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忘欢颜》 用钱解决 “叶瑾然，你是不是贱的。” 少年怒吼下伴随的是酒瓶落地的声音。砰的一声脆响，鲜红的酒液在地板上肆意蔓延，流淌到床下，流淌到柜子下。那样炫目的红色，触目惊心。 也正如同纯白色的床单上那抹艳红，惊的愤怒少年心慌。 被唤作叶瑾然的女生，此刻不着寸缕的坐在床上，十指紧紧攥住单薄的床单。 她开口，声音都是颤抖的，“是你带我来旅店的，事成之后，还怪我犯贱？” “我怎么会想到你这么不知羞耻。是我带你来旅店的，但是我根本没打算做什么。”少年愤怒不已，他抓起床头的烟灰缸就朝床上的叶瑾然砸去。 烟灰缸砸在了叶瑾然的额头上，她的额角立马出现一大片淤青。她以为自己会被砸晕过去，可是没有。她甚至连叫也没叫一声。只是十指攥的更加用力。 房间内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 少年站在距离床边半米的地方，一言不发，他抿着嘴唇陷入沉思。 三分钟的沉寂仿若一个世纪的漫长。少年刚要说些什么，叶瑾然就先他一步开口了。 她说，“顾城，你也不能白上了我这个黄花大闺女啊。既然不想负责，那就给钱吧。”她抬头，眸里闪着绚烂的光彩。 叶瑾然在他错愕不敢相信的目光下慢条斯理的穿好自己的衣服，然后用手指轻划床单上干涸的血迹，轻笑。 “顾城，我这姿色也值不了太多钱，这样吧，五百块。给我钱，这事就算结束了，怎么样？” 语落，她挑了挑眉。话语里分明有一种‘不给钱，就别想打发我’的意思。 顾城咬牙切齿，“叶瑾然，你就是为了钱是吧。你果真是贱的。”从皮夹里掏出一叠钞票，他尽数甩给叶瑾然“拿着钱，快滚。” 对于有钱人来说，用钱解决问题是最简单的办法。他们何乐而不为。 叶瑾然看到漫天洒落的钞票，忍住剧痛的心脏，笑的无比欢快。 她捡起落在床上地上的每一张钞票，笑意不减，“有钱人就是大方。说要五百块，结果给这么多。那我不客气了。”扬了扬手上不少的钞票，叶瑾然眉飞色舞。 顾城皱眉，看到她虚假的笑脸，他真想冲上去撕烂她。 “走了，回见。”叶瑾然友好的冲他挥挥手。 准备关上房门的时候，她停了脚步，唔了一声，“顾城，要多注意身体。毕竟我们年龄都还小。”她‘善意’提醒。 “滚。”顾城怒吼，气的一把打落床头的灯。 叶瑾然欢快的关上门，脚步轻快的离开。她走下楼都还可以听到他的怒吼声以及各类东西碰撞摔碎的声音。 说实话这种感觉挺爽的。 旅店老板娘看到她形象不怎么好的出来，眼里尽是鄙夷，嘴上却还说着，欢迎下次再来。 叶瑾然拿出一张红钞拍在桌子上，微笑又微笑“大婶，放小孩子进来开旅店，小心被查封啊。” 成功的看到老板娘变了脸色，叶瑾然脚步比之前更轻快了。 出了旅店，阳光正好。叶瑾然眯了眯眼，抬手挡在额头前遮蔽阳光。 太阳真大，刺得她眼睛都疼…… 比她聪明多了 叶瑾然拿着那笔对学生来说的巨款，任意的穿梭在这个城市中。 她先去了一家药店，买了药水简单的处理了一下额头上的伤口。然后，就去她常去的一家麻辣烫店准备吃一碗麻辣烫。 她去的太早，一切食材老板还没准备齐全，她只能坐在里面等。 如果不是老板早就熟悉了她这张脸，恐怕会把这么早来吃麻辣烫的女生当做神经病。 “今天怎么这么早？”看麻辣烫还没熟，老板便坐下和她闲聊几句。 眼前这个小姑娘可真算是他店里的常客了。他对她印象深，因为她总是笑眯眯的，而且极其喜欢吃辣椒。 她喜欢吃，也喜欢带着同学来吃，说实话真为他店里带来不少收益。 这女孩子挺招人喜欢的。 叶瑾然习惯性的把微笑挂在脸上，“正好在这附近，饿了就来了。” “你这姑娘，大清早的也不怕伤了胃。” “不怕不怕，我外加两个烤饼就不怕辣了。”叶瑾然笑了笑，眼睛眯成月牙状。 老板笑着去后厨给她准备了，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麻辣烫就被端到桌上。 叶瑾然吸了吸鼻子，老样子的加了四勺辣椒和些许醋。 “老板，我再要两个烤饼和一瓶红茶。”叶瑾然豪气的一扬胳膊，又加了点餐。 麻辣烫烤饼红茶，这三样是她的最爱，但是她从不舍得一起吃。一来是真的吃不完，二来是她也没那么多钱。 今天好了，她口袋里的红钞任她挥霍。她就算三顿都吃这些也是不成问题的。 辣椒很辣，叶瑾然是边吃边流汗。 “小姑娘，辣椒放多了吧。这是湖南的尖椒王，辣的很。每次叫你少放，你还就爱吃这种辣。我们这小本买卖，都要被你吃黄了。”老板坐在叶瑾然隔壁桌吃早餐。看到她辣的满头大汗的样子，打趣道。 叶瑾然嘴里嚼着一大口面，没法回应，只能抬头笑笑。 笑着笑着就被呛到了，呛着呛着就哭了。 “老板，你用左手吃饭啊。” “是啊，挺意外的吧。用左手吃饭的人其实挺少见的。” 嗯，是挺少见的。可她就认识一个用左手吃饭的人。 她还记得初中时她诧异的发现顾城用左手吃饭，结果被他鄙视了。他说，你懂什么，我们用左手吃饭的人比你们用右手的人聪明。 他说的没错，他的确比她聪明。他总有办法让她围着他转，却又在她信以为真的时候一脚踹开。 顾城，真的挺王八蛋的。 所以，坑他点钱，对的起自己。叶瑾然这么想。 “这次辣椒真的放多了。”叶瑾然抹了抹眼泪，继续吃。 大口吃面大口吃饼大口喝红茶。 同时她也大滴大滴的往下掉眼泪。 吃了一顿奢华早餐，叶瑾然鼓着肚子走出麻辣烫店，开始挥霍着这笔钱。 除去开学的学费，叶瑾然算了算，她还可以留下两百块钱。 最后，她把钱花在了衣服上。她都忘记自己多久没穿过新衣服了。她好歹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总该善待自己。 叶笙然 叶瑾然是晚上十点左右回到叶家的。 叶家………不是叶瑾然的叶。 她以为屋子里的人已经睡下，进了屋才发现客厅卧室厨房的灯都开着。 看来，他还没睡。 叶瑾然不打算跟房子里的另一个人打招呼，换了鞋，直接就往自己卧室方向走。 她走，他正好从她隔壁的房间出来。巧妙的碰到了。 “两天一夜？玩的挺开心吧。”叶笙然看到她回来，微微一怔，随即嘲讽的勾唇。 瞥到她手中的购物袋，他眼里更是鄙夷，“叶年还真挺疼你。” 对于叶笙然各种嘲讽与毒舌，叶瑾然都表示很习惯了。平时，她也不回应，任凭他说。今天，她却显得有些兴奋。 “不是叶年带我出去的。你都想不到是谁。”叶瑾然放下购物袋，在叶笙然面前转了一圈，笑意盈盈“叶笙然，其实我这些年变化挺大吧。” 叶瑾然没喝多，就是突然抽风了。抽风的问叶笙然这么一个问题，抽风的对他笑了。 叶笙然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抵在了墙角，笑容云淡风轻，“叶瑾然，不管外表怎么变。你的心你的内在都是一样的，肮脏腐臭。” 叶瑾然真的没办法不讨厌眼前的人，明明嘴上挂着笑，却还能说出伤人的话。他，比顾城令人生厌百倍。 “叶笙然我内心肮脏，你呢。你干净无污染，你以为你谁呀。”挣脱放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叶瑾然一把推开他。 她要进屋，他伸手拽住她的长发，再次把她逼在墙角里。 叶笙然对她下手从来没轻过，这一次也是，他扯着她的头发按着她的脑袋往墙上撞。 “叶瑾然，这么多年不敢顶嘴，今天敢了？”他讨厌她低眉顺眼的讨好模样，更讨厌她顶嘴怒目的样子。多少次，他都想直接杀了她算了。 可是，死是解脱，最好的解脱。他，不允许叶瑾然得到解脱。最起码，在他死之前，她要活着。卑贱的痛苦的……好好活着。 叶瑾然觉得自己真的挺倒霉的。一天时间，从早到晚，她的脑袋受了两次伤。看来，她高考很难考个好成绩。 她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分心。真的是受虐受习惯了。 叶笙然折磨她折磨够了，便放过了她。 看到她额头有血流下来了，他淡漠的抿唇，大步回到自己房间，狠狠的甩上门。 叶瑾然苍白的笑，扶着墙踉跄的进房间。 她开灯后，就呈大字型的栽倒在床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这种生活，快有三年了吧。 三年，真遥远啊。 以前她不这样，顾城不这样，叶笙然也不这样。人都会变的，有些人越变越好，只有她越来越远离从前的自己。 叶瑾然从来不愿意想太复杂的问题，这次也是。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处理伤口。马上就要开学了，她可不想狼狈的出现在同学面前。 她挣扎着刚坐起身，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就是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你哪来的钱？ 叶瑾然看到叶笙然拿着纱布药水进来的时候，没有丝毫的诧异，只是冷漠的提了提唇角。他就是这种人，先给你一巴掌再给你一个甜枣，然后给你更大的巴掌。 “额角怎么弄的？”他拨开她额前的刘海，看到伤口后，皱了眉。 “装什么傻，是你刚刚做的好事。”叶瑾然尾音故意加重‘好事’两个字，语气嘲讽。 叶笙然按了一下她的伤口，成功看到她呲牙咧嘴的样子。 “我说的是这块淤青。” 出去两天一夜不见人影，倒是带着伤回来。她有刘海，他没看到她的伤口。这下子他可看清了。一左一右的伤口真是对称。 叶瑾然晃着双腿，冲他睁大眼睛，故作无辜状，“额角淤青算什么。像我这种人，就算有一天被抬着回来了，也是应该的。到时候你得多高兴啊。” 她完全能想象到某一天叶笙然看到她尸体的样子，八成那张永远皮笑肉不笑的脸会露出真正的笑容。 叶笙然手上动作一顿，垂眸看她“你活着，我们叶家养你。你死了算谁的？丧葬费不还是我们家出。高兴？为你一个外人花钱，我高兴什么？” 叶瑾然不说话，继续晃着双腿。她从来没指望过会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好话。 “别乱动。”看她动来动去，叶笙然冷声喝住她。 “哦。”叶瑾然不乱动了，抬起头，配合他上药。 她抬眸，他垂眸。她肆无忌惮的打量他。果真是一晃多年过去了。原来满脸稚气的少年如今越发挺拔俊朗。 叶笙然这混蛋，真的成长为眉目如画的少年，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叶瑾然想，再过几年，叶笙然会更加好看。而且会多一份男人的成熟与稳重吧。 那时候，她会出落成什么样子呢。 应该也不会太差吧。 叶笙然看叶瑾然不知在想些什么，嘴角甚至都勾勒出了优美的线条。 眼眸里真切的闪过一丝嫌恶，他放下纱布睨了她一眼，“叶年刚刚来电话了，他让你打给他。他今天去上海了。” 叶瑾然从想象中回神，张了张嘴巴。叶年去上海了？那干嘛叫她给他打电话。 叶笙然靠在书桌上，饶有意味的盯着叶瑾然看，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 “他说过几天会回来。你开学的学费不用担心了，养你的财主会回来的。叶瑾然，你还不快点打电话献殷勤，摇尾乞怜的在他身上多捞点。这不是你的看家本领吗。” 明明是平凡至极的面孔，明明是一身缺点的性格，怎么就有男人喜欢。还大把大把的往她身上撒钞票。 是叶瑾然一家人欠叶家的，叶年却还如此照顾她。这让叶笙然无法接受。 叶瑾然看到叶笙然一副鄙夷的神情，握了握拳，“叶笙然，你没必要用这样冷嘲热讽的语气跟我说话。我自己有钱，不用让任何人为我交学费。” “哦，是吗？”叶笙然前倾身子，距离叶瑾然十几厘米距离，他丝毫不掩饰对她的不屑“你有钱？哪来的？还不是叶年给的。他管你吃住将近三年，你早就该习惯了吧。拿他的钱，对你来说不是最容易的赚钱办法吗。” 病态心理 叶瑾然扬眉一笑“我的钱，顾城给的。” 捕捉到叶笙然眼里的惊讶，她把嘴唇贴近他的耳朵，嘴巴一张一合缓缓道，“我们一直在一起，他昨天带我去旅店了。我们……” 她故意停顿，压低声音，如同妖精般的魅惑嗓音在叶笙然耳边响起。也如同一记闷雷轰炸。 她说：我们，睡觉了。 五个字仿佛掷地有声。叶笙然全身的肌肉瞬间紧绷起来。十指握拳，骨节几乎泛白。 叶瑾然看见他线条僵硬的侧脸，可想而知他的愤怒。 她不怕死的火上浇油，继续道，“我们睡了一夜，他给了我很多钱，这些钱可比叶年一次给我的多了。我突然发现自己挺值钱的。” 她就是想要激怒他。她说这些话的后果充其量只是挨他一顿打。而他，就算是打了她也丝毫不会解气的。他受的是比她痛苦百倍的精神上的折磨。 一个是他最好的兄弟，一个是他最痛恨的人。知道他们睡在一起了，他的反应她很期待。 “叶瑾然，你这贱货。”叶笙然果然爆发，他双手按住叶瑾然的肩膀把她压在床上，膝盖抵在了她的腹部，大声嘶吼“叶瑾然，你是不是一定要这么折磨我。” 叶笙然眼睛猩红，愤恨的掐着叶瑾然的脖子。 叶瑾然就瞪着无辜的双眼看他，一言不发。嘴角是一抹得逞的笑意。 他喜欢折磨她，她又何尝不是。每当叶瑾然忍无可忍时，她就会用言语刺激他。这么多年了，她不了解叶笙然的一切，却独独掌握了他的软肋。一戳就痛的软肋。 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斗不过叶笙然，那就彼此折磨吧。 “我是贱货？你可真会开玩笑。是顾城主动约我出去的，是他带我去的旅店。我喜欢他那么久，他有意，我干吗装清纯玉女的拒绝。” 叶瑾然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深了。看叶笙然恨的想杀人却不知该怎么发作的神情，她真挺高兴的。 他们活在这世上唯一的乐趣，就是看对方痛苦。这种病态的心理，早在多年前就扎根。 “叶瑾然，你就是骨子里的犯贱。一个叶年不够，你偏偏还要爬上顾城的床。你还要不要脸？”叶笙然双手收紧，狠狠的钳制住叶瑾然的脖子。 想到昨晚他们做的事情，他内心一阵阵的犯呕。她的躯体是那么脏脏，可是她却还要装出清纯的笑容。她在嘲讽他，无情的嘲讽他。 叶瑾然脸色涨红，呼吸几乎困难，可她还是在笑，“我本身就是不要脸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知道在他眼里，她从来不是一个好女生。所以，她也没必要装善良装纯洁。 叶笙然真的被她逼疯了。扬手直接甩了她一巴掌。这是第一次，他扇她巴掌。 叶瑾然头歪到一侧，冷淡的笑“叶笙然，除了打我你还有什么能耐。我和你兄弟睡觉你有什么资格生气。我的私生活你管不着，顾城的生活，你更管不着。你以为你是谁。” 你要一直笑着 叶瑾然的话语很犀利，每个字都在狠狠戳着叶笙然的心脏。 抵在她小腹上的膝盖，向下用力，叶笙然手上的动作也一刻不停，他抓着她的头发，撕扯着。 “没错，我什么都不是，没资格管你和顾城的事情。但是，叶瑾然，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是什么货色。肮脏的身体，腐臭的内心。” 叶瑾然说话不好听，叶笙然的话却比她难听一百倍。 他最喜欢骂她脏，愤怒的，大声的谩骂。 听到这些难以入耳的话语，叶瑾然早已经习惯，她甚至愿意看叶笙然羞辱时她的样子。 被他骂被他打，她无所谓。可是，叶笙然不一样。叶笙然骂她的话越难听，只能证明他内心越愤怒，愤怒到无以发泄。 “呵……”叶瑾然嘴角弯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叶笙然，你要打够了说够了，就赶紧滚。很晚了，我要睡觉。” 今天他的打骂，无非两种结果。一，他气急败坏的直接掐死她。二，发泄够了，就放了她。 叶瑾然坚信，她受的只是肉体上的痛苦。而他，会被心里的痛苦折磨致死。 这是她最好的报复手段。 叶笙然脸上露出了与年龄不符的冷淡表情，轻提唇角，面上却没有丝毫的笑意，“睡觉？”他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笑意更深。 “和暗恋五年的人睡觉的感觉不错吧。不如，和我分享一下，昨晚你们是怎么……睡着的。” 他说这句话时，笑容虚假的令叶瑾然作呕。 分享…… 抱歉，她不愿意。 叶瑾然笑了，眉眼弯弯，神情堪称无辜，“你如果真的好奇，可以直接去问顾城啊。其实这件事情，我真的是受害者。” 眨着眼睛，她看向眼前的少年，笑容纯粹的仿佛是面对着一个亲密的朋友。 叶笙然看了她几秒，低低的笑出声，松开手，他坐在了床边。 叶瑾然，你赢了。 心理战术，他从来都是失败者。 “你一定要一直笑下去。笑着看着，我们谁先把对方折磨死。” 云淡风轻的口吻，令叶瑾然心头一震。 她与他之间是毫无悬念的斗争，哪怕受到更多精神折磨的人是他，可是她深知，先被折磨死的人绝对会是她自己。 * 叶瑾然和叶笙然这几年来，大吵不停小吵不断，可是却都没有这次来的严重。因为叶笙然一周没有回过家。 这是他的家，他负气出走，把她留家算怎么回事。 叶瑾然想，或许，下次再吵架，她应该识趣点先离开。 嗯……下次就这么做。 看，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诡异。不断的争吵下，没有人想要和好，而是兴致勃勃的考虑以后的争吵对策。 “瑾然，出来吃麻辣烫啊……” 叶瑾然接到好友苏小宛的电话时，正在对着镜子给额头上的伤口换纱布。听到对方要约她出去，她手一抖，对自己伤口下手狠了一点，疼的呲牙咧嘴。 她要是这样去见苏小宛，势必会被一系列问题问的头疼。与其那样，她还不如自己煮面条吃。 进警察局 “小宛，我作业还没写完，就先不出去了。等我写的差不多了，再约你出来。” 叶瑾然看着镜中狼狈的自己，无奈的扯了扯唇角，拒绝了苏小宛。 要知道，她拒绝苏小宛的次数可是零，这次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电话那头的苏小宛听到叶瑾然为了写作业而不出去，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多个分贝，“老天，你竟然也会为了学业而放弃美食。真是大新闻。” “……”叶瑾然无言以对。 之后，她和苏小宛随便唠了唠放假的日子，就挂断了电话。 因为和好友的一通电话，叶瑾然近日阴霾的情绪也好转了不少。年少时，苏小宛是叶瑾然唯一温暖的存在。 一天的生活很快过去，这是叶笙然没回来的第七天。 深夜，叶瑾然照常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后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剧。看的昏昏欲睡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突如其来的铃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十分诡异。 所幸，她打开了所有灯，才没有被铃声吓到。 陌生的数字跳跃在屏幕上，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按了接听键。 “喂，你好。”叶瑾然礼貌的开口。 不过，对方沉默。 或许是半夜骚扰电话吧。叶瑾然这样想着，准备结束通话。 可手指刚触碰到屏幕，一道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入了她的耳膜，“我在警察局，过来。” 简短意赅的一句话后，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叶瑾然盯着手机，有些头疼。 一周不见，他们要在警察局重逢吗？ * 叶瑾然刚推开警察局的大门，就一眼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人。 叶笙然穿的还是一周前的那件衣服，头发凌乱不堪，整个人简直不能用狼狈来形容了。看到叶瑾然进来，他表情淡然，却难掩眉目处的疲倦。 自找的……这是叶瑾然的第一想法。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值班的民警看到叶瑾然后，客气的询问。 叶瑾然指了指叶笙然，“我是来找他的。” 说话间，她还冲叶笙然挑了挑眉。看看，这种时候，除了她之外谁还能来警察局拯救他。既然那么讨厌她，那就有点骨气的别给她打电话啊。 叶笙然看懂了叶瑾然眼神里的嘲讽与得意，抿了抿唇，脸部表情有些僵硬。 从民警那里得知，叶笙然是在马路上和别人打架才被带到这里的。对方跑了，民警就先把他带回警局问话了。因为不是严重的斗殴，所以只要家属来了，签字之后就可以带人离开。 家属？ 他们算哪门子家属。除了姓氏上五百年前是一家，其余的，他和她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过，当叶瑾然掏出身份证时，民警就相信他们是家人了。 叶笙然，叶瑾然……绝对的一家人。 “行了，叶笙然你可以走了。跟你妹妹回家吧。”民警做了记录之后，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人了。 妹妹？ 唔……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别人听到他们的名字，就以为他们是兄妹了。 都嫌恶心 从警察局里出来，大约是十一点。路上除了少许的几辆车之外，只有路灯伴他们同行。路灯暗黄的灯光下，一前一后的身影被拉的长长的。 叶瑾然看着前方的背影，心里是幸灾乐祸的。 踢着路面上的小石子，她心情愉悦的都哼出歌了。能看到叶笙然狼狈的样子，可实属难得。 大概是叶瑾然欢乐的太不知收敛，导致走在前方的叶笙然都听到了歌声。倏地，他停下了脚步。 与此同时，叶瑾然的歌声也戛然而止…… 他回身，她站立。 无言对视几秒，叶瑾然佯装无辜的扯出一贯笑容，抬脚，大步向前走。 可与叶笙然擦身而过时，她的手臂被他狠狠抓住。 没错，是狠狠。 如果叶瑾然娇弱一点，可能当场就泪奔了。 可她是叶瑾然啊！刀枪不入的叶瑾然。“怎么？有事？”瞬间，两人回到了以往重复无数次的战斗模式。 或许一会动起手来，他们会再一次的回到警察局。 “别以为帮了我一次，我就会感激你。”叶笙然低头俯视她，路灯下，他的脸庞俊朗却冰冷。薄唇一张一合间，他吐出的话语，依旧冷淡“妹妹？我不希望和你这种人扯上任何关系。我嫌恶心。” 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叶瑾然举双手双脚的赞同。 和他扯上关系，是挺恶心的。 “说完了吗？”叶瑾然没被钳制住的手，攀上了他的手臂。仰着头，带着纯良无害的笑容看向他。 叶笙然最讨厌她这副笑脸，她知道，所以她偏偏就要对着他笑。 没心没肺，装着无辜的笑谁不会啊。 嘴角一咧，再虚伪的表情她也做得出来。 面上笑着，手上用力的拨开叶笙然的手。叶瑾然挣脱他后，往旁边走了几步，捏住鼻子一副夸张的神情，“叶笙然，拜托你先去洗澡再和我吵架。不然，你这都属于恶意释放毒气，伤害他人。” 闻言，叶笙然清秀的眉头一下子锁起，他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情况了。 的确，挺臭的。 这对他这种有轻微洁癖的人来讲，有些难以忍受。 略带寒意的目光扫了叶瑾然一眼，叶笙然一言不发的回身大步往家的方向走。 直到他的身影离叶瑾然越来越远，她捏着鼻子的手才放下来。捂着肚子，她笑的快要抽筋了。 * 叶瑾然是一路悠哉散步回叶家的。打开门，她听到了浴室哗哗的流水声，然后在玄关处看到了叶笙然肮脏的长达一周的臭衣服。 进门就脱衣服了，他是有多难以忍受。 而且，难道他是光着身子走到浴室的？ 叶瑾然想到这副场景，暗自庆幸自己是慢悠悠回来的。不然打开门看到裸着的叶笙然，她会做恶梦的。 有些嫌弃的把他的衣服踢到一旁的角落里，叶瑾然这才弯身换鞋。 路过厨房时，她鼻子好使的闻到了泡面的味道。后退两步，她从门口望了一眼，看到一碗冒着热气的泡面静静的躺在餐桌上。 你吃的泡面过期了 泡面…… 叶瑾然记得这碗泡面，因为两个星期前她就发现这面过期了两个月。本想扔掉算了，但是一直忘记，所以就留到至今。想不到，叶笙然倒是把它翻出来了。 听着浴室传来的流水声，她有些犹豫了，要不要今晚好人做到底的告诉他，这泡面早就过期了？ 还是，干脆让他拉肚子中毒。 “别以为你帮过我一次，我就会感激你。” 叶笙然的话突然间划过她的耳边。 叶瑾然耸了耸肩，算了，何必多此一举。抬脚，她朝着自己的卧室走去。 * 大约半个小时后，叶笙然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了。 叶笙然穿了一套极为雅致的格子睡衣，衬得他的脸庞更加的干净俊朗。十七岁的少年，眉目清秀的如同画中人。 此刻，他正拿着一块白毛巾擦头发，露出的一截手臂，简直比女孩子的皮肤还要嫩白。 路过叶瑾然房间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目光直直的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 淌水的头发很快在地面上形成一小片水渍。 叶瑾然拿着水杯一打开门，就看到了门前一动不动的雕像。 “呀……”身体一抖，杯子险些从她的手里滑落。 好险，真的好险…… 双手捧住水杯，叶瑾然刚要发问，对方就先开口了。 “麻烦你对待我家的东西小心一点。否则，摔碎了，自己赔。”擦着头发，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像没事人一般走开了。 临走前，还丢过来了一个嫌弃的眼神。 叶瑾然站在门口冷静了几秒钟后才去厨房倒水喝。 她进厨房的时候，叶笙然刚好打开泡面盖。叶瑾然佯装无意的瞥了一眼他的面，因为泡的时间过长，泡面已经凝固成了一坨，而且明显已经冷掉了。 他这几天过的什么生活？ 没洗澡，没吃饭？而且还一进家门就迫不及待的脱掉脏衣服，光着身体进到厨房泡面，然后去浴室洗澡。 看来，今晚要不是进了警察局，他明天就该去马路上要饭了。 不过，他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就算饿死也不会要饭吧，顶多是去卖艺！ “泡面过期两个月了。” 叶笙然的面刚到嘴边，叶瑾然就淡定的扔出一句话。前者面无表情，后者倒完水后潇洒走人。 看叶瑾然一脸得意的样子，叶笙然是真的想把面倒在她的脸上。 放下叉子，叶笙然看了眼盖子上的日期，皱了皱眉。 该死……又被她看笑话了。 合上盖子，叶笙然起身把它扔在了垃圾桶内，然后走出厨房，沿刚才路线走回，再次停到了叶瑾然门前。 他没敲门没踢门，直接开门进去了。 “你……”毫无预兆的，叶瑾然今晚第二次被叶笙然吓到了。 不过，她的表情只有惊讶，并没有怒气。 这几年，他已经无数次的这样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了。对此，她一早的怒气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的一切行为，她都习以为常了。 “又想说，如果我进来的时候，你在换衣服怎么办。” 她选择的 叶瑾然回以冷哼，“那你是不是要说，这是你家，你想进来就进来。不用跟我这个外人打招呼。” 这些对话早在第一次叶笙然不打招呼就进她房间的时候说过。 除了换衣服外，叶瑾然平时是不锁门的，因为，锁门也会被叶笙然敲开。 “明白就好。”叶笙然倚在门框上，头发还有些滴水，“出来做饭。”淡淡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口吻。 猜测到那碗泡面的结果，叶瑾然扬了扬眉。 “好。”对于他的一切要求，她几乎不会说不。 她就像是他的保姆，做饭洗衣服做家务，她做的比谁都顺手。 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可叶瑾然不得不打着呵欠给他做饭。 把面条放入锅中，她熟练的切菜。 十分钟后出锅的是一碗色香味俱佳的西红柿鸡蛋面。叶瑾然拿筷子把蛋清夹走后，才把面端给叶笙然。 叶笙然抬眼看了眼叶瑾然，继而才拿起筷子。眼前的面，是他喜欢的口味。西红柿鸡蛋，不放葱花不放香菜，鸡蛋只有鸡蛋黄。 她了解他的口味，比任何人都了解。 叶笙然胸口突然堵堵的，压抑的他几乎窒息。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有些僵硬。 “按照你的喜好做的，你还不满意什么？”叶瑾然看他许久不下筷，淡淡道。 闻言，叶笙然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他放下筷子，以极慢的速度抬头望向她。而她，看清了他的脸。 他整张脸苍白的没有血色，周身都散着冷冽的气息。可他的唇畔上，真切的挂着一抹嘲弄的笑容。 身体一怔，叶瑾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又变了情绪。 指腹滑过瓷碗的边缘，他的黑眸定定的锁在了她的脸上。 叶瑾然身体靠在贴满瓷砖的墙上，她听见叶笙然一字一顿道，“我不满意的，从来都只有你这个人。叶瑾然。” 最后三个字，她甚至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感觉。 接着，她就听到了瓷碗落地的脆响。然后是凳子与地面的摩擦声。 他总是这样，生气了就会摔东西。这是第几次，她记不清了。 “你摔碎的碗，不用我买吧。” 叶瑾然背靠在墙壁上，看着地面上的杰作，低声喃喃道。她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自言自语，还是对叶笙然说的。 总之，叶笙然是一言不发的离开厨房。 脚步声渐行渐远，叶瑾然闭了闭眼，感觉疲惫而无奈。 她随时可以结束现在的生活，却偏偏选择了一条最难走的路。而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 “我只把她带到旅店，并没打算做什么。是她主动的。” “叶笙然，你他妈的是不是管的太多了。” …… 漆黑的卧室内，叶笙然坐在床边，把十指埋进发间。耳里全是顾城的话。脑海里，却是叶瑾然的脸。 她说他没资格管她和顾城的事情。顾城说，他管的太多。 他们的事，的确和他无关。每天有无数的人发生关系，每个人都和他没关系。 可那个人为什么是她，叶瑾然。 第一句话 自从叶笙然从警局回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恶化。(荷花文学网 http://.hehua.org)全天都没有一句话一个字的交流，叶笙然现在连讽刺她似乎都不屑了。他是彻彻底底的无视叶瑾然的存在。 不过，同住一个屋檐下，就算故意不说话，也难免会有交集。比如现在…… 叶瑾然刚把牙膏挤在牙刷上，浴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她投去目光，看到了略有诧异的叶笙然。 只要不是换衣服洗澡上厕所，她是不锁门的。而他，显然也是推门而进习惯了。 对视两秒，叶笙然敛去眼里的诧异，恢复以往的神色，抬脚走到了洗漱台前。 洗漱台不算大，站一个人刚刚好，两个人就显得拥挤了。叶笙然虽然是后进来的，但他并没有谦让的打算。拿起牙刷，慢条斯理的挤着牙膏，眼里仿佛根本没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难道他们今早要这样挤着洗漱？ 叶瑾然想了想，最后还是让步了，把牙刷搭在杯上，她擦擦手，走了出去。 把门掩上的一瞬间，她听到他这两天以来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我今天要吃煎蛋和香肠。” 透过门的缝隙，她看到叶笙然的侧脸。不发脾气的他，侧脸的线条有几分柔和。 “好。”声音微弱的应了下来，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 叶笙然洗漱的同时，叶瑾然在厨房忙碌着准备早餐。她动作娴熟的完全不像是十七岁的孩子。 她熬粥的时候，叶笙然洗漱完毕，干净利落的出现在厨房里。 正当他拉开椅子准备坐下的时候，叶瑾然把勺子塞到了他的手里，“看一下粥，我去洗漱。”说着，她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握在手心的勺把还有着温热的感觉，叶笙然垂首看了看手中的勺子，抿了抿唇后，走向灶台。 锅中的水已经沸腾，他学着叶瑾然的样子，把勺子放进去，轻轻搅动。一下一下，规律的重复着。 叶笙然在想，她每天这样做，会腻吗？ 叶瑾然回到厨房的时候，叶笙然已经喝着粥，吃着饭了。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她的座位前也有一碗盛好的稀粥，这让她有点……受宠若惊。 不过随后她就释然了。 这才是他的一贯作风。巴掌和甜枣，他拿捏自如。 坐在叶笙然对面，她机械的喝粥。彼此，面无表情。 大家都问叶瑾然是怎么瘦身成功的，她想，功劳应该归叶笙然。每天对着一个面瘫吃饭，能吃下去才怪。长此以往，不瘦都难吧。 叶笙然半垂着头，严肃认真的把煎蛋的蛋和清分开。叶瑾然看了一会儿，夹着咸菜，轻飘飘的开口，“鸡蛋挺贵的，别挑了。” 叶笙然是真的挺难伺候的。他不吃的东西一样样说起来，可以写两张a4纸。他不喜欢的蔬菜她可以不买，可他连天天吃的鸡蛋都要挑。 这些年浪费的蛋清，足以养活一个养鸡场了。每天看着垃圾桶内的蛋清，她都觉得心疼。 她是实在看不过去了才忍不住开口，她并没指望着叶笙然会回复她。 一物降一物 “钱是叶家的，不是你的，你没必要心疼。” 出乎意料，叶笙然回答她了。意料之内，他的话语依旧参杂着嘲讽。 扯唇，轻笑，叶瑾然把咸菜放入口中，就着稀粥吃下。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早餐时间，两人又陷入沉默。这种相处模式，他们早就习惯。 饭后，叶瑾然刷碗，叶笙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看起来岁月静好安静恬淡，事实上，他们彼此对对方都厌烦至骨。从年少时的任性，到如今真切的厌恶。 这，算作，不美好的成长过程吧。 叩叩…… 一声声节奏的敲门声把叶瑾然从思绪中带回。 沾满泡沫的手放在水龙头下面冲了冲，她一边走着一边用围裙擦着手。开门的时候，她还有些疑惑，谁会一大早来。可打开门，看到来人，她就笑了。 “瑾然姐，早！” 扎着马尾的小姑娘，扬着大大的笑容，挥手向叶瑾然问好。 叶瑾然侧身让她进来，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乐乐来做功课的。”扫了眼她抱在怀里的书，叶瑾然眉梢处都染着笑意。 “嗯，是的，笙然哥哥在吗？” 踮着脚，她奋力的探头往客厅里看。黑亮的大眼睛捕捉到她寻找的身影时，她小脸儿上的笑容更大了，挥手都比之前更用力，“笙然哥哥，乐乐来找你做作业来了。” 十岁的小乐乐显然对她这个邻家帅哥哥很有好感。叶瑾然从她来的频率就可以看出来。 “乐乐，吃过早饭了吗？” 叶瑾然关上门后，把乐乐领到了叶笙然面前，神色柔和。她挺喜欢小孩子的。 乐乐用力的点头，“吃过了，妈妈说吃过饭才能来找笙然哥哥。” 一口一个笙然哥哥，叫的可比瑾然姐热乎多了。小乐乐的偏心，让叶瑾然稍微有点吃醋啊。 “笙然哥哥，你教乐乐做功课吧。”脱掉鞋子，乐乐爬到了沙发上，把带来的课本摊在叶笙然面前。 甜腻的奶香味传入鼻尖时，叶笙然皱了下眉。清秀的脸上多多少少的闪过一抹厌恶。 和叶瑾然相反，他讨厌小孩子，极其讨厌！尤其是黏人的小孩。 “叶瑾然，你去教她做作业。”叶笙然起身，作势要走。 他不适合和小孩子在一个空间下相处。哄孩子的活，交给叶瑾然就好。 叶瑾然还没来得及拒绝，小乐乐就扯住了叶笙然的衣角，仰着脑袋，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无比真诚的看着他“我要笙然哥哥教。”那可爱的小模样，活像赖定他了。 小孩子的感情单纯直接，比起瑾然姐，异性相吸的，她更加喜欢笙然哥哥。 叶瑾然耸了耸肩，摊手道，“我没办法哦。” 小乐乐每次来找叶笙然，他都用把这个小麻烦推给叶瑾然，但是没一次成功，这次，也不例外。 无奈的坐回到沙发上，叶笙然有些挫败。 叶瑾然冲乐乐笑了一下，转身回厨房继续刷碗。这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吧。能降住叶笙然的，就是小孩子了。 我不喜欢甜食 “笙然哥哥，给你吃奶糖。” 小乐乐从衣兜里掏出两块奶糖，献宝似的捧给叶笙然。她是个漂亮的小女孩，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煞是可爱。 叶笙然垂首，看着白嫩手心上的奶糖，多年前的记忆瞬间铺天盖地而来。 “同桌，你叫叶笙然，我叫叶瑾然，名字好像啊。” 梳着一束马尾，扬着灿烂的笑容，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彼时的她，仿佛有着用不完的活力，她甚至可以因为这个发现，而开心好久。 可他看着她兴奋的模样，只是冷淡的回了一个‘奥’字。 名字相似而已，对他来说，没什么可意外高兴的。 大概是他的态度太冷漠了，浇灭了她的一腔热情，她选择了保持沉默。 就当他以为和这个同桌不会再有什么交谈时，她碰了碰他的手肘。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他看到一块奶糖躺在他的课桌上。 “我们一人一块。” 活泼的声调传入他的耳膜，他当时没看到她的表情，但是他想，她一定是笑着的。 “笙然哥哥，吃糖啊。” 剥好的奶糖已经递到了嘴边，乐乐的热情程度像极了当年的她。 轻轻拨开乐乐的手，叶笙然的回答和当时一样，他说，我不喜欢吃甜食。 * 叶笙然被乐乐缠的无法脱身，一个上午都在陪她做功课，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 叶瑾然倒是清闲的很，时不时的给乐乐送点水果或者果汁，俨然一副好姐姐的模样。“乐乐，功课做完了吗？中午要在这里吃饭吗？告诉姐姐，你想吃什么，姐姐给你做。” 临近午饭时间，叶瑾然从房间里出来，乐呵呵的询问着乐乐。 叶笙然揉了揉眉心，显然十分不满叶瑾然的行为，难道还要让她在这里吃饭？ “周阿姨会给乐乐做饭。”他语气冷淡的抛出一句话。 知道叶笙然不喜欢家里有人，叶瑾然自觉的不继续留乐乐吃午饭，等着她的回复。 乐乐撅着小嘴想了想，道，“瑾然姐，妈妈让我中午记得回去吃饭，我不能在你这里待着了。”说着，她的模样还有几分不舍。 她很舍不得她的笙然哥哥…… 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乐乐站在门口跟他们挥手再见，“瑾然姐再见，笙然哥哥再见。” “嗯，乐乐再见。” 叶瑾然笑着冲她摆摆手。 关上门后，叶瑾然就听到了叶笙然略带不满的声音，“下次别太热情，不然，我会很烦。” 叶瑾然对乐乐那么热情，乐乐会经常光顾的。叶笙然每天面对叶瑾然就够烦的了，他不想再应付一个小麻烦精。 叶瑾然努了努嘴，不赞同他的说法，“乐乐很喜欢你，你身为邻家哥哥，不能友好一点嘛。再说了，周阿姨很照顾我们。经常来送好吃的，馄饨，饺子，蛋糕……” 叶瑾然掰着手指，细细数着乐乐妈的好。 就算是为了回报乐乐妈，他们也该对乐乐友好。领居之间，应该和平相处。 听着叶瑾然这些话，叶笙然眯了眯眼，语气又冷了几分，“馄饨饺子是别人送来的？” 安全感 “啊……是啊……”叶瑾然木讷的点点头，随即又有些尴尬的涨红脸，“你，你知道的，我不会包馅。” 每次周阿姨送来好吃的时候叶笙然都恰好不在，叶瑾然煮了馄饨饺子后，就忘了跟他说一声这不是她做的。 没想到，他这么较真。 叶笙然扫了她一眼，把她的尴尬收在眼里后，抛出了新的问题，“蛋糕呢？” 饺子馄饨好歹他吃过几回，可蛋糕，他是一点都没看到。 “她只送过一次蛋糕。”叶瑾然语无伦次的为自己辩解，“你不爱吃甜食，周阿姨的蛋糕很甜，我就，都吃了。” 叶瑾然在心里猜测着他的反应，或许，她又要挨骂了。 按照以往经验来看，叶笙然绝对会说出一句类似这样的话‘叶瑾然，你以为你是这里的主人吗。就算我不吃，你也没资格吃。’ 她都准备好叶笙然的冷嘲热讽了，可他却在回房间前丢出这么一句话，“我想吃馄饨了，你去学。” 眨了眨眼，叶瑾然微微诧异。 自从回来之后，他就很少拿话语嘲讽她了。很多事情，他甚至选择不管不问。 可这样的转变并不会让她开心。甜枣吃的越多，就会越担心巴掌的力度。 沉默的相处模式，会让她更有一点安全感。 叩叩…… 略显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时，叶瑾然正站在玄关处，回身就可以打开门。 “是乐乐吗？” 叶瑾然一边问着，一边挪动脚步。可她的手搭在门把上时，门外还没有声音。 此刻的敲门声更加急促起来。而叶瑾然心里开始出现了莫名不安情绪。 手握住门把，她贴近门面，透过猫眼，想要看到外面敲门人究竟是谁。可当她看清来人后，她感觉全身的血液凝固，整个人有瞬间的僵硬。 背靠在门上，她握住门把的手，微微颤抖。 门外的人似乎等待了太久，已经失去了耐心，踢了一下门，大声喊道，“叶笙然，我知道你在家。你要是还当我是兄弟，你就开门。” 叶瑾然感受到门的晃动后，咬了下唇，手指从门把边缘滑落。 她不能开门。 来人不停的拍打门，一下比一下更用力。噪音之大，已经惹得邻居出来警告了。现在外面嘈杂的很。 叶瑾然依旧保持着靠门的姿势，一动不动。她大脑里一片空白。 紧紧咬着下唇，她目光有些涣散。 叶笙然是被吵闹的声音给引出来的。“是谁在门外嚷，怎么不开门。”看到叶瑾然站在门口，他问道。 叶瑾然不动也不回答。眼里好像根本没有他的存在。 “你……”叶笙然刚要发火，就发现她的不正常。她的唇已经被咬的有血渗出来了，可她还继续咬着。 目光越过她，叶笙然盯了门几秒钟后，大步上前，准备开门。 他的手接触到门把的一刻，叶瑾然突然回神一般，双手攀在了他的手臂上，阻止他的动作。 她仰着头看他，眼里带着乞求，声音磕磕绊绊，“别开……是顾城。” 不忍 “为什么？” 叶笙然停下动作，饶有意味的提了提唇角。他倒是好久没看到她这副惊慌而又小心翼翼的模样了。 感觉到攀在他手臂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他漂亮的黑眸紧锁在她脸上，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叶瑾然再度开口，语气比之前更加的小心翼翼，“没有人知道我们住在一起。” 就连与她关系最亲密的苏小宛，都不知道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倘若有一个人知道，那么，一传十十传百，这件事会弄得人尽皆知。 这就意味着，溃烂的伤疤，又要被人狠狠的撕开了。 女孩儿此刻的惊慌与无助，全部都写在了脸上。门外的争吵声越来越大，敲门声却从未断过。 她不知道为什么顾城固执的非要见到叶笙然。 “别开门，好不好……”带着哭腔的语气，使得面前的女孩儿看起来更加的无助可怜。她的眼里是真切的恐慌。 被他打骂那么多次，她都没这样惊恐的几近哭泣。 叶笙然承认，他是有这么一瞬间不忍心的。 她在惶恐什么，他很清楚。 叶笙然用没握门把的手，把她的手指一根根的掰离他的手臂，怕门外人听见而故意压低的声音，并没有往日那般冷淡，“回房间去，我会打发他离开。” 毕竟，让别人知道他们住在一起，对他来讲，也是一件麻烦事。 帮她，算是帮自己。 叶瑾然似是没料到他会答应的如此干脆，仍处于怔仲状态。 “你再站下去，我没法开门。”叶笙然瞥了瞥她身后的门，示意她让开。 叶瑾然撑起已经麻掉的双腿，迅速而狼狈的逃离那里。 确定她进到房间后，叶笙然收回看她背影的目光，转身打开了门。 门外的嘈杂声因为他开门的举动，而有片刻的静止。 “混蛋，你果然在。”顾城皱着眉头，脸色不大好的挤进他家里。 楼上楼下的邻居看顾城终于不闹了，骂骂咧咧几句后，也回到各自家里。 房间内的叶瑾然只听到人群散去的声音，其余的什么都听不到。或许，是叶笙然把顾城带出去了吧。想到这儿，她松了一口气。 叶笙然斜倚在门框上，样子懒散的看着面前的人，表情没多大起伏，“闹得动静这么大，有事？” 他想不出顾城这样着急的找他会有什么事，除了……叶笙然眯了眯眼，眼里掠过一丝寒意。 顾城一拳砸在墙面上，咬牙切齿的大吼，“叶笙然，你他妈的还是不是兄弟。” 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处于热血阶段，因为愤怒，他的额上已经有了隐隐跳动的青筋。 他是怒吼出这句话的，室内隔音再好，叶瑾然也听到了。 心下一惊，她下意识的再度咬着自己的下唇。 他们还在屋内？而且发生了矛盾？ 怪不得顾城不要形象的大闹，也要见到叶笙然。 不过，叶瑾然实在想不到他们会发生争吵的原因会是什么。 “在门外吵了半天，现在还要继续吵吗。”和顾城急的跳脚的情绪相对比，叶笙然的表情语气堪称平静。 喜怒不形于色 在顾城的认知里，叶笙然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他的脸上除了淡然，几乎不会流露出其他表情，完全没有十多岁孩子该有的情绪。 可那晚，顾城却见到了叶笙然隐藏的另一面。愤怒，狂躁……那是与他无法搭上关系的两个词语。 或许，叶笙然的淡然与清冷只是一副面具。面具下的他才有正常人该有的喜怒哀乐。 同窗三载，从未有人使叶笙然摘掉面具。 如今，那个人出现了。 但顾城怎么都想不到，向来与叶笙然最不和的人，竟会让他暴露隐藏的情绪。 “当我是兄弟，就别因为叶瑾然而毁了咱们之间的兄弟情。” 情绪平静下来的顾城，看着叶笙然没什么表情的脸，淡淡道。 叶瑾然。 顾城细细咀嚼着这三个字，心底有莫名的情感一晃而逝。她是少年时期，与他们纠缠最多的女孩儿。 别因为叶瑾然而毁了咱们之间的感情——叶笙然闻言，扯了扯唇角，笑容轻讽，“她没那么重要。” 那时和顾城争执动手，或许，真是太冲动了吧。 叶瑾然和谁发生关系，是她的事。 与他，无关。 “这么说，我们还是兄弟。”眼底的阴霾一扫而空，顾城浅笑。 白皙的面孔配上清浅的笑意，痞子般的顾城，此时看起来竟有几分书卷气，儒雅而又美好。 兄弟…… 叶笙然目光闪烁了一下，与顾城的关系，算是兄弟吧。 “一直是兄弟。”良久，叶笙然这么说道。 在他黑暗的人生中，只有朋友才能给他带来一丝丝的微光。兄弟情，是他现在唯一可以拥有的感情。 顾城靠在墙上，双手插在裤兜里，看向叶笙然时，眼里有几分无奈，“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难不成叶瑾然把这件事搞的人尽皆知了？ 可转念一想，她应该不至于没脑筋到这种地步吧。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叶笙然立刻就明白顾城口中的‘这件事’指的是什么。眼底蕴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他低着嗓音道，“恰好看见你们从旅店出来。”胸中涌动着一股说不出原因的郁结。 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他们在旅店发生了什么。 可越是刻意，一些画面就越是在脑海里跳跃。 头在隐隐作痛。叶笙然抬手按压在自己太阳穴处。 顾城没怀疑叶笙然话语的真实性，无可奈何的叹口气道，“我也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笙然，你有没有叶瑾然的联系方式。” 初中毕业后，顾城就离开这座城市，回到家乡念高中了。只有每学期放假才会回来看看老朋友。 每次聚会时，他都会听说一些以前同学的事情。大家茶余饭后的谈料，必然有叶笙然和叶瑾然这么一对儿，名字相似的像是兄妹，缘分也深的分不开。 高中不仅又在一个班级，而且还又是同桌。 顾城猜想，就算他们平时关系不怎么好，但毕竟也是多年的同桌关系，联系方式肯定会有吧。 叶笙然放下手，站直了身体，目光幽幽落在顾城身上。语气中甚至都带着探寻的意味，“你找她干什么。想要负责？” 他是错的 负责…… 一想到它的可能性，叶笙然的脑海中慢慢浮现了叶瑾然的脸。 她掏心掏肺的喜欢顾城喜欢了五年，并且与他发生了男女关系，倘若顾城这时说要负责，她一定会笑着投入他的怀抱。 可她，凭什么幸福呢。 叶笙然见不得叶瑾然好过。 他们注定是要纠缠一生的，没有一方可以先退出。 叶瑾然绝对不能得到幸福，绝对。 顾城的声音开始传入叶笙然的耳里，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两年没见叶瑾然了，她变了很多。你还记得吗，她初中的时候像个土妞似的。”说到这儿，顾城笑了笑，“她那时候真的很活泼。整天无忧无虑的，就知道傻笑。” 似乎陷入了以往的回忆，顾城说话的声音都变得低低的。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的嘴角挂着柔和温暖的笑意。 听着顾城的话，叶笙然也不自觉的回忆起初中时候的叶瑾然。那时的她，应该真的没有烦恼吧。 单纯的甚至有点傻的女孩儿。 “笙然……”倚靠着墙的少年，半垂着头，额前的碎发快要落入眼中了。他眨了下眼睛，语气是叶笙然从未听过的那般柔和，“我以为我是讨厌叶瑾然的。她不漂亮不温柔，吵闹无知的令人心烦。每天除了笑之外，什么都不会。可是……” 顾城或许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话音停顿了一下。与此同时，叶笙然的心脏骤然收紧，目光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 可是……转折词。 他说了叶瑾然一大堆的缺点后，又使用了一个转折词。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接下来的话语要把叶瑾然的缺点全部推翻，说出一些她的优点，甚至说出什么惊人的话。 果真，下一秒，顾城的最后一句话在他耳边掷地有声的响起。 玩世不恭，全身上下散发着痞子气的少年，此刻用着真诚的语气，缓缓道。“可是，我想我或许错了，五年的时间早已让叶瑾然住进我心里……” * 除了顾城一开始的怒吼外，叶瑾然没听到他们之间的任何一句谈话。她躲在房间里听不到声音，不知道顾城是否还在。 直到房间外有叶笙然的声音传来，她才放下一颗心，“出来做饭。”简短的话语不带丝毫的情感。这是他的一贯风格。 把门锁打开，叶瑾然从房间内走出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你要吃什么，我去做。” 叶瑾然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好很好。问叶笙然话时，她唇角微微上扬，似乎是在笑。 她变了很多……顾城的话犹在耳边。 是啊，两年，不长不短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 曾经的女孩儿，老土的露着额头扎着马尾，肥胖的身躯上套着比身材更臃肿的衣服。 她好像永远不在意别人的嘲笑与指点，不管受到怎样言语上的攻击，她都一笑置之。就算真的是忍无可忍，也只会趴在桌子上小声的哭泣。 而他，一直以来扮演的，都是让她忍无可忍的角色。 至死方休 初中时，曾有同学开玩笑说过：叶笙然与生俱来的能力是把叶瑾然欺负哭，叶瑾然呢，她的能力就是坚持不懈的跟叶笙然作对。 当初听到这句话时，叶笙然一脸淡然，叶瑾然一脸尴尬。 不过，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当年的一句玩笑话，一语中的。 他们逃不开这个怪圈。 叶笙然揉着眉心，兀自的笑开。 他与叶瑾然之间，除了名字的巧合外，还有着更深的缘分啊。 看叶笙然只笑不语，叶瑾然等待回复等的有点失去耐心了，“你到底要吃什么。”女孩儿的眉梢处都透露着一丝不满。 时间在变，人也在变。两年前，不，准确的说是三年前，懦弱却单纯的叶瑾然，就已经消失了。 在叶笙然不断的打压下，她对他，剩下的也就只有冷漠了。而且，是骨子里的冷漠。 叶笙然放下手后，笑意不减，只是那笑，参杂着深深的暗讽，“怎么不问我，顾城为什么会来。” 她不问顾城，他却主动提了。 抬头迎上他的黑眸，她清楚的在他眼里看到自己。 叶瑾然学着他的样子，轻轻的笑，没有什么讽刺的意味，只是单纯的想要笑。“你们是好朋友，他来找你，很意外吗。” 语落，叶瑾然想到了某种可能，笑着又补上一句话，“难不成是特意来和你分享，我们的……事情。” 事情两字，她咬音很重。 按照顾城的性格以及对她的讨厌程度，他应该会把那件事告诉叶笙然，然后破口大骂她犯贱。 两个讨厌她的人凑在一起，唔，她被骂的该有多惨啊。 “如果他知道我们住在一起，并且住了三年，你猜，他会有什么反应？” 叶笙然本来是想告诉她顾城说的那些话，看看她是不是会兴奋的打包行李，滚出他家去找顾城。可话一出口，就变成了这般。 她不能知道顾城的心思。 这是叶笙然当时听到那些话的第一反应。 他想，对叶瑾然最好的报复机会来了。一厢情愿变成了两情相悦，而他，偏要看他们生生的错过。 五年喜欢，一朝成真。等叶瑾然思念顾城思念的发狂时，他会在她的耳边云淡风轻的说出那些她不知道的话…… 这于她而言，是最大的折磨吧。 叶瑾然不知道叶笙然内心此刻的想法，她只是透过他的眼眸，看到一抹算计。 算计？ 叶笙然是高智商的人，如果他真的在算计她什么，那她一定不是他的对手。 可他完全没必要特意做什么，在他面前，她只会顺从。 “这种假设并不存在。”叶瑾然看着眼前的俊秀少年，淡漠的笑意从心底滋生，“你不会愿意和我扯上关系的。不是吗。” 最后三个字，不是疑问不是陈述，而是一种笃定。 她坚信，就算把刀架在叶笙然脖子上，他也不会说出他们住在一起的事实，从而和她扯上什么关系。 “我的确不想和你有什么关系。可是，叶瑾然你别忘了……”叶笙然噙着薄笑，上前一步，缩短与叶瑾然的距离。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他以一种俯视的姿态与她对视，眼里是深不见底的寒意。 他说，“我们早在三年前就已经纠缠上了，这扯不断的关系，至死方休。” 派来的天使 在假期已过三分之一时，叶瑾然找了份工作，是在饭店。 虽然工作很累，但是月薪不算低。 她不想再白吃白住叶家的了，靠自己的努力挣一点钱，内心或许会好受一些。 至死方休…… 叶笙然那日狠决的话语时常在她耳边响起。字字句句，锥心刺骨。 有了工作后，不用在一个屋檐下看彼此添堵，也是件好事。 两全其美。 “叶瑾然，你没疯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着打工。” 被叶瑾然约出来吃麻辣烫的苏小宛听到这个消息后，一下子从碗中抬起头来，带着满脸的震惊看向对面的口吻平淡的人。 她想不到叶瑾然竟会心大到这种地步。 叶瑾然跟苏小宛相处时很放松，笑意盈盈道，“我缺钱嘛。再说了，我假期也不学习，闲着也是闲着。” 她觉得苏小宛的震惊是正常的。在这开学就要面临高三的时刻，准毕业生不好好复习冲刺高考，还有闲工夫出去打工，真是……疯的可以。 苏小宛夹了一大口面放在嘴里，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阿姨和叔叔有没有被你气死。”嘴中咀嚼着食物，她的发音不太清晰。 可叶瑾然还是一字不差的听到了。 阿姨叔叔…… 苏小宛不知道有关她家里的一切情况，问这样的问题实属正常。 “没有。他们不管这些的。”叶瑾然垂着头用筷子拨弄碗里的青菜，声音低低的。 苏小宛向来是粗线条的女孩儿，叶瑾然细微的不自然她没有注意到，仍在大口大口吃喝着。她和叶瑾然不愧是多年的好友，就连口味都是一模一样的。偏爱辣椒。 此刻的她，吃的大汗淋漓，嘴巴上都红肿肿的。 叶瑾然递过去一张面巾纸，忍不住的瞪她一眼，“苏小宛，我请客你也不至于吃成这样吧。”活像是逃荒出来的。 苏小宛放下筷子用叶瑾然递来的纸巾擦了擦汗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我都忘记是你请客了。” 玉指一伸，她慢悠悠说道，“去，再给我买瓶饮料去。” 叶瑾然“……” 她是最佳损友吧。 看着苏小宛堪称欠扁的脸，叶瑾然噗嗤一声笑出声。而笑点巨低的苏小宛，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于是，两个女孩子面对面坐着，却像是神经病一样大笑着。 叶瑾然当时边笑边想，苏小宛一定是上帝派来的天使，来温暖她整个年华的。 * 叶瑾然和苏小宛吃完麻辣烫后又去逛了会儿街，将近五点才分别。她回家路过小吃店的时候，进去点了一份炸鸡柳，准备打包带走。 刚点完东西，叶瑾然的电话就响了。看了眼屏幕，是饭店老板来电。 “老板，你好，有什么事吗？”叶瑾然按了接听键后，礼貌的说道。 “瑾然啊，是这样的……” 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她的小脸一下子垮了下去。 老板说明天就开始工作了，让她今天临时去熟悉一下工作流程，免得出什么差错。 现在已经五点钟了，一来一回后，天应该就黑了。 叶瑾然拿着炸好的鸡柳，匆匆往外赶，准备搭公交过去。 她想要告诉叶笙然她今晚不能给他做晚饭了，打开手机却突然记起，她根本不知道他的号码。 比回家好 悲哀，真是悲哀…… 相识五年，同ju三年。她竟然还不知道叶笙然的电话号码。这关系也真是差到了一定地步。 她忘记叶笙然是怎么知道自己手机号的，反正她是从来没问过他的号码。 叶瑾然把手机放回衣兜里，决定不给叶笙然打电话了。他有手有脚，饿不死自己的。 吃着鸡柳坐上公交车，她前往工作的饭店。 大约一个小时，她到达了地方。 晚饭时间，饭店里来吃饭的人很多，叶瑾然推开门就闻到了饭菜的菜香夹杂着啤酒的味道，“王叔，我来了。” 看到前台站立的正在算账的中年男人，叶瑾然笑着打招呼。 王老板看到是她，放下手中的计算器，略带歉意的笑道，“瑾然来了啊，本来是想让你过来提前熟悉一下工作环境，结果没想到客人太多了，我这也走不开。你就跟着其余的服务生们，上上菜什么的。等你熟悉的差不多了，就可以走了。明天再正式工作。” 王老板语气中的诚意和歉意，让叶瑾然无法拒绝。接过老板递来的围裙，她点了点头准备工作。 