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荼》 第一章 夏口寿宴 傍晚时分,坐落在洛山脚下的太傅府内喜气洋洋,大红的灯笼高高挂在门外的翘角上,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古朴庄重的横梁上贴着一个大大的“寿”字,“寿”字底下,来来往往的贺客穿梭如流…… 院子内,已经贺客满堂,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于耳。江梅正坐在院子左边的一个角落里,一袭月白长衫的她,用白巾束发,宛若一潇洒的文弱, 可此时此刻,她却双手撑着案几,瞪大了双眼瞧着对面那名仰头灌酒的青衫男子, 江梅瞧着对方那痛快的样子,越看越气,晚晴楼的‘胭脂醉’一年也才酿了二十坛,幸得她与菀青姑娘交情不错,这才得了一小坛,居然…….居然被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男子给抢了喝了, 世上竟然有如此无礼的人,简直无法忍受,简直不可理喻……不过,她还是决定理上一理, 江梅强忍住自己的怒气,咬了咬牙,狠狠道:“这位,你我素昧平生,你不报上名号,却抢我酒喝,今日太傅寿宴,岂容你这般无礼?” “咕咚….咕咚…” 对面的青衫男子将最后两口酒喝完,一脸陶醉地甩了甩头,他潇洒地将酒坛放下,满脸享受道:“真是好酒呀!如果在下猜得没错的话…这应该是晚晴楼的‘胭脂醉’….” 此刻,江梅终于看清他的面容,只是越看她眉头却是皱得更厉害了…. 他带了人皮面具! 他到底是什么人? 只见那男子闲适地靠着凭几,一股潇洒和随意,道:“听闻晚晴楼的‘胭脂醉’由二十位女子取春夏秋冬各种花色,历时一年酿成,数量屈指可数,裴太傅今夜恐也没法让所有人喝到这等绝佳好酒,这既然有这等好事,在下又怎能抵得住这诱惑呢…….”说完,竟是满眼笑意地望着江梅。 江梅面色渐渐严肃,能知道‘胭脂醉’来历的人,绝非等闲之辈,江梅继而身子往后靠,一手靠在凭几上,一手搭在膝盖上,挑了挑眉道:“所以院中那么多席位,偏偏挑中了在下的席…” 那青衫男子歪着头,笑笑地看着她,江梅被他打量得有些不好意思,蹙眉白了他一眼, “在下虞七,江湖闲散人士,先给‘姑娘’赔不是了…” “姑娘”二字咬字低沉有力,说罢,虞七朝她作了一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江梅眸光一闪,定定看着他,也欠身靠近他,低声说道:“七带着张人皮面具又是何故呢?” 虞七面色一僵,盯着江梅,黑亮的眸子有如深潭般让人难以捉模, 二人相视半晌,又纷纷大笑起来… “哈哈……” “哈哈…….” “今日裴家的寿宴真是热闹呀….”七微微抿了一口酒道,‘胭脂醉’没了,二人便只能喝裴家的酒了… “是呀,上到达官贵族,下到江湖侠士,这裴太傅请客果然非同一般呀!”江梅望着院里院外人行穿梭,不由叹道, 大桓重门第,贵士族,士族子弟自负才学、门望贵重,不与庶族来往,遑论贫苦百姓和江湖子弟,然裴岩年少东征西讨时,结识了不少江湖豪杰,他居于夏口,与朝中士族多有不合,这次寿宴,他反其道而行之,不避士庶,广撒请帖,此举实为高族所罕见。 虞七倒是听明白了江梅的言下之意,他认真地看着她,一脸澄然道:“在下倒欣赏太傅所为,裴太傅爱结交天下才能之辈,所行所为阔达豪爽,况且在下也认为世间诸人不论名望门第,只要有才者均可与之相交,举贤若能,方能兴国!” 江梅目光一闪,流露出欣赏和惊讶的光芒,此人居然有如此气度,真真难得,遂拱了拱手道:“目若明烛,智慧绝伦,在下佩服得紧!” 虞七见状,拱手回礼,“客气了….”说罢又举杯相向,一杯饮罢, 江梅回敬了一杯后,眯着眼,笑道:“在下认为,以七之风华,应该坐在里边才是…”江梅扬了扬袖,指着大厅说道。 她绝不信他是一个江湖人士,他这般风姿气度,甚至都不会是一个普通士族子弟。 虞七顿了顿,约莫明白了江梅意有所指,他朝大厅望了望,虽然那边灯火通明,人影流动,看得不太真切,但他明白里边坐着的都是大桓最有名望的士族子弟。 大桓承乾七年,胡*族入侵,中州离*乱,国主萧氏在大族的拥护下,举国南迁至建康,至今也有百年之久,而裴、袁、苏、张、谢便是当年的功臣,因此这五族更是大桓百年的华族,其声望经久不衰。 此次,萧帝为嘉奖裴岩多年的功勋,特让九皇子萧墨琤代表朝廷来探望这位老功臣,想必此刻,这位九皇子应该与那些士族子弟在里边宴饮欢愉吧…… 他并未回答江梅,只是低头饮了一杯酒,江梅见状也没说什么,过一会才淡淡道:“圣上让九皇子前来赴宴,可知十分见重!” “呵呵…”虞七轻笑了一声,道:“比起九皇子,我倒是更惊讶远在宁州的沐世子居然千里迢迢赶来贺寿,真是让人有些捉模不透呀….” 靖南侯沐真打云家满门罹难后,便带着回到宁州,十四年未踏入京城一步,个中缘由,虞七心里是清楚的,只是沐世子这个时候入京却是为了什么呢? 江梅闻言眉头微蹙,心头微微一颤,她端起酒樽,轻轻抿了一口酒,神色有丝惘然。 片刻过后,她放下酒樽,看着他认真道:“七有所不知,今日的寿宴如此热闹,还有一个原因,裴太傅有一独生孙女,视为掌上明珠,如今年岁十七,待字闺中,太傅欲借这场寿宴,为其择一佳婿,想必这也是厅中聚集了这么多年轻士子的原因吧…” 江梅别有深意地看着他,试图捕捉到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不料虞七却是面色平静,缓缓道:“她嫁谁都是极好的….” 九皇子也好,宁州沐府也罢,或者坐拥荆州的袁氏以及朝廷其他几家士族,谁娶了这位裴姑娘,都是巩固自家势力的好事,只是不知道裴岩中意哪家? 江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说罢不再多言,只顾低头饮酒。 院子中的普通士子们不是欢谈畅饮便是行酒令,那帮武林侠士则在偏院寻了处空地,各门各派的弟子们竟是切磋起武艺来,与之相比,主厅内,笙箫奏起,歌舞不绝…… 所有人都沉浸在欢乐的氛围中,直到厅内突然传来一声断喝: “有刺客!抓住刺客!” 霎时,江梅便听见里头刀剑相交,杯盘满地,女子的尖叫声不绝于耳,这一声急吼,将所有人的唤醒了般,人群不停地望大厅处涌,整个裴府瞬间沸腾起来, 江梅与虞七立即站了起来,他二人对视了一眼,心知不妙,可是眼下人群躁动,他二人却被堵在了墙角,没法入厅探视情况。 正当江梅昂着脖子朝主厅望了望时,却见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人群里钻了出来, “若雪….怎么回事?”江梅凝神问道,若雪挤至江梅面前道:“主子,九皇子遇刺了…” “什么?”二人同时问道,江梅面上一脸惊诧,而虞七脸上则隐隐藏着一股焦虑和担忧… “九皇子伤得严重吗?刺客呢?”江梅问道, 若雪还未回答,却听见大厅处一人出来对着门前的侍卫大声疾呼:“关上大门,带上所有家丁,一道去后院堵截那名刺客!” 虞七目光一闪,沉声道:“看来刺客已经逃出了大厅,往后院去了,如此则容易月兑身…” 江梅看了他一眼,有一些探究的味道,不过她并未多言,因为,很快,她便看到裴府的家兵守住了府内各个要道,裴府的大门也已紧闭,想必今日是不找到这名刺客决不罢休了…. 正当虞七与江梅各自忖度时,大厅处出来一人,满脸焦急地对着下人吩咐道:“快…快去晓月楼请医士来,殿下…失血太多…”那人说完,又是躬着背颤巍巍地朝里边去了。 他话音一落,院子里的人都是目瞪口呆,要是….要是九皇子命丧夏口裴府,那真真….不得了了…. 第二章 皇子遇刺 虞七闻言,那带着人皮面具的脸抽动了一下, 唯独江梅听到这话时,面色一变,心里微微一堵,难道真的伤得很严重? 江梅四处望了望,见原本在院子里的宾客都朝着后院涌去,看来是想去看看那些武林高手如何擒住那刺客了… 最后江梅将目光落在虞七身上,见他微低着头,似在沉思,便道:“七公子,要不咱们也去后院凑凑热闹?” 虞七看了她一会,丢出一个字:“好!” 于是乎,三人一道往后院走去,只是,比起其他人,他们的脚步却是慢了很多,因为,江梅发现,虞七一直在四处张望甚至是查探…. 他究竟在想什么?江梅心里狐疑着,带着面具潜入裴府,难不成有什么目的?江梅心里隐隐有股不安, 就这样,嘈杂声越来越近,他们已经到了后院,裴府的后院本是一处幽静所在,那里小溪环绕,亭廊相接,唯独岸边有一处花园,那些江湖高手正在这里与那刺客交手,原本花团锦簇的院子里,此刻已是凌乱不堪,满地飘散的花瓣依旧散发着湿润的清香。 江梅与虞七绕过人群,找一处东南角较高的假山,三人立在高处,遥望对岸花园里的交锋,眼下裴府的家兵、侍卫以及前来贺寿的江湖人士把刺客团团围住,武林各门各派的弟子也都轮番与其交手中,料想那刺客是插翅难飞。 “这刺客身手了得呀….他刚刚已经击败五个门派了….现下也只剩明镜山庄与剑眉山庄的人没出手呢!” “不过….这刺客出手狠辣,几乎招招毙命,真让人防不胜防呀!” “武林何时出现了这等高手….”围观的人群中一人叹气道,只是这声叹息里边是欣喜居多呢还是无奈居多…. 这些议论的声音都收入了江梅与虞七的耳中,虞七看向刺客的眼神更加复杂了… “这刺客也太嚣张了吧….这么多武林高手在场,他居然一一挑战各大门派,不知道他是自信过头了呢,还是真不要命了…..”虞七隐隐有些怒气, 若雪闻言皱了皱眉,她暗暗瞅了瞅江梅,果见她脸色不大好看,于是心里有些紧张, “呵呵…..”江梅苦笑一声,“在下想,江湖侠士们遇到这样的刺客也真是恨得牙痒痒呀,围攻嘛,失了武林的面子,单打独斗呢,恐给他机会逃走……” “想逃走,恐怕没那么容易…..”虞七轻轻地说道,冷静的眸子跃出点点清辉 江梅一愣,看向他,不知他为何如此有把握, 虞七将她的疑问收在眼底,笑着道:“你看….明镜山庄的掌门弟子与剑眉山庄的弟子已经合力擒他了…..” 江梅转过头一看,果见一名内功高手与一名剑客正在围攻正中的那名黑衣刺客了…. 明镜山庄以内功精湛名扬天下,剑眉山庄则御剑如气,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剑客世家,从这两名弟子的身手来看,他们的武功已入一流境界。 江梅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这么看来,这刺客还是真是没有逃跑的机会! 不过下一瞬,江梅便听到虞七低道了一声“不好”, “刺客想脱围遁走……”虞七急道, 果然,江梅见那刺客一剑挥开二人,仰身往后遁去….但立马,剑眉山庄的弟子提剑迅速地跟了上去,他一剑刺在刺客的右肩,刺客吃痛一呼,从胸口掏出一物,朝众人撒了一把白*粉,然后纵身跃走…………… 围攻的众人怕白*粉有毒,立即后退捂住眼睛,可待他们反映过来时,刺客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好!刺客逃走了….” “快!快追!” 这些武林弟子哪里能忍受这等耻辱,于是迅速地分散去裴府各地寻查。 虞七也在同一时间跳下了假山,望东边奔去,江梅瞳孔一缩,带着若雪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三人越往东面跑,发现这边的人越来越少,直到三人越过两个院子,抵达东边一处曲折向上的长廊时,虞七才停了下来,而江梅赫然发现,他身边多了两个人, 江梅边喘着气,内心边叹道:这位七公子是有备而来呀….. 裴府内的人大都往西边去了,可这位七公子为何急急跑来东边?江梅越想,心里却有一丝的忐忑,经过一番短暂的思虑,她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虞七止住脚步后,吩咐他那两名侍从道:“你们二人迅速上这阁楼去,堵住那刺客的去路!” 他话音一落,那两名男子二话不说,飞也般地朝着山上的阁楼跃去…… “七公子为何觉得那刺客会往这来呢?”江梅渐渐平复了她的呼吸,叉着腰,望着虞七的背影问道, 虞七这才转过身来,看着她,笑道:“刺客洒出白*粉后,越过花园的墙壁,从后边的走廊逃走了…..” “花园后边那条长廊,既可以往东也可以往西,公子为何笃定他会往东呢!”江梅追问道, 虞七直起身来,拍了怕身上的尘,解释道:“裴府后院之西是仆人居住的地方,裴府一应物资都是从那里入府,想要从那里混出去,容易得很,这一点所有人都能想到,所以刚刚裴府得家兵与江湖的侠士们大都往西边去了…..” “而据我所知,裴太傅在东边建了一个阁楼,这个阁楼依山而筑,坐在阁楼上,可观赏日出之景,平日里他不爱人打扰,这里的人自是不多,所以…..刺客如果想要逃走的话,阁楼是最隐秘又最便捷的地方……..” 江梅先是一顿,随即大声笑道:“哈哈…..七公子对于裴府可是了如指掌呀…..”江梅眼中射出一道清冽的目光,那淡淡的笑意不曾抵达眼底….. 忽然,虞七眉间一跳,迅速捂住江梅的嘴,一手带着二人躲到了一侧的墙壁旁,江梅被他弄得一惊一乍的,顿时浑身没有了力气, “刺客从小道上了阁楼……”虞七双眼望着长廊西边的一处竹林,低声说道, 江梅被他一声呼喊喊地有些心惊,她再一眼望去,却已经不见刺客的踪影, 而很快,阁楼上的刀剑声已经传来, 江梅心下一紧,却道:“七公子,那我们分两路沿小道和长廊前去围困这刺客吧……” 江梅作势要上楼梯,却被虞七拉住了,他摇了摇头,拧眉道:“阁楼狭小,恐进不去这么多人,你我均无武力,这个时候上去容易受刺客的挟持……” 然后,他看了一眼若雪,道:“我们着人去搬些救兵来就好….” 虞七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可这时,江梅仰头望了望阁楼处,因夜色渐深,她已经看不清阁楼里的情形,但耳边的打斗声却是越来越近, “来不及了…..”江梅低哼一声,随后她清澈的眸子闪出一道精光,她回过头来,看向虞七道:“七公子,这会去找人已经晚了,那条小道下来可通向北苑…..既然你想好了第一步,那我就想好第二步吧!” “哦?”虞七饶有兴趣道, 她认真分析道:“裴府每一个方向都有突破口,可唯独北面毫无遁地….” 虞七盯着她,等待他的下文。 “北面靠山,山后便是峭壁,再者,裴府深院高墙,北面的墙壁高达十丈,刺客武功再高,他也飞不过去!” “所以呢……” “所以咱们把他逼入北边,一举将他擒获…..等那时,相信该来的人也已经来了….”江梅歪了歪头,嘴角扯出一丝诡异的笑, “好!”虞七赞成道,只是他看向江梅的眼神里也多了一些复杂,她也不遑多让嘛。 果不其然,片刻过后,虞七的随从便发现刺客从小道往西边去了,江梅也已经安排若雪在西边围堵,就这样,当裴府其他人等还在府内外四处追寻时,江梅与虞七已经悄悄地将刺客围在东北边一个小院子里。 此时,黑衣刺客捂住右肩,站在院子靠北的走廊上,院子中,江梅与虞七淡淡而立,若雪与虞七的两名侍从守在东西两个角落里, “你的右肩受伤了,已没法使剑,束手就擒吧!”虞七看着他有一丝惋惜, 江梅双手怀胸,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像看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一样,只是那刺客却是冷哼一声,左手浑然一掌,御气于剑,朝虞七那侍从逼去….. 那人猛地偏身一躲,另一人已经提剑杀了过去,很快,三人又厮打在一起, 江梅与虞七见状,连连后退,给他们三个留出场地来,忽然,那刺客瞳孔一缩,一记飞镖朝着江梅使来,虞七一惊,他正伸手去拉江梅时,若雪凌空一剑,已将那飞镖挡了回去, 若雪虽然护住了江梅,却将那飞镖挡在了刺客的刀刃上,那刺客面色一喜,顺势朝虞七那随从刺去, “啊!”其中一人吃痛一声,飞镖中了他腰部, 不过刺客却高兴不了太久,因为,院子前边已经响起了裴府家兵的声音,显然,已经有不少人往这边来了。 刺客见状,更是急上心头,连连使出全身的力气与剩下那名随从力斗, 院子边上,若雪似生怕江梅受一点伤般,紧紧护住她,虞七则将他那属下扶到了一边,他相信,这名刺客绝对逃不了, 但是很快,他发现他错了,就在裴府家兵从西角门踏入的一瞬,东角门杀出一个黑衣人,那人一掌将另外那名随从挥倒,一手扶住那受伤的刺客,二人扬身一跃,跳上院子屋顶,随即丢出一条锁链,牢牢拉住高墙,再而施展轻功,朝高墙外快速掠去….. 第三章 暗地交锋 半个时辰后,折腾了一夜的江梅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若雪则一声不吭地跟在她身后,此时江梅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若雪自是知道其中缘由,可另外一个人却不知道…… “小姐….你们终于回来啦….” 从里屋奔出来一个与若雪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她连忙扶住江梅,一脸的高兴, 江梅十年前曾救了一对流落街头的双胞姐妹,那姐妹俩父母早亡,无依无靠,遂一直留在江梅身边侍奉,只是,她们两姐妹模样一般,性情却是迥异,一个面庞圆润,言笑晏晏,一个面若冰霜,冷漠肃然,与若雪的冷淡相比,眼前这个活泼女子自是若云。 当她见江梅铁青着一张脸时,讪讪地不知说什么,江梅并未看她,只是拉着一张脸径自朝里边走去,若云见状,朝着若雪伸了伸舌头,若雪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吱声,两姐妹遂只得敛裳跟了进去。 江梅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水,仰头喝了个痛快,随后她放下水壶,双手撑在案几上,沉声问道:“九竹回来了没?” 若云一愣,不知是什么情况,她与若雪对视了一眼,若雪望了望屋子四处,却是不见他的身影,正当她欲开口回江梅时,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小姐….我回来了……” 此时的他已经褪去了黑衣,着了一件青衫,略有些冷硬的面庞上看不出半点情绪,他慢慢走近江梅,低着头没说别的, 江梅闻声偏头瞧了他一眼,面色和缓了一些,道:“他怎么样了?” 九竹微微点了下头,道:“还好,伤势不重…应无大碍!” “人呢?”江梅回过头来,不去看那三人,语气中隐隐含着怒气, “我把他送去了渡口,那边有人接应,想来已经离开夏口了…..”九竹低声回道, 江梅冷哼了一声,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烛火,半晌后才开口道:“肆意妄为,居然在这样得场合挑战在场的武林高手,他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江梅一声低喝吓得三人纷纷低头不敢吱声,跟随她多年的三人,哪里见她真正动过气,看来有人要受罚了…. “传信过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踏出苍璧山半步!” “是!”九竹答道, “另外,派人盯着虞七,弄清楚他的底细,今日要不是他半路杀出来,也不会如此惊险!”江梅昂了昂头,眼中的怒火更甚, “这位七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差点破坏了咱们的计划?”一路跟着江梅的若雪,对今夜的情况一清二楚,遂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发了一通火的江梅,心里终于舒畅了一些,她身子放松了一下,转过身,走了过来,看着若雪道:“带着面具潜入裴府,又那么关心当场形势的人,怎么着也是个朝中贵人吧…..” “不管怎么样,留心他的举动….”江梅丢下这句话后,便进里屋休息了……. 过了这一夜,江梅自是能好好歇息一番,可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连夜已经传遍了整个夏口城, 次日一早,夏口城的大街小巷都知晓九皇子在裴太傅寿宴上遇刺的消息,更有甚者,对其进行一番添油加醋,将整个事件描述地绘声绘色,于是乎,裴府已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当日内,裴岩的侄子,现任武昌郡内史的裴芾,带着家兵几乎将整个府邸翻了个底朝天,可他依旧没找到刺客的影子, 约莫傍晚时刻,经过一天一夜的盘查,除了几家远道而来的士族子弟外,其他人等均被放了出去。前来贺寿的各地人士,遂只得在客栈再歇一宿了, 夏口黄鹤客栈的一个雅间内,虞七正靠着凭几,低头饮着茶,一身玄衫的他,依旧裹着一张人皮面具, “让你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低低的声音透着一股威严… 他面前正躬身跪坐着一名男子,那男子竟是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只是低头恭敬地回道:“回公子,暂时….还没打探出她的来历,只是…听公子这般描述,觉着她像江湖上盛传的一个人物…..” 虞七眸光一动,忽然想起了什么来,嘴角微微荡出了丝丝笑意…. “那裴府内,可还有什么消息?九皇子怎么样了?”虞七想起这档子事,不由头疼,长江中上游一带可是他势力最为薄弱的地方, 他本借这次裴岩办寿的机会来夏口打探下情势,熟料却发生了这等事,不过细细想来,这也不全是坏事,朝局越乱越好呢…….这么一想,虞七眼角有着深不可测的笑意, “这…..”男子迟疑了一会,才回道:“九皇子的形势似乎不太好….” 虞七心下一惊,止住笑意,连忙直起身子,敛色道:“他怎么了?” “晓月楼已将最好的疗伤圣药用上了,殿下伤口的血是止住了,可丝毫没有结疤的迹象,听说那伤口一直惨白惨白的……裴府上下现在是焦头烂额,几家士族子弟们也都坐立不安…..” “那刺客也还没有消息吧……”虞七微微叹了一口气,那刺客应该是抓不到了的….只是如此嚣张的布局,如此胆大的谋划,到底是何人所为呢? “没有…”那男子轻声回道,“不过,我着人将刺客逃走前撒的那白*粉带了些回来….”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块布,将那布撩开后,递给虞七, 虞七一手接过后,看了看,没说什么,而是将它放置一旁,随后他吩咐道:“继续盯着裴府,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告诉我…..” “是…..” 他还没答完,虞七接着道:“另外,派人跟着那位姑娘,留心她的举动….” “明白!”男子说完便退下了。 虞七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他轻轻抿了一口,嘴角溢出淡淡的笑意,不知道九皇子被刺的消息传到京城后,京城会是什么反应呢? 些许大桓的天马上要刮风了吧……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后,拾起案几上的那本《左传》,接着读了起来。 寿宴过后的第三天,京城给出了旨意,萧帝下令裴芾护送九皇子回京,显然,他已经不放心将儿子放在夏口养伤了。 裴岩无奈,只得吩咐裴芾带着一众士族子弟将九皇子萧墨琤送回京城,那一日,裴岩不但送走了九皇子,他也送走了裴兰英,他将自己最怜爱的孙女许配给了沐箫和,也是时候让这个丫头去京城长长见识了, 当他站在裴府古朴宽大的门槛处,给九皇子一行送别时,整个灰色的瞳孔中只有裴兰英那随风飘扬的鲜红裙角,直到视线渐渐模糊,直到那抹红色缩为红点随而消失不见,裴岩心头忽的一阵绞痛,那种怕再也看不到的感觉让他后背一阵一阵发凉。 “老爷….您怎么把小姐许配给沐世子了呢?九皇子此次前来,想是有意结亲呢!咱们裴家嫁了一个女儿给了太子,如果再嫁一个给九皇子,那咱裴家不是稳如泰山了吗?” 管家扶着有些颤巍的裴岩,低声问道,他掺白的眉须抖了抖,似乎对于裴岩此举不是很理解, “呵呵…..”裴岩依旧目光呆滞般地望着兰英离去的方向,他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才道:“京城裴蕴那边支持的是太子,至少面上,咱们不能让他为难呀,九皇子识字后,箫和便是他的伴读,箫和回到宁州之前,他们俩的感情是极好的,所以,让兰英嫁给箫和,九皇子也是应允的……” 裴岩灰灰的眸子渐渐蒙上一层水雾…..心头如压着石头般难受,满是皱纹的脸挂着丝遥远的忧伤,干枯的嘴唇抖了抖,道:“我终究还是愧疚于那个孩子的,把兰英嫁给他,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许久过后,裴岩在管家的搀扶下步履阑珊地进了府内,偌大个府邸,微风徐来,却像是刮着一缕孤独和苍老,那一刻他的心一下子被抽空般,苍凉失落…….. 一场轰动一时的寿宴最终以这样的方式收场,他也只能无奈自嘲。 当然,久居宁州的沐箫和也随九皇子一道回了京,那一路上,众人似忘却了九皇子的伤痛般,整日不是下棋为乐,便是听曲吟诗,只是一贯潇洒的九皇子不知道,回到京城后,等待他的是更大的打击……… 第四章 丝丝入扣(求收藏,求票) 大桓景熙十四年四月二十日,九皇子一行终于抵达了京城建康,萧帝在第一时间召集了太医署的医士们给萧墨琤查看伤情。 只是,太医署最负盛名的华太医已经在暖阁内给萧墨琤诊断了小半个时辰了,以至于九皇子已经睡着了,可华太医依旧不见动静, 帘外的萧帝与九皇子生母苏贵妃焦急地望着里头,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苏妃更是眼泪汪汪, 萧帝轻轻抹掉苏妃脸上的泪珠,双手轻轻抚摸着那白皙而又有弹性的娇肤,他瞧着美人梨花带雨地哭着,心头更是疼爱不已,明明是四十岁的人了,却依旧爱撒娇爱使小性子,萧帝理了理她散乱的发梢,无奈地摇了摇头。 终于,华太医掀开帘子,重重叹了一口气后,朝着萧帝和苏妃跪下,惨然道:“陛下,娘娘,老臣无能,恐救不了九皇子…..” 萧帝和苏妃一惊:“什么?什么叫救不了?你给朕把话说清楚!”萧帝声音已经惊恐万分,华太医这句话简直如晴空霹雳般吓得苏妃险些晕倒。 华太医起身一拜,从容解释道:“陛下,娘娘,九皇子伤口之所以一直不愈合,不是因为剑伤,而是因为他……中了毒…….” “中毒?”苏妃抓紧了萧帝的衣袖,抽泣道, “正是!” “什么毒?”萧帝厉声问道。 华太医微微吁了一口气,目光忽的有些悠远,徐徐道来:“此毒乃江湖至毒——丝丝入扣,中毒之初胸闷气短,说话有气无力,眼下殿下正处于这个阶段,”华太医不理会萧帝与苏妃苍白的脸色,接着道:“如若不能解毒,再往后便会心痛如绞,心悸而死。臣行走江湖期间,曾见人中此毒,七七四十九天后暴亡。” “暴亡”二字还没说完,苏妃一个没站稳,昏厥过去。 “爱妃,爱妃!”萧帝搂着怀中瘫软的人儿,惊怒非常。华太医迅速过去查看了苏妃的脸色,说道:“陛下,娘娘只是伤心过度,休息一会便没事。” 萧帝吩咐侍女扶着她去休息,自己回过头来审视着一脸波澜无惊的华太医。 “华卿,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萧帝用手托着头,按了按头上经脉,爱妃晕倒,儿子中毒命在旦夕,此刻的他真是有些身心疲惫,他偏头瞅了瞅帘内已熟睡的萧墨琤,怎么都难相信自己最宠爱的儿子会没救? “陛下,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快快说来!”不待华太医说完,萧帝迅速接话道。 “是”,华太医点头应允,望着窗前高高的烛台,款款道来:“大桓义阳郡和大燕汝南郡交界的山里有一处山谷,名为梅花谷,谷主姓江,梅花谷善种药、制药,更善医理,更可贵的是老谷主有一小女,此女尽得谷主真传,七年前她出谷行走江湖,救死扶伤,行医布善于天下,民间一直称她为‘素手神医’,听闻此女尤善解毒,不过她多年行踪不定,如果能找到她,九皇子或许有救……..”华太医捋一捋自己的白胡子,颇有意味地说道。 萧帝望着榻上呼吸均匀的九皇子,语气坚定道:“好,只要世间存在这个人,朕就算大海捞针也要把她找到。” “华爱卿可知这名女子叫什么名字?”萧帝回过头来看向华太医, “江梅。”华太医轻轻吐出两个字,神色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华太医说完这番话后,萧帝毫不迟疑地出了萧墨琤的寝宫,连夜吩咐人传令至各州郡,寻找一位名为“江梅”的女子,而萧墨琤命不久矣的消息也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于是接下来几日,承明殿的宫门快被踏破般,迎来了前来探望的各色人等, 此时,建康宫的承明殿内,一名长身玉立的白衫男子立在一地狼藉之中,温润的眸子里闪过几丝愕然,他瞅了瞅躬身在前请安的侍从,温和问道:“铭欢,你主子这是怎么了?” 那唤铭欢的内侍,苦笑了一声,拱手解释道:“世子,刚刚太子殿下和六殿下来探望我们主子,主子不知怎的,一听说他们要来,就摔了一地……” 这白衫男子蹙了蹙眉,不过一瞬后居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于是边笑边往里边迈去, 还有心情演戏,看来状态还不错!他心里默道。 这名白衫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大桓靖南侯世子沐箫和,他听闻萧墨琤中了丝丝入扣后,吓出了一身冷汗,这几日也是寝食难安。 直到听说民间有一位绝世医女可医治“丝丝入扣”之毒,他才稍稍舒心,只是盼了几日,依旧不见医女的消息,于是,今日他决定来探望这位伤重的九皇子。 沐箫和穿过大厅,踏入了里边的暖阁,此时暖阁内,已灯火通明,他越过一扇八开的屏风后,便见一绛衫男子倚靠在案几旁,正低头看着什么,那随意的身态真让人难以相信他命不久矣…… 沐箫和缓步走了过去,招呼也不打,便径自坐了下来,一侍女上前帮他二人倒上茶水后,也悄悄退了出去…. “你在看什么呢?”沐箫和坐在他对面,望着他道。 那九皇子依旧不抬头,他抿着嘴,饶有兴味地盯着眼下的卷帛,只是答道:“我在看晚晴楼的菀青姑娘赠与我的琴谱呢!本殿下许久没去月台听曲了,不知道峥乐台的华缨姑娘有没有惦记着本殿下呢…..” 沐箫和噗嗤一笑,摇了摇头道:“你倒还有这等闲情?” “死到临头了,不惦记着美人还能惦记什么呢?”萧墨琤随手将乐谱合了起来,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即便面色苍白也丝毫不减其英俊潇洒的风采,他明眸一抬,瞅着沐箫和,不甘道:“你倒是比我有福气,我给太傅贺寿,被刺了一剑,你去拜寿,却是得了一门好亲事,真真让本殿下嫉妒呀!”漆黑的眸子笑若桃花…. 沐箫和被他这么一说,倒是不太好意思来,他虽久居宁州,小时候曾受教于裴太傅, 当裴岩见沐箫和千里迢迢从宁州赶来赴宴时,心里十分激动,虽知沐箫和心中还有一断旧事,却也不忌,而是将孙女裴兰英许配给他,这算得上寿宴上唯一的慰藉吧….. “不过,你这么多年未娶亲,这次欣然接受了,倒是极好的事!”萧墨琤喝了一口酒,由衷道, 沐箫和闻言,脸色一滞,心中不免想起了一些往事,不过瞬间脸色恢复如常,却是浅笑道:“都伤成这样了,你倒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然怎么办?难道唉声叹气直到心悸而死吗?”萧墨琤声音逐渐变冷, 他拿着一根小木棍子拨弄着案台上的烛火,他缓缓抬起了头,亮黑的眸子望着烛火发呆,俊逸的面庞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肃然。 沐箫和见他面无表情,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忍不住心疼起来….. “我长了这么大,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无力,不知道凶手来自何方,不知道对方有何目的,更重要的是我最近觉得体内有股气流充滞,伤口久久不见结疤,竟是让我动弹不得。”萧墨琤眼睛迷离地看着火苗,声色疲惫不堪。 沐箫和微微有些惭愧,此刻他才意识到,萧墨琤把身体的痛楚和心中烦闷藏得很深,让大家忽视了他伤势很重的现实。 “那刺客武功极高,那么多武林高手竟是都没能奈何得了他!”沐箫和温润的面庞扶起一片凝重, 萧墨琤两手拖着头往后仰去,尽管这样扯着伤口涩涩生疼,但这样的疼痛却让他更为清醒。 “这个对手太厉害了,那样的绝顶高手,那样嚣张而又周密的布局,我实在想不出朝中何人有这样的能力?”墨琤眼望着阁顶,费神不已。 沐箫和冷哼一声,瞅着他道:“还能有谁?如今你深受皇宠,有人看不下去了呗!不过话说回来,他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萧墨琤闻言渐渐坐起身子,双手伏在案几上,靠近沐箫和道:“六哥的老丈人袁楷坐拥荆州,拥有俯瞰建康的上游优势,他母家张氏又占有吴兴之财富,他外有袁氏军权为靠,内有张氏财权为倚,哪里需要怕谁?” “说的也是,想必太子殿下这些年受了他不少钳制吧!”沐箫和点点头,叹道, “五哥生性仁善,不善权谋,他根本不是六哥的对手!”萧墨琤边饮了一口酒,边道, 萧墨琤这么一想,心里却是不由犯愁了,如今大桓由袁、裴、苏、谢、张五大士族掌权,,袁氏军权独大,苏、张、谢三家既分中枢之权,也控东南五郡之财富,裴岩之侄裴蕴内掌中枢,外有豫州刺史为劲援,再者,裴岩生生控制住荆州三镇中的夏口,硬是在袁氏心口上插了一把刀,因此五家实力都非常雄厚, 如今袁氏、张氏支持六哥萧墨瓖,裴蕴之女嫁与太子为妃,自然是太子的后盾,萧墨琤的母妃出自苏家,苏家自是他的靠山,可谢家却是游离于各家权贵之间,并不见有明显的动作。 现下,六哥萧墨瓖咄咄逼人,风头雄劲,大有夺嫡之势,因此,他才是最强劲的对手。萧墨琤一番思量,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 “我倒犯迷糊了,听说太子殿下和六殿下来看望你了,六殿下可是连救命的天山雪莲都送来了,可见他极力想缓和与你的关系,想撇开背后主谋的嫌疑呢?”沐箫和不解道, 萧墨琤冷笑一声,道:“不管是不是他,现在看起来都是他…..” “说的也是….”忽然,沐箫和挑眉笑着看过去,道:“抛开你的伤不说,眼下局势不是正合你意,如果说之前的皇位之战还是暗流涌动,如今可都浮上水面了,以前你只是一个潇洒皇子,现下你已经却被拉入了这个局,想必你父皇都不得不护着你了。” 沐箫和手执竹笛,轻轻敲打着檀木案台,“你别告诉我,你对那个位子毫无兴趣?”沐箫和轻笑地看着他,眼中带着肯定的气息, 萧墨琤并不回答他,他直起身子,托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他说道:“那我问你,你十四年未入京,又是何故?” 第五章 掳女进京 自那日事后,江梅一直在府内歇息,这一日,早早起床的她,带着一男两女前去夏口最繁华的街市游玩去了,一身灰衫的九竹静静地跟在江梅后边,看不出情绪的眸子偶尔四处观望一二, “小姐,你为什么只逛不买呀?”若云嘟着嘴垂涎着两旁商肆的物品,语气竟是有丝娇嗔,她左晃晃,右看看,似乎对每一件玩意都感兴趣, “你喜欢就买呀…..”江梅扬了扬衣袖,潇洒地回道,今日的她一身白色长衣,外套一件水蓝外衫,一支碧玉簪子将三千发丝挽于脑后,清秀的面庞上始终带着笑意,整个人越发淡雅出尘, “小姐可别老宠着她…”若雪斜瞥了若云一眼道,她再一眼望去,实在没看到什么有意思的物品,遂环剑于胸,只跟在江梅一侧。 “哈哈…..”江梅潇洒一笑,却是不说什么,逛街市可是不是她今天的目的! 忽然,身后传来九竹低低的声音:“小姐…有一拨人跟着咱们很久了…..” 江梅回头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盈盈一笑,道:“我知道了……..” 说着,她一脸的无所谓,潇洒地朝着一间小店走去,因为她发现自己饿了! 若云见状,第一个跑了进去,很快地招呼店主弄了一盘好吃的点心,于是江梅选择了一个靠窗的席位,带着三人美美的饱食了一顿,待当她吃饱喝足后,她突然“诧异”地发现,虞七已经站在不远处……. 江梅看着渐渐走近的虞七,满脸笑意,起身相迎,“七公子终于现身了…..”江梅一点都不客气, 跟了我很久了吧!江梅心里暗道。 虞七一手负后,缓缓走近她,苦笑一声,道:“姑娘莫怪……虞七来拜访姑娘实则有个不情之请。”说着,便掀了掀衣裳,随江梅一道坐了下来,九竹等人则不知何时悄悄退至了一旁。 江梅歪着头,一手撑着脑袋,笑看过去,“公子有何吩咐,不妨直言…..” 虞七颔首一笑,从兜里掏出一块布,递给江梅,道:“姑娘,这是那日刺客洒下的白*粉,请姑娘帮我看看,里边用了些什么药…..” 江梅想都没想,直接打开了那块布,正低头准备去闻,可下一瞬,她忽然反应过来了,他怎么知道自己懂药理,江梅瞬间抬起头看向他,可就在这一刻,一柄小刀抵在她的脖子处, “小姐…..” “小姐….” 九竹等人一阵惊呼,可虞七的随从却是将他们与江梅隔开了,九竹三人哪敢妄动。 尽管如此惊险,江梅却是不慌不忙,她朝着虞七淡淡一笑,嘴角扯出一丝冷蔑,道:“七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熟料虞七苦笑了一声,似非常为难,他踟蹰了一会,才道:“对不住了江姑娘,请你跟我走一趟!” 江梅眉头紧蹙,咬了咬牙,正当她要开口说话时,虞七的随从已经上前拉住她, “喂….虞七…..”江梅怒唤了一声, 可虞七不予理会,而是朝着几位侍从使了个眼色,他们便押着江梅四人上了一辆马车,随后,一人驾着马车快速地朝渡口驶去。 江梅被带入马车后,虞七便给他们四人各灌了一杯迷药,一路上,江梅整一个昏昏欲睡的模样,直到次日午后,江梅终于撑开了她的眼皮,只觉头昏脑涨,全身乏力,她甩了甩头,以使自己的神智清醒起来,她四处看了看,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塌上,她顺着窗口往外望去,却看到两岸青山不停后退, 船舱!怪不得觉着这屋子这么矮,这是要去哪?九竹他们呢?江梅心里嘀咕着,可是她依旧乏力的很,甚至连站起来都十分困难,作为享誉江湖这么久的神医,她非常清楚自己中了什么毒! 更为可笑的是,这种毒却是自己配制成的, 正在这时,船舱的门吱呀一声响起,虞七从外间走了进来,江梅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他端了一碗粥,径自走了过来,将它放置江梅面前,满脸歉意道:“让江姑娘受苦了!在下给姑娘陪个不是!” 说着却是朝江梅长长一拜,江梅皱了皱眉,见他似乎十分诚心,心里更是纳闷起来, “七公子,你这是何故?”江梅抬眉瞅了瞅他,不解道,明明是他把自己绑来的,为何又是一副不得已的模样。 “江姑娘,实不相瞒,这次将姑娘请了来,实则是想要姑娘去救个要紧的人!”虞七敛了敛衣裳,坐在江梅对面, 江梅冷哼一声,“公子这个‘请’字,我可担不起!”说罢,偏过投去,看着舱顶, 虞七闻言,却无尴尬,只是低头笑了起来, “我说七公子,怎么不一开始就将小梅给毒了呢?何必还要先挟制小梅呢?”江梅前倾着身子,皱着眉看向他,语气十分的生气, 虞七却摇了摇头,笑道:“我哪敢在素手神医面前班门弄斧,也只能先挟制了姑娘,才有机会给姑娘下这些迷药!” 说到这个,江梅更来气,她鼓着腮帮子,怒道:“这么说,七公子这‘青阳魂’也是从晓月楼得来的了?” 他居然在晓月楼安排了奸细,真真气死人也! “正是!”虞七也不隐瞒,而是直接回道, 江梅吞了一口气,别过脸去,不看他,只是那清秀的面庞上却隐隐含着怒气。 虞七见她这副模样,又觉得有些好笑,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端了一杯茶,递给她,温和道:“江姑娘,喝了这解药吧…..等你有力气了,你想打我骂我都可以!”虞七真挚的眼神看向她,波光点点,似夏日晨星, 江梅听他语气中揶揄意味甚浓,斜斜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噗嗤一笑,遂接过茶盏,一口喝了下去, 很快,江梅便觉得身体舒适了不少,于是她开始斜靠着小塌,跟虞七谈起正事来, “七公子,你让我去救什么人呢?”江梅意态闲适的躺着,含着笑意的眼神却是在他身上回来探究, 虞七终究受不了流落在他身上那灼灼目光,遂将身后一道卷帛递至她面前,道:“江姑娘,这是我为姑娘揭来的,姑娘自己看看吧!”语气比先前多了一丝沉重。 江梅诧异了一下,便起身将那卷帛接了过来,连忙打开一看,“皇榜”二字赫然映入眼帘,江梅快速将皇榜上的字迹扫了一遍,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惊骇之意。 她抬头望着七公子,正与他凝重的眸子相对,一个眼中百般疑问,一个满是无奈和叹息……. 七公子见她如此神情,苦笑了一声,“皇榜我已替姑娘揭了来,接下来就看姑娘自己了…….” “九皇子的伤还没好吗?”江梅便收好皇榜,边问道。 七公子淡淡的眸子望向帘外,缓缓道:“他回京后,伤口始终不见愈合,经太医诊治才知他中了‘丝丝入扣’之毒…...” “丝丝入扣?”江梅神色一滞,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正是,你可知此毒?”七公子收回目光,看向江梅。 “‘丝丝入扣’乃天下至毒,此毒极为罕见,小梅从未解过……..”江梅沉默了半晌,还是决定不瞒他,因为她是真的没有解过, 七公子眼中有了一瞬的诧异,他蹙了蹙眉,问道:“姑娘以‘妙手神医’著称于世,难道也没见过此毒?” 江梅仰了仰头,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丝丝入扣’之毒由七七四十九种毒药夹杂而成,这四十九种毒药会打乱人体内的气脉,让人胸闷心塞,再往后便会心痛如绞,如无解药,七七四十九天后便会心悸而死…………” 七公子心中一惊,才真正意识到这毒的厉害之处…..如果连江梅都素手无策,那萧墨琤真的没救了……….到底是什么人欲杀他而后快呢?七公子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江梅瞅着他那踟蹰的神色,,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淡笑,“七公子,小梅觉得奇怪的是…..到底是什么人敢扰乱裴太傅的寿宴,陷裴家于不义之地,刺杀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九皇子呢?” 虞七闻言抬头迎视她,波澜不惊的眸子里闪过几丝深沉的思虑,难道平静多年的朝堂又要刮风了吗…… 第六章 重回故地 忽然,虞七想起了那白*粉之事,遂又重新将那块包着的布拿来,摊开给江梅看, “江姑娘,你能看出这粉末的来历吗?”虞七期待地看着她, 这下,江梅认真地拨弄了一下那粉末,将它放在鼻下迅速地闻了一闻,才吁了一口气,将那布包好,正色道:“此粉含有墨香、西皮、苏子、杉草等药物,墨香、西皮、苏子倒是常见,”江梅看着他,面色忽有些迟疑,“唯独杉草这味药极为罕见,而它只有宜都有……”江梅说完,暗暗看了他一眼。 “宜都?”虞七目光一凝,嘴角微微吁了一口气,宜都是袁氏的地盘,袁氏坐拥荆州,带甲数十万,行事作风嚣张至极,要说是他干的也不无可能, 江梅见他眉头紧锁,约莫着猜到他在想什么… 对不住了….袁将军…江梅心里暗笑道, 正当虞七沉思的片刻,江梅忽然坐正了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虞七,道:“七公子,小梅说句心里话,我并不想入京去救九皇子…..” 虞七回过神来,听了她的话后,面色暗了一暗,低着头道:“正是怕你不来,所以才想了这法子将你带过来…..我知道….你并不想卷入这是非之中…..” 江梅点了点头,苦笑道:“可如今陛下已张榜寻人,我是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进京,只是……希望他日能顺利地出京…….”江梅说着说着,面色竟是十分惆怅,嘴边流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虞七会尽量为姑娘周旋……” “多谢……”江梅回了一句,忽然她想起了九竹等人,遂问道:“哎,七公子,跟我来的三个人呢?” 虞七优雅一笑,道:“他们在隔壁船舱歇息,想来也该醒了…..” 江梅耸了耸肩,没说什么。 接下来几日,虞七想拉着江梅一道下棋,可江大神医什么都会,唯独不会下棋,于是,她却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一本《山川地理志》,跟虞七讲述着这些年她去过的所有地方,听得虞七却是眼睛发亮,满心的感慨和佩服。 船行了五日后,终于在第六日将抵达建康,那日一早,江梅早早起床,决定享受一下晨风的洗礼,她在若云与若雪的服侍下,穿戴好衣裳,伸了伸懒腰,便出舱而来, “早上好,七公子!”江梅边活动活动胳膊,边朝着立在船头那白色身影走去, “昨夜下了一夜小雨,今早空气颇佳…..”七公子并未回头,只是一直盯着前方,那烟波浩渺的晨雾渐渐散去,远方的渡口已越来越清晰….. 江梅偏头看着两岸渐行渐远的青山,幽幽问道:“公子雇的是什么船?行速如此之快?” 七公子顿了顿,回过头来,随她一道立在栏边,只见轻舟越过一重重远山,耳旁竟是乘风破浪之声…… “这是我从倚云阁雇来的快船….…” “原来如此…..”江梅点了点头道, 七公子侧过头,诧异道:“江姑娘也知晓倚云阁?” 江梅回过头来,接话道:“那是自然,小梅云游天下,与倚云阁打了不少交道,倒是见过他们不少坞主呢….”江梅笑得极其自然…. “哦……”七公子意味深长地回道,他双手握着栏杆,沉缓道:“倚云阁独立于三国之外,专心做三国之间的转卖运输业务,从事南来北往的水路运输和物资转换,还能帮助各国平准均输,有的时候,朝廷还需要跟他们做买卖呢……” “是呀….小梅听闻倚云阁的人好善乐施,平日里经常帮助贫苦的百姓,饥荒年头,还能协助各国朝廷赈灾呢……这倚云阁真是世间罕见哪….”江梅由衷叹道, 七公子不住地点着头,他忽然想起了些什么,问道,“姑娘阅历甚广,不知可晓得这倚云阁的来历?”七公子殷切地望着她道。 “嘿嘿….”江梅笑了几声,道:“小梅倒也问过不少坞主,得知倚云阁是十年前一群家破人亡的青年男子所立,他们大都是各国战乱后的孤儿,一心希望能扶弱济贫,听闻倚云阁各地的子弟要么是贫苦人家的孩子,要么是离散的孤儿。” “哦…”七公子意味深长道:“可这群孤儿却是不简单呀,听闻大燕的玉面军师北鹤先生曾设法将倚云阁收入麾下,可无奈这倚云阁却不肯俯首。” 当江梅听到“北鹤”二字时,眼中有过一瞬的凝滞,随即她淡然道:“这就是他们的聪明之处,从不偏袒哪一国,也不受制于任何一国,这买卖才好做嘛…..” 江梅边说边瞧着七公子那沉思的模样,揶揄道:“七公子…莫非公子对这倚云阁也动了心思?” 七公子闻言,眼皮一抬,正瞧见江梅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噗嗤一声道:“哈哈…..连威震三国的北鹤先生都办不到的事情,我就更别想了….”他嘴角微微一收,却是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而江梅更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七公子低着头似陷入了沉思,两人就这样静默了片刻,直到身后响起一个敦厚的声音…….. “公子,我们快到石头津了……” 经过一夜的行驶,船只终于抵达建康城外宽阔的江边, “到了,到了!” 江梅一转头,便听到一个熟悉并雀跃的声音,不用想,她都知道这是谁的声音, 此时在船头远眺高呼的正是若云。江梅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却是嘀咕道:“难道她不知道她们几人是被人掳了来的么?” 与江梅有同感的正是若雪,若雪俊眉一皱,斜瞥了若云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江梅便与七公子一道朝船头走去,江上清风吹拂,二人衣袂飘飘, 江梅抬眼望去,只见岸边一座高大的峭壁巍峨矗立于江头,它正如建康城的天然门柱,一*巨浪席卷而上,激起滔天的浪花,仿佛彰显着天家的威严。 能让人有庄严肃穆又雄浑壮阔之感的,必为建康城西著名的军事要塞——石头城,石头城环山筑造,周长七里,依山傍水,夹淮带江,险固势威,城上旌旗飘飘,卫士森然不动,城下古木幽幽,绿色成荫,又有一派宁静深沉之气韵。 整个石头城如猛虎般地雄踞在大江之滨,再加上建康城东有以钟山为主的如苍龙般蜿蜒蟠伏的群山,也难怪诸葛孔明有“钟山龙蟠,石头虎踞,真乃帝王之宅也”的赞叹。 “巨浪乘风,佳气葱葱,形胜甲天下!”江梅幽幽叹道:“真不愧是天赐宝地!” “哈哈….江姑娘是第一次来建康城吗?”一旁的七公子见她盛赞如此,不住笑道。 江梅忽的心口一痛,脸色霎时泛白,怔怔望住石头城,一言不发…… 片刻过后,船只抵达了石头津,七公子二话不说,领着江梅上了一趟早已等候在那的马车,几人遂一道赶往西蓠门, 马车内,七公子瞅着一直静默不语的江梅,见她脸色有些倦怠,便关切问道:“姑娘可是不舒服?” 一路靠在小塌上小憩的江梅,闻言便睁开眸子,淡笑地看着他道:“没什么,些许是连日赶路,有些乏了…..” 七公子脸上顿生愧意,道:“抱歉….难为你了…..” 江梅朝他摆了摆手,笑道:“公子言重了,救死扶伤乃江梅本职,更何况是救风流之名满天下的九殿下呢!要是把他治好了,不知有多少姑娘感激我呢!” “哈哈……”七公子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大桓的九皇子殿下是萧帝与他最宠的妃子苏贵妃之子,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他可是出了名的胡搅蛮缠,平日除了吃喝玩乐外,几乎一事无成,更为甚者,他尤爱出没风花雪月场所,可是萧帝和苏妃都宠着他,所以也没有人能把他怎么样。 江梅一句玩笑话驱散了二人脸上的倦意,只是不一小会后,马车停了下来, “公子,西蓠门到了…..”七公子的随从再次恭敬道。 七公子掀开了车帘,二人便从马车内走了下来,早春的清风微凉,若雪扶住江梅下车后,连忙帮她裹上了一件披风,江梅裹了裹身上的袍子,抬头悠悠看着那素朴的城门,“建康”两个字赫然映入眼前,她平和的面庞上不着痕迹地露出一丝悠远的哀伤, 七公子随她一道望了望那高耸的城门,心中有了一些计量,他朝着江梅拱手道:“江姑娘,我便送姑娘至此,这一路上,辛苦姑娘了…..” 江梅见状,连连躬身还礼,“公子客气了,小梅不敢当…..” “只是…..”七公子迟疑了一会,慨然道:“请姑娘务必治好九皇子….” 江梅轻笑了一声,再拜道:“江梅遵命!” 七公子释然一笑,“时候不早了,请姑娘进城吧….” 江梅拱手一礼,不再多言,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卷绢布,转过身来,吩咐道:“九竹,拿着皇榜去通报。”边说着,自己则带着那两姐妹回到了马车上。 九竹应了一声,便接过皇榜快步朝蓠门守卫走去。 篱门守卫一见九竹手中所执的皇榜,大喜过望,道:“皇榜张贴这么多天来,今日终于见到揭皇榜的人了!”说着便朝九竹身后的马车望去,问道:“敢问,里面坐着的可是江湖人称‘素手神医’的江梅江姑娘?” 九竹淡淡施了一礼,道:“正是,我家大小姐千里迢迢赶来,希望能尽快为九皇子解毒疗伤。”九竹难得耐心地跟他解释着,倒并不因为他只是个篱门守卫而轻视他,他牢牢记着自家小姐曾说过,任何时候都要尊重任何人,也许有朝一日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那守卫拱手一礼,一边吩咐人前往宫中通报,一边吩咐了一侍卫驾车带路, 九竹只是轻轻跟他道了声‘多谢’,便回身驾着马车朝皇城方向驶去。 马车外的七公子带着自己的几名随从,一路目送马车远去,马车内的江梅则斜倚在小榻上闭目养神。忽的,她睁了睁双目,眼角含着一丝笑意,不知不觉心中倒有一种意气风发的感觉,雄关漫道,而今始……. 第七章 初入帝阙 江梅的马车行驶了三里过后,抵达了建康宫的西明门,江梅缓缓掀帘,探头一望,便见巍峨的宫墙,延伸向两边,不见尽头,城门的翘角处,几只白雁暂作停留,片刻后,又扑哧着翅膀,飞向琼宇之中,江梅顺着城门往下看,便见一英挺的男子立于门前,看那视线,似乎正看着马车这旁, 江梅神情微动,待马车一停稳,便立即躬身下了车来, 不待江梅上前见礼,那男子便阔步过来,拱手问道:“来者,可是江梅江姑娘?” “正是,敢问大人是?”江梅淡淡回礼,眼眸含笑地望着他,见他肤色如古铜般,目光沉静,表情稍有些严肃, “在下御前虎贲中郎将娄强!” “哦…..”她低低叹了一声,心中暗道:难怪这般风姿,真不愧是御前郎将! “江梅见过大人!”她随即行了一礼, 娄强念着九皇子的伤情,不敢迟疑,遂道:“请江姑娘随我进宫为殿下解毒!” “遵命!”江梅躬身应道,只是在娄强转身前,她看了一眼身旁的若云等人,迟疑了下,道:“娄大人,解丝丝入扣之毒,非一人可为,可否请….” “江姑娘,陛下早已恩准姑娘带一人进宫,请江姑娘择一侍女随行。”娄强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急,遂连忙谦和道。 “多谢娄大人。”江梅欠身回礼,能让她带一个进宫也是难得了, 江梅瞅着九竹和若云,吩咐道:“你们先去晓月楼吧,倘若我需要什么药材,会让若雪联系你。”吩咐完便带着若雪欣然入宫。 娄强边走边道:“江姑娘,圣上正在朝堂议事,吩咐我带姑娘直接去承明殿,九皇子应该已经在等着了。” “有劳娄大人。”江梅依旧一派从容。 娄强领着江梅从西掖门入了台城,随后沿着宫道一路往北走,一路上,她如初入宫的宫娥般,眼神四处打量着皇宫的建筑。 建康宫为宁平三年初建,当时大桓初立,国势不稳,只初步营造了此宫,永康二十八年,明帝在位时,大幅修缮建康宫,这项工程历时半年,动用匠工一百一十万人,建造了大小殿宇三千三百间。也正因为这次大规模的营造宫殿,消耗了巨大的人力和财力,致使明帝有了骄奢淫逸之名。 如今的建康宫内楼宇相接,玉石相间,绿树环绕,再从玄武湖引水成池,贯穿其中,流水迢迢,浮萍满地,偶尔伴有圈圈涟漪,更衬托出整个皇宫的庄重威严和气势磅礴。 江梅眼色清幽地望着这楼阁琼宇,这深深宫邸里埋葬了多少白骨……儿时的记忆早已苍老斑驳,脑子里只浮现出几片身影,飘荡着些许笑声……. 约莫一刻钟后,江梅一行人终于踏入了后宫,越过几个宫殿后,他们终于抵达了九皇子的寝殿承明殿。 “江姑娘,我们到了!”娄强一句话将江梅的思绪拉回眼前,她微微仰着头,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间华丽的宫殿门前, 承明殿为五间殿,大气开阔,这样的规制在宫中为数不多,江梅暗暗叹道:看来陛下真的很宠这位九皇子啊…… 此时,夜色降临,整个承明殿灯火通明,气势华然。 江梅稍作停顿后,便随着娄强步入了承明殿,她微微低头跟在娄强身后,三人穿过正殿走入了右边一偏殿中,待她踏步进去,微微一抬眉,便见两位宫装妇女端坐上方,正中那位一身大红宫装,长裙拖地,气势华贵雍容,即便她已年老,有些峥嵘的脸上依旧能看出她年轻时的美貌, 江梅稍稍将视线往左边移去,便见左边的女子,外披蓝色轻衫,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清华。江梅微微定睛,便觉那女子面润清丽,肌肤赛雪,双眼柔*滴。真是一位绝世佳人,比起正中那面色冷漠的妇女,这位年轻些的女子让人观之可亲。 只是,忽然,江梅觉着上方那中年女子一道凌厉的光芒射来,让她心头一涩,急忙低下了头,难不成她们一个是当今皇后,一个是九皇子的生母苏贵妃?江梅心里暗暗揣测着。 果然,她听见娄强行礼道:“臣娄强给皇后娘娘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臣已将医女江梅带到! 江梅立即领着若雪从容拜倒:“民女江梅,拜见皇后娘娘,拜见贵妃娘娘,愿两位娘娘贵体康泰!” 这两位贵人的身世,江梅心里都是清楚的,端坐上方的皇后乃当今圣上的原配妻子,太子萧墨瑜的生母殷皇后,殷皇后还有一位哥哥名唤殷鸿,时任江州刺史,人称国舅爷。殷家是大桓的名门望族,可见太子母家势力也颇为雄厚。 坐在皇后身旁的那位苏贵妃,更是大桓人尽皆知的人物,她闺阁之名为苏冉烟,是太子太保苏晋的小女儿,中书令苏维信的妹妹,苏家是江南华族之冠冕,为大桓士族之首,苏冉烟待嫁之前因美貌和才气名满京都,被世人誉为“京都第一女子”,虽然这位苏贵妃已年近四十,她却依旧保持着少女之容,其“京都第一女子”的美名至今没有被替代。 眼下,那苏贵妃双手抓紧罗帕,含泪的眸子不住地打量着江梅,似将一切希望寄托于她一般,恨不得立即拉她入内给她的宝贝儿子看病, 苏贵妃见皇后久久不吱声,偏头望了望她,柔声道:“姐姐,快让这位江姑娘起来吧…..” 熟料这位皇后娘娘只是冷冷地瞧着江梅,只待苏妃提醒,她才冷笑了一声,道:“江姑娘,你可知晓丝丝入扣之毒?”些许是士族出身,殷皇后不甚瞧得起这江湖女子。 江梅低着头,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民女耳闻此毒由七七四十九种药物混杂而成,中毒者,先是胸闷,气息不稳,再者心有梗塞,最后心悸而死。”江梅平平道来,不带任何情绪。 苏妃听到‘心悸而死’四字,心募地一痛,“那姑娘可有把握能解此毒?”她紧抓罗帕,凤眼凝视,眸中带着殷殷盼意, 江梅顿了一顿,方回道:“回娘娘,民女一定全力以赴!” “哦?”殷皇后渐渐起身,长长的尾音显示了她的怀疑之意,苏贵妃也跟着站了起来,她瞧了一眼皇后,把想问的话又堵在了嗓眼, 殷皇后缓缓走了下来,慢慢踱步至江梅身前,道:“江姑娘,起来吧….” “遵命!”江梅依言起身,些许是跪得有些久了,她身子微酸,她身后的若雪急忙扶了扶她, 站稳后,江梅躬身立在皇后跟前,吐气如兰,低头肃立。 殷皇后瞧她身形纤瘦,面容清秀,倒没什么反感,她刚刚已经看到了江梅迟疑的神色,她并不认为江梅能救活九皇子,华太医是宫中太医院院首,连华太医都素手无策,她才不相信这个年轻的江湖女子能妙手回春? 这么一想,她心里忽然有一丝窃喜,自九皇子遇刺以来,似乎大家都猜想这是六皇子和袁氏的幕后手笔,她的儿子虽居东宫之位,可如今朝中实力最为雄厚的是六皇子晟王萧墨瓖,而萧帝又最宠九皇子,这位九皇子是苏太保的外孙,可谓是众人的手心宝,倘若他有个三长两短,苏家一定不会放过六皇子与荆州的袁氏,那么她和太子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皇后偏头看了一眼噙着眼泪的苏妃,想她这么多年霸占了圣宠,现下整日以泪洗面,心里稍稍平衡了些,遂安慰道:“苏妃,江姑娘来了,本宫也放心了,你便带着江姑娘前去给九皇子看病吧!” “臣妾谢谢姐姐….”苏妃连忙擦了擦眼珠,福身拜了拜。 “那本宫就先回去了!” “恭送皇后娘娘….”江梅等人连忙行礼, 殷皇后临走之前,饶有意味地看了一眼江梅,便带着娄强走了出去, 江梅淡淡瞧着皇后的背影,心头似乎蒙上一层怅惘之意。 皇后一走,苏妃立即走近江梅,虽是心里激动,步态却是雍容柔美。 “江姑娘……” “请娘娘吩咐……”江梅欠身行礼, 苏妃深深看着她,郑重道:“江姑娘,本宫只此一子,视之比生命还重,如若姑娘能解他身上剧毒,确保他生命无忧,你有任何条件,本宫但无不允。” “娘娘言重了,请先让民女看看殿下的伤情!”江梅欠身回道, “好,你跟我来吧!” ------------------------------------------------------------------------------------------- 亲们,新书,箫和各种求啊.....推荐票收藏啥的请砸过来吧..... 第八章 冤家路窄(继续各种求啊) 江梅带着若雪跟着苏妃进了里边的暖阁,绕过一扇屏风后,江梅便见一男子倚靠在榻上慵懒地看着一卷诗书,摇曳的烛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江梅微微皱了皱眉,便移开了目光,微低着头, 这萧墨琤实在不像一个身负重伤的人。 这时,苏妃连忙走了过去,朝着榻上的萧墨琤道:“琤儿,快让这位江医女看看你的伤势吧….”苏妃一见到自己的儿子,目光便柔和许多。 萧墨琤闻言放下手中的竹简,随意地抬头看去,便见一着月白衫的女子淡淡立在前方,她衣着朴素,月白深衣镶蓝色边,腰间一蓝色宽带束腰,只一青玉簪子盘发于脑后,再有一撮青丝斜过额旁,垂于耳后,有如一朵菡萏卓然而立, 她目光清定,不卑不亢,乍一眼看去,她与普通女子无异,但他心头忽的一震,一种异样的情愫萦绕心间,明明离她很近似乎又有种遥不可及的错觉。 “民女江梅给九殿下请安!”江梅再次拜倒行礼, “本殿下安与不安,貌似取决于江姑娘….”萧墨琤懒懒地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带有一丝玩味, 江梅?江渚梅花,倒是既不合梅花孤傲的本性,也不合江渚清风的意境啊,萧墨琤内心苦笑道,自己的命恐怕就要系在这位女子身上了。 “不敢当!” “姑娘请起吧…..” 江梅起身迎视他,两道目光交会,一个平静淡然,一个潇洒随意。 江梅这才认真打量起这位名满天下的九皇子来,见他着广袖宽衫斜倚着凭几,玉束发冠,颜润如玉,哪怕微微低头也难掩其清越的光华,更为迷人的是,他的唇角始终带着一抹玩世不恭的浅笑, 不是说他危在旦夕吗?怎么还有闲情逸致看书?江梅颇为不解,想起民间流传的那些风流韵事,她对这位九皇子无甚好感。 “殿下,可否让民女给您把脉?”江梅决定开门见山。 “江姑娘,你快给他看看吧!”还是苏妃有些忍不住了。 萧墨琤无奈一笑,理了理衣袖,将手放至案几上,江梅知他应允,遂走上前去。 “殿下,医者看病望闻问切,多有得罪了,”江梅说完便将手搭在萧墨琤的手上,凝神把脉,一会过后,她拨弄了下他的眼皮,再让他吐了吐舌头, 苏妃一直认真地看着江梅的一举一动,让她颇为意外的是,自己的儿子居然破天荒地极其配合。 一盏茶的功夫,江梅终于吁了一口气,最后立在萧墨琤身旁,淡淡说道:“殿下,我需查看你的伤口。” 萧墨琤闻言一滞,脸色瞬间带有红晕,他看了一眼苏妃,再看了一眼江梅,心中忽生一丝怒意,他风流这么多年,第一次遇见一个女人毫无情调地让他脱衣服,更关键地是这个女人似乎非常平静,全然未觉她要看的是玉树临风、潇洒无羁、天下最尊贵的九皇子殿下的贵体。 不过,站在一旁的苏妃似乎只关心这名医女能否治好萧墨琤的身子,江梅也一派镇定,连她身边那名侍女也无半点表情。 眼前的女人们都没有任何羞涩,他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算什么,萧墨琤终于忍了一口气,怒眉稍展,朝着边上的铭欢瞧了一眼,示意铭欢帮他解裳。 萧墨琤微蹙着眉,一脸不乐意地将外裳脱了,铭欢将他背上的衣裳撩开后,向江梅示意地看了一眼,江梅依旧面无表情地走近小塌,她伸头过去瞧了一眼伤口,见伤口已经开始溃烂,任何膏药已然无用,微微闭了闭眼,霎时心中生出了一丝不忍, 不过很快江梅心里有了另一番计较:能把自己的痛苦藏得了无痕迹,看来这个萧墨琤并不那么简单,她需要重新审视这个九皇子了。 苏妃看了看她沉重的脸色,心下又提心吊胆起来,便小心翼翼地问道:“江姑娘,怎么样?” 江梅听到苏妃的声音,才回过头来,欠身回道:“回娘娘,殿下伤得很重,且毒已入七分…….” 不待江梅说完,苏妃立马疾步过来,声色惨厉:“姑娘可有把握救他?” 江梅正要回话,却听见一个响亮细长的声音:“陛下驾到!” 江梅心中微微一紧,淡淡的眸子闪过一丝忧色,随即与苏妃迎了过去。 内侍的声音还未落下,她便见一着玄衫莽纹袍男子大步阔了进来,一看这架势,便知是当今圣上萧崇。 萧帝于永康三十一年从他哥哥手中继承皇位,至而今也有二十一年之久,这二十多年来,他周转于几大士族之间,虽没能驾驭得了他们,却也制衡有方,除了十四年前那场大战失了襄阳外,大桓在他手中也算安稳。 如今的萧帝尽管已年过五十五,可依旧身形硬朗,他速速走至苏妃面前,拉着自己爱妃的手,一脸怜爱道:“爱妃,琤儿怎样了?” 萧崇与苏妃情谊甚笃,苏妃出嫁之前,萧崇和当时在位的明帝均倾心于她,后苏冉烟终于在十五岁时嫁给了明帝,萧崇自是郁郁寡欢,两年后萧崇即位,他不顾众臣反对,坚持纳苏冉烟为贵妃,第二年也即嘉定元年,苏贵妃生皇九子萧墨琤,母子宠冠后宫。 苏妃款款行了个礼,盈盈的目光望着萧帝,还没开口,又淅淅沥沥地哭了起来,萧帝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极力安慰道:“爱妃莫要伤心,朕一定会治好琤儿的….”说着,他又将苏妃从怀里拉出来,问道:“爱妃,那位江医女呢?” 苏妃靠着他的肩,手朝着江梅的方向指了指,说着便将目光移至江梅身上, 萧帝随她看去,这才发现殿内还有两个面生的女子。 “民女江梅拜见陛下!”江梅与若雪立即跪下行礼。 萧帝认真地看了她一会,道:“你就是民间盛传的神医江梅?” “神医”这两个字从一个皇帝口中说出,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任何一个皇帝对于声望过高的人,内心都是不喜的。 江梅心下苦笑了一声,连忙故作惶恐道:“民女不敢当,医者救死扶伤本是分内之事。何况民女本为陛下子民,为陛下的百姓治病疗伤乃是正理。” “好,你也算是有见识的女子,起来吧!”萧帝神色温和了不少,“九皇子的毒伤怎么样了?” “回陛下,殿下伤势颇重,民女一定竭尽全力,设法保殿下性命无忧!”江梅低垂着眼,淡淡回道,比起给殷后模棱两可的回答,她给萧帝的是一个恳切的答复,她需要得到萧帝的好感和信任。 “好,只要你能治好朕的皇子,朕必重重有赏!”萧帝面色一喜,道,“朕许你暂住承明殿,直至九皇子病体康复……” 江梅本想说不妥,想了想又咽回去了:“多谢陛下,那待殿下膳后,民女便给殿下行针逼毒了。” 江梅话一说完,榻上那被晾了许久的人儿,终于插入了一个虚弱的声音:“父皇,母妃,你们先回去休息吧,儿臣这边有江姑娘在,不会有事的,这些日子,父皇和母妃日夜忧心,儿子心里愧疚。”萧墨琤低声软语的,倒让萧帝更加怜爱。 萧帝走了过去,坐在榻沿,温和的看着他,道:“好,你先吃点东西,朕跟你母妃先回去了。” “儿臣遵命…” 萧帝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对内侍吩咐道:“传一名太医过来,随时侍奉在此,江姑娘需要什么药材,便让他们去取。”内侍领命而去。说着萧帝笑看了一眼江梅,便挽着苏妃离去了。 江梅恭送二人走后,才回过头来看向萧墨琤,这时她发现萧墨琤正盯着自己, 江梅见内侍已经传膳过来,遂道:“请殿下先用膳,民女先告退。”江梅正要退下,萧墨琤紧着打趣道:“身子都被你看了,一起吃顿饭又如何?” 江梅差点一口气噎死,收回脚步,转身瞅着他道:“殿下玩笑,江梅只是看了你的伤口而已,殿下先用膳,江梅稍后再来。”江梅作势要离去, 萧墨琤却是不依不饶道:“父皇都让你住在这承明殿了,你客气什么?”脸上竟是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江梅气急,并不理他。 萧墨琤见状,摇了摇头,投降道:“好了,好了,本殿下不过是许久未寻开心,你也别生气了,我的命都在你手里,你坐下来跟我一起用膳吧!”萧墨琤语气和缓很多,倒像是哄女孩子般,不知为何,让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倒让他心里痛快许多。 江梅于是也不推辞,遂坐了下来,与他一道用膳,她本是潇洒女子,便也不跟他拘这些虚礼。 萧墨琤很是满意,一边给她夹菜,一边笑着看她。 江梅饭吞了半口,咽了下去,有些无语道:“不知什么事让殿下如此开怀,说出来也让小梅同乐一番。” “呵呵,就是觉得我有救了,所以开心啊!”墨琤依旧笑意盈盈,“其实不知为什么,感觉对你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江梅身子一顿,转瞬便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吃饭,也不答他。 第九章 素手神技(一) 一顿饭便在沉默中继续…… “能有机会与京城最受瞩目的皇子殿下一起用膳,江梅三生有幸!”江梅吃完,淡笑宛如秋水。 “能与名动天下的素手神医一起进食,才是墨琤的荣耀!”萧墨琤挑了挑他的俊眉,也不落下风。 “江梅不过是医者本分,哪比九殿下风流之名满天下,不知牵动了多少良家女子的心呢!”江梅喝了一口茶,强忍着没笑。 “江姑娘面对陌生男子的裸背也是淡定超然,不知是对男人无感还是看多了的缘故?”萧墨琤睁圆了眼,一副不解, 江梅一口茶差点喷了出去,连忙掩住嘴苦笑,九皇子果然不负风流之名,这么露骨的话也说得极其自然。 “小梅从未听过隔着衣裳能查看病人的伤势,难道殿下有这样的神技,不若教教小梅,这样小梅也不用去看不好看的和不该看的。” 萧墨琤顿时噎住,这言下之意是他的身材不好?他虽是娇贵的皇子殿下,但也从小习武,虽然武功没学多少,但身体还是练强壮了很多,待他正要回应。 这时若雪走了进来,冷冷的眸子瞅了一眼萧墨琤,对着江梅插话道,“小姐,时候不早了,行针吧!” 若雪发挥她一贯的作风,在最不合时宜的情况提醒自家主子做最重要的事,哪怕这是皇宫,哪怕她面对的最不容人干涉他生活的萧墨琤。 萧墨琤正提着嗓子要说话,被她一句话噎在了嘴里,他瞅着江梅,以为江梅会对自己侍女的无礼表示一下什么, 熟料,江梅依言起身,朝着萧墨琤道:“殿下,请您躺下,我需要在您背上行针。”面庞严肃的她让刚刚那一席话后的轻松气氛消散殆尽。 萧墨琤气结,这难道是还要他脱? 江梅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静立一旁,并不言语,似在等待他脱衣躺下。 萧墨琤无奈地摇了摇头,聪明的铭欢立即上前帮他解衫,然后慢慢扶着他躺下。 若雪先在案台上展开布针,以供江梅行针,江梅瞧了瞧墨琤的背,先在大杼、关元俞两处扎针,然后在伤口附近的灵台、至阳、魂门、意舍、盲门等处扎针,一刻下来,江梅额上已有汗珠,她怕萧墨琤撑不住,安抚道:“殿下,您先忍着点,过一会就好了。” 随即让铭欢给他脱掉靴子,江梅继续在双脚的太冲、昆仑、金门等穴位进行扎针。 半个时辰下来,江梅已大汗淋漓,萧墨琤更是疼痛难忍,汗如雨下,不过他始终不肯哼一声,心里琢磨着自己一个堂堂男子汉,哪能在弱女子面前喊痛。 满身是汗的江梅瞅着他,是想笑而不能笑, 再过一会,江梅收针,慢慢的,行针处均有黑血流出,铭欢见此情景,高兴得手舞足蹈,看来殿下真的是有救了,这些日子他整天战战兢兢,如果九皇子中毒身亡,陛下第一个饶不了的就是他。 一场针灸下来,江梅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看着此刻凌乱不堪的萧墨琤,她吩咐铭欢道:“等黑血不再流了,先用冷巾把行针处擦干净,然后用清水洗净,半个时辰后,再用热水给殿下沐浴更衣。”她一说完,若雪便扶着她前往早已安排好的偏殿休息。 江梅解毒的效果也连夜报给了萧帝和苏妃,萧帝和苏妃心下也是颇为欣喜。 第二日清晨,萧墨琤醒来后便觉心朗气清,胸口已无烦闷之感,气血也通畅了不少,只是接下来几日,江梅为防萧墨琤身子吃不消,便给他放了几日的假,萧帝为了让萧墨琤静心养病,下旨不让任何人探望, 因此,这几日,江梅被无聊的萧墨琤拉过去谈天说地,江梅跟九皇子说起了自己在江湖上遇见的各种趣事,有了一番热聊,二人也熟络了不少, 只是这日午后,江梅拉着气色渐好的萧墨琤坐了下来,她用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情,看着他道:“殿下,您今日一定要吃饱喝足,养足精神,明日我不但要行针,还要大剂量地用药,到时候殿下一定要撑住才行。” 萧墨琤见她如此神情,也收了往日嬉笑的模样,定定看着她。 江梅继续道:“丝丝入扣之毒含有四十九种药物,这些药物相生相克,打乱了您体内的气息和血脉,想要彻底拔毒,不仅不是一朝一日之功,更需忍常人所不能忍。而目前这毒只解了三分之一,明日我会下大功夫,再除三分之一的毒素,因此请殿下做好心理准备。” 江梅虽嘴上说得如此担心,但看了他这些天的表现,内心其实并不太担心,通过几日的相处,她早已觉得这位九殿下非池中之物,些许他也有问鼎之意,如果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将来何以争夺天下? 萧墨琤托着下巴认真地看着她,似乎丝毫没被江梅所说吓到,他越来越靠近,眼中带着一丝邪笑道:“我早已说过,我身家性命尽托付于你,你大可为所欲为…..”说到最后四字时,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江梅察觉出他话中的调戏,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想理会他的无理取闹,而是避过他有些灼灼的目光,看着别处道:“另外,我需要一块通行令,我的侍女需要出宫采集些药物。” “没问题!”萧墨琤爽快道,说着便将自己腰间的一块令牌解下来给江梅,江梅毫不迟疑而是将其递给若雪,再吩咐了若雪几声,便让铭欢送她出宫去。 尽管萧墨琤按她的吩咐做了,却又不解道:“你别小看皇宫的太医院,难道我们的太医院就没有你需要的药材吗?” 江梅噗嗤一笑,扬了扬眉,昂然道:“殿下,每一种药都有差次,不同产地的同一种药,药效也大不相同,再说了,我是让侍女去晓月楼购买,晓月楼的药材来源,我颇为熟悉,而禁中的药我不熟悉,所以为了殿下考虑还是去宫外购买吧!” “哎呀,既然你是要去晓月楼买药,你怎么不说一声,我好让铭欢多拿些银子的。”萧墨琤爬起来,稍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用药诊疗,我说了算,治好之后,怎么赏就是殿下的事了。”江梅眼眸看向他,嘴角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 萧墨琤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随即他一手托着脑袋倚在榻旁,眯着眼盯着江梅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跟晓月楼应该很有渊源才是?” 江梅进宫给他治疗前,宫中的御医已经给他开了很多解毒的方子,他喝下去只跟喝水一样,无任何动静,华太医也曾试着给他行针,行针时虽然感觉到了舒畅,可行针过后依旧是老样子。 而眼前的江梅,年纪轻轻,其医学造诣居然远在宫中最有资望的华太医之上,他不得不震撼了,这样的女子一定要想办法收为己用。 萧墨琤脸上始终挂着深深的笑意,只是这笑意中却有几分愁思,该怎样让她为自己所用呢? (已经签约了,合同在邮寄中,各位放心跳坑) 第十章 素手神技(二) 江梅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思忖片刻后方答道:“我江家乃梅花谷的医药世家,既精于医理善诊断,又悉知药材善制药,晓月楼每年都会派出弟子前往梅花谷拜师学艺,晓月楼有些药材和药丸也出自梅花谷,因此我与晓月楼楼主也颇有交往。”江梅语气悠悠,平静淡然。 名动天下的晓月楼以制药为业,其分坞遍布大桓各地,就连巴蜀和大燕都有晓月楼的产业。更让人惊诧的是,三国各地的晓月楼格局各异,均为当地的一道建筑景观,商旅行人但凡到一个地方,首先要去观赏的便是当地的晓月楼,顺道买一些晓月楼特制的药丸,以防身体不适。 这些萧墨琤自然是十分清楚的,他定定地看着江梅,半晌不说话,忽然这一刻,他庆幸自己中了毒,庆幸因此结识了江梅,既然上天给了他这样的际遇,那么今后一定要设法把她留在身边。 当然第一步便是要把她留在京城,萧墨琤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江梅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萧墨琤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她一清二楚。 “时候不早了,就请殿下好好将息吧!”江梅说罢,理了理衣袖,起身离去,徒留着他一人在榻上沉思。 当日晚边,若雪便将江梅需要的药材买了回来,江梅一样一样的清点着药材,若雪则俯在她身旁,跟着汇报宫外的情况: “知道小姐进京后,谷里人不放心,已让容与和印心赶了过来,如今他们已经到了京城。” 江梅惊喜地抬眉看了一眼若雪,“印心来了呀…..”她低低笑了一声,“哎呀…看来以后有舒服日子过了,这宫中的御厨竟是都比不过印月做的好吃呢!” “还是印心做的比较符合小姐的口味。”若雪接话道, “嗯嗯,哦,对了,若云最近在干些什么?”江梅明眸微动,素手芊芊一挥。 若雪闻言脸色一变,“闲逛!”若雪丢下两个字,一脸不满。 江梅闻言扑哧轻笑,这对姐妹花她再了解不过,当年她们生命垂危时就是若雪坚持背着若云,一直撑到有人来救她们。 晃眼已经过去十三年了,那个时候她也才九岁,同样颠沛流离的她,硬是将这对姐妹花从阎王爷那拉了回来。她们明明长得一模一样,但性子几乎判若云泥,也许越是长得像性格就越不像吧。 “若云去哪玩了?见过什么人?”江梅仔细问道,虽说若云性子较野,但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确切地说,这两姐妹只是以自己不同的方式在做同样的事。 “她将建康城的大街小巷都逛了一遍,还巧遇了裴家那位叫裴兰英的小姐,听闻那位裴小姐习武,却也不拘泥身份,与若云玩了起来。” 江梅抬头看了一眼若雪,有些疲惫的眸子里流露出怅惘之色,道:“裴太傅身居夏口,与京城的裴相约有些不合,他不避士庶,自家的孙女却也养得不同于其他士族女子,苏、张、谢这样的大家约莫还是有些介意的,宁州沐府向来文武双全,上阵杀敌都不在话下,更何况沐侯爷与裴景声有兄弟之谊,所以裴太傅将她许配给沐世子却是最好的选择…”江梅说着说着,低垂着眼,语气越来越淡, 她本以为裴岩会将孙女许配给九皇子,以保裴家在争嫡中立于不败之地,可他却将裴兰英许配给了沐箫和,虽说沐世子与九皇子交好,但也不至于让裴家放弃一个可能的皇后人选,这一点江梅始终想不通缘由所在。 “嗯…”若雪应了一声,便不再说什么,她这个妹妹,与人交往的能力是一等一的,去哪都能有些叫得上名字的朋友。 “有没有见到九竹?”沉默一会后,江梅抬眼偏头问若雪, 若雪朝着自家小姐,难得温温一笑,“他哪里能离开小姐,这会也跟来了皇宫,至于在哪,我也不知道…..” 江梅懒懒一笑,拢了拢一头青丝,声音有丝沙哑道:“好,我先休息了,你把那些药物配好,让侍女寅时初刻起来煎熬。” 若雪应了一声,便服侍江梅歇息。 翌日清晨,九皇子还未醒来时,江梅已经带人端着一大碗药在外候着了。 当江梅立在萧墨琤寝殿外,欲着人去喊醒萧墨琤时,承明殿的丫头和内侍们都瞪大了眼睛,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个人敢去后室叫醒那位无法无天的主。 这世上除了萧帝和苏妃,还有谁敢打搅九皇子的美梦? 然,凡事总有例外,江梅不理会一群惊恐万分的丫头们,而是径直进了里边,直接将萧墨琤喊了起来。 让人极为震惊的是,萧墨琤似乎丝毫不生气,而是对江梅言听计从。 “请殿下先喝一碗淡粥,然后再把这一碗药喝下去。”江梅冷冷地指挥着他。 医士向来是比较冷酷无情的,这点萧墨琤懂,于是乖乖照做,何况他很乐于做江梅的病人。 “大概半个时辰后,殿下会有腹泻的反应,那是正常现象,莫惊慌,午膳依旧喝粥,午后,我们再次行针。”说罢留下若雪照看,自己则回房歇息去了。 “喂,江姑娘,江梅!”萧墨琤气急,扬起袖子不停地甩来甩去,“你不管本殿下死活了吗?陪我聊天!”萧墨琤看着江梅的背影,无奈地嗷嗷叫唤:“真真气死我了!” “殿下,不是还有民女照看殿下吗?”若雪一脸无辜道。 萧墨琤冷不丁地瞧了她一眼,心下有了主意,他于是趴在榻上,开始思索如何跟这个冷冰冰的小美女聊天。 “若雪,你跟着你家大小姐多久啦?” “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小姐身边。”若雪不笨,知他想套她的话。 “你家小姐都喜欢些什么?” “琴棋书画都喜欢,好玩的好看的她也都喜欢。” 萧墨琤噎住,这不等于没说嘛。 “那她最擅长的是什么?” “治病啊!”若雪没好气地说道。 “本殿下当然知道是治病,我问的是她除了治病之外,最喜欢做的事或者最擅长做的事是什么?”果然冷冰冰的人,脑袋瓜子也是不怎么灵动的。 “除了下棋她不擅长,其他的都擅长!”若雪以为萧墨琤会向她打听些江梅的来历家世啥的,结果问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萧墨琤顿时眼睛一亮,“真的啊!太好了,本殿下什么都会,唯独不擅长下棋,看来我与你家小姐还是很投缘的嘛!” 若雪冷丁丁地丢了一句,“那殿下会不会治病?” 萧墨琤闻言立即全身没劲,趴在榻上一动不动,心想,彻底被这丫头打败了。 若雪见他不说话了,知道自己说得过分了,好歹人家也是皇子殿下,好歹自己目前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少不得给点面子,于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小姐其实喜欢发呆,我也不知道小姐脑子里都想些什么!” 她经常会见到江梅独自一人抚琴吹箫,神色带着哀伤,那样的情景让她感觉小姐那么遥不可及,那么不可触碰……. 萧墨琤闻言轻笑,歪过头,“谢谢你!”下一瞬,他忽然捂住肚子痛叫道:“哎哟!我的肚子…..肚子…..”边说边被内侍扶去了后边。 若雪见状难得地笑了起来…… 第十一章 相逢不识 午膳过后,江梅和若雪开始了最大规模的行针,这次,萧墨琤的前胸后背以及身体各处要穴都被扎针。整个针灸过程持续了一个下午,直到酉时初刻江梅才收针,这次从针孔处流出来的黑血让候在一旁的太医和铭欢看呆了,果真不愧是天下至毒丝丝入扣啊。 萧墨琤已经瘫软在榻上,虽是毫无力气,但众人已经发现他面有血色,惊愕的同时,也放下心来。 傍晚时,江梅见萧墨琤已大好,心里也松了一口气,遂从萧墨琤处告了假,决定去华林苑游玩一番,躺在榻上的萧墨琤半睁着眼,虽然对于江梅要抛弃他而独自出去玩很是懊恼,但生气归生气,江梅临走前,他依旧吩咐铭欢亲自带路,怕她在宫中冲撞了什么贵人受了什么委屈。 于是,江梅丢下若雪照顾他,自己便跟着铭欢施施然地往华林苑去了,她手执纸扇,依旧是一派清雅打扮,通身的气质倒像一名雅士, 铭欢暗暗打量江梅,觉得她气质与众不同,非如其他女子那般胭脂丽服,走起路来也是稳稳当当,心里一边敬佩,一边感激。 华林苑在宫城最北,里面有一狭长的人工小湖泊,工匠从玄武湖引水入湖,水流经湖泊再开两条支流贯穿建康宫,往南而去。苑内奇石罗布,佳木葱茏,风景怡人,再加上亭台轩榭点缀其间,是赏景纳凉的好去处。 江梅沿着宫墙走了一段长路,再左转,最后通过凤庄门进入华林苑。江梅一路漫步,虽说多年游历天下,见过无数叹为观止的自然景观,也走过不少人文雅致之地,但劳累了好几日后,走到华林苑内,也顿觉心旷神怡,恍若仙境,星罗棋布的亭台殿阁和纵横交错的花石子路,使得整个华林苑既古雅幽静,又不失开阔庄严。 虽然夜色已近,江梅接着微弱的光线依旧看得清苑中的景色。如今正是初夏时节,苑中枝繁茂盛,鲜花盛开,松柏成荫,无不舒坦。 正当江梅在感受清香四溢的时候,远处飘来一缕箫音,徐徐缭绕,如水般柔柔倾泻,似在思念故人,似在无声倾诉,淡淡地无奈和哀伤萦绕其中,让人仿佛置身在世外桃源。 江梅被箫声所吸引,随声寻人,她一抬头便看到对面一高处的亭台边,一白衫男子倚靠在怪石边吹箫。江梅从箫声可断出此人一定是手执竹箫,大桓的公子大多爱使玉笛或玉箫,玉器所奏出的声音清亮华丽,江梅独认为用竹木所奏的曲子更为古雅,于是心下对这名男子增了几分好感。 江梅沿着池旁的石子道,慢慢朝亭台方向走去,一边沉醉在他的箫声中,一边感受苑中的鸟语花香,心下也笑道,今日真的得算萧墨琤给她放假了。 江梅慢慢提步走上亭台,那男子也一曲终了,他似乎感受到了来人,便转身回到亭中。两人踏上亭中的一刹那,四目相对。 迎面的男子,面庞如琐玉般清和俊逸,双眸清澈若幽潭,一袭月白长衫,将那颀长清瘦的身躯衬得越发高雅,望之便觉君子如玉,只是他嘴角那抹疏离的笑容,让那温和的气息中又散发着淡淡的离人之感……. 而对面的女子,着一件白色中衣,外披一袭淡荷色长衫,面容白皙清秀,一支青玉簪子将那一头墨发挽于脑后,她微微昂头,那淡若星辰的灵眸一动,一道舒和的光芒投来,那一瞬有种一旁女子难以企及的潇洒……. 吹箫者正是客居宫中的沐箫和,他呆呆地望着江梅,心中生起一股莫名的情绪,隐隐中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定睛一看,却又十分陌生, 江梅略略失神,轻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溪边倦客倚兰棹,亭下何人品竹箫,今古别离最伤神,故人何处?空有箫声明月闲’,能在这禁宫之中听到这样古朴清雅的箫声,实乃江梅之幸。”说完行了一礼。 沐箫和一瞥她身边的铭欢,已隐约猜到她的身份,遂连忙道:“原来是江姑娘,听闻姑娘夙日为九皇子解毒疗伤,效果显著,劳苦非常,看来皇子痊愈指日可待,在下对姑娘钦佩不已!”沐箫和拱手一拜。 江梅欠身回礼:“不敢当,医者救死扶伤,分内之事而已。”江梅浅笑舒和。 这时,一旁的铭欢上前行礼道:“给沐世子请安!” 沐世子…..江梅笑容募的僵在脸上,身形顿僵,心下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痛,顿时有些呼吸不过来,难怪刚刚有种熟悉的感觉,原来…….是他…… 她轻轻闭眼,手微微触到了腰间某物,纤指微抖…… “免礼,你家主子怎么样了?”沐箫和并未注意到江梅的神情,而是关心起萧墨琤的病情来。 “回世子,殿下的身子已经好多了,想来不日便可下床走路了…..”铭欢躬身答道, 听铭欢这么一说,沐箫和看着江梅的眼神愈加赞赏,“原来江姑娘的医术已经高明至此,大桓有姑娘这样的神医,实乃百姓之福。” 江梅渐渐恢复宁和,嘴角溢一丝略苦的笑意,轻声回道:“我自小对医术耳濡目染,早已把行医当做生命,其实只是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而已。” “姑娘的境界已然超脱世外,非我等凡人所及。”箫和更是被她的胸襟和气度折服。 “世子谬奖,小梅实不敢当,其实每个人都是凡人,没有人能完全忘乎所以,人人都有不为他人所知的执着,只是那种执着其他人不明白而已。”江梅神情淡漠,眼底深处流淌着一丝怅惘之色。 箫和闻言一窒,嘴角带着淡淡的苦笑,这话似乎说到他心坎上了。他无言地看着她,眼中带着一股暖意。 “这些天真是辛苦姑娘了……”沐箫和温和笑道, 江梅轻笑一声,“应该的,天色不早,小梅该回去了….”江梅目光在他身上流转,只是不去看他的眼神, “哈哈…也好,九殿下那边还需要姑娘照料呢…”沐箫和拱手道,“箫和还有些事,便先走一步了…..”说罢,朝着江梅作了一揖, 江梅连忙欠身回礼:“今日得闻世子仙音,改日再相回报!” 沐箫和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越过江梅等人,走下亭去,江梅转身看去,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广袖飘飘,衣袂飞扬,那样潇洒的气度直叫人移不开眼…… 铭欢见江梅久久望着沐箫和而不动声色,只道江梅为他的风采所折服,遂道:“姑娘是第一次见到沐世子吧….世子年少时便声名在外,如今越发风采斐然了….” “呵呵…..”江梅笑了笑,目光怔住望着那远去的身影,缓缓道:“风朗清举,明润如玉….”江梅丢下八个字后,甩了甩衣袖,扬长而去….. (剧情发展到这,看官们可有想跟箫和探讨的,烦请留言哦,顺便再求下票.......和收藏.......) 第十二章 妙手回春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萧墨琤次日在榻上躺了一天,毫无力气,只是接连歇息了几日后,他倒是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三日后,他已完全能在庭院里行走了,他双手叉腰大大地吸了一口气随后又缓缓呼出,整个人神清气爽。 他高兴得在院子里来回行走,中毒至今已经快一个月了,他饱受伤痛和毒药的折磨,今日终于找回了原先的自己,自然雀跃不已。 江梅远远地立在廊下看着萧墨琤手舞足蹈的样子,心中重重舒了一口气,脸上也挂着开心的笑容。 当萧墨琤转身发现了江梅的存在时,心中顿时万分欣喜,他立即奔了过来,不由自主地拉着她的手,激动道:“这几日一直未见到你,让我担忧了好久,连日辛苦你了,你身子可好些了?”他声音极其温柔,倒是像关爱自己的恋人。 江梅对他这一举动颇为诧异,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的手,说道:“无妨,已经歇息好了,恭贺九殿下重获健康,不过殿下体内还有些余毒,我会再开些方子,一月之后将所有毒素消除。” 萧墨琤傻傻的微笑着,眼中带着些湿润的颜色,这一刻他倒希望自己不要好的那么快,这样她还能多留在自己身边几天。这么一想,萧墨琤心里忽然有一种难以抑制的不舍。 萧墨琤康复的消息很快被报与了萧帝与苏妃,苏妃自是第一个赶来了承明殿,萧帝早朝后也带着众人来看望他。于是,安静了一些日子的承明殿立刻热闹了起来。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太子殿下驾到!”内侍的声音洪亮长绵。 “臣妾给陛下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苏妃第一个出来迎接,她一见到萧帝便柔柔拜倒。 “儿臣给父皇请安,给母后请安,臣弟给太子殿下请安!” 萧墨琤还未及说完,便被太子扶了起来,太子嗔怒道:“瞧你身体弱的,刚刚好了一会,便逞强起来。” 皇后暗自冷哼了一声,面上却是轻笑道:“瞧你这孩子可怜见的,你可是你父皇的心头肉呀,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可叫我们怎么办!”殷皇后说的倒是情深意重,可听着却让人不大舒服。 苏妃面上依旧挂着欣慰的笑容,丝毫不为皇后的酸话所动。 立在众人身后的江梅一直将目光放在太子殿下身上,太子萧墨瑜以仁孝著称,今日一见,见他善良谦和,江梅甚有好感,倘若他不是皇后嫡子,些许会是位闲散王爷,这么一想,江梅将目光移至一身大红宫装的殷皇后身上,见她面色隐有不善,心里也猜到了其中的缘故。 殷后似乎觉察到了一抹不咸不淡的目光,她偏过头看向江梅,审视道:“江医女果然好手段,连丝丝入扣之毒都能解,还真是了得呀!” 众人均被皇后一番话吸引了过来,这才注意到这位功臣,遂齐刷刷看向她, “民女江梅给陛下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太子殿下请安!”江梅不卑不亢地拜倒。 “免礼,江姑娘,辛苦你了,你把朕的九皇子治好了,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萧帝看着她满是微笑。 “民女不敢,民女行医多年从未收过病者的银子。” “江姑娘真是好胸襟,医者医术位次,德行才是第一,看来江姑娘堪称天下医者的表率。”太子萧墨瑜上前走向她,由衷赞道。 “多谢太子殿下赞赏,表率不敢当,各人均有各人的长处,民女不过是医者本分而已。如果陛下一定要赏民女一点什么的话,那便请陛下赏些珍贵药材给民女,再者天家气象威严,民女诚惶诚恐,战战兢兢,还请陛下准许民女早日出京。”江梅躬身回道,语气极为真诚。 江梅话音一落,萧墨琤急得差点跳了起来,瞬间他又装作虚弱状,“哎呀,父皇,儿臣的头还时不时有些眩晕,吃饭也不是很有胃口,可能这是解毒的后遗症呢….”他边说边朝萧帝使了个眼色。 低头的江梅心下不解,这九皇子玩得什么把戏,明明早上吃了那么多,还敢说胃口不好。 萧帝瞟了一眼萧墨琤,心下了然,如果对自己宠了二十年的儿子还不了解的话,那真是白宠了。 殿中一时陷入了一片静默之中,江梅面上微有些辣辣的,虽未抬头,但也猜得出众人都在看着自己。 萧帝眯着眼认真地扫视了一番江梅,心里暗暗思量,这个女子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华太医的医术他是清楚的,可连华太医都素手无策的毒,她年纪轻轻就能解了,更难得的是,她胸襟气度不凡,要是放她行走民间还真是有些可惜了。一番计较过后,他准备顺从自己儿子的心意想办法把她留在京中。 但皇帝便是皇帝,他给了个模凌两可的吩咐:“江姑娘,朕还没想清楚如何赏你,再者琤儿身体还很虚弱,你先给他调养调养身子吧,你要闷的话可以让人带你出宫走走,你也可以领略一番天子脚下的风采吧!” 江梅迟疑半刻,最终无奈回道:“遵命!” 萧帝嘱咐了萧墨琤几句后,携着皇后和苏妃先行离去了,只是萧帝等人走了不过一会,承明殿又来了一批访客。 “琤哥哥,你好些了没?”一个如铃铛版清脆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 江梅探头一看,便见一活泼清丽的女子蹦蹦跳跳地朝着萧墨琤奔来, 此女则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公主萧玉玞,她聪明伶俐,乖巧可爱,颇得萧帝怜爱。 “哈哈,玉玞妹妹,你要是再跳支舞给哥哥看,哥哥保证立马身体康泰。”萧墨琤一脸嬉笑地看着她, 江梅连连掩面摇了摇头,他还真是风流本色,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放过。 萧玉玞小脸一扬,嘟着嘴道:“哥哥就会打趣我,前些日子,父皇和母妃不许我来看你,怕打扰你疗伤,所以今日玞儿便邀了哥哥们一道来看你。” 她话音一落,江梅便见几位皇子踏步而来,走在最前的是一位身着玄衫锦袍的男子,他脸庞俊美无暇,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近乎邪魅。 六皇子萧墨瓖!江梅心里暗道。 他那双极美的丹凤眼可是人尽皆知,江梅略移开了目光,却是不敢多看他一眼,怕被那幽深的目光给惑了去。 再往后看,便见一身形消瘦的男子跟了过来,他走路略有些缓慢,时不时用那衣袖掩着嘴细咳两声。江梅早闻宫中有一皇子天生有痼疾,性格孤僻,江梅望了一眼他那有些冷硬的眼神,猜到他便是八皇子萧墨璕。 萧墨瓖与萧墨璕见太子也在殿内,遂是先行了一番礼,几位皇子又是相互问了个好。江梅则悄悄地退在一旁,低头听着他们言语。 “九弟,你性子真是一点都没改,孰知不是你自己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惹了这祸事!”这时,萧墨璕冷声责备道, 江梅低低地冷哼了一声,这位八皇子还真是想得简单! “八弟,你快别说九弟了,他才刚刚好,你让他得意一阵子,过些时候,咱们再治他。”太子萧墨瑜终究是不忍别人责备萧墨琤,遂打趣道。 “太子殿下说得对,眼下九弟还是先把身子养好要紧,”萧墨瓖接了话道,他略略饮了一口酒,狭长的眼眸里藏着一股无奈与不安。 萧墨琤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江梅抬眉淡淡地望着他,唇角一勾,脸上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下九皇子毒伤一好,萧帝必该追查刺杀之事了,朝野暗地里的议论声越来越多,似乎所有人都觉得六皇子萧墨瓖与其岳父袁楷是幕后凶手。 这种明明不是自己做的却要背黑锅的感觉不好受吧,江梅低低冷哼一声,也是时候让袁楷常常这种滋味了…… 正当江梅低头沉思时,门口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江梅心猛地一跳! 第十三章 殿中来客 “九弟可好些了?墨珩来晚了些,罪过…..”一个雅亮的声音如春风般徐徐送来。 江梅回头一看,便见一清俊的男子信步而来,他头顶青玉小冠,一袭天青色衣袍,褒衣博带,淡然超脱,有如世外高人。 江梅瞳孔微缩,惊诧之色一闪而过,又恢复如常,她抿了抿唇,略略稳住心神。 萧墨珩广袖一扬,清俊的面庞挂着舒缓的笑容,朝着太子和六皇子拱手道:“给太子殿下请安,六哥安好!” “七哥,好久不见你了,你最近又去哪游玩啦?”萧墨琤连忙起身拱手一礼。 萧墨珩迟疑了会,眼神在江梅身上扫过一眼,淡淡一笑道:“呵呵….四处闲逛一番…”边说边提裳坐了下来, “难得今日来得这么齐,咱们要好好饮一番,以贺九弟康泰之喜!”太子率先举起酒杯,朝着众人说道。 “说的是!”八皇子点头道, “只是墨琤可不许喝酒,以茶代酒吧!”萧墨珩关切道,说罢,他深深看了一眼萧墨琤身后的江梅,仰头一饮而尽。 几位皇子你一言我一语地畅谈见闻趣事,江梅却没听进他们讲什么,而是始终将目光放在七皇子萧墨珩身上,见他一言一行优雅从容,无虞七那般随意,心里却是暗自忖度, 虞七…虞七…刚刚那声音明明就是虞七,他母妃出自会稽虞氏,他在皇家排名第七,难怪取名为虞七,江梅确信虞七便是七皇子萧墨珩。 江梅略略闭了闭眼眸,将那股诧异和隐怒悉数掩去。 正当大家喝得痛快时,萧玉玞忽然出声道:“哎呀,琤哥哥,你的那名神医呢,让她给八哥瞧瞧,没准能治好八哥的病呢?”萧玉玞眼睛睁得圆圆的,黑黑的眼眸里涌着一股欣喜和祈望。 她话音一落,殿内诸人脸色数变,一时静默起来,江梅眉头一锁,眼光在诸人身上来回一扫,却见萧墨璕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面色渐渐胀红,他捂住嘴,竟有些止不住。 太子温和的面庞霎时一沉,立即接话道:“玉玞妹妹,你八哥的病是从母胎里带来的,一时难以治好,你就别操心了!” 太子的语气竟是有些严厉,看来八皇子的病不简单,江梅暗忖道,只是太子虽说如此,可依旧有几道目光朝着江梅探来, 萧墨琤带着一股理所当然的信任看着她,萧墨珩深邃的目光朝她缓缓投来,温和又夹着一丝请求, 江梅略略苦笑,起身淡淡施了一礼,遂朝八皇子看去,见他身形消瘦,脸色带黑,眼神忽有些闪烁,似不愿被人探知。 他身上约摸着不止一种病,再加上这位八皇子年过二十却一直未曾娶妻,江梅心里隐隐猜到了是什么病,看来还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之。 不过,江梅还真想帮他治治他的咳嗽,于是她走上前去,欠身问道:“请问八殿下,咳嗽从何时起?咳中是否带痰?” 八皇子看了她两眼,颇有些尴尬,待他慢慢顺过气来,才哑声回道:“咳嗽已经有好些年了,咳中带痰。” “敢问,殿下是否爱住西殿?” 八皇子微微抬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答道:“正是!” “姑娘能否治治八弟的咳嗽?”太子不由问道, “是呀,梅儿..”萧墨琤热切地看着她, 萧墨珩微锁着眉,眼梢间尽是期待。 江梅略略点头,深深看着八皇子,答道:“江梅稍后为殿下开一剂方子,殿下第一月每日服用,第二月减量,七天服用一次,第三个月,十天服用一次,再者,请殿下搬到东殿居住,且每日晨起稍加行走,如此以往,少则半年,多则一年便可痊愈。” “真的吗,太好了….”萧玉玞不由双手一拍,雀跃道,脸上那丝被太子斥责的紧张也消去了大半, “江姑娘真不愧是‘素手神医’呀,这下救了九弟,又能给八弟治好咳嗽,当真是帮了天家的大忙。”六皇子萧墨瓖终于开口道,他俊美的眸子朝江梅看去,眼中竟是藏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江梅轻轻哼笑一声,不知他心里打了什么主意,只是欠身回了一礼。 八皇子怔怔地看着江梅,眼眶微微一酸,略有些湿润,他哪里想到自己的病也有痊愈的一天,不过这位女子能解天下至毒“丝丝入扣”,想来医术非凡,心下也信了几分,他有些干枯的嘴唇抖了一抖,略有些激动道:“多谢江姑娘!” 江梅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而是退下帮他开方子去了。 众人坐了一阵子嘱咐萧墨琤好好养病,便一道离去。只是萧墨琤望着萧墨瓖的背影,发了一会呆。 晚边的时候,承明殿收到萧帝的旨意,说是明早九皇子和江梅需前去朝堂参加早朝。江梅有些诧异,心想也许是要当众赏赐了。 是夜晚膳时,萧墨琤略有些惆怅:“也许明天你就要出宫了,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殿下有何吩咐?” “先暂居京城,不要离京,我的身体还没痊愈呢……” “………好吧….” 入夜后,江梅换了一身衣裳,吩咐若雪留在承明殿照应,自己则悄悄地出了殿,几经辗转,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偏殿。 夜色宁静,月光如水盈盈洒在湖面上,漾起波光粼粼,一条水廊直直伸入湖心,水廊尽处,一白衫男子席地而坐,他喝着一口热酒,仰头望着那轮明月发怔….. 直到听到身后踩着木板的吱呀声,他才偏了一下头,沉缓道:“来了….坐吧…..喝杯热酒,暖暖身子……” 江梅驻足静静地望了他半晌,那纤白的身影此刻却是显得有些落寞,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才踱步走了过去,随他一道坐在廊上, “殿下…..今夜叫我来,所为何事?”江梅斜靠着一侧的阑干,问道。 萧墨珩也随她一道靠着另一侧的阑干,笑着回道:“只不过是谢谢你救了九弟而已….” 江梅展了展眉,略有些不信,虽然与他相识不久,但江梅知晓,这位七皇子做事非比常人,他看似恬淡无争,实则心思深沉,胸有大略,要说他深夜在这禁宫里见她是为了谢谢她救了别的皇子,打死她都不信。 江梅是聪明人,萧墨珩也是聪明人,他看了看江梅那含笑的眼神,便明白了江梅的意思, 他摇了摇头,叹道:“姑娘些许出不了京了…….” 第十四章 深夜暗访 江梅眉间一跳,问道:“为何?我再开些方子给九殿下清理些余毒便可,待他安好,我自然是要出游的…..”尽管心中已经料到这样,可江梅脸上却是装得不着痕迹, 萧墨珩望了她半晌,略略沉思,方答道:“江姑娘,刺客之事未了,再者你帮八弟开方子治病的事,我父皇也知晓了,他肯定会让你留在京城的。” 江梅神情一顿,别过眼去看向湖面,沉默许久后,方出声:“其实,你掳我进京时,便知道会这样是吗?” 萧墨珩低低叹了一声,沉思了一小会,认真道:“当日在裴府见到你时,总觉得你与其他人不一样,眼里总是带着怜悯….” “呵呵…..”江梅干笑了一声, “后来得知九弟中毒病危,父皇布诏天下,张榜寻医,经过几番打探,便知你就是那名苦寻的神医,所以只能将你带回京城….” 江梅点了点头,“我也没有想到堂堂皇子殿下会易容成一个江湖侠士。” “呵呵,不过是想去夏口探探形势而已。”萧墨珩也笑了笑,“其实….那个时候我是有些犹豫的,皇子遇刺不是小事,怕连累你,可是九弟命在旦夕,我没有选择…..” 萧墨珩见她一言不发,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丝沙哑的声音:“江姑娘,留在京城好吗?我知道你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你这般的女子也为墨珩平身所仅见,但我却希望你能留在京城。” 江梅一愣,眼眸里浮起一丝忧愁,她时不时看着湖水,时不时低下头,始终没有说出半个字,她不会不清楚,萧墨珩这是想延揽她,只是…...他是她要选的那个人吗? “殿下为何信任我?”江梅踟蹰了半晌,问出了心里的疑虑。 “呵呵…..”萧墨珩笑了笑,看着她一字一句道:“看到姑娘第一眼,便觉有缘,好像在哪见过一样,所以没由来地信任你….”有的时候没有理由便是最好的理由。 “哈哈…..”江梅苦笑了一声,却是不知答什么,不过现在想这些还为时尚早,不管怎样,现下的局势正朝着她预想中的发展,她心里冷笑一声,已有了计量。 “殿下如何看待当今朝局?”江梅望定他,认真问道。 萧墨珩一愣,没想到她这么快便谈起朝局了,盯着江梅看了半晌,渐渐严肃道:“士族专政,皇权衰微……” “哈哈….”江梅眼中有丝惊叹,“殿下这八个字可真是精辟啊!” “袁氏占据荆州,手握重兵,他与散骑常侍张博望互为表里,是六哥的靠山,裴相虽然支持太子,可太子仁而不断,倘若太子真的继位,裴氏便是声势滔天了,至于九弟嘛…..苏家是他最大的靠山,我相信九弟不是一个无所事事的主,这杯羹他也是要分一分的…”萧墨珩逐条分析道,最后他定定地望着江梅,语气颇有些凝重道:“不管怎么样,他们的身后都少不了大族的干涉,实权依旧掌握在他们手里。” 江梅点了点头,却是提出了不同的看法,“殿下,小梅倒认为如今的朝局却是一个很好契机!” “哦?何以见得?”萧墨珩兴趣浓浓。 “如今袁、裴、苏、张、谢这几家实力较为均衡,却没能一家独大,又分别支持不同的皇子,待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时,殿下不是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吗?” 萧墨珩一愣,惊讶了半晌,笑道:“哈哈…..姑娘说得是正理!”萧墨珩满心的赞赏,看来他没选错人。 江梅笑了笑,问道:“那殿下可知是谁派人刺杀的九皇子?” 萧墨珩目光一闪,思忖一会,答道:“江姑娘,其实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利用好这个局!” 借着莹亮的月光,江梅能看清萧墨珩眼中那股隐隐的犀利,他母妃早逝,他在朝中毫无根基,虽然他与谢家结了亲,但谢家一直一声不吭,也不知道对他有多少真心实意,比起其他皇子有大族做支撑,这位七皇子却是只能靠自己,他能在这样的夹缝中站稳脚跟,却是十分不容易,这么一想,江梅心里略略生出一股敬佩之意:“殿下说的是!” “那依姑娘看,眼下我该怎么做呢?”萧墨珩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这才是今夜约她出来的目的。 江梅耸了耸肩,故作诧异道:“这样的大事,殿下问我这不晓世事的弱女子作甚?” 萧墨珩闻言噗嗤一笑,他拂了拂衣袖,忍住笑声道:“姑娘刚刚那番分析是一个不晓世事的弱女子说的话吗?” “你….”江梅闻言一滞,随后甩了甩袖,无奈道:“罢了罢了…..殿下有什么事请直说吧!” “帮我用好这个局!”萧墨珩开门见山道。 江梅闻言思忖了一会,静静地望着湖面,默然片刻后,她撑着栏杆起身,低了低头,方道:“眼下这趟水是越来越浑,殿下作壁上观为佳,至于小梅嘛….” 江梅笑着看向他,“留在京城看看热闹罢了,倘若过了日子,京城平静了,些许陛下就会放我远游了….” 江梅说罢,便转身往走廊走去,萧墨珩眉头一锁,却是有些无奈。 忽然,江梅走了几步后,转过身来,状似若无其事地说道:“裴芾的武昌郡内史可能做不成了,殿下可让人在恰当的时机举荐谢荟之子谢廷林,谢氏喜欢周旋于各大族之间,殿下就如了他们的意吧。”江梅眼中颇有几分玩味,理了理衣袖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墨珩望了望她潇洒的背影,硬是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只是,他眼底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深……… “殿下,这位江姑娘可信吗?”江梅走后,萧墨珩一随从跟了过来。 萧墨珩渐渐起身,朝着江梅消失的方向看去,道:“你以为我掳她入京是为了九弟?据先生的情报说,江梅手掌晓月楼,晓月楼分坞遍地,若能争取到她,晓月楼会成为我们的强助,目前看来,父皇和九弟都不会放她出京城,所以现下不是她是否可信的事,而是我们谁能让她信任的事!” 萧墨珩说完,带着一丝必得的决心扬长离去。 那夜,江梅并未直接回承明殿,在九竹的指引下,她越过几间宫殿,穿过几条长廊,终于在一间废弛的宫殿前立住,江梅抬头望了望那幽森的殿门,沉默了片刻,还是踏步走了进去。 她缓步上前,摸着早已积灰的墙壁,发白的手指轻轻拂过那布满蜘蛛网的殿门,一阵清风拂过,几条蜘蛛网飞舞般缠住了她的双手,忽的她偏头一望,在殿前一角落里发现了一块积着厚厚几层灰尘的牌匾,她敛步过去,借着月光,低头凝视,三个古朴的篆字映入眼帘, “凌波殿”…….. “凌波”二字如刺一般扎在她的心口,让她痛的不能呼吸。多少个日日夜夜,他曾那样教她习箭,教她布阵,让她熟读兵书,现在想想恍如隔世。 这座宫殿正是当年宣陵长公主出降之前的寝宫,这座宫殿的名称正是她所下嫁的驸马的名讳,十四年前赫赫有名、战功累累而为人朴实低调的云将军——云凌波。 她俯身下去双手摸着早已斑驳得不能识清的三字,眼神若即若离,经过这么多年的暗访,她也只知道,当年一场大火将京城云家那将军府与公主府的合邸烧为灰烬,总有一天,她会弄明白当时的京城发生了什么,云家是否还有幸存者? (前面的章节略有修改,另外,箫和弱弱地说一句,求票求收藏.....) 第十五章 唇舌之战(求票,求收藏) 第二日早朝,萧帝便召集了几位皇子以及群臣在太极殿的东堂议事。 朝堂下,三省长官及几位皇子列在前头,当萧帝昂然踏步进入殿堂时,众人均注意到了他脸上的深深笑容。 萧帝一坐下便朗笑道:“各位卿家,朕今日很高兴,九皇子的丝丝入扣之毒已解。” 话音一落,群臣称贺:“这真是大喜之事呀!”虽然众人在东堂见到萧墨琤时,已然知道了这个消息,但还是高兴了一番,只是高兴之余,心里却是都有些紧张的。很快,萧帝便说出了让大家额头渗汗的话。 “但刺客之事一直没有查出个结果来,各位卿家有何见解?”萧帝淡淡扫了一眼群臣,神情渐渐严肃。敢刺杀他的儿子,简直是冒犯天威, “这…” “这….” 底下的臣工们你看我我看你,实在是不知说什么好。 一身着玄色锦袍的中年男子沉缓列出,沉缓列出,躬身道:“陛下,九皇子因贺叔父诞辰而遇刺中毒,臣深感不安和惭愧,此事裴家保护不力,还请陛下降罪于臣及从弟裴芾。” 此人正是时任侍中领吏部尚书的裴蕴,裴家势力分为两支,一支便是夏口的裴岩和侄子裴芾,一支便是在京城任宰相之职的裴蕴,裴蕴是裴岩的侄子,也是裴芾的堂兄。 萧帝闻言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只是他还没答话,一个冷傲的声音抢先回道:“我说裴相呀,殿下在裴府受的伤,裴府为何至今没有查到刺客的消息呢?”说话者,正是散骑常侍张博望。 张博望出身吴郡张氏,张氏掌吴郡财富,为吴郡士族之首,六皇子萧墨瓖的母妃张贵嫔便出自吴郡张氏。 如今朝中不少人暗地里怀疑六皇子是此次刺杀事件的主谋,张氏无奈,却是怀疑有人嫁祸于六皇子,而裴家也是怀疑对象之一,再加之张氏与裴氏向来立场不一,因而朝堂上,张博望从没给裴蕴好看过。 裴蕴斜瞥了他一眼,心里咬牙窃恨,裴家于此事上自是难脱干系,当裴蕴收到九皇子身中剧毒生命垂危的消息时,他差点一口血喷了出来,幸好九皇子已大安,否则裴家便要遭**烦,他心里笃定此事不但针对九皇子和苏家,也正针对裴家,一箭三雕的计策真是再狠不过。这样的事不是张氏与袁氏所为,还有何人? 不过,裴蕴并不理会张博望的嘲讽,他俩吵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清楚这个时候保持退让和沉默是上佳之策,他恭谨地立在一边,等待萧帝发话。 萧帝瞧着他这两位肱骨大臣,一个谨慎宽厚、不露锋芒,一个刚勇太过、近于嚣张,他再瞧了一眼右下上首的中年男子,道:“苏爱卿,你觉得呢?” 萧帝口中的“苏爱卿”正是中书令领卫将军的苏维信,苏氏一族美容仪,苏维信虽年近半百,但他有些苍老的面庞上依旧可看出他年轻时的俊逸风采。 苏维信提步上前,举止投足尽显卓然风姿,道:“陛下,此事发生在裴太傅府内,裴相自然惶恐难当,裴相自责内省也是情理之中,臣一听闻九皇子遇刺,贵妃玉体欠安,心如刀绞,再闻皇子身中剧毒,生死难料,恨不得以身代之。” 苏维信接着说道:“不过,张常侍也说得对,眼下最重要的是查出真相,惩处那恶贼,以护皇家威严!” 他不明白张博望嚷着要查出刺杀之人是什么缘故,难道真不是他们所为,抑或他们有了万全之策? 苏维信一席话,既支持了裴蕴也配合了张博望,更重要的是,萧墨琤是他的外甥,他说出这些话更能打动皇帝的心。大桓历朝历代士族兴衰交替,唯独苏氏一直稳居一流士族行列,这与苏氏善于洞察局势、把握分寸不无关系。 苏维信也很好地继承了家族传统,不以外戚苟进,不借强枝压干,成功地帮萧帝维持各方力量的均衡。萧帝最宠九皇子萧墨琤也不只是苏妃的缘故,恐怕更多的是来自对苏家的信赖。 张博望瞥了瞥苏维信,暗道这个老狐狸两不得罪。 正当堂上几位正主讨论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时,尚书仆射王诩之列出,拱手道:“陛下,臣听太医所言,丝丝入扣之毒乃由七七四十九种药物合成,既然江医女已经医治好殿下,那么她一定知道这四十九种药物的名称,九殿下在裴太傅府内中毒,因此可着人去查夏口裴府查探究竟。” 萧帝微微颔首,颇为赞同。只是他细细想来,却是有些头疼,此事不查难以给苏妃和九皇子交待,况且刺客嚣张至极,也绝不能手软。可若真的查起来,恐怕背后会牵连出很多事来,坐在这个位子已经几十年了,他自然最晓其中的利害。 他并未出声,而是等着其他臣工的反应。 此时,裴蕴抖了抖眉,缓步列出道:“陛下,既然此事发生在裴府,臣想…..不如由裴芾戴罪立功查出真凶,以慰九殿下之心。” 裴芾与裴蕴为同族兄弟,裴家自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裴蕴话音一落,一个声音冷嘲道:“裴相真是好生糊涂,裴芾护皇子不力,本应治罪,哪还能让他去查案,再说了这不应该是廷尉的事吗?” 此人言辞犀利,昂然挺身,正是御史中丞齐修龄。他一身正气,刚正不阿,很少给人好脸色看,朝中上下一直视他为洪水猛兽,一般不轻易得罪他。 裴蕴闻言须眉一皱,见他颇不给面子,面有赧色,不过御史台要是给面子那就不叫御史台了。 “陛下,皇子遇刺乃是大事,有损天家威严,臣认为可以派一廷尉监前去查案,稽查刺客,一定要查出事情始末给天下子民一个交代。”散骑常侍领左民尚书的谢荟振振有词道。 所以,谢荟说出这番话后,群臣忍不住在底下窃窃私语了。因为这一查很有可能掀起轩然大波。 一身朝服的萧墨珩一直静静立在边上,他平静地看着殿里的一切,面上无半点情绪,他时不时瞅瞅殿顶的高梁,再看看那交头接耳的臣子,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没关系。 然而,殿上的萧墨瓖却是面色铁青,他已派人前去夏口查探真相,希望能给自己一个清白,这半个多月过去了,至今无任何消息。如果当朝廷下旨去查时,难保不会有人陷害他。因此,他是急在眉头,气在心头。 九皇子萧墨琤将殿中的一切收在眼底,他嘴角勾出一抹笑容,随即缓缓拜倒,道:“父皇,儿臣经此一难,深知世事难料,生命可畏,儿臣曾化名游玩天下,也许只是一江湖侠士看儿臣行为无状,便痛下毒手,儿臣以后一定稍加收敛,注意言行,便无大碍。恳请父皇不要深究,以免伤及无辜。” 九皇子一番恳切言辞都是令在场所有人都惊诧了,经他这么一说,貌似这是江湖中的个人恩怨了。众人对九皇子的大度宽容都非常赞赏,不过仔细一想,九皇子这也只是说得好听而已。 只有第一次被叫来议事的沐箫和心里明白,这不过是萧墨琤欲擒故纵的把戏。 萧帝瞅着自己最小的儿子,满心的怜爱,他能有这样的见识已经是非常难得了,自己怎能让他受委屈呢,再而想起苏妃盈盈泪眼,萧帝更加坚定了想要查明真相的决心。 “裴芾何在?”萧帝厉声道。 “臣在!”裴芾应声拜倒。 “裴芾,你保护皇子不力,即日革去你武昌郡内史一职,回家好好服侍裴太傅。” 裴芾倒并无任何怨言,立即回道:“裴芾谢陛下开恩。”说罢,徐徐退出殿外。 萧墨琤在裴府遇刺后,裴芾遵从旨意一路护送萧墨琤入京,萧帝询问完其中事宜,便让他在尚书下舍等候发落,当他听闻九皇子性命堪忧时,便知道自己的官帽是保不住了,如果九皇子没命,恐怕他也是一个死,如今保了一条命,已是万幸了。 待裴芾退出去后,萧帝黝黑的眸子扫视了一眼大殿,才缓缓起唇道:“各位爱卿,武昌郡内史一职由何人担任为好呢?” 萧帝这一问却是掀起了一股暗流,众臣均想起了过往的千丝万缕来,十四年前,裴岩本与襄阳守将云凌波一道协理荆州,当云凌波死后,襄阳落入大燕之手,袁楷乘机占据荆州的竟陵和江陵,裴岩则退居夏口,这么多年来,裴岩与裴芾扼住夏口,本为抑制上游的袁氏,以减轻袁氏俯瞰建康的压力。 因此这个位子相当尴尬。如由袁氏掌控,那袁氏一族势力滔天,恐更加不可一世,这是萧帝决不允许的,若继续由裴家担任,那么是换汤不换药,如果另派他人,还真是夹在朝廷、裴家和袁家三方之间做人,绝非易事,因此这个官职是个烫手山芋。 一阵细声讨论后,一人列出,率先打破了堂上的僵局,“陛下,臣认为吏部郎中沈攸可任此职。”说话者是中书侍郎傅嘏,傅嘏曾任吏部郎中,算是裴蕴的亲信,裴氏显然是想尽量把这个位子掌控在自家手中。 不过这一建议很快遭到了反对。 “臣认为不妥。”一个声音直接截断他的话, 张博望立即接话道,“陛下,沈攸任吏部郎中不到一年,再行外调恐不利于官吏正常迁转,何况吏部本掌官员任用考核,本身必须为天下表率啊。” 张氏与袁氏因为六皇子一直互为表里。让张氏或袁氏的人任职已是不可能,那么也一定要阻止裴氏的人马上任。 张博望的道理非常充分,倒让裴蕴一党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裴蕴冷哼一声却是无话可说。 耳后朝臣又推出了几番人选,只是都一一被众人驳回了。 直到众人僵持不下时,列在朝堂最后排一位风度极佳的男子提步上前,从容道:“陛下,臣举荐一人,堪任武昌郡内史,此人颇有文韬能善理民政,又有武略,正与裴太傅性情相投,且前些日子,他也前去参加太傅寿宴,想来一定能得到太傅青睐,这样既有助于查案,也能较快地接手武昌郡内史一职。因此臣举荐著作佐郎谢廷林。” 第十六章 殿堂封赏 如此侃侃善谈而又心思缜密的人,正是治书侍御史张少虞,张少虞为人谦和慷慨,在京师颇有名气。 当听到“谢廷林”三个字时,谢荟不由一愣,他反身望了望那风度翩翩的张少虞,脸上挂着诧异和不解,谢氏跟他往来不多,何以他对廷林如此看好,虽然这是个烫手山芋,但是武昌郡内史确实是个很好的外任官职了。为了谢廷林的长远发展来看,这倒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他依旧需要推辞一番。 “陛下,小儿无才,恐难当此重任。”谢荟回过头来,立即谦虚道。 萧帝笑了一笑,却是并不理会谢荟的言辞,而是略略凝神思索,眼下看来,让谢氏去任职似乎最合适不过,何况谢廷林本长袖善舞,应该能处理好各方厉害关系。 思忖完后,萧帝正了正身子,说道:“好了,列为臣工,朕决定了,准张卿所奏,擢谢廷林任武昌郡内史,三日后上任,廷尉右监裘少成一同前往夏口,负责查探九皇子遇刺一事。” 众臣相互探视了一眼,不再说什么,于是齐声回道:“诺!” 让谢廷林赴任,无异于在荆襄安排了一粒朝廷的棋子,既不使袁氏坐大,也借机削弱了裴氏在武昌郡的实力,再者继续让几家大族相互牵制,可谓一举三得。萧帝终究还是老谋深算的。 萧帝见众臣无异议,心下颇为满意,于是他示意身边的内侍宣读两份诏书。 “沐世子听旨!” “臣在!”一袭锦袍的沐箫和从容拜倒。 “沐氏一族驻守边疆,护国卫民,功高绩伟,即日着沐世子任给事黄门侍郎,出入禁中,钦此。” “臣叩谢皇恩!”沐箫和立即行礼。 萧墨珩暗暗冷哼了一声,萧墨琤这招真是精彩啊,宁州沐氏多年未进京,本是逾矩,父皇不但不责罚,却委以要职,还能出入宫中以商量政事,看来萧墨琤为了在朝堂上安插自己的人手也是费了不少心思了。 这次他虽受了一剑,却也得到了不少,能争取到一个宁州沐府,他这剑没白挨了。这么一来,他自己真的要想办法得到江梅的信任了。 “传医女江梅上殿”内侍接着道,声音响彻朝堂。 众臣还未从授予沐世子优待的惊诧中反应过来,立即又被这名江医吸引过去了,于是纷纷翘首望着殿口, 不一会后,众人便见着一袭青衣的女子款步入了殿堂,她素淡如荷,一支碧玉簪子挽住墨发,朗目英眉,飘逸淡雅,不染半点纤尘。 当苏维信转身瞧清楚江梅那一刻,微微怔住,这样的风采,他似曾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民女江梅拜见陛下!” “平身….” “谢陛下!”江梅声音清朗,她垂目敛眉立于殿中,青衫卓然而立,有如仙子般出尘静雅。 朝臣们是第一次见到江梅,均被她通身的气质所吸引,再联想到她行走江湖救死扶伤的佳事,更对这个年轻的女子肃然起敬。 立在前排的皇子均是微笑地看着她,立在大桓最高权力的殿堂,她无半点惧意和不安,反而一派淡定从容。萧墨珩此时的眼中有些发亮,这女子果然不一般呢! “江梅听旨……..” “诺……” “梅花谷江氏医女江梅,多年来悬壶济世,为大桓百姓造福,近日不辞劳苦,为九皇子解毒疗伤,功勋卓著,赏各类药材五百斤,赐府第于永宁坊,无诏不得出京。” 内侍宣读出最后一句话时,殿中一片唏嘘,圣上显然是看中了她的医术和才华,想留她在京为皇族服务呀。有这样一位神医在京城,若有什么需要也可以随时去找她,因而大家都是欣然支持的,若再放她云游天下,像这般布告天下而寻人,还真是麻烦呢。 因此殿中大臣以及皇子们都是满意的,最高兴的当然要数九皇子萧墨琤了,他侧着头瞧着跪拜在地上的江梅,脸上藏不住地笑。 唯独不满的自然是江梅本人了。江梅一直淡淡的,并不上心,唯独那一句话让她眉头一锁,颇为无奈。 内侍宣读完毕后,瞅了瞅地上的江梅,却不见她起身接旨谢恩,他于是低身上前,轻声提醒道:“江姑娘,快快接旨谢恩哪!” “哦…..”江梅抬了抬头,道:“民女谢陛下圣恩!”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江梅缓缓站起从内侍手中接过圣旨。 萧帝心知她不愿意被束缚,低头笑了笑,安慰道:“江梅,朕知道你习惯行走江湖,但你毕竟是个姑娘家,留在京城,将来择一佳婿,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再者,京城人口已百万有余,他们也一样需要你的医术。如果你需要出京,给朕说一声,朕一定应允。” 皇帝话说到这份上,江梅已退无可退了,于是再次拜倒:“多谢陛下恩典!” 众大臣也看出来了,能让当今圣上亲口挽留并赐邸的,绝不是简单的人物,可见这位江女医甚得陛下欢心。 江梅谢恩出殿后,便随内侍回到了承明殿,她吩咐若雪收拾了下东西,便准备出宫。 只是当她踏出承明殿时,看到萧墨琤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你居然不等我,是不是生我的气了?”萧墨琤走上前,拉住她道。 “江梅哪敢生殿下的气,陛下跟殿下给了这么丰厚的赏赐,江梅感恩还来不及。”江梅语气淡漠,并不看他。 萧墨琤咧着嘴笑看她,心知她已经生气了,遂软语安慰道:“我知道这些赏赐在你的眼里算不了什么,你也不稀罕,你生气的是父皇限制了你的自由,可我发誓,我确实是想你先留在京中,可我没跟父皇说无诏不得离京,这些真不是我的主意!”萧墨琤越说越有些着急,生怕她今后怨念他、不理他了。 江梅闻言,叹了叹气,看向他,道:“我不怪你,真的,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今后要是想出京,少不得还要麻烦你。” 萧墨琤见她语气和缓了许多,心里也放下心来,“你等着,我送你一样东西。”说罢,他迅速朝着里屋走去, 江梅来不及阻拦他,只得等着,片刻后,萧墨琤从里头拿出了一个锦盒,他笑着递给了江梅, 江梅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去打开一看,“天山雪莲?”饶是见惯了稀奇药材的江梅,见到天山雪莲也不得不惊喜了。 萧墨琤见她终于动容了,颇为满意,自从认识她以来,何曾见她对什么东西上过心,看来对于一个大夫来说,最对她胃口的不外是珍贵药材了。这支天山雪莲正是上次六皇子送给他的,如今把它送给江梅是最合适不过。 “殿下,那江梅便恭敬不如从命啦!”江梅终于喜笑颜开,说罢便让若雪收好,虽说她的梅花谷也有一支天山雪莲,但这样的药材为世间罕见的珍贵品种,有起死回生之效,因而她也不得不动心。 “哈哈,我总算知道你喜欢什么了,这样吧,我先着人送你去你的府上,等你收拾好了,我再登门贺喜。”萧墨琤高兴不已。 “不用了,陛下已经安排人在宫门处等候,等我把府上打点好,便送请帖邀你来做客。” “好!我等着。”萧墨琤笑意盈盈。 于是萧墨琤便站在殿门口目送江梅主仆二人远去。 虽然只是短短不到十天的相处,他似乎觉得已经认识她很久了,从来没有这样一个女子能让他如此不知所措,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让他倍感倾心,那个纤瘦的身影已经渐渐住进了他的心里。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有些人若注定没有缘分,即便再努力也得不到。 江梅和若雪一路走至宫城的东门建春门,宫门外,除了早在那等候的内侍外,还有一位意外的客人。 第十七章 赐府永宁 换下朝服的萧墨珩带着一位侍从立在马车旁,笑意融融地看向她。见她出来,便连忙上前道:“我已经知道你的府邸所在,我送你去吧!” 江梅意外之余却也欣然应允:“有劳殿下了。”于是,一行人坐着马车往永宁坊方向驶去。 永宁坊位于秦淮河南岸,位置靠近西南的瓦官寺,交通便利,背靠瓦官山,因而比较清幽。 “今日在朝堂上见到你,你面对父皇和朝中一众大臣依旧如此悠然自若、淡和文雅,我心中的顾虑便已打消,可知你在哪都能保持自己本色,素洁如荷。”萧墨珩由衷赞道。 “呵呵,多谢殿下夸赞,可知这世间最难的事情便是保持不变,可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使命和目的,要保持不变谈何容易!”江梅语气悠悠,夹杂着点淡淡忧愁。 萧墨珩闻言一怔,他忽的发现江梅脸上闪过一丝伤感之色,可当他再次去看时,她已然平静如常, “今日父皇留你在京城,让你为难了。日后若有需要帮助的,随时找我,我的王府在京城东郊,正好在青溪东岸。”萧墨珩温和说道, 江梅募然一笑,欠身回道:“多谢殿下,能在夏口相遇,本是极难得的缘分,他日若殿下有何差遣,江梅尽力而为。” 萧墨珩想起了那夜她说的话,脸上不自觉地浮起了一丝微笑, 江梅抬头望了望车外的车水马龙,朗声道:“也请殿下放心,我江梅并非自怨自艾之人,既来之则安之,没准我还能在京城开个医馆,为京城的百姓服务呢!再说了,让别人到处找我总归不太好。”说罢别有意味地笑了起来。 萧墨珩见她直爽地笑起来,也颇为开心,“早知道你是个不需劝的性子,如此乐观爽快,你能看开是最好不过,你若在京城开医馆还真是百姓之福。” “哈哈,再议吧,不过目前还是先把京城熟络了再说。”说着便掀起帘子,看着窗外的热闹与繁华。 萧墨珩闻言只是连连摇头失笑。 马车行驶半个时辰后,便到了永宁坊江梅的府第,“殿下,江府到了。”车外传来侍从秋林的声音。 “我们下车吧!”萧墨珩说着掀起车帘,与江梅一道下了马车,江梅一抬头便看到篆体的“江府”二字,她怔怔地望着那两个字,有一丝茫然,从今往后踏入了这个门,恐再无安心之日了。 “殿下,可否随我一道看看。”短暂的失神后,江梅转头邀请萧墨珩。 “好!”萧墨珩毫不犹豫地点头道, 比起外边僻静狭窄的街道,二人踏入府内见到的是一宽阔庭院,院中梨树槐树相间,槐树已亭亭如盖,颇显初夏气息,江梅抬眉那一瞬间,忽的有一丝恍惚,这样的庭院……似曾相识…….. 霎时一道清风吹来,几瓣晚凋的梨花随风飘落,江梅微微闭目,呼吸着那一缕残留的花香…… “真是一处幽静所在呀!”萧墨珩环视一眼后也被眼前的景色所迷住,待他回过头来去瞅江梅时,发现她脸色微微发白,他一愣,道:“姑娘怎么了?” 江梅睁开眼,回道:“没什么,咱们往里边看看去….”说着便下阶向前走去,萧墨珩自然跟了上去。 再往前便见一宽阔长廊横于前,二人迈上三重石阶,立于廊上,四处环视了番,萧墨珩笑道:“此廊间宽如厅,可设席会友,” 江梅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又走过廊台,向后便看去,廊后自是一间古朴端庄的亭子,亭子两边是长廊,与主屋檐宇相接,亭子往后便是书房和主厅,颇让江梅欣喜的是,亭子与书房之间有一水池,如今是夏日,池中浮萍茵茵,好生一派盎然的气息。 二人立在亭间四周环望,见整个府邸皆由长廊相接,府内景色错落有致,树木成荫,可谓是一处好居所。 “真是一个雅致所在,看来宫中对你还是颇为上心,选了一处好房舍。”墨珩环顾左右,很是满意。 江梅轻笑不语,只是随着他一道观赏府景。 萧墨珩忽然想起一桩事,便侧头问道:“你这府上这么大,总归需要些下人服侍,这样,我明日挑些伶俐的来服侍你。” 江梅欠身行礼,摇了摇头,谢道:“多谢殿下!我在京城也有些朋友,早已帮我安排打点些人来,再说了,我梅花谷的侍从也不少,哪天真的缺人手,再向殿下讨要。” 墨珩听到这话,也放心下来,便回道:“那你好好安顿,有事来棱王府找我,”说着便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递给她, 江梅低头一看,便见令牌上刻着一个“棱”字,她微微一愣,还是接过了令牌,“谢殿下!” 萧墨珩看了看她,“我先回去了。”留给她一个温淡的笑容后,便跨步离去。 江梅也不相留,与若雪将他送出府门,直到看着马车渐渐远去才回到府中。待她一转身,便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大小姐,您可出宫了,还以为您在宫中逍遥,忘了若云呢!”若云俏俏的小嘴撅起,装作可怜样,第一个上前扶住江梅。 江梅还来不及接话,若雪冷然接话道:“不知道是谁在宫外玩得不亦乐乎,小姐为了给九皇子解毒,元气大伤,你还好意思说。” 若雪冷着一张脸,瞪了瞪若云,若云猝了她两口,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偎在江梅身旁。 九竹瞅了瞅这姐妹俩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江梅倒不理会她们俩,而是抬眉看着眼前两个许久不见的下属。 那男子一身青衫,目色沉静,温淡从容,跟在他身旁的是一位噙着眼泪的丫头。她一直怔怔望着江梅,直到眼泪抑制不住地掉了出来,才上前抱住江梅,委屈道: “大小姐….印心快两年没见着小姐了,小姐在外头可是吃了不少苦?” 往日在梅花谷时,印心一概服侍江梅吃穿,江梅一向胃口不好,印心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因而这么多年下来,江梅只适应了印心的厨艺。 “哈哈….傻丫头。“江梅抚了抚她的发梢,暖暖一笑, 那青衫男子也微微上前,眼眶微有些发热,低低唤道:“大小姐…..”这名男子名叫容与,是江梅在梅花谷培养多年的下属,容与办事向来牢靠,这次调他入京,显然是想让他做好江府的管家。有容与给她做调度,她无后顾之忧。 江梅一边抱住印心,一边看向他,点头一笑。 待印心止住眼泪后,江梅将她从怀里拉了出来,面色渐渐退去了笑容,看了一眼众人,低沉吩咐道:“关上门,随我一起去里屋吧!”说完,她竟是全身有些乏力,几位丫头见了,连忙扶住她望里边走去。 众人随她一道走向后院,踏入屋里,江梅便舒适地倚在小榻上, “都坐下吧!”她淡淡说道, 江梅一个个地朝众人看去,最后有些疲惫得眸子垂了垂,认真道:“从今往后,我们就踏入京城这漩涡之中了,你们与我是一体,你们行事作风,一举一动皆关乎我们在京城的安危,只请大家记住,既各司其职又相互协助,今后我们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是!”众人神色肃敬。 “九竹与若雪负责搜集京中达官贵人的消息,酒楼、茶楼、乐坊、青楼等各处探子的联络都交与你们。” “明白!”二人点头答道。 江梅随即重重看了一眼容与,声音沉缓不少,道:“容与,你的担子比较重,今后你便是这府中的管家,府中的防卫还有京城各处的联络事宜,均由你负责。” “容与省得。”容与目色坚定地回道。 江梅满意地点了点头,含着笑意看向新来的印心,笑道:“至于印心嘛…..自是负责我的饮食起居,吃惯了印心做的饭菜,宫中的御厨竟是入不了我的眼。”她揉揉太阳穴,语气颇显疲惫。 印心连忙走上前,双手扶在她肩上,开始帮她按摩起来。 “既然主子惦记着,今晚我便给主子做好吃的。”印心笑吟吟地说道。 若云见江梅一个个都吩咐了事,唯独对自己只字不提,遂歪着头,问道:“小姐,那我做什么?” 江梅抬眼过去,见她一副认真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负责吃喝玩乐就行了…..” “哈哈……”江梅一说完,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姐,你…..”若云憋红了脸,哪肯承认,“人家还是可以做很多事的….”只是声音却是弱了不少。 “当然啊,我们都知道的….”江梅一副无辜的模样。 众人再玩笑了一番后,容与惦记着刚来府上,有很多事情要处理,遂道:“大小姐,我先去府上各处看看,待会儿安排一些人住进来。” “从现在起,府上一众事宜均由你打点,你去忙吧。”江梅倦怠回道。 “好!”容与领命而出。 “你们去府内各处收拾收拾吧,我困了,先歇息一会。”江梅一边闭着眼享受印心的按摩,一边吩咐道。 “是…..”若云等人便一一退了出去, 因此,当江梅趴在榻上呼呼大睡时,她底下这帮人都开始在府内张罗起来。 第十八章 侨居晚宴(第一美男子出场啦) 接下来的几日,江梅将府内认真打理了一番,待焕然一新后,江大神医便下了帖子邀请一些贵人和京中的朋友来府上做客了,她因给九皇子解了丝丝入扣之毒,在京城名声大噪,更不乏一些世家子弟和达官贵人上门道喜。 当日傍晚时分,府上宾客云集,热闹程度远在江梅预料之外,江梅看着一众来客,笑得有些尴尬,也有些无奈,满庭的客人,上到一流士族,下到普通百姓,再加上由她请来的街坊邻舍,真真可谓是鱼龙混杂、良莠不齐。 是时候一些清贵的客人该到了,正当江梅琢磨着时,九竹给她递上了几封拜帖,她展开一看,轻轻一笑,原来裴、张、苏几家均派人前来赴宴, 裴氏子嗣不多,京城裴蕴一脉只有两子,长子裴瞻为中书侍郎,尚三公主萧玉瑷,次子裴晖为太子洗马,裴蕴贵为宰相,少不得给他了清职,今日来贺宴的是他的次子裴晖,江梅收了拜帖才知裴晖带着他的堂妹裴兰英一道来访了, 江梅远远地便看到一脸憨憨的裴晖带着一位活泼俏丽的女子踏步进门,江梅笑着迎了过去,边走过去心里边想着,那么红衫女子便是与沐世子定亲的裴兰英吧。 当然,随裴氏兄妹一道上门的还有苏家的二公子苏谭,苏氏一族美姿仪,不但女子美貌倾城,男子也是风度极佳,今日到访的苏谭便是一翩翩浊世佳公子, 让江梅颇为意外的是张博望居然让他的侄子张匡录上门赴宴,高兴之余自是也是如裴氏、苏氏等人一概相待,而谢廷林因调派夏口的缘故,谢氏便只带了一份礼。 江梅将几位世家子弟迎入了府内后,眼神却时不时瞅着门口,心里琢磨着,这九皇子也应该来了吧, 果不其然,江梅很快便收到了下人的传报,遂立即前往门口迎接,可江大小姐终究是赶不上九皇子的速度,当一袭白衫的江梅疾步出迎时,萧墨琤已经手执玉扇潇洒地站在了门口,江梅抬眼一望,眼神惊艳了一下, 萧墨琤捕捉到了江梅这一神情,脸上立即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敢情自己今天光彩照人来着,只是忽然,他的笑容立马僵住了,因为他发现,江梅那发亮的眸子越过了他看向了他的身后….. 萧墨琤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很快眉头皱得更深了。 萧墨珩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江梅,不过江梅看的却不是萧墨珩,而是萧墨珩身边那位着华服的男子。 好看,真的极为好看,江梅心里惊叹道,他不是沐箫和那种明润如玉,不是萧墨琤那种潇洒无羁,也不是萧墨珩那种清俊淡雅,而是有种韶润的秀美,甚至带着一点致命的诱惑,肌肤若雪,明眸如清潭,嘴角那丝轻轻的笑意漾开,如水波泛起一阵涟漪,那种美让人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意境。 如若不是早知道他的身份,江梅还真当他是女扮男装呢! 萧墨琤极为生气地瞥了一眼苏君逸,见他依旧一副颠倒众生的模样,忍不住嫌弃道:“你有收到请帖吗?没有的话,怎么能到处随便上门呢?” 他不是气苏君逸比自己长得好看,他向来不认为一个男人长得比女人还好看是好事,可是苏君逸居然吸引了江梅的眼光,他本以为江梅那样豪爽的女子是不会喜欢这些长得太柔美的男人的,熟料江梅居然忽略了萧墨琤与萧墨珩,一脸惊叹地望着苏君逸。虽然这个人是他的表哥,是苏家的嫡长子,可是他不爽,而且不爽得很。 江梅哪里会去介意一个男子太过柔美,她看得很开也看得很广,在她眼里,只要是美的东西,便不在乎性别或者身份贵贱。她所想的事情已经超越了很多,世间很多事情在她看来,只要在那,便都可以接受。 江梅不理会萧墨琤的说辞,她先对萧墨珩与萧墨琤躬身施了一礼后,便朝苏君逸欠身道:“今日能见到‘大桓第一美男子’,真是平身之幸哪!” “未请自入,希望姑娘海涵!”一身淡蓝色褒衣的苏君逸,拱手一拜,虽然他长得极为柔美,声音却如男儿般清朗。 萧墨珩倒未觉得江梅忽略了自己而生气,他看着江梅那惊喜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遂笑道:“君逸说一定要来拜访下名闻天下的神医,所以我带他来了,希望你别觉得唐突了….” 苏君逸的母亲与萧墨珩的母亲同出身于会稽虞氏,两人也算是表兄弟,整个京城几乎都知道这位美男子关系最好的便是棱王萧墨珩。他们俩从小一块长大,品性相投,经常一起游山玩水,再加之同岁,其中的情分比别人又多一些。 “岂敢,岂敢….”江梅连连挥了挥衣袖,“请三位往里边走吧!” 说罢,江梅侧身一旁,引着三人入了席,席中世家子弟们自是见礼了一番。 萧墨珩望了望院子里头座无虚席的场面,淡淡一笑没说什么,江梅这般做派他是极为欣赏的,他要的是不拘门第、任人唯贤,夷族窃据中原,南方偏安一隅,世风日下,不思进取,这不是他想看到的,世家大族想要的只是各家的安稳,为门户私计,是他们一切行动的宗旨。他很清楚自己要的什么,他也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萧墨琤是个潇洒的人可不是虚话,那些生气只不过是表面的,他坐下来后,很快又笑吟吟道:“小梅儿,几日不见,你气色倒是好了不少,看来还是宫外的生活适合你啊,其实本殿下本是要早些来的,偏偏路上被人挡了道,你不会生气吧!” 江梅尴尬地笑了笑,他当着众人对她如此和善,倒像是两人关系很亲密似的,更难堪的是,什么时候她允许他叫她“小梅”了。 不过,要是跟九皇子讲道理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江梅连忙恭敬道:“岂敢,岂敢,殿下病体刚刚康复,您能来,是江梅的荣幸。”她尽量表现得客气得体,以撇清与他的关系。 “他哪里是被人挡了道了,明明是被峥乐台的姑娘绊住脚了。”苏君逸边饮上一杯酒,边打趣道。 萧墨琤立即侧过头去白了他一眼,而众人只是低头掩笑起来。 “府上被你装扮了一番,倒是更加惬意自然…..”萧墨珩环视一眼,温和道,他望了望花草的庭院,闻到一缕花香,顿觉心旷神怡,想来庭院里种的都是可入药的花草。 “江梅多谢两位殿下送来的家具,如今都摆上了,正合院子的风格。” “那是,本殿下亲自挑选的东西能有错吗!”九皇子一如既往地自夸臭美,只是想着萧墨珩也给她送来了家具,心里不是很痛快。 “小梅,你府上何时有这么多下人了,今日来了这么多客人,倒也安排得井井有条。”萧墨琤扫视了府内一眼,江梅的办事能力又让他惊讶了一回。 这一问也引起了在场很多人的注意,众人听九皇子这么一说便朝着廊下望去,便见许多利落的侍从来往穿梭。 “哪里,哪里,我府上只有几个随侍丫头和一个管家,其他人都是晓月楼的朋友,本来他们是来做客的,可这不,人一多也只能委屈他们了…..”江梅轻敛眉目,笑着解释道。 江梅与晓月楼的关系,萧墨琤与萧墨珩是知道的,不过席上其他人均是有些惊讶,晓月楼的声名他们都是清楚的。这梅花谷的大小姐居然把晓月楼在京城总坞的朋友请来当侍从,实在让人有些瞠目结舌。 “江姑娘,你行医,晓月楼卖药,要是你们合作起来可就方便啦!”裴兰英倒也不笨,一语道破玄机。 “既然陛下要留我在京,我便不能拂了圣意,因此准备在京中开一家医馆,今后要再有人不小心中毒了,受伤了,也就不用大张旗鼓地张榜寻人了。”江梅说着,有意地瞧了一眼九皇子,众人也都笑了起来。 “哈哈!” “哈哈!” 萧墨琤倒是越笑越开心了,他歪着头看着兰英道:“小兰英,就你聪明,说说看本殿下生命垂危的这些日子,你是如何在外面逍遥自在的?”萧墨琤永远拿弱小开涮。 萧帝下旨让裴芾护送萧墨琤入京时,沐箫和及一众世家子弟也沿途为伴,而这位裴家的大小姐更是第一次出远门,一路照顾九皇子直至入京,因而萧墨琤与裴兰英的关系已十分融洽。 “人家…人家也很担心殿下的伤势,可无奈我进不了宫,所以…所以这些日子便游逛了一下京城。”裴兰英是最经不住别人打趣的,被萧墨琤这么一说,顿觉惭愧起来,现下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本殿下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你倒是玩得不亦乐乎呢…..” “我……”裴兰英立即囧得一张脸通红通红的。 萧墨琤越逗她越开心,“哈哈……” “哈哈……” 苏谭看不下去了,便劝道:“我说殿下,你现在身子终于好了,多喝几杯酒堵堵你的嘴。”说罢便向他举杯敬酒。 “哈哈…….” 一旁的萧墨珩边看着席上众人微笑示意,最后朝着江梅举杯相贺。 江梅看着廊上廊下言笑晏晏的群客,嘴边虽然挂着笑意,心中却是有些纳闷,因为宴上还空了一席……. (求票,求收藏.....) 第十九章 流觞会友(一) 正当主雅客欢的时候,一下人在江梅耳边说道:“沐世子来了。”江梅一愣,心中芥蒂瞬间消失,只当她起身准备相迎时,沐世子已被容与迎了过来。 “抱歉各位…..箫和来晚了…….”沐箫和连连拱手道。 众人见他到场,又是一番见礼,唯独裴兰英脸上红扑扑的,又高兴又害羞。 沐箫和边给江梅递上一份贺礼,边歉意道:“江姑娘,实在抱歉,府上有些急事,请见谅。” “哪里,哪里,世子客气了….快快请坐…..”江梅接过礼物递给容与,便招呼他坐了下来。 只是沐箫和还没坐稳,便发现一道灼灼的目光审视着他,某人托着下巴瞅着他极其不耐烦道:“我说沐世子,本殿下是被姑娘绊住脚了,你因哪门子的事来的这么晚呀?” 众人也纷纷奇怪地看着他,沐箫和不应是这样无礼之人,难道有要事耽搁了。 沐箫和眸子忽的一沉,随即又苦笑道:“府上有一名老仆生了病,因此来晚了。” 江梅闻言眉头微皱,出于大夫本能的她正要出言相询时,苏君逸却笑道:“敢情我们刚刚还说江小姐要开医馆,你这就上门请医来了。” 沐箫和尴尬一笑,不知如何回他, 只是萧墨琤见他神情有些不自然,遂收起了笑容,暗暗瞧了他两眼后,对着江梅说道:“小梅,箫和从宁州远来,身边贴心的人不多,倘若真有个闪失,还真不好,我看晚宴过后,你抽空去看看吧….” 江梅目光在沐箫和身上辗转片刻后,只是点头应允,并无多言。 沐箫和见萧墨琤如此关怀,倒是不太好意思了,遂道:“多谢殿下,我已经请大夫看过了,他也睡下了,”随即他转头看向江梅,接着道:“倘若江姑娘明日有空,能来府上一趟,箫和感激不尽…….”到底还是让她看过才放心,沐箫和心里如此作想。 “好。”江梅觉察道他神情里的担忧,心里有些狐疑,但也不好当众询问,遂只得欣然应允。 萧墨琤见此事已妥当,遂反客为主,招呼大家道:“好啦,好啦,沐世子来晚了,先罚他三杯……” “这倒是应当的……”萧墨珩也出声笑道, 既然两位皇子开口了,众人于是又其乐融融地喝起酒来…… 约莫片刻后,江梅见众人吃饱喝足,遂轻轻一笑,起身悠悠说道:“今日是我定居大喜,各位皇子和公子也难得齐聚,江梅府中恰好有一曲水流觞的雅地,虽说早已过了三月三,但眼下好月好景,不如我们饮酒作诗,痛饮一番,何如?” “好!”苏君逸第一个拍手叫好,“本公子可是许久未曾作诗了!”苏君逸昂头一笑,真真让人移不开眼,江梅略略失神,心里却是有些羡慕这位苏家大公子了。 要说建康的公子哥们,哪一位最有闲情逸致,绝对非这位第一美男子莫属了,他自冠礼之后,一不娶妻,二不入仕,整日不是听曲作诗,便是游山玩水,京城的局势也好,边疆的烽火也罢,似乎这一切从来都跟他没关系。 “哎呀呀,本殿下喜欢,小梅真是颇懂我心哪!”萧墨琤高兴得站了起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原来江姑娘也是雅逸之人,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张匡录也随之站起,一派从容,眼下这位江医女是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张家今日派了他来,自然是不想他们家落了个后头。 “哈哈…..我等好久未有如此乐事了……”裴晖憨笑起来。 “既然江姑娘有此雅致,我等便客随主便了。”说话者正是萧墨珩,他开了口,众人便纷纷站起来,往后院的莲花池迈去。 明月如练,莹亮的光芒倾泻一地,池中并举的清荷随清风摇曳,好一派夏日的清爽之景。众人顺小池而上,便见一曲水流觞之地,随即痛痛快快地选了自己喜欢的位置坐了下来。 待大家安坐,江梅便朗声道:“今日荷花开得甚好,那我们便以荷花为题,作诗作句皆可,列位以为如何?” “好!”众人无不应允。 片刻后,一侍女便将木制的小酒杯里盛满酒,江梅从她手里接过酒杯,起身道:“今日既然舔为主人,我便开个头,以示敬意。” 说着她先饮一杯酒,沉思一会,开口吟道:“清塘引水下藕根,春风带露沾侬身。待到花开如满月,览胜谁记种莲人。” “好一个‘谁记种莲人’!”众人扬手称赞。 “放心吧!小梅,你今日盛情相邀,我们都记着的,再说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别人不记得你,我可是永世都会牢记于心哪!”萧墨琤抬眼望去,一如既往地嬉皮笑脸。 江梅面色微红,欠身相谢,随后便吩咐侍女将那酒杯再次盛满酒,将它放置在沟渠里, 众人均眼睁睁地盯着那木杯,那小酒杯在水渠里轻轻漂浮,不疾不徐,似是不理会众人的焦急,而此时,亭上悠然飘起一琴声,一名披着白纱的女子正在弹奏古筝,以助兴。 江梅随即坐了下来,她斜倚着身子,一手指轻轻敲打着旁边的案几,似乎在配合酒杯流动的节奏,神情闲适之中有丝恍惚…… 终于它在九皇子面前停了下来,众人皆呼:“恭喜九殿下拔得头彩!” “哎呀呀,本殿下真是却之不恭啊,既然如此,我便抛砖引玉了。” 他拾起杯子,饮尽一杯,随后望着池中一朵卓然而立的红荷,见那荷花像一个披着轻沙在湖上沐浴的仙女,含笑伫立,娇羞欲语,又溢出清香阵阵,而它的旁边,簇拥着一片片荷叶,轻浮于湖面,似层层绿浪,如片片翠玉。 他指着那朵荷花说道:“这一池荷花争奇斗妍,而本殿下倒是独爱这支荷,于是便为她赋诗一首吧!”说罢便吟道:“微风摇紫叶,轻露拂朱房。中池所以绿,待我泛红光。” 一如既往的潇洒随意,始终那般闲适无羁,只是任谁都听出了这首诗的言下之意了。 一首作罢,众人皆交手称赞,均称诗中有皇子风范,萧墨珩闻言,微微眯了下眼,嘴角略略一勾,只是饮上一杯,淡淡一笑。 江梅轻轻抿了一口酒,心里轻笑,他难道也不学着掩饰一点,还是他已经决定要出手了。今日张匡录在这里,他就不怕张匡录回去告诉萧墨瓖么? “好一个‘中池所以绿,待我泛红光’!” 一个凉凉地略带着些邪魅的声音从廊外传来,江梅心下一愣,探头望去,待看清来人后,却也只得微微苦笑了…… 第二十章 流觞会友(二)(诗以言志哦) “得知江姑娘今夜宴请俊杰,本王不才,也想来相贺一番,希望姑娘不要介意….”一袭玄色长衫的萧墨瓖缓步踏来,步履优雅。 江梅连忙上前行礼,“江府鄙陋,哪敢叨烦殿下,殿下驾临,自是江梅的荣幸!”她虽然得了御赐,却自知身份低微,不是谁都敢请,倘若不是七皇子与九皇子事先说明,她哪里会去下帖请皇子上门做客呢!就连裴、张、苏、谢等几家士族也是自己主动上门送贺礼来的。 萧墨瓖只是笑了笑,而是朝着曲水旁的众人一一扫去,他不在乎什么江医女,他在乎的今夜这些入席的人,既然大家都来给这位江医女捧场,他倒是好奇了,所以,忍不住过来看看。 然而果真没让他失望,他含笑地看了看萧墨琤,回想起他刚刚那首诗,原来这位九弟也不是好相与的呢! “给晟王殿下请安!” “六哥好!” 众人遂又是各自行了礼。 “九弟的诗是越发好了….”萧墨瓖也择了一地,席地而坐道。 萧墨琤却是丝毫不在意,他都能派人刺杀自己了,自己还需韬光养晦什么呢!萧墨琤如此作想,遂还是那般笑吟吟道:“弟弟只是看着这朵红荷好,随意说了几句,哪里比得六哥运筹帷幄,剑走偏锋呢!” 萧墨瓖眸光一闪,略生出森森寒意,看来萧墨琤真当他是幕后的凶手了, 席上众人听了这话,都低头不说什么了,这六皇子一来,生生把这宴会的气氛给破坏了。 江梅心下一沉,暗暗瞅了一眼萧墨琤,他不是如此唐突之人,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江梅细细思忖,却是明白了萧墨琤的意图了,圣上派去夏口查案的人至今没有查到什么线索,萧墨琤此举便是想刺激下萧墨瓖,看他能做出什么反应来。 萧墨瓖微微苦笑,他不是不明白萧墨琤的意思,夏口那边什么都没查出来,也还不了他的清白,他也瞅着呢。 “今夜风朗月清,荷叶田田,不自作诗真是辜负此情此景了…墨珩看六哥和九弟各饮一杯,咱们继续…..”萧墨珩拱了拱手,朝着二人举杯道, 众人听他和场,又纷纷附和起来,只是江梅无意中瞥见了苏君逸,见他自顾自地喝着酒,全然不顾旁人,心里又欣赏了几分,他还是个什么不关心的主。 侍女继而给酒杯满上,任那酒杯继续漂流。过了一会,酒杯在裴晖面前停了下来。 “哎哟哟,倒是很少见你吟诗,今日快坐上一首来…..”苏谭趣笑道,一时气氛又活跃了不少。 “哈哈…..去年峥乐台酒会之时,他还是作过诗的….”张匡录与裴晖交好,少不得帮衬他, “峥乐台酒会?”江梅诧异问道, 江梅话音一落,萧墨琤又喜滋滋地跟她解释道:“梅儿,你可是来对地方的呢,峥乐台每年都会举行一年一度的乐会,去年听曲饮酒作诗,今年又不知会有什么新的玩法,今年的盛会很快要举行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原来如此,建康还真是文人荟萃呀!”江梅不由赞道,说着眼神却是看着裴晖了,等着这位宰相公子作诗了。 裴晖自个儿却极为高兴,连忙拿起酒杯,爽爽喝上了一口,随后他微闭着眼,开口道:“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哈哈,你这首诗还真像你的性子,见到美丽的女子你就傻乐到不知所以然了!”苏谭笑道,裴晖这首诗颇为有趣,大家也是一一称好。 酒杯在大家的笑声中继续流淌,裴兰英眼见酒杯快在她面前停下来,神色相当紧张,作诗作赋可不是她的强项。 不过老天就是爱捉弄人,偏偏酒杯就在她面前停了下来,裴兰英叫道:“哎呀,完了完了,这可怎生是好,我不大会作诗呢。” “裴姑娘,要是好的句也是作数的。”江梅鼓励她道。 “是呀,是呀,兰英妹子,你最聪明了,一定能得到好诗句的…..”苏谭少不得给她鼓劲,自苏谭去夏口拜寿至而今,他心里却是很喜欢裴兰英这样清爽活脱的妹子,可是一想到她已与沐世子定亲,胸口却是涌上一阵痛意来。边想着,边喝了一口酒,掩去不适。 众人望着兰英那俏丽又烦恼的神情,更觉这妹子十足可爱。 裴兰英遂也学着萧墨琤般,望着池中的荷花思索,过了一会,她眼睛一亮,“有了!”随即眉目清转,笑道:“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她声音清亮如泉水。 “哈哈,好一个‘任天真’,我看说的就是你自己吧!”萧墨琤第一个赞道,说着便站起来却是要去敲她的头,然而被苏君逸挡住了,“我看你是诗没别人作的好,嫉妒了吧!” “哈哈……”苏君逸一句玩笑话又惹得众人大笑起来。 江梅抿了一口酒,看着裴兰英的眼神有丝不同,这个女子天真散漫,纯性善良,真是诗如其人。 正当众人打趣九皇子与兰英之时,沐世子却开口道:“兰英这首诗确实是佳作,此情此景却是描绘得再契合不过,我饮一杯酒,聊以为贺!”说完仰头饮尽一杯。众人也皆随他一道痛饮起来。 这下裴兰英的小心脏已如小兔子般,跳个不停,得到任何人的称赞都不如他一人的夸奖。 自沐箫和出现在裴府的寿宴上时,裴兰英就被他谦和优雅的气质所吸引,得知阿翁要将自己许配给他,少女懵懂的心更是雀跃不已,只是终究是位待嫁的姑娘,她竟是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一番痛饮之后,酒杯再次流动,相继在苏君逸和苏谭面前停了下来,苏家乃文辞世家,苏妃当年才冠京城便是例证,苏家的老爷子苏晋更是以太子太保之尊给皇家子弟授业,因此苏氏兄弟的诗自然是差不了的。 苏君逸今日身着淡蓝色褒衣,在月色的衬托下越发雅量高洁,他手执酒杯,望着一池姣好的荷花,心中忽的生出年华易老的伤感,遂起唇道:“浮香绕曲岸,圆影覆华池。常恐秋风早,飘零君不知。”说罢饮尽杯中之酒。 “此诗颇为应景,不过倒是有伤春悲秋之意。”萧墨珩举杯敬他,淡笑道,苏君逸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回敬了一杯,他二人情谊犹深,苏君逸的性子萧墨珩再熟悉不过。 苏谭也不示弱,依旧跟随他哥哥,先作诗再饮酒,他吟道:“菱叶萦波荷飐风,荷花深处小船通。逢郎欲语低头笑,碧玉搔头落水中。”说的正是一采莲的女子,遇到自己的情郎羞涩微笑,一不小心便把簪子掉入了水中。 他话音一落,萧墨琤便打趣道:“我说苏二公子,你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羞涩得把酒杯都扶不稳了啦?” 苏谭被人看破,脸色烧红,他暗瞅了一眼裴兰英,心里颇有些难受,遂饮酒并不答话。这一举动倒是把萧墨琤看乐了,谁叫他刚刚打趣有仇必报的九皇子,那绝对是自讨苦吃。 不过,看在江梅眼里,她倒觉得此诗像是在说裴兰英,刚刚裴兰英脸红害羞的举动不正是应了这首诗么。 当众人还在打趣苏谭时,酒杯不疾不徐地在六皇子萧墨瓖前停了下来,众人一时止住了笑声,纷纷看向他,有萧墨琤的诗在前,同样身为皇子的他又会做出什么样的诗来呢? 第二十一章 流觞会友(三)(求收藏求票) 萧墨镶缓缓拾起酒杯,慢慢饮了一口,微微凝思,荷花开得再好,不都有凋落的那天么,恐怕那红光也泛不了多久吧,萧墨镶笑道,遂出声:“荷芰生池沼,菡萏争芳忙,明朝西风动,朱颜不耐秋。” 萧墨琤面色一青,却是冷冷瞧着他,一言不发,我就不信奈何不了你!他暗暗道。 萧墨珩目含笑意地瞅着江梅,似什么都不在意,江梅回视一笑,似在说:他们斗,你就乐吧! 六皇子言罢,其他几位世家子弟少不得美言几声。 再往后便是张匡录了,他也不疾不徐,先饮了一杯酒,然后说道:“一雨池塘水面平,淡磨明镜照檐楹。东风忽起垂杨舞,更作荷心万点声。”此诗虽然不是描绘得此景,但也确实是一首好诗。 最后只剩下七皇子及沐箫和了。 此时,月入中天,如明镜悬在空中,长空万里,云无留迹。 沐箫和轻轻执起落在他身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他看向池中的荷花,清风席过卷起一叶叶绿盖,清淡的眸子中却略有些伤感,众人静心等待,只见他出声道:“玉雪窍玲珑,纷披绿映红。生生无限意,只在苦心中。”他脸上一抹微笑,唇角一丝苦意。 众人皆是轻叹,明明写得富有生机然而又有些悲苦在其中。 只在苦心中……江梅暗暗叹了一口气,只是浅酌杯中的青酒。 酒杯最后在七皇子萧墨珩的眼前停下,众人道:“好诗皆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纷纷期待他的诗作。 七皇子的母亲虞贵人当年也是腹有诗书、能舞善琴,颇得圣宠。七皇子游历天下,吟诗作赋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只见萧墨珩倚着案几,微微坐正,言道:“各位皆是佳作连连,墨珩少不得凑几句算数。”众人知道他是谦辞,也纷纷翘首以盼。 “古亭垂柳风淡淡,新荷漫沼叶田田,白羽频挥闲士坐,乌纱半坠醉翁眠。游梦挥戈能断日,觉来持管莫窥天。堪笑荣华枕中客,对莲余做世外仙。” 窥天这种事哪能随便做?随你们去争锋相对,我只做我的世外仙了! 这首诗真真作得好!江梅暗叹道,抬眼向他看去,眼中竟是钦佩之色, “这诗倒是符合你的心性,我是那‘枕中客’,你便是那‘世外仙’。”苏君逸倒是相当了解他,众人皆知二人爱携手相游,倒也不觉得惊讶,一再称赞七皇子高逸风雅。 萧墨镶也举杯贺了他一下,他对自己这位七弟还是了解的,在他看来,萧墨珩算是有自知自明吧,萧墨珩在朝中无任何根基,想要与他们争是不可能的。 萧墨琤有些呆愣地看着自己的七哥,眼中流转着几分深思,真是如此吗?他琢磨不透他…. 唯独江梅低头浅笑,知他才是真正的韬光养晦…… 当下,众人吟诗完毕,把酒言欢,而夜色渐深,于是皆起身告别,江梅也一一行礼相送。 直到最后,府上只剩九皇子和沐箫和了,萧墨琤瞧了瞧沐箫和,知他宴会上有些心不在焉,便道:“小梅,你随我去一趟沐府吧…..” “墨琤,天色太晚,你还要回宫,你还是先回去吧….”沐箫和立即截住他的话道, 萧墨琤见沐箫和面色有些不自然,心里更是狐疑,难不成沐家出了什么事不成,这么一想,他笃定要去一趟沐府了, “不行,我必须带着小梅去给你府上的人治病,治好了我才放心….”萧墨琤语气有些严肃, 沐箫和却是低头,面色有些踟蹰,江梅见他二人这副模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乘这个间隙,她吩咐若雪拿上了自己的医囊,已经做好要出行的准备了。 最终,沐箫和见萧墨琤一脸不肯商量的神情,只得叹了一口气,领着二人一道赶往沐府。 靖南侯府在朱雀航之东的东长干,马车行驶了半个时辰才到府前,江梅下车后,抬头看了看“靖南侯府”四个字,她微微一笑,面色有些发白。 沐箫和一言不发地把他们带到了他贴身侍卫无陵的住处,萧墨琤看到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无陵,心下大惊,他瞧了一眼沐箫和,见他脸色痛苦,并不言语。 江梅淡淡看了一眼无陵,二话不说便上前搭脉,半晌过后,她心里叹道:这哪是生病,明明是受了重伤,而且是内伤,她心下狐疑,这个沐箫和到底干了什么! 沐箫和侯在她身后,一脸担忧地看着床上的无陵,神色颇为自责,萧墨琤则不知哪来的气,一个人立在窗边,也不做声,总之,一屋子人谁不都吭声,场面有些尴尬。 她起身时,颇有些无力,若雪连忙扶住她,她转身对着沐箫和道:“他内腑有淤血,需要扎针打通血脉。” “好!”沐箫和不迟疑,遂连忙让下人把他衣裳解开,露出后背,江梅自是找穴扎针,半个时辰过后,江梅收针,无陵口中终于吐出了淤血,江梅再开了一剂方子交给沐箫和,让他着人去煎药。吩咐清楚之后,便随萧墨琤与沐箫和一道走了出来, 萧墨琤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倒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他看向沐箫和,正待沐箫和要开口,江梅却轻笑着抢话道:“殿下,世子,我什么都不问,这不是大夫该关心的事,我也什么都不会说,这是个性使然,很晚了,江梅先告退。” 这女子果然一贯潇洒淡然…….二人叹道。 “江姑娘,辛苦你了,箫和感激不尽,我送你回去!”沐箫和看江梅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了,马车送我回去即可。”江梅玩笑道,说罢,便带着若雪走出府去。 待沐箫和送走江梅转身走进书房时,背对着他的萧墨琤冷冷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声音含着怒意。他虽然不会武,但也看得出来,无陵是受了重伤。 沐箫和有些颓丧,自责道:“是我太大意…….” “大意?”萧墨琤转身过来,瞅着他,一字一句道:“箫和,你告诉我,你入京到底是为了什么?” 沐箫和身形一顿,脸色霎时惨白,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是不是与十四年前那件事有关?”萧墨琤紧盯着他,沉声问道, 沐箫和苦笑了一声,低下了头,萧墨琤闭了闭眸,瞬间明白了一切,当年的事他也不算一无所知,只知道有个美若天仙的姑姑死了,有个颇为爱护他的表哥和一个未曾见过几面的表妹死了…… 许久过后,萧墨琤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箫和….你恨我父皇是吗?”毕竟,当年是他的父皇一纸诏书下到云府,赐死云府满门, 熟料,沐箫和摇了摇头,“士族专政,你父皇他也奈何不了什么,更何况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得而知,我只希望能查出真相….还云家一个清白……” “士族专政”四字却是如一把刀插在了萧墨琤心上,身为皇家子弟的他,不会不明白,大桓皇室这么多年来,一直受制于各大士族,这些大族对内掌控中枢,对外紧握兵权,想当年,云凌波的父亲司空云仓舒就曾以占据建康上游的绝对优势,硬生生地废了明帝,立了自己的父皇,萧家这个江山可谓坐得如履薄冰…. “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哪是这么好查的?你就不担心牵连到你们沐家吗?”萧墨琤担忧地问道, 沐箫和摇了摇头,目光投至窗外,幽幽道:“我不能让忠义的灵魂受冤屈,我不相信云伯伯会谋逆……”沐箫和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沙哑,他绝不相信那个曾经带着自己上阵杀敌的将军,那个永远将国家大义至上的英雄会背叛自己的国家…… “好!你执意要查我也不拦你,只是…先等一等,等我有能力护住你…..”萧墨琤怔怔望着他,道, 沐箫和闻言展了展眉,定定看着他,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许久过后,他轻吐了一口气,道:“墨琤,谢谢你,我沐箫和此生一定跟随你左右!” “哈哈……”萧墨琤低低地笑了几声,不过随即他又收敛了笑容,方道:“不过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先跟我说一声,没准我能想些办法。” “这次是我的失误,栽了跟头,下次不会了。”沐箫和看向窗外,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好吧,今日我先回去休息,改日再过来!江梅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 “我信她!”箫和淡淡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对于江梅他总有种说不出的信任。 江梅回到府上之后,脸色已不是先前那般言笑晏晏了,她铁青着一张脸,一手指按住太阳穴吩咐道:“容与,你派人盯着沐府一举一动,想办法弄清楚沐世子最近在做些什么?” “是,主子。” 其他几人看着主子神色不好,一时都不敢说什么。 “我累了,你们若没事,我就先去休息了。”江梅摆了摆手,说罢,印心便扶着她去了内屋。 第二十二章 无字坟茔 歇息了几日的江梅选择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带着九竹与若云二人绕了大半个建康城前往东郊的燕雀湖泛舟。那日的燕雀湖清风和煦,水光潋滟,湖畔杨柳依依,暗香疏影,举目远眺,整个湖泊如嵌在群山中的明玉,湖面上千帆滑行,如灵动的音符,美妙至极。 直到太阳渐渐西行时,三人方万分不舍地准备回府。 九竹一路驾着马车在东郊的山林里穿行。江梅些许是玩累了,一入马车便躺在榻上小憩,若云跪坐在她身侧,帮她掖着被角,尽管已是夏日,她身子却是单薄怕凉,想到此处,若云不由为自己主子担忧。 待马车穿梭至一片深林时,一只信鸽扑打过树枝朝九竹飞来,九竹渐渐停下马车,接住信鸽,看了一眼脚上的布条,掀起车帘对着里面的人儿说道:“大小姐,沐世子在这附近。” 江梅闻言睁开眼,略略起身问道:“知道他来干什么吗?” “信中只说他午后便带了人,来了东郊的山林。” 江梅怔了一会,道:“那便去看看吧!”说着继续闭眼歇息。 只是忽然,江梅募然坐起身子,双眸盯紧了若云,问道:“若云,今天是什么日子?” “六月初一!”若云随口答道。待她见主子的脸色霎时暗了下来,心下紧张了起来,“小姐…怎么了?” 江梅一听到“六月初一”这几个字,浑身一颤,眼中酸痛,两行滚烫的眼泪霎时流了下来。 若云一把扶住她,满目惊恐地望着她,自跟随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何曾见她流过泪,遂喘着气问道:“小姐….你…..”她不知从何问起,只得连忙用手帕帮她擦拭泪水。 帘外的九竹听到动静,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拉着布帘,沉声问道:“若云,怎么回事,小姐怎么了?” “无事….”江梅稳了稳心神,立即答道,“你放心赶车…” 九竹没说什么,放下了车帘,面色沉沉地继续前行。 江梅瞧着若云快吓哭了般,挥了挥手,无力说道:“别担心,只是想起了些往事而已。” 是的,是一些很久远的往事…..那年这一天,京城的将军府血流成河,云家上下几百人口无一生还…….. 过了一会,马车停了下来,九竹把江梅从车里扶了出来,下车后,江梅一眼便瞧见了沐府马车旁的随从荀伯和峻青。 两人见是江梅,便躬身见礼,那夜江梅半夜给无陵治病疗伤,让沐府上下都很感激。 “沐世子也在这里?”江梅轻声问道。 “回姑娘,世子已经在林子里头很久了…..”荀伯指了指林子里,回道。 江梅垂着眼,点了点头,留九竹和若云在那等候,自己只身前往山子里头,她沿着狭窄的小路走了一小段,在远处的右边,看到一袭月白长衫的沐箫和立在前面,林间清风徐徐拂过他的广袖,衣袂飘飘。 她目光一凝,慢慢走近,这时,她才注意到沐箫和前边十几个无牌的坟冢,那一刻她伫立不动,脚下如有千斤重,僵硬如石雕。 难道这里有长公主、有径舟哥哥,还有华缨的骨骸吗? 待她胸口渐渐喘过气来,她才走了过去,踏在树叶上的吱吱响声引起了沐箫和的注意,他转头发现了她,微微一愣,随即转身过去,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他无言,她亦无言,记得当年,她听闻那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京中的人半夜还能听到鬼哭狼嚎,可知那是冤魂的哭声……. 沐箫和依旧怔怔望着坟冢,半晌后,拿出一支竹箫,轻轻送在嘴边,一缕箫声悄然滑出,如烟悠悠升起,霎时树林里的万物都被包裹在箫声里般,万籁俱寂,只有箫声如泣如诉,幽咽如水…..最后,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江梅神情恍惚,整个人如石头般僵立在那。 “江姑娘,怎的也在这?”一曲过后,他终于出声, “我在燕雀湖泛舟,路过此地,看见了侯府的马车,便过来了。不晓沐世子在此祭奠亡灵,多有打扰。”江梅淡淡答道,声音里读不出一丝情绪。 “只是为何,都是无字墓碑呢?”江梅装作不解。 “呵呵,我也想知道他们是谁啊?”他苦笑一声,“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烧成灰烬或只剩下残骨……”他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江梅无言以对,二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许久过后,她才出声道:“听闻沐世子十几年未进京,想必这些都是十几年前的亡人吧!既然昔人逝去良久,何必苦于内心,不肯放下呢!” 江梅语调悠长,看着他这样自苦,实在是于心不忍,云家已经连累了他这么多年,真的不能让他继续痛苦下去,他该有新的生活。 沐箫和并不答言,自从来到京城后,便夜夜梦到那场大火,如不查出当年的真相,他于心何安哪,何况,那人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江梅像看透了他心境一般,“世间有些事,弄清楚了便是无趣,凡事不可太尽,难得糊涂方能好活。”说完她便转身离去,生怕多留一刻,自己便控制不住情感。 其实劝别人放心的人,往往自己更为放不下,江梅苦笑,自己不是比他还执着吗,不过痛苦一个人背就好了,她打定主意,疾步而行。 江梅回到县君府时,天色已晚,容与见她面无血色,顿时大惊,他边扶她往内走,边用眼神质问九竹和若云,而两人皆摇摇头,表示不知。 容与见状只得忍住疑惑,对着江梅道:“大小姐,灵枢、素问和云柯在里房等候。” 江梅未出声,只是点了点头,这三人来得正好,她正有事要问他们呢! 里屋几人见到江梅的神态均惊诧了一番,若雪赶忙接过江梅,用内力给她缓缓舒入一股真气,稳住了江梅的心神。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若雪问道,虽说若云平日跟江梅没大没小,可真有事来若云往往不敢开口,只有若雪一如既往地问该问的,说该说的。 “我竟然不知,云氏一族当年还有坟冢,想来应该早去祭拜的。”她声音低沉,有些颓弱无力。 容与等人恍然大悟,梅花谷对云家一案查了很多年,虽有不少收获,但遗漏这么重要的事情,容与很是愧疚。 “大小姐,我等办事不力。”容与自责道, “不怪你们,恐怕这事只有沐世子本人知道,何况他久在宁州。不过幸好有他,云家众人才得以入土为安。”江梅心里很感激他,他终究还是不负她所望。 江梅终于认真审视了一眼许久未见的三人,“你们终于来了…..”江梅终于收住悲伤,苍白的脸上挂起了一丝暖暖的笑意。 “见过大小姐!”三人齐声道, 灵枢和素问是江梅在梅花谷培养出来的医学圣手,一个擅长看病,一个擅长制药。两人均是江梅在医术上最得力的助手。早些年,江梅便已让灵枢进京掌管晓月楼,搜集京城情报,如今她入了这狼虎之局,少不得也让素问来助她。 “小姐终于想起我来,我在梅花谷都快闷坏了,还以为小姐忘了素问呢.….”素问双手环胸,抿着嘴角目光斜看向屋角,一副生气的模样。 容与瞪了他一眼,道:“得了吧你,你没事跑去找璆鸣四处为非作歹,打量着我们不知道呢….” 素问闻言顿囧,自己与璆鸣,一个擅长研制毒药,一个擅长使毒,两个人在一起,那是绝对的乐趣无穷,他硬是拽着灵枢道:“灵枢,是不是你告的状?” 一向沉稳的灵枢瞥了他一眼,不屑于与他争执,而是向着一脸笑意的江梅道:“小姐,咱们还是谈谈医馆的事吧…….” “你…..”素问气得吹鼻子瞪眼, “好了,该说正事了…..”江梅及时制止了素问的无理取闹。 (沐世子恋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呢?女二号即将出场!) 第二十三章 平阳医馆(一) “我们将在晓月楼对面开一家医馆,医馆只管诊断,要用什么药,让病人去晓月楼买,如此也能带动了晓月楼的生意。”江梅说完,瞧了一眼灵枢道:“灵枢,晓月楼的账上如何?” 灵枢面色一暗,吐了一口气道:“几无盈余….”晓月楼暗地里济贫救灾,开支甚大, 江梅点了点头,没有做声,毕竟晓月楼的情况她也心知肚明,“容与、灵枢,医馆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属下明白!”容与、灵枢齐声说道。 “素问,你协助灵枢打理晓月楼,再者专心研制你的药丸。” “遵命,小姐,素问今日来,还有一样东西带给小姐。”素问贼贼地笑道。 江梅眉间一挑,问道:“你最爱捣腾了,说吧,又弄出了什么花样?”她心知素问的脾性,他为了研制各种各样的药丸,十年如一日,乐此不疲。 素问神秘地笑了笑,道:“小姐曾说,这世间有没有一种药让人吃了之后神情恍惚,毫无防范,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而我正好研制出了这种药,请小姐赐名。”边说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盒子,递给江梅,江梅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便看见里面盛着几粒药丸。 江梅轻轻一嗅,神色一凛,然后看着素问笑道:“素问,你这药可有大用处了!我看就取名‘千嶂’吧!” 素问故作泄气地说道:“还是小姐聪明,知道我用了什么药。” “呵呵…”江梅笑了笑,见素问眼皮下有些暗沉,知他赶路辛苦,又吩咐道:“素问远道而来,随灵枢去晓月楼早些歇息,除了云柯外,其他人都忙去吧。” “是。” 直到众人纷纷退尽,江梅才偏过头来瞅着一直立在旁边的云柯,见他微屈着身子,始终一副恭谨模样,心里略略一暖,七年了,她依旧记得那年外出,她将躺在破烂堆里的云柯救出来的情形,原来,七年很快…. “柯叔…..” 云柯身形一抖,眼眶有些发热,怔怔地望住她,“大小姐….”云柯沙哑的声音响起, “三年不见,大小姐清减了些!”云柯微有些哽咽道, “呵呵….”江梅苦笑了一声,略微低了下头,脑子里想起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柔和的眼神中流转出丝丝暖意,过了一会,才低声问道:“珞大哥…..还好么?” 云柯一怔,看了看她,低低叹了一口气,才回道:“主事很好,只是挂念小姐…..”只是还如往常那般一人独自喝酒到天明….后边一句,云柯只是在心里说说,他看着他们长大,他明白,主事心里从来只有一个人,从来只会默默地守护她。 “呵呵….”江梅低低笑了一声,“那就好….”只要知道他很好就行了…. “哦,对了,柯叔,峥乐台的事,查得怎么样了?”江梅边玩转着手中的酒杯,边问道。 云柯敛了敛神,回道:“峥乐台是五年前出现在京城的艺馆,里面的女子多卖艺不卖身,尤善各种乐器,极受各路达官贵人的追捧,当今圣上的九皇子更是里边的常客,峥乐台最负盛名的女子便是华缨,华缨最善古筝,且常带面纱,听闻她有绝世容颜,因而也俘虏了不少京城子弟的芳心。”云柯娓娓道来。 “那华缨的来历查清楚了吗?”江梅幽深的眼眸中浮起了一丝淡淡的忧愁。 华缨真的只是同名吗?长公主最善古筝,她也善古筝,这些难道是巧合? “只查到了她五年前从临海郡来到京城,我已经让临海的人在打探,有消息我再告诉小姐。” “临海?”江梅嘴角浮现了一丝笑容,阿箐嬷嬷便是临海人,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一定是华缨,只是她回到京城做什么呢,看来有必要走一趟峥乐台。 江梅沉思了一会,也苦笑起来,只要活着就好,不管她做什么,她都要保她安虞。 “让人盯着峥乐台,弄清楚她们到底要做什么?” “是。” “还有,大燕和巴蜀那边的事情也不能松懈,一旦有消息立即报于我,如今燕帝正当盛年,雄才大略,难保不会有下江南的举动。” “明白,前一阵子,主事说他们定了一批军事物资,恐怕会有动静。”云柯答道。 “好,柯叔,你先把京城的事务熟络熟络,整顿京城与京外的联络,京外的消息我可全靠你了。” “小姐放心,云柯省得….” “哦,对了,京城目前有多少个坞堡?” “小堡不计其数,大坞堡有四处,东坞,处在东篱门附近,南坞在长干里,靠近朱雀航,北坞在青溪东门桥附近,靠近北篱门,西坞在石头津,那边有我们的货仓。京城总坞便在西明门北边一处府邸内,很隐秘,那边大多住着贫苦百姓,很安全。”云柯一一道来。 “好,你凡事小心,很晚了,你早点回去吧!”外出一日,江梅终究很是疲惫。 “我省的,那小姐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云柯退出后,快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接下来几日,容与和灵枢便忙着医馆开张的事,终于在六月初七那一日,医馆正式开业。 医馆位于秦淮河北岸,太庙之东,青渎桥旁,秦淮河发源于建康东部山麓,蜿蜒于建康城南部,最终汇入长江,河岸商肆林立,商贾云集,楼台阁榭应接不暇,是京城最繁华的商业区。 不仅如此,秦淮河岸两侧更是名门望族聚居的地区,中州散乱、桓室南移之后,衣冠文物,盛于江南,文采风流,甲与海内。 当然,此地也素为“当朝烟月之区,金粉荟萃之所”,因此迁客骚人、文人墨士多在此流连忘返。 秦淮河不仅承载着建康最为繁华的水运之任,更与青溪、运渎和潮沟分别从南、东、西、北四面包围着皇城,四水既是建康宫的护城河更是城内运输通达之要道。 而医馆所在之地正是秦淮河两岸列肆最集中的地方,离宫城正门宣阳门不过半个时辰,往北顺着驰道便可达宫城南门,往东通过秦淮河可达南市,通过青溪可达东郊的贵族宅第,往西顺流而下便可至长江,正是整个建康城人群最聚集的地方。 江梅念及自己出身平阳,遂将医馆取名为“平阳医馆”。太子殿下在开业之前,亲自为“平阳医馆”题字,并把它当之自己的贺礼。 “妙手神医”江梅在京城开医馆的消息也传遍了京城乃至周边州郡,众人听闻太子题字,更是争相前来一睹风采。于是医馆门前已经堵得走不着路了。 挡了别人的道不要紧,更重要的是挡了九皇子的道,要是平日这会儿铭欢就开始赶人了,可今日,皇子殿下心情极佳,何况旁人是为了一睹平阳医馆和江梅的风采,因此他丝毫不生气,于是就下了马车,自己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进了医馆。 第二十四章 平阳医馆(二) “哎呀呀,小梅儿,如今是见你一面真难啊,以后你这肯定要忙乎喽!真后悔把你放出宫!”萧墨琤一把纸扇轻轻扇风,边说边潇洒地走进医馆。 “多谢九殿下赏光!”江梅依旧礼数周到。 “你我之间客气作甚,”随即他环顾了下四周,见屋内只见几座案几,并不见药材之类的,有些诧异道:“梅儿,你这开医馆,怎么不见药材啊,我父皇赏你的几百斤药材呢?” 江梅笑了笑,领着他上楼,直到待他在阁中坐了下来,才解释道:“殿下,您就有所不知了,我这平阳医馆只管看病,只管开方子,药材可去附近的晓月楼买,再者,我行医多年,早已总结了不少各季多发的疾病,因而也让晓月楼提前制作药丸,这样,病人在我这看完病,去晓月楼买药丸,一粒下肚,药到病除,省得回去煎药麻烦。” 萧墨琤听着眼睛发亮,“小梅儿,你真是越来越让我惊讶了,不但会治病,而且做起生意来还不含糊。我真想掰开你的脑袋瓜子,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 “哈哈,殿下真是爱开玩笑,其实小梅心里早已把殿下当做朋友,何况这馆子也得殿下照拂。”江梅含笑地看着萧墨琤,她打心眼里喜欢萧墨琤爽朗的性格,其实跟他做起朋友真的一点都不累。 “你哪里需要我的照拂,我看七哥也很关心你嘛,我倒不知道七哥向来连宫宴都不爱参加,居然去你府上道贺,真是难得难得。”萧墨琤随意靠着凭几,垂着眉,把玩着手里的酒樽,不过江梅却是听出来了他话中的酸意。 江梅无奈地笑了笑,明明是萧墨珩将自己带入京城给他疗的伤,可惜这些事却是不能让他知晓, 江梅看了他半晌,才轻声回道:“殿下….我在入京之前,曾与七皇子有过一面之缘,些许七殿下念及此,稍微照顾一二!” 萧墨琤抬眉看了看她,“好吧,既然如此,本殿下原谅你,也勉为其难照看下你的医馆吧!”他靠着凭几,一副懒懒地神情,又得意起来。 江梅心下无语,只是笑着并不答他。她欠身帮他斟了一杯酒,有意无意地说道:“想不到太子殿下书法如此精湛,字体温润秀劲,潇洒自如,真是可惜啦!” 萧墨琤听到她赞美太子的书法倒是正常,可一听到可惜二字不由皱了下眉头,“可惜?小梅,你这话可不能乱说,何来可惜之说?” “前日去太子的东宫求字,与太子有一番畅聊,见他沉迷于书画,对于搜集的书画作品可谓如数家珍,我看得出,他疲于政事,你说这样的人物生在帝王之家不是可惜了吗?”江梅一本正经地说道,她紧盯着萧墨琤的脸,尽量捕捉他每一丝表情。 她看着他的神色由浅笑转为无奈,而她一直颇有意味地看着他。 萧墨琤仰着头望向窗外,一道耀眼的光芒透过树叶的缝隙射入他的眼眸,他微眯着眼,坦然迎视,许久过后,他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我真心希望他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小梅儿,你说我如何是好?”他回过头来看着江梅,一动不动。 两人对视良久,这是双方的试探。 最后江梅哑然一笑,他还真是不隐瞒,她真的就这么值得他信任吗? 萧墨琤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她,他总习惯于告知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在她面前,他不想否认。他确实有夺位之心,可他也不会伤害自己那无辜的哥哥。 对于这样一个从小就很爱护他的哥哥,萧墨琤不想去抢他的东西,可他偏偏坐在了最不合适的位置,这也是萧墨琤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 江梅心下早已明白他的顾虑,她眼神极其平淡,边给他倒茶,边不着痕迹地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既然自己不方便出手,便创造机会给别人出手吧!”说完她直视他,眼神真切。 萧墨琤闻言,眼眸一转,似有一道精光射出,眼神清冽地直视眼前这位淡然的女子。他心中突然有一丝暖流淌过,他一直想办法让江梅站在他这一边,当沐箫和说支持他的时候,他只是觉得自己有了一个并肩作战的朋友,而江梅说那句话的时候,他有种找到知音的感觉。 “你别多想,你的事我不想插手,我只是想帮他,如果能让他做快乐的事情又能不伤及性命该是多么美好的事。” “为什么想要帮他?” “他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而已,本来有自己想做的事,最后却因家族的束缚而埋没了才华,如今已经碌碌无为毫无生气。”江梅神思飘远,喝了一杯茶以掩住内心的悲伤。 她喝完继续说道,“如若顾忌情面,畏畏缩缩,便是妇人之仁,不若你来谋,假借他人之手,些许还能护他周全。” 她在说‘妇人之仁’的时候全然忘掉自己是一个女子。 萧墨琤目光笼罩着她,嘴角溢出一丝诡笑,“好,我听你的,创造机会让别人出手。”他明亮的眼睛里透着难得的深沉和睿智。 他起身,准备离去,临走之前说了一句让江梅摸不着头脑的话,“其实,不是所有女子的想法都是妇人之仁。” 江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哑然失笑。 萧墨琤走后不久,京城各府也派人送来了贺礼,不管怎样,结交一位名医总是一件好事。 医馆开业后,人流不息,哪怕半夜都有人前来敲门就医,无论是平阳医馆还是晓月楼都已经忙得不可开交, 不过这些小门小户的病她自是不需要亲自上阵,不说有灵枢,单若云、若雪耳濡目染多年,都是可以看病的,再加上灵枢手下还有一批医徒,她就更不用操心了。 因此她白天喜欢坐在医馆二楼的阁楼里,望着秦淮河两岸船只穿梭,人来人往,边让印心给她做好吃的点心,揉揉肩捶捶背,晚上便回府上休息,日子是相当惬意舒坦。 于是所有人都觉得,这位江大神医开始在京城过起好日子了。 直到有一日江梅收到一封请帖,她展开一看,嘴角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深了…… (谢谢朋友们的票票哦,很开心,然后继续打滚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十五章 东方先生 京城东郊的棱王府内有一处水阁,如今天气渐热,七皇子便将书房的棋局搬至水阁上,拉着一白衣男子与他对弈,一身天青色长袍的萧墨珩,头顶白玉小冠,依旧一派清新俊逸,而对面这名男子约莫三十出头,他白巾裹头,长须飘飘,手执羽扇,一片高雅风采。 “听闻先生最近新作了一首曲子,珩可有幸一赏?”萧墨珩手执一子放下,抬眉轻声问道。 “前些日子,泛舟燕雀湖,清风徐徐,水波粼粼,便有感而发,遂作了一曲,耳后让人给殿下送过去。”男子先拱了拱手,谦和有礼地回道。 此男子正是萧墨珩座下军师,东方湛,东方先生精通音律,善作曲,萧墨珩和苏君逸均好雅乐,苏君逸甚至拜他为师,学习音律。后萧墨珩辟他为王府咨议参军事,实则是萧墨珩的帐下谋士。 “先生上次去了一趟京口和广陵,可有见到徐州刺史石冰将军?”萧墨珩剑眉轻抬, “殿下,石冰将军是圣上的亲信,不好收服,但他家将和部曲颇多,如若能纳入殿下麾下,如虎添翼啊!”东方湛停了下来,望着他答道。 萧墨珩执子沉思,徐州刺史出镇广陵,在建康之东,是京城近援,得到徐州刺史的支持是必走的一步棋,他突然抬睫,“先生有何良策?” “石冰虽为武将,但有勇有谋,陛下对他深为信赖,不过,石冰并无亲子,只有两个女儿,如果想要得到他的支持,可有两策。”东方湛轻摇羽扇,淡定地看着萧墨珩。 萧墨珩垂了垂眼,隐约猜到东方湛的想法,他沉默了一会后,吐出四个字:“先生请说。” “一则殿下娶她的女儿为侧妃,二则在他的家将里面安排我们的人手,伺机培养,取得石冰的信任。不过,在下建议殿下可以两策兼而有之。”东方湛嘴角带笑,语气悠然。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先生已经开始实施第二策了!”萧墨珩带着试探的眼神看向他。 东方湛被他识破,失笑起来,“石将军是一良将,殿下可以联姻来稳固。” 萧墨珩闻言收住了笑容,眉头轻蹙,目光沉静如潭,心里微微有些酸涩,为了那个目标,他步步为营,已经放弃了太多的东西,如今多娶一个女子又算得了什么?他内心不禁自嘲,思罢,他伸手将指尖那颗子重重按住,方出声道:“我不想做的太明显。” “只要殿下点头,此事交予湛处理即可。”东方湛依旧不依不饶,荆州的袁氏兵力强盛,万一将来有不臣之心,大军顺流而下直下建康,那朝廷危矣,只有在建康下游部署重兵,方能保建康稳固,徐州刺史的位置则尤为重要。 “好,先生安排吧!”萧墨珩放子起身,踱步立在栏边,望着湖中的荷叶发呆,脑子里不由想起那晚的曲水流觞,以及一个飘逸的身影,神情渐而有些恍惚。 “多谢殿下成全!”东方湛也起身行了一礼。 萧墨珩一愣,转过身来和言道:“先生哪里的话,先生为墨珩苦心谋划,墨珩只有感激的份。” “殿下言重了,良禽择木而栖,湛能得到殿下的青睐是湛的荣幸。” “先生辅佐墨珩已有七年之久了,为墨珩布局天下,用心良苦,墨珩早已视先生为师为友!”萧墨珩语气轻缓,言辞透着真切和感动。 东方湛闻言神色有些激动,拱手作礼道:“湛敢不竭尽全力,以佐明主建不世之功!” 萧墨珩轻扶他的肩,“好,先生知我为人,他日功成名就,先生便是第一人!” 东方湛只是怔怔不能言,遂再拜了一拜。 “哦,对了,先生,我让你查的事可有眉目了?”萧墨珩走上前一步,一手负后。 “殿下,江梅确实出身梅花谷,晓月楼的一切人手和调度也均出自梅花谷!只是湛认为,这位江姑娘入京恐怕没那么简单。”东方湛一字一句道。 萧墨珩剑眉一挑,“先生此话何意?不是先生出策让我掳了她入京么?” 东方湛略略苦笑,轻扇一摇,思忖道:“殿下,虽说如此,可她如今在京城却是安然住了下来,实在看不出是被迫的,这倒是让湛诧异了….” 萧墨珩浅浅一笑,“先生是没有见过她,她呀,本是个很闲适的女子,既来之,则安之,他日先生见了她就知了….” 东方湛笑了笑,没说什么,看来七皇子很喜欢这个女子,他心里暗道。 萧墨珩思忖了半晌后,觉得东方湛的担心不无道理,遂说道:“不过我还是会注意的…” 东方湛点了点头,答道:“不管她是什么来意,当下还是得设法让她投靠殿下,江姑娘虽说只是一个女子,但她的绝世医术以及晓月楼的实力不容小觑,何况,晓月楼如今在巴蜀的成都和大燕的洛阳均有分坞呢!他日图谋天下,晓月楼可堪大用!” “先生觉得她会为我所用吗?”萧墨珩眼神瞟向他,带着一丝忧虑。 “这要看殿下的手段了!” “她跟老九关系很好呢!”萧墨珩似乎有些醋意,明明是自己先遇到她,偏偏最后为小九作嫁衣裳,他不高兴,很不高兴。 “这样也不全然是坏事啊,如若她协助九皇子,些许能为我们除掉一些对手,有的时候自己不出手,便创造机会让他人出手吧!”东方湛口中轻轻吐出这些字,淡然优雅,只是他不知道,这样的话,别人也说过。 萧墨珩凌厉的眼神扫过他,嘴角一丝轻笑:“还是先生有高见呀,我倒糊涂了,那正好,太子和晟王的事就交给他们了。” “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要让江梅俯首称臣,殿下,江姑娘的事情就交给湛吧,湛一定有办法让她臣属于殿下您!”他的眼中透着刚毅和果断。 “先生既然如此有把握,那墨珩也放心了,只是有一点,不许伤害她一分一毫。”萧墨珩坚定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柔软。 东方湛闻言失笑,随即点头应允。一入京城就能虏获两位皇子的欢心,看来这个江梅真是不简单呀。 两人正在各自遐思中,一个浅绿的身影走过来盈盈欠身道:“殿下,晚膳已经好了,请问殿下是否可以用膳了?” 来人正是萧墨珩的侧妃,会稽内史谢赟的女儿谢远岫,她一身淡绿色的襦裙,外披一层白衫,随着莲步轻移,丰盈窈窕,身姿绰约,她声音柔如静水,立在一旁等候萧墨珩的回复,一眼望去,一派娴静端庄。 萧墨珩早年开府时,曾娶有一正妃,然正妃早故,只留下一女,萧墨珩心生感伤,一直未续弦,也未急着将谢妃扶正,但平日里府上都把谢妃当做正妃对待,那孩子也由她抚养。 萧墨珩听到她的声音,转过头来,朝她轻轻点头,随即又对东方湛说道:“先生一道用膳可否?” “湛还是不扰殿下和侧妃了,湛先告退。”说罢,东方湛再行一礼便转身离去。 萧墨珩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微微感叹,幸得此人,昔日刘邦有张良,而东方湛便是自己的子房了。思罢便与谢远岫一起回屋用膳。 晚膳过后,萧墨珩的侍从覃信送来一个帖子,“主子,这是峥乐台派人送来的请帖,说是今年的‘峥乐雅乐’于后日举行。” 萧墨珩接过帖子,看了一眼,神色微动,今年的盛会由峥乐台主办,更有幽兰画坊和静怡书坊协理,请了幽兰画坊的人,那太子殿下一定会去了,他嘴角浮起一丝轻笑,看来这场盛会是有人特地为太子举办的了。(箫和一直想写个诸葛亮的形象,哈哈,满足啦) 第二十六章 阴谋阳谋 此时夜深了在书房忙碌的还有晟王萧墨镶,晟王府位于右御街附近,在广阳门南边。比之在东郊的棱王府和柏王府,这里离皇宫非常近,可见晟王在朝中的地位。 “这次好不容易让怡月说动峥乐台的华缨姑娘,让幽兰画坊和静怡书坊一起办理这次雅会,一定要吸引太子到场。”萧墨镶浅酌了一口酒,狭长的凤眼略略含笑。 “怡月姑娘这次功不可没,她对王爷您也算是很尽心了。”王府内东阁祭酒王佩瑜小心翼翼地在萧墨镶面前答道, “怡月要的东西你都给她了吗?”萧墨镶凌厉的眼神轻轻从王佩瑜身上扫过,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王佩瑜躬着身子,战战兢兢回道:“都已经安排好了,想必现在已经在姑娘手中了。” 萧墨镶看着他有些唯唯诺诺,笑道:“佩瑜,你跟了本王不少年了,在本王面前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你知道,虽说外有袁氏和舅舅的帮衬,但你才是我的心腹。他日本王问鼎,你就是大功臣。” “佩瑜省得,佩瑜谢殿下提携!”王佩瑜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却是谄笑道。 这时,外面一侍从进来请示道:“王爷,王妃过来了。” 萧墨镶抿了抿嘴,吩咐道:“嗯,让她进来吧!”说罢,他朝王佩瑜使了个眼色,王佩瑜识趣地退了下去。 就在王佩瑜踏出书房时,晟王王妃袁碧桃手撑着腰,一脸笑意地走了进来,袁碧桃是袁楷的嫡女,因长在将军府,颇有将门风范。袁碧桃挺着身子,走近他,温柔道:“王爷,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我给你熬了一碗莲子粥,清暑消热,王爷赶紧喝了吧!” 说完,袁碧桃从身后的婢女那接过一碗粥,轻轻递给萧墨镶。 萧墨镶看着自己这位王妃,面色柔和了不少,袁氏虽然骄扬跋扈,对他一直指指点点,但眼前这位王妃脾气性格他却甚喜。她不骄不躁,贤惠大方,把府内治理的井井有条。他从她的手里接过碗,一勺一勺喝了起来。 王府上下所有人见到萧墨镶均是小心翼翼,生怕出错,唯独王妃一直秉持原则,明晓是非,在他面前不拘女儿姿态,大方得体。 袁碧桃说着便在侍女的帮扶下坐在了萧墨镶身旁,“我知道王爷一直为武昌的事担忧,我父亲说了,那边的事他会打点,不会让小人借机陷害王爷。”袁碧桃轻声说道。 萧墨镶闻言偏头看了过来,神情略有些不快,但依旧温柔说道:“我知道了,我不是说过,我的事情你不要操心吗,我会去处理的。” “我看王爷心里藏着事,我怎的不担心呢!”她眼眸清转,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萧墨镶见她面色微红,遂将碗放了下来,揽着她的肩道:“你是有身子的人,你能为我生下一个世子便是最大的功劳了!”萧墨镶微微抚摸住她的隆起的腹部,声音更是沉缓。 袁碧桃闻言,脸上潮红,看着他,眼中噙着笑,并不言语,这已经是第二胎了,前一胎生了一个郡主,希望这胎是个儿子,那就是萧墨镶的嫡长子,王府的世子。 “早点去休息吧,我再忙一会就去休息。”萧墨镶声音极其轻柔,说着,对着一旁的侍女说道:“春莺,快来把王妃扶回去,以后晚上别让王妃出来。” 春莺碎步上前,“是,王爷。” 袁碧桃轻轻一笑,道:“那王爷也早些歇息!”说着便扶住春莺出了书房。 萧墨镶看着她出去后,便执笔写了一个字条,交予一个侍卫,让他悄悄地送往东宫方向。 六月十五日上午,东宫奇华殿内,太子萧墨瑜正在临摹古画,这时一内侍走进来,轻轻地在太子身后喊了一声:“太子殿下!” 萧墨瑜最不喜欢别人在他绘画的时候打扰他,因此他不理会那内侍。 那名内侍见太子不答言,便在他身后轻柔说道,“殿下,今日是六月十五日,峥乐台一年一度的雅乐集宴又开始了,您近日都未出宫,今日便歇息一日出去凑个热闹?” 太子身子一顿,手中的笔略停了一停,方道:“母后近些日子管得紧,要是让她知道我去玩乐,一定又会生气的。我不能为母后解忧,却也不能让她生气。” 太子最后提上一笔,一幅画便完成,放眼一看,一只仙鹤跃然纸上。他看着那支欲展翅的仙鹤甚为喜欢,不过转而又叹了口气,吩咐内侍把画收好。 那内侍跟着太子往书房外走去,“殿下,去年您跟随陛下狩猎,峥乐台的雅会您就没参加,您还引以为憾,今年华缨姑娘特地托人送贴进宫,可见姑娘的殷切之情呢!”内侍再次逢迎道。 “今年是怎的玩法?”太子边走边随意问道。 内侍见太子有了心思,便回道:“华姑娘说她今年下了大手笔,保准让您尽兴,太子去了便知。” 太子笑道,“罢了,罢了,还有哪些人去?” “京中贵族子弟都是去的,好不容易遇到这样的雅会,大家是挤破脑袋也得去看啊,只是峥乐台毕竟席位有限,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去的。” 他随即眼珠子一转,接着道:“至于其他几位殿下,我问过几个侍从了,九殿下是铁定去的,晟王殿下也说要去,连柏王殿下这次都去呢,只有棱王殿下还无动静,想必太子您要是去了,棱王殿下也会去的。” 太子停住脚步,看了他一眼,温和的面庞上浮起一丝忧愁,“不过,母后让我抄的‘南华真经’还未抄完呢!那我先抄完再说吧!”太子有些沮丧, 当今皇后殷氏,性格阴柔善妒,眼见六皇子势大,九皇子得宠,心下烦闷,便恨自己儿子不争气,经常来东宫查看太子功业,太子疲于应对,对自己的母后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那内侍见他依旧有些犹疑,于是下了最后一块招牌,他躬着身子,压低声音道:“殿下,我听说,这次雅会不是峥乐台单独举办的,而由幽兰画坊的婉荷姑娘和静怡书坊的怡月姑娘一道协理!您看看这帖子就知道。”说着把请帖递了过去。 此内侍名唤楚山,他跟了太子多年,对太子的习性了如指掌,太子尤爱书画,他经常去宫外的画坊看画,对幽兰画坊的婉荷姑娘,一见倾心,那婉荷姑娘画得一手好青绿山水画,最得太子钟爱。 太子接过帖子,看到“婉荷”二字,神色一怔,他犹豫了片刻后,最终下定决心道:“好吧,那我赶紧先去抄经。”说着他便赶紧回到书房去了。那内侍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直到下午酉时初刻,太子终于收拾完毕,准备出府,临走前,他找来太子妃,对她温和的说道:“你把经书收好,回头交给母后,你今夜早些休息,我有事先出去一趟!”说罢带着两名内侍和一些侍卫便出宫去了。 太子妃裴书颖便是宰相裴蕴的女儿,裴书颖一手抚摸着隆起的肚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有些担忧,近来皇后对他管教颇严,倘若让人知道了,少不得又要被骂,裴氏本来相劝良多,后来见太子开始疏远她,更宠孔良嫒和孙昭训,因而也不敢狠劝。 夏日的白天较长,因而此时秦淮河两岸依旧川流不息,峥乐台位于朱雀航东边的秦淮河南岸。峥乐台一年一度的“峥乐雅会”便在这座两层的阁楼中举行,其热闹程度堪比传统佳节,每年的峥乐盛会俊彦云集,座无虚席,京城的公子哥儿无一不往,哪怕是一些小姐们也是常去的。 此刻峥乐台内外,已经水泄不通。 “殿下,你看人这么多,我们下车走过去不是正好?”江梅掀开帘子瞧了瞧外面,皱眉道, 今日酉时未到,九皇子萧墨琤便急急赶来,硬是拉着她前往峥乐台,说这是建康的盛会,琴棋书画、诗文歌乐样样皆有,她绝对不能错过。 她本以为只是贵族公子哥们的游戏,结果上街一看,平民百姓也是项背相望地前往峥乐台。对于峥乐台在京城的影响力,她也只得汗颜了。 “这你就放心了,咱们不走这条道。”萧墨琤躺在马车内,潇洒一笑,随即对铭欢吩咐道:“铭欢,你知道该走哪的,快点,我们预定的位置可别被人抢了。” 帘外的铭欢应了一声便调整马车方向继续驶去。 “还有人敢抢九皇子的坐席,那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吗?”江梅放下帘子,偏头打趣他。 萧墨琤闻言坐了起来,看着她认真说道:“小梅,你是不知道,这位华缨姑娘平常跟我关系极好,可是为人却是刚直无私,不管任何人,都是一视同仁。如果我去晚了,被先到的得了也是可能的。”萧墨琤的俊眉皱了皱,一脸担忧和着急。 江梅倒是不在意,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看来华缨的性子还没变呢。 第二十七章 京华旧客 峥乐台二楼的一雅间内,一着月白长衫的男子倚在小榻上沉思,他一手靠着凭几,一手把玩着手中的半块玉佩,那玉佩莹润通透,状似云雾缭绕,散发着柔润的光泽。 这名男子正是靖南侯世子沐箫和,他目色迷离地看着那玉佩,大拇指来回摸着底端的那柔和的云”字,脑子里却是想起了小时候那个鲜活的小身影…….. 那个执着坚强的小女孩,那个永远不懂温柔和礼数的小魔女,那个眨着明亮的眼睛扬头对他说“箫和哥哥……长大后我就嫁给你!”的小姑娘已经随十四年前的那场大火而香消玉殒,那个身影已经永远封存在嘉定六年…… 嘉定年间,大桓子民最津津乐道的不是江南名士如何竞风流,而是大燕铁骑压境时,号称大桓“英武三杰”的云凌波、裴景声与沐真三名世家子弟如何守住了边疆,云凌波是大桓驻守在襄阳的雄将,天家为了感慰云家的功勋,将才貌俱佳的宣陵长公主嫁给了云凌波,随后宣陵公主后为云家孕育了一子一女,长子云径舟,小女云玥瑶,当长公主怀上小女儿时,沐真主动为独子求婚于云家,两家本世代相交,遂指腹为婚。 只可惜,十四年前,大燕玉面军师北鹤亲率三十万大军直逼襄阳,恰在那时,襄阳传出云凌波私藏国玺,试图叛逆的消息,更有甚者,传言云凌波欲勾结北鹤南下犯国,得到消息的朝堂一时争论不已,派去营救襄阳的军队终究迟了数日,最终,襄阳落入北鹤之手,桓军退守竟陵,而云凌波及一众云家将身死襄阳…… 裴太傅的独生子裴景声因不信自己的兄弟会谋逆,直道是大燕的诡计,他驻守竟陵时,数次出击大燕,誓为云凌波报仇,可惜的是,他最后也战死沙场,徒留马革裹尸还。唯独沐箫和的父亲沐真保全了性命,他不满朝中对云家赶尽杀绝的做法,带着沐箫和回到宁州,十四年从未踏入京城一步。 往事一幕一幕在沐箫和脑中翻腾,他呆滞般的望着窗外,原本温雅的轮廓顿时冷硬起来,眼中一道一道的冷意蕴藏着永远都抹平不了的伤痛…… 他轻闭双眼,喝下一杯烈酒,浊酒浇心,那股痛麻随着热酒传遍全身….. “世子……..” 一个低低的声音将沐箫和缱绻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募然抬头,一脸苍然地寻声看去,却见一面带轻纱的女子静静地立在帘前注视着他,莹亮的眸子里带着几许淡淡的忧伤…… “未请自入,惊扰了世子,华缨向世子赔不是!”说着,华缨欠身行了一个礼,举止之间有着几分爽快, 沐箫和终于回过神来,连忙起身回礼,温和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原来是华缨姑娘!”原来是她引自己入的京,今年年初,沐箫和受到来自京城的一封密信,信中只言有云氏一族的消息,他遂借为裴太傅贺寿,经由夏口来了京城。 华缨怔怔望了沐箫和一会,眼中闪过一丝怅惘之色,然而很快她便收住神情,只是淡淡一笑,“世子请坐吧!”说着便帮沐箫和斟了一杯酒,随他一道坐了下来。 “裴府我去过,可并未看到姑娘所说之人,而且还差点搭上一条命!”沐箫和忧郁深邃的眼神中,飘过一丝隐忍与犀利。 华缨挑眉看了看他,诧异道:“难道她不在裴府内?早些年,我也派人前去裴府打探,可一直没见过她的身影。” “那姑娘还让我去打草惊蛇?”沐箫和有一丝不快。 “打草惊蛇倒没有,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来意,我只是觉得她若不在裴府还能在哪?”华缨沉思了一会,偏头问道,“你还记得她的模样吗?” “印象不深,不过你确定她还活着?云家不是无一生还吗?”沐箫和说着说着,心里忽然有一丝激动。 “是的,当年长公主因裴氏一逼再逼,愤怒至极,暗地里一纸休书让裴氏接她回去,再后来,将军府内一场大火,其他的你都知道了。”华缨语调悲切,咬着牙齿,竟是一再控制自己的情绪。 不管怎么样,她是恨自己的嫂嫂的,当年云家风光最显时,裴蕴将自己的长女裴风晚嫁到了云家,嫁给了自己的哥哥云径舟,可是云家出事后,他不但将裴风晚接回了家,还推波助澜,将云家至于灭门的死地,这口气,让华缨怎么吞得下去…… 沐箫和见她神情悲痛,心中不由起疑,她到底是谁?待他伸手过去想去安慰她时,她已缓了过来, 华缨拭去了眼角的泪珠,低声道:“如果世子想知道当年云家的人是怎么死的,可以找到她,只有她些许还能知道一些当年的真相……”她当年太小了,才六岁多的她,被长公主找人连夜送走,她根本来不及去问清楚发生了什么。 “裴蕴对外称她已病逝,想来是不想让外人得知她的下落….”沐箫和道, “是的,我曾派人去裴府打探云家的事,可裴蕴治家严谨,下人不敢妄论半字….”华缨皱了皱眉道,边说她边饮起酒来。 “嗯…”沐箫和轻轻应着,可眼神却是在她身上来回流转,她能知道云家如此隐秘的事情,那她到底是谁? “华缨姑娘为何对云家的事如此清楚?姑娘到底是什么人?”沉默了半晌后,沐箫和终于出声问道,他微微眯眼,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有些苍凉。 华缨身子一顿,手中的酒盏凝滞了半刻,才抬起眉来看着沐箫和道:“世子勿要多想,华缨只不过是一个深受云家大恩的人,总之,华缨此生定要查清楚当年的真相,要让云家的人死得明明白白!”说完,她仰头将酒盏中的酒饮尽,竟是一番飒爽与决绝。 他俩注定有缘无分,既然如此,何必徒增烦恼,华缨心里苦楚道。 “呵呵…..”沐箫和苦笑了一声,也随她痛饮了一杯酒,似乎心里最后一点希冀也没了。 华缨看着雅间的屏风有些失神,突然她眼中射出一记精光,偏头看着沐箫和:“世子,或许我知道裴风晚在哪,过几日我找人去探探。” 沐箫和闻言正了正身,向她投过去试探的眼神,“在哪?” 华缨轻轻一笑,边起身边道:“世子,这事就交给我好了….世子还是去听曲吧….” 沐箫和一愣,方才意识到自己今日干嘛来了,遂也理了理衣袖,起身笑道:“华缨,你今晚意欲何为?” 华缨哼笑了一声,踱步至窗口,淡淡看向外面,神色有一丝懒怠:“不过是帮九殿下一个忙而已,那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我们看看热闹罢了!” 沐箫和轻笑一声,并未多言,而是朝外面走去。 (女二号出场啦,这里自然有很多伏笔,各位后边慢慢看就明白了,另外,小荷谢谢大家的票,弱弱地问一句,还有么?嘻嘻) 第二十八章 峥乐盛会(一) 江梅与九皇子终于绕过重重人群,从峥乐台后方一小道挤了进来,当江梅通过一甬道步入峥乐台内时,面色微微一滞,萧墨琤一堂堂皇子殿下怎么会走这种下人才走的甬道,他能抄这样的小道进来,可见他与华缨关系不一般。 “小梅儿,来,跟我来…”萧墨琤笑嘻嘻的伸手拉住她,带着她越过一个后院,从峥乐台的后边走了进去。 江梅被他宽大的手暖暖的握着,心里略有些不自然,不过这后院人员杂多,她也不方便说什么,遂跟在他后边往里边走去。待她走入大厅时,才发现阁内宽阔高大,阁正中间高耸着一月台,二楼四周均有楼梯通向台上,真是极佳的演奏妙地。江梅环视一眼,却见阁内人群嚷嚷,颇为嘈杂。 萧墨琤回头望了她一眼,正撞见她皱了皱眉,知她不喜吵闹,遂笑着解释道:“梅儿,这一楼大多是普通百姓所做,你随我去二楼,那里定然安静不少!” “甚好!”江梅答了一句,遂与他一道上了二楼。 江梅踏上二楼后,却见沐箫和正一脸微笑地跟对面的人打招呼。 “沐世子这是看到哪家的小美人了,笑得这么甜?”正急忙赶来的萧墨琤一走上来,便看到了这一幕,他顺着沐箫和的眼光看过去,嘴角一丝轻笑,“我说谁呢,原来是小兰英啊!”说着又坏坏地笑起来。 “你怎么才来?”沐箫和不理会他的打趣,眼光看到了他身后的江梅,江梅正朝他点头微笑,他也一笑示意。 “还不是被我们的大神医耽误了呗,这么大的热闹她不过来,那不是可惜了嘛!”他对于江梅在府上的不在意深为不满。 江梅无奈地摇了摇头,却是朝着四周看去。二楼廊间的席位上已坐了不少贵人,晟王萧墨瓖已经在东面入席,而难得凑热闹的八皇子柏王萧墨璕也坐在了北边的一个席位。 萧墨瓖旁边坐着的是是时任吏部郎的张氏公子张匡世,吏部郎是尚书省内郎职中最显要的职位,张博望为散骑常侍领度支尚书,而其子为吏部郎,其弟张博为任吴兴郡内史,张氏真是内掌政朝堂,外掌控吴兴郡财富,也难怪六皇子在朝堂上如此得心应手。 萧墨璕左边倒是坐着当今国舅爷家的公子殷庆孙,其父龙骧将军殷鸿以国舅之尊领江州刺史居于寻阳,他是国舅独子,虽一人居于京中,但也逍遥自在,加上皇后颇为爱护,因此也是一个无法无天的主。 北面中间空了一个席位,想来是留给太子的,而再往右看去,裴家与苏家的几位公子都坐在了一块,裴晖和苏谭二人正在指着四处说说笑笑,想来对这场盛会很是期待。 “小梅儿,待会让你见识见识建康的文人雅致。”萧墨琤说完拉着江梅坐下, “哈哈….小梅拭目以待!”边说着,江梅抬眉望西看去,便见姗姗来迟的七皇子棱王萧墨珩,以及那位颠倒众生的苏大公子苏君逸。 不过今日她倒注意到了另外一男子,只见那名男子正与苏君逸亲切交谈,江梅暗暗打量他,见他道貌伟岸,羽扇纶巾,风采斐然。看来七皇子身边也有不少才能之辈呀,江梅心里叹道。 “太子还是来了。”萧墨琤看向刚刚进来入座的萧墨瑜,淡淡说道,“听说最近皇后对他管教颇严,能请动他,六哥是下了功夫了。” 江梅闻言偏头看了过去,果然见太子萧墨瑜正与自己的各个弟弟打招呼呢! 她忽的神色有丝哀伤,小时候,这些皇子中,她印象最深的就是太子了。 她有一次她装作华缨的丫头跟她一起进宫玩耍,却因贪玩不小心失足落水,醒来后听闻是太子殿下救得她,那时她一直记着这个恩情。