三月郊外踏青并无区别。 他慢慢走着,一步一步进入冰原的深处。 雪暴却不肯放过他,紧紧地挤压在他身边,疯狂地想对他造成伤害。他的视线,甚至不能望到三尺之外,世界完全变成一片白茫茫的了。这一切,像是没有尽头一般,若不是他心志极为坚定,他甚至会忍不住相信,整个世界都被雪暴覆盖着,没有一处例外。 但突然之间,他眼前突然开阔,竟连一丝风雪都没有了! 就以此人的沉静,都不由得一愕,跨出的脚步凝止不前。他向两边看了一眼,只见以他的身体为界,就像是矗立着一道透明的墙。墙的这面,雪暴肆虐着,却被这面墙阻隔着,不能越雷池一步。而在墙的另一面,却风平浪静,没有一丝风,更没有雪。天极高,极蓝,空空地悬着,就像是遥不可及的一个梦。 这道墙极长,看不到尽头。 这一幕极为奇妙,甚至超过了常人所能理解的范畴,就连此人,也不由得皱着眉,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思索,才继续向前跨出脚步。他完全进入了墙的这一边。 他回过头来,雪暴在墙的另一边肆虐着,看的清清楚楚的。但是随着他的注目,雪暴的变化却变得越来越缓慢,最终化成无数白色的纹理,镂刻在墙上,就像是依附巨大到无法想象的简笔画。 这令他不由得有种错觉——时间,在墙的这一面,停止了。 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道理,但他不准备思考太久,转身,继续向前行去。 墙的这一边几乎什么都没有。没有风,没有雪,没有声音。只有极为坚凝的冰,铺在地上,平整光滑,就像是镜子一般。他的目光可以穿透冰层,直透下去,没有尽头,也不知究竟看了多深多远。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冰的颜色是蓝的,但如此厚的冰,颜色却积成了黑色,极为深邃,令人不由自主生大恐怖,似乎有什么存在,正隐在深黑之中,注视着他。 但此人并没有丝毫在意,脸上仍挂着淡淡的笑容,笔直向前走去。 冰层极为纯粹,纯粹到像是不存在一般,他像是走在天上,又像是走在纯粹的颜色之上。 世界只剩下他脚下淡淡的一道痕。 又不知走了多久多远,遥远的天际,却慢慢出现了一道极细的黑线,笔直地竖立着。那人轻轻点了点头,继续前行。 随着他越走越近,黑线越来越粗,越来越明显。最终,他矗立在黑线下方时,他终于看清了黑线的真面目。 那是一只极高极高的铜柱。 铜柱并不粗,直径只大约有十丈。这是个极为惊人的数字,但对于铜柱而言,却远远不够,因为它实在太高了,他仰头张望,看不到铜柱有多高,他俯身,铜柱深埋在冰层中,也看不到尽头。十丈的直径跟它惊人的长度相比较,显得格外纤细。 铜柱之上镂刻着极为古朴的花纹,向上下延伸着。铜柱有多长,这些花纹就有多长。 自从他越过那堵墙之后,就再没听到任何声音,这里似乎是永恒的静寂。但来到此处,静寂却被打破。冰原上每一丝声音,都会引发铜柱的共鸣,只不过绝大多数声音的共鸣都极小,稍微离的远一些就听不到了。只有冰山从中断落时的轰响,引发的共鸣才稍微大一些。 那人点点头,脸上露出愉悦之极的笑容。 “叶师,请送我上去。” 他胸前的微光闪了闪,他的身形突然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位于铜柱之顶! 但是,出乎他的预料的是,铜柱之顶竟不是一无所有,而是有一片极大极大的圆盘,凌空悬浮在铜柱顶端,极为缓慢地旋转着。而他,就位于圆盘的正中间。 圆盘上,亦镂刻着无数的花纹,花纹中间,还有无数细小的光点闪动着,有的光芒强一些,绝大部分则颜色黯淡。花纹似乎没有什么固定的样式,而这些光点的聚散也没有规律,而且在缓慢地挪移着。 那人不料能看到如此景象,面露讶然。 此外柱顶什么都没有,天是湛蓝而深黑的,将铜柱与圆盘包围着,天上的星星显得格外大格外明亮,似乎就在身外不远处,随手可以摘到一般。 这里,似乎已不在世间,而是天外的某处。 那人俯来,仔细地观看着圆盘上的花纹。他沿着花纹走着,眉头不禁微微皱了起来,随着看的越多,眉头就皱的越来越厉害。 只因,这花纹他并不陌生,而且已看了不知多少遍。只是由于圆盘极为巨大,他一开始只能看到很小一部分,所以才没有认出来而已。当他将整个圆盘都走了一遍之后,他确认自己没有认错。 这是一幅山川形略图。 整个世界,都被绘在这个圆盘上,巨细靡遗,比他看到的任何一幅都要详细,都要准确。 山,川,城,池,林,渊,原,隘,都在其中。他脚踏的,就是世界。 那么,那些光点,又是什么呢? 他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是棋子。” 一个淡淡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耳侧响起。那人一惊,急忙抬头观看,就见周天星辰中,突然有一颗亮了亮,极为缓慢地向他靠了过来。 星坠? 他不由得一惊,随即发现,之所以星坠的格外缓慢,是因为星星离他实在太远。顷刻之间,那颗星就越来越近,最后化成一团巨大无比的光团,在距离圆盘几千丈外的空中悬浮着。 星体之上,矗立着一座极为华丽的宫殿,通体笼罩在极为明亮的青色光芒中,显得灿烂之极,就像是纯由青玉砌成的一般。只是宫殿中格外沉寂,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却突然之间,殿门缓缓打开,一道青色长虹从殿中飞起,直向他身前投来。他还未来得及反应,面前已出现了一位道者,身穿一件青色的星衣,面容轩昂,气度飘然。 此道者才一落下,整个铜柱猛地轰鸣起来,就像是受到某种巨大的撞击一般。连冰山摧折,都只不过让它发出一声闷哑的共鸣而已,此道者怎会让它如此轰响? 道者落地,却并不向那人说话,先感慨说:“百年之期已至,又到了与三位老友弈棋之时了。” 说着,他随手往下一指,一道青光从指尖落下。那只铜柱竟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缓缓地亮了起来。柱顶圆盘上轰然爆出一道千余丈高的青色火焰,烛天而立,将整个星宇都染上了一层青色。 那道者这才转过头来,看着那人。 “你大概已经知道,这只天廛盘上绘的是山川形略图,而上面的每一光点,都是一个生灵。其能力越大,光点就越明亮。而这,则是天下运势。” 说着,他伸手虚空点了点,天廛盘猛然一阵模糊,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无数光点上都飞出一点细细的黄点,在空中连接成一道道或粗或细的金色纹理。有些光点被纹理裹着,在中间沉浮着,绝大部分光点则被排斥在外,受着纹理的碾压。 “世间万物之运转,无不受运势之影响。封王拜相、财富聚敛,都只是表象而已,真正在背后起作用的,是运势。只要承运而起,就算是无名小卒,也能建功立业;而若是时衰运败,则就算霸王项羽,也只能饮恨乌江。运势最为渺茫难测,即使修为精深之人,也不过能略略感知而已。唯有我与三位老友,已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可以改变天下运势。我四人以山川形略为棋盘,以世间生灵为棋子,以天下运势为棋路,每百年聚首一次,各自安排运势,赌输赢、定胜负。世间芸芸众生,不论修为多高、权势多大,都不过我们盘中的棋子而已。就连你也不例外。” “这就是我与三位老友的天下之奕。” 他微笑侃侃而谈,似乎只不过是一位老者,在说着家长里短,浑不知自己的话若是传到世间,会引起多大的混乱。 世间每一生灵,都是他手中的棋子。他主宰着他们的生死运势。 这道者,究竟是什么人?能拨动天下运势,这是何等的神通?难道,他就是——神? 那人还未来得及回答,突然,天廛盘上飞起的青光猛然一涨,却又加上了一层红光,变成半青半赤之色。这种情形还未维持了一刻钟,突地光芒又是一涨,却又变成了青、红、黑、白四色混搅在一起,却又历历分明,彼此绝不混杂。光焰也变成了万丈之长,将整个星宇映得一片通透。 天上三颗星星同时闪了闪,一齐坠了下来。瞬间也化为万丈余径的巨大光团,悬浮在天廛盘四周。每一光团上都有一座绵延广大的宫殿,各自射出一道长虹,化为一位道者,落在天廛盘上。 不知是早有默契还是凑巧,他们各自占住了东、西、南、北四方,彼此之间的距离就像是尺子量出来的一般,绝不差分毫。他们身上各自腾起一道光芒,跟天廛盘上的四色精光混杂在一起。 东方道者就是最先来的那人,他手持一柄拂尘,面容轩昂,气度飘然出尘。他头顶飞起一道青色精光,在离体千丈的高处,幻成一株极大的古树,树叶纷披,足足覆盖了十余里,上面遍生各色珍禽,相互鸣啸飞舞,足足有千余只。 在他左手的南方道者,手中却握着一柄古剑,满面虬髯,烈烈生威。他头顶飞起一道赤色精光,也在离体千丈处涣展而开,却化成一轮红日,日中有无数赤影扭动着,看不清是什么。赤影最中心,静静地立着一只三足赤乌,足有千尺之长,一动不动,就像是雕像一般。 再往左的西方道者,身形瘦削,脸上几乎没有半点血色。他手中握着一截玉笏,头上也有一道精光腾起千丈,却是白色的,幻化成一座高山,山中无数猛兽奔走着,相互撕咬打闹不绝。 北方道者面色黝黑,身形魁梧。他手中握着一朵莲花,头上飞起一道黑色精光,奔腾千丈,化成一道滔滔大河,河中无数鱼龙鳞甲翻滚,十分惊人。 四位道者才一出现,头顶精光幻影就立即喷出,在千丈空中连成一片,相互之间一抵,顿时一声闷响发出,整个星宇都为之一震,似乎彼此之间的冲撞之力,连星星都能粉碎! 但他们都很克制,一触便各自收回,哈哈大笑。 若是有修真者在场,见到这四位道者,必定会目瞪口呆心胆俱裂。因为这四位道者展现出的神通,是修真的极致。他们,就是修真者的尽头。说他们是神,一点都不为过。但那人目不转睛地看完这一切,脸上虽有惊容,却并不变色。 四位道者一出现,就发现了他。北方道者先“咦”了一声,说:“除了我们,竟然还有人能来到这绝天之域,真是不简单。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南方道者:“无论你想要无穷之财富,还是无上之权柄,都没关系,我们都会满足你。” 那人静静而立着。 四位道者的大神通没有令他震惊,此时许下的滔天富贵,也未令他狂喜。他沉静自如地躬身行了一礼。 “玄帝,白帝,青帝,赤帝,您是万年以来的得大道者。只有您,才拥有执掌天下运势的大神通。世间生灵,无论多强大,都不过是您手中的棋子,而您是奕者。沧海桑田,千年一瞬。时间空间都有可能陨落,只有您永劫不坏。我来此地,的确有所求……” 他淡淡地说:“我也想成为奕者。” 他一言而出,四帝都齐齐震惊:“你说什么?” 那人目中露出一抹奇异的光华,他的眼神变得极为悠远,仿佛看到了星空的尽头。那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重复。 “我,想成为奕者。” 四帝相互看了一眼,眼神都有些古怪。 “你想成为奕者?” 那人点点头:“不错。请执掌天下运势的您,告诉我,怎样才能成为奕者。” 东方青帝哈哈一笑:“想要成为奕者,谈何容易?万年之间,才只成就了我们四人,哪是你想成就能成的?” 那人:“正是由于此事艰难,所以我才来请教四帝。求四帝成全。” 东方青帝还未回答,突然西方白帝“咦”了一声,说:“原来是你!” 他的手轻轻在天廛盘上一点,象征着天下运势的金色纹理放大了数十倍,显露出被其围裹着的一个光点来。那个光点位于天运金纹的正中心,仿佛帝王一般被天运围绕着。光点放大后,隐约显出中间一个小人来。 那个小人,跟那人长的一模一样。 西方白帝皱眉:“你正是我们百年前所定的千年难遇的圣王,你将结束诸侯割据相互混战的乱世,开启一段万世留名的盛世。你的子民将会前所未有的富庶,你的帝国将会前所未有地强大,你将会长寿百岁,享尽人间一切福,最终安然去世。我们想将你打造成帝王的楷模,成就凡世中所有的功业,具备一切美德。如不出意外,我们所定的下百年运势中,你仍然是中心。你的名字,叫李世民。” 那人看着被金色围裹住的自己,微微笑了笑:“不错,我正是李世民。” 南方赤帝也惊讶地看着他:“我们四帝相互赌战,很少有共同观点。但你却是我们四帝全都喜爱的一枚棋子。我们给了你世间最好的一切,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李世民摇摇头:“再好的棋子,也仍然是棋子。我,想要掌握我自己的命运。” 四帝同时沉默了。 良久,东方青帝才说:“作为我们最喜欢的棋子,我可以满足你这个愿望。但是,成为奕者之路极为艰难漫长,仅仅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会成功,跟我们平起平坐。那时你固然会不受天运束缚,甚至拥有改换天运的大神通,但是,一旦失败,你就会万劫不复,永远沉沦在地狱最底层,受万鬼吞噬之苦。你可愿意?” 李世民:“我愿意。” 东方青帝:“就算如此,我也仅只能告诉你一个起点,之后的道路,需要你自己去模索。成为奕者的起点,是……” “巽。” “巽?”李世民皱眉重复了一句。 东方青帝随手一挥,天廛盘轰然转动,最终停在一座城池之上。李世民认识,那是萧梁的都城江陵。 “巽,现在梁帝萧铣的手上。萧铣正是因为握有巽,将天下运势吸入自身,壮大了自身龙气,才有称帝之福。巽,是成为奕者的起点。” 李世民躬身行了一礼:“知道了。我这就兵发江陵,将萧梁灭了。” “多谢四帝的成全。” 他转身,看了天廛盘一眼。 会有一天,他成为这里的主人吗? 一定可以。 他胸前微光一闪,消失不见,被传送到了铜柱之下。 天廛盘上,却一片寂静。 西方白帝:“多少年了?终于又出了一个想成为奕者的人。” 北方玄帝:“想必你跟我一样,都不想再有任何人成为奕者。执掌天下运势的人,已经太多了。” 东方青帝:“想成为奕者的人虽多,但成功的人又几个?此路之艰险,你我又不是不知。” 北方玄帝:“但是,他是李世民!他是我们四人钦定的千年圣王。天下运势集结在他身上,以他为中心。我们已将此运势给了他,就算现在收回,也不会立即起作用,他只要出手够快,就可以乘运而得巽。何况,让他奉天承运,结束这数百年的劫杀,成就太平盛世,是我们四人共同商讨的结果,再找出第二个代替者都不可能。为之奈何?” 南方赤帝呵呵笑道:“玄帝何须如此忧虑,此事简单之极,不让他得到巽就是了。” 北方玄帝:“说来容易!大唐已得天下,建都长安。李世民手下的天策府猛将如云,天下效命。而萧铣用巽强行引龙气,本就不能持久。李世民兵发江陵,萧铣一定会冰消瓦解,献巽换命。难道还真为了这点小事,让我们入红尘一行吗?” 南方赤帝:“那是不行的。我们是奕者,用奕定输赢,若是亲自动手,就不是奕了,岂不失去了乐趣?若奕此事,只需一枚棋子便可。不想让李世民得到巽,那只需让另一人得到,不就得了?天下运势自在我们手,我们只需将巽与别人之联系全都斩断,只留与此人,则别人都不可能再得到它。若得到之人是对我们全无威胁者,我们又何须再担心呢?此为釜底抽薪之策。” 他的目光在代表世间之人的光点中搜索着,突地出手,将一个光点放大:“这少年倒有意思,聪明绝顶,但资质差劲之极。倒正合适。不如,就选他吧,越是聪明人,越能给李世民制造些麻烦。” 北方玄帝大笑:“此计甚妙!就这样办好了。那么,我们来定下百年的运势吧。” 说着,四帝头顶的古树、赤日、峨山、大河各自飞出一道精光,刺进那道象征着天下运势的金色纹理来。金色纹理猛然鼓动起来,激烈而复杂地变幻着。受其驱动,整个天廛盘也剧烈地旋转起来,盘中的光点飞速地变幻着,他们身上的金色丝线相互纠缠在一起,复杂无比! 四帝身上各自光华闪动,将大神通毫无保留地倾注而入,改变着天下运势。一缕金纹,亦缠绕在那少年身上,虽淡而微细,但金纹的另一端,却锁在一个庞大的金团上。那金团,放射着极为强烈的威压,比起青白玄赤四帝,都不遑多让。金团上本缠绕着密密麻麻的金纹,搅杂在天下运势中,与千千万万人相连。四帝各显神通,将之一一斩断,只留下少年身上那一根。 每一根金纹被斩断,都会产生极大的震荡,将天下运势搅的一团乱。四帝一一厘清,饶是以他们的大神通,也费了一阵极大的功夫! 终于,天廛盘慢慢安静下来,上面的棋子各自进入新的序列。金团上只留下缠在少年身上的那一条微淡金纹,而代表天下运势的金色洪流,也最终寂静下来,缓缓沿着四帝布好的轨道,缓慢运行。下百年的运势,就此厘定。 命运已安排好,只待被一一激活。 这个平凡之极的少年,他不知道,自己竟因资质普通而被这些大神通者看中,命运跟“巽”这件神物连在了一起。 是,为弈天下者。 是,为缘起。 第二章 江陵第一神偷 公元六二一年,亦即唐武德四年,春,正月二十八日,唐黔州刺史田世康进攻萧梁五州四镇,全克。 这揭开了唐向萧梁宣战的序幕。 同年二月,名将李靖被任命为行军总管兼长史,全权负责对萧梁作战事宜。唐朝庞大而可怕的战争机器,全速运作起来,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萧梁彻底铲除。 表面上看,这是为了王朝的一统,但只有极为稀少的人才知道,作战的真正目的,是一件神秘的宝物。 巽。 唐军的进攻,给萧梁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战火迅速蔓烧开来,直至燃遍整个梁国。但是,在萧梁都城江陵,还是一片歌舞升平。所有人都相信,萧梁有天下最好的水军,而唐是北方国家,长于陆战不习水战,一定无法战胜萧梁的水师舰队。 而大将文士弘已受梁帝萧铣之命,在清江迎击唐军,所有人都认为,萧梁将收获一场胜利,江陵,可保高枕无忧。 所以,所有人都照常生活着。江陵的中心大道上仍然车水马龙,最好的歌舞场里仍然灯红酒绿,就连下层民众们,也都该做生活的做生活,吃糖炒栗子的吃糖炒栗子。 夜晚。 江陵城外里许远,是一座小山,山势很平缓,山顶上有一座小亭子,但已破败不堪。这里虽然离江陵城很近,但由于此山实在太小,风景极差,因此乏人问津。 夜,黑的很深,很厚,天上几乎没有任何星星,也没有月亮。小亭亦被笼罩在一团极深的黑暗中,堪称为伸手不见五指。 亭子中,却坐着三个人。 三人的相貌各不相同,有高有矮,但共同的特点是都很瘦,目光锐利,满脸精干之色,而且都很猥琐,唇上都留了两撮老鼠尾巴一样的胡须,看上去极其怪异。 亭中没有任何火光,但他们好像能将对方看的一清二楚一般,互相警惕地打量着。三人彼此之间离的距离完全相等,恰好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他们的手都拢在袖子里,袖管不正常地隆起着,显然互相之间很是警惕。 虽然三人都不怎么起眼,但在江陵衙门中却是鼎鼎大名。只因他们是成名已久的三位神偷,平生偷盗无数,从未失手过。 “佛骨仙猿”侯方,缩骨术天下无双,双手灵巧之极,擅长机关、开锁之术,无论他想偷的东西被关在什么地方,他都能打开。 “白驹过隙”马芎,身法天下无双,快如闪电,善能遁影潜踪,无论他想偷的东西有多少人守着,他都能一一避过,将其偷到手。 “千里鸡鸣”姬骆,追迹术天下无双,只要给他看到的东西,无论藏到哪里,他都会寻到。 这三人,每一人出现都会引起极大的震动,江陵京兆尹曾发誓要将他们绳之于法,各大富豪、权贵也都对他们恨之入骨,不知多少珍宝被他们盗走。白道、黑道都必欲得之而甘心,就连皇帝都张过皇榜捉拿三人,但三人行踪却极为隐秘,从未被探知到过。 不料他们竟在此聚首。 黑影中侯方先开口:“咱们三人争做江陵第一神偷,也争了好多年了。谁都没服过谁。今日必须要定出输赢来。谁偷到的东西最珍贵,谁就赢,其他人尊他为第一神偷,不得再有异议。两位既然都不肯先出手,那我就献丑了。”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包裹来,打开。 一道淡淡的光华立即从包裹中腾起,竟将整个亭子都映得亮了起来。在如此浓重的黑暗中,这道光华是如此刺眼。姬骆、马芎都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眼,待看清楚那物时,不由得失声惊叫起来:“夜明珠!” 只见包裹中是一串珠子,每一颗都有拇指大小,共三十六颗,颗颗大小均匀,都放射着淡淡的光芒。夜明珠本就是罕见之物,这串珠子竟然是用三十六颗夜明珠串成,堪称是价值连城之物。 侯方:“这串珠子是江陵第一豪富沈老爷用万两黄金换来的,平日藏在家里,谁都不让看。就连鲁王张绣想要看一眼,都不肯,可见其珍贵。” 姬骆:“听说沈老爷专门打造了一个大铁柜来藏这串夜明珠,铁柜长三丈宽三丈高三丈,由精铁铸成,重几万斤,除非是拿到钥匙再由八个力士一同用力才能打开,就连黄爷都觉得没人能盗的成,侯兄又是怎么得手的呢?” 侯方发出一声尖笑:“这就不可对外人传了。总之,那只铁柜已被我打开,将这串珠子取走。只要我想偷,再坚实的柜子都锁不住。怎样,服不服?我算不算第一神偷?” 马芎笑了:“夜明珠虽然珍贵,但毕竟是有价之物。万两黄金虽然难赚,但有此身价之人,却也不少。沈老爷买这串夜明珠,是为了赢得江陵第一名妓笑笑的欢心的。但是,当他把这串夜明珠送给笑笑时,笑笑却不屑一顾。因为玉公子送了她一幅字。这幅字是书圣王羲之的《丧乱帖》。笑笑一见到《丧乱帖》就跟着玉公子走了。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丧乱帖比夜明珠更珍贵吗?” 他亦拿出一个包裹,打开来,里面是一卷发黄的字帖。 “而这卷《丧乱帖》,已被我偷来了!” 他将字帖打开,上面满眼是历代书法家鉴赏家收藏家的印章,正是那幅《丧乱帖》的真品! 侯方脸色骤变,忍不住失声说:“可是笑笑为怕《丧乱帖》被偷,将它寄放在京兆尹的宝库中,宝库里日夜有三十六位士兵轮流巡逻,连只蚂蚁都飞不进去,你又怎能偷来?” 马芎微笑:“只要我想偷,再多人守着都没用。怎样,服不服?我算不算第一神偷?” 侯方脸色惨然,显然也承认,《丧乱帖》比夜明珠更加珍贵!哪知姬骆却微微一笑,说:“夜明珠、《丧乱帖》虽然珍贵,但跟我偷的这件东西相比较,还不算什么。” 侯方马芎齐声问:“还有什么比这两件更珍贵?” 姬骆:“我说出这件东西来,你们俩必定会心服口服。沈老爷买夜明珠,玉公子献出《丧乱帖》,为的是什么?是为了博得美人笑笑的欢颜。这难道不足说明,笑笑比夜明珠、《丧乱帖》更加珍贵吗?” 侯方倒抽一口凉气:“难道……” 马芎也震惊不已:“……你偷的是笑笑?” 姬骆哈哈大笑:“夜明珠、《丧乱帖》再珍贵,也不过是死宝,而笑笑是活宝。难道活宝不比死宝珍贵?” 侯方:“可是,据说笑笑因为艳名远播,被皇帝召入宫中,已经多日不出来了。” 姬骆悠然笑道:“不错,我就是深入宫禁,将笑笑偷了出来!” 说着,他伸手朝上一指,侯方马芎齐齐抬头,就见亭子梁上放着一席锦衾,中间裹着一位美人正在沉睡。虽仅只露出半截侧面,但其惊艳之美貌,已足以说明她的身份。 姬骆:“只要我想偷,就算是深宫禁院,我都来去自如!怎样,服不服?我算不算第一神偷?” 侯方马芎哑口无言。 从皇宫中偷一个活人出来,这难度远比他们要大。若是别人,他们还有话说,但偏生姬骆偷的是笑笑。笑笑自然比另外两物都要珍贵,他们能想到偷夜明珠、《丧乱帖》就觉得很有想法了,但姬骆却想到了偷笑笑!这让他们有种智商上的被碾压感,分外憋屈。 两人面如死灰,虽都不愿意承认,但也不得不接受,这次赌约,他们俩输了。 姬骆的瘦脸乐开了花,正要说几句得意的话,接过“江陵第一神偷”的桂冠,突然,一个声音从亭外传来:“夜明珠、《丧乱帖》、名妓笑笑,都不算珍贵。” 三人大吃一惊,想不到还有外人在此!他们急忙转头,就见一人倒背着手,施施然走进了亭子里。 夜色虽然漆黑,但三人常年练就的夜眼,已将此人看了个清清楚楚!只见此人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人,长的并不算英俊,中等身材,突出的特点是头比别人大了整整一圈,额头还微微凸着,这使他显得有些胖,肉乎乎的,尤其是脸颊,让人有种忍不住想捏一下的冲动。 他的眼睛很好看,特别清澈特别有神。两只眼珠一直不停地骨碌碌转着,见人先带三分笑。这种笑是顽皮的,狡黠的,类似于小孩子恶作剧前的掩饰,予人一种坏坏的感觉,却并不讨厌,反而有种莫名的可爱。总之他就是那种很容易讨人欢喜的类型,没什么锋芒,跟谁关系都能处的很好。 一见到他,三人心底不由得都闪过一个念头:这人真是做贼的好苗子啊! 但被这少年欺到亭边,他们还未察觉,说出去未免丢了江陵第一神偷的脸面。姬骆刚想着恼喝问几句,少年已满面笑容地打了个罗圈拱:“小子吴天,乃是天下第一聪明人,见过三位前辈。” “天下第一聪明人”,好大的名号!姬洛冷哼了一声,刚要问问他口气怎么敢这么大,侯方却显然有更关心的,急不可耐地问:“你说夜明珠、《丧乱帖》、名妓笑笑都不算珍贵,那你说什么珍贵?” 姬骆这才想起少年吴天一口就将三人所偷之物全都否定,这是大让他们颜面无光之事,江湖中人最讲究面子,哪里受得了这个?不由得也急急喝问:“你说什么珍贵?说不出来,今日叫你尝尝我们的厉害!” 他一拍腰间,只见布衣之下一圈东西高高隆起,显然其中藏了某种奇形兵器。侯方马芎也都面色不善,大有一言不合,就要立即动手之意。 少年吴天却丝毫不露惧色,在三人的凶狠注视之下缓步走到亭子正中央,席地坐下。他好像很享受三人的注视,慢慢伸手,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在面前地上。 “这才是最珍贵之物。” 第三章 取上将首级如探囊中物 三人不由得往那物上望去,只见那是一只头盔,普通之极,既没有镶金也没有戴银,更没有什么珠玉珍宝的装饰,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白铁头盔,样式很常见,也不是什么珍贵材质制成的。只是头盔的正中间有一个箭孔,将头盔贯穿,显得有些特别。 三人看了很久,都没有发现此头盔有任何特别之处。姬骆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这东西最珍贵?笑死人了!你当这是过家家吗?快回去吧,你妈喊你回家睡觉了!” 他的手从腰间放下,显然,觉得这少年是在开玩笑。他甚至为自己竟然听信了这小子的话而感到好笑。 马芎侯方也都笑起来。 少年吴天脸上虽仍带着笑容,却没有任何玩笑的意思,一字一字地说:“这件头盔,是最珍贵之物!” 姬骆马芎侯方再度大笑起来。 少年吴天:“江陵最戒备森严之地,可不是皇宫。守卫最多之处,也不是京兆尹府,而是清江口大营。梁唐两国交战,本朝皇帝令大将文士弘率领精锐水师迎敌,三万多大军在清江口扎好大营,几千艘战舰囤积其内,天下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的守卫更多?而且文士弘出名的怕死,他重金招揽江湖上的高手,组成侍卫队,日夜守护着他。这其中不乏鼎鼎大名者,唐军几次派高手刺杀他,都被侍卫队拦住。天下还有什么地方,比他的大帐更难进?” 他缓缓将头盔举起:“而这顶头盔,就是文士弘的贴身佩戴之物,一直随着他征战,被他视为护身符,每次大战,必定都会戴上,从不离身。可以说,此盔跟他的头颅没什么区别,能取此盔,也就能取他的头颅。” “你们说,此盔够不够珍贵?” 姬骆马芎侯方的笑声不由得一窒。 姬骆眼睛一转,却突然冷笑起来:“若真是文帅的头盔,自然珍贵。但你又怎么证明?难不成你随便拿只破盔来,我们就相信你?” 一言又将马芎侯方的信心挑起。少年吴天却淡淡一笑:“你不相信么?这样好了。我今晚再度潜入军营,将此盔放回去,明天文帅会在清江口操演水军,你们不妨看一下,他戴的是不是这只盔?我明天晚上会将此盔再度盗出。此盔顶门上有个箭痕,极为好认,以三位的眼力,想必不会认错的。” 三人听他将清江口大营说的好像自己后院似的,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文士弘的头盔如囊中之物,想什么时候取来就什么时候取来,不由得都脸上变色。 姬骆冷笑:“你若真能做到,我们就算承认输给你又如何?” 少年吴天点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三位前辈,明天见。” 说着,他起身,拿着头盔走出了亭子。 姬骆侯方马芎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语。马芎:“要是他真的做到了呢?难不成我们认这小子为江陵第一神偷?” 姬骆冷笑:“清江口大营何等难进?文士弘的侍卫队何等厉害?连你我都不一定进的去,他只不过是胡吹大气而已!天亮后咱们就赶赴清江口,看看文士弘究竟戴的什么盔!我想这小子肯定是伪造了一顶跟文士弘的头盔一模一样之物,想要骗过我们!我就不信以我们三人的眼力,会看不出破绽来!那时逮着这小子痛打一顿,还叫他敢嚣张!” 侯方马芎精神齐齐一震,都觉得有道理。三人齐齐起身,风一般掠出了亭子,直奔清江口而去! 第二天晚上,天依旧黑的可怕。 姬骆侯方马芎依旧坐在亭子里,坐姿跟方位都跟昨晚一模一样,只是三人的脸色都很颓丧。 少年吴天慢慢走进亭子里,走到最中心,席地坐下,从怀中将那只旧盔拿出来,放到地上。他将这些动作做的一丝不苟,缓慢而沉稳。然后,他抬头看着三人。 三人身子齐齐一颤,像是他们畏惧而等待的审判,终于来临。 少年吴天:“三位前辈想必已经确认过了,这就是文士弘的顶盔。” 三人木然不置一词。 少年吴天:“既然文士弘在清江操演时戴着这顶盔,那就说明我已将盔送还回去。而现在它就在你们面前,说明我又偷了一次。三位只要有任何一人能将此事照样做一遍,我就认输。” 姬骆长叹一声:“长江后浪推前浪,老朽的确做不到,输给你了。” 侯方马芎也都神色黯然:“江陵第一神偷之位……是你的了。” 他们为这一名号,苦苦斗了几十年,谁都不肯服谁。此时说出这句话来,当真是说不出的难过。三人都暗地咬牙,回去后苦练绝艺,终究一天会将这个名号再抢回来。 哪知吴天却摇了摇头:“江陵第一神偷?仅仅只是偷到文士弘的盔,算什么神偷?” 他的话让姬骆侯方马芎吃了一惊。在他们看来,能偷到文士弘的盔,已经是难以企及到的了,没想到这少年竟不以为意似的。 马芎小心地问:“那你说,怎样才能算神偷?” 吴天:“曾经有个人告诉我,真正的神偷,要能当面偷得了别人的性命。” “当面偷得了别人的性命?” 姬骆侯方马芎都不由得重复了一遍。他们都算是老江湖了,可从未听说过神偷还有这么个标准。但是……这似乎听起来很猛的样子!侯方忍不住追问:“怎么当面偷别人的性命?” 吴天不答,他从怀中模出两件东西来。 那是一只酒壶,一只酒杯。 “这只酒壶里装着美酒,酒杯是空的。一会我会斟四杯酒,其中有一杯是毒酒。你们可以用任何手法来检查,如果你们认为某杯酒有毒,那我就喝下去,如果觉得它没毒,那你们就要喝下去。四杯酒喝完之后,我们之中会有一个人死去。” “你们可以先检查酒壶酒杯,看我是否做过手脚。酒具是由我提供的,你们会觉得不公平,但是,哪杯酒由我喝,却是你们决定的,算起来你们也并不吃亏。” “我承认,我做过手脚,但是如果你们用尽一切办法仍不能找出我到底做了什么手脚,实际上就已把性命拱手交给了我,我什么时候愿意取走,都随我高兴。这,就是当面偷走别人的性命。” “敢不敢饮一杯酒?” 他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可爱而略带一点调皮的笑容。这让他显得有些狡黠,但是他摆明了做过手脚的态度,却光明磊落,让人挑不出错来。 酒壶,酒杯,都摆在地上,虽在漆黑的夜中,但毛侯姬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的。 