这是她第一次出来打工，经验值为零，所以只能跟着人家屁股后面学。 “新来的小妹，你把啤酒送到307包房去，小心一点啊。” “这是317点的菜，送过去吧。” “去把刚吃完饭的那桌给收拾了。” “……” 叶瑾然身为新人，理所当然的被使唤来使唤去。两个小时下来，她不记得从楼上到楼下跑了多少趟，也不记得送了多少次啤酒，她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王老板本来让叶瑾然走了，可她看饭店里这么忙，就没好意思走，留下来帮忙了。 累虽然累点，但是充实。 而且总比回家面对一张冰山脸要好。 叶瑾然等到饭店没什么客人的时候才走的，看了看表已经九点了，尽管是夏季，天也早就黑透了。 公交车没了，她身上又没有足够的钱打车，看来只能走着回去。 皱着眉头，她一张小脸苦哈哈的表情。 坐车都要一个小时，那步行，不得两三个小时才能回去。 天呢…… “瑾然，你家住哪里，如果顺路就和大家搭伴回去吧。”王老板看着叶瑾然哭丧的小脸儿，提议道。 今天叶瑾然帮了不少忙，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对她的好感度一下子提升不少。 这女孩子真是挺能干的。 叶瑾然看与她一起工作的同事们都收拾好了，便说了叶笙然家小区名，看看有没有顺路能和她回去的。 结果是……没有。 不仅没有，反之还都是与她相反的方向。 最后，叶瑾然只能自己走了。 “瑾然啊，你也看到了，店里生意不错，就是员工有点少。你要是有同学想做工作，就介绍过来啊。工资待遇都是一样的。” 临走前，王老板让叶瑾然帮他找找人来饭店工作。叶瑾然点点头，说问问同学。 出了饭店大门，她一个人步行在深夜里，正捉摸着多久才能回去，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 【紫汐在这里祝亲们腊八节快乐！冷冷的冬天，记得喝一碗热乎乎的腊八粥哦。】 他神经病吧 陌生的电话号码？ 她还记得上次接到的陌生电话是来自警察局。这次……八成是打错的。 叶瑾然没理会它，任凭铃声响个不停。 可她低估了对方骚扰的耐力，在铃声第五遍响起的时候，她忍无可忍的按了接听键。 “你好，请问……” “是我。” 叶瑾然还没说完，话音就被对方生生截断，这种没礼貌的行为大概只有他能做得出来。 是我。 这两个字说的极其自负，那口吻简直是叶瑾然应该知道是他一样。 “哦。”叶瑾然踢着小石子，漫不经心的回应。 之前还在想着，手机里没他的号码感觉悲哀，这会儿，他就打电话过来了。 这是第二次，他给她打电话。 有了上次事情的经验，叶瑾然握着手机脱口而出，“你不会又在警察局吧。”看着地面上滚来滚去的小石子，女孩儿眉尖蹙起，表情算得上纠结。 他不会要成为警察局的常客吧！ 电话那头的叶笙然显然没料到叶瑾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准备说的话卡在喉咙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最后，回了两个字，“没有。” “哦！”叶瑾然继续踢着石子，语气比之前更加懒散，“那你有什么事吗？我手机要没电了。”她轻而易举的撒了一个谎。 和叶笙然谈话，需要足够的耐心以及强大的意志力。 因为，他很无聊，很无理取闹。 叶瑾然想要尽早的结束这通谈话。 “我家不是旅店，你想什么时候来就来，想走就走。十点门禁，过时不候。” 叶笙然生硬的语气从电话那端传来，她听得出，他现在很生气。 可他生气，她也无可奈何。 步行回家，真的真的需要两三个小时。 “如果十点我还没回去，你就锁上门吧，我不会回去了。”一脚把石子踢开，叶瑾然垂着头走路，怏怏的说道。 真的是，一事不顺，事事不顺。 十点门禁……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还好现在是夏季，即便到了晚上也很暖和，从马路上坐一夜，应该也不会太冷。 叶瑾然把自己的后路已经想好了。 她现在是无计可施了，偏偏叶笙然还对她实行言语攻击。 “叶瑾然，你不会又和男人去旅店了吧。你到底有没有羞耻心。”如果叶笙然刚刚的语气是生硬，那么现在，已经是愤怒了。 叹了口气，叶瑾然抬头对着黑夜翻了个白眼。 他是神经病吧。 按掉手机，结束通话，叶瑾然是一秒钟也不想和他沟通。 路上行人越来越少，来往的车辆都寥寥无几。 来回奔波一晚上的双腿八成走不完剩下的路程了。叶瑾然有些丧气的蹲在路边，看着面前一辆辆路过的出租车。 她好想坐车回家啊。 可怜兮兮的蹲了大概两分钟，叶瑾然重新掏出手机，找到刚刚叶笙然打来的电话号码，犹豫了一下后，拨了过去。 第一遍，没接。 叶瑾然咬了咬唇，拿出赌一把的心态，再次拨打。 第二遍，第三遍…… 百分之一的可能 第二遍，第三遍……第五遍，电话终于接通了。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叶瑾然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叶笙然的报复心理太强了。 一定第五遍才接——混蛋。 心里痛骂着叶笙然是混蛋，叶瑾然出口的话语却带着小心翼翼，“叶笙然，一会儿我给你打电话，你就下楼行吗。” 上次她都去警察局救他了，一报还一报，这份恩情他也该还了吧。 叶笙然似是很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好听的嗓音在叶瑾然听来是那样的恶毒，“给你送充电器？” “……”叶瑾然有片刻的无语。 调整心态和语气之后，她再度带着虔诚开口，“我身上没钱，回不去。我想打车到楼下后，让你……” “付钱！”叶笙然又截断她的话音。 叶瑾然一手拿手机，一手捂脸，“嗯，是。”她想，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叶笙然会拒绝她。 她陷入囧途，他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哪会帮助她。 那百分之一的微弱可能，叶瑾然不敢想啊。 “十点之前给我打电话，我就下去。” 出乎意料的，他竟然答应了。叶笙然的声音此刻又像是天籁。 消化一下这句话，叶瑾然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好，我到时候给你打电话。”生怕叶笙然反悔，叶瑾然急急的说道。 正当她打算起身打车时，淡然的几乎飘渺的声音传来，让她脚下一个踉跄，“你不是说手机要没电了吗。” “……” 叶瑾然今晚的第二次无语。 * 坐上出租车的时候是九点十八，距离十点还有四十二分钟。 说出叶笙然家地址，叶瑾然让司机踩足油门开车。 晚上车少，不堵车，外加司机走的近路，所以一个小时的车程硬生生的变成了四十分钟。 九点五十八，叶瑾然给叶笙然拨打了电话。 “师傅，麻烦你等一下，他马上就会送钱下来。” 坐在车内，叶瑾然礼貌客气的说道。 她透过车窗望眼欲穿的看着单元门口，盼望着熟悉的身影。 叶笙然刚下楼出来，就看到了脸贴在车窗上的叶瑾然。那种神情，是期待吧。 期待…… 叶笙然步子刻意放慢，全然不管叶瑾然和司机的焦急。 “我下去拿钱。”叶瑾然看了眼司机脸色，打开车门就直奔叶笙然而去。 叶笙然看到冲他跑来的叶瑾然后，索性站在原地不动了。双手还胸，一副‘你求老子，你求老子啊！’的表情。 “钱呢。”叶瑾然冲他摊出了手掌心。 她的第一句话竟然不是谢谢？ 叶笙然皱了一下眉，把一张红钞递了过去，然后转身就往回走，不再理会叶瑾然。 叶瑾然等司机找了零钱后，才慢吞吞的上楼。 她进屋的时候，叶笙然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上放的是他最讨厌的偶像剧。看来他是刚打开的电视，并且注意力还在别的地方。 “叶笙然，我一会儿把钱还给你。”叶瑾然换好鞋后，拖着累惨的双腿往房间走，说话时有点有气无力的样子。 温润少年美如玉 叶笙然瞧着她狼狈的模样，淡然的甩出一句话，“不用了，钱是从你房间拿的。” 他说的理所当然，完全没有未经允许进入他人房间的羞愧感。 叶瑾然第三次无语。 抓着司机找来的零钱，她直接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这是她的钱啊。 “那些钱，都是顾城给你的？”叶笙然把电视关掉，侧首看着叶瑾然即将消失的背影。 叶瑾然脚步一顿，换了个方向，朝叶笙然这边走来。 他坐着，她站着，这是第一次叶瑾然以俯视的视角看他。而叶笙然也需要仰着下颚才能看清她的脸。 叶瑾然垂眸看着他的脸，再一次体会到了‘温润少年美如玉’这几个字的含义。 十七岁的少年，已经有了轮廓分明的面庞和立体俊朗的五官。 此刻他微仰着下巴看她，她清晰的看到他凸显的喉结。他的皮肤很好，就连脖子都是白嫩光滑的。他穿的还是深色的格子睡衣，一亮一暗的颜色搭配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叶笙然坐在那里什么都不说不做，都雅致的像是一幅画。 叶瑾然喉咙干涩了一下，她必须承认，叶笙然的长相越来越好看的令人移不开目光。 她想，她现在眼里应该是在冒桃心。不然，他不会笑的那么诡异。 “还没看够？”少年轻笑，脱俗的笑容似是不染尘世烟火。只是那轻提的唇角，染着淡淡的讥诮。 叶瑾然捕捉到那抹嘲讽的笑意，一下子回了神。 她敛起眼里的一点点沉迷，神色一如以往，“钱是顾城的。还有，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她没打算把钱的话题往深处引，打工的事情才比较重要。 叶笙然挑了挑眉，眉目间干净的气质尽显无遗，“我选择不听。”对于叶瑾然要说的话，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叶瑾然耸了耸肩，“那好，你就饿一个月肚子吧。” 他不听，她也没必要把事情说的详尽，告诉他一个结果就好。 叶笙然表情没多大变化，但是眼底有隐藏的暗沉，“你要搬走一个月？你还真当这里是旅店。”他霍然起身，让叶瑾然的俯视再次变成仰视。 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的男生，给她无形的压迫感。 叶瑾然觉得他是神经病。事实上她也这么说出口了，“神经病！” 他总是把自己的猜测强加在她的想法上。明明是自己不听，还有乱七八糟的猜想。叶笙然肯定在心里勾画着什么风花雪月的肮脏场面，认为她去找男人勾三搭四。 “我找了份假期工作，要一个月，早九点到晚九点。”叶瑾然无奈的口吻似乎是在暗讽他的黑暗心理，“所以这一个月的中饭和晚饭，你只能自己解决了。” 她每说一句话，叶笙然的脸色就阴沉一分。 “什么工作？”略带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叶瑾然。 叶瑾然觉得他真是无理取闹。他这种内心肮脏的人肯定以为她做什么不好的工作，不然也不会用那种目光看她。 相处模式 叶瑾然病态的心理开始作祟。 既然他无理取闹，那她又何必按常理出牌。 “嗯……”叶瑾然手摸着下巴，故作思索的样子，然后笑着回道，“就是你想的那种工作。” 脸上染着纯净笑意的女孩儿，眉眼弯弯，把无辜二字诠释的淋漓尽致。 似乎是嫌叶笙然脸色阴沉的不够，她有意无意的又补了一句，“出出体力就能挣钱的那种。” 歧义很大的话语，顺着叶笙然污秽的想法走的。 瞧着面前的人脸色阴霾的模样，叶瑾然眼里狡黠的笑意取代了清澈无辜的假笑。 叶笙然冷眼睨着她，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表情是难掩的厌恶，“爬上叶年的床，你不满足，然后又上了顾城的床。现在呢，谁又满足了你？” 永远一副淡然神情的少年，说着这些话时，用着淡淡的口吻。明明是讽刺至极的话语，他却可以这样云淡风轻的反问。 叶瑾然突然有了一种认知，在叶笙然的心里，她本就该是这样的人——肮脏下作。 眼底的笑意并没有因为这种认知而减少丝毫，提唇，她的笑容比他的语气还云淡风轻，“叶笙然，要高考了，有时间多看点书，别总是想着我和别人上chuang的事。怪恶心的。” 她想，她和顾城的事应该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伤害，以至于留下阴影。 不过如果换位思考的话，嗯……她是可以理解叶笙然的。 他一切厌恶与痛恨都是有理由的，因为对方是她，叶瑾然啊。 和他沟通真的挺折磨人的，叶瑾然不想继续下去了，噙着笑意看他一眼，转身拖着不太利索的腿脚走回房间。 关门，睡觉！ 叶笙然却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一动不动。女孩儿清晰的话语回荡在叶笙然耳边，他的头又在隐隐作痛着。 那件事与他无关，可他总是记得，甚至还有某种情绪在心里扎根着。 他大概真的是要被她逼疯了吧。 至死方休……的却如此。 叶笙然抬眼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笑了。 * 早晨七点，生理时钟准时的叶瑾然按时睁开双眼。 穿衣，洗漱，做早餐……井然有序。 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吃早餐时，她对面座位是空的。 快速的吃完早餐，收拾掉自己制造的垃圾，叶瑾然离开厨房。 她走出来，他路过，巧妙却又尴尬的碰到一起。 叶笙然大概以为她走了才出来的，此刻眼底划过一丝诧异。对视两秒，他冷漠的抿了抿唇，绕过她走向了客厅。没有要理她的意思。 这种相处模式是小争吵之后的习惯性冷战。 不过，接下来几分钟，她发现她的习惯都是被叶笙然培养出来的。 “你午餐打算吃什么？”叶瑾然临行前从墙后面探出个脑袋，问了叶笙然一句。 比起习惯性争吵，习惯性冷战，她更习惯的，是伺候他。 叶笙然双腿交叠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目光并没落到叶瑾然身上，语气也显得漫不经心，“我饿不死自己的。” 习惯 叶瑾然眨了眨眼，觉得自己问的多余了。 “那我走了，晚上见。”叶瑾然看着少年线条流畅的侧脸，道了声再见，语句自然连贯的像是说了无数遍一样。 以至于让叶笙然听着有一种他们在过日子的错觉。 虽然，他们这三年的生活，称得上是变相的过日子。 一个屋檐下，两个十七岁的单身男女，足以让人遐想无限。 可事实上，他们彼此相看两生厌，恨不得让对方彻底远离自己的生命，好结束这种互相折磨的生活。 “诶，叶笙然……”刚开门离开的叶瑾然又折了回来，姿势相同的在墙后面探出脑袋。 收回思绪，叶笙然把头转到能看到叶瑾然的角度，他觉得她像是墙上长出来的一朵蘑菇。明明留的是齐刘海，她却总能保持头发参差不齐的状态。 她真的让他，看不顺眼。 注意到叶笙然在看什么，叶瑾然捋了捋额前的头发，讪讪的说道，“我刚剪的头发，貌似又失败了哦。” 一个又字，透露出她本人的无奈。 她也不想的。 “你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叶笙然开口问道，似乎是对叶瑾然话题表示不耐烦。 “不是。”叶瑾然快速的回答，“我是想问你，要不要去周阿姨家吃饭，乐乐很喜欢你。你去蹭几顿饭应该没问题。” 说到后来，叶瑾然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 看着叶笙然愈发阴沉的脸色，她撇了撇嘴角，“当我没说吧，我走了。” 这次她是真的走了。 叶笙然觉得世界终于清静了下来。起身走到厨房，他准备吃早餐，他是故意错开时间的。 面前的早餐，依旧是他熟悉的样式，牛奶，面包，以及没有蛋清的煎蛋。 叶瑾然偶尔会帮他把蛋清挑出去，盘里只留下嫩黄的蛋黄。 对待叶瑾然他是残忍无情的，可叶瑾然，同样在深深的折磨他。 于他而言最大的折磨，就是习惯她的存在。 有人说，二十八天做同样的事情，会养成一种习惯。三年来，又有多少个二十八天。这种习惯，早已深入骨髓。 “叶瑾然，你是故意的吧。”少年喃喃自语着。眸色如墨，暗沉无边。 * 顾城电话打来的时候，叶笙然已经在餐桌前坐了一个小时了。 手指划过屏幕，他接通电话。 “兄弟，中午一起吃饭吧！”顾城略显亢奋的声音划过耳膜，打破宁静。 叶笙然本想拒绝，但想到自己中午一个人，便又应了下来。 “今天怎么想到找我吃饭。”背靠在椅背上，叶笙然用筷子拨弄着盘里的蛋黄，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 这种淡漠不是针对，只是一种习惯。 他待人永远做不到像叶瑾然那样热情，那样……虚伪。 顾城似乎心情很好，声音里都带着亢奋，“好兄弟，你说叶瑾然那么喜欢我，我现在要跟她说想和她在一起，她是不是会同意。” 叶瑾然那么喜欢我……多么自信的话语啊。 可叶笙然必须承认，这是事实。 放下筷子，他终于对面前冷掉的早餐失去了兴趣。 或许可以试试 “你想和她，在一起？” 沉默良久，叶笙然才哑着嗓子问道。他心里没有不舒服，只是觉得问这句话时比较艰难。嗓子干干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 “或许，我可以和她在一起试试。”顾城是这样回答的。 在他内心潜意识里，这场感情，他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 因为，是叶瑾然先喜欢的他。 或许，试试——叶笙然几乎瞬间就明白了顾城话里的潜台词，他没有真心。 对待叶瑾然，顾城绝对的自负。而这种自负，全都来自叶瑾然五年掏心掏肺的喜欢。 顾城听电话这头没声音了，问了句他有没有在听，叶笙然应了之后，顾城又继续说着。 “我知道叶瑾然现在在一家饭店打工，我自己有点不好意思，所以让兄弟你陪我一起去。怎么样，这忙不能不帮吧。” 顾城笑着问，话虽如此，但他肯定叶笙然会和他一起去的。兄弟嘛。 果不其然，叶笙然并没有拒绝。 说了时间地点后，顾城就把电话挂了。 叶笙然放下手机，微微有些出神。他想，她和顾城的故事应该是开始了吧。 * 中午十二点，叶笙然穿戴整齐的出发。天生衣架子身材的少年，穿着随意的休闲装，都俊逸非凡。 出了小区，坐上出租车，叶笙然说了位置，一个小时后，到达目的地。 叶笙然一下车，便看到了饭店门前站立的人影。顾城向来不是守时的人，这次竟比他来的还早。 看到叶笙然来，顾城奋力的冲他挥手，生怕他看不到自己。 “叶笙然，你可算来了，快快快，陪我进去。我紧张。”顾城拉着叶笙然的手臂，往饭店里面推搡。 叶笙然眉梢上挑，紧张？不知道的还以为顾城是多么纯情的小少年呢。 他可以轻松应对各类女生，这会儿，面对一个喜欢他五年的女生，他不更应该是得心应手。 紧张这词，是和他完全不搭的。 叶笙然和顾城进到饭店内，并没有看见叶瑾然的身影。这时候正值饭点儿，店内热闹的不得了。 服wu员给他们安排了包间，顾城随便点了几个菜后，就摆手让人家出去了。心情明显有些烦躁。 他打算着一进门，就让叶瑾然看见自己。结果，都进了包间点了菜，还没看到她。 起身，站在包间门口，顾城努力寻找着叶瑾然的身影。 叶笙然本来就有点晕车，现在闻着饭店内的味道，胃里更是一阵阵翻江倒海的恶心起来。 “我去下洗手间。”皱着眉头，叶笙然交代一句后，就走出了包间。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巧，顾城想看叶瑾然看不到，他不想看到她，却偏偏在哪都能遇见。 这家饭店卫生间只有一个，不分男女。叶笙然刚准备进去，门就开了，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叶瑾然。 叶瑾然大概是忙晕了，看到叶笙然一瞬间，她竟有种这是在叶家的错觉。愣了几秒，直接脱口而出以往说了无数遍的话语，“你中午吃什么。我给你做。” 孽缘神学论 话一出口，叶瑾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叶家。 张了张嘴，她刚想问他怎么会在这里。叶笙然就伸手把她拨到旁边，径直的进了洗手间。 全程与她没有一个字的交流。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甩给她。 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叶瑾然无比鄙视自己的行为，简直是chi裸luo的奴性！ 不得不说，老天太会制造巧合了，他随便来吃饭的饭店，都是她工作的地方。 叶瑾然开始相信神学论了，她和叶笙然之间是存在孽缘的。 不过，如果说遇到叶笙然让她郁闷的话，那么接下来碰到的人，让她脑仁都疼了。 顾城——不久前刚和她上过床的人。 站在距离他五米左右的地方，叶瑾然就那么出神的看着他的身影。那是她五年最纯洁的情感。 十三岁单纯喜欢，十四岁青涩暗恋，十五岁默默祝福，十六岁大胆表白，十七岁……梦想幻灭。 少女时期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联系着眼前的少年。可如今，她却连半分心动的感觉都没有。 顾城啊，她的初中同学，而已。 她在想着要不要调整一个合适的微笑，优雅的走过去打个招呼，‘嘿！真巧’。然后潇洒的离开，留给他一个美丽的背影。 那样，结束这么多年的感情，貌似挺不错的。 顺了顺长发，摸了摸额前参差不齐的刘海，叶瑾然刚准备抬脚过去，便听到同事的一声喊叫“瑾然，别傻站着了，快来帮忙。” 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五米外的顾城听到了。 果然，下一秒，他转身看过来。 四目相对，顾城惊喜，叶瑾然淡笑。 她笑容的幅度刚刚好，不会太生疏也不会显得热情。 “叶瑾然，可算找到你了。”顾城大步上前，身姿挺拔的站立在叶瑾然面前，嘴角噙着欢喜的笑容。 他的个头和叶笙然差不多，都比她高出一个头左右。 可叶笙然会带给她压迫感，他不会。 叶瑾然退后了一步，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同时也在消化着他那句话。 找她？ 哦，或许还想骂她犯贱吧！ “我在工作，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叶瑾然不咸不淡的这么甩出一句话，眉目平淡，没有丝毫波澜。 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冷淡，顾城笑容一僵，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叶瑾然抬眼看他一眼，“麻烦让一下，过道很窄。” 以前她看顾城一眼都脸红心跳的，现在直视着他的眼睛，吐出平淡的话语，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可这种落差，只有顾城懂得。 叶瑾然，不该这样的。 “叶瑾然，别对我耍脾气，我们可是发生过关系的。”痞子一般不擅长柔情的少年，此刻粗鲁的把叶瑾然按在墙壁上。刻意被压低的声音透着隐隐的怒气。 叶瑾然感觉心累。 耍脾气？不，她对顾城可从来不会耍脾气的。 叶瑾然笑意浅浅，不加掩饰的嘲讽落入顾城眸中，“瞧你说的，好像发生关系是件多大的事儿似的。” 他了解她？ “你……”顾城听着她这漫不经心的语气，本能的想要吼她几句，可想到自己今日来的目的，说出的话就变成了，“我等你下班，我有话跟你说。” 按压在叶瑾然肩上的手掌慢慢松开，顾城站直了身体，薄唇抿成一条线，看不出喜怒。 他们是该好好谈谈了。 “我九点下班，你想等就等吧。”叶瑾然整理了一下被他弄褶皱的衣服，面色平静的像是一汪水。 然后，她学着叶笙然刚刚拨开她的动作，伸手让顾城闪到一边去，别挡她的路。 顾城往旁边挪动脚步，动了动唇，终究没说什么。 他始终坚信，叶瑾然的冷淡只是一时的，只要他说他喜欢她，她就一定会笑着站在他身边。 叶瑾然的心，攥在他的手上。 * 顾城回到包间的时候，菜已经上的差不多了。他刚坐下，叶笙然就进来了。 “叶笙然……”顾城招手示意让他坐在自己旁边，“我有问题问你。” 叶笙然反胃反的厉害，气色明显不大好，他希望顾城别问什么让他恶心的问题。 “说。”永远都是言简意赅的表达。 顾城想了一会儿，皱着眉头道，“你和叶瑾然这么多年了，应该挺了解她的想法的，你帮我揣摩揣摩她的心理。” 关于叶瑾然的，嗯……的确是有点反胃的话题。 “你觉得我会知道？”叶笙然气定神闲的反问。 他不知道顾城是怎么想的，他了解叶瑾然？如果说是叶瑾然了解他还差不多，他的喜好，他的口味，他的习惯……她简直了如指掌。 顾城也觉得自己问错人了，叶笙然和叶瑾然可是一对儿冤家啊。他自嘲的嗤了一声，“你知道叶瑾然刚才说什么吗。她竟然说，发生了关系不是大事。你说，她这什么意思。” 发生关系不算大事儿——叶笙然勾了勾唇角。 这种话，也只有叶瑾然能说的出来。他甚至可以想象的到她说这句话时的模样。 云淡风轻的口吻，纯良无辜的假笑，以及……眼底一丝丝的嘲讽吧。 这才是叶瑾然啊。 “笑什么？”顾城略显不满的看向叶笙然，“幸灾乐祸。” 叶笙然倒了杯茶，润了润嗓子后，才幽幽开口，“然后呢？” 他猜，顾城是被叶瑾然堵得哑口无言，讪讪回来之后，自己搁这儿心塞呢。 她毒舌反驳起来，分分钟会让人抓狂。 如果这算了解的话，那叶笙然算是在谈话这方面很了解叶瑾然。 “我等她下班，九点。”顾城大概是第一次这么无奈吧。 如果他能早点发现自己的心，多在乎叶瑾然一点的话，他也许不会陷入这种被冷落的境地。 他此刻并不知道，叶瑾然如今的淡然与冷漠，只有一个原因——她不爱了。 顾城多年后被梦魇折磨的难以入眠时，整夜整夜的站在落地窗前，疯狂的思念着一个永远得不到的人。 他与叶瑾然，如同叶瑾然与叶笙然，都是……至死方休的纠缠。 你能不能等我？ 叶笙然没打算和顾城一起等着叶瑾然，可吃过饭后他刚准备离开，就收到了接二连三的短信。 而这些短信都来自同一个人——叶瑾然。 白皙细长的手指轻划过屏幕，一条条短信提示便接踵而至。 你和顾城在一起吃饭？——这是她发来的第一条短信。 叶笙然挑了下眉，指尖在对话框那里游离了一会儿后，发出去个‘嗯’字。 然后他看到了她的第二条第三条短信。 “顾城说要等我，你知道吗？” “他找我什么事？” 叶笙然盯着屏幕上的这两句话，好看的眉峰紧蹙在一起，她这两毛钱的短信费应该花给顾城啊。 她的这些问题，与他有什么关系。 正当他要按掉手机时，又收到了叶瑾然的短信。 “如果，他要等我的话，你能不能一起等着？？？” 连着三个问号，这么诚恳。叶笙然想了想，回了三个字，为什么。 坐在一旁的顾城听着叶笙然连续不断的短信声，噙着笑意道，“谁给你发信息呢，这么频繁，女孩儿吧。” 叶笙然初中就是风靡年级的帅哥，几乎每天班级门口都会有络绎不绝的他的爱慕者。这当时可着实让顾城羡慕一把。 他的追求者也不少，但是远不及叶笙然。 现在看来，他的魅力只增不减啊。 叶笙然盯着手里的手机，头也不抬的回到，“骚扰短信。” 骚扰短信——顾城轻哧一声，谁信啊！ 不过，这件事他暂时不感兴趣，他满脑袋都在想着一会儿和叶瑾然见面的时候，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开场。 按在墙上强吻？ 嗯，简单直接，是他喜欢的方式。 顾城在那里幻想的无休无止，叶笙然在这边等短信等的耗尽耐心。 半个小时后，看手机屏幕一直没有亮起，他也终于失去了耐心。真是晕车晕的脑袋都不清醒了，他竟然会等着叶瑾然的短信。 站起身，跟顾城说了两句后，他在顾城‘不讲义气’的吼叫声中，离开了饭店。离开的时候，并没看到叶瑾然的身影。 出了门，叶笙然选择步行回去。 一路走他一路在想，叶瑾然挣得工资估计都付不起一个月的打车钱，所以她一定会步行回家的。 走回去估计需要两个小时吧。 叶笙然无聊到想要亲身验证一下，果然，他是两小时零十三分钟到的家门口。与此同时，叶瑾然的短信也过来了。 打开手机，一行字显示在屏幕上，不知道哪个字眼取悦了他，他垂首看着手机，竟然笑了。弧度很浅，却是真实的笑意。 收好手机，叶笙然转身又下了楼。 * 叶瑾然没料到顾城真的会等她，而且还等到她下班时间。同时，看到顾城一个人的时候，她印证了心中的猜想，叶笙然果然不会等她。 “叶瑾然，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饭店门口，顾城没有采用强吻的方式开场，他想，还是慢慢来吧。 叶瑾然看了眼手表，“站在路边说吧，快点，很晚了。”她每个字句似乎都在透露着不耐烦。 顾城压抑了一下午，自然受不了她这样的冷淡。 伸手扯着她的手腕，他带着她大步往前走，语气生硬，“那好，我送你回家，我们路上说。” 最自卑的年华里，喜欢上错误的人 叶瑾然跟在顾城身后，目光落在扣在她手腕上那只白净的手上，神情微微有些恍惚。 以前看到他和别的女孩子牵手时，她就幻想着有一天也能和他牵手。或许不用那么亲密，仅仅是两只手触碰一下，也好。 那时候真是单纯得可怜。如今，她终于能清醒一点了。 “顾城，我想让你牵我手想了五年，整整五年。” 她声音低的近乎飘渺，可顾城还是一字不落的听到了。 削瘦挺拔的身形一怔，他停下了脚步。 顾城手指下滑，改为牵住她的手。 一大一小手掌贴合时，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心跳在加速着。这种心跳的感觉不同于以往和其他女生的牵手。 她的手很细很软，握着很舒服。他甚至有一瞬间的想法，想要一直牵着她的手。 “叶瑾然，你说喜欢我的话，还算不算数？” 顾城回身，衣角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弧度，浅蓝色的衬衫衬得他面色干净拓落，就连翘起的嘴角都魅惑的令人咂舌。 叶瑾然睁着眼睛看他，黑色的眼眸中带着浅浅的笑意，她五年前的眼光真不错。顾城，多好的一副皮囊啊。 当初的喜欢，大抵也是因为太幼稚，只看到了外表。 她是在最自卑的年岁里喜欢上顾城的，她本以为这个亮着光的少年会带给她温暖，却不想，她少女时期一切感情的伤痛来源都是他。 自动在脑海中屏蔽他的话，叶瑾然的手一点点脱离他的掌心，唇边的笑意带着几许轻蔑，“顾城，你别碰我了，我现在只觉得恶心，真的。” 她喜欢顾城，没后悔过，但却知道自己的确错了。 顾城的手就那样空落落的僵在半空中，掌心的温度消失，他动了动指尖，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单手插在裤兜里，他姿态痞气的站在叶瑾然面前，一侧的嘴角上扬，是他习惯性的坏坏的笑，“我们肌*肤*之*亲都有了，现在嫌我恶心，不觉得晚了吗。” 他不是温和的脾性，也做不到叶笙然的淡然。面对叶瑾然，他只会以硬制硬。 可叶瑾然刚柔并济，软硬不吃。而且，太擅长心理战术。 肌*肤*之*亲，真是暧mei的字眼。叶瑾然没说话，只是眨了眨眼睛，样子看起来略显俏皮。她满脸带着得逞的笑意，完全没有顾城预期的脸红羞涩。 顾城睨着她脸上单纯的笑意，一种认知袭上脑海。骤然，他脸部的线条紧绷起来，周身围绕上冷冽的气息。 几秒后——“叶瑾然，你他妈的耍我。”不在乎他们正站在大街上，顾城情绪失控的直接把脏话说出口。 透过他额前浓密的刘海，叶瑾然窥见了一双染着怒气的眼眸。瞧着他如此跳脚的模样，她再度眨眼，眼里的顽皮笑意比之前更甚。 对于刚刚的话题，叶瑾然只字未提，可顾城从她笑容中，看到了愚蠢的自己。 她所谓的上chuang，根本就是个彻底的谎言。 叶笙然，你真的在等我 叶瑾然本以为真相过后，她和顾城之间就再无纠缠，可以潇洒的挥手说再见了。 然而，剧情往往是出乎意料的发展。 顾城说，叶瑾然，我有点喜欢你了。 顾城又说，我们试着在一起吧。 顾城还说，叶瑾然，我不计较你骗我。 顾城…… 他说了挺多，叶瑾然记不住了，但她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她说，“顾城，你妈的。”然后在他错愕的目光下，转身。 我不计较？ 叶瑾然真的想笑，这么圣人的话怎么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顾城不计较她骗他，不代表她能不计较五年喂狗的青春。 “叶瑾然，你想好了，你要拒绝我？” 这是顾城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叶瑾然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而是释然一笑，“顾城，我们扯平了。” 他拒绝过她一次，如今她还了回去。 她想，或许真的不爱了，她才能如此淡然的说出这句话。 她曾拿清白与名誉做赌注，赌她的五年是否值得，结果，输得一败涂地。 浪费五年时光，换来一次教训。 她终于从幻想中清醒过来。 顾城是她在错误的时间，遇到的错误的人。而且，她所谓的深爱，根本没有多爱。 叶瑾然转身的时候，很想对顾城说，他带她走的方向一开始就是错的。 不过，还好，没走错多远，她可以再走回去。 * 再次路过饭店门口的时候，叶瑾然看到了叶笙然。此时，手表上的指针恰好落在半点的位置。 这么晚了啊！ 眨了眨眼，叶瑾然在距离叶笙然三米左右的地方喊了他的名字。 本来在看手机的叶笙然听到声音，循着声源望去。笑容明媚的女孩儿站在路灯下冲他挥了挥手，恍惚间，他看到了五年前的叶瑾然。 无忧无虑，没心没肺。她仿佛可以扬着笑容解决一切问题。 “叶笙然，你真的在等我。”叶瑾然跑过去，抓着他的衣角，仰着脸笑道。 眼前的笑颜和叶笙然记忆中的重合，他垂眸看她，眼里的情绪稍显复杂。 叶瑾然啊……当真折磨人。 “叶瑾然，你去哪了？”冷眼扫过她脸上的笑容，叶笙然这句话绝对不是担忧的带着宠溺的口吻，而是真真实实的咬牙切齿。 叶瑾然撇了撇嘴，“你先回答我。” “……” 这好像是这三年来第一次，她用强硬的语气跟他说话。 叶笙然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衣角上拿下，语气比表情还平淡，“路过。” 路过？ 叶瑾然挑眉，没拆穿他。 她双手插在衣兜里，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顾城带我走反了方向，我就自己又走了回来。” 谁承想，现在已经快到午夜了。 叶笙然鄙夷的看她一眼，“你打算凌晨回去，然后早上再来？” 叶瑾然闻言，一下子抬头了，她满眼都是狡黠的笑意。 “叶笙然，那我要是一直不出现，你就这么等下去？” “……” 叶笙然竟然无言以对，半响，吐出两个字，“无聊。” 叶笙然，你对我最坏，也最好 “叶笙然，你对我最坏，也最好。”回去的路上，叶瑾然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突然有此感慨。 叶笙然有一瞬间是以为自己听错了。最好？他不记得自己给她这样的错觉。 “叶年对你才是最好吧。”叶笙然不屑的嗤了一声。 叶瑾然歪着脑袋望向他，昏黄的路灯下，他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块剪影，惑人无比。白皙的脸庞干净的没有丝毫杂质。如同一块无瑕的美玉。 她看着叶笙然异常美好的侧脸，眨了一下眼睛，“去年我感冒发高烧，是你半夜送我去医院的啊。” 叶瑾然觉得一个屋檐下住着，偶尔煽点情是有必要的。更何况这件事她是真的印象深刻。 “嗯。”叶笙然轻嗯了一声，随即又是一派淡漠的口吻，“第二天我就被你传染了。” 她出院了，他重感冒。 叶瑾然鼓了鼓腮帮，略有些尴尬，她显然忘记了后续的事情。 半天，她才干巴巴的为自己辩解，“你生病了，不也是我照顾嘛。” 叶笙然面色一沉，飞了记冷眼过去，“照顾？照顾到我食物过敏？” “……” 经他这么一说，叶瑾然是彻底的想起了那次事故。貌似，叶笙然被折腾的挺惨。 捂脸，她简直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 把顾城的篇章翻过去，叶瑾然专心投入到打工事业中。早九点到晚九点的工作量，让她整个人都瘦一圈。 不过，于此同时，和她一起消瘦的还有叶笙然。 叶瑾然每晚回去的时候，都毫无例外的在厨房垃圾桶里发现一盒泡面——叶笙然中午和晚上的食粮。 为此，叶瑾然有点过意不去。 某晚，她极具诚意的和叶笙然商量她是否要辞掉工作，回家专心当他的生活保姆。结果此番谈话，换来的是叶笙然嫌弃的话语，“你在家我很烦。” 好吧！收起那份过意不去，让他继续吃泡面。 饭店王老板让她帮忙问问有没有同学愿意来打工，叶瑾然问了周围所有的同学朋友，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最后，叶瑾然把主意打到了叶笙然身上。 “叶笙然，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打工，这样你就不用天天吃泡面了。” 叶瑾然进叶笙然房间的时候，他正在捧着书学习。提出这个建议，她都觉得自己可耻。像叶笙然这种重点大学的好苗子，怎么可能浪费时间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好在，他拒绝了。 娴熟的转动手里的笔，叶笙然都懒得从书本里抬头看她，直接甩过去两个字，“出去！” 简单直白的拒绝。 叶瑾然讪讪的出去了，临了却还补一句，“吃太多泡面会影响你智商的。” 关门的一刹那，她听到了叶学霸的回复。 “你不吃泡面，不也那样吗。” “……”她想，她能和这种人同ju三年也是一种自我挑战。 日子一晃就到了一个月后，叶瑾然打工结束，距离开学还有一周。 然而，在这一周内，他们吵架的频率又回到了以往。大吵小吵接连不断，冷战出走家常便饭。 最激烈的一次争吵是在开学前一天，事情的起因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的结果却很严重。 叶笙然，负伤了。 你哥哥的脾气太… 叶瑾然赤脚站在玄关处，盯着那扇紧闭的门，耳里仿佛还能听见巨响的关门声。 想到叶笙然流血的右手，以及淡漠至极带着恨意的眼眸，叶瑾然贝齿咬住下唇，神情略显懊恼。 叩叩叩……声音适度的敲门声响起。 叶笙然不会这么温柔的敲门的。思及此处，叶瑾然收回思绪向前走了几步，透过猫眼往外看。 门外站着的人是乐乐的妈妈，周阿姨。 手拧动门把，叶瑾然把门打开，努力调整一个微笑，礼貌的打招呼，“周阿姨。” 周梅是一年前带着乐乐搬到他们对面的，她人很热情，总是楼上楼下的送东西，有时候是自己家做的小吃，有时是可口的饭菜或者蛋糕之类的。 可能心疼叶瑾然他们是两个单独生活的孩子，周梅对他们的照顾格外的多。除了偶尔送一些吃的过来，还很关心他们的日常。 比如，听到他们大动静的争吵，她总是会过来看看。这次也不例外。 周梅站在门边，看到玄关处的几滴血迹后，把目光又移到叶瑾然身上，叹息般的开口，“瑾然，你和你哥哥又吵架了？” 叶笙然，叶瑾然。从知道他们名字那刻，周梅就把他们当成了亲兄妹。而为了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她和叶笙然都没否认过。 “是，是啊。”叶瑾然支吾着声音，说的含糊不清。 周阿姨用的是‘又’字，显然也对他们争吵的次数感到无奈。 周梅瞧着叶瑾然乖巧温顺的模样，又是一阵叹息，“我看着你都心疼，也不知道你们爸妈怎么想的，让你和哥哥离开他们住在一起。” 发觉叶瑾然微微变色的面孔，周梅赶紧补充道，“瑾然，阿姨不是说你父母不负责任，我只是替你心疼。你哥哥的脾气也太……” 剩下的话，不言而喻。 “周阿姨，对不起，我们打扰到你的生活了。”叶瑾然是真诚的在道歉。时不时的一场大规模的争吵，换谁都无法忍受这样的邻居。 周阿姨不仅没有抱怨过，反而还很关心他们。这让叶瑾然挺感动的。 周梅听叶瑾然这么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在她眼里，叶瑾然是个极其懂事的孩子，她想不通为什么她的哥哥叶笙然待她如此不好。 想着住在这里一年了，也没看过他们的父母，周梅便不打算再说什么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是外人，不好多说。 “瑾然啊，以后有什么委屈就对阿姨说，阿姨多少能帮你一点的。”周梅临回去之前这么嘱咐着叶瑾然。 叶瑾然点点头，道了谢之后，关上了门。 后背倚靠在门上，她看着地板上的血渍，微微有些心慌。叶笙然，不会真的恼羞成怒的离开了吧。 毕竟，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她对他动手。 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叶瑾然纠结无助的想要撞墙。直到听到了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她才忍住撞墙的冲动。 先门外的人一步打开门，叶瑾然带着满眼的歉意望向他。 肮脏的心理活动 叶笙然神情复杂的看着门内探出来的脑袋，抿了抿唇，没说话。把门缝开的大一点，他抬脚走到屋内。 他进来，她后退。两人面对面无声站着，气氛尴尬至极。 视线落到叶笙然右手上，叶瑾然注意到他的手没包扎过还在流血。他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袋子上印的字是小区外面药店的名字。 叶瑾然张嘴刚想问他怎么不包扎好伤口再回来，叶笙然就抬手把袋子扔给了她。 她接东西的技术不好外加有些晃神，导致只接住塑料袋，袋子里的东西哗啦啦的都掉到了地上。 瞬间，地板上五颜六色的盒子闪了叶瑾然的眼。她诧异的不是盒子的个数，而是它们的名称。 这些小可爱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验孕棒！ “这是……”叶瑾然硬生生的倒吸一口气。 叶笙然在想什么？她的思维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 叶笙然看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几个音节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快去测！” 电石火光间，叶瑾然恍然大悟。 奥，叶笙然以为她最近因为饮食不当而引起的呕吐是……怀孕。 “你觉得我怀孕了？”叶瑾然抓着塑料袋，这么问道。 “你觉得呢？”叶笙然冷眼反问。 叶瑾然觉得他们一男一女站在一起讨论这个问题很诡异。 蹲下身把药盒捡到袋子里，叶瑾然起身递给了叶笙然，“你拿去退钱吧。我不测。喂……你干嘛？” 叶瑾然力量悬殊的被叶笙然毫不留情的推到了卫生间内，并且他在外面抵住了门。 “测完再出来！”叶笙然隔着门不容反驳的说道，听着卫生间内的大吼大叫，他烦躁的又补了一句，“都测一遍。” “……”叶瑾然安静了。 同样的抵在门上，叶瑾然撑开塑料袋，垂头瞅着里面的东西，第一次对叶笙然的行为感到可笑。 难怪自从发现她呕吐后，他就变着法的找麻烦。原来是怀疑她肚子里有了他兄弟或者家人的种啊。 揉了揉额前的刘海儿，叶瑾然努了努嘴。走到洗漱台边，她一一打开药盒，取出里面的东西，用卫生纸裹着，扔到了垃圾桶内。 直到盒子全都空了，她才把它们收拾起来，去敲卫生间的门。 “叶笙然，我好了，你可以开门了。” 吱——她听到了门松动的声音。 打开门，对上叶笙然黑色暗沉的眼眸，叶瑾然到嘴的话语突然说不出了。她这一刻，很想知道叶笙然的心理活动。于是干脆保持了沉默。 无声胜有声。 叶笙然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下一沉，喑哑着嗓子道，“你真怀孕了？” 叶瑾然沉默。 叶笙然把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身子一僵，淡声质问，“孩子是顾城的还是叶年的？”话落，又低着声音道，“你该不会也分不清是谁的吧。” 叶瑾然很想把盒子都甩在他脸上。他心理活动怎么这么肮脏。 “我发工资了，我们一起去超市买食材吧，我晚上给你做好吃的。”沉默许久后，叶瑾然这么说着。 一起去逛超市 看着女孩儿平淡的神色，叶笙然有种被耍了的感觉。虽然事实上，他是真的被耍了。 叶瑾然……想着她的名字，他都觉得头疼。 算她又赢了一局心理战术。 “走吧。”心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儿断了，叶笙然语气没有之前那般生硬，反而多了几分的柔和。当然，同样也有几分无可奈何。 叶瑾然看他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微愣片刻后，满地寻找自己的拖鞋。战争太激烈，战场太混乱，她抗敌过程中不慎甩丢了两只拖鞋。 结果，她像无头苍蝇一样寻找半天也没找到，最后直接穿上了运动鞋。 蹲身系鞋带时，她目光落在他仍在流血的右手上，扬了扬下巴道，“你准备这么去？你失血过多死在超市，我是不会认领尸体的。” 叶笙然眉毛微不可觉的轻蹙一下，她嘴巴真是毒。 给叶笙然包扎好伤口，他们出门的时候，大约是三点钟。买完食材回来准备晚餐，ok，时间正好。 看叶笙然准备带钱包，叶瑾然连忙制止，“我发工资了。”她一再强调这个事实。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叶笙然把钱包塞在兜里，如此反问。 叶瑾然小半辈子的勇气可能都用在今天了，先是打伤了叶笙然，然后现在是把他的钱包从他兜里拿出来，扔在客厅沙发上。 “走了。”叶瑾然在他没来得及发火之前，推搡着他出门。 叶笙然是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被叶瑾然死缠烂打拉到超市的。在超市入口处找了一个购物车，她推着，他看着。 “你吃什么随便拿，我请客。”叶瑾然半趴在推车扶手上，借力往前滑动，语气里颇有种小人得志的意味。 她拿自己的钱请叶笙然吃东西，怎么想怎么得意自豪。 叶笙然瞅瞅她，眸光闪烁一下，随后在海鲜区拿了一盒价值188的螃蟹，挥手随意的扔在购物车内。那姿态潇洒的像是扔颗白菜那么简单。 一百八十八元四只螃蟹……叶瑾然看着有点肉疼。 “叶笙然，你真狠！” 这是叶瑾然肉疼之余给他的评价。在他还打算看看鲍鱼的时候，叶瑾然果断拉走他。 “心疼？”叶笙然挑起了一根眉毛，俊秀的五官上有着微微得逞的笑意。 “没……有……”叶瑾然心虚的拉长声音，“我……我们去看看那个吧！”还没辩解，她的视线就轻易的被不远处一堆零食勾走，望向那边，她眼睛甚至都散发着光。 推着车快步走过去，叶瑾然脸上是明媚单纯的笑容。 “叶笙然，你喜欢吃这个吧……还有这个……这个也不错。”叶瑾然嘴里一边喋喋不休的念着，手上一边不停的往车里扔零食。 架子上的零食她几乎每种都拿了一个，给叶笙然一种她很有钱的即视感。 睨着购物车内小山般堆起的零食，他不屑的冷哼。这些零食没有一个是他喜欢吃的，全部都是她的个人喜好。 挂着他的名义买零食，无聊而又可耻！ “叶笙然，买完零食后，我们去买个蛋液分离器吧。”属于她温软的声音突然响在身侧。叶笙然下意识的偏头看去。 女孩儿半垂着脑袋仔细研究手里的零食，披散下来的长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他站在能看清她脸庞的那一侧，清晰可见她微微卷曲的长睫毛，粉嫩无瑕的面庞，以及脸上细微的绒毛。 你不会想抽我一巴掌吧 叶瑾然总是这样，用着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家常的话语。喊他的名字也喊得自然无比，甚至自然的有些亲密。 抬手，叶笙然手掌不受控的抚摸上叶瑾然的脸颊。她长得不算漂亮，皮肤却是极好的，白皙嫩滑，有着温热的触感。 正在垂着脑袋看零食包装袋的叶瑾然，感受到皮肤上薄凉温度时，身子一怔，缓缓抬眸看去。 视线在空气中交chan几秒钟，她才发觉叶笙然的行为有多么的不正常。 他竟然在摸她的脸？ 叶瑾然口中的汁液分泌过多，狠狠的咽了下去。脸上瞬间镀了一层蜜桃色。 “你……”她只觉得喉咙干涩，想质问的话语卡在嗓子里，出口只是单音节的字。 他们现在的姿势已经引来不少八卦的旁观者了，尤其是叶笙然皮囊太好，不少售货员们都在窃窃私语着。 叶瑾然脸上的温度持续升温，被叶笙然凉凉的手指触碰着，一凉一热，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你……”她看叶笙然已经处于出神状态了，吞了口口水，勉强组织好语言，“你不会想抽我一巴掌吧？” 在这种状态下，叶瑾然不和时宜的问了句很扫兴的话语。她实在是无法理解叶笙然突然抽风的行为。只有想抽她一巴掌这个想法，被她认为是合理的。 如此话语响在耳边，叶笙然再怎么出神也该回神了。 手掌仍贴在她的面颊上，发觉到自己的举动后，他脸色一沉，眸底划过一丝懊恼。片刻后，他快速的改为用手掐住她的脸颊。 叶瑾然的表情从怔仲变为了错愕。 “胖子。” 淡淡的点评两个字，叶笙然放下手转身就大步向前走。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让叶瑾然整个人彻底呆掉。 在走出两步后，叶笙然站定脚步扶额，叹息，他想他是疯了。 身后，叶瑾然摸着被捏的还余痛的脸蛋儿，满脸的怨念。 叶笙然神经病吧！ 接下来两人并肩逛超市时，是完全的陷入无声状态。不仅如此，他们更像是约好了一般，都偏头瞅着自己那边的商品，目光就是不往对方身上落。 路过厨房用品区域时，蛋液分离器恰好在叶笙然手边，他随手拿了一个就放进购物车。 叶瑾然佯装随意的瞥了一眼价签，纠结一会儿后，走过去换了一个较为便宜的。然后头顶立马传来了轻蔑的笑声…… * 从超市里出来，叶瑾然叶笙然双手都提着满是物品的购物袋，真真正正的满载而归。 回家的时间比叶瑾然预期的要早很多，把买来的东西归类放好，简单的收拾一下屋子后，她开始准备晚餐。 由于任务量巨大，叶瑾然愣是把叶笙然从书桌前弄到了厨房帮忙。 叶笙然不会做饭但是切菜切的相当专业，土豆在叶瑾然手里会变成土豆块，可在叶笙然刀下，它就是薄的几乎透明的土豆丝。 听着叶笙然切菜整齐利落的落刀声，看着他角角落落都完美至极的侧颜，叶瑾然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 其实，他们不吵架的时候，日子过得也算融洽。 而叶瑾然也早就习惯照顾着叶笙然的一切。 “让伤员切菜，你闲着？”叶笙然说话时，手上的动作也还一刻不停，手起刀落，刀工好的令人咂舌。 叶瑾然这才想起，他的右手还裹着纱布呢。 视线落在他的手上，听着规律的切菜声，叶瑾然犹豫了一会儿后，小心翼翼的开口，“叶年那天给我打电话了……” 小然，你谈恋爱了吧 “他说什么。” 叶笙然把切好的菜码到盘子里，随意的问着，语气波澜不惊。 看得出来，他今天心情挺好的，否则听到叶年的名字，他肯定会翻脸。 叶瑾然嗯了一声后，斟酌着话语，“他上海有事走不开，可能要下个月回来。”顿了顿，她继续说着，“他说马上要高考了，让我们好好学习，别想其他的事情。” 其他的事情？叶笙然立马会意。 斜睨一眼说话磕磕盼盼的女孩儿，他勾唇浅笑，“他是让我别欺负你吧。他可宝贝着你呢。”话语间带着一星半点讽刺的意味。 他把他们的关系定义为不正常的男女关系。说直白点，就是不干不净。 叶瑾然早已习惯他的冷嘲热讽，面儿上倒也没什么难堪的神色，只是想要换个话题，“你出去等着吧，我炒菜。” 这几年她也学聪明了，面对容易引起争执的谈话内容，她会选择跳过。毕竟争吵起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叶笙然略带深意看她一眼，把卷起的袖口放下，转身走出了厨房。 待他出去后，叶瑾然就彻底放下了这件事，专心致志的做菜，不想其他。 半个小时后，四菜一汤一螃蟹全部都摆上了桌。这还是第一次，她给他做这么丰盛的晚餐。 “叶笙然，这些菜是安慰你吃了一个月的泡面。”叶瑾然咬着筷子头看对面的人，神情有几分的期待，“这都是我在饭店新学的菜，你尝尝。” 明明是相同的年纪而且都在上着学，可在叶笙然面前，叶瑾然活像一个保姆老妈子。在某种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比叶笙然苍老很多。 叶笙然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嘴里，优雅的细嚼慢咽着，没什么表情，好像只是机械般的咀嚼食物。 “还凑合。”半响，他给出这么敷衍的回答。 叶瑾然撇了下嘴，低头扒拉米饭。她是别指望能从叶笙然嘴里听到什么赞美的话语。 “你不吃螃蟹？”叶笙然看一桌子菜都被动过，唯独螃蟹在那里完整的摆放，抬眸问她。 叶瑾然略显诧异，“不是你要吃才买的吗？” 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果然下一秒…… “我螃蟹过敏。” 云淡风轻的口气，好像买完不吃的东西真的是白菜一般。叶瑾然对他这种幼稚的行为，真的无语。 好吧……明天开学，她尽量保持愉快的心情。 叶瑾然把一盘子螃蟹放到自己面前，微笑又微笑，“我吃……” * 八月底，叶笙然叶瑾然终于迎来了高三生活。褪下穿了两年的肥大校服，改换为自己合体的衣服，心情还是略微有些复杂的。 比起高一高二的学生来说，他们真是老了。 叶瑾然踏进班级，入目的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大家在教室里热烈的讨论暑假是怎么度过的，男生说着游戏，女生说着逛街购物，然后大家不约而同叹息一声，好日子结束了，痛苦的一年到来了。 高三，至关重要的冲刺拼搏的一年。痛苦却还得咬牙坚持着。是挺折磨人的。 叶瑾然都感觉到压力了。 “小然，你好像又瘦了，而且漂亮了。”和叶瑾然关系不错的同学何欢欢凑过来笑着说道，然后冲她挤眉弄眼，“你谈恋爱了吧。” 话语里带着那么一丝的笃定。 我喜欢顾城，你又不是不知道 何欢欢具有绝对的八卦娱乐精神，此刻她趴在课桌上，脑袋枕着手臂看叶瑾然。那一脸的探寻，恨不得把她生生看出几个洞来。 叶瑾然坐在叶笙然的位置，拍着何欢欢的肩膀，带着无可奈何的口吻，“何欢欢同学，麻烦你去学习，不要来八卦我。” 高三了，她心思不在高考上，竟然还在关心着班级里哪个男生女生在一起。忒幼稚了。 何欢欢贼贼一笑，一副‘我就知道你不承认’的表情。坐直身体，她从兜里拿出手机，手指动一动翻出一张照片给叶瑾然看。 叶瑾然看了一眼，脑仁顿时有些疼。他们的照片怎么被这个八卦女给拍到了。 “恰好碰见而已。”捂脸，苍白无力的解释。 何欢欢瞪她一眼，“你就扯吧！你和叶笙然是死对头谁不知道，打从初中开始你们就天天掐架。一见面不吵个痛快决不罢休。恰好碰见就一起逛超市？换成别人我信，你们？哼……我打死也不信。” 叶瑾然感谢何欢欢把她和叶笙然的矛盾形容的这么精彩。她，叶笙然，苏小宛，何欢欢，四人初中就是同学。他们水火不相容的关系，何欢欢再了解不过了。 的确，说她和叶笙然逛超市，是件不敢让人相信的诡异事件。 “小然，我觉得你们在谈恋爱。”何欢欢推了推叶瑾然的胳膊，脸又凑过去几分，“我说的对吧？” 叶瑾然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看出来他们在谈恋爱的。总之她认为这个话题实在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我喜欢顾城，你又不是不知道。” 初中三年，只要跟她关系好一点的人都知道她喜欢顾城。只是她从来没承认罢了。 可以云淡风轻说出来的事情，说明已经过去了，她可以真正的放下。 就像顾城，于她而言，是彻底的过去式了。 何欢欢没想到她会如此坦白，张了张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眼尖的瞧见站在叶瑾然身后的人，她起身快速的闪人，“你同桌来了，我走了。” 她同桌————叶笙然。 哦，那他应该听见她的话了。 叶瑾然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才抬头看叶笙然，他把书包放在桌面上，表情平淡，看不出喜怒。看他没打算和她说话，她低下头，整理课桌。 叶笙然坐到她旁边的时候，茉莉的香味传入鼻翼，清清淡淡的味道不会很浓，闻着令人感觉很舒服。 他的衣服都是由叶瑾然洗的，自然，洗衣液也和她用的一样。茉莉香，是叶瑾然一直很喜欢的味道。 “昨天我看班任在群里说今天要调座位，你看到了吗？” 叶瑾然前后左右的同桌俩都热热闹闹的聊着天，只有她和叶笙然各忙各的一句话的交流都没有，她觉得气氛尴尬于是随便找了个话题。 叶笙然把崭新的课本放在课桌上，拿笔在第一页写上名字后，才抽空回她一句话，“没看到。” 他回答的太简单，叶瑾然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索性保持了沉默。 也对，像叶笙然这种爱学习的好学生哪有时间上网，学习的时间还不够用呢。 叶笙然成绩好到甩她不止一条街。 叶瑾然手掌撑着脑袋，看桌面上的书本，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七点半，早自习铃声打响。 班任准时的踏入了班级，同学嬉闹的说话声瞬间像是被关上了开关。教室内一下子沉寂下来。 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走上讲台，表情是开学第一天一贯的认真严肃。 站在前面说了十几分钟慷慨激昂励志人心的话语后，他说，调座位。 四年同桌的孽缘 叶笙然曾经对叶瑾然说过：叶瑾然，你信不信，我们之间是存在很深的孽缘的。 叶瑾然当时就对他这句话深信不疑，如今，她更确信他们的孽缘很深。 班任是按照他提前写好的名单调座位的。从后排到前排，按着次序依次往前坐。 学习拔尖的都在第一排，越往后越是一排不如一排，最后一排的基本都是放弃学习的调皮捣蛋的一群男生。 班任念名字的时候她就在想，叶笙然肯定是第一排。而她，根据学习成绩来说顶多坐在中间的位置。 全班同学眼里的‘最佳组合’这次终于要被分开了。叶瑾然心里多少是有一丝庆幸的，她和叶笙然自然是离的越远越好。 “你在高兴什么？”叶笙然敏锐的捕捉到她脸上的一抹欣喜，冷着脸问她。 班任站在前面，叶瑾然不敢肆无忌惮的说话。