再后来,长公主便也不再让她进宫了。 如果可以,一定不能让他出事,设法保全他的性命吧!江梅心中如此作想。 该来的终于来了,于是当江梅恍惚之际,乐台上已有了一个身影,顿时台下一片欢呼声。 那女子着一身淡黄色云烟衫逶迤拖地,头发梳着扶柳髻,淡扫蛾眉,薄粉敷面,明艳不可方物。 她姗姗移步,先欠了欠身,朗声说道:“请各位安静一下,今日是峥乐台一年一度的峥乐盛会,各位公子哥、小姐们、江湖兄弟们能赏脸,琇莹感激不尽,今日定让各位尽兴。” 她一说完,底下又热闹起来,有人问道:“琇莹姑娘,今个儿是怎么个玩法?” “是啊,是啊!”又有不少人附和道。 “各位不急,容我细细道来,今日主题为寻音问路,我们请来了幽兰画坊的婉荷姑娘以及静怡书坊的怡月姑娘,一道为各位助兴。” 话音一落,底下的人就欢腾了,峥乐盛会以往都是峥乐台一家独办,如今请了京城有名的幽兰画坊和静怡书坊,可见今日排场之大。众人于是欣喜雀跃。 琇莹继续说道:“今日华缨姑娘会奏曲六首,每奏一曲,在场的各位先听着,曲毕之后,请答出此曲的曲名。倘若答对了,婉荷姑娘和怡月姑娘均有礼品送出,能不能拿到便是各位的能耐了!” 阁内霎时热闹嘈杂,众说纷纭,只见一人说道:“去年华缨姑娘可只奏了一曲,今年居然要奉上六首曲子,哪怕没猜中,能听足华缨姑娘的曲子也是极好的啊!” 大家均点头称是。琇莹看到众人的反应,心里十分满意。 “快开始吧!”台下的人已经有些等不及,纷纷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如果各位无异议,那我们便开始了,”说着,她转过身去,做了个请字:“请三位姑娘!” 琇莹抿嘴轻笑,她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廊上的贵族公子哥,缓步上楼去了。 随后江梅便见三名姑娘各带着一名侍女,轻移莲步,款款而来。 走在最前的女子,面带轻纱,一身淡紫色衣裙,身上绣有小朵的淡粉色栀子花。头发随意的挽了一个松松的髻,斜插一只淡紫色簪花,显得几分随意却不失典雅,面纱微动,倒是让人无限联想那纱后容颜。她便是峥乐台的招牌华缨姑娘。 从她出现到走上高台,江梅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心想从她身上找到些熟识的影子,然而,年深月久,久到她们彼此都已经面目全非。最后她只得掩住眼中的悲伤,低头喝酒。 华缨左边那位女子,身着牡丹翠绿烟纱,逶迤拖地粉花绿叶裙,身披薄烟翠绿纱,低垂鬓发斜插碧玉簪子,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她便是静怡书坊的怡月姑娘,静怡书坊搜集古今书法佳作,怡月姑娘更是写得一首飘逸小楷,声名远扬。 右边那位女子则一身浅蓝色纱裙,三千青丝被挽成一个简单的碧落髻,将一支清雅的梅花簪子戴上,花容月貌如出水芙蓉,气质淡雅如荷,真是人如其名。此女子便是幽兰画坊的婉荷姑娘。 江梅看了一眼婉荷,再而望廊上的太子殿下看去,便见他用温和的目光凝视着婉荷,似乎全然忘了身边众人。 江梅嘴边低低叹了一声,只是忽然,她无意中瞅到了晟王萧墨瓖,却见那邪魅的面庞上露出了稍有的痴恋,江梅再而顺着他眼神看去,顿时心口惊讶了一番。 (明天最后一周新书榜了,箫和弱弱的求下推荐票和长评....谢谢,爱你们,么么哒...) 第二十九章 峥乐盛会(二) 江梅瞅了一眼怡月,低头抿了一口酒,笑而不语,原来晟王殿下也不外如是嘛。 萧墨瓖他手执酒杯,一口饮尽,一直碍着袁氏,因而府中妻妾甚少,就连他舅舅也不让他娶烟花女子。这名女子暗地里帮他做了多少事,只想求一个名分,难道他还给不起吗? 然而与众人看着台上三位绝色不同的是,萧墨琤歪着头打量着江梅,似笑而非。 “殿下不看台上三位绝世美女,为何瞧我这蒲柳之姿?”江梅颇为莫名, “你一直盯着华缨姑娘看,难道你喜欢女子?”他再次戏谑无惮, 江梅哭笑不得,转过头去不理他,偏偏他越靠越近, “纵然台上三位女子有倾城之貌,也不及你一瞬芳华。”说罢云淡风轻,转头朝乐台看去。 江梅愣了半晌,怀疑自己听错了,再看他潇洒无羁的表情,她确信自己听错了。 众人见三位正主出来了,都屏气凝神,等待她们出声。 然而三位女子并不言语,侍女把琴放下,华缨便开始纤手拨弄琴弦,调试好后,旋律便悠悠响起。众人凝神细听,生怕漏了一个音符。 第一首曲子已起,先是一段如舟行水的哗哗声音,由远及近,由小及大,再而琴调一扬,似有欢笑有畅饮之乐,进而渐渐声音转静,如风静波平,整个曲子旋律优美,清逸欢快。 曲毕后,廊下一公子立马出声,“是渔歌对答!”他声音一落,另一边一个男子说道:“不是,是渔歌唱晚,琴调最后有如夜色安谧之感。” 华缨身边的侍女说道:“恭喜公子答对,正是渔歌唱晚,婉荷姑娘送公子一副《渔歌图》。” 她声音一落,底下众人均是唏嘘不已,婉荷姑娘和怡月姑娘的作品均是千金难求,早知道应该积极抢答的。 一侍女便从婉荷侍女手中取了《渔歌图》送给那名男子,那位公子简直不敢相信,对着台上再三拜谢。 “第二首开始。”华缨身边那名侍女提醒道, 第二首曲子依旧旋律轻快,像山间的泉水,叮咚叮咚,淙淙铮铮,如幽间之寒流;渐渐曲声细腻,似泉水汇入涓涓流水,清清冷冷,若松根之细流;最后如行云流水般悠扬收尾。息心静听,愉悦之情中也夹杂着淡淡忧伤。 萧墨琤听闻之后,有些诧异,她居然也有这首曲子的琴谱,萧墨琤去夏口贺寿时,曾去了一趟晚晴楼,那一次,菀青便新作了这一曲,萧墨琤看了看廊上众人,心想这回的彩头可是他得了。 一曲毕后,坐在萧墨琤不远处的苏杞迅速站起来,抢声道:“可是俞伯牙和钟子期的‘高山流水’?” 苏杞是苏谭的堂弟,苏谭带他来后就把他丢在萧墨琤这边,自己则与裴晖他们厮混在一块去了。 众人也纷纷认为是“高山流水”,可让大家意外的是,华缨姑娘摇了摇头。 苏杞一下子憋红了脸,果然还是初出茅庐的孩子。萧墨琤忍不住掩住脸面,生怕别人看到坐在苏杞旁边的是他堂堂九皇子殿下。 “此曲是‘流水迢迢’,应是晚晴楼菀青姑娘新作的曲子。”萧墨琤恰到好处地出声道。 众人惊呼,原来是晚晴楼的菀青姑娘所作的曲子,有人说大桓有两大绝世琴音,一人是峥乐台的华缨姑娘,一人便是晚晴楼的菀青姑娘,如今华缨姑娘演奏菀青姑娘的曲子,可见这大桓琴艺双姝也是相互欣赏的。 华缨对着萧墨琤盈盈一拜,“此曲确实是菀青新作之曲,听闻菀青并未对外奏起,如今九殿下能猜对,真是因缘际会啊!” 她旁边的侍女说道:“怡月姑娘送一幅书法作品“落花徒绕枝,流水无返期”。” 侍女把它送给了萧墨琤,萧墨琤接下诗作,颔首示意。 第三首音起,一段舒缓渐急促的声调拉开帷幕,似是夕照中江楼上响起的钟鼓声,渐渐地清丽委婉的旋律悄然而出,似一轮明月,悄上梢头;突然间,又来了低沉浑厚的旋律,江上的渔人尽兴而歌,最后一段平缓、悠扬的曲调,又回到了开初的宁静。 “春江花月夜!”廊上八皇子的侍从朗声道,台下众人争抢不及。 “怡月姑娘赠送‘春江花月夜’书法作品!”侍女声音再次响起。 那是一长幅绢帛,看着众人是眼馋心动。 已经三首曲子完毕,太子、晟王和棱王均未出手,想来他们不愿与大家争先。 江梅颇为好奇,他们会用什么曲子打动太子殿下的心呢。 “哎呀呀,小梅儿,我们就是来听曲的,已得一幅作品,就不跟他们争了。”萧墨琤靠着后面得曲几,懒洋洋的说道。 “太子已经有些醉了!”沐箫和望着有些微醺的太子,轻声说道。 萧墨琤闻声向太子看去,见他神情微醉,脸色渐渐难看。 江梅抬眉看了一眼斜对面的萧墨珩,萧墨珩也正看向她,两人相视而笑,萧墨珩举杯示意,江梅也饮酒回礼。 九皇子与七皇子一行人不疾不徐,可坐在太子身旁的裴兰英已经有些着急了,她娇嗔道:“哥哥,你们平日里听得多,怎的也不开口,我好想要婉荷姑娘的画呀!” 苏谭见她可爱的模样,有些怜爱,可太子殿下不开口,他们坐在边上也不好插嘴。 第四首曲子已起,曲调先是平缓清幽,渐而有如松间幽咽,徐缓萦绕,也如云中漫步,仙境悠然,似已身处世外,然而又夹杂着些许无奈和淡淡的悲伤。 一曲终了,然而阁内竟然罕见地无人出声,似乎所有人都被带入那个意境,似乎在哪个高山云境,看着云雾缭绕,一切已是过眼云烟。 终于有一个低缓沉闷的声音打破宁静,“仙壑浮云。”开口者正是太子殿下萧墨瑜。 “太子殿下好耳力,此首曲子是我多年前偶然所得,只曾奏过一次。”华缨很是心服,看来这首曲子很打动太子,不然他怎么听过一次便记得。 “婉荷姑娘送《东山高卧图》。”侍女说完,便把画送了过去。 太子半醉半醒地轻笑了一声,东山高卧?这是婉荷说过的愿望,她一直想早日能脱离匠籍,能过起隐居的日子,她说‘非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 旁边的裴兰英高兴得站起来了,“太子殿下真真厉害!”说罢抢先打开那幅图观赏起来。 太子模糊的眼睛看向那幅画,图中山深林密,松石下荫茅堂,一人在堂中伏几假寐,又有一女子洒扫堂外。门前一弯小桥,流水与湖水相接。小桥对岸山石、两棵探向泉水的婆娑之树和茅屋边的垂柳、苍松遥相呼应,情态各具,惬意非常。他苦笑起来,一口酒饮尽。 正当裴兰英等还在欣赏画作时,第五首已经开始。 华缨双手似在琴上疾奔,旋律激昂、慷慨,阁中若有戈矛杀伐战斗气氛,铮铮的琴声,神秘的曲调,铺天盖地,飘进了每个人的心里,全曲一以贯之的是一种愤慨不屈的浩然之气。 第三十章 峥乐盛会(三) 晟王此刻正举杯把酒送入口中,他望着太子渐渐醉去的身影,神情淡漠,嘴角浮起一抹诡笑:看来这晓月楼的‘千嶂’果然厉害。明明是中了迷药,看上去却是喝醉了酒,然而实际上太子也确实在喝酒。 “广陵散。”晟王轻起薄唇,慵懒潇洒。 楼下众人均叹,广陵散在嵇康去世后已经绝迹,刚刚那首曲子有如摧枯拉朽之势,看不出这华缨姑娘手道力度如此强劲。 “怡月姑娘送《广陵散》书法!” 荆轲刺秦最后失败了,难道晟王也要学他么?江梅嘴角轻笑。 晟王接过怡月的作品,打开一看,只见潇洒飘逸的字迹——子夜散十曲,谱尽浮华梦。曲终人尽散,谁把珠泪弹?一生浮萍命,漂泊无所终。半弯浅月边,又是谁人怜? 晟王心下一痛,他狭长的丹凤眼迷离地望向台上那个人影,《广陵散》在她看来,不只是“士为知己者死”的壮士华章,更是一个弱女子孤苦无依的悲歌。 “怡月,你等着,我必不负你。”萧墨瓖心里暗自发誓。他轻轻收好卷轴,放入怀中。 江梅将这一幕收入眼中,举杯叹道:“看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沐箫和闻言浅笑,望着台上的华缨却是有些别样的神色。 最后一首曲子,曲调轻缓,细致入微,绵绵之音,似一男子在倾诉自己的思念之情。 江梅眉头一簇,看来最后一曲是《凤求凰》,她有些担心的看着太子。 果真她见太子执起酒杯,渐渐起身,他眼神迷离看向乐台中的婉荷,耳旁流淌着凤求凰的旋律,他离开席位,他身后的侍卫和内侍欲拉住他,然而太子一甩袖,并不理会,他慢慢走下台阶,对着婉荷,高声歌唱,酣放自如: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裴晖和殷庆孙怔怔地看着他,欲拦而来不及,何况自己二人也是喝得有些微醺,只能看着他扼腕痛惜。想来明日传扬出去,这太子声誉和皇家声誉将在何地。 众人皆惊叹太子殿下的举动,但听到太子唱到情深之处,也感同身受,为他鼓掌喝彩起来。 峥乐台内似都沉浸在太子的歌声和华缨的琴声中,唯独廊上有人叹息,叹他痴情苦恋而不得,有人惋惜,惜他终究不是经国之才,身不由己。 整个阁中最安静的要属七皇子萧墨珩一行人,无论是苏君逸还是东方湛,自始至终都在认真欣赏华缨的琴曲,只有真正爱音律之人,才会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也许峥乐台内也只有他二人是冲着华缨的乐曲而来。萧墨珩看似在欣赏峥乐台的妙音,实则在洞察整个雅会,整个峥乐台恐怕只有他一人超脱在外,是真正的那种置身事外,只是来看看而已。 终于台上乐毕歌停,华缨和怡月退至一旁,太子痴情地看着婉荷,“婉荷,世间荣华富贵皆如粪土,不若你我高卧东山,我已无意于身后名,只想与你共醉山野。”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随即众人反应过来后,均窃窃私语。而此时的婉荷早已哭成个泪人儿,从来顾及礼数的她如今也再难控制,扑在太子的怀里,抽泣起来。 看着台上相拥的两人,江梅和沐箫和均是叹了叹气,看来明日的朝堂是不会安宁了。 华缨却是不能旁观了,于是上前说道:“太子殿下醉了,来人,扶太子去雅间。”身后怡月和侍女扶了两人上楼前去雅间。 华缨身边的那位侍女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上前大声说道:“最后一曲,凤求凰,太子殿下胜出,婉荷姑娘和怡月姑娘齐赠《凤求凰》的画作,画中琴歌为怡月姑娘所题。” 众人在欣赏雅乐的同时也皆感叹太子和婉荷的相思之苦。 华缨看到底下人群均有叹息,嫣然巧笑道:“各位稍安勿躁,今日六首佳曲皆已送出,见各位似有些意犹未尽,华缨便再加送一首,若能猜对曲名,华缨但无不从。” 台下众人又被激起了兴趣,于是又纷纷坐好等待她弹琴奏曲。 萧墨琤有丝不解,“这华缨倒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大的口气!” “她既然这么说必是有万全的把握。”江梅回道。 眼前的华缨实在是不能与小时候的那个影子重合,到底十四年了……. 曲音一起,江梅似感觉到一丝异样,渐而听着,她险些抑制不住内心的澎湃,难怪她说“但无不从”,因为她料定没有人会猜对,这首曲子正是当年长公主亲自作曲并教授的曲子,外人又何尝能知。 不过她也已确定,眼前这个随意又典雅的女子就是自小的玩伴华缨。 她强忍住内心的悸动,缓缓抬头看向走廊某处,那里也有一个眼神正看着她,两人目光一碰触又瞬间错开,不着痕迹。 这首曲子是大家从未听过的,台下众人皆是安静倾听,廊上诸人也是神色诧异,就连听遍天下名曲的萧墨琤也皱了眉头,他微微摇头,是真的没有听过呀! 她轻轻在萧墨琤的耳边说了几个字,萧墨琤诧异地转过头看着她,她不动声色,只是看向台上的人儿,眼中多了几分亲切。 华缨此刻正是眼色迷离,这首曲子她自从进京便没有弹过,那个高贵的女人把一切都给了她。 “华缨,答应娘亲,你要好好活着!” 十四年了,当年云府内只有她一人生还,那样的哭声,那样的悲情,她依旧记着逃走的时候,将军府上的浓烟滚滚,那是一缕缕冤魂哪! 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泪流满面。 最后一曲奏毕,峥乐台内安静如无人。片刻过后,终于有两个声音齐声响起。 “昔情难追!” “昔情难追!” 七皇子和九皇子同时说道。 华缨惊诧不已,起身看着这个又看看那个,简直不可置信。 她同时也看到了另外两个身影,一个坐在九皇子身旁,斜倚着凭几,一身月白色衫,一支碧玉簪子把青丝挽于脑后,她低垂着眼,举着酒杯,似乎并未在意阁内的一切,一派淡然高雅。 另一个箕踞在七皇子旁,一袭白袍,峨冠博带,羽扇微摇,浅笑言和,有着仙人之姿,似世外高人。 她微闭双眼,稳住心神,道:“华缨今日算是见到了高人,如此古曲,人间已经绝迹,却依旧有人知晓,华缨拜服!本以为无人能猜中,既然两位皇子同时猜中,那华缨便兑现刚刚的承诺,两位皇子但有要求,华缨必当应允!” 七皇子和九皇子相视一眼,“华缨姑娘,我一时还没想好,不若华缨姑娘先记上一笔,他日有求,希望姑娘不要推辞。”七皇子终于开口说了今日在峥乐台内的第一句话。 “本殿下也正是如此呢!”九皇子也紧随七皇子的脚步。 “如此也好,今日有众人为证,华缨必不失言。”她说完,转向众人,“今年的峥乐盛会——寻音问路,便到此结束,各位将息吧!” 华缨姑娘一连七首绝世之曲,已让众人心神陶醉,台下台上诸人纷纷感激拜谢,然后慢慢散去。 (呜呜,最近收藏涨的很慢,求收藏求票哦) 第三十一章 不许吃醋 饶是裴晖和殷庆孙再糊涂,这个时候也知道该去寻找太子了,于是便和太子身边的侍卫一道来到了太子歇息之处,然而,门口却有侍女拦着,只道太子与婉荷姑娘已经将息了,不许任何人打扰。 两人一听,这下头大了,裴晖微躬着身子愣了一愣,看着殷庆孙不知说什么,殷庆孙更是搔头挠了几下,不免心慌起来,“裴兄,这可如何是好?要是被陛下和皇后娘娘知道,那……那可就完了啊!”说着,在门口来回踱步。 裴晖也愣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庆孙兄,你先在这守着,我回去禀我父亲,让他想想办法。”他一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去,却与来人撞个满怀, 他正心急如焚要发火斥责时,却发现来人是七皇子殿下,连忙退开道歉。 萧墨珩清淡的眸子冷冷扫了他一眼,也不介怀,他朝里间看了看,才吩咐道:“太子如今已经歇息了,今晚恐怕不能回东宫去了,明日定是流言四起,风波不断,裴公子你先行回去告知裴相,让他做好准备,殷公子,你今晚就守在这,照料好太子,不得有闪失。” “明白!” “诺!” 二人连连拱手回道。 他随即转头,凌厉的眼神扫过太子身边的内侍和侍卫,那几人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你们着一人回东宫,务必谨慎小心,有任何情况报与太子知晓。” “遵命!”一为首的内侍急忙领命而去。 萧墨珩见安排妥当,遂道:“各位多多谨慎行事,本王先回去了!”他说完淡淡地扫了屋内一眼,不理会众人行礼,转身往峥乐台外走去。 江梅一行人在人群散后,也终于迈出了峥乐台, “你不去看看太子吗?”江梅停住脚步,转头看向萧墨琤。 萧墨琤摇了摇头,眼中布满了无奈,苦笑一声:“不去了,他坐在太子之位多年,忍受了常人不能忍受之煎熬,今晚难得他能任意洒脱一次,便随他去吧!” 江梅一手拿着纸扇,敲打着手心,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对太子来说是一种解脱。 待江梅和萧墨琤正准备离去时,正巧遇到萧墨珩与东方湛刚刚出来。 萧墨琤朝自己的七哥拱了拱手,却是将目光放在东方湛身上,他眼神微微发亮,笑道:“这位便是七哥府中的东方先生么,仰慕先生已久,今日得见真是幸甚!” 手执鹅毛扇的东方湛连忙拱手长长一拜,“湛见过殿下,殿下之名才是雷霆贯耳。”东方湛翩翩有礼, 他笑眼微抬,看着江梅,又道:“想必这位便是名满天下的妙手神医江姑娘吧!湛对姑娘的风姿倾心佩服!”说罢又拱手行礼。 “耳闻先生精通音律,今日先生能猜中‘昔情难追’,可见造诣至深!”江梅也不示弱, “不及姑娘智艺双全!” “先生过谦了….”江梅莞尔一笑。 萧墨珩瞅着他二人的样子,颇有些想笑,怎么看都像是两人在相互较量呢! 他一直淡笑地望着江梅,见她一身清雅打扮,微风中衣袂清扬,看着看着心里不由有一丝酸涩之意。 “夜已深,我们都早些回去休息吧!江姑娘身体纤弱,要多多注意才是。”萧墨珩朝着江梅使了一个别样的眼色,说完便与东方湛施施然走了。 那句话是故意的,萧墨琤脸色很不好看,“我的人凭什么要你关心!”他心里暗暗道。他不是没看到萧墨珩刚刚看江梅那眼神,简直就是想吃了她! 江梅哪里注意到这两个男人的暗中较量,还朝萧墨珩施了一礼,只是她一个没注意,却被萧墨琤一手拉住她,往马车里钻去。 “殿….殿下…”江梅被他拽得有些疼, “我送你回去!”萧墨琤冷冷道,语气明显僵硬不少。 说罢,便拉着江梅进了马车,江梅虽然不知道他生的哪门子气,却也不推辞,便随他坐上马车。 “待会儿你怎么回宫,现在这么晚了。”江梅坐稳后,正色问道,恐怕现下宫门已毕,他今晚准备去哪呢。 “不用回去了,明日我想跟太子一起受罚。”长长的眼睫盖住他的眼神。 江梅轻笑一声,九皇子就是九皇子,做任何事都是有原因的,这样的人不好对付呢。 萧墨琤躺在马车内,闭目养神,江梅也靠着车窗小憩,两人就这样静默了许久, “梅儿….离七哥远点….”忽然,萧墨琤低低的声音传来。 江梅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见他依旧闭着眼,她没说话,面色黯淡了一些,她终究是对不起他! 过一会马车到了江府,江梅下车后,马车便调转方向渐渐远去。 这时,一直跟着江梅身后的若云与九竹也回来了,江梅脸色转为严肃,带着两人进府。 主屋外边已经候了几个人。 江梅进屋后,先喝了一口水,才微怒道:“六皇子好手段,真够狠的!”江梅冷冷地语气中含着一丝愤怒。 “后三曲,先是用‘东山高卧’引诱他,再用‘广陵散’激励他,最后用‘凤求凰’让他当场高歌示爱,恐怕没中‘千嶂’,也能得手吧!”她嘴角有一丝嘲笑。 众人见主子有些发怒,都不敢言语,半晌,江梅叹了口气,“你们有什么事都说说吧!” “主子,沐世子上次派无陵打探了裴府,被裴府的几名高手围攻而伤。”容与说道。 “什么?他为什么去裴府?”江梅颇为惊讶,转身看着容与。 “据峥乐台探子的回报,沐世子与华缨姑娘来往颇为密切!”容与回道。 “原来如此,恐怕他们是在查询当年云家的命案。”江梅闭了闭目,吐了一口气,向后靠去。 “小姐,还有一个重要发现,华缨姑娘和沐世子似乎在寻找什么人。他们在雅间交谈,听得不是很真切。”九竹接着说道。 江梅一惊,心里盘想着:如果是去裴府找人,那还能找谁呢,难道是….裴风晚?对呀,裴相就算牺牲自己女儿的幸福也不会要了她的性命,如此便好,那么她很有可能还活着,而只要活着就好! 忽然,她目光一闪,看向若云,“若云,我让你去看的地方去过没有?”她渐渐平复内心的激动。 “当年的云将军府址上已经建了一座寺庙,名为宣陵寺,正是长公主的封号!”若云答道。 “这应该是陛下的手笔,救不了她的命,给云府超度超度也是好的,容与,你派人前去查探下,看寺中住了什么人。”她有丝怅惘。 “是,我立即安排人去。” “你们都下去吧,我累了。”江梅神色疲倦,身上似压着千斤重。 她身子往里边挪了挪,竟是在榻上歇息起来。 第三十二章 风雨欲来(一) 第二日清晨,建康宫的太极东堂内,萧帝面无表情地看着底下跪着的一众皇子。他一早醒来便听到内侍来报,说太子彻夜未归以及他昨晚在峥乐台的放浪举动。他想起自己这几个儿子,突然觉得很疲惫,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几位皇子均跪在第一排,一众大臣也纷纷列在后面,均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大臣们暗暗瞧了瞧萧帝的神色,均为太子捏了一把汗。 跪在正中的太子倒是相当平静,内心也相当平和,憋在心里多年的话说出来后,居然是一种放松,似乎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以前藏着掖着,不如像现在一样坦坦荡荡地承认。 萧帝一直不出声,倒是让底下的人更加心惊胆战,焦灼不安。 “朕养的几个好儿子啊!都迷上青楼、官匠女子了。”萧帝声音低沉,隐隐地忍住心中那口怒气。 “娄强!” “臣在!” “你给朕去查查这几个女子,都是什么来历?竟然敢蛊惑太子!”萧帝终于发怒。 太子闻言,心下一惊,急道:“娄大人且慢!” 众人闻言均是屏气凝神,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太子又逞什么能。 “父皇,昨晚是峥乐台一年一度的峥乐盛会,本是听音赏乐的好事,几位女子也都是京城有才艺的女子,声名远播,是儿臣酒后失礼,请父皇责罚,切莫伤及他人!”太子一片诚恳。 “好一个酒后失礼!‘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这也是失言吗?”萧帝怒极,一掌拍在案台上,忽的站起,竟是有些站不稳,萧帝身边的中常侍徐怀远赶忙上去扶着。 太子已经声泪俱下,叩倒在地:“父皇……儿臣不孝,枉费父皇教导多年,并予以储君之位,然而儿臣确实有心无力,恐做不好这大桓太子啊!”说罢伏地不起。 太子一语既出,满堂公卿大臣无不侧头相望,惊恐连连,皇储乃国之根本,一国太子说出这样的话,也真是不得不让人汗流浃背了。 “你….你说什么?”萧帝浑身打颤,已经气得气息不稳,难以置信太子竟然说出这种话,“你个逆子!”萧帝随手拿起一堆奏折朝他砸去,说罢双手撑在案台上,不停地喘气。 这一举动可吓坏了下面的皇子,纷纷欲上前扶他。 “父皇,父皇,儿等不孝,可父皇要保重身子啊!”萧墨琤连忙跪着移向前,去扶住萧帝的手。 “还有你小九,你昨晚也未回宫是吗?”萧帝偏过头厉声问道。 “是,是….父皇,昨晚儿子贪杯,怕醉醺醺的样子扰的母妃担忧,再想宫门已毕,便睡在了外祖父家。”萧墨琤声音断断续续地回道,似有些恐惧,又夹杂着温驯。 “朕看你是仗着朕宠你,便无法无天起来!” “是,是,儿臣不孝,还请父皇不要动怒,小心伤了身子!” “来人,把九皇子带回去,面壁思过!”萧帝一手把他甩开,怒道。 萧墨琤无法,只得连忙行礼:“儿臣遵命,儿臣告退!”说罢担心地看了一眼太子,只得随内侍退了出去。 “娄强,你把太子带回东宫,不许他外出一步,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都不得见他!”萧帝终于站稳,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诺!”娄强遂领命将太子带了下去。 萧帝看了一眼其他几位皇子,“你们都给朕回去思过!” “儿臣遵命!” 几位皇子出殿之后,朝堂上安静了下来,许多大臣都微微有些发抖,唯独几位见过大风大浪的宰执镇定地立在一旁。 “你们说说,太子此举意欲何为?”萧帝无力地问道。 “陛下,太子是一时糊涂,陛下切莫动大气啊!”说话者正是国子监祭酒江希若。 “陛下,太子是嫡长子,不可动国本哪!何况太子心善仁孝,肯定是下人蛊惑所致。”中书侍郎傅嘏也出列道。 萧帝闻言瞳孔一缩,沉思了半晌,说道:“来人,把太子身边的几名内侍大打五十大板,逐出宫去,太子中庶子潘阳仲督教太子不力,即日迁出,贬为松阳县令。” 众臣闻言也只得默默不出声,看来东宫又要人要遭殃了。 萧帝叹了一口气,“众卿退下吧!朕累了。”见萧帝放言,众大臣均松了一口气,随即鱼贯而出。 “华瑔呢,让他陪朕走走。”萧帝边起身边说道, “是,”徐怀远回道,偏头朝一内侍使个眼色,内侍领命而去,过一小会,光禄勋华瑔便来到了萧帝面前。 “给陛下请安!”华瑔声音敦厚洪亮。 “陪朕去华林苑走走。” “是。”华瑔上前与徐怀远一左一右的扶着萧帝往华林苑的方向走去。 “华瑔啊,太子是朕从小一手带大的,当时朕的四个皇子均早夭,他出生的时候,朕是高兴得都睡不着觉雅,更何况,他还是朕的嫡子,他也是皇后的心头肉啊,朕本想委江山于他,可他现在….竟是让朕如此失望。”萧帝语气几近失望和无奈,他步履阑珊,颤颤巍巍道,五十五岁的帝王终究抵不住岁月的沧桑。 华瑔闻言,心中一紧,连忙劝慰道:“陛下,太子毕竟是皇后嫡子,何况太子身后还有裴家和殷家,请陛下三思啊!” 萧帝不言,只是缓缓向前走去,步子显得有些吃力。 望着前边萧帝阑珊的背影,华瑔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笑了几声。 太子在朝堂的惊人之语也第一时间传到了皇后宫中,午后,中宫所居的含章殿内,一片消沉与暗淡。 “皇后娘娘,您吃点东西吧!”皇后贴身侍女跪在她身边,边哭泣边劝道。 “端走,我吃不下,陛下是不是废了太子?”皇后倚在窗边,声音满是绝望和悲痛。 “陛下只是禁足了太子,不让任何人探望。想来等陛下消消气就没事了。”侍女放下粥碗,拿了一杯茶递给皇后。 殷后轻轻抿了一口,竟是苦涩不堪,眼泪又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母后,母后。”一个殷切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侍女大喜过望,“是公主回来了!” 女子轻撵裙摆,疾步过来,来者正是皇后嫡女皇七女萧玉瑾,皇七女嫁太常苏维真之子苏裕,苏维真乃苏晋之侄,苏维信之从兄。苏维真的父亲早死,苏晋将他养在身边视若亲儿,苏晋对他的关爱胜过自己的二子,因而当年皇家要嫁公主时,苏晋将这光耀门楣的事给了苏维真长子苏裕, 虽苏晋一直偏爱苏维真,但是苏维信和苏维恒两兄弟并无丝毫不满,反而就把苏维真当自己的亲生哥哥对待,三兄弟一直和睦有佳,很多不知内情的人便也一直把苏维真当做苏晋长子看待。 皇后闻声转过身子,竟是有些呆滞地看着满脸焦急的女儿。 “母后,驸马都已经跟我说了,太子哥哥已被禁足,母后,我去求父皇开恩!”萧玉瑾扶住自己的母亲,看着殷后面色清冷,也止不住抽泣起来。 “他这次闯大祸了,是没得救了,枉费了我一番苦心,竟是连我这母亲他也要抛弃了。”她语气无力,心已凉至谷底,“居然要跟一个烟花女子隐居山野,你说他心里哪还有母后!” “母后,你别太伤心了,哥哥是一时糊涂,等他冷静了,一定会振作起来的。”萧玉瑾噙着眼泪劝道。 “你以为这是头一回了吗?他的心早不在朝政之上了。”突然皇后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心里想起宫内宫外关于太子的议论,怒道:“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狐狸精勾了我儿子的魂魄去了?” 第三十三章 风雨欲来(二) 感谢书友龙神小猫送的平安符... —————————————————————————————— 太子把酒高歌,与官匠女子同宿同飞的事情很快在建康城的大街小巷热议开来,太子被禁足东宫的消息更是轰动了整个建康城,太子自被册立以来,从未受过如此重的处罚,萧帝如此举动,却是让人不禁遐思,难道建康要变天了? 劳累了一日的裴蕴终于回到了自己府上,此时,他正在自家的书房内为今日的事头疼呢,坐在他两侧的还有他的两个亲信,傅嘏和沈攸,以及他的长子裴瞻和次子裴晖。 “傅大人,你看陛下心里是怎么想的?这太子还能不能保住?”裴蕴微侧着身子,边拿过一杯茶,边问道,神态似乎颇为疲惫。 傅嘏拱了拱手,微叹了一口气,回道:“陛下盛怒之下,禁足是意料之中,但如今最为忧虑的不是陛下而是太子殿下啊!”傅嘏边说边叹气,在朝多年的他已颇为了解这位太子殿下的脾性,说的好听些,太子是仁善谦和,但作为一个未来的帝王却是太过文弱了。 想来萧帝五十岁大寿那年,太子历时半年,亲手绘了一幅《万寿无疆图》献给萧帝,满朝文武无不惊为天作,连萧帝也震撼不已。傅嘏对太子的才学其实是颇为欣赏的,只可惜他偏偏是太子。 “傅大人言之有理,如果太子执意无心帝位,恐怕陛下也拿他没办法,只是….”沈攸眉睫一抬,诡秘地看了一眼裴蕴,微倾着身子靠近他:“如果裴大人竭力扶持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的。裴公也可行周公之事。”沈攸声音低沉道。 裴蕴眼睛一跳,目似剑光地扫了他一眼,随即他瞅了一眼傅嘏,见他微微发怔了会,却是皱了皱眉。裴蕴却是垂了垂眼,没说话。其实他何曾不知道,正是懦弱的皇帝才好被控制,何况二十三年前,云凌波的父亲云仓舒就曾废明帝立今上,那么自己也可力保太子上位,只是真的那么容易吗? 傅嘏嘴角一扬,冷笑道:“沈大人,太子不是当年的圣上,何况袁氏专兵在外,苏氏把持中枢,六皇子和九皇子都不是好相与的。哪里就那么容易呢,些许昨夜的闹剧就是六皇子的手笔。” “那傅大人的意思是放弃咯?”沈攸转过头看向他。 傅嘏叹了叹气,不言语。 “如果放弃太子,那恐怕只有九皇子可倚望了,他最得圣上宠爱,六皇子虽然势头最强,但袁氏专兵,陛下恐不放心他。”沈攸继续分析道。 “这倒有理。”傅嘏轻轻点了点头。 裴蕴扫了二人一眼,道:“两位大人分析透彻,容我仔细琢磨琢磨。再说了,还有皇后和殷将军呢,他们绝不会坐视不管的。”裴蕴放下杯子,深邃的眼神掩饰住了内心的波动。 沈、傅二人对视了一眼,心知裴蕴应有自己的打算了,遂道:“那裴公好好休息,我等先回去了。” “两位大人慢走,晖儿,你送送两位大人。”裴蕴朝着一直呆呆立在外侧的裴晖吩咐道。 裴晖听到这才微微上前,拱了拱手,“是,父亲!”说罢,便引着二人一道出了书房。 待傅嘏和沈攸走后,裴蕴看了一眼一直静默在旁的裴瞻,问道:“瞻儿,你是怎么想的?” 要说裴蕴最倚重的谋士是谁,那不是傅嘏和沈攸,而是他的长子裴瞻,裴瞻一副玉树临风之姿,再兼有沉稳从容之度,颇有乃父之风,有“小瞻公”之美名。世人均不以他是驸马而重他,却是因他是裴氏的长公子而誉之。 一身玄衫的裴瞻这才走了过来,他沉吟一声,朝着裴蕴拜了拜,眼神坚定地望着自己的父亲道:“父亲,太子恐无望了,我们裴氏需要另则新君!” 裴蕴瞳孔一缩,嘴角微搐,道:“接着说…..” 裴瞻微微点头,边踱步边道:“其一,九皇子已行冠礼,陛下却一直未把他放出宫去,陛下如此宠爱九皇子本是对太子的威胁,说明陛下心中已有所偏颇。其二,陛下是明君,恐不愿一仁弱皇子继承大统,只不过是在找恰当的时机来废掉他。其三,二十几年前,如若大族内控朝堂,外掌兵权,则有废立之势,然而,当今朝堂上,裴、袁、苏、谢、张等士族相互制衡,何况各自支持不同的皇子,谁能得立为太子,那么就只看陛下的心思了。” 说完,裴瞻漆黑的眸中翻腾着睿智的光芒,只是心中不免也为士族立场不一而颇为无奈…. 裴蕴微眯着眼,目光一直盯住裴瞻,他对于裴瞻由表及里、由浅入深地分析深为赞赏。这个儿子永远比别人想得远。 “那你觉得哪位皇子可为倚重呢?”裴蕴又端起茶杯,浅酌了一口,似不经意道, 裴瞻轻笑了一声,“沈大人说得对,如今咱们可以把砝码压在九皇子身上…..”裴瞻颇含笑意道。 裴蕴微叹了一口气,思忖了半晌,并未做声,放弃一个投注了几年心血的皇子何其感伤,只是要获得另一位皇子的信任又谈何容易。 裴瞻见自己父亲有些犹疑,遂继续道:“父亲,九皇子在裴府遇刺,却未半点指责裴府,反倒为太傅那边说了不少好话,儿想来,恐怕太傅已经暗地里在支持九皇子呢!不然九皇子凭什么不计较呢?”“恐怕经此一事,九皇子也想着能得到咱们裴家的支持呢!”裴瞻笑道。 裴蕴终于微微点了点头,毕竟,他还是很相信长子的谋略的,遂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也得拿出些诚意来。” “这倒也是….”裴瞻颔首, 正当此时,裴晖那憨厚的身影走入了裴蕴的视线,他瞅了一眼小儿子裴晖,与裴瞻相比,裴晖倒是单纯愚笨许多。 想着,他转看裴晖,问道:“晖儿,兰英最近在府上都在忙些什么呢?” 裴瞻朗眉一挑,立即明白了他父亲的意思。 裴晖见父亲垂问,遂走近他道:“回爹爹,小丫头不过是到处玩啥罢了,不过前天倒是硬拉着我陪她去了趟靖南侯府。” 裴蕴内心有些疑惑:“她去沐世子府上做什么?” “武昌寿宴上,沐世子身边的侍卫无陵曾说要送给她一把剑眉山庄的剑,如今那剑送来了,兰英去回个礼。”裴晖认真回道。 裴蕴和裴瞻对视了一眼,二人心里均在盘算着,裴瞻明眸微动,道:“父亲,无论如何,咱们裴家得出个皇后…..” 裴蕴无奈一笑,心头微微颓丧,“这个恐怕我还不能做主,叔父已将兰英许给沐世子,我们怎能逆他的意思…….”裴蕴低声道,裴兰英的婚事恐怕也得问了裴岩的意思。 裴蕴脸上的迟疑,已让裴瞻明白了他的顾虑,遂又安慰道:“这倒也无妨,九皇子与沐世子关系密切,宁州沐府未尝不是一个有力的劲援….” 裴蕴点了点头,明白他话里的含义。 此时门外一侍从进来说道:“老爷,夫人说晚膳准备好了,让老爷和公子们前去用膳。” “知道了,退下吧!”裴瞻淡淡说道。 裴夫人见裴蕴多日未回家,便吩咐了厨房多做几样他平日爱吃的菜。裴兰英也帮着她布菜。 她看见裴蕴等三人进来了,便上前迎去,“伯父,您好几天都没回家,伯母给您做了很多好吃的呢!”她开朗的笑道。 裴蕴看着她天真开朗的性子很是欢喜,温和地说道:“兰英啊,府上还住得习惯吗?” “嗯嗯,好得很,伯母待我如自己的亲女儿!”她边扶着裴蕴坐下,然后给他夹菜,毫无意识道自己的话语触动了裴蕴的心伤。 裴蕴闻言,眼色一黯,便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女儿,小女儿书颖嫁给太子为妃,而如今恐太子妃位不保,而大女儿…他一想起裴风晚,神情有些恍惚起来,叹了叹气,没说什么。 裴夫人看了看裴蕴的脸色,心知他又想起了裴风晚,心里也不好过,虽说风晚不是她所生,但也是由她带大,她母亲在她四岁时便去世了,那个时候裴蕴续娶她进门,他只有此一女,如心肝儿似的,她念着她年幼丧母,也待她如亲生般。 她思索了会,便岔开话匣子,“兰英啊,现在天气这么热,我待会让侍女把一床象牙簟子给你送去,晚上睡着也凉快些。” “娘,象牙簟子可是好东西,您偏袒兰英,就不记着儿子了!”裴晖又贫嘴道。 “那是上次沐世子送来的,总共就两床,你爹他怕热你又不是不知道,自然给他用着,再一床自然给兰英了。”裴夫人嗔怒道。 裴夫人提到沐世子的时候,裴蕴特地暗瞅了一眼裴兰英的脸色,见她满脸绯红,心下已明白了大半。他的两个女儿都不能幸福,要是裴兰英心属沐箫和,他又怎忍心去扶了她的心意。 “我府上还有一床,我回头让人给你送来,以前你最小,没人跟你抢,现如今来了一个妹妹,你竟是要跟妹妹抢东西了,越发出息了!”裴瞻边打趣边摇头道。对于这个弟弟他是既爱又恨,恨他一副傻乎乎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头疼。 第三十四章 暗夜来客 是夜亥时七刻,夜深人静,月明星稀,位于青溪大桥附近的宣陵寺笼罩在寂静和安谧中,葱郁的松树上偶尔有些鸟儿敲打着树枝,一只夜猫子在墙沿边不时的低叫着,衬得夜里的宣陵寺更加神秘。 忽的似一阵清风刮过,一个黑影施展轻功飞了过来,悄悄地落在一偏僻的院落外面,她渐渐靠近窗子,用手指悄悄划破了窗户纸,一束不深不浅的亮光射了出来,她透过小孔看过去,便看到一妇人正偎在案几旁,案上一盏烛火摇曳,她正借着灯火在缝补一件衣裳,那是一件青色的男子外袍,看似已经发旧褪色,然而妇人却如珍宝般拥护着它,像是在看思念已久的亲人,她扯着针线去缝补白天不小心撕破的口子,眼泪无声无息的滑落。 黑衣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偏过头去,看着夜空悄然落泪….难道自己错怪她了吗?即便如此,有些事情依旧要找她问清楚。 打定主意后,她绕过一面墙,弄开了门,走了进去。 裴风晚听到吱呀一声,愣了一下,她一人独居在此十几年了,几乎没有人来打扰她,就更别说半夜有人找她了,所以她觉得应该是风声吧,想着又低下了头。 “嫂子……” 身后一声哽咽的呼唤传来,裴风晚浑身一颤,忽的抬头,怔了怔,以为自己听错了,待她回头一看,却见一蒙着面纱的黑衣女子噙着泪花看着自己, 她撑着案几缓缓站了起来,眼泪不停地从眼眶中滑出,淌了十几年眼泪的眸子视线早已有些模糊,她根本看不清楚眼前的女子是谁….. 华缨见她神情恍惚,身子有些摇摇欲坠,心里不免心疼起来,毕竟眼前这个妇人是她亲爱的哥哥的妻子,是她喊了多年的嫂子…..那时她待自己有多亲啊,菡丫头不在的时候,就是她带着自己到处玩耍,可是…可是一想起她是裴家的人,她心里顿时暗恨交织。 华缨咬了咬唇,一步一步走近她,一手缓缓将面纱拉了下来,胜雪的肌肤在昏黄的烛光下,更显得苍白,含着泪光的眸子一闪一闪犹如暗夜明珠。 “嫂子…..是我….”华缨靠近她,呢喃道,她终究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啊…..啊…..”裴风晚霎时泪水如潮涌般泄了出来,整个身子发软,正往下倒去…. 华缨急忙揽住她,“嫂子….你….”扶住她的身子,将她慢慢靠在矮塌上, “华….缨……”裴风晚终于意识到来人是谁,黯哑的声音听着让人格外心痛,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子是自己与长公主当年捧在手心上的丫头。 裴风晚伸出手来摸住她的面庞,哽咽道:“我以为…..以为你也…..”说着,竟是说不下去,只是摇着头无声地哭着。 华缨一把抓住她的手,这个时候她相信自己的嫂子是无辜的,看到裴风晚今日这番模样,华缨确信她的嫂子始终是云家的人。 “嫂嫂,娘亲把您送回裴府后,就找了个人替了我,悄悄让人把我送走了….” 裴风晚不住地点头,她收住眼泪,望着华缨,道:“华缨,你怪我么?” 华缨闻言,低下头,不停地抽泣着,却是说不出话来。 裴风晚用衣袖帮她擦拭着眼泪,温柔的目光包裹着她,是呀,她还有华缨…她还有亲人…. “华缨,告诉我,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的?”裴风晚理了理华缨的发梢,慈爱的问道。 华缨止住了哭声,答道:“嫂子,我在临海郡待了几年,然后才回的京,如今已经在京城五年了…..” “你…你就是峥乐台的华缨….”裴风晚不可置信的问道, “嫂子怎么知道的?” 裴风晚叹了口气,“我这院子平常无人来,可有些时候我也会靠着林子坐了坐,曾听人说过你,那个时候听到你的名字心里不免想起了旧事,只道是同名的人了…” 裴风晚忽然紧张地问道:“可是,华缨…你怎么也不换个名字….万一被人知道了…你就危险了…..” 华缨笑了笑,摇了摇头,“嫂子别担心,华缨当时只是我的小名,也就家里几个人知道,云家都死光了,哪里有人知道华缨就是云玥瑶呢!”华缨说着说着,却是不由得冷笑。 裴风晚听到“云玥瑶”三字时,目光暗了暗,手抖了一抖。 沉默半晌后,华缨望着她出声道:“嫂子….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襄阳府那边….那边真的无一生还吗?菡儿…菡儿还在那呢…”说完,华缨又淅淅沥沥的哭了起来,那个跟她一起长大的丫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女,难道真的已经不在了吗? 裴风晚怔住,目光渐渐恍惚,思绪似回到了十四年前。 “那天,天阴霾得像快要下雨,长公主抱着你在念菡儿写来的信,突然…..管家跑过来,说有人怀疑将军私藏了国玺,朝廷派了裴….裴蕴,”裴风晚咬了咬牙,尽管那人是自己的父亲,可是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和那时的江州刺史袁楷前去襄阳查探….” “过了一些日子,陛下便派人把我们将军府围住了,不许任何人外出,我们在府上焦急地等着消息,十来天后,襄阳的快马加鞭来报,说是….”裴风晚忍不住抽泣,已经说不出话来, 她强忍住心中气息的起伏,“说是将军被别国派去寻找国玺的刺客杀害了,襄阳已陷入燕国之手,襄阳府中的云家将士战死殆尽,府内….府内僚属侍从被燕国屠杀,无一生还…..” 华缨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庞,眼中满是伤痛和愤怒,“私藏国玺按律视同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陛下竟然忍心下手…..”她冷冷地声调里没有一丝情绪。 “不….”裴风晚摇了摇头,“陛下其实想赦免长公主和你,可再后来,听闻朝中有好些大臣联名上奏,请旨灭云家满门。” “什么?”华缨惊诧道,“嫂子…这又是什么缘故?” “不知道….”裴风晚也疑惑地摇摇头,“当年,我还问过裴蕴,可是他似乎也不清楚。” “哼哼…..”华缨冷笑了几声,眼中冒出仇恨的精光, “陛下最终无奈下旨,长公主在收到圣旨前,让你哥哥…..写了一封休书把我…..休回裴家……”裴风晚竟是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华缨满目痛楚,接道:“那夜娘亲差人带我走了,可第二日,圣旨下到云府后,娘亲带着府上的五百多口人自刎身亡,鲜血染红了整个云府,一场大火将整个府邸烧了个精光……那一缕缕浓烟正是云家不屈的冤魂哪!”她咬着牙说完了最后几个字。 裴风晚任泪水肆意,“我….我那个时候多想跟径舟一起死啊…..可….可我肚里已经怀了他的骨肉……” 华缨一惊,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母亲强意让裴家借嫂嫂回家是有缘由的。 “那…..嫂嫂…那孩子呢……”华缨喘着气,紧张问道,只要云家还有一丝血脉尚存于世,也是大幸。 熟料,裴风晚哭得更凶了,她使劲地摇着头,嘴唇发抖,“我….生那孩子的时候….已经昏了过去….醒来后,裴….裴蕴就告诉我….说那我那苦命的孩儿……死..死啦…..” 裴风晚浑身抽搐,她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华缨张了张口,眼神迷离,她只是抱紧裴风晚,悲恸地看着墙壁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还记得是哪些人上书,要皇帝下旨灭云家满门吗?”许久后,华缨终于出声。 “记不太真切,我依稀记得长公主念过几个名字,好像有什么纪若思、华瑔、潘阳仲、王士衡等,其他的人都记不清了。”裴风晚恍恍惚惚地回道,她似乎很想努力再想起点什么,可再也支撑不住了,慢慢地睡了过去。 华缨抱着她,痴痴地望着烛火发呆。 而此刻,窗外一侧,立着一个纤白的身影,她如石雕般静立在那,任泪水在风中消无声息的肆意,微风吹拂,白色衣袂轻轻飞扬,衬着她的身子越发挺拔与单薄。 一个身负着家仇与国恨的血泪惨案。当亲耳听到时,似乎就发生在眼前,那鲜活的面容、那刺眼的鲜血、那大火焚烧后的悲寂,一切都只让她更有动力,只手拨搅风云。 半晌过后,江梅抬起脚步,朝院外走去, “容与,你查查纪若思、华瑔和潘阳仲三人私下是否有来往,又都跟谁来往较频繁,一定要详细,但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明白。”容与谨慎答道, 如果能查出他们几人与谁关系密切,或许能查到当年害死云家的主谋之一。 “另外….”江梅边走,边朝着跟在她另一侧的九竹道:“九竹,想办法阻止华缨和沐世子查探云府的事情,当然,还要不留痕迹,不能让他们怀疑。” “九竹明白!” 随后江梅没说什么,九竹揽住她的身子,与容与二人带着她施展轻功,悄悄地离开了宣陵寺。 第三十五章 东宫夜乱(一) 是夜,江梅辗转反侧,彻夜无眠,直到清晨她才约莫睡上了几个时辰,晌午过后,她才醒来,待她用过午膳后,容与从外面走了进来,道:“小姐,宫中似乎想对婉荷动手。” 江梅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来回踱步沉思了半晌,“既然已经管了,便管到底吧!让人护她离开,不留痕迹,如果宫中查起来,往六皇子那边使。” “容与明白,不过,小姐不要太心善,不是所有人都能顾得过来,太子既然处在太子的位置,那也是他的命。” 江梅偏头看着容与,容与是她最得力的下属,不但可靠老道,且心有谋略,善于把控全局,也正因为此,江梅才放心把府上一众事宜交予他处理。 “好!我会把握好的。”江梅开口回道。些许是太累了,过了不久,她又躺在榻上,一个人沉思起来,她回想着昨夜华缨与裴风晚的话,心里有着伤痛,也有几分喜悦,渐渐地,又睡了过去。 午时的含章殿内,殷后正靠在榻上歇息,一内侍悄悄走近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娘娘。” 殷后缓缓睁开眼,看一眼来人,见是眉色带忧,便瞥了一眼旁边的侍女,那宫女会意退了出去。 此人正是大长秋黄录丰,大长秋为皇后宫中品级最高的宦官,主宣达皇后旨意,管理宫中事宜,为皇后近侍官首领。 黄录丰扶着殷后坐起身子,便给她递上一杯茶,便在她耳旁低声说道:“娘娘,那位画坊的女子被人带走了,我们的人赶到时已经不见踪影。” 殷后细眉一抬,怒道:“我早猜那个女子来历不明,现在瞧来,指不定是谁派来的呢?”她眼中一丝毒恨的气息闪过。 “娘娘,臣还收到一消息,说是九皇子最近跟裴家来往颇为密切,听闻还让人往裴府送了些象牙簟子,经常邀裴府的裴兰英出去游玩呢。”黄录丰低垂着眼,继续说道, 殷后嘲笑了一声,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看裴家是准备另择新主了,太子妃如今身怀六甲,还未临盆,他们就等不及结交九皇子了。” 黄录丰心中也颇为愤怒,裴家终究也是见风使舵的主,“不过,娘娘,裴家是一棵大树,如果轻易放弃,恐怕……”他话岁未说完,但殷后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裴家是五大士族之一,裴蕴掌中枢机要,裴岩居武昌遏制袁氏,裴蕴的妻弟刘机为豫州刺史遥卫京城,裴氏的亲信故吏遍布朝中,如果失去了裴家的靠山,那太子就没任何机会了。 “已经靠了裴家这么多年了,太子不还是这副模样。”殷后竟是又伤心地抹起眼泪来。 “娘娘,臣说句心里话,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终究得靠太子殿下自个儿啊。”黄录丰忧虑道,他一想起太子就头大,这么多年来,太子醉心书画,于政事上并无大的建树,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储君的风范。 殷后蹙了蹙眉,神色颇有些心酸绝望,为了这个儿子,她早已操碎了心,她摸了摸额间的皱眉,那一条细纹不是因他而生。 黄录丰瞅了瞅殷后的神色,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一个宫女急急忙忙跑进来,神色惊慌不已,她扑通跪下急急说道:“娘娘,娘娘,东宫传来消息,说太子妃和孔良嫒都快临盆啦!” 皇后一惊,身子一僵,便准备起身,黄录丰连忙扶住,“请太医了没有?”皇后边起身便问道。 “已经传太医了,不过,太子妃情况不太好。”宫女瑟瑟回道。 “走,摆驾东宫。”殷后是过来人,心知女子生产是极其危险的事。于是带着宫女内侍便往东宫疾步赶去。 待殷后赶过去时,东宫内已是慌乱不堪,一边是太子妃临盆难产,另一边孔良媛也已经开始腹痛。 这时太子正坐在太子妃的殿中候着,看着一众宫人来来往往,进进出出,他已知不妙。他早已等候良久,心急如焚的他起身正要往内房去,房门口的内侍见着,狠狠拦下,“太子,您是金贵之躯,不能进产房啊!” 都说产房不吉利,不许男子进入,何况这个人是太子呢!内侍怎么着都得拦住他。 太子连储君位都不想要了,哪里还忌讳这些,“让开!”他正欲拨开内侍往里面去。突然后面传来冷冽一声喝住他道:“太子,你做什么!”声色严厉,说话者正是皇后,她一身宫装正款款跨入殿内。 “女人家生孩子,你进去做什么?也不怕犯忌讳。”殷后怒意浓浓,不看他,向旁边的内侍问道,“太子妃怎么样了?” “回娘娘,太子妃有难产的迹象,已..已见红”内侍颤道, 殷后闻言一惊,女子一旦难产便难有能活命的,她心下对裴氏的怨气也少了许多,转过头对着太子吩咐道:“你在这里候着,我进去看看。”说罢提裙进了里房。 里面红帐飘飘,渐渐传来的是太子妃越来越大的疼痛声,裴书颖满头大汗,口中紧紧咬着一块布,似已疼得没有力气了,床边的接生婆却不停地催促,“太子妃,您再使点力气啊,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再努把力!” 房中的康太医见皇后驾临,连忙行礼,殷后看都不看他,“不必多礼,太子妃怎么样了?”殷后眼望着床上的裴书颖,心中满是担忧,虽说裴氏一家已经有动摇的迹象,但裴书颖还是天家的媳妇,还是她殷颐荦的儿媳。 “回皇后娘娘,太子妃宫缩无力,恐难产。”康太医垂头回道,声音低沉。 康太医见皇后不言语,他吸了一口气,擦了擦汗,用低缓的声音逐字说道:“娘娘,天气燥热,对于生产实在不利,臣等无能,恐难以保全母子,敢问娘娘,万一…..” 他拖了一下语气,抬头看了一眼皇后,皇后凤目给了他凌厉一记,不过饶是如此,他还是得把话说完,“是保太子妃还是皇孙?”康太医说完便俯在地上,不敢看皇后。 皇后怔怔地看着他,沉思了半晌,心中早有的选择,却是很难说出口。她抬头望着那个脸色苍白而虚弱无力的女子,即便心中再多不忍可又能奈何,恐怕为丈夫为孩子牺牲是很多女人的命运。 殷后打定主意后,示意康太医起身,在他耳边缓缓说道:“力保皇孙!”说罢不忍心看裴妃一眼,竟是朝外间走去。(推荐两本书,妖神是仙侠的,此号有毒是游网游文) [bookid==《妖神养成记》][bookid==《此号有毒》] 第三十六章 东宫夜乱(二) 随后,殷后和太子依旧坐在殿内等候,只见里面一盆盆带血的水端出来,萧墨瑜竟是不忍去看。殷后注意到了他的神情,便说道:“孔良媛不也要生了吗,你去那边看看吧!她也是你的妃子。” 太子闻言点头便和内侍起身去了孔良媛处,孔氏所居的小殿虽说比不上太子妃的正殿人多,但也有不少宫女、内侍和一名太医在这边。站在门口的内侍见太子来了,连忙行礼。 “孔良媛还好吗?”太子焦急又温和地问道。 “回太子殿下,良媛稳健有力,孩子的头已经露出来,想来无碍。”内侍回道,他话音一落,果然听见屋内一声孩子的呱呱哭声,里面一宫女连忙跑出来,一见太子,便跪下大喜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良媛已诞下一皇孙。” 太子闻言舒了一口气,“太好了,去告诉良媛,她辛苦了,让她好好歇息,快去把孩子抱来我看看。”太子鉴于产房不方便进去,便让宫女带话。 一会便有一嬷嬷抱着一个孩子出来给太子瞧。太子接手抱过他,满目怜爱的看着那个孩子,一脸的不可思议,虽说他已年近三十,但眼下这个孩子却是他的长子,一种初为人父的感觉油然而生。 正当他用手轻轻抚摸孩子的脸时,一内侍急匆匆跑过来,说道:“殿下,太子妃娘娘那边很不好呢,皇后娘娘让您赶紧过去。” 太子心下大惊,赶紧把孩子还给嬷嬷,吩咐她们好生照顾孩子和良媛,便疾步赶去太子妃的寝殿。 夜色已近,皇后听到里面不断的回报,心里也很是焦急,这时一宫女过来报道:“娘娘,孔良媛刚刚诞下一位皇孙,母子平安。” 皇后悬着的心总算有些许安慰,“好,吩咐宫人好好照看,不能有任何闪失。” 迎面太子也正走了进来,皇后正欲与他说话,产房里面终于传来一声孩子的哭叫,皇后和太子闻声都缓了一口气。 里面一宫女出来回报:“恭喜娘娘,恭喜殿下,太子妃诞下一名皇孙女。” 孙女?皇后闻言竟是呆愣了一会…..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太子妃生的是一个女儿,孔良媛却生了一个儿子,她嘴角浮起一丝无奈,本还指望太子妃生出一个世子,那么裴家一定会鼎力扶持太子,可如今看来裴家是真的是靠不住了,她无力地摇了摇头。 相比之下,太子却面带喜色,相当欣喜,想来自己禁足数日,诸事不畅,今日得一子一女,甚是满足。 可幸福和喜悦永远是短暂的,下一瞬,产房里便传出嬷嬷的惊呼声:“不好啦,不好啦,太子妃大红!” 这下已经心力交瘁的皇后都快支撑不起身子,宫女连忙扶住她。太子闻言再也顾不得什么,冲了进去。 夜灯已上,江梅急匆匆地跟着九皇子走向东宫,虽说她也听闻太子妃今日难产的消息,但想来宫中擅长妇产医术的太医颇多,应是无大碍,可最终经不住九皇子的再三请求,便带着若雪前往宫中。 只是她没意识到的是,这一次进宫,却给她带了不小的转变,从此之后,她已置身局中了。 正当她三人走进殿中那刻,便听到了“太子妃大红”的呼声,她暗暗道,幸亏来了。 九皇子带着她一道给皇后行礼,皇后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江梅进去。 江梅一入房中,便闻到了血腥的味道,这是她第一次走进如此惨烈的产房,她颇感眩晕,好在若雪及时扶住她。 她渐渐走入里间,大红的帷幔里人影飘动,宫女们一盆盆水端进来,又一盆盆血水端了出去。 瞬间一个医者的嗅觉告诉她,里面有一种微乎其微的气味,一种本不应该在女子生产时该有的味道。她眉头一紧,心知不妙。 太子见江梅走了进来,起身走向她,满脸泪痕地说道:“江姑娘,你快想想办法,救救书颖。” 江梅太子神色慌张,满身凌乱,已全然六神无主了。她朝太子拱了拱手,走向床沿。 她先是让若雪拿了一颗晓月楼的止血丸给她服下,她再探探裴书颖的脉息,她手触及裴书颖的脉搏不久,忽的一颤,她痛然默道:来晚了,裴书颖脉息微弱,出血不止,恐乏回天之力。 她轻轻地扫了一眼裴书颖喝过的催产汤药,再瞅了一眼房中的熏香,江梅微微闭上眼,掩饰住了眼中的惊愕和痛惜。 最后她把怀中珍藏已久的,用天山雪莲制作的玉胶丸给裴书颖吞下。 才转身起来,对着太子殿下说道:“殿下,太子妃失血过多,我已让她服用了天山雪莲药丸,可以续续她的命,殿下有什么话便赶紧说吧!”语气已是绵绵的无力与悲伤。 太子闻言愣在了一旁,怎么也没想到上午还跟他巧笑焉兮的裴书颖,这会子就活不成了。 他那痴愣又悲痛欲绝的表情让江梅不忍相视。 终究太子拖着千斤重的步子缓缓朝床沿走去。 “颖儿,颖儿,是我对不住你…..”他已哭得肝肠寸断。 此时的裴妃气息奄奄,她睁开虚弱的眼,看着太子,声音若有若无,“太子,好好….好好照顾我们的女儿,让她….她快快乐乐….的就好,好……不好?” 太子握住她的手,不停地点头,已是无法出声。 “是我不好,让你担心,让你担惊受怕…..”太子泪如雨下,整个头已经埋入她臂下。 裴书颖用手缓缓摸住太子的头,“墨….瑜,如果你..不想做这个太子…就带着我们的孩子…离开京城….过你想过的生活..”声音已经微弱不堪。 太子抬头看着她,“颖儿,我会保护好我们的孩子,不再去争什么天下,只让她平安快乐的生活。” 裴书颖嘴角含笑,泪珠如线,“其实…其实,我也想跟你….一起老死山野,如果有来世…..再让我做你的妻子……我们就像平民百姓的夫妻那样……..过着田居生活,好吗?” 她似用尽她最后的力气说出了心中最想说的话。 立在下边的江梅,听着他们的对话心如刀割,如果没有峥乐台的事或许裴书颖不会这样,如果她早点来或许还能救她一命,如果…..她闭上眼睛,没有如果,一切已不可挽回,她再也无法听下去,扶着若雪走了出去。 立在殿中的皇后和九皇子看了她的模样,心中已经了然。皇后颓坐在坐塌上,半晌一动不动。 再过了一会,便传来太子妃殡天的消息,殿中已哀声不绝,萧墨琤扶住江梅,两人慢慢走出东宫。 萧墨琤瞅着她竟是有些疑惑,照理来说,裴书颖的去世不该给她这么大的打击,如今看她悲痛的模样,似乎已经伤心到没有力气。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萧墨琤满是担忧和心疼。 江梅闻言终是醒悟过来,“哦,没事,只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血腥的产房,心里有些接受不了。” “看你这样,我不放心,我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殿下,东宫诞生了两位孩儿,太子妃又仙逝,宫中肯定事情繁多,你赶紧去处理吧!九竹在宫门口等我,你放心吧!”江梅有些疲惫,只想快些回府。 “也好,那你自己小心点。”说罢吩咐一内侍送她至宫门,自己朝萧帝寝宫走去,无论如何,这个时候希望萧帝能够解禁东宫。 (今晚会有两更哦,求收藏,求票啊) [bookid==《九璀医娘》][bookid==《贱籍女官》] 第三十七章 绝世双骄 若雪扶住江梅慢慢走出皇宫,此时九竹已经在建阳门外候着。江梅上了马车之后,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愤怒和痛意, “太子妃是被人害死的!” 若雪一愣,问道:“什么人要害死她,她一个深宫女子能得罪谁?难道是东宫内的争宠?”若雪也是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她有些难以置信,什么人会杀裴书颖。 江梅无力地摇了摇头,“这么狠毒的计谋也只有六皇子才能做得出来,恐怕他本是想让她们一尸两命,只有裴妃死了,才能断掉裴家与太子的关系,这样太子就是有再大的本事恐也保不住储君之位,好在太子妃生下了一个女儿,这样也能平安,如若是个世子,恐会遭不测。” 江梅眼中满是痛恨,对萧墨瓖无端杀害无辜的做法愤怒至极! 忽然若雪眼睛一跳,似觉察到一股杀意,“小姐!” 江梅看着她防备的眼神,心下已明白,“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我倒是疏忽了!”她嘴角一丝嘲笑。 再一会便听到外间已有了刀剑交错的声音,马车已经停下,若雪迅速地携着江梅飞出马车。 “若雪,带小姐走!”九竹厉声传来。 此时九竹正与几名黑衣人打斗,黑衣人个个武艺不凡。好在九竹招招毙命,向来对于敢威胁他家小姐安危的人,他绝不留情。 若雪也正准备带着江梅离去,可这时屋檐上又飞来一群黑衣人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若雪瞳孔一缩,把江梅护在屋檐下,毫不迟疑地投入了战斗,相比九竹,她吃力不少,一边需要看住毫无武力的江梅,一边要对付来势凶猛的黑衣人。 江梅立在一旁观战,一边思索着对付的办法,派来这么多黑衣高手,看来六皇子是下了大力气要除掉她,一方面怕她泄露太子妃死因,一方面见她跟九皇子来往颇密,也想乘机除掉她,江梅叹道:六皇子果然老谋深算。 这时有一黑衣男子见江梅站在屋檐下,心知她是今晚刺杀的对象,便抽身去袭击她。若雪心下大骇,正欲去挡住那人,却因分神手臂被人刺上一剑,顿时鲜血直流, 江梅注意到了来人,她虽无武艺,但也有防身的利器,在男子正欲靠近她时,她手中一枚暗器飞出,正中男子喉咙,刹那间,那男子脖子处鲜血迸溅而出。 其他黑衣人见状均惊骇不已,没想到这名医女虽瘦弱不堪,但却能一招毙人命,于是只得加大攻击力度。 九竹和若雪更是全力出手,两方人马又僵持了一刻,九竹和若雪都已使出杀招,黑衣人也一个个倒下,但过了一会,让若雪有些绝望的是,黑衣人源源不断地涌来这边。而此时九竹也已受了轻伤。 若雪抬头看了一眼江梅,见她一直很冷静地立在一旁,似乎只是在观斗。若雪此刻心中有丝哭笑不得,自家这位大小姐还真是有闲心。 她猜得没错,江梅正是在观察黑衣人的武功来路,她越看越觉得这种武功路数似乎有些百尺楼的风格,但她见过的百尺楼弟子不多,她冷眼瞧着这一批批的黑衣斗士,心想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查查。不过,显然,她已全然忽略了自己今晚是否还能活着回去这个事实。 她注意到若雪和九竹身上都已挂彩,心中已是不恁,该来的怎么还没来?她暗叹道,她不信六皇子调派这么多高手,闹这么大的动静,容与那边一点动静都没? 不过,果不出所料,片刻过后,她便听见了有节奏的疾步声,屋檐和巷道里都已来了将近二十人,他们把这边团团围住。有了高手的加入,若雪和九竹轻松了很多,很快黑衣人已快被他们消灭殆尽。 九竹解决掉最后一个黑衣人时,已经筋疲力尽,不过当九竹和若雪以为来人是自家人的时候,东方湛带了几名侍卫出现了,他依旧风采斐然地走向江梅,拱手客气道:“让江姑娘受惊了,我们家主子有请!” 说着便做出了一个“请”姿势,江梅无奈地苦笑一声,便随他们走去。 穿过一条小巷,他们在一间普通的院落停了下来,江梅带着若雪、九竹跟着东方湛走了进去。进屋之后,便看见窗边一身玄色长袍的男子背对着门口,即便是在这样一间普通的民房,也难掩他清淡出尘的气质。 “殿下!” 萧墨珩闻声,便转过身来,看见江梅后,立即走进她,温言问道:“江姑娘,你可有受伤?” “多谢殿下搭救!不然江梅便要死的不明不白了。”江梅苦笑道。 萧墨珩瞧了瞧后面的人,示意他们离开,东方湛会意,便把其他几位带到了外间。 里间内,萧墨珩真挚地看着江梅,眼角似带着一丝微微叹惜,半晌过后,逐渐变得坚定,眼光闪烁了异样的光彩, 在这样的女子面前不需要虚伪,他决定开门见山,“江姑娘,本不想把你拉入这个局,可惜你进入这京城来,便是来了龙潭虎穴,以你的身份和地位恐怕难以独善其身。” 江梅英眉微动,似有些不解,墨珩将她的疑惑收入眼底,继续说道:“今日派这么多高手来杀你的恐怕是六哥,或许在他的眼里,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他眼中有丝试探, 江梅闻言,脸色陡然难看至极,她眼睫微垂,似乎不愿想起,“太子妃是被人害死的!” 萧墨珩似乎没有多少惊奇,好像这些事都在他意料之中,“为了让裴家和太子断绝关系,这招很管用,但也太狠毒了。”他面无表情的回道。 江梅想起了太子妃死前的话语,心中一痛,耳边却响起萧墨珩长长的叹惜。 “我去晚了!施救不及。”江梅手扶着墙壁,无奈地摇着头,眼泪在眼眶打转,强忍着没有掉下来,她虽然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但却是个心善的人,实在不想看着无辜的生命遭殃,而且还是可怜可悲的女人。再者,裴妃的死,与她多多少少有些关系。 萧墨珩何曾见她这副模样,目光一柔,轻轻揽住她的肩,不由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怀里。 江梅身形微颤,稍有些不自然,多年来她何曾在外人面前显示过自己的悲伤,所有情绪从来都藏在自己的心里,这样靠在一个不算熟悉的男人身上,她还真是有些面囧,只是她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真的好累好累。 两人就这样不尴不尬地拥着,一盏茶的功夫后,江梅离开了他的身子,面色已经恢复如常。 “想来六殿下不会放过我,这个仇恐怕是结下了。”江梅淡然说道,往日的风采又昭然。 “你倒是不怕?”萧墨珩轻轻笑道。 “呵呵…..”江梅干笑了一声,“我还有的选择吗?”江梅眼眉一抬看向他, 萧墨珩失笑道:“这倒也是,六哥向来想要做的事,绝不会手软,哪怕姑娘想全身而退,他也不会留下后患…..”说着,眼神有些炙热地看着江梅。 江梅忽然有丝颓丧,她沉默了半晌,方抬头看着他,笑道道:“我既然已经入了这龙潭虎穴,便也不惧危险,六殿下想要打我晓月楼的主意,也得看我江梅答不答应!当然啦,江梅也很乐意看殿下您逐鹿中原!” “江姑娘真是一身男儿气概,一丘一壑非常人所及,”萧墨珩眼含笑意,嘴角轻扬,“不过,墨珩一人玩多没意思,不若你我携手,共同饮马黄河!” 江梅闻言,内心颇为激动,心中一股豪气油然而生,她双目灼灼地望着萧墨珩,正对上他清澈明亮又深沉睿智的眼眸,两人对视半晌。 “给我一个理由!”江梅轻启朱唇。 萧墨珩目光炯炯,看着她,沉默半晌。 “还百姓一个太平天下!”声音爽朗坚毅,神情清澄坦然,这是一个王者心中的至高梦想! 还百姓一个太平天下!如玉石之音,敲打在江梅的心上。同样的字眼,同样的抱负,十四年前最后躺在血泊中的那人也说过。 江梅眼眶微热,坚定地吐出了一个字:“好!” 就是在这样一间普通甚至有些破旧的院子,一代绝世双骄,就在此许下了一个关乎天下的诺言,树立了一个政治清明的理想。 (女主正式入男主麾下啦,啦啦啦,求收藏,求推荐票哦,么么哒) (推荐一位大神的游戏文)[bookid==《大神已掉线》] 第三十八章 暗潮涌动(加更哦,求收藏) 太子妃的去世给了裴家巨大的打击,裴蕴颓坐在书房,似乎一夜老了几岁,而裴夫人已经卧病在床。 “父亲,我们裴家折了一个太子妃,如今东宫是必然要放弃了,只是可怜颖儿妹妹了。”裴瞻悲痛之余不乏冷静。 “我的女儿,真的是死于难产吗?”裴蕴紧握拳头,眼睛怔怔地盯着前方,悲愤之情溢于言表。 “父亲,您难道觉得其中有蹊跷?”裴瞻神色骇异,不过他向来聪慧,转念一想,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心中竟是疼痛难忍,如果裴书颖不是死于难产而是人为的话,那自己这个妹妹死的就不只是可惜和可怜了。 “只要让老夫知道是谁,找到了证据,老夫绝不手软!”一向平淡无波的裴蕴也露出了少有的狠厉神情。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最有可能是六皇子的手笔,这样做对他最有利,这也是他惯常的手法。不过还得找到证据才行。”裴瞻说道。 裴蕴神色一动,“瞻儿,去把晖儿叫来!” “是,父亲。”裴瞻察觉到了父亲的异样,立即出去找裴晖。 过一会他们两兄弟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父亲,您叫我?”裴晖刚刚安慰好母亲,才赶着过来。 “我听闻你找了九殿下,让他请了江医女去东宫看你姐姐?” “是的,当时九殿下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求了旨意去请的江医女。” 裴蕴闻言心中舒了一口气,“好吧,我知道了,你去照看你母亲吧!” 裴晖应了一声,走出书房,他心中有丝不解,不知道父亲问这事作甚。 只是书房内的裴瞻却是明白了他父亲的意思,“父亲,如果江姑娘进了产房,那她有可能知道事情真相,如果妹妹死于非命,以她的修为恐怕是知晓其中缘由的,只是,现在这个时候,不知道能不能去找她,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说实话。”裴瞻仔细思索了会,跟裴蕴分析道。 裴蕴轻轻点了下头,“瞻儿说得有理,现在不宜轻举妄动,只要她知道内情,总有一天能撬开她的嘴。”裴蕴嘴角轻笑,“如果颖儿真是被六皇子所害,那恐怕他也不会放过江梅,也许她还得来找裴家呢!” 任裴蕴再老谋深算,这次也被他算错,江梅就算需要庇护也找不到裴家身上,有的是人愿意给她庇护。 此刻江梅已经稳稳当当地坐在她的江府上,喝茶纳凉,如今她的府上又有了改造,容与让人把后院的小池塘拓宽拓深,形成了一个小湖,并在湖中修了一座亭子,这样整个府上的景色又大为改观了。 江梅对此举甚是满意,一再的称赞容与知晓她的心意。她一手执扇,一手持杯,正坐在亭中休憩。 “小姐,您让我带回的东西已经妥善放好了,不过,您为什么现在不用它?”侍立在旁的若雪问道,她对于昨晚的刺杀依旧耿耿于怀,恨不得现在就把幕后主使千刀万剐,她自己的胳膊此刻还痛得很呢。 “不急,现在还不是时候,将来有一日要将他连根拔起才好呢!现在这些证据还撼动不了他。”江梅便抿茶边说道。 “那一味药只有晓月楼有,恐怕晓月楼里已有奸细!”江梅神思里有一丝不以为然,“想杀了我控制晓月楼,那也太小看我江梅了。” 江梅说这话的时候,素问正从走廊走了过来,他走入亭中,神色少有的严肃, “素问疏忽了,让小姐受累。” 江梅不看他,只是问道:“那个人你心里有数吗?” 素问一想起这事,已是有些隐怒,六皇子之前所用的‘千嶂’是受小姐示意,故意泄露给他的,可‘及己’这味药却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拿走的,而能接触到这些极品毒药的人却不多,他眉头微蹙,垂了垂眼,沉声道:“我会找出来的。” “好,先不急着除掉,留着他还有用,这枚棋子,六皇子能用,咱们也能用。”江梅终于转过身对着他说道:“素问,如今我们已经置身局中,六皇子或许眼馋晓月楼,你和灵枢处事要极为小心,不能让他有机可乘。” “素问明白。” “你先回去吧!也不要自责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是,那小姐这边一定要加紧防卫,六皇子不会这么快死心的。”素问还是一再担心江梅的安危,在他眼里,这才是最重要的事。如果不是江梅当年把他从寄奴院救出来,他此刻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如果说研究医药是他一生的挚爱的话,那守护江梅便是他的使命。 “素问,我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从后面走来的容与笑道,“昨晚我已经在外围,见有人去救小姐便没有出马,你放心,我不会让小姐有任何闪失的。” 容与说完,看了几眼江梅,心中微热,不再言语,他自小无依无靠,一次偶然机会被江梅带入梅花谷,从此之后,那个风姿卓然的女子便是他的一切。他从来不敢有任何奢望,只要一直守护在她身旁就好。 江梅微闭双眼,斜靠凭几,压根就没理会他们俩,至于她的安全,她从来就没担心过,一来自信身边众将的实力,二来,只要她一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偶尔示个好,六皇子也会放松警惕,毕竟江州刺史殷鸿才是他要对付的劲敌。 太子妃亡故给建康宫带来了不少震动,太子前些日子在峥乐台跟烟花女子双宿双飞,被萧帝禁闭东宫,近日太子妃因难产而死,东宫一连出事已经让朝野对太子颇有微词了。 “陛下,这是国舅爷殷将军的第三次上书。”萧帝身边的首领宦官中常侍徐怀远手持一本折子递给萧帝。 “不用看,朕也知道他说的什么,不就是怕朕废了太子吗?”萧帝语气有丝无奈,殷鸿不但是国舅爷,还是江州刺史,手握兵力,近控京城,如果急于废了太子,恐怕会生变乱。 “朝野有废太子之声,”跟在一旁的光禄勋华瑔轻轻说道。 “华卿怎么看?”萧帝瞥了他一眼,问道。 华瑔先拱手行礼,然后说道:“陛下,太子虽有过错,但废储不急于一时啊,如今要先想办法稳住国舅爷,让他稍安勿躁。” “那依卿之见,如何稳住他呢?”萧帝目光斜视着他。 “可以给国舅爷之子殷庆孙以优待。”华瑔拱手回道。 萧帝闻言轻轻地点了下头,随即挥了挥手,让他退下,自己假寐起来,一边思索该如何优待殷庆孙。 第三十九章 茅屋定策(有种隆中对的赶脚) 东长干一座隐蔽的宅院内,江梅一人坐在案台前沉思,今日算是她正式入了萧墨珩麾下后,他第一次约见她,想来可以跟他讲讲自己的打算了。江梅抿了一口酒后,便听到了门外的声音,想来,他人该到了,她连忙起身,一会过后,一身普通衣着打扮的萧墨珩与东方湛先后步入了屋内。 “让姑娘久等了!”萧墨珩一来,便拱手歉意道。 江梅躬身一拜,“殿下客气…..”说着便与东方湛分坐于萧墨珩两旁。 “听闻八殿下的母妃颜贵人在宫中受了委屈,殿下可曾安排人打点?”江梅帮萧墨珩倒了一杯青酒,开声问道。 “姑娘消息还真灵通,当年我母妃去世后,宫中有一教养嬷嬷抚养我长大,现在宫中任一品通尹,掌教四德,在宫中威望还是很高的,遂让她帮忙留心一二。”萧墨珩接过酒杯,笑着回道。 江梅点点头,“无论如何,八皇子一定得争取过来,不单因为他的皇子身份,单看颜氏也是一劲援,八皇子母舅颜石虔任豫章郡守,豫章的重要性也不亚于寻阳。” 萧墨珩闻言颇有疑惑,“哦?何以见得?” 江梅看着他,唇角微微带笑。 东方湛却是一字一句道:“豫章虽属江州,但江州治所是寻阳,寻阳正处豫州、扬州与荆州之间,是长江上下游的缓冲,荆州由袁氏所控,豫州由裴氏亲信把持,因而江州是战略要地,而寻阳东据彭蠡湖口,襟江带湖,一旦控制江州的寻阳,可横截长江,扼控川鄂,席卷三吴,逐鹿中原。” “先生所言极是,小梅不否认寻阳的重要性,不过,豫章虽在江州南部,豫章的重要性不仅在于军事上,更在于财赋上啊。”江梅颇含笑意地回道。 萧墨珩闻言倒是有些意外,扬州东南三吴的财富才是大桓的支撑,也是中央财政的来源,如今江梅这么说倒是不解了。 她见二人神色生疑虑,解释道:“殿下,先生,豫章是江州的中心,于军事上而言,顺赣水而下可达寻阳,要保寻阳必须控制豫章,同样,于财赋上来说,江州南边各郡的粮税均集于豫章,历代北伐,必出襄阳,而军饷正是从豫章的赣水北上,运往襄阳,将来定鼎中原必须牢控豫章。”江梅声音坚毅,双眼灼灼放光,神采飞扬。 萧墨珩与东方湛闻言,似云雾拨开,点头不已。 萧墨珩看江梅的眼神,有种不可思议,也有种怀疑,这个女子真的只是一个医女吗? “江姑娘一番分析,倒是让湛眼界大开,殿下能得姑娘,如虎添翼!”东方湛称赞道。 江梅似看懂了萧墨珩的怀疑,笑道:“先生谬赞了,小梅虽学医出身,但从小便爱读史论兵,前些年云游天下,看了不少地方,因而有此感悟。不怕两位笑话,小梅虽身为女子,但却有一腔韬略,能得明主赏识,便是此生之愿!”她真挚的看着萧墨珩。 萧墨珩闻言释然一笑,“姑娘智慧绝伦,通晓古今,真知灼见让珩叹为观止,能得两位相助,珩一定能完成毕生所愿!”他儒雅依旧。 江梅与东方湛闻言,起身作揖,“我等愿效力于殿下!” 萧墨珩开怀一笑,“两位快些坐下饮酒!” 江梅轻抿一口酒,说道:“殿下,西线的襄阳目前在袁氏手里,但东线的徐州却是可以想些办法的,将来如若北伐,便可首尾联动,两边夹击。” 墨珩笑道:“英雄所见略同,东方先生正一直在经营东线,已小有成就。” 东方湛点头微笑,笑而不语。 “东方先生如在世诸葛,自然是能想到的,不过,小梅认为广陵虽重要,但重要不过京口。”萧墨珩闻言,眉眼又是一动,抬头看她,等着她的解释。 “三吴易动难安,必须有重兵防守,殿下肯定在会稽有所布置,但如若能经营好京口,一来北伐时可与西线相得益彰,二来可成为建康东边的防卫,近控京城,阻挡上游顺流而下之势。内可安朝局,外可防大燕,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毫不亚于荆襄啊!”江梅口如悬河,心思灵动,清眸闪烁着智慧之光。 萧墨珩看着她神情愈加复杂,是惊叹、是欣喜,还有些忧愁,这样的女子一定要好好保护她,不能让别人伤害,更不能让别人得到。 京口向来是东南进京的必经之地,他与东方湛也一直留心着,只是一直想着去把控现成的,却忘了可以自己经营京口,把它打造成军事重镇。 “姑娘真是胸中有丘壑,珩自叹不如!”萧墨珩发自内心赞道。 江梅闻言起身作揖,神色惶恐地说道:“殿下,殿下身在局中,既要谋略朝局,又要经营天下,有些许地方想不到的也是正常的,小梅处在局外,却是占了‘旁观者清’的先机,这也正是我们这些谋士存在的意义。” “姑娘请坐,不必谦虚,墨珩要是连这点胸怀都没,何以坐享天下?”墨珩扶住她,拉着她坐下。 东方湛也笑道,手执一杯酒,“此酒一敬姑娘胸中韬略终有用武之地,再敬姑娘得遇明主,终成一番事业!” “多谢先生!” “哈哈!” 于是屋内三人开怀畅饮,良禽择繁木而栖,忠臣择明主而侍。 许久过后,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从不同门径离开,朝着不同的方向驶去。 “初次见她时,便觉她既悲民间之苦,也超脱世外,是一罕见的女子,如今她身负绝艺,还能运筹帷幄,世间又有几人能出其右呢!”马车内的萧墨珩微微叹道。 “幸能收她入殿下麾下,湛看江姑娘洒脱超然,她既有一番抱负,定不会食言,一定是殿下良助!”东方湛说道。 “先生如此看重她,可见先生容人之量,珩很感激,墨珩心如明镜,望先生能携手江姑娘鼎力助我。”萧墨珩喜得江梅,但也不忘东方湛之功,希望他二人能同心协力,才能助他成大事。 东方湛正色道:“殿下肺腑之言,湛敢不从命!”脸上一派肃敬,心中却是轻笑起来,他可无心跟这个丫头争宠。 (推荐两本好书) [bookid==《女二号逆袭记》][bookid==《穿越之盛世修仙》] 第四十章 太子被废(加更,求收藏) 七月十六那日,宫中传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太子萧墨瑜一早跪在太极殿前,上罪己书,请求萧帝废了他的太子之位。萧帝闻到消息时正在寝殿休息,他一怒之下把案上的墨砚打翻,并宣布停朝一日,皇后得到消息后顿如五雷轰顶,瞬间晕了过去,一时宫中忙乱不堪。 不久之后,朝堂上的大臣也均闻到此信,只得沉默不语。皇帝虽不视朝,但中书、门下、尚书三省的官员依旧忙忙碌碌,全国政事集于此,每天大小事都几百件,因而此时,各位大臣们也聚集在公署。 “太子这么做,置皇后和国舅于何地啊!”散骑常侍谢荟叹道,他看了一眼裴蕴,想试探下他的反应,却发现裴蕴脸色如常地处理奏折,似乎对此事无动于衷。 倒是张博望轻蔑的笑了一声,道:“谢大人,咱们这些做臣子的也得为大桓的未来着想,既然太子不想做储君了,说明他无心政事,大桓交到这样的储君手里,怎能让人放心。”虽说大桓士族专政,皇权衰微,但张博望说话如此露骨也着实可恶。 苏维信有些听不下去,正色道:“立嫡长子是历代规章,规章不乱而国不乱,太子虽于政事上建树不多,但好歹仁孝,也是皇子典范。”他边说边瞅了一眼裴蕴,裴蕴神色和缓了些,如今萧墨琤打定了裴蕴的主意,因此朝堂上,苏维信不得不看着些裴蕴的面子。 正在三人交谈之际,一内侍走进来,细声说道:“裴大人,圣上要召见您!” 裴蕴抬头应了一声,放下奏折便跟着内侍走了出去。 裴蕴走到太极东堂时,远远看见太子依旧跪在太极正殿的门前,他忽然轻笑了一声,心想也就这一次,仁懦的太子终于有勇气地挑战了一回,可无论如何,看在他女儿和外孙女的份上,设法保他一个富贵安乐吧! 打定主意后,裴蕴轻敛衣裳提步走入东堂。 裴蕴进去之时,萧帝正用手托着脑袋,闭眼休息,显然这位老皇帝也被自己的儿子气得不轻。 “陛下,裴大人来了!”徐怀远提醒道。 “陛下!”裴蕴行了作揖礼。 萧帝应了一声,“坐下吧!” 裴蕴坐下后,等着萧帝开口,然而这位皇帝却是悠悠长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他小的时候聪慧可爱,朕是多么喜欢他啊,早早把他立为太子,选你的女儿给他做妃子,让你鼎力扶持他,结果他是这么不争气….”萧帝越说越哀伤,裴蕴也是眼角发热,一想起他那苦命的女儿,他的心就疼痛不已。 他终于开口道:“陛下,如今事已至此,臣也没有任何办法了,只期望太子妃的女儿能平安长大。”说完已是老泪众横。 萧帝见他如此神情,颇有些心酸,“那依卿看,如果废了瑜儿的太子之位,该如何安置他呢?” 裴蕴闻言已知萧帝打定了废太子之意,于是理了理裳,回道:“陛下,太子虽有错,但并没犯大错,臣建议降太子为郡王,让他出京,安享后半生,也全您和他的父子之情。这样皇后和国舅那边也说得过去啊!” 萧帝点头,叹道:“裴卿此话正合朕意,你去让太子起来吧!朕累了。”说罢,垂了垂眼睫, “是!”裴蕴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他出门后,缓缓地向正殿走去,太子的身影也越来越近,裴蕴心绪很是复杂,他曾期望控制一个懦弱的皇帝,让裴家专权,可眼下看,自己的如意算盘是打错了,如今只能转向九皇子,尽量让裴家立于不败之地。 太子听到脚步声,微微抬头,脸色惨白无力,他已经跪了快一个上午了,膝盖已经酸痛不堪。 “太子,快起来吧!”裴蕴伸出手想扶他起来。 太子依旧跪着不动,“裴大人,我对不起裴家,更对不起颖儿。”说着声音已近梗咽。 裴蕴心中一软,“颖儿的事,不怪你,女子难产便是已经进了鬼门关了。” “可她一直在为我担忧…….”他一想到峥乐台的事,竟是说不出话来,他不后悔在峥乐台的所在所为,但是也不想由此事导致了裴书颖的难产。 裴蕴眼睛微闭旋即又睁开,“都过去了,今后带着孩子好好生活,就是她最大的心愿。圣上让我来找你的,快起来吧!”说着便扶他起来。 太子听闻是萧帝开了口,再回想裴蕴的语气,心知萧帝已经应允,于是起身,侍立在旁的内侍立即上前稳稳扶住他, “多谢裴相!” “不敢,太子殿下还是回去歇息吧…..”裴蕴拱了拱手道, “嗯”,随后太子与裴蕴告别,便由内侍扶着,一瘸一拐地向东宫走去。 裴蕴微微瞧了他两眼,乌黑的眸子有些许无奈,也有些许悲苦,最后他摇了摇头,大步离开了太极殿。 再一日,萧帝经三省宰相合议,便下发了一道谕旨:降太子萧墨瑜为临海郡王,三日后徙居临海郡。此谕旨一发,轰动满朝文武,随后更是传遍整个京城。 六皇子党欣喜于太子下台、储君之位空悬之时,宫中第三日再发一道谕旨:封皇九子萧墨琤为昱王,食邑琅琊郡,即日出宫建府。 琅琊王是大桓开国皇帝建国前的封号,因而群臣和百姓纷纷揣测,萧帝此时封九皇子为琅琊王似有立储之意。 这个消息如同一盆冷水浇在萧墨瓖身上,他终于怒不可赦,一气之下把书房的案几给掀个底朝天。世间最可气的事情是前一刻给人无限希望,下一刻便把人推入谷底。 “萧墨琤可比萧墨瑜难对付多了!”他恨恨道。 “他一直装作风流无状,实则深藏不露,如今倒是让他捡了个便宜。”难得进府一趟的散骑侍郎袁盾说道,袁盾是袁楷的长子,尚萧帝次女萧玉瑢,是袁氏唯一一位居于京中的子辈。不过裴盾一向深居简出,不是有重要事情一般不来往于晟王府中。 此时同样静立书房的还有萧墨瓖的舅舅张博望。 “如今太子一倒,裴氏转而投向九皇子,九皇子朝中有了两位宰相的支持,声势滔天啊!”张博望忧虑道。 “与九皇子相比,我们胜在掌控长江上游的兵权,而他胜在有苏氏和裴氏居朝中把控中枢,几家大族中只有谢氏还在观望,所以我们下一步便是努力让谢氏尽可能的站在我们这一边。”袁盾仔细分析道。 “驸马说的对,我们得设法得到谢氏的支持!”萧墨瓖点头认同。 “不过,殿下不要忘了,谢氏之女可是嫁给了七皇子做侧妃,他们应该是七皇子的人马啊!”张博望仍担忧不已。 “一个侧妃算什么,老七虽仪表堂堂,可是他一无兵权,仅靠母家虞氏能成得了什么气候,我想谢家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吧!”萧墨瓖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现在还没工夫对付无靠山的七皇子萧墨珩。 “是的,谢荟的弟弟谢旷还在我荆州将军府任司马呢!听闻父亲很是器重他。”袁盾说道,“咱们如今要想的是如何让谢氏俯首称臣!” “嗯,正是这样。”萧墨瓖颔首道,“舅舅,您跟谢家来往较多,此事就交予舅舅您去处理好了。” “好,我省得。”张博望略了锊胡须回道。 第四十一章 探访柏王 太子离京那一日,风和日丽,随行的只有三辆马车,还有两辆马车装满了书籍,马车出了建阳门之后,便朝东篱门驶去,一路清风徐徐,似有相送之意。 虽然他已不是太子,但依旧是皇后嫡子,皇帝御封的郡王,临海郡虽偏僻且路途遥远,但也是三吴之外的富庶之地,再加之濒临大海,风光秀丽,可见萧帝对自己这个儿子还是颇为回护的, 众人听闻这个消息之后,也都松了一口气,江梅更为太子而高兴。 “他如今得了这么个安排,也是极好的,不但远离朝堂纷争,还能安享余生,或许过些时候,我大桓便又添了一位才艺卓绝的画客。”江梅倚在榻上,淡淡地笑道。 “小姐,临海郡王这次远行,只带了孔昭媛以及两个孩子,其他妻妾都已遣回家了。”容与在旁答道。 江梅微微点点头,吩咐道:“既然送佛就送上西天吧,容与,你安排人把婉荷送至临海郡王身边,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了?”说罢,江梅内心似乎有些羡慕他们,从此之后,二人应是举案齐眉,天涯享乐吧! “几位皇子也都为太子践行了,想来路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差池!”容与边为江梅沏茶,边说道。 “晟王在这个时候不会做出过激举动,这样对他毫无益处,我们该担心的是,等临海郡王到了临海后,国舅爷那边会不会有所行动呢?”江梅嘴边浮起一丝轻笑,颇有玩味。 “小姐,您不是说要出门拜访吗?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您什么时候走?”容与问道。 经容与一提醒,江梅才想起了今日的正事,遂敛神回道:“叫上若雪和九竹,马上出发。” 容与应了一声,连忙安排去了,半刻钟后,九竹便驾着马车,顺着秦淮河沿岸朝东驶去,经过骠骑航后再顺着青溪北上,直至东郊的柏王府邸。 江梅下车后,望了一眼王府大门,古朴安静,实在看不出是一个皇子的府邸,八皇子萧墨璕虽有颜氏支持,其势力远远不能与六皇子和九皇子相比,他在朝局上的影响力甚至连七皇子都不及。 江梅让人送上拜帖,片刻之后便有人出来相迎,那管家领着江梅入府,江梅提步入府后,环视一眼,便觉府内幽静非常,江梅三人便随着王府管家,绕过主厅,走过长廊,行至东院的楼阁处。江梅心下有一丝高兴,居然可以进他的后院,看来八皇子对她毫不生分。 江梅走上楼阁后,却发现不止她一个客人,眼前,七皇子正与八皇子在小塌上下棋。 “两位殿下好雅兴,小梅叨扰了!”江梅欠身行礼,微笑道。 “哪里,哪里,江姑娘能来探望墨璕,墨璕很高兴,来,姑娘请坐。”八皇子温和说道,对于这位医女,他一直是心存好感的,听了她的建议后,身体大有好转,心下对她更添了一份信任。 萧墨珩看着她微微一笑,也示意她坐过来, “那小梅便坐看两位殿下生杀予夺了!”江梅于是跪坐在棋盘旁,看盘上黑白棋子争锋相斗。 “姑娘蕙质兰心,想必也是会下棋的?”萧墨珩下了一子后,偏头看向她试问道。 江梅面色一囧,无奈道:“不瞒殿下,这琴棋书画,小梅最不懂的就是棋了,总觉着太费脑子。” 萧墨珩听闻后心中有一丝愧疚,她毕竟是一个女孩子家,身子又弱,整天花费精力为他谋划,一定伤神伤脑,他脸上倒是没有表现出半分情绪,实则心疼不已。 “姑娘的才气和胸怀为墨璕平生所仅见,想必很多男子都是不及姑娘你的。”八皇子也由衷赞道。 “殿下谬赞,小梅愧不敢当,小梅此次前来,实则是给殿下送一盒调息丸,” 两位皇子闻言均是止住下棋,看向她。 萧墨璕的心病便是自己的天生痼疾,这么多年来饱受折磨,自从这位江梅给他处方调理后,确实效果显著,今日一闻她是来送药的,顿时兴趣大增,“多谢姑娘劳心。” “不敢,医者本分而已,还望殿下不怪小梅唐突,” “岂敢,岂敢,墨璕感激还来不及呢!”八皇子调整坐姿,正对她说道。 “前些时候,正是酷暑时节,小梅特意调制了消暑丸,送至各皇子府邸,也颇受殿下们的青睐,但是八皇子您的身体却是寒体,不适合服用那样的药丸,因而没有送过来,如今天气转凉,殿下身体一定会有所不适,于是小梅精心研制了这盒调息丸,殿下每日一颗,能保身体安虞。”江梅语气谦敬,听到八皇子心中,倍感温暖。 萧墨璕目含感激地看着她,嘴唇微动,竟不知说什么好。 萧墨珩接话道:“正是这样,服过姑娘的消暑丸后,便觉胸中气顺,热意大减,有姑娘这妙手神医在京城,我们这些做皇子的也享福不少。” “墨璕何德何能,得姑娘如此倾心相待,墨璕铭感五内!”萧墨璕起身向江梅作揖相谢。 江梅立即起身,惶恐道:“殿下真是折煞小梅了,江梅一来确实为殿下身体忧心,二来七殿下也曾嘱咐我设法调理殿下的身子,皇子之命,江梅岂能不尽心尽力!” 萧墨璕闻言看向萧墨珩,心中倒是明白了不少,要是这位七弟开口,江梅这么做倒是也合情合理。于是向七皇子拱手称谢。 萧墨珩脸上却有些不好意思,看着他真挚说道:“八弟的身子,哥哥一直挂怀,既然江姑娘有这样的才能,那便让她费费心也是值得的。” 随即他转向江梅,“江姑娘,姑娘医道名动天下,也曾云游四海,想必见过不少疑难杂症,我八弟这身子有办法痊愈吗?” 江梅还未答话,萧墨璕便赶忙说道,“七哥,我的病你是清楚的,不要为难江姑娘了!”话虽如此,但他也瞥向江梅,心中倒是希望她能想出办法。 江梅朗眉微微一紧,沉思半晌,回道:“容我先为殿下把把脉吧!” 江梅和萧墨珩都转看萧墨璕,不知他愿不愿意,这些年他对自己的病很是忌讳,很少让人把脉,宫中也只有华太医曾为他把脉数次,不过华太医所下方子药效虽好,却不能持久。 萧墨璕沉默一会,终于开腔:“好!”江梅和萧墨珩心中都舒了一口气。 于是江梅坐下为他仔细把脉。江梅一手搭在他的左手上,一手托住脑袋,看着棋盘,眼神一动不动,过一会换了一只手,依旧是那样的神色。 [bookid==《姝荣》] 第四十二章 兄弟连心 一盏茶后,江梅整裳说道:“殿下,给小梅三年时间,小梅设法让您痊愈!” 萧墨珩闻言,面露喜色,似高兴得不得了。萧墨璕更是一脸不可置信,眼中欣喜几近疯狂, “江姑娘,你说的是真的吗?”萧墨璕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小梅岂敢儿戏!”江梅莞尔,旋即看向萧墨珩,“不过还得请七殿下帮忙,小梅需要一味药,此药在会稽东山的深山里,会稽是殿下您的地盘,还烦请殿下让人帮忙寻来。” 萧墨珩笑道:“只要姑娘能治好八弟的病,别说是会稽的药,只要这天下有的,我也会协助八弟,全力寻来。”他说得既动情又不失真切。 萧墨璕闻言更是感激,心下已经把他当做自己知心人,“是的,江姑娘,你需要什么东西,尽管开口,我但无不从,相信七哥也会全力助我。” “好的,那江梅回去后先想好治疗的方子,随后便安排人给殿下慢慢调理。” “如此,那真是太感激姑娘了!”八皇子拱手道, “殿下客气!”江梅回礼笑道, “那江梅便先行回去了,不打扰两位殿下下棋了!”说罢微笑行礼,退了出去。 江梅走后,萧墨璕许久不能稳住心神,萧墨珩劝慰了一番,随后也准备离去,只是,当萧墨珩出门时,身后传来一句话,“七哥,以后有什么需要八弟帮忙的,尽管开口,八弟愿为你赴汤蹈火。”身后的人影,语气坚定,神色清明,他知道自己这句话代表着什么。 萧墨珩身形一颤,虽然今日来柏王府等得就是这一句话,不过他也是真心想让他好起来,他微微转身,幽深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萧墨璕,最终道:“八弟,你我兄弟情深,我也不想冠冕堂皇,将来某一日或许会需要八弟的支持,但是我一定不会让八弟有任何危险,也不会让八弟做不想做的事情。” “好!七哥如此坦白,八弟也就直说了,虽然你我均没有强硬的靠山,但是我们可以靠自己,我就不相信这天下就是六哥和九弟的,其实在我心中,你一直是最适合那个位子的人。”他语气诚挚,不见任何犹豫。 他没说谎,他的心中确实是这么想的,他与七皇子因母家声势不显,在宫中颇受冷落,心中对他比别人也是亲近一些,再者萧墨珩心思藏而不露,器宇不凡,定非池中之物。因而他也想赌一把,他坚信自己的选择不会错。 萧墨珩走近他,行了一礼,“好!墨珩多谢八弟!”随后两人拊掌而笑。 半个月后,江梅已从云柯处得到萧墨瑜抵达临海郡的消息,心里也放心下来,这一日,江梅闲来无事,便又来到了平阳医馆,如今,医馆生意兴隆,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进而晓月楼的客人也多了几番,江梅坐在二楼的阁楼上望着街上的熙熙攘攘,琢磨着是不是该了解了解医馆和晓月楼的收入。 于是她问了问旁边的印心,“印心,去看看灵枢在不在,让他来见我。”印心领命出去。 过一会,印心上了阁楼,说道:“小姐,灵枢在晓月楼那边呢,要不,我让去找他过来?” 江梅闻言起身,“不用了,咱们就去晓月楼看看吧!”说罢和印心一道下楼前往晓月楼。 江梅下楼时见若雪正在给一个病人看病,平日里冷若冰霜的脸今日添了几分柔和,她心中很是欣慰,其实再冷漠的人都有心善的一面,何况若雪本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呢。 她再环顾四周,便看见几位月白衫的年轻男子在井井有条的忙碌着,这些都是灵枢的弟子,他们每个人的脸色都是从容和安详。医者贵在心定,看来灵枢真的很会调教人,而相比之下,自己心中顾念太多,往往不如他纯粹从容。 她随即释然一笑,朝外面走去,她真的很喜欢看到这样的场面,她一直提醒自己,她不只是一个谋士,不只是一个擅长暗中谋划的背后推手,她更是一个心中装着百姓疾苦的大桓子民。 几步之后,江梅与印心便到了斜对面的晓月楼前,京城人多宅挤,秦淮河沿岸的商铺为了节约占地空间,都建成两层楼。晓月楼也不例外,晓月楼之所以名满天下,不单是因为它的医药出名,更有意思的是晓月楼在各地的楼屋设计全然不同,每一个晓月楼均有各自的特色。 京城的晓月楼设计更是巧妙,整个楼宇就是一个圆形,中间空旷,用来晒药,四周建成圆柱型的房舍,总共有两层楼,里外都有走廊,全楼上下共有一百九十九间房屋,站在二楼的外走廊环绕一周便能扫视建康全景。 江梅瞧了一眼挂在门口的“晓月楼”三个字,无奈地笑了起来,这素问还真是顽皮,明明可以写在一块木板上,他偏偏做了三块木板,悬挂在门梁上,倒显得拙朴可爱。 江梅走进楼中,便闻到了各色药草的香味,瞬间让她以为自己回到了梅花谷。 “大小姐!你来啦!”一个尖亮的声音传入耳帘,江梅醒了醒神,不用转头也知道是谁。 印心瞧着跑过来的若云,故作生气状,数落道:“你一大早就跑出来了,也不跟小姐打声招呼,看吧,我和小姐便来寻你来了。” “啊?真的呀,”说罢瞅了一眼江梅,讪讪地说道:“小姐,我看你早上还在休息,就没打扰你,若云知错了。”她嘟着个嘴,不过怎么看都不像在认错。 江梅眼带笑意,斜视了她一眼,“你这丫头我是管不住了,”她突然眼珠一转,坏坏地笑道:“要不,把你嫁出去?”说完一边大笑,一边赶紧到处藏躲。 若云闻言,脸立即憋得通红,“小姐,你太过分了,就知道打趣我,”说着就追起她打闹起来,不过瞬间,一个高大的人影挡在她前面,“若云,你多年跟随小姐在外,都是这样没大没小的吗?” 灵枢一注意到江梅的身影,便立即走了过来,刚好被他撞见若云追打江梅,他一时生气,不得不厉声质问起来。 “我…小姐她….”若云想要反驳,但似乎不知从何说起,因为她确实在江梅面前没多少礼数,一时语塞,小脸更加通红,不过她说不过灵枢,就开始追着印心打闹,谁叫她帮着大小姐取笑她呢。 第四十三章 盘算家底(加更哦,求收藏啦) 灵枢见状,也不搭理她们俩,便领着江梅上楼。 走入阁间后,灵枢边亲自给她倒水,边问道:“大小姐,今日怎么想着过来啦?” “灵枢,谷里出来的人当中,你最善理账,快跟我说说医馆和晓月楼的情况。”江梅边说,身子向后靠去,任何时候她都喜欢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 对于算账这种事,江梅向来不擅长,她平常最不爱做的事情便是跟算术打交道,幸好她底下有这样的能人。 “是,小姐,”灵枢坐在江梅边上,开始跟她讲述医馆和晓月楼的进账和出账情况, “医馆成立之时,从晓月楼借贷了六百银两,如今医馆开张两月,生意非常好,竟是能还掉两百两的借银了,医馆那边日常几乎只有人力支出,再就是些吃穿用度了,总的来说,花费极少,相信再过几个月便可还清贷银,以后净收入肯定颇丰。” 他对医馆的盈利相当有信心,“在医馆业务的带动下,晓月楼的情况也好了很多,小姐,您知道的,晓月楼支出甚大,每年的药材费用和人力费用是一笔巨大的开支,现在医馆那边带来的顾客很多,再加上药丸的售出量大大增加,如今倒是好了不少,这月已有了三百两的结余,我查了查,京城晓月楼的账上总共还有一万三千两银子的结余。” 江梅凝神细听,随后看着他说道:“好,你费了不少心思,不过,很快就要用上这些银子了,你安排人悄悄地收购一些粮食备用,记住,一定要隐秘。” “灵枢明白!” “还有,晓月楼这边人多口杂,定有不少别人的眼线,你设法协助素问查出来,最好能查出他们的上线是哪里。”江梅语气定然。 “好的,其实我们已经查出来了几个可疑之人,除了七皇子和八皇子之外,六皇子和九皇子以及各家士族均在晓月楼安插了眼线,我们现在已经确定了他们的下线,需要想办法找到上线。”灵枢回道。 江梅慵懒地瞅了一眼灵枢,问道:“苏家也对晓月楼感兴趣?我一直以为苏家是几大士族中最有清誉的家族,应该不会这么做,看来是高看了呢!”她斜倚在凭几上,嘴角一丝嘲讽。 “前阵子张氏逼迫晓月楼收购了一批劣质药材,我和素问一忍再忍,他们实在欺人太甚。”灵枢愤愤道。 “让他们折腾吧,我现在还没功夫跟他们计较这些,不过你和素问还是得小心,别让他们乘机陷害晓月楼。”江梅慢慢正身,眼睛眯住,神色怅惘,“不过,我想他们马上就没这个闲暇了。” 灵枢闻言,心知应该快要有事情发生了。 “你先忙吧,我回去了。”江梅说罢起身,灵枢于是扶住她,送她下楼。 江梅回到大堂时,若云也终于与印心停止了嬉闹,灵枢一看到若云,眉头微皱,“若云,你以后可多长几个心眼,在小姐身边好好服侍,不要老是一副长不大的样子。” 江梅和印心听了灵枢的训斥都笑了起来,“也就你敢说她,你回头问问,府上哪个敢惹她。”江梅幸灾乐祸道。 若云朝灵枢吐了吐舌头,低声说道:“明明年纪轻轻的,像个小老头一样!” 灵枢白了她一眼,不想理会她,径自把江梅送到门口,嘱咐印心送她回去。若云见他不理她,讪讪的跟着江梅回去了。 晚饭过后,江梅坐在书房内,一边吃着果子,一边等着容与和九竹。那件事情查了很久了,照理来说应该有眉目了。 侍立一旁的若雪看江梅一直处于沉思状态,不好打扰,便时不时地瞅向门口,心想怎么还不来呢。 一会过后,九竹终于与容与进门了,“让小姐久等了。”九竹满脸歉意。 江梅摇了摇头,按了按头上几处穴脉,提了提神:“无妨,让你们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大小姐,我们二人刚刚把信息汇总了,情况是这样的,”容与先回道:“尚书右丞纪若思,表面虽然不偏不颇,但实则在政见上多与苏维信相合,不过他私下倒是生活检点,不爱外出,但他每年过年时都会照例给苏老太爷送一份贺礼,我们推测他与苏家关系不错。” 江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华瑔呢?他可是光禄勋,萧帝身边的侍从大管家呢!” “华瑔很谨慎,他凡事都是以圣上为重,几乎查不到什么,我会继续让人注意他。”容与回道。江梅脑袋靠着手,轻轻点头。 容与继续说道:“潘阳仲本为太子中庶子,我们查到他暗地里跟六皇子有些接触,想来太子被废,跟他也脱不了关系,不过有一点奇怪的是,潘阳仲本是嘉兴人士,嘉兴潘氏虽也是一望族,却逊色于会稽虞氏,但是当年他的乡品却高于虞峤的族弟虞岵,以至于有机会能入幕东宫,而当年的中正官正是华瑔。” 江梅闻言神色一动,大桓以九品中正选拔官吏,中正官定期对各州的士族子弟进行乡品评定,乡品高的,便可有个好的起家官,不管怎么样,能让华瑔破例选用潘阳仲,其中肯定是有缘由的,要么二人关系颇好,好么华瑔受人指使。只是,这么一来,这个真的当心这个华瑔了。 “九竹,通知四柳,让她设法查清楚华瑔的过往,华瑔侍候帝侧,如果他是别人的棋子,那就相当危险了。” “明白。” “你们继续观察着,有消息随时报与我,都先下去吧!”江梅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自己却是靠着小塌深思起来。 过了一会,容与端来一碗药,他走至榻前,轻声说道:“小姐,您最近神思忧虑,气血有些不足,我让若雪熬了一碗汤药,您趁热喝了吧!” 江梅抬头看了他一眼,接过汤勺,喝起药来,心想这个管家还真没选错。 喝完药后,江梅顿感睡意浓浓,遂趴下踏实睡下了,这一觉居然让她睡到了次日清晨,早起的她在院子里来回活动胳膊,只是午后前,她收到了一封信,拆看一看后,她便应人之邀,赶往了长干里一间酒楼。 (请大家轻轻点一下加入书架,就是给箫和最大的支持哦!) 第四十四章 中秋夜宴(一) “马上就要到八月中秋了,可惜圣上最近比较忧愁,这个中秋恐怕不好过。”江梅酒楼的雅间内,抿了一口青酒,说道。 “是啊,父皇最近颇为烦心,一来父皇收到了不少大臣上书,请立六哥为太子,二来,我听闻父皇收到了一份江州的密报,说是国舅爷殷鸿在酒后对父皇出言不敬。”萧墨珩边倒了一杯酒,边回道。 “难道就没有人上书要立九皇子为太子?”江梅有些诧异。 萧墨珩抬头看定她,“有,不过只有两封,这就是九弟的聪明之处,一者让父皇知道,他也是可以入主东宫的,二者也不如六哥那样嚣张跋扈。” “实在不明白,六皇子府上都是些什么人,怎么这么急功近利?”江梅摇摇头,叹道。 “六哥也是没有办法,父皇对袁氏不那么信任,这么多年了,已经容不得他韬光养晦。何况他外有兵权,内有财权,父皇又能拿他怎样?”他淡淡的语气,似有丝轻蔑。 江梅神色幽静,不以为然,“只是可惜啊,这些权力也只是他的砝码,而不是真正掌握在他手里。” “姑娘说的对,”萧墨珩黝黑的眸子看定她,“我要的是真正的权,而不是别人的施舍。”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中尽显王者霸气。 “好,殿下,风雨欲来,江州必出动乱,建康上游出乱子,下游必定不安,殿下的机会就到了。”江梅凝视他,嘴角上扬。 “呵呵…..”萧墨珩笑得意味深长,“那江州呢?” “哈哈….江州的事有的是人操心,殿下就不用担心了….”江梅笑得有些狡黠。 “墨珩明白了…..”萧墨珩起身,敬江梅一杯酒。江梅立即作揖还礼。 事情正如江梅所料,第二日朝堂上,群臣为册立太子之事,吵得不可开交,坐在大殿上方的萧帝冷冷地瞧着堂下众臣,眉头紧紧蹙起,没有说任何话。 尚书左丞宗世林却是嚷道:“陛下,六皇子仁德宽厚,深谙政事,实为众皇子之表率,可堪大任!” 沈攸立马出列反驳道:“陛下春秋正盛,不必急着立皇太子!” 张博望眉头一皱,怒道:“沈大人,陛下龙体自然康健,但早立储君,可安国本。” 六皇子党和其他大臣,你一言我一语,竟是谁也不让步,一个个扬袖傲视,近乎面红耳赤。 裴蕴瞅了一眼众人,轻笑了一声,缓缓迈开了步子,向着萧帝拱手道:“陛下,国舅爷对于太子被废之事,一直耿耿于怀,皇后娘娘也伤神心忧,倘若这个时候立储,恐伤国舅之心啊!” 姜还老的辣,一语便击中要害! 萧帝闻言终于有些动容,太子可以不急着立,但江州一定不能乱。 他正起身子,看向群臣,道:“好啦,各位爱卿也不必争来争去,朕心中有数了,立太子之事,不必再提。” 张博望再次出声,“陛下…”还没说完,被萧帝打断,“朕累了,众卿退下吧!” 众人无奈只得退出朝堂。张博望狠狠地瞪了一眼裴蕴,裴蕴装作全然不知,整好衣裳率先走了出去。 今日正是传统中秋佳节,而群臣在朝堂上吵着要立太子是什么意思,什么时候大桓的朝臣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了,这么一想,萧帝心里对于六皇子萧墨瓖不免添了几分生气。 