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品布衣》 第1章 禽兽不如 第1章 禽兽不如

寒冬腊月,大雪如席。

破烂的茅屋内,李青山猛然惊醒,从脏兮兮的棉被中坐起身。

他苍白的小脸上,浮现出细密汗珠,涣散的瞳孔中,还带着惊魂甫定。

我……我穿越了!?

没等李青山反过神,破旧的木门猛的被推开,头上顶着一层雪的老妇人,死死拽着他的胳膊,急匆匆往外跑。

“大娘,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去哪?你娘子掉河里淹死了,你知不知道!”

推开门,寒风直往骨头缝里钻,雪花落在脖颈里头,冰得李青山直打哆嗦。

他头发晕,脚发飘,一脸懵逼的跟着跟着老妇人往前跑。

难道……我在做梦?

没过多会儿,李青山来到村口河边。

离刚凿开的冰窟窿不远,直挺挺躺着个小姑娘。

她约莫十八岁左右,一米六左右身高,生得娇俏可爱,睫毛修长,琼鼻一点,安静可爱得像是瓷娃娃。

李青山站在小姑娘的尸体前,茫然望着熟悉而陌生的人,一股庞大的记忆洪流,疯狂灌注入他的脑海。

他终于明白,刚才短暂的几分钟,究竟发生了什么!

上一世,他是农学、机械工程学、历史学的三料博士生。

可造化弄人,毕业的前一天,就突发脑溢血去世。

再次睁开眼时,他的魂魄穿越到大乾王朝。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叫李青山,却是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混账……

李青山来不及继续回忆,赶忙冲上前,伸手抚摸女孩的腰间。

身体是热的,可见她心脏骤停没多久,还有得救!

李青山双手交叠在女孩胸前,用力按压三十下,随后捏着下巴,向嘴里吹气。

如此,往复循环。

围聚在附近的村民们,纷纷面露愤恨或鄙夷,朝着李青山指指点点。

“畜生!倾语都死了,还被他这么糟蹋!”

“倾语活着的时候,他嫌弃得不肯碰一根手指头,死了反而动手动脚,真是不折不扣的变态!”

“像这种人,早晚不得好死!”

一个老大爷看不过去,拄着拐棍敲打李青山的脑袋。

“禽兽不如的东西,还不住手!”

李青山气喘吁吁的继续按压,“大爷,我是在救人!”

老头更怒,“放屁,你分明就是亵渎尸……”

话还没说完,地上躺着的女孩忽然咳嗽两声,缓缓掀开眼帘。

“青山哥哥,是……是你救了我吗?”

女孩怯弱的声音,让周围的村民都吓了一大跳。

老头举起的拐棍悬在空中,半晌忘记放下。

“活了?”

“天呐,倾语真的活了!”

“李青山这混小子,能把死人折腾活,真有两下子。”

“哼,我看他就是胡乱折腾,瞎猫碰个死耗子而已。”

“我觉得也是……”

议论纷纷中,李青山逐渐回忆起关于女孩的事。

她叫墨倾语,是一年前,父亲从奴隶市场买回的丫鬟,给李青山当妻子。

俩人结婚没多久,老爷子就去世了。

可李青山认为,墨倾语是被贱卖的婢女,还克死了父亲。

平日里,稍有不顺心,就对她一顿毒打,更不愿与她同房。

以至于结婚一年,墨倾语仍然是处子之身。

即使如此,墨倾语始终对李青山一家,心怀着感恩之情。

李青山不愿碰她,她就把李青山视作亲哥哥,尽心尽力的洗衣做饭、收拾屋子,赚钱补贴家用。

今天,她之所以溺水,是因为李青山喝醉酒后,吵着闹着要喝鱼汤。

如果墨倾语弄不来,就把她绑起来卖到妓院!

墨倾语又惊又怕,才在夜里顶着寒风,凿冰抓鱼,最终掉进冰窟窿差点溺死。

想到这里,李青山恨不得替原主给自己两巴掌!

妈的,这孙子太不是东西了!

虚弱的墨倾语强打精神站起身,艰难的从袖中取出一条巴掌大的小鲫鱼。

“青山哥哥,我抓到鱼了!”

她剪水的眸子中,透着清澈的笑意。

笑意在精俏的面容荡漾开来,露出可爱的小酒窝和虎牙。

这一瞬间,李青山感觉天都塌了。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这个天气跳下水抓鱼,简直等同于找死!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究竟得多么猪狗不如,才能逼着十八岁的女孩干这种事!

见李青山表情带着狰狞的憎恶,墨倾语当即慌了神。

“青山哥哥,求你不要把我卖到妓院好不好?”

“以后……以后我每天都给你抓鱼吃,抓更大的鱼。”

央求声带着哭腔,听得周围人都红了眼,有妇女忍不住为墨倾语落下眼泪。

男人们大都双目喷火,好像要将李青山生吞活剥。

李青山没有解释,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墨倾语身上,将她柔弱娇躯抱起,大步流星的往家里赶。

一路小跑着回到茅草屋,李青山气喘吁吁的说:“快,把衣服脱光,擦干身体裹上被子。”

“哦。”

墨倾语傻乎乎的当场要脱,李青山老脸噌的涨红。

“别在这儿脱啊,到里屋脱去。”

像墨倾语这么漂亮的女孩,又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要说李青山不想占便宜,纯属是胡扯。

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李青山实在不忍心再欺负她。

墨倾语眼眸低垂,落寞的回到卧室。

青山哥哥这么嫌弃我么,连看我一眼都觉得脏。

他让我脱光衣服,该不会待会儿要打我,怕打坏了衣服吧……

可怜的墨倾语,躲在被子里忐忑的想着。

门外,李青山抱着燃好的炉子进屋,用一把小铲子捅咕炉火,等着木头燃烧成炭。

看到火堆中的小铁铲,墨倾语登时俏脸煞白。

她的父母死前,曾经被酷吏用烙铁烫过。

烧红的铁铲子戳在心窝子上头,皮肉滋滋乱响。

想到这里,墨倾语急忙从床上坐起,噗通跪倒再李青山脚边。

炉火跃动,映出墨倾语瘦弱但姣好的胴体,黑发如瀑遮盖胸前。

若隐若现的隆起,让李青山看得脸红耳赤,一个劲偷偷咽下唾沫,眼珠子舍不得离开。

“青山哥哥,求你不要烫我好不好!”

“我……我以后多干活,少吃饭,什么都听你的!”

第2章 主动献身的墨倾语 第2章 主动献身的墨倾语

墨倾语恐惧的声音中,已带着哭腔。

温热娇躯靠在大腿根处,李青山感觉自己激动得快要炸了。

“傻丫头,谁说要烫你了,快回被我暖和着。”

李青山将墨倾语抱到床上,并替她掖好被角。

外头用盐巴腌制的鲫鱼,差不多该好了。

厨房的罐子里头,还剩下丁点儿猪油。

李青山用勺子刮干净,放入铁锅里头熬制油脂冒烟,滋啦一声扔入鲫鱼。

巴掌大的鲫鱼,全是刺,压根没什么肉。

李青山将鱼炒制松散,倒入事先准备好的热水,没过多会儿就咕嘟出一小锅的乳白色浓汤。

床榻上的墨倾语,偷偷咽着唾沫。

呜,一年多没有吃肉了,鱼汤好香。

能不能求青山哥哥,分我一口尝尝味道,哪怕一口也好。

想到以往李青山的拳打脚踢,她冷不丁打了个冷颤。

还是算了吧,待会儿刷锅的时候,尝尝涮锅水也是好的……

正当墨倾语琢磨着的时候,火炉旁的衣服已经烤干。

李青山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叠好的衣服,放在床头,并背过身去,“倾语,穿上衣服该吃饭了。”

墨倾语美眸期冀,“我也有份吗?”

瞧着她娇憨可爱的模样,李青山忍不住笑了,“一锅都是你的,没人抢。”

在被窝里淅淅索索穿好衣服的墨倾语,立即傻了眼。

“哥哥,你为什么不吃啊?”

“因为我不爱吃鱼。”

李青山忍不住摸了摸她绸缎似的黑发,“乖,自己呈汤吃饭,暖一暖胃。”

“否则你明儿染上风寒,咱家可没钱看大夫。”

哥哥不爱吃鱼?我怎么不知道!

大概……是嫌这条鱼太小了吧。

饥饿容不得墨倾语琢磨太多,她立即拿出个汤勺,大口大口的喝着鱼汤。

李青山目光眺望向窗外风雪,心中百味杂陈,不知是欣喜还是惆怅。

欣喜的是,有了重活一世的机会,还有一个貌美如花,贤良淑德的妻子。

至于惆怅,则是因为艰难的生存环境。

大乾王朝的社会制度,发展水平,大概等同于李青山所在世界的先秦时期。

冶铁技术刚刚发明,生产工具、农耕水平等等,都格外落后。

大荒村的人,顿顿能有红薯面窝头吃,就属于有头有脸的大户。

普通人都是吃红薯秧、芨芨草根、晒干的马齿苋。

这些野菜和草料,用闸刀切成细细的丝,大火炒干磨成粉,蒸窝头吃。

李青山亲眼见过一些人,吃太多植物纤维无法消化,肚子涨得像皮球,拉不吃屎用小棍抠。

而李青山的家里,别说是红薯秧,连草席都没得吃。

入冬以后,河面冰封、草木干枯、野兽蛰伏,再也没有东西可以入腹!

关于这一点,墨倾语心里也清楚。

因此,她表现得特别乖巧听话。

不顾性命的跳下河抓鱼,估计就是怕自己把她卖了,换做冬天的口粮。

李青山作为穿越者,望着家徒四壁,可怜兮兮的墨倾语,实在生不起什么改变时代的雄心壮志。

他要做的事只有一件——活下去!

墨倾语喝光了鱼汤,心满意足的舔舔嘴唇,擦拭去额头涔涔汗珠。

“谢谢哥哥,我去睡觉了。”

墨倾语从柜子上取了个破毛毡,就要出门。

李青山愕然,“你去哪儿睡?”

“驴厩啊。”

李青山猛然想起,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嫌弃墨倾语是个差点被卖入青楼的腌臜货,从来不让她到床上睡。

破驴厩顶塌了一半,漏雨漏风,驴早就被李青山卖了还赌债,只剩下一辆破板车。

墨倾语就在板车上扑了干草,盖着破油毡睡觉。

哎,得亏是墨倾语命大,否则早冻死了。

李青山有些不好意思,“你是我娘子,以后和我一起睡床,我也不会再打你。”

墨倾语面颊绯红,默默坐在被窝里,淅淅索索的脱衣服。

第一次躺在床上,她的心中既期待又忐忑。

如果能和哥哥圆房,生一个孩子,就不用担心被卖掉了。

可哥哥忽然一下对自己这么好,会不会……是什么折磨人的新花招?

饥肠辘辘的李青山,又往锅里倒了点水,并掰碎了家里又干又硬的窝头,扔进锅里一起煮。

锅里还剩一点鱼肉渣,窝头煮散了,黏糊糊的一锅看着让人没啥食欲。

饥肠辘辘的李青山,哪里管得上什么味道,闭上眼大口大口的就开吃。

吃完最后一口,李青山用筷子扒拉出锅底的鱼骨头,格外艰难的咀嚼着。

墨倾语有些傻眼,“哥哥,你不是讨厌吃鱼肉吗?”

李青山尴尬一笑,抹了抹嘴没有说话。

床上的墨倾语,陷入了迷茫。

难道……哥哥是不舍得吃,才让给我的?

不对,绝不可能!

以前自己偷偷吃一点净面窝头,一旦被发现,就要遭到毒打。

大概是哥哥怕我着了风寒,肚子里没食会被冻死。

自己冻死了,就没人给哥哥赚钱买窝头。

深夜,天地间的寒气升起,李青山冻得缩了缩脖子,关好门窗后钻到被窝里头。

钻入被窝的刹那,柔软嫩滑的肌肤就像八爪鱼一样缠上。

李青山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浑身的血液噌的就烧了起来。

“倾语,你……你这是干啥?”

墨倾语害羞得厉害,但还是鼓足了勇气,“哥哥,我想给你生孩子!”

温热娇躯在怀,李青山又不是太监,怎么可能不心动。

可他只是冷静的搂着墨倾语,尽量平静声问:“我以前这么欺负你,咱俩也没感情,你为什么跟我睡?”

墨倾语傻了眼,下意识的说:“三纲五常中,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女人服从夫君,侍奉府君,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李青山叹息一声,封建糟粕害人啊。

他搂着墨倾语,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轻声说:“睡吧。”

入梦时,墨倾语心中低落,哥哥还是嫌弃我么……

李青山激动得浑身滚烫,辗转反侧的睡不着。

如果不是责任心使然,这会儿已经让她体验到做女人的快乐。

可墨倾语长期营养不良,一旦怀孕,死胎和难产的几率很大。

哪怕要行房,也得把她养的白白胖胖再说。

好在李青山是农学博士,凭借自己的能力,让一家人吃饱穿暖,还是不成问题的。

第3章 吃肉 第3章 吃肉

搂着墨倾语睡上一宿,李青山做了个香喷喷的美梦。

早上天蒙蒙亮,李青山就依依不舍的钻出被窝,拎着个蛇皮袋和锄头,去了北郊河。

大荒村的北郊河,宽十米左右,绵延长一百多里地,贯通雁不归森林。

春夏秋三季,可以抓到些猎物。

可一旦入冬,百兽蛰伏,草木凋零,只有大型猛兽出没,几乎是一片死地。

别人眼中的死地,在李青山的眼中却是宝地。

李青山沿着河流的边沿,研究了一会儿,就开始卖力吭哧吭哧的刨地。

没刨几下,就从土坑中跳出冬眠的青蛙,被李青山一把给抓住!

嘿,长得还挺肥。

到了冬季,青蛙会冬眠,挖洞的方向也有迹可循。

普通人费死劲也找不到,但对李青山这个农学院博士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从早上六点办,到下午三点钟,李青山一共抓了四十多只青蛙,顺带着还有两条打窝子的鲶鱼。

冬眠的青蛙,都格外的肥美。

捕捉得差不多后,李青山蹲在河边,娴熟的开始剥皮拆骨。

拆解得只剩下肉坨,穿在红柳枝上头,找附近一棵干枯树洞,挨个的挂好。

李青山砍了些果木的枝条,用烟熏技法,在树洞燃起火,对青蛙肉进行熏制。

大乾王朝没有香料,更缺少烹饪手段。

物以稀为贵,熏制的青蛙肉,应该能卖上价钱吧……

李青山心里头喜滋滋的琢磨着,等赚到钱以后,就买点米面肉蛋,改善一下伙食。

剩下的钱,可以去铁匠铺打个武器,以后方便狩猎。

李青山家里没有田地,狩猎是唯一积累资本的方式。

有了原始资本,才能够徐徐图之,扩大资本,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好好的活下去!

下午四点钟,熏肉全部完成。

李青山撕下来一块放进嘴里,那股子诱人的果木咸香鲜甜,让人忍不住的食指大动。

他吞了吞口水,忍住没继续吃。

总共大概十多斤的青蛙肉,明儿得拿到集市上去卖钱。

有了第一笔资金,才有翻身的机会!

回家路上,李青山碰着隔壁家的妇人,正在门口晾衣裳。

妇人抽了抽鼻子,眉头忽然一拧,皮笑肉不笑的问:“青山,你包里装着的什么,闻着怪香的。”

李青山尴尬扯了扯嘴角,说了句“没什么”,就匆匆进屋。

邻居刘翠花,是个奸懒馋滑,爱贪小便宜,甚至是偷鸡摸狗的主儿。

他可不想因为一声招呼,就被白嫖熏肉干。

见李青山回屋,并带上院门,蓬头垢面的刘翠花,眼神中闪过一抹怨毒。

“哼,我今儿非得弄点肉干来尝尝!”

门口水井旁,墨倾语正废弃的转动轱辘,打起带冰渣子的水,费力清洗堆积成山的脏衣服。

以前的李青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全靠墨倾语给村里大户洗衣裳,才能养活一家。

他撂下袋子,心疼的捧起墨倾语被冻得通红,皴皱裂口的柔荑,“老婆……额不,娘子。”

“以后你就在家歇着,不要再给人洗又脏又臭的衣裳。”

被攥着柔荑的墨倾语,最初有些害怕。

待看到李青山眼神中的诚挚与关切时,她面颊绯红的低下头。

“可我不洗衣裳,咱家吃什么呀?”

李青山望着半人高的衣服堆,喃喃的道:“你洗这些衣服,能赚多少钱?”

“大概……五个净面窝头。”

“要洗多久?”

墨倾语怯生生的说:“从天将蒙蒙亮,洗到日落傍昏。”

“冬天衣裳难搓,咱家没有皂角粉,只能多洗几遍,否则以后主家就不找我了。”

一天的工作,换来的只有勉强果腹。

李青山听得心中泛酸,牵起墨倾语的柔荑进屋,“娘子,以后有我赚钱养家,你不用再干苦活累活。”

被牵着手的墨倾语,面颊绯红,傻傻的望着李青山。

哥哥是在心疼我吗?

不对,我一定是在做梦……

墨倾语偷偷在大腿上掐了一把,疼。

天哪,哥哥真的转性了?

李青山将鲶鱼倒入水盆,又在桌上铺平晾上肉干。

香喷喷的肉香味,让墨倾语傻了眼,随即惶恐的道:“哥哥,你不是又偷人家的吧!?”

以前,李青山干过偷鸡摸狗的事,被人发现后,拖出去打了个半死。

李青山笑了,“都是我自己抓的。今儿晚上,咱们炖大鱼吃。”

“趁着天早,你把没洗的衣服都还了,以后咱们再也不干这种苦差事。”

望着盆里游动的大鲶鱼,墨倾语偷偷咽了口唾沫,却还是不愿意动弹。

“哥哥,把衣服洗完,能换五个窝头呢。”

“听话,去还!”

李青山语气加重了几分,墨倾语吓得缩了缩脖子,乖乖的去偿还衣裳。

衣裳从村头还到村尾,只剩邻居刘翠花家的花布被单。

他家儿子八岁还尿床,床单又骚又臭,每次都是墨倾语给洗的干干净净。

敲响房门后,墨倾语将洗干净的床单递过去。

“翠花婶子,感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

“以后相公不让我再干粗活,这是最后一次给您洗衣裳,就不收钱了。”

“啥?你不洗衣裳!”

听说墨倾语要撂挑子,她登时阴阳怪气的道:“就凭李青山那吊儿郎当的模样,不洗衣裳,你全家喝西北风去!”

自己被嘲讽没什么,但哥哥被嘲讽,墨倾语心里格外难受。

她辩驳道:“哥哥没有吊儿郎当,他今天带了好多肉回家呢!”

想起李青山今天带的肉,刘翠花哈喇子直流。

她灵机一动,掀起床单,指着上头被撕烂的一个豁口,“好啊你!我说你咋忽然要撂挑子,原来是闯了祸!”

“我祖传的被单,撕开这么大的口子,你说要咋赔!?”

墨倾语傻了眼,“婶子,你床单送来就是烂的,为此我洗得特别小心呢。”

“你放屁!”

刘翠花摆出一副泼辣相,指着墨倾语的鼻子臭骂。

“你就是个臭婊子,你男人是泼皮混混,全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今天,你要么赔我二十个铜板,要么就把家里的肉给我!”

墨倾语听出弦外之音,怯生生的说:“婶子,你要是想吃肉,我分你点就是,没必要骂人的。”

一句话刺破了刘翠花的老脸,她恼羞成怒的抡圆了巴掌,狠狠抽在墨倾语的脸上。

“小婊子,你瞧不起谁呢!”

第4章 讹诈 第4章 讹诈

“老娘活不起了,找你讹肉吃是吧!”

“今儿你把话说清楚,否则我撕烂你的嘴!”

墨倾语俏脸上尽是恐惧,泪水吧嗒吧嗒往下砸,捂着流血的嘴角,吓得呆若木鸡。

屋子里,一个正玩水八岁男孩,拿竹筒水枪朝着墨倾语的脑袋呲水,一边呲还一边笑着骂,“小婊子,小婊子!”

冷冬数九,竹筒里的水呲在墨倾语身上,瞬间凝结成冰,冻得她瑟瑟发抖。

这会儿,李青山在屋里炖了大鲶鱼,锅边贴上玉米饼子,香喷喷就等着墨倾语回家吃饭。

“奇怪,倾语怎么还不回来?”

李青山披上外套出了院门,就看见墨倾语捂着脸,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着掉眼泪。

悍妇刘翠花,死死抓着墨倾语的衣领,“小婊子,今儿不赔偿,你就别想走!”

李青山怒火中烧,一把将刘翠花推搡开。

“泼妇,你干什么!?”

满腹委屈的墨倾语,在看到李青山替自己撑腰时,情绪终于得到宣泄,哇的哭出声。

怀中的墨倾语哭得撕心裂肺,面颊也红肿的厉害。

李青山登时暴怒,“泼妇,你打她了!?”

刘翠花双手环胸,梗着脖子朝李青山翻白眼。

“打了又怎么样!小贱人洗坏了我家的衣裳,老娘抽她活该!”

“你们两口子,今儿要么赔我二十个铜板,要么拿肉来赔!”

墨倾语哽咽着辩驳,“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刘翠花家的熊孩子,一边怪笑着,一边继续冲着墨倾语后背呲水。

“小婊子、小婊子!”

李青山气得浑身颤抖,劈手夺过熊孩子的竹筒水枪,一脚踩得稀烂。

随后又抓起孩子的衣领,抡圆了胳膊,狠狠的抽下去!

响亮巴掌声响起,男孩面颊高高肿起,鼻孔鲜血登时窜出。

哇——

孩子跌落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刘翠花急红了眼。

“你个泼皮!连我儿子都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面对蓬头垢面,抡着个扫帚冲过来的泼妇,李青山面无表情。

凑近的刹那,他再度抡圆巴掌,反手正手啪啪两。

随后,一记正蹬腿,将刘翠花踹飞出三米多远。

娘俩四个鼻孔,呼呼往外冒血,脑袋红肿的像是猪头。

刘翠花披头散发坐在雪堆里,摸了摸热乎乎的鼻孔,待看到满手的鲜血时,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俺的娘啊——”

刘翠花哭得撕心裂肺,朝着屋里头喊,“当家的,李青山杀人啦!”

屋子门帘被掀开,张二憨醉醺醺的走出门。

他长得膀大腰圆,满脸横肉,活脱脱是个没有络腮胡的李逵。

通过原主的记忆,李青山记得张二憨是个屠夫,又懂得两手拳脚功夫,在村里几乎横着走。

刘翠花之所以泼辣刁蛮,谁都敢欺负,多半是仗着张二憨能打。

看到妻子和孩子满脸的血,张二憨怒道:“小泼皮,老子今天活劈了你!”

墨倾语吓得俏脸煞白,用力推了李青山一把,”哥哥,快跑!“

在她眼中,身板中等的李青山,绝不可能是张屠户的对手。

张屠户下手又黑又重,一旦被抓住,肯定要被打个半死!

李青山不慌不忙,在张二憨靠近的刹那,瞬间欺身到其内怀。

他两手半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的扣在张二憨的双耳。

刹那之间,张二憨只觉得脑袋翁一声,两只耳朵眼里,像是有蜜蜂在乱钻。

趁这机会,李青山面无表情,甩手啪啪啪啪四巴掌!

张二憨不愧是屠夫,脸上都糊着一层油。

李青山嫌弃的在他衣领上蹭了蹭手掌,飞身侧踹至其下颌。

满嘴是血的张二憨,踉跄后退两步,无力栽倒入旁边的雪堆。

李青山脱下外套,裹在瑟瑟发抖的墨倾语身上,将她娇弱的身子横抱起。

“倾语,以后有我在,再也没人敢欺负你。”

“走,咱回家吃鱼。”

墨倾语面颊贴在李青山的胸膛,听着澎湃有力的心跳,面颊泛起红晕,眼角泪花闪烁。

哥哥是在保护我,心疼我吗?

念头刚冒出脑袋,就被墨倾语立即否定。

过去的一年中,她遭受的毒打、恐吓、辱骂,数不胜数。

苦挨的日子里,墨倾语觉得自己就是个奴隶,能把哥哥伺候好,不被卖给别人,就是最大的幸福。

或许哥哥保护我,是把我当成了自己的财产,不想被人讹诈肉干吧……

茅屋灯光昏暗,炉火哔哔啵啵的燃烧着。

大鲶鱼在锅里咕噜咕噜冒泡,旁边的玉米饼散发阵阵焦香。

李青山检查了下墨倾语的嘴角,还好只是嘴唇干裂,伤口被扯开后,向外渗血而已。

“娘子,尝尝我亲手做的铁锅炖大鱼。”

墨倾语吞了吞口水,喃喃不可置信的问:“哥哥,我真的可以吃吗?”

“当然。”

李青山揉了揉她的发丝,亲昵的说:“你是我娘子,以后就算是我饿肚子,也绝不会饿着你。”

墨倾语茫然许久,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哪怕她再怎么不愿相信,眼前的男人,似乎真的变了……

墨倾语流着眼泪,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饼子。

香,真香。

忽然,李青山抬起巴掌伸向她!

墨倾语吓得缩着脖子低头,“对不起哥哥,我……我没忍住吃太多!”

李青山眼中闪过一抹疼惜,将手帕递过去。

“鱼肉沾到嘴角了,你自己擦一擦。”

这妮子,平日里受虐待惯了,估计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从阴影中走出。

握着洁白的手帕,墨倾语美眸中惊恐之色消失,心中更安定了几分。

她壮着胆子,好奇问:“哥哥,张屠户又高又壮,你是怎么打过他的?”

李青山颇有些小得意的晃了晃拳头,“你相公是武林高手,对付三五个小毛贼,都不在话下!”

其实,武林高手是李青山自吹自擂。

上一世,李青山大学加入古武社团,主要负责收集整理古代武术典籍。

他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练一练,也算是个小武术家,只是没啥实战经验。

对付真正的高手不行,但打张二憨这种空有蛮力的普通人,三个五不在话下。

墨倾语满眼都是亮晶晶的小星星。

哥哥好厉害!

忽然,院子外头传来吵杂的脚步声。

“李青山,你们两口子给我滚出来!”

外头,张二憨的叫骂声格外刺耳。

李青山眉头紧皱。

妈的,这一家人挨揍上瘾咋的……

可在推开门的刹那,李青山傻了眼。

拄着拐杖的老村长,带着村里四五十个男丁,举着火把,拿着锄头铁锹,堵满了院子。

满脸是血的张二憨一家,站在院落中央,披头散发的模样格外凄惨。

看到这么多人,李青山心里咯噔一下。

俗话说的好,猛虎架不住群狼。

他没想到,张二憨还能搬出村长!

第5章 睁眼说瞎话 第5章 睁眼说瞎话

刘翠花披头散发坐在雪堆里,怀中抱着个满脸是血的孩童。

“村长,他们一家人,弄坏了我的床单不说,还动手打人!”

“我可怜的虎二,被一巴掌抽得昏死,到现在还没有醒!”

张二憨也指着自己的脸,悲愤的说:“我就问了句李青山为啥打人,他二话不说,劈头盖脸就对我一顿打!”

“大家伙都帮帮忙,替我家讨个说法!”

两人的控诉,顿时让村长身后的群人义愤填膺!

“姓李的太不像话了!”

“真禽兽啊,这么小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

虽说平日里,张二憨一家的风评也不好,但还没到李青山这么丧心病狂的程度。

李青山在大荒村,几乎等同于臭狗屎,人人喊打。

村长板着一张老脸,“李青山,今儿你不给个说法,这个村子再难容你!”

说法?说个屁。

李青山心里清楚,这具身体的原主,在村里偷鸡摸狗,看寡妇洗澡,什么缺德事都干过。

今儿哪怕他说破大天,村里人都不会认账。

墨倾语紧张得攥紧柔荑,鼓起勇气说:“村长爷爷,我没有弄坏翠花婶子的东西!”

“翠花婶子打我,青山哥哥气不过才还击的!”

可惜,压根没人搭理墨倾语。

老村长呵呵一笑,面露和蔼,语重心长的道:“倾语啊,你是个好孩子。”

“别怕,爷爷只赶走李青山,不赶你。”

“以后你就住爷爷家,爷爷把你当孙女疼爱。”

说着,老村长的手就要往墨倾语腰上搂。

墨倾语警惕闪身,到了李青山的身后。

这会儿,李青山心中忽然冒出个主意,他从兜里掏出一整块熏肉干,笑呵呵的招了招手。

“虎子,来。”

躺在刘翠花怀里装死的虎子,在看到肉干时,骨碌从地上爬起,冲过去就要抢。

“肉干给我!”

李青山将肉干凑在虎子嘴边,却没有撒手,“虎子乖,告诉哥哥。你家床单是被洗坏的吗?”

刘翠花急道:“就是你家洗坏的,你还想抵赖!”

虎子顾不上回答,只时一个劲的猛嚼!

肉干熏制的很硬,像磨牙棒似的,虎子吃得很费劲。

李青山刷的把肉干一抽,沾着口水的肉干,就这么整个抽出。

虎子刚把肉干咬松,还没来得及往肚子里吞,满嘴肉香就是不知道啥味。

他急红了眼,“把肉给我!”

李青山肃然道:“说实话,否则没肉吃!”

吃肉心切的虎子,想都不想的回答说:“是俺娘想吃你家的肉,就用剪子把床单豁开。”

“俺爹说,你要是敢不给,先打你娘子,再打你,最后把肉抢过来!”

张二憨急红了眼,“你!你这小比崽子胡说八道!”

刘翠花也傻了,急忙把虎子一把拽过去,啪啪两巴掌揍在屁股上,“我让你胡说!”

哇——

虎子一边哭,一边咀嚼着李青山给的肉干。

李青山笑了,“村长,您看这事,还需要我自证吗?”

老村长皱着眉头琢磨一会儿,硬着头皮说道:“小孩说话,不足信。”

“今天,你说什么得赔钱!”

跟在村长后头的群人,一个个鸦雀无声,看向李青山的眼神略带怜悯,但谁也不敢开口。

大乾王朝内,村里总共有两股势力。

一股是朝廷势力,以村长为首,官职正称为乡约。

另一股势力,是乡绅大户。

而张二憨,就是乡绅家的屠户,和村里的张财主是堂亲。

这两方,都在朝着李青山施压,谁敢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墨倾语贝齿紧咬,泪水再眼光里直打转,“你……你们不讲理!”

没等村长和张二憨说话,李青山笑了。

“我的傻娘子啊。”

“自古以来,权势有理,钱财有理,拳头有理,唯独这‘理’,最没理。”

“行,今儿我认栽。”

说罢,李青山爽快的回屋,拿出那条足足有小臂长的大鲶鱼,啪的摔在张二憨脚边。

“喏,这一条鱼赔偿你家绰绰有余。”

“如果再想多讹,你可以试试。”

李青山卷起袖子,盯着张二憨的目光杀机渐涌!

张二憨被吓得目光躲闪,不敢与李青山直视,老老实实捡起起鱼回去。

村长等一群人,也都各回各家。

几分钟后,张二憨拿着切下一半的鱼,偷偷从后门溜到村长家。

“今儿多亏了您啊,否则我还真对付不了李青山!”

“这是孝敬您的一份,请笑纳。”

村长哼了一声,“亏你还是个屠户!李青山瞪你一眼,你就乖乖的拿了鱼滚蛋。”

“他家有这么多肉干,你咋就不敢多讹一点!?”

张二憨苦着脸说:“不知为啥,李青山今儿有点邪性,打架都是带招的。”

“我下次再找个由头,把他的肉干都弄到手。”

“真是个窝囊废!”村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滚蛋!”

此刻,在破败的茅舍内,墨倾语噗通一声跪倒在李青山的脚边。

“哥哥,你打我吧!”

在男尊女卑的大乾朝,女人犯错挨打,是常有的事。

贫贱年间,如果像墨倾语这样,弄丢了这么大一坨肉,被打得在床上躺一个月,都是常有的事。

墨倾语既心疼又自责,跪在地上的身子瑟瑟发抖。

李青山微微一笑,将墨倾语扶坐在床上,“傻丫头,该打的是村长和张二憨一家,我打你干什么?”

“乖乖洗漱休息,咱明儿还有要紧事做呢。”

墨倾语迷茫抬起头,望着熟悉的面庞,第一次有种陌生和温暖的感觉……

哄着墨倾语睡下后,李青山轻手轻脚的点燃烛台,取出白纸,用燃剩的木炭做笔,筷子做尺,开始制作连弩的图纸。

上一世,李青山是机械工程学的博士,精通各种器械。

经他手设计的连弩,足够在一瞬之间,将三寸厚的铁板穿透。

在饭都吃不饱的情况下,李青山之所以急于制造弓弩,有两个原因。

俗话说得好,邻居屯粮我囤枪,邻居就是我粮仓。

张二憨和村长,都惦记上自家肉干。

今儿他们敢以莫须有的罪名,索要赔偿,明儿兴许就敢直接明抢。

为了自保,李青山格外需要一件强有力的武器。

第二:狩猎。

李青山不是读书人,无法做官。更不是乡绅地主,没有田地供养。

想要填饱肚子、赚钱,就得选一个凶险的法子——狩猎。

大荒村北,是大片的高山和密林,其中有黑瞎子、野猪、甚至是老虎出没!

猎杀大型野兽,不仅可以卖出好价钱,还能去官府领赏金。

二十分钟左右,李青山绘制好图纸,脱了衣裳蹑手蹑脚的上床睡觉。

忽然,墨倾语在被窝中激烈挣扎,一把扯下被子,美眸紧闭,泪水顺着眼角流淌。

“东西真不是我弄坏的,求求你……把大鱼还给我们家……”

瞧着墨倾语急出满头的冷汗,李青山不由心疼。

估计在她心中,大鱼已经是顶重要的东西了吧。

李青山轻轻替她掖好被角,轻声在耳边宽慰说:“乖,不怕,大鱼又回来了。”

墨倾语紧蹙的眉头舒展开,嘴角扬起,露出甜甜的小酒窝。

“有鱼了,我……我给哥哥煲汤喝……”

李青山躺在床上,心中怒火汹涌。

该死的张二憨,还有村长那条老狗,早晚得让他们付出代价!

第6章 诸葛连弩 第6章 诸葛连弩

铜锣敲响,已是三更。

李青山脱去外套,小心翼翼钻入被窝中,身体贴着墨倾语软软香香的身体取暖,渐渐进入梦乡……

次日早上五点多钟,天将蒙蒙亮时,李青山就背着一包袱皮的肉干,装满一葫芦的水,朝永昌县进发。

永昌县治下,有五个乡,大荒村就是其中之一。

乡村人想要买卖,都必须来县城集市。

李青山走了整一个时辰,早上八点多,气喘吁吁的站在闹市街口。

夯实的黄土街道上,马车络绎不绝,扬起的尘土落在早点小贩的桌上。

勤快的小厮用锅盖挡住菜粥,“瞧一瞧看一看了,酱肉包子野菜粥,吃饱喝饱不用愁!”

“萝卜赛梨——”

“豆浆油条!”

街道早点飘香,李青山用力抽了抽鼻子,忍着腹中饥饿,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将包袱皮铺开。

“卖肉干了!”

李青山扯着嗓子,卖力气的开始吆喝。

可从早上八点,吆喝到中午十二点,李青山嗓子都快喊哑了,竟然没有一个人来问价。

隔壁卖碎花布的小姑娘,已经卖完了一匹布,正在收摊。

小姑娘十五六岁,穿着青布罗衫,水灵灵的大眼睛,单眼皮短下巴,透着古灵精怪的干练劲。

李青山口干舌燥,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小姐,你既然要走,能不能把葫芦里的水分我一些?”

“呸,你这登徒子,怎么能喝我沾过的水。”

小姑娘羞嗔的骂了一句,收拾了随身物品,转身进了旁边的高宅大院。

看样子,她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延缓。

不仅没讨到水,反而挨了骂,李青山苦笑着舔了舔嘴唇。

干涩的舌头划过龟裂的嘴唇,刮得舌根生疼。

他喊了一上午,竟干得连唾沫都没了。

正当李青山琢磨着,该去哪讨口水喝时,大院朱门再次打开,小姑娘端着个水瓢。

“喏,喝吧。”

“多谢小姐!”

李青山作了个揖,端起水瓢咕咚咚一饮而尽,满意的擦了擦下巴。

呼,真爽。

“我不叫小姐,我叫小青,是张员外家的婢女。”

小青好奇蹲在摊位边,捡起肉干嗅了嗅,“好奇怪的味道,长得皱皱巴巴,像萝卜干似的……”

喝了小青的水,李青山没有吝啬,“尝尝吧。”

小青试探着捏起一小块放入嘴里,费力的咀嚼了一会儿后,紧皱的眉头忽然舒展开。

“味道咸香可口,回味甘甜,耐咀嚼细品,简直是上好的小食!”

李青山大喜,“小青姑娘,十枚铜钱一斤,童叟无欺,你要不要来点?”

“我的钱都要寄回家呢,可不舍得买小食解馋。”

小青偷偷咽了口唾沫,“看在你请我吃肉干的份上,我可以给你出个卖肉干的点子。”

“你的肉干好吃,但品相太差,如非巧合,我断然不会品尝。”

“因此,你需要一个能让人买到的铺子。”

李青山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我去找热门的饭馆售卖?”

“你算是说对一半。”

小青摸了摸下巴,老气横秋的道:“肉干是小食,适合喝酒。”

“乱世年间,家家户户无粮下锅,能去酒肆喝酒的老爷们,大都不缺银子。”

“你应当去炙手可热的酒肆,把肉干高价卖给他们。”

一番话语落下,李青山犹如醍醐灌顶。

这个小青姑娘,不简单啊!

她刚才说的,可不就是小作坊加平台,加目标用户精准选定的商业模式么!

李青山颇有感激的抓了一大把肉干,塞到她手中。

“小青姑娘,多谢答疑解惑。”

小青吓了一跳,“我……我随口一说而已,可不敢受你这么多的好处!”

大乾朝物资匮乏,寻常人家年节里才能吃一顿肉,像小青这种丫鬟,日子过得更苦。

“这是你应得的!”

李青山背起地上的包袱皮,一路小跑到天来客酒肆。

天来客酒肆,开在官驿附近,服务的都是过路官家,以及永昌县里的大户,属于当地最大酒肆。

李青山没等进门,就被两个小厮拦住。

“哎,这什么地方,你就硬敢往里闯?”

李青山伸头往里看了一眼,酒肆中坐着的人,都是锦袍长衫,和自己草鞋和破衣烂衫,的确不一样。

“小兄弟,我是过往商客,想到贵宝地兜售些货物。”

俩小厮不耐烦,“出去,出去!你当我们天客来是什么地方……”

俗话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李青山并没打算和他们死磕。

李青山赶忙掏出俩肉干,塞入兄弟俩手中,“买不买的另说,你们先尝尝。”

俩人疑惑将肉干放在鼻头嗅了嗅,尝试塞进嘴里咀嚼,不由得表情一惊。

“两位兄弟,能否替我通禀店主?”

小厮进门通禀,很快又出门,“小子,算你交好运,跟我来吧。”

李青山跟着小厮上酒肆三楼,见一穿红裙白纱,三千青丝随意披散的年轻女人,倚靠栏杆喝酒。

女人模样普通,但气质格外洒脱,“年轻人,我们天来客的食物,都是京城名厨做的。”

“给我个理由,为什么要用你的山里土货?”

李青山毫不犹豫,将肉干铺在桌上,“您尝一口,就会明白。”

女人犹豫了一下,捡起一块小肉干,闭上眼咀嚼两下,眼帘再度掀开时,带着些许诧异。

“如此烹饪手段,如此美味,简直匪夷所思!”

“小哥,你是怎么做的?”

李青山微微一笑,“秘密。”

女人没有磨叽,从兜里掏出一钱银子,“够不够?”

李青山欣喜收下银子,“多谢!”

临别时,女人神色略有凝重,“我叫王轻言,以后你有此类肉干,尽可以出售给我,价格可以商量。”

李青山抱拳拱手,“一定。”

出了天来客的大门,李青山握着沉甸甸的银子,心中轻快许多。

他粗略估算了一下,一钱银子的购买力,大抵相当于后世的一千块。

李青山来不及歇口气,立即将制作诸葛连弩的图纸,分成了三份,交给了三家不同的打铁铺。

大乾朝,铁器储备很紧缺。

单单一个诸葛连弩,二十几支箭弓箭,一钱银子十去其八。

李青山拿着剩下的两贯钱,买了米面,瘦肉,还有一些调料,估摸着足够吃上半个月。

晚上五点钟,李青山背着个大包裹,气喘吁吁的推门进屋,眼神却透着喜悦。

“娘子,我回来了!”

第7章 官榜告示 第7章 官榜告示

墨倾语正坐在床边,用麻绳缝补着被蹬裂的褥子。

她看到李青山鼓鼓的包袱皮,眼眸微有失落,不过很快安慰道:“哥哥,商贩买卖有大学问,一时半会卖不掉也属正常。”

“待会儿我带上熏肉干,去找叔叔大娘们,多换点糙米口粮果腹。”

待她从李青山手中接过包袱皮时,才觉得沉甸甸的重量不对。

李青山笑着打开包裹,“今儿晚上,咱们要大饱口福了!”

大米、白面、诱人的猪肉,看到这些时,墨倾语下意识分泌出口水。

“哥哥,你好厉害!”

墨倾语欣喜扑到李青山怀里。

没谈过恋爱的李青山,感受着怀里温软的娇躯,不由得脸色涨红。

“娘子,我……我饿了。”

“哥哥你坐下歇着,我去做饭!”

墨倾语娴熟的挽起袖子,在灶台前忙碌着,火光映红她稚嫩小脸,狭窄的小屋里,尽是人间烟火的味道。

恍惚间,李青山有些失神。

上一世的他,家境还算优渥,可父母经商,自幼过着留守儿童一般的生活。

无论他在学业上取得什么成就,恍然转身时,身后总是空荡荡的。

来到陌生的大乾王朝后,哪怕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李青山从这个叫墨倾语的小姑娘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或许,以前的世界,就是一个麻木的梦,这里才是我应该生活的地方吧……

李青山伸手掏兜,里头只剩下最后的一贯钱。

再环顾四周,屋顶漏雨,墙壁漏风,被褥用太久,脆弱得翻个身就能撕裂一道口子。

李青山仍记得杜甫的诗。

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

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

当时不明白古代穷人的凄苦,现在算是了解得彻彻底底。

解决温饱,修房盖屋,这都得要银子啊。

不过有了诸葛连弩,李青山有信心用最快的速度,挣到最多的钱!

晚饭是大白米饭,土豆炖肉,墨倾语埋头吃得格外香甜。

李青山看她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由一阵心疼。

这可怜的丫头,以前得是受了多少委屈。

“我吃饱了,剩下的你消灭掉吧。”李青山撂下碗筷,留下大半盘的肉菜。

墨倾语风卷残云吃光所有饭菜,小心翼翼将李青山碗里剩下的几粒米舔干净,又用热水冲了冲盘子里的油渍,仰头咕咚咚喝干净。

李青山傻了眼,“你平时都这样吃饭!?”

墨倾语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对不起哥哥,我吃太多了。”

“不是多少的问题,你……平时吃饭都这么节俭吗?”李青山诧异的道。

墨倾语茫然,“节俭?咱们村子,每家每户向来都这样吃饭啊。”

此刻,李青山恍然明白过来。

勤俭节约,对自己的时代来说是种美德,而对大乾王朝的人来说,则是饥饿产生的本能行为。

在这个时代,想要过好日子,任重道远啊……

李青山捏了捏墨倾语的小脸,笑说:“你相公我有的是本事,就怕你吃不胖呢。”

“吃饱饭乖乖洗漱,自己上床睡觉去。”

墨倾语有些失落,“哥哥,你不和我一起睡吗?”

“我还有要紧事办。”

晚上八点半,墨倾语躺在床上酣睡时,李青山拿着小块的磨刀石,开始打磨从铁匠铺带来的零件。

这些零件的做工很粗糙,想要长久使用,必须细致打磨。

打磨整整一个多小时,待李青山手指磨出两个血泡后,诸葛连弩的配件,总算是被打磨的锃光瓦亮,并组装完成。

诸葛连弩半尺宽,两尺长,刚好能揣在怀里。

试试威力怎么样。

李青山一次装入三枚弩箭后,李青山瞄准了百米开外的杨树桩。

崩——

清脆弓弦声后,三枚弩箭并排射出。

随后,李青山再次拉动机关,继续扣动扳机。

三次射出十二枚弩箭,李青山一溜小跑上前,发现所有弩箭不偏不倚扎入树干,箭头没入树干一尺长。

作为曾经机械工程学的博士,李青山设计改良的连弩,威力非同小可。

射木头尚且如此,如果射人,没入皮肉后估计只能看见箭尾。

李青山费力拔出弩箭,暗自欣喜,成了!

大荒村周围,上有官府横征暴敛,中有土匪烧杀抢掠,下有乡绅村霸胡作非为。

皇朝乱世邱村,李青山手中握着诸葛连弩,心中凭空增添许多底气。

第二天,李青山起了个大早,带上干粮准备上山打猎。

秋末冬初,大荒村北部森林草木凋零,狩猎视野会变好很多。

临出门时,墨倾语柔荑攥着李青山的胳膊,依依不舍的道:“哥哥,山里有老虎和狼群,你可千万要小心。”

李青山宽慰,“放心,我就在外围抓抓兔子。”

刚出了村口,李青山就看见远处的官道上,村长正带着两个官差,正敲锣打鼓着。

“注意!注意!”

“北山黄石坡有恶虎伤人,官府悬赏五两银子,招募民间义士杀虎!”

“注意!注意!”

……

铜锣声与吆喝声,引起大荒村不少人的注意。

秋冬交接,正是农闲的时候。

庄稼汉子、大姑娘小媳妇、老头老太太,都凑过来瞧热闹。

看归看,可杀虎的官榜,却没有人愿意揭。

“都让一让!”

拎着杀猪刀的张二憨,推搡开人群,“这上头写的啥?”谁给念念。

老村长捋着山羊胡,“官府悬赏捉虎。二憨,你一向自诩体格彪悍,上山捉虎下海擒龙,要不揭了官榜试试?”

周围人起哄。

“张屠户,全村就数你最壮,你不去试试?”

“这可是为民除害的好事啊。”

张二憨吓得连连摆手,“我……我昨儿杀猪,被踹了一脚后腰,这会儿还疼呢,要不我肯定去。”

有人起哄,“呦呵,这么巧?”

庄稼汉戏谑,“兴许那猪踹他的时候,挑这日子呢。”

人群哄笑成一团。

张二憨面红耳赤,“妈的,有种你们自己去!”

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意揭榜。

冷兵器时代,老虎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除非是绝顶猎人,且成群结伴,否则绝不可能猎杀。

且揭官榜,不履行承诺,是要被打板子的。

上头派发的任务没人认领,老村长的脸色有些难看,“全村三百余人,一个忠勇之士也没有吗?”

“谁说没有!”

群人背后,猝然响起李青山的声音。

第8章 赌约 第8章 赌约

在群人惊愕目光中,李青山走到官榜前,伸手要撕。

放榜的魁梧兵士,伸出马车上的告示,虎着脸道:“小屁孩,毛都没长齐凑什么热闹,滚蛋!”

村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

“官长,李青山有勇气,你拦他该干啥?”

“李青山,别怂,把榜单撕了,没人敢拦你!”

张二憨也面露阴险,“小子,你揍我不是挺有本事么,咋不敢揭官榜?”

李青山心里清楚,出言不逊阻止自己的兵士,绝不是坏人。

封建时期,体型基本代表实力。自己长得文弱,在他眼里就是喂老虎的饲料。

起哄架秧子的村人,才是真的想让自己去死。

被兵士这么一拦,李青山心里头也有些打鼓。

森林之中,猛虎为王。

他虽有诸葛连弩,但老虎也不会站在原地不动,任由人攻击。

诸葛连弩,一弩三发,总共可以连射两次,就得缓慢装入弩箭。

两发不中,只能等死。

且老虎擅长背后靠近,偷袭一击制胜,或许连放弩箭的机会都没有。

张二憨不忘继续煽风点火,“李青山,我最敬佩有胆识的汉子。”

“你如果敢撕下官榜,上山抓虎,我就把家里的房子送你。”

李青山原本摇摆的心,顿时坚定,“真的!?”

张二憨拍着胸脯,“我老张说话,向来说一不二!”

李青山知道,张二憨玩命的撺掇,就是想让自己早点去死。

短暂犹豫后,李青山毅然说道:“好!”

“请诸位父老乡亲替我作证!倘若我猎虎归来,张二憨将赠送我房产地契!”

兵士没再阻拦,任由李青山撕下榜单。

顿时,村人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李青山,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哎,这小混蛋虽说不是人,但这个年纪就死,还是可惜了点。”

“死就死吧,无论老虎咬死他,还是他咬死老虎,都算为民除害了。”

刘翠花附耳过去,满脸阴毒的道:“相公,你可真聪明。”

“就凭李青山那瘦胳膊瘦腿,还不够给老虎塞牙缝的!等他死了,咱就和村长一起,霸了他的地产!”

“墨倾语那小娘皮天生狐狸精相,回头我把她骗来……”

刘翠花揪着张二憨的耳朵,叉腰凶神恶煞的道:“你敢纳妾!?”

张二憨赶忙赔笑,“夫人,我把她骗来,是卖去青楼,能换一大笔银子呢。”

“哼,这还差不多!”

就在群人议论纷纷时,远处山路拐口,骤然横冲直撞来一匹枣红色骏马!

骏马上,一全盔全甲的魁梧壮汉,手持长枪大喊:“战马失惊,都给我让开!”

围聚成团的村人,惊恐四散逃开。

人群慌乱,挤倒一个七八岁的女孩,正停在道路中央。

马蹄刹那即至,女孩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娘!”

稚嫩嘶喊声响起的刹那,一个中年妇女猛然反过神,转身看向马蹄下的女儿,顿时脖颈充血,绝望的嘶喊:“不要!”

马蹄落下的千钧一发之际,李青山下意识闪身一个飞扑,伸出胳膊将女孩死死挡在身下。

千钧一发之际,马上的甲士拼命拽住缰绳,扬起的马蹄重重踩在李青山的右臂,总算勉强停下。

清脆的咔嚓声后,李青山捂着软绵绵的右臂,疼得额头直冒冷汗。

该死的,这是脱臼了!

“闺女!”

中年妇女将女孩搂在怀里,两人抱头痛哭。

甲士飞身下马,抓起李青山的胳膊捏了捏,洪亮的嗓门透着赞赏。

“好小子,是个男人!”

近距离下,李青山才感受到甲士的威压。

身高近一米九的壮汉,长得虎背熊腰,全盔全甲下,仿佛一个人形坦克。

他身披丝绸红袍腰间有华丽的玉带,应该是个将军。

“在下李青山……”

话刚说一半,甲士猛的用力!

李青山只觉得肩膀剧痛,还没来得及喊出声,脱臼的胳膊就重新装了回去。

俗话说的好,伤筋动骨一百天。

哪怕关节接上,最近一个月之内,李青山的右臂也使不上力气。

甲士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塞到他手里,“李青山,方才多谢仗义援手,我有军情要务在身,有缘再会!”

话音落下,甲士翻身上马,一骑绝尘而去。

李青山看到地上掉落一枚铜牌,正面写着“北府军”三个大字,反面写有——虎威将军滕骁骑

这会儿,村妇拽着女孩,噗通跪倒在李青山脚边。

“孩子,快给救命恩人磕头!”

母女俩磕头如捣蒜,李青山赶忙将她们搀扶起,心里却不是滋味。

官府给的三天打虎期限,关键节点,胳膊竟然受伤了!

李青山扶着胳膊,脸色阴霾的往家的方向走。

胳膊刚受伤,淤血都没散,就算打虎也得等明天。

刚走到门口,邻居张二憨就阴阳怪气的道:“还没上山,先废一条胳膊。啧啧,真是老天都不想让你活啊。”

李青山冷声问,“怎么,觉得我一只手不能教训你?”

“别,我今儿找你,不是来打架的。”

张二憨笑着凑上前,“我是看在邻居的份上,给你指一条明路。”

“什么明路?”

张二憨朝着自家瞥了一眼,发现刘翠花不在,才小声说:“打虎完不成,你去衙门挨顿板子,也死不了人。”

“至于房契地契,我也不管你要了。”

李青山诧异,“你能有这么好心?”

张二憨一脸淫笑,“我听说,你还没跟墨倾语睡过。把她借我玩两天,破了雏再还你……”

乍然之间,李青山眼神杀意汹涌,抬起一脚正中张二憨胸膛,将其踹飞三米多远。

张二憨狼狈站起身,恼怒道:“我好心帮你,你咋打人呢!”

“下次嘴里再敢不干净,我必杀你!”

此刻,李青山是真动了杀心!

要知道,在古代可没有监控,在偏远乡村杀个人,比杀鸡难不到哪去。

张二憨被李青山杀意凛然的眼神吓得腿软,急匆匆跑回家关上大门,站在院子里喊:“姓李的,你特么少得意!”

“等你被老虎吃干净,我住你的房子,搞你的女人!”

第9章 猎虎 第9章 猎虎

李青山冷冷的瞥了张二憨一眼,面无表情回到家。

打虎的事情瞒不住,李青山索性就和墨倾语一五一十的说了。

他一边说,脑子里一边琢磨着,要不要在出发之前,先把张二憨给干掉。

仔细想还是算了,全村人都知道俩人有仇。

万一被关进县衙,碰上个恶官屈打成招,自己连贿赂的钱都没有。

刚开始,墨倾语吧嗒吧嗒掉眼泪。

听完后,她忍不住哇的哭出声,狠狠撞到李青山的怀里,“哥哥,我不要你死!”

脱臼的胳膊被碰到,疼得他龇牙咧嘴。

墨倾语慌了,“哥哥,你怎么了?”

院门打开,刚才的妇人拎着一筐鸡蛋,两只母鸡进门。

“青山,你的胳膊怎么样了?”

没等李青山回答,墨倾语就泪涟涟的问:“李婶,我哥的胳膊怎么回事?”

妇女面带愧疚,将村口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

听完后,墨倾语反而不哭了,急忙扯了个包袱皮,“咱们现在收拾东西,连夜跑出大荒村!”

“哥哥,哪怕是当个流民,也比被官府打死,或被老虎吃掉的强!”

李青山笑着将墨倾语搂在怀里,“傻丫头,你相公且死不了呢。”

“哥哥,黄石坡的恶虎,据说已经咬死了两个猎户!”

墨倾语泪水肆意流淌,“你以前没打过猎不说,右臂又伤成这样,上山不就等同于送死么!”

妇女面露愧疚,“青山,婶子家里穷,实在没什么东西给你补偿。”

“这些就够了。”

李青山风轻云淡的笑着说:“李婶,我与倾语有要紧事商谈,就不留你吃饭。”

几经推辞后,李青山留下了谢礼。

见墨倾语哭得梨花带雨模样,李青山生怕她背过气去,于是比了个嘘的手势,“娘子,我告诉你个秘密,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前天晚上,我梦见一个老仙人,教授我猎杀的技巧,别说是一头老虎,就是十头都不怕。”

墨倾语停止抽噎,眨巴着可怜兮兮的眼睛,“你一定是骗我的。”

李青山微微一笑,解开了束缚母鸡的绳子,朝着门外一抛。

受惊的母鸡,咯咯叫着向外跑。

等母鸡跑到门口位置时,李青山迅速从怀中取出藏着的诸葛连弩,咔哒咔哒扣动扳机。

弩箭飞出,母鸡没来得及扑腾,就钉死死在地。

李青山取回母鸡,拿出瓷碗,给两只鸡放血。

“娘子,现在信了吧?”

墨倾语美眸圆睁,过了半晌才从震惊中反过神。

她抚摸着诸葛连弩的冰冷质感,打量着精密的机械结构,世界观也在此刻彻底颠覆!

不用拉弓弦,瞬发的小型弓箭,这……这怎么可能!?

放出鸡血后,李青山找了个大水葫芦,将其全部灌了进去。

“娘子,你安心在家等着。”

“我有神器相助,杀虎小菜一碟。等咱赚到了钱,就把房子拆了盖个大的!”

见识过李青山武器的威力,墨倾语在欣喜之余,仍然担忧,“哥哥,咱们有草屋就足够了,两个人要大房子干什么?”

“依我看,哪怕有神器,也没必要去以身犯险,不如打打野鸡兔子什么的……”

李青山目光凝重道:“娘子,你有所不知啊。”

“大乾王朝已到末期,天灾人祸跌至。”

“上有官府横征暴敛,下有乡绅鱼肉百姓,乱世即到,悍匪横行!”

“乱世的悬剑,即将当头插下,我们必须早做准备!”

“提前广屯粮、高筑墙,我们才能活下去!”

“所以哪怕冒险,我也得上山,尽快赚到钱!”

一番话语落下,引得墨倾语美眸异彩连连,既诧异又崇拜。

她简直无法相信,不过一夜之间,只会赌博喝花酒的李青山,就变得身手不凡,学识渊博。

或许真的是老天爷赐福,送给自己一个好男人吧……

墨倾语不再阻止,乖巧的帮李青山收拾行李。

临别时,她泪涟涟的朝着李青山挥手,“哥哥,我等你平安回来!”

早上十点钟,李青山拎着包裹上山。

入山林十里地,周遭灌木开始变为高大乔木,地上藤蔓大都干枯,走起路来并不费力。

李青山找了块石头坐下,大口喝着蛇皮袋里的水。

北山黄石坡,距离这里大概有五十里的距离,今晚之前应该可以赶到。

抹去下巴的水渍,李青山扶着隐隐作痛的胳膊,再次出发。

妈的,山路不好走啊。

李青山爬山累得两条小腿肚子转筋,偶尔草丛中窜出野兔,远处山坡有咯咯乱叫的山鸡。

在森林深处,野山羊和小型鹿变多。

基本上每隔半个时辰,就能看见一头,慢慢悠悠的在远处踱步。

有几次,李青山都忍不住想抬起诸葛连弩。

算了,现在打猎物也没什么用,先把老虎搞定再说。

中午时分,李青山草草的吃了一块肉干夹馍,凑在山涧喝了两口清甜溪水。

下午总算在下午四点钟左右,走到了黄石坡。

黄石坡附近,怪石嶙峋,且多见黄土,因此而得名。

李青山自从踏入黄石坡,就觉得不对劲。

深山中,随处可见的动物,在这里却是绝迹,李青山走了半天连只兔子也不曾看见。

前方潮湿山涧的水边,有些被踩折的枯草。

李青山趴在淤泥上细看,巨型‘大猫爪’在淤泥中格外清晰,上头还沾着些许虎毛。

看到脚印的刹那,一阵风吹来,李青山觉得脊背发凉,登时肾上腺素飙升。

他警惕站直了身子,环顾四面八方,感觉随处都有可能窜出一头老虎!

不行,得赶快筹备!

李青山从包袱皮中掏出破烂的衣裳裤子,往里头塞满稻草,做成人形,用粗硕的树枝在地上做了个桩子,将稻草人插在上头。

下一步,就是拿出装满鸡血的葫芦,浇灌在稻草人上头。

被血沁透的稻草人,看起来有些让人头皮发麻。

李青山拍了拍稻草的肩膀,“老兄,靠你了!”

收拾完一切,李青山两腿夹着旁边大树,蹭蹭蹭的往上爬。

爬了四米多高,李青山坐在粗硕的树杈上时,向下看了一眼,登时紧张得后背直冒冷汗。

特么的,真高啊。

高点也好,免得老虎爬上来,一口一个嘎嘣脆。

李青山尝试取出诸葛连弩,瞄准五十米外稻草人的方向。

嗯,这个射程刚刚好,不远不近,足够发挥诸葛连弩最大的威力。

关于猎虎,李青山琢磨得点子很高明。

鸡血味道刺鼻,老虎必定会被吸引来。到时自己藏在树上,两梭子足以毙命。

至于自己,身体用绳子捆在树杈上头,吃喝拉撒睡都不下来,避免被突然袭击。

忽然,一股子风从东北刮过,李青山嗅到一股特殊的腥臭味……

第10章 一山不容二虎 第10章 一山不容二虎

东北方向,灌木丛飒飒作响,还有枯枝断裂发出的噼啪声。

李青山紧张的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赫然看见一直吊睛斑斓大虎,身长八尺有余,正一步步朝着树下逼近。

在与老虎近距离接触的刹那,李青山脑袋上冷汗噌的冒出一层。

此刻,李青山的基因仿佛回忆起,‘人’这种灵长类动物,在单独面对顶级猎食者的恐惧。

好在他提前想到了这点,为了防止自己慌乱,提前将诸葛连弩捆在胳膊上。

深吸几口气缓缓吐出后,李青山平复心绪,将弩机对准老虎的脑袋。

两百米、一百五十米、一百米、五十米!

老虎在稻草人前停下,伸出鼻子嗅了嗅,伸出粗硕的舌头,开始舔舐鸡血。

事情比想象中要容易啊。

李青山在衣服上蹭了蹭被汗水打湿的手,在老虎专心舔舐的刹那,冲着它的咽喉扣动扳机。

嗖——

三枚从弩箭,钉入老虎的脖颈,开凿出泊泊流血的小洞。

老虎抬头看了一眼弩箭射出的位置,同时李青山再度扣动扳机。

六枚弩箭,像是项圈一样,整齐的插入老虎的脖颈。

它无力的倒在地上,嘴里呼哧呼哧向外喷着热气,眼神渐渐变得空洞。

李青山仍然不敢放松警惕,他解下自己的背包,砸在老虎的背上。

确定它不会动弹,李青山才大松了一口气,解下身上的绳索,缓缓从树上滑下。

老虎已经死透了,整张皮毛只有脖颈上六个小洞,几乎是完整的。

还有虎骨、虎肉、虎鞭……

这哪里是老虎,这是行走的小金库啊!

李青山欣喜的从背包中取出铲子,开始在原地挖洞。

这么大一头老虎,凭自己一个人肯定是带不走,只能原地藏起,待日后来取。

秋冬交接,气温早就降到零度,虎肉并不会腐坏。

挖好大洞后,李青山为了避免蛇虫鼠蚁啃咬尸体,又收集干草,在洞中燃了草木灰,这才费力将老虎推入坑中。

呼,真沉啊。

虎尸推入坑中,李青山也快没了力气,大口喘着粗气爬出坑外。

就在爬出坑洞的刹那,李青山的脑袋轰的炸了!

瞬间,他意识空白,几乎忘记了思考。

一只体型更大的公虎,正趴在坑洞的边缘,铜铃般的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李青山。

双方近在咫尺,李青山甚至能感受到老虎鼻子的湿润。

吼——

腥臭的气浪冲入鼻腔,李青山吓得双手一滑,狼狈跌入坑中。

下一瞬,猛虎窜入坑中,两只爪子踩着李青山的肩膀,张开大嘴朝着李青山的脖颈咬下!

千钧一发之际,李青山忽然觉得浑身肌肉激动得发抖,肾上腺素激增,恐惧也随之抛诸脑后。

李青山抓起旁边燃烧剩下的一截枯木,忍着烫顺手塞入猛虎口中。

猛虎疼得吼了一嗓子,脑袋乱甩吐出燃着的炭火。

李青山趁机闪身钻出坑洞,一把抓过坑边的诸葛连弩,取出箭袋开始装填。

坑洞中传来猛虎的咆哮,李青山右臂疼痛,手掌哆嗦,咬牙装填但速度格外缓慢。

眼看着猛虎要窜出坑洞,李青山下意识朝着最近的一棵树跑,蹭蹭的往上爬。

后脚猛虎钻出,四爪生风窜向李青山的位置。

此刻,李青山已经爬上了三米高的大树,坐在树杈上头,咬牙装入了一枚弩箭。

吼——

猛虎四爪抠着树干,爬树速度比李青山要快得多,张口咬向他的胳膊。

千钧一发之际,李青山终于完成了弓弩装填,几乎把胳膊塞入虎口扣动扳机。

噗呲一声闷响,一枚弩箭从猛虎上牙膛射入,又从脑袋顶钻出口。

老虎身体一震,跌落下去。

于此同时,李青山失去所有的力气,从树上摔落,刚好砸在虎尸上头。

李青山躺在虎背上,抬头看着东天的一轮明月,不由心有余悸。

呼,真险啊。

都说一山不容二虎,谁特么想到一公一母。

如果不是自己反应快,最后搭上一枚弩箭,现在躺在血泊中的,应该就是自己了。

短暂休息后,李青山吃了个饼子夹肉,将另一头虎尸推入坑中,上覆草木灰,外铺藤蔓干草,掩盖好形状。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后半夜。

李青山拖着疲惫的身体,靠在大树上头,浅浅的睡了去。

有过上次的经验,哪怕是睡觉,李青山也不敢让诸葛连弩离手。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映入眼帘时,李青山打了个呵欠睁开眼。

衙门给出三日的时间,该回去交差了。

干掉两头老虎,李青山下山的心情都轻快了不少。剩下的,就是该考虑怎样利益最大化。

打虎的告示,是由县级单位下发到各乡,各乡再约,也就是村长再度下发。

这一上一下,免不了就有层层剥削。

想到老村长那张恶心的嘴脸,李青山就阵阵反胃。

这笔钱,说什么也不能落到他的手里!

李青山一路走一路想,等中午快到家的时候,他已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计划。

不过在实施这个计划之前,得先保证墨倾语的安全。

刚到家门,李青山就看见一道倩影朝自己扑来。

“哥哥!”

墨倾语眼圈红肿得厉害,美眸更是布满了血丝,应该是昨晚哭了一夜。

“哥哥,我想过了,咱们不去和老虎拼命!”

“咱收拾细软,卖房卖地,逃离这个地方!”

“哪怕是当个流氓,也比被老虎吃掉要强!”

在大乾王朝,社会等级分明。

帝王将相,士农工商,是常见的八大分类依次排列。

比之更下贱的,就是‘流’和‘氓’。

无田为‘流’,也叫流民。

无地位‘氓’,意思是没有籍贯的黑户口。

无田无地,被称作是‘流氓’。

流氓的卑贱程度,属于是被杀了官府都不会管。

墨倾语愿意陪自己变成流氓,可见其情真意切。

李青山颇为感动的抚摸着墨倾语的发丝,“娘子,有些事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但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咱们都会没事的。”

墨倾语擦了擦眼泪,美眸期冀望着李青山,哽咽询问:“哥哥,你没骗我?”

李青山目光笃定,“相信我!”

第11章 赌约 第11章 赌约

说话的功夫,李青山解开了诸葛连弩,塞到墨倾语的手中,遥指前方的木门。

“你试试,瞄准门栓的位置,扣动扳机。”

墨倾语能在李青山吃喝嫖赌,胡作非为的几年里,将这个家撑起,足见其心性坚韧,且冰雪聪明。

她上次见过李青山使用诸葛连弩,就已将使用方法记在心里,抬手瞄准十米外的门栓。

砰砰砰——

木门破了三个大洞,偏了一点,但已经足够用。

李青山欣慰的点了点头,“娘子,你再试试装填弩箭。”

墨倾语试了几次完整的装填,瞄准,扣动扳机。

仅仅十分钟的时间,墨倾语就能做到二十米内,近乎百发百中。

“好,够了。”

李青山将诸葛连弩塞入墨倾语的怀里,凝声说道:“娘子,此物太过重要,绝不可轻易示人。”

“但如果有人胆敢欺负你,就拿弓弩射死他!”

交代过后,李青山带着墨倾语匆匆的往村尾的方向跑。

他来村里时,已经被许多人看到,估计张二憨要不了多久,就会过来找茬。

在自己从县城回来之前,得保证墨倾语的安全。

墨倾语疑惑,“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李婶家!”

李青山跑到一处瓦屋门前。

农村的大门,通常都是敞开着的。李婶一家正坐在门口,把苞谷拴好挂在房梁上头。

小女孩惊喜抬头,“妈妈,是上次救了我的哥哥!”

家里的男主人和胡老二,呵呵笑着起身,“青山侄子,多亏你救了俺闺女。”

“还没吃吧,快进屋吃点。”

李婶也拿出最高规格,挽起袖子说:“你们俩进屋先喝茶,我去做苞米切面!”

‘面’,在大乾朝来说,珍贵程度已经超过了后世的龙虾鲍鱼。

李青山也看出,自从救了小姑娘后,这家人对自己是真心欢迎。

既然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

李青山舀起一瓢凉水,喝了个痛快,这才气喘吁吁的说:“叔,婶子,我想求你们帮个忙。”

胡老二把胸脯拍得啪啪响,“你这孩子,还谈什么求不求的,你的事就是俺们全家的事!”

李青山将墨倾语推到身前,凝重声说:“我要出去一两日,希望两位能替我照顾娘子。”

李婶笑说:“我当多大事呢。咱们乡里乡亲的……”

话没说完,李青山肃然打断说:“如果张二憨这等强贼,要武力逼迫两位交出倾语,你们应当如何?”

顿时,李婶子与胡老二都有些傻眼。

张二憨是县城张乡绅的远亲,更是村里一霸,平日里没少欺凌相邻,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见两人面露畏惧,李青山也不打算强人所难。

“两位,打扰了。”

李青山带着墨倾语要走,胡老二毅然说:“等等!”

“你救了俺娃儿的命,就是救了俺全家的命!别说是张二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替你把倾语给保住!”

有胡老二这句话,李青山就放心了。

他不是真要胡老二拼命,而是得保证这家人的人品可靠,不会在张二憨威逼利诱的情况下,对猝不及防的墨倾语下黑手。

坚固的堡垒,总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墨倾语只要有一个安全的庇护所,外加上诸葛连弩,就没人能碰得了她。

把墨倾语安顿好后,李青山就独自一人返回家中,取出米缸里剩下的面,以及肉和蛋,美美的做了一顿大肉烩面。

肉炒得焦香,煎蛋酥软,还有滑溜溜的面条,吃着格外舒坦。

昨儿劳累一整天,总算能恢复体力。

正当李青山吃得正香时,大门忽然被人撞开,村长带着人张二憨,以及两个壮汉进门。

李青山连头也没有抬,唏哩呼噜的继续吃着。

张二憨脸上露出狰狞笑容,“李青山,你不是去打虎了么,怎么弄得灰头土脸坐在这里?”

李青山咬了一口大肉,满嘴流油,满不在乎的说道:“老虎哪是这么好抓的,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村长愕然,“你要放弃!?”

李青山呼噜呼噜的吃着,“吃饱了挨板子不疼,你们等我吃完这碗,就跟着你们走。”

李青山如此爽快,让两人都傻了眼。

张二憨不可置信的道:“你认输,房子可就归我了!”

“我知道。”

李青山抹了抹嘴,吞下最后一口肉,“要不是怕你提前收房子,我至于把东西吃得这么急么。”

张二憨红了眼,“你!”

李青山直接放弃,让张二憨和村长心里头都格外的不甘。

他们还惦记着,李青山如果死在山上,那么房产、地产、还有年轻貌美的墨倾语,都归他们所有。

可如果李青山还活着,他们只能得到一座破房子。

老村长与张二憨对视了一眼,语重心长的说道:“青山啊,年轻人就要敢于奋斗,区区一个老虎,有什么可怕的。”

“别忘了,你们家就只有这一处宅子,赌输了以后只能露宿街头。”

李青山鄙夷的瞥了老村长一眼,“老虎没什么可怕的,要不你到山上试试?”

村长脸色难看,但还是要做出伪善模样,“爷爷年纪大了,不比你年轻力壮……”

李青山起身喝下一口水,面无表情打断道:“行了,带我上路吧。”

“你!”

村长脸色阴鸷,冷哼一声,朝着门外挥了挥手,“带走!”

两个壮汉取了绳子,捆住李青山的双手双脚,扔在驴车上头,颠簸着将其送往县城。

躺在板车的干草上,李青山格外的放松,路上颠簸昏昏沉沉中,还睡了一觉。

等醒来时,已经是下午的四点多钟,车子即将要到永昌县。

旁边骑驴的老村长,一脸阴森的看向李青山,“青山啊,我听说三十大板下去,人的皮肉都被打烂了,一辈子下半身都是瘫的。”

“你只能在牢房里,和一群半人半鬼的东西抢饭吃,直到伤口烂了生蛆,被抬着扔出牢房。”

“要不,我帮你和县太爷求求情?”

如果换做一般人,早就被吓得哭天抢地,哀求村长替自己求情。

李青山早就看破了他那点花花肠子,笑问:“村长,您不会白替我求情吧。”

“呵呵,这是哪里话,我作为长辈,帮助你是应该的。”

村长捋着胡须,满脸伪善笑容,“你以后没了住的地方,再养着倾语那丫头,负累更大。”

“我就帮人帮到底,你把墨倾语卖给我,以后我把她当亲闺女,保证养得又白又胖。”

第12章 赌命 第12章 赌命

死老头子满脸淫邪,李青山看着就恶心。

无奈,现在实力不够,不适合和他翻脸。

李青山平静声说:“不用了,我这人皮痒,屁股打烂点刚好帮我松松筋骨。”

“你!”

老村长气得吹胡子瞪眼,最终哼了一声,“这可你你说的!回头我就县太爷,不用给你小子留手!”

被捆成粽子的李青山,沿永昌县官到走至正中,停在一处高大宏伟的宫殿建筑前。

宫殿建筑左右,有两头威武石狮子,石制门槛很高,上头蓝匾金子,写着——县衙

李青山被两个村民一左一右,抬着进了大门。

两边衙役擂鼓,官差左右排列,长板敲动有节奏的鼓点。

“威——武——”

喊过堂威,穿蓝色绸袍官府,胸口绣有鸂鶒的中年胖子,腆着大肚子出门,坐在中堂椅上头。

李青山事先调查过,胖子叫田为民,是永昌县知县。

“草民李青山,拜见知县大人!”

没等李青山接着说话,随同来的老村长就喊道:“大老爷!这个李青山撕下了打虎的官榜,现在又怂在家不敢上山!”

“人我给您送来了,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田为民抚摸着自己油腻腻的八字小胡,“大胆小民,揭官榜而不作为,按律打三十大板!”

令签落地,左右两个衙役将李青山按倒在地,抄起板子就要打。

李青山大喊,“慢着!是乡约撒谎,我不仅打了虎,还打了两头!”

田为民哼了一声,“撕榜是昨日的事,你今日称自己猎到老虎,还是两头?”

“你当老虎是兔子,还是当本官昏聩!?”

“给我重重的打!”

三十板子落下,不死也得半条命!

李青山吓了一跳,急中生智,赶忙从兜里取出令牌,“我表舅虎威将军滕骁骑,谁敢打我!”

令牌是当日骑马那人落下的,看他官位不低,刚好拿来应急。

更何况滕骁骑也说过,日后必有重谢。

拿他的身份唬一唬人,算是提前收取利息。

板子即将落下,田为民忽然伸手,“慢!把他的令牌拿来给我看。”

令牌递过去,矮胖的田为民,与师爷开始小声嘀咕。

老村长急忙喊,“大老爷,李青山这是在胡扯啊!”

“他祖孙三代人,都是在土里刨食,哪里有什么当官的表舅!”

田为民拿着令牌翻来覆去的研究,砸吧砸吧嘴,“师爷,你怎么看?”

师爷捋着山羊胡,摇头晃脑的分析,“北府军的虎威将军,属正四品武将,万一真是他的表侄子,咱们可得罪不起。”

“这小子出身贫寒,按理来说,不可能有当官的亲戚。”

田为民:“那就打?”

“非也。”

师爷故作高深,“李青山第一次进官府,态度不卑不亢,举止得体,兴许以前跟人见过世面。”

“在下认为,他是否作假都有可能。”

“嗨,这说了跟没说一样。”田为民急了,“你就说打不打吧。”

师爷拱了拱手,“在下认为万万打不得。”

“若是打对了,对咱们没好处。”

“可若是打错,您是七品,得罪四品武将,以后仕途可就没了。”

田为民干咳两声,“李青山啊,看在滕将军的份上,本官姑且饶你一次……”

李青山打断道:“大人,草民无罪!”

“表舅从军之前,曾教授过草民箭法,因此上山一夜之间,猎杀两头老虎。”

“如今两头虎尸,就在北山黄石坡最大的槐树边的坑里埋着。”

“大人若不信,差人骑快马来回不过一个时辰,一看便知!”

老村长面露狰狞,“小子,就凭你这懒散模样,连弓都拉不开,还妄称射虎?简直笑话!”

随即,他再度堂前跪倒,“大人!李青山在押来之前,遣散妻子,吃光了家里所有食物,声称自己猎虎不得,甘愿挨打!”

“这泼皮压根没后台,不过是唬人而已,大人可千万别被骗了!”

顿时,田为民陷入两难。

一个地方的乡约,最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他说的话应该是可信的。

倘若自己被小民骗了,以后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正当田为民犹豫时,李青山从怀中掏出匕首,啪的拍在桌上,目光凶狠,“大人,草民敢立誓,一个时辰后,若是您派去的官差找不到虎尸,我甘愿抹颈自尽!”

老村长目光阴毒,“大人,不妨就遂了他的愿。”

田为民心中暗忖,这李青山既然自己立下誓言,成了皆大欢喜,不成就抹脖子。

这样一来,不管怎样,都和自己没关系。

“好小子,有骨气,本官就给你一个时辰。”

“赵班头,你带几个人过去看看。”

一个壮实的中年男人低头抱拳,“是!”

李青山这才认出,旁边站着的赵班头,就是当初到村里张罗官榜告示的人。

当初来的不止他一个,李青山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赵班头曾阻止过自己打虎。

几乎所有人都在瞧热闹,唯独他出言阻止。

哪怕恶言相向,也足以证明他是个好人。

老村长阴森森盯着李青山,低声说道:“小子,你还有一个时辰好活,要不要立下遗嘱?”

“比如,你把家里的田地给我,或许我可以帮你照顾墨倾语。”

李青山冷冷的盯着村长,随即说:“大人,我是被村长逼迫立誓!”

“他诬告我谎报领奖,若我没有谎报,三十个板子,是不是就该他领!”

田为民微微点头,“赵文举,按照律法,若是李青山没有骗人,你就得领三十大板。”

村长赵文举拱手,讥讽的瞥了李青山一眼,“若是卑职失误,甘愿领板!”

他当了几十年的乡约,眼看着李青山从小屁孩,成长为不学无术的混混。

别说是打老虎,李青山连只胖点的猫估计都打不过。

田为民坐在椅子上,喝茶吃糕点等待。

官马速度很快,也就大半个时辰,风尘仆仆的赵班头就赶到。

他下马后,来不及喝口水,就气喘吁吁的道:“大人,李青山没说谎。”

“属下与两个差人,在坑中发现两头吊睛白额虎的尸体。”

赵文举吓得脸色煞白,“这……这不可能!”

第13章 把她交出来! 第13章 把她交出来!

“大人,一定是李青山串通了赵班头,想要诬害我!”

“否则,李青山猎到老虎,为什么不上来就承认!?”

赵班头脸色一沉,扫了赵文举一眼,并未解释。

李青山冷笑,“回大人,我之所以撒谎,实属不得以。”

“赵文举与村霸联合,欺凌乡里。”

“我怕自己承认后,他将我害死在村里,自己冒领赏银!”

“还有,村里的赏银只有十两,我猜县里给的银子,绝对不止是这些。”

“剩下的钱,全被赵文举这老小子给贪了!”

田为民微微点头,看向赵文举的眼神渐而冷冽,“你身为乡约,贪污敛财,暗害百姓,不打不足以平民愤!”

“来人啊,赏赵文举五十大板!”

很快,左右差人将赵文举架到草垫子上。

赵文举格外鬼精,一边凄惨的喊着大人饶命,一边偷偷的往两个执刑法的官差的兜里,塞了一些散碎银两。

师爷走下堂,递上一个托盘,“小子,你猜的不错,衙门给的赏银是一头老虎十五两,这是赏你的三十两纹银。”

纹银入兜,周围的官差们,纷纷投来羡慕的眼神。

在大乾朝,普通人农民或匠人,一年收入结余,也就一两银子。

三十两纹银,简直是一笔巨款,相当于后世的百万富翁!

田为民笑呵呵的道:“李青山,你有勇有谋,本官甚为欣赏。”

“要不要考虑,来本官这儿做个捕快?”

李青山故作迟疑,随后抱拳,“多谢大人厚爱。但草民的表舅曾说,有机会要送我从军报效国家,恕难从命。”

他之所以拒绝,并编出个表舅,主要是两点。

一是大乾朝的捕快,并不像后世的警察那么威风,属于是下九流的行业。

所谓下九流,有师爷、衙差、升秤(秤手)、媒婆、走卒、时妖(巫婆)、盗、窃、娼。

后世骂人的贩夫走卒,就是从下九流演化来的。

一旦跌入下九流,三代内不可科举,不可为官。

李青山日后还指望着,能混个官职当,多一些自保能力。

第二,搬出莫须有的‘表舅’滕骁骑,拒绝田为民,不至于让他没面子。

果然,田为民脸上笑容愈发浓郁,“果然虎舅无犬侄,改日替我向滕将军问好。”

李青山抱拳,“一定。”

揣着沉甸甸的银子,李青山满心都是踏实的感觉。

何以解忧,唯有暴富,自古不变的真理啊。

有了这笔钱,就足够给自己盖一座坚实无比的堡垒,再也不用怕乡绅村霸,甚至不用怕土匪豪强。

乱世之中,一座坚固的住宅,才是安身立命之本。

临走时,李青山朝赵班头拱了拱手,“请问,能否借一步说话。”

赵班头犹豫了一下,跟着李青山出了县衙大门。

他脸色有些不好看,“怎么,当初我在村口,嘲讽你打虎是自寻死路,你想嘲讽回来?”

李青山哑然失笑,“我哪是那么小气的人。”

“当初班头阻我打虎,是不想让我送死,我只有感恩,绝无怨恨。”

赵班头不解,“那你叫我做什么?”

李青山笑道:“敢问赵班头,在县衙一月俸银多少?”

赵班头以为李青山动了做捕快的念头,于是说:“捕快是两贯钱,班头有三贯钱。”

“如果你要当捕快,我可替你讲情。”

李青山摇了摇头,“我给你每个月一钱银子,以后当我的护院,如何?”

赵班头瞪圆了眼:“一钱银子!你……你是说真的!?”

要知道,十二贯钱,才等于一钱银子。

李青山给的工资,等同于赵班头工资的四倍!

见赵班头不信,李青山直接从怀中取出一两银子扔给赵班头,“喏,这是你今年的薪水。”

赵班头握着冰凉的银子,手掌都忍不住颤抖。

他犹豫几秒,单膝下跪抱拳,“日后,属下必以李先生马首是瞻!”

李青山哑然失笑,“读书的秀才,才能被尊称为先生,以后你就叫我青山吧。”

“对了,你现在不是班头,我怎么称呼?”

赵班头恭声说:“我叫赵大勇。”

“大勇,现在收拾细软,跟我回去。”

“明白!”

赵大勇是附近村民,县城住宅也是租的。

他有一辆驴车,简单收拾了下细软,就与李青山坐车朝村子的方向赶。

此时,墨倾语坐在门槛上,眺望着村道的尽头,手捧着一炷香,嘴里喃喃念叨着。

“求菩萨保佑哥哥平安无事。”

屋里,李婶子出来劝慰,“倾语啊,床铺都给你铺好了,回去休息吧。”

墨倾语摇了摇头,“大叔,婶子,你们都休息吧,我要在这里等哥哥回来。”

胡老二劝说:“丫头,你躺倒床上等也是一样的。”

“不,坐在这里,一眼就可以看到村口。”

李婶子问:“万一……我是说万一,李青山不回来怎么办?”

墨倾语红着眼眶,“那我就在这里等到哥哥回来!”

一向温温柔柔的墨倾语,此刻表现得格外固执。

李婶子和胡老二,忧心忡忡的在屋门口窃窃私语。

胡老二担忧的道:“孩他娘,要不你再去劝劝。夜里冷得厉害,别再把孩子冻出个好歹。”

李婶子叹了口气,“我都劝了八回,那妮子倔得很。”

“自打她从村人口中知道,李青山被抓去挨板子,就变成了这样。”

忽然,远处传来脚步声。

张二憨和刘翠花打着火把由远及近,墨倾语在看到这俩人时,吓得嗖一声跑到屋内。

在看到肥头大耳,身材魁梧的张二憨时,胡老二下意识畏惧。

可想到李青山临走前的嘱托,他毅然抄起锄头堵在门口,虎着脸问:“你们来干啥?”

李婶也抄起扫帚,站在胡老二身旁。

张二憨丝毫不把两人当回事,“姓胡的,几天不揍你,皮痒痒了是吧。”

“滚一边去,让墨倾语出来!”

胡老二强撑着底气,“我这里没有什么墨倾语!你们想找人,到他家找去!”

“去你妈的!”

张二憨骂骂咧咧的道:“我都听人说了,李青山临走之前,把墨倾语藏在你们这儿!”

刘翠花摆出一副泼妇姿态,指着胡老二的鼻子大骂,“李青山早就把墨倾语卖给我们了,你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要是敢拦,我们连你也一起收拾!”

第14章 染血 第14章 染血

胡老二忍着两腿哆嗦,拿锄头指着张二憨,“再敢往前走一步,我……我就刨死你们!”

张二憨劈手夺过胡为民的锄头,抬脚将他踹翻在地,“娘的,长出息了你!”

倒在地上的胡老二,捂着肚子疼得说不出话。

不是他怂,而是双方体力差距实在太大了。

全家吃糠咽菜,只有过年过节才能看见荤腥的胡老二,身体虚弱得像是柴火秧子。

屠户张二憨一家人,顿顿能有猪下水、猪血,以及猪肉的边角料,满身都是力气。

“当家的!”

李婶慌忙搀扶胡老二,小腹剧痛的胡老二,疼得连直起腰的力气都没有。

“你打我男人,我和你们拼了!”

李婶举起笤帚,闭上眼往前冲。

她们一家老实巴交,根本没打过架,根本不是张二憨一家人的对手。

刘翠花闪身揪起李婶的头发,反手正手两个嘴巴。

她那杀猪的手,满是腱子肉,李婶被抽得口鼻流血,晕头转向的和胡老二躺在一起。

大荒村山高皇帝远,律法的管束,远不如村霸乡绅勾结来得实在。

张二憨捡起地上的锄头,满脸横肉抽搐,露出狰狞的笑容。

“说出墨倾语在哪,否则我砸断你的一条腿!”

胡老二和李婶两人,蜷缩在地上,用憎恶的眼神盯着张二憨,谁也不愿意开口。

“呦呵,嘴还挺硬。”

张二憨抄起锄头要砸,被刘翠花拦住。

“当家的,你把他的腿砸折了,回头真闹到衙门去,咱们也麻烦不是。”

劫后余生的胡老二,大松了一口气。

作为农民,四肢残缺,就代表着挨饿受冻而死。

可还没等他来得及高兴,刘翠花就阴测测的道:“他家十岁的闺女,能值几个钱。”

“刚好张乡绅的儿子,缺一个童养媳,咱就拿她抵墨倾语的缺。”

说着,两人就要往屋子里闯。

李婶吓得慌了神,死死拽着张二憨的脚脖子,绝望的喊:“当家的,快想想办法啊!”

胡老二决然的扑上去,将猝不及防的张二憨扑倒在地,两人扭打成一团。

可张二憨的力量实在太大,很快将胡老二按倒在地,双手死死卡着他的脖子。

胡老二脸色青紫,双腿胡乱的瞪着,眼看着就要不行。

李婶哭喊:“当家的!”

“爹!娘!”

紧闭的屋门忽然打开,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哭着一头撞在张二憨腰上。

张二憨被撞了个了趔趄,女孩扑进胡老二的怀里。

一家三口抱头痛哭,张二憨拍了拍身上的土,像没事人一样站起身。

刘翠花双手叉腰,虎着脸道:“一家人嚎丧呢!是交出墨倾语,还是把你家妮子抵给我们,给句话!”

胡老二两口子对视一眼,死死将女儿护在怀里,流泪不愿吭声。

张二憨抄起锄头,眼中尽是凶煞,似已准备下狠手!

就在这时,柴火垛旁的地窖打开。

墨倾语俏脸煞白,眼眸中尽是惊恐,怀中端着个用红布缠绕着的铁器。

“你们……你们不要难为李婶一家,有什么冲我来!”

张二憨摩拳擦掌,目露淫邪,“老子今儿就是冲你来的!”

“你男人被抓紧衙门之前,把你卖给了我,跟我走吧!”

张二憨步步紧逼,墨倾语畏惧的后退。

“哥哥不会卖我的!他到县城是去领赏,不是被抓!”

色迷心窍的张二憨,一心要占了墨倾语。

这会儿,他不耐烦的冲着刘翠花嚷嚷,“娘子,你现在去咱叔家,谈谈一个十八岁的女奴多少钱。”

“要是价格合适,待会儿我就把人送去!”

刘翠花铁青着一张脸,“呸,你个老骚东西!”

“你今儿要是管不住自己的裤裆,晚上老娘用杀猪刀给你割了!”

张二憨赔笑,“娘子,回头卖了钱,咱多买点礼品,到你娘家去看看还不行么。”

“哼,这还差不多。”

张二憨转身跨上了门口的毛驴,朝村北张乡绅家的方向走去。

张二憨一把扯下腰带,三下五除二扯掉衣裳和裤子,扔在胡老二的脑袋上。

“老子借你们的卧房办点事!”

“衣裳就扔这儿,你们给我好好守着。我不出来,谁也不许进屋,明白了吗!?”

没有丁点力气的胡老二,捂着闺女的眼睛,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李婶擤去带血的鼻涕,坐在地上哭嚎,“造孽啊!”

穿着裤衩的张二憨,已经将墨倾语逼到后墙根。

他面红耳赤,激动得手掌哆嗦,“他妈的,这么水灵的大姑娘,便宜了李青山这狗日的!”

“要不是刘翠花和张乡绅沾亲戚,我真想休了她娶你!”

张二憨逼近时,丝毫没有注意到,墨倾语眼眸中的恐惧,已经被决然代替。

“美人,李青山那小白脸子满足不了你,跟叔进屋快活!”

张二憨一脸淫笑的扑上去。

嗖嗖嗖——

三道破风声同时响起,张二憨的胸口同时多出三个血洞。

弩箭透体飞出,其中的倒刺刮烂了五脏六腑,张二憨瞪圆了眼,尝试伸出手捂住胸口的血洞。

在原地站了几秒钟后,张二憨身子一歪,直挺挺摔倒在地!

鲜血肆意流淌时,墨倾语才觉得腿软,额头蹭蹭向外冒冷汗。

“我……我杀人了!”

惊吓之余,李婶扶着墨倾语的肩膀安慰,“孩子别怕,是张二憨先欺辱你的,就算到了县官老爷面前,咱也有说法!”

胡老二则捡起地上沾血的箭头,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好端端的张二憨,是怎么被戳出三个血窟窿的。

他惊声问:“倾语,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手上沾了鲜血的墨倾语,此刻六神无主。

忽然,门口笃笃的驴蹄声响起,板车上的李青山和赵大勇跳下。

李青山拎着沉甸甸的钱袋,笑着朝墨倾语招手,“娘子,银子到手了!有了这笔钱,足够咱盖一个三进三出的大院子!”

看到李青山的刹那,墨倾语下意识冲过去,扑在他怀里,哭得声嘶力竭。

这一刻,她卸下所有防备,彻底宣泄心中压抑的恐惧与不安。

第15章 兵来将挡 第15章 兵来将挡

茫然着的李青山,在看到院里张二憨的尸体时,顿时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

“哥哥,我杀人了,要……要被砍头!”

李青山搂着墨倾语的脑袋,安慰说:“乖,不怕。就算天塌下来,也有相公顶着。”

在安慰墨倾语的同时,李青山表情渐而肃穆。

张二憨和村长穿一条裤子,又和村里张乡绅是远亲,杀了这么个人,恐怕很难善后。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囤吧。

有诸葛连弩在,县城的捕快和乡绅的家丁,都不足为虑。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带着倾语逃出大荒村,做个流民。

胡老二捂着肚子,气喘吁吁的说:“你们两路口子别怕。张二憨的恶行,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哪怕见了村长,咱也有道理可讲!”

李青山哑然失笑,“胡大叔,如果这世界真有道理,就不至于让张二憨这等人横行霸道。”

“两位的帮助,我李青山心领了,日后有机会必有厚报!”

“为了自身安全着想,这件事你们还是别掺和了。”

胡老二与李婶对视一眼,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在他们看来,没权没势的李青山两口子,沾上人命官司,不死也得是流放的下场。

挺好的两个年轻人,可惜了……

李青山笑着看向赵大勇,“大勇,是不是后悔跟我混了?”

此刻,赵大勇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曾经是疆场的平叛军,后叛乱停息,他也就调派到县城,当上了班头。

他看过尸横遍野,但从没看过一个人,能在尸体前谈笑风生!

要知道,这件事搞不好,李青山和墨倾语两口子都是要坐牢杀头的!

见赵大勇不吭声,李青山也没有为难他,自己拽着张二憨的尸体往门外走。

张二憨这死胖子,满身的肥油,搬起来格外费力。

妈的,这死狗真沉!

李青山骂骂咧咧的搬运时,旁边忽的伸出一只手,帮着拖拽另一条腿。

李青山诧异,“你不怕被连累?”

赵大勇下定了决心,毅然决然说:“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肯定是大人物。”

“青山,我信你,愿意跟着你干!”

两人拖拽着张二憨的尸体,扔下了前方二十米高的缓坡。

在大乾朝,野兽尤其多。

什么狐狸、野狗、夜间流窜入村庄的野狼,今晚能饱餐一顿了。

李青山颇有些感动的拍了拍赵大勇的肩膀,“以后跟着我,保证你过得比以前好上一万倍!”

赵大勇赶着驴子,李青山和墨倾语坐在板车上,晃晃悠悠的回家。

屋子破烂,只有三间屋,除了李青山和墨倾语的卧室,连个铺板都没有。

李青山尴尬,“大勇,我明儿就准备开工动土,建造新房,今儿只能先委屈你一下。”

“没事,有得住就好。”

李青山和赵大勇把板车搬进屋,墨倾语取出家里最好的被褥扑在上头,搭建了一张小床。

刚把被褥铺好,李青山就听到门外有纷乱的脚步声,神情顿时肃穆。

“来了!”

墨倾语慌乱,“哥哥,不会是来抓我的吧!”

李青山将诸葛连弩装填好,赵大勇饮了一口酒,喷在随身的大刀上,已然准备火并。

“娘子,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门!”

说完,李青山就将房门重重关上。

“李青山,你给我滚出来!”

摇摇欲坠的院落木门,被脚踹烂,撸胳膊卷袖子的刘翠花,凶神恶煞的进门。

后头,跟着脸色黑沉的村长赵文举,以及张二憨的亲属、赵家人等,共十几人。

在看到李青山时,赵文举憋了一肚子的火,从眼珠子里蹭蹭往外冒。

撺掇李青山上山打虎的时候,他心里是打着小算盘的。

李青山打虎成了,他就从县衙领十五两赏银。

打虎不成,他就和张二憨一起,瓜分李青山的住宅、土地、田产。

不管怎样,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他做梦也想不到,李青山竟直接去县衙领赏银,还捏造出个虎贲将军的亲戚,害自己挨了板子!

现在好容易抓住李青山两口子杀人的把柄,他自然不愿放过。

赵文举问都不问,就朝着身后挥手,“一起上,把这个杀人犯给按住,到县衙领赏钱!”

十几个人,拎着刀枪棍棒一拥而上!

赵大勇不愧是曾经入过行伍的人,他手中长刀闪过寒芒,直接将冲在前头的第一个人,手中锄头一劈为二。

村民再怎么凶悍,始终只是锄地的。

而赵大勇半生以杀人为生,那股子气势就不一样。

赵大勇一个人,吓得十几个人纷纷后退,面面相觑着不敢上前。

赵文举老脸阴鸷,心里头暗骂:妈的一群废物!

他清了清嗓,再度摆出一副威严的‘家长’模样。

“李青山,你总妻行凶,罪无可恕。”

“你乖乖束手就擒,跟我去县衙认罪伏法,或可争取到一线生机!”

“负隅顽抗,只能是自寻死路!”

义正言辞的一番话语后,赵文举心中窃喜。

像李青山这种,连书都没读过的盲流,三两下这么一煽忽,肯定就乖乖就范了。

赵大勇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了赵文举的包藏祸心。

杀人这种事,一旦承认,那就是必死无疑!

没等他开口,李青山就面带微笑说:“村长,您说我纵妻杀人,可张二憨殴打胡老二一家,强掳其十岁女儿,又怎么讲?”

赵文举登时错愕,想不出什么话来接。

李青山又继续说:“我们看到的是,张二憨两口子强闯民宅,强抢其女,是强盗行为。”

“按照大乾朝律例,要去发、黥面、流三千里!”

“你今天带这么多人来,是想当张二憨的帮凶吗?”

一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哪知道什么夫子大义,听李青山这么说,吓得赶忙退出了李青山的院门。

顿时,院子里就只剩下赵文举和刘翠花两个人。

赵文举下意识怒道:“谁说要当张二憨的帮凶了!?”

李青山嘴角扬起笑容,“居然不是帮凶,那就是来寻仇。”

“行吧,看在你们一老一妇的份上,大勇别出手,我自己对付他们。”

这下子,赵文举彻底傻了眼。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说出“谁要当张二憨的帮凶”时,就已经落入李青山的逻辑陷阱。

李青山的辩论前提,是默认把张二憨当做凶手,并将罪责转嫁给赵文举。

赵文举想要反驳,必须要反驳的观点是:张二憨不是凶手。

他却急于撇清关系,于是就陷入了‘自证陷阱’。

李青山在学校,经常参加辩论赛,对‘自证陷阱’轻车熟路。

比如,一个人想证明自己没有偷钱,哪怕搜身、赌咒发誓、查监控……等等一系列,对方仍然可以提出更刁钻的问题。

甚至怀疑,那人偷了钱后,把钱吞入了肚子里。

因此,除非人赃并获,否则被怀疑人无需自证,只需反问:你凭什么怀疑我偷钱?

赵文举打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一个不学无术的混混,从哪儿琢磨来的这么多大道理!

就在他咬牙切齿,不知该怎么反驳李青山的时候,远处忽然响起马蹄声。

正举止无措的刘翠花,看到马车上的人时,大喜过望的迎上去,“表舅,您总算来了!”

第16章 乡绅 第16章 乡绅

马车里坐着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略胖的五十多岁老者。

在马车后头,跟着二十几个手持精钢铁棍的护院。

赵大勇神色登时变得凝重,“青山,这些护院队伍整齐,持棍姿势内行,应该是行伍出身。”

“这些人,咱们挡不住。”

李青山微点了点头,眼神渐而肃穆起来。

他认得,这个身材魁梧的老头子叫张传富,人称张乡绅,是附近几个村子最大的富户。

赵文举眼神阴鸷,冷哼一声,“我就不信,连张乡绅也治不了你!”

赵文举笑呵呵的拱了拱手,“张乡绅,别来无恙啊。”

“别来无恙。”

张乡绅点了点头,在二十个护院的簇拥下,进入了李青山的院落。

李青山悄然将怀中藏着的诸葛连弩,瞄准张乡绅的胸口。

他已经暗下决心,一旦发生冲突,直接将张乡绅和村长射杀!

杀一个是死罪,杀两个也是死罪,索性杀人抢马逃走!

乱世之中,流民多于蝗虫,官府是查不完的。

只要身上有刀,兜里有银子,这天下还不是任凭驰骋!

只是……苦了倾语跟自己颠沛流离。

因此,能和平解决,尽量和平解决。

张乡绅进入宅邸后,板着的脸舒展些许,语调温和道:“李青山,我听说过你杀了两头虎,为十里八村除害,可敬可佩。”

李青山不解的望着给自己拱手的张乡绅,也回拱手致意。

奇怪,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张乡绅的祖上出过大将军,孩子在外省做官,平日里飞扬跋扈得很。

他的马车经过,平民都得低头。

以前有一个孩子,好奇的摸了摸马儿的鬃毛,被张传富甩手一鞭子,抽瞎了一只眼。

像这样的人,会向平民百姓行拱手礼?

很快,李青山就明白了张传富为啥忽然客气。

他拱手后,稍作迟疑询问:“李青山,我听闻说你们杀张二憨时,只见弓弦声响却不见弓。”

“三枚细小的孔洞透体而出,威力之大可穿金石。”

“你用的是什么武器,能否一观?”

原来这老小子是害怕,自己鱼死网破,把他也给莫名其妙射个透心凉。

也难怪他会害怕。

诸葛连弩的设计精巧程度,远超过这个时代。

同时,李青山也知道,自己如果交出诸葛连弩,张传富没有忌惮,会立即命令手下抓人。

李青山故作神秘的道:“实不相瞒,我有一失散多年的叔叔,在北府军当虎威将军。”

“他怕我在村里受欺负,于是暗中派遣高人保护。”

“杀死张二憨的剑,就是他老人家射出的。”

听到‘虎威将军’四个字,张乡绅面上畏惧之色更浓。

赵文举赶忙说道:“张乡绅,您可千万别被李青山那小子给骗了,他以前穷得连饭都吃不饱,如果有当虎威将军的亲戚,何至于如此?”

见张乡绅面露惧色,李青山趁热打铁的道:“我都说了,是失散多年,偶然相逢的。”

“否则就我这小体格子,能干掉两头老虎?”

“你说我家穷,在打虎之前,我们家就顿顿吃鱼吃肉,你的眼睛是瞎的?”

这时,有一临近村民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家最近都有肉香!”

张乡绅的表情更加凝重,这让刘翠花更加慌了神。

她赶忙说:“您别被他骗了!张二憨是被墨倾语射死,我亲眼看见的!”

李青山朝屋子里喊,“娘子,出来!”

身材纤弱,面颊苍白的墨倾语,怯生生的站在李青山身旁,美眸恐惧的望着院落里的群人。

在看到墨倾语的刹那,张传富的眼睛直了。

好稚嫩青涩的美人……

如果有办法把李青山送进去,把墨倾语给占了,以后每晚有如此美人相伴,少活两年也值!

李青山指着墨倾语,笑着道:“诸位,刘翠花说我娘子十步之内,手无劲弓,射出三枚暗器将张二憨穿胸而过,你们信不信?”

群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一个小姑娘,几乎徒手干掉村子里最强的人,这也太扯了。

张传富警惕环顾四周,“你说的那位高人,现在哪儿呢?”

李青山索性把这个蒜装到底,朝着远处密林喊:“秦先生,不用藏着了,张乡绅没有恶意,只是找我聊聊天。”

没曾想到,声音落下的刹那,树林中真的传来沙沙声响。

顿时,赵文举与张传富都如临大敌。

就连李青山自己也吓了一跳。仔细想想,应该是声音惊到了什么野狗野猫。

张传富朝着身后两人使了个眼色。

两人立即意会,跑到发出声音的地方巡视一圈,回来恭敬禀报,“禀告主人,只是一只野狗而已。”

张传富紧张的表情舒缓许多,正色道:“李青山,不管怎么说,你的人没事,但我的表侄子已经死了。”

“这事如果闹到官府,指不定官司谁输谁赢。”

“俗话说的好,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甭进来。”

“我不想为了你的事,往衙门里送钱,想必你更不愿意。”

李青山听出了他话中的玄机,于是笑着道:“当然,谁不知道您张乡绅,是十里八村最有名的富户。”

“要不……咱私了?”

张传富听到‘私了’两个字,登时两眼放光的看向墨倾语。

第17章 第17章

李青山警惕将墨倾语挡在身后,“你想干什么!?”

张传富收敛笑容,一双小眼睛透着诡诈,“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是赔偿我一百两纹银整!”

“第二,把你妻子墨倾语赔给我当小妾。”

他心里门清,哪怕李青山卖光全部家产,也凑不出一百两。

第一个选择,纯粹是为第二个做铺垫。

但凡不是傻子,都会把墨倾语送出去。

在大乾朝,两条腿的女人是不值钱的,一两银子就能买到成色不错的逃荒女。

墨倾语恐慌的跪下,死死抱着李青山的大腿,“哥哥,求求你不要把我送出去!”

“以后……以后我少干活,多吃饭,尽心尽力的伺候你!”

“求求你,留下我吧!”

来看热闹的村人,都向墨倾语投去同情的眼神。

张传富把女人当奴才使,经常有丫鬟小妾,残疾了被席子裹着扔近乱葬岗。

李青山赶忙将墨倾语搀扶起,心疼的替她擦拭泪水,“傻丫头,我就是把自己送出去,也不会送你。”

张传富面色阴鸷,“李青山,在永昌县得罪我,下场你应该清楚。”

村人纷纷担忧看向李青山。

“李青山倒是条汉子,可惜得罪了张乡绅,活不长了。”

“张乡绅家高墙大院,有五十多个护院。上次有人家和张乡绅有田地争执,全家被打成了残疾。”

“李青山和墨倾语好不容易过上点安生日子,就要家破人亡了,真可怜啊……”

李青山平静笑说:“一百两银子,我给了。可我现在没这么多,希望您宽限我三个月。”

张传富略有诧异,很快脸上堆满了笑容,“好说,待会儿我嘱咐账房写下文书,咱们现在就签字画押。”

在张传富看来,以李青山的能力,三个月凑够一百万,简直鬼扯!

一旦签字画押,三个月以后,他就能带着家丁,收走李青山所有的房子、地皮、财产。

没了任何生活来源的李青山,只能卖老婆求存。

到时候,钱是自己的,墨倾语也是自己的。

赵文举看向李青山的眼神,怨毒中带着些许得意,“张乡绅,我这就去给你们写契约!”

很快,有人送来纸笔,刷刷写下一百两白银的借据。

李青山很爽快签字画押,张传富检查了一遍收据,乐呵呵的道:“李青山,我就提前祝你三个月赚到一百万。”

刘翠花满眼的怨毒,咬牙切齿的道:“李青山,我等着你家破人亡的一天!”

“等等!”

李青山叫住即要离开的张传富,笑道:“张乡绅,我还得麻烦你一件事。”

心情大好的张乡绅,很是爽快的道,“你尽管说。”

李青山:“当初我与张二憨打赌。倘若我上山打虎成功,他就把家里的房契地契都送给我!”

“人死账不烂,你这个当家的做主,该让刘翠花把东西给我。”

刘翠花脸色登时煞白,恐惧哀求道:“表舅,您可不能帮李青山啊!”

张传富还惦记着,三个月后收光李青山的所有财产,这会儿当然给他的越多越好。

比起房产地契,远方表侄媳算个屁。

想到这里,张传富满脸凶相盯着刘翠花,“要么交出房产地契,要么因赖账被送衙门,你自己选。”

刘翠花悲绝交加,一股子怨气憋在胸口,吐不出也咽不下,嗷的嚎了一嗓子,直挺挺昏迷在地。

张传富的家丁们,则带着李青山到张二憨家里,收缴房产地契。

至于屋子里值钱的家具、粮食、农具,鸡和羊等等,则全被张乡绅和赵文举二一添作五瓜分。

张二憨家有三间坯房,李青山和墨倾语搬到里头,还给赵大勇准备了上好的房间。

村长赵文举,得了一堆粮食、碗筷、被褥,喜滋滋的的回了家。

在大乾朝,铁器是格外稀缺的玩意儿,马上要春耕了,张传富带上张二憨家的爬犁,锄头等物,与家丁一同回宅邸。

披头散发的刘翠花,被亲戚用板车拉了回去。

于是,只有刘翠花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夜里十一点,李青山煮了一大锅鸡蛋面条,热腾腾的端上桌。

“都饿坏了吧,快尝尝。”

李青山呼噜呼噜的吃着面条,墨倾语和赵大勇却没什么胃口。

墨倾语今儿刚杀过人,又经历了大波折,这会儿头发晕脚发软,肠胃一阵阵犯恶心。

想到接下来三个月要偿还一百万两银子,她更觉得心里头压着一块大石头。

赵大勇则替李青山担心安全问题。

一个乡村,权利最大的就是乡约(村长),也就是赵文举。

十里八村内,除了县官之外,最厉害的要数得上这乡绅张传富。

同时得罪这两个人,李青山一家人,兴许什么时候,就悄无声息的死在田间地头。

墨倾语将自己的碗推过去,“哥哥,你今天累坏了,多吃一点。”

赵大勇沉不住气,“青山,你这欠下一百两银子,怎么还能吃得下去饭?”

李青山笑了,“正因为欠银子,我才吃得下饭。”

赵大勇愕然,“什么意思?”

李青山撂下碗筷,沉声解释道:“赵文举和张传富,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

“如果他们整天惦记着要杀我,以我如今势单力孤的状态,很快就会死!”

“三个月,一百两银子,恰恰就是我的保命符!”

“有了这一纸账单,他们就算要对我下手,也至少要等上整整三个月。”

赵大勇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你这算计,真神了!”

墨倾语仍然忧心忡忡,“哥哥,可是咱家算上房产地契,以及你的三十两银子,加在一起最多六十两。”

“三个月的时间,赚够一百两,简直天方夜谭。”

李青山诧异,“娘子,你还知道天方夜谭!?”

“天方夜谭”这个词并不复杂,但绝不是没读过书的人,能够说出来的。

在大乾朝,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还挣扎在温饱线上。

且男尊女卑,除非是超级豪门,否则女人是不能读书的。

哪怕是十里八村最富的张乡绅一家,也只舍得送男孩去上学。

墨倾语低下头,神情有些落寞的说:“家道中落之前,我曾跟着家里的先生学过四书五经,也能写会算。”

李青山不想触动墨倾语的伤心事,欣喜的转移话题,“太好了!以后咱家的财物,都交给你来掌管!”

“还有,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就由你监工建设!”

墨倾语诧异,“建设?建设什么?”

第18章 仙法 第18章 仙法

李青山从兜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图纸,铺展在桌上。

他在上山之前,就已经画好了建筑图。

作为机械工程学的博士,李青山设计起建筑,简直信手拈来。

李青山的住宅,外加上张二憨的房子,加在一起大概有整整两千平米。

赵大勇看到设计图,不由疑惑,“青山,你家总共两口人,加上我不过三个,占那么大的地干什么?”

“还有,这十五尺的高墙,也太高了点!”

李青山指着图纸,语气肃然谈道:“大荒村附近,有几伙山贼盘踞,每到播种和收割的季节,就会下山抢粮。”

“山贼抢粮还好说,可碰上马匪可就完了!”

“最近几年,朝廷又打了几场仗,败兵全成了马匪,所到之处奸淫掳掠,且不留活口!”

“我们必须高筑墙,广积粮,才能在风雨飘摇的大乾朝中,好好的活下去!”

赵大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向李青山的眼神中,敬佩之色更重。

“青山,你足不出户,竟然知道天下的事!”

“哈哈,天下人知天下事。”

李青山指着图纸笑问:“娘子,能看得懂吗?”

墨倾语凝神盯着图纸半晌,点了点头说:“图纸是能看得懂。可是……哥哥,这工程量,也太大了些!”

“我估摸着,如果全部都按照图纸建成,哪怕不算家具,也得至少三十两银子!”

李青山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娘子,钱的事你不用愁。只要有我在,就有银子!”

“明儿咱就找人,采石、烧制石灰,开始找人盖屋。”

墨倾语和赵大勇都对李青山说的话,一脸的茫然。

采石盖屋他们知道,但烧制石灰,却是一头雾水。

第二天一大早,李青山就花钱在村里买了一头杀好的猪。

猪肉、猪血、猪下水,大盆大盆的装着。

还有白菜、萝卜、粉条、茄子……以及成筐成筐的净面大窝头。

提早过来帮忙的胡老二与李婶,正帮忙切菜熬煮,扑鼻的香气从村头飘到村尾。

李青山敲着铁盆,“瞧一瞧看一看,帮着盖屋干活,全部免费吃!”

很快,在李青山的房门口聚集了整整一百口人。

在大乾朝,农村盖屋是不要钱的。

只要愿意管饭,哪怕是咸菜和窝头,也会有一大堆人来帮忙。

更何况,李青山还管肉和净面窝头。

村口年过五十的老汉,盯着大锅直流口水:“青山啊,我也想帮忙,你不用给肉,给我吃个窝头就行。”

一般盖屋,都只要青壮劳力,没人愿意要老人和妇女。

他们力气弱,干活速度慢,浪费粮食。

李青山笑着道:“大爷,你说啥呢,只要是来帮忙,都有菜吃。”

“每人一大勺菜,窝头成年汉子给四个,其余老弱妇女给两个。”

李青山倒不是歧视,只是饿太久的这些人,一旦敞开了肚皮,是要把人撑死的。

村尾的刘婶喜不自胜,“啥,妇女也能吃?”

李青山热情招呼,“只要是愿意帮忙的,都行!”

“但谁要是偷奸耍滑,明天可就没了啊。”

一群人拿着碗筷盆瓢,等着领饭。

饭菜被吃下三分之一,和李青山预估的量差不多。

“李婶,麻烦你和倾语一起,给大家做晌午饭,胡叔跟着我上山,带大家干活!”

胡老二笑呵呵的道:“好啊。你让大火吃饱饭,可真是个大善人!”

李青山摇头轻笑:“古语有云: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我现在还是个穷人。”

“他们帮我干活,我管饭,算不上积德行善。”

说完,李青山带着上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往前走。

胡老二一个地道的庄稼汉子,只觉得李青山说话云山雾罩,但又格外的有道理。

他忍不住喃喃感叹:“这青山,难不成上山的时候,被神仙给点拨了?”

后头有个男人悄咪咪的凑上前,小声说道:“你还不知道吧。现在村里人都说,李青山上山打虎的时候,被山神点化!”

“否则一个地痞混混,哪能几天时间,就成了打虎英雄!”

另一人看向李青山的背影,眼神中满是敬畏。

“他干掉了张二憨,被村长和张乡绅一起刁难,竟然还能乐呵呵的盖房,真是神仙啊!”

走了二里多地,就到大荒山的山坳。

大荒山占地约莫一百多亩地,山上荒凉得几乎全是花岗岩,石灰岩,大片裸露在外,看起来格外荒凉。

靠近这里的大荒村,因此而得名。

李青山看到山体时,眼前不由得一亮。

这座山,简直就是为了盖房子而准备的,太完美了!

胡老二看着山体,有些犯难的道:“青山,这石头太硬,恐怕咱们凿不下。”

“要不然,咱去旁边山上挖层薄岩?”

大乾朝的层薄岩,就是后世的层积岩。那玩意儿是好挖,可一锄头下去就敲碎了。

层薄岩做的墙,可防不住山贼歹人。

李青山指向前方一处凸起的凹槽,“大家伙去找木柴,在石头下边点燃开烧。”

一群村人格外发蒙。

“烧石头?我没听错吧!”

“青山这是在搞什么?”

“管它呢,只要有肉吃,让咱干啥咱就干啥。”

一群人开始捡柴,在石头下面烧。

烧石头的同时,李青山又号召村人到附近的小石潭打井。

小石潭很深,流淌出的是地下水,水的寒气很重。

石头烧制得差不多,李青山朝着群人招呼,“把所有的冷水,都泼上去!”

群人一脸疑惑,但也按照李青山的吩咐,朝着烧制滚烫的石头泼水。

滋啦——滋啦——

在群人愕然的眼神中,地面忽然产生隆隆的震动声,旋即巨大的岩石崩裂,轰隆隆的开始下落。

群人目瞪口呆了良久,不知谁带头,噗通一声朝李青山跪下。

“神仙!”

“活神仙啊!”

“神仙保佑我!”

一百多号人,开始争相朝着李青山磕头。

胡老二艰难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询问:“青山……额不,李神仙,你这是用的什么仙法?”

第19章 高筑墙 第19章 高筑墙

区区石头的热胀冷缩,就让群人叩拜,李青山不由吓了一跳。

很快,他就释然。

作为历史学博士,李青山对近代史几乎倒背如流,其中关于迷信的荒唐事,简直数不胜数。

建国初期,有造反派自称唐僧转世,广收信徒,集合了一个村的人,朝拜他为圣僧皇帝。

消息传出后,没等群人实施抓捕,他就死于一场诡异的政变。

原因是邻村人听说吃‘唐僧肉’可以长生不老,就趁着夜黑风高,将那人捉来煮了吃。

大乾朝人的愚昧程度,比起那时的人,也不逞多让。

李青山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让群人起来,按照自己教的方法,开始采石,烧制水泥,并用大车往村里运。

石山离村子不远,外加上有上百人的劳工,房屋建造的速度快得无与伦比。

一个半月后,赶在严冬之前,房屋彻底竣工。

四面围墙,是用大青石堆砌成的,高整整十五尺,也就是整整五米高!

墙宽半米,且墙头的位置,斜向外四十五度,有特异留的锋锐石片,像钢刀一样向外插。

另外,四面墙的东南西北墙角,分别有能站立两人的岗哨台。

万一有人强闯,岗哨台的位置,可以居高临下的射箭。

大门总共有两道,外头的是铁皮铸大门,里头是原木。

虽说开门费事了一些,可一旦房门关闭,其坚固程度不亚于墙壁。

内部围起来的两千平米空间,也被李青山物尽其用。

围起整整两千平米的空间,李青山也没有浪费。

正北朝南的两层主屋,是他与墨倾语的住所。

东西厢房也都是双层构造,总共可以住下四十人左右,还是在不算拥挤的情况下。

另外还有巨大的粮仓、地窖、马厩、水井等等。

李青山把能算计到的,都算计了进去。

而整整三十两银子,也被他花了个一干二净。

整整一个半月过去,顿顿有肉吃,大白馒头和米饭管饱的墨倾语,已经圆润了一圈。

原本的她,纤弱单薄得可见肋骨。

这会儿虽说算不上胖,但也珠圆玉润,皮肤白里透红,身材该丰腴的地方略显规模。

李青山站在主屋的二层阳台,搂着墨倾语不堪一握的小腰,目光睥睨眺望前方。

“娘子,有这么一间房,以后咱就谁也不怕。”

“像张二憨这种混蛋,再也不敢欺负你!”

墨倾语是看着房子从一砖一瓦,变成如今恢弘气派的模样,忍不住的泪眼朦胧。

“我从来没想过,咱家有朝一日能这般阔气。”

“哥哥,爹娘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李青山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宠溺的道:“傻丫头,都什么时候了,还叫我哥哥,你应该叫相公。”

墨倾语面颊绯红,低头盯着脚尖,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哥哥不语我行周公之礼,就不算真正的夫妻。”

“等哥哥什么时候愿意要了倾语的身子,倾语才能称呼为相公。”

墨倾语娇羞的模样,激动得李青山差点没忍住鼻血喷出,立刻将这小妮子抱到房间,给就地正法了!

可是很快,理智就战胜了欲望。

倾语今年虚岁才十八,由于常年营养不良,身体发育被滞后。

最近一个月,伙食改善后,小丫头体重明显增高,衣服都小了很多。

要碰她,至少得等她完成发育,身体不长个,开始长肉的时候。

还有,在乱世年间,李青山尚且不能自保,又怎么带孩子。

在羽翼丰满,有自保能力之前,李青山都不打算碰墨倾语。

李青山搂着墨倾语,在她额头亲了一口,“乖,现在还不是时候。”

碉堡建成,可李青山三十多两银子的家底,也彻底耗得只剩下一两。

“娘子,今儿我和大勇去县城换钱,你在家乖乖待着。”

“我不回来,不要轻易开门。”

墨倾语乖巧的替李青山整理衣领,“哥哥早点回来,我给你做最爱吃的红薯饭。”

院子里,赵大勇已经把整整八个蛇皮口袋,装入驴车中,并朝着李青山挥手,“青山,都收拾好了!”

“出发!”

“好嘞!”

李青山下楼和赵大勇一起,扶着车子往县城赶。

车上装着的,是李青山制作的熏肉干。

屠户张二憨死后,李青山就接替他收猪的行当,雇佣村人杀猪割肉,制作成熏肉。

蛇皮袋里装着的都是熏肉,花了李青山整整四两银子。

肉干转手卖到县城的天客来酒馆,价格能翻上三倍,拿回来的也就是十二两银子!

天客来的老板王轻言,对李青山已经很是熟络,送货上门时,向来都是多少不拒。

作为历史学博士,李青山清楚的记得朱元璋治世时,那无比精明的九字方针。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乱世之中,李青山并没有称王称霸的野心,只想积蓄足够的力量,打造一寸属于自己的净土。

坐在村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的赵文举,满眼阴鸷的盯着李青山离开的方向,仅剩不多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该死,真该死啊!

凭什么他李青山一介泼皮,能盖得起占几亩地的大院,还能娶墨倾语这么漂亮的老婆?

那些刁民们,一个个也都不知好歹!

李青山不过是采些石头而已,竟然朝着他下跪,私下里还传说,李青山是什么山神转世。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自己一个村长,都没受到群人叩拜,他一个李青山凭什么!?

赵文举越想越气,心中一团邪火莫名窜出,这时屋子里传来糟老太婆的喊声,“当家的,上头今儿又来人催了,咱们村得出三个壮丁名额。”

“吵什么吵,我又没聋!”

赵文举磕了磕烟袋,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主意。

所谓抓壮丁,就是官府征收徭役,让村里的青壮劳力,去做高强度体力劳动。

像这种苦差事,自然没人去。

大荒村为了公平起见,每次全村的壮年男性聚在一起抓阄,成败全看天命。

但这一次,赵文举打算直接朝着李青山下手!

这小子最近在家门口,天天架起锅子煮猪肉,在村子里越来越威风,都快把他这个村长给盖过去了!

必须得想办法,杀一杀他的锐气!

想到这里,赵文举当即向大儿子招呼,“成才,你叫上叔伯兄弟家的男丁七八人,一起去李青山家!”

五大三粗,像是一头蛮牛的赵成才,有些茫然的道:“爹,李青山刚走啊,咱去他家干啥?”

赵文举眼神中透着淫邪,咧嘴嘿嘿笑着道:“我就是趁着李青山不在才去的。”

“儿啊,你觉得墨倾语长得咋样。”

三十岁,已经成了婚的赵成才,在提起墨倾语时,脸色顿时涨的通红。

他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说:“她长得真好看,和天上的仙女似的。”

刘文举邪笑着阴险道:“今儿,你爹带你去开开荤。”

第20章 开荤 第20章 开荤

刚过午时,赵文举爷俩就来到李青山家大院门口。

高耸城墙,红木大门,两侧摆放着威严石狮子,四处透着庄严与气派。

赵成才老脸嫉妒得都要变形了,气得用力拍了拍门。

门内,传来墨倾语怯生生的声音。

“谁啊?”

赵成才趴在门口,贴着门缝看墨倾语窈窕的身子,流淌哈喇子嘿嘿直笑,“倾语妹子,是我。”

“哥哥说了,他回来之前,不许我给人开门。”

赵文举清了清嗓音,严肃声说:“我是代表衙门,来此公干!你敢抗命,待会官差就抓了李青山!?”

“别,我这就开门!”

吱呀——

墨倾语好容易推开厚重的房门,忐忑声问:“村长,衙门找我家有什么事?”

“衙门找你们,当然是公事!”

赵文举板着一张臭脸,“你是让我站在门口说,还是进去说?”

墨倾语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说:“请进。”

两人到客厅落座,墨倾语沏了茶水,忐忑不安的站在一旁,“村长,您请讲。”

赵文举抿了一口茶,故意卖弄关子。

“上年,咱们大荒村抓壮丁,总共去了十个人,活着回来的五个,俩断腿,俩残缺,就一个全人,这事你知道吗?”

墨倾语冰雪聪明,很快明白弦外之音。

她惊恐声问:“衙门又要抓壮丁!?”

“不是抓壮丁,是要抓李青山。”

赵文举掸了掸长衫上的灰尘,缓缓站起身,“今天来,我就是通知你一句。”

“五天后的辰时,李青山收拾行头,准备去岭北挖运河!”

赵文举起身要走,赵成才贪婪的盯着墨倾语的身体,坐在椅子上不舍的离开。

墨倾语急忙抓住赵文举的胳膊,苦苦哀求说:“村长,青山得罪了您,我替他道歉!”

“这是家里剩下的最后一两银子,您请笑纳!”

墨倾语从衣袖中取出钱来,就悄悄往赵文举兜里塞。

赵文举哼了一声,怒的甩手:“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嘴上这么说,银子他却照收不误。

想到李青山要被抓壮丁,墨倾语泪水唰的就流淌出,哽咽声说:“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眼见火候差不多,村长一扫脸上阴沉,捋着胡须笑呵呵说:“倾语,你是个好姑娘,村长且疼你呢。”

“只要你今儿,乖乖听我们爷俩的话,必保李青山平安无事。”

赵文举伸出干枯皴皱的老手,就要去握墨倾语的柔荑。

“啊!你干什么?”

墨倾语吓得踉跄后退,躲过赵文举的魔爪。

大乾朝封建制度严重,触碰女人的手脚,以至于身体任何一处部位,其严重程度不亚于后世的袭胸墨屁股。

早就按捺不住的赵成才,急慌忙反锁屋门,解下裤腰带一步步逼近向前,

“啊!”

墨倾语捂着眼睛,尖叫着蜷缩在墙角。

“倾语,我……我想要你!”

“看见你身子的时候,我就两腿哆嗦,肚子里窜火,肿得浑身难受!”

脸色通红,鼻孔往外窜血的赵成才,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向前逼近。

赵文举一改往日威严,满脸淫笑的骂道:“小畜生,有我当年的风范。”

“你快点,爹到门口给你守着去。”

蜷缩在墙角的墨倾语,望着五大三粗,身体结实得像是牛犊子的赵成才,眼眸中渐而闪过一抹决然!

砰——

墨倾语一头撞在墙上,鲜血顺着额角向下流淌。

“血!有血!”

赵成才吓得哭哭咧咧跑出门,朝着门口的赵文举喊:“爹,墨倾语不让我搞,一头撞死了!”

“什么!?”

赵文举惊慌冲进门,正看见墨倾语扶着流血的脑袋,迷迷糊糊靠在墙角。

“没出息的东西,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赵文举骂骂咧咧的道:“你出去看着点人,爹先来!”

稍微清醒过来点的墨倾语,看着即将逼近的赵文举,咬牙再次要撞!

“娘子!”

门外,传来李青山近乎撕心裂肺的惊喊声。

墨倾语茫然抬头,正看见墨倾语和赵大勇,急匆匆进门后。

赵成才干了亏心事,吓得躲在赵文举的身后,“爹!”

“你!”

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儿子,赵文举满肚子的火气。

李青山搅了自己的好事,赵文举更是窝火。

他黑沉着异常老脸,劈头盖脸的冲着门外的李青山怒斥。

“李青山,你娘子红杏出墙,勾引我儿子,要败坏我家门风,这笔账该怎么算?”

李青山瞠目欲裂,杀意汹涌。

赵文举丝毫不以为意,继续讥讽,“你瞪什么瞪!还不让这小贱人给我儿子道歉?”

赵文举作为乡约,是一个村的老大。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是把黑的说成白的,也没人敢反驳。

墨倾语捂着流血的额,悲愤摇头,“哥哥,不是这样的!”

李青山神色平静,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取下水壶上坐着的开水,又裁剪下一条崭新的棉布消毒。

“娘子,坐下。”

墨倾语含泪惊恐望着李青山,“我刚才没有被人碰,身子是干净的!”

在大乾朝,女人不管是因为什么,只要是失去贞洁,都会被男人休掉。

李青山平静望着她额头的伤口,目光渐而猩红,手掌忍不住的颤抖。

“不要紧,什么都不要紧,只要你没事就好。”

还好刚才距离不够,只让墨倾语撞出个皮外伤。

李青山用酒精给墨倾语的脑袋消毒后,将棉布条拧干,在炉子上烤去水分,上了金创药帮她包扎好。

被无视的赵文举,脸色阴沉得像是锅底,“李青山,我跟你说话呢,听到了没有?”

墨倾语恍然想起,焦急的道:“哥哥,村长要把你抓壮丁!”

抓壮丁?

差点忘了,大乾朝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挑选农民当壮丁,不是修建工事,就是去打仗。

十个人出去,基本只能回来五个。

剩下的,都是被打死、冻死、饿死。

李青山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微笑望着赵文举,“村长,规矩我懂。我娘子勾引赵成才,回头会惩戒。”

“至于抓壮丁的事……希望你通融通融。”

说着,李青山递过去一两银子。

抚摸着硬邦邦的银疙瘩,赵文举的脸色渐而舒缓,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小子,算你识趣。”

“还有,管好你家的小贱人,免得到大街上,四处勾搭男人,给你戴绿帽子。”

李青山咬着后牙槽,硬生生挤出笑容,“我一定谨记您的教诲。”

李青山怂成这幅模样,让赵文举愈发得意,“儿子,咱们走。”

赵成才眼珠子贪婪的盯着墨倾语,“爹,我还没跟倾语睡觉呢!”

赵文举鄙夷的瞥了李青山一眼,趾高气扬说:“不着急,李青山不在的时候多着呢,咱爷俩有的是机会。”

墨倾语蜷缩在墙角,绝望大哭。

李青山依旧平静,做了个请的手势,“您走好。”

“呵呵,孺子可教也。”

赵文举点了点头,带着极不情愿的赵成才离开。

等两人走后,李青山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意,攥紧拳头砰的砸在桌子上!

轰——

桌子应声倒塌,李青山拳锋流血,疼痛让他恢复些许理智。

赵大勇冷眼盯着门口,“妈的,这两个王八蛋!”

随即,他宽慰说:“青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赵文举是乡约,咱们暂时得罪不起他。”

李青山沉着脸,一声不吭的从包裹中取出诸葛连弩,用黑布包裹着,缠在自己胳膊上,就要出门。

第21章 小人报仇,一天到晚 第21章 小人报仇,一天到晚

当墨倾语意识到李青山想要干什么时,立即冲上去抱住他的腿。

“哥哥,杀人是要偿命的,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李青山轻轻抚摸着墨倾语柔嫩的小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乖,我不是去杀人,而是去山上打两头畜生,出一出心里的恶气!”

墨倾语稍放下心,松开了李青山的胳膊,泪涟涟的道:“是我没有关好房门,才差点让人玷污,坏了名声。”

“哥哥,你要撒气,就往我身上撒,不要再和村长斗了。”

她面颊苍白,脸上挂着泪痕,看起来格外惹人心疼。

李青山用袖子替她擦拭去泪痕,“傻娘子,我不在意什么名声,我只在意你平安。”

李青山的话,颠覆了赵大勇的三观,更让他觉得敬佩。

大乾朝男尊女卑,女人贞洁大于性命。

不论什么情况,妻子一旦被调戏,轻则对妻子一顿暴打,重则休妻。

不在意性命,只在意平安,这话赵大勇还是第一次听到。

他钦佩的道:“青山,你是个爷们。”

有句俗话说的好,家有贤妻,不做横事。

有了墨倾语和赵大勇的劝阻,李青山变得冷静了许多。

自己的碉楼刚盖好,赚钱的手段、门路,也在一一的积累,很快就能迎来一波资源的爆发。

在这个关键节骨眼上,杀人放火逃命,之前的努力要付诸东流不说,倾语也要跟着自己颠沛流离。

至于杀人之后瞒天过海,这根本不可能。

许多人觉得,古代没有监控设备,更不会提取毛发指纹,如果想要杀人,蒙上脸拿把刀,就万事大吉。

实际上,大错特错。

李青山作为历史学博士,深深的明白一个道理——古代的罪犯,要比现代惨得多。

因为在大乾朝,是没有“程序正义”这个说法的。

一旦有人被杀,捕快会立即抓捕所有涉案人等,比如仇人、债主等等。

抓人后,老虎凳、辣椒油,各种刑罚上一遍。

如果没人招供,下一步就是抓捕家属,同样的屈打成招,甚至当着犯人的面对其用刑。

到了这一步,百分之九十的罪犯都已经招供了。

最后一步,就是动员亲属的亲属,一步步扩大影响,一步步加重刑罚。

像这样残酷的刑罚,破案率却高得离谱。

现在,大荒村的人全都知道,自己和赵文举有仇。

赵文举死了,不管有没有证据,自己都得被抓。

想到这里,李青山基本冷静下来。

冷静归冷静,这个仇他一定要报,而且是现在就报!

“大勇,你在家里守着,我出去透透气。”

在墨倾语和赵大勇担忧的目光下,李青山披上黑色斗篷,戴上斗笠,低着头走在乡村的小道。

向前走了不远,李青山就看见赵文举和赵成才父子俩,在村口的岔道停下。

“儿啊,你先回家,为父去村口办点事。”

办事?都快黑天了,这老家伙能办什么事?

北国的深冬,黑夜来得格外早,约莫四点多钟,天色就黑沉了下来。

李青山一路跟着赵文举,心中正翻来覆去的琢磨着,怎么才能报复这条老狗,才能不受到牵连……

赵文举在田埂上走了一会儿,忽然回过头,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李青山吓了一跳,闪身躲在一棵槐树后头。

赵文举四下看了一圈,似乎没看见人,继续贼兮兮的走到一处破烂的茅屋前。

茅屋门口的地窖旁,灰头土脸的刘翠花,正费力往外搬着一筐子土豆。

自从张屠户死后,她的好日子也就结束了。

没了房子和田地,她死皮赖脸求着张乡绅,才在村口借住到一处破茅草屋。

平日里,靠着赵文举隔三差五地接济,才能勉强活下去。

刘翠花看见赵文举,哇的一嗓子,像杀猪似的哭嚎出声,扑到他怀里,粗糙的大拳头捶打着老头干瘪的胸口。

“死鬼,小没良心的,怎么现在才来?”

赵文举被捶打得咳嗽了两声,看着怀里五大三粗,力大如牛的村妇,实在是提不起兴致。

可没占到墨倾语的便宜,满肚子的邪火总得有地方撒。

家里的老太婆不中用,青楼的婊子们又太贵,就数刘翠花最实惠。

赵文举从袖口里掏出半截腊肉,“翠花,这是我背着老婆子,从家里偷来的。”

“还是你知道疼人。”

俩人又搂又啃,衣裳一件接着一件的往地上扔。

躲在树后的李青山,看得肠胃一阵翻涌。

这特么的是什么生化武器,看了简直要长针眼!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偷情的俩人格外聪明,为了不满地打滚弄脏衣裳,先脱得一干二净,再光溜溜的钻入地窖。

李青山蹑手蹑脚的往前走,趴在地窖外头偷听。

赵文举抱怨,“翠花,地窖里又黑又潮,你为啥总喜欢带着我往这儿钻?”

刘翠花嗔怪,“你懂啥,破草屋临着村口,时常有打水的人经过。”

“万一被人撞见,我名节毁了是小,你这村长可就当不稳了!”

在大乾朝,官员名节尤为重要。

不忠、不孝、不知廉耻,都有可能成为被弹劾的证据。

尤其是像乡约这种小官,原本就是村里人推举上去的,一旦名声臭了,职位也会易主。

听得刘翠花的话,李青山眼前一亮。

想干掉赵文举,最大的阻力就是他乡约的身份,上可通官府,下可压百姓。

因此要杀他,就得先想办法免掉其乡约的职务!

半分钟后,赵文举哼哼两声就没动静了。

刘翠花有些不满,“村长,要不你歇会儿,我上去给你倒碗水去?”

“咳咳,不用了,我还得回家吃饭呢。”

为了保温,菜窖通常深四米左右,像花瓶似的口小肚子大,且直上直下没有楼梯。

想要往上爬,就得用脚撑着墙壁上的凹槽,手脚并用才行。

赵文举一个老头,吭哧吭哧爬得格外费力。

蹲在地窖口的李青山,悄悄挪动压窖的大青石板,将入口给死死堵住。

即要钻出地窖的赵文举,一脑袋撞在青石板上,哎呦一声掉了下去。

刘翠花慌张扶起赵文举,“村长,你这是咋啦?”

赵文举既惊恐又愠恼,朝着上头喊:“谁在上头,快把地窖打开!”

刘翠花吓得赶忙捂住赵文举的嘴,惊慌声道:“你疯了!事情传出去,咱俩都得完蛋!”

俩人光着屁股,又急又怕,蹲在地窖里,反复尝试着将青石板推开。

可人在狭窄的洞穴口,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推得开上百斤重的大石板。

原本防止野兽破坏的青石,此刻成了压死赵文举和刘翠花的稻草。

第22章 抓奸 第22章 抓奸

李青山捡起地上散落的衣物,顺手扔进河里,这才拍了拍手掌,满意的离开。

这个点,村道上已经没啥人,家家户户升起炊烟。

李青山走到赵文举家,赵成才母子俩,正用石臼捣麦子和玉米,准备做杂合面窝头。

到了门口,李青山估计急促喘息了一会儿,这才跑进大门。

“不好了!我……我刚才看见村长,好像被野猪追着跑,拱下了村口的田埂,不知跑到哪儿!”

老婆子的脸色登时煞白,“你!你怎么不帮忙呢?”

李青山胡乱那么一比划,“野猪那么大个头,我哪是对手,您快召集大伙儿找人!”

“你!你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

老婆子恼怒的骂了一句,急忙对赵成才说:“儿啊,你快去村里叫人,召集大家伙一块找!”

“你去东边,我去西边!”

娘俩已经慌了神,撒腿就往村里跑。

李青山面无表情,走入屋子里。

总共五间大屋,每一间都宽大敞亮,里头的家具,也都是从镇子上运来的好材料。

这老东西,当乡约这些年,肯定没少贪污。

否则就是当乡约一百年,也积攒不下这么多的家业。

李青山打量了一圈后,径直走入老两口的卧室,迅速翻找一遍后,很快从床底下找出一大兜的钱袋。

银两、钱串子,林林总总加在一起,总共有十两银子左右。

这一趟来得不亏啊。

李青山将钱揣入兜里,转身出门,顺手从灶台捡起燃着的柴火,扔上了房顶。

火焰缓缓燃烧,要不了多久,就会吞噬整个木质的屋子。

在几乎没有任何防火措施的大荒村,一旦房顶大面积着火,就等同于给房屋宣判了死刑。

做完了这一切,李青山才慢慢悠悠的回家。

刚敲了两下门,赵大勇就从门里伸出一只手,将李青山嗖的拽进去,随即再度将门关上。

门内,墨倾语和赵大勇都是一脸的紧张。

李青山疑惑,“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墨倾语惊恐声道:“哥哥,我刚才听赵成才敲锣打鼓,号召村人去找失踪的赵文举!”

“全村人都出动了,正往村口的方向搜寻呢!”

赵大勇紧张问:“青山,这事是不是你干的?”

李青山笑着道:“是,也不是。走,都跟着我去看热闹。”

李青山不由分说,拽着墨倾语和赵大勇就出了门。

村口位置,人人点着火把,呼喊着赵文举的名字。

老婆子带头往前走,更是急出了眼泪。

“这死老头子,大半夜不回家,跑这地方干什么?你说这……真是急死个人……”

忽然,有一个眼尖的妇女,从地窖旁捡起一双红色的布鞋。

“这儿咋能有一双破鞋呢?”

顿时,一群村人都围过来观看。

放在李青山的世界,一双破鞋,绝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但是在物资极度匮乏的大乾朝,别说是破鞋,就是一个破布头也看不到。

人身上穿的衣服,都是补丁摞着补丁,过年才能买一双布鞋穿。

李青山煞有其事的走上前,捡起旁边另一双男人的鞋。

“瞧,这儿还有一双老破鞋。”

村长婆子凑上前,抢过黑色布鞋,惊讶声道:“这……这好像是俺家男人的鞋!”

咕咚——

地窖里,刘翠花吓得碰翻了土豆堆。

赵文举脸色大变,急道:“臭娘们,你想死吗!?”

外头这么多人,如果这会儿光着屁股被抓出去,一世命名就要毁于一旦!

光着屁股的刘翠花都快哭了,“我……我害怕!”

丈夫刚死不久,刘翠花和有妇之夫,而且是族叔辈的人通奸,一旦被人发现,而且证据确凿,是要被浸猪笼的。

两人缩成一团,害怕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外头的村民,都听到了两人的声音。

不知谁喊了一声,“地窖底下有人!”

李青山搓了搓手,自告奋勇的道:“我来!”

他蹲下身子,猛的发力向上那么一掀!

通常需要一个人费力挪开,或两个人才能掀起的青石板,竟被李青山一个人高高掀起,推到了旁边。

“好!”

石板落地,群人鼓掌满堂喝彩。

最近一个月,李青山顿顿吃肉,吃精粮,体格健硕孔武有力。

这种体型、力量,还有打虎英雄的人格魅力,已经成了大荒村人最崇拜和信服的存在。

李青山蹲在地窖入口,明知故问的喊:“是谁在里头呢?”

见底下丁点儿声音也没有,其中村里几个年轻好事的小伙子,顿时提议:“青山大哥,我们下去看看,里头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都别冲动!”

李青山玩命的憋着笑,神情肃穆的说道:“万一里头是野猪,或者是盗贼,冒冒失失下去,是要送命的!”

地窖底下,赵文举听到李青山这话,感动得热泪都要流淌出。

他要是被几个小伙子,拎着胳膊光屁股拽出,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有人下来……

李青山朝着几个年轻小伙子招了招手,很快他们蹑手蹑脚的到旁边去找柴火,按照李青山的吩咐,在洞口堆成一堆。

下边的刘翠花,小声期冀的道::“他们是不是都走了?”

惊魂甫定的赵文举,大为惊喜的抚着干瘪的胸口,“真危险啊,我们可算是逃过一劫。”

忽然,阵阵浓烟从洞穴口飘入。

“咳咳!”

刘翠花忍不住的咳嗽两声,被赵文举死死捂住了嘴,惊恐声道:“千万憋住,不要被他们发现!”

洞穴入口处,在李青山的指挥下,一群小伙子捡来干草,在洞口的位置放火,并用衣裳往洞里头扇风。

晚上刚下过露水,地上的草都是潮湿的,火焰烧的不大,但浓烟冒得很厉害。

没过多会儿,咳嗽着的赵文举就从洞中窜出,他一手捂着脸,一手捂着裆,撒腿就要跑。

俗话说,抓贼抓赃,捉奸捉双。

李青山绝不可能让他在这个节骨眼上跑了。

“小贼,哪里跑!”

李青山从后背踹了一脚,赵文举踉跄摔倒在地,瞧热闹不嫌事大的村人,扑上去将其按倒在地。

第23章 暗下杀手! 第23章 暗下杀手!

“咳咳,呛死我了!”

刘翠花鼻涕眼泪横流,从地窖中踉跄爬出。

她被熏得头晕眼花,什么也看不清,狼狈躺在地上,揉着被火熏得短暂失明的眼睛,大口喘着粗气。

李青山笑着道:“呦呵,这不是翠花婶子么,你今儿穿得挺清凉啊。”

全村人盯着光屁股老头,和四仰八叉的刘翠花,哄笑议论格外热闹。

刘翠花反过神,模模糊糊看到村人时,嗷~~的一嗓子哭喊出声。

“俺的娘啊,没脸见人了!”

赵文举一个劲捂脸,撅着屁股不敢抬头,生怕被人认出。

李青山找身旁人,借了放牛的鞭子,啪的抽在赵文举撅起的屁股上。

“哎呦!哪个小兔崽子干的?”

赵文举怒的起身,浑浊老眼喷火似的盯着前方群人。

有妇女捂嘴偷笑,“这糟老头的屁股跟女人似的,还挺白。”

村里一些大姑娘,小媳妇,冲着赵文举吐唾沫。

“呸,老不要脸的,和侄媳妇搞到一起!”

“死老东西,真该天打雷劈!”

村里男人们看向赵文举的眼神,也带着愤怒和鄙夷。

在大乾朝,‘天地君亲师,君为臣纲,父为子纲’的封建教化,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

比如,赵文举去逛青楼,只能说是风流成性。

但他淫辱侄媳,就是大逆不道,万人唾弃!

赵文举惶恐环顾众人,发现他们正冷漠、鄙夷、愤怒的盯着自己时,强撑底气吼道,“都看什么看?滚回去!”

啪——

人群中,不知谁捡起一个土块,砸在了赵文举的脑袋上。

“哎呦,谁打我?”

接着,是碎石块、荆棘条、石头……

乱七八糟的东西,往赵文举的身上飞,他只能蜷缩成一团,一动也不敢动。

村里,威望仅次于赵文举的张秀才,面色阴沉指着刘翠花。

“把她捆起来,送到衙门去!”

村里几个壮汉拿来棍子,像是捆猪猡似的,将刘翠花捆在棍子上,往村里自制的土牢抬。

有人问:“张秀才,村长该怎么处理?”

张秀才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表情有些凝重。

赵文举是村长,而且和张乡绅有勾结,两人同气连枝。

如果这一次,没能搬倒赵文举,以后自己肯定要遭到针对。

就在张秀才犹豫,是要帮赵文举打马虎眼,还是要趁着这个机会,把他置于死地时,李青山忽然笑呵呵的凑过来。

“秀才叔,您在县学堂讲学,路途奔波,一个月才有一贯钱,勉强够一家人吃喝。”

“这日子,过得有点苦啊。”

如果换做普通人,肯定听不出这弦外之音。

赵秀才毕竟是读书人,顿时明白李青山话中玄机,随即苦笑说道:“时运凋敝,怀才不遇,我也无可奈何啊。”

李青山一拍巴掌,“秀才叔,我从小就觉得,你是那种忧国忧民,成大事的人!”

“我有一件造福咱们全村的事,不知秀才叔有没有兴趣,帮我一把?”

张秀才捋着胡须,“哦?愿闻其详。”

李青山这才不紧不慢的说:“我想在咱们村,办一个学堂,免费教孩子们读书识字。”

“您如果愿意当他们的老师,我每月给您一钱银子!”

十贯钱,才是一钱银子。

李青山开出的价格,是张秀才过去的十倍!

张秀才激动得脸都红了,“青山,你仁义啊!”

“有了你这一钱……额不,有了你的帮助,以后这些孩子们,就都能读圣贤书,成大事!”

“我替十里八村的孩子们,谢谢你的恩德!”

说着,张秀才朝着李青山深深的鞠了一躬。

李青山微微一笑,将张秀才扶起,顺手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入张秀才的手里。

“这是十个月的工钱,您收好。”

张秀才知道,这笔钱不是白拿的。

同时也明白,赵文举和刘翠花被堵在地窖里,被全村人围着,绝对不是巧合。

他别有深意的看了李青山一眼,随即清了清嗓,朝着纷闹的群人喊道:“诸位静一静,听我说两句!”

张秀才一开口,原本哄闹的众人,顿时寂静了下来。

他的这份威望,全然得益于乡贤的身份。

一个村里,有两个重要人物。

一是乡约,也就是村长,由村人推举出,后被官府任命,是大荒村的官方代理人。

二就是乡贤,完全由村人自发推举,相当于后世的“五好之家”,除了官方奖状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奖励。

张秀才为人心善,几十年来帮村人免费写信、写对联,每家每户有红白喜事时,都免不了请他主持。

因此,张秀才也就成了公认的乡贤。

这会儿,赵文举也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全系在张秀才身上。

他一扫往日高高在上的姿态,沧桑老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老张,我年纪大了,这个乡约当不长。”

“等我过两年退下来,你无论年龄还是资历,都适合这个位置。”

“今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大家散了吧。”

张秀才冷冷的瞪了赵文举一眼,沉缓声说道:“张二憨尸骨未寒之时,身为其叔父,竟与淫妇刘翠花私通,此举有悖天理人伦!”

“若是我今日容你,村里的老小也不会答应!”

“大家说,是该打,还是该放?”

话音刚落下,李青山就带头起哄,“打死这老东西!”

“打死他!”墨倾语第二个跟着喊。

赵大勇也振臂高呼,“像这样的人,就该去死!”

有句古话说得好,人心似水、民动如烟。

人一旦被煽动,是不分什么是非对错的,有这三个人带头,全村几百个老少,喊打喊杀着冲上去,对着张秀才一阵拳打脚踢。

张秀才抱着脑袋,身体蜷缩成龙虾,哎呦哎呦惨叫个不停。

不过,村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哪怕是下手,也是起哄泄愤居多,没人敢真的下死手。

李青山估摸着,这顿揍后,村长不会死,只会重伤。

他搂着墨倾语,心疼的抚摸着她额头的鼓包,“娘子,疼吗?”

墨倾语含泪点了点头,神色从惊慌渐渐变得平静。

“谢谢哥哥,我这会儿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李青山冷冷的盯着村长,“单单是心里舒服还不够,我要让伤害过你的人,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大勇,你知道该怎么做。”

赵大勇愣了一下,目光渐而变得凶狠,“明白!”

第24章 出任乡约 第24章 出任乡约

趁着人群轰乱时,赵大勇悄悄挤入其中,靠近了赵文举。

他是行伍出身,当衙门班头是副业,主业就是杀人。

赵文举弓背弯腰,像是个虾米一样,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但赵文举早就瞄准了他的太阳穴。

等村人抬脚乱踹,让赵文举失去平衡时,赵大勇瞬间抬脚,用坚硬的官靴头,狠狠踢在其太阳穴上!

瞬间尖锐疼痛后,赵文举只觉得头晕眼花,身体顿时软了,失去抵抗能力。

村里人又围着打了一会儿,不知谁喊了一句,“流血了!”

赵文举脑袋受到重创,脑脊液混着鲜血,从耳朵眼、鼻孔、嘴角流淌出。

他用鼻孔发出痛苦的哼哼声,吃力的说:“快……送我去医馆!”

如果这会儿将赵文举送去医馆,兴许还能捡回一条残命。

正当这时,李青山指着远处冒着浓烟,发出滚滚火光的位置。

“谁家房着火了?”

刚才大家都忙着看热闹,以至于东天上滚滚火光,都没有人注意到。

在看到火光时,村长婆子嗷的一嗓子喊出声。

“俺的娘啊,那是俺家!”

赵成才急了,“娘,都赖你!你出来找爹的时候,咋不知道把灶膛里的火熄了!”

娘俩惦记着财产,撒丫子就往家里跑。

至于躺在地上的赵文举,只能目光含恨不甘,望着妻子和儿子逃跑的方向。

该死的臭娘们,逆子!

赵文举目光期冀的望着群人,期待着有人能救下自己。

张秀才清了清嗓,“诸位,国不可一日无主,咱们大荒村庙虽小,也不能少了主事的人。”

“我提议,新一任的乡约,得选一个德行端正,且能让大家吃饱穿暖,不再帮着官家,抓壮丁欺凌百姓的人!”

此番话出口,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李青山。

最近一段时间,李青山又是盖房,又是熏制肉干,雇佣了村里不少的人。

也正是因为李青山,他们才久违的尝到了肉糜。

胡老二第一个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喊道:“我提议,让青山当咱们的新乡约!”

李婶有些激动,“当初在村口,如果不是青山,我女儿就被高头大马给踩死!”

“舍命救一个小姑娘,像这样的觉悟,谁又能有?”

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

有人跟着喊说:“有道理!咱们村现成的打虎英雄,除了他谁还配当乡约!”

“谁让我吃上肉,我就推举谁!乡约的位置非得是李青山不可!”

在群人起哄声中,李青山微笑看向地上躺着的赵文举。

濒死之际,赵文举恍然明白了什么,咬牙切齿指着李青山,“你……你,你是故意……”

话没说完,他伤势过重,又急火攻心,眼珠翻白两腿一蹬,彻底的一命呜呼。

看到赵文举死,李青山揉了揉眼,勉强挤出眼泪。

“赵文举虽说道德败坏,弄权害人,为祸乡里,但死者为大,还请大家放过赵家!”

“现如今,赵家先是死人,又遭火灾,实在是可怜。”

“秀才叔,您是这村里最有威望的人。”

“麻烦您买棺材,请鼓乐队,在村口摆流水宴席。”

“我要让咱们村的人,敞开肚子吃,吃上三天为赵文举送行!”

顿时,村人议论纷纷,看向李青山的眼神充满了敬佩。

“赵文举变着法的欺负李青山,李青山还给他办葬礼,真仁义啊。”

“咱们还能吃上三天流水席,简直比过年还舒坦。”

“老是这么吃李青山的东西,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所有人都在为李青山歌功颂德,唯独张秀才看向他的眼神中,别有一番意味。

在村人眼中,李青山‘打虎英雄’的头衔,格外受人尊重。

在张秀才看来,李青山真正恐怖的,就是今天全体村人的拥护和爱戴。

早在一个月之前,大荒村还被牢牢控制在赵文举,以及张屠户的手里。

没过多久,和李青山作对的张屠户死了。

他的家产,格外‘巧合’的落到了李青山的手里。

又没过多久,赵文举死了。

他的家被烧了个一干二净,乡约的身份,同样落到李青山的手里。

一切的巧合凑在一起,就绝不是巧合!

张秀才揣着畏惧和敬重,抬头望着李青山那张因赵文举的死,而故作悲戚的脸。

“恭喜,您以后就是新的乡约了。”

李青山笑着拍了拍赵文举的肩膀,“秀才叔,不管我是谁,您叫我青山就好。”

“今晚的事,还得您多操心。”

张秀才拱手,“我一定办好!”

整整三天的流水席,让大荒村变得热闹非凡。

张秀才按照李青山的吩咐,在流水席上准备了大肥肉炖萝卜白菜,主食是杂粮面窝头。

一顿饭吃下去,既解馋又饱肚,村里人对李青山这个村长,更加的赞不绝口。

以至于群人完全忘记,举办这场流水席的目的,是为了祭奠死去的赵文举。

第三天过后,大家伙该种田的种田,该打猎的打猎,除了村长换人之外,大荒村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唯独张秀才心心念念着一件事,在第三天一大早的时候,就按捺不住敲开了李青山的家门。

“哟呵,稀客啊。”

李青山热情的把张秀才请进门,还没等他开口,就率先拿话堵住了他的嘴。

“秀才叔,您今儿是为了办学堂的事情来的吧。”

张秀才窘迫的老脸通红,“您之前答应,在大荒村办一个学堂的事,还做不做数?”

“我答应的事当然作数。”

“太好了!”

张秀才激动的热泪盈眶。

“老夫读圣人书几十载,此生恐怕与功名无望,但愿尽余生心力,能够让穷苦地方的孩子们,也能读书识字,受圣人教化!”

“如此,老夫死而无憾!”

秀才这番发自肺腑的话语,让李青山大为诧异。

他原本以为,这张秀才只是想给自己赚点进京赶考的路费钱,没想到还真有一番为国为民的雄心壮志。

如此一来,李青山也打消了之前给他一笔钱敷衍了事的念头。

于是,他凝重声问:“建学堂好办,教圣贤书难。”

“秀才叔,我只问你一件事。”

“你若能回答我,日后我必不遗余力的支持你办学。”

听到这里,张秀才顿时神情倨傲,“老夫一生书读孔孟,四书五经倒背如流,一部论语可知天下事。”

“村长,你有任何不解尽管发问。”

李青山:“您就用自己读了几十年的圣贤书,来好好告诉我,怎么让全村的人有房住有饭吃,不再忍饥挨饿?”