这样的邀战,三人无法拒绝。他们都是老江湖,都有一套识毒解毒的办法。若是讲明了一杯毒酒放在面前还分辨不出来,那比真被毒死了还丢人!他们都有信心,让吴天作茧自缚,饮下这杯毒酒,一洗方才被羞辱之耻。 但是这次三人不敢再小瞧吴天,将酒壶、酒杯拿起来,仔细地查看着。酒壶酒杯都是瓷做的,这首先就让三人一惊。瓷不像是钢铁,不好作假。若是钢铁的酒壶,还可能做暗门什么的,但瓷须烧制,有无暗门一望而知。壶内盛着半壶酒,三人轮流地用了十几种办法,仍查不出丝毫毒来。 那么,机关是在酒杯中吗? 三人又仔细地查看了一遍酒杯,却也一点破绽都没看出来。这就是个普通的酒杯,没有任何机关暗门。 足足查了半个时辰,三人才不甘心地放下酒壶酒杯。他们望向吴天的目光,已充满了惊疑。 吴天究竟做了什么手脚?他们竟然看不出来! 吴天见他们都查完了,轻轻提起酒壶来,在杯中斟满了一杯酒。他的动作很慢,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既然酒壶、酒杯都没有问题,那一定是吴天在斟酒时会作假! 但是,让他们失望的是,他们从吴天的动作中,看不出半分破绽来! 这几乎令他们抓狂! 满满的一杯酒,摆在他们面前,酒香如夜色,将他们包围。 姬骆先出手,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小的包裹来,打开,里面是几十件极为精致的细针。每根针的样式都不同,由不同的材料打制而成,有的是金属的,有的则是木质的,还有几根是由树叶卷制而成。姬骆将一根根针插入酒中。随着针插的越多,他脸上的皱纹就越深。 没有一根针变色。 当姬骆插完最后一根针后,他深深皱着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陷入了沉思。 随后,马芎取出一个小小的葫芦,小心地将一点酒倒进了葫芦中,轻轻地摇晃着。葫芦极其陈旧,上面刻满了各色花纹。随着他的摇晃,葫芦中发出不同的声响,似乎里面装满了东西一般。马芎晃的很仔细,足足过了半刻钟,他才停止摇晃,眼角却不停地跳着,也一言不发。 侯方见他们俩这样子,也郑重地取出一只青囊来,从里面爬出一条极细的小蛇。这条蛇通体赤红如火,极为鲜亮。就算是在夜色中,都看的分外明显。他撮唇呼啸了一声,小蛇蜿蜒爬到了酒杯边,伸出蛇信,在酒里轻轻点了点。 侯方仔细地看着它身上的鳞片。他这条蛇极为灵异,只要沾到半点毒,身上的鳞片就会变色,帮着他逃过几次大难。但这次,他无论看多久,蛇身上的鳞片都没有丝毫变化。 三人全都用尽了手段,竟无法验出这杯酒中的毒。 难道,这杯酒并没有毒? 第四章 逃出大营 但是,三人都没有伸手去拿那杯酒。 反正四杯酒中只有一杯是毒酒,以后还有机会。三人都是老江湖,虑事周全,都不愿饮这第一杯酒。吴天见他们都不说话,慢慢将那杯酒拿起来。 “那么,你们是认为这杯酒是毒酒了?那好,我来喝。但是,如果我喝下没事,你们可就失去了三分之一活命的机会。” 他微笑看着三人。三人脸上肌肉都是一阵抖索,马芎露出一阵迟疑之色,吴天转头望着他,马芎挣扎了一阵,终于还是摇摇头。 吴天捧起酒杯,仰头喝干。三人紧紧盯着他,确信他喝下了酒,而非用手段将酒洒掉。又等了一会,吴天没有什么中毒的反应。马芎不禁露出一阵后悔之色。 吴天又慢慢斟了一杯酒。 三人仍然小心地查探了一番,仍然查不出任何毒性来。吴天已经喝过了,这一杯无论如何都该由他们喝下。三人都成名已久,岂肯临阵月兑逃?这杯酒无论如何都得喝下去。 马芎脸上突然闪过一阵狠色,一把将酒杯捞起:“若是这杯酒有毒,我也死的心甘情愿,谁叫我没查出来呢!” 他仰头将酒喝干,闭着眼睛等了一会,竟然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惊讶地睁开眼,脸上慢慢露出狂喜之色。 “这杯酒……果然没毒!” 他发出一阵哈哈的笑声,再望向姬骆侯方时,已满脸都是幸灾乐祸之色,拱手说:“在下等着二位的好消息了。” 毛侯二人都有些后悔,吴天又筛上了第三杯酒。 两人轮番试毒之后,仍旧都没验出毒性。 难道这么巧,三杯无毒之酒正在前三杯?姬骆脸上露出迟疑之色,正在沉吟着,侯方却利索地将杯子抢在手中,一饮而尽:“这杯酒,在下要了!” 姬骆露出追悔之色,他暗骂自己太谨慎了,都这关头了还考虑什么,反而叫侯方抢了先。 吴天提起酒壶。 第四杯酒! 这杯酒跟之前三杯没有任何两样。酒色如夜色,沉沉的,宛如最黑甜的梦。 是美梦,还是一睡不起的噩梦? 姬骆看着这杯酒,眼中不由得露出一抹惧色。前三杯酒都无毒,那么这杯酒就一定会有毒了! 他喝下这杯酒,必死无疑! 但是他能不喝吗? 如果他不喝,他前半生辛苦得来的名声,将毁于一旦。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姬骆一咬牙,将酒杯缓缓捧了起来。就在此时,吴天悠悠说:“这次,为什么你不验毒了?” 姬骆奇怪地看着他。前三杯无毒,那么这杯当然有毒了。何况验不验他都得喝下去,有什么分别吗? 吴天:“不妨验验看,反正也没有什么坏处。” 他的话有道理。于是,姬骆将酒杯放下,将那套验毒之针取出来,依次插进了酒中。随着针一根根插入,他脸上的皱纹又开始多了起来。等所有针都插入之后,他怔住了。 没有一根针变色。 这杯酒,也没有毒? 姬骆疑惑地看着吴天,吴天微笑看着他。 “喝下吧。我会给你个解释。” 姬骆慢慢将酒喝下。吴天没有说话,静静地等了半刻钟。姬骆也没有毒发身亡。 毛侯姬三人对望一眼,都感到很困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吴天开的一个玩笑?其实,四杯酒都没有毒? 吴天淡淡说:“这并不是个玩笑。” 听到这句话,毛侯姬三人心都一沉。 吴天:“这只有一种可能,你们没能看出,我究竟在哪杯酒中下了毒。因此,你们中的一个人,会被我当面偷走性命。” 他的目光一一掠过三人,每个人被他看到时,都感到一阵紧张。似乎,自己的性命正操纵在他手中!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时偷走他们的性命! 一股巨大的挫败感,让他们几乎羞愧。他们感到,“江陵第一神偷”这一名号,已永远离开了他们,他们再无角逐的能力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江湖,已不是他们的了。 他们不由自主全都长叹一声,静等着命运的宣示。奇怪的是,吴天并没再说话,也在静静等待着。 他在等着偷走某个人的性命。 毛侯姬三人心情复杂之极,少年时打马江湖,风光快活的情景一一涌上心头。至此全都不值一提了! 突然,姬骆就感到夜色似乎变得越来越重,紧紧地压在他身上,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抬起手,想将夜色推开些,却发觉自己的手臂像是有千斤重般,竟无法提起来。他大惊失色,一股惊恐感涌上心头:难道,中毒的是我? 他发出一声不甘心的嘶吼,却发觉意识越来越模糊,他使劲想睁开眼,都无法做到! 他最后一眼,看到亭子旋转起来,他知道,那是自己倒下了。 奇怪的是,他看到侯方与马芎也同时倒下了。 他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中毒的,不是他吗? 映入他眼帘的最终的画面,是少年吴天可爱而略带狡黠的笑容。那笑容不带丝毫恶意,纯洁的就像是黎明时的雪。 也不知过了多久,姬骆悠悠醒了过来。 他的头仍然有些晕晕乎乎的,思维很迟缓。他费了很大的劲,才想起昨夜的事情,想起自己中毒倒地。看这样子,毒仍然没有完全消退。他伸出手,想撑着自己站起来,却突然一阵哐啷声传过来。他骇然发现,自己竟被一条粗长的铁链锁着,几乎不能动弹。他大骇之极,立即清醒了很多。 铁链环绕着他的身体,将他锁在一个逼仄的角落里。铁链缠的很紧,他的手脚上还被镣铐锁着,上面挂着沉重的锁头。他立即知道,自己是被关进了大牢里,因为这样的锁铐,只有牢中才会有。他望四周看去,只见这是一座极窄极矮的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小小的门。一阵腐臭郁闷的气息从门外传进来,中间夹着淡淡的血腥气,更加深他对这里是牢房的判断。 侯方马芎被锁在另外两个角落里,身体蜷缩着,也渐渐醒过来。他们立即也发现了自己的处境,全都露出吃惊之极的表情来。 姬骆:“我们被关进了大牢里。” 侯方马芎不说话,显然,也认可了他的判断。 姬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侯方恨恨地说:“肯定是吴天那小子做的怪。他一定是骗了我们!” 姬骆:“但是直到现在,我仍然想不出来我们究竟是如何中毒的。我们三人都被关进了这里,这说明我们饮下的三杯酒中全都有毒。但我们验了三次,全都没验出来。偏生他喝下的那杯就没有毒?不弄清楚这件事,我一辈子都安不下心。” 侯方:“我也想不通。” 马芎:“我也想不通。” 他们同时叹了口气,都感到这件事不可思议。吴天究竟下了什么毒?怎么连他们三人都验不出来? 此时,门外一阵靴响,姬骆慌忙大喊:“官爷!官爷!这是哪里啊?” 外面传来一阵粗暴的声音:“你们这些罪囚真是枉活着了!都被抓进来了还不知道这是哪里。这里是清江口水营大寨的牢房,你们等死吧!” 姬骆:“官爷!抓我们进来是因为我们偷了文士弘文帅的盔吗?我们是冤枉的啊……” 外面狱卒打断他:“谁说你们是因偷盔之罪被抓的?文帅的盔乃是当朝皇帝钦赐,上面镶着一颗七宝玲珑珠,天下仅有那一颗,谁敢偷?” 姬骆一凛:“难道文帅的盔没被偷?” 狱卒:“当然没被偷了!打听来打听去真是不耐烦,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多嘴!” 说着,他不再理会姬骆,靴声蠹蠹,渐渐远去了。 姬骆侯方马芎对望一眼,脸色都气的变了。 “这小子,果然骗了我们!” “我就觉得奇怪,堂堂文帅,怎么会戴着只破盔呢?” “可恨他竟然还将我们关进了大牢!这小子太可恨了,若是抓到他,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狠话就不要多说了,我们能否活着出去都是两说呢,还说什么找他报仇?我看等我们被斩首之后,他还活的好好的呢。” 侯方突然笑了起来:“沈老爷的夜明珠放在万斤铁柜中,上锁千环锁链,都没有难倒我。这点小锁链算什么?看我将他们解开了。” 说着,他身子轻轻抖着,他的全身就像是没有骨头一般,慢慢地从锁链里钻了出来。而后,他取出一根细铁丝,鼓捣着,片刻就将马芎姬骆身上的锁链解开。 姬骆伸展了一下手脚,说:“可是,我们身在大牢之中,想要逃出去仍然艰难之极。” 马芎笑了:“大牢又怎样?难道比京兆尹的宝库守备还森严?看我带你们出去!” 两个时辰之后,三条人影从清江口附近的水藻里游了出来,三人都灰头土脸的,身上沾了不少血迹,显然,这一趟越狱之旅绝非容易。但不管怎么说,三人仍然逃了出来,而大营也未被惊动。 侯方突然叫了声:“不好!” 第九章 修真界 偏殿中间铺着猩红的地毯,地毯两旁各有一排铜烛台,铸成仙鹤之状,各自嘴上衔着一只牛油巨烛,将偏殿内照得一片通明。烛台后面,站着几十名侍卫,他们行动各异,姿态不同,但全都一动不动,似乎偏殿内的时间,凝止在某一点上,此后再也没有动过。 他们有的披着铠甲,有的穿着便衣。有的手中拿着兵刃,有的倚着某种机关站立着。他们的面容很平静,没有丝毫惊恐,有的人嘴角还带着笑,双唇微微张开着,似乎正在跟旁边人说什么。但,他们的身体,却全都变成透明色,就连体内的脏器,都历历在目,从外表看的清清楚楚的。 他们,全都中了云绝,身已化晶。云绝之毒来的如此突然如此迅猛,他们甚至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就毒遍全身,只需要轻轻的一下敲击,就会遭受凌迟而死。 血傀儡完全不管这些晶化的侍卫,缓慢地向偏殿中心走去。 猩红的地毯延伸着,一直到偏殿的中心。在那里,有一座圆形的祭坛。祭坛很古朴,只在中间放着一座似龙非龙的怪兽雕像,四边围着栏杆。而此时那座怪兽雕像已被移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一看到那个洞口,吴天侯方马芎姬骆四人精神齐齐一涨! 这,或许就是藏巽之处! 那只雕像通体用黄铜铸成,栩栩如生,气势沉雄之极,予人一种随时可能飞舞而起的感觉,就像是活物一般,根本没有雕像的沉沉死气。一道极深的创口横在它的胸口,创口上有什么东西亮晶晶地闪烁着。姬骆一惊,轻声说:“守护兽!” 吴天:“守护兽?” 姬骆点头:“这只雕像就是守护兽,此乃修真界中一种极厉害的祭炼方法,可将妖兽神魂灌注到铁石雕像中,使铁石雕像活过来,变成守护兽。守护兽拥有铁石之躯,刀枪不入,极难被破坏,还能施展妖兽本身的天赋神通,极为强大。幸亏我们没有早进去,否则,仅这只守护兽,就够我们喝一壶的。” 吴天笑了笑:“但现在,这只守护兽,却被别人杀死了。” 姬骆:“不错。这不一定是好事,因为杀死守护兽的人肯定更为强大,而且他很可能是释放云绝青雾之人,他的目标显然也是巽,有他插手,我们拿到巽的可能性小多了。” 他脸上全是忧虑。吴天却并不怎么在意:“不错。若是只有他一个人,我建议掉头就走。但是,现在多了个搅局的,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若是他们斗个两败俱伤,我们就可以乘机捡便宜了。” 姬骆等人眼睛一亮,吴天说的不错!这只血傀儡看起来威力极大,而且跟释放云绝青雾之人不是同路的。两拨人的目标都是巽,这下不斗个你死我活,是不会收手的。他们躲在暗处,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三人含笑点头,又重新拾回了信心。 正在此时,祭坛地洞里突然灵光一闪,飞出一团青云来。 那团青云越有两丈多宽,极为浓郁,散发着刺眼的青光,青光照到周围的烛台上时,那些烛台一阵模糊,仿佛就要融化一般。青云极快,一闪就出了地洞,悬停在离地七尺多的高处,一动不动。 青云上层一阵晃动,露出三个小人来。 这三个人每人都长的只有三尺多高,就像是侏儒一般,他们的头几乎全是秃的,只在正中间生着一绺黑发,从额头一直贯到后脑勺。头型扁平,左右向中间挤压着,两只眼睛一边一个。吴天都怀疑他们看东西的时候是不是双眼各看左右一面。这三人虽长的滑稽矮小,但眼神凶狠,绿豆大小的眼睛中射出冰冷而残忍的目光,令人视之心悸。他们的嘴特别尖而长,几乎跟鼻子合为一体,向前凸着,里面布满尖尖的牙齿,不住碾磨着,像是要咬人一般。 三人几乎长的一模一样,有一人很胖,四平八稳地坐在中间;其它两人则瘦的很,紧紧挨着胖人坐着,似乎要靠他取暖一般。他们望着胖人的目光,充满仰慕崇敬,甚至谄媚。三人都披着一袭用黑色羽毛制成的大氅,青云上层是用某种不知名的树枝筑成的一只大巢,这使他们就像是挤在巢中的三只鸟儿。 这三人才一出现,姬骆就是一凛,低声对吴天说:“不要向他们看!目光最好不要跟他们有任何接触,最好连这朵青云也不要去看!” 见他说的如此郑重,吴天也不敢大意,急忙挪开目光:“不看怎么观察他们呢?” 姬骆:“这三人乃是修真界的高手!感应敏锐之极。只要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就很有可能被他们察觉,知道旁边有人窥探。目光不落在他们身上,可以落在影子上,通过影子判断他们的方位、行动。” 吴天一听,很有道理。急忙移目去看影子,一看之下,差点笑了出来。这三个人的影子,更像鸟了!他想起一事,问:“修真界又是什么?” 姬骆严肃地说:“人身上有灵根,有强有弱。灵根强的人就可以修真,之后就可以操纵天地灵气,威力极大,可以移山抟海,千里杀敌。修炼到极处更能白日飞升、成就神仙大道。这三人能够驾云而飞,显然是修真界准哦功能的高手,我们万万不可大意。” 吴天点点头,也加倍小心起来。 那青云上的三人一出现,目光就立即被血傀儡吸引,脸上现出一抹惊恐之色。 “老大,这大家伙是谁啊?”左边之人转首问中间的胖子。胖子没有回答,而是转首问右手之人: “老三,这大家伙是谁啊?” 右手之人恭恭敬敬地说:“不知道。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我们该怎么办?” 胖子听到回答,又转首问左手之人:“我们该怎么办?” 左手之人则照样恭敬地说:“管他呢!我们轰他娘的一记再说!” 胖子于是转首向右手之人:“我们轰他娘的一记再说!” 吴天算是看明白了,中间坐着的这个胖子,合着什么都不用做,也不用想,别人对他说一句话,他只用重复给另外一个人,再把另外那人的回答,重复给先前那人。 而他还是老大! 这事情太滑稽了,比他这个什么盗术都不会的人还想当盗王更加滑稽! 左手之人充满仰慕地看着中间胖子:“老大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修炼上,连说话都不愿思考,真是太厉害了!” 右手之人则感动得热泪盈眶,双手举在胸前作出陶醉之状:“能够跟着这样的老大,真是太幸福了!” 中间胖子老大四平八稳地坐着,面露微笑。无论怎么看,他都不像两人所说的那么伟大——只不过是个不喜欢动脑子的胖子而已。 说话之间,青云猛然一阵鼓涌,一道青光从云中腾起,准确无比地烛台后一名晶化侍卫体内。那名侍卫倏然动了,身子猛地拔地而起,向血傀儡撞了过去。这个动作立即让他晶化的身体炸了开来,化成一蓬碎屑残片,被那道青光裹住,全都轰中血傀儡。血傀儡的动作很慢,根本无法抵挡这波轰击。那些残片全都深深嵌入它的体内,只听一声凄惨的啸声响起,那些残片镶嵌在血傀儡身上,竟宛然亦是个人形,人形双手舞动,作出拔刀一斩的动作。 血傀儡身上蓦然现出一道深深的创口,这虚拟的一斩斩开,粘稠的黑红双色脓液立即溅起老高,血傀儡的身子一阵摇晃! 青云上三个小人全都发出一阵尖锐而得意的笑声。 哪知殿外突然飞来无数晶化残片,射入血傀儡的体内,瞬间就将它的躯体修补完毕。血傀儡胸口暗赤光芒一闪,向前猛地冲上一步,一拳向青云砸了过去! 这一拳看上去缓慢,却瞬间就砸中了青云。三个小人的尖笑声戛然而止,青云竟被这一拳砸得笔直向后飞起,轰然撞在了偏殿上! 偏殿一阵摇晃,青云在墙壁上撞出一个巨大的缺口,砖石碎木落下,将青云埋在下面。一道青光从砖石中透出,一闪,青云破石而出,但样子已有些狼狈,三个小人身上都被土灰覆盖着,更加显得滑稽。他们圆睁着六只绿豆大的小眼睛,吃惊地看着血傀儡。 “老大!这家伙居然能修复自身!” “老二!这家伙居然能修复自身!” “老大!背后肯定有指使者!” “老三!背后肯定有指使者!” “老大!我们怕什么?把他逼出来就是了!” “老二!我们怕什么?把他逼出来就是了!” “老大!出大招吧!” “老三!出大招吧!” 青云猛然一阵晃动,三个小人身上各自腾起一道青光,闪到了一名晶化侍卫的身上。三道青光卷起三名晶化侍卫,飞纵到空中,哗啦一阵响,三名晶化侍卫撞在一起,散成一团亮晶晶的残片。三个小人同时伸出中指,凌空一指。 那团残片猛然聚集成一只大鸟的形状,发出一声暴戾之极的呼啸,向血傀儡飞去。 血傀儡出拳,向大鸟击去,大鸟双翅一闪,就避了开来,双翅向血傀儡的头顶抓去。却在抓中的瞬间,大鸟双爪突地一攫,竟从血傀儡的头顶抓出了一团极为黯淡的精光。而在同时,偏殿外一株大树上亦有一点精光闪了一闪,那只大鸟倏然消失,再度出现时,已在大树之顶,挟着一团猛恶之极的狂风,扑了下来! 第十章 天鸦上人 大树之上本空空无人,但在大鸟扑下的瞬间,暗影里却微微晃了晃,现出一个黑袍人来。他见大鸟竟能准确地扑中自己,也觉得讶然,此鸟来势猛恶之极,那人一时来不及招架,身子一闪,化成一道灰影,向血傀儡飞去。而在此同时,血傀儡大步向后飞退。那只大鸟追着那人猛扑,竟比那人的遁光还要迅速,转瞬间就飞到了那人头顶,两只钢爪猛然抓下! 而在此同时,血傀儡也已赶了过来,两只巨臂抬起,挡在了那人头顶。大鸟钢爪狠狠抓中了血傀儡,而血傀儡的拳头,也击中了大鸟。 嘭的一声巨响,大鸟被血傀儡的巨力硬生生击散,化为残片散开。而血傀儡的双臂,也被大鸟抓出一道极深的伤口,几乎折断。 不过血傀儡身上暗赤的光芒闪烁,伤口慢慢平复。只是气势稍微下降了一些。 那黑袍人身子全都被黑袍笼罩住,完全看不出长的什么样子。他的黑袍别无装饰,只在胸口绣着一个羊头,显得极为诡异。黑袍人看着青云上的三人,发出一声沙哑的低笑:“梓潼山的天鸦上人?连你们也想染指着上古神物吗?” 吴天听说青云上的这三个人叫“天鸦上人”,差点笑了出来。他一直觉得这三人长的像什么,此时终于想起来了,就是像乌鸦!简直不是像,而是是啊! 那三位天鸦上人听他如此说,都露出怒容: “老大,他说我们也想染指!” “老二,他说我们也想染指!” “老大!我们凭什么不能染指!” “老三!我们凭什么不能染指!” 黑袍人:“天鸦上人,我劝你们还是退去的好,我们羊鸣教既然看上了这件上古神物,难道还有你们的份吗?” 天鸦上人:“羊鸣教,你听说过吗?” “老三,羊鸣教,你听说过吗?” “老大!没听说过!” 黑袍人:“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这尊血傀儡不惧毒,受到伤害更能自行复元,正是你的克星。天鸦上人,你这是不识时务!” 天鸦上人发出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 “教训他!” “教训他!” “教训他!” 青云上蓦地腾起一连串的青光,偏殿上所有晶化的侍卫都被青光笼罩住,纷纷化成亮晶晶的残片,而后被青光裹住,每三团残片化成一只大鸟,总共化成十余只大鸟,乱纷纷地向血傀儡跟黑袍人冲了过去。 黑袍人目光寒了寒,面对这么大阵仗的攻击,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只见他左手抬起,凌空划了个符咒,一声低喝:“血神指!” 只见那个血傀儡也跟他作出同样的动作,等一指点出后,血傀儡胸前的暗赤色光团中猛然分出一道赤流,顺着手臂涌到了指尖,跟着一大蓬赤红的光芒从血傀儡指尖上猛然喷出,凌空击中了一只大鸟。 那只大鸟被红光击中的瞬间,身子就是一窒,跟着变成粉末,垂直落了下来。黑袍人再度手指划动,又发出一记血神指,歼灭掉一只大鸟。但剩余的大鸟却已冲到了他面前,爪喙齐施,恶狠狠地攻了下来。转瞬之间,血傀儡的一只手臂,就被大鸟啄断! 天鸦上人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黑袍人却并不慌乱,手微一沉,又是一指点出,那只断掉的手臂立即轰然炸开,两只大鸟离的最近,竟被炸成了碎片。天鸦上人的笑容立即凝住! 转瞬之间,双方你来我往,斗了个热火朝天。一时谁都奈何不了谁。 吴天仔细观察着战况,突然说:“现在是浑水模鱼的最好时机!他们打的很胶着,注意力几乎全都在对方身上,我们正好可以偷偷潜入进去。说不定等我们盗到了巽,他们还没有打完。若是等他们分出胜负,有一方并未受到重创,我们反而没有机会了。” 姬骆点点头:“天鸦上人的青云看来是件极强的防护法宝,这个黑袍人就算占了上风也未必能伤到他们,你这个估计是有道理的。但是,我们要想从他们眼皮底下进入那个洞口,却也很难。” 马芎笑了:“其实也不算很难。你看他们的打斗将大多数烛台都打翻了,有一根柱子的阴影正好穿过洞口,投在窗子上。我们从窗子进入,沿着阴影进入洞口,他们肯定未必能察觉。” 姬骆:“这点把握我倒是有的,但是这窗子从里关上了,我们在外面,哪里能打开?” 马芎:“这点不须担心,我的逐浪步正能派上用场。你们去窗下等着,我负责将窗子打开。” 说着,他身子微微一拧。 他的身形突然变得很淡很虚,凌空闪了闪,就飞出去了一丈多远,无声无息的,不但偏殿中正在激战的天鸦上人跟黑袍人并未发觉,就连姬骆侯方,若不是仔细查看,都几乎没有发现他。 马芎的双脚就像是踏在浪上一般,随意摆动着,身子就像是乘浪而行,又闪了一闪,已进入了偏殿,缩在一团阴影之中。殿中激战双方浑然无觉。 姬骆放下心来,低声说:“我们去窗下。” 他跟侯方小心地用雾隐之术掩住身形,护着吴天来到了窗下。过不多时,窗子无声无息地打开,露出马芎的头来。三人依次小心地钻进殿里,沿着阴影潜近祭坛地洞之口。 天鸦上人跟黑袍人越战越激,打出了真火。天鸦上人三人也顾不得学别人说话了,一连串哇哩哇啦地尖叫着,各自手上发出一道青光,向着黑袍人猛轰。那只血傀儡小半截身躯已经没有了,黑袍人踩在上面,每一抬手,血傀儡身上就冒出一团赤光,跟天鸦上人的青光撞在一起。随着双方的激战,血傀儡的身躯越来越萎缩,而天鸦上人的尖叫声也渐渐焦躁。 吴天四人哪敢惊动他们,悄悄地溜进了洞口。 姬骆三人的潜行之术的确非常了得,不愧是惯犯神偷,虽然带着个不会任何盗术的“未来盗王”吴天,仍没有任何声息,悄没声地就进了地洞。 地洞并不算逼仄,也不算长,仅只有三丈多长。但就在这三丈距离内,竟足足设立着四道门。每道门都不相同,有的特别沉重,厚达一尺多,纯由青铜浇筑而成;有的上面遍布机关,每一分每一寸都能杀人。但这四道门,全都遭到了彻底的破坏。显然,天鸦上人潜入偏殿这么久,就是在对付这些门。看到这些门,姬骆等人也不由得脸上失色,他们庆幸幸亏是让天鸦上人来打头阵,要是他们,可无法破掉这么多重重防备的巨门。 而地洞的最尽头,还有一扇门。 这扇门上绘满了花纹,似乎是某种上古奇兽,但四人没有一人认识。奇兽的嘴部是一个钥匙孔,此外没有任何缝隙。姬骆轻轻敲了敲,这扇门极为沉重厚实,不是轻易能打开的。就算有办法,也势必会弄出声响,惊动外面两人。 他脸上露出失望之色。他们好不容易来到此处,又遇上天鸦上人跟黑袍人,幸好趁着他们大打出手的空隙钻了进来,却因为这扇门而阻住。这实在太令人沮丧了。 但侯方却笑嘻嘻地说:“让我试试。” 姬骆眼睛一亮!侯方号称佛骨仙猿,开启机关之术天下无双,说不定真有办法打开这扇大门! 只见侯方在钥匙孔处模索着,说:“我会一种秘法,叫聚元劲,可将全身劲力集中到一处,凝成一只元气之手,此手可大可小,可伸到锁眼里开锁,因此,绝没有任何锁能挡住我,我就像是拥有一把万能钥匙一般。” 说着,他轻轻吸了口气,将右手抬起,只见他脸色渐渐变红,跟着变为苍白色,半边身子就像是塌了一般,全身力气都像是已失去。他的右手指尖上,却喷出一股淡淡的气息,渐渐凝成一只小手的形状。侯方不住地运着功,小手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坚实。小手随着他的心意蜷曲着,显得灵活之极。 等元气之手完全成型之后,侯方指挥着它,向钥匙孔处伸去。元气之手根据钥匙孔调整着自身的大小,竟从钥匙孔里伸了进去。侯方闭着眼睛,似乎在感受着什么,慢慢旋转着手指。突然,“咯”的一声轻响,大门竟然缓缓打开!侯方将元气之手抽出来,甩了甩,元气之手消散。但这一法术显然极耗心神,侯方就像是激战过一场般,神色萎靡之极。 但无论如何,门已经被打开了。罅隙虽小,但从门内射出的光却让他们欣喜若狂。 这是最后一道屏障! 姬骆跟马芎精神一振,两人合力将门开的更大。只要门内藏着巽,他们取给吴天,就算是完成了诺言,此后自由自在了。虽然听到吴天“盗王”的志向后,让他们对江陵第一神偷的执念小了很多,未必再会争斗,但他们之间争斗惯了,彼此呆在一起仍然有些不惯,自然是早分开早好。 门缓缓打开,门内的光也越来越亮。等门开到一尺多宽时,他们忍不住挤了进去。但当看清楚门内的东西时,他们不由得都呆住了! 四个人,包括吴天,都惊呆了! 第十一章 王者无敌 门内是一个跟偏殿中一模一样的圆形祭坛,祭坛的正中心虚空悬着一物。 此物裹在一团光芒中,载沉载浮,在祭坛之中缓缓升降着。此物类似于某种上古之鼎,样式极为古朴,上面雕满了某种奇兽的花纹,跟门上所雕的一模一样。只是此物上的奇兽花纹就像是活的一般,不住地缓慢地鼓涌着,每一动之间,大蓬的奇异光芒就从花纹上腾起,在空中凝成奇兽的形状,而后缓缓消散。此兽形状至为神奇,似虫非虫似鸟非鸟似兽非兽似鱼非鱼,世间万物似乎都在它形象之中,却又无有一物跟它类似。当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一股莫名的神圣庄严之感从环拢此物之光芒中传来,深印进四人的脑海中。一被此光照耀着,他们脑海中也立即出现了一只奇兽的影子,虽只是静静地矗立着,一动不动,但从奇兽身上散发出的极强威压,却如泰山一般,压得他们只想跪下来膜拜。他们总算都是见过世面心志坚定之辈,勉强镇定心神,不为所惑。但这消耗了他们极大的心力,虽只短短时间,就已觉得压力巨大几难承受! 几乎是第一眼看到此物,他们就立即断定:这就是巽! 虽然他们不知道巽什么样,也是第一次见此物,但,他们都没有任何怀疑!如此神物,也只有巽才能当的。 他们费尽心机,就是为了寻到巽,但当真的来到巽面前时,他们却没有半点喜悦,反而全都有些绝望。 因为,这个巽实在太大了! 它足足有两丈多高,一丈半多宽,虽然在奇光中载沉载浮像是没有重量一般,但就算是它是用木头雕就的,也有几千斤。而从其质地纹理来看,多半是青铜,那么,它怕不有几十万斤重!就算是砸碎了让他们搬,都要搬上几年,何况是一个整体! 难怪这么多年巽都没有被盗走。不说守卫巽的这些侍卫机关,就算是将它扔在荒郊野外任人去拿,也没人拿得动它! 姬骆等三人呆呆仰望着巽,目中满是绝望之色。就连吴天这聪明绝顶之人,也脸上变色,显然没想到巽是这么个大家伙,他们纵然来到巽之前,仍无法拿走它。 怎么办? 姬骆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吴天。他们已经无计可施了,只好寄希望于吴天能否想出什么绝妙主意来,带走巽。 吴天能给的,只是苦笑。 他也无能为力。 他不甘心。 他也不死心。 他无法死心,因为他身上中了地狱妖莲之毒,如果他不盗到巽带给下毒之人,他必死无疑。 他不想死。 他是要做“盗王”的男人,他有远大前程绝顶聪明,他不能死在这里。 但是又能如此? 吴天长叹一口气。 他虽然自诩有世间最聪明的大脑,但也没有办法了。因为,这本就是人力所无法办到的事情。 突然,偏殿外传来黑袍人一声尖啸:“你……你是谁?” 声音中竟然充满了愤怒、恐惧。黑袍人与天鸦上人战斗多时,一直气定神闲,就算血傀儡被打残小半截,他仍然不温不火似乎稳操胜券。但此刻,他竟然有些失态! 外面又来了什么强人,竟让他这么大的反应? 吴天等四人忍不住潜行到地洞里,向外张望。只见偏殿中心的祭坛上,出现了一个人。 此人负手而立,正处于天鸦上人跟黑袍人战斗的中心处,却全然不看他们一眼。天鸦上人跟黑袍人的战斗正酣,三位天鸦上人的绿豆小眼全都鼓了起来,一道道青光从云中腾起,相互纠缠在一起,向前猛轰。而黑袍人也不断地从血傀儡中召唤出浓腥的赤黑色光团,声势一点不弱于他们。而此人正站在青光与赤黑光团的交汇点上,两股可怕的攻击,全都向他攻去。 但是,光团在快接触到他的瞬间,他身上突然闪过一抹淡淡的微光,光团便倏然消失,片刻后再度出现,却已穿过了他的身体,出现在另一侧了。这带来的结果是,青光跟赤黑光团对他根本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反而,青光轰向黑袍人,赤黑光团轰向天鸦上人!而且转瞬之间就来到了面前! 天鸦上人跟黑袍人同时大吃一惊,慌忙各自聚起力量,向来袭的攻击迎去。但攻击经过此人身体的扭曲后,威力丝毫不减,相当于对手的全力一击,哪是仓促之间就能挡住的? 