心虚的瞅了瞅台上，确定班任没在看他们，她才把手放在嘴边，小声而又快速的回答，“照这趋势，我们是没机会做同桌了。你难道不开心？别装了，想笑就笑吧。” 叶瑾然一边说着话一边偷偷的看班任，典型的学生时代猫和老鼠心理。 比起她的小心翼翼，叶笙然相对来说就胆大多了，直接偏过脸看她，说话的声量也和平常差不多，只是音色略显冷淡，“自以为是。”这是他对叶瑾然的评价。 自以为是？ 叶瑾然不知道这四个字从何而来。耸了耸肩，满不在乎。 “叶笙然……”班任喊到了他的名字。 叶瑾然看了一眼班级现在分布，靠窗户的一组已经坐满了人，中间这组三人座还剩下第一排。毫无悬念的，前排正中间的位置是叶学霸的。 “再见！”叶瑾然眯着眼睛笑道，眼睛弯成月牙状。是叶笙然最讨厌的那种虚假笑容。 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收拾好东西后，叶笙然提着书包走过去。 “叶笙然你坐中间。”班任指了指中间的位置后，转而又把目光落在叶瑾然身上，“叶瑾然，来，你坐左边。” “哈哈哈！” 叶瑾然还没反应过来，教室里就哄笑一片，笑声最大的是平时最爱八卦的几个男生女生。在这满屋子的笑声中，她一下子听见了何欢欢的笑声。然后看到了苏小宛似笑非笑的脸。 苏小宛含笑冲她伸了四个手指头。凭着十多年的友谊，叶瑾然轻易的就理解到她的意思。 四年！ 如果算上高三这一年，她和叶笙然初中高中加起来就同桌四年了。 真是个可怕的数字啊。 “笑什么？”班任环视一周，板着脸道，“嘻嘻哈哈，没个高三的样子。” 班主任的话是最具威力的。笑声瞬间消失，几个同学默默的低下了头。叶瑾然看到，他们的肩膀还在剧烈的抖动。 这件事是有多好笑啊。虽然，她自己也哭笑不得。 慢吞吞的抱着书包挪动脚步，叶瑾然走到两组之间的过道时，班长突然说道，“老师，你也太会安排了，这一对儿一对儿的。” 半开玩笑的话语，再次引起同学的大笑，笑声甚至超越了刚才。几个好事的男生长长的哦了一声，开始起哄。 叶瑾然站着觉得尴尬，索性快步走过去，把包塞在课桌里，坐在了座位上。 在一片的嬉闹声中，叶笙然作为事件的当事人之一，表情仍是一贯平淡。他似乎天生就不会真正的笑，不管发生什么，他永远都是一副淡然的样子。 不过，当别人三番四次拿他们开玩笑时，叶笙然的神情会有细微的变化。那微不可觉的变化叶瑾然一次次的看在眼里。是他眼底浅浅的嘲讽之意。 我失去的全都是拜你所赐 叶笙然眼底的嘲讽虽浅，叶瑾然却每次都看的真切。(荷花文学网 http://.hehua.org)他对她的嘲讽，向来是不加掩饰的。 “好了，闭嘴。”班任看到自己带的班级，高三了还在搞这些没意义的男女之事，怒火一下子就窜了上来，“高考是你们要关心的大事，自己的事情私下去弄。不好好学习，脑子里净想些没用的事。” 高中前两年知道班里同学谈恋爱，他可是严禁杜绝的。现在高三了，想管也没那个心思了，他把主要注意力都集中在抓学生学习上，至于其他，只要不过分他倒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感觉自己刚刚话语的力度不够，他又严肃的补充道，“谈恋爱谈的你侬我侬，到时候高考有你们哭得时候。要么努力一把两人都考上好大学，要么就一起看着成绩哭。要一个考上了一个没考上，看你们怎么办。考得好的那个还不一脚把人踹了，去大学里找个更好的。” 话说的挺现实的，道理大家都懂，可听着还是想笑。 五十多个人齐刷刷的低下脑袋，偷笑。 他们待的班级不是重点班级，只是普通的理科班，如果非要划分等级的话，算是差班。 这里大部分同学的上进心自然比不上其他班级的人。所以高考对于很多人来说，只是一场毕业考试。比起这个，大家更关心还是八卦。 叶笙然是个例外。 中考失利来到差班，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更准确说，是耻辱。他好胜心极强，失去什么必然要夺回什么。 叶瑾然仍然记得叶笙然中考那年所说的话，“叶瑾然，我所失去的，全部都是拜你所赐。” 她当时回复的是，“叶笙然，你失去的，我也同样没有了。” 其实，很公平！ 叶笙然那么要强，剩下最后一年，他拼个头破血流也定然要考个名牌大学。根据他前两年成绩来看，如果正常发挥，考个好大学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叶瑾然却和他相差天壤之别。 叶瑾然偏科极其严重，数语外三科好的拔尖儿，物化生却糟糕到年级倒数。如此下来，成绩平平，处于中等。 她想考个本科大学是件不容易的事情。老师是想鞭策鞭策她，才把她安排在叶笙然身边。这点，她还是看的出来的。 只是班任不知道私底下他们关系并不好，就算把他们安排在一起，对叶瑾然也是没什么帮助的。 不过，有三年的同桌经验做基础，他们到不至于在课堂上撕扯的你死我活。 用余光瞥了眼一直垂头看课本的叶笙然，叶瑾然知道，一年的挑战开始了。 中间这组座位都是三人座。班任最后把孟阳安排在叶笙然的右面。 孟阳是除苏小宛之外，和叶瑾然关系最好的人。在学习上，她们都属于中游水平。自然，班任也同样的想鞭策一下孟阳，才把她安排在前排。 高三了，谁有希望谁彻底放弃，班任心里还是有谱的。 叶瑾然属于很有希望那类，她自己却怎么都不肯努力一把，让老师看着都干着急。 第一堂课是她最讨厌的化学课，浑浑噩噩的混完一节课，她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动也不想动。 半眯着眼睛打盹，耳里断断续续传来孟阳的声音。 “叶笙然，咱两换一下座位呗。我和瑾然挨着，说话方便。” 叶瑾然成绩已经那么差了 叶瑾然刚竖起耳朵准备听叶笙然的回答，就感受到刀子般犀利的目光射来。她没偏头都知道这道目光来自哪里。 叶笙然话是对孟阳说的，眼睛却一直睨着趴在课桌上打盹儿的人，冷漠的声线带着嘲弄的意味，“叶瑾然成绩已经那么差了，如果再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她可能什么大学都考不上。” 他话语很直白，没有丝毫的委婉，简直是在说她一无是处。 可偏偏这么一句话，叶瑾然都听出了画外音。 她和孟阳坐在一起会影响学习！ 这是她理解的意思，同样这也是事实，两个关系好的姐妹坐在一起，哪里有心思听课。 叶笙然在为她着想？叶瑾然不敢相信。 孟阳听他这么一说，倒也明白几分，识相的不再言语了。 叶瑾然在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写了一张纸条给叶笙然递了过去。纸条的边缘刚触碰到他的课桌，一个凌厉的眼神便扫了过来。 “别做这种无聊的事。”叶笙然声音冷硬，带着点儿训斥的口吻，“你什么时候默写元素周期表像写纸条这么熟练，就不至于次次考试化学垫底。” 他提到她化学成绩时，眼里带着明显的鄙夷。活像她成绩不好丢他脸似的。 叶瑾然把纸条揉成团之后扔到课桌里，柳眉上扬，不屑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等你英语成绩好过我时，再来教训我。” 她英语成绩算是她的骄傲，可以轻松甩掉叶笙然几条街。 “你确定要跟我比成绩？” 叶笙然眯着眼，语气表情都带着一种质疑。 叶瑾然自然不会天真到和叶学霸比成绩。丢了一记白眼过去，她转过身子盯着桌上的课本看。 人蠢就该多读书。不然和叶笙然吵嘴架，肚子里都没有一点墨水。 叶笙然看着女孩儿侧脸微微鼓起的腮帮，唇畔染上一抹淡笑。清清淡淡的笑容，雅致脱俗。 后排的几个女生瞬间看呆了，砸吧嘴说了句‘好帅’后，默默低下头学习。 * 第二节课是数学课，叶瑾然擅长的学科之一。在所有科目中，她最喜欢数学，所有老师中，最喜欢的老师是数学老师宁文。 宁文，三十岁出头，长得微胖，圆圆的脸挺可爱的。她性格很好，人很幽默，是同学公认最受喜爱的老师。 她拿着课本刚一走进班级，几个同学就笑嘻嘻的大声喊道，“老师，你又漂亮了。” “哈哈！” 全班跟着笑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说着赞美的话语。 “就你们会说。”宁文边笑边往讲台上走，把书放在讲桌上后，回身露出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一排小虎牙显得她煞是可爱，“一假期玩疯了吧。开学可要收心了。高考后，有你们疯玩的时候。” 刚一开头，就提到令高三学生头痛的高考，惹得全班同学唉声连连。直呼老师扫兴。 宁文双手环胸倚靠在多媒体讲桌旁，孩子般的语气和同学们聊天，“最后一年了，把你们伺候走了，我也就解放了。” 叶瑾然单手托腮仰头看台上的宁文，眨了眨眼。她听别人说过，他们这个班级是宁文带的最后一届学生。等他们毕业了，她就要回到原来的城市教学了。 “老师，你真要离开这儿啊？”最后一排有的男生问道。 宁文微笑，“是啊，老师等高考过后就要离开了。你们是我带的最后一届学生，可要好好考。努力一把，多出几个一本给我长脸。” 目光落在前排中间，宁文眼里多了几分满意与自豪，“叶笙然考个一本肯定没问题吧。” 我追不上他的步伐 叶笙然是各科老师眼里的宠儿，每个老师都对他寄予厚望。宁文这么说，表明她很看好叶笙然，确信他能考个好的一本大学。 叶笙然面对如此看重他的老师，淡然的迎上视线，回了一个嗯字，有绝对的自信心。 按苏小宛的话说，他就是普通班里飞出的金凤凰，而且是以加速度飞出的。 宁文满意的点点头后，移了目光又落在叶瑾然身上，“叶瑾然，你说你三科主科那么好，理科成绩怎么那么不争气。”明显的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叶瑾然脸一红，干巴巴的回应，“我真的学不懂物理化学什么的。” 当初选择理科，可能是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想想都追悔莫及。 “你不是学不懂，而是没学。”叶笙然一针见血的戳中要点。 叶瑾然转头愤愤的丢过去一个怨恨的眼神。他怎么这么多嘴。 他们这细微的小互动全部落入后排同学眼中，其中最可恶的就是叶瑾然损友苏小宛。 苏小宛啧啧两声，轻易的挑起话题，“看这小夫妻俩，不分场合的秀恩爱。”引得又一波的起哄声。 他们很荣幸的再次成为同学们的消遣。 班级里一对对儿谈恋爱的也有两三对，闲暇时也总被拿来开玩笑，可话题度却远没有叶瑾然他们高。 毕竟，有些时候就像是天意弄人一般，把叶瑾然和叶笙然巧合的给凑到一起。说是没有关系，谁都不能信。 宁文听着同学的讨论，八卦的也加入其中，“怎么，班级又要凑一对儿？”老师都是过来人，班级里的哪个男生女生有苗头，她还是能看出来的。 宁文知道班级里有谁在谈恋爱，却没想到叶笙然也会成为其中一员。 “老师，你知道的太多了。”素来爱起哄的班长，再次出声，像是坐实传闻一般。 宁文闻言，真的以为他们在一起了，于是和同学们一起笑起来。听着来自四面八方暧mei不明的笑声，叶瑾然垂着脑袋快要把脸贴到桌子上了。 叶笙然就显得淡定多了，翻开课本预习着新学期的内容，不时的还在纸上写写算算。显然没把绯闻这件事放在眼里。 宁文看叶笙然与叶瑾然截然不同的反应，忍不住打趣道，“叶笙然学习那么好，叶瑾然你可要拼命努力，去追赶他的步伐啊。” 老师就是老师，三句话离不开学业。 叶瑾然仰起脸看老师，脸色涨红，不过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尴尬，每当把她和叶笙然联系在一起时，她就格外的尴尬。 “老师，叶笙然走得太快，我追不上，还是留给别人去追赶吧。” 言外之意，她并不想去追叶笙然。 宁文刚张嘴准备说什么，一道男声就插了进来，“怎么？我走慢点，你就要来追我？”这句有歧义的话语，恰好完全的曲解了叶瑾然的意思。 叶笙然平时给众人展示的形象是：天塌下来，他也会面无表情的看着。 如此寡淡的男生，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大家一时倒觉得新鲜。 * 【紫汐祝大家除夕快乐，阖家欢乐！么么哒。】 她不会追逐，他不会等待 一节数学课半节课都浪费在叶瑾然和叶笙然的绯闻话题上，到后来宁文看同学们越讨论越激烈甚至都问起她的婚姻状况时，她知道事情不妙了。于是赶紧翻开课本讲课。硬生生的把局面扭转过来。 叶瑾然对数学最感兴趣，偏偏这节课因为叶笙然的一句话而走神了。 他步伐放慢，她会去追吗？ 叶瑾然在脑海里一遍遍过滤这个问题。叶笙然除了心理扭曲之外，几乎能把一切做到完美。这样的人，她一直都在仰望着。 她从来没想过追逐，他也从来不会等待。 * 一上午的课程结束，在最后一声打铃声中，同学们捂着瘪瘪的肚子一脸颓废的走出教室。 “叶瑾然，你今天从哪吃？” 叶瑾然站在座位前穿外套，一道身影出现在她面前，对方站在讲台上比她高出很多，轻松的把她圈在一片阴影之下。 “我啊……”叶瑾然犹豫一下，眼角瞥到座位旁边的人时，才慢吞吞的开口，“我回家吃吧。” 高三午休时间比较长，足够让她回家做饭外加午休。 “那一起走吧，我最近也回家吃。” 面前的男生叫何泽，是和叶瑾然关系比较好的同学，他们家在一个方向，以前放学就一直一起走。可他从来不知道叶瑾然和叶笙然住在一起。 叶笙然独来独往的，每次都是自己走回去。 叶瑾然收拾好东西后教室里的人已经陆陆续续走的差不多了，只有叶笙然还在慢条斯理的穿着衣服。 她想问他中午是在学校吃还是回家，门口的何泽却适时的开口叫她，“叶瑾然，你快点。” 话音卡在喉咙之间，叶瑾然到底也没有问他。 她出去的时候，教室内只剩下叶笙然。 “叶瑾然，我讨厌叶笙然。”一起走出校门，何泽双手插在衣兜里冲叶瑾然说道。 叶瑾然注意到，他提叶笙然时眉头都是皱的，显然是真的不得意他。 何泽属于很活泼类的男生，班里的人缘不算差，女生缘算是很好。他和谁都能打成一片，除了听他说过讨厌最后一排的几个男生外，她不知道原来他还讨厌叶笙然。 叶瑾然沉思一会儿，很幼稚的反问，“因为他长得好看，学习好？” 女生之间相互嫉妒讨厌可能是因为一方的外貌出众，条件好。难道男生也会有这样的心理？ 何泽脸色一黑，狠狠的推了叶瑾然脑袋一下，“你脑袋里装的是粪吗。我会那么庸俗？”他板脸鄙视她的问句。 叶瑾然捂着脑袋，追问，“那你为什么讨厌他？” 何泽耸了耸肩，“就是看不惯他。” 这还不庸俗？叶瑾然瞪他。又不是十二三岁的小孩儿，讨厌人的理由简单的简直无理取闹。 “何泽，你讨厌谁我不管，但我知道你喜欢谁。”叶瑾然大大咧咧的把手搭在何泽肩膀上，然后冲他使劲眨巴几下眼睛，“你喜欢苏小宛，对吧？” 不仅如此，她还知道，苏小宛喜欢何泽。 身为苏小宛的好友，她其实很想撮合撮合这一对儿。 何泽瞧着面前眼睛闪闪发亮的女孩儿，抬手一掌拍在她的额头上，“叶瑾然，你想法真肮脏。” 说着，他把手同样的搭在叶瑾然身上，与她勾肩搭背。 叶瑾然比何泽矮，揽他的肩膀比较费力，从背影看，就像是被何泽拖着往前走。很诡异的造型。 死皮赖脸在我身边【新年加更】 叶笙然走在叶瑾然他们后面，距离不远不近，却足以看到他们的一举一动。他知道，叶瑾然肯定在笑着。 不是面对他时虚假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笑意。 那种灿烂的笑容，很久没有出现在叶瑾然的脸上。很久很久没有了。 某种痛感在心脏蔓延，由浅至深，最后是刻骨的疼痛。 扭曲的心理作祟，他在想，既然叶瑾然不对他笑，那么就永远不要笑。他总有办法，让她笑不出来。 何泽家没有叶笙然家远，走到一半儿，就和叶瑾然挥手说再见了。叶瑾然自己一个人，又习惯性的垂着脑袋踢着石子走。只有过马路时，她才会抬一下头。 余光不经意间扫到十几米外的人影，叶瑾然竟然在马路中央就冲叶笙然挥手。 叶笙然看着来往飞驰而过的车辆，再看路中央傻子一般的叶瑾然，瞳孔微缩，大步流星走过去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把她带到对面。 心里升腾莫名的焦躁，叶笙然狠狠的一甩她的胳膊，漂亮的眼眸是难掩的怒气，“叶瑾然，想死也别在我眼前。我嫌晦气。” 叶瑾然这一刻天真的以为叶笙然怒火之下是有一丝担忧的，只不过用惯用的毒舌伎俩来掩饰。可直到她在他面前划破手腕时，他冷漠的眼眸和云淡风轻的口吻才真切的刻在她心里。 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至死方休……总要有一个人先结束。 “哦。”叶瑾然点点头，用着漫不经心的口吻，“以后我要是想死，肯定挑好时间地点，保证不碍你的眼。” 瞧她是多么的乖巧，话语思维完全顺着他的意思走。可他却总是不满意。正如他说的那样，他不满意的从来只有她这个人。 “叶瑾然，别总跟我打心理战。”叶笙然睥睨她，眸里是清晰可见的嘲弄，嘴角轻佻的弧度都是chi裸luo的讽刺，“是你死皮赖脸的赖在我身边……求虐的。” 最后三字，他话音虽轻，却比任何一句话都来的无情。 求虐？ 敢情在他眼里，她就是受虐狂。 “犯贱犯习惯了。”叶瑾然丝毫不在乎用难堪的字眼形容自己，“从顾城那儿犯贱，人家高傲不理我。从你这儿犯贱，你不是还挺受用的吗。” 绯色的唇畔轻染上自嘲的笑意，女孩儿眼里的凉薄更是毫不掩饰的倾洒。 “呵。”叶笙然微笑，角角落落无可挑剔的俊颜满是冷漠气息，“叶年不是更受用你的犯贱吗。随便在床shang叫两声，也能让他心神荡yang吧。叶瑾然，你骨子里流淌的血液都是sao味。” 这些话是叶笙然这些年来说的最难听最刻薄的话。这也是第一次，叶瑾然自以为无坚不摧的厚脸皮和自尊心，开始迸裂缝隙。 他意有所指，她很清楚。 深呼吸一口气，叶瑾然向来强大的自我安慰功能，似乎不怎么奏效。心脏依旧传来清晰的痛感，她整个人甚至都有些摇晃。 叶笙然也终于有一次准确的拿捏住她的软肋。 * 【新年加更，么么哒！】 叶笙然，你活该一无所有 叶瑾然就那么站着，和叶笙然无声的对峙。她找不到话语可以来反驳他，只是眼眶渐渐发红。 直到一缕秋风吹过，吹乱了她的头发，她才清醒几分。 “叶笙然，你活该一无所有。”叶瑾然倏地冷笑，苍白的脸色配上微红的眼眶，让叶笙然心头一震。 她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了最有效最起作用打击他的话语。 叶笙然目光冷冽的像一把刀子，几乎可以把她凌迟。 叶瑾然却还在笑，甚至笑意更浓，“叶笙然，你身边除了我，已经没有任何人。”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用手指梳理被风吹散的头发，叶瑾然抬脚走过叶笙然身边时，歪头看他，一侧的嘴角上扬，扬起轻蔑的弧度。 “当我有一天不在你身边受虐犯贱时，是你真正一无所有的时候。” 擦身交错而过，叶瑾然脚步声渐行渐远。 她不曾想过这句话会一语成箴。叶笙然却从那时开始深信不疑。 叶笙然不断的折磨欺辱叶瑾然，是从未想过她也会疲倦，也会离开。终究，他高估了自己，低看了叶瑾然。 也就是这一刻，他知道，没有谁会永远的留在他身边。诚心想走的人，是留不住的。 * 自从激烈的言语争吵过后，叶瑾然和叶笙然陷入史无前例的长达十天的冷战。 以往冷战，总有一方会先低头，这次却谁都没有求和的意思。 叶瑾然每餐三顿照常给叶笙然做饭，可她没有一次和他同时出现在餐桌前。 两人就像是约定好了一样，所有的作息时间一切行为都巧妙的错开。 他起床，她已经穿戴整齐。 她吃过饭准备上学，他才刚坐在餐桌前。 在学校他们依旧是同学们的谈资，不同的是叶瑾然从一开始的脸红尴尬，变成了比叶笙然更加淡然。 眼尖的同学发现，叶笙然和叶瑾然之间的关系似乎在不断恶化，两人连目光都不曾落到一起。 时间一久，绯闻倒也是慢慢平息，大家不再提及。 三个人坐同桌，两个人水火不容，这可急坏了孟阳。 孟阳下课趁叶笙然出去的空挡，凑过去挽住叶瑾然的胳膊哀嚎，“小然，我求你了，你快和叶笙然和好吧。我受不了这样沉寂的日子。” 看她张牙舞爪快抓狂的模样，叶瑾然羽睫轻颤，好半天才摇了下头。 孟阳真的快哭了，“你们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 叶瑾然也在心底问自己，她和叶笙然到底是怎么了。既然两人都厌烦对方至深，为什么还不结束这种尴尬的同ju关系。 难道仅是因为她对他的一份不忍和愧疚吗？ 答案叶瑾然自己也不知道。或许，叶笙然早就想让她离开了，只是没说罢了。 两天后，冷战再次刷新纪录，十二天。整整十二天，他们连个标点符号都没说过。 没有他们的争吵，整栋楼这几天来显得格外安静。就连周阿姨碰到叶瑾然时都说，你和哥哥和好了吧。 叶瑾然笑笑没回答。他们不是和好，而是更恶化。 这场比耐力的持久战持续半个月后发生转变。 叶瑾然因为化学成绩惨不忍睹被请进了办公室，然后被请了家长。再然后……叶年提前从上海回来了。 不羁与张狂的气质 “叶瑾然，你这次化学成绩竟然考了一个单分。” 办公室内，带着眼镜的男老师把试卷卷起，狠狠的敲在叶瑾然的脑袋上。 他口沫横飞批评叶瑾然的样子已经不能用恨铁不成钢来形容了，简直是痛恨。痛恨叶瑾然不争气，痛恨他怎么带出来这种学生。 周考考试，叶瑾然化学成绩荣登年纪第一。倒数第一！！！真给他长脸啊。 一个女孩子……真是糟糕。 叶瑾然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忍受着卷子一下下敲打在她头上的痛感。 似乎是敲累了，卷子随手一扔扔到桌上，化学老师双手还胸斜靠在桌子边缘，眼镜后面的一双小眼睛恨不得剜死叶瑾然。 “你想怎么办吧？”他把问题抛给了叶瑾然。说话时还喘着粗气，看来真是被这学生气得够呛。 叶瑾然仰起头，嗫嚅着嘴唇，说出一个字，学！ “学？”声音陡然拔高，成功的把办公室内别的老师视线都吸引过来。忍不住又把卷子拿起来敲在她的脑袋上，老师的脸色都变了，“两年的知识你要一年自学完吗？” 他教书十几年从来没见过理科成绩这么差的女孩子，三科理科加起来还没有一科数学成绩高，她也算是一朵奇葩。 “你以后上化学课不用听课了，就好好的背笔记吧。死记硬背，多背些概念，高考没准也能拿不少分。”话音一顿，他又狠敲了叶瑾然一下，状态堪称暴躁，“最起码不会考个单分出来丢人。” 老师越说越激动，手下也便更用力。 叶瑾然十指攥住衣摆，眼眶已经红了一圈。被遗忘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此刻蜂拥一般涌入她的脑海。 记忆的碎片，如同过电影般回放，每个画面都无比清晰。 “叶瑾然，你这个蠢货，你怎么不去死。” “叶瑾然，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 她曾刻意去忘记那些刻薄恶毒的言语，却字字句句记得清晰。她拼命想要记住画面里的人脸，却最终忘记。 对面桌坐着的女老师看叶瑾然咬着唇快要哭泣的模样，揉了张纸团扔在化学老师脑后，“王哥，说话别太过了，毕竟是女孩子。” “是女孩子就不该考个这么丢人的分数！”王老师显然还处在愤怒的阶段，把卷着的卷子拆开，一掌拍在桌面上，“叶瑾然，你看看你的卷面，除了空着的就全是错的。你这两年到底学什么了？混日子来了。” 沙哑的男声此刻声嘶力竭的喊着，叶瑾然听着都替他脑袋疼。 “我……” “王老师。” 刚准备出口的话语，被未敲门而进的人给拦断了话音。 听着身后熟悉无比的嗓音，叶瑾然只觉得自尊心全无，这么丢人的一幕竟被他逮个正着。 叶笙然进来之后睨了叶瑾然一眼，随后才缓缓开口道，“老师，我想问你一道题，你有时间吗？” 一双燃着怒火的小眼睛在看到叶笙然时才平息一些。他摆摆手示意叶瑾然站到一边去，然后把凳子拉开坐下。 叶笙然走过去的时候，背脊挺得溜直，和叶瑾然站在那里的唯唯诺诺形成鲜明对比。 “哪道题？” “……” …… 叶笙然站在桌旁一手撑在桌面上，一手搭在椅背，右腿随意与左腿交叠，右脚踮起，很随意的姿态。 他很会穿衣搭配。黑色的薄衫配上米色的裤子，外加一双运动板鞋，衬得他整个人的气质都格外出众。以叶瑾然的角度看去，能看到他三分之二的脸。 叶笙然垂头的时候刘海会微挡住右眼，显得他倒是多了几分不羁。他身上有两种拓落的气质，一种是少年美如玉的温润，另一种是十七岁少年的不羁与张狂。两种矛盾，却在他身上完美体现。 恋爱放一边，以高考为重 叶笙然讨论问题时，神态十分专注，偶尔会轻微皱一下眉，偶尔会垂头沉思。他薄唇一张一合间，吐出的专业术语令叶瑾然听得脑袋疼。可她看他神采奕奕的模样，又觉得很好看。 他很少会在她面前露出这样完全没有攻击性的温暖柔和模样。 正午，阳光正好透过桌边的窗户倾洒而落，不偏不倚的折射在叶笙然的脸上。 本就好看的少年又镀上一层金色光环，怎能不耀眼。 叶笙然似乎觉得阳光刺眼，手遮挡在眼前眯着眼看向窗户，视线却在半空中与另一道视线交汇。 在整个办公室都被阳光笼罩时，女孩儿沉默着站在没有光亮的角落里，显得格格不入。 叶瑾然在与他对视好一会儿后，才后知后觉的偏头把目光落在别处。 看她如此回避，叶笙然抿唇，搭在椅背上的右手微微收紧，但他的不自然也就只是几秒的时间，快速的调整好情绪，他再度把注意力放在问题上。 学术讨论后，小眼睛没让叶笙然走，而是问起他的规划。“叶笙然，想好考哪儿的大学了吗？”那慈祥的模样和对待叶瑾然时千差万别。 “没想好。”叶笙然干脆的回答，没有丝毫的犹豫。 小眼睛推了一下眼镜，嗯了一声，“你保持现在的成绩肯定能考个不错的大学，到时候再选择也不晚。有喜欢的专业吗？”对待自己的爱徒，他怎么看怎么稀罕，恨不得把他的未来全部规划好。 叶瑾然站的腿都发酸了，老师也没甩给她一个眼神。 “没有。” 叶瑾然耳里传来叶笙然比之前更加干脆的回答。 左一个没想好，右一个没有，让老师可坐不住了。 “叶笙然，最后一年了，你也该好好考虑了。毕竟有个目标，才能更好的努力。”化学老师一板一眼的样子，让叶瑾然看的忍不住翻个白眼。 叶笙然闻言，只是点了下头，没再多说什么。 化学老师却像是想起什么，再度推了一下眼镜，“听别的老师传你们在谈恋爱？”指了指角落里没什么存在感的叶瑾然，他表情有点扭曲。 嫌弃的意味很明显。 叶瑾然垂头假装看地面，心里却在暗暗腹诽。 小眼睛开始对叶笙然进行思想教育，话语主题无非一个，让他擦亮眼睛别找个成绩差的。就算真的喜欢，也等高考这个敏感时期过去再想这些事。 叶笙然听着他的潺潺教诲，没反驳他的话，却也没回应。挺拔修长的身影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好了，你先走吧。我再和叶瑾然好好聊聊。” 觉得自己话语的力度够了，小眼睛挥手让叶笙然离开，但却没打算放过叶瑾然。 叶瑾然小脸立刻皱成一团。一中午没吃饭站在他办公室挨批评，现在还有什么要聊的。 小眼睛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水后，眯着眼看向角落的人，“叶瑾然，等你家长来，我们要好好说说你的成绩。” 家长…… 叶笙然站定脚步，背影一僵。 就在叶瑾然想要问是哪位家长时，门外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以及话语的攀谈声。说话人的语气很是讨好。 “叶先生，王老师不知道叶瑾然的情况才请您过来了，真是不好意思，耽误您时间了。叶先生，听说您前些日子去了上海……” 叶年回来了 叶瑾然听出说话人是他们的班任，也知道他嘴里的叶先生指的是谁。 叶年回来了。而且恐怖的是，他是以她家长的身份出现。 叶瑾然抿唇，十指绞的很用力。瞪着无措的眼睛望向叶笙然，她清楚的看到他背影的僵硬。他，知道叶年提前回来吗？ 就在门外一声‘叶先生，那你先进去吧’中，叶笙然回神，抬脚大步走到门口。开门刹那，叶瑾然捕捉到一抹黑色身影。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即便只看到一个人影，她也清晰的辨认出那是叶年！永远西装革履的叶年。 “笙然？” 这是叶瑾然听到他们交谈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叶笙然反手关上门后，她耳里不再听见任何交谈声。只听见接二连三的脚步声。 在这栋教学楼的某个拐角处，两道身影对立而站。同样的黑色，不同的气质。 叶年一身立整的黑西服，衬得他脸部立体完美的轮廓更加成熟沉稳。如果细看，就不难发现叶笙然与他眉眼极像。一样的冷漠，似是覆上冰霜。 他先开口，“笙然，你和瑾然最近怎么样？”醇厚富有磁性的男声如同大提琴发出的声音那般悦耳。可他面色却是一贯的平淡。比起叶笙然，叶年更多了几分老练。 叶笙然听着他公式化的问句，忍不住讥笑，“能怎么样。她不是活的好好的吗。没死没伤。” 在他眼里，叶瑾然没死没伤就算是过的不错。 叶年抬起眼皮，波澜不惊的反问，“她忍受的，远远超过她该负责的代价。笙然，这还不够吗？” 他是个优秀的商人，说话时永远是在谈判桌上的口吻。 叶笙然可以很无情，但却学不会冷静，尤其是在叶瑾然的问题上。“我们之间不死一个，这件事就永远没完。” 十七岁的少年谈论着生死，仍旧一副淡然。 叶年笃定：叶笙然早就想好了他们的结局。要么你死我活，要么玉石俱焚。 惨烈的代价是平息恩怨的唯一方法。 叶年从口袋里摸出一盒香烟，抽出其中的一根，点燃。他半眯着眼，吐出一个烟圈，声音不急不慢，“把叶瑾然交给我。” 交？ 叶笙然透过薄薄的烟雾看叶年的脸，唇角上提，冷笑出声，“不是我不交，是叶瑾然犯贱赖着不肯走。大抵，是想还债吧。” 眼底蕴着刻骨的恨意。 “还债？”叶年食指弹了一下烟灰，斜眼睨着叶笙然，似是看笑话般的眼神，“不应该是同情吗？” 同情他一无所有。 “叶瑾然之所以受着虐待还愿意跟你耗着，无非是心底对你的一点点怜悯与同情，倘若有一天这点怜悯也耗尽了，她会头也不回的离开。笙然，你折磨不死叶瑾然的，你只会害死你自己。” * 叶年抽完一支烟后才去的办公室，他进去就一眼瞥到了角落里垂头的女孩儿。 他发现，她很喜欢垂着脑袋。 叶瑾然和那人一点也不像，记忆里的那个人永远都是高傲的扬着头，露出纤细白净的脖子，丝毫不介意在人前绽放她的美丽。即便在最落魄时，她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骄傲夺目。 你打算一辈子给他当保姆受虐？ 叶年出神之际，小眼睛化学老师已经从椅子上起身过去，满是褶子的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叶先生，您那么忙，我还叫您过来真是不应该。” 一口一个尊称您，喊的那叫一个谄媚。 叶瑾然班任刚刚来过，小声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立马就会意了。叶年身份不简单，叶瑾然和叶笙然关系也特殊。把叶年叫来，是做的一件错事。他只能尽力的讨好弥补。 叶年收了思绪，转头对他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了。再度把视线落在叶瑾然身上，恰好，她也看过来了。 叶瑾然对上他的眼眸时，尴尬一笑。没想到几个月不见，重逢竟然是这么糗。 “老师，叶瑾然学习上有什么问题吗？” 叶年迈着长腿走到叶瑾然身边，抚了抚她的长发。话虽是对着老师说的，目光却不曾落到他身上。 小眼睛赔着笑脸道，“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理科成绩差一些。高考会很拉分。” 闻言，叶瑾然又习惯性的把头垂下掩饰自己的窘迫。 叶年瞧着她的小动作，轻轻扯唇，“好，我会督促她的。劳烦老师费心了。”这客气的话让小眼睛一激灵，险些要站不稳了。 手扶在金色的眼镜腿上，他声音里带着轻微的颤抖，“不费心，不费心。” 早知道叶瑾然家这么有来头，他不该用词那么严厉。好在，他平时对叶笙然还算不错。摸了摸额间，他紧张到有汗珠掉下来了。 “老师，如果没别的事情，我可以带瑾然走了吗？”叶年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他笑起来，嘴角的弧度刚刚好。似是调整好的角度。 “可以，叶先生慢走。” 小眼睛亲自把叶年他们送到了门口，然后含笑挥手的目送他们离开。 叶瑾然瞧着平时厉声厉色的化学老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狗腿。有点不太适应。 “王哥，你这是怎么了？” 对面桌儿的女老师看小眼睛回来后烂泥似的瘫软在椅子上，忍不住打趣，“看你刚才吓得跟什么似的。怎么？那男的有来头？” “来头？”小眼睛把眼睛瞪到最大限度，扯着嗓子道，“他可是大有来头！” * “吃饭了吗？”叶年拉着叶瑾然出校门后把西装脱下，搭在手臂上。姿态随意，却带着成熟男人势不可挡的魅力。 尤其是有钱有权有颜的男人。 叶瑾然摇了下头，“没吃呢。”随后又弱弱的补充道，“叶笙然好像也没吃。” 叶笙然大中午的还在学校，显然是没回家。既然没回家，那没吃饭也是很有可能的。他很挑剔，应该吃不惯学校的饭。 叶年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她一眼后，随手把外套扔给她。“上车吧，那混小子没你也饿不死。” 混小子？他竟然这么形容叶笙然。叶瑾然努了下嘴，磨蹭着上车了。 奔驰平稳的行驶在路面上，叶年放了首歌，问叶瑾然想吃什么。 她想了会儿，说了自己想吃的东西，换来的是叶年意味深长的低笑声。 “瑾然，你现在被笙然荼毒的不轻。” “……” 叶瑾然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都是叶笙然平日爱吃的。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很多习惯都受到了叶笙然的影响。 “你明明是自由身，干嘛把自己圈在那儿受虐。你还真打算一辈子给他当保姆？”叶年从暗格里拿出一叠照片丢给叶瑾然。 你可怜他谁可怜你？ 叶瑾然接东西技术差，这次也不例外。一叠照片扬扬洒洒的散落在座位旁，她手里只拿到了其中的几张。 垂首一张张的翻看照片，叶瑾然大脑高速运转，得出结论，“你要给我买房子？” 图片上全部都是房子样式和内部装修，有海边别墅，田园建筑，还有现代化的高层豪宅。 叶瑾然对那栋高层有所耳闻，据说每平米房价炒的比北京房价还高。而且随随便便一间都是几百平方米。那是富人中的富人居住场所。 叶年偏头对上女孩儿明显诧异的目光，点了点头，“你喜欢哪个，我买下来送你。这些都是装修好的房子，你随时可以住过去。” 心里已经猜到了答案，可听他说出来又是另一番感觉。 这是豪宅，不是市场上随处可见的白菜。他怎么许诺的这么容易。 “我……我不要。”愣了一会儿后，叶瑾然把照片收拾好，又递还给叶年。 她没理由接受他这么贵重的礼物。 叶年接过照片放回到暗格里，双手握住方向盘，目视着前方，声线是一贯的平稳“那就买那栋靠海的别墅吧。我瞧着不错，里面的装修格调也挺有品位。” 叶瑾然睁大双眸，他有没有听见她的话？ “你放假可以住进去，现在上学就先住在我那里。毕竟你要高考，应该……” “我没说要搬家。”叶瑾然听着叶年一步步的规划，忍不住出声打断他。 叶家人身体里流淌着强势的血液吗？叶笙然这样，叶年也是如此。 路口恰好显示的是红灯，叶年把车停了下来，手指在方向盘上敲着节奏。 “你还真想和笙然耗一辈子？你还要为他当牛做马多久呢？瑾然，你是恨他的，可为什么还要在他身边？” 叶年一连串的反问震住了叶瑾然。呼吸声微不可觉的停顿一下。 纤细的手指攀上安全带，女孩儿窝在柔软的座椅里，“我不想让他一个人那么孤独。那种滋味，我尝过。”说话时她眉目处透着隐隐的心疼。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她走了，叶笙然就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叶年手肘撑在车窗，用手指支着太阳穴，脸上的笑容很有深意，“瑾然，你可怜他谁可怜你。你是死也要死在他身边吗。何苦呢。” 何苦呢……叶瑾然也曾在心底反问。大抵，真的是孽缘太深。 车窗开了一条小缝，叶瑾然的头发被风吹到了脸上。望着前方的十字路口，她随手拨开脸上的发丝，声音飘渺的几乎听不清，“我们一个靠安眠药睡觉，一个靠镇定片平复情绪，心底的恨意让我们苟延残喘的存活。除了纠缠，别无他法。” 女孩儿的侧脸线条柔和，语气又太过平淡。可她的话语却是如此激烈直白。 苟延残喘。 四个字，字字扎在叶年心尖。他其实从来没有探究过他们心底的恨意到底有多深。 叶年带叶瑾然吃过午饭后，没有送她回学校，而是带她去商场买衣服。叶瑾然拒绝，他就用‘女孩子总该有几件新衣服’来回应她。 女孩子天生爱美，叶瑾然也不例外。只是花叶年的钱，让她有深深的罪恶感。非亲非故，他给她的照顾已经够多了。甚至，连叶笙然没享受到的照顾，她都得到了。 说到底，她还是欠叶家的人情。 叶年有钱，给她买的衣服都是专卖店的当季新品。只要他觉得她穿的好看，就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刷卡。一整个下午，叶瑾然都记不清叶年拿了几次卡，只看见购物袋不断的增多。 在叶年还打算给叶瑾然买鞋子时，她终于看不下去了，硬拉着他离开。叶年这才作罢。 奔驰停在楼下时，已经是下午五点。想着叶笙然晚上九点才下晚自习，叶年便帮叶瑾然把东西提上去。 大量镇定片 叶瑾然打开门时意外的发现屋内的所有灯都亮着。更意外，叶笙然在家。 他穿着家居服出来倒水，握着水杯看叶瑾然，随后视线越过她落在叶年身上。轻勾一下唇角，讽刺的意味很明显。 “笙然，你没去上课？”叶年从叶瑾然身后走出，随手把购物袋放在鞋柜前的地板上。 各类牌子的衣服几乎堆成小山。叶笙然扫了一眼后移开目光，嗯了一声，转身回到房间。没有预料中巨响的关门声，反之一切都太过平淡。 如果不是叶笙然脸上的嘲讽太明显，叶瑾然真的会认为他如表现出来的那么淡然。 “瑾然，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叶年从来不会在他家逗留太久，这次也是。对叶瑾然说几句话后，他就离开了。 看叶年走了，叶瑾然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直接跑到叶笙然门前去敲他的门。 敲了很多下，里面的人都没有回复的意思。叶瑾然犹豫一会儿后，轻轻咬唇，把手搭在门把上，拧开。 脚尖先进去，她站在门口，试探性的叫他的名字。“叶笙然……” “关门。” 叶笙然背对着她，头也不回的命令，语气很强硬。 叶瑾然哦了一声后，反手关上门，模样乖巧的站在那里。叶笙然坐在书桌前不知道是在想事情还是在看书，总之是彻底的无视叶瑾然。她甚至在怀疑，他知不知道她还在。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几分钟，叶笙然终于注意到她的存在了。转过椅子，他看到叶瑾然赤着脚站在地板上，指了指床，“坐那儿去。” “奥。”叶瑾然挪动着脚步，站在了床边，并没坐下。 叶笙然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轻嗤一声，“叶年回来了，知道跟我说话了？” 冷战半个月，她无视他无视的相当彻底。叶年才回来第一天，她就打破局面，看来叶年对她影响不浅。 叶瑾然听着他冷嘲热讽的话语，舔了舔唇，反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叶年对她好，他从来都是看不惯的。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他疼你跟疼媳妇似的。”叶笙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笑了一下，回身拿起桌上的半杯水喝下。 白色的粉末在水里晕开，把一杯清水搅浑。叶瑾然眸光闪烁，心里蔓延着不知名的心疼。 他喝过水的空杯里杯底和杯壁都是泞住的粉末，这还是他第一次服用这么大量的镇定片。 “干吗又吃这个，不是很久没吃了吗？” 叶瑾然忍不住问道。她声音急切，带着责备而又……担忧的语气。 叶笙然放下杯子，再度微笑，“没有很久，半个月前刚吃过。” 半个月，那就是他们吵架的那几天。 叶笙然只有极度愤怒或情绪不稳定时才会吃半片或一片镇定片来缓解，这么说，他们上次的争吵真的有刺激到他。或者说是，她的某一句话导致他情绪波动很大。 那么今天呢，他为什么要吃？是因为叶年回来了吗？ 叶瑾然心里这样想，也就这样不假思索的问了出来。 听着她的质问，叶笙然脑海里不断重复播放叶年的话。 【叶瑾然之所以受着虐待还愿意跟你耗着，无非是心底对你的一点点怜悯与同情。】 头在隐隐作痛着。他无法否认，叶年的话的确戳中了他的要害。 叶笙然，你别吓我 叶笙然目光幽深的盯着面前的人看，暗黑的眼眸是深不见底的空洞。“今天突然表现的很关心我，是因为你的同情吗？” 同情两个字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叶笙然心里。明明痛苦的人该是她，可她凭什么以同情的心态留在他身边。 叶瑾然听他这么问，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这想法从何而来。 “你过来是要说你要搬走吗。如果是的话，把钥匙留下，你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离开。” 叶瑾然还处于茫然阶段时，叶笙然又语气平淡的抛出这么一句话。 他口吻淡然，甚至比以往更加淡然。 “叶笙然，你发什么神经。” 在他准备转过椅子时，叶瑾然走到他面前阻止他的动作。 叶瑾然站在叶笙然面前，看清他的脸色后，整个人有瞬间的慌乱。 “叶笙然，你怎么了？” 快速的蹲下身，叶瑾然双手抓住他两侧的手臂，仰起头看着他苍白到透明的脸色。 叶笙然垂着头，脑袋从一开始的隐隐作痛渐渐变为了剧烈疼痛，女孩儿惊慌的神情在他看来是那样的讽刺。 “我没事。”把手臂从她的手里抽出，他转头不想面对叶瑾然。 叶瑾然听着他可以说是艰难吐出的几个字，神色更加慌张。叶笙然第一次这样。 “叶笙然，你不要吓我。”强迫性的扭过他的头，她抬手就覆上他的额头，“你是发烧了吗？你哪里不舒服啊。” 温热的手掌触摸到的是一片冰凉，他脸色那样白，温度那样低，她不是傻子不会真的以为他没事。 女孩儿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到耳里，叶笙然的头越来越疼，几乎快要炸裂。 一把抓住覆在他额头上的手，叶笙然挤出讥诮的笑容，声音微弱，“叶瑾然，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从来都不需要。别演戏了，想离开现在就赶紧滚。” 这是今晚第二次他提到同情这个字眼。 他怎么会认为她在同情着他。 “叶笙然，你镇定片吃多了吧……”叶瑾然说这句话时是真的生气了，可话音未落，余光撇到桌上的空水杯时，她又转头看叶笙然，“你吃了多少？” 或许她应该问，他最近吃了多少。 叶笙然双手插在发间，显然已经疲倦应对叶瑾然，“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叶瑾然对付他有种无力的挫败感。 “你要是出什么事，我也脱不了干系。你要我怎么跟别人解释。”叶瑾然拉起叶笙然就往门口拖，“我们去医院。” 慌乱之中，叶瑾然难得的多了几分冷静。她知道叶笙然这样十有八九是镇定片的副作用，当务之急，是赶紧带他去医院。 “我没事。”叶笙然甩开她的手，作势就要往回走。 叶瑾然速度更快的拦在他面前，“叶笙然，去医院。”语气很是强硬。 “我说没事就是没事，叶瑾然你烦不烦。” “你烦我，我烦你，跟你去医院也没有冲突。” “如果你不让开，我会对你动手。” “你现在打得过我才怪。”叶瑾然白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握住他的手，把他往外带。叶笙然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玄关处。 叶瑾然换好鞋之后，见叶笙然杵着不动，便强迫性的给他穿上鞋。垂头看着给他系鞋带的女孩儿，他有些晃神，头似乎疼的更厉害。手撑在墙壁处，他整个人都处于眩晕状态，眼前出现的都是重影。 叶瑾然起身站在他面前时，他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你……”叶瑾然本能的想要往后退躲避突然压下来的重量，可她不知怎么却一动不动的站着，而且还伸手扶了他一下。 她想，犯贱也是一种病。 上了出租车后，他就彻底的晕了过去。看着软绵绵靠在自己身上的人，叶瑾然拿出手机给叶年打了电话。 他可能需要看心理医生 叶笙然被送到急诊室后，叶瑾然就一直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 手里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机，因为太用力，骨节都隐隐泛白。她说不出此刻的情绪是怎样的，自责，懊恼，担忧，似乎都不足以表达。 叶年到的时候，叶瑾然还在保持原来的姿势。直到他喊她的名字，她才缓慢的偏头看过去。 “他……吃了好多镇定片。”叶瑾然眼泪毫无预防的砸下，她没有哭出声，就只是大滴大滴的往下掉眼泪。 这是叶年第一次看她哭。三年前，她都没有哭，如今为了叶笙然，她哭了。 稍提一下眉梢，叶年波澜不惊的脸上透着浅浅的笑意，“我说你怎么不愿意离开，原来是为了逼死他。”顿了顿，他睨着不断掉眼泪的女孩儿，笑意由浅至深，“现在的孩子，心都这么狠吗。” 叶瑾然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听着叶年讽刺的话语，她握着手机的手攥的更加用力。 比起叶笙然，心肠最狠的人应该是她。 她故意留在叶笙然身边，除了一丝丝的愧疚与不舍外，更多的是为了折磨他。只要看着她，对他而言就是深深的折磨。利用他的这种心理，她情愿受着虐待也不肯离开他。 三年前，她就打定了主意。她死，他也别想好过。 “瑾然，明明是你预料好的结果，你为什么要哭呢。”叶年步伐轻缓的走到她面前，俯身把指腹贴在她的眼角处，动作轻柔的为她抹掉眼泪。 “他想折磨死你，却赔了自己。这样的人，倒真不像是叶家的后代。”叶年唇畔上儒雅的笑容，刺到了叶瑾然心底最深处。 叶瑾然对上他琥珀色的眼眸，身子微不可觉的颤抖着，“叔叔，你就一点不担心叶笙然吗？” 叔叔……听着她极少喊他的称谓，叶年笑了一笑。 “嗯，不担心。”他是这么回答的。 叶笙然除了和他一样都流着叶家的血液外，存在于他们之间的没有什么亲情。若不是因为叶瑾然，他是生是死倒真的和他没什么关系。 叶笙然被推出来后叶年把他安排到了单人病房，然后和叶瑾然一起去了医生办公室。 叶瑾然说对了，叶笙然不正常的反应是因为服用了过度的镇定片。医生还说，叶笙然或许应该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出了医院，叶年从皮夹里拿出一些现金塞到了叶瑾然手里，“学校那边的学费我已经帮你们打点好了，你不用担心。这些钱你先留着花，我过几天会往你们的卡上打钱。” 叶瑾然和叶笙然有各自的银行卡，叶年给他们的生活费全部都往卡里打。只有偶尔见叶瑾然时，才会给她一些现金。 叶瑾然知道叶笙然住院这几天需要用到一些钱，于是没有推脱，把钱放进了包里。 看女孩儿在风中飞舞的发丝，叶年心口一钝，某种心疼蔓延。 “瑾然，要不要给你们安排心理医生。” 他说的是……你们。意思是不只叶笙然一个人需要看心理医生。 我还可以更厚脸皮一点 叶瑾然抬头，看她面前俊朗的脸庞，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们都很清楚，除了对方，谁都不能治好我们。” 他们于对方而言，是病因，也是解药。 叶年眸光闪烁一下，终究还是没说出什么。瑾然与笙然之间的羁绊，谁也插不进去。 “有事情给我打电话。”临走前，他留下这句话。 叶瑾然点头，目送着他离开。直到看不见奔驰的影子，她才转身回到医院。 走到叶笙然病房门口，她并没有进去，而是透过大窗户看他。 她不知道他是昏迷还是在睡着，总之，他现在的状态很无害。他被急救时，她那种心疼的感觉仍旧浅浅的存在着。 甚至，看着这样的他，她都可以大滴的砸落眼泪。 叶笙然醒来时，已经是次日的清晨。 睁着眼睛看周围雪白的墙壁，心里有一丝的失落。偌大的单人病房，只有他一个人。或许说，从昨晚到他出院也都只有他一人。 到底是不该期望太多，否则，将是双倍的失望。 叶瑾然提着保温壶进病房时，叶笙然正坐在床上吃饭。右手挂着点滴不方便，他是用左手拿的勺子。面前矮桌上摆放的是医院提供的早餐，稀粥和几碟小菜。显然这些东西不对他的口味，他一直皱着眉头拨弄碗里的稀粥。 “都住院了还这么挑剔。”叶瑾然把带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扬起笑脸。 叶笙然握着勺子的手一僵，抬眸看笑容明艳的女孩儿。醒来时的失落感似乎有点淡化。可他出口的话语却是，“你来干什么？” “我自己在家无聊啊。”叶瑾然回答的理所当然。 撤掉矮桌上的稀粥小菜，她把带来的早餐一一摆在他面前。鸡蛋，香肠，牛奶，米粥，还有她亲手腌制的咸菜。 菜式和医院的差不多，口味却差的天壤之别。最起码，叶笙然不会挑。 “我不饿，你可以走了。”叶笙然暼她一眼。 “你昨天中午到现在什么都没吃过，你确定不饿？”叶瑾然瞪大眼睛，故作惊讶状。 叶笙然抿了下唇，瞪她，“叶瑾然，你怎么这么厚脸皮。”赶都赶不走，说也说不听。 叶瑾然眨了下眼睛，俏皮可爱，“我还可以更厚脸皮一点。”说着，她踢掉鞋子爬上床，盘腿坐在了叶笙然对面。“我早餐也没吃，一起吃吧。” 叶笙然拧着眉看她，口气嫌弃的像是在碗里发现一只苍蝇，“叶瑾然，医生说我快死了？活不了几天了？” “……”叶瑾然喝了一口米粥后，才慢悠悠的回答，“没有啊。干嘛这么咒自己。” 叶笙然看她吃的心满意足，自己是食欲全无。 “那你干什么拿着没心没肺的笑脸对着我。” “我厚脸皮呗。”叶瑾然耸了下肩，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香肠。瞧着叶笙然若有所思的表情，她往下使劲咽了咽东西，然后用勺子盛了一点粥喂到他嘴边，“你右手不方便，我喂你吃吧。” “……” 狐疑的看她几秒钟，看不出任何异样后，叶笙然慢慢启开了唇。 就在他要喝粥的一瞬间，叶瑾然反手把粥送到了自己嘴里。 叶笙然先是一怔，随即皱着眉头看对面的人。“叶瑾然……”他一字一顿的喊她名字，就说明他是真的生气了。 “别这么大声吼我。”叶瑾然依旧扬着没心没肺的笑容，“我只是也想让你尝一下这种滋味。叶笙然，你昨天真的吓到我了。” 以后不会了 叶笙然微微怔神，他没想到自己的一个意外竟会吓到她。仔细的看着女孩儿的脸，他才发现她的眼睛是红肿的，显然是哭过了。 “你学习那么好，不会不知道镇定片那种东西不能吃多吧。”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叶瑾然尽量让自己的情绪不那么激动。 她在心里认定，叶笙然是抱着逼疯自己的心态吃下大量的药物。 叶笙然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倒是沉默了。他昨晚也不知是怎么了，在大脑空白的情况下就增加了药剂。他那时大概认为吃多点镇定片，就能让自己好好冷静一下吧。现在想想，是够愚蠢。 “吃饭吧！”叶瑾然深深呼吸一下，重新把粥喂到了他的嘴边。 叶笙然注视着她的脸，想起她昨天焦急的样子，眸光闪烁了一下，开口似是哄慰的语气，“以后不会了。” 会让她那样惊慌是他没有想到的。他不会幼稚到用这样的方法让她注意。 叶瑾然知道他是在安哄她，眉毛一下子扬的老高，说话难得硬气一次，“张嘴，喝粥。” 叶笙然瞪她“你再敢缩回手试试。”微微垂下头，他张嘴含住勺子，喝掉里面的米粥。 大米的香味瞬间在口腔里四溢，果然，还是她做的东西合他的口味。 叶瑾然看他一眼，平淡的来了一句，“那勺子是我用过的。 叶笙然挑起一根眉毛，抬手从她手里拿过勺子，盛好粥后强迫性的喂到她嘴里。 “现在我们扯平了。” 他们都吃了对方的口水，自然算是公平了。 嘴里咬着勺子，嘴角处有稀粥淌下来，叶瑾然的状态有点诡异。 “叶笙然，你恶不恶心。” 回过神来，叶瑾然第一件事是大吼，第二件事是用手背去擦嘴。他真是恶心透顶了。 看她涨红的脸色，叶笙然眼里有几分恶作剧得逞的狡黠笑意。从床头的纸抽盒里抽出几张面巾纸，他越过矮桌去擦她的嘴。 “叶瑾然，你真是脏死。”看到她手背上的液体时，叶笙然洁癖症作怪，下意识的皱眉。 叶瑾然剜了他一眼，表情简直是极大的埋怨。 好像这事和他无关似的。 接下来两人不再有什么交谈，陷入安静的吃饭模式。 叶笙然右手挂着点滴不方便，叶瑾然是全程伺候着。 粥吹凉了喂到嘴边。鸡蛋剥掉皮后把蛋清拿掉，然后把蛋黄给他。香肠用叉子叉给他。好在他左手能拿杯子，牛奶不用她插吸管喂。可又想起医生的嘱咐，他最近一周需要忌口，不能喝牛奶。 叶瑾然最后是把他喂饱了，自己才吃的饭，当然，包括那杯牛奶。 吃过饭后，叶瑾然本想回家，可是又不忍心把叶笙然一个人留在医院。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没走。 拉过椅子坐在他的旁边，两人开始大眼瞪小眼。 他们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可说的话题啊！ 双手放在大腿上方，叶瑾然背脊挺直，模样乖巧，眨着眼睛四处张望，就是不把目光落在病床上的人身上。 思绪快速飞转，她在回忆上次他们这样安静不争吵的相处是什么时候。 其实，叶笙然不发脾气的样子没那么讨厌。 “叶瑾然，什么时候回家？” 愿意迁就你一生[元宵节快乐] 叶瑾然还在神游时，他用左手扳过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偏头注视着他漂亮的黑眸，叶瑾然竟然语塞了。 叶笙然除了某些事情不幸外，其余的真是好的无可挑剔。长得好看，学习好，而且家世也好。再看看自己，是哪也不如人。老天其实还是爱护叶笙然多一点。 他失去的，她也没有。他拥有的，她还没有。 “叶瑾然……” 叶笙然看她出神的厉害，便狠狠的掐了她脸蛋一下。迫使她回神。 这会儿叶瑾然是想神游都难了，拍掉他的手，她揉着自己的脸蛋瞪他，“我现在就回去。” 叶笙然动了一下身子，躺在了床上，“我是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他不喜欢住在医院叶瑾然知道，可他的情况应该还是不可以离开。 “医生说你没什么事，但是还得住院观察两天。可能明后天吧。” 他倒是会选日子，住院这两天是周末，课程不必担心了。 “哦，那就住着吧。”叶笙然难得没什么异议，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平静的回复。 叶瑾然看着他过于平淡的表情，没由来的有几分惊慌。 “你要是不想住了，我们就回家吧！” 她用的词语是，我们，回家。 这两个词像是把他们联系在了一起似的。而且，他竟然没有排斥的感觉。 偏过脑袋看身边的人，叶笙然提了提唇角，“叶瑾然，我是不是真的得什么绝症，将要不久于人世了？你今天特别的迁就我。”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这么认为了。 叶瑾然手肘撑在床边，双手托腮，笑意盈盈的冲着叶笙然眨眼睛，“我一直都在迁就你，你才知道啊！” 睨着女孩儿的笑颜，叶笙然倒不觉得诧异，她每次觉得自己有理时就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你少瞎说了。” 叶笙然抬手用手指去戳她的脑门，嘴角挂着清浅的笑容。 怔仲的看着他脸上极难出现的笑容，叶瑾然眼睛有点发涩。在他准备收回手时，她握住了他的手，感受到传到自己手心的薄凉温度。 “叶笙然。”她喊他的名字从来没有这般严肃认真。 叶笙然愣了愣，并没有把手收回。 “我欠你的，我还不清。只要你好好的，我愿意迁就你一辈子。真的。”怕自己话语的力度不够，叶瑾然在最后又强调的加了‘真的‘两字。 温软的嗓音传入叶笙然耳里时，他心脏明显快速的跳动着。 她说的是一辈子。不是三年五年或者几十年，而是她的一生。她愿意用一生来迁就他吗？ 叶笙然的手掌仍被她握着，两人的距离是那样的亲近，她手心热热的，一直温暖到心底深处。 “那你会怎么迁就我呢？”叶笙然语气中带着探寻。 她所谓的迁就一生，可以到什么地步呢。 叶瑾然先是诧异，随后便笑了笑，“我迁就的还不够明显吗，一直以来，你不是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吗。” 他的要求她从来没有拒绝过，甚至，就算受了辱骂挨打，她也只是回嘴，从未真正和他撕破脸。这样的迁就难道还不够吗？ 病房里的亲吻 “我说什么你都会做？”叶笙然重复她的话，像是要得到确认似的。 叶瑾然闻言则是点了点头。只要他开口了，就算是让她杀人放火她也会做的吧！毕竟，某些恩怨不是几个所谓的要求就可以化解的。 而且，叶笙然对她向来动手不动嘴，他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事。 “叶瑾然。” 在她还在想着如果他真要她去杀人，她该怎么办时，叶笙然喊了她的名字。嘴角上扬，他清冷的气质透着迷人的光彩。 薄唇轻轻开启，一贯冷漠的声线带着耐人寻味的意味。 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叶瑾然大脑里的弦好像都瞬间断裂了。 握着他手的掌心渗出薄薄的一层汗水。女孩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咪，快速的松开手，惊慌的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后背紧贴着靠背，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她整个人如坐针毡。 叶笙然却始终保持着淡笑，目光如炬，分毫不差的紧锁在女孩儿茫然诧异的脸上。 他坐直了身体，脸庞凑过去，快要与她的脸颊贴合。耐着性子，他一字一顿的重复了刚才的话语。 叶瑾然，你要不要吻我呢。 结尾处的‘呢‘是询问的语气。可偏偏他的口吻是那样的平静，就像是一句简单的陈述句。 叶瑾然理解的意思是，他要求她吻他。 “你真的要我吻你？” 她身子前倾一点，他们之间的距离又近了几分。甚至都能感受到彼此喷洒在自己脸上灼热的呼吸。 