张秀才的脸色顿时尴尬住,他踌躇了许久,才含糊不清的说:“书中自有千金粟,书中自有黄金屋。读懂了圣贤书上的道理,自然不会忍饥挨饿。”

李青山顿时笑了,只有架起锅子煮白米没有架起锅子煮道理。

“既然您这么信孔孟的书为什么自己还忍饥挨饿一辈子?”

“你!”

第25章 饥饿的疾病 第25章 饥饿的疾病

张秀才顿时懊恼,翻脸怒斥说:“书中有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你今日如此羞辱我,你的钱我不拿也罢!”

说着,张秀才从袖口中掏出银子摔在桌上。

墨倾语从侧厢房中走出,赶忙搀扶着张秀才坐下,“大叔您千万别生气,哥哥他不是那个意思。”

李青山笑着将银子重新塞回张秀才的袖口之中。

“秀才叔,我绝没有揶揄你的意思,只是想咱们全村吃饱饭而已。”

“我没有澄清天下的志向,只想安安稳稳,在咱们一亩三分地里过好小日子。”

张秀才顿时狐疑地问:“您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李青山语气凝重说道:“我要您教会他们认字写字,仅此而已。”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张秀才叹了一口气,“让我仅仅教人读书识字,大材小用啊。”

见张秀才有些憋屈,李青山笑着从兜里取出一封信,“这是我以村长的名义,给官府写的一封信。”

“信中已经说明,赵文举一家人作恶多端,家产大都是从村中巧取豪夺来的。”

“如今赵文举已死,他的三间大宅院收归村里所有,并在此之上建造免费私塾。”

张秀才大为诧异,“按照以往的规矩,村长没收的土地,必须将一半换成银子,交给县城里的大老爷,另外一半归自己所有。”

“您这样做,可是出力不讨好。”

李青山微微一笑,从兜里取出一两银子塞入信封,“如果这样呢?”

张秀才顿时肃然起敬,“老夫活了一辈子,什么牛鬼蛇神都见过,却唯独看不透你一个年轻人。”

“村长,你果然是大才!”

“老朽还有一事不明,请村长解惑。”

一番交谈之后,张秀才对李青山的态度明显恭敬了许多。

“请问。”

张秀疑惑的说道:“您又是办学堂,又是办流水席,还欠了张乡绅一百两银子!”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的身上已经没有多少银子了。”

李青山风轻云淡的说道:“人在钱就在。”

“这件事您不用操心,不久之后自见分晓。”

送走了张秀才,墨倾语忍不住发问说道:“哥哥,你不告诉别人,总得告诉我。”

“这些天你为了一百两银子的事,我是夜夜睡不着觉,做梦都是张乡绅来找咱们讨债!”

赵大勇也忧心忡忡的望着李青山,似乎要从他的脸上瞧出答案。

李青山丝毫不以为意的道:“就这么点破事,至于让你俩牵肠挂肚?”

墨倾语急道:“张乡绅家大势大,欠了他的钱不还,哪能是破事呢?”

李青山笑说:“所谓乡绅,不过是田土多了些,人丁多了些而已。”

“一个月前,我势单力孤,权宜之计下,才以三个月作为拖延。”

“现如今,我有深宅大院,更有整个大荒村的人拥护!”

“你们怕张乡绅,难道他张乡绅就不怕我?”

赵大勇恍然大悟,连连朝着李青山竖大拇指。

“怪不得当初的一百两,你答应得那么爽快,原来早就有了计策。”

“高招,真是高招啊!”

墨倾语眼角低垂,仍然带着忧虑,“哥哥,张乡绅家,有数不清的田地、佃户,可以养活家丁、护院,让人给他拼命。”

“可是咱们家,满打满算,就剩下十几两银子。”

“这点钱,够咱们自己活命,却不够当一个乡绅。”

李青山拍着胸脯保证说:“我不用佃户,也不用农田,保证一个月之内,拥有不亚于张乡绅的财富!”

墨倾语依偎在李青山的怀里,没有多问,紧蹙的眉头却没有舒展开。

在重农抑商的大乾朝,李青山做的倒买倒卖生意,是不被人看好的。

哪怕上过私塾的墨倾语,和见多识广的赵大勇,也觉得拥有广褒土地的乡绅,才是当地豪强的代表。

唯独李青山心中清楚,乱世之中,拥有田地和佃农,简直脆弱得像是一张纸。

乱兵、强寇,对土地和庄稼的劫掠,要远超过蝗虫。

土地和庄稼,是无法带走和转移的。

因此,乱世中最珍贵的,就是现金流,也就是黄金。

李青山做生意,赚的是真金白银。

有了真金白银,就可以屯粮囤枪。

俗话说的好,邻居屯粮我囤枪,邻居就是我粮仓。

不过张乡绅这个‘粮仓’,却是带刺的。

他现在必须积累足够的资金,让大荒村三百余乡民,都吃饱喝足,心甘情愿的为自己效命。

至于来钱的路子,李青山已经想好了。

第二天早上,李青山以乡约的身份,将全村三百多人,叫到了自己的宅院内。

李青山久久不出现,村人开始窃窃私语。

“老张,你说这新乡约叫咱来干啥?”

“还能干啥,收税呗。新官上任三把火,前段时间请咱们吃了东西,这会儿估计要吐出来了。”

“谁说不是呢。以前赵文举当乡约的时候,就隔三差五收税,讨好县城的官老爷……”

群人七嘴八舌的议论,都被躲在屋门后头的李青山,听了个一清二楚。

墨倾语戳了戳李青山的胳膊,担忧道:“哥哥,你再不出去,大家要说得更难听了。”

李青山这才不紧不慢的走出,冲着群人笑呵呵的道:“大家伙一早赶来,肯定没来得及吃早饭吧。”

群人面面相觑,没人答话。

这时,一个小姑娘奶声奶气的询问:“村长,什么是早饭呀?”

一句话,让李青山错愕,更让他揪心。

差点忘了,在大乾朝这种封建王朝,生产力低下的情况下,人们只吃午饭和晚饭。

一天两顿,能吃上干的,已经算是不错的家庭。

李青山朝着厨房喊:“大勇,胡老哥,把东西端出来!”

很快,俩人抬着个大筐子出门,里头装着的是热腾腾的大窝头,里头还夹了炖肉。

“来,大家伙都别抢,一人一个!”

群人大喜过望,挨个领过馒头,小口小口的细嚼慢咽着。

有人问:“乡约,你大早上叫俺们,不是就为了吃顿饭吧。”

“当然不是!”

李青山义正言辞,朝着群人喊道:“我不是要你们吃一顿饭,而是每天都有三顿饭吃!”

“人活着,就得吃饭,就得吃饱!”

“自从我当上乡约以后,就不想再有一个孩子问我,什么他妈的是早饭!”

台下,群人大躁,鼓掌叫好声阵阵!

第26章 乱世求存 第26章 乱世求存

其中的张秀才,已经感动得老眼通红,心中暗暗惊叹,这李青山绝对是神仙下凡,来救苦救难的!

李青山继续慷慨陈词的说:“饥饿是一种病,得治!”

“不能因为饿久了,就觉得受苦受难是理所当然。”

“我今儿就问你们一句,这几天吃流水席,吃肉,肚子舒不舒舒坦?”

群人高声齐喊,“舒坦!”

李青山又问:“想不想以后顿顿吃饱?”

“想!”

气氛烘托得差不多,李青山这才沉缓声开口说道:“大荒村人多地少,农闲时间占十之七八!”

“以后,大家农闲时,就跟着我干!”

“别的不敢保证,来我家帮工干活的,顿顿都有干粮和肉!”

刹那之间,下方的欢呼声几乎震耳欲聋。

李青山望着欢呼的群人,心中愈发有底。

作为历史学博士,李青山比古代人,更加的了解古代人。

在穿越之前,他存在于一个拥有五千年文明的古国。

可是这个古国,把历史辉煌时期,如:文景之治、开元盛世、贞观之治等加在一起,人们能吃饱饭的日子,也不过五百年。

在李青山曾经的世界,食物分健康食品、垃圾食品等等。

但是在大乾朝,如果窝头可以管饱,会有上千万的底层人,心甘情愿替你厮杀,把你推上王位。

李青山不想当皇帝,但可以用一顿饱饭,换来在大荒村的绝对话语权!

趁着群人吃饭时,李青山将事先准备好的名单交给李婶子和胡老二一家,让他们帮忙安排。

大荒村总人口,不过三百多人,一半是成年劳动力,一半是老人和孩子。

李青山给所有人,都做了安排。

村里几个比较机灵,出去闯荡过的小伙子,负责收猪肉、羊肉、鸡肉等等。

收来的肉,让成年劳动力们去屠宰、切割、清洗。

至于捡柴烧火、熏制,包装等等,都交给那些老人和孩子去做。

每日忙完后,李青山还安排张秀才,给这些人做扫盲,轮流教其认字和写字。

年轻一些的,必须能够读写常用字。

年纪大的,至少也得学写自己的名字。

接下来整整一周的时间,群人都忙得热火朝天,高兴得嘴巴都要咧到后脚跟。

第八天中午,李青山照常准备了大锅饭,净面大窝头和萝卜炖鸡肉,管饱了可劲吃!

曾经面黄肌瘦,像是柴火棒子似的大荒村人,一个个都面色红润,人也圆润一圈。

还在发育期的孩子们,几天就蹿高了不少。

正当一群人,吃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忽然赵大勇慌张的冲进院子里。

“大家伙,不好了!”

胡老二吸溜着粉条子,茫然抬起头,“啥事啊,大惊小怪的?”

赵大勇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道:“我……我刚才看见一伙山贼,抓了墨倾语,往北边的林子去了!”

“山贼都带着大刀长枪,有好多人呢!”

听得这话,胡老二几乎没有犹豫,红着眼抄起旁边的铁锹,朝着群人喊:“老乡们,平时村长待大家伙咋样?”

“好!”

“是青山让咱吃饱饭的!”

“村长就是咱们的老天爷!谁敢伤村长媳妇,咱就和谁拼命!”

胡老二振臂一呼,“还说啥呢,大家伙上啊!”

大荒村三百多人,不管男女老幼,抄起家伙事就要跟着胡老二冲。

刚出了房门,他们正迎面撞上李青山和墨倾语两口子。

全村人顿时傻了眼,胡老二纳闷得直挠头,“刚才赵班头不是说……”

赵大勇神情尴尬,“咳咳,可能是我看错了。”

了解事情原委后,李青山呵呵一笑,“不管怎样,大家伙救我的心意我领了。”

“今儿特地嘱咐人,从县城送来白面馍和白糖,待会儿大家喝糖水,吃馍馍。”

精致糖分、精致碳水,这东西对大乾朝的普通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普通的农户,甚至过年过节,也吃不上这样的一顿。

在一众欢呼声中,热情腾腾的大锅开始冲糖水。

一人握着一个白面馒头,小口小口的细细咀嚼,像是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

李青山和赵大勇,则坐上了驴车,摇摇晃晃的向着县城进发。

路上,赵大勇不解,“青山,你刚才让我演一出戏,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青山微微一笑,倒坐在驴车上,指着远处不远处的大荒村。

“你看这个村子像什么?”

赵大勇没啥想象力,“像村子呗,还能像啥?”

李青山目光凛然,“不,像一个巨大的铁桶!”

“大荒村地形有天然优势,三面环山,一面环水。”

“只要村民能团结起来,同仇敌忾,无论是富豪乡绅,还是土匪豪强,都休想打入里头!”

“如果我是一棵树,大荒村就是树根!”

“想要节节攀升,把手脚伸得更长,我就得把根系死死的扎入泥土,越深越好!”

赵大勇尝试理解李青山的话,最终却是摇了摇头。

“青山,你果然是大人物。我大概能听懂你的意思,但是又不能全懂。”

李青山微微一笑,没有再说。

其实,他说出的,只是计划的一小部分。

他的第一步计划,是除掉张屠户、赵文举等人,让自己掌控大荒村。

第二步,让全村人吃饱穿暖,听命于自己,上下一心铁板一块。

第三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赚钱!

赚到足够的钱后,在村寨附近修筑防御工事、购买铁质兵器、集中锻造诸葛连弩,打造自己的民兵。

妇女、孩童,会认字也就会读书,可以教他们读医书,关键时刻能搭建战地医院。

有了这三步,李青山才算是在乱世之中,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没钱了。

第27章 赚大钱 第27章 赚大钱

村里生产的肉干,已经过剩得厉害,大批囤积在库房中。

收购肉禽的钱,几乎都是李青山自己垫资的。

之前售卖肉干的钱、坑赵文举的钱,都已经花得一干二净。

现在,李青山的家里就只剩下二两银子,只够全村人几天的饭钱。

天客来那边,能够收售的肉干有限,多了的话王轻言也卖不出去。

李青山今天去县城,就是为了打通新的销路。

车子摇摇晃晃,到了傍昏时分,总算是赶到天客来。

天客来是官驿酒馆,今儿门口停着一排高头大马,应该是有大官在此歇息。

王轻言暂时在忙,李青山就吩咐小厮,给自己和赵大勇准备了个客房,在房间中等候。

小厮肩膀上搭着白毛巾,端过来一壶热水,满脸堆笑的问:“客官晚上要吃点什么?”

李青山从兜里掏出一枚铜板,拍在了桌上,“什么也不用,再来一壶水就好。”

“谢客官赏!”

小厮点头哈腰的离开,刚出门口李青山就听见一声咕哝,“真他妈的抠门。”

赵大勇脸色一沉,李青山却丝毫不以为意,不紧不慢从兜里掏出几个窝头,以及一包肉干。

“大勇啊,咱最近手头紧,省着点过吧。”

赵大勇娴熟掰开馒头,将肉干夹进去,”有肉,有干粮,这就是神仙日子,哪是什么凑合。”

正当俩人吃着的时候,房门忽然推开。

神情略有些疲惫的王轻言,招呼也忘了打,自顾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两位,你们如果还是为了肉干的事情来,就请回吧。”

“我已经说了很多遍,酒楼销量有限,这么多货我实在承担不起。”

李青山笑着道:“买卖不成仁义在,您就算不买了我的货,也不至于撵人。”

王轻言没心情和李青山打马虎眼,“小弟,今儿有大人物来我店里,实在没时间奉陪你们。”

“我只能腾出一盏茶的时间给你,请长话短说。”

李青山端正神色,凝声问:“我看门口拴着几匹战马,今儿是不是有军爷到场?”

“是。”王轻言也不隐瞒,“今儿来住店的,是永定府的昭信校尉陆文忠。”

“这位陆文忠校尉,现如今是上头的大红人,据说要不了多久,就能高升。”

“所以他们的行程、饮食、战马草料,这些我都得亲自操心。”

李青山恍然大悟,怪不得一向姿态慵懒,飘然若仙的王轻言,今儿累得和灰孙子似的。

同时,李青山也心头微喜。

“姐姐,您能不能牵个线,让我见一见这位陆文忠校尉?”

王轻言眉头微蹙,饶有兴致的问:“小弟,你想去当兵?”

“不想。”

李青山摇头笑说:“实不相瞒,我打算向陆文忠校尉兜售自己的肉干,作为他们长途备战的军粮。”

听得李青山的点子,王轻言大为诧异。

良久后,她才喃喃的说道:“真是个好办法!”

“你做的肉干,哪怕是在夏天,也能保存三个月时间以上!”

“而且肉干轻便,没有多余的水分,简直是做军粮的最佳选择!”

随即,王轻言笑靥道:“小弟,最近四处打仗,军粮从来都多多益善。”

“只要与陆文忠将军谈成生意,你从今以后可就财源滚滚。”

“姐姐帮你牵线搭桥,你准备怎么报答?”

见王轻言认可了自己的点子,李青山也不含糊。

“只要今儿这事能成,以后无论售卖出多少钱,都有你一成红利。”

王轻言忍不住惊诧,“这也太多了!”

李青山微笑起身,“这钱给别人多,给姐姐你,我是心甘情愿。”

王轻言噗嗤一笑,“好一个油嘴滑舌的弟弟。”

“在这儿等着吧,剩下瞧我的了。”

李青山狼吞虎咽着,三下五除二解决掉馒头,正襟危坐等待着王轻言的消息。

没过多会儿,门外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房门打开,一个白面长须,身形消瘦的中年男人,缓步进入屋内。

此人目光狭长,隐约带着些许阴鸷,颧骨高耸鹰钩鼻,使人穆然觉得肃杀。

李青山瞥见他虎口处厚厚的老茧,以及腰间佩刀缝处的陈年血垢,足以判断出,此人绝对是个尸山血海中,挣扎出的老将!

陆文忠目光注视着李青山的方向,那股子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让人忍不住的心惊胆战。

赵大勇下意识的低下头,回避过陆文忠的目光。

李青山则不卑不亢,就这么平静的注视着陆文忠的眼睛。

气氛凝滞稍许,王轻言赶忙开口介绍说:“陆校尉,这就是我和您提及的李青山。”

“您别看这小伙子年轻,人可机灵着呢。”

李青山拱手作揖,恭敬声道,“见过昭信校尉,陆文忠大人!”

陆文忠点了点头,略有些赞赏道说:“有礼数,有胆识,不错。”

“小子,你是童生还是秀才?”

所谓童生,就是十年寒窗苦读,却没有中榜的读书人。

而秀才,则是参加过乡试,成功上榜的人,相当于后世的全县前二十名的成绩。

李青山摇头笑说:“大人抬举了,我就是个认识几个字的白丁而已。”

封建社会,对读书人有着天然崇拜。

哪怕是一个没有任何官职的普通秀才,也和白丁有着天壤之别。

在大乾朝,有一个格外滑稽的规矩。

秀才可以辱骂普通人,但普通人如果敢骂秀才,那就得到县衙挨板子。

陆文忠颇有诧异,“一个白丁,竟能不卑不亢,有意思。”

“小子,把你的军粮给我看看。”

李青山取出肉干,“大人请品尝。”

陆文忠手握着巴掌大小,像是柴火棒子似得肉干,不由紧皱起眉头。

“这玩意儿……能吃么?”

就凭肉干诡异的成色,陆文忠甚至怀疑,李青山是敌军派来给他下毒的。

不对,哪怕是毒药的卖相,也比肉干要强很多。

王轻言轻声细语的笑靥说:”大人有所不知,此肉干是小店的镇馆之宝,几乎来此的客人,都要点上一盘呢。”

“哦?真有这么神奇?”

陆文忠抽出腰刀,切割下一块肉干放入口中,顿时神色惊异!

这肉一口下去,咸津津的满口生香,还带着一种果木的特殊香气,仔细咀嚼起来,还有些回甘。

最为奇怪的是,这么好吃的肉,陆文忠甚至吃不出是什么肉做成的!

陆文忠惊声问:“此为何物?”

第28章 昭信校尉 第28章 昭信校尉

见到陆文忠这副表情,李青山心想事情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他笑着答道:“这是用鸡肉,鸭肉,鹅肉,猪肉等等,切片烹制出道肉干。”

“正常情况下,可以放半年以上。”

“这东西,作为日常军粮不合适,但如果急行军的话,您应该清楚其中价值。”

陆文忠凝重思忖稍许,随机掂量了下口袋,凝声询问:“小子,像这么一袋肉干,你打算卖多少钱?”

“如果按照市价,要卖两钱银子。但如果您买得多,一钱银子权当是交朋友。”

王轻言极为默契的捧哏,“小弟,你平日卖我这么贵,今儿见着大人,这价格定的有点偏心啊。”

陆文忠心里清楚,这肉干对军队的价值,因此没有丝毫的犹豫。

“你手里有多少这种肉干,我全买了!”

“另外,每个月我都会派人,去你的住处收肉干,价格就按你说的定。”

王轻言不由得有些失望。

陆文忠直接找李青山拿货的话,她这个中间商就废了。

李青山却微笑着摇头,“大人,用不着这么麻烦。”

“我那儿货仓小,生产个差不多后,就会将货物运送到天客来。”

“您要多少货,直接找王轻言提,钱也给她就是。”

陆文忠颇有愕然,目光疑惑的在李青山和王轻言身上扫来扫去,最终撂下一句,“王轻言,你这小弟是个仁义人啊。”

要知道,军粮生意可是笔大订单!

按照李青山的出货量,每个月的净利润大概是八十两银子,给自己百分之十,那就是整整八两!

像这样白送钱的行为,感动得王轻言眼圈微有泛红。

“小弟,你这……让我说些什么好。”

李青山格外洒脱的道:“姐姐,其实我就不是个生意人。”

“之所以大批量售卖肉干,是因为我刚当上乡约时,答应了全村人,让他们顿顿吃饱饭。”

“抬举我的人,我必让他吃饱!”

“对我有知遇之恩的人,我更不能让其吃亏!”

李青山的话,让王轻言和陆文忠都处在良久震撼当中。

陆文忠看向的眼神愈发欣赏,“李青山,好男儿或高居庙堂,或征战沙场。”

“以你的年纪,考取功名已经太晚,有没有兴趣跟我从军?”

“到我麾下,我让你当百夫长!”

百夫长的官职,如果放在县城中,相当于县公安局长,普通人见了是要行跪拜礼的。

可李青山不为所动,拱手说:“多谢大人抬爱,可我心有眷念,无心离家。”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强求。”

陆文忠神色微凛,肃然声说道:“李青山,我还想找你买一样东西,不知你愿不愿意。”

“请讲。”

“我要你的肉干配方!”

陆文忠凝声说:“古语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的肉干对行军来说,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个大荒村制作肉干,还远远不够,必须军队统一制作。”

“因此,我必须要得到你的秘方。”

“且你必须保证,将秘方售卖与我后,再不可售与他人!”

果木熏烤肉干,其中的配料,火候,以及烹制过程中的杀菌,都有着严格要求。

李青山的秘方,足够他赚得盆满钵满。

如果将秘方销售出去,哪怕暂时赚得快钱,从长远来看也是亏损的。

见李青山神情犹豫,王轻言替他求情道:“大人,这俗话说的好,千两黄金不让道,十字街头送故交。”

“您管李青山购买秘方,这不是要了他的命么。”

陆文忠对李青山很是欣赏,可肉干熏制做的军粮,对他来说意义非同小可,必须拿到手!

他犹豫再三,伸出五根手指头,“五百两,这是我作为昭信校尉,能调动的极限了。”

李青山笑着摇了摇头。

顿时,陆文忠的脸色有些难看,“你觉得,什么价格合适?”

王轻言吓了一跳,在李青山耳边低声说:“小弟,民不与官斗,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陆文忠能和你好好谈,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干掉你!”

李青山伸出三根手指头,“陆大人,我只要这个数就好。”

陆文忠短暂惊愕后,哑然失笑。

“我还是第一次见人这么讲价。说说,是为什么?”

李青山微笑说:“剩下的二百两,就当买您一个人情。”

陆文忠摇了摇头,“大乾朝重文轻武,我的人情,远不如你拿二百两银子,去找县官老爷实在。”

对这个价格,李青山咬得格外死。

“陆大人,我这人向来不二价。我觉得值,它就值!”

听得这话,陆文忠眼神中赞赏之色更浓。

“好小子,我记住了你!”

“以后有什么事,记得来昭信校尉府找我!”

双方谈妥,签下合同文书后,陆文忠当场命侍卫递交三百两雪花纹银。

同时,双方还约定好,以后李青山制作的肉干,都可以卖给官府。

有了这个约定,就代表以后大荒村的人,就可以有长远的生计,顿顿能吃上肉。

第二天早上,李青山带着售卖货物的五十两银子,以及售卖配方的三百两,就要离开天客来。

王轻言将两人送至门口,“小弟。等着,我给你拿点东西去。”

没多会儿,王轻言牵来一匹高头大马。

“来,骑上去看威不威风。”

每一个男人,对高大的坐骑都有着天然的征服欲。

李青山跃跃欲试的跳起身,骑上高大的枣红马,马儿一阵嘶鸣后,撒着欢儿在原地跑了一圈。

“哈哈,真是个宝贝!”

李青山跳下马,满意的摸了摸马鬃。

王轻言笑靥说:“宝剑赠壮士,宝马赠英雄,喜欢就骑走。”

李青山吓了一跳,“姐姐,一匹马五六十两银子呢,我可不敢要。”

在封建时期,耕牛和战马,属于是战备物资,性命比人要金贵得多。

一匹马的价格,平时五六十两,战时能炒到七八十两。

这个售价,相当于后世的一辆保时捷跑车。

王轻言轻笑说:“小弟,江湖中人讲的是有仇必报,有恩必还。”

“你白送我一成油水,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人情换人情,情谊才更浓。”

“这匹马,请务必不要推辞。”

李青山笑着拱了拱手,“多谢姐姐!”

快马加鞭,李青山直奔着大荒村而去。

路上,后头赶着驴车的赵大勇,不解的询问:“青山,昨天大官要给咱五百两银子,你为什么不要?”

第29章 宏图初显 第29章 宏图初显

李青山叹息一声,语气颇有些无奈。

“我是个白丁,又是农户,哪怕有千万种的本事,也施展不开。”

“别的不说,之前一个乡约,一个乡绅,就能制住我。”

“无论是在哪,钱叩门,权铺路,总是没错的。”

赵大勇还是不理解。

“就算咱们要巴结,也是该巴结县太爷、县丞,以及班头,这陆文忠只管军队的事,管不着咱啊。”

县太爷、县丞、班头,这三个职位,相当于正副县长,以及公安局长。

赵大勇曾经在衙门工作,因此对县丞的官职格外熟悉。

李青山却摇了摇头,“我不是要行贿,而是交朋友。”

“陆文忠是武将,性格直率,愿意出高价买我的配方,而不是巧取豪夺,人品值得信任。”

“乱世之中,县衙维持的是平民秩序。”

“我们如今掌控大荒村,全部村民死心塌地,根本不需要县衙来做什么。”

“反而是陆文忠这种带兵武将,与之交好后,乱世之中能发挥奇效。”

赵大勇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可是交一成利润给王轻言,又是什么道理?”

李青山缓缓解释说:“乱世之中,女人地位低下,大都只能相夫教子。”

“王轻言气质洒脱,颇有一种江湖侠客的狂放不羁,可见不是普通人。”

“她作为官驿的老板,看似没有职位,但讯息情报格外灵通。”

“像这样的朋友,哪怕花钱结交,也是多多益善。”

李青山的思想过于超前,赵大勇似懂非懂,但也没有再问。

在他的心中,李青山肯定就是神仙转世。

自己只要跟着李青山干,就准没有错!

两人路过县城街道时,李青山又购买了三套制作诸葛连弩的材料。

以前没钱,只能打造一套。

现在身上有三百多两银子,李青山花起来那叫一个阔气。

拿到材料回家,李青山和墨倾语一起开始对精巧的弩箭开始组装。

“娘子,这枚只有巴掌大小的小型弓弩,是我给你特制的。”

“弓弩个头小,只有六发弩箭,一次两发,威力并不足够杀人。”

“在箭头上,我涂抹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只要擦破一丝血,就能致命!”

“平日里,你就把它藏在袖口,遇到致命危险不要犹豫,直接扣动扳机!”

墨倾语抚摸着金属冰凉的纹路,既感动又惊讶。

她没想到,哥哥为了自己,竟考虑得这么周到!

在李青山的指导和解释下,墨倾语了解了诸葛连弩的配件,以及力学结构后,她愈发震惊于结构精巧。

“哥哥,你简直是个天才!”

李青山笑呵呵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少拍马屁,快帮我把剩下的两个诸葛连弩组装好。”

剩下两把沉重巨大的诸葛连弩,拉动机关难度大,一次能射出四发,总共二十四枚弩箭。

弩箭巨大,穿透力强,是李青山给赵大勇和胡老二准备的。

赵大勇靠着自己吃饭,胡老二的女儿是自己搭救的。

这两个人,是李青山可以完全信任的。

组装好诸葛连弩后,李青山将赵大勇和胡老二叫到后山树林。

胡老二刚帮着杀猪,这会儿系着围裙,浑身的猪毛。

“青山,我这儿忙着呢,可没时间陪你去打猎啊。”

李青山笑道:“今天叫你们来,可不是为了打猎。”

李青山从包裹中,取出两把沉甸甸的诸葛连弩,交到两人的手上。

“这是个啥农具?”

胡老二举起诸葛连弩,将眼睛凑近射口的位置往里瞄。

“危险!”

李青山赶忙夺过诸葛连弩,“两位,你们想不想知道,我之前是怎么打死两头老虎的?”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李青山打死的老虎,都是成年虎,体长超过两个成年人。

在冷兵器时代,要杀死老虎,不管有什么神兵利器,几乎都是不可能的。

李青山费力拉动诸葛连弩的开关,指着百米远外的大树。

“瞧好了!”

嗖——

扳机扣动,嗖的一道破风声响起,四支箭弩精准的嵌入树干之中。

这一幕,赵大勇和胡老二的眼珠子都蹦出来了!

良久后,赵大勇才惊声问:“青山,这……这是什么暗器!?”

“不是暗器,是弩箭,也叫诸葛连弩。”

李青山教着两人拉弦,指着远处大树。

“放!”

嗖嗖——

诸葛连弩上手极其容易,两人第一次使用,就将弩箭全部射入树干之中。

一连尝试几次后,胡老二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弩身,“俺活了大半辈子,还第一次看见这么神奇的东西!”

赵大勇感叹说:“构造如此精巧的武器,其价值简直不可估量!”

李青山笑说:“从今天起,武器就尽归你们二位了。”

“咱们村附近,土匪流贼甚多,倘若有朝一日,他们闯入咱家宅邸,还得你们出手!”

“除此之外,像诸葛连弩这等宝物,不要轻易示人。”

诸葛连弩的意义非凡,如果被哪个居心不良的人知道,兴许会抢夺制造图纸,为保密而杀人灭口!

因此,李青山必须让这等宝贝,‘埋没’在大荒村之中,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李青山已经给村里的壮丁们,打造了趁手的大刀和弓箭,足够配发给每一个人。

男丁总共一百二十口,且吃得膘肥体壮。

靠着地势之利,李青山估摸着能干掉至少三倍于己的外敌。

赵大勇和胡老二的诸葛连弩,属于是最后一道保险。

诸葛连弩已经发放,村里人定制的武器,也被陆续送来。

在封建王朝,购买武器和弓箭是不犯罪的,只有私藏甲胄才是重罪。

给每个人做好武装,下一步就是修建防御工事。

大荒村三面环山,一面环水,是天然易守难攻的险要之地。

李青山给大荒村设置了三道防线。

第一道防线,是在居高临下的山坡,水边搭建了望,险要关口设石墙。

第二道防线,围绕自己的住宅,修建一圈更大,更敦实的墙壁,占地约莫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

城墙内,作为平时囤积粮食、兵器、货物的仓库。

真有紧急情况,全村都可以躲入其中。

第三道防线,也就是李青山自己的住宅,四面墙头的位置可站弓箭手。

关键时刻,人手持诸葛连弩站在上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李青山估摸着,这么浩大的工程量,约莫两个月能初见雏形。

想要完全修建,至少得一年的时间。

到那时,就可以高枕无忧,谁也不用怕。

李青山这边,在风风火火的搞基建。

张乡绅那边,却坐不住了。

“什么?李青山正在建高墙,买兵器!”

正堂中的张乡绅拍案而起,推开左右搂着的小妾,脸色难看的道:“我有良田百亩,家丁数十人,佃农三百余众!”

“区区一个李青山,竟然也敢和我对抗!?”

站在张乡绅身旁的壮汉,闷声闷气的道:“老爷,要不我这就带人,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你带上护院家丁,牵上马,跟我走!”

张乡绅扶着自己的大肚子站起身,在护院的搀扶下坐上马,带着浩浩荡荡的三十几人,朝着大荒村的方向进发。

第30章 妒恨 第30章 妒恨

此时,赵大勇正带着村人,在村口的位置砌墙,将进村道路截断。

一个腿脚快的少年,气喘吁吁到赵大勇身前。

“大勇叔,张乡绅带着三十多个人,拿着刀枪棍棒过来了!”

赵大勇眉头紧皱,当即朝着身后吩咐道:“一队二队,到村左右城墙后布防。”

“三队跟着我,到村外一里地,手持大刀迎敌!”

“一旦发生冲突,记得谁也不要动手,转身朝后跑!”

“等他们追到城下时,一队和二队直接放箭!”

所有人得到命令后,行动得格外迅速。

赵大勇是行伍出身,后做了县城班头。

练兵打仗,哪怕比不上那些大将军,但对付区区乡绅的护院,简直是绿巨人吃绿豆——小菜一碟。

张乡绅带着队伍,浩浩荡荡向前行进时,忽然看见前面十几个人,拿着明晃晃的大刀挡住去路。

“前面的人滚开,认不出本老爷我吗!?”

赵大勇虚抱拳,不卑不亢的说:“久闻张乡绅大名,我奉李青山的命令,特地在此恭候。”

双方都手持武器,三十几个人对十几个,胜负可想而知。

坐在马上的张乡绅格外嚣张,“我找李青山讨债来了!要么让他还一百两银子,要么我亲自到他家去取!”

赵大勇:“欠条上的约定日期是三个月,希望您信守承诺。”

“信守个屁,给我冲!”

张乡绅大手一挥,三十个护院手持利刃,凶悍的冲上前!

赵大勇等人没有犹豫,脚底抹油撒腿就跑。

他们逃跑的速度之快,以至于护院们都愣了。

张乡绅哈哈大笑,“一群泥腿子,拿着明晃晃的刀枪,还没个锄头好用!”

“都给我上!打散这群泥腿子,杀了李青山抢走墨倾语,今儿晚上赏你们肉吃!”

听说有肉吃,护院们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追赶。

大荒村的进村隘口,是两山之间约莫一百尺(三十余米)的山口。

两侧是陡峭山壁,中央被厚实围墙堵住,中央有双开的两扇大门。

赵大勇带去的第三队,都是一些十七八岁,身形矫健的少年,嗖的一声就钻入了门内。

与此同时,大门迅速关闭。

等三十几个家丁想要追赶时,左右的墙壁,以及山间高地上,左右出现二十个弓箭手。

嗖嗖嗖——

弓箭如雨点般射出,三十几个家丁哀嚎着蜷缩成一团,剩下没被射中的,慌张撒丫子往回跑。

看到这一幕,张乡绅直接傻了眼。

他惊慌要下马,由于身体太胖,一个没留神摔了个滚地葫芦,扶着腰狼狈躲在大石头后面。

张乡绅惊怒喊:“你们敢杀我三十个家丁,官府决饶不了你!”

赵大勇站在厚实土墙的顶部,朝着周遭挥了挥手,弓箭手立即停住。

他朝着远处的张乡绅喊,“张乡绅,我们刚射出的是竹篾箭,没有箭尖,最多刺伤皮肉,不伤骨头的。”

地上躺着哼哼唧唧的人们,这才拔掉刺进肉里的竹篾,一瘸一拐的捂着伤口逃向远方。

“妈的,被耍了!”

张乡绅脸色阴沉得像是锅底,“你们这群废物,几根破竹子,就下坡了胆子吗?”

可惜,他自己像乌龟似的,躲在大石头后面,训斥声没有半点说服力。

赵大勇语气威严,“带着你的人离开!否则下一次,我们射出的就是真箭!”

一群护院们,吓得蹭蹭后退。

张乡绅脸色阴晴不定了一会儿,咬牙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们敢不让我进去,下次来的就是官府的兵!”

换做普通人,听到‘官府’俩字,估计都吓蒙圈了。

赵大勇丝毫不买账,“实话告诉你,曾经我就是永昌县的班头,账目不到期,官府是不会管的。”

“两个月后,我东家自会还钱。”

“但在这之前,你的人没资格进入大荒村!”

护院有些恐惧的望着明晃晃的弓箭手,小声说道:“老爷,要不咱们回吧。”

“妈的,怂货!”

张乡绅气喘吁吁的一巴掌抽在人高马大的护院脸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不敢躲闪。

“哎呦,我的腰!”

张乡绅脸色蜡黄,扶着腰站不起身。

几个护院把他搀扶上马,狼狈逃遁向远处。

石墙上,李青山望着两人逃遁方向,嘴角不由挑起笑容。

赵大勇满眼兴奋,“自从离开军营,我就再也没打过这么爽的仗!”

“青山,你真是料事如神,连最近张乡绅会来找茬,都能算得出来。”

李青山收敛笑容,凝声说:“张乡绅回去以后,必定贼心不死。”

“最近一段时间,你多派人巡逻,时时刻刻注意村里的动静,千万不要让人乘虚而入!”

赵大勇恭敬抱拳,“是!”

张乡绅大院的卧榻上,张乡绅表情狰狞扭曲,哼哼唧唧撅屁股趴着。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中医,正在小火炉上,炙烤像是沥青似的狗皮膏药。

“您这病问题不大,只是腰肢扭伤而已,平时别乱活动,躺八天,休息一个月就好。”

张乡绅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道:“区区一个贱民,竟敢伤我,简直该死!”

人高马大的护院,在一旁提醒说:“老爷,是您自己从马上掉下来摔伤的,好像……和李青山没关系。”

张乡绅脸色难看的更加厉害,并朝着他招了招手。

“你过来,我给你看个宝贝。”

护院乐呵呵的凑上去,“谢老爷赏。”

啪——

一个大嘴巴下去,护院的耳朵嗡嗡作响。

他捂着肿胀的面颊,满脸委屈,“老爷,李青山欺负的你,你打我干啥?”

“你……你给我滚!”

“是!”

护院连滚带爬的逃跑,张乡绅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没脑子的狗东西,要不是看你有点用,老爷我早把你杀了!”

在张乡绅身旁,一个留山羊胡,穿着道袍的老头,不屑的说道:“老爷不必生气。”

“李青山乃乡野村夫,吝缘教化,我等与之火并,实属自降身段。”

贴上狗皮膏药,张乡绅没那么疼了,怒气削减许多。

“李神仙,依你的意思,我该怎么对付李青山。”

山羊胡老道掐指一算,故作高深的道:“大荒村北,有二龙山,盘踞山匪五十几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古语有云,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张乡绅不耐烦,“说简单点。”

老道尴尬的咳嗽一声,“您可派人去给二龙山匪首送信,就说李青山家中藏有至宝。”

“到时候,二龙山人劫财杀人,您夺田地,属两全其美之策。”

“好!”

张乡绅目露精光,连连拍手,“那些山匪杀人不眨眼,我要让他们把李青山的脑袋割下来当夜壶!”

“墨倾语那婊子,就该被土匪轮流糟蹋!”

“来人啊,这就写信给二龙山当家送去!”

第31章 山贼探路 第31章 山贼探路

在张乡绅的授意下,李老道开始写信。

“二龙山兄弟敬启。”

“素闻二位劫富济贫,行侠仗义威震四方,弟张传富不及拜会,请见谅。”

“弟初次来信,特为二位准备一份厚礼。”

“大荒村有一富户,姓李名青山,手中有良田百亩,钱粮充足。”

“然此竖子顽劣,欺压乡里,二位兄长不除之,难以平民愤。”

“大荒村地图,愚弟已置于信封之中。”

“事成之后,钱财粮食任凭兄取,弟只要其房屋田产。”

“望兄收信后,速速出人讨伐。”

信笺被李老道封存,连夜送往二龙山。

第二天早上十点左右,聚义厅走进来俩高大的胖子,他们的怀里,还搂着四个丰腴妓女。

胖子穿着绸袍,脖子挂着厚重的金牌,身上有铁片鳞甲,腰上还写着铁围。

旁边一左一右,放着两把青龙刀。

大厅中,歪歪斜斜的站着五十几个人。

五十几个人面黄肌瘦,拎着生锈的铁片子大刀,或者木棍,穿粗布衣裳,满脸的凶戾相。

二龙山老大,朱大龙撕开信封,倒着瞧了一会儿,随手扔给旁边的老头。

“老童声,你给俺们瞅瞅,写的是啥玩意。”

老头把脸凑近纸张,看了好一会儿,又字正腔圆的念了一遍。

山头二当家,朱二龙听得一头雾水。

“大哥,啥意思?”

朱大龙啪的一巴掌抽在老头的脑袋上,“妈的,说人话!”

老头被抽得鼻孔溢血,满脸赔笑说:“当家的,这上头其实是说,乡绅张传富想让咱们去大荒村,抢一个叫李青山的富户。”

朱大龙从兜里掏出一大把的铜钱,哗啦洒在地上,“老童声,赏你的。”

老头擦拭去脸上的鼻血,嘿嘿笑着说:“多谢大当家的!”

朱二龙一脸的鄙夷相,“臭老儒,你早说人话,不就用不着挨打了么!”

一个又矮又瘦的年轻男人,端着两大盘子手抓肉进门,满脸谄笑的道:“两位当家的,您的肉来了!”

朱二龙抓了一把肉,塞进自己嘴里,含含糊糊的道:“小皮子,你下山去趟趟路。”

“这块,拿到路上吃。”

朱二龙将一块肉扔到地上,被称作‘小皮子’的矮瘦年轻人,捡起肉连灰都不拍,忙不迭的就往嘴里塞。

他一边塞,还一边激动的喊:“谢当家的!”

小皮子匆匆下山,骑着小毛驴,走了整整二十里地的山路,在傍昏的七点多钟,总算是赶到了李青山的家门口。

他抬眼看,高墙大院,红砖绿瓦,四方剁楼,好一副气派的场面!

妈呀,张传富说得果然没错,李青山哪里是什么富户,分明是个大财主!

院墙剁楼上的赵大勇,隔着老远就瞧见了鬼鬼祟祟的小皮子。

“下面那小子,干什么的!?”

小皮子吓了一跳,瞧见上头有人,赶忙嬉笑着拱手,“大爷,俺是吃百家饭的,能不能赏一口剩饭剩菜?”

“等着,我给你取去!”

很快,赵大勇从厨房拿了两个窝头,打开门递到小皮子手中。

净面大窝头金灿灿的,握在手里沉甸甸,一口咬下去倍儿香。

小皮子心里头暗自诧异,这家人到底是多有钱,竟然给乞丐吃上净面大窝头!

要知道,普通人家别说是窝头,就连野菜粥都很难喝到。

见小皮子吃得狼吞虎咽,赵大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你人是瘦了点,但没有疾病残缺,为啥讨饭呢?”

小皮子眨巴眨巴眼,娴熟的掉落两颗眼泪。

“老家遭了荒年,交不出苛捐杂税,爹娘被官府抓去,我一个人头逃跑成了流民。”

赵大勇目露同情,“你叫什么名字?”

“诨名小皮子。”

赵大勇:“小皮子,我们村刚好缺干活的,没什么工钱,但能吃饱穿暖。”

“你愿不愿在我们村,安家落户?”

最近一段时间,李青山给村子修筑防御工事,紧缺人手。

王轻言借助关系网,帮李青山收购禽畜,全村制作肉干,全部倾销给陆文忠,赚的钱是以往的好几倍。

有足够的本金,李青山就命赵大勇等人,收纳附近流民,帮着修筑工事。

小皮子赶忙摆手,“谢谢大哥!我……我先考虑考虑,明天再给你答复!”

“倒春寒晚上冷得厉害,今儿晚上,我能借你们的牛棚住一宿不?”

赵大勇表情微僵,“可以。”

将小皮子安顿进屋后,赵大勇立即到堂屋,找到正吃饭的李青山和墨倾语两口子。

赵大勇神情凝重说:“青山,我抓到了一个山贼的探子。”

随即,赵大勇将方才发生的事,完完整整的叙述了一遍。

李青山当即听出了怎么回事。

一个饥寒交迫的流民,最终的下场不是饿死,就会是冻死。

他们最渴望的,就是有地方吃饭、睡觉,不至于死在讨饭的路上。

像这样的人,一旦有饭吃,有活干,又怎么会拒绝呢?

李青山仍然疑惑:“大勇,他是贼人不假,但你怎么知道他是山贼的探子呢?”

赵大勇娓娓说道:“我当班头多年,形形色色的贼人接触过不少。”

“小皮子在和我交谈时,无意中说了‘诨名’两个字,并下意识抱拳。”

“黑话和动作,都是山贼特有的,我绝不会辨认错!”

墨倾语吓得小脸发白,“哥哥,这……这可怎么办!?”

“咱附近的山贼,就只有二龙山,他们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李青山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行,这事我知道了。”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让他来找我。”

“明白。”赵大勇抱拳后,退出了房门。

墨倾语晃了晃李青山的胳膊,担忧的道:“哥哥,你打算怎么办?”

李青山目光渐而锐利,“咱们在大荒村扎根已久,钱财、粮草、武器,均已充足!”

“区区乡绅,土匪恶霸,竟敢欺负到我们头上!”

“不杀敌,难以立威!”

“咱们和二龙山之间,必须打上一场,而且要大胜特胜!”

“一场仗后,我要让所有惦记咱们的宵小之辈,从灵魂深处战栗!”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第32章 有来无回 第32章 有来无回

李青山在举手投足间,无形中散发出的霸气,让墨倾语美眸异彩连连。

如果换做是以往,墨倾语肯定会苦苦劝导,让李青山花点小钱来息事宁人。

现如今,李青山仅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从一穷二白,变成了整个大荒村的绝对主宰。

墨倾语对李青山,拥有着近乎盲从的信任。

“哥哥,不管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李青山揉了揉她的脑袋,宠溺的道:“我曾说过,这辈子不会让你受苦,挨饿。”

“从今以后有,咱害怕别人的日子以后结束,他们该怕咱们了!”

此时,小皮子正拿一卷破旧的兽皮,拿着油乎乎的蜡块,在上头勾画着建筑的布局。

忽然,巨大的巴掌按在小皮子的肩膀。

“妈呀!”

他吓得手一哆嗦,赶忙把羊皮卷轴塞入兜里,转头满脸堆笑的望着赵大勇。

“大哥,你咋来了?”

赵大勇皮笑肉不笑,“你一个人乱晃什么呢?”

小皮子的眼珠咕噜咕噜直转,赔笑着敷衍说:“我从来没进过这么大的宅子,忍不住想多瞧瞧。”

赵大勇:“这家的主人要见你,跟我来吧。”

很快,小皮子被赵大勇带着,来到客厅内。

客厅内,李青山靠在梨木雕花椅上,披着一件粗木棉服,烤着炭火盆里燃烧着的木炭。

待看到这家主人,是个年轻的小白脸时,小皮子放松了不少。

像这种嫩雏儿,杀他还不得跟杀小鸡仔似的。

他环顾华丽的房间,似乎已经能想象到,自己神气无比的带着山匪们,开始大搬特搬了!

小皮子嘿嘿笑着,冲李青山直鞠躬,“小的见过大老爷!”

李青山闷声不吭的烤火,没有搭理。

墨倾语小心翼翼的端着个木盆,放到了木桌上。

铜盆里灌了一半水,一半冰,中央飘着个小铁盆。

李青山这才抬起头,微笑望着小皮子,“流浪一路,来到我们村,实属不易啊。”

“可是我的家里,从来不收留陌生人。”

“我特地给你准备一锅肉汤,待会儿吃完就走吧。”

小皮子大喜过望,“谢谢大老爷!”

铁盆上的盖子打开,里头是一锅粘稠肉汤。

为了让汤显得特别鲜香,李青山煮的是鱼肉和羊肉。

这俩东西煮在一起,在后世肯定觉得是黑暗料理。

但是在大乾朝,许多普通人这一辈子,也不见得能吃上羊肉。

嗅到那股子鲜香味道,小皮子的馋得哈喇子直流。

他伸手刚要接,却被李青山按住。

李青山笑说:“别急,汤热,在镇一镇。”

稍顷,李青山端着盆将一小盆汤递过去,“来,喝了吧。”

小皮子捧着铁盆,趴在上头深吸一口气。

肉的味道可真香啊,一股股的直往鼻子里钻!

虽说他刚吃了两个大窝头,但常年饥饿的肠胃,早就忘记了饱腹感。

小皮子再也控制不住,仰头咕咚咚一个劲儿的狂咽,肉汤冲击味蕾的美妙感觉,让他根本停不下来。

即使想停,粘稠的肉汤好像胶水似的,咬都咬不断。

喝完了肉汤,小皮子一副阿谀奉承的媚态,“感谢老爷的大恩大德,小子告退。”

等小皮子屁颠屁颠的出门后,李青山朝着赵大勇招了招手,两人低声耳语几句。

随后赵大勇带着几个人,匆匆的跟在小皮子的后头,一前一后出了大宅门。

刚一出门没走多远,赵大勇等人就点燃火把,扯着嗓子喊道:“他是山贼来的探子,别让他给跑了!”

小皮子转身看向举着火把的七八个人,当时就慌的是,撒腿就往村口的方向猛跑。

他一边跑,一边心里头暗自庆幸。

还好他们发现的晚,否则这高墙大院一旦上了锁,自己那是插翅难逃!

他飞快跑到门口的一棵大树后头,解开事先栓好的毛驴,一鞭子抽打下去。

毛驴受惊,仰头咿呀的叫了一声,快速朝向二龙山的方向狂奔。

赵大勇则纳闷的回到客厅,“青山啊,这小子可知道咱们家的防卫部署。”

“万一让他带着山贼赶过来,咱们岂不是危险!?”

李青山不以为意的说,“山贼区区五十多个,咱们村有一百多条精壮的汉子,怕什么。”

赵大勇急的满头大汗。

“别看村里有一百多号人,他们大半都是没沾过血的农民。”

“遇上那些穷凶极恶的山贼,别说是一百个,就是一千个人也能给吓跑!”

李青山微微一笑,“我保证这小子能回到山寨,但绝不可能带着山贼回来。”

“关于咱们村子防御工事,他只能永远的烂在肚子里。”

赵大勇第一次面对李青山急了眼,“青山!眼下生死攸关的时刻,你可不能耍脾气胡闹!”

墨倾语隐约间,似乎猜到了什么,“哥哥,你刚才给小皮子喝的那碗汤,是不是动了手脚?”

李青山手指头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脑门,哈哈笑着说:“还是我的好娘子了解我。”

“一碗汤里,除了鱼肉和羊肉碎之外,我还加入了大量榆树皮研磨成的粉。”

赵大勇更加的纳闷,“榆树粉又不是什么毒药,怎么会让小皮子有来无回呢?”

李青山没有回答,而是神情严肃的吩咐,“通知全村男女老少,携带武器开始进入预先准备的防御工事。”

“所有关卡打开,同时打开大门,务必要让贼人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能够畅通无阻的进入我的客厅。”

赵大勇着急的额头青筋直跳,“青山,你……”

没等他说完,李青山就肃然打断:“立即按照我吩咐的去做!”

赵大勇无奈,但也只能低头抱拳,“是!”

等赵大勇离去以后,墨倾语猛然间想到了什么,欣喜的说:“哥哥,我知道了!”

“榆树皮磨成粉,黏黏糊糊的比浆糊还粘,粮食欠收时,大家都会把它当做食物。”

“榆树皮粉熬的粥,如果熬太稠的话,外头哪怕晾凉了,里边也是滚烫的,保温能力极强无比。”

“你故意把粥熬得香气扑鼻,又煮沸了放在木盆里冰镇,就是要让小皮子一口气喝下去!”

“刚开始时,他反应不过来。”

“一旦粥在肚子里翻搅开,就会烫得穿肠烂肚!”

“哥哥,你是想让小皮子回去,把山贼激怒,刻意让他们来攻打咱!”

第33章 立足之战 第33章 立足之战

李青山搂着他的小蛮腰,“我娘子就是聪明,猜的一点都没错。”

墨倾语纳闷,“你为啥不告诉赵大勇呢?”

李青山笑着说:“大勇为人耿直,平日里对咱家尽心尽力,可是我有一点不好。”

“哪一点?”

“他曾经是衙门的班头,对江湖中是知之甚多,虽说能帮上不少忙,但有时我说一句,他能驳回三句。”

“万一哪天,他自以为聪明,擅自改变我的决策,必将引起大患!”

“因此在这之前,得让他明白,按照我的吩咐行事准没有错!”

墨倾语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甜甜的笑着说:“哥哥,无论你让我干啥,我都听你的。”

李青山微笑不语,宠溺的搂着墨倾语,爬到三楼阳台,凝望着前方灯火通明的村子。

赵大勇和胡老二等人,正组织村人准备战斗。

男人们个个手持弓箭长矛,女人和孩子则准备运输和医疗救护工作。

哪怕已经有三百多人听命于自己、李青山的心里也深深的明白,以这点实力,想在乱世中立足还远远不够。

俗话说得好:人心似水,民动如烟。

这些人今天之所以跟着他,无非是为了一顿饱饭而已。

他胸中藏着的智慧与韬略,哪怕是讲给狗,狗都懒得听。

因此,李青山从来不需要一个值得托付的朋友。

他只要手下的绝对信任,甚至是盲从!

这就是李青山今天故意不把话说明白,让满腹不解与牢骚的赵大勇,外出执行任务的原因。

大荒村紧锣密鼓筹备的同时,二龙山也格外热闹。

骑着毛驴的小皮子,冲上山后脸色惨白的捂着肚子,“当家的!快……快给我一碗水喝,路上肚子跑转筋了!”

“真他妈懒驴上磨屎尿多!”

朱二龙将手中酒碗递过去,“门口有水缸,自己喝!”

这会儿正值倒春寒,水缸里的水还带着冰渣子。

小皮子舀起碗带有冰渣子的凉水,仰头咕咚咚的一饮而尽。

连续喝了几碗水,他才觉得自己肚子里舒服多了。

朱大龙板着一张肥腻腻的脸,“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

小皮子嘿嘿笑着说,“两位当家的,您交代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办的马虎。”

“李青山的家里我已经摸排清楚,您跟着我过去,保证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把它给拿下!”

朱大龙从交椅上缓缓站起身,“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吗!?”

下方五十几个歪瓜裂枣,顿时一呼百应。

“好了!”

“当家的,还等啥呢!”

“俺们兄弟,好久没过砸窑的瘾了!”

“听说山下有几个小娘们长得不错,这次老子非得过足瘾!”

“二驴子你可拉倒吧,上次那么点大的小闺女,你活生生把人糟蹋死,简直是畜牲!”

“你他妈不畜牲,连拄拐棍的老大娘都不放过!”

群人正兴致高亢时,本该带路的小皮子忽然捂着肚子,惨叫着满地打滚。

他脸色蜡黄,额头豆大的汗珠滚落,整个人像是大龙虾一样,痉挛哆嗦着蜷缩成一团。

朱大龙凑上前,薅着他的头发,“你这是咋了?”

“疼……这儿疼!”

小皮子哆哆嗦嗦的指着肠胃,猛的咳嗽出几口血沫子。

血沫子溅在朱大龙的脸上,他骤然暴怒,猛抽了小皮子左脸一巴掌。

“你他妈的,往哪儿吐呢!”

小皮子脑袋一歪,一动不动。

黏糊糊的热粥,烫烂了他的胃和肠子,在路上时感觉不到疼,现在一停下,那股子劲才上来。

朱二龙踹了地上的小皮子两脚,伸手凑在他的鼻子下边。

几秒后,朱二龙惊诧,“大哥,死了!”

朱大龙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嘴里扯着嗓子喊,“小皮子死得不明不白,肯定是李青山搞的鬼!”

“大家跟我下山,给小皮子报仇!”

一群人嬉笑怒骂,在朱大龙和朱二龙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出了山。

两个匪首骑高头大马,手里拎明晃晃的青龙刀。

剩下的贼匪,浩浩荡荡的跟在后头。

子夜丑时,也就是凌晨一点多钟,整个大荒村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朱大龙下了马,拿火把照亮村子入口。

原本入村的大道,是两座山的夹口,中间夯实的土地宽八米左右。

现如今,被修建高四米有余的青石墙,中央位置留下宽四米左右的城门洞。

两扇厚重的木门,却是大敞着的。

朱二龙仰头看着高大的木门,颇有些纳闷的道:“大荒村的人,都特么吃饱了撑的吗?”

“好端端的,给村口弄个城门楼子干啥?”

朱大龙摸了摸没几根毛的下巴,“难不成……他们也想当山贼?”

一群人嘀咕着进了村,没走多久,就隔着老远看见李青山高大宏伟的宅邸。

宅邸大门敞开,里头灯火寂灭。

“妈的,这宅子可真大啊!”

站在高墙大院前的朱大龙,忍不住感慨说:“皇帝老儿的金銮殿,也不过就是这样。”

朱二龙眼珠子里兴奋得要冒火,“兄弟们,像这么大的宅子,里头肯定少不了钱和女人!”

“大家伙一起上!”

在朱二龙的一声爆喝下,五十个人蜂拥涌入宅门,嘴里还喊着口号。

“杀男子、搞女子!”

“烧屋子,抢票子!”

殊不知,堂屋中的李青山,冷冷的望着这一切。

就在五十几人进门的刹那,早已经躲藏在院墙后头的两队村人,将两层院门从外头锁死。

锁门声响起的刹那,一群山匪并未察觉到危险。

“大哥,这是咱回事?”

朱大龙茫然环顾四周,随即举起青龙刀高声喊:“李青山小儿,带着你全家老小,给我滚出来!”

堂屋里,李青山抓着墨倾语有些颤抖的胳膊,温声说:“再偏左一点。对,别害怕,扣动扳机时手不能动。”

嗖——

冷箭声响起,朱大龙眉心一疼。

他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好像扎了半截小铁棍。

什么玩意儿?

朱大龙下意识伸手一拽,只听噗呲一声,没入颅骨整一寸的箭头拔出,血槽里还沾着淡黄色脑浆。

噗通——

攥着弩箭的朱大龙倒在地上,他临死也没想明白,到底是什么杀了自己。

第34章 青山岗 第34章 青山岗

冰冷的尸体,在冒着热气的血泊中躺着。

山贼们傻了眼,气氛陷入诡异死寂。

刀尖上舔血的朱二龙反应很快,挥刀指着屋子里的李青山和墨倾语。

“这俩人有暗器,冲上去干他狗日的!”

一群山贼们如初梦醒,手持着各色武器,一股脑冲向堂屋!

李青山松开了抓着墨倾语胳膊的手:“娘子,这次你自己来。”

看似柔弱的墨倾语,握着诸葛连弩的柔荑不再颤抖,美眸坚毅凝望着朱二龙。

发抖解决不了问题,我要保护哥哥!

嗖——

第二发箭弩射出,朱二龙捂着流血的脸,直挺挺倒地。

李青山笑着道:“不愧是我娘子,干得漂亮!”

身披盔甲,手持重武器的两个二龙山当家人,一个照面的功夫就死了。

五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山贼,这会儿彻底傻了眼。

他们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该前进还是后退。

李青山面无表情,举起手中的弓弩,迅速扣动扳机。

墨倾语也重新填装弩箭,瞄准了山贼群的方向发射。

左右侧门的位置,赵大勇与胡老二端着巨大的弓弩,以半跪姿势走出,目光冰冷开始爆射!

四个人的速射连弩,打出了恐怖的压制力。

五十几个愣在原地的山贼,瞬间变成了待宰羔羊,死了一小撮人后,才想起转身逃跑。

大门左右两侧的门房内,涌出了整整五十个精壮男人。

第一排手持青藤盾,第二排握着长矛,后头三排全部握着弓弩。

旁边站着的,是一个曾经当过兵卒的老叟。

他拿着面令旗,大喝一声:“第一排,放!”

嗖嗖嗖——

十人经过培训,箭法格外娴熟,近距离下每一支箭都精准命中目标。

短短几个呼吸,山贼就折了十多个人。

剩下的三十几人也不是傻子,其中一人振臂呼喊,“兄弟们,干死这群乡巴佬!”

他们想要趁着换箭的空当,冲到前面近战。

一群见惯了血,习惯了烧杀抢夺的山贼,绝对要比庄稼汉厉害得多。

可是,李青山训练出的村民,根本没给他们动手的机会。

老者再度挥舞旗帜,“第三排,放!”

原本第二排的人,分列左右站在最后,开始重新备箭搭弓。

射出箭矢后,他们同样迅速后退,由第三排早已准备好的人射出箭矢。

总共三排人,竟像是永动机一样,源源不断射出箭矢。

背后,李青山等四人的诸葛连弩,悄无声息的在夺走山贼的性命。

盘踞在二龙山,经历了无数次官府剿匪,仍然猖狂存活的山匪们,用了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倒在血泊当中。

见了血的村人,既兴奋又茫然,还透着恐惧的后劲。

方才负责发号施令的老者,热泪盈眶的激动喊道:“乡亲们,都进来吧!”

“咱们大荒村,今儿除害了!”

除了尚且年幼的孩子,全村三百多口全部进入了院落。

村里的年轻人们,更多的是兴奋和好奇,以及对尸体的畏惧。

村里的老人们,含着泪凑到尸体近前,一个一个的仔细观察。

有老人拿着拐杖,愤怒的敲打着朱大龙的脑袋。

“恶鬼,你也有今天!”

老人的一个举动,像是点燃了导火索。

一群老人都冲上去,对着尸体拿脚踹,抽巴掌,甚至冲上去张口就咬!

年近六旬的老妪,一口要下朱二龙胳膊上的肉,满脸是血的仰天含泪喊:“闺女,娘给你报仇了,你看见了吗?”

顿时,李青山傻了眼。

“娘子,这些老人怎么回事?”

墨倾语娓娓说道:“我以前听爹娘说过,大概在十五年前,二龙山的土匪劫掠过村子。”

“他们抢口粮,强奸女人,还杀了抵抗的男人。”

“村里的孩子,大抵不记得了。但是这些老人们,都是当年的受害者。”

一群人哭也哭了,发泄也发泄过了,李青山这才站到群人身前。

“十五年前,二龙山贼匪冲入村子,抢我们的粮食,辱我们妻女,杀我们的男人!”

“那时的我们,只能卑躬屈膝,任人碎剁!”

“可现如今,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就杀光了他们全部!”

“诸位说,我们凭的是什么!?”

有村人激动喊:“有你李青山在,俺们村什么也不怕!”

“青山!你现在就是让俺们死,俺们都听你的!”

“以后你就是咱村的活神仙!”

“还拜啥门神,门口贴你的画像得了!”

……

群人激动得七嘴八舌,神情更是狂热。

赵大勇面露惭愧,走到李青山身前,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青山,是我错了,我绝不该怀疑你。”

“以前我当班头时,曾带着县衙的兵出城剿匪,与二龙山的人遭遇过一次。”

“他们一个个狡诈多端,靠着地利杀我们许多人。”

“官兵都绞不死的匪徒,没想到眨眼的功夫,就被你给杀得一干二净。”

“以后,我保证你说啥,我听啥,再也不多问一句。”

李青山笑着拍了拍赵大勇的肩膀,“咱们兄弟,只有误会,没有对错。”

“家里事太多,以后我可还全仰仗着你呢。”

赵大勇激动得站直了身子,“我保证干好你吩咐的事!”

张秀才颤抖的手掌哆嗦着,拄拐棍步步向前。

李青山笑着上前搀扶,“秀才叔,您要是害怕,就赶快回去,别凑这个热闹。”

“我不是害怕,我是激动!”

张秀才紧紧攥着李青山的手,老泪纵横的说:“老朽饱读诗书一生,本怀有治国安邦之志,却是一事无成。”

“就连唯一的儿子,也被土匪给杀害!”

“那句话说的没错,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村长,老朽今儿是彻底服了,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今夜,李青山俨然成了大荒村的神明。

今夜之前,村里人都觉得,李青山是个挺和善有能力的小伙子,能带着大家吃饱饭,心怀无限感激,但仅此而已。

今夜之后,村人除了感激和尊敬之外,更多了几分畏惧。

敬畏交加,才能被捧上神台!

张秀才清了清嗓,“我有一提议,不知诸位觉得如何。”

“我们村子,之所以被称作是大荒村,是因为穷山恶水,村人食不果腹,入眼处皆为荒凉。”

“现如今,我村钱多人广,名字自然要改。”

有人喊:“秀才叔,该改成啥?”

张秀才肃然说:“有了李青山,才有了咱们村的今天!”

“依我看,以后村子就叫青山岗。”

“一来,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是好寓意。”

“二来,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有大悲情,大豪情!”

有张秀才提议,村人一户百姓。

当天晚上,群人把村口的碑改了。

自此,大荒村更名为青山岗!

第35章 深夜来访 第35章 深夜来访

青山岗上,群人在李青山的命令下,开始紧锣密鼓的忙碌。

为了防止瘟疫,村里健壮的男人们,赶着牛车将五十多具尸体运到后山,扔进密林的悬崖下。

山崖下有黑熊、群狼,可以将尸体消化掉,不至于产生瘟疫。

女人们则打水,将地上的鲜血收拾干净。

忙碌到后半夜三点钟,家家户户都回去休息。

此时的李青山,已经催马扬鞭,在赶往张家庄的路上。

从大荒村到张家庄,中间隔着四十里的山路。

仅四十里之隔,一边是穷山僻壤,另一边则是一马平川的富庶村子。

张家村全是良田,且整个村子百分之九十的土地,都属于乡绅张传富一人。

村中五百多户人家,几乎都是李青山一个人的佃农。

当佃农,七成粮食归公家,三成归自己。

大乾朝讲究的是士绅不纳粮,佃农的三成粮食,还得分出一成半交给官府。

丰年时,尚且能一家吃饱。

一旦遇到旱涝灾荒,全家都得以野菜树皮果腹。

李青山在大荒村大兴土木时,曾有不少张家村的佃户,偷偷跑过来帮忙,就是为了混一口饭吃。

今夜月光皎洁,李青山看着前方土地平旷的张家村,以及一眼望不到头的良田,心中不由得吃了一惊。

以张家村的亩产量,这么多的粮食别说养活五百人,就是养活五千人也不成问题!

这么多粮食,张乡绅还能让村民挨饿,这家伙的心可真黑啊……

李青山心里琢磨着,不知不觉已经过了村口,径直来到村里一间四合院门前。

四合院布置得尤其考究,前出廊后出厦,里头是三进三出,前院有耳房,后院有阁楼。

像这么讲究的宅邸,莫说是放在村里,就是放在县城,也能数得上名头。

在小小的村里,张乡绅竟能盖出这么个豪宅,村子焉能不穷啊。

刚到门口,李青山就被门口守夜人拦住。

“站住!干什么的?”

守夜的精瘦男人,拿着把明晃晃的砍刀,将李青山拦在门前。

还没等他开口,男人就又将刀收了回去,面露喜色道:“李青山,你这大人物咋到我们村来了?”

李青山不由诧异,“你认识我?”

“俺们十里八村,谁敢不认识你啊!”

男人热情中,带着些崇敬的道:“前些日子,俺和娘子去你家帮工,你还给俺吃猪肉呢!”

李青山笑说:“抱歉,在我们大荒村帮忙的人,顿顿都有猪肉吃,我实在是忘了。”

“你可真是个大善人!”

面对着李青山,男人直挑大拇哥。

李青山正色道:“我今儿来找张乡绅有正事,劳烦通报一声。”

男人面色微变,“我劝你今儿别进去,张乡绅对你可记恨着呢!”

“半夜三更的,你又只有一个人,万一他要加害,你跑都跑不出去!”

就连李青山也没想到,仅仅是一顿猪肉,竟能从张家村给自己收买人心。

李青山凝声问:“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俺没大名,他们都叫耙子,你就叫俺耙子吧。”男人露出憨厚笑容。

李青山从兜里抓出一把铜钱,塞到他袖中:“耙子兄弟,我今儿是有备而来,劳烦你进去通禀。”

张耙子看见这么多钱,吓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推辞许久,才不好意思的收下,进去通知。

李青山凝望着张耙子离开的方向,心中已然蠢蠢欲动。

作为乡绅,张乡绅对佃农百般苛责,哪怕是守护宅院的近人,也对他并不忠心。

若是有朝一日,和张乡绅打起来,或许这个张耙子能作为内应……

卧房中,张乡绅听说李青山来了,吓得咕噜一声从床上爬起。

“李青山带多少人来的!家伙事都拿的什么?”

上一次,张乡绅带着一群人,耀武扬威的到大荒村,结果连李青山的人都没见到,就挨了一顿胖揍。

从那之后,他就留下了阴影。

他生怕哪一天,李青山就带着一群人蜂拥过来找回场子。

张耙子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的道:“老爷,李青山就只有一个人,一匹马,谁也没带。”

“啥?”

张乡绅愣神许久,忽的大喜过望,“李青山这小子,一定是被山贼逼得走投无路,找我求饶来了!”

“耙子,你先去通知八大护院,身上藏好家伙,到客厅等候!”

“再去找李青山,让他进来。”

“待会儿李青山进屋后,只要我一声令下,八个人一拥而上,把那该死的小子剁成肉泥!”

说出这话时,张乡绅近乎是咬牙切齿。

张耙子缩了缩脖子,随即老老实实的道:“是。”

床上,两个年轻小妾坐起身,其中一个娇滴滴的问:“老爷,大半夜的,是谁这么讨厌,真是扰人清梦。”

“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而已。”

张乡绅站起身,伸展开胳膊,打着呵欠让两个侍女服侍穿衣。

衣服穿好,他在新买的小妾腰间抓了一把,肥腻腻的老脸上尽是淫笑。

“待会儿等老爷收拾了李青山,就来收拾你们。”

“死鬼,真讨厌……”

此时,张耙子急慌忙跑到门口,顾盼左右无人,这才急切的将张乡绅说过的话,向李青山叙述一遍。

“李青山,你是个好人,可不能被张乡绅给害死!”

“现在骑马逃跑,一切都还来得及!”

李青山抱拳凝声道:“多谢相告,日后我必有重谢。”

说完,李青山不顾张耙子的劝阻,毅然进入大厅。

正厅之内,十二盏灯笼映照得灯火通明,张乡绅在正北朝南的太师椅上正襟危坐。

左右各有四个中年男人,一个个长得高大威武,身后背着闪烁寒光的大刀。

九人居高临下,李青山上台阶时,就感受到阵阵的肃杀。

李青山整理了下袖口,缓步走到门口位置,拱了拱手道:“晚辈李青山,特来拜见乡绅张老爷。”

刷刷刷——

八个人同时从腰间抽出长刀,起身就要动手!

第36章 动手! 第36章 动手!

李青山站在原地,巍然不动,面沉如水的举起身后包袱。

“张老爷,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您就是这么欢迎我的吗?”

看到口袋时,张乡绅面色微变,随即呵斥:“一群王八羔子,本老爷我还没发话呢,都着什么急!”

“给我回椅子上待着去!”

八人悻悻的落座,李青山这才走入正厅,捧着蛇皮口袋,恭恭敬敬将袋子放在八仙桌上。

“张老爷,这是我送您的礼物,请笑纳。”

张乡绅纳闷的盯着蛇皮口袋,“这俩圆咕隆咚的,也不像是银子,你带的是个啥?”

李青山神秘一笑,“此等宝物,您得亲自打开。”

张乡绅满眼笑意的起身,“我听说,二龙山的几个当家的盯上了你。”

“你小子是不是心里发怵,想请老爷我帮忙?”

他一边说着,一边解开蛇皮口袋。

在打开口袋的刹那,张乡绅脸色惨白如纸,眼珠子泛白,整个人吓得瘫在椅子上。

“老爷!”

俩小妾从屏风后头钻出,一个帮着张乡绅抚胸口,另一个帮着扇风。

扇风的小妾一不留神,将蛇皮口袋从桌上碰落。

口袋落地,俩人头咕噜噜的滚出,正是死不瞑目的朱大龙与朱二龙。

八个护院登时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从后脖领子嗖嗖的往上冒凉气。

二龙山两个当家的恶名,在十里八村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八个护院负责守宅门,自然也认识。

坐在左边头把椅子上的中年男人,战战兢兢的道:“我的妈呀,这……这真是两个山大王!?”

另一个胆大的,取下灯笼凑近一些。

过堂风吹拂,人头又滚了一圈,他吓得妈呀一声摔了个屁蹲,随即狼狈起身。

“对,就是他!”

“我记得北府军剿匪的时候,一箭射中了他左脸,还留下一道疤呢!”

八个护院交头接耳,再看向李青山时,眼神少了杀气,多了畏惧。

能把人从噩梦中吓醒的二龙山贼匪,人头竟出现在李青山的手里!

且李青山拎着蛇皮口袋时,面带微笑谈笑风生。

这哪里是什么小白脸,分明就是恶鬼!

见一群人的怂德行,李青山脸上笑容愈发的浓郁,“诸位,你们不是想杀我么?”

“我李青山特地洗干净脖子,特地给诸位把人头送来。”

一群护院赶忙赔笑,嘴里说着不敢。

李青山眉头忽的紧皱,厉声呵斥道:“既然不敢,拿刀做什么!?”

一声呵斥,竟吓得护院手里手一哆嗦,钢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不要杀我!”

张乡绅被钢刀声吓得从椅子上弹起,再看见地上人头时,眼皮一翻又要昏倒,还好被两个小妾艰难搀扶住。

一屋子的人,都在颤抖着。

甚至张乡绅的小妾,已经吓得嘤嘤哭泣。

其实,李青山刚来的时候,两条腿肚子是有点哆嗦的。

他今日前来,是因为和张乡绅的恩怨,必须有一个了结。

李青山并不愿意带着大荒村的人,和张乡绅的村子火并,让无辜佃农死伤。

因此,李青山才选择单刀赴会。

如果能吓唬住张乡绅,自然最好。

如果吓唬不住,李青山的袖子里藏了两把诸葛连弩,威逼利诱也得让张乡绅就范。

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李青山必须给张乡绅一个下马威,让他不再惦记自己。

为此,李青山想到了将遭遇的各种危险,出手的时机,甚至是用诸葛连弩与家丁混战。

没想到,这群人怂得和孙子似的,之前担心完全多余。

他们越是怂,李青山的胆气就越足。

李青山昂首阔步向前,随意的一脚踢开挡路的脑袋,走到中堂椅前,冷眼盯着张乡绅一言不发。

张乡绅吓得快要尿裤子了,赶忙扶着桌子起身,脸上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青山稳稳坐下,面无表情的道:“今天,我给你们送的礼物,就是二龙山匪首的头颅!”

“如今,他们山寨五十几人,已经尽数被我除掉,尸体拿去喂狼!”

张乡绅强忍着哆嗦,拍马屁道:“青山兄弟,你真是英明神武,为民除害,永垂不朽……”

李青山眼睛一瞪,“永垂不朽是说死人的,你想让我死吗!?”

张乡绅吓得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哀求道:“不敢啊!我看戏词里是这么说的,我就……”

李青山耷拉着脸,一言不发。

哆哆嗦嗦道歉了一会儿后,张乡绅猛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兄弟……额不,李老爷。”

“您之前那一百两银子的欠条,我那是跟你开玩笑呢。”

“今儿您为民除害,之前的债务咱一笔勾销!”

“另外,我再奉送一百两,祝咱们两家永远交好!”

很快,一个家丁递上来借据,另一人递来整整一托盘的银两。

张乡绅态度谄媚而谦卑,“这是小的孝敬您的,请李老爷笑纳。”

李青山犹豫了一下,只拿起欠条,放在灯笼里烧成粉末。

至于一百两银子,他并没有拿。

现如今,大荒村刚算有了些根基,李青山并不愿意再得罪人。

像张乡绅这种睚眦必报,且视财如命的人,如果真拿了他的一百两,估计会被嫉恨一辈子。

张乡绅还在官面上认识许多人,万一真和他鱼死网破,对李青山,甚至于整个大荒村,都没有好处。

临走前,李青山面无表情的道:“张乡绅,你我本无冤无仇,是你非得讹诈我一百两银子。”

“现如今,咱们两清,以后你若再敢来犯,今天滚落在地的人头,就指不定是谁的!”

第37章 抄家二龙山 第37章 抄家二龙山

张乡绅跟在后头点头哈腰,“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等李青山骑上马,渐行渐远消失在夜幕中后,张乡绅脸色铁青,抓起桌上茶杯摔了个粉碎。

“他妈的,一群狗日的废物!”

“两颗人头就被吓住了,我养你们,还不如养几条狗!”

见老爷生气,八个人纷纷跪倒在地。

为首的哀求说道:“老爷,我们等您发话才敢动手,您不是还没发话呢么。”

另外有人说:“是啊老爷。李青山刚才就一个人,您为什么不趁机下令,把他给干掉?”

张乡绅脸色阴晴不定了一会儿,才咬着后槽牙说:“你们以为,是本老爷不想吗!?”

“他李青山能杀二龙山两位当家,就绝不是傻子!”

“深夜拎着俩人头,到咱们村单刀赴会,他能没有依仗吗!?”

八个护院面面相觑,谁也听不懂张乡绅在说什么。

后堂,身材干瘦的老道,迈着八字步,摇头晃脑的走上前。

他一边走,还一边念,“上成伐谋,下成伐攻。匹夫之勇不足为惧,攻其要害则一招致命!”

张乡绅转过身去,在看见老道时,顿时满眼的惊喜。

“李神仙,您总算来了!”

“您刚才说的那一嘟噜话,都是啥意思?”

李神仙捋胡须落座,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茶水,“老爷,我方才所说,正是破李青山之良策。”

“二龙山匪徒,总共五十余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至今仍未剿灭,这是为何?”

张乡绅琢磨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说:“是二龙山太厉害?”

李神仙哑然失笑,“他们若是真厉害,就不会被区区李青山给干掉。”

张乡绅抖擞精神,亲自给李神仙的茶杯续上水,“请李神仙指教!”

李神仙眯起眼睛,眉眼间尽是卖弄的得意,“本仙长云游四方时,对二龙山知之甚多。”

“二龙山五十几匪众,凶狠有余,智谋不足。”

“若是官兵真要豁出性命剿匪,一百余甲兵,就足够将整个山寨的贼匪剿灭。”

张乡绅纳闷,“每年收粮之前,县太爷都会与江州联合剿匪,出兵超五百人,为啥始终无法剿灭呢?”

李神仙摇头晃脑说:“有匪则有官,无匪则无官,自古皆然。”

“二龙山匪首,早与县太爷田为民,以及江州承继府的巡检司,有所勾结。”

“每年的春秋两季,江州巡检司程虎威,会向朝廷申请剿匪拨款。”

“地方县令田有为,则可以征收剿匪税。”

“钱到手,巡检司才开始慢吞吞的调兵遣将。”

“同时,田有为暗中放出消息,让二龙山的贼匪们提前避开行军路线。”

“如此一来,上山剿匪就成了一场闹剧。”

张乡绅恍然大悟,“我做了一辈子的生意,从来没听说过啥生意是无本万利的。”

“妈的,还是这群孙子懂赚钱!”

李神仙目露阴森的道:“老爷,您只需要把消息放给知县田有为,外加上承继府巡检司程虎威,他们必然杀李青山!”

张乡绅瞪圆了俩大眼睛,“为啥啊?”

李神仙:“一来,二龙山成立多年,其山上老巢内,金银财宝数之不尽。”

“如今李青山得了这笔黑钱,官府必定要找他算账!”

“二来,李青山断了这两位的财路。”

“俗话说得好,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一次李青山不死都难!”

张乡绅惊喜得一拍大腿,“好,就按您说的去办!”

此时,李青山已经骑上快马,加鞭回到大荒村。

进入家门时,已是凌晨的三点多钟。

客厅内,墨倾语打着呵欠,点燃长灯,担忧的向门外顾盼着。

听到马蹄声,她急忙起身查看。

“娘子,我回来了!”

李青山面带喜色的说道:“我把俩人头往桌上一放,张乡绅那老小子,吓得差点没钻到桌子底下去!”

“他当着我的面,把咱的借据烧掉。”

“从今以后,附近的十里八村,再也没人敢来招惹咱们!”

墨倾语冲上去,紧紧的搂着李青山的肩膀,含泪说:“哥哥,咱以后好好过日子,你再也不许干危险的事!”

李青山朝着她的小脑袋亲了一口,“好,都听你的!”

第二天一大早,李青山就带着村里的十几个男丁,摸上了二龙山的山匪聚居地。

二龙山高而陡,九弯十八拐,行走过江湖的赵大勇,负责在前头探路。

“青山,到了!”

李青山顺着赵大勇所指的方向,隐约看见一座建筑的边角。

再往前走,建筑全貌渐而展露。

前方一片被密林遮蔽的小山谷内,有一座像是道观的大屋,占地约莫有三百多平。

大屋前方,悬挂着个巨大的牌匾,上头写着三个字——聚义厅

旁边的马厩里头,拴着两匹马,还有五头牛,都养得膘肥体壮。

一个妇女,正在旁边用闸刀切草料,头发蓬乱神情木讷。

李青山走上前问:“大姐,这儿除了你,还有什么人?”

妇女连头也不敢抬,搭理着脑袋低声说:“大爷,您是哪个山头的贵客?”

李青山温声说:“你别怕。二龙山的所有土匪,都在昨儿晚上被灭了。”

“我们是附近的村民,来山上查看情况。”

女人呆滞麻木的目光,忽然焕发出些许神采,喉头哽蠕神情激动的问:“·你……你是说真的!?”

为了不吓着女人,李青山故意没把事情说清楚,只是含糊的说:“昨儿晚上,我亲眼见到,他们被附近乡勇所杀。”

妇女仰天哀嚎,“苍天有眼啊!”

等妇女哭过一阵,缓和了些情绪,李青山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她原本是附近小村里,老实巴交的寡妇,五年前被土匪抢来,在山上当喂牛做饭的老妈子。

土匪能抢来女人时,她就是个佣人。

有时候抢不来女人,她就得被糟蹋得不成人形。

五年下来,已经从一个精明干练的女人,折磨成蓬头垢面的老妈子。

至于土匪寨子里剩下的,还有和她相同境遇的四个老妈子,砸窑抢来的年轻女孩八个,以及二龙山两个头领的小妾四个。

李青山神情冷肃,当即吩咐道:“大勇,你跟着大姐,把四个小妾先弄到这儿来!”

很快,四个打扮花枝招展,一身风尘气的女人,就搔首弄姿的出了门。

第38章 大赚特赚 第38章 大赚特赚

“哎呦喂,多谢官人们救姐妹脱离苦海。”

“谢谢大官人!”

四个女人,搔首弄姿的围绕在李青山身边,刺鼻的劣质香粉气息,让他忍不住的打喷嚏。

赵大勇小声问:“青山,这四位……先送到你家去安顿?”

李青山面无表情,一把将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女人推开。

“我对这些庸脂俗粉,实在提不起兴趣。”

“你们四个,给我站成一排!”

李青山忽然一声低吼,把四个女人都吓了一大跳。

她们面面相觑后,最终老老实实的站成一排。

李青山冷漠的道:“你们四个人,一个个吃得是油光水滑,肯定没少跟着土匪搜刮民脂民膏。”

“今天,我就要让你们,把这些银钱都给吐出来!”

四个人吓得噗通跪倒在地,嘴里纷纷喊着求饶的词。

就连赵大勇也看不下去,小声求情说:“青山,这四个姑娘,都是他们从青楼抢来的姑娘。”

“她们只会卖弄风骚,不会害人。”

李青山装作没有听见,肃然声说:“不论如何,你们四个人中,今天只能活三个!”

红衣女跪倒在地,爬到李青山的脚边哀求,“大官人,我从小家境贫寒,被逼无奈先被买入青楼,又被山贼劫掠,没日没夜的糟踏……”

另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也争着扑上前,“您只要愿意放过我,让我当牛做马都行!”

眼看着场面要乱起来,李青山不紧不慢的说道:“从现在开始,我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

“一盏茶的时间内,你们可以搜刮山上的财宝,交到这儿来。”

“一盏茶时间到,交出宝物最少的人,就得和山贼一起死!”

“现在,计时开始!”

四个女人在短暂愣神后,立即像疯了一样,冲入了土匪的大屋中。

赵大勇思忖稍许,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朝着李青山伸出大拇指,“青山,你这招真高啊。”

李青山微笑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她们为了寻求存活,肯定会想尽办法的搜刮财宝,以求自己能活下去。”

事情正如李青山所预料的一般,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她们就已经气喘吁吁的搜刮来一堆财宝。

到了最后,她们甚至一边抽泣着,一边将自己身上穿戴的珠宝摘下,放入宝物堆中。

后头被解救的四个妇女,八个被抢来的女人,见状也掏出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铜钱,破簪子,恭敬交到李青山的面前。

李青山宽慰声道:“诸位,我是大荒村的乡约,也算是半个官府的人。”

“我此次前来,是为了收缴山贼的财物,以及解救你们。”

“你们中有想回家的,就从我这儿拿一贯钱,回家寻亲去。”

“若是家中没有亲人,可以跟我回大荒村。”

“我以乡约的名义向你们保证,跟我走以后,只要干活不偷懒,人人都有饭吃!”

其中一个头发蓬乱,衣衫褴褛的女人,抬头恐惧的望着李青山,“大官人,我……我想回家。”

李青山没有丝毫犹豫,从袖中取出一贯钱,交到女人手中。

“来个人,赶马车把这姑娘送回去!”

接过一贯钱后,女人不可置信的望着李青山,“你真的就这么把钱给我?”

没等李青山开口,就有村里的年轻小伙子说:“区区一贯钱,有啥可怀疑的。”

“俺们村长,那可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大善人!”

“跟着他干,顿顿有白菜猪肉吃,还有净面大窝头管饱呢!”

女孩紧咬嘴唇,眼眸毅然盯着李青山,随后撩起自己的头发,“官人,我叫宁洛水,是过路徽商之女。”

“二龙山土匪,杀我父母,夺我家产,如今我已孤苦无依!”

撩起蓬乱的发丝后,李青山发现这姑娘长得还真水灵。

一双狭长眸子,透着与年龄不符的魅意。她故意挺起胸脯,收紧腰肢的衣裳,前凸后翘得格外诱人。

李青山目露同情,却还是疑惑:“在场女人,无不是家境凄惨,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宁洛水纤眉微蹙,紧咬嘴唇,似有难言之隐。

李青山隐约明白了什么,又拿出一贯钱递过去,“拿着吧。这些作为盘缠,足够你回到徽州寻亲。”

宁洛水,“徽州之内,甚至普天之下,我都再无亲人!”

李青山纳闷,“你到底想干什么?”

宁洛水鼓足勇气,毅然的掀起胳膊,“我为了不被山贼糟蹋,在胳膊上用炉钳戳出烂疤,谎称自己是商人的艺伎,得了花柳病!”

“由此,他们只让我管账,添置柴米油盐,从不碰我。”

“官人,你纳我为妾吧!”

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几乎所有男人都向李青山投来羡慕的眼神。

宁洛水哪怕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也掩盖不住清纯与妩媚,几乎是每个男人梦中的对象。

赵大勇笑呵呵的道:“恭喜青山,喜添爱妾。”

乱世有两样东西最不值钱,一是美女,二是古董。

盛世也有两样东西最不值钱,一是男人,二是粮食。

大乾朝是封建王朝的晚期,社会动荡得厉害,宁洛水心中清楚,自己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找到一个可靠的男人!

她在村人进山时,就偷偷找人询问了李青山的底细。

在得知李青山不费一兵一卒,干掉了二龙山所有人后,立时认可了他的武力。

进山以后,李青山没有胡乱翻找,而是寻找到对财务最熟悉的四个妓女,让她们争相奉出财务,可见智谋非同一般。

有这两点,宁洛水唯一担心的,就是李青山的人品问题。

万一她和土匪一样,是以蹂躏女人,欺凌乡里和杀戮为乐,岂不是羊入虎口。

以至于宁洛水在提出要走,并拿到铜钱时,已经战战兢兢的准备着,李青山反手给她一刀!

没有想到,李青山竟是真心实意要送她们回家。

此刻,宁洛水期冀的望着李青山,只希望能坐上他这条大船,摆脱掉‘红颜薄命’这一命运。

李青山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宁洛水,“你认识字?”

宁洛水顾不上谦虚,为了显示自己的竞争力,她赶忙说:“琴棋书画,都懂得许多。”

第39章 小会计 第39章 小会计

李青山摆了摆手,“我对别的没兴趣,你给我统算一下,山贼总共有多少财宝。”

宁洛水二话不说,走到四个妓女搜刮来的珠宝前,仔细做着清点。

她从袖口中取出破旧纸张,又从屋子里找来墨汁与毛笔。

很快,娟秀字体落满纸上。

黄金:八十两。

白银:五百三十两。

耕牛:五头……

统共折算市价——约壹仟伍佰叁拾两。

李青山看到娟秀工整的字迹,以及市价统算的精细,心中暗暗惊叹。

自己这是捡到宝了啊!

大荒村里,除了一个有些迂腐的张秀才之外,剩下都是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粗人。

唯一认识字的墨倾语,既要帮着李青山管理武器,又要帮着管账。

有宁洛水加入,以后倾语就能轻松太多。

李青山赞赏的点了点头,“很好!可我已有发妻,并不打算纳妾。”

“你若愿意,可以给我当账房。”

“只要做账仔细,我每月包吃包住,另外给你一钱银子,年底有奖金。”

宁洛水不可置信的望着李青山,“为什么?”

没等李青山开口,她又撸起裤腿,指着自己光滑的小腿,“您看,我身上真不是脏病,是我自己烧出来防土匪的!”

赵大勇等人也有些傻眼。

像宁洛水这么漂亮的女人,主动投怀送抱,上哪去找这样的好事?

且妾室不仅会生孩子,还是家里免费的劳动力。

无论怎么算,李青山都没理由拒绝宁洛水。

李青山淡笑着说:“洛小姐,乱世之中,女人需要一个安全的庇护所,情有可原。”

“但凡进入大荒村,就是我辖区的人,我会保证每个人的安全。”

“因此,你不必委身于我。”

在大乾朝,人的寿命也就五十来岁,因此人结婚格外早。

女子十三岁,被称作豆蔻年华。

十五岁,为及笄,指的是到了结婚的年龄。

宁洛水今年十六岁,按理说是结婚的最好年纪,可李青山作为年近三十的大龄青年,对这种小妹妹实在无感。

再者说,他是坚定的一夫一妻主义。

若是见到漂亮女人,就要纳入房中,简直对不起给人洗脏衣服,捡野菜,把自己养活着的墨倾语。

李青山再度盘问剩下的几人,可惜除宁洛水之外,再也没有能写会算,且靠得住的人。

至于四个青楼女子,倒是认识字,但李青山绝不敢用。

李青山将四个青楼女子,每人给一贯钱打发走,剩下所有人则跟着李青山回了村子。

日上三竿时,李青山等人骑着马,牵着牛,带着成山的粮食和金银珠宝,在群人的簇拥下进入了村子。

至于山贼的兵器,李青山也尽数带来。

一些破铜烂铁的长刀、弓箭,倒不值什么钱。

让李青山没想到的是,这些山贼的库房中,竟藏着二十套盔甲。

包括两个当家的在内,总共二十二套盔甲。

在没有重火器的封建王朝,私藏甲胄是死罪,且这些铁架格外珍贵。

可惜不能变卖,否则单单拎出一件,就能卖出几十两银子。

村口,李青山望着青山岗的巨大招牌,不由思绪万千。

一个多月之前,他还是个中规中矩的毕业生,准备找个有五险一金的工作,安安稳稳的过上混吃等死的一生。

现如今,自己竟成了个小村的乡约。

直接和间接死在自己手里的人,已经有五十多个。

一直以来,李青山都相信英雄造时势。

现如今看,这英雄从来都是时势给硬推上去的。

李青山愈发理解苏秦的那句:使我有洛阳二顷田,安能佩六国相印。

“哥哥!”

早早在村口迎接的墨倾语,欣喜走上前,柔荑牵着李青山的大手,好奇顾盼着后头的金银财宝和粮食。

“这些都是从山贼那里夺来的吗?”

李青山一把将墨倾语搂在怀中,“不止呢,后头跟着的这些人,也是从山贼窝中解救出的。”

“有了这些财宝,咱们村就算是十年不耕种,也能丰衣足食。”

墨倾语盯着鼓鼓囊囊的车子,心中好奇更重。

等车子到了仓库,一车车的往下卸货时,墨倾语才美眸圆睁,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客厅内,墨倾语依照往常一样,给李青山倒了一杯桑叶茶。

“还得是我娘子的手艺好,茶水味道清香十足。”

李青山搂着墨倾语坐在梨木雕花椅上,正厅内摆设整洁,屋子里透着淡淡的木香,让人不由心旷神怡。

墨倾语贴心的帮李青山揉捏肩膀。

“哥哥,咱现在有那么多银两,手下又那么多人,下一步该干点什么呢?”

李青山眯着眼睛,惬意的道:“下一步就是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给我生个孩子,咱们一家三口过惬意的小日子。”

“若是有朝一日,天下太平,咱们一家人游山玩水,逛遍大好河山。”

墨倾语面颊绯红,手指绕着青丝把玩着,“人家最近都长了很多肉,个子也高了一些呢。”

李青山微笑搂着墨倾语,装作听不懂。

李青山绝不是什么柳下惠,如果时机合适,他恨不得现在就抱着墨倾语洞房。

可墨倾语由于长期营养不良,发育严重滞后,哪怕现在已经十八岁,身体还在发育。

在她发育完全,骨骼长开之前,李青山绝不碰她。

否则不仅影响身高,还影响身体的钙含量,导致骨骼脆弱。

一杯茶水喝尽,墨倾语乖巧的替李青山又续了一杯水。

“老爷,账目已经查清楚了。”

干干净净洗了个澡,又换上崭新素裙的宁洛水,稳稳端着个茶盏,放到李青山的身前。

她捧着崭新的账册,念唱道:“目前府上的现银,总共两千三百五十两。”

“售卖熏肉的月收入,与工人支出相比,月净赚八十五两。”

“目前工事基本完成,修缮所需材料,耗材忽略可不计。”

李青山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这账算得干净利落。”

墨倾语望着面前身材高挑丰腴,容貌美艳的女孩,再低头看自己娇小模样,不由自卑的低头盯着脚尖。

哥哥不愿意碰我,就是因为我不够高,不够丰满么……

墨倾语忐忑问:“哥哥,这姑娘是谁啊?”

第40章 争风吃醋 第40章 争风吃醋

李青山笑着介绍说:“我新雇佣的账房,宝丁宁,洛河之水的洛水,以后就是咱们家的人了。”

随即,李青山指着墨倾语向宁洛水介绍,“我娘子墨倾语,这个家的女主人。”

从进门时,宁洛水就盯着墨倾语上下打量。

她长得的确漂亮,但略显青涩稚嫩了些,淳朴得像是一张白纸。

作为商贾世家,宁洛水自幼见多识广。

她自信作为女人的魅力,以及对男人的拿捏,绝对胜过墨倾语百倍。

于是,宁洛水挺起傲人的胸脯上前,掀开精致的小瓷碗。

“老爷,这是我们家上好的毛尖茶,是取春季还带有绒毛的嫩茶尖,由少女采摘下,炒制阴干制成。”

“那群山贼连人带货掠夺后,竟以为茶叶发霉,放入仓库弃之不用。”

“水晶茶盏,也是我家之物,晶莹剔透专配好茶。”

茶碗掀开,里头香味四溢。

李青山深吸一口,赞赏的道:“真是好茶!”

宁洛水愈发得意,“炮制上乘好茶,需洗一遍,沏一遍,您喝的正是味道最好的第三遍。”

“如果少了一次步骤,茶水就会发苦,可惜了如此珍馐。”

墨倾语听得云里雾里,更觉得自惭形秽。

她弄的干桑叶茶,连最便宜的茶叶沫子都不如,而且泡茶前,只是用冷水冲了冲,根本没有什么洗茶和沏茶。

同为女人,墨倾语更看得出宁洛水看向李青山时,所带有的示好与暧昧意味。

想着想着,墨倾语的眼圈渐而泛红。

李青山端起茶,放在鼻端轻嗅,似乎要下口。

宁洛水嘴角渐而扬起。

今天她初来乍到,就能赢下一杯茶。

有朝一日,必定能赢下整个人!

却没想到,李青山竟将茶杯递到墨倾语手里,“娘子,这么好的东西,你快趁热尝尝!”

墨倾语捧着宁洛水精心准备的温热茶水,茫然中带着不可置信。

她察觉到宁洛水不悦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哥哥,这是宁小姐精心为你准备的,我怎么能喝。”

宁洛水也趁热打铁的道:“老爷,墨小姐若是喜欢喝,改日我再沏就是了。”

李青山没有回答,而是仰头将墨倾语泡的桑叶水,喝了个干净。

随后,他笑着说:“娘子,宁小姐人美心善,头脑也好用,以后你们免不了相处。”

“她沏的这杯茶,你喝也喝得。”

李青山态度强硬,墨倾语只得将茶水喝下。

见宁洛水神情有些尴尬,李青山语重心长道:“宁小姐,倾语是这个家的女主人,算是你的顶头上司。”

“以后你的一切汇报,直接找倾语就是。”

宁洛水冰雪聪明,听出李青山的言外之音,虽心有不甘,但只能低头说:“是。”

“行了,下去休息吧。”

见宁洛水神情落寞,即要出门,李青山生怕她心里有疙瘩,再度宽慰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不必妄自菲薄。”

“只要好好做事,这儿永远是你的容身之处。”

宁洛水转过身,诧异的望着李青山,眼眸中已蒙上一层水雾。

她出生商贾世家,见惯了生意上的尔虞我诈,兄弟相欺。

又被山贼抓捕,无数男人对她垂涎三尺。

在宁洛水的认知里,乱世之中想要存活,要么靠财,要么靠色。

至于恪守本分的好人,只配吃糠咽菜,卖儿卖女。

李青山的出现,颠覆了宁洛水整整十六年塑造的世界观。

她今天才恍然明白,原来世上真的有人在坚持正道而行!

此刻,宁洛水心服口服的鞠躬,“谢老爷指点迷津,以后我一定好好工作,不辜负您的厚恩。”

李青山笑说:“我又不是地主乡绅,叫老爷显得生分。”

“我年长你几岁,以后就叫大哥吧。”

宁洛水美眸中尽是崇拜,“是,李大哥!”

刚认了大哥的宁洛水,欢天喜地的离去。

墨倾语小口的抿着香茶,小脸上尽是好奇。

“哥哥,洛水姑娘对你有意,你为什么要拒绝呢?”

李青山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着揶揄道:“每次我路过的时候,阿花还总冲我摇尾巴呢,我总不能和它揣一窝小狗崽。”

“哎呀,哥哥讨厌。”

墨倾语轻轻捶打李青山的肩膀两下,神情格外的认真,“哥哥,男人有钱以后,不都想三妻四妾吗?”

李青山哑然失笑,“傻丫头,你想我纳妾?”

墨倾语失落低下头,很快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水汪汪的眸子毅然注视着李青山。

“只要哥哥想,我就替你想!”

“我啊,其实什么都不想,只想咱们两个人,能够好好过日子。”

李青山搂着墨倾语的香肩,站在门口向外远眺。

“你饿得又干又瘦,我就想办法赚钱,让咱顿顿都有肉吃。”

“屋子漏雨进风,我就盖新房,咱们一家暖暖和和。”

“至于那些欺负你的混蛋,我就想办法,把他们全都杀了!”

“倾语,我答应过你的,以后不许任何人欺负你,要让你过上最好的日子。”

墨倾语瘪了瘪嘴,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情绪,泪水吧嗒吧嗒砸落。

“哥哥!”

两人紧紧相拥时,院门忽然打开。

外头,赵大勇带着王轻言,急匆匆的进门。

按理说,看到小两口在屋里亲密,客人是要避讳的。

李青山见到王轻言不仅不避,还风尘仆仆,满眼焦灼的模样,就知道是出事了。

他松开墨倾语,低声说:“娘子,你先回房,待我会见一个重要的客人。”

李青山笑着迎上去,“姐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等着,我去给您倒一杯上好的……”

“小弟,出大事了!”

王轻言猝然将李青山打断,语气急促道:“你灭了二龙山,断了许多人的财路,现在他们集结起来,要你的命!”

李青山丝毫不以为意,从柜子里取出提前备好的茶叶,给王轻言沏上一壶热茶。

“无非又是一些山贼土匪,想要我的命而已。”

“我不是夸口,哪怕对方强于二龙山数倍,我也能将之全歼!”

第41章 灭顶之灾 第41章 灭顶之灾

试验过青山岗的防备力量,以及人员调动后,李青山对自己的小村寨,有着十足的信心。

很快,王轻言一语当头棒喝,让他的心情再度跌落谷底。

王轻言凝声说:“不是匪,是官!”

“二龙山与上面早有勾结,他们就是官家用来生蛋的一只鸡。”

“如今你杀鸡取卵,他们怎能容你!”

“今日,我从官驿得到线报,本县的县令田为民,与承继府巡检司程虎威,共带五百剿匪军,今日正午杀入青山岗!”

李青山更加惊愕,“青山岗是村子,他们剿的哪门子匪!?”

王轻言苦笑,“我的傻弟弟啊,田为民在行动前,就已经买通门路。”

“他们将你与山匪的争斗,改成了两拨山匪火并,并写成折子递交上去。”

“为了坐实你山匪的罪名,剿匪军一旦进村,你们全家必死无疑!”

“到时候,他们不仅白得二龙山以及全村的财富,还能受到朝廷剿匪有功的封赏。”

李青山怔怔的坐在椅子上半晌,忽的悲绝仰头长叹,“有匪才有官,有官才有匪,他们本是连着的,我竟然忘了!”

“事到如今,我竟沾沾自喜,还以为自己聪明绝顶。”

“没想到招致杀身之祸,还给别人做了嫁衣。”

这一刻,李青山的心情是极度崩溃的。

在大乾朝,县令一职等同于后世的县长。

承继府巡检司,等同于市公安局长。

一个县的守备军,外加上市公安局的警力,加在一起五百多人,想要剿灭自己轻而易举。

要知道,这些人可以带装甲的,普通箭弩根本伤不到。

退一万步说,把这些人全杀了,朝廷那边还会派来一千人,五千人……

曾作为县班头的赵大勇,在一阵慌神后,立即反应过来。

他肃穆的道:“老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青山!咱现在有钱,索性就跑吧!”

王轻言也跟着劝阻,“小弟,你手中的银两,足够跑到天下任何一处,隐姓埋名过上一辈子。”

楼上,听到动静的墨倾语,登登登跑下楼。

她擦拭去因慌乱流下的泪水,“哥哥!我现在去通知大家伙,赶紧收拾细软逃命去!”

李青山双手交叠插入发丝,颓然说:“咱们有马,可以一日千里。”

“村里那么多老人、妇孺,又能跑去哪儿?”

“我们带钱跑路,他们会在言行逼供下,死得更惨罢了。”

顿时,气氛死一般的凝重。

王轻言环顾沉默群人,轻咬嘴唇良久,还是忍不住开口说:“小弟,有句话本不是我该说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还有一个时辰,五百个剿匪军就要到了,你好自为之!”

王轻言转身离开,李青山则抓着自己的发丝,表情阴沉得可怕。

“都别说话,让我静一静!”

李青山的大脑,开始飞速的运转。

一走了之?绝不可能!

灭掉二龙山,是李青山自己的主意,他绝不会让无辜之人去送死。

干脆带着全村人,跑到二龙山去当山贼?

这是最下乘的计策,目前还没到走投无路的一刻。

至于把钱交给官家,这条路更行不通。

他们不仅要钱,还想要自己的脑袋领赏银。

给钱是死,不给钱也是个死……

李青山的思维,逐渐进入一个死循环。

忽然,他的脑子里灵光一闪。

不对!我好像从一开始就弄错了。

二龙山的人,行事都神龙见首不见尾,昨夜那场战斗,除了自己和村人,没有一人知道!

自己是下了封口令的,村里的人绝不可能透出……

李青山恍然大悟,这件事肯定是乡绅张传富这条线,一步步捅上去的。

因为这件事,只有他一个外人知道。

想到这里,李青山忍不住攥拳,狠狠砸在桌子上。

妈的!早知如此,就该在那天晚上,把张乡绅这狗日的给射成马蜂窝!

渐渐的,李青山的思路变得清晰起来。

事到如今,杀张乡绅已是绝不可能。

想要带着全村人活下来,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将剿灭二龙山的事,弄到别人的头上!

有了,就是陆文忠!

想到这里,李青山立即拿出纸笔,刚想要下笔,想起自己那丑陋无比的毛笔字,还是撂下笔杆子。

“叫宁洛水来!”

很快,宁洛水小跑着到近前。

“青山大哥,您有什么吩咐?”

李青山递过纸笔,凝重说:“我说一句,你写一句,必须一字不落!”

“昭信校尉陆文忠亲启。”

“客栈一别,已有逾月,草民李青山受大人恩泽,时长记挂于心,常思报答,怎奈身份地位,势力单薄,有心无力。”

“近日,有二龙山土匪,为祸乡里,欺压百姓。”

“草民曾上山猎虎,有武艺傍身,本着为民除害,报答大人之心,全歼山贼五十余日。”

“得现银约一千三百五十两,铜甲二十二套,尽数奉送与大人。”

“且全歼敌人之事,无任何外人目睹,可为大人留作军功。”

“却不知承继府巡检司程虎威,与县太爷田有为勾连,欲栽赃我匪徒之名,实为夺我财宝,害我性命。”

“今日午时一到,程虎威率五百人众入村,届时草民全家老少不留。”

“望将军念我一片至诚之心,救我全家性命。”

“草民李青山,叩首再拜。”

一封信落罢,宁洛水已经吓得脸色发白。

她从信中的字里行间,已经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李青山凝重声道:“宁小姐,你自幼跟随父亲走南闯北经商,想必熟悉官道,且懂得驾驶马车。”

宁洛水慌乱点了点头,“的……的确如此。”

李青山再度说:“你现在带着一千三百五十两白银,铜甲二十二套,驾车前往青州昭信校尉府,确保陆文忠当时读到信封。”

“宁小姐,这是全村活下来的希望,全交给你了!”

宁洛水则更加傻眼,“您确定让我一个人,带着这么重要的东西离开?”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信得过你!”李青山恳切声道。

第42章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第42章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短短八个字,背后代表的含义,却是一千三百五十两白银,以及李青山的全部身家性命!

若是宁洛水见财起意,驾车逃走,李青山必死无疑!

在场所有人都傻了眼。

谁也不会想到,李青山会拿身家性命,去赌宁洛水的身家性命。

宁洛水眼眶泛着泪痕,“青山大哥,您真的愿意信我?”

李青山皱眉道:“时间紧迫,我敢信,你敢不敢去?”

“敢!”

宁洛水擦了把眼泪,毅然说道:“赵大勇,你带两个信得过的人,帮我装车!”

“墨小姐,你负责帮我清点货物,我马上出发!”

赵大勇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李青山。

见李青山点头,他才匆忙过去帮忙,墨倾语也跟着出了院门。

宁洛水一边匆忙收拾着货物,一边忍不住掉眼泪。

她自家道中落后,先是被人贩子拐卖,又被抓入二龙山,一路颠沛流离,因此精神紧绷,不敢相信任何人。

哪怕被李青山搭救,她也迫不及待的想作妾下嫁,生下一儿半女,免得被抛弃。

她万万不敢想,李青山竟一片赤诚,对完全陌生的她,抱有十足的信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八个字,给了宁洛水满满的安全感。

自此以后,她再也不用想旁门左道,不必与任何人争宠,获得生存空间。

在李青山的身上,宁洛水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亲和与信任。

只要死心塌地跟着李青山干,自己就有活路!

墨倾语最后清点一遍货物,“一千三百五十两白银,铜甲二十二套,山贼使用兵器若干,都在上面。”

“宁小姐,此行一路,千万小心!”

赵大勇还是心中觉得不妥,“要不……还是我跟着一起去吧。”

“多谢两位牵挂,我一人运送货物足矣。”

话落,宁洛水纵身跨上马车,“驾!”

两匹马拉着的车子,嘶鸣着向前奔腾。

宁洛水美眸遥望前方,神情毅然,心中暗想着:李青山,你愿信我,我绝不负你!

墨倾语忧心忡忡的望着宁洛水离开的方向,匆忙回屋,“哥哥,宁洛水对咱来说是陌生人,你把全部身家交给她,是不是太冒险了点?”

“是。”

李青山老老实实承认,随即苦笑着说道:“可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田为民和程虎威联手,在出兵剿灭咱家之前,必定会在各处关隘,路口等地设卡把手。”

“我们家人的画像,估计早就被他们张贴通缉。”

“咱们想携家产,从大路逃走,门都没有。”

“所以咱们几个人,谁也不能去搬救兵,否则就是自投罗网。”

赵大勇恍然大悟,随即仍疑惑的道:“再不济,也得让村子中,知根知底的人跟着。”

“否则宁洛水一个人,万一真跑了怎么办?”

李青山轻摇头,淡然声说:“村人没见过横财,真上了马车,难免不会动心。”

“唯独宁洛水明白,乱世之中,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因此绝不会反叛。”

墨倾语与赵大勇对视一眼,都忧心忡忡,战战兢兢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青山缓缓起身,淡然道:“都不用怕。有我顶着,天塌不了。”

门外,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别拦着我,我要见李先生!”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人急慌忙的跑进门,“李先生,村外有五百多个拿大刀的兵士,堵在村口叫阵!”

“他们口口声声喊着,要咱们开门受死!”

听得这话,李青山心里咯噔一下,脸色蓦的阴沉。

该死!不是说一个时辰么,怎么来得这么快!

李青山还在低头沉思时,赵大勇目露凶光,“青山!要我说,咱们就反他娘的!”

“巡检司的兵,拿的都是大刀片子,更没有弓箭和投石机。”

“咱们村三百人,杀他五百人绰绰有余!”

李青山没有回答,而是向报讯的年轻人询问:“村口状况怎么样?”

年轻人擦了把额头汗珠,低着头有些拘谨的说:“胡大叔带着村人,紧闭城门,站在城墙上用弓弩和他们对峙!”

普通村民,在胡老二等人的带领下,竟敢与官兵对峙,这让李青山大为诧异。

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村人的凝聚力。

乱世之中,粮食匮乏,谁给老百姓一口粥喝,谁就是他们心目中的神仙。

李青山估摸着,哪怕这会儿真号召全村当土匪,也没人不答应。

赵大勇唰的拔出腰刀,“青山,反不反就看你一句话!”

李青山摇了摇头,“当一天土匪,怕一辈子兵。”

“我当你们的头儿,是为了大家有田种有饭吃,不是为了让你们拿命去拼。”

赵大勇焦急的道:“可咱们不拼命,就有人要咱们的命!”

李青山从兜里掏出一块散碎银子,塞入年轻人的兜里,“小兄弟,麻烦你再跑一趟,嘱咐村里人埋锅造饭。”

“什么猪肉、羊肉,把能用的好食材,全给我用上!”

“好!”年轻人惊喜接过银子,又是一溜小跑着离开。

李青山淡然声道:“大勇,你亲自去城门口一趟,告诉乡亲们放下所有武器,千万不可动武。”

“还有,让所有男女老少,换上新衣服,黄土垫道净水泼街,准备迎接咱们的贵宾。”

赵大勇不知李青山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也老老实实的按照嘱咐行事。

偌大屋子里,就只剩下李青山和墨倾语。

一直紧绷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李青山,这才一把将墨倾语搂在怀里。

“娘子,这一劫我得去渡。”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能不能度过此劫,我是一点把握都没有啊。”

墨倾语眼圈泛红,轻抚摸着李青山的脊背,“相公,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

“好!这个槛,咱两口子一起过!”

李青山低声嘱咐墨倾语几句,随后快马加鞭,朝着村口驻防的城门跑去!

此时,城门口的位置,五百多个兵士手持大刀,轮番砍镶嵌铁皮的实木门。

巡检司部门,相当于后世的公安局。

他们负责的是维持治安,而不是攻城拔寨,因此并不配备攻城器械,只有一把大砍刀。

当初打造城门,是李青山亲自监工的。

厚实铁木门,铆钉嵌铁皮,就凭大刀片子砍上去,根本留不下什么痕迹。

第43章 灭门之祸 第43章 灭门之祸

兵士外围,身穿铠甲,腰配宝剑的程虎威,坐在高头大马上,显得格外威武不凡。

在程虎威旁边,县令田为民骑着头油光发亮的驴子,一个劲擦拭额头汗珠。

两人中央位置,穿粗布长衫的张传富,拱着手点头哈腰,一副卑躬屈膝姿态。

以张传富的财力,别说是穿绸袍,就是金丝银线,咬咬牙也能穿得起。

可在大乾朝内,重农抑商,商人地位很低,明文规定不许穿绫罗绸缎。

商人哪怕是再有钱,也只能穿布衣。

平日里,张传富可以穿绸缎耀武扬威,可一旦碰见官员,就得乖乖穿上布衣,以示尊重。

一个兵士气喘吁吁跑上前,“大人,城墙太厚,我们砍不动!”

程虎威凝神看向厚实的石制城墙,浑厚声感慨说:“能把一个小村,打造得上下一心,铁板一块,李青山是个人物。”

兵士问:“您看,我们是不是用绳索爬上去?”

田为民忧心忡忡,望着城墙的方向。

“程大人,刚才墙头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忽然消失不见,说不定就在下面埋伏。”

“咱们只有绳子,连个绳梯都没有。”

“让弟兄们下去,这不是挨个排队下饺子送死么。”

程虎威若有所思,“言之有理。”

张传富急了,“大人,李青山带着一群乡下脑壳,看见血就晕,看见刀就跑,根本没有战力。”

“您不让兵士速战速决,还等什么呢!?”

程虎威脸色一沉,“要不,你来替我发号施令?”

张传富吓得连连摆手,“不敢,不敢!”

田为民笑呵呵着打圆场,“小张啊,程大人既然来了,肯定就是为了帮咱们剿匪。”

“咱们今天来,是为了剿匪,没有什么乡下人。”

“还有,什么时候打,怎么打,是程大人说了算,不是咱们说了算,明白吗?”

一向在十里八村内,作威作福的张传富,今天格外的唯唯诺诺,低头一个劲的说着:“明白。”

程虎威满眼不屑,“他要是懂这些,就不会只是区区一个乡绅。”

作为承继府巡检司,程虎威根本没把张传富放在眼里。

他稍作犹豫,随即向兵士吩咐,“你们去附近山上,砍伐一棵大树,撞开大门进去。”

“是!”

士兵一路小跑着离开,张传富满眼谄笑,“不愧是程大人,做起事情来,就是有条不紊,细致缜密。”

程虎威面沉如水,懒得理会张传富的拍马屁。

江州承继府,管辖范围包括一州十三县,一百多个村子,像张传富这样的乡绅,要多少有多少。

这种级别的乡绅,根本没有资格与程虎威对话。

某处墙缝处,李青山注视着墙外的一举一动,心脏也紧绷到了极点。

村口日晷上,刻度直指午时三刻,一个时辰即将过去。

李青山目光焦急的眺望向远处,却根本不见宁洛水的踪影。

赵大勇看出李青山的心事,急声道:“青山,别等了!”

“你信任的那小丫头,早就带着钱跑路!”

“他们攻城的木桩子马上就到,届时咱们就再也挡不住了!”

有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毅然决然的说道:“李先生,你只要一声令下,大家伙都愿意去拼命!”

“没错,我们信您!”

一群人的哄闹声,并没有引起李青山的注意。

他全神贯注,盯着外头的兵士。

直到看见一群兵士,扛着一根粗硕的木头,正向城门口的方向逼近时,李青山才叹了口气。

“所有人丢掉武器,换上衣裳,跟着我到门口迎接。”

一群人觉得疑惑,但还是按照李青山的吩咐,到门口做好准备。

门口,兵士们用刀砍斧劈,将一棵大树的树干,加工成了尖头的撞门利器。

程虎威脸色阴沉,一声令下道:“撞开大门!村中山贼,一个不留!”

“是!”

兵士们正全神贯注,准备动手时,紧闭的城门忽然嘎嘎吱吱的从里头打开。

李青山负手而立,一个人站在城门中央,面带微笑的与对面五百个持刀兵士对峙。

“不知是承继府巡检司的程虎威大人,大驾光临鄙村,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程虎威眉头微挑,心说李青山一个白丁,一辈子没出过小村,竟言语不俗,且临危不乱。

难道说……他的身份背景不简单,只是没调查清楚?

正当程虎威愣神的时候,李青山已经面带微笑的走上前,向田为民点头致意,“田大人,我代表叔向您问好,他老人家常惦记您呢。”

田为民傻了眼。

他仔细回想,才猛然记起,李青山以前去县衙时,曾说过自己有一个表叔,名字叫滕骁骑,职位是虎威将军。

按官职来算,这个滕骁骑是正三品。

田为民这个知县,是七品官。

程虎威这巡检司,也仅仅是五品官。

如果李青山真有这么个叔父,这俩人得吃不了兜着走。

田为民眼珠子咕噜噜直转,脑子里开始琢磨利弊。

今天来杀李青山,是程虎威主导,张传富带路。

田为民今儿过来,纯粹是陪衬。属于是大年三十的兔子,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虽说李青山的将军叔父,大半是子虚乌有。

但百分之一可能是真的,田为民就吃不了兜着走。

再留下去,也不过是在程虎威面前刷个脸熟,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想到这里,田为民讪笑道:“程大人,下官忽然想起,家中老母重病在床,还等着抓药,不能陪您公务,还请见谅。”

见田为民想跑,程虎威心中更加忌惮。

难道……李青山这小子真有什么背景!?

田为民作为知县,肯定知道内幕,绝不能让他溜走!

把他卷进去,真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个遮挡。

程虎威一把按住田为民的肩膀,“田知县,剿匪这么重要的事,又是在你们县,你怎么能缺席呢?”

田为民满脸苦笑,“卑职手无缚鸡之力,就算留下,也帮不上忙啊。”

“田知县不必自谦。”

程虎威皮笑肉不笑的将田为民死死按住,“你是一县之主,颇熟悉地理人文,你走了,谁来带头剿匪?”

田为民被强行留下,只能苦着脸赔笑。

程虎威板着脸,凛然质问道:“李青山,你的叔父是何许人也?”

第44章 杯酒释兵权 第44章 杯酒释兵权

李青山不卑不亢的回答说道:“叔父滕骁骑,乃是北府军中的虎威将军。”

听到‘虎威将军’四个字,程虎威就大概明白,李青山是在吹牛。

谁的家族里,若是出一个正三品武将,几乎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李青山如果真和正三品官员有亲戚,怎么可能被区区一个张传富欺负?

退一万步说,哪怕李青山真的和滕骁骑有关系,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甚至远在千里之外的滕骁骑,都不见得知道有李青山这个人。

程虎威冷笑着道:“虎威将军滕骁骑?本官叫程虎威,这个官职倒颇符合本官名讳。”

“下次你若编造亲属,可得编得好一点。”

果然,滕骁骑的名字,只能吓唬一下小官。

像程虎威这种五品大官,真是一点都不好糊弄啊……

很快,李青山整理思绪,平静声说:“程大人,我叔父是谁无关紧要,您大驾光临,我自当远迎。”

“我村人乡野粗鄙,吝缘教化,方才冲撞了您,我替他们向您道歉。”

“现如今,他们已知错,特结队向您请罪。”

没等程虎威开口,李青山就扯着嗓子朝城门内喊:“叔叔大伯,身子婶娘们,都过来向程大人赔罪!”

很快,事先准备好的村人,穿着过节时的鲜艳衣服,成群结队向着门口汹涌而来。

他们捧着茶水、新鲜的瓜果,女人和孩子们,则手捧蜜饯鲜花,一一给手持大刀的兵士们奉上。

长途奔袭的兵士,这会儿又渴又饿,没等程虎威下令,自顾的接过茶水与瓜果,开始吃喝。

程虎威脸色难看,呵斥道:“就知道吃,也不怕山贼给你们下毒!”

巡检司的兵士,平日里都在街头巷尾维持秩序,面对最危险的情况,也不过是抓几个盗匪。

他们压根没什么防备心,这会儿大吃大喝着,朝着程虎威喊:“大人,水果都是好的,没毒!”

在场送东西的,都是女人、老人和孩子。

程虎威有些傻眼。

他原本算计着,冲入村中,屠尽男女老少,给他们安上土匪的罪名,再与田为民统一口径上报,就能滴水不露。

可青山岗的村民,面对手持大刀的兵士,竟然没有丝毫抵抗!

望着这群捧着茶水、瓜果、鲜花的老幼妇孺,程虎威犯起了难。

如果他现在下令,要让兵士下死手,估计这些人都得抗命。

正当程虎威犯难,琢磨着怎么找茬动手的时候,李青山面带微笑,朗声喊道:“承继府的诸位兵爷,你们一路辛苦至此,小弟我自当尽力犒军。”

“村里头已经杀鸡宰羊,有热腾腾的白面膜,上好的高粱酒!”

“粮食管饱,肉糜有限,大家先到先得!”

城门里头,一群壮汉抬着无数口大锅,一字排开的放在村口左右。

锅盖打开,里头是浓浓的肉香。

大箩筐被挑来,掀开上头的棉被,里头是热气腾腾的大馒头。

在大乾朝,不管军民,都很难吃上一顿饱饭。

在看到肉菜和馒头,这些兵士们眼睛都绿了,没等发号施令就上前哄抢。

一群人狼吞虎咽,村人则帮着添菜续水。

转眼之间,程虎威身边除了几个亲信外,五百多人跑得是一个不剩。

程虎威的脸色更加难看,田为民的脸色则有些尴尬。

田为民尝试讪笑着打圆场,“程大人,李青山拿出这么多东西犒军,其心可嘉啊。”

张传富眼神中尽是怨毒,满脸肥肉紧绷,森然说道:“大人,您可千万别被李青山给骗了!”

“他就是青山岗的贼头,拿食物犒军,这是让您放松警惕呢!”

“您再不杀他,小心有诈……”

李青山面色微冷,看向张传富的眼神陡然闪过一抹杀气。

今天这场劫,若是能安然度过,他无论如何都要干掉张传富!

正当张传富喋喋不休时,程虎威再也忍耐不住,扬起巴掌,啪的抽在他那张肥腻腻的胖脸上。

“说够了没有!?”

他想杀李青山的心,绝不亚于张传富。

可杀人这事,必须得有个由头,否则他连自己的兵士都搞不定。

张传富被抽得嘴角流血,既惊恐又愤怒,捂着嘴不敢再开口。

李青山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勉强镇定下心绪,微笑上前:“程大人,您远道而来是为了剿匪,可我青山岗中,没有一人是匪。”

“二龙山的匪徒,早已经被斩尽杀绝,他们的海量财宝,我一直代为掌管。”

说到此处,李青山压低声音,意味深长的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近日来,我一直惴惴不安着,等待财宝归于它真正的主人。”

“如今见到程大人,我总算能安心了。”

原本阴郁的程虎威,听得李青山这么说,顿时云开雾散。

他哈哈大笑着拍了拍李青山的肩膀,“你小子,真是夜壶嘴镶金边,值钱就值钱在这张嘴上。”

“说吧,山贼的财宝有多少,藏在什么地方?”

李青山想都没想,直截了当的道:“一千三百五十两白银,铜甲二十二套,山贼使用兵器若干。”

“一切财宝都藏于家中,贱内已在家中略备薄宴,静等几位大人光临。”

程虎威的心里,几乎要乐开花。

真是想吃奶娘来了,想睡觉送来了枕头。

他正愁着,该怎么给李青山安一个必死的罪名。

只要从李青山的手中,找到属于二龙山的财宝、兵器和铠甲,就能坐实他山贼头子的名头。

在大乾朝,私藏铠甲那是死罪。

这件事只要坐实,哪怕李青山真有个虎威将军当后台,程虎威也浑然不惧。

田为民只是七品县令,并没有程虎威那么多花花肠子,他只想着,大家坐在一起喝顿酒,兴许就能冰释前嫌。

毕竟,无论李青山这边,还是程虎威,他都不想得罪。

田为民面带谦卑笑容:“李青山如此好客,咱们就恭敬不如从命?”

“好。”

程虎威下了马,龙行虎步上前,并朝左右吩咐,“你们带二十个兵士,跟我一起走。”

他打定主意,一旦看到铠甲与财宝,立即杀李青山全家!

等杀人取宝后,兵士们也吃得差不多,可以开始屠村。

一个村三百多人,拿着他们的人头向上面领赏,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第45章 把酒言欢 第45章 把酒言欢

最初,程虎威还担心李青山在村子里设下埋伏,全程让二十几个兵士围在周围。

走了一会儿,他就发现自己是多虑了。

全村的男女老少,都穿着鲜艳的衣裳,在村口挑水、做饭,最后和五百多个兵士们一起吃饭。

糖分、油脂、肉糜,这些能让人愉悦的东西一样不少。

士兵与村民们,乐呵呵的坐在一起,边吃饭便唠家常。

能在这附近当差的,有许多家也在附近,三聊两聊,也就攀上了亲戚。

太阳暖洋洋的挂在头顶,人们吃着大锅饭,脸上带着热情洋溢的笑容,在依山傍水的小村中,气氛安谧和祥和。

如此气氛,让李青山暗自庆幸的同时,心中也一阵后怕。

还好自己反应快,士兵们也并非穷凶极恶,否则现在的青山岗,已是一片尸山血海!

来到门口时,墨倾语带着几个年轻姑娘,打扫好了庭院。

正厅内,传来阵阵的饭菜香味。

墨倾语系着围裙,迈着小碎步到李青山身前,“相公,饭菜已经准备好,请各位贵客里边请。”

张传富贼溜溜的眼珠子,落在墨倾语的身上就移并不开。

他心中暗暗妒恨。

妈的,李青山家里的女人,就贤惠漂亮,为什么自己就养了一群好吃懒做,整天扯皮撒泼的贱人!

如果把李青山弄死后,能将墨倾语收入囊中,就算不虚此行……

李青山回头看了一眼二十个兵士,有些为难的道:“我准备的菜肴,恐怕不够二十个兄弟享用。”

“咱们吃饭,让一群人大眼瞪小眼看着,总归是不太好。”

“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在院落里摆桌,厨房点火现做,让兄弟们也好好吃一顿。”

跟着跑了一路的兵士,原本疾饥肠辘辘,听李青山这么说,顿时传来阵阵欢呼声。

已经全然放下警惕的程虎威,倒也没有阻止。

“行,就按你说的办。”

屋子里的饭香味,勾得程虎威也有些饿了。

他心想着,反正李青山和全村人,早晚都是个死,没必要争这一时半会儿。

不如先吃饱喝足,到时候杀起人来更有劲!

程虎威目露凶光,张传富满眼贪婪,唯独田为民是一脸懵逼,心里还在盘算着,该怎么帮着李青山和程虎威说和。

最好的就是两家和睦,自己两头讨好,谁也不得罪。

四个各怀鬼胎的人,到了正厅饭桌上。

桌上摆放着六菜一汤,鸡鸭鱼肉俱全,看起来格外的诱人。

李青山做了个请的手势,“正北朝南乃上位,在场人中程虎威最为尊贵,您请上座。”

程虎威也没有客气,大马金刀的坐下。

李青山又说:“田大人,您就屈尊,坐个副宾位。”

田为民乐呵呵的说:“能和程大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已经是我的荣幸,坐哪儿都行。”

两人均落座,李青山坐在第三个位置。

一张方桌,却只有三把椅子,将张传富晾在了一边。

张传富有些恼怒,“李青山,我的椅子呢?”

李青山抬起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猛的抬起脚踹在其胸口。

上一世,李青山是古武社团的社长,一身功夫了得。

这一脚下去,直接让张传富倒飞出三米多远,吐血四仰八叉躺在地上。

厨房内的剁肉声,杀猪宰牛声格外吵杂,外头的兵士们正忙着吃喝,并没有在意到里屋的动静。

躺在地上的张传富,哭喊着道:“程大人,您看见没有,土匪头子要当着您的面杀人!”

“闭嘴!”

李青山冷眼盯着张传富,杀意腾腾的道:“你再敢喊一句,我现在就杀了你!”

此时,墨倾语悄然关闭屋门,并在里头上了锁。

屋子里点燃几盏蜡烛,昏黄光芒照亮房间。

墨倾语手捧着烛台,站在李青山的身旁,手掌微有颤抖,美眸则格外坚定!

程虎威被李青山的举动弄傻了眼,“李青山,你这是要干什么!?”

李青山面露微笑,一把扯开挡着桌子的围布,里头露出几个大木桶。

“实不相瞒,诸位走早这里,算是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

“桌子底下木桶放着的,是上好的桐油。”

“除此之外,一楼、二楼、三楼,也全都装满了桐油。”

“我家的屋门,是铁木制作的,一旦上锁再也休想打开。”

“只要我娘子手中烛台落下,爆炸声后就是一片火海。”

程虎威抽了抽鼻子,嗅到桐油的味道时,脸色顿时铁青。

他拍桌怒道:“李青山,你好大的胆子,敢谋杀朝廷命官!”

李青山依旧是风轻云淡模样,“朝廷命官怎样,草民又怎样?待会儿火海之下,你我皆为尘土。”

程虎威噌的站起身,唰一声拔出腰间宝剑,凶神恶煞的道:“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

李青山没有回答,而是握着墨倾语的手,含情脉脉的道:“娘子,嫁给我你后悔吗?”

墨倾语摇了摇头,眼中带着泪光,含情脉脉的道:“黄泉路上有相公作伴,我不害怕。”

作为人精的田为民,一眼就看出李青山两口子不是吓唬人,他们是真准备玩命。

“我的程大人啊,您就别激火了!”

田为民苦着脸,将程虎威拔出的刀按回去,焦急且无奈的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什么杀猪宰羊做饭,都是假的!”

“李青山为的就是把咱们迎进屋,和咱们玩命!”

程虎威冷静了下来,阴沉难看的脸色随之恢复平静。

能坐到承继府巡检司的位置,程虎威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

俗话说得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程虎威再怎么豪横,也怕李青山这个不要命的。

程虎威沉声道:“李青山,我们只要山贼的财宝,不要你的命。”

“熄灭烛火,把门打开,我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李青山微笑说:“我敢保证,火焰熄灭的瞬间,您会立刻命令士兵杀了我。”

“说句实话,我精心布置这个局,其实也不想死。”

田为民满脸堆笑,“谁说不是呢。青山小兄弟,其实咱们就是有点误会,把事说开了,杯酒泯恩仇。”

“来,我提一杯……”

李青山打断道:“田知县,这场饭局,您说话不够分量,还是让程大人来表态的合适。”

端着酒杯的田为民,又讪讪的坐下。

程虎威面无表情,“李青山,你想怎样?”

李青山端起酒杯,“程大人,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个时辰的时间。”

“一个时辰后,我会熄灭灯火打开房门,任凭您处置。”

“但在这一个时辰里,我希望咱们能把酒言欢,好好的把这顿宴席吃下去。”

第46章 玩命 第46章 玩命

程虎威冷笑一声,嘲讽说:“一个时辰,你一介草民,又能改变什么?”

李青山微笑回说:“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一个时辰,您不给也得给。”

“好,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程虎威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李青山也饮进杯中酒,“哈哈,程大人好酒量,我再敬您一杯!”

程虎威看向李青山的眼神,略有些复杂。

“李青山,我向来不信两件事,一是寒门贵子,二是草莽英雄。”

“今天见着你,我不信也得信了。”

“可惜,你犯了大忌,否则我真想将你收入麾下。”

李青山愣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多谢程大人夸奖。”

躺在地上的张传富,还在捂着肚子,往外吐血沫。

李青山抓起酒杯,砰的一声摔在张传富的脚边,一扫温和姿态,目光凶狠得仿佛要杀人!

“狗东西,没看到酒杯空了吗?过来倒酒!”

张传富既惊恐又愤怒,朝着程虎威和田为民喊:“程大人,田大人,这小子无法无天,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这会儿,程虎威和田为民都不敢说话。

旁边的墨倾语举起蜡烛,随时准备自焚。

李青山则杀意森然,谁也不想触这对玩命两口子的霉头。

李青山唰的从腰间抽出匕首,重重插在桌上,冷声喝道:“倒酒!”

张传富不敢再犟,哆哆嗦嗦的从地上爬起身,捧着酒坛子给桌上的人添酒,并老老实实的站在一侧。

这一顿饭,吃得得格外漫长,且让人心惊肉跳。

李青山表面风轻云淡,实际心中暗暗焦急。

他只能祈祷着,宁洛水能不负所托,成功见到陆文忠。

此时此刻,宁洛水同样心急如焚。

永昌县城边缘,青州城池的入口处,此时已经排起了浩浩荡荡的长队。

李青山、墨倾语,甚至包括赵大勇的画像,都贴在城门口的位置,下方写着两个字——通缉。

今天的守城人,检查得格外细致,排到她出城的时候,估计至少得小半个时辰。

车子上,更是装了盔甲、山贼的武器,一旦被抓就全完了!

饶是宁洛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这会儿也琢磨不出办法。

排队时,她绞尽脑汁的思索着,浑身急得已经被冷汗打湿。

不行,再等下去,村子都要被屠光!

无可奈何之下,宁洛水已经剑走偏锋,坐在马车上娇喝一声,“都给我让开!”

一鞭子抽打在马屁股上,马儿向前横冲直撞,前面的人吓得赶忙躲避。

门口负责排查的四个士兵吓了一跳,当即关上门口栅栏,将宁洛水拦在门前。

“站住,干什么的!”

四个士兵,抽出了长刀,将马背上的宁洛水给团团围住。

宁洛水强忍着颤抖,抬起马鞭,抽在距离最近的士兵脸上,“瞎了你的狗眼,连姑奶奶的马车都敢拦!”

见多识广的宁洛水,知道嚣张跋扈的官家是什么样,她做生意懂得察言观色,模仿得更是惟妙惟肖。

被抽得脸上多出一条血痕的兵士,顿时蒙圈在原地。

剩下三个人,见到这阵势,也吓得不敢动弹。

宁洛水指着栅栏,“立刻把门打开,延误了军情,砍你们狗头!”

被抽打的兵士,壮着胆子问:“小姐,您是哪个府上的,进城有何公干?”

“北府军,虎威将军陆文忠的亲卫!”

宁洛水仅听了一遍,就将陆文忠李青山的职位、称号,都说得一字不落。

兵士有些犯疑,“北府军怎么会有女人?”

“请问您的马车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宁洛水咬了咬牙,心想豁出去了大不了一死,毅然说道:“车上有铠甲、兵器、黄金,都是陆大人亲点的物资!”

四个兵士顿时神情肃然,其中两人钻进车子,查看里头的木箱。

查看过后,几个人嘀咕了一会儿,其中一人凝重道:“对不起小姐,您车上装的违禁品太多,我们得上报衙门。”

“您请到驿馆稍作歇息,等我们老爷的批文。”

“放屁!”

宁洛水怒斥道:“狗东西,你知不知道,衙门到北府军驻地核实要多久,核实后到这儿,又要多久?

“本姑娘等得起,滕将军等得起吗!”

兵士有些犯难,“您车上装这么多违禁品,如果没有陆将军的公文,小的实在担不起这个责!”

“北府军运输物资,向来都有陆将军的公文,想必您也该有。”

宁洛水心脏瞬间悬到了嗓子眼。

糟糕,早知道就伪造个公文!

私自运输盔甲,被衙门抓到就是死罪!

她不想辜负李青山的信任,更不想死!

宁洛水强忍着恐惧,从怀中抽出李青山给陆文忠的信封,冷漠道:“公文我没有,但陆大人的密信我有一封。”

“陆大人曾严令交代,这封信不许给第三个人看到,否则泄露军情杀无赦!”

“这封信,我就不看了,要不你们四个看看?”

原本伸手要接的士兵,吓得一个哆嗦,像是烫手似的,把手缩了回去。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无奈赔笑打开门,“既然是程将军公干,您请。”

“驾!”

焦急万分的宁洛水,快马扬鞭赶到北府军大营,离着老远就喊:“我有要紧事要见陆大人,请通禀一声!”

“站住!”

北府军营,几千兵士正在操练。

门口的两个兵士,左右伸出长枪,将宁洛水给拦住,“将军正在练兵,任何人不得打扰!”

两人的身上,带着疆场兵士的肃杀之气,一看就不好吓唬。

宁洛水急声道:“我是陆文忠的家人,他什么时候能操练结束?”

听说是陆文忠的家人,士兵的语气缓和一些。

“将军练兵,少则一个时辰,多则两个时辰,您请营中稍后。”

宁洛水:“我有急事,必须立即见到他!”

士兵有些为难:“将军说过,除非皇命、亦或者家中有难,否则一切杂事不得扰乱练兵。”

宁洛水瘪了瘪嘴,两滴不值钱的泪水被挤出,哽咽着道:“实不相瞒,我是陆将军新纳的小妾。”

“家中老夫人病危,我拿家信前来,就是要让陆大人回去见老娘最后一面!”

第47章 据理力争 第47章 据理力争

士兵吓了一大跳,“您进营帐稍等,我立即去叫将军!”

不多时,陆文忠面沉似水的掀开营帐,正撞见像水牛似的,端起茶壶咕咚咚猛灌的宁洛水。

宁洛水尴尬的擦拭嘴角,欠身恭敬道:“小女宁洛水,奉李青山命前来,见过陆大人。”

陆文忠板着脸道:“家母已在多年前去世,你扰我练兵所为何事?”

“若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饶不了你,更饶不了李青山那小子!”

宁洛水颤抖着的柔荑,递过紧张到被汗水润湿的信笺。

“情况危急,关系到青山岗全村三百口性命,请您恕罪。”

陆文忠倒没和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迅速拆开信笺,阅读李青山留下的信封。

他越看,越觉得心惊肉跳。

李青山这小子,竟然杀了二龙山的贼匪,自己毫发无损!?

作为五品武将,手下统领两千人的陆文忠,深知官场规矩。

李青山这么做,必定是触及到程虎威的利益。

“这么好的小伙子,可惜了啊……”

陆文忠叹息一声,将信笺扔入旁边烧着茶炉的炭火堆中。

“姑娘,你是李青山的什么人,让他如此信任你?”

宁洛水拘谨说:“小女是商贾之女,父母被山贼所杀,是李先生救我于水火。”

陆文忠:“哦?你是他的小妾?”

宁洛水:“我曾想要追随李先生做妾,可他不愿,而是安排我做家中账房。”

说到这里,宁洛水语气愈发急促,心中也愈发焦急,“陆大人,您再不去,就真的来不及了!”

“让李青山自求多福吧,我爱莫能助。”

陆文忠脸色一沉,四平八稳的坐在椅子上,“小姑娘,你带来的东西,我会一分不少的送到程虎威府上。”

“至于你,就留在我军营的内眷府中。”

“等此事风头过后,你就可以自行离开。”

“陆大人,您和程虎威是一伙的!?”宁洛水惊怒声道。

随即,她焦躁得在原地踱步,“早知道,我就不该过来,全村都在等我呢!”

“不行,我得回去!”

宁洛水急匆匆的要往门外走,被陆文忠拽住胳膊。

陆文忠:“程虎威带五百兵士,就是冲着屠村来的,势必要灭掉所有活口。”

“你现在回去,不是自投罗网么。”

宁洛水美眸悲愤,“哪怕自投罗网,我也得为李先生争取一线生机!”

“我的命是他的,大不了还回去就是!”

宁洛水怒的甩开陆文忠的胳膊,却被门口的两个兵士拦住。

宁洛水愤然转身,“陆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陆文忠肃然声说:“小姑娘,普通人被抓不过一死,你一旦被抓,必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些兵痞们,可不会放过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宁洛水悲绝说:“被十个人糟蹋,或者被一百个糟蹋,有什么关系?无非一死而已。”

陆文忠皱起眉头,“一个小姑娘,怎如此不爱惜名节?”

在大乾朝,女人视贞洁如性命。

按照封建迷信思想,失去贞洁的女人,死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宁洛水视死如归,反而无所畏惧,挑衅似的道:“陆大人,如果为救人失贞,就是失去名节。”

“我建议您死的时候以发覆面,否则您的那张脸,恐怕有辱先人!”

陆文忠脸色立时变得难看,“你说什么!?”

“我说你陆文忠做的事,不仅有失名节,还有辱先人!”

宁洛水歇斯底里的愤怒吼道:“身为朝廷命官,却官官相护,养寇自用!”

“我们这些为民的,经商的,视有兵而如寇,有官而如盗!”

“像这样的朝代,怎能不亡!”

“论起名节,你不如我,更不如李青山!”

“李青山活着比你高尚,死了也比你干净!”

“像你与程虎威这种恶官,必遭天谴!”

陆文忠怒的一巴掌拍在桌上,实木的桌子顿时坍塌,“你敢再说一句!?”

“我还敢说一万句!大不了一死而已!”

宁洛水直视着陆文忠愠怒的目光:“你是想强奸,还是想杀人灭口,冲我来啊!”

门口的兵士,一左一右的按住宁洛水的肩膀。

“将军,这口出狂言的贱妇,您准备怎么处置?”

“把她放开。”

陆文忠回避过宁洛水的目光,有些落寞的坐回椅子上。

“小姑娘,你太偏激了,这个世上并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的事。”

“比如我,并未与程虎威等人同流合污,却也不敢主动招惹他们。”

“大乾朝重文轻武,我一个五品的武官,手中职权却不如七品的县官。”

“我手里的兵,是用来防御贼寇的,倘若私自调动被捅上去,轻则算我渎职,他们再狠一点,甚至能算我反叛。”

“就比如区区从六品的程虎威,比我低了两个等级,却是江州的刑名。”

“他的上面,还有臬司衙门,布政使衙门、甚至是知府衙门。”

“与他们相比,我就是一叶苇草,哪怕想帮你们,也是无能为力,甚至会引火烧身。”

听过陆文忠的难处,宁洛水在短暂思忖后,当即说:“陆大人,既然您有为民的心,就是个好官!”

“我为刚才的事,向您道歉!”

陆文忠摆了摆手,“道歉就不必了,我只是不想让你送死。”

宁洛水竭力争取道:“陆大人,我不想送死,您更不会引火烧身!”

“程虎威和田为民合作,养寇自用杀民请功,本就是一件见不得光的事。”

“哪怕您带兵前往,他们也只会因理亏而慌乱,又怎么可能自己把事情捅上去?”

“您犯的事,最多是渎职。”

“他们犯的罪,按大乾律法,抄家都够了。”

“外加上,李青山与您统一口径,是您剿匪有功,只有嘉奖,没有惩罚。”

“但凡您点头,外面的武器、盔甲、钱粮,就都是您的!”

宁洛水的说法,还真让陆文忠心动了。

可他仍有些犹豫,为了一介草民李青山,得罪程虎威所代表的江州官僚体系,真的值得么……

第48章 箭在弦上 第48章 箭在弦上

宁洛水已看透陆文忠的心思。

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让陆文忠看到足够的利益,他是不会为了李青山,去得罪整个江州衙门。

宁洛水凝神思忖稍许,恳切声道:“陆大人,您帮李青山,绝不是白帮的!”

“几个月之前,李青山还是个落魄户。”

“现如今,他不仅成了乡约,更成了个家财万贯的地主。”

“您的北府军,至今在采购李青山的肉干。”

“大乾朝重文轻武,戍边将士常常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饿着肚子去和敌军拼命!”

“州府道台的衙门,只知争名夺利,尽可能打压武将,不会管将士们的死活。”

“兵法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您如今有兵,李青山有粮,取长补短才能在乱世中相互依存。”

“我可以替李青山做担保,日后您缺钱少粮,我们必慷慨相助!”

宁洛水的一番话语,让陆文忠着实动心。

大乾朝武将佣兵自立,各处叛乱屡见不鲜。

朝廷为了节制武将,粮草都是按月发放,甚至两三天发放一次,绝不让兵士有多的口粮。

一旦粮草在路上延误,兵士就有可能哗变。

士兵哗变,朝廷出兵剿灭,如此就形成了恶性循环。

陆文忠也心惊肉怕,哪天就碰上缺少粮饷,莫名其妙成为叛军。

有了像李青山这种富家大户的支持,或许真的可以躲过一劫!

甚至……哪怕有朝一日真的兵变,靠着李青山的田亩粮食,也可以带兵占据一方,与朝廷打拉锯战。

想到这里,陆文忠不再犹豫,当即朝着门口兵士命令:“立即集结一千人马,向大荒村轻装进发!”

在得到陆文忠命令的刹那,宁洛水终于卸下所有负担,整个人如同虚脱似的,扶着门框差点摔倒。

一千人的队伍,连同马车一道,浩浩荡荡的朝向青山岗进发。

宁洛水含着泪,趴在马背上头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放下所有的防备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开始后怕。

在城门口时,但凡兵士没那么好糊弄,坚持请示上级,她必死无疑。

但凡没编造出陆文忠母亲去世的幌子,让他中止兵士操练,拖延几个时辰后,李青山必死无疑。

关键时刻,她脑子转得慢一些,没能说服陆文忠站在自己这边,李青山也必死无疑。

宁洛水擦了擦眼泪,仰头喃喃的道:“李先生,老天是眷顾我们的,您千万撑住!”

此时,离陆文忠等人进村,已经过了整整两个时辰。

兵士们吃饱喝足,已然发现不对劲,整整五百多人在李青山的庭院中集合。

为首的百夫长,站在门口朝着里头喊:“程将军,属下们担心您的安危,特来询问情况。”

房间内,已经坐僵了的李青山,目光猩红盯着程虎威,“程大人,您应该知道怎么回答。”

程虎威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膀,深吸一口气吐出,缓解紧张的情绪。

“一炷香的时间内,你们在门口按兵不动。”

“一炷香的时间后,听我一声令下,所有人准备破门!”

已经站得双腿发僵的墨倾语,嗔怒举起油灯,“程虎威,你就不怕玉石俱焚吗!?”

程虎威表情冰冷,“李青山,你自己说过,向我索要一个时辰的时间。”

“如今一个时辰,仅剩下一炷香,是我们约定中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难道你想抵赖?”

李青山看着窗棂外的攒动的人头,心中尽是绝望。

这个时间宁洛水还没有来,一半是出了事,一半是卷款潜逃。

事到如今,只能准备认栽。

李青山苦笑道:“程大人,点燃油桶玉石俱焚,是你我都不情愿的事。”

“不如我们商议一下,讲和怎么样?”

程虎威沉默不语,快吓哭了的田为民,急忙说道:“李兄弟说得没错,咱们又没深仇大恨,没必要拼个你死我活啊。”

李青山勉强挤出笑容,“只要您愿意放过我们全村人的性命,除山贼的宝藏外,我每个月给您五十两银子!”

山贼的宝藏,已经被李青山给了陆文忠,自然不可能拿回。

一个月五十两银子,李青山更是不可能给。

他想用计,先让程虎威撤兵,再去想别的办法。

程虎威的心中杀意暴涌,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立即杀李青山全家,灭村!

今天他做的事,原本就见不得光。

事久生变,他必须速战速决!

程虎威咧了咧嘴,露出狰狞的笑容,“好啊,咱们出去慢慢谈。”

院落内,五百兵士严阵以待,随时准备破门而入。

在门外墙壁两侧,赵大勇带着村里一百多个青壮年男人,手持弓箭,柴刀,分列左右。

战斗已到一触即发的地步,赵大勇开始做最后的动员。

“乡亲们,咱们几个月钱,吃糠咽菜都吃不饱!”

“现如今,我们一个个吃得膘肥体壮,这都是谁的功劳,想必大家心里清楚!”

“李青山杀山贼,也是为了咱们大家伙。”

“他有难,咱们管不管?”

群人没有说话,但都目光炽热的举起攥紧的拳头。

他们不懂夫子大义,但懂得知恩图报,知道是谁让他们吃饱了肚子!

李青山活着,他们都有饭吃。

李青山死了,他们就得重新回到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振臂一会下,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赵大勇毅然道:“好!待会儿这群人只要敢撞门,咱们就射箭!”

“咱们的人不多,但配备弓箭,杀他们绰绰有余!”

大门外,杀意森然。

大门内,杀机重重。

房门内,焚烧的香炉已燃至最后一刻!

程虎威猛然站起身,怒吼一声,“撞门!”

早已经准备好的兵士们,用木桩一鼓作气撞开大门,正要往里冲时,李青山一把夺过墨倾语手中烛台。

“我看谁敢动!?”

李青山高举烛台,已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赵大勇也不再隐藏,高喊道:“一队二队,弓弩准备!”

两个梯队共二十人,堵住大门唯一的出口处。

“三队和四队分出十六人,抢占四个了望台,剩下的随时准备支援!”

战斗已一触即发!

在此十万火急时刻,不远处忽然传来浩浩荡荡的马蹄声。

陆文忠身披重甲,带领浩浩荡荡上千人的马队,迅速朝着庭院逼近。

“昭信校尉陆文忠到,所有人立即住手!”

第49章 危险约定 第49章 危险约定

作为真正在战场过厮杀的军队,北府军的肃杀之气,绝非等闲之辈能比。

在看到宁洛水时,赵大勇一挥手,村民立即让开一条道路。

院落内的五百个承继府兵士,被一千个北府军团团包围。

正厅内,李青山在看到陆文忠和宁洛水时,热泪忍不住从眼眶涌出。

赢了!赌赢了!

墨倾语扑到李青山怀里,声嘶力竭的痛哭,“相公!宁姑娘把人带来了!咱们赢了!”

程虎威脸色阴沉得像是锅底,他缓缓起身,直面陆文忠。

“陆大人,你不在东南戍边练兵,跑到这儿凑什么热闹!?”

按理说,陆文忠是正五品的武将,程虎威一个从六品武官,见到是要行礼的。

可程虎威的背后,是整个江州的文官体系。

身后有人,他说话自然硬气许多。

陆文忠面无表情,“昨日我北府军接线报,二龙山的贼匪与南夷勾结,肆意杀掠百姓。”

“乡约李青山,协数百乡勇助我奋战,如今已将贼匪剿灭。”

“北府军的捷报,已经通过兵部送往朝廷。”

“程大人,你的剿匪军来晚了一步,请回去吧。”

“你!”

程虎威一股子怒气憋在胸口,发泄不出,更吞不下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远在江州城外戍边的北府军,会莫名其妙掺和这么一脚。

李青山这小子,竟然认识陆文忠!

程虎威不甘心就这么回去,冷笑着威胁道:“巧了,我也接到线报,李青山是二龙山贼匪的残党。”

“陆大人,我承继府公干,请你带着兵离开。”

有了程虎威的话,承继府的兵士们纷纷闹了起来。

“退下!”

“滚开!”

陆文忠脸色一沉,“所有将士听令!谁敢轻举妄动,杀无赦!”

“是!”

北府军亮起长枪,持刀的承继府军顿时怂了。

放在平时,陆文忠绝对不敢和程虎威较劲。

但程虎威今天不仅理亏,做的还是杀人越货的事,绝不敢把事情闹大。

程虎威胸膛剧烈起伏,强压着怒火说:“陆大人,修自身易,修官身难。”

“你一介寒门,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可谓步履维艰。”

“江州官场水很深,浮浮沉沉中不知有多少人,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陆大人,你可千万小心啊。”

陆文忠既然前来,就铁了心要站在李青山这边。

他面无表情说:“我做官不凭人情世故,但凭天地良心!”

“程大人,如果没什么事,带着你的兵请回吧!”

李青山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不送。”

“你!”

程虎威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咬着后牙槽道:“李青山是吧,我记住你了!”

“收队!”

陆文忠铁了心和自己杠上,再耗下去也讨不到什么好处,程虎威带着五百多人,灰溜溜的离开。

田为民冲着陆文忠点头哈腰,“陆大人,下关衙门公务繁忙,先告辞了。”

两人前后脚离开,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张传富,低着头刚想溜走,李青山忽然冷呵,“站住!”

张传富僵直在原地,良久才艰难转过脖子,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陆大人,李先生,我是跟着程大人与田知县来的,也得跟着他们走。”

今天发生的一切,始作俑者都是这张传富!

如今,他失去了一切支援,李青山自然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李青山指着正哆嗦的张传富说:“陆大人,就是这家伙引山贼来我村子!”

“为虎作伥,比恶虎还可恨!”

陆文忠面无表情,“拖出去,找个合适的地方砍了。”

“是!”

两个兵士一左一右,架着张传富的胳膊就往门外走。

张传富双腿一软,淡黄色尿液顺着裤脚向外流淌,哭喊着道:“陆大人,小的冤枉啊!”

“小的家里有钱,您想要多少我都……”

声音越来越远,伴随着咔嚓声响起,张传富的声音与生命,就此戛然而止。

喧闹结束,李青山擦了把眼泪,激动得声音忍不住颤抖。

“陆大人,您简直是雪中送炭,我磕头都不为过啊!”

“还是多谢谢你家账房。如果不是她聪慧伶俐,今日或许我不会来。”

陆文忠自顾的坐下,墨倾语赶忙沏了一杯热茶。

抿了一口茶水后,陆文忠神情略有凝重,“李青山,我为了帮你,可是得罪了整个江州衙门。”

“这个忙,你总不能让我白帮吧。”

李青山心里清楚,如果今天不是陆文忠,自己多半要死无葬身之地。

哪怕他狮子大开口,自己也得认。

李青山毅然说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您无论要什么,我都竭尽满足!”

此时,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李青山和墨倾语,以及宁洛水都屏住呼吸。

好容易创立的家业啊,谁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它消失。

陆文忠忽的一笑,“不用紧张,我不要钱,也不要东西。”

“甚至是你剿匪的一千三百五十两银子,我也分文不取。”

李青山急了,“陆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瞧不起我李青山?”

“男儿生于世,就该知恩图报。”

“再者说,千金散去还复来,我没什么舍不得的!”

陆文忠竖起大拇指,“好男儿,我没白救你。

“我不要钱,不要物,但需要你的一个承诺。”

李青山疑惑,“什么承诺?”

陆文忠肃然声说:“若是有朝一日,我遭朝廷陷害,兵士缺粮少衣,你必须承担两千人的开支!”

“你不是有经商头脑么,我要你拿到张传富的所有土地,屯粮囤布!”

听到陆文忠的话,李青山傻了。

像是陆文忠这种戍边将领,竟敢私自屯粮,如果被朝廷知道了,那就是谋反的罪名,是要诛九族的!

一旦陆文忠出了事,自己也活不了!

饶是如此,李青山仍没怎么犹豫,咬牙说道:“好,我答应您!”

陆文忠略松了口气,起身凝声说:“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若是透漏出去,下场你应该清楚。”

李青山低声说:“完全明白。”

陆文忠走出门外,“这件事情闹得太大,我不适合久留,咱们有机会再把酒言欢。”

李青山抱拳作揖,“恭送陆大人。”

兵士们浩浩荡荡的离开,村人们在收拾狼藉的残局,以及张传富倒在村口的尸体。

疲惫且紧绷了一整天的村人们,在落日下清理残局,略显得萧瑟。

李青山把椅子搬到门口透气,一个人坐在梨木雕花椅上,眺望着远处落日,神情疲惫而复杂。

墨倾语站在后台,默默的替李青山捏肩。

第50章 地产 第50章 地产

自己的家业,总算是保住了。

不仅如此,还获得了二龙山的财宝。

从今以后,有陆文忠撑腰,拿下张传富的田土地产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李青山的心中一阵感慨。

几个月前,他还是个连热乎饭也吃不上,靠着娘子干苦工维持生计的穷光蛋。

如今,他有钱、有地、有背景,几乎拥有了普通人所拥有的一切。

知县田为民,对自己是点头哈腰。

曾经的村长、村霸,甚至是乡绅张传富,都化作一抔黄土。

作为胜利者的李青山,呆坐在椅子上,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开心。

他当初做这些,仅仅是为了和娘子吃饱饭,穿暖衣裳,不被人欺负而已。

没曾旧患已除,新患又起。

李青山已从宁洛水口中得知,陆文忠帮助自己,并非是什么情谊使然,而是权衡利弊后的决定。

他找自己要粮草,势必心中已有造反的苗头。

和陆文忠捆绑在一起,运气好多了个靠山,运气差那就是诛九族!