轰隆两声爆响,天鸦上人座下的青云被击得飞了起来,狠狠摔在了墙上;而黑袍人仓促地命令血傀儡挡在身前,躲过了一劫,但血傀儡的身躯却被炸的再度缩小,只剩下不到原来的六分之一! 他们再度望向此人时,脸色全都变了,充满了惊恐之色。 此人眼睛朝他们扫了扫,面容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全都退下。” 天鸦上人立即暴怒:“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命令我们!” 黑袍人却谨慎的多,他拿出一件宝物,向此人晃了晃。此宝能查知到对方的修为,先前他就是用此宝查知天鸦上人跟自己的修为差不多,才肯跟他们战斗的。若是此人的修为强于他太多,他立即就会退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道理,黑袍人不但懂,而且奉为圭臬。 但照的结果,却让他吃了一惊。此人竟没有任何修为,似乎是个凡人! 但凡人怎有如此大神通,不动手不动脚就打得他们灰头土脸呢?黑袍人惊疑不定! 正在此时,一个清越宛如凤鸣的声音响起:“你居然敢向我查看,当真是愚蠢之极。” 这个声音,不是此人发出的。还有另外的人!而他没有发现其藏身于何处!黑袍人更惊!突然,此人胸前的微光又闪了一闪,在他胸口聚成一轮明镜的样子。 明镜中缓缓伸出两只手。两只白玉一般的手。 黑袍人睁大了眼睛,惊骇地望着这双手。 这双手绝不是立在他面前的这人的,这双手就像是从这人的胸口里生出来的一般,但黑袍人知道,这绝不是他的!这双手属于另外一个人。他通过某种法术,将双手透过此人的身体传过来。 也许,手的主人还在千里之外,但,只要双手传过来,就能施展法术,跟身在此地一模一样! 这是一种威力极大、极为神奇的法术,黑袍人曾在某一上古典籍上见过,但从未见过任何人施展!他想起对此法的描述,能够施展此法的人,绝非他能够抵挡的! 他眼中的惊骇,变为恐惧。 而在此时,这双手左右手各自捻了个法决,轻轻向外一挥。一股黑色的光从左手发出,而在同时,一股白色的光从右手发出。黑白光相互不干涉分毫,各自向外急速飞去。瞬间,整个偏殿就被这两股奇光布满,所有的色彩全都消失殆尽,只剩下这两种颜色。 非黑即白。 偏殿中一半是黑,一半是白,恰好以这两只手为分界点,对比分明之极。天鸦上人落在黑的半区,他们座下的青云在接触到黑光的瞬间,就变成黑色的了,而且黑的透彻黑的由内到外,似乎这本就是一团黑云,从来没有青过。而他们三人,也同时变成纯黑色。 与之相对的,那只血傀儡落在白之半区内,也在白光照到的瞬间,变成纯白之色。就连胸口闪烁的那团暗红光芒,也变得纯白无瑕。而站在它身上的黑袍人,亦同时变为白袍人。 天鸦上人跟黑袍人齐齐大惊,他们情知已陷身危地,这黑白光芒绝对不坏善意!他们想要挣扎,却发现体内灵气的运转变得凝滞缓慢之极,费尽了所有力气,竟不能像先前那样,发出攻击!黑白光芒就像是已侵入他们体内的枷锁,将他们的力量全部锁住! 他们忍不住想象,自己体内,也已经变成了黑白色的了! 而在同时,身在地洞中的侯方马芎姬骆,也发现自己被黑白光芒包围住,无法动无法挣扎!无论什么云纵雾隐聚元劲逐浪步星见术,全都无法施展,整个身子,都被这两股奇异的光芒锁住,不能动弹分毫! 三人也大惊失色! 而在此时,黑白光芒轻轻颤了颤,天鸦上人黑袍人侯方马芎姬骆被黑白光芒吸着,凌空飞了起来,摔出殿外! 侯方马芎姬骆的雾隐之术,也同时破功,天鸦上人黑袍人此时才发现地洞中竟然还隐藏着三个人,都是震惊之极。 祭坛上站着之人也是露出一丝讶色:“果然还有别人潜在这里。” 他胸前探出的白玉般的双手缓缓敛回,明镜形光团也黯淡不见。他拾阶向地洞中走去。在他看来,这个偏殿,已经被清洁一空了,是该收获巽的时候了。 第十二章 得巽 吴天脸上也写满了惊骇。 这黑白光芒的威力如此巨大,瞬间就解决掉天鸦上人黑袍人侯方毛芎姬骆,带着股君临天下的不凡气势,但这不是令他最惊讶的。他惊讶的是:为什么他不受黑白光芒的影响! 他举起手,黑白光芒缠绕在他手掌上,沁入他的肌肤里,他就像是一团棉花浸在水中,每一分每一寸都被这股玄光浸满,但是,他并没有像其它人那样动不了,他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身子也没有任何凝滞感,似乎这股充斥一切影响一切的玄光并不存在一般。 他大惑不解! 单以力量而论,天鸦上人黑袍人超过他千倍有余,侯方姬骆马芎也轻易超过过百倍。连他们都无法抵抗玄光的侵袭,他又怎么能行动自如呢? 莫非是他的绝顶聪明让玄光起了钦佩之心,特意网开一面吗? 吴天还没这么自恋! 但他的聪明的确绝顶,仔细想了片刻,就渐渐明白了。 原因就在于,他的力量实在太弱小。他不会任何盗术,更不用提法术了。这股黑白两色玄光,也许是用来压制对手的力量的,对手力量越大,受到的压制就越强。而他不会任何盗术法术,却恰好避开了玄光的压制。 这是幸或者是不幸? 正在此时,吴天发现那人已缓步走进了地洞里。他本能地觉得不能让那人发现自己! 但是地洞中除了祭坛跟巽之外,别无一物,想躲都没地方躲去!吴天心念电转,一矮身,钻入了巽下面。 巽在半空中载沉载浮着,虚悬在祭坛的上方。巽跟祭坛之间留有两尺多的间隙,足以容纳他进入。而巽的体型实在太庞大,钻入其中之后,很难被人发觉。倒是个理想的藏身之所。 吴天刚钻进去,那人就来到了地洞中。显然,他一看到巽之后,也被巽如此大的体型震惊了,望着巽久久不语。震惊及对黑白玄光的过度信任,使他连想都没想过此间还藏有别人。 他仰首盯着巽,良久,才问:“叶师,这就是巽吗?” 他胸前的微光中再度响起凤鸣般的声音:“不错,这就是巽。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它了。” 那人:“可是,巽如此之大,怎么将它运回去呢?” 凤鸣般的声音:“不用慌张。梁国皇帝不知道收巽之法,所以才任由它显露原形,只能筑宫寄放于此,令巽的威力也大打折扣。一会我做法之后,你将心头之血涂在巽之上,巽就会跟你的心魂相合,此后你在哪里,巽就在哪里。哪还用搬运?” 那人:“有请叶师施展妙法。” 他胸前的微光再度闪了闪,重新凝成明镜之状。那两只白玉般的手再度现了出来,双手交叠,凝成一个法决。一股灵气从双手中闪出,在虚空中聚拢成法决的形状。此手轻轻一抖,法决飞到了巽的正东方,凝立不动。双手再变,又结出了一个新的法决。 半刻钟的时间内,一共八个法决凝出,分别列于巽的正东、正西、正南、正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呈八角形将巽包围起来。双手不再捻诀,而是轻轻一挥,充塞在地洞中的黑白光芒,突然缓缓旋转起来,彼此之间交融包裹着,形成一个巨大的阴阳太极鱼的形状,犹如天地一般,将巽裹在中间。而那八个法决,分别放射出不同的光芒,形成八枚奇星,立在太极鱼的外围。黑白光芒接触到巽外的光层时,巽轻轻晃了一晃,黑白两色缓缓地向巽外的光层侵去,慢慢地将这些光层也变成黑白两色的。巽的转动,也因此而慢慢凝滞下来。 双手再度一挥,八枚奇星各自喷出一道星芒,射进了巽的光层中。巽颤了一颤,完全静止住! 凤鸣般的声音说:“我已用**将它定住,你速速将心头热血刺出,滴在它身上,就可让它跟你的心灵相合。” 那人点了点头,伸手抽出一根银针,向自己胸口刺去。片刻一股激血溅出,他捧着鲜血,向巽走去。 却就在他快接触到巽时,蓦然之间,巽身上闪过一道红光,从底部冲起,瞬间布散到巽全身。它外面环绕的光层,本被黑白色沁满,此时也完全变成了猩红色,巽被定住的身子也倏然一颤,喷发出一股浓郁之极的猩红光流,在外部形成一只红色奇兽,昂首一声怒吼! 刺入它体内的八道星芒,同时炸开,再也不能禁锢它的行动。奇兽伸出两根前爪,向那人猛然抓去,却在爪子还未接触到那人的瞬间,身子骤然急速缩小。 而在此同时,巨大的巽也剧烈摇晃起来,飞快地缩小着,最终缩成一个亮到不能再亮的光点,猛然向下飞去。 它之下面,就是吴天。 却原来,吴天听到了那凤鸣般的声音的话,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等巽被定住后,他立即刺出自己的心头热血,涂在了巽上! 他就躲在巽地下,距离巽比那人近多了。那人又根本没想到有人躲在里面,被吴天抢先将血涂中,立即引发巽的反应,跟吴天的心神合为一体! 那人骤见此变化,也是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巽化成的光点已没入了吴天的心房。吴天猛地感到体内像是被人塞进了一个太阳一般,炽烈的热浪汹涌喷出,向他全身怒涌而去。他根本无法抵挡这股强大的力量,惨叫一声,身子猛然跃起,竟瞬间晕死了过去。 那人呆呆地看着吴天,一时不知所措。良久,他才苦笑着说:“叶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胸前那双白玉般的手挥了挥,一道淡淡的光芒笼罩在吴天的身上。他的身体立即就像是透明的一般,全身脏腑筋骨都显露了出来,历历在目。凤鸣般的声音长长叹了口气。 “他竟然是个身无任何法力之人,身上也就没有任何灵气波动,跟你一样,不受两仪玄素神光的禁制。这是我大意了,没想到没有任何法力之人还能够闯入此中。咦?有些不对!” 他猛然再结了一个法决,一道淡淡的金光从法决中透出,照在了吴天身上。被此金光一照,吴天身上立即现出一条微弱之极的金线,在虚空中缓缓飘荡着,一直连到他心中一个奇亮的光点中。那个光点的形状赫然是缩小了千万倍的巽,亦金灿灿的,却只有这条金线缠绕上面。 凤鸣般的声音沉吟半晌,方才缓缓说:“这四个老家伙,竟然对巽动了手脚!显然,你找过他们之后,他们改动了天下运势,将巽与别人的联系全都斩断,包括你在内。而设下只有此少年才能得到巽的天命。” 他冷冷一笑:“世民,这四个老家伙怕了你,唯恐你得到巽,跟他们并列!正是由于他们改动了天命,才使你得巽大计受阻,反而阴差阳错地让此少年跟巽合体。” 站在巽前这人,正是北上冰原,跟掌控天下运势的青、白、玄、赤四帝问巽的人间千年圣王李世民。他闻听此言,苦笑了笑:“叶师,那该怎么办呢?” 凤鸣般的声音说:“如果不能控制巽,那就控制得到巽的人。” 白玉般的双手一动,将一个法决打入到了吴天体内,化成一道极为微淡的星芒,附在吴天的心上。吴天的思维每变化一次,这道星芒就跟着闪亮一下。 凤鸣般的声音说:“我已在他体内种下一个念头,迟早他会自行投入我门下。这四个老家伙既已定下天命,我们便不好公然劫夺。只要他投入我门下,就不会逃出我的手掌。巽,也就早晚是我们的。” 李世民点点头:“一切任由叶师安排。” 他的身前微光闪了闪,布散在偏殿中的黑白两色玄光忽地聚拢而来,将他包裹住,猛然颤了一颤,玄光连同他的身影一齐消失不见。 偏殿中,只剩下吴天一人,依旧昏迷躺在祭坛中,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天鸦上人,黑袍人,侯方马芎姬骆三神偷,都已不知被阴阳玄素神光裹到哪里去了。偏殿中一片寂静,一片狼藉。 是,亦为缘起。 第十七章 小金的变化 吴天之所以放弃,是因为他知道紫髯老者修为高出自己那么多,就算坚持要开门,恐怕也办不到。但他并不是真的放弃,他在等机会。 只要是人,就会懈怠,就有放松的时候。那时,就是吴天的机会。他虽然不会任何道法武功,不能发出一招强大的必杀技将老者砍翻在地,然后踏着他的尸首风光无限地走出门去,但是,他却有天下最聪明的大脑,他一样可以想出个绝妙的计策,大摇大摆地走出门去,就算老者是天下第一的强者都无济于事。 再强的强者,都会强中更有强中手;再强的强者,智力都高不到哪里去,在吴天看来,跟手拿屠刀的屠夫差不多。屠夫可以一刀将吴天斫翻在地,强者也不过如此而已。吴天能以高出他们不仅一点点的智慧将屠夫玩弄于股掌之上,强者也不例外。所以吴天坚信,他的智慧,可以战胜任何强者。智慧,才是战胜一切的王道,就连这个紫髯老者也不例外。 只不过他要找到一个机会而已。 仅仅一个机会就够了。 但是,这个机会竟出乎吴天预料,迟迟没来。那老者像是永不疲倦一般,一直静静地坐着,看着吴天。两个时辰过去了,老者不但姿势都没变,连眼睛眨动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吴天微微皱起了眉头,感到这个老者有些难对付起来。 苍蝇还要叮个有缝的蛋,要是老者丝毫破绽都不露出,那吴天的脑袋就算再聪明,也没有办法了。 突然,门上一只银铃丁玲地响了起来。只见门上打开一个两尺见方的洞,一只红木传盘递了进来。老者右袖轻轻一摆,那只红木传盘就像是有人托着一般,慢慢地从门口飞了进来,稳稳地落在桌子上。 传盘中放着一碗米饭,两碟小菜,以及一碗汤。 紫髯老者:“吃饭吧。” 吴天眼睛一亮! 紫髯老者若是也要吃饭,那他或许还会有机会! 他徐步走到桌子边,只见传盘中只有一双筷子,不禁皱了皱眉:“只有一双筷子,怎么吃饭?” 紫髯老者:“你吃,我不吃。” 吴天心里的失望就甭提了。但是他很长时间没吃过饭了,肚子饿得咕咕叫,而这碗饭是用红梗香米做的,香味扑鼻,两碟小菜色香味俱全,看上去就很诱人,他不由自主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饭后,看着那碗汤,吴天突然想到一件事! 他很好奇地下室里那两个人对自己做了什么。他们似乎在自己脸上动过手脚,只是由于他身子麻木没有知觉,因此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手脚。醒来之后,来到这个华丽的大屋子,里面什么都有,唯独没有镜子,他无法照照自己究竟变成什么模样了。 而现在,他有了一碗汤。 平整的水面,可以反射出人影来。虽然不能看的很清楚,但也可以看个大概。这对吴天已经足够了。 但是,把那碗汤拿过来,吴天却失望了。 汤上面漂浮着一层细细的浮沫,闻上去很香,却把汤面全都遮住,根本照不出任何影来。吴天喝了两口,想将浮沫喝掉,但他很快发现这是徒劳的,汤里面也有这种浮沫,要想将它们全喝掉,这碗汤也剩不下什么了。 紫髯老者见他吃完饭喝完汤,袍袖再一拂,传盘从洞口飞出了门外。门外一直有人等着,将传盘接走。吴天目睹紫髯老者飞空传盘的神通,更是毫不怀疑自己绝无可能从他眼皮底下逃走。 但他仍然不气馁,慢慢等着机会。 又过了两个时辰,门上方洞再度打开,送进饭来。这次的菜色已经换了,汤也不同,但依旧布满那种香香的浮沫,无法照出人影来。而紫髯老者仍然不进任何饮食,坐着的姿势也没有任何改变,吴天都禁不住怀疑,除了能说话之外,他是不是座雕塑。 这时,他突然有了便意。他的眼睛却一亮! 他问老者便桶在哪里,老者指了指床背后,吴天匆匆跑了过去。他想到了一个主意! 尿! 常言形容一个人不知高低时,都说撒泡尿照照自己,现在吴天就要撒泡尿照照自己! 但是,找到便桶时,他不禁又一次失望了。 便桶不错,很大,上面刷着金漆,很富贵很气派。旁边还陈着碧犀香囊,一点腌臜气息都没有。能在此处行个方便,无疑是件乐事。但,这里是个单开的小间,非常黑,黑到仅仅能看清楚便桶的位置,想要在此处撒泡尿照照自己,还真是一件难事。 这也并不意外。方便之事究竟不是什么好事,处之暗室也有掩盖之意。这本是不错的设计,却将吴天的如意算盘打了个粉碎。 这是吴天行过的最舒服的一次方便,但他却很不开心。 他悻悻地捧着肚子走了出来,眼睛却陡然一亮! 他看到紫髯老者闭上了眼睛! 老者盘膝坐着,双手摆在身前,一手叠在另一手之上,手心朝天,闭目不动。吴天识得这个姿势,他在打坐! 这老者竟然是修道之士,会打坐之术,难怪他可以不用饮食不用休息呢! 吴天大喜。 听说打坐之时最忌打搅,轻则走火入魔重则死于非命。吴天现在只盼这传闻是真的,那么,老者打坐之时,就无法阻止吴天逃出去了! 吴天蹑手蹑脚地向门口走去,一面走一面偷眼看老者。果然老者维持着打坐的姿势一动不动,对他的动作恍若无闻。吴天的手指再度按在了门闩上,一点一点将门闩抽出来,突然,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你不能出去。” 那正是紫髯老者的声音! 吴天的手指立即僵住!他转头,苦笑:“你没有打坐?” 老者面上神情没有丝毫改变,淡淡说:“我只不过是静坐养神而已,哪里算得上打坐。” 吴天点点头,不用紫髯老者动手,将抽到一半的门闩又关上,转身走到床边坐下。饶是以他自诩为天下第一聪明人,连番受到打击,也不由得有些自信心受伤。 正在此时,一个细细的声音在他心头响起:“你想出去吗?我有个办法。” 那是小金的声音! 吴天一喜,他并未急着跟小金交谈,而是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在这里闷的实在难过,不如睡一觉吧。” 说着,躺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盖住,翻身朝里,这样就不怕被紫髯老者发现了。 他跟小金的沟通很方便,只需在心里想着,小金就能知道。而小金的想法,也会朦朦胧胧地映在他心里。一人一虫的交流,就仿佛两个人隔着很远喊话一般。但是由于交流仅存在于意念之中,所以吴天不怕被紫髯老者听到。 吴天:“小金,你说什么?” 小金扬了扬触须:“你记得我曾吞过令你昏迷的无名液体吗?它们仍存在我体内,我可以把它吐出来,或许你能用它迷昏这老头。” 吴天眼睛一亮! 小金吸了那些无名液体之后,不是消化掉了,而是存储起来,这连他都没想到。地下室那两人给他灌了好几次,每次都是一大碗,加起来怕不有一罐子还多。这种液体很霸道,虽然紫髯老者的修为很高,但仍很可能会被迷昏! 而吴天又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急忙问小金:“你体内还能存什么?是不是任何吃下去的东西都能存起来?” 小金摆了摆小脑袋:“我的体内有一个空洞,可以把吃进去的东西存起来。类似于牛的反刍。目前能存的并不多,这种迷药就占了大约十分之一吧。不过我想随着我长大,胃也会变大,就能存更多东西了。不过好吃的我就先吃了,不好吃的我才存起来呢。我好饿啊。” 这让吴天更加惊喜! 看它小小的,只有手掌长,无论怎么看体内都不可能有这么大个胃。实在是太奇怪了。但想到小金是由巽化成的,那么再不合理的事情都有可能。 小金体内能储存东西,不被别人发现。这项技能非常有价值,吴天已在考虑,怎么利用它,让自己更加强大! 首先,就是试试能不能用迷药把紫髯老者给迷昏! 吴天没有妄动,仍然在等着机会。 又送来了一次饭。 吴天端起饭碗时,问小金:“你老说自己饿,这碗饭给你吃了吧。” 小金摇摇头:“我不吃这东西。” 吴天:“那你吃什么?” 小金:“我要吃有灵气的东西,吸收它们中的灵气才能让我生长。饭菜对我没有效果。” 灵气? 那是修真界中独有的东西,必须得进入修真界得到传授成为修真者之后才能修炼。据说有些天材地宝也含有灵气,但是吴天到哪里找去?但他并未气馁,而是豪情万丈地许下诺言:“小金,你等着,我迟早会让你大吃一顿的。” 小金乖巧地使劲点头:“嗯!我等着呢!” 它对吴天极为信任,似乎不论吴天说什么它都相信。 吴天慢慢地把饭吃完,夕阳已经缓缓沉山,天慢慢黑了下来。紫髯老者仍然端坐不动,他的手从袍袖中伸了出来。吴天发现他的手很瘦,手指很长。这使他的手掌显得很宽大。五根手指上都留着长长的指甲,似乎从来不剪。指甲蜷缩着卷在他的指尖上,晶莹剔透,就像是极薄的玉石雕就的一般。 室内猛然一亮,紫髯老者的指尖上出现了一点火苗。 吴天很惊讶,因为那火苗似乎是从老者的手指中钻出来的,而不是由火石打出的。他的手难道能生火?紫髯老者轻轻一抖手,火苗慢慢飞了出去,飞到墙角的一座烛台上。这座烛台是铜做的,上面立着六根牛油巨烛,每一根都有小臂般粗,两尺多长,就算点三四天都点不完。火苗就像是有个隐形人托着一般,次第飞到每根巨烛之上,将它们一一点燃,而后又飞向另一个角落。这里同样有一座烛台。不过片刻,火苗将四个角落里的烛台全都点亮,总共有二十四根巨烛燃烧着,都腾起一寸多长的火焰,将室内照得一片彤亮,不异白昼。 而后那点火苗缓缓飞回,依旧没入老者的指中。 这般点烛法让吴天大开眼界,对紫髯老者的修为,又多高估了几分。 第十八章 初遇公主 但是他觉得紫髯老者的出手似乎跟天鸦上人以及那个御使血傀儡的黑袍人颇为不同。天鸦上人跟黑袍人或御使法宝或驱使傀儡,或使用法术,每一动都惊天动地,但紫髯老者却没用过任何法宝法术,似乎全部修为都是这具身体。虽然天鸦上人也从体内放出青光,跟紫髯老者从体内生出火苗很类似,但吴天敏锐地感觉到,它们之间仍然有本质的区别。 简单地讲,如果说天鸦上人是修真界中人,那么紫髯老者就是另一类人。他们的修习之道从本质上就不同。天鸦上人放出的青光是灵气,但紫髯老者的火苗却并非灵气。至于是什么,吴天就不知道了。 吴天虽然对修真界知之甚少,但凭着绝顶的聪明,却得出了这个跟事实相差不多的结论。 吴天仍然没有任何行动。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东边角落里的烛台上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轻响,一只巨烛的烛芯结成烛花,爆了开来。蜡烛越烧越短,中间的烛芯就会累积缠卷在一起形成烛花。烛花多了,就会影响到蜡烛的燃烧,蜡烛会越来越暗,最终熄灭。 紫髯老者伸出两根手指,就待向着烛花凌空一剪,吴天笑着跑了过去:“这等小事哪用的着劳烦老先生您?让我来吧。” 烛台上挂着一柄小剪刀,正是用来剪烛花的。紫髯老者见他已拿起剪刀,也就不再坚持,缓缓垂下衣袖,继续养神。 吴天一一剪着烛花,让巨烛再度恢复明亮。剪完这个角落之后,又去了另一个角落。 在来到第三个角落时,他假装不经意间,身子挡住了蜡烛。 从他的指尖上,探出一个小小的金色的脑袋来,那是小金。小金似乎可以顺着经脉在他体内自由地游行,就跟没有阻隔一般。这也令吴天啧啧称奇而不明其理。 一股黑色的液体,从小金口中落下,注入巨烛的蜡油中,很快就跟蜡油融为一体。巨烛是由牛油浇成的,颜色本就深重,迷药混入之后,颜色虽有改变,但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而吴天发现,液体的颜色比起他以前看到的,深了很多,似乎经过小金的吞吃之后,更加凝练了。这是否意味着药性会得到增强? 那就更好了! 吴天不动声色,继续剪着烛花,直到将四座烛台全都剪完为止。而后,他将剪刀挂回原处,回到床边静静地等着。 紫髯老者完全没有发现他做的手脚。 吴天可以肯定,自己进入这个房间之前,身体肯定经过了仔细的检查,所有随身物品都被取走了,但由于小金藏在他体内而没有被发现。紫髯老者肯定料不到他还有动手脚的材料,所以对他并未多加警惕。 吴天微微地感到身体一麻,那是迷药随着蜡烛的燃烧,挥发到空中,进入他的身体。但迷药才一渗入他体内,小金就爬了过去,将迷药吸走。足足过了一刻钟,迷药的吸入量才变得极淡,连小金都不屑再吸了。这意味着,小金吐入蜡烛中的迷药,已完全挥发完了。 吴天睁开眼睛,看着紫髯老者。老者仍维持着静坐的姿势,双目闭合,一动不动。吴天轻轻叫了声:“老先生?” 紫髯老者一动不动。 吴天大喜! 显然,吸了一刻钟的迷药,老者也被迷昏了! 吴天悄悄地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轻轻抽出门闩。 这一次,紫髯老者没有出手阻止他。他将门缓缓打开,外面清凉的空气卷着夜色星光,喷在他脸上。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 他,终于逃出去了。 外面的星光很灿烂,吴天可依稀看清楚这是个很大的院子,他所居住的房子是坐北朝南的,前面有座假山,假山下面是个鱼池,也挺大的,但是让吴天失望的是,鱼池已经干涸,里面没有水。他本想找到水照一照自己变成什么样子了,这个小小的愿望却落空。不过这无关大局,他最大的愿望还是能逃出去。吴天看了一眼屋顶,点了点头。屋顶是清一色的琉璃瓦,檐边用似龙的飞兽镇压着,滴水檐伸的老长,屋前是一溜整石雕的水槽。这一切,全都透着皇家威严,可不是普通人家敢用的。这也佐证了这里就是皇宫的推论。 知道自己身陷皇宫之中,吴天倒是没有害怕。因为他一早躺在那个窄窄的地下室中时就料到了。皇宫也可能逃出去,只不过费点劲而已。对吴天这样天下第一聪明人而言,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所以,他并未太绝望。 院子被一个很大的院墙套住,院门用厚实的木头制成,上面刷着红漆,嵌着黄铜闩钉,非常重。吴天用力地将门推开一条缝,幸好门的质量的确很好,并没有发出声音。他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时约戌时二科,天虽黑,但黑的并不算深,吴天很担心被侍卫发现。但是出乎他的意料的是,院子外面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这倒让他不由得又感慨自己的狗屎运好了。 院子外面是一片很大的花园,是典型的南方园林,布满了太湖石,绕成一条又一条的小径,视线被挡住,形成移步换景的洞天感。这是吴天最想要的,因为这样的话,只要躲在暗处,被发现的可能性就小多了。他非常谨慎地潜行着,随即,他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南方园林多用石,更多用水。石有水才会活,水中有鱼有莲,才能更好地点缀。这里能明显地看出一开始是有很多河流池塘的,但现在全都干枯,连一滴水都没有。这令吴天啧啧称奇。他在自幼是在江陵城长大的,江陵城近江,城中可从不缺水,可以说是三五步就是一河流,甚至有很多幼童一年四季都不穿鞋。怎么皇宫中却连一滴水都看不到呢? 吴天疑惑地皱起了眉头,这实在是个不同寻常之处,但他没有时间多想,他急着要月兑身出去。 迷药能迷昏那紫髯老者多久,他没有太大的把握。皇宫中究竟有多少侍卫什么时候能发现他,他也没有信心。总之越早月兑身越好。 但这片山石枯水之景竟然很大,绕来绕去的,吴天走了很久,都没有走出去。 他正走着,突然,眼睛被一双手蒙住,耳后传来一阵娇笑声:“黄哥哥,你猜猜我是谁?” 吴天一惊,但他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而是先开始了思考。 这是个女子,这是吴天得出的第一个结论。这个结论很容易得出。 娇笑声软而清幼,证明此人的年纪绝不会大。而其话中充满了娇痴之情,还要他猜,这是典型的小儿女的把戏,这也更加印证了其年龄——这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一下子就叫出了他的姓氏,又上来就蒙他的眼睛,显然跟他很熟悉。但吴天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在皇宫中有熟人,那么,结论就很明显了——这是个将他错认成别人的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显然戒心不怎么强,想不到皇宫内会混入陌生人,又有些莽撞。让别人猜自己,却又在在地提醒别人自己是谁——如果吴天真是那位“黄哥哥”,单从这一称呼中,就会猜出她的真实身份来。这证明,小姑娘的城府并不深。大多数养尊处优的年轻人城府都不会深,而皇宫中养尊处优的肯定不会是宫女,而其年纪这么轻,更不可能是妃子之类,因此,很有可能是某一皇亲。听说梁朝皇帝萧铣的九族全都依皇城而居,时通来往,因此,这可能是其中之一,来串门了。 而皇室一般会对嫡系要求极严,绝不容许其失了礼数。要让某位公主跟男子公然做如此亲近之事,显然是不可能的。因此,小姑娘的地位不会特别高,很可能是某位旁系。 吴天瞬间将这一切全都想了个明白。但棘手的是,如果他是那位“黄哥哥”,他自然可以轻易地猜出小姑娘的身份来。但他偏偏不是!难题就来了,他若是猜不出她是谁来,岂不就暴露了他不是“黄哥哥”? 这个难题很棘手!因为他若是不赶紧想出对策来,迟疑的时间长了,小姑娘也一样会起疑心! 但吴天是什么人?天下第一聪明人啊!天下第一聪明人会被这个小难题难住吗?所以吴天只是稍微考虑了一下,就眉头一皱,计上心头。 ——含糊! 他压低了声音,装出一丝威严:“不要闹了!” 小姑娘叫他“黄哥哥”,显然比他年幼。长幼有序,越有地位的家族,越是讲究。比如父亲若是某王公,其长子会荫袭爵位,照样为王为公,次子就会差很多,能封到子爵男爵就不错了。再后面的子嗣,可能只会为官而不会有爵位,而旁系子嗣甚至连官都没的做。所以,不要小看这声“哥哥”,很可能在此后的人生里,他们的地位将会有天壤之别。所以,年长者在年幼者之前,极有威严,年幼者很少敢违逆长者。 这就是他的含糊之计。只需装出做哥哥的威严来,这位没有城府的妹妹,很可能就不会多纠缠。至少不会露出马脚。 果然,那小姑娘听到他的呵斥,悻悻地放手:“黄哥哥,你总是这个样子,玩都不肯跟我玩。” 说着,她走到了吴天面前。 第十九章 雪藏念 吴天赶忙装出几声咳嗽,将手握拳捂在嘴上,挡住了大半边脸,就势微微将头略低,星光投下的暗影将他的脸遮住,这样,小姑娘若不仔细看,就很难发现他是另一个人。 小姑娘带着一阵香风飘到了吴天面前。第一眼,吴天就发现这小姑娘竟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坯子,漂亮的几乎能在夜中当蜡烛用。起码吴天看到她时,感觉比屋子里的那些牛油巨烛都亮。 她穿着一袭花团锦簇的红裙,上面各种花朵相互叠压着,极尽繁复之能事,裙尾很长,一直拖在地上,小姑娘用两根手指轻轻地提着裙摆,歪着头看着吴天,显得极为可爱。而她上身则是一件紧身的短袄,袖子很窄,有些胡人的感觉,显得格外灵动娇憨。她偏着脸,看着吴天,关心地问:“黄哥哥,你着凉了吗?” 吴天含糊地应了一声,心想若是让这小姑娘问下去,迟早会露馅!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进攻。他反问:“这么晚了,你这是上哪去?” 小姑娘嘻嘻一笑,说:“我想出宫玩玩。” 吴天大喜!脸上却不动声色:“我陪你去吧。” 小姑娘脸上露出喜色,两只眼睛微微眯着,就像是两弯可爱的月牙:“真的吗?黄哥哥要陪我去吗?” 吴天当然要维持威严的形象,微微点了点头。 小姑娘一蹦就蹦到他身侧,双臂紧紧地将他的左臂搂住,半个身子几乎都吊在他身上,说:“那我们走吧!” 她身上一股幽幽淡淡似乎很悠远很寂寥的香气透过来,让吴天不由得轻轻抽动了下鼻子,想要多闻一些。这股香气模模糊糊的,不太清楚,却有种让人不由得想一探究竟的感觉。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吴天在大漠中目睹那难得一见的奇景之后,他才明白,这种感觉,叫做海市蜃楼。 这是一位有着海市蜃楼的味道的女子。 这股味道,宛如江陵城湿濡的青雾,会一直藏在他心底,直到被楼兰的风吹干。 小姑娘似乎对这里很熟悉,顺着太湖石夹成的小道走着,几乎没有半点迟疑。她一路上都跟吴天叽叽喳喳地说着,大多都是很琐碎的事情,什么哪里的花开了,什么上一次送来的宫锦不怎么好。吴天一直很小心地漫应着,不敢露出马脚。 也不知走了多远,小姑娘突然停下脚步,说:“前面就快到了。黄哥哥,你到这座房子里等一下,我去找陆总管办一下手续。” 