叶笙然呼吸声重了几分，睫毛颤动了一下，自喉咙间发出了一个嗯字。 叶瑾然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咽了咽喉咙中分泌过多的液体。 他竟然会提这种要求。 叶瑾然没谈过恋爱也知道，两人亲吻代表着喜欢彼此。尤其是初吻，更应该给自己喜欢的人。 倘若是别人对她这样说，她会认为对方是喜欢她的。 可叶笙然要求亲吻，仅仅是想知道她到底有多听他的话。 他要她杀人她都会去做，更何况是吻他。 叶瑾然深深呼吸一下，平复狂跳的心脏，面容更加挨近他几分。 当他们鼻尖抵在一起时，她清楚的看到叶笙然的脸颊泛红了。 “你脸红什么？” “你脸不也红了吗。” 他们距离很近，说话时嘴唇都可以有意无意的摩擦到对方的脸。 叶瑾然再度吞咽口水，唇慢慢靠近着他。 病房内的温度似乎都骤然升高了很多。 不同寻常的气氛萦绕在他们周围。 “换点滴了。” 就在他们嘴唇快要贴合的刹那，医护人员不合时宜的推着车开门进来。 叶瑾然一惊，下意识的偏头去看门口。 清香的洗发水味从叶笙然鼻尖蹭过，他的唇吻到了女孩儿的侧脸。 感觉到脸颊的濡湿，再看到医护人员尴尬的神情，叶瑾然脸色涨红。 推开叶笙然，她留下一句‘我中午再来给你送饭‘后，捂脸跑出病房。 看着女孩儿可以称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叶笙然眸色如墨。 你们住在一起不合适 叶瑾然跑出病房后后背贴着门外的墙壁，心脏还在嗵嗵乱跳着。叶笙然疯了，她也疯了。 她刚刚在准备亲吻的瞬间，竟然闭上了眼睛。明明她是被要求的人，怎么倒像是主动的。 懊恼的揉了揉自己的刘海，她想起一件更为懊恼的事情。 保温壶落在了病房里。 她势必要回去再面对叶笙然。 站在门口，调整好呼吸后她才进去的。本以为气氛会很尴尬。可是从她进去到出去，叶笙然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甚至眼角的余光都没扫过来。 捧着保温壶，叶瑾然满心纠结的回家。一路上都在为病房里发生的事情烦心。 最后她才想通了一点，按照叶笙然恶劣的性子来看，他提出这个要求无非是想让她难堪。如果她真的瞎想什么，那真的就是中计了。 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 病房那边的叶笙然目光略有些涣散的看着四周的墙壁。刚刚医护人员的话语犹在耳边响起。 你现在随时可以出院。你需要看的是心理医生，你家人没告诉你吗？ 心理医生……脑海里反复回放这四个字。他想他的确需要吧。 “笙然，你真是够幼稚。” 这是叶年来看他说的第一句话。挺拔的身形立在床边，叶年低头看他时，眼里嘲讽的意味很明显。 叶笙然轻轻嗤笑一声，手指摩擦着手机屏幕，漫不经心的开口，“我没死你很失望吧。毕竟，你看我碍眼很多年了。” 他与他这个叔叔，除了血缘上的关系外，没有任何的亲情。 而且由于某些原因，叶年应该是巴不得他消失在世界上。 “笙然。”叶年再度喊了他的名字，嘴角上挑，唇边的笑容清冷无双，“别再说这些无聊的话。我要是真想你死，随时都可以动手。不必等你折磨自己折磨的要死要活。” 以叶年如今在a市的地位，逃避法律责任的弄死一个人倒真的不是什么难事。 权利金钱双收，叶年算是人生赢家。但叶笙然知道，除了物质之外，叶年渴求的东西永远得不到。他就算再有能力，也无法解救那个人。 “我给你安排了心理医生，你找一天时间去看看。” 叶年坐在叶瑾然刚刚坐过的椅子上，把一张名片放在叶笙然手边。 叶笙然扫了一眼，淡淡一笑，“把我送去精神病院不是更直接。” 面上是笑着，可他眼里的阴沉直抵眼底。 他自己的心理问题他知道，叶瑾然是他过不去的坎儿，天天对着她，他进精神病院是迟早的事。 “我给瑾然买了房，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住进去。毕竟她是个女孩子，和你住在一起不大合适。”忽略掉叶笙然刚刚的话，叶年优雅的把左腿搭在右腿上，十指交叉放在腹部，背脊挺直，俨然商人谈判的模样。 叶笙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是不大合适。我和她单独住在一起传出去对谁的影响都不好。” 气氛不太对 叶年看着面前少年波澜不惊的面孔，抬手按压在眉心处，低低的笑出声，“笙然，你对瑾然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她对你而言真的是可有可无吗？” 他噙着薄笑，眯着眼眸带着审视意味的反问。身为旁观者，他清楚的看出叶笙然和叶瑾然这两年情感的变化。或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对彼此的感觉。 由恨滋生了其他的情感。激烈炙热的情感。 “可有可无？”叶笙然像是听到好笑的笑话一般，笑声比叶年更高，“不看到她，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只有她不在身边，他才能慢慢放下一些事。但叶瑾然也说对了，她离开，他一无所有。如果不是因为叶瑾然，叶年应该一辈子都不会想要见到他这个侄子。 叶年放下手，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带，面上习惯性的挂着弧度恰到好处的微笑，“我迟早会让她从你身边离开，但是，笙然，有些事一个人努力还不够。” 没有收回那张名片，他起身便离开了。常年在商场打拼的优秀商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与只待在学校里的学生叶笙然相比，多了几分冷冽。 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叶笙然手指捏住手边的名片。叶年的言外之意他很明白。手上的力道由轻到重，最后他紧紧攥住了单薄的纸片，揉成团后扔到了床边的垃圾桶内。 垂下头，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叶笙然眼底涌动着暗流。 叶瑾然中午来给叶笙然送饭时，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大对劲。 她和早晨一样厚颜无耻的盘腿坐在他对面，和他一起吃着午饭。 叶笙然拔了点滴可以自己用手拿筷子，所以他们是各吃各的。除了偶尔夹到同一种菜，抬头会对上彼此的视线外，他们没有言语的交流。 叶瑾然咬着筷子头看对面安静吃饭的人，小心翼翼的开口，“你好像心情不太好？” 知道叶笙然快被她逼出神经病后，她开始努力的关心着他。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对他只是表面的照顾。 “没有。” 简单敷衍的回了两个字后，叶笙然给叶瑾然碗里夹了点菜。 这突如其来的殊荣让她简直受宠若惊，再低头一看，他夹的菜都是她爱吃的。 少年脸上的表情还是以往的淡然，可她却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情感。 她不知道那种朦胧的感觉是什么，但是她真切的贪恋着。 叶笙然真的可以轻而易举的影响她的情绪。 “叶笙然，我下午没事留下来陪你吧。” 她放下筷子，笑着看他，嘴角就差咧到耳根后了。 叶笙然头也不抬的回她，“马上就要月考了，你理综如果还是垫底，不嫌丢人吗。” 他把丢人两字咬音微重，好像是在说她没皮没脸似的。 叶瑾然笑容僵在脸上，努力的扯动嘴角哦了一声，没有继续搭话。她打算不在这儿找骂了，一会直接回家。 收拾完东西准备离开时，叶瑾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号码是陌生的，可是归属地看着眼熟。 盯着手机屏幕三秒钟，她想到了，上面显示的城市是顾城所在的地方。 把伤害留给最亲近的人 叶瑾然不确定手机屏幕上陌生的电话号码是不是顾城的，但她还是没有接听。放下手机后继续整理着手上的东西。 可她低估了对方的耐力，接下来几分钟内来了接二连三的电话和短信。 看到短信上的内容时，她已经很确定对方就是顾城了。 “你晚上想吃什么？” 叶瑾然关掉手机后抬头看病床上的叶笙然。他半躺在床上，背靠着枕头，低头翻阅她带来的书，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随便，不来也行。”目光专注的落在书上，叶笙然的侧脸在叶瑾然的角度看去，无比美好。 叶瑾然俏皮的眨了下眼睛，自动把这句话默认为她晚上必须要来。 “那我走了，晚上见。”一手提着饭盒，另一只手放在他眼皮底下朝他挥手。她故意挡住他看书的视线。 叶笙然无法专心看书只能抬起头看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复。随后他又想起了什么，从一旁叠放整齐的衣服中翻出钱包，打开后拿出两张百元钞票，递给叶瑾然。“打车回去。”四个字是他永远言简意赅的说话风格。 看着面前明晃晃的红色钞票，再看少年平淡似常的面孔，叶瑾然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叶笙然挑了一下眉毛，“你还打算天天走着来再走着回去？” 强制性的把钞票塞到她外套的口袋里，叶笙然继续垂头看书。只是却用眼角时不时的扫一眼仍站立在床边的女孩儿。她还要傻站到什么时候，他的话很难理解吗？ 口袋里冒出钞票的边缘，叶瑾然小声呢喃一句话后，离开了病房。 等她走后，叶笙然才把目光从书上移开，落到那扇紧闭的门上。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一般，紧紧的收缩着，密密麻麻的痛感慢慢侵蚀感官。 叶瑾然说的是，叶笙然，你对我真的是最好。 这是他从她口中第二次听到这句话。 他从来没有刻意的对她好，反之，他在努力的对她不好。可即便这样，她还会说，叶笙然你对我最好，这样的话语。明明一直以来，是她在付出。 虽然她对他的照顾和隐忍只是愧疚和同情。但他仍旧贪恋。 或许，他真的已经心理扭曲到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于是只能拼命的伤害着与自己最亲近的人。把所有的恨意都宣泄在她身上。 至死方休，对他而言也是解不开的咒语。 叶瑾然站在医院门口，拿出手机找到刚才打来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忙音只响了两声，电话就被接通了。 “叶瑾然，你是不是故意不接我电话？”顾城明显不满的语气透过手机传了过来。她丝毫不怀疑如果她站在他面前，势必会被大吼一顿。 用手挡在额前遮太阳，叶瑾然懒懒散散回了个‘是‘。 她觉得顾城犯贱的比她还厉害。当初她想尽办法要他电话号码他都冷着脸让她滚，现在她放手了，他倒是主动来纠缠。刚才那一条条短信发的，可比跟她说话的频率都高。 顾城似乎没想到叶瑾然会回答的这么干脆，沉默了几秒钟后，说了句，“你现在在哪。我过去找你吃饭。” 叶瑾然闻言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医院门口的救护车发出响亮的声音。 拿谎言验证谎言 救护车声音持续很久才消散，叶瑾然等到周围安静下来准备说话时，顾城就先开口了。“你在医院干什么？”他这样问道。 他只是单纯的询问，语气里没有一丝的担忧焦急。叶瑾然听着透过电话传来的男声，放下放在额前遮太阳的手，抬头眯着眼睛看头顶的大太阳。她嫩白的脸庞笼罩上浅浅的金色。心底划过某个念头她轻而易举的就撒了谎。 “我在医院等着做手术啊！”她语气轻快，甚至还夹杂着笑意。只是握着手机微微收紧的手泄露出她心底微不可觉的紧张。 顾城顺着她的话语问她发生什么事。叶瑾然下了一节台阶后回答，“就是有了孩子不能生下来的手术啊。所以顾城，我今天不能跟你出去吃饭了。” 叶瑾然蹦蹦跳跳的下了几节台阶，耐心的等着顾城回复。 她感觉到电话里顾城呼吸加重了一下，随后就是一番质疑“叶瑾然，你瞎话编的太扯了吧。你不是说我们什么都没发生过吗，你怎么可能有孩子。”他越说语速越快，呼吸越重。她听不出他是在紧张还是在愤怒。 叶瑾然动了动肩上的双肩包背带，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的谎言。“我说没发生过你就信，那我说我有孩子了你怎么不信。”抛出一个反问，她感觉周围空气都被滞住了。 她赌输一次不长记性，偏偏想要再赌一次。 顾城的话太不可靠，他对她的喜欢建立在对她不负责任的基础上，随随便便一句话都可以试出他的真心。 “你在医院门口等我，我们见面谈。”说完这句话后，顾城就挂掉了电话。他可能认为通过电话交谈已经没什么用了，只有面对面才能让他们解决好问题。 叶瑾然把手机从耳边拿到眼前，看着已经黑掉的屏幕，突然就酸了鼻子。 拿谎言验证谎言，从开始就是错的。 顾城到的时候，叶瑾然正坐在医院门前的花坛边发呆。她窝在那里，两臂环住双腿，目光落在某一个点上一动不动的看着。顾城站在距离她不到五米的地方，可她足有十分钟才注意到他。 “你来了啊。”叶瑾然扯出笑容，眉眼弯弯。 顾城来时的一肚子火气似乎瞬间就散尽了。他大步走了两步立在她面前，挡住直射到她脸上的阳光。垂头俯视快要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女孩儿，他开口带着无可奈何的意味，“叶瑾然，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蹲下身子，他的视线与她平齐，目光灼灼，努力想要在她的表情上找到一丝破绽。 叶瑾然微笑的样子像是易碎的玻璃娃娃，毫无生气的安静。 “那你对我又有哪句话是真的呢？顾城，让我围着你转你很有成就感吗？” 微笑收起，向来好欺负的女孩儿此刻的话语可以算是咄咄逼人。 “顾城，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作天作地我都觉得你帅。现在我不喜欢你，你眼睛不够大对我来说都是缺陷。你还真以为我会等你是不是。” 你别逗了 顾城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看叶瑾然，一双眼眸冷到极致，“叶瑾然，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了？” 潜意识里顾城是怎么都无法相信这个事实的。毕竟，五年的喜欢不是轻易能抹掉的。他早已习惯叶瑾然的追随，无法将她从自己的青春年华中抽离。叶瑾然就应该一直喜欢他。 坐在地上的女孩儿手指抓住牛仔裤，轻启红唇缓缓道，“顾城，我怀孕了，怎么办？”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重新抛出一个问题。 顾城轻呵一声，反问，“我的？” “对，你的。” 一问一答过后，两人陷入沉默中。看着彼此的眼睛，他们各有心思。顾城当时怎么都没想到，他的回答让他失去了最后的机会。以至于他多年后仍活在懊悔与不甘中。 顾城轻提一侧唇角，笑容云淡风轻，“那就做了吧。不然还能怎样。” 还能怎样。脑海中一遍遍回放这句话，叶瑾然手指抓的更加用力了。她在这一刻庆幸着，她肚子里没有所谓的孩子。更庆幸着，就算以后她有了孩子，孩子的父亲也不会是顾城这样不负责任的人。 “现在我回答你的问题，顾城，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你了。”叶瑾然把被风刮到脸上的头发轻轻拨开，表情淡然，几乎是不深思熟虑的就把结果告诉他。 她当初喜欢他喜欢的要死要活，现在不喜欢了，也可以干脆斩断她的感情。 在某种程度上，叶瑾然也可以很决绝。 “就知道你在撒谎。”顾城往地上啐了口水，神情中带着极大的不满和不耐烦，“叶瑾然，我喜欢你，不代表我以后会娶你。就算我们真的发生什么，也真的有孩子了，那又怎么样。难不成让你生下来，然后娶你？别逗了。” 站起身，顾城伸手把叶瑾然拉起来，两人面对面站立着。 顾城的这番话真的是让叶瑾然彻底死心了，那一字一句好像一直以来受伤害受欺骗的都是他。而她，就是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他怎么能腆着脸把这些话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顾城，我当时还是太幼稚。” “后悔喜欢我？” 顾城嗤笑一声，拨弄了一下额前垂落下来的刘海。 叶瑾然摇头，“岂止是后悔，简直是瞎了眼。” 五年前她可能心智不健全，才对这样的人掏心掏肺。现在想想，她真是想抽自己一巴掌。 顾城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她的这句话完全在他意料之内。手指扣在她的手腕上，他像上一次一样拉着她往前走。全然不顾她的挣扎与反抗。 “我明天要走了，今天算是给我送行。毕竟我们是老同学，而且，关系比普通同学更好。于情于理，你都应该跟我吃一顿饭吧。” 更好两个字他故意加重声音。听的叶瑾然毛骨悚然。他怎么这么不要脸。 叶瑾然没有拒绝的可能，只能跟在他的身后任由他牵着她走。 坐车到了地方，她才知道顾城早把饭店订好。令她没想到的是，包间内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人。 叛逆少女程南 包间内的另一个人是他们的初中同学程南。程南属于叛逆型的女生，当时在年级里是出了名的女混混，名声很不好。叶瑾然听说初中毕业后她就不上学了，而是和一些男生在社会上混日子。想不到两年没见她，今天会在这种情况下和她在一桌吃饭。 “呦，顾城，你说的人是叶瑾然啊。”程南翘着腿歪头看顾城坏笑，手指间夹了一支点燃的女士香烟，她时不时的抽上一口，然后轻吐烟圈。 他们坐的是圆桌，叶瑾然不知道顾城是怎么想的，让她夹在他和程南之间。她坐立难安几次想走，却都被顾城拦住了。 “姐，我喜欢叶瑾然，人家不喜欢我，你帮我说说。”顾城手搭在叶瑾然的肩膀上，越过她的身体冲程南挤眉弄眼。 程南名声虽不好，但她的男生缘还算不错。顾城就是她朋友圈人脉的其中之一。因为她是降级一年来到他们班级的，所以年龄比他们大一岁。顾城他们几个男生就一直喊她姐。 当初顾城和程南走的近的时候，叶瑾然还在心里小小的嫉妒一下。典型的小女生心理。 “程南，你别听他瞎说，他神经病。”叶瑾然侧着头看坐在旁边的人，她发觉程南身上有了几分成熟的女人气质。丝袜高跟鞋的装扮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了五岁左右。 她不由得感慨时间的流逝。程南以前装扮没有那么夸张的。 看一眼他们各自的表情，程南摇头笑了笑没说话。叶瑾然看懂了她笑容下的深意，像她这样感情明确从不拖泥带水的人，是无法理解他们之间琼瑶剧一般的纠葛感情。八成觉得他们太矫情。 叶瑾然也觉得他们有点恶心，男男女女的感情搞得这么复杂就算了，顾城甚至无聊到找个帮手。 “姐……” 看程南不说话，顾城朝她使了一个眼色。估计他带叶瑾然来之前和程南说了些什么。 程南狠吸一口香烟，随后带着满足神情的慢慢吐出一个烟圈，她的脸瞬间被环绕在白色的雾气中，让人看不真切。可叶瑾然却真切的听到了她的声音。 她说，“叶瑾然，人生在世遇到喜欢的人不容易，最好别错过。顾城挺不错，而且他现在也喜欢你，你应该试着接受他。” 程南话语听着挺真切，不像是提前背好的台词。而且她用的词是人生在世。叶瑾然知道她虽然只比他们大一岁，但却经历了很多他们不曾经历的事情。 最起码，感情这方面的事，她的确比他们有经验。初中时，她那段轰轰烈烈的早恋算是他们班级流传的佳话。只可惜，没有一个好结果。 程南把只抽一半的香烟按在烟灰缸里弄灭，然后用涂了很厚眼影的眼睛斜睨着顾城，嘴角带着轻微的痞笑，“小城，喜欢就追，追不到就努力，别像个娘们似的拖拖拉拉。不然，等叶瑾然跟别人好了，有你后悔的时候。” 说话间她还朝着顾城扬了扬下巴，显然是让他努力。 顾城沉思一会，似乎是默认她的话了。这让被夹在中间的叶瑾然有点尴尬。 她是变心还是伤心？ 叶瑾然在医院和叶笙然吃过饭并不饿，所以桌上的菜她只是象征性的吃了几口。程南一直在抽烟吃的比她还少，顾城饭量似乎一直不大，吃了一会儿也饱了。 放下筷子他提议找几个朋友去ktv唱歌，然后晚上去吃串。程南没多大意见，叶瑾然却再也待不下去了。 “你们去玩吧，我要回家了。”再不回去，她就来不及给叶笙然送饭了。 顾城拧眉，“叶瑾然，你扫不扫兴。明天我就走了，你今天跟我出去玩怎么了，再说了，天黑了我会把你送回家，你别担心了。” 他这强硬的语气让程南听着都觉得无奈。这是追求女孩子的态度吗。 “你走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跟你去玩。”叶瑾然背好双肩包后起身直接走到门口，没有丝毫顾及是不是在程南面前会伤了顾城的面子。 “程南，我先走了，你们去玩吧。”把脸转到程南的方向，叶瑾然说话还算客气。毕竟，她们初中关系也不算太坏。该有的礼貌她还是有的。 程南点了点头后拉住顾城的胳膊，制止他要起身的动作。叶瑾然见状开门离开。出了包间她还能听到顾城骂骂咧咧的声音。深呼吸一口气，她是巴不得顾城快点回到他上学的城市。 眼不见为净！ “南姐，叶瑾然怎么这么不知好歹。”顾城往椅背上一靠，脸色难看至极。 程南暼他一眼，“按你这种方式，没有哪个女生愿意和你好。” 顾城简直不是在追求人，而是一直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完全不考虑对方的感受。 “叶瑾然初中不是挺喜欢你的嘛，现在怎么了。变心了？还是你真的让人家伤心了？”程南或多或少对叶瑾然的态度是有点诧异的，以前的她可没现在这么有个性。 变心，伤心？顾城不知道叶瑾然是怎么想的。他自认为除了以前对她爱答不理外，没做过什么让她伤心到不喜欢他的事情。 至于变心，他倒是有点不确定了。 偏头盯着程南看几秒钟，顾城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别像个娘们似的。”程南从烟盒里磕出一支香烟，夹在两指间。 顾城闪烁了一下眸光，试探性的开口，“姐，你还想着……”犹豫了半天，那个人名他还是说不出口。 但程南立马领会顾城要表达的意思。 “怎么，你被他撬墙角了？”一手夹着香烟，一手玩着打火机，程南眯了眯眼，“叶瑾然喜欢上他了，还是他喜欢叶瑾然啊。” 手中的打火机咔咔作响，程南看着忽明忽暗的火光，突然间就乱了心思。最后她还是点燃了手中的烟，放在嘴边大口大口的吸着。似乎在用这种方式缓解某些情绪。 顾城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便想要换个话题。程南却继续说道，“你今天没让他来，是怕我会受不了吧。其实，过了这么久了，我真的觉得没什么了。好聚好散，谁都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 程南对感情的事情看的很开，她不会让自己陷进去。这点顾城还是很佩服她的。好聚好散，他怎么都做不到。 “南姐，你交新的男朋友了？”顾城沉默了一会儿，语气犹豫的问道。他在路上见过程南几次，她身边总有一个男生，而且他们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明显不是普通朋友。他猜测她有了新的男友。 程南属于张扬漂亮的女生，在哪里男生缘都不错，只要她想找，很轻松的就能找得到男朋友。只是那些男生是真心还是其他，就不得而知了。 程南抽完一支烟想要再拿出一支时，发觉烟盒已经空了，她便随手把它扔在桌子上，手里继续摆弄着打火机。“算不上男朋友，玩玩而已。” 她说话时耸了耸肩膀，语气轻松，满脸的不在意。 顾城手指撑着太阳穴，挑了挑眉，没继续问下去。这答案在他的意料之内。程南男朋友换了又换，却没谁一直能在她身边。他不明白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或许，男朋友对她而言只是消遣的伴侣。 包间内没了交谈声，一时间只能听见打火机一开一合发出的响声。直到程南手机响了，才打破沉默。 “嗯，吃饭呢……以前的同学，男的……行了，别墨迹了，我马上过去。”程南语气不太好，表情很不耐烦，似乎很不满意对方的一系列问题。 挂断电话，程南起身整理一下短裙，拿上包后拍了拍顾城肩膀，“有个聚会，一起去吗。” 顾城刚刚听着她的回答，就知道打电话查岗的人肯定是她口中的‘玩玩而已‘，如果他一起去了难免少不了尴尬，便不打算和程南过去。 刚开口要拒绝，程南就说道，“你还是别去了，你一个学生去不太合适。明天姐就不去送你了，你好好学习吧，考个好大学，别像姐一样没出路。” 他是学生，她是已经混入社会的人，其实真的已经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了。她去的地方接触的人和顾城所接触的都相差很多。程南考虑到这点，可能就不想让他混进来，算是为他好。 顾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程南却不给他机会了。在他肩膀拍了两下，她踩着高跟鞋走出包间。金属的包链搭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她的背影给人很强的视觉冲击。顾城这才发觉，她已经瘦的快要皮包骨了。 眼角的余光扫到烟灰缸内数量不少的烟头，他明白程南日子并不好过。起码，她心里藏的事不像表面显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耳边渐渐听不到鞋跟与地面碰撞的哒哒声，顾城收了思绪，拿起桌上的手机，起身也走出了包间。 到柜台结账时，老板告诉他刚刚走的女人已经把帐结了。 顾城注意到老板用的词是‘女人‘。 的确，程南的打扮明显不是学生，甚至比那些女人都成熟太多。眸光沉了几分，顾城抬脚离开了饭店。 出门后他打车直接回家，并没有找朋友去唱歌。在车上他给叶笙然发了一条短信说了几句告别的话，然后又给叶瑾然发了短信。 年前他是不会回来了，可这并不代表他会放弃叶瑾然。他们之间势必要有个结果，而且，这结果必须如同他预想的那样。对此，他有绝对的自信心。 她是来折磨他的 叶瑾然到家的时候已经四点钟了，关上门后她整个身体靠在门上，疲惫的不想动弹。 掏出手机她给叶笙然发了一条短信，说她可能要晚些过去。她现在是没力气给他做饭再给他送到医院。否则该躺到病床上的人就是她了。 大约五秒钟她就听到了短信提示音，不过发来短信的人不是叶笙然，而是顾城。 看着布满手机屏幕的文字，叶瑾然觉得脑袋都疼。删掉短信，她站直身体往客厅走。 闹钟定到五点钟，叶瑾然摘掉书包把整个人陷入沙发中。从昨天到现在她几乎都没有睡过觉，这会儿不靠安眠药她也困意十足。闭上眼睛，她握着手机很快的就睡着。 她睡得很沉，就连进来一个人都没有发觉。 叶笙然一进门就看到了窝在沙发里熟睡的女孩儿，他走近才看清她的睡颜。她样子看起来很疲惫，无故的惹人心疼。 心里荡过一丝莫名情感，叶笙然站了一会儿后动作轻缓的拿走她手中的手机，然后弯下身子把手臂穿到叶瑾然的颈间和腿下，横抱起她往卧室走。 窝在他的怀中，女孩儿自觉的把脸贴近他的胸膛，寻摸着舒服的姿势躺着。 “叶瑾然，你最好别流口水。”低头睨着怀中的人，叶笙然皱着眉头威胁。 似乎是感觉到他不善的语气，叶瑾然不安分的扭动了几下，嘴里嘟囔了一句，“叶笙然，你回来了。” 清楚的听到这句话，叶笙然以为她醒了，仔细的看了她一眼，才发觉她还紧闭着双眼。她口中的话只是梦中的呓语。 她在睡梦中，也可以准确流利的喊出他的名字。叶笙然心中某个地方柔软到塌陷。 抱她进了房间，把她放在床上，叶笙然仍站在床边看她。时间久到叶瑾然都翻了三次身。 直到手机声音响起他才收回目光，快速的关掉她手机的闹钟，他把手机搁置在她的床头柜上。 余光不经意间暼到床头柜上一叠厚厚的便利贴，他拿起来看。这是叶瑾然的记事薄。一张纸上大约有十件事，她完成一件便用不同颜色的笔划掉一个。 叶笙然从她最近要做的事情一件件的往下看，她记得几乎都是生活和学校里的小事，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没被划掉的第四件事情上。 十月三日，叶笙然生日。 这件事在她的列表里，而且被她用彩色的笔标注，话的末尾她还加上了一个笑脸。 她在写这条时，也是在笑着吗？ 在他都把自己生日忘记的时候，她还替他记着。甚至，每年都记得。 和她住在一个屋檐下三年，第一年他生日前一天他们发生了争吵，她赌气的把给他的礼物给扔掉了。第二年的矛盾比第一年还激烈，她不仅在他生日那天没给他做饭，还和他冷战了两天。 今年是第三年。她仍然把这件事归在自己的计划内。 放下手中的便利贴，叶笙然深深看了熟睡中的女孩儿一眼，眼里似是落了满天的星辰，闪亮耀眼。 “叶瑾然，你是来折磨我的。”少年眸光闪烁了一下，轻声呢喃着。只是他不知道这句话是该对她说，还是该对自己说。 你抱我回房间的？ 叶瑾然感觉自己睡了好久闹钟都没有响，便习惯性的去摸床头的手机。按亮手机屏幕，她半眯着双眼看时间，八点十四分。困意全无，她几乎是一瞬间从床上弹跳起来。 慌张快速的下床她只顾着满地寻找拖鞋，竟然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睡在卧室内。 寻找一圈没有发现拖鞋的踪影，叶瑾然索性赤脚往外走。她走的迅速，开门就直冲冲的撞上一堵肉墙。 “哦！”痛呼一声，她抬手捂在额头上。揉了一会儿后，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抬头往上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你……你……”诧异的话都说不完整，叶瑾然放下手后捏了捏站在面前的人手臂，确定是叶笙然本人后才勉强组织好语言，“你怎么回来了？” 这个时候他应该在病房里等着她送饭啊。 叶笙然扬眉，“你让我等着在医院饿死？”话虽如此，可听着却没有半分埋怨的意思。 “我睡过头了，闹钟好像坏了。”叶瑾然尴尬的替自己辩解。 “我关掉的。”轻哼一声，叶笙然绕过她往客厅走。 叶瑾然看着他的背影眨了眨眼，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你把我抱回房间的？”她走过去跟在他屁股后面询问。而且还自觉的用了‘抱‘这个字。 叶笙然连看都懒得回头看她一眼，直接甩过去一句话，“是把你拖过去的。” 努了努嘴，叶瑾然长长的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我猜你也不会干这么温柔的事儿。怪不得我身上这么疼，原来是被拖走的。” 女孩儿一边说着话一边摇头叹息着，字字句句简直是控诉。 叶笙然转过身瞪她一眼，“叶瑾然，我饿了，快去做饭。”这不善的语气让叶瑾然听着耳熟，她感觉好像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听到过这样的话。不过他具体说的是什么，她记不得了。她可能在做梦。 找到自己的拖鞋穿上，叶瑾然冲他笑了笑，“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包了好多馄饨，我煮给你吃啊。” 他住院那晚，她自己在家待的无聊，便连夜包了好多馄饨冻在冰箱里。这样想吃的时候直接拿出来煮就好了。 “你不是不会做吗？”叶笙然略带着怀疑的神情看她。 叶瑾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自信的说道，“我跟周阿姨学了好几天呢，放心吃吧！” 看着女孩自信明媚的笑容，叶笙然轻抿了一下唇，心中异样的感觉荡漾的更深。 “我很饿，快点去。”把脸扭过去，他语气稍显僵硬。 叶瑾然没注意到他话语的不自然，应了一声，转身去厨房忙碌。 大约二十分钟，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就被摆在了桌上，汤的上层漂浮了一层紫菜，看起来很有食欲。 两人面对面坐着，在橘色的灯光下吃着冒着热气的馄饨，画面看起来温馨和谐。 这个时间段叶瑾然也饿坏了，于是不管吃完会不会发胖，直接拿起勺子开吃。叶笙然不爱吃香菜，叶瑾然却恰恰与他相反，她极其爱吃香菜，所以在汤的表面放了厚厚的一层香菜。 “叶笙然，你出院告诉叶年了吗？” 叶瑾然吃了一会后，主动找起了话题。 看他脸红 叶年虽是叶笙然的亲叔叔，可叶瑾然从未听他喊过他叔叔。偶尔提起的时候，他也是连名带姓的叫他叶年。久而久之，在叶笙然面前她就直接称呼叶年的名字。其实这种叫法挺不尊重长辈的。可她还得顺应着叶笙然的意思。 叶笙然抬眼看叶瑾然一眼，语气有点冷淡，“你告诉他吧，正好给你们提供接触的机会。” 他向来不喜欢他这个叔叔，所以涉及叶年的话题，他大多时候都是这样的态度。 听着他说为他们提供机会，叶瑾然头疼了，看来他又往不好的方向想了。 “算我没说。”耸了耸肩，她继续吃着馄饨。叶笙然刚出院，她实在不想和他因为这种小事争吵。多伤感情啊！ 话题找失败了，叶瑾然在接下来十几分钟的用餐期间保持了绝对的安静。只是，她嘴巴不说了，眼睛却开始不老实了。时不时的抬头看对面的叶笙然一眼，她再低下头的时候脸色绯红。 发生在病房里的小插曲，不合时宜的跳入她的脑海里。明知道叶笙然是故意看她出丑，她仍然感觉不好意思。好不容易抚平的情绪在面对叶笙然时，再起波澜。 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捂着脸，叶瑾然吃不下去了。 叶笙然看着她自我挣扎的过程，不免皱眉，“叶瑾然你不好好吃饭，干什么呢？” 她一次次看他就算了，还做这样的举动是什么意思？ 叶瑾然深呼吸一口气，把手拿开，抚了抚自己的长发，故作淡定正常的回答，“没事，继续吃吧！” 脸红这种事被叶笙然发现太丢人了，她想要吃完快点回房间。 探究性的看叶瑾然一眼，叶笙然轻轻扯唇，“你今天看着我第二次脸红了。”停了话音，他一字一顿的喊她名字，“叶……瑾……然。” 放下手中的汤勺，他起身噙着笑意走了出去。 叶瑾然懊恼的咬了咬嘴唇，双手捂住了脸颊。 这一局，她输得有点惨。 周一开学的时候，班任并没问叶瑾然和叶笙然周五下午去了哪里，估计是叶年提前打点好了。 倒是苏小宛看他们双双失踪一下午，觉得诡异，便在第一节下课后把叶瑾然拉到厕所逼问。 “你们上周五去哪了？”苏小宛粗鲁的把手圈在叶瑾然脖子上，目光犀利，语气严肃的质问。 叶瑾然支支吾吾半天回答不出来，只能干笑两声来表明自己的尴尬。 苏小宛看她的样子，手上用力了几分，可能真是恨不得把她勒死。“叶瑾然，你不讲义气，你竟然瞒着我翘课。你知不知道周五下午考数学了，我答的一塌糊涂。” 叶瑾然张了张嘴，满脸诧异的看着怨妇一般的苏小宛同学。她是在埋怨她翘课没带着她吗？ “苏小宛，你真行。”挣脱她的魔爪，叶瑾然用手指抵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戳了她两下。 苏小宛嘻嘻笑了两声，然后双手抱住了叶瑾然的手臂，朝她眨了眨眼，“瑾然，你是不是又和顾城扯上关系了？” 叶笙然当初看上她什么了？ 苏小宛问这句话时眼睛恨不得蹦出来，那满脸的探寻表情，让叶瑾然气的咬牙切齿。 “苏小宛，你把我电话号码给顾城的，是不是？”叶瑾然分分钟炸毛。她还好奇顾城怎么知道她号码的，现在一看应该就是苏小宛这厮出卖她的。 苏小宛瞬间换上一脸委屈的表情，举起三根手指头信誓旦旦的发誓，“天地良心，绝对不是我。他虽然问我了，但是我可是守口如瓶，连个数字都没告诉他。” 叶瑾然狐疑的看她一眼，“真的？” “绝对真话。”苏小宛生怕叶瑾然不相信，还特意站个军姿，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 如果真是她的话，她肯定会承认。苏小宛可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人。叶瑾然相信她。 “瑾然，你们到底什么情况？八字有一撇了？”看叶瑾然不生气了，苏小宛不死心的继续追问。不过她脸上的表情不是在八卦而是真切的关心。 一路走来，她看到顾城是怎么对叶瑾然的。打心眼里她是瞧不上顾城这个人。她不希望自己好友和他扯上什么关系，从而害了自己。 叶瑾然自然明白苏小宛在担心什么，抿了抿唇，她说出这段时间和顾城的事情。不过她并没说那些不好的细节，只说了大概。包括那天和顾城程南吃饭的事儿。 “程南？”忽略掉顾城的问题，苏小宛听到程南名字时夸张的大叫起来，结果被叶瑾然捂住了嘴。 “苏小宛，你小点声。”叶瑾然无奈的剜了她一眼。 苏小宛拿掉她的手后，拖着叶瑾然去了一个相对人少的地方，迫不及待的问道，“咱们初中同学程南？” 叶瑾然点头。她其实很能理解苏小宛惊讶的要死的反应，毕竟程南当初可是在她们初中名声不小，算的上是传奇叛逆女生了。 “你听说过关于她的事情吗？”苏小宛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嗓音。通常她这样时，就意味着她有八卦要说了。 “她不上学了，现在好像在社会上混。嗯……就听说过这些。”叶瑾然想了一会儿后如实回答。 程南说是在社会上混日子，其实就是和一些不好的男生每天抽烟喝酒，没钱花了就打劫学生。叶瑾然还听闻，程南曾被抓进过少管所，不过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瑾然，她可不是普通的混日子。”苏小宛把嘴唇凑近她的耳朵，声音小到只有她们能听清，“程南在做那种工作。”她特意加重‘那种‘两字。 “哪种？”叶瑾然没理解苏小宛话里的意思。 苏小宛看着她，朝她挤弄眼睛，让她自己领会。叶瑾然脑海里闪过某种念头后，瞬间瞪大了双眸，不敢置信的看向苏小宛。 苏小宛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点了点头，证实叶瑾然猜想。 “不……不能吧。” 叶瑾然结结巴巴的说道。程南虽然不是品行优良的人，但是她也有自己的骄傲。那种工作，她应该不屑吧。 “她父母不给她钱花，如果不做那样的事，她怎么过日子。她初中就不是善茬，走入这行是迟早的事。”苏小宛一边说着一边摸着自己的下巴做沉思状，“瑾然，你说当初叶笙然怎么看上她了？而且，竟然被她甩了。多不可思议。” 十一假期 叶笙然和程南那段青涩的早恋是以程南父亲一巴掌打在叶笙然脸上结束的。不过，他们交往时间虽短，过程却也算的上是轰轰烈烈。早恋是好学生叶笙然到目前为止做的最叛逆的事情。 至于清冷孤傲的他看上问题少女程南什么，至今也是一个未解之谜。 “他可能是喜欢程南的活跃吧。”叶瑾然想了半天才勉强找到适合形容程南的词语。她猜测越像叶笙然那样性格的人越容易被程南这样的女生吸引。两个极端，或许是最好的搭配。 苏小宛却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要我说，他肯定是受不了程南的热烈追求才弃甲投降的。当初……” “要上课了，我们快走吧。” 看苏小宛越说越跑题，叶瑾然忍不住打断她的话，把她拖回教室。不然她很有可能把好几年前的事儿都回想起来，说起来没完。 叶瑾然和苏小宛刚坐到座位上上课铃就响了，同学们陆续回来坐下，和周围人兴高采烈的讨论着有趣的话题。直到老师进来，话语的交谈声才小了下去，变成同桌间的窃窃私语。 每次看到两个同桌上课聊天吃零食时，叶瑾然是有点羡慕的。因为从初中到现在，她的同桌几乎每次都是叶笙然，所以这种简单的快乐她从来没体会过。 单手托腮看旁边的人，叶瑾然眼珠转了转，大胆的在桌下踢了叶笙然一脚，成功的让他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叶笙然，咱俩聊天啊！”他们坐在老师眼皮底下，叶瑾然不敢大声说话，只是做了个嘴型。 为了让叶笙然不要拒绝她，她甚至卖乖的眨着眼睛冲他笑。叶笙然盯着她看三秒钟后瞪她一眼，淡淡的转过头去。那神情分明透露出两个字：无聊！ 撇了撇嘴，叶瑾然换个方向托腮，恰好对上何泽的目光，他满脸贱笑的朝她挥手。迎着阳光看去，叶瑾然发现他也长成了阳光英俊的少年。 小幅度的回他一个招手，叶瑾然眯着眼睛笑容纯粹。听到老师说话声，她才转过身子规矩的坐在座位上。 这节课是英语课，英语老师嗓子发炎了，所以把课改为了自习课。交代班长组织纪律后，她又走出教室。 她前脚刚走，同学们便沸腾起来，欢呼打闹着。 在一片嘈杂声中，叶瑾然听到叶笙然喊她名字。 “这节课自习，我教你化学。” “啊？” “不愿意？那算了。” “啊……愿意愿意。”叶瑾然诚恳的连连点头。好不容易能和叶笙然有点交谈，她当然要把握机会。 结果整整一节自习课，叶笙然都在不停的给她灌输知识，还不允许她有丝毫的走神。就连何泽叫了她半节课，他也不准她回头。 下课后叶笙然是这么说的，“你不是想和我聊天吗，那以后我们就聊化学吧。” 叶瑾然一脸茫然诧异的看他，叶笙然则是噙着淡笑任凭她看。 她以为他是开玩笑，可是接下来的几周内他真的说到做到。叶笙然给她恶补化学持续到了九月底。 月末他们迎来了这学年的第一次月考。不过对于他们这个不上进的班级来讲，九月底不是考试日，而是到了放假的时候。十一的七天假期终于来到。他们可以短暂的摆脱学校这个可怕的地狱。 月考最后一科结束当天学校就放了假，趁着成绩没出来大家决定疯玩一周。九月三十号晚上，班长组织了一次聚会，是高中两年以来他们班级的第一次集体聚会。 聚会 “诶，叶笙然竟然来聚会了，他不是向来不屑这么low的事情吗。”晚上聚会吃饭时苏小宛压低声音对叶瑾然耳语。 叶瑾然嘴里吃着食物微微偏头看隔壁桌明显气质不同的男生，心里也感到疑惑。明明早晨出门前问他，他还说不来的。甚至她说自己回家害怕时，他还投来鄙夷的眼神。结果到了晚上他又跟大家一起来饭店。 果真，她永远猜不透叶笙然的想法。 “孟阳，你怎么不吃啊？”叶瑾然注意到旁边的孟阳一直握着筷子朝某个方向发呆，便用手肘推了推她，然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她们班级一共五十多人，一张桌子坐不下，于是男女分开坐两桌。这会儿孟阳视线虽落在男生那桌，但她具体在看谁叶瑾然不知道。 孟阳回神啊了一声后，僵硬的拿筷子夹菜，明显的心不在焉。叶瑾然和苏小宛对视一眼，耸了耸肩，表示都不知道孟阳怎么了。 她有心事藏着不想说，叶瑾然她们也不打算勉强她。 聚会的气氛还算融洽，她们班长是个活跃分子，三两句话就把场子热起来了。男生那面喝酒抽烟，女生这头都在聊着八卦。时不时几个男生说几句俏皮话，惹得大家哄笑。 趁着气氛正好，有人提议每个人说说自己对未来的规划，想考哪个大学，将来从事什么职业，或者梦想是什么。 从女生那边开始，第一个先说的人叫温媛，是最近疯狂追求叶笙然的女生，她说的对未来的期待是能够在毕业前追到叶笙然。 这直白的表白惹得大家拍桌子大笑，然后开始起哄。 “这个估计不现实，叶笙然可是叶瑾然的。”班长这句话一出，起哄声更大了。叶瑾然脸瞬间涨红。 温媛看了叶瑾然一眼，哼了一声，“这可不一定，我看叶瑾然和何泽才有戏。” 她把矛头指向了叶瑾然和何泽。何泽女生缘好，和叶瑾然算是最好。班级同学多多少少也拿他们开过玩笑，但最后都被叶瑾然和叶笙然这对‘兄妹‘的噱头给压下去了。现在温媛这么说，无非是不想让别人把叶瑾然和叶笙然联系到一起。 可这会儿感到尴尬的不是叶瑾然，而是她旁边的苏小宛。看到苏小宛脸色沉了沉，叶瑾然抿嘴，从桌子下捏住她的手。苏小宛偏过脑袋看她，然后轻轻反握住她的手，回以笑容，示意她安心。 叶瑾然知道这不会因此而影响她们的友情，但心里也有点不舒服的感觉。 好在温媛说完之后下一个人把尴尬的局面扭转过来。大家继续说着对未来的期待。叶瑾然是最后一个轮到的，看着周围投来的目光，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小宛想当医生，孟阳喜欢化学，何欢欢说打算考师范类大学……大家都确定好了自己的目标，只有她还在犹豫徘徊。她唯一能确定的是，毕业那天，就是她和叶笙然分开的日子。 叶笙然会考个不错大学从而开启美好的人生，那个时候他将会一点也不需要她。而她也会有自己的路要走。 她讨厌叶笙然讨厌了五年，现在却发觉自己根本舍不得他。 风波 叶瑾然最后说的是，她想去北京，看故宫爬长城。这是她的小心愿，却无意间引起了聚会中的大矛盾。 苏小宛说了一句，“瑾然，等叶笙然考上清华让他带你去北京。”她为了刚才事情耿耿于怀，便借此报了个仇，故意拔高音量说给温媛听， 温媛的确被她气到了，但却把气撒到了叶瑾然身上，她斜着眼睛睨叶瑾然，不屑的轻哼，“不就是北京吗，我不知道去过几次了。现在还憧憬着首都，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她讥笑着讽刺叶瑾然，眉毛提的老高，估计真是瞧不上叶瑾然这个梦想。 叶瑾然抿唇没说话，苏小宛不乐意了，硬是和温媛大吵一架，甚至用了字典里最难听的字眼：贱货！ 温媛不是好欺负的女生，听着苏小宛的话，她当时就急了，把她暗恋何泽的事情挑明。 眼看着矛盾越来越大，牵扯的人越来越多，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开始劝架了。温媛要对苏小宛动手，叶瑾然护犊一般站在苏小宛身前保护她。场面有些混乱。但这场战争的白热化阶段是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温媛你这样，叶笙然能看上你才怪。 这句话让温媛的怒火又上升了一个阶段，她把程南和叶笙然的那段往事给捅出来了。说他连程南那样的女生都能看上，她更是有希望的。最起码，她不是不干不净的人。 温媛口无遮拦的把程南说的很不堪，完全没发觉气氛一下子冷了下去，更没注意到同学们看叶笙然诧异的目光。 从聚会开始到现在一直沉默安静的叶笙然，这一刻脸色有明显的变化。他抬头把目光落在叶瑾然身上，带着深意注视她，没有任何的表情。 叶瑾然瞬间从头凉到脚。他在怀疑她。她咬唇冲叶笙然摇头，却说不出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她甚至都在怀疑自己。 叶笙然的事儿只有初中同学知道，而在这个班级和他初中同班的只有叶瑾然，苏小宛和何欢欢。 苏小宛爱说八卦却知道分寸，何欢欢和叶笙然八杆子挨不着更不会对别人说他。这一排除下来，叶瑾然最有可能。 站在原地，她忍受着叶笙然质疑的目光，捏紧了衣角。 温媛说完话后才发现气氛不对，愣了一下，她尴尬的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只是……”她磕磕绊绊的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能再度把矛头指向叶瑾然，“是她说叶笙然初中女友不好，我只是听说这些。”温媛用手指着面前的叶瑾然，把错误推到她身上。 “我没有。”叶瑾然立即说道。她话是对周围人说的，眼睛却一直看着叶笙然。 这是他的私事，她不会到处乱说。 “你没说，我怎么会知道。”温媛双手环胸，用鼻孔看叶瑾然。 “我……” “这件事本就不是秘密，谁说的并不重要。”叶笙然清冷的嗓音从一旁传来，然后紧接着就是凳子划过地面的声音。 遇见程南 叶笙然拉开椅子后满脸冷漠的走了出去，叶瑾然不顾别人异样打量的目光抬脚去追他。温媛本也想追出去的，结果被苏小宛拦住了。包间内再次一片混乱。 叶瑾然追叶笙然到走廊，快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腕，慌忙解释，“我没对别人说过你和程南的事儿，我不知道温媛怎么会知道。” 看着少年硬朗的背影，她不知所措。他刚刚算是为她说话，可即便如此，他内心还是不信任她的。叶瑾然不想这样平白无故的被人冤枉。最起码，不能被叶笙然冤枉。 叶笙然背对着她，淡淡的哦了一声后，甩开她的手径直往前走。叶瑾然站在原地几秒钟，还是追了上去。 她追他到另一间包厢门口，她大声喊他的名字，他没反应，包间门却打开了。 几个头发颜色诡异的男生女生从里面走出来，大声的说笑着。打头走出来的女生，一手夹着未点燃的香烟一手握着啤酒瓶子，姿态妩媚的靠在一个嘴里叼着牙签的黄头发男生怀里。 她出来时还是笑着的，可看到走廊里的人时笑容明显凝在嘴角。那浅浅的弧度在一点点的绷直。 叶瑾然看到程南时，感慨‘好事成双‘！他们三人所处的方位巧妙的构成了平面三角形。她想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巧合的事情了 “程南。”叶瑾然小声的叫她名字，然后和程南一样目光直直的落在距离她们一步之遥的叶笙然身上。 叶笙然显然也认出程南来了，停在那里没有继续往前走。 “南南，你朋友？”黄毛男生吐掉嘴里的牙签，痞里痞气的站着打量叶笙然和叶瑾然。 程南靠在他怀里没说话，微眯的眼睛带着点醉意。 “哇哦！这女生不错啊。”一声口哨声后穿着牛仔衣的男生嬉笑着从程南他们身后走出来，手掌轻佻的搭在叶瑾然肩膀上，另只一手摸着她的脸颊。 叶瑾然身体瑟缩了一下，说了句‘别碰我‘后推开他跑到叶笙然身后，寻找一点安全感。她以为叶笙然会躲开，可是他没有。叶笙然拉着她的手臂自然无比的把她护在身后，皱眉看牛仔衣男生。警告的意味很明显。 “唔……有男朋友啊！”对方耸了耸肩，佯装遗憾的样子“今晚我要落单了。” 程南站直身体一脚踹在他小腿上，“陈浩，别瞎闹，他们是我初中同学。”转头看着叶瑾然，程南挥手示意让他们走，“我朋友就这样，不用搭理他。叶瑾然，你和……叶笙然走吧。” 她说叶笙然名字时语气有轻微的僵硬。叶瑾然敏感的捕捉到了。她仰头看仍在自己身前的他，努力在他脸上找到一丝异样。 叶笙然侧脸线条平静柔和，是再平常不过的神情。那可是把他甩了的前女友，他怎么能泰然自若？ 叶瑾然佩服他的修为。 “我们先走了。”这句话是叶笙然说的。 他冲程南点头招呼了一下，然后拽着叶瑾然离开。叶瑾然还没来得及跟程南说声再见就被大力的拽走。 求和 叶瑾然和叶笙然最后没回去，而是沿着路边迎着晚风步行回家。 叶瑾然双手背在身后小心翼翼的跟在叶笙然身边，时不时的看他一眼却每次都被逮个正着。四目相对时，尴尬的一方总是叶瑾然。 这样反复几次叶瑾然终于忍不住了，“叶笙然，你在生气？”她睁大眼睛偏头看他，期待他能回她一个真心的答案。 “生谁的气？”叶笙然反问。他目视前方，散步一般的悠闲步行，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叶瑾然轻轻咬了咬唇，小声的从唇齿间挤出两个字，“程南。” 她觉得程南是叶笙然不太美好的过往，提及她时需要小心再小心，以免触痛叶笙然的伤疤。 叶笙然没听清她说什么，却猜到她要说什么。 “叶瑾然，我生气了又能怎样呢？”叶笙然站定脚步，身体转过九十度看身侧的人。 叶瑾然在晚风中把双臂环在身前，身体略微瑟缩发抖。她与玉树临风的叶笙然面对面站立，形成鲜明对比。 叶瑾然还没想好答案，叶笙然就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叶瑾然紧随其后，发现他这回是真生气了。十几分钟路程内，叶笙然一直看着窗户外，脸部线条绷直，浑身散发着一种冷漠。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叶瑾然讨好般的付了钱，然后屁颠屁颠的跟在叶笙然后面一声声的喊他的名字。叶笙然却一次都没有回头。 叶瑾然沮丧的垂下脑袋，认真思考他刚刚的问题。他生气了又能怎样？ 还能怎样，自然是她哄！ 到家后叶笙然换好鞋后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叶瑾然叉腰鼓圆脸盯着他的背影，气他的孩子气。 最后，她还是妥协了。 换好睡衣，叶瑾然去厨房按照叶笙然的口味煮了一碗面，给他送进房间。她没敲门直接端着面进去放在叶笙然书桌上。 “喏，夜宵。”她回身看躺在床上看书的叶笙然。 叶笙然靠在床头，被子盖到腰部，书被放置在他的大腿上方。暖色的灯光照耀下，他俊朗的面庞看起来干净柔和。 叶瑾然心脏像是被羽毛轻轻刷过，酥酥痒痒。她蹬掉脚上的拖鞋，掀开叶笙然被子的一角，厚脸皮的钻了进去。 “你又要跟我冷战？”叶瑾然猫咪一般慵懒的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叶笙然。 女孩儿可怜兮兮的委屈语气似乎是一种控诉。叶笙然心脏无故柔软了几分。 把课本合上搁置在床头，他垂头睨着窝成一团的女孩儿，好看的眉毛略微扬起，带着点打趣的意味，“叶瑾然，你要不要脸，往人家被子里钻。” 话虽如此，他却把被子露出的间隙细心的为她掖好。叶瑾然便更加的得寸进尺起来，身体往叶笙然那边挪了挪，嘿嘿的傻笑，“我要是再要脸，你可能永远不理我了。叶笙然，我是来求和的。” 一节皓白的手腕从被窝里探出，她做出握手的姿势。笑眯眯的弯着眼睛，笑容纯良无害。 他的女孩儿 “我没生气，也没跟你冷战。”叶笙然强制性的把叶瑾然的手塞进被窝里，然后把她的脸用被子捂上。很幼稚的行为。 叶瑾然知道这个话题探讨下去对谁都不好，于是乖巧的嗯了一声，安静的缩在他身边。 片刻后叶笙然踢了她一脚，语气不善，“叶瑾然，你脚太凉了，离我远点。” 往旁边挪了一挪，叶笙然的表情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叶瑾然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看他，使劲眨着眼睛装可怜，然后不怕死的把冰冷的脚丫贴近他的脚，“借我暖暖。”她说的理直气壮。 叶笙然狠狠瞪她，说她厚脸皮，可是脚却任由她贴着。叶瑾然知道他这算默许，于是悠哉的找个舒服的姿势躺着，脚心贴着天然暖炉。 “叶笙然，一会儿我暖和够了，你记得去把桌上的面吃掉哦。”乖巧的女孩儿此刻像是慵懒的猫咪，声音细细软软，半阖的眼眸带着几分娇软。 叶笙然垂头看她，女孩儿乌黑的长发在浅色的床单散开，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她安静乖巧的样子总是会让他心里划过莫名感情，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日益积攒着。他甚至有时会自私的想着，叶瑾然是他的女孩儿。是他一个人的女孩儿。 她的娇软乖巧是属于他的，她的任性毒舌也是属于他的。 这样可以吗？ “叶笙然，我们通宵看电影吧。反正明天也不上课。”叶瑾然用手指戳了戳叶笙然。 叶笙然异样情绪被巧妙的掩饰，他恢复以往神色睨着身边的人。“不看！”他毫不犹豫的拒绝。 叶瑾然却爬起来找到他的笔记本电脑搬到床上，硬是要求他陪她看。 “我脸皮一直这么厚。”叶瑾然在叶笙然发火前主动说道。 她把枕头放在身后垫着，舒舒服服的靠在床头，然后又把另一个枕头垫到叶笙然身后，让他与自己姿势相同。 “看科幻片吧，苏小宛说这个好看。”叶瑾然在搜索栏里打出电影名，说是要和他一起看却没问过他的意见，简直是完完全全的替他安排。 叶笙然虽是被强迫的，但也没拒绝，有几分纵容她的意味。 叶瑾然找到电影后，把电脑放在他们腿上，然后双手缩进被窝里，脚丫自觉的贴着叶笙然的脚。她到真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叶笙然对她一系列行为表示无奈。他还记得她上次做这些事儿是在一年前。他们大多时候都在争吵，叶瑾然与他对峙时向来是嚣张跋扈不肯退让半分，只有偶尔关系缓和时，她才会展露乖巧而又厚脸皮的一面。 她也真是把两种极端诠释的淋漓尽致。 “要是有点零食就好了。”叶瑾然偏过头瘪着嘴看叶笙然，眼神里有明显的期待。 叶笙然面无表情的从床头柜里掏出一堆零食扔到床上，“叶瑾然，你还能厚脸皮到什么地步。” 叶瑾然打开一包薯片，自言自语的嘀咕，“枕头不舒服，要是有个手臂垫着就好了。” 她看似是在吃零食自言自语，其实故意说给叶笙然听。叶笙然盯着她侧脸十秒钟后，把手臂穿过她的脖颈，让她枕着。 叶瑾然大大咧咧的枕着他的手臂，满足的吃着零食看着电影，时不时的歪头靠着他的肩膀，抬手喂他吃零食。叶笙然不爱吃那些，却一次都没拒绝过她。她递过来的零食他都会全部吃掉。 命运 自从叶瑾然发现叶笙然还有两天就要过生日后，她就开始忙碌起来。经过她看电影那晚的厚脸皮攻略，他们关系有明显的缓和。叶瑾然知道这是一个好的开端，便决心给叶笙然一个生日惊喜，进一步缓和关系。 她花了两天时间学做蛋糕，又学做好多新菜，准备布置丰盛的生日晚餐。 十月三号一大早，叶瑾然就用各种蹩脚的理由把叶笙然给支出去了。家里只剩下她一人筹备。 哼着歌曲，叶瑾然想到叶笙然进门时惊喜诧异的表情，心情莫名的愉悦起来。 叶瑾然后来无数次想起那天的场景，她不记得自己为叶笙然筹备生日的喜悦，唯独感慨命运的安排。 他们一不小心就蹉跎了那么多年。 接到叶年电话时，叶瑾然正在打鸡蛋，她把手机夹在耳朵与肩膀之间，手上的动作一刻不停。 “叔叔，今天是叶笙然生日，你要过来吗？”她主动的邀请道。不管他和叶笙然关系怎样，他们都是血脉相连的家人。唯一的家人。 叶年呼吸滞住几秒钟后，低哑的嗓音透过话筒传来，“瑾然，她生病了。” 他声音沙哑低沉，却仍在筷子与瓷器碰撞声中清晰的传入叶瑾然耳里。大脑一瞬间的空白后，叶瑾然手上的动作从缓慢到停止。 她在尽力维持和叶笙然关系时，竟然忘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女人与她有着最亲密的联系。但也是她，将她的命运变得如此不堪。 手指握住手机边缘，叶瑾然背靠着墙壁兀自的笑开，“她死了，跟我也没关系。” 如果说有一个人让叶瑾然深恶痛疾的话，那个人一定不是叶笙然，而是她。 记忆中总是大声谩骂她的女人，已经三年没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了。时间不算太久，她却淡忘了她的脸，也逐渐淡忘那段过往。可她却记得，她所受的痛苦都是拜她所赐。 “是癌症。”叶年这么说道。 叶瑾然嘴角的线条僵硬一下，很快的又恢复常态，她说，哦！也只说了一个哦字。 叶年沉默了一会儿，嗓音比之前更加低沉，“瑾然，我订了两张连夜飞往b市的机票，你收拾一下行李，我去接你。” “我不去。”叶瑾然没有考虑就拒绝了他。 如果有可能，她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那个女人。