想要不被陆文忠捆绑,就得找更强大的靠山,亦或者自己变得更强!

还有虎视眈眈的程虎威,他对付不了陆文忠,但想点办法对付自己,简直是轻而易举。

要防着程虎威,更得变强!

如今的大乾朝,如同狂风骤雨中,几近腐朽的老船,一个浪头打来就有可能倾覆。

天灾、人祸、权利更迭、政局动荡,无一不让这艘朝代大船,行驶到倾覆的边缘。

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在这个乱世中,拼命的汲取一切营养,拉拢一切势力为己所用。

好在有了青山岗的人、土地,也算有了基本盘。

下一步最该做的,就是将张传富的田产、土地,立即收入自己的囊中。

陆文忠愿意帮助自己,说白了也是因为田产和粮食。

既然没权,没势,就得先有钱。

钱够了,才能接触到那些层次。

李青山闭上眼,将所有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随后缓缓站起身,目光落在宁洛水的身上。

“洛水啊,你为了咱家的事,几次差点送命。”

被李青山盯着的宁洛水,有些害羞的眼神躲闪:“老爷,我在乱世当中,好不容易有个家,我愿意和你一起守护这里。”

“你叫我老爷,我可不敢答应。”

李青山神情肃然,在墨倾语耳边嘀咕几句。

墨倾语有些诧异,但很快匆匆离开。

宁洛水茫然,“您觉得,我以后该叫什么?”

李青山牵着宁洛水的衣袖,进入客厅。

客厅内,墨倾语已经点燃了三炷香,还上了瓜果、点心作为贡品。

香案下,放着两个蒲团。

李青山郑重其事的说:“洛水,咱们同处乱世,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我对你有救命之恩,你也救过我的命。”

“我想与你结为异性兄妹,以后不分你我,这里就是你的家!”

宁洛水吓了一大跳,有些惊慌的道:“老爷,我只是个流民,怎么能当您的妹妹!”

在大乾朝,人是分三六九等的。

其中最低等的,就是流民。

所谓流民,指得是没有户籍、没有田地、没有财产的人,有点像是后世的偷渡难民。

像是这种人,哪怕是被杀了也没人管。

而李青山的身份,则是农民加乡约,身份比商人还要强,仅次于读书人。

李青山笑着说:“都是俩肩膀,扛着一个脑袋,谁不比谁卑贱,谁也不比谁高贵。”

“你如果看得起我,咱们以后就是兄妹相称。”

宁洛水感动得热泪盈眶,“李大哥,嫂子,我真不知怎么感谢你们才好!”

焚香磕头后,宁洛水算是彻底成了李青山的家人。

宁洛水擦拭去眼泪,欣喜的道:“李大哥,家里账房的工作,实在是太清闲了,我拿这么多钱,总觉得不安心。”

“要不你多给我安排点工作,我能写会算,什么都能干!”

在乱世当中,能有个像李青山这样的依靠,宁洛水满心欢喜的同时,也想着好好表现自己。

李青山笑道:“你都是我妹妹了,还拿什么工资。

“以后咱家的钱,就是你的钱,想花多少就花多少。”

“从今以后,我把整个青山岗的田产、生意,全部交给你来交接。”

“你也是这个家的女主人,用不着什么事都来问我。”

宁洛水再次傻了眼,“这……这不行!我可不敢!”

“你连守城官兵都敢打,还有什么不敢的。”

李青山笑着道:“就这么说定了,没啥事你就四川转转,熟悉一下工作的流程。”

“至于需要增添人手,亦或者安排工作的事,就让倾语来干。”

俗话说得好,患难才见真情。

经历过程虎威‘剿匪’一事,李青山对宁洛水是绝对信任的。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把全村交给宁洛水管理,李青山绝对放心。

只是像赵大勇、胡老二,以及村子的一些人,或许会不服从这么个小丫头片子的管理。

因此,人手的安排还得是墨倾语来出面。

至于李青山本人,则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当天晚上,李青山带着整整一千两银子,来到了县衙后堂。

田为民从饭馆叫了一大桌子菜,又弄了上好酒水,热情的道:“李老弟,你这远道而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县城的好饭馆都关门了,否则非得多弄两道菜不可!”

自从上次陆文忠解围后,田为民就真真的相信,正三品武将滕骁骑,就是李青山的伯父。

像这样的官二代,可得好好巴结一下。

更何况,上一次跟着程虎威闹事,算是把李青山给的罪死了,他得想办法挽回。

李青山一眼就看出他心中所想,摆谱装模作样的道:“田大人,我今天来找你,可是有要紧事找你商量。”

田为民神情忽然郑重,“老弟,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

“啥商不商量的,你尽管说,我保证把事情给你办得妥妥当当。”

李青山开门见山说:“张传富死了,而且坐实了通匪的罪名,按理说他的田产要充公。”

田为民打断道:“完全明白!”

“老弟,张传富的田地我谁也不给,肯定能让你收入囊中!”

“不过……这价格……”

田为民为难的一笑,“俗话说得好,官字两张口,就算我不吃,上头的人也得吃。”

“你这多少啊,得意思一点。”

李青山招了招手,随同来的两个年轻小伙子,立即搬来一个大箱子,里头装着一千两的雪花纹银。

“这笔钱够不够?”

第51章 接管田产 第51章 接管田产

“够,太够了!”

田为民喜笑颜开,当即和李青山签字画押。

吃饱喝足,李青山回去的路上,手里已经多了六百多亩田地的地契。

张传富所在的朝望乡,人口与青山岗差不多,但良田却多出一倍。

合并朝望乡的土地,能让李青山的财产整整翻上两倍。

拿到田产地契后,第二天一大早,李青山就带着墨倾语与宁洛水,以及村里的几个壮小伙,到了朝望乡。

让李青山没有想到的是,李青山刚到朝望乡,乡约与乡贤,携带着三百多个面黄肌瘦的村人,敲锣打鼓着欢庆李青山的到来。

李青山带来的村民,则个个油光水滑,与朝望乡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下,李青山傻了眼,“他们这是在搞什么?”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叟,激动的冲出人群,攥住李青山的手。

“李先生,我是这儿的村长。”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您盼来了啊!”

李青山茫然问:“我从没来过,你们欢迎我干什么?”

村长激动的说:“当初村里闹饥荒,张传富那混蛋趁机借高价粮食,还不上就逼着人卖儿卖女!”

“我们村已经有好几户人家,都被拆散!”

“如果不是您在村里开工,让大家干活就能吃上热乎饭,我们还得死更多人!”

李青山恍然大悟。

在群人期冀的目光下,他站在村口的磨盘上,朗声道:“从今天开始,张传富的田产地业,全都由我掌管。”

“而你们,以后再也不用再受剥削之苦。”

“以后再也没有朝望乡,只有青山岗!”

“你们也可以和青山岗的人一样,只要按时劳作,就能顿顿吃饱饭!”

村里人又是一阵阵欢呼。

其实,他们听不太懂李青山在说什么,唯独最后三个字‘吃饱饭’,他们听得格外真切。

第一天来到,李青山就开仓放粮,做白面窝头,杀猪炖肉。

整整一天,全村都在飘着肉香味儿。

吃着白面馍馍,咬着大块的猪肉,村人对李青山立时间就死心塌地。

张传富的住宅,是一处巨大且精致的四合院,有下人房、杂役房、佃农房,还有马匹,农具等。

在张传富的家门口,一个又黑又瘦的年轻人,老远就站着等候。

“李先生,您终于来了!”

李青山凝望年轻人良久,恍然想起来,“你叫张耙子对不对,我第一次来,是你给我带的路。”

张耙子激动得热泪盈眶,“没想到您还记得我这个小人物!”

“哈哈,大家都是小人物,你记得我,我当然就记得你。”

李青山笑着拍了拍张耙子的肩膀,“走,带我去看看宅子。”

进入内院路上,李青山低声问:“张传富在村子经营多年,他的铁杆心腹都是些什么人,你知不知道?”

俗话说得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像是张传富这种当地乡绅,其亲属、子侄,以及狗腿子等等,会暗中形成一股势力。

李青山不会整日在朝望乡待着,他必须一劳永逸的把这些家伙处理掉。

免得自己不在时候,他们再兴风作浪。

这时候,作为内应的张耙子就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张耙子想都没想,立即说道:“村东头有两院大瓦房,是张传富侄子的。”

“还有村西头……”

张耙子说了总共四户人家,十五个人名。

李青山停住脚步,面无表情的对赵大勇说:“你带着几个村人,把刚才提到的人名,立即全部抓起!”

“确认无误后,以我的名义扭送到县衙,就说是土匪的余党。”

“是!”

赵大勇转身离去,李青山微笑道:“继续说。”

张耙子被李青山忽然的威压,给吓了一大跳,不由有些拘谨。

“除了张传富的亲戚,就只有李神仙是他的心腹。”

“我们这些护院,门房,也都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

李青山问:“李神仙在什么地方?”

张耙子:“就在内院的第二间房。”

“他平日里喜欢睡懒觉,外加上和我们不熟,也看不上我们,所以没人通知他您来的事。”

李青山一边朝着内院走,一边询问:“这个李神仙,是个什么样的人?”

提起李神仙,张耙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那个牛鼻子老道,真是一肚子坏水,比张传富还可恶!”

“当初害您的主意,基本上都是他想出来的!”

李青山默默点了点头,随即笑着对宁洛水说:“小妹,你带着嫂子到花园逛逛,看以后咱们能种点啥。”

“好嘞哥!”

宁洛水俏皮的眨了眨眼,拉着墨倾语的胳膊就往花园走。

李青山这才转过身,凝重对身后的两个青年说:“待会儿看到所谓的‘李神仙’,我一挥手,你们就把他当场打死!”

在封建王朝,一个村里的主事就是乡约加乡绅。

他们在一定程度上,是有执法权的。

而李青山的身份,既是乡约,也是最大的乡绅。

杀一个人人恨之入骨的‘李神仙’,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手持长棍,血气方刚的俩青年,想都没想就回答道:“是!”

他们的这种反应,让李青山格外满意。

乱世之中,想要靠解释来说服下属,是根本行不互通的。

他要的不是服从,而是盲从!

显然,李青山已经做到了。

内院房间都格外奢华,李青山来到二房门口,其中一个年轻人就上前用力拍门。

“里头的人,立刻把门打开!”

“稍等一会儿!”

里头传来老头慌张的声音,很快房门打开。

头发蓬乱且穿着白色睡衣睡裤的李神仙,毕恭毕敬朝着李青山作揖。

“老朽拜见李先生!”

李青山没有理会他,自顾的进屋,床上被褥凌乱,可见李神仙是刚起床。

还好,这家伙没有及时得到消息,转移张传富的资产。

李青山坐在桌旁椅子上,面无表情的道:“我听村民说,你与山贼交情颇深,可有此事?”

跟在李青山身旁的两个青年,攥着棍子一脸的凶相,随时准备听李青山命令动手。

李神仙看出大事不好,额头蹭蹭的往外冒冷汗。

作为老江湖,他很快镇定下来,风轻云淡的道:“李先生,有些事我想和您单独谈谈。”

张耙子急道:“李先生,这老家伙阴毒得很,您可千万别……”

李青山打断说:“都出去吧。”

话说一半被憋回去,张耙子也只能郁闷的出了门。

在李青山心里,压根没打算放过李神仙。

之所以吓唬他,就是想在他临死之前,再榨出点钱来。

至于李神仙暗害自己的事,李青山并不担心。

他的袖子里,就藏着诸葛连弩,只需要扣动扳机,就能要了这老家伙的命。

李神仙披上挂在架子上的道袍,捋着山羊胡的模样,颇有些仙风道古。

“李先生,您是办大事的人。我是否与与山贼往来,在您心中恐怕并不重要。”

李青山呵呵一笑,“算你聪明,所以拿出点实际的来吧。”

第52章 投名状 第52章 投名状

李神仙想都没想,直接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价值一百两的银票。

“李先生,这是我的投名状,您请笑纳。”

一百两银子,李青山丝毫没有犹豫,就‘笑纳’了。

反正是黑钱,不要白不要。

李神仙趁热打铁的道:“李先生,想当初我跟张传富的时候,就是给他当军师。”

“在张传富的眼里,我就是个神仙!”

“有我从旁协助,短短几年的时间,田为民的家产就翻了好几倍!”

“您如果有我辅佐,那就是猛虎添翼,如鱼得水啊!”

李青山面无表情,“吹牛谁都会,不如来点实在的。”

李神仙没有犹豫,当即就说道:“李先生,您现在坐拥这么多的田产地业,每年却要交六成的税。”

“六成税收交出去,剩下的粮食就大大缩水。”

李神仙的话,着实让李青山有些犯愁。

他穿越过来才几个月,并没有遭遇到税收的事。

如果一次性交出粮仓的百分之六十,那就直接动摇了自己的根基。

哪怕能承受得起,李青山也不愿意将粮食白白的扔出去。

李青山问:“你有什么好办法?”

李神仙说:“办法也不难,只是有点麻烦。”

“大乾朝有规矩,士绅大夫不纳粮,只要和士绅攀上亲戚,就一粒粮食也不用上缴。”

李神仙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让李青山心中愈发鄙夷。

张传富是个满脑肥肠,大字不识一个的乡绅,因此需要有脑子的人辅佐。

像李神仙这种道士神棍,见过三教九流,脑袋足够活泛,能想出一些主意。

但这些简单的点子,李青山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到。

李青山有些不耐烦,“你说完了吗?”

李神仙隐约意识到大事不妙,咯噔咽了口唾沫,“说……说完了。”

李青山起身出门,面无表情的对门外两人说:“拖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打死。”

“是!”

俩人架着李神仙,就往门外走。

李神仙吓得满地乱蹬,惊恐嘶喊,“李先生,求你饶了我……”

喊声渐行渐远,李青山伸了个懒腰,进入到张传富的卧房。

锦缎的被卧,沉香木的床榻,门外屏风画廊,窗口景观好像是山水画。

这个张传富,还挺会享受的。

门外,一个年轻人带着十三个女人,排成一列站在房门口。

年轻人恭敬说:“李先生,这些是张传富的小妾,您看该怎么处置?”

得知张传富的死讯,以及家族人员几乎全部被抓的消息,一群女人哭得格外凄惨。

“爷,您行行好,别让我们去坐大牢!”

“我们姐妹几个,以后就全听您的……”

求饶与哭啼声格外刺耳,李青山不耐烦的道:“给她们安排屋子,安排活,和大家一起劳作、吃饭。”

“那些不愿意干活的,让她们自便。”

一群女人千恩万谢的离开,这时墨倾语和宁洛水进门。

宁洛水捧着厚厚的账册,“大哥,张传富府上的财产、地产,我都已经清算完毕,你要不要看一下?”

“不用,你办事我放心。”

李青山伸了个懒腰,躺在床上疲惫的闭上眼。

“都出去吧,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包括墨倾语在内,所有人退出房门。

李青山躺在奢华的床榻上,沉沉的睡了去。

这是他干掉张传富,解决掉青山岗的危机以后,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

下午五点钟,房门被急促敲响两声。

李青山揉了揉眼坐起身,“进来。”

赵大勇押着两个青年,沉着脸色进门。

“青山,这俩小子私自放跑了李二娃,该怎么处置!?”

两个青年蔫头耷脑,一脸的恐惧。

李青山疑惑,“李二娃是谁?”

“就是那个被称作李神仙的神棍。”

李青山脸色蓦的一沉,“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大勇踹了青年一脚,“你自己说!”

其中年长一些的青年,畏畏缩缩的说道:“我们把李二娃弄到山上,用木棍狠狠揍了一顿!”

“他被揍得鼻孔嘴角流血,一把老骨头疼得直哼哼,我们……我们就没忍心再下手。”

另一个青年赶忙解释说:“我们不是想放人,只是看他年纪这么大,又受重伤,根本活不了几天。”

“没想到,等赵头领去收尸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赵大勇叹了口气,“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可就是不见李二娃的踪影。”

“这俩小混蛋,坏了咱的大事!”

李青山心中清楚,赵大勇说得没错。

李二娃得知自己太多的讯息,又知道太多秘密,身份意义重大,绝不能让他活着!

可惜,人已经找不到了。

李青山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从怀中抽出锋锐匕首,神色平静走向被捆着双手的两个青年。

俩青年吓得噗通跪下。

“李先生饶命啊!”

“我们下一次再也不敢了!”

李青山割开两人手腕处绳索,将匕首插回鞘中,淡笑着说道:“说什么混话呢,我杀你们做什么。”

“都起来吧,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去。”

赵大勇傻眼,俩青年更是迷茫,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赵大勇带着些愤懑的道:“青山,你就这么放过这俩小子?”

“他们只是事情没做好,又不是欺师灭祖,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李青山风轻云淡的道:“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要一点一点学着去做。”

“兴许这次没做好,下次就做好了。”

“行了,你俩先下去。”

两个人激动得连连道谢,感激涕零的离开。

等他们走后,李青山的脸色立即凝重,“说到头来,是我的问题。”

“村里的人都是些农户,不是兵士,下手时难免会手软。”

“我安排这俩人去干掉李二娃,是用人失误。”

“大勇,这段时间你加紧训练,让他们多点血性,下次不要出现类似的问题。”

赵大勇抱拳,恭敬的道:“是!”

第53章 村寨合并,根基已成 第53章 村寨合并,根基已成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李青山将朝望乡和青山岗合并,成了一个巨大的青山岗。

两个村合在一起以后,将朝望乡的大部分建筑拆除,将几乎所有人,转移到易守难攻的青山岗居住。

朝望乡的沃土良田,全部用来统一耕种,比以前效率更高,田土更多。

在有过上次差点被灭村的经验后,李青山多了个心眼,悄悄派人去到二龙山,将里头的防御设施重新修葺一遍。

二龙山的地势,要比青山岗险要太多,简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囤积在青山岗的粮食,分出一半囤在二龙山上。

一旦程虎威再度兴兵前来,李青山还能带着六七百人,上山做最后的一搏!

有田、有地、有钱,还有可以获得持续收益的肉干生意,李青山算是在乱世之中,彻底站稳了脚跟。

在李青山大刀阔斧,建立属于自己的根据地时,身受重伤的李二娃,正躺在亲戚家里养伤。

一个月过去,他头发蓬乱,整个人更苍老了几分,好在能拄着拐杖,在院子里缓慢踱步。

躺在床上的这些日子里,他满脑子都是李青山脸上淡漠的神情。

“拖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打死。”

李青山的这一句话,让李二娃颤抖,更让他恨之入骨!

他恨的不是李青山要杀自己,而是下杀手时,淡漠的表情,随意的话语,就像是拍死一只苍蝇。

“天杀的李青山!老夫好歹是早年间的进士,你一个白丁,竟敢瞧不起我!”

房门内,走出一个十五六岁,扛着锄头的青年。

“二叔,你能下地了?”

李二娃黑沉着一张脸,“你立刻给我叫一辆驴车,我要去见程虎威!”

驴车在官道上颠簸了一路,直到李二娃觉得自己快要散架时,才到了江州的承继府门口。

通报姓名后,李二娃被搀扶到承继府后堂。

身着便服的程虎威,正拿着箭,和两个下人玩投壶。

李二娃毕恭毕敬的作揖,“草民李二娃,见过程大人。”

程虎威压根都懒得看李二娃一眼,“投壶一局,需一盏茶时间。”

“我给你这一盏茶的时间,说明事情缘由。”

李二娃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毕恭毕敬的道:“陆大人,我曾经是张传富的座上宾,如今来投奔您,是有要事禀告。”

“那李青山狼子野心,吞了张传富的财产后,如今有房有地,发展的得如日中天。”

“现如今,就连当地的县官也要让他三分。”

“您再不出手,恐怕会养虎为患。”

程虎威不耐烦的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问题是该怎么做。”

最近一段时间,程虎威都在派出探子调查李青山。

可惜,调查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李青山善待村民,每个人对他忠心耿耿,想要串通村民诬告他这个乡约,根本行不通。

最可气的是,田为民那个老滑头,在得知李青山有陆文忠撑腰后,竟不愿意和自己合作对付李青山!

如此一来,身在江州的程虎威,想要把手伸到李青山的身上还真不容易。

最近一段时日,程虎威也因为这事上火。

养伤的一个月里,李二娃早就想好了对策,这会儿滔滔不绝的道:“要干掉李青山,再简单不过。”

“李青山名下有良田,有各种宝贝,如果把他干掉,不仅斩断陆文忠的手脚,还能大赚一笔!”

程虎威来了兴致,停止投壶,到主位坐下,“你坐下慢慢说。”

“多谢大人!”

李二娃喜滋滋的坐下,侃侃而谈道:“要对付李青山,最好分三步走。”

“第一步,最近朝廷抓壮丁去建造城墙,抵御南蛮。”

“您可以买通传令官,命令李青山这个乡约,抓走村里大半男丁。”

“反正那些传令官们,抓谁都一样。”

说到此处,李二娃阴测测的一笑,“到时候,村子人丁减少,李青山也会失去民心。”

“倘若他敢抗命不尊,就是违反朝廷律法,可以趁机将其下狱!”

程虎威眼前一亮,连忙询问:“第二步呢?”

李二娃更加得意,摇头晃脑的说:“第二步,征收青山岗的田亩赋税。”

“咱们可以买通税收官,以他们村子开拓土地为名,加征无数倍税收。”

“到时候,李青山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第三步,等李青山没钱也没人以后,咱们就巧立名目,说他为祸乡里,让全村百姓流离失所。”

“咱们可以借着为民除害的名头,对其下杀手!”

“到时候,李青山苦心积虑创下的偌大基业,可就都是您的了!”

作为武官的程虎威,原本就对算计人的事不甚擅长。

在听过李二娃的连环献计后,程虎威大喜过望,“好一个李二娃。”

“你这计策,一计比一计要毒,不过我喜欢!”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府上的门客,赏银一两!”

李二娃心中暗骂程虎威抠门,以前张传富赏他银子,都是三五两,甚至是十几两的赏。

不过,他也没处可去,只能满脸谄笑的道:“多谢老爷!”

十五日后,李青山家里再次迎来一个特殊的客人。

骑着快马,白衣偏偏的王轻言,翻身下马步伐轻盈的来到正厅。

李青山连忙起身迎接,“姐姐,您怎么有时间过来?”

“你这个大忙人,没时间去看我,我还不能来看看你么。”

王轻言进屋也不客气,自顾的找椅子坐下。

宁洛水沏茶端上桌,“王小姐请用。”

王轻言抿了一口茶水,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好精致的西湖龙井,好漂亮女孩!”

“小弟,这是你新纳的小妾?”

宁洛水嘴角带着恬淡的微笑,“王小姐,我是李大哥的结拜义妹,宝丁宁,洛河之水的洛水。

“原来是妹妹……有意思。”

王轻言抿了一口茶水,语气略有肃然的道:“小弟,让你妹妹出去吧,我有要紧事商量。”

“姐,不用了。”

李青山轻松的道:“洛水和我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你有话直说就是。”

像这种被信任的感觉,让宁洛水心中泛起阵阵暖意。

王轻言有些诧异的瞥了宁洛水一眼,随即凝声说道:“小弟啊,这次可是出了天大的事情!”

第54章 上门女婿 第54章 上门女婿

李青山的心里咯噔一下。

上一次王轻言来,是告知程虎威要屠村的事。

现在她这么说,登时把李青山吓了个够呛。

“姐姐,你有话直说,就别卖关子了。”

王轻言凝声说:“最近一段时间,天客来酒馆来了不少人,我从中打探到一个还算可靠的消息。”

“江州承继府的程虎威,要在一个月以后,给青山岗加倍收税,还要抓壮丁。”

“他这个动作,明显是冲着削弱你实力来的。”

李青山脸色立时间阴沉。

“我作为乡约,若是不配合官府,必然会被坐实罪名。”

“倘若配合,对青山岗的村民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到了那时,村民对我视若仇雠,程虎威想对付我则轻而易举!”

“好阴毒的阳谋!程虎威与我无仇无怨,竟想出这等毒计害我!”

王轻言语重心长道:“俗话说得好:物过盛而当杀。”

“你现在的风头太盛,必定会引起许多觊觎。”

“小弟,你是个聪明人,多余的话我不必说,你最近一段时间记得千万小心!”

上一次,程虎威带着人大举进攻时,是王轻言在关键时刻报讯。

这一次,她提前一个月,带来了极为关键的消息。

两次报讯,都是救命之恩!

李青山朝着宁洛水招了招手,小声咕哝两句。

没过多会儿,宁洛水捧出一个木匣。

李青山神情真挚的道:“姐,算上这一次,你总共救了我两次性命。

“客套话我就不多说,这是我一点心意,你千万要收下。”

王轻言打开木盒,在看到里头的白银时,被吓了一大跳。

粗略估计一下,盒子里的白银至少有一百两,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

王轻言经营官驿,一年也就赚个三四十两,这得接近她三年的总收入。

“小弟,这也太人多了,我……”

“你要是真把我当弟弟,就直接收下!”

几经推辞,王轻言才勉强将银子收下。

等送走王轻言后,凝神思忖了许久的宁洛水提议说:“大哥,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们还有转圜的余地。”

“我有一个办法,只是……”

宁洛水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墨倾语,“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墨倾语急声说:“好妹妹,都到这个时候,你就别卖关子了!”

“好,我说。”

宁洛水凝声道:“大乾朝又明文律法规定:士绅不征税,不纳粮,不出丁。”

“大哥,你可以投靠一名士绅,做他的上门女婿。”

“到时候,你的所有资产,就会自动转到乡绅的名下。”

“有一个大乡绅作为靠山,哪怕是程虎威想要懂你,也得掂量一下。”

得知要让李青山去当上门女婿,墨倾语眼眸立时黯淡。

她欲言又止,低着头不说话。

这件事让李青山也有些头疼,他琢磨了半晌,也没琢磨出什么好办法。

或许,投靠一个乡绅,是不错的选择,但未必去当上门女婿。

只要拿出足够的利益,想必乡绅不会拒绝多一个‘家人’。

李青山问:“洛水,你知不知道,附近有什么名声比较好的乡绅?”

“这个……我得去调查一下。”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钟,天将蒙蒙亮时,李青山就骑上快马前往县城。

想要打听人脉关系,李青山手中可是有个堪比神奇的人存在。

早上八点多钟,天客来酒馆刚刚开张。

李青山骑着枣红大马到了门口,小厮立即帮忙拴马,满脸堆笑的道:“客官里边请。”

进入酒馆大厅,李青山找了个靠窗的偏僻角落坐下。

小厮拿着个菜单上前,“客官,您想来点啥?”

“好酒好菜都上一点,让你们老板娘下来陪我喝点。”

小厮表情顿时僵硬,撂下菜单,撸胳膊卷袖子朝着后头的俩胖厨子招了招手。

“我说小子,你耍混蛋竟敢耍到官驿来,不想活了是吧!”

两个厨子外加上小厮,虎视眈眈的就要对李青山动手。

李青山扯着嗓子朝楼上喊,“姐,你再不下来,我可要挨揍了!”

楼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袭白裙,长发飘逸的王轻言,款步走下楼。

小厮低着头,有些畏惧的道:“老板,这小子来闹事,我们这就准备把他抬着扔出去。”

“谁敢动我弟弟?”

王轻言眼眸威严扫视群人,小厮吓蒙了,“这小子……额不,这位公子真的是您弟弟?”

“少废话,去上酒菜。”

很快,美酒小菜端上桌,王轻言给李青山斟满酒杯。

“小弟,一大早急匆匆前来,究竟有什么要紧事?”

李青山笑说:“说出来不怕姐姐校花,我想在咱们永昌县找个士绅,去他家里当上门女婿。”

宁洛水很快明白了李青山的意思。

“你是想找个靠山,把自己名下财产和田产转过去,规避掉田亩赋税?”

李青山打了个响指,“姐姐猜的不错,这个主意有点丢脸,但已是唯一的办法。”

王轻言并没有半点鄙夷,反而语气中带着欣赏。

“小弟,你能短时间想出这么个主意,并且找到我,足见聪明睿智。”

“你身板正,脸蛋靓,找个员外郎当上门女婿,绝对没问题。”

李青山苦笑道:“这么丢脸的事,你就别调侃我了。”

“姐姐,你知不知道,在咱们永昌县附近,哪个士绅的品性比较好?”

宁洛水轻抿酒杯,俏脸肃然的思索了好一会儿。

忽然,她柔荑往桌子上一拍,“有了!”

“小弟,以你的性格,去找那些欺行霸市,为祸乡里的乡绅,你肯定也不愿意。”

“城北的柳员外,是从京城退下来的五品户部主事,为人正直且生活清贫。”

“做京官无数年,没有贪剥毫厘的民脂民膏,因与上司政见不合,因此告老还乡。”

“或许是因为秉性刚正,柳员外在朝中清流官员中颇有威望。”

“即使他的权位不高,也鲜有人敢招惹。”

“最重要的是,这个柳员外至今无儿,家中仅有两女。”

“她家大女儿今年二十有三,小女儿十八,都是大姑娘了,至今没有嫁人。”

李青山好奇,“难道这俩丫头,都奇丑无比?”

第55章 柳家姐妹 第55章 柳家姐妹

大乾朝属于封建社会,人的寿命很短,六十属高寿,七十古来稀。

因此,女子十五岁及笄,十六岁是豆蔻年华,差不多该出嫁。

像是柳院外这种大户人家,姑娘但凡是长得让人不反胃,提亲的人肯定踏破门槛。

到现在还没嫁出去,肯定有问题。

王轻言笑说:“事实恰恰相反。”

“柳家的姐妹俩,长得那叫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可惜这柳员外福泽浅薄,一辈子没儿子,只生了俩女儿。”

“因此,柳院外对招婿条件特别苛刻。”

“太厉害的男人,他不敢招回家,生怕家业被夺。”

“太差劲的人,姐妹俩又看不上,因此至今未婚。”

李青山摸了摸下巴,“这户人家,倒真有点意思。”

随即,他又问:“柳院外的人品怎样?”

“好,好的不得了。”

王轻言连连称赞说道:“提起柳院外,附近十里八村的人,没有一个不挑大拇哥的。”

“每逢三节,他们家都会遵照祖宗遗训,都会在镇子上连开三天的粥棚,让穷人在节日吃一顿饱饭。”

“他们家的仆人,待遇也都超乎寻常的好,因此各个忠心耿耿。”

听得王轻言的描述,李青山当即拍板,就找柳志忠合作!

李青山起身,笑着抱拳道:“多谢姐姐指点迷津,我这就去柳府一趟。”

“等等。”

王轻言目露狐疑,“小弟,看你这样子,好像不是冲着给人家当女婿去的,”

李青山诧异,“你咋知道的。”

王轻言掩嘴轻笑,“咱俩接触这么久,我还不了解你么。”

“你这小滑头,把老婆看得比小命还重要,怎么会着急给旁人当女婿呢。”

“再者说,你问了一圈,都是问关于柳志忠的事,他的俩女儿叫什么、长什么模样,你是一概不问。”

“哪有去当上门女婿,只对老丈人感兴趣的。”

李青山挠了挠头,笑呵呵的说:“实不相瞒,我是想和柳家做一笔生意,用……”

没等李青山说完,王轻言就打断道:“你想用利润,还换一个柳家女婿的名额,将田产人丁归于柳家门下,对是不对?”

李青山竖起大拇指,“还得是我姐姐聪明。”

“少拍我马屁。”

王轻言俏脸肃然,凝重声说道:“小弟,还好我提前发现你的意图,否则这一趟过去,你必然被拒。”

李青山不解,“我给钱,柳志忠帮我解决问题。只要价格到位,还有啥不妥的?”

在找柳志忠之前,李青山的心中已经做好了盘算。

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将脑袋拴在别人裤腰带上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哪怕抱上了柳志忠这棵大粗腿,万一对方哪天不爽,也得一脚把自己踹了。

李青山准备在投靠柳志忠的同时,慢慢攒钱,想办法搭上滕骁骑这条线,买一个官当当。

腐朽的封建王朝后期,最大的特点就是卖官售爵。

在李青山穿越之前的世界里,有一个叫大清的封建王朝,晚清时期卖官售爵尤为严重。

一个富庶县城的县长,价格都卖上千两银子,候补十几人才能上任。

滕骁骑当初骑马,差点撞死一个小姑娘。

以当初马儿的速度,撞上小姑娘后,让会出人命不说,马腿也必然会断。

看滕骁骑当时焦急的模样,肯定是有关天的大事要办。

当初帮了他一把,若是求其牵线搭桥,买个一官半职,应该不是难事。

有了官职,就可以培植势力,屯田、积粮,甚至是扩兵。

如此一来,哪怕是程虎威想动自己,也得掂量一下!

而现在最重要的问题,一是时间,二是攒钱。

他必须得去找柳院外,将户籍挂在他家,暂时寻求庇护。

没曾想,王轻言斩钉截铁的说:“柳志忠生性多疑,一旦对你进行细致调查,难免查出上山杀虎,灭二龙山贼匪,以及与程虎威之间的恩怨。”

“像你这样的强人,入赘到他家,他怕自己死后被你争夺家产,必然拒绝。”

李青山有些傻眼,他倒真没想到这一点。

“姐,那我该怎么办?”

柳扶风沉思许久,才缓缓开口说:“柳志忠这个人,秉性刚直不阿,颇有些意气用事,因此官场不顺,反倒结实许多在京为官的铁杆朋友。”

“你若是能得到他的信任,一切都好商量。”

“至于怎么获得信任,就得你自己想办法。”

获得信任么……

李青山有些恍惚的出了天客来的大门。

获得少女、少妇,甚至阿姨的芳心,李青山咬咬牙都有信心能够做到。

特么要获得老头的芳心,这玩意儿该怎么做!

围着熙熙攘攘的大街,漫无目的的转了几圈后,李青山勉强生出了个主不算主意的主意。

不管怎么说,先去见一见这个柳志忠,两人聊上那么几句。

兴许投缘,这件事就能促成呢。

李青山沿着永安县的官道,来到入口处一座巨大的四进院的大宅邸。

白墙灰砖琉璃瓦,朱红色的大门,门口两只头角峥嵘的石狮子,屋檐盘着两头龙。

房屋的琉璃顶上,盘着龙生九子之一的嘲风。

透过敞开着的大门,能看见里头的花园、水池,小桥流水环绕的长廊屋厦。

真特么的漂亮精致啊……

柳志忠的府邸,和自己在青山岗的宅邸差不多大,但档次却是天差地别。

相比较之下,李青山的房子就是个普通建筑。

但柳志忠的别院,则能用艺术品来形容。

李青山看着富丽堂皇的建筑,心中暗自轻叹。

珍贵的艺术品,往往是易碎的。

乱世之中,深沟高墙,铜墙铁壁,看起来丑陋却能保命。

像是这样的建筑,却是有些不合时宜。

门口没人,李青山迈步要进。

没等脚步跨过门槛,两个手持木棍,正躲在门后乘凉的家丁,左右长棍十字形,将李青山给架住。

“站住,干什么的!?”

李青山被吓了一跳,赶忙拱手,“在下李青山,特来拜会柳志忠老爷子。”

第56章 登门拜访 第56章 登门拜访

护院将李青山从头到脚打量一边,眼神中尽是鄙夷与轻视。

在大乾朝,是一等的官服二等甲,三等绸袍四等棉,五等长衫六等短。

一等官服不必多说,二等的甲,指的是士兵盔甲。

三等穿绸袍的,大都是士绅大夫,贵族豪强。

四等松江棉布,乃是为皇帝办差的商人,相当于后世的国营企业。

五等是穿粗布长衫的读书人,第六种才是像李青山这样的粗布短衫。

看门的护院,对察言观色很有一套。

其中五大三粗的护院,虎着脸呵斥道:“我们老爷是士绅,你一个穿短衫的,也配拜见我们老爷!?”

“兄弟,我找柳老爷是为了……”

李青山还想要解释,却被护院拿着棍棒驱赶,“滚滚滚,再不走待会儿放狗咬你!”

两个持棍护院,李青山挥手间就能干掉,但他今儿来是为了找柳志忠商谈,不是为了打架。

他步步后退,直到离开府门三米远,两个护院才回到院内,并顺手把大门给关上。

大乾朝的尊卑制度,比想象中还要厉害啊……

早上八点钟开始,街道上群人熙攘,不少小贩沿街叫卖。

牛车经过,洒落一地的黑豆。

挑着大茶壶的小贩,极聪明和卖包子的大爷大娘站在一起,人吃包子渴了,总要喝一大碗茶。

李青山坐在街道边,喝着茶,吃着包子,望着前方朱红色大门,陷入了沉思。

现如今,以自己的身份地位,想要见柳志忠一面,和他说上话几乎不可能。

最好能找一个中间人,相互介绍认识一下。

中间人找谁呢?

王轻言肯定不行,她是官驿的老板,让她出面的话,等同于间接证实俩人之间的关系。

到时候,程虎威肯定知道是她在告密。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把王轻言也搅进旋涡里。

至于知县田为民,就不可能了。

这小子是典型的墙头草、两边倒,万一把这事透漏给程虎威,自己就死定了。

还能找谁呢……

正当李青山觉得头疼时,忽然看到一个穿青色长裙的女孩,坐在对面桌前。

“老板,两个包子,一大碗茶!”

“来喽。”

老板端来仨包子,笑呵呵着说:“小青啊,隔壁村死了一头老黄牛,大叔免费送你个牛肉馅包子。”

“谢谢大叔!”

听小姑娘的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李青山凝神仔细看,这小姑娘约莫十五六岁,穿着青罗衫,水灵灵的大眼睛。

他猛然记起,“你是小青!”

小青愕然转过头,在看到李青山时,也是愣神了一会儿。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卖肉干的人!”

记得当初李青山做肉干,往永安县城卖时,因为找不到买主,待了整整半上午,也没卖出一斤肉干。

是小青提议,可以把肉干卖去酒楼,这才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两人见面,相互都格外热络。

“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李青山拱手,“在下李青山。木子李,人生何处不青山的青山。”

小青听得一脸懵,“我不识字,干脆叫你李大哥好了。”

李青山恍然想起,在封建王朝中,识字率是非常低的,尤其是女人,基本都是文盲。

能有机会读书写字,琴棋书画的,那都是大家闺秀。

想到这里,李青山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自己的老婆墨倾语,不仅能写会算,笔法还格外精湛,她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富庶家庭?

她五岁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父母。

这也就代表着,一个孩子在五岁之前,就已经学会了全部的技能。

天哪,这得是个多有钱的人家,能在封建时代,有意识的让女孩学习知识。

小青颇有些感激的道:“上一次你给我的那些肉干,我分给府上的姐姐妹妹,还有小姐们吃了,她们都赞不绝口。”

“你那儿还有没有,我想再买一些。”

现如今,李青山的肉干几乎都运往北府做军粮,并不对外出售。

李青山笑着说:“最近的肉干,都被预定出去,回头等做了,我想着给你捎上一些。”

“那感情好。”

小青眼眸低垂,语气有些低落的道:“你这真好啊,生意做得供不应求。”

“不像是我家公子,手头的布料滞销,城里的十二家店铺,都即将要到倒闭的地步。”

店铺倒闭?

李青山眼前一亮,“太好了,你马上带我去最近的布店一趟!”

小青眼眸带着些幽怨,“我们家公子的布匹滞销,你高兴个什么劲?”

李青山赔笑说:“最近我想扯点布,做件衣裳。”

“你们店的布匹滞销,兴许我能买便宜点。”

“好吧。苍蝇大小也是肉,你能多买一点,我们家公子的压力就小一点。”

在去县城布店的路上,李青山好奇问:“我听说,柳志忠家总共有俩女儿,怎么又蹦出一个公子?”

小青:“正因为老爷没有公子,才一直把大小姐当公子养。”

“大小姐身着男装,束发戴冠,看起来与俊男无异,在府里我们都得叫公子。”

让女儿变成儿子?这个柳志忠真有意思……

李青山又问:“柳家人平日里待下人如何?”

说起这个话题,小青立即来了兴致,“上到柳志忠老爷,两位小姐,下到管家,对我们这些下人,关心得那叫一个无微不至。”

“不仅三节有假,菜里有荤腥,每个月的工钱也一分不少……”

小青所描述的,和王轻言调查的情况并无二致。

柳家人大都心善,和这样的人合作,大概率是靠得住的。

两人说话的功夫,已经来到了一处叫柳家布庄的店铺。

从外头看,店铺占地一百平左右,分上下两层。

古色古香的木质建筑,上刷桐油,门口两个摆件是上好的漆器,还有类似青花瓷的古董花瓶。

李青山忍不住感慨,“生意做得都快破产,还在门面、装饰等物品上讲究,真是好钢用在刀背上啊。”

“谁说的!”

自家主人被侮辱,小青气鼓鼓的帮腔辩解道:“这条街上的门店,是柳家祖上传下来的,不是后来买的。”

“我们家公子,平日里生活很节俭的,一件新衣服也不舍得买!”

第57章 商业手段 第57章 商业手段

李青山哑然失笑,“好了,咱们进去看看。”

偌大的布庄,压根没什么人。

一个五十来岁,老态龙钟的胖大爷,穿着丝绸小褂,坐在柜台前打着盹儿。

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厮,拿着鸡毛掸子,相互打闹着玩。

从店铺死气沉沉的氛围来看,没客人的事,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

老店主听到动静,打了个呵欠,满脸堆笑的道:“客官,您想买点什么?”

李青山背负双手,“带我四处看看。”

从一楼走到二楼,李青山发现墙上挂着的布匹,都是一等一的面料。

李青山抚摸着光滑柔软的布料,感慨说:“店是好店,布是好布,可惜的是卖不上价来。”

掌柜听着话风不对,脸色有些难看。

“你小子是来买布的,还是来找茬的?”

小青赶忙说:“张大叔,我是公子的贴身丫鬟小青,您以前见过我的。”

“这位李青山,是我朋友。”

掌柜眯起眼,仔细盯着小青看了一会儿,笑呵呵的道:“小青,几个月没见,长大了不少。”

“不过……你这个朋友,有些没规矩啊。”

李青山则面无表情,“褒贬的是买主,难不成我刚进门,就得夸你东西好?”

见李青山这么硬气,掌柜有些傻眼。

瞧着李青山穿着打扮,像是个穷苦人。

但看他的做派,简直比官老爷还要硬气。

不管是谁,既然来买布,那就是客人。

掌柜的很快调整好心态,语气缓和了些问:“这位客官,我们小店有各色布匹,高中低档价位都有,你想要哪种?”

李青山面无表情,从兜里掏出一张价值二百两的银票。

“我全都包了,这些够吗?”

他刚才观察了一下,两层楼店面摆放的布匹,大概是两百匹。

依照大乾朝的市价,一匹上好的棉布,大概是一两银子左右,价格刚刚好。

掌柜的瞪圆了眼,拿起银票翻来覆去仔细看,忽的满脸堆笑,九十度鞠躬。

“客官,如果您愿意全买小店的布匹,还能给您打八折!”

“好,就依你。”

小青美眸中尽是不可置信,“李大哥,你哪来这么多钱!?”

她记得,最初见李青山时,对方还是个饭都不舍得吃的穷光蛋,靠卖自家熏肉为生。

短短几个月不见,就能随手掏出二百两!?

李青山笑道:“废话,当然是赚的。难不成靠抢?”

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很快,两百三十匹布装上木板车,停在了门口。

“客官,您要的布匹均已装好,下次有什么需要,请您再次光临小店!”

九十度鞠躬的掌柜,笑容都快咧到后耳根。

李青山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我还是喜欢你之前那种桀骜不驯的样子。”

掌柜错愕稍许,“那……我找找感觉?”

“你去一边慢慢找。”

“好嘞!”

傻了眼的小青,再度面对李青山时,带着些许拘谨,“李大哥,没想到几天不见,你竟摇身一变成了有钱人。”

“不算啥有钱人,靠着卖肉干的配方,赚了一桶金而已。”

小青茫然,“一桶金?”

“额……我们老家俚语,意思是人生中第一笔巨款。”

“原来是这样。”

小青羡慕中,带着些许疏离。

她总觉得,那些有钱的大老爷,不是自己能够结交的。

李青山热情道:“小青,你待会儿帮我个忙,如果这忙帮得好,我送你一匹布。”

“啥!?”

小青吓了一大跳。

她每个月的工钱,还不到一钱银子,这一匹布就是她一年的收入!

“不行李大哥,你的东西我不能要。”

“少废话,又不是白给你。”

李青山不由分说的道:“待会儿你找十几个熟悉的人,到我这儿来……”

两人嘀嘀咕咕了一会儿,小青似懂非懂的离开。

李青山则把车子在店门口一横,朝着屋里喊:“掌柜的,给我来一桶水。”

“好嘞!”

没过多会儿,掌柜的和俩小厮,扛着个水桶就出了门。

李青山指着门口的板车,“往上头倒。”

“啊?”

掌柜的傻了眼,“客官,这可不兴开玩笑,布发霉是要坏的。”

“让你倒就倒,哪那么多废废话。”

掌柜的只好往布上倒水,刚才还好好的布匹,这会儿就被水泡得皱起。

李青山扯着嗓子,朝当街喊道:“瞧一瞧看一看嘞,柳家布庄昨夜顶棚漏水,一批顶级好货大甩卖!”

“原本三两银子,五两银子的上等棉布,现在通通只要九钱八贯!”

“先到先得,后到没辙!”

伴随着李青山的吆喝声,很快就有一群人来围观。

有一个大婶皱起眉头,“小伙子,普通的布最多八九钱银子一匹,你这泡了水的,咋还比别人贵呢?”

李青山扯了扯布料,笑着道:“大娘,一分钱一分货,不信您摸摸。”

“我这布,禁拉又禁拽,禁蹬又禁踹,九钱八贯是一点也不贵!”

很快,小青从人群中挤出,捧着一匹布惊喜的道:“天哪,这是柳家布庄的上品,以前店里卖二两银子呢!”

“还真是!”

后头跟来的俩小姑娘,有些僵硬的附和道:“我一直想买一匹布留着做过年衣裳,可惜钱不够,今儿总算捡着大漏!”

“老板,我要十匹!”

“我要二十匹!”

小青总共带来十三个人,跟在摊位前纷纷起哄。

李青山板着脸道:“不行,每个人只能买三匹,你买多了让剩下的人怎么买?”

“想买的给我排队,每人最多三匹布!”

人群呼啦一声开始排队,争抢着付钱,拿布,喜滋滋的回家。

更有甚者,为了多买一点布匹,重复排队。

接下来短短不到半个时辰,李青山的布匹被销售一空,随身的兜里满满当当全是散碎银子。

李青山估算了一下,自己八折买的布匹,九点八折卖出,净赚是十四两银子。

他取出一两银子,丢到小青的手里。

“布匹咱是卖没了,这是你今儿的工钱,回去别忘了请叫来的这些人吃顿饭。”

小青惴惴不安的攥着‘烫手’的银两,“大哥,我拿这么多钱,咋感觉有点不安心呢。”

“你帮了我的忙,这是应得的。”

后头一直看戏的掌柜,瞠目结舌了许久,才喃喃不可置信的说:“天哪,积压了几个月的货,这就没了!?”

第58章 见面 第58章 见面

李青山拍了拍巴掌,颇有些倨傲的道:“做买卖,买的是东西,卖的是人心。”

“你得让顾客觉得自己捡了便宜,他们才能甘心掏钱。”

“否则都像你们似的,坐在店里打盹,哪怕等上一万年,客人也不会上门。”

掌柜的满脸堆笑,“李先生教训得是。”

他转过身,板着脸向伙计呵斥道:“咱们店的大主顾,都吆喝了一上午,你们就不知道倒杯茶!?”

伙计们忙着端茶倒水,李青山也被请进了茶室。

李青山抿了一口上好的普洱茶,满意的点了点头,“茶不错,说吧。”

掌柜的有些傻眼,“说什么?”

李青山笑了,“难道你请我喝茶,仅仅就是为了喝茶?”

掌柜的面露尴尬,讪笑着说道:“李先生真是慧眼如炬。”

“实不相瞒,我们柳家布装最近被排挤得厉害,货物积压太多,再这样搁置下去,布匹免不了损坏。”

“您是经商的天才,如果从我们这儿进货,自己想办法销售,肯定能大赚一笔。”

“如果批发的量足够多,我的价格还能再低一点。”

最近一段时间,柳家的布匹生意,遭到同样大批量降价打压,哪怕质量高过市场,也根本卖不出去。

仓库里的布越来越多,老掌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也不想坐在柜台前打盹,可实在是没有办法。

今儿好不容易碰着个李青山,他绝不能放过。

李青山正襟危坐,神色凝重的道:“实不相瞒,今天我和小青来柳家店铺,就是为了解决你们的销量问题。”

“我想与你们公子柳扶风面谈,无奈身份地位不够,所以才唱了这么一出。”

“老掌柜,你看以我的能力,够不够资格见你家公子一面?”

老掌柜心里有些忐忑。

偌大柳家,都要靠柳扶风一个人支撑,她恨不得把一个人掰成两半用。

因柳扶风容貌姿色过人,常有各路的富家公子,官宦子弟,想尽办法约她见面,因此不胜其烦。

柳扶风立下规矩,除生意必要,不许任何人介绍会见生客。

若是李青山心怀不轨,惹怒了公子,自己这个掌柜轻责挨骂,重则是要免职的。

可是……如果对面这小子,真的能解决柳家危机,那可是大功一件!

见老掌柜面露挣扎之色,李青山又补充一句,“我有八成的把握,能清除掉柳家的全部库存。”

“好!”

老掌柜站起身,“我就舍着这张老脸去见公子,为李先生说和。”

李青山抱拳,“多谢。”

最近的柳家布庄,离柳家宅院只隔着两条街。

老掌柜骑着个毛驴出门,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折身返回,面带喜色的道:“李先生,谈妥了!”

“我家公子刚好有空,可以见您一面!”

李青山稍松了口气。

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一招竟真的成功了。

俗话说的好,靠山山倒,靠墙墙塌,唯一能靠得住的,还得是自己。

最初,李青山想着找一个中间人,和柳家进行交涉。

哪怕是自己做出巨大利益让步,也希望能与柳家交好,明面上让自己入赘。

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是不切实际的。

柳家的生意,包括了布庄、茶叶行、皮制品等等,预估每条产业链,年营收都得在五百万两以上。”

李青山的那点钱,都用在屯田、屯粮备荒,以及养活村人上了,哪怕剩下的钱全部给柳家,他们也看不上。

兜里没钱,哪怕是叫来天王老子来说和,柳家人也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唯有证明自己的实力,足够给柳家人带来绝对的利益,才能引起他们的重视。

李青山将方才赚到的十几两银子,啪的撂在柜台上,笑着说:“老掌柜,‘谢’字我就不再说,这点钱你拿去,和伙计们打点酒喝。”

老掌柜满脸通红,“李先生,你都帮我卖了整店的货,我怎么好意思再去收你的钱。”

“拿着。”

李青山不由分说将钱递了过去,随即坐上老掌柜的驴车,前往柳家大院。

车子在门口停下,老掌柜拿出腰牌递给护院。

护院放行,三人沿着门前长廊,我西北方向走,绕过廊腰缦回的后花园,又经过几座亭子,才来到一处别院前。

李青山正要踏入别院大门,却被老掌柜一把拽住。

“李先生,柳家有规矩,外来客人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是不能进门的。”

“咱们先在门口的凉亭坐一会儿,等着公子邀咱们进去。”

李青山坐在凉亭下,抬头透过紫荆花,看向斑驳的日光与天空。

“真漂亮啊。柳家的有钱人,可真会享受。”

小青看向李青山的眼眸中,不知何时多了些崇拜,“李大哥,我觉得有朝一日,你也能创立起像柳家李青山这么大的产业!”

“哈哈,那我就借你吉言。”

等了约莫有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多小时,李青山中途喝了两杯小青送来的茶水,这会儿尿憋得厉害。

“小青,茅房在哪儿?我憋得肚子疼。”

老掌柜赶忙说:“李先生,我估摸着小姐快来了,您这会儿去茅房,让小姐等待,着实不礼貌。”

“要不……您再忍一忍?”

“再忍特么的牛子憋飞了!”李青山急声道:“快说厕所在哪儿?”

小青忍着笑,嘴角憋出俩小酒窝,“您顺着花园一直走,到头左拐就是,千万别跑错了。”

“明白!”

李青山沿着花园小路,向前一溜小跑,约莫跑了五百米左右,才看见左手边有一座露天茅房。

茅房分左右,门上分别挂着标牌。

标牌是俩阴阳鱼,一个阴面,一个阳面。

大乾朝的人,也是崇拜阴阳的,阳代表男人,阴则代表女人。

李青山闷着头就往代表阳面的厕所走。

呕——

里头旱厕的气味,简直臭到离谱。

此时正值春夏交接,蚊虫嗡嗡乱飞,凌乱的场面宛如曾经老八战斗过的野外餐厅……

作为现代人的李青山,自然受不了这种场面。

他狼狈退出去,正犹豫着要不要偷偷在花园解决时,忽的发现右手边竹林隐逸处,有一处封顶的小木屋。

木屋的门口,同样挂着阴阳鱼。

嘿,还有一间厕所。

他捂着肚子,一溜小跑着上前。

封顶的厕所,门口摆放着一炉檀香,淡淡的幽香味儿仿佛是置身书房。

在进门拐口处,还放着一个檀木盒,打开里头是上好宣纸。

宣纸旁边,还有一个小水壶,能均匀喷出水雾,润湿纸张以免扎屁股。

第59章 惹祸 第59章 惹祸

有钱人家的厕所,真特么讲究!

自从穿越以后,李青山蹲坑都是用的苞米叶,其粗糙程度与砂纸所剩无几。

长而久之,李青山觉得自己的小娇臀,都要长出老茧。

可惜这会儿没有便意,否则说啥都要享受一下。

左拐进入男厕,里头布置得更加豪华。

沉香木的水桶,里头放着用来冲洗的清水,还有上好的丝巾手帕。

里头仅有的一个坑位,是类似现代的隔间厕所。

这会儿,李青山已经憋得膀胱要爆炸,一把扯下裤子,另一只手推开门。

粗硕的水流哗哗流淌,李青山顿时浑身轻松,忍不住的颤抖。

可是很快,李青山就发现了不对劲。

人在面临巨大震撼时,是完全发不出声音的,在短时间内只有迷茫和麻木。

比如,这会儿正提着长衫,蹲在坑位无法动弹的女人。

她的双腿完全麻木,根本无法动弹,只能一手拎着长衫,另一只手扶着墙壁,竭力的侧过身。

狭窄的空间内,她更不敢张嘴喊,否则难免尝到毕生难忘的味道。

李青山也呆滞了几秒钟,等反应过来时,迅速抖了抖提起裤子,转身撒腿就跑。

“救命啊,有变态!”

李青山一边跑,一边喊,气喘吁吁的来到小青和老掌柜身前。

见他慌张模样,小青疑惑:“李先生,什么东西把您吓成这样?”

“是一个女流氓,女变态。”

李青山坐在石凳上,大口喘着粗气道:“有女变态蹲在男坑位里,偷窥我上厕所,她还……”

没等李青山说完,一个身着白色锦缎长衫,束发齐臀的高挑女人,正脸色冰寒的缓步走来。

李青山诧异发现,这个‘女流氓’,似乎长得还不错。

她身高几乎和自己差不多,眼似丹凤眼,却又狭长许多,给人英武感的同时,还带着些许妩媚。

与寻常女人不同的是,她鼻梁不算高,嘴巴偏大,但偏偏有种异样的美,且整个人莫名有种儒雅、风度翩翩的气质。

李青山能看出,她的眉毛故意画粗了一些,大概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英武。

从容貌和气质来看,她绝对属于顶级的美女。

李青山指着女人,义愤填膺的道:“就是这个女变态,她躲在厕所里偷窥……”

小青赶忙捂住李青山的嘴,诧异问:“公子,您身上怎么湿淋淋的!?”

柳府长女柳扶风,此刻眼含杀意,死死盯着李青山良久,才贝齿紧咬,不甘的道:“盥洗时,不留神溅到身上。”

老掌柜身深鞠一躬,恭敬声道:“公子,这位李青山李先生,就是我之前提到过的商界奇才。”

“我将他引荐给您,兴许能解我柳家之危。”

柳扶风微点了点头,“很好,我对此人非常感兴趣。”

“小青,你带上几个护院,请这位‘李先生’到三楼的听风阁等候,我很快就到。”

老掌柜大喜过望,“公子果然慧眼识英才,老朽就不多做打扰,告辞!”

妈的,这下完蛋了!

李青山的心里头,拔凉拔凉的。

柳扶风刚才喊出‘李先生’三个字时,几乎是咬着后槽牙的。

让小青叫一群护卫,还点名要去三楼,分明是怕自己逃跑!

不行,今儿要是再待下去,肯定只有死路一条!

他这个两村乡约,放在青山岗还是个人物,可要到了永昌县,连个屁都不算!

没有陆中庸的庇护,县官田为民都能弄死他。

像柳家这种庞然大物,上有柳志忠的同僚关系,下有体量恐怖的生意,想要弄死区区一个李青山,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李青山急忙赶上去,“老掌柜,我忽然想起有东西撂在你那儿,得回去取。”

老掌柜按住了李青山,笑呵呵的道:“李先生,你落下什么东西,我回头送来。”

“待会儿是你面见公子的大好时机,可千万不能迟误。”

花园两侧,呼啦一声涌来八个护院。

护院们身材高大,手持长棍,将李青山给团团围住。

老掌柜笑道:“李先生你看,我们柳公子对多热情,都不舍得让你走。”

“对了,你什么东西落在我店里?”

李青山欲哭无泪,“没什么东西,您先回吧。”

“哈哈,李先生咱们回见。”

老掌柜离开,小青笑吟吟说:“大哥,跟我上楼。”

八个护院堵在门口,李青山只能硬着头皮跟小青进屋,踩着木质楼梯一路直上。

顶楼搭一凉亭,三面是木板,一面竹帘掀起一半,门口还摆放着珍奇的盆景。

李青山落座后,小青沏了一杯茶,指着下方兴致盎然的道:“李先生你看,这听风阁在三楼,却有四层那么高。”

“从这儿向前眺望,能纵览整个柳家大院的风景。”

李青山捧着茶杯的手有些哆嗦,他勉强扯了扯嘴角,站在护栏处向外眺望。

“真高啊,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得摔断腿吧。”

“真奇怪,您为什么会想到跳下去?”

小青疑惑,“从碰上公子开始,您就一直不对劲,总是想着逃跑。”

“难道您得罪了公子?”

“岂止是得罪啊。”

紧要关头,李青山只得实话实说:“我刚才在厕所看见的流氓,其实就是……”

砰——

听风阁的大门打开,柳扶风带着两个身材魁梧的护院站在门口。

“小青,你先出去,我和李青山有私密话要谈。”

饶是小青再怎么愚钝,也瞧出事情不对劲,她有些惊恐的道:“公子,李先生他怎么得罪了您,我代他向您赔罪!”

“求您高抬贵手,饶了他!”

李青山苦笑说:“小青,今天这事,恐怕赔罪是没用的。”

小青又急又气,“李先生,我家公子一向脾气很好,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了她!”

“我……”

没等李青山开口,柳扶风就面颊绯红,羞愤声道:“你敢说一个字,我现在就杀了你!”

第60章 君子 第60章 君子

柳扶风俏脸已羞愤欲滴。

她贵为柳家少公子,未来的继承人。

若是传出去被陌生男人尿了满身,恐怕绯闻立时间传遍大街小巷。

“给我打!”

伴随着柳扶风的一声令下,两个身材高大的护院,从后背抽出铁木制长棍,就朝着李青山招呼!

“别激动!”

李青山身形灵巧,嗖的跳上了顶棚,站在上头摇摇欲坠的朝柳扶风喊。

“柳公子,我不是有意要冒犯你的!”

“咱们有话好好说,大不了我道歉加赔钱,没必要动刀动枪!”

站在听风阁顶棚,李青山遥望下方,忍不住的两腿打哆嗦。

这么高的位置跳下去,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小青焦急喊:“李先生,有话好商量,您摔下来是要出人命的!”

李青山站在上头,看起来摇摇欲坠。

柳扶风也有些怕了。

她只想教训李青山一顿,并不想闹出人命。

“李青山,你给我滚下来,我保证留你一条性命。”柳扶风朝着李青山喊道。

“你先让护院退下,否则我绝不下去!”

人人都说柳家仁义,但换做哪个大姑娘,被从头到脚尿了一身,都很难仁义得起来。

因此,李青山绝不愿意束手就擒!

柳扶风眼眸中闪过一抹愠怒,向左右吩咐道:“把凉亭砸了,我看这小子下不下来!”

“是!”

凉亭的四边,是用木板撑起的,因此格外脆弱。

两个身强力壮的护院,三下五除二将木板砸了个稀碎。

顶棚轰然坍塌,小青尖叫着向后退却,废墟弥漫在尘烟之中,根本看不清李青山和护院的人形。

柳扶风怒声斥道:“给我打!直到把这登徒子打服为止!”

弥漫烟尘中,短暂打斗声与惨叫响起。

小青担忧的望向李青山的方向,此刻她只能祈祷,这些护院们下手能够轻一些。

尘烟散去,李青山拍了拍身上的土,面带微笑的道:“柳公子,您的护院功夫好像不怎么样啊。”

两个身材高大的护院,正哼哼唧唧的躺在地上,连直起腰的力气也没有。

柳扶风俏脸骤变,“你把他们怎么了!?”

“放心,只是击打了穴位而已,连轻伤都算不上,半个小时后即可自愈。”

柳扶风后退一步,似还要叫人。

李青山笑着说:“劝你别白费力气。”

“三步的距离,我若想要制服你,简直轻而易举。”

“不过,我并不想冒犯柳公子。”

柳扶风忌惮的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两个护院。

连他们俩都不是李青山的对手,自己一介弱女子,反抗也是徒劳。

柳扶风有些懊悔,早知道就多叫几个护院上来,也不至于落得被挟持的地步。

李青山从废墟中,拽出桌椅,并用袖子擦拭去上头的灰尘。

“柳公子,请坐。”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柳扶风,并没有畏惧李青山,而是面无表情坐下。

双方落座,气氛紧张得几乎凝滞。

小青已经被吓出了哭腔,“公子,李青山是个好人,求您千万不要难为他。”

“还有李大哥,你对我们家公子放尊重点!”

李青山笑道:“知道了。”

柳扶风愠恼质问:“李青山,你到底是什么来头?来我柳家所为何事?”

若是今天洽谈愉快,李青山可以将受程虎威胁迫,不得已投奔柳家的事和盘托出。

可如今,双方交涉已是土崩石烂,差到不能再差。

实话实说,柳扶风肯定撵人。

除非她吃饱了撑的,否则绝不会为了一个仇人,莫名其妙得罪一个五品官员。

至于利益互换,以目前李青山那点家底,压根不够瞧的。

想要和柳家合作,就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

李青山思忖稍许,“我听说,贵店布匹滞销,已囤积多日。”

“如今正值春夏交接,还有一个月入夏。”

“一旦夏天雨季来临,仓库中布匹发霉,将会让整个柳家蒙受损失。”

“我从张掌柜口中得知,柳家仓库共存有上中下三等,共五千匹布,价值五千两。”

“五千两白银若放在平日,柳家并不会过多在乎。”

“可据我所知,最近一两年里,柳家的经营似乎陷入困境。”

李青山的话,几乎一针见血的戳中柳扶风的心窝子。

上年中旬,大乾朝与西边的英皇国海战。

大乾朝一如既往的发挥稳定,光荣战败,并被迫开放港口。

这也就导致,一大批的洋布流入市场。

柳扶风的布匹,压根卖不上价。

即将要到雨季,柳扶风急得头发都白了几根,却还是丁点儿办法也没有。

或许面前这个混蛋,真有办法能把布卖出去……

尽管不愿意承认,柳扶风的心中已是对李青山抱有期待。

不行!就算要合作,也得杀一杀这家伙的锐气!

柳扶风思忖再三,故意板着俏脸,“你一介乡野愚夫,不过在集市上鼓唇弄舌,销出些许货物而已。”

“像这等货郎的手段,难道能销售出我的五千匹布?”

李青山微微一笑,“自古英雄出草莽,我虽是乡野村民,却也深谙经商之道。”

“柳公子,你若不信我的本事,咱们大可签署合约。”

“十五日内,我必让你囤积的布匹畅销一空,且是远高于原价销售。”

“如若不成,任凭你处置!”

小青吓得脸都白了,“李大哥,你胡说什么呢!”

柳家的布匹,已经积压了近一年,卖出去的部分不到十分之一。

十五日卖光布匹,简直是痴人说梦!

柳扶风眼眸发亮,一巴掌拍在桌上站起身,“你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很快,柳扶风拿来纸笔,像是早就打好了腹稿似的,刷刷刷一气呵成。

笔杆落下,字体娟秀中带着风骨,俨然是一副艺术作品。

可惜,上头写的东西,实在有些不堪入目。

甲子年五月初五

李青山与柳家签订文书,自愿十五日内,将柳家五千匹布朝原价尽皆售出。

若超出期限,需李青山挥刀自宫,断绝子孙根!

柳扶风美眸中挑衅意味十足。“李青山,你方才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现在还敢不敢当这个君子?”

第61章 有何不敢! 第61章 有何不敢!

“有何不敢!”

李青山丝毫不怵,直视着柳扶风挑衅的目光,“我若赢了,你又当如何!?”

十五日卖光五千匹布,简直是异想天开。

柳扶风不屑的道:“你能赢,随你提条件。”

“好!”

李青山提起毛笔,歪歪扭扭签下自己的名字,并咬破了大拇指肚,在上头按下了红手印。

“你有种!”

柳扶风并没有急着签字,而是警惕询问:“你想提什么条件?”

“我不要条件,只要公子你的一个承诺。”

“什么意思?”

李青山平静声说:“我一介草民,公子乃名门贵胄。”

“一纸合同,可以约束得了我,却约束不了你。”

“因此,我只要公子承诺,倘若来日我提出要求时,你能尽量满足。”

柳扶风美眸凝望着一纸合同,在短暂的错愕后,陷入了沉思。

她本以为,李青山只是个有些小聪明,耍嘴皮的登徒子。

没想到,他竟敢以自己的子孙根为代价,签约下文书!

十五日之后,若是李青山没有做到,以柳扶风的权势,完全可以真的阉了他。

柳扶风不动声色的收起合同,“十五天之后,别指望我留情。”

李青山:“我还有一个条件。”

“说。”

“十五日内,整个柳家的所有下人,都得听我的!”

“好。”

柳依依稍有踟躇,“管家老钱刚好辞职返乡,你在十五日内,就是柳府的大管家。”

柳依依转身下楼,两个被揍了一顿的护院,恨恨的瞪了李青山一眼,也跟着下去。

小青欲哭无泪,“李大哥,你这下可闯了大祸!”

“柳家的布匹滞销近一年,如果这么简单就能销售出去,不会等到现在!”

“你现在跟我回去,向公子诚心道歉,兴许公子心软会放过你!”

李青山风轻云淡的道:“区区五千匹布而已,我略施小计,就能将之全部倾销。”

“小青,你去给我准备一间房,最近一段时日,我要在柳家长住。”

小青轻咬嘴唇,俏脸格外的纠结。

她想帮李青山说和,无奈他压根不当一回事。

哎,李大哥是大人物,或许他已经有办法了吧……

小青忧心忡忡的琢磨着,很快带李青山来到前院的管家房。

五十平的大房间,一半卧房,一半是书房,中央由摆放古董的木架屏风隔开。

里头的摆设,更是古色天香。

锦缎的被褥,楠木的桌椅,墙壁上挂着梅兰竹菊。

小青:“李大哥,您还满意吗?”

“非常满意,比我家豪华一万倍。”

李青山站在门口观赏,忽然看到旁边还有一个小隔间,“小青,这间屋是干啥用的?”

小青:“一间待客用的小房间,平日里都空着。”

李青山:“待会儿帮我把房间收拾一下,准备点女人用的东西。”

“顺便出府到青山岗帮我稍个信,立即让宁洛水来一趟。”

小青出了门,很快安排柳家的信使、仆从,分别去做李青山安排的事。

一个时辰后,宁洛水赶到柳家宅邸。

客厅中,两人关上门来倒茶详谈,李青山将来到柳家的遭遇,向她和盘托出。

听过后,宁洛水掩嘴轻笑,“大哥,依我看柳依依不是恶毒的人,她不过吓唬你罢了。”

“否则的话,她不会放管家这么大的权利给你,更不会让你自由出入。”

李青山苦笑,“妹子,话虽这么说,但我总不能把命根子,始终捏在别人手里。”

捏命根子……

想到这个画面,宁洛水面颊微红。

她很快明白过来,“大哥,你找我来,是为了商量卖布的事?”

“没错。”

李青山摊开双手,略有无奈的说:“我从来不懂经商的事,这不是找你来一起想办法么。”

“啥!?”

宁洛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哥,你连主意都没有,就敢和别人打天大的赌!?”

李青山:“别纠结赌约的事。你帮我仔细琢磨,怎么样才能在十五日内,把柳家的五千匹布销售出去。”

两人叫来柳家账房,以及柳家布装的老掌柜,细致交谈中了解生意状况。

很快,他们就了解了大概情势。

柳家布装的生意,在一年前还是很好的,所产出的布匹质量很高,常常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

直到去年的年末,与英尔兰国一战,输了个彻头彻尾,市场忽然开始变天。

开放了港口后,大批的洋布乘坐大型木船,出现在了永昌县。

洋布质量差,但价格低廉,上头的印花足够绚丽,一时间抢占大部分市场。

有钱人图新鲜,没钱人图便宜,这让本地布匹迅速被排挤出市场。

在得知真相后,李青山的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他连忙问:“老人家,洋布卖得这么便宜,是不是他们有更厉害的大型机械织布机!?”

李青山所害怕的是,这个世界的洋人,提前进入工业时代。

他哪怕有通天的本事,一个人也无法抵御工业狂潮。

账房老爷子捋着胡须,满脸的疑惑,“机械织布机?我闻所未闻。”

李青山又问:“您知不知道,他们的布为啥这么便宜?”

账房说:“有两个原因。”

“第一,他们常年打仗,把一些地方的人抓去当奴隶,织布从来都是免费的。”

“第二,他们会抢南国的天然染料,用来染布。”

说到这里,账房有些不服气的道:“英尔兰人天生愚钝,造出的织布机低劣无比,产出的布匹乍看漂亮,实际质地不均。”

“若不是靠烧杀抢掠,把价格压得这么低,他们绝争不过我们柳家布装!”

呼,还好,这些家伙们还没有开启蒸汽时代。

仔细想来,也是自己多虑了。

大乾朝的冶铁工艺,已经是世界先进水平,饶是如此铁锅都有些不够用,哪来的钱去造机器。

大概了解事情的真相后,李青山又买了些洋布,仔细与柳家布装生产的布做对比。

宁洛水抚摸过两块布的纹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刚才那老人家说得没错,这些洋布质地松散,且布料很差。”

“足以见得,他们织布机落后,织布工人低劣。”

“哪怕是他们最贵的布匹,也就是和柳家布装的低端布相差无几,只不过染花的颜色更加鲜亮。”

李青山问:“妹子,你有啥办法没?”

宁洛水不愧是曾经商贾世家的才女,很快就想出了切实可行的主意。

第62章 变态小萝莉 第62章 变态小萝莉

“大哥,目前布匹市场的最大问题,就是定位不明确。”

“一堆布摆在一起,普通人看不出差别,肯定是买颜色最鲜亮,最便宜的。”

“我们想要把市场抢回,就得先定一个规矩。”

“比如,将布匹按照成色,分为上、下,两个等级。”

“我们上乘的布匹,比洋布要好得多。”

“哪怕是下乘的布匹,也比洋布耐用得多。”

宁洛水的提议,让李青山豁然开朗。

是啊!在上一世时,有许多大资本互殴时,抢的就是各种细分市场。

洋布主打的,就是四个字:好看、便宜。

他们对上层高端市场,以及中层市场,是完全缺乏的。

普通人想穿得时髦,鲜亮一些,显得贵气和与众不同。

而那些达官贵人们,则并不想过于招摇,反而需要的是一种沉稳的华贵。

有了主意,李青山当即拍板。

“妹子,高端市场我来负责。”

“低端市场的设计,就全交给你了。”

两人正在客厅里交谈时,外头忽然听到库吃库吃的磨刀声。

李青山警惕的将手指搭在诸葛连弩的扳机处,缓缓推开房门,正看见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蹲在院里。

小姑娘身高不过一米五,淡黄色头发打着卷儿,胡乱的披散着。

从她模样来看,最多十五六岁。

从身材看,她的年纪就显得捉摸不透了。

娇小柔弱的身体,该丰腴的地方一点也不吝啬,估计她低下头,都看不见自己的脚尖。

看起来娃娃脸,大眼睛的可爱小萝莉,竟坐在小板凳上,一手按着磨刀石,一手按着修剪园艺的大剪刀。

磨刀声格外刺耳,大剪刀的锋锐处,锐利得能照出人影。

李青山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很快就分析出,此人就是柳扶风的妹妹柳依依。

作为士绅的柳家,却门丁衰弱,只有柳老爷子和俩闺女。

在大乾朝,只有士绅能穿丝绸。

面前穿着绸服的女孩,可不就是柳扶风的妹妹柳依依么。

柳依依一边磨刀,一边冲着李青山露出粲然笑容,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这小姑娘明显是找茬来的,可不能得罪啊……

李青山朝着宁洛水挥了挥手,示意她先离开,随即面带微笑上前。

“二小姐,您今儿怎么有空到管事处?”

“我来瞧瞧你长什么样。”

柳依依依旧笑眯眯的,手上磨刀的动作却不停。

“姐姐说,有一个王八蛋、混账、卑鄙无耻下流的登徒子,对她做了罪无可恕的事!”

“登徒子还签下文书,要把它的根,永远留在我们柳家。”

咔嚓咔嚓——

柳依依玩着巨大的剪刀,眼眸中略有寒光闪烁,一步步朝着李青山逼近。

“小李子,我建议你自己躺下,乖乖扒下裤子,把你侮辱我姐姐的东西亮出来。”

“我这把子午鸳鸯剪,保证让你痛痛快快的当个太监,一点血都不多流。”

站在原地傻愣着的李青山,忽然惊愕看向前方,深深鞠了一躬,“参见柳老爷!”

柳依依吓得手一哆嗦,赶忙把齐腰高的大剪刀藏在身后,“父亲,我……我和下人正闹着玩呢!”

见状,李青山转身撒腿就跑!

他冲入房间内,哗啦一声把房门关上,并上了木栓,背朝着房门将其死死抵住。

妈呀,这姓柳的一家子都是变态!

大闺女喜欢女扮男装,整天和男人似的。

二女儿拿着把大剪刀,追着男人要剪子孙根!

最大的问题是,看起来身高不过一米五的小姑娘,将那把至少四十斤重的大剪刀,舞得是虎虎生风。

还有她磨剪刀的动作、力道,都是行云流水。

柳依依这家伙,绝对懂得功夫!

砰砰砰——

房门被猛的敲响几下,外头传来柳依依温柔的声音,“好哥哥,把门开开好不好,我很温柔的,一点也不会弄疼你。”

李青山吓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柳依依,我和你姐是有合约在身的,来这里是帮着你家卖布!”

“你杀了我,你家的生意就完蛋了!”

没成想,柳依依满不在乎的说道:“谁说要杀你了,我只是要把你身上最下流的地方去掉,分明是在帮你。”

“还有啊,我知道你本事大,一上午的时间,就能把我们柳家的一处店铺存货给清空。”

“像你这样的人才,我更不舍得放走。”

“我把你的子孙根剪了,以后你就是柳家的小李子。”

“从今以后,你就是柳家的大管家,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妈的,这死妮子连后路都想好了,绝对是有备而来的!

仔细想想,她想得还真有些道理。

柳家没有男丁,哪怕是找上门女婿,也有可能被外姓男人鸠占鹊巢。

如果招一个太监进家门,不仅多了个男人,还不用担心被男人子嗣继承家产的问题!

李青山越想越是心惊,死死抵住房门,不敢放柳依依这疯丫头进门。

噗嗤——

巨大的剪刀戳破门板,穿透的位置正是李青山裆下的位置。

“卧槽!”

李青山吓得踮起脚尖,狼狈的逃离门口。

在李青山离开的刹那,剪刀已经打开,咔嚓狠狠剪下!

若是慢上一秒,李青山的小兄弟就要和他天人永隔。

“疯丫头,你逼急了我,小心教训你!”

“好呀哥哥,你快来教训我,我正求之不得呢!”

轰——

两扇房门同时被踹倒,柳依依还摆出一个极其漂亮的飞踹姿势。

一脚踹开两扇实木大门,这特么一般的壮汉都做不到!

柳依依哪是什么小萝莉,分明是特么小号推土机!

“小李子,乖乖把腿打开,我很温柔的哦。”

柳依依小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一步步向前逼近,李青山被逼得后退,一直退到隔壁的卧房床榻边。

第63章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63章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青山额头尽是冷汗,紧紧抠着诸葛连弩的扳机,却不敢抠动。

杀了柳依依,再得罪上一个柳家,他必死无疑!

生我所欲也,牛子亦我所欲也,特么的哪个也不能舍!

“小丫头片子,别逼我啊,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牛皮吹得挺大,你动我一个试试!”

“试试就试试!”

柳依依手中子午鸳鸯剪,迅捷如电直奔李青山的裆下!

李青山的武艺虽说比不上柳依依,但好歹也是学过古武的,三两个大汉近不了身。

他一个鹞子翻身,躲避开柳依依攻击。

柳依依没想到,李青山的身手这么灵巧,不留神没收住劲,子午鸳鸯剪扎入实木的柱子上。

她憋红了小脸,吃力想要将剪刀拽出。

李青山趁机想要撒腿往外跑,没曾想柳依依直接放弃了子午鸳鸯剪,纵身跃起几丈高,双脚勾住李青山的脖颈。

脖颈被勾住刹那,李青山有些发蒙。

好精致的小脚丫,还穿着一双白色的浅底鞋……

下一瞬,他只觉得柳依依如蛇般凌空旋转,浑身的一股巧劲将他甩飞出两米多远,重重砸在床榻上!

李青山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要散架了,躺在床上头晕目眩,几乎生不出抵抗的力气。

一个一米五的小个子,能将自己一米八的大壮汉轻而易举甩飞,证明俩人的战斗力,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呦呵,身手不错嘛。”

柳依依放弃子午鸳鸯剪,从腰间抽出寒光闪闪的匕首,一步步朝着床上四仰八叉的李青山逼近。

妈的,这下完犊子了。

李青山干脆眯起眼,歪着脑袋床上装死。

“喂,少装死,你给我起来!”

柳依依屈膝跪坐在床上,拍了拍李青山的面颊,又试探了下呼吸。

“还好,没死。”

柳依依自言自语的小声嘟囔者,“刚好省事了,乱扎容易大出血闹出人命,姐姐说我再杀人,就一辈子把我禁足在府里。”

“哎,上次杀人禁足一个月,还剩下二十五天,这可怎么熬啊……”

李青山听到她的碎碎念,心中震惊更甚!

她今年才十八岁,手中竟血案累累!

难怪都说富家多纨绔,像柳依依这种小太妹,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柳依依一边嘟囔着,一边掏出手帕,从腰间取出精致的玉葫芦。

她仰头喝下一口酒,均匀喷在刀刃处,并用手帕擦拭,做好消毒准备。

小心翼翼解开李青山的裤带,柳依依美眸中掩饰不住的兴奋,一点点扒开李青山的裤子。

“本姑娘还是第一次看男人呢,便宜你了。”

就在柳依依全神贯注,盯着这辈子前所未见的风景时,李青山骤然一个鲤鱼打挺暴起,脑袋狠狠撞击在柳依依的前额。

她被撞了个七荤八素,手中匕首当啷掉在床边。

“好啊小李子,你敢偷袭我!”

柳依依恼羞成怒,就要抢过匕首。

李青山一脚将匕首踢飞,同时两腿像是钳子,死死勾住柳依依的双腿,胳膊将她死死抱住。

温软娇躯就趴在自己怀里,李青山却丝毫不敢享受,更不敢松手!

柳依依的实力要比自己强太多,一旦让她挣脱,自己绝不是对手。

好在柳依依是女人,又天生体型娇小,有着力量上的天然劣势。

只要自己不松手,她绝对不能挣脱。

感受着男人粗重的呼吸,比自己更炽热的体温,柳依依面颊殷红如血。

“登徒子,放开本小姐!”

“不放!”

李青山咬紧牙关,丝毫不敢放松,“我松开手,你肯定会对我动手!”

“废话,不然我让你放开干什么?”

李青山一时语愕。

柳依依是怎么做到丝毫不占理,还特么一脸理直气壮的!?

李青山苦口婆心道:“柳依依小姐,我本无心冒犯,只要你答应不对我动手,我立即放开!”

“好,我答应你。”柳依依爽快的道。

“你发誓?”

“我可以用你的性命起誓。”

看样子,柳依依压根是没打算放过自己!

柳依依狡黠一笑,“小李子,我是柳家二小姐,你不敢动粗对不对?”

即使不想承认,李青山也只能说:“对。”

柳依依打了个哈欠,“好了,本小姐今天便宜你,可以抱着我睡一觉。”

“希望你能一直这么锁着我,千万不要力竭。”

“否则我睁开眼时,必然阉了你。”

说完,柳依依闭上眼睛。

“你丫的是疯子吗!”

李青山欲哭无泪,“柳依依,我从来没得罪过你,你为啥非得盯着我不放?”

“当然是喜欢你,无论外貌和能力都喜欢,所以要让你永远留在柳家。”柳依依毫不掩饰的说道。

李青山语气软了一些,“好,我答应你永远不走,给柳家效力。”

“不行。”

柳依依斩钉截铁的说:“你是个男人,万一哪天我姐姐按捺不住看上你,怀上你的孩子,以后你争我们家产怎么办?”

“你!”

“你什么你,别吭声,本姑娘困了。”

柳依依不耐烦的说道:“像我这样的绝世大美女,能与你同床共枕,简直是你十辈子修来的福分。”

李青山悲绝哀嚎:“我特么就是搂着圈里的母猪睡觉,也不搂你这种暴力女!”

房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李青山和柳依依都下意识的转过头去。

门口,柳扶风眼眸中闪过一抹愠怒,厉声呵斥,“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李青山仿佛看到看到了救星,立即松开了柳依依,张嘴想要喊救命!

挣脱束缚的李青山,一手捂住他的嘴,另一手藏在身下,悄然死死捏住李青山。

她甜甜笑着说:“小郎君,别怕,我姐姐她很好说话的。”

“小郎君?”

柳依依纤眉紧蹙,“依依,你看看自己像什么样子!快从他身上下来!”

“不行哎姐姐。”

“我和李公子一见钟情,情不自禁。”

“现在他没穿裤子呢,我若下来,他岂不是要丢人。”

“你这丫头,简直……简直是顽劣乖张到极致,你看我回头不告诉父亲!”

“哎呀,别!”

第64章 小郎君 第64章 小郎君

柳依依‘含情脉脉’的凝望着李青山。

“姐姐,我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好容易遇到自己喜欢的郎君,你怎么能棒打鸳鸯呢。”

“再者说,李公子帮咱们柳家做事,我和他在一起,不是亲上加亲么?”

“你说对吧,小郎君?”

柳依依俏皮的眨了眨眼,松开捂住李青山嘴的同时,悄然侧耳说:“配合我演戏,我就放过你!”

“否则我一掌下去,必定鸡飞蛋打。”

李青山尴尬笑着说:“柳公子,我与依依的事,没有提前告诉你,是我的不对。”

“可我们已经在一起,还请您成全。”

“但凡您点头,我以后必定为柳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之所以向小青妥协,并不全然是因为威胁。

之前的柳扶风,对自己百般提防,信任程度近乎于零。

如果有柳依依帮着放烟雾弹,俩人以情侣关系相处,柳扶风就会稍微放下些防备。

自己在柳家做事,则会容易许多。

果不其然,柳扶风叹了口气,转身出门。

她背对着客厅的方向,冷声说道:“你们两个立即穿好衣服,从床上滚下来!”

“好嘞!”

柳依依麻溜的从床上爬起,李青山也系好裤腰带下床。

柳扶风面无表情,“依依,你先出去,我和李青山有话要谈。”

柳依依小脸上故作惊诧,“姐姐,你不是要横刀夺爱吧!”

“滚蛋!”

“好嘞。”

柳依依麻溜的跑开,房间内只剩下李青山和柳扶风两人。

柳扶风自顾的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说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青山耸了耸肩,“柳依依不是说过了么?”

“那丫头的话不足信。”

柳扶风捡起地上的匕首,“房门被撞开,屋子里有打斗的痕迹,地上还有一把匕首,你当我是傻的么?”

李青山苦笑着把刚才发生的事,向柳扶风和盘托出。

柳扶风眉头拧成疙瘩,小声咕哝,“这妮子,愈发的不像话了。”

李青山下意识附和,“是啊。”

“是什么是!我柳扶风的妹妹,也是你这等人能评价的?”

柳扶风横眉冷竖,语气冰冷,“李青山,依依不管再怎么顽劣,也不是你能配得上的。”

“想在柳家做事,就得先学会安分守己!”

李青山心中不爽,但也没有抬杠。

“您放心,我就是切了当太监,也不至于对柳家的女人有非分之想。”

‘不至于’三个字,被李青山咬得特别重。

妹妹差点伤人,柳扶风心中有些愧疚,没再和李青山斗嘴。

她转身出门,肃然声说道:“依依的事,我会对她进行管教,保证以后不会再伤害你。”

“十五天的时间,你好好把握。”

“否则,用不着依依动手,我会派人帮你了却烦恼根。”

柳扶风和柳依依都出了门,李青山大松一口气,瘫坐在床上。

妈的,这姐俩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要不是有求于柳家,鬼才懒得管他们的事!

没过多会儿,柳依依和宁洛水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出现在了院落内。

小青:“大哥,柳府算上家丁、仆人、丫鬟,总共一百一十人,请您发号施令。”

柳家的仆从们格外规矩,朝着李青山鞠躬,“见过李管家。”

封建王朝为了稳固统治,制定了一套完整的尊卑制度。

大到朝廷,小到一个柳府,都体现的淋漓尽致。

哪怕李青山只是个小管家,这些人见到他,也都心甘情愿的卑躬屈膝。

李青山心中暗惊,家丁仆人一百多个,还不算护院和厨子,柳家是真特么有钱啊。

群人还在鞠躬,宁洛水小声提醒,“哥,你该让他们起来了。”

李青山疑惑,“他们自己不会起来么?”

宁洛水“现在你是管家,是仅次于柳家亲属的二号人物。你不发号施令,他们当然不敢。”

李青山赶忙笑着道:“大家快快请你。”

“都是给人打工的,相互之间没必要这么客气。”

“我初来乍到柳府,以后还得诸位多多帮衬。”

群人起身,小声交头接耳,因为并不熟悉,因此没人敢接李青山的话。

李青山侧耳问:“我让你带的东西,带来了没有?”

宁洛水小声说:“带着呢,整整一麻袋,都放在门口的马车里。”

“干得漂亮。”

俩人嘀咕完,李青山热情招手,“大家跟我出门,有礼物要送给你们。”

一百多人疑惑的跟着李青山出了门。

门口的马车里,装着一大麻袋的肉干,算起来有一百多斤。

“来来来,每个人都有份,排好队不要抢。”

李青山和小青,以及宁洛水三个人,抓着肉干开始分。

家丁们个个都眼睛放光,气氛也变得活络许多。

“李管家,原来小青以前分我们的肉干,是您做的。”

“是啊。我们村专门产肉干,你们以后跟着我好好干,肉干多得是。”李青山笑着回答说道。

群人又是一阵欢呼沸腾。

有些不舍得吃的,用包裹一层层把肉干缠好,贴身放在怀里。

李青山坐在空麻袋上头,心中感慨万千。

一袋肉干,收买一百多个人,真不知该庆幸,还是替这些人觉得可悲。

此时,已日上正中。

李青山拍了拍屁股站起身:“劳烦大家伙跨上篮子,跟我去一趟西郊,咱们今儿边工作,边踏青!”

竹篮这玩意儿,相当于后世的背包,基本上每人都会有一个。

接了李青山的任务,群人纷纷回去取东西。

这时,柳依依气冲冲的小跑着奔来。

“天杀的李青山,你欺负我!”

李青山吓了一大跳,下意识跳上马车,随时准备跑路。

“疯女人,你想干什么?”

到了近前,柳依依气喘吁吁的停下,“我又不对你动手,你怕什么。”

“我姐说了,再敢欺负你,就关我一年的禁闭。”

李青山:“才一年?”

感受到柳依依杀意汹涌的目光,李青山呵呵干笑两声,“只要你不动手,咱们就相安无事。”

“那你为什么欺负我!?”柳依依凶巴巴的道。

李青山茫然道:“欺负你?何出此言。”

第65章 西郊采花 第65章 西郊采花

柳依依指着空荡荡的包袱皮,气鼓鼓的道:“你分了这么多人,为什么不把肉干分给我?”

李青山笑了,“想吃肉干还不容易,今儿我就让人加急送个十斤八斤的,保证你吃个过瘾。”

“哼,这还差不多。”

十五天的时间,并不算是充裕。

李青山没时间再和小姑娘闹腾,于是朝着众人扯着嗓子喊,“大家出发!”

“哎,别急着走!”

柳依依扯住李青山的胳膊,他吓得立即挣脱,并做出防御抱架。

“你想干什么!?”

“哎呀哥哥,你怕什么,人家又不是魔鬼。”

柳依依像是狗皮膏药似的凑上前,“哥哥,你对我这么好,我也想帮你做点事。”

李青山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你姐给你关禁闭,你想跟着我出去玩对不对?”

“好吧,瞒不过你。”

柳依依有些丧气的蔫头耷脑,“哥哥,你就带我出去玩呗,我保证不乱跑。”

李青山严词拒绝,“不行!你跑丢了,柳公子会把账算在我的头上,绝对不行!”

“别不行啊,我这个人很讲江湖道义的,保证不坑你!”

柳依依伸出手,“咱们击掌为誓!我如果违反誓言,就浑身上下起小红点!”

柳依依小脸格外虔诚,不像是在撒谎。

李青山犹豫再三,“行吧。你不能捣乱,否则下次我绝不带你!”

“谢谢小李子!”

小青欣喜的回房,同样挎着小篮子,跟着李青山浩浩荡荡的朝着西郊进发。

西郊位于永安县城的正西,是大荒村的西河下游,水流平缓且地势平坦。

按理说,西郊该是很好的良田沃土,本该种植庄稼。

可惜,大乾朝与西边的艾斯曼国有争端,西郊沃土临近他们的驻兵地。

没人敢在对方驻兵地附近种粮食,否则必定被抢。

如此一来,一大片的沃土,也就成了无主的荒郊之地。

偶尔有闲情雅致的公子小姐们,会来此处踏青。

李青山带着百十人来到西郊,寻觅了好一会儿,摘了几种花草放在篮子里。

“大家按我吩咐,平均分成四个队伍,每个队伍里,找出一个小队长!”

很快,群人按照李青山的指示,划分好队伍。

李青山分别将薰衣草、薄荷叶、柠檬草、外加上香兰草四种植物,分给他们以作辨识和采集。

人多起来,效率就是高,很快大堆的花草,就堆满了小篮子。

李青山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嘴里衔着甘草根,望着滔滔大河,以及两岸肥沃的土地。

这么大好的一片土地,却只能荒芜着,真可惜啊。

如果能有办法,将西河两岸的土地中上庄稼,至少能多养活整整两万人。

可惜兵匪为患,不能种植。

“看!本姑娘采得怎么样!?”

柳依依提着一个小花篮,上头插满了各种漂亮的花草,还有枯枝和干茅做点缀。

不愧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这审美水平就是高。

李青山咂了咂嘴,“不错,很漂亮。”

柳依依弄的这么个花篮,一点屁用也没有。

不过今儿李青山带着柳依依来,也不指望她能帮上什么忙,跟在后头不捣乱,就已经是谢天谢地。

柳依依玩累了,坐在李青山旁边,撑起一把油纸伞,挡在两个人的头顶。

“小李子,你让家丁下人,采摘这么多花儿做什么?”

李青山说:“自有妙用。”

“哎呀,你就说嘛。”

柳依依抓着李青山的胳膊,一个劲的软磨硬泡。

李青山说:“我要给你们的布匹,进行二次加工。”

柳依依眼眸中尽是鄙夷。

“我们柳家布庄,继承了黄道婆的手法,无论是缫丝纺线,还是织布染布,手艺都是大乾朝的最高水平。”

“哪怕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城,也有我们柳家布庄的分号。”

站在一旁的宁洛水,毫不留情的道:“行情好时,盲目扩张店铺,扩大开销。”

“行情差时,入不敷出,被庞大冗长的产业拖累,这是商业大忌。”

柳依依面色微变,“你是谁?凭什么对我柳家品头论足?”

宁洛水丝毫不甘示弱,“我不是品头论足,而是和我哥一起,拯救你们柳家的生意。”

李青山笑着介绍,“她叫宁洛水,是我磕头烧香,拜下的妹妹。”

柳依依有些好奇,“妹妹?我还以为是你的小妾,或者通房丫鬟呢。”

李青山语气郑重,“别看我妹妹长得漂亮,就觉得我是贪图美色,才将她留在身边。”

“她的生意头脑,可要比我强千万倍。”

宁洛水被夸得面颊绯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李青山的话,更勾起了柳依依的好奇心,“宁洛水,你是生意人?”

宁洛水,“不是,我是李家的管家兼账房……”

没等她说完,柳依依恍然大悟,猛然站起身。

“我想起来了!你姓宁,你是京都宁家的人!”

宁洛水目光黯淡,没有回答。

李青山反而好奇,“妹子,你的家族很有名啊,我咋从来没听过你提起?”

没等宁洛水回答,柳依依就毫无遮拦的开了口。

“连宁家都没听说,真是土鳖。”

“约莫五年前,宁家商贾遍布天下,是大乾朝排名前十的名商,据说他家的库房,比国库还要富庶。”

“后来因为私自犒军,与司礼监掌管内需的太监勾结等等,被查抄财产,夷三族。”

“宁家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死了个干干净净,只有一些女眷逃出。”

说到这里,宁洛水的眼眶中已经泛起了泪光。

“喂,你住口!”

李青山瞪了宁洛水一眼,“揭别人疮疤很好玩?”

柳依依面露尴尬,知道自己做错了,但还是梗着脖子,不愿意道歉。

宁洛水泪水在眼眶里转了转,再度恢复平静。

“大哥,没事的,都是一些陈年旧事。”

“对不起行了吧!”柳依依嘴上道歉,态度依然恶劣。

已是下午三点半,花草都采集得差不多,李青山收拾了东西,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回程。

路上,柳依依终于放弃骚扰李青山,转而把兴趣放在了宁洛水的身上。

“宁小姐,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揭你的疮疤。”

“你要是觉得肚子里憋气,踹我一脚怎么样?”

第66章 衣料的秘密 第66章 衣料的秘密

今年十八岁的柳依依,自幼生活在柳家的庇护下,因此性格乖张而幼稚。

半生颠沛,几经生死的宁洛水,哪怕只有十六岁,却比她要成熟许多。

见柳依依道歉态度真诚,且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宁洛水也不再置气。

“依依小姐,我并没有与你置气。”

“既然没生气,咱们就算是不打不相识。”

柳依依笑嘻嘻的搂着宁洛水的胳膊,“以后你叫我依依,我叫你洛水好不好?”

宁洛水并不习惯亲昵的举动,语气有些僵硬的回答:“好。”

柳依依开门见山,“洛水,你来我们柳家怎么样?”

“但凡你过来,柳家的大管家职务就是你的,每个月十两银子,年底还有分红。”

李青山哑然失笑,“当我的面,挖我的人,是不是有点过分?”

柳依依扬起脖子,“天下贤才,能者居之,咱们各凭本事呗。”

李青山也不生气,笑着问:“妹子,你想不想换个地方工作?”

“不想。”

宁洛水斩钉截铁的道:“我生是大哥的人,死是大哥的鬼,与你患难与共,绝无二心!”

李青山一个大男人,都被宁洛水真挚的话语,感动得眼圈有些微微泛红。

柳依依傻了眼,“为啥啊?”

宁洛水也不隐瞒,“当初我被二龙山的贼匪掳走,是大哥救了我,否则我已死无葬身之地。”

柳依依被吓了一大跳,看向李青山的眼神带着些许的敬佩。

“天哪,你竟敢从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手中救人,以前我真是小瞧了你!”

李青山淡笑说:“想不被发现,那还不容易,把山贼全杀光就是。”

“啥!?”

柳依依美眸圆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宁洛水代为解释说:“当初是大哥带着青山岗的村民,剿灭二龙山贼匪。”

“现如今,二龙山的地头,已经成了青山岗的屯粮区。”

柳依依完完全全的呆滞住。

一时间,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大脑不够用。

她神情恍惚的跟着李青山,一路回到柳家大院。

稍微吓唬一下这小姑娘,让她安静点,李青山也乐得清静。

进入大院,李青山立即命人用防雨的油毡布,搭了个巨大的帐篷。

薄荷叶、柠檬草、薰衣草等植株,先经过一遍炒制,再用石碾进行研磨。

等全部磨成粉末,再放入柑橘皮榨出的油,放入大锅里熬煮。

大锅上头,放着一块倾斜的木板,可以对水进行蒸馏。

蒸馏出的香水,再度滴入柑橘油,就变得芳香四溢。

以前上大学时,李青山为了追女孩,尝试过自己制作香水。

虽说女孩没追到,制作香水的技法,却记在了他的脑子里。

李青山坐在小板凳上,对着滴滴答答的蒸馏桶发呆。

宁洛水用手帕接了几滴水,放在鼻端轻嗅,惊奇声道:“大哥,这种复合香味好厉害。”

“以前在宁家时,我用过许多香薰,都没有这个好闻。”

李青山沉缓声说道:“咱们运气好,刚巧赶上了季节,否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但愿我制作的香水,能帮柳家把布匹销售出去。”

柳依依风风火火的小跑进院,“小李子!我姐让我过来问你,卖布的事进度怎么样?”

事情办得差不多,也该给柳扶风一个交代。

李青山缓缓起身,“依依,你去找两件柳公子的衣服给我。”

柳依依贼溜溜的眼睛滴溜溜乱转,侧耳小声说道:“你是想要睡衣,还是想要亵衣?”

“外衣。”

“切,没意思。”

李青山:“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把自己的衣服也拿来一件。”

柳依依美眸中透着警惕,“小李子,你想干什么!?”

“废话,当然是帮你做二次加工。”李青山淡然说:“如果不想要,可以不拿。”

很快,柳依依拿来了两件干净的锦袍。

一件是紫云纹织锦长衫,另一件是荷叶裙。

“喏,拿来了,看你怎么加工。”

李青山的加工手段格外简单,先将衣袍扔入蒸馏出的清水中,等浸泡足够汁液后,将之平铺在一口大型平底锅上。

平底锅的上下,都垫着炒干的花瓣。

下方加文火,等蒸干以后,李青山将衣服递给柳依依,“来,换上试试。”

她把脸埋入衣服里,贪婪的吸了一口,面露有些变态的陶醉神情。

“哇,好香,我好喜欢!”

很快,柳依依躲到旁边的屋子里换衣服。

等她再次走出时,表情都变了。

她原地转了一圈,喃喃的道:“布料经过加工后,穿在身上凉丝丝的,入鼻有淡淡的香气。”

“香气味道清晰,但不至于浓郁得让人恶心。”

“小李子,你能研究出这种东西,好厉害啊!”

李青山颇为自得的道:“怎么样,我这一计,能不能救得了你柳家布庄?”

“不能。”

柳依依俏脸少有的凝重,“像这样熏制的衣料,根本不耐洗,基本洗上三五次,味道就会消失。”

“其次,像这样制作布料,是很难大批量生产的。”

“我不得不承认,你制造香水是很好的主意,却只能解燃眉之急,相比较我们的库存来说,还是杯水车薪。”

柳依依的一番话,让李青山对她刮目相看。

他原以为,柳依依就是个啥也不懂,整天喜欢闹腾的小姑娘。

没想到她心思之缜密,商业头脑之发达,远超自己的预料。

宁洛水同样担忧,“大哥,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对于两人的质疑,李青山只是微微一笑,“见到柳公子,一切自有分晓。”

三人到了客房,静候柳扶风更衣。

不多时,穿着紫锦长衫的柳扶风,从隔壁房间走出。

她颇为满意的举起长袖,感受布料划过肌肤的顺滑感。

“味道不错,就连布料的质感,都变得更加清爽顺滑,你是怎么做到的?”

第67章 商业企划 第67章 商业企划

柳依依调皮的凑上前,搂着柳扶风的脖子,在衣襟上贪婪的猛吸一口。

“嗯,真香。”

“有外人在,不许胡闹!”柳扶风嗔怪斥责道。

柳依依扯起自己的衣袖,“姐,你闻闻,我的衣服是薰衣草味的,你的是薄荷芳草香。”

“小李子可聪明了呢,发明一种非常特殊的手段处理布匹。”

“咱们都给布染色,这家伙竟然能给布染香。”

柳扶风认真的嗅了嗅衣料的香味,神情略有诧异,却没见多少欣喜。

“不错的手艺,或许能卖得上价。”

“你就打算用这个方法,把我的五千匹布销售一空?”

李青山胸有成竹的道:“是。”

柳扶风面无表情,从桌子底下的长匣中,取出当初李青山签约的文书。

“如果你只有这点本事,就回去洗干净点,免得下刀时,伤口落下脏东西。”

李青山愕然,“为啥?”

“外行终究是外行,可笑我竟对你有所期待。”

柳扶风自嘲般一笑,“你的小聪明的确不错,或许真能卖得出一些布匹,可还远远不够。”

“布匹上的香味,最多穿上二十天,亦或者洗上三五次,味道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且如今世道太乱,用香料染布增加工序,势必要增长价格。”

“你觉得普通人会为了花香,就多花一些铜板?”

“当然不会。”李青山微笑着说:“谁告诉你,我要把布匹卖给穷人?”

柳扶风不解:“富人总共就那么些,他们怎么可能消化得了这么多布匹?”

李青山平静声说:“两位,你们都误会了。”

“值钱的从来不是什么香薰,更不是制造工艺,而是我与洛水商量出的计划书。”

“柳家布庄的布匹,我仔细的调查过,其质量要高于洋布,更高于市场普通布。”

“同样的,价格也相对高一些。”

“普通老百姓不知道你们的布好?”

“他们当然知道,可多买一尺布,就能多做一截子衣裳,哪怕怕破了,缝缝补补就是。”

“有时候,质量太好,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柳扶风低下头去,若有所思良久,“你说的没错,可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改。”

“难改就不用改。”

李青山凝声说:“你立即嘱咐作坊,将原本的布匹一分为二,一半染上金边,另一半染上银边。”

“金边的价格贵上一倍,银边的价格则便宜一半。”

“两边加在一起,刚好能做到原价出售。”

柳扶风错愕,“为什么!?”

宁洛水摇头轻笑,神情中带着些许无奈,“两位,你们也是生意人,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说着,她从桌上取出一个杯子,“假若你们要从我手中买杯子,我说这杯子是地摊货,一枚铜子一个,你们要不要?”

姐妹俩对视一眼,因不知她是何意,因此没有回答。

宁洛水又说:“倘若我告诉你们,杯子是用庐山紫泥做坯,由官窑烧制而成,并放在紫檀木盒中,卖你们一两纹银,你们觉得值不值?”

柳扶风若有所思,“明白了。有钱人买东西,考虑更多的是价格预算,并不是东西是否实惠。”

宁洛水如释重负,“你们总算是明白了。”

面对宁洛水训诫式的语气,姐妹俩都没有任何的不快。

首先,宁洛水在商业上的远见卓识,远超过她们姐妹两人。

其次,当年宁家强盛时期,她们连见宁洛水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落魄的贵族,那也是贵族啊……

李青山继续解释:“在售卖之前,你们可以免费给各地大户、名门等等,免费发放衣物。”

“咱们布料好,香味新奇,他们穿了衣服,就会下意识在自己的圈子里做免费宣传。”

“一件衣服,用不了几天就会失去香气。”

“他们为了追求新颖,会不停的买买买,至于那些退下来的衣服,大概率会赏赐下人。”

“同时,我们可以在店里同时售卖廉价香料,可以往衣服上喷洒。”

“公子哥们,是不屑于往旧衣服上喷香料的。”

“但那些下人们为了更光鲜一些,肯定就会来买。”

“至于银边的衣服,咱们半价出售,可以直接将洋布的市场赶出。”

李青山的商业计划,让柳扶风与柳依依处于震惊当中,良久无法自拔。

她们觉得,李青山说的话很有道理,可像这种理论,又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事实上,这一套商业理论,也不是李青山的主意,而是从后世现学现卖来的。

在李青山曾经的世界中,一件夏天穿的短袖,同样的面料,在网络上销售是二十块。

放到杂货摊上,二十五块。

到了精致的商圈,就是一两百。

印上爱马仕、香奈儿等的商标,在官方店限量出售,价格就是几千几万。

因此,李青山总结出一个道理。

物品的价值,有时候并不是由质量决定的。

过高的溢价,也不是因为物品本身值钱,而是它成为了划分穷人与富人阶层的工具。

这种后世用烂了的工具,在大乾朝却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就连宁洛水也忍不住发出感慨,“大哥,以前我总听父亲说,经商不是买卖货物,而是经营人心。”

“当初我不理解,听过你的一席话,我总算明白其中道理。”

“咱们卖的不是布,卖的是身份地位啊。”

柳扶风和柳依依的神情,比最初听到李青山的商业企划还要震惊!

她们下意识以为,李青山的所有计划,都是在宁洛水的帮助下提出的。

没有想到,一个泥腿子出身的李青山,竟能想出这等主意。

李青山微笑道:“两位,按照我说的去做,十五天的时间,足够把所有的布料销售一空。”

柳扶风与柳依依对视一眼,眼神进行格外复杂的交流。

俩人是亲姐妹,眼神中交流的内容,李青山压根看不懂。

很快,柳扶风拍板道:“就按照你说的办,我立即写书,传递给各大掌柜。”

“不用,我写好了。”

第68章 君子约 第68章 君子约

李青山从袖口中,取出一本折子。

“具体该怎么做,我都写在了折子上,你照办就好。”

柳扶风掀开折子,仔细端详。

柳依依小脑袋凑过去,两人盯着折子上的计划书良久,表情被震惊得格外精彩。

整整二十多分钟过去,柳扶风才长出一口气,将折子小心翼翼合上。

“十五天,若是真能将布料倾销一空,我给你磕头都不为过。”

李青山呵呵一笑,“不至于。”

柳扶风忽然目光变得锐利,几近威胁的道:“但如果柳家耗时耗力,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就亲手把你给阉了!”

冷冽如刀的眸子,让李青山不由得裆下一紧。

柳依依兴奋的举手,“姐姐,这活让我来,我有经验!”

“你住口!”

柳扶风瞪了柳依依一眼,“从今天起,严密看守李青山,出入至少有二十个护院跟随,绝对不能让其有机会逃跑!”

“好嘞!”

姐妹俩并肩出门,李青山心里头发苦。

妈的,自己帮了天大的忙,这俩娘们没良心啊。

很快,二十几个护院出现。

李青山和宁洛水出了房门,朝着管家房走去。

后头的二十几个护院,大概在距离十米的位置,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

李青山停下,他们也停下,活像是一群机械。

宁洛水面露担忧,“哥,他们不会真的对咱下手吧?”

“应该……不会。”

与此同时,书房中的柳扶风和柳依依,同样在极为纠结的商议着。

柳依依的情绪有些激动,“姐,像李青山这样的的人,能力太强,心思太重,杀气又大,根本不好控制!”

“让他留在家里,或许真能解决货物滞销的危机,但必定养虎为患!”

柳扶风纤眉微蹙,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无奈。

“哪怕有一丁点办法,我又何尝想要冒险?”

“三年前,柳家经营丝绸、棉布,还有木材、煤炭等生意,经营得如火如荼,柳家近乎日进斗金。”

“自从父亲下台,短短三年,这些产业的掌柜,都以经营不善为由,断缴或者不缴分红。”

“哪怕被我们牢牢控制的布匹产业,如今也被打击得不成样子。”

“柳家太需要一个杀气重的男人,镇住眼下的局面。”

“李青山是个落魄农户,过了一辈子的苦日子,并没有恶劣行迹。”

“我们若是善用,必定是一柄利器!”

柳依依焦急反驳,“我昨天派人去青山岗查过了,李青山是两村乡约,占据土地无数,手下人的青壮年人,更是有四五百!”

“像这样的人,万一有了反心,咱们两个都得给人家去当小妾!”

柳扶风端坐在桌前,语气平静,“依依,你年纪太小,有许多事弄不清楚。”

“李青山的事,我自由安排,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我走!”

柳依依气蹶蹶的起身,到门口时跺了跺脚,冲着柳扶风吼:“等李青山真在柳家扎了根,霸占咱们的家产,要强逼咱俩做小妾,你做小,我做大!”

柳依依哭着跑开,柳扶风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夜半三更,李青山躺在床榻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外头,二十个护院为了防止他逃跑,在院子里点得灯火通明,隐约还能看到刀枪寒光闪烁。

但他们带给李青山的恐惧,还不如柳依依的九牛之一毛。

柳依依就坐在门口,库吃库吃的摩着大剪刀,大半夜的铁器与石头摩擦,显得格外瘆人。

半夜三更,李青山实在是被吓得睡不着,推开门哭也似的道:“小祖宗,你到底想干什么!?”

柳依依举起雪亮的剪刀,拔下一根头发,放在刀刃上轻轻一吹,发丝立即断成两截。

她咧嘴露出狡黠笑容,“小李子,还有十五天的时间,我就得帮你六鳌却烦恼跟。”

“在这之前,我得把刀磨快些,免得你遭罪。”

李青山揉着惺忪睡眼,欲哭无泪的道:“大姐,咱白天不是说得好好的么,今儿晚上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本姑娘就是说翻脸就翻脸,你能拿我怎样?”

柳依依得意的扬起下巴,“不过……看在你曾经为柳家出力的份上,本姑娘可以饶你一命。”

“你现在收拾东西,连夜逃跑,本姑娘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一旁的护院吓坏了。

“二小姐,这可使不得啊!”

“公子曾严令嘱咐我们,要好好看管李青山,好吃好喝供着,绝对不能让其逃走!”

柳依依怒声斥责道:“我也是这个家的主子!你们只认公子,就不认我这个二小姐吗!?”

“滚,都给我滚!”

护院的头目,犹犹豫豫的道:“二小姐,回头公子责问起来,小的就得说是您下的命令。”

“滚!”

“是!”

一群人灰溜溜的离开,李青山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从方才两人的交谈中,他已经听出了大概的意思。

柳扶风不让自己走,还要好吃好喝供着,可见是有了想要招贤纳士的心思。

至于柳依依这小姑娘,明显是不想让自己留,所以才摆出这么个阵仗吓唬人。

李青山心里明白,柳依依不管再怎么胡闹,她本质上都是个生意人。

从布料染香工艺的交谈中,她一语指出工艺的弱点,就能看出其心思之缜密。

心思缜密,行事大胆,才给人一种鲁莽的感觉。

实际上,柳依依可一点也不蠢。

柳依依咔嚓咔嚓玩弄了两下剪刀,吓唬似的道:“还不滚蛋,等着我阉了你吗?”

李青山微微一笑,进屋披上外衣,点燃祝火,“柳小姐,请里面坐。”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李青山这么客气,反倒是把柳依依给整蒙了。

她警惕的望着屋子里头,“你小子在打什么鬼主意?是不是在屋子里设了机关暗器!?”

李青山自顾的倒了一杯茶,“不敢来就算了。”

“哼,谁说我不敢!”

第69章 夜半交谈 第69章 夜半交谈

柳依依气蹶蹶的进门,并反手把门关上。

烛火昏黄,在窗外微风下摇曳,李青山捧起一本大乾史书,津津有味的翻阅着。

桌上还摆着一杯浑浊的米酒,李青山有事没事,就会轻轻嘬那么一小口。

柳依依双手环胸,眉头微蹙,“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喝酒看书的。”

“喝酒看书,有什么不好?”

李青山淡笑着说:“看大乾史书来一杯,看前朝史来一杯,碰上好的外史,再来一杯。”

“三杯酒下肚,胃里暖呼呼的,脑子里也暖呼呼的。”

原本抱着找茬心态来的柳依依,顿时对李青山起了兴致。

“你一个泥腿子出身,怎么会对史书有兴趣?”

李青山说:“以史为镜,可通古今,甚至是通晓未来。”

作为生活在和平时代,受到最大威胁,是来自于校霸拳头的李青山,并不适应大乾朝的生活。

村霸、山匪、贼寇、苛政、暴税、外敌等,像是生活中的无形大漩涡。

一步踏错,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他必须读史书、兵书、商贸经,甚至是宗族书等等。

李青山深深明白,只有了解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才不会被任何旋涡卷入其中。

柳依依蛮横的一把抢过李青山手中的书,美眸逼视着他,“你来我们柳家,到底是什么目的,快说!”

李青山心中清楚,在展示出自己对柳家的价值之前,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

否则柳家的两姐妹,会毫不犹豫把自己赶走。

思忖再三,李青山反问道:“柳小姐,您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废话,我怎么可能知道!反正你小子,不可能有什么好心思!”

李青山笑着说:“算是吧,我的心思的确不算太好。”

柳依依惊指着李青山,“你总算是承认了!快说,你来我柳家,到底是抱着什么目的?”

李青山说:“人活世,无非是为了名利二字。”

“我本贫寒,又不曾熟读四书五经,考取功名已是太迟。”

“一介布衣,想要出人头地,只能利字当先!”

“所以,我想跟着你们柳家做生意,挣大钱!”

李青山语气格外诚恳,话里头有一半真,一半假。

他想要借着柳家这艘大船赚钱,绝对是真的。

假的一面是,李青山来柳家,一小部分原因是赚钱,更大的原因则是借势。

程虎威上次吃了瘪,这会儿正对自己虎视眈眈。

有陆文忠保护,自己和家人的安全,都不成问题。

问题是程虎威联合知县田有为,要以赋税为名,剥夺青山岗的财产。

李青山想要抵抗,只能寄希望于能得到柳家的庇护。

李青山诚挚的话语,让柳依依有些动容。

她稍有犹豫,“你只是为了赚钱,倒还好说。”

“但你怎么能保证,对我和姐姐没有企图?对柳家的财产没有企图?”

李青山不假思索,“我不能保证。”

“你看你,真面目露出来了吧!”

柳依依作恍然大悟状,指着李青山道:“你肯定是对我和姐姐有企图,想要霸占我们,夺得家产!”

在大乾朝,家里没男人,是要被欺负的。

哪怕是如柳家这等大户,同样也因为没有男丁,而患下心病。

像李青山这种能力强,手段狠的男人进入家门,难怪柳依依不会胡思乱想。

李青山笑着摇了摇头,“非也。人永远无法证明,不存在的东西。”

柳依依:“什么意思?”

李青山指着柳依依腰间的玉佩,“我说你没有一块玉佩,你怎么反驳我?”

“废话!姑奶奶的玉佩就在这儿,你是眼睛有毛病,还是脑子有毛病!”柳依依凶巴巴的道。

李青山:“很好。可我要说你没良心,你怎么证明呢?”

柳依依脱口而出,“姑奶奶贤德淑良,清纯善良惹人爱,人品和良心都没的说!”

“不信你出去问问,柳家谁不夸我良心好?”

李青山说:“柳家的人,那是迫于你的淫威,才会向着你说话。”

柳依依歪着脑袋,犹豫了一会儿,“那你去问我姐,她最了解我!”

李青山:“你姐帮亲不帮理,同样不足信。”

“你!你这是找茬!”柳依依气咻咻的道。

李青山拍了两下巴掌,“没错,这就是找茬的意思。”

“没有具象存在的东西,是无法证明其存在的。”

“你越是辩驳,越是无力,最终跌入一个自我证明的陷阱当中,并永远无法证明。”

“就像是我对柳家,没有丁点儿野心,但我也永远无法证明。”

柳依依若有所思,良久后才说:“你说的话,好像有些道理。”

“可你总得做点什么,至少让我安心。”

李青山犹豫了许久,才说:“我在青山岗有家,有对我来说是宝贝疙瘩的娘子,还有一群信得过我的村民。”

柳依依不解,“你说着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青山继续说:“我赚更多的钱,是为了养家,为了不再受权贵的欺负,能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柳依依不耐烦,“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李青山:“人活一世,不过百年。不管荣华富贵,还是破烂流丢,都要烂在泥里,成为一抔尘土。”

“我的一辈子,从不想要奢求什么,只想把自己该做的事给做了。”

“不该做的事情,我一件不做。”

“不该要的东西,我一件不要。”

说罢,李青山又从柳依依的手中抢过书本,躺在床上翘起二郎腿看书。

“二小姐,你如果喜欢坐,就在旁边坐着。”

“门口的这些护院也撤了吧,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待着。”

柳依依望着床上悠闲懒散的李青山,咔嚓咔嚓空剪了两下,气哼哼的道:“希望你说话算话!”

“否则,我早晚要剪掉你的命根子!”

出门时,柳依依顺手带上了房门。

李青山眼中的书本,愈发模糊。

啪——

书本拍在了李青山的脸上,他迷迷糊糊的睡了去……

第二天一大早,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户,照射在脸上时,房门忽然被砰的一声推开!

小青面颊苍白,气喘吁吁的扶着门框,“李先生,不好了!”

第70章 域外来客 第70章 域外来客

李青山下意识捂被子,在发现自己穿着衣服时,才稍松了口气。

还好昨儿打盹早,没来得及宽衣,否则就被这小妮子撞个正着。

李青山打了个呵欠,“李先生好得很呢。说说吧,出了什么事?”

小青焦急说:“今天来了个艾斯曼国的布匹商人,来找我们家公子谈生意。”

李青山:“谈生意不是好事么,你着什么急?”

“哎呀!那些艾斯曼的商人,要收购我们所有的库存布!”

小青急得直跺脚:“万一谈成,您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李青山倒不急,慢吞吞的起床穿鞋,“等我先洗漱一番,再跟着你过去。”

“哎呀,都什么时候还洗漱,来不及了!”

柳依依不由分说的拽着李青山出了门。

李青山被拽得踉踉跄跄,“哎,你慢点!”

柳家宅邸的花园中,一个白脸的络腮胡子,带着两个同样长相的白衣仆从,坐在石桌前。

柳扶风与络腮胡子对坐,后头还站着个柳依依。

柳扶风俏脸凝重,桌子底下的柔荑攥着衣角,可见其紧张程度。

“梅比斯先生,你要收购我的库存布匹可以,但想要购买我的店铺,则万万不能!”

“我们柳家布庄祖辈经营布匹生意,若是变卖祖产,还有何颜面见先祖!?”

站在后头的柳依依,凶巴巴的道:“姐,你说的没错,咱们就应该把这个大胡子给赶出去!”

梅比斯双手环胸,神态倨傲,不慌不忙的道:“柳小姐,我听说你们家的生意,已经像泥土和沙子一样往下滑。”

李青山大概看出,这个叫梅比斯的大胡子,今儿是专程过来捡便宜的。

他提前调查清楚柳扶风的布匹积压严重,大概是为了压价。

但有一点,李青山想不明白。

开一家店铺,也要不了多少钱,为什么梅比斯非得购买柳家的店铺呢?

柳扶风神情冷肃,眼眸中泛起寒光。

“我提醒你一遍,也仅仅提醒一遍,记得叫我柳公子,否则你会很狼狈的滚出大门!”

刷——

背后的柳依依抽出后背的子午鸳鸯剪,似乎随时准备动手。

梅比斯似乎被吓到了,连态度都变得端正许多。

“对不起柳公子,我不知道你府上的规矩,请你恕罪!”

柳扶风脸色好看了许多,语气仍有些生硬的说:“要谈生意,我非常欢迎。”

“但你要妄图收购柳家,就请回吧。”

梅比斯朝着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后头的人立即递过来两个长长的木匣。

其中一个木匣打开,是一纸文书。

另一个木头匣子打开,则是满满登登的金条。

柳家缺钱得紧,看到金条时,柳依依不由得眼前一亮。

接着,她展开了文书,详细阅读其中条款。

李青山绕到她的背后,跟着一起研究。

协约文书上的条款,对柳家来说,可以说是极其友好的。

其中第一条写着:梅比斯家族愿收购柳家布庄未来十年内,棉布、丝绸所有作坊产出布匹。

第二条写有:梅比斯将以百金,购买柳家于汴京、陕地等布庄,代为经营。

两条加在一起,既帮助柳家解决了现金流的问题,又帮助其解决了布匹生意。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对柳扶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原本剑拔弩张的柳依依,顿时有些傻眼。

难道是天上掉馅饼了!?

柳扶风强忍着心中激动,缓缓站起身,“梅比斯先生,你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请在此稍作休息。”

“我与院内的诸掌柜稍作商议。”

姐妹两人起身离开。

看她们窃喜的模样,李青山大概猜到,这俩人大概率是要签署合同。

她们俩之所以回去,估计是为了通知一下各大掌柜,并商议利益划分。

李青山隐约觉得不对劲,但又琢磨不出哪里不对。

梅比斯长着浓密大胡子的脸上,露出灿烂笑容,活像是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向日葵花。

生意人,从来都是利字当先。

梅比斯得意成这幅模样,肯定是不对劲。

意识到这一点后,李青山急忙起身,匆匆回到管家房,来到隔壁宁洛水的房间。

宁洛水刚盥洗过,正背身坐在梳妆台前梳头。

“哥,大早上的,你怎么跑了个满头大汗?”

李青山来不及喘口气,就将方才的所见所闻,向着宁洛水尽可能详尽的说了一遍。

宁洛水噌的站起身,来不及管梳一半的头发,套上鞋子匆匆出门。

“哥,快走!”

“梅比斯的文书中有大漏洞,如果柳小姐签约就糟了!”

情况过于紧急,李青山来不及询问前因后果,就跟着宁洛水一溜小跑,来到了后花园。

此时的后花园内,仍然只有梅比斯一个人在等待。

李青山问旁边负责倒水的仆从,“柳公子回来没有?”

仆从说:“柳公子在后厅议事,不曾离开。”

呼,还好。

李青山带着宁洛水,再度前往后堂。

路上,李青山问:“小妹,梅比斯的合同上,到底有什么漏洞?”

宁洛水一边往前走,一边语气急促的说道:“梅比斯的合同,看似给了柳家布庄很大的让利,实际是要抢夺柳家布庄的全部生意!”

“他购买所有柳家布庄的商铺,帮助柳家经营布匹,并给予高额报酬。”

“这一过程,看似是帮助柳家赚钱,实际是把整个柳家,当成了梅比斯自己的小作坊。”

李青山对商业上的事,并不算精通。

“妹子,能不能说得再明白一点?”

宁洛水:“我猜测,梅比斯吞并柳家的计划,会分为三步走。”

“第一步,高价大量收购柳家的布匹,让柳家增购织机,招募工人。”

“第二步,将柳家布庄改名成为梅比斯自己的布庄。没有柳家布庄作梗,他们可以迅速占领市场。”

“第三步,等占领所有市场以后,梅比斯会立即中断向柳家收购布匹,大不了就赔偿违约金。”

“到时候,柳家会有无数织机,大量工人,无数棉布工人,整个结构庞大而冗长。”

“柳家除了这些资源,变卖给梅比斯之外,别无选择。”

李青山一拍大腿,“我就说事情不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第71章 大闹议事厅 第71章 大闹议事厅

商人无利不起早,占尽上风的梅比斯,忽然对柳家做出巨大的让利,其中必定有妖。

李青山和宁洛水,急匆匆进到内院。

内院议事厅内,柳扶风与柳依依高坐在正北朝南的中堂椅上。

下方的罗圈椅上,总共坐着四个掌柜,还有掌管、管事等。

柳扶风瞥了李青山一眼,并未做理会,而是缓缓站起身。

“既然诸位都同意梅比斯的合作方式,我们现在就签名、盖手印,各自写下约书。”

“等签约以后,咱们就商议一下,一百金该怎么分。”

提到分钱,掌柜们的眼睛都蹭蹭的冒着贼光。

宁洛水当即开口,“柳小姐,你绝对不能答应这份合同!”

柳扶风眉头微蹙:“为何不可?”

宁洛水看了一眼李青山,在得到点头默许后,才侃侃而谈说道:“梅比斯包藏祸心,欲将整个柳家变成他们家族的仓库。”

“什么!?”

柳依依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大跳,“你快详细说说!”

在接下来的一盏茶时间里,宁洛水当着众人,讲述关于自己的理解。

柳扶风和柳依依越听越觉得心惊,只觉得后背发凉,凭空产生一种恶寒!

与此同时,除柳家两姐妹外,剩下八个参与议事的人,纷纷向李青山和宁洛水偷来憎恶的眼神!

宁洛水愤然说道:“姐!那个叫梅比斯的人,简直太不是东西了!”

“我现在就过去,让他老小子滚蛋!”

“二小姐稍安勿躁。”

一个满头白发,穿着华贵绸服的矮胖老人,面色不善的盯着宁洛水。

“你是何人!?”

一时之间,宁洛水尴尬住了。

他来到柳家,纯粹是为了给李青山帮忙,什么人也不是。

李青山已经被任命为管家,但这会儿故意不解释。他要试一试柳家两姐妹,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态度。

俗话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如果柳家上下一体,铁了心的要往火坑里跳,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气氛沉默稍许,柳扶风沉稳开口说:“叫李青山的年轻人,是我聘请的新管家。”

“旁边这位伶牙俐齿的姑娘,是新请来的账房先生。”

老头哼了一声,脸色难看的说道:“他哪里是什么伶牙俐齿,分明是夸大其词、危言耸听!”

“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生意!”

老头的这句话,让柳扶风和柳依依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他的一句地图炮,连带着柳家姐妹俩一起轰了。

能通过经商做到这个位置的人,没有一个不是人精,这种场合下怎么可能犯如此大的忌讳。

他之所以敢这样做,分明是柳家两姐妹已经逐渐失去权利,管不住手底下的人。

另外有人随声附和。

“梅比斯先生远道而来,是诚心诚意和咱们做生意的!”

“我们如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后还有谁敢喝咱柳家合作!?”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就议论开了。

整整八个人中,竟然只有两个人第一帮着刘家两姐妹说话。

宁洛水偷偷凑近李青山耳边,“哥,柳家的这姐俩,好像根本镇不住手下的人。”

“这些掌柜的只想分盒子里的一百金,才不管柳家的死活!”

李青山轻叹一声,“是啊,看来这个柳公子,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难。”

柳依依年纪虽幼,却绝顶聪明。

她一眼就看出众人心中所想,气愤道:“诸位掌柜!当初你们加入我柳家时,不过是走夫贩卒,食不果腹,乃至衣不蔽体!”

“是我爷爷、父亲,外加上我们三代人,才把你们养得一个个肥头……膘肥体壮!”

“如今柳家风雨飘摇,你们竟帮着外人!”

李青山憋着有点想笑。

柳依依想说的分明是‘肥头大耳’,最终还是不敢把这些人得罪死,改成了膘肥体壮。

众人根本不把柳依依当回事。

他们一个个老油子,脸皮都比城墙还要厚。

带头的老掌柜,捋着胡须,慢悠悠的说道:“二小姐,我们提议与梅比斯合作,也是为了柳家好。”

“你若不信我们,一意孤行,请便就是!”

柳依依犯了倔脾气,“请便就请便!”

“你住口!”

柳扶风怒拍桌子,沉声道:“我与众掌柜谈事,还没有你下决定拍板的份!”

柳依依气鼓鼓着腮帮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憋着没有哭出声。

她知道,姐姐并不是真的训斥自己,而是不敌众掌柜,只能用这种方式服软。

否则这八个掌柜,一旦合起伙来,柳家可就真的要被彻底架空。

看着身旁无比委屈的妹妹,柳扶风的心也在滴血。

她又何尝不想,把这些贪饱了吃肥了,如今却当起白眼狼的家伙们,狠狠的教训一顿!

可惜,柳家权利分散,又无人镇得住场面,收入每况愈下。

想要维持下去,就只能给掌柜的放权,让他们自主经营,从而获得更多的收益。

想要赚钱,就得放权。

放权之后,难以收回。

为了稳住他们,只能继续放权……

这一死循环,已经是积重难返,无法打破。

柳扶风轻咬嘴唇,面露疲惫,终而无奈说:“大家先签字画押吧,再具体商量分金的事。”

总共八个人,签字画押的速度很快。

但他们商量起分金子的事,则是面红耳赤,扯皮不断!

柳扶风撑着疲惫的身子,从主位上缓缓起身,走到李青山的身前。

她有些歉意的说:“李青山,你对我们柳家,已经算得上是尽心尽力。”

“今天的事……哎,实属无奈。”

我没有说话,而是冲着柳依依抱拳后,带着宁洛水转身出了房门。

屋子里,剩下八个掌柜,还在你来我往的唇枪舌战着。

柳扶风和柳依依则站在门口,望着李青山和宁洛水离开的地方。

第72章 该出手时就出手 第72章 该出手时就出手

柳依依红着眼眶,“姐,李青山肯定失望透顶,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柳扶风低下头,心有不忍且无可奈何。

良久后,她再度轻叹一声,“是我们对不住李青山,回头把金子分一份,给他送去。”

后花园内,没走远的宁洛水,快步跑到李青山的身前。

“哥,柳家的姐俩还算有良心,说是要给咱分一份黄金呢。”

李青山哑然失笑,“你这耳朵,是属狗的么。”

“哎呀,做生意的人,从来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都属于是家常便饭。”

宁洛水伸了个懒腰,“哥,你打算怎么做?”

李青山卷起袖口,将藏着的诸葛连弩摘下,塞到宁洛水的怀里,“东西你帮我收着,待会儿免得误触。”

宁洛水被吓了一跳,“哥,你这是要打架!?”

“不是打架,是揍人。”

李青山穿过后花园,来到梅比斯所在的石桌前。

“你们大乾朝,只有这种树叶泡水么?给我换咖啡!”梅比斯不满的嚷嚷道。

正在一旁伺候的梅比斯,有些为难的说:“艾斯曼先生,我们府上没人喝什么卡飞,只有茶叶。”

“我们的金骏眉,是从徽州运来的,一两茶叶近与白银同价,您可以尝尝。”

梅比斯掀开茶壶瞥了一眼,傲慢的道:“你们大乾人,只配吃树叶,怎么能与高贵的咖啡比。”

“你们大乾朝的人,长着老鼠的眼睛,只能看见一寸。”

小青被训斥得不敢说话。

李青山则夺过茶壶盖上,顺便将温凉的茶水给自己灌了一口。

“嗯,甘甜润泽,清香可口,真是好茶。”

说话间,李青山一脚踩着石凳,屁股直接坐在桌子上。

梅比斯大惊,“你一个仆人,好没有礼貌!”

李青山笑着拍了拍梅比斯的面颊,“老登,我这个人记性不好,我记得刚才给过你脸了。”

梅比斯恼怒中带着茫然,“你叫我什么!?”

“山猪!?”

梅比斯暴怒起身,“我叫梅比斯,不是什么山猪!”

李青山抓起茶壶,啪的一声砸在梅比斯的脑袋上,水浆四溅茶叶纷飞。

可惜,上好的茶壶瓷制很脆,并没有给他的脑袋开瓢,只是肿起了大包。

“吃不了细糠,你可不就是山猪么,真特么可惜了柳家的好茶叶。”

李青山当胸一记飞踹,将梅比斯踹出三米多远。

小青吓傻了,“青山大哥!你怎么能打来自艾斯曼的贵客!?”

李青山双手环胸,冷声说道:“我打的就是艾斯曼的人。”

“五年前,他们入侵大乾,双方一场血战,打断了大乾朝的骨头。”

“从此以后,艾斯曼的人屡次侵犯边疆,劫掠民财。”

“大乾朝官府置若罔闻,几乎到了别人要打左脸,他伸出右脸的地步。”

“上头都怂了,下边的人更怂。”

“西河畔的土地,离艾斯曼军的驻扎地有三十多里,竟吓得没人敢耕种。”

“今天,我就要试试,你们艾斯曼人,是不是长着三头六臂!”

梅比斯吐出一口血沫子,指着李青山怨毒的道:“给我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大乾人!”

后头两个身高一米八几的白衣男人,向着李青山一拥而上。

小青吓得脸色煞白,惊恐喊道:“大哥快跑!”

李青山一个鹞子翻身,从两人头顶掠过,反身抓着他们的脑袋,像是磕鸡蛋似的,往中央狠狠那么一磕。

“哎呦!”

两人捂着脑袋,疼得龇牙咧嘴。

趁着他们没反过神,李青山又是啪啪两脚,将他们踹飞出三米远。

宁洛水兴奋小跑着上前,“哥,好漂亮的功夫!”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李青山拍了拍巴掌,格外满意的道:“小青,再来一壶金骏眉。”

梅比斯脸色黑沉得像是锅底,咬牙扶着假山石,从地上站起身。

“该死的小家伙!你敢打我,就不怕我艾斯曼的军队吗!?”

“孙子才怕你。”

李青山翘着二郎腿,丝毫不以为意的道:“要不是怕对柳家不利,我真想直接宰了你们。”

“今儿算你们走运,滚吧。”

梅比斯不甘心,扯着嗓子喊道:“我要见柳家的负责人!”

李青山面带微笑,摩拳擦掌着向前,“我就是柳扶风派来的,你们是想等她来了以后,当面再挨一顿揍?”

两个躺在地上的红毛怪,吓得惨叫一声,撒腿就跑。

梅比斯脸色煞白,踉跄后退,“李青山,我记住你的名字了!你给我等着!”

梅比斯等人狼狈逃出院外。

不远处传来柳扶风的声音,“梅比斯先生,我们已经和八位掌柜的商量好……”

等柳扶风带着八个掌柜出现时,却傻了眼。

桌前坐着的并不是梅比斯,而是李青山与宁洛水。

地上还有瓷器碎片,茶叶渣,假山石翻倒,看起来是一片狼藉。

柳扶风愕然问:“梅比斯先生呢?”

“跑了。”李青山淡然说道。

“跑了!?”

柳扶风吓得近乎失声,急忙向着旁边战战兢兢的小青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青吓得两腿哆嗦,求助的看了李青山一眼。

李青山则不以为然,“怕啥,有什么说什么,又不是丢人的事。”

小青这才战战兢兢,将李青山殴打梅比斯三人的事,简单叙述了一遍。

柳依依俏脸通红,惊喜之色简直溢于言表。

她柔荑指着李青山,“你!你!你好大的胆子!”

忧心忡忡的柳扶风,稍微松了一口气,并感激的看了李青山一眼。

将梅比斯打走,看似是捣乱,实际反而救了传承了上百年的柳家布庄生意。

否则,柳扶风在众位掌柜的裹挟下,压根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签约文书。

剩下的一群人掌柜、账房、股东等,也都纷纷傻眼。

谁也没想到,李青山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子,竟然敢干这种胆大包天的事!

即使心里乐开了花,柳扶风也只能装模作样的怒斥,“李青山,你好大的胆子!”

“嘿,真让你说着了,我这个人天生大胆!”

李青山把脖子一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柳依依接过话茬,赶忙问道:“李青山,老实交代,你为什么打人?”

第73章 条件 第73章 条件

她心中暗暗祈祷,千万不要说为了柳家的生意。

否则的话,她们柳家与掌柜的之间,又会加深一层矛盾。

李青山说:“艾斯曼人抢占边土,杀我百姓,以至于多少人流离失所!”

“西河岸边,几百亩的良田,就因为艾斯曼人的抢掠,到现在没人耕种!”

“我柳家给梅比斯供着上好的茶叶,他竟口出狂言,说大乾人只配吃树叶,他们要喝高贵的咖啡!”

“所以我就揍他一顿,看他还高不高贵!”

李青山的话,全然说到了柳扶风和柳依依的心坎里。

柳老爷子的家训,就是忠君爱国。

她们明白,艾斯曼人在大乾朝,究竟留下了怎样的屈辱!

有这番话,俩人不由得高看李青山一眼。

“你!你简直该死!”

穿着绸袍的老头,都快气疯了,“柳公子,像这等不听话的家丁,该如何处置!?”

柳扶风心中憋笑,却装作大义凛然模样,“陈老,您老把他阉了,一辈子给柳家为奴为仆怎样?”

小青吓得双膝一软,噗通就跪倒在地。

“公子,求您饶了青山大哥吧,他是一时之气,不是有意的!”

一群老头们连连点头,脸上纷纷露出阴毒、憎恶、畅快的表情。

李青山坐在椅子上,两腿一叉,“要阉就阉,我要是喊一声,就不是好汉!”

“好,我成全你!”

柳依依从后背抽出大剪刀,坏笑着一步步逼近李青山。

一个老头哼哼冷笑着,“小子,待会儿一剪刀下去,不管在怎么有骨气,也做不成好汉。”

另一人冷着脸说:“二小姐,下刀吧,千万不要留情!”

“好!”

剪刀离李青山的裤裆只有咫尺之遥时,柳依依忽然收手,一拍脑袋瓜,作恍然大悟状。

“姐,我忽然想起来了。”

“这个家伙和咱打赌,要在十五天内销售出所有库存布匹,如今还剩下十二天的时间。”

“既然要用他,何不再等等,反正也不差这十天八天的。”

柳扶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你现在就派遣护院盯着李青山,不要让他跑了。”

李青山坐直了身子,又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水,抿了一口后,潇洒的道:“孙子才跑。”

剩下的人,气得脸色都青了。

一老者怒声质问,“柳公子,你与这个李青山,是不是一早就商量好了!?”

柳扶风不急不缓的道:“您既然这么以为,干脆就把李青山现在给阉了。”

“不过……有一件事,不知您是否记得。”

老者板着脸问:“什么事?”

柳扶风:“前段时间,柳家有一店铺,所有积压库存在一日之间,竟奇迹般的销售一空。”

老者点点头,“好像是有这事。”

柳扶风走上前,拍了拍李青山的肩膀,“当初那家店的货物,就是这个小子帮忙卖出去的。”

“现如今,他又提出一个新的方略,用命根子和我打赌,要在十五日内,卖出所有布匹。”

“诸位若是不信,可以问柳家的家丁护院。”

“打赌的事,他们都是亲眼见到过的。”

老者有些不甘心,向旁边的小青问:“是不是真的?”

小青低头恭声说:“千真万确,永昌县的老板可作证人。”

在场的八个人,顿时陷入了沉思。

他们恨李青山,是因为被坏了财路。

除此之外,双方没有任何仇怨。

如今,李青山既然赌咒发誓,能够在十五日之内,把所有布匹销售出去,他们就没必要刁难。

八个人窃窃私语了一会儿,穿着绸袍的矮胖老头清了清嗓,拍板说道:“李青山,你当真能在十五日内,卖出全部布匹?”

李青山:“卖不出去,我是你孙子。”

“卖出去了,你管我叫声爷怎么样?”

“你!”老头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柳公子,十三日后,这小子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我倒要看看,这小子有没有嘴硬的资格!”

柳依依笑吟吟的说:“诸位叔叔伯伯放心,十三日之后,若是这家伙不能履行承诺,我就把他的命根子,挂到城门楼子上。”

“哼!”

一群老头拂袖而去,一直绷着的柳扶风,也终于松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她闭着眼,略有疲惫的说:“李青山,今天的事,多谢了。”

李青山则不以为意,“小事而已,不足挂齿。”

柳依依眉头紧蹙,“姐,这些老东家,越来越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照这样下去,他们早晚要自立门户。”

柳扶风对这些人,原本就有所警觉。

经历了今天的‘逼宫’事件,愈发坚定了她要对付这些老掌柜的决心!

想要对付老势力,就得培养出一个新的势力。

在手中基本无人可用的情况下,柳扶风的眼睛,第一次落在了李青山的身上。

这个有实力,但没背景的年轻人,若是没什么坏心眼,或许真的可以为己所用。

想都这里,柳扶风的语气都变得温和许多。

“李青山,你这次帮了我的大忙。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柳依依也看出,姐姐有心想要拉拢李青山。

“喂,我姐姐很少赏赐人的,你可要把握好这次机会!”

李青山犹豫稍许,“既然是帮了你们柳家大忙,能不能给我两个赏赐?”

柳依依有些不爽,“有点贪心了啊。”

柳扶风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但说无妨。”

她怕的不是李青山贪心,反而怕的是不贪心。

如果李青山对金钱、美色都不感兴趣,那么他所贪图的,必定是更大的东西。

比如——柳家的财产!

李青山说:“我想要你的贴身丫鬟小青。”

小青的脸色腾的就红了,害羞的低着头不敢抬起。

柳扶风仔细观察小青的表情,见她只是害羞,并没有排斥,这才开口说:“想要我们柳家的丫鬟,必须得有名分。”

“你如果有心,就带些聘礼,一个铜子不多,一两银子不少。”

“哪怕娶妾,也得明媒正娶。”

李青山笑了,“你们是不是误会了点什么。”

第74章 归乡 第74章 归乡

“我在这儿当管家,身边却连一个手下也没有,压根没人把我当回事。”

“想要更好的在柳家帮忙,我得组建自己的班子。”

“小青这姑娘心眼好,人缘好,头脑更是聪明伶俐。”

“让她跟着我打下手,我办事能方便许多。”

柳扶风:“好,就依你。你的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小青揉了揉发烫的面颊,这才敢抬头看李青山。

李青山说:“我已经几天没回青山岗,想家想得厉害,得回去看看。”

柳依依警惕,“李青山,你该不会是害怕惩罚,躲在家里不敢来了吧。”

“当然不会。”

李青山笑着拍了拍宁洛水的肩膀,“我把妹妹留在这儿,如果我不回来,你们把她卖掉好了。”

有宁洛水留下,两姐妹才愿意放李青山离开。

李青山牵着马儿走到门口,向上前送别的小青与宁洛水嘱咐道:“你们两个留在柳家,记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一旦情势有变,立即到青山岗来通知我!”

宁洛水帮李青山整理了下裤脚,“哥,近期山道多土匪,你一人在外,务必要万事小心。”

李青山笑道:“你哥的命,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老天爷不惜得收我,阎王爷收不动我。”

“行了,你们两个回去吧。”

马儿一骑绝尘,前往青山岗的方向。

仅有四天没回家,李青山就有些归心似箭,迫切的想要见墨倾语一面。

作为一个穿越者,李青山对所在的大乾朝,几乎没有任何的归属感。

唯一能让他这颗飘着的心,安定下来的,就只有墨倾语。

对李青山来说,墨倾语既是娘子,又是最重要的亲人。

从看到可怜兮兮的墨倾语,从冰河里给自己捧着个大鲤鱼的时候,李青山就知道,这辈子得对这个女人好!

快马扬鞭之下,原本一个时辰的路程,李青山仅仅花了半个时辰就已经赶到。

自从原本的两个小村,合并成巨大的青山岗以后,拥有了几百亩的良田,就在屯子的下方。

如今已是秋高气爽,飒飒秋风吹过,空气中都酝酿着麦子的香气。

此处,离青山岗已经不足五里。

前方麦田中,李青山隐隐约约看到人头攒动,旁边的牛车上,还放着不少已经捆好的粮食。

奇了怪了,离麦子彻底成熟,至少还得有个一个多月的时间。

现在提前收割,是要减产的,村里又不缺粮食,这些家伙着什么急!?

李青山站在田埂上,扯着嗓子喊:“喂,别割了,麦子还没熟透呢!”

离田埂不远处,弯腰割麦子的几个人抬起头时,李青山顿时就傻了眼。

麦田里头收割的,哪里是什么村人,分明是一群穿着银色盔甲的兵士!

兵士身材高大,有些生着浓密的大胡子,从样貌看,必是艾斯曼的军队无疑!

一直以来,李青山都知道艾斯曼国的军队,就驻扎在不远处,但自己从来没见到过。

没想到,今儿就见了个正着!

短暂愣神几秒后,李青山飞身上马,扬起鞭子重重的抽了下去!

马儿嘶鸣着向前奔跑,没等艾斯曼的军人反过神,李青山就已经跑得没影。

城寨门口,隔着老远的守城人看见李青山时,立即打开大门。

李青山刚进门,大门就再度被关闭。

帮李青山开门的年轻人,显得格外兴奋,“李先生,您回来了!”

李青山神情凝重,“来自艾斯曼的一百多个士兵,正在抢掠我们的粮食,这事你们知不知道?”

年轻人低着头,情绪有些失落:“知道。”

李青山心中不快,“既然知道,赵大勇等人,让你们做了哪些准备?”

年轻人掰着手指头数算说:“上头嘱咐我们紧闭寨门,防止士兵进入抢夺,”

“还有,全村人都准备好镰刀、绳索和推车。”

“等着艾斯曼的兵士离开以后,我们就抢着去收割,能收多少算多少。”

听得这哈,李青山心里头莫名浮出一股怒火,“立即让赵大勇来见我!”

“是!”

很快,赵大勇带着一群拿镰刀、绳索的人,来到李青山面前。

见李青山脸色阴沉,赵大勇有些发蒙,“青山,我又哪儿做错了?”

李青山恨铁不成钢的无奈道:“咱们青山岗,有壮年男丁两百人,青年男丁一百人,总共三百多人。”

“对面的艾斯曼国兵士,总共也才一百人。”

“你怎么就不能带着人,把他们全给干掉呢?”

赵大勇被吓得脸色煞白,“可不敢胡说啊!”

“那些艾斯曼人,一个个铜头铁臂,力大无穷!”

“他们曾经用三百人,追着大乾朝的三千士兵打,连那些全盔全家的将军们,也打不过艾斯曼人!”

“咱们去打,岂不是送死!?”

旁边的青年,也跟着劝说道:“李先生,您是有身份的人,不懂战场上的残酷。”

“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对付艾斯曼的螃蟹军,不就是找死么。”

艾斯曼军师的盔甲,是铁皮和铆钉的结合,看起来一节一节的,像是螃蟹。

因其坚不可摧,因此又被民间称为是‘螃蟹军’。

周围的壮丁,也是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纷纷劝说李青山不要和艾斯曼的兵士发生冲突。

群人你一言我一语,让李青山冷静了不少。

他不再责怪赵大勇的懦弱,而是在思考如今的局势。

大乾朝拥有巨大的版图,却已是外强中干,上层贪剥军饷,兵士则混吃等死。

一个底层军心涣散,上层只知捞钱的军队,又怎么可能打得过侵略成性的艾斯曼军。

说白了,不是艾斯曼强,而是大乾朝太烂。

由于无法形成抵抗力量,就导致艾斯曼军愈发变本加厉,侵入大乾疆土,各种烧杀掠夺。

兵士为了给打败仗找理由,就吹嘘艾斯曼军头痛铁壁,无坚不摧。

种种条件加持下,让百姓对艾斯曼军闻之色变。

第75章 反扑 第75章 反扑

城楼下,艾斯曼的兵士们,已经收割了整整二十辆牛车的麦子。

这些小麦,足够整个青山岗的人,吃上整整三个月。

一群农夫们,也都挤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辛苦的果实,被一群强盗掠走。

李青山不解:“诸位,民以食为天,咱们的粮食被人抢走,你们就不心痛?”

有一个老农,憨憨的笑着说:“李先生,俺们其实已经知足了。”

“往年的时候,也有劫匪、兵痞来抢粮。”

“那时候他们更放肆,挨家挨户的抢,糟蹋女人抢走孩子。”

“今天瞧他们的车子,只能抢一半粮食,剩下的够过冬,用不着挨饿。”

剩下的一群人,也都纷纷点头附和,甚至是暗自庆幸。

“李先生,多亏了你围绕村子,建造这么长的城墙,否则大家都得遭殃。”

“是啊,咱们都得多谢李先生。”

李青山陷入沉思。

这些人,都被奴化得厉害。

平时挨十个嘴巴子,忽然只挨了五个,今儿的心情就会蛮好。

想要破局,就绝对不能依靠他们。

李青山的目光环顾群人,却发现一群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纷纷面露憎恶的盯着外头的士兵。

他们还年轻,正是血气方刚,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时候。

想要成事,打破常规,还得是靠他们!

李青山站在门口,振臂一呼:“有谁心中不服气的,立刻到我这儿来!”

很快,二十几个年轻人,就呼啦一声涌到李青山身旁。

李青山指着其中一个皮肤黝黑,格外壮实的青年问:“你有何不服?”

他梗着脖子说:“我们自己种的粮食,凭什么给他们!?”

“对!这一伙强盗,都该去死!”

一群人义愤填膺。

李青山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个村子的人,还没有彻底奴化到根。

前方这群全盔全甲的兵士,割麦子割到热了,已经把上身的盔甲脱下。

铁螃蟹,只剩下铁脚丫。

李青山又问:“你们使连弩,使得怎么样?”

站在最前头的年轻人,在面对李青山时有些激动,像兵士似的,有模有样站直了身子。

“回村长的话,我们这些人,都在赵班头的教授下,都已经学会了连弩使用技巧。”

李青山拍了拍旁边战战兢兢的赵大勇肩膀,“做得不错,给你记一功。”

赵大勇稍松了口气,“青山,你说该怎么做,我们全村上下都听你的。”

李青山心里清楚,心生畏惧的士兵,是没办法打仗的。

外加上艾斯曼士兵的收割速度很快,也没给李青山留下调兵遣将的机会。

眼看着牛车即将装满,李青山肃然声道:“你们二十五人听令!”

“带上连弩,换上黄布衣裳,裹头巾,跟我出发!”

一群人立即行动,没过多会儿,就换上了和麦田同色的黄色衣裳,站到李青山身前。

李青山带着群人,从后门悄悄出城,猫着腰钻入麦田之中。

风吹过麦浪飒飒作响,艾斯曼的兵士们忙着收割,压根没有注意到,一股人正朝着他们悄悄靠近。

很快,李青山接近了前方正割麦子的五个艾斯曼士兵。

可接近的时候,李青山注意到,这些热血方刚的小伙子们,有些人两腿正忍不住的打哆嗦。

哎,他们终究还是年轻啊。

为了给这些人壮一壮胆气,李青山做了个停止前进的手势,自己挺直了腰杆往前走。

“你们好啊。”

李青山笑呵呵的打了个招呼。

艾斯曼的兵士看到李青山,明显愣了一下,直到李青山走到他们身旁,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其中一个艾斯曼士兵,指了指李青山,又指了指旁边的麦田,递给他一把刀。

艾斯曼割麦子,用的是他们的军刀,上宽下窄成弧形,有点像柴刀,也就是后世的尼泊尔刀雏形。

李青山接过刀,割了一捆麦子放在地上,笑问:“是不是这个意思?”

艾斯曼的兵士,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并冲着李青山笑嘻嘻的竖起李青山大拇指。

除了肢体动作以外,双方谁也听不懂谁的话。

蹲在离此处不足百米的二十五个青年,顿时傻在了原地。

李青山被五个艾斯曼兵士围着,他们想要冲上去救人,可又怕冒然冲上去,让坏了李青山的计谋。

一群人缺了个拿主意的,也就呆在了原地。

李青山则装模作样的弯腰割麦子,艾斯曼的几个士兵则趁机坐在一旁休息,取出葫芦来喝水。

在一次弯腰时,李青山故意抖了下袖口,从里头掉出一个钱袋。

钱袋里,装着三两的散碎银子。

李青山伸手要抢过钱袋,不留神扯开了袋子口,散碎的银两散落一地。

五个艾斯曼的兵士,在短暂愣神后,立即弯腰开始抢银子。

他们雪白的脖颈,就裸露在李青山的身前。

李青山面无表情,抬起艾斯曼兵士亲手递给自己的狗腿刀,咔咔咔——

三刀下去,三个人的后脖颈脊柱被切断,后颈冒血,无力的躺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

李青山力道控制得很好,以至于刀不至于被嵌入皮肉中,而能轻松切到脊椎。

第四个人察觉到不对劲,抬起头时,被李青山反手握刀,直直刺入眉心,翻眼皮当场死亡。

剩下的最后一人,顾不上抢钱,脸色蜡黄的转过头,在地上踉跄爬行着想要逃跑。

李青山拔出狗腿刀,冲上前从后心下刀,一刀毙命!

整整五个兵士,在李青山的手中,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就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李青山觉得这狗腿刀挺好用,就干脆从尸体上解下刀鞘,绑在自己的腰上。

“行了,都过来吧。”

一群年轻人跑上前,看向李青山的眼中满是崇拜。

“李先生,你学的是什么武艺,杀他们的时候,他们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李青山哑然失笑,“我哪有什么功夫,是他们自己在中刀时,下破了胆子。”

“就像是耗子见了猫似的,哪怕知道要死,得逃,也身子就是僵住,怎么也动不了。”

“你们只要敢下杀手,下狠手,死的就必定是他们。”

第76章 屈辱 第76章 屈辱

李青山的一番话,彻底颠覆了在场这些青年的三观。

在他们印象中,铜头铁臂无坚不摧的艾斯曼,在李青山的手中,竟如同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李青山手中染血的刀,地上的尸体,都大大鼓舞了士气。

他们猫着腰,像是幽灵一样在麦田中行走。

但凡经过艾斯曼士兵聚集的地方,他们就在李青山的指挥下,猝然从麦田中站起身。

嗖嗖嗖——

一阵箭雨射出,这些人死得都悄无声息。

每杀死一波人,李青山就吩咐青年们换上艾斯曼士兵的盔甲和衣服,再度往下一个地方走。

整整一百多个兵士,被二十五个人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杀得一干二净。

很快,墨倾语带着村人迅速赶到,开始清理现场。

成捆的粮食、二十辆牛车、盔甲、武器,被村人所收缴。

“哥哥!”