一听到还有位“陆总管”,吴天心头一震。他转头,只见路边果然有一间房屋。他不由得在心底感慨了一下,皇帝真是有钱,这宫中随便一座房子,都很大很大,气势非凡,不亚于他居住的那座。 吴天轻轻颔首,推门走了进去。小姑娘满面笑容,对着他微微摆手。 终于要逃出去了! 吴天心情很轻松,几乎要哼出歌来了。这是他用自己的才智跟应变制造出来的机会,这才是无愧于天下第一聪明人的逃月兑之策。皇宫?在他看来不过是坦途而已。 但当他刚踏进房门时,他心中陡然闪过一丝不安! 这个房间,看上去是那么熟悉,他曾经来过! 吴天立即住步,而在此时,一道沉静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他几乎立即就感受到了这道目光,身子骤然转过九十度。然后他看到了一个人。 紫髯老者。 老者仍坐在本来的位置上,就像是从来没有动过一样。他只是微微睁开眼睛,注视着吴天,目光仍然跟原来一样,平静,深邃,满含着吴天尚不能理解的意义。 吴天周身感到一阵冰冷! 这个房间不是熟悉,这就是一开始他住在的那个房间。 他绕了一个大圈子,又回到了原来的房间。 吴天没有动,他知道,只要紫髯老者已经发现了他,他就无法再逃掉了。他缓缓举步,走进门去。 他突然明白了。 这个房间,有两道门。 紫髯老者身后,是大门,也就是离开时经过的门。而他刚才进入的,是一个小偏门。正是因为这个门跟之前的门不一样,他才没有发觉这是同一个房间。 他自诩为天下第一聪明人,竟被个小姑娘耍了。他本以为,小姑娘涉世不深,鲁莽而没有城府,他可以利用她将自己带出宫去。但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的智慧竟然极高,反而将计就计,将他带了回来! 他遇到了对手。 一个智慧足可以跟他匹敌的对手。 紫髯老者微感诧异。 刚才发生的事情,已被他通过某种特殊的手段知晓。在他陷入一段短暂的失神时,吴天逃了出去,但随即被小姑娘送了回来。虽然他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陷入失神的,但是,小姑娘将吴天骗回来的经过,他是知晓的。 一般人受到这样的打击,都很难接受,至少也会露出懊恼之色。但是,吴天却一点表情都没有,来到桌前,坐下,就差没有哼个小曲了。这看在紫髯老者眼里,不由得微感诧异。 这少年的城府,看来也是极深! 反正只要吴天没有逃出去,老者的目的就已达到。他也没说什么,又开始打坐。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竟会失神! 夜晚已深,烛光更显得明亮。吴天静静地盯着烛光,脸上虽然没有丝毫表情,但心底却波澜起伏! 若说这件事对他没有打击,那是不可能的。 他苦心寻找出这个逃走的机会,他很清楚,这个机会对他多么重要,在紫髯老者的严密注视下,这样的机会绝不会多! 但是,这个机会却被小姑娘轻易地就化解了! 在踏入房间之前,吴天甚至完全没有觉察出,小姑娘是在骗他的! 他遇到了对手。 小姑娘的智慧,绝不在他之下。 至少比姬骆等人高多了,连他都被耍了。 但是,吴天并没有气馁,先前只是他太轻敌了,把对方想的太低能了。现在,他只需制定一个更强的计划,就一定能逃出去。 毕竟,他可是天下第一聪明人。 这次逃月兑虽然失败了,但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或者说,他的收获仍然很大! 吴天从未跟任何人提过,他有一项很奇特的能力,只要他见过的东西,无论隔多久,他都不会忘掉。如果仅将之理解为过目不忘,那也不算多稀奇,很多聪明人都能做到。但是,吴天的这项能力更加神奇,只要他回想过去曾见过的某一场景,该场景就会完全呈现在他脑海里,跟曾看到的完全一模一样,没有丝毫改变!一般人的过目不忘也只能记住曾注意到的东西,但吴天的这种记忆却可以把这场景中的所有东西全都存起来,再在脑海中一一浏览。就算一开始没注意到的,也能清楚地再现。 吴天曾看过一本残缺的古书,上面记载着这种能力叫“雪藏念”,拥有这一能力的人,所见到的场景,全都会像雪花一样“冻”起来,化为“念景”,存在脑海里。念景跟普通的记忆不同,一般人回忆以前的场景时,都会很模糊,极难回忆起细节。但是念景则几乎跟当初的场景完全一模一样,是身临其境一般的重现,甚至当初根本没有注意到的,都历历在目。当然,重现的部分仅限于眼睛所见到的。 从五岁开始,吴天的所有记忆全都冻成念景,存在脑海中。但奇怪的是,五岁之前,他就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一点回忆都没有。 而此刻,虽然表面上是在望着烛光发呆,但实际上,吴天已将方才出门到再入门时所经历的念景,全都解冻,在脑海中一一重新经历了一遍! 吴天小心地将这些念景拼凑在一起,形成一个整体。果然,这个整体形成了一个歪歪斜斜的圈子,从这个房间起,到这个房间终。这印证了他之前的判断,他的确是被“送”回来了。 拼凑起来的念景呈现为一个方圆十几丈的大院落,这个院落的大部分都是黑色的,不知道有什么。只有他经过的部分是清晰的,可以看到太湖石、干涸的水渠、精心修剪的花树等,形成一条曲曲弯弯的道路,在大院子中盘曲着,头尾衔接,形成一个封闭的圈。 吴天仔细地看着这个大院落,企图找出更多的线索来。 这个院落不是普通的大,已经清晰的部分面积不算小了,但仍然只占四分之一不到。更重要的是,几乎看不到院墙在哪里。看不到院墙,就更不要说找到出路了。 从这方面来讲,虽然他拼凑出了院落的大致,对他逃走仍没有丝毫的帮助。 但是,吴天没有气馁。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更大的雪花,雪花溶解之后,现出一幅更大的念景。那是大半个江陵城。 吴天从五岁时就在江陵城中转悠,几乎走遍了江陵城的大街小巷。自从他知道自己可以储存念景并拼凑在一起后,他就更有意识地多往四处走走,将江陵城的地图拼凑的更加完整。不但城内,就连城外几十里处,他都一一走过。当然,除了很多禁区,比如说豪门贵族的私宅,名门大派的内院。这使得在他的这幅大念景中,存在着一个个或大或小的黑洞。 吴天转动着江陵念景,来到皇宫之外。整个皇宫几乎都是黑暗的,代表着未知。以吴天的地位,当然无法进入皇宫。只有那座存放巽的偏殿,是清晰的,跟整个江陵城连在一起。这是皇宫中吴天唯一亲身进入之处。至于那个地下室,吴天虽也勾勒出了念景,但由于不知道位于皇宫哪里,因此无法跟这幅大念景联为一起。 他身处的这个院子也是。他是在昏迷中被人送到这个院子里的,之前的记忆完全空白,当然也就无法从念景中提取。虽然他也拼凑成了一个大点的念景,但这个念景是独立的,要想将它跟江陵念景联为一处,就必须得再次取得更多的念景。而那时,他就能知道自己的准确位置,通过雪藏念,他能够随时审查周围的环境,再运用超强的智慧,他一定能制定出一个天才的逃月兑方案。那时,无论紫髯老者还是神秘少女都无法再拦住他。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目前看来紫髯老者没有杀他之心,他还有机会。所以,吴天并没有太着急。他将这个念景称为皇宫念景,以区别于江陵念景跟地下室念景,而后封存到了脑海中。 一宿无话。 第二十章 乾清宫 第二天早晨,吃完早饭之后,出乎吴天预料的是,紫髯老者居然站了起来,对吴天说:“我要带你去个地方。” 吴天一惊。他以为紫髯老者绝不会动也不会跟他说话呢!但他随即一喜,紫髯老者居然要带他出去,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他本以为要再迷昏紫髯老者,逃出去一次,才能获得更多的雪藏念景呢,没想到机会就这么自己送到了面前。 吴天虽然年幼,但已经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了。虽然他的内心又惊又喜连经了两层变化,但他的脸上却一点脸色也不动,淡淡地反问了一句:“你终于要杀我了吗?” 这句话以退为进,不仅掩盖自己的情绪变化,还能起到试探紫髯老者的用途。紫髯老者将自己关在这里,不跟他说话也不让他出去,究竟是为了什么?不探查清楚,吴天当然寝食难安。像吴天这样的人,只会将自身安危置于自己之手,而不会依赖于别人的善意。 哪知紫髯老者完全不理会他的话:“你这次出去,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说一个字。否则,我就会立即出手制住你。” 说着,他轻轻一抬手,一道微风破空飞出,击在吴天的身上。吴天就觉全身一麻,一动都不能动了!紫髯老者再度击出一道微风落在吴天身上,吴天身上的麻意这才消失,重新恢复了行动力。 紫髯老者:“这种闭脉术若是中的久了,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伤,你不想落个半身残疾吧?” 吴天自然不想,于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这紫髯老者真是个老狐狸,竟然半点口风都不透。 紫髯老者:“我会贴身跟着你的,我要制住你不费吹灰之力,这一点你想必明白。你是聪明人,利害关系想必不用我多说。” 吴天再度点点头。 不说话就不说话呗,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他要四处看看,获得更多的念景,最好紫髯老者带着他在整个皇宫中都转转,那把他的嘴封上他都甘愿。 紫髯老者便不再说什么,过不多时,太阳慢慢升起,透过窗棂照下,将整个房间映的一片透亮。日上三竿时,房间的正门竟被打了开来,几个人低着头走了进来。一见到他们,吴天就知道他们属于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从事一个有名之极的服务行业,人数众多,但受众极少。历史上干尽坏事,却屡兴不绝。 太监。 这种群体的人的脸上,总有种招牌式的神情,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们的身份。那是种似笑非笑的神态,总感觉他们努力在讨好每个人,但笑容中又总是怀着一丝恶意。似乎就算他们用尽全力掏心掏肺地干好事,都总会把这件好事做坏。 这就是太监。 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个描金的漆盘,每只盘子中都放满了东西。 第一只盘子里是一只金冠,正中间嵌着一块巴掌大的猫眼石,映着日光,闪烁着瑰丽之极的色彩。 第二只盘子里是一件黄袍,上面用金灿灿的丝线绣满了花纹,吴天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精致的衣服。 第三只盘子里是一双靴子,同样,其华丽程度,跟金冠黄袍毫不逊色。 一名太监抓着那件黄袍轻轻一抖,满室金光灿然,这件黄袍上竟然绣的是金龙,在阳光映射之下,灿然生辉,就仿佛一条活生生的金龙,在光之海洋中奋迅而飞! 吴天吃了一惊! 龙袍! 这可是皇室的专属服饰! 紫髯老者淡淡地说:“穿上吧。” 吴天又是吃了一惊! 龙乃帝位之象征,“黄”更是只有皇室才能使用的颜色。普通百姓家若是犯了这两大禁忌,轻则会满门抄斩,重则株连九族,会被治为谋反之罪,整个村子都会被杀个干干净净! 吴天紧盯着那件龙袍,一字一字地说:“我本答应了你不说话,但此时,请允许我说最后一句话:你真的不是想杀我?” 身在皇宫之中,穿着龙袍出去晃荡,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哪知紫髯老者神色丝毫不动,依旧淡淡说:“不是。” 吴天仔细地盯着他,但是紫髯老者不动声色的功夫也很高,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线索。吴天一面看,心念一面闪电般地转动着。紫髯老者说完这两个字后,就闭上了嘴,一动不动地坐着,丝毫没有再解释的意思。 吴天沉吟了良久,终于决定认命。 他张开双手,让四位太监服侍着他,将金冠龙袍以及那双亦绣着龙纹的靴子穿上。这套衣服竟然极为合身,仿佛照着他的身量裁剪的一般。但是,吴天知道,这绝不是他的衣服。 因为,这是一套旧衣。 虽然,衣服上没有任何穿过的痕迹,当然更没有半分破损,光鲜亮丽,一如全新,但吴天知道这不是新衣。 因为,它没有新衣的味道。 那么,这套衣服的主人究竟是谁? 为什么又这么贴他的身? 紫髯老者又为什么一定要让他穿上? 穿上之后,吴天转了个圈。他能感到,灿烂的阳光撞击到他身上时,溅起金灿灿的尾芒,把整个房间都照的分外明亮,似乎连整个房间都变得华贵而威严起来。四名太监不由得弓下腰来,望着他的目光,充满了卑微与敬畏。 吴天不由得感慨,真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些太监本来只会对他又打又骂的,但穿上这件龙袍后,他似乎一下子变成了他们的主人,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害怕。 他也明白了,为什么皇帝不准别人穿黄色用龙纹。他就是要打造这种独特的权威,让别人怕他。 但是,吴天并没有感慨太多,因为,紫髯老者站起来,引着他向外走去。他只有跟上来。 房间前面,已经停好了一袭轿子。吴天还未见过这么大的轿子,足足跟一个小房子差不多,由十二个轿夫抬动。他们出来的时候,那些轿夫全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但可以看出,他们全都孔武有力。 紫髯老者引导着吴天进入轿中。 这个轿子里面,竟然有两张宽大的太师椅,还有一张桌子。轿子内宽绰的不像话,这一桌两椅丝毫不显得逼仄。紫髯老者没有客气,在一张太师椅上落座,吴天当然也不客气,就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椅子旁边是一个软窗,吴天伸手将窗上的盖帘卷起,外面还有一层薄薄的细纱,并不能阻住视线。他的动作很随意,似乎仅仅只是为了透气。紫髯老者并没有阻止他。吴天一喜。 从这个小小的窗子里面,他就可以使用雪藏念,将一路上见到的全都变为念景藏到脑海中。这实在对他太有用了! 紫髯老者要是知道他有如此神奇的能力,只怕会后悔的撞墙。值得吴天庆幸的是,绝大多数人连雪藏念这三个字都没有听说过,更不要说什么预防了。 紫髯老者也不例外。虽然他的修为可能很高,随便一击就能杀死吴天;虽然他很谨慎,不动声色口风很紧,但,吴天仍然很自信能将他耍的团团转的。他已经不知击败过多少这样的敌人了。要击败他们,根本不用任何道术。 只需要他的大脑轻轻一转。 十二抬大轿启动,平稳地前行着。吴天静静地望着帘外,似乎只是无聊看着风景,但雪藏念已全速转动,将一个个念景捕获后,储存在脑中。这使得他脑中多了许多雪花形的碎片。 他终于看到了这个院子的院墙。院墙不算高,似乎是因为它居于皇宫之中,不需要多强的防卫,因此,也没有多少侍卫看守。但是对于吴天这样什么道术都没有的人来讲,想要越过仍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但吴天并未在意。 大轿缓缓前行,沿着一条宽而长的甬道前行着,走了大约两百多丈,转入了另一个院子里。令吴天觉得遗憾的是,甬道两侧都是院墙,他只能看到上面青色的琉璃瓦,得不到更多有价值的讯息。不过,这仍然令他脑海中的皇宫念景大大拓展。这正是吴天最需要的收获,所以,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进入院子不久,轿子就停了下来,门帘被恭谨地掀开,紫髯老者领着吴天走了下去。一下轿,吴天就迫不及待地向四周看了一眼,在脑中储存了一个念景全景。 令他吃惊的是,这个院子里,有一座非常非常大的大殿。殿上悬着一只匾,上面用金漆写着三个字:“乾清宫”。 吴天虽然仅是平头百姓,但也听说过,乾清宫乃是皇帝会见外国使节的地方,这可是皇宫重地,他穿着龙袍闯入皇宫重地,这不就是找死吗?此罪铁定会被株连九族,他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九族可诛,只怕会是尸体被斩了一遍又一遍,斩个九死无生。 他犹豫着不敢前行,但紫髯老者却没有丝毫动容,领着他向宫中走去。而且,走的还是正门! 吴天的腿都快软了。他很想问问紫髯老者,究竟为什么要找死,但是,想起答应过不能说话,只能将此疑问憋在心里。 两人走到宫门前时,紧闭的宫门竟然缓缓打开。吴天往里望了一眼,不由得吃了一惊! 第二十五章 皇宫夜战之必杀侯君集! 侯君集猛然一声狂啸,鼻中再度喷出两道金光,汇到身周的金焰中。金焰顿时将全身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不露半丝缝隙!与此同时,真菀公主手中的青莲猛然一挥,光芒从青莲上月兑出,灌入那四朵莲花中。那四朵莲花猛然变得庞大无比,倏然飞了起来,围着侯君集急速旋转。 隐隐有风雷之声,从四莲上发出。侯君集猛然一拳,砸在其中一朵莲花上,那莲花微微一顿,却没有被他砸开。他这一拳连石头都能砸裂,但这朵莲花却连道裂缝都没有,显见其威力不凡。而四朵莲花似乎是联为一体的,威力更加可怕。不将这四朵莲花全都击溃,他是不可能月兑身的。 但侯君集却并不害怕,深深吸了口气,鼻中又是两道金光喷出,周身金焰更炽! 既然必须击碎四莲,那就击碎好了! 他相信自己能够做到! 但,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 那似乎是雪落下的声音。 这阵声音,让他想起在塞外参军时,曾遇到的一个苦寒的冬天,想到了铁甲如冰,紧坠在身上的刺骨寒意。但是,这是夏天,怎么可能会下雪? 他忍不住抬起头来,就见深沉的夜色中,竟然出现了点点雪白。 雪一样的白。 他忍不住困惑地皱起了眉。 真的下雪了吗? 这个念头才起,刺骨的寒意,便随着那点点洁白,侵入他的体内,几乎将他身上喷出的金焰冻住! 他这才看清楚,那不是雪,而是一条条白色的丝。但这些丝却比雪还要冰冷,一接触到他的身子,就紧紧缠住,宛如冻彻了骨的铁甲如冰! 他这才有些惊慌,急忙用力地挣扎起来,但这些寒冷的冰丝似乎对他的金焰有某种克制作用,被这些冰丝缠绕着,他的金焰的威力,竟然大幅度地削弱,连凝聚起来都变得很难! 真菀公主银铃般的笑声再度响了起来:“侯将军,我早就知道你的烽火金身威力极大,正面战斗我绝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才特地向师门尊长借来这四头西域大雪山上产的寒玉蛛。它们吐出的冰丝对你的融金烽火恰好有克制作用,你是挣月兑不了它们的。” 说着,假山洞口破开,四头寒玉蛛拼命地吐着冰丝,宛如大雪一般从天而降,将侯君集缠了个密不透风。侯君集身周的金焰,被压得小了很多,几乎紧紧贴着身子。但是,无论寒玉蛛再怎么吐丝,都不能再让金焰收缩一分一毫! 侯君集中了真菀公主的暗算,脸色大变! 但他却并未惊慌,冷笑说:“那又怎样?我这金焰坚逾精铁,你能困住我,却伤不了我。只要多给我点时间,我迟早能破开这些冰丝,那时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真菀公主点点头:“是的。我相信侯将军有这本事。单凭这四只寒玉蛛,的确伤不了侯将军。” 但她话音中却没有丝毫担心,反而像是胸有成竹一般。侯君集反而感到一丝不妥!果然,真菀公主悠悠说:“但是,寒玉蛛不是我的最终杀招,它只不过是两个目的,第一个是冻住侯将军,第二个,是将这四朵莲花,绑在侯将军身上。” 她指着旋绕在侯君集身旁的那四朵庞大的莲花,那四朵莲花也被蒙蒙冰丝缠绕着,倒真的是跟侯君集绑在了一起。 “侯将军刚才也出手攻击了这些莲花,发现几乎不能伤到它们。这很正常,因为这些莲花都是由巨石雕就的,每一朵都有几千斤。” 侯君集脸色一变! “由寒玉蛛的冰封,再加上这四只几千斤的石莲,侯将军恐怕不能再动弹了吧?那么,真正的杀招就要来了。” 真菀公主面含微笑,优雅地举起手中的青莲,轻轻挥了挥。一道明亮的青光,瞬间洞彻周围。 藏在暗处的那名大汉,立即闪身而出,他从腰间抽出一柄雪亮的短剑,猛然斩在了巨木战车上紧缚的黑索上。 黑索顿时被斩断,它所缠拉的楠木立即被释放,只听一声轰然暴响,合抱粗的楠木带起一长串残影骤然弹了起来!先前积蓄在它体内的恐怖之极的力量在瞬间释放,有种连天空都被震碎的感觉! 它顶端所拴着的网兜更是被带着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高速猛甩而出,刹那之间,楠木甩到了尽头,砸到车身上,战车被砸得轰然解体,粉碎着向四周炸开! 而在同时,网兜中的铁丸,如雷神投出的电矛一般,向前怒啸飞出! 铁丸才一月兑离网兜,立时一声诡异到极点的哑啸传来,铁丸之后蓦然出现了一轮混浊的气圈,似乎空中的灵气都被这一击砸爆,网兜连带着炸裂,而铁丸倏然在空中消失,再出现时,已迫近到离侯君集只有三分之一的距离! 侯君集感受到一股猛到不可思议的气势,向全场凌然压下,他全身都仿佛拴着沉重的锁链一般,竟被压得动都不能动! 而他身上还缠满了冰丝,更被四只几千斤的石莲镇住,三重禁锁之下,哪有丝毫躲闪的可能! 这枚铁丸亦有千斤之重,若被砸中,就算是侯君集的烽火金身,也绝对会被砸成碎末! 绝没人,能挡住如此沛然一击! 真菀公主自然将他的反应全都收入眼底,此时脸上笑容如春花绽放,向他轻轻挥了挥手:“侯将军,安心上路吧!” 说着,身子陡然向后飘去。虽然她已经离的足够远,但也绝不愿意被这铁丸波及。 就算是波及到些许,也绝不是她能抵挡的。她设置了双重障碍,就是想困住侯君集,让铁丸百分百地砸中。她,成功了。 侯君集,死定了。 她对他下了这样的判定。 死亡的判定。 大树上的吴天,也被惊到了。 虽然他已经开始高看真菀公主了,但没想到公主的智慧,竟然比他想的还要高。 第一步示敌以弱,第二步用青莲幻影争取时间,第三步引动石莲,第四步用寒玉蛛冰丝将侯君集封住。每步计划都环环相扣步步为营,为最后的绝杀成就必中的可能性。 这,亦是用头脑作战,跟他的处世之道不谋而合。就算是他,要对付侯君集这样的高手,也不过如此而已。 连他都想不出,侯君集有什么办法可以躲过这一击。 侯君集,死定了。 他摇了摇头。 这个真菀公主似乎对自己颇无好意,想到有一天这千斤铁丸也可能落到自己头上,吴天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再没有以前那种一切都在掌握的笃定感了。 他,真的遇到对手了。 侯君集猛然一声大喝! 他全身的烽火本被冰丝镇住,此时随着这一声大喝,全身烽火竟蓦然一涨,差点连冰丝都镇不住!侯君集脸色变得血红,似乎这声大喝,极为损耗他的力气。他慢慢地将左臂抬起,周身烽火就像是有生命一般,向左臂聚去。他的身体变得黯淡无比,但一条左臂却金光炽烈,被层层烽火缠绕着。 他伸出一根右指,冲着左臂轻轻一点。 左臂上猛然金光大炽,变得通亮起来。血肉似乎都被金光烧掉,露出中间一段金灿灿的臂骨来。侯君集脸上露出痛苦之极的表情,但是,那枚铁丸已快射到身前,容不得他再犹豫了。侯君集终于一咬牙,大吼一声,左臂猛然一振! 那截臂骨骤然从他的左臂上月兑落,被他抓在右手中。侯君集的大掌猛然一搓,臂骨化成一条两尺多长的金灿灿的细矛,笔直竖立在他面前。侯君集右手虚握,大蓬的金色光芒宛如液体一般从他掌心中溢出,灌洒在金矛上。金矛的形状缓缓变化着,矛尖变得极为尖锐,扭曲成三棱的形状。侯君集右手食指缓慢地点在矛尖上。覆盖他全身的烽火,倏然从他身上全都转移到了金矛上,附着在金矛矛尖的三棱上,就像是三只羽翼一般。而侯君集身上则黯淡之极,没有金身的亮色,烽火也全都消失了。似乎他全部力量,全部修为,都被金矛吸收! 铁丸来势极快,已快压到了侯君集的头顶! 侯君集淡淡吐出一个字:“去。” 金矛上的那三只羽翼,猛然一齐闪动,金矛嗡的一声,自所在处消失!下一瞬间,金矛已曳起一道赤红的光华,向铁丸猛然贯去! 烽火形成的三翼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扇动着,推动着金矛高速旋转着,就像是道燃烧的龙卷风一般。激烈的摩擦使金矛变得精光射目,就像是一道金色的雷霆一般。 铁丸终于凌空压下,跟金矛撞在一起! 出乎吴天预料的一幕发生了,两者相撞,竟没有任何声息发出。金矛仿佛一个钻头一般,钻进了铁丸中!铁丸的去势,竟微微一凝! 轰隆的怒发声,这才从铁丸中传出。猛然,铁丸的顶部,显出一点炽烈的闪光,那柄长矛,竟硬生生地将铁丸钻穿,跟着,轰然炸开! 如此巨大的铁丸,亦经受不住这狂猛的一炸,铁丸之上,顿时出现了几道裂痕。金光烽火从裂痕中狂溢而出,似乎铁丸马上就会瓦解。但,金矛爆炸的力量就小了那么一点,只在铁丸上破出一个空洞,而没有让铁丸解体! 而铁丸只是被略阻了一阻,仍然向着侯君集狂砸而下!这一下砸中,侯君集仍必死不可! 第二十六章 皇宫夜战之公主之战 金矛将铁丸炸出裂痕时,侯君集脸上露出狂喜之色!等见到铁丸并未被炸碎,他的狂喜滞住,但是,并未变为绝望。当铁丸几乎挨到他的身体时,侯君集双手往上倏然一举,竟向金矛破出的那个洞钻去。他身子本就瘦小,就像是猴子一般,这双手一举,全身骨头缩在一起,身子竟刹那间细了一半有余,那个洞虽然小,但堪堪能钻过去! 铁丸轰然砸在地上,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传来! 一股巨大的震荡波,以铁丸的落地点为中心,卷着烟尘,向四周迅速腾去。一切挨到之物,皆被横扫!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些缠绕在侯君集身上的冰丝,在铁丸砸到的瞬间,就被震得寸寸断裂;其次则是那四枚巨大的石莲,也被震成碎片。而后震波传到了四周的假山上。假山立即炸开,碎石弹起,向外甩去。埋伏在假山中的雪蛛跟胡人,在瞬间就被震荡波压的七窍流血,假山还未解体就已死亡,而后身体被潮涌而来的巨力挤得粉碎,卷在碎石碎土之中,根本已无法辨认!最后,就是院墙,假山炸裂的碎石在震荡波的冲涌下,跟院墙一接触,就炸出个巨大无比的缺口,跟着院墙就像是骨牌一样接续倒下,不复原样!震荡波的威力仍丝毫不减,向皇宫深处冲去。 大地就像是地震一般,被砸得猛然一阵摇晃! 吴天藏身的大树距离铁丸落地之处足有几十丈远,但仍受到波及。大树猛然一阵摇晃,喀嚓喀嚓一阵响,好几根树枝断掉。幸亏吴天藏身在最粗的那根,才免于坠地的危险。但就算如此,仍震得他两耳剧鸣,脸色蜡黄! 震荡波卷着雷鸣般的轰响不住地向远处蔓延,良久才安静下来。 这一击的威力竟然这么大! 吴天吓得都快窒息了。他开始后悔留此观战了!若是他藏身的近些,恐怕会被这一击震死! 突然,一阵轻轻的咳嗽声传来。 咳嗽,是从铁丸中传出的。吴天往那一看,不禁吓了一大跳! 铁丸着地之处被砸出了一个大坑,足足有一丈多深七八丈之宽!铁丸深嵌在坑底,大半截都被碎石埋住了。一人正从铁丸中间的破孔中往外爬。 他赫然是侯君集! 吴天张大了嘴巴,呆呆地望着他,不敢相信! 这铁丸一击如此威猛,竟然还不能杀死侯君集!这人的实力,究竟到了何等恐怖的地步啊! 显然,这主要归功于侯君集用金矛在铁丸中间破开了一个洞,洞虽然不大,但侯君集的锁骨功极为厉害,竟硬生生地钻进了这个只有几寸宽的破洞中,避免了被铁丸砸到身上。但就算如此,他仍被铁丸裹着,狠狠砸到了土中,而那恐怖的震荡波,几乎由他承受了最大的震力! 侯君集身上的衣服几乎完全破碎,**出的肌肤也大片大片地撕裂,全身都变得血肉模糊的。但他全身极为精干,几乎没有什么肉,露出的骨头坚如精铁,呈淡金色,倒是没有受到多少损伤。唯一例外的是他的左臂,软软地垂着,似乎已不能动了。 同样惊骇地看着他的,还有真菀公主。 她身周绽着一朵青莲虚影,将全身护住,似乎并未受到震荡的波及。她樱口半张着,紧紧盯住侯君集,似乎也想不到这一击竟然没杀得了他! 侯君集慢慢往外爬着,其余两人由于惊骇,全都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只顾着盯着他看。侯君集爬了出来,坐在铁丸上。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左臂,缓缓抬头。 他的目光,落在真菀公主身上。 “好、好!” “我真是小看你了。想不到你竟然布下这等杀局,竟让我不得不毁掉一条真骨,才能月兑困。竟因为你,让我永远失去修成不败金身的机会。” “你该如何死,才能谢罪呢?” 他越说恨意越深,到后来,两排利齿咬的格格作响,身上金红两道光芒蓦然一炽,再度化为烽火将他卷住,烽火之中一片金光明亮! 烽火金身! 真菀公主脸色大变,俏声急喊:“铁头,快放第二枚铁丸!” 那名大汉早就守在第二辆巨木战车之旁,闻言闷声闷气地答应一声,挥着短剑就向黑索砍去。 侯君集发出一阵狂笑:“没有寒玉冰丝镇住我的烽火,你还想让我守在原地等着砸吗?” 他的脚轻轻在铁丸上一顿,身子倏然化成一道火光,朝着真菀公主怒飙而去! 他的速度,竟比铁丸慢不了多少,火光才一闪,就几乎飙到了真菀公主身侧! 真菀公主大吃一惊,手中的青莲一晃,身子亦化成一道青光向外飞去。此时才看出侯君集原先之言不虚,金芒火光又是一闪,已追上了青光,侯君集右手探出,朝着青光轻轻一按。 猛然一声闷响传出,青光竟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荡一般,那朵护在真菀公主身外的莲形光芒,竟被这一按按得炸开,碎成无数荧光散开! 真菀公主脸色大变,侯君集右手中指一曲一弹,一道极为尖锐的嘶啸声骤然响起,他身上的烽火竟然随着这一弹,形成一道扭缠在一起的火光,向真菀公主怒射而去。 真菀公主身侧的莲形防护已被砸碎,再也无物可以抵挡。她慌乱之下,将手中的青莲一举,火光笔直射中青莲,真菀公主一声痛呼,身子扑到在地。 侯君集脸上的怒容,这才稍敛,缓步向真菀公主走去。 大树之上,吴天暗暗摇头叹息。他早就看出真菀公主的修为跟侯君集差的太远,强行挑战的结果,势必会自讨苦吃。虽然真菀一度凭着妙计巧算差点杀了侯君集,但像侯君集这样身经百战之人,岂会没有几招保命的绝技?所谓君子不立危檐之下,真菀公主明知不敌还要挑战侯君集,看来小聪明有余,大智慧还是不足啊。 但是吴天连一点下去救她的意思都没有。真菀公主总算还是修真界中人,还能跟侯君集过几招,他什么法术都不会,下去只会再多一条尸体而已,不会让真菀公主的境况有任何好转。这点自知之明,吴天还是有的。 真菀公主的遭遇,吴天会当成经验,好好吸取的。 真菀公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侯君集走到她身边,右手凌空一抓,将她捞了起来。蓦然之间,真菀公主的身上青光微微闪了闪! 侯君集猛然一凛,他的反应快到了极点,使劲将真菀公主向外扔去!他快真菀公主更快,轰然一声暴响,真菀公主竟化成一道青色的光团,轰然炸了开来! 侯君集离的太近,哪里还有机会躲闪?他只来得及双臂一缩,将面门护住,爆炸产生的震荡波,已将他全身都裹住了! 本来以他的修为,这种程度的爆炸,还不足以伤的了他。但是,他忘记了自己的左臂真骨,已被抽去,此时双臂往面门前一护,才与震荡波一撞,左臂立即一阵刺痛传来。