死于癌症也好，死在监狱也罢，这是她应得的。 “我挂电话了。”叶瑾然似是逃避一般的不等叶年说话，就挂断电话。身体顺着墙壁下滑，她双手环膝坐在地上。因为用力，握着手机的骨节已经泛白。 很多被刻意忘记的片段，电影放映般的一一在她脑海里回放。 脑袋埋在双臂间，耳里像是火车呼啸而过一般轰隆作响。 叶年破门而入时，叶瑾然已经保持相同的姿势一个多小时了。他一遍遍喊她的名字，她却没有丝毫反应。就当他以为她出什么意外时，她终于抬起了头。 女孩儿脸色苍白如纸，可她面上依旧挂着笑意，她问他，“她会死吗？” 用整个青春来弥补他 叶瑾然坐上叶年车时才想起生日计划失败了，她想发短信给叶笙然，却在匆忙中把手机落下。 “今天是叶笙然生日，我们不能明天再去吗？”叶瑾然咬唇小声的嗫嚅。 叶年握着方向盘，目视着前方轻嗤一声，“瑾然，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你母亲快要死了，你却还惦记着叶笙然生日。难道那小子比你母亲还重要？”他的语气里有不加掩饰的嘲讽。他是真的无法理解叶瑾然的想法。 叶瑾然垂头看自己绞在一起的十指，轻轻嗯了一声，“叶笙然对我比她对我好多了。” 她和叶笙然是吵出来的感情。不管他们多痛恶彼此，他们也必须承认，彼此于自己而言的重要性。 她是在乎叶笙然的。 叶年转动方向盘，车子大幅度的漂移后停在了路边。叶瑾然身体前倾一下，险些撞在挡风玻璃上。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对你更好，瑾然，你要记住这个事实。”叶年偏过身子注视叶瑾然，眼里是罕见的阴冷。他在向她陈述而又强调这个事实。 叶瑾然直视他的眼眸，自嘲的笑出声，“好？如果她的好是让我从小背上不好的名声，长大后又成为杀人犯的女儿，那这种好我情愿不要。” 杀人犯。叶瑾然脑海里闪现出这三个字时，心脏传来剧烈的痛感。 她是杀人犯的女儿！这是她一辈子的污点。甚至为了这个污点，她付出整个青春来弥补叶笙然。 “那是意外。”叶年低吼着强调。 “就算是意外，叶笙然父母也已经死了。她死了，也只够抵一条人命。”叶瑾然提高音量回吼回去。那些被刻意压抑的情绪似乎被打开闸门，顷刻间喷涌而出。 她现在才发觉自己有多恨。恨她生了她，却没对她好过一天。恨她是杀人犯，让她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叶年两掌按压在叶瑾然的肩膀上，把她身体逼至车门，“叶瑾然，你别想着用你的命还给叶笙然父母，那根本不是一码事。”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她叶瑾然。 叶瑾然头靠着车窗，脸上分明是带着笑容的，可是却给叶年一种她马上就要哭出来的错觉。 “我这辈子算是完了，可叶笙然不该这样。” 她在这种时候，心里想的只有叶笙然。她母亲快要死在监狱里了，她最惦记的却是一直以来让她受尽折磨的人。 叶年知道，她真的完了。 手掌慢慢离开叶瑾然的身体，叶年重重的靠在靠背上，抬手按压在太阳穴处，“瑾然，你真的想把自己逼死吗？” 她和叶笙然注定要对立。倘若她心里有了其他情感，那最后坠入地狱的只有她。 “我现在每一天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活。”叶瑾然闭上眼睛，自嘲的笑出声音，“我欠他的是精神上的折磨，我死了，世界上就剩他一个人承担痛苦了。我不能那么自私。” 他曾说过他们之间至死方休。可一个人死了，不是休止，而是另一个痛苦的开端。 我会永远爱护你 叶瑾然说完那些话后就一直望着车窗外沉默着，最终也没给叶笙然发短信。她和叶年到达飞机场时已经是晚上十点，飞机凌晨两点抵达b市。 这是叶瑾然第一次来b市。距离她所在的城市3448公里。 十月份的凌晨带着些许的寒意，叶瑾然站在机场出口，用手梳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长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如果可能的话，她希望一辈子不要来这里。 叶年担心叶瑾然休息不好便让她在酒店好好睡一觉，醒来后再去看望她母亲。叶瑾然拒绝了。她的意思是，早看完早结束。她不想在b市多待一分钟。 叶年拗不过她，便答应她。 在机场等待叶年的人把车钥匙交给他后离开了，叶年开车载叶瑾然去他们要去的地方。 叶年系安全带的时候，皱眉看副驾驶安静的女孩儿，”现在是凌晨三点，你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他也终于见识到叶瑾然这个女孩儿的任性和执拗。 ”哪里胡闹了？反正你有钱有势，就算安排我现在见她也不是问题。而且……”叶瑾然话音停顿一下，歪着脑袋噙笑看叶年，”她不是快要死了吗，难道还会在乎这几个小时睡觉时间。”她轻轻的笑出声，在寂静的车内显得无比刺耳讽刺。 死了以后有的是时间休息。 叶年暼她一眼移开目光，发动车子把油门踩到底，快速驶离机场。他没骂叶瑾然，表情却表明他对她话语的不满。他甚至超速连闯两个红灯。车子几乎是飞跃在路面上。叶瑾然抓着安全带眩晕的快要呕出来。 ”你……”叶瑾然只说了一个字，就感觉车速又在提升，她闭上眼睛，惊恐的不敢看车窗外略过的景象。 她在大脑空白前的一瞬间认为叶年要带着她去死。 车子是急刹车后停在目的地。巨大的惯性使得叶瑾然身体前倾，这次比上次惨点，她的额头直接撞在了挡板处，痛的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捂着额头，叶瑾然长发掩住的面庞一片苍白。 叶年握着方向盘的手掌慢慢松开，暴怒的情绪已经被速度冲灭。他抿唇看缩在那里的女孩儿，语气里带着无可奈何又懊悔的意味。 ”瑾然，你不该那么说。再恨也好，她也是生你养你的人。” 或许那个人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爱这个孩子。不然她不会牺牲一切，护瑾然一生无忧。 而他能做的，就是帮她照顾叶瑾然一生，给予她一切。 ”瑾然，我会永远爱护你。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手掌抚着女孩儿的长发，他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对她承诺。 在叶年要把她揽入怀里时，叶瑾然终于忍不住的呕吐出来，稀里哗啦的吐在他身上。 叶年先是一愣，随即从纸抽里抽出面巾纸给她擦嘴，手放在她的后背轻轻的拍打。 ”还好吗？”他丝毫没在意自己的名贵西装被毁掉，满脸关心的望着女孩儿的头顶。 在他想要再抽纸巾时，放在一侧的手机适时响起。 监狱里的女人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叶笙然的名字，叶年睫毛微颤，然后偏头看被自己半抱在怀中的女孩儿，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一下拒绝接听。 随意的把手机扔在一旁，叶年继续细心的用纸巾为叶瑾然擦拭嘴角。 “我没事了。”叶瑾然一手捂嘴一手推开叶年，身体离开他的怀抱改为靠在椅背。 眼角暼到他西装上的呕吐物，叶瑾然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衣服。” 事实上她弄脏的不只是他的衣服，还有车子，现在车内充满着难闻的气味。 叶年伸手解开她身前的安全带，说，“没什么，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下车透透气吧，我找人过来清理。” 一套几万块的西装，一辆几十万或几百万的跑车对他而言没有什么重要的。他解决这些不过是一通电话的时间。 叶瑾然知道他会处理，点点头，打开车门下车透气。 叶年透过车窗看她足有三分钟才拿过一旁的手机拨打电话，找人过来处理。挂断电话后，他又编辑一条短信给叶笙然发过去。做完这些他才下车。 凌晨三点四十，监狱周围寂静的可怕。叶瑾然抱着双臂，一动不动的站着看监狱的大门。 “你如果想现在见她，我可以安排。”叶年站在她身侧，与她姿势相同的望着仅距他们几十米的监狱。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时间来到这里。灰黑色的建筑给人无形的压迫阴抑感，他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一个人在这里待一辈子会有多痛苦。 如果换做是他在里面，他估计会崩溃发狂吧。 “不用了，等它开门吧。”叶瑾然这么说。 她没做好要面对她的勇气，说是母女，她们却生疏的像个陌生人。她甚至不知道见到她后第一句话要说什么。或许，她们会一直面对面沉默着。 叶年陪叶瑾然从四点等到早晨八点。期间，叶年派人给他们送了衣服和一些食物。他怕叶瑾然会熬不住。可叶瑾然仅仅是两手捧着热牛奶取暖，一口没有喝过。 八点三分，叶年不等探视时间到就打电话安排他们探监。八点十分，他们出现在了探监室内，等待着那个人的出现。 叶瑾然进来之前心情无比复杂，可当她真正坐在这里时，她又慢慢平静下来。 探监室门打开的一瞬间，她是彻底平静的面对。 她目光落在出现在门口的女人身上时，脸色波澜不惊。她的一个想法是，叶千千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美丽惊艳的。 哪怕坐了牢，患了绝症，她都依旧美丽的夺目。而她身为她的女儿，却一点没有继承她的基因。叶瑾然是扔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平凡长相。 想到这儿，叶瑾然不免觉得好笑的扯了扯唇角。 直到叶千千坐在她对面，她都在笑着看她。 叶千千似乎是刚睡醒，头发有些凌乱，整个人也有慵懒的状态，可这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 她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对叶瑾然说的，而是对叶年说的。她说，“你带她来干什么？” 这是你给我的命运 叶千千半眯着眼睛打量着叶瑾然，嘴角是妩媚入骨的笑容，“知道我快死了，来表孝心吗？” 不可否认，叶千千是个顶尖的美人儿，五官的任何一处都精致完美。三十七岁的她容颜姣好的如同二十四五岁的少女。她说话时喜欢扬起下巴，用鼻孔对着他人。傲慢至极。可偏偏那张脸夺目耀人，冷艳的样子更是让无数男人趋之若鹜。 骄傲艳丽的女人，是小巷里所有男人的梦想，却是叶瑾然童年的噩梦。她喜欢用难听的词语谩骂她，喜欢用涂满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甲掐她。她是个女人，却不算是一个母亲。 三年不见，她的第一句话是这般讽刺。叶瑾然摸着头发笑了，笑容中有几分叶千千的神韵。 她只笑不说话。 叶年为了让她们可以好好谈，谴走了所有警卫，自己也在探监室外等着。 此刻的探监室内只有她们两人，面对面无声的沉默。 “你还和那孩子住在一起呢。”叶千千打破沉默道。 “嗯。”叶瑾然看着她的母亲漫不经心的回应。 叶千千靠着椅背，用手指梳理散乱的长发，长发下不施粉黛的素颜美到极致。 “叶瑾然，你可真是贱。”唇角掀开，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和她的气质样貌相差甚远，“你还不要脸的赖在人家里做什么？给人当牛做马的还债吗？” 她从鼻子里发出鄙夷的轻哼，半垂着眼皮睨着叶瑾然，口吻透着冷漠。 叶瑾然放在桌上的手无意识的握成拳，她愤怒于叶千千冷嘲热讽的话语以及那满不在乎的口吻。 “我做牛做马不应该吗。我不像你一样无情。杀了人却还可以安逸的活着。你欠的两条人命，是我偿还多少年也偿还不清的。” 她的付出隐忍或许曾为叶笙然带来心灵的弥补，可这笔不划算的帐，是怎么都算不清的。 叶笙然有多恨，她明白。 “我活着一天，就要一天为叶家还债。妈，这是你给我的命运。” 这是三年来叶瑾然第一次喊她妈。叶千千听着女孩儿的声音，耳朵里交替重叠的却是另一种带着稚气的嗓音。眼前的画面也倏然回到多年前的小巷中。 青石路，阳光，粉嫩嫩的小女孩儿……记忆的碎片慢慢的拼凑完整。脑海里铺天盖地而来的是一张孩子的笑颜。 “妈妈，妈妈……”胖乎乎的小娃娃迈着短短的两条小腿，步步踉跄的走在铺满青石的小路上。她肉肉的小身子像是一团粉色的棉花糖，香香软软。卖力的挥舞着小手，她嘴里含糊不清的叫着妈妈，肉嘟嘟的小脸蛋粉嫩可人。 她生下来几乎就不会哭，每天嘻嘻哈哈的咧着嘴笑着。张着嘴巴咯咯笑起来时，能看到她几颗不规整的小牙。 她长得很可爱，却不讨人喜欢。因为她是她叶千千的女儿。 叶千千从来没对自己做的任何一件事后悔，却在这一刻让自己的坚持土崩瓦解。 她终究害惨了自己的女儿。 只有他好，我才能活 叶千千的晕倒让叶瑾然措手不及，她眼睁睁的看她从椅子上跌落，双目紧闭的栽倒在地面上。 那一瞬间，叶瑾然脑海里有念头一闪而过。叶千千可能真的要死了。她可能要没有妈妈了。心脏像是被利器挖剐一般疼痛，身体僵硬，她呼吸都已经停滞。 探监室的门猛然间被人推开，叶年带着警卫和医护人员快步走进来。小小的屋内挤满了人，叶瑾然呆呆的坐在那里看他们忙碌。 叶千千被送往医院急救，叶年开车载叶瑾然尾随其后。 “医生说她可能只能再活一年。” “哦。” 叶瑾然背靠着椅背看前方的救护车，头疼的有些厉害。无期徒刑，一年寿命，叶千千大抵会选择后者吧。能解脱是好事。 “叔叔，我不想去医院，送我去机场吧。我要回家。”叶瑾然偏过脑袋看窗外川流不息的车辆，眼睛涩的要命。 叶年暼她一眼，缓慢的开口，“我送你回去可以。但你要从笙然家搬走。这是我的意思，也是你母亲的意思。” 叶千千是爱这个孩子的。他在三年中看她无数次，她每次聊天时不会特意询问叶瑾然的情况，可当他提起时，她眼里的想念与关怀又是那么热切。 叶笙然和叶瑾然在一起，对彼此而言都是伤害。叶千千不想让这两个孩子活的那么痛苦。断开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等你和笙然毕业，我会把你们其中一人安排出国。只有这样，你们才不会出什么乱子。” 叶年话音落地的同时，两辆车一前一后的停在了医院门口。 叶千千躺在担架上被医护人员推进医院，几名警卫紧随其后。叶瑾然耳边可以听见紊乱急速的脚步声，以及各种嘈杂的说话声。 脑袋像是快要炸裂一般疼痛，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不断的冲斥耳膜。叶瑾然大脑里短暂的空白过后，一切想法变得明了。 “我搬走。”闭上眼睛，她突然笑了。 很多事情，不由人，而由命。叶瑾然信命。 叶年看着女孩儿脸上清清淡淡的笑容，眼眸微动，没有思考的就倾身把她揽在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丝，叶年轻声叹息，嗓音轻柔，“你只是个孩子，应该享受最美好的年华。你不该这么累的。乖女孩儿，待在我身边，我会给予你最好的一切。” 她想要的，他都会给。她有资格拥有世间美好的事物。他唯一所求的就是她可以永远笑着。真切温暖的笑容本该出现在她的脸上。 “叔叔……”叶瑾然的眼泪毫无预料的砸落下来，她声音几乎哽咽，可她的语气却是那么坚定。 她说，“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要把我们其中一个人送走，那就让我走吧。我去哪里无所谓，可我担心叶笙然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 她还说，“叔叔，我不要你保证我一生无忧。我只要叶笙然好好的。我可以求你把想要给我的一切都给他吗？” “钱财，房子，最好的教育，以及家人的关爱，你都通通给他吧。只有他好，我才能活。” 准备搬走 娇软的女孩儿在他怀中哭泣，叶年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她字字句句都与叶笙然有关，甚至愿意放弃自己的未来，换取叶笙然的锦绣前程。 恨到极致，大抵就是爱吧！ 轻轻推开女孩儿，他的拇指贴上她的脸颊，轻柔的为她擦拭眼泪。 “瑾然，我只能许诺你的未来。笙然的人生，我无法负责。他好与不好，与我无关，也与你无关。”话音停顿下来，叶年爱怜的抚着叶瑾然的头发，眼里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你和笙然只是路人，现在这条路走到尽头了，你们就只能做回陌生人。瑾然，别再惦记他了，没有你，他会活的更好。” 叶年说了那么多话，都不及最后一句话力度强烈。这句话狠狠的准确无误的戳中了叶瑾然内心。 她睁着蕴着水汽的眼睛看他，声音磕磕绊绊，“这是，他说的？” 尽管早就知道叶笙然的想法，可听到他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感觉。 叶年点头，叶瑾然笑了。转来转去，自己还是多余的人。 叶千千病情恶化，叶年为她申请保释一年。她被安排在了医院，除了没有自由外，其他一切都几乎完美。 叶瑾然拒绝去医院看她，一直坐在车里等着叶年处理好一切。 他们回到a市已经是晚上八点。叶年载叶瑾然回叶笙然家取行李。在叶瑾然准备下车时，叶年制止了她的动作。 “你在车上等我，我上去帮你拿东西。”叶年把安全带重新为她系上，平淡的口吻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叶瑾然讨厌这样被束缚被安排的感觉，她说话时提高音量，想要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我自己可以收拾的，而且很多东西是很私人的。”叶瑾然手指攀上安全带想要再度下车。这次叶年没拦她。 叶年侧过身子，噙着淡讽的笑意，好看的眉毛轻轻上提，“瑾然，不看到他，你就这么舍不得吗。” “不是……” 叶瑾然回答的迅速，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出来语气里辩解的意味有多浓烈。心事被人毫不留情的拆穿，叶瑾然再怎么说都像是一种狡辩。 叶年看了一眼叶瑾然那边的后车镜，眉心微动。他前倾身子靠近叶瑾然，使他们的距离不过厘米之间。 叶瑾然下意识的后仰，叶年却不断逼近。 “叔叔！”叶瑾然叫喊。 叶年像是没听见一般，把身子直接贴近她的身体。他的唇凑近她的耳朵，轻声呢喃话语，那样的角度看起来就像是亲吻一般亲密。 叶瑾然听着他的话，脸色一点点苍白下去。她慢动作歪过脑袋看车窗外，心脏剧烈下沉着。 叶笙然站在距离车身不到五米的地方，冷眼看着车内发生的一切。 女孩儿与他对视，他叔叔的吻落在她的脖颈上。这是第二次，他们在他面前上演这样的一幕。 叶笙然想到自己生日那天，突然笑了。没有讽刺的笑意，只是单纯的笑容。他移开目光，抬脚大步走过，径直进了楼道。 你们不愧是亲叔侄 直到叶笙然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内，叶瑾然才收回目光。她睨着叶年，脸上的神情堪称怨恨。 “这是你第二次当他面这么做了。我叫您一声叔叔是尊敬，我求您别再做这种无聊的事儿。”狠狠的推开叶年，叶瑾然身体重重的靠在椅背上，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耍脾气。 手指埋进发间按压着头皮，她以此来缓解头痛剧烈的感觉。深呼吸一口气，她的声音带着轻微的哽咽，“你们一定要做的这么绝吗？一定要让他彻底恨死我。叔叔，你知道叶笙然怎么想我吗？在他心里，我已经脏透了。” 叶瑾然现在都记得叶笙然第一次看她和叶年在一起时脸上那讥诮的神情。他从那时就认定，她和叶年不干净，她得来的钱，都是一次次用身体换来的。 内心再怎么强大，叶瑾然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女孩子。这样被人看待，她也不是真的没关系。 叶年看着她的侧脸，一股火气从心底蹿腾而上。他伸手抓过叶瑾然的衣领，强迫性的逼她与他对视。 两道剑眉皱起，叶年脸上的愤怒不亚于叶瑾然。 “叶瑾然。”他低吼她的名字，压抑许久的怒气似乎在顷刻之间爆发，“你别张口闭口都是叶笙然。既然在他心里你已经那么脏了，你还在乎什么？就算没有我，他也不会认为你干净。” 五指收紧，叶年死死的攥住她的衣领，他已经无法考虑这样做是不是会吓到她。他只是想对她大吼，让这个傻姑娘明白事实。 叶瑾然没有被吓到，她只感觉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 所有人，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她的。 “你和叶笙然不愧是亲叔侄，知道怎么往人心窝子上捅刀最疼。不过叔叔您别忘了，我是谁的女儿。” 叶瑾然身体使劲后仰挣脱叶年，刺啦一声，从衣领往下布料破裂。 叶年握着手中破碎的衣料，眸色一沉，脸色难看至极。 女孩儿拉上外套的拉链，再次倚靠在靠背上，她半阖着眼眸，挑起眼角，眼波之间万种妩媚。眉目之间，她略有叶千千当年的风情妖娆。 丑小鸭叶瑾然已经出落的越发动人。待她二十年华，她定然和她的母亲一样魅惑万千。 叶年呼吸一重，手掌撑在她座位的靠椅上，“叶瑾然，你的确和你母亲一模一样。” 模样，性子，都相差不过分毫。就连看他时厌恶的神情，都像是一张模子里刻出的那样。 “要不是因为我是叶千千的女儿，我像她，那你怎么会管我？你得不到她，只能靠我慰藉心灵。” “可你不是她，我也没把你当做她。你是叶瑾然，她是叶千千，这点我很清楚。” 叶瑾然无比冷静平淡的陈述事实，叶年却一反常态的焦躁。他怒吼着强调，不知道是向她证明什么，还是在说服自己。 看着女孩儿波澜不惊的脸色，他强忍住吻她的冲动。 而就在他们僵持之下，从天而降的花盆不偏不倚的砸在叶年车盖上。 声响剧烈，叶年和叶瑾然双双朝车窗看去。 叶年歪头看楼上，眉头在下一刻蹙起，他低声说了句，“这小子。”后，打开车门下车，把叶瑾然锁在车内。 我永远不想见她 叶瑾然没有任何的反抗，安静的坐在车内。摇下车窗，她偏头看楼上，成功的捕捉到熟悉的身影。他站在阳台上往下看，视线恰好与她相对。 他表情太过平淡，淡的几乎没有丝毫情绪。哪怕是嘲讽，他都已经开始不屑。 叶瑾然无故有些难受，垂下眼睑，她又把车窗摇了上去。 目光转到前方车盖上，她才看出砸落的那盆花是去年夏天她缠着叶笙然陪她去买的兰花。 叶年走到叶笙然家门口时，见门没关，便直接走了进去。屋内很暗，只有客厅开着灯。叶笙然背对着他的背影有几分削瘦。 “把她的东西都带走，告诉她，我永远不想再见到她。”叶笙然看着坐在车内的人，面无表情的吐出这句话。在他眼底有着真切的寒意。 叶年抬脚向前走，与叶笙然并排站在阳台围栏边，姿势相同的望着下方。“毕业后，我准备安排她出国。笙然，你们缘分到头了。” 女孩儿的脸被车窗挡住，叶年看不清她的神态，但他可以猜出她现在是怎样的心情。她应该迫不及待的想对叶笙然解释什么，可她却又同时有着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叶年享受着这种掌控他人的感觉。叶瑾然的一切就该由他控制。 “你对她还真是好，铺平她未来所有的路。”叶笙然轻轻扯唇，眼底逐渐加深的寒意，几乎吞没他的神智。 放在围栏上的手掌慢慢收紧，他想要把心底莫名而来的怒气全部发泄在这可怜的围栏上。 看出叶笙然变化的情绪，叶年轻笑出声，话语里有着讽刺的意味。他说，“这是她自己选的。二选一，她选择离开。笙然，你没机会了。” 人生充满着未知的选择，叶年喜欢给叶瑾然和叶笙然放置各种选择题。他们挣扎的过程于他而言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叶年必须承认，他也生病了。病态的心理也在侵蚀着他的内心。 与他们不同的是，他一直在跟自己作斗争。 他不会折磨别人，也不会让别人有机会折磨他。 叶笙然瞬间就明白了叶年口中二选一的含义。 转过身，他不再看车内的人。大步走进屋内，他背对着叶年开口，“把她的东西一件不留的拿走。” 砰的一声，巨响的关门声。 叶年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紧闭的房门，嘴角勾勒出浅淡的弧度。 叶笙然，毕竟只是个小孩子。 叶瑾然等待的时间并不久，大约十五分钟，她就看见了叶年的身影。他手中提着一个行李箱还有两个大袋子，东西的数量比叶瑾然预想的多。 把东西放在后备箱内，叶年打开车门，坐在座位上。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块儿雅致的手帕，他耐心细致的擦着手上沾染的灰尘。 叶瑾然抿着唇看他的动作，想问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叶年察觉到她的心思，抬眼扫她一眼，口气平淡，“笙然说他永远不想再见到你。要不要现在安排你出国。或者把你们分在不同的班级。” 他还惦记前女友呢 叶年想要安排叶瑾然提前出国，或者为她调班级。叶瑾然都不同意，于是和叶年的谈话变成争吵，谁也不肯让步分毫。事情的结尾是叶瑾然口无遮拦的说辞彻底惹恼了叶年，他愤然摔门离开，把叶瑾然留在他为她准备的顶级豪宅中。 从十月四日一直到开学，叶瑾然都没见过叶年。她也没有出去过屋子。 十一假期结束，叶瑾然知道该面对的总会面对。她和叶笙然总归会见面。 站在班级门口深呼吸一口气，叶瑾然才两手抓着书包带走进去。小长假过后的第一天，大家都显得格外兴奋，愉悦的声调不断传入她耳中。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叶瑾然下意识的偏头看旁边的位置，发现是空的。抿唇，她准备收回目光时，恰好对上孟阳的视线。 孟阳暼她一眼，转而把头偏回去。在那一瞬的对视中，叶瑾然看出了她眼中的不屑和鄙夷。 叶瑾然知道孟阳怎么了，很多事情不用说明白，她也有了结论。 淡淡一笑，她有几分自嘲的意味。 把课本打开摊在书桌上，叶瑾然的目光又习惯性的盯住某一处。 一直到上课铃响，叶笙然都没有出现。可叶瑾然却有了其他意外发现，苏小宛和何泽在一起了。 打铃的同时，他们一起走了进来。苏小宛一脸娇羞，何泽满脸淡然。外加同学们的起哄声，叶瑾然立刻就明白了。 在苏小宛经过时，她竖起大拇指眨了下眼睛。苏小宛轻轻推了她一下，笑容不加掩饰。 苏小宛上课给叶瑾然传了一张纸条，叶瑾然趁老师不注意悄悄打开看后，对苏小宛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一上午的课，叶笙然都没来。叶瑾然频繁的看向他的位置，每次都是意识到他没来，她才会收回视线。 中午放学，叶瑾然站在学校门口等苏小宛，等来等去，她看到了温媛。 温媛一如既往的高傲模样，双手环胸，提唇朝着叶瑾然轻蔑一笑，“叶瑾然，我输了你也输了。叶笙然心里惦记的还是他那个前女友。” 她话语里有几分无奈的意味，可更多的还是嘲讽。 叶瑾然低头看脚尖，全然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温媛倒也没恼怒她的态度，只是笑声更加讽刺了一些，“你智商不高，你朋友也是个蠢货。” 说完，她踩着带点鞋跟的皮鞋，挺直后背傲慢的离开。 她前脚离开，叶瑾然下一秒就听见了苏小宛的声音。苏小宛人还没走到她面前，声音就传入她的耳中。 “瑾然，那贱人跟你说什么了。”苏小宛眼睛睨着温媛离开的方向，气鼓鼓的样子好像恨不得把她的后背看出几个洞来。 叶瑾然抬头看气的脸红的苏小宛，再看看安静站在她身后的何泽，噗嗤一声笑出声。 “苏小宛同学，麻烦注意形象。”叶瑾然挽住苏小宛的胳膊，调皮的眨了眨眼，“何泽还在这里呢，说话这么不文雅。” 苏小宛这才觉得自己失态了，她小心的暼何泽一眼，懊恼的咬唇。 叶瑾然笑着推搡苏小宛，“好了好了，何泽不会介意的，我们先去吃饭。” 他们准备在学校附近的小吃店吃午饭。因为害怕被过往的老师看到，他们是分开走的。叶瑾然和苏小宛走在前面，何泽走在距离她们二十米的地方。确定没有老师出没，他们才先后进了小吃店内。 每个人都可以代替她 叶瑾然在听苏小宛讲述她和何泽的恋爱过程时，一直保持着冷静客观的态度。 身为旁观者的叶瑾然看的很明白，这是一场飞蛾扑火似的爱情投资。 苏小宛在两天内倒追何泽成功，其中的细节她没说，叶瑾然也能猜出这里面有很多她不知道并且苏小宛不愿意讲的事情。 她不说，她也不会问。 苏小宛虽然是叶瑾然最好的朋友，但她的感情是她的隐私，她没资格干涉，只能在她需要帮助时给她一点建议。 叶瑾然先他们一步离开小吃店，她走的时候，苏小宛正为何泽把菜里他不爱吃的东西挑走，何泽面无表情的接过，吃下。 何泽的视线与走到门口的叶瑾然相对时，目光沉了沉，继而又快速的把头低下，沉默的吃着苏小宛为他夹在碗里的菜。 叶瑾然轻轻的笑了，开门走出去。 十月份的北方已经渐渐凉了下去，叶瑾然拢了拢敞开的外套，加快了脚步。 下午的课叶笙然还是没有来，叶瑾然看着旁边空荡荡的位子，终于下定决心拨了他的号码。 在校风严谨的这所高中，每位学生是被禁止带手机的。叶瑾然趁着下课的空挡，偷偷摸摸的带着手机潜入厕所，把门锁上后，等着电话被接通。 忙音响了很久电话都没有被接通，叶瑾然以为他是故意不接，打算放弃时，电话那端传来了声音。 “喂，哪位啊？”中年女人嘹亮的嗓音透着手机传入叶瑾然耳内。 叶瑾然把手机从耳旁拿到面前看了看号码，她怀疑自己打错了。 “请问，这是叶笙然的手机吗？”叶瑾然在确定号码无误后，小心翼翼的询问。 电话那头的女人啊了一声后，说道，“这是叶笙然的手机，我是他的保姆……” 在接下来几分钟的谈话中，叶瑾然知道了两个消息。 叶年叶先生为他的侄子找了一个全职保姆，这位保姆阿姨已经代替她，进入了叶笙然的世界。 而另一个消息是，叶笙然病了。 第二个消息远比第一个另叶瑾然揪心。她一下午都处于出神状态，甚至在数学课上拿出了物理书，并且像模像样的跟着老师做了一节课的习题。 五点半放学，叶瑾然再也忍不住了，编了个她自己都不信的谎言，她请了晚自习的假。然后在班任诧异加怀疑的目光中，她背着书包跑了。 气喘吁吁的站在叶笙然家门口，她抬手敲门。毫无意外的，为她开门的是叶笙然的保姆。系着围裙站在她面前的中年女人看起来踏实能干，并且和蔼可亲。 叶瑾然心里微微有点不是滋味。 这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她可以全心全意的照顾着叶笙然，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轻易的代替她的位置。 叶瑾然被热情的迎了进去，一进门她就闻到了饭香。米饭的清香混杂着新鲜蔬菜翻炒出来的味道。 几乎是闻出味道的瞬间，叶瑾然脱口而出，“阿姨，叶笙然不吃芹菜。” 局外人【祝亲们端午节快乐】 叶瑾然曾经想过，如果把叶笙然不吃的东西一一列在a4纸上可以写满两整张。可在她看到四张布满黑色文字的白纸时，她发觉自己还是低估叶笙然了。放下手中的笔，她胳膊都在颤抖。 “啊呀，这孩子怎么……”保姆张阿姨被眼前铺天盖地的文字吓到了，嘴里不断的重复着，这孩子，这孩子。 一个正常人是无法理解叶笙然的各类癖好的。 叶瑾然把纸张递给张阿姨后，从凳子上起身，“阿姨，既然叶笙然不在，那我先走了。”想了想，她又把自己的号码写在纸张最下面，“这是我的号码，如果叶笙然有什么事的话，您可以告诉我吗？” 叶瑾然最擅长照顾叶笙然的一切，而缺少的一种能力是放下他。 没有看到叶笙然，叶瑾然多少是有些失望的。拖着脚步往前走，她在想要不要站在小区门口等他。 估计是她犯贱的决心感动天地了，叶瑾然刚走到小区门口，就见到了她放心不下的人。 只不过，她此时此刻却显得有点多余。 和聚会的情况一样，叶瑾然与面前的两人形成巧妙的三角形区域。 上次她感觉很尴尬，这次却感到一点莫名的心酸。心底滋生出来的情绪，让她眼眶迅速发红肿胀。 双手抓住书包的两条肩带，叶瑾然脚底被胶水黏住一般动弹不得。她傻傻的站在原地，傻傻的看着对面画面和谐的两个人。 先发现她的人是程南。程南目光落到她身上时，眼里有着明显变化。从惊讶，诧异，不解，到最后的了然轻笑。 看到那抹不掺杂任何恶意的笑意，叶瑾然心里却突然有种恶毒肮脏的想法。程南漂亮精致的脸庞在她看来是那样扭曲。 她强忍住恶心感，咧嘴还以微笑。 发红的眼眶酸涩的厉害，叶瑾然感觉自己笑容维持不过两秒就僵硬了。 叶笙然嘴角浅浅的弧度在看到她的一刹那消失殆尽，他眼里是清晰的冷淡与嘲讽。 严重落差下，叶瑾然胃里止不住的翻腾。她恶心程南不干不净的工作，更恶心叶笙然不知难堪的行为。 “我有事先走了，有时间再联系。”程南对叶瑾然点了下头后，转头对着叶笙然这么说道。 叶笙然抿了抿唇，轻轻点头。 程南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内，叶瑾然抓着书包带的手指已经泛白，她眼睁睁的看着叶笙然从她旁边路过，却吝啬于看她一眼。 “叶笙然！”叶瑾然发疯般的扯掉双肩包，大力丢到叶笙然身上。 叶笙然身体踉跄一下后停住了脚步，不过他仍没有回头。叶瑾然的眼眸里看到的只是他消瘦挺拔的背影。 “这次是多久，一个星期，半个月，还是三个月？”叶瑾然笑容异常讽刺，“叶笙然，我都搬走了，你还这么不待见我。你可真够狠的。” 叶瑾然是多年后才深刻的意识到，叶笙然是真正心狠的人，比狠，她永远比不过他。 刀山火海也带你闯 叶笙然转过身体，略带着蔑视的神态望向叶瑾然，“你的教养就是大晚上的发疯吗？神经病。”他语气云淡风轻，眼底蕴着一丝嘲弄鄙夷的光。 叶瑾然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子尖叫出声，“叶笙然，别跟我谈教养，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知道就好。”叶笙然扯唇淡笑，笑容极冷。 他一直都知道怎么对叶瑾然戳刀，她最痛。他又变成了那个病态的自己，想着法的折磨叶瑾然敏感脆弱的神经。 一脚踢开躺在脚边的包，叶笙然轻嗤一声，从唇齿间吐出两个字：贱货！ 指桑骂槐，叶笙然彻底挑起了叶瑾然全部的怒火。 “叶笙然，你也犯贱的不轻。程南追你的时候你爱答不理，人家甩了你，你又腆着脸倒贴。你才是贱到一定境界了。” 叶瑾然噙着冷笑，咄咄逼人的吐出一连串话语。 “你刚把手放在程南胸上时，你在想什么？叶笙然，你才是彻头彻尾的虚伪！” 近乎平静的说完这些，叶瑾然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极力隐忍的叶笙然。 眼泪在眼眶里来回打转，她硬是一次次的逼了回去。 她比叶笙然贱多了，真的。 叶笙然冷着一双眼眸，握紧的拳头上是跳跃的青筋，“叶瑾然！”他生硬的喊着她的名字，说，“我在想，你爬上叶年的床多少次，他才给了你出国的机会。” 这个疯狂肮脏的想法在一周里日日夜夜的侵蚀他的内心。他发狂，挣扎，崩溃！ 叶瑾然的眼泪瞬间砸下，她的委屈在他眼里竟是如此不堪。 洞悉她的想法，叶笙然接着一字一句的说，“我们不走，他是没办法强迫的。别挂着冠冕堂皇的理由说为了我，你不过是抵不过他给你的诱惑。” “寸土寸金的豪宅，挥霍不完的金钱，出国学习深造的机会……叶瑾然，你必须承认，你动心了。” “叶年的身价和地位，是你享用不完的财富。你不可能不在乎的。” 这是叶笙然一次性说的最多的话，他没骂她没打她，平静的语气像是聊天一般。可叶瑾然却意识到，叶笙然对她生疏了。 他在把她剥离他的世界。 他转身走的特干脆，最后说的话也特别狠。淌着血的刀子一下一下的捅进叶瑾然心脏。她最后都疼到麻木。 “叶瑾然，如果你当时选择和我一起面对，刀山火海我也敢带你闯。可是，你记住，是你先不要我了。” 叶瑾然是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下被叶年接回家的。车子开到小区门口，叶瑾然才回神看向窗外。 小区门口的门卫会在叶年出现时，及时跑过来说一声‘叶先生好！‘ 叶年可以开着车直接从室外乘电梯到达房屋内。 复合式的二层房子奢华至极。甚至随便哪一个用来装饰房间的摆设都可能是清朝瓷器。 这些都是叶笙然家没有的东西，也是她十七年的人生中不曾接触过的生活。 叶瑾然可悲的发现她所谓的牺牲真的只是自以为是。她是抵不过现实的诱惑的。 生疏 叶瑾然从小穷怕了，苦怕了。一点点金钱的诱惑可能都会让她弃甲投降。 叶年是食物链最顶端的人，他所给的，必然是最好的。 他拿出一个锦盒，打开放置在桌上，一条镶钻的项链发光显现在叶瑾然面前。他说，送你的。 叶瑾然愣愣的看着叶年。她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厚礼代表什么。 ”这条项链是我给千千的求婚礼物。”叶年瓷白修长的手指搭在锦盒的边缘，笑容中颇有几分苦涩，”她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拒绝了。” 叶千千冷傲的模样，他仍深刻的记着。他的自尊被人毫不犹豫的践踏在脚底。 可对她，他却甘心臣服着。 ”瑾然……”叶年抬眼看了眼对面的女孩儿，敛去复杂情绪，换上温和纯良的微笑，”还完了笙然的债，你也该替你母亲弥补我了。” 他把盒子轻轻推到叶瑾然面前，脸上是完美到无懈可击的笑容。 叶瑾然脑袋轰鸣，如遭雷击。 日子一成不变的过着，转眼间就到了十二月。 课桌上的试卷越累越高，像是一堵厚重的墙隔在叶瑾然和叶笙然之间。 大多数时间，叶瑾然都是听着隔壁传来唰唰的写字声然后看着桌上摊开的书本发呆。 叶笙然并没有刻意的无视她。有时她的笔掉在他那边，他会捡起来轻轻放在她的桌上。偶尔需要同桌间讨论问题时，他和孟阳也会带上她。 他们之间仅有的也不过是几句不咸不淡的交谈。 这次不是冷战，而是彻底的决裂。 叶笙然越是这样。叶瑾然就越感觉难受。他对她的生疏感日益增加着。 ”回来了。”叶瑾然刚进门，就听到一道醇厚的男声。这是这两个月来，他为数不多的一次出现。 ”嗯，回来了。叔叔，你今天怎么有时间回来？”叶瑾然把包摘下来放在墙边，蹲身换拖鞋。 听着她的称呼，叶年轻挑眉梢。 ”生意谈完了，可以休息一段时日陪你了。有想去的地方吗？我带你过去。”叶年随意的把衬衫纽扣解开两颗，露出结实性-感的胸膛。 他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现磨咖啡。苦涩的气味慢慢散在空气中。 叶瑾然摇头，”我哪儿也不想去。”她走过来坐在叶年旁边，闻着苦咖啡的味道直皱眉，”不加糖吗？” 叶年轻笑着把咖啡递过去，”尝尝？” 叶瑾然身体后仰，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灰黑色的散发着苦味儿的液体，想也知道并不会好喝。 ”呵……”叶年扯唇，笑容的幅度加大一些，”小瑾然，你这样子像是我第一次给你糖时你的反应。” 胖乎乎粉嘟嘟的小女孩儿跳跃在叶年的回忆中。 她那时大概是11岁吧。 而他，也不过是20出头的男孩。 一晃六年过去了，他从一无所有的少年变成身价过亿的男人。当年的小瑾然也出落成了大姑娘。 他发誓要娶的女人却要一辈子耗在监狱之中。 低头抿一口咖啡，的确是苦涩的味道。 你想要什么呢 ”笙然把我给他请的保姆辞退了。”吃饭时，叶年突然这么说了一句。他余光扫着叶瑾然脸上的变化。 叶瑾然嗯了一声，没接话。 她其实早就知道这件事，张阿姨给她打过电话，说叶笙然性子古怪，她伺候不了他。他把她辞退，她还求之不得呢。 挂电话前张阿姨自言自语的嘀咕，”真不知道他爸妈是怎么教的。” 叶瑾然心里一钝，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收紧。 心里放不下叶笙然，叶瑾然放学后总是情不自禁的跟在他后面回家。有时直到站在楼下，她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她抬头看阳台的位置，每每都能对上叶笙然的目光。 他一直都知道她在跟着他。 叶笙然站在楼上面无表情的俯视，叶瑾然站在下面亦然没有丝毫表情的仰视。 叶瑾然想到他陌生的眼神，心脏就不可抑制的疼痛。视线转到客厅内那盆兰花上，她又无故出神了。 ”瑾然，我已经给你办了出国手续，再过两个月就能下来了，你提前准备准备。” 叶年一句话把叶瑾然从出神状态拽回。 ”这么快啊……”叶瑾然看着在冬季逐渐枯萎的兰花，喃喃的说着。 叶年休假后就搬到了叶瑾然那里。他似乎把一切重心都放在了她身上。 早晨他会在她起床前为她准备好早餐，然后亲自开车送她去学校。中午和晚上他也会准时来接她。她回到家就能看到厨师在厨房准备菜肴。 星期一是牛排，星期二是意大利菜，星期三到星期五是法国菜。周末叶年会带她出去吃。自然也是顶级的西餐厅。 她在十七岁这年，享受到了最高端精致的生活。 ”瑾然，你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摘下来给你，让它只为你一人闪烁。可是，女孩儿，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叶年曾对她这样说过。叶瑾然当时笑了笑，没回答。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是眼前应有尽有的生活，让她突然想念和叶笙然在一起的日子。 十二月份，圣诞节终于到来。 北方这座城市飘飘洒洒的下了几场大雪，马路上堆满积雪，道路一时变得难走。深一脚浅一脚，有时甚至会让大雪没过小腿。 叶瑾然穿着红色羽绒服把自己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看路。她穿着厚厚暖暖的雪地靴走起路来像一只笨拙的鸭子。 脸蛋往围巾里埋了埋，她不自觉的呵了哈气，今年冬天真冷啊！ 校园里的学生对这场大雪表现的异常热情。打雪仗玩滑梯，打闹声嬉笑声不绝于耳。 这些学生大多数都是高一高二年级的，才会有如此活力。高三党只能趴在窗户看看，想玩心里还惦记的桌上堆积如山的模拟试卷。 只是，却不乏有调皮捣蛋的男生下楼来参与游戏。比如，把过路哪个小女生给撂倒在地，然后发出阵阵大笑。 叶瑾然就是倒霉蛋受害者。 罪魁祸首是何泽这个无聊的人。 ”何泽！” ”何泽！！！” 第二声力度较强的声响是苏小宛发出的。 她带着强大的气场迎面而来，”何泽，不准欺负瑾然。”苏小宛看了眼地上胖滚滚一团的叶瑾然，怒气更大，”她本来就傻，你别再把她摔得更傻。” ”……”叶瑾然抓起一团雪砸到何泽身上，”何泽！带着你家苏小宛快滚。” 苏小宛吐了吐舌头，拉着何泽往教室跑，然后高喊一声，”叶笙然，帮忙把我家瑾然扶起来！” 叶笙然，我好想你 叶年在圣诞节当晚为叶瑾然准备了丰厚的礼物。 一套专人定做的小礼服，一条昂贵皮草披风，一双精致的女鞋，以及那条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 摸着那款漂亮到足以吸引所有女孩儿目光的黑色礼服，叶瑾然由衷的赞叹，”真好看的裙子。”顿了顿，她放下手看叶年，”可是这并不适合我。” 最好的不一定适合她，但适合她的，一定是最好的。 叶年今晚的穿着极其讲究，深色的条纹领带配上黑色西服，外搭一件长款大衣，他整个人角角落落帅的像是时尚杂志上的顶级男模。 她必须承认，他们叶家基因的强大。 ”瑾然，换上衣服陪我参加酒会，我带你认识一些新朋友。”叶年温和的笑着，语气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命令。 把钻石项链从盒子中取下来，他作势要为叶瑾然戴上，”这项链和裙子很配。”叶年站在叶瑾然身后，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头顶。 钻石闪烁的光芒从叶瑾然眼前划过。她脑海里在那一瞬间浮现出了叶笙然的脸。 他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一个人？他会不会在想念着她？ 太多想法充斥着叶瑾然的大脑，她身体先一步的做出反应，狠狠的推开叶年。 叶年没想到她的举动，一时狼狈的踉跄一下，项链掉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响声。 他面色难看，眉头轻皱，一双眼眸似是要看穿叶瑾然。 ”叔叔，我想去找叶笙然。” 叶瑾然身体退后两步，伸手从门口衣架上取下羽绒服。她眼神太过坚定，坚定到她刻不容缓的想要离开。 ”不行。”叶年冷声喝道。他抬脚大步上前遏制住叶瑾然的手腕，眼眸里有显而易见的怒火。 “我一定要见他。”叶瑾然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 一时间，两人面对面站立，僵持着。 良久，叶瑾然说了声对不起后，跑了出去。 叶年没留住叶瑾然，他恼怒不甘，可在多年后，他庆幸自己此时的无能为力。 留下她，这个倔强的女孩儿会惦记叶笙然一辈子。让她走，她被伤的体无完肤时，才会心甘情愿回到他身边。 就这一晚，就这一瞬间的冲动，叶瑾然错了一生。 叶瑾然气喘吁吁的到达叶笙然家小区，她站在楼下往上看，惊喜的看到阳台处的叶笙然。 ”叶笙然！”叶瑾然敞着红色的羽绒服，把冻红的双手放在嘴边做喇叭，大声的叫喊他的名字。 叶笙然垂头看楼下的女孩儿，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后，心脏在不可抑制的快速的跳动。垂下眼睑，他长长的睫毛挡住他的眼睛，以此掩饰他慌乱的情绪。 女孩儿的声音不断的灌入他的耳里，混杂着节日的烟火声，他的世界一点点开出缤纷灿烂的花朵。 直到很久以后，他每每回想起眼前的场面，都会嘴角上扬。 ”叶笙然，圣诞节快乐。” ”叶笙然，我好想你。” ”叶笙然，叶笙然，叶笙然！” 女孩儿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甚至快要盖过城市繁华的喧嚣。 她笑着喊着，像要把压抑已久的情绪全部倾泻出来。 她想她终于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管它天崩还是地裂，她这一刻眼里只有叶笙然。 亲吻 ”叶笙然，开门……开门……” 叶瑾然一口气跑上四楼，大力的拍打叶笙然家门。 ”哎呦！楼下的要死啊！”叶笙然没出来，她倒是引来了楼上邻居的不满。 ”叶笙然，你再不开门我就要被人赶出去了。叶……” 门应声打开，叶瑾然脸上的表情一下又明媚了起来。 ”什么事？”叶笙然把门打开，站在屋内看外面的她。 叶瑾然跑进去一把抱住叶笙然，她把脸埋在他的身前，用力的收紧双臂。 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惊，叶笙然手臂不知该放在哪里，只能尴尬的抬起后去关他们身后的门。 ”叶笙然，你身上也好凉。”女孩儿闷声嘟囔，带着抱怨娇嗔的意味，”你在阳台站了多久啊。” 叶笙然轻轻叹息，随即伸手回抱住她，想要让她感觉暖和一些。 ”干嘛这么晚过来？” ”想你。” ”可信度不高。” ”就是想你了。真的真的想你。” 叶瑾然顾不得女孩子的脸面，嘴里一遍遍说着想他的话，生怕他不相信。 叶笙然嘴角挂着清浅迷人的弧度，眉梢处都染着笑意。他必须承认，他从来没有一刻心跳动的如此快速。 ”叶笙然，你心跳的好快。”叶瑾然从他怀中仰头看他，模样可人乖巧。 叶笙然挑眉佯装无辜状，”你脸红的也很明显。” ”……” 叶瑾然足足抱了叶笙然五分钟才后知后觉的害羞起来。她这不是典型的投怀送抱吗。低下脑袋看脚尖，她耳朵都被烧红了。 叶笙然进房间拿出一条柔软的毯子递给叶瑾然，”把外套脱了。” 这家伙身上满是融化的雪水，难道不感觉冷吗？她竟然还敞着外套。 叶瑾然脱掉外套后接过毯子裹在身上，然后安静的坐在沙发上享受着叶笙然难得的服务。 端茶倒水吹头发，叶瑾然发觉他迷人的厉害。 双手捧着冒着热气的水杯，叶瑾然一边听着吹风机轰轰的声音，一边感觉着他手指穿过她发间的触感，身体好像一点都不冷，甚至还暖暖的。 歪着脑袋看叶笙然神情专注的眉眼，叶瑾然极力忍住才没有傻笑出声。她现在越看叶笙然越觉得顺眼好看。 ”叶笙然，我可以亲你吗？” 吹风机暖风轻蹭着她的脸颊，她感觉整个人都要醉在叶笙然这么温柔的瞬间之中。 想到上次在病房里未完成的亲吻，叶瑾然现在才觉得遗憾。于是，她几乎不过大脑的就说了更加厚脸皮的话。 眨着眼睛，她等着叶笙然的回应。 叶笙然手上动作一顿，眼底划过淡淡的诧异，随即他又很快的整理好情绪。关掉吹风机，他保持半跪在沙发上的姿势。 他垂眸，发觉自己只要低头就可以吻到她。 ”嗯……” 盯着女孩儿三秒钟，他自喉咙间发出一声轻微的嗯。 叶瑾然想也不想的抓住叶笙然的衣领让他更靠近自己一点，然后抬头就吻了上去。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叶瑾然心里都冒出了粉色的气泡。 第一次亲吻，两人仅仅是嘴唇的触碰后就分开了。单纯干净的吻，在他们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迹。 十七岁这年的圣诞节，美好的像梦。 圣诞夜 在这座城市的某高档会所中，叶年穿着专人定做的意大利纯手工西服，端着昂贵醇香的法国红酒，嘴角挂着公式化微笑，与眼前这些同样生活在上流社会的人侃侃而谈。 作为a市最年轻最成功的企业家，叶年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男性势不可挡的魅力。 他轻啜红酒时的优雅，都足以令无数名媛趋之若鹜。 只是遗憾，他的身边有了女伴。 站在他身边的国际名模黛艾琳，和这个男人一样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曾有媒体说，黛艾琳的美貌已经不需要顶级名模这个头衔来增色。 评价之高，令人咋舌。可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不争的事实。 酒会上有眼尖人士看出，黛艾琳的黑色礼服和皮草披风皆出自意大利服装设计大师维提之手。 维提是服装界大师中的大师。他的设计就是潮流的风向标。他每年会设计一套情侣款作为当年的主打。据说，那并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到的。 很巧的是，叶年与黛艾琳所穿的是维提这一年新出的主打。 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黛艾琳挽着叶年的手臂，脸上是无懈可击的完美微笑。这对壁人简直是酒会的宠儿。 ”叶总说要今晚要介绍一位特殊的女孩儿给我们认识，原来是艾琳大美人，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看来叶总是好事将近啊……” 不绝于耳的吹捧声将酒会的主题转为叶年的私事。叶年却仅是浅笑，没有一言半语的解释。 黛艾琳也聪明的用笑容回应一切。 叶千千站在窗前看天空中燃放的绚丽烟花，不自觉得有些出神。入狱三年，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节日的礼花，说起来还要感谢她的癌症，想起来不免又好笑又凄凉。 她向照顾她的护工要了一些化妆品，透过玻璃看自己的容貌，她简单的为自己化了淡妆。 她叶千千是出名的美人儿，如今就算快要死了，也该再美一次。这样也不枉她这一生或好或坏的名声。 苏小宛瞒着父母偷偷跑出来想为何泽选一份爱意满满的圣诞礼物。她跑了几条街才在仅有几家开门的店铺里找到满意的礼品。 满心欢喜的捧着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苏小宛站在广场给何泽打电话。 ”何泽何泽，你在哪呢？我要送你圣诞节礼物。” ”我在家呢，出不去，改天给我吧！就这样，再见。” 嘟嘟……接着就是电话被挂断的忙音。 苏小宛在电话里听出了不耐烦的情绪。 或许是有事吧。她这样安慰自己。 一腔热情被何泽一盆凉水浇下，苏小宛心不在焉的坐在广场中央摆放的巨大圣诞树前，呆呆的看着过往的情侣。 可能是太想何泽了吧，她看哪个男生都像他。 有的人是长得像他，有的是声音像他，还有人是声音相貌都像他。 苏小宛眨巴一下眼睛，金豆豆一下子砸了下来。拿着礼物的她像个小丑一样一个人坐在那里。 望着前方男女的身影，她狼狈的逃离现场。 一路奔跑一路哭泣，苏小宛最后跪在雪地里哭的泣不成声。 叶笙然和叶瑾然裹着毯子坐在落地窗前看烟花，旁边是触手可及的温热咖啡，身边是离不开的他和她。 顾城在打游戏疲惫之于给叶瑾然发了一条短信，说他在想念着她。 程南喝的烂醉，媚眼如丝的靠着起码有四十岁的男人的手臂说亲爱的。然后他们走进了酒吧旁边的小旅馆中。 她的人生在发臭腐烂，等待她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洞。 此时的美梦也好，狼狈也罢。岁月一直不停歇的奔跑，未来的事，谁又知道呢。 就像叶瑾然此时并不知道，她人生第二次翻天覆地的折磨，即将到来。 他们终要从黑暗走向灭亡。 在我身边就好了 圣诞节过后大约半个月，叶笙然他们结束期末考试，迎来了寒假。为了给高三党减压，学校安排了两天一夜的滑雪活动。叶瑾然不太喜欢运动，但却不得不参加。 ”叶笙然，我不想去。”叶瑾然收拾行李时，瘪着嘴巴发牢骚，”你知道我运动细胞有多差，滑雪？多么恐怖的极限运动。” 叶瑾然眼眸瞪大，那副惊恐的样子活像是让她杀人放火。 叶笙然坐在床边叠衣服，头也不抬的哦了一声。 然后随口问她，”那你想去哪儿？” ”北京啊！” 女孩儿丝毫没有犹豫的脱口而出。 叶笙然点点头，回了一句，那就一起考到北京吧。 ”……” 叶瑾然这回更加惊恐了。他这话，信息量挺大的。 ”你要和我在一起吗？”放下手上的活儿，叶瑾然简直快要扑到叶笙然怀里了。 叶笙然睨她，”我没这么说。” ”那什么叫做一起考到北京？”叶瑾然着重强调‘一起‘二字。 ”等你考上再说。”面无表情的平淡回应。 ”嘶……叶笙然，你要这么说，那我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得考到北京去啊。” ”叶瑾然。”叶笙然无可奈何的叹气道，”你现在怎么这么厚脸皮。” ”不，这不是厚脸皮，我这是为你着想。我要是不在你身边，你怎么照顾自己啊。大学四年，你估计可以养活一个泡面场。” 叶瑾然圣诞节当晚就又搬回叶笙然家。收拾屋子时，她发现叶笙然一切物品的干净程度都保持着她离开的原样。唯独变化的是，厨房垃圾桶里满是泡面盒和饼干盒。可想而知，没有她，他活的有多么随意。 闻言，叶笙然眨了下眼睛，伸手拽过叶瑾然，让她彻底的扑在他的怀里。 ”叶瑾然，你这么自信？”叶笙然坏意的把这句话变为疑问句，挑眉邪笑。 叶瑾然自动的环住叶笙然的脖子，语气是撒娇般的温软，”不是自信你离不开我，而是我自知我离不开你。叶笙然，我想让你过得比谁都好。” 脸上表情褪下，叶笙然平静的脸色下是一种浓烈炙热的情感。 叶瑾然，她赢了。 抬手抱住挂在他身上的女孩儿，叶笙然把头抵在她的肩窝处，声音中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只要她在身边，他应该就算是过得好吧。 相互折磨近六年，他们早就是密不可分的存在，彼此早已融入对方的骨血。 ”叶笙然，你别煽情，我想哭。” 叶瑾然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好像随时就可以大哭一场。 ”不准把鼻涕流在我衣服上。”叶笙然皱着眉命令。 ”哦。我洗不行吗？” ”不行，快起来。” ”我想抱你。叶笙然，五分钟。” ”三分钟！” ”四分钟！” ”六分钟吧。” ”叶笙然，是你在占我便宜。没得商量，八分钟！” 这场战役是以叶瑾然缠着抱了叶笙然十五分钟才得以结束。她揩油揩的面红耳赤。最后磨磨蹭蹭的收拾完她和叶笙然的行李，才去准备晚餐。 三人晚餐 晚餐是叶笙然喜欢的样式，简单的三菜一汤，道道都符合他的口味，就连葱蒜的用量也恰好在他能接受的范围里。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叶瑾然更了解他。 思及此处，叶笙然弯唇，笑了。 叶瑾然把米饭摆到桌上时，就发现叶笙然盯着桌面笑的很开心。她隔着桌子去摸他的额头，嘴里喃喃自语的嘀咕，“不发烧啊……是学习压力太大吗？”她趁机揩油般的在他脸上乱摸。 回过神的叶笙然一把拿掉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的小手，狠狠的瞪叶瑾然一眼。 “切……门铃响了，我去开门。” 叶瑾然吐吐舌头，蹦蹦跳跳的去开门。 然后，叶笙然听见她略带惊讶的声音，叔叔！ 揉揉眉心，他顿时没了食欲。 “在吃饭？”叶年换好鞋后手抄在裤兜里走进来，看到桌上简易的家常菜时和叶笙然反应一样的弯了弯唇角，“正好我也没吃饭，一起吧。”话落，他自觉的在餐桌的主位上坐下。 “啊？哦……我去拿碗筷。”叶瑾然手脚慌乱的想要去添碗筷。 叶笙然在她路过身边时，伸手拽住她的手腕，目光阴冷的盯着叶年，“不用去拿，我们家不欢迎他。”一字一顿，他厌恶的情绪倾洒而出。 叶瑾然下意识的想说别这样，话语却硬生生的卡在喉间。这是人家家事，她没理由没身份的参与，更何况，换位思考，她也能理解叶笙然。 “好。”乖巧的应了一声，叶瑾然坐在紧挨着叶笙然旁边的椅子上。 他们这一说一应，并没让叶年恼怒，反之他轻轻一笑，笑容晦涩难懂。 弯起手指，轻轻的叩响桌面，他深邃的目光落在乖巧的像是洋娃娃一般的女孩儿身上，“然然，在我身边都没这么乖过。嗯？” 然然……叶笙然眯了眯眼。握着叶瑾然手腕的手，微微收力。面儿上却是云淡风轻的笑。 “叔叔，您是我的长辈，我哪敢不乖。”叶瑾然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虚假笑容，面对叶年时，仿若真的只是面对一个普通的长辈。 叶瑾然一直很尊敬叶年，虽然他年纪仅大她十岁又与她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但是打心眼儿里她把叶年当做长辈来看。甚至曾经她还以为他会成为她的继父。 可叶年自从叶千千坐牢后就变了，霸道自私。 