墨倾语欣喜的扑到李青山的怀里,俩人抱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松开。

赵大勇走上前,面带愧色,“青山,你带着二十来个人,就干掉了一百多个兵士。”

“我率领着上百个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粮食被劫掠。”

“是我没用,胆子太小,耽误了大家伙。”

李青山笑着道:“这些家伙名头太大,过于唬人,这事怪不着你。”

“今天的事情以后,艾斯曼的兵士难免会报复。”

“你待会儿组织一下大家,把麦田提前收割,粮食运上二龙山,并派人严密把守。”

“有咱们村的铜墙铁壁,不管是谁,都难以进犯。”

村人很快开始忙碌,可就在这时,远处忽然响起浩浩荡荡的马蹄声!

马蹄扬起烟尘滚滚,根本看不清来人。

李青山急声喊道:“快!先撤回城内!”

有几个农户,还想把牛牵回去,李青山急忙阻拦,“要牛没用,小命更重要,快走!”

在李青山的推搡下,群人跌跌撞撞的跑回城中,并紧闭大门。

李青山站在城门楼子上,眺望由远及近的队伍。

是程虎威!

程虎威带着浩浩荡荡的五百多人,排成一字长蛇阵,向着村庄的方向逼近!

见到是程虎威,李青山稍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艾斯曼人的军队,否则这么多人攻城,村寨恐无宁日。

李青山站在城楼上,朝着程虎威拱手,扯着嗓子喊道:“程大人,别来无恙啊!”

城墙下,程虎威的脸色,已经黑沉得像是锅底。

整整一百多具艾斯曼人的尸体,死在了他管辖的地盘上。

如果到时候,艾斯曼人以此为理由,要发动大规模进攻,这个锅就得他背!

程虎威心里清楚,上级衙门无战意,谁挑起战事,谁就得倒霉!

他今天带着五百个兵士过来,就是为了等艾斯曼兵士烧杀抢掠后,走个过场而已。

该死的李青山!他究竟有什么本事,能不损一人,杀了一百个艾斯曼军士!?

程虎威既恼又恨,且对城墙上的李青山无可奈何。

人已经死了,现如今得想办法,把自己给撇清出去!

程虎威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丝诡诈的笑容:“别来无恙。”

背后有陆文忠撑腰,李青山倒不怕程虎威会下黑手。

他大大方方的打开城门,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尸体,“程大人,免费的军功就在这儿,您请便。”

李青山心里想着,双方不管又多大的仇怨,在国仇家恨面前,总该放下争端。

更何况,自己还给程虎威松了个免费的军功,他应该感恩才是。

程虎威盯着地上的尸体,踟躇稍许,冷笑着道:“李青山,你奋勇沙地,做得不错。”

“回头我命整个江州府衙,为你发布告示,并通告全城,张榜予以表彰,号召勇士向你学习。”

李青山的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

这个程虎威,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孙子啊……

他不要军功,反而给自己发表彰,就是为了告诉艾斯曼人,杀人的是他李青山,和大乾军方没关系!

到时候,自己和村子,都可能迎来铺天盖地的报复!

程虎威不动声色的挥手,“来啊,把艾斯曼人手中的赃物,全部押送入承继府。”

兵士们立即装上粮食,赶着牛车准备出发。

村里人顿时傻眼,一个老农追上去,抓着一个兵士的胳膊苦苦哀求。

“军爷,这些粮食不是赃物,是我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啊!”

“滚开!”

兵士一脚将老人踹到在地。

李青山将老人搀扶起,冷眼盯着兵士,却并没有动手。

他知道,程虎威的那双贼眼,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

自己一旦犯错,程虎威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要了自己的小命!

“贼!你们都是一群贼!”

老人坐在地上哭嚎,一群人对着远去的兵士们怒目而视,却敢怒而不敢言!

这些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来自外族的强盗,没有抢走他们的粮食。

抢走粮食的,反而是青州臬司衙门的官兵!

刚才跟着李青山杀人的年轻人们,这会儿怒目圆睁,浑身杀气腾腾。

他们已经准备好,等李青山再次下令时,好大开杀戒!

可惜,李青山只是沉默的望着牛车远去。

一群挎着李青山篮子的妇女,蹲在地上,低头捡拾牛车上掉落的麦粒。

在所有人的沉默中,李青山眼眶有些泛红。

此刻,李青山在心底暗暗发誓,不灭了程虎威,他誓不为人!

程虎威笑呵呵的拍了拍李青山的肩膀,“上头筹措军费的税收,还有人头税、田亩税、粮食税、官道税等等,批文即将下来。”

“李青山,你作为两村的村长,任重而道远啊。”

妈的,抢了粮食还不够,程虎威还要用可政赋税,将两个村子赶尽杀绝!

李青山将心中的怨气咽下,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请程大人放心,我绝对不让您为难。”

“那就好。”

程虎威扬了扬手中的缰绳,“来,伺候我上马。”

“是。”

李青山蹲单膝跪地,低下头去,任由程虎威踩着脊背上马。

马儿一骑绝尘,墨倾语眼含热泪将李青山扶起,哽咽着道:“青山,你受委屈了!”

李青山则面无表情,望着程虎威离开的地方,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第77章 被迫‘好人\’ 第77章 被迫‘好人’

阴霾的天空,落下一滴水,必然将是暴雨倾盆。

摇摇欲坠的大乾朝,外表庞大而臃肿,内部有太多像程虎威这等蛀虫,已是濒临坍塌的边缘。

有官而如盗,有兵而如寇,像这样的国家不亡,天理难容啊。

渐渐的,李青山冷静下来。

今天所受侮辱,大仇必然要报。

但相比较接下来要迎接的乱世之潮,则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现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积蓄实力、积攒资本,多交朋友。

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在乱世中活下去。

李青山思忖稍许,随即向赵大勇吩咐,“你带着一队人,将一百具尸体装车,运往青州最繁华的大街。”

“到了大街上以后,你们扯横幅,敲锣打鼓,对程虎威歌功颂德。”

“大概……就是喊:程虎威杀敌立功,扬大乾之国威。”

赵大勇觉得心中疑惑,为啥被程虎威欺负了,还得给为它歌功颂德。

不过,他并没有多问,而是立即领命,按照李青山吩咐的去做。

在他心中,已经产生了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

不仅是他,整个青山岗的人,几乎都是如此。

李青山的决策,只有他们理解不了,但从来没有出过错。

总共十辆牛车,每辆车装着十具尸体,浩浩荡荡的朝着青州的方向进发。

青州,乃是边关重地,上通国都,下通边关四国,其中商贸格外频繁。

街道熙熙攘攘,人群近乎摩肩接踵。

赵大勇扯着嗓子开喊:“程虎威杀敌立功,扬大乾之国威!”

群人敲锣打鼓的喊声,在闹市街区尤其显眼。

板车上躺着的一百具尸体,有点还滴滴答答往外流血,吓得人们纷纷避退。

待到人们看清,尸体是红毛蓝眼,白盔白甲时,顿时失去恐惧,反而是满腔怒火。

“狗日的艾斯曼人,总算有人敢收拾他们了!”

“死得好,死得好啊!”

一个老人流着泪拍手,“这群混蛋糟蹋了我的闺女,我要从他们的尸体上,生生咬下肉来!”

“是程虎威大人杀了这群混蛋,咱们得谢谢程大人!”

“对!咱们写万民书,感谢程大人去!”

群情激奋的人们,开始朝着程虎威的府邸进发。

而在此时,赵大勇已经按照李青山的吩咐,将尸体扔在程虎威的衙门口。

昭信校尉府门口,已经聚集了整整几千人,他们朝着地上的尸体扔烂白菜叶与石头。

群人送的万民书、禽畜、礼品,则堆满了程虎威的房间。

此时,程虎威正在提笔写信。

“江州按察使,王有道大人亲启。”

“承继府所管区域,进来一切安好,不想有小民作乱,杀害艾斯曼军士一百余人。”

“属下已准备亲自送上金银珠宝,平息艾斯曼人怒火。”

“请大人放心,您在任期间,属下绝不会让艾斯曼人大动干戈,影响您的仕途……”

字写到一半,程虎威看到属下送来的万民请愿书、水果、农产品等等,顿时有些蒙圈。

程虎威围观办事,向来讲究一个原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事出反常必有妖,程虎威板着脸问:“这些东西是哪来的!?”

手下的兵士,激动的说道:“大人,您也太低调了!”

“您暗中杀死艾斯曼一百多个军士,做了好事还不留名,以至于让青山岗的人,敲锣打鼓着来谢恩!”

“您现在,就是百姓心目中的英雄!”

程虎威瞠目欲裂,单手提起兵士的领子,几乎嘶声怒吼,“你说什么!?”

“我……我说什么了?”士兵战战兢兢,一脸的茫然。

程虎威手掌因激动和恐惧,而忍不住颤抖。

他强压着火气,镇定下来,“你让青山岗的人过来,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快,赵大勇等二十几个人,一股脑的进入了承继府。

“草民叩见大人!”

一群人就要下跪,程虎威不耐烦的道:“免了!老实交代,李青山让你们过来,到底是搞什么鬼!”

此时,赵大勇早就学会了李青山给的那一套说辞。

“回大人的话,我们乡约曾说过,村里杀的一百多个艾斯曼人,其实就是先遣军。”

“若不是大人您带兵赶到,让艾斯曼的兵士不敢救援,我们就死定了。”

“之所以能杀死如此多的艾斯曼兵士,全然归功于大人您的虎威。”

“万民书,与百姓的爱戴,您是应得的。”

一番彩虹屁,拍得滴水不露。

程虎威胸口憋闷,差点一口气上不来,眼皮一番昏死过去。

他恨啊!

青州之所以安宁,全靠着官府与艾斯曼人暗中勾结。

双方互通利益往来,官府对艾斯曼人劫掠百姓的行为视若无睹。

且每次税收,都会给艾斯曼人一定的分红。

如此一来,艾斯曼为了获得更多的税收,只会抢劫,凌辱女人,并不会进行大规模的杀戮。

治安稳定了,程虎威的那些上级们才能升迁,他才会有被拔擢的机会。

现如今,这个微妙的平衡,都被李青山给毁了!

早知道李青山有这一招,这点粮食,这点牲畜,程虎威绝对不会争夺!

“该死,该死!”

程虎威拔出宝剑,一剑将前方的实木桌砍成两截。

赵大勇看傻了眼,连连赞叹道:“大人果然高风亮节,杀死区区一百个艾斯曼人,都入不了您的法眼。”

“下一次,我们村必然奋勇杀敌,争取让您满意。”

老实说,赵大勇并不懂得今天发生了啥。

他曾经是一小吏,见到程虎威这种大官,下意识会顺着说话。

赵大勇并不知道,他的恭维,在程虎威的耳朵里就是莫大的讽刺。

“你!”

程虎威心里憋气,恨不得把赵大勇等二十几个人,全部都活劈了!

亦或者,把他们打入死牢。

可他不能。

被压抑久了的村人,已经将杀死艾斯曼人的自己视若英雄。

如果抓了赵大勇,澄清此事,那么被扔石头和烂菜叶子的人,就会变成自己。

当官两头难,上面得讨好上司,下边还不能犯了众怒。

赵大勇不解,“大人,您叫我干啥?”

程虎威哆嗦了好一会儿,只得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杀艾斯曼人的事,就好像是黄泥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已经失了大势,就不能再失去民心。

这个‘好人’,程虎威只能被迫做到底。

他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道:“你带着乡亲们,还有送万民书的人,到我府上饱餐一顿就回去吧。”

“谢大人!”

第78章 雨中长跪 第78章 雨中长跪

赵大勇等乡民,以及送来万民帖的村人们,在前院聚集。

院子里架起火炉,大鱼大肉,炖得黏糊糊的肘子,挨个的做熟了端上桌。

旁边的乡民们,则吃得是满嘴流油。

赵大勇捧着个肘子,满脸油花,乐呵呵的道:“程大人平时看着不咋地,关键时候还挺大方的。”

“谁说不是呢。”

一个抱着整鸡啃的农夫,乐得嘴角咧到耳后根,“自从程大人上任,他就没管过艾斯曼人为祸乡里的事。”

“俺们还以为,他是个恶官呢。”

另一人赞叹,“没想到,程大人是厚积薄发,找准机会干艾斯曼的砸碎们一个措手不及!”

“程大人杀红毛贼,杀得可真爽快!”

“有这样的官员,咱们大乾朝才有骨气!”

作为‘大乾骨气’的程虎威,此刻已经在艾斯曼人的军营外,等了整整大半个时辰。

骄阳似火,炙烤在程虎威的头顶。

他渴得直咽唾沫,却不敢开口讨一杯水喝。

军营的大帐就在面前,一条狼狗趴在里头热得吐舌头,旁边就摆放着一盆清水。

狗舔水,溅起一串亮晶晶的水花。

程虎威渴得直眼唾沫,太阳晒得脑袋直发昏,却不敢踏入军账一步。

没多会儿,一个白盔白甲的兵士上前,操着蹩脚的大乾官话说:“程虎威,我们总兵不愿意见你,你回去吧。”

程虎威急得满头大汗,对着小兵露出讨好笑容,“小兄弟,麻烦再通禀一声,青山岗的事,的确不是我干的。”

“我带了满满的诚意,还有厚礼相赠……”

“不必了。”

不远处,有一个穿着长袍,儒生打扮的中年男人,脸色铁青的上前。

“你信中说,杀死我艾斯曼国一百兵士的,只是一群庄稼汉!?”

程虎威点头像小鸡啄米:“就是这么回事。”

中年儒生怒斥,“庄稼汉能胜过我艾斯曼上百雄兵?照你的意思说,我艾斯曼人都是纸糊的吗!?”

刹那之间,程虎威如遭雷噬,脸色苍白,怔怔的立在原地。

此刻,他才恍然明白,自己是中了李青山的‘阳谋’!

一群泥腿子村民,杀全盔全甲的兵士,简直如同天方夜谭,没有人相信!

李青山一招祸水东引,将‘为民除害’的功劳,转嫁到他的头上。

民意裹挟下,程虎威不得不认下此事。

艾斯曼人那边,更不会承认自己的兵士,连扛锄头的农夫都打不过,同样会将锅扣在程虎威的头上。

在这种情况下,真相是什么,已经不再重要。

中年儒生漠然说:“程虎威,我家主公对你,只有一句评语。”

“什么评语?”

“好自为之,战场再见!”说完,中年儒生拂袖而去!

“哎,先生别走!”

程虎威还要追赶,却被两个兵士拦住。

“滚!”

在兵士的和呵斥下,程虎威面露不甘,只得上了马车匆匆离开。

杀艾斯曼人的事,已经捅了天大的篓子!

他必须得去找自己的顶头上司,也是授业恩师,江州按察使——王有道。

近日,王有道要升迁布政使。

按察使的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是留给程虎威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必须找恩师王有道商量个对策。

下午四点多钟,天降暴雨。

按察使衙门口,淋成落汤鸡的程虎威,重重的跪在门前,朝着紧闭的大门喊。

“恩师,学生知道您在里面!”

“天地良心!杀艾斯曼兵士百人的事,真不是学生做的!”

“学生跟随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好歹见我一面!”

可惜,紧闭的大门内,没有丝毫回应。

一个时辰过后,程虎威身体摇摇欲坠,脸都已经被雨水给泡白。

咔嚓——

一道惊雷炸响,万念俱灰的程虎威,身体一哆嗦,不留神昏倒在泥水中。

暴雨如瀑,街道上空无一人,仅剩下昏死过去的程虎威,静静的躺在青石台阶上。

衙门正厅,一穿着便服,身材清瘦的老人,正围着炉火,吃着烤橘子。

“夏季多雨,闷热潮湿。”

“你们也吃点烤橘子,去一去燥热心火,以后为官做人,都清醒一点。”

“在这多事之秋,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啊。”

江州的一群同僚们,相互对视一眼后,赔笑道谢着拿起橘子,小口的吃着。

早熟的橘子本就酸,经炉火这么一烤,更少了甜味。

一群人龇牙咧嘴,又不敢吐,吃得格外痛苦。

一个浑身湿淋淋的看门小厮,撑着把只剩下伞骨的油纸伞,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

“老爷,程虎威在门口,已经跪了有一个多时辰,被雨水淋得昏死过去。”

“您看是不是把他迎进府来,灌一碗姜汤驱寒?”

清瘦老人的表情如古井无波,“你觉得呢?”

能被上司询问意见,小厮受宠若惊,恭谨声道:“依属下看,得立即找大夫,给程大人诊治。”

“程大人是您的心腹弟子,绝不能让其伤于风寒。”

一番话语落下,气氛如死一般的寂静。

群人看向小厮的眼神,或冷漠,或鄙夷,或同情。

小厮也意识到不对劲,忐忑声道:“老爷,我说得可对?”

啪——

清瘦老人抬手摔碎茶杯,水花四溅的同时,扯着嗓子怒喊道:“来啊,把这个多嘴的奴仆,打二十大板,赶出按察使衙门!”

小厮整个人傻住了,旋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凄声喊叫道:“老爷,小的只是一时口快,小的再也不敢了!”

很快,两个兵士将哭嚎着的小厮拖拽出大门。

在按察使管内务的小厮,接触的都是青州大官,出门见着七品以下官员,都用不着行礼。

似这等人,仅仅是为程虎威说了几句话,就被痛打一顿逐出府门。

青州大小官僚,已然明白王有道的心意。

方才吃橘子时,王有道已经提醒过:吃橘子去心火,为官做人要清醒,一步踏错将万劫不复!

如今艾斯曼兵卒进犯,正是多事之秋。

有些心存良知的官员们,心中格外窝火,想要想办法教训一下这些艾斯曼人。

王有道的一句‘一步踏错,将万劫不复’,让他们的头脑渐而冷静下来。

第79章 仕途尽毁 第79章 仕途尽毁

以王有道等人为代表的青州顶层,已经与艾斯曼暗中签订合约。

合约内容大抵是:双方互通贸易,允许艾斯曼人小规模劫掠村寨,但不能有大规模的冲突。

如此一来,在这‘多事之秋’,青州官府能保住地盘,不被艾斯曼人进犯,就能得到皇帝嘉奖。

青州知府封疆拜阁,布政使升知府,按察使升布政使。

层层晋升之下,就占据更多的资源,可以供给艾斯曼人更多的财物。

往复循环间,才有了现在的青州班底。

而杀了艾斯曼人一百兵士的程虎威,已然被排挤出官僚体系之外。

在气氛一片死寂中,忽有一人开口,“大人尽管放心,程虎威逆天行事,落得如今下场是咎由自取。”

“此后我等,必引以为戒,绝不重蹈覆辙。”

群人立即附和,“请大人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王有道微微点头,缓缓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至此风雨飘摇之际,我赠与诸位三句话。”

“为人先为己,保名需保身,护国先护家。”

王有道离开前庭,其余人等也纷纷离开。

曾经青州官场同僚们,在经过昏死过去的程虎威身旁时,眼神中纷纷透着冷漠。

官场如戏场,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戏子的义,是在舞台上。

官员的义,也仅在官场上。

群人散去良久,一顶轿子出现在府衙门前,从里头走出个留着山羊胡,尖嘴猴腮,穿着道袍的老头。

若李青山在此,必定能一眼认出,这老头正是当初张传富的智囊,从青山岗逃走的李二娃。

现如今,他已投入程虎威的门下,当上了狗头军师。

在轿子中,李二娃焦急的向身旁人吩咐,“快!给大人擦干身子,灌点热汤!”

轿子里,两个仆人细致的给程虎威更衣、擦拭湿淋淋的身体。

一口热汤灌下,程虎威悠悠转醒。

他虚弱的抬起手臂,扶着滚烫的额头,忽的心神一震,急忙翻身坐起!

“停下!让我下去!”

马车外,雨水细密如麻。

程虎威虚弱得厉害,而且在发高烧,如果再被雨淋上一场,小命都玄乎。

李二娃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抱上的大腿,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没了。

他赶忙从后头死死抱住程虎威的腰,并朝着左右侍卫吩咐,“快!拦住大人!”

程虎威暴怒,“都给我滚开!立即调转马车,送我回按察使衙门!”

“今天我若不跪开恩师的大门,以后的仕途就完了!”

李二娃老脸上尽是无奈,“大人,已经完了!”

“王有道正在升迁关头,他为了明哲保身,是不会管您的!”

程虎威暴怒,“你胡说!我与恩师十几年的交情,还有诸多同僚为我求情,我……”

“没人为您求情!”

李二娃悲切的道:“青州大小官员,从您身边走过时,连正眼都没有看!”

“他们合起伙来,把您给弃了!”

“什么!?”

程虎威瞳孔扩散,紧咬牙关,一口郁闷之气憋在胸口,噗的喷出一股鲜血。

鲜血喷在李二娃等人的脸上,吓得他们用雨水淋湿衣袖,一个劲的擦拭。

程虎威既怒又悲。

他怒的是,李青山一介小民,竟使计策坏了他的大事!

悲的是,今年已四十有二的程虎威,好容易坐上巡检司的位置,离按察使只有一步之遥。

却,再无指望。

“李青山,我誓要杀汝!”

程虎威又喷出一口鲜血,仰头昏死过去。

“阿嚏!”

李青山揉了揉鼻子,“最近天气停暖和的,我咋能感冒呢?”

墨倾语从堂屋内,取出一件大褂,披在李青山的身上。

“哥哥,马上要入秋了,青山岗的麦子要收割,还有花生差不多要成熟。”

“哥哥,你就别走了好不好?”

墨倾语软声细语的劝阻,让李青山沉浸在温柔乡里,恨不得立即一口应下。

家里有老婆和热炕头,谁特么吃饱了撑的才想去拼命。

李青山搂着墨倾语,满心的不舍和挣扎。

靠在李青山怀里的墨倾语,神情则有些复杂。

她并不是故意耍性子,做出小女儿姿态拖李青山的后腿,而是为了李青山的安全着想。

她与宁洛水之间,常常互通书信。

从书信中得知,李青山在柳家常受刁难,甚至被护院围堵,差点被柳家二小姐阉了!

墨倾语宁愿全村协力,攻克难关,也不愿让李青山一个人以身涉险。

李青山贪婪的享受了一会儿墨倾语的怀抱,旋即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

“娘子,并非是我绝情。”

“我曾答应过你,要让你一生衣食无忧,平安幸福。”

“可财主一事,艾斯曼人一事,我已得罪死了程虎威。”

“我们身处青州,他为青州承继府巡检司!”

“生死一战,在所难免!”

墨倾语眼眶泛着泪光,心有不忍的道:“十五日之期,已过五日。”

“万一布匹滞销,哥哥真的要自宫吗?”

瞧着墨倾语眼泪汪汪的模样,李青山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我的傻娘子,难不成你相公被阉了,你就要琢磨着改嫁?”

墨倾语哭得更厉害了,“不管相公怎么样,我都会永远陪伴相公。”

“可是……我不想让相公被伤害!”

第一次听见墨倾语叫相公,李青山心里头痒痒的,像是有猫儿在抓。

近在咫尺的小脸,哭得梨花带雨,人见犹怜。

她温软的娇躯,靠在脖颈处如猫儿般的呼吸,喷在脖颈旁。

李青山再也控制不住,将柳依依拦腰横抱起,扑倒在宽大的长椅上。

曾经营养不良的墨倾语,经过几个月丰衣足食的发育,身体变得丰腴诱人。

当初楚楚可怜的小姑娘,已经变成了楚楚动人的大姑娘。

李青山感受着身下的柔软与丰腴,渐渐的有些面红耳赤,呼吸粗重。

即将要离开一段时间,李青山心里头是一万个舍不得。

有一首诗说得好: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面颊殷红,眼眸含雾,朱唇轻的墨倾语,如熟透的红豆,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

第80章 姐妹登门 第80章 姐妹登门

两人有夫妻之名几年,却从未有过夫妻之实。

炽热的体温相互交融着,墨倾语呼吸急促,害羞得不敢抬头,更不敢直视李青山的眼睛。

离生米煮成熟饭的日子,或许还太早,但俩血气方芳的人,都已经把持不住。

墨倾语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她满脑子都在思索能用到的知识,可惜一点经验也没有。

糟糕,早知道就让村里的嬢嬢们教我点什么……

等她反应过来时,李青山已经凑到近前,轻轻吻上了一点朱唇。

两人的大脑,轰的一片空白,特殊的酥麻感与触之可及的柔软,让人飘飘然仿佛踩在云端。

不久后,李青山急得满头大汗,原本打得漂漂亮亮的裙结,在他手里被系成死扣。

墨倾语噗嗤笑出了声,“哥哥,我自己来。”

忽然,院落外传来女人的声音。

“李先生,外头有人找。”

李青山正进行到关键时刻,不耐烦的朝着门外喊道:“我正忙着呢,没空!”

“是柳家的两位小姐。”

李青山扯着墨倾语腰带的手停住,心里头暗骂了一万声晦气。

这俩妞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得掐着坏人好事的时候来!

面颊绯红的墨倾语,迅速起身整了整衣领,温声说:“请柳家两位小姐上坐。”

女人说:“柳家的两位就在城门口,她们点名指性要李先生出门。”

柳家的俩小姐登门拜访,不由得让李青山心中一紧。

难道……是货物没有卖出去,她们来兴师问罪?

李青山自认主意没问题,可真正实施起来,与设想中完全是两码事。

商场如战场,情况瞬息万变,李青山也无法把控结果。

方才还心潮澎湃的墨倾语,这会儿被吓得俏脸苍白,“哥哥,她们不会是来抓你回去的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李青山立即穿衣出门,心情凝重且忐忑的来到城门口。

城门外,两队约莫五十个人,排成了长长的仪仗,正前方的柳扶风与柳依依,骑着高头大马。

赵大勇看见李青山,连忙小跑着上前。

“青山,你总算是到了!”

“我不知道柳家的两位,究竟是敌是友,因此没敢打开城门。”

墨倾语急声道:“他们要对哥哥不利,不能放他们进来!”

烈日当头,已经晒得不耐烦的柳依依,扯着嗓子喊道:“李青山,你个缩头乌龟,给本姑娘滚出来!”

青山岗的人,视李青山如同神明。

城墙和剁楼上的年轻人,纷纷给弓搭上箭,悄然瞄准了柳依依的位置,随时准备将弩箭射出。

原本懒散的村民们,忽然变得目光冷肃,剑拔弩张,这让柳扶风敏锐意识到了危险。

她低声说:“依依,我们在别人的地盘上,万不可任性。”

“我就任性了,又能怎么样?”

柳依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千里迢迢的来一趟,李青山这个混蛋不感恩戴德就算了,竟然要把我拒之门外!”

“我看到他时,一定要阉了他!”

墙上的人们,心里头都憋着一股气。

眼看着气氛愈发紧张,李青山赶忙扯着嗓子喊道:“都别冲动,门外的是我朋友,快打开城门!”

在说话的同时,李青山低声朝着赵大勇吩咐:“你准备两支队伍,一左一右分部在村道两侧,身上暗藏兵器。”

“一旦柳扶风等人要对我不利,你们就立即动手!”

“记着,无论如何,都不能伤到柳家的两个大小姐!”

赵大勇点了点头,立即回去准备。

大门缓缓打开,柳扶风和柳依依骑着马进城。

李青山满面笑容迎上前,“乡野粗俗,不懂规矩,如有得罪之处,还请两位见谅。”

两排村人,在赵大勇的带领下,已经一左一右,悄然将柳扶风带来的队伍包围。

柳扶风警惕的注视着四周。

柳依依则像是没事人一样跳下马车,颇有些颐气指使的道:“小李子,你的小村建设不错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小城池呢。”

墨倾语攥着李青山的胳膊,紧张的盯着步步逼近的柳依依。

李青山的心中同样忐忑,“柳公子,轻微你们二位来此,有何贵干?”

没等柳扶风回答,柳依依就粲然一笑,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

“我们今儿来,是为了阉掉你!”

“不行!”

墨倾语拦在李青山身前,鼓起勇气道:“哥哥欠下你们多少钱,我们赔就是了,不许你侮辱人!”

村里人听到‘欠钱’两个字,神色都变得复杂了起来,纷纷相互交头接耳。

他们看向李青山的眼神,不再是崇拜和信任,而是掺杂着一些莫名的味道。

顿时,李青山的心里凉了半截。

圣人有句话说得不那么恰当,叫‘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村子里的人,当初是为了吃饱饭,才聚在一起形成了青山岗。

李青山心里清楚,如果自己成了穷光蛋,他们很有可能作鸟兽散。

人心似水,民动如烟啊。

李青山看向柳依依的眼神中,第一次带着憎愤!

“柳依依,你真把我当泥捏的不成!?”

他当初想要笼络柳家,相互合作,绝非是去受辱!

若是柳依依威逼太紧,搅合散了青山岗的人心,李青山必然和柳家两姐妹翻脸!

一声怒喝,把柳依依吓得傻愣在原地。

在看到李青山用恶狠狠的眼神,死盯住自己时,泪水渐而在柳依依的眼眶里打转,眼泪吧嗒吧嗒落下。

“我开个玩笑而已!你……你凶什么凶!”

这时,一个扛着锄头的老汉走上前,试探着问:“村长,你是不是欠了人家钱,一时间还不上?”

没等李青山开口,另一个老妇也凑上来。

“青山啊,你碰上啥事,可不能瞒着大家伙。”

有年轻人走近,急切的道:“李先生,您说话啊。”

在一群人七嘴八舌的逼问下,李青山哪怕再怎么伶牙俐齿,也很难解释的清。

柳依依也终于明白,为啥李青山刚才会气成那样。

她一句玩笑话,竟让李青山苦心积累的信誉动摇,瞬间就成了众矢之的。

李青山想要解释,柳依依慌张上前,想着帮忙解释。

可就在这时,一个中年男人挤到李青山身前,掏出一个冰凉的东西,塞到李青山的手里。

第81章 人心所向 第81章 人心所向

李青山愕然低头看,手心里正躺着一块质地斑驳,材料下乘的玉佩。

中年男人冲着李青山憨笑,“村长,俺也帮不上啥忙,这块传家的玉佩你拿着应急。”

玉佩对李青山来说,并不贵重。

对普通农户来说,几乎等同于一年的嚼谷。

有老妇人从兜里取出铜板,颤颤巍巍的放在李青山的脚边,“孩子别急,大娘家还有,这就回去给你取。”

“不管遇上什么困难,大家伙都得想办法共渡难关。”

有年轻人喊:“我们家有牛可以卖。”

“我们家有两头羊!”

……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吵嚷开了,争先恐后的掏出家底,要给李青山送东西。

就连年幼的小女娃,都掏出了捡麦穗换来的红头绳。

李青山的脚边,零零散散的堆着钱袋子,里头只有铜板,却是他们全部的家当。

一向心性坚韧的李青山,此刻也忍不住的泪水充溢眼眶。

都说人心似水,民动如烟。

殊不知,人心都是肉长的,也都是拿人心换来的。

柳依依傻在当场,眼眸中尽是震惊。

战乱之秋,民生凋敝,为图生存几乎所有人都刻薄自私,不曾想在青山岗中,人们竟能无私到这个份上!

不止是柳依依想不通,就连柳扶风也不明白,李青山为什么会如此的得人心。

短暂愣神后,柳扶风急声怒斥,“闹够了没有!?”

群人愣住,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柳扶风。

她飞身下马,将柳依依拽到自己身前,严令呵斥说:“下一次再敢谷脑,看我不禁你一年的足!”

“姐姐,对不起。”

柳依依老老实实,一脸委屈巴巴的站在柳扶风的身后。

柳扶风颇有些歉意的道:“诸位不必惊慌。我携人前来,不是讨债,而是专程向李青山道谢。”

墨倾语疑惑,“道谢!?”

柳扶风恳切声说:“李先生,事情果真如你所料,新加工过的布匹,在市场倾销一空。”

“我们回笼的资金,还有未来的预订单,让整个柳家回了一大波的血。”

柳扶风挥了挥手,跟在他后头的二十几人,打开了牛车的棚子。

牛车的棚子上,放着锦缎被褥、名贵家具、官窑的花瓶,以及一些沉香木等等。

柳依依歉疚的再度走上前,“小李子,对不起,我只想和你开个玩笑,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李青山板着个脸,压根不想搭理她。

粗略估算一下,牛车上的这些东西,价格至少在二百两白银以上。

可见柳扶风此行,是带着满满诚意来的。

李青山肃然声说:“柳公子,这些东西你从哪儿拿的,就送回哪儿去,我一概不要。”

送上门的礼物被退回,柳扶风既尴尬又难堪。

柳扶风瞪了柳依依一眼,再度致歉,“李先生,方才是小妹无理,我这就令她向你道歉。”

“我不道歉!”

被冷落,又丢了面子的柳依依,一边掉眼泪,一边气呼呼的道。

“姐,咱们带着钱,带着诚意来,却在门口晒成了人干!”

“我也就嘴上过过嘴瘾,又没真把他怎么样,凭什么道歉!”

剑拔弩张的氛围,伴随着柳扶风的道歉,已消散一空。

李青山笑了,“我不至于和小姑娘赌气。”

“柳公子,我之所以不要这些礼物,是在大事未成之前,并不想用此奢侈之物享受。”

柳扶风颇有诧异,“大事未成?李先生,你想要成的,是什么大事?”

柳依依擦了把眼泪,哼了一声,“臭男人的大事,无非是权势滔天,三妻四妾而已,能有什么稀奇?”

李青山摇了摇头,笑着道:“我是泥腿子出身,向来没有什么大志向。”

“权势滔天我不要,我心里最大的事,就是让青山岗的人吃饱穿暖,不再受外人欺负。”

“到了那时候,我就与娘子留在山里,安安生生的过一辈子,直到老死在这片土地。”

柳依依脱口而出的嘲讽道:“男子汉大丈夫,就算不出相入将,也该考取功名,老了混个员外郎当当。”

“安生过一辈子就算志向。小李子,你可真没出息。”

李青山笑了,既在嘲笑柳依依的幼稚,又在笑心中苦涩。

“依依姑娘,我真羡慕你能说这种话。”

“我真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柳依依父亲是员外,姐姐掌枢生意,钱权在手,衣食无忧过了小半生。

她不知道什么是饥饿,也不知道被土匪、村霸、官府威逼的滋味,当然可以说风凉话。

柳依依并没听出李青山话语中的无奈,而是骄傲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羡慕就好。”

“以后跟着本姑娘好好混,绝对不会亏待你!”

柳扶风目露异彩,再次看向李青山时,愈发觉得满意。

此人能力极强,杀伐果断,快刀斩乱麻。

同时,他本性善良,爱护娘子,得村人爱戴,必定是个正直之人。

像让这样的人,若能为己所用,必能帮柳家渡过难关。

如果……与他相遇的时候,没那么尴尬就好了。

柳扶风心里暗戳戳的想着,很快侧过身去,偷偷拍了拍绯红的面颊,转身端正神色。

“李先生,我柳家向来有恩必报。”

“你帮了柳家的大忙,既不要奢侈之物,又想要些什么呢?”

李青山捏着下巴,稍作忖度,又与墨倾语嘀咕了一会儿,才敲定了主意。

“柳公子,你的仓库里头,有不少碎布头吧。”

柳扶风说:“是有许多,但这些碎布并不值钱。”

“仓库的碎布,通常会以极低的价格,批发给小贩,卖给偏远的村子。”

李青山笑了,“难道我们小村,还不够偏远么。”

“你若真想送东西,就把布头全部送来,让大家拼拼凑凑,做上几身衣裳。”

“我们村有许多人,全家就一件外套,谁出门谁穿。”

柳扶风望着周遭衣衫褴褛,如乞丐版的村人,若有所思。

假如这一切行为,都是李青山装出来的。那么堆叠在一起的‘伪善’,也就成‘真善’了吧。

柳依依翻身上马,朝着李青山伸出手,“小李子,我和姐姐商量了一下,准备长期聘你为柳府大管家。”

“要不要来,就等你一句话。”

李青山没有犹豫,抓着柳依依的胳膊,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

马儿向前踱步,墨倾语追上前,忧思心切,欲言又止。

李青山转过身,朝着她喊:“娘子,等我回来!”

“我保证,必然在不久的将来,给你打下一片大大的家业!”

“咱们两口子永守安宁,生儿育女,再不受劳碌之苦!”

墨倾语眼眸泛红,不顾群人环视的羞怯,站在村口的打石头上,用最大的力气喊。

“相公,我信你,我等你!”

第82章 极尽奢华 第82章 极尽奢华

车队浩荡前行,终于在午饭前,来到了柳府正门口。

几人下马进府,柳扶风温声说:“李先生,我已命人准备好宴席,为你接风洗尘。”

“以后常住柳府,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向下人吩咐。”

李青山拱手,“多谢柳公子。”

柳依依大大咧咧的道:“如果有下人敢欺生,你就来告诉我,我保证帮你出气!”

李青山笑了,“好,也谢谢你。”

再次踏入柳府大门,李青山一阵心旷神怡。

呼,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经过一番辛苦折腾,总算获得了柳家两姐妹的认可。

已经过去十日,离程虎威用赋税,来对付青山岗的日子,还剩下二十天。

李青山有信心在二十天内,用实力彻底征服柳家两姐妹。

让她们在不久的将来,心甘情愿的站在自己这边,共同对付以程虎威为首的青州官僚!

李青山与柳家两姐妹,并肩行走在内院花园。

花园内,一群丫鬟侍女,正端着盘子忙里忙外。

盘子里装着的,是人参、熊掌、鹿茸和燕窝,让整个内院都香飘四溢。

后花园的占地,约有五亩地那么大,其布局工整,植株考究。

正南是小桥流水,蜿蜒曲折的花园。

正北青石铺成的空地中央,有一棵合五人环抱的大槐树。

槐树上,拴着几百盏红灯笼。

灯笼上蒙着上等的红布,里头燃着的,是上好的蛟油,燃烧时透着淡淡的馨香。

西天的火烧云落幕,傍昏将至,天色昏黑,唯独大树下泛着红彤彤的暖光。

实木的桌子上,摆放着上好的美味佳肴,还有一坛刚从地下挖出,还沾着些许泥土的陈年花雕。

李青山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呆住了。

在他曾经的世界,有钱人都开奔驰路虎,穿几千块的阿玛尼短袖,喷上万块的香水。

李青山以为,这种生活,就是奢华的极致。

却不曾想,曾经那些人的奢华,甚至还不如用来制造氛围的一树灯笼。

李青山感慨说:“柳公子,就算是要给我办接风宴,也用不着这么铺张浪费。”

“今儿一顿饭的花销,都快赶上我一年的伙食费!”

此刻,柳扶风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她叫住一个上菜的侍女,“我给府上定过规矩,桌上有多少人,就上多少菜。”

“且最贵的菜肴,不能超过一两银子。”

“今天的宴会规格,是谁定的!?”

李青山从最初的受宠若惊,到有点小失落。

原来高规格的饭局,并不是给他准备的。

侍女看了一眼身后,有些畏惧的说:“是龙二爷安排的。他说一路奔波辛苦,亲点规格,命我们接风洗尘。”

听到‘龙二爷’三个字,一向强势的柳扶风和柳依依,竟有些泄气。

柳扶风苦涩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李先生,我今天就借花献佛,请坐吧。”

李青山落座后,反复琢磨着‘龙二爷’这个名字。

可惜,他对柳家人了解得太少,并没有从知识贫乏的脑子里,搜寻到任何有关讯息。

李青山落座后,好奇的夹了一筷子兄长,塞入嘴中细细咀嚼。

真香啊,满口弹牙中带着软糯,吃上一口全是胶原蛋白。

一边吃着的李青山,含含糊糊的问道:“你们口中的龙二爷,究竟是个什么人?”

李青山并没有等到回答。

他啃熊掌,啃得正起劲,忽然一个粗重的巴掌,从身子的左后侧抽下。

啪——

这一巴掌并不干脆,先掠过李青山的后耳根,又擦到李青山的下巴和嘴角。

他被抽得一个趔趄,手里的熊掌脱手飞出。

“哎呦卧槽!”

李青山噌的从椅子上跳起,转身下意识揪起身后那人的衣领,“你特么找挨揍呢!”

砰——

又是一脚踹在李青山的小腹,李青山飞出两米多远,狼狈的摔倒在花坛里。

“青山!”

柳依依焦急冲上前,将李青山扶起,帮脸色蜡黄的他揉着肚子,“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没事!”

李青山咬紧牙关,在柳依依的搀扶下,黑沉着脸站起身。

柳扶风望着紧贴在一起的李青山与柳依依,眉头紧蹙,陷入了沉思。

自己这个妹妹,性格一向风风火火的像个男人。

她已十八岁的年纪,却从不与男人亲近。

一向对‘小李子’动不动喊打喊杀的柳依依,今儿竟破天荒的叫了‘青山’。

看她焦急的模样,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丫头,动心思了啊……

此刻,李青山的心思,全在对面这个又黑又壮的大块头身上。

大块头身高接近一米九,生得虎背熊腰,大圆脸蛋和牛蛋眼,活像是个没有胡子的李逵。

然而这个李逵,却穿着书生特有的长衫,腰间配着华丽的玉佩和宝剑。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头老狗熊,捧着一本论语,坐在动物园里朗诵诗歌,有种诡异的不协调。

‘李逵’愤怒的盯着李青山,“区区一个奴才,竟敢坐到主人的位置上,简直是找死!”

李青山肚子舒服了点,活动了两下拳头,目光死死的盯着壮汉,就好像在山林中,盯着那头老虎!

“黑熊精,我特么坐的是椅子,不是你祖宗的排位!”

“你找茬想打架,老子成全你!”

‘李逵’愤怒到了极点,从脸上暴起的青筋来看,好像刚才被打的是他。

双方剑拔弩张时,柳扶风站起身道歉。

“龙二,李青山是我新请来的管家,今天的座位,也是我安排的。”

“你若有不满,尽管和我说。”

李青山更加傻眼。

柳扶风不是柳家的主子么?怎么会向这个叫龙二的人道歉。

柳依依凶巴巴的道:“柳成龙,李青山是我……我安排的人,你想对他怎么样!?”

两人贴的很近,显得格外暧昧。

柳成龙的脸色,更加的难看。

“当初家主定的规矩,内院不许外人入内,你们两个,是要废老爷子的规矩吗!?”

柳扶风神情复杂,几经犹豫,歉意的看了李青山一眼。

“这件事,是我做的没规矩。”

“李先生,今天宴会的事就此作罢,你先出去吧。”

柳依依嗔怒道:“姐,就这么让青山出去,他的揍白挨了!?”

第83章 暗下毒手 第83章 暗下毒手

柳成龙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势,颐气指使的道:“依依,书中有云:长兄如父。”

“你竟教唆一个外行人,对我动手!?”

“我……”柳依依胸中憋气,话到喉头,却不敢说出。

这会儿,李青山也看明白了。

二爷柳成龙,是柳家另外的主人,且地位高于柳扶风与柳依依。

至少,两姐妹并不想与柳成龙硬碰硬。

和柳成龙打架,或许能够出气,但这个柳家,将再无他的容身之地。

李青山咽下了火气,也咽下了嘴里的血沫子,转身离开庭院。

柳扶风神情复杂,朝着身旁的侍女小青,轻声低语了两句。

小青一路小跑,很快追上了李青山的步伐。

“李大哥,等等我!你的伤怎么样?”

李青山有些泄气的道:“死不了,就是脸被打了,有点丢脸而已。”

小青与李青山并肩行走,并递上了一瓶上好的金疮药。

“您把头低一下,我给您涂上。”

“不用!”

李青山拧巴的将脸撇向一边。

被人当众打了脸,而且是当着女人的面,实在是丢人。

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李青山不是君子。

其实在转身回去的时候,他就在满脑子想着怎么报仇。

哪怕是打闷棍,往他饭菜里掺米田共,也得先出一口恶气!

李青山忍着胸中恼怒,“小青,这个叫柳成龙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提起柳成龙,小青也是满心的忧虑。

“龙二爷是家主挚友的儿子,一年前寄住在柳家,被家主收养为义子,改性柳。”

李青山大为惊诧,“让一个外人的儿子,欺负自家女儿,你们家主平时是不是骑驴出门?”

小青茫然,“家主向来骑马,为什么会这么问?”

李青山:“脑袋没被驴踢过,谁能干出这种事!”

小青噗嗤一声笑了,很快板起了小脸,“不许这么说家主,他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

“我们家主,与柳成龙的父亲,都是有名的清官和大忠臣。”

“他们不满于一个大官的奢靡生活,与柳成龙一同上奏书弹劾,没曾想闯了大货。”

“贪官得宠于皇帝,在朝中结党甚多,弹劾的奏折没能搬倒他,反而招惹来杀身之祸。”

“为救柳老爷的性命,柳成龙的父亲主动站出,承担一切罪行。”

“老爷侥幸活命,仅仅落得贬官的下场。”

“自此后,老爷就格外内疚,将柳成龙当成比自己亲儿子还要亲的人。”

“哪管柳成龙在府中肆无忌惮,屡屡失德,也视而不见。”

“甚至,老爷还想过将二小姐嫁予柳成龙。”

说到这里,小青叹息一声,“若是二小姐嫁给这种人,一辈子就算是毁了。”

“还好,二小姐天生性格泼辣,靠着一哭二闹三上吊,总算打消了家主的主意。”

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

一个好的清官,不见得就是个好长辈。

李青山大概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愈发觉得柳成龙难对付。

柳老爷对柳成龙的父亲有愧,必定会毫无原则的站在他这边。

就连柳扶风与柳依依都要受制于他,更何况是自己。

最头疼的是,自己刚来就得罪了这个家伙……

不对!

方才自己摔倒,柳依依过来搀扶时,柳成龙的眼神中满是妒火!

他对柳家,和柳家的女人,是有着很强占有欲的。

自己初来乍到,却与柳家两姐妹关系极好,必定会招来妒恨!

今天晚上,柳成龙突下黑手,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而是早有预谋的!

想到这里,李青山更觉得头疼。

见李青山脸色难看得厉害,小青轻声宽慰道:“李大哥,您不必和柳成龙一般见识。”

“他一个月中,只有十几日在柳府待,您尽量躲远一些就是。”

经过房门口,李青山刚要进去,就被小青拽住了胳膊。

她悄声道:“今儿宴会上的人参鹿茸、熊掌海参,我都给您留了一份,就在厨房里头。”

“咱们悄悄过去,饱餐一顿!”

李青山颇有些感动的望着小青。

这妮子,真是有心了。

今儿颠簸一整日,中午在马车上随便糊弄了口干粮,李青山这会儿正饿得厉害。

教训柳成龙的事,也得等先吃饱喝足了再说!

厨房里,点燃了一盏小灯,照亮灶台上摆着的几个碗碟。

碟子里放着的,都是今儿宴席上的菜肴,不过分量都很少。

小青娴熟的盛了一碗饭,“饭菜还热乎着呢。李大哥,你快点吃。”

李青山扒拉了两口饭,疑惑问:“你怎么不一起?”

小青给李青山沏了一杯茶,格外乖巧的道:“您先吃,待会儿如果您吃剩下了,我随便对付点。”

李青山恍然明白了什么。

大乾朝男尊女卑,管家与普通丫鬟,地位也不一样,因此小青不敢同桌吃饭。

李青山不由分说,将小青按坐在桌前,给她盛了碗饭。

小青受宠若惊,“这……这可使不得!”

“听哥的,吃饭!”

说着,李青山给小青夹了一块熊掌。

“今儿咱俩下里巴人,也尝尝他们富贵人家,吃的都是些什么滋味。”

小青既温暖又感动。

正当两人埋头干饭时,仅一墙之隔的对面房间,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屋子里,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

“张姐,龙二爷安排的事,万一没弄好抖落出去,咱们可是要跟着丢小命的!”

另一个妇人说:“我说妹子,你就是太小心了点。”

“像这种丑事,哪有妇道人家敢捅出去?更何况是咱家公子这样有头有脸的人。”

“一旦她和龙二爷圆房,哪怕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也只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乖乖的做个好媳妇。”

李青山和小青,皆是心神一惊!

这俩娘们是要造反啊!

李青山赶忙朝着小青比了个嘘的手势,并吹熄了油灯,俩人就这么屏息凝神,静静的听着。

第84章 畜生行径 第84章 畜生行径

厨房木质的墙壁,有经年累月虫吃鼠咬的小洞,李青山找到一个大点的洞口,猫着腰往里头瞅。

对面库房里,两个老妇人搬开一个木柜,从柜子后头摸索着什么。

很快,她们从墙壁夹缝中,取出一个布满灰尘的盒子。

木盒打开,里头是一盒紫色檀香。

老妇人从里头取出一炷香,放在鼻端轻嗅,露出陶醉的神情,“龙虎麝粉香,这股子味儿真好闻。”

“一两银子一根,吸上一口龙精虎猛,吸上两口,正人君子也得当街变畜生。”

“可惜,我这把老骨头不能享受啊。”

另一个老妇人呸了一口,脸上的褶子堆满笑意,“你这老骚货,家里老头死的早,净想着下三路的事。”

“等回头发了月钱,咱去勾栏,尝尝那些白皮男人的滋味。”

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婆子,说着让李青山都脸红恶心的下流话。

小青气得柔荑攥紧,娇声喝道:“俩老东西要帮着柳成龙害公子,我得拦住她们!”

李青山赶忙捂住小青的嘴,免得她大喊大叫,惊动了对面的两位。

等两个老婆子走远,他才松开手,语重心长的道:“俗话说得好,捉贼捉赃,捉奸捉双。”

“以柳成龙在柳家的威望,哪怕将其抓到,都不见得能够扳倒,更何况是抓到俩奴仆。”

小青急得眼泪汪汪,“可再不去阻止,公子她就……”

李青山按着小青的肩膀,凝声说道:“柳家主人之间相互争斗,相互之间会有所顾忌。”

“但像你这等丫鬟,一旦卷入其中,必定粉身碎骨!”

“柳家的两姐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保护不了你!”

“小青,你听我一句!”

“今天发生的事情,你就装作一概不知,无论是谁问起,都不要开口!”

小青含着眼泪,“可公子与二小姐,一直对我很好,我实在不忍心……”

“你不忍心的事,交给我去做!”

李青山起身出门,不忘回头警告,“记着!今天发生的事,不要怕向任何人提起!”

小青追出去们去,担忧的道:“青山大哥,你让我明哲保身,可你自己的安全该怎么办?”

李青山挥了挥手,满不在乎的道:“区区柳成龙而已,奈何不了我。”

走出厨房,李青山一路跟着俩老妇,一直走到内院门口。

两个老妇走了进去,李青山却被门口俩手持木根的护院拦住。

“站住!闲杂人等,不得进入内院!”

此刻,李青山心中无比焦急。

老妇已经入内,柳扶风与柳依依随时可能失贞。

在视贞洁如性命的大乾朝,俩人失贞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自己找一棵歪脖子树吊死,二是俩人一妻一妾,嫁给柳成龙这混蛋。

封建的礼教,忠义大于一切。

以柳家顽固老爷子的德行,必定会保护死去挚友的儿子,让自己俩闺女委曲求全!

“两位兄弟,柳公子找我有要事相商,烦请让路。”

“让你大爷!”

护院丝毫不给李青山面子,将棍子在李青山面前晃来晃去,“滚一边去,惹得爷不痛快,给你一顿棍子炒肉!”

自己不管怎么说,都是柳府的管家。

普通的家丁、护院,看到管家是要行礼的。

这俩货敢这么嚣张,必定是柳成龙的人。

李青山脸色阴晴不定了一会儿,选择转身离去。

时间不等人,他不能在这里和俩护院磨叽。

绕过正门,李青山到了一处假山石后。

假山石约莫两米高,内院的高墙三米多。

李青山三步并作两步,噌的窜上了假山石,而后咬牙纵身一跃!

墙壁仅仅有两寸厚,这么高窜过去压根站不稳,李青山踉跄着摔下,四脚朝天七荤八素。

真特娘的该死!

李青山捂着嘴,小心翼翼的咳嗽两声,从地上爬起身。

他来不及歇口气,迅速朝着后花园的方向奔去。

后花园里,只剩下几个仆人,在收拾着残羹冷炙。

主屋二楼亮着灯笼,从纸糊的窗棂上,隐约可以看到三个人的剪影。

桌子上,点燃一炷香,从窗棂隐约可以看见袅袅青烟。

两个老妇人刚好走出主屋大门,相互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

她们抬头看向窗棂的方向,贼溜溜的小眼神,充斥着幸灾乐祸。

妈的,这两头老畜生,早晚斗得弄死她们!

李青山心里头暗骂着,悄然闪身,靠着墙边到主屋门口,随即推开门溜入其中。

他在门口脱下鞋子,光着脚蹑手蹑脚走在木质楼梯上。

主屋的房间很多,平日有不少丫鬟收拾打扫。

可是今天,屋子里出奇的平静。

除了二楼亮着灯的房间,剩下都是空空如也。

人做坏事,最怕的就是旁人看见。

李青山心中忖度着,今儿柳成龙这畜生,是准备在这里对柳扶风和柳依依下手了。

一人占俩,狗日的也不怕给自己撑死!

走到二楼,李青山发现房门有一条缝隙。

他就匍匐下身子,从底部的缝隙偷偷往里头瞧。

古色古香的房间内,一张黄花梨的实木桌前,柳成龙与柳扶风和柳依依对坐着。

桌子中央,就燃着那一柱龙虎舍分享。

还好,香只燃了一点头,气味并未扩散出去。

房间内,柳成龙眼神中闪烁着淫邪的光,翩翩又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扶风,依依,我方才与你们讲述此番扬州一行见闻,你们务必牢记。”

“以后这些知识,用在柳家的生意上,必定能大有作为。”

柳依依打了个呵欠,困得几乎睁不开眼。

“说完没有?说完请你出去,我们该休息了!”

习武之人的作息,通常格外规律的,她早就忍受不了柳成龙的一通废话。

这家伙拿着家族的钱,打着去扬州学习生意的幌子,实际吃喝嫖赌。

回到家族,还不忘吹嘘卖弄自己那点学问,简直丢人现眼!

第85章 颠倒黑白 第85章 颠倒黑白

一向格外注重礼仪的柳扶风,也在不耐烦的用食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

此刻,已是三更天。

作为柳家生意的实际领头人,她日理万机,已疲惫不堪,压根没时间去应付柳成龙。

但她深知,两家父辈交情非同一般。

若是真撕破脸皮,家父也未必会站在自己的一边。

为了维持住面子上的关系,不让双方闹掰,柳扶风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

气氛愈发沉闷,飘荡在屋子里的麝香味儿,让人忍不住头晕目眩。

柳扶风面色潮红,眼含春水,酥胸剧烈起伏间,急促的呼吸已让她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她强忍着头晕目眩,起身想要打开窗透气。

忽然,柳成龙猛的站起身,砰的一声将窗户重重关上。

柳扶风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警惕声道:“你干什么!?”

柳成龙的脸上,带着诡异的讨好笑容。

“扶风,天色已晚,我怕你着了夜里的寒气。”

两人靠在窗前,柳成龙一步步向前逼近,眼神中的淫邪与贪婪之色,让柳扶风的心中愈发不安。

柳依依同样察觉到不对劲,悄然伸手摸向腰间的匕首。

香炉燃烧,她四肢酸软,竟连握刀的力气也没有。

糟糕,这混蛋烧的香有问题!

当啷——

匕首掉落在地,柳依依一个踉跄,跌坐在椅子上,再也没了力气。

看到闪烁寒光的匕首时,柳成龙先是面色一变,随后脸上浮现一抹诡笑。

他没想到,柳依依这死妮子,竟敢和自己动刀!

不过刀都能掉落,可见二女已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一旦生米煮成熟饭,任她哭喊打骂,都已经是自己的人。

哪怕柳老爷子回来,也只能给双方操办大婚。

究竟是从举止端庄,气质优雅的柳扶风开始,还是从娇俏丰腴,古灵精怪的柳扶风开始呢……

就在柳成龙食指大动,准备出手时,柳扶风忽然转身看向窗外,惊喊一声:“是谁!?”

趴在门口的李青山,不由有些傻眼。

他心中格外纳闷,自己藏在阴翳处,又没有弄出丁点儿动静,究竟是怎么被发现的?

其实柳扶风压根没发现,她之所以喊出声,就是为了混淆视听,让柳成龙觉得门外有人,从而有所忌惮。

否则,天晓得这混蛋会干出什么牲畜事!

既然被发现,李青山索性也不装了。

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手帕,捂住口鼻,推门进入房中后,顺手捻灭了香炉,并打开窗户。

微风吹过,屋子里的气味淡了许多。

唾手可得的双份美食,眼看着就能下口,忽然被人掀了盘子,柳成龙顿时暴怒!

他伸手提起李青山的衣领,暴怒道:“竟敢到内院偷窥,我废了你!”

这一次,李青山早有了准备。

柳成龙身高体壮,又练过几手功夫,硬碰硬肯定是吃亏的。

他左手擒住柳成龙的手腕,用右肘猛击其臂弯。

骤然吃痛的柳成龙下意识身体弯曲前倾,李青山乘机使出一招推云手,掌心猛击其下巴。

脖子猛向上仰的柳成龙,脊椎瞬间遭受挤压,只觉得眼前一黑,踉跄着摔了个屁蹲。

李青山的这招,是古武的杀人技。

但凡是柳成龙体质弱一些,直接脊椎骨断裂,下半身终生瘫痪。

柳依依在看到李青山进门时,感动得眼眶直泛泪光。

她踉跄着起身,扑到李青山怀里,轻轻捶打了两下,哽咽着道:“混蛋,你怎么才来!”

李青山被抱着,颇有些哭笑不得。

这小姑奶奶,估计是被吓坏了,看见一个能帮忙的人,就当做是救命稻草。

“依依!”

柳扶风很快回过神,费力的将柳依依扯回,姐妹俩相互依靠着稳住身形。

坐在地上的柳成龙,揉着酸痛的脖子,咬牙切齿的道:“你小子邪招还挺多,看我不……”

没等他再次动手,柳扶风就冷喝一声,“护院都死哪去了!?”

门外的四个看守,顿时呼啦一声冲入房间。

柳扶风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脸色已经好了许多。

她正襟危坐,面沉如水,“把人给我抓起来!”

其中两人分出左右,死死按住李青山的胳膊。

李青山也没有挣扎,而是笑着看向柳扶风,“柳公子,你是不是抓错了人?”

“我抓的就是你!”

柳扶风漠然声道:“身为管家,却深夜私进内院,偷听我们谈话,你可知罪!?”

“我……”

没等李青山开口,柳依依就代为辩解道:“姐,小李子是来救咱们的,你怎么能倒打一耙呢?”

李青山心里暗骂,柳扶风这妞儿也太傻了点,观察力连个小姑娘都不如。

无奈,他只能将自己碰到俩老妇密谈,以及香炉中迷烟的事,向两人详细叙述一遍。

在李青山叙述时,柳成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头的青筋突突跳起。

他恨自己给李青山的下马威,还是不够。

早知道,就重重的两嘴巴抽上去,把这混小子的耳朵给抽出血来!

再撕烂那张嘴,免得他四处乱听,乱说。

哪怕柳成龙已是司马昭之心,但他在明面上,绝对不能落人把柄!

否则的话,古板刻薄的柳老爷子,也绝饶不了他!

思绪一阵飞转后,柳成龙冷着脸朝护院吩咐,“去,把吴妈与李妈俩人叫来。”

“是。”

没过多会儿,俩老婆子进门,恭恭敬敬的鞠躬:“见过两位公子,小姐。”

柳成龙脸色阴沉得可怕,语气低沉嘶哑的道:“有人诬告说,你们俩给小姐和我送来迷情药,害我们兄妹清白!”

“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柳依依柔荑攥紧,看向柳成龙的眼神中,透着彻骨的恨意!

害兄妹清白?这话亏他能说得出口!

两个年过半百的人精,很快琢磨出是咋回事。

吴妈掏出手绢,嗷的一嗓子哭出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冤枉啊!”

“我和妹子,一直忠心耿耿的伺候柳家,从一头青丝伺候成了白发。”

“我这把老骨头,一辈子对柳家何曾有过一个‘害’字!”

“今天被人这么诬陷,我要以死明志!”

说话间,吴妈用手捂着脑袋,再用手背去撞柱子。

李妈也演得一副悲苦相,“公子,您今儿要不给我们老姐俩做主,回去我就吊死在房梁上!”

“我生是柳家的人,死也得是柳家的鬼!”

柳扶风疲惫的靠在椅背上,挥了挥手,“把她们给扶住。”

两个护院扶住老妇人,柳成龙的脸上则露出诡诈的笑容。

“李青山,你先是擅闯内院,又诬告到我头上。”

“扶风,你说这小子,应该怎么罚?”

柳依依急道:“姐!你……”

“你闭嘴!”

柳扶风呵斥住柳依依,凝眉思忖稍许,转而问道:“大哥,你觉得呢?”

第86章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第86章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柳成龙从忐忑,到面露笑容,一直笑得肆无忌惮。

他笑的,不仅是因为可以制裁李青山,还因为柳扶风和柳依依的懦弱。

案上的迷香,还有他的野心,淫心,都展露无疑。

即使知道这些,柳氏两姐妹也不敢声张,反而选择出卖帮助他们的李青山,来息事宁人。

足以证明,柳扶风已经在无底线的退让。

哪怕今儿不能让二女上自己的床,以后也是早晚的事。

柳成龙冷眼盯着李青山,嘴角笑容愈发玩味和嘲弄。

“依我看,用不着杀了他。”

“既然喜欢偷窥,就挖去他的眼睛,扔到大街上等死就是。”

柳成龙的恶毒,让李青山都不寒而栗。

更让李青山不寒而栗的,是柳扶风。

自己尽心尽力的帮她,这娘们儿竟然一句话,就把自己给卖了。

现在看来,当初选择柳家,是错误的决定。

李青山手指悄然搭在诸葛连弩的扳机上,若是今儿柳家的人真敢为难自己,就算是杀,也得杀出一条血路!

一向对姐姐格外乖巧的柳依依,这会儿也用不可置信,与愤怒的眼眸盯着柳扶风。

“姐!你是柳家的半个家主,杀伐果断,为了家族的利益,可以牺牲一切。”

“今天你牺牲李青山,是不是明天就能牺牲我?”

柳扶风厉声呵斥,“你住口!”

柳依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得一把推搡开按住李青山的护院,并挡在他的身前。

李青山有些诧异。

没想到柳依依这个风风火火的丫头,还挺有情有义。

“你!”

柳扶风气得胸膛剧烈起伏,随后拔起香炉中,仅燃烧了一个头的檀香,啪的摔在桌上。

“好啊,连你也要造反!”

“来人啊!就按照大哥的吩咐,把柳依依的眼珠子一起挖了,赶到大街上去讨饭!”

“还有,把这一炷香拿去检查,让这俩人心服口服!”

这下子,柳成龙傻了眼。

真要把香拿去调查,事情捅到柳老爷子那里,他就算不会受到重责罚,也免不了皮肉之苦。

柳扶风心中暗骂,柳扶风这狐狸果然没那么好搞定。

他脸皮抽了抽,干笑两声说:“像这么处理,似乎太重了些。”

“扶风,我不会管人,还是你判处的合适。”

柳扶风稍松了口气,凛然声说道:“李青山,你出自乡野粗鄙之处,来我柳府行管家之事,却陋习不改!”

“念在你售卖布匹,对柳家有功,功过相抵,暂且不罚!”

“下次再敢犯,我必定按大哥所说,挖去你双眼,将你赶到大街上去要饭!”

李青山渐渐出离了愤怒,看向柳扶风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敬佩。

她了解妹妹的性格,于是先是故意示弱,让柳成龙对自己下死手。

心中不服的柳依依,必定会闹腾。

柳扶风故作暴怒,做出一个捅破天的惩罚,把事情给闹大。

如此一来,柳成龙只能选择息事宁人。

做生意,或许柳扶风并不擅长。

但收服人心,任人唯贤,柳扶风要强过柳依依无数倍!

李青山压根没被惩罚,还被柳扶风拿着下了药的香威胁,柳成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得怒火翻涌,偏偏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想让李青山去死,但更怕事情闹大后,传到柳老爷子的耳朵里。

有些事,并不需要证据,也不需要下定论。

仅仅需要造谣,传讹,就能毁了一个人苦心建树的形象。

柳成龙贪念很大,既贪柳家的财产,也贪两姐妹的美色。

在得到这些之前,必须在柳老爷子的心里,营造一个良好的形象。

他哼了一声,恶狠狠瞪了李青山一眼,似乎在说“你给我等着!”,随即转身气冲冲的出门。

柳扶风平静声说:“李先生留下,你们也都出去。”

等所有人出了一楼大门,柳扶风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看向李青山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温情。

“李先生,今天多亏了你,否则我们姐妹二人危矣。”

“让你受了委屈,抱歉。”

李青山心里头沉甸甸的石头,同样落了地。

他打趣道:“今儿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能看见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把戏呢。”

柳扶风和柳依依对视一眼,都有些茫然。

柳依依问:“小李子,又是鸟,又是狗的,你说的是什么把戏?”

李青山差点忘了,在大乾朝的世界,许多成语是并不相通的。

李青山解释说:“这两句话,是我老家的俚语。”

“原话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冰雪聪明的柳扶风,直接道出其中含义。

“飞鸟被杀尽,上好的弓箭将被藏没。”

“狡猾的兔子死光,没了用处的猎狗将被烹煮。”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指的是失去利用价值的人,即将被杀死。”

李青山拍了拍巴掌,“解释得不错,还好你们二位不是这种人。”

柳扶风苦涩一笑,“我们柳家人,向来是有恩必还,只可惜柳成龙势大,又得父亲宠爱,我们奈何不得。”

“李先生,你还没吃饭吧。”

李青山摸了摸肚子,“还没来得及。”

柳扶风:“这个点,吩咐下人做也来不及了。”

“我们内房的厨间里,还有些食材的配料。”

“依依,你陪着李先生聊天,我去厨房给你们弄点吃的。”

李青山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柳公子,你要亲自下厨!?”

柳依依昂着小脑袋,露出雪白颀长的脖颈,“怎么,你不相信我姐姐的厨艺?”

“别看我们俩从小养尊处优,不管是洗衣做饭,还是收拾家务,我们都无一不精。”

没过多会儿,柳扶风就端来了一大盘的炖菜,还有一碗肉汤。

炖菜里头有蘑菇、木耳、虾米……乱七八糟什么都放了一些,还真是厨房的边角料。

肉汤里头有燕窝、干海参等,全都是名贵食材。

饭菜香飘四溢,李青山更觉得肚子里饥肠辘辘。

柳扶风贴心的给李青山盛了一碗米饭,温声说道:“李先生请用。”

三碗米饭,大盘的一菜一汤,一盏孤灯昏黄,温馨的一幕真相是一家人。

堂堂柳家大公子,亲自下厨给仆人做饭。

像这等堂而皇之的收买人心行为,饶是满肚子心眼的李青山,心里头也忍不住感动。

柳扶风给李青山夹了一筷子燕窝,一副欲言又止模样,终而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第87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第87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柳依依很配合的问:“姐,你有什么心事?”

柳扶风面露疲态,“想当初,咱们答应李先生,事成之后允许他开任何条件。”

“可刚赚来的银子,就被柳成龙以做生意为由头,拿走十之七八,剩下银子苦苦支撑运转。”

“以柳家如今的财力,哪怕想要嘉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随后,柳扶风柔荑攥着李青山的胳膊,“李先生,你千万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虽说库里存银不多,但布匹、丝绸,以及皮货还是有一些的。”

“你喜欢什么,尽管去拿。”

柳扶风温情似水,话语也格外真挚。

李青山忍不住笑了。

这姐俩的心眼可真多,怕自己借着条件的事,狮子大张口。

于是,先有了柳扶风亲自做饭,接着又是在饭桌上哭穷。

这个时候,无论是任何人,恐怕都不好意思再要什么东西。

上一世的李青山,因为家穷外加上父母早夭,在上学之前就吃够了苦。

亲人各种哭穷博同情,就是为了多分一些家产。

打零工的店铺不仅克扣工钱,还会对李青山恐吓和辱骂。

大学实习,被公司老板忽悠,画大饼,三个月没收到一份工钱……

有了这些经历,李青山对柳扶风的套路,是完全免疫的。

在柳扶风和柳依依诧异的眼神中,李青山撂下碗筷站起身,淡笑着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说过,只要一些旧布,给村里人做些御寒的衣裳就足够,其余什么也不要。”

柳扶风面色微僵,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李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李青山依旧面带微笑,“我是个粗人,听不懂场面话。”

“以后有什么事,直话直说就好。”

“我吃饱了,多谢款待,两位请继续。”

话音落下,李青山转身离开房间。

柳扶风心中百味陈杂,哪怕腹中饥饿,碗中的饭菜却再也吃不下去。

柳依依有些担忧,“姐,今天我们这顿饭,是不是弄巧成拙了?”

“是啊。”

柳扶风疲惫的扶着额头,“经商多年,我习惯了油滑的驭人之术,却忘记怎样真诚待人。”

“以后对待李青山的态度,恐怕得变一变。”

出了内院的李青山,压根没把今儿晚上的这顿饭当回事,他满脑子都在想怎么对付柳成龙。

至于柳扶风,她压根没什么坏心眼,只是油滑惯了,下意识的会使手段收拢人心。

况且柳依依那丫头被激怒时,可是结结实实的选择站在自己这边,没有玩丁点儿花花肠子。

足可见,柳家的两姐妹,是完全可以信任得。

离内院不远处,有一处格外豪华的院子。

三层的木质大屋,廊檐雕琢精美异常。

李青山站在院外,能看见三层敞着的阁楼处,柳成龙搂着一个丫鬟的脖颈,张嘴就要啃。

“大少爷,不要!”

丫鬟惊恐的推搡着,柳成龙呼吸粗重,满脸淫相,“小乖乖,爷今儿憋得厉害,满肚子的邪火。”

“今儿你帮爷泄泄火,爷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丫鬟惊慌失措中,抄起桌上的热茶,泼在柳成龙的脸上。

“哎呦!”

趁着柳成龙捂脸,小丫鬟撒腿就跑,冲出院门差点与李青山撞了个满怀。

“哎呦,小心点。”

李青山将丫鬟扶住,依稀记得她好像是小青的朋友,俩人经常一起出没。

“李管家,对不起!”

女孩吓得鞠躬道歉。

瞧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李青山心生怜悯,“妹子,你姓啥?”

“奴婢贱名孙小丫。”

李青山:“小丫妹妹,这个柳成龙是个老淫贼,今儿又吸了点迷药,搞不好就会兽性大发。”

孙小丫吓得吧嗒吧嗒掉眼泪,“我刚来柳府不到一年,连个熟识的人也没有。”

“柳成龙真要欺负我,我……我可怎么办呀!”

在柳府,丫鬟是分三六九等的。

资历较老的丫鬟,会有专门的宅院住着,一人一个近十平米的小屋。

像是孙小丫这种新来的,只能卷铺盖睡在自己工作的岗位上。

比方说负责做饭的,就睡在厨房。

孙小丫负责除草,她就得睡在后院柴房,顺便看守农具。

一旦入夜,周围黑魆魆的一个人也没有,哪怕真被糟蹋了,也没有人知道。

想到这里,她哭得更厉害。

李青山安慰说:“别怕。你去管家府找小青,要一套被褥,以后就睡管家府。”

“我那儿房间多,不住也浪费。”

孙小丫先是一愣,随即膝盖一软,就要给李青山下跪。

“李管家,我谢谢你的大恩大德!”

李青山赶忙将她扶起,并比了个嘘的手势,“有件事我得向你打听。”

“柳府有个李妈和吴妈,关于她们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孙小丫想都没想,直接回答说:“这两个人是,是府里丫鬟的管事,一个负责厨房采买,另一个负责花园修缮。”

“她俩是丫鬟里的老人,和柳成龙又沾着点亲戚,平日里对我们,总是呼来喝去的。”

“大家还给她们取了个外号,叫黑白无常。”

李青山笑了。

仔细想,俩老太太一个黑皮一个白皮,这么叫还挺应景。

李青山又问:“她们住哪儿?”

孙小丫指着旁边一排建筑,“黑白双煞就住在旁边的小院,她们俩住在一起。”

弄清楚俩老太太住哪儿后,李青山就吩咐孙小丫早点回去,自己则绕到柳成龙住宅的墙后。

墙壁不高,李青山搬了块花园石,轻松翻入其中。

这个时间点,柳成龙的仆人们都睡了,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三楼传来柳成龙似咒骂,似嘟囔的声音。

李青山一路溜到门口,从窗户缝隙中可以看见,柳成龙斜躺在大木床上,手里还捧着个小酒壶。

“妈的,一群贱人、婊子!”

“柳扶风和柳依依装清高,你个小贱人也装清高!”

“等爷散了酒劲,不把你整得哭爹喊娘,爷不配当个男人!”

李青山心中暗骂,把凌辱弱女子当做有种,这货早就不配当男人!

柳成龙并没有他想象中酒量那么好,喝了半瓶子酒后,身子一歪便鼾声大作,酒瓶撒了一地。

李青山从兜里取出火折子,吹了两下,躲在角落里点燃那根仅燃了一个头的迷香。

迷香缓缓燃起,李青山捂着鼻子,将其插入屋子的熏香炉。

生怕药效不够的李青山,又‘贴心’的为柳成龙关好门窗,这才蹑手蹑脚的离开。

第88章 报仇雪恨 第88章 报仇雪恨

按炉中香燃烧速度估算,约莫一刻钟可以燃尽。

李青山悄悄溜出屋子,蹲守在李妈和吴妈门口。

等时间差不多了,他用力敲了两下门。

门内,传来老太婆的声音,“谁啊?”

李青山捏着嗓子,用尖锐到分不清男女的声音喊:“大少爷醉酒,请两位管事为他更衣盥洗。”

喊完,李青山一溜烟的逃跑。

俩老太婆得讯后,不敢怠慢,当即迅速穿衣,用冷毛巾擦了把脸,立即赶往隔壁柳成龙的住邸。

炉中香已燃尽,床上烂醉如泥的柳成龙,浑身不安分的挣扎扭动着。

他脸色涨红成猪肝,额头暴起的青筋,一直蔓延到脖颈,鼻孔像牛一样的喘着粗气,看起来分外的狰狞。

半梦半醒中,柳成龙心中愈发的焦躁。

他恨天无洞,恨地无眼,否则都能擦出火星子。

“龙二爷,我们进来了。”

门外,两个老妇人恭敬的喊了一声。

里头没人应答,她们等了十个呼吸,确认柳成龙是喝醉了,才端着水盆、毛巾,轻手轻脚的进门。

大床上的柳成龙,将上身的衣领扒开一半,眼睛半闭不睁着。

床边吐了一小滩,柳成龙的嘴边和衣服上,都沾染了许多呕吐的污渍。

“二爷,我们伺候您更衣。”

俩老妈子,一个准备洗脸盆,另一个帮柳成龙解开腰带。

迷迷糊糊中,柳成龙只觉得一只冰凉的小手,在胸口瘙来瘙去,衣服随之一点点脱掉。

仅点了一枚灯笼的屋子,黑乎乎的只能看见人影轮廓。

在迷药和酒精的作用下,柳成龙看向身旁的两个老妇人,只觉得是娇艳欲滴,窈窕诱人。

他的脸上,挂着淫邪的笑,“你们两个过来,让二爷我好好瞅瞅。”

两个老妇人凑到床前,恭敬声问:“二爷,您有什么吩咐?”

已经被浴火烧昏了头的柳成龙,一把胡乱拽下自己的裤子,搂着俩人的肩膀,“是不是二爷的任何吩咐,你们俩都能满足?”

两个年过半百,将行就木的人,此时还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

“只要是二爷吩咐的,我们都悉心照办。”

柳成龙淫心大盛,搂着俩老妇人的腰,一头栽倒在床上。

等俩人的衣服被撕开,腰带扔到床下时,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二爷,您不能啊!”

“少废话!二爷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什么不能!?”

两个年过五十的老妇人,哪里是柳成龙的对手。

一阵惊恐的呼喊与哀嚎后,屋子里渐而恢复平静,只剩下房间里床榻的吱吱声。

“呕!”

在房门口偷看的李青山,忍不住阵阵恶心干呕着出门。

真没想到,一根龙虎麝粉香,燃烧起来的效果,就能让柳成龙这个身高近两米的大壮汉失去理智。

瞧着他刚才的兴奋劲,仿佛怀里的是俩美娇娘。

像这种宝贝……不对,是害人的毒药,绝对不能出现在他的手里!

管家府内,有整个柳府所有的钥匙。

李青山拿了钥匙打开仓库,学着老太太的模样,打开了柜子后藏着的暗格,取出里头藏着的龙虎麝粉香。

大仇得报,又得了宝贝,李青山回去躺在床上,就连睡觉都格外香甜。

次日,天将蒙蒙亮,也就是早上的六点钟,李青山的房门被敲了两下,并轻轻推开。

早早起床的孙小丫,头发还有些蓬乱,就端着个铜盆和热毛巾进门。

“李管家,该起床了。”

李青山打了个呵欠坐起身,看到窗外的雾蓝与初阳,心情大好的伸了个懒腰。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孙小丫娴熟的拧了把毛巾,“李管家,您先躺着,我帮您擦擦脸。”

柳府的所有管家、管事、掌柜等等,一早起床后,都是等着丫鬟伺候。

大人物们躺在床上,等待丫鬟仆人,用温水擦脸和手脚。

等洗漱过后,漱口用的竹盐和杨柳枝,就会送上。

“别介,咱都是穷苦人家,谁也用不着伺候谁。”

李青山洗了把脸,用杨柳枝沾着竹盐刷牙。

俗话说得好,竹盐沾杨柳,活到九十九。

孙小丫好奇的问:“李管家,您昨儿安排我,要一大早叫您起床。”

“以往的管家,管事们,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您起这么早是为什么呢?”

李青山擦了擦嘴,笑着道:“看好戏。”

“什么好奇?”

“你跟我走,待会儿就知道了。”

这个时间点,隔壁的小青和宁洛水都没起床。

李青山带着孙小丫,轻手轻脚的出了门,来到柳成龙的住宅门前。

一群打着呵欠的仆从们,冒着清晨的寒雾,修剪花草、清扫庭院、挑水劈柴。

自从来到柳家,李青山第一次摆出管家的高高在上姿态,干咳一声道:“都给我集合!”

附近的二十几个人,排成一排站在李青山身前。

其中一个老者恭敬道:“请管家大人吩咐。”

李青山装模作样的道:“你们没看到龙二爷的院子里,都已经脏乱得像是猪窝了么?”

“都给我进去,帮着一起收拾。”

群人看到精致的别院,都有些傻眼。

老者忐忑的道:“李管家,我们……具体都干些什么呢?”

李青山摸了摸下巴,“你们用抹布,把里头花草的树叶,一点点擦干净。”

“还有,龙二爷爱干净,你们把厕所里的尿盆子,好好的刷一刷,争取弄得和他茶碗差不多干净。”

“别愣着了,都去给我干活!”

一群懵逼的家丁、仆从,在李青山的命令下,一股脑进入柳成龙的庭院。

几个人聚在一起,装模作样用袖子擦拭树叶,实则小声的议论开了。

“我听说过擦墙、擦地,第一次听说擦树叶。你们说,新来的李青山是不是有病?”

“嗨,新官上任三把火,随它去呗。”

“看他那嘚瑟德行,这管家干不长。”

李青山板着脸忽然出现,“谁说我干不长!?”

第89章 好汉饶命 第89章 好汉饶命

四个年轻人,登时吓得脸色煞白,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李管家,是我们嘴欠,求您大人有大量……”

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男人,抡起嘴巴就往脸上抽,吓得泪水咕噜咕噜直往处冒。

剩下的三个人,赶忙跪倒道歉。

在柳家工作,能吃饱穿暖有钱赚,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而李青山作为管家,是可以随时罢免他们的。

李青山将群人搀扶起,握住抽自己巴掌那人的手。

“行了,说了两句错话,用不着要死要活的。”

“你们几个,一人抱着一个花盆顶在头上,每个人蹲起一百次!”

四个人对视一眼,纷纷举起了花盆顶在头上。

花盆很重,他们一个个面红耳赤,身体摇摇欲坠,像是随时都要摔倒。

孙小丫看得害怕,赶忙拽了拽李青山的衣角,小声说道:“您这样吵到龙二爷,他是要发脾气的。”

李青山笑了,“我怕的就是吵不到他。”

砰——

一个花盆摔落在地,楼上的柳成龙猛然从床上坐起。

“妈的,大早上谁在院子里闹腾!?”

柳成龙恼怒的吼了一嗓子,把外头的人吓了一跳,纷纷停下手中动作。

而在柳成龙床榻左右,有两个人率先被吓醒。

李妈和吴妈坐起身,想到昨晚的风流韵事,一脸的回味悠长。

“二爷,我们姐妹俩,以后就是你的人了,你可得好好疼惜我们。”

“别看我和姐姐年龄大,可会疼人了呢。”

呕——

神情惊骇的柳成龙,当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顿时跪在床头一阵狂吐。

想起昨儿晚上的笙歌、缠绵,床单的一片狼藉,柳成龙吐得更厉害。

他现在只想找一把刀,宰了这俩恶心人的老太太。

李妈搂着柳成龙的脖颈,老脸上的皱纹,如同含春的少女般绽放开。

“二爷,瞧瞧您喝这么多酒,下次可不许这么伤自己的身子。”

“滚!”

“都给我滚啊!”

柳成龙歇斯底里的将李妈一脚踹下床,唰的抽出床边长剑,疯了似的追着吴妈砍。

“俺的娘啊,还想杀人灭口!”

吴妈吓得撒腿就跑,李妈紧随其后。

两个光屁股老太太,晃晃悠悠拖着满身的肥肉,仓皇跑下楼梯。

手握长剑的柳成龙,完全失去了理智,跌跌撞撞的追向门外。

“死!都给我死!”

“救命啊!柳成龙杀人了!”

李妈和吴妈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喊。

在众目睽睽之下,俩老太太跑出院子。

后头一丝不挂的柳成龙,举起明晃晃的长剑,把人们都给吓了一大跳。

一个年轻人两眼放光,“嘿,今儿出奇了,光屁股的黑白双煞我可没见过!”

“瞧这俩老太太,昨儿晚上肯定艳福不浅。”旁边的一人,发出鸭子似的嘎嘎笑声。

“依我看,艳福不浅的是龙二爷。都说女大三抱金砖,他直接抱了个金銮殿!”

“小心点,让他听见肯定要砍了咱!”

……

一群人最初在幸灾乐祸。

可是很快,他们发现了不对劲。

柳成龙就算再怎么胡来,也不会对俩老太太产生兴趣。

瞧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必定是被人给算计。

李青山一大早上,就出现在柳成龙的门口,绝非偶然。

折腾群人在院子里闹腾,更不是巧合!

方才与李青山对话的老者,目光肃然,低声说道:“咱们的新管家,真不简单啊。”

气疯了的柳成龙,光屁股跑到门口,没敢再追出去。

两个老婆子在街上疯跑,已经惊动了许多人。

他再往前追,脸面就要被丢光。

院落里,二十几个人正用好奇和戏谑的眼神,盯着光屁股的柳成龙。

李青山则双手环胸,满眼的嘲讽,恨不得把‘我做的’三个字,写在脸上。

柳成龙不是傻子,在看到李青山这幅模样,大概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狗日的,你敢算计我!”

柳成龙已然是动了杀心,他虎着脸持剑冲向前,准备先杀了李青山,再想办法灭了李妈和吴妈的口!

如果不把消息封锁住,等事情传道柳老爷子的耳朵里,那就糟了!

古板刻薄的老爷子,把礼教看得比生命还要重。

李妈和吴妈,是他的远房舅母,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哪怕不被逐出家门,恐怕也与接管柳家无缘!

“我杀了你!”

柳成龙欺身上前时,孙小丫吓得尖叫一声,小脸唰的煞白。

“李管家小心!”

在这一刻,她竟爆发出莫大的勇气,挡在了李青山的身前,用肉躯去挡明晃晃的长剑。

“丫头,闪开。”

李青山丝毫没有慌乱。

他轻轻推开孙小丫,早已将泥土捻松的脚掌,骤然踢起一串泥土,撒入柳成龙的眼睛。

在柳成龙闭眼的刹那,李青山截住其手腕,一招顺手牵羊,不仅抢过长剑,还让他摔了个狗啃屎。

“土窝窝里蹦出来的狗杂种,你死定了!”

柳成龙把眼睛揉得猩红,起身刚要再度动手,却被李青山一脚踩住胸口。

雪亮的长剑,则横在其脖颈。

李青山漠然道:“柳成龙,你真当我是泥捏的不成?”

哪怕被剑锋所指,柳成龙依旧猖狂,看向李青山的眼神中满是不屑。

“狗杂种,我是主子柳成龙,你是仆人,你敢动我一根汗毛试试?”

下一瞬,柳成龙只觉得脖颈刺痛。

低头看时,肩膀已经被贴近的刀刃,割开一道血痕。

李青山目光平静得近乎淡漠,语气轻飘飘的说:“直接、间接死在我手里的人,已经有一百多个。”

“柳成龙,到阎王爷那里,记得报我的大号。”

“我叫李青山。木子李,人生何处不青山。”

此刻,就连李青山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在大乾朝杀的人,已经形成了血煞之气,融入了骨子里。

柳成龙已经被吓得两腿发软,裆下流淌出一股黄色液体。

在李青山挥剑的刹那,柳成龙吓得闭上眼,扯着嗓子喊道:“好汉饶命!”

第90章 杀心 第90章 杀心

门口,忽然响起女人的一声冷呵。

“住手!”

李青山转过身,正看见穿着白色睡裙的柳扶风与柳依依,披散着发丝快步进门。

她们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可见是睡得正香,就匆匆赶来。

“柳家处理私事,无关人等都给我出去!”

伴随着柳扶风的喝声,二十几个仆从,向着两人鞠躬后,低着头匆匆出门。

柳依依冷不丁补充一句,“今儿早上发生的事,都给我烂在肚子里!”

“谁敢乱说一句,小心他的脑袋!”

握着长剑的李青山,陷入了犹豫。

今天如果不杀柳成龙,恐怕以后再难有机会。

正当他犹豫时,忽然嗅到一股尿骚味。

低头一看,没穿裤子的柳成龙,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像是小鲸鱼似的在喷水。

“卧槽你大爷的!”

李青山迅速闪开,生怕溅到身上。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柳成龙,已经吓傻了。

面对李青山,他再也没有抵抗的心思,只得一边撒尿,一边藏身到旁边的大水缸后头。

柳依依按捺着心中的狂喜,竭力让看向李青山放光的眼神,变得愤怒一些。

“小李子,你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李青山则做出一副正义凛然模样,“柳家大少柳成龙,淫辱其远房舅母,不仅对其持剑追杀,还妄图残杀家丁!”

“你们睁眼看看,小丫鬟都吓成了什么样子!”

被吓软了脚的孙小丫,正扶着一棵树,可怜巴巴的抽抽搭搭着。

“公子对不起,我……我想走,可腿不听使唤。”

柳扶风和柳依依姐妹俩,早就从贴身丫鬟口中,得知了情况,并推算出事情的大概。

柳依依仍装作惊讶,“什么?你没开玩笑吧!”

“柳成龙大哥能做这种猪狗不如的事!?”

柳成龙缩了缩脑袋,满心颓丧,欲哭无泪。

柳扶风板着俏脸,“李青山,你拿着剑,是连我们也想杀吗?”

李青山鄙夷瞥了柳成龙一眼,随手将长剑丢过去。

“喏,还你。”

剑丢在地上,被吓破了胆子的柳成龙,却再也没有胆子去捡。

柳扶风温声道:“大哥,您尽管放心,李青山以下犯上,绝不能轻饶。”

“待会儿我就命人,把他送去官府。严刑拷打之下,看他认不认罪。”

李青山梗着脖子,故作不服。

“你们让我认罪,柳成龙该不该认罪?”

柳扶风娇声斥道:“闭嘴!大哥是否有罪,也得父亲来定,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三个人一唱一和,把柳成龙吓得脸色煞白,抖若筛糠,恨不得抢过长剑,把自己的脖子给抹了。

真要把李青山送去官府,在大堂上把柳家的破事那么一说,肯定能闹得全城沸沸扬扬。

到时候,出门走一趟,都得被人戳脊梁骨。

还有,这事捅到柳老爷子那里,自己更吃不了兜着走。

思前想后,柳成龙哪怕有一万个不甘心,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他艰难的开口,“扶风,这件事……原本就是个误会,算了吧。”

柳扶风嘴角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笑容迅速收敛,她正义凛然的道:“大哥,李青山以下犯上,还让您受了伤,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是我酒后失态,李青山不是以下犯上,是……是帮我醒酒呢!”

说出这番话时,柳成龙后槽牙都快咬碎了,牙缝往外渗出血迹。

柳依依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

“小李子,照这么说,你不仅帮柳成龙醒酒,还救了个小丫鬟,应该重重有赏啊。”

柳扶风趁热打铁道:“李先生,你想要什么赏赐?”

李青山义正言辞的说:“赏赐免了,李妈和吴妈为老不尊,趁这龙二爷醉酒,霸王硬上弓。”

“不仅如此,还欺凌家丁仆从,被众人称为黑白双煞。”

“像这样的人,就该罚其薪水,将之赶出永安县,永不许其回归!”

柳成龙感激的看了李青山一眼,“说得好,就该这么干!”

赶走俩老太婆,再封住家丁仆从的嘴,他就能安全了。

柳扶风没有丝毫犹豫,“好,就按你说的办。”

李青山又接着说:“我看小青与孙小丫不错,就让她们俩接管老婆子的工作。”

柳扶风:“好,就按你说的办。”

孙小丫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像是上了发条似的一个劲朝着李青山和柳扶风鞠躬。

“多谢李管家,多谢公子!”

李青山笑着道:“行了,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小青吧,估计她还睡懒觉呢。”

刚才还腿脚发软的孙小丫,这会儿兴奋得一路小跑着回去。

柳成龙还躲在大水缸后头,不敢往外露头。

柳扶风转身离开庭院,背身漠然说道:“大哥,今日正午,醉仙楼的青州春风宴,你若身体抱恙可以不去。”

木木怔怔的柳成龙,听到‘春风宴’三个字,顿时清醒了许多。

他赶忙道:“别!我这就回去收拾,中午一准参加!”

柳扶风与柳依依带着李青山,进入内院书房。

书房古色古香,空气中飘荡着宣纸、墨水,以及淡淡的檀香味道。

经历昨夜风波,柳扶风有些草木皆兵。

她纤眉微蹙,“把檀香给我撤了!”

“是。”

侍女撤去香炉,很快又端上茶水、果点,各式小菜,以及作为主食的清汤面。

柳扶风做了个请的手势,“李先生,您上座。”

“别介,我坐这儿挺好。”

李青山捧起一碗面,呼噜呼噜的吃着,满不在乎的道:“你们两位是要套话,还是三堂会审?”

柳扶风刚要开口,犹豫几秒后,顿了顿语气,开门见山的道:“李先生,我若不及实现身,恐怕你就把柳成龙杀了吧。”

“是。”李青山同样毫不掩饰的回道。

柳依依有些懊恼,“姐,要我说咱就不该走这么急……”

“你闭嘴!”

被呵斥的柳依依,再度老老实实的吃饭。

柳扶风眉头紧蹙,凝声道:“你就不怕杀了人,被柳家送上官府?”

“不怕。”

柳扶风愕然,“为什么?”

李青山抹了抹嘴,将碗递给侍女,“太少了,麻烦再给我煮三碗的量。”

等侍女走远了,李青山才低声说:“首先,你与依依与柳成龙是敌对关系。”

“他想占你们的身子,你们想要的是他的脑袋,我说得对不对?”

柳扶风俏脸上神色复杂,良久后叹息一声。

“可惜,柳成龙是父亲认定的继承人,我们不能下手。”

第91章 恩威并施 第91章 恩威并施

李青山说:“不能和不想,是两码事。”

“我不杀此人,你们只能委曲求全。”

“我若杀此人,你们必定想办法保我。”

柳扶风与柳依依对视一眼,神情格外复杂。

她们的心思,还真就被李青山摸得门清。

首先,柳家无男丁,柳扶风和柳依依希望,暂时指着柳成龙,镇住场面。

其次,老爷子柳志忠,对柳成龙寄予厚望,真贸然动了他,父亲那关也过不去。

有此两点,姐妹俩不会主动对柳成龙动手。

李青山一旦动手,事态就不一样了。

死去的柳成龙,没有任何价值。

活着的商业天才李青山,她们必须保护。

柳扶风纤眉微蹙,看向李青山的眼神愈发复杂。

昨夜,若不是李青山及时出现,自己与小妹大概率要落于贼人之手。

可今日一早,李青山空手夺白刃,差点杀死柳成龙的举动,又实在可怕。

不感激李青山,那是没良心。

若完全心他,那是柳扶风自己不要命。

思忖许久,柳扶风才温声开口说:“李先生,你在我柳家恪尽职守,外加昨日英雄之举,应当奖赏。”

“待会儿你去库上,提五十两纹银,就当是柳家的嘉奖。”

李青山则满不在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用不上什么谢礼。”

“你们要没啥事,我就先走。”

见李青山起身要离开,柳扶风柔荑攥住他的胳膊,微笑着说:“李先生请稍等。”

“您表现优异,嘉奖是应得的。”

“除此之外,还有上好的锦缎十匹,可供你拿回家赏赐下人。”

李青山依旧拒绝。

“柳小姐,您大概是弄错了。”

“愿意在我家帮忙的,都是我的朋友。”

“我不是什么‘上人’,我家也就没有下人。”

“像我们这种穿粗布的乡下脑壳,不适合穿锦缎丝绸,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说完,李青山大步走出门去。

柳依依双手托腮,有些花痴的看向李青山离开的方向,“姐,你有没有觉得,李青山的样子好像有点小帅。”

柳扶风叹息一声,语气凝重说:“李青山无比精明,身手矫健,为柳家尽心尽力,偏偏又毫无所图!”

柳依依疑惑,“这样不好吗?”

柳扶风凝声道:“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存在没有欲望的人。”

“他之所以无欲无求,必定是对柳家有着更大的企图!”

柳依依撇了撇嘴,有些不服气的道:“你未免都把人想得太坏了点!”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听了姐姐的话,柳依依也陷入了良久的思忖。

是啊,青山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柳扶风和柳依依都想不通,李青山想要什么。

但李青山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

第一,他要柳家俩姐妹,欠自己的人情。

第二,他要惩治柳成龙,为自己立威。

自己殴打柳成龙,李妈和吴妈俩柳家高层被开除的事,很快会在府上被传开。

到时候,柳家的所有仆从,必定会对自己唯命是从。

而不是像今天这样,想要进个门,都会被护院给拦住。

事情正如李青山所料,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柳家的人敬他如敬神。

两个在柳家干了半辈子的管事,且是柳成龙的亲信,说赶走就给赶走。

剩下的这些人,谁敢造次?

被李青山揍了一顿的柳成龙,从那天之后,就一直对外称病,却不看大夫,躺在床上迟迟不愿出门。

所有人都怀疑,是李青山把他打成了重伤,甚至是下不了床。

唯独李青山知道,这家伙是被俩老太太恶心到,恐怕得心理阴影一段时间。

第三天早上,哼着歌儿的李青山,大步走向内院。

俩年轻护院,不仅不拦着,还齐齐的鞠躬,“见过李管家。”

李青山笑着揶揄,“这次不撵我了?”

护院吓得冷汗直冒,连抬起头与李青山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对面可是个连柳成龙都敢打的狠人,上次得罪他的李妈和吴妈都被赶走,自己怕是也在劫难逃……

想到这里,年轻护院苦巴巴着一张脸,从兜里掏出钱袋子,里头装着散碎铜钱。

“李管家,上次是我太不懂事,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次。”

另一人也格外上道,同样掏出钱,满脸讨好笑意的双手奉上。

李青山笑了,直接从兜里掏出两枚碎银,扔到他们手里。

“好好干活,保护两位小姐的安全,是你们应为之事。”

“得知我管家的身份,在夜间将我阻拦在外,不仅没过,反而有功,这笔钱就是赏你们的。”

两人呆怔几秒,随即大喜过望。

手里的一小块散碎银两,看似不多,却是他们半个月的工钱。

“多谢李管家!”

李青山话锋陡转,“不过……若是有人敢结党营私,帮着外人算计自家小姐,李妈和吴妈的下场,你们应该清楚!”

能在柳家混迹这么久的人,都不是傻子。

李青山打个巴掌给甜枣,俩人立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一边是心情不爽,就拿下人撒气的混世魔王柳成龙。

另一边是以德报怨的李青山,用屁股都知道怎么选。

其中年龄稍大的护院,当即表忠心。

“李管家,从今以后我们哥俩就听你的话,别人谁来都不好使!”

“对!我们以您马首是瞻!”

李青山微笑不答,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行了,你们去通报一声,就说李青山找两位小姐,有要紧事商量。”

护院不解,“以您的地位,进内院还得通报?”

李青山淡然声说:“规矩就是规矩,与地位无关,快去。”

护院通报后,一个小丫鬟迈着小碎步出门,“公子请您里边一叙。”

“请带路。”

李青山跟着小丫鬟直上三楼,前面挂着个绣球宫灯的房门虚掩着,靠近屋门能嗅到淡淡的馨香。

熟读史书的李青山知道,这种房间叫绣房,也叫闺房,是给未出嫁女子住的地方。

在大乾朝,女子约男人进绣房,相当于是陌生男女开了间情侣套房。

李青山脸色涨红,心道莫不是柳扶风动了春心,要招自己为婿?

丫鬟催促,“您还不进去?”

李青山支支吾吾,“这……我进公子的绣房,怕是不妥。”

里头传来柳扶风的声音。“是李先生到了吗?”

“是。”

“让他进来。”

第92章 腌臜之地 第92章 腌臜之地

李青山这才推开虚掩着的屋门,发现柳扶风正坐在铜镜前,由两个侍女为她整理长衫,束发戴冠。

被打扮的柳扶风,声色平静中带着威严,“李先生,我待会儿有重要场合出席,仅剩一盏茶的时间。”

“你若有急事,请长话短说。”

李青山挠了挠头,“事情不急,但挺重要。而且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清楚。”

柳扶风稍作犹豫,“好,待会儿你与我一同上车,路上慢慢说。”

没多会儿功夫,柳扶风就更衣完毕。

她穿着白绸长衫,上绣织锦山河图,两边领口是阶梯图案,寓意是步步高升。

男装的柳扶风,少了些柔美,多了些英气。

门口,停好了马车。

直到进入车子,柳扶风才察觉到不妥。

以往,她都是与依依同乘一车,没与别人同乘过。

车子空间狭小,两人哪怕竭力往后缩,也只能膝盖相抵,脑袋之间距离不过四五个拳头的距离。

相互之间,甚至能感受到呼吸。

作为现代社会出身的李青山,则并不觉得有啥。

他一上车,就侃侃而谈道:“公子,我觉得柳家之所以有困境,并非是一日之寒。”

柳扶风本想将李青山撵出车子,可听到他新奇的说法,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

“‘一日之寒’是什么意思?”

李青山这才想起,自己掌握的现代知识与典故,是大乾朝没有的。

他解释说:“此话出自典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意思是,柳家如今的困境,并不是一天造成的,而是早有隐患。”

柳扶风目露异彩,“李先生,这个比喻用得好,您继续说!”

李青山:“掌柜的集合在一起,可以掌控柳家的决策,证明没把控住销售渠道。”

“能被洋布排挤出市场,是因为没有固定市场。”

“布匹积压,是因为需要高价购买市场上的生丝。”

“经商的三个命脉,把控在别人手里。”

“行情好的时候,赚钱省心。”

“赚钱差的时候,很容易活不下去。”

柳扶风愈发觉得李青山话中有理,却又叹了口气。

“掌柜的已经成了气候,想动他们不能着急。”

“有了给布匹染香的手艺,市场总算缓和。”

“至于货品源头,哪怕我愿意花钱,自己养蚕缫丝,也只能交付给亲信去做。”

“那些成了气候的掌柜,曾经可都是我的亲信啊。”

见柳扶风起了心思,李青山趁热打铁。

“柳公子,如果你信得过,源头的事就由我来搞定。”

柳扶风纤眉微蹙,“柳家每年要几千斤的生丝,你仅凭一个村子的人,能供得上?”

李青山自信道:“人心齐,山可移。”

“青山岗全村六百多人,必然能供上生丝!”

如果换一个人说这话,肯定会被柳扶风乱棍打出。

几千金的生丝,正常是要联系当地的商贩。

商贩再联系八个县城,五十几个村子,一步步收上来。

一个村子,完成五十几个村子的工作量,绝不可能。

可话从李青山嘴里说出来,就莫名的可信。

柳扶风思忖许久,才似下定极大的决心。

“好,我给你拨五百两银子,作为购买田地,养蚕缫丝的本钱。”

嘴上虽答应,柳扶风心里头却没底。

她想着,哪怕是投了钱,李青山完不成,也算是还他的人情了。

李青山微笑抱拳:“我必不辱命。”

车子落地。

柳扶风惊奇发现,俩人抵膝而坐,畅谈一路,竟没有丁点儿尴尬和疏离。

柳扶风嘴角轻扬,美眸中透着些许莫名情愫。

“哎呀,我的好姐姐,你总算来了。”

柳依依苦巴巴着一张小脸,搂着柳扶风的胳膊,小声说道:“你是不知道,我都快被柳成龙这只苍蝇给烦死。”

她是提前半个时辰到的,在春风楼与柳成龙碰个正着。

柳成龙的嘴就没闲着,卖弄风趣没话找话,让柳依依不胜其烦。

柳成龙急忙凑上前,格外绅士的掀开车帘,黝黑的大脸上,满脸讨好的笑容。

“扶风,你……”

“哎呦卧槽,这车子可真挤人。”

李青山扶着腰出了车子,活动舒展着身体。

柳成龙立时间脸色黑沉,“你怎么在这儿!?”

李青山漠然道:“我是跟柳公子来的,这你也要管?”

俗话说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柳成龙本想嚣张,可是看到李青山那双冷冽的眼睛,心里头就直发毛。

他不敢正面呛李青山,而是跑到柳扶风身边,急声道:“扶风,春风宴可是青州一年一度的盛会。”

“官宦世家、名门贵胄,商贾大亨,都汇聚于此,相互交流诗词歌赋,比试才情。”

“你让李青山一个出口成脏的乡下脑壳进去,成何体统!”

原本,柳扶风也当李青山是个乡村野民。

有过马车上的交谈后,她改变了看法。

李青山看似粗鲁,实则心细如发,且不时出口成章,可见是有学识的人。

柳扶风不冷不热的道:“大哥,人来都来了,先进去吧。”

没等柳成龙回答,柳扶风就朝李青山使了个眼色,两人并肩入内。

柳依依也快步追上,“哎呀,小李子你等等我!”

三人并肩,且将李青山夹在中间。

柳成龙气得鼻孔扩张,额头青筋暴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本想借着今天,在春风宴上大放异彩,争取在儿女面前挽回形象。

没想到,又让李青山抢了风头。

“李青山,我与你不死不休!”

他咬着牙低吼一句,匆匆跟进们。

春风楼,临清江水而建,三层画阁朱楼,飞阁流丹。

屋子三面墙是梅兰竹菊,正北一副几米长的江山图,里头皆是长衫墨客,年轻才俊。

柳依依昂起头颅,“小李子。咋样,今儿是不是跟着我柳家见了世面?”

李青山抚摸着架子上的古董,咂了咂嘴,“把窑子修得和特么金銮殿似的,真长见识。”

柳依依吓了一跳,赶忙捂住李青山的嘴。

“春风楼是清倌,是文人们谈吐风雅的地方,不是你口中的腌臜之地!”

于是,李青山心中更鄙夷了。

他不讨厌裱子,也不讨厌牌坊。

他讨厌的是,都特么当了裱子,还想要立牌坊。

第93章 大放厥词 第93章 大放厥词

门口,挂着一条横幅,上头写着两句话。

春风拂绿杨柳堤,鸳鸯作伴水中栖。

李青山下意识的念叨,“两句酸词写那么大,这是要搞什么?”

顿时,周围的公子哥们,朝着李青山投来敌意的目光。

“你等竖子,也敢妄评瑶琴姑娘的诗句!?”

“一身短衣打扮,入此宴大放厥词,谁的家仆如此无理?”

群人七嘴八舌,仿佛李青山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柳扶风和柳依依吓得脸都白了。

瑶琴姑娘,是春风楼的阁主,被评为千年不遇之才女。

春风楼一年一度,举办春风宴以诗为友,最出杰出可与瑶琴姑娘入闺阁私会。

正因如此,才有许多名士齐聚一堂。

一为展示才情,替家族在青州名士前露脸。

二,则是为与才貌双全的佳人相会。

李青山骂瑶琴的诗‘酸’,等同于骂了整个青州的文人圈子。

柳成龙阴戳戳的暗喜,心想这下看李青山怎么收场。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声吆喝。

“江州承继府巡检司,程大人之子——程登科到!”

霎时间,李青山脸色立即阴沉。

程虎威的儿子也来了!?

一腰间配剑,手持折扇的白衣贵公子,迈着工整的四方步进入殿门。

周围人等,自发让开一条道路。

春风宴上,那些美艳动人的清倌人,向剑眉朗目的贵公子,投去春意盎然的眼神。

“天哪,一年不见,程公子又英俊了。”

“不愧是青州的顶级才子之一。”

有年轻文人,激动的迎上前,“程公子,你的每一首诗词我都拜读过,您能不能在我的折扇上签一个名字?”

程登科面上带着标准的儒雅笑容,“这位兄台看得起程某人,有何不可。”

唰唰签字后,群人一阵欢呼。

李青山警惕盯着程登科。

这家伙,男女通吃啊。

真没想到,程虎威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能生出这么个小白脸来。

欢呼过后,群人自发让开一条道路。

两个青衣少女,手捧着两个托盘,单膝跪地将托盘举过头顶。

“程公子,我家主人特地准备笔墨,请您为此诗提下半阙。”

有文人羡慕。

“咱们题诗,都是自备纸笔,写下后都入不得清倌人的眼。”

“瞧瞧人家程公子,待遇就是不一样。”

另一人毫不吝啬的赞叹,“程公子是天上文曲星下凡,日后是要当登科状元的,咱哪能比。”

李青山低声问:“程登科在青州很有名?”

见没人再注意李青山,柳依依赶忙把他拽到人堆里,小声解释道:“程公子人品好,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名声远播在外。”

李青山忐忑问:“那……你们与程家,有没有什么来往?”

如果柳家和程家有交情的话,自己可就糟了!

还好,柳依依轻飘飘撂下一句,“没有。”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程登科闭目凝神许久,才缓缓睁开眼,提笔一蹴而就。

“春风不解鸳鸯意,水自东流情难依。”

诗句落下,周遭叫好声不断。

“程公子写的下阙,简直是惊为天人!”

“哪怕是诗仙降世,也不过如此!”

“虽然不甘心,但今日瑶琴姑娘非程公子莫属!”

侍女捧着字迹上楼。

没过多会儿,侍女重新折返,歉意的道:“程公子,您的诗并未让主人倾心。”

“不过主人说,今日诗中,当属您为魁首。”

“来人啊,将程公子的诗,摆在最上头!”

一扇屏风上,贴满了各种诗句的字条。

唯独程登科的诗句,被贴在最上头最显眼的一栏。

程登科微笑拱手,“多谢瑶琴姑娘赏识,诸位同僚抬爱。”

原本春风宴在空筹交错,笑谈风声中格外热闹。

在见识过程登科的‘墨宝’后,李青山实在不敢恭维。

韵勉强是押上了,可写得太打油诗,不过仓促所作,没必要苛责就是。

这群人简直是追星成瘾,偶像放个屁都是香的。

与李青山同样不满的,还有柳成龙。

他看不惯一个小白脸出风头,下意识说了句:“切,什么玩意儿,还不如我写的呢。”

柳成龙长得五大三粗,同样有个大嗓门,说句话能传出十里开外。

上一秒,还喧闹如集市的场面,寂静得连一根针都听得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落到柳成龙的身上。

无关人等后退一圈,导致李青山以及柳家两姐妹,与柳成龙一同被孤立在中央。

群人目光如箭,让柳家两姐妹尴尬、难堪,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样度日如年。

柳成龙也傻了眼,瞠目结舌半晌,没憋出一个屁。

程登科眉头微皱,即使心中不悦,表面也作出儒雅姿态。

“既然这位公子要在诗文上要压我一头,不妨出手。”

“我……”

柳成龙快哭了。

他倒是能写点打油诗,但和程登科压根比不了。

周围的人,纷纷眼神不善的盯着柳成龙。

柳扶风俏脸苍白,急得声音发颤,“完了!他对不出诗,咱们都得被赶出去!”

李青山问,“这宴会对你们很重要?”

柳依依凑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们柳家势力渐弱,原想着靠春风宴打出点名声。”

“可惜,被这个蠢家伙给毁了。”

原本没打算管闲事的李青山,在稍作忖度后,就攥住了柳成龙的手,平静道:“别紧张,慢慢想。”

柳成龙错愕的望着李青山,下意识要甩开手。

在感受到李青山的小动作时,他抬起的手忽然止住。

李青山在写字!

放在平时,柳成龙宁愿信鬼,也绝不相信李青山。

可在大脑混沌,完全孤立的情况下,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周围人不耐烦催促,“没本事就出去,别扫了程公子的雅兴。”

另一人:“就凭你,也配挑战程公子?”

李青山的手掌落下,他清了清嗓,有些紧张的道:“春……春江流水有时尽,此情绵绵无……无绝期。”

第94章 你们嫉妒我的才能! 第94章 你们嫉妒我的才能!

原本这句诗,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李青山稍微改了一下,还算应景。

他的此举,并不是想帮柳成龙,而是想帮柳家树立名声,至少不至于被扫地出门。

现在的李青山,算是和柳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诗句落笔,方才嘲讽与敌视宁洛水的人,纷纷傻了眼。

群人无声,让柳成龙觉得自己被鄙视了,于是愤怒的瞪了李青山一眼,压低了嗓门怒骂,“你特么害我!”

李青山鄙夷的瞥了他一眼,“蠢货。”

寂静几秒后,周遭人小声议论开了。

“江水有时尽,此情无绝期,这位公子有两把刷子啊。”

“我觉得,这首诗要比程公子的好一些。

“我也觉得是。”

“没听说青州境内,有这样一个黑大个子才子,他是哪家的。”

“我也没听过……”

程登科低声咕哝了几句诗,眼中的光越来越亮,随后向柳成龙作揖。

“公子文采斐然,我自愧不如。”

即使诗输了,程登科的为人也迎来不少的喝彩。

赞美声不绝于耳,就连程登科也甘拜下风,柳成龙激动得脸和猴子腚似的。

他全然忘了,自己的这句诗是李青山给的。

他得意忘形的朗声大笑,“哈哈,我柳成龙人称诗中小霸王,岂是浪的虚名。”

柳依依轻摇头,不可置信的道:“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竟然真误打误撞作出好诗。”

方才上楼的侍女,很快登登登下来。

柳成龙激动的迎上去,“瑶琴姑娘愿不愿意和我共度良宵?”

侍女后退一步,似有些嫌弃。

“我家阁主要的,是品貌双全的才子,您的外貌……并不符合标准。”

“还有,我纠正您一点,哪怕阁主邀请您进去,也是房中小叙,而不是共度良宵。”

柳成龙一脸的失望,“不给睡啊。”

方才对柳成龙产生敬佩之情的人,再度目露鄙夷。

柳扶风扶着额头,气得胸膛欺负。

好容易给柳家争了点脸,又全被这货给丢光了。

忽然间,李青山觉得后背发凉。

猛然回头,正看见程登科用冷冽的眼神,死死盯着自己。

糟糕,好像被这个家伙认出来了。

短暂吃惊后,李青山丝毫不惧,平静注视着程登科的眼睛。

此刻,程登科终于可以确定,面前的这个粗布短衫的青年人,就是父亲贴出通缉令中,那个与自家作对的土匪头子李青山。

想到父亲仕途受阻,众入借酒消愁的颓废模样,程登科怒气渐生。

他冷声道:“诸位,在场都是风流雅士,哪怕陪伴的丫鬟书童,也能吟诗作对。”

“像这等高洁之所,却不曾混入一个乡野愚夫。”

群人面面相觑。

有人问:“程公子,您说的这人是谁?”

程登科手指如剑,怒指着李青山,“正是此人!”

“他为市井小民,行事下流,多与贼匪相通!”

“我曾在通缉令中,见过此人的名字!”

刚聚在李青山等人身边的群人,顿时纷纷散开。

有人恍然想起了什么,“程公子!刚才就是这家伙,大言不惭说瑶琴姑娘写的是酸词!”

“我也想起来了!就是他!”

“程公子一出现,大家都把这家伙给忘了!”

“门房呢,还不叫人把他赶出去……”

群情激奋下,李青山兴致缺缺,“好,我是市井小民,不配与诸位君子为伍。”

他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和一群装逼犯,在这儿抢鸡吃,实在无聊。

最无聊的是,被抢来抢去的鸡,还特么是只素鸡。

“等等!”

楼上,款步走下一紫裙女子。

她身材颀长,头戴面纱,仅露出的一双美眸秋水含波,妩媚得能融化人的骨头。

弱风扶柳的腰肢,裹着紫色系带,白皙丰腴的脖颈下,透着成熟的味道。

仅仅看这个女人一眼,李青山的眼睛就被吸住了。

真是天然尤物啊……

下方群人的目光,立即离开李青山,转而炽热的盯着女人。

女子站在楼梯拐口,离众人五米远位置。

“小女子就是春风楼的阁主瑶琴,请问公子对小女子有何指教?”

瑶琴的声音清冽,真如瑶琴声入耳,美妙异常。

李青山抠了抠鼻子,“我这人既粗俗又蠢,最好品头论足,您大人有大量,纯当我放屁。”

不是李青山想认怂。

而是他不想在被众人针对的情况下,将祸水引到柳扶风和柳依依的身上。

瑶琴不依不饶,“请公子不必过谦。”

“我方才已听侍女说,那句春江流水有时尽,此情绵绵无绝期,乃是您暗中授予他人。”

“小女子诚心发问,请公子不吝赐教。”

李青山略有诧异。

小侍女眼睛还挺尖的,竟能看清自己手上的小动作。

柳依依先是惊诧,随即欣喜的道:“小李子,这首诗真是你作的!?”

刚出过风头,又被揭穿的柳成龙,顿时有些气急败坏。

“那小丫头片子胡说,诗分明是我自己所作,干李青山这泥腿子什么事!?”

侍女扬起雪颈,不屑的道:“大块头,我出个对子,你能对出来,就证明是我错了。”

作诗柳成龙没底气,但区区对联,他自认不在话下。

“来吧!”

侍女脱口道:“一江春水向东流。”

柳成龙一拍大腿,“这还不简单么,两条大河往西跑!”

群人顿时哄堂大笑,侍女更是笑得流出眼泪,捂着肚子直不起腰。

柳扶风此刻恍然大悟,神色复杂,眼眸中带着感激,“李先生,你又帮了柳家解围一次啊……”

柳成龙以为自己得了满堂彩,容光焕发的朝着群人拱手,“我略微出手而已,你们不用那么激动。”

瑶琴语气微有不悦,“小雅。”

叫小雅的侍女立即意会,“来人啊,把这个大块头赶出去!”

门外进来几个彪形大汉,一左一右按住柳成龙的肩膀,将他往外推搡。

“干什么!干什么!”

“你们这群混蛋,嫉妒我的才能!”

在群人的快活气氛中,挣扎怒吼着的柳成龙,噗通一声被扔入幽静流淌着的清江水中。

第95章 名震青州 第95章 名震青州

柳成龙被扔出,李青山趁乱也想溜走。

忽然,两侧出现四个持棍护卫,将他死死拦住。

李青山随和得很。

为了不让柳家姐妹吃自己的瓜落,他举起双手,完全放弃抵抗,“麻烦这位待会儿扔我时,给我扔近一点。”

“虽说入春,清江水还是挺冷的。”

柳依依向前一步,似不忍心要阻拦。

柳扶风按住她的相间,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妄动。

瑶琴声音仍温软,“公子,您既不吃敬酒,小女子只能给您罚酒。”

“您是有英雄胆的混不吝,不拘小节,将您扔进水里,您权当是洗澡。”

“既然要罚,小女子只能将您,还有柳家的两位公子小姐,一起‘请’出春风楼。”

被逼到这个份上,李青山已经不能再装孙子。

他给了惊慌失措的柳扶风一个眼色,示意她安心,随即微笑道:“瑶琴小姐,你不就是想知道,我究竟为何瞧不起你的诗文么。”

瑶琴恭谦道:“请公子指教。”

李青山不再吝啬,直白的说道:“春风拂绿杨柳堤,鸳鸯作伴水中栖。”

“这首诗的上阙,说破大天去,也没什么不好。”

“它的问题的,一个女人的精致红肚兜,摆在了进门的屏风上。”

“浓浓的脂粉味,坏了客厅的庄重气。”

“一年一度的春风楼宴会,来的都是青州权利和地位的顶级人物。”

“若干年后,在场诸位,必定是青州的中流砥柱。”

“一群中流砥柱,聚在一起莺莺燕燕,矫揉造作的姿态,可不让人恶心。”

李青山的一番大白话,顿时吸引了不少仇视的目光。

这哪是嘲讽瑶琴啊,分明是嘲讽整个青州的年轻人。

反而是李青山的仇敌程登科,目光从阴冷,渐而陷入犹豫与沉思。

瑶琴美眸顾盼流转间,带着些许的期待与崇拜。

“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免尊,木子李,人生何处不青山的青山。”

瑶琴立即吩咐侍女,先是搬来一张长桌,又在上头铺展一卷上好的画轴。

梨木轴、燕子笺,狼毫笔外加上徽州墨,端庄华丽且大气。

瑶琴做了个‘请’的手势,“李公子,请您以今日春风楼宴席为题,留下墨宝。”

“好让小女子以及青州才俊们,瞻仰您远超脂粉气的宏图大志。”

有人惊叹。

“好大的手笔,这一套就得十多两银子吧。”

“岂止啊,单单是画幅,就值十多两银子,加在一起恐怕得三百多两。”

“叫李青山的小子,不会是个耍嘴皮子的家伙吧。”

“瞧他粗布短衫打扮,应该是了。”

“他若没真才实学,还敢羞辱我等,待会儿我必给他教训!”

“算我一个!”

一群人磨拳霍霍,柳扶风和柳依依担忧得厉害。

“姐,万一小李子作不出诗,这么多人会打死他的!”

“这个节骨眼上,咱们可不能坐视不管啊!”

柳扶风叹息一声,无奈说道:“若真闹出乱子,哪怕会造成恶劣影响,我也只能拿父亲的名头与压,硬保住李青山。”

作为提前做了五千年功课预习的李青山,区区作诗而已,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从没用过毛笔的他,还是不打算献丑了。

再怎么震古烁今的诗词,用蚯蚓一样的字迹写出,也是不雅的。

李青山招呼道:“柳公子,你笔法精湛,今日作诗就由你来代笔。”

柳扶风不知李青山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出于信任和关切,她还是走过去。

两人凑近,柳扶风小声咬耳朵。

“李先生,你刚才吹得太大,哪怕写出的诗再厉害,也会被鸡蛋里挑骨头的。”

“待会儿,咱们作诗后就一起道歉!”

李青山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目光故作深沉,沉缓声开了口。

“山外青山楼外楼。”

“楼台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

说到这里,李青山故意停顿了一下。

在场的文人们,则开始窃窃私语的评头论足。

“青山,楼台,与青州颇为应景,词句同样美妙飘逸,尤其是‘暖风’和‘熏’用得好。”

“我也认为如此。全诗不带春,却字里行间透着春意。”

“这小子,还真有点本事啊。”

“看在他诗不错的份上,今天我就不揍他了。”

“我看你是揍不过……”

人群中,程登科忽然开口。

“李青山,你这首诗的前三句,意境虽不错,但也透着浓浓的脂粉味。”

“你方才嘲讽,我等青州俊才,皆是女人的红肚兜。”

“依我看,你的诗,也不过是女人的裹脚布而已。”

在场上百人,顿时哄笑做一团。

与其说是在嘲笑,不如说是报方才李青山的嘲讽之仇。

李青山笑着反问:“我诗都没做完,何必过早下定论?”

程登科哼了一声,“四句已有三句,基调已定,写没写完已不重要。”

“难不成,你一句话,能扭转整首诗的格调不成?”

李青山笑得更加灿烂,那表情仿佛是小孩子在门口上放了水盆,等待着看人去踩。

李青山问:“我最后一句,如果真能改了格调,你当如何?”

程登科已经不耐烦,“你若做到,并让众人心服口服,我当众磕头拜师!”

“好!”

李青山开口正要说,程登科语气森然反问道:“但你做不到,就得给我下跪磕头,与随同人等,一起滚出此宴场!”

“没问题。”

李青山轻飘飘的回答了一句,并未急着作诗,而是悄然观察柳扶风和柳依依的反应。

自己当众得罪程登科,并捎带着她们也可能被逼‘滚’出会场。

在如此危机下,两姐妹是否会站在自己这边呢?

还是说,她们会明哲保身,立即反水?

柳扶风和柳依依,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忽然,柳依依振臂高呼,“小李子,加油!”

柳扶风复杂的眸子渐而笃定,她用沉稳语调说:“李先生,我相信你可以。”

这一刻,李青山才终于觉得,自己的所有努力都没有白费!

同时,他也卸下了身上的担子,可以放心的将真正目的,告知于二人。

他铿锵有力的开口道:“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青州做兖州。”

一语出口,四下皆寂。

上百人的会场,仅仅能听得到人们或粗重,或急促的呼吸声。

第96章 楼外楼 第96章 楼外楼

这些公子哥们作诗不行,但自幼熟读诗书,审美能力必定一流。

李青山作的这首诗,原本是南宋爱国诗人,林升的《题临安邸》。

诗的前三句,都是在写歌舞莺燕的场景。

最后一句‘直把杭州作汴州’,看似也是写景,实则内藏乾坤。

汴州曾是南宋最繁华所在,一派歌舞升平迹象,家国沦丧后沦落入敌手。

故国都城已落敌手,国人在残破山河中安逸享乐,甚至更胜往常!

杭州作汴州,是他对杭州城中,忘却家国之痛,只顾享乐放纵之人的嘲讽与愤怒。

李青山所在的大乾朝,正如同当初的南宋。

而丢失在艾斯曼人手里的兖州,也曾是个极度繁华的地方。

人是很难彻底丢掉良知的,哪怕自幼浸泡再蜜罐子里,从未受过战乱之苦的公子哥们,也都能理解家国丧乱之痛。

就连对李青山怒不可遏的程登科,心中也生出挫败与佩服。

好一句‘直把青州作兖州’,直接让整首诗升华到名留文使的境界。

哪怕不需要人评论,他也已经输了。

在场之人,大都对李青山只有佩服,同时又生出浓浓的不甘。

凭什么一个泥腿子,能写出这么好的诗句,他们却不能!?

士族尊严的驱使下,让他们对李青山的敬佩,转而变成一种嫉妒使然的憎恶。

就好比是在街上,看见一个屌丝搂着貌美如花的女朋友。

妈的,凭什么他都可以,我就不行!?

在群人赤裸裸的嫉妒眼神中,李青山抱拳淡然说了句:“承让。”

程登科脸色黑沉,攥紧的拳头指甲深深镶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流淌。

打赌输了,就得对李青山磕头拜师。

这对一向高傲的程登科来说,简直比死还难受。

可在大乾朝,讲的是‘人无信而不立’。

当着全青州年轻名流的面立下的许诺,若不履行,得让人唠一辈子!

哪怕是死,在死之前,他也得磕头!

程登科红着眼,死死盯着李青山,似乎要杀人。

柳依依如临大敌,紧张的将李青山挡在身后,已是准备动手。

气愤剑拔弩张许久,程登科紧咬牙关,颤抖着膝盖缓缓弯下。

“我……愿赌服输!”

李青山简直不敢相信,随口的一句赌注,没有任何约束性,竟真的能让程登科下跪。

周围的人,也议论开了。

“程公子愿赌服输,真君子啊!”

“不愧是江州第一才子。”

“该死的李青山,不过是撞了狗屎运,写了一首好诗罢了,根本不配与程公子相提并论!”

“敢让程公子下跪,真该死啊!”

一群人的议论,让李青山有些无语。

他啥时候让程登科下跪了,分明是这家伙自己打赌。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这一跪,若是膝盖真撞上地板,双方可就结下死仇。

在抱上柳家这棵大粗腿之前,李青山并不想再招惹程家。

李青山微笑着上前,稳稳的扶住了程登科的肩膀。

“程公子,方才一句玩笑话而已,何必当真。”

觉得自己被可怜的程登科,愈发的淤血上头,眼珠子通红的道:“愿赌服输,我不用任何人可怜!”

嘴上这么说,但程登科不再下跪。

李青山心里清楚,这家伙是要个台阶下。

他索性扯谎说:“程公子,其实你没输,我也没赢,因为这首诗并非是我所作。”

“前几日,我在为柳扶风公子收拾书稿时,看到了这首诗。”

“今日刚好应景,就随口而作。”

群人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我说呢,泥腿子怎么可能作这等水平的诗句。”

“柳扶风乃是名门之后,作诗并不奇怪。”

“盗窃旁人诗句李青山,简直无耻!”

只有当事人程登科知道,此刻李青山眼眸中的戏谑与从容,证明此诗必然是他所作!

周遭对李青山鄙夷的声音入耳,让程登科渐渐恢复冷静。

他冷凝注视着李青山,低声说了句:“我欠你一个人情。”

说完,他转身离开春风楼。

柳扶风正被一群才子佳女簇拥着,这些精力旺盛的年轻男女,对她满眼崇拜。

一个罗衫女子凑上前,捧着柳扶风的手。

“姐姐,你的文采好厉害,是从哪儿学来的?”

自从父亲被贬官,家里生意亏损后,柳扶风就再也没受过青州名门的如此热情。

她看向李青山时,感动得热泪盈眶。

为了不露出马脚,李青山装作没看见,同样转身离开。

接下来,就是柳扶风和柳依依的时间。

有今日的大放异彩,想必柳扶风能结交到不少朋友,或许生意也能打通更多的销路。

屋子里格外热闹,始作俑者李青山,已经出了春风楼。

春风拂面,杨柳依依,前方江水滔滔,好一派春日光景。

李青山伸了个懒腰,“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啊。”

背后,响起女人清冽的声音。

“好诗,好诗。”

“李公子,您既给程登科留了面子,又给柳家留了里子,真是深藏功与名啊。”

李青山转过身,正看见紫裙的绝色女子,款步向自己走来。

她是春风楼的老板,好像叫……窑琴。

嘿,窑子的老板姓窑,还真应景。

李青山心里恶趣味的想着。

面对青楼老鸨,哪怕是漂亮,李青山也提不起兴致,“瑶小姐有事?”

瑶琴愕然。

不对劲啊,以自己的姿色和名望,但凡不是阉人,都会各种献殷勤往上贴。

这个李青山,冷淡得有点过分。

瑶琴语气温婉许多,“山外青山楼外楼,此诗与我春风楼格外应景。”

“小女子可否斗胆,可否将春风楼改为楼外楼?”

李青山懒洋洋的道:“你随意吧。无论改什么,楼台歌舞都是休不了的。”

瑶琴终于听出弦外之音,美眸中含着怒意,“李公子,你是瞧不起小女子?”

李青山耸了耸肩,“不是瞧不起,而是我对青楼女子无感。”

“你!”

琼瑶气得柔荑攥紧,贝齿紧咬,尽量保持礼节,压抑想咬死李青山的冲动。

“我春风楼,并非是做皮肉生意,而是吟诗作对,风花雪月之地。”

李青山,“难道你们春风楼的姑娘,都是良家女子?”

第97章 坦白真相 第97章 坦白真相

一句话,就让瑶琴陷入呆滞。

是啊,再高雅的青楼,也是青楼,她根本就不是什么良家女子。

是太多青州的所谓‘才子’,把她捧上神坛。

在神坛待久了,她就潜意识以为,自己真的是‘神’。

全然忘记小时候,因吃不饱饭,被家人卖去青楼时的那种屈辱与惊恐……

事情是一回事,被人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瑶琴觉得受了莫大的屈辱,含着眼泪带着愤怒说:“公子为何屡次羞辱于我!?”

“我错了,我道歉。”

李青山压根没心情和她扯皮,“为了表示歉意,这首诗随你怎么用,再会。”

说完,李青山马不停蹄的转身就走。

“唉,等一等!”

瑶琴身形一闪,再度出现的李青山身子前面。

她深情真挚:“小女仰慕公子才华,可否请楼上一叙?”

“不可。”

李青山连连摆手,“我娘子若知道我去青楼,心里会不高兴的。”

瑶琴扑哧一声笑了,“像您这样的年轻俊杰,竟然也会惧内?”

“不是畏惧,而是尊重。”

李青山懒得和她解释,“别挡道啊,我回去还有正事做呢。”

瑶琴追上去,恳切的道:“小女绝不打扰公子办正事,仅需一炷香时间作陪就好!”

李青山心里也觉得纳闷,自己对这姑娘三番五次的不客气,她怎么和狗皮膏药似得,赖着自己不走呢?

李青山无奈了,“你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三番五次的被拒绝,瑶琴的心里也来了火气。

臭男人,装什么清高呢!

不行,这家伙身份寒微,又才高八斗,若是收拢到麾下,日后必有大用!

瑶琴作如是想着,于是忍着心中不快,死皮赖脸的粘上去。

“公子既然今天有事,三日后寒食节,我们一起去青城山踏青拜山可好。”

李青山无语了,这女的怕不是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越不给她好脸,她越是死皮赖脸的往上缠。

“不去。”

瑶琴表情微僵,但仍不死心。

“那……您定个时间?”

“我没时间。”

话说到这个份上,瑶琴光洁额头上,隐约可见青筋。

忽然,后头传来柳依依的声音。

“好你个小李子!主人都没出门呢,你一个仆人竟然想跑,简直该打!”

循声看去,柳家两姐妹正缓步走来。

李青山疑惑:“你们姐俩不去搞关系,通门路,出来干什么?”

柳扶风说:“言多易失,今日我们已经将名声打出去,没必要再多做逗留。”

“瑶琴姑娘,您怎么也在这儿?”

瑶琴微微欠身,算是打过招呼。

“方才与李公子交谈甚欢,还没请教他是柳家的什么人?”

柳依依脱口而出:“他是我们的管家,诨名小李子。”

“小李子!?”

瑶琴先是一惊,随即恍然大悟。

怪不得不管怎么示弱勾引,他都最自己一点感觉也没有,原来是……那方面的问题!

俗话说得好,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

瑶琴心里已经没了愤怒,看向李青山的眼神充斥着怜悯。

李青山满头黑线,“别想歪了,是那妮子乱叫而已,我正常着呢。”

“我知道,我知道。”

瑶琴赶忙说道:“小女子绝对没有胡思乱想,也没有轻视李公子的意思。”

丫的,她果然是误会了。

李青山也懒得解释,“没啥事你们聊,我先走了。”

李青山转身要走时,瑶琴灵机一动,“柳小姐,素闻柳家布庄质地精良,我想每个月初,都在您的铺子上,定做一片最新式的衣料。”

柳扶风:“您要多少?”

瑶琴数算说:“我们春风楼,外加上临近州郡的望月楼、听风阁,宋工三百多个姐妹。”

“您每个月,就送四百件衣裳来就是。”

柳扶风心头微喜。

柳家布庄的上乘布料制作衣裳,每件得卖上二两多的银子。

瑶琴就相当于,每个月给柳家送一百两雪花纹银。

“瑶琴小姐请放心,我们柳家必定保质保量。”

瑶琴眼珠骨碌一转,美眸再度落在李青山的身上。

“李管家为人得当,处事得体,每个月送布的差事,我希望让李管家亲自押送,并负责对新款式的布料进行讲解。”

李青山有些无语。

这女的知道自己是太监,还那么热心的死缠烂打,她该不会是个变态吧……

一百两不是小数目,柳扶风想都没想,直接应下。

双方告别,各自离去。

春风楼顶层,邻水的小阁楼处,瑶琴盘膝坐地,双手内扣于小腹处,一呼一吸间形成缓慢的循环。

穿着青裙的丫鬟,给瑶琴斟了一杯热茶,又摆上两盘果点。

“阁主,我真不明白,李青山一个乡下脑壳的臭男人而已,值得让您如此招揽?”

再度睁开双眼,瑶琴眼眸中少了妩媚,多了些许凌厉。

“当今天下,紫薇星移位,天下英雄并起,我们必须招揽有能之士为己所用。”

“李青山心思缜密,文采斐然,若能为我所用,必定能壮大明月楼的威势!”

明月楼,是大乾朝赫赫有名的顶级杀手组织。

其势力遍及天下,就像是一片隐藏在大乾朝这片森林中的爬山藤,无数根系隐藏于草皮之中。

其盘根错节的根系,藏匿之隐蔽,以及顽强的生命力,都让朝廷头疼不已。

想杀,杀不死。

想抓,抓不住。

一旦触怒了他们,反而容易招致大规模的斩首行动。

谁也不会想到,这么个穷凶极恶的组织,竟化身为春风楼这等风月场所来营业。

作为她们招揽对象的李青山,已经乘坐上舒服的大牛车,晃晃悠悠的走在回去的路上。

来时,他们都赶时间,因此要乘坐速度快体积轻,但把人颠簸得像是要散架的马车。

回去路上,当然是宽敞舒适的牛车更合适。

偌大车厢内,李青山与柳家姐妹对坐。

柳依依的两只大眼睛,闪烁着布灵布灵的光。

“小李子,你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什么人?”

“既会武术,又会写诗,这不是一个乡巴佬能做到的。”

柳扶风同样将好奇的目光,落在李青山的身上。

在双方的种种经历后,柳扶风和柳依依对李青山不再抱有警惕,她们仅仅是疑惑而已。

李青山心里明白,是时候该把事情说清楚。

牛车儿慢慢悠悠的颠簸,李青山就慢慢悠悠的说着。

回去的路,花了整半个时辰,他就说了半个时辰。

从卖蛙肉认识小青,到手工打造弓弩猎杀老虎,与屠户村长等人矛盾,一路披荆斩棘杀到这里,李青山说得格外详尽。

因为问心无愧,哪怕在细节处,李青山也没有丝毫的隐瞒。

说完,他平静声道:“两位,并非是我故意隐瞒。”

“当初加入柳家,还没表现出才能之前,我若说出得罪程虎威的事,你们必定把我扫地出门。”

“我想说的话,全都说了。”

“是否愿意帮忙,你们自行考虑就好,我绝不强求。”

第98章 历史的真谛 第98章 历史的真谛

经过一段时间接触,李青山也看出,柳家姐妹都是好人。

而好人,是不该被拿枪指着的。

哪怕她们不愿意帮忙,李青山也绝不会进行任何道德绑架。

柳依依想都没想,拍着李青山的肩膀,兴奋的道:“小李子,咱俩谁跟谁啊!”

“就冲你虎口下救小女孩,和程虎威这种老混蛋斗,我肯定和你站一边!”

“依依!”

柳扶风神色微凛,语气加重几分,“这个家,什么时候是你说了算?”

柳扶风动了真怒,柳依依歉意的看了李青山一眼,不敢吭声。

李青山面露苦笑,果然还是不行么。

柳扶风作为柳家实际掌权人,不愿冒险也属正常。

即使心中落寞,李青山还是从牛车上起身,向两人微笑抱拳。

“买卖不成情义在。两位,我李青山就此从柳家卸任管家一职,有缘再会。”

话落,李青山洒脱的就要下车。

离税收的时间,仅仅剩下一个月,他必须尽快回去,与老婆一起商议其它办法。

“等等。”

柳扶风叫住了李青山,柳依依眼眸中同时亮起期冀光芒。

柳扶风凝声问:“李先生,我柳家若是帮了你这个忙,同时与程家结仇,可以得到什么好处?”

见这事有缓,李青山眼前一亮,想都没想的说道:“我的能力,你们已经看到了。”

“我可以让柳家的财产,名望,在短时间内迅速崛起!”

柳扶风当即打断,“虚的没用,来点实在的东西。”

李青山稍作思忖,随即说:“从上一次,你们差点被柳成龙霸王硬上弓来看,柳家缺少亲信的护卫。”

“你们两个女人,不敢找贴身的男侍,但女人又无法保护你们。”

柳依依坏笑,“小李子,你把自己阉了,来保护我们怎么样?”

“你只要愿意自宫,我和我姐都嫁给你当娘子,给你暖被窝。”

李青山朝着她翻了个白眼,继续说:“普天之下,仅我一人会制造诸葛连弩。”

“仅仅十支诸葛连弩,就可以灭掉实力与依依相同的百人队伍。”

“最重要的是,这种武器女人也可以轻松使用。”

柳扶风轻咬下唇,纤眉微蹙,“普天之下,真有你说的这等神器?”

牛车进入柳府,李青山与柳扶风和柳依依入内院,关好大门驱散家丁奴仆。

柳扶风问:“李先生,您说的武器在哪儿?”

李青山微微一笑,抬手指着百米开外的大柳树,“你们看见树上挂着的箭靶没?”

柳依依:“废话,我们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不……”

话没说完,只听嗖嗖的两道破风声。

两支弩箭,精准插入靶心。

柳扶风大骇,“什么暗器!?”

她们甚至没看清,李青山是从什么地方射出的两支箭矢。

两人凑近大树,尝试拔出箭矢时,发现早已入木三分,费了半天劲才拔下。

李青山卷起袖子,从袖口中取出精致的诸葛连弩。

“两位看清,此物是我亲手打造,上有弹簧弩扣,其结构之精巧,找遍天下能工巧匠也休想仿制!”

向两人介绍过诸葛连弩的玄妙后,柳扶风和柳依依处在震惊中,良久不能回过神。

柳扶风喃喃不可置信的道:“哪怕鲁班在世,也不过如此。李先生,您简直是天下之大才!”

李青山笑着问:“现在,我能不能加入柳家?”

柳扶风抚摸着精致的诸葛连弩,研究许久后,才沉缓声道:“李先生,您加入柳家,我举双手赞成。”

“我之所以向您询问条件,是为了作为日后说服父亲的理由。”

柳依依笑嘻嘻的从后头搂住柳扶风的脖子。

“我就说,姐姐绝对不是薄情寡义的人。”

“姐,小李子加入咱家,得有个亲属的名分,否则官府也不答应。”

“你觉得咱俩,谁嫁给小李子合适?”

柳扶风面颊略有绯红,薄嗔呵斥道:“胡闹!”

“回头等父亲来,我们为父亲说明利害,可收李先生为义子,到时我们就是一家人。”

李青山站起身,抱拳拱手凝声说道:“多谢柳公子。”

柳依依撇了撇嘴,“没意思。”

柳扶风嘴角掀起一抹笑容,“想有意思还不容易,作姐姐的我,去找媒婆为你与李先生说媒,再经过三书六聘,你嫁他做小妾。”

“不要!”

柳依依执拗的拧过脖颈,“能娶我的,至少得官居宰辅,再不济也得是文状元武状元!”

柳扶风轻轻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贵为宰辅的人,谁肯要你?

“等你五六老十,还没找着男人,我就把你送姑子庙去。”

两人嬉戏打闹时,看到李青山尴尬的站在一旁,她们也略觉得尴尬。

柳扶风清了清嗓,勉强保持威严,“李先生,你既为柳家人,就不必住在管家府。”

“内院正北,花园旁边有一精致别院,你就到那儿去住,刚好挨着我与小妹。”

李青山心中暗喜,待遇增长得这么快的吗。

可惜,现在还不是享受的时候。

李青山道了声多谢,随后郑重神色说:“柳公子,正值春日,是播种种植的好时节。”

“种植桑苗的事,我必须立刻回去布置。”

柳扶风稍作思忖,“拥有自己的原材料生产源,的确是头等大事。”

“李先生,你去柜上提一千两银子,回去以后放手去干,不需要担心钱的事。”

得到柳扶风如此信任,李青山大喜过望。

现如今,两村合并的青山岗,又吸纳了不少的战乱难民,以及附近村子的贫户。

原本四五百人的村子,现在扩充到了上千人的规模。

目前的青山岗,只有一个肉干生意,能够创造收益。

靠着肉干生意,让群人吃饱喝足绰绰有余,但想要购置农具、开垦扩土,修筑争抢,就远远不够。

今年种下桑树,全盘接手柳家的布匹供货,创下的收益至少能翻上十几二十倍!

到了那时,青山岗就能容纳上万人生存!

作为曾经历史系的博士,李青山对古代权利运转,有着超乎常人的理解。

历史,是个任人玩弄的小裱子。

谁拳头大,真理就站在谁的一方。

聚集三五百人,哪怕是仅仅为了防御盗贼,修筑城寨,也会被当做谋反罪名来剿灭。

有一万兵勇,外加上巨大的城池作为基本盘时,就会成为朝廷最亲爱的封疆大吏。

到时候不管是程虎威,青州官府,都得对自己卑躬屈膝。

第99章 杀心渐起 第99章 杀心渐起

拿着柳扶风盖了章的批条,李青山立即去账房,取出一千两银子,策马扬鞭回青山岗。

殊不知,李青山在内院的一举一动,都被一个扫地的老妇盯着。

李青山前脚刚走,她立即一溜小跑,到了柳成龙的住邸。

“龙二爷,大事不好了!”

房门打开,床榻上的柳成龙,正裹着被子流大鼻涕。

“啊……阿嚏!”

将长长的一串大鼻涕喷出后,柳成龙用绣花小手帕仔细的擦了擦,继续缩成一团躺在床上。

他瓮声瓮气的说:“报丧早了点,爷我还没死呢。”

初春的清江水格外冷冽,他被扔进去冻得够呛,这会儿正头重脚轻着。

老妇装模作样的给了自己俩嘴巴,“少爷恕罪。”

“行了,说说什么事。”

老妇将李青山与柳家二女的密谈,以及拿走一千两银子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柳成龙。

柳成龙大骇,当即噌的从被子里钻出。

“糟了!现在柳家势弱,程家势强,万一被卷入李青山的破事里,我也得跟着倒霉!”

“不行,我得去阻止柳扶风!”

他刚要出门,老妇就阻拦道:“二爷,没用的。”

“柳公子和二小姐,都是铁了心要帮李青山,甚至要用他来和您抗衡!”

“反了这两个裱子!”

柳成龙怒的一巴掌拍在桌上,桌子没咋样,疼得他龇牙咧嘴。

疼痛反而让柳成龙冷静不少。

经过迷香一事,春风楼一事,他与柳扶风和柳依依之间原本就淡漠的关系,彻底走向了对立。

而李青山,就是俩贱人物色来,对抗自己的最佳人选!

柳家真正的主人,老爷子柳志忠,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可李青山这小子,似乎有些本事,万一外出访友的柳老爷子,喜欢上他就糟了!

现在能找谁帮忙,把李青山从柳家赶出去呢……

很快,柳成龙脑子里蹦出一个最佳选项。

他顾不上感冒,立即脱下睡衣,手忙脚乱换上绸服。

“快,给我备车!”

一辆马车备好,柳成龙催促车夫,快马加鞭的赶往承继府。

一个时辰过后,承继府花园内,手持铁环大刀的程登科,正在院落中舞得虎虎生风。

啪啪啪——

柳成龙一阵热情鼓掌,揉着鼻子,瓮声瓮气的道:“程公子刀法精湛,堪称当世一绝啊!”

程登科将大刀交予兵士,双腿扎马,交心内扣,掌心向下,双臂平举于胸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你也懂刀?”

程登科神情格外冷漠,让柳成龙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在大乾朝,商人不管再怎么有钱,都属于是下九流。

因此,程登科压根看不上柳成龙。

柳成龙也不灰心,依旧赔笑道:“程公子,我今儿来,可是有要紧情报要通禀您。”

“说。”

程登科惜字如金,柳成龙继续把腰弯到脚面上,装孙子赔笑说:“及今日和您作对的李青山,想要入柳家,借着世家之名来躲避赋税。”

“我的两个妹妹,都已被他所蛊惑。”

“他们暗中商议,等二十日后,家父回来时,就让他拜入柳家门下!”

“岂有此理!”

程登科怒的一掌拍在桌上,薄如蝉翼的青瓷茶盏,被拍成了齑粉。

柳成龙吓得缩了缩脖子,赶忙辩解,“您千万别误会,我和他们可不是一伙的,做梦都想把李青山给弄死!”

程登科脸色阴晴不定了一会儿,沉缓声问:“柳志忠对李青山的态度怎样?”

柳成龙:“老爷子还没回来,这事谁也拿不准。不过……”

程登科:“不过什么?”

柳成龙阴测测的道:“不过老爷子还有二十天才回来,您要动手,可得赶快。”

程登科对柳成龙这个不敢出头,要借刀杀自己人的怂货,有着十万分的鄙夷。

“知道了,你回去吧。”

柳成龙有些傻眼,随后急道:“难道这事您不管!?”

“我怎么做,用不着你操心,送客。”

程登科转身进入内院,柳成龙急得刚要跟进去,就被两个护院给拦住。

“程公子有令,出去!”

柳成龙不甘的被赶出院门外,随后砰的一声大门紧闭。

左右顾盼四周,确定没人后,柳成龙才恨恨的冲着大门吐了口唾沫,“他妈的,还巡检司的儿子呢,连杀个人都不痛快,狗屎!”

“你对付不了李青山,老子自己对付!”

乘坐马车回程的路上,柳成龙绞尽脑汁的搜索着恶毒的主意,想着怎么才能让李青山滚出柳家……

与此同时,青州承继府内,程登科站在父亲靠的床榻前,恭敬鞠躬。

“孩儿给父亲请安。”

病榻上的程虎威,几日内仿佛苍老了十岁,就连肌肉也萎缩不少。

自从屠杀艾斯曼军百人的‘英雄事迹’传开以后,他就受到整个青州同僚,以及授业恩师的排挤。

程虎威疲惫的闭上眼,“为父仕途之路断绝,程家就此失势,有何可安?”

程登科态度恭敬,苦口婆心的劝导道:“父亲,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艾斯曼人之死,未必是件坏事。”

“青州官僚尸位素餐,民怨积累已久,若父亲能御敌于城外,城内与民休养生息,广修善缘,必能声名远播。”

“以目前形势来看,天下大乱,也就三两年间而已。”

“乱世之中,民心所向者方可为尊。”

话说至此,程登科眼神中已透杀意,“若战乱将起,我程家可以通敌罪名,用承继府兵士,将青州官僚尽数斩杀!”

“群龙无首之时,天字必然降诏,封您为青州郡守,兼并江州。”

“届时,我程家上可报国尽忠,求万世之名。”

“下可安黎民百姓,不负苍生之望。”

一番话语,说得程虎威是既敬佩,又觉得脊背发凉。

他深知,自己的大儿子有雄才伟略,治国安邦之志。

可真要兵行险招,一步踏错那就是万劫不复!

若放在以前,程虎威仕途一片大好,他必定会痛斥程登科一顿,让他滚蛋。

现如今,仕途断绝,四面楚歌,让程虎威疲惫的闭上双眼。

“儿啊,为父老了,你若想试,尽管放手一步。”

“咱程家已经不剩下什么,唯独为父的这条老命,可以由着你的性子去挥霍。”

程虎威老眼含泪,让程登科鼻头发酸。

他别过脸去,不忍心看日渐憔悴的父亲,低头继续说了今天柳成龙来的事。

听过后,程虎威并未表现得过于惊讶。

“李青山狡诈异常,能想出这样的招式也属平常。”

“儿啊,你打算怎么做?”

程登科抬起头,战战兢兢的看了父亲一眼,又很快低下去,壮着胆子道:“回父亲,孩儿与李青山打过交道,此人才华横溢,能力卓绝。”

“若能将此人招入麾下,必定……”

病恹恹的程虎威,登时急火攻心的从床上坐起,“你说什么!?”

第100章 暗处的毒蛇 第100章 暗处的毒蛇

郁气淤塞胸口,程虎威脸色憋得潮红,剧烈咳嗽两声,手帕上已沾着血丝!

程登科吓得噗通跪倒在地,“父亲息怒!”

泄了气的程虎威,再度疲惫的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道:“儿啊,你要记住,李青山毁了为父的一切。”

“这个世上,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程登科毅然声道:“孩儿谨记父亲的话,必杀李青山为您报仇!”

程虎威缓缓开口说:“超额征收青山岗赋税的折子,我已六百里加急送入内廷,预计十日后送达青州驿馆。”

“你派人在驿馆守候,一旦接到折子,立即带兵征税。”

程登科有些踟躇,“父亲,李青山手下有几百农夫,连艾斯曼人都能杀,恐怕承继府的官兵,并不是他的动手。”

程虎威这头病虎,眼中闪烁着阴毒的杀意,“一旦李青山敢反抗,就以谋反的名义,发承继府的勘合,命陆文忠发兵平叛。”

“陆文忠敢徇私,抗命不尊,我就以通匪造反的名义参奏他一本!”

“若能除掉陆文忠,想必恩师会再度接纳我。”

“哪怕不成,我们也能杀李青山,夺其财产,壮大我程家的威势!”

程登科恭敬声道:“父亲英明,孩儿这就去做!”

青州城内,一场针对李青山的行动,正在悄然酝酿着风起云涌。

“不要!”

浑身虚汗的李青山,猛的从床榻上坐起。

墨倾语从被窝坐起身,用袖子轻轻替李青山擦拭前额涔涔汗珠,神态中尽是关切。

“哥哥,又做噩梦了吗?”

李青山大口喘着粗气,低着头一言不发。

回到青山岗的整八日内,他白天带着村民去二龙山开垦,种植桑树。

夜晚躺在床上,就会做同一个噩梦。

梦中,青山岗良田千亩,牲畜成群,每个人都能吃上炖肉夹馍。

桑树成荫,妇女养蚕缫丝,再也不用两口子一件棉衣裳。

忽然,一群全盔全甲的人,蝗虫一般的闯入村子,开始烧杀抢掠,奸淫妇女。

男人反抗,被杀得遍地血红,孩子躺在血泊中哭嚎。

自己则被关在牢狱中,戴着枷锁脚镣,绝望的看着一切的发生,却无能为力。

牢狱的墙角,一条浑黄眼睛的毒蛇,正朝着他露出獠牙,吐出芯子,裂开的三瓣嘴像是在笑。

窗外,东天亮起鱼肚白。

平日里这个时间,李青山已经和村人一起开垦荒地。

今天李青山没有着急,而是疲惫的侧躺在墨倾语的怀里,“娘子,桑树的种植,已经安排得有条不紊,我得回柳家交差。”

“这一次,我恐怕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

墨倾语心中不舍,话语却在宽慰。

“哥哥,我知道的。

“你每一次离开,都是为了更好的回家。”

“我会和大家一起,好好的生活,在村里等你回来。”

有此良妻,枸杞难医……咳咳,是夫复何求啊。

李青山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将所有的不快都抛之脑后,再度干劲满满的道:“娘子,跟我巡山去!”

两口子洗漱过后,骑着快马上山。

曾经的二龙山,包括主峰一座,低矮的次峰七座,还有附近方圆十里的上好良田。

贼匪死后,这些良田地产,全部归于李青山所有。

几百个村人,正热火朝天的种植桑苗,饮水灌溉,没有一个人在偷懒。

一个光着膀子的青年壮汉,粲然笑着朝李青山挥手。

“李先生早啊。”

“李先生早。”

大家伙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每个人都热情洋溢,对李青山是发自肺腑的尊敬与爱戴。

在场这些人,在逾月之前,还面黄肌瘦,饿得眼冒金星,挖树皮和草根果腹。

有了李青山,才在乱世之中,活出个人样。

因此,哪怕是后来加入青山岗,且从未见过李青山的人,对他的崇拜也丝毫不比老村人更少。

李青山面带微笑,朝着群人挥手。

“大家也早。”

已经当上村里‘百户长’的胡老二,拍了拍手上的土,乐呵呵的上前。

“青山啊,你买的这些桑苗,今儿已经全种完了。”

“山上的地种的差不多,山下的这些良田,咱是不是该再补种点桑苗?”

李青山摸了摸下巴,“山下全部种粮食,一颗桑树也不种。”

胡老二傻眼,“为啥啊?咱们种桑树,有柳家出钱帮衬,而且养蚕缫丝后,还能卖给他们。”

“两头赚钱的事,为啥不多搞一点?”

李青山只是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照我说的做,准没错。”

胡老二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按照李青山的吩咐做下去。

对他来说,困惑啥的都不重要,李青山的话那就是真理!

等走远一些,李青山问:“娘子,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继续种桑?”

墨倾语没有丝毫犹豫,娓娓说道:“大乱时节,唯有粮食最为珍贵。”

“其余奢靡之物,哪怕拥有再多,没有粮食也只能等死。”

“养蚕缫丝,短时间可以卖钱,可长而久之,若没人收购,满山的桑树是不能吃的。”

李青山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不愧是我娘子,脑袋就是比一般人灵光。”

“娘子,我真好奇,你能读书识字,又识大体,以前家里究竟是干什么的?”

提起出身,墨倾语眼眸立即黯淡,泛红的眼眶似乎要落下泪来。

李青山赶忙摆手,“好了,咱不提这个。”

“我不管你以前是干啥的,只要现在是我娘子就行。”

俩人相拥,行走于田间山涧,犹如画卷中神仙眷侣。

远处快马奔驰而来,宁洛水喊道:“大哥,东西收拾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李青山心有不舍,也只能松开墨倾语的小手。

“娘子,等我回来。”

墨倾语含情脉脉,目送他纵马远去。

出城门口时,李青山从宁洛水手中接过包裹,“行了,你就送到这儿吧。”

宁洛水疑惑,“这次我不跟着一起去?”

“不用。”

李青山说:“如今我已在柳家站稳脚跟,也有了一批自己的班底,你不用再跟着东奔西跑。”

“再有就是,青山岗新多了养蚕缫丝的生意,账目增加一千两的银子。”

“以后账目越来越大,村里离了你不行。”

原本有些小郁闷的宁洛水,听到‘村里离了你不行’这句话,嘴角再度扬起。

第101章 獠牙显露 第101章 獠牙显露

“大哥,没我跟着,你一切小心。”

李青山挥了挥手,策马扬鞭而去。

长途奔袭两个时辰,在日上正中前,李青山总算赶到了柳家府邸。

刚到门口,李青山就见小青焦急的左顾右盼。

“李大哥,你总算来了!”

“你走的时候,带走了布匹销售的账单。”

“总部没有账单,不敢给各地的掌柜发货,导致货物奇缺。”

“三天前,各地的掌柜都陆续到此,要找你要个说法呢!”

李青山微微一笑:“我今天掐着时间来,就是为了给他们一个说法,带路!”