他这才想起自己左臂的伤,急忙将左臂一撤,那股震荡波立即侵入,毫无保留地全都炸在他的脸上! 他虽将全身真骨都炼成金身,刀枪莫能伤,但毕竟脸上的骨头最是脆弱,而且内部就是最重要的大脑,哪里竟得起硬撞?轰然一声,侯君集眼前一阵昏眩,炸得差点昏了过去! 他这一下恼怒到了极点,发出一声尖锐之极的啸声,向四周搜索真菀公主的下落。 他发誓,再见到真菀公主,一定会将她撕成碎片! 只听空中一声轻响,真菀公主现身出来,朝着他冷冷微笑。 侯君集身子一抖,已扑了过去。右手凌空一抓,五道尺余长的烽火金芒立即凝显,向真菀公主抓了过去。 真菀公主脸上笑容不减,向他悠然笑道:“侯将军,你不怕我还是假的,一碰就会炸开吗?” 侯君集脸色大变,手中的金芒,竟然无法抓下! 第二十七章 皇宫夜战之卷入战局 一边观战的吴天见场中竟然起了这等变化,那个真菀公主竟然是假的,反而让侯君集吃了个暗亏。而更是凭一句话,就让侯君集攻也不是不攻也不是,不禁对真菀公主大为赞赏。这小丫头实在是太聪明了,明明修为差了侯君集很多,却仍能将对方耍的团团转。 突然,他的背后传来一个娇柔的声音:“皇哥哥。” 吴天大吃一惊,差点从大树上一头栽下去。他慌忙转身,只见真菀公主笑盈盈地站在他身后,他竟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吴天:“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真菀公主笑盈盈地说:“方才铁丸落地,皇哥哥你藏身的大树被震得左右摇晃,恰好将你露出来了,我就看到你了。” 吴天无语。 他一直很谨慎很小心,借大树浓密的枝叶隐藏自身。但千算万算,没算到那枚铁丸产生的震荡波极为恐怖,震得大树激烈晃动,他死命抓住树枝才未被摔落,哪里还顾得上藏身?真菀公主实在太冰雪聪明了,竟然靠着他这一丝疏忽,就发现了他的踪迹! 吴天:“你还不快逃,找我做什么?” 真菀公主:“我就是觉得奇怪,皇哥哥晚上都不睡觉的吗?上次我晚上出来遇到你,这次晚上出来,又是遇到你。” 吴天再度无语!这小丫头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在这生死关头,她居然想着如此不相干的事情?正在此时,一声暴响传来,却是侯君集终于忍不住,出手将那个假的真菀公主抓爆。他的目光,锁在了大树之上! 一看到树上的两人,侯君集目中光芒一闪,冷笑说:“原来你来了帮手?那我就将你们一齐捉了!” 说着,身子如电,向大树上直飞而去! 吴天脸色大变! 真菀公主也花容失色,连声说:“皇哥哥,这可怎么办?” 吴天着恼地说:“你自然不要紧,你可以化身幻象,还能爆炸伤到侯君集。真正惨的人是我!” 真菀公主:“皇哥哥你忘了吗?我能施展幻象,全靠这朵青莲中的莲子,那是用一枚就少一枚的!这侯君集实在可怕,幻象虽然厉害,却无法真正伤到他。我这莲子只剩下七颗,等用完了,我们就真正得等死了!” 吴天这才明白形势已经到了如此危险的地步了!只见真菀公主手中的青莲之上,果然少了两枚莲子,可见其所言不虚。他本还想让真菀公主化出两个幻象,吸引侯君集的注意力,他们俩人趁机溜走,但此刻看来,这一打算未必能成功! 侯君集的速度实在太快,攻击力强,抗打击能力也强,青莲幻象根本无法对他造成真正的伤害,最多只能阻挡他一下。而这点争取来的时间,是不够让他们俩逃命的! 眼见侯君集如烽火冲天,怒杀而来,吴天知道他此时狂怒异常,落在他手中,恐怕是凶多吉少! 真菀公主:“怎么办?皇哥哥,你快想个办法!” 吴天脑袋急速地转动着,但是,此刻又有什么办法可想?猛然之间,他看到了那辆巨木战车,眼睛不由得一亮! “我们借这辆战车的强猛甩力,飞出去,就可以逃离侯君集的魔掌!” 真菀公主看了巨木战车一眼,眼中一喜,但随即花容变色。 “皇哥哥,战车的发射威力有多强,你也看到了。一个不小心,我们可能会粉身碎骨啊!” 吴天冷静地分析:“你那护身的青莲光还能施展的出来吗?有它护身,至少能减小一小半的冲击力。何况我们自己也被发射出去,而不是被铁丸砸中,所受的只不过是发射时的巨大冲击力而已,跟侯君集被铁丸直接砸中不可同日而语。最关键的一点是,你还能想出其它的逃命办法吗?” 真菀公主无语。 她的确想不出来! 她精心筹划了这么多环环相扣的计划,才将侯君集困住,用铁丸轰中。但想不到侯君集的实力如此可怕,连这样都杀不死!她更想不到,侯君集受伤之后的攻击力仍这么厉害,可以轻易击杀她! 留在此地,早晚是死,吴天的计划虽然危险,但毕竟有一线生机。真菀公主闪电般将利害关系考虑清楚,手中青莲一晃,两枚莲子飞出,瞬间凝出两个人形来,一个跟她一模一样,而另一个则酷似吴天。同时,青莲上发出一道暗光,将两人罩住,悄没声息地向大树下飞去。 侯君集右手的烽火金芒,已然击中了真菀公主! 青芒一闪,惊天动地的大爆炸随即响起!这次是两枚莲子一起爆开,威力比前更盛一倍还多!只见木屑纷飞中,大树从中断成两截,侯君集发出长声惨啸,被炸得像箭一样倒飞而出,狠狠砸在先前的土坑中! 而真菀公主跟吴天却趁着这空隙,悄悄跑到了巨木战车之上。真菀公主:“铁头,快些将网兜斩开!” 那名大汉对她极为服从,也不问为什么,短剑一阵乱斩,网兜被斩的七零八落的,那枚千斤铁丸立即轰然滚落。真菀公主跟吴天手拉着手,坐到了网兜中。网兜虽被斩破,却仍然留存着大半。两人用脚使劲蹬着网格。 “铁头,发射!” 大汉一剑斩落,吴天就听双耳传来嗡的一声响,大脑里立即一片空白! 双眼中见到的景物变得一片模糊,所有的色彩全都迷离成一团,分不清楚什么是什么!一股巨力从天而降,几乎将他的骨骼全部压断!而在下一瞬间,这股巨力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他被射到了天上! 眼前的景物,一下子又变得清晰起来,吴天往下一看,大半个皇宫都处于他的视野之中,只是变得极为渺小,甚至连假山都看不清楚!这不由得他不魂飞魄散! 他竟然飞的这么高!这摔下去岂不粉身碎骨! 他心中刚存了这个念头,身子就猛然向下落去! 一声惨叫,不受控制地从他口中发出,这时候所有的聪明才智都没有用处,奇谋妙计也不能让他落的稍微慢些。他只有一条路可走——等死! 地面上的景物飞速地放大着,吴天知道,这是他在快速坠落。 他肯定会死的! 正在此时,一道青色的光芒倏然出现,将他裹住。他的下坠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但,惯性实在太大,他仍然狠狠地撞在了地面上。 吴天眼前一黑,剧烈的疼痛瞬间传遍他全身。鲜血由全身向他的脑袋涌去,他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他躺在地上,一动都不能动,双手双脚就像是折断了一般,剧痛难忍! 身旁,真菀公主也狠狠砸在地上,比他好不了多少。但幸运的是,他们的落地点比较巧,是在一处干涸的池塘中,塘中淤泥很厚,消解了不少下落的力量。再加上真菀公主即使张开青莲光护体,伤害虽仍很大,但跟侯君集受到的撞击相比,尚不足万分之一。 真菀公主忍着疼痛,咬牙站了起来:“你……你怎么样?” 很长一段时间,吴天都没法说话。他用尽全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但是巨大的冲击让他的意识一阵一阵地模糊,眼前倏黑倏明的。他知道,要是自己不能保持意识清醒,就很可能再也不能醒来!他使劲地咬着嘴唇,强迫大脑运转。 他大脑中存储的念景一片凌乱,呈崩溃的趋势。但在他的努力下,念景缓缓规整起来,他眼前的晕眩也越来越轻。终于,他能够活动了,咬牙站了起来。 “还死不了。” 真菀公主苦笑着点点头:“比死也好不了多少。你这计划可真只能用拼命来形容。” 吴天坐直了身体,强迫自己打开雪藏念,将方才映入眼中的那一幕大半个皇宫的全景调出来。虽然仅仅是一瞥,但,他已将落脚点记下。跟之前大战侯君集的地点对比,他发现两人足足飞了一千多丈,效果比他想的还要好!侯君集要想跨越这么长的距离再找到他们,可得费点功夫。 只是现在是晚上,他记下的这个皇宫全景大部分都被夜色遮盖着,对他的逃跑大计没多少帮助。 吴天:“趁着他没追过来,我们快走!” 真菀公主摇摇头:“我们俩人伤的都不轻,哪里能逃的出他的魔掌?” 吴天:“那你说该怎么办?” 真菀公主游目四顾,指着旁边的厢房说:“我记起来了,这个房间里有个暗室,极为荫蔽,我们躲进去,侯君集肯定发现不了!这里毕竟是皇宫,不是他大唐的地盘。他找不到我们,又受了重伤,肯定很快就会离开,我们就安全了。” 她的话也有道理。吴天稍微活动了一子,就觉全身都像是刀割一般,疼的厉害。让他拖着伤这么重的身子逃跑,也的确逃不了多远。以侯君集火一般的速度,追上他们也只是早晚的事。 于是两人就相互搀扶着,向厢房走去。一面走一面疼得呲牙咧嘴的。两人不禁相视而笑,莫名地竟有种生死与共的感觉。 这个厢房比起吴天所居之处要小了不少,一面临水,装着镂空的窗子,可以想象夏日风荷满目会是何等凉爽。另一面则竖着一排书架,上面堆满了书。真菀公主领着吴天转到书架背后,就见那里有个巨大的箱子,将箱子推开,隐约露出一道缝隙来。真菀公主两手掰着缝隙推开,就露出一个小门来。只见里面是个三尺见方的一个暗室,堪堪能容下两人来。 这个暗室果然隐蔽之极,若是不知情,当真难以发现。 两人钻了进去,从里面将箱子挪回远处,而后又将小门关上。外面一片寂静,暗室内也是一片寂静。暗室很小,两人只能挤在一起,吴天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 真菀公主身上似乎有某种幽香,细细地钻入他的鼻子里,让他感到身子一阵发热。他不禁有些手足无措,似乎两只手是多余的,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好。 真菀公主的身子似乎也有些僵硬,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尴尬。 吴天强迫自己不要想这些,应该想想怎么从侯君集的手中逃月兑。但是他的思绪无论如何都无法集中,越想心绪越乱。 外面一直静悄悄的,似乎侯君集并未寻过来。真菀公主的身子轻轻颤抖着,似是在害怕。吴天突然觉得,自己有责任保护她。虽然他这个哥哥是假的,但是,他并不想让真菀公主受伤害。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不要害怕,哥哥会保护你的。” 真菀公主抬起头来,看着他。她的眸子在黑暗中显得很亮,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吴天想起他什么法术都不会,而真菀公主却是修真界中人,他哪里有什么资格去保护她?不由得微感尴尬。哪知真菀公主却柔声说:“谢谢你,皇哥哥。你先在这里躲着,我出去一下。” 第二十八章 皇宫夜战之仍然被捉 吴天一惊:“你出去做什么?” 真菀公主:“一直躲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我有几位师叔也在宫中,我去请他过来对付侯君集,救你出去。我一个人的话,就可以用青莲光隐身,侯君集很难发现我。” 吴天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就点头同意了。另一个原因是他觉得若是真菀公主还跟他一起挤在这个暗室里,恐怕他就会发生很尴尬的事情。他巴不得她出去呢。 真菀公主把耳朵探在门上,向外倾听着。吴天突然发现,她生的很美,一张完美的瓜子脸,洁白如玉,睫毛极长,双目灵动有神,竟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姑娘。他不禁有些发呆。 真菀公主听了一会,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她悄悄把门打开,挪开箱子钻了出去。而后,又将门关上,仍旧将箱子推回远处。一阵轻巧的脚步声越走越远,那是她离开了。 她走了之后,暗室就变得空了起来。刚才还显得那么窄,而此时则显得那么空。吴天坐下来还绰绰有余。他的心似乎也变得空了起来,思绪并未像他期待的那样稳定下来,反而更加紊乱。 他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希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今晚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他要好好整理一下,看看能不能得到些有用的讯息。 而就在此时,暗室之门上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敲击声。吴天一凛! 侯君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太子,出来吧。” 轰然一声响,封门的大箱子裂成七八片,向四周炸开。隔着暗门上的缝隙,吴天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矮瘦的身影,站在门前。 侯君集! 这人果然厉害,竟能这么快就找到这里!吴天心弦巨震,急忙向四周看了一眼,却不禁苦笑起来。这个暗室深嵌在墙壁之内,上下左右后五面全都由坚硬的整石砌成,连一丝缝隙都没有,唯一的出路就是那道暗门。这次,可真是瓮中捉鳖,逃无可逃了。 既然没有逃跑的可能,吴天索性就光棍些,自己将门打开,走了出来。侯君集目光凛凛望着他,似乎带着些揶揄之意。 “侯将军,能否告诉我,你是如何这么快就找到我藏身之处的?” 侯君集伸手一指:“你自己看。” 吴天转身,顺着他的手指方向向墙上一看,却不禁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只见墙上用白粉写着六个大字:“太子藏身在此”,字下面还有一个长长的箭头,一直指向书架后的那个暗门。这个暗门再隐蔽,有这行字跟这个箭头,也变得显眼之极了! 从方才至现在,到过这个厢房的只有三个人,侯君集、吴天,真菀公主。吴天自己自然不可能写这行字,侯君集是通过这行字才发现暗室的,那么,写这行字的人,就只有一个:真菀公主! 这个丫头实在太可恶了,枉他为了救她全身骨头都快折断,她竟然转身就将他卖了!她的目的,当然也不难猜,侯君集忙着捉他,就顾不上她了,她就可以从容逃掉!但是,他可是她的亲哥哥啊!这小丫头为了自己逃命,竟然连亲哥哥都毫不犹豫地出卖! 吴天恨得咬牙切齿,暗暗发誓,要是再遇到这小丫头,一定要她好看!不狠狠蹂躏她一顿,真对不起自己这份侠肝义胆!但是,落到侯君集手中,他还有逃跑的机会吗? 侯君集冷笑:“我此次入宫,被你们兄妹害的好苦!妹妹逃掉了,捉住哥哥也一样!我若不将你挫骨扬灰,怎消我心头之恨?” 说着,身上烽火骤然一炽,双目精光爆射,蒲扇般的手掌,就要向吴天压下! 吴天知道危机顷刻,这家伙怀恨在心,说动手就动手!若是不赶紧打动他,只怕自己的性命立即就会不保!他心念电转,突然想起一事,大叫:“你想不想要巽?” 侯君集刚挥出的手猛然顿住! “你知道巽?” 吴天哈哈一笑:“我乃梁国的太子,我不知道巽谁还知道巽?父皇千古之后,难道不将巽传给我吗?” 他本不想冒太子之名,但此时为了取信于侯君集,却不得不妥协了。他的话言之成理,侯君集的手掌忍不住放了下来,冷然道:“我自然想要巽。你若是能将巽交给我,我饶你一条性命又何妨?” 吴天摇头:“我不能把巽交给你。” 侯君集脸色陡然沉下:“你消遣我?” 吴天:“但是,我可以带你去放置巽的地方。” 侯君集脸色顿然转和,呵呵一笑,说:“我倒是忘了,传闻那巽无比巨大,却不是轻易能够挪动的。走吧!” 他的脸说变就变,前一刻还怒发冲冠,后一刻就喜笑颜开。刚才还恨不得杀了吴天,此刻却跟他言笑晏晏,一副毫无芥蒂的样子。吴天看在眼中,不由心中更是警惕!这说明,侯君集城府极深,很可能是大奸大恶之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切以利益为上。这种人一般最难对付了! 吴天:“皇宫东南,有座偏殿,紧靠着宫墙边缘,旁边还有棵极大的古树,巽,就在那里。” 侯君集点点头,伸手托在他的腋下,轻轻用力,就带着吴天纵起,转眼没入了夜色中。他的眼中很快地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却没逃过吴天的双眼。吴天恍然大悟,侯君集说要杀他,只怕仅是个威胁,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交出巽来。他的目的达成了。 但是,吴天的目的又何尝没有达成?这段时间他搜集了很多皇宫念景,拼凑的已经差不多了。但苦于没法跟整个江陵城连在一起。如果侯君集能带他到那个偏殿,皇宫念景跟江陵念景就可以接在一起,他的逃跑计划,就会向前迈进一大步! 侯君集利用他取得巽,他何尝又不是利用侯君集来绘制念景? 侯君集虽然受铁丸攻击,身上伤势鳞鳞,但他的修为的确很惊人,多带了个人,身形仍然快到不可思议的程度,过不多时,已经横穿大半个皇宫,来到了东南角。吴天自然双目一瞬不瞬,将经过之处全都纳入念景中! 蓦然侯君集的脚步停住,吴天抬头一看,不禁一喜。 眼前,果然显出那座姬洛等三神偷带他进入的偏殿! 吴天欣喜的是,他终于将皇宫念景跟整个江陵城连到一起了。这对他逃出去大大有帮助。侯君集的关注点显然跟他不同,双目灼灼地盯着偏殿,说:“这里,就是藏巽之处?” 吴天点了点头。 侯君集伸手,向偏殿殿门推去。殿门从内部闩上了,但侯君集只是冷冷一笑,身上烽火骤然一闪,只听喀喇一声响,门闩竟被他硬生生地绷断,殿门打开。 一见到偏殿正中的那个祭坛,以及祭坛下那个深深的地道,侯君集本来只有一二分相信,此时增到了五六分!他的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 地道中本有几重防护,但上次吴天等人进入时,已经将这些防护全都破坏掉。两人没受到什么阻隔,就来到了地下宫殿中。见到这些防护如此残破,侯君集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证明,早有人进入了这里,其目的不难猜,跟他一样,是对着巽而来的! 随即,他就看到地下宫殿正中央的祭坛。这个祭坛已在吴天取得巽时变得残败不堪,显然经过一场激烈的冲突。上面空无一物。 侯君集虽然早有准备,但仍不由得脸色大变:“巽呢”? 吴天没有回答他,而是将那晚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从天鸦上人跟黑袍人的战斗,到李世民出现。他当然不会说出实情,只说自己跟梁国皇帝正在向巽祭祀,天鸦上人跟黑袍人出现抢巽,被李世民打跑。而后,李世民胸口出现两只手,将巽施法带走。 李世民的名字出现时,吴天已经昏倒,并不知道此人是谁。但是,当侯君集听到“叶师”两个字时,不由得脸色大变! “叶师!竟连他老人家都加入了夺巽之争!” 侯君集的脸色立即阴沉了一下。吴天不由得起了分好奇之心,这位叶师究竟是什么人物,竟能让他都这么忌惮? 吴天虽什么法术都不会,但见识还是有的。像侯君集这样凝练烽火金身,连巨木战车都杀不死,显然修为已到了极高的境界,足以威震一方。这位叶师却能让他闻声动容,显然境界又在他之上,而且高了一大截。那该强到多么不可思议的境地? 他原先对修真界中人不太感兴趣,自以为能凭借绝顶聪明将他们耍的团团转。但经过得巽及在皇宫中这段经历之后,他的想法有了很大的改变。忍不住问:“叶师是谁?他很厉害吗?” 侯君集冷笑:“厉害?叶师他老人家乃是天下第一大派终南派的掌门人,大唐曾屡次请他去当国师,他都辞而不受,大唐就将国师的位子虚设着,表示对他的尊重。十年前西域天龙上人东来,挑战中土高手,连败十人,但叶师仅凭一招,就让他输的心服口服。你说叶师厉害不厉害?我们这些修炼者都眼高于顶,但叶师乃是公认的中原第一人。” 吴天:“我看未必见的吧?这位叶师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修真者,像侯将军的烽火金身乃是修真者的克星,近身爆起攻击,叶师再厉害也未必能挡得住。” 侯君集摇头:“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一般的修真者我当然不怕,但是叶师却是个例外。叶师号称天下万法,无法不通无法不晓。天龙上人之所以敢来中原挑战,是因为他修成了上古失传的绝学龙象般若功,一旦施展,十龙十象当空飞舞,每一龙一象都有我这烽火金身的威力。像我这样的,就算是上百人围攻,都不是他的对手。但叶师也施展出龙象般若功,以龙象般若功破龙象般若功,将天龙上人的十龙十象全都击碎。天龙上人本以为叶师也是龙象般若功的传人,但叶师告诉他,他只是看了天龙上人的施展而当场学会的。而此功天龙上人苦修百年才至大成,而叶师竟然只看了几眼就学会,威力还在他之上。天龙上人气怒攻心,呕血而去,从此再也不踏入中原半步。我又如何敢去挑战他?” 吴天闻听,倒抽了一口凉气! 世间竟有这样奇妙的功法,竟能相当于二十个烽火金身。遥想二十个侯君集一起上去围殴别人,那场面之壮观,难怪天龙上人这么嚣张。这等功法,当真是厉害到了极点!但叶师也只看几眼就学会了,不但学会了,还将对手击败!那叶师该强到多么不可思议的程度? 吴天不禁对修真界悠然神往,能够修成如此神通,倒也是一大妙事。但想到一事之后,他苦笑着摇头。 修真界再神妙,也跟他无缘。 第三十三章 梁国皇库 出乎他的预料的是,侯君集听到他这吓破胆的惨呼,竟停下了继续进攻,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反而后退几步,身上的烽火金光一收,嘿嘿笑着说:“不好意思,吓着你了。我这人有点武痴,一见到新鲜的对手,就忍不住上去打一架。这绝对不代表我存有恶意、绝对不代表。” 他瘦削的脸上,拼命地挤出笑容,装出一副和善的表情。若不是怕会引起进一步的误会,他说不定还想用蒲扇一样的巨掌模模吴天的头。 他这突然的转变,让吴天目瞪口呆,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侯君集显然也很不习惯表现得这么慈祥,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他伸拳揉了揉脸,突然大喝:“好吧,我就直说了!现在唐军已围住江陵城,梁国萧家妄僭帝位,大逆不道,是诛灭九族的死罪!所有梁国皇室,都要被押解到长安斩首示众!但若是你能拜我为师,我可以饶你一条性命!还不赶紧跪下来磕头,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得!” 一席话说的吴天更迷惑,他大张着嘴巴,呆呆地看着侯君集。 侯君集居然看中了他,要收他为徒? 这转变实在太大了些! 昨晚他还追着自己要杀,今天居然就爱惜起自己来了! 可能吗? 这中间要不是有什么阴谋,鬼才会相信! 他不由得暗含一丝讥嘲地问:“侯将军,能不能告诉本王,您究竟看中我哪点了?” 这个问题,让侯君集一怔,竟不能回答! 吴天心中雪亮,侯君集的反应说明,他的真正目的,根本就不是想收自己做弟子,而是有另外的图谋!至于他有什么图谋,吴天已不必要再知道,因为,如果那是好事的话,侯君集肯定会说出来,而不是用谎言来欺骗自己! 侯君集的假话被戳穿之后,脸上露出羞恼之极的神色,身上刚熄灭的烽火又开始勃勃跳动,显示出其心情很不爽。吴天很担心他暴起伤人,心念一转,计上心头。 “侯将军,您能看中本王,是本王的福气。本王能拜您这样的英雄人物为师,正是求之不得之事。何况还能够因此而全性命,这简直是恩德无量啊!但是……” 他前半段话本说的侯君集面色转和,但最后话锋一转:“但是本王早就已投奔谷神教,现已是谷神教的弟子,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本王已经拜师了,岂能再拜?侯将军的好意,却只能心领了!” 侯君集听了他的话,脸色大变,尖声说:“你已拜入谷神教?有什么证据?我却不相信!” 他这问话,吴天早有准备,从袖中将玄阴盘取出,向他晃了晃,说:“这只玄阴盘乃是谷神教的至宝,如今在我手中,难道还不算证据吗?” 侯君集眼中寒光一闪,紧紧盯在吴天手中的玄阴盘上,突然冷冷一笑,说:“听说谷神教中的弟子,都会将一缕分魂留在玄阴盘上,你若是能证明这一点,我拍拍手就走,绝不为难。但若是你不能证明,那就是欺骗我……” 他的眉峰中陡然煞威一展,戛然而止的话音,让人不寒而栗! 吴天身子一震! 他没想到侯君集是如此的老江湖,竟然连玄阴盘的秘密都知道! 他本只想拿玄阴盘来诳一下侯君集,但此时骑虎难下,反将自己逼入了绝境!如果他不能展示分魂,侯君集只怕会立即翻脸,大杀四方! 如果他决意要杀自己,恐怕无人能挡得住! 吴天万般无奈,小指尖在玄阴盘上狠劲一蹭,他能感到指尖一痛,一缕鲜血染在了玄阴盘上。刹那间,他觉得身上一阵虚弱,似乎全身力气都在瞬间失去了一般。他眼前出现了一片白茫茫的天地,浑然分不清楚上下。四周都是浓云一片,云中无数奇异的符号翻滚着。不时有各种凄厉的嘶嚎响起,贯穿他的身体。这一幻像仅仅只出现了一瞬间,便消失不见。吴天感到一阵晕眩,忍不住伸手扶住了额头。 玄曜嘴角浮出一抹微笑,轻轻将玄阴盘接过来,对侯君集说:“侯将军想看证据吗?那好。” 说着,他打了个法决,一个类似于太极鱼般的符号凭空出现,被他摁进了玄阴盘中。玉盘中突然光芒大涨,一道惨白的光芒从盘中笔直射了出来。隐隐似是有一座高楼出现在白光中,徐徐旋转着。让人心寒的是,这座高楼竟似是用一块块墓碑垒成的,楼上层的墓碑是空着的,而下层每块墓碑上都隐隐有一个惨白的人形,闭目端坐,虽眉目栩栩如生但绝没有半分生机。玄曜又是一个法决打出,高楼倏然停住,现出一块墓碑来,那上面赫然绘着吴天的样子! 不知怎地,看到自己惨白的画像,吴天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玄曜阴声笑道:“侯将军,看到了吗?” 侯君集面沉如水,死死盯着那块墓碑,良久不语。 “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但语音冰冷,殊无半分喜意。 “我大唐军人都是信守言诺之辈,今日之事,就这样吧!我会再来的,带着囚车而来。” “到时,准备好替自己收尸!” 说着,他猛然转身,钢靴踏出一连串恐怖的响音,转瞬间就出了乾清宫不见! 吴天与玄曜对望一眼,眼中全都没有丝毫的笑意! 玄曜躬身深深行了一礼:“太子,咱们已经是一教之人了,我也就不再客套了。我要赶紧回转本教总坛,将玄阴盘呈给教主,竖立太子分魂,以备日后万一之用。我的五位师弟,会一直留在这里,保护太子,太子不必担心。” 说不担心,但吴天怎能不担心?侯君集功力全复,白家五子根本就挡不住他。不过转念一想,就算玄曜留在此地,又能挡得住吗? 如此一想,也就没什么差别了! 吴天点头:“玄先生走好,本王就不送了。” “散朝!” 文武百官一听到这句话,慌不迭地辞别太子,散朝回家。他们今天吓的不轻,要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吴天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乾清宫不是个好地方,每次来了都没有好事。 哪知元朗却排班而出,奏曰:“老奴要将苍梧国的贡品清点入库,请太子一起前往皇宫内库,监督入库事宜。” 吴天闻听,不由有些感兴趣起来。皇宫内库就是国库,里面积藏了梁国所有的财富,肯定惊人之极。有机会前去观看一番,吴天当然很愿意了! 他点点头:“准奏!” 元朗命令十二抬大轿过来,伺候着吴天上轿,向皇库行去。身后几十个太监带着苍梧国的贡品随行。内库距离乾清宫并不远,大约在皇宫由南向北中轴线的三分之一处,偏西一些。从外面看去,也没什么奇怪的,也是一个大院子,只不过比起吴天的太子居所,守卫可就多的多了。整个院子的院墙外面,每隔十步,就有一个荷枪带甲的士兵守护。而且院墙之外的十丈之内,什么都没有,连树木都砍的一干二净,望去一片空净,只要有人靠近,就会立即被发现。而院墙之上,每隔十步,就有一个碉楼,里面站着两个重甲武士,一人执弓,一人执弩,全力戒备着。这防守之严密,让吴天见了,都不由得暗暗称赞! 轿子进了院子,却见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空空的白地,亦没有树,没有任何建筑。院子里也像外面一样,每十步驻扎着一名重甲步兵,防御的风雨不透。吴天不禁疑惑:内库在哪里?但他没有问,生恐露出了马脚。反正有元朗在,不用他担心这些事情。 他跟元朗以及紫髯公下了轿,一队守卫的士兵赶紧跪倒迎接。元朗:“今有贡品要入库,去将六位库使请来。” 士兵答应一声,跑了出去。不多时,从外面匆匆走进来六位太监,亦跪倒向吴天行礼。吴天点头执意。元朗:“诸位带着钥匙来了吧?我们需要开一下内库。” 六人齐声说:“蒙元大人召唤,当然带着了。” 元朗点头,从袖中拿出一枚钥匙,交给旁边的士兵:“将内库门打开。” 那士兵躬身接过钥匙,弯下腰来,向地面模去。吴天这才发现,地面上竟然有一只大铁锁。这只铁锁足有两尺多长,锁在两只手臂粗的铁栏上。那铁栏下面是两扇生铁铸成的门扇,每一扇都有一丈多长,嵌在地面上,跟地平齐,所以吴天一开始没注意到。那士兵将铁锁打开,在铁栏上套上绳索,几十个士兵一齐拖动,只听嘎嘎一阵闷响,铁门缓缓打开,露出下面一个洞口来。这铁门极沉无比,厚达两寸多,几十个士兵一齐用力,才拖了开。洞口斜向下伸展着,下方是青石铺成的阶梯,两边墙壁也都是青石垒成的,坚固无比。另一扇铁门也如法打开,元朗请吴天进入。吴天当然也不客气,踏着阶梯向下走去。这个阶梯竟然很长,足足走了十几丈,吴天估模着已经处于地下五六丈之深了,才走到尽头。 尽头处是个十来丈见方的房间,两边各自列着三个房间,房间顶上挂着一块匾,分别写着:“银”“金”“珍”“古”“武”“道”,看来是不同的分库,藏放着不同的物品。房间的墙壁都是用生铁铸成的,其门也是铁铸的,门跟墙相连的榫头比吴天的大腿还粗,上面挂的铁锁一点都不比外面的小。 那六位库使各自拿出一枚钥匙,来到分库之前,将门打开。每个分库对应一把钥匙。 吴天不禁轻轻吸了口凉气。 这内库的防御之严密,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且不说外面十步一哨的护卫,单只看这内库深埋地下六丈多深,四壁都用巨大的青石垒砌,只要铁门一关,根本就没有人能进得来!那扇铁门没有十几个人也打不开,就算有钥匙都没用!何况就算是进来后,每个分库还有一道铁门锁着,必须要六位库使的钥匙,才能打开。 看来,梁国为了避免内库被盗,是下了一番苦心的。 第三十四章 皇库有宝 吴天正在沉吟间,元朗已开始忙碌了起来,对照着朝书一一清点着贡品,由专人誊录了,放到相应的分库去。吴天闲着没事,就到各个分库里去观瞻。 首先是第一个挂着“银”的分库,一进入,吴天眼前就是一亮!这个分库足足有十丈宽,二十丈长,里面装满了各式银锭银器,银光晃的他眼睛都睁不开了! 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里面得有多少白银?怕不有几百万两!常言道富可敌国,但又有谁能有这么多银两?