然而赶赴宫中参加中秋晚宴的萧墨瓖也非常郁闷,他原本没计划在这个时候去争这个太子之位,可似乎底下有些人比较急,甚至他觉得有人暗中在挑拨他与萧帝的关系,于是今夜,他特地带上了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儿子入了宫,萧帝一直盼望自己能多几个孙子,而袁碧桃给他生的这个世子正是萧帝的长孙。 中秋佳节自然是平民百姓们盼望已久的团圆之日,宫中也布下了热闹的宴席,为了方便赏月饮酒,宫宴便安排在了华林苑,中秋家宴是皇宫中最盛大的宴会之一,后宫嫔妃、宫中未出降的公主,以及皇子们都会在宫中会宴。 华林苑中的湖泊名为华林池,池上建有一座奢华高大的楼宇,是为天舞阁,宫中每有盛大的家宴便多在此举行。 一众内侍和婢女来来回回,早已把阁内的坐席上摆满了菜肴和酒品。 不过今年的晚宴不及往年,皇后借由身体不适并未参加,萧墨瑜远在临海,除了宫中的嫔妃和公主外,只有其他几位皇子带着各自的家眷进宫和萧帝庆贺。 因皇后不在,萧帝身边便坐着位分最高的苏贵妃,苏妃下面坐着宫中位分较高的嫔妃们,因为公主们大都成年出嫁,只有皇十女萧玉玞年纪较小,依旧待字闺中,她便挨着自己的母亲靳昭华坐着。 萧帝下边坐着几位皇子及家眷。婢女和内侍在席后侍候,整个天舞阁内依旧热闹不已。 萧墨璕和萧墨琤还未娶亲,因而是孤身前来,萧墨珩便带了侧妃谢远岫,府上那位小郡主因有些伤寒,并未跟来。只有萧墨瓖倒是带了一位王妃和一位侧妃以及几个孩子进宫贺宴。 萧帝看几个孩子非常喜欢,因而连着早上对六皇子的怒气也没了。已经五十五岁的他膝下孙儿却是不多,萧墨瑜的孩子远在临海,唯一的一个孙子就是萧墨瓖前不久刚刚出生的世子。 “父皇,您看这小家伙,看到您也咧着嘴笑呢。”袁碧桃边抱着孩子,边笑道。 “哈哈,真的吗?来来,快让朕抱抱这宝贝孙儿。”说着让徐怀远从袁氏手里接过孩子,然后自己抱着,还不停的和坐在边上的苏妃一起逗孩子玩乐。 萧墨瓖对于这一幕相当满意,他朝袁碧桃感激地看了一眼,与其他人相比,这正是他的优势所在。 萧墨珩和萧墨琤倒是不以为意,只是这一幕看在萧墨璕眼里都是有些刺痛,他抿了抿酒没说什么,心里却是希望有朝一日他也能拥有这样的幸福。 他一抬头看到了一个温暖的微笑,他的母妃颜贵人正温和地看着他。颜贵人今日一派素净打扮,虽年色已老,但依旧有着天然去雕饰的风采。 萧帝逗了一会孩子,便让内侍把孩子还给了袁妃。 苏妃边帮萧帝按了按酸胀的手,边柔声说道:“陛下,你看琤儿也不小了,如今已经建府在外,身边没个可心的人儿,臣妾不放心,你看是不是也该给他娶个王妃了?” 萧帝还未出声,萧墨琤一口水噎住差点喷了出来,“父…皇,母妃,儿臣不着急,不着急…..”萧墨琤急忙回道。 萧帝带些温怒地看着他,“你也放肆这么多年了,先前给你定亲,你百般叼缠,这么多年了,难道就没看到一个中意的女子?” “回父皇,儿臣心中实则有一位心仪的女子,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时机成熟,儿臣会请父皇赐婚。”萧墨琤站起来拱手说道。 萧墨珩闻言眉梢一挑,心下有些狐疑,他心跳突然加速了几分,难道是她? 萧帝和苏妃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苏妃也爱怜道:“母妃就等着你心思早点定下来。” 萧帝转过头看着苏妃,“你也不能尽宠着他,也得看那女子怎么样,家世和身貌得配得上琤儿!” “是….…..”苏妃连连点头。 萧墨琤听了这话,心中有丝不快,这正是他所担心的问题,她只是一个江湖医女,父皇会肯吗?越想心里越是没谱,后来索性闷闷喝酒。 萧墨珩一脸淡然地喝着酒,眼神深不见底,一杯青酒下肚,想着自己的母妃病死冷宫,一股气郁结胸中,竟是让他的心疼痛不堪,他换了一杯烈酒,一杯饮尽,胸中滚烫,倒是好受不少。谢远岫在旁看他不停喝酒,知他心情不佳,于是稍稍劝慰。 萧墨珩示意她放心,他一放下酒杯,便发现萧帝正在瞅着他,他立即端正身姿,神色肃敬,做出一副恭谨模样。 “珩儿,你成亲这么多年,王妃早逝,身边仅有一个侧妃,是不是也该再娶一个了?”萧帝温言道,这个儿子一直深居简出,不常进宫,萧帝看着他那几分像虞贵人的俊朗面庞,心下突然意识到,这个儿子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儿子,只是他从不争宠,倒是容易让人忽视。 第四十五章 中秋夜宴(二) 萧墨珩心头一愣,万没想到他父皇会问这样的问题,不过瞬间他觉着这是个机会,于是便起身回道:“多谢父皇体谅,儿臣府上人是少了些,但凭父皇做主。” 萧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偏头看向自己的嫔妃们,问道:“你们可知京城还有哪些适龄的未婚女子?” 一提起这话题,嫔妃们可是收不住嘴了,这也是后宫的女人们津津乐道的事情。 不过萧墨瓖和萧墨琤倒是提了几个心眼,好歹能让自己一方的人嫁进棱王府,总是有利无弊的好主意。 萧墨瓖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张贵嫔,张贵嫔会意,便起身说道:“陛下,臣妾倒是知道一个好女子,可为棱王佳配。” “哦?说来听听。”萧帝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臣妾有一内侄女,年方十六,长得清丽脱俗,性格也乖巧可爱,配七皇子是再合适不过了。”张贵嫔笑道,她虽无苏妃的角色容颜,但笑起来也是千娇百媚。 萧帝还没答话,李淑妃也跟着站了起来,柔声道:“陛下,臣妾觉得中书侍郎傅嘏傅大人的女儿也很合适,臣妾听说啊,这位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七皇子当年颇得虞妃真传,一定也喜欢这样的女子。” 萧帝听了她们二人的说辞,微微沉思,心中也大概明了了。 萧墨瓖有丝不快,李淑妃的女儿嫁给了裴氏,她自然要帮着裴氏的亲信说话。 谢远岫端坐在萧墨珩旁,不动神色地听着宫中的娘娘们给自己的丈夫说媒,虽然脸上一脸笑容,心中的苦涩也只有自己知道,这么多年来,萧墨珩身边仅有她一个女人,她也该知足了,可气的是自己一直没有生下个一儿半女,这样一想她也乐意府上再添上一些人,再怎样也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而耽误了他的前程。 只是,这时甚少答话的颜贵人站了起来,她先向萧帝福了福身,随即说道:“陛下,京城的女子固然都是好的,只是七皇子想来性子沉静,臣妾觉得啊,应该给她找个将门女子,倒是与他性子互补些更好。” 众人闻言均是一愣,颜贵人向来在宫中不多说一句话,更不惹任何是非,她一开口倒让大家吃惊了。 萧帝知晓颜贵人性子乖巧安静,倒是很愿意听她推荐,便柔和问道:“那你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颜贵人笑道:“臣妾不敢瞒陛下,徐州刺史石将军的夫人是臣妾的远房表妹,她生有两个女儿,都未出嫁呢,她一直托臣妾给她女儿说门好亲事,这不,陛下一问,臣妾就想了起来…..” 萧墨瓖心中一沉,石冰是位带兵刺史,这么多年来从不干涉朝堂之事,若被萧墨珩延揽了去,对自己不利,于是赶忙说道:“父皇,儿臣觉得七哥雅量高阔,石将军的女儿…..恐怕不太合适吧?” 石冰并非高门士族,他的女儿嫁给皇子,自然是门不当户不对。 众人也都听出了六皇子的言下之意,只是不方便言语,因而也不好做声,唯独颜贵人和八皇子脸上不大好看。 萧帝见状,心里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利害,琢磨着这事还得仔细考量,于是挥了挥手,笑道:“好啦,各位爱妃推荐的人选,朕会仔细斟酌,大家都先吃些东西吧!”萧帝说着自己便拾起筷子夹起菜来,旁边的徐怀远连忙夹了几样新鲜的菜式放置萧帝碗里。 萧帝边吃边瞅着自己的几个儿子,脑子里再次想起今日朝堂上关于立太子的争论,又头疼起来,正当他愁眉的片刻,突然他注意到了八皇子萧墨璕,见他正一杯一杯地喝酒,便出声问道:“璕儿,你不是身子不好吗,今日怎的喝了这么多酒?” 萧墨璕有些微愣,自己这位父皇何时眼里看到他?忙不迭地将酒杯放下,起身答道:“回父皇,儿臣经江医女的调理,身子已经好了很多,她说儿臣身子偏冷,喝些烈酒倒是颇有助益。” “哦,那便好,没事让她多去你府上看看,倘若她能治好你的身子,父皇一定重赏。”萧帝突然觉得自己平日里不怎么关心他,对这个儿子亏欠不少。 萧墨璕闻言大喜,“谢父皇!”他虽平日性子再是寡淡,但对于父皇的突然关怀,内心也是欣喜的。 颜贵人也是款款起身,欠身说道:“谢陛下对璕儿的照拂!” “快坐下吧!他也是朕的儿子,朕当然关心他。”萧帝笑道。 “是。”颜贵人温顺地回道。 萧帝注意到萧墨璕感激的神情,心里不禁起意,自己这个儿子向来不爱言谈,今日倒似开怀不少,他不会是喜欢上那个医女了吧? 于是他顺带着开口问道:“璕儿,你身子不好,也是因为府上一直没人照看的缘故,”萧墨璕被他一说,脸色有些难堪,萧帝接着道:“父皇看那位江医女对你也挺上心的,朕便下旨让她过去照顾你吧!” 此言一出,对于某些人如同晴天霹雳,萧墨琤和萧墨珩一时都止住了呼吸,心跳加快,一时不知所以,两人均是心急如焚,心里琢磨着得赶紧让萧帝打消这个念头才是。 萧墨璕倒是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萧墨瓖也是一脸的不乐意,他一直对江梅心存芥蒂,怀疑她知道太子妃身死之谜,要是让她嫁给萧墨璕,可就麻烦了。 可三人一时都找不到理由来说服萧帝,而显然萧墨琤是最着急的一个,他决定豁出去了,他神色紧张的朝苏妃使了个眼色,朝萧帝努了努嘴,苏妃有些狐疑,但她终究是聪明的。 美艳的苏妃先是给萧帝倒了一杯酒,温婉说道:“陛下,臣妾觉得此举不妥。” “哦?爱妃为何作此想?”萧帝有些不解,握着她的手问道。 “臣妾看来,江梅也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江湖女子,怎能让她配堂堂的皇子殿下呢?既然她愿意给八皇子治病,便先让她医好了再说吧!”苏妃说的有些难听,但也却是事实,苏妃说这话时还时不时看向萧墨琤,似乎这话也是对他说的一般。 萧墨琤闻言苦笑了一声,只是低着头喝起闷酒。 “爱妃言之有理,是朕疏忽了。”萧帝点点头,随即对萧墨璕安慰道:“璕儿,你一心一意养好身子,其他的事,父皇会为你做主。” 萧墨璕倒也不介意,淡定回道:“儿臣谢父皇隆恩!” 随后众人岔开话题,聊了一些过往趣事。公主萧玉玞见萧帝有些倦怠,便上前给他揉揉肩膀,惹得萧帝怜爱不已,整个宴会倒也其乐融融。 宴会散后,萧墨珩便携着谢远岫回府,马车一路向东,直奔棱王府,一路上,谢远岫都紧紧倚在萧墨珩的怀里。 “你怎么了?”墨珩出声关怀道, “没怎么,只是想着殿下的怀中将有别的女子,心里有些吃醋,因而想乘着现在赖在您的怀里。”谢远岫娇嗔回道,声音含娇细语,惹人怜爱。 只可惜她丈夫心里此刻想得不是她。 萧墨珩闻言只是轻轻一笑,继续揽着她,而脑子里却是浮起了另一个人的身影,刚刚真的是好险,幸好萧墨琤急中生智让苏妃排解,不过萧墨琤现在应该也很头疼,他母妃那一关却是不容易过的。 与此同时,徐怀远扶着萧帝回到了寝宫,萧帝正欲进后殿将息,却看见宫内摆放奏折的案台上,堆了不少奏折。 徐怀远顺着萧帝的目光看去,转身向旁边的内侍骂道:“小兔崽子们,这里怎么堆放了这么多奏折,不知道圣上要将息了吗,明日再送来不迟。” 内侍战战兢兢,连忙去抱起奏折,准备离去,可正是因为手脚紧张,一不小心,有一摞奏折掉了下来,萧帝扫了一眼,看到一封署名石冰的奏折,徐怀远侍候在圣侧多年,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立马把奏折拾起来,递给萧帝。 萧帝瞅了一眼奏折,随即把它丢给内侍,“奏折就放那吧!”边说边朝后殿走去。 石冰的奏折里面提到了徐州军饷的事情,萧帝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次日早朝,萧帝让内侍传达了一道旨意至三省,那便是为册封石冰的女儿石青藻为棱王萧墨珩的侧妃。三省审核后,着祠部择吉日完婚。 第四十六章 江州变乱 大桓景熙十四年八月十七日,晌午过后,一匹黑色快马疾步如飞,马上的男儿满脸血污,已经有些看不清他的容颜了,他骑马至建康宫南边的左掖门,下马后,向守卫出示了自己的腰牌,随后迅速向萧帝所在的太极东堂跑去。 太极东堂内,萧帝正和吏部的官员讨论考课事宜。 此时一内侍急急忙忙地跑进来,惊恐道:“陛下,江州典签有八百里急报!” 萧帝和裴蕴闻言均是一惊:江州难道出事了?殷鸿还是忍不住要反了? “快宣!”萧帝神色紧张。 这时堂内的几位大臣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心想江州恐有变乱。 那名满是血污的男子跟着内侍进入堂内,他看到萧帝,立即跪了下去,声泪俱下道:“陛下,江州刺史国舅爷殷鸿殷将军被人刺杀身亡!” “什么?”萧帝似有些反应不过来,险些跄倒,好在徐怀远扶住他。裴蕴等闻言均是大惊失色,看着萧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一直担心殷鸿有不臣之心,却料不到殷鸿居然被人刺杀了。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是有些大臣不免暗暗瞅着六皇子和张博望,难道是他们所为? 还是裴蕴首先稳住心神,开口问道:“你快细细道来,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是,”男子也擦干眼泪,急急道来:“昨夜中秋宴会上,殷将军将江州的属臣请来一起庆贺中秋佳节,宴会上,将军喝得很多,后来兴起,便带着大家一起出府赏月,不料…….赏月途中,被一名黑衣刺客一剑致命……”男子说完,悲呛地掉下了眼泪。 他拭了一把眼泪,继续说道:“在场很多武将营救不及,后来众将围剿刺客,可是刺客武功高强,招式凌厉,将军手下两名将领也都被杀,饶是大家舍命相拼,还是被他逃跑了…….小臣见状,便立马快马加鞭回京!” 萧帝听了他对刺客的描述,心中生疑,追问道:“那名刺客是怎么逃跑的?” “他身形矫健,最后撒了一把毒粉,然后施展轻功离去。”男子答道, 萧帝和裴蕴又是一惊,两人对视了一眼,这名刺客的逃生手法与在夏口刺杀九皇子的刺客如出一辙,二人心中均是怀疑两次的刺客是同一人。 “宣中书令苏维信!”萧帝立即吩咐道。 “是!”内侍领命后迅速赶去中书省请苏相前来议事。 苏维信进来后,堂内只剩萧帝和裴蕴,裴蕴简单地把事情叙述了一遍,苏维信心下一沉,心知大事不妙了。 “两位爱卿,先想想眼下该怎么办吧?”萧帝按住脑神,无力地说道。 裴蕴与苏维信对视了一眼,深沉的眸子交流数度后,不约而同有了计量, “陛下,臣认为这名刺客和当日刺杀九皇子的刺客很有可能是同一人,不过他武艺高强,想要抓到他不容易,派去武昌的廷尉监一直查探无果,可见其狡猾,但臣建议让廷尉监前往江州一趟,以安民心。”裴蕴审时度势,认真分析道。 “裴相说的对,对方刺杀刺史无非是为了控制江州,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派一可靠人士前往江州,控制好局面。”苏维信接话道,不过最麻烦是就是该派谁去?恐怕又是一场纷争。 “是啊,陛下,”裴蕴放低声量,“荆州离江州最近,还得提防袁氏顺流而下控制江州。” 萧帝眼眸一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裴蕴所言正是他最担心的事,“好,你们先回朝堂,召集各省大臣,尽快给朕拿出一个对策。” “诺!”裴蕴和苏维信领命退了出去,随后急忙敢回朝堂上,商量对策对了。 不过,真如两人所料,朝堂上听闻了此事,已经炸开了锅,几派人马争锋相对,一时也决定不出个人选来。 晚膳过后,那些大臣依旧留在朝堂未走,谁也不让步,虽说只是安排人暂领江州,可这个人选很有可能便是未来的江州刺史,江州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重要了,重要到关乎建康的安危,因而一时难以抉择。 萧帝闻信赶到朝堂上,便看见一众偃旗息鼓、默不作声但也毫不退让的臣子纷纷颓坐在殿内。 众人见萧帝进来,均起身行礼。 “陛下,臣等讨论后还没能定下人选,还等陛下定夺!”尚书仆射领祠部尚书的王诩之说道。 刚刚一直较为沉默的谢荟出列拱手道:“陛下,据臣所知,寻阳太守高炽是殷鸿身边第一人,听闻他镇御有方,得将士死力,是殷将军不可须臾离的人物。依臣之见,不如暂让他主持江州大局,一来他对江州事务熟悉,二来眼下众臣也难以抉择,等江州稳定后,再行定夺。” 谢荟虽一直周旋于各高门士族势力之间,今日的建议又是独树一帜,萧帝听得颇为满意,遂看向谢荟的眼光带着一丝赞赏,心想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谢卿此议甚好,各位爱卿还有何高见?”萧帝扫视了一眼。 裴蕴、苏维信和张博望等相互交换了下眼神,刚刚三人各据理力争,互不相让,谁也别想占得便宜,就目前而言,这虽是个折中的办法却也是最好的办法。于是均没有表示异议。 “好,那苏卿便拟旨吧…..命高炽暂居江州刺史一职,封为宁朔将军,全权处理殷鸿被刺一事,务必稳定江州的大局。爱卿…..让典签把旨意连夜发往江州” “遵命!”苏维信拱手道, 萧帝甩了甩袖,双手负后,带笑地离开了…… 殷鸿死了未免不是一个契机,一个让他掌握江州的契机……相比任何一个士族子弟,萧帝更愿意用一个寒门武将,看来,他得找一个可靠的人去一趟江州,以稳高炽之心。可惜,萧帝不知道的是,此举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第二日清早,京城中,关于江州刺史被刺的谣言满天飞,更有甚者谣传刺杀国舅的刺客和刺杀九皇子的刺客是同一人,因而又掀起了关于幕后指使人的猜想。 “暗地里,六皇子和袁氏已经被推向了风口浪尖。”江梅倚在榻上笑道,她一早便来到了九皇子的王府做客,名义上是来庆贺他封王之喜,实则是来跟他商谈眼下局势。 江梅一进门,便被萧墨琤拉着跟他一起下棋,江梅念及自己棋艺不精,再三推辞,可萧墨琤哪里肯放过她,于是此时二人便坐在榻上,一边下棋一边聊天。 “敢跟本王过不去,那就是他自讨苦吃。”萧墨琤坏坏的笑道:“小梅儿,这世间还真有你不会的事啊,我看你就不怎么会下棋嘛!”随后双眼盯着棋局,想着怎么可以吃她一片棋子。那认真的模样,让江梅忍俊不禁。 “可你想过没有,如果袁氏按捺不住,你怎么收场?”江梅认真地问道,期待他有深思熟虑的回答,不过某人还真是不让她失望,“这个事就交给苏相和裴相他们了。” 江梅闻言差点一口血喷出来,随即白了他一眼,简直不可理喻。 萧墨琤抬头看见她憋红的脸、低头不搭理他的模样,觉得十足可爱,原来她也有如此娇态。萧墨琤已经有些失神,只是傻傻的看着她。 江梅心知绝不能跟他计较,随即便抬头,正好碰上萧墨琤痴痴地看着她,她倒不在意,用手轻轻敲了下他的头,“江州就要乱了,你发什么呆?”江梅决不信他不操这个心。 萧墨琤募的收敛了笑容,怔怔望了她半晌,严肃地说道:“梅儿,这些事交给我好吗?我只要你好好的…….” 他如此真挚又有情义的话,听在江梅耳里却是有些糊涂。她诧异地看着萧墨琤认真的模样,一时不知该如何回他。 “唉……..”他见江梅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叹了一口微长的气, 萧墨琤起身走至窗边,心绪有些繁乱,之前一心想得到她的支持,可如今却不想她一个姑娘家躺这趟浑水,他只想…..只想让她好好待在他的身边…….. 可惜他还不明白的是,有的人注定有缘无分,很多年后,当他明白一切的时候,心中除了苦涩还是苦涩……… (马上开启战争模式.....是不是会吓跑...) 第四十七章 夏口易主 江州寻阳的将军府内,新任的江州刺史高炽正挑灯写信,他一番疾书后,便将一封信交予身后立着的黑衣人, “你把这封信亲自送到袁桢将军手里,不得有误。” 黑衣人领命后,悄悄从屋后退出,隐秘地消失在夜色里。 一会后,有侍卫来报,“将军,廷尉右监裘少成已经到了寻阳。” “好,你让人领他去将军身死的现场看看,殷将军的尸身在他查看后,便入棺回京安葬。”高炽吩咐道。 “是,将军。”侍卫行礼后便出门而去。 高炽看着侍卫离去的背影,嘴角浮起一丝轻笑。他回头再次拿起京城的圣旨,眼眶微热,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次日一早,高炽身着戎装,骑着一匹白马带着一众将士,前往江州沿江一线查看地形。 身形高大威猛的他,不怒自威,他本为寻阳郡太守,如今临危受命,成为一州之主,那种与生俱来的将军气质毫无保留的散发了出来。 “李将军,半洲的军事部署安排得怎么样了?”高炽立在江边的城墙,望向西边的半洲问道。半洲是江州在长江沿岸除了寻阳之外另一个重要的军事据点,是寻阳的西北门户。 李立答道:“已按将军的要求布置完毕,”李立原本是将军府里的一名小将,后得高炽赏识,提拔为带兵将军,驻守半洲。 “好,让斥候密切关注上游动态,一旦见军队过来,按我之前吩咐的办。” “领命!”李立拱手恭敬回道。 高炽部署完毕后,便回到了将军府,一回府,便迎面撞上了江州别驾滕渊, “将军,如今江州各处谣言四起,说是袁氏派人刺杀的殷将军。”滕渊急急道, 高炽边走边冷冷地回道:“滕大人也这么认为吗?” “不敢,没有证据岂能胡说,只是不怕一万便怕万一,如果真的是袁氏做的手脚,那将军得提防上游啊!”滕渊忧虑道。 “多谢滕大人提醒,本将军已有安排,大人只需安抚好民心即可。”高炽说完便进厅内与众将议事。 而这时,西塞山之东北,一支秘密潜行的军队抵达了西塞渡口附近….. “将军,前面就是西塞矶,渡过西塞矶,再过一日,我们便可到达半洲了。”一名前锋大步跨来,向袁桢汇报道。 袁桢乃袁楷之弟,居于竟陵,扼守大桓北部边境,竟陵在夏口之北,袁桢此番留下一名大将镇守竟陵,自己则悄悄带着几万兵马越过夏口朝江州奔来。 袁桢掠了掠自己的胡须,嘴角一丝得意的微笑,“吩咐下去,扎营整顿,今日在此休息,明日渡江。” “末将领命!”身边的副将领命后便吩咐下去。 一儒雅的青衣男子瞅了瞅那副将的背影,眉头带忧,他逡巡至袁桢身旁,道:“将军,江州那边真的已经投诚了吗?”作为将军府的司马,他内心依旧有些不安。 “泰初啊,你就喜欢瞻前顾后,熟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今江州刺史出现空缺,正是一个绝妙时机,只要占领了江州,哼!”袁桢轻蔑地笑了一声,“拿下建康指日可待!” “将军的果敢气度自然非泰初可比,只是到江州之后,将军还得小心行事。”泰初依旧提醒道。 “本将军省得的,明日我哥哥便能占据夏口,咱们便无后顾之忧,只管拿下江州!”袁桢得意地笑了起来,袁氏最近已经背负了太多的压力,索性不白担这个虚名,大干一场为妙。 “好的。”泰初便不再多言,而是赶忙去准备扎营事宜去了。 江州人心惶惶,上游的夏口也相差无几,此时,夏口的太傅府内,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那便是袁楷大将军府的司马谢旷。谢旷乃谢荟之弟,早些年便跟着袁楷任将军府司马。 裴芾扶着裴岩在主厅见客,裴岩瞟了一眼谢旷,面色微冷,道:“不知谢大人此行有何贵干?” 最近夏口留言纷纷,把两次刺杀的矛头直指袁氏,甚至他已收到密报,得知袁氏兄弟均有所动静。因而推断谢旷此次来夏口恐怕是当说客来着。 谢旷见裴岩脸色不霁,便也不绕弯子,拱手道:“太傅,谢某便开门见山,直言了。” 他神色从容淡定,“不瞒太傅,如今朝野流言纷纷,均认为袁将军有行刺嫌疑,袁将军一怒之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已经起兵江陵,不日便达夏口城下,谢某此行只想让太傅行个方便,否则真正交手起来,恐怕伤着太傅贵体。”谢旷语气悠然,似带些威胁之意。 裴岩轻蔑地怒道:“哼!老夫就在府上等着,看袁楷能拿我怎么办?”说罢偏头看不都不看谢旷一眼。 谢旷倒也不在意,“旷本是好意,既然太傅不领情,那也没办法了,太傅好自为之吧!”随后转身离去。 谢旷走到门口时,身后的裴岩飘来一句话:“你可别忘了,你哥哥还在京中为官呢!” 谢旷闻言转身看了裴岩一眼,轻笑道:“这就不劳太傅操心了!”说完甩了甩衣袖,傲然离去。 谢旷走后,裴岩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叔伯,您看眼下怎么办?”裴芾心下忧虑不已,这夏口正处于长江与汉水的交汇处,倘若袁氏兄弟出兵而下,夏口是必败无疑啊。 “如今袁氏是非反不可了,就算他保持沉默朝廷也不会放过他,起兵倒是还有成功的希望,我猜的不错的话,恐怕袁桢已经带兵前往江州了,袁楷则会控制夏口,依旧坐拥上游之利。”裴岩眉头紧锁,他沧桑的面庞上堆砌了太多岁月的痕迹,多少风风雨雨都过来了,唯独这一次似丝毫不在自己的掌控中。 “这么说,我们只能坐以待毙了?”裴芾有些不甘。 “武昌郡内史是谢廷林,你说他是听我们的还是听他叔叔的,恐怕他们早就商量好了。”裴岩微闭双眼,无力说道, 一提起谢廷林他就来气,本以为谢氏会站在朝廷这一边,如今看来他们倒是袁氏的马前卒了,心中对谢氏的所作所为颇为不齿。 “芾儿,如今这事我们是管不了了,只能坐等京城的救援,裴蕴和苏维信也不是好想与的,让他们斗去吧!你吩咐下去,从今日起闭门谢客,储备好粮食,不让任何人出去,也不让任何人进来。”裴岩吩咐完后,身形微颤地朝里屋走去,曾经不可一世的将军如今已是迟暮老人,任谁都抵挡不住岁月那把利刀。 谢旷出了裴府之后,便叫上自己的侄子谢廷林骑马直奔江边的渡口。 远远的三艘大船渐渐靠岸,船上侍卫林立,旌旗飘扬,气势如虹。 “将军,已经到了夏口的渡口了,谢大人正在渡口相候!”荆州将军府功曹方守对着矮塌上的人欠身说道。 倚在榻上休息的袁楷缓缓睁开双眼,瞧了一眼方守正,他双目凛凛,让抬头看他的方守正立即低下了头。 方守正大气不敢出,只是静静地等待袁楷的吩咐。 过了一会,船外传来一个声音,“靠岸啦!靠岸啦!”将士齐呼,欢声震天。 袁楷依旧表情冷漠,只是渐渐起身,方守正连忙给他披上一件外衫,便随着他往外走去。当他走在甲板上时,谢旷和谢廷林已经上船而来。 “将军,夏口均已安顿好,只待将军驾临。”谢旷拱手拜道。 袁楷嗯了一声,随即将目光移向谢旷身旁器宇轩昂的谢廷林,冷灰的眸子紧紧地看着谢廷林, 到底是老一辈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只是淡淡一眼,似将整个人都看穿了般,让谢廷林倍生敬畏之意, “廷林拜见袁将军,将军之名如雷霆贯耳,今日得仰将军风采,廷林三生有幸!”谢廷林从容地作揖行礼,虽语气尽显谦虚,但他儒雅的气质却是让人不敢看轻他一分。 袁楷淡淡地笑道:“有劳你叔侄二位,本将军才能兵不血刃地占领夏口。” “将军客气,将军有好生之德,能避免生灵涂炭,也是百姓之福。”谢旷朗声笑道。 “夏口百姓均喜迎将军入城…….”谢廷林补充道, “哈哈…….” 袁楷长笑一声,一手甩袖负后,昂然上岸去……随后三人边说边骑马朝城中缓慢驶去。 “谢大人,裴太傅怎么样了?”袁楷手握缰绳,目视前方,问道, 跟在袁楷左侧的谢旷侧首回道:“裴家已经闭门谢客,看来是准备闭坞自保了。” “嗯,他也只能如此,他在夏口空有声望而无实权,又能奈我何!”他嘴角上扬,语气有一丝冰冷。 “那接下来,将军有何打算?”谢旷问道。 “八万大军已经驻守城外,兵粮调度恐怕得辛苦谢内史了,至于其他的嘛…等江州拿下再做安排。”袁楷面部看不出一丝情绪,不知是不是胜券在握? 谢廷林回道:“请将军放心,廷林已安排妥当。” “如此便好!”袁楷策马前驱,他倒并不担忧夏口,只是江州…真的那么顺利吗? 第四十八章 波澜再起(一) 京城的江府内,江梅已经收到了云柯的密报,得知荆州已叛。她沉思了半晌,带着九竹深夜赶往长干里。 江梅一踏入那院子,便见萧墨珩的贴身侍卫覃信立在门前,看来萧墨珩早到了,她于是急忙抬步走了进去。 “深夜叨扰殿下,实在罪过!”江梅一进去便满脸的歉意地说道, “姑娘不必客气,深夜相邀,定是有紧急要务!”萧墨珩爽快回道。 “殿下,东方先生,荆州袁氏已起兵反叛了!”江梅还来不及坐下,便望着二人正色道, 萧墨珩和东方湛悚然一惊,此事虽在意料之中,但也没想到他们动作如此之快。 “我已收到飞鸽传书,袁楷已经控制夏口,而袁桢已经南下江州。”江梅继续说道。 东方湛鹅毛扇依旧一摇一摇,眉头却是微蹙,“如此,则江州危矣!” “这么说,整个荆州已经都在袁氏的手中了,如果再让他们拿下江州,那攻入京城,可是势如破竹啊!”萧墨珩眉头一紧,还是颇为担忧。 江梅却是不以为然,她看着二人忧虑的神色,却是轻松笑道:“殿下请放心,小梅自有安排,小梅会把江州当做送给殿下的大礼!”她笑语嫣然,胸有成竹,“不过,敢问殿下,谢氏那边可靠吗?” “就按姑娘说的那样交待了,让他们听从袁氏的指挥。”萧墨珩一直定定地望着她,眉梢间难掩担心,虽然江梅见识广博,智慧绝伦,可这是她第一次为他谋划,一旦江州失守,那便是万劫不复,面对如此凶险的局势,萧墨珩心里真的一点底都没有。 江梅将萧墨珩与东方湛的忧虑收在眼底,“殿下,先生,局势越乱,我们也越有机会,请殿下和先生放心,江梅自有分寸!” “哈哈…如此甚好!”萧墨珩温温的看着她,想来也是,其实现下的局势也在自己的预期当中,正所谓乱世出英雄,该是他出手的时候了! 江梅见二人神色和缓,便看向东方湛,问道:“东方先生,京口那边可还有动静?” “京口聚集了不少北来的流民,已经出现了骚乱,徐州刺史石冰已经在镇压,不过效果不大,不日应该便会上报朝廷。”东方湛回道,一提起这事,东方湛心里却是有种说不出的意味来,一切似乎恰到好处啊。 “哈哈….”江梅眸光闪闪,“时机已经成熟,殿下可请旨前往京口镇压流民,不过,大桓向来是世族专政,从来没有宗室掌兵外镇的前例,殿下可有把握?”江梅看向萧墨珩,询问道。 萧墨珩轻笑,“姑娘也说了,眼下时机成熟,如果京口流民动乱的消息与荆州反叛的消息同一天抵达京城,我去镇压镇压流民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再者,我还不急着要名分,只是讨一个没人愿意要的差事而已。” 他深邃的目光里夹杂着一丝凌厉,只要迈出这一步,他就如鱼得水了。 “哈哈,荆州的事,还请江姑娘多多费心!”东方湛斟了一杯酒,向江梅敬道, 江梅轻轻一笑,赶忙拾起酒杯,向他回敬道:“哪里,哪里,京口的事才要先生多筹划呢!” 说着,江梅酒杯到了嘴边却是望着萧墨珩道:“殿下刚刚纳石将军之女为妃,石将军定然会协助殿下成了那事….” “咣当…..” 忽然,江梅的酒杯一个不小心,砸在了案几上,热酒撒了出来,溅到了江梅的脸上,同时撒到了她的前衫。 “梅儿,你没事吧,有没有烫着?”萧墨珩一把握住江梅的手,焦急的问道,他知道江梅身子怕冷,哪怕是夏日都是喝得滚烫的茶水,所以他今日早让人准备了热酒来, 梅儿?江梅面色一囧,自己什么时候也允许他这么称呼了? “殿下….我没事….”,江梅歉意道,毕竟是她不小心在他面前失礼了,只是待她想去拂袖擦拭自己脸上的酒水时,却发现双手被萧墨珩拽住了。江梅顿时更为不好意思了。 萧墨珩一抬眼便看见了她脸上的酒水,连忙扶住她的肩,前倾着身子用衣袖去帮她擦拭。 “殿…殿下….”江梅大感窘迫,“小梅自己来…..”可是她话还说完,脸颊上的酒水已经被萧墨珩小心翼翼地擦好了….. 萧墨珩见她面色潮红,不由一怔,温柔道:“可有烫着?” “无碍…无碍…”江梅躲过他微灼的视线,低头理着自己的衣裳。 而这时,一直坐在一旁冷观二人的东方湛却是面色微冷,原本温和的神情忽然有些严肃,眉头更是浮上了一丝忧愁。 “夜已深,江梅先告辞了,”江梅理好衣裳,起身拱手一拜,“京口那边还望殿下多多小心….” 萧墨珩见她有些生疏自己,竟是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不由苦笑了一声,遂起身回礼道:“那姑娘早些回去歇息吧….别着凉了….” 江梅抬头勉强一笑,神色又是如常,“多谢殿下!”江梅说完又朝东方湛欠了欠身,便转身离去了。 江梅一出门,却是大大吐了一口气,刚刚萧墨珩的举动让她颇为吃惊,不过她也没多想什么,她低头拧了拧已湿的前衫,摇了摇头,迈步离去。 二日过后,还被蒙在鼓里的京城终于收到了荆州袁氏起兵造反的消息,朝堂内人心惶惶,众大臣一时语塞,纷纷有些焦头烂额。 萧帝听到消息的时候,顿时昏厥了过去,好在太医及时赶到,通过一番扎针,让他苏醒了过来。 徐怀远扶着颤颤巍巍的萧帝倚在榻上,堂下立着众皇子、三省长官以及一众大臣。 六皇子脸色不好看,毕竟袁楷是他岳父,袁楷这么做,显然是置他于不义之地。张博望因与袁氏同为六皇子一党,此时也不好开口,因而只是讪讪地站在一旁,不敢抬头看萧帝,其他袁氏一党的亲信都颇为尴尬,都一个个静默在侧。 “陛下,袁楷已经占领夏口,控制了臣的叔父,袁桢也已经南下江州,恐怕…恐怕此刻已经到达江州了。”裴蕴心下焦急不安,一旦袁氏把上游连成一片,那京城危矣。 萧帝一惊,睁着眼看了裴蕴半晌,方出声问道:“那他有没有提出退兵的条件呢?”萧帝抬眉,声线有丝沙哑。 “这…”裴蕴顿了顿,方道:“今日一早收到袁楷的奏折,第一条是要徙荆州治所于夏口,令大将军府督镇诸州军事。” “不可能,他做梦,都督诸州军事,那京城不都在他控制之下了吗?”尚书右丞纪若思第一个愤愤道。 萧帝瞥了一眼纪若思,没说什么,看着裴蕴继续问道:“那第二条呢?” “第二条是……..”裴蕴偏头暗暗地瞅了一眼萧墨瓖,“是立六皇子为皇太子,世子为皇太孙!”裴蕴嘴唇抽搐了一下,语气有些僵硬。 众人闻言心下一紧,终究是为了皇位而来。 六皇子满脸惶恐,立即跪下,带着哭腔,抢声道:“父皇!儿臣实在不知内情,求父皇开恩!”他心中已然乱成一团,虽说袁氏那边早早来信,让他安心在京城等候消息,可他实在不知道他们居然起兵造反来。 萧帝瞅着萧墨瓖倒也没发火,只是半晌没有出声,这袁氏的奏折里面已经写得明明白白,答应条件,那么还是你儿子做皇帝,如果不答应,那大桓的江山可能就要易主了。 萧墨珩和萧墨琤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萧帝,看来萧帝还在犹豫,是保面子还是保皇位? 裴蕴和苏维信对视了一眼,苏维信沉稳地迈开了步子,出列道:“陛下,不能答应袁楷的条件!” 第四十九章 波澜再起(二) “哦?那苏爱卿有何对策?”萧帝直起身子问道, “为今之计,只有派一大臣,率兵前往荆州迎战。”苏维信看着萧帝,郑重道,他眼神坚定不含一丝犹疑。 倘若让袁氏做大,再由六皇子继承皇位,那苏家和裴家都没有立足之地,如此以来,只能背水一战。 萧帝闻言从榻上起身,缓缓走了下来,袁楷手握重兵,占有利地势,硬拼恐怕不是他的对手,但示弱他则永受袁楷的挟制,到底该如何是好…….萧帝一步一步走下堂去, 最后他立定前头,扫视群臣,声音洪亮道:“众爱卿,谁能替朕带兵前往荆州抗贼,以保大桓国境安虞!” 萧帝一声令下,众臣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满朝公卿悻悻沉默。萧帝面色一沉,紧锁着眉,拉着脸。 此时跪在地上的六皇子心中已经热浪翻滚,如果真的朝廷派兵镇压,输了的话恐怕袁氏会易代,如果赢了的话那自己恐怕永远翻不了身了。而眼下只有一个办法,他打定主意,微微偏头看了一眼张博望,示意他请战,只有这样他还有一线生机。 张博望立即会意,随即拜倒:“陛下,臣愿请战,以荡平袁寇,为君分忧!”张博望心里暗忖,袁楷擅自起兵,也太不顾及他们在京中的处境了,看来袁楷手握荆襄,依旧有问鼎之心,当年把六皇子托付给他,实则是太掉以轻心了。 裴蕴嘴角轻笑:你们还想翻身?没那么容易。随即也跪倒在地,朗声说道:“陛下,臣愿请命,前往荆州,臣誓死击败叛军,以安大桓西境!” 裴蕴这么一说,众臣似乎都松了一口气,裴蕴毕竟曾为豫州刺史,也有过上阵的经验,再者,他身居宰相,也只有他才能有实力与袁楷一战。 裴蕴的请战很快得到了大家的支持。 沐箫和第一个出列道:“陛下,裴相曾任豫州刺史,对于长江上游一带的军事情况颇为熟悉,再者裴相叔父裴太傅还在夏口,臣认为裴相更适合前往荆州。” “臣附议!让裴大人前往荆州!”御史中丞齐修龄说道。 “臣附议!”治书侍御史张少虞也跟着道。 “臣附议!” “臣附议!” 在几位肱骨大臣的带领下,许多大臣均表示赞同裴蕴前往荆州, 然而萧帝依旧不动声色,张博望和六皇子也已经是冷汗涔涔。 最后,苏维信给了萧帝一颗定心丸,拱手说道:“陛下,张大人虽熟悉财政,却不谙军事,没有带兵打仗的经历,再者…”他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看了一眼张博望,“张大人此前似乎与袁楷颇有联系…..” “你….”张博望直起身子怒视他, “所以,陛下,裴大人是不二人选!”苏维信作揖拜倒。 苏维信果然也是一只老狐狸,平常温和沉稳,关键时刻字字珠玑,句句搓中要害,让人不得翻身。 萧帝终于面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好!众爱卿平身,即日起,封裴蕴为护国大将军,假节,都督荆、江、豫三州军事,三日后祭师发兵前往荆州。庄敬先负责调兵遣将,张博望、谢荟料理军粮供给。望各位爱卿同心协力,与朕共度难关。” 此前裴蕴以身领领军将军一职,掌外军,如今升为护国大将军,则已经是武职最高之荣誉。 “臣等遵命!”众臣齐声领命。 萧帝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萧墨瓖说道:“六皇子即日在王府闭门思过,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见任何人!”萧帝声色严厉。 “儿臣遵命!”萧墨瓖有些泄气,不过也只能先回府再做打算。 正当众人大松一口气,准备散朝时,一内侍疾步进来,“陛下,徐州典签有急报!” 众人一愣,徐州又出了什么事?难道大燕乘机南下? “快宣!” 一会后,徐州典签手执奏折,递给内侍,随后跪倒在地。 萧帝看了一眼奏折,两眼昏发,不过有了荆州之乱的前事,他稳住自己,没有一头栽下去。 “说说,是怎么回事?”萧帝声音极其疲惫,他撑着身子坐在榻上。 “回陛下,京口流民作乱,石将军已经尽力镇压,可目前流民声势浩大,镇压效果不明显,反而激起众怒!”典签回道。 众臣闻言,已经有些虚脱无力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今建康上下游均有内乱,倘若处理不当,京城真的岌岌可危! 萧帝已经神色倦怠,他用手托着自己前额,一时头痛不已。 众臣也是面面相觑,好不容易商量出对抗荆州叛军的对策,如今京口又出现流民动乱,真的是祸不单行啊! 五兵尚书庄敬先出列说道:“陛下,大燕占领中原后,中原百姓大多南迁,京口广陵一带北来流民较多,不如让他们渡江,往南安置在武进一带。” “万万不可,”苏维信急忙打断他,“武进接近三吴,三吴一带易动难安,倘若流民与当地士族起了冲突,就会造成更大规模的动荡,三吴是大桓粮赋来源之地,切不可轻举妄动!”苏维信出声制止。 萧帝轻轻点头,“苏卿所言极是!不能放任他们南下。” 众人均是叹了一口气,北来流民问题一直是朝廷头疼的难题,不能放纵也无法安抚。 正当众人踌躇之际,七皇子萧墨珩轻轻移步至殿前,拜倒,“父皇,儿臣愿为父皇分忧!”声音清亮,闻之如沐春风。 一向沉默寡言的七皇子今日忽然出列请命,倒让众臣惊讶非常,遂一个个诧异地看着他。 萧帝抬眼看去,一时也来了精神气,道:“哦?珩儿有何想法?” “请父皇准许儿臣前往京口和广陵一带,儿臣自有办法安抚流民。”萧墨珩抬头回道。 裴蕴、苏维信和萧墨琤均有些狐疑,流民问题一直是个棘手的问题,为何萧墨珩胸有成竹般似能解决此事? “殿下以皇子之尊,去安抚流民,可有万全把握?倘若殿下有所差池,岂不让陛下担心?”裴蕴担忧道,前些日子萧墨珩娶了石冰的女儿为侧妃,如今又请旨去镇压流民,他不知道萧墨珩打得什么主意。 萧墨珩起身转头看向裴蕴,优雅回道:“多谢裴相关心,”随即再次看着萧帝,“父皇,儿臣曾游历东部诸郡,对流民问题一直颇为关怀,如今大桓西有袁氏叛军作乱,东有流民动荡不安,眼下正是用得上儿臣的时候,儿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定安顿好京口流民,为百姓造福,也为我皇分忧。”他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萧墨珩此言一出,四座皆惊,他敢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还真是让人不容小觑他的决心。 萧帝闻言颇为感奋,“好!皇儿好志气,只要你有把握安抚住流民,需要什么尽管开口!”萧帝面含笑意,这么多年来,萧墨珩淡出朝堂,从不问政,如今有造福百姓的决心,他这个做父亲的很是欣慰。 萧墨珩昂然道:“儿臣不带一兵一卒,愿只身前往京口!”语气淡然,平静清俊的脸庞让人看不出一丝胆怯。 此话一出,众臣更是狐疑不已,裴蕴、苏维信和萧墨琤等均以为他想乘机获得一官半职,如今这做法倒真像是为了百姓着想。 裴蕴和苏维信心中更是叹道:这个七皇子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第五十章 抛砖引玉(一) 当朝堂的大臣为建康上下游局势焦头烂耳时,江州新任刺史高炽已经积极布防了。 “将军,袁桢的大军已经在西塞矶渡江了,一日之后可到半洲。”江州军府内,高炽的副将田子耕拱手说道。 “他带了多少兵?”高炽转身看向挂在墙壁上的地图问道。 “七万大军,还有两万兵马留在竟陵,毕竟他也要防着大燕!”田子耕回道。 “好,咱们再等一天,让他过半洲。”高炽边看着地图,边说道。 “将军,这…半洲是江州的门户,倘若让袁桢占领了,那江州危矣!”田子耕眉头紧锁,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高炽,等待这位主帅给他一个明白。 “子耕,我已经有安排,你只管照我的吩咐去做。我必不让江州有失!”高炽回头镇定地看着田子耕。 田子耕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重重地点了下头,作为副将,唯一的使命就是听从主将的吩咐,他跟随高炽这么多年,理应信任他。 所以田子耕看了高炽几眼,还是立即下去安排了。 不出高炽所料,次日傍晚,袁桢大军已经在半洲城外扎下大营。中军帐内,一众军将正在议事。 “将军,如今这江州没有半点动静,难道真的可以兵不血刃地进驻寻阳城?”袁桢麾下一带兵将军凌恒说道。 另一名军将也问道:“将军,明日我们要进入半洲吗?” 袁桢一手托在案台上,微眯着眼,正在思索。 将军府司马泰初说道:“将军,我建议,明日先屯军在此,派一支劲旅前去打探情况,如若半洲和寻阳均无作战准备,那咱们再长驱直入,直捣江州将军府。” 袁桢抬眉看着帐外,若有所思, “报………”这时,帐外一士兵迅速跑进来,单漆跪地,说道:“将军,斥候得报,半洲城内人心惶惶而不自安。” 他话音一落,袁桢不由面喜, “可有寻阳的消息?”泰初问道。 “寻阳城内出现了激烈的争吵,殷鸿的旧将与高炽产生了矛盾,殷鸿的部将已经率兵前往半洲,欲与我军一战。”士兵回道。 袁桢露出了笑容,“好!如果寻阳太安静了,本将军还真不放心呢!如此,那明日我们先会会殷鸿的旧部。” 然而此时此刻,寻阳城的将军府内,高炽立在主厅内,气得横眉怒目,“混账!”他背过身去,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 底下一众将士大气不敢出,刚刚殷鸿的亲信郝战威不听从高炽的指挥,一气之下带着殷鸿的旧部前往半洲拦阻袁桢。 沉默了一会的高炽,待怒意稍减时,才转过身对着众将,仔细吩咐道:“各位将军,如今郝将军已经迎战,势必会激怒袁桢,看来此战不可避免,众将听令!” 主厅内所有将士起身站立,“在!” “徐将军领寻阳城的一万兵马,埋伏在寻阳城外南边的山岗上,没有本将军的将令,不得出战!” “得令!”徐亮拱手回道, “郭将军!” “末将在!” “你带着本将军的将令,星夜前往阳新,那里埋伏有一万五千兵马,你们跟随在袁军后面,等袁桢大军攻入半洲之后,如若见到半洲城墙上有青龙旗,便可率兵从包围半洲城。” “得令!”郭守成声音敦厚,铿锵有力。 “其他将士随本将军镇守寻阳城!” “是!” 可是高炽说完这席话后,众将却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 高炽安排妥当后,喝了一口酒,见众人这副神情,便诧异道:“各位将军怎么了,还不赶紧去布防!” 徐亮忍不住开口问道:“将军,寻阳城的兵马已经守在城外,殷鸿将军的旧部已经前往半洲,半洲如今应有两万兵马,而寻阳城内已无可调度之兵,将军怎能亲身涉险?” 徐亮说完,众将均担着担忧的眼神望着眼前的主将。江州长江防线总共只有不到五万兵马,如今内部分裂,怎能抵挡袁桢的久战之军? 高炽扫了一眼众将,将他们的担忧收在眼底,他唇角微扬,笑道:“放心吧!我不会拿寻阳城的百姓开玩笑。各位请先行回去准备。且看我等一举擒住袁桢。” “是!”众将听后不再犹豫,随后鱼贯而出。只有副将田子耕还候在他身旁。 “将军,咱不管郝将军了吗?”田子耕出声问道,毕竟大家也都是江州的将士,他不忍心看他们去送死。 “郝战威虽脾性冲动,但也不是无谋之人,他没有那么容易被打败,再者,让他尝尝袁桢的厉害,也好煞煞他的火爆脾气,让他知道什么是为将之道。”高炽一手置于背后,缓步走下台阶,望着浓浓夜色说道。 然而,郝战威还真不让高炽失望,第二日清晨,脾气火爆的他居然单骑前往袁军营寨前骂战。 “袁桢,好你个襄阳匹夫,不好好保境安民,殷将军与你无冤无仇,你居然行小人之举,派人刺杀殷将军,你这等无君无义之徒,快快出来受死!”郝战威手执长矛,金刚怒目,几声吼叫,如狼似虎,吓得一些胆小士兵瑟瑟发抖。 袁桢立在寨前,冷眼瞧着底下那雄壮之人,不禁微微皱眉。 “寨前何人?”袁桢问道。 “回将军,是殷鸿手下第一得力猛将,郝战威。听闻他赤胆忠心、勇猛过人。”泰初看了一眼单枪匹马的郝战威回道,心想这样的将军在战场上一定是铜头铁臂、不怕死的好将士。眼神里不免对了几分赞赏。 “哼!本将军看他也不过是一有勇无谋之辈,不足挂齿!”袁桢一脸不屑,转头回到帐中,众将均随他入账。 “哪位将军,愿与那山野匹夫一战?”袁桢环眼如豹,问道。 “末将愿前往,取那小儿性命!”一身形威猛的虎将出列应道。 “好!邢将军,本将军让人给你擂鼓振威!” “得令!”邢斌遂退出帐内,骑马出寨迎战郝战威。 寨门打开,邢斌同样一支长矛,驾着黑色烈马如箭一般驶向郝战威。 “来着何人?”郝战威长声破空。 “你不配知道,接招吧!”邢斌双腿夹紧马腹,双手提矛,朝郝战威刺去。 郝战威怒目一瞪,身形伏在马背上,躲了过去,随后两人交锋数个回合,不见胜负。 两边的战鼓轰轰如雷鸣,半洲城外的将士更是喊出“为殷将军报仇”的口号。 半盏茶后,袁桢坐在帐内,边喝酒,也不抬头,随意问道:“怎么样了?” “回将军,两人交锋了十几回合了,还不见分晓。”侍卫回道。 袁桢依旧没抬头,虽说没把郝战威放在眼里,但他好歹也是殷鸿手下强将,也不指望一时半会就能把他斩于马下。 再过了一会,侍卫在外大声喊道:“不好啦,不好啦,邢将军被郝战威长矛刺到,已被他擒于马下!” 袁桢闻声,有些不可置信,立即起身去帐外查看,却见对面军队的战士已经笑开花了,“袁桢,你这龟孙子,还不出来迎战,怕了我们将军了吗,哈哈…..哈哈。” 袁桢看着对面郝军嚣张至极的模样,心下气愤难忍,“传令下去,前锋出击!” “得令!”袁桢的前锋将军迅速下寨,集结兵马准备出击。 “中军做好准备,随时增援,就凭他这点兵马,还奈何不了我!”袁桢怒视前方,他堂堂冠军将军,怎能受这些小儿之气。 司马泰初站在袁桢身后,他眉头微皱,想要劝阻,但却没有开口,如今江州情况诡异,高炽至今无任何动静,江州只有殷鸿的旧部出战,高炽到底是真降还是假降?但眼下这形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无论如何,这半洲是一定得拿下了! 对面的江州军营内,一将士指着袁军的营寨大声说道:“将军,你看,他们旌旗挥动,似乎要出战了!” “好!本将军正等着他们呢!”说罢,郝战威调转马头转向自己的人马,他指挥一支军队从右翼进攻,一支军队从左翼夹击,自己将带领一支军队与其正面交锋。 远远地,马蹄声动如雷鸣,郝战威见袁氏已经出兵,想乘着他们还未布兵,便迅速出击,于是他高声喊道:“将士们,为殷将军报仇的时刻到了,冲啊!” 瞬间,尘土飞扬,喊声震天。两军很快便厮杀在一起…….. 第五十一章 抛砖引玉(二) 几个时辰后,寻阳城内,高炽收到前线的战报,郝战威与袁桢对战,死伤过半,如今已经退入半洲城内。 “将军,咱们不营救郝将军了吗?”高炽另一名副将尉迟浑问道。 “不用,”高炽解释道:“先让袁氏尝点甜头,他才能孤军深入。等他进入半洲城后,咱们再围而歼之。” 尉迟浑和田子耕恍然大悟,纷纷佩服主帅的用兵之道,“原来如此!” “再说了,郝将军最多是一个败字,还不至于被袁桢杀死!”高炽朗目一抬,眼境清明,他相信郝战威的能力,“身为主帅必须有识人之明和容人之度”他又想起有人曾说过的一句话,内心充满着力量和信心。 当日,高炽也收到了京城的消息,得知裴蕴已带兵逆水而上,正在赶来荆州的途中,无论如何,要赶在裴蕴到之前,困住袁桢,他必须把江州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此时半洲城外,恶战刚过,尸身遍野。 “将军,郝战威已经逃至城内,我们是否乘胜追击?”袁桢身边一副将问道。 “不用,今夜整顿休息,犒劳众将士,叫他们养精蓄锐,明日一举拿下半洲。”袁桢吩咐道。 同时他吩咐着一斥候前往夏口报信,告知江州战况,“你让大将军不必担忧,拿下江州指日可待!” 斥候领命而去。 第二日清晨,也就是景熙十四年八月二十六日,袁桢一早整顿好兵马,兵分三路朝半洲进发。 经过一日的激战,袁军顺利地占领半洲城,城门处硝烟袅袅,横尸遍野,惨不忍睹。 此刻,袁桢正坐在半洲守将府内,与众将歇息庆贺,他举起酒杯,嘴角轻笑道:“这郝战威不是殷鸿手下第一猛将吗?看来也不过尔尔,吾等远来兵马竟也能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如此看来,高炽要么乖乖的降,要么就等着本将军的屠刀!哈哈!干杯!”说罢,畅饮一杯酒,大笑不止。 堂下将士也举杯相敬,“恭贺将军得胜!” 这时堂外跑来一士兵,报道:“将军,郝战威带着余下的几千兵马朝南边去了,半洲的守将李立已经被我们擒住,正在厅外等候!” “穷寇莫追,郝战威先不管了,把李立带进来!”袁桢放下酒杯,正色道。 “遵命!” 说着,半洲城的守将李立被两名士兵绑住,带了进来。 李立一见袁桢,便急忙出声道:“将军,将军抓错人啦,”边说着边使劲往前移,解释道:“在下奉高炽将军密令,不得阻扰将军入城,本想带着众将士前往城外迎接将军,不料那不知好歹的郝战威派人看住我,不让我出城,还封住了半洲城,我本欲让将军兵不血刃地进城,如今还是让百姓遭殃啊!”说罢,竟是连连叹气。 袁桢见他汗水直流,说得情深义重,倒也不想为难他,“果真如此?” “千真万确,高炽将军已经准备好帅令和江州刺史令以及民籍簿册,正在寻阳城内等候将军大驾呢!”李立回道。 “既然如此,那本将军已经在半洲了,便让他把东西送来半洲,如此才能显示他的诚意。”你当我袁桢吃素的,去寻阳拿,万一有变怎么办?袁桢不怀好气地说道。 泰初点了点头,心想正是如此。 “将军有所不知,高将军临危受命,根基不稳,寻阳城内毕竟还不是高将军一人说了算,这民籍簿册就正在江州别驾滕渊手中。高将军的意思是…..” 他看着袁桢微微轻笑,低声道:“将军您亲自前去寻阳一趟,而高将军那边一定不会阻拦,这样既全了高将军的名声,也能如您所愿。” 他眼神扫视了一遍大堂,心知这个说法已经让他们有所动心。不过见他们仍有迟疑,便加了一句, “将军,寻阳城内已无可御敌之兵,将军可亲自率一劲旅前往寻阳,而大军可驻守在城外,这样将军也无后顾之忧啊。” “那寻阳的兵都去哪了?”泰初问道,据他所知,江州至少有五万兵马。 “回大人,江州不过五万兵马,郝将军如今已经损了两万五,而殷鸿一旧部得知朝廷任命高将军为江州刺史,一怒之下带领八千兵马投靠了豫章太守颜大人,这事还一直瞒着没有上报呢,寻阳城内分散着八千营兵,还有一万兵马均是老弱病残的部队,为防豫章有变,便镇守在建昌。”李立一脸无奈。 袁桢轻轻点了点头,江州的兵力状况,他是清楚的,李立没有说谎,遂道:“给李将军松绑,带李将军下去休息!” 李立满脸堆着笑意,道:“多谢将军!”随后满意地跟随士兵退了出去。 袁桢起身走至堂下,众将皆起身看着他,袁桢问道:“各位说说看,怎么办?” 一满脸黑胡子的将军出声说道:“将军,无需跟他啰嗦,待军队整顿好,直捣寻阳,控制江州。”他手一挥,似满不在意寻阳那点兵力。 “还是得让人打探打探寻阳的情况再议。”另一名将士谨慎说道。 “说得对,将军,您不可轻身涉险,不如先遣一军队去寻阳试探虚实。”泰初依旧不放心高炽,同样出任过将军府的司马,他曾耳闻这位高炽将军善谋断,虽说高炽有意支持袁氏,以期将来在新朝有一席之地,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凌恒听闻诸将的意见后,沉思半晌说道:“将军,当断不断,非智者所为,我等先控制寻阳城门,大军一半驻守城外,一半驻守半洲,将军另带几千劲旅进城,高炽降,那最好不过,若高炽不降,便立即拿下便是。如今我们这久战之兵还怕了他那老弱残兵不成。” 袁桢闻言看向凌恒,眼中带着一丝认可,还是凌恒的意见最为贴近他的本意,凌恒跟随他多年,善谋能断,是他的心腹爱将。他的意见也是眼下最合适的办法。 遂打定主意,不再迟疑,“众将听令!” “末将在!” “泰初领三万兵马驻守半洲,并安顿好粮草军饷。”袁桢掷一将令与泰初。 “领命!”泰初躬身答道。 “凌恒领三万兵马明日一早先行前往寻阳,如若守将投诚,便控制好城门,兵力驻守城外。”袁桢继续吩咐道。 “其余将军以及部曲亲将,明日辰时初刻随本将军一道入城。”袁桢说罢返回堂上席位,吩咐诸将继续饮酒。 夜色已深,寻阳城的将军府内依旧灯火通明,高炽和几名副将正在举灯观看地图。 “将军,为何让他们带一部分兵进城呢,为何不一举歼灭之?”尉迟浑问道。 高炽忽的脸色一沉,道:“歼灭?你别忘了,他们也是大桓的将士,我桓国的大好男儿不是死在抗燕的战场上,却是死于内斗,这是何等的可笑可悲!”高炽声色激昂,双目如灯,脸上血气扬扬。 两位副将闻言均面色红彤彤的,“将军说的对,为国而战才是我等使命!” “那将军打算怎么做?”田子耕问道。 “擒贼先擒王,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上策,你们便按我所说的去准备吧!”高炽回道。 田子耕和尉迟浑均点头领命,随后见高炽脸有倦色、不再言语,便双双告辞。 高炽见二人出去之后,神色恢复如常,而这时屋内也出现了一个黑影。 高炽听到响动,转身一看,神色立马放松下来,“颜将军行军已至何处?” 黑衣人声色清冷地回道:“豫章的军队化整为零,一支支小兵队秘密地赶来寻阳,明日晌午可到达预定地点。” “如此甚好!江州局势明日见分晓。”他看向地图,坚定地说道。 第五十二章 瓮中捉鳖(一) 景熙十四年八月二十七日,袁桢带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前往寻阳,两个时辰前凌恒已经领着三万兵马快速赶往寻阳。 几个时辰后,凌恒已经到达寻阳城门前,他见城墙上士兵如常,毫无战时的准备,寻阳城门也已经打开,面对袁军兵临城下,城上的战士却是一脸淡定。 凌恒见状率先安排将士在城外驻扎,自己则带一小支军队向城门慢慢靠近。 一会后,他见城门口出来了一白衣男子,那男子立定在门口,似在等他。 凌恒下马走进他,白衣男子躬身作揖,朗声道:“凌将军远道而来,在下这厢有礼!” 凌恒见他气度文雅,心知应是一文官,展眉回道:“阁下客气,敢问阁下是?” “在下上官贤,忝为江州将军府东阁祭酒,高炽将军让在下在此迎候!”上官贤杉杉有礼,温润尔雅。 “袁将军即刻便到寻阳城,不知高将军有何打算?”凌恒见他礼仪周到,不想说得过于生硬和直接。 上官贤闻言,眉头有些忧色,道:“高将军准备出城迎接袁将军,但城内或许会有些骚乱,还望袁将军能安定民心。” “大家都是大桓的子民,秋毫不犯是自然的,只不过….”他嘴角带着一丝轻笑,“高将军和大人为何背弃朝廷呢?” 上官贤面色一紧,摇了摇头,叹道:“实不相瞒,高将军这江州刺史是做不长久的,虽然高将军在江州颇有建树,但豫章太守—八皇子的舅舅颜石虔在南边虎视眈眈,以他皇亲的身份迟早会成为正式的江州刺史。” 凌恒点点头,上官贤说的一点都没错,朝廷之所以命高炽暂领江州刺史,恐怕也是因为事出突然,想让一熟手及时稳住江州,“放心吧!有袁将军在,高将军的江州刺史是稳稳地!”凌恒安慰道。 “如此便多谢袁将军,也多谢凌将军美言了!”上官贤再次躬身说道。 二人遂不再多言,上官贤自知凌恒的意图,便主动将城门侍卫撤换了下来。 未时二刻,袁桢领着袁氏的嫡系军队以及数位将军到达寻阳城门口。 高炽也带着上官贤在门口相候。他见袁桢兵马已到,便立即下马,走向袁桢。 袁桢见高炽好歹也是一州刺史,不好不给面子,遂也下了马。 高炽一袭月白衫,犹若文士,他整整衣袖,拱手说道:“袁将军一路舟车劳顿,高某未曾远迎,还望将军见谅!” 袁桢一身铠甲,也稍稍拱手,语气有丝冰然,“哪里,高将军胸怀雅量,弃暗投明,乃是明智之举。” 高炽对他的冷傲全然不在意,微笑点头,“将军请!” 说罢,高炽领着袁桢以及他的一众亲兵进了寻阳城。 袁桢骑马走在街道上,看着城内一片安静,不见百姓,只是偶尔看见一个老弱身影,心中有些狐疑,问道:“高将军,城中的百姓何在?” 高炽微微苦笑,“将军,得知将军大兵南来,很多百姓已经出城,还有一部分也是躲在各自屋舍不敢出门。” 袁桢闻言哈哈大笑,“高将军,你让人张榜告知百姓,本将军一定秋毫不犯!” 高炽面露喜色,连连称是,于是吩咐手下之将速去办理。 袁桢和高炽一行人大概行驶了半个时辰,随后到了江州将军府门口。 袁桢和高炽均立定在门前,袁桢朝里望了望,示意亲兵先去查探,随后一支卫队速速进府,占领了府内各个要落。高炽府中的人也被集于一间院落,等候处理。 高炽随袁桢入府升厅议事,袁桢端坐在堂上,随后高炽从上官贤手中接过江州刺史的帅印,单膝着地,朗声道:“将军,这是江州刺史的令印,从此高炽为将军之命是从!” “哈哈….哈哈!”堂上传来袁桢粗狂的笑声,他命副将从高炽手中接过帅印,他俯视手中的帅令良久,江州刺史一直是袁氏兄弟最想得到的地方,如今终能得手,他心下欢喜非常,随后他起身下堂,亲手扶起高炽,“高将军请起。” “从今往后,高将军便是我袁氏的大功臣,你我一荣俱荣,富贵与共!”他看着高炽,热切地说道,当日收到高炽的密信,他犹豫许久,如今见他如此坦诚,心中对他颇为信任。 “高炽多谢将军!”高炽躬身说道。 “高将军,试问江州的民籍赋册何在?”袁桢倒是也不含糊,他要的不只是兵权,还要江州的民政权。 高炽面露难色,有些不好开口,袁桢见状心中已有思量,“高将军不妨直说。” “都在江州别驾滕渊手中,滕渊自殷将军去世后,便与我不太相合,我再三以刺史之尊欲从他手中拿到民籍簿册,但他宁死不屈,他身边还聚集了不少顽固士子,毕竟曾同为殷鸿将军效力,不好相逼。”高炽语气中尽显无奈。 袁桢闻言,冷了冷脸,对着一副将道:“你带人去一趟别驾府,将那腾渊锁了来!” “遵命!”那副将二话不说,便快步出府而去。 随后高炽安排了一袭酒宴,喜迎袁桢进城。 屯兵城外的凌恒以及驻守半洲的泰初均已收到袁桢安坐寻阳城的消息,得知袁桢已获得江州帅印,两人也是放心不少。 整个袁军经过半个月的长途爬涉,以及行速较快等原因,军队已经处于一个疲惫状态,再加上得知袁将军已经安顿好寻阳城后,众将士的防备意识更是降低了许多。 凌恒安排兵力驻守城门后,便回到城外的主力部队准备休息。 夜色渐深,正当大家已经处于休息状态的时候,熟不知危险正一步步靠近。 半洲城内,泰初正在查阅书籍。 这时一侍卫走了进来,焦急说道:“大人,咱们的军粮已经不够了,只能维持明日中午的午饭。” 泰初一愣,有点不可置信,他立即放下书册,诧异道:“李立不是已经安排好军粮了吗?” “我刚刚去找李大人了,可是一直没看到他的人。”侍卫回道,也不知道这个李立干嘛去了。 泰初一惊,募地站了起来,心里有些恐慌,“走,你跟我去半洲粮仓。” 说罢,泰初带着几名侍卫亲兵跨上马背迅速前往半洲的粮仓。 几人迅速地赶到了半洲城南部的粮仓,泰初跃下马,立即让士兵打开粮仓,几名侍卫举着火把随泰初走入粮仓里,泰初一走入内,便看到了一个个高大的圆形粮仓。 他吩咐侍卫打开粮仓,随后看到仓内堆得满满的稻草,侍卫用长矛拨开稻草,根本就没有发现粮食。 侍卫随后又打开了几个粮仓,但看到的也是同样的情况。 泰初此刻心已经凉了半截,心知太大意了,已中了李立的计谋。 正在他思索该如何行动的时候,外面跑进来一名侍卫,急急说道:“大人,不好啦,城外发现大量兵马,如今半洲城已经被包围!” 泰初闻言心跳漏掉了半拍,他闭上眼睛,摇头苦笑,半洲城内是如此境遇,那寻阳城内可想而知。 ps:箫和码字码的好辛苦哦,好想大家留下言,跟箫和君探讨下剧情啥的,另外,大家的推荐票呢,若是大家不奉上推荐票票,不收藏收藏,小心江大神医给大家吃“丝丝入扣”哦 第五十三章 瓮中捉鳖(二) 他努力稳住心神,吩咐侍卫道:“你们二人领一支骑兵从偏门出去,设法联系倚云阁的江州主事,让他们运送粮食过来。” 正当侍卫领命准备出去的时候,泰初已听见急促的脚步声,粮仓附近来了一大堆兵马,很快,他便看到李立带着几位副将堵在了门口。 这时的李立一身戎装,英姿勃发,正气凛然,已全然不是前日的畏惧模样,他看着泰初温和笑道:“泰大人,倚云阁就不用联系了!”他嘴角微扬,面庞平和,看不出一丝得意。 “李立,你个无耻小人!”泰初怒道。 李立一点都不生气,依旧淡淡说道:“泰大人,若要问无耻,我想无人能比过袁氏兄弟。圣上对袁家不薄,袁氏却一直有不臣之心,派人刺杀九皇子在先,又遣人害死殷将军,欲夺江州俯瞰京城。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难道大人和各位都要为袁氏陪葬吗?”他眼神扫过粮仓内的每一位将士,满意地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迟疑。 他随即眼神严肃地吩咐道:“来人,把泰大人和各位将士带回半洲军府。” 不过一瞬之间,整个半洲城已经更换主人,泰初在跟随李立回去的时候,见到半洲城内到处士兵林立、灯火通明,他颇为诧异,李立到底做了什么安排,能如此迅速地反败为胜? 李立察觉到了他诧异的目光,心下一笑,解释道:“大人,你可还记得你们刚刚入城的时候,见到的很多百姓?” 泰初点了点头,李立继续说道:“那些正是我们的士兵,如今我们的士兵正穿着你们的军服,而郝战威将军和郭守成将军带领的两万兵马正包围在城外。” 李立等很快都回到了军府,他手下的将士已经把袁军在半洲的将领等带了进来。 李立果敢的眼神扫视了一遍堂下的将士,他高声说道:“各位大人、各位将军,在下正是江州半洲城的守将李立,如今大燕虎视眈眈,各位放弃镇守大桓边境,放弃保家卫国,而随着袁氏兄弟发动叛乱,导致大桓将士自相残杀,城内百姓被迫迁徙,试问各位,你们良心何安?” 在他的质问下,诸多将士面有愧色,泰初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想保境安民,但居于袁氏屋檐之下,不得不为其主而忠其事。 “各位将军,护国大将军裴蕴裴大人正赶来江州,朝廷已下定决心一举平叛,各位的家人应该还在朝廷手中,难道各位要为了袁氏一己私利而断送自己亲人的性命吗?”此时的李立一脸浩然正气,目露悲悯。而堂下的将士更是面红耳赤,你看我我看你,纷纷低头不语。 李立见状心中一笑,“高将军有令,只要各位放下刀剑,不再追随袁氏,而以朝廷命令为尊,那各位依旧是大桓的好将士,高将军一定上奏圣上,以确保各位的平安。” 堂下将士闻言纷纷看向他,眼中有着愧疚而又夹杂着期待的目光。 而站在堂上的李立却盯着泰初,一动不动,他在等,等泰初的首肯,只要他答应了,那其他将士都会听从,毕竟他是袁桢将军府的司马,有着很高的声望和地位。 泰初苦笑不已,他转过身看着众将士,“各位将军,泰初深表惭愧,让各位陷入如此境地,如今我们均是李将军的囚下客,既然李将军如此有诚意,泰初希望各位能归顺朝廷,再次镇守边疆,为国效力。”他声音朗润如水,听者顿感舒适亲切。 众将终于放下心中最后的顾虑,齐声道:“我等愿归顺朝廷,听从高将军吩咐!” 李立闻言笑颜绽放,“好!各位将军能屈能伸,正是我大桓的好男儿,他日我们一起放逐疆场,为国建功立业!”说着他走下堂去,亲自帮泰初松绑,一手握住他的肩头,对着众将说道:“希望大人和各位将军能安抚好手下的士兵,李立已备下酒菜,为各位压惊!” 随后,袁氏的将领在江州将士的陪同下回到各自营地,安抚好将士的情绪,对于普通的士兵而已,只知服从上峰的命令,并无太多政治纠葛,既然已经处在江州兵队的包围之中,那么归顺朝廷保护身家性命是最要紧的事。因而半洲城内也很快重归平静。 正当半洲城内的将士一片欢乐地喝酒时,寻阳城内的袁桢和众袁氏亲将也喝得有些醉醺醺了。高炽更是已经不顾形象地醉倒在地。 醉意浓浓的袁桢用手撸了撸高炽的手臂,高炽微睁双眼,撑起身子,靠近袁桢坐了下去。 “高将军,你这是什么酒啊,这么醇香?”袁桢慵懒地问道。 “袁将军,这酒虽然名气不大,却最是香醇可口,正是豫章佳酿‘淮月’。”高炽斜倚着台阶,摇头晃脑地说道。 袁桢见他似乎已经醉得神志不清,他乘自己还有些清醒,他慢慢靠近高炽,问了一个压在心底一直想问的问题,“高将军,殷鸿是你杀的吗?” 高炽闻言一愣,尽管眼神迷离,但还是听清楚了他的问题,“不是你们派人杀的吗?” 袁桢头一偏,疑惑不已,自己根本就没派人杀殷鸿啊,难道是哥哥动的手?又或者是京城的六皇子? 他看高炽昏头晃脑的,不像在撒谎,他想了想也头疼起来,他一个武将,不想琢磨这么多,反正殷鸿死了对袁家来说是一个好的契机,而对于他高炽来说也是一个好事。想通之后,他也继续喝起酒来。 这时,将军府的后院内,一名仆从打扮的男子和一名侍女打扮的女子正悄悄地瞧着前堂的酒席。 “我说你的药行不行啊,怎么动静还那么大?”女子有些着急地问道。 男子轻笑一声,“你怀疑我呢,还是怀疑师父?” 女子白了他一眼,“你自己学艺不精,别怪师父!” 男子无奈的摇摇头,“马上就见效啦!” 果真不见多久,堂中的袁氏亲将均昏倒在地,而袁桢早就趴在案几上,昏昏欲睡。男子见状,从后面走进堂中,打开一个小瓶盖,把小瓶在高炽鼻前轻轻晃了一下,不过一小会,高炽便清醒过来。 他起身看了看昏睡在侧的袁桢,随即吩咐藏好的将士把袁氏亲将均绑了起来。高炽也不忘拿回江州刺史的帅印,同时也把袁桢身上的印信和兵符等物件搜了出来。 处理好将军府内情况后,他便吩咐田子耕和尉迟浑拿着袁桢的印信去城内袁氏亲兵驻扎处看好军队。而自己则带着袁氏的兵符前往城外的凌恒大军营寨。 与此同时,另两支军队也悄悄地包围了驻守寻阳城外的袁氏军队。 高炽一路上一直在想,如何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半洲的泰初他不用担心,泰初本不愿意起兵内战,但是凌恒就不一样了,凌恒是袁桢的亲信,一直深受袁桢的信任,要说服他谈何容易。 他摸了摸腰口,拿出了里面的锦囊,京中一共传来的三个锦囊,第一个便是“抛砖引玉”,第二个便是“擒贼擒王”,而眼前这个是最后一个锦囊。 ps:内什么的,高将军本事怎么样?三策搞定袁桢,小江姑娘手下无弱兵哦,为了鼓励她,亲们来点收藏呗..... 第五十四章 攻心为上 他缓缓打开锦囊,拿出里面的绢布,飘逸的字迹再次出现在眼前,“随机应变!” 他读毕,苦笑一声,仅这几字足以想象主人随意的模样,她耍起赖来还真别有一番情味。 既然她这么信任自己,那一定不能让她失望! 不过他突然注意到了绢布反面也有字,“攻心为上”四字赫然在上。 他随即一笑,对于凌恒那样真性情的男子,只能开门见山,用真情去感动他的赤子之心。 此时,换下戎装的凌恒正在帐内查看江州的地图,他正盯着豫章的位置细看。 这时他的副将掀起帷帐,疾步进来,“将军,大事不妙,西南方向出现可疑人马,而北边的江上也看到一艘艘战船停在渡口,我已着斥候前去打探。” 凌恒转过身,瞳孔一缩,西南方向?不正是豫章方向吗?难道颜石虔带兵来了? 因天晚夜凉,侍卫给他披了一件披风,“走,随我出去看看!”他一袭青衫阔步而出,从容不迫。 他走出主帐,走至营寨前端,向四周的茫茫夜色一望,果真看到一些稀稀疏疏的光点,似是夜行的火把。他再朝寻阳城方向看去,发现城门上侍卫林立,而城门下也人影潮动。 他心下一惊,看来敌人想在他们最疲惫的时刻出击,不过凌恒就是凌恒,当年他随着袁桢抵抗大燕南下,一人带领七千兵士独守武胜关,最后成功抵挡住大燕三万大兵的进攻。他也因而一战成名,成为大桓西北边境最负盛名的青年将军。 他随即下令整顿兵马,准备迎战。 正当他准备回营换装时,他发现一人一骑傲然立在营寨门口,白衫随风而动,如遗世独立,清绝凛然。 高炽! 他嘴角嘲笑一声,真的是低估他了。 “开门,让他进来!”他也高声吩咐道,声音飘散在夜空中,回荡在营寨里! 高炽见寨门打开,夹紧马背,一跃而过。 随后他轻提衣裳,巡步走上营寨,走至凌恒身边。两人相视良久。 凌恒嘴角上扬,带一丝怒意地说道:“高将军,你能解释一下这四周的星火之光吗?” 高炽轻笑一声,指着远方的光火道:“凌将军,西南方向正是颜将军豫章的两万郡兵,南边是徐亮将军的一万兵马,而江边的几十艘战船正是新蔡郡的水兵。” “原来高将军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正等我们往里面钻呢!”凌恒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不敢,不敢,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高炽依旧浅笑谦和。但这种谦逊看在凌恒眼里却是一丝挑衅。 “那高将军只身前来,就不怕本将军把你给绑了,然后逼退众兵吗?”凌恒眼睛微眯, “恐怕高某人微言轻,不足以让颜大人和新蔡的江岸舟江大人退兵哪!”他意态轻松至极。 凌恒闻言有一丝苦笑,颜石虔也好,江岸州也罢,谁都不会在乎高炽的性命,自己确实没有必要这么做,但也不能容他如此嚣张。 “哦?本将军现在处于四战之局,可是唯恐天下不乱!”凌恒也嘴角轻笑。 “如将军愿为天下苍生计,高炽随时可奉上这条命!”他眼神坚定地看着凌恒,试图抓住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凌恒看着他真挚又严肃的神情,有一丝撼动,不过他随即一笑,“天下苍生?高将军此话何解?” “将军为国戍僵多年,功勋显著,在竟陵也有很高的声望,如今为袁氏一门私计断送大好前程不说,还背上不忠不孝的罪名,那将军此举又是为何?”高炽反问。 凌恒闻言转身看向寻阳城的方向,高炽所问正是他心中所痛,袁桢许他高官厚禄却许不了他天下安澜。 高炽继续说道:“我想,如凌将军这样的英雄,定是想为国捐躯沙场,而不是折损在这内耗里吧!” 凌恒微微叹了一口气,纵使马革裹尸还也死得有价值,死得被后人仰望,而如今却因大桓内乱,困在这寻阳城,确实心有不甘! “还是,凌将军决定与这些大桓的子弟决一死战呢!”高炽走近凌恒,正视他,语气带些戏谑。 凌恒转过身子,回视他,“那高将军觉得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当然!眼下袁桢带兵南下,襄阳兵力空虚,定遭来大燕的觊觎,而将军是国之栋梁,只要将军归顺朝廷,圣上一定会赦免将军之罪,让将军回到你最熟悉的战场,戴罪立功。”高炽声音激昂,言辞恳切。 凌恒看了看四周愈来愈近的火光,心知自己的军队已然处于包围之中。 沉默了半晌,“袁将军呢?”凌恒问道。 “除了士兵之外,校尉以上全部被抓了起来,他们如今应该还在沉睡之中。”高炽淡然回道。 凌恒颇感无奈,“没想到高将军步步为营,诱敌深入,然后各个击破,此计甚妙啊!”他发自内心的叹服。 “不敢当,既然朝廷委我重任,必然要忠君之事。”高炽谦逊道。 “将军只身前来,就不怕凌恒扣押你吗?”凌恒对于他的胆魄非常佩服。 “倘若是别人,高某断然不敢如此大意,但是将军之名威震四方,炽深知将军为人磊落,义胆肝照,有一片赤子胸怀,炽一直引以为知己,希望能与将军相交!”高炽坦然道,不带一丝造作。 “哈哈!高将军才是谋智双全,恒佩服得紧。”随即作揖一拜,“凌某便随将军处置吧!”说完洒脱一笑。 高炽闻言脸色一霁,双手扶住他,“炽愿与将军一道为平定中原而效力!” “好!”凌恒笑道,收复中原一直是凌恒心中最大的抱负。 两人扺掌而誓,相视而笑。 第二日,高炽边让凌恒安顿好袁氏在寻阳的所有兵马,便与凌恒商议,让凌恒带着一队人马赶回竟陵,以防大燕突袭。 随后,高炽会见了远道而来的豫章太守颜石虔和新蔡太守江岸州。高炽摆下宴席,犒劳一众将士。 “多谢两位大人相助!”高炽拱手相谢。 “高大人好谋略,真是将相之才!”江岸州躬身佩服道。 “大人谬赞,高某愧不敢当!”高炽也笑道。 颜石虔倒是微微一笑,这高炽恐怕大有来头,他之所以会带兵来江州,乃是收到了京中八皇子的密信,嘱咐他一定配合高炽的调度。如今江州危局已解,他也应该回豫章了。 “高大人不战而屈人之兵,真是令颜某佩服!”颜石虔也称赞道。 高炽向颜石虔作揖行礼,虽然他身为江州刺史,但是在年龄上他比颜石虔晚了一辈,这次多亏他赶来,才能有如此震慑力, “颜大人不辞劳苦,高某心中感激,只是还得辛苦颜大人连夜赶回豫章,袁桢之子袁韬控有长沙郡,难保他不想取道豫章,来江州与他父亲会合。” 颜石虔点点头,“颜某正有此打算!” “粮草已为大人准备好!”高炽说道。 颜石虔推辞道:“多谢将军美意,我豫章粮仓粮食丰足,倒是江州如今兵马甚多,应该紧缺粮食,倘若将军需要,回道豫章后,我会安排人送来十万担粮食,以供寻阳用度!” 高炽闻言面露惊喜,“如此高某便再谢大人了,过些时候,裴大人的平西兵马应该会经过江州,而大人的粮草正好可供平西大军食用。”高炽对于颜石虔的慷慨很是感激。 江岸州出声问道:“请问将军,如今这袁桢和寻阳城的军队该如何处理呢?” “袁桢以及他的亲信将领都等待裴大人处理吧,至于寻阳城的兵马,稍作整顿,便要前往荆州,另外,竟陵那边兵力不足,为防大燕乘机犯边,我已让凌恒将军带领一部分兵马回到竟陵。”高炽解释道。 颜石虔闻言沉思了一会,说道:“高将军不可不防着些袁氏的兵马,以防放虎归山哪!” 高炽一笑,“颜大人所虑极是,这些兵马中会有一半江州的士兵,所以大人放心,再者我也相信凌将军的胸怀和气度。” “不过,这袁楷已经到了夏口,他要是得到消息便会水流而下,恐怕江州依旧还有危险。”江岸州担忧道。 “我已经封锁江州的一切消息,而往夏口送信的人,送到的也是我想让袁楷知道的消息。”高炽嘴角轻扬,带着一抹深意的微笑。就算袁楷知道了真实消息,那也是很多天以后的事情了。 ps:许得了他高官厚禄,却许不了他天下安澜,向古今战场上那些不顾生死,保家卫国的战士们致敬!!! 第五十五章 声西击东 京城之中,萧墨珩的两名军师却是悄悄聚在了一起,江梅浅酌了一口酒,将江州的情势一一报给东方湛。 “高炽真不愧是真将军!出手不凡啊!”东方湛赞道。 “他这一次还真是干得漂亮!几乎没动一兵一卒,便让江州化险为夷。那三计还真是用得妙啊!”江梅眼中满是欣慰,自古以来良将难求,而能谋善断且又有将军风范的主帅更是凤毛麟角。 “裴蕴的大军几日后便可到达江州了,他从京城只带走了一万精兵,正因为他知道袁桢南下江州了,所以他把豫州的兵马抽调出来,宁愿舍弃豫州,逆流而上,是想一路取得江州和荆州。”东方湛分析道, “幸好高炽一再封锁消息,不然裴蕴可不愿意动豫州的军队,这样我们才有机会。”江梅接话道,“姑孰的守将羊敬仁已经踵迹至历阳,想不到裴蕴这么容易便放弃豫州了。”江梅颇有点意外。 历阳为豫州治所,处在长江北岸,是豫州在建康上游的军事重镇。 “这也是他的聪明之处,他如今是护国大将军,如果能一举击败袁楷和袁桢,那荆州和江州都将在他的手中,这样一来,朝廷一定会设法撤换豫州刺史,与其让朝廷忌惮,不如自己下手,这样刘机还能落得个好下场。”东方湛解释道,“裴蕴是个老谋深算的狐狸,可惜这次要栽在咱们手中了。”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如意,荆州就算给他,也是暂时的。”江梅眼中划过一丝犀利的光彩。 “如今经此一役,我们能得到江州和豫州,这已经是很难得的成果了!”东方湛笑道。 江梅闭了闭眼叹道,“豫州也没有那么容易站稳脚跟的,裴蕴是个老狐狸,他一定不会坐看豫州被夺而不管的。”江梅忧虑道。 “是的,我会嘱咐那边,要他们谨慎从事!”东方湛回道。 两人沉思了一会,江梅出声问道:“七皇子已经前往京口了吧?” “应该快到了。”东方湛微笑地看着江梅,“咱们这招也算是声西击东吧!” 江梅闻言想了想,笑道:“哈哈!正是如此!我们已经拿下江州和豫州,且看七皇子如何决胜下游了!” 江梅口中的七皇子此刻正在前往京口的马车上,萧墨珩半眯着眼斜倚在榻上歇息, 这时,文度掀起马车的帘子,躬身走了进来,把手中的布条递给萧墨珩,“殿下,这是京中的飞鸽传书。” 文度是萧墨珩身边的重要谋臣,其地位不亚于东方湛,如果说东方湛是他身边的张良,那文度便是萧何了。这次东方湛留京主持大局,于是文度便随他来到京口。 而萧墨珩此次出行只带了三人,除了文度之外,还有赶车的秋林,另外再就是他的贴身侍卫覃信了。 萧墨珩慵懒地打开布条,看了一眼,笑道:“江州得手了!” 文度眼睛一亮,“果真?那真是太好了!” 萧墨珩一手轻托住下颚,心中沉思道:高炽?果然是将才,得设法收服他才好呢! 这时,马车外传来秋林的声音,“殿下,京口到了!” 秋林见一位戎装打扮的将军走向马车,来人对着秋林问道,“马车内可是七皇子殿下?” 秋林从容回道:“正是七殿下!” 那将军便稍整衣裳,对着马车拱手高声道:“臣京口守将霍丛雁恭迎七殿下!” 文度掀起帘子,萧墨珩从马车内优雅走出,他立在马车边沿,朗声道:“辛苦将军出迎!” 霍丛雁一抬头,便看见一袭青色长袍、外披一件月白披风的萧墨珩,他清俊高雅,卓尔不凡,倒是让霍丛雁看了一眼便立即低下头,“殿下驾临,臣敢不尽心!” 他再次抬头看了看萧墨珩零星的几个随从,心中满是忧虑,这皇子驾临不应该是一大堆随从和侍卫,怎么这七皇子就三个随从,他心下忖度着:如今这流民散乱,这尊贵的皇子殿下跑来京口,不是纯粹给他添麻烦吗?万一有个好歹,他可担不起这责任。 萧墨珩似乎看透了霍丛雁的心思,只是微笑不语。 霍丛雁内心苦恼归苦恼,可无论如何,如今人家到了他的地盘上,他还是得招待的,于是便说道:“那臣便领着殿下进城歇息。” “如此便有劳将军。”萧墨珩回道,说完便转身进入马车,再次斜躺在马车内,优哉游哉地闭眼休憩。 京口城不大,不过两刻钟后便到了霍丛雁的府邸,霍丛雁下马后便走近马车,扶着萧墨珩下车,边走边说道:“殿下,京口城内外流民颇多,为了殿下安危着想,便委屈殿下住在臣的府中,也好方便臣保卫您的安全。” 萧墨珩笑道:“如此甚好,只是叨扰了将军!” “殿下折煞下臣了!”霍丛雁惶恐道,却是觉得七皇子礼贤下士,宽厚待人,心下对他也增添了几分好感。 因天色已晚,萧墨珩并未急着吩咐霍丛雁办事,只是早早地歇息了。 次日一早,霍丛雁便候在萧墨珩歇息的院门前,他见萧墨珩已经独自立在院内,一袭白衣的他,正在俯头闻着院中秋菊的轻香。 “将军府上的菊花清香四溢,让人神清气爽。”萧墨珩淡淡道,他虽未偏头,但已注意到了霍丛雁的身影。 “多谢殿下赞赏,敢问殿下今日有何安排!”霍丛雁问道,武夫便是武夫,脑子是一根筋,人家跟他谈菊花,他脑子里便只想着今日该做什么。 萧墨珩倒也不在意,他拍了拍身上的花尘,转身看向他,正色道:“将军只需做一件事,那便是在流民聚集的地方,张贴告示,将所有愿意应征入伍的流民皆登记在册。随即把他们召集起来,根据各自的特长编入不同的兵种。” 霍丛雁闻言目瞪口呆,“把流民征为士兵?”前些日子石冰将军一直想着如何镇压下去,而朝廷一直对流民颇为忌惮,而如今这七皇子口口声声要把他们征入军队,这么做到底合适不合适,还真的难说。 霍丛雁嘴唇一抽,问了个非常不该问的问题。 ps:大家还记得历史上的淝水之战吗?那支兵在历史上有着赫赫威名的北府兵就是征集流民为兵而建立成的,箫和是借了这个典故啦,期待看到大家的留言哦..... 第五十六章 京口流民 “殿下,这….这是朝廷的意思吗?”不知朝堂上那些大族是怎么看的,霍从雁担心这位年轻的皇子自作主张。 萧墨珩闻言,原本温和的眼神里透出丝丝严厉的清辉,他面无表情看了霍从雁片刻,方道:“霍将军,袁氏兄弟为祸上游,不日便可顺流而下,直捣建康,再而席卷京口,如今朝廷正是用兵之时,这京口的流民不正是抵抗袁氏的上佳人马吗?朝廷既然已经让本王来处理此事,那将军就无需多言,照办便是!”他语气已透着森严,清俊的脸上泛着一丝凌厉的气息。 霍丛雁闻言心中有愧,面有赧色,于是只能躬身回道:“谨遵殿下吩咐。”说罢便立即前去安排人马,张贴告示。 覃信倚在门旁,看着霍丛雁远去背影一脸温怒,他对于霍丛雁刚刚的行为非常不满,何时有人敢在自家主子面前这么无礼,他转眼看了看萧墨珩,发现他全然不在意,遂只能忍了气。 “覃信,你随我出去瞧瞧。”萧墨珩便朝外走,边吩咐道。 “是,主子!”覃信放下叉在胸前的手,恭敬道。 京口城虽小,但它处在东南各郡前往建康的必经之道,因而往来商旅络绎不绝,街道上更是熙熙攘攘。不过近日因流民作乱,东南的商旅倒是走船运的较多,不敢在京口作过多停留。 京口城临江一线有三山,由西往东依次名为金山、北固山和焦山,如今这山上山下以及城墙附近到处都是流民,有饿的奄奄一息的,有抱着包袱无家可归的,还有拖家带口倚在树下或城墙边的。 萧墨珩看着这些面容憔悴且目光迷惘的流民,心中沉痛不已,中州失陷以后,每年都有流民南来,听闻今年大燕大饥,因而很多贫苦百姓便卷家南下,而南来的流民聚集最多的便是广陵和京口了。 “快来看呀,快来看呀,朝廷贴出告示了,要征人入伍呢!”一大汉手舞足蹈地一路跑着,告知沿街的百姓。 在他的吆喝下,一大堆人群挤在告示出,争相抢看告示内容。一时人声鼎沸,“是真的,是真的,咱们都可以去登记入伍了!”一年轻男子欣喜道。 紧接着,萧墨珩便看到一路官兵朝着流民聚集的地方张贴告示,随后也在城门口,安排了人员登记造册。 不一会儿,就有一大堆男子排着队等待征兵入伍,城门处也被围的水泄不通。那些流民,虽然一个个穿的破破烂烂,但脸色都洋溢着喜气的笑容。 萧墨珩二人已经出来一上午了,为方便萧墨珩用膳,覃信择了一个窗口临街的雅间,短暂地用膳后,二人便临窗观看外面的情景。 “殿下,您这招真管用,想来不出三日,这京口城的流民便可都应征入伍了!”覃信笑道,心底里对自己的主子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萧墨珩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轻笑不语,这招正是他与身边那名女军师商量的计策,“流民弃之可惜,如若收之,便可是利剑!”他依旧记得她浅笑嫣然的神情,心中划过一丝暖意。 “殿下,广陵也有很多流民,那殿下准备何时去趟广陵呢?”覃信开口问道,虽然他只是一名侍卫,但是在萧墨珩身边耳濡目染多年,对于时下的政事也是颇为上心。 “广陵先不着急,等消息传到广陵后,自然有一大批流民渡江而来京口。”萧墨珩凭栏而望,悠悠说道。毕竟广陵还是石冰的治下,即便联姻也恐难轻易让他死心塌地地臣服。 覃信自然是想不到那层去的,只是觉得这样也好,省得再去一趟广陵。只是他不知道,萧墨珩的广陵之行势在必行。 接连的几日,萧墨珩都在霍丛雁的府中赏花休憩,每日霍从雁都会为他报一下征流民入伍的情况,今日秋林领着霍从雁过来时,萧墨珩正与文度在下棋。 霍丛雁见二人正在认真下棋,不好打扰,只是时不时扬袖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细心的文度注意到了这点,他瞧了一眼霍丛雁,见他眉头微皱,脸有薄汗,便知他肯定有难事相报,于是温和问道:“何事让将军忧虑至此?” 霍丛雁等的已经有些焦虑了,他见文度开了口,连忙行了一礼,急急说道:“殿下,先生,这京口的流民都已安置妥当,就连广陵的流民也大都渡江前来应征,眼下一共有六万人马,可如今朝廷征战正是急用军饷之时,京口粮仓军粮已经不够,这一时半会哪来这么多粮食来养活这支庞大的军队呢?” 他边说边擦汗,可见为了这事,他已经是费了不少心思,想来应该是无计可施了。 萧墨珩闻言放下棋子,抬眼看着他道:“霍将军,你只需把这几万人马按各自的特性分配好兵种便可,至于后期训练和军饷,本王都已有安排!将军大可放心!” 霍丛雁听到军饷的事不用他费心了,便喜出望外,心想这七皇子还真有本事,看来自己跟对人了。于是心服口服地回道:“殿下胸中富有韬略,吾等拙辈不敢企及,还望殿下多多指点,也好让臣长进长进!” 文度轻笑,来了这么多天了,总算说出了一句听着顺耳的话,文度起身,拱手说道:“此事还得多辛苦将军了,只要将军尽心尽力,他日殿下一定不会让将军吃亏的。”他眼眸轻抬,审视着霍丛雁的面色。 霍丛雁虽然有些迂,但也不傻,他看了一眼文度,脑中终于明白了文度的意思,他朝着萧墨珩作揖,脸色沉静、眼神坚定地说道:“丛雁今后一定誓死效忠殿下!” 萧墨珩闻言终于一笑,他起身扶住霍丛雁,“将军一言,让本王欣喜不已,本王也愿将军能为我大桓守好京口,建功立业!” “丛雁敢不从命!”霍丛雁再次躬身回道。随后他便退了出去,着手安排选兵编队事宜。 萧墨珩满意地看着他远去得背影,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心里非常清楚要收服一名守将何其之难。 “殿下,如今兵士众多,可良将难求啊!”对于军饷文度不是很担心,他知七皇子已有安排,但是这支军队的将领却不是短时间内能训练而成的。 萧墨珩悠悠笑道:“那咱们便走一趟广陵,解决这两个问题吧!” 次日萧墨珩将文度留在京口协助霍丛雁处理新军事宜,自己则带着秋林和覃信前往广陵, 秋林听从主子的吩咐雇了一艘普通的客船,船舱内,萧墨珩斜靠着榻沿,手执一青瓷耳杯,微闭双眸,正品闻杯子里屡屡冒出的茶香。他对面立着一着青衫的中年男子。 他边喝茶边问道:“阁下便是倚云阁的扬州主事?” 第五十七章 空口求粮 青衣男子躬身回道:“正是,云路见过七殿下!”他举止从容,不卑不亢。 萧墨珩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似乎这样的气质有些似曾相识。不过他倒也没有太在意,随即放下茶杯,“云主事坐下吧!” “多谢殿下!”云路依言跪坐在侧边,面色平和,却不言语。 “云主事,据本王所知,扬州应该是大桓转运业务最繁忙的地方,阁下能身居此位,可见能力不凡!”萧墨珩说道,嘴角微微上扬。 “多谢殿下赞赏,云路幸得多年本本分分做事,才得今日之地位。”云路倒也不谦虚, 能在倚云阁中做到云字辈第三号人物,自然是足智多谋,出类拔萃,倚云阁向来超乎于各国之外,因而他也不必要在大桓皇子面前太过谦卑。 萧墨珩轻笑一声,“云主事,本王便开门见山吧!” “请殿下直言!”云路也不含糊。 “本王需要倚云阁提供京口六万兵马的饷粮!”萧墨珩身倚凭几,清亮之声,干脆利落。 云路闻言一愣,心中觉得有丝莫名其妙,随即回道:“殿下,云路不明白殿下的意思,我们倚云阁向来只管接运,或者殿下也可让在下帮殿下去购买。” 萧墨珩嘴角带着一丝狡黠的笑容,“哦?果真如此吗?”他盯着云路,眼眸高深莫测地看着他,试探?责难? 云路被他看得有些发麻,不过脸上依旧云淡风轻,一脸镇静,“当然!” “哈哈….”萧墨珩仰身笑道,“那阁下为何让人在东阳和新安两郡收购粮食呢?” 云路闻言眉毛一挑,这件事做得很隐秘,为何会被七皇子知道,不过他也轻轻一笑,并无被人知道隐秘的尴尬和窘迫,反倒愈加轻松和释然。 “如今大桓内乱将兴,我们只是想先屯些粮食,以备战乱饥荒!”云路说的是事实,倚云阁每年能都会屯一定量的粮食,以防天灾*而导致百姓流离失所,饿死途中。救死扶伤是倚云阁自成立之日的誓言,至今不改。 “本王对倚云阁的义举很是赞赏,不过,仅靠你们的救济只能解燃眉之急,倘若能让百姓安居乐业才是国之根本!”萧墨珩脸色转优。 “殿下所言极是!”云路垂了垂眼,回道。 “云主事,眼下便是一个好时机,本王希望倚云阁能够参与其中,真正为天下安澜贡献力量!”萧墨珩诚恳说道。 云路抬起头看着他,“殿下的意思…倚云阁把收购的粮食给京口的军队做饷粮?” “正是,并且还要稳定持续地提供。京口这几万流民,也正因饥荒而饿殍遍野,才导致先前的流民动乱,如今本王下令征流民入伍,也正是想给他们一个安稳的落脚处。本王认为这与你们倚云阁的宗旨正好契合吧!”萧墨珩微笑道。 云路看着萧墨珩,瞳孔微缩,心中还在思量: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至少得让倚云阁觉得付出得有价值。 “本王相信倚云阁有这样的实力!”萧墨珩再次笃定地加了一句。 云路望了望萧墨珩,又沉思了一会,一盏茶过后,云路终于说道:“殿下此举,变废为宝,扭转乾坤,于内则可安定时局,于外则可抵抗强敌,实乃上上之策,云路对殿下的胸怀和谋略深感钦佩!” 他语气激昂,由衷地佩服萧墨珩的智策,“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我需与阁主和主事商量,我答应殿下一定竭力说服阁主,不过,殿下也得给在下一个承诺!”云路也直视他,眼神清澈不含一丝杂念。如要倚云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那也必须为倚云阁获得一个保障。 萧墨珩正起身子看着他,两人眼神交会。 萧墨珩明白他要的是什么样的承诺,如果能得到倚云阁的支持,那他将事半功倍,这也是东方湛建议他会见倚云阁扬州主事的初衷,可这样一个独立于三国之外的组织,自己将来能容得下它吗? 萧墨珩思量片刻后,嘴角轻笑,带着一份王者的自信。容不容得下它是萧墨珩的胸怀,而能不能好好把控它则是萧墨珩的本事。 将来如能利用好倚云阁遍布三国的坞堡,那将是夺取天下的最大筹码。 “好!本王承诺,他日本王问鼎,一定力保倚云阁的安全,让你们继续独立经营倚云阁!”他朗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要倚云阁的存在不威胁到大桓的稳定,只要他们一如既往地从事有利于国计民生的买卖,那么他就兑现自己的承诺。 “殿下如此爽快,那云路也一定会竭力相助,三日之后,倚云阁会给殿下答复!”云路起身,向萧墨珩行了一礼,随后退出舱去,坐上船侧的一叶扁舟,飘然离开。 覃信见他走后,便走进舱中,轻声问道:“殿下,此人可靠吗?” 萧墨珩斜倚着凭几,悠然说道:“东方先生的情报说,此人为倚云阁的核心人物,他若承诺了,问题便不大,何况如今倚云阁的业务越来越大,已经引起了皇家的忌惮,他们也得找个靠山。”他担忧的不是倚云阁会不会帮他,而是如何能控制好倚云阁,让它为他所用。 “那殿下就不怕他们投靠其他人吗?”覃信还是有些担忧。 萧墨珩看了他一眼,有一丝赞赏,心想他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从最开始的木讷不言,只专心习武,到后来性子渐渐开朗,也关心些朝局事务,再到如今自己会有深入的思考,真的是长进不少。 萧墨珩耐心回道:“那就看倚云阁的眼界了,只要他们选择了我,我便信他们,倚云阁在江湖的信誉很好,足见阁主和主事人品都过得硬,我想他们不会事二主。再说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萧墨珩眼中闪烁了异样的风采,如果一个倚云阁都拿捏不了,将来何以坐享天下。 任何一个上位者最需要的就是胸怀,只要有容人之度,才有机会将合适的人才收为己用,至于能否用好,那就看能耐和手段了。萧墨珩现在手中没有实权,要做的就是网罗贤士了。只是,萧墨珩在心里却是琢磨着,该如何见到这倚云阁真正的主子呢? ps:推荐一位朋友的书,大脚女汉子穿越打豆豆 [bookid==《贱籍女官》] 第五十八章 广陵之行(一) 这时,秋林走了进来,“殿下,快到渡口了!” 萧墨珩点了点头,他看了眼秋林,再看一眼覃信,覃信长得一脸严肃,看似不苟言笑,性子却比较开朗,而秋林一副讨喜的圆墩墩的模样,性子却是沉稳内敛。 他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起身准备下船。 萧墨珩抵达渡口时,便瞧见一将军带着几名侍卫立在岸边迎候他。覃信上前询问后,才知来者是徐州刺史石冰麾下第一猛将糜学军。 糜学军见萧墨珩只带了两名侍从,心下也有些诧异和担心,不过他不是多话之人,便赶紧迎他坐入马车,随后赶往石冰的将军府。 萧墨珩一行抵达广陵将军府时,远远地便看到石冰带着一众将士等候在将军府门口。 马车到府门口后停了下来,秋林掀开帘子,萧墨珩从马车内缓步走出。 “臣石冰见过七殿下!”石冰立即作揖行礼。 “石将军免礼!”萧墨珩下车后微笑道,并用手去轻扶石冰,石冰一生戎马,如今年过五十,已居徐州刺史之位多年,他手下强将如云、人才济济,正是萧墨珩需极力拉拢的对象,再加上萧墨珩已经娶了他的女儿为侧妃,因而礼节上更加尊敬。 石冰虽年老功高,且名义上是萧墨珩的岳父,但也深知谦退之道,连忙正起身子不敢让萧墨珩扶他。 “殿下屈身至此,老臣惶恐不安!”石冰声音敦厚。 “石将军客气,墨珩是想揽下这档子事,也正好来看看将军,藻儿也有些东西让我带给二老。”萧墨珩面色温润,声音清朗,如唠家常般倒让石冰有些受宠若惊。 一听他提起自己的女儿,石冰立即心里暖意浓浓,脸上也是笑容绽开,随即领着他们进入府中。 萧墨珩把他的变化收入眼中,心知他的两个女儿应是他的心头肉。看来东方湛的建议是正确的。既然知道他的软肋,那便好办。 几人行至厅中坐下,石冰出声问道:“殿下,听闻您在京口已经让流民登记入伍了?” “正是!这是眼下最快解决流民动乱的法子了!”萧墨珩喝了一口茶说道,目色却是自己瞧着石冰,想看看这位带兵刺史是什么反应,毕竟在他的治下新出来一支军队,萧墨珩担心石冰是不乐意见到的。 出乎萧墨珩的意料,石冰脸上却是浮起了赞赏的笑容。 “老臣对殿下的做法相当佩服,此举绝妙至极,一来解决了大桓头痛多年的难题,二来也为朝廷增添了一支军队。”他边说便叹了一口气,“不瞒殿下,大桓东线兵力一直较弱,如果大燕南下,东边恐抵抗不住啊,如今殿下想了这法子倒是正好能稳固东方的防线。” “以前也曾有过类似的想法,但是朝廷和士族们对流民颇为忌惮,不敢纳为己用,如今西线战端兴起,也正是一个很好的契机。”石冰继续说道。 萧墨珩并未插话,只是定定地看着石冰,他发现此刻得石冰是有些激动的。 石冰当然非常激动,他打心眼里佩服萧墨珩的智谋,虽说萧墨珩不如九皇子和六皇子那般在朝中有稳靠势力,但石冰听闻了萧墨珩在京口的精妙安排,再加上今日见到萧墨珩的为人处事后,便觉得眼前这位七皇子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 顿时心里对于这门婚事侥幸不已,石家是武将出身,本以为京中的阀贵看不上将门之女,没想到自己的女儿最终还能嫁到皇家,而且还是这样一位智谋双全、俊逸非凡的皇子,他如今已年过半百,也该为自己的后半生和女儿打算了,而眼前的萧墨珩便是他最好的靠山。 “多谢将军赞赏,墨珩对于此事也是思虑良久,只是眼下还有棘手的问题。”萧墨珩忧虑道,眼眸却淡淡地扫视了厅中的众将,悄悄观察他们的反应。 石冰想了一下,回道:“殿下可是为军粮和将领担忧?” 萧墨珩嘴角微微上扬,心中叹道,果真是带兵的老将,不问便知其中的要害,“正是,军粮墨珩倒还能想法子,只是这徐州境内,能率兵打战的将领恐怕只有这将军府有了!” 石冰闻言起身笑道:“多谢殿下抬举,老臣也正想着只有这方面些许能帮上殿下的忙”他随即看了看厅中的将士,“只要殿下不嫌弃他们资质浅陋,殿下便随意挑选。” “好!”萧墨珩闻言也起身,走下台阶行至厅中,“有了将军这句话,墨珩便心安了!”随即他昂然看向众将。 而厅中将士也起身齐声道:“末将等愿为殿下效力!” 萧墨珩朗声笑道:“多谢各位将军!” “哈哈!殿下远道而来,已经辛苦了,今日就先用膳休息,明日再行定夺!”石冰也笑道。 萧墨珩轻轻点头,石冰便让一众将士先行退下,然后安排人上菜,为萧墨珩洗尘接风。 这时,石冰的妻子石夫人便带着几位侍女进入厅中,来给萧墨珩布菜。 石夫人带着侍女盈盈拜倒:“见过七殿下!” 萧墨珩温和回道:“夫人请起!藻儿一直担忧夫人的身体,墨珩这次便从京中的晓月楼带了一些极品药丸。”说着,从秋林手中接过一个盒子递给石夫人。 石夫人已经感动得热泪盈眶,她一直担忧远嫁京中的女儿,如今见萧墨珩这般宽厚,心知他一定待女儿也是极好的。 石夫人忍不住泣声问道:“殿下,藻儿还好吗?” “她很好,也很适应王府的生活,夫人放心,墨珩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的。”萧墨珩轻声回道,心中也想起了那个宽仁豁达的女子,她与谢远岫一刚一柔倒是也能融洽相处。 不过他突然心中一涩,脑中浮起了另一个清雅出尘的身影,那卓尔不群的风姿,那潇洒飘逸的举止,那低头淡淡的浅笑,还有眼眸中那丝永远不可触及的伤感。 他随即被一个浑厚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殿下之恩,老臣无以回报!”立在一旁的石冰躬身说道,他面色诚恳,连身形都有些颤抖,其感恩之心表露无遗。 “将军哪里的话!”萧墨珩作势扶了扶,石冰又是一揖。 随后石氏夫妇二人便在旁给萧墨珩夹菜,石夫人更是热情地介绍每一个菜品,脸上的笑容像是对待自己的儿子般亲切。 萧墨珩见他们二老如此诚挚,心中有一丝暖意划过,自从他母妃去世后,这样的亲情便再也没有了,虽然自己一直致力于得到石冰的支持,但既然他们把自己当做一家人看待,那他也要好好珍惜这样的情分。 于是身上那股隐隐的清冷气质渐渐淡去,他与石冰和石夫人一道如家人般享用了一顿晚餐。这样的惬意也是他生命当中极其珍贵的,萧墨珩那一刻似乎有种错觉,感觉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儿子,石冰夫妇则慈爱如父母。 第五十九章 广陵之行(二) 石冰夫妇倒是并未吃饭,只是在一旁侍候萧墨珩用膳,石冰膝下只有二女,并无儿子,如今大女儿刚嫁,小女儿还待字闺中,除却萧墨珩的皇子身份不说,夫妇二人把这唯一的女婿倒是当做儿子来珍视。虽然心里时刻谨记着他的身份,不过那种对于自家女婿的爱护之情是油然而生,何况这女婿还如此温文尔雅,对待二人也并未拿出皇子的架子,心中更是欢喜得不得了。 正当萧墨珩用膳完毕,用茶漱口之时,外面进来了一年轻俏丽的女子, “爹爹,娘亲,女儿听说姐夫来了?”一个清爽明快的声音打破了厅中的娴静。 石冰立刻起身薄怒道:“你这丫头,没上没下,还不快见过七殿下!”虽说自己的女儿确实嫁给了他做侧妃,但是这岳父的架子他是绝对不敢端的,这小丫头姐夫姐夫地喊,不知道萧墨珩会不会介意,因而自己连忙训斥。石夫人见石冰动怒,心知缘由,便起身微笑着去领女儿过来行礼。 萧墨珩倒是一脸浅笑,看到石晓庄时,便又察觉到了两姐妹的不同,一个稳重大气,一个活泼可爱。石冰虽说膝下无子,又是将门出身,但是两个女儿倒是养得极好的,都是爽利大方的女子。 石晓庄倒并不在意父亲的责备,依旧一脸轻笑地看着萧墨珩并福身见礼:“晓庄见过殿下!” 萧墨珩脸上布满了笑容,不知为何,他看着石家的人总有种说不出的亲切,就连这二丫头,他也是极其喜欢,遂怜爱道:“丫头免礼,称呼我为姐夫即可,你姐姐天天念叨你,你可还那样贪玩?” 这话听在石冰夫妇耳中却是更加暖心,看来这萧墨珩对石家还是很上心的。 不过石晓庄闻言脸色立即绯红,原来连这刚刚见面的姐夫都知道自己性子野,贪玩无状,于是便支支吾吾地回道:“姐姐真是坏…….自己嫁人了还想管着我!”说罢嘟着个樱桃小嘴,故作生气。 “哈哈…..看你这样,也难怪你姐姐要管你,不若待我回京,你跟我一道去京城玩玩?”萧墨珩对石晓庄有种兄长的爱护之情,自己身在皇家,虽然兄弟姐妹众多,但是有几个是真心实意相待的,自己性子一直较为冷淡,石家对他的招待,让他有种温馨的感觉,因而看着石家这一对姐妹花,他也打心底里想去爱护。 石晓庄圆圆的大眼一亮,高兴道:“真的真的,太好了,我还没去过京城呢,谢谢姐夫!”那张小脸立即笑颜如花。看得萧墨珩倒是有些失神。 “万万不可,殿下,小女顽劣,一定会给殿下添麻烦的。”石冰立即躬身说道。 “将军勿要客气,有她姐姐在,一定制得了她的!”萧墨珩轻笑回道。 石晓庄雀跃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姐夫可不需骗我!”她歪着个头,边给萧墨珩倒茶边说道。 石夫人嗔怒道:“你胡说些什么,殿下会失信于你这小丫头?”石夫人瞥了她一眼,爱怜不已。 “你难道不闻‘君子一言九鼎’么?”萧墨珩无奈笑道。 石晓庄心知自己小女儿心态,有些不好意思,她讪讪地笑着,脸上一圈圈红晕,煞是好看。她第一次觉得有一个姐夫当靠山真是很美妙的事情,这下自己的父母也无可奈何了。 不过她转而想起另一个人,心中又有些芥蒂,转念一想那人对自己一直不太上心,如今离开一阵子也是好的。 当晚萧墨珩就歇在将军府,次日一早便和石冰一道升厅议事。 萧墨珩一身绛红王服端坐堂上,石冰坐在他侧首。众将更是一身戎装,肃静端坐在堂下。 石冰便起身说道:“各位将士,七殿下奉朝廷之命,来安抚广陵、京口一带的流民,如今已经决定征流民入伍为兵,京口已经征兵六万,广陵也已经张榜告示,不日便也可聚集长江北岸的流民。” 他行至堂下,扫视了一眼众将,“如今最缺就是领兵的将领,这也是殿下给大家的机会,各位如愿跟随殿下去京口领兵的也可直接站出来,或者有合适的人选推荐也可!” 众将闻言议论纷纷,均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但是大家又都在石冰手下多年,一时都有些不好抉择。 萧墨珩淡淡地看着堂下众将,脸上带着些疑惑。 石冰见状立即走到他身旁,一一给他介绍诸将。 坐在右边下首的是昨日接他入府的糜学军,左边下首是一名叫时煜的青年将军,两人均是石冰手下最得力的干将。糜学军平日沉默寡言,憨厚老实,可一旦上了战场,便威风凛凛,如鱼得水,纵横沙场多年几无败绩,且曾救过石冰的性命,因而石冰很是重视他。 他对面的时煜却是近几年崭露头角的得志将军,他面庞清润,能文能武,既曾带兵打仗,为石冰出谋划策,也善嘱诗文,在广陵颇得人心。更重要的是,他是石冰麾下第一谋将,五年前流民动乱时,他就曾建议石冰收纳流民为兵,可遭致朝廷士族的反对而未能成功。 再往下,便是石冰的两名副将,卢松和陶亦然。萧墨珩看卢松一身粗肉,一字赤黄眉,身形似黑熊,心知此人性情暴烈,是嫉恶如仇之辈,但也率直粗犷,知恩图报,一旦认了主人便难再服他人。 反观陶亦然,眉黑紧凑,面上白皙有肉,黑眸清澈如水,见他看谁都是一脸笑容,一副快乐无忧的样子,应是人如其名。萧墨珩觉得此人定是胸怀广阔,爽朗大气之人。心里对他印象颇佳。 剩下四名将士也是跟随石冰多年的心腹爱将,一个个也是器宇轩昂,从容不迫。萧墨珩内心不禁赞叹不已。 此刻他很佩服两个人,一个是石冰,石冰的父亲本为徐州的二等士族,大燕时而南下侵边,他便带着全家的家将和部曲南下投靠大桓,大桓封他为广陵郡太守,石氏一家便在广陵安家,后来石冰受他父皇举荐北上抗燕。他父亲去世后,石冰也因功拜徐州刺史,封为鹰扬将军,镇守广陵。 与袁氏的骄傲跋扈不同,石冰一直谨慎从事,一心一意在广陵经营,这么多年来竟是没有偏向任何一方。他治下颇严,手下诸将也是个个神武非凡。看来是个忠贞不屈的好将帅。 当然,他另一个佩服的人却是东方湛,七年前东方湛入他幕府时,便一直提醒他注意徐州局势,这些年来,他在广陵和京口也布下了不少暗棋。眼下石冰麾下能有诸多英勇之辈,应该不乏东方湛之功。 朝中诸人一直关注建康上游的荆襄和江豫,也一直牢牢控制着东南三吴的财富,但对徐州这一块区域却是经营不多。这也正好给了他萧墨珩一个绝好的栖息地。 ps:昨晚做梦梦到我过了青云,醒来后泪流满面....求安慰 第六十章 挑兵点将 萧墨珩眼睛瞅着众人,自己内心也一直在思量着,他已经看中了几位将领,眼下就只看石冰舍不舍得放手,而众将愿不愿意俯首了? 石冰看了一眼萧墨珩,心知他内心有些顾虑,石冰此人虽谨慎,但一旦决定了便会义无反顾。如今他自己已经身居高位,唯独需要打算的便是自己的女儿了,如果石青藻能得到萧墨珩的宠爱,将来生儿育女,富贵无忧,那也是石氏的荣耀。 他脑子里依旧深深记得,一次他带着大女儿外出时,曾有看相之人说他女儿有贵相。直到后来朝廷派人来提亲时,他才幡然领悟,如果那个人是萧墨珩,那么他石冰便赌上一家的荣华富贵。 