内院大厅,十二个省份的总掌柜,总共十二人,在交椅上正襟危坐着。

柳扶风与柳依依两人,坐在正北朝南的头把交椅,表情带着些许无奈。

侍女们端着茶盘,帮每个掌柜换上崭新的热茶。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

从早上到现在,茶杯里的水,已换了第三遍。

柳扶风心里清楚,这些老家伙们,是在向柳家静坐示威。

现如今,柳家的布匹销售火热,几乎一到市场上,就被抢手一空。

按理说,像这样的抢手货,应该会售卖出巨额营收才是。

直到销售一段时间,柳扶风接到各大掌柜送来的账单,却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

销售的确是涨了,可涨出的利润少得可怜,能分到柳家的部分,则更加可怜。

李青山与柳扶风合作,风风火火搞出的商业改革,成了给他人做嫁衣。

可怜的柳家,只能跟着喝一口汤。

于是,李青山与柳扶风商议,暂时中断所有掌柜的货源供给。

等他们齐聚一堂后,在重新商谈利益分配。

今天,就是双方要唇枪舌战,重新分蛋糕的时候。

李青山大步入内,朗声道:“家中琐事繁忙,耽误了时间好,实在抱歉。”

一群老头盯着李青山,愤怒的目光,几乎要迸出火花。

柳家布匹如今格外畅销,多卖一天的布,就多一份白花花的银子流入库房。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李青山竟然把库存给断了!

为首的绸袍老者,也是青州最大的掌柜,板着脸呵斥道:“李青山,柳家的生意,已是如火如荼,如日中天!”

“如此关键的时期,你断了我们的货源,是不是收了艾斯曼商人的钱!?”

群人立即附和。

“柳公子,让李青山当管家,简直是把柳家往火坑里推!”

“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不让李青山滚蛋,柳家必完!”

“我复议!”

唇枪舌剑间,所有人的枪口,都顶住了李青山的脑门心。

柳扶风和柳依依俩人,不免担忧的望向李青山。

在李青山走之前,只嘱咐姐妹俩断货,但并没有说断货后怎么办。

李青山直接进入正厅,与众人对峙,就没了提前通气的机会。

柳扶风柔荑捏出一把冷汗。

如果李青山回答不好,必定会被众掌柜逼宫,将之赶出柳家。

为了讨好众掌柜,作出让利的话,不仅会让柳家财务亏损,还会让本就蠢蠢欲动的掌柜们,彻底失去控制。

李青山微微一笑,坐在长桌正南,靠近门口的位置。

正北,是柳扶风与柳依依的座位。

左右列坐十二个老掌柜。

李青山坐在正南,由于审判席上的犯人,被群人的目光审视。

李青山翘起二郎腿,双手环胸,面带微笑说道:“稍安勿躁,我借断货之故,请诸位前来,是为了商谈日后货物供给问题。”

提到‘货物供给’,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现如今,柳家的染香布供不应求,前脚取货,后脚就能换成钱。

他们都憋好了劲,等着在谈判桌上抢利益。

为首的青州总掌柜,虎着脸道:“说,你准备怎么分?”

李青山微微一笑:“不用分。”

“前些日子,柳公子嘱咐我买下土地,种植桑麻,最多半年就能自己供布。”

“仓库的布匹,足够敞开了供应诸位半年之久。”

“因此,从今以后,只要大家卖得出去,总部有的是布匹供应。”

顿时,群人大喜过望。

李青山又趁热打铁的道:“另外,我再公布一则好消息。”

“从今以后,大家售卖布匹的所有商业事宜,都可自行论断,不必告知总部。”

一语既出,场面登时沸腾!

为首的绸袍老掌柜,激动得满面通红,“李管家,你说的所有商业事宜,包不包括定价权?”

李青山微笑,“包括。”

另一人急忙问:“那……包不包括店铺扩张,购买耗材等等?”

李青山:“包括。除此之外,你们的收入从店铺的十分之一,改成二十分之一。”

“每年售卖布匹最好的一家店,次年可获得的分成,是十之有五!”

李青山的最后一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应。

他们一旦获得了定价权,扩张权,想要给柳家多少钱,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这个月店面扩张,耗费一百两。

下个月,伙计受伤补偿,三百两。

一句‘所有商业事宜自行论断’,可以让他们尽情的肆意妄为。

绸袍老者笑呵呵的道:“不愧是李先生,办事诚恳公道,我等老朽是心服口服啊!”

另有人附和,“柳家就需要像李先生这等人才。”

“柳先生办事,我等心服口服……”

群人的恭维声不绝于耳。

李青山趁热打铁的道:“早就想找机会,和诸位掌柜的认识一下。”

“今儿我请客,咱们不醉不归!”

很快,好酒好肉端上桌,一群激动得面红耳赤的掌柜们,大口喝酒,大口吃着肉。

一向严谨古板的他们,很少像今天这么欢乐。

李青山从人人唾弃的臭狗屎,变成了众人追捧的香饽饽,谁都想过来和他喝上一杯。

唯独坐在主位上的柳扶风和柳依依,脸色格外苍白。

等十二个掌柜喝得满面潮红,说话大舌头的时候,小青快步走上前,低声对推杯换盏的李青山说:“李先生,我家公子请您去一趟。”

李青山摇晃着身子出门,发现门外凉亭内,柳扶风和柳依依像门神一样,直戳戳的站着。

柳扶风美眸冰冷,一字一顿的道:“李青山,都说你机灵似鬼,狡诈如贼,我当初还不信,现在是信了!”

第102章 三年布局 第102章 三年布局

李青山笑问:“什么意思?”

柳依依愤怒的眸子里含着泪光,唰的从后背抽出巨大的剪刀,“李青山,你欺人太甚!”

李青山吓得后退一步,“依依,别闹。”

柳扶风怒极而笑,“李青山,你联合了十二个掌柜,又拿了一千两银子,掌控我柳家的货源。”

“你有货源,掌柜的有销路,将我两姐妹撇在一旁。”

“我们就是想闹,也没了实力,又能耐你何?”

“好心机,好算计,好城府,是我输了!”

内院门口,一年轻护院骑马飞奔,到李青山身前,气喘吁吁的道:“李先生,您要的东西我拿到了!”

李青山急忙上前,一把抢过厚厚的线装册子。

翻阅一遍后,他大喜过望,“好小子,今天这事成了,我给你记首功!”

年轻人大喜,“谢李先生!”

短暂惊愕后,柳扶风美眸圆睁,“李青山,你竟连我的护院都已经买通!”

“你……你想造反吗!?”

李青山微笑道:“柳公子,还有依依。”

“我自从来到柳家,可曾做过一件对你们不利的事?”

柳依依气呼呼的道:“当然没有!否则的话,我们也不至于被你这贼子给架空!”

“我对你的信任,真是喂了狗!”

李青山收敛玩世不恭的笑容,凝声说道:“那我就斗胆,再向你们要一炷香时间的信任!”

“一炷香之后,依依若还想剪了我的命根子,我脱裤子奉上!”

柳依依愣了一下,旋即俏脸微红,“呸呸呸,谁要看你脱裤子!”

柳扶风神情狐疑,不知道李青山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她心里想着:既已无力回天,不如再信这小子一次。

三人重新进入大厅,原本热闹的场面,恢复了短暂的寂静。

为首的绸袍老者,放下酒杯,沉声说道:“柳公子,你方才没为难李先生吧。”

柳扶风刚要落座,这会儿僵在椅子前,嘴唇微张,似要说些什么。

很快,有掌柜的打断。

“李先生是经商的人才,也是个好管家,如果谁要换下他,我第一个不答应!”

“柳公子,您一定要任人唯贤,不能让我们大家伙失望啊。”

“我们大家伙都只认李先生一人!”

群人七嘴八舌,气得柳扶风娇躯轻颤,恨恨的瞪了对面的李青山一眼!

以往,掌柜们不听话是有的,可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被人撺掇起来要逼供。

一切的始作俑者李青山,这会儿正面微笑,像是个没事人似的。

“承蒙诸位信得过,我就再给诸位抛一个重大消息。”

“来人啊,把饭菜撤下。”

侍女三下五除二,将桌上的饭菜撤光,并将桌子擦拭得干干净净。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李青山纵身一跃,站在了桌子上头,翻开手中线装书。

其中一个掌柜,指着他哈哈大笑,“李先生喝大了,那是桌子,可不是地板,你跳上去做什么?”

群人纷纷指着李青山,笑出了声。

李青山冷眼环顾群人,“好笑么?”

方才醉酒姿态,摇摇晃晃的李青山,恍然像变了个人。

他目光冷凝,一身的肃杀气,让群人隐约觉得不妙。

李青山翻开书籍,朗声念道:“青州掌柜杨万年,于大乾三十五年,净赚三千两。”

“其中,支出一千两,盈余两千两。”

“注:向柳家报账五百两。”

念到这里,李青山微笑望着为首的绸袍掌柜,“杨老板,一年贪一千五百两,你满肚子的肥肠,就是这些银子填满的吧。”

杨万年大骇,噌的站起身,眼珠子瞪圆了,手哆哆嗦嗦指着李青山,。

“你……你怎么有我的账本!?”

李青山面上带着意味深长笑容,环视众掌柜一圈,目光才落定在杨万年的身上。

“你以为,这些年来,柳家被你们一直糊弄着,就没想过反制的办法?”

一群掌柜,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李青山语气急促,继续念道:“大乾三十六年,你的店铺净赚……”

杨万年的额头冷汗越来越多,他用手帕不停擦拭着。

李青山话语戛然而止,微笑道:“杨老板,整整三年的时间,你贪了柳家整三千五百两。”

“若是将你送到青州官府,一纸诉状递上去,按大乾律法,是要杖二十,流三千里的。”

“只是不知道,你这把老骨头能不能撑得住。”

噗通——

为首的掌柜杨万年,一个趔趄从椅子上摔倒。

侍女小青上前搀扶,“杨老板,您小心。”

李青山怒声呵斥,“让他自己爬!”

小青吓得一哆嗦,松开了杨万年的手。

剩下的掌柜们,同样被吓得一个哆嗦,低着头脸色紧绷,像开追悼会似的,谁也不敢吭声。

躺在地上的杨万年,格外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扶着老腰坐在椅子上。

他斑白发丝蓬乱,被汗珠贴在额头,披头散发的模样显得格外狼狈。

李青山微笑着道:“杨掌柜,瞧您这模样,爬个椅子都费劲,三千里的流放路程恐怕够呛。”

杨万年苦苦哀求,“哪用得上流放,我这把老骨头,连衙门二十大板也撑不过去。”

“李先生,贪柳家的三千五百两银子,我三个月内如数奉还。”

“求求您,也求两位小姐,饶我一条小命!”

柳扶风处与震惊中,良久才反过神。

她下意识看向李青山,待到他微微点头时,柳扶风才开口说:“念在杨老与父亲是故交的份上,就暂且饶过这一次。”

杨万年一个劲的点头哈腰,“谢柳公子,谢李先生!”

随即,他苦笑着问:“李先生,我的账本,你是从哪弄来的?”

李青山淡然说:“早在两年前,柳家就在你们各自店铺安插了眼线,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中。”

“之前没有声张,是因为生意不景气,怕你们造反。”

“现如今,柳家布庄如日中天,将艾斯曼商人打得抬不起头,就到了找你们算总账的时候!”

说出这话时,包括柳扶风和柳依依在内,所有人都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李青山。

李青山继续翻开下一页,“刘掌柜的,是三千二百两,具体账目需要我一笔笔算出来吗?”

被点名的刘掌柜,赶忙摆手,“不用,不用!”

“我回去就是卖房子卖地,也一定在三个月内,将钱凑齐送入柳家,并另备一份诚意十足的谢礼。”

李青山嘴角微扬,目光落在第三人的身上。

“你呢?”

第103章 三十六计 第103章 三十六计

第三个胖老头,心疼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我……我也给!”

“我也如数奉上!”

“我也是!”

一群老头,都被吓破了胆。

杖打二十大板,流放三千里,那还不得要了他们这把老骨头的命。

该死的,怎么早没想到柳家会安插奸细!

仔细想想,之前招人太草率。

贼眉鼠眼的账房,肯定就是柳家的细作……

一群人,都在无比悔恨中,想入非非着。

李青山则跳下桌子,微笑着道:“既然诸位没有异议,就此散会。”

“还有,你们一个个的,都别想着卷款逃跑。”

李青山的‘卷款逃跑’四个字出口,让其中的几个人身体微僵。

“呵呵,我们怎么敢逃跑呢。”

“李先生尽管安心,我们回去以后,必定将银钱奉上。”

他们嘴上这么说,心里头实际想着,鬼才愿意把钱还回去。

多年贪赃柳家的钱,外加上柳家的店铺、存货、资产,加在一起至少有五六千两。

拿着这笔钱,还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李青山微笑询问:“你们听没听说过,一个叫二龙山的地方?”

杨万年说:“二龙山的贼匪,我略有耳闻,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官府剿匪三年,都不见成效。”

李青山又问:“你们可曾听过他们最近作乱的动静?”

另一个掌柜说:“好像……没有。”

“李先生,您忽然提起二龙山做什么?”

李青山坦然说:“我已带人,把二龙山的贼匪杀了个干净。”

“现如今,二龙山的地皮,已经种满了供给柳家的桑树,并让当地村民养蚕缫丝。”

“以后的柳家,再也不会缺货。”

一群掌柜的,再次瞪圆了眼。

其中几个距离李青山很近的人,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面前这个年不过二十,唇红齿白看似人畜无害的小伙子,竟是屠杀山贼的猛人!

李青山继续说:“以后的柳家,再不会缺少货物,有染香布后更不愁滞销。”

“以后你们每卖出一匹布,就能获得两成分红。”

“一年下来,至少净赚个三四千两,何必再去做偷鸡摸狗的勾当?”

一群人面面相觑,陷入沉思。

照李青山这么说,给柳家规规矩矩做生意,的确可以日进斗金。

有掌柜问:“李先生,你真能保证,我们想进多少货,都能卖得出去吗?”

李青山微笑:“你若不信,从今天开始,就可以从库房搬。”

“你搬多少,我们就有多少。”

原本脸色难看的掌柜们,立即放松了不少。

李青山继续凛然声道:“想要跟着柳家赚钱的,我既往不咎。”

“不仅不追究,生意做得好的,我这里还重重有赏!”

“从今以后,柳家每年进行一次评选,盈利最多的一家店铺,来年可获得五成的分红!”

掌柜们下意识发出惊呼。

五成?那简直和送钱没区别!

杨万年激动的问:“柳公子,李先生说的可算话?”

柳扶风略有愕然,很快说:“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李青山微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诸位,回去以后该怎么做,心里都清楚吧。”

“清楚,绝对清楚!”

“李先生告辞!”

“告辞!”

老掌柜们,或激动、或惆怅,或担忧的离开。

李青山的利诱,外加上拿杀土匪的事吓唬人,一顿胡萝卜加大棒,让那些想跑的人,纷纷放弃想法。

身边被安插卧底,对方又是连土匪都敢杀的狠人,杀自己一把老骨头,还不是一挥手的事。

送走老掌柜,李青山大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瘫痪了似的,靠在梨木雕花椅上。

柳依依兴奋的绕到他后背,柔荑轻轻揉捏肩膀僵硬的肌肉。

“青山,你今天好厉害!”

“废话,我哪天不厉害。”李青山眯起眼,格外享受。

自己为柳家鞠躬尽瘁,也该享受点待遇。

柳扶风尚未从震惊中反过神,美眸惊愕望着李青山,“李先生,你能否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怎么做到的?”

李青山朝着门外喊:“两位,请进来吧。”

本该离去的杨万年,刘温两位掌柜进门。

杨万年老眼泛红,“李先生,你是大才,拯救柳家于水火之中,老朽佩服啊!”

见柳扶风还是一脸错愕,李青山笑着解释说:“哪有什么账册,眼线,都是我胡诌而已。”

“上次离开前,我已与两位掌柜通过气。”

“我听小青说,这两位都是与柳志忠老爷子患难与共的挚友,当初柳家危难时,曾慷慨解囊。”

“能救人于危难之中者,必不是市侩功利之人。”

“所有掌柜中,只有这两位,从头到尾没有贪过柳家一分钱。”

“当我说出自己的想法时,两位掌柜毫不犹豫的答应,并一起估算出,其余掌柜贪赃的银子,大概在三千两左右。”

“瞒天过海、无中生有、暗度陈仓……一记连着一记,把那些蠢货们,骗得一愣一愣的。”

李青山哈哈大笑,剩下的人却都笑不出。

柳扶风眼含热泪,喉头嗫嚅良久,悄悄擦拭去泪珠,“李先生,你对李家的恩情,让我姐妹磕头都不为过。”

“磕头免了,给我弄点吃的。我刚才只顾着喝酒,这会儿饿的厉害。”

柳扶风如初梦醒,“稍等,我这就去煮碗面。”

“不用了,小青去吧。”

杨万年笑着拱手,“我们就不打扰李先生进食,再会。”

李青山拱了拱手,“两位老人家走好。”

等两人走远了,李青山才坐直身体,躲过柳依依胡乱按摩的爪子,凝声说道:“柳公子,有件事您得立即去做。”

“什么事?”

第104章 儿女情长 第104章 儿女情长

“小李子,你刚才的样子好威风,把那些掌柜们,都吓得屁股尿流的!”

柳依依酡红的小脸上,带着醉人的笑容。

她的柔荑,若有似无的轻轻撩拨李青山的前胸,“你为柳家立了大功,想要点什么奖励呢?

“小屁孩,一边玩去。”

小青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李大哥,面来了。”

李青山再度扒拉开柳依依的手,低头唏哩呼噜的吃面。

这会儿,坐在对面的柳扶风,在算一笔账。

一个掌柜贪污,是三千多两。

十个掌柜,那就是三万两!

有了这笔钱,可以让生意亏损的柳家,恢复大部分的元气。

李青山对柳家,岂止是大功劳,简直是居功至伟!

功劳太大,反倒是让柳扶风不知道赏些什么好……

踟躇再三,柳扶风索性一咬牙,“李先生,你力挽狂澜,拯救柳家生意于水火之中。”

“我决定将各掌柜上缴的钱财,分出一半作为你的奖金!”

噗——

李青山一口面条,差点喷回碗里。

我去!直接给一万五千两银子,哪怕替人收账,分成比例也没这么高!

柳扶风挺舍得出血啊。

有了这笔钱,李青山有信心在半年内,让一千多人的青山岗,直接扩充到上万人!

眼下正是缺钱的阶段,李青山没有客气,直接照单全收。

柳依依笑嘻嘻的问:“小李子,忽然有了这么多钱,你打算怎么花?”

“是先去青楼潇洒一番,还是说要搜罗美女,争取来上个三妻四妾?”

李青山想都没想,“买更多的地,盖更多的房子,做更多的大锅饭。”

“让青州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穷人,都到我那儿去。”

小青稚嫩眼眸中,泛着期冀的光芒,“李大哥,我也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

李青山笑呵呵的道:“到了我们村,只要肯干活,每个人都有饭吃。”

小青心中愈发崇拜,“李大哥,您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最厉害的人!”

柳依依顿时傻眼,“你这么做图什么?”

作为商人的柳依依,觉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纯粹愿意救苦救难的好人。

凡有所为,必有所图。

李青山翻了个白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实际上,李青山的心思被柳依依猜了个正着。

他之所以花钱建造村子,修筑城墙、屯粮,招募更多的人,并非是为了当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至少,不全是。

封建王朝末期,即将面临乱世。

一个人,不管多大能耐,都很难存活。

李青山要做的,是聚集成千上万,无条件相信他,拥护他的人。

这股势力,和平时期就是老百姓、农户、工匠。

一旦战乱,是可以披甲上阵,保卫城池的。

当然,李青山的这些念头,是不敢告诉任何人的,否则一旦告发上去,那就是谋反的罪名!

唏哩呼噜的吃饱饭,李青山将空碗递给小青。

“妹子,等下次回去的时候,哥带你也回村转转。”

“我听说你父母早亡,连个娘家也没有。”

“回头我把自家大院收拾出一间好房子,以后我家就是你的娘家。”

要来贴身丫鬟小青后,李青山就完全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这姑娘脾气好,心眼好,办事也细致。

同时,李青山对她还有些感激之情。

当初,若不是小青提点,将那些肉干卖入酒馆,自己的第一桶金,赚得绝对没那么容易。

小青感动得眼眸泛泪,“谢谢大哥!”

“嗨,咱俩谁跟谁啊。”

吃饱喝足,李青山拍了拍屁股要走。

“李先生,请等一等。”

柳扶风转过身,笑问:“怎么,各地我一万五千两觉得太多,要反悔?”

柳扶风温声说:“你对柳家有大功,区区一万五千两,并不足以作为报酬。”

“若非柳家缺钱,三万多两必定悉数奉上。”

李青山:“那你叫我干啥?”

柳扶风轻抿嘴角,罕见的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今天是给春风楼送货的日子。瑶琴姑娘点名,非得你去送货不可。”

“青州不知多少风流才子,想要见琼瑶姑娘一面,都未曾得幸。”

“李先生,你是有福之人啊。”

李青山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本想回去睡一觉的,这娘们真烦人。”

嘴上骂骂咧咧,李青山还是除了房门,驾着马车去送货。

午后,日光煦暖,李青山坐在牛车前头,有些昏昏欲睡。

“小青,要不要一起去啊?”

小青站在门口挥手,“不了。”

“下午我要帮着清点货物,李大哥一路顺风!”

三辆牛车,在李青山的带领下,晃晃悠悠着来到春风楼的门口。

货物搬上楼,几乎没怎么验货,就被收入库房。

李青山问负责收货的小姑娘:“货你们清点完毕,钱呢?”

青衣女孩没有回答,而是说:“李公子请跟我来,阁主在雅间已恭候多时。”

李青山打了个呵欠,“你们可真磨叽。”

三楼茶室内,瑶琴正坐在窗前抚琴弄曲,李青山拿着个账本站在门口,不好打扰。

在李青山进门后,青衣女孩顺手关上了房门。

琴声如清泉流水,或高亢或低沉,宛若溪流奔腾入大海,短短一曲尽叙波澜壮阔。

一曲落罢,瑶琴温婉声道:“李公子,方才小女一曲高山流水遇知音,您可听明其中心意。”

李青山敷衍的拍了拍巴掌,“谈得真好,比好听还好听。”

“您先把单子签了,顺便结一下账,我可以坐这儿听一下午。”

瑶琴美眸透着幽怨,撒娇似的道:“难道李公子的心中,就只有生意和铜臭吗?”

李青山哭笑不得,“大姐,是你要我来送货结账,我不为了钱,难道为了出门遛弯?”

“你!”

瑶琴贝齿紧咬,心里头恨死这块不开窍的榆木疙瘩。

很快,她又作出一副柔媚姿态,“人家今天不想谈钱,只想谈儿女情长。”

第105章 卖货不卖身 第105章 卖货不卖身

李青山紧了紧自己的衣领,“少打歪主意,我可卖货不卖身!”

瑶琴掩嘴轻笑,“李公子真有意思。”

“我春风阁中,向来是英雄气短。”

“你三番五次来此,就不想与小女聊一聊,这儿女情长?”

李青山从兜里掏出账单,“儿女情长不长,我不知道,但这账单挺长的。”

“瑶琴姑娘,你先签了账单,咱们再聊别的。”

瑶琴心里清楚,在单子上签字以后,他肯定撒腿就跑。

她从柜子里,取出一瓶葡萄酒,外加上两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

李青山惊愕上前,“怎么会有玻璃!”

“什么玻璃?”瑶琴同样疑惑。

等将杯子捧在手心,仔细端倪时,李青山才发现不对劲。

酒杯通体细腻,温润的触感不是玻璃,而是某种透明的玉。

葡萄酒浆灌注入其中,色泽格外漂亮。

“前些日子,艾斯曼商人们,弄来了一批上好的葡萄酒。”

“喝葡萄酒,要用夜光杯,才能够更好的品尝其中风味。”

“我又从蓝田,引入了一对夜光杯。”

“夜光杯纯洁无瑕,小女子一直在等命中人,能与之对饮。”

纯洁无瑕,看似是说杯子,实际说人。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瑶琴拉上窗帘,屋内灯光昏暗,可以看到夜光杯发出淡淡的荧光。

两人桌前对坐,相距咫尺,以至于李青山隐约可以嗅到女人淡淡的体香。

瑶琴目光含情脉脉,李青山则有些无语。

这女人是不是脑子有病,这么多达官显贵,富商豪强,都想要将她纳入府中,为啥非得对自己死缠烂打呢?

难道……她是个抖m,越是对她置之不理,就越兴奋?

李青山脑子里碎碎念时,瑶琴的杯子已经凑上前,“李先生,小女子干了,您随意。”

上一世,作为山东人的李青山,怕的就是那句‘你随意’。

被一个女人给‘随意’了,他以后就可以把裤衩套头上,拿屁股当脸。

一杯葡萄酒下肚,熟悉的味道仿佛一下抓住灵魂,将李青山拉回曾经那个属于他的世界。

红酒、牛排,再配上一份沙拉,小日子真是美滋滋啊。

可惜,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瑶琴笑靥道:“单喝酒没意思,我们两个来行酒令怎么样?”

“谁输了,就罚谁……”说到这里,瑶琴歪着脑袋,做出一副可爱的思忖模样,“罚荤的,还是素的呢?”

李青山茫然,“连下酒菜都没有,啥荤的素的?”

瑶琴愕然。

连‘荤的’‘素的’都听不懂,对面这位可真是个土包子。

她解释说:“荤的就是输了以后,可以让对方脱一件衣服,亦或者喝交杯酒,只要不太过分就好。”

“素的,则可以要求对方再喝一杯酒,舞一曲之类的。”

什么荤的素的,不就和真心话大冒险差不多么。

李青山想都没想,“好,来!”

瑶琴端起酒杯,“第一局,我们就以酒为题。”

“小女不才,愿瓦砾在前,引公子珠玉在后。”

她端起酒杯,莲步微移,在屋中踱步一圈,朱唇轻启。

“对酒当歌乐心头,佳人相伴解心忧。”

“忘却烦丝三千外,不醉不休伴清风。”

最后两句诗,算不上流传千古,但也是上成佳句。

如果论真本事,李青山作诗绝对不是一个古人的对手。

奈何,他有外挂啊。

李青山喝着熟悉的葡萄酒,遥望窗外烟雨蒙蒙,缓缓开口。

“青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一首千古名篇,让瑶琴犹如被施了定身法似的,愣在当场良久,震惊、茫然,不可置信。

她喃喃的念叨着,“劝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好美的诗,好美的意境。”

“李公子,阳关是你的家乡吗?”

李青山自顾的又喝了一杯闷酒,“是我的家乡,也是我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瑶琴总共见过李青山两面,每次都得了一首旷古烁今的名句。

起初,她只想引诱李青山加入组织,为自己所用。

现如今,她的心已悄然动容,愈发觉得这个土里土气,甚至有些蛮憨的男人,有种莫名的魅力与男子气概。

瑶琴敬佩万分的道:“李公子才华横溢,小女甘拜下风。”

李青山颇有些小兴奋的搓了搓手,“我赢了,是不是让你做什么都可以?”

瑶琴面颊绯红,含羞带臊的低下头,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我虽不是君子,却也愿赌服输。”

李青山取出长长的账单,笑呵呵的道:“来,把这个签了。”

瑶琴的表情,立即僵住,像是被刻在脸上。

在瑶琴的眼中,李青山再度成了那个唯利是图的市井小人。

什么才情、风情、崇拜,都被一张纸摧毁得一干二净。

她满头黑线,“我签了,你别跑行吗?”

李青山欲哭无泪,“瑶琴小姐,你很聪明,能把所有自诩聪明的蠢人耍得团团转。”

“有无数公子哥,达官显贵,千金买您一笑,却连石榴裙脚也碰不到。”

“可你的聪明,对我这个俗人和蠢人没用。”

“被你们吹捧的诗句与才情,在我眼里屁也不是。”

“我是个俗气到骨子里的人,眼睛里只有钱。”

瑶琴美眸中,难掩的透着鄙夷,“钱财乃是粪土,唯有诗情与才情,才能流芳千古。”

“李公子,您说的话,简直是在侮辱您的才情。”

对于瑶琴的鄙夷,李青山丝毫不以为意。

“我这个人,向来脸皮厚,不知道什么是侮辱。”

“但我知道,诗情与才情,既填不饱肚子,也穿不上棉袄。”

李青山笑着道:“瑶琴小姐大概不知道,我们村每年腊七腊八的时候,大家伙都会聚在一起,早上去敲门把人叫醒。”

瑶琴下意识问:“是一种节日庆祝仪式吗?”

李青山:“不是,是看有没有谁被冻死。”

“俗话说的好,腊七腊八,冻死叫花。”

“人在饥饿时,是没办法保持体温的,如果睡太久,让体温降得过低,人就会被活生生冻死。”

“我见过冻死的人,它们蜷缩成一团,把脑袋钻进胸腔里头,尸体邦邦硬,都没办法把他们塞进薄薄的棺材里。”

“把诗情卖给你,把才情卖给柳家,我们一家人,乃至于一村人,才能够吃饱穿暖。”

第106章 才情不敌二两银 第106章 才情不敌二两银

想到李青山描述的情景,瑶琴就忍不住的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低着头,似有些自责的道:“山外青山楼外楼,楼台歌舞几时休。李公子骂得不错。”

“有时候富足太久,就容易忘记挨饿受冻的滋味。”

“我为自己的无知,向您道歉!”

瑶琴站起身,朝着李青山深深鞠了个躬。

李青山再度将账单递过去,笑呵呵的道:“道歉没必要。来,把这个签了。”

这一次,瑶琴并没有露出厌恶表情,而是上前两步,情真意切的道:“李公子,你真的和外面那些人很不一样。”

“小女子是真心与您结交,希望您不要嫌弃我的风尘气。”

她一步步逼近,李青山则一步步后退。

这娘们身上的目的性太强,如果放在后世,李青山肯定以为她是在仙人跳。

放在这个世界,瑶琴会干点什么,谁也不清楚。

瑶琴打蛇上棍,柔荑紧紧攥着李青山的手腕,“实不相瞒,小女子还是冰清玉洁之身,一直苦守良人临幸。”

“若能与李公子一度春宵,小女子不枉此生。”

娘的,玩这么直接吗?

瑶琴长得还真挺漂亮,让李青山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了两下。

很快,他又恢复理智。

俗话说得好,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瑶琴主动投怀送抱,明显是没憋着好屁。

李青山退到床前,凝声说道:“瑶琴姑娘,请你自重!”

瑶琴扯开裙摆系带,披肩滑落,露出香肩与颀长雪颈。

她莹白如玉的肌肤,若隐若现的娇躯,在山河月色,香木闺房中,宛若上天恩赐的礼物。

“小女诚心要将处子之身献予公子,您忍心拒绝吗?”

瑶琴的声音娇酥入骨,心中已经在暗骂。

小混蛋,我就不信,连这招都拿不下你!

一旦李青山色心大起,沉迷于温柔乡时,她就会在关键一步前刹车,再楚楚可怜的诉说自己的困难。

大乾腐朽,新朝当立,国之不成,何以为家。

等李青山壮志酬筹,立志加入春风楼,自己再与他约定,新旧朝代更迭时,两人做一对真正的夫妻……

哗啦——

一桶冰冷刺骨的水,从瑶琴的脑袋顶灌到脚后跟。

噗——

瑶琴猝不及防喷了一口水花,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水花,美眸不可置信的望着李青山。

李青山撂下浇花的木桶,“瑶琴姑娘,这一桶水,有没有浇灭你的欲火?”

浴火倒是没有,但满腔的怒火,已经快能将李青山焚烧成灰烬。

她浑身湿漉漉,娇躯微微颤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冻的。

瑶琴紧咬后槽牙,“李公子,你为何对我百般嫌弃?”

“我都说过了,我并不是妓女,只是清倌人!”

李青山面无表情,“有什么区别吗?”

瑶琴愤怒且倨傲的道:“妓女出来卖身,是为了赚钱糊口。”

“而我,是自愿与公子结为连理!”

李青山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妓女是被生活所迫,而你是自己犯贱。”

“你才犯贱!”

瑶琴再也控制不住脾气,近距离之下,一招穿云掌轰向李青山的胸口。

李青山下意识抬起双臂抵挡,只觉自己像是被泥头车撞上,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飞。

他倒飞上床,还好有枕头被褥做缓冲。

否则这一摔,至少得修养个十天半个月。

瑶琴身形如鬼魅般闪烁向前,两只柔荑死死钳住李青山的胳膊,双膝则抵着他的膝盖骨。

李青山挣扎两下,发现穴道被拿捏得恰到好处,浑身上下都使不出丁点儿力气。

瑶琴娇躯紧贴着自己,湿淋淋的薄衫,将女人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

李青山脸色涨红,眼神不自觉的移向别处。

“瑶琴姑娘,你就算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瑶琴隐约察觉到不对劲,低头看了一眼,顿时臊得满脸通红。

她强做镇定,“李公子,你还说对我没感觉?”

李青山:“有感觉,代表我不是阉人。”

“没对你怎么样,代表我还是人。”

忽然,一股异香从窗口飘入。

自从上一次,见识过柳成龙,他就对迷药格外敏感。

李青山一眼就看见,窗户缝隙被人捅了个窟窿,正有人往里头喷迷烟。

他顿时大惊,“我特么人都被你制住了,还找人放迷药,至于么!?”

“迷药?”

瑶琴猛然从床头弹起,美眸中闪过一抹厉芒,抓起桌上茶杯,甩手抛掷出。

茶杯在空中发出音爆,啪的砸在喷出迷烟的位置。

窗户被砸了个窟窿,门外一声惨叫,随即传来落水声。

春风楼的第四层,高约七米,窗外就是浩浩荡荡的清江水。

夜间涨潮,水流湍急,人受伤落入其中,已是必死无疑。

李青山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翻身坐起,手指悄然放在扳机的位置。

砰——

窗户被撞开,从门外闯入五个着夜行衣,手持明晃晃砍刀的家伙。

瑶琴闪身到古琴旁,伸手从底部抽出一柄软剑。

这一瞬,瑶琴眼眸中的凌厉,与风尘女子再无半点关系,反而像是个经历生死的杀手!

“李先生不必惊慌,躲在我身后,我可护你周全!”

其中一黑衣人扯开布袋,甩出一张拴着铁球的网,迎着瑶琴的脑袋罩下。

刷刷刷——

软剑闪烁之间,大网碎裂成无数块。

瑶琴乘机欺身上前,一剑挑飞黑衣人的大刀,下一招如蜻蜓点水般,瞬间刺入其心脏。

黑衣人一声不吭,捂着蹿血的胸口躺下。

见识过瑶琴神乎其技的身手,李青山的眼珠子瞪得像鸽子蛋那么大。

妈呀,像这种出手速度,如果放到后世,一拳ko泰森也不是没可能。

难道……大乾朝真的有传说中的武侠高手?

狭小房间中,剩下的四人已经将瑶琴团团围住。

嗖嗖嗖——

他们从腰间取出带钢爪的绳索,从四个不同的方位甩向着瑶琴。

眼花缭乱的剑花闪过,其中三根绳索被斩断,剩下一根则牢牢捆住瑶琴的右臂。

绳索猛扯,急于挣脱的瑶琴,踉跄后退的同时,手中软剑当啷掉落在地。

第107章 千钧一发 第107章 千钧一发

瑶琴俏脸变色,闪身要抢过软剑,被人眼疾手快,一脚踹飞。

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被四个手持大刀的杀手围住,哪怕她有三头六臂,已是无力回天。

瑶琴惊慌失措之下,步步后退到床边。

“对不起李公子,是我连累了你。”

两人都紧靠着床沿,李青山小声道:“瑶琴姑娘,名节是小,性命是大啊。

“要不……你牺牲一下,兴许咱们两个都能活命。”

“你!”

瑶琴嗔怒瞪了李青山一眼,心道这男人怎么一点骨气都没有。

其中一个杀手,持刀冲上前。

瑶琴眼疾手快,抓起被子扔在他脸上,随后飞起一脚,将其踹开两米之外。

剑法高超的瑶琴,毕竟是个女人,体力先天不足。

躺在地上的人,很快又站起身。

这会儿,李青山也看明白了。

对面的四个人,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劫色,他们就是冲着要人命来的!

四人一同,步步向前紧逼。

瑶琴眼眸中闪过一抹决然,抄起床边的罗帐杆,“李公子你快逃,我拼死为你断后!”

横竖都是一死的情况下,瑶琴并不愿意连累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

四人与瑶琴对峙,大刀闪烁着寒光,随时都要扑上前。

气氛近乎凝滞的情况下,李青山抄起床上的玉枕,朝着瑶琴的后颈穴位,不轻不重的敲下。

瑶琴只觉得身子一软,登时头重脚轻。

李青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下自己的腰带,将瑶琴双手与双脚牢牢捆住。

四个持刀的黑衣人看傻了眼,完全不知道李青山想干什么。

李青山拍了拍手,嘿嘿笑着道:“四位大哥出手有点慢啊,小弟捷足先登,还请见谅。”

“回头到了老大那里,别忘了给小弟也分一杯功劳。”

为首的黑衣人扯下面罩,狐疑盯着李青山,“你也是将指挥使的人?”

李青山同样愣神,“你们不是王大人派来的么?”

趁着对面还在琢磨‘王大人’时,李青山摆了摆手,“嗨,算了,反正都是自己人。”

“回头搞定了瑶琴,咱们各自邀功就是。”

黑衣大汉摸了摸下巴,狐疑中带着些警惕,“你说的王大人,是不是宫里的禁卫都头?”

“是。”

黑衣人松了口气,做出个‘请’的手势,“小兄弟尽管下手,事成后我只要叛贼的左耳回去交差。”

李青山抽出腰间匕首,一脸杀气的走向瑶琴。

瑶琴在床上挣扎无果后,悲愤道:“好你个朝廷鹰犬,隐藏得可真好!”

“我瑶琴英明一世,竟毁在你这等小人手中!”

“你特么还骂我!”

李青山将匕首收去,面带淫笑的一把扯下裤子,“老子今儿让你死都不得安生!”

瑶琴惊怒交加,“登徒子,你敢行不轨之事,我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李青山嘿嘿一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瑶琴,我劝你不要抵抗,否则我不介意先把你弄死,再让你做个‘风流鬼’。”

四个黑衣人面面相觑后,心中暗叹:这家伙可真畜生啊。

他们尴尬站着,看也不是,走也不是。

万一走了,李青山不留神放跑了瑶琴怎么办?

可留在这里看……简直辣眼睛。

李青山脱了裤子跳上床,顺手放下纱帘,“四位大哥,能不能给我半盏茶的时间,让兄弟我享受一番?”

为首的黑衣大汉板着脸,“夜长梦多,叛女又狡诈多端……”

李青山打断道:“完事之后,功劳全让给你们,我就当没出现过。”

四个黑衣人窃窃私语一阵,黑衣大汉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言为定,兄弟请便。”

“只是……希望兄弟抓紧时间。”

李青山放下厚厚的纱幔,“放心,我想慢也没那本事。”

房间内的大床,是古式的罗汉床,将四边的纱幔放上,就是个小房间。

瑶琴恨恨的盯着李青山,“我就是死,也绝不会放过你!”

李青山进入纱幔后,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让怦怦直跳的心脏勉强稳住。

诸葛连弩一次能射三发,总共能射四次。

对面四个高手,一旦射偏,将再无机会。

妈的,拼了!

他凭借记忆,将弩口瞄准近在咫尺两人的中间。

嗖嗖——

箭弩射出,外头传来两声惨叫。

站得最近的俩人,分别是左胸和右胸中箭,伤口深可见骨,捂着胸口疼得脸色煞白。

“小心暗器!”

剩下两人立即左右腾挪躲到暗处,李青山刚要继续抠动扳机,趴在帘子向外看时,却发现已经失去了射击角度。

只能赌了!

他装作狼狈模样,一个驴打滚从床上滚下,随即闪身到其中一黑衣人身旁。

“妈的,妖女有暗器!”

站在对面柱子后头的领头人,气得额头青筋暴起。

“你为图一时之快,自己找死不说,还害死我两个兄弟!”

“你报上名号,回头去内廷理论时,也好有个说法!”

李青山满脸堆笑,手指则悄然给诸葛连弩搭上弓弦。

“两位大哥息怒,死了两个人,你们不就更好分赏银了么。”

“再者说,妖女的暗器已经没了,要不咱们一拥而上把她制服?”

旁边的黑衣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去就去!”

李青山赌气似的道:“兄弟,借你刀一用。”

“拿去。”

噗嗤——

黑衣人递过去的长刀,被李青山反手抹了他的脖子。

对面的黑衣壮汉,双眼通红快要瞪出血,“原来是你小子在搞鬼!”

“给我死!”

他持刀怒冲向前。

李青山则迅速下蹲,用半跪姿势,斜角瞄准壮汉的脖颈。

嗖嗖——

三道箭矢近距离射出,其中一道射入鼻梁骨,一道射入咽喉,另一道射入胸口正中央。

竖向排列的箭矢,可以在一瞬间瓦解掉人的战斗力。

躺在地上的黑衣壮汉,像鱼一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珠子怨恨的盯着李青山。

为了防止对方用暗器临死偷袭,李青山干净利落的补了一刀。

做完这一切,他又警惕的推开窗子,确定这些黑衣人没有后援后,这才上床给瑶琴松绑。

第108章 下次一定 第108章 下次一定

解下捆着瑶琴的裤腰带后,李青山立即穿上裤子跳下床,开始取回尸体上的箭弩。

臂弩构造精巧,箭矢打造复杂,无法大规模装备。

李青山忍着恶心,用匕首割开尸体的伤口,拔出箭弩后,用清水洗净,并涂抹上防锈的煤油。

瑶琴揉着酸痛的胳膊,坐在床头,惊魂甫定下,回忆着方才发生的事。

她能看出,李青山是有些功夫的,且对付三五个莽汉绰绰有余。

但相比较真正的高手,则完全不够看。

哪怕仗着暗器之利,李青山要对付四个持刀绝顶高手,胜算最多不过两成。

如果不是李青山使诈,这会儿两人已经魂归西天。

她站起身,拢去前额乱发,又做出一副娇媚姿态。

“方才多谢李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

“少特么扯犊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莫名其妙经历一场生死战,李青山心中格外憋闷。

不过仔细想想,李青山也大概能琢磨出个所以然。

青州地处边境,屡遭艾斯曼人进犯,多少村子被劫掠一空,妇女被糟蹋得体无完肤。

春风楼中美女如云,多年以来,竟从未遭到艾斯曼人毒手。

好比在狗舍里扔进一根香喷喷的骨头,狗群竟不为所动,足见这根骨头剧毒!

否则的话,瑶琴和春风楼的姐们们,早就成了奶油泡芙专业户。

眼看着装不下去,瑶琴索性也就不装了。

她娴熟的用软剑撬开地板,从里头取出蛇皮口袋,一半装上沙子,一半装入尸体。

蛇皮袋从窗口抛下,砸入奔腾着的清江中,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收拾过尸体,又叫来两个女孩,把地板上的血迹擦洗干净,瑶琴这才落座,并摆上两盏茶。

“李公子,您袖中暗器威力惊人,是何人所做?”

李青山淡然道:“不传之秘,少打听。”

“瑶琴姑娘,咱们都是聪明人,最好直话直说。”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百般讨好我,究竟为何?”

李青山开门见山,瑶琴也不再含糊。

她面色微沉,“实不相瞒,我们春风楼,全名叫春风明月阁,乃是大乾名列前茅的杀手组织。”

“阁主唐春水,以推翻大乾,恢复旧国制为己任。”

“我邀请李公子,实则是为我们春风明月楼招募贤才。”

李青山站起身,“瑶琴小姐,你在单子上签字,我马上就走。”

“今天发生的事,我会忘得一干二净。”

开玩笑,造反可是要诛灭九族的。

如今大乾朝已经没落,却并未到油尽灯枯的地步。

跟着一个杀手组织去造反,除非李青山的脑袋被驴踢了……

瑶琴仍不死心,“李先生,我已经调查过,您一手创立青山岗,已训练上千兵勇,已经有了造反的基础。”

“你还得罪了江州承继府的程虎威,与朝廷已是不死不休!”

“李公子,加入我春风明月阁,我以江州分阁主的名义向你保证,可保你全家平安,日后开辟新朝,封官进爵……”

李青山漠然打断,“你说的这些,我没有丝毫兴趣。”

“青山岗的人,跟着我是为了混口饭吃,不是为了造反杀头!”

“瑶琴小姐,如果没有别的事,恕不奉陪。”

李青山站起身,“还有,柳家以后再不做你春风楼的生意!”

“慢着!”

瑶琴劈手夺过李青山手中的单据,刷刷的签上姓名,“李公子,你也太小瞧我瑶琴。”

“你今天救了我的命,纵然不愿意加入组织,我也绝不逼迫。”

瑶琴又撬开另一块地板,从檀香木盒中,取出一块纯金的令牌,双手恭敬递给李青山。

令牌反面,写着‘江州’二字,正面则是一个月亮的纹饰。

李青山愕然,“这是什么?”

瑶琴:“此乃我春风楼的特令,每一个阁主,仅有一张令牌,可赠与手下。”

“持有此令,可以让春风楼的人,替你做任何事。”

“比如有朝一日,你与程虎威决裂,爆发血战。”

“春风楼可调用资源,将你的家人平安转移。”

握着沉甸甸的令牌,李青山动了心。

他试探问:“我能不能请你们,帮我杀了程虎威?”

“可以。”瑶琴毫不犹豫的道。

“不过,你得先加入春风楼,才能使用我们的杀手组织人脉。”

“否则,我们只会为你提供保护。”

在与程虎威争斗时,李青山最担心的就是家人的安全。

多了春风楼这一道保障,让他的心里头踏实不少。

李青山将金牌贴身藏好,抱拳道:“告辞。”

瑶琴亲自将李青山送出楼外,颇有些恋念不舍的道:“李公子,无论你是否加入春风楼,都是小女子患难与共的朋友。”

“以后没事,可以多到春风楼,我们饮茶吟诗,畅谈琴曲之妙。”

李青山挥了挥手,敷衍的道:“下次一定。”

瑶琴眼眸中隐约泛着泪光,“我会在这里一直等你!”

回程的马车上,李青山摸了摸自己的脸,颇有些犯疑。

难道……真是我太帅,让瑶琴一见钟情?

清江阁楼处,瑶琴身旁的侍女同样困惑,“主人,难道您真的喜欢上了李青山?”

“我喜欢他大爷!”

瑶琴一脚踹下,木质栏杆被整个踹倒,翻腾入江水中。

她酥胸起伏,扶着额头勉强压下胸中火气,“姑奶奶已经装得够像了,恨不得把自己脱干净送到他床上!”

“李青山这土包子阉人竟一点也不上道!”

“本姑娘的魅力,第一次受这等奇耻大辱!”

“哼,我早晚有一点,要让李青山和其它臭男人一样,乖乖跪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听命我使唤!”

侍女:“主人,为了区区一枚棋子,送出明月令这等宝物,会不会太过浪费?”

“不会。”

瑶琴美眸冷冽,语气深沉的道:“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李青山精明狡诈,又颇具气魄,是罕见大才。”

“此混球若能为我所用,日后必能带着我春风楼大放异彩!”

第109章 毒计 第109章 毒计

混球本球李青山,坐在马车上,载着沉甸甸的银两,晃晃悠悠的回到柳家。

今儿下午,柳家的各大掌柜,纷纷送来之前贪污的银两。

一夜从穷光蛋变成暴发户的柳家,张灯结彩,杀鸡宰羊,庆祝五月初五的端阳节。

作为首要功臣的李青山,被请到外庭中央大广场,与一群人喝酒吃肉。

疲惫了几日的李青山,在酒色中渐渐沉醉。

李青山作为管家,在柳家的这段时间,清除积弊,任人唯贤。

柳成龙的亲信,以及一些尸位素餐的老家伙,被他秋风扫落叶般的肃清。

积弊肃清,李青山又提拔一批能力强、效率高的年轻人。

这些人又任命一批,愿意干实事的家丁,让整个柳家都焕然一新。

同时,李青山从一个空降管家,变成了在柳家遍布亲信的实权人物。

“李大哥,喝一杯!”

“我也敬你一杯!”

一群年轻小伙子,将李青山围城一圈敬酒。

院落内,一排欢声笑语,歌舞升平。

内院二层,坐在阁楼的柳成龙,一杯接着一杯的闷酒下肚,脸色阴惨惨的难看,活像是吃了个死孩子。

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李青山一个外来户、乡巴佬,就能取代自己,成为柳家的头儿!

柳扶风和柳依依对他百般信任,底下的人又和他穿一条裤子!

凭什么?凭什么!他妈的到底凭什么!?

门外,小青端上一个果盘,“二爷,后花园李子熟了,我按您前日的吩咐,捡着果子饱满的,给您摘了些。”

“李子?又是他妈的李子!”

啪——

柳成龙暴怒的将盘子摔了个粉碎,站起身抬脚就踩,将红彤彤的李子踩得满地果浆。

“哎呦卧槽!”

柳成龙不留神踩滑了脚,重重摔了个屁蹲,疼得龇牙咧嘴。

小青吓坏了,不知道柳成龙又在抽什么风,忙不迭上前搀扶。

“二爷,您没事吧。”

柳成龙扶着气昏的脑门,“明天你叫上几个护院,把后院的李子树给砍了!一棵也不许留!”

小青有些为难,“李子树是二小姐种下的,她最爱春季的桃李花,贸然砍树恐怕二小姐不高兴。”

“你只怕二小姐不高兴,就不怕我不高兴吗!?”

柳成龙红着眼,单手掐住小青的脖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李青山那土货的姘头!”

“是他派你来,专门气我的对不对!?”

她年仅十六岁,因为营养不良,身体比同龄的女孩还要瘦弱。

柳成龙五大三粗,一只手就能攥住小青的脖颈。

小青脸色憋成青紫,双脚离地,渐渐呼吸不畅,双眼翻白。

门口,一道苍老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

“龙二爷,您真有出息的,就下去把李青山给掐死,欺负小姑娘可不算本事。”

“他妈的谁啊!”

暴怒的柳成龙,一把甩开小青,撸胳膊卷袖子就要动手。

待看清来人,柳成龙僵硬的换做一副笑脸,“原来是军师大人,有失远迎,请坐。”

来人正是张传富曾经供养的道长李二娃,此人屡献毒计,差点给李青山酿成大祸患。

后张传富被杀,李二娃被抓,连夜装死逃跑到程虎威帐下,当了个狗头军师。

被掐得头晕目眩,缺氧无力的小青,躺在地上双眼涣散,已没有逃跑的力气。

柳成龙假模假式的邀请李二娃坐下,“军师,您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李二娃捋着山羊胡,“老朽夜观天象,算出柳宅有灾星降世,让二爷您大受挫败。”

“今日来此,就是为向您传授破除灾星之法。”

柳成龙面露喜色,“你有对付李青山的办法!?”

李二娃掐指闭眼,大拇指与食指搓动,意思不言而喻。

柳成龙眉梢颤了颤,忍着心中不悦,撸下翠绿的扳指,“请军师直言。”

李二娃撇着大嘴,“就这么点意思?”

柳成龙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柳家上被柳扶风两姐妹管着,下被李青山管着,我的班底被拆了个干净,没办法从家族弄钱,只有这么点意思。”

“等把李青山干掉,我重新获得柳家的掌控权,会有更多的意思。”

李二娃明显的不太乐意,满脑袋皱皱巴巴的褶子,许久才憋出俩字,“行吧。”

柳成龙赔笑着凑上前,“军师有何妙计?”

李二娃捋着胡须,摇动没几根毛的羽扇,“近日程家人忙于军务,没时间对付李青山,于是将此事全权托付给我。”

“昨夜梦中,我得仙人授法,有一对付李青山的良计。”

柳成龙不耐烦,“军师,到底有什么办法?”

李二娃瞥了一眼地上大口喘息,半死不活的小青,凑过去,用扇子遮着,低声侧耳说:“你是柳家的半个当家人,可找一年轻侍女,将其奸杀在床,嫁祸给李青山!”

“我已打点好永昌知县,你这边做好局,放出讯号弹,我们立即抓人!”

“侍女已死,你作为柳家人,对李青山犯下的罪行,有绝对的话语权!”

“我这边,将李青山打入死牢,并买通牢头狱霸,将之打死在狱中!”

“咱们把局做死,李青山必定活不过今晚!”

柳成龙听得眼珠子噌噌放光,连连称道:“好!好!好!”

“不愧是军师大人,这主意就是高明,我听着就心里头滋润!”

李二娃起身,目光阴鸷,语调冰冷的道:“我去衙门调兵,你这边尽快!”

“您瞧好了,今晚我保证把事情办漂亮!”

躺在地上的小青,已经将两人的话听得格外真切。

不行!我得把这件事告诉李大哥!

她强忍着头晕目眩,踉跄着扶墙起身,就朝着门外跑。

“娘的,你还敢跑!?”

柳成龙一把将扶着门框的小青拽回。

“柳成龙要谋害李青山,快来人……呜!”

柳成龙一手捂着他的嘴,另一只手将她的裙摆撕烂,眼中淫光大盛,“死到临头,还惦记着李青山那乡巴佬,你到底是有多贱!”

第110章 夜黑风高,磨牙允血 第110章 夜黑风高,磨牙允血

最近一段日子,李青山肃清家族贪敛之风,导致柳成龙不敢明目张胆黑家族的钱,兜比脸都干净。

就连他最喜欢逛的窑子,也得有十几天没去。

体虚火旺的柳成龙,活像是色中饿鬼,看见女人就小腹窜邪火,越不行,瘾越大。

他将小青生拖硬拽,弄到床上。

“小丫头片子,在死之前,老子先让你快活快活!”

年仅十六的小青,不知从哪迸发出的力气,一口咬在柳成龙捂着她嘴的手上,并将他偌大的身躯推开。

“哎呦!”

柳成龙的虎口处,留下清晰的牙印,并往外冒血珠子。

“草泥马的,敢咬老子!”

柳成龙将小青逼到墙角,脸色涨红,表情狰狞,双眼喷火。

眼瞳中的火焰,既有怒火,也有欲火。

小青逃跑无路,情急之下抓起桌上瓷碗,用力在墙上磕碎,抓起锋锐的瓷器茬,横在雪颈动脉处。

“柳成龙,你敢脏我身子,我就死给你看!”

“啐!”

柳成龙恶狠狠的吐了口唾沫,“李青山一个乡巴佬,你个贱人不要脸的往怀里贴,老子堂堂柳家大少要临幸你,你竟敢反抗!”

“你说,你贱不贱!”

小青面颊煞白,嘴唇气得哆嗦着,“我和李大哥素丝无染,你少污蔑人清白!”

“被乡巴佬玩烂了的贱人,还敢和我提清白!?”

柳成龙万分不屑,“有种的你就割,割开脖子见了血,我信你是贞洁烈……”

最后一个‘女’字没有说出口,鲜血噗嗤一声从脖颈喷出,溅了柳成龙满脸鲜红。

瓷器锋锐的碎茬,从小青捂着喉咙的手掌掉落。

鲜血顺着指缝向外喷洒,小青的目光渐而涣散,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口中嚷嚷着要打要杀的柳成龙,看到这一幕,吓得两腿发软,喉头哽蠕着,眼眶渐渐泛红。

恐惧之余,他愤怒的攥紧拳头,冲着躺在血泊中的小青怒吼。

“干你娘的贱货!”

“你宁愿死,也不肯陪我睡觉吗!?”

柳成龙还想在尸体上踹两脚,又怕血飙得到处都是,恨恨的想了想,还是算了。

血还在顺着脖颈向外流淌,柳成龙撕下一截窗帘布,囫囵的缠绕在小青的脖颈。

“妈的,你就是要死,也给我死李青山床上去。”

“死我这儿,晦气!”

今夜,所有人都在前门大院吃宴饮酒,整个内院都是空的,连半个鬼影子也没有。

浑身沾血的柳成龙,拿着府库的备用钥匙,打开了李青山的卧房门,将小青放到卧室床上的最里头,并盖上棉絮。

做完这一切,他又蹑手蹑脚,一步步退走,慌不跌的回到自己的房间,狼狈脱下衣裳,清洗身上、地板上的血迹。

再度换上一身洁白如雪的衣裳,柳成龙站在铜镜前打量着自己的打扮,满意的点了点头。

威风凛凛,仪表堂堂,非常不错。

远处,篝火旁的李青山,摇晃着端起酒杯,“承蒙大家看得起,我给你们表演个……表演个龙吸水!”

“呕——”

宴席上的柳扶风站起身,“快扶李先生去休息!”

柳成龙眼神中闪过一抹寒意,“李青山,看你这次怎么跟我斗!”

晃晃悠悠的李青山,站在自己的房门口,掏出钥匙,“行了,你们都回去吧,我还没醉那么死。”

“是。”

两个侍女退去,李青山打开房门,一屁股坐在床上,倒头就要睡。

忽然,他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不对,旁边有人!

李青山伸手摸索到,旁边躺着个什么东西,他吓得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着灯笼。

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的小青,静静的躺着。

盖着她的被子,已经被血染红了大片。

“小青!?”

李青山惊喊一声,骤然的刺激吓得他酒醒了大半。

他立即上床,掀开小青的衣领,检查伤口。

脖颈划开一丈长的口子,且深可见骨,流了这么多血的她,竟还有一息尚存。

小青忍着失血过多,来自地狱的冰冷困意,勉强睁开眼。

她张了张嘴,又艰难咽下干涩唾沫,终究无法开口说话。

小青艰难抬起胳膊,掀起小腹的半边裙摆。

李青山明白他的意思,将外边的裙摆掀开。

贴身的白衬里,赫然用血写着五个字,“柳成龙杀我!”

李青山双眼通红,“小青,你等着我把柳成龙的狗脑袋砍下来,给你报仇雪恨!”

小青艰难的摇了摇头,濒死之际,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张口喊出声。

“李大哥,快……快跑,他们要嫁祸你!”

喊声落罢,小青用力过猛,眼皮一翻再无生机。

门外,嗖的一声烟花震天响。

柳成龙带着二十几个家丁、护院,蜂拥冲入房门。

柳成龙颐气指使的道:“李青山酒后淫辱府中女眷,并将其残忍杀害,如今人赃并获,把他给我拿下!”

二十几个护院,面面相觑。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他们是不相信李青山会杀人的。

护院的领头人,忐忑声道:“二爷,李管家刚才还和我们在一块呢,他没时间淫辱女眷。”

“再说了,李管家和小青的关系极好,都以兄妹相称,他怎么会杀人呢?”

“依我们大伙儿看,还是将柳公子叫来,把事情仔仔细细弄清楚。”

周围的几个护院,纷纷点头附和。

‘弄清楚’仨字,让柳成龙的冷汗从天灵盖窜到脚板心。

这件事办得全是漏洞,必须快刀斩乱麻的将李青山弄死,绝不能等夜长梦多!

他扬起巴掌,啪的抽在护院头领的脸上。

五大三粗的汉子,捂着脸低头不敢吭声。

柳成龙暴怒的吼道:“谁特么让你多嘴!”

“把李青山捆了,送衙门去!”

群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愿意动手。

柳成龙愈发的气急败坏,“你们他妈的是聋了吗?”

李青山已经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栽赃家伙,杀人灭口,他这是要把局做死!

看着床上面色苍白,嘴唇乌青,已没有活人迹象的小青,李青山双眼通红,额头青筋暴起。

“我整死你!”

第111章 死局 第111章 死局

李青山抄起烛台,冲上前要和柳成龙拼命。

几个护院吓了一跳,赶忙一拥而上,拦住摆出杀人架势的李青山。

烛台掉落,李青山被护院们七手八脚的抓着,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柳成龙。

他抬起头,用饱含恨意的眼神,死死盯着柳成龙,森寒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

“你还我妹妹命来!”

几个人一同下手,差点没按住醉酒的李青山。

他被压得半跪在地上,面目狰狞如野兽,像是要扑上去,一口将柳成龙给咬死。

回想第一次来永昌县,口干舌燥时,给自己喝水的活泼小姑娘。

再看床上,身体已经冰冷的小青,李青山痛若锥心。

柳成龙被盯得浑身发毛,心虚使然下,冷嘲热讽的道:“你把人奸杀了,还搞这些虚头巴脑的,装给谁看呢?”

李青山紧咬着后槽牙,都快要咬出血珠子。

“柳成龙,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

“你不整死我,我以后必定把你大卸八块,在小青的墓前赔罪!”

“都让一让!”

柳扶风与柳依依进门,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柳扶风走到床前,试探了一下小青的鼻息,沉声道:“立即去请大夫!”

柳依依柔荑攥紧,指尖一直搭在腰间匕首处。

“贼人,我早该杀了你!”

柳成龙脖颈发凉,不知柳依依这话,是对谁说的。

柳依依一步步逼近,柳成龙步步后退。

他慌张的道:“依依,你想干什么!?”

柳扶风美眸冷冽,一反常态的没有阻拦柳依依看似胡闹的行径。

残杀府中丫鬟,陷害劳苦功高的管家,给自己和妹妹下迷药,三件事合在一起,已经让她起了杀心。

大不了杀死柳成龙后,自己和妹妹一起担罪!

老爷子是宠爱柳成龙没错,但也不会为了外人,杀死自己的两个亲闺女。

柳依依娇躯颤抖,攥着匕首的骨节微微发白。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一刀结果柳成龙的狗命!

最终,她还是颤抖着手,将匕首指着李青山的眉心。

“你有什么话说!?”

柳扶风微微一怔,心中有些苦涩的想着,自己这个妹妹,终于变成熟了。

杀死柳成龙,能解一时之气,但自己和妹妹肯定会被父亲惩戒。

轻则打个半死,重则给柳成龙守墓三年。

没了柳家力量的支撑,李青山一旦被送入牢房,多半会被程家人给害死!

暂时隐忍,还能为李青山做些什么。

“官府公干,闲杂人等速速退避!”

李二娃拖着长腔喊了一声,官府的十几个捕快涌入房门。

捕快手脚很麻利,给李青山戴上手铐脚镣,让其无法动弹。

柳成龙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

刚才,他不仅命令不动护院,还差点被李青山给揍了。

最恐怖的是,柳依依手持匕首走上前时,眼中是真带着杀意的!

哪怕只见过李二娃一面,李青山也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就像是一头浑身干瘪,将行就木的老山羊,四肢蹄子变成手脚,然后把满是褶子的脸,腌上香油和酱油,弄得黑沉沉油腻腻。

“是你!?”

“是我。”

李二娃咧嘴冲着李青山一笑,露出满嘴黑黄的烂牙,眼神中愈发怨毒。

“李青山,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是怎么苦苦哀求,让你饶我一命的?”

“如今我为座上客,你为阶下囚,感觉如何?”

李青山冷冷的盯着他,“我就说,像这样缜密的毒计,柳成龙那块榆木疙瘩是想不出的。”

“我真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早点取你狗命!”

“不过,以后杀也不迟。”

李二娃脸色黑沉,“你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不过……”他话锋一转,摸了摸下巴,一脸贱笑的道:“你现在跪下,把我鞋面上的鸟屎舔掉,我兴许可以饶你一命!”

李青山脸色黑沉,肌肉绷得像钢铁,压根不搭理李二娃这等小人。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得想办法自救!

从诬陷杀人,到官兵抓捕,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如同行云流水。

下一步,恐怕就是锒铛入狱后,把自己害死!

本想找回场子,看李青山卑躬屈膝的李二娃,在气氛一阵沉默中吃了瘪。

他恼怒的挥手,“带走!”

“慢着!”

柳依依拦住官差,焦急的道:“你有什么要嘱咐的?”

李青山沉吟稍许,“我走以后,别忘了继续给春风阁送货,她们阁主可紧缺着布匹呢。”

柳依依急道:“这都人命关天,你还惦记生意……”

话说一半,她恍然明白了什么,“我知道了,还有呢!?”

李二娃板着脸呵斥,“谁让你和犯人说话的?让开!”

啪——

柳依依甩手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抽在李二娃的脸上。

“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和我说话!?”

“我嘱咐贵为太子太师,父亲被封光禄大夫,从三品官,无实权但有此衔!”

“你到我府上,拿我的人,本该提前通报,出示上级批文。”

“你不仅贸然闯入府中,还以下对上毫无敬意!”

“我今天打你,哪怕到了县衙也有说法!”

李二娃一个懂点诡计的土匪,哪里懂得什么官府条文,被抽了一巴掌,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一个屁。

柳扶风催促:“青山,你继续说。”

李青山知道,进县衙大牢,是要换囚服的。

他抬起胳膊,“依依,我袖中的宝物,是精品中的精品,你且记得收好。”

“我之前答应过,替你制造一批宝贝,现恐怕不能履行承诺。”

“你去青山岗,找我娘子,可以拿到完整的设计图纸。”

柳依依帮李青山拆下诸葛连弩,并迅速藏入自己袖中。

她含泪攥着李青山的胳膊,“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保住你的性命。”

“在这之前,你千万撑住!”

李二娃捂着脸,恼火的挥手,“带走!”

戴着手铐脚镣的李青山,被推搡着,踉踉跄跄的向前行进。

柳扶风和柳依依两人,则快步进入内院议事厅。

向前行进时,柳扶风冷声吩咐,“柳府戒严,除我吩咐以外,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第112章 墨倾语的身世之谜 第112章 墨倾语的身世之谜

柳家两姐妹的表现,让柳成龙有些傻眼。

以往,无论他干出怎样荒唐的事,两姐妹碍于面子,都不会翻脸。

今天,柳依依对自己动刀动枪不说,一向沉着冷静,以大局为重的柳扶风,竟然也选择袖手旁观。

这可不行。

自己以后还得掌管柳家,和俩内定的妻妾,关系可不能搞太僵。

“扶风,依依,等等我!”

柳成龙屁颠屁颠的要往前走,被两个护院,一左一右的按住肩膀。

作为护院头领的年轻人,脸色阴沉的道:“二爷,柳公子说了,府上戒严,您还是回屋待着的好。”

门口的柳扶风和柳依依,像是没听到一样,快步离去。

被冷落的柳成龙恼羞成怒,“娘的,你们敢拦我!?”

两个护院抽出腰间短棍,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敌意,“二爷,您可千万别让我们为难!”

他们这些人,有些是伙夫,有些是佃农,都是被李青山一手任命、提拔上去的。

李青山和上一任高高在上的管家老爷,完全不一样,总是和他们一同吃饭,一同干活。

在这些年轻人心目中,李青山的威望远大于柳家人!

柳成龙也看出来了,如果他敢抵抗,这些人愣头青们真可能会动手!

“哼,算你们有种!”

柳成龙拂袖离去。

议事厅内,柳扶风迅速收拾东西,急促声道:“小妹,你去一趟春风楼,找瑶琴阁主求助。”

“她认识许多达官贵人,兴许能帮到忙。”

“我去一趟青山岗,连夜找墨倾语商量对策!”

柳依依狐疑,“姐,青山和瑶琴就见过几面,她会帮忙么?”

柳扶风:“找瑶琴姑娘,是李公子交代过的,不管怎么样,都去试一试!”

两人商议过后,来不及驾车,直接骑上快马,带着几个护院,各自飞奔离去。

两个时辰过去,风尘仆仆的柳扶风进入青山岗,于深夜丑时,见到了墨倾语。

得知是紧急情况,墨倾语立即召集宁洛水、赵大勇,以及胡老二。

墨倾语面色微有苍白,眼神涣散,颇有些六神无主。

“柳小姐,从两个时辰之前,我就觉得心里慌乱烦闷,是不是相公他出事了!?”

柳扶风心头微惊,难道说夫妻之间,真有什么特殊感应么?

李青山出事,就是在两个时辰之前。

柳扶风环顾四周人等,朝着墨倾语使了个隐晦的眼色,没有再开口。

墨倾语:“这间屋子里的人,都和相公有过命的交情,您有话直说,不必介怀。”

柳扶风随即开口,将今天发生的事和盘托出。

即使有些心理准备,柳扶风也眼皮一翻,差点晕厥过去。

剩下的人,脸色都难看得可怕。

宁洛水拍案而起,愤怒道:“你们柳家蛇鼠一窝,欺人太甚!”

“如果我哥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赔命!”

关心则乱的宁洛水,将曾经身居高位的气场,展现得淋漓尽致。

被骂得狗血淋头的柳扶风,低着头不吭声。

她知道,是自己理亏。

“洛水,不得无礼。”

墨倾语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被宁洛水搀扶着坐起身,强忍着心慌与悲痛。

“大家集思广益,想想有什么办法能救我相公。”

庄稼汉子胡老二,没啥心眼,抢先开口说:“库里还有些钱,咱还有田产地业。”

“依我说,咱们砸锅卖铁,凑足了银两送给官老爷们,他们兴许就能放人。”

赵大勇点了点头,“我觉得可行。”

宁洛水叹息一声,“也只能如此了。官字两张口,只有喂饱他们,才能将大哥从嘴里吐出。”

对于青山岗给出的解决方案,柳扶风略有失望。

拿钱救人,对一般人管用,对李青山却用处不大。

因为背后的始作俑者,不是想赚钱,而是想要了李青山的命!

墨倾语扶着额头,沉思许久说:“不行!”

“大乾朝官老爷们的做派,我再熟悉不过。”

“相公与承继府有仇,也就得罪了整个青州官府,那些人必定想要相公的命!”

“青山岗的田产地业,是我们唯一的底牌。”

“一旦将这些交出,我敢保证官府会立即杀人灭口!”

宁洛水吓得脸色煞白,一拍脑袋,“天哪,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柳扶风目露赞赏,“墨小姐言语鞭辟入里,且见识不凡,不知是哪个府上的千金?”

“不变透露。”

墨倾语敷衍的回了句,一向温柔的目光,渐而变得深沉锐利。

“事关青山的身死存亡,也关乎青山岗的生死存亡,自此刻起,所有人进入戒备状态!”

“所有人必须团结一气,听我指挥!”

宁洛水等三人,望着言辞犀利的墨倾语,恍惚间看到了李青山的影子。

这两口子,怎么越过越像了。

“洛水,你去收集村里所有粮食、钱财、物资,全部运往大院仓库。”

宁洛水恍然反过神,赶忙说:“是!”

墨倾语:“赵大勇,你让青山岗一千五百名男丁,将武器佩戴齐全,分队集体驻扎,随时备战。”

赵大勇:“是!”

墨倾语:“胡大叔,你安排老弱妇孺,让他们帮忙搬运物资,还有加固防御工事。”

胡老二:“是!”

安排过所有人,墨倾语站起身,仿佛李青山附体似的,美眸中带着凛冽肃杀之意。

“诸位,我若一声令下,你们敢不敢带着青山岗的人,和官府去拼命!?”

“敢!”

三人齐声回答说道。

在墨倾语的指挥下,整个青山岗响起阵阵铜锣与号角声。

所有人从床上爬起,点燃火把,有条不紊的在组织下,进行分工合作。

今夜,整个青山岗的天,都被火把点亮了一半。

柳扶风站在大院二楼,望着下方的人群,陷入良久的震撼。

李青山在青山岗中,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威望,才能让村人有如此恐怖的凝聚力。

包括宁洛水等人在内,所有人对李青山根本不像是信任,而是……盲从!

对,就是盲从!

柳扶风相信,哪怕前方是悬崖,李青山指挥着他们跳下去,这些人也不会犹豫!

墨倾语迅速收拾报复,取过墙上马鞭,语调迅速道:“柳小姐,我要去官府一趟,找知县田为民谈判。”

“我相公在柳家劳苦功高,又因柳家人陷害落难,希望您能施以援手。”

“若青山能够平安,他日倾语做牛做马,必报答您的恩德!”

最后几个字落下,墨倾语忍着泪水在眼眶打转,声音已带着哭腔。

柳扶风肃然抱拳,“我必竭尽全力!”

第113章 死囚 第113章 死囚

墨倾语与柳扶风一同,驾驶着马车,一路疾驰前往永昌县。

颠簸路上,墨倾语取出纸笔,刷刷的写着。

这些年来,柳家在整个柳州,积累了不少人脉。

柳扶风给可能帮上忙的每个人,都写上了一封亲笔信,并许下利益,只为能救下李青山。

“驾!”

李青山扬起马鞭抽打,只恨自己不能替马儿多跑两步。

此刻,春风楼内,柳依依已向瑶琴诉说事情请过。

柳依依说完,就站起身。

“瑶琴小姐,听说您与青山私交甚厚,还请施以援助之手!”

对瑶琴,柳依依并没有抱太大指望。

她与李青山只见过两面,其中一次还差点闹了矛盾,俩人再看对眼,也不可能有啥感情。

瑶琴面沉如水,沉声冷呵,“梅兰竹菊!”

“在!”

四个青衣女子,如鬼魅般在房间中央排成一列,把柳依依给吓了一跳。

瑶琴凛声道:“柳小姐,我还有要紧事处理,恕不远送。”

此刻,在青州人眼中,温柔似水的花魁女子柳依依,一身肃杀之气让人生畏。

柳依依呼吸为之一滞,即使心中忐忑,仍硬着头皮询问:“瑶琴小姐,您打算怎么做?”

瑶琴没有回答,而是说:“回去吧。今晚再我这儿发生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被撵了两次,柳依依只能离开,回去再想办法。

所有人都在绞尽脑汁,为营救李青山做准备。

李青山本人,这会儿刚被囚车押送,到了青州的牢房。

李二娃背着双手,一双阴鸷的老眼,在月光下泛着浑黄的光。

“李青山,我给你备了一份大礼,你待会儿可要好好享受。”

李青山紧攥双拳,指甲抠进肉里,仍驱不散心中恨意。

斩草不除根,遗留祸根,归根结底还是自己马虎大意啊。

他在心底暗暗发誓,如果能从监狱走出,必不惜一切代价,将李二娃大卸八块!

狱卒推搡,“愣着干什么?滚进去!”

李青山被踉跄着推入死囚房。

囚房建造于青州西郊,外头是一片茂密森林,地处格外荒凉。

在这里,哪怕是杀人放火,也不会被人发现。

李青山紧绷着身子,在悲痛与恐惧中,一步步挪入死囚房。

囚房是石制墙壁,粗木棍做的栅栏,里头阴暗潮湿,老鼠虫子满地爬。

进门的李青山,被狱卒狠狠踹了一脚,狼狈的在地上滚了几滚。

囚室外,有一盏昏黄油灯,可以勉强照亮周围。

李青山翻了个身,靠在墙角大口喘着粗气,看向牢房里剩下几个狱友。

对方五个人,坐成一个圈,中央一个身材高瘦,披散着长发的年轻人,应该是老大。

几人戴着镣铐,正玩着一副黑乎乎的纸牌。

“哥几个,来活了!”

长发年轻人摔牌站起身,五个人围成一团,将李青山逼在墙角。

李青山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摸向袖口。

可惜,进囚房之前是要被搜身的,别说是诸葛连弩,他身上连一个铁片也没有。

“兄弟,我叫燕歌行,是杀你的人。”

“到了阎王爷那儿,千万记着我的名号。”

李青山攥紧拳头,随时准备反击。

在动手之前,他还在竭力争取,“雇你们的人,给你们什么,我可以给双倍!”

“兄弟,你给不了。”

燕歌行活动着手腕,“我们兄弟几个,杀了朝廷命官,明儿过堂后,就要送到菜市口杀头。”

“上头打了招呼,我们今晚把你打死,就能把杀头的罪过换成流放三千里。”

这下子,李青山只能放弃一切侥幸,准备和五个人拼命!

他不能死,他要活!

砰——

一记快到让人眼花缭乱的勾拳,直接将准备反击的李青山,再度砸飞出一米远。

事实上,剩下四个人根本没来得及动手,仅仅是一个燕歌行,就单方面对李青山进行毫无还手能力的殴打。

李青山口鼻流血,身体疼得无法动弹。

“停!停一下!”

李青山吐出一口血沫子,蜷缩成一团。

燕歌行收起拳头,“兄弟,你别总是躲啊,我都没办法给你来个痛快的。”

李青山眼神灰败,心中明白,今日已是必死的局面。

“燕歌行,我可以死,但求你出去以后,帮我办件事。”

燕歌行胸脯拍得啪啪响,“有你出现,我们大家伙才能活命。”

“兄弟,你有什么遗愿尽管说,我们并帮你办成!”

李青山气喘吁吁,捂着胸口道:“去青山岗,告诉一个叫墨倾语的人,千万不要报仇……”

燕歌行惊愕,“墨倾语是青山岗的女主人,你是谁?”

李青山又吐出一口血沫子,有气无力的道:“我叫李青山,是青山岗的乡约,墨倾语的丈夫……”

疲惫、悲痛、恐惧,外加上严重的殴打,李青山再也撑不住,眼皮一翻昏死过去。

在合上眼睛的刹那,李青山眼角流下两行清泪。

死,真的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可惜,要留青玉那丫头,孤苦伶仃的活在这个世上。

意识彻底陷入混沌,灵魂归寂于虚无,不知过去多久,李青山忽然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

“李青山,下午就要腾宿舍,你还不快收拾东西?”

李青山迷茫从床上坐起,看着熟悉的学生宿舍,以及正忙碌收拾纸箱的舍友,意识陷入短暂混沌。

舍友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碎碎念着:“你念了这么多学位,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李青山揉着发胀的额头,下意识回答:“工作不好找啊。”

舍友说:“如果大城市不好混,你就到东北来找我,咱们一起经营林场……”

李青山摸了摸眼角,好像有泪痕。

奇怪,我为什么会哭?

舍友诧异,“青山,你怎么哭了?”

李青山眉心刺痛,捂着额头,“我好像……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回到古代,还有了个老婆。”

舍友咯咯直乐,“你这就是没女朋友憋的,回头赶紧找一个。”

只是一场梦么……

哗啦——

一盆水泼在脸上,李青山咳嗽着从一堆干草中坐起身。

燕歌行凑上前,帮李青山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水分,“李大哥,你没事吧。”

李青山环顾四周,仍然是哪个阴暗狭窄,且逼仄的牢房。

燕歌行为首的五个死囚,将他围在中央。

李青山咳嗽几声,忽然觉得胸口没那么闷了。

他刚才差点以为,自己死掉以后,又回到原来世界。

只是一场梦啊……

李青山问:“你们为什么不杀了我?”

第114章 暗下黑手 第114章 暗下黑手

燕歌行没有答话,而是将躺着的李青山扶起。

“可能有点疼,您忍着点。”

他两肩下沉,双臂用力,从李青山的尾椎骨两侧肌肉,向上猛推,一直推到肩胛骨。

剧烈的疼痛,让李青山呻吟出声。

噗——

李青山喷出一股淤积在胸口的黑血,顿时觉得浑身轻松,头晕目眩的濒死感消失。

燕歌行帮李青山抚着胸口,“淤伤已经被我用内力催出,外伤不打紧,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李青山扶着墙壁,缓缓站起身,不解的望着围在身旁的群人。

“你们为什么救我?”

燕歌行一屁股坐下,叼起一枚草叶,“我燕某人,以行侠仗义立世,绝不伤害好人。”

“你养活了青山岗的几千人,还让难民都来吃饭,是顶了天的大好人。”

李青山抹去嘴角的血渍,苦涩笑着说:“我压根不是什么好人。”

“我养难民,是为了让他们充当雇农、雇兵,为我种田,为我保护家人,为我打仗。”

“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能高枕无忧。”

“什么村民、什么难民、我才懒得管他们。”

燕歌行直挠头,“可我听说,你在打虎之前,为了救一个小女孩,不仅差点送命,还弄断了一条胳膊。”

“救人一命,又独臂杀虎,真英雄啊!”

李青山有些心灰意冷的道:“我救人,也收买人心。我给人吃饭,也利用他们,这原本就不冲突。”

燕歌行听不懂李青山的话,“你这人可真怪。”

“反正我觉得,你就是个好人,好人是不该死的。”

李青山用力喘息几口,“可你们不杀我,明天过堂时,就会被处死。”

燕歌行表现得格外洒脱,“人生在世,要的是快意潇洒,我和我的这帮兄弟们,何惧死生。”

“想当初,我们兄弟几个在老家,宰了欺凌相邻的乡绅,又闯入县衙,把县太爷的脑袋割下。”

“做了这些,我们就没打算活着,只是想在死前,让这个世界干净一些。”

李青山竖起大拇指,“大侠,厉害。”

“不过……可惜啊。”

燕歌行:“可惜什么?”

李青山笑着说:“可惜的是,你杀的不是永昌的知县,否则咱们都不用抓到这儿来。”

燕歌行大笑着拍着李青山的肩膀,“你这个人,太有意思了。”

“早知道,我们兄弟几个就不乱闯柳扶风,去青山岗认你当大哥,跟着你干大事业!”

原本颓丧悲绝的李青山,被燕歌行的洒脱劲感染到,他再度振作站起身。

“好!如果我能活下来,必定想办法保住你们的性命!”

嘎吱——

牢门打开,外边的牢头双手叉腰,黑沉着脸,“燕歌行,这个点还不动手,你明天还想不想活!?”

燕歌行半靠在草堆上,懒洋洋的道:“老子他妈的不想活。”

“好,你们有种!”

牢房门口,传来公鸭嗓似的吆喝声。

“田大人有令,连夜提审!”

李青山心中暗忖,连夜提审,这是要尽快过堂、定罪、按手印并判刑。

明天一早,自己兴许就和燕歌行等人一同,被送到菜市场斩首,连午时三刻都等不到。

事后,哪怕有人想为自己翻案,也会因为死无对证而困难重重。

况且人都要死了,翻案也就没什么意义。

刚有点盼头,没成想死神又接踵而至。

李二娃他们可真狠啊,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留!

李青山站在门口,回身看了一眼,勉强作出笑容,“诸位,明儿黄泉路,兴许咱们要一同作伴。”

燕歌行带着四个兄弟,肃然站起身。

“大哥别怕,我等兄弟明日与你同行!”

马车颠簸,辗转前往永昌县衙。

县衙大堂内,身着官袍的田为民,一张脸皱巴巴的全是褶,好像刚出炉的包子。

刚才探子快马来报,北郊牢房那边,并没有搞定李青山。

他本想着,是承继府的李二娃带兵抓的人,李青山是死在牢头的手中。

哪怕有朝一日,李青山的后台要翻案,也得去找承继府、负责监狱的刑名,而找不到他的头上。

可到头来,李青山这个烫手山芋,还是落到他的手里。

李二娃从后堂进门,临近升堂前,他阴测测的道:“田知县,承继府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一步踏错,就万劫不复啊。”

田知县额头直冒冷汗。

他拿出手帕,擦了擦脑门的汗珠,满脸堆笑的道:“本官明白。”

“待会儿堂上审判,全凭军师做主。”

师爷小跑着进门,“大人,人犯已经带到。”

没等田为民动手,李二娃直接抢过惊堂木,啪的在案板上那么一拍。

“升堂!”

衙役们明显愣住一下,他们见田为民苦笑不语,才稀稀拉拉的喊堂威。

“威——武——”

戴手铐脚镣的李青山,被推搡着进入县衙大堂。

李青山抬头看到,在官位旁站着的李二娃,心顿时凉了半截。

李二娃满眼的怨毒与戏谑,“李青山,奸杀侍女小青一案,你可之罪?”

李青山没有搭理李二娃,而是仔细盯着田为民的表情。

他脸上有为难、踟躇、忧虑,唯独没有杀意。

李青山一下子就明白了。

知县田为民,一直以来求的是个‘稳’字。

他年纪太大,又没有后台,这辈子升迁无望,只想干到头安稳落地,并不想得罪任何人。

既然田为民没和程家人一条心,自己就还有活路!

李青山淡然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田为民,我的人头就在这里,你想杀便杀。不过……事情,你可得想清楚!”

田为民的心,被吓得凉了半截。

他心说,你背后的人就算要寻仇,找程虎威就是,为啥要找我?

他怂了,但故作硬气,把话往李青山申辩罪名上引。

“谁要给你加罪,谁要杀你了?简直一派胡言!”

“你不说清楚,本官可要动刑了!”

见田为民对李青山这么硬气,李二娃嘴角露出满意笑容。

李青山的心中也在窃喜,田为民这个官场老油子,果然是愿意帮自己的。

他抓住机会,大脑飞速旋转,沉声喝道:“从柳家到巡捕房,总共二十多里地!”

“小青前脚刚被割喉,巡捕房的人后脚就来抓人,间隔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你们巡捕房的人,都有千里眼,顺风耳,神行腿吗!?”

第115章 公堂搏命 第115章 公堂搏命

李青山的质问,让田为民瞠目结舌。

他心中暗骂,李二娃就是一头阴险歹毒的蠢猪!

密谋杀人、设计陷害这种事,本就是一步踏错,万劫不复的凶险之计。

行凶险之计,必要保证万无一失!

李二娃露出这么大把柄,让李青山拿着,万一日后翻案,青州官府是不会承担这个责任的。

真要给上头一个交代,青州官府必定会拿案发的永昌县开刀!

田为民的脸色,开始阴晴不定。

李青山心中暗喜,好像有戏!

他接着说:“小青临死前,用指尖沾着血,在自己的衣襟内侧,写下了一行字——柳成龙杀我!”

“尸体被柳家人护着,并没有被破坏,想要取证还来得及。”

“另外,柳家除柳成龙外,剩下几乎所有人,都可为我作证……”

“住口!”反应过来不对劲的李二娃,一声冷呵,打断了李青山的话语。

可是,已经太迟。

有此两点证据,让摇摆不定的田为民,决定蹚浑水搅稀泥,彻底站在李青山这边。

李二娃恼怒的道:“此等罪犯何其嚣张,不用重刑谅其不招,给我重打一百大板!”

他抓起一把令签,噼噼啪啪的砸在地上。

堂上用刑,一般都是十几二十板子,就可以把人打得皮开肉绽。

五十大板,属于重刑,能把人打得轻则半身不遂,重则当场死去。

至于一百大板,则压根没有这个规矩,分明就是冲着要人命去的。

‘一百大板’的命令,下得纯属外行,让执杖的衙役面面相觑,却谁也不愿动手。

李二娃恼怒,“我说话,你们听不到是吗!?”

田为民这这才慢慢悠悠的开口,“李大人,这里是县衙大堂,不是您的承继府。”

李二娃呆滞良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田为民会在这个时候反水。

“田为民,你什么意思?”

“本官没意思,这一世想要秉公执法,按律令形式!”

田为民少有的板着脸,打起了官腔,“似你这等,肆意发令,欲要当庭谋杀嫌犯,实在放肆!”

土匪窝里蹦出的李二娃,哪里懂得打官腔。

见田为民不站在自己这边,他勃然大怒,“你敢反水!?

“为官者,乘坐的都是朝廷这艘大船,谁敢反水!?”

三言两语,李二娃就被憋得说不出话。

他是土匪出身,读过几年私塾,懂得些许阴谋诡计,但官场上的东西则一概不通。

李二娃只知道田为民反水,但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反水。

田为民夺过惊堂木,啪的一拍,“本案波谲云诡,暂且将犯人收押入县衙后堂。”

“等本官写明奏折,呈报上级衙门,改日汇同三法司共同审案!”

李青山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他拖着沉重的镣铐,艰难抬起胳膊,擦拭去前额冷汗。

“田县令如此办案,草民心服口服。”

李二娃怒的站起身,指着田为民的鼻子大骂,“你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我家主子程虎威的命令也敢违抗!”

田为民沉着脸,“照这么说,是程虎威下令,要杀李青山的?”

毫无政治头脑的李二娃,得意洋洋的道:“没错,就是我家主子的命令!”

田为民伸出手,“好,你拿程大人的批文来看。没有批文,手谕也可。”

李二娃梗着脖子,蛮横的道:“没有你说的那些东西,我说的话,就等同于程大人的意思!”

面对李二娃一而再,再而三的愚蠢行为,田为民再也控制不住脾气,怒声吼出。

“万一今日杀错了人,发生冤案,事后是拿你的命去赔,还是拿程大人的命去赔!?”

官场,哪是李二娃能够理解的。

作为地方官,他上好讨好上司,周旋各方势力。

下要与乡绅地主合作,保证粮饷赋税。

上下之间,如履薄冰,颤颤巍巍。

没有上级的明发指令,他们绝不会做任何越矩的事。

否则,一旦东窗事发,上司不会站出来但最,他们就成了替死鬼,替罪羊。

被吼了一声的李二娃,吓得冷不丁一哆嗦。

他不是跟着土匪混,就是跟着乡绅狐假虎威,哪里懂得那么多门道。

在李二娃的认知中,人的权力大,谁就是老天爷,下面的人莫敢不从。

吃瘪的李二娃,只能嘴硬道:“不行!你今儿必须得杀了李青山,出了事算我的。”

田为民脸色一沉,“你算是什么东西?给我拿下,乱棍赶出大堂!”

李二娃这个军师,压根没有什么头衔。

田为民给他面子叫一声‘大人’,不给面子,他狗屁都不是。

李青山疲惫的瘫坐在地上,朝着田为民拱了拱手,“田大人今日之举,我李青山必然铭记在心,他日沉冤昭雪,定当报答!”

田为民呵呵一笑,“好说,好说。”

李二娃被衙役按在李青山的身旁,抬起杀威棒,朝着他的屁股打下。

“哎呦!”

打得并不疼,但对六十多岁的李二娃来说,着实是一场酷刑。

李青山冷眼盯着李二娃,嘴角勾起一抹森寒笑容。

“杀你,简直太便宜你了。”

“他日你落在我手中时,我会让你亲身体验一下,生不如死的滋味。”

李二娃汗毛倒竖,仿佛被毒蛇猛兽盯上似的。

就连屁股上的板子,似乎也没有李青山的威胁更让人难受。

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侥幸逃命后,压根就不该招惹这个煞星。

李青山也缓缓站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膝盖。

照这个进度下去,明天一早,柳家和青山岗的人,就能够打通门路,并收集足够的证据,将自己接回。

鬼门关上走了一遭,那股油然而生的疲惫感,近乎让李青山虚脱。

李二娃又急又恨,趴在地上不愿离开,被两个侍卫向后拖拽。

身旁李青山直勾勾的眼睛,更盯得他直发毛。

不行,今天必须弄死李青山!

否则等着小子缓过劲,一定会弄死自己!

李二娃用手指抠着地板,扯着嗓子嘶喊道:“田为民,你今天必须杀了李青山,否则我和程大人,都绝对不会放过你!”

田为民不耐烦,“把他拖着扔出去,程大人那里我去解释。”

“谁敢?”