也只有皇家才有如此豪富! 他嗟叹着,又踱进了第二个挂着“金”的分库,这一次他已经有思想准备,但仍然被满库的金光吓了一跳!这个分库一点都不比先前那个小,里面堆放的却是遍地的黄金!黄金可比白银珍贵多了,手掌这么大的一块,就够一个普通家庭吃上几十年的。这里面如此大小的黄金,有几十万块!吴天再次被皇家富贵大败了。这次才真的叫做开了眼了。 第三个分库挂着“珍”字匾,里面堆放的是满库的珍宝,什么珊瑚、玉翠、犀角、象牙、珍珠、宝石应有尽有,琳琅满目。侯方所偷的那串夜明珠就已算是珍稀之物了,在这里,同样的甚至更好的夜明珠串挂了一架子。旁边还有一个箱子,里面装着满满一箱子全都是!跟皇帝比宝?显然沈老爷还差的太远了。另外一边则是珊瑚,一架一架的,其中一架高两丈多,没有半点残缺,火红之极,就跟染过似的,极为醒目。这可就是外面见都见不着的奇珍了。 而第四个分库挂着“古”字匾,里面存的则是各种古玩字画等古董。对此吴天就一窍不通了,看不出好坏来也无法评点,兴趣点也不在这上面,就走马观花地看了看就算完。但他也知道“珍”“古”二库的价值,恐怕远在金银二库之上。 他真正感兴趣的,是最后二库。第五库,“武”字库。 这个库里面藏的是各种战斗所用器物,其中不乏炼骨者的用具。吴天踱进去后,便细地看了起来。武库分为几大块,第一块陈列的是兵刃,每一件下面都有详细的介绍。吴天越看越惊。这些兵刃都是从各地搜罗来的神兵利刃,不乏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之宝。有些是能工巧匠打造的精品,有些却是历史上大大有名之物。若是别人,恐怕每一件都爱不释手,但吴天却只是看看,也就放下了。神兵虽有用,也得看在谁手里。像他没有半点修炼根基,拿不拿没什么差别。他只是习惯性地将其介绍全都扫入念景中储存起来。 第二列则是各式铠甲,都是用珍奇之极的材料制成的,有的轻软无比,有的能挡住利刃的穿刺。吴天也都将其纳入念景中。 突然,吴天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在武库的尽头,他竟然发现了几辆巨木战车! 这些战车跟那晚真菀公主用来对付侯君集的一模一样,旁边也放着几枚千斤铁丸。吴天对巨木战车的威力印象深刻,不由得仔细观看起来! 巨木战车下面也有详细的介绍,吴天看了一遍,不由得恍然大悟。 这巨木战车竟不是中原之物,乃是一队西域胡人进献的,说是由一个极为遥远的国度而来。胡人说此战车威力极为巨大,但是实验之时发现它并不安全,有一辆战车还没来得及攻击敌人就自行崩解了。反而伤到了自己人。因此梁帝就将它们锁到了内库里,弃置不用。大概真菀公主发现了,当作奇兵来对付侯君集。 一想到侯君集差点被这战车砸死,吴天就觉得将战车锁进内库是很愚蠢的做法。不安全可以改进么。威力可以小一点,或者用更坚固的材料来制造战车。总之,这么厉害的东西,闲置着太浪费了! 他连叹可惜,有心将此物带出去让它派上大用场,但此物实在巨大,带出去可不容易。不由得更多叫了几声可惜! 突然,他发现旁边放着一卷羊皮卷,吴天打开来看时,只见上面绘着的,是巨木战车的制造图式。此战车的制造,竟极为复杂,看的吴天有些头晕。好在他有雪藏念,不理解没关系,先扫到念景里储存起来再说。 羊皮卷旁边,还有另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羊皮卷。 吴天拿起来,却从羊皮卷中掉出一物来。 那物是由黄铜打造的,粗看就像个尺子一般,约有一尺多长,一寸多宽。两边微微凸起,中间下陷,就像是个导轨一般。导轨前三分之一扣合着一个方筒,也是黄铜打造的。方筒的前端向左右各自伸出一个向下弯折的半月形弯角,弯角两端连着一根弦。而导轨的后端的尽头则有一个极为精巧的黄铜轱辘,轱辘上有一个弯钩挂在弦上,转动轱辘,则可将弦拉紧。方筒的中间是空心的,留出一个可放箭的空间来。导轨下方,有前中后三组可以扣合的皮带,可绑缚到某物上。由此来看,这是个类似于袖箭的武器。此物虽然跟巨木战车体型相差了几百倍,但其制造工艺一看就很相似,显然出于同处,也是由西域传过来的。 吴天不禁感到失望。他本来满怀希冀,希望其威力跟巨木战车差不多。他太渴望一件强力的兵器了!但是,袖箭?袖箭的最极品也不过是诸葛弩,虽然威力不弱,但是对阵紫髯公这样的高手们仍然没有半点用处,更不用说侯君集了! 吴天兴趣缺缺地拿起羊皮卷观看起来,越看,嘴巴张的越大! 羊皮卷上说,这东西不叫袖箭,而叫“弩炮”。在遥远的西方,有个国家叫狄俄尼索斯,有次,邻国发动了一次恐怖的攻击,差点让狄俄尼索斯灭国。国王召集所有能工巧匠一起,准备研发出一种能击败对手的武器。在经过无数失败之后,终于,弩炮诞生了。这种武器极为精准而且威力极其强大,可以轻易射穿重装步兵的铠甲,让敌兵在弩炮面前就像是赤身的一样,根本无法防范。在此武器的帮助下,狄俄尼索斯打败了强大的敌人,赢得了胜利。 弩炮的设计精髓,就在于攻击力储存。 方筒里面,左右两侧,各有两束缠绕得极紧的马鬃。探出方筒外的半月形弯角,则插在这两束马鬃中间。轱辘转动,拉动弓弦向后,弯角亦跟着向后拉,马鬃就会跟着拧紧,将攻击力储存起来。一般的弓是靠弹性极好的木质弓臂来储存攻击力,弓臂的弹性越好,则弓的威力越强。弩炮不过是用马鬃代替弓臂而已。但是,这正是此物的设计奇妙之处,它所用的马鬃,是狄俄尼索斯郊外一种叫裂角马的鬃毛,弹性极好,韧劲极足,不易断裂。方筒看上去小,实际上里面的马鬃却是由上千根缠绕而成,若是伸展开来,足足有十丈多长。而每一根马鬃所储存的攻击力,都相当于一柄普通的硬弓。由此算来,这只弩炮所能输出的攻击力,相当于一柄十丈长的巨弓,或者一千柄普通硬弓的集合! 吴天看到此处,彻底震惊了! 如此算起来,此弩炮的攻击力,比起巨木战车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正是他想要的! 他转首一看,元朗正在清点贡品,没人注意他。他将袖子卷起,将弩炮下面的三组皮带扣合到自己右臂上,紧紧锁住,衣袖放下来,从外面几乎看不出异样来。 有这东西在手,再碰到什么高手就给他来上一炮,看他还死不死! 见个人就问:要不要来一炮?如此,该是多么风光快意? 爽! 但是吴天是个很谨慎的人,他决定先试试看,这弩炮的威力究竟有多大。否则,等面对侯君集时,却才发觉这弩炮只不过是在胡吹大气,那岂不死定了! 他转动着轱辘,搅动着丝弦越拉越紧。黄铜导轨上刻着极为细密的刻度,大格总共有十个,很简单就能理解,将弦拉到第十格,才能让弩炮内的攻击力储满,弩炮的威力才能发挥到最大。但是,让吴天吃惊的事情发生了。他只拉到了半格,就再也拉不动分毫了! 这令吴天想起那晚铁头等人准备巨木战车的场景。当时由几位大汉一齐努力,才将巨木战车准备停当。那每位大汉,力气都比吴天大好几倍! 吴天想到此处,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又惊又喜! 惊的是,要让这弩炮发挥威力,估计得跟巨木战车一样,找几位大力士来才行。 喜的是,这样的话,弩炮的威力倒真有可能像羊皮卷所说的那样,达到逆天的程度!毕竟它储存的是几位大力士的全部力气,瞬间释放出来,肯定极为惊人! 吴天轻拂着衣袖下的弩炮,不禁欣喜之极。旁边还放着三支形制古拙的弩箭,显然就是它所用的。吴天不客气地将它们全都纳入怀中,然后走出了武库。 他对自己的收获已经很满意了,最后一个“道”库,只是抱着走马观花的态度。但是,刚进入这个库,趴在他心头的小金,突然“啾啾”地叫了起来! 它清楚地传达出一个意思:“我要吃!我要吃!” 这里面竟然有小金能吃的食物吗?蕴有灵气的先天灵物?吴天又惊又喜,联想到分库匾额上所写的“道”字,这一分库中,很可能藏的是跟修真界有关的东西! 这不由得令吴天大为期待!修真界的神奇,他已知之甚深,也向往之极!如果这里能藏上几件通天彻地的法宝,自己拿到手…… 他眼睛就快笑歪了! 哪知进去后,却发觉这个分库格外的小,比起另外五座来,真是小的可怜!里面的东西也不多,他还没来得及一一观看,小金就啾啾叫着,逼着他向左边冲去。 第三十五章 大奸之谋 那里,有一只两尺多长的玉盘,上面放着几个果子。果子看上去很不起眼,半红半青的,有点像是桃子,但显然还未成熟,只有核桃那么大,样子难看之极,但是色泽鲜亮,上面的绒毛都还根根都在。怎么看都像是刚结了没多久的毛桃,外面一钱银子能买一筐,但小金见了,却喜得在吴天的心头乱蹦。 吴天情知有异,就将手覆在玉盘上。他的掌心诡异地裂开一个细口,小金探头出来,几口就将果子全都吃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它就变得安静之极了! 吴天:“吃的这么快?” 小金:“我先将它们吞进肚子里,慢慢才能炼化吸收。这几颗果子很好吃!我很喜欢。” 吴天见它欢喜的样子,也很开心。就开始观看起其它的东西来。但这个分库的藏品实在太少,跟其它五库差别太大,少到吴天都觉得有些奇怪,几眼就看完了。在玉盘旁边,叠放着十几页纸,每一张看去都极为古旧,但偏偏没有半点破损。吴天拿起来一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各种名称,以及各种陌生的术语,他看都看不懂。不过,他知道在这个库中的东西都非同小可,于是都不客气地扫入了念景中。他游目四顾,又发现旁边磊放着几十颗拳头大的翡翠,看上去跟珍库里的差不多,只是特别青翠,没有半分杂质,里面隐隐有荧光透出。吴天心知奇异,刚想偷拿两颗,突听元朗在门口说:“太子,贡品已经清点完毕,咱们走吧。” 吴天慌忙敛回手,也顾不得再看其它的,跟着元朗走出去。元朗指挥着库使们将分库再度锁上。吴天问:“元大人,内库防守虽然严密,但若是有人混进来了可怎么办?” 元朗呵呵一笑:“太子不用担心此事。您看内库内平平无奇,实际上是暗藏机关的。等咱们出去后,内库门关上,机关枢纽就会自动打开。这条廊道中只要有人走动,两边墙壁中就立即会有箭雨射出来,极为密集,任何人都无法躲过。而每到午夜子时,六个分库及廊道之内就会有毒气喷出,若有人混入其中必定会被毒死。内库乃是由高人设计,蚊虫都进不去一只。太子只管放心好了。” 吴天点点头,暗叫这设计之人真是毒辣,竟然还留有这样的后手!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房门关上,就只剩下紫髯公跟吴天两人。 紫髯公抚着手上新得的指环,心潮起伏不定,显然今天要激动的多。吴天知道他见了同是炼骨的侯君集的威势,肯定很受刺激,也就不去管他。 他自己有太多事情要操心了! 江陵城被围,所有皇室都要被押到长安砍头,这是第一件操心事。他可是冒牌的太子啊,要砍头,第一个是皇帝,第二个就是他,逃都逃不开!这些天冒充太子冒的这么快乐,突然说自己不是,谁会信?侯君集会信还是玄曜会信? 先前他还一门心思想着逃出皇宫,而今,却几乎打熄了这个念头。唐兵既然想全把梁国皇族灭绝,那么,一定会在江陵城外严加把守,想要逃掉谈何容易。说不定在皇宫中还安全些,一逃出去反而落入罗网中! 第二件操心事,就是那件玄阴盘。吴天亲眼目睹墓碑上的自己,总有种把自己送进坟地里的感觉,越想越不祥。 这谷神教怎么看都是一副邪教的派头,把自己的分魂交给他们,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事。但当时形势如此严峻,不如此就会被侯君集毙于掌心,也是逼不得已之事。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从玄阴盘上将此分魂消除掉。吴天暗暗想。但是,玄曜已经拿着玄阴盘离开江陵,这一目标,看来短期内是不会实现了。 第三件操心事,就是他体内的地狱妖莲之毒。这妖莲都已经开到第三瓣了!现在吴天却连皇宫都逃不出去。什么时候能换到解药?真是想都不敢想! 所以,虽然他得了一件弩炮,而且又替小金找到了食物,但他仍然心烦意乱,一点都不开心。 吴天叹了口气,决定将这些烦心事都暂且放到脑后,先睡一觉再说!反正他现在除了睡觉也做不了什么。 但连遭大变,大脑极为兴奋,哪里是说睡就能睡得着的?吴天索性静静地躺着,翻检脑中的念景。此事极耗心神,他的呼吸越来越平静,就跟睡着了差不多。 突然,他就听到紫髯公轻轻站了起来! 紫髯公从来都是一动不动的,这次怎会站起来?吴天心下起疑,但是,呼吸却完全平稳不动,双眼合上假装睡觉,想看看紫髯公究竟做什么。 紫髯公来到他身侧,轻轻呼唤:“太子……太子……” 吴天自然装睡装到底,并不回答。突然,他就感到紫髯公一指点在他腰间,一丝劲力盘旋着透入他体内,他顿时全身都变得麻木之极,动都不能动了。 吴天一凛!这是紫髯公的闭脉术! 难道紫髯公要向他下手了? 却听紫髯公转身,悄步出了房门而去。 吴天疑心大起:紫髯公要去哪里?为什么还要先麻翻自己? 他去的这个地方,显然不想让自己知道!但愈是如此,吴天就越觉得,这件事肯定与自己有关,他必须得去探查一番! 但是,他的身体被封锁,怎么跟去呢?他想来想去,突然眼睛一亮:“小金,小金!” 小金自从吞下那几个毛桃子,一直趴在他的心上一动不动,此时听到他呼唤,待理不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干嘛?” 吴天:“小金,你不是能吸吞毒液吗?过来看看能不能把这个吸了。” 小金懒懒地走过来,吴天指引着他走到紫髯公劲气侵入之处。被小金身上的金光照亮后,只见那团侵入的劲气分散成极细的一蓬,虬结着钻入吴天的体内,钻的很深,将他的筋脉、肌肉全都缠住。吴天刚想行动,这些劲气就将其聚起的力气冲散,因此才使得他不能行动。 小金看了半天,摇头说:“这不是灵气,我吸不了它。” 吴天大失所望。小金却接着说:“但是,我能将它啃断。” 吴天心想这也可以啊!急忙催着小金下口。小金爬到那一大蓬劲气上,照着最粗的一股啃了下去。它虫虽然小,但牙齿极为尖锐,才啃了几下,好多股细小的劲气就被它啃了下来,向吴天体内钻去。劲气冲得吴天又麻又痒,但跟原来的根本月兑离之后,这些劲气无以为继,刺了吴天几下,就消散了。随着小金啃下来的越来越多,吴天渐渐感觉自己的身体又能活动了! 小金啃的还挺快,过不多时,最粗的一股就被它咬断,化成一股气箭,直冲吴天的脏腑。吴天痛的大叫一声,跳了起来!这一下刺得奇痛无比,但痛过之后,他的身体完全恢复如初。 小金真是有用啊! 吴天赶紧谢了小金几句,小金懒得跟他废话,懒懒地爬回吴天心头趴下去又一动不动了。 吴天顾不得别的,急忙出了院子。他要赶紧找到紫髯公去了哪里! 好在小金啃断劲气所用的时间并不算长,料想紫髯公应该还不会走的太远。果然,只见远处一个灯笼亮着,向外飘去。吴天一喜,这肯定是紫髯公! 先前他跟姬骆等三位神偷一齐进宫盗巽时,虽然他执意不学盗术,但三位神偷还是传了他一些基本的法门,其中一项就是如何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精髓之处就在于脚步要轻,落脚时脚步飘转如落叶,斜着切近地面而不是竖直踏落,这样可以让脚步声大为降低。这并不需要灵气,因此吴天也可学习。但他秉承着技术无用论的思想,虽学了却一直没用过。此时牛刀小试,发觉竟很有用,脚步声几不可闻。他知道紫髯公自然不像侯君集那样厉害,但仍是炼骨高手,因此不敢跟的太近,相距十几丈远,只要不跟丢了就行。 远远地,就见紫髯公走入了一座规模宏大的寝宫中。这座寝宫守卫很多,吴天无法靠近。但这难不住他。他四处看了看,只见旁边有棵很高的树,他悄悄爬到树上面,借枝叶掩盖住自己,向寝宫内张望。时方溽暑,虽在晚间但天气仍炎热之极,寝宫内的窗户都是开的,从树上,正好能看到里面的场景。 只见紫髯公进入之后,跪倒行礼。他行的是三跪九叩的大礼,吴天不由得心中一凛,这是参拜皇帝的礼节,难道紫髯公来见的竟是皇帝? 果然,就见对面的龙椅上,坐的正是皇帝。元朗口中传言病重的皇帝,不但没有任何病容,反而气色很好的样子,这让吴天更加奇怪起来! 只见紫髯公对皇帝禀奏着什么,皇帝听了之后,似乎很高兴,跟他交谈着。寝宫离吴天藏身的大树实在太远,吴天只能看到他们交谈的情形,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吴天并不担心,只是将看到的全都收录到念景中。 过不多时,两人交谈完毕,紫髯公起身告辞。吴天慌忙爬下树来,一路小跑,比紫髯公先回家中装睡。果然,过不多时,他就听到紫髯公进门来,然后一道气机落到自己身上。吴天所中的闭脉术早就解开了,但还是装作身子轻轻抖了抖,好让紫髯公不起疑心。 紫髯公再没有声音发出,又陷入了打坐中。 吴天也安静下来,开始发动雪藏念,将脑中储存的紫髯公与皇帝交谈的念景,一一解开,细心浏览了起来。他之所以没有靠近去听紫髯公说些什么,是因为他早就根据雪藏念开发出了一种能力:读唇术。 他可以借着念景对场景的复元,根据其唇型,将其说的话还原出来。 他的雪藏念能储存大量念景,这其中就包括了很多人说话时的唇型。吴天将这些唇型特别截取出来,收录在一起,就跟皇库分库一样,组成了一个“唇”库。这里面每一个字都收录了成百上千个不同人的唇型,根据字的复杂程度,有的需要七八个连续念景,有的则只需要两三个。但没有超过十个的。不同的人说相同的字,唇型都有可能不同。但不会相差很多,仍有一定的共性。因此,当唇库累积到一定的规模后,吴天再捕获新的唇型,就跟库中已有的相比对,如果相同或近似度很高,则不再加入,只有相似度不高的才加入进去。经过这么多年的累积,他的唇库基本上已不用再添加了。 这样,即使听不到声音,只要捕获到对方的唇型,跟唇库相比对,就可以还原出对方所说的话语。如果收录过此人的唇型念景,还原度就会更高。无论紫髯公还是皇帝,在吴天的念景中都有唇型储存,因此,读唇的准确度极高。 随着一句句话还原出来,吴天越来越惊心! 紫髯公进入皇帝寝宫后,第一句话是:“启禀陛下,我们的计划顺利进行,谷神教已经取得了假太子的分魂。” 这句话就让吴天脸上变色! 第三十六章 九魂裂天法阵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2分钟后请刷新页面继续阅读章节内容…… 如果是求月票之类的废话章节,请直接跳过 第四十一章 盗皇库之突起变化 吴天一喜!此话由元朗说出,当然比他说更好了。 当下侍卫们全都行动起来,将分库一一打开,仔细检查。当然,什么都没有发现,再度将库门关上了。虽然耗费了不少时间,但这结果却让元朗喜不自胜。他是内史省总管,皇库正在其管辖范围之内。若是出事,当然难辞其咎。能发现一切正常,当然是最好的了。 吴天也很高兴,这证明计划进展的很顺利,三位神偷,已经从古库出来,潜入了其它三库中了!方才搜查的时候,吴天又“无心”地建议先从古库搜查,因为方才唯一打开的是古库,可能混入外人。检查完古库之后再检查道库、武库、珍库,因为这三库是修真者最感兴趣的。三库搜查完没有任何发现,才搜查银库、金库以防万一。这样,就给三位神偷留下足够的时间盗取道、武、珍三库。所以,当搜完银金二库之后,吴天装作失惊地说:“呀,父皇赐给我的护命玉坠怎么不见了?” 元朗忙问什么情况,吴天说:“刚才慌慌张张的,肯定是玉坠掉在哪里了。” 元朗急忙命侍卫们一起寻找,当然找不到了。还未等吴天说什么,元朗就命令打开几个分库。这虽然会再费一番事,但为了讨太子的欢心,能值得了什么?这笔账,元朗还是算的清清楚楚的。 吴天大喜,只要这最后一步走完,计划就算是完全得到实施,皇库中的珍宝,就在他们囊中了!他极力掩饰着脸上的喜意,紧紧盯着几位库使将铁锁打开,突然,一个人一阵风地冲进了皇库中,一把抓住吴天的胳膊,就向外拖去! 吴天大惊,定睛一看,只见那个人,正是真菀公主!他的心底立即升起一股不祥之感,这个小丫头一出现就没有好事!他慌忙说:“你拖我做什么?我现在有要事,没空陪你玩!” 真菀公主也一副惊慌的样子,拖着他的手紧紧的不放:“皇哥哥,再要紧的事都别管了,快跟我来,出大事了!” 她的神色严峻之极,似乎天塌下来了一般。连元朗等人也都惊慌起来,真菀公主一叠声地催促着所有人一起出了皇库,元朗哪敢违背,急忙照办。 吴天焦急万分,三位神偷还关在分库里,只差最后一步就可以将他们救出来,他的计划就完全成功了。但这最后一步若是不走完,他的计划就等于完全失败,还搭上三位神偷的性命! 但是真菀公主不容他分说,就将他拉出来了。他眼睁睁地看着皇库的铁门关上、锁上。 心,在滴血! 他真切地知道了什么叫做功亏一篑的感觉。 这可恶的小丫头,若是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肯定饶不了她! 皇库外面,早就备好了马,真菀公主催促着吴天上马,一阵风地向皇宫外奔去。 吴天真想不到,自己竟然这么容易地就出了皇宫。这在以前,他曾经费了那么大劲都出不去,而现在却轻轻松松地就出去了。 但是,他一点欣喜之意都没有。 现在,已是晚上戌时,若不赶紧将三神偷救出来,再过两个时辰就是子时,毒气就会释放出来,充满各分库,那时他就只有给三神偷收尸了! 真菀公主跟吴天骑着马,飞一般地来到了江陵城城头。只看了一眼,吴天就明白了,真菀公主为什么这么慌张。 只见虽是夜晚,但江陵城外灯火通明,漫山遍野的都是军队,打着“唐”的旗号,向江陵城猛攻。江陵城乃是梁国的皇城,城墙极高极厚,上面修有驰道足可跑马,又有碉楼、箭塔之类,防御极为严密。唐军攻过来时,城墙上箭如雨下。那些唐军也用强弓硬弩应战,一时只见灯火摇曳之中,羽箭就像暴雨一样倾洒在城上城下,喊杀声震天,中箭倒地的人的惨叫声,也震天。 渐渐地,随着弓箭手中箭越来越多,箭雨逐渐稀疏。唐军阵营里缓缓地爬出一只只的乌龟。说是乌龟,其实是用木头制成的巨大的龟壳。木头有几层后,彼此之间中空,填着砂石。弓箭射在上面,不足以穿透此壳。几十个唐军躲在龟壳里面,推着龟壳缓缓前行。冒着箭雨来到城门前,向城门撞去。不一会子,就将城门撞得有些松动。 江陵城中的守军再也忍不住,由一位大将率领着,向外杀了出去。城门一开,这十几个唐军便被砍成了碎片。梁军像一阵风一样向唐军冲去。 正在此时,唐营中却响起一阵狂豪的笑声。 “来将何人?侯某掌下,不斩无名之辈!” 那名梁将纵马跨刀,看起来也很勇悍,厉声说:“大爷乃是梁国上将沈飞熊,你又是何人,快快通名前来受死!” 那狂豪的笑声厉声说:“记住了,我叫侯君集!” 一团金红两色的炽烈光芒,倏然自唐营中爆出,漫天灯光,竟被它映得一黯!金红激烈地跳转着,红色疯狂地增长着,化成一团两丈多高的火焰,将金色裹在中间,猛然冲天而起! 沈飞熊一听是侯君集,哪敢来战?拨转马头就想逃回去,就在此时,焰团倏然向下一沉,轰然撞在了沈飞熊身上! 沈飞熊一声惨叫,被撞得从马上飞起,远远地跌了出去!焰团猛然飞起,迅捷无伦地追上他,沈飞熊又是一声惨叫,被侯君集一手硬生生地插入了他的身体里! 激烈的烽火从沈飞熊的胸腔透出,一瞬间就将他的心脏烧成飞灰,跟着从口鼻中喷出。沈飞熊的惨叫声戛然而止,眼看是活不成了。侯君集将他的尸体一甩,身子怒冲而出! 他冲的方向,正是沈飞熊所带的那群人马! 这群士兵见将领连一个照面都不到,就被侯君集秒杀,哪敢跟他对阵,都是发一声喊,掉头就向城里跑去。但他们的速度哪里有侯君集快?只见火影一闪,全都被侯君集撞得向天上飞去。所有人,只要一沾到侯君集,就全身生火,在空中就被烧成了个火人。侯君集根本连动手就欠奉! 沈飞熊虽然武功也颇高强,但跟炼成金身的侯君集相比,差的实在太远。这些士兵就更不用提了。大杀四方的侯君集又迸发出一阵狂笑声,宛如魔神般矗立于江陵城外。城头上的那些弓箭手被他震慑,竟没有一人敢向他攻击! 侯君集的笑声蓦然停住,抬起头来,冷峻的目光,已落在真菀公主身上! 他嘴角缓缓牵动,聚合出阴冷之极的笑脸,左手缓缓抬起,隔着二十多丈,指向真菀公主。 “你也来了?” 他的话,就像是两个老熟人一样打着招呼,只是声调奇寒无比,含有无穷无尽的怨气。而他下一句话,则透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我要杀你!” 随着这四个字出口,他眼睛中的冰寒就似乎化成实质一般,蓦然落在真菀公主身上。真菀公主不由得全身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杀气! 只有高手才能将杀气凝结如同实质,一旦被高手锁定住的目标,都会感受到这股冷冽宛如实质的杀气。修为差一点的,甚至会被杀气锁定,身体完全不由自主,呆在当地等高手来杀自己。 而此时,真菀公主就已经被侯君集的杀气锁定! 她不禁花容失色,脸色变得苍白! 唐军发动了总攻,江陵城破在即。侯君集要杀她,恐怕没人能挡得住!她跟侯君集结怨已深,前次在皇宫夜战中,她差点要了侯君集的性命。虽最终没有得手,但也让侯君集重伤,甚至失去了一条真骨。侯君集对她恨之入骨,绝无可能饶得她的性命! 而此次两人狭路相逢,真菀公主根本没有机会事先布置。江湖上有条铁律:同阶修真者不是炼骨者的对手,何况真菀公主的修为比起侯君集差了很多,侯君集要杀她,她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侯君集冷笑不绝,一步步向城墙逼近。 每一步踏出,都沉猛之极,宛如一击重锤,轰在江陵城上,更轰在真菀公主的心头!真菀公主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吴天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方法,可以将三神偷救出来! 他悄悄地对真菀公主说:“皇妹,你不用怕,我替你挡住侯君集。” 真菀公主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转头震惊地望着他。却自嘲地摇了摇头。 “皇哥哥,你不用安慰我了。你挡不住他的。” 吴天淡淡笑了笑。 “不。我能挡住他。不但如此,我还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将他困住。” 真菀公主:“你怎么困住他?” 吴天:“唯一能困住他的地方,就是皇库。你快回去,命令元朗将皇库打开,而我则负责将他引诱到皇库里。你们事先埋伏好,只要我们一进去,你们就赶紧将铁门关上。那铁门有几千斤重,就算是侯君集,从里面也决计打不开。这样,唐军失去了重要将领,群龙无首,就无法再进攻江陵城,既救了你,也解了江陵城之围,可称为一举两得。” 真菀公主:“可是,皇哥哥,这样的话,你不就跟侯君集一起关了进去?万一他向你出手,你不就危险了?” 吴天笑了:“要对付侯君集这样的高手,不冒点险怎么成功?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 他看了侯君集一眼,侯君集脚步仍宛如战鼓,踏天而来,震的真菀公主心旌摇乱,但吴天似乎丝毫都不受影响。 真菀公主看着他,脑中不由得浮现出了另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几乎跟吴天一样的人,就连此刻脸上的笑容,都几乎一模一样。 他亦曾面临危难时,向她侃侃而谈,安慰他不要害怕。 他亦曾在危难之中,谈笑风生,似乎就算天塌下来,都有他撑着。 他会为她撑开一片天。就算外面的天流星飞坠地动山摇,他撑起的这片天依旧风平浪静,任她安睡。 只要有他在身边,她都会感到安心无比。 此刻,她又有了这种感觉,只不过,是来自于另一个几乎跟他一模一样的人。 说着跟他一模一样的话。 给她一模一样的感觉。 她竟然分不清,究竟谁是谁! 巨大的错乱感,让真菀公主说不出话来。她嘴唇抖索着,陷入了挣扎。 吴天自然不知道她心底正掀起的滔天巨浪,只以为她害怕,将手掌放在她肩头,柔声说:“别怕,我不会有事的。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他的话语,让真菀公主的眼泪落了下来。 她的眼泪,却让吴天有些慌张,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真菀公主突然掉头,飞身上马,向皇宫中奔去。 这突然的转变,让吴天惊讶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来,真菀公主已经消失不见了! 第四十二章 盗皇库之亲手埋葬的梦 侯君集也同样大出意料,他呆了一呆,倏然暴怒,体内劲气一催,焰团轰然炸开,凌空而起,向江陵城中飞去!他要抓住这个小丫头,将她碎尸万段!这次,他再也不能让她逃走了! 突然,一个悠悠的声音飘进了耳朵里:“你想不想得到巽?” 一听到这句话,侯君集身子蓦然一震,飞纵之势不由得硬生生停住!他低头,就见吴天仰头,微笑望着他。 若是别人说这句话,侯君集一定听都不听,先追上真菀公主杀了,再回来找到此人拷问出原委。但,这句话若是吴天说的,基于某个原因,侯君集却一定非听不可! 他立即转向,落到了吴天身边。 “你说什么?你知道巽的下落?” 吴天举手扇了扇,皱眉:“你能不能先收了神通?本来大夏天就怪热的,被你这火团一烤,我都快中暑了。” 侯君集知道吴天没有任何修为,受不了他的烽火,也不以为忤,金红二光一敛,只见烽火从他的鼻中吸入,全身金光也内敛,显出一副金灿灿的骨骼来。烽火金光全都收束到骨中,最终骨上的金光也消敛,完全恢复正常之状。侯君集兴奋地搓着大手:“你真的知道巽的下落?” 吴天不回答他,反问:“真的知道巽的下落?莫非有人告诉你,我知道巽的下落吗?你上次逼着要我拜师,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句话说的侯君集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嘿嘿笑着说:“你这小子真是聪明,我就这一句话,竟然也让你看出来了!不错。我上次回营之后,怎么想都想不通,就去找李靖李总管问计。李总管用盘天算法给我卜了一卦,对我说,巽自有天机,不是属我之物。我哪里肯舍?又请李总管帮忙,无论如何也要觅得一线之机。李总管就对我说,要得巽,得着落在你身上。因此,我才要收你为徒。” 吴天一听,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对这个叫“李靖”的人起了好奇心。巽已经进入他的体内化为小金,侯君集当然得不到了。只是此事隐秘之极,李靖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随便卜上一卦,就能得知?那天下还有什么秘密能瞒得过他? 一想到此处,吴天就觉得惊心之极! 李靖能知道这个,自然也很可能知道巽就在他身上!这让吴天感到强烈的不安。他到现在之所以是安全的,是因为没人知道巽就在他身上。否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要来杀他夺巽的怕不有成千上万个! ……不,还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梁国皇帝。时至今天,吴天都不知道皇帝是怎么知道的。但是,从那晚偷听的结果来看,皇帝知道。而且很可能告诉了玄曜,所以玄曜才会布下九魂裂天法阵,要分裂他的魂体,取得巽。 一想到此处,吴天的头都大了。 这么多人知道巽在他体内,他想不死都难啊! 不过他现在还没心绪关心这么远的事情。他之所以出头拦住侯君集,本意并不是为了救真菀公主,而是为了救三神偷! 救真菀公主,只是为了让真菀公主能够配合他,打开皇库的门。