叶瑾然感觉的出来，叶年是把对叶千千极致的爱转到了她身上。说白了，她只是一个睹物思人的替代品而已。 她同情却又畏惧这个男人。 因为她不能想象叶年对叶千千深爱到什么地步。 叶年最后识趣的没有留下吃晚餐，叶瑾然送他出门，他噙着笑意在她耳边呢喃了一句话。 叶瑾然淡然的回他一个微笑。 叶年下楼，站在车旁的司机快步上前为他递上一件大衣，“叶总，有人跟踪，要不要解决？” “查一下是什么人。”叶年眼角瞥到角落里的人，发觉对方匆忙收起相机，“应该是狗仔，确认一下，别惹麻烦。” “是。”微微颔首，恭敬谦卑的回应。为叶年打开后车门，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护在他头部的上方。 叶年弯身进入车内，语调是一如既往的平缓，“查到是谁之后，把他拍的照片拿给我看。” 你要相信我 一月底，叶家被曝出了丑闻，整个a市闹得沸沸扬扬。一连半个月，报纸新闻各大媒体头条皆是叶家新闻。 一个个版面上的大字标语，触目惊心。 叶氏集团总裁叶年被曝与国际名模黛艾琳交往，好事将近？ 这是一月中旬最先被爆料的新闻。当晚的新闻点击率就将黛艾琳推上了娱乐新闻的头条。 紧接着，两天后，新闻标题换成：叶年深夜飞机直抵b市，被疑约会秘密女友。 一天后，电视上报纸上铺天盖地出现的是叶年在b市医院内的照片。 二十个小时过后，叶千千身份罪行被曝光。十二个小时后，叶家秘密公诸于世。 叶年金屋藏娇杀哥嫂凶手，为庇护爱人，不惜花千金为其脱罪。黛艾琳甘当炮灰。 而身为上一代恩怨的承受者，叶笙然和叶瑾然自然也没被媒体放过。他们的照片和个人信息在短短八个小时内被挖出来，散出去。 至于他们的关系，也被有心的媒体描写的堪比梁祝凄美。 他们姓叶的在a市掀起了前所未有的腥风血雨。 记者们已经蹲在叶笙然家门口整整一周，他们每天蓄势待发的等着门被打开，然后得到第一手独家新闻爆料。没人考虑过这样步步紧逼会给十七岁的他们带来多大的伤害。 关掉电视机，叶笙然坐在沙发上几分钟后，走向了叶瑾然的卧室。 卧室门虚掩着，入目的是一片漆黑。 进门按下开关，叶笙然扫了眼空荡荡的床后，放轻步子走到衣柜前。叶笙然心脏开始不可抑制的剧烈疼痛，密密麻麻的抽痛感让他几乎窒息。 叶千千被警察带走的那个晚上，她就一个人躲在柜子里。她当年怯懦的眼神，他至今仍记得。 轻轻打开衣柜门，意料之内，她果然躲在里面。 女孩儿双手环膝的窝在衣柜的一角，头埋在两臂之间，披散下来的长发严严实实的挡住她的脸。叶笙然突然很怕她在哭，更怕，她不哭。 “叶瑾然。” 轻喊她的名字，他弯身探进去横抱起她的身子。她最近消瘦的很快，骨头都有些咯人了。 “不理我吗？”叶笙然把她放在床上，直视她涣散无神的眼眸，心疼的拢了拢她凌乱的发，“叶瑾然，你不说话，我走了。” 十几秒女孩儿没有回复，叶笙然起身作势要走，却发觉自己的手指被勾住。他低头望去，看到她的手指紧紧的勾着他的手，好像怕他真的会走。 女孩儿垂着脑袋，声音软软糯糯，“这个时候你应该抱抱我，或者，我抱抱你。”寻摸一个合适的角度，她钻进他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 “叶笙然，怎么办啊？” 一张口就是哭腔，随之而来的是她止也止不住的眼泪。她趴在他的怀里，嘴里不住的问，怎么办，怎么办…… 叶笙然知道她怕。 她怕被人在背后说她是杀人犯的女儿。她怕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她。她怕，他会生气，会离开，怕这个新闻会影响他。 “叶瑾然，我说过只要你愿意和我一起面对，刀山火海我也敢带你闯。你要相信，我会保护你。” 自此以后，命运相连 【叶瑾然，我说过只要你愿意和我一起面对，刀山火海我也敢带你闯。你要相信，我会保护你。】 他的话语于她而言是最好的一剂良药。叶瑾然莫名的安心。 可诺言总是太轻易被许诺，待到辜负这句诺言之时，谁都不曾记得当初许诺时的怦然心动。 叶笙然后来负了诺言。 而叶瑾然，则负了他。 任凭记者在外喧嚣吵闹，他们也雷打不动。 和以往一样，叶笙然和叶瑾然裹着巨大温暖的毯子坐在落地窗前看窗外的万家灯火，他们头靠着头依偎彼此，以为这就是全世界。 “叶笙然，高考结束后我们在阳台上烧烤庆祝好不好？” “嗯。” “我们不等开学就去北京，等熟悉之后就经常出去。你学习太好，我们可能不在一个学校，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周末出去。你觉得呢？” “租房子住，随时见面。” “租房子？会不会太贵了？” “我赚钱。” “那我同意。” 叶瑾然眼前仿佛就已经有了他们未来家的模样。她扬着笑容规划房子的布局，甚至连桌布的颜色都已经想好。她是女孩子，脑袋里有着彩色的梦。她想要粉色的窗帘，淡紫色的墙纸，然后在乳白色的餐桌上铺上红格子的餐布。 叶笙然看着女孩儿的笑颜，喉咙间如同被利剑堵住，艰难的无法开口。许久后，他伸手扣在叶瑾然的脑后，把她拥入怀中，“叶瑾然，我们搬家吧，我知道你一直怕。” 怀中的人儿安静下来，她的十指紧紧捏着他的衣角。 他父母就是死在这间屋内。 血泊之中，他父母一动不动的躺在一地的花瓶碎片上，头上涌出鲜红液体以及灰白色的粘稠物。叶千千跪坐在地板上，手上是半个碎掉的花瓶。 这一幕深深的印在叶笙然和叶瑾然的脑海中。 十四岁的人生由此反转。 楼上楼下邻居知道这件事后被叶年花钱堵住了嘴。可他们实在忍受不了的死人的住宅，于是纷纷搬走。新搬来的邻居不知道这事儿，也就作罢。 如今新闻被翻出，楼上楼下的人避难似的离开，整栋楼仅剩下叶笙然一家。叶笙然当初是为了折磨死叶瑾然才执意留在这里，可现在对她，心疼多过一切。 叶瑾然怕黑怕鬼，怕舆论的压力。 这里势必不能再住下去了。 叶笙然要带她走。离不开a市，也要离开他们命运纠缠的地方。 “可是我们能去哪？”叶瑾然脸贴着叶笙然温暖的胸膛，安心之余又是无尽的担心。 “这半年我们租房子住，高考结束后，我就带你去北京。叶瑾然，自此以后，我们命运相连。你愿不愿意？” 自此以后，命运相连。 八个字，字字掷地有声。 她想，这比我爱你三个字都来的惊心动魄，这更比任何誓言都美好。 “愿意。”叶瑾然听见自己坚定的声音。 她当时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是，就算跟着叶笙然亡命天涯，她也无怨无悔。 至死方休也好，命运相连也罢。 她和叶笙然早就是分不开的宿命。 因为深爱，她甘愿把命运交到叶笙然的手中，赌一把。 如此依赖着他 叶家新闻闹得满城风雨，叶氏股票一落千丈。叶年最后动用公关发律师函警告那些以讹传讹的媒体们，这件事才得以平息。a市人人却又心知肚明，叶年是拿钱把这丑闻再度压下。 在a市惹不起躲不起这个权力财力一手遮天的男人，就只能两眼一闭让这件事过去。毕竟为了一条新闻得罪他，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可叶瑾然和叶笙然却没有那么幸运的可以轻易摆脱这桩丑闻带来的影响。这半个月下来，所有认识他们的同学无论关系远近都对他们进行了轮番的电话和短信轰炸。 主题无非一个，确认新闻真假。 叶笙然他们倒也不去理会，任凭人们去说。毕竟叶年花再多的钱也堵不住整个a市的悠悠之口。 “然然，你们要搬家。”叶年事后第一次打电话给叶瑾然，开口便是这样一句笃定的话语。 叶瑾然丝毫不诧异他是如何得知这件事，只是握着手机轻轻应了一声。 “住的地方我已经安排好，你们直接搬过去就可以，最近一段时间你们尽量不要出门。”顿了顿，叶年的声音透过手机再度传入叶瑾然耳里，沉稳有力，“然然，你在家等我，我过去。” “嗯。”叶瑾然仅仅回了一个字，她现在对他话少得可怜。 叶年十分钟后就出现在叶瑾然面前，他看着玄关处堆放的箱子，扯唇讥笑，“我要是不联系你，你们就要和我断了一切联系？然然，你们两个真是越来越有主意了。”身体倚着墙壁，他姿态慵懒之中带着点审讯的意味。 仰头对上他的眼眸，性子单纯的女孩儿连虚假的笑容都挤不出来了，“我们能去哪呢，a市是你的天下，我们怎么都逃不过你的掌心。” 你的掌心，这四个字，她似乎是咬碎了从嘴里吐出来。眉眼之间，她的厌恶情绪更是没有半分遮掩。 叶年站直身体，180的身高以俯视的姿态望向叶瑾然。他挑眉，反问，“然然想说什么呢？”叶年眉目生的极其好看，仅是一个挑眉的动作，也够惑人心魂了。 但叶瑾然却无法想象，在这副完美的皮囊下被包裹的是怎样一颗心脏。 “你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足够精彩。”倘若不是顾及他的长辈身份，叶瑾然早就把难听的脏话说出去了。可除了脸上一抹讥诮的笑容，她不能越距的发泄更多，哪怕心中怒火翻腾的已经快要溢出来。 耳边再度回旋着他那日的话语：然然，跟着叶笙然，你别后悔。 叶瑾然只能说，叶年足够心狠，足够卑鄙。 叶年闻言笑了，他没否认。把提前准备好的一纸合同递到叶瑾然面前，他面冠如玉，笑容儒雅，“气消了就把这个签了。”轻轻柔柔的语气像是对待一个幼稚的小女孩儿，他丝毫没把她的控诉当回事。 眼角瞥一眼纸张上的大字，叶瑾然从心底嗤笑，口吻中有她自己都没发觉的一丝傲然，“不需要，我们可以自己找地方住。叶笙然会保护我的。”她干净清纯的脸蛋儿上透着自信与骄傲。 这是第一次，叶年看到了她的傲气。他也才发觉，原来这个女孩儿是这样依赖着叶笙然。 这是愚蠢不是爱情 依赖……叶年胸腔中像是被压堵了一块巨石，让他压抑不已。 三年前，小瑾然最依赖最信任的人是他。叶千千离开她后，她就很少依赖别人的帮助，更多的是为叶笙然付出。结果，如今她却这般深深依赖着叶笙然。三年或长或短的时间，的确足以改变很多。 眯了眯眼，叶年面儿上笑意不减丝毫，反之越发的温和。 “别给我丢人了，被记者媒体知道我叶年的侄子落魄到出去租房子住，对谁都没好处。”叶年看着叶瑾然的小脸儿，笑着又补上一句，“而且……你们真打算拿着笙然爸妈那点儿遗产去睡大街吗？” 叶年在金钱方面从未亏待过叶笙然，可他高傲的怎么都瞧不上他的施舍，硬是用他爸妈留下的钱财撑了三年。要不是他爸妈生前赚足家底，估计他一年就得去喝西北风。可死人的钱总会有花完的一天，三年他挺过来了，接下来的生活依旧要靠叶年的救济，苟延残喘的活着。 “然然，租个几十平米的小房子过日子，你们真当自己是落难鸳鸯呢。这是愚蠢不是爱情。你不心疼叶笙然心疼的要死吗，你难道忍心让他从叶家少爷的云端掉下来？” 叶年一语戳中叶瑾然软肋，她可是比谁都心疼叶笙然。更何况，叶笙然如今的处境都是拜她所赐。她和她妈可连累叶笙然不少。 叶瑾然一言不发的听着叶年的劝诱，“这是房屋合同，签了这些，那房子就属于你们了。一百八十平米的房子总好过一个月几百块的地下室吧。女孩儿，现实点。嗯？” 叶年字字句句都用叶笙然做诱饵，叶瑾然没有办法说出拒绝的话。轻垂眼睑，她伸手接过他递来的纸张…… 叶笙然吃过早饭出门临近晚餐时间才回来。大抵是又听见什么流言蜚语，他脸色并不好看，可在叶瑾然面前却极力的隐藏着。 心不在焉的用筷子在饭碗里扒拉，叶瑾然垂着脑袋想着要怎么跟他说房子的事儿。 “什么事，说吧。”一早就看出她有心事的叶笙然，放下手中的筷子，用两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直视她皱巴巴的小脸儿。 “你房子找的怎么样？” “重点。” 叶瑾然自知瞒不住便对他和盘托出叶年今天到来的事，以及她签下的合约。说话间她一直看着叶笙然的表情，小心翼翼的斟酌用词。 “叶笙然，我也不想接受他的恩惠。可是我更不想你在这种时候顶着大家异样的目光出去找房子。”越说叶瑾然声音越小，最后几乎微弱的似是蚊虫细语。 叶笙然自尊心强，以前他不愿意靠叶年，现在更不愿意，尤其在当下这种情况。 叶年只看到叶瑾然心疼叶笙然，却不知叶笙然也在用自己的办法保护着她。他不准叶瑾然看电视上网更不准她出门，外面一切舆论都是他在面对着。其实，他对她的疼爱一点不少于叶瑾然对他的好。 目光深邃的盯着面前的女孩儿，叶笙然在心中暗暗发誓，只要四年时间，他一定能给叶瑾然不一样的生活。叶年能给予的，他也能给她，甚至更多。 晚饭过后叶年又打来了电话，他说，千千想要见你们。 再次去B市 叶瑾然不想去见叶千千，更不想带着叶笙然去。坐在沙发上，她十指不安的绞在一起，贝齿一直紧紧咬着下唇。 “不去换衣服？”收拾整齐的叶笙然从房间里走出去，细白的手指慢条斯理的扣着纽扣，然后仔细弄平衣角处的褶皱。 他语气平静，表情平静，叶瑾然在他完美无瑕的俊颜上找不出一丝伪装的痕迹。 孩子气般的踢掉脚上的拖鞋，焦躁的女孩儿抱着抱枕缩在沙发的一角，“我不想去。”她瘪着嘴巴看叶笙然，口吻是难得的强硬，“你也别去。” 她想不通叶笙然怎么会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去b市看叶千千，他明明恨她入骨。 “哦？为什么？”似是早就料到她的反应，叶笙然疑问的语气都像是提前背好的。 为什么……叶瑾然不敢回答。 难道她要说，因为叶千千是杀害他父母的凶手，他去见她不合适？ 这话无疑是往叶笙然心上捅刀子，叶瑾然舍不得。 于是，她把问题抛回给叶笙然，她问他，为什么同意去看叶千千？是因为可怜她患了癌症不久人世吗？ 女孩儿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望向他，等待他的一个答案。 叶笙然自心底升起一丝嘲讽之意，可怜？ 他永远不会把这个词联系在叶千千身上。对他而言，叶千千死了也是罪有应得，甚至她若是死于癌症，也算她好命。他不可怜叶千千，却心疼叶瑾然。 去b市见她，代表他放下了，今后的岁月就让叶瑾然一直留在他身边做弥补。 可这话他对叶瑾然说不出口，或许时机不对，总之不是现在。他的心意，会慢慢渗透给叶瑾然。他们还有十年，几十年，要一起走下去。 “我想陪你去，毕竟她是你的母亲。”叶笙然最后给她这样一个答案。 叶瑾然拗得过自己却拗不过叶笙然，再三考虑之下，她还是再一次踏上了去b市的路途。 他们当晚坐飞机抵达b市，休息一夜后，第二天早早就去医院见叶千千。叶年先进去病房，叶笙然他们留在外面等待。 “然然，你母亲想先见你，进去吧。” 叶年出来后目光落在叶瑾然身上，眉宇之间夹杂着一抹爱怜与柔情。他现在看她的眼神丝毫没有避讳。直白炙热。 叶笙然扫他一眼，然后言简意赅的冲叶瑾然吐出两个字，“过来。” 比起叶年的柔情，叶瑾然更喜欢叶笙然这副傲娇的要死的样子。她笑着屁颠屁颠的过去，眨着大眼睛看叶笙然。 叶笙然干咳一声，伸手帮她理顺头发，随即又是一脸的傲娇，“行了，进去吧。” 叶年瞧着这两人的样子，扯唇淡笑，摇着头从口袋里拿出一盒香烟。 他吸着香烟倚在墙壁上，眯着眼的神态有几分轻蔑。“笙然，你终于发觉自己离不开她了吧。” 吐出一个烟圈，叶年的脸瞬间被笼罩在一层薄雾后面，他的模样隐绰若见。 叶笙然倚在病房门前的另一堵墙壁前，听着屋内传来的轻微话语声，并没有回答叶年的话。 十几秒后，他听到了巴掌的清脆响声。 毁容【1】 伴随着响亮的巴掌声，随之而来的是叶千千尖锐刺耳的谩骂声。 “叶瑾然，你这贱货，你简直贱到骨子里了。” “你像牲口似的伺候人家就算了，你竟然还犯贱的喜欢他。小贱种，你难道最后要和他上chuang吗？” “……” 叶千千把所有难听的字眼都安在了叶瑾然身上。一句比一句不堪的话语不断涌入叶笙然耳膜，刺耳无比。线条流畅的侧脸紧绷成直线，他从来没有此刻这般厌恶叶千千这张嘴。 “她这是要死之前的回光返照吗？” 叶笙然目光落在紧闭的房门上，冷冷的笑出声，话语里讽刺的意味很明显。 叶年不愿听到叶千千和死亡二字联系，当即蹙起眉头，熄灭手中的香烟，表情是一贯的认真严肃。 “叶笙然，别怪千千说话难听，是你和然然太过分。”叶年连名带姓的叫他名字，口吻淡漠疏离，“怎么？三年的时间足以让你忘记父母之仇。” 叶年故意强调这件事，话里有几分暗示他不孝的成分。 父母之仇……叶笙然在心里细细咀嚼这四个字，嘴角笑容意味难懂。 “那我也不及你，博爱到心里可以容下她们母女二人！”视线转到叶年身上，叶笙然神情中是不加掩饰的蔑视，以及冰冷的笑意。 在叶年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病房内再度传来声响，是由弱渐强的啜泣声。 叶年曾经一直在想，叶瑾然对待叶笙然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是愧疚，是同情，还是其他。直到听到断断续续传出来的哭声，他才明白，叶笙然于叶瑾然而言不可取代的重要性。 “妈，我没办法离开叶笙然。我喜欢他，我喜欢他，喜欢到就算他一辈子不能原谅我们，我也要陪着他。” 女孩儿哭声越来越大，到最后已经是支离破碎的喊叫，她嘴里一遍遍的重复着相同的话。 我喜欢他，我离不开他。 这是第一次，叶笙然听到她对他用‘喜欢’二字。她可以坦率的承认她喜欢他，可以在面对叶千千辱骂时，依旧坚定的说着离不开他。 叶笙然对叶瑾然此刻的心疼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他突然好像拥抱她，告诉她，他其实一直都在。 “叶瑾然，你是不是真要气死我！” 叶千千愤怒的叫喊声混杂着瓷器落地声和啜泣声，隔着一扇门，叶笙然也能想象到病房内混乱的场景。 而在各种声音充斥耳膜的时刻，紧接着是长达十几秒的沉默。眸光闪烁，叶笙然快速的推门而入。 房间内的情况比他想象的糟糕百倍。地面上散着棉絮枕芯和被肢解的花瓶，她们母女二人在病房中央对峙着。叶千千左手狠狠的抓着模样狼狈的叶瑾然的头发，右手手中握着一把水果刀，作势要往叶瑾然脸上划去。 看到叶笙然进来，叶千千表情狰狞可怕，刀子又靠近叶瑾然一寸，“叶笙然，她毁容了，我看你还要不要她。” 瞳孔缩紧，叶笙然全身血液似乎都在冻结。 “千千，不要！” 尾随而后进来的叶年震惊于叶千千的行为，大声喝止。而叶千千则是像着了魔一般，抬手用刀去划叶瑾然的脸蛋。 在刀尖即将快要触碰到叶瑾然时，叶笙然抓过柜子上的花束砸在叶千千身上。在叶千千脚步踉跄后退的空挡，他迅速上前扯过受惊吓的女孩儿护在身后。 而那本应该落在叶瑾然脸上的刀子，深深的划在叶笙然脸上。从眉梢处往下的伤口不断的渗出鲜红的血液，瞬间，染红了叶笙然的半张脸。 毁容【二】 叶笙然毁容了。 这是叶瑾然看到在急诊室缝针的叶笙然时，脑海里的第一想法。自眉梢开始大约三厘米的伤口小而深，医生说百分之九十会留下永久性疤痕，而那百分之十也只是在恢复好的情况下小程度淡化。 叶笙然的脸是上帝的完美杰作，别说是一道疤，就是一个斑点或痘印都是这件无暇艺术品上不能容忍的瑕疵。 叶瑾然眼睛酸涩，咬着唇瓣走出急诊室，落寞的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走廊尽头男人的身影被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拉长，清瘦挺拔。猛吸一口香烟，他瞧着失魂落魄的女孩儿，缓缓的吐出烟圈。一张轮廓分明硬朗的脸庞被掩于烟雾之中，他眯起眼眸，把烟头丢进垃圾桶，随即抬脚大步走过去。 叶年站立在叶瑾然面前，松了松领带，表情与话语同样冷淡，“你母亲想和笙然谈谈。”他仅是传达叶千千的话，对叶笙然的伤势，只字未提。 冷漠的有些无情。 叶瑾然抬眼看面色永远沉着冷静的男人，慢慢的站起身，“谈谈？用刀子谈吗？她想让我死，自己怎么不去死！”向来乖巧到低眉顺眼的女孩儿，此刻眼里真切的闪过一丝恶毒。她越发精致的眉眼染着深深的怨恨。 叶年明白，因为叶笙然受的一点皮外伤，她是真心希望叶千千不要活着。 相比之下，谁在她心中分量多一些，不言而喻。 “叶瑾然！”叶年扯过她的身体，轻松的把她逼于墙壁与自己的手臂之间，“我不准你这样说她。她是你的母亲，叶笙然只是一个外人。” 他在强调，叶千千是和她血脉相连的亲人，而叶笙然和她没有丝毫关系。 叶瑾然唇畔勾出浅浅的嘲讽之意，“叶笙然从来不是外人，真正的外人是您，叔叔！” 女孩儿笑着往他心上捅刀子，一刀接着一刀。用最锋利的刀刃剜他的心脏，她却还嫌手脏。 “我沾着我妈的光，受你恩惠六年，我尊称你一声叔叔，却不代表你是我的亲人。” “其实我妈也挺心狠的，无视你六年的死心塌地，让你做着无用功。甚至，心里不平衡到把我当成替代品。是吧，叶叔叔！” 一声叶叔叔，彻底把他们隔离疏远。 女孩儿漂亮清澈的眼眸里蕴着讥诮，她云淡风轻的噙着笑容讽刺叶年对叶千千的付出，更是毫不畏惧的和他撕破脸。 眼前的女孩儿高傲冷淡，似乎是仗着叶笙然，从而有些放肆。 叶年不怒反笑，俯身在她耳边呢喃，沉缓的声线划过叶瑾然的耳际，“然然，你比你母亲心还狠。不枉我疼了你六年，乖女孩儿。” 六年的宠爱疼惜让他养出一个白眼狼，这真是商人叶年做的最赔本的买卖。 “然然，你知道有多少人又想做你的替代品吗。” 三年专宠，足以羡煞旁人。 轻如鸿毛的吻落在她带着指痕的脸蛋儿上，叶年笑容邪肆，一贯温和的眉眼温柔不减。 天之骄子 叶笙然挺拔的身形立于病床前，他垂眸认真的打量坐在床上的女人。(荷花文学网 http://.hehua.org)岁月似乎一直在善待着叶千千，她和三年前他最后印象里的一样，妩媚妖艳的美。就连脸上一抹病态之色，也凭白为她添了几许柔美。 然而就是因为她的美貌，他父亲才会动了心思，连累母亲一同死在她的手上。 红颜祸水——这是媒体对叶千千的评价。 惊人的美貌成就了她，却也毁了她。 叶笙然内心其实很平静，完全没有三年前对她恨之入骨的感觉。时间是最强大的修复剂，叶瑾然的陪伴与隐忍早已把他心中的仇恨给冲刷洗净。 他对叶千千不会去原谅，不再会记恨。 面前的少年眉宇之间是不同于他父亲或者叶年的拓落。叶千千突然很庆幸叶瑾然爱的是他，可看着他眉梢处的纱布，她自心底涌出同情，出口的话语也几乎是不加深思的脱口而出。 “就算留了疤，以你的条件，今后一定可以找到各方面都很不错的姑娘，何必浪费时间逗那个傻姑娘玩呢。叶瑾然还以为你多喜欢她呢。”她弧度漂亮的嘴角划过一抹笑意，似乎是在笑叶瑾然的天真愚笨。 叶笙然回她相同的笑意，俊美的五官明朗夺目，“好像你又有多关心她似的。”假惺惺的慈悲。这是他没说出的后半句话。 叶千千用手指梳理着本就柔顺的长发，轻轻的笑，“你父亲生前是a市最有能力的企业家，不是富可敌国也是家财万贯。你母亲呢，她是大学教授，德才兼备，内外兼修，简直是a市女人模范榜样。再看看你亲叔叔叶年，24岁接手你父亲的公司，成为最有潜力的青年企业家。 而你，叶笙然。虽然仍在校园里，可是依然优秀的无人能比。你的未来一定会和你的父辈一样精彩。 你生在这样的家庭里，过着富足的生活，即便父母双亡也仍然可以万人艳羡。” 用手指把头发捋到耳后，叶千千露出不加修饰的素净脸蛋儿，淡薄的眉目之间平静似水，“我和叶瑾然拥有着和你们叶家相同的姓氏，命运却是完全不同。我们家底儿有多肮脏，你不会不知道。叶瑾然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我不在乎。”叶笙然打断叶千千话音，他无法忍受在她嘴里听到任何贬低叶瑾然的话。 叶千千有多抹黑叶瑾然，他就有多少的心疼。 她说的没错，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自小都是受着追捧带着光环。他一直都自私的在意自己的喜怒，却没有一刻想过叶瑾然的苦难。那个女孩儿明明比任何人都值得珍惜疼爱。 “你听都听不下去，又怎么会忍受她的背景。”叶千千一针见血，直戳要害。 两人面对面对峙着，无形的较量之中。 许久，少年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叶瑾然的过去我没机会参与也无法改变，我要的是她的现在和未来。因为你这个母亲她蒙羞，那么以后，她冠的是叶家的姓氏，叶笙然的叶。” 你比不上他 叶笙然从医院出来，打电话给叶瑾然才知道她已经回到酒店。 她似乎在有意躲避着他。 他从急诊室出来就不见她的人影，打她的电话她说在医院附近逛逛，到时再回去。可他再打电话，她就已经到了酒店。甚至说和她要一起吃午饭时，她支吾着拒绝。 拿手机照照自己此刻的样子，叶笙然微微皱眉，自己都有点嫌弃，也难怪叶瑾然会躲着不见他。 叶笙然回酒店的路上按照叶瑾然喜欢的口味打包了一份儿盖浇饭回去。他把餐盒放在叶瑾然房门口，编辑一条短信后，走进隔壁房间。 * 医院病房内，女人对着镜子精心挽着发髻打扮自己。而后她又画上淡妆，掩盖苍白的面色。直到脸色有稍许的红润，她才满意的笑了。 叶年双手环胸，倚靠着窗栏看着女人的侧颜。这张脸是上天赐予叶千千最好的礼物，也是赋予她最大的苦难。 比红颜祸水更贴切她的词语是：红颜薄命。 “千千。” “叶年。” 两人同时开口，男人低笑一声后，示意她先说。 叶千千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微笑，“叶年，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的脸？”她扬起下巴，目光中皆是自信与骄傲。 “都喜欢。” 叶年这样回答，唇畔挂着温润的笑意。 “那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的女儿瑾然呢？”叶千千整理额前的碎发，笑的漫不经心。 “千千。”叶年唤她的名字，带着些许的宠溺，“然然是你的女儿，爱屋及乌，我自然也喜爱她。” 他避重就轻，故意曲解叶千千口中喜欢的含义。 叶千千是聪明的女人，她怎会听不出男人话里的玄机。欣赏自己美貌之余她抽空瞥他一眼，“行了，虚伪而又薄情的男人。” 眼前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男人看似多情，实则却比任何人都薄情。她很早以前就已看出。 “叶年，你比不上叶笙然，可他斗不过你。” 叶千千把镜子搁置在一旁的柜子上，随口说道。随后她拿起一本不知看了多少遍的杂志翻着，视线始终不愿落在叶年身上。 叶年坐在床前的椅子上，自然的拿过水果刀和苹果，轻笑出声，“在你眼里我比得过谁。” 无数名媛淑女奉他叶年为神，只有她们母女轻视他如草芥。 动作利落娴熟的把苹果削皮切块后递给叶千千，她连看都不看的一眼的说，不想吃。她拒绝的直白丝毫没觉得有何不妥，也不在乎这样做是不是会拂了他的心意。 “没事，我有钱，你随便糟蹋。” 似乎对她的态度早有预料，叶年面上仍维持着温和的笑意，就连眼底的温柔宠溺都不减一分。他随手把苹果丢进垃圾桶内，然后云淡风轻的拿纸巾擦手。对待叶千千，他像是纵容一个任性倔强的孩子。可事实上，他却整整小这个女人十岁。 叶千千从来摸不透叶年的底线在哪里。 合上杂志，她偏着脑袋看他，唇角带着蔑视的冷笑，“你有钱能把我从这个鬼地方弄出去吗？” 合格的商人 监狱，医院，每个地方都是暗无天日的牢笼。她再崩溃抓狂，也只是以卵击石。 叶年把双腿交叠，坐姿优雅。他眸色如墨，嘴角噙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淡笑，“难道这不值得吗？用你的后半生换取你女儿的一生无忧。何况，千千，你马上就要摆脱这里了。” 男人又在提醒她。她清楚的明白他口中‘摆脱’二字的含义。 “叶年，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卑鄙呢。”叶千千微微上挑的眼尾风情妩媚，她睨着面前的男人，连表现出厌恶都不屑了，“有你在，瑾然和那孩子永远都会不得安宁。” 怨只怨她没预料到，叶年竟然会对她的女儿动了心思。 “千千，我不是卑鄙，我只是太爱你们。”爱到容不得别人出现在她们的世界里。 叶千千不爱他，他无能为力，毕竟这个女人太过于骄傲，眼里放不下任何人。可如今，他一手捧着长大的然然都把他当成无关紧要的外人，笑着投入他人怀抱。这是又一次践踏着他的尊严。 或许，他真是太过纵容宠爱她们母女，以致于她们把他的爱当成理所应当。 “你这个母亲活着与其让她一辈子抬不起头，倒不如为她多做点事，让她今后的日子好过一点。千千，我说过，以命抵命。” 最后四字，字字落地有声。 叶年终于卸下了伪善的面具，冷俊的面庞覆上寒冰，找不到一丝柔情的痕迹。 叶千千再一次看到三年前狠辣无情的叶年。 “叶年，你爱的从来都只有你自己。你是个合格的商人。”叶千千伸手拿过床头柜子上的化妆品，丢到叶年怀中，冷淡的笑，“把这些交给瑾然，剩下的事儿，你不用担心了。” 叶年垂头打量手中的化妆品，神情略带狐疑之色。病床上的女人出声讥讽，“不过是化妆品而已，你何必那么紧张。告诉叶瑾然，做女人最重要的是活的漂亮。我这个当妈给不了她的好日子，只能靠她自己争取了。” 话语停顿，她看着叶年的俊颜，缓缓开口，“叶年，我不求你让她一生无忧，我只求你有点良心。” 以命抵命，这场恶魔交易，最终苦了叶瑾然。 瓷器般的手指轻蹭着金属瓶盖边缘，叶年透过叶千千的脸看到曾经，他面色沉静，温润如春风的嗓音划过耳际。 “千千，我要是没良心，你可能都无法活着走出监狱。我对你们母女就是太念旧情了……” 太过留恋，终究是不好。 四目相对，男人眼眸里薄凉一片，女人微愣片刻后，笑了。 叶年给叶瑾然发短信说在b市还有事情，让她和叶笙然先回去，机票已定订好，是晚上十点的。 七点左右他们从酒店出发去机场，一路静默无言。两人并排走着，彼此心事重重。 叶笙然偶尔偏头对上女孩儿的目光时，后者都是扫了一眼他的伤口后快速的低下头。 嫌弃的意味似乎很明显。 【最近在努力写简介上的内容，估计也许大概，快要完结了吧。】 我能吻你吗 手指不自觉的抚着眉梢处的纱布，叶笙然拉着女孩儿停下脚步。 “叶瑾然，我留疤一辈子，你就一辈子不看我？”他神情专注认真，抿唇的样子颇有几分严肃。 叶瑾然怔怔望着眼前不被疤痕影响的俊颜，思想不自觉的开了小差。“你要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啊。” 眨着眼睛，她又装着无辜的样子看他。事实上，这个女孩儿狡猾的很。 “你……叶瑾然！”叶笙然无奈的无话可说。问题的重点明明不是这个。 叶瑾然却故意忽略他的无奈，主动的环住他的腰身，钻进他的怀里。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她轻声说，“叶笙然，谢谢你。” 谢谢他一直在保护着她。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只要她需要，他就在身边。 女孩儿娇软的声音荡在心头，叶笙然心脏柔软到塌陷，他抬手带着宠溺意味的拍了拍她的脑袋。 “叶笙然。”女孩儿从他怀中起身，两手抓着他的胳膊，语气和眼神皆是真挚和坚定，“你放心，我一定对你负责。” 她说的郑重其事，就差竖起手指头宣誓了。 叶笙然沉吟片刻，若有所思的丢过去一句话。“我不放心，还是我对你负责吧。”而后他看着她泛红的脸蛋儿，放柔语气问道，“冷吗？” “啊。不……”叶瑾然还回味着叶笙然的上一句话，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要说不冷，可看着他温柔的样子，她思绪回到正轨，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扭转成，“冷！冷！冷！” 为了增强效果，她还故意呵了口哈气，努力证明自己真的很冷。她满怀期待的望着叶笙然。她在猜测他是会抱她还是吻她。 轻而易举的识破她拙劣的演技，叶笙然揉着眉心，深深叹息一声。 叶瑾然脸皮真是越来越厚。 可即便知道她在撒谎，他看着她红红的小脸儿，还是细心的替她弄好围巾，不让一丝寒风侵到她。然后叶笙然又自然而然的牵着她的手放进自己外套衣兜内，这系列动作流畅自然的像是演习了无数遍。 少年眉目含情，眸里似是落了繁星。 沉浸在叶笙然外貌和温柔之中，叶瑾然傻傻的问了一句，“你以前是不是也这样牵着程南？” 她承认这话有点扫兴，但是她就是莫名其妙的想要知道。嗯……她在吃醋。 “有人说男生永远不会忘记第一个和自己牵手的女生。叶笙然，你……是不是也忘不了程南？” 叶瑾然手被叶笙然握着，步子却明显跟不上他的节奏。即便叶笙然已经把速度放到最慢了，她还是落后于他，显然是心事重重故意拖沓脚步。他们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两串规律不齐的脚印。 叶笙然转身看她，薄唇轻抿，带着温柔的弧度。黑色的中长款外套将少年的身形衬得越发修长清瘦，站在雪地里他美好的像是一幅画。 少年薄凉的温度自指尖传递到叶瑾然的肌肤。她看着他的眼睛，心虚慌张的想结束这段尴尬的谈话，“我，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可以不回答。”说到最后，她已经是小声的嗫嚅。 也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怏怏的垂下脑袋。 “叶瑾然，我能吻你吗？” 无法言说的秘密 叶笙然大脑思维跳跃的太快，叶瑾然已经跟不上他的想法。傻愣愣的啊了一声后又习惯性的说了一个不字。 “不行？”叶笙然挑眉。 “不……不用问……” 叶瑾然不争气的结巴了。她这副比受虐待时还小心翼翼的模样，换来叶笙然的轻笑。眉梢处染着宠溺温暖的笑意，少年缓缓的倾身低下头。 他吻她的唇角，吻她的唇。他的唇和指尖一样，都是薄凉的温度。 可叶瑾然却贪恋喜爱着他的温度，他的气息。 叶笙然闭着眼吻她吻得很虔诚认真，以致于叶瑾然突然有一种他怕亵渎她的错觉。近在咫尺的少年干净美好，叶瑾然肆无忌惮的打量他。 少年美如玉----这五个字他配得起。 “叶瑾然。”叶笙然的吻从叶瑾然唇上游离到她的脸颊，他口中呢喃着她的名字，问她，“你忘了是不是？” 脸颊上冰冰凉凉的感觉让她心猿意马，她根本没细细考虑叶笙然的话，仅是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他抱着她，下巴抵住她的肩膀，微不可闻的轻声叹息。她问他会不会忘记程南。他没法回答，因为他从没记得她。 怀中的女孩儿才是他年少时期心底最深处无法言说的秘密。他爱她，六年之久。 六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唯独初见时，她的笑容和课桌上的奶糖令他记忆犹新。 直到现在，把记忆翻出来回忆，他仍会嘴角上扬。 叶瑾然在返程飞机途中查看了未读的手机短信。自从出事后，她就没接过电话也没回过短信，翻看记录她才发现收件箱里已经有了上百条信息。 手指划着屏幕下滑列表，未读信箱里大部分消息来自苏小宛。除她之外，还有何欢欢，何泽，以及平时都不怎么熟悉的同学信息。甚至还有很多陌生号码。 短信内容几乎是千篇一律的疑问。好在她平时在学校与同学关系都还不错，没有人会借此机会落井下石。而且在高考这个敏感时期，大家的注意力大多在学习上，不会过多的关注他们的私事。 叶瑾然翻着列表看到了顾城的名字，刚要点开对话框，机舱广播内就传来通知说要乘客们关掉手机。 犹豫了一下，叶瑾然没点开短信内容，按了关机键。 把手机放回包里，她看了一眼身侧闭眼休憩的叶笙然，弯了弯唇角，转头看窗外。飞机平稳滑行一段路程后，向往着三万英尺的高空。 望着窗户上映射出来的自己，她坚信，未来只会越来越好。 待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已经是一月底。叶年人一直在b市，叶瑾然他们搬家的事情就暂时搁置下来。 半个多月后就是新年，紧接着就是三月份的开学。 生活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叶笙然和叶瑾然都拿出最好的状态面对即将到来的最后一学期的高中学业。 叶瑾然把叶笙然学生证上的照片偷偷扯下来，连着写着‘北京’二字的大纸，一起贴在书桌前。这是支撑她没日没夜学习的动力来源。 堂堂正正站在他身边 叶瑾然数语外属于强项，她只要把其余三科成绩提上去，考个不错的二本不是问题。为了缩短与叶笙然的差距，她也自觉的把学习重心放在弱点上。而免费家教叶笙然则是她最好的老师。 “叶笙然，把你生物，物理，化学笔记通通借给我。” 这是叶瑾然这几天来对叶笙然说的话为数不多的一句之一。当晚，三本笔记外加参考书出现在她的书桌上。 得一学霸，如获至宝。 “叶老师，此题求解。” 晚上十点，穿着肥大睡衣，头发乱糟糟绑在脑后的女孩儿拿着一摞参考资料不修边幅的走进叶笙然房间。 把资料砸到他的面前，她的状态堪称暴躁，“比函数更折磨人的东西是化学方程式。我发誓，高考过后我一定先撕化学书。” 喋喋不休过后，女孩儿以大字型的姿势躺在了床上，略带怨念的眼神盯着天花板看。 叶笙然扫了一眼她扔过来的资料，又翻了翻她之前做过的习题，不由得微笑。叶瑾然基础题不仅都可以做对了，而且都能掌握大部分难度适中的习题。她已经逐渐养成了思考问题的方式。 这是很明显的进步。 “过来听题。”叶笙然在纸上写写算算几笔后，冲叶瑾然招了招手。 “不想动。” 床上的女孩儿懒洋洋的翻身，侧躺在床，一侧的脸颊贴着软软的床铺，她简直要舒服的睡着了。 叶笙然无奈的摇摇头，拿着纸本走过去，半跪在床边。他俯身时微微遮住她眼前的灯光，整个人以逆光的状态面对叶瑾然。 “高锰酸钾加热后……” 叶笙然耐心的讲解着，可叶瑾然注意力完全不在题上。看着他上下滑动的喉结和一张一合的嘴唇，她吞了吞口水，快速的起身。 “嘶……”叶笙然被莽撞的女孩儿撞到了下巴，吃痛的喊了一声后，投射过去的目光中带着诧异。 叶瑾然尴尬的挠了挠头，“咱们去课桌上吧。”脸颊绯红，雪地里亲吻的画面又跳跃在脑海里。 她很想知道，有没有一种化学方程式可以减轻人的心跳速率。 叶学霸睨着她红红的小脸儿，一本正经道，“叶瑾然，谁要跟你在课桌上！” 最后一个字他着重加了重音，恶劣的曲解叶瑾然的话，面儿上却偏偏还是衣冠楚楚的正人君子模样。 原来叶笙然也有这样的一面啊。叶瑾然砸吧一下嘴，样子装的比他还正经，“来！我们继续在床上！” 这是庄稳赚不赔的买卖，能占便宜的好事儿。 叶笙然则是微微一笑，“先把化学方程式写出来！”语落，一张演算纸轻飘飘的落在床上。 瞧着密密麻麻的化学元素，再看看叶笙然似笑非笑的脸庞，叶瑾然头很疼。 被叶笙然每天指导着，叶瑾然有着突飞猛进的进步。半个月的高强度有效率的学习，让她已经渐渐从学渣队伍里逃离出来，彻底的开启学霸模式。 甚至在他们吃饭谈话过程中，她都会时不时的扯上一些理科知识。 她知道她和叶笙然的距离在一点点缩小着。只要她再继续努力，一定会成为堂堂正正站在他身边的女孩儿。 而在叶瑾然的信念中，a市下了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后，终于迎来了新年。 不甘 叶瑾然是在除夕夜和叶笙然一起在阳台上看烟花时，收到了顾城的短信。 点开对话框，简短的一句话映入眼帘。 他问她，叶瑾然，你是不是和他在床上共度佳节。 叶瑾然透过文字想象到了顾城编辑短信时，脸上不屑鄙夷的神情。扶额有些无奈，她不知道顾城哪里来的这么深怨念。 而她也看到了他之前发来的信息，内容比这条更短，仅有四字：不知廉耻。 神经病！叶瑾然删掉他的短信后又把他的号码列入黑名单之内。 她想她应该一辈子都不会再和这种人有什么交集。 在叶瑾然与恶心扫兴短信作斗争的同时，叶笙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从半个小时之前他的电话就没有停歇过，不过他并没有接听。可这通电话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人打来，他握着手机把目光落在叶瑾然身上，随后走到客厅讲话。 叶瑾然仅听到叶笙然说一句话，“好，我马上过去。” “你要出去吗？”她在他穿外套时拉住了他。 “嗯……”叶笙然话语停顿，目光有些闪躲，“我去见一个，同学。” 他不是善于撒谎的人，叶瑾然一听便知他在撒谎。而值得他撒谎的同学，她不愿意往深处再想。 “那你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最后四字，直到叶笙然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她也没说出口。回到屋内她没了看烟花的兴致，索性就到厨房和面包饺子。 咬着唇瓣，叶瑾然感到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她连问问叶笙然到底跟哪个同学出去都没有勇气。 心不在焉的揉着面团，大约五分钟后，她听到声音不小的敲门声和叫喊声。门外的人一直喊她的名字，一声比一声大。 对方喊了几声后见无人应答，便失去耐心的用力踢门，嘴上开始说着不好听的话。 叶瑾然皱了下眉，在水龙头下冲了冲手，端着水杯去开门。 “顾城，你有病吧！” 开门的同时她把满满的一杯水泼到对方脸上。 顾城被泼了满脸水，微怔片刻后是无法压抑的怒火，他连脸都顾不得擦，野蛮的把叶瑾然从门口处拽出，按着她的肩膀，把她逼至墙壁上。 “顾城！” 叶瑾然尖叫，手中的杯子应声落地，顷刻之间化为碎片。 她挣扎，他逼近。 “叶瑾然，我以前怎么看不出你这么脏。一边千方百计的想要和我睡，另一边住在别人家里，用肉偿命。你妈就教你这么做人？” 话落，他又咬牙切齿的补充，“我差点忘了，你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城喝了点酒，他一靠近，便是铺天盖地而来的酒气。 叶瑾然在他的辱骂之中迅速的镇定下来，用没心没肺的笑容来做武器，掩饰自己所有的脆弱情绪。 “顾城，你现在就是一条疯狗。你大过年的跑来羞辱我，无非就是你恼怒你不甘，你不就见不得我和叶笙然好吗。” 她带着嘲讽意味的目光射向他，眼神中丝毫没有胆怯和畏惧。 顾城眼眸猩红，最后仅剩的一丝理智也在她的笑容下消失殆尽。她说对了，他就是不甘心。 你怎么不去死 顾城太骄傲自信了。他从来不真的认为叶瑾然会不喜欢他。 而当事实摆在眼前，他才发觉自己是个傻子。 “叶笙然说是我们是兄弟，结果呢，他一直瞒着我所有事。明明知道我喜欢你，却不说你们住在一起。你们拿我顾城当什么？” 按着叶瑾然肩膀的手掌力道重了几分，顾城表情在这一瞬间狰狞的可怕。 “不过叶瑾然，你也别得意的太早。你妈杀了他爸妈，他还真能死心塌地的和你在一起？你怎么就不问问他，这大半夜的他出去干什么，和谁在一起……” 顾城越说情绪越激动，恨不得把他所认为的事实，血淋淋的展现给叶瑾然看。他话语里的关键词无非一个：程南。 把叶笙然和程南摆放在一起，无疑是把刀插在叶瑾然软肋上。 她用力的推开顾城，抬手就甩了他一巴掌。 “你自己恶心，别把别人想的和你一样恶心。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她撇过脸，声音都是颤抖的。 与其说她是恼怒顾城，不如说她是根本无法正视他所说的话。 程南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顾城用手指揩了揩被打的脸颊，狠狠的往地下啐了口血，“叶瑾然，我现在说喜欢你是给你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以前我不知道你这点脏事儿，还真以为你是清纯呢。你他妈就是陪着别人睡还说这是真爱。” 捏住叶瑾然的下巴，他强扭过她的头，逼迫她看着自己。 “叶瑾然，我顾城不是你想玩弄就能玩弄的。喜欢我的时候贱的天天往我身上贴，说不喜欢了，就随手丢在一边。你以为我这么好打发呢。” 一字一顿的说完最后一句话，顾城另一只手轻轻拍打叶瑾然的脸，十足的地痞无赖模样。 叶瑾然挣扎不过，只能闭上眼睛不看他恶心的脸。“你想怎么办？发疯的辱骂我不够，还想要打我吗？” 即便闭着眼，女孩儿的神情也蕴着明显的讥诮。 顾城垂头，兀自笑开，“怎么办？你他妈玩我，我能怎么办。”故意停顿几秒钟，他似是征求意见般的在她耳边低语，“不然，你真跟我睡一宿。” 他言语直白，丝毫不避讳。 叶瑾然羞怒的睁眼，便看见他痞里痞气的笑容。不等她开口，顾城就用手指抵住她的唇，笑着摇头，“叶瑾然，你要仔细想好你要说的话，别不小心的惹怒我。这栋楼现在只有你我。嗯？” 手指离开她的唇，顾城退后一步，身体倚在楼梯扶手处。他含着笑，却给叶瑾然不寒而栗的感觉。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嘴唇都在颤栗。她根本没有办法去想顾城的话，心里只是念着一个名字，叶笙然。 顾城看着身体一直紧贴着墙面受惊的女孩儿，酒精下的欲望越发的强烈，“叶瑾然，是婊zi就别立牌坊。你和叶笙然睡了这么多年，还在乎和我睡一晚？再说，我可是你心心念念多年的人啊。你不是一直想要得到我吗。” 他字字句句皆是难以入耳的污秽话语，完全没有经过大脑的脱口而出，更不知道此刻的话给他带来多大的祸端。 叶瑾然听着顾城的话，目光从台阶顶层往下落，某种想法一闪而过。她缓慢的撇过头，怔仲的看着面前噩梦般的少年，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顾城，你怎么不去死！” 真正的原因 叶笙然打车到达对方指定的饭店门前时，是十点二十。 他步伐迅速的走进去，想要尽早的结束谈话。 “叶笙然，这里。” 坐在窗边的女人见他进来，冲他摆了摆手。 除夕夜饭店的生意很红火，大多是一家人出来吃年夜饭的。叶笙然心里某根弦被触动，眼里划过微不可觉的落寞。敛眉，他抬脚走到靠窗的位置。 “宁老师。” 礼貌冲宁文打招呼，叶笙然坐在了她的对面。 感觉到他身上的寒气，宁文搓了搓手说好冷，随后递过去一张菜单，“想吃什么随便点，老师请客。”她可爱的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叶笙然接过菜单放置在桌面上，客气而又生疏的回道，“老师，我还不饿，您找我来什么事？” 他开门见山，直入主题。宁文倒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嗯……”她犹豫了一下，试探性的问叶笙然，“出国名额咱们学校只有一个，你真的要放弃吗？” 保送国外重点大学的机会是在这阶段高三莘莘学子梦寐以求的事情，毕竟被选中，意味着今后的人生会走的相对容易一些，而且更是对自身能力的一种肯定。 宁文不明白为什么当她对叶笙然提出建议时，他会这么轻易的就拒绝。 “老师，我并没有出国打算。”叶笙然回答的很快，准确的说是根本没给出一个可信的回答。 宁文沉吟片刻，面露难色，在心里斟酌着用词。 “叶笙然，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你家里的事情。”说话的同时她一直观察着叶笙然的神态，害怕某句话伤害到这个孩子敏感的神经。 叶笙然倒是一派坦然，示意她可以接着说。 “你家很有能力，可能不会在乎出国的机会。但是，被保送去国外念书远比你家送你出国来的更有价值。我们这些老师都不希望你放弃这样难得的机会。” 宁文停顿一下，喝了一口热茶。跟叶笙然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孩子打交道，真的是件不容易的事。 “你叔叔叶年是你唯一的亲人，你高中以来的学费都是他支付的。可他在校领导面前曾表示过，不打算供你高中毕业以后的开销。无论你高考后报考国内哪所大学，费用都是不小的。国外的这所大学却不同，你被保送，第一年学费住宿费全免，而且……” 宁文苦口婆心又说了大段的话后，发觉对面的人还是没什么反应。这是她教学生涯第一次面对学生感到深深的挫败感。“叶笙然，你是怎么想的，可以告诉老师吗？” 她尽量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像一个知心大姐。她明白叶笙然因为家庭影响可能有些孤僻不爱交流。可她就是想要了解她的学生内心真实想法。 叶笙然不出国的原因，绝不是因为他不想。 宁文看过他们每个学生在高一入学时写的对未来憧憬。 她清楚的记得，叶笙然写在便签上的梦想是，留学学医。 我忍你很久了 宁文在叶笙然走后，坐在窗边单手托腮发呆了十分钟。 她和她老公是从高中相识，后来一路携手步入婚姻殿堂。她不反对自己的学生早恋，只是希望他们在不影响学习的前提下可以和异性有适度的交往。 当老师十几年，她抓到早恋的学生也有几十对，每个男生被问话时都会说，我是真喜欢她，高中毕业后会和她考入一所大学。 可是没有一个孩子的眼神像叶笙然那样坚定，坚定到把那个女孩儿奉为唯一。甚至把前途当做赌注压在她身上。 他说：我的亲人是叶瑾然。 仅此一句，宁文再无劝他出国的理由。 * 叶笙然从饭店往医院赶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接到电话后，他一颗心始终忐忑不安。 除夕夜的医院几乎没什么人，值班医师见叶笙然神色焦急的跑进来，便拦住了他。“你有什么事儿吗？” “有没有叫……” “喂，在这里！” 叶笙然话音被一个中年男子打断，他手中晃着叶瑾然的手机示意让他过去。 “没事了。”推开医生，叶笙然从他旁边跑过。 “你们什么情况。”值班医师看他一直处于匆忙状态，不由得挠了挠头，瞥了一眼他的方向，最后回到了值班室内。 男子把手机递给叶笙然后，大致说了事情的始末。最后一句话总结，“还好那男生没来得及锁门，不然真是造孽，哎。” 想到他晚去一步会发生的事情，对方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叶笙然双手紧握成拳，脸部线条绷紧，一双眼眸冷到极致。 要不是恰好有快递送到他家，那后果他甚至不敢去想。 地上都是血，女孩儿的双脚被腰带绑着，嘴里塞着毛巾……叶笙然知道她该有多害怕。一拳打到墙上，他满心尽是懊悔。 “艹，叶瑾然，你他妈下手真重。” 急诊室内传来骂声，而那声音叶笙然再熟悉不过。目光转到那扇门前，下一秒他就看到了施暴者和受害者。 “顾、城。”叶笙然一字一顿喊他的名字，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大步走上前，他狠狠的给了他一拳。 “靠！”顾城回过神来快速的反击，两人很快的扭打成一团。 “叶笙然，我忍你很久了。” 顾城抓着叶笙然的衣领，把他整个人往墙上撞，“除了装你还会做什么。虚伪。” 眼见他们越打越激烈，值班医师们也都出来劝阻，最终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他们分开。 批评他们过后，又给他们挂彩的地方上了药。 叶笙然脸上和胳膊上都受了伤，他靠墙而站，看着对面的顾城，脸上是未消散的怒火。叶瑾然沉默的站在他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 偏头看到女孩儿受惊的神情，叶笙然理智才渐渐恢复。 “受伤了吗？”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他想确定她是否安然无恙。 叶瑾然咬唇摇头。 顾城嗤笑出声，“叶瑾然，你装什么可怜，不是你把我从楼梯上推下去的吗。” 再也不见 听顾城这样说，叶笙然才注意到他头上缠着纱布。(荷花文学网 http://.hehua.org)伤的似乎不轻，小片的血迹透过纱布渗了出来。凉凉的瞥他一眼，叶笙然又把视线移开。 “没事。”揉着叶瑾然的头发，他安哄着把她拥入怀中，“我们回家。” 叶瑾然点头，无言的待在他怀中。 顾城看着温柔与冷漠并存的少年，又看向他怀里的女孩儿，勾唇讽刺淡笑。 “叶瑾然，说要带你回家的人，最后可不一定能许你一个家。有些事，别太认真了。” 他走过他们身边，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径直向前走，没有回过头。他的背影在空旷的长廊里由近到远，直至消失。 那是叶瑾然最后一次见到顾城，他在她生命中消失的很彻底，就连梦中，他也不曾出现。 偶尔想起时，她也念不起他半分好。 五年懵懂暗恋，最后撕破脸皮。 叶瑾然来不及说再见，而顾城对他们只用一句‘再也不见’作为诀别。 回到家中已经迫近黎明。第一次，除夕夜他们在医院度过。 “去休息吧。” 把叶瑾然的外套挂好，叶笙然温柔的亲吻她的眉心。 叶瑾然注视着叶笙然的眼睛，抬手抚摸他眉梢处已经结咖的疤痕。 因为这道疤，她认为叶笙然是疼她喜欢她的。 可她却也总觉得他是遥不可及的梦。仰望着，得不到。得到了，留不住。 “别在意，已经好了。”叶笙然抓住她的手腕，顺势抱住她，“叶瑾然，你什么都不说，也不哭不闹。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样。” 无奈的轻声叹息，他话语中有着懊恼自己无能为力的成分。 叶瑾然闭了闭眼又睁开，想问的话怎么都问不出口。 “我没事。”三个字，她回的平静而又敷衍。“我回房间了。” 轻轻推开叶笙然，她拖着身躯，缓慢的往卧室走。 走到卧室门前，她握着门把手，没推开，而是说了一句，“叶笙然，其实我挺生你的气的。” 然后女孩儿便没了话音，只有接连轻微的开门声和关门声。 叶笙然望着那扇门，抿唇，看不出情绪。 他们都是敏感脆弱的孩子。对方言行举止间想要传达的讯息他们一清二楚。 叶笙然明白，叶瑾然已经给他判刑。 在她绝望无助时，他不在身边，于她而言，已是罪过。 无力的坐在沙发上，他习惯性的在烦躁时把十指埋进发间。 顾城为什么会来。叶瑾然为什么会把他从楼梯上推下去。而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一连串接踵而来的问题挤满叶笙然的大脑，他想问，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这样不愉快的记忆，他不愿叶瑾然再回忆。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同时，茶几上一封快递夺去了他的目光。 回想起医院里的男子说是送快递才恰好碰见这件事，叶笙然拿起快件看上面的名字。 收件人是他，寄件人是叶年，而且是来自公司的信函。 叶笙然前后看了一遍，撕开了外层的牛皮纸。 比不上【祝亲们七夕快乐】 除夕夜过后，叶笙然就变得忙碌起来。一连三天，叶瑾然几乎天天都见不到他的人影。 自然，他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 没有谁故意躲着谁不说话，只是仿佛一夜之间，两人无话可说。 初四清晨，叶笙然又像前几天一样吃过早饭出门，叶瑾然等他走后收拾碗筷。 把碟碗洗干净放整齐后，她回卧室，打开课本学习。 不经意间抬头看到桌前墙壁上的照片和字，她回想起叶笙然这几日与她为数不多的一次对话。 “你还想去北京吗？”叶笙然在餐桌上这样问她。 他目光灼灼，似乎要透过她的脸真切的洞悉她的想法。 她的回答毫无疑问是肯定的。只是她不明白他的问题用意何在，或许是，他改变主意了？ 叶瑾然揉了揉头发，一阵烦躁。 拉开抽屉，她从里面拿出一瓶药出来。拧开瓶盖，倒在手心里一颗白色药片，她直接送到嘴里吞下。 她最近越来越焦躁不安，失眠也越发的严重。 瞒着叶笙然她从他的药瓶里拿走几片镇定片，偶尔会吃上一片。可每晚，她都会服用安眠药，而且一天比一天增大药剂。 安眠药是她当初让叶年给她弄来的，数量不多，仅有小半瓶。前几个月她还控制着药量，实在整夜失眠时，她会吃半片。这几天每天吃一片甚至两片，也没有丝毫的作用。 取出抽屉里的空药瓶，叶瑾然把它丢进垃圾桶内。 温媛前天在班级群里发了一张叶笙然和程南在一起的照片。这张照片一出，本来热闹聊天的群瞬间沉默下去。 叶瑾然对话框里的‘新年快乐’，也适时的没有发出。盯着照片，停留在键盘上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大约过了五分钟，苏小宛在群里骂温媛一句，贱人。 温媛没回，何泽倒是说话了。他说，你能别闹了吗。 这个‘你’，叶瑾然不知他指的是温媛还是苏小宛。 总之在那儿以后，群里再也没人说过话。 叶瑾然给苏小宛打电话，总是无人接听。自放假后，她就没和苏小宛联系过，想来，她这个朋友的确不称职。 坐在书桌前，叶瑾然心不在焉的翻着课本，脑海里不断闪现叶笙然和程南在一起的画面。 她没有不相信叶笙然，只是对自己毫无信心。 从头到脚再到家世背景，她没有一样可以配的上他。甚至他们间的关系比正常男女要复杂的多。 程南虽然在别人眼中品行不好，但是她家世清白，父母都在政府工作。而且，就算她千不好万不好，她也曾是叶笙然的初恋女友。 单凭这点，叶瑾然就已经输了。 再度拧开手边的药瓶，她想要用药物逼自己冷静。药片刚送到嘴边，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电话是叶年打来的。 他从b市一直没回来。新年以来，他只给叶瑾然打过一通电话，说她母亲情况不是很好。 手指滑下接听键，叶年略带沙哑的声音传入耳膜。 “然然，我在回a市的路上……” 类似爱情 叶笙然晚上回家时，屋内一片漆黑。把手中的东西放在门口的鞋柜上，他伸手按下开关，而后换好鞋往叶瑾然卧室方向走。 门是虚掩的，借着光亮他能看清她卧室内的一切。 瞳孔收缩，叶笙然快速的推开门。 叶瑾然坐在地板上，后背靠着床，四周散落着已经碎的面目全非的手机和几粒白色药片。 他想要靠近她，问她发生什么事，却被突如其来的呵斥声止住脚步。 “叶笙然，你别过来！” 女孩子尖叫，随手拿起地上残破的手机后壳丢在他脚边。叶笙然站在门口，脚步没有挪动半分，搭在把手上的手指却在微微收紧。 他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望着地上的女孩儿。 散乱的长发遮住她大半张脸，她仰头看他，他才隐隐透过发丝看到她带着泪痕的小脸。苍白到毫无血色。而她的一双眼睛也涣散无神。 “叶笙然，她死了。”女孩儿低低的笑着，像是对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她亲手拔掉了自己的呼吸机。”用手指把头发拢到脑后，叶瑾然另一只手扶着床边，撑着身体站起来。 踉跄的走到叶笙然面前，她边笑边流泪，“我妈死了，她终于以命抵命了。” 他们距离很近，脚尖顶着彼此的脚尖。可叶笙然却觉得眼前的女孩儿陌生的要命。她看他，带着恨。 “你什么意思？” 叶笙然神色如常，努力控制自己的语气，尽管他握着把手的手指已经用力到泛白。 “什么意思？”叶瑾然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重复，她终于连笑都笑不出来，“大孝子，你报了你爸妈的仇了。我妈死了，她死了。” 叶瑾然失控的抓着叶笙然的手臂大叫，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里涌出。她拼命的肆意的宣泄着自己的恨意。