大堂外,中年男人浑厚的声音,让屋内所有人都脸色一变。

拎着李二娃两条腿的衙役,立即松开手,老老实实到们两侧站着。

第116章 雪上加霜 第116章 雪上加霜 程虎威龙行虎步进门,身后还跟着二十几个承继府的兵。 李二娃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哭咧咧的凑上前去。 “大人,您再不赶到,田为民这混蛋,就要和李青山串通一气,把我给杀了!” 啪—— 干净利落的一巴掌,将李二娃抽得凌空旋转三百六十度,重重摔倒在地。 行伍出身的程虎威,身形魁梧得像是狗熊。 他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抽得李二娃口鼻溢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李二娃躺在地上,像是死鱼一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程虎威一步步走向正堂的那把官椅,语气威严的道:“打狗还要看主人,田知县,你脾气见长啊。” 田为民额头蹭蹭的往外冒冷汗,赶忙站起身,赔笑着到:“下官有眼无珠,没能到堂前相迎,还请恕罪。” “行了,你不愿夹在中央两头为难,我也就不为难你。” 程虎威四平八稳的坐在官椅上,“你下去,由我接管县衙一切事物。” 田为民如获大赦,满脸堆笑的道:“有程大人在,必定能秉公办案。” “下官身体抱恙,就不从旁作陪。” 有了程虎威愿意担责,田为民自然懒得管这些破事。 李青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急忙喊:“田大人,我叔父滕骁骑,前些日子还提起您……” 田为民笑着打断,“李先生啊,这远水解不了近渴,您只能自求多福。” 作为李青山唯一的希望,田为民一溜小跑的走出后堂。 李青山目光灰败,整个人颓然的站着。 大病未愈的程虎威,忍不住咳嗽几声,手帕沾染上些许的血迹。 他不动声色,将手帕藏于袖口之中。 今天的事,完全是李二娃为了立功而自作主张,借着程登科的名头调兵遣将,设计了陷害李青山的把戏。 这等漏洞百出的把戏,的确能杀李青山,但必定会被政敌死死的抓住破绽。 程虎威作为正六品官员,掌管承继府的巡检司,平日里说话做事,都是如履薄冰。 他想杀李青山,是像拍苍蝇一样给拍死,而不是要让自己卷入魂兽。 可惜,李二娃这家伙急于求成,硬生生的将程登科给卷进去。 正如李青山所说,案发不过几分钟,承继府的官兵就已经赶到,明显就是设计密谋杀人! 如果有政敌,想要借此杀程登科,那是一杀一个准! 为了给儿子的仕途铺路,也为了杀死李青山这个做梦都想弄死的健民,程虎威拖着病体,冒险来了一趟。 戴着手铐脚镣的李青山,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似乎已经任命。 程虎威作为上司衙门,接管田为民办案,整个县衙的人都得从命。 李青山就算不认命柳依依,也没有丝毫的胜算。 心怀必死之志的李青山,反而无所畏惧。 他平静的盯着程虎威,“程大人,你想要的,无非我李青山的性命而已。” “这条命,我甘愿给你,并愿意写下文书,让青山岗的众人,不要因为我的死,而惹是生非。” 程虎威冷笑,“你有这么好心?” 李青山沉声说:“我有两个条件。” “第一:不许动我的妻子,不许动青山岗的赋税。” 程虎威漠然说:“我原本就没打算动他们。” 李青山转过头,目光阴狠的盯着躺在地上的李二娃。 “第二:我要让李二娃凌迟处死,为小青赔罪!” 程虎威毫不犹豫的答应,“不用你说,他的确该死。” 他沉吟稍许,缓缓开口说道:“李青山酒后失德,奸淫妇女,罪不容诛,即判处斩立决。” “李二娃被李青山重金收买,假传官令,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即判处,于永昌县菜市口,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李二娃被一巴掌抽昏,此刻正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如果他听见程虎威的话,估计用不着凌迟,直接吓得再昏死一次。 很快,文书将写好的罪状,承放到李青山面前。 “李青山,你可认罪?” 李青山涩然苦笑,“大人如此办案,草民心服口服。” 他提起重若万钧的笔杆子,咬牙就要签署自己的名字。 一瞬之间,程虎威陷入犹豫。 能为至亲,为村子,甘愿赴死的人,必定心有猛虎,将来是可造之材。 更何况,李青山身手不凡,能吟诗作对。 儿子曾提出过,想要将李青山收入麾下,为己所用。 可当初的自己,一心只有仇恨,要将李青山杀之而后快。 要不要留他一命呢…… 很快,这个想法被程虎威抛之脑后。 一个毁掉自己仕途的不稳定因素,杀了比留用要好得多。 “慢着!” 堂外,和忽然传来墨倾语的娇喝声。 李青山指尖轻颤,笔杆子吧嗒掉落在地。 墨倾语独身一人,走入大堂内。 程虎威并没有阻拦的意思,“你一介草民,擅闯县衙,可知是什么罪名?” 一向柔弱的墨倾语,此刻无所畏惧。 她将一个折子递给文书,“程大人,这张单子上,记载的是整个青山岗的所有钱财物资。” “其中田产地业、粮食财物,折合白银共五百多万两。” 李青山登时急了,“娘子,你……” 话刚说一半,柳成龙忽然了,脸色一沉,“把他的嘴给我堵住!” 两个衙役取来堵嘴布,塞入李青山的口中,并用一张白布从后头将嘴给缠住。 李青山用力想要大吼,可只能发出呜呜声。 要知道,这些钱财粮米,是青山岗能够与官府抗衡,以及在乱世中活下去的唯一资本。 同时,也是墨倾语能够安身立命的唯一资本。 将这笔钱给官府,就相当于泄露了所有的保命底牌。 到时候,不仅自己得死,官府想要拿捏青山岗亦或者墨倾语,都是易如反掌! 他竭力想要用眼神,向墨倾语表达拒绝。 可墨倾语似乎看不懂,含泪说道:“相公,我马上就带你回家!” 李青山急得冷汗直冒, 墨倾语真要交出所有钱财,别说是自己,就连她也休想回家。 程虎威眼前一亮,笑着道:“你是想要拿这些财宝,来赎回李青山吧。” “只要交出所有钱财银两,本官立即释放李青山,并答应永不找你们的麻烦。” 第117章 威胁 第117章 威胁 这会儿,程虎威的心里都要乐开花。 他现在最头疼的,就是杀了李青山以后,拥有充沛钱财粮草的青山岗,会集体闹事。 没想到,墨倾语自己个儿就送上门。 程虎威的眼神中,渐而有杀机涌现。 一旦墨倾语交出钱财,他会立即将两口子杀了灭口。 并连夜聚集承继府的官兵,以收缴李青山私财的名义,将良田农具据为己有。 五百多万两的白银,拿去用作打点,自己的官运将再次亨通。 转机就在眼前啊! 程登科仿佛一头豺狼,贪婪的盯着墨倾语这头小绵羊。 “墨倾语,你尽快将银钱运来。” “你运的越快,我释放李青山也就越快。” 李青山拼命想要摇头,脑袋却被衙役给按住。 墨倾语美眸直视程虎威,冷冰冰的道:“我相公无罪,何来赎金之说?” “难道承继府不是衙门,而是土匪?” “大胆!” 程虎威怒拍惊堂木,衙役用杀威棒砸在墨倾语膝盖弯处,疼得墨倾语紧皱眉头,双膝重重撞在地板上。 墨倾语急红了眼,拼命挣扎,却没有丝毫成效。 程虎威怒声问:“墨倾语,你什么意思!?” 哪怕被逼下跪,墨倾语依旧从容:“程大人,我之所以拿来这些东西,就是为了要告诉您一件事——青山岗很强。” “我们有田地,水源,可以自给自足。” “有高大城墙,一千精壮农兵,劲弩、从土匪山寨收缴的武器,还有战马,以及运输辎重的耕牛。” “我们能杀土匪,杀艾斯曼人,也就能杀官兵。” “如果我们派出小队,不停袭扰青州,您猜会发生什么?” 程虎威眉头颤了颤,依然硬气的道:“你们袭扰青州,干我何事?” “难不成你手下的那些乡下脑壳,能攻破青州城?” 墨倾语笑了,“农兵们当然攻不破青州城,但可以抢掠附近的大户,用桐油烧光官田,以及大户的田地,让你们颗粒无收。” “到时候,整个青州官府,会乱成一锅粥。” “青州巡抚和按察使,会焦头烂额,同时对我们无可奈何。” “程大人,你是知道的,青州城内的兵士,只会吃喝玩乐欺压百姓,他们是不能打仗的。” “而附近驻扎的镇西军,是陆文忠大人的兵马,并不会为你们出力。” 说到此处,墨倾语故意停顿了一下,用讥讽的眼神望着程虎威良久。 “程大人,如果这个时候,我向青州巡抚行文,要您程家所有人的脑袋,作为换取青山岗招安的条件。” “您猜,青州的那些人会怎么做?” 墨倾语的威胁,犹如一把尖刀,抵在程虎威的眉心,随时能都把他扎个透心凉。 李青山望着这个只会洗衣做饭,温柔似水的娘子,一时间难以置信。 这……还是我的娘子么? 程虎威暴怒的站起身,“贱妇,你这么做,就不怕朝廷派人剿匪,把青山岗杀绝吗!?” 墨倾语毅然道:“包括我在内,青山岗一大半的人,都是靠我的丈夫才能存活至今!” “否则他们当流民时,早就被冻死,饿死!” “我们哪怕死绝,也要为我相公报仇雪恨!” “反了!反了!” 程虎威气得一脚踹翻县衙大案,忍不住又咳嗽几声,喉咙里喷出的血沫子,将青色官服染黑。 旁边文书吓坏了,赶忙上前搀扶,“大人,您没事吧。” “去你妈的!” 程虎威一脚将文书踹开,红着眼指向墨倾语,“给这贱妇准备老虎凳,辣椒油、烙铁!” “明日一早,让她骑木驴游街,看她还敢不敢口出狂言!” 李青山急得一脑袋撞开按着他的衙役,想要帮墨倾语逃跑。 墨倾语站起身,浑然不惧的悲愤吼道:“随便你怎么折腾!” “为了我的相公,我早就不要命,也不要脸了!” “我和相公一旦出事,青山岗内就会有人起事!” “我们夫妻二人先行一步,在黄泉等着程家人!” 李青山感动得热泪盈眶,他踉跄着站起身,抬起沉重枷锁靠着的手,搂住墨倾语的肩膀。 门外,衙役抬着沉重的老虎凳,以及用来做烙铁的火炉。 “大人,是先用老虎凳,还是先用烙铁?” 程虎威下了堂,一脚踹在衙役的胸口,无能狂怒到歇斯底里道:“用个屁,你想让他们造反吗!?” 衙役捂着胸口,心里头愤懑不敢吭声。 分明是你下的命令,怎么反怪到我们的头上? 没吓唬住墨倾语的程虎威,站在堂前,心中愈发的绝望。 正如墨倾语所说,一旦青山岗,真的有预谋、有组织的造反,青州官府真的抵挡不住。 那些废物点心的青州兵们,连地痞流氓都没办法欺负。 至于青州官府,更是一滩死水和烂泥。 当初,他涉嫌杀死艾斯曼人时,青州二把手,自己的恩师——布政使衙门王有道,就将他踢出官僚核心圈子。 青山岗提出,要用程家人头,换取当地平安,这些人绝对不会有丝毫犹豫! 对错对他们来说,根本不重要。 当地维持表面稳定,每年能拿到朝廷的拨款,这才最重要。 程虎威就这么默默的站着,一直维持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疲惫说道:“把李青山给放了。” 衙役打开了李青山的堵嘴布,以及手铐脚镣。 李青山紧紧将墨倾语抱住,两人四顾无言,千愁万绪化作两行泪水。 程虎威输了人,不愿输阵。 他威胁似的道:“李青山,若不是李二娃擅作主张,把事情办砸,我绝不会让你得逞。” “半月之后,朝廷收缴赋税的文书批下,你们青山岗就得给我大出血!” “若敢抗税,朝廷可有得是兵马,不怕你们造反!” 朝廷平叛,是分等级的。 最次级是流民汇聚的土匪,因为没有油水可榨,一个个穷得只剩裤衩,朝廷懒得管。 因此,墨倾语才说青山岗造反,青州兵无可奈何。 但聚众抗税的话,一旦批文到了朝廷,立刻会有大批的兵马来强行收取赋税。 赚钱和抢钱的事,朝廷虽迟但到! 李青山冷冷的瞥了程虎威一眼,“程大人,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第118章 磨刀霍霍 第118章 磨刀霍霍 在墨倾语的搀扶下,李青山一瘸一拐的出了门。 前脚,李青山刚踏出房门,程虎威再也撑不住,眼皮一翻,直挺挺的栽倒在地。 “程大人!” “快叫郎中!” 回程的马车上,卸下一身防备的墨倾语,扑在李青山怀里嘶声痛哭,发泄心中的压抑与恐惧。 李青山抚摸着墨倾语柔软的发丝,轻声宽慰:“别怕,都过去了。” “娘子,你能不能告诉我,今天的这些话,都是谁教你说的?” 今晚,如果没有墨倾语,李青山必死无疑。 如果墨倾语没有聚拢青山岗兵马,对青州形成威胁之势,他必死无疑。 如果面对程虎威的威胁,墨倾语怂了,李青山同样必死无疑。 墨倾语如及时雨一般,做得恰到好处。 甚至李青山自己,都做不了这么好。 墨倾语停止哭泣,擦了擦眼角,将头深深埋低,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是我自己想到的。” “什么!?” 李青山瞪圆了眼珠子。 他实在无法相信,一个只知道洗衣做饭,缝缝补补的山村女孩,会懂得权谋之术! 墨倾语吞吞吐吐,似有些不情愿的道:“幼时,父母曾教过我一些纵横家的本事,如今还记得一些。” 李青山敏锐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以及心中的极度排斥。 记得这一世时,父亲曾经说过,墨倾语六七岁时就父母双亡,孤身一人流落此地。 或许,过去的事情,让她仍然难以释怀吧…… 李青山温声说:“不愿提就算了。” “娘子,待会儿你送我回柳家,你回去时小心些。” “一旦回到青山岗,立刻全村戒严,做事要小心加小心,千万别步了我的后尘。” 老实说,李青山完全想不到,程家会用这种极度愚蠢,且漏洞百出的方式来对付自己。 因此,才莫明确的着了道。 同时,程虎威也没料到这事,猝不及防没搞定李青山不说,自己被气得晕厥。 一切的始作俑者7,则在苏醒以后,弄清楚事情的经过,直接带上钱撒腿跑路。 墨倾语急道:“哥哥,柳家危机四伏,你怎么还要回去!?” 李青山愠怒攥拳,“李等我回去,给柳家人报了平安,再安葬好小青后。” “之后,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得把李二娃和柳成龙弄死!” 墨倾语正要继续劝阻,对面忽然直直的奔来十几匹的马队。 深更半夜,官道又这么宽,对面的马队迎面冲来,必定是冲着自己来的! 李青山从墨倾语的手中,接过自己曾卸下的诸葛连弩,并将她护在怀中,自己悄然拨开窗户,查看窗外情况。 “前方可是李公子?” 听到瑶琴的声音,李青山大松了口气。 “是我。” 马队停下,腰挎软剑,身披夜行衣的瑶琴,英姿飒爽的从马背伤一跃而下。 她颇有些欣喜的道:“李公子,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后头,同样穿着夜行衣的燕歌行五人,一股脑的簇拥向前。 燕歌行率先抱拳喊了一声:“大哥!” 剩下四人纷纷跟着喊:“大哥” 李青山纳闷:“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瑶琴说:“我得知你被困大牢,我立即带人前往解救。” “我们迷晕了狱卒,放火烧大牢制造混乱。” “没成想,你提前一步被调往县衙。” “听牢里的几个人说,他们是你的小弟,就顺便将他们一同救出。” 燕歌行咧着大嘴哈哈大笑,“大哥,咱们都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像他这种乐天派,李青山还是第一次见到。 李青山也忍不住跟着笑出声,“你们五个,以后真打算跟着我?” 燕歌行把胸脯拍得啪啪作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剩下人一同跟着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青山满意的点了点头,“好,我就收下你们。” “在监狱中,你们救了我的命。监狱外,我又救了你们的命。” “咱们之间,也算过命的交情。” “后面的这几位兄弟,该怎么称呼?” 燕歌行指着身后四个青年,“他们是我的四个小师弟,从小没名字,师父赐名小龙、小虎、小雀和小乌龟。” “他们都是贱名,我们五个又斗大的字不识一个。” “大哥,要不你给他们取个好听的名?” 李青山心中暗忖,这四人的‘小龙’、‘小虎’、‘麻雀’、‘玄武’,实际指的是四象神兽,有守护之意。 自己得到他们守护,一举摆脱颓势,真不知是巧合,还是冥冥中注定。 李青山说:“你们的师父,是个了不起的人。” “村里老话常说,贱名好养活,因此他给你们取了个看似随意的诨名。” “实际上,你们的名字中,包含四象神兽之意,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四象神兽,分别镇守东南西北。” “以后,你们就分别叫这四个名字。” 四人小声嘀咕了一会儿自己的名字,分别乐呵呵的道了谢。 瑶琴笑靥道:“李公子得五位绝顶高手相助,小女子在此恭贺了。” 李青山诚挚的道:“多谢。” 当初,他嘱咐柳家人,去找瑶琴帮忙时,只是抱着碰运气的态度。 没有想到,被自己搭救一名的瑶琴,还真就知恩图报,毫不犹豫的亲自带人劫狱。 自己是否因她得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心。 李青山将墨倾语搀扶下马车,“瑶琴姑娘,我娘子此次出行,并未带护卫,还得麻烦你带人送她一趟。” 瑶琴凑上前,盯着墨倾语的面庞良久,直到盯得她面颊发烫,不好意思的扭过脸去。 “瑶琴姑娘,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 瑶琴笑吟吟的道:“我只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李公子如此的死心塌地。” 墨倾语恋念不舍的上了瑶琴的车子,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李青山一切小心。 李青山则带着燕歌行等人,迅速前往柳家! 7那畜生还在县衙,暂时杀不得! 但柳成龙这混蛋,一天也不能让他好活! 李青山已经打定了主意,哪怕是杀了柳成龙,自己带着整个人青山岗落草为寇,也必须要动手! 第119章 我必杀之! 第119章 我必杀之! 路上,李青山问:“待会儿进入柳府,让你们杀人,你们敢不敢?” 燕歌行哈哈大笑,“刚出狱就杀人,大哥好气魄!” “大哥,你和谁这么大的仇怨?” 燕歌行等人,以后要常跟在自己身边的。 李青山就将柳家的势力关系,以及自己与柳成龙的仇怨,小青之死,向他们和盘托出。 燕歌行惊诧,“您为了一个丫鬟,要杀主子!” “这玩意,连柳家也得罪了,岂不是一点退路都没有?” 想到小青的死状,李青山就忍不住的身体颤抖,浑身荷尔蒙飙升。 他竭力控制着杀人的冲动,用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管是丫鬟,还是皇帝,亦或者柳家的当家人,都是爹妈生的,人肉长的!”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不杀他,天理难容!” 后头的青龙,称赞说道:“大哥,我还第一次听到,有人愿意为了丫鬟,去得罪权贵。” “我们跟着你混,没有跟错人!” 李青山目光锐利,“拍马屁没用,你们真想帮忙的,一会儿就多砍两刀,把那混蛋给我砍成饺子馅!” 六人策马奔腾,天将蒙蒙亮时,到了柳宅。 柳家宅邸门口,四个护院正在巡逻。 他们看见李青山,顿时一窝蜂跑上前。 燕歌行神情肃穆,长刀举起,似随时都要动手。 李青山呵止,“别冲动,自己人!” “李管家,您没事了!” “太好了!我们大家正商量着,出钱去衙门口呢!” “您是怎么回来的?” 四个人七嘴八舌,凑到马前询问。 李青山笑着道:“我姑且没事。大家都散了吧,我回柳府还有急事要做。” 四个人分左右排列,敞开大门,迎李青山等人入内。 “驾!” 李青山催马直奔内院,直扑向柳成龙居住的别院! 别院三楼的灯亮着,可见他就在楼上! 门口,两个护院正在守夜。 燕歌行低声问:“大哥,要不要把守卫先干掉?” 李青山没有回答,而是朝着两人喊:“兄弟,借你的刀一用!” 俩护院,一个带刀,一个带棍。 带刀的护院,毫不犹豫的就将腰间佩刀扔过去,“李大哥,你要刀干啥?” 李青山杀意腾腾的道:“杀了柳成龙这只狗杂碎!” 俩人吓得一呆,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李青山愠怒问:“怎么,你们要拦我!?” 俩人对视一眼,拿棍的忽然惨叫一声,找了块松软的地面躺下。 另一人立即意会,原地躺下后,朝着李青山小声喊:“柳成龙在一楼左边的小屋泡澡呢,你们别跑错了地方。” 燕歌行诧异,“大哥,你在柳家的人缘可以啊。” 李青山冷声道:“少废话,跟我去杀人!” 群人下马,李青山手中明晃晃的大刀出鞘,在燕歌行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往屋子里跑, 燕歌行担忧,“大哥,要不你先歇息,杀人的脏活让我们来?” 李青山折腾了一整天,先被官府的人教训,又被燕歌行打了一顿,身体已是强弩之末。 “不行!” 李青山咬牙切齿的道:“我得亲手杀了柳成龙,才能解心头之恨!” 一脚踹开虚掩着的屋门,李青山直奔一楼的盥洗室。 巨大的木桶里,飘着花瓣还冒热气,地面有一串长长的水渍脚印,可见刚洗澡上楼。 “上楼!” 六人迅速上了三楼。 李青山用力推门,发现房门被反锁。 “狗杂碎,你今儿死期到了!” 他抬脚怒踹房门。 柳家的木门看似单薄,实际都是上好的木料,李青山踉跄着差点被弹得摔倒,还好被青龙和白虎扶住。 “大哥,你没事吧。” “我特么能有什么事,给我踹门!” 燕歌行看似轻飘飘的抬腿,落在门把手的中央。 轰—— 紧锁着的两扇房门,整个被踹飞出三米多远,连同后头抵住门的柜子,摔了个稀巴烂。 李青山瞪圆了眼,这特么是什么力气!哪怕是让泰森踹这一脚,也不过如此。 难道说,大乾朝真有传说中的武侠功夫? 五人冲入房间,燕歌行找了一圈,“大哥,没人。” 李青山进屋,发现床上凌乱的扔着有些潮湿的绸袍,地上有一只袜子,没有鞋。 外头在刮大风,但窗户是开着的。 床头放着钱袋,里头有一些散碎银两。 李青山紧锁眉头,“外套和袜子都没来得及穿,他身上也没带银两,应该跑不了多远!” “跟我下楼追!” 庭院外,只穿着一条裤子的柳成龙,推开柳家的后门,捂着跳楼摔伤的胳膊,狼狈朝向远处林子逃窜。 惊慌失措的同时,他怎么也想不通,李青山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些护院,都是瞎子么? 为什么能放持刀的一伙人进来! 殊不知,整个柳府内,除了柳成龙自己,和有限的两个狗腿子之外,所有人都在盼着他死。 李青山等六人,刚下楼梯,就看见柳扶风和柳依依堵在房门口。 柳依依眸子泛着泪光,两颊的妆花了,似乎是哭过。 “青山,看到你没事,真是……真是太好了!” 柳扶风神色复杂,“李先生,你受了牢狱之苦,身上又有伤,不能再劳累。” “我叫来了全县最好的郎中,可以立即为你诊治。” “至于柳成龙犯下的罪过,等五日后家父归来,必定严惩不贷!” 李青山双眼通红,布满血丝,并不领两姐妹的情。 “我只为你们一件事。柳老爷子回来,是会杀柳成龙向小青谢罪,还是偏袒护私?” 柳扶风和柳依依的神色,顿时尴尬得厉害。 她们知道,老爷子一世英名,向来善恶分明,但对故友之子柳成龙,因为愧疚和忠义,百般溺爱和纵容。 哪怕犯了滔天大错,也只是惩戒,绝不会大义灭亲。 柳成龙大概率会被打得一个月下不来床。 同时,老爷子会找最好的郎中为他医治,绝不会让他死。 李青山知道,两人不吭声,就算是回答。 他怒声道:“帮不上忙,就给我让开!” “我杀了柳成龙,对你们也有好处!” 柳扶风依然挡在门口,温声劝阻说:“李先生,大家都想柳成龙死,尤其是我和依依。” “你杀了他,我们既不用受父亲责罚,以后的日子也能好过许多。” “为了我们自己考虑,必定要放你过去。” “可为了你考虑,我们绝不能让你杀柳成龙!” 第120章 活人入棺 第120章 活人入棺 柳依依生怕李青山控制不住脾气,直接冲出门杀人,急忙跟着劝阻说:“你如果杀了柳成龙,就再无可能经父亲同意,加入柳家!” “杀人能解你的一时之气,但你以后要拖家带口,当反贼过逃亡生活吗?” “你千辛万苦,走到这一步,就是为了加入柳家!” “还有最后五天,哪怕天大的事,怎么就不能再忍忍!” 李青山怒道:“如果我拿小青的命,去计较利益得失,还配做人吗!?” “今天无论如何,我必杀柳成龙!” “燕歌行,把这俩人给我架开!” 柳依依给李青山面子,不代表会给他的保镖面子。 她唰的抽出身后的子母鸳鸯剪,“小李子,你好大的脾气,都欺负到了我们头上!” “你知不知道,我和我姐为了救你,把能求的人,都求遍了!” 燕歌行神情冷肃,“小姑娘,让开!” “不让!” 当啷—— 刀光闪过,柳依依刚抽出的鸳鸯剪,被一刀劈飞,在空中打几个旋儿,斜插入木地板。 第一次遇到绝高手的柳依依,捂着发麻的手臂,茫然且惊恐的望着燕歌行。 柳扶风眼看挡不住五人,情急之下喊道:“小青没死!” 李青山瞳孔一震,大步上前,情急之下一把攥住柳扶风的胳膊,“你没骗我!?” 柳扶风神色复杂,侧过脸不敢看李青山满怀期待的眼睛,“总之……你跟我去管家房一看,就什么都知道了。” “立刻带我去!” 两人一前一后,小跑着出了房门。 燕歌行赶忙追上,“大哥,人还杀不杀?” 李青山说:“待会儿再说!” “他没穿上衣,连金银细软也没带,就算跑出去,要不了多久还得回来。” 李青山闯入管家房,“小青,小青!” 病床前,提着箱子的老郎中,正捋着胡须,一阵接着一阵的叹息。 几个熟识的丫鬟,在门帘一侧聚成一团,低声的啜泣着。 病床上的小青,面颊苍白如纸,嘴唇乌青毫无血色,眼窝深陷,已经气若游丝。 “李……李大哥。” 李青山跪坐在床前,攥着小青冰凉的小手,“在呢,我在呢!” 李青山满头大汗,一直紧绷着的心脏舒缓开,脸上不自觉浮现笑意,喃喃的道:“太好了,你没事!” 仅仅说了一句话,小青气息就再度急促,险些上不来。 李青山急道:“都愣着干什么呢?” 丫鬟们低声啜泣,没有一个答话。 李青山急得额头血管直突突,“先生,你该诊脉就诊脉,该抓药的抓药,在这儿叹个什么气!?” 老郎中欲言又止,两扇虚掩着的房门被全部打开。 四个小厮抬着个柳木做的棺椁,轻手轻脚的放在堂屋中央。 李青山暴怒:“谁让你们抬这么晦气的东西,都给我滚出去!” 小厮面面相觑,有些为难。 柳扶风和柳依依随后进门。 柳依依被悲伤的气氛感染,低着头泪水涟涟,半晌说不出话。 柳扶风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李公子,小青伤势过重,血流不止,哪怕天仙下凡,也无药可医。” “这具棺材,是按照小青要求打造的,是她的临终遗愿。” 李青山表情僵住,心头刚有丁点儿喜悦,又彻底跌入谷底。 柳扶风生怕李青山看到小青的惨状,转身又气冲冲的跑去杀人,赶忙说:“小青有话想和你说,别让她落了遗憾。” 李青山攥着拳头,强压下胸中怒火,再度跪坐再床前。 此时,柳依依已经坐在了床边,哽咽着道:“你的名字,取自杨柳青青,这具棺椁是新打的。” “我们会用这具棺椁,替你风光下葬。” 小青虚弱开口:“多……多谢二小姐。” “还有……还有李大哥,你不要为我报仇。” “是小青命薄,该有此劫。” 李青山紧咬着牙关,努力的让表情没那么狰狞,“这个世界上,没有该死的人,只有该死的畜生!” “你要真出了事,我就让柳成龙,还有他的同伙,去地府给你赔罪!” “小青妹子,是我对不住你!” “你千万撑住,我才能为自己恕罪!!” 小青的眼角滚出两行热泪,“大哥,认识你,走到这一步,哪怕是死,我从来不后悔。” 等等,不对! 李青山敏锐的察觉到,小青还是有些力气的,只不过伤口过大,鲜血难以止住,才气若游丝! 以古代的诊疗手段,伤口无法愈合,那就是绝症,只能准备棺材。 但如果有现代的医疗手段,兴许她还能有救! 李青山上一世,大学选修课,学过医疗常识,但从来没实践过。 没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一扫颓丧姿态,再度给自己打上一针鸡血,“都别愣着了,我有办法救人!” “你们去取俩锅,分别一碗水加一大勺糖,再来一碗水,加一大勺盐。 “家里有红枣的,可以加点红枣补气血。” 老郎中捋着胡须,眼角略有不屑,“李管家,老朽行走江湖一世,从未听过你这等法子,能救命人的。” 几个丫鬟也觉得荒唐,只觉得李青山是悲伤过度,没人愿意动弹。 李青山沉着脸,“难道除了我的办法,你们还有别的好招救人?” 病床上,小青断断续续的说:“我……我相信李大哥。” 柳扶风怒声呵斥,“愣着干什么,快去准备!” 丫鬟们匆忙去煮汤,没过多会儿,他们端着托盘小跑着上前。 “糖水和盐水来了!” 李青山坐在床前,用小勺先盛糖水,给小青喂下。 等喝下一小碗糖水,小青竟能抬起胳膊,捧起盐水,自己皱着眉头喝下。 失血过多,喝生理盐水和葡萄糖,可以暂时恢复些许的元气。 丫鬟惊喜,“小青好像好些了!” “真的哎!太神奇了!” “我第一次听说,盐水和糖水还能治病。” 老郎中哼了一声,“回光返照而已,有何得意!” 李青山没做理会,关切声问:“妹子,你觉得身体怎么样?” 小青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我觉得好多了。” 李青山稍松了口气,再度吩咐道:“立即给我找一坛上好的烈酒,几个干净的白瓷碗。” 在见识过李青山的手段后,丫鬟和小厮再也没有迟疑,立即去准备。 第121章 从此同命 第121章 从此同命 很快,一坛酒香四溢的清冽酒水,被搬入堂屋内。 李青山端来一盆炭火,上架着酒坛子,上头倾斜着酒缸盖子,将蒸馏出的酒精,汇集到旁边的瓷碗内。 酒精的沸点,要比水低很多。 用蒸馏的手段,可以从烈酒中,获得足够纯净的消毒酒精。 很快,酒精被蒸馏了两大碗。 李青山又取来缝衣针,先在火盆中炙烤,在用酒精消毒,并穿上棉线。 柳依依上前帮忙扶着酒缸盖子,继续蒸馏,忍不住问:“小李子,你做这些是干什么?” 李青山没停下手中动作,随口解释:“酒水可杀病虫,让伤口不被病虫蛀咬。” “针线杀了虫,就能对伤口进行缝合。” 柳依依美眸圆睁,“啥?你要用针线缝人肉!” 李青山皱眉呵斥,“别大惊小怪的!我们那儿的医生,用这偏方救了许多人。” 柳扶风疑惑,“医生?” 李青山:“就是郎中、大夫的意思。” 说话的功夫,李青山已经消毒结束。 他小心翼翼的将小青扶坐在床头,“你忍着点,我得把你的伤口重新包扎。” 仅十六岁的小青,在生死面前,显得格外坚强。 “李大哥,我不怕!” 李青山一点点取下小青脖子上缠绕着的白布条,在看到脖颈约一寸三寸长,难怪没办法止住血。 血还在向外涌,根本看不清伤口。 “来个胆大的,帮忙!” 柳依依当即起身,“来了!” 老郎中看不下去,怒声呵斥道:“胡闹,简直胡闹!” “你们救不活人,反而让人死也不安生,简直胆大妄为。” 李青山再也耐不住性子,“把人给我拖出去!” “好嘞!” 燕歌行等人,立即架着老郎中出门。 “你们,你们好生无理!” 房门关闭,总算消停了一些。 “擦血,手脚轻点。” 作为习武之人的柳依依,手格外的稳。 她一只手指头抵住小青流血的脉搏,让血液流速放慢,并用干净的棉布帕子,擦拭流淌出的血迹。 李青山已经给手消了毒,他小心翼翼的帮小青把参差不齐的伤口,一点点理平。 “小青,疼也忍着点,千万别动。” 小青闭上眼,“都听大哥的。” 李青山竭力压下心中紧张,稳住手腕和手掌,将针刺入皮肤中! 小青身体轻颤,随后硬生生忍住。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一针、两针、三针…… 近一尺长的口子,李青山整整缝合了八枕,才小心翼翼的弄断了线头,打上一个节。 一秒、两秒、三秒,伤口处仍然没有动静。 李青山泪水溢出眼眶,惊喜喊:“止住了,血止住了!” 柳依依惊喜的扑上去抱住李青山,“小李子,你简直就是个天才!” “快说,你到底还有什么不会!?” 一直控制情绪,主持大局的柳扶风,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李先生果真神人,我替大家伙谢谢你!” 李青山端起酒精碗,用干净棉帕替小青消毒。 “快叫先生进来。” 柳依依撇了撇嘴,“那个老古董,除了添乱,什么忙也帮不上,叫他进来干什么?” 李青山拿起方才缠绕的绷带嗅了嗅,上头包着些许草药,散发着浓郁药香。 “不可轻看了老先生。” “若不是有他的这些草药,给小青止住部分血,也等不到我来救她的命。” “我不会开止血草药,还得他来。” 被抬出门的老郎中,再度被请进门。 李青山淡笑拱手:“方才是我救人心切,请老先生切莫见怪。” 他板着一张老脸,气哼哼的道:“是不是你胡乱动手,酿成大祸,让老夫来补救?” 柳依依扬起雪颈,“老先生,你少瞧不起人,我们可是结结实实的把小青从鬼门关拉回。” “胡扯!” 老郎中走上前,在看到小青缝合好的伤口时,低垂李青山的老眼猛的圆睁。 他踉跄向前一步,攥着小青的手腕。 “脉搏微弱却平稳,一切正在向好。” “这……这怎么可能!” 他惊骇指着李青山,“你是神仙下凡!?” 李青山苦笑,“我要真是神仙,绝不会让小青受此皮肉之苦。” “老先生,您先为小青配上止血药,再给她开点补血凝气的房子。 “至于怎么救的人,我待会儿与您细谈。” 老郎中这才如初梦醒,立即着手开始配药,包扎。 伤口止住血,外加上良药医治,小青身体复元,只是早晚的问题。 包扎同时,李青山解释说:“人的皮肉,如同棉衣。” “棉衣破洞,露出棉花,可用针线缝合,人皮同样如此。” “人伤口易生虫疮,既有可见之虫,也有不可见之翳虫。” “好烈酒遇热水,可蒸腾出酒中之精,专杀翳虫。” “若不用酒精消毒,哪怕缝合好伤口,日久人必定伤口溃烂而死。” 老郎中听得如痴如醉,既赞叹又羞愧。 “听得先生一番话,既让老朽敬佩,又让老朽惭愧。” 包扎结束,小青已然疼得昏迷。 她柔荑攥拳,指甲在手心抠出血,嘴唇也疼得咬出血痕。 这可怜的孩子,在疼得昏迷前一秒,都一声不吭。 想到她拼死抵抗柳成龙,明知必死,还在衣襟写下凶手的名字,李青山感动的泪水再度润湿眼眶。 柳扶风不忍的道:“小青十岁被父母卖到柳家,刚来时饿得皮包骨,满身淤青。” “这孩子,真是受苦了。” 李青山攥着小青的柔荑,“她前半生受苦,我后半生就不能再让她受苦!” “从今以后,小青就是我的亲妹妹,我们两人从此同命!” 躺着的小青,眼角再度划过两行泪痕。 她缓缓睁开眼,“李大哥,小青能伺候你,就是最大的福分,不敢有别的妄想。” 听她说话,中气足了许多。 李青山将她的两只小手塞入被窝,用命令的语气道:“你好好睡一觉,我会安排人丫鬟在这儿陪着你。” “等你好一些,我就带着你回咱家青山岗看看。” “到时候,我设下香坛,咱们对着神明天地磕头,认作异性兄妹。” 小青:“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给我老老实实的睡觉,这事我说了算!” 第122章 大把赚钱 第122章 大把赚钱 天将蒙蒙亮时,小青在群人的守护下,安稳睡去。 李青山轻手轻脚的出门,将房门关好,神情再度变得肃穆。 “程家人设计杀人、诬告陷害,小青既是最重要的一环,也是见证者!” “如果被他们知道,小青还活着,必定会再度想尽办法下杀手!” 柳扶风立即紧张起来,“我立即吩咐护院,昼夜不停的轮班值岗!” “不行,那样太被动。” 李青山沉吟稍许,缓缓说道:“你立即封锁消息,对外宣称小青已死,并安排空棺下葬。” “小青脖颈看似伤势严重,实际没伤到骨头,预计十日就可基本愈合,可下床走路。” “到时候,我把她待会青山岗。” “在我的地盘上,小青是绝对安全的!” 柳扶风面露惆怅,“想当初,我柳家为青州第一世家,何等的辉煌。” “现如今,我连自己的侍女都保不住,还得依靠外人来帮忙。” 柳依依也蔫头耷脑,心情颓丧。 李青山宽慰说:“月有圆缺,木有枯荣,柳家兴衰自有天定,衰到极处,就是起势的开始。” 疲惫了一个昼夜,柳扶风和柳依依撑不住,回去休息。 李青山将燕歌行等人,安排在管家房的左右厢房,自己则拿了铺盖卷,就在小青的屋里打地铺。 在接下来的七天里,李青山在小青的床前,近乎寸步不离。 柳成龙则完全失踪,就连柳扶风和柳依依,也联系不上他。 程家人以及李二娃那边,同样死一般的寂静。 一场近乎要了李青山性命的杀人陷害行动,掀起一夜风雨后,仿佛彻底的销声匿迹。 越是安静,李青山的心中越是不安。 他隐约能感觉到,一场更大的暴风雨,正在悄然的酝酿着。 为了应对这场危机,他必须得加强和柳家的生意绑定,给青山岗弄到更多的物资才行! 第八天,小青的伤口基本愈合,李青山用剪刀,小心翼翼的把她脖颈上的线拆考。 老郎中一边配药,一边啧啧称奇。 “老朽活了整五十年,针线缝人肉,盐糖水救人的事,还是第一次看见。” “李管家,你可真是个神人!” 李青山笑着道:“没有您调配的药物,小青也恢复不了这么快。” “老先生,您医术如此高超,想必也是永昌县的大户吧。” “您住哪儿,改日我登门拜访。” 老郎中苦笑,“家国飘摇,四处动荡,我纵然有一身的医术,又能给谁瞧病?” “富人总共就那么几个,养尊处优的,三年五载不生病。” “穷人家一身劳病,可想治他们的病,窝头远比药材要好用得多。” “李管家,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至今还住在城东头的破庙里。” 瞧着老郎中一身长衫全是补丁,李青山就知道他必定穷困潦倒。 他这么问,就是为了引出话头。 李青山诚挚道:“天下纷乱,有才能的高人却无一隅栖身之地,实在是可惜。” “老先生,如果你不嫌弃,可以到青山岗落脚。” “我那儿别的没有,但一日三餐的净面大窝头,三天两头的炖肉,每月一钱的银子,还是有的。” 老郎中惊得满脸褶子绷直,近乎不可置信的道:“有饭吃,还给钱?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 李青山淡笑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老先生怎么称呼?” 老郎中拱手,“鄙姓孙,孙礼。” 李青山:“孙老,您回去收拾一下行李,咱们今儿吃过晌午饭,一同折返回青山岗。” 孙礼拱手鞠躬:“多谢李先生!” 现如今的青山岗,总共容纳三千多人,郎中和药材倒不怎么缺,但好郎中则奇缺。 李青山聘请一个孙礼,既可以给村人瞧病,又能培育几个年轻的郎中。 李青山心中感慨,若不是乱世,像孙礼这等高人,恐怕千金都难以聘请。 离开前的一顿饭,柳扶风和柳依依准备得格外丰盛。 柳扶风倒了一杯酒,“小青,不管你走到哪里,柳家始终是你的家。” “等这件事情平定,记得多回家看看。” 小青眼泪汪汪的道:“谢谢小姐。” 饭吃得差不多,柳依依说:“小李子,父亲回来,也就是三五天的事。” “等他老人家回来以后,我们会竭力劝说父亲,让你加入柳家。” 李青山凝声说:“多谢。” 吃饱喝足,李青山起身正准备出发时,两个家丁拖着沉重的木箱进门。 木箱打开,里头是白花花的银子。 李青山愕然:“这是什么意思?” 柳扶风语气中带着歉疚:“李先生,你的牢狱之灾,我们柳家也有责任。” “这五千两银子,算是购买桑叶的定金。” “你这次回来,可将桑叶运回,以便养蚕缫丝。” 如今,拥有三千多人的青山岗,把能开垦的田地,已经开垦得差不多。 整个村子的产业,除了制作肉干以外,就是种植桑树。 附近的流民、灾民,还在不断的往村子里涌。 再这样下去,很快就会入不敷出。 这五千两银子,刚好可以解燃眉之急。 李青山向两人道谢后,带着小青与孙礼,乘坐马车前往青山岗。 小青坐在车头位置,好奇的打量着荒野山坡,“大哥,你居住的村子是什么样子的?” 李青山双手环胸,懒洋洋的靠着车辕,“村子就是村子呗,还能长啥样。” 小青歪着脑袋,思忖了一会儿说:“我以前的村子,总共三百多人,大家住的是靠山窑洞,还有茅草屋。” “村里唯一的大户,住的是大瓦房,里头冬暖夏凉可舒服了,和柳府都差不多。” “大哥,你家也住瓦房吗?” 李青山说:“算是吧。” 孙礼感慨说:“乱世之中,能给家赚来片瓦遮身,李先生是个有本事的人啊。” 李青山笑了,“等到了咱家,不用争不用抢,每个人都有瓦房住。” “准确点说,但凡是住在青山岗的人,每个人都能住上瓦房。” 烧砖窑不是什么技术活,李青山的村子背靠森林,能自己伐木制炭,烧制砖瓦。 如今,不仅是砖瓦,就连城墙砖都能烧制,再也不用到远处的森林挖石头。 说话的功夫,已到青山岗的城门口。 城门依险要山体而建,高二十几尺,站在城墙下,给人以恐怖的压迫感。 城墙外,放有拦车的铁蒺藜、木刺。 城墙上头,总共四个舵楼,有手持劲弩的人,站在舵楼上四下观察着。 最靠前的小伙子,惊喜的喊了一声,“是李先生回来了,快开城门!” 城门缓缓打开,二十几个人排成一排。 “请李先生进城!” 李青山站在车头,笑着朝着群人喊:“诸位辛苦!” 马车穿过内外两层的城门,正式进入青山岗。 车上的小青和孙礼,被眼前的震撼一幕,给彻底惊呆了! 第123章 异性兄妹 第123章 异性兄妹 城郭之内,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金色麦田。绿树村边围绕,瓦房错落,屋舍俨然。 午后暖风吹过,空气中都沁透着麦香的味道。 正中央的深宅大院,高墙大瓦,上设有了望台,弓弩射口,显得格外威严。 但凡路过的人,纷纷朝着李青山热情的打招呼。 茫茫然的望着四周许久,小青才从震撼中反过神。 “我……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村庄!” “不对!这哪里是什么村庄,分明是世外桃源!” 孙礼揉了揉眼眶,扶着车辙从马车上爬下。 李青山有些不明所以,也跟着从马车上跳下,“老先生,还没到地方,您下车做什么?” 孙礼用颤抖的手,小心翼翼的掐断麦苗的茎秆,双手用力搓了搓。 他一边搓,一边吹去上头沾着的麦糠,只剩下青黄色的麦仁。 将麦仁放在口中咀嚼时,孙礼的眼角流淌出两行热泪。 “麦子的味道,真香啊!” “大灾之年,能有这样的大片麦田。李先生,你是有大德的人!” 忽然间,远处有马蹄声。 “相公!” 马背上,墨倾语兴奋的挥手呼喊。 马儿到了近前,墨倾语一跃而下,被李青山给稳稳接住。 “娘子,想我了没有。” 墨倾语面颊绯红,“还有人呢,你羞不羞。” 后头不远处,跟着一匹枣红大马。 “大哥,你回来了!” 宁洛水从马上跃下。 李青山看到俩人熟悉的下马姿势,不由笑着说:“倾语骑马,是不是你教的?” “当然。除我之外,谁还会这么飒爽的马术!”宁洛水颇有些小得意的道。 墨倾语低着头,面颊微红。 “相公,我在外头骑马,是不是有点抛头露面,不守妇道?” “鬼扯的妇道,乱世之中不会骑马,等同于比别人少两条腿。” 李青山搂着墨倾语的小蛮腰,“娘子,这位孙礼老爷子,是我为咱们村聘请来的神医。” “你去给神医安排个住所,并安排咱们村里的土郎中,以后跟着孙神医学习医术。” 墨倾语温声说:“孙神医,请这边请。” 孙礼有些受宠若惊,“您也请。” 在来之前,孙礼以为李青山就是个普通乡约,村子贫穷混乱,管辖人不过三五百。 在看到青山岗的空前盛况后,他才恍然明白,李青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一旁的小青,同样没从震惊中反过神。 李青山拍了拍小青的脑袋,“傻丫头,别愣着了,跟我回家。” 小青跟在李青山屁股后头,进了深宅大院。 李青山命人收拾出宁洛水旁边的房间,自己也跟着帮忙铺被褥。 “屋里的衣服被褥,毛巾帕子,都是干净没人用过的。” “你要缺什么东西,可以让每日的采购出城去买,要用钱就去找洛水,她管着咱家库房呢。” “你看看,这屋子里还缺点什么,我让人准备。” 梨木的大床,上铺崭新的棉被褥子,旁边梳妆台挂着漂亮的小铜镜,穿衣柜、松木的澡盆,还有几幅字画。 在柳家,小青住的是大通铺,和一群打呼噜磨牙放屁的丫鬟、老妈子住一起。 哪怕后来跟了李青山,也不过是有一个能睡觉的小房间。 在看到如此精致的房间时,小青刹那间泪水润湿眼眶。 “李大哥,我真的能住这儿吗?” 李青山笑了,“别说这种傻话,快把你背上的行李放下。” 小青将包袱放入柜子里,美滋滋的道:“大哥,我不白住房子,吃白饭。” “以后家里有什么洗洗涮涮,收拾泔水倒马桶的活,我都能干!” “别看我个头不高,力气可大着呢。” 李青山不轻不重的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傻丫头,我可是跟你发过誓的。” “你如果能活下来,我保证这辈子不让你受一丁点儿苦。” 小青有些茫然,“可是……我总不能啥也不干啊。” 李青山沉吟稍许,“你在柳家,当过一段时间柳扶风的贴身丫鬟,必定懂的管人。” “以后,你就负责安排村里一千个女人的工作。” “一千个人中,有机灵能干的,就提拔他们做管事。” “有了精明能干的管事,这个三千多人的大家庭,才不至于乱糟糟的。” 小青有些紧张,“李大哥,这么多认,我能管得了么?” 李青山笑着道:“洛水年纪与你相仿,她可是管着库里的几千两银子。” “你可是我看好的人,不能被她比下去。” 房门打开,宁洛水搬着个漂亮的水曲柳凳进门,“又说我什么坏话呢?” 李青山指着宁洛水,“以后别叫宁姑娘了,她是你姐姐。” 小青一时间还不习惯,低着头说:“见过宁姐姐。” “好妹妹,真乖巧。” 宁洛水大方的牵起小青的手,“走,我们到客厅去。” 客厅内,摆着香案,下有三个蒲团。 除了一炉香外,还有活鸡、猪头等祭祀用品。 李青山说:“上次匆忙,与洛水结为兄妹时,没来得及祭拜天地。” “今儿算上你,咱们仨一起给皇天后土磕头,让他们做个见证。” “从此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直到跪倒在蒲团前,小青仍然有一种梦幻般的不真实感。 她自幼挨饿,长大一点被卖为奴仆。 柳家的两位小姐待人不错,可家里的老妈子,却总是欺生,让她饥一顿饱一顿。 从一个丫鬟,摇身一变成为小姐,让小青激动万分的同时,又有些诚惶诚恐。 三个头磕在地上,从此后几人结为异性兄妹。 李青山安排宁洛水带着小青,在村里四处转转,熟悉一下,自己就一溜小跑的离去。 卧房内,李青山搂着含羞带臊的墨倾语,“娘子,最近又想我了没?” “讨厌,我才说不出那种羞人的话。” 墨倾语被逗得耳根子通红,轻轻拍掉怀中李青山不老实的大手,“相公,我有一件事弄不明白。” “咱先到床上去,你有啥不明白的,我慢慢告诉你。” 第124章 纳妾 第124章 纳妾 “讨厌。大白天呢,也不怕人看见。” 墨倾语含羞带臊,抬起头来,用雾蒙蒙的眼眸凝望着李青山。 “相公,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娶洛水和小青当妾呢?” “让她们当妾室,关系可比异性兄妹要牢靠得多。” 李青山心中感慨,自己这老婆,如果放到后世,估计会被全天下的男人羡慕得发疯。 不过,他并不是喜欢三妻四妾的老色批。 更何况,妻妾之间的羁绊,并不是最稳固的。 李青山认真解释说:“洛水这妮子,野心大、实力强,当初想给我当妾,并非是一见钟情,而是想以我为基础,徐图发展。” “至于小青,且不说人家愿不愿意,我俩单纯的就不适合。” “相比较一个好伴侣,小青更想要的是一个安稳的家庭。” “拜为异性兄妹的事,并非是为了牵制住谁,单纯是由心而发,想要与之同患难,共生死。” “真想牵住他们,不能靠关系制约,而是要给予。” “洛水野心大,就给予足够的信任,足够的放权。” “小青这孩子受苦太多,就多照顾着她点。” “欲要取之,必要予之,否则必定适得其反。” 墨倾语若有所思,惊奇的道:“相公,像这样精深的权谋之术,通常只掌握在氏族大夫的手中,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李青山笑着说:“谁的心里,都有点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你不说,我不会问。” “我不说的,你也不要问。” 墨倾语也不纠结,轻轻依偎在李青山的胸膛,“相公,只要你能在我身旁,别的我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问。” 房门外,传来赵大勇的声音。 “青山,外头来了一批流民,非得要进村庄,还点名指性的说要见你。” 李青山:“青山岗向来不拒流民,你放他们进来就是,拦着干什么?” 赵大勇有些尴尬,“这个……一时半会很难解释。” 李青山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衫,“带我过去一趟。” 路上,赵大勇解释说:“最近一段时间,闻讯来到青山岗的人,是越来越多。 “大部分是老家遭灾,老实巴交的逃难农民,来到这儿就踏踏实实干活,能给咱赚钱。” “还有小部分,是一些落魄的秀才,童生,听了你作的那首诗。” “我不懂啥意思,但是背下来了。” “山外青山楼外楼,楼台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青州做兖州。” “他们带着钱财、书籍,投奔青山岗,可以给娃娃教书,还能写写算算。” 李青山没有想到,自己抄来的一首诗,能起到这种效果! 秀才、童生,这可都是古代珍贵的识字群体,相当于后期的高端人才。 有了这些人的帮助,以后简直是如虎添翼! 赵大勇继续说:“上头的两种人,咱收了都有用。” “可有一类人,对咱来说是个大麻烦。” 李青山问:“哪种人?” 赵大勇犹豫了一下,似没敢说出口。 李青山:“但说无妨。” 赵大勇这才低着头说:“上了年纪的妇女,还有半大孩子、老头,以及身材瘦弱,从战乱地区,逃难来的家伙。” “这些人,要么吃得多不干活,要么身子骨弱。” “招揽太多这样的人,咱们就是有金山银山,也会被吃个干净。” 李青山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这件事是谁规定的!?” 赵大勇有些忐忑的说:“是管事宁小姐。” “宁小姐特地嘱咐说,您性格良善,知道这种事怕您糟心,因此不让大伙儿说。” “不过这也不是宁小姐一个人的主意,这事大家都知道,也都赞成。” 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李青山收敛怒容,恢复平静。 归根结底,还是穷闹的。 现在的青山岗,从事的还是种植、养蚕、采摘、杀猪等的一些原始行业。 因为从事的劳动原始,收入低,就只能养活最有劳动力的一批人。 真要像自己最初设想的一样,把难民来者不拒,全都招进青山岗,立即会发生饥荒、暴乱。 只有多弄点赚钱的手艺活,才能养活那些头脑聪明,但体力相对孱弱的人。 李青山认真思索一路,走到城门口时,忽听到前方一阵骚乱。 城门口,聚集着五百多个男女不等,穿着粗部短衫的人,正在烈日下东倒西歪的站着。 他们因为饥饿,或干瘦、或浮肿,眼窝深陷,活像是一群丧尸。 城门紧闭,城墙上的弓弩手,投石石,正蓄势待发着。 李青山沉声道:“把城门打开!” 城门打开的同时,手持长枪、大刀的农兵,跟在李青山的左右,有序列阵向前。 李青山走过去,搀扶起一个昏倒在地的老人。 “你们都是从哪儿来的?到我们青山岗做什么?” 老人气息奄奄,“我……我们只和李青山说话。” 李青山从赵大勇腰间取过水葫芦,递给老人。 “老人家,我就是李青山。” 老人抿了几口水,又将葫芦递给旁边十二三岁的小娃,激动得上前攥住李青山的手。 “李先生,我总算找到您了!” 没等李青山做出反应,旁边的两个守卫,立即冲上前将老人给架开。 “所有人都不许靠近!” 被他们明刀实枪的吼一嗓子,灾民们惊恐的后退了好几米。 李青山怒了,一把将农兵推开,“干什么!你们都干什么?把武器收回器!” 年轻侍卫紧张的道:“李先生,这些难民已经饿红了眼,我怕他们对您不利,趁机要挟。” 李青山愠声怒道:“你们一口一个‘难民’,他妈的倒退大半年,我们都是穷得裤衩也穿不上的难民!” “都把武器收去,弄点食物和水来。” 农兵们撂下武器,一溜烟的回到村子准备食物和水。 五百多个难民,看向李青山的眼神中,多了些许感动。 李青山仔细观察群人,发现他们身上肌肉并不发达,甚至有些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仔细观看,他们的手掌、手指,都有厚厚的老茧,应该是作坊的工人。 很快,村人送来了窝头、清水,还有一些萝卜条咸菜。 第125章 难民风波 第125章 难民风波 农兵忐忑问:“李先生,您看准备得合适吗?” 李青山拍了拍他的肩膀,从兜里掏出一把铜子,塞入他的手里。 “别人来投奔,哪怕不收留,也没有让人饿死的道理。” “下次办事,机灵着点,别让咱们村子留下恶名,明白吗?” 农兵感激,“是!多谢李先生!” 老人攥着个窝头,两手捧住,小口小口的吃着,偶尔落在袖子上的渣滓,也被他用手捏着,送入嘴里。 吃干净窝头,他又仰头喝了一大碗水,满意的拍了拍肚皮。 “真舒坦啊,我这把老骨头,过年都没这么舒坦过。” 李青山坐在老人身旁,又递过去一个窝头,“老人家,您是从哪儿来的?” 老人盯着窝头,两眼发直,最终还是递给旁边的十二岁小娃。 “二虎,你吃,爷爷不饿。” 孩子相当懂事,一个窝头掰开两半,爷俩一人一半。 老人这才开口说:“李先生,您当时作了一首诗,下半阙是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青州作兖州。” “我们这些人,都是兖州织造局逃难来的。” “哎,您是该知道,如今千里焦土的兖州,当初是何等的繁华。” 李青山有些尴尬的道:“兖州的事,我只是听说过一些,因此作诗,并没见识过其中繁华景象。” 老人眯起眼,眺望向远处,浑浊老眼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被战火灼成焦土前的兖州繁华。 “兖州啊,那是千里的锦绣、腌制、白银累起的亭台楼阁。” “是无数才子佳人,文人墨客,醉生梦死的他乡。” “兖州织造局,隶属朝廷,编织出的锦绣丝绸,顺滑绵密,造型精美,一尺千金。” “作为织锦工人,我们这些工人,也曾过上富足日子。” 老人的声音渐弱,眼神黯淡。 “后来,艾斯曼人进城,烧杀抢掠,淫辱妇女,抓壮丁。” “我们背井离乡,几次死里逃生,才到了这儿。” “织锦缎的手,根本干不来重活。” “我们又织了一辈子的锦缎,根本不会别的手艺,没人愿意收留,只好逃到您这儿,碰一碰运气。” 刚吃过窝头的难民们,纷纷朝着李青山下跪磕头。 “大老爷,求您留下我们吧!” “只要您留下我们,让我们干什么都行!” “我可以不留,求您留下我可怜的儿子!” “李先生,我娘快饿死了……” 一群难民的求情,顿时让李青山陷入两难。 现在的青山岗,人是越老越多,但压根没什么产业。 现有的钱财粮米,仅够供应全村人两年。 如果继续吸纳青壮劳力,开垦土地,烧窑开砖,依靠现有能力,勉强能供应下去。 一旦吸纳了这些身子骨孱弱,吃饭多、干活少的人,难免日子越过越差。 人变多,吃的不足,村子难免就要发生暴乱。 正当李青山为难时,赵大勇凑上前,侧耳小声说:“青山,要不你先回去,我来应付他们?” 李青山知道,赵大勇的应付,多半是要将群人给赶走。 城门内,宁洛水与小青俩人,骑着一匹马到了李青山近前。 宁洛水纤眉微蹙,将李青山拽到一旁,小声说道:“哥,有句俗话说得好,叫救急不救穷。” “青山岗接纳他们,就是个累赘!” 李青山看了一眼叩头的群人,神情格外为难。 宁洛水急切催促:“想要成大事,就得心狠,否则救了五百人,就是害了咱们村子三千人!” 李青山叹了口气,“你说的对,是我优柔寡断了。” “给他们每人准备几个窝头,打发走吧。” 赵大勇立即抱拳领命,带着人去准备窝头。 “等等!” 小青拦住赵大勇,又跑到李青山身前,迫切询问:“李大哥,能不能把他们留下!” “这些技艺精湛的匠人,以后会很有用的!” 李青山无奈说:“小青妹子,我知道你心善,可我不能为了五百多个外人,坑了三千多个信任我的村民。” “古语有云:不可谋万世者,不可谋一时。不可谋全局者,不可谋一隅。” “为了全局,我只能……” 小青打断:“如果我现在就能让他们赚钱呢?” 李青山愣了一下,“说下去。” 为了留下灾民,小青的话语像连珠炮似的道:“我当过一段时间柳公子的贴身丫鬟,知道丝绸生意的许多细节。” “如今战乱更甚,柳家遍布四方的丝绸作坊,经常为了躲避战乱,减产或者停产。” “为防止艾斯曼人抢夺,我们更不敢建造大规模的丝绸作坊,否则一旦被抢,柳家血本无归!” “在这种情形下,拥有规避战乱风险,强大供货能力,成规模制造的制造作坊,就显得分外重要!” 李青山听出弦外之音,“你的意思是,我们不给柳家供货,自己购买织机,制造丝绸作坊,直接给柳家供成品货物?” 小青的眼眸分外笃定,“是!” 李青山眉头皱成川字,站在原处沉默良久。 想当初,柳家就是因为被管家架空权利,才导致在后续的销售渠道上被掣肘。 自己既掌握蚕丝,又掌握货物,还与各个掌柜有联系。 想要架空柳家,完全就是一句话的事! 哪怕柳扶风和柳依依,对他再怎么信任,涉及到家族核心利益时,想必他们也没那么容易松口。 见李青山皱眉苦思,小青也不催促。 她明白,李青山才是这个村子的主人,自己只能提建议,让他去考虑,而不是咄咄逼人。 宁洛水同样站在一旁,等着李青山的决定。 不管李青山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她们都会尽自己可能,把安排给落实下去。 内心挣扎许久后,李青山一咬牙,妈的赌了! 赌赢了,就能赚五百人活命! 赌输了,大不了自己再多想点赚钱的路数,也无所谓! 李青山站在群人面前,凛然声道:“都给我站起来!” 群人老老实实的站起身。 李青山问:“你们中,谁会织布的,往前一步走!” 五百人中,有四百八十多个,向前走了一步。 李青山有些诧异,这里竟然连小孩和老人,都会织布。 而剩下的四十几人中,反而都是壮年男性居多。 李青山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站出,“回李先生的话,我们是造织布机的木匠,专门给织造局供货。” 第126章 掎角之势 第126章 掎角之势 李青山心中暗喜,没想到连这种技术工人都有! 他表面不动声色,板着脸故作严肃,“你们记住,我们青山岗不是慈善堂,从来不给谁白管饭!” “在我们这儿,有力气的出力气,有技术的出技术,有脑子的出脑子,大家合起伙卖命干活,才能在乱世中有饭吃!” 李青山转过身,朝着身后的农兵道:“告诉他们,你们今儿中午吃的什么菜?” “炖肉,馒头!”群人齐声回答说道。 听到‘炖肉’和‘馒头’俩美妙的词汇,一群人馋得口水直流。 李青山再度转过身,肃然说:“愿意好好干活的,我保管你们每天有肉吃,有馍嚼!” “想要偷奸耍滑的,我早晚把他揪出来赶出村子,明白吗?” 五百多个难民,并没有因为李青山的训斥而生气,反而激动的齐声回答:“明白!” 他们心里清楚,褒贬的是买主,李青山这么说,就代表要留下他们! 李青山收敛威严,将身后的小青拽出。 “从今以后,她就是你们的头儿,一切行动听她安排。” “谁敢不服气,都给我滚蛋!” 为首的老人瘪了瘪嘴,噗通一声跪下,“多谢李先生,多谢这位姑娘的大恩大德,我替大家伙谢谢你们!” 剩下群人,也跟着纷纷下跪。 李青山和小青,连忙将老人搀扶起。 李青山:“老人家,我是个生意人,向来只管赚钱,不管救人。” “你们有本事,凭本事吃饭,也用不着旁人救。” 两人搀扶着老者,带着五百多个丝织工人,进入城门,到了南边溪流下游的盥洗室。 五百多人分开男女,到南边溪流下游清洗身体后,集体浸泡在热腾腾的大澡堂子中。 至于他们的衣服,则被李青山集中成一堆,扔上火把点燃。 小青蹲在一旁,好奇的道:“李大哥,你为什么要带着他们去洗澡?” 李青山朝着她招了招手,“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小青害羞,“里头是男人洗澡的地方,我才不去呢。” 李青山笑着说:“这会儿,他们还没来得及脱衣服,你拎着篮子,刚好进去和我一起宣布点事。” 巨大的竹棚里,修建着一个巨大的水池。 一群重获新生的人,正脱得光溜溜的,在水里嬉笑打闹着。 在看到一脸懵逼的小青,走入澡堂子时,一群人吓得惊慌失措,扑通扑通的往水里头跳,只露出一个脑袋。 小青的小脸,刹那之间殷红如血。 “李大哥,你……你太过分了!” 李青山装作听不见,从小青挎着的篮子里,取出巨大的一包药粉,噗通一声扔入的水池中。 药粉中的硫磺、硝石等的东西,立即在水下蔓延出淡黄色的液体。 群人如避瘟疫,惊慌失措的退到药粉不曾蔓延到的地方。 老人惊恐的道:“李先生,你不欢迎我们,我们走就是,何苦要下药害人!” 李青山忍不住笑了,“我下药,要杀的可不是你们,而是你们身上的寄生虫。” “疟疾和蛔虫,每年杀死的灾民、难民,可一点不比饥饿少。” 很快,几个年轻人就运送来一堆衣服。 李青山又从小青拎着的篮子里,取出一枚檀香,插在地上点燃。 “檀香燃尽之前,你们谁也不许离开。” “等洗完澡,穿好我们派发的衣服,到伙房去吃萝卜炖猪肉,还有净面的大窝头!” “吃饱喝足,都给我干活去!” 一群人,顿时发出呼兴致高涨的欢呼声。 一墙之隔的对面,发出了同样的欢呼声。 李青山拍掉手中的药粉,带着小青出了门。 夏秋交接,有些早种的小麦提前成熟,有人在田间收割,原地脱粒。 大车装着金黄色的小麦,往仓库的方向运输。 早种的桑树,也产了桑叶,被送去专门的养殖房。 李青山早期时,玩命赚钱,投入村寨,广收村民,总算即将迎来第一波丰收。 跟着李青山四处游逛的燕歌行,也大开了眼界。 “大哥,你有钱、有人、有地,为啥不干脆拉杆子扯大旗,弄个大型帮派。” “弄成帮派以后,咱想杀谁就杀谁,想弄谁就弄谁,何至于怕区区程虎威。” 李青山瞪了他一眼,“你懂个屁。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日子能好过吗?” 不过,燕歌行的话,还真他提了个醒。 现在的青山岗,已经完全拥有和官府抗衡的能力。 以程虎威代表的青州官府,正在步步紧逼,哪怕不落草为寇,也得让村子有基本的防御能力。 仅仅一个青山岗,有些独木难支。 李青山凝声问:“大勇,二龙山那边,你们开拓得怎么样了?” 赵大勇说:“已经将主峰的房屋进行修缮、重建,足够住下一千人左右。” “附近的树林,大部分砍伐改种桑树,一些地势平坦的位置,则改种了稻种。” “至于城防,二龙山本身已经修建得足够好,我们后期又进行了加固。” 李青山微点了点头,“做得不错。” “小青,你回头选调五百桑农,五百耕户,到二龙山定居。” “咱们的丝绸、布匹的生产,就由你来监督。” 得知自己要管上千人,小青第一时间就想打退堂鼓。 可转念一想,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洛水姐,和李大哥,都能干大事,自己也不能拖后腿! 她柔荑悄然攥紧,“我一定做好!” 瞧着她干劲满满的样子,李青山笑了。 “大勇,多派点人,一定把我这个妹妹保护好,否则我拿你是问。” 赵大勇说:“青山,咱村里训练处的人,你尽管放宽一百二十个心!” 接下来的几日里,李青山亲自督促二龙山的人口迁移,以及织造工坊的制作。 由于之前基础设施建造得好,迁移行动非常顺利。 仅仅三天的时间,就有整整一千四百多人迁移了过去。 能容纳五百人的巨大织造坊,也在群人的努力下,迅速搭建完成。 织机一批一批的投入,村里迅速开始生产丝绸。 第三天早上,第一批丝织品出产,李青山带着墨倾语等人前往查看。 曾经制造局的管事老人赵传礼,捧着第一匹丝绸,恭恭敬敬的来到李青山面前。 “李先生,您请过目。” 丝绸这玩意儿,李青山上一世没见过,这一世也没穿过,因此看不出好坏,只觉得滑溜溜的。 小青一把从他手中抢过丝绸,凑在眼前打量针脚,又扯了扯,拽了拽,再放到阳光下打量。 “不愧是官家出来的师傅,这织工,这透光程度,这韧性……天哪,简直强过柳家的丝绸一倍不止!” “赵师傅,您和您的手下,简直是神人!” 第127章 灾星上门 第127章 灾星上门 李青山诧异,“有这么好?” 小青抚摸着丝绸,解释说:“丝绸制品的价格,一半是因为材质影响,另一半则是编织工艺。” “能在制造局工作,大部分都是有师承的,要比民营作坊强很多。” “我敢打包票,把这些交给柳公子,她绝对愿意出更高的加钱,来收购咱们的丝绸!” 李青山揉了揉小青的脑袋,“好,这活以后就交给你。” “赵师傅,你和大家伙也辛苦了。” “这段时间,加班加点再多赶制一批货,我给大家伙每天再多加一顿肉。” 听说有肉,群人立即热情高涨。 “谢谢李先生!” “李先生威武!” 赵传礼鞠躬,“多谢李先生,多谢小青小姐。” 李青山忽然想起一件事,“小青,你姓啥?” 小青有些茫然。 “不知道啊。我父母把我卖了的时候,只说我叫小青,没说姓什么。” “不过姓什么,也没啥重要的,反正以后嫁了人,是要跟夫姓的。” 李青山摸了摸下巴,“你是我的妹妹,没有姓氏怎么行。” “咱们是异性兄妹,你跟着我姓也不合适,李青这个名字……听起来像盲人。” 墨倾语提议,“柳家人说过,她们是小青的娘家,让小青姓柳怎么样?” “柳青青,很美的名字。” 李青山微点头赞赏道:“不错。小青,你觉得呢?” 小青心中阵阵泛暖:“谢谢大哥,嫂子。” 丝绸作坊已经组建完毕,李青山又骑上马,在附近巡视桑树林、农田,以及城墙建设。 巡视一圈,李青山都格外满意。 在这儿干活的,都是曾经饭都吃不饱的灾民。 如今能吃饱饭,有地方住,他们当然愿意铆足了劲干活。 骑马到了一处开阔山坡,李青山遥望下方大片的桑树林与麦田,心情一片大好。 他飞身下马,放马儿在山间吃些草料。 “今儿中午,咱们就在这里吃。” 中午,专人来给务农的人送饭,李青山也要了三碗豆角粉皮炖肉,再加上三个大窝头。 墨倾语与小青,陪李青山坐在一旁。 小青不解,“大哥,青山岗有足够的房子,也方便大家居住,为什么要跑到二龙山来修建新房呢?” 李青山目光凝重,沉缓声说道:“单凭一个青山岗,万一被官兵合围,处境极其危险。” “有了二龙山,我们就能分兵两处,相互成掎角之势。” “进,可以让两股力量头尾夹击敌人。” “退,可坚壁清野,一方被围困时,另一方袭扰解救。” 李青山的战术,俩人都没听太懂。 她们唯一听懂的,就是李青山可能要带着整个青山岗的人造反,与官兵对峙! 墨倾语对李青山的计划,隐约有所预测,于是毫不犹豫的道:“相公,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永远支持!” 小青当即说:“我也一样!” 李青山沉默不语,眼神中略带着些忧虑。 俗话说得好,当一天土匪怕一辈子兵。 如果不是被逼得实在是没办法,李青山绝对不愿意走这一步。 他高筑墙、广积粮,只是为了自保,绝对没有称王称霸的打算。 一将功成万骨枯,李青山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不想杀人,更不想被别人杀。 李青山一扫心头颓靡,颇有雄心的道:“等山下桑树成年,咱们有了自己的大型织造坊,就能多产丝绸,多卖钱!” “咱们的人,会从四千变成四万,甚至养活四十万人!” “在这之前,等新丝绸产出,就给你们先做几身丝绸的衣裳。” 墨倾语赶忙摆手,“相公,我穿棉布衣服挺好,丝绸的不方便干活,一扯就坏。” 小青诧异,“大嫂,你穿过丝绸衣服!?” 墨倾语眼神中闪过一抹慌乱,“没……没有。” 小青解释说:“大哥,就算咱们再有钱,也没办法穿丝绸衣裳的。” “大乾朝规定,只有士大夫才可穿丝绸,秀才可穿长衫,一般人只能穿棉布。” 李青山愕然,他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响。 一个青年飞身下马,恭敬说道:“李先生,门外有人自称是青州官府的传令官,要您出城接令!” 李青山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策马扬鞭,跑回了青山岗。 此时,宁洛水与赵大勇,已经带着二十几个农兵,站在城门口列队等候。 对面是二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兵士,双方间隔约十米,谁也没有向前一步。 李青山走到宁洛水身旁,在看到对面为首之人时,他眼神中立即杀意汹涌。 是李二娃这狗东西! 李青山的手,已经搭在了腰间刀柄上。 宁洛水赶忙用柔荑按住李青山的手,压低声音劝阻道:“大哥,他是传令官,是来管理税收的!” “你今天杀了他,明天朝廷就会派兵围剿我们!” “咱们不能为了一时之气,打没有准备的仗!” 宁洛水的话,让李青山冷静了许多。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脸上露出森豪笑意,偏偏又装作一副热情洋溢的样子。 “军师大人别来无恙啊!” “小子,你少装蒜!”李二娃咬牙切齿,老脸阴鸷的道:“就是因为你,我上次挨打还疼呢!” 李青山催马上前,笑着说:“上次都是误会,咱们……” “别过来!” 李二娃仓皇后退,惊恐声喊道:“你再向前一步,就是谋害朝廷命官!” 李青山提着刀,气势汹汹追杀柳成龙的事,李二娃已经知道了。 他之所以带着二十几个兵士前来,而且距离城门二十米,就是怕被怒发冲冠的李青山,给一刀宰了。 李青山停下脚步,心中暗骂这条老狗真够警惕的。 同时,他脸上还带着可掬笑容,“军师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李二娃挺直了干瘪的胸脯,威风凛凛的道:“本官作为青州传令官,特来为青山岗送来赋税名录。” “青山岗现有良田千顷,桑麻无数,还受纳无数难民,可见物阜民丰。” “青州官府酌情定夺,现收税银五百万两,外加粮米一千担。” 对于这个结果,李青山愤怒异常,却并不意外。 上一次对簿公堂之时,倾语为了更好的唬住人,已经将青山岗的家底给暴露。 家底五百万辆,税收就有五百万两,程家人可真狠啊! 第128章 长姐如母 第128章 长姐如母 五百万两一旦给出,青山岗得卖房卖地,再度变得一贫如洗。 近四千居民,恐怕连窝头也吃不上。 村内一旦闹饥荒,势必要引发暴动。 暴动一起,剿匪军、催税军,都会蜂拥而至。 到了那个时候,李青山哪怕是有三头六臂,也无法阻挡乱局,只能落得个狼狈逃跑的下场。 不行,绝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在征收税款的官兵来之前,必须要和柳家结亲! 李青山强行压下心中紧张情绪,再度恢复平静。 “军师大人,你既是来催收征税,就该有加盖了内廷、青州知府衙门,永昌县衙印章的公文。” “你把公文拿来,我现在就交银子,交粮。” 经历过上次的事,李青山也看出来,李二娃就是个跳梁小丑。 承继府的大事,绝不会交给他去办。 他只能干一些狐假虎威、馊主意歪点子的事。 今天李二娃来,多半是为了听口风,探虚实。 如果真有公文,来催收的应该是程虎威,亦或者是程登科,而不是李二娃这小丑。 李二娃从兜里掏出一个卷宗,得意洋洋的丢给李青山,“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李青山打开卷宗。 果然,里头只有收缴赋税的公文,没有印章。 李青山随手将公文扔在地上,“李二娃,你这张破纸上,一个公章都没有,拿来糊弄谁呢。” 刚才还躬逢其盛躬的李青山,忽然翻脸,让李二娃心里头格外不爽。 他恼羞成怒的道:“你小子别得意!五天之后,朝廷加盖公章的文书就会来!” “到时候,你要么准备足够的赋税,乖乖上缴。” “要么准备好棺材,自己上路!” 不远处,燕歌行骑马飞奔而来。 “大哥,要不要砍了这群朝廷鹰犬?” 李二娃吓得亡魂皆散,狼狈的拽着马绳,“驾!驾!” 他和二十几个兵士,一边跑,一边朝着李青山喊:“五天一到,你小子就给我洗干净脖子,等死!” 李青山望着李二娃离开的背影,心中暗自发笑。 真不知道程家人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会将这种废物点心派来恐吓自己。 他恐吓不成,把自己吓得屁股尿流不说,还把官府文书的送达时间给提前暴露。 仅仅剩下最后五天的时间,李青山必须立即前往柳家,谈妥双方的合作事宜,并认下柳家老爷子柳志忠为义父。 如今,衰弱的柳家能够经济缓和,几乎全都靠着李青山的功劳。 从长远利益来看,李青山也是柳家最值得信赖的朋友。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柳志忠都没有丝毫的理由,拒绝这次的结亲。 李青山唯一担心的事情只有一点,那就是自己杀柳成龙,会不会被柳志忠阻拦。 柳成龙先是差点凌辱柳扶风和柳依依,又差点奸杀小青,多年来罪行简直罄竹难书。 但凡是柳志忠没有老糊涂,都应该知道该怎么办。 李青山心中暗暗祈祷,柳老爷子在这关键时刻,可千万不能犯糊涂啊…… 在李青山心焦似火的等待下,第二天一大早,柳扶风就托人送信,告知柳志忠已经回归,让他迅速来一趟。 惊喜之下,李青山匆匆出了早饭,就带上给柳老爷子准备的礼物,以及装着丝绸的两辆马车,迅速前往柳家。 马车上,还跟着想家的小青,以及李青山的财务小秘书宁洛水。 车队的前头,燕歌行纵马开路。 剩下的四人,则在左右两边的侧翼护卫。 经历整整一个时辰的颠簸,李青山来到柳家时,方不过早上的八九点钟。 柳府内院,正进餐的柳扶风和柳依依,看到李青山时都吓了一跳。 “小李子,你咋来这么早?” 柳扶风吩咐下人设座,“李先生,我父亲约莫还有小半个时辰才到,你可在此等候片刻。” 李青山对着铜镜,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又理了理鬓角。 “小青,你看我今天的这身打扮怎么样?” “非常好,李大哥穿什么都好看。” 压根没怎么注意李青山的小青,十分敷衍的说了一句,随即央求道:“李大哥,我能去探望一下柳府的姐妹吗?” 李青山挥了挥手:“去吧,别忘了给他们带点土特产。” “谢谢大哥!” 小青拎着包裹,欢天喜地的一溜小跑着离开。 昨儿晚上,她准备了好多果脯、肉干,还有红枣馒头,准备和以前的小姐妹们分享。 李青山也取出了自己的礼物。 燕歌行等人,捧着两个盒子进门。 李青山打开木盒,一一介绍说道:“素闻柳志忠老爷子能文能武,我特准备两件宝物。” “第一件是当年房山口一站,大乾朝英雄将领马翰文的佩刀,上头还镀着他的名讳。” “第二件,就是陆安下的手抄本《治世书》。” “不知道我这两件宝物,能不能入得了老爷子的法眼。” 柳扶风认真打量了两件宝物,在确定是真迹后,由衷赞赏说道:“李先生,你真是有心了。” “想必父亲见到这些,一定会分外的高兴。” 柳依依催促道:“小李子,别光顾着讨好我父亲,正经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和柳家合作的小作坊,还都等着你生产出来的生丝呢。” 李青山微笑着起身道:“生丝我没有,不过我带来了另一件宝贝。” “这件宝物,小青曾经向我打过包票,说你们一定会喜欢。” 得知生丝线没有生产,柳扶风的眉宇之间,不由得多了几分凝重。 柳家生意凋零得厉害,唯一能够赖以生存的,就是我一手拯救的丝织生意。 大作坊等着要生丝,编织绸缎,否则就会接别的丝绸行的生意。 如果错过了时间,就只能找小作坊,甚至是家庭作坊代为生产。 但如此一来,就避免不了的会出现质量稂莠不齐的问题。 仔细想来,李青山才种植桑树养蚕不久,短时间内没有收获也是常事,不应当对他求全责备。 或许他的心中也很内疚,所以才带来了礼物。 柳扶风和柳依依跟着李青山出门,到马车前时,柳扶风还在宽慰:“李先生,养蚕缫丝本就没那么简单……” 李青山挠了挠头,打断说道:“没啊,我觉得还挺简单的。” 柳扶风补充说:“事情不难,但也需循序渐进……” 李青山再度打断,“养个蚕而已,还要啥循序渐进。” 柳扶风气得眉头直颤。 给这家伙台阶,是真不知道下啊。 不难,不需要循序渐进,你为啥不把生丝送来? 算了,今天是李青山认亲的日子,不适合与他发生争执。 等认亲仪式结束,再让这个毛头小子知道,什么叫长兄如父,长姐如母! 第129章 再遇豺狼 第129章 再遇豺狼 柳依依大手一挥,燕歌行等人立即扯开两架马车上的篷布,露出里头装载好一匹一匹的华丽丝绸。 “瞧瞧,我给你们准备的礼物怎么样?” 柳扶风的瞳孔地震,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她凑近细细抚摸,感受丝绸纹理的变化,其绵密程度,以及做工之精良。 良久过去,柳扶风仍处于震撼中无法自拔,“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整个青州市,甚至于临近三个省,都不可能有如此能工巧匠!” 忽然之间,柳扶风想到了一种可能,她语气严厉的质询说道:“李青山,我平生最恨不诚之人!” 李青山没有料到,柳扶风会对此事有如此大的反应。 还是高估了自己在柳家人心目中的信任程度啊…… 正当李青山以为,柳扶风是不满自己丝私织丝绸时,她再度愤怒的开口。 “这批丝绸是不是你为了邀功,托人从京都织造局购买的!?” “你实话实说,我可既往不咎!” “否则,我必严令查询,问责到底!” 柳依依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赶忙说道:“小李子,我姐最讨厌好大喜功,满嘴谎话的人。” “你如果做了不好的事情,赶快道歉!” 姐俩的反应,把李青山给逗笑了。 “你们的眼睛可真毒,一眼就看出这东西是官造的。” 柳依依在李青山的腰间用力掐了一把,“混蛋,你还有脸笑。” “我怎么就不能笑。” 李青山耸了耸肩,“我这个人的毛病挺多的,但唯独不喜欢撒谎。” “前些日子,兖州官营制造局,总共逃难来五百七十五人,要投入青山岗门下。” “这群人身体瘦弱,饿得前胸贴后背,活像是个病秧子,我们最初是不想收的。 “是小青妹子力排众议,带着他们修建织造作坊。” “我就斗胆自己做决定,将本该供应给你们的生丝,直接换成丝绸。” 柳扶风和柳依依两人,听得是一怔一怔的,良久处于震惊中无法自拔。 见她们良久沉默,李青山又补充说道:“如果你们不放心我的监管,可以自己派人,去青山岗直接管理丝绸作坊。” 柳扶风眼眸中泛着泪光,抚摸着丝绸面料,轻柔的动作像是在爱抚情郎的面庞。 “我们柳家长久以来,因为丝绸多出于民间作坊,质量良莠不齐。” “那些繁华都城的最好店铺,都不愿意售卖我们的货物。” “如果以后出产的布匹,都能有这种质量,咱们的铺面还可以扩大一倍!” “李公子,我真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 李青山则不以为然,“原本这么冒险的事,我是反对的,是小青一再坚持,说是柳家可能需要这批货,我才冒险赌一赌。 “如果真要谢,就谢小青去。” 柳扶风看着这些布匹,越看越是喜欢。 相比较布匹,她更喜欢的事李青山的办事能力。 犹豫再三,柳扶风终于下了最大胆的决定。 她美眸凝望着李青山,毅然说道:“青山,我能完全信任你吗?” 第一次听到柳扶风用‘青山’这个称呼,李青山觉得亲近的同时,也有点别扭。 “这事问我没用,得问你自己。” 柳依依坏笑着道:“姐,你要托付自己的终身大事吗?” 柳扶风拎着柳依依的耳朵,将她拽到一旁,“少打岔。” “青山,我想把柳家的整个布匹生意,全权交付给你。” “从蚕丝、棉麻的生产,到染布、染香、刺绣等工艺,都由你自己的人来操作。” “每个月的月初,你只需送给我成品布匹来售卖。” “赚到的钱,我们两个五五分账!” 就连柳依依都被吓了一跳,“姐,你也太便宜这小子了!” 柳扶风说:“受青山的思路启发,我一直想要从货物的源头,对品质进行把控,让咱们的质量更上一层楼。” “质量提升,就能得到那些达官贵人的喜爱,从而提升顶级货品的价格,增加利润。” “可惜我腾不出时间,也没有多余的钱。” “青山有充足的精力、人力、物力,让他来做这件事,简直再好不过。” 李青山大为惊喜。 他怎么也没想到,柳家对自己的信任,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布匹生意,作为柳家的支柱产业,一年的收入能有五百多万两。 如果能把染坊、香料坊、刺绣坊,一起兼并到自己的名下,就能再增加五百多个工位。 到时候,青山岗的规模,就能扩大三倍有余。 整整一万人的青山岗,人口足够赶得上一整个县城! 李青山神色肃穆,“我必不辱使命!” 柳依依一拍巴掌,欣喜的道:“趁着老爹不在,咱们把柳家的命脉财产,与青山绑定在一起!” “如此一来,哪怕是为了权衡利弊,老爹也不得不认下这门干亲!” 正厅内,李青山等人聊得正热闹,忽然外头跌跌撞撞派来一个丫鬟。 “不好了,不好了!” 丫鬟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腰急促说:“柳成龙他要非礼小青,我们几个姐妹要阻拦,都被打了!” 柳扶风怒拍桌子,“反了天了!” “我已严令通告,柳成龙再敢胡来,直接当场扣住!” “家丁呢,护院呢,都死哪去了!?” 丫鬟欲哭无泪,“他们都到门口,列队迎接老爷,整个内院都没有人!” 李青山恨得手掌直哆嗦。 “好啊,我上次没杀他,这次还敢找死!” 他唰的抽出腰间长刀,纵身朝着门外跑。 柳家两姐妹,被李青山杀气腾腾的模样给吓住,赶忙跟上,生怕他在老爷子回归的当天,惹出什么祸端。 在一炷香之前。 小青携带的蜜饯、零食的包裹打开,给四个小姐妹分享。 门外凉亭,小溪流水潺潺。 夏秋交接之际,午后天气正闷热,小青脱了鞋子,露出小脚丫,泡在哗哗的溪流中贪凉。 一阵欢声笑语时,旁边冷不丁响起男人粗重的声音。 “小青,带了好吃的,也不给二爷我来点?” 小青猛然抬头,正看见柳成龙那张大黑脸。 他一手拄着拐杖,半边身子向前歪斜,反而更有威慑感,像是即将扑食的黑熊。 第130章 顾全大局 第130章 顾全大局 “柳……柳二爷!?” 强烈的恐惧压迫下,小青浑身僵直,靠在亭子的木柱上,一动也不敢动。 柳成龙则顺势坐在她身旁,脸上带着诡笑,粗硕的手掌则搭在小青的肩膀处。 “我听旁人说,你死而复生,刚开始还不信。” “现在看,不仅活过来,还更加俊俏。” 柳成龙的手,不老实的搭在小青的肩膀上。 最近一段时间,小青在青山岗上的伙食非常好,整个人都丰腴高挑了许多。 柳成龙看得是垂涎三尺,满脑子的龌龊念头。 “啊!” 小青像是受惊的兔子,尖叫着从椅子上弹起身。 旁边的两个小姐妹,护住了小青。 其中一人,鼓足了勇气道:“小青是跟着李管家来的!龙……龙二爷,请您放尊重些。” “去你妈的!” 柳成龙扬起巴掌,重重的抽在女孩的脸上。 唰—— 他将腰间的猎刀抽出,双眼猩红,歇斯底里的怒吼道:“姓李的乡下脑壳敢欺负我!你们也敢欺负我!?” “再不滚,老子砍了你们!” 一群女孩,吓得尖叫着逃跑。 被逼在墙角的小青,根本逃无可逃。 她惊恐的瞪圆眼睛,“你敢碰我,我哥他不会放过你的!” “你他妈一个孤儿,从哪又弄来一个哥哥!” 柳成龙抡圆了巴掌要抽,吓得小青闭上眼缩着脖子,一动也不敢动。 手在半空中僵了一会儿,并没有抽下去。 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的柳成龙,哈哈大笑的用指端,婆娑着小青的面颊。 “你哥李青山,千辛万苦来柳家,就是为了给我们柳家当狗而已!” “你还指望一条狗,敢咬主人?” “只要我在老爷子那边说两句坏话,就能让去……哎呦我操!” 小青张开嘴,狠狠的咬在柳成龙的咸猪手上。 柳成龙甩开手,顿时从虎口的位置,向外冒出几个血珠子。 “妈的,你敢咬我!?” 恼羞成怒的柳成龙,抬手就要打! “你敢!” 远处传来李青山的一声怒吼。 柳成龙被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缩回爪子。 他转过身,正看见李青山一个人持刀向自己狂奔。 短暂慌乱过后,柳成龙就稳住了情绪。 他双手环胸,眼带讥讽的望着李青山,颐气指使的道:“李青山,你再我柳家,大呼小叫的想干什么!?” 小青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踉跄着躲到了李青山的身后。 李青山望着柳成龙小人得志的模样,气得持刀的胳膊颤抖不止。 若非柳老爷子即将回归,不能血溅门庭,他说什么也得砍了柳成龙! 就算要杀柳成龙,也得等经过柳志忠的审判。 李青山低声在小青耳边说,“别急,哥早晚替你杀了他!” 见李青山不敢动弹,柳成龙变得愈发猖狂。 “李青山,我听人说,你要认老爷子当干爹。” “如果这事能成,我就是这个家的长子,也就是你的亲哥哥、” “古语有云,长兄如父,长嫂如母。” “你想要在柳家生存下去,就得把我当成亲爹一样尊敬,明白吗?” 李青山面无表情,看向柳成龙的目光发冷,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柳成龙心里清楚,李青山加入柳家,已经是板上定钉的事,他无法阻止。 虽说没有阻止的力量,但并不妨碍柳成龙想要狠狠的恶心李青山一下。 在他看来,李青山想要加入柳家,必定要讨好自己。 想到自己曾经被李青山坏好事,被扔进水里,拿刀追着砍,柳成龙就恨得牙根直痒痒。 你不是想保护这贱人么,我偏偏就不让你如意! 柳成龙用贪婪且愤怒的眼神盯着小青,“小弟,你的丫鬟得罪了我,现在该交予我带回房间,慢慢处置。” 小青惊恐抬头,可怜巴巴的望着李青山。 李青山拍了拍她的脑袋,示意她安心。 “柳成龙,小青是我妹妹,不是柳府的丫鬟。” “还有,你再敢对她说一句下流的话,我就……” 李青山想杀人,但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还是放弃了。 所有的丫鬟仆人,还有护院,几乎都聚集在门口,看样子柳志忠已经赶到。 有了父亲撑腰,柳成龙则更加的猖狂。 他一瘸一拐的上前,满脸的戏谑与挑衅。“李青山,我就是当着你的面,把小贱人给玩了,你又能怎么样?” “你一个想靠着柳家狐假虎威的土包子,下等贱民,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在柳家,老子就是天!” “别说是你,就连柳扶风和柳依依都要怕我!” 柳成龙那张猖狂的大脸,就在李青山的面前晃来晃去。 小青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似乎随时都要昏倒。 李青山再也抑制不住愤怒,冷冷的道:“小青,你到旁边站着去。” 柳成龙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笑容,“这还差不多。” 小青吓得慌了神,抓着李青山的袖子,苦苦哀求说道:“李大哥,求求你不要把我交给他!” 李青山平静声道:“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退后!” 柳成龙脸上刚露出的猥琐笑意,顿时戛然而止。 房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吆喝。 “家主大人到!” 所有人齐声喊:“恭迎家主大人!” 听到柳老爷子即将进门的消息,原本对李青山还有那么丁点儿畏惧的柳成龙,彻底失去了敬畏之心。 “大哥说的话,你敢不听?” 柳成龙凑到近前,伸出巴掌轻轻拍打在李青山的脸上,几乎没什么伤害,但侮辱性十足。 “小子,拿把刀看把你厉害的。” “有种的你朝我脖子砍一下,你砍一下试试!” 柳成龙自信,已经拿捏准了李青山的命脉。 哪怕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当着柳老爷子的面杀人! 一旁的小青泪流不止,而旁边的柳成龙,则猖狂的扬起脖颈,伸长了自己的脖子。 “来来来,今儿你敢砍,你就是我爷爷。” “不敢砍,你他妈就是我孙子!” 刹那间,李青山想到了墨倾语,想到了青山岗,想到了新增的织造坊,想到了一切他所在意的东西。 一旦砍下去,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渐渐的,李青山手掌肌肉松弛,手中的刀无力放下。 柳成龙渐渐抬起头,眼神中的得意之色更浓,“就知道你小子不敢。” “今儿晚上,让小青洗白了,乖乖到我房里等着去。” “这件事由你亲自安排,如果安排得当,你以后还是我的好弟弟。” 小青心如死灰,无限不甘,短暂挣扎后选择任命。 她擦干眼泪,抬头凝望着李青山,眼眸中带着笃定与莫大的勇气。 “李大哥,你的苦衷、青山岗的苦衷,我都明白的。” “不管你怎么安排,我都不会心生嫉恨。” “过了今晚,如果你不嫌弃我这个妹妹,你就还是我大哥。” 院外,传来柳老爷子不悦的声音。 “你们信上不是说,有一个叫李青山的,要拜我为义父么,怎么不见他来迎接?” 柳依依嗲声嗲气的道:“爹爹别急,青山他给您准备了礼物,正在后院恭候呢。” “哼,这还差不多。” 院落外的声音,一字不落的传入李青山的耳朵中。 他听出,柳老爷子的潜台词中,已经准备认下自己这个义子。 只要待会儿自己不犯大错,哪怕不用表现,有柳扶风和柳依依的帮助,他也能稳稳拿下。 可是…… 李青山转过身,看向强撑勇气,眼眸深处已然绝望的小青。 “妹子,你尽管放心,哥绝不负你。” “不管发生什么,也不会嫌弃你。” 柳成龙快笑出了眼泪,“好一个兄妹情深。小弟,你也别太难受,明儿早上让她洗一洗,不也一样用么。” 一瞬之间,李青山刀气起刀落,一气呵成。 噗嗤—— 鲜血从柳成龙的左侧肩胛骨溅出,将李青山的脸溅得半红半白,成了阴阳脸。 小青猛然抬头,惊愕的望着李青山,“大哥,你……” 李青山声色平静的道:“我发过誓,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又何来嫌弃一说。” 第131章 去他的大局! 第131章 去他的大局! 柳成龙捂着流血的肩胛骨,惊恐的踉跄后退。 “疯了,你他妈绝对疯了!” 李青山眉头紧皱。 奇了怪了,自己用尽全力平砍出的一刀,按理说该把他的脑袋砍下来的,怎么会一点反应也没有呢? 李青山仔细查看刀刃,发现上头沾着一些像铁屑一样的东西。 柳成龙这家伙,还穿了软甲!? 李青山一步步逼近,冷冷的盯着柳成龙,“让你一刀毙命,太便宜了。” “看在你防护得当的份上,我再赏你一刀更爽的。” 李青山面颊染血,手握长刀,一步步向前逼近。 身材更加高大,且自幼习武的柳成龙,单纯的论起武力值,是要强过李青山的。 他左肩的伤口看似严重,实际只是被砍开肌肉,骨骼并没有受伤。 在柳成龙的腰间,挎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可李青山身上逼人的杀气,让柳成龙连拔刀的力气也没有。 他踉跄着后退,不留神摔了个滚瓜葫芦,一股淡黄色的液体,顺着裤脚向下流淌。 噗通—— 柳成龙跪倒在李青山面前,结结巴巴的道:“李……李先生,我刚才是开玩笑呢。” 李青山活动了一下肩膀,双手执刀,找一个最好将柳成龙脑袋砍下的姿势。 “你觉得好笑吗?” “不……不好笑。” 柳成龙脸上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李先生,这样行不。以后你当大哥,我当小弟,我为你马首是瞻。” 李青山笑了,“算你识趣。” “行了,我也没打算真杀你,起来吧。” 柳成龙大喜过望,“谢谢大哥,谢谢大哥!” 正当他准备爬起身时,李青山眼神中杀机暴涌,猛然挥刀要砍! 蓝洼洼的刀刃,在日光下闪烁着逼人的金色寒芒。 “妈呀!” 柳成龙捂着脸不敢看,小青则扑上去,两手死死抱住了李青山持刀的手。 “大哥,你不能杀他!” 李青山愕然,“小青,你胡说什么呢!” “就是他把你害成这幅样子,我杀他替你出气,你拦着做什么?” 小青感动得喉头哽咽,含泪摇头。 “大哥,为了大局考虑,你不能杀家主的长子!” 从李青山不顾一切,悍然挥刀的一刻,小青就已经暗下决心。 只要是为了李青山好,哪怕是委身于柳成龙,哪怕是死,她都心甘情愿、心满意足。 为了李青山,柳成龙绝不能死。 但为了小青,柳成龙必须死。 “妹子,让开!” 李青山挣脱了小青的束缚,抬刀再次要砍! 忽然,远处刺耳破风声响起。 一枚豹头拐杖,重重砸在刀身的位置。 拐杖不知用什么材质做成,竟让精铁打造的大砍刀,当啷一声断裂成两截。 李青山愕然转身,正看见一个穿着锦袍,身材高瘦,留着络腮胡的老头,对自己怒目而视。 在老头的左右,站着满脸惊恐与柳扶风与柳依依。 李青山立即明白,这个老爷子就是柳家的家主,曾经户部主事,柳志忠! 绝处逢生的柳成龙,扑倒在地上,朝着柳志忠的方向攀爬。 “爹,亲爹救我!” 柳志忠大步向前,将柳成龙搀扶起。 他仔细打量他脖颈伤势,发现并无大碍后,厉声呵斥道:“你怎么搞的!” “被一个比自己年幼之人,逼成这幅样子!你腰间的刀是摆设吗!?” 柳成龙被训斥得连头都不敢抬。 柳志忠恨铁不成钢的骂了几句,目光威严的凝望着李青山。 “你就是李青山?” 李青山很快恢复冷静,抱拳弯腰:“晚辈李青山,见过伯父。” 柳志忠冷冷的说:“当着我的面,杀我的长子,你这句伯父,我受不起。” 柳依依急忙跑到李青山身旁,急声催促道:“你快说,为什么要对柳成龙动手?” 她看似是问罪,实际是给了李青山解释机会。 李青山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平静声说:“我杀柳成龙,理由有三。” “第一,柳成龙以权谋私,视家族财产为私财,为夺权而党同伐异,让柳家生意呈一潭死水,近乎亏损。” 柳成龙惊恐喊:“父亲,你可千万别信他的话!李青山是疯狗乱咬人…… “闭嘴!” 柳志忠怒斥一声,吓得柳成龙捂住嘴,不敢再吭声。 李青山稍松了一口气,看来柳志忠并不是完全偏袒柳成龙。 “第二,柳成龙下迷药,欲对姊妹图谋不轨,有违天理人伦。” “第三,柳成龙欲杀人灭口,嫁祸于我,小青脖颈的伤就是证据!” 三条罪证说出,柳成龙吓得额头冷汗直冒。 “父亲,我……” “你给我闭嘴!” 柳成龙在他屁股上,狠狠的踹了一脚。 他摔了个狗啃屎,不敢再开口解释,只好对着柳志忠不停的磕头。 看着柳成龙不成器的样子。 再看手握断刀,脸上染着鲜血,仍泰然自若的李青山,柳志忠顿觉心中疲惫。 在上京面圣的这段时间,柳扶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写一封信给他送去。 信中,近乎详细记载了家中发生的大事小情。 李青山与柳成龙的恩怨,对家族的贡献,以及与程家的争斗,柳志忠都了若指掌。 李青山抱拳说:“伯父,我杀柳成龙是为柳家除害。 “既然您已来到,想必就用不着我动手。” 柳扶风连忙呵斥:“李青山!父亲怎么论断,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毕竟是故友的独子,柳志忠不管再怎么生气,都不可能要了他的性命。 柳志忠沉吟稍许,“来人啊,把柳成龙禁足一个月,罚抄大乾世书一遍。” 柳成龙的脸色,顿时耷拉下来,“父亲,禁足可以,抄书就……” “抄两遍!” “是。”柳成龙蔫头耷脑的回道。 李青山的脑袋腾的一声热血上涌。 他怒的质问:“杀一个人,就抄一遍书! “你们柳家的王法,是这样写的吗!?” 柳扶风嗔怒声呵斥,“李青山,你放肆!” “别,我喜欢放肆的年轻人。” 柳志忠知道李青山的能力,因此给与了格外的宽容。 “李青山,你是个人才,我知道你的事。” “跪下磕头,今天的事我既往不咎。” 李青山站得笔直,漠然声说:“包庇杀人者,如为虎作伥。” “我听闻柳家的老爷子是忠臣良将,没想到……” 柳依依用力的踩了一脚李青山的脚趾,他没继续说下去。 柳志忠是爱才的人,他依旧没理会李青山的为虎作伥,踹了一脚旁边的柳成龙。 “去,给李青山鞠躬道歉。” “还有,给小青也道歉。” 柳成龙不敢违逆柳志忠的命令,老老实实的走到小青身前,双手十指交叉,作了个揖。 “小青,对不起!” 在背对着柳志忠时,柳成龙习惯性的两手做小动作。 她冲着小青,做了个抓捏的动作,吓得她惶恐步步后退。 随后,他又走到李青山旁边,再度鞠躬,“李先生,对不起!” 嘴上道歉,但柳成龙眼神中挑衅意味十足。 在柳家,老爷子掌握着绝对的主导权。 他只要在接下来的时日中,不断讨好老爷子,就能得到钱、人事任命权。 到时候,柳家上下的人,还得听他的。 掌控了柳家人,想要拿捏李青山,还不是几句话的事。 李青山微微一笑,“不客气。” 他猛然刺出仅剩一半的断刀,猛的插入柳成龙的腹中! 柳成龙疼的浑身冷汗直流,求生的本能让他死死握住刀刃,不让李青山刺得更深。 第132章 妥协 第132章 妥协 柳成龙用尽全身力气,用手部的肌肉,死死卡住流血的刀刃。 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他还真就和李青山僵持住了。 在场的护院、丫鬟,甚至包括柳扶风和柳依依,都不约而同的选择无视。 李青山凛然声喊道:“伯父,我今天不杀柳成龙,你的两个女儿早晚要被他祸害死!” 近在咫尺的柳志忠,一时之间竟陷入犹豫。 “爹,救我!” 柳成龙双眼通红,苦苦哀求着。 柳志忠脸色阴沉晦暗,藏在袖袍中的手掌,控制不的抖动着。 平日里,柳成龙怎么胡作非为都可以。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敢打柳扶风和柳依依的主意…… “干爹,我今天就这么死了,你九泉之下,还有脸见我爹吗!?” 柳成龙的一声悲吼,终于击破柳志忠的心理防线。 年近六旬的他,抬腿踹在李青山的当胸,将其踹飞,即将撞向花园的石柱。 早有准备的燕歌行,一个闪身将李青山接住。 “大哥,这老家伙有点功夫,你没事吧。” 李青山揉了揉胸口,不甘的瞪了柳成龙一眼。 “没事。” 柳志忠怒指着李青山,“好一个放肆狂徒!” “你给我滚出去,终生不得踏入柳家大门!” 大势已去,李青山心情跌入谷底。 柳依依晃了晃李青山的胳膊,“小李子,你还愣着干什么呢,快向父亲道歉啊!” 李青山冷声说:“二小姐好意,我心领了。” “我今天告诉诸位一句,柳成龙活的过初一,活不过十五!” “不论用什么手段,我都会宰了他。” 说到这里,李青山冷笑盯着柳成龙,仿佛是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你这两天,可千万养好身体。” “还有,白天别一个人待着,晚上睡觉最好也睁一只眼。” 两次差点被杀,柳成龙再也控制不住紧张情绪,惊恐交加心神俱裂,惨叫一声吐血倒地。 临倒地的前一秒,他也想不明白。 为了区区一个丫鬟,李青山为什么非得要和自己玩命! 早知如此,打死他也不敢招惹小青一根汗毛。 柳扶风淡漠的喊了一声,“快去叫郎中。” 柳依依劝不动李青山,又走上前牵着柳志忠的袖子,苦苦哀求说:“父亲,我们柳家生意能有起色,全靠青山一个人在支撑!” “如今我们的布匹,有一半在其名下!” “他……他还救我和姐姐的命!” 柳志忠恼怒的抡起巴掌,抽在墨倾语的脸上。 看似用力的一巴掌,只在柳依依的脸上留下淡淡的红痕。 “死妮子!这个人差点杀了你大哥,你却向着他说话!” 柳依依从小到大,从没挨过打。 她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嘴唇哆嗦着,“你……你打我!” “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柳依依哭着跑开。 柳志忠下意识伸手想要挽留,嘴唇动了动没有开口,眼神有些落寞。 一直沉默不语的柳扶风,心中已然打好了主意。 “嫌看热闹不够吗?都出去!” 丫鬟和护院纷纷离开。 李青山对燕歌行说:“你们也出去。” 燕歌行警惕望着柳志忠,“大哥,别看老头没几年活头的样子,他可是顶尖高手,你……” “滚蛋!” “好嘞。” 燕歌行带着四人,离开内院。 偌大院子,仅剩下三人。 柳扶风恳切声说:“父亲,如今我们的生意命脉,尽在李青山手中。” “他对柳家,有大恩。我们对他,有欠情。” “不论怎样,我都建议咱们关起门来,好好的谈一谈。” 柳志忠哼了一声,转身进屋。 柳扶风推搡了李青山一把,“还愣着干什么,进去啊!” 李青山在决定给柳成龙捅刀子时,就已经做好被赶出去的准备。 他自己也没想到,在柳家闹出这么大阵仗,还能有和谈的机会。 正厅内,柳志忠坐在中央的梨木雕花椅上,老脸上的褶子紧绷,攥着豹头拐杖的手掌,隐约透着骨节。 李青山和柳扶风两人,挨坐在左边的椅位。 柳扶风亲自拿出李青山送的礼物。 “父亲,这是马瀚文将军的佩刀,以及陆安下的《治世书》,是青山送您的礼物。” 柳志忠打开木盒,看到里头的东西,面色缓和许多。 他开口问:“如果加入柳家,你能带来什么?” 李青山心中暗喜,当即道:“我去叫一个人,她回答的比我清楚。” 不多时,宁洛水带着一本账册进门。 作为曾经京城顶流世家独女,宁洛水面对柳老爷子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怯意。 简单行礼后,她侃侃而谈说:“青山岗与柳家合作,好处有三。” “第一:柳家有人、有田、有林,环境安全,供货充沛,可以提供给柳家所需的一切货物。” “有青山岗在,能让柳家的收入,整整提升三倍不止。” “第二:除布匹生意外,我们还与柳公子策划了下一步的丝绸、茶叶,烧制瓷器等等的生意。” “小女不才,在京都有些销路,可以将生意一一盘活。” “第三:我们听说,柳老爷子在朝中所属的清流党,与青州官府速来不和。” “有青山岗的保护,可以让您不论何时,都可保性命无忧。” “有此三点,想必任何一个为家族考虑的人,都不会拒绝。” 介绍完商业企划,宁洛水告退,剩下的事交给李青山谈。 以上的三点,每一条都足够足够让柳志忠心动,叠加在一起,他更无法拒绝。 尤其是最后的四个字‘性命无忧’,对他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没混过官场的人都以为,官场争斗的手段,都是拉帮结派、结党营私,权利争夺,勾心斗角。 实际上,更多且更常用的手段,是翻墙跟在院里埋龙袍,出兵搜查府邸,用银两栽赃。 没人保护的文官,就像是站在道德制高点的能言鸟。 再伶牙俐齿的能言鸟,也敌不过最弱的老鹰。 铁板一块的青州官僚体系,永远是架在柳志忠脑袋上的一把刀。 柳志忠沉吟许久,点了点头说:“李青山,你的事我都听说过。” “能文能武,还能杀艾斯曼人,是个大才。” “你加入柳家,别的我不关心,但唯有一点,不许再与柳成龙作对。” 说到这里,柳志忠叹息一声,似有些无奈。 “他是我义兄之子,也算是我的独子。” “想当初,我的那位义兄,与我一同收集证据,弹劾当朝的大贪官。” “不曾想大贪权势滔天,将弹劾的奏折压下,并以污蔑罪,将我二人打入大牢!” “义兄为救我,独自一人包揽下所有罪状,被杖毙而死。” “我仅落得个留职待查的罪名。” “义兄临终前嘱托,要我一定照顾好他的独子。” 柳扶风大松了一口气,“青山,还不快给义父磕头。” 李青山面无表情:“今日,我若委曲求全,将来柳扶风与依依,必葬身于柳成龙之手。” “更何况,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自古不变的真理。” 第133章 认贼作父 第133章 认贼作父 “柳老爷子,别的条件都可以谈,唯独这件事情,望您三思而后行。” 柳志忠本缓和的脸色,再度变得阴郁。 “李青山,你休得放肆!” “他是我义兄之子,只要我活着,必保他平安无恙!” 李青山同样脸色发冷,“假借忠义之名,行徇私舞弊之事,祸害百姓,祸害自家。” “柳老爷子,你的忠义,着实不堪入目。” 柳志忠怒的拍案而起,“老夫三番五次饶你,你却如此不知好歹!” “来人啊,把李青山给我赶出去!” 门外的人,都被柳扶风给差遣走,自然没什么人。 李青山站起身,面无表情的道:“用不着人赶,我自己会走。” “柳公子,多谢你与依依的好意。加入柳家的事,恐怕要就此泡汤。” “不过,情谊不成买卖在。” “我绝不会因私怨,而废除两家生意。 “方才洛水所谈商业内容,我们仍然可以合作。” 柳扶风觉得可惜,心有不甘,却也没再做挽留。 她明白,在柳成龙上达不成和解,李青山始终无法加入柳家。 “李先生,不论如何,我都要感谢您对柳家的帮助。” 李青山向着柳扶风拱手,没理会老爷子,转身出门。 柳志忠是爱才的人,却也对李青山的屡次冒犯而怒不可遏。 他想挽留,又拉不下脸。 这个时候,只要李青山服软求饶,他必定会不计前嫌,欣然收下这个文武双全的义子。 果然,刚踏出门槛的李青山,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转身再度回到正厅。 柳志忠收敛怒容,眼神中难掩喜悦,“怎么,想反悔?” 李青山拿起桌上的两个礼盒,“不,忘了拿东西。” “你!” 柳志忠气得眉梢直颤,终于问出了心中憋了许久的问题,“为了一个侍女,你至于么!?” 李青山冷冷的瞥了柳志忠一眼,仅仅说了两个字。 “至于。” 封建时代,是有尊卑的。 一些有权有势的人,甚至可以让侍女像猪狗一样,给自己进行陪葬。 但对李青山来说,人都是一个肩膀扛着俩脑袋,都说人话,都吃饭拉屎。 死了以后,都变成泥,化成灰,没有什么不一样。 李青山大步走出内廷,外头等候的宁洛水赶忙跟上。 “大哥,谈得怎么样?” 李青山黑沉着脸,“冢中枯骨,老迈昏庸,不足与谋!” 宁洛水不再多问,手执马鞭,“大哥,没有柳家,咱们照样风生水起。” “走,咱回家!” 马车浩浩荡荡的来,浩浩荡荡的去。 小青坐在李青山身边,已经哭成了泪人。 “哥,你真的没必要为我做到这一步!小青不值得!” 李青山抚摸着她的脑袋,“家人之间,没有值不值得,更没有妥协二字。” “我能做的,就是和他死磕到底!” 随即,李青山对燕歌行等人严令嘱咐道:“最近这些日子,你们分别轮班,对柳成龙进行监视!” “一旦发现其落单,或者守卫能对付的,立即把他抓来!” 青龙问:“老大,如果抓不到活的,弄死行不行?” 李青山犹豫了一下,“可以。” 车架回到青山岗,李青山立即将这个不好的消息,通知村里的所有人。 青山岗、二龙山,两个村子,全体进入了备战状态。 整个青山岗外种下的春小麦,开始抓紧屯粮、收割。 两座村寨内,都有水源、粮食,兵源,可以从事大规模的生产。 现如今,李青山以及整个青山岗的人,都放弃了幻想,准备用刀与血守护自己的土地。 最近几天里,繁荣热闹的青山岗,一下子冷清了。 远远的看,只能看见被收割成秃头的土地,紧闭的城门,以及萧瑟的秋风。 傍昏残阳,李青山撵走了所有人,自己孤零零的坐在城墙的了望台上。 背后,是炊烟袅袅,几千人的一派祥和。 身前,是满目萧瑟,秋衣凛然。 墨倾语拿来皮袍,轻轻披在李青山的身上,并依偎在他怀里坐下。 “相公,想什么呢?” 李青山笑了。 墨倾语总是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叫‘相公’,哄他开心。 平日里,都是叫哥哥,无论李青山怎么强调,都不愿意改口。 她说:等俩人什么时候有了夫妻之实,才能改口叫相公。 到这个世界以来,李青山都是以一副铮铮铁骨的形象,来面对所有人。 他奔袭几十里地,卖肉干赚钱发家。 又斗村霸,杀乡约,猎虎,灭了土匪和艾斯曼人,甚至于承继府的官员为敌! 他化不可能为可能,从来没怕过。 可是今天,他有些怕了。 不仅害怕,还变得彷徨和犹豫不决。 “娘子,当青山岗化为一片焦土时,他们会恨我吗?” 墨倾语轻摇了摇头,温声劝说:“没有人会怪你的,这是大家共同的选择。” “在青山岗建成之前,大家吃了上顿没下顿,朝不保夕。” “有了你,咱们才活得像是一个人。” “我经常听村里人说,但凡是能过上半年这样的日子,死了也值。” “大家从未觉得在守护你,只是在守护大家共同的青山岗而已。” 李青山如释重负的闭上眼,靠在墨倾语的肩头,“谢谢你。” 在李青山忧心忡忡的同时,更多的人同样寝食不安着。 四千多人、城墙坚固、有武器、有一个强有力的领导,农兵膘肥体壮。 像这样的一股势力,对整个青州官府来说,就是头顶悬剑,心中之刺。 主管一省刑名的按察使司王有道,愁得是一把一把的掉头发。 还有不到一个月,他就能从按察使,升迁到布政使。 相当于后世的省公安厅长,直接升任高官职位。 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发生叛乱,他就休想再升迁! 王有道已经几次私下联系程登科,希望他别咬住李青山不放。 给他一条生路,大家都好过。 可程虎威知道,自己向朝廷递交奏折的那一天,就再也没有了回头路。 他称病在家,将曾经恩师王有道的信笺,全部压着不看。 王有道已经气得有好几天,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 朝廷下来的文书,还有最后两天送来的时候,王有道终于想出了个不是主意的主意。 刚入夜,按察使衙门后堂内,就聚集了两个特殊的客人。 一个是昭信校尉陆文忠。 另一个,则是程虎威的儿子,程登科。 第134章 三方会谈 第134章 三方会谈 在青州,官僚派系之间,关系复杂至极。 像陆文忠这种,镇守边关的北府军,与青州官僚,向来是表面合作,背地里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程家等地方势力,靠着青州官僚体系吃饭,表面一派和谐。 同时,他们也在寻找机会,等待上头有人落马,自己趁机上位。 王有道是青州官僚体系的三把手,按察使司,相当于高官,兼省公安厅长的职位。 如果不出意外,他即将升任布政使,也就是高官,兼财务部长。 原本程虎威,是即将接任他的人。 没曾想,李青山带领青山岗的人,单方面压倒性屠杀艾斯曼人,引发一场重大外交事故。 王有道将程虎威摘出去背锅,双方自此决裂。 这也就有了程虎威一意孤行要对付李青山,丝毫不顾王有道死活的事。 三家之间,桌面之上和谐无比,桌面之下,靴子里藏刀相互乱踹,每一脚下去都是血。 三人围坐在一张桌前,气氛显得格外诡异。 作为官场老油条的王有道,清了清嗓音率先开口。 “两位,我等同朝为官,或因利益,或因立场,多多少少会有些摩擦与不快。” “今日,外有艾斯曼人虎视眈眈,内有各地叛乱,朝廷自顾不暇。” “若是再有人造反,亦或者官逼民反,我等轻则丢官弃职,重则身死命陨。” “在此关键时刻,我等务必要同心协力,攻克难关啊。” 程虎威做的事,并没有全然告知程登科。 他只知道一部分,因此陷入沉默,不敢随意表态。 一直戍边,满脑子都是艾斯曼人的陆文忠,压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陆文忠:“王大人,青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有道从一旁的书架上,取出一摞文书,“这是我搜集到的情报,你们两个自己慢慢看。” 接下来的整整半个时辰,陆文忠和程登科都在翻书。 书本合上,陆文忠闭上眼,勉强消化掉脑海中,宛如惊涛骇浪的讯息。 记得最初见面时,李青山还是个推销肉干,土里土气的小子。 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他就成了个坐拥半个县城土地,掌握了四千人口的小霸主! 就连被大乾兵士,认为是不可战胜的艾斯曼人,也被李青山单方面屠戮!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在震惊的同时,陆文忠也陷入深深忧虑。 一旦李青山揭竿造反,他仅有一千多个的戍边军,必定会被朝廷抽调平叛。 铁定打不过先不说,陆文忠本人也压根不想对付李青山。 有一瞬间,他甚至都在琢磨,反正强攻是个死,要不然干脆和李青山一起反了! 王有道问:“登科,你怎么看?” 程登科沉吟许久,起身拱手,肃然声说:“家父与李青山之间积怨已久,矛盾由来已深。” “两方争斗不可避免,但绝不能以大乾无辜百姓,朝廷军队的牺牲为代价! “我曾与李青山打过交道。此人虽蛮横转行,却也是个才华横溢,胸有抱负的人。” “我愿劝说父亲,将青山岗的赋税降低一半,双方化干戈为玉帛。” 王有道大喜过望。 他千方百计将两人叫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好,好啊!” “贤侄,你胸怀大志,心有苍生,日后的成就必远高于你夫父亲!” “青州官场,日后正需要你这等人才,来主持大局!” 王有道画的大饼,让程登科心中激动,“多谢伯父信任,我必不辱使命!” 今年四十多岁的陆文忠,没有程登科那么好糊弄。 他大概明白,自己被叫来的原因,于是起身拱手道:“如果王大人需要,下官可以做保人,护送程公子和谈。” 王有道呵呵干笑两声,“程大人,不是我需要,而是你自己需要,明白吗?” “我想你也不愿意看到,戍边军与李青山兵戈相向的一日。” 陆文忠装作没听懂,“下官不过小小一校尉,不懂军国大事,只顾自己职责。” “下官的职责,不是带兵与民谈判,而是服从朝廷指挥。” 三人之中,陆文忠是最不着急的一个。 真要打起来,他大不了带着戍边军去划水。 他得在这个节骨眼上,多占点便宜,否则以后就没机会了。 王有道气得胡须直哆嗦,“陆大人,你有话直说就是。” 陆文忠不紧不慢的道:“朝廷的军饷,压在青州官仓中,已有数月之久。” 王有道大手一挥,“好,我立即调派人马,将三个月的军需粮草给你。” 陆文忠:“我要半年的。” “你!” 王有道强压下怒气,“好,半年就半年!” 陆文忠抱拳拱手:“多谢大人。” “车马司的军械粮草一到,我立即派兵护送程公子前往青山岗。” 三人会谈,以王有道损失克扣下的半年军械粮草,而宣布告终。 整整一个晚上,车马司的运输队伍就没有停过。 第二天一大早,陆文忠清点过粮草总数以后,立即带着二十个兵士,朝着承继府进发。 此时,承继府内。 程登科跪在程虎威的卧房内,“孩儿给父亲请安。” 床榻上,程虎威在两个年轻侍女的搀扶下,虚弱的坐起身。 “科儿,你已经成年,足够独当一面,用不着给我这个老头子晨昏问安。” 程登科低着头,“父亲永远是程家的顶梁柱,孩儿不敢独当一面,也不能独当一面。” 程虎威脸色一沉,“我还以为,你都忘了有我这个父亲!” “昨天瞒着我,和陆文忠一起去找王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登科心头一惊,心想这事父亲是怎么知道的!? 他没有过多琢磨自己的父亲,老老实实的将昨晚事由,向程虎威和盘托出。 “不准。” 程虎威重新躺回床上,疲惫的闭上眼,“我一天不死,这件事就用不着你操心,回去读你的书去。” 程登科急声道:“父亲!几千甚至上万军民百姓的身家性命,都系于您一身!” “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不能只惦记私仇,至天下苍生于不顾!” 程虎威疲惫的闭上眼,有些失望的道:“我的傻儿子啊。你说,这为官之道是什么?” 程登科毫不犹豫说:“先贤有云,官者,当自持守节,治国、齐家,平天下。” 程虎威笑得有些苦涩,“你口中先贤的话,可以挂在嘴边,写在书本里,拿来做事却是百无一用。” 程登科一脸倔强,似乎不服。 程虎威再度坐直身子,“我问你,昨天夜里陆文忠和王有道达成合作,是为了什么?” 程登科疑惑:“孩儿不是说了么,是为了避免生灵涂炭。” 第135章 各怀鬼胎 第135章 各怀鬼胎 程虎威语重心长,沉缓声说:“王有道升迁在即,他要稳住局面,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我们一旦妥协,与李青山达成协议,他就会立即上奏朝廷,说我程家官匪合某,诓骗赋税。” “到时,青州官僚体系,就能一脚彻底踹了我们。” “李青山那边,他可以再上奏朝廷,重新收取赋税,并胁迫陆文忠与青山岗血战。” “陆文忠赢,王有道能从青山岗大把的捞钱。” “李青山赢,王有道刚好借刀杀人,除掉陆文忠代表的北府军势力,换成自己的人。” 程登科瞳孔地震,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怪不得王有道给陆文忠军需,给得很爽快,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程虎威微点了点头,“嗯,孺子可教也。” “陆文忠的想法,则更简单。” “他把李青山的青山岗,当成军需大营的粮草库,当然不愿与李青山开战。” “除此以外,他还坑了王有道的军需粮草,妥妥的大赢家。” 说到这里,程虎威神色渐而肃然,“而我程家,一旦与李青山和解,以后将再无翻身的可能!” “因此,我们必须灭掉李青山!” 程登科不解,“父亲,灭掉李青山会同时得罪陆文忠和王有道,对咱们有什么好处?” 程虎威语气低沉沙哑,带着些许肃杀之意。 “儿啊,我已得罪王有道,也得罪了青州官府,这辈子已晋升无望。” “不过,我给你规划了另外一条路!” “第一步:我们与李青山拼,把青州的水搅浑,足够拽下王有道等一批官僚,让官场重新洗牌。” “第二步:收缴来李青山的财产,我一分不上缴,甘愿领罪贬官!” 程登科惊诧,“父亲,这是为何!” 程虎威眼角带着笑意,“孩子,别急,我还没说完呢。” “为父多年攒下不少家资,外加上从李青山那儿收缴的钱财,足够给你的仕途铺路。” “如今,在内廷正走运的程公公——程元振,与我有些交情。” “我将万贯家资赠予他,往低了说可以给你弄一个按察使的职位,取代王有道。” “往高了说,布政使的位置就是你的!” “儿啊,你现在明白为父的苦心了吗?” 程登科拳头攥紧,陷入痛苦的纠结于挣扎之中。 他苦读诗书,勤学武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报效朝廷,实现理想抱负。 可若是以百姓的性命为代价,以良心作燃料,他实难接受。 苦苦挣扎良久,程登科再度下跪,咬牙鼓足了勇气道:“父亲,孩儿是想做官!” “可要以军民百姓的鲜血为代价,才能换来一席官位,这个官孩儿宁愿不做!” 程虎威勃然大怒,没穿鞋的大脚丫子,直接踹在程登科的胸口。 “你个没出息的混账!” 这一脚下去,程登科没有怎么样,反而把程虎威憋得胸口郁结,一口鲜血喷出。 “父亲!” 程登科急忙扑过去,扯着嗓子喊道:“郎中!快叫郎中!” 一群侍女立即冲入房中,忙着给程虎威擦拭血迹,抚平气息,喂下药丸。 “你们都给我滚开!” 暴怒的程虎威,一把将侍女推开,朝着护卫吩咐道:“你们几个,立刻把程登科关入禁闭室,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你……你给我在禁闭室好好反省!” “咳咳——”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程登科快急出了眼泪。 两旁的侍从,立即架着程登科,“少爷啊,老爷这是在生你的气呢!” “你就别在这儿戳着了,跟我们走吧!” 被架着往门外拖的程登科,不甘心的喊道:“父亲,您的一句话,关系几千上万人的性命,三思啊!” “让他滚!” 程虎威愤怒喊出一句,程登科被群人架着离开房间。 一个时辰后,承继府的管事,来到了会客室。 “陆大人,我家主人要我转告您两件事。” 等了整整一个时辰,不见程登科赶到的时候,陆文忠就隐约猜测到出事了。 陆文忠神色平静,“说。” 文书缓缓开口:“第一件事,我们程家接明发上谕,收缴青山岗税银,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改变主意。” “第二件事,您恐怕要立即回去,准备与李青山备战。” 说完,文书离去。 陆文忠沉着脸,走出承继府的大门。 回程途中,他对副官吩咐说:“你立即以我的名义,写一副密信交给兵部,把这里的情况如实说明。” “另外,写一封奏折承呈递给内阁,就说艾斯曼人进犯,前线与之僵持,请求调兵支援。” 副官不解:“大人,咱们与艾斯曼人,最近没什么摩擦啊。” 陆文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有摩擦,你们就去给我制造摩擦,三五人在边界位置,没事就和他们打一架!” “总之,把规模控制在别全面冲突就好。” “只有这样,上面才不会派遣我们攻打青山岗。” 副官恭声道:“明白!” 陆文忠在离开前,亲自写了一封密信,送往了青山岗。 已是第四天,离朝廷催收税款的日子,亦或者说攻打青山岗的日子,还剩下最后几个时辰。 当天傍晚,李青山收到程登科的信封时,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立场问题,我和程登科,或许真的能成为朋友。” “税赋减少一半,我咬咬牙,出出血,也能勉强支撑得住。” “可惜啊,程虎威这条老狗,非得死咬住我不放。” 油灯下,宁洛水正噼里啪啦的拨这算盘。 “大哥,要我说你就不该心存侥幸。” “青州穷得叮当响,不会给兵士提供钱粮供给,只能指望从国库调运。” “路过各州府县衙,层层贪剥之下,这群兵士连窝头都吃不饱。” “最有战斗力的陆文忠部,又按兵不动,区区朝廷催税军,压根没什么可怕的。” “咱们有与柳家的生意,以及与陆文忠的生意,那是越打越富。” “哪怕损失了人口,再招人补上就是。” “反正乱世最不缺的就是饥民,给他们口粮食吃,那就是兵。” “等朝廷觉得打不动了,主动来和谈,咱们反而可以趁机要个官做。” 小青则忧心忡忡,“姐姐,话虽这么说,可打仗毕竟是要死人的。” “你头脑聪明,能不能想个少死人,或者不死人的办法?” 宁洛水揉了揉小青的脑袋,“我的傻妹妹,你就是心太善,所以总是被人欺负。” 李青山拖着疲惫的身子,缓缓坐起身,“明日按照原地计划,准备驻防战斗!” “第一战,不仅要赢,还得打得漂亮。” 第136章 放弃幻想 第136章 放弃幻想 还没入夜,李青山就一个人躺在卧房,用毛毯将自己紧紧裹住。 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心中的惶恐与不安,包括墨倾语。 深夜袭来,那种孤独与恐惧愈发熬人。 作为一个大学毕业生,他应该承受的痛苦,是每天的九九六,上司的刁难,客户的折腾。 而不是在大乾朝,带着四千个农兵,去和朝廷拼个鱼死网破,你死我活。 房门被敲响两下。 “哥,你睡了吗?” 李青山立即掀开被子,正襟危坐,声色沉稳的道:“进。” 小青带着柳扶风进入卧室。 李青山有些吃惊,“柳公子,战乱将起,你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柳扶风从怀中取出信封,“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 “父亲已经答应,可以不计前嫌,让你加入柳家,并让柳成龙给你下跪磕头赔罪。” 李青山神色平静,“柳公子,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就请回吧。” 柳扶风耐心劝阻,“青山,父亲真的已经拿出了十足的诚意。” “父亲的脾气一向倔强,我从没见过他有如此让步。” 小青眼眶红红的,“哥,老爷能做到这样,我已经很宽慰了。” “柳成龙也回到害怕,以后不会再欺负咱们。” 已经放弃幻象的李青山,依旧平静声说:“柳公子,我想加入柳家,是为了双方的相互合作。” “我展示能力,你们做选择,不存在谁对谁让步,亦或者谁可怜谁。” “柳老爷子的让步,我用不着。” “另外,我奉劝柳老爷子一句,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生下来给人欺负的。” “欺人者,人恒欺之。” “杀人者,人恒杀之。” 李青山说完,继续躺回床上,闭上了眼睛。 “柳家的货,我会按时送到。” “妹子,送客。” 柳扶风美眸中波光流转,她看向李青山的眼神,格外的复杂。 “好一个杀人者,人恒杀之。” “青山,我佩服你的坚持,也相信你的坚持。” “但愿……我没有信错人。” 柳扶风的这番话,像是在打彩虹屁,也像是在诉说什么。 但至于到底是什么,李青山也懒得追究了。 他让小青打发走柳扶风,自己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放空身心渐渐进入睡眠。 要打好明天这场硬仗,首先他得保证一个充足的睡眠才行。 否则还没打仗,自己就会先被心理压力给击垮。 一夜沉睡,第二天早上天将蒙蒙亮时,李青山就早早洗漱出门,踏着清晨的薄雾,来到了村口位置。 妇女们正在煮大锅饭,热腾腾的炖肉和白面馍馍,阵阵的香味格外馋人。 卯时末,辰时初,温吞吞的日头已经有了温度。 村口的一千五百个兵士,已经吃饱喝足,整装待发。 李青山站子啊一千多人的身前,昂首挺胸,器宇轩昂。 “有人不想让咱们青山岗活,咱们就要他的命,没有什么道理好讲!” “咱们好不容易拥有了田地、粮食、住宅!” “如今,有人要抢走这一切,你们给不给!?” 群人齐声呼喊:“不给!不给!不给!” 亢奋的呼喊声,让李青山格外受用。 他再度凛然询问:“他们来抢,我们该怎么办!?” 群人再度呐喊,“杀!杀!杀!杀!” 喊杀声震彻云霄,每个人的眼神中,都透着难以言喻的坚决! 当所有人的目光,汇聚成一股信念时,就连李青山也不由为之惊颤。 为了杀戮和掠夺的战斗,从来脆弱不堪。 真正的强大,永远来自于守护! 有了这样一股力量的加持,李青山坚信,自己手下的一千四百多人,必定能打退朝廷的千军万马! 李青山手持明晃晃的砍刀,站在城门楼上,站得笔挺如剑,目光睥睨下下方旷野。 墨倾语拿来一件斗篷,披在李青山的肩头。 “相公,天寒风大,坐下歇歇吧。” 李青山一把扯下披风,随手扔在地上,“大敌当前,岂能做视!” “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所有女眷回去休息!” 城墙下,一千多人列队等候,随时准备出击。 这个节骨眼上,如果李青山坐在城墙的藤椅上,披着娘子给的披风,优哉游哉的望着前方。 恐怕下面这些光棍汉子,心里会像针扎似的难受。 墨倾语担忧得泪水直在眼眶打转,被小青与宁洛水拽着,极不情愿的回了住处。 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时辰里,李青山把自己的腰杆子挺得像一杆枪,以此激发群人的斗志。 可是……本该早就赶到的官府兵士,却迟迟未到。 一个半时辰过去,已是辰时末,巳时初。 太阳高高升起,下边的人腿都站麻了,李青山只能让他们坐下,原地喝水休息。 坐在墙头上的李青山,心里头格外纳闷。 程家人等着一天,已经等的太久,几乎做梦都想要弄死自己。 就好像是中了千万彩票的乞丐,在兑奖的当天,怎么可能会迟到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李青山,一直等到了正中午,才看见远处一匹白马,颠簸着向城门的方向缓缓驶来。 城墙之上,已经精神紧绷到极点的兵士,立即搭上弓弩,准备射箭。 “慢着!” 李青山赶忙拦住群人,自己则匆匆下了城楼,带着燕歌行等五人出城。 不远处,程登科骑着一匹白马,身披白色重孝,手里还拿着个招魂幡。 燕歌行唰的抽出长刀:“大哥,他这身打扮,摆明了是要给咱送葬,羞辱咱!” “你等着,我这就去把他给活劈了,为青山岗祭旗!” 李青山转身小声呵斥,“闭嘴吧你!” “他披麻戴孝,手里还拿着个招魂幡,只有死了亲爹才这幅打扮呢!” “人家来报丧,你却要杀人!?” 燕歌行撇了撇嘴,不屑的到:“他死了亲爹,关我屁事。” 对方没有携带武器,又是单枪匹马而来,不管阵营如何,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李青山抱拳拱手,“不知程公子来此,有何贵干?” 程登科瞪着血红的大眼,死死的盯着他。 “怪我之前小看了你,没想到你还藏着这么一手!”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自今日起,我与你不死不休!” 说还,程登科策马扬鞭,头也不回的离去。 燕歌行不爽,“还不死不休,这小子装什么牛逼呢。” “还自今日起,我砍他个自今日起!” 李青山拦住了要杀人的燕歌行,凝声说道:“程虎威已死,事态有变。” “我们不要松懈大意,继续抓紧固防,静观其变!” 第137章 逼宫 第137章 逼宫 不远处,忽然响起锣鼓唢呐声。 一队迎亲的人,骑着高头大马在前头。 后边不远,有牛和骡子驮着货物,正朝着城门缓缓走来。 李青山更加的十脸懵逼。 先是程登科来报丧,这会儿又有人结婚,真特么出了怪事。 迎亲队伍走得很慢,李青山立即叫来墨倾语、宁洛水,以及小青。 整个青山岗的内务,如今都是她们三个管着。 “咱们青山岗,今儿有人要结婚?” 面对李青山的询问,剩下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咋回事。 车队到了近前,一个熟悉的胖老头,从为首的高头大马上,笨拙的攀爬下。 李青山认出,这胖老头就是柳家在青州的大掌柜——杨万年 想当初,李青山为了让诸多掌柜吐出贪款,就是提前与杨万年合作,使了一招瞒天过海。 杨掌柜捧着个新郎官的大红花,笑呵呵的挂在李青山的脖子上。 “新郎官请上马,不要耽误了良辰吉时。” 小青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她有些恐惧的望着李青山。 “哥哥,你是要纳妾,还是要……娶妻?” 李青山哭笑不得,“杨掌柜,你把我娘子都吓坏了。” “你们这大张旗鼓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掌柜按住了李青山要摘下胸前红花的手,脸上带笑,眼神格外深沉。 “李先生,今儿是大喜的日子,新郎官摘花不吉利。” “几千人的性命,皆系于此,李先生请跟我上马,咱们慢慢说。” 临行前,李青山捧着墨倾语的脸。 “娘子,你在家乖乖等着。” “等我到柳府,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立即回家和你解释。” 墨倾语擦拭去眼泪,强颜欢笑说:“哥哥不管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李青山轻轻攥了一下她的小手,转身上马,“傻丫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乖乖等我回来!” 李青山纵身上马,在前往柳家途中,逐渐从杨掌柜的口中,弄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时间回溯到昨夜。 柳扶风最后一次劝诫李青山失败,回到卧房中,与柳依依进行密谈。 为了抗议老爷子,柳依依扑在房间里哭了几个时辰,眼睛肿得像是金鱼。 柳扶风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依依,吃点儿吧。” 柳依依有些嫌弃,“姐,你每次拉拢人心,都是给别人煮面条,下次能不能换点别的?” 柳扶风叹息一声,忧心忡忡的道:“凑合着吃吧,姐也不会做别的。” 作为习武之人的墨倾语,基础代谢很高,一顿不吃就饿得难受。 一碗普通的鸡蛋面,她都吃得格外香甜。 柳依依狼吞虎咽的吃着,还不忘含含糊糊的问:“姐,青山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咱们总不能真眼睁睁看着李青山,扛着脑袋去和官府拼命。” 柳扶风眼眸深沉,“我已经有了主意,只是得要你配合牺牲。” “我能牺牲什么?” “名节。” “啥!?” 柳依依吓得手一哆嗦,筷子掉落在地。 “姐,难不成你想让我牺牲色相,勾引程家人?” 柳扶风摇头苦笑,“胡说什么呢。” “我的意思是说,咱们两个都嫁给李青山,让他当柳家唯一的上门女婿。” “啥!?” 柳依依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姐,你当是搭伴赶庙会呢,这事也能合伙?” 柳扶风肃然说:“父亲的心思,我早就猜明白。” “父亲指望着咱俩人中,有一人嫁给柳成龙,以后共同掌管柳家的家业。” 柳依依情绪激动,“我就是嫁给猪狗,也不嫁给柳成龙那窝囊废!” 柳扶风纤眉微蹙,“别急,听我慢慢说完。” “父亲是个刻板守旧的人,信奉男子守忠,女子守节那一套。” “因此,他绝不会允许一女嫁二夫。” “你我二人,一同嫁给李青山,父亲为了保全名声,哪怕一百个不情愿,也得保住李青山的性命。” 柳依依撂下筷子,小脸少有的沉重。 她知道,姐姐是动真格的了。 嫁给李青山,是救他的唯一办法,也是拯救柳家的唯一办法。 否则早晚有一天,她们一家都会毁在柳成龙这个纨绔手里。 柳扶风攥着她的小手,“依依,姐知道这样做,太过委屈你。” “如果你不愿意,姐绝不强迫。” 柳依依毅然下定决心,“姐,我答应。” “可是……咱们怎么说服父亲呢?” 柳扶风美眸闪过一抹决然,“用不着说服,明日一早,我与你分头行动,将大婚的喜帖,送至青州的各家各户!” “到时候,整个青州的名门,都会知道柳志忠将两个掌上明珠,嫁给一个叫李青山的人!” “一旦青山造反,我们柳家也要跟着倒霉。” “无论从什么角度出发,父亲都只能站在我们这一边!” “只要能救下青山,救下柳家,哪怕被打断腿,我也认了!” 柳依依扑过去,抱住柳扶风,“姐,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扛的!” 次日,天将蒙蒙亮,柳扶风和柳依依就将亲手写好的婚书,加盖老爷子的印章,骑马飞奔,送往青州的名门世家。 几个信得过的丫鬟仆人们,也都拿着婚书,去发放给次级的小家族。 奔波了整整一个时辰,柳扶风和柳依依风尘仆仆回到家族时,柳志忠正吃着早餐。 “女儿给父亲请安。” 两人齐齐下跪,请安姿态格外恭敬。 柳志忠心情大好,“好女儿,快来坐。” 两人起身,各怀鬼胎,战战兢兢的坐在椅子上。 昨儿和俩闺女闹了脾气,柳志忠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哄这俩已经长大的孩子。 没有想到,她们俩自己过来请安。 俩闺女懂事了啊…… 柳志忠亲自给她们递过去俩枣饽饽,“这一次我前往京都,从同僚口中得知,赵家已经离倒台不远。” “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回京赴任。” “等我安定下脚跟,就把你们也接过去,咱们一家人共同体验京都繁华。” 柳扶风忐忑的说:“恭喜父亲。” 柳志忠笑得皱纹绽开:“事情还未落定,不用急着恭喜。” 柳扶风硬着头皮道:“女儿是说,恭喜父亲得一良婿。” 柳志忠神色一滞,随即惊喜,“扶风,你终于回心转意,答应嫁给龙儿?” 柳扶风贝齿紧咬,“女儿誓死不嫁柳志忠,我要嫁的是李青山!” “胡闹!” 柳志忠怒将杯子摔成无数碎瓣,“李青山是个土匪头子,被凌迟处死是早晚的事,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柳依依噗通下跪,战战兢兢的道:“父亲,还……还有我。” 柳志忠气得脑袋淤血上涌,“有你?有你什么?” 柳依依鼓足了勇气,“我也要嫁给李青山。” 柳扶风与柳依依一同下跪,凝声说道:“就在今早,女儿已经与妹妹一起,亲自出面给各大家族送去婚书。” “今晚,我们与您的唯一女婿李青山,将在柳家举行大婚。” “您若再不搭救您的女婿,我与依依恐怕要守寡终身。” 柳志忠眼皮一翻,差点昏死在桌子底下。 第138章 杀父之仇 第138章 杀父之仇 两个侍从赶忙架住柳志忠。 “家主,您怎么样?” “快去请郎中!” 反过神的柳志忠,挣扎着推搡开两人,悲绝的躺在椅子上,“都给我滚开!” 柳扶风和柳依依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在大乾朝,讲究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父为子纲。 柳志忠动了真怒,姐妹俩也发怵得厉害。 柳志忠气喘吁吁着坐起身,对身旁侍从说:“别管我。我这把老骨头,暂时还死不了。” “带着我的名帖,去……去永昌县衙。” “告诉田为民,李青山已经是我柳家的女婿,不可征收其名下田产地税。” “速度要快,否则我这俩闺女,这辈子真就要守寡。” 侍从慌张起身,“是老爷,我这就备马!” 马儿从柳府出发,一骑绝尘前往永昌县衙。 县衙内,田为民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今天,就是李青山要与朝廷征税军开打的日子。 青山岗原本隶属于永昌县,双方一旦开打,必定要从永昌县调粮。 可整个永昌县的粮食,几乎都被李青山买走了。 那些官老爷的做派,田为民再了解不过。 他们征不了粮,势必要掘地三尺,然后抓壮丁,整个永昌县,都将因此民不聊生。 他这个县官,也就会因‘祸害百姓,民怨沸腾’,而被朝廷贬官甚至流放。 这些日子里,他做梦都想要等待转机。 功夫不负苦心人,今儿一大早,田为民就拿到了来自柳家的婚帖,以及李青山加入柳氏一族家谱的信笺。 田为民攥着信封,热泪盈眶。 “柳家高义,救民于水火,可敬可佩啊!” 来报讯的小厮,气喘吁吁的道:“田老爷,承继府的兵士已经开始集合,您要去得赶快!” 田为民激动的喊,“准备快马,老爷我要亲自跑一趟!” 不多时,田为民亲自赶着马车,奔往青州承继府。 承继府门口,站着五百个巡检司兵士,五百个朝廷征税兵,整整一千甲士整装待发。 一直卧病在床的程虎威,骑着马站在前头,格外的精神抖擞! “弟兄们,青山岗中有好酒好肉,好银子好女人,在等着大家伙!” “谁的小队先攻破城门,我就允许谁大抢一个时辰!” “出发!” 千人大军,浩浩荡荡的朝着青山岗的方向开拔。 日光洒下,微风吹拂,让程虎威的病体,有种复苏萌芽的酣畅淋漓感。 多日的郁结之气,一朝清扫殆尽,这种感觉可真爽啊! 一辆狂奔到顶部快要散架的马车,由远及近迅速奔腾而来,拦在行军的队伍中央。 “我是永昌知县,现有紧急情况上报,停下!” 大军脚步被阻,程虎威面露不悦。 “田知县,你不好好在县衙待着,跑这儿来干什么?” 田为民捂着肚子上被颠簸疼了的肥肉,龇牙咧嘴的递过去柳家的信笺。 程虎威冷笑着接过信笺。 我就不信在这个节骨眼上,李青山还能玩出什么花来! 打开信笺,没等他看清怎么一回事,田为民就抢先说:“柳志忠已经亲自发话,将李青山纳入家谱之中。” “今夜,他的两个女儿,都会嫁给李青山。” “这不可能!” 程虎威忽然觉得头晕目眩,双眼通红,鼻孔扩张,暴怒的道:“李青山一个乡村野民,怎能配得上柳家千金!” “田为民,你假传情报,霍乱军心!” “来人啊,把田为民收押,等灭了青山岗再行论罪!” 此刻,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 程虎威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李青山! 只要快刀斩乱麻,带着军队,将青山岗给灭掉,剩下的就都不是问题! 军队中的两人,将田为民扯下马,娴熟的按住他的肩膀。 程虎威强做镇定,扯着嗓子喊道:“继续出发!” 若是换做旁人,哪怕手中有信封,也是无力回天。 田为民作为官场上的老油子,脑筋一转,立刻就有了主意。 “程虎威,你假传军令,带着弟兄们劫掠村庄,这是要落草为寇吗!?” “李青山是士绅大夫一族,武官率兵节制文臣,甚至要将其灭门,是诛灭一族的大罪!” “诸位将领,你们都是征税兵,还有兼并过来的巡检司。” “为了一道子虚乌有的上令,犯此弥天大罪,你们至于吗!?” 程虎威急得冷汗直流,“快,把他的嘴给堵住!” 可惜,已经太迟了。 田为民的喊声,像是一把尖刀,成功将程虎威的军心,割裂成无数块。 在场的几路兵马的领头人,全都停住了脚步。 他们是来凑热闹,顺便分赃的。 为了一点钱,犯不着担着杀头的罪名。 田为民只是个县令,他如果没有明发上谕,是不敢来阻挡军队的。 有了明发上谕,他们就不能再出击。 程虎威暴怒,“都愣着干什么呢,出了事我担着,都给我出发!” 一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愿意动弹。 他们清楚,真要背上杀头的罪名,程虎威一个人的脑袋是不够砍的。 江州的巡检司,抱拳说道:“程大人,既然朝廷有祖制,税不上士大夫,我们理应撤并。” 另一人附和,“没有朝廷的明发上谕,恕大家不敢跟进。” “是啊,武将结制文官,是要掉脑袋的罪名。”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了一会儿,各自带着兵马离开。 程虎威一番苦口婆心,甚至是赌咒发誓的挽留,都没能留下一个人。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就只剩下承继府的两百人。 程虎威就这么直直的站着,抬头看天,目光呆滞。 李二娃看着不对劲,走上前喊了一声,“程大人,咱们还去不去了?” “程大人。” “程大人?” 李二娃晃了一下程虎威的肩膀,他忽然身子一歪,直挺挺的摔倒在地。 “大人!” 一群士兵簇拥上前,将躺在地上的程虎威搀扶起。 不碰还好,刚被搀扶起的李青山,就口眼歪斜,嘴里向外吐白沫。 如果放在后世,就会有人看出,程虎威是突发性脑溢血引起的中风。 原本,程虎威最多是中风偏瘫。 他先是被李二娃推得摔倒,又被士兵们一群摇晃,这会儿脑浆子里的血被摇匀,已经神仙难救。 第139章 大婚 第139章 大婚 “登……登科!”程虎威的嘴里,憋住两个字。 李二娃立即喊:“快去叫程公子!” 被关到禁闭室的程登科,跌跌撞撞跑到程虎威身前。 “父亲!” 程登科鼻涕眼泪横流,跪倒在地上。 程虎威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喉咙里呃呃啊啊的,发不出丁点儿声音。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青山岗的方向。 程登科泪流满面,朝着程虎威磕了三个响头。 “孩儿明白!” “孩儿立志,必要杀得青山岗鸡犬不宁,将李青山千刀万剐,为您报仇!” 程虎威憋着的最后一口气,终于在此刻消散。 他脑袋一歪,浑身肌肉松弛,彻底没了生机。 “爹!” 程登科双拳紧攥,仰天嘶吼,“李青山,我与你不死不休!” 此时此刻,坐在高头大马上的李青山,已经从杨万年的口中,了解过事情的全过程。 连日以来,李青山悬着的心,终于能够彻底放下。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一直与自己为敌的程虎威,就这么莫名其妙死了。 其实仔细想想,程虎威的死,或许并非巧合。 从第一次遇见时,李青山就看出,这个老头脸色通红,脾气极大,时肝火旺、气血躁的现象。 他是武将,平日里为了保持充足体力,必定是大鱼大肉,很容易突发脑溢血。 再加上他先是被青州官僚排挤,又在对付青山岗的事情上,屡屡受挫。 好容易琢磨出一个办法,差一点就要得手,又被柳家人摆了一道。 多种条件汇聚在一起,程虎威的死,也就成了必然。 程虎威一死,单凭借一个初出茅庐的程登科,暂时对自己构不成威胁。 现在头疼的,是柳家的婚事该怎么办。 柳家两姐妹,姿色不说倾国倾城,但在青州地界,绝对是能排的上号的。 若不是柳志忠担心柳家继承的问题,一直不给女儿招亲,恐怕提亲的人,都能够踏破门槛。 李青山一次性娶俩,能让整个青州的男人,羡慕得眼珠子发红。 可李青山本人,却格外头疼。 他感激柳家两姐妹所做的牺牲,却不多娶妻,更不想乘人之危! 不多时,马队到了柳家门口。 此时的柳府,已经张灯结彩,挂上了大喜的门帘,门口挂满了红灯笼。 门口摆放几张喜桌,各种喜糖和小饼干,发给路过的小孩子。 几乎每一个人,都能够沾一沾柳家的喜气。 李青山作为新郎官,却偷偷从后门溜入。 杨万年带着李青山,进了内院的更衣室。 更衣室内,放着为李青山量身裁剪的大红喜袍,腰间佩玉,彩冠,腰带等等。 “李先生,您把手抬起来。” 两个丫鬟围着李青山,帮着他解开腰带,脱下外裤和外套。 李青山急得直挠头,“杨掌柜,我得去见柳公子还有依依,把事情都商谈清楚!” “今天这事,本就是一场闹剧。” 杨万年揣着明白装糊涂,呵呵笑着说道:“您真会开玩笑。” “没有入洞房,哪有让新郎官和新娘子提前见面的道理。” “您先换上衣服,出去和老爷招待客人。” “今天是柳家的大日子,有许多达官显贵都要来,您可不能坠了柳家的名头。” “否则,不仅老爷要生气,两位小姐也是要伤心的。” 李青山知道,杨万年是要赶鸭子上架了。 没办法,他这只受了柳家恩惠的鸭子,必须出门去为柳家争脸面。 没多会儿,李青山就在两个侍女的摆弄下,迅速穿好了红袍,登上官靴,头发也被梳得一丝不苟。 望着铜镜中,光鲜亮丽,衣着华贵的自己,李青山险些认不出。 房门被推开。 柳老爷子背负双手,板着一张臭脸,上下打量李青山一番,难能可贵的点了点头。 “嗯,不错。” “李青山,不论曾经如何,今日你已是我柳家的女婿,说话办事都得有规矩,不能透着下里巴人的癖性。” “待会儿出去跟我见客,一切遵照我眼色性行事。” 李青山对这个刻板且瞧不起人的老头,打心眼里不爽。 可他祸害了别人俩心肝宝贝闺女,不管是有名无实,还是怎样,始终是把人名节毁了,只能低头认怂。 “是,伯父。” 庭院外,设有流水席,款待各路宾朋。 李青山像是个提线木偶似的,跟着柳志忠出门,挨个的攀谈、敬酒,相互认识打好招呼。 一个流程走下来,柳志忠对李青山的印象,渐渐有了改观。 在他看来,李青山就是个粗俗的土包子,又不受圣人教化,难免会做出一些丢人现眼的事。 没想到,李青山在待人时,态度温文尔雅,不管对方是何身份,都能够态度自若,像是个公子哥似的,有种天然的贵气。 殊不知,李青山身上所谓的‘贵气’,并非来自于像柳志忠这等人高高在上的倨傲,而是来自于人人平等教育下的底气。 天光渐暗,李青山焦急的东瞅西看,也没看到柳扶风和柳依依的身影。 他忍不住凑上前,低声道:“伯父,柳公子和依依呢?” 心情不错的柳志忠,听到李青山的称呼,老脸再度挎下。 “拜堂成亲时,你自会见到她们,急什么!?” “我……” 说话间,门外铜锣敲响。 “良辰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天地!” 房门一侧,穿着头戴风管审批彩霞的柳扶风和柳依依,被俩老仆搀扶着出了院门。 张灯结彩的庭院内,围着二十多桌,一百多人。 在场的,全都是青州的名流、权贵。 在场的年轻人们看着李青山,嫉妒得眼珠子直发红。 “这孙子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能娶柳家的两个千金!?” “会不会是柳家人,和李青山做的一笔交易?” “不可能!婚书是柳扶风和柳依依亲自发送,可见她们两姐妹是真心的!” “看到这个乡下脑壳娶妻,比杀了我还难受啊!” 即将要拜堂,有年轻人起哄喊道:“柳老爷子,听说你的贤婿,在春风楼吟诗成名。” “今日大喜的日子,能否当着大家的面,吟诗一首助兴?” 一人喊出,接着是一群人鼓掌起哄。 如果不作诗,李青山和柳家,今儿铁定下不来台。 柳志忠恼怒,“竖子,你去烟花风月场所就罢了,还弄些酸词淫曲,辱我柳家名头!” 第140章 慧眼识英才 第140章 慧眼识英才 李青山有些无语。 这古板的老爷子,铁定是误会了什么。 坐在高位的柳源居,缓缓开口。 “山外青山楼外楼,楼台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青州作汴州。” “堂兄啊,你女婿作的这首诗,我日日思,夜夜想,只觉字字锥心,发人深省。” “能够砂砾中识得璞玉,可见老兄你慧眼识英才。” 柳源居,乃是江州前任知府,朝中隶属柳志忠所在派系。 因党争失败,导致江州与青州合并,他们这些人也就下野在家。 柳志忠对这个远房堂弟,也是颇为敬重。 对李青山这首诗,他更是被惊艳到近乎崇敬的地步。 他低声问:“小子,这首诗真是你作的!?” 李青山:“如假包换。” 柳志忠面不改色,仿佛胸有成竹姿态,笑呵呵的道:“说来惭愧,此子得了我一些真传,就到处卖弄,让大家见笑了。” 群人顿时惊讶无比。 “难怪李青山一介农夫,能作出此等高句,原是得了柳老爷的真传!” “名师出高徒啊!” “柳老爷子真不愧为当世泰斗。” 面对群人的恭维,柳志忠老脸尽是笑容,连连拱手致谢。 李青山格外无语。 老家伙嘴上嫌弃,犊子快被他给装完了。 柳源居笑说:“今儿大喜的日子,贤侄就不要再作些苦大仇深的诗句。” “今儿就以新婚为题,你给大家作一首小诗助兴。” 他这么说,算是给李青山一个台阶。 新婚之夜,作诗助兴,哪怕词句烂一点,也没人会介意。 反正没有什么千古名篇,是以新婚为题的。 李青山满脑子搜索自己学过的东西,还真坏了菜。 情情爱爱的词句,大都出自女人的手笔。 华丽的辞藻,满腔愁绪的词句,从女人口中吟出,就是多愁善感。 从男人口中说出,总显得娘唧唧的有点变态。 见李青山沉寂许久,柳源居笑着打圆场,“既然贤侄没有诗情,就自罚三杯,为大家助兴。” 柳志忠面子挂不住,“竖子,你到底行不行?” 赶鸭子上架的李青山,终于想出了点子。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情绵绵无绝期。” 这首诗,是白居易的长篇诗。 看似是写唐玄宗与杨玉环的爱情故事,实则是写朝堂荒废,导致安禄山病变等等的惨祸。 最后一句“此恨绵绵无绝期”,李青山将‘恨’改成了‘情’,还算是应景。 短暂寂静后,群人爆发热烈的鼓掌与叫好声。 就连柳志忠,也被惊在原地,良久说不出话来。 难道……这小子真是个天才!? 柳源居看出不对劲,笑着揶揄,“堂兄,此子果然颇得你真传。” “想你年轻时,何等风流倜傥,何等的风流。” 坐在首桌上的几个老人,顿时哄笑一团。 在场群人中,也只有他们,敢开柳志忠的玩笑。 气氛热闹起来,被调侃的柳志忠也没生气,乐呵呵的开始主持婚礼。 柳扶风和柳依依一左一右,站在李青山的身旁。 李青山的脑子纷乱如麻,被婚礼的主持人指挥着,踩着红毯到高台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李青山满脑子都在琢磨,夫妻对拜的时候,三个人怎么‘对拜’? 难道……三花聚顶,相互磕头? 不对,这是拜天地,又不是拜把子,哪有转圈磕头的说法。 二拜高堂时,还得给老人敬茶。 李青山没父母,柳扶风和柳依依母亲早逝,台上就只有柳志忠一个人坐着。 “父亲,请喝茶。” “父亲,请喝茶。” 喝过两个女儿的茶水,李青山递过去茶杯,“伯父请……” 一旁的主婚人,赶忙踢了李青山一脚,“李先生,叫岳父!” “岳……岳父大人,请喝茶!” 李青山这个父亲,叫得心不甘情不愿。 这杯茶,柳志忠喝得简直剌嗓子。 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就被他这么给霍霍了,真不甘心啊! 心里虽然不爽,柳志忠还是端正姿态,喝下李青山递过来的茶水,语气肃然道:“李青山,你进了我柳家的门,以后就是我柳家人。” “此后,你不可再操心经商、务农的事,要多把心用在学习上。” “你是个有天赋,有底子的人,若是潜心好学,日后必成大器。” “回头我请先生来,专门教你四书五经六艺,等科举开场,也好考取功名,为我柳家争光。” 完了,老爷子这是当真了。 李青山闷着头,纠结着不吭声。 “夫妻对拜!” 想象中的三花聚顶,并没有发生。 李青山和柳家姐妹,左右各一侧,朝着中央叩拜。 一个头磕下去,柳扶风和柳依依俩新娘子,被送入洞房等待。 李青山留下,再度挨个桌子的敬酒。 好在大乾朝的自酿酒,度数都很低,李青山勉强能扛得住。 夜半,整个柳府都沉浸在欢闹声中。 就连最初盛怒至极的柳志忠,也接受了这一切。 李青山没背景牵涉,底子干净,实力够强,又得到两个女儿的认可。 一个能为了丫鬟拼命的人,哪怕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或许自己百年之后,真的可以把家产交给这个年轻人。 唯独柳成龙,陷入一场近乎歇斯底里的狂怒之中! “妈的,凭什么!凭什么!” “柳家的女人是我的,财产是我的,一切都是我的!” “李青山,我早晚要杀了他!” 禁闭室内,他扛着椅子,一通猛砸。 房间已经狼藉一片,柳成龙则气喘吁吁,躺在地板上眼泪纵横。 他不甘心,仅仅几天的时间,自己的一切,都被李青山给抢走。 “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悲愤喊出这句话的柳成龙,像是个撒泼的孩子,捂着脸掩面痛哭。 房门外,渐渐飘起一阵迷烟。 两个守门的护院,忍不住的呵欠连连,忽的眼皮一翻,直接昏迷过去。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李二娃蹑手蹑脚的进门。 柳成龙忽的坐起身,愕然道:“你怎么来了!?” 李二娃咧嘴一笑,贼兮兮的左右张望,“龙二爷,柳家的人都去瞧结婚的热闹,这附近没人,你快跟我来!” 柳成龙:“你要带我去哪儿?”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柳成龙蹑手蹑脚的溜出房门,绕到旁边柳扶风和柳依依的住处,直奔着二楼洞房所在。 卧房大敞着,身披嫁衣,头戴盖头的柳扶风和柳依依,歪歪斜斜的躺在床头。 第141章 鸠占鹊巢 第141章 鸠占鹊巢 屋子里头,还飘荡着一股奇异的香味。 李二娃递过一块帕子,“我用迷魂香,把俩女娃给弄翻,没有半个时辰,她们绝不会苏醒。” 他脸上露出诡异笑容,“龙二爷,您千等万等,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 “你今儿睡了柳扶风和柳依依,抢在李青山头里,把生米煮成熟饭。” “如此一来,李青山头上戴了绿帽子,再不好意思待在柳家。” “柳志忠就算再怎么生意,为了保护俩闺女的名节,也只能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过了今晚,李青山的一切,都将是你的。” “没有柳家庇护的李青山,迟早会被我们承继府给干掉!” 李二娃精心布置这一切,不仅是为了帮柳成龙,还为了给新上任的程登科一个见面礼。 之前的事,都被他给办砸了,因此需要一个扭转自己形象的机会。 已经被逼到绝路的柳成龙,已是选无可选。 他双眼猩红,眼神中尽是报复的快感。 “这两个贱人,宁愿为一个土包子双双献身,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今天晚上,我就让她们尝尝龙二爷的厉害!” 李二娃嘿嘿一笑:“龙爷您速度快点,我帮您在门口候着,免得来人打搅好事。” 房门砰的关上,李二娃蹑手蹑脚的到门口守着。 他刚转过墙角,正与醉醺醺迎面走来的李青山,撞了个正着。 “哎呦!” 身板瘦弱的李二娃,被撞了个大跟头,踉跄着摔倒在地。 李青山本想趁着大家喝酒,悄悄溜到房间,和柳家两姐妹商量一下,结婚这出闹剧怎么收场。 没曾想,在这儿还撞上个人。 他揉了揉惺忪醉眼,看到地上躺着的人时,下意识惊喊出声,“李二娃?是你这狗日的!?” 在看到李青山的刹那,李二娃眼中闪过一抹狠辣,一个翻身从后背抽出砍刀,抬刀就劈向李青山的胸膛! 李青山慌张闪身躲避,左边肩膀被划破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李二娃翻身坐起,追着李青山持刀继续劈砍,近乎刀刀致命! 他曾经做过土匪,不懂什么刀法,但懂怎么下刀稳准狠,可以最快取人性命! 方才一刀下去,伤口不深,但让李青山瞬间肾上腺素飙升,酒劲一下子过去不少。 他下意识摸向胳膊。 该死!今儿换衣裳的时候,把诸葛连弩给摘了! 手无寸铁的李青山,只能踉跄后退,等被逼到墙角时,李二娃脸上狰狞笑容愈发浓郁。 “你给我死!” 嗖—— 李青山脚尖插入松软的沙地,猛的扬起沙土,撒入李二娃的双眼。 “哎呦!” 李二娃下意识抬起手臂捂眼,在此刹那,李青山飞身一脚踹在他的胸膛。 已经上了年纪的李二娃,骨骼格外脆弱,一脚下去胸骨折断,发出咔吧声响。 “哎呦!骨头,我的骨头!” 李二娃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往外吐血。 李青山捡起地上的长刀,一步步向前逼近,目光愈发冷冽。 “说,你来柳家干什么?” 内脏被扎破,已经没有活命的可能。 李二娃被刀逼着,反而没那么怕了。 此刻的他,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复仇! “嘿嘿,你猜我来干什么?” 噗嗤—— 一刀斩下,李二娃干瘪的胳膊,就这么无力的抛飞出去。 他大概是快要死了,肾上腺素飙升下,竟感觉不到疼痛。 李二娃呆滞的望着自己的手臂,忽然仰天大笑,“李青山,你个蠢猪,有本事你就再砍我一条胳膊。” 噗嗤—— 又是一刀,第二条胳膊也飞出几米远。 李青山冷冷的盯着他,“你死以后,我会把你的尸体扔进粪坑,沤成农家肥去养田,也算给你积点德。” 古时的人,是极为注重殡葬的,哪怕是流民死了,也希望有一条草席裹尸。 按传统习俗来说,曝尸荒野的人,是没办法投胎的。 李二娃眼神中再度爆发狰狞的憎恶与怨毒,“好,好,好!我李二娃这辈子,算栽到你的手里!” “李青山,你小子也别得意,咳咳——” 又是一股鲜血喷出,李二娃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咬牙说道:“我对你的报复,还没玩呢。” 李青山注意到,旁边盖着木板的一个小池子,就是柳府沤肥的地方,也就是化粪池。 他把盖子打开,里头顿时散发一股恶臭。 “老家伙,便宜你了,还能让你多活一会儿。” 李青山扯下李二娃的腰带,帮他将两边胳膊的伤口给缠住,止住血大概能活活十分钟左右。 随即,他像是拎小鸡仔一样,将李二娃拎着放入齐腰深的粪坑。 “你就在里头躺着,慢慢等死!” 呕—— 李二娃呕出一口鲜血,看向李青山的眼珠子快瞪出血。 “李青山,你当了绿毛龟,还不知道呢。” “我……我早就让柳成龙,溜进你的新房,去糟蹋柳扶风和柳依依……咳咳!” “估计这会儿,他正销魂着呢!” 李二娃仰着脑袋,呵呵笑了两声,眼珠子渐渐黯淡。 李青山后脊猛的发凉。 不好,被调虎离山了! 自己杀李二娃,磨叽了接近十分钟的时间,这会儿柳扶风和柳依依很可能已经…… 想到这里,李青山拎着刀,撒腿就往宅邸冲! 听到动静的柳志忠,也被家丁和护院搀扶着,正往内院走着。 二楼绣房,柳成龙按着柳依依的两条胳膊,将之死死按在床上。 “好依依,你就从了我这一次,以后我保证什么都听你的!” 柳成龙满脸的淫笑,想要腾出手解开柳依依的腰带。 可他稍松开柳依依的手腕,她就会立刻翻身想跑,两人就这么僵持住了。 柳志忠心里头暗骂,李二娃这家伙办事,真特么一点也不靠谱。 说好了能让姐妹俩半个时辰昏迷,这还不到一炷香,刚沾着床沿柳依依就醒了。 殊不知,李二娃算的是普通人的迷药量。 柳依依作为习武之人,抵抗力要比普通人强太多,用药根本无法衡量。 柳依依浑身酸软无力,她用尽吃奶的力量挣扎抵抗着。 “柳成龙你个混蛋!等父亲来了,他定饶不了你!” 柳成龙满脸阴笑,“他老人家正吃酒呢,等被人发现,咱们就是亲上加亲。” “难不成,你们姐妹俩破瓜之后,他还能把你们转给旁人?” “你无耻!” 柳成龙哼了一声,“我无耻,你们犯贱,咱们刚好配一对!” “你们要是不贱,就不会给李青山这乡下来的土包子投怀送抱!” 砰—— 房门猛的被撞开,李青山浑身染血握着长刀,宛如一尊杀神。 第142章 血染柳家 第142章 血染柳家 李青山冷不丁的出现,把柳成龙吓了一个趔趄。 楼梯口,传来柳志忠等人上楼的脚步声。 受惊的柳依依,羞愤之余眼眸中透着汹涌杀机。 “青山,杀了他!” 柳成龙大惊,“你个婊子!” 噗嗤—— 李青山毫不留情的一刀,砍在柳成龙的前胸。 他本就受伤,外加上被关了几天禁闭,头昏脑涨,压根没有丁点儿力气招架。 先杀李二娃,又砍柳成龙,李青山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血液似乎都变得沸腾。 “小青,哥给你报仇了!” 李青山又是畅快淋漓的一刀下去,在惨叫声中,将柳成龙的左半边肩膀砍下一半。 刀卡在骨头缝里,砍不下也抽不出。 “啊——” 柳成龙的惨叫声撕心裂肺,他捂着伤口龇牙咧嘴的跪在地上。 “爷,李爷饶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三番两次的差点被欺凌,让柳依依已经发了狠。 她中了迷药,自己没法动弹,只能冲着李青山喊:“青山,千万别心软!” “你今天不杀他,以后就再也不会有机会!” 李青山急道:“孙子才特么心软,我刀卡在骨头里抽不出!” 肩胛骨卡着刀刃的李青山,喊得比杀猪还要惨。 昏迷中的柳扶风被折腾醒,茫然且惊恐的望着眼前一幕。 李青山一脚踹在柳成龙的胸口,“给老子滚!” 噗嗤—— 鲜血喷出骨头渣子,李青山手中砍刀总算被抽出。 柳成龙忍着剧痛,翻身想要从窗户爬出。 李青山单手拎着他的后脖颈,另一只手攥着刀,狠狠插入他的后心。 李二娃的破刀太钝了,刀子刺入后背,又被卡在肌肉里头。 李青山只能一点点往里头刺。 柳成龙像是被活剐了似的,疼得嗷嗷叫,脸部扭曲得已经没有人模样。 他疼得阵阵惨叫,脸部已经扭曲得没有人模样。 窗户狭窄,而柳成龙身躯宽阔,腰被门框死死卡主,压根无法动弹。 在短短的几十秒内,柳成龙用光了一生所能用的后悔。 可惜,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李爷,我错了!” “我错了啊!” “扶风妹妹,依依,你们替我求求情!啊——” 残忍血腥的一幕,让柳扶风有些看不下去。 柳扶风虚弱的道:“潜龙,你就……” 没等柳扶风来得及求情,柳依依就毅然说道:“姐,我们绝对不能放过这个混蛋!” “如果不是青山,我们已经被他给糟蹋!” 短暂犹豫后,柳扶风选择闭嘴。 彻底绝望的柳成龙,声音已经带了哭腔,“求求你了,给我个痛快吧!” 李青山兴奋得脸上透着笑容。 “我也想给你个痛快,可你的肉太硬了。” “你放松点,别那么紧张,我好一刀毙命。” 恐惧的驱使下,柳成龙的精神彻底崩溃。 握着豹头拐杖的柳志忠,气喘吁吁的冲进门,“李青山,你……你给我住手!” 李青山听到柳志忠的声音,不仅没有住手,反而双手握着刀柄,向下猛的一刺! “啊!” 柳成龙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猛然将两手背到身后,攥住李青山的刀刃。 “爹,救我,救我啊!” 柳成龙撕心裂肺的喊着。 柳志忠老脸涨红,气得手掌直哆嗦,“李青山,你敢当着我的面行凶,信不信我要了你小子的性命!” 柳依依跌跌撞撞的起身,跪在地上,拦在李青山的身前,对着老爷子怒目而视。 “父亲,柳志忠这个混蛋,给我和姐姐下了迷药!” “是我让青山杀人的!” “他连欺负自己妻子的人,都不能手刃,以后怎么能保护我和姐姐!” “您要杀青山,先杀了我!” 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柳扶风,也沉缓声表露自己的态度。 “父亲,为了你的两个女儿能活,还能让柳成龙去死,否则别无他法。” 柳志忠攥着龙头拐杖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眼神中晦的晦暗与杀机,始终明灭不定。 李青山和柳成龙之间,已是不死不休。 他不杀了李青山,这把刀在接下来的十个呼吸内,必定会插入柳成龙的心脏! 而双手持刀的李青山,后背是毫不设防的。 想要救下自己的义子,柳志忠只需要抬起拐杖,猛的朝他脑袋砸下! 可是…… 看着跪在地上的柳依依,以及目光决绝的柳扶风,柳志忠叹了一口气,手中拐杖当啷掉落在地。 柳志忠的袖手旁观,让本燃起一丝求生意志的柳成龙,眼神中的光芒彻底变得灰败。 噗嗤—— 长刀从后背刺穿心脏,柳成龙的目光黯淡,血淋淋的身体被李青山一脚踹下,从二楼摔入花坛之中。 李青山将手中长刀随手扔下,疲惫的坐在地上。 “小青,欺负你的人都死了,哥做到了对你的承诺。” 屋子里血腥味阵阵,柳志忠忽觉得头晕目眩,扶着脑袋打了个颤,还好被后头的侍卫扶住。 李青山倒也坦然,“老爷子,一人做事一人当。” “您取消婚礼,将我赶出柳家,我也认了。” “什么混账话!” 柳志忠暴怒的道:“你……你给我跪下!” 李青山看了柳扶风和柳依依一眼,没怎么犹豫,老老实实下跪,准备好了挨揍。 柳志忠攥紧拳头,一步步向前。 想象中的拳脚并没有落下,柳志忠将手掌展开,露出一个鸡血玉镶嵌着翡翠的扳指。 “此物,是我柳家的传承之宝,至今已传四代人,到你手中是第五代。” “希望你妥善对待我的两个女儿,将柳家发扬光大,不要再做第二个柳成龙。” “否则,你能杀柳成龙为柳家除害,我也能杀你为柳家除害!” 李青山愕然抬头,看向柳志忠的眼神中,尽是不可置信。 这个顽固的老头子,竟真的站在自己这边,默许了柳成龙的死亡。 不对,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两个女儿! 柳志忠迂腐,但是不傻! 以前柳成龙不管怎么闹,都是柳家自己人的窝里横,哪怕是他真把柳扶风或者柳依依欺负了,也就是自家人关起门来,半个婚事就算了结。 不管怎样,这个家还是姓柳,并在柳扶风和柳依依的掌控之下。 今天,柳成龙串通李二娃,对柳扶风和柳依依下手,属于是串通外人害柳家人,触了柳志忠的逆鳞。 他的死,纯粹是咎由自取。 李青山有些忐忑,“老爷子,这……这东西是不是太贵重了,要不您再考虑一下?” 柳志忠暴怒,“你个混小子叫我什么!?” “岳……岳父大人!”李青山硬着头皮回道。 第143章 假戏真做 第143章 假戏真做 今天这场大婚,本就是一场闹剧。 李青山已经占了便宜,不好意思再欺骗一个老爷子的感情。 柳依依催促,“尊者赐不敢辞,你还不快收下!” 无奈,李青山只能双手将传家的扳指接过。 “谢岳父大人。” 刚死了义子,柳志忠并没有什么好脸色给李青山。 “赵全,你秘密将柳成龙安葬,并叫人把屋子处理干净。” “今晚的事,务必封锁消息!” “谁敢把柳府死人的事,透出半个字,直接打死!” 叫赵全的侍卫,战战兢兢道:“是,老爷。” 柳志忠出门前,严厉嘱咐说:“李青山,你就不必出门了,在这里陪着扶风和依依,免得他们受惊。” 作为豪门大院,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实体被抬走,血液也被丫鬟擦洗干净。 房间内点燃两支红烛,柳扶风和柳依依一左一右坐在床边,丫鬟鞠躬后反手将门关上。 屋子里,就只剩下仨人。 李青山紧张得直咽唾沫,半晌憋出一句,“多谢两位舍身搭救,我……我以后必定帮柳家多经营生意,让柳家恢复容光。” 柳依依噗嗤一声笑了,“小李子,我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紧张过?” 新婚大喜,李青山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他最紧张的,是摸不准柳扶风和柳依依的脉,不知道这姐俩是打算假戏真做,而是生意合作。 李青山不怕拼命,更不怕杀人,最怕的是欠人情。 如果她们俩,非要以身相许,家里的老婆可怎么办? 柳依依非常敏锐的捕捉到李青山眼神中的慌乱,以及神情的排斥,于是不爽的道:“和我们姐妹大婚,好像委屈你了似的。” “怎么,难不成你怕我非礼了你?” 李青山吓得又后退一步,干笑着道:“二小姐,您别拿我逗乐,我这人可不禁逗。” 柳依依更加恼怒,“李青山你个混蛋!以前没见你对我这么尊重过!” 柳扶风摘下繁琐的头饰,“依依,不得无礼。” “李先生,你不必惊慌,我与依依除此下策,皆因双方合作关系,没有儿女私情掺杂其中。” 李青山大松了口气,“柳公子英明。” 柳扶风叹了口气,“之前我柳家无男丁,我一个女人,被当做半个男人使。” “为了不被看清,我强迫别人叫我公子。” “从此以后,任何人不必再叫我公子,以后你叫我……” 柳依依坏笑着补充,“叫娘子。” “不许胡闹!” 柳扶风不轻不重的一巴掌,拍在柳依依的脑袋上。 “今后,你叫我扶风,我叫你青山,在外人面前不算露出马脚。” 李青山:“是,扶风。” 柳依依笑靥凑上前,活像是个女流氓,“相公,快叫声娘子听听。” “娘子。” “呸,你臭不要脸!” 李青山真叫出声,柳依依脸臊得通红,“姐,你看他,这个混蛋轻薄我!” 柳依依不予理会,而是再凝神思忖。 她在琢磨,究竟要不要把这事,和老爷子坦白清楚。 仔细想想,还是算了。 