石冰缓缓靠近萧墨珩,打断了他的沉思,声音低沉地说道:“殿下,殿下看上哪位将军,但说无妨。”他眼神坚毅,不含一丝犹疑,语气中的那一份果断,似乎在昭示着他内心的选择和决心。 萧墨珩闻言怔怔看向他,眼中有一丝复杂,有疑惑,有感动,甚至还有些许内疚。他这句话毫无疑问是在像他表明自己的立场。当年他娶了谢远岫后,谢氏虽然暗中襄助良多,但也没有对他推心置腹,甚至也会与其他皇子周旋。而眼前这石冰可是把自己当做了唯一的靠山。 萧墨珩嘴角慢慢浮起笑容,俊目明澈,眸光微动,“将军之心,墨珩铭感五内,墨珩定不让将军失望!” 石冰起身微微一拜,“那就请殿下点将吧!” 萧墨珩也起身回礼,随后行至厅中,朗声说道:“各位将军,大桓内乱已起,而北国雄视在侧,大丈夫生在当世,应以护国卫僵为己任,而眼下正是尔等建功立业之时,京口这支流民军队就需各位将军展现各自的本事,把它造就成大桓最精锐的军队!” 堂中将士均欢欣鼓舞,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们练就了一身的本事早已蓄势待发。 萧墨珩看了一眼石冰,石冰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他再次说道:“糜学军将军、陶亦然将军、尚志将军、胡为孝将军和黎奉之将军。”五位被点到名字的将军均起身走至萧墨珩面前。 石冰面露笑容,心中很是佩服萧墨珩的眼光,他的挑选极为恰当,这样的选择,既考虑到了资历也考虑到各自的性情,同时更顾及了石冰将军府的实力。唯一有点遗憾的地方是他挑选了糜学军,不过他仔细一想又是感谢萧墨珩给他解决了一个难题。 石冰一直想为将军府培养一个后继之人,糜学军和时煜是最合适的人选,糜学军战绩累累,威望较高,时煜更是能谋善战,智慧超群,如果仅就帅才而言,时煜更为合适,但糜学军对石冰一直忠心耿耿,甚至还救过自己的性命,因而他久久不能抉择。 石冰甚至有意在二人当中择选一位女婿,他私下也曾试探过,似乎小女对时煜颇为上心,而今日萧墨珩选择了糜学军,让他再无选择的余地。他心中微微叹道,也许这是上苍的安排吧! 正当石冰深思窃想时,萧墨珩已经吩咐那五位将军相关事宜。并命他们即日赶到京口,那边文度和霍丛雁都已经安排妥当,只等着这些将军前去领兵训练。 “列位将军,不管是在广陵还是京口,众位与将军府依旧是血脉相连,互为表里,本王期望各位将军同心同德,一道协助本王与石冰将军守好大桓东边的战线,让大桓东境固若金汤!” “末将谨遵殿下吩咐!”众将齐声说道。 “好,各位将军,你们都是我石冰同生共死的战友,今后京口与广陵俱为一体,众位以前对我石冰颇为拥护,我很是感激,但今日过后,也希望各位随同我一起襄助七殿下!为国效力!”石冰眉须微动,语气激昂,身上那种久违的沙场气质展露出来,让众人均是深受撼动。 “吾等为殿下之命是从!”众人皆领悟石冰的含义,跟随石冰这么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向大家表明自己的立场。 随后石冰吩咐众将回去收拾,明日一早便前往京口。自己也领着萧墨珩回后院休息。 午膳过后,石冰让糜学军在书房等候他。 石冰的书房是糜学军经常待的地方,糜学军经常会独自在他的书房看书。 石冰进来时,便见糜学军独自倚在凭几上看书,他静静地看着他,不去打扰,也给自己内心一刻宁静。其实这么多将士当中,他感情最深的自然是以前这位话语不多、内心实诚的糜学军了,自己甚至曾把他当儿子看待。这么一想,他忽然有些不舍,不过他转念一想,让他跟着萧墨珩也未必不是好事。 过了一会,糜学军也终于感觉到了身后那丝微微的叹息。 他转过头看到了石冰,立即起身见礼,“将军!” “快坐下吧!”石冰挥了挥手,自己也坐了下来。糜学军便给他倒了一杯茶。 “学军,让你跟着七殿下去京口,你可有异议?”石冰关切地问道。 糜学军闻言微愣,随即回道:“没有问题,京口和广陵都一样,而且离这么近,也可抽空来看将军的!” 石冰叹了一口气,看来他还是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不过这样也好,他的内心世界太纯粹,还真不适合和朝廷那帮老臣较劲,反倒是时煜有这样的能耐。 静默片刻后,糜学军有些犹豫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倒是将军您,您真的决定效忠七皇子了?” 石冰抬头怔怔地看着这位爱将,看到了他眼中的担忧,思量一小会后,沉声回道:“对!不说藻儿已经嫁给他,单为我将军府未来考虑,我们不能再中立下去了,而且这恐怕也是陛下默认的!”石冰眼神闪过一丝狡黠。 “何以见得?”糜学军有些不明白。 “如今看来,裴蕴和苏维信是铁了心要灭了袁氏,那么六皇子还有活路吗?”他轻笑道,虽然他一直偏安广陵,对朝廷之事从不插手,可并不代表他不关注,他继续说道:“或许圣上可以接受让九皇子继承皇位,但绝不能接受裴氏和苏氏坐大,因而他让七皇子娶我的女儿,默许他来京口安抚流民,这些都是陛下的制衡之术。” “原来如此!”糜学军微微点头,“不过,既然九皇子是太子的最佳人选,那么将军选择七皇子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他听了石冰的分析后,倒是担心徐州只是陛下的一颗棋子。 石冰冷哼一声,道:“我看未必,七皇子满腹经纶,智勇双全,而且善于隐忍藏拙,不出手便已,一出手就是高招,此等智慧和谋略实在是非常人所及啊!” ps:作者好孤单啊,有没有人跟我唠唠嗑啊...顺求推荐票和收藏,加入书架就好了 第六十一章 冤家宜解 石冰心里再次浮现那个清俊高雅的身影,那通身一派淡雅出尘的气质,似不食烟火的仙人,那清澈的眼眸也看不出半点算计和阴沉,那淡淡地笑容也看不出丝毫高深莫测。 正是如此一个让人信赖舒适的男子,一个让人愿意臣服并效忠的主君。 “谢氏打着几方都不得罪的戏码,但我石冰只一心一意辅佐七皇子,相信殿下心中自有计量!那将来我女儿的位置是一定稳固牢靠的!”石冰笃定说道。 “好!既然将军已经决定了,学军一定紧紧跟随将军,效忠七殿下!”糜学军已经了然石冰的打算。 石冰收回眼光,看向糜学军,“不,学军,从今以后你只有一个主君,那就是七殿下,你一定要维他命令是从,不能私下与将军府有任何联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石冰眉色轻皱,担忧地提醒道。 他向来深谋远虑,多年的为臣之道告诉他,这个七皇子比之当今圣上是远远过之而无不及。伴君如伴虎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七皇子愿意相信部下,用人不疑,这是他的胸怀,但也并不代表他无任何防备。任何一个主君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就是背叛。 那么从糜学军进入七殿下麾下第一天起,石冰就得让他牢牢记住这条宗旨。这样才能保他安虞无忧! “学军明白,请将军放心,学军以后心里只把将军当做再生父母,而把殿下当做我生死相佐的主上。”糜学军纵横沙场多年,石冰这番话他何尝不明白。 石冰舒了一口气,笑道:“如此甚好,其他几人你也多多提醒,但要注意,私下也不要与他们有过多联系,一切服从京口文度先生的安排!” “学军省得。”随后他也终于明白过来石冰开始的叹息,他沉思半会,道:“将军,我与时煜也相交多年,他是一个光明磊落的男子,值得依靠,徐州可以安心托付于他,再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二小姐对他有意,将军不防纳他为婿。” 石冰闻言微微点头,长长叹了一口气,如果要让时煜掌握将军府的势力,那必须得让他娶晓庄为妻。 正当石冰还在想着怎么撮合这对小冤家的时候,石晓庄此刻已经在时煜的府上了。 时煜府上有一处亭阁,亭下有一莲池,如今秋意已深,水池里已经只残留一些枯荷,午后的小雨淅淅沥沥地敲打在枯荷上,倒更显得一片萧瑟孤寂。 “这‘留得残荷听雨声’倒是别有一番风味!”时煜遥望莲池,一边喝茶,一边淡淡说道。 “明日殿下要去京口,他会让人送我去京城的王府。”石晓庄直接说道,她是来跟他告别的,他倒好还有闲情来观赏半池枯荷。 “二小姐真的要去京城?”时煜偏过头,轻声问道。 晓庄点了点头,答道:“嗯嗯,我想去看看京城,去看看姐姐,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时煜突然有些怔住,有些茫然,他看着她半晌不说话,不自觉地扬起手去掠起她脸颊边的一缕青丝。 石晓庄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有些吓到,泛起青涩涟漪的脸立即变得通红,随即低着头不说话,不过内心却是有一丝欣喜。 虽然已经察觉到她的害羞,但是时煜却没有收住手,只是轻轻地把她揽入怀中。石晓庄倒也没有退却,顺势靠在他的肩上,只是内心却是有些难解,以前不管她怎么撒娇,时煜对她都是敬而远之,而他今日如此异常,却让她摸不着头脑。 她不知,时煜虽然表面看起来淡然潇洒,内心实则对她有着很复杂的情绪,明明喜欢她的可爱爽朗,但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一直不敢逾越,而如今既然形势已经明朗,那么自己也该顺应时势,不再退却。 “你去京城好好照顾自己,玩累了就回来。”他声音沙哑地说道,有一丝强忍和爱怜,“我在广陵等你回来!” 石晓庄听到这句话,起身来看着他,明眸似笼着一丝轻雾,娇羞不语,只是轻轻点头,那一刻她有种想留下来的冲动,但一想起萧墨珩已经打点好一切,便还是想着去京城玩一趟。 时煜温柔浅笑地看着她,帮她拢好飞舞的乱发,“去看看你姐姐也好,相信七殿下一定待她很好的!” 石晓妆娇羞地低着头,只是轻轻点头。她本想找他小打小闹一会,哪里会想到今日得他竟是与往不同,遂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 时煜见她那副模样,无奈的笑着,“来,我先送你回府吧….” 石晓妆极其难得乖乖的跟着他回了家。 当府上仆从告知石冰,时煜送了小姐回府的时候,石冰轻笑地摇了摇头,看来自己是白操心了。 次日一早,石冰和时煜便送萧墨珩与石晓庄去渡口乘船。那五位将军早先一步赶往京口,渡口便只有萧墨珩三人以及石晓庄带着自己一个贴身丫鬟。 石冰有些担忧又有些舍不得地看着石晓庄,自己对这个小女儿的宠爱还在大女儿之上,青藻稳重大方倒是不让他担心,但这到处闯祸的晓庄倒是他心头一块肉,打不得、骂不得,只得任由她耍性子,可这一去京城,没怎么出过家门的丫头不知在王府能闯出什么祸,因而想起来还是颇为担心。 比起石冰,时煜倒不担心她在京城的处境,他昨晚已经飞鸽传书京城,让人代为照看她,不得让她受委屈,哪怕那是京城,他时煜的女人也不得让任何人欺负。 此刻时煜只是微笑地看着她,那温柔的眼神都足以融化石晓庄的心,石晓庄只得不敢去看他,红着脸跟自己的父亲告别。 萧墨珩看出了石冰的担心,出声劝慰道:“王府便是晓庄的家,我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的!” 萧墨珩一发话,石冰也终于放下心来,他深知萧墨珩说到做到,于是作揖拜道:“有劳殿下!” “将军客气!”萧墨珩微笑道,“那我们便启程吧!”随后带着石晓庄走上船板。石晓庄最后轻轻回头,留恋地看了时煜一眼,随后扭头走进船舱。 时煜只是扬手挥着,嘴角带着浅笑,几人见船只远去,才转身回府。 石冰与时煜骑上马,策马缓行。 “将军莫要担心,我会安排人照看晓庄,不会让她有事!”时煜看了看石冰有丝倦怠的神色,安慰道。 石冰点了点头,时煜办事他向来放心,看来这个女儿以后就要托付于他了。 时煜接着说道:“袁氏一叛乱,大燕定是会伺机而动,恐不久之后,大燕就会南下,徐州很快也会不再安宁,让晓庄去京城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他闻言偏头看着时煜,有一丝赞赏,“你说的对,那接下来,我们将军府就得时刻准备对抗大燕,无论如何,不容大桓东线有失!” 一提到对付大燕,时煜精气儿十足,这个对手他已经琢磨多年,他日七殿下挥军北上时,他时煜一定要当先锋,随即朗声道:“谨遵将军吩咐!” 第六十二章 江州地牢 大桓景熙十四年九月八日深夜,京中的江府内,江梅正倚在榻上,听着云柯传来的消息。 “大小姐,刚刚收到飞鸽传书,裴蕴大军已经到了江州。”云柯说道。 江梅慵懒地笑道:“他一定很生气吧,他肯定没想到高炽居然能摆平袁桢的进犯!他不能顺带得到江州,他肯定恼火不已。”江梅轻哼了一声,有丝嘲讽,裴蕴比之袁楷又有什么区别呢,只是一个擅长隐藏自己的野心,一个习惯了肆无忌惮而已。 想当年就是他们二人联合压制云凌波,如今见他们相互争斗,还真是有一丝快意呢! “竟陵那边呢?有消息吗?”江梅向云柯问道,她终究不会沉迷于这种复仇的情绪之中,大桓的安定依旧是她最关心的事。 “凌恒已经领兵北上,他们行军速度较快,已经安全度过西阳郡,但是主事已经暗地里让袁恕知晓江州实况,相信他会带兵前去阻拦凌恒。”云柯回道, “那我们的人呢?”江梅神色平静,看不出一丝波澜,这些都在她的谋划之中,多年的辛苦布局,越到实现之时,那种心情却越是平淡。 “我们的人从义阳郡出发,早已到达竟陵郡,如今已经渗透在竟陵城内。”云柯轻声回道。 江梅手指轻轻地敲打着塌沿的檀木条,陷入沉思当中,义阳是梅花谷所在地,正是江梅的大本营,如今乘袁氏兵力空虚,让早已蓄势待发的一支部队悄悄潜入竟陵城内,寻机控制袁氏的守将,掌控竟陵城。一来可称为将来北伐的基地,二来,他日若裴氏占据荆州,也可占汉水上游之有利地形,以期抑制裴氏的势力。 “七殿下那边还顺利吗?”江梅抬头看他,声音低缓问道。 “倚云阁已经答应殿下的要求,给京口的兵士提供饷粮,七殿下如今在京口吩咐几位将军操练军士。”一提起这位七殿下,云柯还有些担忧,将来倚云阁真的能独全吗? 江梅瞅着他带忧的面色,似已经看透他的想法,“柯叔,倚云阁的事你不用担心,七殿下那边我有把握全身而退。” 云柯向来对江梅言听计从,见她如此笃定,自己也不再多想。 不过江梅内心却苦笑起来,虽然她嘴上那么说,但是真的有把握吗?至少暂时还没想到办法。不过眼前已经顾不了那么多,等将来功成名就了,再来处理这些事吧。 裴蕴抵达江州后,便让人在寻阳的渡口附近扎起大营,留下刘机等诸将看守营寨,自己带着一些亲兵前往寻阳城。 多年未着戎装的裴蕴,今日一身白色铠甲,纵是有些苍老的身形也掩饰不住他威严的气息,他驾着一匹高大骏马,面容冷峻地缓缓前行。远远地他便看到了一着玄色官服的青年男子人驾着一匹白马等候在城门前。 不用想也知道那人是江州代刺史高炽。裴蕴眯着眼远远瞧着高炽,内心却是咬紧牙关,愤不能言。也恨自己低估了他,三日前他才收到捷报,说是江州之乱已平。没想到这高炽居然能兵不血刃地化解袁桢的兵马。请君入瓮还真是一个好计策! 只是更令他心惊的是,高炽短短时间内上任江州刺史,却能调动豫章和新蔡的郡兵,连颜石虔都听命于他,难道是朝中有人暗中指使? 照理来说,朝廷内能有这样能耐的只有苏家和萧帝,恐怕他一带兵出征,那边就防着他呢。即便如此,即使他不能控制江州,那他也要打败袁楷,拿下荆州,保住裴氏在上游的有利地位。 想起袁楷,他突然有一丝苦笑,想当年他也曾与袁楷并肩作战,如今却是要争锋相对,他叹了一口气,这世间没有绝对的盟友,也没有不老的青山。而眼下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迎面而上。 裴蕴这么折磨的时候,已经靠近城门了。 “江州刺史高炽拜见大将军!”高炽下马高声说道,陛下的圣旨上可是说,裴蕴这护国大将军都督江州、荆州、豫州军事,那么高炽眼下还得服从裴蕴的指挥。 “高将军免礼!”裴蕴微笑说道,“将军能为陛下守住这江州,已经是大功一件,他日本将军一定上奏朝廷,为将军请功!” “多谢将军抬爱,高炽不敢居功,高炽一定全力协助将军讨伐袁楷。”高炽谦逊回道。 “哈哈….如此甚好,”裴蕴摸了摸胡须笑道,“那就请高将军带我去见袁桢吧。” “将军请!”高炽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随后二人均侧身上马,一起进城。 袁桢及其六名亲将均被关在寻阳城内州府的地牢里。七人从关进来那天起就浑身乏力,此后每天依旧如是,袁桢已经猜到这是中毒的迹象。只是七人分别被关在不同的房间,因而他也不知道其他人的情况。 高炽毕竟顾忌到袁桢的身份,给他安排了一间较为舒适的牢房,里面床榻、书本俱全,倒像是要让袁桢在这过日子了。袁桢从那夜喝酒过后,一直没有见到高炽的人影,每天只有人过来送饭,而送饭之人也从不说话。他除了后悔、愤怒,已经没有其他情绪了。 这时,袁桢终于听到了厚重的铁门被打开的声音,随即听到一些人声和脚步声。 “将军,这边请…”高炽手指左边的一条过道,说道。 几人走过一条过道,再左转走到尽头,最后在最里间的牢房门口止住。袁桢早已觉察到来访之人,他理了理蓬乱的头发,一脸恨意地看着裴蕴和高炽。 “袁桢,你犯上作乱,可有想到今日的后果。”裴蕴看着此刻颓坐在榻上,虚弱无力地袁桢,淡淡道。 袁桢冷哼了一声,并不理他,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高炽,骂道:“高炽你这个负义小人!是你杀了殷鸿,嫁祸于我,然后引我来江州,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算计我!” 高炽冷笑道:“袁将军,你中秋前夕就已经起兵南下,你们兄弟二人觊觎江州已久,再者,廷尉右监裘大人已经查出,刺杀殷将军的刺客与刺杀九皇子的刺客是同一人,恐怕你们是蓄谋已久了吧!” ps:呜呜,箫和今天写了个文案,然后被改得像国务院报告....还懂不懂什么叫互联网思维.....真是气死箫和君了,呜呜求安慰,把你们的推荐票砸来,好不好.... 第六十三章 布局荆江 袁桢闻言,心知已经入了别人的圈套,再多言已经是无力回天,再加上此刻他中了毒,全身乏力,他偏过头不去看高炽。 本来听了袁桢的指控,让裴蕴对高炽有一丝怀疑,但见袁桢不想辩争,便以为是袁桢默认了,心中对高炽也放下了防备。 “袁桢,写信让你的两个儿子归顺朝廷,那么他们还有活命的机会!”裴蕴不想跟他废话,直言道。 “裴蕴啊裴蕴,你打得好算盘啊,朝廷的兵力我们心知肚明,荆州的兵马是大桓最强劲的军队,皇帝不会让你带走京城的禁军,我看你是兵力不够,怕打不过我哥哥吧!”袁桢嘲讽道, 他领兵多年,心知大桓长江一线,荆州兵力最强,江州和豫州次之,而京城的兵马不敢全动,徐州要防范大燕,因而也不可能抽调兵马西上。 如今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个在江夏,一个在长沙,而江州还得留一部分兵马防范长沙的袁韬。与他哥哥二十万大军相比,裴蕴就算动用除江州和豫州的全部兵马,最多也只有十万兵力,根本无法跟他哥哥抗衡。袁桢心想就算自己死了,也不能让他们如愿,更何况他自信裴蕴还不敢杀他,他还等着自己的哥哥和儿子来救他呢。 正如袁桢所想,裴蕴根本不打算杀他,留着他就算牵制不了袁楷,但还能牵制他的两个儿子。 裴蕴见袁桢不肯妥协,也不想浪费时间,吩咐高炽派人看紧他,两人便离开了。 “将军,其他几名亲将如何处置?”高炽领着裴蕴走上台阶,边问道。 裴蕴止住脚步,漆黑阴冷的石壁上倒映着长长的影子。 裴蕴闭了闭眼,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留着无用!”他低缓的语气里夹杂了一丝微不可闻的叹息。 作为大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护国大将军,他绝不愿意在内乱中折损太多的将士,尤其是身经百战的带兵将领。但是袁桢身边那几位将军,却是他抵死的亲将,朝廷用不得也不敢用。留着他们便是妇人之仁。 “高炽明白!”高炽低声回道,眼中有一丝轻笑。随后跟着裴蕴一起出了地牢。 次日一早,高炽便带着江州众将前往裴蕴的大营,一起听从裴蕴讨袁的调度。 中军帐内,裴蕴一身盔甲,高坐上方,左首是高炽及其江州主将,右首是豫州刺史刘机及其裴氏一派的将领。 “高将军,如今江州可调度的兵马有多少?”裴蕴偏头问道。 “江州本有五万兵马,如今折去八千,袁氏的六万兵马,被我化整为零,编入江州军队中。因而目前有十万可用兵马。不过我已吩咐凌恒将军领了两万兵士前往竟陵,以防大燕乘机南下。另外也让新蔡太守江大人的八千水兵先行前往西阳郡驻守。所以,目前还有七万兵马可供将军调度。”高炽仔细道来,竟是没有一丝隐瞒。 裴蕴对他的坦诚表示赞赏,这应是江州目前的实力,不过一想到高炽居然吃掉了袁桢六万多兵马,竟是对他更加刮目相看,看来此人相当有谋略,是一将帅之才,可堪大用。 不过对于高炽是何方人马,裴蕴一时心里还没有数。因而用他也得防他。 “好,如此说来,我们一共有十四万兵马,本将军相信,此足够对付袁楷。”裴蕴说道。 “正是,袁韬远在长沙郡,他已知晓他父亲在江州,想来应该已经带兵欲经豫章前往寻阳,而我已令颜大人安排兵力阻止袁韬北上,另外凌恒的兵马除了防范大燕之外,也可抵挡江夏郡的袁恕。这样而来,裴将军便可集中兵力与袁楷一战!”高炽再次有条有理地分析道。 “高将军谋略全局,分散袁氏兵力,倒是让本将军省了不少心。”裴蕴笑道,眼中却是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江州他恐已无机会插手了。他自己从京城只带了一万精兵,豫州的四万兵马他也悉数带来,而袁楷号称二十万大军,如今这江州的兵马倒是成了主力军。不过也好,正是乘这个机会控制江州兵马。 高炽也客气回道:“理应如此!” “报…..”此时帐外跑进来一个士兵,他单膝着地,说道:“将军,江岸州大人的水兵在西阳郡遇袭,已经退守西塞山。”说完便退了下去。 高炽闻言站起身来,眉间显有忧虑,随即看向裴蕴。 裴蕴安慰道:“高将军莫着急,这袁楷好歹为帅多年,他早已到达夏口,相信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只等你我钻进去呢!” “袁楷让人袭击江大人的水兵,看来应该已经知道江州的情况了。”刘机也站起来说道,随后他转身向着裴蕴,躬身说道:“将军,宜早不宜迟,请将军发令,我们是时候进军夏口了!” 裴蕴点点头,正准备与众将商量对策,这时又进来一位士兵,报道:“将军,凌恒将军带兵北上,途径江夏时,遇到袁恕的袭击,目前两军正在交战!” 裴蕴眉头一挑,这个消息可比江岸州遇袭更令他担忧,凌恒好歹曾是袁桢的旧将,万一他一倒戈,那形势就逆转之下了。 这回高炽倒是并不担心,他连忙解释道:“将军不必担心,一来,凌恒所带兵马多为凌氏亲兵和我江州的兵马,二来…”他走近裴蕴,低声说道:“我已安排人跟随凌恒,一旦他与袁氏旧将有所瓜葛,便让人放出消息,说袁桢的被俘与他有关。” 裴蕴听后,哈哈大笑,“高将军啊,兵者诡道,你这离间计倒是用得妙啊!” 裴蕴是打心眼里欣赏高炽的手段,这样一来,凌恒只会更加感激他,一者因为高炽信任他,愿意让他领兵镇守竟陵,二者袁恕肯定不会原谅他,更不会相信他,这样凌恒才会更加寒心,转而会衷心跟随高炽。 “不敢,不敢,炽只是略读兵书,不敢在将军面前班门弄斧。”高炽躬身谦逊道。 ps:今天一早听到了天津某地爆炸的消息,心里咯噔一下,希望在天津的朋友安好,等着你们的回复,朋友们跟箫和一起祈祷吧.....呜呜,愿大家一切安好! 第六十四章 调兵遣将 裴蕴看着高炽,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人才真是令他既爱又恨。不过他心中也甚是清楚眼下的时局,只能先一心一意攻打袁楷,等将来坐稳荆州后,如若高炽能听命于他,则最好,如若不行,恐怕只能处之而后快。 高炽倒并不在意自己留给裴蕴什么印象,也不在乎裴蕴将怎么对付他,袁氏一倒,相信裴氏也不远了。 裴蕴与高炽客气完后,便开始着手考虑进军事宜。随即他对着他的军师燕绥说道:“燕大人,你给各位将军介绍下袁氏兵马情况吧!”。 燕绥曾任袁楷将军府西阁祭酒,后因性情洒脱直率,与袁氏麾下一些幕僚稍有不合,颇受排挤,于五年前被裴蕴调入京中任职,如今裴蕴领兵平叛,便起用他为将军府司马,随军打战。 “遵命!”裴蕴大将军府司马燕绥应声后,踱步至帐中,说道:“袁楷手下有两名三品将军,即潘常在和荣捷,再有四位四品虎将:许孝元、包智之、甘策和邢允文。此六人均是勇敢善战之辈,袁楷移兵夏口,应该会让潘常在带着他的小儿子袁超镇守江陵,袁楷已让许孝元前往竟陵接替袁桢,那么其他几位将军应在夏口、西阳和鄂城。” 燕绥介绍时,帐中众将在思索的同时无不感慨袁楷手下强将如云,不说潘常在和荣捷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将军,单是那四位五品虎将,个个骁勇善战,而裴蕴这边的将领年纪均轻于袁楷的将军们,作战经验也少了许多,因而众人心中的信心不是很足。 在朝中爬摸滚打多年的裴蕴,立即察觉到了众将的神色,知他们心有怯意。 于是轻笑道:“列位将军,兵在精不在多,袁氏虽然兵多将良,但江山代有才人出,而各位将军也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更应迎难而上,灭了袁氏的威风,如果连袁楷都怕了,将来何以抵抗大燕的铁骑?” 裴蕴一提到大燕,众将脸上的血色红涨,异族践踏中原,使得大桓偏安一隅,中原百姓无日不翘首期盼大桓的汉族军队,而大桓的军将们更以王师北定中原收复故土为使命。 每每提起大燕,众人均是愤慨不已,再接连想到袁氏兴起内乱,更是觉得怒无可恕。 高炽虽然知裴蕴的激将之法,但是他说的均是大桓面临的事实,心中更是坚定了要鼓励诸将众志成城打败袁楷、以安定荆襄的决心。 裴蕴见时机已到,便开口询问道:“各位将军,你们对进攻袁氏有何高见?” 刘机起身说道:“将军,如今首要之务便是守住西塞山,应立即派兵溯江而上,协助江大人扼住西塞渡口。” 裴蕴和高炽均点头赞同,西塞山形势险要,危峰横江,当江一面,断崖绝壁之下,江水旋流如沸,而西塞山壁立江心,为东南诸省之门户,是历代兵家必争之要塞。 江州郭守成也拱手说道:“将军,欲夺夏口,必先控制鄂城,如今鄂城在袁楷手中,而西阳在鄂城对面,因而可让一支军队从西塞口渡江,先攻下西阳,随后再图鄂城。” “郭将军此言不虚!”裴蕴赞道, “众将听令!”裴蕴起身高声道,他开始点将布兵。裴蕴一声令下,诸将均起身听令。 他首先吩咐自己的亲将褚玉堂道:“褚玉堂,你速速带领五千精兵,前往西塞山,援助江岸州。”随后把兵符交予他,嘱咐他即刻出兵,褚玉堂领命而去。 “郝战威、徐亮、郭守成三位将军何在?” “末将在!”三位将军走至帐中,等候裴蕴吩咐。 “擢郝战威将军为平西大军的先锋将军,徐亮和郭守成两位将军为先锋左、右将军,即日便各带一万兵马立即前往西塞矶,渡江之后,挥兵西阳。” “吾等领命!”说罢退至侧边。 “刘机将军!” “在!” “明日一早,你带豫州三万兵马从长江南岸赶往鄂城。” “得令!”刘机回道。 “高将军,”裴蕴声音放缓,看向高炽,“如若要你留守江州,你需多少兵马?”他在试探高炽。 高炽抬头对上裴蕴的探视,眼神坚定地回道:“一万兵马即可,高炽会为将军守好半洲与寻阳。”神态潇洒自然,自信满满。 裴蕴见他如此轻松,心态极好,倒是并不介意他带走了江州绝大部分的兵力。不过江州如今是平西大军的后方,有一件事还得让他高炽来做,不然就浪费他那满腹智慧了。 “同时…” “并且…” 两人同时出声,愣了一刻后相视而笑,裴蕴示意高炽先说。 高炽于是接着说道:“高炽还愿为将军督运粮草!” 裴蕴闻言大笑道:“好!高将军果真是快人快语。”内心却是有些诧异,高炽不怪自己把他丢在后方,居然还主动请缨做好大军的后勤,此人真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让高将军做后勤工作,高将军不觉得屈才吗?”裴蕴故意问道。 此话一出,高炽下边的江州将领脸上倒是有些挂不住了,本以为裴蕴看在高炽有江州之功的份上,会让他领兵前往荆州协助平叛,没想到,裴蕴竟然想着把高炽身边的将领抽调走,而让他独自镇守江州,到最后居然还让他督运粮草,简直是有些欺人太甚了。 但是高炽依旧带着平淡的笑容,朗声道:“高炽愿效仿萧何,做好大军的后盾!” 裴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对高炽的宠辱不惊,进退有度无比欣赏。想不到江州居然是卧虎藏龙之地,看来自己久居京城,倒是错失了不少良才。 “如此便辛苦高将军了!”裴蕴走下台阶,轻扶高炽的肩膀说道。他语气真挚,倒让江州众将有一丝不解。 随后裴蕴吩咐道,“列位将军先行回营整军,其他将士随本将军明日一早乘舟前往荆州!” “遵命!”众将齐声说道,随后鱼贯而出,回各自营寨整军待发。 江州将领均跟随高炽回寻阳城,经袁桢一战,郝战威对于高炽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眼下见裴蕴排挤高炽,心中不满,他向来直言直语,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愤怒了,“高将军,好歹你已经是江州刺史了,他却让你守城督运粮草,这么做未免也过分了!” 高炽转身看向他,宽慰道:“有我在后方,你们在前线才能安稳行军,再者,我已经有了江州之功,还怕朝廷不赏么?” 郝战威见他自己不在意,也只得轻轻点头,但高炽的贴身副将却是依旧闷闷不乐。 田子耕和尉迟浑依旧寒着个脸,似乎不愿意随裴蕴远战荆州。只有李立则是一脸淡然,裴蕴没让他随军前往荆州已经是万幸了,毕竟半洲是江州的门户,他不愿失去半洲的镇守权。 高炽见了众将的反应,心中颇为担忧,于是厉声说道:“各位将军,你们此去荆州,并不是为了他裴氏,而是为了朝廷,袁楷不灭,朝廷不安,我希望各位能听从裴将军的指挥,齐心协力为朝廷平叛。” 他沉吟一会,继续说道:“我留在江州,一来袁桢还在我手里,二来也能让裴蕴不得插手江州事宜。” 众将终于被他说动,“谨遵将军吩咐!” “那好,郝将军、徐将军和郭将军便速速整军前往西阳。”高炽吩咐道。 “是!”三位将军便立即上马前往各自兵马的驻扎之处。 随后高炽带着两名副将和李立回到将军府安排行军事宜,田子耕和尉迟浑需一道随裴蕴前往荆州,李立依旧镇守半洲,而高炽只准备把泰初和上官贤留在寻阳。 高炽等人走后,刘机依旧留在中军帐中,裴蕴背对着他,正看着地图。 “将军,你为何不让高炽一同前往呢?”刘机问道,他不解的是,裴蕴完全可以让高炽去前线领兵,而乘机让自己的亲将镇守江州,以便形成既成事实,逼朝廷承认裴蕴对江州的安排。 裴蕴闻言,并未转身,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地图, 刘机接着说道:“让他留守江州,无异于承认他的刺史地位,我们已经失了豫州,为何不拿下江州呢?” 裴蕴叹了一口气,刘机思虑的他又何尝没想到,只是他有他的顾虑。 他终于转过身,走至刘机旁边,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想毕其功于一役是不可能的,高炽此人定是朝廷用来制衡我的筹码,他只用三策便兵不血刃地吞掉袁桢,这样的智谋和能耐,岂是常人可及?如果让他带兵前往荆州,那荆襄也难保不被他分食,江州比起荆襄来,孰更重要,你心里明白。” 他踱步行至地图边,指着荆州道:“你看,如能控制荆襄,西可图谋唐蜀,北上可抗大燕,而南下扼东南下游各地,整个大桓得之而存,失之则亡,只要我们拿下荆州,他日顺流而下,江州、豫州指日可待!” 刘机重重地点头,心中终于豁然开朗,他此刻才真正明白裴蕴放弃豫州和江州的寓意,原来他是想集中兵力控制荆襄,以占据建康上游的有利地势。 第六十五章 夏口之防 面对裴蕴来势汹汹,袁楷却是不甚放在心上,他坚信自己的军队在大桓所向无敌,尽管袁楷信心十足,但他还是得布局一番的。于是他招来自己的部下,在厅内议事。 “将军,裴蕴已经到达江州,现已挥兵北来,而江夏的袁大人已经跟凌恒交锋,高炽留守江州,探子打探到袁将军还在江州。”功曹方守正一一报道。 “砰!”的一声,袁楷把酒杯摔落在地,一提到袁桢还在高炽手中,袁楷便怒从中来。 “混账东西!高炽这个奸诈小人,等本将军收拾了裴蕴,再去江州活剥了他!”袁楷咬牙切齿道,虽嘴上不停的谩骂高炽,但内心却有一些后悔,自己太大意了,以为殷鸿一死,江州便再无主心骨,袁桢足以拿下江州。没想到这高炽竟然有这等本事,还是小看了他。 袁楷盛怒之下,众将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静默不语。 只有司马谢旷看了看袁楷的脸色,见他已经平复,便出声说道:“裴蕴兵分三路赶来荆州,一路东取西阳,一路西取鄂城,裴蕴亲自率大军紧随其后。” “西塞山战况何如?”袁楷沉声问道。 方守正回道:“回将军,甘策将军已经击退江岸州,如今他们退守西塞山,西塞山山形险峻,虽舳舻相接,不敢通过。西塞山前有锁江铁链,甘将军正琢磨烧断铁链,便可顺流而下。” 袁楷点了点头,一来得守住西阳和鄂城,二来如能破西塞山这一要塞,那裴蕴便无险可守,只能退回江州了。 袁楷瞅了瞅堂下众将,思量一番,必须得把裴蕴抑制在西塞山之下,倘若让他们得到鄂城,那夏口危矣,于是袁楷准备派一力将前往鄂城,“邢将军?” 邢允文起身道:“在!” “着你即日带兵前往鄂城,一定守住鄂城,不得有失!”袁楷严肃道。 “遵命!”邢允文大声回道,言罢拿起兵符便出了大厅,前去准备。 随后袁楷便细问了裴蕴平西大军的诸将情况。功曹方守正一一给他介绍了一番。 袁楷听完方守正的话,不免冷笑了几声。 “就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跟我荆州虎将相抗衡!”袁楷冷哼了一声,江州豫州那些人在他眼里不过是虾兵小将,他袁楷还并不放在眼里,他很奇怪的是,裴蕴居然没让高炽随行,高炽因江州一役,而声名大噪,如若高炽来了荆州,他还真得提防提防。他已多年没见到如此善用兵法之人。 堂下老将荣捷也轻笑道:“大将军,我恐裴蕴这是雷声大、雨点小,不必忧心。” 不过他终究是身经百战的悍将,思虑片刻便已觉察到了薄弱的环节,他瞬而眉色转忧,继续说道:“而江夏袁公子处,却是需要将军增援,凌恒是一名战将,我恐袁恕公子不是他的对手啊!” 袁恕虽任江夏太守,但几乎没有大的作战经验,如今身居夏口上游的江夏重镇,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袁楷经他一提醒,也意识到了江夏的严峻性,粗眉一抬,一道精光射出,“何人愿前往江夏对抗凌恒?” 凌恒本是袁桢的手下强将,久居竟陵,且战功累累,号称襄阳的常胜将军。他毕竟声名在外,且熟悉荆襄的兵力安排,可谓是一个强硬的对手。 堂下老将除了荣捷,只剩包智之,荣捷定然不会去江夏,但包智之也不准备领命,一者不想失了身份与凌恒交锋,二者也怕万一打不过,而损了自己的声威。他把眼神瞧向其他青年将领,希望有人能主动请缨。 可是袁楷、荣捷、包智之三眼扫过去,堂下众将无人吭声,袁楷脸上不免不好看了。 不过,正待袁楷怒眉一抬,要发火,一银盔将士挺身列出,“末将愿前往江夏,协助袁大人剿灭叛贼凌恒。”声音响亮道,他抬头看着袁楷,眼神清定,毫无怯意。 袁楷向来神情严肃,讷于多言,他颧骨前突,眼睛微微凹陷,那深邃犀利的目光如一道疾电,摄人心魄,那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气质,让人不敢直视。 因而荆州诸将除了跟随袁楷多年的老将之外,其他将士见到袁楷,几乎无一不瑟瑟发抖、战战兢兢。 而眼前这位年轻的将领居然如此镇定,那份淡定的气度倒让袁楷和几位上将另眼相看。只见他面如冠玉,眼若流星,相貌堂堂,颇有风度。 袁楷想了想似乎对他并不熟悉,他审视般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我将军府多久了?” 那年轻将领拱手回道:“回将军,末将名唤连城安,七年前家道中落,父母被人追杀,被路过的许将军救起,后来一直跟随许将军镇守宜都,因而不经常见到大将军,这次将军出兵,许将军便让我跟随中军多多历练。” 袁楷点了点头,“你现任何职位?” “末将本为许将军的裨将,后因战功升为许将军司马。”连城安躬身回道。 袁楷闻言看着他,并不急着发话,江夏决不能失守,袁楷本想派一员大将前往江夏,此事虽由荣捷提出,但袁楷还需他在身边出谋划策。袁楷虽有意让包智之前去江夏,但见包智之心中无意,他也不想强求。如若真让年轻将军去江夏,倒还真有些不放心。 袁楷左思右想有些难以抉择,不过他转而想起裴蕴底下那些将领,心下又笑道,他裴蕴千里迢迢都敢带些小将过来,他紧挨江夏,难道还胆怯了不成,更何况如今正是新旧交替之时,也是年轻的将领崭露头角的时机了。 其实越严厉的人,当很多人都对他敬而远之的时候,他往往越欣赏那些敢于靠近他的人。而眼前举止从容的连城安正好触动了袁楷心中那根特殊的神经。于是袁楷打定主意,准备让连城安前往江夏。 “好!本将军最欣赏有勇气的将士,你有如此胆量,本将军便给你立功的机会。”袁楷难得笑着说道,“现封你为从事中郎将,给你一万兵马,即刻发兵前往江夏!” 连城安黑眸发亮,朗声道:“末将领命,多谢大将军!”随即领了兵符,走出大厅。 荣捷看着连城安一身银色盔甲越走越远的背影,心里依旧有些担忧,他颇有些埋怨地看了一眼包智之,见他一脸无所谓,颇有些无奈。既然袁楷已经下令,也只得如此,再想着还有许孝元在竟陵,应该不会出大的差错。 “列位将军,裴蕴是本将军的老对手了,他向来稳扎稳打,或许他擅长守城,但是这次他偏偏得进攻,本将军倒要看看他本事有多大!”袁楷手托着案台,举起酒杯饮了一口,“来,喝足酒后,便要跟这平西大军大干一场!”袁楷干脆拿起酒壶直接往嘴里灌,他虽嚣张,但也极少表露这样粗犷的一面。众将很受感染,也纷纷效仿他灌起酒来。 ps:听说牺牲在天津的消防战士都穿越来大桓当将士了,你信么 第六十六章 明修栈道 裴蕴领兵走后,还是给高炽留了两万兵马,裴蕴毕竟是谨慎的,江州现在是他的大后方,后方必须要稳住,再者这支兵马也可备不时之需。再者,兵在精不在多,他盘算好了兵马后,还是留了一些弱兵给高炽。 平西大军的东西两路兵马已经出发了几日,裴蕴的中军也已行舟北上。一路上,大船逆流而上,乘风破浪,一派好势头。 “大将军,前面便是西塞矶!”一亲卫进船舱报道。 裴蕴闻言放下手中的绢图,起身出舱往前望去,远远地便看到一巍峨的山头立在江中,壁立千仞,气势磅礴,“果然是一处险要之地啊!”裴蕴赞道。 “正是,将军,袁桢南下时曾让人守住西塞山,以便袁楷领兵顺江而下,结果被早早埋伏在侧的江州军悄悄地歼灭了。”尉迟浑边扬手挡住太阳光线,边说道。 裴蕴出发后,为了了解江州和荆州的情况,便让田子耕和尉迟浑随船议事。裴蕴不是心胸狭窄之人,江州的将士虽然比不得袁楷的兵将善战,但也是个中翘楚。江州的人马,裴蕴能用多少是多少, “西塞山是入荆必经之地,易守难攻,如今铁索横江,更是难以攻破,饶是甘策那样的威猛将军也是无可奈何。”燕绥也接话道,与其他人一身武装不同,他头戴白玉小冠,身着一袭乌青长衫,江风扑来,衣袂飘飘,风采卓然。 “甘策居然想出用火烧熔铁链这招,也真是一妙策,可惜那晚后来南风突起,倒是烧得他几十艘船只落荒而逃。”田子耕说完便大笑道。 裴蕴依旧双手负于身后,不动声色,他本不担忧西塞山的安危。高炽有把握让袁桢南下,就一定有把握守住西塞山。 然而他担心的西阳与鄂城两城,西阳城在江北,鄂城在江南,如若这两城能拿下,剑指夏口便是轻而易举了。只是这两城定会相互协助,不是那么容易攻下的,要怎样才能找到突破口呢,裴蕴一直立在船头沉思。 慢慢的,船只已经靠近渡口。裴蕴舒了一口气。 “传令下去,在西塞矶渡口扎营休息!”裴蕴吩咐道,转身回舱,而燕绥和裴蕴两名亲将也跟随他走了进去。田子耕和尉迟浑便率着众将士,开始准备建营扎寨。 裴蕴等人进舱后,便有将士来报,说新蔡太守江岸州和褚玉堂求见。 裴蕴闻声便立马让他们进来。 “新蔡江岸州拜见裴大将军!”江岸州一进来便立即笑着行礼。 裴蕴赶忙相迎,笑道:“江大人辛苦了!甘策不好对付,江大人能守住西塞山实在是大功一件!” “岂敢,岂敢,多亏大人派褚玉堂将军前来助阵,不然岸州也是举步维艰哪!”江岸州与甘策交战多日,如今终于等到大军来援,心里也是踏实不少。毕竟他还没跟袁楷单干过。 “哈哈…江大人快些坐下,与本将军一道商量接下来的作战安排。”裴蕴随后坐在主位,燕绥坐于他侧边,其他几位将领分坐两侧。 裴蕴招呼各人饮了数杯酒,才商量起军事来。 “将军,西阳和鄂城需先下一城,据探子来报,鄂城守将为邢允文,而甘策经昨日一败已经退守西阳城。不若我们乘胜追击,再派兵力一举拿下西阳。”江岸州神色飞扬,果断说道,好歹他也是众将当中第一个与荆州虎将交锋的将领,他内心有种莫名的自信。 “正是,大将军,末将愿另一支兵马前去协助江州的三位将军,合力攻下西阳。”裴蕴亲将夏纬回道。 褚玉堂沉思一会,也出声道:“袁氏的重兵似乎安在长江南边,我们不如稳中求进,先取西阳。” 裴蕴对于众将的建议似乎不为所动,他看了一眼燕绥,想听听他的想法。 燕绥会意,这确实是一个难题,他微叹一口气,说道:“如果先取西阳,而甘策目前处于知耻后勇的状态,一定会做万全准备以雪前耻。如果前往鄂城,则鄂城有重兵把守,不易攻破。” 裴蕴微笑点了点头,兵者贵在知己知彼,彼一动,则己一动。心下沉思道,袁楷知道自己向来稳扎稳打,不敢冒险,那今日便反其道而行之,看他作何感想。 裴蕴想明白后,吩咐道:“褚玉堂领八千精兵星夜行军,前往西阳,绕过西阳,从北面包围西阳,同时也阻断西阳与夏口的来往,但你不需要进攻,只需在夜间悄悄搭上浮桥,以方便渡江即可。” “末将领命!”褚玉堂应道。 “江大人带着你的八千水兵逆江而上,守候在西阳与鄂城南面,听候调度。” “得令!” “夏纬带领江州一万骑兵,连夜赶往鄂城,绕过鄂城,埋伏在鄂城西面的山丘处,准备好易燃的火把子,等候命令。” “领命!”夏纬退职一旁,心里却有些疑惑,前边两处人马的安排都前往西阳,而如今单令自己带兵前去鄂城,不知裴将军到底是要攻打鄂城还是攻打西阳。 “好!那众将先行回去休息,夏纬和褚玉堂需连夜行军,你们二人快去准备吧!”裴蕴遣散众人,独留燕绥在身边。 裴蕴踱步至地图旁,默然看着鄂城和西阳的位置。 “将军难道是想佯攻西阳,实则进攻鄂城吗?”燕绥轻声问道,刚刚裴蕴布兵时,他就已经察觉到裴蕴的意图。 裴蕴转过身,微笑道:“还是你明白我的意思,袁楷觉得我会攻哪,我就偏不攻。兵法常称惧兵必胜,甘策那只部队是卯足了劲要煞煞平西军的威风,我们就不去触这个眉头。而鄂城的守兵必然会有所松懈,我们正好抓住这个时机,拿下鄂城。” 燕绥拱手笑道:“将军出其不意才能制胜,既然如此,我便着人悄悄送信与郝战威,让他们与甘策周旋,做出进攻西阳的假象。” “正是如此!”裴蕴点头道。燕绥便立即出去,着人送信。 裴蕴大军休整一夜后,次日便依旧行军北上。 第六十七章 暗度陈仓 鄂城内,邢允文正与鄂城守将郑浩在观看地图。 一将士进来报道:“将军,刘机率了三万大军驻扎在鄂城东南的江岸边。” 郑浩闻言抬头看了看那名将士,随后看向邢允文,有些诧异道:“将军,这刘机是冲着我们鄂城来的,但他的驻扎位置离西阳也近,末将看,他们没有实力同时进攻,这裴蕴的动向不明啊!” 邢允文微微点点头,依旧看着地图而不动身子,只出声道:“裴蕴其他几路人马呢?” 将士立即答道:“回将军,据斥候报,江岸州和褚玉堂都各带兵马前往西阳,而裴蕴的中军依旧行船北来。” 邢允文终于转过身来,说道:“裴蕴是想乘胜追击,甘将军脾气如火,岂能咽下这口气!” “可是郝战威带领的三万兵力已经包围了西阳南面和东面,如果裴蕴大军直上,甘将军岂不有危险?”郑浩担忧道。 “袁将军将鄂城与西阳交予我二人,我又岂会袖手旁观。鄂城有四万兵马,刘机不足为虑,他意在牵制鄂城的兵力,明日你带一万兵马渡江守在西阳的西边,由西往东突袭郝战威的部队。”邢允文吩咐道。 “领命!”鄂城有邢允文,郑浩一点都不担心。 正当郑浩要前去准备时,一将士跑了进来,声音急促地说道:“将军,裴蕴的中军已经靠岸,全军快速奔往西阳!” 邢允文和郑浩闻言心下一惊,两人对视一眼,邢允文立即说道:“郑将军,你速速带兵前往西阳。” 郑浩点了下头,迅速掉头召集将士,火速赶往西阳。西阳与鄂城隔江相对,袁军在两城之间搭有浮桥,郑浩便领着军队从浮桥过江,登岸西阳。 当郑浩援军西阳时,甘策却是为一个人而头疼。 西阳城头上,甘策双手负立,冷冷地瞧着城下叫战的郝战威。 郝战威被裴蕴封为先锋将军,还真没辱没了这个名号,正如上次叫板袁桢一样,他依旧单枪匹马地来到西阳城门外,大声吼叫, “甘策你这败军之将,躲在城内就不敢出来了,有本事出来跟你爷爷一战,袁桢在江州的地牢里等着你呢!” 郝战威每骂一句,后面的江州将士就附和声如雷鸣。 “尔等均是背信弃义之徒,吃朝廷的粮饷,穿朝廷的铠甲,居然调转矛头闹内乱,燕狄就在你们身后,有本事去收拾大燕夷狄!”郝战威越骂越火,越骂越凶。 最后竟把袁氏叛军骂成了大桓的千古罪人,也把所有士兵骂成不忠不孝的贼子。 郝战威这招很管用,西阳城上的将士不但脸红,连脖子也红了,一个个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不知如何是好,毕竟谋反不成功都会被诛九族,而袁楷到底能不能成功,这些将士的心里可没有数。 甘策由开始的冷视到变成了最后的苦笑,郝战威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无赖,这无赖骂街的把戏,他甘策还是头一次遇到。真是理也不是,不理也不是。最后索性不理他,转身离去。徒留一帮兵士在城头上大眼瞪小眼。 甘策在策马回府上时,一士兵急急跑来,气喘吁吁道:“将军,裴蕴大军已经登岸,正朝西阳赶来,约莫傍晚便可抵达城外!” 甘策神色一凝,心知裴蕴已经集中兵力准备进攻西阳,不过他也不慌张,只吩咐道:“传令下去,全城戒备,全体将士随时准备应战!” 裴蕴大军合攻西阳的消息传遍整个西阳城,城内人声鼎沸,人心惶惶,很对百姓都挤在城门口试图逃出城去。而守城的将士层层堵在门口,阻止百姓出城。 甘策一身戎装,正跟麾下将士一起商量作战方法。 西阳守将陆尹先踱步厅前,边看着地图,边说道:“如今我们三面受敌,郝战威在东侧,裴蕴大军从南边行来,江岸州的水军守在西南边,可随时增援。” “郑浩将军已经带兵从西边过来,可以抵挡郝战威那武夫,我已经传信让邢将军派水军截住江岸州。”甘策立在堂上对着众将说道,随即他偏过头,看向自己的副将齐世范,“齐将军,擢你领一军出城守在南侧,以成犄角之势。” 齐世范立即拱手道:“领命!”说罢便朝厅外走去。 这时一士兵跑进厅内,说道:“将军,城内百姓出现暴动,大家堵在城门口,嚷着要出城。” 甘策怒眉一抬,心中火气上涌,守城的将领怎么连这点事都处理不了,他对着身边一副将吩咐道:“你速速前去城门,如若劝解不成,违令者杀无赦!” “是!”副将领命后,立即出府上马,策马奔去。 戌时初刻,甘策带着副将立在城头,密切关注各方态势,他望着愈来愈深的夜色,看到到处是火星点点,心知今夜一定是不眠之夜。 突然一单骑朝城门处驶来,在靠近城门处,一将士策马高声道:“将军,齐将军在南郊遇到徐亮的袭击,北边郑浩将军已经与郝战威交战。” 甘策闻言心下一惊,没想到郝战威速度这么快,已经袭击了他在城外的两处兵力,如果裴蕴大军一到,那齐世范哪还有活路。于是他立即走下城头,边走边对着身边西阳守将陆尹先吩咐道:“本将军要出马迎战裴蕴,你来守城,记住,一定不能开城门,你只牢牢守住城门即可!”说完把兵符交到他手里,迅速跨上亲卫领来的马,带着早已守候在城门的兵马策马奔去。 甘策领着一万兵马朝齐世范行军的方向驶去,他兵分两路,欲一左一右营救齐世范。然而行至半路时,一斥候报道:“将军,前面有一队兵马迎面而来!” 他话声刚落,甘策便听到了大波的马蹄身,随后也远远地看到了一支兵马正对着他驶来。 “有多少人马?”甘策神色紧张地问道。 “大约一万人马。”斥候回道。 远远地一个声音划破夜空,让行军多年的甘策有一丝恐惧和不安,“甘策,我等等候你多时,快快前来受死!” “来着何人?”甘策也厉声问道。 “在下江州郭守成,今日便要领教袁楷座下虎将的威风,哈哈….”郭守成一声长笑,竟是一点都不惧怕甘策的声名。 甘策冷哼一声,心想自己一代名将,居然今日要与这江州无名小辈交锋,心中更是怒极,“就凭你!” 说着领着将士们往前冲去,“杀呀!” 随后杀喊声震天,到处都是士兵刀剑相交的声音,大桓的战士杀红眼的同时也在这内乱中一个个倒下….. 甘策边挥着大刀,砍向郭军,边内心琢磨着:如今进攻西阳的兵马都是郝战威的部下,那裴蕴的大军在哪呢?他瞬间想到鄂城,心中恐骇,难道裴蕴使得一招‘声东击西’? 第六十八章 鄂城之战 甘策内心已经越想越乱,只想迅速结束眼前的战事,援助鄂城。但是事不如人意,想不到这郭守成越战越猛,他底下的兵士也杀红了眼般,并不给甘军喘气的机会。 正当甘策被手下将士护住准备突围时,鄂城已是修罗地狱,城外城内到处硝烟弥漫、火光四起,那喊声已经震破夜空,响彻大地,而火光也已经把整个黑夜照亮了,一个个身子叠加在一起,一双双绝望的眼睛似看到了生命的尽头。 “裴大将军有令,凡是归顺朝廷者,一律赦免!”裴军的将士大声朝着已经被包围的荆州将士喊道。 面对已经兵败的事实,面对城破家亡的惨象,荆州将士已经没有信心再继续撑下去,何况面对的本是大桓朝廷的正义之师呢。 于是一*的士兵都放下了武器,举手表示归顺朝廷。 “刘将军,你迅速着可靠将领守住城门,另外,着人安抚百姓,记住,里面都是大桓的子民,不可侵犯,否则一概论处!”裴蕴神色严肃,高声吩咐道,他铠甲在身,看着已经城破的鄂城,却紧锁着眉头,内心也是欢喜不起来,因为眼前死的、伤的都是大桓的将士。 邢允文带着残剩的几千兵马朝夏口的方向逃去。他的头盔已遗失,满头蓬乱的发丝挡住了他脸上的不可置信和后悔。 裴蕴表面上朝着西阳行军,实则乘着夜色,在江岸州屯兵处渡江,亲自率军朝鄂城进发,而邢允文原本派去截留江岸州的人马则被刘机袭击。 正当邢允文派兵营救部将时,鄂城西面出现了一支军队,用弩机不停地朝城**火把,半个时辰后,鄂城内大火弥漫,兵荒马乱。再后来,鄂城四面均有裴军,裴蕴、刘机、褚玉堂、夏纬、江岸州等部队合围鄂城,两军将士杀成一片,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裴蕴这招不但够狠,而且出奇制胜。真是一反他一贯作风啊!邢允文骑着马缓步前行,边叹气边思量。 鄂城内,裴蕴已经高居城头,他双眼凝视对面的西阳,嘴角微微上扬。立在他身旁的燕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轻笑道:“如今西阳已经是一座孤城,将军令下,明日便可拿下西阳城!”燕绥神色倨傲,今日虽说是先取鄂城,但实则是两城同时进攻,眼下不日便可拿下西阳。 裴蕴转头看了一眼鄂城,神色疲惫,摇了摇头说道:“不,只是合围,断他的粮草,等着他投降归顺吧!”说完便朝城下走去。 燕绥会意,心知他是不想让鄂城的惨烈再次上演,毕竟苦的都是百姓。此刻燕绥内心真心佩服裴蕴的胸襟和气度,裴蕴心中时刻装有大桓百姓、怀有悲悯之心,这才是真正的宰相之才! 当夜甘策拖着受伤的身躯,带着余下的二千将士回到了西阳城。他的一万人马死伤过半,其他的都归顺了郭守成。 甘策一入城门,他的副将陆尹先便上前扶住他,带着一丝哭腔说道:“将军,我们被骗了,裴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实则攻打的是鄂城啊!” 甘策无力地点了点头,这些他都已经想到了。陆尹先接着说道:“末将已第一时间让门将把浮桥隔断了,如今四方城门皆闭,将军我们坐等大将军的援军吧!” 过了一会,甘策回到府上后,一将士急急跑来,哭道:“将军,齐将军和郑将军都已被俘!” 陆尹先边扶着甘策坐下,边挥了挥手让将士退下,甘策也低着头沉思,心想如何破了眼前这困局,如今西阳城已经被包围,如果等待援军需要有足够的军粮,但是裴蕴会给他时间么? 如果他是裴蕴,恐怕大军休整后,明日一早立即围城。所以目前他需要做两件事情,一件是确定粮饷还能撑多久,另一件便是拒不出兵,做好死守西阳的准备。 他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尹先,我们的军粮还能支撑多久?” “回将军,城内粮食可供五日用度。”陆尹先回道,不过城中的百姓恐怕就不一定有粮食可吃了。 他话音刚落,陆尹先的一个亲卫连爬带滚地跑了进来,“将军….将军,大事不好了,城中的军粮都被百姓抢走,如今将士们跟百姓厮打起来,场面不堪控制啊!” 甘策闻言瞬间起身,一口茶水吐了出来,胸中气血翻腾,竟是一时喘不过气来。 陆尹先赶忙拍了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口中不停安慰道:“将军,将军,事已至此,您不可动怒伤身啊!” “难道本将军一世英勇,今日定要折到裴蕴手里?”甘策喘了一口气,不甘地说道。 陆尹先看了看他疲惫的身躯,不好答话,只是想不到裴蕴也是用兵的好手,看来“江左管夷吾”之称是名不虚传。不过裴蕴虽然长途行兵,但是在人心上却是占了先机,正所谓“攻心为上”,如今大燕在襄阳虎视眈眈,而袁氏兄弟却闹起内乱,这让大桓的百姓如何臣服于他呢? 陆尹先越想越无力,作为西阳城的守将,到底是城池的归属重要还是百姓的性命重要?孰是谁非?还真是难以抉择。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出门安排将士去守好粮仓,同时尽量不要伤害百姓。 鄂城失守,西阳被围的消息连夜已经送至夏口的袁楷处。 当袁楷半夜从被窝爬起来,听到这样不可置信的消息的时候,一时没站稳,竟是跌了一跤,吓得一众侍卫魂飞魄散。 “真不愧是我多年的老对手啊!”袁楷内心叹道,他咬牙默想:“裴蕴啊,裴蕴,我真是看错了你,没想到你来了一招‘声东击西’。” 众将收到消息后,均连夜赶至袁楷府中。一个个神色凝重,不敢作声。鄂城已失,西阳不保,夏口门户大开,大家有怎能高坐无忧呢? 袁楷已经整好衣裳,他缓步坐在堂上,鹰眼一扫,看着堂下稀稀疏疏的将士,心中颇为恼怒和愤恨,裴蕴一夜就败了他两名虎将,叫他如何不痛心。他吭了一声,示意众将支招。 荣捷的白眉已经皱成一条线,印堂成‘川’字形,心里踌躇着,眼下有一个棘手的问题,那就是是否要放弃西阳城? 果然,一将士起身问道:“将军,西阳城和甘将军怎么办?” 袁楷闭了闭眼,不想看他,多年来的戎马生涯,使得他早已一身病痛,每每半夜醒来,都会头痛欲裂,此刻他正头疼不已,根本不想答话。 荣捷思虑半晌后,沉声道:“将军,西阳城只得弃。”他话音一落,众将皆凝视他,放弃西阳城也相当于置甘策生死于不顾。 荣捷解释道:“其一,西阳如今已经是废城,裴军四面包围,城内兵士不满一万,甘将军有伤在身,齐世范和郑浩已经被俘,西阳城守也守不住。 其二,裴蕴应该已经布防,只等我们前去营救,如果派兵前去,正是羊入虎口。其三,裴蕴好歹是大桓的宰相,应该不至于置城内百姓生死于不顾。既然救无可救,只能弃城。” 荣捷分析得条条是理,倒是令众将无法反驳。 连一向与荣捷不合的包智之也出声道:“荣将军此话有理,我们不能再做无谓的牺牲,当务之急,便是在夏口城外布阵,阻挡裴蕴大军西行。” 袁楷沉默半晌后,也不得不认同荣捷的说法。 “好!那列位将军便去安排吧!”袁楷身体有些微颤,为了不影响将士的信心,只得让他们先行退下。 荣捷神色微动,心里约莫有些明白,随后便带着众将回去议事,商量排兵布阵以对抗裴蕴。 大桓景熙十四年九月二十二日清早,被裴蕴大军合围三日之久的西阳城的城门终于吱呀的打开,在裴蕴连番三次书信劝降之后,甘策终于领着西阳的将士出城归降。 裴蕴从抵达江州后后至今,第一次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亲自下马接受了甘策的归顺。甘策虽然内心有些赧意,但面对大桓宰相的殷切关怀,甘策也终于放下心中的芥蒂,表示配合裴蕴的安排,他只提出不会跟袁楷作对的要求。裴蕴理解他的为难,于是只把他当作座上客,心想待平叛后,再作安排。 第六十九章 棱王回府 裴蕴连下两城,折掉袁楷羽翼的消息也在第四天后,被快马加鞭送至京城。萧墨琤收到捷报时,正在峥乐台与沐箫和以及江梅一道品酒论乐。 “来,我们干一杯,遥贺裴相的大胜!”萧墨琤举杯向着二人,笑意不止,仰头饮尽。 沐箫和也连连叹道:“裴相文治武功已经无人能及,出将入相更是人臣典范!” “俗话说,姜还老的辣,裴相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连下两城,损了袁楷几名大将,恐怕袁楷现在还在府内捶胸顿足呢!”江梅也附和道,实则内心淡然无波,这样的胜利还有高炽的功劳,当然,也有倚云阁的襄助。 “正是,如今裴相在鄂城附近与袁楷对峙,江夏的凌恒也与袁恕在胶着,如若凌恒能拿下江夏,那夏口便处在两面包围之中,裴相便可一举进攻夏口。”萧墨琤正色道,只要攻下夏口、打败袁楷,那其他郡县一定望风而靡。 袁楷那样骄傲的人,是绝不会退逃的,他一定会在夏口与裴蕴一争高下。 “比起裴相的出奇制胜,我倒是更惊讶江州刺史高炽的用兵方略,古来为将者,无不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上上之谋,可见这位高将军也是个中高手!”沐箫和一脸诚然地赞道。 江梅心中一笑,高炽可是她花了多年时间辛苦栽培出来的将才,这次一展才华,便声名骤显,江梅对此很是欣慰,“江山代有才人出,这是朝廷之幸!”江梅笑道。 她边说边发现了萧墨琤在一旁沉思,不用猜也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你们说这高炽是什么来历?”萧墨琤瞅着二人,问道。 这确实是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短短时间内崛起的一州之主,还是如此惊才艳艳,不得不引起大家的顾忌。 “他一定不是裴相的人!”沐箫和首先说道,“如果他是裴相的人,裴相则不会把豫州的兵马都带走!” 萧墨琤点点头,确实如此,不过一想起豫州,他心中就气不打一处来,历阳居然被姑孰的羊敬仁出兵占领,那羊敬仁得了历阳后,便立即上书,表示自己为了防范大燕南下,才发兵稳住豫州,书中还一再表明自己对于萧帝的忠心。萧帝看了也无奈不已,后来朝廷为了不引起豫州骚乱,只得接受既成事实。 “不是裴相的人,也并不代表他就不会臣服九殿下!”江梅若有所思地说道。 萧墨琤闻言,抬眉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江梅接着说道:“从高炽的作风来看,他要么谁的人都不是,要么他就是陛下的人!” 萧墨琤沉思了会突然又笑了起来,沐箫和思索了一会,也恍然大悟,萧帝最擅长的事情就是乘机提拔一些地位不高或者出身不高的人来为自己所用。 而眼前这个高炽实在是太符合他的需要了。而萧帝不认命颜石虔为江州刺史也就是不想再让一个外戚专权。而高炽没有任何背景,他唯一的靠山只能是皇帝。萧墨琤和沐箫和想明白后,相视一笑,既然如此,便好办了。 江梅依旧一脸平淡地瞅着被二人丢下许久的棋盘,似乎在思量着,应该是谁在领先? 沐箫和看她一脸认真的表情,有些想笑,“江姑娘,你对朝廷的局势洞察得如此透彻,实在是难以想象,你居然不会下棋。” “小梅不明白,这两者有关系吗?”江梅有些莫名,会下棋跟懂朝局有何必然关联吗? 萧墨琤解释道:“因为你这个玲珑剔透的心思,应该是会下棋的。” “哦哦,”江梅恍然大悟,不过转瞬她瞅着萧墨琤,诡异地笑道:“貌似九殿下也不遑多让啊!” 萧墨琤闻言一噎住,瞪了她一眼,“本殿下不会下棋吗?我只是下不过他而已!”说着不满地看了一眼沐箫和,谁叫他老是赢自己,害他在江梅面前不怎么抬得起头来。 “好吧,好吧,也不知道苏太保是怎么教的你,这么多年了,居然也就赢了我一次!”沐箫和装作无奈,似乎自己很是不喜欢赢他。 萧墨琤看着他那一脸欠揍的表情,“沐箫和,你等着,等我哪天挑唆兰英妹子,让她好好管管你,不许你在外面逍遥自在!” 沐箫和见他提起兰英,有些不好意思,知道他一生起气来,就言语无状,于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萧墨琤偏过头去,不理他,自顾自的喝起酒来。 江梅听了这话,轻笑了几声,她随即喝了一杯酒,掩去眼中的异样。 随后三人均不再言语,于是坐了一会,便散去。 临走时,华缨过来相送,江梅看着华缨,眼中依旧有丝迷离,想起了那夜之事,她暗暗叹了一口气,悄声离开。 傍晚时分,一辆朴实无华但宽阔高大的马车停在了建康东郊的凌王府。 在京口整军多日的萧墨珩终于回到了他的王府,此时,他府内的管家、侍从以及妻妾均出府相迎,就连东方湛也站在一旁微笑地看着被妻妾环绕的他。 凌王府内的两位侧妃此刻都盛装打扮地立在萧墨珩面前,谢远岫依旧身着绿色的衣衫,娴静端庄地瞅着萧墨珩,一脸多日不见的相思情意。 她的右边那位女子,身穿淡蓝色衣裙,她凤目清澈,面庞圆润,眉目间隐然有一股英气,全身无太多装饰,简单又不失大雅。她便是萧墨珩新娶的侧妃,石青藻。在她身边还有一俏丽女子,她正眨着大眼睛,偷偷地看着萧墨珩笑。 萧墨珩看着她一脸无奈道:“你这小丫头又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笑的这么开心!” “没什么,只是看姐夫回来了,谢姐姐和我姐姐都很开心,她们如今笑起来都是甜的。”石晓庄打趣说道,完全不顾及脸色已经红透的两人。 谢远岫闻言很是不好意思,只是偎在萧墨珩身边不言语。石青藻则一年怒容地训斥道:“我平日里把你宠坏了,让你在王爷面前不懂规矩!”说着便敲了一下她的头。石晓庄嘟了嘟嘴,咯咯地掩面笑着。 ps:领导让箫和撰写个城市宣言,汗,我哪能写这啊,我的宣言是:大家都来看归荼啊........不过,要是真的哪个城市宣言是俺写的,俺会告诉你们滴....嘻嘻 第七十章 莺声燕语 萧墨珩只是轻笑,并不答话,随后一手拉一个,走进府内。踏入府门时,他面含笑意地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东方湛,点头示意后,便拥着两位侧妃进厅中用膳。 膳后,萧墨珩便在石青藻的院中歇息,同时也把从京口和广陵带来的东西交予她收着。石晓庄倒也聪明,见他二人进了院中,自己便带着丫鬟到别处玩耍。 “晓庄在府上还住的习惯?”萧墨珩轻声问道。 石青藻边给他倒了一杯茶,边跪坐在他身旁,柔声笑道:“她那性子,到哪都是能适应的,王府都快被她闹翻了,幸得姐姐包容。” 萧墨珩笑了笑,“出岫性子虽有些冷,但内心实则是和善的,她不太爱打理一些杂事,府上你平日就多照看些。”萧墨珩揽着她入怀,脸庞靠在她的发丝上,声音有些沙哑。 “青藻省得,王爷放心!”石青藻轻轻偎在他怀里,多日不见得思恋让她不由自主地环住他的腰身。她身为家中长女,从小给父母分忧,从不让爹爹和娘亲累心,娘亲身体不是很好,家里的事都是她来打理。 进了王府之后,她倒很是适应,谢远岫让她帮忙料理的事,她也很快能上手,甚至比她更熟练,后来谢远岫很多事情索性不管了,不过因为她入府早,很多大事还得她做主。 但最让石青藻欣喜的则是她的夫君,她从不是攀附权贵之人,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嫁入王府,但是真正难的是能得如此一位俊逸雅量的男子为夫婿,她以前那样的坚强豁达,在萧墨珩面前全部化作了绕指柔。 此刻倚在他怀里,更是让她倍感舒适和安心。 “你可以多带她出去玩玩,你爹爹想让她留在身边,恐以后也难得能如此逍遥自在!”萧墨珩掠去垂在她脸庞的青丝,出声建议道。 “嗯,她已经出去逛过好些回了,秦淮河岸的茶楼、乐坊她都去过,东方先生还带她去听过曲,就连晓月楼她也游玩一番回来了。”石青藻轻笑回道。全然没注意她提到晓月楼时,萧墨珩神色一滞。 “别拘束了她,我棱王府的人还怕人欺负了不成?”萧墨珩随即莞尔,神色中有一丝傲然。如今他手握重兵,麾下谋臣亲信个个精悍,他已经有足够的资本来争夺天下。只是想起他离京多日,荆州局势怎么样了,心里不免有打起精神来。 萧墨珩缓缓扶起她的身子,看着她温柔说道:“我今夜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早些将息!” 石青藻点了点头,起身后帮他整理了下衣裳,便送他出门。她心里清楚萧墨珩刚刚回府,应该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萧墨珩也最是看重她的得体大方。 但,谢远岫却不如石青藻这么明事了。 此时,谢远岫的居处内,她的随嫁丫鬟,看着垂泪的小姐,愁眉不已。 “小姐,王爷今晚歇在石侧妃那边了,小姐就早点休息吧!”谢远岫的随嫁丫鬟,出声劝道。 谢远岫并不应她,只是独自倚在窗边伤神,自从知道萧墨珩去了石青藻居处后,她眼中就止不住得流出了眼泪。石青藻未嫁入王府之前,虽然府上也有些小妾,但萧墨珩除了独处之外,几乎夜夜都在她院中歇息。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多年。 可自从石青藻来了之后,王爷每月至少有十日都在她那边。本是专房之宠,如今被人分去一半,让她如何不难受。何况萧墨珩在京口已经待了好一阵子,这一回来就歇在那边,谢远岫心中更是醋意十足。越想那泪珠子就更是剪不断、理还乱。 萧墨珩踏入谢远岫所居的翩若轩内时,见到的就是美人垂泪,独自悲秋的情景。 明悟如他,如何不知道谢远岫为何伤心。他在府中时,并不爱带着随从,因而他独自踏入院门,也没有被谢远岫发现。直到他缓缓走进房中,谢远岫的丫头才惊讶又惊喜的发现了他,连忙行礼道:“王爷!”随后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谢远岫转身发现了一袭白衫轻笑地望着她的萧墨珩,她再也忍不住,直直地扑入他怀里。 连哭带笑地娇声道:“王爷,岫儿以为您今晚不过来了呢!这些日子在外面,王爷肯定受苦了!”她一想起他是去京口安抚流民,就担忧他吃不好睡不好。 “傻丫头,你看我不是好好的!”萧墨珩一脸宠溺地笑着,随即神色有些严肃,继续说道:“出岫,你是我府上最早的妃子,府中的事情你和青藻一道好好料理,两人相互帮衬着,她不懂的你多教教,我不希望府上有任何差错,你明白吗?” 谢远岫闻言从他怀中起身,柔柔地看着他,明白了萧墨珩的言下之意,点头道:“王爷放心,岫儿还是明白事理的,以后不会再这样小性子,让王爷分神。藻儿妹妹理事大方,稳重得体,府中上下很是喜欢她,岫儿一定会和她齐心协力,给王爷分忧!” 谢远岫很是乖巧,她在萧墨珩身边多年,心里非常明白他要的是一个安宁无忧的王府,只有让他安心舒心,只有做他想让她做的事,才能牢牢抓住他的心。 萧墨珩听了她的话,心中又柔软了几分,好在他身边的女子都知书达理,温婉贤淑。这样他才能少操点心,安心处理朝事。 “岫儿,今晚我要去书房处理要事,你先休息,明日再来看你。”萧墨珩用手轻轻抚摸掉她的泪痕,柔情无限。 谢远岫终于收住了眼泪,只是眷恋地看着他,“岫儿明白,王爷当心身子!”随后取了一间玄色披风帮他系上。准备送他出去。 萧墨珩止住她的脚步,“夜深露重,你不用送了!去歇息吧!”说罢转身离去。谢远岫还是忍不住倚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玄色的背影消失,才回房休息。 不过萧墨珩并未去书房,只是从偏门出去,上了一辆早已等候在外的马车,与车中之人一道急急地赶往城中。 第七十一章 深夜邀约 如今已经是深秋,夜色越深凉意越浓。江梅在九竹的陪同下赶到了长干里一处小阁楼。江梅一个人歪着身子坐在阁楼里,她向来怕冷,于是着了一件披风,她用手紧了紧披风,似乎感觉身子有些冷。 江州….再往后就是荆州了….她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一定不能失手。 她等了好一会,终于听到了进屋的脚步声。 江梅撑着案几,连忙起身,却见萧墨珩披着一件玄色披风,淡笑地看着自己。下一眼,东方湛又是一副羽扇纶巾的模样,出现在了萧墨珩身侧。 江梅朝着萧墨珩欠身笑道:“真是不好意思,让殿下风尘仆仆地赶来,小梅实在愧疚!” “姑娘客气了,看来定是有要事。”萧墨珩解了解披风,将它置于一侧。 江梅忽然间闻到了一股香气,多年来她试药、闻药,已经练就了一个敏锐的鼻子。萧墨珩身上的这股香气显然不属于他。 她轻笑了一声,忍不住打趣道:“殿下今日刚刚回府,便急急被小梅请来,看来小梅实则太煞风景啊!” 萧墨珩闻言一愣,他自认识江梅以来,何时见她开过玩笑,今日见她打趣自己,倒是觉得有些好笑。不知道为什么,晚膳时得知江梅夜里约他议事,他内心是高兴的也是期待的。于是抛下府中两位娇羞美人来会她,居然还被她玩笑一番。萧墨珩顿时又觉得有丝怒意。。 东方湛一听便明白江梅意有所指,偏头看了看萧墨珩哭笑不得的表情,愣是忍不住轻笑起来。 江梅也忍不住,于是也跟着笑了起来。萧墨珩见状,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脸上微红。他自打出生以来,还没有人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想来萧墨珩不在京城时,江梅与东方湛商量着办事,遂二人也熟络了不少。 “敢情本王的两位军师今日合伙起来打趣本王不成?”萧墨珩故作生气,不过看着他俩那开心样,倒是也不介意。 “不敢,不敢,自饮一杯,以示惩罚!”东方湛却是喝了一杯酒,赶紧圆场。 江梅也歉意道:“是小梅放肆了,殿下莫怪!” 萧墨珩哪里怪她了,如今多事之秋,难得见到她笑的那么随意,自己也开心。 “好啦,谈正事吧!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荆州和京城可有什么变动?”萧墨珩出声问道,边说边坐了下来。 见他严肃起来,江梅也正色回道:“今夜之所以急着见殿下实则有两个重要消息。” 萧墨珩不由一愣,定定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东方湛也是凝神细听。 “其一,我已得知消息,夏口的裴太傅病重;二则,当年小梅游历大燕时,结识了几位朋友,他们捎了急信过来,告知我,大燕已经在整顿兵马,不日便会南下,而首当其冲的便是徐州!”江梅朗眉一抬,看着萧墨珩。 真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检验京口的流民军队了,江梅心里叹道。 虽然江梅只是谦虚道是自己结交的朋友告诉自己的消息,可萧墨珩心里非常清楚,江梅在大燕有自己的情报来源,不然这么机密的消息她如何能知。再一联想晓月楼在大燕也有分坞,这就不足为怪了。 “本以为大燕会乘着荆州内乱,南下取了竟陵,以获得整个襄阳。或者直下豫州,拦腰斩断长江。没想到他们居然从徐州下手!有些不可思议。”东方湛微锁眉头,似乎想不明白大燕的举措。 “大燕之所以不取竟陵,是因为裴蕴和袁楷都在夏口,一旦大燕南下,两人难保不会合力对外,好歹二人也是大桓的将军和宰相。与其冒险,不如让他们先打个你死我活,等兵力消耗之时再行南下!”萧墨珩分析道。 “殿下分析得对,至于为何进攻徐州…”江梅轻笑了一声,“大燕实则比大桓也好不了多少,大桓士族内乱,他们则是三位皇子为了皇位,尔虞我诈,生死交锋,朝局颇为动荡。如今大皇子好大喜功,只怕是想利用大桓内乱的机会,染指兵权,建立功勋吧!” 东方湛点点头,接话道:“大燕立少不立长,如今三皇子为太子,暂居储位,而二皇子有大燕威望甚高的北鹤先生的辅佐,在长安和襄阳颇有建树,只有这大皇子虽也得到不少朝臣的支持,但是他最迫切需要的就是军权了!” “好!既然如此,那我便向父皇请缨,会一会这大皇子!”萧墨珩眼中射出一记亮光,正是那种宝刀出鞘的光彩。 江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颇为不好意思地说道:“殿下,恐怕不需要您出手!” 萧墨珩皱了皱眉,不解地问道:“为何?” 江梅并未答话,倒是东方湛笑着回道:“殿下,这徐州还是交予石冰将军即可,我揣测,大燕是不会放过襄阳的,等裴相与袁楷高低一决,北鹤便会挥师南下,这徐州之功是小菜,但是襄阳我们绝对不能拱手让人!”东方湛说出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语气中的那种坚定和必胜的信心,倒是让萧墨珩感受到了一些异样的神采。 东方湛说话的时候,眼睛时不时看了看江梅,江梅只是眼睛低垂,面色有丝苍白,似在沉思,实则胸内气血膨胀: 北鹤!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费了这么多心思谋划,只为引你入局! 经东方湛的分析,萧墨珩也明白了其中的厉害,他低头饮了一杯酒,心中有丝自责,怪自己只是想急着试试京口这支部队的刀锋锐利与否,倒是忽略了大局,有些急功近利了。 “江姑娘,你刚刚说裴太傅病重?”萧墨珩突然想起了这档子事,抬头问道。 “正是!”江梅真正心忧的不是大燕犯境,而是这威震四方、德高望重地裴太傅行将死去。当年云凌波可是在他手底下打过仗,云凌波死于襄阳时,这位裴太傅就在夏口,当时是什么情况,他应该是知情者吧!这么多年来,她让在裴府的细作多方小心查探,可一直无有价值的信息。如果可能,她或许需要亲自跑一趟夏口了。 江梅缓缓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裴太傅年老体衰,如今遭到袁楷的逼迫,病情便加重了,恐怕时日无多!” ps:下周强推,呵呵,箫和很开心,剧情也会有大进展啦,小江要前往荆州平叛啦 第七十二章 君心难测 萧墨珩看着江梅有些悲伤的脸色,有些不解,裴岩早已淡出朝堂,他的去世对于朝局恐无什么影响,不知道江梅为何如此伤心! 东方湛却未在意江梅的神色,而是岔开话题:“袁韬果然从长沙经由豫章一线,赶往江州,只可惜如今被颜大人困在南昌,动弹不得!” 萧墨珩被他的话吸引过去,笑道:“我已让八弟传信给颜大人,尽量智取袁韬,不让士兵有过多的伤亡,如今朝廷正是用兵之际,让这些兵力耗在内乱上,实在让人痛心!” 一说起这事,萧墨珩不由想起夏口的局势,他神色一变,忧虑道:“倘若竟陵和江夏能摆脱袁氏的掌控就好了!” 东方湛闻言瞧了一眼江梅,略作沉思后,装作无奈道:“可如今平西大军掌握在裴氏手里,荆襄没有我们的人马,实在是鞭长莫及啊!” 不过他转瞬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带着期待地望着江梅道:“湛没记错的话,姑娘的梅花谷似乎就在义阳,而义阳正靠近竟陵和江夏……” 他正视江梅,两人目光交会,江梅笑了笑,她不用想都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 “不行!”萧墨珩迅速打断道,东方湛的意图在明显不过,他想让江梅去一趟荆州, 可萧墨珩听到这个建议,第一个反应是不答应。他本能地生起一种保护欲,纵然江梅是他的谋士,但也是一个女子,更是一个牵动他心弦的女子,怎能让她为了自己而轻身涉险呢! 萧墨珩这么说的时候,江梅却是一脸坦然,她迎视东方湛,似带着一丝挑衅和自信,笑道:“小梅正有此意呢!” 萧墨珩眉头皱得更深了,“我不答应!此去荆州非常危险,我不能让你为我冒险!”萧墨珩深邃的眼神盯着江梅, 他知道江梅是个不顾自己安危的人,她心性也高,怎肯在东方湛面前低头,萧墨珩内心有些埋怨东方湛,平日里他都谨小慎微,不知他今日此举意欲如何? 东方湛无奈的缓了一口气,神色沉重地说道:“殿下,如若不去荆州,难道任由裴蕴控制荆襄吗?等他击败袁楷,他裴蕴就会是下一个袁楷!朝廷已经经不起他们三番两次地闹腾了! 过去朝廷都会控制夏口,以减轻袁楷制造的压力,可等裴蕴拿下荆襄,那他就是独揽上游,只要顺流而下,江州、豫州都会应势而倒,后果不堪设想哪!”东方湛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语气竟是有些激动。 萧墨珩闭了闭眼,他何尝不知道荆襄的重要性,如果不乘机分一杯羹,他又怎有机会与北鹤一战呢!荆州是要去的,可他再仔细想想,眼下再无第二个适合的人选,何况江梅与九皇子关系密切,由她去,便可顶着萧墨琤的名头。不过饶是有再多的益处,他也实在不忍让她去涉险。如此一想,萧墨珩内心踌躇不已。 江梅见他面色痛苦,心里很是感激,至少眼前这位主上,对她还颇为回护,他的不忍,便给了江梅更大的信心和决心。 江梅依旧一脸轻松至极,“殿下是不信任江梅吗?”她故意为难。 萧墨珩睁眼看着她,“怎么会?”明明是担心她的安危,怎么就变成不信任了。 “那殿下就应允小梅前往荆州吧!”她抬头傲然说道:“我在此向殿下保证,一定毫发无损地回来,继续为殿下效力!”说罢莞尔一笑,饮了一杯热酒,暖一暖有些微冷的身子。 萧墨珩定定地望着江梅,眉间一锁,眸光微动,半晌不语,神色里竟是万分担心。 江梅将他的担忧收在眼里,只是轻笑地等待他的回复。 “好!那你答应我,一定不去做危险的事,不上战场,平安回来!”萧墨珩声音有丝沙哑,明亮地眼眸里有七分担忧,还有三分不舍。 “一言为定!”江梅举杯,嫣然一笑,额边的青丝飘落下来,那淡然洒脱的举止,让萧墨珩如何都移不开眼。江梅只是仰头饮酒,并未去注意萧墨珩的凝视。 “我给你配几名侍卫,让他们保护你的安全!”既然只能放她去,那萧墨珩只得加强人手来保护她。 江梅摇了摇头,“难道殿下还真以为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夫吗?”萧墨珩闻言一愣,没想到她说的这么直接,他何尝没有思索过她的目的,何尝没有怀疑过她的来历,只是一来一直查不到有效的信息,二来自己内心有一种本能觉得可以信任她,因而一直没有出言相问。 “有朝一日,我会让殿下知晓我的目的,但请殿下一定相信我,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殿下完成大业!”江梅前所未有的认真,也是第一次跟他如此坦白,她希望他相信她。 “我信你!”最真挚的情意也是最简单的话语,萧墨珩只需三字,足以表达他内心全部的感受。 江梅身子微震,望了他一会,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但她没说什么,只是朝萧墨珩深深作了一个揖: “江梅无以为报….” 萧墨珩伸手将她扶起,温柔地看着她,轻声道:“我只要你安全回来。” 江梅笑了笑,亮白的肌肤上晕上几分红色,她没回他,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了。 萧墨珩望着她白色的纤影消失在门角,心募得一紧,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抽走,让他忽然有种失落。 此时,身后传来东方湛有些沙哑的声音: “殿下,我派人去了一趟梅花谷…..” 萧墨珩眉头一凝,立即转身,看着他,眼里有着说不清的情绪,半晌才开口:“然后呢….” 东方湛低了低头,微叹了一口气,方抬头看他:“江梅不是江谷主的亲生女儿……” 萧墨珩一怔,他真的可以完全信任江梅吗?他望了望窗外,见烟雾浓浓,眼色不禁怅惘起来,许久过后,他长叹了一口气:“先生…..” “湛知道该怎么做….”东方湛垂了垂眉,低声说道。身为一个主上,他哪里能毫无防范地去信任任何一个人呢。东方湛心里不由苦笑。 当夜回到王府后,萧墨珩便写了一封密信,让覃信连夜送去广陵,“记住,必须亲自交给石将军!”萧墨珩吩咐道。覃信领命后,先施展轻功躲过城门的侍卫,出了东篱门后,便寻了一匹马,飞快地朝京口和广陵方向奔去。 ps:大家期不期待,小江与小七之间生嫌隙呢.....嘻嘻....箫和好像忘了祝大家七夕快乐,既然过了,就祝大家周末快乐 第七十三章 危机四伏 两日过后,朝中再次面临着一场危机。朝臣又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交锋。 “陛下,大燕这次卯足了劲要南侵,臣看,不如招抚袁楷,平息内乱,齐心协力抵抗大燕!”张博望乘机抢话道,如今裴蕴和袁楷僵持不下,这场平西之战,实在打得让他心慌。 御史中丞齐修龄站出来嘲笑道:“张大人真是好能耐,要不大人也去招抚招抚大燕的铁骑?” 御史的话向来刺耳,这齐修龄也真是不给面子,说得张博望脖子都红了,张博望涨红着一张脸,竟是说不出半个字来。只得甩袖不理他。 “陛下,大燕是想让我们东西受敌,逼着我们首鼠两端、不可兼顾。正是如此我们才不能乱了阵脚!”尚书右丞纪若思分析道。 “纪大人所言极是,平西大军不可撤,再过些时日,相信裴相一定会制住叛军!”沈攸附和道,可千万不能让朝廷松懈了平西大军的补给,不然裴相可就功亏一篑。 “正是!陛下,袁氏骄扬跋扈多年,不可心软,这内忧治不好比外患更严重啊!”五兵尚书庄敬先拱手叹道。他虽是五兵尚书,但只有调兵的权利,并不能统兵。如今士族专兵,朝廷兵虚,不平袁氏,大桓无安宁之日。 萧帝瞅着众臣你一言我一语的,看着架势也是一边倒,袁氏绝对不能姑息,何况裴蕴也不会答应。因而萧帝根本没打算放弃攻打袁楷,大燕犯境的消息传到他耳中时,他心里就有了打算,只是需要一个人在合适的时机说出来而已。 沉默许久的苏维信终于开口道:“陛下,石冰将军行军打仗多年,相信他一定有所安排,眼下最困难的是军费粮饷的供给,如今只能节省开支,保障前线军粮的正常用度!” 这时,谢荟也出声道:“陛下,前些日子,七殿下在广陵和京口收抚流民为兵,如今朝廷正是用兵之际,不如下旨给这支流民军队一个名号,鼓励他们北上抗燕!” 朝中众臣闻言均是一愣,原来七殿下所谓的不带一兵一卒前往京口安抚流民,采取的就是这个办法,不得不说,这个办法真是绝,不过向来不显山露水的七皇子,现在居然手握重兵,他日太子之争可又要热闹了。 苏维信眉头一皱,瞅了瞅谢荟,心中才领会到萧墨珩的京口之行的意义所在。看来一直把心思放在平西之战上,都无暇关注七皇子在京口的动静。 萧墨珩轻移脚步,走至堂前,亲启红唇跪下说道:“父皇,请升京口为北府,封流民军队为北府兵,让他们为大桓守疆护土!”声音清亮,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众臣心上。让人不容忽视,不容置疑,不容反对! 京口是建康东边的门户,朝廷一直重视建康上游的荆襄、江豫,而忽略了下游的京口,京口实则可称为建康的倚靠,西则可抵抗上游顺势而下的强兵,北则可防御大燕的铁骑,南还可把控东南三吴的安定。 如今这七皇子经营了一支属于皇室的军队,这让萧帝如何不动心,更何况,现下大燕南下进犯徐州,让朝臣找不到不支持的理由。 只是他这么一句话却是让朝臣面面相觑了! 所谓天日地利人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众臣今日才见识到七皇子萧墨珩的厉害,更是不得不佩服他的隐忍和智谋。 尚书仆射王诩之内心轻轻叹道,他侍立朝堂几十年,从来不偏不倚,可他又何时真正看透过朝局,原来这争斗从来没有平息的一天,当一拨拨人倒下时,还有一拨拨人站起,更有一拨拨人在他身后望着,等着有朝一日取代他。 堂下众臣均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萧墨琤,也看了一眼苏维信。本以为等裴蕴平叛后,九皇子便是毫无疑义的太子,但是眼前局势突转,七皇子不动声色地占据了下游的有利位置,成为新一轮太子的有力争夺者。 苏维信瞳孔微缩,面上看不出半点情绪,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萧墨琤,见他面无表情,心下颇为忧虑。他收回视线,嘴边有一丝微不可闻的叹息,此刻他才意识到,七皇子萧墨珩才是真正的对手,原来他一直韬光养晦,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一鸣惊人! 萧帝见大臣均保持沉默,心下轻笑,当萧墨珩临行之前跟他说出他计策的时候,萧帝既惊讶又赞赏,原来自己这个儿子心中有如此韬略,只是一直藏锋而已。 皇权衰微是大桓皇室最尴尬的处境,而兵权不掌是最致命的弱点。“父皇,从此以后,我们便可拥有一支真正属于自己的军队,它是一支王师,他日它也将成为父皇最可倚靠的后盾。”萧墨珩说出这些话时候,眼中熠熠生光,萧帝才第一次醒悟到,原来这个淡然无争的儿子,也是一个心系天下的皇子。 萧帝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王者胸怀,“先有京口,控制建康下游,才能稳住建康。而这支军队将是我们的王牌,也是我们的利剑!”那样的气度似乎连自己都不及,萧帝想着想着,默叹了一口气,以前他的眼里、心里只有萧墨琤,浑然不觉自己还有一个如此优秀的儿子。 “请陛下准七殿下所奏!”尚书左丞宗世林沉稳的声音将萧帝的思绪来回了朝堂。 萧墨珩闻言眉头一皱,这个宗世林玩什么把戏,他本是六皇子一党,如今公然支持自己,到底是想真的另择新主呢,还是故意为之,好引起大家的反对。 苏维信嘴角一笑,这个世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利益相关,恐怕这个宗世林是想借机通过七皇子来压制九皇子的气势。只是他想不到自己一出声,居然起了反作用! 果不其然,好些大臣因宗世林出声赞成,均有些诧异也有些犹疑。 中书侍郎傅嘏出列说道:“陛下,请您三思,可用流民军前往淮阴抗燕,但是如果过于信任,恐他们恃宠而骄,为祸三吴哪!” 傅嘏一言便道出了多年来朝中对于流民最大的顾虑,不少大臣也是轻轻点头。 谢荟见状立即反驳道:“傅大人,以往正是因为朝廷不信任流民,他们居无定所,吃了上顿没了下顿,因而出现些许骚乱,但如今朝廷重用他们,他们一定会感恩戴德,效力朝廷。” 随即他轻笑一声,瞅着傅嘏道:“如今京城兵力有限,西线战争吃紧,如果朝廷不拿出诚意,又怎能让他们甘心为大桓效力呢!” 谢荟说的有理有据,倒是也让人无法反驳。他向来爱夹在苏氏、裴氏和袁氏之间周旋,只有今日难得一次如此斩钉截铁。倒是让人快些忘了萧墨珩曾娶了谢家的女儿。 ps:今天强推第一天,让箫和擦擦泪光,谢谢编辑小鱼儿,谢谢你,谢谢陪箫和一直走过来的朋友们,归荼是箫和的心血之作,查了很多史书,画了很多地图,虽然有战场戏,可都是箫和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法子,希望大家继续支持箫和,票票,收藏啥的,给箫和一些鼓励,好么? 最后,推荐两本书。 第一本是澈澈写的《大神已掉线》:为什么别的职业选手退役回游戏混的风生水起,我却混的跟网文废材流小说主角一样苦逼?? [bookid==《大神已掉线》] 第二本,是爬爬的书《幽灵交易所》:你相信魂魄是可以买卖的吗? [bookid==《幽灵交易所》] 第七十四章 建号北府 苏维信偏头瞧了一眼众臣的脸色,心知大家也都有些为难,于是拱手说道:“两位大人皆言之有理,臣以为,不如先试试这支流民军的本事,等他们真正为朝廷立功了,再进行封赏不迟!”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以退为进。话虽说的好听,实则跟傅嘏一个意思。 萧帝一言不发,他习惯于观察众臣表现,先让他们争够了,自己再出来收拾局面。他何尝不想牢牢控制这支兵队,只是还真得看它够不够格。 这时尚书仆射王诩之出声道:“陛下,臣建议,先封流民军为北府兵,让其随石冰将军北上抗燕,耳后等他们建立功勋,再升京口为北府重镇,以为建康门户!” 大桓现有东府、西府以及南府,均为军事重镇,东府即为扬州,治所在京城东南边,太保苏晋是上任扬州刺史,他卸任之后,萧帝再也没有任命新人,因为此职几乎掌控包括建康在内的东南各郡,整个京城都在他手里,因而只得分而化之。 西府便是荆州,南府便是江州,均是大桓最为倚重的军事重镇,其掌军将领正是大桓权势最高的一批军将。如果把京口升为北府,那么萧墨珩将是第一个掌军权的皇子,而这支军队也是皇室的直属军队。因而设置军事重镇非同小可,大臣也都是捏了一把汗。 王诩之一席话倒是得到了不少大臣的认同,他的建议解决了不少问题,其一,如果现在就升京口为北府,那么这支军队的将领级别甚高,不好控制;其二,如果让萧墨珩掌握北府兵,势必引来苏氏和裴氏的不满,如今只是先封军队名号,稳住流民军,让其依旧在石冰治下,也可缓缓萧墨珩的势头,再徐图谋。 因而王诩之话音一落,诸多大臣出列表示赞同。 萧帝浓眉一舒,终于哼了一声,高声道:“准王卿所奏!” 萧墨珩也起身退至一旁,转身时与萧墨琤眼神相碰,萧墨珩读到了萧墨琤眼中的洒脱与挑衅,“既然你要玩,我就陪你玩!” 萧墨琤也看到了萧墨珩眼中的笑意和随性,“才刚刚开始而已!” 散朝之后,萧墨珩便立即回了王府,跟在一旁的秋林一直不敢多言,他已得知他主子的建议并未得到朝堂的认可,以为主子心情欠佳,因而只是在旁小心翼翼的服侍。 萧墨珩走过西边长廊,便踏入了西院东方湛的居舍。 东方湛一直居于凌王府内,因为他喜静,萧墨珩便在西侧修了一间独立的院落给他,名为“栖鹤居”。栖鹤居偏僻幽静,但也清爽开阔,但东方湛的居舍内,只有两名书童,平日里就靠书童打点居处,同时还接待来客,不过来拜访他的也就两个人,不是萧墨珩便是苏君逸,他一直深居简出,并不爱与王府外的人来往。 “先生,一切正如先生所料!”萧墨珩边走边朝着里屋高声道。 闻声赶忙出来相迎的东方湛,拱手笑道:“这么说,北府兵已经得到认可了?” “正是!这支兵已经称为北府兵,那京口的北府之名还远么?”萧墨珩嘴角上扬,想起刚刚朝上的一幕,心下轻笑,真正以退为进的才是他萧墨珩。他何尝不知要这么快立京口为北府是难上加难的事,那么索性先给这支军队一个名号,只要京口兵为北府兵,那么京口也迟早是北府重镇。 东方湛将萧墨珩迎了进来,把书童倒好的茶亲自端给萧墨珩,笑道:“殿下,虽说现在殿下对于北府兵的掌控无名却有实,只要军队在石冰将军手里,那殿下大可放心。” 萧墨珩点了点头,他不担心石冰有异心,一来他相信石冰的为人,既然他已经选择效忠于自己,那么他就清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背叛会有什么下场。二来,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也不是毫无准备,至少目前石冰的两个女儿就在他府上,更何况石冰的将军府还有他的人呢! 虽然从未想过拿他的女儿控制石冰,他萧墨珩也不屑为之,但是这就是为君之道,胸怀、智慧和手段缺一不可。 如今徐州之事已有安排,大燕已经闹了两年饥荒且内部不稳,大燕二皇子和三皇子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大皇子居功,这场战争约莫也只是花拳绣腿。因而萧墨珩和东方湛并不担忧。 而真正让萧墨珩头疼的还是荆州那边,如今江梅准备前往荆州,则更让他忧心了,一想起那个女子,他心头就有一丝柔软,该以怎样的身份对她呢?一个主上?还是一个男人? 他微微抿了一小口茶,只觉入口的茶水味道极淡,还喝在他嘴里却是些许苦涩,也许在她眼里,只是把他当主上的吧!不然那夜怎么如此轻易地开他的玩笑呢! 一想起那晚,他对东方湛还有些怨念,那晚回来后,两人皆不言语。东方湛心知萧墨珩在生气,可是他也没有解释或示弱。一来他不能让萧墨珩对江梅有过多的儿女之情,二来,他只是做了一个军师该做的: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一切以主君的利益为上。 虽然后来萧墨珩生了他两日闷气,但是他却像没事人一样,该去找他的时候还是找他,该谈的正事一件也不拉下。 萧墨珩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心知东方湛是为了他好,可他实在不愿意东方湛将一些手段和心思用在江梅身上。毕竟那个女子在他心目中不仅仅是一个谋士。 “先生,江姑娘是一个赤诚的女子,墨珩希望先生今后能与她共进退!”萧墨珩抬眉注视他,认真地说道。 那晚的事,两人后来一直没有提及,如今萧墨珩主动开口,可见他还是很在意。 东方湛作势叹了一口气,沉声道:“殿下真的可以完全相信她么?可以毫无防备的信任她么?” 萧墨珩被他问到了,他怔怔地看着东方湛,并未立即回他。是的,自己真的可以毫无防备吗?明明她有很多可疑的地方,如果她只是一个医女,为何会洞悉大桓以及大燕的朝堂形势?为何会建立声势浩大的晓月楼?她真的只是想实现自己的抱负、一匡天下吗? 可不知为何,从第一次见她,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和亲近感,自己也本能地信任她,喜欢她。世间真有一种人,让人见了之后便生出喜爱之意,并且有着与生俱来的折服他人的风采和气度。而江梅正是如此。 “对!我信她!她必不负我!”萧墨珩笃定道,眼神清澈如水,让人看不到一丝质疑。 东方湛闻言,愣了一会,眼中是激动也是臣服,他于是起身作揖道:“好,既然殿下能如此坦诚相待,这也是我等效忠殿下的福气!湛答应殿下,今后与江姑娘开诚相见,荣辱与共!” “太好了!先生与江姑娘是我的左右手,你们与我同舟共济,我萧墨珩也定不会让二位失望!”萧墨珩也起身回道, 但是东方湛还是补了一句让萧墨珩有些哭笑不得的话,“殿下,江姑娘是一位运筹帷幄的女子,只宜为军师啊!再者,就算殿下不让她去,我恐九皇子也会让她去,因而荆州之旅,势在必行!” 萧墨珩倒是听明白了他那句‘只宜为军师’的言外之意。他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一声。 ps:亲们,北府兵啊,历史上赫赫威名的北府兵啊,也就是淝水之战代表东晋战胜前秦的主力军。箫和借历史典故一用了。亲们,可以留个言不?箫和君很寂寞的说,继续求推荐票和收藏啥的,别忘了,轻轻一点,加入书架哦。谢谢平仄客大神的打赏,晚上为你加更。 推荐两本书:《贱籍女官》大脚女汉子报恩当官记。 [bookid==《贱籍女官》] 第二本《全能神器販子》:锻造、烧菜、缝纫、制药,无所不能。且看摇浅浅凭着一身出神入化的生活技能,成为异域第一人! [bookid==《全能神器販子》] 第七十五章 灌醉神医(为平仄客加更) 过了两日,江梅的府上迎来了一位意料之中的客人。是夜,萧墨琤便坐着牛车来到了江府。当然他还揣了一瓶酒在怀里,潇洒地跟着江梅进了前堂。 “小梅儿,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萧墨琤边神秘地笑着,边紧紧地揣着怀里的东西。 “我知天底下有三样东西是九皇子最爱的,美女、乐曲,另外一样便是好酒了。边品美酒,边欣赏美丽的女子弹奏曲子,真是妙哉!”江梅一副心中了然的样子,取笑道。 “还是你知我!”萧墨琤一脸遇到知己的模样,“倘若你是男子,我一定天天拉着你逛青楼、跑乐坊!”萧墨琤坏笑道。 江梅闻言只得摇头无奈地笑了起来。 不过萧墨琤说完这句话,顿觉自己脸上凉意嗖嗖,因为江梅身旁有好几道冷冽的眼神刮过自己。这江府的随从还真是不客气啊! 站在江梅身后的容与轻咳了几声,示意九皇子注意言辞,容与看着他那轻浮的样子,真怀疑他是不是当今圣上和苏妃的儿子。 萧墨琤虽然在京城是霸道至极、为所欲为,但是一旦到了江梅的府上却是收敛很多。不过不是江梅不给面子,而是江梅身边的那些侍从,一个个视他为轻浮之人,对他也是多加防范,似乎生怕他哪天不小心拐跑了他们家大小姐。 萧墨琤哪里不知道容与的意思,只得讪讪地看着江梅干笑,示意江梅教训教训她的管家。江梅却只是用眼神表示安慰,表示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萧墨琤无奈的摇了摇头,有点委屈地说道:“人家可是大老远的托人从夏口晚晴楼带来了‘胭脂醉’,你怎么着也得陪我一醉吧!” 江梅眸光一闪,便已然清楚了萧墨琤的来意。于是便让人倒茶,边和他坐下,“如今已是深秋,正好用着‘胭脂醉’暖暖身子!” 萧墨琤见她应允了,立即高兴地朝着容与等吩咐道:“看吧,我与你们家小姐要不醉不归,你们呢就去外面候着吧!” 容与闻言眉间成了‘川’字,怎能让小姐跟他单独相处?他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江梅。见她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无碍。容与也只得叹了一口气,带着印心以及铭欢出去了。随后吩咐他们二人候在堂外,自己便转身离去。 “夏口城不是连苍蝇都飞不进去吗?你还能让人从晚晴楼带酒来。”江梅边给他倒酒边问道。 “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那小梅你也太小看我了吧!”萧墨琤抿了一口,闭上眼睛,神往道:“此酒之醇香无可比拟!听闻这‘胭脂醉’由二十位女子取春夏秋冬各种花色,历时一年才能成酒。晚晴楼每年也不过几十坛而已,真是得多谢菀青姑娘厚赠了!” “殿下真是在哪都有女子愿意为你动心哪!”江梅笑道。 “哦?小梅是不是吃醋了?”萧墨琤瞅着她,一本正经地说道:“只要小梅开口,以后我一定不再垂涎美色!”他似乎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要为江梅守身如玉。 江梅被他弄得哭笑不得,“那天下的女子可是欲除我而后快,我何苦没事招惹她们!”她也不给他好果子吃。言下之意是他处处留情,感情债欠得到处都是。 “哈哈!”萧墨琤大笑不已,而内心却有些失落,他那句话是几分玩笑也是几分真。 江梅也察觉到了他眼中的一丝落寞,“殿下大晚上的不会是真要跟我喝醉吧!”江梅知道他有正事,便引向正题。 萧墨琤从不在她面前藏着掖着,因而也正色道:“裴太傅病重,恐时日无多!而夏口如今僵持不下,而东线战端又开,军粮供给让人头疼,父皇已经让所有官员俸禄减半,以补给前线,为今之计得速战速决!” 江梅点了点头,这裴蕴已经和袁楷在夏口附近僵持了半个月,各有伤亡,均无明显战果,但裴蕴毕竟是远征之军,实则于他不利,却是令人焦急。 正当两人沉默之际,外面传来一个声音,“殿下,江姑娘,沐世子来了!” 萧墨琤眼睛一亮,“快快请进!”江梅还没开口,他倒做起主人来了。随后两人起身。沐箫和踏步进来,三人见礼一番,随后坐下。 江梅见他那明润的面庞挂着忧虑,心中颇有些难过,自己总是想看到他带着微笑的吧。江梅内心苦笑,他的忧虑恐怕与裴府有关。 沐箫和一坐下,便开口说道:“我要去一趟荆州!” 萧墨琤和江梅闻言均是一愣,萧墨琤还没答言,江梅却急道:“世子单刀匹马过去,准备做什么呢?陛下不会让你涉险,而裴相也不会让你带兵打仗,你如今是给事黄门侍郎,皇命在身,哪能说走就走!”江梅心下担忧他去冒险,因而着急阻止,只是她却忽视了两人看着她的诧异神色。 萧墨琤有丝不解,为何江梅如此着急地反对沐箫和去夏口。而沐箫和更是诧异,自己跟江梅并无过密来往,怎么反而她似乎很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江梅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言语有些唐突,只讪讪道:“世子如无万全的准备,还是不要冒险为好,你留在京中,于殿下更为有利。”这样说来,似乎自己是在为九殿下着想。两人因而也没有过多猜疑。 萧墨琤随即也出声道:“箫和,小梅说得对,你去夏口也于事无补!”萧墨琤想起了一人,忽然问道:“兰英可知此事?” 一提到裴兰英,沐箫和更是愁上心头,“她还不知道呢!”随后他抬头看着萧墨琤,认真说道:“你知道的,我还有事要问裴太傅!” 沐箫和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的悲伤有些悠远,有些苦涩。 萧墨琤思索一会,醒悟了过来,“原来如此!”萧墨琤叹了一口气,“看来在你心目中,那件事依旧是最重要的事。” 萧墨琤怕江梅不解,便朝着她解释道:“那是十四年前的一件旧事,恐怕你不知道。以后有闲暇再说与你听。” 江梅闻言身形微颤,瞬间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事,只是心中隐隐作痛,默默叹道:“原来…..原来他一直都记挂着那件事,看来他去夏口的目的与自己一致。”她随即饮了一口酒,只为掩饰内心的悸动。 萧墨琤并未注意到江梅的不适,只是对着沐箫和回道:“既然如此,我便向父皇请命,让你去一趟荆州!” “不用了,我亲自去跟陛下说,他会明白的!”沐箫和说道,他第一时间知道裴岩病重时,他就恨不得立即前往荆州,那件事情他一定要问个明白,他不信云家会叛逆。 “不过,箫和,你去就可以了,兰英却不能去!”萧墨琤严肃道。 ps:有人猜到小江是什么身份吗?嘻嘻。再次谢谢平仄客的打赏,爱你么么哒。 推荐两本书: 《姝荣》一个二货女汉子穿越成间歇性神经病的吐槽日常。[bookid==《姝荣》] 《卿心本毒》:苏晚卿死了,倒在了那碗漆黑无澜的毒药之下。一场噩梦,她回到了出嫁前夕。[bookid==《卿心本毒》] 第七十六章 托付于你 “是,我会劝她的,毕竟时局凶险,带上她,难免有个万一…”沐箫和也忧虑道。 江梅思索了半晌开口道:“殿下,其实小梅本想独自前往夏口,为殿下分忧,既然如今沐世子也要去,那么我便和世子同行,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这下萧墨琤和沐箫和则是疑惑加惊讶了,她一个弱女子要赶往前线能做什么呢?萧墨琤虽然知道江梅心思缜密,善于谋划,但是以她的身份,裴蕴会听她的还是高炽会听她的? 沐箫和倒是笑了起来,“刚刚江姑娘还说我能去做什么,恐怕这话倒要反问姑娘了,你难不成千里迢迢,冒着生命危险赶去帮太傅治病?太傅是陈年顽疾,恐怕也不易医好。”他很是感谢江梅的好意,不过也绝不能搭上她的性命。 江梅一时语塞,沐箫和真是想多了,不过她转念一想,便笑道:“正好我也有了去夏口的理由,那就是受世子之托,前往夏口给太傅瞧病的!” 萧墨琤扑哧一声,差点连嘴里的酒都要喷出来,“我今夜来寻你,是想听听你的想法,让你为我出谋划策,哪里让你上前线了!”还有一句话他放在心里未说出口,他舍得沐箫和去,可舍不得江梅去,她那小身子骨要是有个差池,他可就心疼了。他确实想让人去一趟荆州,但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既然如今沐箫和要去,那再合适不过。 “殿下,既然你今夜来寻我问策,那我便告诉你,我的计策是亲自前往荆州,协助裴相拿下夏口!”江梅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神情坦然,那平静柔和的脸容隐藏着些高深莫测。 她那淡淡的声调,那带笑的眼眸,还有眼中那肆意飞扬的神采,直让萧墨琤凝视而移不开眼。 沐箫和心下也是连连赞叹,这样的风姿倒是让他有种似曾相识之感,他心下苦笑,只得喝了一杯酒,借酒浇愁。 三人静默片刻,“那你准备如何做?”萧墨琤终于出声问道。 江梅轻笑道:“裴相打开了夏口前端的门户,我便设法折了夏口后方的羽翼。”她嘴角一丝算计的微笑,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你懂兵法?”沐箫和直直地看着她,眼中有些莫名的情绪,但凡对懂军事晓兵法的女子,他总是另眼相待。 萧墨琤终于不再迟疑,眼前这个女子何时让他失望过?她永远可以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好!我寻个借口,让父皇准你出城!” 随即他转向沐箫和,似托付自己心爱的人一般,沉稳道:“箫和,我将她托付于你,你定要把她平安带回来!” 沐箫和缓缓地点了点头,他甚至对此行有些期待,他一定要看看这个医女的本事。 “殿下放心吧!你忘了我的梅花谷正在义阳郡呢!”江梅手执一杯酒,歪着身子说道,意态闲适随意。 萧墨琤终于想起了她的来历,其实何止梅花谷,她不是还有个晓月楼吗?真是不用为她担心,但是想着她一个瘦弱的女子要去前线战场,多少是要受苦的,心中又很是怜惜。 三人随后商量些出行的细节,商议后日一早便出发前往夏口,到最后,一坛‘胭脂醉’也已经喝完,临走之前,萧墨琤还不忘吩咐沐箫和,再拿下夏口后,记得要带胭脂醉回来。 最后萧墨琤已经微醺,江梅吩咐容与亲自把他送回王府。 江梅独自立在倚在门口看着二人远去,目光一直追随着沐箫和的背影,能与他一起去查查当年的案子,似乎也是一件好事。 次日,裴兰英知晓裴岩病危后,顿时晕了过去,在沐箫和的邀请下,江梅与他急急赶往了裴府,好在裴兰英只是急火攻心,江梅诊疗一番,她便醒了过来,只是他这个样子,更没人会放心让她跟着去夏口了。经沐箫和与裴晖等人好一番劝告,才让裴兰英答应留在京城,等候消息。