发疯一般哭着喊着。 叶笙然身体退后一步，怔怔的看着叶瑾然，大脑轰鸣下，他却笑了。 手指按压在眉心处，他是发自内心的笑。 原来这才是叶瑾然啊。 伸手推开她，叶笙然整理了一下被弄褶皱的衬衫，面色平静的似是一湾湖水，不曾有过一丝波澜。 “不就是你妈死了吗，有什么可哭的，反正她得癌症也活不了多久，自杀就自杀了吧。” 叶笙然后来一直在回想今日，哪怕他和叶瑾然在类似爱情的边缘走了一遭，最后还是回归他们本来的模样。 唇枪舌战，遍体鳞伤。 他们从未真正的相信过彼此，就像他们之间其实从未有过爱情。 “可她是我妈啊，叶笙然，她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女孩儿不断的在哭泣在嘶吼在控诉，叶笙然只觉得这些都是莫大的讽刺。 在他把她奉为唯一时，她哭着说，那个女人是她唯一的亲人。 那么他呢？ 在叶瑾然的世界里，他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所以呢？”他冰冷的吐出三个字后，用着更加冰冷的神情睨着叶瑾然。 而就是他这副冷漠的样子把叶瑾然彻底逼入崩溃。 “你永远都是这样，冷漠无情。”叶瑾然歇斯底里的喊叫，所有情绪顷刻之间全部喷涌而出，势不可挡。 “无论发生什么，你叶笙然都不会有任何一点点情绪。你爸妈死了，你不哭，被程南抛弃你不失落，失去顾城这个兄弟你也不难过。现在，我妈被你逼死了，你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叶笙然，你到底是不是人。” 叶瑾然每一句都是撕心裂肺的宣泄，她恨死了叶笙然的面具。 冷漠的面具几乎已经和他皮肉相连，甚至融入骨血。 叶笙然或许根本没有情感。哪怕偶尔流露出来的温柔与柔情或许也只是伪装。 “叶瑾然，我要不是人，我早在三年前就掐死你了。”叶笙然压抑的怒火被叶瑾然全部点燃，他把她按压在墙角处，眼里带着嗜血的疯狂，“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你知道我有多少次都想和你一起死了算了。” 横在叶瑾然的颈间手臂只要稍微用力，他就可以看到她因为快要窒息而拼命挣扎的模样。 可他没有。 三年前不忍心，如今亦是。 叶瑾然被禁锢在小小的墙角里，动弹不得。眼泪模糊住了视线，面前少年的模样她已经看不真切。可他所说的每个字都清晰无比的传到她的耳里。 成串的眼泪落下，滴在叶笙然的手臂上，叶瑾然声音已经变得嘶哑。“叶笙然，我要知道你会这样折磨我，我倒情愿三年前被你掐死。” 她花了三年时间没洗刷掉叶笙然的恨，还赔了自己的心。 现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与他皮肤接触的泪珠似是带着灼热的温度，他慢慢的松开手，做了妥协，“我们都冷静一下，以后再说。” 掩饰所有慌乱的情绪，叶笙然跌撞的走进浴室。 拧开水龙头，他大把的往脸上拍打着冷水，反复几次后，他手掌按在洗漱池边缘，垂头闭着眼睛逼自己冷静。 叶瑾然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眼泪无声无息的滑落。“在b市医院，你和她在病房里说了什么，你没告诉我。除夕夜那晚你去见谁，你也没告诉我。知道我差点被顾城糟蹋，你也什么都不说不问。叶笙然，你现在告诉我，你究竟隐瞒了我多少。” 说到最后，她又情绪失控的大喊出声。 叶笙然在面前的镜子里看叶瑾然的脸，无比陌生。她哭的惨烈的模样，他第一次见。她带着质疑带着恨意的目光，他第一次见。 “叶瑾然，你心底里到底有多恨我呢。”他抬手用指尖触碰镜子里的她，眼神破碎。 叶瑾然亦在镜面里看他。他眼里流露出的情感，她不曾见过。 失望而又绝望。 倏尔，他苍凉一笑，勾起的嘴角带着淡漠冰冷，“你早就受不了待在我身边了吧。镇定片，安眠药，你每天都在吃。那你怎么就不一次吃个几十片，死了算了，这样你就彻彻底底的摆脱我了。”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死这个字眼对他们来说都异常敏感。 叶瑾然被叶千千虐待打骂时，想过死。被叶笙然折磨的不见天日时，也想过死。死亡对她而言，是一种向往，一种解脱。 可她终究想不到，叶笙然会对她说出这个字。 “这个念头存在你脑海里很久了吧。叶笙然。”叶瑾然笑容平淡，眉目之间都有着隐隐的笑意。 叶笙然脸上的水珠不断的下滑，衬得他的笑容越发苍凉冰冷。“是啊，叶千千只是一条人命，我爸妈是两条呢。” 他们用言语用笑容来做武器攻击对方，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心早已千疮百孔。 他们都知道，类似爱情的故事已经结束。如今的他和她，依旧深刻的恨着彼此。 叶千千的死只证明了他们曾经信誓旦旦的爱情和承诺，脆弱的不堪一击。 “我要是死了，你就一无所有。”叶瑾然目光灼灼，无比冷静的陈述事实，出口的话语也更加咄咄逼人，“衣服脏了要自己洗，饿了要自己做饭吃。你叔叔叶年估计不会再管你，你活在世上没有朋友没有亲人。” 她用着怜悯的目光看他，语气里尽是同情之意。 “叶笙然，你活该没人爱，你……啊……”话音被突如其来粗暴的举动拦断，叶笙然转身扯过她的身体，把她按压在洗漱池台面上。而后他又愤怒的一拳打在镜面上，玻璃碎渣飞溅。 叶瑾然右手手掌不小心按在了台子上的一块碎玻璃上，瞬间，嵌入皮肉，她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叶笙然一手抓着她，一只手满是淋漓的鲜血。他阴沉的目光紧锁在她脸上，恨不得真掐死她。 对视皆是无言，良久，叶瑾然打破沉默。 她说，“医药箱在电视柜右边抽屉里。你的伤口需要先止血消毒，然后……” “滚！”叶笙然大力的把她推开，永远冷漠的脸庞有着最大程度的愤怒。 他怒吼他暴躁，冷静的少年终于不再伪装。 叶瑾然跌坐在地，身体狠狠的磕撞在坚硬的浴缸边上，模样狼狈。横在浴缸边缘的手臂也因划伤而涌出鲜血。 脸贴在手臂内侧，叶瑾然侧颜对着叶笙然，眼泪无声无息的流淌，“叶笙然，你骗我，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因为不喜欢，他才伤害她伤害到肆无忌惮。 可彼时的叶瑾然并不懂得，她伤害叶笙然远比自己受的伤害多。 就因为太喜欢，叶笙然才会挣扎为难他自己多年。 垂在地上的左手摸到一块玻璃的碎片，女孩儿从拿起到划破动脉，都没有丝毫的犹豫。 皮开肉绽，血液肆流。 手臂，手腕，手心，每一处都有着伤痕。瞬间，染红了洁白的浴缸。成股的血液从她体内流出，她痛的要死，最后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叶笙然眼睁睁的看女孩儿细嫩的皮肤绽开，满目的血色。 身体靠在浴室墙壁上，他绝望的眼中慢慢渗出透明的液体。他知道，叶瑾然疯了，他也疯了。 不会回来 叶瑾然血液越流越多，洁白的浴缸满是触目惊心的鲜红。而她的脸色一点点的苍白透明，就连嘴唇都没有半分血色。 她的状态已经接近昏迷，闭着眼睛嘴中仍重复着那句话。 叶笙然，你骗我，你不喜欢我。 女孩儿声音微弱，可叶笙然依旧听的一字不差。她曾在叶千千面前一遍遍重复，妈，我喜欢叶笙然，我喜欢他。如今，在死亡边缘，她却对他说，叶笙然，你不喜欢我。 背靠着墙壁，他望着地上的女孩儿，眼中除了绝望再无其他。从兜里拿出手机，他手指在屏幕上输了一串号码，等待着电话接通。 “喂。” 直到电话那头传出声音，他还是看着叶瑾然，嘴里说不出一句话。 “笙然？”叶年嗓音沙哑，带着疲倦之意。 叶笙然眼前已然一片血红，他缓缓开口，声音竟然比叶年的还要沙哑几分。 “带她离开，她弄脏了我的浴缸。” 仅此一句，叶笙然就挂断了电话。身体顺着墙壁下滑，他屈膝坐在地上，双手搭在膝盖上。 女孩儿彻底的昏迷，叶笙然发红的眼眸中不断涌出液体，绝望的无以复加。 “叶瑾然，你很疼吧。”他轻声呢喃着，“你在我想拥抱你的时候推开我，可我还是发了疯的爱你。叶瑾然，为什么每次都是你不要我……” 叶笙然脸上混杂着水珠和泪水，脸色同样苍白。他向来整洁干净的衬衫也已经布满褶皱，搭在腿上的手掌早已血肉模糊，血珠顺着指尖成股的流淌，裤子被浸染大片的血迹。 这是他最狼狈的时刻。 叶年到的时候，叶笙然仍保持着相同的姿势，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女孩儿的侧脸上，连移开都舍不得。 “然然！” 叶年快步上前，蹲身看叶瑾然。看到她手腕上的划痕，他瞳孔收缩，眸底一片黯然。 横抱起她，叶年走过叶笙然身边时，视线不曾在他身上落下。 “这次我带她走，我永远不会再让她回来。” 然后，是脚步声，踢门声，匆匆下楼的声音，最后……都消失到听不见。 世界彻底的安静下来。 这栋住宅楼里，仅剩下叶笙然一人。他知道，从此以后，也只是他一个人。 不是叶年不会让叶瑾然回来，而是她，根本不会再回来。 叶笙然抹了抹脸上的水珠，扶着洗漱池站起身。 绝望过后的他，眼神太过平静。 或者，更像是一种麻木。 他打开喷头，清洗浴缸，看着里面盈满血水。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叶笙然不停的放水，后来浴缸里的水已经满到溢出，血水不断的蔓延至每一个角落。 他关掉喷头，蹚水走出去，在地板上留下一串脚印。在客厅电视柜里找到医药箱，他面无表情的拿出一瓶瓶药水。 他需要先消毒。 拧开药水瓶，他把一瓶药水尽数撒在手掌的伤口处。如同盐水浸洗，他已然疼到毫无知觉。 他在想，叶瑾然割破手腕，是不是比现在更痛。 病态的爱 叶瑾然初四当晚被送进手术室抢救，次日凌晨手术结束，十二小时后从加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二十小时后苏醒过来。 病床上的女孩儿呼吸微弱，脸色苍白，整个人像是一碰就碎的玻璃娃娃，毫无生气。睁眼后她一直盯着白色的天花板看，眼里浑浊无光。 偶尔，她的眼珠才会转上一轮。 右手手腕裹着厚厚的纱布，她动一动手指都是锥心的痛感。但也只有感觉到疼，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还活着。 她知道自己划得口子有多深，知道血流了多少。可这样她还没有死。她的命未免太大了。 眼里蕴着眼泪，叶瑾然想起昏迷前眼前最后定格的画面。少年心碎到绝望的眼神。心脏仿佛再次被撕裂，她浑身冰凉，几乎快要窒息。 而此时，她冰凉的手指突然间被一双温暖的手掌包裹。手掌的主人把他的手指与她的一根根交叉，一凉一热。 低沉醇厚的男声带着无能为力的叹息之意，话音在叶瑾然耳边萦绕，他说，“然然，别闹了，好吗。” 这是叶年第一次说出这般无可奈何的话语。 叶瑾然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滴在白色的枕套上，晕出小片的水渍。 她没有闹，没有任性，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脸偏到看不到叶年的方向，她想挣脱他的手掌也没有半分力气，最后只好作罢。 “出去。”女孩儿声音小到虚无，却还在固执的重复。 叶年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故意装作听不到，双手握住她的一只小手，动作轻柔呵护。 “然然。”他把她的手掌放在唇边亲吻，眼里是化不开的深情，“我曾爱慕你母亲，可是你要相信，我现在也是真的喜欢你。” 他吻她的手指，手心，然后是缠着纱布的手腕。 细细的亲吻，如同呵护爱宠至宝。 叶瑾然身体却止不住的颤栗，十分抵触他这样亲昵的触碰。可她无论怎样挣扎用力，都无法将自己的手抽离。额上已经冒出虚汗，她的手仍被他握住。 “放开。”女孩儿将头转过，面上已经是不悦，甚至愤怒。 她的喊叫挣扎对叶年来说根本不起任何作用，他像是病态一般执着的抓着她的手，吻着诉说着。 直到叶瑾然手腕处的纱布渗出血迹，他才停止动作。 爱怜的舔舐纱布上的血，他的神情几近痴迷。 “然然，然然……” 叶年唤她的名字，动作越发的过分大胆。他的一只手探进她的被里，去触碰她的身体。 “叶年！” 叶瑾然尖叫，声音嘶哑难听，像是木锯断锯木板一般。 女孩儿无用的挣扎和喊叫并未阻止叶年的行为，她越是表现抵触，他就越吻得动情。 那双带着深情的眼眸眼底映着另一个人的容貌。 叶瑾然知道他又把她当成了叶千千。 叶千千死了，叶年没了灵魂，他会在未来把他所有的爱转移到她的女儿，也就是叶瑾然身上。 那样疯狂炙热的爱，她承受不住，却也无法逃脱。 叶瑾然甚至在这一刻有一种认知，不管她是生是死，叶年都不会放过她。就像纠缠叶千千那般，纠缠着她。 都会过去 叶瑾然在医院住了整整一周，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她右手手腕用不上丝毫力气，甚至连抬起都稍显费力。 这一周叶年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在病房照顾她。不管叶瑾然对他多冷淡，他都始终一副柔情到无怨无悔的模样。 这使得叶瑾然越发的反感他。 叶年看叶瑾然一直闷闷不乐，便给她买了新手机，办了新的号码，说让她可以联系自己的朋友来医院陪她解闷。 叶瑾然最后拨通了苏小宛的电话。 她记性不好，没有电话薄，能记住的也只有苏小宛的号码。 苏小宛在电话里听说叶瑾然发生的事儿，当天就从家赶到了医院，还给她带了她最爱吃的学校附近的巧克力棉花糖。 两个女孩儿见面又哭又笑。 她们躺在床上，头靠着头，眼泪莫名的就流了下来。 “小宛，我太脏了。” 叶瑾然挽着苏小宛的胳膊，平静的诉说那段黑暗到她不愿提及的过往。 她感谢叶年当初放出新闻时，压下了她的身世。 因为她，不仅是杀人犯的女儿，还有强jian犯的父亲。 叶千千二十岁那年被人拖进巷子里奸wu，于是有了叶瑾然的存在。 她在一念之间，不忍心不要这个孩子，却令叶瑾然一生活在阴暗之中。 关于叶瑾然的身世，叶千千从未提及，这些都是她从小听小巷里爱嚼舌根的女人说的。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叶千千也不知道那晚的男人是谁。 可能是一直对叶千千示好的小卖部老板，可能是隔壁总是醉酒的男人，也可能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六年前叶千千带着叶瑾然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叶千千的美貌令男人趋之若鹜，可这也使得她的名声如同臭水。 叶年是她们人生的转折，也是她们的灾难。 六年前他一见钟情爱上了大他十岁的叶千千，六年后，他对小他十岁的叶瑾然疯狂纠缠。 叶瑾然知道，被这样的男人看中，并不会是一件好事。 她如今的处境，举步维艰。 苏小宛听叶瑾然说完这些，已经哭的泣不成声。她抱住同样哭泣的女孩儿，哽咽的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以为叶瑾然和她们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有父亲母亲有正常的家庭环境。直到一个月前看到新闻她才知晓她家庭的一部分。 眼前的女孩儿，到底承受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难。 “瑾然，会过去的，会过去的。”苏小宛紧紧的抱着她，嚎啕大哭像个小孩子。 叶瑾然静静的流泪，心里没有她想象般的痛苦。 这么久了，的确过去了。 可是，她却料不到她生命中的少年。 “小宛，我以前好喜欢顾城，我觉得那样叛逆的男孩子是与众不同的。” “我最讨厌叶笙然，我们总是不断的吵架。住进他家里，我更讨厌他，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恨……” 眼泪决堤一般涌出，叶瑾然后面的话都已经说不出。 她不停的哭，不停的哭。 苏小宛也陪着她一起哭泣，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瑾然，何泽也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他喜欢别人。” 他是真的爱你 苏小宛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在她断断续续的话音中叶瑾然听出何泽根本不喜欢苏小宛。 他真正喜欢的人是温媛。 苏小宛在聚会上借着酒劲向何泽表白，他怕她被拒绝没面子才勉强和她在一起。而且温媛又一心喜欢着叶笙然，何泽自知没有机会。 圣诞节那晚，何泽骗苏小宛在家出不去，其实他是和温媛在一起，并且被苏小宛看到。 苏小宛不知道为什么温媛放弃追求叶笙然，改变主意和何泽在一起。总之，圣诞节过后，何泽就和她摊牌，提出分手。 第一段爱恋，无疾而终。 “瑾然，你说何泽是不是一点都不喜欢我。” 哭喊过后，两个女孩儿的情绪都已平复。握着彼此的手，温暖的温度驱散寒冷。 叶瑾然偏头看着苏小宛年轻朝气的脸庞，笑着冲她眨眼睛，“我们苏小宛长得漂亮，学习又好，还怕找不到喜欢你的男生啊。再说，要是让苏叔叔知道你早恋，还不打断你的腿。” 她搔着苏小宛的痒痒，故意逗她开心。 苏小宛看着叶瑾然的笑颜，用力的握紧她的手，“瑾然，你要一直开心的笑。不管曾经经历什么，你要相信未来一切都会过去。” 未来一切都会过去。 叶瑾然坚信。 可多年后，她不曾料到，坏的事情过去了。好的，也过去了。 苏小宛陪她到晚上才回去，她跟她说了很多知心话。 她说，“瑾然，我们是一辈子的姐妹，我会分担你的痛苦，也会分享你的喜悦。” 她还说，“瑾然，别轻易错过叶笙然。” 叶瑾然回想起当初她发短信问苏小宛，如果一个男生对一个女生说希望她是他一个人的女孩儿，代表什么。 苏小宛回答，那他一定是真的爱她。 苏小宛走后，主治医生来病房看叶瑾然，问问她恢复情况。叶瑾然跟他聊了没几句，叶年就推门进来。 “叶总。” 两人打了照面，叶年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对视一眼，医生说叶瑾然伤口愈合的差不多已经可以出院疗养。 叶年嗯了一声，医生识趣离开。 病房内只剩下叶年和叶瑾然二人。 自从叶年进来后，叶瑾然连个眼神都不屑于给他，只是靠着枕头，专心的看膝上的杂志。 叶年踩着沉稳的步伐，立于床前。“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他把叶千千让他转交给叶瑾然的化妆品放在桌上，目光晦涩难懂。 沉默片刻，他抬手去抚叶瑾然没被打理的长发，眼里尽是爱怜。 “然然，虽然你母亲愿你活的漂亮，可我并不希望你如此。也不希望你像你母亲一样。你，明白吗？” 叶千千性子太过执着坚韧，叶年不能让叶瑾然成为第二个叶千千。 他要的，是乖巧待在他身边一辈子的女孩儿。 什么都不需要会，也什么都不必做。听话就好。 叶瑾然捏皱杂志的一角，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发觉里面的内容复杂阴暗。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叶千千总说叶年是个合格的商人。 不加掩饰的露出讥诮之意，叶瑾然嗤笑出声，“以叶总这样的条件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怎么就眼光独特到从杀人犯到……残疾人。” 话音顿了顿，叶瑾然最后三个字说的轻飘飘。 即将交锋 叶瑾然在距离开学一周前出院。叶年替她办理了休学，让她高三最后一学期的课程在家学习，六月份再参加高考。 他还给她请了a市最好的老师做她的家教，而且给她安排了国内外权威的医师治疗她的手。 叶瑾然右手百分之八十会落下终身残疾，而那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性，叶年不愿放弃。 “然然，我保证会治好你的右手，别担心。” 叶年半蹲在叶瑾然面前，抬手抚摸她的脸颊，语气温柔宠溺，一张俊颜足以令人惊叹。 叶瑾然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身子后仰躲避叶年的触碰，她轻声嗯了一声。 目光越过叶年落在客厅那盆已经枯萎的兰花上，她眸光沉了沉，心里是不可言状的痛楚。 “叶笙……” “中午想吃什么，我陪你吃。”叶年截断叶瑾然的话音，语气一派柔和。 叶瑾然开始好奇叶年这样没有底线的讨好纵容到底可以维持多久。 “叶先生，我想一个人待会，可以吗。”她语气生硬的叫他叶先生。 不是从前温软乖巧的唤他叔叔，也不是生气恼怒时连名带姓叫他叶年，而是陌生的一声叶先生。不带任何的感情。 冷漠疏离的可怕。 而她的变化不过短短几月之间。 物是人非。 叶年微笑，云淡风轻，“我们然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讨厌叔叔。” 他斟酌用词后，选了讨厌二字。 叶瑾然手指轻轻摩擦右手手腕凸起的疤痕，出神，不再说话。 叶年深深的看她一眼，起身递给她一张银行卡。 “我先回公司了，一会儿我请的佣人会来照顾你。你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就让她陪着你去买吧。” 整理领带，叶年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准备出门。走到玄关处，身后传来女孩儿细细的话语声。“你这算什么，囚禁还是豢养？” 叶年脚步一顿，并未回头。 “我失去了你母亲，就决不会再让你离开。” 他的口吻坚定，甚至带着些许的命令与威胁。 “别想着离开我身边，更别想着去死。不然，你在乎的人会比你痛苦百倍。” 她在乎的人，不言而喻。 叶瑾然扯唇讥笑，两根手指夹起他放在桌上的银行卡，抬手丢到他身边。“既然一辈子不想放开我，怕我离开你，那我也不必出门了。你想给我什么，就买来给我吧。” 起身，大步走回房间，门被摔得作响。然后接着而来的是某物落地的破碎声。女孩儿在用这样的方法抒发自己的不满。 “然然，喜欢什么就摔着玩儿。房间我会让人给你收拾，你别动，以免伤了手。”叶年特意走到叶瑾然房门前，这么说着，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恼怒的意味，反之比以往更加温柔纵容。 啪的一声，一个瓶状物隔着门被摔了过来。立刻，门上的玻璃出现明显的裂痕。 叶年轻笑，波澜不惊的整理西服后，抬脚离开。 幼稚的小女孩儿。 坐电梯下一楼，按动按钮，大厅门打开，入目的是十几辆摆放整齐的跑车。 随便挑了一辆，叶年刚坐进去，就接到了秘书电话。说有人在公司等他。 对峙 叶年办公室很大，宽敞明亮，而且装修格调很雅致。完全没有他父亲生前半分残留的痕迹。 少年站在屋子正中央，眸光暗沉。 仅三年，叶氏就彻底换了主。 他也从曾经的叶家少爷，一夕之间变成父母双亡的可怜虫。靠着他们留下的钱财苟活。 爱他的人，他爱的人，都离开了。 未来的路，只有他自己走下去。 “找我有事？”思绪飘远之际，办公室双开玻璃门被推开，随之而来的是男人透着公式化生硬的语气。 手掌捏成拳，少年眼神冷漠的可怕。 叶年一边迈着步子往办公桌走，一边抬手松领带。“十分钟，我还有会要开。” 刚准备坐下时，他的老板椅被人大力踹开，晃了一晃，倒在地上。 “这不是你的位置。”叶笙然把一直握在手里的文件，扔到叶年面前的办公桌上，话语开始咄咄逼人，“我父亲遗嘱上写的很明白，他过世后，名下所有东西都由我继承。公司股份，财产，房屋……每一样，都是我的。” 少年双手撑在桌上，目光犀利的对视着叶年。 “这里没有一分钱是属于你的。至于你口中的暂代我管理公司，完全是编造的谎言。叶氏从来不是你叶年的叶。”叶笙然冷峻的面庞是不同于以往的稚嫩，他的口吻，他的神态，他的气势，和他父亲过世前如出一辙。 叶年眯了眯眼，终于明白他哥哥为什么如此相信他的儿子。叶笙然就是另一个他。 “叶笙然，别拿你所谓的什么遗嘱来压我。这薄薄的一张纸可抵不过董事会的话语权。一个高中没毕业的小孩子，要来接管公司吗？你不是针对我，而是拿你父亲一生的基业开玩笑。”叶年面不改色的陈述事实，并且让秘书送杯咖啡进来。 叶笙然提唇冷笑，“我父亲遗嘱写的很明白，如果我今后从事金融方面专业，那我可以在大学毕业后直接接管公司。你若执意与我争夺，那我完全不介意和我的亲叔叔走一走法律程序。” 对视之间，彼此眼里弥漫着浓浓的硝烟。 男人面色波澜不惊，少年轻挑嘴角，笑容带着深意。 办公室门此刻被适时敲响，秘书端着咖啡优雅从容走进来。把咖啡杯平稳放置桌上，她没有丝毫惊异于屋内氛围，而是扶起地上的老板椅，欠身后转身往外走。 从头至尾，她的表情都像是定在脸上。 叶笙然端起叶年面前咖啡抿了一口，皱了皱眉，叫住快要消失的背影。 “回来，换杯咖啡，加奶不加糖。”他口吻带着命令，显然是站在上司的位置。 叶年的女秘书是从叶笙然父亲时代就在公司的，她自然知晓叶笙然的身份。也多少了解叶家的事情。 心下盘算几秒，她带着不变的表情走近叶笙然，想要接过他手中的咖啡。 而她的老板叶年此刻脸上流露出来的神色，却是不准她做。 可手已经伸出去了，她想改正也没办法。 就在她两难之下，叶笙然把咖啡重新推回到叶年面前，语气平淡，“出去，我不想喝咖啡了。” 他找她 叶笙然和叶年最终撕破脸，彻底决裂。 律师告诉叶年，根据叶笙然父亲的遗嘱，如果叶笙然以后真的从事金融方面的学业，那么整个叶氏都会由他掌管。 倘若他不打算接管，公司股份将会被分发给所有股东，叶氏集团不再是叶家人的。 至于叶年，他只是一个暂代人。不管公司未来掌权人是谁，他得到的只有一笔钱财与几套房产，没有一点儿公司股权。 叶笙然父亲生前就为叶笙然铺了道路，替他铲走所有的绊脚石。 低声浅笑，叶年知道，自己要和亲侄子斗下去了。 叶瑾然在二月底学校开学那天，趴在二楼的阳台上看路面两侧正在慢慢融化的积雪。 冬天终于要过去了。 开学后，苏小宛一直在替叶瑾然关注着叶笙然。 班级座位换了又换，他始终坐稳第一排。他成绩也比以前更加优秀，最后一次模拟时排了年级第一，名字和照片高高挂在红榜上面。 他是自学校建校以来，第一个非重点班级学生考到大榜第一名。一时成为年级神话。 叶笙然不断的进步，不断的以高标准要求自己，平时却越来越沉默，性格更加的孤僻。独来独往，不与人交谈。 苏小宛说是她让叶笙然变成这样的。 叶瑾然手指摩擦着手机屏幕上他的名字，眼泪啪嗒啪嗒的砸落。 很快的，日子从三月初一转而成六月。春夏交替，时间的沙漏不停歇的运转。 高考前一周，学校安排每个学生到校办理手续，准备高考。 叶瑾然没去。 高考当天，她也没去。 六月七号那天天气特别热，叶瑾然双手环膝坐在床头，脚边是散落的一叠叠复习资料。 摸着手腕上结伽的伤痕，她咬着唇哭的无声无息。 苏小宛电话打过来时，是上午考试结束的半小时后。 她语速快速，话语间带着重重的喘息声，“叶瑾然，你疯了，你竟然没参加高考。是不是那个男人把你关起来了。我们报警吧……”苏小宛急切的询问着猜测着，恨不得立马知道她最近发生的全部事情。 “是我自己不想去。”叶瑾然语气很平静，像是崩溃过后的绝望沉寂，“小宛，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参不参加高考，对她来说已经没了差别。 苏小宛急得哭出声，“叶瑾然，你怎么这么狠心。你不要我们这些朋友了，也不要叶笙然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他出考场找你要找疯了……” 苏小宛一遍遍的问她，怎么可以这么做。 叶瑾然手指抓着头发，一句话都说不出。 “瑾然，我拗不过叶笙然，我把你号码给他了。” “你们需要谈谈了，瑾然，别再逃避。” 苏小宛最后是这样说的。 中午一点左右，气温从上午的30度升高到36度，达到了这个夏季温度最高点。 叶瑾然什么都不做都出了一身汗。而那个人已经从十二点开始站了整整一个小时。 靠在二楼窗前，叶瑾然望着楼下的人，听着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 这样执着的他令她不忍。 叶瑾然最终接起电话，隔着话筒听他的呼吸声。 沉默几秒，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她，“叶瑾然，你真要做的这么绝。” 高考 叶瑾然呼吸一滞，半晌说不出话来。而叶笙然也再没了话音。一时间，两人双双沉默着，像是在比谁的耐力好。 正午的太阳从玻璃洒落，割碎了女孩儿苍白的面容。好几次她都是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一个字。 叶笙然瘦了，脸色也不是很好。整个人带着疲惫的神色。 握着手机的左手手指紧了又松，叶瑾然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与语调，她只问他，“你考的好吗？” 所有想说的话语卡在喉间，她最后只以一句平淡的问句作为第一句话的开头。 她清楚的看到叶笙然身形晃动后，脸上是嘲讽的笑意，“你想说的只有这个？” 叶瑾然嗯了一声后，再度沉默着。 叶笙然咄咄逼人的话语接踵而至，“你说过让我带你去北京，可你从来没有真正的相信过我。不然你也不会放弃高考选择出国。那份申请书，根本就是你自愿签字。叶瑾然，是我太信任你。” 他情绪变得激动，字字句句皆是控诉。 隔着手机叶瑾然都感受到了他迸发的怒气，更不难想象如果面对面交谈会发生什么。 对于他口中的出国和所谓的申请书，叶瑾然没做任何解释，因为她一无所知。她只有震惊过后的感慨，感慨着他们被操控的命运。 她和叶笙然，一步一步走进叶年早就为他们所设的陷阱中。无力挣脱。 不管怎样相爱，这条荆棘从生的路他们永远都无法顺利的走下去。 “叶瑾然，我会好好考，也会去北京。” 这是那天叶笙然对叶瑾然说的最后一句话，字字掷地有声，砸响在她耳边。 看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叶瑾然心脏剧痛。这种疼痛迅速蔓延，她每根神经都是锥心刺骨的痛。就连手腕上的粉色伤疤都在叫嚣着。 六月八号，高考结束了，所有高三学子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彻底断掉。每个人都欢呼雀跃着，高喊着自己终于解放。 可狂欢过后的压力也随之而来。 半个月后，高考成绩出来，紧接着就是公布录取线。大家开始陷入难以抉择的选择志愿中。 叶瑾然断断续续听说了很多同班同学的去向。 苏小宛考了412分，分数和她所想的差太多，她喜欢的医学院与她彻底无缘。 最后她走了一个普通二本院校，学了她从未想过的师范专业。 何泽分数比温媛高出50分，却还是跟她报了相同的学校，去了北方的城市。 孟阳当时想学化学，最后却无奈报了自己不喜欢的专业，留在了a市。 对于孟阳，叶瑾然只感觉无能为力。 温媛之所以会知道叶笙然和程南的事儿，完全是从孟阳口中传出。至于原因，无非一个，她喜欢叶笙然。 后来，她们就彻底断了联系。 关于她的一切，叶瑾然都无从得知。偶尔想起，只有回忆。 何欢欢去了南方，班长复读一年。 班里最调皮的男生却考的不错，上了自己以前不敢想的大学。 最漂亮的班花，因为身上的一道疤痕和空乘专业失之交臂。 …… 很多很多人，都和最初的梦想背道而驰。 回顾过往，却只有叶笙然坚持了那句承诺。 他去了北京。 带着他们曾经的梦想。 互不相欠 叶瑾然没有想到叶笙然会在离开前给她打电话，让她和他一起去北京。 准确的说法是，叶笙然让叶瑾然送他去北京。 叶笙然说完之后，就沉默着等着她的回答。听到那声‘好‘时，他的呼吸声明显有了不规律的变化，似乎不敢相信她会答应下来。 许久后他才说，“后天回家，帮我收拾行李。” 他说的不是来我家，而是回家。 叶瑾然轻轻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望着黯淡下去的屏幕光亮，她低声轻语，叶笙然，我其实很想你。 叶年听叶瑾然说她要和叶笙然去北京时，仅是抬了抬眼皮，然后继续浏览着公司报表。 “我这两天会派人给你们买机票。”他抽空回她一句话。 叶瑾然立马拒绝，“不用了，他订了火车票。” “火车票？”叶年放下报表，抬头盯着叶瑾然看，“三十几个小时的车程，他让你坐火车？还真是够心疼你的。” 嗤笑一声，他的神情带着蔑视。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他也要开始学着过日子。不然，他那点儿钱估计都不够生活费。” 彼时的叶瑾然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什么，更不知道叶笙然在靠自己能力支撑生活时会过得有多苦。 所以后来，她后悔的撕心裂肺。 她其实从不了解叶笙然。 叶瑾然在叶笙然走的前一天，去帮他收拾行李。 叶笙然有强迫症，挂在衣柜里的衣服必须是按颜色按季节排列的，他的东西也有固定的位置和分类，所以帮他收拾行李是很简单容易的。 “这些是日常必备的药品，我给你放在夹层里。你四季的衣服我已经按你的习惯分好类了。北京比a市暖和许多，厚的衣服你应该先用不上，等十月份天气凉了，你再找出来穿……” 叶瑾然单腿跪在床边，嘴里喋喋不休的说着，手上动作也一刻不停。她很好的利用箱子空间，把叶笙然所需要的东西一件一件有条不紊的摆放。 叶笙然站在她身后，看着女孩儿忙碌的背影，听着以往最熟悉的关慰，倾身上前，从背后紧紧抱住她。 这是半年以来，他第一次这样亲密的与她接触。 “叶瑾然，我们不要回来了好不好？就按照以前说的那样，在北京安定。我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你给我一个家。”叶笙然话语中带着乞求和渴望。他放低姿态，让自己从云端降落。 叶瑾然叠衣服的动作顿住，手指都在轻微的颤抖。心脏如同被无数银针同时扎着，她疼的快要窒息。 没有过多思考，她仰头吻他的下巴，然后站起身去吻他的唇。 环着他的腰，叶瑾然不断的收紧双臂，她一直都好想用力的拥抱他，告诉他，她会给他一个家。 “叶笙然，对不起。” 唇齿之间，她轻声呢喃着。 这句对不起，她欠了他很多年。 她当初和叶千千以陌生人身份住进他家里，她没说过对不起；他父母惨死时，她没说对不起；一次次与他作对，她没说过对不起；他的人生因为她而变得不堪，她没说对不起…… 这些亏欠他的对不起，叶瑾然一次补给他，连带着以后。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叶笙然，真的对不起。” 离开他的唇，她用头抵住他的胸膛，两手抓紧他两侧的衣衫。 而这一声声对不起，犹如把叶笙然判了死刑。 他早该预料，他是留不住叶瑾然的。 叶瑾然根本不必道歉，因为他们早已互不相欠。 爱的难以自拔 叶瑾然他们离开的那天是八月二十号，比学校开学日期提前十天抵达北京。 临行前，叶年给叶瑾然一万块的现金和一张银行卡，让她在北京喜欢什么就买，到时他去接她。 关于叶笙然，他只字未提。 叶瑾然对此并不诧异，对他而言，全世界的死活都与他无关，只要没人损害他的利益就好。 叶年，太自私无情。 叶瑾然上火车时只带了一个双肩包，宝贝似的背在身前，紧紧护着。叶笙然要帮她拿，她摇摇头拒绝了，手指紧攥着背带。 “带了什么。这么宝贝。”入口安检时，叶笙然忍不住多看她的包一眼。 她护包的姿态活像里面装着几百万现金，他丝毫不怀疑，如果有人冲出来抢包，她会毫不犹豫的跟人拼命。 叶瑾然仰头看叶笙然，笑容依旧明媚，“带的宝贝啊。”说完，她仔细的检查拉锁，生怕里面的东西会露出来。 目光从她的发顶移至她搭在包上的右手手腕，叶笙然眸色暗沉，抿了抿唇，他想问她手恢复的怎么样。 她伤口肯定很深，不然不会半年的时间，那道伤疤还深深的存在。 而且，她的右手似乎用不上力气，所有的动作都依靠左手完成。 “你的手怎么样了？”叶笙然盯着她看，不放过她脸上任何微小的表情。 叶瑾然从他手中接过手提电脑用右手提着往前走，语气轻松，“除了会留下疤痕，就没什么了。” 她步伐匆匆，快速的走在叶笙然前面，留给他背影。 叶笙然站了几秒后，追了上去，和她一起上了火车。 开学季，车上的人特别多，叶瑾然在拥挤的车厢里被挤得东倒西歪，险些跌倒。 叶笙然在她身后，一手拉着拉杆箱，另一只手护在她身旁，把她和人群隔开。 挤来挤去，他们最后终于找到自己的卧铺位置。 叶笙然是下铺，叶瑾然是上铺。叶笙然本来把下铺让给她，可是同样是上铺的还有老人，所以他们主动换了铺。 把行李安置好，叶瑾然背着她的双肩包去了洗手间。 关上门，她从镜子里清楚的看到自己。 满额头的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她一张脸苍白无色。右手手腕传来的痛感让她几乎难以忍受，她咬唇抬起右手，看它不停的颤抖。 想要握拳，却只能轻微动动手指。 这种持续半年的无力感一直在侵蚀她，她痛苦的快要崩溃。 拧开水龙头，她接了点水拍了拍脸颊，让自己看起来不那样虚弱狼狈。 深呼吸一口气，叶瑾然调整状态后打开门，发现叶笙然竟站在门前。 “你……”话未说出口，火车此时恰好开动，脚下的踏板摇晃几下，叶瑾然脚步踉跄的朝叶笙然扑了过去。 叶笙然抓住她的胳膊，帮她稳住身体，解释道，“我看你脸色不好，以为你晕车。” 拉着她往前走，叶笙然自然的帮她从人群中挤出一条通道，让她顺利通过。 叶瑾然跟在他后面，看他明显保护的动作，心里荡着一如既往的浓烈情感。 她突然好想问问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他爱的难以自拔。 止于唇齿的爱 叶瑾然他们随便吃点东西后，就早早的爬到上铺休息。 这节车厢几乎都是父母送孩子上学的一家三口。到了晚上十点熄灯后，叶瑾然还能听到下面的讲话声。 “宝贝儿，以后要天天给妈妈打电话，告诉我你过得好不好。平时吃点好吃的，别亏待自己。钱不够了，就让你爸给你打……” 送女儿上学的母亲不停的嘱咐，唠叨，说着说着就是一阵哽咽。 父亲闻言直埋怨自家婆娘没出息，孩子上学是喜事，干嘛整得这么忧愁。 女儿也应着，忙在一旁安慰着母亲。 叶瑾然听着这些话鼻头发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曾经也是有妈妈的孩子。 她以前恶毒的希望叶千千快去死，可是直到她死后，她才知道她的母亲一直很爱她。 爱她爱到用女人最宝贵的年华和清白，换她一生安稳。 叶瑾然是恨的。 恨那个人的私欲毁了两个家庭。 偏头想看对面的叶笙然是否睡着，叶瑾然却发现他的床铺上只有叠好的被子和背包。 掀开被子，叶瑾然轻手轻脚的下床穿鞋找他。最后，她在两节车厢之间找到他。 少年站在车门前盯着外面看，背影被昏暗的灯光笼罩着，显得格外落寞忧伤。 他总是喜欢沉默，把所有事情都藏在心底。他有着与他年纪不符的成熟和深沉。 叶瑾然眷恋他的同时也心疼着他。 慢慢走过去，她伸手从背后拥抱他，脸贴在他的背上。 “睡不着吗？”她轻声问他，声音软软糯糯。闭着眼，她嗅着他身上好闻的茉莉香味。 “嗯。”叶笙然身体因突如其来的拥抱而僵住，随后又很快的恢复自然，“在想一些事情。” “叶瑾然，你信不信命。” 他这样问她，却不等她回答，又继续说着。 伴着外面呼啸而过的火车声响，他的话音忽远忽近。 “顾城来找你的那天，我是和宁老师出去的。学校保送我出国，我拒绝了，她来劝我。可是那天晚上回家，我收到了叶年寄来的快件，里面是你签字的出国申请书……” 叶笙然笑了笑，有感慨世事苍凉之意。 “程南父亲在政府工作，我去找她，让她帮我联系她的父亲。我怕你因为这份申请书影响高考，我相信你不会同意出国。叶瑾然，我在努力相信着你，想替你解决所有的麻烦，可你，总是轻易放开我。” “我以前从不相信命运，现在我信了。我们一直在不断的错过和质疑。” 少年把手覆在女孩儿的手上，掌心一片薄凉。 叶瑾然闭着眼睛静静的流泪，耳边是他许久未散的话音。 火车轰鸣的不停向前开着，吞噬她所有想说的话。 无从开口的解释苍白无力。 叶笙然说的对，这就是命。他们不断的质疑错过，只因叶瑾然从来没有真正的信任过他。 所有的后悔都已成为过往，她没有能力改变现实，只能站在这方小天地里拥抱着他，祈求这一刻的地老天荒。 有些话，有些爱，注定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担心我养不起你？ 三十几个小时的车程后，火车终于于次日午时两点抵达北京城。 一下火车叶瑾然就显得格外兴奋，不等先找到旅店，就拉着叶笙然到处照相。 叶笙然看她高兴的样子，真的特别想问她，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和他一起留在北京。 这是她喜爱的城市，他是她喜欢的人。 难道这还不够吗？ “叶瑾然。” “我们快去找旅店，然后把行李放下吧。” 他开口叫她，却被她强行截断话音。叶瑾然把手机塞进胸前的小包里，转身想要帮叶笙然拿行李。 叶笙然看她手腕一眼，径直的拖着行李往前走，不理会她。 八月底的北京刚结束假期热，又迎来了开学季，所以房间并不好订。 来来回回找了近一个小时，他们还是没找到一家有空房的旅店。 叶笙然看顶着太阳跟在他后面的女孩儿，心中有着懊恼。 “我们去住酒店。” 他强制性的拿过叶瑾然身后的背包，带着大包小包去拦出租车。 “别住酒店了，太贵了。” “上车！” 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叶笙然招呼站在路边的女孩儿。 叶瑾然自知拗不过他，便乖乖的弯身坐进后座。 叶笙然似乎对北京很熟悉，一上车就把几环几路具体方位告诉出租车师傅。显然，他并不是第一次来北京。 “我爸以前做生意常带着我和我妈来，久而久之，就熟悉了。”看出叶瑾然的疑惑，叶笙然解释道。 叶瑾然点点头，哦了一声，再没了话音。 出租车停在酒店门口，立马有人上来帮着卸行李。看这服务，叶瑾然就知道这儿的房价绝对不菲。 果然，进去后她才知道，这里最便宜的房间一宿是678。 “开两间房。” 叶笙然递过去一张银行卡和两人的身份证。 在前台人员接过时，叶瑾然赶忙说道，“一间就行了。” 说完她在对方略带打量的注视下，接过房卡，拉着叶笙然匆匆走开。 坐上电梯，叶瑾然缓缓放下挽着他手臂的手，又沉默着。 叶笙然单手插在裤兜里，目视前方紧闭的电梯门，薄唇抿成一条线。 半晌后，他打破沉默，率先开口。 “这钱我还是能支付的起。”他口吻淡漠，周身似是笼罩一层寒冰。 叶瑾然知道自己的举动无形之中伤害了他的自尊，扯住他的衣袖刚要道歉，就被他倾身逼在电梯的一角。 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他按住她的肩膀，样子有些恼怒，“叶瑾然，你不愿意跟我留在北京，是不是因为我现在没钱，你担心我养不起你。” 随着电梯不断上升，两人对视着，叶瑾然呼吸略显急促。 她莫名的有些慌张，想要逃避。 好在她沉默时，电梯停了下来，门口等待上电梯的人解救了她。 推开叶笙然，她狼狈而逃。 叶笙然握了握拳头，追了出去。 叶瑾然拿着房卡开门，手刚触碰到门把手，就再度被人大力的扯过身子，逼在墙壁间。 本可以很好 “你……” 叶瑾然刚发出一个音节，剩下的话语就全都被淹没在叶笙然突如其来的吻中。 他抱着她，一路沿着墙壁进入房间，从开门到关门，动作连贯自然的令她咋舌。 女孩儿后背抵着门，逃脱不得的接受他的强吻。 她如同受惊的小兽，睁着眼睛望着他。少年眉梢处的疤痕显得尤为突兀。 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叶瑾然慢慢的从拒绝变为闭眼接受，最后是迎合。 她必须承认，她并不讨厌叶笙然吻她，甚至心底是欢喜的。 “叶瑾然。”叶笙然离开她的唇，伸手撑在她的身侧，温热的气息灼热她的肌肤，男声低缓，“你根本就是喜欢我，舍不得我。” 他盯着她的脸，目光灼灼。 叶瑾然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沉默着与他对视。 “你总是这样。”叶笙然放下手，自嘲一笑，“不管发生什么，你一个字都不对我说。” 他后退两步，转身朝里走。 叶瑾然跟在他身后，找不到可解释的理由，直到看到床边堆放整齐的行李，她才笑着拦在他面前。 “叶笙然，我有礼物送给你。”女孩儿从一路宝贝的背包里拿出包装精美的盒子，双手捧到少年面前，笑的眉眼弯弯，“这件衬衫我相中很久，你穿着一定好看。祝贺你考了好成绩。” 叶笙然的确没辜负老师的厚望，也对得起自己努力的学习。他以全校第一全市第二的成绩考进了北京有名学府的金融专业，彻底成为叶瑾然遥不可及的星光。 目光落在盒子上，他垂了垂眸，“高考很多题都是曾经见过的，你如果参加高考正常发挥，成绩一定也很不错。” 话落片刻后，他从叶瑾然手上接过盒子，说了一句，我去换。 叶瑾然望着少年的背影，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左手按压在不停颤抖的右手手腕上，她痛苦的无以复加。 高考结束后，她在网上找到试卷，认真的在规定时间内做了一遍，然后对了答案。 结果如同叶笙然预想的那般，是个不错的成绩。 她的人生本来可以很平稳，高考，大学，恋爱，工作……她马上就快要摆脱过去了。 “你的眼光还不错。”叶笙然扣着纽扣从里面走出来，话音拉回叶瑾然的思绪。 他站在距离叶瑾然一步之遥的位置。他们可以清楚的看到彼此的脸。 阳光透过落地窗倾洒，在少年周身镀上一层光晕，温暖美好。 叶瑾然上前一步，替他系上袖边的纽扣，然后抬头冲他笑，“我眼光一直不错。” 笑容明媚，女孩儿眼底有得意的光芒。 她很喜欢笑。六年前，她是单纯快乐的笑；三年前，她是绝望嘲讽的笑；如今，她是轻轻柔柔的淡笑。 可这个爱笑的女孩儿，坏透了。 在叶笙然把她的一颦一笑刻在心里时，她走的那么决绝，甚至都没一句道别。 所以后来，他不惜一切代价，只为让她后悔一次，记他一辈子。 离别无再见 叶年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以27层的视角俯视这个城市。 车流人群，渺小如尘。 二十分钟前，他派去北京的人来电说，叶瑾然买了一张北京到南方城市的火车票。但在半路一个仅停留三分钟的小站下车了。 这个固执任性的女孩儿自己走了。瞒着叶笙然躲避叶年，一个人去了不知名的地方。 她发来短信说，放过我放过叶笙然，我就带着你的秘密一辈子。否则，我们鱼死网破。 叶年知道她不是玩笑。他感受到了叶瑾然的决绝和孤注一掷的勇气。 指尖按压于眉心之上，叶年扯唇淡淡的笑。 叶千千那个聪明的女人是会为她女儿留下后路的。 可他的瑾然怎么会这么可爱天真。她拿什么和他鱼死网破？足以威胁他的秘密早就不是能牵制住他的把柄。 叶年笑容不减，眼里的内容却复杂难测。 既然这个小女孩儿迫不及待的想要长大，那他不介意耗费一些时间帮她成长。 优秀的猎人有足够的耐心和信心。 他等她玩累的那一天。 * 叶笙然曾在网上看到过一段话： 吵着嚷着说要离开的人最后总会红着眼睛弯着腰把一地的玻璃碎片捡好，而真正准备离开的人会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裹上一件外套离开便再也不会回来。 决定要离开的人是不会说再见的。叶瑾然就是如此。 她走的特干脆，没有任何征兆，只说出去买东西，结果就再也没回来。 一条短信斩断了他们所有感情。 叶笙然在看到短信的一瞬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崩溃和无措。 颓然坐在床边，他一手抓着头发，另一只握着手机的手不断捶打床垫。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叶瑾然走了，她竟然走了。 在他一直计划他们未来时，她把他扔在北京离开了。甚至连一句当面的道别都没有。 她到北京时的喜悦和兴奋仍历历在目，叶笙然无法相信她能转身走的毫不留情。 停止发泄的行为，他打开手机，打电话给叶瑾然。 一遍遍拒接和忙音后，电话终于被接通。 叶笙然听到手机里传来火车离站的声音。 “叶瑾然！”他喊着她的名字，声音都是沙哑的，“你什么意思？” 火车离站行驶在轨道之上。叶笙然感觉叶瑾然在一点点离他远去。 叶瑾然站在车门处望着飞掠的景象，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 北京在北，她往南。 “我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叶瑾然说的特平静，连语调都没有丝毫波澜。 她根本不是道别，而是在做一件她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从来没想过留在北京。 叶笙然呼吸一重，逼着自己冷静，他放低姿态，几乎在恳求叶瑾然。他说，“现在回来，我们一起留在北京。我给你家，给你想要的一切。好不好？” 叶瑾然额头抵着门窗，眼泪成串的下落。 很多年后，她后悔的夜夜失眠时，只希望回到这一天，抛下所有顾及，对他说‘好’。 而不是一句违心的，叶笙然，我们好聚好散。 叶笙然当时有多疯狂崩溃叶瑾然不记得了。 在后来漫长的人生岁月中，她只记得他最后一句话是，你不回来，那我永远不会让你再见到我，一直到死。 叶瑾然并没意识到自己的离开是多大的错误，她忘了，叶笙然和她同样固执。 言出必行。 身在何方 一场高考，散了爱情，散了友情，散了梦想。 曾经那些信誓旦旦坚不可摧的东西，终究抵不过岁月的冲刷。 五年，也仅是一闪而逝的光阴。 当年高三八班的同学，如今散落天涯。 苏小宛大学毕业后回到a市当一名小学教师，日子平淡清净。而且有了可以结婚的交往对象。 对方也是小学教师，淳朴老实，对她很好。 苏小宛没有多喜欢他，但却贪恋他带给她的安全感。 两人准备年底结婚，组建家庭。 对于高中那段懵懵懂懂的初恋，苏小宛早就已经忘却。 甚至不刻意回想，她都记不起何泽这个人。 高中毕业后，她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他的情况。或好或坏，与她已经无关。 何泽和温媛刚上大学就分了手。按温媛的话说，她压根就没瞧上过何泽。 后来温媛大二出国，从此和何泽成为天涯陌路人。 温媛家里有钱，她回国后就有一份很体面的工作。 何泽不同，他当初放弃本科跟着温媛上了专科学校，失了学业失了爱情，混迹的并不太好。 不过何泽长得好看会弹吉他，日子勉强也算过得去。最起码一个人是够了。 那样的女孩儿耗尽了他的青春和梦想，有人为何泽鸣不平，他却只是回以微笑，闭着眼睛浸在音乐中。 他弹得大多是自己创作的感伤歌曲，不懂他的人是听不懂他歌词里的含义。 青春，经历才懂。 何欢欢在大三那年就和男朋友结了婚，大四是带孩子毕业的。他们带着对未来无尽幻想和美好的憧憬，走出校园，步入社会。 半年后，两本结婚证被撕的粉碎。 离婚时家徒四壁，除了孩子，他们没有可以争论的财产。 何欢欢二十几岁的人生不想被孩子牵绊，她把半岁的女儿丢下，提着行李头也不回的离开。 寒风刺骨，她裹着围巾哭的泪流满面。 孟阳大学在a市读的不喜欢的营销专业，毕业一年了还是没有找到工作。最后她成了万千北漂中的一员，去了北京，带着内心残留些许的梦想和勇气。 对于青春，她是有遗憾的。 因为默默暗恋着叶笙然，她在内心厌恶总和他联系在一起的女孩儿，叶瑾然。所以做了很多幼稚可笑的事情。回想起来，羞愧而又后悔。 可想要忏悔时，她才发现自己身边早就没了朋友。 住在北京十平米的地下室，孟阳哭着笑着想念着曾经一张张真挚的笑脸。 咬着牙含着泪，她突然发觉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关上窗户锁上门，再拧开煤气罐。 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终于得到了解脱。 …… …… 五年。怀揣梦想的少男少女蜕变成长世故圆润的男人女人。 这一路，每个人都马不停蹄的丢弃和错过。 青春时期的一腔热血都被现实染了色。 从早恋逃课高考到工作结婚生子，轨迹已然变化。 只是说来说去谁都没有叶笙然和叶瑾然的消息。不知他们如今在哪里漂泊，又会停靠在何方。 不一样的人生 南方中心城市的高档写字楼内，有一家国际翻译公司。这里汇聚了精通各种语言的优秀翻译。 无论是笔译还是口译，他们翻译的准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八，成为行业口碑。所以这是外语专业人才挤破脑袋都想进的公司。 叶瑾然通过四年的努力，荣幸的成为其中一员。她是唯一一个没有硕士及以上学历，破格被录取的人。 她英文笔译的能力让她脱颖而出。 进入公司一年，她的工作能力也被认可。 叶瑾然慢慢的开始享受这种一份付出一份回报的生活。她很满意现状。老板善良，同事融洽，薪水丰厚，时间自由。 她的人生正在发光发热。 “瑾然，我们先走了啊。” “明天见。” 到了下班时间，同事们陆续离开。叶瑾然手头上有一份会议文件没整理好，打算先做完。 结果等她再看时间时，指针已经落在了数字九上。 舒展一下身体，叶瑾然打了个呵欠，疲惫的站起身。简单收拾一下桌子，她关上台灯，拿起皮包走出公司。 圣诞节快要来临，街上充满节日的气息。 叶瑾然放弃打车的想法，决定步行回去。 南方的冬季不像北方那般寒冷，却带着湿气。这让从小在北方长大的她初来时并不习惯，可现在她也逐渐适应了南方的气候。 拢了拢外套，叶瑾然双手交叉放在腰际，漫步在街头。 街边商铺前立着高大漂亮的圣诞树，引得过往路人纷纷驻足拍照留念。 叶瑾然本不打算凑热闹，可圣诞树后的橱窗上一句英文夺去了她的目光。 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她掏出手机拜托路人帮她拍一张照片。 得到对方同意后，叶瑾然站在橱窗前摆了一个姿势，嘴角带着恬淡的笑意。 拿回自己手机时，她的一句谢谢刚说出口，就看到了从对面马路迎面走来的同事，沈明。 沈明上个月才进入公司，和她一样都是被破格录取。不过他在学历方面可高出叶瑾然太多。 本科就读于北京名校，大学毕业后又来南方读硕士。他专业是金融学，第二专业才是语言学。 可他显然是把爱好当做工作来对待，而且做的很出色。 叶瑾然打心眼里佩服这种人。 “好巧。你也这么晚出来逛。”沈明率先打了招呼。看到叶瑾然的手机，他微笑着说道，“这儿的确挺漂亮的，要不要再帮你拍几张照片？” 叶瑾然把手机放回到皮包里，礼貌的回以微笑，“不用了，刚刚已经拍了。做英语翻译，对英文总是比较敏感。”她指了指橱窗上的英文，解释拍照原因。 沈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轻声读出了那句话。 i''m only thinking of you this christmas！ 目光再度转到叶瑾然脸上，沈明直白的问她，“在圣诞节，你有很想念的人吗？” 大抵是没想到沈明会问的这么直接。叶瑾然怔了一下，随即，她笑了笑，摇头。 是我惹你不开心了 沈明没有追问的意思，他提出送叶瑾然回去，然后问她一些关于翻译方面的事情。 叶瑾然同意了，两人并肩沿着马路走。 “我刚来公司对大家情况不是很了解，不过，听口音你也是北方人吧。”沈明并没有谈工作而是随意和叶瑾然唠起家常。 叶瑾然对他的问题一一回答，却一直避重就轻。 当得知叶瑾然来自a市，沈明明显来了兴趣。 “a市可是好地方，很多优秀企业家都来自那里。” 或许是他的专业是金融学的缘故，他对商场了如指掌。他列举了很多a市出名企业家，其中包括叶家两兄弟。 听沈明说到叶年时，叶瑾然打断了他的话，“我对生意场上的事儿不是很了解，也不感兴趣。已经很晚了，我打车回去了。”说着她伸手就要拦出租车。 沈明却先她一步及时拦住了她，双手举起做投降状，“好好好！不谈这些，我跟你说点有趣的。” “我要回家了！” 叶瑾然再次强调。 沈明看她快要恼了，识趣的打住话音，做了ok的手势，“今天是我的错，说好谈工作，结果说些没用的惹你生气。作为补偿，我帮你叫车。” 拦了一辆出租车，他绅士的打开车门让叶瑾然上车。叶瑾然坐进车里，说自己并没生气，让他不必道歉。 沈明温和的笑了笑，付了车费后，看出租车驶离视线。 转身走了几步，沈明接到了一个电话。 “嗯，我在这儿挺好的。”来电话的可能是他的朋友，他说了自己的近况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道，“我们公司有个美女，也来自a市……” 叶瑾然回到家后，把皮包扔在床上，紧接着自己也躺了下去。 闭上眼睛，她小憩一会儿缓解一天的疲惫。 在工作做翻译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才能准确无误的把一种语言转化为另一种语言。 叶瑾然做的很辛苦，却很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像以往一样，她休息十几分钟后，又爬起来换衣服洗漱。 五十平米的小屋设备一应俱全。卫生间，厨房，卧室组成了小小的家。这里是叶瑾然初来这个城市租住的地方，是她这些年唯一的避难所。 她对这间出租房很有感情，尽管现在有条件换一个不错的房子，她也没想过离开。 站在狭小的卫生间里，她拧开水龙头双手接了一捧水，拍在自己脸上。冷水让她困意减轻几分。双手按压在水池边缘，她带着满脸水珠看镜子里的自己。 不知不觉，她已经从18岁的女孩儿，成长为23岁的女人。 随着时间推移，她的长相越来越像叶千千。不过和叶千千冷傲艳丽的面容相比，叶瑾然更多的是女孩儿般的娇俏，她的眉眼间别有一番恬静的风情。 明明是双十年华，她却染了岁月洗礼的痕迹。她的眼里多了一分成熟，少了一分天真。 叶瑾然好像很久没有真正的开心过了。 熟悉的感觉 第二天早上七点钟，叶瑾然背好包准备上班。锁好门下楼，她意外的在楼下遇见沈明。 “你怎么在这儿？”叶瑾然拉了拉围巾，只露出半张脸看他。 沈明搓着手，冻得直往手心呵气，“等你呗，你走的可真早。还没吃早饭吧，走，一起去吃点。” 没等叶瑾然同意，他就替她决定下来，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推着她往前走。 叶瑾然回过神来想拒绝时，他们已经站在早餐店门口。 “我不饿，还要上班……” “不着急。” 沈明打开店门，让她进去。叶瑾然不想因为一顿早饭把气氛弄得尴尬，只好妥协下来。 坐在靠窗的位置，沈明要了两碗拉面。