柳扶风沉缓声说:“青山,我父亲刚经历丧子之痛,表面虽看不出什么,其心中必定翻江倒海。” “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不能把假结婚的事透出去,否则我怕他老人家承受不住。” 李青山抚摸着手中的鸡血玉戒指,“完全明白,以后我尽量表演好。” “只是……委屈了你们二位。” 柳扶风轻摇了摇头,“我早年立志,一生服务于家族,不再顾及儿女私情。” “只是,可怜了依依。” 柳扶风轻轻抚摸着柳依依的发丝,眼眸泛着泪光,“依依,你若生在普通家庭,那该有多好。” 年仅十七岁的柳依依,对女人的名节、未来伴侣,家族责任,压根没有清晰的认知。 她不明白,姐姐为什么会伤心。 柳依依幽幽的道:“姐,我一点也不可怜,只要你以后别没事老打我就好。” “你应该明白,你是打不过我的。” “长姐如母,你个小混蛋。” 柳扶风再度一巴掌落在柳依依的脑袋上,“好了,今儿折腾了好一顿,咱们也该早点休息。” 柳扶风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刚才那股子药效,还没过去呢。 柳依依嗖的爬上床,并嘿嘿笑着朝着李青山勾了勾手指,“来啊,让你睡中间。” 这一次,李青山脸红着不敢吭声。 柳扶风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道:“依依,柜子里有多余的被褥,你去给青山铺上。” 古代最早的床榻,是两个部分。 一个叫‘床’,另一个叫‘榻’。 一张大的绣床,是有床盖、床脚、床框、床帘的,四四方方像是一个木头房子。 挨着床放的一张长条小床,看起来既像床,又像上大床的垫脚凳。 这东西,刚好能睡得下一个成年人,被称作是‘榻’。 床是给主人睡的,而榻则睡的是丫鬟仆人,负责夜里伺候主人,端茶送水,洗脚倒尿。 这才是床榻最初的意思。 柳扶风和柳依依睡床,李青山睡在榻上刚刚好。 三人躺下,都觉得空气中带有特殊的异性气息,反而睡不着。 柳依依面颊微微发烫,“喂,小李子,我睡不着。” 李青山浑身疲惫得像是散了架,懒洋洋的道:“屋子里刚死过人,你睡得着就怪了。” 柳依依不爽李青山的态度,“喂,你可是和本小姐躺在一张床榻上,就不会觉得兴奋激动,脑子里生出龌龊念头,睡不着觉吗?” 李青山压低了声音,故意沙哑的道:“不会,我只觉得屋子里阵阵的发冷,好像有什么东西站在窗户口,在盯着我们。” 柳依依也紧张了起来,“你……你不要吓我!” 李青山为了让这妮子安生点,故意吓唬道:“你今晚睡觉的时候,可千万要把脚缩进被子里。” “我听说恶鬼,最喜欢躲在床底下,扯人的脚!” “啊——” 柳依依吓得尖叫一声,将小脚丫瞬间缩回被子里,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 柳扶风不动声色,悄悄的将脚缩进去。 李青山闭上眼,“两位,晚安。” 柳依依忽然有些警惕,“姐,万一父亲明儿来查房怎么办?” 柳扶风思忖了一会儿:“青山,明天老爷子查房时,委屈你脱了上衣,钻进我们的被子里,把这事糊弄过去。” 李青山:“好。” 柳依依不爽,“切,他还委屈!” “姐,你别看着家伙装得老实,心里头蔫坏着呢,兴许晚上就偷偷摸到床上,搂着你睡觉……” “哎呦,别拧,我不说了!” 第144章 约法三章 第144章 约法三章 前半夜,仨人都睡不着。 到了后半夜,压抑许久的心,与紧绷许久的神经彻底松弛,三人彻底的沉沉睡去。 砰砰砰—— 房门被敲响,外头传来柳志忠威严的声音。 “你们准备一下,为父要进来了。” 柳依依吓得翻身坐起,立即跳下床,将李青山的被褥扯出,迅速塞入柜子里。 “小李子,快上床!” 睡得一脸懵逼的李青山,被连拖带拽,塞到床上的被窝里。 房门缓缓打开,柳志忠带着个老妈子进门。 柳扶风和柳依依,用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 李青山光着上半身,坐在被窝里一脸懵逼。 柳志忠不动声色,又退了出去,“已日上三竿,快穿衣起床,不可怠惰!” 屋子里的三个人,原本就穿着睡衣,三下五除二就穿好了衣服。 为了更逼真一些,柳扶风故意等了一会儿,才把房门打开。 “女儿给父亲请安。” 两人齐声请安,柳依依偷偷踢了一脚李青山的小腿。 李青山反过神,“给岳父大人请安。” 柳老爷子微微点头,向着老妈子示意,掀开了床上的龙凤被。 洁白的床单上,空空如也。 柳志忠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你们昨晚……睡得怎么样?” 柳扶风依旧恭敬,“回父亲的话,女儿昨晚休息得很好。” 柳志忠欲言又止,没有继续发问。 老妈子意会,凑上前去,低声向柳扶风和柳依依询问:“老爷的意思是,你们昨晚,有没有行周公之礼。” 两人面颊绯红,低头不语。 老妈子面露难色,尴尬的看向柳志忠。 此刻,柳志忠脸色难看得厉害。 “瞧瞧你们两个做的好事,给我跪下!” 李青山以为说的是自己,下意识就要跪,却被老妈子搀扶住。 “少爷,老爷没说您。” 一脸茫然的柳扶风和柳依依,老老实实的下跪。 柳志忠怒声质问道:“往我自幼教你们读书做人,你们竟如此不守妇道!” “罚你们去禁闭一个月,把《女戒》抄写百遍!” 柳依依恼了,“爹,我们怎么就不守妇道,你分明是蛮不讲理!” 柳志忠气得两眼发昏,“这种事,你非得让我说明白吗!?” 柳依依更加气不过,“有什么事,不能放在台面上说的!” “你!” 柳志忠不再和女儿争辩,反而歉意的看着李青山。 “青山啊,事我教女无方,让你受委屈了。” 李青山已经从起床懵逼的状态清醒,他看着洁白的床单,以及老妈子‘怜悯’的眼神,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在大乾朝,人们视‘性’为羞耻,因此女儿家嫁人之前,对两性知识的了解等于零。 通常情况下,都会有经验丰富的老妈子,在结婚的前一天晚上,和女方把事情讲清楚。 昨儿晚上事发突然,以至于柳扶风和柳依依,都没有被传授知识。 因此,她们并不明白,洁白的床单代表着什么。 作为后时代阅片无数的青年,李青山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诸位误会了,昨夜扶风与依依太过疲惫,脑袋沾着枕头就睡,并没有发生什么。” 柳志忠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你们两个起来。” 柳扶风和柳依依,扶着膝盖站起身。 柳志忠依旧板着脸呵斥,“新婚之夜,不与丈夫圆床,岂是为人妇之道!” 柳扶风和柳依依被骂得一头雾水,都不知该怎么反驳。 柳志忠以为,是两个女儿过于骄横,冷落了李青山,于是颇有歉疚的道:“青山,以后这两个丫头,如果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就告诉我,我来教训他们。” 柳志忠的态度转变,让李青山有些诧异。 这个古板刻薄的老爷子,怎么会对自己客气成这样? 仔细想来,柳志忠对自己的家人,好像一直都挺好。 柳扶风不愿出嫁,一直拖到二十几岁,柳依依喜欢舞刀弄枪,没事背着个大剪刀。 柳志忠看在眼里,却并没有阻止,而是默许纵容发展。 柳成龙作恶多端,柳志忠也只是关禁闭,惩戒,从没想过要将此人扫地出门。 足以见得,柳志忠是个极其护短的人,对家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刻板。 柳志忠:“青山,你新婚大喜,不必急着做事。” “原本管家的活,放着给下人去做,你就多腾出时间,读书写字,也别忘了抓紧,让我尽快抱上外孙。” “柳家开枝散叶,都得靠你。” 李青山尴尬应声。 柳志忠又说:“回头你去库房领一百两银子,用作平日花销,不够记得和为父说。” 这老爷子,出手倒挺大方。 但李青山知道,自己这个女婿是假冒的,并不愿意占太多便宜。 李青山:“岳父大人,钱就不必了,我所掌管的青山岗,还算颇有家资。” 失去青州官府压制,无需交税的青山岗,现如今已经是军事化的恐怖工厂! 里头有粮,有人,有枪,生产效率极高。 有了柳家这个大型变现渠道,青山岗可以说是财源滚滚,隐约有要超过柳家的势头。 柳志忠哪怕想赏赐给李青山点什么,也有心无力。 柳志忠对李青山的了解,还只限于此人的身份背景,以及与程家的恩怨,除此之外知之甚少。 他不解,“你不要钱,那想要什么奖励?” 李青山:“我……什么都不要。” 一直以来,被柳成龙这个逆子缠着要钱、要物,要宝贝的柳志忠,忽然碰着个什么都不要的女婿,反而有些纳闷。 “既然你心无所求,就留在家中好好读书。” “还有两个月就是秋闱,你好好准备参加乡试,争取给自己打好仕途的底子。” “今晚,为父带你参加宴席,宴上宾朋尽是官员与名门,争取表现好些。” “日后混迹官场,免不了这些人的支持。” 李青山尴尬说:“多谢岳父大人。” 柳老爷子匆匆出门办事,李青山坐在房间里,有些发呆。 柳扶风坐在镜前梳妆,“青山,你想什么呢?” 李青山:“我总觉得,老爷子对我太好了些,让我有点觉得对不住。” 柳依依愤懑的道:“你更对不起的是我们! “分明是你不好,凭啥我们俩得罚跪!” 李青山懒得理会,“今天晚上,你们俩记得弄点血之类的东西,洒在白床单上,否则明早还得罚跪。” 柳扶风纤眉微蹙:“为何?” “额……具体的我就不与你们细说,总之别人新婚,都是这个样子。” 柳依依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爹这么生气,原来是床单上没染血。” 李青山迅速洗漱,“我得回青山岗一趟,昨儿被这么一闹腾,我娘子指不定有多着急呢。” 柳扶风稍作思忖,“好。” “青山,你娶妻的事,几乎稍打听一下就能查出。” “我建议你将妻子带到柳家,并与父亲说明情况。” “男子三妻四妾,不是什么稀罕事,想必父亲也能理解。” 第145章 那方面有问题 第145章 那方面有问题 李青山有些忐忑,“倾语来了,万一老爷子要我休妻怎么办?” 柳扶风:“有我周旋,保证你妻子不会受到刁难。” 三人商议结束,李青山立即骑上快马,归心似箭的前往青山岗。 昨日里,家家闭户,兵士彻夜把关的肃穆场景,已经悄然消失。 田间地头,人们再度热火朝天的忙碌。 织布工厂内,吱呀吱呀的纺织机的声音两班轮转。 城墙大门敞开,源源不断的货物用牛车运输,前往永昌县城,运到柳家的库房。 青山岗大宅的卧房内,一夜没睡的墨倾语,眼圈红肿,不时用手帕抹眼泪。 小青与宁洛水,在一旁劝慰。 宁洛水:“嫂子,你别太难过了,我哥娶柳家的两姐妹,也是权宜之计,他的心一定还在你这儿。” 小青曾是柳家人。 他对李青山和柳家接亲,是打心眼里开心。 可墨倾语这边,她同样于心不忍。 “嫂子,柳家的两位小姐,都是很好的人。” “我觉得……你们一定可以好好相处的。” 墨倾语擦了擦眼泪,“我不是担心青山纳妾,只是怕他入赘柳家,就不要我。” “我与哥哥成亲多年,至今还没有入身。” “万一他不要我,那可怎么办!” 墨倾语越说越难过,哭得也更惨了。 小青和宁洛水,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她们俩,一个颠沛流离,一个曾经的身份是丫鬟,三教九流都混过,知道‘入身’是什么意思。 成亲几年,同床但不入身,不是俩人没感情,就是……男的有问题。 宁洛水心中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嫂子,我哥一直不愿意纳妾,也……也不碰你,是不是还有一种可能?” 小青同样也想到了‘那种’可能,心中对李青山充满了怜悯。 原来哥哥还有这种难言之隐…… 房门忽然被推开,“可能你个头!” 李青山哭笑不得的道:“我不碰倾语,是因为她长期吃不饱饭,以至于现在身体还在发育。” “女人发育完成之前怀孕,不仅会缩短寿命,还会导致骨质疏松,甚至是掉牙。” “你们三个,在这儿胡琢磨什么呢。” 一直按捺着情绪的墨倾语,此刻再也控制不住,哭着扑到李青山的怀里。 “相公,我还以为你不想要我了!” 李青山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傻丫头,我就算不要自己,也不会不要你。” 夫妻相拥的感人一幕,让小青和宁洛水都有些尴尬。 她们起身要离开,李青山:“都给我站住!” “刚编排完我,这就想走?” 李青山心中暗惊,还好来得及时啊,否则就被这姐仨给造谣成功。 小青和宁洛水尴尬的站住。 “哥,对不起。” “我们下次不说了。” 李青山抱着墨倾语,在床边坐下,“刚巧大家都在,我把昨天在柳家发生的事,和你们讲清楚。”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小青早已经泣不成声。 “大哥,我……我就是死了,也没法报答你的恩情!” 李青山满不在乎,“都是一家人,咱们之间谈不上什么恩情,更不能用‘报答’二字。” “咱们的织布工坊,还有配套的生意,以及完善得差不多。” “以后布匹和丝绸的事,我不再过问,全权由你自己处理。” 小青凝声肃穆说:“哥,我一定办好!” 墨倾语停止哭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相公,我就说你不会不要我。” 李青山问:“倾语,你以后想跟我回柳家,还是继续留在青山岗?” “相公,我想跟你走!”墨倾语毫不犹豫的回答说道。 李青山立即起身,“好,你待会儿跟我回去。” 前段时间,李青山之所以不愿把墨倾语带在身边,主要有两个原因。 第一是自己被程家惦记着,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第二,青山岗的核心班底,也就是赵大勇等人,除了服从自己之外,只服从墨倾语。 换做旁人下命令,他们还真不一定听。 如今,权力已慢慢过度到宁洛水与小青手中。 哪怕是墨倾语离开,整个青山岗仍可以正常运转。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如今柳家与青山岗合作的生意,缺少一个能主持大局的沟通人。 李青山自己一个人分身乏术,有墨倾语跟在身边,可以帮着解决不少麻烦。 回到青山岗报过平安,李青山立即带着墨倾语前往柳家。 柳家门口,估摸着时间的柳扶风,已经在早早等待。 “倾语妹妹,房间我都给你收拾好了,就住二楼向阳的位置,门前是花园,门后是杨柳巷。” “你若不喜欢,我回头命人给你换一间。” 第一次和柳扶风紧密交谈,让墨倾语有些受宠若惊。 “多谢柳小姐。” “这有什么好谢的。” 柳扶风亲昵自然的拉着李青山的小手,从木梯上楼,“柳家是青山的家,也就是你的家。” “咱在自己家里,用不着客气,有什么事直接招呼。” 李青山尴尬站在一旁,压根插不上话。 柳扶风说:“青山,父亲给你买了许多书籍,还有新的笔墨纸砚。” “你就算不想看,也去书房象征性的练两个字,免得他老人家生气。” 李青山怕墨倾语初来乍到,有些畏生。 “娘子,要不还是我带你四处逛逛,熟悉一下。” 墨倾语神情自然:“相公,你忙你的去,这儿有柳小姐和依依就好。” 李青山有些郁闷的离开。 柳扶风和柳依依,则兴致盎然的墨倾语,参观整个柳家大院。 逛了一大圈,三人进了柳扶风的卧房,商谈接下来双方合作的正事。 有了钱的青山岗,继续吸纳新人,开垦土地,同时也空闲出了无数的劳动力。 人数多余的情况下,就可以建造作坊,双方合作开展新的生意。 墨倾语带来了宁洛水的计划书,其中精彩的点子,赚钱的生意,让三人谈得是如痴如醉。 此时,柳老爷子正怒气冲冲的赶回。 他听随身的小厮说,看见李青山带着自己的娘子,堂而皇之的到了柳家。 柳扶风和柳依依俩人,都站在门口毕恭毕敬的迎接! 最可气的是,昨儿晚上李青山与柳扶风和柳依依素丝无染。 今儿一大早,就迫不及待的进了昨晚本属于柳家两姐妹的婚房! 真是岂有此理! 怒不可遏的柳志忠,冲到了新房门口,并对身旁小厮问:“你确定看见李青山在里头!?” 小厮连连点头,“我是从外头看的,的确看见墨倾语打开了窗子。” 墨倾语打开窗户,不是和李青山待在里头,还能是谁? 柳志忠当即砰砰的砸响房门,“你们给我滚出来!” 吱呀—— 房门打开,柳志忠彻底傻眼。 第146章 清江曲水宴 第146章 清江曲水宴 屋子里,压根没有李青山的影子。 墨倾语与自己家俩闺女,正伏在案头,与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唰唰的签着合同文书。 柳扶风愕然抬头,“父亲,您在叫我们吗?” 墨倾语站起身,谦卑有理的道:“晚辈墨倾语,见过伯父。”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柳志忠怒火冲到脑门,只能再度压下。 “李青山人呢!?” 柳依依:“他按您的吩咐,正在书房苦读。” 原本像找李青山撒气的柳志忠,再度憋火。 李青山是在与柳家联姻之前,就已经结了婚,而且自己俩闺女都知道,三人相处还算融洽。 柳志忠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找谁生这个气。 “你们叫上李青山,到正厅开会!”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五人齐聚大厅。 柳扶风牵着墨倾语的手,温婉声说:“父亲,倾语在很早的时候,就与我们见过面。” “当初青山身陷囹圄,是倾语舍命相救,才有了青山,甚至我们柳家生意如今的盛况。” 柳依依恰如其分的取出签署好的合同,放到柳志忠的桌前。 “父亲,这是我们与倾语签订的合同,请您过目。” 柳志忠原本随意翻动了两下,可在看到上面大胆的想法、细致的内容,以及近乎一本万利的生意时,他立即被吸引住。 整整半个时辰过去,柳志忠收起合同,语气也温和了些。 “倾语,你是个有才的人,对我柳家帮助颇大。” “按理说,你们的家事,不管是亲是打,都是自己个儿踹被窝,不该轮到我管。” “可扶风与依依,毕竟是我女儿,有些事我还得说两句。”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应该讲究个长幼有序……” 墨倾语听出弦外之音,立即开口说:“伯父的意思倾语明白,我愿意做小,不与两位姐姐争。” 原本就是一场过家家,墨倾语做大做小,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柳志忠神情有些尴尬。 他是这个意思,但总感觉柳家一群人合起伙,在欺负一个小姑娘。 柳扶风说:“父亲,一家人本该和睦相处,过度区分反而影响感情。” “我们三人情同姐妹,不分大小。” 柳志忠怒火渐消,也不再计较。 “行了,女眷出去。” 三人鞠躬离开,柳志忠这才正色道:“青山,你已有娘子的事,我不予追究。” “可你与墨倾语生了孩子,打算怎么处理?” 作为封建守旧派的柳志忠,打心底里认可男尊女卑的思想。 哪怕是自己的女儿嫁人,若是夫家要纳妾,在对方贤良淑德的情况下,应当主动帮忙操持。 这等陋习,在大乾朝被文人尤为尊崇。 因此,柳志忠不计较李青山究竟有几个娘子的问题,但对柳家的财产继承,则格外关心。 李青山听出弦外之音,立即说:“青山岗有田亩桑麻,足够养活我与倾语的孩子。” 柳志忠颇为满意。 “很好,你收拾一下,换件衣裳,跟我去参加宴席。” 刚过正午,柳志忠就吩咐仆人驾驶牛车,前往清江曲水弯。 牛车庞大、缓慢、稳重,是许多文人出行的首选。 车内,柳志忠捧着一本厚厚的儒世经典,正聚精会神的研读着。 柳扶风和柳依依,坐在后头的软垫上头,姐俩说着悄悄话。 李青山问:“岳父大人,您待会儿要为我引荐的,都是些什么人?” 柳志忠依旧聚精会神的看书,敷衍说:“扶风,你来回答。” “是,父亲。” 柳扶风薇薇说道:“清江曲水楼台,乃是上一任江州的巡抚柳源居的住邸。” “一年前,朝廷政局动荡,奸臣当道,手脚伸到了江州。” “为了扫除清流挡,他们搞了个青州江州合并,让父亲等人的党派全部休沐。” 作为曾经历史学博士,李青山自然知道‘休沐’的意思。 所谓‘休沐’,相当于官员停职留任,可以保留原本的官阶、俸禄,却没有任何权力。 柳扶风:“每隔三两月,柳源居伯父会召集大家一起,到自己的住处,畅谈朝堂格局,商讨利国利民的法子。” 李青山明白了,今天参加的,是退休老干部聚会。 他们暂时没有实权,但拥有庞大的人脉。 自己若有机会走入官场,能靠着这些人做不少事。 牛车慢吞吞行进一个时辰,在申时初,也就是下午三点钟左右,来到柳源居的家门口。 两层的偌大别院,处于清江水的拐弯口,三面环水北靠山,景色格外的雅致。 别院的构造精致,正屋坐北朝南,巨大的庭院内,花草植株种植得让人赏心悦目。 清江曲水宴,果真名不虚传。 二楼一处接近五十平的小竹楼内,坐着包括柳源居在内的十二个人。 李青山一眼就认出,在场的十二个中老年人,都是曾经参与柳家婚宴的人。 有几个仆人,不停的换果盘,端上菜肴、倒酒。 作为长辈的柳志忠,带着李青山与群人介绍了一圈,就让他在长桌的最尾端落座。 一群中老年人,聊大乾朝的天灾人祸、以及对官员不作为的憎恶…… 李青山听得都有些犯困,于是小声问:“他们打算说多久?” 柳依依捂着嘴,偷偷打了个呵欠。 “前面一个时辰,是大家热络聊天。” “中间一个时辰,沉着脸说青州的危情。” “最后的一个时辰,会哭天抢地,大骂朝中无人,自己的抑郁不得志。” “不过,不管再怎么无聊,咱都不能出去,否则是对长辈的不尊重,回去要挨骂的。” 说话时,柳依依怨气满满。 李青山倒对十二个人的聊天内容,格外的感兴趣。 目前,他对大乾朝的时局,几乎一点也不了解。 刚好可以从这些人的口中,有一个大概的政界认知框架。 在前面的一个时辰内,李青山听得津津有味,并不时提问。 在场的人,对李青山这个勤学好问的小伙子很是喜欢,几乎是知无不答,言无不细。 李青山也弄清楚,朝廷权利的分部。 盛世王朝,都各有各的特点,但腐朽的王朝末期,问题都是大同小异。 大乾朝廷内,近乎乱成了一锅粥。 至高无上的皇权,靠着宦官、锦衣卫,以及禁卫军组成,目前还能掌控大局,没到失控的边缘。 皇权之下,就是内阁。 内阁成员共十名,官居一品,负责替皇帝拟定奏章。 按理说,这是个类似于皇帝秘书处的单位,却因为派系林立,双方各自扶持班底,反而威胁到了皇权。 一个内阁成员,背后牵扯一批党派,一批党派牵扯另一批党派。 皇帝如果想撤换内阁成员,极有可能导致几个省的行政单位直接瘫痪。 为了保持皇权稳定,皇帝刻意将内阁分为两个党派。 一个是实权派,另一个则是监察派(无实权),也就是言官集团。 双方各看不爽,相互争斗。 实权派大概占据七成朝堂力量,言官占据剩下三成,暂时谁也奈何不了谁。 同时,文官集团都有一个共同的对手——武将集团。 几方大乱斗,打得好不热闹。 第三个时辰,一群中老年人终于进行到了最后一个阶段——哭喊骂人。 第147章 老朽坐而论道 第147章 老朽坐而论道 喝多了柳源居,啪的将酒杯一摔,老泪纵横的道:“奸臣误国,奸臣误国啊!” “我等空有一身的本事,却被李林抚这群巨贪,压得抬不起头。” 柳志忠也泪眼婆娑,“皇帝几时能辨明忠奸善恶,好让我等救过救民!” 又有人痛哭,“我等救民心切,为何朝廷无人睁眼!!” 面对群人痛哭,李青山则面无表情。 李青山熟读史书,深刻明白一个道理——一个王朝的衰弱,绝对不是某个人的原因。 想要把大乾朝这个烂摊子盘活,或许有办法,但绝对不是聚在一起哭天抢地。 柳扶风和柳依依两人,也被感染得眼圈泛红,长吁短叹。 李青山越听越不爽,干脆埋头干饭。 烤肉片、西瓜、羊腿,清炖王八汤…… 他在青山岗,都是跟着大伙儿吃大锅饭,哪怕自己家开小灶,也都是简单炒几个菜。 像是这样奢侈的美食,他还真没尝过。 一群人说得动情,李青山吃得动情。 “呜呼哀哉,苍天无眼啊!” 哭声之中,李青山一不留神没忍住。 嗝儿—— 长长的饱嗝,让场面变得分外尴尬。 近乎所有人,都用含怒的眼神盯着李青山。 柳扶风和柳依依被吓住了。 柳扶风捅了捅李青山的胳膊,低声催促说道:“快想办法道歉!” 李青山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多谢伯父美食款待,刚才吃太饱,一时没留神。” 柳源居沉着老脸,“国破家亡至此,你还能吃得下饭!?” 李青山诽腹:你们这群家伙,刚才不是也吃得挺爽么…… 柳志忠面带怒容道:“青山,你跪下叩头,向我等致歉,向大乾朝谢罪!” 老爷子上纲上线,李青山顿时不爽。 道个歉也就算了,让人下跪,着实有些侮辱人。 原本,李青山没打算和老爷子们争论,怎奈何他们上纲上线。 李青山清了清嗓,沉声说道:“大乾朝建国初期,一派锦绣山河,硬生生被打得支离破碎。” “我不知道,该怎么收拾旧山河。” “但我知道,一群人坐在一起,哭天喊地,和怨妇讨厌婆婆,晚上用缝衣针扎小人,没有任何区别。” “多少人哭丧,都救不了大乾朝。” 李青山的话,让场面陷入死寂。 甚至柳扶风和柳依依都吓傻了,不敢吭声帮李青山打圆场。 柳志忠气得脸色涨红成猪肝,“竖子倒反天罡,岂有此理!” “我今天不把你打得皮开肉绽,就是我柳志忠教子无方!” 李青山神色依旧平静,“我这么说,自有道理。” “难道再坐的诸位叔伯大哥们,真觉得哭天抢地有用?” 柳源居不悦,“不管有用没用,君臣父子,纲常伦理为圣人所定。 “你做小辈的,没有驳斥长辈的道理。” 李青山继续回怼:“此语原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其意思是,君主要有君主的样子,做父亲要有父亲的样子。” “君正臣贤,父慈子孝。” “反之,军不正则臣谏,谏不成则废。” “我们老家也有一句谚语,叫父母不慈,儿女不孝。” 李青山的一番解释,让红着脸站起身的柳志忠,愣在原处。 坐在首位的柳源居,表情凝重、若有所思。 在场诸位,也都陷入苦思冥想之中。 他们从前的了解,都是君为臣纲,父为子纲,从来没想过还有这等解释。 见众人思索,李青山继续说:“诸位叔伯忧国忧民的心,我可以领会。” “可忧国忧民,不能总是停在嘴上。” “想当初,我在青山岗操练民兵,杀死一百多个艾斯曼人,自己不损一兵一卒。” “我这么说,并非是为了炫耀,只是想说明一件事——我在站上杀敌,并不比你们高谈阔论更容易。” 在场诸人,纷纷低头,无一再敢驳斥李青山的话。 见到这一幕,李青山不由对这些人,生出了些许好感。 他们迂腐,并非生来如此,而是从未接触过新的东西。 若是说出他们信服的道理,这些人绝不以势压人。 为了不让长辈下不来台,柳扶风呵斥道:“青山,你妄论国事,还不向诸位叔伯道歉。” 李青山也不是认死理的人,当即鞠躬抱拳,“是我无理,请诸位多多包涵。” 柳源居苦笑,“青山,你此番道歉,更让我等老朽之才惭愧。” “你说的忧国忧民,不该停留在嘴上,这话我认可。” “可我们都已远离朝堂,哪怕想做些什么,也是有心无力。” 群人纷纷交头接耳,点头赞成两人的话。 李青山颇为惊讶。 这群老头,可真听劝啊。 既然柳源居诚心诚意发问,李青山也不吝解答。 “伯父,我们老家有一句俗话,或许有些不雅。” 柳源居的眼神颇为欣赏,“但说无妨。” 李青山稍作思忖,“有多大肚子,吃多少干粮。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 原本紧绷的气氛,立时间哄笑成一团。 柳扶风和柳依依,也都松了一口气。 李青山正色说道:“话糙理不糙。” “比如我的能耐,只够全家吃饱穿暖,我就努力赚钱,让家人不再挨饿受冻。” “我有了资本,能养活村人,就能购买兵器,带着他们赶跑艾斯曼人。” “我有正道而行的勇气,也有破釜沉舟的决心,所以敢和程家叫板,敢除掉祸害我家人的畜生。” “老朽坐而论道,君子起而行之。” “我觉得,能做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事得去做。” 李青山一番振聋发聩的话,让在场的群人面颊发烫。 柳志忠眼神黯淡,似有些哀伤。 只是不知这份哀伤,是为了死去的养子,还是后悔没有早日大义灭亲。 柳源居站起身,拍着巴掌走到李青山面前,眼眶中再度泛着热泪。 “青山,你是个能办实事的人!” “我们再坐这些人,与你相比,简直是冢中枯骨,棺中朽木。” 李青山被夸得有些害臊。 而有些人,并不知道害臊。 柳志忠干咳一声,“青山,不要把为父教你的那些东西,拿到外面去卖弄,年轻人得虚心才是。” 李青山愕然看了柳志忠一眼,很快低下头。 “是,岳父大人。” 柳源居回到座位上,感慨万千的道:“老伙计,当初你给俩闺女招一个女婿,我心里还犯疑。” “如今看来,你是慧眼识珠啊!” “也罢,今天我就送你一个大人情!” 第148章 君子起而行之 第148章 君子起而行之 柳源居说:“近日,永昌县的田为民,被调任到泉州做知州,空下了知县的缺。” “上头下来通知,要我选一个人,去补上这个缺。” “我本想让自己远房的侄子上任,那小子孱弱敦厚,哪怕上任也难有作为。” “青山,永昌的知县,你敢不敢干?” 李青山大喜过望。 一顿嘴炮输出,还能混一个知县的差事当!? 在大乾朝,做官渠道有两种。 第一靠科举,是百分之八十人走的道路。 第二靠举荐。 不过举荐制有一个弊病,那就是被举荐的官员,都是六品以下小官,且几乎得不到晋升。 说是举荐,其实大部分都是卖官售爵。 一个知县的实位,若是出售,价格大概在白银二十万两左右。 二十万两白银,直接白送人,震惊得李青山几乎不可置信! 李青山激动得刚要感谢,柳志忠忽然不悦的道:“老兄,你不厚道啊。” “前线溃败,上头刚与艾斯曼人签订契约,允许他们进城大抢三日!” “永昌县的地形,像是从大乾版图向外伸展开,扎入艾斯曼阵营的一根刺。” “和平时期,我们都免不了被骚扰,更何况战乱之秋。” “七日之后,永昌县城的兵士将后退百里,放任艾斯曼人进城大肆劫掠!” “艾斯曼人烧杀抢掠后,永昌县必声民变。” “朝廷要保住脸面,就得杀几个替罪羊,永昌知县首当其冲。” “田为民那个滑头,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才辞官还乡。” “你让青山去当永昌知县,他死了不打紧,我的两个女儿可不能守寡!” 李青山满头黑线。 我死了不打紧么…… 这会儿,他忽然反应过来,这群老头子,好像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这群被甩出权力中心的老头子,掌握的情报、拥有的能力,都不可小觑。 柳源居不急不缓的道:“正如青山所说: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 “年轻人不担风险,怎能有大作为。” “机会我给了,做与不做,你们柳家人自己决定。” 柳志忠瞥了一眼李青山,“我若拒绝,显得自己护短。” “青山,你自己决定吧。” 李青山则陷入了良久的纠结。 他对大乾朝,是没有丁点儿家国情怀的,更没有于国于民抛头颅洒热血的决心。 李青山唯一想做的,就是在乱世之中,拥有一股可以自保的力量。 现如今的青山岗,有人、有钱、有粮、有兵器,但缺少一个最重要的东西——官方力量。 有官方力量支持,一个类似于土匪城寨的地方,就能变成壁垒坚实的县城。 手持武器的匪兵,就成了民防兵。 担任永昌知县后,自己就可以得到柳源居、柳志忠等清流党派的支持,以后再也用不着怕程家等的官府势力。 犹豫再三,李青山问:“伯父,艾斯曼人在附近,有多少兵马驻扎?” 柳志忠说:“永昌县附近,有五个百户所。” “青州附近,设置四个千户所,其中有两千是骑兵。” 李青山的脸色,顿时变得沉重。 在古代战场上,骑兵相当于小坦克。 有一个说法,是一骑当十步,还有说当二十步的。 艾斯曼人在边境的屯兵,足够灭掉上万人的队伍,仅凭自己一个青山岗,是绝对挡不住的! 李青山的精密机械弓弩,因为产量有限,只能小规模生产和装备,最多只有五百人的弓弩队伍。 艾斯曼人的重弩,投石车,也不是吃素的。 如果让着些农夫,和艾斯曼人近距离拼刀子,恐怕他们在距离五米之外,就会吓得腿软尿裤子。 思忖许久,李青山还是决定放弃。 他抱拳深深鞠躬,“伯父,晚辈无能,抱歉。” 柳源居眼神黯淡许多,没有再说什么。 宴会散去,李青山等人乘坐牛车归家。 路上,李青山靠着车尾,目光眺望远处的清江水,心绪复杂。 柳志忠破天荒的安慰道:“青山,有许多事,本就是人力不可为的。” “正如你所说,国破至此,绝非一人之力可力挽狂澜。” “等局势稳定时,我会再为你谋一个更好的官职。” 李青山暂时压下心中的阴霾,“岳父大人,您打算怎么应对艾斯曼人的劫掠?” 柳志忠沉吟许久,“过两天,我们就收拾东西,带着家丁仆人,前往临近的姑苏城。” “你回去以后,也尽快拆解、搬运工厂,我们一同出发。” 李青山凝声:“伯父,我不会走。” “一来,青山岗内最值钱的,不是厂房和钱财,而是被我们精耕细作的粮食与桑麻。” “艾斯曼人抢不到东西,是要放火的,我绝不能让这些财富毁于一旦,让青山岗陷入饥荒。” “二来,青山岗城墙壁垒坚固。我有把握带领两千人,守住艾斯曼人的进攻。” 柳志忠呵斥道:“胡闹!” “艾斯曼人几千兵马,凭借你不到两千个农夫,能抵挡得住!?” 柳扶风也跟着劝说。 “青山,你应该听说过一句俗语,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如果日后青山岗缺粮,大家可以一起想办法,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拼命。” 李青山笑了。 “我名字里的青山,是来自于一首诗。”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 “一群黄毛绿眼睛,忙着四处烧杀抢夺的西方鬼,是没有什么战斗意志的。” “他们打不下青山岗,就会绕过去到别的地方抢,不会和我们死磕。” 柳志忠思来想去,觉得李青山话中有理。 “你死守青山岗,有几成把握能赢?” “十成!”李青山笃定的道。 青山岗的城墙,比青州市的城墙都要厚,且占据天险,与二龙山成钳形攻势。 若没有这等实力,李青山不敢拿一家人的性命去冒险。 柳志忠说:“明日,我随你去一趟青山岗查探,顺便看一下你的生意如何。”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么安全,我们柳家就不走了,一同搬到你那里去。” 李青山对柳志忠的决定,颇有些诧异。 这个便宜老丈人,对自己的信任程度,似乎远比想象中要高很多。 第149章 大敌当前 第149章 大敌当前 许久没得到应答,柳志忠不悦道:“怎么,你不同意?” 李青山反过神,“既然您信得过,我当然没问题。” 回到柳家,柳志忠严令告诫说:“扶风,你作为长姐,应当管好这个家,更应该劝诫夫君,不能厚此薄彼。” “一家人,应当和睦共处,明白吗?” 柳扶风:“女儿明白。” 入夜,柳扶风命下人重新铺好了床铺。 柳家两姐妹与墨倾语试了一下,三个人躺下去刚刚好,四个人则略显拥挤。 柳扶风说:“倾语妹妹,你睡在最外头,若是父亲忽然敲门,让青山躺在你旁边,则不显得尴尬。” “我和小妹,就睡里面。” 李青山有些哭笑不得,“为啥不能分三个房间?” 柳扶风认真思忖说:“父亲要我管好这个家,不能厚此薄彼,睡在一起刚好。” 李青山全当时当地习俗,也就没有多管,躺在自己的小榻上睡觉。 古代的床,和特么帐篷似的,上头盖了帘子,外头什么也看不见。 李青山一个人睡,倒也没啥影响。 已经熄了灯,床上的仨人,还在嘀嘀咕咕的说着悄悄话。 房门被敲响两下,外头传来老妈子的声音。 “李公子,老爷找你有事,你睡了没有?” 李青山立即翻身上床,故作镇定,“还没呢。”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老妈子挑着灯笼,带老爷子进门。 床上,四个人躺得整整齐齐。 柳志忠眼珠子都瞪圆了,气得满脑袋冒青烟。 “李青山,你搞什么鬼!” 李青山茫然,“我怎么了?” “你……你们这成何体统!”柳志忠扶着额头,“简直有伤风化!” 柳扶风恭敬说:“父亲,我完全按照您的指示,为了不厚此薄彼,我们同睡一榻,关系亲如姐妹。” “你!” 柳志忠暴跳如雷,“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难道也要修一张几百人的大床吗?” 柳扶风低着头,“女儿无能,考虑不周,请父亲恕罪。” 柳志忠面对未经人事的蠢女儿,心中格外无奈。 “吴妈,你待会儿命人收拾三间屋,让她们分别居住。” “今儿晚上,青山与倾语一同住。” “你就留下,多与两位小姐讲一讲,婚后该做的事情。” 吴妈:“是,老爷。” 李青山和墨倾语到隔壁房间居住,俩人如愿躺在大床上独处。 “娘子,咱们总算又能待在一块儿。” 李青山搂着墨倾语,心里头格外惬意。 墨倾语轻轻依偎在李青山怀中,“相公,柳家的两位小姐,都是很好的人。” “你有没有想过,真的娶了她们?” 李青山闭上眼,“傻丫头,别瞎想。” “我这辈子,有你足够。” 两人紧紧相拥,沉沉睡了一夜,不知东方之即白。 第二天一大早,李青山就和柳志忠俩人,驾驶马车前往青山岗。 路途中,柳志忠仍是板着一张脸。 “青山,以一村之力,抵挡艾斯曼人,简直是痴人说梦。” “依我看,还是调转马头,随我回头收拾东西,前往姑苏城避难。” 李青山有些哭笑不得,“岳父大人,是骡子是马,咱得牵出来溜溜。” 柳志忠闭上眼睛,颇有些不屑的道:“你不曾见过战场,不知艾斯曼人的厉害。” “外加上阴差阳错,真的打赢了一小撮散兵游勇,就狂妄自大。” “待会儿,我若觉得不行,你必须遵从我的吩咐,立即撤退!” 李青山苦笑,“好,都听您的。” 马车速度奇快,不多时就来到了青山岗下。 城墙巍峨高耸,上头兵士严阵以待,门口还挖了一条横向流淌,约莫五米宽的护城河。 没等马车靠近,劲弓就已被拉满。 上头的兵士扯着嗓子喊:“站住!下面站着的是什么人?” 李青山从马车中钻出,朝着他们挥手,“是我!” 城墙上的人立时间惊喜喊道:“是李先生,快打开城门!” 护城河的吊索放下,马车先经过索桥,又经过两层的城门,这才进入青山岗内。 柳志忠的眼珠,在此刻瞪圆。 肥沃良田,广褒的土地,几千人一同劳作,兵士成群操练着。 逃难的许多人,都是被打散了的大乾朝兵士。 他们懂得简单的枪法操练、弓箭,门口的护城河,也是他们建议开挖的。 有了老兵,就能让他们当五长,十长,百夫长,并编制成更有战斗力的队伍。 此时的青山岗,已然进入良性循环。 即使不用李青山再发号施令,他们也在不停的操练、坚固城墙,建造新的作坊。 不远处,骑着快马的小青与宁洛水迅速赶到。 “哥,你回来了!” 宁洛水欣喜的跳下马,“见过柳员外。” 小青下意识的要喊老爷,待看了一眼李青山后,也跟着小声说:“见过柳员外。” 柳志忠微微点头,“你们青山岗,像这样的精兵有多少人?” 宁洛水不解,“您所说的精兵,是什么意思?” 柳志忠指着远处操练的兵士,“就是像他们这样,龙精虎猛,身强力壮的兵士。” 作为曾经的户部主事,柳志忠多次押送粮草前往边关。 他是见过那些边关将士的。 一群骨瘦如柴的人,穿着残破的盔甲,手里捧着个破碗,三五成群的蜷缩在火堆旁瑟瑟发抖。 那些取暖的小火堆,都是从他们同僚尸体上,扒下来的衣裳和鞋子。 那些吃得膀大腰圆的军官们,在战场上卖的力气,还不如在妓女身上卖的力气多。 柳志忠从没见过,体魄与精神如青山岗兵士这般的人。 宁洛水笑吟吟的解释说:“青山岗一天三顿干的,中午那顿饭还有肉,每个人都是如此。” “农兵每日分成三组,一组操练,两组耕种。” “您请跟我来。” 宁洛水带着柳志忠,绕着田间看了一趟。 那些体格健硕的汉子,身材饱满的妇女们,都在田间劳作。 就连老人,也都精神抖擞。 巨大的书院内,传来孩子的郎朗书声,俨然一派世外桃源景象。 小青又带着柳志忠,骑马参观二龙山的几百亩桑田,以及大片的织机作坊。 “柳员外,目前我们拥有织机五百架,月产桑麻、丝绸、棉布共三千匹。” “后山待开发的土地,还有三分之二。” “若是柳家能够多开店铺,我们随时都能增加产量。” 第150章 躲灾 第150章 躲灾 柳志忠惊声道:“我记得,你不过是扶风身边的小丫鬟。” “这么大的产业,都是你在掌管?” 小青心里美滋滋的,“承蒙哥哥信任,以及大家的帮助,我才能管理偌大家产。” 柳志忠神色凝重,良久不语。 李青山笑问道:“您是不是觉得,区区一个丫鬟,没能力掌管偌大家产,也不该由她掌管?” 柳志忠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李青山望着前方卖力劳作着的人们,笑着说:“不论是农夫、员外、皇帝或者将军,甚至是街边的乞丐。” “大家都是一样的,从来不分三六九等。只是有些人运气好,有些人运气差些。” “都是人,谁也就别瞧不起谁。” 柳志忠微点了点头,“你说得有理。小青留在柳家的确屈才,留在你这儿,才能物尽其用。” 李青山再度笑问:“岳父大人,您觉得在青山岗避难,能不能行?” 柳志忠毫不犹豫道:“行,太行了!” “搬家的事,宜早不宜迟,我们立即回去准备收拾东西。” 刚才,一群人马不停蹄的来。 现在,马不停蹄的去。 兴致大发的柳志忠,舍弃了马车,久违的与李青山骑上一匹快马,飞奔在回去的路上。 “青山,你的学识不高,见识却鞭辟入里,让人惊骇。” “你的这些见识,都是谁教的?” 李青山骑马技术和老爷子没法比,这会儿颠簸得上下牙打架,勉强才能跟上他的速度。 若说自己天生的,肯定没人信。 李青山胡诌说道:“我以前胡混的时候,在山里认识一个老爷子。” “他披着黄袍,拄着龙头拐,说自己活了五千多年。” “说来奇怪,我跟着他耳濡目染,明明只有二十多岁,却也像活过五千年一样。” 柳志忠羡慕的感慨道:“你真是遇到了个奇人!” 骑马的速度,要比马车快上一倍。 两人没过多会儿,就来到了柳府。 两人刚进门,就见柳扶风匆忙迎上。 “父亲,您总算来了。” “诸位叔伯带着车队,还有家眷,已经等候您多时。” 柳志忠龙行虎步进入内廷,里头的十二个人,分别带着十几个家眷,男女老少不等,总共近两百个人。 无数马匹、牛车,停在道路两旁,拉得花园里全是马粪。 柳志忠清了清嗓:“诸位,我决定不走了,全家搬入青山岗。” “青山岗兵精粮足,城墙高耸,足以抵挡艾斯曼人。” “姑苏城离此地,共三百里的路程,路途中多有流民、盗匪,危机重重。” “我建议你们也随我一同,前往青山岗避难。” 等待出发的一百多人,顿时炸开了锅。 柳源居惊诧至极。 “一个村子,抵挡几千人,你莫不是老糊涂了!” 柳志忠瞥了李青山一眼,老脸有些发红,“起初我也不信,直到去青山岗参观一番,才信了青山的话。” “你们要去姑苏城,必须经过青山岗。” “不如跟我去参观一番,至于去留,参观后你们自行定夺。” 柳源居深知,自己这个老伙计,办事从来稳妥。 他坚信的事,必定是八九不离十。 虽说一个村寨抵挡艾斯曼人,有些太离谱了些,但去一趟也不耽搁时间。 柳源居拍板,“诸位,我建议在前往姑苏城以外,咱们先去一趟青山岗。” 人群中,有一袭白衣的青年不悦。 “一个村里的乡巴佬说话,可信程度近无。” “伯父,您这样做,纯粹浪费大家逃命的时间。” 站在李青山身旁的柳依依,悄声说道:“小李子,这小白脸叫涂杰、苦苦追求我姐三年,肯定会难为你。” 很快,有人搭茬。 “一个小破村子,哪怕有个大门,也和纸糊似的,连野猪都拦不住,还想拦艾斯曼人?” “柳家不走,咱们自己走……” 李青山没心情和这群人斗嘴。 他们不想来,那是自己的事,自己还特么不想收留呢。 男女老少,都有着极大的不情愿。 一群老爷子,在柳源居的带领下,还是决定先去青山岗看一看。 早有准备的柳家,在柳扶风的吩咐下,立即收拾打包好行李,开始朝着青山岗的方向运输。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正午开始出发,一直走到日落傍昏,才到了青山岗的门口。 整整三个时辰,才走了四十里地,拖成长龙的队伍,着实缓慢了些。 柳源居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们这些下野的官员,是没有朝廷兵马保护的。 万一在前往姑苏城的路上,被乱兵、难民抢夺,多年来积攒的家业,可就一朝沦丧。 这个青山岗,能不能成为栖身之所呢? 想到这里,柳源居自嘲似的笑了。 一个村子,抵挡连朝廷兵马都抵御不住的兵马,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天真。 给老柳个面子,去村里逛一圈,劝他一同出发逃难吧…… 抱着这个想法,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入村子。 因为群人压根没打算进去,因此除了柳志忠的车队之外,剩下的都在路口停着。 进入村寨,十二个老人和柳志忠最初来时一样,惊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几个老人在惊叹之余,那是拉着李青山问东问西。 李青山一个人分身乏术,只好叫来小青等人,一起帮着讲解。 看群人这模样,是不打算走了。 李青山劝说:“诸位叔伯,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天黑,您如果决定留下,就趁早将行李运回村子。” “若是晚了,怕要遭遇盗贼惦记。” 柳源居当即拍板,“好,去牵马!” 有一个十七八岁,娇滴滴的女孩,嫌弃的环视四周。 “什么破地方,全是泥土,连个像样的建筑都没有。 “爹,我不想住在这儿。” 其中一个留山羊胡的老爷子,眼中尽是溺爱与无奈,“盈盈,对咱们来说,青山岗是最安全的地方。” “姑苏城离此地四五百里地,外出逃难,那是危机重重。” 盈盈闹脾气,“哎呀不嘛,人家要去逛姑苏城的庙会,还要去看花灯。” 有盘着佛珠的老妇人,板着老脸小声念叨,“一股牲口棚子味,在这种地方住,简直有辱斯文。” “爹,我也不想住这种地方!” “夫君,天色渐晚,依我看咱们还是早点上路的好……” 一群早已养尊处优习惯的家眷们,几乎没有一个愿意留在青山岗。 第151章 大乾之耻 第151章 大乾之耻 李青山再度神色肃穆的催促,“诸位,青山岗附近,多贼匪流寇。” “天色将黯,是去是留,还请早日定夺。” 涂杰鄙夷的盯着李青山,随后说:“父亲,没什么好考虑的,与其被艾斯曼人瓮中捉鳖,不如提早跑路。” 涂鸿志歉意的道:“两位,对不住了。” 柳志忠没有多劝,“涂兄一路小心。” 柳源居与其中一人,选择留在青山岗。 剩下的人,都选择离开。 李青山心中格外唏嘘。 在场这些老人,都是曾经的青州和江州高官,且心中都有国家社稷。 像这样的人,都被艾斯曼人吓得畏畏缩缩,连固若金汤的青山岗都不敢待。 足以见得,艾斯曼人在大乾留下的淫威,已经打断了他们的脊梁。 他们愿意逃,李青山也不拦着,立即吩咐人打开城门。 临走前,涂杰格外殷勤的到墨倾语和柳依依身前。 “两位小姐,艾斯曼人烧杀抢掠,但凡所经过之处,女人都要遭殃。” “你们不如跟我一起,到姑苏城避难。” 一直纵容儿子的涂鸿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杰儿,该走了。” 被宠坏了的涂杰,压根不搭理父亲,继续一脸关切的劝阻。 “一个小村,看似高强壁垒,实际在艾斯曼人攻来时,大都一哄而散。” “你们不跟着我走,势必会……” 墨倾语尴尬得不知怎么拒绝。 柳依依微笑说:“涂公子,我们姐妹有青山照顾着,每天日子过得像神仙一样,不知道有多安全呢。” 墨倾语对他视若不见,径自来到李青山身前。 “夫君,我们应当把柳家人安置在何处?” 李青山说:“咱们的大屋还空着一半,仓库里还有床,大家伙待会儿一起去搬。” “在青山岗,我不敢保证你们过上柳家大院似的优渥生活,吃饱穿暖绝对没问题。” 一家人其乐融融,气得涂杰的脸色都憋成了青紫。 三层的城门,刚打开第一层,城楼的了望台上,有农兵急声喊道:“李先生,艾斯曼人来了!” 李青山等人,急忙的跑上了望台! 村口的位置,约莫一百个艾斯曼人,骑着马匹缓缓到了群人存放货物的车队旁。 逃难的群人,吓得脸色都白了。 “我……我的身家性命啊。” 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太太,扶着额头,眼皮一翻昏倒。 “太太!” 一群丫鬟上前,又是抚胸口,又是掐人中。 一群女眷都急得团团转,老一辈人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柳源居脸色晦暗稍许,再度恢复平静说:“若是早听青山贤侄的话,提早出发,就不会出现这等事。” “诸位,钱财乃身外之物,不必为被抢夺的货物而介怀。” “家中田亩,银号的存票都在,想必诸位伤筋但不会动骨。” 一百多个官员家眷,或对着艾斯曼的兵马痛骂,或嚎啕大哭,或和涂杰一样,用仇视的眼神看着李青山。 在他们看来,如果不是在青山岗耽搁过久,必定能逃过艾斯曼人的抢掠。 涂杰指着李青山大骂,“都是你这个乡野愚夫,耽误了我们的大事!” 后头的青衣女孩,也跟着低声咒骂,“土包子,瞎耽误事……” “要不是他,咱们也不会被抢!” 一群人的怒骂,李青山都视若无睹。 他的目光,正死死盯着远处艾斯曼人的方向。 最初只有一百人,现在出现了另外的两百人,正在从三个方向,赶回来五百多头牛羊。 很快,一个年轻人迅速跑来,惊慌声道:“李先生,我……我来请罪!” 李青山隐约记得,这个白脸的书生,是个落难的秀才。 在青山岗,能认识字读书的人难能可贵,因此他被调去管理放牧。 李青山问:“你有什么罪?” 白脸书生噗通跪在地上,紧紧攥着拳头,用力捶了下墙砖,拳头都流淌出鲜血。 “在看到艾斯曼大军时,我让放牧的老人和妇女,放弃牲畜,逃回城中!” “三百五十头牛,七百二十三头羊,都放给了艾斯曼人,我……我有罪!” 战乱之秋,粮食肉糜尤为珍贵。 耕牛代表粮食,羊群代表脂肪,这些是青山岗人所必须的! 望着城外赶着牛羊的艾斯曼军人,白脸书生愤然拔出腰间长剑。 “李先生,我犯了大错,已无心苟活!” “您用绳索将我放下去,我杀一个不赔,杀俩赚一个!” 李青山将他扶起,笑着拍了拍肩膀说:“在咱们青山岗,什么都不如人命重要。” “你能临危不乱,果断放弃牲畜,保全人命,我要重用你。” “从今以后,你就是农兵百长。” 白脸书生既惊喜又愧疚,“谢李先生赏识!” 李青山:“有一件克敌立功的事,你敢不敢与我一同去干?” “敢!” “好,你按照我说的……” 两人一番耳语,白衣书生听过后大喜过望,立即下了城楼,骑上马去准备。 城墙之外,三百个艾斯曼人正在想办法,将羊群用绳索串在一起,方便带回去。 不远处,浩浩荡荡五百多个农兵,已经在城门口集结。 赵大勇跑上城楼,“青山,打不打?” 李青山招了招手,再度和他小声耳语几句。 赵大勇傻眼,“这……能行么?” 李青山脸色一沉。 没等他开口,赵大勇就抱拳领命,“是!” 李青山这才微笑点头,“按照我说的做,保准大家没事。” 不多时,五十个年轻女孩,双手被绳索捆在后头,由打着赤膊的壮汉牵着,一字排开来到李青山的身前。 白面书生激动得声音有些颤抖,“李先生,大家伙都准备好,就等着您发令。” 李青山的举动,让在场人都看傻了眼。 柳志忠暴怒,“好你个李青山!” “你之前吹嘘说,自己曾带人上阵,杀死一百个艾斯曼人!” “现如今,你竟将同胞姊妹,拱手送予艾斯曼人糟蹋! “你!你简直是大乾之耻!” 柳扶风眼眸微冷,“青山,立即把人放回去,不要让我看低了你。” “小李子,你简直不是人!” 柳依依嗔声怒骂道:“你今天敢这么做,我就与你老死不相往来!” 涂杰哈哈大笑,“柳伯父,这就是你召的好女婿!” “还说什么暖风吹得游人醉,直把青州作汴州,我呸!” “好一个出卖同胞姊妹,沽名钓誉的小人!” 第152章 大奸似忠 第152章 大奸似忠 柳源居摇头,冷笑连连。 “好一个大奸似忠,大伪似真的败类!” 李青山懒得和这群人解释,而是牵起墨倾语的手,温柔声问:“娘子,你愿不愿意陪我去一趟?” 墨倾语毫不犹豫,“我愿意。” 涂杰愈发鄙夷,“好一个忠君爱国,奋勇杀敌的李青山,连自己老婆都送给艾斯曼人!” “啧啧,你可真是个爷们!” 城墙外,艾斯曼人已经将羊群聚到一处,一百个骑兵分左右赶羊,两百步兵一前一后,形成‘人肉羊圈’。 城门吱呀一声打开。 李青山也脱了上衣扔在地上,赤裸着上身,以向对面表示没有武器。 每一个壮汉,都牵着个用绳索缚着的貌美女孩,一字排开朝向艾斯曼人逼近。 站在李青山身边的一个矮瘦青年,小声询问:“李先生,我什么时候喊话?” 李青山:“就是现在,嗓门大点!” 矮瘦青年扯着脖子,用蹩脚的艾斯曼语喊:“尊敬的大人们,我是你最忠诚的信徒! “我们愿意用美女和粮食,换村庄的平安,请你们接受!” 三百个艾斯曼人,看到在场五十个美女时,蓝眼珠子几乎要往外散发红光。 为首穿着银色盔甲的红毛壮汉,挥手喊道:“你们是良民,我们和良民是好朋友,不杀你们! “美女、粮食,多多的送来!” 李青山颇有些诧异,对方这些洋鬼子,竟然还会说中文。 他笑着向前走:“大人,我是这里的乡约!” “你们想要多少女人,要什么要的,尽管告诉我,我这就去给你们取!” 城墙之上,已经炸开了锅。 有貌美妇人惊慌说:“待会儿李青山会不会为了讨好艾斯曼人,把我们送过去!” 涂杰趁机抽出腰间宝剑,挡在墨倾语和柳依依的身前。 “扶风、依依,你们别怕,我誓死也会保护你们!” 柳志忠脸色憋成了青紫,“混账!等李青山回来,我必一剑斩了他!” 艾斯曼人的一百骑兵,吹着口哨来到李青山等人面前,同样自发排成一排。 下马后,他们急不可耐的要检查一下李青山带来的‘美人儿’。 就在他们下马的刹那,李青山冷呵一声:“动手!” 下一刹那,所有男人训练有素的做半蹲姿势,伸手从后腰取出已经拉好机关的硬弩。 包括墨倾语在内的女人们,则迅速甩落手上活节绳索,插缝站在男人身侧,抬手臂弩瞄准。 一百人,刚好对一百人,宛如一个大型的行刑场。 嗖嗖嗖—— 密密麻麻的弓弦声响起,那些大乾的骑兵们,到面部被扎成刺猬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被什么杀的! 一些没死的,纷纷捂着脸惨叫。 近乎防护全身的盔甲,却没办法防住面部。 近距离下,弓弩已经把他们的脸给射烂,弩剑直穿后脑。 李青山再度下令,“杀!” 李青山率先抽出腰间砍刀,三下五除二,砍断了两个艾斯曼人的脖子,防止他们没死透暴起商人。 剩下的人有样学样,手中长刀纷纷落下。 一百个艾斯曼人骑兵,足够干掉千人步兵的存在,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死于非命。 后头的步兵察觉到不对劲,立即拔出长刀。 “杀!” 两百人的喊杀声冲天响起,甲胄在日光下闪烁着冰冷银光。 李青山的这群农兵,身上别说甲胄,连衣服都没有。 “兄弟们,带着女眷跑啊!” 李青山拽着墨倾语,剩下人纷纷搀扶着女孩,转身逃跑。 马儿也被喊打喊杀声,吓得四散逃窜。 李青山与艾斯曼的两百兵士之间,相隔约莫三四十米,几乎是扔一块石头就能打到的距离。 就在此时,城门打开。 赵大勇带着五百农兵,气势汹汹的迎着艾斯曼人冲来! 艾斯曼首领挥刀喊道:“一群农民,没什么好怕的,杀光他们!” 在封建王朝,甲士的战斗力等同于坦克。 两百甲士对战五百农兵,简直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赵大勇一挥手,“放!” 前面两排农兵蹲下,后头三排一次蹲下、半蹲、站立,拉弓射箭。 又是一阵箭雨落下,虽说其中大部分都撞上盔甲毫无效果,但小部分还是插入了盔甲的缝隙。 前排的艾斯曼人捂着伤口惨叫。 首领见状不对,倒退两步挥手道:“先撤!” 艾斯曼人想退,李青山再度下令:“兄弟们,追!” 刚追没两步,艾斯曼人猛然转身,“杀了他们!” 李青山等追击的小队,转身撒腿就跑。 迎接艾斯曼人的,又是一阵箭雨。 他追,他逃,他插翅难逃。 艾斯曼人穿着盔甲,笨重得像是一条大乌龟。 李青山派小股人追击,一旦对方转身想要搏杀,立即从左右转身逃跑。 后头已经预备好的弓弩手,进行迎面射击。 等艾斯曼人想跑时,继续派人骚扰。 往复循环之下,不到半个时辰,三百个艾斯曼兵士,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青山岗的农兵,仅仅有三个人因为追得太近,分别被砍伤了胳膊、大腿、背部。 在一阵欢呼声中,李青山命人将牛羊,连同艾斯曼人的马匹,一同赶回城中。 回城时,李青山对赵大勇吩咐说:“三百个艾斯曼人的士兵,也不要浪费。” 赵大勇惊骇,“青山,你连人都吃!?” “胡扯什么呢!” 李青山哭笑不得的道:“我是看今儿有不少人,第一次给中箭的艾斯曼人补刀时,吓得两手哆嗦,哇哇大吐。” “如果哪天,我们真的城池破了,不得不与艾斯曼人正面战斗,像这些菜鸟,肯定第一个撒丫子就跑。 “你回去把艾斯曼人的尸体绑起来,让大家拿刀当活靶子练胆。 “谁认怂装孙子的,没有晚饭吃。” 赵大勇抱拳,“是!” 他抬起头,忍不住感慨,“青山,你这套练兵的法子,杀气大、实用强,不当将军简直屈才。 李青山笑了,“我当将军,谁给你们当村长。 “别扯犊子了,快去给我办事。” 一场单方面的碾压战结束,李青山并没费多少力气,只是身上被鲜血沾上不少。 回到城墙上,李青山甩了甩手上的血,淡笑着道:“诸位,你们如果要走,就得赶快了。 “不过有一件事,我得提醒诸位一句。” “我刚得到情报,艾斯曼人已经提前调查好附近大户的动向,会提前跟踪和劫掠。” “平日里,这一带是没有艾斯曼人出没的,他们的劫掠并非巧合,而是提前踩好了点。” “如果不是诸位运气好,刚巧到青山岗逛一逛,恐怕已经是艾斯曼人的刀下鬼魂,床上玩物。” 第153章 偷奸耍滑 第153章 偷奸耍滑 逃难的一群人,瞠目结舌。 刺耳的议论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群人敬佩的眼神。 柳源居老泪纵横,紧紧攥着李青山流淌鲜血的手。 “畅快,杀得畅快!” “青山,我大乾朝自从与艾斯曼人开战,近无一胜。” “我本以为,此生再不会看见我们大乾人扬眉吐气的一天。” “有今天,足以偿我今生夙愿!” 一群曾经只能躲在阁楼中,对着破碎的山河,喊呜呼哀哉的老人,终于再次看到希望。 “青山,我家三个女儿,如果不是你收留,她们已然落入魔爪!” “你们三个,还不谢谢恩人!” 三个少女,对李青山鞠躬致谢。 群人对李青山千恩万谢时,有人提议。 “李青山救了咱大家的命不说,还夺回了咱们的家产!” “要我说,咱们各自拿出点心意!” “我赵家,愿意送上白银百两。” 有人送上白银百两,有的送上名贵翡翠、珍珠、玛瑙。 大堆的礼物,李青山来者不拒,救了人,理应得到报酬。 经历了一波艾斯曼人有准备的截杀,群人不敢再乱跑,都老老实实的留在青山岗。 回去路上,李青山紧锣密鼓的对身旁人嘱咐着。 “洛水,趁着战乱,你尽量用钱,去收购那些大户人家的田地。” “只要价格合适,逮着咱们的钱可劲花。” 宁洛水,“明白!” 李青山朝着身后喊:“青龙,你小子滚近一点!” 保镖队伍中,身高一米九,秃脑袋体型像是一尊肉山的青龙,左脸还纹着一条青龙。 “老大,你喊俺啥事。” 青龙长得像是一头凶恶的霸王龙,这头龙却是个吃素的。 他被抓壮丁,和官兵打起来,因拒服兵役,被刺字发配流放。 从徭役地逃出后,他就阴差阳错,跟上了燕歌行。 为了掩饰脸上的刺青,才纹上一条龙。 李青山满意的看着大块头,“你就跟着宁洛水,顺便带上五十几个弟兄,连哄带吓唬,尽量多压价格。” 青龙用九环大刀的刀背,挠了挠头皮,一脸的窘迫,“老大,我不会。” 燕歌行自告奋勇,“大哥让我去,我保证一分钱不花,给你弄来一大片……” “滚蛋。” “好嘞。”燕歌行麻溜的闪到一旁。 李青山说:“青龙,你凡事都听洛水的,她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 “没事你就站在她身后,做出一个最狠的表情,啥也别说。” 青龙老老实实到宁洛水身后,一脸狰狞凶相,“大姐,你瞅我这样行不?” 十六岁的宁洛水,被大块头逗笑了。 “好,就这个表情保持住。” 宁洛水带着青龙等人离开,李青山再度吩咐,“白虎,现在轮到你了。” “你带着五十个人,去东西南三个村,把那些灾民、流民离开后,被地主村乡绅老爷们抢占的田地,重新要回来。” “如果他们不给,就给我狠狠揍一顿,别闹出人命就好。” 白虎是五人中,最精明甚至是阴险的家伙,长得一副白面书生模样,切开全是黑的。 白虎恭敬领命,带人离开。 李青山朝着燕歌行招手,“兄弟,你过来,我有一个好活要安排给你。” 燕歌行屁颠屁颠的过去。 “大哥,啥活?” 李青山压低声音,“杀人的活,敢不敢干?” 燕歌行先是一呆,随即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杀好人的活我不干,杀恶人,那是一杀一个准!” 李青山低声说:“倾语那里,整理了一份附近村庄中,杀人放火、无恶不做家伙的名单。” “艾斯曼人的衣服,都在仓库放着呢。” “你带上朱雀和玄武,假扮成艾斯曼人的模样,你假扮成艾斯曼人,把他们全给干掉!” “顺便把那些地契,全部弄到手!” 燕歌行傻眼,“大哥,这招真绝啊!” “我他妈本来以为你是个大善人,没想到你比我还狠!” 李青山笑骂,“跟谁他妈、他妈呢,滚蛋!” 燕歌行一行人,都匆匆的离开。 李青山站在小村中央,指着一排连着的瓦屋。 诸位,这一片房子都是新建的,里头吃穿用度医用俱全。” “虽说和你曾住的大宅没法比,但眼下紧要关头,就暂时委屈一下。” 柳源居感激,“青山,多谢了!” 群人纷纷道谢,唯独涂杰的心里,憋着一股莫名的怒火。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土包子,要得到所有人的尊重! 凭什么柳家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心甘情愿嫁给他? 凭什么放着好好的姑苏城不去,要待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屡次被无视,涂杰再也控制不住怒火,暴怒辱骂道:“姓李的,你用阴招杀死艾斯曼人,胜之不武!” 群人的异样目光,纷纷落在了涂杰的身上。 涂杰丝毫没有意识到,群人看向自己时的鄙夷与冷漠,反而自信心爆膨,自我感觉良好。 “你还指使手下,夺人土地,简直就是土匪!” 柳扶风纤眉微蹙,上前一步,刚要说些什么,被李青山给拦住。 李青山微笑道:“二龙山的悍匪,被我杀得一干二净,用土匪形容我不太恰当,我得比土匪还要土匪!” 村人们哄笑成一团。 “你!你好不知廉耻!” 涂杰牙根痒痒,撸起胳膊摆好架势。 “用女人作为诱饵,背后算计艾斯曼人,不算什么本事!” “李青山,你如果是个男人,就和我打一场,看咱们谁先倒下!” 柳依依早就耐不住性子,“你想打架,本姑娘陪你!” 说话同时,柳依依小声道:“小李子,别逞强,这家伙从小练功,你不是他的对手。” 涂杰冷笑,“你也就只能躲在女人的背后,耍阴招、使绊子。” 小辈的争斗,只要不见血结仇,老一辈人是不管的。 李青山原本懒得理会涂杰,可四周有不少村民,都眼巴巴的看着呢。 今天不教训这个家伙,有损在村人心中的威望。 李青山将柳依依轻轻推开,“小丫头一边玩去,别耽误男人做正经事。 “你!” 柳依依气得直跺脚,“哼,待会儿挨了打,可别找我哭鼻子!” 第154章 偷袭 第154章 偷袭 作为立志考武状元,自幼习武的涂杰来说,教训李青山小菜一碟。 他背负双手,傲然说道:“柳小姐请放心,我只争输赢,绝不打伤他。” 李青山神色从容,面带微笑。 “放马过来。” 涂杰嘴角上扬,攥着的拳头充血发涨。 “李青山,我今天就让你尝尝,我们涂家的家传拳法!” 他脚下生风,整个人以野蛮霸道的姿态向前俯冲。 双方即将接触,李青山神色大骇,指着涂杰身后的方向。 “糟糕,艾斯曼人破成了!” 在涂杰惊慌回头时,李青山伸手扣住他的手腕,一招顺手牵羊,按着脖颈向后拖拽。 一招小擒拿,是他在大学古武社团学到的。 一旦被擒住胳膊,关节会被扭曲剧痛,人无法挣脱。 可惜,李青山使用并不纯熟,只能在涂杰毫无防备的时候使用。 “哎呦,疼!你个只会偷袭的混蛋,撒手!” 涂杰疼得龇牙咧嘴,李青山在揪着他胳膊的同时,像是教训小朋友似的,在踹他的屁股。 “你口口声声骂我偷袭,艾斯曼人偷袭青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时,怎么不见你伸张正义?” 最后一脚踹下,涂杰被踹了一个狗啃屎。 群人哄笑成一团,一场男人之间的决斗,变得格外滑稽。 群人的嘲笑声中,涂杰攥紧拳头爬起身,“你羞辱我?我和你拼了!” 涂杰再度冲向前,李青山也是没想到的。 按照谁先倒地,谁算输的规矩,涂杰已经输了。 这小子不守规矩! 柳依依美眸警惕,柔荑已经悄然按在武器上。 一旦情况对李青山不利,她会立即动手。 李青山面沉如水,一动不动。 在涂杰靠近的刹那,猛的抬起脚,将沙子踢向其门面。 涂杰下意识挡住脸,李青山抬手一招披挂掌,正中其下颌。 下颌重击,涂杰踉跄着身形不稳,李青山猛然向前冲刺,拳头击打其小腹。 两腰爆肝拳,八极顶心肘,涂杰身体狼狈倒飞。 李青山刚要继续追击,涂鸿志就搀扶住倒飞的儿子。 “别打了,我们认输!” 涂鸿志心疼得直抽抽,“儿啊,你疼不疼?身上有哪里觉得不对劲?” “起开!” 涂杰一把推开涂鸿志,恼怒的起身,想要继续还击。 他刚扬起拳头,李青山抬起臂弩,瞄准涂杰的脑门心。 涂杰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他是亲眼见过,李青山用这种臂弩,射穿过艾斯曼人的脑袋。 涂鸿志拦在儿子身前,满眼惊恐的喊道:“柳老,你快拦住他!” 柳志忠看不下去,“青山,年轻人切磋武艺,不可下死手。” 涂杰三番两次找茬,输了又赖账,柳志忠对此格外鄙夷。 如果不是老伙计开口,他也不想管。 涂杰吓得捂住脑袋,“李青山,你有种的别用暗器!” 李青山笑了,轻轻扣了下扳机,嘴里配音“嗖——” “啊!” 涂杰吓得捂住脑袋,整个人狼狈的蜷缩成一团,引得周围人哄笑声更甚。 李青山缓缓走上前,轻轻一脚将蜷成屎壳郎,连眼睛都不敢睁开的涂杰踹倒。 “我瞄准你的弓弩,根本就没有弩箭,你怕什么?” 涂杰愕然抬头,不可置信的趴在地上看着李青山。 李青山缓缓说道:“兵者,诡道也。乃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道。” “涂杰,你练了一身的好功夫,于国于民都用得着,可偏偏就是拿不出。” “我今天给你一个小教训,让你长长记性!” 李青山再度一脚踹出,将涂杰踹得狗啃屎。 周遭围观的村人,爆发出阵阵欢呼声。 有了涂杰的前车之鉴,剩下这些年轻人,即使有些对李青山不爽,也不敢再找茬。 接下来的几日里,青山岗开始严防死守。 村子的各处险要之地,均有重兵把守。 牛、羊,还有从艾斯曼人手中抢来的马匹等,不再进行放牧,而是由人在周边收割草料。 上头得到的情报说,艾斯曼人会在七天后开始,大抢三天。 可艾斯曼人,就从来没守过规矩。 从得到情报那天,小股的艾斯曼人,就开始像孤魂野鬼一样,在原野上游荡,伺机抢劫难民、商客。 整个青州边境,都在不间断的死人。 偌大青山岗,也是最接近艾斯曼人营地的位置,却是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 战乱一起,田地价格暴跌,甚至于不到往常的三分之一。 地主老财们,忙着收罗银子逃难,玩命的抛售土地。 李青山近乎倾尽所有,用手中现银,换取这些土地。 等战乱平定,这些上好的良田,就能养活更大一批人。 李青山估摸着,如果能再合并一些田土,让青山岗到达上万人的县级规模,就完全有了自保能力。 战乱之秋,谁的兵多、钱多、粮多,谁就活得越好。 攻城和守城,难度是不一样的。 想要攻下万人规模的城寨,至少出兵三万人,才有一定的把握赢下。 出兵三万人,拿下一个毫无意义的小村,估计无论是艾斯曼人,还是大乾朝,都不会吃饱了撑的干这事。 接下来的几天里,一切都按照李青山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第四天,宁洛水来到书房。 “哥,最近四天的时间,逃难的人比过去多了百倍。” “我们总共收拢一千四百人,其中大部分是打散了的溃兵。” “人一多,咱们的粮食就开始紧张。” “我估算了一下,照这样下去,咱们的粮食支撑不到半年,等不到下一茬新米长出。” 对于这个结果,李青山并不意外,反而心中格外喜悦。 从前线逃回的,不见得是溃兵,有可能是被抓的壮丁,交不上赋税,被迫服劳役的普通人。 这些人都是青壮年,稍加培养,就是最忠实的劳力和战力! 宁洛水忧心忡忡,“哥,你能不能别咧嘴傻笑,快帮我想个办法。” “办法有得是。” 李青山伸了个懒腰,从藤椅上站起身,“走,今儿跟我出去活动活动。” 宁洛水不解,“去哪儿?”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第155章 买粮 第155章 买粮 门外,燕歌行带着两队人,已经在早早等待。 李青山大手一挥,“出发!” 一百人的车队,浩浩荡荡向小王庄进发。 马车颠簸前行,一路都是难民拖家带口,向北逃亡的荒凉景象。 曾经颠沛流离,差点死在土匪手中的宁洛水,如今触景生情,眼圈泛红泪水不由自主地流淌。 “哥,当初我还好遇到了你。” 李青山笑了,“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不过是你我命中早已注定。” 燕歌行指着前方一片平原地带中,与周围荒凉景象格格不入的深宅大院。 “大哥,就是这儿!” 李青山挥了挥手,“好,一切按计划行事。” 燕歌行带着五十几个人后撤,骑着高头大马的李青山带着剩下的五十几人,迅速来到大院门前。 院子门大敞着,一个戴着瓜皮帽的老头拱了拱手,“哪位是青山岗的李先生?” 李青山:“我就是。” “李先生里边请,我们老爷早已经等候多时。” 院子里的丫鬟仆人们,正在把大大小小的箱子装上马车,应该是即将要讨论。 东边仓库的位置,堆放着成山的麻袋,地上还零星散落着雪白的米粒。 宁洛水咽了口唾沫,有些眼馋的小声说:“这么多粮食,如果咱们能全部吃下,那该有多好!” “可惜啊,库房只剩下一万两银子。” 李青山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说道:“战乱之秋,波谲云诡。” “有时候大钱只能办小事,但也有些时候,小钱却能办大事。” 宁洛水有些幽怨,大哥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废话,什么事情都让你猜到,干脆大哥交给你来做。” 正厅内,一个身着长袍大腹便便的老头,迈着四方步大摇大摆的出了门。 “你就是李青山?” 老头的态度甚至是倨傲,似乎有些瞧不起人。 李青山拱了拱手,态度格外恭敬地说,“是。在下今日带着现银一万两,特地前来买粮。” “只带了一万两银子……” 王大户嘬着牙花子,似乎有些不满意,“我东西仓库内,整整装着五千担粮食,至少能卖到三万两银子。” “你当初派人满口跟我保证,能把粮食全部买光,我才没找下家。” “今儿拿一万两银子来糊弄我,是怎么个意思?” 李青山依旧陪笑:“实在对不住,我们村一直在救助难民,银子花的比流水还快。” “短短几天时间,就只剩下这么点银子。” “反正您都是要逃难的,这么多粮食一时间也带不走,不如就……” “你休想趁火打劫!” 王大户态度格外坚决,“你的一万两银子,只能带走一千五百担粮食,多一粒米都休想!” “你要不买,我再联系下家!” 按照正常市价,一万两银子只能买一千担的粮食。 王大户给出的价格已经非常合理 就在湖里准备命人掏钱的时候,李青山抱拳,“既然如此,在下告辞!” 说完,他转身就走。 宁洛水傻了眼,还没等她劝阻,王大户就率先坐不住。 “你这人真是急脾气!两千担,两千担大米行了吧。” 李青山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妹子,你觉得呢?” 宁洛水欣喜的说道:“咱现在就开始搬粮!” “好,就听你的!” 我觉得大手一挥,“兄弟们,咱们做生意讲诚信,两千担粮食一粒不许多搬!” 五十几个人陆续进入仓库,准备清点搬运粮食。 忽然之间,门外传来马蹄声响。 王大户神情惊骇,慌慌张张的推搡了身旁的小厮一把,“快去看看,是不是艾斯曼的那群强盗!?” 小厮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主人,我不敢啊!” 大门轰的一声被撞开,浑身是血的燕歌行等人,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院落内。 王大户吓得扑通跪倒在地,屁股高高的撅起,脑袋埋在土里:“艾斯曼的大爷饶命!你们想要什么随便拿,只求饶我一条狗命!” 瞧着他卑躬屈膝的这副怂样子,李青山都恨不得给他一脚。 “王老爷别紧张,他们都是我调来帮忙搬粮的村民。” 闹了个大乌龙,脸面丢尽的王大户愤怒起身,高昂着下巴训斥道:“你们这群人怎么搞的!浑身沾着血,比土匪还要土匪!” 李青山面无表情:“还愣着干什么,王老爷问你们话呢!” 燕歌行面露惊恐的说:“我们刚才遇到了艾斯曼人的马队,他们看见房子就抢,遇见活人就杀,已经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我们两百多个人,拼死突围到这里,只剩下最后五十个!” 李青山做出吃惊表情,“什么?还愣着干什么!马上收拾银子跑路!” 宁洛水先是吓了一跳,很快就咂摸出味儿来。 燕歌行这些人衣服都没破,可见身上的血都是抹上去的,只不过看起来比较吓人而已。 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宁洛水装模作样的说:“大哥,粮食咱不买了吗?” “还买个屁!这么多的粮食得多沉!咱们如果带在路上,肯定会被艾斯曼人追着砍死!” 宁洛水一拍小脑袋瓜,“还是大哥说的对,粮食哪有钱轻便。” “有了这笔钱,咱们到哪儿都能买粮!” 被吓得慌了神的王大户,死死抱着李青山的胳膊,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李先生,我听说你的村民骁勇善战,押送粮食回村肯定不成问题!” “你要是不买,粮食都得烂在我手里!” 李青山双手环胸,有些为难的说道:“就算一万两银子,你把粮食全卖给我,我也犯不着为了占小便宜而送命。” “妹子,你觉得呢?” 宁洛水:“大哥英明!” “别啊,我的小姑奶奶。” 王大户两条小胖腿,急得原地直蹦哒:“你替我说说好话,劝劝李先生,就当行好帮我家的忙!” 时机已经差不多,宁洛水装模作样的劝说:“大哥,人家也不容易,要不咱就帮一把?” 李青山面露难色,思考了好一会儿。 后头不远处,一个身材丰满的半老徐娘站在马车前,“老爷,东西都收拾好了,你还在磨蹭什么呢?” 王大户都快哭了:“李先生,一万两银子真的不能再少!” 李青山这才不急不缓的开口:“这样吧,我再加一条。” “等你们走后,宅院里能拿走的部分都归我。” “反正就算我不拿,艾斯曼人也会烧得一干二净。” 王大户松了一口气,惊喜的说道:“成交!” 第156章 谈心 第156章 谈心 王大户仓促收拾行李,旁边的账房,正带人迅速轻点银两。 李青山心情大好,“兄弟们,这些可都是今年头一茬的新米,香味儿直往鼻子里头钻!” “像这么好的米,咱们搬的时候,可不舍得洒出一粒。” “等运回村子里,咱们就美美的吃一顿锅巴饭!” 群人热情高涨,扛着米一层层的往板车上头堆。 宁洛水和李青山一起,美滋滋的在屋子里搜罗值钱的东西。 铁炉子、铁牌匾、门口俩铜狮子,甚至是巨大的锅炉,但凡是金属做的东西,李青山都得拆下带走。 现在的青山岗,不能炼铁,想要制造兵器盔甲,就得搜罗铁器,重新锻造。 宁洛水则在收集一些瓶瓶罐罐。 她出生于顶级商贾大家,什么文玩字画、古董花瓶,一眼就能辨认其中价值。 屋子里许多被遗弃的好东西,都被用棉被等物包裹好,送上了门外的马车。 宁洛水信心满满的道:“大哥,咱们今儿搜罗到的东西,别的不敢保证,卖它个一百两银子,绝对没有问题。” 粮食、铁器、财宝均已到手,宁洛水有些心虚,“哥,咱们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李青山满不在乎,“客气啥,他还得谢谢咱呢。” 门口,已经上了马车,准备离开的王大户,朝着李青山拱了拱手,“多谢李先生成全,咱们战乱之后再见!” 王大户带着车队离开,李青山等人也推着马车,拽着排车,晃晃悠悠的离去。 秋风萧瑟,夕阳西下。 马车踏着黄尘,携带足够全村人半年的口粮,陆续走入城内。 正扛着锄头铁锹,从田间忙完回家的农户们,围着马车发出阵阵欢呼声。 只有挨过饿的人,才能在即将到来的战乱之秋,知道这些粮食的可贵。 群人欢呼声震天响,作为整个青山岗实际内务管理者的墨倾语,看到这么多粮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走过去,拍打着鼓囊囊的袋子,嗅着新鲜大米特殊的香味,心中压着的石头终于落地,取而代之的是难言狂喜。 “相公,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待会儿再和你解释。” 李青山站在粮食堆上,朝着欢呼着的群人喊道:“今儿晚上,咱们搭大灶,蒸新米,吃锅巴饭!” 八月十五,正是中秋。 月饼这种费钱的精致玩意儿,青山岗是没什么指望了,毕竟这么多人,连糖都供不起。 没有月饼,饭却管饱。 这在战乱之秋,已经是弥足珍贵。 村口,大家一同举办篝火晚会庆祝。 大锅架上火,上头闷了米饭。 炒锅炼了猪板油,捞出猪油渣,炒秋季刚收获的青菜和萝卜,放进去爆炒,香味飘香四溢。 饭焖得了,贴着锅边烤出锅巴,舀上一勺猪油渣,再铺上一层炒菜,味道香得拴舌头。 人太多,只能分拨吃。 先吃饱的人,围在篝火前跳罗罗舞,女人们三五成群的唱民歌,墨倾语也参与其中。 李青山捧着一碗饭,蹲在不远处的墙根,远离人群的位置,大口大口的吃着。 身后,响起清冽女声。 “小李子,今儿你可是村里的大功臣,怎么不和大家一起去庆祝?” 李青山转过头,正看见柳扶风和柳依依两姐妹,款款向自己走来。 “怎么,你们吃不惯青山岗的饭菜?” 柳扶风轻笑说:“打饭的人,照顾我们这些外来的,特地让我们第一批吃饭,所以比你要快一些。” “依依没吃过这样的饭菜,连吃了两大碗呢。” 柳依依轻轻踢了一脚蹲坐在地上的李青山,“喂,问你话呢,为啥一个人蹲在这儿?” “我这个人喜欢清净,不爱闹腾。” 李青山眯起眼,前方的火光、跳跃着的人群,渐渐变得模糊。 “再者说,他们见了我,多少会有点放不开,我还是待在这儿的好。” 柳依依:“你这个人真奇怪,让人一点也摸不透。” “依依,你先回避一下,我和青山有话要说。” 柳依依表情不可思议,恍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指着不远处的墨倾语。 “姐,他娘子可没走呢。” “少啰嗦,一边呆着去!” 柳依依郁闷的踢着小石子离开,柳扶风蹲在李青山身旁,双手托腮,少有的做出一副小女儿姿态。 “青山,谢谢你。” 李青山笑着道:“咱们都是过命的交情,谈感谢就见外了,收留你们是我应该做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 柳扶风收起裙摆,一扫之前大家闺秀的端庄举止,坐在小土堆上,眼眸同样迷离的望着前方,思绪追溯至遥远过往。 “父亲只管为官,不问生意上的事。” “自母亲死后,我就成了柳家的顶梁柱,一切生意上的大事小情,都得我亲自操心。” “外有强敌,家有内贼,我几乎睡觉都是睁着一只眼的。” “近些年来,我一直紧绷着,就像是一张硬弓,仿佛随时都要断裂。” “来到青山岗的日子,几乎是我十几年来,最开心的时光。” 李青山不怎么会劝人,怜悯的道:“你以前的日子……真够惨的。” 柳扶风笑了,露出两只可爱的酒窝。 “是啊,那种压抑和窒息,是你想象不到的。” “在青山岗,我白天与大家一起上山吹吹风,偶尔采一些山核桃,入夜吃饱了就睡。” “放松、惬意,一切都不用我去顾虑,我仿佛一下年轻许多岁,成了和依依同龄的小姑娘。” “把命运放心的交给别人,这种感觉……真好啊。” 柳扶风放松的躺在草地上,整个人被夕阳包裹,镀上一层金色,有种圣洁的美。 李青山继续闷头扒饭,没有吭声。 吃完一大晚饭,李青山又用窝头擦了一圈碗边,将沾着荤腥的馒头送进嘴里。 吃饱喝足,他起身要走,被柳扶风唤住。 “青山,你去哪儿?” 李青山:“我去倒点热水喝。” 柳扶风有些不舒服,“你不想和我聊天?” 李青山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回说:“扶风,咱们是有过命的交情,互相也信得过,可好像也没到交换心事的地步。” “主要是……咱没怎么熟。” 第157章 不对劲 第157章 不对劲 “就好像一家人里,儿子会碍于威严,和父亲单独相处不自在。” “妹妹和常年在外,偶尔回家一次的哥哥,待在一起会不自在。”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自在,也不怎么懂和女人聊天。” 听懂话中意思的柳扶风笑了,似乎并不介意。 “青山,我今天找你,并不是为了谈心,而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和你谈。” 李青山停住脚步,“请讲。” 柳扶风沉吟稍许,“有一句话叫疏不间亲,我今天说的话,你或许不信。” “但无论如何,请你回去以后,要仔细思考这件事。” 一句‘疏不间亲’,立即让李青山警惕起来。 “扶风,有话直说就是,我自会斟酌。” “你的娘子墨倾语,很不对劲。” 李青山立即从紧绷的状态笑出声。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 “是不是倾语这孩子,哪儿不懂规矩没做好,惹了你生气?” “不是!她做得很好,比好还好!” 柳扶风目光深沉,语气凝重说:“与她相处的这些日子里,她为人体贴,谈吐得体,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仿若浑然天成!” “她身上有一种贵气,以至于让她和我们不一样!” “我以前跟父亲去过京城,见过真正的大家闺秀,与倾语的气质很像!” “此外,她甚至劝我和依依,干脆和你真的结为夫妻,与柳家两好合一好。” 自己娘子被夸,李青山嘴角不自觉的浮现出笑容。 “别听着妮子瞎说,我回头教训她。” 墨倾语依旧眉头紧蹙,“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说墨倾语的身份,恐怕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听说……” 李青山打断道:“扶风,感谢你好言相劝,我明白倾语的身份有问题。” “以前她说,自己是商贾家的女儿,可她却从不精于算计,反而熟读四书五经,对谋略、理法颇为讲究。” “尤其是最近一年,我们家境好了一些,开始有藏书以后,她的进步更是一日千里。” “当初在县衙,若不是倾语,我大概就死在程虎威手中。” “倾语绝不是商人之女,她对我是有隐瞒的。” 柳扶风不解,“既然知道,你为什么不问清楚?” “万一她是流亡的重犯之女,亦或者……” 李青山满不在乎,“她的身份不重要,只要是我娘子就行。” “没有我,倾语活不下去。” “没有倾语,我早就作为醉鬼、烂赌鬼,被冻死饿死。”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比我们夫妻俩人的感情更真,所以剩下真真假假的事,就没那么重要。” 柳扶风不好再说些什么,轻咬嘴唇良久,小声说:“但愿是我想多了。” 显然,她并没有被李青山的‘感情论’说服。 李青山朝着远处的墨倾语招手,“娘子,给我打碗汤喝!” 没多会儿,舞跳得汗涔涔的墨倾语,端着刚煮好的猪油渣野菜汤走上前。 “扶风,你要不要来一碗?” 刚打过‘小报告’的柳扶风,不由得窘迫,“不了,你们夫妻俩聊,我就不多做打搅。” 墨倾语若有所思望着柳扶风离去的背影。 “哥,你和柳小姐聊什么呢?” 李青山拍了下她的脑袋瓜,“记着叫相公,下次再叫哥打你啊。” 犹豫稍许,李青山为了不影响二女感情,于是没有说实话。 “我们聊了点生意上的事,估计说了你也不感兴趣。” 墨倾语蹲坐在李青山身边,单手托腮,“哥,你有没有想过,再娶一房小妻,为李家开枝散叶。” “比如之前你在柳家,我在青山岗,咱们被分隔两地。” “如果多一房妻妾,你好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 李青山满不在乎,“我李青山又不是什么珍惜物种,哪怕不开枝散叶,世界也不会毁灭。” “孩子是咱俩爱情的结晶,哪怕没孩子,也不影响感情本身。” “还有,娶妻纳妾的事,你以后不要再提,怪烦人的。” 墨倾语被感动得眼圈微红,脑袋轻轻依偎在他的肩头。 “相公,你真好。” “废话,相公不好谁好。下次再叫哥,真跟你急眼啊。” 墨倾语眼眸含着泪光,轻声呢喃道:“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啊……” 忽然,一个青年气喘吁吁的跑上前。 “李先生,我可算找到你!” “前边……前边打起来了,你和墨小姐不在,没人敢插手管这事。” 李青山立即撂下碗筷,“人在哪,快带我过去!” 一炷香时间以前,有人端着饭菜,专程送到外来避难的群人房间内。 院落中,涂杰拿着把九环大刀,正练得虎虎生风,浑身腾腾的向外冒热气。 一妇女带着个七岁的小女娃,端着饭菜进了院子。 “公子,这是今儿的饭菜,您看要是不够,就再盛一碗。” 女娃小心翼翼的端着汤,“叔叔,你的汤。” 涂杰端起碗来,随便用筷子扒拉两下,随手扔在地上。 瓷碗碎裂,饭菜摔了一地。 “你们青山岗,就拿这些猪食招待客人的吗!?” 妇女心疼得直皱眉,拿着个干净的碗,就将没有粘上土的饭菜,重新扒拉回碗里。 “您怎么能糟蹋粮食呢!” 对青山岗的人来说,即使已经摆脱了饥饿,也决然不能容忍浪费粮食的行为。 涂杰沉着一张脸,“你去吩咐厨房,给我做四菜一汤,要有鱼有肉,汤里要放新鲜的河虾。” “日落之前,将饭菜送到我的书房,倘若有迟,我必严惩不怠!” 懵懂的女孩,颤颤巍巍的端着汤举上前。 “叔叔,我们吃的不是猪食,是人饭,可好吃了您尝尝……” “滚!” 涂杰大挥衣袖,滚烫的汤水泼了女孩一脸。 女孩皮肤涨红,哇的撕心裂肺哭出了声。 妇女一把将小女孩搂在怀里,愤怒的推搡了涂杰一把,“你挺大个子一人,怎么打孩子呢!?” “贱妇,安敢无理!” 涂杰一巴掌将妇人抽得披头散发,四仰八叉着摔倒。 “娘!” 女孩悲愤喊了一声,抱着涂杰的腿狠狠咬下,立即留下一道血印。 “哎呦,你个死孩子!” 涂杰一脚将其踹飞三米远,女孩躺在地上时,鼻孔已经溢出两柱鲜血。 第158章 搞偷袭 第158章 搞偷袭 门外,负责放饭的十几个人,一股脑涌入院落。 有农夫扛着锄头,义愤填膺道:“你怎么打人呢!?” “李青山的下人管束不周,该打!” 涂杰丝毫不以为意的道:“来人啊,把这群乡下脑壳赶出院落,再把地板打扫干净。” 屋内,五个手持精钢铁棍的护院出门。 “滚出去,都给我滚!” 在他们的推搡下,群人即使心中愤懑不平,也不敢得罪士绅公子,只好搀扶着母女离开。 屋内,涂鸿志送来一盘果点。 “儿啊,先吃点蜜饯垫垫肚子,为父待会儿催他们尽快准备好菜肴端来。” 涂杰叹息一声,遥望夕阳。 “山河破碎,国家沦陷,像我这等天资英才,不能为国家效力,却要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涂鸿志呵呵笑着宽慰,“我儿胸有大志,早晚能够为国效力,为家争光。” “为父当官这些年,积攒些许银两,等今年选武举时,为你打点上下关系,必能谋求官职。” 门外,刚要离开的群人,正撞上迎面起来的李青山。 妇女满脸淤青,披头散发,小女孩流鼻血还发着高烧。 “怎么回事!?” 面对李青山的质问,旁边人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清楚。 群人虽说生气,可也知道里头居住的,都是些大官、员外、压根不敢得罪,更不敢在李青山面前鸣不平。 民不与官争的道理,几乎是刻在了他们的骨子里。 抱着孩子的妇女,一脸惶恐的道:“李先生,我们是不是冲撞了您请来的贵人?” “贵人?我去他妈个巴子的贵人!” 李青山一脚踹开院门,“涂杰,你个狗娘养的给我滚出来!” 涂杰撂下果盘,抹了抹嘴出门。 见李青山一个人站在群人面前,再想到前几日的屈辱,涂杰登时摩拳擦掌上前。 “李青山,你刚才骂我什么?” “去你妈的!” 李青山懒得废话,一记腮炮砸在他的门面。 两颗沾着血的后槽牙飞出,涂杰的左半边面颊顿时肿得像是仓鼠。 捂着嘴的涂杰踉跄后退两步,怒指着李青山,“你!你不讲武德,搞偷袭!” “连孩子和女人都打,我讲你妈的武德!” 李青山还想乘胜追击,被反过神的涂杰一脚踹中当胸,摔入群人中间被稳稳接住。 一个拎着锄头的农户,早就按捺不住,“李先生,要不要大家伙一起上?” 李青山看了一眼屋里站着的涂鸿志,以及十个手持精铁长棍的保镖,揉了揉胸口。 “算了,先不急。” 刚才是他和涂杰单打独斗,涂鸿志不好让保镖出手。 可一旦上升到群殴,老家伙绝对不会客气。 十几个农户,绝然打不过武艺高强的保镖,得等燕歌行等人来了再说。 老郎中赶到,正在为母女二人诊治。 群人屏住呼吸,不敢打扰老郎中把脉。 涂杰吐了一口血沫子,继续朝李青山叫嚣,“来,再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李青山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站在旁边一声不吭。 待老郎中松开手,李青山忙问:“大夫,情况怎么样?” 老郎中眉头紧锁,“大人没事,只是这孩子左边小臂被摔断,如果伤口长不好,恐怕要落得残疾。” 妇女忍不住悲嚎,“我可怜的孩子啊!” 李青山急问:“您会不会正骨?” 老郎中有些为难,“骨头都断了,强行扭正恐怕也没用。” “您别管这么多,先把骨头正过来再说!” 老郎中手法高超,捏着女孩的胳膊,隔皮截肉,轻轻那么一掰。 原本扭曲的胳膊,就暂且恢复正常。 李青山拆下墙角木篱笆的板子,折成两半后,小心翼翼的夹着女孩的胳膊,并用自己的腰带,一层层的缠好。 将胳膊固定好后,李青山又在她脖子的位置系了个扣。 “呼,搞定。” “孩子断的是小臂,没有淤血肿胀过多,应该伤得不严重,只是错位而已。” “修养上一个月,拆下夹板就能没事,绝不会落下残疾。” 妇女搂着孩子,千恩万谢。 老郎中盯着夹板,左瞧右看了一会儿,“李先生,还得是您的妙法高。” 不远处,燕歌行骑着快马赶来,“大哥,出了什么事?” 李青山再度将注意力放在涂杰身上,语调森然道:“立刻跪下,向孩子和母亲道歉,否则我杀了你!” 涂杰鄙夷,“小子,你当我吓大的?” 李青山没有丝毫犹豫,“动手!” 燕歌行与青龙等五人,在得到命令的刹那,立即虎入羊群似的冲入院落。 堂屋内,涂杰喊:“拦住他们,不许伤到少爷!” 十个护院,面对燕歌行等五人,仅仅交手不过三五招,纷纷惨叫着倒地。 涂鸿志急的拦在儿子身前,朝着外头喊:“老柳,你女婿纵凶伤人,你管不管?” 解决掉十个护院,燕歌行直挠头,“大哥,老的咋办?” 李青山:“打!” 门外,忽然传来柳源居的冷呵,“都给我住手!” 柳志忠等人,也相继纷纷赶到。 涂杰捡起地上的两颗牙齿,恶人先告状的喊道:“柳伯父,李青山这土匪二话不说,进门就偷袭我!” “这件事,您得替我做主!” 柳志忠在来的路上,已经弄清楚事情的原委。 他面沉似水道:“我怎么听说,是你先殴打一对母女,以至女孩伤残,青山才对你动的手?” 涂杰愤愤的道:“不提这事,我还不来气呢!” “李青山这混蛋,拿着个木桶提溜着猪食,让下人来羞辱我们!” “我教训下人,反被小崽子咬了一口!” “以下犯上,打死都活该,难道我做得不对!?” 在大乾朝,主子对仆人是有处置权的。 哪怕将丫鬟仆人打死,最多赔一笔钱,哪怕被告到官府都没人受理。 这事真掰扯起来,柳志忠也觉得不占理,但他本身有一个毛病——帮亲不帮理。 柳志忠冷哼一声,“你口中的猪食,我们都曾吃过。” “青山岗以礼待人,你却殴打百姓,青山打你一拳也是应该。” 李青山诧异的看着柳志忠,心想这便宜老丈人,关键时候还挺靠谱的。 涂鸿志不悦,“小辈的矛盾,自家长辈还是不参与为好,免得有帮凶之嫌。” “柳老,这事您怎么看?” 柳志忠对事情压根不关心,有些敷衍的道:“青山,你这事做得冲动了些,和涂杰道个歉。” “以后的饭菜,多照顾着他们家点,大家各退一步,风平浪静。” 第159章 动手 第159章 动手 李青山脱下外套扔给柳依依,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 “涂杰,如果不是怕岳父难做,我立即命人宰了你!” “你不是一直想找我单挑,一雪前耻么,今天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李青山目光森寒,话语凛冽如刀:“今天,诸位做个见证!” “我与涂杰在此决斗,拳脚无眼,死伤勿论!” “涂杰,你敢不敢应战!?” “有何不敢!” 作为习武小半辈子的人,这个机会涂杰简直求之不得! 他目光既贪婪又兴奋,攥着的拳头咯咯吱吱作响。 如果把李青山打残,柳家必定不会认一个残废的上门女婿,到时候柳扶风和柳依依,就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李青山美眸之中,隐晦闪过一抹杀机。 她的臂弩,悄然瞄准涂杰的方向,并侧耳对燕歌行说:“燕先生,你待会儿靠相公近点。” “如果涂杰威胁到相公的性命,还请……” 燕歌行目露凶光,“您尽管放心,我保证这孙子伤不到大哥的一根毫毛!” 柳志忠同样忧心忡忡。 他低声问:“依依,你能不能打得过涂杰?” 柳依依格外骄傲,“我打不死他!” 柳依依武学天分极强,且师出高人,并非是涂杰这种只懂蛮力的大块头可以比较。 柳志忠说:“待会儿青山若是落了下风,你就出手阻止,免得他伤得太严重。” 柳依依惊诧,“爹,原来您这么关心小李子,我一直以为您讨厌他呢!” 柳志忠哼了一声,“我是怕你们守活寡!” 院落中,李青山和涂杰已经战作一团。 涂杰打得格外凶悍,拳头大开大合,很快将李青山逼到角落。 “李青山,你仗着耍小聪明、偷袭赢了我一次,还真以为自己是块料!” “等我弄死你,扶风和依依就是我的!” 涂杰越打越是得意,眼神凶狠拳下生风,几乎是招招奔着命门! 李青山格外冷静,步步为营不露半点破绽。 他是有功夫底子在身的,即使比不过涂杰这种练家子,实力也非同小趋。 在战斗之前,李青山已经看出,涂杰练刀后面颊苍白,可见是用力过度,又没怎么进食,处于低血糖的状态。 人在低血糖时,情绪又起伏波动太大,极容易头晕。 渐渐的,涂杰就察觉到不对劲。 他的拳头的力气越来越小,脚步虚浮得厉害,看似进攻猛烈,实际上打得不疼不痒。 就连出招的速度,也愈发缓慢。 就是现在! 李青山眼神中精光乍现,拳击抱架防住涂杰大开大合的一拳,趁机欺身上前,如猴子搬灵巧,窜到他的怀里,抓着左臂用力那么一拧。 咔嚓—— 手臂传出清脆的骨咧声,涂杰的整个脸色霎时间惨白,痛苦的捂着胳膊无法动弹。 李青山刚要乘胜追击,身后传出柳志忠的喝声。 “青山,罢了。” 李青山这才作罢,冷眼盯着涂杰,“一臂换一臂,算便宜你小子了,滚!” 小孩的骨骼愈合,是要比成年人强很多的。 小女孩最多一年,就能做到几乎完全恢复如初。 今年已经二十六岁的涂杰,由于常年习武,骨骼的密度很强,一旦断裂再难愈合! 从今以后,涂杰就是个废人,仕途路上终生止步。 “我的儿啊!” 涂鸿志声音颤抖着,双膝跪倒在地,死死搂着涂杰。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我儿医治!” 以大乾朝的医疗水平,决然治不好涂杰的胳膊,只能用止血的膏药给他贴上。 在柳志忠的示意下,两个郎中立即帮涂杰医治。 包扎好伤口,涂杰含着泪,咬牙说道:“父亲,我这辈子就被李青山给毁了!” 涂鸿志老脸上,肌肉控制不住的哆嗦着。 “柳志忠!李青山是你女婿,你说该怎么处理!?” 柳志忠面无表情,“两个小辈之间的争斗,我无权干涉。” “你要真想追责,尽管对付青山就是,我也绝不插手。” 这句话,纯粹是屁话。 青山岗的农兵们,已经有两百多人聚拢在此处。 涂家的十个护院,躺在地上还无法动弹。 只要李青山一声令下,哪怕是干掉涂家人,他们都没有丝毫抵抗的能力。 柳志忠让涂鸿志自己追责,几乎等同于在说:这事老子不管,你自己想办法。 “你!” 涂鸿志手指哆嗦指着柳志忠,憋了半晌,颤抖的声音近乎带着哀求,“柳源居,柳老,您得替我做主啊! 柳源居作为十二人中的领头者,不当这个和事老,有些说不过去。 他捋着胡须道:“青山,这件事的确是你做的不对,鞠躬道个歉吧。” 李青山面无表情,装作没听见。 柳源居叹了口气,无奈的道:“老涂,你也看到了,这小子不听我的。” 涂鸿志怒火攻心,已经顾不上许多! 他直环顾四周,指尖哆哆嗦嗦划过所有人,“我早就看出来,你们都和李青山这土匪串通好,欺负我们父子!” “我回去以后,就上报李阁老,让他老人家评个公断!” 柳志忠面色微变。 户部尚书、内阁阁员李春芳,是他们十二个人的头儿。 底下人的矛盾,闹到老上司那儿,必定会惹得不快,影响仕途。 沉吟稍许后,柳志忠问:“涂鸿志,你诬告青山是土匪,还说我们与土匪同流合污,有何证据?” 从疼痛中缓过劲的涂杰,面目阴狠的站直身子。 “李青山,你做的那些脏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李青山笑问:“请问我做了什么脏事?我是打了女人,还是打了孩子?” “你!你少避重就轻!” 涂杰死死盯着李青山,一字一顿的说道:“这些天里,我没少派人跟踪调查你!” “你派人四处强取豪夺,劫掠土地,巧取他人田舍粮食,此举与土匪无异!” “你!”涂杰指着柳志忠,又指着群人,“还有你们这些人,都是李青山的同党,后台!” “李阁老是我的远房叔父!等阁老一道令下来,保证让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李青山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巧取豪夺的事,他的确干了,可夺走的都是些坏事做尽的财主、乡绅的土地。 墨倾语与宁洛水两人,会进行调查、筛查,确定无误才会动手。 可巧取豪夺,杀人越货的事,不管怎么说都上不得台面。 有些时候,在灰色地带做了事,是黑是白,不过是旁人一句话而已。 李青山沉默不语,已然是动了杀心。 第160章 滚出青山岗! 第160章 滚出青山岗! 除了柳志忠等人以外,剩下人都不以为然。 能坐上这个位置,谁还没点背景和后台。 涂杰开了地图炮,没吓唬到旁人,反而把涂鸿志吓了一跳。 他连忙阻止,“杰儿,不得无礼!” “老几位,杰儿怒火攻心,说的话不作数的。” “我们是要向李阁老上书,主持公道,但仅针对李青山一人,绝对不影响在场诸位。” 李青山神色平静:“给你们爷俩一炷香的时间准备,然后滚出我的青山岗。” 涂家人迅速收拾行李,绑好马车,准备借着夜色出发。 临走之前,断了一条胳膊的涂杰还不死心,走到柳扶风的身前。 他神情真挚,语气恳切的道:“扶风,我对你的心意,你应该是知道的。” “李青山占地为王,名为乡约,实为流寇。” “像这等匪类,朝廷早晚是要出兵剿灭的!” “你和依依留在青山岗,没有任何前途,不如就……” 啪—— 柳扶风一巴掌抽在涂杰的脸上,美眸冷冽道:“没有青山,你们涂家早被艾斯曼人杀干净!” “你不知恩图报,反而屡生事端,简直不知羞耻!” 柳依依双手环胸,满眼鄙夷,“涂杰,我们懒得搭理你,你还三番五次的骚扰,贱不贱啊!” 当头被破了冷水的涂杰,既窘迫又恼怒,夹着尾巴灰溜溜的离开。 等马车走后,李青山淡笑着拱手,“诸位叔伯,大家也都看到了,我从未有过惹是生非的心,是涂杰三番五次的找茬。” “在这里,我向诸位提醒一句,青山岗中没有仆从,也没有丫鬟,大家都是一视同仁的。” “之所以有人给诸位送饭,不是因为尊卑有序,而是待客之道。” “希望诸位对青山岗的人,能放尊重一些。” “还有,涂杰口中所谓的‘猪食’,是我们青山岗人格外珍视的口粮。” “在青山岗,没有特殊优待,也不开小灶,希望大家理解。” 除了涂杰一家以外,剩下对此都没什么异议。 都是一些吃过苦的人,吃普通的农家饭,并不会觉得有任何冒犯。 更何况,现在还是逃难的状态。 夜幕降临,群人散去。 李青山带着柳家人,以及墨倾语等女眷,来到了大院的客室内。 刚进屋,李青山就神色冷凝,开门见山的道:“岳父大人,涂杰想要我的命,如今我想派人截杀他,您有什么意见?” 涂家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李青山不知动了他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因此找柳志忠请教。 柳志忠是官场的老油子,本人又极为护短,必定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柳志忠颇有诧异的望着李青山,眼神中除了惊诧之外,还带有些许欣赏。 此子杀伐果断,又不失冷静,日后必是人才。 沉吟许久,柳志忠缓缓说:“不可动手。” 柳扶风纤眉微蹙,“父亲,关系到我们家生死存亡的事,您可不能念旧时交情。” 柳志忠:“我阻止青山杀人,正是为了他考虑。” “江州休沐的老官员,是以柳源居为首,相互之间盘根错节的。” “清流之中,党派不同,相互之间势力盘根错节,并没有表面那么和谐。” “像是涂杰等一小撮人,是务实的实权派,与我们政见几乎完全不同。” “青州官僚没占据这里之前,我们闹得很厉害,只是有了共同的敌人后,大家才和气一团。” “我们十二人中,相互都有利益牵扯,谁也很难离开谁。” “你杀了涂家,影响利益是小,引起众人的警惕是大。” 李青山不解,“引起警惕是什么意思?” 柳志忠沉声解释说:“最初时,我们十二人商议,要推举出一个年轻人,用所有人的资源,去对抗青州的官僚。” “你被大家看重,除我帮助之外,主要是因为你凭个人的力量,打过了程虎威,做事谨慎可靠。” “你如果做事不择手段,废了涂杰,杀了涂鸿志,势必会引起众人恐慌。” “你今天杀涂家,明天有没有可能杀别人?” “众人心不齐,就容易给你掣肘,不利于你日后的发展。” “不杀涂鸿志,你会得到十个人以上的支持。” “杀了涂鸿志,我以后很难帮你。” 柳志忠的建议非常中肯,且没有替李青山做出决定,让他自行考虑。 李青山很快下定决心。 “区区一个涂家,且失了势,没什么实权,犯不着要他们的命。” “先囤积实力,慢慢发展才是正道。” 柳志忠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懂大势,知进退,是个好苗子。” “青山,且等局势稳定,艾斯曼人退去,我或可与大家一起保举你当永昌知县。” “一两年内,你干出政绩,也就有了仕途的底子。” “此间,再参加科举,必定能平步青云。” 李青山神情有些尴尬,硬着头皮说:“多谢岳父大人。” 入夜,篝火熄灭,青山岗的家家户户中,灯光渐而熄灭,只留夜空一轮明月。 青州城外,涂杰一家人借着夜色,朝着正北的方向缓缓行进。 十个护院,二十几个丫鬟仆人,静谧无声的走着,不敢发出丁点儿声音。 就连牛车和马车,也被用布裹上了蹄子。 为首的马车内,涂鸿志正帮涂杰拆开绷带换药。 他心疼得老泪纵横,“儿啊,爹回去就写奏折,让上头的人杀了李青山这小畜生,给你报仇!” 涂杰疼得额头青筋暴起,死命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丁点儿声音。 忽然,远处马蹄声疾驰。 涂杰满眼惊恐,“爹,是不是李青山派人来追杀我们!?” 涂鸿志掀开车帘,正看见一队骑着高头大马,披全甲的艾斯曼人,朝着车队的方向迅速包抄。 涂鸿志吓得脸色苍白,“儿啊,快跑,是艾斯曼人来了!” 涂杰咬牙穿上衣服,跳到马背上,抽刀砍断马车的绳索。 涂鸿志惊慌上马车,同样解开绳索,两人骑着队伍里唯二的两匹马,朝着前方迅速奔袭。 身后,则是丫鬟、护院的哭喊尖叫声。 嗖嗖—— 两道破风声从背后响起,涂杰与涂鸿志摔落马背。 第161章 万人登门 第161章 万人登门 没等两人爬起身,两把明晃晃的大刀,就横在了脖颈处。 不远处,第一批被抓住的护院,尽数倒在血泊中。 几个侍女被艾斯曼人从后头拖住,扯着头发,拖着腿往林子里拽,哭喊声响成一片。 一场小雨淅淅沥沥落下,空气中酝酿着浓郁的血腥味,涂家斧子吓得浑身哆嗦,被刀架着脖子,一动也不敢动。 一个全幅亮银色盔甲,骑着高头大马的人,站到两人身前。 他摘下头盔,露出黄毛和绿眼睛,在漆黑雨夜中,活像是恶鬼。 一群艾斯曼人,叽里咕噜的商量了一会儿。 为首的军官,冷眼扫过两人,用蹩脚的国语问:“你们是什么人?” 涂鸿志跪着,从刀口爬出,惊恐的哆哆嗦嗦道:“在下涂鸿志,是前江州布政使!” “他是犬子涂杰,求大人饶了我们两条贱命!” 涂鸿志惊慌从刀口底下爬出,和父亲一起,并排跪在艾斯曼人身前。 “求大人饶命。” 军官眼神不屑,“你们两个,对青州城和永昌县,了解程度怎样?” 涂鸿志急忙回说:“我们就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就没有不知道的!” “对!”涂杰补充说道:“当地的田亩赋税、人丁、兵员,我都非常清楚!” 军官挥了挥手,示意背后看守的两人离开。 “我叫劳伦斯,是艾斯曼帝国的将军。” “从今以后,你们两个就是我的参军。” “等艾斯曼人攻占青州,你们两个就是青州的巡抚、布政使。” 涂杰劫后余生,惊喜的道:“谢大人,我必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他是学武的,又残废一条胳膊,按理说此生与官场无望。 没曾想,被艾斯曼人俘虏后,因祸得福,反而有机会成为青州的二把手! 劳伦斯露出满意笑容,“你们立即上马,跟上大部队。” “待会儿我们要包抄永昌县的交通要到,封锁城门,免得再让人出逃成功。” “你们两个熟路,去当先锋官,排查各个要道口。” 涂杰胸脯拍得啪啪响,“您放心!只要把手好永昌县到青州城的必经之路,我保证苍蝇蚊子都插翅难逃!” 夜色之中,涂杰和涂鸿志一扫心中阴霾,带着大部队朝正北方向赶去。 草丛中,女人惨叫声,伴随着马蹄此起彼伏,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还在睡梦中的永昌县人,并不知道自己逃亡的必经之路,已经被人切断。 次日打造,李青山搂着墨倾语睡得正香,房门忽然被敲响两下。 “大哥,出事了!” 李青山立即从床上弹起身子,“进来说话。” 宁洛水气喘吁吁的进门,“城门外……城门外几万人,几乎把门堵得水泄不通。” 李青山惊的得额头冷汗涔涔,“是艾斯曼人要攻城!?” “不是,是难民。” 宁洛水迅速帮李青山拿来鞋子和外套,“你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李青山来不及洗漱,立即骑上马匹,跟着宁洛水一起爬上城墙。 城墙下,是密密麻麻的一万多人,几乎将道路两旁的主路,堵得水泄不通。 为首站着的,是一个身高一米八几,胸口有一道明显刀疤的壮汉。 燕歌行等五人,作为李青山的护卫,立即纵马到了他的身旁。 城墙上,一群兵士们手持长枪弓弩,随时戒备着。 赵大勇扯着嗓子:“谁敢靠近城门,即视为攻城,小心我不客气!” 下方的灾民,吓得纷纷后退。 唯独胸有有刀疤的壮汉,将手中的砍刀扔下,又在瑟瑟秋风下,脱光了自己的上衣,一步步走上前。 “我叫丁大壮,是青州宁山县人,要见青山岗的李先生!” 上万难民齐聚城下,哪怕把整个青山岗腾空了,也不可能容纳这么多人。 不让他们进来,会落下骂名。 让他们进来,所有人都得饿死。 宁洛水踟躇稍许,毅然说道:“哥,你是青山岗的主心骨,你的名声关系重大,决不能有损。” “今天的事,就让我来出面!” 她扯着嗓子,朝着下方喊道:“我叫宁洛水,事整个村子的管事,你有什么话就和我说!” 丁大壮朝着城墙的方向,噗通一声跪下。 “宁小姐,艾斯曼人连夜率兵,切断了永昌县与青州城的道路!” “有权有势的人,都举家潜逃,只剩下两万多穷苦人家走投无路!” “我丁大壮,代表整个永昌县老百姓,进城求一条活命!” “我们保证,进城以后,哪怕啃草根树皮,也绝对不祸害城中丁点儿粮食!” 丁大壮的话音刚落,后头以他为首的一百多壮年男人,就齐刷刷的下跪。 几万个男女老少,纷纷跟着下跪磕头,场面格外凄凉。 宁洛水有些纠结,转身看向李青山。 李青山知道,丁大壮说的都是真心话。 他也知道,这些灾民不想捣乱,也不想抢劫,只想求一条活路。 可是……一旦粮食吃尽呢? 大灾之年,易子而食,并非是一句恐吓而已。 人在吃不饱肚子的时候,就已经不成被称之为人,更何况区区一句空头支票的承诺。 李青山闭上眼,艰难的摇了摇头。 宁洛水心中不忍,但理智告诉她,李青山是对的。 她只能喊道:“诸位,想办法逃命去吧,别在这儿站着了!” 说完,她就退下了城墙,只留下几个了望的兵士。 李青山坐在城墙的剁楼内,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他的心脏,已经紧绷到了极点。 万一这些灾民们,为求活命要强行攻城,将会发生一场惨无人道的杀戮! 还好,等了整整半个时辰,一群人也只是轮番苦苦哀求,并没有闹事。 负责了望的兵士,来到李青山身前,有些惊慌的道:“李先生,一千多艾斯曼人从西方逼近,距离此不到十里地!” 李青山心中一惊,“都是些什么兵种?” “全甲的刀盾手!” 全甲兵,杀普通兵,能够以一敌十。 让他们杀灾民,不叫以一敌百,叫单方面的屠杀。 柳志忠等是一个老人,也早早的来到城墙上观察态势。 李青山不管再怎么机灵,也没有这种经验,于是虚心请教,“诸位叔伯,还有岳父大人,你们怎么看?” 第162章 兵临城下 第162章 兵临城下 辈分最长的柳源居,捋着胡须最先开口。 “青山,救人先救己,有时候太过仁慈,反而招惹大祸事!” 一向刻板,不讲情面的柳志忠,面对上万灾民时,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些意气用事的道:“若是有两全的法子,让他们活下来该多好。” 群人纷纷摇头,拿不出丁点儿主意。 李青山期待的等了一会儿,见群人陷入沉默,自己都不由苦笑。 又那么一瞬间,他还真指望着,这些前辈们能给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可是。 朝廷没办法。 北府军没办法。 青州官僚没办法。 到了李青山这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从上头与艾斯曼和谈,决定放弃青州时,这些人就已经宣判死刑。 苟活至今,颠沛流离,也是个死。 想到这里,李青山就忍不住泪水润湿眼眶。 这该死的世道啊…… 城楼下,忽然传来丁大壮的喊声。 “李先生请出来,我有遗言想和您面对面说!” 宁洛水刚要出面,被李青山一把给拽住。 他站在城墙边缘,清了清嗓,压下心中悲情,“我就是李青山,壮士有话请讲!” 下方的丁大壮等人,见到李青山时明显神情激动。 “李先生,您在我们大家伙心目中,就是神明,比老天爷还厉害!” “您不仅杀艾斯曼人,还让这么多姊妹同胞吃饱饭!” “大壮知道,您今儿不让大家进门,是权宜之计,无可奈何!” “今天,大壮求着和您做笔生意。” 李青山声音有些哽咽,“什么生意,尽管说!” 丁大壮朗声道:“我们这一万人,终归是要死在艾斯曼人铁蹄下的。” “大家都不想跑,索性和艾斯曼人拼了!” “大家想用携带的粮食、衣裳、布匹等,和您换上好的武器,好多杀艾斯曼人!” 城墙下,群人自发的将家当,都排队堆放在一起。 发黑的窝头、满是虱子跳蚤和带补丁的衣裳,这些李青山压根看不上眼的东西,却是他们全部的家当。 下方,丁大壮身后的两百人齐声喊:“求李先生成全!” 万人齐声喊:“求李先生成全!” 群人众志成城,出动了李青山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他已然下定决心,朝着赵大勇喊:“立即准备刀剑,盔甲,从城墙上扔下去!” “如果库房不够,就从咱们自己身上脱,说什么要给他们凑够二百套战斗装备!” 赵大勇抱拳:“是!” 很快,大批的武器装备,从城墙上用绳索吊下。 丁大壮惊喜抱拳,“谢李先生!” 收到装备,丁大壮立即武装好两百多个一直跟在他后头,身材健硕的男人。 丁大壮立即开始分配,“兄弟们,我们两百人拿最好的武器,挡在大家的前头!” “拿锄头铁锹的汉子,跟在第二队,等我们不行了再上!” “剩下的母老子幼,都跟在后头,等我们死光了就和他们拼命!” “哪怕是用牙齿咬,也要咬下他们的一块肉!” “咱们今天用血和肉,告诉这群该死的艾斯曼人,大乾的脊梁还在,大乾的骨头还在!” 下方上万人,摆出视死如归的架势。 可他们的武器,看起来着实寒酸。 排列好阵型,向前逼近的艾斯曼人,全身上下武装得只有眼睛位置,盔甲露出的俩窟窿眼,剩下都被铁皮包裹。 一场注定的屠杀,俨然形成。 楼上的老人们,纷纷掩面哭泣。 柳源居老泪纵横,“官府无能,军队孱弱,可惜我大乾之脊梁,就要断送敌手!” 有老者悲愤喊,“我要下城,和他们决一死战!” 老人的儿女,将已经年近七旬的老爷子给拦住。 柳扶风和柳依依等人,也黯然流泪。 唯独李青山神色平静,“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属下在!” “你们四个人,各自带领二十五个弓弩兵,脱下盔甲扮作平门,混入难民中,朝着艾斯曼人的脖颈放冷箭。” “记住,他们的脖颈盔甲最为脆弱,只有五米以内能够洞穿,离近了再打!” 四人激动回答,“是!” 柳志忠激动得浑身颤抖,仿佛自己也要披甲上阵。 “青山,你准备和他们打!?” 李青山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压下心中紧张情绪,“放弃外头的这些人,我们或许能活。” “可为了活命,不能连尊严都不要。” 柳志忠连连称赞,“好好好!不愧是我柳家男儿!” 柳源居神情肃穆,“今日之事若能平息,日后我们这些老家伙,哪怕豁出命去,也得保举你平步青云!” “对!像青山这等人才,绝对不能埋没!” …… 一群老人的称赞,并没有让李青山觉得欣慰。 他依旧紧绷着神经发号施令,“燕歌行,你带三百人,穿上艾斯曼人之前留下的兵甲,骑他们的战马,从后门出发。” “等会儿绕行到艾斯曼人身后,假扮援军冲入队伍,从后面偷袭。” 燕歌行满身干劲,“大哥,你这招真阴险,不过我喜欢!” “少废话,滚去干活!” “好嘞。” 燕歌行屁颠屁颠的离开,李青山最后吩咐,“大勇,你带五百个咱自己的兵士,佯装攻击,实际且战且退,为实行暗杀的弓弩兵,以及燕歌行拖延时间。” 赵大勇:“是!” 四人立即开始行动。 李青山则站在城墙上,全神贯注的盯着战场局势。 第一梯队的丁大壮,已经和艾斯曼人搏杀在一起。 整整两百个汉子,可真不是盖的,手持大刀劈砍得盔甲冒出火星子,有些直接从薄弱的位置捅进去。 艾斯曼人屠杀灾民习惯了,以为这些人还是软柿子,因此没做什么防备。 等交起手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第二梯队扛着锄头铁锹的人,很快冲上去,加入混战厮杀之中。 他们没有盔甲,没有像样的武器,很快成群倒入血泊之中。 李青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能期待着援军尽快到场。 青龙等四人,带着手持臂弩的百人小队,立即冲入第三批的老幼之中。 “我们是青山岗的援军,你们都闪开,到后头待着去!” 一群人训练有素的弓弩兵挤上前,趁着艾斯曼人厮杀时,悄然近距离扣动扳机。 很快,第一个人捂着脖颈,悄无声息的躺在血泊之中。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这些人到死的瞬间,也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只觉得对面手无寸铁的贱民们,用手比划了一下,接着就喉头发紧。 原本被压着打的灾民,忽然士气大盛,甚至开始向前推进。 柳源居激动得直锤大腿,“杀,杀光这些贼子!” “杀的痛快,杀的解恨啊!” 第163章 大获全胜 第163章 大获全胜 十一个鬓发斑白的老人,紧紧攥着拳头,为下面的人捏着一把劲。 村里没有参战的人,都争先恐后,站在城墙上嘶声呐喊。 原本被排在第三梯队,要上战场的老幼妇孺们,跪在地上,朝着替他们挡在前头的人祈祷着。 一千个艾斯曼人,越打越难,已经心生退意。 就在他们举棋不定时,站在城墙上的李青山,拿着令旗晃动三下。 侧翼位置,骑着高头大马的燕歌行,挥舞着长刀就从艾斯曼人的背后冲入战场。 红毛绿眼睛的指挥官,惊喜的大喊:“援军来了,大家撑住!” 噗嗤—— 燕歌行挥刀砍下了他的脑袋,直接近距离冲入人群! 骑着高头大马,手持最精锐兵器的燕歌行等人,对待这些发蒙的艾斯曼人,简直是一边倒的杀戮! 同时,赵大勇带着几百号人,打开城门直接冲出,加入正面战场。 混战当中,艾斯曼人彻底绝望。 入眼处尽是人头攒动,耳边全是喊打喊杀声,身后不知是敌是友,同样白盔白甲的人,在朝着背后捅刀子。 已经失去辨认能力的一千艾斯曼人,开始进行一场恐怖的兵暴。 李青山是最先察觉不对劲的,他立即站在城墙上,亲自敲响战鼓,鸣金收兵,并打开城门。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难民全部进城,兵士后退隔岸观火,可艾斯曼人自己,还在像疯了一样的相互厮杀。 城楼上,墨倾语迷茫望着诡异场景,“相公,他们是内乱了吗?” “不是,是兵暴。” 柳源居等一群老者中,站出一个年轻些的大叔,颇有赞赏的望着李青山。 “青山,你还懂得兵暴?” 李青山:“略懂一二。” 柳源居介绍说:“这是你林冉军叔父,曾经的江州按察使,他曾经可是统领过两千人的队伍,与艾斯曼人战斗。” 李青山抱拳,“失敬。” 墨倾语问:“林叔父,兵暴是什么?” 林冉军讲述道:“兵暴,顾名思义,乃兵士暴动、暴乱、暴行,因而不辨黑白,相互厮杀至力竭人亡。” 一群人,包括墨倾语在内,都听得一头雾水。 李青山笑着摸了摸鼻子,“林叔,在场诸位大都没念过书,您的话过于高深难懂,他们这群山猪又吃不惯细糠。” “我能不能斗胆,翻译一下您的意思?” 待林冉军点头,李青山解释道:“兵暴这玩意儿,你可以理解为,整个兵营的人疯了一部分。” “他们或因为恐慌、饥饿,精神问题,会忽然发疯,开始袭击身边的人。” “被袭击者叫人拉架,但双方死斗的情况下,拉架的人受到攻击,也会加入战斗!” “死的人一多,大家分不清是敌是友,很可能一个细微动作被误会,就会开始死斗。” “比如碰了下刀柄、向前走一步,都会引发一场死战。” “人在极度敏感的情况下,会攻击身边的一切。” “一个人感染十个人,十个人感染一百个,接着就是全体相互厮杀。” “艾斯曼人被打乱了阵脚,后头又有燕歌行假扮的援军袭扰,在分不清是敌是友的情况下,为了保命就开始自相残杀。” “自相残杀的人多了,也就有了兵暴。” 群人恍然大悟。 林冉军赞赏道:“青山,你说解释,是照顾我的面子。” “我对兵暴的认识,是远没有你深刻的。” “不知你此前,是跟着哪位老师学的兵法?” 李青山神情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答。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通过历史学课程,了解到的兵暴。 柳志忠代为解释说:“青山幼年时期,曾在山中遇一高人,为其指点教授,才有今日之成果。” 林冉军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李青山自己都差点忘了,当初是用这个理由,来糊弄老爷子的。 呼,还好没胡编乱造,否则今儿就得穿帮。 艾斯曼人相互厮杀,后头青山岗的兵士们,则撤退出老远,一排接着一排的放冷箭。 很快,一千名的全甲步兵,就死在荒野之中。 一群妇女、老人,十二三的孩子,都上场开始扒下尸体的盔甲,搜寻武器,装车入库。 受伤的人开始进行包扎,死去的同袍则被入殓埋葬。 这一场仗打下来,青山岗仅死八人,伤二十五人。 难民死去七十五人,伤一百二十人。 全盔全甲的艾斯曼人,一千人全部死尽,被扒得只剩下光溜溜的尸体。 李青山下了城墙,为群人帮忙接骨,检查伤势,忙活了好一阵子。 好在青山岗的郎中们,已经学会了李青山制作夹板,打钢钉接骨的方式。 他们甚至还能用草木灰、糯米、外加上炒熟了的黏土,制作简易定型石膏。 战场迅速打扫完毕,丁大壮等人,感激得几乎五体投地! 群人将李青山围住,哗啦一声成群跪倒。 丁大壮声色哽咽,“李先生,是您救了大家伙,我真不知道……” 李青山面无表情,“别高兴得太早,我可没打算留下你们。” “待会儿休整歇息后,你们从哪儿来的,就给我回哪儿去!” “如果有人闹事,我就找你算账!”李青山指着丁大壮的鼻子说道。 丁大壮被训斥得有些尴尬,蔫头耷脑的道:“是。” 他站起身,朝着群人喊道:“青山岗总共就那么大块的地方,养不活两万人!” “李先生带人救了我们,已经做到仁至义尽,咱们不能给他添麻烦!” “待会儿休息完了,咱们大家自己走!” 作为能战时动员的头领,群人格外听丁大壮的话。 原地休息了一会儿,又喝了点李青山命人煮的大锅粥,群人收拾东西,已经准备离去。 墨倾语的眼圈有些泛红,“相公,这些人出去以后,肯定会死的吧。” 李青山目光深邃,“如果没人管他们,就算不死,也会被艾斯曼人抓去修工事,慢慢被累死、折腾死。” 柳志忠叹息一声,“青山啊,你已经做得很好,没必要自责。” 随即,他瞪了自己俩闺女一眼。 “青山疲惫辛苦,你们作为内人,就不知道捏要捶腿,端茶送水!?” 柳扶风愣了一下,默默的给李青山捏肩。 柳依依满心怨气,“我去倒水!” 柳志忠表面呵斥闺女,实际是见李青山和墨倾语俩人黏糊得厉害,压根不搭理自己俩闺女。 这可不行,他还等着俩闺女给柳家延续香火呢! 李青山并没有享受儿女的服务太久,他站起身,“柳伯父柳依依,您之前说过,可以让我当上永昌知县,如今还作不作数?” 柳源居呵呵笑着道:“当然作数。” “等战乱平定,永昌县百废待兴时,就是你大显身手的时机。” 李青山毅然说:“我要现在就上任!” 第164章 走马上任 第164章 走马上任 柳源居吃了一惊,“贤侄,这事可不能开玩笑!” 柳志忠也被吓住。 “青山,不可妄语!” “朝廷已经放弃永昌县,甚至放弃了青州的地界!” “但事后背黑锅的,绝不能是朝廷,而是当地的官员!” “田为民就是为了躲灾,才仓促称病辞职,你若提前接手这个烂摊子,轻则罢官,重则下狱!” 李青山淡笑着说:“如果我有办法,解决这个烂摊子呢?” 一语既出,两人皆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林冉军明白李青山的意思,惋叹一声说:“青山,艾斯曼人屯兵一万,势必要抢掠整个青州城!” “现如今,官员逃跑,富户潜逃,剩下带不走的粮食、铁器等,都已是艾斯曼人的囊中之物。” “想要进入青州,永昌县是必经之路。” “上万人的战斗,不是一个村落能够承受的。” “躲在青山岗中,万事大吉。一旦出村,不过螳臂当车而已。” 面对所有人的质疑,李青山仍然坚定。 “螳臂当车也好,一腔孤勇也罢,我心中主意已定。” “诸位,你们整日哭喊家国沦丧,整日也在权衡利弊!” “今天,我愿做炬火,烧他个天翻地覆,你们谁赞成,谁反对?” 作为群人领头羊的柳源居,第一个被李青山的这番话给感染到。 “我赞成!” 柳志忠不悦,“老伙计,我可就这么一个女婿。” 柳源居面目肃然:“战乱至今,所有人都想的是自保、撤退,我们一退再退,已经退出了大半江山。” “青山是迄今为止,敢于反攻的第一人!” “我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也要陪着他一起!” 柳志忠犹豫的神情逐渐坚毅,“好!既然你要疯,我们这群老家伙就陪着你一起!” 一群老人家,已然敲定了李青山作为永昌知县的位置。 接下来,就是走马上任。 李青山立即命人收拾行李、粮食,并随身带着以燕歌行为首的百人弓弩队伍,作为卫兵。 “大哥,我要和你一起走!”宁洛水背着包裹,一路小跑着到了李青山的身前。 墨倾语也忧心忡忡,“相公,我也想跟着去照顾你。” “都不许去。” 李青山斩钉截铁的道:“小青在二龙山,你在青山岗,洛水负责两边帮衬着。” “无论我去哪儿,保命的基本盘绝不能乱!” “你们真想帮忙,就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宁洛水与墨倾语有些失落,倒没有再争辩什么。 两万个难民,吃了些粥饭,又喝足热水,已经准备离开。 丁大壮已经带人收拾好东西,到李青山身前,“李先生,我们走了!” “您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 “等等。” 李青山目光冷凝扫视过丁大壮等两百人,“灾民都饿得皮包骨,你们反而膘肥体壮的。” “老实交代,你们是什么人?” 丁大壮说:“回李先生的话,我们是被打散的北府军,早年间在边境交战,战败后没人管我们,就流落到这儿。” 原来是是北府军的人,难怪这么能打。 李青山面无表情,“好,你们在前头开路,让难民走在中间,我则在后头殿后。” 丁大壮惊愕,“您出城要去哪儿?” “去做你们永昌县的县太爷。” 李青山活动了下筋骨,飞身上马,“你们有骨气和艾斯曼人干,我就陪着你们一起赌一把。” “赌赢了,我和你们一起活。” “战败了,我也陪你们一起死。” 丁大壮瞪圆的眼珠,流淌下两行眼泪。 “您要救我们!?” 李青山:“我只做自己该做的事,能不能自救,是你们自己的事。” 丁大壮依旧不减感激,“我替两万难民,谢谢您的大恩大德!” 李青山不耐烦的催促,“你只能代表你自己,代表不了任何人。” “快收拾东西出发,免得耽误了时辰!” 丁大壮擦干眼泪,激动的道:“是!” 他立即扯着嗓子吆喝,“大家不要怕!李先生已经愿意出任知县,替咱们主持公道!” “大家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 群人一扫颓势,欢呼着收拾东西出发。 柳志忠等人,也收拾东西归队。 李青山有些诧异,“岳父大人,您怎么也要走?” 柳志忠催马向前,“我们这些老家伙把你推上去,就会对这件事负责。” 柳源居笑着道:“正如你说的,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 “今天,我们这群老家伙,就陪着你赌一把!” 李青山作为小辈,无法对老一辈指手画脚,只好尊重他们的决策。 且柳扶风和柳依依,都骑着马跟上队伍,可见柳志忠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一群人浩浩荡荡,出发前方永昌县衙。 殊不知,在前进的过程中,一群‘难民’贼头贼脑的脱离队伍,朝向艾斯曼人驻扎的方向奔去。 半个时辰后,两个乞丐打扮的家伙,跪倒在一处大帐内。 “报告参军大人,李青山带着两万难民直奔永昌县!” “他已经当上永昌知县,还说要带着两万难民,守住永昌县,挡住艾斯曼人大军!” 参军帐上,涂杰和涂鸿志这对父子,已经换上了艾斯曼人的长袍和斗篷,手里攥着个拐杖,活脱脱一副假洋鬼子模样。 涂杰大喜过望。 “爹,天大的喜事啊!” “我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劝艾斯曼人,攻占青山岗呢,没曾想他自己跑出来送死!” 涂鸿志站起身,“儿啊,你先休息,我立即去禀告劳伦斯大人!” 狂喜之下,涂杰甚至忘记了断臂的推搡,从兜里取出俩散碎银子扔在地上。 “做得不错,再探,再报!” 俩人趴在地上,像狗一样抢夺五枚散碎银子,随即跪下拱手,“谢参军大人!” 此刻,县衙后堂内,李青山与田为民撞了个对脸。 两人都有些傻眼。 田为民:“你怎么来了!?” 李青山:“你怎么没走?” 田为民苦笑着回答:“我想走来着,可是还得等上头的批文,才能拿到俸禄与批款。” “等我拿到钱,想跑,就已经被艾斯曼人堵住后路。” 李青山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提到打算,田为民更加心如死灰。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还能有啥打算,等死呗。” “大乾皇帝,是没办法找割据藩王要人的。” “原本我计划着,拿钱跑回秦王属地,想办法花点钱贿赂一下当地的衙门,买几块地当个小地主。” “现在跑也跑不掉,不是被艾斯曼人杀,就是事后被上头拿去背锅杀头。” 瞧着田为民愁容满面的模样,李青山忍不住笑了。 田为民哭笑不得,“李先生,你的心态可真好,刀都架在脖子上,你也不愁得慌。” 李青山捡起桌上的官印,把玩了一番,感受着沉甸甸的手感。 “县太爷的位置,真不错啊。” 田为民大喜过望,“李先生,你如果想要,我让给你啊!” “我听说你的青山岗兵精粮足,易守难攻,给老弟留条活路怎么样?” 李青山被逗笑了,“田大人,你一个四十多岁的人,自称老弟也不知羞?” 作为官场老油子的田为民,为了保命可管不了许多,“你本事比我大,我情愿当这个老弟。” 李青山撂下官印,“接管你的县太爷,一旦玩脱了就是杀人的差事。” “老实说,有人举荐我接替你,但我还在考虑。” 田为民顿时明白怎么回事,立即从兜里取出一百两银子,陪笑着道:“李先生,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笑纳。” “拿钱贿赂我?我当这个知县,是为了你的一点蝇头小利!?” 李青山义正言辞的呵斥着,顺便将银子交给一旁的燕歌行。 第165章 蝇头小利 第165章 蝇头小利 李青山:“青山岗固若金汤,抱住你和你的家眷,绝对没问题。”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田为民见这事有戏,更加殷切的凑过去。 “李先生,您要嫌价码不够,咱们都好商量……” “不是钱的问题。” 李青山肃然说:“我要你留下,做我的县丞。” 在大乾朝,知县这个职位,和不像现代的县长那么简单。 它综合了县长、工商局、警局……一大堆职务为一身,可谓是当地的土皇帝。 李青山一个人,压根玩不转,他必须要有一个强有力的副手。 田为民,这个看起来有些猥琐的小老头,在李青山的心中,是副手的最佳人选! 当初,自己与程家斗,他夹在中间,两边都不得罪,可见其圆滑。 艾斯曼人进犯,他能用最快的速度脱身,如果不是突发意外,他人已经到了藩王所属地界。 像这样精明奸诈的老油子,不用简直可惜。 田为民的脸色,立即就耷拉下来。 “李先生,您这不是难为我呢么……” 李青山:“我可以保证你一家老小的安全,如果他们在青山岗出了事,你砍我脑袋。” “一旦兵乱,我们不敌,也可以立即撤回青山岗。” 在李青山的连番保证之下,田为民终于有些动摇。 “您真能保证?” 李青山神情肃穆,“你觉得,我会拿自己的家人开玩笑?” 田为民已经走投无路,只好苦巴巴的笑着说:“劳烦李大人。派人带着我的老爹、老娘,还有八房小妾,五个儿子、七个闺女,到青山岗避难。” 李青山眼珠子瞪圆了,“好家伙,你可真特么够能干的!” 田为民不好意思的一笑,“我是田家独子,为了传承祖宗基业,只能辛劳一点。” 有了田为民这个老油子,李青山接手县衙就轻松许多。 下午三点钟,县衙内的牢头、班头、还有狱卒、巡捕等人,在县衙内齐聚。 “升堂!” 威——武—— 李青山穿蓝色九品朝服,坐在中堂椅上,神情有些不悦。 “怎么就这点人?” 站在一旁的田为民,侧耳过去,悄声说道:“大人,有点门路的人都跑了,只剩下五十个狱卒,五百个巡捕。” “这些穷苦人,都是为了混口饭吃才留下的,否则也得跑得一个不剩。” 李青山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并站起身来。 “诸位,艾斯曼人即将进犯,我今天不和你们讲什么杀敌卫国。” “因为我知道,你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混口饭吃!” “那好!你们跟着我混,我给你们饭吃!” 李青山向身旁的柳扶风吩咐,“立即派人运粮,在县衙门口架锅煮粥,要稠得能插住筷子!” 顿时,下方已经饿得没力气的人,开始欢呼雀跃。 门口,丁大壮等人喊道:“大人,我们家也有粮食,这就给你运来!” 两百个被打散的兵士,手里头是有军饷的,自然粮食就多一些。 李青山没有阻止,而是对丁大壮说:“从今天起,你就是衙门的班头。” “衙门有五百人,你手下有两百,另外你自己想办法,扩充上三百人,凑够一千个!” 丁大壮单膝下跪,抱拳道:“是!” 李青山对剩下人喊道:“你们也别愣着,立即释放所有囚犯、就地找大锅煮米!” “在舍粥棚挂上牌子,城中难民可免费领粥。” “再加上一句,若家中有存粮,敢冒充难民领粥的,必严惩不贷!” 群人纷纷离开,各自忙碌。 柳源居等人,也都各自回到住处,挖出藏在地下,没有办法带走的粮米,运送到灾民的棚子。 田为民态度格外谦卑,“李大人,您看我要不要帮着去烧火做饭?” 李青山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老田,我知道你聪明,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田为民呵呵干笑两声,“李大人,我知道您仁义忠厚,可有句老话说得好,叫救急不救穷。” “附近村子的人,都跑到城墙里头避难。整个永昌县,有整整两万人。” “您就是有金山银山,也喂不饱这么多张嘴。” “一旦艾斯曼人打来,永昌县的破土墙,可挡不住上万大军的袭击。” “要我说,城里头的人,都是活着的尸体。” “与其救他们,还不如只保青山岗的人。” 短短一番话,就道出如今的困境,并提出‘绝情’但合理的解决方案。 李青山对田为民这个老油子,不由得又多看了两眼。 见李青山沉默不语,田为民叹了一声,“李大人,您还是太年轻仁慈了些,没有官场上的狠辣与果断。” 李青山淡笑着道:“老田,反正你闲着没事,跟我出去一趟怎么样?” 田为民:“您是不是要驱散难民,收回舍粥棚?” “你去了就知道了。” 两个时辰后,日落傍昏时,巨大的舍粥棚,已经放了第二轮的饭。 总共一万八千多人,排着长长的队伍,在一百口锅前等待着。 田为民连连摇头惋惜,“这得白白浪费多少米啊!” 在舍粥棚的正中央,临时搭建了一个木头台子。 李青山在燕歌行的搀扶下,爬上了两米高台,又将肥胖的田为民拽上。 “诸位,先停一停!” 舍粥棚里,群人撂下碗筷,老老实实的站着。 “你们都知道我是谁吗?” 李青山这么一问,一大批人齐刷刷跪倒在地,“青天大老爷!” 老人拄着拐杖,“我们知道,这些白米,都是您从青山岗带来的!” 有枯瘦如柴的妇女,抱着孩子,哽咽着道:“要不是您的一万肉粥,我们娘俩都得饿死!” “舍的粥里头放肉,我这辈子也没见过!” “李大人,您就是天神下凡,救苦救难来的!” …… 群人感恩戴德,以至于痛哭流涕。 田为民凑过去,在李青山耳边说:“大人,强行收回舍粥棚,这些人要闹事的。” “要我说,您就是……” 李青山瞥了他一眼,语气有些生硬,“谁说我要收回舍粥?” 田为民愕然,“那您是要……” 李青山没有搭理他,而是话锋一转,冷肃声道:“我给你们粥,是为了让你们活命!” “赈灾的牌子上写着——非家中无粮米者,不得入内!” “但有些人,贪得无厌,目无法纪,放着家里的粮食不吃,来和灾民抢活命的粮食!” 第166章 乞降 第166章 乞降 李青山话音刚落,下头的一大群人都义愤填膺。 “太不是东西了,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大家一起找找,到底是谁不要脸?” “把他找出来,我说什么都得锤两拳……” 群人义愤填膺,李青山则嘴角悄然露出一抹笑容。 大灾的年月,富人吃米,穷人喝汤,灾民饿死。 可无论是谁,都绝对不舍得吃上一口肉。 他今儿命人做的赈灾粥,每一锅里头放一斤猪肉,还有一直在火里翻腾的大骨,香味能飘出十里地。 不管家境穷富,必定都受不了这种诱惑。 哪怕知道可能遭受惩戒,他们也相信法不责众。 而且整整两万人,想要抓捕来浑水摸鱼的,哪有那么容易。 李青山目光环顾群人,“没人承认对不对?” “那好,我现在就派人去搜,如果找出家中藏匿粮米的,杀无赦!” 一句杀无赦,把身旁的田为民吓了个趔趄。 吃一碗粥就要人命,天底下哪有这么残暴的法纪。 不过一碗肉粥,已经让全城十之八九的人,都站在了李青山的这一边。 他想杀谁,只需要安一个罪名就是,压根用不着法纪。 登时,一万人当中,立即有两千个胆小的噗通下跪。 “大人饶命啊!” 周围的人,顿时对这群下跪的家伙怒目而视,七嘴八舌的骂开了。 李青山提高了嗓门,“都不要吵!” “下跪人当中,有不少是不识字的,看不懂告示,也有压根没看的。 “念在你们是初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你们立即回家,将所有粮食送到这儿来,供大家分食。” “在场的诸位,都是我李青山的监督官,你们可自行挨家挨户搜寻粮食!” “凡事找到的粮米,都送到棚子里来,我给你们煮着吃!” “不够的不分,我派人去青山岗运!” “我敢担保,你们只要交出粮食,绝对饿不死一个人!” “万一缺粮,我把自己剁碎,给你们煮着吃!” 李青山慷慨激昂的一番说辞,让原本颓丧等死的永昌县人,再度变得激情与亢奋。 一个人能感染十个,十个就感染一百个。 群人轰轰烈烈的出发,全城掘地三尺的寻找粮食。 藏匿粮食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愿不愿意,都得为自己的贪嘴付出代价。 很快,舍粥棚的粮食,就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田为民目瞪口呆。 “这么多粮食,至少够全城人吃上三天!” “李大人。高,您是真高!” 李青山微微一笑,“更高的你还没见识过呢,跟我回衙门。” 下了高台,俩人马不停蹄的回衙门。 路上,随同的柳扶风扯了扯李青山的衣角,“青山,父亲想要见你。” 无论是在县衙,还是舍粥棚,柳志忠、柳源居等人,都坐在马车里头跟着,随时准备给李青山帮忙。 老爷子们认为,李青山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从未为官,必定不懂官场之道,于是随时准备为他出谋划策。 可李青山雷厉风行的举动,让他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进了旁边的马车,柳志忠语重心长的说:“青山,田为民原本是青州官僚派系的一员,此人奸诈狡猾,见风使舵。” “你用此人为县丞,恐有反噬的危险。” “我看不如……” 说话的功夫,马车已经到了衙门。 李青山没时间再和老爷子解释,“岳父大人,我用田为民自由妙处,更有把握降得他服服帖帖。” “您与诸位叔伯放宽心,看我如何治他就是。” 说完,李青山起身下了马车。 大堂内,被李青山叫来的五个当地富豪、士绅,早已经等待多时。 他们站得双脚发酸,脸色自然难看得很。 李青山刚进门,就满脸赔笑,“真对不起诸位,公务繁忙,没来得及作陪,是本官的过失。” 他转过身,板着脸呵斥:“老田,你是干什么吃的,就让几位贵客晾在这里?” “还不看座,看茶!” 背锅的田为民也不生气,笑眯眯的吩咐下人准备椅子和茶水。 五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家伙,四平八稳的坐下,脸色才好看一些。 其中一中年男人,抿了一口茶水润润唇,“李大人,您找我们有何要事啊?” 李青山面色发苦,“艾斯曼人还有最后五天的时间,就会发兵侵犯永昌县,到时必定是尸山血海,血流成河。” “我虽说是一县之长,但论起名望、能力,都不如五位老爷。” “因此,斗胆邀诸位前来,商议对策。” 田为民再度懵逼。 他几乎不敢相信,刚才义愤填膺,似乎要带着全城人抵抗艾斯曼人的李青山,这会儿会对一群士绅卑躬屈膝。 站在李青山身后的柳扶风和柳依依,则已经见怪不怪。 李青山的骚操作太多,嘴里整天没有一句实话,她们习惯了让子弹飞一会儿。 山羊胡的老乡绅,脸上渐而浮出笑容。 “李大人能找到我们,可见心意之诚,老朽必不吝赐教。” 李青山心中暗骂,老家伙连‘赐教’都用上了,真特么够狂的。 山羊胡颇有些倨傲的说:“艾斯曼人乃天神下凡,血脉高贵,生来就是要统治大乾贱民的。” “我与剩下四位,都有儿子、女儿,与艾斯曼人通婚,也算半个贵人。” “天神降临,大乾朝本该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可有些人负隅顽抗,简直无耻至极!” ‘无耻’两个字,从山羊胡嘴里说出,李青山气得眉头直抖。 脾气暴躁的柳依依,已经将柔荑按在短刀的位置。 李青山抓着他的胳膊,拍打两下,示意其不要冲动。 李青山不动声色,“既然如此,您觉得该怎么办呢?” 盘着念珠的老者,闭着眼睛缓缓说道:“阿弥陀佛,一旦艾斯曼人冲破城门,杀将进来,又是一场生灵涂炭。” “老朽向来信佛,见不得世间悲悯场景。” “依老朽看来,不如将城中值钱物件,银两等,皆献给艾斯曼人,下跪乞降方有活路。” 另一人附和,“那群穷鬼们,恐怕没有太多的粮食。” “依我看,不如把有姿色的女人,通通洗干净换上衣裳,给艾斯曼人送去!” 山羊胡老者拍手赞赏,“赵兄提议不错。” “让这些女人们怀上神的种子,也算大功一件。” “我提议,让剩下的人一同献降,给艾斯曼的大人们当奴隶。” “给神当奴隶,总比留在大乾当贱民要好。” 第167章 神奴 第167章 神奴 门外,燕歌行拳头攥得咯咯吱吱作响,李青山已经注意到他杀人似的目光。 李青山平静声道:“稍安勿躁,我李青山做事,何时有愧于你们?” 燕歌行等人,这才恢复平静。 山羊胡不解,“李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青山淡笑着说:“不怕诸位笑话,我的这些下属们,也都害怕被艾斯曼人俘虏。” “可我们这几个,与艾斯曼人都没什么交集。” “哪怕想要和谈,还没靠近对方大营,恐怕就要被乱剑射死。” 拿着念珠的老和尚,满口保证道:“李大人若是信得过,就让我等去当使者。” “事成以后,艾斯曼人人攻占青山岗时,李大人必是头等功臣!” 李青山神情肃穆的站直了身子,恭敬抱拳,“拜托了!” 把玩着十字架的胖老头,慢吞吞的道:“李大人,投降得有个说法。” “你总不能让我们五个老头子,空口白牙的去找艾斯曼人谈。” 李青山沉吟稍许,抛出了实质性方案。 “第一:五天之后,艾斯曼人人进城时,男人为奴、女人为婢,我保证他们不反抗。” “第二:城中所有粮食、铁器,尽归艾斯曼人。” “第三:艾斯曼人可从南门穿过永昌县,从北门出,直袭青州城!” 山羊胡面露喜色,“我们一定帮李大人把话带到!” “待日后升官发财,必有李先生的一份!” 五人趁着夜色,驾驶马车出了永昌县城门,前往艾斯曼人的大营。 待几人走远了,田为民才呵呵干笑两声。 “李大人的保命手段之高超,在下佩服,甘拜下风。” 李青山听得出,这个老油子是在嘲讽。 燕歌行早就耐不住脾气,“大哥,今天这事,你得给我们个说法!” 李青山神色沉静,“大家心里都有气对不对?” 群人闷声不吭,算是默认。 李青山站起身,目光冷凝盯着田为民,“整个永昌县中,得到消息的大户都已经跑路,留下不跑还从容不迫的,必定是内奸。” “田为民,你脑子里门清,但压根没打算提醒我对不对?” 田为民皮笑肉不笑,“李大人,您是知县。” “您吩咐什么,我们下边的人照办就是。” 李青山脸色忽的一沉,怒声呵斥道:“要是什么都照办,我找个佣人就是,要你何用!” “拿着你的一百两,接上你的家眷,给我滚!” 李青山掏出一百两的银票,甩在田为民的脸上。 “燕歌行,我派给你的任务,你务必要给我做得干净利落!” 燕歌行凝重声道:“大哥尽管吩咐!” 李青山肃然声说:“你们五个人,叫上丁大壮的两百个弟兄,将刚才那五家人,除老幼妇孺外,满门抄斩!” “尸体扒光了,绑在菜市口柱子上,告诉所有人,这就是当汉奸的下场!” 燕歌行大喜过望,“大哥,我就知道,你绝不会屈膝投降!” “废话!” 李青山骂骂咧咧的道:“我让这群混蛋过去,与艾斯曼人商议,是为了给咱们争取五天备战时间!” “等他们回来,你不用废话,直接抬刀就杀,尸体和他们家人挂一起!” 燕歌行激动得手掌都在颤,“是!” 燕歌行等人离开,柳依依颇有些小兴奋,“我也要去!” “扶风,不许胡闹!” 柳扶风低声呵斥一句,将柳依依扯到身后。 田为民扶着墙壁,都快要吓瘫了。 他本以为,李青山就是个血气方刚,做事情钻头不顾腚的小青年,所以糊弄糊弄得了。 没曾想,李青山办事看似大刀阔斧,不计后果,实际上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先是用舍粥的手段,短时间内凝聚民心,控制全城的粮食! 随后清算汉奸,并用反间计,让他们从艾斯曼人那里,争取整整五天防备的时间! 一套组合拳,打得是行云流水! 照此看来,李青山找自己当县丞,是经过深思熟虑,且看重了自己办事的缜密圆滑。 可自己跟着李青山,却把他当孩子哄骗、敷衍! 想到这里,田为民仓皇下跪,“大人饶命,下官知道错了!” 李青山依旧面无表情,抬腿就往外走。 田为民急忙追上,“李大人,我保证以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您想到的我要说,您想不到的,我绞尽脑汁想到也要说……哎呦!” 田为民光顾着求饶,没留神脚下的台阶,差点摔个狗吃屎。 即将摔倒的刹那,李青山一个转身,将田为民这个大肥胖子,稳稳的抱在怀里。 四目相对,田为民小眼睛眨巴眨巴,都快要掉出眼泪。 李青山面无表情,“若是下次再犯,该当如何?” 田为民身子站得笔直,伸出三根手指头发誓,“如果我再不心诚,就生儿子没屁眼。” 瞧他一脸紧张的样子,刚才的连番吓唬,必然是奏效了。 李青山语气缓和一些,“我交代你一件事。你如果做好了,我依旧保你全家老小的性命,更能保你升官发财。 “如果做不好,你就自生自灭,自求多福。” 田为民忐忑问:“什么事?” 李青山:“艾斯曼人入侵,那些抛家弃族,逃离此地的,不配拥有我们用命守护下的土地。” “你立即前往舍粥棚中,告知两万人众,整个永昌县的田土宅地,都将收归县衙。” “等战乱平定,按照人头均分土地,按照他们各自的杀敌、驻防等功绩,来分配赏银。 “具体该怎么做,你和众乡约商议着来。” 田为民吓出满脑袋的冷汗。 自古以来,县城的势力都是由‘官府’、‘豪强’、‘士绅’构成,而农户与佃户,都是他们的财产。 李青山这么干,是要把天捅个窟窿! 田为民忐忑不安的道:“大人,如果那些富户不答应怎么办?” 李青山笑了,“艾斯曼人进犯,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会不答应?谁敢不答应?” “如果真有,就让新招募的捕快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田为民再度惊出满脑袋冷汗,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大人天资英断,下官佩服。” “下官……这就去做。” 田为民擦拭着脑袋上的冷汗,在两个衙役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出了大门。 望着田为民离开的方向,柳扶风有些不信任的嘀咕道:“青山,你觉得他能行么?” 李青山有些疲惫的闭上眼,靠在椅子上。 “应该说,除了他以外,整个永昌县没人能摆平这事。” “作为上一任知县,他下能约束乡约,上能打通士绅贵族的门路,没有手眼通天的本事,却能八面玲珑。” “旁人费尽周折办不到的事,他三言两语或许就能办到。” “像这样的人才,若是一心一意为我所用,必能成就大事。” 第168章 同榻而卧,抵足而眠 第168章 同榻而卧,抵足而眠 柳扶风仍然忧心忡忡,“但愿吧……” 吩咐过衙门里的事,李青山就带着柳扶风和柳依依,回到衙门后堂。 县衙后堂,是正统四合院的四水归堂格局,正厅连带着书房与卧房。 东边厢房,总共三个房间,是给官差住的。 西边和门房,则是佣人住的地方。 当李青山卸下满身疲惫,回到卧房时,一个侍女端来洗脚水,“老爷,我伺候您洗脚。” “别介。” 李青山夺过洗脚盆,脱了鞋插进去,感受着温热的水流,舒服得直眯眼。 “我这人脚底板怕痒痒,谁也不能碰。” 小丫鬟鞠躬,“是。” 她脱下鞋子,又用干净的棉帕包住发丝,钻进被窝里静静的躺着。 坐在床边洗脚的李青山有些发蒙,“姑娘,你睡这儿,我睡哪?” 丫鬟怯怯的说:“回老爷的话,我是田大人给您安排的暖床丫鬟。” “等窝子暖热了,奴婢就离开。” 李青山骂骂咧咧了一句,“这个田为民,办正事不见上心,歪门邪道倒是有一套!” 侍女吓得从被窝钻出,跪倒在床边,“奴婢知罪,还请大人责罚。” 李青山懵逼,“你有什么罪?” 侍女将头埋得更低,“奴婢不知,请大人明示!” 李青山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你先从床上下来再说。” 侍女穿单薄白色纱衣,战战兢兢的站在床边,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掉。 县衙的丫鬟、奴仆,都是田为民走公费,从逃难的人群中买来的。 如果李青山要将她赶走,就只有被卖去青楼,或者饿死两个选择。 李青山被吓住了,连忙将衣服递过去,“快把衣服穿上,天都转凉了,别再把人给冻着。” 抽抽搭搭的丫鬟,哆哆嗦嗦的穿着衣裳。 门外,柳扶风捧着一份长长的名单进门,“潜龙,你……” 在看到女孩时,她被吓了一跳,随即恼怒盯着李青山,“你都干了些什么!?” 李青山无奈,“我可什么坏事都没干,只是让她把衣服穿上。” “你们都完事了!?” 上一次大婚时,柳扶风已经从老嬷嬷口中,得知了男女婚后的那档子事。 据说男人那事儿越久,就越能生孩子。 这李青山……也不行啊。 柳扶风眼神难免有些失望。 李青山被盯得格外别扭,“我们啥事没有,什么叫完事了!” 柳扶风:“没事的话,人家小姑娘哭什么?” “我特么怎么知道!” 李青山心里头格外郁闷,取出一张手帕递给女孩,“姑娘,你说清楚,怎么好端端的哭上了?” 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愠怒道:“是不是田为民逼着你,非得要你来服侍我!?” “不是,田大人对我很好。” 女孩抽抽搭搭的道:“奴婢家里已经没人了,大人不愿意用我,奴婢只能到街头饿死。” 李青山松了口气,“没人要你饿肚子。对了,你叫什么?” 女孩抽了抽鼻子,“奴婢没有大名,乳名叫婉儿。” “婉儿,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贴身秘书……额不,书办。” “你回去统计一下,这里还有多少负责洗脚、暖床之类,干伺候人工作的丫鬟,让她们全部解散。” “如果实在没活干,就帮忙去煮赈灾粥。” 婉儿这才破涕为笑,“谢大人抬爱,奴婢一定做好!” 小姑娘迈着欢快的小碎步离开,柳扶风则将一卷册子放在桌上。 “青山,我连夜将全城收集来的粮草统计了一下。” “这些粮食,外加上青山岗运送来的物资,足够大家吃上三十天。” 李青山翻开账册,上头详细记载着谷物种类、日均饭食、男女配比等等。 书卷合上,李青山感慨道:“扶风,统计财物这种事,我交给谁都不放心,还得是你啊。” 柳扶风被夸得有些害臊。 “一点小事而已,不算什么。” 李青山有些好奇,“这事我自己都没得及顾虑呢,你怎么会想到去做?” “这个……” 柳扶风的神情有些尴尬,“是父亲大人要我做的。” 门外,传来柳志忠的咳嗽声。 “国事要操劳,家事也不能荒废。” “你们两个大婚已有几日,至今不见圆房,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说完,门口的柳志忠背身离去,还顺便将房门关上。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套被褥。 李青山和柳扶风大眼瞪小眼,有些尴尬。 柳扶风趴在窗户口,确定父亲已经离开,才娴熟的将被褥铺好。 “青山,整个永昌县的事,都得你来操心,绝不能累着。” “今晚你好好休息,我在床边守着,绝不打搅。” 李青山打开窗户,外头正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秋风渐凉,人穿着单薄的衣服守上一夜,非得感冒了不可。 稍作犹豫后,李青山作为大老爷们,主动挑起话头。 “故君子久别重逢时,会同榻而卧,抵足而眠。” “今儿晚上情况特殊,咱们谁也别绷着,一块儿到床上睡,别脱衣服就是了。” 不等柳扶风反应,李青山自顾的爬到床上,拿了两本书当枕头,自顾的到对面去睡。 柳扶风面颊微微有些发烫,“这……恐怕不合适。” “放心,我这人睡觉老实着呢,睡前什么样,醒来也是什么样。” 说完,李青山就疲惫的沉沉睡了去。 最近几天,李青山的大脑就像是满负荷的机器,一直在进行高强度的消耗。 以至于他都不知道,柳扶风是什么时候上床的。 次日清晨,日光透过窗户洒在枕边,李青山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正看见柳扶风坐在窗边,对着镜子用水梳头。 旁边的被窝还是温热的,枕边沾着头发,她应该是刚起。 李青山有些紧张,“昨儿晚上,我睡觉没不老实吧?” 柳扶风轻笑着说:“你脑袋沾着床就睡着了,也不打呼噜,一直都挺老实的。” 房门被敲响两下,外头传来柳志忠的声音。 “你们两个收拾一下,我马上进门。” 李青山慌张的将两本书扔到床脚,正琢磨着该咋糊弄的时候,柳扶风则不慌不忙,从兜里取出一个小瓶。 将瓶中的朱砂撒入小碗,倒上热水冲开搅拌两下,掀开被子朝着床单就泼。 泼的同时,她面不改色,“请父亲大人稍等。” 等液体浸润得差不多,她才打开房门,面带羞涩的道:“女儿与青山刚刚起床,还没来得及收拾屋子,请父亲莫怪。” 第169章 我想再试试 第169章 我想再试试 柳志忠背负双手,朝着门外使了个颜色。 老嬷嬷进门,一把掀开被卧,看到床单上鲜红色的痕迹,立即笑得合不拢嘴。 “恭喜老爷,小姐女婿都很正常。” “您要不了多久,就能抱上大胖孙子。” 柳扶风羞涩的低下头,那小表情伪装的,几乎能赶上专业演员。 李青山坐在床头,看得直愣神。 柳志忠看到床头的书籍,赞赏的点了点头,“夜晚还不忘用功读书,不错。 “青山,你好好干,日后必定大有作为!” 柳志忠带着老嬷嬷,乐呵呵的离去。 李青山也没有闲着,立即起床洗漱,兜里揣着个窝头,就乘坐马车前往四处城防查看。 城门口的位置,原本仅有三米高的城墙,已经被加高约有五米。 见到李青山的马车前来,田为民在仆人的搀扶下,迈着小碎步小跑上前。 “李大人,幸不辱命啊!” “今儿一大早,我就命大家寻找木头、石块等等,来加固四面的城墙。” “整整两万难民,吃了早饭就被动员起来,人肯定是够的。”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石料难以开采,恐怕干完今天,就没有材料可用。” 李青山沉声说:“有过我的保证,五天之内艾斯曼人不会进犯。” “你带上城中所有能装载货物的牲畜,板车,外加上人生拉硬扛,去拆民房的石头、瓦片还有木头。” “至于那些用不到的稻草屋,全给我一把火烧了!” “我要你保证,在五日的时间内,让青山岗方圆五十里内,一块带顶的房子都没有!” 田为民被吓了一跳,“这……万一激起民愤可如何是好!?” 李青山面无表情,“我可以拿性命保证,战斗过后,我让他们家家户户都有大房子住!” “可战乱将至,若是艾斯曼人赶来,大批的民房将成为他们的军营和庇护所。” “谁不愿扒房的,那就是给艾斯曼人留栖身之地,即可视为通敌!” 田为民恭敬抱拳,“属下领命。” “慢着。” 田为民转过身,“您还有何吩咐?” 李青山沉吟稍许说:“告诉他们,如果我李青山战后给不了他们房子,就让着些人和我住一个屋!” 田为民顺口溜似的拍起了马屁,“大人爱民如子,小民必感恩戴德,我替城中两万百姓……” “废话少说,滚去办事! “是。” 田为民离去,跟在一旁的柳扶风纤眉微蹙,“潜龙,自古以来,征战都没有毁坏民房的道理。” “你这样做,哪怕永昌县的人同意,日后会不会在官场上落得话柄?” 李青山叹息一声,“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我已顾不得许多。” 接下来的五日里,在田为民的组织下,建造工作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他专门开了个小灶,炒了几个肉菜,并让没能力工作的孩子和老人,分批做监察小组。 谁做的努力,吃饭时就能有一勺子肉菜。 五天的时间里,整个永昌县的城墙,加高到了整整五米以上,还拓宽到能跑马的程度。 下方架着长长的梯子,可源源不断的运输滚木、石头,用来城防。 小小的一个永昌县,城防的坚固程度,甚至超过了隔壁的青州城。 第五天的中午,群人的活彻底干完,开始收拾工具,热火朝天的聚在一起排队车翻。 李青山照旧一个人,端着粥碗,坐在墙根处吃饭。 田为民像做贼似的,东瞅瞅细看看,到了李青山身前,悄悄往米饭里扣了一大碗的红烧肉。 他贼兮兮的笑着说:“李大人,您日夜操劳,应该得吃点好的。” 李青山没有拒绝,扒拉两下饭碗,将肉分给田为民一半。 “你做的不错。” “今天晚上,我给你安排马车,和柳家人一起前往青山岗。” 近些日子,李青山只负责发号施令。 财物的事是柳扶风和柳依依在做,人事安排的事,则全都是田为民在负责。 仅仅是五天的时间,就让他瘦得有点脱相。 这个满身肥油,为财是贪的胖子,结结实实的救了永昌县一把。 田为民小眼睛眨巴着,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后说:“李大人,你在哪,我就在哪。” 李青山笑了,“都这个节骨眼上,省省你那套讨油腔滑调,好上司的把戏。” “万一我当真,不让你走……” 没等李青山说完,田为民就脸上带着僵硬笑容,“大人,卑职说过了,您在哪,我就在哪。” 青山岗兵精粮足,固若金汤。 永昌县就是临时搭建的城池,里头全是难民,两万人中能真刀真枪打仗的,甚至不足一千人。 像田为民这种人精,绝对知道孰优孰劣。 李青山愕然,“你今天是抽哪门子疯?” 田为民坐在墙根,大口大口的扒拉着饭,笑容却有些苦涩。 “李大人,说起来您可能不信,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干吏,还作为参军上过战场。” 李青山笑得直喷饭,“就你那满脑肥肠的样子,还参军?伙头军都不见得要你。” 很快,李青山就笑不出来了。 田为民娓娓讲述道:“二十岁,我以乡试第三,院士第五的成绩,被选拔入兵部。” “在兵部中,我作一长吏整十二年。” “一直等到大儿子十八,才攒够了第一笔钱,贿赂上头的人,成了边防参军。” “第一场仗,我们两千人,打对方两百人,装备都差不多,这是一场稳赢的仗啊。” 李青山听得入神,“你打赢之后,加官进爵了?” “打输了。” 田为民眼圈有些泛红,“不仅打输,我的大儿子也死在了战场上。” “当初战鼓敲响,我就带着儿子往前冲,誓要杀敌报国。” “可我们和敌军交战在一处时,才觉摸着不对劲,后头咋没动静呢。” 说到这里,田为民笑了两声,“我回头一看,那些曾经的同僚们,正躲在城门后头,指着我们的后脑勺笑。” “他们仿佛在笑,这几个蠢货有多憨,一千多个人不动,就这二十几个傻瓜送死。” “没等我反过神,一把长枪就扎向我的面门。” “我儿子一声不吭,从马上跳下,替我抱住了枪尖。” “他掉下马的一刻,就被长枪扎成筛子。” “儿子死了,我可不能死啊。我转头就跑,一脑袋钻入城门中,从那以后再没有回过头。 “我学着谎报军功,和那群腌臜的家伙分赃,后贿赂青州官员,来此做了个县令。” “我再也不想战场,不想家国,只想娶妻纳妾生孩子。” 李青山一拍巴掌,“没错,这才像你该干的事。” 田为民:“谁说不是呢。” “大乾烂成这个样子,谁愿意送死,谁就是傻帽。” “打来打去,无非就是生意而已。” “我躲在青山岗赚大钱,还生了一大堆孩子,早就忘了以前那些糟烂事。” 田为民笑出了眼泪,擤了一把大鼻涕,“可有些时候,深夜睡不着了,我总喜欢琢磨。” “如果那天战场上,一千人呼的一下子冲过去,将艾斯曼人杀个片甲不留!” “这世上是不是会少一个贪官,多一个将军。” “上次我闷着头往前冲,输了个彻头彻尾,还赔进去一个宝贝儿子。” “这一次,我想跟着你再试试。” 第170章 欺瞒 第170章 欺瞒 李青山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难怪田为民最近几天,干活这么认真起劲。 原来,他心里除了敛财和谄媚上司以外,还憋着这么一股子烧了几十年的怒气。 李青山收敛笑容,神情肃然,“老田,你有没有想过,咱们很大概率会输?” “想过。” 田为民轻松的道:“从你把柳家人转走的时候,我就知道用两万难民,对付一万艾斯曼人,本身就是没谱的事。” “如果输了,我就下去陪我大儿子。” 李青山撂下饭盒,拍合拍屁股上的土,站起身朝着田为民伸出手。 “好,从今以后,咱们休戚与共。” 田为民上了年纪,身体又过于肥胖,抓着李青山的手才站起身。 “不行,真的老了,哪怕想要上阵杀敌,也有心无力。” 李青山带着他一同,乘坐马车沿城行走,最后检查了一遍四周的防御工事。 高耸的墙壁,上有木柱、石强,土剁,附有上下的木梯,布置得可谓说天衣无缝。 李青山想到的,想不到的,田为民都已经做到尽善尽美。 马蹄奔腾时,李青山忍不住感慨,“老田,以你的才能,朝廷竟不愿用,简直是暴殄天物。” “哈哈,李大人真会说笑,我一个胖老头子,除了玩女人甩籽,哪是什么天物。” 田为民扬起马鞭,调转马头的方向,“城防我已经亲自检查过一遍,今儿带您来,是为了看一样东西。” “什么?” “您到了就知道。” 马车来到城池正北,被挖开了一口巨大的水井,井口有整整五米宽。 井口下方,人工开凿了深约十米,一直通到地下岩板层,宽三十几米的大池塘。 水流从井口溢出,流淌向大池塘,已经灌满了一半。 城墙那边已经完工,有许多人在给大池塘修葺边缘。 池塘周围,整整二十人背靠背,手持着从青山岗带来的诸葛连弩,严加放手着。 李青山有些不爽,“我从青山岗带来的精兵,你就让他们干这个?” 田为民呵呵笑着说:“李大人,你没打过仗……” “老田,咱们都是自己人,你叫我青山就好。” 田为民改口说:“青山,你没打过仗,不知道其中的利害。” “两军交战,水源是重中之重,其次才是粮食和兵士。” “你所在的青山岗,地处水源地,有山溪、深井,不用担心水源。” “可整个永昌县城,都是从西河挖渠、取水使用。” 李青山不解,“一条西河,水流那么大,还不够两万人使用?” 田为民笑容凝固,“西河的水,已经不能用了。” 李青山隐约猜到了什么,“你在水里下了毒?” “可没用啊,西河的水是常流的,哪怕是撒入再多的毒药,最多几个时辰就会失效。” 田为民:“如果我撒的不是毒药呢?” 李青山哭笑不得,“你就是撒春药也没用,该被水冲跑的,一点儿也不会剩下。” 田为民眯着的小眼睛里,隐隐透着森寒杀意,“在五天时间里,我秘密带人搜罗了饿死之人、艾斯曼人、被屠戮的灾民等,总共两千具尸体。” “尸体绑上石头,坠入西河的出水口。” “毒素不可怕,可怕的是瘟疫。” “艾斯曼人喝了尸水,必定战力锐减,别说是和我们交战,连正面相抗的勇气也没有!” “另外,我们用的弓箭,也浸泡在粪水中,刀枪开了凹槽,其中沾着粪便。” “就连外层的城墙,也涂抹上一层大粪。” 起初,李青山并不理解这番话的意思。 可他仔细一想,顿时脊背发凉! 田为民的一整套战术,简直敌得过一万大军! 李青山咯噔咽了口唾沫,“老田,艾斯曼人人那边爆发出的瘟疫,如果传染到城内,整整两万人啊……” 田为民笑了,“我的李大人,你还是太老实。” “当艾斯曼人入侵的时候,永昌县就只有鬼魂,再没有一个活人。” “两万人中,哪怕活下来一百个,就是咱们的功劳一件。” “活下来一千个,咱们就是大功臣。” “能活下来一万,咱们就是圣人啊!” 李青山苦笑着道:“哪怕是没办法,咱们也总得琢磨出一点活下去的门道。” “这件事,我且算你大功一件。” 田为民抱拳,笑呵呵的道:“谢大人。” “原本我是干了件缺德事,既然您支持,咱就是俩缺德,我心里能好受许多。” 天色即将黯淡,马车也到了县衙正门口。 李青山微笑着跳下马车,“老田,原本我有五成把握能赢,有了你的准备,我现在有八成!” 田为民诧异,“您的五成,是从哪儿来的?” 李青山颇有些神秘的道:“明儿早上,你就知道了。” 田为民抱拳,“我明儿等您的好消息。” 回到县衙后堂,嗅到屋子里的饭香时,李青山被吓了一跳。 正厅内,柳志忠正襟危坐,墨倾语和柳扶风正帮忙收拾着餐桌。 简简单单的四菜一汤,还有一盆米饭,菜肴简单,但色香俱全。 李青山傻了眼,“你们怎么没走!?” 柳志忠板着脸,“永昌县十万危机急,一着不慎就是城破人亡。” “你入了我柳家,就是我柳家人。” “在我柳家,没有老人让小辈顶在前头,让小辈去送死的道理。” “我年轻时颇懂兵法,明日或许可以为你支撑一二。” 李青山鼻头发酸,眼眶泛红。 这老爷子,迂腐归迂腐,可在护短这方面,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 柳扶风温声说:“今天这顿饭菜,是我和依依从家里拿来的,没有用灾民的粮食。” “你快尝尝,我们亲手烹饪的饭菜。” 李青山站在椅子前,双拳攥紧,久久无法坐下。 柳依依:“小李子,摆什么谱呢,这些菜可是我亲手做的,你要是敢嫌弃……” 李青山将椅子撤到一旁,噗通一声朝着柳志忠下跪。 “柳老爷子,实在对不住了!” “我可以骗着您,哄着您,撮合两家合作,一同赚钱。” “可我没办法骗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打着亲情的幌子,心甘情愿为我卖命!” 柳依依花容失色,“小李子,你抽什么疯呢,快起来!” 柳志忠脸色一沉,“你叫我什么!?” 李青山咬着牙,鉴定的道:“柳老爷子。” 柳扶风知道,李青山是要跟着坦白了,只好老老实实的跟着一起跪下。 柳依依无奈,只能一同下跪。 柳志忠站起身,薄怒道:“你们三个搞什么鬼?” 李青山干脆利索,将自己与柳扶风如何认识,以及相互之间结尾假夫妻的事,向柳志忠和盘托出。 最初,柳志忠既惊讶又愤怒。 可仔细想想,他也就明白了。 第171章 坦白 第171章 坦白 自己的两个女儿,不说貌若天仙,也称得上是百里挑一。 李青山在婚后,几乎与她们没有丝毫的亲近,原本就匪夷所思。 跪在地上的李青山三人,心里头都在哆嗦着。 谁也不知道,这个将封建糟粕,深深刻在骨子里的老头子,在听到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后,会干出怎样离谱的事情。 李青山壮着胆子道:“恳请柳老爷子,吃完这顿饭以后,立即坐上马车,我派人护送您回去!” “既然我不是您的女婿,您也没必要与我同生共死。” 接下来,气氛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跪在地上的李青山等人,谁也不敢吭声。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过后,柳志忠阴沉如水的面容,总算恢复正常。 “青山,自今日起,我收你为义子如何?” “啥!?” 李青山瞪圆了眼,简直不敢相信,“您确定不准备收拾我?” 柳志忠眉头一挑,“怎么,你很想让我收拾你?” “不想,绝对不想!” 柳扶风反应很快,“青山,还不快给父亲大人磕头!” 