这样,借困住侯君集之名,他就可以跟侯君集一起进入皇库,也就有机会打开分库之门,将三神偷救出。三神偷虽是盗界之人,但极重言诺,又是为了救吴天才再入皇宫,最终失陷在皇库里,吴天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何况这还关系到能不能拿到镜铠跟千柔雪箮,也就关系到他能不能清除体内的玄阴之气,摆月兑玄阴盘的控制。就算是冒点险,也是值得的! 吴天:“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么,巽很可能落入了叶师手中,怎么你还不甘心?” 侯君集摇摇头:“叶师并未也到巽,这一点我可以确定。而且李总管既然说要得巽就须着落在你身上,那就不会有错。你今日不将巽交出来,便是死路一条。” 吴天听他这么说,除了得出他对这位李总管极为膺服的结论外,还猜想他应该在叶师身边有可靠的内探,否则不会这么笃定。于是,他点头说:“这位李总管真乃神人。不错,我的确知道巽的下落!” 侯君集一听,兴奋得满脸放光,搓着手说:“在哪里?快告诉我!” 吴天:“你应该知道,我告诉你这个秘密,是有条件的。否则,我干嘛平白无故地告诉你?” 侯君集:“什么条件,快讲!” 吴天:“条件就是,你跟我妹妹真菀公主的梁子,一笔揭过,你不能再向她寻仇。” 侯君集哈哈大笑:“我道是何事?这有什么为难的?我答应你就是!” 吴天说这个条件,本就是怕他起疑自己为什么要告诉他巽的下落,而故意扯出来的,见他答应了,觉得前戏做的差不多了,就招呼着侯君集向皇宫内走去。 过不多时,两人一起来到了皇库之前。那些侍卫慌忙来拦,侯君集冷笑不绝,运起烽火金身,一阵猛烈冲撞,将这些侍卫全都撞飞了。两人进入院中,只见皇库的门开着,几个侍卫正往里送着什么东西。一见侯君集,几个侍卫慌忙扔下东西就跑。 吴天暗中称赞,真菀公主真是冰雪聪明,竟安排好这样的局面,让侯君集对铁门大开不起疑心。 吴天指着皇库入口,说:“这里,是梁国的皇库,梁国皇家所收藏的珍宝,都在里面。我曾听皇帝说过,巽也藏在里面。” 看着幽深通往地下的漫长通道,以及厚厚的铁门,侯君集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里,的确像是藏有重宝的样子! 他发出一声长啸:“小家伙,我们一齐下去吧!只要能找到巽,我保证饶你一条性命!” 说着,他抓起吴天,一阵风一般向皇库里冲了下去! 一进入皇库,侯君集就见到六个被铁锁锁起来的分库,分库外面空空荡荡的,几乎没什么东西。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巽呢?” 吴天摇摇头,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可能……” 他似是“无心”一般,指着珍、古、武、道四库的门说:“这四座库房中分别存放着梁国皇家所搜集的珍宝、古董、武器、法宝,巽极有可能在其中一个库房中。只是这些库房锁了起来,连我都没有钥匙。” 分库门的重量虽比入口铁门要轻的多,但也沉重之极,上面用大铁锁锁着。没有钥匙,想要打开近乎不可能。但侯君集仅仅只是冷笑了一声,就向珍库走去。一面走,他的右手上温度渐渐升高,最终,变得通红通红的,就像是燃烧的铁一般。他一声轻喝: “断玉手!” 烧得通红的手掌呈刀状切在铁锁上,铁锁竟被深深地切进去了一道,与掌刀接触的部分,竟呈现出烧熔的迹象!吴天震惊得翘舌不下,侯君集又缓慢地击了几刀,铁锁从中断裂,落在地上。 他缓缓喘息了几口,右手恢复成原样。这几刀看似轻易,却似乎消耗了他大量的力量。侯君集休息了一会,才抓着铁门,将它缓缓推开。 在珍库里的搜索,当然无功而返。 侯君集如法炮制,一间间将分库打开。每进一库,吴天都大声说话,隐约将侯君集的身份暴露出来,提醒三位神偷不要妄动。 四座库房一一破开,虽然里面珍宝无数,却没有巽的踪影。 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吴天却很开心,因为他知道,三位神偷都是极为机灵之人,早就趁着侯君集不注意,从分库中跑出来了。 只要他们跑出来了,就不枉他赌上自己的性命,将侯君集诱入皇库中来。 当六座分库全都打开之后,侯君集的脸色沉到了可怕的程度! “巽!巽究竟在哪里!” 再度陷入失望的侯君集,怒火终于爆发了出来,双目赤红,一副要找人发火的样子。 吴天却顾不得跟他争执,只想赶紧逃出去。他的目的本就仅仅只是想借着困住侯君集之名将三位神偷救出来,现在目的达到,不趁着皇库之门未关逃出去,那就是傻子了!什么牺牲自己困住侯君集,傻子才会这么做! 侯君集不由分说,一手拉着他,一手运起断玉手,向剩下的两库走去。吴天大惊,虽说皇库的入口铁门现在还未关上,但并不代表它永远都不会关上!虽说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久入口铁门都未关上,但,等关上再想出去,就晚了! 他只想赶紧出去啊!他正在筹思怎么说服侯君集先出去再说,突然,就听轰隆一声巨响,不用猜也知道,那正是入口铁门关上的声音! 吴天立即目瞪口呆,再也挣扎不动了! 皇库之外,真菀公主站在一棵大树下,脸色阴晴不定,似乎在犹豫着什么,迟迟难以下决心。她本跟吴天约好了,吴天一将侯君集骗进皇库,她就命令士兵将铁门锁上,侯君集就会被关在里面。就算他烽火金身天下无敌,也无法从内部将铁门打开。这样,唐军群龙无首,对江陵城的进攻就会暂时延缓。 这对于她内心深处一个早就蓄谋已久的计划也大有好处,可称为一举两得。形势发展,本再也没有这么理想的了,只要轻轻一声令下,所有的烦恼都会得到解决。 但是,她却迟迟不能下令。这亦是为什么铁门迟迟没有关上的原因。 她知道,吴天无法一直将侯君集拖住,迟疑的时间越长,侯君集就越可能从皇库中逃出。但是,一想到吴天也会被关在里面,她就下不了决心! 她心中曾经有个梦,她以为那个梦永远都不会实现,但是,吴天的出现,他在江陵城头谈笑面对侯君集的一幕,却让她看到了那个梦变为现实的可能。 她又怎能忍心将这个梦亲手埋葬! 突然,就听轰隆一声巨响,真菀公主大吃一惊,这正是皇库铁门关闭的声音! 她慌忙掠进内院,厉声喝问:“谁让你们关门的?” 那些士兵慌乱地跪在地上,不敢应声。 铁门关得紧紧的,几十个士兵正在汗流浃背地搬着一块巨石,压在上面。真菀公主心中怒发,挥着马鞭就向他们身上抽去。 突然,就听一个威严的声音说:“我让他们关的。” 第四十三章 盗皇库之计捉侯君集 皇库中,侯君集亦脸上变色,情知不妙,飞身纵起,向入口处查看。他的身子才刚进入通道中,猛然就听嚓嚓一阵爆响,无数劲弩从通道两旁的石壁中射出,快到他根本无法躲闪!侯君集急忙双手护头,运起劲气护住全身,全速后退。幸亏他见机的早,身上虽中了几箭,但全被挡开,尚无大碍。要是他进入通道深了劲弩才射出,那就难讲了!这些劲弩显然是用机关发射的,力量强猛之极,而且距离又如此之紧,就连侯君集,也不敢硬接。 吴天一**坐在地上,长叹说:“不用看了,肯定是入口的铁门被关上了。此门一关,通道中的机关就会被激活。” 侯君集中了几箭,身上火辣辣地疼痛,闻言暴怒:“你这小贼,坑的我好惨!我非杀了你不可!” 吴天噌的一下子跳了起来:“我坑你?难道我不在这里?我不也被关在里面?我要是坑你会把自己也关住吗?” 他吼的比侯君集还要大声,其实心底怕的要命。这就是典型的色厉内荏。吴天是希望用大声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一些,强调自己也是受害者的身份。但要是侯君集不吃这一套,一掌将他拍死,那他就弄巧成拙了。 不过侯君集还真吃这一套,想了想,将手掌放下:“你说的也有道理。想来一定是有别人想要连你一起害了。” 吴天狠狠地说:“我觉得一定是真菀这小丫头。等我出去,一定要狠狠揍她的**一顿!” 侯君集:“真菀?这丫头诡计多端,都是真有可能。你是他的亲哥哥,她连你都害?不过若是她,就难办了,我答应过你不找她寻仇的。” 吴天见侯君集在此情况下仍信守跟他之前的承诺,不由大感诧异,看了他一眼。侯君集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暴怒起来:“你骗了我!这里没有巽!” 吴天无奈地摊摊手:“这连我都没料想到。实话告诉你,我也一直在寻找巽,但是一直没有找到。我想皇库中储藏各种珍品,巽最有可能收藏在这里。这里也是我唯一没找过的地方,因此,巽要是在皇宫中,就一定会在此处。却不料此地竟也没有。” 侯君集冷冷说:“你自己都不确定,却骗我说知道下落!我若不是信了你,又怎会落到此绝地?我答应过你不杀真菀就是不杀,但我可没答应过不杀你!今日不杀你难消我心头之恨!反正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就先杀了你这小贼,出我胸中一口闷气!” 说着,闪电般探手,向吴天抓了过来! 吴天想不到他说打就打,根本不容他再开口申辩!他纵然绝顶聪明,但对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再聪明都没有用处! 蓦然,就见吴天身侧人影一晃,吴天的身形倏然消失不见! 侯君集眼前一花,已失去了吴天的踪影。他的手腕一抖,只听嗤的一声响,撕下一片衣衫来。吴天的身形,在一丈多远处出现,他身边多了个穿着灰衣的中年人,正是马芎。 侯君集向吴天出手的危急关头,他施展独门的踏浪步,将吴天救出来。他外号叫做“白驹过隙”,踏浪步施展出来快如闪电,就算是从对方眼皮底下经过对方都未必能发现。仗着如此快的身法,才趁侯君集不备而得手。 侯君集将碎衣甩月兑,目光越来越炽烈,像是有火光要喷出一般,紧紧盯着吴天跟马芎,狂笑起来:“还说不是诱骗我进来的?原来你还埋伏着人啊?但纵然人再多,我侯君集想要杀你,又有谁能挡得住?” 说着,双手一震,金光大盛,两臂已全都化为金光灿灿的。皇库之中温度急剧升高,烽火金身再现,滚滚热浪伴随着刺目的光芒,向马芎吴天两人卷了过来! 马芎身法虽快,但修为太差,根本不是侯君集的对手,哪里敢硬接?急忙向后就退。侯君集大踏步地逼了过来。皇库中地方就那么大,侯君集几步跨过,已将两人几乎逼到了角落! 吴天突然低低地向马芎说了几句话,马芎眼睛一亮,身子突然诡异地一闪,蹿进了金库中。侯君集哪里肯放过他?也跟着冲了进去。 进去之后,就见一个穿着灰衫的身影在金库深处晃了晃,侯君集大喝一声,冲了过去。 只见马芎夹着吴天,从门楣上悄悄落下来,一闪就出了库门,同时侯方、姬骆两人都现身出来,一齐用力,将铁门关上,用一根大铁棍,将门杈上了! 侯君集破门之时,只是将铁锁用断玉手熔断,门栓把手仍在。这根大铁棍很粗,杈上后比铁锁锁住还要结实。刚杈上,只听哄嗵一声爆响,整个铁门都剧烈地震动了一下,连带得皇库都颤动起来!料想应该是侯君集从里面撞门而致。这一撞之威极为吓人,无异于巨锤轰击。但这铁门也是由铁整块浇筑成的,哪里是人力能够撞开的?闷响过后,一动不动。 吴天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刚才他向马芎低语了几句,就是定下这个计策。借着马芎的极快身法,将侯君集骗进金库里关了起来。侯君集武功高强,冲锋杀阵时势不可挡,但越是如此,越会偏向于依赖武力解决问题,越容易中这些浅显之极的计谋。果然,牛刀小试,侯君集立即中招被关起来。 脑力,才是第一战斗力啊! 侯君集的每次轰击,对于这扇巨大的铁门来讲,都是徒劳的,都是对吴天的礼赞。他先不去管侯君集,转头跟侯方、马芎、姬骆三人一一见礼。 四人相见,都有种劫后重逢的感觉。三神偷知道他此次再回皇库,是为了救他们,心中都很感动。尤其是见他带着侯君集前来,而侯君集还要杀他,这等于吴天是冒着杀身之祸及与他们一起陷身在皇库中的危险来救他们。他们都是江湖豪客,最讲究的就是义气,吴天如此义气干云,极中他们好感。三人都决定跟吴天生死与共,日后吴天若是有难,他们一定粉身相报,但又都是江湖粗豪汉子,不善于表达如此激荡的心旌,只是紧紧握着吴天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若是换做了吴天,早就说的声泪俱下催人肝胆,比给皇帝祈福的奏章还煽情。 虽然无言,但他们的朴实感情吴天还是感受到了,也是极为感动。他这些天住在皇宫中,每日都是尔虞我诈提心吊胆,你不害人别人就要害你,但跟这三神偷在一起,却是侠肝义胆重诺轻身,就跟来到了另一个天地一般。若非如此,他又怎会急着重回皇库,连一刻都等不得? 他眼眶有点湿湿的,再这么无言相对就要流下泪来。他慌忙岔开话题说:“九龙杯拿到了?” 这一问让三神偷也高兴起来,这可是他们毕生最高的目标!姬骆兴奋地说:“拿到了!一人一个!连你都有一个!你这次出去,可有的说嘴的了。咱这次差点丢了性命,若是拿不到这玩意,真该把脸当鞋底用了。” 说着,就要掏模。吴天慌忙止住他:“这个不急。现在给我一会也打烂了,还是放在前辈处稳妥。想来镜铠跟千柔雪箮也都拿到了吧?” 侯方笑着说:“你点名要的,岂能不拿到手?” 说着,往腰间一拍,手中出现了两套盔甲。吴天竟然没看出他是藏在哪里的,也看不出侯方矮矮瘦瘦的,身上怎会藏得下这么多东西。但想侯方乃是成名已久的神偷,自然有些别人想不到的手段。而马芎姬骆两人却一点都不惊奇,似乎此等样事,在盗界不过是司空见惯。 他接过来仔细观看。那件镜铠是圆形的,前面一块后面一块,就跟两块护心镜一般,将前胸后背挡住。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的,极为明亮,就像是两面铜镜一般。吴天轻轻用手扣了扣,发出极为清脆的声音。 千柔雪箮却极为轻软,整件铠甲可以团在掌心中握成一团,跟轻纱差不了多少。颜色是极为鲜艳的猩红色,看着就让人心里毛毛的,隐隐还有股腥味透出,真有种蛇的感觉。 镜铠看起来还像个样,这千柔雪箮真的有它说的那么厉害吗? 吴天犹豫着将两件宝甲都穿在衣服里面。千柔雪箮穿上后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镜铠却将上衣撑得鼓了起来。吴天对侯方说:“侯前辈,麻烦你砍我一刀试试。” 侯方笑着说:“你想试试这件宝甲吗?” 他从怀中取出一件匕首,说:“这件匕首叫裁云匕,是我从武库中找出来的,说是削铁如泥极为锋利。我就用它来试吧。” 说着,执匕在千柔雪箮上轻轻一割。 谁知千柔雪箮看起来不起眼,裁云匕割在上面,竟然连道划痕都没留下。吴天一喜:“侯前辈,你用些力。” 侯方也觉得惊奇,稍微运劲,向吴天的胳膊捅去。哪知仍然被千柔雪箮挡住,仍然连划痕都没留下。侯方也想试试此甲到底有多厉害,就不断加力。但,就算他加到了八成力,裁云匕竟然都不能划出任何痕迹来! 而被千柔雪箮遮挡的吴天,竟几乎感觉不到痛楚。裁云匕斩到他身上,冲击力似乎沿着千柔雪箮的柔丝被传递出去,这些柔丝颤动着,每颤动一次冲击力就消减一分,因此,侯方的八成劲力,真正到达吴天身上的,连一成都没有。 吴天又惊又喜,这千柔雪箮的效力,还在他的期望之上! 他,有信心去面对侯君集的全力一击了! 他的目光,移到了金库紧闭的门上。侯君集仍在猛烈地撞击着库门,每一撞似乎都有能令铁门崩倒的力量,让吴天感到惊心动魄! 但是,他还是要挑战侯君集,挑战全力一击!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侯前辈,如果你答应一件事,我可以将你放出来!” 第四十四章 盗皇库之金身全力一击 金库内的轰击停止,侯君集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你肯放我出去?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 吴天呵呵一笑,说:“侯前辈总是疑心我要害你,但是,我跟你一起被关在皇库中,这叫什么害呢?我要是想害侯前辈,只需现在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再等一个时辰,这些分库中就会有毒气放出,侯前辈纵然功力通玄,也活不下去了吧?又何必再耍什么别的手段?” 侯君集听了,沉默不语。 吴天真诚地说:“我相信侯前辈,所以,只要侯前辈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放侯前辈出来,共同想办法逃出去。” 侯君集似是被他说动:“你先说说看,是什么事?” 吴天:“我知道侯前辈心中很窝火,不让前辈出这口气前辈也不答应,因此,这件事就是想跟前辈打个赌,晚辈愿意跟前辈公平一战,但仅仅只限定为一击。若是前辈一击取不了晚辈的性命,晚辈跟前辈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前辈不可再追究晚辈冒犯之罪,以后也不能再向晚辈要或者询问任何关于巽的事。” 他这席话刚说完,三神偷就齐声叫了起来:“你疯了?” 就连门内的侯君集,也在一怔之后,哈哈狂笑起来:“你要挑战我?” 三神偷齐声回答:“不!” 他们将吴天拉到一边,七嘴八舌地说:“你疯了?” “侯君集可是修成金身的高手,战斗力超群,简直可以称得上杀戮机器!他这一击,连我们哥仨都挡不住,你什么道术武诀都不会,还不被打成肉酱?” 姬骆还伸手模了模吴天的额头,看他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 三神偷对他的关怀是由衷的,让吴天很感动。但他仍坚决地说:“三位前辈,相信我。我既然敢挑战他,就一定是有准备而来的。” 三神偷将信将疑地看着他。虽然吴天一直在刷新他们的认知,让他们不断地对他刮目相看,但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正面挑战金身高手?这已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但是,吴天坚定的眼神,让他们停止了劝说。三人暗暗发誓,一会若是吴天挡不住,他们拼上性命,也要将他救下来! 吴天安抚了三人,才再度对侯君集说:“不错,但是,只能限定为一击。” 侯君集狂笑:“我要杀你,用到了第二招,那我还不如自杀呢!我本不愿意再相信你,但是,你这个提议让我太感兴趣了!我答应你!为了奖励你这疯狂的提议,我还可以保证不杀你,一定会留下你一条命来,让你清晰地看到自己是多么愚蠢。但是,你会断几条肋骨断几条腿是不是终身瘫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不是我能保证的了!” 他的狂笑声让三神偷脸色惨变,就连吴天,也被他说的一阵阵心里发毛,不禁犹豫自己是否真的该去冒这个险! 但吴天最终还是将金库的门打开。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如果只剩下一个选择,勇于求死还是等死,那么,吴天宁愿选择勇于求死,在必死中求取一线生机。他不能容忍自己被动地等死。 侯君集没急着出来,而是目光闪烁,向吴天上下打量着。吴天的身上虽然只有细微的变化,但当然不可能瞒得过他。他冷笑说:“哦?原来你穿了战甲,因此才有底气来挑战我?我是该说你聪明过头呢,还是愚蠢?” 吴天笑说:“这两者本就是一件事。” 侯君集极为缓慢地点着头,突然光芒一闪,他的鼻中竟然喷出一团烽火。侯君集双手一团,烽火化成一个焰团,在掌心中旋转着。他双手一挥,烽火化成一个径长一丈的火圈,布散在地面上,将两人围在中间。侯君集目光冷冽,扫过三位神偷:“今日乃我与这小子的赌斗,任何人踏入这个烽火圈都将视为对我的侮辱及挑衅!这个烽火圈中含有我的一成功力,一被触到就会爆炸,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 三位神偷都是一凛! 侯君集如此说,代表着他的出手,不会有任何容情!这个烽火圈虽然只有侯君集一成功力,但也足够阻挡他们一下。只要稍微阻挡,他们就救不到吴天了! 三人脸色都是大变。 侯君集自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脸上的嘲讽之意更浓,回望吴天。 “方才我在武库中见这小小梁国的收藏居然很不错,有几件战甲足可称得上是上品。你既然有底气来挑战我,想必所穿的也应该是不错的战甲。战甲本就是为应对炼骨者所设,好的战甲可抵御极强的冲击,甚至能将攻击反射回去。炼骨者所炼,不过就是力而已,力强则胜力弱则败。就算是修炼成了金身,也不是没有限度的。比如这些分库的库门,我就无法打破。若是战甲足够好,当然可以挡住炼骨者的攻击了。” 他侃侃大谈炼骨者的不足之处,称赞战甲,口气中无一不是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听在吴天耳中,却只感到一阵寒意! 侯君集接着说:“但若是如此,只需穿一件好的战甲,炼骨者岂不就束手无策了?当然不是如此了!好的战甲,绝非左右战局的最重要因素,你道是为什么?” 吴天心中的寒意更胜,忍不住问:“为什么?” 侯君集:“因为炼骨者所修炼的武诀中,有一门叫‘破甲’!再好的战甲,遇到破甲诀,也只能落得一个下场,就是破!而我,正是破甲诀的高手!” 他身上金光骤然一闪,全身就像是被点燃了一般,次第亮了起来。吴天第一次离得这么近,看清楚了他的烽火金身发动的全过程! 金光是从侯君集体内透出来的,极为深邃。在金光的映照下,他的肌肉、皮肤、脏腑全都像是透明的,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金光是从骨骼上发出来。他全身206块骨骼,全都是金灿灿的,好像黄金打就的一般。侯君集身子猛然一震,金光大炽,如同流质一般滚滚从骨骼中涌出,将他全身包围其中,顿时让他变成了一个金人。同时,炎炎烽火从他双鼻中喷出,一沾到这些迸射出的金光上面,就似乎将金光点燃了一般,烽火大炽,一下子腾到了一丈多高,侯君集顿时从金人变成了火人! 这个火人仍可看见中心是浓郁的金色,火焰却是明亮的红色。金红两色混杂在一起,烈烈燃烧,呈现出惊人的威势。侯君集双掌一搓,狂豪气势就像是飓风一般横扫向四周,他厉声说:“这一击,来了!” 吴天脸色大变! 侯君集不像是骗他的,更不像是说大话的样子。如果世间真有破甲诀,那他身穿的这两件战甲,是否能挡住侯君集这一击? 他完全没有把握了! 刹那之间,就见烽火疯狂地向侯君集双掌间聚去,侯君集双手徐徐拉开,在他手心中,烽火形成一个被高度压缩的焰团,温度高的惊人,也亮的惊人!似乎,他全部修为,都被压缩在这个焰团中了。这,就是他的全力一击! 侯君集蓦然手一抬,啪的一声,焰团碎裂,化成九道极细的炎流,迅捷无伦地向吴天攻了过去!吴天根本来不及躲闪,九炎流就钻入了他的体内! 有三条炎流,撞在了吴天胸前。吴天眼前一黑,这三条炎流中像是包含了超出他想像匪夷所思的力量,差点将他撞晕过去!他胸前的衣衫被炎流烧成灰烬,镜铠露了出来。炎流撞到镜铠上的瞬间,镜铠陡然爆发出一团灿烂的光芒,跟着碎裂! 吴天大吃一惊,但接着,让他欣喜的事情发生了,那三条炎流,竟被这团光芒卷着,倒飞回去,反而向侯君集射去! 这只镜铠,正是拥有能将攻击反射回去的能力。但是,侯君集的攻击实在太强,镜铠只反射了一次,就碎裂掉。但就这一次就够了,侯君集已经答应,他只能出手一次! 侯君集双手一翻,将反射回来的三炎流挡住。而在此同时,另外六条炎流,却分别没入了吴天的左右两臂! 炎流瞬息之间就将衣衫烧破,噬到了千柔雪箮之上。 吴天紧张到了极点,如果千柔雪箮真的像侯君集所说的那样,被破甲诀破掉,那他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只见千柔雪箮上猛然有一道极为微淡的光芒溅了出来,将吴天的全身笼罩住。这道光芒隐约之间就像是一条大蛇,头上生着一只独角。炎流跟蛇形光芒触到一起时,前行速度竟忽然变得缓慢之极,而蛇芒上显出一道道极为细密的纹理,导引着炎流沿着蛇身表面流去。 吴天大喜! 千柔雪箮起作用了!他受到的冲击力,果然已减到极低! 令他更为欣喜的是,他的双臂蓦然感到一阵冷意,一道灰白宛如冷月般的光芒,从他的经脉中飞出,向炎流冲去! 玄阴之气! 这深藏在他经脉中的阴气,果然被炎流中的纯阳气息引动,要发动一场阴阳大战。若是炎流被千柔雪箮挡在外面,阴气跟阳气亦会在千柔雪箮之外交战,无伦打的多厉害,都不会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 这是最理想的结局了!吴天只用等着阴阳交战两败俱伤就可以了! 但就在此时,侯君集突然冷冷一笑。那六道炎流突然一变,每三道炎流倏然往中间一凑,拧在一起,疯狂地旋转着,就似变成了两把三棱钻一般,所有力量都击中在一起,向千柔雪箮猛攻了过来! 千柔雪箮如何能挡得住金身修为如此凝为一点的攻击?刹那之间,蛇形冷芒就被攻破,两道钻头一般的炎流,钻进了吴天的体内,顺着经脉,向里猛攻! 吴天发出一声惨叫! 他的经脉一接触到炎流,就立即炸开。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思考,但是思维又同时变得缓慢而清晰之极,能明确地看到炎流在他的体内行进着,一路制造出疯狂的爆炸!他的身体,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会被炸成碎片,仅只剩下一颗大脑留下来。 吴天追悔莫及! 他还是犯了跟真菀公主同样的错误,就是明知道跟侯君集相差太远,还要挑战他! 一瞬间,他想到了一个词。 死亡。 这一刻,他离死亡如此之近,他甚至能够感到死神冰冷的呼吸。 他亦能看到,三神偷几乎同时脸色大变,向他冲了过来。但在他们接触到烽火圈的瞬间,烽火圈蓦然炸开,将三人炸得向后倒飞! 这是他唯一的救兵。 皇库中只有他们五人,入口铁门被锁住,就算有别人想救他,都进不来。 他死定了! 侯君集脸上也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显然,炎流破甲入体的瞬间,他就知道,吴天死定了! 完全没有任何别的可能。 金身对战普通人,一击跟千万击没有任何差别。吴天的赌约,只能用愚蠢来形容。 第四十九章 如何救出一个必死的人 铁丸猛然落下,砸在法坛的一角上。整个法坛都被砸得晃了一下,正被命中的一杆旗杆连同旗杆下的怪兽被砸得灰飞烟灭粉碎不见,皇库周围的院墙都被铁丸落地激起的冲击波砸得七零八落,几如废墟一般。 但铁丸未砸中的法坛,却几乎没受到损伤。铁丸下落所激发的狂猛力量,冲到那层灰白色的光流上,光流急速地闪烁着,竟似一道道柔性的屏障一般,将冲撞力全都吸收,仍然维持着一道道刻度之状。尤为诡异的是,那张黑木法案与玄阴盘,在冲撞过程中一动不动,尤其是玄阴盘,竟似有千斤之重一般,连动都没有动!玄阴盘就像是粘在了黑木法案上一般,而那法案则像是粘在法坛上。玄阴盘上的黑白色人形也绝不受半点冲击,令人不禁心生悸寒! 玄曜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 铁丸将一只怪兽连同旗杆砸成碎片,令九魂裂天法阵出现了一个缺口。虽然不碍分裂魂体,但那杆旗杆却是教内珍贵法器,是布置九魂裂天法阵的必需之物,总共只有这九杆,损伤一杆便需要花费无穷心力才能补上,他回教之后必定会因之受责罚,如何不令他怒发如狂? 他有心想找到发射铁丸之人,将之碎尸万段,但又要守住法阵,不能离开,只将满口牙咬得咯咯作响。 侯君集冷冷一笑,说:“你也不用空自发狠了,我们既然联手,那我也出点力,我去将发丸之人杀了。只是你必需得等我回来才可发动法阵,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玄曜大喜,慌忙稽首行礼:“这个当然!必需将此人杀掉,否则一会行法到了关键时候,铁丸从天而降,我们都会死于非命!侯先生只管前去,我还要修补一下受损的法阵,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完成的。” 侯君集点点头,身形一晃,向外掠去!上次他被铁丸袭击,虽说是真菀公主的计策,但显然另有人发射铁丸。他这人极其记仇,早就想找到此人杀掉了,这时哪里还按捺得住! 玄曜徐步走上法坛,再也无复方才的冷静,双目闪着凶光,盯着吴天:“瞧不出你这小子还真难缠,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想来救你,还损了我教中神物,真是令我切齿痛恨!” 不说他,就连吴天也有些奇怪。 三神偷想来救他,这并不意外。这三位老前辈古道热肠,一诺轻身,说要将他救出皇宫,就一定会不计一切代价做到。 但是,这枚从天而降的铁丸是怎么回事? 吴天跟侯君集一样,见到铁丸的第一眼,就认出那是巨木战车发射之物。因此,命令发射此物的人也就呼之欲出了:真菀公主。但是,真菀公主不是想要杀自己的吗?怎么会救自己? 任何事情一牵扯到这小丫头,就变得复杂之极,连吴天都有些伤脑筋,觉得模不清头脑。也难怪玄曜发急,连他都想不明白,玄曜就更没办法了! 玄曜:“我是不是该先把你的手筋脚筋挑断,让你走不得逃不得,然后再来发动法阵分裂你的魂体?” 说着,徐步向吴天走来,手中闪烁着一抹冷寒之极的黑芒! 吴天一凛! 他看出,玄曜绝不仅仅是恫吓,连番出现的异常状况,已让他几乎失去了耐心!为了保证法阵能正常被激发,玄曜可以作出任何事!法阵激发之后,吴天就会魂体身体四分五裂而死,玄曜自然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先伤他一伤了。 吴天着急之极,正在想什么办法,玄曜猝然手一抖,掌心的黑芒轰在他胸口! 啪! 黑芒撞中吴天的身体,猛然炸开,却猝然诡异地一转,竟向玄曜反射过来! 玄曜出其不意,急忙大惊后退,但仍然慢了些许,被黑芒砸在脸上,立时留下一道伤痕! 却原来是吴天身上穿着的镜铠,将这道黑芒反射回去。只是反射完之后,镜铠也裂成了碎片。 玄曜却以为吴天竟有什么手段反噬伤人,一退之后,急忙翻手化出一团黑芒将全身护住。待见吴天仍然一动不能动,又仔细观察,才发现是因为吴天穿了某种战甲。这下狂怒异常,一合身连人带黑芒向吴天扑了过去。 他要捏断吴天的琵琶骨,炸断他的筋脉,让他彻底地成为一个废人,然后再让他魂体九裂死得不能再死! 这小子实在太招人恨了,阴坏阴坏的,一不小心就被他阴一把! 吴天也长叹一声。 镜铠已碎,他身上虽然还穿着千柔雪箮,能挡住这一击,但也会很快就被玄曜发现。玄曜肯定会将他衣服扒光然后再行蹂躏。若是被别人看到,还不知道玄曜在对他做什么事呢。 他死后连名节都保不住啊。 却在此时,突然,皇库大开的入口处,突然飘出来了一团青雾。 青雾飘的很缓慢,但不知怎地,风吹在雾上,竟丝毫吹不动它!仿佛这团青雾极其沉重一般。这一幕妖异之极,就连玄曜看到了,都不由得忘了攻击吴天。 青雾从皇库入口飘出后,就向四周蔓延去。很快,就侵入了法阵之中。玄曜才闻到了一丝,就脸色大变:“雾中有毒!” 他慌忙掩住鼻子,向外纵去。青雾缓慢地将法坛笼住,只有八根旗杆跟怪兽在青雾中若沉若浮,予人一种诡秘难测之感。 一条青色的人影,隐秘之极地闪入了法阵中。由于它本身亦是青色的,几乎跟青雾混为一体,极难分辨出来。人影一闪就接近到了吴天身边,她身上笼着一层淡淡的青光,这层青光虽薄如蝉翼,却能将青雾隔绝在外,使毒气无法侵体。