把茶杯用热水烫一遍后，他倒了一杯水给叶瑾然。 “他们都说你工作拼命，看来是真的。天儿还没大亮，你就赶去公司，也太敬业了。这让晚辈很惭愧啊！” 沈明笑着和叶瑾然开玩笑，露出两排白白的牙齿。 叶瑾然疑惑的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他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她可不信这是偶遇。 “我看过你的资料。”沈明摊了摊手，觉得这并不是很要紧的事儿。 叶瑾然还想再说什么，两碗热气腾腾的拉面被端到桌上，让她的话没能说出口。 “好饿啊，我先吃了。”沈明把其中一双筷子递给叶瑾然，然后随口问她，“你吃不吃香菜？” “什么？” 叶瑾然愣住时，就见他把碗里的香菜都挑到她的碗里。他一边挑一边嘟囔，“我不吃香菜，所以都给你了啊！” 怔仲的看着对面的人，叶瑾然心底有很熟悉的感觉。 他恍惚间把沈明看做另一个人。翻转沙漏，把时间倒退一点儿，回到多年前。 “叶瑾然，我不吃香菜！” “哎呀呀，我忘记了。我挑出来就是了。” 女孩儿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认真的把少年碗里的香菜挑出来夹到自己的碗里。 全部挑好之后，她抬头冲着少年笑。 那天天气正好，午时的阳光倾洒，映在他的脸上。 她记得，他也笑了。 眼泪毫无征兆的砸下，叶瑾然快速的站起身，仓皇离开。 沈明听着一声门响，放下筷子，面色凝重，全无半分刚才玩笑时的模样。 把钱放在桌上，他拿上叶瑾然落下的包，追了出去。 “叶瑾然！”沈明跑到马路对面，一把拉住了快要打车离开的人，“包都落下了，你要去哪？” “对不起，我今天不太舒服，不能跟你吃早餐了。我们公司再见吧。” 叶瑾然挣脱他的手，从他那儿拿回自己的包。 “是我刚才行为不恰当，我们没有那么熟，我不该这么做。这两天总是惹你生气，我想我真该反思自己了。”沈明故意这样说着，缓解尴尬。 他没问叶瑾然情绪异常的原因，只是提出陪她走走，然后一起去公司。 叶瑾然看出他的坚持，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同意了。 沈明在街边买了两份煎饼，把其中一份递给她。 见面 叶瑾然和沈明来往逐渐密切，公司里流出各种版本的绯闻。不过大多数言辞都是善意的。 男未婚女未嫁而且郎才女貌，怎么看怎么般配。 两人对这些传闻皆是一笑置之。可叶瑾然在面对沈明时，却无法平静。 沈明不吃香菜不吃葱，吃鸡蛋只吃蛋黄。他工作思考时喜欢靠着靠椅，右手转笔。 他的喜好和一举一动都像是那个人的复制，这令叶瑾然无法相信世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而且，沈明本科是在北京念的。 叶瑾然想了几天后下决心想要找他谈谈，可却在同事口中得知，他回北京了。 她打过几次电话过去，沈明每次不是关机就是拒接。而她也被工作绊住，脱不开身。 这样一晃，半个月就过去了。 叶瑾然是在去工作的路上接到沈明电话的，这是他走后第一次联系她。 “沈明？” “叶瑾然，你别说话，听我说。”电话那边的沈明强行截断叶瑾然话音，让她安静的听自己接下来的话。 叶瑾然站在路边，沉默下来，手指捏紧了手机。 对于沈明要说的话，她既期待又害怕。 在这一瞬间，她几乎是屏住呼吸。 沈明说，“叶瑾然，我是北京b大金融系的。我的舍友和你一样姓叶，而且他也来自a市……” 听着沈明的一句句话，叶瑾然感叹世界太小了。她当初怎么也想不到，五年后她会遇见一个与他有着联系的同事。 “叶瑾然，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知道他现在很不好。你要是有点良心，就来北京见他。” 沈明一改往日对她的客气，语气冷淡。 叶瑾然不假思索的问沈明，“他怎么了？” 电话里沈明呵呵笑了两声，反问她，“被人抛弃五年，无人过问生死，你觉得他应该过得怎么样？” 抿唇，叶瑾然无从解释反驳。 “晚上七点有一班飞机直飞北京，你来，我订票。你要是不来，那么我再也不会安排你见他。” 沈明说叶笙然晚上十点坐飞机去德国参加比赛，他可以安排他们在机场见面。 叶瑾然问他，叶笙然知不知道她的出现。沈明给她的回答是否定的。叶笙然不知道她在哪，也不想知道。 是沈明不想自己的好友挣扎痛苦，才自作主张联系叶瑾然。 这其中细节他一言两语也说不清，只能等见面细说。 “你来不来？” “我，我……” 叶瑾然犹豫的不知道该怎么选择。这太突然了。 沈明听出她的犹豫，抛出分量最重的话，“如果要断的干净，那你们就老死不相往来。可要是对彼此还有一点点执念，那就别等下一个五年。” 相识六年，分别五年。整整十一年，他们人生的一半都在和彼此纠缠。 没有几个十一年可以错过了。 叶瑾然在这一刻内心突然平静下来了。她想走出曾经，接纳全新的自己，也想要堂堂正正站在叶笙然身边。 她同意去北京见叶笙然。衷于自己的内心。 意外重逢 和沈明约定时间后，叶瑾然仍然不敢相信自己马上要见到叶笙然了。 站在路边，她立刻打电话回公司请假，想要把今天的工作交给别人。结果公司那边说，是对方指名让她去翻译文件。定金是笔不小的数目，要是临时换人，公司没法交代。 叶瑾然推脱不得，只能先完成工作再想见面的事儿。 带着翻译人员特有的胸牌进入办公楼，叶瑾然一路畅通无阻的到达顶楼会议室。 “请您先在这边等一下，刘总马上就来。” 叶瑾然被安排在贵宾区内，待遇很不错。喝着咖啡，戴上耳机，她趁着空挡练习听力。这是她每天的必修课。 只不过她今天却静不下心。 脑子里乱哄哄的，内心有些急躁。她待了一会儿后，忍不住上网查了有关叶笙然的消息。 在b大的官网和论坛贴吧里，叶瑾然很容易找到他的信息。 叶笙然一如既往的优秀。本科四年读完后，他直升本校研究生，而且他的本科毕业论文获得了多个奖项。中德举办的大学生创业挑战杯比赛中，他的计划书被德国方相中，邀请他出国比赛。 b大不乏人才，叶笙然却是其中最为出色的一个。 叶瑾然触摸屏幕的手指轻微颤抖着，她是真心为叶笙然高兴。一条条浏览信息，她完全没注意到休息室门被打开，有人走进来站在她的身后。 来人一身立整西装，身材挺拔修长，面容英俊。一双深邃的眼眸蕴着炙热的情感。以他的角度望去，能看到她的侧脸。 “然然。”抬脚走上前，他离她更近一步。 听着熟悉的声音，叶瑾然只感觉头皮发麻，血液上涌。 ‘叶年，我替你担下罪过，你要替我照顾瑾然，保她一生无忧。’ 手机从手里掉落，沉闷的声响让叶瑾然心尖都跟着抖一下，眼前闪过很多画面，脑海里充斥各种声音。她快速的站起身，却不敢回头。 时间停在这一刻，气氛冷凝成冰。 “然然，你就真的一点儿都不想看见我？”他先打破了死寂，保持着站在她身后的姿势。 这场见面意料之内，不过叶年却没做好面对她的准备。毕竟，他们太久没有距离的这样近。 叶瑾然最近经历了太多有心人刻意制造的巧合。她对于叶年的出现，并不诧异，只是从心底往上涌的抵触。 叶年想找一个人太容易。 “恨的想要杀死我，却没有回头看我一眼的勇气吗。” “或者，你想直接报警，到我判刑那天再怜悯的看我一眼。可是，然然，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不保管好，要怎么扳倒我。” 从西装裤的口袋里拿出一款样式老旧的翻盖手机，叶年扔到叶瑾然脚下。 叶瑾然低头看到它，侵骨的凉意从脊背往上爬。 “这几年，也真是辛苦你了，处处安排，事事算谋。”叶瑾然手抓住沙发的靠背，感觉整个人有些晕眩。 她这五年，所有事情顺利的像是按部就班的跟着剧本走。现在看来，她只是从未逃脱过叶年的掌控。她自以为崭新的人生，不过是他安排好的一场局。 比如今天，见面是他的策划，她的束手无策也在预想之内。 要结婚了 指间燃着一支快要烧到尽头的香烟，男人却丝毫没有察觉。直到烟灰灼烧他的皮肤，他才蹙眉把最后一截烟熄灭在满是烟头的烟灰缸内。 这是叶年抽的第二盒香烟。他已经很久没这样嗜烟了。 目光暼向窗外，他的眼神变得幽深。 又是一年了啊！ 三天后，最具影响力的商界才俊叶年新年即将结婚的消息轰动全城。 这次不是空穴来风的传闻，而是真正的公开宣布，并且爆出了女方信息。多年前叶家丑闻中备受关注的女孩儿叶瑾然。 一时间，叶瑾然和叶年的照片频频出现在电视和报纸上。 叶瑾然的美貌和她这几年所获得的翻译成就被媒体一致认为她是足以和叶年相配的。 媒体对她的美貌学识大加渲染增色，把她捧得高高的。 所有人都识趣的不点破，叶瑾然和她死去的母亲叶千千长得一模一样。 他们也闭口不提，五年前a市媒体新闻曾无情的公开批判她和叶笙然的关系。 那段成为历史，叶瑾然如今的头衔是叶太太。叶年的叶。 “然然……” “别喊我的名字。” 叶年的话未说出口，就被叶瑾然打断。她窝在沙发里看杂志，连眼神都不屑于施舍于他。 “那要我喊你叶太太吗。”叶年扯下领带扔到沙发上，目光邪肆的睥睨沙发上的女人。 叶瑾然啪的一声合上杂志，起身绕过叶年往楼上走。 一只脚刚踏上最低一节台阶，叶瑾然身体就被人大力的扯过，禁锢在一个怀抱中。 “叶瑾然！”叶年清淡的嗓音中蕴着不耐和怒意，“我再喜欢你，也不会一再容忍你这样的性子。我一通电话，就可以让他一无所有，你不最怕这个吗。嗯？” 胸膛剧烈起伏，叶瑾然冷漠的注视叶年。 叶年卑鄙的让她恐惧。 八年前，他为了自己名利让叶千千替他顶罪入狱。五年前，他在房屋合同里放出国申请书设计让叶瑾然签字。如今，他拿住叶瑾然软肋，用叶笙然逼迫她。 叶瑾然却无能为力，任他宰割。 手里那份证据，根本无法治住他。叶年依靠如今的能力，是不会让叶瑾然手中的东西出现在对他不利的地方。 “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我既然是叶太太，就明白自己的义务是什么。” 叶瑾然一把扯掉肩带，挑起眼角冲叶年笑着。 “你……”叶年愤怒的抓着她的肩膀，显然是被她的话刺激到，“叶瑾然，你是不是非要闹到这地步。” 叶瑾然抬手摆弄叶年西装上的纽扣，眉梢处是入骨妩媚的风情，“你不就是喜欢我作吗。” 一颦一笑，她像极了叶千千。 叶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温热的唇在她耳边流离辗转，“然然，你说对了，你作天作地，我也喜欢你喜欢的要死。”他双手环住她的腰肢，把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处。 男性的气息扑面而来，叶瑾然知道他有着对她的欲望。 她也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 她要自救。 一直喜欢你 叶瑾然嫁入豪门这件事在a市掀起不小的热潮，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男人赞叹叶瑾然的美貌，女人则是羡慕她好命。而有一部分人却是另怀心思，想要借着以往的交情在她身上得到一些好处。 自从有消息放出叶瑾然入住叶宅，上门来找她攀交情的老同学不是少数。叶瑾然没出面，每次都是叶年拿钱打发。他有钱，就随他去，她从来不会问。直到一个人的出现。 客厅中央站立的女人憔悴狼狈。如果不是她自己说出名字，叶瑾然竟然认不出她。 “程南？”叶瑾然招呼她坐下，让佣人王嫂去倒茶。 程南显得有些尴尬，僵硬的站在原地不动。半响，她抬头对上叶瑾然询问的目光时，才结巴着开口，“你嫁的很好，能不能……能不能……” 后面的话她没好意思说完，叶瑾然猜到了她来的目的。 “等我一会儿。” 她让程南坐着等她，自己跑上楼。她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张银行卡。叶瑾然把卡给程南，告诉了她密码。“卡里有十万块，你先拿着，不够再找我要。” “谢谢。”程南小声的道谢。 叶瑾然看她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程南这些年应该过得并不好。已经一月中旬，她穿的还很单薄，手上还有红肿的冻疮。她以前最爱美，夹香烟的手指白皙细长，指甲永远是精心涂过色的。可现在一点儿都没往日的痕迹。 她们以前关系并算不上好，如果不是实在为难，她应该不会来借钱。叶瑾然怕戳了她痛楚，对于她的生活情况，没问一个字。 程南却对叶瑾然的选择，忍不住的发问，“叶年是他的叔叔，你怎么……” 毕竟叶瑾然如今是叶太太，程南不能说的太过，话语也吞吞吐吐。 “叶笙然一直那么喜欢你，就算你们没结果，那你最后选择的人也不该是……” 程南的话叶瑾然只听进去前半句，叶笙然一直那么喜欢你。 怎么会是一直？明明他先喜欢的人是程南啊。 看叶瑾然眼里的惊诧，程南显然比她更吃惊，“你，你不知道吗？” 程南在叶家留了很久，她们聊了很多。她走后，叶瑾然拿了一罐啤酒坐在花园里的秋千上看雪景。 这是她回a市看的第一场雪。 雪花扬扬洒洒从空中飘落，牵动了叶瑾然思绪，她真的挺想叶笙然的。 “不冷吗。”在她出神之际，叶年坐在了她旁边，把大衣披在她身上后，自然的接过她手中的啤酒。 他喝着她剩下的半罐啤酒，猜测她心情不好的原因，“王嫂说今天你有朋友来。程南……”他念着她的名字，把空了的易拉罐放在旁边，“你的初中同学，笙然的前女友。” 叶瑾然沉默着，是默认，也是不想回答。 “叶年，你去自首吧。”她双手缩在袖子里，放在嘴边呵气。撇过头，看着他的侧脸突然这么说。 他微怔，她继续道，“我是叶太太，有名有实的叶太太。就算你入狱，也不必担心我会和叶笙然怎么样。” 留下后路 上天对叶瑾然和叶笙然开了一个大玩笑。 他们彼此相爱，彼此伤害，对感情充满了怀疑犹豫。上一代的恩怨是他们心里过不去的坎儿。恨了多年，挣扎了多年，叶瑾然伤透了叶笙然时才发觉，他们都是命运的傀儡。 叶千千为了让自己的女儿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不惜替人顶罪。她料到了开头，却猜不透结局。叶年的爱，亲手毁了她。 叶瑾然要不是当初和叶年闹脾气摔坏了叶千千留下的化妆品，她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个真相。 叶千千对叶年从来没有真正的信任过，所以才会给叶瑾然留了后路。 化妆品瓶盖上的数字让她解开了属于她们母女的密码箱。那里只装了一部手机。是他们八年前在命案现场对话的录音。 这段录音让叶瑾然五年前有了离开叶笙然的想法。她无法面对真相。 “叶笙然爸妈是你的哥嫂，我妈是你最爱的女人，可他们和名利相比，在你眼里都一文不值。” “那你呢？你母亲和叶笙然到底谁更重要？你拿到了证据，没有报案，而是用它来换叶笙然的安宁。然然，我要是坐牢，你也难逃劫难。你不仅是我的妻子，也是这场案件的同谋，这些年，你在包庇我。” 叶瑾然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在叶年听来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他冷静的分析局势，无非是让她认识到事态的后果。她手握证据，知情不报，一样会得到法律严惩。 冷漠的注视叶年，叶瑾然对他的恨意不断滋生。她甚至都想拿刀挖出他的心脏，看看到底是红是黑。 自从回a市入住叶家，叶瑾然就一刻没离开过叶年的监管范围。别墅四周有保镖24小时监看，在叶宅叶瑾然一切可能和外界联系的通讯设备都被禁止使用。就连程南与她谈话的内容都有监听。 叶年要保证叶瑾然完全不可能把证据送出去。 他的疑心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叶瑾然的确对录音做了备份。他能拿走原件，却没办法知道她到底留了多少份拷贝的文件。 叶瑾然曾说，要想让这个秘密永远无法公诸于世，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永远没法开口说话，死人的嘴是最严的。 可叶年做不到，所以情愿和她耗着。 叶瑾然在心里也有自己的算盘，她要尽快的怀上叶年的孩子。孩子将会成为她最有利的武器。 顶着叶太太的名衔一直到新年，婚礼终于要来临。他们有名有实，只是没有一场仪式。 婚礼前一个星期，叶年比以往更加频繁的出现在各种活动中。他们这场婚礼备受瞩目。 叶年想要这个消息传到它该传到的地方，让该知道的人知道。 婚礼准备期间的一周内，叶瑾然每晚都是被噩梦惊醒的。梦里有喷涌的鲜血，万物一片血红。她惊恐的满身冷汗。这种梦境不是好的预兆。 她不安的预感到有事情发生。 果然，距离婚礼三天时，叶瑾然从叶年口中得知…… 是她错了 叶笙然杀人了。 叶瑾然听到叶年说出这消息时，第一反应是让他不要胡扯。谁都可能做出这种事，唯独叶笙然不会。 可是当叶年带她坐上前往北京的飞机时，她才无法继续自欺欺人。叶笙然是真的杀人了。 “然然，你冷静下来听我说。”叶年在下飞机前，双手压在叶瑾然肩膀上，让她看着他，冷静的听他说话。 确保叶瑾然情绪不会过于激动，叶年才接着往下说。“笙然是醉酒闹事，然后又用酒瓶伤人。死者家属把这件事闹得很大，警察先暂时把他收押，等待判决。我能力再大，也不能保他出来……” 叶年接下来所说的后果严重性，叶瑾然一个字都听不下去了。醉酒，闹事，杀人……她根本无法把这些词和叶笙然联系起来。 “你就告诉我，他会怎么样。”叶瑾然双手捂脸，眼泪在指缝间流淌。 叶年说，叶笙然一定会坐牢，可能是八年，十年，或者更久。 叶瑾然明白，如果结果真如叶年所说，那么就意味叶笙然这一生完了。他的前程尽毁。 坐在探监室内，叶瑾然的情绪仍然不稳定。她不安的咬着手指，或是嘴唇。她怎么都想不到他们会在这里重逢。 当初连一句好好的告别都没有，他或许还在埋怨她，甚至是怨恨。 煎熬的等待几个小时后，叶年告诉叶瑾然，叶笙然不见任何人。 叶年递给她一个袋子，说里面装着他行凶那天所穿的衣服还有随身携带的物品。这些可由家属带回。 叶瑾然紧紧抱着袋子，目光有些涣散。 “下周开庭，一审判决。” 叶年蹙眉，担忧的看着叶瑾然。他真怕她到时知道审判结果，会出什么意外。 这件事的的确确也让他也预想不到。往日骄傲清冷的少年，似乎早已不复。 “不能安排我见他吗？”叶瑾然仰头看叶年，“求你了。一眼就好。” 她用的是求。 叶年摇摇头，“他不想见，谁都没有办法。你知道，他有多倔。” 叶瑾然，我永远不会让你再见我，一直到死。 耳边突然响起这句话，叶瑾然知道，他是铁了心的不想见她。 叶瑾然点了点头，神情恍惚的抓着袋子往外走，脸色惨白，眼神黯淡，“我出去走走，别跟着我。” 看她跌撞的离开，叶年没拦着她，而是开车跟在她后面。叶瑾然走了一段距离后，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她去了叶笙然所在的大学。 b大优等生杀人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死者家属拉着条幅站在门口，闹着要一个公道，场面十分混乱。 维持秩序的人群中，有叶瑾然熟悉的身影，沈明。 沈明也同时看到了叶瑾然，朝她走来。 “叶瑾然，你他妈还有脸来。”沈明上来就甩了叶瑾然一巴掌，脸上满是怒火，“祸水，骗子，滚！” “对不起，对不起……” 叶瑾然哭着连声说对不起，怀里抱着叶笙然的衣物。 “你该对他说。”沈明一脚踢翻花坛上的花盆，愤恨的想要掐死叶瑾然，“那天你为什么不来，你耍了我之后玩消失，然后就说要和别人结婚。叶瑾然，那是叶笙然叔叔。你他妈想嫁进豪门，也别只挑一家啊。叶笙然那混蛋，究竟瞎了哪只眼，对你这种人念念不忘！” 沈明嘴里连声说着脏话，花坛里的花也随着遭了秧。他是一刻都不想再看到叶瑾然。 “你走吧，不然我真怕忍不住打死你。” “沈明，你要打要骂随便你，我只求你想办法救救叶笙然。他不能坐牢。” “他是我兄弟，我自然会想办法帮他。不用你假好心。”沈明冷漠的看她一眼，转身往校内走。走了几步他停下脚步，大声的说了一句‘草’后，又返了回去。 “明福小区19号楼6单元301。他大三就搬出去租房子住了。你去看看吧。” 他以身高优势低头睨着叶瑾然，眼里蕴着讥讽。 “他刚从德国回来就在新闻上看到你要结婚的消息。叶瑾然，你要是还念旧情，以后就离他远点儿，别再祸害他了。我也求你了，行吗。” 留下这么一段话，他回到人群中，再度平复闹事者情绪。身为叶笙然的朋友，他很称职。叶瑾然庆幸这几年叶笙然身边还有一个知心的朋友。 在校门口拦车时，叶瑾然看到了叶年那辆引人注目的车。仅是和车里的人对视一眼，她就弯身进了出租车。 叶年掐灭香烟，发动车子，继续跟了过去。 明福小区所处的地段很不错。就算仅仅是租房，价格也不会低。叶瑾然是最近才得知，叶年早在叶笙然上大学时就断了他所有的经济支持，甚至还冻结了以前给他的卡。 叶笙然这几年的学费生活费都是他自己挣来的。他有多成功，就有多辛苦。 可能同一时间，叶瑾然坐在办公室里享受叶年给她布置的幻景时，叶笙然正在为了奖学金的名额而熬夜。 叶瑾然走着台阶，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站在门口，她从袋子里找到叶笙然的钥匙，颤抖着把钥匙对准锁眼。听到咔嚓一声门响后，叶瑾然开门走了进去。 室内干净而又温馨。 这个家，是叶笙然曾经许诺给她的。 她说想和他有一个自己的家。家里一定要布置成她喜欢的样子。 他们最好住在三楼或者四楼，这样采光好，阳光可以从粉色的窗帘里照射到地板上，温暖柔和。她还想要淡紫色带着花纹的墙纸，乳白色的餐桌，红格子的餐布…… 叶笙然记得，他一直都记得。 跪坐在地板上，叶瑾然嚎啕大哭的模样像是一个孩子。在这一瞬间，她所有力气被抽空，心被狠狠撕扯着。 “叶笙然，叶笙然。”抱着他留下来的东西，叶瑾然嘴里一遍遍哭喊他的名字。 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许下的诺言，他恨着她的同时也想念着她，爱着她。 过往场景一幕幕涌入脑海，她撕心裂肺的哭着，后悔的崩溃发狂。 是她错了。 他们的家 叶瑾然特别想一觉醒来，她还在小时候居住的小巷里。 叶千千虽然每天打她，骂她，可是还会在她生病时给她买最爱吃的栗子糕。 苏小宛仍然住在她家隔壁，两个小小的女孩儿隔着传声筒聊天，肆无忌惮的夸张笑声，总会惊着过往的老人。 那时，她黑暗的童年里有着曙光。她坚信，未来一切都会过去。 后来遇到了叶年，遇到了叶笙然，遇见了许许多多的人。他们闯入她黑暗的世界，创造更多的美好。 她以为从此曙光不会消失，可她却陷入了更加黑暗绝望的境地。 那里，没有一丝光明。 叶瑾然站在探监室里整整一天，叶笙然都没有出来见她。 哭泣崩溃过后的叶瑾然，太过于平静。她沉默的等待着。 “女士，您还是改天再来吧，您都等了一天了，这让我们也为难。” 警务人员来劝了她好几次，都没能让她离开，着实也觉得难办。 叶瑾然愣了一会儿，知道这样是等不到叶笙然见她的。从包里拿出纸笔，她写了好多话。写好之后她连纸带笔都交给警务人员。 “拜托你帮我交给叶笙然。如果他想见我了，请联系我。他要是不想见我，写了什么话给我，也请你告诉我。麻烦了。” 深深鞠了一躬，她拿包离开了。 她想在开庭之前见他一面。她没有勇气在知道审判结果的庭审现场看见他。那样对他们来说都太残忍。 叶瑾然坐出租车又回到明福小区，住进了叶笙然为她准备的家中。 房屋主人来过一次，说叶笙然以前在她那儿放了一笔押金，表示先租房，攒够钱再买下来。他现在出了这件事儿，眼看又要付下个季度房租了，问问叶瑾然要怎么办。 叶瑾然最终一次性付够全款，买了这间房子。 现在，这里真正的属于他们。是他们在北京的家。 房子差不多九十平米，两室一厅有厨房有卫浴。 两间卧室中较小的一间被叶笙然用作了书房。布置的井井有条。 另一间则是卧室。 叶瑾然走进卧室，坐在床上打开他的衣柜。 出乎她的意料，衣柜里是满满的衣服。一半是叶笙然的衣服，整齐的挂着。另一半，则全部是没拆吊牌的女装，按着季节摆放。 叶瑾然摸着这些衣服，想象着叶笙然当时的心情。 “叶笙然，你眼光还挺好的。”叶瑾然从其中挑了一件，放在身前比量着。 剪掉标签，她换上了新衣服。 眼里含着泪水，叶瑾然笑着看镜中的自己。她是这里的女主人了。 地板上还放着从警察局拿回来的纸袋。叶瑾然打开看了看，除了她手上的一串钥匙外，里面还有叶笙然的衣裤和手机。 染了血的衣服格外的刺眼，叶瑾然把它们拿到浴室洗干净晾起来，然后动手做家务。 像是以前他们住在一起时那样，她总会把家里打扫的一尘不染。 门铃声恰好响起，叶瑾然走过去开门。 门打开后，出现在她视野里的人，是沈明。 她也正在被人守护着 沈明带来几罐啤酒，说想和叶瑾然聊聊。 叶瑾然招呼他进来坐，把手上的活儿搁置在一旁。“没想到你还愿意和我说话。” 昨天他的态度让叶瑾然以为他们不会再有什么交谈的机会了，想不到他竟然还能主动来找她，心平气和的要和她聊天。 “我刚才去警署想看看叶笙然，结果他们让我回来，说他不见任何人。还说有人等了他整整一天，他都没见。”把啤酒放在茶几上，沈明扭头看叶瑾然一眼，笃定道，“那人是你吧。”有毅力等一天的，只有她了。 叶瑾然嗯了一声，没说话。 两人坐在沙发上，皆是心事重重的模样。沈明问叶瑾然，叶笙然势必会坐牢，她怎么办。 叶瑾然回答两个字，等他。 “叶年呢？你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你难道又要抛弃另一个男人吗？”沈明投去不满的目光，有些不赞成叶瑾然这样解决问题的方法。 “因为你对待感情这么不负责任，叶笙然才会被你害惨。” 他不是来吵架的，可又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看沈明不依不饶的样子，叶瑾然反问，“我，叶笙然，还有叶年。我们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你是抛弃叶笙然的前女友，现在要和他的叔叔结婚。” “仅此而已？” “是。” 对视几秒，叶瑾然转身靠在沙发背上，开了一罐啤酒。一口气喝下半瓶后，她打算对沈明说他们的过往。 不是对沈明多信任，而是她太需要倾诉。 叶瑾然接下来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最后迷迷糊糊的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直到夜幕降临，屋内还是一片死寂，静的只能听见两个人浅浅的呼吸声。 沈明站在一旁，心里百感交集。他没想到他们的曾经是这样。叶瑾然和叶笙然是扯不断的纠缠。作为一个局外人，他不懂得他们的无奈和心酸。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不能轻易的忘记对方，再爱上别人。 从卧室里找到被子，沈明轻轻盖在叶瑾然身上。又动手把垃圾收拾好后，他才离开。 屋内又只剩下叶瑾然一人。她睡了很久，做了很多梦，梦见她与叶笙然的初中时代。 梦里有挂在教室上方的广播喇叭，有下课后熙熙攘攘挤出门口的同学，还有她和他。 叶瑾然与叶笙然对望着，隔绝了所有吵闹声欢笑声。 眼泪从眼角流下，叶瑾然醒来，睁开了眼。 环顾这个她曾幻想过的爱巢，她心里空空如也。深深的恐惧在这一瞬间袭来，叶瑾然害怕面对他们未知的命运。 她找到自己的手机，快速的找到叶年的号码拨了过去。 已经是凌晨三点，电话却很快的被接通。 “叶年，我要疯了，我求你救他。我一刻都不想让他待在那种地方。你帮帮他。”叶瑾然抓着头发，在一片漆黑下，小声的哭泣。这个时候，她能求助的人只有叶年。 “开门吧，我在楼下，马上上去。” 叶年只说了这么一句。 你爱的只有你自己 按亮客厅的灯后，叶瑾然急忙跑过去开门。 叶年从楼梯拐角处走过来，带着满脸的疲惫。可在看见叶瑾然的一瞬间，他又有种放下心来的感觉。 她等了叶笙然一天，他也等了她一天。他从警署跟到这里，心甘情愿的等着，无非就想看她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 “笙然那边出什么事了吗？”叶瑾然眼睛红红的，下一秒好像就又会哭出来。叶年明白她时刻都在为叶笙然担心着。 但是面对他的问题，叶瑾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叶笙然杀人是事实，他不可能会逃过制裁。叶年帮不上他。 “别担心了，我会请最好的律师为他辩护，争取把刑罚减到最轻。”叶年把叶瑾然拥在怀里，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安抚着，“没事儿别胡思乱想，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嗯？乖。” 语气温柔备至，他深情的拥抱她。 似乎真的累了，叶瑾然并没有拒绝这个拥抱。她就像绷紧的弦，不知什么时候会断开。 “一切都会好吧。”她这样喃喃道。 脸贴着她的发丝，叶年闭上眼，用力的抱紧她，“笙然的事情解决后，你就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事情。然然，这些很快都会过去。你的噩梦马上就会结束。” 恩怨纠缠十几年，总有一人要为错误买单。 叶年自私狭隘的爱毁了叶瑾然本该美好的青春，他不能再以爱之名绑架她的余生。 松开抱她的双手，他从外衣口袋里掏出那部旧手机递给她，“然然，我明早回a市。” 叶瑾然看看手机，又睁大双眼，不解的看向他。 “这里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不会误了笙然的事儿。你不用担心。”面对叶瑾然的不解和质疑，叶年这样回答她。 听着他的声音，叶瑾然感觉从头凉到脚。“好，我知道了。”她从叶年手里拿过手机，转过身，背对着他。 “你有事就去忙吧，这里不劳你费心。” 他向来冷漠，叶瑾然知道他不会真心关心叶笙然。只是她没想到这种时候，他竟还是一样的无情。 叶年看着女孩儿单薄的背影，心里悲伤痛苦。他精致的面容染着一抹苍白，苦笑道，“是啊，反正你也不需要我陪在你身边。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此时，叶瑾然不明白叶年把带着罪证的手机交给她的意图，也不理解他话中的含义。所以当叶年说要离开时，她回一句，慢走不送。 她是这样的倔强任性而又固执，就像多年前她误会叶笙然那般。她若是在心里给别人判了刑，再多的解释对她而言都是多余，更何况，叶年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手握着门把，叶年和叶瑾然背对背站立。他问她，“然然，我说爱你，你会信我吗。” 他等待她的回答，却没有回头再看她一眼的勇气。 叶瑾然捏紧手机边缘，冷笑着，声音都在颤抖，她把一字一句咬碎了吐出来。 “叶年，你爱的从来只有你自己。” 话音落地，两人之间就只剩下沉默。 片刻后，叶瑾然听见门开关的声音，叶年走了。 脚底踉跄一下，她扶住了墙壁。无助与孤寂刹那间排山倒海而来。 大结局 叶瑾然双手环膝坐在浴室里看未干的衬衫，保持相同的动作一直到天明。 八点钟，她接到了警察局的电话。 或许最近太过疲倦，她产生了幻听。那些人说，叶笙然自杀了。 她握着手机哈哈大笑，大骂对方是疯子骗子。最后声音由强到弱，她把手机摔到瓷砖上，看它支离破碎。 头一下下撞着墙，叶瑾然不哭不笑，没有知觉。 叶笙然用了最残忍的方式惩罚她。至死不复相见。他把笔插进了手腕动脉，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平静的离开。 到死他也不想再见叶瑾然，仅留下两句话。 叶瑾然，我不希望你出现在我的葬礼上。 叶瑾然，你是我第一个牵手的女孩儿。 除了这些，他多一个字都不肯留给她，把她置于无限悔恨的境地。 记忆飘回多年前他们亲吻的那个雪夜，他冰凉的唇贴着她的脸颊，轻声问她，叶瑾然你忘了是不是。 是啊，叶瑾然忘了。原来她才是他一辈子忘不了的人。 未做完的梦中，他们对视着，隔绝喧嚣吵闹。叶笙然拧眉看她，强忍住怒气，“叶瑾然，你牵我手干吗？” 女孩儿则是惊慌的松开手，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牵错人了。”然后拉着一旁愣神的苏小宛大步跑开。 身后少年的身影越来越淡。 叶瑾然倒在地上，看上方悬挂的衬衫，明白人群中错误的牵手，是一切孽缘的开始。 错了，错了，一开始就都错了。 摇摇晃晃的白衬衫从衣挂上飘落，盖在叶瑾然脸上，满目雪白。她想起少年穿着这件衬衫，迎光而站，周身似是镀了一层金色。美好干净，让她舍不得移开眼。 这个画面是叶瑾然对叶笙然最后的记忆。 叶笙然手机电子日历里，有1879天的备忘录写着，叶瑾然，我很想你。手机收件箱里只有一条信息，静静的躺在那里。这条来自她的信息，时间久远到连她都忘记它的存在。 她写的是，我想和你一起回家。 “叶笙然，我们没有家了。”叶瑾然痴痴的呢喃。 自始至终，她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甚至都没有感到一丝的疼痛。她只清晰的意识到，贯穿她整个青春的少年永远不会出现了。 叶笙然葬礼是沈明处理的，叶瑾然没有出面，叶年也失去了联系。 “这个时候，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沈明看着叶瑾然憔悴灰白的脸色感觉很难受，像是有东西堵在心里，让他压抑的喘不过气。这些事情都发生的太过突然。 “叶笙然走了，叶年坐牢了，你以后打算去哪？回a市还是……” “叶年坐牢了。” 叶瑾然僵硬的撇过头看沈明，机械般的重复他的话。 沈明捕捉到她眼里的诧异时，愣住道，“你不知道吗？他自首了。就在你们原定婚礼当天，叶笙然自杀那天。” 耳里轰鸣作响，又一个消息如同重磅炸弹投掷而来。 叶年穿着礼服在媒体前自首，取消了他们的婚礼并且对叶瑾然提出离婚。 叶瑾然上网才看到这些天她错过的新闻，叶千千得以洗刷冤情，叶年被判无期徒刑。 坐在飞机场候机室，叶瑾然打开了叶年临走前一天给她的手机。录音文件里除了他的罪证外，多了一条录音，是他留下的话。 这段话很长，可能是他说过最多的话。 叶年说他亏欠叶瑾然，亏欠叶千千，也亏欠叶笙然。而他现在唯一可以弥补的方法就是自首，彻底远离他们的生活。 叶年自首后他的全部家产以及叶氏都会被查封，所以提前变卖了公司。他知道叶笙然不管被判几年，叶瑾然都会等他。这笔钱足够叶笙然好好的生活，或者创业。他保证叶笙然出狱以后的日子衣食无忧。叶瑾然跟着他不会受苦。 说到这儿，叶年停顿了。录音文件有十几秒的空白后，他又接着说了后续事情安排，把能做到的事儿都为叶瑾然做了。 叶年把所有的积蓄都转到了叶瑾然的名下。说就算她和叶笙然没可能，自己也能活的好好的。 他坚信他的小瑾然是最优秀的，没有他的帮助，也会成为一名合格的翻译。她以后可以做她想做的工作，享受她应该享受的生活。 叶瑾然的右手康复了，叶年终于可以不再担心她的一切。 最后，叶年说，然然，我是真的爱你。 捂住嘴，叶瑾然坐在人来人往的候机室止不住的流泪。顷刻间，被刻意隐藏的疼痛都铺天盖地而来。 坐飞机返回a市，站在机场出口处，她发觉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冰冷的。 她面无表情的穿梭在人群中，走走停停，无处可去。 这座城市除了回忆，一无所剩。 第三次出现在探监室，她已然变得麻木。他们全部都是在这里离开她的，用着最决绝残忍的方式。 叶年看到叶瑾然时，黯淡的眼睛中明显闪过一丝光亮。他似乎并没想到她会来看他。 他坐在她的对面，被拷着的双手放在桌面上。叶年冲叶瑾然笑了笑，一时间找不到两人可以说的话题，只问她叶笙然一审判决的结果怎么样。 叶瑾然手插在大衣兜里，眼睛越过叶年直直的盯着某一处看，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 叶年察觉到叶瑾然的异常，试探性的喊她的名字。 耳边传来一声声的喊声，叶瑾然把目光落在了叶年脸上，表情是难以形容的僵硬麻木。 “是出什么事了吗？”叶年看着这样的她，心底涌出不寒而栗的凉意。 叶瑾然看了他一会儿，回答道，“我收到法院判决书了，我们离婚了。你早就这么打算了，所以才不让我怀你的孩子，是吗。” 叶年微怔，抿唇望着她。 既然决定离开，何必再添牵挂。 “然然，我能为你做的，只能到此了。”叶年笑了，是解脱，也是释然。 在叶瑾然打算离开时，他对着她的背影说，“然然，离开a市去北京吧。那里有你值得等待的人，永远别回来了。” 他爱叶瑾然也只能至此，不能更多了。 叶瑾然背对着他，一步未停的走出监狱，一次都没有回过头。 这个城市的回忆过往她不要了，都不要了。 番外篇【一】 “胖子……” 后座的男生又在扯叶瑾然的马尾。并且还可恶的叫她胖子。 眼睛瞄了瞄讲台上慷慨激昂讲课的男老师，叶瑾然确定他不会看到自己的前提下，快速的回身丢过去一个纸团。 “顾城，不准再拽我头发。”她努力装出生气的样子，虽然表情与她那张圆圆的娃娃脸并不相符，但还是明显的震慑住调皮的顾城。 转过头继续听课，不到一分钟，她的凳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死胖子，死胖子……” 配合着喊她的节奏，顾城有规律的踢叶瑾然的凳子，脸上带着捉弄的笑意。 “顾城，你再这样，我就告老师。”叶瑾然同学气鼓了脸蛋儿，好半天才想出这么一个制止他恶行的办法。 顾城趴桌笑的要岔气了，“死胖子，你都多大了。笑死我了。”告老师这么低级的办法亏她想的出来。顾城夸张的笑，就差让全班同学都听见了。 不过别人听不听见不重要，严重的是被老师听到了。推了推眼睛，瞄准目标，一枚粉笔从他手中沿抛物线的轨迹飞出。 不偏不倚，正中靶心。顾城捂着脑袋哀嚎。 “顾城，去后面站着去。”话落，他又指着前座的叶瑾然，厉声道，“那个女生，你也去站着。闹了一节课，你们不听别影响别人。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严肃的生物老师一拍桌子，把话说的很严重。 叶瑾然垂着脑袋，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磨蹭到了墙根处。余光狠狠的睨了顾城一眼。 被罚站，丢死人了。 顾城倒是脸皮厚，不以为耻。他故意不好好站着，偏要把手插在裤兜里耍帅，嘻嘻哈哈的冲老师笑道，“老师，你教生物也不能不学数学啊，我们是两颗老鼠屎。” “哈哈哈哈！” 全班同学大笑，看热闹般的起哄。 叶瑾然头埋得更低了，她感觉简直不能更丢人。脸臊得通红，她快要烦死顾城这种男生。 生物老师脸色阴沉，合上课本他索性连课都不讲了。 “顾城，你和那个女生都给我出来！” 最后，叶瑾然受顾城连累被老师一起叫到办公室谈话。受了半节课的批评，被训得毫无尊严不说，直到他们走了，老师就只知道顾城的名字。‘那个女生’叶瑾然其实一直很无辜。 出了办公室，顾城伸展了一下筋骨，不知悔改的骂老师有病。 叶瑾然像是看外星人一样看他，脚步逐渐加快。 坏学生顾城，在初一阶段给叶瑾然留下非常不好的印象，她甚至在背地里给他取了一个绰号：小恶魔。 无精打采的回到教室，坐到座位上她就不想再动。 开学以来，她貌似就没给同学们留下什么好印象。 作业做不好，上课爱讲话，还和同桌吵过架。 头枕着手臂，叶瑾然偷偷瞥一眼旁边的男生，与她有着名字缘分的同桌，叶笙然。 叶笙然是班级里学习最好的男生，是老师最喜欢的乖学生。不仅如此，他还长得特别好看。 她经常瞒着叶千千用零花钱买小说看，那些小说里的男生似乎都是叶笙然的模样。 形容词她不记得了，只是单纯的认为叶笙然就是好看。 比小恶魔顾城还好看。 “同桌。”叶瑾然小声而又带着试探性的叫他。 “……”人家根本不理她。 叶瑾然坐直身体凑了过去，“能借给我你的生物笔记吗？”她表情很真诚的询问他，完全不同于开学第一天和他吵架时张牙舞爪的模样。 叶笙然在做习题，连看她一眼回她一句话都觉得浪费时间。 知道自己自讨没趣，叶瑾然撇了撇嘴，找了苏小宛借笔记。 她发誓，除了顾城之外，叶笙然也是她的仇敌。 鼓着腮帮子翻开自己的生物书后，她又像是被戳破的皮球，气焰一下子灭了下去。 课本上的空白处都被人细心的填上了笔记。字迹干净有力，是她熟悉的字体。 身边的人仍在纸上计算着数字，听着传来的唰唰写字声，她动了动嘴唇刚要说话，就被他抢先一步。 “不用跟我道歉，也不用道谢，我不接受。” 叶笙然同学非常骄傲，说话时眼睛都不离开课本，叶瑾然都怀疑是空气在说话。 硬生生憋回去到嘴边的感谢话语，她赌气似的又合上课本，“谁要跟你道谢道歉，是你未经我允许私自动我的书，并且还乱涂鸦。” 她把课本上井然有条的笔记称为了涂鸦。 叶笙然停止动作，把桌上的涂改液丢过去，“那好，你把涂鸦涂掉吧。” “……” 这次换叶瑾然不想说话。她要郑重的收回没说出口的感谢。 按下人生的快进键，叶瑾然是在高中毕业后整理旧物时又重新翻出了这本书。 拍打着书皮上的灰尘，她被呛得直咳嗽。 小心翼翼的打开已经泛黄发皱的书页，初中时代的回忆像是洪水猛兽一般铺天盖地而来。 第一章第五节的部分有着大面积被涂改的痕迹。她用小刀轻轻刮蹭着已经干的彻底的涂改液，可即便再小心还是连着被掩盖的字迹一起刮掉。 看着纸张上的破洞，她突然很怀念那段回不去的青春。 六年同学，四年同桌，叶瑾然整个中学时代身边都一直有着他。 他们一半时间在争吵，一半时间在冷战。 可她就是莫名其妙的想要再走一遍他们走过的路。 不用重设人生，哪怕是一样的剧情，她也想要再走一次。 初一军训她第一次来月经，又羞又痛的她没办法正常训练，只能坐在树根下看着别人练。叶笙然在中途休息时跑过来，递给她一杯温开水后，脱下迷彩外套，叠整齐让她坐在屁股下。 后来一整个下午，队伍里的叶笙然都格外的引人注目。因为只有他穿着短袖训练。 晚上训练结束，叶瑾然起身想要还给他衣服时，才看到衣服上的一小块血迹。 脸色瞬间涨红，她尴尬的站在他面前不知所措。 叶笙然一贯冷漠的脸上浮现一抹薄红，“洗好了还我。”话落，他转身大步离开。 第二天的叶笙然依旧很引人注目，因为他穿着明显短很多的迷彩外套。而大树下的女孩子，穿着短袖，手拿着湿漉漉的衣服晒太阳…… 番外篇【二】 叶瑾然因为特殊期一直没训练，每天拿着矿泉水瓶坐在树荫下躲太阳。顾城有次训练结束后，走过来一句话没说就喝掉她剩下的半瓶水，然后帅气的一扬胳膊把空瓶子丢进垃圾箱。 阳光把这幅画面勾勒的异常美好。叶瑾然当时看呆了，心脏怦怦乱跳。 他跑回队伍里时，回头冲叶瑾然笑了一下。自此，那朵花就开在了她的心田。 叶瑾然想起他们用同一个瓶子喝水就脸红心跳。她情不自禁的开始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晚上趁着夜深人静，她悄悄的去垃圾桶边翻出了那个空瓶子，兴奋的在原地蹦了好几下。她认定自己是喜欢小恶魔顾城了。 把瓶子从训练基地带回家，叶瑾然天天对着它傻笑。 然而，她刚发芽的爱情却给她带来了倒霉事。叶瑾然上课溜号被老师抓住了好几次，几乎节节课都被点名。 上午第一节数学课刚结束，叶瑾然就无精打采的趴在桌上。 老师叫她回答问题，她听信顾城的话选b，结果那是一道填空题。又挨训了一节课，她有些沮丧。 “叶笙然，怎么办啊，我会被叫家长的。”叶瑾然歪着脑袋看叶笙然，语气怏怏的。 军训衣服事件过后，叶瑾然对叶笙然就没那么讨厌了。不过他好像并没把它当做一回事，对她还是不冷不热的。 拿笔在纸上写写算算，叶笙然下课都在学习，完全不想理会叶瑾然的牢骚。 看他无动于衷，叶瑾然从校服兜里摸出两块奶糖递过去，“请你吃糖，你跟我聊天。” 他表现的越冷漠不耐烦，叶瑾然就越想和他接近。她是话多的人，根本不能忍受这样一个安静到过分的同桌。 听她在旁边自言自语，喋喋不休，叶笙然终于忍不住了。放下笔，他从书桌里拿出一个装满奶糖的小盒子给她，“叶瑾然，我说了我不爱吃奶糖。别给我了。” 他一点也不喜欢吃甜食，一点也不。 叶瑾然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把盒子又放回他的书桌里，“这些你留着吧，下次我给你带水果糖。” 女孩儿忽闪着长睫毛，眼睛里满是真诚的光芒。 她像是一朵明媚的太阳花，乐观热情的点燃他的生命。叶笙然抿唇，不自然的别开她的目光。 “叶笙然借我抄抄数学习题。” 隔着一条过道，顾城向叶笙然借上节数学课讲的习题答案。 班级位置发生一些改变，顾城从原来叶瑾然的后桌变成与叶笙然相邻的关系。 叶瑾然与顾城之间隔着一个叶笙然。 叶笙然把书给顾城，他拿到之后，得意的冲叶瑾然挑眉，“叶瑾然选b啊！” 听他调侃，叶瑾然脸一红，快速的低下头。少女的情感不断生根发芽。 看她不说话，顾城也觉得没意思，转身在自己座位上坐好抄书。 叶瑾然想偷偷看顾城，抬头却撞上另一道目光。叶笙然瞥她一眼，把刚写好的纸条放在她桌上。 藏不住心事的小女孩儿看后脸涨得更红，把纸条揉成团扔进垃圾袋，嘴硬的辩解，“你别瞎说，没有的事儿。” 番外篇【三】 叶瑾然对顾城的喜欢由心里的暗恋，默默升级为行动。 为了创造更多邂逅的机会，叶瑾然特意放学绕远跟顾城走一条路，上学也提前出来二十分钟等在他的必经之路。 不停的制造偶然巧合，顾城明白却不说破，只是有意的躲避她。处在懵懂爱恋期的小女孩儿心思敏感，她真切的感受到了顾城的排斥。 垂头丧气的踢着小石子，叶瑾然一路上闷闷不乐。 “讨厌，讨厌！”女孩儿把气出在路边的花花草草上，圆圆的小脸皱成包子。 “呀！谁惹我的小瑾然了。”迎面而来的男人看叶瑾然折磨花草，笑着打趣道，“这该死的野花，一定是你欺负我的小公主了。” 他故作凶狠的样子，折下一支开放鲜艳的花朵。 叶瑾然撅着嘴巴抢过花，依然不太高兴，“叶年哥哥，你怎么来了？” 叶年揽过叶瑾然的肩膀，痞气的吹了声口哨，冲她眨眼，“我想我的瑾然小公主了，还有……” “千千女王！”两人异口同声道。 叶瑾然吐了吐舌头，“你又来追我妈了，叶年哥哥，加油。” “不要叫我哥哥，我是叔叔，叔叔。”叶年捏着她肉乎乎的脸蛋一再强调称呼问题。 彼时小瑾然并不明白叶年哥哥为什么希望自己变老成为叔叔，后来长大一点她才知道，原来叶年想要和叶千千处在平等的位置。 十岁的年龄差，不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一大一小两人刚走进胡同里，就听见叶千千和房东老女人的争吵声。又是因为房租问题。 叶年走进去拉开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连忙从兜里拿出一千块钱给房东，“这是这两个月房租，别再来了。” 房东蘸着口水点钱，嘴里噼里啪啦还在不停数落叶千千总是拖欠房租。 叶年瞪她一眼，转身背对她站在一旁。 “数完了吗，可以滚了吧。”叶千千披了一条红披肩，双手环胸斜倚在墙壁上，上挑的眼角是带着风韵的美。 “狐媚子。”把数好的钱揣好，房东用肥粗的短手指戳叶千千的肩膀，不屑的撇嘴，“能耐什么，就知道找小男人养你。” “拿到钱就快走。”叶年不客气的把她推出去，气冲冲的关上门。 叶瑾然见状，识趣的进房间关门写作业。 叶千千拍了拍叶年的脸蛋，笑的妩媚，“生气什么，她说的是实话，你不就是小男人，小白脸吗。” 拢了拢滑落的披肩，叶千千点了一支香烟，眯着眼睛打量叶年。 “小朋友，不好好上学，你又来干什么？” 她抽烟的模样带着入骨的风情美艳，叶千千其实是坏女人，可叶年就是被她迷住了，无法自拔的深陷其中。 他把叶千千按在墙壁上，男性的尊严在膨胀，“叶千千，我不是小男人也不是什么小朋友，我是个男人，可以养你的男人。” 叶千千像是听到好笑的笑话一般，轻笑出声。在他脸上吐着烟圈，她的红唇逼近他，“大学都没毕业的小子，谈什么养不养的。更何况，你养得起两个人吗？行了，别闹了，快点回家吃饭吧。” 番外篇【四】 “叶千千，我会向你证明我有能力养你们母女。”叶年信誓旦旦的承诺，说他以后一定会照顾她和瑾然。 叶千千闻言挑眉，“瑾然？那个小拖油瓶啊。我要是嫁给有钱人，可不会带她给我添堵。” 推开叶年，她掐断了香烟，一手拍了拍仍然平坦的小腹，笑道，“我说的是，我们。” 朱唇微启，她着重咬住我们二字。叶年瞬间感觉被人泼了一盆凉水。 叶千千怀孕了。而且她说她和那个男人是相爱的，他会娶她，但是不接纳叶瑾然。为了真爱和金钱，她没什么不能舍弃的。 “艹！”叶年爆了粗口，不敢相信叶千千竟然会有这种念头，“那你为什么不考虑嫁给我？我有钱我爱你，我还可以一起养着瑾然。你不觉得我是最合适的人选吗？” “你再好，我不喜欢你也是白搭。”叶千千说的很轻松，完全不认为错过叶年会是损失。 叶年愤怒的看她，怒吼，“叶千千，你跟那么多男人睡过，难道你喜欢他们吗？你根本就是给钱就能上的鸡。” 受过高档教育家世良好的叶年，终于忍不住了。他说了这辈子说的最难听的话，还是对着他最心爱的女人。 胸膛剧烈起伏，叶年扶额深呼吸平复情绪。 叶千千神色如常，没有半分怒气，反之她一直含着笑。比这更难听的言语她都听了一辈子，这些根本不能伤她分毫。 “和你来往密切的男人我都查过，我知道你说的人是谁。别信他，他家里有老婆，外面也不止你一个女人。明天我带你把孩子做了，然后就带你和瑾然先去我哥家住。他说给我买房子，我们暂住一段时间就会有自己的家。” 叶年冷静一会重新让大脑恢复理性。“瑾然也是你孩子，不管他父亲是谁，你多么不能接受，你都是她的母亲。” 他一开始也无法接受叶瑾然的存在。这个孩子是叶千千的污点，是她不堪的过去。可他看着小瑾然的脸，就无法狠心不对这个孩子好。 她是世上另一个叶千千。 他必须对她好。 “叶年，你该为我出气揍那个负心汉一顿，这样我会觉得你很有男人味。”叶千千靠着沙发，准备再点一支烟。 叶年走过来抢走了她的烟和火，精致的五官染着怒气。这样的男人生气时都很养眼，这点叶千千必须承认。 “别再抽了，你将来会死在烟上的。长得本身就是祸害，就别祸害自己身体了。我走了，明天来接你。” 叶年临走前把家里的烟都拿走了，他一直紧皱着眉，显然是还在生气。叶千千任由他去，在她眼里，他还是一个幼稚的孩子。 “叶瑾然，出来做饭。” 她走到叶瑾然房门前推门而入，双手环胸挑着一只眼看叶瑾然，口吻淡漠疏离。 看到叶瑾然一点都不出彩的身材相貌，叶千千嫌弃的皱眉，“叶瑾然，你一点也不像我的孩子。” 她叶千千从头到脚趾都漂亮的令女人嫉妒。可身为她的女儿，叶瑾然没继承到半点好的基因。 叶瑾然走到门口，摸摸她的小腹，说了一句，“她可能会像你吧。” 叶千千扯着她的耳朵，让她快去厨房做饭，“死丫头，耳朵倒挺尖。” 番外篇【五】 叶年说的没错，那个男人的确只想和叶千千玩玩。他当晚得知叶千千怀孕后，留下一笔钱，断了两人关系。 叶千千是聪明的女人，不会为一段感情投入到无法自拔。她第二天和叶年去医院把孩子做了，然后就回家休养了。她和叶瑾然仍住在出租房内，没有和叶年一起搬到他哥哥家。 日子一如既往的过着，一转眼就是一年。叶瑾然也从初一升到了初二。 她依旧喜欢着顾城，关注着他的一切。 她和叶笙然还是同桌，不过关系并不算太好，甚至比初一时更糟糕。 以前叶笙然对她不凉不热，现在对她是彻底凉冰冰。 不过，这在叶瑾然看来很正常，谁让人家有女朋友了。自然要隔绝异性。 叶笙然女朋友程南是初二开学转来的女生。以前她在别的学校读书，听说学习成绩不好，而且总爱打架惹事，所以被原学校开除了。最后降级一年，来到叶笙然他们所在的初中。 她一来就有同年级和高年级的男生追求，成为校内风云人物。在叶瑾然她们这些女孩子眼中，程南太过漂亮张扬。 众多追求者中谁也没打动她的心，反而，她看上了与她同一班级性格内敛沉默的叶笙然。 敢爱敢恨，个性爽朗的程南不惧校园禁止早恋的明文规定，对叶笙然同学发动了强势求爱。从被拒绝到被无视，程南在追男神道路上越挫越勇，最后出人意料的成功拿下他。 叶瑾然震惊好奇，心里满是对程南的敬佩。原来女追男，也是很有希望的。她不断的幻想自己和顾城的未来，紧张羞涩却又欢喜。 “顾城，给你糖。”叶瑾然在下课的空档，给顾城了好多她攒起来没舍得吃的奶糖。 这些糖她原来都是给叶笙然吃的，可他不爱吃甜食。水果糖和奶糖被拒绝了，叶瑾然就识趣的不再给他吃，通通积攒给顾城。 顾城爱吃糖，每次他都会理所当然接过，从来不会说一句谢谢。 叶瑾然倒是不在乎他说什么，只高兴他能吃她给的东西。回到位子上，她傻傻的发笑。 “你能小声点儿吗，我在做题。”叶笙然不知道在生谁的气，把叶瑾然越过桌子平分线的手肘推过去，态度十分不好。 叶瑾然回神，小声嘀咕一句，神经病。 “没事傻笑的人才是神经病。”叶笙然把笔一摔，显然又要和她杠上了。 班级里人并不多，他们闹得动静足以让每个人都听见。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大家对此见怪不怪。两三天总要吵上一次，同学们早就习惯了这对兄妹的相处模式。 甚至他们认为，这样有缘分的‘欢喜冤家’才最适合在一起。 几句话的事儿，叶瑾然和叶笙然这面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上课铃声响了，同学都陆陆续续进教室，围观劝架的也越来越多。 可他们越劝，叶瑾然就越委屈越感觉受叶笙然欺负。吵架倒是没吃亏，她自己却先哭了鼻子。 女生一哭，男生就是再有理也变成理亏。 叶笙然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番外篇【六】 叶瑾然总是被叶笙然欺负，感觉特委屈，趴在桌上整整哭了一节课。之后一整天，她的脸都朝着看不到叶笙然的方向，和他陷入不知第几次的冷战中。 晚自习下课后，叶瑾然和叶笙然他们组留下值日。同桌两人分配一项任务，他们被安排成为拖地倒垃圾。 叶瑾然眼见同一组值日的同学陆续离开，只剩下她和叶笙然，心里郁闷的不行。 叶笙然出去倒垃圾，叶瑾然在教室内拖地，她动作迅速，想要比叶笙然先一步离开。可没想到拖地拖到一半，程南来了。 她双手插兜站在门口，校服裤子下纤细的长腿随意弯曲抵在门框上，做派随意。 程南让叶瑾然回家，说她和叶笙然把教室打扫完后锁门一起走。 叶瑾然求之不得，马马虎虎把地拖完，背上书包赶忙走出教室。 程南看着她的背影，羡慕她好运，不仅和叶笙然名字那么像，还和他能做同桌。朝夕相处，多美好啊。 叶笙然回来时，看见程南坐在他的位子上摆弄糖盒，教室内不见叶瑾然的身影。 “你怎么还没走？”他走到座位上拿书包，眼睛瞥着程南手中的糖盒。 程南用涂着深黑眼影的大眼睛看叶笙然，笑嘻嘻的问他，“叶笙然，这糖是你同桌给你的吧。你不爱吃，干嘛还留着？” 叶笙然把课桌上的书一本本塞进书包里，没回答程南的话。 程南在叶笙然眼前晃了晃盒子，说反正他也不喜欢吃糖，就让她带走吧。结果叶笙然拿过糖盒，连带课本一起放在书包里。 拉上拉链，他说，“你要吃，我明天给你买。” 程南眨了下眼睛，起身单手勾住他的脖子，脸上依然挂着笑，“行啊，我要吃比这贵的。” “嗯。走吧。” 他们关灯锁好门，离开教学楼。 程南挽着叶笙然在校园里走，直白坦率的问他，什么时候可以牵手接吻。 交往两个月，连手都没有牵过一次，这恋爱谈的也太纯洁了吧。程南性子急，心直口快，想问也就问了。 她这么直接，叶笙然就很尴尬被动，他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看叶笙然明显的逃避与抵触，程南再也不能装作无动于衷了。她拉着叶笙然到单杠旁，说想和他谈谈。 “你喜欢我吗？”程南开门见山。 叶笙然回她两个字，还行。 男女朋友之间，连喜欢都算不上。程南吐了句脏话后，双手搭在单杠上，一跃，坐了上去。 双腿晃着节奏，程南从兜里拿烟抽。 “叶瑾然到底和你什么关系？”点了几次火没点燃，她一生气直接把烟带火都扔了出去。“你看她眼神不一般。” 在叶笙然出声否认前，程南先发制人。 “你这么一个优质小少年惦记她什么呢，身材长相学习，叶瑾然都算垫底。我虽然也不怎么样，但我长得漂亮啊。最重要的是，我喜欢你，叶瑾然喜欢别人啊。你自己比较比较。” 程南一连串话让叶笙然哑然失笑，“我没说喜欢叶瑾然。” “可你就是生气她喜欢顾城，才接受我的追求。” 番外篇【七】 叶笙然和程南和平分手了。表面上他们之间不存在谁抛弃抛弃谁，可程南心知肚明，她是被分手的一方。 叶笙然依旧是集体里沉默的存在，除了学习，他没有第二件事可做。而程南，上课睡觉，下课泡吧，隔三差五逃课。 两人交集的越来越少，距离越来越远。 可这些在其他人眼中都是常态。于是消息传到了老师耳中。 一个是根红正苗的三好学生，一个是最令人头疼的问题少女，这让班任可操碎了心。 把程南座位调到最后一个座，让他们远远的隔开。然后找叶笙然各种谈话。最后请了程南家长。 程南父亲怒气冲冲赶到学校，见到叶笙然上去就是响亮的一巴掌。宽阔的操场上，众目睽睽之下，叶笙然歪过脑袋，一句话都没说。 叶瑾然站在人群中看的心惊肉跳，她想，叶笙然一定觉得很丢人。 这场闹剧以程南出面为结尾。她吵闹着和她父亲离开，一群人也散了去。 回到教室坐好，同学们还在议论纷纷。叶瑾然看身侧空荡的椅子，心里为叶笙然抱不平。 课上到一半叶笙然敲门进来，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在他身上。有人同情，有人嘲笑，也有人只是纯粹的看热闹。 他回到座位上坐好，照常翻开课本听课做笔记。 如果不是他脸上的红印太过明显，叶瑾然会认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叶笙然平静的连一点异样的情绪都没有。 叶瑾然走神纠结到下课，决定率先打破冷战僵局。 “叶……” 刚说出一个字，她就见叶笙然起身走出教室。剩下的话语卡在喉间，叶瑾然最后还是咽下了。 她干嘛主动求和，错又不在她。 抱着这样的心态，叶瑾然与叶笙然冷战了一个半月。学期过了一大半，周围同学换了又换，只有他俩是稳稳的同桌组合。 名字太相似，老师点名换座总是把他们放在一起。 叶瑾然偏头只能看到叶笙然的侧颜，再也看不见顾城的脸。她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悸动，决定表白了。 周六晚上叶瑾然把苏小宛约出来商量对策。两个女孩儿手挽手压马路，偶尔发出阵阵笑声。 “小宛，我连情书都写好了，你帮我看看需不需要改。” 叶瑾然大方的把情书拿出来让苏小宛修改。苏小宛笑话她不害臊。 笑着闹着走过街角的转弯，叶瑾然苏小宛的脚步在看到前方情景时停了下来。 “这什么情况。”苏小宛手里还拿着叶瑾然的情书，惊讶的目瞪口呆。 顾城拉着一个女孩子的手哭着说挽留的话，旁边站着叶笙然。 顾城沉醉在自己深情表白中无法自拔，眼里完全没有别人存在。叶笙然是最先看见叶瑾然她们的。 对视一眼，叶笙然目光胶着在叶瑾然身上没有离开，叶瑾然则看他一眼后，把视线落在顾城牵女孩的手上。 她觉得自己出现的太不是时候了。 那女孩儿被顾城缠的不耐烦，手指指着叶瑾然她们方向，极力想要挣脱，“顾城，你别不要脸了，有人看着呢，丢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