李青山爽快的下跪,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头,“孩儿在上,拜见父亲大人!” 柳志忠沉缓叹了一声,“你宁愿捅破这层窗户纸,甚至不惜得罪我,也要保住我一家的命的时候,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你我关系虽假,感情却是真的。” “你杀了我的义子,如今又成为我的义子,时也命也运也。” 李青山诚恳的道:“父亲,对不起。” “罢了,吃饭吧。” 柳志忠率先动筷,李青山等人才敢拿起筷子。 柳志忠说:“从今以后,你与柳扶风以及柳依依,还是假扮夫妻,以免影响我柳家的名声。” “等时机合适,再把这件事公布出去。” 李青山:“是!” 夜晚,柳扶风照往常一样,帮李青山铺好被褥。 李青山:“扶风,这种活怎么能让你干,还是我来。” 柳扶风温声说:“青山,你是要干大事的人,整个永昌县的人要等着你去救。” “父亲特地嘱咐我来,帮你收拾被褥,把脏衣服拿去洗。” 李青山没有拒绝柳扶风的好意,而是在一旁帮忙。 柳扶风:“青山,我真想不到,你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和父亲坦白。” 李青山苦笑说:“我也是逼不得已。” “我可以不做救千万人的英雄,但至少不能做小人。” “骗老头替自己卖命,这事有脸说别人都没脸听。” 床铺收拾完,空荡荡的房间内,只剩下孤男寡女。 短暂的沉默与尴尬后,李青山干咳一声,“明日战乱,你与父亲一切小心。” “你也是。” 柳扶风低声嘱咐了一句,随即低着头,默默转身离开。 以往假扮夫妻时,俩人都处于紧绷状态,从来不觉得尴尬。 现在成了普通男女关系,反而有些拘谨。 李青山躺在大床上,望着地面入水月光,心中思绪万千。 远在几十里外,柳扶风坐在床榻上,目光遥望着窗外月色,心绪同样复杂。 不知道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床边,宁洛水劝慰说:“好嫂子,快睡吧,明儿大事小情,可都得靠着你发号施令呢。” 墨倾语眼圈微有泛红,喃喃自语似的道:“青山岗坚如磐石,艾斯曼人又在这里损兵折将,艾斯曼人大概率不会来攻。” “可是相公那边……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宁洛水提议,“咱们明天派几个马探,来回奔走于永昌县与青山岗之间。” “一旦大哥那边支撑不住,我们立即去救。” 墨倾语轻轻擦拭去眼泪,靠在宁洛水的肩膀,“还好家里有你商议着,否则我一个人,真的有可能撑不下去。” “嫂子,快睡吧,窝子我都给你暖好了。” 两人躺在床上,进入梦乡。 相隔三十里地的李青山,也疲惫的睡去…… 次日天将蒙蒙亮,吃过早餐的李青山,就精神充沛的站在城墙顶部。 四面城墙上,整整站着两千多个,手持土制长矛,亦或者铁叉的人。 更多的则是准备了滚木,圆石、金汁、粪水等等,在一旁等待着防守。 李青山心里清楚,这并非是正面战斗,而是一场守城战。 一旦城池被攻破,被临时武装起来的两万人,且其中有战斗力的男性只有八千人,根本无法面对艾斯曼人的全盔士兵。 两千人在城池上,六千人在下方随时准备换班。 剩下的老弱妇孺,同样在帮着准备后勤,一旦伤亡过重,随时可以顶上去。 田为民陪着李青山站在城头,一扫昨日的忧心忡忡和悲天悯人,一副踌躇满志,信心勃勃的模样。 “大人,您看下官的准备怎么样?” 李青山满意的砸了咂嘴,“真阴险啊,你简直就是活阎王转世,那些艾斯曼人到了阴曹地府,都得要告你的状。” 之所以说田为民阴险,是因为他已经把损招,几乎用到了极致。 上次带着两万人,去拆除附近的民房时,除了石头以外,还弄来数之不尽的木柴。 现如今,城墙上架着大锅,下方架着柴火,上头则是用箩筐筛过的泥土和细沙。 这些浮土,正咕嘟咕嘟的冒泡,就差往里头放点玉米和板栗。 可李青山知道,这些东西,可不是用来做饭的。 田为民嘿嘿笑着道:“艾斯曼人的盔甲,为了让肩胛骨能动,脖子一圈的位置,还有一双眼睛,有很大的缝隙。” “滚烫的沙子撒入其中,他们抖也抖不掉,落入眼睛里头,擦也擦不及。” “五米高的城墙啊,一旦摔下去,那还不得和烂地瓜似的。” 在沙土的旁边,还放着大桶大桶的粪水,既可以恶心人,还能造成细菌感染。 此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初晨白露,秋风萧瑟,李青山下意识紧了紧衣领。 从青山岗来的时候,他穿的还是夏天的衣服,转眼的功夫已经入秋了。 柳依依灵巧得像是猴子,嗖嗖嗖跳上城墙,将一件虎皮袍子披在李青山的身上。 “喏,我姐给你准备的,暖和不?” 李青山板着脸,“谁让你上来的,下去!” “是我。” 柳依依的背后,响起柳志忠的声音。 李青山吓了一跳,赶忙抱拳,“父亲大人,您怎么上来了?” 柳志忠:“我二十岁时,就做过屯兵卫所总旗,你觉得我也不够格站子在这里?” 第172章 大战在即 第172章 大战在即 李青山尴尬:“当然够格,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城破了大家都得死,你专心办你的事,用不着管我们!” 柳志忠态度强硬,李青山只好听从。 穿着虎皮大氅的李青山,威风凛凛的站在城墙正中央。 “老田,你看我穿这一身,像不像大将军?” 田为民笑呵呵的道:“不像,像是土匪山大王。” 居高临下的李青山,很快就看见地平线尽头,浩浩荡荡的马队与兵士。 田为民脸上的笑容登时凝固,“来了!” 李青山取出一枚讯号弹,骤然拽响。 “砰砰砰——” 间断的几声爆炸在空中响起,把旁边的田为民给吓了一大跳。 他捂着耳朵,见李青山手里的讯号弹只冒烟不出火,才将手给挪开。 “哎呦我说李大人,您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李青山微微一笑,“我唱的这叫瞒天过海,釜底抽薪。” 在大乾朝,并没有三十六计,田为民听得是直打愣。 “您说的戏,我怎么一台也没听过。” 李青山笑问:“你还记不记得,我昨天说过,要给你一个大惊喜。” “这个惊喜,足够让咱们的胜率,直接上升到八成。” 田为民瞪大俩眼珠子,期待的道:“我还以为你在扯谎,安我的心。” 李青山稍微端正了神色,“其实,在我派遣五家汉奸富户,前往艾斯曼人那边和谈的时候,就已经制定好了计划。” “先用和谈,稳住他们,争取五天的时间。” “同时,让他们彻底放下戒心,不要做攻伐永昌县的准备。” 田为民不解:“他们就算不攻伐永昌县,也要攻破青州城,同样都是带着兵甲武器,难道有什么区别?” 李青山沉声道:“武器、装备、攻城器具,他们会一样不落,但他们偏偏不会带一种东西。” 田为民反应极快,一拍巴掌道:“我知道了,是水和粮食。” 李青山一拍巴掌,“你这说到点子上去了。” “青山岗内,我整整训练了两千精兵,手弩一百人,弓弩三百人!” 田为民老脸潮红,激动的打断道:“你的两千人,绝对不逊色于艾斯曼人全盔全甲的两千人!” “艾斯曼人以为,永昌县的粮仓会为他们开放,因此不会带着粮草辎重!” “大乾朝的兵士已经撤走,他们打死也想不到,会有一群农民去主动出击截营!” “因此,艾斯曼人大营内,看守万人粮草的队伍,最多只有几百!” “如果你让两千人倾巢而出,结局必定能大获全胜!” 李青山面露笑容,“我已经吩咐下去,能抢的就抢,抢不走的就烧。” “前往艾斯曼人大寨的马车……” 在李青山说话的功夫,燕歌行等人,已经带着整整一千两百人,埋伏在艾斯曼人大营附近的林子里。 容纳万人的大营,此刻空空如也,只剩下几个伙夫、马夫,以及老弱病残两百余人,三五成群坐在一旁打牌。 呼啸的令箭划破长空,下一瞬箭矢如同雨点,从林子中钻出。 惨叫声纷纭响起。 燕歌行手持长刀,带头喊了一声:“杀!” 青山岗整整一千两百匹战马,上坐着劫掠来艾斯曼人的全盔全甲兵士,手持战刀冲杀上前。 喊打喊杀声震彻云霄,两百个艾斯曼人惊慌中拿起武器,还没等形成有效抵抗,就倒在血泊之中。 将两百人杀尽,燕歌行从马上跳下,顺便用尸体上的布料擦拭血迹。 “妈的,来之前大哥写信千叮万嘱,要我们保持十二分警惕,做好拼死一战的准备。” “没想到就遇上这几个货,早知道咱兄弟五人,就能干翻他们全部。” 白虎已经掀开最大的几个营帐,招呼道:“大哥,这里头全是粮食,白花花的大米和肉,还有油!” “快去招呼大家伙,一起搬啊!” 身高近两米的青龙,一个人扛着五袋大米,正在往牛车上搬。 青山岗中,总共八百多头耕牛,都被弄来搬运粮食。 一千两百人,像是巨型的拆迁大队,开始将粮食洗劫一空,接着是武器、备用盔甲、铁锅、营帐的篷布…… 等车子装得差不多,群人开始往营帐上泼火油,点火。 不多时,整个艾斯曼人的迎敌,都燃烧在熊熊大火之中。 燕歌行大手一挥:“兄弟们,撤!” 群人开始浩浩荡荡的撤退。燕歌行从兜里取出三枚讯号弹,点燃瞄准空中。 砰—— 砰—— 砰—— 隔着三十里地的城墙上,李青山难以掩饰惊喜,激动的抓着田为民胖乎乎的胳膊。 “老田,我发达了!” “一声炮响,代表我的人抢夺粮食成功。” “两声炮响,代表他们抢夺所有物资成功!” “三声炮响,证明我们几乎没有伤亡,就夺走了艾斯曼人大营的一切!” “有了这些东西,咱们战后的粮食就有了!” 田为民疼得龇牙咧嘴,但仍然难以掩饰脸上灿烂的笑容。 “正式开战前就大捷!赢了,咱们赢定了!” 一老一小,站在城墙上惊喜得直蹦跶。 正在带着俩闺女,巡视城防的柳志忠,眉头颤了颤,“青山这小子,战前不紧张就罢了,他乐什么呢?” 柳扶风轻摇了摇头,美眸却格外笃定。 “青山办事,向来张弛有度,想必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 没等他说完,李青山就扯着嗓子喊道:“诸位同胞听着!” “青山岗的兵马,已经抢光了艾斯曼人的粮食!” “艾斯曼人就是一群穷光蛋,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饿死鬼!” “守住一天,不用咱们打,他们就会活活饿死!” 经李青山这么一喊,原本忧心忡忡,甚至紧张得直发抖的永昌县百姓,顿时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听到的人口口相传,顿时整个城池都陷入沸腾的狂欢之中。 原本的豺狼成为羔羊,恐惧被战意所取代,人们再无畏战之心。 柳志忠怔在原地许久,才反应过来方才的讯号弹,以及李青山的笑容是怎么回事。 他激动得手掌直哆嗦,推搡了跟在身旁的柳依依一把。 “快!你快去守住青山,不能让他出一丁点的事!” 柳依依:“父亲,我走了您怎么办?” 柳志忠激动的道:“我这把老骨头,死了也就死了!” “像青山这种大才,绝不能让他损失一根汗毛!” 第173章 射杀 第173章 射杀 柳依依风风火火的跑到李青山身前。 “小李子,你知不知道,刚才父亲把你夸得像是朵花儿似的,还说你是永昌县的未来!” 李青山没时间理会柳依依,因为艾斯曼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三十米。 中军的战车之上,劳伦斯白盔白甲,手握弯刀,深陷的蓝色眼珠内闪烁着冰冷光芒。 被青山岗的诈降坑过一次后,劳伦斯明显有了经验。 他用生涩蹩脚的中文说:“参军,你命令李青山,打开城门,带着所有人出门投降!” “是!” 涂鸿志刚要出发,涂杰就阻拦道:“爹,我的嗓门大,这种事就由我代劳!” 对于儿子的争功行为,涂鸿志反而格外欢喜。 他扶着儿子下了马车,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儿啊,你好好表现。” “等咱踏平永昌县,进入青州城,咱爷俩就是艾斯曼人的座上宾。” 涂杰眼中闪过一抹阴鸷,“等城破了,我要将李青山千刀万剐,让柳家的两姐妹,跪下哀求我收了她们!” 涂鸿志笑容满面,“城池破了,整个青州都是咱爷俩的,咱说啥就是啥,想要谁就有谁!” 踌躇满志的涂杰,站在城楼下,已经想象到群人开城迎接,李青山跪地请罪的场景。 他清了清嗓子,朝着城墙的方向喊:“李青山,快带着你的人,献城投降!” “我们伟大的艾斯曼人,或可放尔等一条生路!” 城楼上,前来观战的柳源居等人,恨得是咬牙切齿。 “涂家父子投递叛国,我等羞与其为伍!” “像这等国贼,我恨不能杀之!” 有脾气暴躁的老者,唰的抽出长剑,“青山,你把城门打开,我先杀了这小贼祭旗!” “对,杀了他!” 李青山面无表情,取过身旁护卫的弓箭,搭弓瞄准了涂杰的脑袋。 嗖—— 箭矢擦着涂杰的左耳飞过,偏了。 涂杰愣在当场,他甚至不敢相信,城墙上有人敢对他放箭。 柳依依一把抢过李青山手中的长弓,迅速搭弓射箭。 百米内,没反过神的涂杰,左胸被直接贯穿,身体踉跄倒地,痛苦得五官皱成一团,哆嗦着说不出话。 “死了。” 柳依依满意的拍了拍手掌,“小李子,射人要瞄身体,瞄脑袋多半是要射偏的,学会了没有?” 马车上,涂鸿志瞠目欲裂,“我的儿啊!” 劳伦斯恼怒,“永昌县人出尔反尔,城中老幼一个不留,出击!” 劳伦斯一声令下,上万兵士如同潮水一般,朝着正门汹涌而去! 首当其冲的战车上,绑着工程用的粗木,奔向永昌县的正门。 田为民面不改色,“砸!” 霎时间,燃着火的滚木、圆石,从城墙上头砸下。 战车的木质车轮,被圆石硌着,轰然一声倒塌,上头的木柱滚下。 巨大的圆木,将负责扶着战车冲锋的人,当场砸死在原地。 艾斯曼人的二十几个攻城梯,被扛着架上城墙,一群全盔全甲的兵士,开始像蝗虫一样的往上爬。 城门口附近,几个兵士已经摸上去,人扛着原木开始撞击城门。 喊打喊杀声震彻云霄,李青山站在城墙上,被震惊得有些发呆。 这就是战场么…… “李大人。” “李大人!” 李青山被吓了一跳,茫然转过身,“什么事?” 田为民脸上带笑,语调平和,“记得我第一次看到大规模战场时,吓得呆在原地一盏茶的时间,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您不必过于紧张,目前的战局,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李青山这才初如梦醒,“我没事。” 看到攻城巨大的结实木梯,李青山有些担忧,“老田,能不能想办法,把这梯子给砍断? “不行。” 田为民摇了摇头,“攻城梯的前半段,都是镶嵌了铁皮的硬木,普通的刀剑是砍不烂的。” 李青山急得额头直冒冷汗,这些身经百战的艾斯曼人,如果从木梯往上爬,极有可能就冲破防线! “来人啊,上油毡!” 田为民喊了一声,立即有人抬着又厚又重,像是地毯一样的东西,一头挂在城墙上,另一头则沿着梯子向下铺展开四米多长。 攻城的梯子,大概长十二米,刚好占据四分之一左右。 “点火。” 火把凑近攻城梯,立即轰的一声点燃。 李青山愕然望着滚滚燃烧,且冒着黑烟的东西,“老田,你弄的什么玩意儿!?” 田为民颇有些自得,“油毡浇的火油,只要一直往上续火油,至少能烧小半个时辰。” “等火烧完,梯子也废了。我自己研究的这招怎么样?” 李青山连连竖大拇指,“真是绝了!” 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时辰,李青山看到了有生以来,最为恐怖和惨烈的场景。 训练有素的艾斯曼人,一波又一波的尝试朝着城墙上方进攻。 撞击正门、攻城梯,还有举着盾牌,像是鼹鼠一样,找城墙薄弱的位置挖洞。 李青山的心脏,随时悬在嗓子眼。 这一刻他才明白,找田为民给自己当县丞,究竟是多么英明的决定。 撞击正门的兵士,被田为民下令往下灌粪水。 粪水铺满地面,接着扔被点燃,但半干不湿的木柴。 木柴不足够伤人,但冒出的滚滚浓烟,足够让置身在里头的人,呛得睁不开眼。 粪水被加热,那味道熏得直淌眼泪,压根睁不开眼。 攻城梯上的第一波人,被油毡燃起的火焰困住,上下为难,要么被灼烧掉下去摔死,要么上下为难,被石头木块活活砸死。 第二波人,哪怕用湿毛巾护住了脸和手,登到城池顶端,也被迎面扬起滚烫的沙土迷了眼,惨叫着被乱刀砍死,扔出城外。 想要顶着铁王八壳似的盾牌,偷偷把城墙挖开洞的鼹鼠们,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砸死。 田为民的指挥能力,可以说是惊为天人。 两个时辰过去,城墙上的人,因箭弩、攻城投石车,死了总共五十三人。 艾斯曼的攻城兵士,则整整倒下八百多个。 两个时辰过去,疲惫的艾斯曼人,狼狈的在附近休息,准备去河边打水,埋锅造饭。 田为民背靠着城墙,吸溜着米粥,啃俩大包子休息。 李青山凑过去,好奇问道:“你这些阴招,损招,都是跟谁学的?” “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阴招,哪有人教,都是自己琢磨的。” 田为民站起身,看着一公里外,安营扎寨的艾斯曼人,感慨说道:“以前当参军时,我就在千方百计,绞尽脑汁的琢磨着,咱们怎么能赢。” “我把脑袋当沙盘,琢磨了一万遍,可没有一个人愿意听我的。” “一场接着一场的惨败,都把我败习惯了。” “今天,是我一生之中,打得最痛快的一仗!” 李青山笑着站起身,“好,那我就让你再痛快点。” 第174章 疲军 第174章 疲军 李青山拿出响箭,拉开弓刚准备射,犹豫了一下还是算了。 “依依,过来!” 不远处的柳依依,撂下包子,屁颠屁颠的跑来。 “啥事?” “把响箭射出去。” 柳依依搭弓射箭,一声厉啸划破长空。 响箭声落罢,两队人马一左一右赫然冲出! 左右各一千名骑兵,分别是陆文忠与燕歌行带队。 马匹来势汹汹,直冲艾斯曼人的大营。 已经疲惫至极的劳伦斯,扔下碗里的饭菜站起身,“这群该死的贱民竟敢反抗,给我准备应战!” 艾斯曼人总共就两千骑兵,分别上马应战。 双方征战,刚搭好的灶台被踏翻,饭菜洒落一地。 短暂交锋的刹那,前排的几百人,取出连弩扣动扳机。 在艾斯曼人的阵阵惨叫声中,连弩的第一波箭矢被清空。 兵士们没有继续装入弓箭,而是骑上马转身就跑。 艾斯曼人人的战马已经奔走了三十里地,早已经没了力气,压根跑不过对方的战马。 没跟多少米,就被远远甩开。 陆文忠与燕歌行,带着人跑得没影,一群上气不接下气的艾斯曼人,则回去继续埋锅造饭。 当饭吃到一半,在李青山的命令下,城门忽然打开,一群手持弓箭的兵士猛的冲出。 他们前进五百米左右,一字排开,箭矢如同雨点般落下。 等艾斯曼人撂下碗筷,追击到不足五百米时,群人撒腿就往城内跑。 城墙上的人,则放箭负责掩护。 像这样的折腾,从中午一直到日落傍昏。 中途,快要被气疯了的劳伦斯组织几次反击。 高耸的永昌县城墙,是用拆了附近所有村落民房的石料、木头搭建完成的。 想要攻破这种级别的城墙,简直难如登天。 又累又饿的艾斯曼人,根本起不到什么有效的反击。 夜晚,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永昌县的人终于停止了骚扰。 燕歌行与陆文忠的队伍,也暂时撤退回青山岗。 城墙下,临时搭建的木屋内,架着火炖上肉,屋子里香飘四溢。 李青山与田为民,外加上柳志忠等人,围坐在一张巨大的圆桌前。 田为民举起酒杯,兴高采烈的道:“知县大人英明神武,用兵如神,以极小的伤亡挡住了艾斯曼人的进攻!” “为了咱们今天的胜利,同饮此杯!” 群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今天的这场仗,打出了气势,也打出了整个永昌县人的血性。 曾经如待宰羔羊般的人们,只顾着亡命奔逃,四散开来被咬死。 等被逼到退无可退,不得已朝着豺狼奋起反击时,却发现想象中的豺狼,孱弱得像是一张纸。 大帐外,这些难民们披着斗笠,围着篝火,歌声格外欢畅。 城外,缓过一口气的艾斯曼人,就地搭帐篷,做饭。 涂鸿志冒着雨,抱着已经僵直的涂杰尸体,呆滞着一横不吭。 军需官到劳伦斯身旁,低声说:“禀告统领,我们随身带的粮食,只能勉强应付今天的晚餐。” “当初出行时,原本准备入住永昌县城,因此没有准备帐篷。” “现在下雨,大军没有躲雨的地方。” 劳伦斯脸色阴沉着站起身,纵然心中有千万般的不情愿,也只要咬牙下令。 “撤退回大本营,明日再从长计议!” 车马与军队,踏着绵绵的细雨,行走在荒野的村道之上。 中途,士兵哼哼唧唧的掉队,跑到旁边的野地里脱了裤子就拉。 劳伦斯怒斥,“一个个的,到底怎么回事!?” 副官回说:“大家都反应,是今晚吃过饭以后,肚子就开始不舒服,还有人在发高烧。” 脾气暴躁的劳伦斯,怒的道:“把今晚做饭的,全都砍了!” “下次再让食物不干不净,我照杀不误!” “是!” 不远处,几个被捆缚好的兵士,哭喊着道:“大人饶命啊,我们做饭都是仔细清洗过的,绝对没有……” 咔嚓—— 长刀砍下,总共二十几个人因此丧命。 军队继续前行,绵绵秋雨洒落,透过盔甲淋湿了他们的衣裳。 所有人都被泡得脸色发白,瑟瑟发抖。 马车里的劳伦斯,把牙齿咬得咯咯吱吱作响。 “李青山这该死的贱种人,等我回去收拾整备后,攻破城池,要将他挫骨扬灰!” 涂鸿志还没从悲伤中反过神,他老眼含泪,浑身哆嗦着。 “我要杀了他全家,让他给我儿子陪葬!” 夜间,疲惫的大军需要跋涉整整六十里地,抱怨声接连不断,还有些人开始掉队。 劳伦斯只能从马车上走出,骑上高头大马,朝着人群喊:“大家都加把劲,不要掉队!” “等到了营地,就有热饭、热汤,干爽的衣裳……” 劳伦斯的话果然有用,没过多会儿,群人的速度就加快了许多。 “到了,马上就要到了!” “兄弟们加把劲!” “总算有帐篷能暖和,我差点没冻死!” “该死的鬼天气,白天好好的,晚上就冷成这样……” 回到大营时,上万人全都傻了眼。 哪里还有什么大帐、粮草,留下的只有满地的灰烬与废墟,外加上被吊死在旗杆上的尸体。 副官吓得身子踉跄,差点从马背上摔下。 “大帅,是敌袭!” “还用你说!” 劳伦斯一脚将副官踹出三米远,黑着脸从马车上将涂鸿志拖拽下,唰的抽出腰间弯刀,抵着他的脖子。 “你当初说,说自己对永昌县极为了解,说里头只是一群难民! “难民能挡得住我上万大军?能绕后袭扰我军粮草!?” “说,你是不是李青山派来的奸细!?” 涂鸿志吓得双膝发软,原本干涸的眼睛,再度流淌出眼泪。 “不……不是我!” 噗嗤—— 一刀斩落,涂鸿志的脑袋,被劳伦斯拎在手里。 他举着涂鸿志的脑袋,扯着嗓子朝着全军喊道:“我们军中,有敌军安插的奸细!” “我们的惨败,都是这个人造成的!” 原本脸色灰败的群人,颓靡之气被怒火取代。 他们抓起地上涂鸿志的尸体,你一刀我一刀,砍了个粉碎。 劳伦斯再度喊道:“今夜,大家各自找地方躲雨休息。” “明日一早,我们一鼓作气杀入永昌县中!住那群贱民的房,睡他们的女人,抢他们的银子! “兄弟们先用永昌县的村妇凑合着,等攻破青州城,我带你们玩贵族家的女子!” 颓败的气氛中,再度迎来一场欢呼。 第175章 坚壁清野 第175章 坚壁清野 群人的欢呼声,让劳伦斯再度生出些许自信。 挨饿受冻,都只是暂时的,明天一旦攻下永昌县,一切的损失都能加倍的弥补回来! 一群乌合之众的难民,靠着些许石头和滚木,在苦苦的支撑。 他们的材料,已经用得差不多。 只等明日一早,让兵士分成几个梯队,群起而攻之,耗尽他们的防守材料,就是必胜之时! 劳伦斯进入马车躺下,脑子里信誓旦旦的想入非非着,做着大获全胜的美梦。 他不知道的是,在五天的时间里,李青山已经丧心病狂到,将青山岗外的二十几个村子,房屋全部拆除干净。 永昌县内的滚石与原木,是用不完的。 剩下的七千多艾斯曼人人大军,在连绵秋雨的旷野中徘徊着,想要寻找庇护所。 如果运气好,还能到附近村民家,抓一只鸡来吃。 他们拖着灌铅似的大腿,跑了大半夜,也没有找到一户人家。 他们进入的村子,都只有残垣断壁。 别说是鸡鸭之类的家禽,他们连有顶的房子都看不见。 阴雨连绵下,头顶没有片瓦遮身,七千多人根本睡不着,只能随便找一棵树靠着,静静等待天明。 次日,天将蒙蒙亮,侍卫就敲了敲劳伦斯睡觉的马车。 “统领,天亮了!” 昨日格外疲惫的劳伦斯,压根没睡醒,不悦的道:“昨日太过困乏,让众将士多多休息,不必过早出发!” 门外的侍卫有些无奈,“您还是自己出来看看吧。” 憋着起床气的劳伦斯,怒气冲冲的出了马车。 待他看到东倒西歪,蜷缩成一团的兵士们,才恍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劳伦斯暴怒问:“都不去避雨,在这儿蜷缩着干什么!?” 侍卫回说:“统领,我们都找遍了,根本没有可以躲雨的地方。” “将士们再淋下去,恐怕要哗变的!” “你!” 听到‘哗变’两个字的劳伦斯,暴怒抽出腰刀,“你敢霍乱军心!?” 侍卫跪倒在地,眼含热泪,没有吭声辩解。 兵士们看到劳伦斯,自发的聚拢而来。 他们淋了一夜雨,脸被泡得发白,脚步虚浮相互搀扶着向前挪动。 还有些拉稀、病重的,连腰都直不起,就这么弓腰驼背的归队。 握着钢刀的劳伦斯,眼眶渐渐泛红。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凡有能躲雨的地方,他们不会把自己冻成这幅模样。 可方圆几十里,怎们会连一个民宅都找不到呢? 侍卫浑身颤抖着,绝望声道:“大人,我派人到方圆几十里找了,连带顶的狗窝、猪圈都没有!” “所有建筑材料,都被人拆了个一干二净!” “大家实在没地方去,只能淋雨!” 纵然满心不甘,劳伦斯也只好将长刀收回。 隐约中,他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昨天攻城时,李青山将石头与木块,像不要钱似的往下砸。 从一开始,他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为的就是打这一次攻城防守战! 好奸诈的小贼! 劳伦斯气得手掌颤抖,勉强平复下心绪。 “军需官!” “在!” “派人到河中打水,会捕鱼的也一起下水,给大家弄上一顿热腾腾的早餐。” “是!” 大军前往河滩捕鱼,劳伦斯则命人把自己的马车拆了,给群人做一个遮风避雨的帐篷。 帐篷下架着好容易捡来的柴火,架起来火堆,上头滚着一口大锅。 三三两两的人,将开膛破肚好的鱼扔进锅里,还有的往里头撒入野菜。 几千人眼巴巴的等着开锅,一人吃上一大碗仅有小块鱼肉的汤。 喝上一碗热汤,勉强缓过劲的兵士们,在劳伦斯的带领下,大军开始向永昌县开拔。 劳伦斯扯着嗓子吆喝道:“大伙再加把劲!冲进永昌县,吃饱穿暖,有女人玩! “冲进青州,绫罗绸缎,有数不完的金银财宝!” 剩下的七千多艾斯曼人,一鼓作气的再度向前奔袭。 可惜,他们的肚子并不争气。 跑了没多会儿,就有一大批人中途掉队,到旁边的野地里窜稀。 因为肚子里没食,一群人窜水窜得痉挛,都快要脱水。 清冷的初秋清晨,劳伦斯额头冒出层层冷汗。 大批兵士拉肚子,绝对不是什么巧合,水源必定已经被污染! 他叫来副将,低声询问:“你都是从哪儿打的水?” 想到之前被砍头的伙夫,副将紧张得手掌直哆嗦,“回统领,属下是从西河中打的长流水,绝不会有问题!” 劳伦斯重重叹息一声,“催促大军速度快些,越早拿下永昌县,我们的体力保存就越完整!” “是!” 七千多人的大军,在劳伦斯的督促之下,勉强算是没人掉队,一同到了永昌城下。 吃饱喝足,休息一整晚的永昌县人,此刻精神抖擞的站在城楼之上。 披着斗笠的李青山,翘着二郎腿,坐在城门正中央的位置,笑着朝劳伦斯喊:“统领大人,别来无恙啊。” 劳伦斯的脸色都憋成了青紫色,“李青山,开城投降,我可饶你不死!” “一旦城破,鸡犬不留!” 李青山站起身,神情凝重的道:“投降之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等我和诸位同僚商量片刻。” 劳伦斯心中一喜,“好,我等你!” 艾斯曼人的兵士虽勇,却已疲惫不堪。 如果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永昌县,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整整半个时辰过去,已经有几个兵士站不住,头晕目眩摔倒在地。 劳伦斯恼怒,“李青山,你商量好了没有!?” 正在躺椅上休息的李青山,懒洋洋的站起身,“商量好了,我们一致决定——” 李青山故意拖着长腔,劳伦斯则满眼的期待。 “不行。” 最后两个字重重落下,劳伦斯这才恍然明白,妈的被耍了! “给我攻城!” 攻城的命令一下,已经疲惫了一夜,肚子里没有丁点儿食物的艾斯曼人,如潮水一般涌到墙角。 更多的攻城梯,外加上两侧合围、佯攻等计策层出不穷。 在艾斯曼人的拼死力战之下,甚至有几次差点登上墙头! 李青山望着下方,如潮水般密密麻麻的人群,感慨说道:“如果昨天下午,他们拿出这种拼命的架势,咱还真不一定能赢。” 田为民揣着手,笑呵呵的望着下方。 “一群强弩之末而已。瞧着吧,他们很快就要支撑不住。” 第176章 决战 第176章 决战 一个时辰过去,艾斯曼人在最后一波强攻之后,再也没有组织什么像样的攻击。 原本的七千多人,此时只剩下三千多。 另外一半的尸体,在城墙下静静的躺着。 窜稀脱水,腹无粮米,外加上两天奔袭一百多里地的艾斯曼人士兵们,一个个像是软脚虾,狼狈的从攻城梯往上爬。 李青山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肃然喊了一声:“丁大壮!” “在!” 穿着重甲的劳伦斯,单膝跪在李青山的面前。 如今,他已被李青山任命为县尉,也就是县公安局长的职位。 李青山起身下楼,同时说道:“去召集你的五百甲士,准备决战!” “是!” 由于艾斯曼人没有力气攻城,李青山已经将城墙上所有兵士撤下,仅留城门口两队人马防守。 全城集结来的五百甲士,五百长枪兵,还有一千弓箭手,在城门口集合。 李青山挥了挥手,左右手下将城门大开。 在开城门时,哪怕谨慎如柳志忠、柳源居等人,也没有阻止。 因为外头的艾斯曼人,长途奔袭一百多公里,淋了一天一夜的雨,外加上粒米未进,能活着就已经是奇迹。 别说是打仗,让他们跑两步都费劲。 胜败,已成定局。 正门打开,艾斯曼人双眼猩红着挥手,“冲进去,杀光他们!” 三三两两的艾斯曼,迈动着虚浮的步子往前冲。 弓弩手扔掉了弓箭,拔刀跟着冲上去,因为他们的箭早就被射光。 没有后援、没有补给的孤军,一旦抢劫不成,等待他们的就会是屠杀! 丁大壮等人,在李青山的吩咐下按兵不动。 等着些人冲上前时,盾牌手在前,长枪手胡乱的那么一戳。 整整四五十人,还没接触到丁大壮等人的衣角,就被戳了个透心凉,倒地死去。 心心念念的城门已经打开,劳伦斯像是疯了一样的喊:“杀!都给我杀进去!” 一群连站着都费力气的人,再也不愿意冲上去送死。 城池内,一群壮汉推上来两个木排车,车子上盖着棉褥子。 褥子掀开,里头放着热腾腾的白面馍馍,诱人的麦香味直钻人的脑仁。 一群艾斯曼人看到馍馍,眼睛都直了。 李青山低声朝声旁的柳源居说:“伯父,靠您了。” 曾作为内阁大学士的柳源居,懂得一些艾斯曼语,清了清嗓肃然朝着门外喊:“扔掉武器,脱下甲胄,向我们投降!” “投降者,有饭吃,有衣穿! “吃饱穿暖,你们尽管回自己的国度,只希望不要再来骚扰我们!” 听到柳源居的话,一群艾斯曼士兵,犹如在暗夜中看到萤火,纷纷解下沉重的盔甲,扔去长刀,逃向永昌城门内。 劳伦斯瞠目欲裂,伸手拦住其中一个兵士。 “大家听我说!拼死冲入其中,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丢盔弃甲,咱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救命的粮食就在眼前,大部分人都选择放下武器投诚。 仅剩下的两千多人,分出一千多降卒,仅穿着一件单衣就冲入城中。 剩下的六七百人,仍然选择跟在劳伦斯的身旁,也早已失去战力。 柳源居摇头叹息,“哎,这么多战俘,得糟蹋多少粮食。” 李青山目光发冷,朝着两人人招手。 城门被重重关闭,装着粮食的车子迅速后撤,取而代之的是一群甲士,将城门口团团围住。 站在后头的田为民,小胖手轻轻那么一挥,“杀!” 进城的兵士恐慌的聚成一团,“你们这些出尔反尔的小贼!” “早知道,我们就该和统领一起,杀光你们! “该死的,我就不该扔下武器!” 一群人叽里呱啦的说着听不懂的词汇,被大刀长枪迅速绞杀,整个永昌县城门口,鲜血汇成小溪,顺着沟槽流淌。 城门外,同样传来阵阵的喊打喊杀声。 燕歌行带来的弓弩兵,以及重甲兵,吃饱了热乎乎的早饭,已经和劳伦斯的残部绞杀在一起。 厮杀声很快结束,门外传来燕歌行爽朗的声音。 “大哥开门,我给你送一份大礼!” 房门打开,燕歌行等一千人,骑着高头大马进门,外头地上倒着的,尽是艾斯曼人的尸体。 燕歌行手里拴着绳子,马屁股后头的位置,拴着双手被捆缚的劳伦斯。 李青山凝声问:“伤亡怎么样?” “嗨,对付一群饿晕了的软脚虾,能有什么伤亡。” 燕歌行踩着劳伦斯的肩膀,轻盈的跳下马,“我们一千兵士,就有一个人受伤,还是跳下马时扭了脚。” 李青山按捺不住心中的惊喜,给了燕歌行大大的一个拥抱,“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丢人!” 柳源居的眼皮颤了颤,几乎不敢相信的望着地上的鲜血与尸体。 “青山,这……这都是你事先设计好的!?” “没错。” 李青山笑着道:“昨儿我和老田俩人,就商量了这么个计策。” “从战局整体推算,我们铁定是赢了,只是怕艾斯曼人知难而退后,带着更多的军队来复仇。” “把艾斯曼人逼到绝路,他们反而做困兽之斗,我们多少会有损伤。” “最好的办法就是劝降,将他们分割成两半,一点点的蚕食。” 柳源居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后喃喃的咕哝着:“好狠毒的计策,好高明的计策!” “志忠,你真是找了个好女婿!” 柳志忠老脸通红,神情睥睨的道:“青山也就得了我一半的真传。倘若我年轻的时候…… “得了吧。你年轻的时候,看到这么多艾斯曼人早吓尿了裤子,哪有青山一半的本事。” “好你个老林头,敢揭我的短!” …… 一群老爷子相互闹腾着,气氛格外欢愉。 “该死的大乾人!” “你们这些贱种人,杂碎,连符箓都杀,还有没有点人性!” 被捆缚的劳伦斯,像是泼妇一样,歇斯底里的朝着李青山怒骂。 他的一万兵士,他作为帝国军人的荣耀,还有驰骋疆场几无败绩的战功。 仅仅因为与李青山的一场仗。 没了,什么都没了! 他牙齿咬得咯咯吱吱响,双眼直冒火星子,像是要用眼神将李青山碎尸万段。 “李青山,你少得意!” “如果真刀真枪的打,我艾斯曼帝国的军人,能灭掉你一万次!” “你之所以能赢,仅仅是因为无耻!” 第177章 焕然一新 第177章 焕然一新 无能狂怒的劳伦斯,拼命挣扎着,像是一条咬人的疯狗。 他抓住李青山屠戮战俘的事,死咬着不放。 哪怕是输,哪怕是死,他也想给李青山留下骂名与诟病。 刚才屠杀了艾斯曼人的兵士们,其实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 他们只想不被欺负,从来没想过杀谁。 如今背负了杀孽,杀的还是手无寸铁,生病饥饿的艾斯曼人,难免心中难忍。 甚至有些农兵,卸下盔甲以后,为求减少杀孽,开始朝着尸体烧香叩拜。 李青山从燕歌行手中,接过拖拽劳伦斯的绳子,猛的向前一拽! 劳伦斯摔了个大马趴,狼狈的在地上滚了几滚。 “田为民,你去把人带来!” “是!” 田为民立即率人,抬来二十几个担架,放在了群人中央。 躺在担架上的都是女人,年长近五十,年弱高不足五尺,其中最多的是年轻女人。 她们躺在担架上,身体裹着厚厚的被褥,面色惨白双眼紧闭,已是进入濒死状态。 下了两日的秋雨已经停歇,正午日光洒落在她们脸上,却愈发显得毫无血色的苍白。 李青山扯着嗓子怒喊,“那些朝着尸体叩拜的,都他妈把腰子杆子直起来!” 群人忙不迭站起身。 李青山则走上前,抬脚踹翻了地上插着的几炷香,“你们都睁大眼睛看看!” “地上躺着的这些人,是谁的亲娘,谁的妻子,又是谁的母亲!” “艾斯曼人烧杀抢掠,奸淫妇女的时候,你可曾见过他们对被凌辱虐待致死的女人叩头!” “劳伦斯,你说我们是贱民,说我不讲道义。” “我倒想问,你们艾斯曼人的道义又在哪里!?” 刚才还因杀人而忐忑的农兵们,立即变得满腔怒火,甚至有些人,还给没断气的家伙补了两刀! 劳伦斯仍在叫嚣,“李青山,你敢不敢放我回去,让我重整旗鼓,咱们来日再堂堂正正决战!” “好,把他放开!” 李青山一声令下,田为民吓了一跳,赶忙附耳说:“青山,使不得啊……” 李青山没有理会,“放开!” 两旁侍卫,立即解开劳伦斯的绳索。 劫后余生的劳伦斯,丝毫没有战败的沮丧,狂喜说道:“等来日我整备军马,必定和你堂堂正正一站!” “好,我等你。” 劳伦斯撒腿就往城外跑,田为民急得直拍大腿,“我的青天大老爷啊,你可万万不能放他离开!” “劳伦斯如果真带兵卷土重来,咱们就……” “谁说我要放他走了。” 李青山笑着道:“你们就瞧好吧。” 没过多会儿,骑着高头大马的昭信校尉陆文忠,带着自己的一千人马,浩浩荡荡的进入永昌县。 刚才被放跑的劳伦斯,被捆着双手,戴着手铐脚镣装入囚车。 他的嘴,被一双臭袜子死死堵住,正恨恨的瞪着李青山的方向。 李青山走上前,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脸蛋,“小样,我还收拾不了你?” 擦肩而过时,见李青山不搭理自己,陆文忠愣了一下,随即抱拳,恭敬声道:“见过李大人。” 今时不同往日,李青山已经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子,陆文忠得知道尊卑。 更何况,李青山将活捉劳伦斯这等军功,双手送到自己手里。 这等恩情,必然铭记于心。 虽说两人都是七品官,陆文忠还是选择先低头服软。 李青山对他的态度格外满意,笑着拱手道:“陆大人,恭喜您活捉一军统帅,可喜可贺!” “我早已在县衙为你摆上酒宴,等我忙完手头事宜,咱们要不醉不归!” 面对从头到尾,几乎焕然一新的李青山,陆文忠显得有些拘谨。 “恭敬不如从命,但凭李大人吩咐。” 这会儿,田为民按照李青山的吩咐,临时用木头搭建一个高台。 李青山站在高台顶部,能够让两万灾民,都看得见自己。 还没等他开口,下方就已经传来阵阵的狂欢与呼声! 李青山带着两万灾民,在几乎没有兵员减少的情况下,杀死劳伦斯整整一万艾斯曼人军队! 此等战绩,此等辉煌,莫不说在青州,哪怕是放在整个大乾朝,也是亘古未有! 作为此战的参与者,整个永昌县的人,将李青山奉若神明! 欢呼声持续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伴随着李青山抬手臂,声音戛然而止。 就连李青山也没想到,仅仅一战,就为自己树立如此威望。 他清了清嗓音,“艾斯曼人没了,欺压在咱们头上的士绅老爷跑了!” “整个永昌县,就由咱们自己做主!” “我在此宣布,将仓库中存粮,均分到每个人的手里!” “现今永昌县的所有田土,都由大家均分,且不许买卖!” “以后在我的治下,保证人人有饭吃!” 这一刻,欢呼声如潮水汹涌而来! 李青山则在群人庆祝之时,悄然走下台,带着亲眷前往县衙。 柳扶风站在李青山身侧,颇有些崇敬的道:“青山,你分发粮食,均分土地,简直可比当代圣人!” “难怪你之前管理柳家,能够做到井井有条,原来是大材小用。” 李青山淡然一笑,“我不过是多读了一些书而已,全凭前人经验,不算个人本事。” 作为曾经攻读历史系的大学生,李青山对古代史、近代史都了如指掌。 历史上有不少人做过均田亩的事,比如赫赫有名的明朝宰相张居正。 土地兼并、国库空虚,中央要将赋税政策下放到地方,就必须让‘耕者有其田’。 否则几家大户,兼并千万人土地,却只纳一份税,国家怎么可能不穷。 只不过,士绅串通官僚,官僚又联合成集团,集团推举领头人,成为朝廷大臣。 朝中的大臣们,代表的都是士绅集团的利益。 哪怕上头的政令想要下达,也根本没有人愿意听从,通常是不了了之。 李青山在永昌县实行这条政令,则要简单得多。 首先,永昌县地方小,结构简单。 为数不多掌控资源的地主乡绅们,全部都被艾斯曼人吓跑,自己可以兵不血刃的接管所有土地。 其次,自己占据绝对的威望,根本没人能够抗衡。 最后,就是李青山得到了柳志忠等为代表的知识分子支持,以及田为民为代表的旧官僚支持。 天时地利人和,成就了崭新的永昌县。 第178章 朝廷恩赏 第178章 朝廷恩赏 改头换面的永昌县居民们,正排着队准备领取粮食,等待划分田地。 群人欢天喜地,仿佛比过年还要激动。 县衙门口,柳源居激动得老早就在等待着。 他冲上前,一把抓住李青山的手,老泪纵横的哽咽着,“青山,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就是任命你当知县。” 李青山拍了拍他的手背,“伯父谬赞,以后我还得仰仗着您老人家。” 一直生活节俭的李青山,今儿为了宴请陆文忠,破天荒的做了一大桌子的饭菜,还弄来一坛子好酒。 “活捉劳伦斯,乃绝世大功一件,我敬陆大人一杯!” 陆文忠尴尬的将酒杯放低,并将酒水一饮而尽。 “李大人,您……” 李青山微笑道:“陆大人,您以前叫我青山,现在还叫我青山就好。” “咱们自家人关起门来聊天,用不着客套。” 陆文忠笑容发苦,“青山,咱们既然是自己人,你就别再吓唬我。” “有什么事,还请你明说。” 陆文忠的表现,让李青山格外满意。 永昌县消灭了艾斯曼人以后,不仅能获得被占区的广褒土地,牧场,还有上头即将下放的恩赏。 大乾朝就算再怎们烂,也不会对永昌县的大功视而不见。 否则,必定寒了全天下人的心。 哪怕是面子工程,他们也是要做的。 因此,李青山要什么,朝廷大概率就会给什么。 李青山也不再卖关子,“好,以后咱们不论官职,相互称姓名。” “文忠,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将劳伦斯交给你?” 陆文忠年纪不大,但作为官场老油子,几乎不假思索的道:“因为知县是文官,哪怕立下此大功,也很难要到实际封赏。” “如果是武将有了战功,就可以要兵权,要粮饷,以至于更多的东西。” 李青山一拍巴掌,“聪明。” “你觉得,咱们该要点什么好?” 陆文忠恭敬说:“我只懂排兵布阵,不懂其它,这些事还是由你来决定的好。” 李青山从兜里,取出一张卷轴交给田为民。 “老田,你看看我写的这些合不合适。” 田为民清了清嗓,念唱说道:“第一条,北府军与艾斯曼人征战,损失兵士、战马无数,急需补充。” “另外,为抵御艾斯曼人报复,恳请圣上赋予永昌县及北府军,自主募兵权。” 陆文忠颇有些激动:“青山,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对武将来说,职位并不重要,兵权才是他们的命脉所在。 李青山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田为民再度念道:“第二条,永昌县民生凋敝,恳请朝廷免去五年赋税。” 一个县的赋税,相比较整个大乾朝来说,几乎是可有可无的。 在李青山看来,大乾朝极有可能坚持不到五年,就彻底油尽灯枯。 五年赋税,就相当于整个永昌县赋税全免。 柳志忠微微点头,称赞说:“青山,此举利国利民,想必大乾朝廷也会支持。” 两条念完,田为民将卷轴合上。 陆文忠不解,“青山,你立下天大功劳,就不想着加官进爵,或者多要一些金银财宝?” 田为民也劝谏说:“大人,依卑职看,您可以要一个青州布政司经历的职位,属于是正六品的闲官。” “官升一品,仕途的底子就更加牢靠。” 李青山摇头道:“你们说的这些,都没什么用处。” “纵然朝廷有赏银,经过层层贪剥,最后进青州库房,再拨给我,都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 “什么青州布政司,对我来说更没用。” “整个青州官僚,早就上下一心、铁板一块。” “我想从他们手中抢肉,必然会被群起而攻之。 “我作为永昌知县,掌握民众三万余人,土地不计其数,明年产出的粮食,甚至能养活十万人!” “产业在柳家的加持,更能让咱们日进斗金!” “至于兵力,我们的农兵,可以随时补充作为文忠的北府军。” “粮草充足,有军饷支撑,将士必然用命。” “因此,我这个知县,并不畏惧青州巡抚!” 李青山一番讲述,在场群人只觉得有道理,但听懂的人并不多。 甚至老油子田为民,也没弄懂这番话的重量。 唯独曾经身居高位,官居京城,如今下野待职的柳志忠,能咂摸出其中味道。 被人赋予的权利,是最不值钱的。 别人能够给你,就能够从你手中拿走。 像李青山这种,一步步自己建立的势力,拥有绝对的死忠,绝对的产业,绝对的统治力,才能站稳脚跟。 如果朝廷今天敢罢免李青山,明天暴民就能攻占整个青州! 这,就是李青山的倚仗! 柳志忠感慨说:“青山,你初次为官,就已深谙为官之道,可见天分之高。” “或许有朝一日,你的成就,会远超我们这些老头儿。” 群人尚处于震撼之中时,柳志忠瞪了柳扶风一眼,“愣着干什么,还不给你的夫君把酒杯满上!?” “是。” 柳扶风初如梦醒,赶忙给李青山倒酒。 “多谢。” 李青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着道:“诸位,我今天晚上还有要紧事办,就不陪大家饮酒。” “岳父大人,还有在做诸位,见谅。” 长辈、同僚,齐聚一堂的情况下,李青山还没动筷子就要跑路,明显是不合规矩。 可李青山这么说,竟没一人反对。 就连一向刻板的柳志忠,都笑呵呵的道:“尽管去忙你的事,用不着管我们。” 就凭借李青山带着两万灾民,将一万艾斯曼人尽数歼灭的功劳。 别说是要离席,哪怕他掀翻桌子,脱光衣服在院子跳舞,柳志忠都得夸他有创意。 李青山出了城门,骑上快马,直奔着城门而去。 战乱刚结束,他就派遣燕歌行去接墨倾语,估计这会儿已经快到城门口。 这场空前的胜利,有人觉得李青山救国救民,有人觉得他能平步青云。 还有人认为,李青山能在永昌县,成为一个超级土皇帝。 唯独李青山自己清楚,他做的这一切,仅仅是为了更好的活着,不受人欺负而已。 从始至终,他都不想当升官发财,更不想当圣人,只想给那个勤劳质朴的姑娘,一个温暖的家。 “相公!” 城门口,飞驰向前的马车里,传来墨倾语欣喜的喊声。 第179章 重逢 第179章 重逢 李青山从飞驰的骏马上,一跃跳上马车。 墨倾语吓了一跳,连忙搀扶住李青山,“太危险了,怎么能这样胡来!” “更胡来的,你还没见过呢!” 李青山一把将墨倾语给横抱起,俩人靠坐在马车前头,顺手就朝娇臀抽了一巴掌。 “才几天没见,我家倾语又长大了。” 负责赶马车的女孩,把身子绷得笔直,不好意思回头看。 墨倾语俏脸殷红,耳垂更娇艳欲滴,羞得说不出话。 有段日子没见,曾经身子骨瘦弱的墨倾语,发育得愈发丰腴可人。 白皙的肌肤,透着红晕的小脸蛋,透着成熟女孩诱人的香味。 李青山搂着她狠狠的亲了两口,“这些日子,想相公了没有?” 揪着许久的心终于放下,墨倾语顾不上害羞,埋在李青山的怀里放生哭泣。 俩人搂在一起,伴随马车的颠簸,朝着县衙的方向进发。 李青山没有说话,攥着手帕轻轻替她擦拭着。 车行至中途,墨倾语停止抽泣,从李青山的怀里钻出,美眸好奇的顾盼着街道两侧。 “街道好宽敞,青石板的路也好漂亮!” “相公,我们以后就要住在这里了吗?” 李青山这才恍然想起,自己完全熟悉的永昌县街道,对墨倾语来说是无比陌生的。 幼年时,她颠沛流离到了大荒村,被自己家收留。 白天和男人一起下地种田,夜里就洗衣做饭,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穿得也是破破烂烂。 一到冬天,穿不暖和的墨倾语,就经常拖着长长的鼻涕。 除了上次夜间来县衙救自己,墨倾语来县城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李青山攥着墨倾语的柔荑,“娘子,你以后再也不用背着干柴,走村里的烂泥巴路。” “我保证把你伺候得干干净净,白白胖胖,就像是个小公主。” 墨倾语羞怯的低着头,“我是你娘子,又不是你女儿,才不要被养着。” 马车在县衙的正门停下,李青山带着墨倾语绕过前院,前往后院的住宅地。 前院,柳老爷子叫上几个老伙计,已经进行第二场酒宴。 李青山可不想把小两口的恩爱时光,耗费在一群老头身上,因此特地绕行穿过。 整个县衙,占地约莫两个篮球场那么大。 前院三分之一,是县衙大堂,也就是办公室。 后面的三分之二,则是一个正统的中式四合院。 四合院前出廊后出厦,门楼住的是管家和更夫,东西厢房住丫鬟仆人。 前院有花园,种的是梅兰竹菊。 后院则是用来安神的小桥流水与桃林。 李青山带着墨倾语逛了一圈小院,“丫鬟和仆人,都被我给遣散了,只留下俩收拾卫生的大姨,一个园丁老叔,还有俩厨子。” “人一旦多了,吃大锅饭的法子就不灵,青山岗上的土地,也该和大家分一分。” “过两天,等山上的事安顿好,洛水和小青也会搬到这儿。” “咱们一家人,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墨倾语:“为什么不让她们现在过来?咱们赢了,一家人得好好庆祝一下。” “她们俩,正忙着规划土地的事呢。” 李青山摸了摸下巴,思忖说道:“土地不能不分,但也不能全分。” “比如本来属于人家的土地,还有穷户的土地,咱就得还回去,而且得帮忙盖房子。” “总之,咱们分出去的,必定要比他们以前的土地更多,足够每个人吃饱饭,去掉税款,还有大笔的余量。” “至于从土匪手中抢来的二龙山,以及那些被杀的豪绅、财主的地,从艾斯曼人手中抢到的地盘,咱们就得自己留着。” “养兵、用人、做生意,这些都得要银子。” “土地划分的事至关重要,这事我主要责成洛水与田为民去办。” “他们一个有脑子,一个有良心,还有小青帮衬着,一定能做好。” 墨倾语眼眸中闪着崇拜的光,“相公,你想的好缜密!” “这些东西,你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李青山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老话说得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我整日跟着柳老爷子耳濡目染,看也看会了。” 外院大厅内,柳志忠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杯子里的酒洒了一大半。 “谁又念叨我呢。” 林冉军哈哈大笑,“肯定是你的宝贝女婿,又在念叨你呢。” 柳源居指着他洒出一半的酒杯,舌头直打结的道:“老……老家伙你耍赖,自罚三杯!” “闺女,给你爹倒上!” 柳扶风端着酒壶,无奈给几位长辈倒酒。 一个衙役,急急忙忙的跑到后院,站在门口朝院里喊,“大人,外头的晚会快开始了,大家等着您主持呢!” 李青山靠着窗边,紧紧搂着墨倾语正过瘾呢,不耐烦的道:“我不去,让田为民替我招呼一下!” “是。” 小屋里,墨倾语羞得不敢抬头,“相公,你手能不能别乱动?” “我是你相公,你不让我动,留着给谁动呢?” “我……”墨倾语小脸通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李青山吹熄了灯盏,一轮皎月在天,清寒月色将桂花树映成银色,淡淡的幽香飘入鼻孔。 深深吸一口气,李青山露出陶醉表情,“真相。” 墨倾语茫然,“桂花都谢了,哪来的香味?” 待看到李青山趴在自己的雪颈处时,墨倾语噗嗤一声呗逗笑了,“讨厌。” 远处,响起阵阵钟鸣声。 李青山从后头,轻轻捂住墨倾语的眼睛,“娘子,我曾答应过你,要让你过上最幸福的日子。” “今天,我终于达到了,你准备好迎接了它了吗?” 眼前一片漆黑,墨倾语胸口像是揣着小兔子,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最后一道钟声敲响,李青山松开了墨倾语的双眼,只见火光冲天而起,巨大的烟花充斥整个天空。 墨倾语仰头望着烟花出神,泪水渐而润湿眼眶。 在大荒村中,无数暗无天日的光景里,墨倾语一直觉得,自己的这辈子,只能挣扎在温饱线上。 但凡年景差一点,连吃窝头都是个奢侈。 甚至李青山哪天赌输了钱,都可能将自己卖掉。 可在生死线上走了一圈,混不吝的李青山,忽然就成了现在的相公。 一切,都犹如梦境般不真实。 烟火下,李青山捧着墨倾语的面庞,认真的问道:“娘子,你准备好了吗?” 第180章 新生 第180章 新生 墨倾语隐约意识到,李青山说的是什么。 她轻嗯了一声,柔荑紧攥着衣角,害羞的低下头。 绚烂烟火下,李青山与墨倾语的身影叠在一起,唇齿相依间流连忘返,柔软湿热的触感,让两人的大脑陷入绝对空白。 上一世的李青山,压根没谈过恋爱,在感情方面几乎是空白的。 他有些紧张,自己会不会待会儿太丢脸,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进行。 等墨倾语褪去衣衫,躺在床上时,李青山点燃床头两盏红烛。 “呀。” 墨倾语羞怯的用被子捂住了脸,“相公,快把蜡烛熄掉,羞死个人。” “我娘子长得这么漂亮,关灯多可惜。” 李青山甩掉鞋子跳上床,从最初的生涩紧张,到慢慢进入状态。 此时,宴会厅内。 喝多了的柳志忠,攥着柳扶风的手背,语重心长的道:“女儿,你一向心高,看不上凡俗佣人。” “可李青山这小子,有才能,有良知,是咱柳家不可多得的女婿人选。” 柳扶风眼眸中闪过一抹失落,不悦的道:“父亲,别再说了,这些都是假的。” “哪怕是假的,也能假戏真唱。” 柳志忠颇有些苦口婆心,“父亲老了,会活还有个七八年,运气不好或许只有三五年。” “父亲,您……” “别急着争执,你先听我说。” 借着酒劲,柳志忠将心中的担忧一股脑的倾吐出,“为父从来不担心什么柳氏家业的继承。” “万贯家财过眼云烟,只有你和依依,才是为父最珍视的人。” “依依还年轻,行事风风火火,没到谈婚论嫁的时候。” “可是你……哎。” 柳志忠对这个二十四岁的女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在大乾朝,女人二十四岁,和后世的三十五到四十岁相差无己。 自己可以不着急,但家人肯定心急如焚。 柳扶风心里头有些委屈,“女儿一定想办法把自己嫁出去,绝不让父亲担心。” 柳志忠指了指桌上两盘没动过的菜,“我和你几位叔伯,都吃得差不多了。” “都是一家人,谁也不嫌弃谁。” “你把菜热一热,再焖些饭给李青山送去,最好陪着他吃个饭。” 柳扶风低头,“是。” 柳依依给一群老头端茶倒水,早就伺候烦了,“姐,我和你一起!” “回来!” 柳志忠板着脸呵斥,“你姐的事,你跟着掺和什么,快给几位叔伯倒水!” 柳扶风到厨房捡柴做饭,干柴烈火在炉子里,烧得啪啪作响。 火苗雀跃舔舐锅底,锅里闷着米饭的水珠,与稍许的白浆溢出。 “啊,好痛!” 柳扶风掀开锅盖时,被溢出的水珠烫到手指,疼得眉头直皱。 生米已经煮成熟饭,盛入木桶中后,又配上两盘菜装入食盒,柳扶风这才动身前往李青山亮着灯的卧室。 李青山靠在床头,搂着墨倾语的相间,眯着眼回味着。 墨倾语身子苏若无骨,有气无力的抱怨,“相公,你难道不想让我生下咱们的孩子?” “想,但不是现在。” 李青山宽慰说:“等你再年长几岁,过了二十二岁的年纪,差不多就是生育的最佳年龄。” “现在……虽说也没问题,但总不是最好。” 俩人小声的聊着私房话,李青山扶着墨倾语的腰,帮她穿好睡袍,自己则穿上衣服,开始收拾乱成一团的床铺。 房门被敲响两下。 “青山,父亲嘱咐我给你送来饭菜。” 听到柳扶风的声音,墨倾语害羞的赶忙披上外套,“姐姐稍等。” 她打开窗户透气,并将床头的肚兜和亵裤塞到被子里,这才将房门打开。 看到墨倾语的出现,柳扶风大概猜出李青山匆匆离去是为了什么。 “倾语妹子来了,那刚好。” 柳扶风笑吟吟的道:“厨房的火还燃着,我去再炒两个菜,今晚上咱们就一起吃。” 刚才过量劳动的李青山和墨倾语,嗅到饭菜的香味,着实有些饿了。 李青山有些不好意思,“辛苦了。” “倾语,你先把菜端着,我再去厨房……” 餐盘刚递过去,墨倾语柔荑发软,不留神将饭菜洒落一地。 “哎呦!” 墨倾语柔荑被菜汁烫到,李青山赶忙拿帕子替她擦拭,“怎么样,有没有起泡?” “没事,只是刚才被吓到了。” 墨倾语娇弱的模样,顿时让柳扶风有些傻眼。 她在递过去餐盘时,分明看见墨倾语接得稳稳的,是在自己松手后才忽然撒手。 这算什么?耍心机抢男人? 难道……自己被她看穿了心思!? 犹豫稍许,柳扶风还是决定先道个歉,哪怕墨倾语真有什么小心机,也不至于去戳穿。 在柳扶风大脑风暴时,墨倾语率先歉疚的开口:“对不起,是我胳膊太酸,压根没力气。” “姐姐你先歇着,我去做饭。” “得了,你俩都歇着。” 李青山卷起袖子,“今晚光顾着给人端茶倒水,没怎么吃饭吧。” “这群老爷子聊起来,得等到下半夜,你想个法子把依依叫出来,我给你们做正宗的铁锅焖面。” 柳扶风这才发现墨倾语面颊绯红滚烫,呼吸短促,手脚发软以至于靠着墙才能站稳。 她取出手帕为墨倾语擦汗,埋怨似的道:“青山,你也是的。” “倾语一个小姑娘,你让她干什么体力活!” 墨倾语害羞得无法开口,李青山则敷衍说道:“她没干重活,晚上运动呢。” “大半夜的运动,你蒙谁呢。” “又不是她动。” “她不动,还能是你……” 话说一半,柳扶风把自己闹了个大红脸。 上次听家里的老妈子讲完以后,她已经知道男女之间是怎么一回事。 再看墨倾语娇羞的样子,以及李青山汗涔涔打湿鬓角的模样,她顿时明白怎么回事。 “对不起,打搅了!我……” “你来都来了,没什么打搅的。” 李青山刚好肚子也饿了,于是说道:“你待会儿叫上依依去厨房,饭菜马上就好。” 墨倾语溜去洗澡,李青山则随便冲洗两下,就钻进了厨房。 不愧是县衙的后厨,准备就是周全。 李青山将干净的羊排骨清洗干净,剁成两寸长的条,黄酒抓匀腌制,放入大锅焯水。 干豆角泡发,老豆腐切成麻将块,油渣成两面金黄。 另起油锅,把红糖炒出刚好的焦糖色,哗啦浇入开水,再把羊排骨、干豆角、老豆腐放在里头咕嘟。 第181章 志向 第181章 志向 和面拉成长条,放入笼屉中先蒸个半生不熟,再放入快炖好的铁锅里闷着。 等羊排彻底炖好,一份焖面也就大功告成! 趁着这个功夫,李青山又命厨子拎来一桶牛奶,放入红枣和银耳,外加上几枚枸杞煮开。 娘子今天虚弱得有点厉害,羊肉和牛奶红枣汤刚好都能够补血。 饭菜刚做得,柳扶风和柳依依就赶到。 刚洗过澡的墨倾语,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站在门口。 李青山扶着墨倾语纤细的腰肢,格外呵护的说道:“娘子,这两道菜都是为你特地做的,待会儿你可得多吃点。” 墨倾语害臊的直往下埋头,“还有旁人看着呢。” 柳依依颇有些羡慕,“有个男人可真好,不像我和姐姐似的,有人疼没人爱。” 柳扶风把一双筷子塞到柳依依手里,“想男人就自己去找,别把我也扯进去。” 饭菜虽然简单,却别有一番心意。 一向古板正经,活像是老爷子翻版的柳扶风,忍不住揶揄调笑:“短短几个时辰不见,墨小姐少了青涩,多了女人的风韵,连姿态都愈发的楚楚动人。“ 柳依依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脸懵逼的问:“姐,这话什么意思?” “小屁孩瞎问什么,吃你的饭去。” 听懂话中玄机的墨倾语,羞得满面通红,只好埋头喝汤掩饰着尴尬。 含羞带臊的老婆,越看越是可爱。 李青山看的直流哈喇子,一个劲的往墨倾语的碗里夹菜,“娘子,你刚消耗了气血,得多吃一点。” 用餐过半,柳扶风端正了神色询问:“青山,兵乱之祸已然过去,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接下来的打算……” 李青山沉吟了一会儿,掰着手指头数算说道:“结婚这么些年,我和娘子还没怎么享受过。” “我们准备先在永昌县城逛一逛,接着去青州,好好的玩上一大圈。” “还有就是去一趟狗市,娘子喜欢京巴,之前一直没时间养……” 柳扶风哭笑不得的打断:“我的意思是,在大的事情上有没有什么打算 李青山不解,“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比过日子更重要?” 厨房门外,忽然响起两声老人的干咳。 坐在一张桌子上的四个人,都冷不丁吓了个机灵。 “你们这群小家伙,不陪着长辈吃饭,跑到这里来开小灶。” 已经有些醉醺醺的柳志忠,背着双手进入厨房内。 李青山等人立即站起身:“见过父亲大人。” “参见伯父。” 柳志忠语气温和了些:“都坐下,你们继续吃饭,我来就是随便聊聊。” 柳志忠能找到这儿来,必定是有要紧的事情商量。 李青山撂下了碗筷:“父亲,你有什么指教但说就是。” 柳志忠不再藏着掖着,语重心长的说道:“青山啊,你是少见的文武全才,又有大功劳在身,但凡有心做事,日后必定大有作为。” “我和你的几个伯父,可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年纪轻轻,切不可为安逸和女色所拖累。”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哪怕是现代的人也难以避免,老爷子的想法李青山完全可以理解。 只不过,他并不认同。 李青山没有立即反驳,而是微笑询问:“父亲,您觉得我该怎么做?” 柳志忠脱口而出道:“参加科举,考取功名,若是能进京做官,那就是猛虎入山,蛟龙进海!” “有我们这些老头子的加持,达到这一步绝不算太难。” 在大乾朝廷,科举取仕只能做小官,想要做大官必须有人举荐。 柳志忠等人虽说已经下野,但人脉和威望尚在,把李青山捧上去绝对不成问题。 李青山认真思索了许久,最终摇了摇头。 柳志忠眉头拧成川字,“你不愿意!?” “是。” 李青山态度诚恳,掷地有声的说道:“人各有志,请父亲不要强求。” 柳志忠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他冷哼一声,“我倒想一听,你有什么志!” 柳扶风见父亲动了怒,赶忙小声劝说:“青山,你只是太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并非是不求上进对不对?” “不对。”李青山想都没想的回答说道。 柳依依着急的直跺脚,“你这块榆木疙瘩,怎么就不开窍呢!” “父亲正在气头上,哄一哄他老人家,说点顺心的话就得了,非得拧巴做什么?” 李青山正色说道:“敷衍了事,曲意逢迎,可算不上是孝顺。” “对一家之主如此捧杀,只会让其变得愈发刚愎自用,不明是非。” “臣子敢直言劝谏君主的过失,国家才能兴盛。” “子女敢于直言父亲的过失,家庭才能和睦。” 听到李青山的言论,柳志忠脸色好看了不少。 他沉声询问:“青山,你有什么忠言,我说来听听。” 李青山说:“第一条忠言,是关于大乾朝廷目前的局势。” “朝廷内,派系林立,党同伐异,君主昏庸,臣子各自为政。” “您应该明白,大乾朝的党争,已经严重到什么程度。” “但凡是卷入旋涡的人,今朝得宠一跃成龙,明日失宠是满门抄斩。” “上到列土封疆的诸侯,小到州郡官差,人人自危,人人自保。” “离旋涡越近,死得就越快。” “想要活得更好,想要发展,就得远离中央,在地方站稳根基,徐图发展。” 原本脸色缓和些的柳志忠,脸色再度变得难看。 他一辈子忠君爱国,纵然好友身死,自己差点身陷囹圄,也从未放弃过报国。 李青山的反国自保的言论,结结实实的触碰了他的逆鳞。 李青山笑了,“原本还有另外一条,想必您也不在乎,我就不说了。” 柳志忠阴沉着一张脸,没有反驳,更没再多做解释。 “等事情忙完,你除了忙县衙的事情以外,就是给我好好读书!” “府试还有一个月开始,你要好好准备!” 李青山无奈苦笑,“是。” 柳老爷子什么都好,唯独这刻板的脾气,九头牛都拽不回。 先敷衍一下,等府试的时候,胡乱答一下题。 想要考中很难,但故意落榜,还不是信手拈来。 柳志忠气呼呼的离去,李青山则吃饱喝足,搂着娘子回去睡觉。 以前的墨倾语,矮矮瘦瘦的,像是个小娃娃。 现在的她,身高接近一米七,丰腴柔软带着成熟的气息,李青山整晚睡得格外满足。 次日晌午,墨倾语晃了晃酣睡的李青山,“相公,日上三竿,该到衙门主持公务了!” “不去。” 李青山一把搂过墨倾语,“你也不许走,咱们再多睡会儿,早上中午就一顿吃。” 第182章 朝中议事 第182章 朝中议事 墨倾语既幸福,又有些无奈,“相公,你现在可是知县。” “你不起床,衙门里的公务怎么办?” 李青山把头钻进被窝里,“屁大的一个小县城,无非是谁家的鸡丢了,谁又跑了头牛。” “像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田为民自己会处理。” “真碰上什么大事,不用我说,他自己就会来请示我。” 经历了一次田产、财产的分割,整个永昌县焕然一新,压根没有争端,更没有恶性案件。 且永昌县这个地方,山高皇帝远,在高度自治的情况下,也不用遵循上面的什么政策。 接下来的几日里,李青山总算过上了梦寐以求的清闲日子。 百废待兴的永昌县,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重建。 秋冬交接,农忙已过,原本就没什么事干的村人,开始烧制石灰、取水、伐木建房。 得知在永昌县居住,可以分到田地、房产,周遭的灾民开始一窝蜂的来扎根。 仅仅二十天的时间,永昌县以及其附属管辖的几个村子,人口从不到三万,扩张到了六万人。 能在大灾荒中活下来的,大都是壮年人,来到就可以投入生产。 这些人安顿好以后,就开始分批次到陆文忠手下,接受一定的军事训练。 剩下的人,则尽数投入生产当中。 稳定的外部环境,良好的治安,外加上大量的优质人口,让永昌县形成了超大的工厂。 在宁洛水与柳扶风两人的主持下,除了之前的布匹外,还有瓷器、木器,以及铁器等等,开始销售往大乾的各地。 白花花的银子,则滚滚流入李青山的县衙库房。 在物阜民丰的情况下,永昌县大大小小的店铺开张。 早上八点多钟,永昌县街口的一家摊位前,吊炉烤包子滋滋往外冒油,表皮焦黄酥脆,散发着芝麻清香。 李青山:“娘子,你在这儿排队买包子,我到隔壁去两碗汤。” 隔壁铺子,滚开的大锅里头,烫着浓浓的鸭骨架。 粉丝烫得了放在碗底,几块嫩到发颤的鸭血,再配上一大把的鸭肉杂,滚滚汤头浇上,顿时香飘四溢。 街边小桌上,俩人喝着鸭血粉丝汤,吃着热腾腾的烤包子。 墨倾语:“相公,西河边上有人放舟,河流沿岸的菊花尤其漂亮。” “好,等吃完了,咱们过去瞧瞧。” 远处,马蹄声阵阵响起。 “都让一让!” 田为民笨拙的爬下马,气喘吁吁的到李青山身前,“李大人,我总算是找到您了!” “您整天不着家,我这县丞当的,比以前的县太爷还累。” 李青山吸溜干净最后一口汤,“找我什么事?” 田为民神情严肃,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陆文忠那边,招兵练兵的数目已经过万!” “您知道下面的人都怎么称呼他吗?叫他陆帅!” “还有,据我调查,一些青州的官僚,也在偷偷的和他接触。” 李青山:“这不是好事么。咱永昌县的战力越强,别人就越不敢招惹咱。” “我的李大人啊,福和祸是连着的!” 田为民苦口婆心的道:“现在的陆文忠,早就已经成了器候,甚至威严不在您之下! “如果……我是说如果,哪一天他真要叛变,把咱们给干掉,自己当永昌县的领头人,咱又该怎么办!?” 李青山笑了,“管好县衙事物就好,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 田为民取出手绢,擦拭着额头汗珠,表情为难但也没再追问。 见他实在担心得厉害,李青山就没再隐瞒。 “老田,你觉得兵权重要吗?” “当然重要!” 田为民想都没想的说道:“乱世英雄四方起,有兵就是草头王。” “谁有兵权,谁就是老大!” 李青山笑着摇了摇头,“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如果我现在离职,把整个永昌县让给陆文忠,他能不能玩得转?” “这个……”田为民陷入沉思。 李青山缓缓说道:“永昌县的运行,第一靠财力,第二靠凝聚力,第三则是秩序。” “财力不用说,主要是靠宁洛水和柳家。” “凝聚力这方面,只要有我在,永昌县绝对不会乱。” “秩序也是靠我,以及包括你在内的衙役官差制定。” “陆文忠一旦造反,就会立即落得众叛亲离,粮草断绝的下场。” 田为民认真思索许久,才听懂了李青山的话。 他仍有些忐忑,“万一陆文忠被权利冲昏头脑,真这么干了,咱们该怎么办?” “你说的问题,我以前也想过,在看过陆文忠办事以后,我就彻底放心。” 李青山眉目间稍有凝重,“在训练和组建军队时,陆文忠手下的千户,都是当初从青山岗跟着我的老人。” “那些人有我的授权,才会听命于陆文忠。” “没我的授权,谁也调不动他们。” “陆文忠是官场的老油子,他做事有分寸、没野心,因此无需猜疑。” 李青山的分析有理有据,且全在其计划之内。 田为民听得是心服口服,恭敬声说道:“利达任何,以后您的话就是圣旨,我保证不再胡思乱想。” 李青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忙你的去。” “是!” 解开心结,田为民浑身舒畅的跨上马匹,朝着县衙奔去。 于此同时,载着李青山请功奏折的文书,也乘快马奔袭千里,来到大乾国都。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排列左右。 正北朝南的龙椅之上,坐着个身穿龙袍,唇红齿白的十三岁少年。 少年面色苍白,体态羸弱,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龙椅右侧,站着个身材丰腴,头戴面纱的妇人。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少年皇帝威严声音响起,“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内阁成员兼兵部尚书李春芳,出列道:“启奏陛下,青州大捷。” “永昌新任知县李青山,携两万乡勇,与昭信校尉陆文忠一起,诛杀艾斯曼人一万兵士,此乃不世之奇功。” “臣请陛下准李青山所奏请之事,并另作嘉奖。” 皇帝翻开奏折,装模作样的参详了一会儿,又递给身旁的美妇人。 “母后,您怎么看?” 皇太后仅仅扫了一眼,就将奏折扔在案台上。 “区区一个小吏,做了些无关紧要的事,都邀功到了朝堂。” “李大人,这个人和你关系不一般啊。” 皇太后的阴阳怪气,让李春芳神情有些尴尬。 第183章 暗藏杀机 第183章 暗藏杀机 李春芳是朝中清流党的魁首,也是柳志忠等人的倚仗。 前些日子,因党争失败,李春芳在青州安插的人手,几乎被扫除干净。 他着急将李青山的名字递交上去,就是为了重新布置人手。 年仅十三岁的皇帝,沉稳声说:“母后,皇儿认为,大乾朝与艾斯曼人之间的争斗,总是胜少败多。” “李青山此一仗,打出我朝的士气,更激励了流民与艾斯曼人争斗的决心。” “像李青山这等可造之材,应尽早升官,为朝廷效力才是。” 李春芳率先跪倒在地,“皇上圣明。” 朝中近乎一半的文臣武将,纷纷跪倒在地。 “皇上圣明!” 群人的喊声,让皇太后的脸色格外难堪。 另一群官员的首位,一个须发皆白,浑身干瘦的老人,迈着迟缓的步子走上前。 他哆嗦着山羊胡,气喘吁吁的开口,“启禀皇太后,陛下。” “依老臣之见,像李青山这等不可多得的人才,不可不赏,也不可多赏。” 皇太后:“林阁老,请详细说说。” 林辅乃是内阁魁首,地位相当于副总统,朝堂大半都是其门党,实打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一开口,原本小声交头接耳的群人,也都安静了许多。 “启禀皇太后,李青山年轻气盛,若过分拔擢,其心必傲,日后若过于娇纵,必定难成大器。” “微臣建议,任命其到青州户部,做布政司都事的位置。” “管一管账,收一收心,一年后考察其政绩。” “一年后,此人若能本分工作,可将之调入京城为官。” 皇太后脸色阴晴不定,没有开口。 皇上拍手,欣喜的道:“此计甚妙。” “林阁老说的是老成某国之言,就按他说的办。” 皇太后即使神情不悦,也只好说:“准了。” “吾皇万岁……” 下朝之后,李春芳脸色有些难看。 礼部尚书马志远上前,“李阁老,朝廷准了您的请,让李青山兼了个七品官职,还有了仕途的底子,您怎么还是闷闷不乐的?” 李春芳愠怒声道:“林辅老贼,要借青州官僚的手,杀李青山!” “待在永昌县,李青山能自保。来到京城,我可保他。” “可一旦到了青州上任,李青山必死无疑!” 马志远没什么表情,“李阁老不必介怀,此子若真是人才,必能熬过一年之期,等我们将之调任京城。” “一年之内,他如果死在青州,只能说没这个福分。” 李春芳叹了一口气,“也只好如此。” 上马车时,李春芳朝着副手吩咐,“你以我的名义写一封信,加盖兵部的勘合,六百里加急送到永昌县。” “信中务必让李青山小心被人陷害,哪怕是躲在家里当缩头乌龟,也得撑过一年!” 属下单膝跪地,抱拳道:“是!” 皇宫、养生殿内,愤怒的少年皇帝乾宗列,将手中的《论语》摔成了竹片。 “母后与李春芳欺朕太甚!” 贴身的大太监,跪地捡书,惊慌声道:“朝中尽是皇太后的眼线,陛下甚言。” “眼线又怎样,让她把朕废黜好了!” “朕连一个县令的官职都不能升,这个皇帝做着还有什么意思!” 门帘掀开,两个侍女率先入内。 大太监双膝跪地,“参见纯熙公主。” 一身着劲装,腰间别着刺头长鞭的飒爽女子,大步进入养生殿内。 她身材高挑,着一双皮靴,轻甲贴着玉腿,更显得笔直修长。 “皇弟,朝堂上的事我都清楚了。” “林辅与母后,为了党同伐异,连一个叫李青山的小吏都要杀,简直丧心病狂。” 眼圈通红的乾宗列,上前抓着她的胳膊,“姐,你得想个办法,绝不能让李青山死。” “偌大朝堂,已无可用之人。” “能以一人之力,杀艾斯曼上万人,必是大才,朕要启用他!” 纯熙公主沉吟稍许,“皇弟无需心急,近日我与老师一同出发,前往南方遍巡学子。” “等经过青州时,我留心一下李青山就是。” “如果他处境危险,我就给他留两个武艺高强的金鳞卫。” 乾宗列急问:“两个金鳞卫够不够?” 纯熙公主目光睥睨,“若是有两个金鳞卫保护,李青山还是把自己的命送掉,证明此人不过是一介莽夫,不值得重用。” 乾宗列紧张道:“一切就拜托皇姐了!” 朝廷的任命书,几乎与李春芳的信封一同出发。 一个是走水路,要十天左右。 另一个六百里加急,不过五天的时间,就送到了永昌县衙。 县衙内,李青山一家人正吃着午饭,林春芳的信笺刚好送到。 看过里头的信笺,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柳志忠怒拍桌子,将筷子震落在地。 “青州如今的青州知州同知,乃是程虎威的儿子程登科!” “青州省的巡抚、按察使,也都是他们派系的人!” “李青山入青州,只有死路一条!” “要杀人,直接御赐毒酒就是,何必拐弯抹角!?” 柳依依担忧的道:“爹,青州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能不能别让小李子上任?” 柳扶风俏脸阴郁,“皇上的话就是圣旨,青山不去,那就是抗旨不尊!” 墨倾语柔荑攥紧李青山的手掌,“相公,我们告病还乡好不好?” “以后咱们回青山岗,再也不掺和官场上的事。” 即将上任的李青山,对此则不以为然。 “我是皇弟钦命的官员,他们能挤兑我、欺负我,想办法往我身上泼脏水,但不敢搞暗杀的勾当。” “一个布政司都事副理的闲差而已,我去做几天就是。” “刚好,娘子你也跟着我去逛一逛青州城。” 布政司都事副理,相当于市财政部副主任,七品的小官而已。 李青山作为钦点官,等同于朝廷的人。 如果他上任几天,被人暗杀,就等同于正反给皇帝两巴掌,罪名和谋反差不多。 因此,只要李青山不作死,就没人敢杀他。 墨倾语仍忧心忡忡,“相公,真的没事吗?” 李青山搂着她的小腰,满不在乎的道:“天塌了,有你相公顶着呢。” “等任命书一到,咱们就去青州走一遭!” 第184章 进发青州 第184章 进发青州 李春芳的信,是五百里加急送来的,与朝廷正式的任命函送到,相差大概五天左右。 在五天时间内,李青山将燕歌行兄弟五个,从陆文忠的队伍调派到自己的身边。 另外,又加派了二十个弓弩手,留在身边做护卫。 此番青州一行,虽说大概率不会出事,但还是得保证万无一失。 一切准备就绪,五日后的辰时,朝廷的宣旨官准时赶到。 门口停着两辆马车,墨倾语对货物进行最后的清点。 一向忙碌的柳志忠,今日特来送行,让李青山有些受宠若惊。 “青山,这两个箱子你带着,里头是柳家书斋的典藏,你好生读书,莫要辜负为父的期望。” 仆人抬上马车的木头箱子,大到几乎能够藏人。 李青山满心的无奈,脸上只得赔笑,“是,父亲大人。” 上一世读了一辈子书,这一世为人,李青山可不想做个老学究。 先敷衍过去再说,反正到了青州,愿不愿意读书也没人管着。 “对了,这次你去青州,扶风也跟着你一起过去。” “一来,督促你读书。” “二来,早年间我在京为官时,扶风也耳目濡染许多官场知识,能帮到你的忙。” 站在柳志忠身后,背着行李的柳扶风,俏脸上尽是尴尬。 李青山和墨倾语这对恩爱的小两口,浓情蜜意的前往青州,属于是针插不入水泼不进。 自己横叉一杠子,必定惹人讨厌。 无奈,父亲严令自己非得跟着,柳扶风压根没有反驳的权利。 没等李青山做出反应,墨倾语率先表态。 她温婉笑说:“有扶风姐姐跟着,路上一定不会无聊。” 李青山有些不情愿,“扶风,柳家这么多生意需要你操劳,你确定能跟我们过去?” 柳扶风眼眸中闪过稍许失落,抬眼望向柳志忠。 “父亲,最近柳家的生意,外加上青山岗的生意,确实是……” 柳志忠板着脸呵斥道:“柳家有你妹妹支应着,青山岗那边,宁洛水和小青都能够做主。” “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 “更何况,没什么事比督促青山读书更重要。” 嘴上这样说,柳志忠心里想的却是女儿的终身大事。 今年二十四岁的大女儿,在大乾朝已经算得上是老姑娘,又心高气傲,不愿意下嫁凡夫俗子。 像李青山这等,能力与人品俱佳的女婿人选,必须得把握住。 心不甘情不愿的三个人,在柳志忠的强令要挟下,就此上了马车。 马车颠簸,驶离永昌县,朝着青州大门进发。 狭窄车厢内,墨倾语坐在中央,李青山和柳扶风列坐左右,气氛略有些尴尬。 李青山打开铁皮大木箱,里头放满了各种书籍,单是不同人注解过的论语,就有十几种不同的版本。 翻开一本书,里头密密麻麻记载的,全是些引经据典的文章。 李青山丧气的把书本扔回去,颇有些哀求味道的看向柳扶风。 “扶风,你不会真逼着我看这些吧。” 柳扶风有些不解,“孔孟之道乃是圣人之术,难道你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也不能说没兴趣,只是没用。” 李青山重新将箱子合上,“小时候,我学过许多孔孟的道理,都是讲人要入世,要向善。” “可惜,圣人的话,拿来办事是百无一用。” 柳扶风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反驳,只好无奈询问,“如果我让你好好读书,你会听吗?” 李青山一脸的认真:“绝对不听。” 柳扶风莞尔一笑,“父亲要我督促,我已经做到,至于听不听是你自己的事。” 随即,柳扶风话锋一转说道:“读书是小,官场是大。” “青州和江州的官场波谲云诡,你行事切记谨而慎之。” 李青山则不以为意:“不就是一群老油子唇枪舌战,耍阴招使绊子么。” “我做好自己的事,哪管外头风雨漫天。” 柳扶风无奈笑着摇了摇头,心想父亲派自己来跟着,算是来对了。 以青山这种恃才傲物的性格,一个不慎必定酿成大祸。 有自己跟随督促,或许能够化险为夷。 马车进入青州城,酒楼茶馆沿街林立,绸缎行茶叶行瓷器行随处可见,小贩挑着担子沿街叫卖,行人摩肩接踵络绎不绝。 一路走来的繁华似锦,俨然一派国泰民安的景象。 墨倾语有些看花了眼,“天哪,在战乱之秋,竟然还有如此漂亮的地方。” 李青山脸上带笑,语气中颇有些讥讽:“得亏咱们在永昌县挡住了敌方一万人的大军,否则这里将会一片废墟、尸体堆积成山。” 柳扶风有些不解,“想当初咱们加固城防,与敌军交战的时候,他们就算不帮忙,至少也有时间做战前准备。” “我怎么感觉着……整个青州城都格外慵懒,没有要打仗的意思呢?” 李青山摇头叹道:“青州的这群王八蛋官员,迂腐至极不说,还丝毫没有危机意识。” “好日子有一天就过一天,哪天真来了危险,脑壳往脖子里一缩等死就是。” 车子在马路上正行驶着,忽然一匹白马从斜角巷子猛冲向前,将前路堵住。 燕歌行反应极快,一个鹞子翻身从马上腾空跃起,大刀直指对面的年轻衙役。 “什么人,胆敢拦我家大人去路!?” 对面年轻人吓了个够呛,赶忙举起双手,“诸位别误会,我奉王有道王大人之命,特来邀请李大人到府上一叙。” 燕歌行收了刀,“大哥,咱给不给他这个面子?” 听到王有道的名字,柳扶风不由蹙眉,小声在李青山耳边道:“此人是青州按察使,林党在青州的三号人物,与我柳家是死敌!” “像这样的人宴请咱们,会有什么目的?” 李青山思忖稍许,“咱们带着人呢,就算是鸿门宴也没什么好怕的,跟过去看看再说。” 李青山等人,跟着衙役的马匹,沿官道奔袭三十里地,来到按察使衙门。 高墙大院九层阶,石头门坎上刻着张牙舞爪的猛兽,左右列着俩大石狮子。 朱门大开,手持杀威棒的两个衙役,杀气腾腾的站着。 马车刚停下,一个穿着锦袍,戴瓜皮帽的中年男人,就满脸堆笑的迎出门去。 “李大人与两位夫人,远道而来诸多辛苦,请入正厅赴宴。” “我家大人,已经等候多时。” 第185章 拉拢 第185章 拉拢 李青山警惕声问:“我带来的人,能不能跟着一起进去?” 管家弯腰做了请的手势,依旧是笑容可掬的模样,“内院早就给马儿备好了草料,也给诸位准备了可口的饭食。” 整整三十个人,手持武器,杀气腾腾。 李青山一声令下,就能将整个按察使衙门掀个底朝天。 王有道愿意让这些人进府,反倒是把李青山弄了个愣。 他以为,王有道是准备了一场鸿门宴,要给自己个下马威。 没曾想到,对方是带着真心实意来的。 思忖稍许,李青山指着燕歌行,“你跟着我,剩下人都去休息。” 群人进了内院,有专人负责将马牵到马厩,喂养饲料。 凉亭的长桌上,摆放了烤肉、包子、水果、糕点等等,几乎堆积成了小山。 几坛子刚开封的美酒,一阵风吹来满院飘香。 管家热情道:“诸位壮士,还愣着干什么,请吧。” 没有李青山的命令,三十个人巍然不动。 一袭白衣,书生打扮的白虎,从怀中取出一皮质小包,在桌前摊开。 皮包中,放着大大小小不一的银针。 他挨个在食物上测试一遍,连酒水也没有放过,“大哥,没有毒。” 李青山这才下令,“吃吧。” 三十人这才各自落座,分取食物。 管家看得有些傻眼。 接待外来兵卒的工作,他干多了。 从地方来的兵卒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站得东倒西歪,活像是行尸走肉。 看见食物的时候,更像恶狗一样蜂拥而上,哄抢得一片狼藉。 像李青山手下这样训练有素的队伍,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李青山:“王大人在哪儿会见我们?” 管家这才初如梦醒,“李大人这边请。” 正厅内,摆放着华丽菜肴,共六六三十六道,有荤有素,在大圆桌上摆放得格外华丽。 侍女们,还在不停的往上添水果与蜜饯。 管家:“您稍坐,我去里屋请老爷。” 内厅,王有道端坐在太师椅上,静等着管家来报。 管家一路小跑着进屋,“老爷,李青山到了!” “除了两个内眷外,他还带着三十个护卫,训练有素且本领高强。” “不瞒您说,除艾斯曼人外,我还真没见过像李青山的护卫这等精锐。” 王有道微点了点头,神情肃穆道:“不愧是能灭杀艾斯曼人一万军队的狠人。” “此子若是能为我所用,青州与江州,必定能打造得上下一心,铁板一块!” 他起身到正厅,板着的老脸上,难能可贵的露出一点笑容。 “自古英雄出少年,如今得见李大人,足见古人诚不欺我。” “有李大人这等栋梁之材,像我这等老家伙,就能提早安心休沐,纵享田园之乐。” 燕歌行偏过头去,小声问:“大哥,休沐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干了,回家种田。” 燕歌行不忿,“不干就说不干,还整什么休沐,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王有道的客套,李青山许久没有搭话,以至于气氛有些尴尬。 气氛沉寂稍许,柳扶风代为答道:“夫君初次为官,不善言辞,请王大人见谅。” 政敌归政敌,但在公开场合,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王有道也不介意,自顾的在主位坐下。 “哈哈,我这个人,也不喜欢讲究没用的虚礼。” “诸位今天来我家,就记住四个字‘吃好’、“喝好”。” 仅仅通过一个反应,就从文绉绉,变得格外接地气,可见处世之圆融。 李青山不免对这个高瘦的老头,又高看了一眼。 既然柳扶风说过,自己是‘初次为官’、‘不善言辞’,李青山索性就装到底。 上了饭桌,他除了敷衍的和王有道聊两句,就是大吃大喝。 早餐没怎么吃饱,又赶路到大中午,肚子早就空了。 平日里,李青山生活节俭,压根没见过这么多奢侈的食物。 一场酒宴,李青山几乎没怎么喝酒,筷子像永动机,肚子像无底洞,一直在大吃特吃。 原本有些拘谨的燕歌行,见到李青山这幅鬼样子,也就开始不修边幅。 吃到兴起,他直接端起盘子,往自己的碗里倒。 王有道几次举起酒杯,想要说点什么,都被认真埋头扒饭的李青山给打断。 柳扶风懂得察言观色,几次在桌子底下用脚踢李青山的小腿。 李青山还一脸懵逼的抬起头,“娘子,你踢我干什么?” 柳扶风捂着脸低下头,“没什么,不小心碰到的。” 她既羞愧又懊恼,且百思不得其解。 平日里,聪颖异常,总能慧眼独具的李青山,今天怎么干出这等丢人的事。 王有道说不上话,在旁边帮李青山添饭、倒酒的管家,则格外热络的开口。 “李大人,你是不知道,我家老爷早就关注着你呢。” “想当初,你与程家争斗时,我家老爷坚定与程家断绝关系。” 李青山故作纳闷,“还有这回事?” “可不是么。” 管家添油加醋的道:“当日,暴雨倾盆。程虎威在门口跪了一天一夜,我家老爷都没搭理。” “后来程虎威病逝,多半和这件事有关。” 李青山一拍脑袋,感激的望着王有道,“原来是您在暗中相助,怪不得我对付程家这么容易。” “王大人,多谢了!” 王有道干笑两声,眼神中带着些戏谑,“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勇猛有余、谨慎有余,为官之道一窍不通,像这等人最好驾驭。 正当王有道打算多说些什么,给李青山洗脑时,他却撂下碗筷,用袖子抹了抹嘴,“多谢王大人款待,我吃饱了。” “时候不早,我们还得到住处收拾屋子,就不久留,告辞!” 燕歌行跟着站起,“大哥,我去牵马。” 吃饱喝足,抹抹嘴就走,把王有道整蒙了。 他急道:“诸位请留步!” 李青山愕然转身,“王大人还有事?” 一时间,王有道有些哭笑不得。 自古以来,官场之间的宴请,都是暗藏玄机的。 或拉帮结派,或结党营私,或党同伐异,总之没有一顿饭,事为了单纯填饱肚子的。 李青山这个愣头青,还真就抹一抹嘴就走。 王有道暗自忖度,像他这等愚人,只能讲些直来直去的话,否则自己说得懂,他也听不懂。 第186章 大智若愚 第186章 大智若愚 王有道拍了拍手,两侧侍女捧着托盘进门。 第一个托盘上,放着一柄长剑,剑锋如闪电,刀身银亮如星,剑柄镶嵌夜空蓝宝石,华丽不失锋锐。 第二个托盘,放着珍珠项链一串,金银手镯一对。 柳扶风在李青山耳边说:“我看不懂剑的成色,单凭项链和手镯,就价值超过一百两银子。” “王有道要收买你,像这样不干不净的钱最好别拿,以免后患无穷。” 作为武者的燕歌行,忍不住举起长剑,仔仔细细端详一遍后,指尖轻弹剑尖。 嗡—— 剑鸣声格外清脆,燕歌行连连赞叹,“好剑,真是好剑!” “王大人,我能不能借你的地方,试一试剑。” 王有道:“请便。” 燕歌行骤然挥剑,桌角放着的杯盏,连同桌角被一分为二。 瓷器被切开的口子格外平滑,剑锋的锋锐程度,以至于里头的茶水都被劈成两截。 “抽剑断水,果然好剑!”燕歌行将长剑重新放回。 王有道没什么肉的老脸上,挤出几个笑纹:“李大人带领流民,击溃艾斯曼人一万正规军,可谓是朝野震动。” “宝剑赠壮士,这把剑……” 李青山一把接过,“那我就不推辞了。” 王有道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东乡特产的粉珍珠,还有官铸的金银镯,也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李大人笑纳。” 李青山依旧照单全收,“多谢王大人好意,告辞!” “李大人切莫着急,老朽有几句肺腑之言,要告知与你。” 老狐狸的尾巴,终于要露出来。 李青山依旧不动声色,挠了挠头说:“我这个人脑子笨,王大人有什么话还请直说,否则我听不懂。” “那我就直说了。” 王有道正色问:“你可知道,偌大青州省,是怎么来的?” 李青山想都没想,“不知。” 王有道示意众人再度落座,娓娓讲述道:“原本东南地界,有青州和江州两个市,同隶属与东越省。” “后东越省被艾斯曼人侵吞一半,仅剩下半截领土。” “于是,朝廷下令,将剩下的零碎领土合并入青州,让青州成为一个独立的省。” “江州也就是在那时,并入的青州。” “两处合并,不需要那么多官员,难免就有一批官员要休沐。” “朝廷下令,让地盘更小的江州休沐官员,原本青州的官员则大都得到保存。” “正因如此,我与李大人的岳父,闹了些许不愉快。” 两党斗争的你死我活,被王有道解释成‘朝廷下令’,以及‘些许不愉快’,一个字也不值得信。 饶是如此,柳扶风还是打了个马虎眼,“家父早已将此事淡忘,请王大人不要介怀。” 李青山急得直挠头,“王大人,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你说这么多,到底是想让我干什么?” 王有道哑然失笑。 李青山这小子,还真是愚笨得厉害,一点也沉不住气。 无奈,王有道直言说道:“李大人,你的仇敌程登科,如今在江州做知州,稳坐二把手的交椅。” “你在江州围观,恐怕不仅被掣肘,还得遭受生命危险!” 李青山神色沉静,“我连艾斯曼人都不怕,还会怕他?” 王有道苦口婆心的说:“不是怕不怕的事,而是你一个人在江州独木难支,不是程登科的对手。” “老朽的官职不大,但在江州的地界,还算颇有影响力。” “李大人,以后你在江州,遇到任何麻烦事,都可与老朽暗通文书。” “反是老朽能办到的事,必不推辞!” 李青山神色凝重,抱拳说道:“多谢王大人!” “以后若有我李青山可以效力之处,在下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再所不辞!” 王有道颇有些激动,拍打着李青山的肩膀,“我与你岳父是同辈,今天就卖个老,以后就叫你青山了。” 李青山愣了一下,随即说:“是,伯父。” 吃饱喝足,又拿了钱财与宝剑,李青山这才出了按察使衙门。 上马车时,李青山打量着腰间佩剑,“这玩意儿是个宝贝,可我也用不惯啊。” “你们几个,有谁习惯使剑的?” 燕歌行摇头,剩下四个护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接茬。 剑的材质要求苛刻,要刚中带柔,因此价格昂贵。 外加上,想要学剑,必须有懂得剑术的老师教授,否则还不如一根木棍的杀伤力大。 在大乾朝,能用剑的,基本都是贵族公子。 燕歌行等人都是穷苦人出身,平日里主要使刀,兼用棍棒长枪,唯独不会使剑。 李青山只好将长剑系在腰带处,留着唬人也是好的。 马车再度行进,柳扶风忧心忡忡的道:“青山,官场不比酒场,你收了旁人的东西,这叫拿人手短。” “等回去以后,我得好好教你为官之道,以免日后生祸。” 李青山哈哈大笑,丝毫不以为意。 “官场是不简单,却也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什么为官之道,我不学也罢。” 柳扶风纤眉微蹙,“你!” 坐在旁边的墨倾语,攥着柳扶风的柔荑,温声打断道:“姐姐,相公今日所为,是有缘由的。” 柳扶风有些气愤,“胡吃海塞,被旁人当成痴儿,能有什么缘由!” 话说至此,柳扶风恍然明白了什么。 她惊愕问:“青山,你今天是故意这么做的!?” 李青山扬起马鞭,专注赶车,“娘子,你来告诉她。” 墨倾语说:“王有道这人,心机过重,过于油滑。” “想要与这等人打交道,就得先想办法,弄清他的真实意图。” 柳扶风冰雪聪明,很快就明白话中含义。 她喃喃不可置信的道:“所以青山故意装作不谙世事,让王有道用最直白的话,透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这个混迹官场几十年的老油子,还真就把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全吐了个干净!” 李青山笑着道:“没错。” “在来之前,我曾从老田口中得知,青州省衙门,与江州地方不和。” “王有道在此将我拦住,又是送礼又是请客,我最初不知何故。” “没曾想老家伙沉不住气,直言要借着我的手,在江州搞内斗。” “他想借我的势,控制青州官场,并打压程登科。” “我不必答应,也不必拒绝,含糊其辞就好。” “双方隶属不同,我并不受制于他。” “他想耍心机,把我当刀使。” “但我拿了钱不办事,他也无可奈何。” 柳扶风震惊当场,彻底目瞪口呆。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李青山这个从未做过官的人,究竟是怎么做到行云流水,将王有道玩弄于股掌之中的。 第187章 下马威 第187章 下马威 马车吱吱悠悠的转着,李青山掀开轿帘,吹着飒爽的秋风,心情一片大好。 白得了这么多东西,还把王有道的话,套了个一干二净,看来青州的官场,也不怎么困难。 漂亮的一个花枪,不仅把王有道给耍了,还让柳扶风有些郁闷和失落。 方才的饭桌上,李青山和墨倾语都淡定自若,唯独自己像是傻子一样,瞎操一些邪心。 柳扶风蔫头耷脑,“要不,我还是回去算了。” 李青山:“别啊啊,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也得好好玩几天再走。” 马车在十里外的别院停下。 别院是布政司都市的住宅,占地约莫五百平,正北朝南有主屋,左右两侧则是别院。 从外头看不如县衙大,但住下三十几个人,还是足够的。 李青山下了马,推开房门,却不见有人迎接。 庭院中铺满落叶,墙角挂满了蜘蛛网,看起来有些破败。 院落中央,一男一女两个年轻娃,脑袋紧贴地板,屁股撅起老高。 后头穿着华丽锦服的中年胖子,挥舞长鞭,重重的抽下。 “我打你个四体不勤!” “我打你个懒散成性!” 女孩的的屁股被抽出血痕,忍不住惨叫出声! “你还敢喊!?” 又是一鞭子下去,女孩疼得额头直冒冷汗,紧咬着的嘴唇冒出血珠子。 李青山绷着脸进门,“住手!” 穿绸服的胖子,咧着个大嘴凑上前,油腻腻的笑道:“在下内务司理事孙建成,奉程知州之命,特地来为李大人安排内务。” 李青山一时间有些拿不准,侧耳问:“他是个什么官?” 柳扶风小声提醒说:“内务司理事,相当于从九品的小官,就是个管仓库的。” “他被程登科派来,多半是借着教训侍女的名头,给你个下马威。” 自己刚来青州,如果被程登科的人成功恶心到,以后他就会愈发变本加厉的找茬。 李青山心中已有了主意,冷眼盯着孙建成,“为什么打人?” 孙建成依旧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这两个小子,三天前就被派来,为您收拾屋子,打点住处。” “三天过去,您都来上任,这里连地都没扫。” “您说,他们是不是该打?” 趴在地上的少年,疼得声音直哆嗦,含泪抬起头,“李大人,冤枉啊!” “你还敢喊冤!?” 孙建成抬起鞭子又要抽,被李青山眼疾手快,稳稳的抓住了他的胳膊。 “待我问清楚事情,再打不持。”李青山冷冷的说道。 趴在地上的少年,艰难抬起头,“大人,我们是五天前,被田大人派来,专程负责伺候您的!” “我和小妹听说过您的事,能伺候您,是我们的福分!” “可来到青州以后,负责交接的内务府官员,先把我们调派到另外的地方做杂活,干完了才能来给您收拾住邸!” “我们辛辛苦苦干了整整五天,今儿晌午,才与小妹赶到别院。” 少女吐出一口血沫子,哽咽声道:“没想到,我们才拿了扫帚准备扫地,这个人冲进来就打人!” 李青山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墨倾语侧耳轻声说:“相公,我们在青州城内,人生地不熟。” “为避免被利用,还是弄清楚一些的好。” 她将这对十四五岁的少年扶起,“你们说是田为民派来的,有什么证据吗?” 少年手掌哆哆嗦嗦着伸入袖口,取出一张文书。 李青山将文书铺展开,上头是田为民的亲笔介绍信。 “李大人,这对兄妹名叫周竹与周兰,今年十四岁。” “二人原是永昌县的大户人家,父母逃难时被艾斯曼人所杀,钱财细软尽数丢失,只剩他二人逃回城中。” “如果不是您率民兵搭救,两人早就没命。” “如果不是您的舍粥棚,他们也饿死在城中。” “两个孩子感激您的恩德,到县衙来找我,想要讨一个伺候您的差事。” “我暂且安排二人,前往青州任职,若不合适,可再行更换。” 信笺落款,是田为民的盖章。 俩孩子可怜巴巴的眼神,让李青山胸中愠怒更甚。 “孙建成,你准备将这二人如何处置!?” 孙建成眼珠子咕噜你那么一转,谄笑着道:“您听着俩小子瞎说,分明是他们偷懒。” “依我看,把这两人打一顿,乱棍轰出去。” “想要好侍从,再容易不过,我这就去内务司,给您弄俩结实又俊俏的侍女。” 李青山的眼中,怒火渐而炽盛。 程登科这孙子没安好心,派来的孙建成,更是把自己当傻子耍! 贴身的侍卫,如果用内务司的人,几乎等同于往自己的枕头边上放两把刀! 见李青山良久没有吭声,孙建成暗自高兴。 什么少年将才,杀敌万余,一到了官场上,还不就是个毛头小子,连这点玄机都看不出。 为了让李青山尽快下决断,他又踢了少年的左腿一脚。 他原本就跛的小腿,被踢得软绵绵耷拉着。 “您瞧瞧,这小子的腿还是跛的,用这种废物当仆人,简直贻笑大方。” 这一脚并不重,却让少年屈辱的流下泪水。 李青山蹲下身子,卷起少年的裤脚捏了捏。 小腿肌肉萎缩,骨骼没问题,应该是得少儿麻痹留下的后遗症。 少年忍着痛,站起身搀扶起妹妹,朝着李青山鞠了一躬。 “对不起李大人,我们两个现在就走。” “站住。” 少年吓得滞住脚步。 孙建成愈发猖狂,阴测测笑着甩了两下鞭子,“耽搁了衙门的差事,这么轻易的就想走?” 李青山伸出手,“把鞭子借我用用。” “李大人请。” 接过厚实的牛皮鞭,李青山掂量了两下,“不错,这玩意儿教训人,应该挺爽。” 孙建成板着脸,“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跪下!” 少男少女对视一眼,相互搀扶着下跪,噙着泪低下头去。 李青山甩手就是一鞭子,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兄妹俩吓得冷不丁一哆嗦。 回过神时,却发现身上一点儿也不疼。 怎么回事!? “啊!” 孙建成惨叫一声,捂着脸蹲下身子。 李青山的一鞭子,从他的发际线抽到下颌线,一道深深的白色鞭痕,将整张脸一分为二。 白色沟壑很快充血,向外凸起冒血珠子的毛边,鼻孔也跟着向外喷血。 第188章 杀父之仇 第188章 杀父之仇 两个侍从赶忙架住柳志忠。 “家主,您怎么样?” “快去请郎中!” 反过神的柳志忠,挣扎着推搡开两人,悲绝的躺在椅子上,“都给我滚开!” 柳扶风和柳依依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在大乾朝,讲究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父为子纲。 柳志忠动了真怒,姐妹俩也发怵得厉害。 柳志忠气喘吁吁着坐起身,对身旁侍从说:“别管我。我这把老骨头,暂时还死不了。” “带着我的名帖,去……去永昌县衙。” “告诉田为民,李青山已经是我柳家的女婿,不可征收其名下田产地税。” “速度要快,否则我这俩闺女,这辈子真就要守寡。” 侍从慌张起身,“是老爷,我这就备马!” 马儿从柳府出发,一骑绝尘前往永昌县衙。 县衙内,田为民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今天,就是李青山要与朝廷征税军开打的日子。 青山岗原本隶属于永昌县,双方一旦开打,必定要从永昌县调粮。 可整个永昌县的粮食,几乎都被李青山买走了。 那些官老爷的做派,田为民再了解不过。 他们征不了粮,势必要掘地三尺,然后抓壮丁,整个永昌县,都将因此民不聊生。 他这个县官,也就会因‘祸害百姓,民怨沸腾’,而被朝廷贬官甚至流放。 这些日子里,他做梦都想要等待转机。 功夫不负苦心人,今儿一大早,田为民就拿到了来自柳家的婚帖,以及李青山加入柳氏一族家谱的信笺。 田为民攥着信封,热泪盈眶。 “柳家高义,救民于水火,可敬可佩啊!” 来报讯的小厮,气喘吁吁的道:“田老爷,承继府的兵士已经开始集合,您要去得赶快!” 田为民激动的喊,“准备快马,老爷我要亲自跑一趟!” 不多时,田为民亲自赶着马车,奔往青州承继府。 承继府门口,站着五百个巡检司兵士,五百个朝廷征税兵,整整一千甲士整装待发。 一直卧病在床的程虎威,骑着马站在前头,格外的精神抖擞! “弟兄们,青山岗中有好酒好肉,好银子好女人,在等着大家伙!” “谁的小队先攻破城门,我就允许谁大抢一个时辰!” “出发!” 千人大军,浩浩荡荡的朝着青山岗的方向开拔。 日光洒下,微风吹拂,让程虎威的病体,有种复苏萌芽的酣畅淋漓感。 多日的郁结之气,一朝清扫殆尽,这种感觉可真爽啊! 一辆狂奔到顶部快要散架的马车,由远及近迅速奔腾而来,拦在行军的队伍中央。 “我是永昌知县,现有紧急情况上报,停下!” 大军脚步被阻,程虎威面露不悦。 “田知县,你不好好在县衙待着,跑这儿来干什么?” 田为民捂着肚子上被颠簸疼了的肥肉,龇牙咧嘴的递过去柳家的信笺。 程虎威冷笑着接过信笺。 我就不信在这个节骨眼上,李青山还能玩出什么花来! 打开信笺,没等他看清怎么一回事,田为民就抢先说:“柳志忠已经亲自发话,将李青山纳入家谱之中。” “今夜,他的两个女儿,都会嫁给李青山。” “这不可能!” 程虎威忽然觉得头晕目眩,双眼通红,鼻孔扩张,暴怒的道:“李青山一个乡村野民,怎能配得上柳家千金!” “田为民,你假传情报,霍乱军心!” “来人啊,把田为民收押,等灭了青山岗再行论罪!” 此刻,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 程虎威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李青山! 只要快刀斩乱麻,带着军队,将青山岗给灭掉,剩下的就都不是问题! 军队中的两人,将田为民扯下马,娴熟的按住他的肩膀。 程虎威强做镇定,扯着嗓子喊道:“继续出发!” 若是换做旁人,哪怕手中有信封,也是无力回天。 田为民作为官场上的老油子,脑筋一转,立刻就有了主意。 “程虎威,你假传军令,带着弟兄们劫掠村庄,这是要落草为寇吗!?” “李青山是士绅大夫一族,武官率兵节制文臣,甚至要将其灭门,是诛灭一族的大罪!” “诸位将领,你们都是征税兵,还有兼并过来的巡检司。” “为了一道子虚乌有的上令,犯此弥天大罪,你们至于吗!?” 程虎威急得冷汗直流,“快,把他的嘴给堵住!” 可惜,已经太迟了。 田为民的喊声,像是一把尖刀,成功将程虎威的军心,割裂成无数块。 在场的几路兵马的领头人,全都停住了脚步。 他们是来凑热闹,顺便分赃的。 为了一点钱,犯不着担着杀头的罪名。 田为民只是个县令,他如果没有明发上谕,是不敢来阻挡军队的。 有了明发上谕,他们就不能再出击。 程虎威暴怒,“都愣着干什么呢,出了事我担着,都给我出发!” 一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愿意动弹。 他们清楚,真要背上杀头的罪名,程虎威一个人的脑袋是不够砍的。 江州的巡检司,抱拳说道:“程大人,既然朝廷有祖制,税不上士大夫,我们理应撤并。” 另一人附和,“没有朝廷的明发上谕,恕大家不敢跟进。” “是啊,武将结制文官,是要掉脑袋的罪名。”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了一会儿,各自带着兵马离开。 程虎威一番苦口婆心,甚至是赌咒发誓的挽留,都没能留下一个人。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就只剩下承继府的两百人。 程虎威就这么直直的站着,抬头看天,目光呆滞。 李二娃看着不对劲,走上前喊了一声,“程大人,咱们还去不去了?” “程大人。” “程大人?” 李二娃晃了一下程虎威的肩膀,他忽然身子一歪,直挺挺的摔倒在地。 “大人!” 一群士兵簇拥上前,将躺在地上的程虎威搀扶起。 不碰还好,刚被搀扶起的李青山,就口眼歪斜,嘴里向外吐白沫。 如果放在后世,就会有人看出,程虎威是突发性脑溢血引起的中风。 原本,程虎威最多是中风偏瘫。 他先是被李二娃推得摔倒,又被士兵们一群摇晃,这会儿脑浆子里的血被摇匀,已经神仙难救。 第189章 狗官 第189章 狗官 王有道踩着梯子,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要剪下树顶的枝条。 老郎中见状,赶忙上前帮忙扶着梯子。 “大人,您慢着点。” 桂花树刚发出的新芽,被王有道深处的铁剪咔嚓剪断,泛黄的新叶跌入尘土。 王有道缓缓走下梯子,擦拭去额头微冒出的汗渍。 “呼,这下看着顺眼多了。” “偌大青州成,总共就那么多土,那么多水,能养活的花草,总共就那么几株。” “新芽茂盛,老枝必定受损。” “它长出的,实在是不是时候啊。” 老郎中心领神会,捡起地上的树枝,抱拳恭声道:“大人,这不合时宜的新枝,我必为您处理得干干净净。” “好,这事就全权交给你办。” 王有道将巨大的铁剪,交到老郎中的手里,“等李青山挪了地方,他在布政使的位置,就是你的。” 老郎中泛青的脸皮,立时间变得潮红,“谢大人栽培!” 深夜,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一场秋雨一场凉,次日天将蒙蒙亮时,本就浅睡的孙建成,被一场卷着落叶的秋风惊醒。 他裹着被子,艰难从床上做起,满身疲惫的打了个呵欠。 不过十月,天冷得出奇,他的鼻孔和嘴里,向外冒出白气。 “妈的,这鬼天气。” 孙建成骂骂咧咧了一句,朝着外头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给我倒热水来!” 一个头上裹着粗布,矮胖黑糙的女人,端着一个大瓷碗,捧着热腾腾的水进门。 “当家的,水来了。” “谁特么让你伺候我的!” 孙建成一脸的嫌恶,“让媚娘来!” “是。” 妇女端着茶水,畏畏缩缩的离开。 没过多会儿,一个身材丰腴,长着狐狸脸的女人,用俩大胸脯子,顶着精致的茶盘,俩手捧着进了门。 “相公,我来伺候你。” 孙建成满意的嘬一口茶壶里温吞吞的水,“大早上就看见那糟婆娘,打心里让人犯恶心,还得是我家美人儿得心意。” 美人在怀,孙建成顿时觉得瘸腿的伤口,都没有那么疼。 “相公,昨儿薛神医给你的药,说是今儿早上服用,你可千万别忘了。” 说着,女人从床头的匣子里,取出昨天的那包药。 孙建成仰起头,将药丸混着茶水吞下。 “嘿嘿,美人儿就是贤惠。” “等再过两天,我就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让你当大。” “家里的糟糠婆娘,就给咱当干粗活的老妈子……” 噗—— 一口鲜血喷出,孙建成脸色惨白如纸,他指着放药的盒子,“药……药有毒!” 一旁的美艳妇人俏脸沉静如水,取出精致的手帕,擦拭去溅在面颊一侧的鲜血。 “相公,你胡说什么呢。薛神医一生治病救人,怎可能会开毒药。” 孙建成挣扎要起身,“快!快给我找粪水,我……我要吐!” 美妇人面上笑靥愈发浓郁,“又说胡话了,好端端的人,怎么能吃大粪。” 孙建成近乎绝望,他眼前发黑,胸口发堵,即要濒死。 临死之前,他用手指沾着鲜血,在盛放毒药的纸张上写下:“薛文昭杀我。” 美妇人捡起纸张,放在窗口照亮初晨的红灯笼前,将之燃烧成一缕灰烬。 “你!” 孙建成瞪圆了眼,脑袋一歪,死了。 美妇人试探了一下鼻息,确定死亡后,这才哭哭咧咧的喊出声:“郎君,你醒醒!” 矮胖妇女踉跄着推门入内,看到双目圆睁,脸色铁青的孙建成,哇的哭嚎出声。 “当家的,你睁睁眼!没你的日子,俺可咋过……” “别哭了!” 美妇人面露急态,“当务之急,是赶快找郎中,看能不能抢回一条命!” 矮胖妇女迷茫,“俺是农村的,不知道郎中住哪嘎达。” “你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去叫薛神医!” 不多时,神医薛文昭,装模作样的检查了一下尸体。 “人已经死了,是伤势过重,淤血上涌所导致。” “哇——” 矮胖妇女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哭嚎出声,“我苦命的男人哎,你咋就走得这么早……” 美妇人眉头紧蹙,“你怎么就知道哭!” “自家男人被人打死,不去找仇人要个说法,孙建成在九泉之下就不得安息!” “啥?那可不行!” 妇女擦去脸上泪痕,“俺男人都死了,可不能让他不得安息!” “妹子,你最有主意。你说咋办,俺都听你的。” 美妇人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会儿,“要我说,咱们就……” 别院内,李青山洗漱过后出了屋门。 “呦呵,好兆头啊。” “刚才还在下雨,咱们刚要出门,天马上就放晴。” 燕歌行在一旁拍马屁,“要不怎么说大哥灵呢。你今儿上任,指定官运亨通,鱼跃龙门。” “少拍马屁,开门去。” 燕歌行刚把大门打开,立时就傻了眼。 门外,停着一具崭新的棺椁。 披头散发的妇女,坐在棺椁前嚎啕大哭,“相公,你死得好惨啊!” 后头,美妇人大手一挥,两个头上缠着白布条的小厮,扯开挂着的横幅。 “狗官草菅人命,还我夫君命来!” “杀人偿命!狗官出来受死!” …… 一群二十几个人,在门口乱哄哄的闹成一团。 此时,在青州城的附近,一群有组织有预谋的人,开始散播谣言。 “哎,你听说了吗?新来的狗官李青山仗势欺人,杀了咱们青州的人!” “杀人?为啥啊?” “听说是一点口角之争,就把人活活打死,死者家属正在门口闹呢。” “走,看看去……” 另一处小摊前,“狗官李青山草菅人命,被人找上门了,大家快去瞧热闹!” “我这儿有臭鸡蛋,烂菜叶,咱们一起去打狗官!” …… 原本只有孙建成的家属二十几人,后来多了瞧热闹的一百人、两百人…… 乌央乌央的人,站在门口声讨狗官,叫骂声格外难听,不绝于耳。 站在门口的李青山有些发蒙。 “什么玩意,我杀谁了?” 随后,李青山悄声在柳扶风耳边说:“你偷偷溜到人群后面,去打听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燕歌行带着三十个兵士,手持大刀长枪,在门口挡着。 第190章 连环计 第190章 连环计 柳扶风凝重点了点头,匆忙换上一身便服,低着头匆匆从后门离开。 李青山背负双手,在门口站着。 门口的叫骂声不绝于耳。臭鸡蛋、烂菜叶的味道冲刺鼻腔。 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外头棺椁中透着的淡淡尸臭味。 李青山站在庭院中央,几乎是度秒如年。 他怎么也想明白,昨天自己还是万人簇拥爱戴的英雄,今天怎么就成了人人唾弃的奸贼。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柳扶风匆匆返回。 她将外头流传,李青山草菅人命、纵凶杀人的事,大概讲述了一遍。 说完,柳扶风苦笑,“圣人曾说过,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起初我觉得,这话说得过于绝情了些。” “却不曾想,门外的这群人,连谁被杀,为什么被杀都不知道,就跟着一股脑的起哄。” “我有些明白,圣人话中的含义。” 墨青语冰雪聪明,很快就猜到是怎么回事。 “相公,青州城的人,听到第七声更夫铜锣响,才会出门劳作,也就是辰时初刻。” “而今,辰时初过,不足一炷香的时间,群人聚集至此,必定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墨青语的一句话,将李青山点醒。 他脸色顿时阴沉无比,“好个程登科!昨儿先是给我下马威,又弄死孙建成,给我布置连环套!” “等我站稳脚跟,必定让他好看!” 门外,群情激奋的人们,已经要尝试往屋子里头闯。 燕歌行在面对艾斯曼人的铁甲时,都不曾畏惧。 如今面对挎着菜篮子,抓着鸡蛋的人们,却有些麻爪。 他脑袋上挂着菜叶,抹了一把脸上的鸡蛋液,“大哥,不行咱走吧!” “等这群暴民冲进别院,我们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永昌县兵精粮足,物阜民丰,咱犯不着留在青州城,受这群暴民的鸟气。” 李青山被燕歌行这幅怂样子给气笑了,“我以为你是个大老粗,没想到你特么还会成语。” “行了,你们都给我让开。” 李青山将群人推搡开,就要往门口走。 青龙和白虎赶忙把他架住。 白虎:“老大,可使不得!” “这群暴民已经被猪油蒙了心,你这个节骨眼上过去,他们会打人的。” “那就让他们打!” 李青山甩开两人的胳膊,大步走出院门,“我李青山就在这儿站着!你们谁想打我的,尽管冲上来动手!” “躲在人群里,偷偷摸摸扔东西的,不算好汉!” 李青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反倒是把人群镇住了。 那些烂菜叶、臭鸡蛋,最多是扔在他的脚边,没人敢真的往他身上砸。 李青山心里也大概清楚,并非是自己有什么人格魅力,而是群人只有起哄架秧子的胆子,没有打人的胆子。 近距离下,他们真敢打人,也怕被记住脸、报复。 有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毅然爬上台阶站出,“我敢打你这狗官!” 门口,燕歌行已经按住刀柄,随时准备在李青山玩砸以后动手。 李青山拍了拍巴掌,“好!” “二娘子,拿银子来!” 柳扶风在愣神时,被墨青语推搡了一把,“扶风,相公叫你呢。” “哦。” 柳扶风这个名义上的娘子,方才如初梦醒,解下自己的钱袋递到李青山的手里,“喏,只带了这么多。” 李青山掂量了一下,大概有一两银子左右。 他凌空抛掷向少年,“拿着,这是赏你的。” 少年接过钱,有些发蒙,很快恼羞成怒,“狗官,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青山正色道:“你敢当面骂我狗官,与我对峙,证明是个有胆子,有情义的汉子!” “而不是以正义之名,躲在人群中,偷偷摸摸扔土块和石头的腌臜之辈!” “有人说李青山是狗官,他们就跟着扔石头。” “明天又有人说,李青山是个好官,他们就跟着扔鲜花!” “这群人向来不管公道与否,只为泄一时之愤,逞一时之快!” 群人鸦雀无声,那些本打算继续扔东西的,也像是被烫了手似的,将两只手藏到了身后。 紧攥拳头,准备动手的少年,一时间理亏无处挥拳,被憋得面红耳赤。 他愤然道:“你残害青州官员,家属都抬棺找上了门,你还敢强词夺理!?” 扶着棺椁的美妇人,跪倒在地哭得更惨了,“我的相公啊,没有你,我可怎么活……” 原本陷入思考的群人,再度向李青山投来愤怒的目光。 美妇人一边在哭,一边还偷偷打量着群人的表情,戏演得比当红小生还好。 李青山一眼就看出,美妇人面上的奸诈与伪装。 今天这场闹剧,她不是主谋,但定然是同谋之一。 而在她旁边,跪地痛哭,不停用脑袋去碰棺材的黑胖村妇,才是真正伤心之人。 李青山将抱起她怀里的奶娃娃,交到一旁的柳扶风手里。 “大嫂,您先起来!” 死了丈夫的村妇,被李青山搀扶起身后,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你还我丈夫命来!” 乡下村妇,大都纯良耿直,不会害人,更不会使花花肠子。 “大嫂,你为什么就敢肯定,是我害了孙建成?” 村妇是怕官的,老实说她并不恨李青山,只是想来讨要个说法。 丈夫死了,家里没有经济来源,孤儿寡母没法生存,必须得要一笔充足的赔偿款才行。 开口时,村妇低着头不敢看李青山的眼睛,有些畏畏缩缩的说:“昨儿你打了我相公,今天早上他就没气,不是你打的,难不成是我相公爆病?” 李青山再度追问:“昨天晚上,孙建成回家时,他是否有吐血、过度虚弱的迹象?” 美妇人察觉到不对劲,急忙悲戚开口,“我夫君都死了,你还在这里巧燕善变!” “姐姐,别和她多舌,咱们一起上去,撕烂她的脸!” 如果在大庭广众之下,李青山和妇女厮打起来,不论结果如何,威严信誉必定扫地。 李青山冷喝一声,“燕歌行!” 嗖—— 燕歌行身体如弹簧飞出,稳稳站在李青山身前,“大哥,什么事?” 李青山指着美妇人,凛然声说:“如果她再胡言乱语,你一刀活劈了她!” “是!” 燕歌行手握大刀,杀气腾腾! 第191章 连环计(二) 第191章 连环计(二) 在擦身而过时,李青山小声说:“吓唬一下就行,别真动手。” 大庭广众杀人,暴虐的罪名怕是以后再也洗不掉。 更何况,李青山是初来乍到青州,绝对不能手段过激,将把柄落于旁人之手。 燕歌行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大马金刀的站在美妇人身前。 绝顶聪明的美妇人,此刻被吓得有些傻眼。 她本以为,李青山会竭尽可能的解释,谁曾想这家伙真敢当街杀人! 但凡美妇人仔细思考,都会想明白,李青山在这个节骨眼上,是绝对不可能杀人的。 可曾经打过老虎,杀过山贼,还屠戮过上万艾斯曼人的凶名,由不得美妇人不信。 拿命作为赌注,哪怕是五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敢赌。 美妇人识趣的选择噤声不语。 李青山再问:“你叫什么,是孙建成的什么人?” 黑丑妇人老老实实回答说:“民女孙高氏,是孙建成的妻子。” “大嫂,昨日孙建成回家时,是否有异常表现?” 黑丑妇人认真琢磨了一会儿,“瘸了一条腿,鼻青脸肿的,身上被抽了几道鞭痕。” “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李青山又问:“精神如何?有没有萎靡不振,亦或者重伤咳血的症状。” “没有。”妇人斩钉截铁的回答说道。 被大刀挟持的美妇人,焦急得眼珠乱转。 她想要开口说什么,待看到杀气腾腾的燕歌行时,只好老实的闭上嘴。 李青山:“孙建成死之前,是否有挣扎、痛苦、亦或者留下什么遗言?” 孙高氏犹犹豫豫着说:“没有。今儿早上,我是听刘家妹子说,当家的暴死。” 下方,群人窃窃私语声响起。 李青山的面上,渐而浮现出一抹笑容。 “诸位,我可以承认,昨儿是我命人打了孙建成一顿。” “我给了他几鞭子,还打断他一条腿,但绝对没有杀人!” “好端端的一个人,白日里从我这儿离开时没事,回到家毫无征兆,忽然就暴毙,甚至连一封遗书都没有留下。” “没有到衙门报案,没有仵作验尸,没有死者遗言,就平白无故将血案赖在我的头上!?” “像这等赤裸裸的污蔑,你们也信!?” 提着菜篮子,握着臭鸡蛋的人们,开始陷入犹豫。 是啊,如果家属真想讨说法,应该去的是按察使衙门报案,并让仵作验尸,而不是耽误黄金时间,来李青山的门口堵着。 站在李青山面前的青年,愤然声问:“且不论死人的事,是否与你有关。” “你将人的腿打断,难道就有道理!?” 李青山朝着内院喊道:“让周竹与周兰出来!” 待俩人走出。 李青山掀开周竹后背的绷带,“女孩怕羞,就不给你们看。你们看这孩子被打成什么样!” 经过一夜时间结痂,周竹后背的伤口即使是皮外伤,看起来也有些狰狞。 群人看到伤口,倒吸了一口冷气。 李青山朗声说道:“昨日下午,我初来乍到时,就看见周竹与周兰两人,被孙建成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毒打!” “这孩子的腿,就是被孙建成给打断的!” “孙建成仗着自己是布政使衙门的七品官员,连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都打!” “就因为这对孩子是孤儿,就因为他们是奴仆,没有靠山,没人帮他们,就活该跪下向官老爷挨打吗!?” 李青山的质问,直叩人心。 群人茫然,错愕,恍然间似乎忘记此行的目的地。 他们本以为,打的是个草菅人命的贪官污吏。 却不曾想,李青山打的人,反而是个暴虐百姓的家伙。 舆论的风转来转去,吹的人晕头转向。 他们拿起臭鸡蛋,一时间不知道该往谁的头上砸。 站在台上的青年,窘迫得脸色涨红,终而鼓足勇气,朝着李青山鞠躬。 “我……我是受人蛊惑,对不起!” 李青山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更何况,栽赃陷害我的人,我大概已经知道是谁。” 青年惊诧,“是谁!?” 下方的群人,也竖起耳朵,等待从李青山口中听到答案。 李青山凛然声,肃穆说道:“你们中,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 “想当初,我在永昌县时,带领乡勇与流民,击杀一万艾斯曼人!” “艾斯曼人恨之入骨,却奈何我得,于是想个了格外卑鄙的主意!” “咱们大乾朝,有不少人里通外国,与艾斯曼人有往来!” “他们就想办法串通某些人,毁坏我的名声,刁难我的工作,等我身败名裂那天,随便派个人将我一刀砍死!” “而你们,就是被他们利用,杀我的一把刀!” 群人尴尬、内疚,鸦雀无声。 掺杂在人群中,负责起哄架秧子的人,为了防止被人发现,纷纷低着头溜走。 李青山的嘴角,渐而浮现起一抹笑意。 这场舆论战,他成功了。 柳扶风凑上前,小声询问:“青山,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李青山说:“我讲官场争斗,讲利益纷争,他们是听不懂的,也不想听。” “我只需要告诉他们,我代表大乾,代表家国情怀,代表正大光明,他们就愿意站在我的这边。” “以后,谁敢明目张胆的对付我,谁就是与艾斯曼人合作的卖国贼。” 柳扶风茫然许久,喃喃的道:“我阴险的阳谋,一时之间……我竟想不出任何办法破解。” 李青山笑了。 “所谓阳谋,原本就没办法破解。” “在大部分时候,情绪的煽动,比真相更好用。” 李青山的这一招,还是从现世的某些人手中学到的。 在现代,网络技术格外发达,人们能够围观舆论事件的渠道更多。 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就会利用民族情绪、极端言论,仇视手段,捧一踩一的手段,迅速吸引爱国的粉丝。 让一群人团结的最好手段,就是找一个共同的敌人。 最起初,他们用来抨击、攻击,辱骂的人,是真正里通外国的贼人。 可骂完了这些人,流量迅速下跌,他们为了塑造爱国者的形象,就会从反对的声音中,挑出一些人来骂。 对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个宣泄愤怒,伸张正义的渠道。 真相也不重要,谁的嘴巴多,谁的舆论权大,谁就代表真相。 正如站在阳光下开枪,人们只能看到阳光,却无法看到黑枪。 第192章 阳光下的正义 第192章 阳光下的正义 李青山学习他们,也只学了一个皮毛而已。 那些大人物,仅仅动一动笔杆子,动一动嘴皮子,就能将自己塑造成圣人。 等哪一天,自己的国家处于舆论弱势,大人物们会立即调转刀枪,与恨国党们一起,对‘愚昧’爱国者进行口诛笔伐。 舆论在哪,钱就在哪。 钱在哪,他们就在哪。 李青山还得拼着命,赌上身家,真刀真枪的和艾斯曼人拼命,才能换来群人的名誉和信任。 就在群人心服口服,鸦雀无声时,远处传来马蹄声响。 “谁让你们在李大人门口闹事的?都给我滚开!” 骑着高头大马的按察使兵士,挥舞着马鞭,横冲直撞入人群,鞭子抽打在这些人的脊背。 后头的人,从马车中向外抛掷狼烟。 被鞭子抽,被马蹄践踏,被惊慌逃命的人挤倒,场面乱哄哄成一团。 有人在纷乱声中,扯着嗓子高喊:“大家中计了,这是李青山的缓兵之计!” “他老早就调兵,等着打咱们呢?” “该死的李青山!” 稀稀拉拉的叫骂声再度响起,李青山愕然望着兵士。 这些家伙都是哪来的!? 不对!他们不是来帮忙的,而是见舆论站不住脚,再次出面要将自己的名声搞臭! 群人被打,并不会将账算在施暴者头上,肯定是要算在自己头上的! 李青山立即向燕歌行命令,“这群人殴打百姓,你带上兄弟们,把他们干翻!” 燕歌行:“是!” 对面来了五十多个人,压根不是燕歌行等人的对手。 双方在街口混战成一团,不断有人掉下马来。 李青山将大门敞开,第一时间将孙高氏搀扶起,“你带着孩子别乱跑,先进屋躲着!” 墨青语和柳扶风也出门,搀扶跑步跌的老弱病残,亦或者被鞭子打伤,踩踏伤的人。 墨青语娇喊:“大家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来不及跑的,都进屋来躲着!” 柳扶风:“大家快进门!” 有俩人帮着吆喝,很快一大群人进了院落躲避。 李青山拿出药箱,帮着伤势严重的人,擦跌打损伤药。 外头的人太多了,哪怕李青山已经招揽了两百多号人,还是有上千人在哄乱中逃跑。 街面上已经没了人,只剩狼烟滚滚,以及伤员躺在地上。 燕歌行带着三十人折返。 “大哥,咱们的人基本没事,他们被撂翻了一半,还要不要继续打?” 李青山心思沉沉的道:“不用。” 民众离去,对方不再行凶,自己就没必要保护。 至于今天过后,自己会落得什么名声,恐怕就只有天知道了…… 街道尽头,姗姗来迟的程登科,沉声喊道:“归队。” 一百人的兵士迅速集结,跟在程登科的屁股后头,来到李青山的大门口。 程登科在看到门旁的李青山时,眼神中杀意汹涌,脸皮抽了抽,挤出一丝格外难看的笑容。 “李青山,别来无恙。” 李青山冷声问:“以前,我敬你是个有大局的人,始终没把你当成对手。” “没曾想到,杀人栽赃的事,你都干得出来!” 程登科哼了一声,愠怒道:“你杀我下属,我让人说几句公道话,有什么错!?” 李青山冷笑反问:“带人殴打百姓,这就是你的公道?” 被揭了短,程登科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那是你混淆是非黑白,愚弄民众,我才出此下策!” “再者说,我帮你解决麻烦,你不得感谢我?” 李青山直咬后槽牙,“那我可真得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程登科咧了咧嘴,露出深寒笑容,“小小功劳,不足挂齿。” 他催马扬鞭,带着灰头土脸的百人队伍,沿街道扬长而去。 留下的一地狼藉,阵阵恶臭,李青山只能带着人,拿笤帚清扫,用木桶冲刷。 燕歌行拿着个大水桶,颇为绝望的看着门口,“大哥,这么多破玩意儿,得清扫到什么时候去。” “要不然……咱向上头申请,换一个房子?” 李青山拿着大竹扫帚,干得正起劲。 “难为我的,就是上边的人,你还指望这群家伙能帮忙?省省吧。” “有抱怨的功夫,咱们就把活给干完得差不多。” 别院内的全员出动,加紧清扫着庭院。 孙高氏在院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她拘谨说:“李大人,俺给你添麻烦了。” 李青山问:“你要走?” “是。你看俺能走不?” 李青山踌躇稍许,“你想走,我肯定不拦着。” “可我还是建议,你在我这儿多住一段时间。” 孙高氏有些恐惧的问:“为啥?” 没等李青山回答,墨青语就温声细语的解释道:“大嫂,你仔细想一想。” “那群人敢杀了孙建成,就为搞臭我们的名头,未必就不会杀了你,以及你在襁褓中的孩子。” “啥!?” 孙高氏吓得两腿发软,“大……大妹子,你可别吓唬俺,这孩子可是俺的命根子!” 李青山搂着墨青语的腰肢,“娘子,还是你懂我的心思。” “孙高氏,我只是给你提个建议,让你记得早做防备而已,并非是命令。” “你住在这里,我们可以提供保护。” “如果你不愿意,尽管可以离去。” 思考再三,孙高氏终于下定决心。 “李大人,俺相信你!只是……住你这儿,一天要多少钱?” 李青山笑了,“住我家,不要什么钱。” “扶风,你帮着把孙高氏安顿一下。” 孙高氏朝着李青山深深鞠了个躬,抱着孩子去房间安顿。 忽然,门外的燕歌行喊道:“大哥,不好了!那群王八犊子,又来朝咱门口扔东西。” “还来!?” 李青山也吓了一跳,赶忙出门查看。 左右两侧街道,乌泱泱的来了几百号人,他们手里还满满登登的拎着东西。 糟了! 李青山刚想命人关上大门,仔细一看又觉得不对。 这群人拿的好像是……清扫工具! 带头的青年,正是刚才跳上来,要打李青山的青年。 他拎着水桶,“李大人,对不起,刚才是我们有眼无珠。” “大家伙儿一商量,觉得给您添麻烦不好,就想着帮忙来收拾。” 后头的人,七嘴八舌的道:“李大人,我们来给您赔罪。” “之前的事,是大家伙没弄清楚……” 拎着扫帚、水桶、簸箕的群人,格外热情的帮着扫地、冲洗地板。 污秽的地面,很快被清理干净一大块。 李青山原本阴霾的心情,也被这些人的热情冲击得消散一空。 青年问:“李大人,你们家水井在哪儿?” 李青山:“就在后院。倾语,你带着大家过去打水。” “今儿干完活,谁也不许走,中午就在我家吃大锅饭!” 群人欢呼阵阵,热情格外高涨。 第193章 毒计 第193章 毒计 原本臭气熏天的别院,在上百人的齐心协力下,很快被清扫得干干净净。 门口的青石台阶,被擦得连泥缝都没有,光亮得能照出人影。 日上三竿之时,李先生命人在门口架起大锅,炖起了热腾腾的肉汤,旁边的蒸笼里有大个的包子,满街的飘香。 就连刚经历了丧夫之痛的孙高氏,也在帮忙捡柴做饭。 有孙高氏在院门口跑前跑后,一切谣言也就不攻自破。 正午时分,群人其乐融融的在门口,端着大碗的饭菜大口的吃着。 身在江州府的程登科,心中淤堵得厉害,看着满桌丰盛的菜肴,却提不起丁点儿胃口。 站在他身侧的妇人,柔声劝说:“夫君,多少吃点儿吧,你这样伤身子……” 程登科神情漠然,“端下去。把笔墨信笺端来。” 妇人蹙眉,“可你不吃东西……”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 程登科一声冷喝,吓得妇人柔荑轻颤。 她不敢再反驳,连忙收拾出饭桌,并取来笔墨信笺。 程登科提笔写了一封奏折,并匆匆出门,骑上快马前往青州按察使衙门。 不多时,按察使衙门后堂内,程登科将奏折递给王有道。 “王大人,您之前与我说过,李先生在江州必成祸患,早晚将殃及青州。” “参奏李先生的折子,我已经写好。只等伯父以及诸位同僚署名,与我一同承上朝廷!” 王有道打开奏折,简单扫了一眼,随手扔在桌上。 “你奏折上写,李先生虐打孙建成,要朝廷将之革职查办?” 程登科愣了一下,“难道……有不妥之处?” 王有道抽了抽脸皮,皮笑肉不笑的道:“贤侄,孙建成一个小小的从七品官,有虚名,无实权,这样人的死活,朝廷会在意吗?” 程登科诧异,“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自古皆然的事情,干官大官小什么事?” 王有道浑浊老眼中,鄙夷之色一闪即逝。 “贤侄,你初入官场,有许多事还不太懂。” “人事讲对错,律法分黑白,官场既不分对错,也不讲黑白,只讲局势、派系,利益。” “李先生手中佣兵四千,占据一县二十八村,又拉拢了北府军的队伍,算得上是边防大将!” “像这样的人,朝廷只会拉拢、赏赐,绝不会逼其投敌,亦或者自立为王。” “且不说李先生是否真虐杀了孙建成,哪怕他真做了,朝廷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们上了这道折子,反而会惹得朝廷不快。” 程登科扬起的斗志,顿时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他懊恼丧气,“我们堂堂青州官服,难不成连个小小七品官都对付不得!?” 王有道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你为父报仇的心,我是理会的。” “可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要一步一步去做,千万急不得。” 程登科低头抱拳,恭敬声道:“恳请伯父指教。” 王有道对他谦恭的姿态格外满意,微微点头后,沉缓声说:“李先生之所以难对付,主要有三点棘手。” “第一:天时。” “上次与艾斯曼人一战,让李先生名震朝堂,上头有眼睛放在他的身上。” “我们得等,等那些人对李先生的关注稍弱,再暗中下手,否则天时不合,易折损自身。” “第二:地利。” “李先生有永昌县经营生意,青山岗为原料产地,二龙山为大本营,三者相互依存,简直针插不入水泼不进。” “我们要将之除掉,就得毁其生意,灭其原料,除其本营。” “第三:人和。” “李先生带领难民、灾民,与艾斯曼人搏斗,名震当地,人们事他如神明。” “不坏其名声,我们就不是与李先生一个人斗,而是与他治下的成千上万百姓斗!” 天时、地利、人和三点,听得程登科如同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他既恼怒,又羞愧。 恼怒的是不知不觉中,让李先生成长到这等地步,想要对付已是万难。 羞愧的是,自己写奏折上报朝廷的行为,像极了在私塾向老师打小报告,幼稚且无用,简直贻笑大方。 王有道不急不缓的开口,“贤侄,对付李先生的事急不得,我且有一计,能先毁掉其名声,让其失去民心。” 程登科:“请伯父指教。” 王有道干咳一声,负责端茶倒水的年轻侍女,欠身后倒退至门口,转身离去。 他这才压低了声音,阴测测的道:“我得到线报,李先生将孙建成的正妻与幼子,接到自己别院居住。” “他无非是想以此收买人心,告诉青州的众人,打死人的事不是李先生干的。” “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发江州知府衙门的勘合,以袭击朝廷命官的名义,将孤儿寡母杖毙。” “江州人只知,李先生杀孙建成,且逼死孤儿寡母,是一等一的恶官。” “民愤一起,民心必失。” “民心一失,我再命人搜集万民请愿书,想办法捅到朝廷,让曾经看重李先生的人,得知其的大奸大恶!” ‘杖毙孤儿寡母’短短六个字,却吓得程登科心惊肉跳。 这招太阴、太邪、太歹毒,他想要扳倒李先生,但并不想做缺德事。 程登科犹犹豫豫着道:“这样做……会不会太过了?” 王有道冷笑:“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想想你死去的父亲,再想想这件事,是不是太过了?” 程登科脸色阴晴不定许久,最终咬了咬牙:“多谢伯父指点,我回去就办!” 王有道呵呵一笑,“孺子可教也。” “不过李先生手下兵士众多,办事不可操之过急,需等孤儿寡母落单,方能下手。” 临近分别时,王有道替程登科牵马,送到门口。 程登科惶恐,“伯父,这可使不得!” 王有道格外和蔼,看向程登科的眼神,慈爱得像是看自家的孩子。 “呵呵,你叫我一声伯父,我也认你这个贤侄。” “自己家人,没什么使不得的。” “我这把老骨头,会活能有十年八年,碰上大病大灾,也不过三五年就得魂归极乐。” “上头来消息,说我近期有望坐上布政使的位置。” “到了那一天,我按察使的班底,除了贤侄你以外,再无旁人有资格坐上。” 程登科飞身跃下马,单膝下跪抱拳,感激涕零的道:“自父亲死后,再没人对我这么好过!” “伯父,如果不嫌弃,就认下我这个干儿子!以后我给您养老!” 王有道爱抚的摸了摸程登科的头,“好孩子,干爹以后就看你的了。” 认下干爹,又得到仕途许诺的程登科,意气风发的策马扬鞭,一骑绝尘离去。 王有道脸上慈爱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阴森。 “斗吧,斗吧。把江州斗成一锅粥,狗咬狗咬出血,打出脑浆子!” “早晚有一天,江州的所有官职,都得落在我的门下!” 第194章 皇家文试 第194章 皇家文试 在别院的整七日的时间,在柳扶风的协助下,李先生轻而易举将继任公文全部处理干净。 李先生懒洋洋的躺在院子里,享受着墨倾语递到嘴边的葡萄,晒着暖呼呼的太阳,“神仙般的日子,不过如此啊。” 墨倾语脑袋靠在李先生肩头,美眸微眯,“真想一辈子这样过下去。” 得到爱情的滋润,墨倾语愈发有女人的魅力,一举一动间都透着成熟妩媚。 李先生嘿嘿一笑,巴掌不老实的从腰肢向下移,“娘子,昨儿有人从青山岗给咱带了特产,就在房间里放着,我带你去取。” 墨倾语面颊绯红,不轻不重的拍掉了李先生的爪子。 “即将寒冬腊月,哪还有什么特产,你又不老实。” 隔壁书房内,柳扶风捧着厚厚的书卷出门,面露疲态的道:“青山,这是最后的账目,以及你交接的文书,你核验一下我写的行不行。” 李先生看也不看,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接过文书,并递过去一串刚洗好的葡萄。 “扶风姐,辛苦你了。” “你办事,我放一百二十个心,绝对不用多看。” 柳扶风无奈,苦笑道:“衙门上的事,你也该上点心,不能凡事都让我处理。” “我倒不嫌烦,只是你以后的仕途,能用得到这些繁琐事,早晚都是要学的。” 李先生压根就没想过仕途的事,连忙敷衍的道:“娘子,快来帮咱姐揉揉肩。” “哎。” 墨倾语格外乖巧的帮柳扶风揉捏肩膀。 “可使不得。” 柳扶风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身,颇有些苦口婆心的道:“青山,你不喜欢官场的琐事就算了。” “可科举取士乃是正途,熟读经史子集绝不能荒废。” “父亲和江州的诸位老叔伯,还指望着你光宗耀祖呢。” 李先生苦着脸,“我的好姐姐,这些事我是真不感兴趣。” 柳扶风不解,“世人都爱做官、赚钱、三妻四妾,你不爱这些,又爱些什么呢?” 李先生摸了摸下巴,认真思考道:“我爱爬山、下河,去林子里闲逛打猎,也爱买新鲜的菜做饭。” “爱睡懒觉,爱过简简单单,像白痴一样的日子。” 柳扶风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你聪明绝顶的一个人,怎么和孩子似的。” “算了,你想怎么过日子,是你自己的事。” “可明儿辰时,皇家文试,你说什么也得去一趟。” 李先生茫然:“什么是皇家文试?” 柳扶风苦笑摇头,无奈解释说:“皇族的纯熙公主,与帝师孙鸿儒一同,收集天下才子文章,入文才阁,因此称为皇家文试。” “此比试三年一度,是除科举取士外,唯一正规取仕的渠道。” “应试者需誊录自己所着的‘诗’‘词’‘文章’,交给纯熙公主与帝师审阅。” “诗不多于五十首,词同样如此,文章不可多于十篇。” “若得皇家文试的前十名,可在开春进京,省去府试、乡试,直接参与会试。” “会试之后,再进一步就是由皇帝钦点的殿试,可谓是一步登天!” 李先生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问:“我能不能不去?” 柳扶风纤眉微蹙,肃然声道:“绝对不行!” “青山,此次皇家文试,父亲等人都等着你的捷报,你绝不可放弃此次良机!” “再者说,你诗词歌赋的本领,我是见识过的。” “你只需认真写几篇东西,必定能名列前茅!” 前院,两个白白净净的丫鬟进门,恭恭敬敬的说:“李大人,我们奉老爷之命,特来监督您闭门静思,撰写诗词文章。” 李先生愕然,“你们啥时候来的?” 丫鬟:“老爷早上得到消息,立即以千里马为车驾,送我等前来,前后不过两个时辰。” 便宜老爹用上千里马,还送来俩丫鬟作监督,估计是动了真格的。 再不敷衍一下,他老人家能亲自杀到青州来监督。 纵然心里头有一千个不情愿,李先生也只能带着随身的东西,进入书房。 明晚,皇家文试之前,他必须憋出合格的诗词,以及文章来。 临进门前,孙高氏拿着皮尺,将李先生给拦住。 李先生:“大嫂,你有事?” 孙高氏低着头,黑黪黪的脸涨红,声音细若蚊蝇,忐忑且羞赧的说:“李大人,俺和孩子受你照顾,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马上入冬了,俺想量量你的身子,给你做一件过冬的衣裳。” 李先生本想拒绝,可是想到孙高氏是一番好意。 她原本就在这里待得惴惴不安,如果再不让她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恐怕会更加惶恐。 李先生伸开胳膊,笑着道:“刚好我缺过冬的衣裳,那就拜托了。” “大嫂,外头过于危险。你要买什么东西,最好吩咐周竹和周兰去。” 孙高氏低着头应声,认真的给李先生测量身高,腰围。 测量完毕,李先生被两个侍女带入书房。 俩人搬了凳子,轮流坐在门外头,守着李先生用功。 李先生刚进门,就翘起二郎腿,把玩着笔杆子,在纸上画乌龟。 用功?用个屁。 大乾朝都快完犊子了,朝堂上乱成一锅粥,上任京官的死亡几率,比伤寒和疟疾还高。 李先生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压根不想当什么人上人。 他玩腻了,随便写了两首打油诗,再糊弄了一篇文章,就准备明天随意交差。 除非纯熙公主和帝师瞎眼,否则必然不可能选中自己。 从白日待到傍昏。 李先生无聊得身上都快生了虱子,他趴在窗户口,看着对面池塘里的两只青蛙,一只趴在另一只上头。 娘的,癞蛤蟆都能和老婆玩游戏,我偏偏就不能! 李先生捡起花盆里的小石子,砸在青蛙的脑袋上,两个叠在一起的家伙噗通跳入水坑。 不远处,墨倾语端着茶水和糕点,原本是准备从正门进的,待看到李先生趴在后窗前,就凑了过来。 “相公,这是我和扶风为你准备的桂花糕,还有上好的西湖龙井,你晚上肚子饿时可以吃。” 李先生嘿嘿笑着将窗子打开到最大,“娘子,我有几个字不认识,你能不能进来帮我看看?” “好。” 墨倾语刚答了个“好”字,就被李先生搂住肩膀和小腿,侧着从窗户抱入房间。 被吓了一跳的墨倾语,不解问:“相公,为何不让我走正门?” 李先生指了指门口处,像门神一样左右站着的丫鬟身影,“嘘,千万不要被她们听到,否则老爷子肯定要来青州收拾我。” “到时候,咱俩的日子都不好过。” 墨倾语更加迷茫,“读书识字,还怕旁人瞧见?” “嘿嘿,相公带你做点,比读书识字更有意思的事。” 第195章 该死 第195章 该死 伴随着一声惊呼,李先生搂着墨倾语,扑在书房的小榻上。 俏脸羞红的墨倾语,柔荑不轻不重的捶打在李先生的胸口,像挠痒痒似的奖励。 李先生一个劲的比嘘的手势,顺势扯下她的绣鞋。 墨倾语怕门口的人听到,紧紧的捂着嘴,羞得耳根要滴出水。 小榻并不结实,哪怕李先生已经非常注意,咯咯吱吱的声响仍格外刺耳。 门外,丫鬟问:“李大人,您屋子里是什么声音?” 墨倾语吓得要将李先生推开。 李先生则将她牢牢按住,擦了把额头岑岑汗珠,故作平静的道:“没什么事,老鼠而已。” 丫鬟温声说:“对不起,打扰您用功,您请继续。” 李先生小声咬耳朵,“听到没有,她们让咱继续呢。” “你不要脸,羞死人了。” 门外,柳扶风从厨房端来热腾腾的饭菜,来到书房门前。 为了不打搅李先生写文章,她朝着两个丫鬟比了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端着饭菜进入其中。 在看到房间内的场景时,她的大脑陷入短暂空白。 我是谁?我在哪?他们在干什么? 炽热的空气,旖旎且窒息。 啪—— 饭菜在地上摔了个稀烂,床上的李先生惊愕转身,待看到柳扶风时,慌张扯了被子将自己和墨倾语盖上。 擦,被柳扶风看了个干净,好像有点吃亏…… 门外,丫鬟刚要进门帮着收拾。柳扶风反应极快,啪的将两扇房门关闭,自己则背身堵在门上。 “青山正在用功读书,你们不许进来打扰,洒落的饭菜我自己收拾。” 丫鬟:“是。” 呼,总算帮李先生把颜面保住了。 墨倾语晕晕乎乎的,浑身香汗淋漓,近乎晕厥过去。 她用微弱的声音,有气无力的道:“扶风姐,我不是有意要打扰相公读书,实在对不起。” 柳扶风走到书柜的背后,用冰凉的柔荑捂住发烫的面颊,“什么都别说了,你们把衣服穿上。” 李先生稍有些庆幸。 还好刚才已经完事,否则不上不下的,真挺让人难受。 墨倾语已经羞得不知该说什么好,李先生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从窗户翻出。 李先生整了整衣领,干咳一声道:“扶风,你找我有什么事?” 柳扶风瞥了一眼地上洒落的饭菜,幽怨的道:“现在没事了。” 她作为曾经柳家的半个家主,自幼练就了一身处变不惊的能力,很快就镇定下心绪,沉静声问:“文章准备得怎么样?” 李先生将自己准备好的书册递过去,“喏,都在这儿。” “你说过,不能将针砭时弊的文章加进去,因此在楼外楼作的那首诗,就没有加。” 两人只讨论文章,刚才发生的事,好像从没有人看见过。 柳扶风翻阅李先生写的东西,俏脸愈发凝重,眉头凝成疙瘩。 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将书册合上,美眸凝望着李先生。 “这上头的东西,是你糊弄上去的对不对?” 李先生也不隐瞒,直说道:“是。我就没想过当官,只是为了敷衍老爷子而已。” “扶风,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就过去了呗。” 柳扶风叹息一声,“我就知道。” 随即,她从怀中取出一卷书册,放在桌上。 李先生自己的书册,则被顺手扔入垃圾桶。 “此书册,是父亲外加上几位叔伯,日夜琢磨了一个多月,字斟句酌出的诗词文章。” “里头有诗二十首,词十五首,文章三篇。” “以几位老人的文采,想要获得前十名,是必不可能的。” “但他们的东西,足够让你稳排名入前三十。” “有此名次,足够为你积累一些名望,老人们也能够欣慰。同时,你又不用参与殿试做官。” “青山,你觉得如何?” 在说出这番话时,柳扶风心中格外清楚,自己与李先生之间,只是干姐弟的关系,以及生意上同气连枝的伙伴。 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她没资格,也不会命令李先生做任何事。 倘若今天李先生拒绝,她也不会多说什么。 李先生翻开看了几篇,咂了咂嘴,感叹说道:“几位长辈写得可真好,拿他们的‘实’,充我的‘名’,着实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既然是老人的一番心意,我愧领就是。” 柳扶风稍松了一口气,语气温和许多,“待回去以后,我会好好劝劝父亲,不让他再逼你做官。” 李先生颇为感激,“扶风,你真好。” 柳扶风面颊微红,不自然的侧过脸去。 “你再在书房忍耐一天,等明日皇家文试结束,俩丫鬟就会自行离去。” 该忍耐的,刚才已经享受过,压根没什么需要忍耐的。 等柳扶风离开,吃饱喝足的李先生,躺在小床上,呼吸着墨倾语残留的体香,心满意足的睡去。 次日辰时,李先生沐浴更衣,带着书册准备出门。 临出门前,柳扶风亲自帮李先生整理衣领。 “青山,前些日子里,表彰你的奏折送到京城,纯熙公主与帝师,一定听过你的名字。” “在上台回答两人问话时,你一定要行正坐端,走四方步,不可像平日一般随意。” 李先生骑上高头大马,朝着送别群人挥手,“诸位放心,我必不辱使命!” 马儿刚要扬蹄,别院负责采购的老妇人,忙不迭的跑到李先生的马前,惊慌声喊道:“李大人,不……不好了!” “孙高氏抱着娃娃,跟着我到前街去扯步做衣裳,对面忽的冲过来一队兵马,将孙高氏连同孩子掳去。” 糟了! 孙高氏一定是被程登科掳去,极有可能是要杀人灭口! 李先生急声问:“兵马往哪儿去了?” 老妇人被李先生吼了一嗓子,吓得哆哆嗦嗦的道:“好像……是往东南方向。” 李先生耐着性子,压下心中焦急:“大嫂子,你仔细想想,究竟是不是东南?” 一句‘大嫂子’,让老妇人放松不少。 她认真思索稍许,“没错,就是东南方向。” “江州东南角,有一个关死囚的牢房,人应该是被抓到那儿。” 李先生立即喊道:“燕歌行!带上兄弟们,跟我去追上那群王八蛋救人!” “大哥,稍等我五分钟!” 燕歌行等人,立即牵马拿武器,整队准备出发。 柳扶风不解:“青山,你与孙高氏没有半点交情,她反而还陷害过你。” “像这样的人,哪怕被杀人灭口,也是咎由自取,你救她做什么?” 李先生冷凝声说:“若放在以前,我必不管她。” 柳扶风:“现在呢?” 李先生:“现在,她想给我扯布做衣裳。” 柳扶风一心牵挂着皇家文试,不想让李先生耽搁时间,继续劝阻说:“她做衣裳,是为了讨好你,想借着你的势,养活她们孤儿寡母。” 李先生缓叹一声,“是啊。她与我之间,本没什么交情,更没欠情。” “一件衣裳,不足够让我救一个人。” “我就是单纯觉得,一个没做恶事,一心想要活下去的人,她就不该死。” 第196章 对错 第196章 对错 柳扶风眼眸闪过复杂神光,犹豫几秒,终而放开了马儿的缰绳。 “自幼时始,父亲就教导我说:要混迹官场、商场、人场,就必须辨析利害,趋利而避害。” “结交可结交之人,及时斩除负累,才能越爬越高。” “为什么你做事,与父亲不一样?” 李青山认真回答:“因为我不是你父亲。” “我不是在玩笑,是认真的。” 柳扶风神情认真得有些虔诚,“父亲所在的清流党,是为了匡扶社稷,扶正除邪。” “你与父亲一样,都是浊世之清流,为什么行事风格差别如此之大?” 李青山有些哭笑不得,“扶风,哪有什么浊流、清流,不过是为了划分阵营的标榜而已。” “你可以把浊流、清流。理解为菜刀门、斧头帮。” “大家的名字不同,方便分清敌我,相互攻讦。” “为人处世,人各有不同,我不过追求一个对错而已。” 柳扶风再度追问:“你觉得对的事,是什么样的?” 李青山认真思索了一下,说:“官员就该爱护百姓。兵士就该御敌于国门外。” “耕者应该有其田。辛勤劳作的人应该丰衣足食。” “逞凶作恶的人不该活,卑微怯弱的人不该死。” “我这个平头老百姓,不该带着灾民冲锋打仗。” “县衙里的官员,不该拿赈灾粮换钱和妓女。” “兵士不该混入土匪中,跟在艾斯曼人后头,打家劫舍奸淫掳掠。” “有时候灰太多,人就忘了黑白。” “可黑白很重要,对错也很重要,否则人就不能称为人,我也就不再是我。” 柳扶风如遭雷噬,整个人愣在原处,半晌没有反过神。 是啊,对错很重要。 她自幼学习经商、官场,只求上进,在无数利益纷争中,丢失了本该有的原则。 清流和浊流,都是假的,他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在争。 只有李青山独自一人,为了对错而争! 她眼眸从迷茫,渐而变得坚定。 “青山,我支持你!” 短短三分钟的功夫,燕歌行已经准备好人马。 “大哥,咱走不走?” 李青山大手一挥,策马扬鞭向前,“出发!” 群人一路奔向西郊牢房。 一路上,李青山都没碰到抓人的官兵,心头不由得一紧。 “驾!” 一鞭子抽打下去,马儿加速飞奔。 此时,在西郊的牢房内,程登科正襟危坐,冷眼盯着孙高氏。 孙高氏抱着孩子,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两腿已经有些发麻。 五大三粗的牢头,不耐烦的问:“孙高氏,我再最后问你一遍,是不是李青山杀了孙建成?” “他把你抓起来的这段时间,是不是对你严刑拷打,要堵你的嘴!?” 孙高氏蔫头耷脑,一声不吭。 程登科语气温和了些:“你只要实话实说,指出李青山的大奸大恶,我保你平安。” 从王有道家出来以后,程登科就辗转反侧的思考杀孙高氏的事。 孤儿寡母,孤儿寡母…… 这四个字,沉重得像是一座山,压在程登科的心头。 他始终不愿下狠手,因此想要劝说孙高氏,站在自己这一边,搞臭李青山的名声! 孙高氏含着泪说:“青天大老爷,这里头肯定有什么误会。” “俺相公的死,不是被打死的,肯定是被人害死的!” “李大人可是一等一的大好人,他对我们娘俩,那是一万个照顾……” 孙高氏的哭泣念叨,让程登科彻底断了念想。 他面无表情的站起身,对五大三粗的牢头说:“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大人!” 程登科刚走,牢头就翘起二郎腿,坐在他的位子上。 “孙高氏,关于你的事,还得等上面查处。” “在查清楚之前,你就现在末尾的牢房住下。” 孙高氏站起身,没等牢头来押解,自己抱着孩子,抽抽搭搭的自己来到末尾的牢房。 牢房总共十几间,里头关押着五十多个犯人,其中大都是趁着战乱,作奸犯科之辈。 一群老光棍,哪怕面对孙高氏一个糙黑的妇女,也兴奋得吱哇乱叫。 他们手抓着栏杆,像泰迪似的对着空气耸动,做着下流动作。 孙高氏吓得脚底板发软,浑身哆嗦,连忙将自己藏在最后一间牢房,顺手关上房门。 她惊慌声朝着门外喊:“大老爷,你行行好,把我的门给锁上!” 牢头脸上肥肉哆嗦,露出凶狠笑容。 “你又不是犯人,只是暂住在这儿,用不着锁门。” 他站起身,对一旁狱卒说:“待会儿放饭时,让这群渣子们开开荤,吃好点。” “是,三老爷。” 牢头出门,顺手将厚重的牢门反锁。 里头的两个狱卒,将装着发霉的糙米饭的桶,扔在了牢房外头,顺手将关押犯人的牢门直接打开。 平日里,看见饭就开始哄抢的犯人,第一次对发霉糙米饭没了兴趣,朝着走廊尽头冲去! 孙高氏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拼命死死抓住牢门,扯着嗓子喊:“救命啊!” 牢门被轻易撕扯开,孙高氏在惶恐之中,彻底陷入绝望。 牢房门外,程登科听着里头的惨叫声,手心渐渐沁透出冷汗。 他的良心,正在被一点点的煎熬,也在被一点点的熬光…… 远处,马蹄声骤然响起。 待到程登科看到为首的李青山时,被吓了一大跳,赶忙喊道:“全体戒备!” 二十个狱卒,拿着殴打犯人的棍棒,歪歪斜斜的站成一排。 李青山翻身下马,唰的抽出刀,对着程登科怒目而视。 “马上给我放人!” 刷刷刷—— 燕歌行等人,全部抽出武器。 他们都是跟着李青山,杀艾斯曼人,杀山贼,生死里头锻炼出的人。 李青山一旦下令,他们是真敢动手杀人! 那种恐怖的杀气,逼得程登科冷不丁后退一步。 他有些心虚,但还是强装镇定,“李青山,这里是江州牢房,你带着人气势汹汹的来,是想劫法场吗?” 李青山怒问:“孙高氏犯了什么罪?你要把他抓来这里!?” 程登科冷着脸说:“就凭他在官员别院胡闹,就足够将她杖打三十大板,关入大牢!” “你带人劫狱,视同谋反!” 李青山大手一挥:“我今儿还就谋反了!” “大家伙一起上,将牢门打开救人!” “谁敢拦着直接砍死,出事算我的!” 第197章 大开杀戒 第197章 大开杀戒 李青山面无表情,长剑再度挥过,两人成了冰冷的尸体。 牢头的腿直接吓软了,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坐在地,两只胳膊死死缠抱自己的脖颈。 他声泪俱下,哭诉说道:“李大人,下官知错!” “下官奉命办事,也是逼不得已!” “回去以后,我……我就请罪辞去职务,为孙高氏修坟……” 在短短几十秒的时间里,牢头几乎想光了这辈子能想到的一切好话! 在所有侍卫中,文化程度最高的白虎,在李青山身旁小声提醒。 “老大,依我看还是放过牢头为好。” “囚犯本就该死,狱卒失职,杀了也无干痛痒。” “牢头是九品官,属于是朝廷命官,杀他是要朝廷认可的!” “没必要为了一个小人,坏了自己的仕途!” 李青山犹豫了一下,旋即干净利落的抽剑,唰的刺穿心脏。 “看在你道歉得当的份上,给你留全尸。” 当李青山开始杀官吏的时候,程登科彻底炸了毛! 自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杀了牢头,那杀不杀他!? 他刷的抽出腰间大刀,惊恐的指着李青山,“你……你想造反!?” 除程登科之外,李青山将所有涉事人员屠戮干净,心情轻松了不少。 他用白虎递来的手帕,擦拭干净长剑之上的血迹, “程大人,你的良心被狗吃了,脑子也被狗吃了么?”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造反?” 擦干净血的李青山,神情格外平静,话语中甚至带着些许戏谑。 两人相比较之下,程登科反而更像是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程登科愣了许久,确定李青山不会暴起杀人,这才缓缓将刀收起。 “李青山,你杀了囚犯、狱卒,这些暂且不说。” “牢头哪怕官职再小,也是朝廷命官。” “你聚集私兵,诛杀朝廷命官,难道不是谋反!?” 李青山面带微笑,“牢头是九品不假,却属于从九品衙差,不属于正统官员体系,而是隶属于青州从属人员。” “按照大乾律令,上级官员对隶属、从属人员,有处置权。” 程登科怒道:“你一个布政司的七品小官,在青州既没有羁押权,也没有惩治权,凭什么杀人!?” 李青山不紧不慢的解释说:“除在布政使任职以外,我还是永昌县的县令,以及昭信校尉陆文忠任命的参军。” “与艾斯曼人一战后,朝廷赋予当地最高官长生杀大权,可自行处决艾斯曼人,以及通敌叛国的奸细。” “牢头私放重犯,奸淫良家妇女,若非有人指使,那么必定是艾斯曼人派来的奸细。” 说到这里,李青山冷笑问:“我杀一个艾斯曼人的奸细,何谈谋反?” “你!你简直胡言乱语!” 程登科气得后槽牙咬得咯咯吱吱响,“牢头是青州人,怎么会是你永昌县的人!?” 李青山随口胡诌,“此人原籍就在永昌县,若是程大人不信,尽管与我去查看县志。” “你!” 程登科急火攻心,大脑被气得都有些晕厥。 完了,全他妈的完了! 一番唇枪舌战,李青山看似是在胡诌八扯,实际上完全规避掉上纲上线的罪名。 原本程登科打算,以囚犯暴动的名头,悄无声息的将孙高氏害死,事后只需要处死几个罪犯就能平息。 并借此大做宣传,告知外界是李青山害死了孙高氏。 且以此为噱头,上报朝廷,添油加醋说李青山与当地官员不和,不仅杀了其丈夫,还在监狱中害死其妻儿。 只需要整个青州官僚集团,口径保持一直,假的也可以说成真的,黑的也可以说成白的。 可李青山反其道而行之,大张旗鼓给孙高氏报仇! 杀牢头、狱卒,囚犯,杀得整个牢房血流成河,这件事在青州境内,必定会被广为流传! 程登科如果想要将这件事报告朝廷,就得面临一件要命的事——牢头释放囚犯,祸害孙高氏的动机。 动机有二,要么是自发,要么是受人指使。 自发残害同胞,直接被李青山定性成剿除贼寇。 李青山是斩杀艾斯曼人的大英雄,但凡是作奸犯科的人,被他扣上通敌的名头,基本上没得跑。 他是永昌县令,可以随便更改县志,随便改上两笔,压根不怕上面来查。 至于受人指使…… 除非程登科的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往自己的身上泼脏水。 被气得气喘吁吁的程登科,捂着发紧的心脏,用不甘的眼神瞪着李青山。 他似乎有些明白,当初父亲是怎么被李青山气死的。 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长着乡下脑壳,前半生都在泥地里打滚的李青山,是怎样在极短的时间内破局! 被李青山这么一搅合,程登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想办法把牢房暴动的事情压下,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李青山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思,淡然声问:“程大人,西郊牢房死了那么多人,你准备怎么往上报?” 程登科咬牙道:“囚犯越狱,杀害朝廷命官,现已将涉案人等就地正法。” 李青山摇了摇头,“不好。” 他沉吟稍许,缓缓说道:“庚子年,腊月初八。青州治下西郊牢房,牢头与狱卒受艾斯曼人买通,释放囚犯,残害无辜百姓。” “幸由永昌县令李青山,携三十丁仆,与之奋勇厮杀,斩除敌寇三十余人。” 李青山虽说不想做官,但干了好事,是要在朝堂上留名的。 自己越是在边关重镇养兵自重,就越得没事讨好一下朝廷。 程登科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李青山淡然道:“你若不听,我就将这事捅出去。” “我私杀朝廷官员,你串通狱卒害人,这两盆脏水咱们一起接着,仕途也一起丢。” 程登科攥紧的拳头渐渐松开,像是泄气的瘪茄子,渐而低下头去。 “李青山,你别得意!” “今天的耻辱,我早晚要找回来!” 以往,李青山对程登科是抱有幻想的。 他觉得这个年轻人在青山岗时,哪怕与自己斗,也始终保持着底线,与程虎威属于两种人。 可孙高氏的一条命,算是让李青山彻底看清了程登科。 他心有家国,更多的却是私怨。 他的良知,被权利晋升的欲望,党同伐异不择手段! 程登科这个人,根本就是更年轻、幼稚、意气用事的程虎威! 不再抱有幻想的李青山,冷眼盯着李青山,毫不留情的讥讽,“从已经死了的程虎威,到现在的你,吃了瘪都是恼羞成怒放狠话。” “程大人,我可劝你一句,人还是得少动气。” “否则,早晚有一天得像你爹一样,被气得吐血夭寿短命,” 提起父亲,又想到急火攻心的自己,程登科身体哆嗦得更厉害。 他哆哆嗦嗦的指着李青山,“你!你!你!” 一口气没憋上来,他鼻孔流淌出两柱鲜血,踉跄着向后栽倒。 “大人!” “大人!” 后头的两个侍从,匆匆搀扶着程登科上了马车。 第198章 抬棺 第198章 抬棺 满地鲜血与尸体,李青山也懒得处理,直接命令燕歌行,将尸体堆在一起,泼上火油焚烧。 不多时,白虎带人抬着巨大的棺椁,来到了门口。 孙高氏与孩子的尸体,被装入棺椁中,前往西郊墓区送葬。 锣鼓唢呐队,送葬队跟在后头。 李青山则亲自抬棺,为孙高氏送行。 早市街道上,李青山抬着沉重棺椁,踽踽行走着。 官员为孤儿寡母抬棺的事,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 一群瞧热闹的人,已经挤满了周围。 “都说李大人仁义,果然如此啊!” “以前大家都说,是李大人害死孙建成,依我看纯粹胡扯!” “真不知是谁这么没良心,要陷害李大人! “我知道!是江州的程登科,据说和李大人有宿怨。” “等回头,大家往程登科门口扔臭鸡蛋去!” “我家有人是干衙差的,听说李大人为了救孙高氏,连牢头都杀了!” “李大人可真是好样的……” 一群瞧热闹的人,自发往李青山的身上扔花瓣、甘草、沾了清水的柳条。 下葬路上,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燕歌行替李青山撑着伞。 “大哥,你已经人心所向,没必要再抬棺了。” “要不,我替你?” 李青山淡然说:“不用。” “这群人只是喜欢凑热闹而已,其实我是好是坏,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 “上一次扔石头的人,大抵就是这次扔鲜花的人。” “收买这些人的人心,纯粹是搂草打兔子,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燕歌行不解,“大哥,那你是为啥?” “要我说,咱们有恩于孙高氏,是她亏欠咱们。” “再怎么说,你也没必要亲自抬棺。” 李青山:“你说的没错,按理说我是没什么必要。” “我做这些,其实是给程登科,以及对我不怀好意的人看的。” “我就是要告诉他们,谁敢动我身边的人,我就要谁的命!” “哪怕是一个丫鬟、仆人,也绝不容许他们动!” 李青山的身边,有燕歌行等人保护,安全基本没什么问题。 但他家大业大,还待在永昌县的宁洛水、二龙山的小青,在柳家的柳依依…… 如果有人为了对付自己,而盯上她们,那就糟了! 明枪好躲暗箭难防,李青山防不住这么些人,只能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送葬队伍经过一处酒楼,换上一身便服的王有道,站在二楼窗口的位置,冷眼盯着李青山。 在她的身旁,还站着曾经策划杀死孙建成的小妾。 美妇人看向李青山的眼神,格外的古怪。 “大人,您说为了区区一个老婆子,李青山玩什么命啊!” “官场争斗中,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他这样不守规矩的人!” 王有道同样恼怒,“真是个狡诈的疯子!” “我之前小瞧了他,还被耍了一道!” 此时的王有道,已经得到了程登科的汇报。 李青山杀狱卒,杀牢头,看似鲁莽,实则是计划缜密。 像这样的一个人,在自家参加宴会时,绝不会愚蠢成那副模样。 王有道到今天才后知后觉,自己是被李青山给耍了! 美妇人:“大人,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据我所知,李青山的亲人、朋友,都在永昌县……” “不行!” 王有道板着老脸,格外肃穆的道:“李青山这个莽夫,是不讲官场规矩的。” “咱们动孙高氏,他都能带着兵卒,去杀朝廷命官,一天屠戮尽四十人,还混不吝的不当做一回事! “如果咱们动了他的亲人,弄不好就是鱼死网破!” “他的四千人马中,已经武装出一千个精锐骑兵,真要翻脸进攻青州城,我们都不是对手!” 美妇人诧异,“难不成……您要就此放过他?” “放过他?绝无可能!” 王有道压着胸中怒火,“此子敢戏耍于我,屡次坏我大计!” “不灭其名,亡其族,我这个青州按察使,干脆给他来当!” 美妇人:“大人,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王有道老眼中目光深沉:“媚儿,孙建城已经没用。” “你继续去勾引程登科,争取在他耳边扇枕边风,让其与李青山势同水火,相互死斗!” “咱们坐山观虎斗,无论是谁赢,都能够渔翁得利!” 被称作媚儿的美妇人,依偎在王有道的肩头,嗔怪的道:“大人,您总是将我使唤去伺候别人,不把媚儿当回事。” 王有道呵呵笑着,抚摸着媚儿如绸缎般的黑发,“等将李青山与程登科解决掉,你以后再也不用东奔西跑,就留下伺候我。” 媚儿美眸中闪过一抹欣喜,“大人,您可要说话算话。” “我什么时候骗过媚儿。” 外头有狂风席卷雨丝,打湿窗口两人的衣襟。 媚儿搀扶着王有道,媚眼如丝的道:“大人,外头天凉,媚儿伺候您到床上暖和。” 屋内,床榻收拾得格外整洁。 媚儿披散三千青丝,换上一身白绸睡袍,点燃一根拇指长短的熏香,搀扶着王有道上床,褪去身上衣物。 床榻之上的粉帘,被遮盖得严丝合缝。 不多时,床上响起王有道疲惫的呼噜声。 媚儿纤眉微蹙,悄然下床盘起发丝,将仅燃了一个头的熏香熄灭,回身瞥了王有道一眼,小声咒骂一句:“真是个没用的老东西……” 棺椁葬入西郊的墓穴,浑身湿淋淋的李青山回到别院。 “哎呦,你是怎么搞成这样的!” 柳扶风拿着巨大的毛巾,替李青山擦拭湿淋淋的头发,急声吩咐道:“快去烧洗澡水!” “不用了,我自己来。” 李青山接过毛巾,躲在屏风后头擦拭全身,仅露出一个脑袋。 墨青语送来换洗的衣服,心疼的道:“相公,天寒地冻的,下次可不许淋雨。” 燕歌行满头的冷汗,“大嫂,我是给大哥打伞来着,是他把我赶跑的……” “你也辛苦了。” 墨青语递过去干净的毛巾。 “谢大嫂!” 燕歌行拿了毛巾,规规矩矩的离去。 不多时,洗澡水烧好,李青山脱光了衣服钻入水桶中,顿时浑身暖洋洋的格外舒泰。 呼,真爽啊。 温热的水流滋润每一寸肌肤,热气驱散湿冷,否则今儿非得感冒不可。 墨青语在一旁,按照郎中的吩咐,将不同的驱寒草药加入木桶之中。 门外,响起柳扶风的声音。 “两位,方便进去吗?” 李青山:“进。” 浴桶中的李青山,仅仅露出一只脑袋在外头,没啥不能看的。 柳扶风进门,神情带着欣喜,“青山,今儿真是老天爷都站在你这边。” “有个顶好的消息,你一定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