裴兰英直到江梅也一起同行,想到她为九皇子解丝丝入扣之毒的事,相信她能治好自己的阿翁,才放下心来。 江梅在回府时,路过峥乐台,她掀起马车的帘子,望了一眼那高雅古朴的楼阁,她很想去看华缨一眼,但是还是忍住了。只要知道她很好就够了。 有些人习惯了把感情放在自己的心里,习惯了默默承受。 是夜,江梅召集了容与、素问、灵枢等人,仔细得安排了一众事宜,最后吩咐由容与管理一切事务。 只是这次,江梅考虑到裴兰英与若云相熟,便把若云留在了京城,准备带着九竹、若雪以及印心同行。 大桓景熙十四年十月十五日清晨,江梅带着几人驾着马车缓缓地驶向石头津渡口。 深秋凉意袭袭,马车抵达渡口后,若云早已帮她系上一件披风,容与轻轻扶了她下车,碰触到她细弱的手臂时,容与心下一痛,他并不担心荆州的叛乱,但他却担心她的身子,她身子一直比较虚弱,再加之常年心虑筹谋,身体早已不如往年。 江梅见他神色严肃,垂着眼皮,于是宽慰道:“从前我到处游历时,也不见你这么担心,如今只是去一趟荆州,何况那边还有很多我们的人,你操心个甚?” 容与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道:“小姐只要不过多忧虑,不事事亲为,容与便放心了。”他昨晚在府上已经一再交待若雪,让她一定劝着小姐些,避免她操之过度。他心知跟随的三人中,九竹向来唯她命令是从,而印心只是个丫头,也只有若雪还能劝住她。 “放心吧!你再这样操心下去,可就是个小老头啦!”江梅还不忘打趣他。 随后她再瞅了瞅若云,自梅氏姐妹跟随她以来,二人几乎从未离开过她,以往每次出行都是若云、若雪和九竹三人随她一道,如今单单让若云留在京城,她心里一定难受,此刻的若云眼中也难得地闪出了泪花。 再者,虽然江梅为荆州之行已经做了万全准备,但是毕竟是她第一次前往风口浪尖,如何能不让人担心。 ps:特别感谢霜叶正浓的打赏,爱你么么哒,谢谢那么多的推荐票支持,谢谢朋友们收藏,你们一句简短的留言,箫和都会高兴很久,所以,看了之后要记得跟箫和君交流哦。 推荐朋友的佳作: 《此号有毒》逗比欢乐颂,贱到你不要,白到你爆笑,不信抽我呀! [bookid==《此号有毒》] 《末世男友是口锅》什么?你身为一口药锅竟然敢啃我的魂魄?今晚别走了,用你的身体偿还~ [bookid==《末世男友是口锅》] 第七十七章 渡口送别 “若云,你别怪我狠心丢下你,谁叫你和兰英关系要好呢,如今她生了病,你多去陪陪她,照料好她便是!”江梅便擦拭了她的眼泪,边吩咐道。 若云点头不已,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她最后抑制不住扑在江梅的怀里大声哭了起来。江梅只得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若云渐渐收住哭声,又转向若雪,带着哭腔,“若雪,你可一定要照顾好小姐,小姐若是少了一根头发,回来之后,我唯你是问!”她对若雪颐指气使的模样,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若雪可没她那么伤感多情,见她哭成一个泪人儿,自己居然笑了,可见是平日里她嚣张惯了,今日好不容易见她哭的梨花带雨的,心里平衡了一番。 若云对若雪的嘲笑只是置之不理,她随后又吩咐了印心一番,提醒印心,小姐爱吃什么东西,有哪些忌讳云云。最后印心一句话,让她哑口无言,“若云,好像平日里都是我服侍小姐居多,你自个人经常跑晓月楼来着。” 她话音方落,众人均是大笑起来。江梅更是笑得岔住了气。害得印心一个劲的给她拍背,才让她缓过来。 “哎哟哟,梅花谷的人果然与众不同,这依依惜别的情景你们居然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江梅闻声看去,便见萧墨琤与沐箫和一道潇洒走来。 萧墨琤一早亲自去了趟沐府,接沐箫和来到渡口,两人一下马车便见到了江梅等人笑不能言的场景。 江梅等人立即止住笑声,给二人行礼。 “多谢殿下送行,江梅一定不会让殿下失望…”江梅抬眉看着他,平静又坚定。 萧墨琤嘴角微扬,眼中带着些柔和与温暖,关切道:“不要轻身涉险,平安回来就好。”只是短短的一句话道出了萧墨琤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和情意,他眼中那丝不舍和担忧是无论如何都骗不了人的。 时至今日,江梅若再不明白他的心意,那真是枉她自负聪明了。江梅装作若无其事的笑了笑了,垂了垂眉,躲过了他有些灼热的视线。 萧墨琤见她脸色有些微红,甚至有些不好意思,那样的娇态是他极少见到的,他伸了伸手,正想去扶一扶她耳旁那吹乱的发丝,却瞅到江梅身后,容与和九竹投来的冷冷目光,他无奈的笑了一下,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果有什么麻烦事,都交给沐世子…”萧墨琤一本正经地说道, 江梅与沐箫和都噗嗤一笑,最终,沐世子表示大人大量,斜瞅了他一眼: “我说九皇子,你安心在京城花天酒地吧,我和江姑娘就去荆州给你卖命了!” 沐箫和一说完,江梅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然后二人齐齐看向他,似乎已经断定了萧墨琤接下来的生活, “你…..”萧墨琤顿时满脸生气,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他有多担心他的小梅儿,你知道吗?他放任你沐箫和带着小梅儿走,你知道要多大的决心吗? 萧墨琤手指着沐箫和,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这样的话他却说不出口,绝无仅有的一次,九皇子殿下被人噎住。 惹得众人又是一番大笑,然后,大家看时辰不早了,也没多说什么,毕竟三人都是洒脱之人,最后便一笑而别。 萧墨琤和容与等人硬是站在渡口远远望着那艘船只渐渐远去,直到看不到踪影了才回过头来,准备回去。 萧墨琤临去之前,对着容与和缓地说道:“以后县君府或晓月楼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到王府来找我。” 容与也难得神色恭谨地回道:“多谢王爷!”随后几人分开而行。 早上的江风凉意阵阵,冷风迎面扑来,倒让江梅冷的有些发抖。她扬头望着石头城那惊涛拍岸的汹涌,心里不禁感慨,进京才半年多,如今时局大变,这一池水真是搅得好生浑浊啊!太子被废,殷鸿被杀,荆州之变,又有哪件事,她能脱得了干系呢。虽然生灵涂炭不是她所想,但她要是不吹这口风,这火迟早也会燃起来。袁楷早有反意,如今只不过是找了个借口而已。 江梅叹了叹口气,惆怅的心绪似乎好了些。 “这京都真是烟华之地,即便荆州战火纷飞,这建康似乎并未受到大的影响….”沐箫和随她一道立在船尾,瞧着秦淮河入江处,繁忙穿梭的船只,感慨道。他一手负立,白衣飞扬,清澈的眼眸中依旧挂着一丝明亮的忧伤。 江梅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可是要守护好这份繁荣,却是不容易啊…..” “呵呵….说的是!”沐箫和回看了她一眼,“姑娘准备怎么办?”沐箫和忍不住问道, 来之前,萧墨琤已经跟他商量好了,主意由江梅出,但由沐箫和去跟裴蕴交涉,毕竟在裴蕴眼里江梅只是一个医女,哪里有资格指点江山,但是沐箫和却不一样,他的话可是很有分量,他如今既是裴府的准女婿,更是一位世子,虽然他还未袭爵,但实则靖南侯府之事均由他全权做主,他已然是侯爷身份了。 “先去一趟江州,让高大人帮个忙,再去荆州。”江梅双手撑着栏杆,神态甚为轻松。 沐箫和闻言倒是有些苦笑不已,她口气极为熟络,似乎这高炽是她朋友一般,这个帮忙之说恐怕也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吧。 “怎么?沐世子不信我?”江梅抬眉反问道。 沐箫和轻笑道:“怎会?墨琤说你满脑子都是主意,他让我信你就好!” 江梅闻言耸了耸肩,一脸无奈,原来自己在别人心目中已经营造了这样的印象,真是倍感压力。 沐箫和见她无语的样子,又有些好笑,眼角带笑,温和道:“其实你别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这样会很累的。” 江梅闻言一颤,这一句话很是暖心,看来他依旧那样心细如发,那样贴心,同样的话容与也说过,只是这话从沐箫和嘴里说出来更让江梅动心。她何尝不明白,只是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是她骨子里的本能,没有办法改变。 江梅只是微微看了他一眼,随即望着波涛滚滚的江面,努力藏住自己心里的情愫。 “江风微凉,江姑娘,咱们还是入舱歇息吧!”沐箫和瞧着她单薄的身子,担忧道。 “好!”江梅应了一声,随即与他一道向船舱内踏去,只是待江梅掀起船帘,朝里一望时,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她脸色瞬间僵硬了,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ps:特别感谢熙熙同学的打赏,你的名字好好听哦,么么哒.......哈哈,让大神医这么生气的人是谁呢?且看荆州各方势力风云际会吧。 推荐好书: 《九璀医娘》:逗比少年擒获腹黑男仙 [bookid==《九璀医娘》] 《穿越之盛世修仙》穿成小萝莉,繁华盛世,步步登仙。 [bookid==《穿越之盛世修仙》] 《网游之菜鸟很疯狂》:纪小言莫名其妙混了一张npc身份证明后,游戏生活就不再一样了。[bookid==《网游之菜鸟很疯狂》] 第七十八章 意外之客 他们俩跟来干什么?她这是要去上战场打仗,又不是去游玩! 江梅硬是没有忍住自己的不解和生气,朝着二人白了一眼。 沐箫和看着立在案几旁的两人,也立刻呆住了,一个一身黑衣,用面纱蒙住脸颊,只露出一双清澈的黑眸,那盈盈的目光向沐箫和投来,不用想,都知道她是谁,只是站在她身旁那名男子,一身青衫清俊挺拔,青玉小冠束发,唯独那铜色的面庞似有些冷硬。 江梅见沐箫和一直在打量虞七,心里不免担心他看出什么,遂只得压制住内心的怒气,轻轻咳了一声, “咳咳….嗯,世子,这位公子名讳虞七,是江梅….在江湖上认识的….一位朋友…”江梅暗暗看了一眼虞七,介绍道。 “原来是沐世子,久仰大名!”虞七爽朗一笑,作了一个揖。 沐箫和听了江梅介绍后,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遂也拱手笑道:“七公子,幸会,幸会!” 沐箫和打完招呼,却皱了眉头,朝着华缨道:“华缨,你跟来干什么?” 沐箫和说这话时,江梅同时将质问的目光投向虞七,这话分明也是在问他! 不料华缨却是哼笑一声,对沐箫和与江梅的不满毫不在意,“世子应该清楚我为什么来,既然我来了,是铁定会跟着世子去荆州的,世子就莫要生气了。” 华缨洒脱一笑,又看向江梅道:“一路上,请江姑娘多照应了!”怎么着,华缨都得跟着江梅的船西上,所以还是得给主人一个面子的。 江梅闻言苦笑一声,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第一个坐了下来。而这时,印心和若雪已经将酒水倒上了。 江梅伸手擒了一杯酒,仰头饮尽,内心却是踌躇不已,她本意是孤身前往荆州,了了荆州之乱,哪里想到沐世子会插一脚,而现下倒是更好了,连华缨和萧墨珩都跟来了。 江梅锁着眉,抬眼看了一眼对面跟着坐下的萧墨珩,华缨跟来就算了,她好歹是为了云家的那件案子。可是萧墨珩来是为了什么,他待在京城不是挺好的嘛,单枪匹马地跑去战场上,不是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嘛。 眼前这帮人真是不知战场凶险!江梅越想越气。 于是,她偏过头瞅着窗外,再喝了一口酒,看来自己还得分一部分人手保护他的安全。 江梅几杯酒下肚之后,心情终于平复过来,既然事情已成定局,那么只得带着这两人上路了。 在江梅一个人生闷气的空档,沐箫和与虞七已经开始聊起天来。 “在下也曾去夏口给裴太傅拜寿!”虞七举杯笑道, “哦?不知阁下出身何处?”沐箫和抬眉问道, “在下会稽人士。” “难道是会稽虞氏的族人?”虞氏是会稽的大姓,看虞七这气度,想来也是世家子弟,沐箫和心里忖道。 虞七笑了笑,答道:“是远房族人…” “原来如此….” 二人聊着聊着时,华缨居然在案几上摆起棋盘来, “这一路上行程甚远,不免无聊,我看世子和七公子不如下棋解闷如何?”华缨边布棋边笑道。 “好主意!”二人均赞道, 只是虞七三人这般朗笑时,全然忘了一旁眉头微蹙的江梅。 江梅谢倚在案几上,一手搭在膝盖上看着正伸手布棋的三人,内心苦笑:这三人还真当这是去荆州出游呢! 虞七看了一眼江梅,只是抿着嘴笑了笑。他手执黑子先下,边下棋边说起话来。 “那世子对于夏口之战有何看法?”虞七顺势问道, 虞七这么一问,江梅倒是侧头瞧着沐箫和,他曾在夏口待过,怎会没有想法呢。 “想要夺夏口,必须控制夏口上游,如今夏口上游的竟陵郡还在袁楷手里,而江夏也一直未分出胜负,所以竟陵和江夏必须先下一城。”沐箫和说完偏头看着江梅,眼中充满着笑意,“姑娘所说的要剪掉夏口的羽翼,恐怕也是得在这两处下手吧!” 江梅轻笑道:“正是如此,那世子以为先攻哪处为好呢?”江梅靠近他。 “江夏。”他坚定地说出两个字,随后接着说道:“一来凌恒将军还在攻打江夏,二来只要往江夏增派兵力,势必袁楷会让竟陵的兵力驰援,这也给我们制造了机会。”他说完看了一眼虞七,又低头下起棋来。 虞七执了一子,托住下巴,沉思了会,又皱起眉头,问道:“不过,我们已无兵力去夺竟陵,要是让大燕乘虚而进,那就更麻烦了。” 沐箫和抬眉看着他,点点头,“我想裴相一直没动手恐怕也是这个缘由吧!”他叹了一口气,“襄阳的处境太微妙了!” 江梅身子往后仰了仰,笑道“其实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江梅笑得有些意味不明,让沐箫和有些抓不着头脑,虞七也是有些期待,二人齐声问道:“姑娘有何妙计?” 江梅故带神秘地说道:“佛曰‘不可云’!”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 沐箫和只得无奈地陪着她笑,“好,那我就等着看姑娘的好戏了!” “哪里,哪里,没有世子的帮忙,那戏也不好看呀!”江梅说着又笑了起来,神情十足潇洒随意。 沐箫和此刻才明白萧墨琤临行前对他各种嫉妒的缘由了,脑子里不免浮现起萧墨琤牙痒痒的话:“本殿下真是嫉妒你呀,你可以跟她并肩作战,还能朝夕相处!” 沐箫和想着想着,连连摇头和叹气。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江梅坐直身子问道:“世子笑什么?” “只是笑某人扰乱了一池春水,还不自知!”说完便认真看着棋盘,边低笑起来。 虞七闻言神情一顿,暗暗瞧了一眼江梅,心里约莫明白了沐箫和的意思。他嘴角微微一扬,没有说话。 江梅听得有些莫名其妙,随后一想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她目光幽深地看了沐箫和一眼,面色忽然有些发白。 她又瞅了瞅对面的华缨,见她神色有些惘然,其实这句话用在沐箫和身上,何尝又不是应景的呢!想罢自己也干笑了起来。 ps:谢谢亲爱的熙熙打赏,谢谢wilr的打赏,wilr,箫和是不是得把地图挂上来才好,哈哈,今天箫和靠在柱子上看人打乒乓球,然后一个大妈看了我一眼,朝着人群喊道:这是谁家的娃啊.....箫和顿时一身冷汗,就因为穿了件卡通t恤嘛!然后箫和就默默的走了......明天一定要穿得al一点。另外,归荼马上要上架了,亲们,能不能把手中的月票留一下,9月份给我投票,谢谢啦,么么哒。马上且看我们男一男二女一女二如何大闹荆州吧! 推荐好书: 《女二号逆袭记》 [bookid==《女二号逆袭记》] 《帝都风月》:女角一只脚在宫廷里一只脚在宫廷外,寻找真相 [bookid==《帝都风月》] [bookid==《重生之杨门毒女》] 第七十九章 师傅在上(一更,求首订!) 第一日的行船因天气晴好,相当顺利。夜深时,江梅披着一件袍子立在甲板上,迎着夜风,默然肃静。脑子里终究是装了太多事,她有些睡不着。 “已经到芜湖了,姑娘这船的行速可比普通船快了好些倍!”沐箫和一袭青衫缓缓走来, 江梅闻声转头看他,俊逸优雅的身姿让江梅有一瞬的失神。她略略一笑,清嗓回道:“这是我寻倚云阁买来的快船,多雇了一倍的水手,再加上日夜兼程地赶路,因而有如此船程。” 江梅偏头认真地看着沐箫和,他和曾与云家有婚约,现在华缨还活着,自己是不是也该…..为华缨的幸福着想一下。 江梅用手轻轻敲打着栏杆,假装随意地开口问道:“世子…..当初为何答应裴家的婚事呢?” 沐箫和一愣,偏头看了江梅一眼,脸上浮现起诧异的神色,江梅的话里明明听不出任何情绪,可是沐箫和就是觉得有些怪。 沐箫和顿了顿,方开口回道:“兰英的父亲与我父亲是结拜兄弟……” “所以这也是沐侯爷的意思?”江梅截住他的话,问道,想来沐箫和因云家的事,婚事被耽搁了太久了,既然沐侯爷让沐箫和来给裴岩拜寿,应该是存了这个心思。当年没能娶到云家的女儿,现在娶了另一个结拜兄弟的女儿也是可以的。江梅这么一想,不免对沐家心生愧意。 沐箫和点了点头,“姑娘为何问起这个?”沐箫和温和的目光中带着探究。 江梅看着他,面色相当平静,没回答他。却是反问道: “世子去夏口可是想查当年云氏一族灭门之案?” 沐箫和目色一滞,怔怔地望着她,见她神色如常般淡然,心中非常诧异,她为什么会知道? 沐箫和内心有些激动:“莫非江姑娘也知道十四年那件事?不过看姑娘的年纪,那个时候应该还很小吧!” 沐箫和不仅是不解,甚至对江梅已经有种怀疑的心思了。她入京的所作所为。哪里像个医女,反倒像个谋士,这让沐箫和顿时有一点防备了。 江梅双手托住栏杆。望着被月光渡白的江水,淡淡道:“世子不必惊讶,我梅花谷就在襄阳附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江家岂能不受影响?因而早些年听家中长辈提及过此事。” 说完,她偏过头。看着他,透过沐箫和的神色,江梅自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心中不由苦笑。 沐箫和一愣。才想起了这档子事,疑虑去了不少,只是心中那股烈火似乎又燃烧了。“那…你都知道些什么?”眼中有着隐隐的盼意。 江梅看着他那殷切眼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过是江湖上传的那些零零散散的消息,到底真相如何,恐得问知情人。” 沐箫和目光暗淡下去,目前这位知情人恐怕指的是裴岩了。 “世子就这么关心十四年前的真相吗?”江梅依旧一手轻轻瞧着栏杆,并不看他,嘴角带着一抹嘲讽,“人都死了,追究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沐箫和看着她,沉默了半晌,眼神由迷惘转为坚定,道:“云将军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我不相信云家会反叛,其中一定有隐情,那么多的冤魂,不能白白地死了。”他说到最后有些咬牙切齿。脑子里浮现出儿时的那个模糊的身影。 “世子可以查,但是不必过于执着,用情太过易伤身,过去的都过去了,还是多珍惜还活着的人吧。”她终于抬头真挚地看着他说道, “当然,如果世子需要帮忙,小梅愿尽绵薄之力。”最后她微笑地补充了一句, “多谢姑娘,此事牵连甚广,事涉隐秘,过于危险,我不想连累其他人。”沐箫和淡然回道。 江梅微微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她望了望两岸的青山,只见乌黑一片的影子,想起自己三月时进京的情景,如今半年后,又要回到夏口。这次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她心里笃定道。 沐箫和见她裹了裹身上的袍子,轻缓道:“夜凉,姑娘早点休息吧!” “正是!”江梅点点头,对他行了一礼,沐箫和温和一笑,便转身回舱休息。 正待江梅准备踏入船舱时,便见虞七从侧边走到了自己面前。江梅看了他一眼,随即面无表情地越过他,朝里边走去。 虞七仰头望了望幽深的夜空,苦笑了一声,看来她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次日一早,沐箫和与虞七又兴致勃勃地斗棋来,只是一盘下来,虞七却是输给了沐箫和,然后鲜少出手的华缨,居然上阵顶替了虞七,让人沐虞二人意外的是,华缨居然撑了小半个时辰。想来华缨在峥乐台见惯了九皇子与沐世子对弈,也是学了不少。 最后三人竟将目光齐齐扫向江梅, 江梅吃了几口印心做得点心,撑着腮帮子的她,见几人纷纷看着自己,她不由又拿了一块糕点塞入自己的口中,喏喏道:“干嘛?” 华缨见她那模样,像几天没吃饱一眼,忍俊不禁,“江姑娘,我和七公子都已经败下阵来,现在就靠你了!” 虞七却是不住摇头,华缨嘴巴虽这么说,但三人知道,江梅是指望不上的。 江梅闻言不由朝上翻了一个白眼,原来是想要她出丑,那她偏要上,于是江梅抹了抹嘴,喝了一口茶,卷起袖子,便坐了过来。 那模样怎么看像是有备而来,差点让沐箫和误以为自己小看她了。 江梅一上场,手执黑子,攻势凌厉, “哟哟,江姑娘势头不错嘛!”华缨一旁看着,鼓励道, 虞七却是摇摇头,“你小心后劲不足!” 江梅偏头看了他一眼,一脸无奈,“这叫剑走偏锋!”说罢又认真思索起来。 虞七瞅着她会心一笑,总算肯跟自己说话了。 虽然江梅一上来就吃了沐箫和几粒子,但沐箫和神情坦然,不慌不忙。 只是,仅仅一刻钟过后,江梅瞅着自己的棋子面露无奈,虞七则忍着实在想笑却没笑。 江梅看着虞七那副欠揍的模样,十分不解气,不就是猜中自己后劲不足嘛! 江梅仰头喝了一杯酒,正当江梅沉思片刻,沐箫和执一子放下,歉意道:“吃了姑娘一大片子,承让了。”他轻笑着看着江梅,这个女子确实无一不精,可唯独下棋下的一团糟。 “难道没人教姑娘下棋吗?”沐箫和边收子边随口问道。 江梅闻言心中一滞,胸口跟堵了东西似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她眼睛一直盯着棋局,似乎只在关心自己失了多少子。随后装作没听到,“哎呀呀,世子果然棋道卓绝,几招便把我打趴下了。” 她连连摇头笑着,道:“以后都不敢跟人下棋了,免得损了我绝世神医的形象。”说完自己哈哈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声中有多少辛酸和苦楚,只有她自己知道。 沐箫和看她笑得那么随性和开心,心中一时觉得暖暖的,不由脱口道:“那我教你吧!” 江梅立即止住笑声,愣愣地看着他:“世子此话当真?” 沐箫和一脸理所当然:“千真万确。”这一路行舟,本也无趣,不如教她下棋也是一件趣事。 江梅于是起身,举起酒杯敬道:“师傅在上,徒儿这厢有礼了!” 沐箫和被她严肃的神情弄得哭笑不得,只得起身受了她这礼。沐、江二人这番言笑晏晏,却是忘了另外两个在场吃醋的人。(未完待续) ps:如果有月票留到9月给箫和,好不好,卖个萌,求订阅! 第八十章 船上比武(二更,求首订!) 接下来的两日,沐箫和居然认真地教导江梅下棋,时不时江梅能与华缨下一场,再者,虞七也会凑凑热闹,只是江梅依旧一次都没能赢。 直到有一日,江梅托着下巴,望着沐箫和身后的两名侍卫,若有所思。沐箫和此行只带了两个侍卫,一个是无陵,另一个便是侯府司马季翔精挑细选出来的侯府暗卫,名唤东成。 江梅瞅着他俩,再回头看了看有些木讷的九竹,她突然兴起,起了让他们挨个跟九竹比武的念头。 “九竹师承一位西域高僧,功夫路数与中原武林迥异,不如让无陵和东成跟他过过招,相互切磋切磋。”江梅向着虞七等人介绍道。 沐箫和一听对这场比试立马来兴致,随即偏头对着自己的侍卫吩咐道:“你们便向九竹请教请教。” 无陵和东成只道拱手答应,无陵倒是一脸平静,而东成却却是激动了起来,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他一直在侯府守院,虽然侍卫之间也经常切磋,但很少与外人交手。 东成是侯府侍卫中的佼佼者,他曾与无陵有过数次交锋,虽然无陵占据上风,但是两人武艺相差不远,东成知道无陵是剑眉山庄的高手,因而对自己的武艺也颇有信心。 他们俩人瞅了瞅九竹,而九竹却看着江梅,他不知道江梅打着什么主意,毕竟他的师门较为隐晦。 江梅哪里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只是笑着劝道:“你不是一直想和武林中人较量较量吗?今日我给了你机会,错失了回头可别怪我哦!”江梅一脸热诚,似乎自己是为了帮九竹喂招才出了这主意。 九竹心知江梅心意已定,只得转身整衣以待。他先看了看无陵。无陵的路数他非常清楚,这些功课早在出山之前就做足了。他完全有把握胜他。不过他与东成是初次相见,虽然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对手,但是从他的气息上看,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他心下一沉,终于明白江梅的用意。 一听说有人比武。就连休息的水手师傅们也上甲板来观战了。一时船上好不热闹,若雪于是也拉着还在做点心的印心来观看比武。 九竹面无表情地看着无陵,无陵会意。嘴角轻笑一声,便走到了船板中央,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九竹只是轻轻往他面前一站,隐隐地有一种气息环绕他身体四周。 华缨一见这阵势。便知九竹是个中强手,遂双手环胸。认真盯着他。 虞七也颇懂武略,见他额头隐隐地有一丝气息生出,倒是非常惊讶,他看一眼江梅。似乎想向她寻求答案,可他见江梅也是一脸不可思议。于是只得回过头去看场上的比试。 无陵本是一名剑客,心动剑动。瞬间他身体移动,手执‘无陵’剑朝九竹使去。九竹心知无陵剑法奇快。但是他依旧不准备使用本家功夫,他也曾学了一套剑法,那套剑法融合了各路剑术而成,可为杂糅,可以先陪他试试招术。 他从未与无陵交过手,于是先前几招只是用那套剑法闪躲,并未真正出手。他想摸清无陵的招式,再后发制人。 五招过后,他已经躲无可躲,决定出招了,他发现无陵手法快,脚步急,一旦出剑那腰身便是他防卫的空隙,因而,九竹先是一招引他刺出长剑,他先是朝后一退,躲过剑锋,随后身子一偏,两人身体交错过去,九竹一手挡住无陵的左手, 顺势把执剑的右手也推向外边,正当双方要相互离去之时,九竹另一只手施展掌风朝无陵腰间送去,只是缓缓的一招,似乎打乱了无陵体内的气息,无陵顿感呼吸不畅,立即败下阵去。 纵然赢了无陵,但是九竹觉得无陵能逼自己使出一招“随波逐流”,已经是很难得了。他本内外兼修,既有深厚的内功为基础,又有精湛的武技来出招,他的武路擅长以无形胜有形、以心御气,内功护体,而拳脚出击,上次遭六皇子袭击时,他虽招招毙命,狠辣无比,但也只是用硬功夫。这次九竹的招式柔和许多,却是已经用了佛门内功,因而有种万法无边的意境,倒让江梅和沐箫和惊叹不已。 “承让!”九竹淡淡道。 沐箫和立即拍掌赞叹,“好功夫,刚柔并济,能护身又能进攻,果然是僧门弟子,佛家以心御气,以气御物的法意皆有展现,也让我等开眼了!” “世子过誉了,无陵的剑法精妙至极,只是乏了点内力,他日再行钻研内功,九竹不一定是他的对手。”虽然明知九竹刚刚只使出了三成功力,但是为了不遭人怀疑,江梅只得谦逊说道。 除了沐箫和外,无陵向来只服武艺比他高强的人,当下虽然输了,但是在刚刚的对阵之中也领悟到了不少武学妙境,于是拱手真诚说道:“多谢九竹兄手下留情,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九竹也点头道:“不敢当,相互切磋罢了!” 这时,立在一旁的东成已经跃跃欲试,刚刚见识到了九竹的武艺,他很想能亲自与他过招,也好试试自己的深浅。 于是他走至九竹面前,拱手道:“请九竹大哥指教!” 九竹点头应允,于是众人也退至一旁,想看看九竹如何收拾东成。 江梅目不转睛地盯着东成,不想放过他一丝一毫的举动。沐箫和也是第一次见东成出手,因而也饶有兴趣地瞧着他们。 东成只是稍稍立定,便开始出手,他右腿小退一步,左右双手在面前化了一个圆,似乎把气流都夹在两掌之间,随后衣袂飘飘地朝九竹运去,九竹先是未动,见他渐渐靠近自己,瞬间双眼咪住,凌厉地朝他对掌而去。东成本一骇,他刚刚已经见识到了九竹的功力,心知与他硬碰硬肯定会受伤,可是掌风已经送出,如果撤掌便会伤到自己,只得硬着头皮去接九竹的掌。 在大家为东成捏一把汗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两人掌风一对上,倒是九竹退了两步,不过九竹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瞬间又是一个侧身,朝他出掌,引他袭击他的左臂,果不其然, 东成还未来得及惊讶,见九竹又出招,于是顺势一掌推向九竹的左臂。九竹觉察到左臂微微一痛,五年前那种痛楚又缓缓袭来。他心下已经明白,不过为了不引人注意,他右手一掌,使出力气回击过去。将东成打得退至栏杆边。两人收住手,相互拱手示意。 虽然最后东成败了,但众人也都看得出,刚刚东成让九竹受了两掌。照理来说东成的武艺修为在无陵之下,却反而让九竹有些吃力,均是有些诧异。 也只有江梅明白刚刚那些异样,她不用问,答案已然知晓。(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强抢民女(三更,殿下吃醋了,求首订!) 比试结束后,水手们也都下到底舱去休息。好在是点到为止,因而也无人受伤,倒是沐箫和兴致浓浓,向江梅询问九竹的师承。 “不瞒世子,我只知他的师傅是西域一位僧人,也从未见过他真人,我救了九竹后,他就一直跟着我,再也没有去寻过他的师傅,他师傅些许是西域异族之人吧!” 沐箫和点了点头,以往他也见过一些来中原走访的西域僧人,知道他们行踪不定,因而也不再多问。 晚饭过后,江梅回到自己的舱间休息,而这时,九竹悄悄地跟了进来。 “东成是百尺楼的弟子。”九竹低声说道。 江梅淡淡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他的左臂,问道:“你还好吧?” “没有大碍,他的功力还不足以跟他师傅相比。”九竹神色有丝怅惘,想起了五年前那次受伤的经历。 那次他带着江梅去大燕襄阳城的云家旧府查探,夜间遇到一位神秘的黑衣人,两人有过交手,对方掌风浑厚且凌厉,当时九竹功力还不够,曾在左臂受了他一掌,后来修养了半年才痊愈。 此后江梅让着人多方打探,才知道对方来自巴蜀的百尺楼,百尺楼是江湖上一个隐秘的门派,十年前才兴起,平时很少参与江湖斗争,因而不太为人知晓。不过近些年,江梅发现百尺楼居然参与到大桓的朝堂争斗中,因而对其更加疑惑。 “上次六皇子袭击我们时,也有百尺楼的人在里面。”江梅神色有些忧虑,可怕的不是对方多强大,而是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 “传信给倚云阁。一定让他们查出百尺楼楼主的来历。”江梅沉声吩咐道。 “是。”九竹应道,随后便出舱而去。 江梅有种直觉,百尺楼一定与十四年前的云家遭难有关,不然怎会在云家旧府遇到那人呢,再者,他在沐府和六皇子王府安插眼线是有何目的? 江梅摇了摇头,思绪有些混乱。这一切得首先知道百尺楼楼主是谁。才能揭开谜底。上次竟陵已经传来消息,百尺楼的人已经在竟陵城内有所行动。江梅嘴角浮起一抹微笑,也许这次她能会一会那位神秘的楼主大人了。 明日就要抵达江州了。想来又能见一位故人了。 正当江梅收拾收拾准备歇息时,一个身影在她眼前一晃,然后坐在了她小塌前。 她瞅了瞅来人,然后看向随之进来的若雪。皱了皱眉头。 “小姐….七…公子…”若雪无奈地撇了撇嘴。 江梅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然后身子往被褥上靠了靠。 “七殿下这是要干什么?”江梅没好气说道。 萧墨珩噗嗤一笑,脱了靴子,盘腿坐在小塌上,看着江梅认真道:“强抢民女行不行?” 江梅霎时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可是很快她又收住愤怒的神色,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客气, “殿下看来心情很好?” 萧墨珩眨了眨眼。“为什么不好?” 江梅苦笑一声:“殿下知不知道,这是去战场。殿下知不知道战场是危险的?”江梅尽量压低声音,以防别人听见,“还是殿下以为这又是去夏口拜寿?” 尽管江梅言辞犀利,但是萧墨珩看她那气鼓鼓的样子,他知道,她是担心他,担心他的安危,萧墨珩温温地看着她,声音有一丝沙哑:“你担心我?” 江梅扭过头看着他,叹了一口气,认真说道:“殿下,荆州之事,小梅自信能解决好,可是殿下这样毫无任何准备便来了荆州,一旦有个闪失,如何是好?如果小梅猜的没错的话,殿下是瞒着东方先生的吧!”江梅绝对不会相信东方湛会让他亲身涉险。 萧墨珩尴尬的笑了笑,他沉默了一会,温和道:“梅儿,我来自然是有目的的,荆州和江州一带我不甚熟悉,乘机摸摸底也是好的,再者,我也不想你一个姑娘家独自来这虎狼之地,至少我在你身边,我也放心…..” 萧墨珩缱绻的目光包裹着她,有种想将她揉入怀里的冲动。 只可惜,某人是个不解风情之辈。 你来了,纯粹给我添加负担!江梅瞥了一眼舱顶,心里嘀咕道,还得调人来保护他的安全才是。 “不是还有沐世子吗?”江梅小声接话道,她哪里算是独自来,明明沐箫和一路挺照顾她的。江梅心里暗想。 不料江梅不提沐箫和还好,一提他,萧墨珩顿时醋意涌上心头。 一想起一路上,沐箫和与江梅情投意合的,他霎时眉头紧蹙,隐怒道:“看来我和华缨倒是不识趣了!”说罢,拂了拂衣袖,起身出去。 江梅愣是没反应过来,歪着头瞧着他,不知该说什么。他和华缨本就不该掺和进来嘛,她本已筹划好怎么做,可他们俩一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她想不生气都难。 临出门前,萧墨珩止住脚步,侧着头,冷冷说道:“明天我要见高炽!”说完,再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听到这句话,江梅却是冷静下来了,他终究是目的的,恐怕他还是想不完全放心自己吧,至少在得知高炽得了江州后,他得亲自来看看江州是否臣服于他,与其说他担心自己,不如说他是来督战的。 想明白之后,江梅忽然冷笑了几声,他终究是主上啊。她苦笑了番后,便不再说什么,而是合衣睡下了。 第四日上午,船只已经到达江州。沐箫和让东成带着一封信送去寻阳城的城门,随后他们便在渡口等着高炽前来迎接。 不过二刻钟后,高炽便带着上官贤以及几个侍卫一道出城来迎接他们。 此时,江梅还在舱内与华缨对弈,虞七连看棋的兴趣都没,一早便立在舱外,唯独沐箫和期待地看着江梅,好歹希望她在自己的教导下能赢上一次,可是一盘棋下完后,江梅只能对着沐箫和那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表示歉意。 “哎…”沐箫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还指望教会你,回京后,等你打败九皇子,我脸上也有光,没想到你们俩是半斤八两啊,怎么教都教不会。我现在是明白苏老太爷的心情了。”说罢仰身靠在凭几上,一脸挫败感。 华缨瞧了沐箫和一眼,笑着道:“这可如何是好?世子,我可是九皇子教会下棋的…”说着,华缨侧头掩笑,揶揄意味甚浓。 “完了,完了….”沐箫和顿时满脸挫败感,“这下他可有得炫耀了….” 江梅只是看着他,想笑又不敢笑,也不知怎么安慰他,只是心里却有种没由来的幸福。 “江姑娘除了不会下棋之外,还不会什么?”虞七踏步进来,笑着问道,昨晚那丝不快荡然无存。 “不会骑马!”江梅随口回道,只是一说完,她却有丝后悔。(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偷袭粮道(四更,为熙熙,求首订!) 她暗暗瞧了一眼沐箫和与华缨,果见沐箫和神色有一丝恍惚,而华缨更是怔住了。 江梅心下一痛,强笑着向华缨看去:“华缨姑娘也不会吧…..” 华缨面色有那么一瞬的僵硬,又颓笑道:“以前不会….后来学会的….” 熟料她一说完,沐箫和却是偏过头紧紧看着她,嘴唇抖了抖,问道:“什么时候….学会的…..” 不料华缨面色忽然冷硬起来,她起身往外走去,出舱前,丢了一句话:“颠沛流离惯了,自然就学会了….” 沐箫和望着她那纤弱的背影,目光痴住了,她会是自己的玥瑶妹妹吗?那些年,他是那么努力地教她骑马,可她始终没有学会….. 虞七坐在了江梅对面,他瞧着沐、华二人这情景,十分不解,他向江梅投去询问的目光。 江梅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执了一杯酒,边笑着看他,边灌了下去,仰头饮尽那一刻,将那滴心酸的眼泪埋在了眼睫下。 只是正当三人沉静的片刻,无陵的声音将江梅来回了现实: “世子,高将军已经来了!” 三人闻言立即起身走出舱外,便见一身月白长衫的高炽已经走上了甲板。 “高炽恭迎沐世子!”高炽垂了垂手,躬身说道, 沐箫和走在前面轻轻扶起他,笑道:“有劳将军了,将军为国立了大功,圣上很是欣喜,称将军是国之栋梁。” “承蒙陛下不弃而委以重任,炽敢不尽力!”高炽谦逊回道。随即他眼神瞟到了沐箫和身后的江梅。出声道:“这位是….” “哦,这位便是治好九皇子丝丝入扣之毒的江梅江姑娘。”沐箫和转身介绍道。 江梅刚刚一直在默默地打量高炽和上官贤,多年未见,他二人如今仪表堂堂,风姿伟仪,举止从容悠逸,已经完全不是当年青涩的模样。 见沐箫和介绍她。于是轻轻欠身说道:“将军三策而屈人之兵。江梅佩服至极!” “原来是江神医,炽在江州早闻姑娘之名,姑娘游历天下。广施恩泽,炽钦佩不已!”高炽拱手回道。 沐箫和见二人一副英雄相惜的模样,想起江梅要高炽帮一个忙的说辞,心里又想笑来。 “在下虞七。将军威名远播,在下十分佩服!”这时。虞七也朝着高炽拱了拱手。 高炽这才注意到江梅身旁的虞七,眼里竟是陌生的意味。 江梅见状,连忙介绍:“高将军,这位是会稽的虞公子。虞公子在家排行第七,所以江湖朋友常称他‘七公子’!”江梅把“七公子”三字着重提了提。 高炽眉间一跳,瞬间明白了江梅的意思。他连忙拱手一拜: “原来是七公子,幸会幸会!” “呵呵。将军客气….”虞七回了一礼。 随后高炽也不含糊,连忙领着船上众人赶往寻阳城的将军府。 江梅一路舟车劳顿,遂一上马车,却是忍不住小憩起来,遂一路无话,直到马车进了停在了将军府前,江梅才醒过来,高炽领着几人进府中的大厅歇息。上官贤便领着其他随从至偏厅用饭。 主厅的案几上已经摆好了饭菜,高炽边坐边招呼大家道:“吩咐厨房做了些江州的特色小菜,想必四位吃惯了京城的山珍海味,所以今日让二位尝尝鲜。” “多谢将军美意!”沐箫和也客气回道。 说罢几人坐下,开始享用午膳。江梅坐定后,敲了敲桌上的几色小菜,心中笑道:“他居然还记得自己爱吃的菜式,也真是有心了!”随即装作若无其事,低头用餐。 五人用膳完毕后,高炽让人撤走盘具,上了茶水。 沐箫和喝了一口茶后,心想时间紧急不得拖延,于是出声说道:“高将军,听闻裴相让将军负责粮草督运,如今荆州战事吃紧,双方僵持不下,可见将军压力非同小可啊!” “多谢世子体谅,目前还能勉强支撑,一来有朝中军饷提供,二来我江州南方几郡粮草充足,因而都被调运夏口,以供前线用度。”高炽回道。 “将军雅量高阔,是朝廷之幸。”沐箫和心知裴蕴让高炽安守后方,有压制高炽的嫌疑,不过幸好高炽并不计较,倒是一心一意为大军着想,因而更是欣赏他的为人。 “炽之本分!”高炽谦逊不已。 “不过,我以为还是速战速决为上。”沐箫和身子微微前倾,看着高炽道。 高炽闻言放下茶杯,问道:“世子有何良策?” 沐箫和看了一眼四周的卫士,高炽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于是挥手让众人退下。等卫士退出后,高炽说道:“世子请讲!” 沐箫和看了一眼江梅,再转头看着高炽,沉声道:“袁氏之所以选择跟平西大军耗着,是因为他们有从荆州南方几郡源源不断运来的粮食。”沐箫和眼尾含笑,相信高炽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虞七闻言往江梅看去,不料她却低着头只顾喝茶了。 高炽瞬间抬眼看了看上方,似醒悟过来,于是让前倾的身子坐正,神情严肃道:“如果要动手,最好的地方便是巴陵,不但能截住南方几郡的粮草,也能截住江陵顺流而下的运输船只。” 沐箫和笑道:“如何布兵打仗是将军的强项,我便不多言了。” “哪里,哪里,世子过谦了。”高炽拱手说道。 “那将军准备如何安排?可还有合适人选?”沐箫和问道,江州除了高炽之外,其他将领均已随军前去荆州,如果高炽去巴陵,那么江州无人镇守,而高炽若留守江州,那么又能派谁去呢? 高炽脸上浮现一丝得意的笑容,“这个,世子大可放心,我无需亲自出马,只需着三千劲旅夜间突袭即可。至于人选嘛,我江州虽不说藏龙卧虎,但也人才辈出。我将军府东阁祭酒上官贤,能文能武,便可前往巴陵一战。” 沐箫和闻言想起了刚刚高炽身后那个儒雅的男子,叹道:“确实气度不凡!”随后他举起酒杯,向高炽说道:“如此,我便恭贺将军又将立功!” 高炽也回敬道:“多谢世子美言!”(未完待续) ps:谢谢熙熙几次的打赏,么么哒! 第八十三章 别来无恙(五更,继续求订阅!) 二人谈话时,江梅一直倚在凭几上半闭着眼休息,似乎有些昏昏欲睡,高炽看了一眼江梅,发现她神色倦怠,于是起身说道:“几位舟车劳顿,还是先行休息吧,事情宜早不宜迟,我立即安排人马前往巴陵。” 沐箫和心里也正有此打算,于是起身回道:“有劳将军!” 江梅哪里是昏昏欲睡,她不过是假寐而已,见二人已商量妥当,遂假装刚刚醒来,连忙请罪,毕竟二人均是朝廷三品大官,而她一个小小医女,不得太造次。 沐箫和知晓江梅身子骨弱,他瞅了瞅高炽,好在高炽似乎对江梅的失态并不介意,遂也放下心来。虽然这位江姑娘在京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那毕竟有萧墨琤的面子在里头。而这些手握兵权的刺史们都不见得买朝廷的帐,就不更用说她一个小小的医女了。 高炽瞧了瞧江梅那虚弱的模样,眼中却是难掩担忧,遂立即让府上的管家安排四人歇息,自己便带着上官贤、泰初前往军营议事。 是日下午,沐箫和与华缨倒是在寻阳城游历了一番,江梅却睡了一下午,黄昏时,江梅睁了睁眼。 想来虞七应该见着高炽了吧,她心里暗道,她以自己的方式通知虞七去会高炽,但她却不准备参与,她知道,从此刻开始,高炽就是他萧墨珩的人了,她已经不能插手了。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明白,她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高炽谋后路了。毕竟高炽也算是她为朝廷择了一名绝佳将才。 江梅在冥想时,寻阳西门的城墙一角楼上。高炽一袭灰衫立在墙头边,他微微昂头望着长江上游,等着右手旁那名主子发言, “高将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吃了袁桢那七万大军,这样的战果在大桓战史上也是极为少有的!”萧墨珩负手而立,嘴角微微一动。青色的广袖随风飘扬。 “殿下谬赞了。袁氏失人心,炽不过是顺天意罢了!”高炽微微低头谦逊道, “哈哈….将军不必谦虚。将军抛砖引玉、瓮中捉鳖、攻心为上这三策早已传遍了京都,恐怕不久之后京城的百姓们会将将军的画像挂在门前驱鬼呢!”萧墨珩不由朗笑道。 “呵呵…”高炽闻言也低低笑了几声,他轻轻抬眉看了看萧墨珩,又低下头去。微微拱手道:“炽愿为殿下效力,助殿下定鼎天下!”高炽声音不大。却字字有力。 萧墨珩闻言,测过身子,看着他,眼中渐渐溢满了激动之色…. 他已渐渐在建康下游站稳了脚跟。倘若能得江州在手,他便是手握两大州的第一人。大桓自建国始便是士族专兵,如今他也算是开了先河。 “高将军….” “殿下…..” “墨珩自不会亏待将军!” “殿下言重了。炽此生所愿便是收复中原,还我山河。他日殿下如若挥师北伐,请让炽当先锋!”高炽目光如炬,郑重说道。 “哈哈…..待那日到来,将军自是墨珩帐下第一人!”萧墨珩笑道。 “多谢殿下!” 萧墨珩转过身又看着城下,随口问道:“哦,对了,高将军与梅儿认识多久了….” 高炽闻言,心下一紧,七皇子到底还是想知道自己与江梅来历的。 正当高炽犹豫该如何跟萧墨珩说时,萧墨珩转过头,目光温和地看着高炽,清雅无波, “高将军,你与小梅的关系我知道,我信她,她必不负我,而我也信你!” 高炽目光炽烈地望着萧墨珩,随后跪着向萧墨珩长长地作了一揖,拜倒在地道:“殿下,高炽虽被江姑娘收服,却是因姑娘将天下大义晓之于炽,再以殿下的神武开明、精诚睿智说服炽,炽才倾心结交,愿听取姑娘意见,服从殿下调遣, 炽自认识姑娘第一日起,就知道自己此生只有一个主子,那便是殿下您!”声音稳重诚恳,高炽并非虚言,江梅始终告诉他,他此生要效忠的人只有七皇子萧墨珩。 萧墨珩激动地舒了一口气,起身将他扶起,握住他的双臂,道:“墨珩早闻将军善战能谋,能得将军,何愁天下不定!”他满脸笑意中透着真诚。 高炽抬起头,看着他道:“殿下,高炽愿追随殿下东征西讨,此生为殿下马前卒!”说罢又重重拜倒在地,声色微微颤抖,却显露了他的激动。 萧墨珩连忙将他扶住,“将军心意,墨珩知晓,今后墨珩一定与将军赤诚相待,戮力匡扶天下!” “炽唯殿下之命是从!” 晚膳的时候,高炽与虞七还没有回府,于是沐箫和、华缨与江梅便自顾自吃了起来。 华缨吃了几口饭,还是问出了心里一个想问的问题:“你们准备何时动身前往鄂城?” 毕竟她此番跟来荆州,只是为了去找裴岩,问清楚当年的情况。 沐箫和抬眉看了华缨一眼,他自是想越快越好,但是他有点担心江梅的身体,于是朝着江梅问道:“你身体可还好?” 江梅哪里不清楚他们俩的心思呢,知道他顾及自己,于是安慰道:“放心吧!无碍,那我们明日一早出发吧。” 沐箫和点了点头,“也好!”看着江梅有些瘦弱的身子,他随手把她面前一盘肉菜换至她面前,“你身子较弱,不能吃得太素,多吃些肉吧!” 江梅心中一股暖流滑过,愣了一会,便夹起他换的菜吃了起来,不知为何,居然就觉得吃得很香。 沐箫和见她吃得多了些,开心地笑了起来,“就是这样。” 江梅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苦涩,为了不让人注意,只得低头闭了闭眼,继续用膳。 当晚高炽回来之后,沐箫和便嘱咐江梅早些休息,而自己却与高炽一起商量行军事宜。 直到看着上官贤带兵离开后,二人才回到了府上。高炽让人服侍沐箫和歇息,而自己则准备回到书房再处理些事务。 不过,高炽一进自己的书房,便觉察到了异样,他感受到了呼吸的气息。他等候片刻,依旧不见对方有所行动,于是掌灯照亮了房内。 这时他身后飘出来一个声音,“高将军,别来无恙呀!”(未完待续) ps:云家灭门之因,马上揭晓了哦,看在箫和这么卖命的份上,亲们,给个自动订阅如何? 第八十四章 他乡故知(一更) 高炽闻声立马转过身,便见一个带着黑色斗篷的白衣女子以及一个站在暗处看不清面容的黑衣男子。 江梅把高帽取下,露出了面容,高炽先是一惊,随后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他怔了怔,看着江梅不知如何是好,一时脸也红了起来,硬是过了许久才出声:“大小姐…” 江梅见他刚刚的样子实在是好笑,想着他白天威武神明的样子,到了她面前居然变得窘迫起来,不过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硬是憋着没笑出声。 “你准备在这外间跟我谈话?”江梅低声笑道。 高炽终于反应过来,立即按了墙壁上的一个机关,一声响动之后,书房后墙便自行向两端移去,里边另有一番天地,高炽便引她进入隔间,三人进去之后,高炽再按了墙边一个开关,墙壁又自行合上。 九竹自动地立在一旁不说话,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当自己是透明人,只余江梅和高炽二人交谈。 高炽站定后,先躬身向江梅行了一礼,随后抬头问道:“多年未见,小姐又清减了些,小姐身子可还好?”他声音低柔,还有些沙哑,他此刻的温柔和谦卑,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他正是那个叱咤江州的刺史高炽。 江梅轻声回道:“我一切安好,你放心,倒是你,如今是掌军刺史,活捉袁桢后又晋升为三品龙骧将军,怎么见了我还行这样的大礼?” 高炽有些不好意思道:“呵呵..在我心里,小姐永远是小姐,而我今日的一切也都是小姐所赐。” 江梅闻言垂了垂眼帘,脸色忽的严肃起来,道:“高大哥。你记住,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争取的,如果你没有智慧、没有胆量,你也不会被我看上,正是因为你的沉稳持重,你的勇武不凡,才能在江州潜伏多年。把江州经营成我们的地盘。” 这么多年的隐忍。这么多年的辛苦布局,不是所有人都能坚持下来。 高炽扶着江梅坐下,“我明白。其实在这个过程中,我是开心的,也是享受的,我只想着能与小姐共进退就很知足。” 他与江梅虽偶有书信来往。但已经五年未见,当年江梅在江州游玩时曾见了数面。自那以后,便一直只能互通消息。 江梅笑着摇了摇头,“你现在可是大将军,不久之后还要挥兵北上扫荡燕狄。或许将有一日入朝拜相呢!”她虽然是随口一说,但是她心知高炽有这样的能耐,实则这也是江梅为了大桓而精挑细选的人才。 高炽低头笑了一声。随即仰头说道:“大丈夫但求为国争光立业,哪怕马革裹尸又有何惧。只要有朝一日能收复中原,那就是我高炽毕生的愿望。” 他的父母均是在战乱中死亡的普通百姓,他曾亲眼看见异族的铁骑践踏在他亲人身上,那种仇那种恨最后都化作北定中原的动力和信心。 江梅见他神色飘远,心知他想起了旧事,她自己何尝又不是身负家仇国恨,遂劝道:“放心吧,那一天不远了,我们十四年的筹谋只为那一日能早些到来。” 高炽目不转睛地看着江梅,重重地点了点头。 江梅想起正事问道:“巴陵的事可有把握?” “小姐放心,我让上官贤和泰初兵分两路前往巴陵,泰初熟悉袁军的运输方式和路线,而上官贤是小姐的人,自然不用我多说。再者这个计划早在谋划之中,如今是找到了合适的时机才决定下手。”高炽信心十足地分析道。 高炽说的对,江梅对巴陵之役确实不需要太担心,就算高炽的江州兵力不能成功,江梅还留有后手。晓月楼的总坞便在巴陵,因而巴陵是晓月楼的天下,单靠晓月楼在巴陵的经营,也足够让袁氏断掉粮草的运输路线。 她补充道:“让上官贤牢牢控制荆江口,切断袁楷与江陵的水路联系。” “明白!我已经嘱咐过他。”高炽接着说道:“小姐,袁韬的人马已经被颜石虔截住了,袁军已经被颜大人控制住,好在损伤不大,而袁韬也被擒住,如今正秘密地被送来江州。” 江梅眼睛一亮,立马正起身子:“好!等上官贤控制巴陵后,便可挥兵南下,拿下长沙郡。” “正是如此,好在裴蕴走时留给我两万兵马,这样也有足够的人马控制长沙郡和巴陵。”高炽接话道,他让颜石虔封锁拿下袁韬的消息也是为了给上官贤争取足够的时间。 “小姐准备亲自往竟陵一趟?”高炽问的不是夏口,而是竟陵,他心知江梅来到荆州,就是为了夺回竟陵,因为竟陵是将来北上的第一步。 江梅点点头,眼中有一丝凌厉的光芒,竟陵她势在必得,而得到竟陵的下一步便是襄阳了,襄阳是大桓的锁钥,它已经在大燕手中十四年了,她必须为了云家将夺回来。 高炽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锁起,神色紧张道:“小姐不准备上战场吧?”他虽然问的是‘不’字,但是心里却是有些不自信。 江梅诡秘地笑道:“难道你认为我坐着干等就能摆平么?” 江梅的回答成功地引起了九竹的侧目,他也皱起眉来。 高炽脸色一沉,眉间皱成川字形,着急道:“不行,小姐可不能上战场,你身子这么弱,要是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 江梅无奈地将身子往后靠去,“怎么你们一个个对我这么不放心,我又不是病秧子,只是平日里乏力一些,容易犯困,你们却把我当病人一般。”江梅不怀好气地说道。 高炽见她这副模样,心里也软下来,可见她出来时已被不少人嘱咐过了。 只是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后背有些发凉,他转头过来,发现九竹冷冷一道目光射来,他也是习武之人,立即觉察到了九竹的怒意。他心里也明白九竹非常不愿意江梅上战场,毕竟辛苦不说还很危险。 于是他决定努把力,继续劝道:“小姐,竟陵有的是咱们的人马,让他们多多去锻炼,这样也好历练新兵。” 江梅瞅着他有一丝无语,白了他一眼,“你以为他们都跟你一样?”(未完待续) ps:小江江是不是很可爱捏,箫和君总觉得她是可爱的女子,智商高,情商低的娃,哈哈,给大家推荐一本书:《商女嫡谋》:冷面坏郎君缠上无情淡漠女。 第八十五章 传国玉玺(二更) 高炽难得见江梅生气,居然觉得好笑起来,他知道江梅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改变得了,于是只得说道:“好啦,小姐,我知道劝不住你,只是你多小心就是。” 江梅指了指角落里的九竹道:“有他就够了。” 高炽瞧了瞧九竹,见他一脸无奈,也只得干笑。九竹的功夫他自然放心,能被主事挑选出来,作为江梅贴身侍卫的人一定是个中翘楚。 江梅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于是坐直了身子问道:“今夜能让我见一见袁桢么?我有些事情要问他。” “现在么?这么晚了,明日小姐不是还要赶路吗?”高炽有些担心,毕竟秋深夜凉。 “我今日睡了一下午,就是为了晚上能去见他一面,大不了明日一上船倒头就睡,你放心吧,我没那么脆弱。”江梅宽慰道,她来江州最重要的事,便是会一会这位代替云凌波镇守竟陵十四年的袁桢。 高炽拿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再瞧一眼九竹,恰好九竹也看着他,两人对视了一眼,似乎有种同病相怜的无奈。 高炽默默叹道,想来她身边又有几人能束缚得了她呢,要是那样她就不是江梅了。 正当江梅沉思之际,高炽乖乖地回书房换了一件衣服,领着江梅和九竹从密间悄悄出府而去。 深夜的江州地牢里,还有一丝微弱的烛光随着阴冷的凉风飘摇,地牢铁门打开的尖锐声音倒是让里面的守牢人从梦中惊醒:这么晚了,还有人来地牢?那名牢头非常不解。只得擒着烛灯朝门口看去。 正当他欲朝铁门走去时,迎面来了一黑衣人,拿着一块令牌在他眼前晃着。冷冷地说道:“到门外候着。”牢头一见令牌,便知是将军府的人,于是退至铁门外。而九竹也随他一起立在铁门处。 过了一会,裹着一件袍子的江梅和一袭黑衫的高炽来到了门前。江梅淡淡地瞟了一眼牢头,便和高炽跨步走了进去。 江梅脚步轻缓,高炽是习武之人,脚步几无声音。因而当两人走至牢房尽头时。袁桢依旧还在睡梦中。 高炽把江梅送到之后,便遵从江梅的意思离开了。 江梅从袖中掏出一张人皮面具,轻轻戴上后。缓缓转过身,冷眼瞧着蜷缩在床榻一角的袁桢,见他头发蓬乱,身形有些佝偻。嘴角挂着一抹嘲笑也带着一丝悲凉。昔日威风凛凛的将军,如今成为阶下囚后。与一个普通的糟老头子有何区别。 “云凌波….他是怎么死的?”江梅缓缓地用低沉的嗓音唤道,声音似从地狱传来,冷的如寒冰。江梅就那样重复了几句后。 袁桢身子微动,过了一会他突然睁开眼。看到了立在牢房外面一身白袍的江梅,他瞬间吓到了,以为自己见到了鬼。 “什么人?”他惊骇得气喘吁吁,“你是人还是鬼?”袁桢瞳孔睁大。无措地摸着墙壁,似乎想找个庇护的地方,最后只得用被子裹住身子,可依旧吓得瑟瑟发抖。 “我是谁?”江梅冷哼了一声,“你不需要知道,想要你儿子的命就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江梅根本不打算跟他费口舌,于是开门见山。 “我儿子?你们把他怎么了?”袁桢总算找回了点理智。 “你不是让你儿子袁韬来江州跟你会合么?如今他很快就要来了,你想不想见他?”江梅唇角勾出一抹嘲讽,冷冷地凝视袁桢道。 袁桢心下大痛,难道韬儿被俘了? “你到底是谁?你是谁派来的?高炽还是裴蕴?”袁桢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白袍女子不是鬼而是人。 “高炽?裴蕴?”江梅语气轻蔑,“他们还指使不动我。”江梅边说边在牢门前来回走动,“想要你儿子活着来见你,就老实跟我合作。” “我凭什么相信你?”袁桢也嘲笑道,他已经渐渐明白此时的情景。 “哦…”江梅似乎也反应过来,“说的也是。”她表示很认同袁桢所说。 不过转瞬她手指一弹,朝袁桢的鼻孔射出一粒药丸。 袁桢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刺鼻的气味呛到,直打哆嗦。 “你…你干什么?”袁桢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指着江梅,质问道。 “哼…你中了江湖至毒‘凤髓香’,不说真话明日一早你就一命呜呼了,”江梅轻笑道:“顺便再让你看个东西。” 江梅把高炽早已经准备的一个包袱打开,里面是一件袁韬常穿的一件袍子,袍子上血迹斑斑,看得袁桢一时恐惧不已,因为他知道那件袍子是袁韬的母亲亲自为他缝制的衣物。他母亲去世后,他一直带在身边,随时穿戴。 “如果你不相信,我再给你看一封信。”说着又递给袁桢一封信,袁桢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向信封,一眼便瞧出那是他儿子的笔迹,“父亲亲启。” 袁桢眼睛闭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直到现在他才有些后悔,不该让自己的儿子牵扯进来,此刻他也终于相信江梅的手中握着他儿子的性命。 他沉默半晌后,终于出声:“说吧,你想怎样?”语气疲惫无奈至极。 江梅悠然冷笑道:“很简单,告诉我国玺在哪里?” 袁桢闻言一愣,灰灰的瞳孔陡然一缩,“国玺?什么国玺?”多少年来,已经再也没有人提及这个事情了,怎么眼前这个女子问及国玺的去向。 “还能有哪个国玺,当然是中原战乱时遗失的国玺。”江梅有些没有耐心的解释道。 “你指的是当年云凌波私藏的国玺?”袁桢压低声音沙哑地问道。 他一提及‘云凌波’三个字,江梅的心中如同被刺痛一般,“正是,云氏死后,国玺不就落到你们袁氏手里吗?”江梅冷笑道。 袁桢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他仔细思索了江梅的言语,问道:“所以你以为当年云凌波死后,我们夺得了国玺,你为了得到国玺,拿我儿子的性命威胁我,是吗?” “云凌波不是死于你们袁氏兄弟和裴蕴的算计之下吗?你们应该已经拿到了吧?”江梅眼中带着一丝阴暗,故意激他道。 “哼…”袁桢被她说得有些恼怒,“你找错人了!害死云凌波的另有其人,国玺也不在我们手里,我哥哥和裴蕴只是顺水推舟而已。”袁桢深思有些飘远,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再次回想似乎得从记忆深处挖掘一些遥远的碎片。 江梅按捺住内心的伤痛和愤怒,轻蔑道:“除了你们还能有谁?他死后,你们兄弟二人占据荆州,而裴蕴得掌中枢。” 袁桢理了理蓬乱的头发,冷笑道:“你以为就我们兄弟想夺荆州吗?” 江梅微眯着,审视着他,脑子里在思索着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还有谁?”(未完待续) ps:感谢小邪、白白、清水、辉姐、小陌、寥若辰、了汐、苏楼夜、蓝色的眼睛、古悠得的打赏,感谢阿澈的月票,谢谢你们!今天继续万更,大家等着! 第八十六章 地牢惊闻(三更) “哈哈…..”袁桢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大燕乘乱夺得襄阳,大桓军队退守竟陵,而竟陵是我们兄弟从裴岩手里夺回来的。虽然云凌波与裴岩有师徒之分,但裴岩一样忌惮他。” 江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骇,她压制住内心的波动,表面上不动声色,继续质疑道:“你别骗我,云凌波和裴岩的儿子裴景声情同手足,他们都是裴岩一手带出来的军将,裴岩怎会舍得对自己的弟子动手?”江梅实在想不出裴岩伤害云凌波的动机。 “云凌波在襄阳声望甚高,且战功累累,对于下游的夏口威胁很大,裴岩一心想得到荆襄,裴蕴能在朝中为相,也是因为他在夏口的缘故,这么多年来我们与他明争暗斗,他占据夏口就像一把尖刀插在我们身上,让我们动弹不得。”袁桢恨恨道,“要不是萧帝撤了裴芾的官职,改让谢廷林代替他,我们还没机会动手呢。” 江梅内心轻笑道:“就是为了引蛇出洞才使出这招。” 袁桢接着说道:“裴岩是只老狐狸,他自己不方便动手,引我们协助裴蕴一道出手。”他突然盯着江梅,沉声道:“我想云凌波手里的国玺应该被裴岩获得了吧!” 江梅当他想让她转移视线,于是撒手一笑:“既然你不肯说实话,那也就别怪我狠心了。” 袁桢见她不肯信他,急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你还要我怎样?要是我们手中有国玺,还至于等到现在吗?” 江梅自然知道这一点,只是继续套他的话。“那裴岩拿着国玺能做什么呢?” “或许他也想谋权篡位?”袁桢冷笑道,“不过,他儿子去世后,他就心灰意冷,或许放弃了也未可知。” 江梅想了想还是不太相信,“你为何笃定是裴岩害了云凌波呢?” “因为只有他有这个能耐和机会。”袁桢盯住江梅的眼睛,斩钉截铁地回道。 “何以见得?”江梅反问。 袁桢侧过身子回道:“云凌波手下很多将领也是裴岩的亲信。当时我哥哥在江州。裴蕴在豫州,如果云凌波真的得到了国玺,唯一可能知道消息的就是居于夏口的裴岩。至于裴岩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偏头看向江梅。“恐怕姑娘得去问他本人了。” 江梅眼睛眯成一条缝,看了他半晌,内心在仔细思量他的话到底有几分真。不过他说的有一点是绝对正确的,那就是裴岩一定脱不了干系。 她想起了那刻画在她脑海了十几年的一幕。“好好活下去,更不要轻易相信别人…..”这是那人在最后跟她说的话。印在她脑子里最后的画面是云凌波看着她一副微笑、放心又决绝的音容。 “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江梅内心喃喃道。“难道指的是裴岩?” 江梅掏出一粒药丸递给袁桢,“这是解药,我会去一趟夏口,如果你说的是对的。我一定保住你儿子袁韬的命!” 袁桢接住药丸,看都不看一眼就吞了下去,“姑娘一定要信守诺言。”他突然又诡异道:“姑娘到底是真的想要国玺呢还是有别的目的?” 江梅冷冷瞧着他。并不回答。 “你是何方神圣?”袁桢眯着眼审视她道。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不过。如果你能活到那一天的话。”江梅笑着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袁桢手抓牢房的柱子,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有些迷糊,难道如今还有人要追问十四年前的事吗? 江梅回到将军府后,即刻让九竹传信倚云阁,让人暗中查探裴岩的一切消息。只是折腾了这一夜,她却是累极了。 次日一早,江梅托着疲惫的身躯靠在将军府外的马车旁,等着还在与高炽客气的沐箫和。虞七与华缨倒是立在一旁并不言语。 “将军事务繁忙,不必相送。”沐箫和再次推却道。 “世子客气,世子身份尊贵,又难得来一趟江州,炽理应送至渡口。”高炽依旧热忱道。 江梅实在看不过二人那么客气,她懒了懒得伸了个腰,随意插了一句道:“要不将军便送城门外,这样也全了主客之道。” 高炽见她脸色不好,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便依姑娘之言。” 于是几人又共乘一辆马车,江梅因身体欠佳便让印心随着她坐入马车,其他人等一概骑马相随。 “姑娘昨晚没睡好么?”虞七瞅了瞅江梅那发黑的眼袋担忧道。 江梅不好意思地回道:“可能有些择席吧?” 沐箫和倒是有些诧异,“姑娘一直游历江湖,岂不日日睡不好?”他看了看江梅虚弱的身子,想了想也难怪如此。 高炽见状赶紧解释道:“昨夜有一只秋猫一直在西院的屋檐上鸣叫,可能扰了姑娘清绪。”他故作歉意,随后他补充了一句:“不过,自古医者难以自医,姑娘还是多顾及些自个的身子。” 沐箫和闻言深表同感,他盯着江梅,用眼神传递了同样的意思。 江梅只是嘴角带着轻笑,点头致谢,并不言语。她哪里能不明白高炽的意思。昨晚的消息给了她太大的震撼,如果裴岩真的是当年的罪魁祸首,那她又该如何呢?何况裴岩人之将死,能轻易地放过他吗? 江梅想起这些头痛欲裂,为了不让别人担心,她只得闭着眼靠在印心身上休息。 不过片刻过后,马车便到了城门口,此时江梅已经睡着,而沐箫和便和虞七轻轻地下了马车,默契地未打扰她。 “高某在此等候世子与裴相凯旋!”高炽拱手拜道。 “还得辛苦将军继续驰援,就此告别,将军保重!”沐箫和拱手回道。 最后虞七只是与高炽点头示意,三人便在此相拜而别,沐箫和怕打扰江梅,便选择骑马前往渡口,虞七只得随他一道策马徐行。 沐箫和轻轻一跨便跃上了一匹白马,策马行在前端,远远看去卓然俊逸。 而虞七一袭青衫坐如青松,隐隐有股泰然之势。 高炽坐在马上,望着马车和马匹越行越远,一边赞叹二人的绝世风采,一边担忧江梅的处境以及身体。直到他再也看不见马车的踪影,便策马回旋,径直驶回将军府。(未完待续) ps:箫和饿着肚子在更新,作为一个只会炒土豆的孩子,今天只能吃土豆了,希望长的跟土豆一样,嘻嘻,还有两更 第八十七章 昔情难追(四更) 江梅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她微微睁开双眼,便见印心一直跪坐在旁。 印心见她醒来,白皙的面庞上立即布满了笑容:“小姐,你醒啦!饿了吧,我给您做了几样吃的。”说着端了一个盘子过来,先让江梅喝了一口水,随后便让她尝尝自己做的点心。 “嗯嗯,挺好吃的,你加了一味迷迭香吧!”江梅赞道。江梅边吃边觉得自己把印心带来是明智的,不然这一路上自己可是要饿晕了。 “正是,见小姐精神不是太好,便用了提神的花药。”印心眨着眼睛回道。 江梅点了点头,她突然想起自己本是睡在马车上的,如今醒来就已经在船舱的榻上了。 于是问道:“我是怎么到榻上的?” 印心噗嗤一笑,抿了抿嘴,笑而不语,脑子里却是回想起下午沐世子与七公子同时伸手要抱自家小姐的情形,沐世子到底是温润之人,见虞七要去抱她,遂就让了道。 江梅皱着眉不耐烦地瞅着她:“你爱说不说!” 江梅就是江梅,她没有强求别人的习惯。 印心终究无奈地笑道:“小姐睡得很熟,我又奈何不了,后来是七公子把小姐抱到了船上。”说完她轻轻的笑了起来。 江梅闻言脸色立即微红,怎么是他?江梅心里莫名有种失落,不过她不想跟印心过多追询,便起身走出船舱。 她倚在桅杆旁,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听着江涛声声,顿觉神清气爽。 她一抬头便看见了半轮明月高挂夜空。一片片云烟从中飘过,飘渺清淡,而淡淡的月光,照亮了奔腾不息的流水,江中飘起一片又一片的波光粼粼。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她静静地倚着栏杆。轻声念道。似乎夹着淡淡的忧伤,又似乎只有平淡和冷漠的情绪。 “好一个‘只羡鸳鸯不羡仙’!”身后一个清润的声音响起。 江梅闻声便转过头看去,见他一袭白衫卓然而立。双手负在身后,衣袖随着江风飘扬,他面色清润含笑,银色的月光照在他脸上。更似人间谪仙。如果刚刚只是随意想起了那首诗,那么此刻她是真正感受到了‘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孤寂。 沐箫和见她不言语。走近她,轻声道:“没有吓着你吧!” 江梅微微摇头,随后两人一道立在船头,观赏着夜色。 “一直觉得姑娘是淡然高雅之人。似乎不食人间烟火,如今发出这样的感慨,让我意外呢!”沐箫和遥望前方山水一色。悠悠说道。 江梅闻言苦笑一声,真不知道该怎么回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她只得一语概过。 沐箫和低头看了她一眼,忍了很久,还是决定开口:“姑娘似乎早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了,为何一直孤身一人?” 沐箫和问这话的时候,船舱一侧,一个青色的身影侧耳倾听。 江梅一愣,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丝复杂,幸好夜色黑寂,沐箫和不易察觉她的神情。 江梅眸光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沉默了半晌,方回道:“小的时候曾有过婚约,后来……” 江梅抿了抿嘴,嘴角扯起一丝苦笑,却是不知该如何说起。 而她身后,在暗处远远立着的萧墨珩绷紧了心弦。 “后来,怎么了?”沐箫和侧着头,探视她,见她昂然立在风中,发丝随风飘扬,如遗世独立般清绝。 “他跟随朝廷去边境打仗,再后来,便杳无音讯…….”她看着江水一动不动,声音似从牙缝中飘出来,低沉无力。即便编了一个凄美的借口,但所有的情绪都是真的, 沐箫和心脏瞬间砰然一动,有种莫名的心碎感和失落感。初见江梅时的那种感觉似乎又回来了,他有些恍惚,只得微微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 就在那一刻,江梅似乎听到了身后那声长长的叹息….然而她并未回头….她所有的淡漠和无奈都淹没在滔滔江声当中。 许久过后,沐箫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想到你我同病相怜…..”语气中尽是苦笑和痛楚。即便将娶裴兰英,可一想起那个小小的身影,那些刻骨铭心的时光,一点一滴,镂在心上,无法碰触,无法遗忘,那种痛楚从未减少,那个伤口从未愈合。 他所有的悸动和心跳都已经给了活在十四年前那个英气逼人的女孩。 两人静默片刻后,江梅耳边想起一缕箫声,她嘴角轻笑,此时此刻,她最想要的便是他的箫声。 正是这夜深人静之时,月华如练,普照大地,所有的一切都被包裹在淡月和水雾之中,两岸青峰高耸,船只逆风破浪,几片水花的清亮声更衬托出此刻的幽静和安谧。 无人出声,无人打扰,只有两个淡漠的身影立在船头,一个纤瘦素雅,一个挺拔落寞,均沉浸在《昔情难追》的回忆和悲伤中。 华缨古筝下的曲风更加淡漠,而沐箫和竹箫下的《昔情难追》则更添了一分伤感。 忽然,江梅听到身后传来一缕埙声,她回头一看,便见一袭蓝衫的华缨双手握埙,目光泠然地吹着,恰到好处地与沐箫和的竹箫和鸣。 萧墨珩仰头靠着船舱,静静地听着,无声无息。四人就这样沉浸在各自的悲伤之中。 许久过后,一曲终了,华缨缓缓挪步,朝船头走去, “江月年年望相似,岁岁朝朝人不同…..”华缨黑亮的眸子如一颗明珠,在月光的掩映下,闪着亮光。 沐箫和一手负后,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平静的面庞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江梅渐渐往二人身后走去,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步子,面庞平静如水。 “岁月再老,青山不改,那人终究还是那人…..” 她丢下一句话之后,径自进了舱,留下沐箫和与华缨两两相望。 华缨闻言心下一痛,见沐箫和痴痴地望着自己,盈盈的目光差点渗出水珠来,她连忙扭头小步跑进了船舱去。 好在江梅雇了一艘大船,船上有大小几间舱室,江梅走进来后,萧墨珩也跟了进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别缠着我(五更) 江梅见是他,没甚搭理他,她边洗了把脸,而萧墨珩却一直倚靠在船柱子上,环手于胸,看着她淡淡地笑着。 “梅儿,华缨与沐世子之间……” “郎有意,妾有情。”江梅擦了擦脸,截住他的话,利落道。 萧墨珩闻言立即双手放了下来,诧异地看着江梅,要说华缨喜欢萧墨琤他倒是相信的,他一直没注意到华缨居然对沐箫和有情,可一想起这一路上,他们二人一见面总有些别扭似乎也像那么回事。 萧墨珩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他瞬间又抬眉问道:“那他们俩之间是有什么误会吗?” 江梅朝着舱顶白了一眼,没好气地回道:“七殿下有这个闲情,不如想想明日到了鄂城,该怎么办吧!” 说罢,她朝着门口的若雪吩咐道:“若雪,送客!” 江梅也不知道自己气在哪里,到底是因为他未跟自己商量便径自跟来了荆州,还是因为他和华缨的意外到来,让整个行程变了味? 天亮之前,船只已经渡过西塞矶,巳时二刻,船只靠近了鄂城。 船舱内,江梅正与沐箫和在查看荆州的军事形势图。虞七斜靠着柱子,神情似满不在意,而华缨却是瞥了商量得热闹的二人几眼,又瞥向舱外,一个是不在乎,一个是装作不在乎。 江、沐两人一扫昨夜低沉的情绪,一边看着山川地形图,一边商量行军的路线。时而紧缩眉头沉思,时而喜笑颜开,似乎昨晚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姑娘准备作何打算?”沐箫和瞅了瞅地图上的江夏和竟陵两地。问道。 江梅坐直了身子,认真的看着沐箫和,轻笑道:“三日后,想必江州的兵马便能达到巴陵,袁楷粮草一旦紧张,一定会大力攻打裴蕴,以期速战速决。而那时便是你我的机会。” 沐箫和见她神色轻松。似胜券在握。于是也展眉一笑:“看来姑娘已经有妙策了!” “为抓紧时机,世子只需一封书信知会裴相即可,你我在西阳登岸。便快马加鞭赶往江夏和竟陵。等拿下这两座城后,便从上游直下夏口,占领鲁山,前后夹击。袁楷便逃无可逃。”江梅嘴角露出一丝算计的微笑。 沐箫和点了点头,说道:“凌恒不愧是带兵的名将。已经占据了江夏上游的郧城,一旦他发兵猛攻江夏,竟陵的许孝元势必会救袁恕,那竟陵便有机会了。” 不过他一想起竟陵又头疼起来。“你不让我找裴相借兵,我们拿什么攻打竟陵呢?何况竟陵与江陵隔得较近,要是老将潘常在发兵救援。我们将如何应对?” 沐箫和说这话时,虞七一道目光投来。紧紧盯着江梅,这也是他好奇的地方。 “所以我们才要快啊!赶在巴陵城陷消息传出去之前,稳住竟陵和江夏的局势。”江梅笑道:“裴相已经让徐亮将军发兵一万驰援凌恒,那世子正好可赶上他们,再与凌恒两面夹击江夏,江夏必然失守。” “那竟陵呢?”沐箫和担心竟陵一旦兵力空虚,大燕会乘机南下。 江梅手指轻轻敲打着案几,微笑地看着他并不回答。沐箫和被她看得有些无奈,不知道她又打起了什么算盘。 半晌过后,江梅敛住笑容,瞧了一眼虞七后,终于出声:“登岸后,我们分头行动,江夏便交予世子,而我将快马加鞭前往竟陵。” 她身子微微后靠,语气悠然:“等世子击败袁恕和许孝元后,小梅应该也拿下竟陵了吧!”神态尽显睿智及平和,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将是不带一兵一卒前去竟陵。 江梅之所以选择这么做,只是因为她想亲自拿下本在云家手里的襄阳。 沐箫和听着她的计划,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只是冷冷地瞅着她,半天不回应。不说萧墨琤把她交给自己,就是他自己也绝对不会让她去生命冒险。因为他根本不打算采用她的计划。 江梅见他不搭理自己,很是无奈加好笑,“世子,如果不动江夏和竟陵,便奈何不了夏口,既然江夏之战不可避免,那必须有人来稳住竟陵…” “所以这个人是你,是吗?”沐箫和生气地打断她。 江梅无奈地笑了笑,“我先行去竟陵打探消息,有何不可?” 江梅见他黑着一张脸不看她,遂耐心解释道:“我之所以主动请缨随世子前来荆州,正是因为有万全的把握,我江氏虽隐居梅花谷,但是在襄阳一带影响力却不小,我此去竟陵则是伺机而动,等城内兵力空虚时,控制竟陵城。” 沐箫和转头看着她,神色有丝缓和,严肃道:“我答应过墨琤,绝不让你上战场,不让你有危险。” 江梅苦笑不已,怎么他说的自己好像是萧墨琤的人一样,“世子,我只是想守住竟陵城,不让它落在大燕和潘常在手里。”她瞅着他,玩笑道:“世子让我上战场,我还不乐意呢!再说了,跟着世子打仗恐怕是要吃苦的,我还不如去竟陵会会老朋友。” 江梅一脸嫌弃的模样让沐箫和哭笑不得,“你真的有把握?” “当然!”江梅斩钉截铁道,“我向世子保证,我在竟陵安全得很!世子别忘了,我只是一个大夫,谁会拿一个医女怎样呢?”她带着一抹神秘的微笑看着沐箫和。 不料一旁的虞七却是哼笑了一声,江梅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沐箫和一听恍然大悟:是的,她只是一个医女,真正知道她价值和厉害的又有几人呢。他边来回走动边沉思着:如果真如她所说,竟陵城内有她的势力,那对她来说,竟陵比江夏更为安全,再者,还有晓月楼…….他一想起晓月楼,就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自己一直把她当做一个毫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倒忘了她身后的庞大人马。 想通之后,他转过身正色道:“好,我答应你。记着,切不可行危险之事。” 江梅微笑地点了点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她想怎么着,他沐箫和拦得住吗。 虞七却是咯咯笑了笑,也就沐箫和会信她,他可没那么好糊弄,所以待会,他准备问个究竟。只是他不知道,江梅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未完待续) ps:今日万更已送上,亲们正版订阅好吗?码字好不容易地说 第八十九章 你敢要挟?(今天继续万更) 沐箫和见她一脸淡然幽和的神色,心中叹道:连萧墨琤都拿她无可奈何,自己又能怎样? 江梅安抚好了沐箫和,她准备打发虞七,她此去竟陵,实在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处理,如果让虞七跟着,实在是非常不方便,自己准备辅佐他,可也没准备把家底都告诉他。 于是,江梅也学着虞七双手环胸,歪着头瞅着他。 虞七见她这么瞧着自己,顿时心生警惕,他立即将手放了下来,站直了身子,犹疑地问道:“江姑娘….你怎么了?” 江梅耸了耸肩,笑了笑,“七公子,你不是说借我的船,顺道去夏口玩么?” 什么?虞七满头黑线,他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不过很快,他知道江梅的意图了。 于是他装傻:“有吗?我好像说的是,你去哪,我就跟到那吧!” 你以为我是沐箫和,谦谦君子哪! 江梅气结,没想到他会跟自己抬杠,萧墨珩不是这样的人呀,他平常不是一副万事勿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副冷漠清俊的模样么,怎么一旦他变成了虞七,他整个人似乎就不一样了。 江梅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七公子,战场险恶,公子一无武力,二无随从,所以还是安全为重,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公子还是去夏口吧,这样没准能帮小梅打探下敌情!”江梅无奈地笑着。 江梅瞧他那副人皮面具就不爽,尽管那技术骗过了沐箫和与华缨,但是比起晓月楼的易容技术来,还上不了台面,所以她准备将他塞去夏口晓月楼。让晓月楼易容第一师陈景彦给他好好打扮打扮。江梅是这么想的,也准备这么做,可萧墨珩哪里就乐意听她的。 虞七歪着头,看着他处, “不去!”干脆利落。 这时,沐箫和终于坐不住了,他搞不清楚虞七与江梅是什么关系。至少他看得出来。江梅很信任虞七,而且他也看得出来,虞七这个闲散人士想粘着江梅。倘若别的时候,也无所谓,可如今是去战场,哪是儿戏。万一他手无缚鸡之力还坏了江梅的事呢,不就麻烦了吗。所以沐箫和决定帮着江梅把虞七赶走。 “七公子。这样吧,我让无陵送你去夏口,裴相大军在鄂城,而我和小梅时间紧急。就不准备去鄂城了,所以顺道让无陵帮我们送一封信去裴相那!岂不两全!”沐箫和耐心道, “……..”虞七一肚子不愿意卡在喉咙口。尽管带着人皮面具,但是眼中那两道极不满意的目光还是朝着江梅射来。 江梅哪里不知道。她偏过头,当做没看到。 “正好,我也准备去夏口!便与七公子同行吧!”这时,华缨悠悠开口。 然而,让华缨与虞七惊诧的是,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不行!”江梅与沐箫和立即制止道 华缨一愣,眸光一转,瞅瞅这个,瞅瞅那个,面上轻纱微微飘动,“为何?” 沐箫和这时,声音有些激动了,“华缨,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太傅府现在处境非常危险,你根本进不去,你跟着我,我会带你弄清楚当年的事。”沐箫和祈盼的眼神望着她。 虞七眨了眨眼,根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是他一想沐箫和的身份,隐隐猜到了些端倪。可是,这跟华缨有什么关系,华缨到底是谁? 华缨沉默了,想了想,似乎只有依托沐箫和,些许裴岩才会开口,可是等沐箫和与江梅拿下江夏和竟陵,再进军夏口,得等到什么时候。让她跟着去战场,她是不乐意的,既然已经到荆州了,似乎她还可以去一个地方,去一个想了十四年却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 “不去夏口也行,可我也不准备跟着你去郧城,我要去另外一个地方….”华缨说着说着,眼神恍惚起来,她想去看看曾经那座赫赫威名的将军府,她想去看看爹爹和菡儿死去的地方。 江梅瞧见了华缨那神情,目光一顿,瞬间明白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瞅了瞅沐箫和与虞七,叹息道:“世子,七公子,二位可否让我与华缨姑娘单独聊聊….” 华缨偏头一望,她跟江梅不熟,哪里在有需要别人回避的时候呢。 华缨不解,沐箫和更不解了,倒是虞七乖乖地往外走了去,沐箫和见江梅根本不打算解释,所以也只得跟着出去了。 华缨见舱里,只剩下她们两人,遂低声问道:“江姑娘….你想说什么?” 江梅坐了下来,她斟了一杯酒,也给华缨满上,然后边把酒杯送至嘴边,抬眉瞅着华缨,淡淡道:“华缨姑娘,你想去襄阳云府吧…..” 华缨心下一惊,瞳孔微缩,她死死盯着江梅,似想从她那淡漠的神情里挖掘出来点什么,可江梅始终轻轻品着酒,面无表情。 “你怎么知道?”华缨从喉咙深处挤出了几个字。说着,缓缓坐在了江梅对面。 “我怎么知道?呵呵….”江梅抬眉看向她,笑了笑,“我知道的还可只这些呢!” “你….”华缨顿时惊恐了起来,她手抓紧了衣衫,咬着牙,“你…..还知道什么?” 江梅放下酒杯,身子往后靠去,眸光中竟是清冷之色,“比如说你去找了裴风晚,比如说……你来自临海….比如说……” “够了!”华缨低吼道,眼泪竟是止不住地掉了下来,然后脸上依旧是倔强之色,江梅瞧着她,心里有一丝心疼,然而,她不得不这么做,她不能让华缨陷得太深。 “你到底想怎样?”华缨防备地看着江梅,昂着头,不愿屈服。 “很简单,配合我,不要私下调查云家的事了,这样只会害了九殿下和沐世子,当然,更会害了你自己!”江梅不咸不淡地开口, 华缨,这趟水有多深,我都不知道,你不要涉险了,真的,不要…… 江梅怜悯地眼神望着她,心里默默道。 “哼!”华缨冷笑一声,“不然呢?” “不然……我便将你的身份公布于世……….”(未完待续) ps:亲们,看在箫和三天万更的份上,求个自动订阅,可好? 第九十章 分头行动(二更) 短短一句话,如惊涛骇浪般朝华缨扑来,她居然…..居然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还以为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人知道自己是谁? 华缨呆滞了一瞬,霎时又苦笑起来,“哈哈…..” 江梅不看她,却是平静地解释道:“华缨,你知道,我为九皇子办事,我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出现,更不允许有人会成为九殿下的绊脚石,而云家的事,牵着旧事,你与九皇子过从甚密,难免不让人牵连到他身上!” 华缨渐渐止住了笑声,却是止不住自己的泪珠,她咬着唇,颓然一步一步迈了出去。 出舱前,江梅丢来一句话: “今日的谈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华缨木然地抿着嘴,什么都没说,走了出去。 就在华缨出舱的那一刹那,一滴滚烫的泪珠划过江梅苍白的面庞,她仰着头,把华缨没喝的酒,一口灌了下去。 午膳的时候,除了江梅与沐箫和偶尔说上几句话,虞七一声不吭,而华缨则干脆不吃饭,所以江梅只得吩咐印心给她送去小舱室内。 膳后大家喝茶的时候,九竹走了进来,淡淡道:“小姐,已经到了西阳渡口。”说完便退了出去。 沐箫和闻言迅速拿起毛笔,写了一封信。他唤了无陵进来吩咐道: “你把这封信亲自交给裴相,告诉他我已有周密筹划,让他不用担心,随后你来郧城与我回合。” 沐箫和说完,便与江梅齐齐看向虞七, 虞七脸色立即难看起来。尽管实际上,别人看不到。 熟料,江梅根本不给虞七踟蹰的机会,因为,九竹已经把虞七的包袱拿了进来。 虞七瞧了瞧舱内的人,似乎没一个人期待他留下了,他朝着船舱顶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站了起来。接过九竹的包裹,作势要跟无陵出去。众人便一道出了舱。 无陵便将大船储备的小船放了出来,自个儿跳上了小船。 就当虞七艰难地迈着步子。扶着栏杆准备下去时,江梅靠近他,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说完,虞七眸光一亮。看向她,瞬间明白了江梅的用意。是的,那件事还真的他亲自出马。所以很快,他带着愉悦的心情上了小船,总算没被小梅儿抛弃。他心里又高兴起来。 不过,竟陵…..他真的很想知道,江梅会如何拿下竟陵。但为大局着想,他必须去夏口。所以。很快,无陵调转方向,驾着小船朝鄂城驶去。 一会后,船只便靠了岸。江梅与沐箫和等上岸后,便见两人牵着几匹高大勇猛的马匹在岸边等候。 沐箫和一脸意外地看着江梅,见江梅一脸微笑,便知是她准备好的,看来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也难怪萧墨琤说她无所不能。 随后几人便先后上马,不会骑马的只有江梅与印心了,所以江梅跟若雪同乘,而印心也与九竹同乘。 因江夏和竟陵都在西阳西北方向,两人依旧一路同行。江梅让人挑选的都是可日行六百里的上等好马。因而行速非常快。傍晚时刻,几人便找了一处驿站休息。 次日一早,江梅等一行人便早早起床,准备继续行路。不过眼下两人却是要分开而行。 离两人要分来的岔路还有一段距离,于是几人牵着马匹往前走去。 江梅瞅了一眼东成,想起倚云阁传来的消息称百尺楼的人也到了竟陵,查清楚百尺楼的目的之前,她实在不放心沐箫和带着他前往江夏,于是心中有了计量,“世子,让东成跟着我吧!” 沐箫和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尽管江梅一再强调自己如何安全,沐箫和还是有些不放心,如果让东成跟着保护她便也放心些。 沐箫和立即唤了东成过来,嘱咐道:“你跟着江姑娘去竟陵,记住一定要保护好她。” 东成脸色颇为诧异,似很是犹豫,但主子的命令他可不敢违抗,于是只得缓缓点了点头。 沐箫和吩咐完,又看着一路一言不发的华缨道:“华缨,你跟我去郧城吧!” 正待华缨要点头时,江梅截住他的话道:“世子,华缨姑娘会跟我去竟陵。”江梅竟是看都没看华缨一眼。 华缨胸口一滞,硬生生将原本的话吞了下去。只是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沐箫和见她神色有一丝诧异,可既然是江梅的安排,也没多说什么,毕竟这是好事。 只是这样一来,他却是一个人前往郧城,他怕大家比较担心他,便安慰道:“放心吧!我们休息了一晚,无陵很快便追上的。” 只可惜这根本不是江梅的打算,她摇头道:“世子,无陵要送七公子去夏口,没那么快回来,我的意思是让东成跟着我,而让九竹随从世子前去郧城。” “不行!” “不行!” 沐箫和与九竹异口同声道。 九竹自从跟着江梅以来从未违抗过她的任何命令,这是他第一次说出‘不’字。他从十年前就开始跟随江梅,至今从未离开过她,眼下她孤身去竟陵,正是最需要他的时刻,他如何能离开。 “你还真是不要命!”沐箫和已经有些发怒,他心知九竹是她形影不离的贴身侍卫,本是为了担心她的安危才让东成也跟随她,她倒好,根本不领情。沐箫和已经气得只能干瞪着她。 江梅丝毫不把二人的愤怒放在眼里,继续说道:“世子孤身在外,身边没有一个丫头照顾,小梅也不甚放心,所以印心也跟从世子前往郧城。” 沐箫和不可置信地朝上白了一眼,越听越气,他完全想不明白为何江梅把身边的人一个个安置在他身边,而完全不顾念自己的安危。 “小姐….”印心已经有些哭腔,她哪里想到自己的主子连她都不要了。 在场的诸人,唯独若雪一脸镇定地看着大家,似乎觉得稀松平常。 江梅根本没打算去理会九竹和印心,她只准备说服沐箫和, “世子,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的处境之危险远远甚于我。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医女,老百姓要是知道江大神医到了竟陵,估计喜笑相迎呢!”她轻松地笑着。(未完待续) ps:小江就是个不觉得自己重要得人,呜呜,抱抱她 第九十一章 兵行险招(三更) 沐箫和叹了一口气,虽然她说的完全在理,可是自己也没法答应她的要求。 “世子如若不答应我,我便从此回了梅花谷,再也不去京城。”她抬眉正视她,眼神坚定。她心知,威胁对于他是最管用的,小的时候赖着他让他带自己出去玩的时候,用的也是这招。 江梅越想着,脑海里那个身影与眼前这个男子重合到一起,瞬间眼中满是悲伤,心痛不已,她怎能让他有半点损伤,只有九竹在他的身边,她才能真正放心。 沐箫和怔怔地看着她眼中的悲伤,神情又开始恍惚起来,每次,无一例外地,只要与她对视,便是这种感觉,便是觉得莫名的心痛。 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江梅唇角带着一抹苦涩,笑道:“好!那世子多多保重,就此作别!”随后转身吩咐九竹和印心道:“印心,照顾好世子的起居。”她敛容看着九竹,低声道:“九竹,就如同保护我一样保护他,不得有任何闪失。” 九竹神色痛苦地应了一声,随即牵着马匹跟随在沐箫和身后。 江梅最后目含微笑地看了一眼沐箫和,随后被若雪扶上马,四人策马奔腾而去。 沐箫和随即也不再犹疑,转身上马,与九竹和印心一道往郧城方向驰去。 经过一天的策马疾行,沐箫和一行在傍晚时分抵达了郧城。 九竹拿着沐箫和的圣赐令牌出示给城门守卫,守卫得知了沐箫和的身份,便领着他前往凌恒的居处。凌恒占据郧城后,便将城内一宽阔的宅院辟为军营议事处。 凌恒已经得知沐世子前来的消息,于是已经等候在府外。他远远望见一袭白冠青袍的男子驾着高马朝府上缓步驶来,那俊逸清雅的面容以及卓然绝伦的风采让凌恒立即便识出了来人。 凌恒见沐箫和下马后,便朝他走去。 “凌恒见过沐世子,不知世子驾临,未曾远迎,还望恕罪!”凌恒拱手拜道。 沐箫和早已见到一身戎装的凌恒,见他面和神定。英姿逼人。便知传言不虚,于是笑道:“凌将军客气了,将军攻城月余。劳苦功高,陛下感念不已。” “凌恒何德何能,只恐叨扰圣听,还望能戴罪立功。报效朝廷。”凌恒闻言有丝惶恐。 “将军多虑了,圣上并未怪罪将军。这只是袁氏兄弟二人犯上作乱,将军能悬崖勒马,归顺朝廷,陛下喜不自禁。”沐箫和见他如此谦逊。便宽慰道。 “凌恒一定竭尽全力攻破江夏,以报陛下隆恩。”凌恒感激道。 “哈哈…如此甚好,陛下命我我协助将军攻打江夏。”沐箫和笑道。 凌恒于是领着沐箫和进府。“世子,请…”边走便说道:“郧城是偏僻小城。不比京城和夏口,让世子屈居于此,凌恒惭愧。” 沐箫和见院内古朴大方,倒也欢喜,“哪里,哪里,军旅之人,还能挑剔不成,何况此地朴雅大方,已属难得。” 这是凌恒初次见到沐箫和,只是短暂的相处便觉得这位沐世子谦和儒雅、心胸豁达,内心甚为佩服。 随后凌恒领他在堂中坐下,吩咐侍卫奉酒备菜。 “孤野小城,简陋朴实,望世子海涵!”凌恒客气道。 “将军莫要如此客气,倒是劳烦将军与我说说这江夏的军情。”沐箫和坐下喝了一口酒,便问道。 一提到战事,凌恒便屏息敛容起来,他即刻让侍卫把地图摊开,向沐箫和介绍道:“郧城在江夏的上游,占据了有利的地势,江夏的守将是袁恕,后来袁楷又派了一年轻将领来增援,名唤连城安,这个连城安虽然年纪轻轻,却是个用兵的好手,我在江夏吃得唯一一次败仗便是在他手里。他善突袭,而袁恕善守城,因而一直僵持至今。” 沐箫和点了点头,“如今裴相已经着徐亮领了一万人马朝江夏驶来,我已收到他们的消息,约莫明日晌午便可到达江夏南侧。” 凌恒见有援兵,高兴不已,“如此甚好,那今日我们便整顿人马,明日一早顺江而下,与徐亮来个南北夹击。” “正是,不过我们需做两手准备,一来要防许孝元乘机突袭郧城,二来先用一部分兵力引连城安出城,随后再和徐亮两相夹击。”沐箫和思虑道。 一提到竟陵的许孝元,凌恒就叹了一口气,“要不是一直堤防着他,我早就拿下江夏了,世子,现如今,虽然裴将军与袁楷在夏口附近胶着,而我与袁恕在江夏僵持,其实都是因为竟陵的缘故啊!竟陵实则是荆州处境最为微妙的地方。” 他仰头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道:“听闻大燕已屯兵数万在襄阳,正虎视眈眈地盯着竟陵。” 沐箫和闻言一惊,“什么?”他盯着凌恒紧张道:“你说大燕有意南下?”他一想起孤身前往竟陵的江梅,不由提心吊胆起来。 “正是,不过他们不会轻举妄动,一者许孝元一直镇守竟陵,二者郧城上游的随郡由邱少平将军把守,邱老将军是一名老将,在军中威望甚高,我与他打过几次交道,此人为人正直但也孤傲,他安守随郡,一心一意防着燕贼,他从不参与也不过问大桓的内争,因而袁氏兄弟请不动他。” 说起邱少平,凌恒满眼里敬佩,自己早该像他一样死守竟陵,不然也不会有如今的尴尬处境了。 沐箫和听后心里稍稍放心,“如果我们攻打江夏,许孝元一定会出手相救,那大燕会不会兴兵南下呢?”沐箫和此刻有些犹疑,竟陵已经称为最大的掣肘。 沐箫和也在犹豫,万一引狼入室可就贻害远矣。 正当二人长吁短叹时,九竹冷冷地插了一句话,“世子放心地攻打江夏吧,我家小姐自有安排。” 沐箫和闻言抬头迎视他,见他一脸淡定和清和,才更加明白江梅让他跟着自己的缘由了。既然九竹这么说了,可见江梅留有后手,如果不动反受牵制,所以也得冒险一回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平澜客栈(四更) “好!凌将军,我们按计划进行,你带兵前往江夏,而我留守郧城。以防许孝元。”沐箫和打定主意道。 “遵命,不过世子,如今我从江州带来的两万兵马折了五千,而郧城也只有五千兵士,因而目前只有两万人马,这兵力不好分配呀!”凌恒一脸担忧,他要对付连城安还要攻城,至少一得一万五的人马,可郧城的五千人马又如何能抵住许孝元的大军呢? 沐箫和轻笑道:“给我五千兵马即可。” “世子….” “不必多言,我自有分寸!”沐箫和微笑地打断他。 凌恒不好反驳,可内心却是叫苦不迭,沐世子是奉皇命而来,万一有个闪失,他如何承担得起。不过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见沐箫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只能答应了他。战场上每一步棋都是险棋,凌恒深谙这个道理,所以他没有别的选择。 是夜,凌恒便召集人马准备粮草和战船,待明日一早便下江进发。 而沐箫和因连日赶路,鞍马劳顿,便在印心的服侍下早早歇息了。好在印心不但会服侍人,还会做点心,因而沐箫和也觉得舒适惬意。可一想起江梅将她身边的得力人手都塞给了自己,心中不免愧疚担忧。 当沐箫和已渐入梦乡时,江梅四人在沿路已经找了一间驿站歇息。东成作为唯一的一位男子,便挑起照顾三名女子的重担。因夜深天凉,他们住店甚晚,驿站的站赤不肯服侍他们,所以打水等活都交给东成了。 次日一早。三人便又开始赶路。晌午时分,江梅四人终于抵达竟陵城下。江梅下了马,望着那巍峨高耸的城门,内心有一丝欣喜,终于又回来了,时隔多年,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她满怀豪情。此处她可以为所欲为,因而更是潇洒随意起来。 只是忽然,她一偏头。却看见华缨泪流满面地看着“竟陵”两个字。瞬间,她的心抽动了一下,眼眶酸痛起来。 江梅长长叹了一口气,走到华缨身旁。“华缨…….” “江姑娘知道十四年前襄阳失守的事吗?”华缨截住她的话,悲戚道。 江梅立住,仰头望着城门,沉默片刻后,方说出两个字:“知道….” “那姑娘肯定知道云家将被燕军屠杀的事吧……” “……知道。”江梅声音略有些无力。 “江姑娘,竟陵离襄阳很近,对不对?”华缨靠近她。已几近哭腔。 江梅垂着眼,漠然答道:“襄阳在竟陵之北。快马约莫一天的行程。” “我就是想去看看我父亲当年……”华缨声音低得只有两个人能听见,她捂住嘴,哽咽难语,“还有那个从小与我一起长大的丫头……殒身的地方…..我怕今后都没有机会…..江姑娘,我……..”华缨双眼泪流,眉梢间尽是祈盼。 “好……”江梅心痛难忍,华缨这么简单的愿望,即便有些危险,但她还是决定遂了她的心愿。 “待我们入城安顿好,我会派人护送你去襄阳…..”江梅说完这句话,便第一个昂首进了城门。 于是,其他几人都跟了上去。待入城后,几人又上了马,徐徐前行。 “大小姐,我们往哪去呢?”骑在马背上的东成,看着茫茫人群问道。 竟陵本隶属襄阳,十四年前大燕夺取襄阳后,大桓军队退守竟陵,自那以后,竟陵一直是大桓对阵大燕的前沿阵地,也是两国物品交换和集散的所在地,因而人群密集,愈加繁华。 “东成,你去打听下竟陵最大的客栈在哪?打听好了,我们就住进去。”江梅昂首说道,不拖泥带水。 今日一早她便让东成在驿站购了一匹马,如今自个儿骑着马慢悠悠地晃着,好不惬意。当然,她也只敢坐在马上缓行,根本不敢骑着跑。 东成应了一声,便下马前去询问。一会儿他就领着江梅三人到了竟陵最大的客栈——平澜客栈。此间客栈的名字取平定战乱、安澜天下之意。正是南来北往的大桓子民心愿的写照。平澜客栈是两层的木质阁楼建筑,风格古朴、气势恢宏,它坐落在汉水沿岸,正方便旅人住店休息。 “你说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啊?”平澜客栈内,一穿着灰色长衫的中年男子,边皱着眉叹道。 坐在他对面的一名年纪稍轻的男子意态慵懒地回道:“甭管它打到什么时候,我们照样做我们的生意。” 中年男子见他一脸不在意,压根不跟理他。 隔壁桌一老头子闻言,插了一句,“做生意也要天下太平才好做啊,燕贼已经屯兵襄阳,我看过不了几天便要攻打竟陵了咯!”他说完继续吃着碗里的面,语气有些无奈,他身边放着一个黑色包裹,可见是准备离开竟陵。 他隔壁又一中年汉子接道:“这才安宁了十四年,如今又要打起来了,这袁大将军好好的燕贼不打,跟自个儿人打得欢,哎…..”他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满是苍凉。 “可不是,这些夷狄蛮子,占据了我大桓的中原,如今还想吞掉南方半壁江山,他们如想攻打竟陵,先从我们身上踏过!”一黑衫的年轻汉子愤愤地说道。 突然“啪…”的一声响起,一满嘴胡子的高大汉子站了起来,对着黑衫汉子吼道:“你敢骂我们大燕子弟为夷狄蛮子!”他双目怒视,好不神武。倒是将黑衫汉子吓了一跳,不过他倒也没有吓倒,昂首挺胸地回道:“你们强占我们的国土,杀了我们的祖先,难道不是强盗行为?” 客栈内一时被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僵住了,好多大桓的百姓均围住了那名大燕汉子,心想绝不能让他在竟陵城内逞威风。 那大燕汉子一脸蔑视的看着那些百姓,他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心想不教训教训他们,他们就不知道大燕的厉害,于是他鼓起腮帮子,双手拖住那名黑衫男子,一把把他举起来,“你现在求饶,爷爷我就放你下来…”他粗笑道。(未完待续) ps:今天箫和抱了资治通鉴回来了,准备慢慢啃,看在箫和努力认真的份上,自动订阅.....行不,嘻嘻 第九十三章 面具男子(五更) “放你娘的狗屁…你今个就是杀了我,也休想我求饶…”他怒地往大燕汉子头上啐道。 旁边的大桓男子们,见状一个个拿着东西朝那大燕汉子打去,可惜一个个都是不会武功的百姓,并不能制住那汉子,那汉子一怒之下便把举起的黑衫男子朝客栈外面丢去。 众人一惊之下,呼救不及,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黑衫男子被摔落在地,谁知,门外来了一黑衣男子,瞬间手一接,便接住了那黑衫男子。随即那黑衣男子把他放下,眼神直视前方,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大燕的汉子。 江梅一踏进平澜客栈时,便看到了这空中飞人的一幕,她只是冷冷地瞧了一眼那大燕汉子,根本不屑地看他第二眼,随即她注意到了她身前不远处的那黑衣男子,瞳孔一缩,不过瞬间又恢复了淡然的神情,只带着若雪、华缨和东成旁若无人地坐在偏僻之处,并吩咐早已吓呆的店小二去给她们弄些吃的。 那店小二得了命,立即朝后院跑去,生怕跑慢了伤及了自己。 江梅只是有意无意地瞅着东成,她见东成神色如常,只是淡淡地看着那黑衣男子,似乎在等他收拾那名大燕汉子。而若雪依旧面无表情地帮她倒茶,给她解渴。这时的华缨,神色已经如常,只是她瞅着那大汉,眼里都是怨毒的目光。 堂中那黑衣男子慢慢走近,冷冷道:“阁下这行为不正配了这夷狄蛮子的名号么?” 他话音一落,众人均笑了起来,“正是!”大家猜测这黑衣男子身手不错,因而底气也足了起来。 那大燕汉子见他出言不逊。气急,便一手虎爪般朝他抓去。那黑衣男子只是身子轻轻一晃便躲了过去,随后他跃起双脚朝那大燕男子踢去,那汉子显然只会蛮功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不过几招便被黑衣男子打得趴在地上,不得动弹。 那黑衣男子本想一刀要了他的命。但是想起楼主的吩咐。不好在此关键时刻惹出是非,于是大声道:“你还不快滚,别再让我看到你在大桓的土地上欺负百姓。否则下次一定要了你的狗命!” 那汉子心知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连自己的东西都懒得收拾,直接朝门外奔去,灰溜溜地跑了。 众人见这黑衣男子见义勇为,对他是一顿狠夸。那男子只是淡淡地回应,随后便带着自己的随从坐了下来。那店家的掌柜此时也客气道:“公子刚刚替我们出了一口气。这顿饭钱就免了,公子想吃什么,尽管吩咐。”那黑衣男子倒也不在意,便点了几样菜。自顾自的喝起了酒。 江梅这边的酒菜也终于上桌了,她一直与若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而眼睛却瞟着东成。