她一接近吴天,立即从怀内掏出一丸药,往吴天的嘴里送去,却发现吴天根本没有中毒,不由得一怔。 吴天也面露讶意,望着她低声说:“果然是你!” 来人正是真菀公主。 她看着吴天,神色复杂之极。手中的青莲抖了几下,将吴天身上缠绕的黑芒烽火全都斩开,低声说:“你快些走!” 吴天活动了一下手腕,发觉左右掌心的阴丸阳丸完好无缺,心下大定,亦低声说:“我们一起走!” 真菀凄楚地摇了摇头,转身向黑木法案走去。到了法案跟前,她也挽了个法决,向玄阴盘上按去。玄阴盘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真菀五指按在盘身上,轻轻转动着,盘上人形快速变幻着,最终停下来。 人形,变成了跟她有些相似的形状。 吴天大惊:“你做什么?” 真菀:“我对不起你,差点将你害死。你快些逃吧,皇库内道库最里面的左墙角有个暗门,使劲往左推三下往右推三下就能推开,你从那里逃走,没人能拦住你。但你逃走后,玄曜发动九魂裂天阵,发现你不在了,只要展动玄阴盘,就能将你拘回来,所以,我用幻术化成你的样子,代替你死,他就不会察觉了。这样,算是我将你的债还完了。” 吴天想不到她竟然会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他一条生路,目光炯炯地望着她:“你既然想救我,为什么还要害我呢?” 真菀凄楚地笑了笑,说:“皇哥哥,我能再叫你一声皇哥哥吗?” 吴天:“当然。叫多少声都行。” 真菀:“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皇哥哥了,如果人死后有灵,我一定会托梦告诉你真相。但是现在时间不多了,毒雾很快就会散去,等玄曜回来,就来不及了。你快逃吧。” 吴天:“不。我虽然不是个好人,能让别人替我死的事情我非常愿意干,但是,我是不会让你替我死的。” 他一字一字地说:“我们谁都不会死。” 他的话中有种强大的自信,让真菀不禁全身一震!但是,她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办法能逃月兑九魂裂天。 吴天伸手,按在她的手上,轻轻转动着玄阴盘。 “让我看看,这里面究竟有些什么人的分魂?” 突然,他大大地“咦”了一声,一个人形出现在玄阴盘上。 那人干干瘦瘦的,双臂奇长,竟然是侯君集! 吴天实在料想不到,忍不住失声惊呼:“竟连侯君集的分魂也被禁在了玄阴盘里?” 真菀:“这也是有可能的。玄阴盘极为神异,只要能取得一滴精血,就能夺其分魂。侯君集前次被巨木战车攻击受伤,洒了不少血,可能被玄曜暗中取得几滴,锁在了玄阴盘中。” 吴天点头:“一定是这样的了。我明白了,这就是玄曜暗藏来对付侯君集的杀手。等巽出现时,他只需激发分魂,就能让侯君集无法夺巽。但这似乎正好可以被我们利用呢……” “可是,每个人的分魂不同,你,我的一眼就能看出来。就算你代我死,玄曜岂能看不出?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真菀:“你忘了我会幻术的吗?如不是也修过幻术之人,极难看破。上次与侯君集大战,我就是用幻术凝成分身,让他几次都攻击失效。” 吴天大喜:“这样的话我的计策就必成无疑了!你快些用幻术将侯君集的分魂更换成我的形象。” 真菀目中也是精芒一闪:“你想让他们互相攻击?” 第五十章 窝里斗 说话间她手一指,手中青莲飞起一道光芒,落在侯君集的人形上。人形一阵模糊,竟渐渐变得跟吴天有几分相似起来。人形本就模模糊糊的,竟真菀幻术遮掩之后,很难看出真假来。吴天大喜,拉着真菀,一起钻入了皇库中。 玄曜见他逃走,狂怒之下,肯定会立即发动阵法。反正他的分魂被禁锢,只要逃不太远,就会魂体分裂而死,懒得去搜索了。但分魂被替换成侯君集之后,这一发动,却就开启狗咬狗的模式!侯君集不是那么容易被干掉的,一受攻击立即会疯狂反击,玄曜有嘴也说不清楚,最好双方打个两败俱伤,都死翘翘了,吴天就不用害怕他们对付自己了! 青色的毒雾仍然笼罩着法阵,但已经开始散了,变得越来越稀薄。吴天跟真菀躲进古库的上古礼器中,若不进行地毯式的搜查,极难发现。 吴天:“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又要杀我,又要救我了。” 真菀脸上却倏然出现一抹红晕,竟然刹那间变得娇羞之极,低下头来,不敢去看吴天。她定了定神,却又鼓起勇气,说:“你应该知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我的皇哥哥。” 吴天点点头:“这我倒是真知道了。没有人对自己哥哥下手这么狠的。” 真菀脸上又浮现出一抹娇羞,接着说:“我哥哥……我哥哥很像你,无论面对多么强大的敌人,他从未畏惧过,在他身边,总是让我感觉到很安全、很安全。我哥哥熟读经书,待人仁厚,聪明勇决,善断大事。每次遇到大事,他总能提出很好的建议。他被视为我们梁国未来的希望,我们都期望着他有一天,能成为梁国的圣王,像李世民那样,带着国家战无不胜,成就无上帝业。” 她的话,说的吴天心底有些酸酸的。他突然发现,这小丫头似乎对她哥哥有种很奇异的情愫。这在很多妹妹心中都有,只是因为这位太子爷实在太优秀,所有,小丫头的情愫,也就格外强烈。 “我哥哥十八岁生日那天,父皇为他大摆筵席庆贺。准备这日之后,就让他开府仪同三司,建立自己的班底。筵席上请了梁国几个修真门派的长老,准备验看我哥哥的根骨如何,适不适合修仙。哪知一验之下,竟然发现我哥哥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金火双成之体,资质好到不得了。若是修仙,进速会是一般人的几倍。父皇大喜,因为哥哥若是修仙有成,再将巽传给他,可将巽的神妙之处全都发挥出来,梁国便稳如磐石,再也不怕别人来攻打了。但在这时,有人哈哈大笑,说金火双成之体很好,金火双成之体很妙,我收下了。他的话很怪异,大家转头看,只见是个陌生的黑衣道人,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入筵席的。他对着我哥哥上下打量,神情非常可怕。那几位长老见势不对,就向他出手。哪知他也不动手,就向着他们一扑,这些长老的护身法宝、法术全都没有用处,被他一扑就扑入了身体,而后全身化为一团血光而死。转瞬之间,所有的长老就都被他杀得干干净净的。父皇见势不妙,急忙发动巽,但是被他一扑,巽竟然被从父皇的体内打了出来,父皇跟巽本连为一体,此时被打得硬生生的分开了。父皇受了重伤,但是巽是上古神器,威力极大,那人没想到父皇体内有上古神器,也遭到了极大的反噬。后来父皇又动用叶师赐予的一枚星符,才将他重创惊走。他走之前,撂下狠话说他再来时定会取走我哥哥的身体。父皇跟我商量了个办法,秘密将哥哥送走,然后,再找个跟哥哥极为相似之人,冒充哥哥。在此人来之前,制造个事端将假哥哥杀死,就能让我哥哥逃掉他的毒手了。” 吴天听那人如此可怕,也不由感到一阵心寒。 真菀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那人神通诡秘之极,跟我见过的修真者都不一样,极为可怕。有种一旦被他看上,就再也无法月兑身的感觉。也有种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感觉,所以我们才这么谨慎,不敢直接对你下手,而想间接地接着侯君集或者玄曜之手将你杀死。” 吴天恍然大悟! 难怪他们将他装扮成太子的形象,却监督着他,原来是这个原因。这倒是让他心底中的谜团全都解开了。 真菀:“但是,你在江陵城头上对我说的那番话,却让我突然觉得,你就是我哥哥……” 她红晕满脸,说不下去了,使劲地低下头。 吴天恍然大悟! 他在江陵城头,装作要救她,实际上却是为了让她配合打开皇库之门,好去救被关在里面的三神偷。但在小丫头眼里,却竖立起了不畏侯君集之霸猛的高大形象。这跟她心底隐藏的哥哥的形象重合在了一起。 她把他当成了哥哥! 却不仅仅是哥哥。她虽然对哥哥有莫名的情愫,却因是兄妹,虽有情愫也只能压抑着。这时突然有个长的完全跟哥哥相同,行事跟哥哥一模一样,跟哥哥一样英俊一样勇敢一样高大符合她所有对哥哥的想像的人出现,小姑娘的情愫,一下子全都转移到他身上了! 正是因此,她才在最后决定牺牲自己来救他。 也亏吴天这样绝顶聪明的人,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明白如此复杂的问题。他点点头:“我被你困在皇库中差点死了的时候,我曾经发誓,要是月兑困出来,肯定要狠狠揍你的**一顿。现在,快些将**伸过来让我揍,我就原谅你。” 真菀一听,大喜:“你肯原谅我?” 吴天笑了:“为什么不原谅你?说实话,我现在也有些恍惚了,我究竟是你的哥哥,还是不是你的哥哥?不过,我可将你当成了妹妹,妹妹犯了错,哥哥怎好斤斤计较?” 真菀听了,却撇了撇嘴:“我可不做你的妹妹。” 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是满脸红晕! 吴天却没注意她话语中如此细腻之处,扬着巴掌说:“快些把**拿过来我狠狠揍一顿,才能原谅你!” 真菀叫了起来:“哪能真的打人家**?” 吴天:“不打你**,我的气怎生消的?废话少说,快快伸出来!” 真菀羞红了脸,吴天却扬着巴掌,追着她的身后打去。真菀慌忙躲闪,刹那间,皇库中一片小儿女的旖旎场景,将外面的肃杀之气冲淡了。 两人正打闹之际,猛然,就听外面传来一声怒啸:“玄曜我仆你老母,你竟敢阴我!” 那赫然是侯君集的声音! 吴天眼睛一亮,顾不得去追袭真菀的**,低声说:“开始狗咬狗了,我们快去看看!” 两人携着手,一起悄悄走到皇库门口,向外观看。不知不觉之间,两人已变得很亲密,紧紧依偎着,就像是相熟多年的情侣一般。 法坛上已是另一片情景。剩余的八只旗杆烈烈飞舞着,每只旗杆上都腾起一道十几丈的精光,直冲空中,在顶端暴射出无数光流,再坠下来,就像是喷泉一般。浓洌的玄阴之气亦随之狂坠,砸在那些怪兽身上。怪兽全都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全都人立而起,张口狂啸不绝,只是却绝无半点声音发出。它们眉心处全都出现了一个尺许大的白色漩涡,激烈旋转着,一道白光从漩涡中射出,汇聚在玄阴盘上的人形上。那人形上的伪装早就被击碎,显露出侯君集的形象。八道光芒一落到他身上,那个人形立即猛烈颤抖着,就好像是花苞一样,就要分八瓣裂开! 法坛之外,侯君集全身已化金,被冲天而起的烽火包围着,却弯着腰,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身上的烽火依旧浓洌,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分隔为八瓣,跟玄阴盘上的那个人形一模一样。金身**了出来,在纯金的身体上,赫然有八条白线,从顶颅直达脚底,深深镂刻在上。这些白线似乎是从他体内深处生出来的,是八道壁垒,深植于他的体内,在身体的最中心处汇交于一线,于是,他的身体、力量、灵魂全都被分隔为八瓣,无法彼此交流。这八瓣亦在绽放着,一旦成功,他的身体亦将分裂而开。 侯君集全身颤抖着,用尽全部力量跟这八条白线抗衡着。这八道白线凌厉之极,里面蕴含着精纯之极的玄阴之气,正好是他纯阳之体的克星。九魂裂体法阵运转之后,浓郁的玄阴之气不住从玄阴盘中喷发出来,被这八条白线吸收,八线挣裂的力量越来越强,他的身体被分裂的痛苦,也越来越大! 玄曜满脸惊容! 玄阴盘上禁锁的明明是吴天的分魂,怎么一发动阵法,被玄阴之气一冲,竟然变成吴天了呢? 这变化实在让他措手不及! 眼见侯君集暴怒发狂,玄曜本能地想停住法阵,把侯君集的分魂还给他。正在此时,白家兄弟的老大却阴恻恻地说:“大师兄,这是我们克制他的唯一后手,若是丢掉,岂不就无法压制他了。一会巽出世时,我们还怎么跟他抢?” 玄曜身子一震,立即停手! 白家老二说:“既然已经将他禁住,不如将错就错,把他干掉算了!玄阴真气比他的纯阳之体高一阶,玄阴盘中存着无量玄阴真气,全力施为,侯君集的金身都未必抵挡得住!一举把他杀了,取一大敌,我们再从容取巽,岂不是最好?” 玄曜大为心动!白家兄弟的话,真是说到他的心坎中去了!这些人中侯君集的修为最高,一会夺巽之时虽然他还有后招,但有侯君集在,总是多一个不可控的变数。能够提早将他去除,当然是最好的了! 想到此处,玄曜脸色一变,阴冷一笑,双手同时聚起一个法决,向玄阴盘上打去! 第五十一章 鸦神枪 嘭! 一声怒响,玄阴盘上精光大盛,一股玄阴真气之流像是洪水决堤一般,沿着盘上的刻度向外怒涌而去。瞬间,法案、法坛上的刻度被一一点亮,全都大放光芒,竖立起来,变成一个个一丈多高的白色光墙,转动起来! 整个法阵,就像是活了一般,光墙彼此交叉穿插,法阵不停地变幻着,将一**玄阴真气灌注到八只怪兽体中。那些怪兽的体型再涨,全都张牙舞爪地咆哮着,眉心光芒更加晶亮,像刀一般切在了玄阴盘上的人形上! 八道光芒,就像是八只巨大的铡刀,各似有千斤重,才一成型,那个人形,立即一阵抖动,差点就被切裂开! 而八道光芒,仍在不停地增强着! 几乎同时,侯君集惨叫一声,烙在他金身上的八道白线突然暴涨,各自撕拉出一道极长的尾翼,咯咯爆响着,向两边撑去。他的身体,差点被撑裂开! 侯君集发出恐怖之极的惨啸声,猛然伸右手一点眉心。 轰的一声响,从他眉心处猛然爆发出一个烽火圈,凌空一旋,紧紧地套在了他的额头。侯君集又点了三点,又有三个烽火圈飞出,一个套在他胸口,另两个套在双腿上。这四个烽火圈上的火是紫色的,跟他身上其它的烽火有明显的不同。这四个烽火圈套上之后,将他身体几乎要切裂的白线立即被压了下去,他的身体本要分崩离析,此时也稳定下来。 玄曜大惊! 玄阴真气的位阶比纯阳之体高整整一阶,这是他敢于冒着打不过侯君集的危险向他下手的原因所在。侯君集身上的那八条白线,乃是九魂裂体法阵所形成的戮魂斩,是由八只以玄阴真气凝形而出的怪兽全力施为所形成的,威力极强,尤其对于纯阳之体极有克制效果。但这四个烽火圈上的紫火,却跟玄阴真气的位阶相同,甚至比之还要高出那么一线,紫火圈护体,戮魂斩竟然无功! 这由不得玄曜不大惊失色! 但他也并不太慌乱,九魂裂体法阵的威力还未发挥到最强,他还是有信心借此阵胜得过侯君集的。但就在此时,只听侯君集发出一声痛苦之极的狂啸。 他左手使劲掐着右臂,右臂在不停地震动着,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破体而出一般。这令他极为痛苦,不亚于遭受戮魂斩。侯君集的狂啸一声更比一声强,蓦然,他的右肘突然徐徐地裂开一道缝隙,一道浓洌之极的紫光,从缝隙中探出头来。 紫光中似是包裹着什么东西,似乎是一截骨头,呈长条状。侯君集用力地掐着右臂,就是想将它逼出来。但这显然艰难之极,他几乎耗费了全身力量,才迫使它逸出体外。 它才探出一截,紫色的光芒就几乎将整个院子耀亮,仿佛一轮紫色的太阳般。探到一半时,它缓缓停住,无论侯君集再怎么催逼,都一动不动。侯君集一咬牙,用手攥住它的尾部,使劲一拉,将它全部拉了出来! 一道紫芒电一般地闪了闪,此物完全呈现了出来。 只见它六尺多长,外形极像是一柄枪,只是全身是由紫金色的骨头构成,枪刃是极尖的骨刃,长一尺多,看上去锋锐异常。骨刃上绘着几道花纹,极像是只眼睛,紧紧闭着。刃尖上闪着一点精光,炽烈之极。骨刃后面跟枪身相接处,有两只一尺多长的鸟翼,轻轻闪动着,就像是活的一般。 侯君集一把抓住枪身,在地上轻轻一顿,轰然一声暴响,整个院子都颤动起来,丝毫不亚于铁丸的轰击之威! 玄曜的脸色惨变,恐惧之极不类人声地尖叫起来:“紫金骸兵!你竟然修炼出了紫金骸兵!” 侯君集冷冷一笑:“想不到吧?我这只鸦神枪自修炼出,还没有用过,本想留着夺巽之时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你竟敢对我下手。那么,就先拿你祭枪吧。” “玄曜,我仆你老母!” 说着,双手将鸦神枪提起来猛然一抖! 嗡然一声暴响,鸦神枪的枪身上倏然腾起一道紫燹,突出枪尖两尺多长,一道极为恐怖惊人之极的威势从鸦神枪上爆散而出,随着鸦神枪的挥舞,整个天空都仿佛被震动,发出嗡嗡之极的轰响。仅仅只是挥舞,相隔几十丈远外的八只旗杆,竟都被震得烈烈作响,法坛上一丈高的玄阴光墙,光亮亦一明一暗,似乎被风吹到的蜡烛一般! 玄曜脸色惨到不能再惨,紫金骸兵乃是金身修炼到极致时的进阶神通,金身之骨转为紫色,标志着质的变化。鸦神枪上的纯阳气,已跟玄阴气同阶。但同阶的修真者敌不过炼骨士,乃是铁律,他哪里敢跟侯君集打,急忙扬声说:“侯前辈,且等一等……” 侯君集被他阴了,心中恨极,哪里管他说什么,鸦神枪迎风一抖,猛然月兑手,向玄曜狠狠掷了过去! 枪在月兑手的瞬间,枪刃后面的双翼猛然一扇,枪的前冲速度陡然快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化成一枚紫色的流星,倏然就冲到了玄曜面前! 玄曜大吃一惊,几乎是本能般地一挥手,玄阴盘上缠绕的那八条戮魂阴线骤然弹起,向鸦神枪上迎去。同时,那八只怪兽亦各自张口,发出一声无声的狂啸,身上各自腾起一道虚影,沿着戮魂阴线猛然向鸦神枪上扑去! 轰! 鸦神枪跟八条阴线撞在一起。 一圈紫色的光芒,从两者相接的那一点炸开,迅速之极地沿着戮魂阴线向外扩散去,转瞬之间就扩到了八怪兽身上! 爆炸声这才响起。 八只怪兽的狂啸还未停,它们口中猛然喷出一道紫色的光芒,跟着,灰白色的光芒炸开,紫光穿透它们的身体,硬生生地撕出一个缺口,灰白光芒狂流而出,竟在这一招中,遭到极重的创伤! 八条戮魂阴线一段一段地炸开,紫芒倏然往中间一聚,狠狠地轰在玄曜身上。玄曜一口鲜血喷出,身子被炸得向后飞跌! 而同时,侯君集身上的戮魂斩猛然炸开。 这戮魂斩从他魂体深处一直延伸到身体外侧,一旦爆炸,威力极强。侯君集又是一口惨叫,全身大蓬鲜血爆出,惨到不能再惨。 但靠这一击,他将戮魂斩击碎,被玄阴盘控制的分魂月兑离,回归身上,玄曜再也不能用玄阴盘控制他了。 这一击,双方同时受到重创,可称两败俱伤。 五无常急忙纵身跃起,将玄曜接住。 鸦神枪这一击的威力,绝大部分都被八只怪兽挡住,他只是受到波及。但就算如此,也在他胸口造成几道很深的纵横交错的伤口,鲜血不住地涌流。玄曜一落地,慌忙连施展几个法术,印在胸口,将血先止住。只见侯君集手一招,鸦神枪化成紫芒飞回,侯君集再度执枪在地上重重一顿,威势犹如天神一般! 见双方两败俱伤,吴天简直乐开了花,不住轻声加油助威:“打啊!打啊!使劲打!” 哪知玄曜却摇手说:“侯前辈,这都是误会!误会啊!您就算是将我杀了,又有什么益处?不如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由我先施法,将太子的魂体分裂,等巽出现后我们再各凭神通抢夺,如何?这仗打的太冤了!” 侯君集虽然明知他说的是谎话,玄曜明明知道那分魂是自己的,仍然施展九魂裂体,就是想先杀了自己。但他也知道再打下去只不过是出口气而已,真杀了玄曜,自己也得不到巽。要杀玄曜,以后的机会多的是,这点,侯君集还是想得明白的。所以,他退步收枪,说:“你说的也对。我们的过节,就此揭过。你快些发动法阵吧。” 玄曜也知道夜长梦多,忍痛拖着伤体,走上法坛,重新发动九魂裂体法阵! 皇库门口,正在窥探的真菀公主大惊,从怀中模出一张符箓,递给吴天:“这张是冰神甦生符,我现在就施展将你全身冻住,外面用玄冰笼罩,身内生机可以降到极点,玄阴真气也会被冻住,不能发作。这样,就可以暂时逃月兑分魂的感应,等以后有机会再裂冰而出。这是逃月兑九魂裂体的唯一办法,再晚就来不及了。” 吴天见那符是一张灰黄色的纸,上面绘满了极为玄异的符号,交叠在一起。这些符号全都闪着细微的光芒,灵气逼人,就连丝毫修真根基都没有的吴天,都能感受到其上所蕴含的惊人威势,显见这道符绝不简单,应该是修真界的珍宝。真菀公主虽然贵为皇亲国戚,想要得到这道符也绝非易事。 吴天盯着这道符。 他知道真菀公主的分魂,也被玄阴盘禁锢着。这道符,应该是真菀公主留给她自己用的,此时,却拿出来给他。 吴天很感动,却仅仅只是摇了摇头,笑着说:“若是我有办法破他这九魂裂体法阵,你肯不肯乖乖地让我打**?” 第五十二章 打屁股 真菀一讶,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他:“你……你吓傻了吗?” 吴天:“我从来不说大话。他这九魂裂天,伤不到我,你信不信?” 真菀咬着牙:“你若真能做到,那我才真的服你。你要打我的**……我也由你打。” 说到最后一句,又不由得满脸红晕。 吴天哈哈一笑:“原来你并没有服我。记住了,一会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千万不要出来。我绝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他望着真菀的眼睛,等着她回答。他强烈的自信感染到了真菀,让她相信,他真的能做到这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敌人再强形势再危难,他都能逆流而上,跃龙门而成龙。 她不由得被折服,似乎只要跟着他,就一切都会化险为夷。 她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吴天掌心的阴丸,倏然重重地震了一下! 吴天:“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出来。” “一切,尽在掌握。” 说着,他发出一声尖锐的申吟,猛然转身,跑了出去。 真菀大惊,刚想奔出去将他拉回,突然想起他的嘱咐,急忙停住,一颗心,却几乎跳出了嗓子眼! 吴天出去之后,只见法坛上灰白色的云雾缭绕,玄阴盘上不住地放出玄阴真气,补充着八只怪兽受损的躯体,令这八只怪兽渐渐复元。不过怪兽的身体经侯君集的攻击之后,整整缩小了一圈,复元后的精神也有些萎靡不振,无复初始的凶暴。 玄曜胸前伤口被一道道黑芒盖住,暂时止住血。但一动就有血丝迸出,显见愈合的并不好。侯君集执枪站在一旁,一瞬不瞬地盯着玄曜。他的身体虽然挺得笔直,但身上的烽火也弱了不少。刚才两派火拼,都是元气大伤。 八只怪兽眉心亦各自腾出一道戮魂阴芒,照在玄阴盘上。玄阴盘上立着一个人形,依稀正是吴天。八道阴芒宛如八只铡刀,切在人形上,却凝而不发。 吴天装出神智被迷的样子,连滚带爬地向法坛跑去。 一见到他,玄曜与侯君集齐齐大喜! 见吴天向黑柱跑去,玄曜更喜!九魂裂天法阵若是得地狱烈焰黑柱之助,威力更强,他自然乐见吴天跑到黑柱之下! 他不知道,吴天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所以,玄曜等吴天来到黑柱之下时,才发动九魂裂天法阵,轰然一声响,悬停在吴天分魂外的那八道戮魂光,立即落下,将吴天的分魂斩成八片! 吴天发出长声凄厉的尖叫,双手一举,猛然一个玄白赤红两色的光团倏然从他掌心中升起,迅捷无伦地向空中飞去! 两色光团晶亮之极,根本看不出其中是什么。但一股恐怖之极的威压,却自光团才一出现之时,就凌然压下,遍布全场! 玄曜跟侯君集几乎同时月兑口而出:“巽!” 他们都不知道巽什么样子,见九魂裂天法阵一催,吴天身上就飞出如此强大之物,自然都认为是巽,下手稍晚就变为别人之物,当然要先抢到手再说,却忘了去看吴天到底死没死。 玄曜猛一伸手,向光团上抓去,而侯君集哪里肯落后,双脚一跺,身子凌空飞起,连人带枪飞刺向巽! 这一枪,侯君集用了十二分的劲力,紫金骸兵的威力被他展现得淋漓尽致。只见虚空之中荡起一圈紫色的光芒,这一枪,竟似将空间亦斩裂一般! 玄曜大惊! 这一枪威势极足,完全不防御,所有的劲力都用作攻击,可以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侯君集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只要杀了玄曜,巽绝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所以,这一枪,不留一丝后劲! 玄曜脸色苍白,哪里敢挡! 但,只要一退,侯君集就能抢到巽前,将巽夺走。这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 好在玄曜早就有所准备,一声冷笑,蓦然伸手在玄阴盘上一击! 一声狂啸,那八只怪兽,竟同时沿着戮魂斩向中间冲了过来,轰然一声暴响,八怪兽撞在一起,立时变成一只八头怪兽,大到不可思议,一口就把侯君集吞进了肚子中。 玄曜冷冷一笑,法决再往玄阴盘上一催,八头怪兽身子急剧缩小,向玄阴盘上落去,眼看就要被收到玄阴盘中,猛然,一道刺目的紫色电光从怪兽的口中飞出,跟着,便是一截枪刃,再往后,侯君集亦现身出来,轰然暴响,一只兽头被鸦神枪硬生生地刺裂! 玄曜立时就受了波及,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侯君集也不是没有代价,全身衣服几乎全都被怪兽撕碎,金身上也露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烽火更是熄灭了足足有一半,再也无法将全身护住。 但他完全顾不得这些,手一挥,鸦神枪的双翼闪动,带着他像流星一样朝空中的赤白光团射去。玄曜见八兽合体竟也困不住他,也慌了手脚,飞身追着他射向赤白光团,白家五兄弟也不怠慢,全都抢出! 这几个人都顾不得互相攻击,只求先将赤白光团抢到手再说! 这些人中侯君集的修为虽然最高,但刚被八头怪兽吞进肚里,元气大伤,行动不免慢了些。而白家五兄弟虽然修为最低,却一点伤都没受。此消彼长,七人几乎同时抢到赤白光团之前。 就在他们的手指快触到光团时,光团猛然一凝。 侯君集心中闪起一丝不祥的征兆,但他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光团猛然炸了开来! 赤白色的精光纠结在一起,连绵成一团巨大的两色闪电,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滚滚向四周涌流而来,瞬间就将他们全都吞于其中! 整个巨大的法阵,几乎全都被赤白两色的雷霆充满,变成一个巨大的雷暴之池。雷霆肆虐,充斥着一切,侵吞着一切,毁灭着一切。任何物体,一触及到这两色雷光,全都立即分崩瓦解,没有任何例外! 这雷霆爆炸,完全是由吴天甩出的那两只阴丸阳丸造成的。 连他都没想到,这双丸爆炸,威力竟然强到如此程度!他在甩出双丸之后,立即躲入了黑柱之后。方才侯君集鸦神枪全力一击,整个法阵都为之震动,但这个地狱烈焰黑柱却连一丝摇动都没有,正被吴天看在眼里。因此,双丸一离手,他就立即躲入黑柱后,果然不出他所料,双丸爆炸阴阳之气冲击形成雷暴威力强横横扫一切,但仍然奈何不了黑柱。黑柱仍然黑乎乎的,一动不动,但雷暴击到它上面,竟似被吞噬了一般,消失不见!连带紧紧贴着黑柱躲闪的他,也未受到太大的波及。就算有一些,也被他身上穿着的战甲千柔雪箮化解掉了。 雷暴狂涌,惨叫声不住地传出来。吴天大喜! 这一击,他精心策划了许久。可以说从求李靖将阴阳双丸交给他时,就预谋好了。几番周折,终于成功,将侯君集、玄曜、白家五兄弟全都炸中。而且侯君集跟玄曜还先拼了个两败俱伤,抵抗力更差,让双丸雷暴的威力放大到了极点,不死也得月兑层皮。 吴天趁着雷暴小了些,悄悄溜到皇库入口,抓着真菀公主就跑! 真菀公主完全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起这样的变化,她自然是识货之人,雷暴如此猛烈,侯君集跟玄曜说不定会死在其中!她跟着吴天向外狂逃,果然,没人追过来! 最后两人躲入一座小楼里,向法坛处观看。 只见一道金红两色的火光冲天而起,向江铃城外急速地飞去。金红两色中隐约还见紫光闪动着,正是侯君集。 侯君集身上的战裙已几乎全部碎裂,金身上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不住地有金液滴下来。他身上的烽火几乎完全熄灭,只在胸口、肋下还有几缕缭绕着,情势狼狈到了极点。一声怒啸缭绕而下:“玄曜贱人!竟然敢阴我!我这就去带大军攻破江陵城,将你们全部碎尸万段!” 吴天一听乐开了花,显然,侯君集将那阴阳双丸爆炸当成是玄曜的阴谋了。吴天不会任何道法武诀,这是人所共知的,所以没有人会想到如此威力绝大的攻击,是吴天发出的。这就是不会道法的好处,别人永远会轻视你。 连吴天都想不到。依李靖所说,这阴阳双丸的威力,应该只不过是侯君集全力一击的双倍,但现在来看,这威力何止双倍?五六倍都不止!但吴天并不奇怪,因为,像李靖这样的神人一插手,事情就会变得难以想象了。吴天丝毫不怀疑,李靖早就料到了他想干什么,顺便把阴阳双丸的威力增强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皇库之上的法坛,几乎全部被毁去。只剩下玄阴盘、法案、黑柱却诡异地没受到半丝损伤。白家五兄弟已全部在雷暴中被炸死,尸体分崩离析,洒了一地。玄曜的左胳膊垂着,似乎被炸断,形容亦是狼狈之极。他听到侯君集的怒啸,脸色惨到了极点。急忙一伸手,飞出一道黑芒,将玄阴盘、法案、黑柱连同那八只旗杆全都卷住,化成一道黑气,亦消失不见了。 吴天这才完全放下心来,转身对着真菀公主,笑容满面,说:“认赌服输,你总该让我打**了吧?” 真菀公主红晕满面,低下头来,娇羞无比。良久,她轻轻转身,说:“好吧,我输了。” 吴天见她绣裙之下香臀微微翘起,虽然隔着厚厚的衣冠,仍能想像得到那下面的曲线是如何玲珑精致,饱满坚挺,心中不由得一荡。这打赌报复的打**,味道立即变了。他竟然无法下手! 吴天苦笑了下,说:“事情紧急,这事就暂且记下了,等不忙的时候,我再细细打来。” 真菀听他“细细打来”几个字,意味深长,脸更加红了。吴天也觉有些尴尬,急忙岔开话题说:“江陵城破在即,唐军势大,攻进来之后玉石俱焚,不如我们趁现在逃出去,隐姓埋名,如何不能过一辈子。” 真菀公主听完,悠悠长叹一声。那日她与吴天在江陵城头见了唐军的攻城威势,就知道此城保不住了。但让她承认梁国将亡,心理上却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沉默良久,真菀说:“好吧。但我要保着父皇与母后也逃出去,这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不能放下他们不管。” 吴天:“这个自然。我们这就去找父皇,说服他放弃皇位逃出宫去。其实唐军打进来后,有没有这个皇位没什么区别了,这个决定应该不难做出。” 当下两人商量定了之后,就向皇帝寝宫行去。此时宫中宫外的人都知道江陵城将破梁国将亡,人心惶惶,宫中的侍卫更加少了,有些已经逃出宫外自谋生路。两人进入寝宫时,甚至连值班的侍卫都没遇到。 站在寝宫的门前,真菀公主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复杂,她的手按在这扇华丽的门上,久久都没有推开。 “皇哥哥……” 她仍维持着对吴天惯有的称呼。 “能让我自己去见父皇吗?” 吴天点点头。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