见他一直低着头沉默地吃饭,心中更是起疑。 午饭过后。江梅便要了四间房,她伸了一个懒腰,“我昨夜没有休息好,先睡个午觉,你们自便。” 她临进屋之前,瞅了一眼华缨,道:“华缨姑娘,你且歇息一晚,明日一早,我着人带你去襄阳!” 华缨这时已经有些感激地看着她,遂她说完,华缨只是点头。江梅冲着她笑了笑,便进屋休息,若雪也回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于是东成便在客栈四处溜达。 江梅进屋之后,却是睡意全无,因为里面已经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对方作揖长拜道:“大小姐!多年不见,小姐身子可还好?”那男子抬起头, 江梅便看到了一副绝美的面容,只见他面庞冷峻,轮廓清晰,那狭长的丹凤眼炽烈地望着她,只是声音轻柔地与那冷峻的面容不相协调。 江梅仔细地打量了他一下,笑道:“飞廉,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等小姐返回竟陵已经等了很久了,今日收到城门的消息,一时还不敢相信。”飞廉笑着道,边说边拉着她,坐下歇息。 江梅摇了摇头,无奈道:“我可是冲破重重阻拦来了你这竟陵城,他们觉得竟陵危险,不肯我来冒险。” 飞廉哼了一声,薄怒道:“有我在,还能让小姐有点闪失不成?”他非常生气有人要阻拦他和江梅重逢,似乎觉得这是对他能力的漠视。 “哈哈….”江梅忍不住笑道,心里却是默道,飞廉还是老样子,以前在梅花谷的时候,他总爱黑着一张脸,动不动就生气了,别人还不知道哪里惹着他了。 “你还是爱戴面具?”江梅狡黠地问道。 飞廉闻言点了点头,不看她。七年前江梅离开梅花谷后,他便在两国边境召集了无家可归的男子,组成了一支秘密军队,七年来,人越来越多,如今他带着这支军队,秘密地潜入了竟陵城,只待合适的时机便控制竟陵。 可是他长得过于阴柔,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总是以面具示人。后来久而久之,别人都以为他脸上有伤疤,便也不在意。 “竟陵城怎么样了?”江梅倚靠在床榻上,懒懒问道,她确实累极了,连日的赶路已经达到她体力的极限。 飞廉立即回道:“一切安好,除了许孝元的亲卫外,城门守卫大都被我们顶替了,袁桢南下后,留守竟陵的将领里面有我们的人,只待许孝元带兵出城,便可不损一兵一卒地控制竟陵。不过唯一有点意外的是,还有一股势力也掺杂其中。” “百尺楼!”江梅闭着眼打断道,“你只密切关注他们的动静便好,先不要打草惊蛇,等赶走许孝元再说!” “是!”飞廉应道,“小姐,大燕那边该如何防范?” “不用管它,他们屯兵只是为了给我们压力,北鹤是心细谨慎之人,他若没有长远计议,绝不会擅自开战,如今他就算进兵,恐怕也后劲不足,大燕闹饥荒,民不聊生,他们军饷根本不够, 何况大皇子已经在徐州那边闹起来了,燕帝对他的鲁莽甚为恼怒,二皇子不会在这个时候触逆鳞。”江梅解释道,天时地利人和,她早已算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大燕内部不稳,她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动手,一切都得以大桓的安稳为前提。 飞廉点了点头,见她脸色有些苍白,便出声道:“那小姐先好好歇息,我去吩咐人给小姐做些好吃的。” 江梅闻言睁眼,瞧着他,有丝无语,难道这个时候给她弄吃的比竟陵的军事重要? “如今我都歇息在倚云阁的坞堡里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快去忙你事吧!”江梅缓声道,她对于自己这些属下一直把自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很是无奈。 平澜客栈正是江倚云阁在竟陵的总坞,估计现在那坞主已经吩咐厨房在做好吃的,哪里轮得到他操心。 飞廉有些讪讪的,颇有些委屈道:“以前小姐总是夸我烧得鸡肉很好吃,所以我想给小姐烧只鸡。”说完有丝不好意思。 江梅一愣,心里立即软了起来,遂想起了以前在梅花谷时,她经常带着飞廉、容与等人去山里捉野鸡,只是,那样平淡快乐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她掩住眼中的伤感,叹了一口气,“好!你去吧!我且等着!” 飞廉见她答应了,冷峻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只是那一笑却艳极,似春日的娇花盛开,用“一笑百媚生”毫不夸张。江梅失神地看着他笑,直到他转身从墙缝的密道出去。 飞廉出去后,门外想起了敲门声,“客官,给您送茶来了!” 声音很熟悉! 江梅英眉一抬,笑了笑,道:“进来吧!”(未完待续) ps:今夜五更全部送上,从明天开始,正常一天两更,根据打赏和月票加更哦,亲们能不能把9月的月票留给箫和,最后,求下自动订阅哦! 第九十四章 百尺楼主 门吱呀一声响,一女子端着一壶茶走了进来,她不经意地朝门外望了望,见无人注意,便转过头,将水壶放下,单膝着地,声音微微激动:“云昭见过大小姐!”说完抬头,眼中泪光闪闪。 江梅一手扶起她,一边怔怔地看着她,轻笑道:“看你消瘦了不少,这些年竟陵压力很大,辛苦你了!” “不算什么,能收留那么多孤苦无依的孩子,也是全了我的心愿…..”她一想起自己早夭的孩子,眼泪又止不住得流了下来,如今见到每一个生病或无父无母的孩子,她便像看到自己的孩子一样,在竟陵这么多年,自己除了完成主事的任务便一直在做善事,日子也过得相当满足。 “好!云昭姐姐,也许我们的希望很快就能实现了呢!”江梅笑道。 云昭帮她倒了一杯茶,递给她,便陪她坐在榻上。江梅接过茶杯后,说道:“让人盯着跟我一起进来的那个侍卫,他是百尺楼的人。” “明白!已经吩咐下去了。这些日子百尺楼动静很大,似乎他们的人也都到了竟陵,小姐要多防着点!”云昭说道。 江梅点点头,“我让倚云阁查的一些事情,一有消息立即报与我。” “好的,小姐先歇息一会吧!”说完便服侍她躺在榻上,帮她盖好被子后,便轻声出门离去了。 江梅睡到了傍晚时分才醒来,她一睁开眼便闻到了一股肉香,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飞廉烤好了一支鸡来。此时若雪也在房内,见她醒来。便立即给她准备好水让她洗漱。 飞廉摘下面具,温言道:“小姐,这可是下午刚让人打来的野鸡,我还放了一些菜料,你试试看入不入味?” 江梅起身用水漱了漱口,招呼飞廉和若雪随她一起坐在榻上,三人瞅着盘子里的鸡。你看我我看看你。只有两个鸡腿怎么分?若雪笑道:“你们吃鸡腿吧!我喜欢吃翅膀!”说着自己便先撤了一支鸡翅,吃了起来。 江梅与飞廉每人掰起一支鸡腿,毫不顾及形象的啃了起来。两人边啃还边看着对方笑。似乎在比谁吃得快,这样可以先抢剩下的鸡翅。 正当飞廉欲去扯翅膀的时候,“翅膀我要!”江梅见飞廉先她一步吃完鸡腿,豪不顾自己一口鸡肉。嚷嚷道。 飞廉哪里听她的,故意扯了剩下的一支翅膀在她面前晃了晃。心里乐道:看来她还是老样子,之前她总是第一时间抢鸡腿,吃完鸡腿就抢翅膀,可是每次都是她嚼得最慢。当别人吃完翅膀时,她还在那啃鸡腿。 江梅只得不理他,继续啃着她的鸡腿。顺便可怜兮兮地盯着鸡背上的肉。其实她吃得一点都不慢,可为什么就是吃不过别人呢? 若雪和飞廉见她一副认真的模样。都忍不住轻笑起来。 如果说平日里大家都顾及尊卑之序,均对江梅惟命是从,可唯独这吃烧鸡野味的时候,谁都不让着她。这不,若雪和飞廉又都吃完了手中的肉,开始瓜分剩下的鸡肉了。 江梅一脸愤怒地看着他们两个,为了保住最后一块鸡背肉,她一把用嘴咬住剩下的鸡腿,两手开始去抢那鸡背肉。于是三双手在那已经凌乱不堪地盘子里,抓舞着。 “我的!” “不许抢!” “哈哈…小姐,你流口水啦!” “放手,不然我把口水弄你衣服上。” “不能这么无赖的…” “哈哈…我的鸡肉” 三人一脸笑意一脸得意,江梅也如愿以偿地抢到了一块肉。美滋滋地把最后一块鸡腿肉啃完,继续奋力地啃着鸡背肉。 当云昭从密道进来时,便看到了榻上一片狼藉的案几,以及满脸肉末的三人。当然还有满屋子的烧鸡味。 “飞将军把我这坞堡当什么了?”云昭瞅了瞅飞廉两眼,不怀好气地说道。 飞廉边擦了擦嘴,笑道:“这本是客栈嘛!” 云昭白了他一眼,便把洗好的布巾递给江梅,让她擦拭脸庞,随后若雪也帮着收拾了下屋子。 云昭边给江梅倒水,边说道:“九竹传来消息,说今日一早凌恒已经领兵前往江夏,而沐世子只有五千兵力守城。” 一谈到正事,飞廉也正色道:“许孝元已经收到了消息,他正在整军,约莫为了不引起大燕注意,会在今晚发兵前去营救江夏,估摸着他会先去郧城。” “好!昭姐,你准备笔墨,我要亲自写一封信给随郡的邱将军,让他明日发兵驰援郧城。”江梅神色有丝担忧,沐箫和那只有五千人,怎能抵住许孝元的大军,所以她必须给他搬救兵。 云昭闻言,立即拿好笔墨,把绢布铺开,让江梅写信。 江梅揽住衣袖,纤手执笔行书,几行飘逸小字便跃然纸上。写好后,她让云昭收好,即刻送往随郡。 是夜戌时四刻,竟陵城西边一间古庙里,一个着黑色披风的男子高坐上端,阶下几个黑衣男子正向他汇报着什么。 “楼主,许孝元已经秘密整兵出城,似乎望郧城方向而去。”一男子恭恭敬敬地朝着上位的男子说道。 “嗯,我们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吗?”那楼主带着人皮面具,语气森然。 “都已经按楼主您的吩咐安排好了!”男子再次肃敬回道。 那楼主点了点头,似在沉思。这时另一名侍从进来说道:“楼主,门外有一个自称是百尺楼的弟子,说是有事汇报。” 带着人皮面具的那张脸,抬了抬,说道:“让他进来。” 随后,那名侍从领着另一名黑衣男子进了庙里的大堂。 那楼主盯着来人一动不动,嘴角似有一丝微动,只是隔着面具,大家都看不到他的表情。“你回来了啦!”声音似从腹部发出,苍劲如松。 “东成拜见楼主!”东成神色激动地看着堂上的主子,随即单膝着地,低头说道。他已经潜入京城七年,这些年除了定期向楼里汇报京城的情况外,很少与楼里的兄弟联络,这次逮着这样的机会,终于能见楼主一面,他很欣喜。 他低着头,听见上方传来一丝叹息声,“起来吧!” “谢楼主!”东成终于起身,抬头迎视那楼主。 “你怎么来了竟陵?”楼主缓缓问道。(未完待续) ps:箫和今天早上在挤地铁的时候,不小心被人踩了一脚,箫和顿时就火来了,只是抬眉一看,我去,这男的长得是我的菜,遂立马面带微笑,那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一个劲地说着道歉的话,“对不起,对不起,”可惜箫和那个时候心里想的是:如果你以身相许,我就原谅你! 哈哈,大家不许笑话箫和君!继续求自动订阅! 第九十五章 郧城之战(二更) “我跟从世子来的荆州,但是途中被世子安排跟着江梅江神医来了竟陵。” “什么?世子来了荆州?”那楼主闻言站起身来打断道,似有些激动和诧异。 “是的,世子现在在郧城。”东成回道。 那楼主双手负在身后,踱步到东成侧面,“他想守住郧城?”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们便从后面袭击,正好击跑许孝元,夺回竟陵。” “是!”堂下一众弟子应声道。 “易清,你去召集我们的人马,寅时四刻在城外集合!”他朗声吩咐道。 “是!”那名叫易清的男子带着两名属下领命后朝庙外走去。 那楼主转过头来,看着东成问道:“你说你是跟那个医女一起来竟陵的?她来竟陵做什么?” “具体的不甚清楚,每次她与沐世子商量事情,我们都站得远远的,她到了竟陵之后也只住在平澜客栈,并不见她有任何动静。我总觉得她很蹊跷,但是又看不出半点问题来。”东成皱着眉头回道,一路下来,他实在没看清楚江梅的路数。 他想起了在船上与九竹的比武,于是补充道:“不过,她身边有一位高手,名叫九竹,九竹去保护世子,而我便被江梅带来了竟陵。” 那楼主轻轻点了点头,“先不管她什么来路,想她一个医女也翻不出什么浪来,你先回到她身边,等我们回城后再作打算。” “是,那东成先回去了,楼主多多注意安全!”说罢东成便向楼主行了一个礼。随后头也不回的迅速离去。 寅时四刻的竟陵城外,烟雾蒙蒙,一片寂静,冷风吹着树叶飒飒作响。一支身着黑色的劲旅集结在城外一处山坳里,他们在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主人。 半柱香后,一阵马蹄声传来,一会后。众人便看到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骑着一匹白色高马。朝着山坳驶来。 那士兵们均是一脸敬佩和肃穆,那马匹在行至队伍最前端停了下来。为了不被人发现,那些士兵只是静静地看着马上的那位主子。 只见他身形高大。腰板挺直,一身银色铠甲在月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他脸着银色面具,但面具背后的那双黑眸熠熠生辉。一缕缕烟雾从他身边袭过,在这浓浓地夜色下。更显出他的遗世独立。 易清灼灼的眼光望着马上那位盔甲男子,内心无比震撼:怪不得一直觉得楼主身上有一股说不清楚的气质,现在一看,那伟岸英挺的身躯。那器宇轩昂的气势,那威严利落的神色,今日才知道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军人气质。那一刻。他庆幸自己跟从了这样一位主子,哪怕扑汤蹈火。他也在所不辞。 “出发!”那银色铠甲的主人举起手中的利剑,高声道。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批黑衣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跟随他们的领袖往郧城方向进发。 大桓景熙十四年十月二十四日,天一蒙蒙亮,一名侍卫便急急地跑到郧城内沐箫和所住的府上,他一路跑到了沐箫和所在的书房。 “世子…..”他踏步进入书房,气喘吁吁道。 沐箫和早已算到今日许孝元该来了,因而早早地醒来,在书房等候消息。 “急急忙忙地像什么样子,慢慢说。”沐箫和头抬也不抬,只是淡淡吩咐道。 “是…..世子,许孝元带着两万兵马朝郧城方向过来,相信几个时辰后便会到达城下。”那侍卫慢慢稳住心神,回道。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沐箫和依旧一脸平和,丝毫看不出如临大敌的模样。 那侍卫一脚踏出书房,九竹便进来了,他拿着一块绢布递给沐箫和,“世子,这是小姐的飞鸽传书。” 沐箫和见是江梅的来信,神色一动,立即接过绢布,他打开一看,便见四个飘逸潇洒的字迹——“安好,勿念!”他嘴唇勾出一抹微笑,随后卷好布条,把它放在烛火上点燃烧毁。 “九竹,你去唤郧城的守将过来。”沐箫和看着即将烧尽的布条,吩咐道。 九竹应了一声便立即出了书房。 过了不久,一身戎装的宋期听闻沐世子要见他,则立即换好衣裳赶往他府上。 九竹领着宋期进了书房,道:“世子,宋大人来了。”说罢立在一旁。 “宋期见过世子!”宋期拱手道,他神色很是恭谨,他从来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城还能见到朝廷的显贵。 沐箫和闻言转过身,微笑道:“这么早唤宋大人前来,望大人莫怪!”他依旧谦和有礼。 “世子切莫客气,宋期万般惶恐!”宋期再次低头说道。 “宋大人,如今许孝元带兵前来郧城,而郧城只五千兵将,希望大人听从我的调派,一同守住郧城。”箫和正色道。 “但凭世子吩咐!”宋期也神色镇定回道。要是早先自己早就吓得睡不着觉了,虽然只有五千兵士,但他一见到沐箫和的那眼开始,便觉得郧城无忧。眼前这位沐世子有着一种让人放心和信服的气质。因而自己只要听从他的安排即可。 “那好,那请大人按我的吩咐前去安排,先撤掉城墙和城门的所有守卫。”沐箫和还未说完,宋期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实在不明白此举何意? 沐箫和先不理会他的诧异,接着说道:“大人带着五千兵士,守在郧城的南侧,等候我的旗令。” 宋期这才稍稍明白沐箫和的意思,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世子,这样您不是太危险了吗?” 沐箫和笑道:“放心吧,我自有安排,你照我说的做便可。” 宋期见他神色轻松,心里虽然犹疑万分,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遵命!”言罢向沐箫和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两个时辰后,许孝元大军经过一夜疾行抵达了郧城城下。郧城虽是一座小城,但是地理位置颇为重要,因而许孝元也打起精神来瞅着郧城,不过他看着看着神色不免诧异起来。 只见郧城城门虽闭,但吊桥长铺,古朴的城墙在朝晖的照耀下,安谧宁静,整座小城笼罩在一片祥和的情景之中。 这时,他身边的副将也觉察出了异样,皱了皱眉道:“将军,这郧城怎么这么奇怪,城墙上一不见军旗,二不见一个侍卫,是不是有什么蹊跷啊?”(未完待续) ps:嘻嘻,明日,且看沐世子一展神威吧。 第九十六章 一计空城(一更) 立在阵前的几名侍卫均觉得十分诡异,纷纷看向许孝元,等他定夺。 “你们可知这郧城的守将是谁?”许孝元目视前方,镇定地问道。 “回将军,凌恒带兵去了江夏,那这郧城的守将便是宋期,宋期胸无韬略,不足为惧。”他右侧一名将领回道。 许孝元嘴角一丝淡笑,那还犹豫什么! 不过正当他长剑一扬,准备下令攻城时,便见城门被人缓缓打开,许孝元定睛一看,里面似乎空空如也,看不到一个士兵,再一会,便见两名仆从拿着扫帚在城门处打扫。 这时他身边的将领们面面相觑,实在是诡异得很。不一会儿,一声琴音划破长空,似从远山中浩然迸出,众人立即一惊,纷纷抬头看向琴音的方向,便见郧城城头上方一位白衣男子正在轻抚古琴。 那白衣男子微低着头,轻闭着眼,双手时而轻弹,时而飞舞,琴音如流水般从琴弦滑出,古朴清扬,浑然天成。那出尘飘逸的气质与这肃穆萧瑟的战场丝毫不合。只见那男子似沉醉在指尖的轻舞,哪怕是仰头看着前方时,也是目空一切,全然忘了兵临城下的危局。 沐箫和并不看城下密密麻麻的几万将士,只是低头拨弄琴弦,一首《阳关曲》,曲调萧然悲切,就送给这些征战沙场多年而未归家的战士吧,他心里默默叹道。 城下战士的肃穆神色果然有丝松动,古来征战几人回……想着家里的老小,想着多年背井离乡的思恋,在古琴曲调的包裹下,大家似乎已经渐渐忘掉自己置身何处。 许孝元微眯着眼。久久地看着城上的沐箫和:他在动摇军心…… 不过许孝元征战多年,什么风浪没有见过,今日倒是想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这人是谁啊?” “他肯定不是宋期!” “荆州何时有了这样的人物?我怎么没听说过?” “些许不是荆州的人!” 许孝元身边的军将左一句有一句地讨论着,可谁也说不清城上那有着仙人之姿的男子是谁。 许孝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昔日孔明摆了一招空城计,吓退司马懿,今日这位公子使得也是同一招。只是不知城内是否也是空城一座?” 他的副将夏侯宣明白了他的意思。接道:“将军,凌恒已经顺流而下,也许他们正是因为兵力空虚。才学了诸葛亮故弄玄虚,实则是为了吓退我们呢!” “夏侯将军说得对,将军,咱们不管它有人没人。先去占了郧城再说!”夏侯宣身边一亲将说道。 许孝元依旧不动声色,他还在思索着城上那白衣男子是谁。越看越觉得整个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大桓有如此高华气度而又善抚琴的男子真的不多。 他继续琢磨着,有裴蕴在,萧帝应该不会再派一位皇子前来荆州。而京城的那些世家子弟多是养尊处优,也都没有上过战场,萧帝更不会冒这个险。 不过他转瞬想起了一个人。他早先听袁楷说过,靖南侯世子已经进京。而那位世子早年曾随裴岩学过兵略。他嘴角轻笑一声,那么眼前这位卓然不群的男子便是靖南侯世子沐箫和无疑。 正当许孝元依旧摸清对手底细的时候,城上的琴音忽转急促,琴音忽如雷霆万钧,气势如虹。 沐箫和终于抬头看向城下的士兵,手指疾飞,一首《破阵子》轰然而出。 先削弱他们的气势,再而打乱他们的心绪和作战节奏,军心一乱,那便战无可战…… 许孝元大惊,终于觉察到了沐箫和的用意,急道:“夏侯,你快去北侧看看有无埋伏?” “得令!”夏侯宣领命后迅速策马朝北边驶去。 不过一转眼功夫,许孝元便听到了后面有士兵的喧哗声。 “不好,将军,后面有兵突袭!”一侍卫边策马高呼道,“一名身着银色盔甲的将军领着一大队人马,朝我军后方射箭袭击!” 正待许孝元吩咐将领前去迎战时,夏侯宣猛抽胯下战马,飞也一般地朝这边奔来,边高声惊呼道:“将军,北边随郡的兵马正朝这边疾步奔来。” 这时城头上的琴音戛然而止,有些混乱的许军也忽的一下安静下来,不过下一刻他们又陷入了恐慌当中,此时,北面的大道上,烟尘大起,马蹄如雷,呐喊声更是振聋发聩,不待许兵喘一口气,郧城南侧一队铁骑翩然驶出,一众兵士长啸轰鸣地朝着许军奔来。 许军立即慌作了一团,许孝元心下大骇,愁苦交加,可是他来不及思索,只得大声呼喊道:“撤….朝江夏方向撤去…”于是,他率先领着兵马朝南边落荒而逃。 骑在马背上的许孝元此刻才领悟到,这一切都是城上那沐箫和布的局,他表面使一招空城计来拖住自己,实际上则是一招请君入瓮。 许孝元想的没错,这当然是沐箫和的谋划,江梅与沐箫和同时写了一封信送往随郡的邱少平,邱少平看信后,将郧城的情势了然于胸,他立即派了手下最得力的猛将羊河带着一万兵马前来援助。 至于突袭许孝元大军后方的可是另有其人,给许孝元背后放冷箭可不是沐箫和所为,就连立在城头的沐箫和本人权当后方的袭击出自江梅的手笔。 沐箫和立在城头上看着如蚂蚁溃散般逃去的袁军,唇角勾出一抹淡然的微笑,攻心为上永远是兵略之至道。正是有了孔明的空城计在先,他才更能借此扰乱许孝元的部署,动乱军心。兵者诡道也,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从此,沐箫和一战成名,一把古琴,两首曲子,便把袁军吓得仓皇逃散。 不过沐箫和并未就此罢手,他随即嘱咐宋期守城,自己则换了一身武装,骑着一匹高猛骏马,朝着许孝元溃逃的方向,绝尘而去。他英姿背后跟着一脸肃穆的九竹以及夙夜归来又满脸敬佩的无陵。 在许孝元看来,他选的方向是对的,如今袁军三面受敌,唯一的缺口就是南边,再者许孝元还打着在背后偷袭凌恒的主意,以来保住江夏。 只可惜,江夏那边等待他的是又一个陷阱。在许孝元准备攻打郧城的时候,江夏已经城破易主。(未完待续) ps:读者朋友们,从今天开始每日稳定在晚边6点30,两更,箫和君每天等着大家哦 第九十七章 意想不到(二更) 凌恒抵达江夏后,便与徐亮谋议两边夹击。而就在江夏北边的一个山谷处,凌恒遇到了出城应战的连城安。 凌恒早已吩咐部队在四周围攻,而他奇怪的是连城安带着八千兵马只是立在山谷中一动不动,似乎在等什么人。 “凌将军,可否出来一见?”连城安对着山谷前方喊道。 凌恒身边一副将抢声道:“将军,您别去,不知道他耍什么花样呢?” 凌恒轻哼了一声,“我好歹也是他的前辈,他一初出茅庐的年轻将领唤我,我还能怕了他不成。”于是夹住马腹,“驾”的一声,朝前边跃去。众将士见他一人前往,不放心,于是跟着前行。 连城安见凌恒单骑驶来,自己也孤身迎去。 “连将军,本将也是初次见到如你这般有勇有谋的年轻将领,颇为欣赏,因而前来一见,不知连将军所为何事?”凌恒直视他,淡淡说道。 连城安拱手说道:“凌将军,我身后这些将士都是有家有口的汉子,他们也是大桓的浴血战士,如今袁楷兄弟犯上作乱,我和弟兄们不想为他们兄弟卖命,朝廷平叛决心甚大, 袁氏兄弟前不能宽慰将士,后不能安抚百姓,如今大燕恐将犯境,袁氏民心尽失,迟早溃败。而我等弟兄们不能陪着他们送死,就算死也得死在抗燕的战场上!” 连城安话音一落,身后的将士齐声说道:“力抗燕狄!保疆卫土!” 凌恒神色镇定地盯着连城安,久久不能言语,一边在考虑他的动机,而同时也为他和他身后的士兵所震动。他想起自己也曾被单骑登营的高炽所撼动。他又如何能怀疑和拒绝眼前这个满脸诚挚和满腔热血的年轻将军呢? 连城安见他不动声色,继续说道:“凌将军,徐将军已经从南门攻破了,而我已经将城里的精锐部队带了出来。攻了一个月的城门今日得破,将军也能明白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想看着双方继续这么僵持。” 凌恒终于舒了一口气,微笑道:“连将军诚意之至,凌某铭感五内。”他随即下了马。连城安也跟着下马。 两人相互走近。凌恒拉住他的手臂,朗声说道:“我们虽都曾在袁楷将军麾下为将为兵,但我们更是大桓的将士。应该为保疆卫国而战!” 他话音刚落,两边的将士都齐声高喊,“保疆卫国!保疆卫国!” 凌恒看着一众将士慷慨激昂,热情极度高涨。他内心也很是感奋,随即对着连城安说道:“眼下。连将军有何计划?”既然他已决心投靠朝廷,那么在江夏城内也有所布置。 “凌将军垂询,城安敢不直言,我已吩咐城中暗哨盯住袁恕。咱们可先行进城活捉袁恕,援助徐将军平定城中动乱,再行图谋夏口。”连城安拱手回道。 “好。就依连将军所言!”凌恒笑道,能捉住袁恕是最好不过。 正当此时。凌恒身后一个哨兵策马过来,“报…….” “什么事?”凌恒问道。 那士兵赶忙下马,拱手道:“将军,沐世子已经击溃许孝元的两万兵马,而许孝元带着溃散的兵士朝江夏而来。” 凌恒闻言看了连城安一眼,见他神色有一丝痛苦,他诧异道:“连将军?” 连城安缓过神来,微微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凌将军,江夏城就交给将军了,许将军是我的旧主也是我的恩人,让我来应对吧!”那表情里透露着本不该属于他的苍老和成熟。 凌恒爽快道:“好吧!我在江夏城等候连将军的好消息!”他淡笑地看着连城安,眼眸中没有有一丝怀疑。 连城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拱手道:“多谢将军成全,也多谢将军信赖,城安一定不辱使命!” 说罢,跃身上马,带着身后的将士朝北边出谷的方向行去。而凌恒也毫不迟疑,跨上马背带着自己的人马朝江夏奔去。 连城安带着部队行军一路向北,大约过了半天后,便接到前方斥候的报信,许孝元的兵力已经朝这边驶来。 “将军,许孝元后边约莫还有两万多追兵!”斥候说道。 “好,再探!”连城安眼神清澈如水,淡淡吩咐道。 随后转身对着身边的将士说道:“各位兄弟,许将军就在前方不远处,许将军是一位好将军,但是他不该跟随袁氏作乱,既然各位已经随我归顺朝廷,希望大家能坚守信念,与我共战到底!” “遵命!”他身边的一些将领齐声回道。 “好!那我们兵分两路,守在东西两边的山头,等许军行至半路便出兵夹击。”连城安高声喊道。 “是!”随后连城安吩咐两名将领带着一半兵力,而自己带着另一半兵力,分开朝两边的山头驶去。 许孝元的人马虽然溃散了不少,但依旧还有一万多人马跟从他。再加上沐箫和依旧带着两万多人马在他们身后紧紧追随,所以许孝元已经跑得有些筋疲力尽了。 夏侯宣望了望前方,指着一处山头说道:“将军,那边有两座山头,不如我们兵分两路,占领那山头,也好暂时堵住这追兵啊!” 许孝元摸了摸脸上的汗水,点了点头,“你朝东边,我朝西边!” “遵命!”夏侯宣答道,随后对着身后的将士说道:“战士们,跟着我去东边那个山头。”说着猛夹马腹,朝着前方驶去。而许孝元也带着另一半部队朝西边进发。 不过一刻之后,沐箫和也领着部队跟了上来。身边还有邱少平将军派来的力将羊河 “世子,许军朝那两个山头奔去,想拦截我军!”斥候报道。 沐箫和点了下头,盯着那两支疲惫的人马,嘴角有一丝微不可闻的叹息。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天色渐晚,难道今日定是要在这里来一番激战不可? 果不其然,正当许军靠近山头的时候,两边的山后都有埋伏,两边均有人马从山后跑出,呼喊声远远地传来,可见两边已经交战。 沐箫和见状,立即吩咐道:“羊将军,你领一半人马去围攻东侧的夏侯宣,我去会会许孝元!” “是!”羊河平日里骄纵惯了,在随郡只服邱少平,如今见沐箫和摆了一招空城计,打心眼里佩服他的气度和胆量,因而一路上对沐箫和是言听计从。眼下沐箫和一吩咐,便立即带着人马往东边杀去。 沐箫和同时也带着另一半兵马朝着许孝元的方向飞奔去。(未完待续) ps:谢谢wilr的打赏,谢谢考拉他爸和蓝色的眼睛的月票,爱你们,么么哒 第九十八章 暗箭难防 许孝元见前有埋伏,后有追兵,心知今日插翅难逃,于是干脆鼓起劲来,朝着将士吼道:“将士们!杀呀,随我杀出一条血路!” 许孝元毕竟征战多年,在军中威望甚高,随着他一声振臂高呼,底下的士兵们也都豁出去了,纷纷使出全身的力气,杀红了眼般,朝着对方砍去。 不一会儿,郧城方向的人马和江夏的人马将许军围的水泄不通。饶是许孝元再负隅顽抗,也难敌兵力倍于己的敌军。 “我乃靖南侯世子沐箫和,奉圣命前来荆州,凡弃暗投明者,立即赦免!”沐箫和举起御赐的宝剑,高声呼道。他不忍看着同胞血肉相残,如果可以他一定要活捉许孝元。 闻声的许军们,纷纷有些心动,毕竟归顺朝廷不是耻辱,何况他们本就食着朝廷的俸禄,再而想起沐箫和弹奏的《阳关曲》,心中更是迟疑不已,于是手中的刀剑也缓了不少。 正当许军在犹疑的片刻,西边的山头缓缓驶出了一匹高马,摧毁了他们最后一点坚持的信心。 众人抬头一看,双眼都瞪大了,一名士兵不可置信道:“连….将军?” 是的,来者正是连城安,让他们难以想象的是,刚刚在此袭击他们的居然是跟随许孝元多年的连城安。此时,双方都停止了战斗,只是纷纷看着连城安和许孝元。 许孝元此刻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七年前自己从抢匪手里救出的孩子,自己一直看着长大看着一步步建立功勋的部将,听闻袁楷赏识他,让他增援江夏时。许孝元还高兴得合不拢嘴。如今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刻,居然是他往自己背后捅了一剑。 他的眼中除了惊骇就是伤心更是绝望。 “为什么?”许孝元无力地看着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问道,“为什么背叛我?” 连城安缓缓地下了马,走近戎装有些残乱不堪的许孝元,一脸痛苦地看着他,不知如何回他。只能不住的摇了摇头。 这时许孝元身边另一名头盔已经脱落的将领拿着一把剑。朝连城安刺去,“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将军待你如亲生。你居然背叛将军…我杀了你…..”他便朝着连城安跑去,边恨恨地吼道。 连城安身边的将士一把上去制住了他,让他不得动弹。 而连城安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愧疚无奈地看着许孝元。早就知道这一日一定会来,如今真的发生了。自己似乎并没有想象当中的坚强。他想起这七年许孝元待他的点点滴滴,他父母早亡,是许孝元给他如父亲般的关爱,叫他如何能下得了手。可是他还是做了,这就是他的使命。 “城安,这个世间总有很多无奈。我们要懂得取舍,当你为难的时候。想想自己内心最初的那个使命,所有的成功都需要付出的,你知道自己要什么就好!” 连城安脑子里浮现出了主子曾嘱咐的话………. 是的,他想要的是天下没有战乱,他的抱负便是有朝一日能带着将士上阵杀敌,而这个敌不是大桓的同胞,而是大燕夷狄。 许孝元见他只是摇头,他突然明了,他大笑道:“哈哈….”随即苦笑地看着连城安,“如果你不是背叛我,那就是从来都不是我的人,对吗?”他眼中闪着一丝痛苦,怎么也不愿相信,自己最爱重的部下居然是别人的棋子。 连城安终于苦笑地点了点头,既然做了就勇敢承认,“可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将军的事情,眼前在此埋伏也只是为了尽早结束大桓的内乱。” 许孝元本想斥责他眼前的所作所为,可他一提到大桓内乱,自己似乎理屈呢。 “连将军说的是正理,大桓内乱只会是民不聊生,归顺朝廷不可笑,被大燕铁骑践踏才是耻辱。”身后的沐箫和朗声说道。 许孝元回过头来,直起身子,正视沐箫和,毕竟是疆场的大将,他也爽声笑道:“今日能败在沐世子的手里,我也不丢脸!” “许将军之名雷霆贯耳,今日能际会也是箫和之幸!”哪怕在这杀人如麻的战场,沐箫和也依旧是一派谦谦君子的风范。 “哈哈…世子气度才是无人能及。”不过瞬间他脸色转为严肃,“不过许某这条命是袁将军给的,此生只听从袁将军吩咐,请世子恕我不能从命!” 沐箫和闻言神色转忧,敢情自己白费了这口舌,“那将军置这些将士的生命如何处?” 许孝元瞅了瞅跟着自己这么多的将士,见他们一脸期望地看着自己,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们是普通的士兵,只是听从命令,并无过错,希望世子网开一面。” 沐箫和和连城安闻言均是一惊,心下已经明白他的意思,沐箫和看了一眼连城安,希望他能劝住许孝元。 “将军,袁楷只是为袁氏一己私利,将军为何要执迷不悟呢?”连城安近乎哭道,不管怎样他可不想成为逼死许孝元的凶手。 许孝元转身看着他,脸色已经和缓很多,“城安,我不怪你,你我各为其主,只是我不知道你的主子是谁?”沐箫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皱起了眉头,对于眼前这个倒戈的连城安,他一时还摸不着头脑。 只见许孝元继续说道:“城安,还记得当年你我谈论的阵法和兵略吗?” 连城安满脸苦楚地点了点头,眼眶已经红热,男儿眼泪不轻弹,可他似乎有些忍不住。 许孝元笑着说道:“记得就好,我希望你能把我们商讨过的战法用在抗燕的战场上。”连城安终于止不住泪水,低着头,不敢看许孝元。 “城安,我的人就交给你了,你要带好他们….”许孝元说完,众人只听见一声拔剑响,“将军…..”许孝元的速度太快,众人相救不及。 连城安闻声朝他冲过去,立即接住他的身子,可是许孝元脖子的鲜血已如泉涌。而沐箫和等也惊呼不已,立即下马近身过来。 连城安已经哭出声来:“将军,您怎能如此…..如此..”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许孝元微弱的眼神发呆。 许孝元最后只是轻轻扬手帮连城安擦了擦泪珠,他依旧微笑地看着连城安,眼中全无怪罪和可惜,相反却像是一个父亲看着自己有出息的儿子而满是欣慰的表情。 连城安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许孝元就如同自己的父亲一般,两人相处的一幕幕都浮现在眼前,他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在许孝元的脸上,可惜那双眼再也睁不开了。(未完待续) ps:打滚求月票,求自动订阅 第九十九章 围攻抢杀(二更) 沐箫和见许孝元闭了双眼,缓缓站起身子,心里说不痛是假的,这样一名身经百战的将军居然被逼死在自家的战场上,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不过眼下才是开始,恐怕接下来的夏口还有更大的牺牲等着他们。 不久后,东边那边也传来捷报,夏侯宣已经被擒住。 沐箫和于是便安排人手整顿许军的残军,随后连城安和许孝元手下一批忠诚的将士将他安葬在西边的山头上。 沐箫和吩咐羊河带军返回随郡,而自己则和连城安等一道前往江夏。 百尺楼的楼主偷袭许孝元成功后,便立即带兵返回竟陵,毕竟他只是想赶跑许孝元,拿下竟陵才是他的目的。 他一早带着百尺楼的兵力长途突袭,因而士兵们也是疲惫不堪,他们回到竟陵的时候已经是夜里戌时初刻了。 这个时候城门已闭,所以他吩咐易清疏散了部队,自己则带着几名亲信准备进城。城内虽然还有袁氏的留守兵力,但他已经封住郧城和江夏那边传来的消息,擒贼先擒王,他准备先拿下守将,再一举获得竟陵的控制权。 他默默地叹道,他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很多年了,辛苦经营多年,终于等待今日的机会,竟陵是前往襄阳的第一站,只有竟陵在手,才能剑指襄阳。 只是想着想着,他忽然闻到了一丝危险的信息,周遭细微的一些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沉思,他剑眉一抬,敏锐地嗅觉告诉他有人埋伏在附近。 不过一会,他们已经被人包围了起来。他屏住呼吸环顾了下四周。便看见了大约十来个普通百姓打扮的男女将他们包围住了。 “慕楼主,别来无恙啊!”飞廉双手环抱,意态悠闲地瞅着百尺楼楼主慕也,今日凌晨慕也出城后,他便动手除掉了竟陵城内的袁氏亲信势力,如今竟陵已经在他们的掌控之下, 唯独要解决的就是眼前这个难题。不过飞廉似乎也不觉得这是个难题。现在拿下他便好了,他是这样想的,也准备这么做。 “阁下是何人?本楼主不记得我们有何交情。也不知道我们有何过节?”慕也冷冷地回道,那一身银色盔甲还没来得及脱卸,因而更衬出他的冷漠和高傲。 “哈哈…”飞廉轻笑了一声,“真是不好意思。阁下一直打竟陵的主意,便是与我和我家小姐作对。”他边说着。江梅已经从他身后走出, 她淡然地看着慕也,眼中有一丝不可思议,不可思议的是这么个威风凛凛的人物居然取了个如此文雅的名字。“慕也?”偏偏还是一楼之主的名讳,听着总觉得有点奇怪。 “在下江梅,今日能一睹楼主风采。真是三生有幸!”江梅谦笑道,她说的不是虚言。她刚刚一眼瞧住慕也的时候,就觉得这样的气度是真将军也,更关键的是有些似曾相识。 “不敢,原来姑娘便是妙手神医江梅江姑娘。”慕也见到江梅似乎一点都不反感,虽然也是第一次见江梅,但听过她不少事迹,知晓她扶危救困,对她颇有好感。 “只是不知道姑娘要这竟陵城作甚?”慕也不解道。 “那阁下的百尺楼在川蜀,似乎更没有必要垂涎竟陵吧!”江梅轻笑反问道,她瞅着他那冷森森的面具,总是有些不自然,还是看真人比较好,江梅心里是这么琢磨着。 “不管姑娘作何感想,还是请姑娘让道便好,省得伤了姑娘,我可不想被天下人埋怨。”慕也见江梅也打着竟陵的主意,甚为不解,不过他也不想那么多,只等自己先拿下竟陵再说。 “那真是不好意思呢…..”江梅依旧一脸淡笑看着他,似乎等着他发招,她倒想看看这百尺楼楼主的实力,当年九竹意外伤在他手下,她一点都不服,在这个问题上,江梅很护短也有些耍小孩子脾性,她的人就是不容别人欺负,因而受了的伤要讨回来。 慕也闻言一惊,立即明白了她话中的含义,“竟陵已经在你们手里了?”他恨恨地盯着江梅,咬牙切齿道,他可是废了千辛万苦、筹划了多年才能有今日之局,怎么说抢占就被人抢占了呢? 他已经等了十四年,难道再等个十四年年?可惜他已经等不起了。 “哈哈……”他把胸中的愤怒和十四年的冤屈化作了一声大笑。 他朝着他身边的易清以及几位精干下属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即会意,一个个屏气凝神、昂首挺胸,准备随时动手。 飞廉早就注意到了这些,也朝自己的人看了一眼,双方准备随时投入战斗。 飞廉很自信,他自信自己的布局能拿下慕也,所以江梅说是要来观战时,他毫不迟疑。 江梅则很淡定,她虽然不知慕也功力的深浅,但是毕竟九竹曾在他手下受过伤,因而她为了谨慎起见,从倚云阁借了高手过来,那这些高手中还包括倚云阁五大顶尖高手之一岳华, 而岳华正是在夏口行刺萧墨琤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逃之夭夭的快剑高手。有他出场,江梅一点都不担心,于是她退了几步,将这个战场交给他们。 易清等五人将慕也围在中间,他脚步轻移,他随手御气掌风一起,朝着飞廉驶去,飞廉嘴角轻笑,凝神运气,提剑上前迎去,随后两人的身影交织在一起。一个剑光闪闪,一个掌风泠泠。 易清身后的同门兄弟们也一个顶两个地跟倚云阁的人交起手来。 唯独慕也立在中间,环视四方,他虽然满腔热血涌动,但是心中也在仔细思量。因为他对于自己的对手似乎毫不所知,他瞧了瞧四周已经打起来的诸人,他一眼就瞧定飞廉武艺最为高强, 他认真地审视着飞廉,关注着他的一招一式,可笑的是他依旧看不出飞廉的武功来历,因为飞廉的剑意凌厉,招式快狠,既无剑眉山庄剑术的轻妙灵动,也无武夷剑派的浑厚大气。 不过在场还有一人一直未动手,那就是岳华,岳华双手环在胸前,目光冷冷地瞅着慕也,他的对手还没动,因而他不急着出手。(未完待续) ps:到底这个百尺楼主是谁呢,明夜揭晓,亲们,月票,月票,月票! 第一〇〇章 一定是他 当然同样在外围观看的,还有江梅以及她身边的若雪,若雪毫不在意场上的比斗,她只是静静地立在江梅身边,本想打起精神以防万一有人突袭江梅,如今看看场上的架势,心知自己没这么必要。 江梅倒是有意无意地瞅着慕也,对于这个慕也她心中实在是有太多疑问,为何在五年前他会夜探襄阳的旧府呢?不过眼下不是思索这些事情的时候,等拿下他后便可以一顿拷问了。江梅打定主意,便立在一旁等候这场战争快点结束。 倚云阁派来的都是个中高手,再加上人数上倍于百尺楼,因而很快占了上风。 百尺楼除易清以外的弟子均有些吃不消了,他们武艺本不见得比得过对手,还一个对两个。一刻过后,几位百尺楼的弟子已经挂彩了。 慕也当然也注意到了如雕像般立在树下静静看着自己的岳华,见他神闲气定,心知他是今晚的对手。 于是“砰”的一声,他用内心震飞了身上的铠甲,江梅被那一声巨响吓到了,不过更令她惊异的是,那些碎片并没有散落在地,而是在慕也的浑浑的掌意之下,汇成了一个圈环绕着慕也四方,随后慕也拓步运气,那一片片甲片居然汇成一股洪流朝岳华冲去。 慕也这一招“江流滚滚”已让在场的众人瞠目结舌,百尺楼的弟子脸上更是兴奋不已,因为即便是他们,也没见过他们的楼主的真功夫。 这是江梅第一次见到慕也发力,可是这第一招就足以让她汗颜,她立即看向岳华。见岳华脸色有丝凝重,不过转瞬,岳华便抽出长剑,挥手一指,用另一股气流接住那些甲片。两股气流凝结在一起,看似两人均如钉在地上般一动不动,可仔细观察他们的神色。一个脸上的气血已经红涨。一个气色已经微白。周遭的树叶在掌风和剑意的扰动下已经飒飒作响。 场上的争斗还在继续,而他两人的对峙才刚刚开始。 飞廉与易清已经过了百来招,可是二人一直未分出胜负。易清一直全力以赴,可飞廉却还有一眼没一眼地注意着比斗的局势,如今见慕也使了这么一招,心知自己大意了些。于是他加快脚步,准备速战速决。 易清在他凌厉的攻势下。已经有些抵挡不住,几招过后已经退至一旁败下阵来。 不过好在他只是受些轻伤,他边呼吸着一口气,边在想策略。他扫了一眼场上的局面,突然他眼眉一跳,拿起散落在地上的一柄长矛便疾步朝江梅刺去。 他已看出江梅是众人的主子。只要制住了她,那就有胜算了。 他这招擒贼擒王确实是一招好的战略。却不是好战术,他小看了江梅身边的若雪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若雪虽丝毫不紧张,可是在慕也出招之后,也一心一意地注意着场上的态势,因而易清一发力,她就觉察到了那一股朝她和江梅驶来的冷意。于是她一把抽出腰间的软剑朝易清的腰间刺去。 飞廉也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易清的举动,因而迅速地与若雪将他围攻起来。 易清毕竟是百尺楼楼主麾下第一得意弟子,既然今日已经落得如此危局,命丧当场也是可能的,反正是要死不如死个痛快,因而内心更是一片宁和,只是专心专意地应对着若雪和飞廉的攻击。反倒是这样视死如归的气势让他武艺瞬间似乎高了一个境界,他雁荡掌的威力也全然发挥出来,一进一退倒是更得心应手。 若雪和飞廉因早已收到江梅的授意,只需伤人不许要了命,因而有些畏手畏脚并未使出各自的杀招。飞廉和若雪虽占上风但一时还没法完全压制住易清,因而三人的战局依旧持续着。 其他倚云阁的高手们倒是已经慢慢制伏百尺楼的弟子,只是因江梅下了不杀的命令,而使这个制服的时间稍稍延迟了些。 对阵了一段时间的慕也和岳华依旧死盯着对方不退缩,慕也不断地在加力,而岳华也应对自如。 岳华以剑法凌快著称,对于一个杀手来说这些已经足够。但是近些年来,阁中主事让他研习西域的内功心法,在硬功的带动下,他的内功逐步上升,而在内功的基础上,他的剑意已经有了较大的变化,已趋于有形化为无形,三年下来,他的功力已经有了突飞猛进的升华。 因而即便是现在不使剑,但是他的剑招已经化作浓浓的气流正与慕也的甲片厮杀。 慕也突然掌风一转,漫天的甲片散开,如一堵高墙,挡住了岳华的如细针般的剑意,岳华眸中不由闪过一丝笑意,不过瞬间他目露凌烈,集聚全身力气,双手持剑,奋力一剑从中划去,似要冲破他的高墙。他剑光闪闪,剑意凛冽地向四周化去,瞬间两人衣袂飘飞。 而江梅已经有些承受不住那股徐徐冲击过来的冷意,她轻声咳了一声。 慕也见他似要突破他的防护,立即手掌一收一送,而那些甲片悉数全朝岳华飞去。 岳华迅速跃起,全身旋转地向上方飞去,随即他眼眸射出一计精光,一剑朝慕也射出。 此时慕也因刚刚那掌已经耗去大半力气,一时还没想到应招。可他一想起自己隐忍十四年的苦苦布局,正当要拿下竟陵的时候,而一朝被这莫名的女子毁去,那股怨愤和仇恨的情绪立即充满着全身。 他已全然忘了自己身处何处,他“呀”的长吼了一声,脸上那块人皮面具也被他震破,在这生死一线,他不由思索地愤然一掌,化去岳华的袭击。 而立在树旁凝视着慕也的江梅在他使出那一掌的时刻,瞳孔瞬间睁大,目光晶莹透亮,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那一掌……似曾相识…… 那一年,襄阳云府前院,种着几颗梨树,云凌波正是在梨花盛开的时节在一片林子里初识了宣陵长公主萧定莲,因而他在襄阳的府内也种满了梨树。每当他的部下比武论剑时,那一片片梨花总是飞舞漫天,那样的情景是小小的菡儿最爱看的。 哪怕那是很遥远的记忆了,可她依旧不会忘记当年大燕大举南下时,云凌波要选一名将领作为前锋,前往洛州去围堵大燕的铁骑。而那个时候,许多叔叔和大哥哥们均争相前往。云凌波一时抉择不了便只得出了比武这个主意。 她依旧记得那一场比武,慕白大哥一身浑厚的武艺夺魁,他一掌“燕云落”让整个院子的梨花全然飘落,那一刻落英缤纷,白花飞舞,而那时的她不自主地在梨花下翩翩起舞,尽管她从未向长公主那样一舞燕倾天下,但那孩儿般的稚嫩也着实可爱。 她突然收住思绪,是的,慕也,慕白,她苦笑一声,一定是他!(未完待续) ps:抱歉,今天晚了一会,谢谢爬爬、玉水云裳、wirl的打赏,今天的阅兵式大家看了没,震撼有木有,箫和君最喜欢的就是军人之魂! 第一百〇一章 惊魂一剑 她再看了看慕也那接掉面具的面容,尽管因为常年藏在面具下有些苍白,但江梅还是依稀看得出当年的轮廓。 她闭住双眼,强忍住眼眶的泪水,是的,她已经全然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襄阳的云府,为什么会派人潜入京城,为什么要夺下竟陵….. 原来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孤身战斗,除了她身边那些弟兄,当年从云府走出来的还有慕白大哥,她喜极而泣,她又多了一位亲人。 想到这里,她应该立即制住眼前这纷乱才好。 可也正在江梅沉浸在思绪中时,岳华与慕也已经近身交手了好些招,而近身激战是岳华的强项,所以慕也已经抵挡不住他凌厉的攻势。 岳华脚步急速般的滑动,根本不给慕也施展燕云掌的威力。慕也当年曾因燕云掌而扬名,因而他逃出襄阳后,在川中的雁荡山又创了一门雁荡掌,而刚刚在生死之际,那燕云落的气势和心意已经遮掩不住。 但慕也毕竟是慕也,他在岳华喘息的片刻,汇聚了全身的力气使出了他最后的杀招,“燕云落”最后一式——排江倒海。 岳华即刻感受了掌风的浑厚和压抑,心知这是他最后的利器,他敛住气息,瞬间飞出他的掌风外,一脚抵住树干,回身一剑朝已经筋疲力尽的慕也刺去。 慕也抬头怔怔地望着那一剑,似乎远在天边也似乎近在咫尺,当年自己没与云家的将士们死在襄阳的战场,苟活至今日只是为了寻机报仇,可万万没想到。眼下居然要折在这与竟陵咫尺之遥的郊外。他不甘,他绝望,可这也许就是命运的捉弄。他闭上眼睛等着那一剑刺穿他的胸口。 “小姐!” “大小姐!” 随着众人一声惊呼,江梅在那千钧一发之刻,一种护住亲人的本能,奋力地朝慕也奔去,在剑梢靠近慕也的前一刻。挡在了他的胸前。 岳华面对这突发的一幕,心下大骇,尽管气势和功力因心中的恐慌已经减了大半。可那剑锋依旧没入了江梅的左肩。 慕也闭着眼没等到刺骨的一痛,听到众人的呼喊声,他立即睁眼,便见江梅朝自己扑来。而同一时间,那把利剑刺入了她的身体。 飞廉和若雪在那一瞬间抢先飞奔了过去。可是饶是他们再快,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梅倒在慕也的怀里。 众人均还未从刚刚那诡异的一幕醒悟过来,可瞬间,江梅左肩的鲜血涌了出来。 场上的人都已经停止了打斗。纷纷偎在她的身旁,若雪、飞廉和岳华更是心跳漏了半拍,只有若雪立即扯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赶紧给江梅捂住伤口。 慕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明明这位江医女想要自己的性命。可为何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了自己的面前,挡住了那很可能致命的一击。他搂着江梅,神色复杂,既诧异又悲痛,“姑娘…..”他只得轻轻唤着她。 江梅微睁了双眼,嘴角依旧挂着淡笑,声音微弱地喊了一声:“慕大哥…..”随即晕了过去。 慕也大惊,胸口一时凝滞般,“慕大哥….”他有没有听错,江梅是真的这么称呼了自己,可她怎么知道自己的真实姓氏,更奇怪的是她叫他“大哥”,看她那眼神,似乎两人还很熟,再想想她都愿意为自己挡剑,可见两人一定有莫大的关系,他急于想去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江梅已经昏了过去。 “快….抱着小姐进城,去平澜客栈。”飞廉大声叫唤道,虽然此刻他已经心痛到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可他依旧心神不乱,知道眼下该做什么事。 而岳华则呆呆地看着面无血色、气息全无的江梅,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剑锋居然刺在了江梅的身上。如果江梅有个三场两短,那他只有自杀谢罪一途。 慕白此刻也稳住了心神,立即抱江梅在怀中,因飞廉在城门早已有了安排,于是他们一行人便迅速地进了竟陵城。而进了城后,慕白也施展出轻功,跟在飞廉身后朝晓月楼奔去。若雪和岳华则跟在慕白左右,一路前往晓月楼。 飞廉在前引路,不过他根本不打算从正门进去,他一路轻功行至一间窗户外,一角踹飞了窗户,跃身进去,随后让后面的慕白和若雪等人进来。 住在这间房屋的正是云昭,她在听到屋外声响时就已经醒了,待她想隐在一旁伺机而动时,便看到破窗而如且一脸紧张的飞廉,她知道一定是出事了,于是走到了飞廉面前,正想询问他,却见他身后跟着进来了若雪、岳华以及慕白。 等她视线下移,再定睛一看时,她立即惊骇不已,因为她已经借着月色她看出来了那人便是江梅。 飞廉根本不理会云昭的诧异,只是急声吩咐道:“快,小姐受伤了,快给小姐止血。” 云昭闻言也立即反应过来了,随即转过身去,在柜子里拿出一个锦盒,同时也拿了自己的常备的药箱来,而若雪也及时的给黑暗的房间掌上了灯火。 慕白把江梅轻轻地放在床榻上,正当云昭准备过去给江梅上药,才一想起自家的主子好歹是个姑娘家,她于是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慕白、飞廉以及岳华,而这三人也是一脸诧异地瞅着她,心想:你不赶紧给小姐止血,回头看我们干嘛?而飞廉的神情满是催促。 若雪无奈地挤出一丝苦笑:“云昭要给小姐看伤口,你们三人还是回避一下吧!” 慕白第一个反应过来,点点头,立即偏过身子朝外间走去,而下一瞬飞廉和岳华也意识到这个尴尬处境,于是讪讪地出门而去。 云昭这才让若雪帮她解开江梅的伤口边沿的衣裳,若雪于是轻轻让江梅靠在自己的身上,小心翼翼的扯开被剑刺穿的衣裳,云昭用清水擦拭了下伤口,随即她则从锦盒里拿出了晓月楼最好的创伤药——惊鸿膏。她轻轻地将膏药往伤口处一抹,这惊鸿膏果然不愧是止血圣药,不过一会,伤口便止住了血。(未完待续) 第一百〇二章 故人重逢 她随后探了探江梅的脉息,她将手搭在江梅的手腕处,心里忖道:虽然脉象有些微弱,但是还算平稳。心下松了一口气,便跟若雪轻声说道:“你照顾小姐,我去煎药。” 若雪点点头,随即缓缓将江梅放下,而自己则坐在塌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寸步不离。 她跟随江梅十二年,从未有过今日之险境,可江梅这次毫不顾及自己的性命着实让若雪吓了一大跳,她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早已出了一身冷汗,如今想起刚刚那一幕,额头上依旧汗水涔涔。 她跟江梅几乎形影不离,江梅的身子骨她再清楚不过,恐怕经此一伤,她身体一定会大不如前。她心里忖度着,等江梅好了后,一定让她好好休息,多多给她进补,一定要想办法把她的身体养起来。 若雪在房内暗暗发誓时,云昭已经来到外间吩咐下人去照方煎药了。好在云昭在梅花谷学了些医术,这么多年在外,也常给人看病,所以客栈里备了不少东西。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立在那边呆傻的三人,一时心中不忍,于是安慰道:“小姐只是失血过多,昏厥了而已,她脉象平稳,应该无碍的,你们放心吧!”她嘴上安慰三人,可心中却是难受不已。 自己虽远在竟陵,可因倚云阁的缘故,自己很清楚江梅的身体状况,心知这样的伤在别人身上些许一个月就恢复如初,可在江梅身上想要痊愈几乎不可能,今后恐怕江梅一旦下雨潮湿,江梅的左肩就会隐隐泛痛。 想着想着,眼眶就开始发热。她怕自己的情绪影响三人,于是越过他们,进了里屋去。 三人听了云昭的话语,总算也松了一口气。岳华虽好受了一点,可一回想是自己的剑伤了江梅,那股恨意和痛意就如针一样扎在心口,让他气闷不已。 飞廉冷冷地看着这个被自家小姐舍命救下来的慕白。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愤愤问道。 岳华闻言也抬起了头。凝视着慕白,毕竟这一切都因他而起。 慕白见他二人发难,无力地摇了摇头。他根本不懂江梅为何知晓他的名字,但是既然江梅愿舍身相救,肯定与十四年前的事情有关,可他不知江梅与她这帮属下坦白到什么地步。因而根本没法去解释自己的身份。 他只得苦笑了一声,回道:“这我也不甚清楚。只得等你们家小姐醒了,问她便知。” 飞廉冷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理会他。岳华也靠在一边。沉默不语。 慕白虽然知道他二人不欢迎自己,可是他还是要在这继续等着,至少等江梅醒了。才能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第二日一早,飞廉便和岳华守在云昭屋外。等候里屋的消息。 慕白也在不久之后便出现在了院子里,他的身后立着易清和东成,易清昨晚便一直守在平澜客栈外,今日一早才得进来。而东成在昨晚江梅等伏击慕白时被困住,昨晚情局一变,今日一早飞廉便把东成给放了出来。 慕白神思极为疲惫,昨夜的事对于他来说太过惊讶了,他脑子里如同浆糊般浑浊,昨夜一宿无眠,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有一丝茫然,有一丝迷失。 五人就这样在院子里,有僵硬地立着的,有倚靠在柱子边的,还有坐在屋檐下的,只是均默契般的保持无声无息。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忽然门声一响,五人的视线立即被吸引了过去。云昭从里面走了出来。 飞廉抢先上前拉住她的手,一脸忧色的问道:“小姐怎么样了?” 云昭微微淡笑,“小姐醒了,已经在喝药,气色比昨晚好了很多。” 众人见江梅终于醒了,心里那根绷着的神经也松懈了下来,“那….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 云昭摇了摇头,温言道:“小姐虚弱无力,你们一下子这么多人要去见她,我恐扰了她的休息,既然已经醒了,等她精神好些再进去也不迟。” 见她说的这么真切,众人均点点头,只要小姐无大碍就好。 飞廉和岳华虽然急急地想要江梅醒过来,可一旦江梅醒了,他们却又有些不敢去见她,毕竟一个曾经允诺决不让江梅有任何闪失,而另一个则是让江梅躺在那边的罪魁祸首。 云昭倒是抬眉看了看立在树下一言不吭的慕白,她微笑道:“这位将军,小姐请您进去…” 慕白闻言一愣,不过立即脸色放松下来,心中一喜,终于可以见到她了,也好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飞廉和岳华闻声立即起身,诧异地看着云昭,毕竟他们不知道慕白的真实情况,怎得轻易放他进去。 云昭哪里不晓得他们的心思,笑着劝道:“这是小姐的吩咐,你们俩就安心吧!” 于是飞廉和岳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慕白越过他们,朝屋内走去。 慕白心里带着一丝忐忑,那声“慕大哥”到底意味着什么,他还不得而知。慕白进去的时候,便见江梅靠在若雪身上,正一口一口地喝着汤药。 江梅见他进来,面上立即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甚至是一丝妹妹见到大哥的娇笑。 慕白见她脸色苍白,心中疼痛,他后来仔细想过,如果那一剑刺向了自己,应该也不至于要了他的命,而眼前这个女子却是正在代自己受苦,他有些不忍看她。 “若雪、云昭,你们出去,让我和他单独谈谈。”江梅虚弱地吩咐道。 若雪和云昭轻轻地让她靠在榻上,然后拿起被褥偎在她身旁,等她身子稳了,才一再地瞅了慕白几眼,徐徐出去。 二人出去之后,屋内陷入了一片静默当中,江梅只是轻笑地望着他,虽是虚弱无力,但是那神情是显而易见的开心和欣慰。慕白见她不出声,他也不急着想问,他低头看到还有一半未喝完的药,于是走过去,坐在塌边,端起汤药,拿着药勺喂她吃药。 江梅乖乖地张开嘴让他喂,她很享受此时此刻的情景,进京之后,遇到很多故人以来,心里却有着很多的伤感和无奈,如今只要再见到当年的云府之人,便如亲人一般。 “慕大哥,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江梅终于开腔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〇三章 不分彼此 慕白摇了摇头,他现在并不介意江梅夺了竟陵,他隐隐约约地觉着,江梅应该跟云府有关。 “江姑娘,你怎么知道我姓‘慕’?”慕白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呵呵…”江梅清笑了一声,他能憋到现在才问也不容易,于是柔柔地笑道:“慕大哥难道忘了小菡儿了吗?” “菡儿?”慕白诧异地念着这个名字,脑子里使劲在思索,忽的他想起来了,当年将军身边有一个书童,就是叫菡儿,本以为她只是将军书房内的使唤小丫头, 后来才发现,将军非常宠爱那个小女孩,将她视如己出,而菡儿也聪明伶俐,小小年纪颇懂兵法和地理,因而将军很多场合都带着她,一众军将也习以为常,反倒闲暇时大家都爱逗她玩笑。 慕白瞅着江梅,终于露出了该有的震惊、喜悦和不可置信,真没想到,当年的将军府还有生还的人,他高兴得眼眶有些红热,他握着江梅瘦弱的双手,一时说不出话来。随即意识到因自己的缘故让她受了这么重的伤,于是轻轻搂住她,想让自己温暖的怀抱帮她去去寒气。 许久过后,慕白放开她,满脸怜爱的眼神瞧着她,轻声问道:“所以你是通过‘燕云掌’才认出我来?” 江梅点了点头,“慕大哥,再也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们一起为将军而努力,一起守好竟陵再徐图襄阳,你看好不好?”江梅声音有丝沙哑,按年纪算,慕白现在应该有近四十岁,就如同自己的大哥一般。 江梅在他面前的心态跟在其他人面前是不一样的。其他人或许只是在帮江梅,只有眼前的慕白却跟江梅一样,视将军府为自己的家,将军府被惨遭屠杀,就是他们的血海深仇,不然他怎么会隐忍十四年想设法占据竟陵呢。 慕白抚摸着她的发丝,宠溺道:“傻丫头。我怎会离开。只是这些都是我的事,你当年也只是一个个书童,不该你承担的这些的。” “将军当年待我如父。何况我这条命也是将军当年让人救出的,实现将军的愿望我是毕生的使命。”江梅扬头定定地看着他,神色清明,语气不容置疑。 虽在慕白眼里她只是一个姑娘家。可想想她已经拿下竟陵,且手底下有这么多得力助手。说白了自己还败在她手里呢,看来将军当年看重她也是有缘由的。 “好,我们一起努力!”慕白笑道。 随后江梅本想问问他当年是怎么逃出来的,以及他的那些安排。可无奈体力不支,神色不济。她已经有些缓不过气来。 慕白见状立即用内力给她输送一股真气过去,再扶她轻轻躺下。“傻丫头,你何苦为我受这个苦。那一剑也要不了我的命,可是于你而言却是大大伤身啊….”慕白一想起江梅为了他都不惜不顾自己的生命,心中已经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子般。 江梅只是笑笑地望着他,她的眼神告诉慕白,那是值得的,如果那一剑刺到了慕白身上,她才会真正地悔恨悲痛呢。江梅就是这样,宁愿自己受再大的苦楚,也不让自己在乎的人受一点伤害。 慕白给她盖好被子,安慰道:“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咱们以后再说,放心吧,大哥以后不会再离开你,会一直在你身边!”他心底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照顾好江梅,因为她已经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过了一会,江梅渐渐睡去,等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慕白便起身出去。 他踏出屋子,进入院子时,早已等的有些不耐烦的众人终于起身走了过来。 不等他们询问,慕白出声道:“她睡着了!” 若雪、云昭闻言便立即进了屋去,于是就留下慕白、飞廉和岳华以及易清,相互干瞪着眼。 慕白瞅了瞅二人,心知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就主动把事情的大概跟飞廉和岳华解释了一番。 说完之后,飞廉和岳华一脸不可思议,原来弄了半天,打得是自己人,也难怪小姐如此举动,就连一旁的易清也是愣了好久,来明白事情的缘由。 既然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那么飞廉和岳华脸色也和缓了许多。 不过两人心里依旧不好受,不管什么原因,江梅现在受伤了,而且很重。 要是被梅花谷和京城的人知道江梅在竟陵受了重伤,那他飞廉以后不用混了,飞廉心里默默地难受着。他静静地坐在屋檐下,尽量让自己平复心情。 而另一边的岳华却靠在柱子上,满脸的颓败感,就算不是他的错,可江梅伤在自己的剑下,回去之后,珞主事还能饶得了他? 午饭过后,江梅再度醒来,她一醒来就让大家都进屋子里去。 慕白进去之后,见她脸色好了很多,心中也安心不少,于是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而飞廉和岳华则似乎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地进了屋来,虽然脚是踏了进来,但是却不好意思抬头看江梅。 江梅见二人那副模样,心里好笑,于是笑着打趣道:“你们两个是不打算见我了吗?” 飞廉和岳华脸色红涨,“哪里…小姐好些了吗?”两人都支支吾吾地说道。 江梅微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件事全是我的安排,跟你们二人无关,是我的失误,你们谁也不许自责。”江梅不说还好,一说她那一众属下脸色更是难看。 如今倒是好了,受了这么重的伤,真真是没法交待了。 慕白对于他们的反应倒是很能理解,他也很欣慰江梅的手下有这样一帮把看得比生命还重的人,这是一种幸福。 江梅见她一阵安慰起了反效果,于是决定耍无赖:“你们要是再自责,我就不喝药了!” 果然还是耍赖管用,飞廉和岳华立即抬头紧张地看着她,飞廉支吾说道:“小姐,听你的,你别这样….药….药还是要吃的。”岳华跟着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飞廉说完就垮着一张脸,这以后是没法抬头做人了。 慕白见江梅玩起这一招,倒是忍不住轻笑起来,这小时候顽皮的脾性还是没改。 江梅看了一眼慕白,用手扶住他的肩,朝着众人,正色说道:“他是我的大哥,是我的亲人,从此以后,他的百尺楼与我们共进退,希望大家能不分彼此!”(未完待续) ps:啦啦啦,箫和君很孤独的说,大家陪我聊聊天可好? 第一百〇四章 歪打正着 “慕大哥曾经是襄阳的守将,飞廉,你要多多向他学习,以后襄阳的事,还需慕大哥与你共同谋划。”江梅继续吩咐道。 “是,小姐!”飞廉点头回道,随即拱手对着慕白,“慕将军,飞廉一定全力协助将军拿下襄阳!” “好!”慕白起身走过去,扶住他的双臂,“菡儿手下个个能独当一面,有你的协助,我们一定拿下襄阳!”他看着飞廉的目光中满是赞赏和热情,他见识过飞廉的身手,短暂的相处让他也知晓飞廉办事利落,忠诚可靠,其谋略和手段比之易清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已经许久没像今日这么激动了,这不仅是重逢故人的喜悦,更是遇到一帮与他有同样心愿的战友,当年的那种感觉似乎又回来了,那样意气风发、那样快意潇洒。 岳华也拱手向慕白歉意道:“岳华昨晚多有得罪,希望将军勿要怪责!” 慕白偏过身子看着岳华笑道:“哪里,哪里,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剑意已经臻于无形的境界,可喜可贺!” “不敢当,昨夜也是占了先机,将军的燕云掌才是令岳华望尘莫及!”岳华丝毫不为自己胜过慕白而有骄色,依旧一派谦逊地回道。 飞廉也转身对着易清说道,“之前多有得罪,折了你们不少人马,还望海涵!” 易清立即拱手回道:“飞将军客气,以后还望将军多多指点!” 飞廉见他如此客气,便笑道:“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哪里需要这些礼数。” 说罢几人相视而笑。若雪、云昭见他们其乐融融,也委实开心。 而真正打心眼里高兴的是倚在榻上的江梅。慕白的出现给她的队伍注入了新鲜血液,也增加了她的胜算。 尽管江梅谋划十几年,可没有人实实在在的与大燕有过交战经验,唯独慕白才是一位真正的精通兵法、胸有韬略且武艺高强的实战将军。放眼大桓,真正深入过大燕腹地,斩杀过燕狄贼寇的除了裴岩之外,恐怕就只有慕白了。 北鹤是用兵的高手。当年云凌波能折在他手里便可见一斑。而这么多年来,江梅虽自信在计谋上不会逊色于他,可是要找一位真正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对抗北鹤那支常胜铁骑的将帅却是几无可能。高炽也好、凌恒也罢。单独一人都不足以对抗北鹤。高炽虽有那样的气度和谋略,可无与北鹤交手的经验。凌恒虽然与北鹤手下的亲将有过数次交锋,可是谋略上还差了一截。 而慕白的意外出现则给了江梅强劲的信心,因为慕白正是最好的也是最合适的人选。江梅有理由相信。襄阳指日可待,而北上中原的梦也不再遥远。 沐箫和在进驻江夏的第二天便收到了江梅的飞鸽传书。信里已经讲述她控制了竟陵的情形,同时也提醒沐箫和注意安全,可只字未提自己受伤的事。 江梅早已吩咐飞廉、云昭,不许他们透露半个字。他们二人虽然嘴上答应她。可心里都非常清楚,这事只瞒得了一时,恐怕不久之后。倚云阁便会知道这个消息。想一想苍璧山珞主事冷黑着的一张脸,都忍不住打哆嗦。 印心也在沐箫和到达江夏的第二天乘船顺流而下到了江夏。好歹是梅花谷出来的人,凭着印心灵巧的心思,她很快就找到了沐箫和暂住的府邸。 印心一来就便烧了一壶可口的茶,随后端送到沐箫和议事的书房,印心逡巡至书房外,问了一下守卫,知道只有世子一人在里边,她一脚轻轻地踏入书房,便见沐箫和倚在榻上查看案几上的信件。 “世子,您喝口茶吧!”印心把茶水端送至他面前,轻声说道。 沐箫和闻言立即抬头,见到是印心,心里也舒心不少,“你怎么来了?”他本以为她会去竟陵寻找江梅,没想到她会随他来到江夏。 沐箫和没头没脑的一句,倒让印心立即红了脸,印心以为自己擅自过来,惹了沐箫和不快,于是颇有些委屈地解释道:“世子勿恼,大小姐既然嘱咐我服侍世子,世子来了江夏,我便寻了一舟,跟了过来,如果世子不喜欢印心伺候,请世子让小姐收回成命,印心便立即离开….”说道最后几个字,声音很低,带些苦意,似乎难受不已。 沐箫和见状心知她误会自己了,见她眼眶有些湿润,心中愧疚不已,他一向温润,几乎从未斥责过侯府的人,如今这个可是江梅特地派来服侍她的丫头,他要是把她惹哭了,还怎么给江梅交待。 于是急急安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江夏战火纷飞,想着你一个姑娘家怎能孤身前来,以为你会去竟陵寻你家小姐,所以才有此问!” 印心见他一个堂堂世子居然跟自己一个小丫头温言细语,心里温暖很多,那还没流出来的泪水也止了回去,“小姐让我跟着世子,是不想世子在外没一个可心的丫头服侍,我怎能拂了小姐的意思,因而就跟了过来。”说着便把茶杯递给他。 沐箫和点了点头,接过她的茶,他不得不佩服江梅,因为她调教出来的人真是个个办事牢靠。 印心把他的住处打理的井井有条,衣服收拾地干干净净,沐箫和饿了,她会给他做好吃的,他渴了,她就给他煮润口的茶水。总之,沐箫和在印心的照顾下,第一次觉得有一个可心的丫头是一件多么舒适的事情。 虽说他一个堂堂的靖南侯世子,可是前些年因为云玥瑶的缘故,他几乎不近女色,在宁州时,他屋内的事情都是靖南侯夫人嘱咐她身边的小丫头收拾的,而沐箫和身边的事情则多让峻青打理。可峻青毕竟是个男人,没法做的那么细致,不过沐箫和也一概不放在心上。 所以,他身边从无一个人能如印心般如此精心细致,让他哪怕在战场上都能感受到如家的温暖和舒适。 想着想着,他又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自责,江梅把自己的丫头指使给他,他居然还在打她丫头的主意,真是不应该。(未完待续) ps:哎,印心这是喜欢上沐世子的节奏啊,箫和募然发现,好像这里边好多女的都喜欢沐箫和,嘻嘻,箫和君真的不是故意的 第一百〇五章 灵巧心思 不过他想了想江梅身边还有梅氏那双胞姊妹,看来这江梅也是会享受之人,这一点跟萧墨琤还真像。一想起那两人,沐箫和嘴角就忍不住轻笑。 印心见他笑了起来,便鼓起勇气问道:“世子在笑什么,也让印心跟着乐乐。” 沐箫和见她脸上有丝娇羞,一时倒有些不自在,于是低头玩弄着茶杯,“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细心,很会照顾人,你平日里也是这么照顾江姑娘的吗?” 印心见他问起江梅,便笑道:“小姐身边服侍的人多,若雪和若云则经常跟着小姐外出,小姐屋子里的事都是我打理,小姐身子骨弱,她一疲惫,我就给她按按血脉,帮她梳络经脉。小姐饿了我就给她做些爱吃的点心。” 她一想起在江府的惬意生活,脸上也洋溢着笑容。 不过霎时她脸庞又添了几分红晕,因为她发现自己伺候沐箫和比伺候江梅更用心, 一则毕竟江梅身边人多,很多事情不用她来操心,二则这也是印心第一次伺候一个男子,况且还是一个世子,印心只得小心翼翼加尽心尽力服侍他。但她毕竟第一次跟一个男子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内心还是有些娇怯的,更何况对方是温润俊逸的沐箫和呢,只是短短的相处,她就已经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只要看到他,心里就会紧张也会欣喜,印心自己也为理不清情绪而苦恼。 沐箫和看着跪坐在一旁言笑晏晏的印心时,眼中已有了一丝灼热,随即偏过头去不看她,只是淡淡道:“你一路行舟辛苦了。先去歇息吧,我有事再叫你。” 印心见他拿着案几的书信,便知他有正事要办,于是立即温顺道:“那世子先忙,我就去出去了,我先去给世子做些好吃的,等世子忙完再送过来。”说罢起身行了一礼。便出了书房去。 沐箫和淡淡地应了一声。眼神只是盯着裴蕴送来的信件上,等她出去之后,才有一瞬的迟疑。不过想着眼下这战局,他又立即投入到下一步的行军斟酌中。 过了一会,沐箫和便召集了江夏的将领在府中议事。 “各位将军,我刚刚收到裴相的消息。袁楷的运粮通道被江州高炽将军所派的人马袭击,如今袁军军饷紧张。袁楷准备速战速决,他正全力调派兵力与裴相在夏口郊外决战!”沐箫和威立堂上,对着一众将士说道。 众将士见袁军粮食被袭,纷纷面露喜色。但袁楷肯定会奋力一击,想必夏口是一场恶战,于是神色又紧张起来。 “敢问世子。如今竟陵是何境况?”徐亮出声问道,如果竟陵不拿下。恐怕夏口还不好攻破。凌恒一提到竟陵脸色一脸忧愁,好歹他一直是竟陵的守将,如今许孝元已死,那竟陵恐怕随时会面临大燕南下的危险。 沐箫和嘴角微微上扬,轻松回道:“各位将军放心,竟陵已在我方手中!如今上游皆稳,只需图谋夏口即可。” 江梅的信中还说到会调兵顺着汉水南下,与沐箫和一道夹击夏口。 “各位将军有何良策啊?”沐箫和扫了一眼,微笑问道。 “很简单,我军从江夏和竟陵两方同时出兵夏口,两相夹击,与裴相一前一后,一定能杀袁楷个措手不及。”凌恒出列说道。 “凌将军此议甚好,得夏口必得鲁山和蛇山,鲁山正在汉水与长江的交汇处,蛇山则在夏口城楼旁,如果从下游进发恐难夺得鲁山,可如今我们拿下了竟陵,便可让竟陵的将士挥兵而下,我们从旁协助,直取鲁山和蛇山。”徐亮神色激昂地说道。 一提起蛇山沐箫和便想起自己去武昌拜寿时见过的那个巍峨城楼,只要能夺得那两处要地,不怕夏口不破。 “列位将军所说正合我意,那我们便商量行军事宜吧!”沐箫和朗声道。 最后沐箫和考虑到连城安对江夏颇为熟悉,与众将商定先让连城安留守江夏,而他则带着凌恒和徐亮发兵夏口。 不过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连城安出列道:“城安有一事不明,想请世子示下!”他声音润朗,闻者莫不觉舒适清和。 “连将军请讲!”箫和回道。 “竟陵的军队是这场战役的主力,可据我所知,竟陵似乎并没有多余善战的将军可供调度啊!”连城安神情严肃。 沐箫和被他一问,才想起这档子事来,因为对于江梅的信任而让他忽略了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来。 “那连将军有何计策?”箫和问道。 连城安拱手道:“世子,城安在江夏这些日子已经对江夏有了妥善安排,所有城门守将均是我的心腹将士,因而世子大可放心,但蛇山和鲁山均是易守难攻,因而我们必须集中兵力前往夏口,不如由末将偷偷前往竟陵率兵南下,等攻破鲁山后,再行折回江夏。” 沐箫和闻言沉思了一会,如果不留一名大将在江夏确实有些不放心,可是目前兵力不足,而夏口那边却是万急,凌恒是他手下第一强将,而徐亮曾有水军经验,因而二人缺一不可,如此看来,只得冒一次险了。 他打定主意后,便对连城安吩咐道,“连将军,那就麻烦你前往竟陵一趟了。” 连城安闻言一喜,“末将愿听从世子调遣。” “好,那请将军立即启程,快马加鞭前往竟陵,随后领着竟陵的兵马在鲁山处与我们汇合!”沐箫和吩咐道。 “领命!”等的就是这一句话,连城安立即行了一礼,转身出了大堂,准备立即赶往竟陵。 这时立在沐箫和侧边的九竹神色一动,他瞅了瞅了沐箫和, 沐箫和也注意到了他殷切的目光,心知他担心江梅的安危,沐箫和一笑,他自己何尝不也挂念着江梅呢,于是便吩咐道:“九竹,你与连将军一道赶往竟陵吧!我这边有无陵,还有一众将士,让你家小姐放心!” 九竹终于露出了欣喜的神色,立即应了一声,行了一礼便追了连城安去。 沐箫和看着九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心中对于江梅已经是不能用佩服来形容,且不说江梅如何能兵不血刃地拿下竟陵,单看她驭下的本事就已经让沐箫和自愧不如,印心的灵巧能干,九竹的忠心耿耿,还有他见过的容与、若雪等。如果一个人身边有一两个这样的人物也就罢了,可是如果身边个个如此,那这一定是魅力加手段的结合。(未完待续) 第一百〇六章 温情脉脉 天气已经渐渐入冬,大桓的冬天尤为漫长,从十一月到来年的二月都是严寒的冬季,对于一向很怕冷的江梅来说,冬天是一个很难熬的季节,不过江梅自己却是非常喜欢冬天,喜欢冬天的肃穆和孤寂,喜欢冬天的安宁与祥和。 “菡儿,你准备让谁带兵前往夏口呢?”慕白喝了一口热茶,看着对面捂在被子里的江梅道。目前自己还不方便露面,而飞廉虽然骁勇有谋,但在朝廷的资历本上还不够格。其他人几乎都没有这个实力,所以谁领兵是最头疼的问题。 江梅裹着被子,斜倚着凭几,注视着茶杯上那腾腾热气,语调悠然地回道:“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吧!” 慕白凝视着她的淡淡地表情,眼前这个女子真的只是当年的书童吗?她淡定从容,满腹韬略,她那凌厉的手段与她温和的外表不相契合。那淡然高贵的气质和那与人俱来的领袖魅力让人有种永生追随的愿望。 “一切都在你的谋划中,对不对?”慕白轻笑道。 江梅抬眼与他对视了一眼,嘴角上扬,朗目明澈:“我们都是劫后余生的人,只有万全的谋划,才能让我们立于不败之地!” 慕白一想起他们二人在襄阳的经历,神色痛苦,他突然眉头一跳,一脸憎恨道:“对了,菡儿,咱们一定不能放过裴岩!” 江梅随即一愣,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袁桢说过的话又回响在耳边,她眉头一紧,惨然问道:“为什么?” 慕白闭了闭眼。当年的苦痛不堪回首:“裴岩是一个奸贼,将军那么信任他,他却在将军身边安放棋子,将军藏有国玺之类的谣言都是他的人传出去的!” 江梅闻言微闭眼眸,藏住了她的憎恨和痛苦,沉默半晌后,江梅继续问道:“那他为什么这么做?” “哼!裴岩也是胸有大志之人。他表面一派贤德风范。实则大奸似忠。他这么做无非是为了一己私利而已。” “何以见得?” “襄阳在夏口的上游,对他产生有着莫大的压力,他哪里能完全信任将军呢!所以他想乘乱掌控襄阳。”慕白恨恨地回道 “这个原因还不足以让他狠心摧毁一座将军府,毕竟将军的为人他是知晓的,我想一定还有别的我们不知道的隐由在里边。”江梅沉思道,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这时云昭走了进来。递给江梅一快卷起的小绢帛,“小姐。这是倚云阁的飞鸽传书。” 江梅眼眸一笑,该来的终于来了,她接过绢帛,示意云昭退下。而自己则轻轻用手指划了划绢帛的封口,便见封口处由白色转为红色,心知这封信无人动过。随后小心翼翼地将绢帛摊开。江梅一脸笑意地瞅着慕白。 慕白定睛一看。发现那块小绢帛上是一幅山水画,他看着江梅有些不明所以。 江梅指着慕白后边的那个柜子道:“慕大哥帮我把那底层阁中的白色瓷瓶拿来。” 慕白立即转过身去。将那小白瓶来了过来。江梅因受伤无力,示意他打开。 随即江梅将瓶中的药水轻轻地倒至绢帛上,而绢帛上的画奇迹般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端正的楷字。 慕白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江梅,“菡儿,你到底是做什么的?自从见到你,你天天给我惊奇。” “哈哈…雕虫小技而已,慕大哥莫以为意!”江梅边拿起绢帛边笑道。 她仔细地看着绢帛上的字迹,脸色数变,看完后,递给慕白,而自己则目空一切地看着窗外。 慕白逐字逐句地看着那封信,脸色由不可置信到惋惜最后归于平静。 许久过后,他长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档子旧事。” “哼…那也不能让云府上下几百人做陪葬!”江梅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眼中滑过一丝坚毅的神色。 “对!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我将军府的仇不得不报!”慕白神色有丝激动。 “我本以为他只是知晓一些内情,没太放心思在他身上,没想到他是主谋,看来这么多年,太便宜他了!”江梅语气沉缓,语调悲凉。 她随即偏头对着慕白道:“慕大哥,竟陵就交给你和飞廉了,我要去一趟夏口!” 慕白闻言大惊,厉声打断:“不行,你身子这样虚弱,不能长途爬涉,你不要命啦!”慕白现在可是把江梅的命看得比自己还重。这伤本就是因他而受,怎么再让她有半点闪失。 只可惜他才与江梅相处,还不太了解她的性格,江梅决定的事情是没有人能改变得了的。 江梅见他疾言厉色,眼下也不跟他纠缠,只是淡淡的笑着,随他数落。 十四年了,从来没有人能如一个长辈般的数落她,其实这是一种幸福,她应该好好享受。 傍晚时分,平澜客栈后院迎来了两名客人。 云昭见到连城安的那一刻,愣住了,眼前这个男子是那么的相熟,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云昭姐姐,我是城安啊!”连城安见她疑惑的看着自己,笑着称呼道。 “城安….你真的是城安!”云昭一脸不可置信,她仔细打量着一身戎装的连城安,想起了当年在梅花谷的日子,那是他还只有十二岁,可是小姐和先生一直严令他学会骑马,可是他怎么学都学不会,而且一骑马就从马上摔下来, 每次都是云昭给他疗伤,如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是一名气势凛凛的真将军。年少时的青涩和淘气已经完全被现在的稳重和平和取代,或许这就是成长吧!云昭内心感慨道,看来自己也老了。 “嗯嗯,云昭姐姐倒是一点都没变。”城安微笑道,一身孤身在宜都多年,最牵挂的就是梅花谷中的兄弟姐妹,自己小的时候多亏云昭多番照顾,因而跟她感情更深。 “你就别取笑我了,早就老啦…”云昭笑着回道,嘴角有一丝苦涩。 这时她终于注意到了连城安身后的九竹,顿时,她目色一顿,痴痴地望着他,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未完待续) ps:俺家九竹也有暗恋者的不是,嘻嘻,其实,箫和君很喜欢九竹,大家想知道九竹这个名字的来历吗,有一日,箫和君去明孝陵玩,然后看到有个门禁上写着“九竹”两个字,顿时箫和君就觉得这个名字很好,然后就用上了,后来箫和君去很多地方,各种地方都看到了那个名字,然后才发现原来九竹是个专门做门禁的品牌.....容箫和拭去一把冷汗! 第一百〇七章九竹发疯 在军中连城安是将领,九竹只是沐箫和的侍卫,因而连城安装作不太在意他。而回到这里,九竹就是他的前辈。连城安注意到了云昭的目光,心中颇为诧异,以为云昭不太识得九竹。 正当城安准备像她介绍时,云昭脸色转为冷淡,说道:“小姐在后院休息,你们去看看她吧!”说罢绕过二人,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城安追看她的身影时也注意到了九竹的神色,见他依旧一脸冷峻的气息,似乎什么都不在意。九竹越过他朝后院走去,连城安一想到自己七年未见到主子,心里有些激动,那个淡然谦和的女子如今是怎样一副摸样呢? 连城安走至后院时,便见九竹立在屋门口没有进去,他立即走上前去,问道:“九竹大哥,你怎么不进去?” “你先进去吧!”九竹声音低沉,城安点点头,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便提步进屋去了。九竹则倚靠在柱子旁,他还在思索要是江梅问起来,自己该怎么回答,毕竟江梅可没准许他回来。 只是一来见沐世子身边有了无陵,二来自己实在担心江梅,所以自己就奔了过来。自己离开了她几日,心里就有些慌。 沉思了片刻,最后九竹决定还是一句话都不说,随她骂几句就好了。后来证明九竹真的是多想了。 连城安进了里屋后,便见一着月白色袍子的女子斜倚矮塌,她身后裹着被子,城安的脚步声丝毫没引起她的注意,她正低头翻阅着书籍,松散的发髻有些摇晃。几缕青丝垂在脸颊处,有些些许飘逸和慵懒,那画面让城安有些微微发怔。 “大小姐….”城安将堵在胸口多时的字眼说了出来,声音有些沙哑。 江梅闻言抬望眼,见一面容英俊,身着铠甲的年轻将军立在前方,脸上的那丝疲惫透露着他策马兼程的劳苦。而那那黝黑的眸子闪着喜悦的光芒。 “城安。你终于回来了….”江梅温言道,尾音有些拖长,似乎夹杂着七年的牵挂与思念。“快些坐过来…”江梅指着自己右边的席位道,还示意边上的若雪给他倒茶。 城安应了一声,便解了自己的盔甲,走向前去。跪坐在她身旁。可他仔细一看便注意到了江梅脸上的苍白和疲惫,他大惊。“小姐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他印象中的江梅永远是那么神采奕奕,怎么时隔七年,她身体虚弱至此。不由地心中一痛。 “我没事,只是不小心受了点伤。”江梅有些无奈回道。正当城安准备着急询问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江梅出声打断他:“说说你那边的情况。”江梅不想在无谓的问题上做过多的纠结,于是只得引开话题。 江梅虽然声音轻缓,但是语气却不容质疑。因而城安只得将自己的担忧吞回肚子,将自己在江夏的事情一一报与江梅听。 江梅没想到许孝元骨子里那么忠心。对于他的死满是惋惜,“节哀吧!他的死跟你无关,是袁氏的过错!”江梅安慰道。 城安点点头,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眼前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呢。 “小姐,袁楷的粮道已经被切断,想必江陵要驰援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我们需速速南下鲁山,一举拿下夏口。”城安分析道。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江梅问道, “今晚整顿兵马,明日一早乘舟南下!”城安斩钉截铁道。 “好,我只有一万五的兵马给你,这里原来的军队只能留守竟陵,毕竟我还不太放心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留着他们对付大燕。”江梅回道。 “没问题,请小姐放心,沐世子会在东侧协助,占领鲁山轻而易举。”连城安满是信心地回道。 正当江梅想告诉他自己将与他一道出发时,九竹终于在踟蹰了一会后,出现在江梅面前,只是他一直低头立在旁边,不敢看江梅。 江梅注意到九竹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即眼中满是担忧,她担忧的倒不是他擅自回来,而是自己该如何跟他解释受伤的事。 在身边众人里,旁人都以为江梅最怕的是若雪,因为只有若雪敢给她脸色看,然而实则不是,在江梅内心深处,她最不敢得罪的其实是九竹。因为九竹维护她的那份执着胜过任何人。 江梅很幸运自己有这样一份守护,可是这也让她倍感压力。眼前该怎么让九竹不动怒就是一件头疼的事。 不过我们江大神医可是满腹计谋的军师,拿捏自己的下属应该是轻而易举吧,于是江梅采取了动之以情的办法。 九竹见江梅一直不出声,以为她动怒了,因而眼神更是不敢看她,只是朝着窗外,似乎在等待她的斥责。 江梅微笑着对九竹说道:“九竹,外面风大,你累了吧,快些坐下喝口茶吧!”说罢朝若雪使了个眼色。 九竹本以为听到的是她的斥责,结果见小姐这么和善,心里倒更有些过意不去了。就连旁边的连城安也是一脸疑惑,九竹不是常年待在小姐身边吗,怎么大小姐跟他这么生分。江梅显然对这个效果很是满意。 于是继续和缓地说道:“世子和印心都好吧?” 九竹坐下后,接过若雪的茶,急急喝了一口,毕竟一路上赶路都顾不得喝水了。 当然放下茶杯,看向江梅准备回答的时候,他脸色骤然一变,他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也就离开了她几天而已,怎么江梅的脸色这么苍白且毫无血色,再瞧瞧她的身子,则更是虚弱无力。他大骇不已,胸口起伏,嘴唇有些发抖。 江梅早就想到他有这样的反应,于是情形就反了过来,轮到江梅自低着头不敢看九竹。 九竹见江梅如此虚弱,只得将他灼灼的视线投向若雪。连城安虽不如他那么大胆,但也担忧不已,两人均看着若雪,等着若雪的答复。 若雪一脸苦楚,其实江梅今日已经好了很多,要是让他看到那晚昏过去的她,九竹是不是会发疯?(未完待续) ps:谢谢熙熙的平安符,谢谢wirl的打赏,箫和今天经过国安局,然后操起手机准备拍照,却被神圣的士兵给阻止了,箫和抬头看了他一眼:还好,不够帅,然后就默默地走了,心里默默想将来要写一部谍战小说,哈哈 第一百〇八章 凶手是谁? “恩…..小姐…..左肩受了一剑,失血过多,所以就这样了….”若雪也不忍看九竹伤心难过的眼神,只是偏头看着别处回道。 “是谁伤的小姐?”九竹瞬间从坐席上站了起来,而城安也跟着起身。九竹满眼通红,只要下一刻听到凶手的名字,相信他一定会立马冲出去宰了对方。 若雪看向江梅,似乎想向她求救,而她没意识到的是,她想要求救的对象早已自身难保。江梅对于自己战术的失败是一脸的挫败感。 最后她只得叹了一口气,“你们坐下,听我好好说!” 九竹哪里肯听她好好说,他现在只想要一个名字,仅仅是凶手的名字而已。于是他依旧站着,盯着江梅一动不动。 他今日之所以一改往日为江梅命令是从的作风,是因为他真的生气了,生气江梅不该让他去保护沐世子,所以才让别人有机可乘,让她差点丧了命。 一想到江梅差点没命,九竹更是怒不可赦。 连城安倒是听话很多,依旧跪坐在侧,缓声问道:“小姐,你告诉我们,是谁下的手,我们一定让他碎尸万段。”连城安很少说出如此狠辣的字眼,可是对方伤的是整个梅花谷和晓月楼的主子。 “没人伤我,是我自己往刀口上撞的!”江梅无奈道,她说的是事实,可是那两人哪里会相信。 正当九竹要继续追问若雪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你们杀了我吧!是我没保护好小姐!”飞廉跨步进来,沉声说道。 九竹立即跨步过来,朝着飞廉厉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飞廉于是讪讪地把那晚的经过大致复述了一遍。连城安了解情况后。则不好说什么,毕竟这事谁都没错,唯一可说的就是小姐不该怎么不顾及自己的生命,可是现在江梅这个样子,自己哪里忍心开口责备她。 九竹闻言后,更是怒不可言,他喘着气。转头立在窗边。看着窗外一动不动。他怒的是他没法找人报仇,他心中的痛意和愤怒无处发泄。他立在那仔细想了半天,最后归结于一点。那就是他以后绝对不能离开江梅。 江梅见了九竹的反应哭笑不得,她何尝不清楚他在逼自己让步。她一一瞅了瞅若雪、飞廉还有连城安,见几人都是轻轻摇了摇头,知道他们不能帮自己。于是我们的江大神医终于决定拉下面子,跟自己的下属道歉。 她清了清嗓子。开腔道:“好啦,九竹,你别生气了,我答应你。以后不再让你离开,好吗?” 江梅积威之下,九竹毕竟不敢太造次。他于是便转过身来,走到江梅身边坐了下来。“小姐说话算数。” 他那一副不敢相信江梅的模样,惹得其他几人轻笑不已,他们未免江梅生气,只得偏过头去笑。江梅无语地点了点头。 可是下一刻,九竹无头无脑的一句话,惹得在场的人忍住大笑。 “如果以后还需要人手保护别人,就让岳华去,谁叫他的剑不长眼伤了小姐。”九竹依旧一脸生气。 江梅来不及答应九竹的要求,就被他把岳华伤她归结于他的剑不长眼的事惹得哈哈大笑。 “哈哈….” 不过笑了几声后,江梅就笑不动了,因为笑得太用力而牵动了伤口。若雪和九竹见状急急扶住她。 江梅笑完后,对着飞廉和连城安正色道:“你们俩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整顿兵马,明日一早南下!”她严肃地扫视了他们一眼,找回了她大小姐的威严和尊严。 然而屋内的人不知道的是,屋外有一个人靠着墙壁在那黯然神伤,云昭倚在门外听到了里面的一切,为了不让人注意,她悄悄地从屋后出去了,她随意走动,嘴角还挂着深深的苦笑。 这是她第一次见九竹动怒,绝无仅有的一次。自她在梅花谷与九竹相识以来,九竹对一切都很是淡漠,他几乎不会主动去关怀或者询问。似乎对一切都不在意,而只是专心地做大小姐的护卫。可刚刚那一幕,让云昭意识到,他的心里眼里从来都只有小姐的影子,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关心,什么人也不在意。 “云昭,你怎么了?”从旁边进来的若雪见她一脸落寞和伤心的模样,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云昭听到身旁传来的声音,立即抹掉眼泪,强颜欢笑道:“我没事,只是想着你们要离开,有些伤心而已。” 她刚刚收到主事的传信,让她照顾好江梅,等江梅养好伤再让她离开竟陵。云昭于是愁容满面,因为她知道要劝服江梅比登天还难。 是夜,一屋子围在江梅的身旁,商讨出兵夏口的事了。 “还是那句话,竟陵有慕大哥在我一点都不担心,再有飞廉在旁协助,我可以高枕无忧!”江梅看着二人笑道。 “你就放心地养伤吧!等身子好了,我们再商议如何夺回襄阳!”一提起襄阳,慕白眼中伤痛和希望并存。 江梅摇了摇头,看着慕白严肃道:“慕大哥,恕我不能在竟陵偷闲,明日一早我便随城安前往夏口。” 她话音一落,除了若雪和云昭外的所有人都直视她,眼中尽是不答应、不允许,甚至还有一丝薄怒。云昭这几日一直在尽心准备江梅所需的药材和药丸,以让江梅尽快的恢复体力,所以她和若雪是最早知道实情的人。 这几日的相处,众人均已看出慕白在江梅心中的分量,因而大家纷纷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希望他能说服自家这不要命的主子。于是他们纷纷第二眼就瞅上了慕白,慕白立即明白众人的意思。 于是他端出一副兄长的样子,严肃且恳切地说道:“菡儿,你难道要拖着半条命去战场吗?你不在乎自己的身子,可你想过这些关心你,甚至把你的命看得比自己还重的人的感受吗?” 慕白就是慕白,果然不负众望地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在慕白说出这句话时,其他人因被他搓中心中的软肋,均偏头不看江梅。 江梅点了点头,安慰地笑了笑,她清楚眼下的时局却是不容她在此养伤,如果没有更重要的事情,谁会去冒着生命危险呢? 江梅继续说道:“慕大哥,难道我们眼睁睁地看着裴岩顶着个太傅的名声安稳死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〇九章 腹背受敌 慕白闻言神色一动,他闭了闭眼,十四年的等待,怎么在这一刻松懈,可是看着江梅那娇弱的身躯,他又怎能放得了心。 江梅见他已经动容于是安慰道:“你们都放心吧!我坐船去夏口,躺在榻上跟在这里没区别,再者我只是跟着城安的大军前行,不该我做的事我绝不插手。”前面半句大家还能勉强能赞同,可后面一句说出来谁都不信。飞廉听了鼓着腮帮子,显然还是不答应。 不过江梅却是选择继续说服慕白,“慕大哥,我只是去见裴岩一面,打仗是他们的事,如果三方进军,还拿不下一个夏口,那裴蕴和沐世子可是有负盛名。” 慕白在沉默半晌后,终于点头答应她。江梅展颜一笑,脸上笑开了花。其他人均是一脸失落。只有九竹和若雪依旧一派淡定。这样的场面他们已司空见惯,向来只有小姐说服别人的份,能说服他们大小姐的,估计还没从出生呢! 江梅笑后,也不出声,渐渐地,气氛变得有些凝重,明天大家就要分离了,更何况荆州事一了,她就要回京城。 飞廉低着头喝了一口酒,虽然看不到面具后面的神色,却能感觉到他的伤感。其他几个也都好不到哪去。 江梅察觉到了众人的离别情绪,淡淡一笑:“相信我,我很快就回来,等我一起进攻襄阳!” 寥寥数字道出了心中无限的情绪。 随后众人豪气干云地举杯相祝,为故人的重逢,为竟陵的回归,为明日的分离,为理想的迫近! 次日一早。江梅、若雪、九竹、东成便和连城安一道领着一万五千的兵马,分陆路和水路双线进发夏口。为了不引起沐箫和的怀疑,江梅依旧把东成带在身边。 夏口的袁楷府内,一众军将在焦急地等待袁楷的到来。一些青年将士个个眉头紧皱,三三两两地在堂中两边窃窃私语,一看他们的模样便知都在为眼下的战事心急。 荣捷与邢允文则坐在一旁轻声交谈,包智之一人独坐在另一旁沉思。只是时不时抿一口酒。并不言语。 “荣将军,夏口如今三面遭敌,您看如何是好啊…..”邢允文不住的摇头叹气。自他从鄂城败归后,心里一直很受打击,对袁军的信心也不如先前那么足。 荣捷神情凝重,布满皱纹的脸上藏着一丝微微的惋惜。不过,作为袁楷的老将。他懂得如何把持住自己的情绪,“允文啊,这个时候不要去想为什么会这样,而是想办法面对这样的危局!”他语气虽和缓。但是透着一股坚定。 邢允文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急躁,急忙道:“是…是…” “江夏被沐世子和凌恒所攻破,那竟陵呢?是何人所得?”荣捷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他最难接受的就是竟陵居然被人悄无声息地夺去了,是何人有这样的本事? “听闻被义阳的一位守将占领。想来也与沐世子有关,他设计引开许将军,再让人乘机夺得竟陵!”邢允文回道。 荣捷摇了摇头,“能兵不血刃地拿下竟陵,肯定在沐世子来荆州之前便已经潜在竟陵了。” “那极有可能是随郡的邱少平!”邢允文坚定道。 荣捷微微点头,心中想到也只有这种可能,不过这件事实在是太蹊跷了。荣捷沉思的片刻,袁楷一步一步沉稳地踏进大堂。 众人见他进来,立即止住讨论,起身整齐地列在两旁。 袁楷边走至堂上,边扫视了众人一眼,众人立即低头不敢迎视,袁楷见他们表情凝重,心知他们忧虑目前的战局。 他走至主位后,转身展眉高声道:“列位将军,你们随我征战多年,北至大燕,西到川蜀,川蜀粮草用尽时,我们曾置之死地而后生,被大燕三十万铁骑围困时,我们也曾杀出一条血路,如今难道还怕了裴蕴这十万兵力不成!” 袁楷果不愧是为帅多年的老将,知道在这个时候最需要做的就是给部下信心,只是有一点他没想明白的是,无论是川蜀还是大燕,那都是为了守僵护国而战,而如今却是因为内部权力之争而骨肉相残。因而整个袁军最缺乏的不是优秀的将领、不是兵士、不是粮草而是那种奋勇杀敌的气概! 但尽管如此,底下的将领因受到袁楷的鼓舞,脸色稍霁。 这时包智之站出来,拱手说道:“将军,如今竟陵、江夏和裴蕴三方的兵马来夹击夏口,不知将军将作何部署?” 袁楷慢慢坐了下来,一想起竟陵和江夏失守,袁楷就甚为头疼,沐箫和的出现让他颇为意外,可真正让他心惊的是竟陵的失守。他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袁桢经营了十几年的竟陵居然被人唾手夺得。 他没有回答包智之的问题,反倒出声问了大家,“竟陵的情况打听清楚了吗?” 包智之回道:“只知道许将军死在营救江夏的途中,而竟陵则被义阳的一位年轻将军所占据,想来城中的剩余兵马已经被他们所控制。” 袁楷眼神直射前方,默不作声,他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怒气,竟陵一失,夏口门户洞开,如果他们攻下鲁山,那自己真是退无可退。所以一定要守住鲁山。 他抬头直视荣捷,想必荣捷跟自己一样早已明白江夏的处境,更明白该往何处使力。 荣捷见袁楷看着自己,两人目光交错,几十年的出生入死让他们只需视线交会便可明白对方的心思, 荣捷随即起身拱手说道:“大将军,让老将前去把守鲁山吧!我倒想看看是什么人能吞没竟陵!”他体格威猛,说话时那昂首挺胸的气势,震慑住了在场的年轻将领,即便是老将也不减当年风采。 袁楷赞许得点了点头,荣捷与潘常在是他不可或缺的左右手,潘常在沉稳老道善守城,而荣捷则不但能领兵打仗还能给袁楷出谋划策,是袁楷手下第一智囊。只要有荣捷在,鲁山便能保住,他相信大桓还没有人用兵胜过荣捷。 袁楷起身对着众将高呼道:“好!那鲁山便交给荣将军了,其他将军则随我攻打裴蕴,定让裴蕴有来无回!” 他声音铿锵有力,余音回荡在大堂中,有种荡气回肠之势。(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绝世少将 正当袁楷与属下在制定作战方针时,裴蕴也在大营中与众将议事。比之袁军气氛的沉重,裴蕴中军大营里倒是欢声笑语一片。 “裴相,如今袁楷已经是叫苦不迭了!”刘机坐在裴蕴下首,边喝酒边笑道。 “正是,高将军在巴陵切断了他的粮草来源,沐世子在上游拿下了江夏和竟陵,想必袁楷现在恨得牙痒痒,哈哈……”郝战威大笑道,想着高炽在后方还能截了袁楷的粮草他就痛快。 裴蕴也难得的一脸笑意,他举起酒杯向众将贺道:“这都是各位将军同心协力的战果,来,列位将军,本将军敬各位一杯,愿我们尽早拿下夏口!” “好,敬将军!”众将起身举杯齐声相和。 裴蕴仰头饮尽,随即放下酒杯,道:“沐世子已经来信,他准备顺流而下从上游攻破夏口,而我们则在夏口东边与袁楷正面交锋。” 他举起再次满好的酒杯,眼含笑意高声说道:“我裴蕴在此立言,众将无论何人,只要第一个冲进夏口城,他便是宁朔将军!” 众将闻言立即眼冒精光,大受鼓舞,堂下众人除了刘机是三品带兵刺史外,其他都是四品以下的将军,而宁朔将军为品级最高的四品将军,显然裴蕴这个奖励很吸引人。 眼见众将跃跃欲试,裴蕴心中的目的已经达到,打仗贵在士气,士气足,一人抵三人,他要的便是一帮愿意不顾生死而冲锋陷阵的将士。 “所有兵士凡立功者,赐爵一等!”裴蕴继续说道。这些奖励则给带兵将领下的士兵。上下一心才能以一当十。裴蕴虽不是常年带兵,但是深谙为帅之道,能出将入相已是为臣者最高的荣耀。 “多谢将军!”营中的将士齐声拱手应道。 如今裴军士气正盛,再加上上游两路兵马不日便会到达夏口,因而裴蕴准备明日一早便出兵夏口,与沐箫和等夹击袁楷。 行了一天船的江梅有些累了,老是躺在榻上闷得慌。江梅便让若雪扶她起身去舱外看看。好在现在天气偏冷。因而伤口好的较快,她已经能够起身慢慢行走。 “小姐,明日一早我们便可到达夏口。”见江梅出舱来。连城安赶紧过去扶她,边说道。若雪见有他在,便回舱去为江梅准备吃食了。 此时的汉水两岸,树叶已渐渐发黄。凉风一吹,几片枯黄的树叶飘飘入江。入目则萧瑟不堪。 “城安,你已经想好怎么攻打鲁山了吗?”江梅身子微微靠着连城安,声音依旧虚弱无力。 “小姐,袁楷定会让荣捷老将军镇守鲁山。荣捷是袁楷麾下第一谋将,不好对付,我还在思索怎么对付他!”连城安眉头微锁。虽说自己已经历练了不少。可是比起战场经验丰富的荣捷,还差得远。因而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反倒是谨小慎微起来。 江梅瞅了瞅他,无力地笑了笑,心里已明白他的顾虑,不过兵无常道,水无常形,江山代有才人出,她不认为连城安打不过荣捷,她担心的是连城安心有怯意,她想要让他放开手脚去战,那样才有机会击败荣捷。 江梅思忖了片刻,缓缓道:“城安,我跟你讲一个故事…….” 城安闻言转过头来,看着她,却见江梅面庞隐隐浮起一丝怅惘之意。 “五十年前,大燕屯兵五十万,将列千员,龙骧虎视,平吞荆襄,我朝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将军,身骑烈马,带甲数万,只身领兵前往襄阳应战;他身先士卒,不惧燕狄铁骑,采取突袭的战术,焚烧粮草,左右夹攻,出奇制胜,最后以少胜多,守卫了大桓的西北边疆。从此,年少成名,封侯拜相,冠盖满京华!”江梅语气清冽,神思肃穆,一股豪情顿生胸臆间,久久不能平复。 连城安听闻后更是无比激动,他不知道大桓居然曾有这样一位将军,眼神炽烈地问道:“小姐,他是谁?我怎么从来都没听人讲过这个故事。” 江梅低头淡笑,面上藏着苦涩,语气飘忽中夹着伤感,道:“他惊才艳艳,赫赫威名,终遭人嫉恨,死后九年,他战功累累的儿子也被人算计,整个家族惨遭覆灭,十几年过去了,他们的功绩已经被历史遗忘,空留叛逆的骂名…..” 说道最后几个字时,江梅的声音已经虚不可闻,她迷离的眼神望着满目的萧瑟,心中的凄楚已经麻木,嘴角带着忽有忽无的叹息。 江梅说的不是别人,正是云凌波的父亲,当年以司空之尊,废明帝立今上的云仓舒。 连城安终于明白她说的是谁,只是现在除了惋惜就是痛惜,“只可惜我们都没有机会效力在云将军的帐下,不然我一定为将军充当先锋,奋勇杀敌!” 江梅闻言一颤,胸口一滞,连带着左肩的伤口都似被冷风刮过的刺痛,脸色立即苍白起来。从梅花谷里出来的人知道江梅出自云府的不多,因而连城安没有这个忌讳。 他见江梅脸色不好,心下自责,怪自己没注意到江风过冷,让她受凉,于是准备扶她去休息。 江梅在他的搀扶下,边往回走边说道:“虽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但有的时候想的越多,束缚越多,你不去想对手是谁,只去想如何拿下鲁山就好!”说完江梅便咳了几声,不再说话。 连城安扶她进舱后,便仔细思考江梅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之后,便回到自己的舱室思考对策去了。 是夜,江梅收到沐箫和的来信,邀她明日前往他在夏口外围驻扎的大营。江梅手执书信,面庞有些痴愣:明日他应该不会为自己受伤而生气吧,要生气也是为了怕受萧墨琤的埋怨。过了一会,江梅有些纳闷自己居然会想这些,于是讪讪地躺着歇息了。 “小姐的伤怎么样了?”舱外九竹小声地询问若雪,他毕竟是男子,除了打打下手,江梅的一概事务都由若雪服侍。 “好了很多,伤口都已经结疤,相信很快就会好,只是….”若雪神色带忧,微微呼了一口气。(未完待续) ps:这一节交待了云家被灭的起因,呵呵,大家能猜到为什么吗? 第一百十一章 独门秘器 “只是什么?”九竹面色紧绷,急急问道, “小姐的身子你也清楚,失血这么多,要想复原,恐怕还需时日来调理。”若雪回道,眼神担忧地瞅了瞅舱内。 九竹脸色立即沉了下去,夏口正欲开战,江梅势必要劳心劳力,哪里能好好休养。 “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九竹抬眼看着若雪道。 若雪收回担忧的视线,回视九竹,想起了临走前,云昭吩咐的话,遂认真说道:“有是有,如果能拿到晓月楼用天山雪莲制作的‘玉胶丸’,便可大大缓解小姐虚弱的体征。” 九竹见有办法,眼睛都亮了起来,“好,那我去一趟夏口的晓月楼。”说罢便急着准备离去。 这时,舱内出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慢着!” 九竹和若雪都愣住了,一听便知是江梅的声音,两人立即走进舱中。 江梅裹着被子,靠在榻上,她面庞平静地看着踏步进来的九竹, “你顺便带些东西回来!” 九竹闻言心里放松了些,他还以为江梅不让去夏口呢,于是出声问道:“小姐需要带什么?” “‘黄昏掩’!”江梅轻轻吐出三个字,垂了垂眉,不带一点情绪。 九竹和若雪闻言对视了一眼,他二人可是清楚这样东西的底细。 ‘黄昏掩’是一种迷药,但它不是普通的迷药,它特殊在两个方面,一则,此药只需少量的剂量,便可让周围一里内的人闻药而倒。二则,它足以让人虚脱无力三天三夜。正因为它有如此大的能量,它在江湖甚少流传,小姐准备用它,可见她要出手了。 九竹于是重重地点了点头,“九竹一定办到!”说罢行了一礼,便立即退了出去。 “你小心点!”若雪在他身后吩咐道。 九竹并不回头。只是点了点头。便施展轻功朝岸上飞去。 次日一早,江梅便早早起床,好好装饰了一番。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太憔悴,她便换了一身淡蓝袍子,头上挽了一个随云髻,云髻上插一支碧玉簪子。淡雅大方,两缕发丝随意地垂在脸颊旁。显得飘逸随性。 江梅和若雪收拾妥当后,便出了船舱,远远地便看到前方有浮桥。 迎面,连城安和东成走了过来。城安上前说道:“小姐,沐世子已经着人来传信,他们在汉水东岸扎营驻守。而我准备在西岸扎营,中间建一浮桥方便两边来往。” 江梅点了点头。随即放眼望去,便看到了沐箫和大营那边,来来往往的将士,到处生着的篝火已经冒出屡屡青烟。 她回头看了一眼东成,沉思了一会,吩咐道:“你们楼主说了,以后你在京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现在你还是回到世子身边,我给你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好世子!” 东成点了点头,回道:“东成领命,小姐,楼主已经吩咐我,一切听从小姐吩咐,以后东成就是小姐的人!” 江梅听到后半句的时候,笑了,只是轻声应了他。 随即对着连城安道:“城安,我先去拜访世子,你先行扎营,两天内你可小试牛刀,但千万别大举进攻,听候调遣便可!” “城安明白!”连城安嘴角带着轻笑,心想着接下来这两日他便要荣捷讨教讨教了。 随后江梅便直接带着若雪和上了东岸,东成考虑到江梅的身体情况,早早准备了辆牛车,所以三人乘上车,朝沐箫和的大营驶去。 此时的沐箫和正在自己的营帐中歇息,因昨夜在鲁山东侧与荣捷有了一番小战,现下他甚为疲惫,他斜倚在榻上,便歇息,眼神边凝视高挂着的地图。 印心端了一碗清粥进了营帐,见沐箫和神色疲惫,便想起自己常日都是给江梅捶捶肩以疏经通络,于是她放下盘子,鼓起勇气说道:“世子,要不让印心给您揉揉肩,帮您解解乏。” 沐箫和偏头看了看她,笑着点了点头。他闭上眼,等着印心给他按摩了,只是想着江梅来了,这个丫头也应该要还给她了,心里居然有种莫名的舍不得,看来是印心把他照顾得太好了。 正当沐箫和心中还在为此事叹息时,印心已经跪在他身后,柔软的小手有些怯怯地给他按摩起来。起先印心还有些不自然,毕竟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触碰沐箫和的身子,那种男性的气息已经让她心思有些杂乱,不过印心随即稳了稳心神,渐渐地手道娴熟起来。 沐箫和也觉察到了这点,“你平日里都是这样给你家小姐揉肩的?”他轻声问道。 “正是,小姐身子极易困乏,因而谷里的长辈们便教我了一招,只要我给她按按摩,她便能休息好!”印心乖巧地答道。 沐箫和失笑道:“你家小姐还真是有福气呢!” 印心闻言脸立即涨得通红,不过内心还是有丝窃喜。 “她身子一向如此吗?”沐箫和想起江梅纤瘦的身影,又不忍有些担忧。 印心神情顿了顿,想着多日未见着自己的主子了,不知她怎么样了,遂叹道:“是的呢,小姐身子弱,怕冷不怕热,如今冬天到临了,就更得小心了。” 沐箫和见她是个护主的丫头,心里越加赞赏,于是安慰道:“等她过来,我便不让她出大营,放心吧,一定会好好地带她回京城!” 沐箫和不知道的是,他说这话的时候,这个诺言已经不可能实现。 大概一刻钟过后,沐箫和喝完了清粥,印心也帮他熬好了热茶,煮好了热酒。 直到无陵从帐外走了进来,道:“世子,竟陵的兵马在西岸扎营,江姑娘也正在帐外候着呢!” 印心一听江梅到了,眼睛立马亮了,心中有丝雀跃,不过她转瞬看了看沐箫和,心中又有种说不出的复杂的感受。 沐箫和闻言也是欣喜不已,朝着无陵道:“你怎么让她在帐外等着呢,快让她进来。” 说罢自己也起身走至帐中。 无陵撩起帐帷,江梅便一脸笑意地从帐外走了进来,边走边笑道:“多日不见,世子风采更甚!”(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此情可待 江梅闻言只得轻笑,“世子此言差矣,其一,世子一曲琴音、一计空城便击退许孝元两万大军,世子雅名已传遍天下;其二,如今世子行军布阵,激扬沙场,更添了一分将帅的勇烈和威严!”江梅声音清朗,眼眸含笑地望着他,举止投足依旧淡然不凡。 “哈哈….”沐箫和被她一说,更激起内心的那股疆场情怀,曾几何时他也曾希望如云凌波将军一样,驰骋沙场,征战夷狄,他看着江梅的眼中夹着炽烈。 “姑娘奔波劳累,快些坐吧!”沐箫和侧了侧身子,便让出道来给她就坐。 江梅一抬眼便看到了沐箫和身后的印心,印心刚刚见二人交谈不好出声,如今见江梅发觉了她,便立即上前给她行礼,随后扶着她入座。 江梅见印心脸色有一丝潮红,募然觉着印心已经有一丝不同了,到底哪里不同,她也说不出来。 沐箫和和江梅两人坐下之后,其他几人便在身边伺候着,唯独若雪一直有些担忧地看着江梅。虽说江梅在沐箫和面前并未露出半点不适,但她心里明白,恐怕她撑不了多久。 沐箫和一坐下来,便从印心手里接过一杯热酒,递至江梅面前:“外面冷,印心怕你冷着,特地给了煮了热酒呢!” 江梅瞅了那杯酒,笑意不减,心中却是迟疑了,自己现在喝的药可是一不能喝酒,二不能喝茶,只得喝清水,不然就会丧失药性。但是沐箫和让印心准备得这么周到,她如何能拒绝。 “你快喝点。也好暖暖身子。”沐箫和温和道, 江梅怔怔望了他半晌,看着他那温润的模样,便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情,突然一口血从胸口涌了上来,她捂住胸口,浑身苍白无力。 一直在旁思索着如何让江梅不喝那杯酒的若雪。见江梅如此光景。立即蹲下扶住她:“小姐!”。 而沐箫和更是大惊,“你怎么了?”印心也立即俯身过去,帮着江梅稳住身子。就连一向冷漠地无陵也皱眉担忧起来。江梅给他治伤的恩情他还一直记在心中呢。 江梅胸口气闷,一时顺不过气来,她靠在若雪身上,若雪依旧感受到了她身体的寒冷。立即给她输了一股真气过去。 沐箫和靠近她后,才已经发现了她脸上毫无血色。而神情也大不如前。见江梅不能出声,便朝着若雪问道:“她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若雪让江梅靠在自己身上,苦笑道:“小姐为了救人挡了一剑,肩部受伤。失血过多才使身体虚弱至此…” 沐箫和闻言霎时心跳漏了半拍:“什….什么?挡了一剑?”他睁着眼望着她,脑子里一个劲地在想,那会是一个怎样的场景。再而看着江梅这么虚弱的身子,不由闭了闭眼。心中大痛,这样的伤在一个健壮男子身上都会大伤元气,而对于江梅来说则是几乎丧命的啊。 印心比他更了解江梅的身体,眼泪已经哗哗的掉了下来,只是在旁泣不成声:“小姐….”那一刻她恨不得自己去替她受了那剑。 若雪只是抱紧了江梅,不住地苦笑,要是让他们知道江梅是被倚云阁五大绝顶杀手所伤,恐怕印心瞬间就会晕过去。 沐箫和颓然坐在一旁,心中堵堵的说不出话来,他脸上微红,偏过头不去看江梅,内心满是伤心、后悔和挫败。 为何要把自己身边的高手和侍女都指派给了自己,倒头来自己好好的,倒是她受了这么重的伤? 为什么口口声声说绝不亲身涉险,说自己很安全,到最后以瘦弱之躯去挡了别人的利剑? 为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在竟陵养伤还要赶来夏口? 为什么要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为什么…. 可惜他不是萧墨琤,他没法把这些质问喊出口,只得让它们在自己的内心煎熬。 他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江梅虽然看似温和实则决定的事情谁都没法改变,自己在她面前吃了几次亏,难道还不懂这个道理吗? 许久过后,沐箫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垂着眼,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就在这帐中好好休息,哪也不去,什么不想,夏口的事我来处理!”他虽然声音轻缓,但是透着坚定和不容拒绝。 说完,他看都没看江梅一眼,径自走了出去。 沐箫和走后,江梅渐渐好转,她一边看着印心在她身边伺候,眼睛盯着她,带着些许复杂的情绪。江梅打量她良久,见她把自己安置好,又把沐箫和的帐中收拾收拾。 印心一路把沐箫和的衣服和床榻以及案几上都收拾得妥妥当当的,而江梅的视线也一直追寻着她的身影。她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像家一样的温暖,只不过这种温暖不属于她,而是属于印心,甚至属于沐箫和。 她瞬间明白了刚刚见到印心时候那种异样的感觉,原来那是一个女子为一个男子收拾好家里的那种满足和安心。 刚刚那种痛心和无力又阵阵袭来,似乎自从见到沐箫和后,自从见到沐箫和和华缨后,脑子里总是不自觉地想起了小时候的很多情形,那样快乐无邪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印心,你留在世子身边可好?”江梅低垂着眼不看她,似只是随意问道,云家已经亏欠他太多,她要想办法去弥补。 印心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也潮红不已,立即跑了过来,“小姐不要印心了吗?”声音带着哭腔,似乎很是委屈。 “怎么会呢?我只是觉得你跟着世子很好,想来世子对你应该也很满意,你好好服侍他就跟服侍我一样。”江梅握住印心的手,轻声安慰道。 “可是…可是….”印心跪在榻旁,俯在江梅腿上,只是憋涨着一张脸,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江梅见她娇羞的模样,半分微笑半分苦楚,摸着她的发丝,缓声道:“既然已经让你跟着他了,我又怎好要你回来,答应我,好好照顾他,好吗?”(未完待续) ps:箫和君写这一章的时候其实....心里酸酸的,谢谢wilr和浮夸疯的打赏 第一百十三章 咫尺天涯 江梅说这话时,似乎是把自己心中一个很重要的承诺托付于他人般,那低沉的语气里,伴着些许伤感和无奈。 印心虽然只是低头不做声,但是她那分害羞已经昭告了她的心思,江梅心知她已经答应自己,于是不便多言。 过了一会,若雪把已经熬好的药端了进来,印心则立即接了过去,等吹得稍稍冷了一些,便递给江梅。江梅喝完药后,倒头就睡。 直到午后,江梅才醒了过来,而那时沐箫和已经回来了,江梅不好霸占着他的床榻于是就准备去隔壁已经搭好的帐中休息。 沐箫和也不好留她,见她脸色好了许多,他心中也好受了些。 江梅起身后,瞧了一眼在旁倒茶的印心,对着沐箫和轻问道:“不知印心在世子身边可有不周全的地方?” “哪里哪里,她很会打理,我在府中都不曾这样舒适呢!”沐箫和实话实说,不过说完之后却有些不好意思,江梅倒也不在意。而一旁的印心只得低着头,不敢抬头,更不敢出声。 “如若世子不嫌弃的话,便让印心跟着世子吧!”江梅嘴角含笑,淡淡道。 沐箫和闻言神色一呆,不过瞬间又恢复了自然,“听印心说,平日里都是她给你揉肩捶背,我可不能夺人所爱!”沐箫和轻笑道。 “哈哈….世子言重了,这些事若雪也可以做,还望世子莫推辞!”江梅欠身回道。 沐箫和见她如此坚持,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只得谢道:“那便多谢姑娘割爱!” “不敢当!”江梅洒脱笑道。随即着了一件披风,便让若雪扶着她出了营帐去。 沐箫和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微微深思,有些高兴也有些莫名的酸意。高兴的是这也确实是自己心中所想,而酸却酸在为何她把自己的丫头送给他时是如此的淡然和洒脱呢? 可惜,江梅转过身去的苦楚他又怎能懂得。 世间最遥远的距离是迎面相逢却不能相认,对面相识却不得相知……. 是夜亥时初刻,穿着夜行衣的九竹潜入了江梅的帐中。江梅的帐营有里外两间,里间是卧室。外间便是日常活动场所。 服侍好江梅睡下的若雪听闻了响动。立即警惕起来,不过那轻巧熟悉的步法让若雪立即露出了微笑。 她起身往外间走去,便见到了一身黑衣的九竹。以及他手中那个不大不小的包袱。 “东西都拿到啦?”若雪走近轻轻问道,虽说是疑问实则不需要回答,因为她知道九竹没有失手的时候,何况只是简单的跑一趟夏口呢。 九竹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即问道:“小姐已经睡下了吗?” “刚刚睡下,些许还没睡着!”若雪答道。 九竹把包袱放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小心翼翼地递给若雪,正要出声时,里面传来一个低缓的声音。“都进来吧!”江梅睡眠很浅,一旁很难入睡,听到外面有了动静。心知是九竹回来了,哪里还睡得着。 二人听见她的吩咐。便立即撩开帘子走了进去。 江梅一身中衣靠在床榻上,若雪赶紧过去帮她把被子盖好,以免着凉。 九竹一见到她便立即把盒子递了过去,江梅接过盒子,打开一看,见里面有两粒琥珀色珍珠大小的药丸,咋眼一看,倒像玉珠,清润的药香瞬间溢了出来,闻之,沁人心脾,能让人心宁气和。 “夏口的晓月楼也只有三粒‘玉胶丸’,给了一颗裴岩好让他续命,剩下这两颗你就都拿来了?”说着,江梅抬眼有丝戏谑地看着九竹。 九竹有些无语,别说两颗,就是剩下十颗八颗的,他也照样全部拿来。在他看来,这样珍贵的药,给别人吃了就是浪费,他不明白江梅为何要给一颗裴岩,不然他都拿回三颗,这样她也能好的快些。 “不都拿来,留着有什么用?”九竹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如果江梅没事,那他会考虑孰先孰后,可一旦涉及她,那么什么都得靠边站。 江梅摇了摇头,失笑道:“这种药吃多了也是不合适的,玉胶丸虽是救命的圣药,但是并非吃得越多就越好,反而要注意药量,一旦过量便会伤身,凡大补之药必有大伤之处。” “这药一个月之内,只能吃一颗,本想是吃一颗就够了,再留一颗让他们备用,哪里想到你都拿来了,景彦也是,他明知这个道理,倒也没管你。”江梅笑道,这药是江梅和素问两人花了一年时间研制而成,她当然再了解不过。 九竹哪里知道这些,有些支吾道:“陈景彦见小姐受了重伤,一时也心急不已,只说要我都拿来,其他的都没说。” 江梅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帮子人事事以她为先,不知如何是好? 她随即取出一颗药丸,放在鼻尖轻轻一嗅,那股雪莲香越加浓烈,她仔细盯着它看,让旁边久久等候的九竹和若雪有些不明所以,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江梅内心的感受。这药丸虽然出自她手,自从问世后,在江湖上也是声名鹊起,后来更是成了江湖上一粒难求的圣药,而她却也是第一次用在自己身上啊,她能不仔细打量打量吗。 过了一会,她终于被那股香气吸引得情不自禁地张开口了,将药吞入口中,细细咀嚼,不过瞬间便觉得胸口有股灼热之感,一时咳了几声,脸上也憋红了。 若雪见状立即给她递水,江梅边捂住胸口,边挥了挥手,示意不需要,“不能喝水….”江梅话未说完又咳了几声,慢慢才缓过来,“九竹的药送来的很是时候,此药一喝,七个时辰内不得喝水,也不得吃任何东西,所以晚上睡前吃了最好。” 两人见她面上红润了些,也都感慨药效之快,果不愧是江湖人人欲得之的救命圣药。 江梅见他二人欣喜和惊奇的模样,心中好笑,这‘玉胶丸’整个晓月楼都没多少,除了几处大坞各自有几颗,其他地方一概全无。不过好在上次萧墨琤送了一颗天山雪莲,她已经拿给素问,希望他能再研制出一批药丸来。 江梅本来睡意不浓,如今这药丸吃下去,倒是昏昏欲睡,于是自己也不管他们两个,倒头即睡。(未完待续) ps:世间最遥远的距离是迎面相逢却不能相认,对面相识却不得相知…….大家有没有被这句话感动...不管你信不信,箫和君是哭了....哭得稀里哗啦 第一百十四章 出兵夏口 次日醒来时,江梅便觉神清气爽,手脚力气也较为充沛,看来这玉胶丸真是名不虚传啊。回头一定要多研制一些,也好造福他人。 九竹一清早的不知干什么去了,若雪和印心一起熬粥去了,于是她自个儿就出了营帐,在外活动活动身骨。毕竟自从受伤后,一直身体乏力,今日天气不错,正好出来晃荡一番。昨日因身体虚,一直坐着牛车直到帐前才停,因而没怎么注意大营的情况。眼下正好探探虚实。 江梅边走边四处看看,她见沐箫和营帐的南侧有一个大营帐,此刻正有士兵进进出出,心想那应该是中军营帐,约莫着沐箫和应该在那与众将议事。 江梅朝四周看去,发现营地正好在一个高地上,再往南边极目望去便见十里之外奔腾不息的大江。她心下笑道,这还真是一个好地方,方便查探军情。倘若荣捷能出来袭营,那倒是好事,可惜他只守不攻,想要打败他还得费些心思呢。 正当她看着鲁山的方向凝神时,右侧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江姑娘,你身体好些了吗?” 江梅偏头一看,便见连城安和另外一位将领往这边走来。城安因外人在场的缘故,语气有些客气,不过那关切的眼神却是不含糊。 江梅回过身来,欠身回道:“多谢连将军挂怀,已经好了很多了。” 连城安见她的脸色确实比昨天好了许多,脸色也红润了不少,心中遂放下心来。 江梅淡淡地看着他身边那位将领,见他一身棕褐戎装,体格伟岸。健步沉稳,再注意到连城安对他尊敬的神色,便知他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战将,细看来,他脸廓四四方方,朗眉粗黑,双目炯炯有神。眉宇间英气十足。想来也只三十多来岁,江梅联想到了沐箫和身边的几位将领,心想此人一定是凌恒无疑。 江梅于是爽朗笑道:“早闻凌将军是边境战神。今日一见,见将军器宇轩昂,想来传言非虚!” “姑娘扶危救困,行善天下。美名远在凌某之上,凌某对姑娘早就钦佩不已!”凌恒慷慨赞道。在这天地间。要么端委庙堂,治国安民,要么镇守边境,保境护国。再者就是处江湖之远,为善百姓。江梅只是一介普通女子便能做到这些,真是难得。 “将军谬赞。实不敢当!”江梅笑道。 “今日在荆州战场能见到姑娘,实属难得。只是世子还在帐中等候我们二位,恕我等不能停留,望姑娘见谅!”凌恒微微抱拳说道。 江梅颔首笑道:“将军战事在身,哪能耽误。”于是侧身让路,“两位将军请!” 二人点头示意后,便朝着中军主帐阔步走去。 江梅回首凝视他们威武的背影,心想既然自己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了,那也该关心眼下这战事了。于是她巡步进入沐箫和的帐中,观看起挂着的地图来。 若雪和印心进入帐中后,见她左手握着右臂,右手托着下颚,作沉思状。两人相视了一眼,无语地摇起头来:看来小姐早已把沐世子的吩咐抛向了脑后。 午后沐箫和终于回到了帐中,不过他一进账便发现倚在榻旁看书的江梅,见她在自己的帐中如此闲适自得,嘴边挂着一丝轻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看来你今天气色好了很多。”沐箫和一把脱下披风,一边笑道,身后的无陵立即接了去,将披风挂在架上。 江梅闻言,脸色一惊,才发觉沐箫和已经回来了,心中颇为尴尬,自己居然沉醉书中而不知身在何处,手中的书放也不是,拿也不是,只得不着痕迹地放在身后,立即起身向低头他行礼,“江梅失礼,望世子见谅!” 沐箫和倒是一点都不在意,温言道:“在我面前不需拘这些礼数,快些坐下。”箫和抬眉看她,见她脸上起了不少血色,举止动作也比昨天好了很多。心里稍安。 “你看什么书,看得如此入神呢?”沐箫和边问她,边往她刚刚坐着的地方看去,似乎在寻那本书。 江梅心中一惊,一时不知为何回答,只得讪讪道:“随便翻翻而已。”为了不让引起他的怀疑,立即转移话题,“哦。对了,世子,现在战况何如?” 提起战事,沐箫和脸色便凝重起来,“荣捷不愧是袁楷手下第一老将,他设有三道防线,他首先在离汉水入江一里处,布了一支奇兵,埋伏在两边的山头,企图阻止我们入江,然后在入江口,水陆两军齐齐封锁江面,不给我们突破的机会;最后便在鲁山上安有弓箭手,让我们根本无法靠近它。” 这些布置都在江梅的意料之中,因而她不甚奇怪。她淡淡地点了点头,“他不但是袁楷的强将,更是他的第一谋士,鲁山一破,夏口便如缺了一口,蛇山则暴露在我们的攻击之下。因而荣捷不得不做最周全的打算。”说着江梅嘴角一丝轻笑,“只可惜鲁山恐怕是他最后一战了!” 沐箫和闻言抬眼直视她,眼中射出一丝不可思议的光芒,刚刚众将讨论来讨论去都没有想到很好的法子,倒是她养伤之余居然已有了计策,便问道:“姑娘似乎已有了破敌之策?” 江梅神色轻松,笑道,“埋伏山头的奇兵倒是不难,交给连将军即可,我们关键是要突破他们水兵的防护。”沐箫和点了点头,那些水兵确实最令他头疼,大桓最厉害的两支水兵便是荆州的水兵和广陵的水兵。 “姑娘的计策是?”沐箫和忍不住问道, 江梅喝了一口水回道:“若他坚守不出,则攻其必救之处!” 沐箫和闻言眼睛一亮,“哪里是他必须出兵相救的呢?” 江梅不回应只是一脸淡笑地看着他,沐箫和终于想了起来,“是蛇山!” 不过瞬间他觉得麻烦又来了,“正是要突破水兵的防线才能取蛇山啊,难道我们得绕道而去吗?” “正是!世子可从东侧发一支奇兵,乘夜偷偷袭击蛇山,这样仓皇之中,他们必定要营救蛇山,让我们的战船一路佯攻蛇山,另一路则在汉水江口出击,这样正好两边夹击他们的水兵,将他们围攻在江面上。”江梅说完身子往后靠在凭几上,又渐渐沉思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五章 惹怒她了 “好一个诱敌之策,不过,我们的水兵可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沐箫和道,虽然这是一个妙策,可是若后劲不足也是徒劳。江夏和竟陵的兵擅长陆战,水站真是他们的薄弱之处。 江梅之所以沉思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过她并非没有想出法子,而是那个法子太残忍,但眼下也顾不得这么多,对别人宽容便是对自己残忍。 江梅稍稍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坦然道:“世子明夜可出击,明夜夜间吹东风,将他们的水兵围攻之后,可用火攻,这样他们非死即伤!”寥寥数语,一条毒计,江梅说的云淡风轻。 沐箫和一时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并不回答,这支水兵可是大桓的精锐之师,如果就这么毁了,真的是大桓的损失啊。 江梅何尝没有想到这一点,她之所以这么做有三个原因,一则只有歼灭了这支水师才有机会攻下鲁山和蛇山,二则,她早已让东方湛在京口培育一支更为强大的水兵,三者,因为慕白回来了,虽然慕白在襄阳作战时以陆战居多,但他也曾在夏口受教于大桓最强的水师将领云仓舒,她相信有朝一日他能再展大桓三十前的水师风采。 “那荣捷的两条防线都突破了,最后如何拿下鲁山呢?”沐箫和低声问道。 江梅心想,看来沐箫和已经答应使用那个法子了,实际上他也别无他法。 “至于鲁山嘛,则更好对付了,没有水兵的掩护,他们便是困兽犹斗,我们根本不需动一兵一卒。便可攻下鲁山!”江梅脸色也缓和下来,怎么攻打鲁山,她早就想好了。 沐箫和对于能不用兵力拿下鲁山有些怀疑,于是诧异道:“怎么个攻法?” “没有那两道防线,鲁山便是孤山了。”江梅慵懒地笑道,她准备卖个关子,凑近他提议道:“世子。只要突破了他们的水军。那世子便去攻打蛇山,而鲁山交给小梅可好?”她一脸神秘地笑着,倒让沐箫和有些不明所以。 沐箫和先是笑了笑。然后瞬间脸色变了,心中怒意冒了上来,严肃道:“不行,你休想我再上你的当。上次答应你留着九竹,你就受了这么重的伤。这次你妄想,你好好的给我待在营帐里,哪都不去!” 沐箫和一口气把憋了两天的话都说了出来,这也是他第一次对江梅如此大声的说话。江梅见他起身。自己于是也跟着站了起来。 这时九竹和无陵刚好从外面走了进来,两人正好听到这段话,九竹深以为是。于是对着沐世子拨浪鼓似的点头,以示赞同。 就连立在一旁静静听着的印心此刻也站在沐箫和身边。用一种想劝又不好劝的眼神看着江梅。 这下江梅可生气了,怎么自个儿带出来的人居然倒头来都站在别人那边。这印心也是,才让她跟着沐箫和,她立刻就忘了旧主了。 江梅不满地瞧了二人一眼,心想好在还有若雪。但是下一瞬间,江梅就大失所望了,若雪轻轻从她身后走了出来,发挥了她一贯的优良作风,用她惯常的冷冽语气道:“小姐,这次你休想我让你出营!”别说她现在身子还没好,就算好了,也不能再让她以身犯险,不然她回到京城后,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江梅闻言脸色僵住,一时无语凝噎,她左看看,右看看,见大家故意不看她,便又耍起性子来,“好啊,那你们自个儿琢磨怎么去打鲁山吧!”说罢甩了甩衣袖,扬长而去。 等她一走,众人都扑哧笑了起来,沐箫和第一次觉得她耍赖的样子如此可爱,只是他眼光无意瞟到了江梅未来得及收好的书上,眸光一滞。 那是一本《太公兵略》,这本书沐箫和已经带在身边十七年了,这本书有着他与玥瑶的记忆。小玥瑶从识字以来,便让她身边的人教她读兵书、讲兵法,而这本书正是沐箫和教她研读的兵书。书上还有她歪歪扭扭的字迹,因而自己一直视若珍宝。许是自己昨夜忘了收了,刚刚便让江梅翻到了。喜欢研读兵书的女孩子本是少之又少,想不到江梅与玥瑶有着共同的爱好,恐怕整个大桓再也找不出第三个来。 随后他把那本书放在自己的床头,吩咐印心不让任何人碰触。九竹和若雪见江梅走了,只得跟着出了营帐。沐箫和想起江梅刚刚的几条计谋,便立即出去着手布置了。 江梅回道帐中后,便躺在榻上歇息,任若雪在她旁边穿梭也熟视无睹。若雪见她睡着了便出了里间。江梅听到动静之后,自己就悄悄起身来。 如果以为我江神医只能靠你们,那就大错特错了,江梅在心里念咕道。她把九竹带回的那坛“黄昏掩”拿了出来。江梅看看这酷似酒坛的药坛子,再加上那两颗“玉胶丸”,看来景彦是把晓月楼的家底都给搬来了。如果自己不打好夏口这一仗不是白白浪费了他的心思了吗。 如果夏口晓月楼的坞主陈景彦在此,一定大呼冤枉,玉胶丸是给江梅疗伤的,而黄昏掩是让她给沐世子打仗用的。哪里晓得她仗着自己吃了玉胶丸便准备自个儿折腾起黄昏掩来呢。 江梅顺手摊开那个包裹,发现在药坛旁边还有几包白色粉末,那是黄昏掩的解药。幸好景彦明白这个道理,要是只给了黄昏掩,难道真让他们昏睡三天三夜不成,她可是还要一睹荣捷的风采呢。 打定主意后,江梅眼下就只有一件事了,那就是说服沐箫和,其实自己也可以不管他擅自行动,但是在军中,最忌不服从上级命令,因而她必须得让沐箫和答应她。 是夜,无论若雪如何劝求她吃饭,她只装作不理,这回若雪知道她真的动怒了。她走至外间,看着呆立在一旁的九竹,摇了摇头,无奈道:“小姐就是不肯起来吃饭,这次真的是惹怒她了!” “我们去找沐世子,让他来劝小姐!”九竹说道。 若雪想了想也是,恐怕他的话小姐还是听的。于是两人便出去寻沐箫和去了。 过了一会,闻信而来的沐箫和掀开帷帐就急急地走了进来,边走边说亮声道,“你还真耍起性子来了,还不快起来吃点东西?不然回京城后,一定让墨琤好好收拾你!” 结果沐箫和在外间立了好一会,居然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回应。(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六章智取鲁山(一) 江梅向来对他毕恭毕敬,从不失礼,难道今日真的越发骄纵起来?沐箫和朝若雪使了一个眼色,若雪明白立即进去瞧她。 若雪撩开帘子进去后,却发现床榻上根本没人,她疾步出来,紧张道:“小姐不在里面!” 这回沐箫和和九竹都惊到了,若雪一凝神,继续说道:“刚刚还在呢,应该走得不远!” 说罢,三人立即出了营帐,四处寻找江梅。 三人出门后便分头行动,这营寨不大,想来也不难找,沐箫和顺着往东边走,不久之后,他便听闻到了一缕箫声,沐箫和凝神一想,便知应该是江梅,于是巡音寻人。 果不其然,江梅便立在朝着长江方向的高地边沿,双手执箫,一曲《西江月》从箫管中飘然而出。她眼神望着鲁山的方向一动不动。而鲁山方向,暮霭沉沉,大河上下一片苍茫。 沐箫和慢慢走至她身边,随她负手而立,静静地听她吹完一首曲子。 一曲终了,竹箫渐渐从江梅的嘴边移开,红唇轻起,“袁楷发动猛击,裴相应该很吃力吧!” 沐箫和闻言苦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你!今日一战,裴相损失了八千人马!巴陵粮道断后,袁楷意识到情况危急,他已经让江陵的潘常在带兵过来,看来是想在夏口决一死战了!” “所以必须赶在潘常在救援之前,拿下鲁山和蛇山。明夜一战后,后日我们可以兵分两路,世子带着大部兵力攻蛇山,而我将与连将军攻下鲁山…..相信我。后日我一定能攻下鲁山,让荣捷上的去,下不来!”江梅偏过身子,抬头看着沐箫和,定定说道,眼眸中滑过一丝狠厉的光芒。 沐箫和久久凝视她,他估量了下目前的战局。权衡了一番利弊。半晌过后,他开腔问道:“如果你能向我保证你身子无恙,那我就答应你!”她已经身受重伤。就算再艰难,也得让她安全得回到京城啊! 江梅闻言,正色道:“世子,我们总共不过十万兵马。倘若让潘常在带着江陵的五万兵马驰援,那我们的辛苦布局将毁于一旦。我们不能拖延,一定要同时拿下鲁山和蛇山。”江梅说的沐箫和何尝不知道,只是她受伤在前,倘若再去攻打鲁山。万一再有个闪失,他怎么跟萧墨琤交代?就连他自己,也是不愿她有任何闪失的。 江梅嘴边带着一丝玩味。白皙的面庞上有着一丝悠远的哀伤,她扬头。望着沐箫和,轻声道:“世子,换句话说,难道我的命就比夏口重要,比平定叛乱…..重要吗?” 沐箫和闻言一颤,舒和的眼神射向她,却又变得复杂起来,他移开眼神望向远处,他没法回答她,平定叛乱重要,可是她的性命….哎,他不想让她有一丝闪失….. 江梅见他一脸为难的模样,微微苦笑:“好啦,世子,是我造次了,我已经服过‘玉胶丸’,身体无碍,蛇山可是攻坚战,世子恐怕丝毫不得放松,而鲁山给我五千兵马即可!”说完,她不给沐箫和反驳的机会,她欠身一礼,随后转身离去,留着沐箫和一人呆愣当场。 第二日,江梅哪里都没去,只是让九竹吩咐了连城安一些事情,而自己则一直在帐内看书歇息。沐箫和更是一天都没来探望她,因为今夜大战在即,他必须做好万全准备。此刻他正在中军营帐排兵布阵。 “徐将军已经到了预设地点,只待夜黑便袭击蛇山,连将军,酉时初刻,你便带兵前去荣军的伏击地点,务必消灭他们的第一道防线。” “得令!” “凌将军,天色一黑,你我便出发,今日一战。只许胜!” “遵命!” 夜色将黑时,沐箫和在临走前才去江梅的营帐看了她一眼,嘱咐她注意安全,好好休息。随后他身登高马,整装进发。江梅只是在帐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们渐渐远去。 江梅前半夜一直躺在床上歇息,后半夜时她便起身,带着早已准备好的东西与若雪和九竹一道前往鲁山。 三人出发前已经收到连城安战胜的消息,因而选择水路前往鲁山。大概两个时辰后,三人已经接近汉水的入江口。而远处传来的嘈杂声已经响彻夜空。 江梅闻声便出舱立在船头,默然看着远方,听到的是不绝于耳的杀喊声,见到的只是到处是摇摇晃晃的火光。 她嘴角一笑,看来他们已经得手了。 随即船只靠岸,三人上岸后,江梅便见到了在岸上整军点将的连城安。 “恭喜将军又立一功!”江梅朗声笑道。 连城安闻声转头看到了一脸浅笑的江梅,心中一喜,便立即走了过来,轻声道:“小姐,你身子可还撑得住?” “我身子无碍,你放心吧!还有两个时辰天便亮了,想必世子一定会乘胜攻打蛇山,而你我也将围攻鲁山!”江梅望了望夜空,说道。 “小姐放心,我已吩咐好,让他们现在轮流在原地休息,等时辰一到,我们便出兵。”连城安一脸信心道,这可是他与江梅第一次一起出兵,他突然有些期待,他家小姐会如何对付鲁山呢。 “城安,这火光燃了多久?”江梅遥望江上的火光烛天,问道。 “已经一个时辰了。依荣捷的水兵人数来看,再等一个时辰,应该大局可定!”连城安也随着她的视线望去。 江梅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突然她感觉到了一丝雾气,她嘴角一笑,心里那颗石头终于放下来了,“冷暖交替,便会起雾,如今时间正好!” ‘黄昏掩’必须在有雾的条件下,才能使用,只要能用上它,它便如一幕屏障,可抵千军万马。 连城安听得云里雾里,他扭着头看了看四周的雾气,不知江梅所说的是何意。 “城安,我带来了‘黄昏掩’。”说着示意九竹把早已准备的几十只小瓶和解药递给他。 连城安闻言双眼睁大,“‘黄昏掩’可是江湖上可遇而不可求的迷药!”不过转瞬他想起江梅有晓月楼,便又淡定下来,他家小姐可是无所不能的。(未完待续) ps:谢谢苏楼月的平安符,爱你么么哒 第一百十七章智取鲁山(二) 江梅笑而不答,接着吩咐道:“你先把这些解药给你的士兵喝了,然后让他们带着‘黄昏掩’前往江边和鲁山边上围堵那些残兵。等把他们逼上鲁山后,你们围住鲁山,记住只围不攻!” 江梅嘴角微微上扬,挂着一抹神秘地微笑,接着道:“最后在东侧的士兵借着东风把黄昏掩撒在雾中,而我们只需静静等待即可!” “明白!小姐先去船上休息会,一有消息我会及时通知你!”城安毕竟担忧她的身子,现在已是初冬,她有伤在身,怕她受凉,于是催促她回到船上歇息。 江梅点了点头,便带着九竹和若雪回到船上歇息。如今都已经布置妥当,她要做的就是等着黄昏掩起效后,去鲁山上会会荣捷。 此时,九竹从外间走了进来,递给江梅一张字条,“小姐,京中的飞鸽传书!” 江梅脸色迟疑了下,立即接过字条,展开一看,便见几行潇洒飘逸的字迹,“桂花已谢,一切安妥,望君保重!”江梅读后一脸笑意。桂花代指徐州的战事,看来徐州那边已经安定下来,如今内忧甚于外患。十一月必须要平乱荆州。 不过她突然想起一事,立即提笔写了一封回信,提醒东方湛关注六皇子的一举一动。她身在荆州,倒一时忘了京城的情况,如果荆州兵败,六皇子则没有了问鼎的资格,依六皇子的心性,他一定不会坐以待毙,如果他一直没有动静,那就一定是在谋划秘事了。江梅嘴角微微上翘,还就怕他不动呢! 一个时辰后。连城安已经出发,九竹便驾着小船跟着大军前往入江口。 再一个时辰后,天色蒙蒙亮,连城安已经按照预定的计划将鲁山团团包围。随后借着迷迷大雾,将几十小瓶的黄昏掩撒在空气中。 天亮之后,江梅也醒了过来,小憩了两个时辰。精神好了许多。她出舱朝着鲁山望去。依旧只看到茫茫山雾。隔着云雾,她隐约能看到太阳射出的微弱的红光,她微微一笑。只待拨云见日,便可上山一探究竟了。 蛇山那边的声响依旧遥遥地传来,江梅内心微微叹道,那是一场硬仗。想来七殿下应该配合沐世子在作战吧,只有里应外合。沐世子才能攻破蛇山,希望一切顺利。江梅心里默默道。 两个时辰后,冬阳已经高高挂起,弥漫的云雾也渐渐散去。鲁山已经清晰可见,此刻江梅才真正见识到了这屹立在汉水和长江交界处的巍峨山头。 鲁山三面低缓,唯独临江那面一峰矗立江头。似一只雄鹰虎视大江,那傲然的气势却是令江梅心口一叹。虽说已不是第一次从这经过,但是每一次都会为鲁山的昂然雄浑的气势震慑住。只可惜,今日定让它找回它的主人。 在江梅小舟的南侧,连城安已经驾着一叶小舟缓缓靠近,连城安隔着江水传声过来:“我已经巡视了一周,到目前为止不见半个荣军人影!” “好,连将军,留两千人封住江口,其他三千人马随我们上山。”江梅高声道。 连城安立即朝着围住鲁山的将士喊道:“众将士听令,随我攻上鲁山!” “是!”身边的将士高声回道,尽管鏖战一夜,但士兵们依旧气势如虹。因为他们马上就将占领夏口重要的军事据点—鲁山了。 随后,连城安带着一帮将士先行跑上山,他们需要做的便是控制住山上的守兵,以及捉住荣捷。 九竹和若雪扶着江梅一路前往鲁山山顶。江梅毕竟大伤在身,虽说玉胶丸已经让她恢复了不少,但是她那虚弱的体质,很快就撑不住了。九竹倒也二话不说,一手搂住她的身子,一边施展轻功,朝山头奔去。若雪也一招俊俏的轻功紧随其后。 江梅在随着九竹越过山腰的时候,便俯瞰鲁山各处,便见到处都是躺在地上虚脱无力的士兵,那些中毒的士兵只是头晕、全身力,但意识仍旧清醒。她轻轻一笑,“黄昏掩”名不虚传。 经过几轮跨越,三人终于到达山顶。好在连城安等速度较快,他们早江梅一步到达了山顶。 鲁山山顶有一处古朴的城楼,想来是为了方便巡视四方军情而设。 “小姐,各处的士兵已经被我控制下来了,唯独这城楼我们还没有上去!”连城安立即过来汇报道。 “可有见到荣捷的影子?”江梅抬眉问道,她总觉得荣捷没有这么快就范。 连城安摇摇头,“还没有!”别人不认识荣捷,他在袁军中多年,对这位荣老将军可是一点都不陌生。他脑海里的荣捷永远是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可是没那么好对付。 “如今只剩这城楼了,着人进去探探虚实!”江梅看着那座城楼,冷冷吩咐道。 “明白!”连城安随手邀了一支亲卫,便带着他们走向城楼,他向来身先士卒,决定自己亲自去查探。 江梅盯着连城安小心翼翼地走上城楼,心里有些不放心,忖道:不知道荣捷有没有中黄昏掩之毒? 就当江梅担忧的片刻,一声惨叫声在城楼响起,“啊….” 江梅大惊,立即示意九竹携自己上去。其他士兵也随之跑上城楼。 这时连城安从侧面出来,见到江梅后,说道:“小姐勿要靠近那屋子,里面有人!” 江梅见到他还安好,心里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怎么回事?” “刚刚我们围住屋子,准备进去时,另一边的士兵被里面的刀剑伤了,因而就退了下来。”城安稳住心神回道。 江梅听后冷冷地瞧着那屋子,左右踱步沉思。 “城安,去把荣军的将士都抓到山顶来。”江梅吩咐道,“这里先交给我!” 连城安担忧地看了一眼江梅,迟疑了下,还是吩咐其他士兵保护好江梅,自己带着几名亲卫下楼去了。 沉思片刻之后,江梅仰了仰头,望了望头上的暖阳,决定开口了。她拱手对着屋内喊道:“荣将军,晚辈江梅,特来鲁山拜会,望荣将军出来一见,也好了晚辈的仰慕之情!”她声音雅亮,明明言语恭敬,便带着一股压迫的气势。 江梅话音落后,并没有听到任何的回应,她不气馁,接着说道:“将军好身手啊,连黄昏掩对你都不起作用,只可惜你救得了自己,救不了你的士兵,更救不了袁氏即将败军的危局!” 屋内还是无丝毫动静,屋外的士兵一个个你瞧我我瞧你,不知如何是好, 江梅并不理会他们,依旧自顾自的说,“荣将军这是作困兽斗吗?你若想耗着,我江梅可耗得起!” “只是这样下去,可是有损将军威名,别人一定说荣捷将军是缩头乌龟,将军一世英名,肯定不想在临死之前还贻笑大方吧!”江梅语气讥嘲,辞意甚是尖锐。 就在江梅笑意越来越深时,里间终于传来了一丝微不可闻的叹息。(未完待续) ps:明日且看小江唇枪舌战诛心吧 第一百十八章 碧血倾洒 九竹因内心高深的缘故,比别人更能感触到里面的声音,他已经觉察出里面有一位习武的高手,那人应该是荣捷无疑,他在江梅耳边轻轻说道:“小姐,里面有三个人,有一个应该是荣捷!” 江梅闻言一笑,心中了然,看来是荣捷和他的亲卫。 江梅心里有数后,便放缓语气,接着说道:“将军满腹韬略,身经百战,军功卓著,本已是后辈仰望的高贤,如今却因袁氏的一己私利,被世人斥为不忠不孝,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晚辈替将军感到惋惜啊!” 荣捷是袁楷手下第一亲将,朝廷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所以他必死无疑,就连他的家人恐怕也难逃罪责。 终于,屋内出现响动,门吱呀一响,两名亲卫扶着荣捷走了出来。 这是江梅第一次见到荣捷,只见他一身褐色戎装,头盔已掉,头发有些凌乱,但是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依旧能看出他年轻时候的英姿,只因中毒的缘故,他已全身乏力,但是那深不见底的眼眸,透着一股威严的气息,让人无处喘息。 江梅依旧被他的气势拜服,立即拱手拜道:“江梅见过荣老将军,今日多有得罪,但也是不得已,还望将军海涵!”此时她语气诚恳,无半点弄虚作假。 荣捷淡淡地审视眼前这个女子,见她一袭白衫,外披一件蓝色袍子,清净优雅,再一支玉钗盘住一头松发,尽是随意潇洒。那举止从容的气度更是让荣捷感叹,再联想她刚刚一番攻心的言辞。已被她的智谋和胸襟所折服,原来世间真有这样的奇女子。 再看看她左右立着的两人,一个面容冷峻,目空一切,似视世间纷杂如无物;一个冷若冰霜,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好像随时防备他出击她的主子。荣捷毕竟戎马一生。立马便知这二人非池中之物。能有这样的人甘心为仆,那他们的主子更是不可估量了! “江梅?可是江湖中人人传颂的医女江梅?”荣捷终于出声,虽然他神色身为疲惫和虚脱。但声音依旧苍劲。 “不敢当,正是区区在下!”江梅虽是一介女子,但是她散发出来的男儿豪气倒是让人容易忽视了她的性别。 “竟陵也是被你取得?”荣捷抬眉问道,竟陵悄无声息地被人占领。一直是他不可思议的事。 江梅根本没打算让他活着下鲁山,因而也毫不避讳。“正是!” “没想到你区区一名女子,居然有这样的胸怀和手段,倒是让老夫叹服啊!”荣捷那苍老的黑眸射出一道精光,想必他也不甘心吧! 江梅笑而不答。 “老夫不明白的是。难道姑娘是九殿下的人?”荣捷抬眉问道。 “是谁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替大桓守住了北部边疆,不让大燕乘机南下!”江梅豪气壮语。丝毫没有面对一位常胜将军的怯意。 荣捷闻言一叹,“老夫更不明白的是姑娘一个江湖女子。为何涉足朝政呢?姑娘本是别人的暗棋呢,还是姑娘有何特殊目的?”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荣捷只是短暂相识,便一眼瞧到了关键。江梅闻言一滞,抬眉淡淡的审视他。 “可惜这已经不是将军能思量的事了!”江梅淡笑道。当年云府的事,荣捷恐怕也没少参与,不然袁楷哪能那么顺利的控制荆襄呢。一想起往事,江梅看着荣捷的眼神便不那么友好了。 “姑娘准备拿老夫怎么办?”荣捷心知自己今日只有一死,何况他也实在不忍心看着袁楷被灭,不如先走了,眼不见为净。 “这就得看将军自己了!”江梅语气有些冰冷,他能自杀最好,这样也省得她动手。 荣捷闻言苦笑不已,没想到自己一生戎马,今日居然死在一个黄毛丫头手里,让他如何甘心,但是眼前鲁山被占,部下被俘,他辛苦布置的三条防线都被一一破解,他此生几乎没败过,如今败在这个女子手下,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看来他是真的老了。 他用仅有的力气,拔出他身边侍卫的长剑。 两名亲卫大恐,“将军….”两人依旧声泪俱下,如今败军之将,哪有生还的道理呢? 荣捷将剑锋放在脖子下,毫无畏惧地看着江梅道:“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可愿让你的主子放过我的妻儿!” 江梅闻言轻笑,要真的是无冤无仇,今日又怎会逼死你呢? 虽然江梅是一个是非分明的人,冤有头债有主,她根本没打算去伤及别人的妻儿,但是这个事她还真的做不了主,因为这得看朝廷的意思了,江梅冷笑道:“荣将军,既然将军知道后果,当日就不该随着袁氏谋反,只是…..如果朝廷开恩的话,或许会留一条性命!” 荣捷眸光一沉,长长叹了一口气,他凝视远方片刻后,毫不犹豫的把剑一拉,瞬间鲜红的血从他脖子处涌了出来,他的两名侍卫边哭喊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 江梅身边的将士一个个眼睁睁地看着一代名将陨落,均是有些不忍心,遂偏过头去不看荣捷。 只有江梅、九竹和若雪三人默然冷视荣捷渐渐倒下的身躯,直到荣捷最后呼吸全无,江梅才抬头望了望天空,内心有一股伤感和凄切。 随后荣捷的两名亲卫也纷纷拿剑摸了脖子,跟随荣捷而去。 城楼上顿时鲜血刺目,一会儿后,三处血流混为一条,徐徐往低处流去。 江梅默默地看着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最后只是淡淡的吩咐将士把三人给埋了。而自己则甩袖下了城楼去。 当已经安排妥当的连城安正要上楼去寻江梅时,江梅已经下来了,城安一见江梅,就激动道:“世子已经攻破蛇山了!” 只是待他走近,却见江梅一脸落寞的表情,那抹激动也僵在了脸上。 江梅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城安想起城楼上的荣捷,立即问道:“小姐,荣捷呢?” “死了。”江梅丢出两个字后,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视线开始模糊,身体忽然瘫软般,瞬间朝后面倒去,在她意识模糊前,只隐约听到身边的惊恐声:“小姐…” 她在失去意识最后一刻,微微看了一眼蓝空,那纯净蔚然的颜色,似乎将她包裹住了,让她感觉到无比安心。(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九章惊鸿一吻 大桓景熙十四年十一月一日,朝廷的军队经过浴血奋战终于攻下夏口两处军事要地,鲁山和蛇山。 沐箫和的兵队占领蛇口后,夏口已无险可守,沐箫和稍稍整顿兵力后,带着手中的两万兵马,势如破竹地占领夏口各处要地。 同时,裴蕴大军听闻沐世子攻破两山之后,士气大振,一改前日败阵的局面,朝着袁楷大军一顿猛攻,最后,郝战威率先攻破夏口城门,与凌恒前后夹击,将袁楷残兵逼入洛山一带。 而此时的江梅,依旧躺在夏口晓月楼的小榻上。 萧墨珩痛惜的眼神一直在榻上那纤瘦的身影上来回流转,他已经守了她快两天两夜了,可榻上的人儿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右手轻轻向她的左肩伸去,微微颤抖,修长的手指犹疑半刻后,还是轻轻抚摸上了那纤弱的肩骨。 “不是答应我不上战场,不冒一点危险吗?” “到底是什么人…让你为他不顾自己的安危……” “你知不知道,那一剑可能要了你的性命….要是…..要是有个万一…..我……” 萧墨珩低低地在她耳边呢喃,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心中的千回百转。他的心思要如何才能让她明白, 自从遇到她以来,原本清淡无欲的眸子多了一抹浓烈,原本不在乎的神情里多了一分痴恋,只是….只是….真的想要拥有她…… 他从来都相信,只要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要努力便能夺得,可是她。第一次让他不知所措,让他有一种伸手去抓怕又抓不住的惊慌。 他瞅着那清秀的娇容,见那小翘的嘴唇微微一动,他漆黑的眸子翻滚出一丝欲念,他不自主地俯身下去,轻轻地压在那娇唇上,他闭上双眼。渐重的呼吸声在江梅耳边响起。他慢慢下移,直到将自己埋在了她的肩颈处,微微靠了一会儿。才贪恋地离开她的身子。 “小梅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萧墨珩看着沉睡的人儿,苦笑道,最后。他见江梅依旧没动静,便叹了口气。起身往外走去。 直到听不到脚步声了,江梅才睁开了眼睛,刚刚,就在她微微有意识的时候。感觉到自己嘴唇上温软温软的,当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时,她只能屏住呼吸。继续装睡。 既然他已经走了,于是。江梅动了动眼珠子,重重吐了一口气,只是忽然,门口处,传来了咯咯的笑声,江梅偏头一望,顿时整个脸都红了。 “我就知道你装睡!” 萧墨珩坏坏地笑着,然后又走了过来。 江梅顿时朝上翻了一个白眼,连连感叹自己命途不济,怎么遇到这么一个不要…….不要脸的主子。江梅长舒了一口气,撑着身子,慢慢靠在塌上。 萧墨珩怕她身子虚弱,赶忙过去帮扶了下。 待江梅坐好,他有从案几上端来一杯水,递给她。 “多谢殿下…..”江梅垂着眉,没看他,终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萧墨珩见她这模样,越看越开心,嘴角都忍不住扯出了笑意。 只是待他瞅到她的肩时,眸光一暗,心里顿时涌上一股焦灼的热浪。 “那个人是…..是与你定过亲的男子么?”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沙哑。 江梅正喝着水,听到这话,神情一顿,看来那晚她与沐箫和的对话,他都听到了。只是一想起他刚刚那举动,江梅就不准备跟他解释了。既然不能解释,只能转移话题。 江梅欠身将水杯放在了旁边的案几上,慢慢抬眉,看着他,平淡如水,“殿下,夏口现下是怎么个情形了?” 萧墨珩微微苦笑,看来她是不想说了, “袁楷战败,已经被逼上了洛山,裴蕴让凌恒和徐亮领着三万兵马前往夏口西边阻击潘常在!” “洛山?那不是裴府所在地吗?难道他挟持裴岩?”江梅眉头一皱,道。 “正是,如今裴蕴和沐箫和都在洛山外围守,不敢轻举妄动!”萧墨珩回道。 江梅仰头靠在榻上,唇边一抹微笑:“殿下,这次幸亏有你在蛇山那旁援助,否则世子哪里能那么顺利攻下蛇山,再者,袁楷这么快败了,应该有谢氏的功劳吧!” “呵呵….”萧墨珩淡淡的笑着,这不就是那日下船分离时,她要自己做的事么, “我在夏口这些日子,跟谢旷与谢廷林碰了头,摸清楚了袁楷的兵力布防图,最后来了个里应外合!”萧墨珩总算找到了自己来荆州最大的价值。 “是呀,殿下来了荆州,统筹全局,才让这场仗打得如此漂亮!”江梅怎么也得适时恭维下,不过事实也是如此,如果没有他在夏口知己知彼,平西大军不会如此顺利,就算最终胜利了,伤亡的代价恐怕也是惨重的。 江梅这么说,萧墨珩也不这么认为,他淡淡笑了笑,心里非常清楚,统筹全局的恐怕是她江梅自己,只是,从这次战役来看,江梅绝对是有备而来,那种准备甚至都早于她认识自己的时候。那么,她到底要干什么呢? 萧墨珩看着她的眼神越加复杂,如果她不是梅花谷谷主的亲生女儿,那么她是谁呢? 她不但以极小的伤亡攻下了鲁山,还兵不血刃地占据了竟陵,这样的军事天赋真是无人能及。正当萧墨珩准备询问竟陵之事时,若雪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小姐….你终于醒了….”若雪瞧见江梅已经靠在床榻上,悬着的一颗心也落了下来。 “我去告诉他们…”说着,若雪又出去了。 在这个间隙,江梅又开口了:“殿下,袁楷是困兽犹斗,不足为虑,殿下赶紧回京城,以防着六皇子!” 江梅一说完,萧墨珩剑眉一挑,射出一道精光,“是呀,袁楷一败,六哥恐怕会有动静!” 萧墨珩刚刚那犹疑的神情,江梅不是没看到,遂将他的精力又牵到六皇子那头去了。现在还不是跟他坦白的时候。 江梅虚弱地笑了笑,看着他认真道:“时间紧急,殿下今夜就走,我会安排人送殿下回京!” 一提到京城那边,萧墨珩不免又伤神起来,这趟水真是越来越浑了,他怎么着也得乘机将六皇子与张氏拉下来。这么一想,萧墨珩想着自己确实该赶紧回去了。(未完待续) ps:呵呵,小七偷吻小江了,大家生不生气?箫和君替小沐生气,放开,我来!!! 第一百二十章 楼主大人 “那这边就交给你了,只是….一定要注意身子,再也不能这般不顾性命……”萧墨珩漆黑的眸子中满是担忧,这丫头还真不要命。 “放心吧,那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江梅略微尴尬的笑了笑。 这个时候,门外已经响起了不少脚步声,看来是江梅的人来了, 萧墨珩本想再说点什么,可又不知如何开口,遂只得道:“那我先出去一下,你好好休息!”说完就抬步往外走去。 等他到门口处时,江梅在他身后笑着说道:“殿下这回易容,可是谁都看不出来了。” 萧墨珩闻言回头笑看了他一眼,再没说什么,就走了。 而一会后,若雪带着一个男子进来了。 那男子一身月白中衣,外披一件青衫,看着沉稳清润。他便是晓月楼夏口主事陈景彦,也就是倚云阁易容第一人。 “总算醒了,”陈景彦笑着抬步走了过来,边说着,从印心手里,接过一个杯子,坐在塌沿,递给江梅道:“这是‘荷尖露’,清润可口,赶紧喝了。” 陈景彦看着她,语气里似乎有一抹无可奈何,“要是让珞主事知道小姐这样,还不知道他会不会发疯呢!”陈景彦没好气道。 江梅自始至终静静地看着他,嘴角轻轻一笑,“景彦….” 陈景彦微微挤出一丝笑容,将小碗送至她嘴边。当听到她中了一剑时,他整个人吓得差点就要奔去竟陵了,可终究因夏口事情紧急,他忍住了。如今见她昏迷了两天,可知她身子已虚弱至极。所以他的心情还是有些沉重。 江梅微微扫视了一眼屋内,见若雪和印心在屋内,唯独没有看见九竹和连城安。 江梅头脑清醒后,第一个想起的便是连城安,他可必须回到江夏才行啊,于是连忙问道:“城安呢?” 若雪立即答道:“他把小姐送到晓月楼后,就连夜赶回江夏了。” 江梅闻言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如此甚好,她嘴角微微上扬,现在竟陵和江夏都在她的手中了。 既然大事已定。江梅便舒心不少,于是接过杯子,边喝边问道:“九竹呢?” 陈景彦闻言不回她,只是装作没听到。 江梅诧异。立即放下杯子,看了若雪一眼。 若雪向来不会隐瞒什么。犹豫了一会便直说了:“他在外面,不敢见小姐!” 屋外的九竹刚刚听到里屋传来江梅醒来的消息,他便巴巴地在窗口望了一眼,为了不让江梅注意到他。又回到院子中。 “好端端的,为何不来见我!”江梅有些疑惑,难道他乘着自己昏厥的时候。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不过她转念一想,九竹不是这么冲动的人。 若雪抿了抿嘴。回道:“珞主事得知小姐是伤在岳华的剑下,硬是好一阵子都不肯搭理岳华,岳桦自个心里也难受,他估量着小姐这几日会来夏口,便在夏口等着,谁知等到的是已经昏厥的小姐,九竹一怒之下,就教训了他一顿!” 江梅闻言一怒,“糊涂!九竹平日里不是一个不分是非的人,怎么这次如此冲动!” 陈景彦见她生气了,怕她伤神,赶紧笑着安慰道:“你生的哪门子气?他们两个人没事比比武,不也挺好,难道九竹还真能伤了岳华不成?再说了,楼主大人若懂得爱惜自己的身子,九竹他们何必如此揪心难受?” 江梅想了想,那两人都是理智之人,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大差错,自己受伤在前,晕倒在后,也难怪九竹如此担心。 “岳华呢?他人在何处?”江梅接着问道,好歹还是有些担心。 说起这个,印心噗嗤一笑,“九竹大哥罚他给小姐熬药去了!”她一说完,其他几人也都笑了起来。 江梅闻言止不住摇头轻笑,看来两人也只是闹着玩玩而已。 这时,已经熬好药的岳华端着一碗药进了屋子,他抬头见到已经醒着江梅,两眼立即放光,“小姐,你终于醒啦!”岳华平日里性子爽朗,自从伤了江梅之后,他就无比自责,也连带着沉默寡言起来。这下见她醒了,心情顿时大好。 听到里屋的笑声后,九竹也跟在岳华身后进来了,既然迟早要骂,不如干干脆脆的进来受骂得了。他立在印心身后,乖乖的抿着嘴,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江梅也注意到了九竹,不过她还不想理会他,只是温和的看着岳华道:“你回去可是受了不少委屈?” 岳华把熬好的药放在案台上,一脸平静地回道:“没有!只是主事知道后,每天当我是透明人,阁中其他长辈和兄弟姐妹们都斥责了我几句而已。” “哈哈..都这样了还说不委屈?”江梅展颜一笑,“没事,有我给你做主呢!既然珞主事不理你,那你先跟着我好了,等他哪天舍不得就会来找我要你的!”说完她脑子里便想起了她的珞大哥双手负立,寒气逼人的模样,又是一阵好笑。 屋子里的人见她开心,也都跟着乐了起来。就连九竹也嘴角带笑。 “那你们两个比试了一番,可有胜负?”江梅边喝药,边一本正经地问道, 岳华和九竹闻言均是一愣,两人哪里是比武,那真是打架,就跟平日农户家里兄弟几个你打我我打你一样,不过更多的是九竹打岳华而已。岳华理亏除了防御几招,根本没动手。 不过江梅这么一问,倒是引发了众人遐想,他们一个是江梅身边一等一的高手,一个是倚云阁五大绝顶杀手之一。到底哪个的功夫更胜一筹? 江梅戏虐地瞅着九竹和岳华,九竹的功夫她心里是有数的,那晚岳华与慕白的交手也已经让她见识到了岳华的功力,就内功而言,岳华肯定不如九竹,但岳华剑术胜过九竹,而且他作为杀手,临场经验非常丰富,因而两人比起来谁输谁赢还真难说。 九竹直言道:“他功夫不如我,但是我打不过他!”九竹一点都不隐瞒,“他应敌经验比我丰富,能快、狠、准地制服对方!” 岳华利落地点了点头,但是并不出声。(未完待续) ps:下周有个不错的推荐,从今晚起一周箫和会加更。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困兽犹斗 “好吧,这么说,今日是九竹打赢了?”江梅若有所思道,那认真的模样让陈景彦忍俊不禁。 九竹立即无语地偏头不看她。 岳华继续点头,“不过他打我之后,我心里好受多了,主事生气但是不理我,我想九竹大哥便是帮主事教训我也是好的。”他一脸诚恳,倒让江梅有些内疚。 只是这时,江梅突然想起了沐箫和,立即抬头问道:“沐世子呢?” “世子跟裴相在一起,小姐晕倒之后,世子来过一次,他脸色很不好看。”陈景彦想起沐箫和看到晕倒的江梅的神情,完全可以用惨淡来形容,那眼神正是又怒又气还有后悔和心疼。 “哦。”江梅淡淡的应了一声,“他说了什么?” 景彦闻言从她脸上移开视线,偏头回道:“他神色很是疲惫,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我们好好照顾你,每天都要给他送消息。” 只是,江梅看陈景彦那神情,似乎有话隐瞒着她,遂道:“真的只是这样?”她说完扫视了屋里所有人一眼,想从他们脸上找出一丝痕迹,但是屋里没一个人看她。 陈景彦心里在琢磨着,要不要把沐箫和的吩咐告诉她,就他内心而言,他不想江梅再次以身涉险,可是江梅才是他的主子啊,他主子的脾气他是了解的,她既然来了夏口,必定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作为下属只能去协助她而不是阻止她。 陈景彦微微叹了一口气,低缓道:“世子不许小姐离开晓月楼一步!”然后低头不看她,等着江梅动怒吧! 不过他等了半天也不见江梅有丝毫不乐意,江梅反倒是认真在思索他刚刚的那句话。思忖片刻后,她立即开心道:“放心吧!世子的吩咐我一定不会违背的!” 她一说完,整屋子人都不相信。大家都有些目瞪口呆了,这真是他们的小姐吗,别人不知道,九竹和若雪是最清楚不过了,这一路上。她把世子的哪句话放在心上了。每次无一例外的都是江梅说服了沐箫和。这会子居然这么爽快的答应了。肯定不那么简单。若雪和九竹心里如是想。 她懒得理会众人的不可置信,只是嚷嚷道:“我饿了,你们准备了吃得没?” 这时立在一旁的印心笑着回道:“都预备下了。马上给小姐端过来!”说罢提裙敛步出去。 江梅吃过饭后,便在院子里歇息了一番,她奇怪的是自从醒来后,居然精神很好。随后上了晓月楼的二楼。把四周都巡视了一番。若雪一路跟着她,在她看来。江梅在环视四周,心情极为不错。 晓月楼建在城中最热闹的地方,既在中间的位置有是此处最高的建筑,因而视野极佳。从二楼望去,几乎可以看到夏口城的大貌。 江梅久久地看向洛山方向,洛山之东便是一望无垠的青龙湖。远远地都能看到湖上的碧波和小舟,那青龙湖中正是名动天下的晚晴楼。 “袁楷挟持了裴岩能做什么?裴岩那条命还不足以撼动裴蕴和沐箫和的平叛决心!如果让裴岩死在袁楷手下。倒还全了他个忠名,到底该如何是好呢?”江梅仔细地忖度着。 是夜,江梅便安排人将萧墨珩护送回往京城。萧墨珩走了后,她便盘算着怎么捉住袁楷,搞定裴岩了。 次日午后,夏口晓月楼的一间密室里,江梅摸着自己有些粗糙的脸,对着铜镜左瞧右瞧,笑眯眯道:“哎呀呀,景彦呀,你不愧是倚云阁易容第一人啊!我已经完全认不出自己来!” 边说边笑的江梅转过身子去看已经易好容的九竹和岳华,俨然看到两个带些胡人模样的人立在前边。 “你们两也都不像了,如果连我都认不出九竹来,那沐世子应该更不会起疑!”江梅极为满意道。 陈景彦仔细地看着自己的三个作品,他先瞧着九竹道:“九竹的头发还要再蓬松一点。”说着又踮着脚帮九竹弄起来。一脸默然的九竹似乎对自己变成什么模样一点都不关心。 景彦装扮好九竹后,再审视了一番岳华,得把他装扮得更像北人一点,于是说道:“岳华的肩还要再宽一点。”说罢正要给设法去给岳华修饰,江梅笑着止道:“不用啦,他再怎么变,裴府也没人认得他出来。” 景彦想了想也是,于是便停住了动作。他反倒偏过头观察起江梅来,此刻的江梅束发而冠,卓然而立,内着月白中衣,外披一件白色锦衫,身形削瘦却不孱弱,面庞白皙,容貌俊逸,再执一把玉箫在手,俨然是一翩翩佳公子。 景彦躬身笑道:“在下陈景彦,见过云公子!” 江梅边摸了摸景彦给她新作的一个肩部,满意道:“免礼,陈公子,本公子以后的装扮就交给你了!”她那昂然挺胸的架势,让站一旁的岳华欢笑不已,就连九竹也都轻笑地摇了摇头。 “既然都准备好了,那便出发吧!”江梅吩咐道,随即又对着九竹和岳华道:“岳华负责攻,九竹负责守,九竹你记住,不能轻易出手!” “明白!”二人齐声答道。 随后,陈景彦将三人从密道送出晓月楼,三人在一隐蔽之处出来后,便上了一辆马车朝洛山的方向驶去。 此刻洛山裴府门外,已经围了三圈士兵,黑压压的铁甲卫士,均神情肃穆地昂立在洛山脚下。 朝廷的部队在外围了好几日了,真是进不得退不得,好生为难。 裴蕴望着厚重的裴府大门,眉头皱得越来越深了,这时,裴蕴的副将夏纬从府门处向着裴蕴跑来,急急道:“大将军,袁楷让人传话出来,说是如果将军再进军,他就….”夏纬神色有些恐惧,想起刚刚府内传来的恶毒言语,一时不敢出口。 “他就怎么?”裴蕴端坐马上,冷冷道。 “就把太傅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然后扔出来…”夏纬越说,声音越小还有些发抖,实在难以想象袁楷的狠毒。 一旁的沐箫和闻言已经咬紧牙关,怒视裴府大门,狠狠道:“想不到袁楷英雄一世,在这临死之前还做小人之状!” 裴蕴怒极反笑,“哈哈….”笑中充满了讽刺和愤怒。(未完待续) ps:夏口局势,明日见分晓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不后悔 “我看他是死到临头,也不顾自己的妻儿了!”裴蕴愤愤道。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裴蕴的意思,要是袁楷敢这么做,那就休怪裴蕴对付他的儿子了,武陵的袁邵和京城的驸马袁盾都不在谋反行列,些许朝廷会看在他们未与袁楷同谋的份上,免他们的死罪,可是袁楷这么一来,那就休怪裴蕴狠心了! 沐箫和和裴蕴相视一眼,裴蕴眼中更多的是愤怒和狠厉,而沐箫和则是更多的无奈,他可是等着见裴岩最后一面,当年的事情还没问清楚呢,可眼下的局面却容不得他们继续踟蹰下去。 裴蕴思索了半刻,冷眸一转,似有一道寒光射出,面色清冷地吩咐道:“传我的令,让将士们举盾牌,攻破裴府大门!” “是!”底下的将士们气势如虎般地回道,随后,裴蕴剑锋一扬,众将士便高呼地朝着裴府的高墙和大门涌去,那一刻的豪情似乎是在向着胜利进发! 裴府的大堂内,就这裴岩摆宴的厅中。袁楷带着一帮卫士围着裴岩和裴芾,不过裴岩是坐着的,而裴芾是被绑着的。 袁楷瞧着这叔侄二人一眼,冷笑道:“我的太傅大人,看来你的侄子不怎么把你的命当回事啊!” “哼!”裴岩冷哼了一声,“他若真听了你的,才不是我裴氏的子孙!”纵然此刻已经是人家刀下鱼肉,但裴岩一代老将的风范丝毫不减。 一旁被卫士拽着的裴芾怒骂道:“袁楷,你拿着刀剑威逼一个病重的老人,你与畜生有什么区别,有种你冲我来,杀了我啊!” 裴芾怒极。满脸红胀,他打出生以来虽说不是出生入死,但也经过不少风浪,什么时候像今日这样受辱于袁楷,因而心中那种怨恨溢于言表。 袁楷倒似不介意裴芾的直言相骂,只是一脸讥笑道:“如果你的命值钱,我就拿你去威胁裴蕴了。可惜啊。恐怕裴蕴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袁楷这招真狠,不但鄙夷了裴芾一般,还挑拨他们族兄弟的关系。 裴芾也不是吃素的。不会那么容易被他激怒,“哈哈….你以为你这说就能离间我们了吗?我实话告诉你,我们就算分居两地,也永远是同宗血脉!” 裴家自从大桓南迁以来。就一直是望族,百年以来。世代兴荣。裴氏向来既掌中枢也有兵权,这在大桓的世家中无人能及。纵然袁楷把持荆襄多年,但因裴岩在夏口,他也动弹不得。 袁楷终于变色。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裴氏一直以来的傲慢。 “你以为我袁家倒了,你们裴氏能免吗?” 袁楷这句话却是实实在在地刺痛了裴岩的心。这一年来,他已经明显感觉到了朝廷削弱士族的势头了。高炽任江州刺史就让他颇为费神,以往但凡刺史一职多为世家大族担任。而如今这高炽虽说是曾为寻阳郡太守,智计出色,但是朝廷居然舍颜石虔而取高炽,真是让人意外啊! 冷眼旁观多年的裴岩也隐约的意识到,大桓的风向要变了….. 这时,厅外一侍卫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带着哭腔道:“将军,他们打进来啦!黑压压的一片铁甲卫士,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啊!”他边说着,那盔甲也应声而落。 “哈哈……袁楷,你的死期到了!”裴岩听闻这消息,有种大快人心的感觉。 袁楷也讥诮道:“可惜啊,我死了还要拉着太傅你陪葬啊!” 说罢一手拧起裴岩,裴岩被他一拖,从榻上摔了下来,嘴角已经出血。 裴芾一时急得不行,“叔父….”他使劲去挣脱身后士兵的束缚,可是无奈他被两个士兵架着,动弹不得。 “来人啊!把他们俩给我押出去!”袁楷冷冷吩咐道。 随后他身边的卫士把二人拖起,便随着袁楷朝厅外走去。袁楷走出厅外便是一个院子,穿过院子,走过台阶后,便到了裴府从上而下的长阶,长阶的尽头便是裴府的大门。 此刻他已经看到袁家兵已经退缩至长阶中间的一块平台周围,而底下则是一片片的裴军。 裴蕴和沐箫和见攻破大门后,也都跟着进了裴府。 裴蕴一抬头便看到了立在台阶上的袁楷以及裴岩和裴芾。 沐箫和一眼便看到了颓坐在台阶上的裴岩,此刻的裴岩已经完全像一个病弱的老头,那一头松发已经盖住了他的神色。沐箫和心中一痛,没想到大寿时仍神采奕奕的裴岩此刻竟然受辱于袁楷。他望着袁楷的眼神则多了几分怒意。 “住手!”裴蕴厉声喊道。说罢与沐箫和一道拾级而上,直到平台,与袁楷等人对峙。裴蕴看了看裴岩,眉头一皱,再瞅了瞅裴芾,见他眼神坚定,心中也放心不少。随后把视线收回来迎视袁楷。 而袁楷倒是一派轻松,因为裴岩和裴芾都在他手里,他觉得此刻他是掌握着主动权的。 “裴蕴,别来无恙啊!”袁楷望着裴蕴不咸不淡地打着招呼。 “是啊,昔日相见时,你我还是大桓的柱石,如今你却选择作了叛贼,时至今日,难道你不后悔吗?”裴蕴冷笑道。 “后悔?”袁楷大笑道,“哈哈…我袁楷从来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 他一改往日冷眼不语的习惯,看来人被逼到了绝境,心中积怨多年的情绪也都会爆发。 “我有今日,还不都是朝廷逼得吗?”袁楷恨恨说道,“朝廷怀疑我暗中让人刺伤九皇子,后来,又把殷鸿遇刺的事情栽赃到我头上。扬州、江州骂声一片,所有矛头指向我袁氏,我能奈何?” 袁楷终于吐出了憋在心中几月的怨气,他袁楷虽是一直傲视朝廷,但也不屑于做这种偷偷摸摸的勾当。他自认为在朝中多年,萧帝应该明白自己的为人,不应该让这些流言散布开来。 可惜啊,袁楷误会了一个问题,也没明白一件事。他误会了萧帝,这些谣言根本与萧帝无关,就算萧帝想制止,也制止不了。更可笑的是他为帅多年却依旧是一副军人脾气,自己居于建康上游,给朝中造成了多少压力。不管那些事是不是他做的,不管萧帝和朝中大臣知不知道他的为人,只要对朝廷有利,那就是也得是,不是也得是了。(未完待续) ps:今晚三更,袁楷已经穷途末路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惨痛真相(一) 裴蕴闻言一笑,这些事情他不是没有思考过,可是不管怎样,他袁楷确实嫌疑最大,不过这些都不是他反兵的借口,于是也驳道:“就算不是你做的,那你也犯不着出兵,还是你心里早有不臣之心?”裴蕴怒目一抬,一句质问直指袁楷。 袁楷面上不动声色,直视裴蕴,一字一句轻缓道:“裴蕴,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袁楷真不愧是高手,一语道破了朝中暗中涌动地那股潮流。就算士族之间争权夺利,但面对皇权伸张时,也能团结起来,一致维持着大族掌政的局面。可如今,倒是士族相争,皇族坐享渔翁之利。 裴蕴并不回他,只是凝视袁楷,他裴蕴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呢,只是如今的局势真的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能控制得了的。不过他转念一想,皇位之争越演越烈,这个平静地局面早已经不可能维持下去。一代士族衰落,必然有新族顶替,朝廷如果想削了士族的权,也没那么容易。如果自己占据了荆襄,那裴氏一族就会屹立不倒。 裴蕴选择不跟他理论,只是淡淡道:“束手就擒吧!困兽犹斗也是徒劳无功。” 袁楷见自己的计量打动不了裴蕴,便转向一直立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沐箫和。 “世子真是好风采啊!一把古琴便逼死了我一员大将,夺了我两座城池!”袁楷隐笑道。 “不敢当,许将军之死不在我而在将军你!”沐箫和冷冷回道。 “世子当年也曾受教于裴太傅,没想到太傅自己不怎么会打仗,教出来的学生倒是一等一的高手!”袁楷回视倚坐在石阶上的裴岩,再次讥讽道。 沐箫和见他言辞如此狠毒。简直就不想搭理他,冷瞧了他一眼,别过脸去。 袁楷的话如利剑刺在了裴岩心上,裴岩虽然一直征战东西,有胜有败,但是确实没有特别拿得出手的战绩,他之所以能身居高位。一来是裴氏百年的名声和地位。二来他曾跟随云仓舒四处出战,多少还是有些功劳的,云苍舒死后。他带的几名弟子也个个出色,因而获得了崇高的殊荣。 但是裴岩何其骄傲,不甘心屈于他人之下,对于惊才艳艳的云仓舒更是心有嫉妒。那种心理一直延伸到云凌波身上。 裴岩微微抬头,露出他那苍老又疲惫的面容。裴蕴仔细一看,见他脸色发黑,嘴角带血,惊道:“叔父。他把你怎么了?” 沐箫和闻言也回过头来去看裴岩,见到裴岩一副枯容,一心里陡然一沉。“太傅….”心知裴岩时日无多。 裴岩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二人不必担心。而是微微看了一眼袁楷,“老夫再怎么无用,也好过你做乱臣贼子,将大桓陷入动乱之境吧!” 沐箫和与裴蕴均是赞同地冷视袁楷。 只是,袁楷似乎听到了一个极为好笑的笑话般,居然一屁股随着裴岩坐在台阶上大笑不止。 袁楷拿着一把短剑,靠近裴岩,冷灰的眸子射出一道厉芒,道:“哈哈….谁都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唯独你裴岩没有。这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真是可笑至极!” 裴岩一眼斜视他,冷森森的目光让袁楷有一瞬的惧怕。 “老夫任由你为患荆州,看来是便宜你了!”裴岩语气冰冷。 “哈哈….我看你还在记恨我们兄弟二人当年从你手中夺了竟陵吧!”袁楷也毫不示弱。 沐箫和剑眉一抬,心里猛然一动,袁楷说的正是十四年前的那件事。 裴岩瞳孔一缩,咬了咬牙,瞅着他,没说话。 不料袁楷却是望着沐箫和,神情无比认真地说道:“沐世子,不妨亲口问问裴太傅,你的未婚妻一家是怎么死的?” 沐箫和嘴唇微抖,神情一怔,顿时将目光向裴岩投去。 裴岩身形一僵,目光如刀锋般朝袁楷射去,似一把保藏许久的刀,霎时间射出凌厉的光芒。 袁楷却是紧盯着他,丝毫没被裴岩那幽深的目光所吓到,反倒是越逼越紧, “回想起来,太傅可曾后悔亲手致自己的徒弟于死地,还连累自己的儿子早逝?”袁楷的话如冬日的凉风,冷飕飕地刮到了所有人的心间。 整个台阶上上下下几百人均愣住了,不知袁楷所言何意。 而唯独沐箫和一脸不可置信地瞧着裴岩,那眼中满是疑问和惊骇。只有裴蕴微微长叹了一口气,闭了闭眼,不想去看沐箫和也不想看裴岩。 裴岩恶狠狠地盯着袁楷,袁楷接了他最惨痛也最不愿提及的伤疤。突然,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瞬间双手掐住袁楷的脖子,从喉咙深处传来的一丝吼叫:“你去死吧!” 他一个垂死之人,哪里能比过袁楷,袁楷双手一把拉住他,使劲往后一推,就他推倒在地,一剑抵在裴岩的脖子处。 场上顿时大惊,裴蕴援救不及,而沐箫和依旧沉浸在刚刚的惊骇之中,没有醒过来。他见裴岩如此举动,似心中的隐秘被人刺探出的一种愤怒,沐箫和满眼是一种绝望的心痛。 裴蕴的兵将欲一拥而上,而袁楷的亲卫也毫不惧怕,一个个将袁楷和裴岩围在中间,不让裴军靠近一步。 正当众人均为裴岩捏一把汗时,突然一颗石子打到袁楷的手腕处,“啊…”袁楷痛呼一声,短剑掉落于地。这时一黑衣男子御风而来,一招即将裴岩身边的卫士驱走,独自控制了裴岩。 场上的人立马被这突来一幕给吓到,沐箫和也是一愣,一时众人均盯着黑衣人。 袁楷握住受伤的右腕,满脸痛骇,右腕经脉已断,根本使不出任何力气,他恶狠狠地盯着黑衣人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毁我一支手腕!” 他本以为黑衣人是裴岩的亲卫,可是见他只是冷冷地一手拧着裴岩,丝毫没有尊敬的架势。心里不免犹疑起来。 “哎呀呀…袁大将军呀,真是对不住了,本公子的人下手不知轻重,还望将军见谅啊!”台阶下方,一个带着些磁性的朗笑声传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惨痛真相(二) 沐箫和闻言一转身,便见一月白长衫的清瘦男子,风度翩翩地朝着平台上走来。后面还跟了一个青衫男子,看似也是他的护卫。 袁楷终于镇定了下来,对着来人愤怒道:“你又是何人?我与你从不相识,你为何为难于我!” 那白衫男子一脸淡笑,昂首道:“袁将军,在下云无痕,此番来夏口,不过是奉家主之命,来办一件差事而已!”男子语气悠然,丝毫未觉着自己已处在剑拔弩张当中。 袁楷和裴蕴均眯着眼打量他,二人均在思索他说的家主是何方神圣。裴蕴没有仔细打量云无痕,倒是将目光放在了他身后的青衣男子身上,见他脸庞宽阔,粗眉长须,一头蓬松的发丝散在身后,怎么看怎么像北方人打扮。 裴蕴与袁楷对视了一眼,心中均已经怀疑三人是北朝的人。 “阁下家主是何人?”裴蕴朗声问道。 “呵呵,家主名讳不便相告,在下只是来向袁将军和裴太傅讨要一件东西而已!”云无痕偏头看着裴岩笑道,只是那笑中却让人感觉到一股寒意。 “哦?老夫自问没欠别人什么东西?”袁楷冷视道。 “在下想替家主问问,十四年前的国玺去哪了?”云无痕盯着裴岩一字一句道,冷眸里一道寒光,似乎让人陷入深渊之中。 在场的众人无不惊骇,他居然是为十四年前的事而来。沐箫和本因袁楷那句话一直在旁默然不语,可一听云无痕也是为此事而来,心里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刚刚袁楷对裴岩的质问。 “哈哈….”袁楷怒笑不已,“阁下这话得问裴太傅了,当年的事便是太傅一手策划的!”他一脸事不关己。似乎很愿意把这蹚水越搅越浑。 沐箫和闻言眼中又是一痛,刚刚他一直忍着不问裴岩,袁楷三番两次直指他不说,可如今来了一个陌生人似乎也把矛头指向裴岩,沐箫和不得不认为,裴岩一定脱不了干系。 他满脸痛苦,声音有丝沙哑地问道:“太傅。当年云伯伯一家的事真与你有关吗?” 裴岩闻言一颤。从头到尾他都不敢看沐箫和一眼,不是他不敢承认,而是顾及兰英。毕竟兰英已经是他唯一的牵挂了,他对不起自己的儿子,可以要保住他儿子唯一的女儿啊。 可惜裴岩不明白的是,不管裴岩做了什么。这都与裴兰英无关,裴兰英虽是裴岩的孙女。可她是裴景声的女儿,沐箫和一定不会因此怪罪兰英。相反,正是裴岩这种迟疑,让他更加相信袁楷所说。更加寒心,为自己一直错信他而懊悔。 裴岩不答,倒是一旁的袁楷忍不住要替他作答了:“沐世子。当年云凌波私藏国玺的消息就是裴岩放出来的,之后襄阳之乱。他也没少参与,只是竟陵到了我袁氏手里,裴岩一直耿耿于怀,在他一直想夺回竟陵的时候,他儿子死了,他也就心灰意冷了。” 如今他自知自己毫无活路,所以也没什么顾忌,他死,还要拉个垫背的。 沐箫和闻言后已经呆立在一旁,久久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浑身散发出来一股孤独和落寞的气息,让一旁静视的云无痕有一丝心痛。 “那国玺呢?”云无痕挑眉看着裴岩问道,“难道太傅就准备一直不出声吗?”云无痕冷冷道。 “阁下是什么来路,这大桓国玺岂是你能张口要的!”裴蕴怒道。 “我家家主说,当年裴太傅可是允诺了的,可是到最后也一直没消息?”云无痕依旧只盯着裴岩,他要逼裴岩开口。 “胡说!我根本就没说过这样的话!”裴岩终于出声,只是说完,便气息不稳,咳嗽了起来。云无痕瞅了黑衣人一眼,那黑衣人立即用内力给他输了一股真气。 “没错,我当年确实有联络你的主子,让他来攻襄阳,可是从未说过把国玺交给他!”裴岩此话无异于承认自己策划当年谋害云凌波一家的事实。 沐箫和不怒反笑,他盯着裴岩,胸口一阵绞痛,他咬着牙,痛恨交加,“枉我沐箫和一直视你为恩师,原来你就是我一直要找的人,原来你就是当年谋害玥瑶一家的凶手!” 沐箫和一声声地质问着,自己不住地往后倒退了两步,挺拔的身子裹着一件月白袍子,在冷风中犹然悲寂。 裴岩终于抬起头,怔怔地望着沐箫和,方哑然道:“箫和,我并没想要害死他们,我本只是想逼他拿出国玺,谁知他宁死也不交出来!至于京中的事我就更插不了手了!” 裴岩对于当时云氏满门被斩也很无奈。他本只想拿到国玺,然后顺势而下,直取建康,夺得那个位子,夺回自己心爱的女人,可是最终天不遂人愿,他徒劳无成。再次想起当年的往事,裴岩满是沧桑的脸已经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欲念。 “胡说!云伯伯没有国玺,是你们陷害的,他又怎能交得出东西来呢?”沐箫和恨恨道。 云无痕也是一年冷漠地看着裴岩,想看他怎么回答。 结果裴岩的回答让众人更是惊讶,“当年国玺确实在他手里!” 云无痕冷眸一扫,“当年我家主子把云府翻遍了也没看到你说的国玺!” 沐箫和此刻才意识到云无痕的主子也是当年参与此事的人,一时转过身,怒目而视,道:“你家主子是谁,敢做就不敢当吗,说出来,哪日我沐箫和当面请教!” 沐箫和一向谦和温润,难得他挑战意味如此浓烈,刚刚云无痕与裴岩和袁楷的一番对话,已让沐箫和知道他是大燕的人,一想到云凌波当年是死在大燕的细作剑下,他更是怒不可赦,他看云无痕的眼神中满是隐忍的恨意。 云无痕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沐箫和浓浓的敌意,反倒是客气说道:“世子,两国交战死伤在所难免,云将军当年是死在战场上,我们虽立场不一致,但我也佩服云将军的英雄气概,哪怕被朝廷污蔑,也一定要为国守住一寸土地!”(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洛山之殇(一) 沐箫和见他对云凌波充满敬意,敌意也减弱了许多,何况见他年纪轻轻,当年的事他应该不可能参与的。不过他说云凌波是死在战场上,倒让他意外。 “你说云伯伯是死在战场上?他不是让间谍给杀害的吗?”沐箫和一脸期望地看着云无痕,期望他能给自己一个满意地答案。 “当年的襄阳确实间谍云集,可是云凌波确实是死在抗燕的战场上,只可惜,他寡不敌众,而且…”他瞅了袁楷和裴蕴一眼道,“而且援军迟迟不肯出兵,最后只得血洒疆场了!”云无痕的眸中射出的一道寒光,倒让裴蕴和袁楷有一丝颤意。 沐箫和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呢,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一直苦苦追寻的真相是如此惨烈和悲凉,云氏一家就是死在自己人手里。他颓然一笑,摇了摇头,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袁楷见状,心知沐箫和对裴家已经心灰意冷,于是更加火上加油道:“沐世子,没想到自己当年的未婚妻就死在裴氏手里吧!” 袁楷不提云玥瑶还好,一提云玥瑶,沐箫和已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恨意,他冷眸一抬,突然提剑往袁楷的方向刺去,“当年就是你们连连上书,不然她和长公主怎么会死?” 袁楷没想到他出剑极快,自己右手已经受伤,根本无力回防,袁楷身边的卫士呼救不及,沐箫和一剑便已经刺到了袁楷肩部。 袁楷的亲卫立即上前挡住沐箫和再一波的进攻,将袁楷护在了后面。沐箫和身边的无陵和东成,在沐箫和出招的那一刻也跟着投入了战斗。而裴蕴见裴岩在云无痕手里。则立即让将士冲上去,解救出裴芾,并与袁军拼打在一起。 九竹见场面混乱,立即护着江梅立在一旁,他们只是在旁冷观裴袁的斗争。 江梅看着沐箫和毫无防范的进攻,眼神充满心痛和担忧,他一心想为云家报仇。根本不去顾及自己的安危。不过幸好有东成一直在他旁边替他挡住各方的攻击,可是他越这样,江梅越心痛。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有些近乎疯狂的沐箫和,是啊,他今日一下子知道了所有的真相,才发现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也难怪他如此悲愤。 袁楷到底受了重伤,再加上寡不敌众。很快就败下阵来,最后袁军只剩他一个颓坐在地上,喘气不息。 “袁楷,你也有今日。想想你昔日的嚣张跋扈、目无下尘,今日也是你的报应!”裴蕴面无表情地说道。 “哈哈…”袁楷一边用左手撑在地上,一边怒笑道。“我说裴蕴,你的好日子也长久不了!” 裴蕴并不被他所激。傲然道:“不管我裴蕴还能在朝中多久,我自问从未做过对不起大桓的事,再说了,你我相争多年,至少现在站着的是我,而倒下的是你!” 袁楷看不惯他如此嚣张,他瞅了一眼沐箫和,再次出言激道:“沐箫和,当年云府阖家罹难,他裴蕴不但坐视不管,可是只救出了他的女儿,让云家上下几百口人生死火海!” 裴蕴闻言已经怒极,再也无法纵容袁楷,怒道:“来人,给我拿下他!”夏纬立即叫上两名亲卫准备将袁楷绑起来。 谁料袁楷短剑一挥,他脖子处鲜血立即如泉涌,一会便流遍了全身,而袁楷坚持身子不倒,怒目直视裴蕴,死死不肯闭眼,只是一句低不可闻地话从他口中飘出,“裴蕴,我在阴朝地府等着你…..”说着,身子渐渐向旁边倒去。 裴蕴瞳孔一缩,嘴角微微讥笑。 然而,众人浑然不知的是,此刻,阶下有一位掩装的身影,咬着牙,手紧紧握住刀剑,任痛恨的泪水决堤….. 江梅依旧冷漠地瞧着场上,直到看着袁楷一剑自刎,慢慢倒下,她嘴角才有一丝微不可闻的叹息,虎踞荆襄的一代名将就此人亡气息,尽管他名声不佳,至少他在荆襄这十几年,大燕寸土未得。也算是一件功劳吧! 不过比起袁楷,更为可气的应该是徒有虚名的裴岩。江梅淡眉冷视他,今日她不但要让他身败名裂也要让他死不瞑目。 云无痕走向前,轻笑道,“没想到一代名将就此撒手人寰,才真是让人惋惜啊!“说罢他转身看着一脸漠然的沐箫和,说道:“沐世子,我们做一个交易如何?” 沐箫和闻言,偏过头看着云无痕,语气萧然:“我想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交易可做!” “当然有,你用裴兰英威胁他,让他说出国玺的下落,我则帮你问出,是谁害死了云玥瑶?”云无痕抬眉说道,嘴角丝丝上翘。 沐箫和闻言只是默然,他根本不理会云无痕,只是呆呆地立在一旁,目空一切地看着前方。要他拿兰英威胁裴岩,他想都没想过,更不可能那么做,兰英虽是裴岩的孙女,可她更是景声叔叔的女儿,景声叔叔与父亲和云伯伯都情同手足,单就这一点就不可能牵连兰英。 不过,他确实很想知道京城的云家为何一夜被火烧毁。 云无痕当然知道沐箫和不会答应他,他只是为自己逼问裴岩找到一个借口而已。 云无痕一步一步朝着裴岩走去,最后也随他一道坐在石阶上,在他耳边用裴蕴和沐箫和都听不到的身量说道:“裴太傅,我想你应该知道当年是谁指使大臣联名上书吧?” 裴岩略有些呆滞的目光忽然闪了光,他直视云无痕,低声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云无痕洒笑:“不告我可以啊,你告诉他就可以了!”江梅一指指向沐箫和。 裴岩瞅了一眼沐箫和,又回过头来看着云无痕,道:“我不告诉他,是不想他有闪失,襄阳的云府确实因我而起。但是京城凌波的家眷被抄斩确实不是我的意思,另有他人在后面推波助澜。我也无可奈何。如果让箫和知道,难保他的安全。” 云无痕闻言,心中一软,至少此刻裴岩确实是为沐箫和在着想,他到底还有点良心。(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洛山之殇(二) 裴蕴见二人一直低声言语,为了不让众将士觉得裴岩与大燕细作有过密举动,于是打断道:“云公子,袁楷已死,国玺之事休要再提,我叔父没有任何理由藏着国玺,要是他有,早就呈送天子了!” 裴蕴说的是事实,云无痕心里也理解,可是他要问的是何人促使了长公主一家自杀? 云无痕根本不搭理裴蕴,只是示意黑衣侍卫给裴岩一点颜色。侍卫领命便悄无痕迹地在裴岩身后一击,裴岩瞬间胸口胀痛,苦不堪言。 裴蕴和裴芾见状,立即喝道:“你住手!他已经是一个垂死之人了,为何苦苦相逼?” 云无痕看不看二人一眼,只是依旧在裴岩耳边阴森森地笑道:“如果…..我用林太妃的命威胁你呢?” 裴岩闻言瞪大眼睛,一脸惊恐和不可置信地瞅着云无痕。 裴蕴和沐箫和见到裴岩的神色,心中惊骇不已,从二人进门到刚刚,裴岩自始至终都只是愤怒和冷漠。而现在裴岩露出这样有些近乎绝望的神情,真是让二人匪夷所思。 裴蕴和裴芾又出声道:“叔父…..” 裴岩并未回应他们,只是凄惨地看着云无痕,他实在没想到,这么多年的事情居然有人知道,他之所以一直苟活到现在,就是因为她还活着,两人虽然十几年没有见面,就算见面了也没有什么话说,可是毕竟几十年的相识甚至相知,已经让他觉得守望是一种习惯。 裴岩从没想到在他临死之前,还有人有本事在他最脆弱的地方攻击他。 云无痕从他的眼神已经知道这才是裴岩的软肋,真正的软肋。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与北鹤无冤无仇。他为何逼我至此?”裴岩绝望道,裴岩从云无痕向他质要国玺,就知道他是北鹤派来的人,看来北鹤依旧一直关注着荆襄的一举一动,想必不久之后就会率兵南下吧! “很简单,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云无痕淡淡说道。 裴岩闻言有丝疑惑,北鹤派来的人。为何苦苦揪住这件事不放。难道他们利用这件事,再次让大桓朝局动乱? 如果告诉了他,那沐箫和一定有危险。如果不说,那栖鸾命将不保。裴岩仔细权衡,相比之下,恐怕他还是不想自己的旧爱受到伤害吧。林栖鸾是他第一个爱上的女人也是他第一个女人,更是他一直想要得到而得不到的女人。她就是裴岩的梦。裴岩想起自己与她仅有的一段美丽时光。脸上就露出了隐隐的微笑。 最后裴岩干枯的嘴唇微微一动,在云无痕耳边说出了一个名字,说完他渐渐撑起身子,身形有些佝偻地站了起来。裴芾想过去扶,却被黑衣侍卫冷冷一道目光给止住了。 裴岩起身后,怔怔地看着沐箫和。艰难地迈着步子,一步步靠近他。一口喘着气,说道:“箫和,不要再追究云家的事了,人都死了,再追究下去,伤害的是你自己,还有….” 裴岩终究气息不稳,咳了几声,又接着道:“我知道你恨我,也不可能原谅我,但是英儿跟这一切都无关,箫和,你父亲曾与我有书信来往,希望我将兰英许配给你,婚约已定,希望你不要反悔….我…..恳求你好好待她….” 要说这个世界上,裴岩还有什么留恋,一个是林太妃,另一个便是裴兰英。可惜,哪怕是袁楷冲进来威胁他的那一刻,他都从来没有一刻害怕。 可如今到临死关头,居然跳出一个云无痕,让他将自己最挂念的人陷入险地。如果说之前他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所作所为,可是现在他真正地开始后悔当初所为,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裴岩一直恳切地看着沐箫和,很想要他一个承诺。可是久久地,他的眼神已经渐渐模糊了,也等不到沐箫和的只言片语。 沐箫和咬着牙,闭着眼,苦不堪言,眼前的裴岩可是害死了他小玥瑶一家的罪魁祸首,让他怎么原谅,让他怎么开口答应他的请求! 可是…..可是沐箫和何尝不知道这门婚事是他父亲为他定下的,恐怕是父亲见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孤身,再考虑到当年与裴景声的兄弟之宜,便圆了他们当年英武三杰结为亲家的愿望。 江梅一直定定地看着他,见他神情如此痛苦,心里不免心疼起来,江梅忽然有丝苦笑,她知道沐箫和是个信守承诺的君子,所以他一定不会因此抛弃裴兰英,甚至,不会把这件事迁怒到裴兰英身上。 裴岩视线终于已经模糊,最后身形颤抖,缓缓朝后方倒去。裴芾和裴蕴一惊,立即扑过去接住他的身子。 “叔父….” “叔父….” 裴岩目光已经渐渐暗淡无光,可不管怎么样,他却一直瞧着沐箫和,他在等待沐箫和的承诺。 最终,沐箫和眼角溢出一行清泪,嘴唇一抽,朝着他点了点头….. 就在这一刻,裴岩瞳孔一软,顿时无光,干唇微张,呼吸全无,只是仔细一看,他的嘴角似带着微微笑意。 裴氏兄弟终于意识到裴岩已经死去了。 “叔父……”裴芾扑在他身上放声大哭。 无论裴芾如何呼唤,裴岩再也睁不开眼来瞧一瞧这居住了几十年的洛山坞堡。 裴芾因从小就被裴岩抚养,二人平日感情比普通父子无差。此刻的裴芾已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裴蕴到底身为宰相,如今又是平西大将军,神色哀痛,倒是还不至于恸哭。 江梅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于是示意岳华和九竹准备离去。 不过场上伏在地上大哭的裴芾此刻却抬头厉声道:“抓住他们三个,给太傅报仇!不要让燕贼跑了!” 众将见裴芾要他们为裴岩报仇,心中有些犹疑,毕竟刚刚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听在耳朵里,裴岩就是十四年前害死云凌波一家的凶手,也正是十四年的那场灾难让大桓失了襄阳,因而他们内心对裴岩已经有了鄙夷的想法。 可是一听云无痕三人是燕贼,众将士顿时眼冒恨意,一个个扬起刀剑,就准备上前围攻。 “慢着!”裴蕴高声制止道, 裴蕴瞅着云无痕,眸光一沉,吩咐道:“放他们走!” 夏纬等将士一脸不情愿道:“将军….” “我们现在还不能跟大燕交战,放他们走!”裴蕴恨恨道。 云无痕一脸轻笑,世间最过瘾的事情就是看着敌人拿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飘然离去,那绝对叫一个痛快! 云无痕最后瞟了一眼沐箫和,甩一甩衣袖,带着两名侍卫扬长而去。 云无痕走后不久,沐箫和也悄然转身,缓缓走下台阶,面无表情地离开了裴府。 只是云无痕没注意的是,此刻,有一个身影悄悄地跟在了她身后….. 江梅三人离开洛山后,选择了一条极为隐蔽的路径回到了晓月楼,然而尽管如此,还是有人跟踪到了她。 江梅三人一踏入楼内,便悄声入了里房去卸妆去了。江梅一边把那假肩卸了下来,一边将自己的人皮面具扯了下来。另一旁,九竹与岳华也将那极为不舒服的装扮给去除个干净。 正当江梅松了一口气,伸手擒了个杯子准备喝口水时,身后一个冰冷的声音让她打了个冷颤。 “原来你是北鹤的人!” 江梅心下一惊,回头一看,却见满脸泪痕的华缨眸光狠厉地盯着自己。原本除掉袁楷、让裴岩身败名裂的高兴劲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梅如泄气地皮球般,看着她皮笑肉不笑。而这时,九竹与岳华也盯着她,眼中有那么一丝防备。 “今天的事你都看到了?”江梅一肚子无奈只得憋着,累极的她,索性倚着塌,坐了下来。 “我回来后,你便让若雪盯着我,是怕我去坏了你的好事是吗?”即便知道她是北鹤的人,华缨也不惧她,反倒是一步步走了过去,眼中的气息已经完全是看着仇人的味道。 江梅盘着腿,坐着,不禁苦笑,自江梅攻下鲁山后,华缨便从襄阳直接回了夏口,自那后,江梅一直让若雪跟着她,以防她私自去裴府,今日骗她让她在晓月楼待着,完全是出于对华缨的安全着想,一旦华缨现身洛山,那么她的身份极容易暴露,既然幕后黑手还没出来,那么华缨还有危险。 看来这丫头是瞒过了若雪,私自悄悄地去了洛山,不过好在她并未现身,否则就麻烦了。 江梅苦心绕开她,全是为了华缨着想,哪里知道这丫头全然误会了自己呢。可是要让她解释,她似乎无从解释。 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江梅心里这么盘算着。 “江梅,你实话告诉我,你来大桓就是为了扰乱我大桓朝堂,好协助大燕南下是吗?”华缨一步步迫近,厉声质问道, 九竹眉头微蹙,不自觉地挪开步子,时刻警惕华缨动手。 江梅看着华缨,倒觉得有丝好笑,她双手搭在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自己的膝盖。 “华缨,大桓的士族害死了你全家,难道你不恨他们了么?”江梅眼神一勾,望着她,淡淡问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想回京 试探!只是不知道这种试探是对华缨还是对自己? 华缨听了这话,内心的苦楚又如翻江倒海般袭来,她咬了咬发紫的唇,别过脸去,不看江梅。她知道整个真相后,怎么不恨,恨得她差点咬碎了牙齿,正是如此,她才有胆量跟着云无痕出来了,她一个女儿家,哪里管得了国家大事,只要能为云家报仇,她便不怕认识了这外邦夷人。 其实,直到此刻,华缨的心里都是纠结的,也是复杂的,如果她与江梅结盟,倒是可以帮她负了仇,可她是大桓的子民,哪里又做得出来这等事,可是若要靠她自己,她是没那能力扳倒那些害死自己全家的士族。她到底该怎么做,她到底要做什么。华缨苦思不得其解,那俏脸还时不时红一阵白一阵。 江梅将华缨极其丰富的神色变化收入了眼底,她无奈地笑了笑,这丫头当真是思绪简单。 华缨思忖了半晌后,终于回过神来,似打定主意般,看着江梅,逐字逐句道:“江姑娘,你要做什么,我可以不管,我保证不把你的身份说出去,可是你答应我一件事!” “哦,不对,两件!”华缨汪汪大眼一转,补充道, 江梅正要开口,听了这话,顿时忍不住居然笑了出来。 “哈哈…华缨姑娘,真的想清楚了…..”江梅看着她,含笑问道, 华缨抿了抿嘴,点了点头,“想清楚了。” 江梅哼笑一声,望着她,眼中的笑意渐渐散去。只余一丝冰冷,“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你灭口!” 华缨见她神色严肃起来,眸光也也不自觉冷了半分,“你不会!” “哦?”江梅唇角一勾, “沐世子知道我在你手里,倘若我死了,你如何交待?”华缨也不是无谋之辈。如果云无痕不是江梅。那么她便与云无痕做交易,云无痕一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如果云无痕就是江梅的话。那么沐世子就是她的挡箭牌。 江梅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她思忖了半刻,终于问道:“你让我答应你什么事?” “告诉我,裴岩说的那个人是谁?”华缨眼中射出层层寒光。 江梅瞳孔一缩,眸光一沉。刚刚裴岩从喉咙深处挤出的两个字又在她脑海中回荡,那个声音正如一把尖刀将那个名字刻在了她的心上。 江梅沉默了半晌后,眼中的寒意渐渐散去,她垂了垂眼皮。淡淡道:“这个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你的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你!”华缨眼睁得圆圆的,怒气横生。 江梅不想跟她啰嗦。便直截了当道:“华缨姑娘,看来你是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吧。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如果你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你到底还在意沐箫和的性命吧!” 江梅说出这话时,已经是*裸地威胁了, 华缨嘴唇一抿,才知她早已是人家的刀上鱼肉了,今日跟踪而来,不过是想要个名字而已,她哪里明白,江梅正是不想她有危险,才不能把那个名字告诉她。 江梅见华缨已在沉思,估计她也在掂量自己的话了,遂又道:“华缨姑娘,我无意害你,至于我是谁,他日你定会知道,今日之事,希望你不要和任何人说起,否则休怪我无情!” 华缨愤愤地瞪了她两眼,转身,准备离去。 “慢着!”江梅又喊住她,吩咐道:“你留在晓月楼,哪都不要去,好歹我帮你报了云家的仇了,出了这个门,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几日乖乖跟我回京城!” 江梅说完,朝九竹使了个眼色,九竹便把她带下去了,随后,江梅依旧安排若雪盯着她,自己则盘算起荆州收尾的事了。 果不其然,袁楷自刎的消息传出去后,荆州其他袁氏势力均望旗而糜,纷纷呈书表示归顺朝廷。 为了安抚荆州降将,处置被俘的袁桢父子,裴蕴又费了好几天精神,不过幸好有谢旷和谢廷林在一旁协助,他们对荆州事务较为熟悉,因而很快也处置妥当。只可惜江州的高炽已经传来消息称袁桢已经在地牢病死。于是裴蕴便把被俘的袁氏诸兄弟及妻儿等派人押送至京。 但袁楷的几名亲将,在潘常在的带领下也都刎颈自杀,裴蕴莫不叹然。荆州之乱至此平息。 此刻一众将领均着便装在夏口的酒楼里痛饮庆贺。而沐箫和自那日之后,一连三日均在酒楼买醉,几乎每天都喝得不省人事。幸好有无陵、印心和东成在旁服侍,因而也没出什么差错。 此时他又与凌恒、谢廷林、郝战威、褚玉堂、夏纬、徐亮等一众军将在酒楼喝酒。 这场平西之役,让大桓子民记住了两个人,一个是江州刺史高炽,他一来不战而屈人之兵,活捉袁桢,二来派兵偷袭巴陵,切断袁楷的粮道,两次均是以少胜多,可为用兵如神。 而第二人便是沐箫和了,沐箫和先是一计空城一把古琴,逼退许孝元,拿下江夏,再而顺流而下夺取鲁山和蛇山,为夏口之役的胜利建立了功勋。因而沐箫和也得到了一众军将的拜服。 “没想到世子既能高居朝堂,也能布阵行兵,真是文武双全啊!”郝战威边喝酒边赞道。 “世子一计空城,不输孔明啊!”徐亮也叹道。 沐箫和知晓众人之心意,只是满面轻笑地回敬大家,将内心的苦涩尽荡涤在浓烈的冷酒之。 只是某个人却是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这里。 沐箫和身后响起了一个清亮的声音,“世子,早啊!” 本是一脸笑意地沐箫和闻声转过头去,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整个脸色沉了下来,像看到一个极不想看到的人一样。 他怒视江梅半晌,最后才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你就这么把我的话当儿戏吗?” 他从来没想到这个世界上会有第二个人如当年的云玥瑶一样,他要她做什么,她就偏偏不做,每次都是惹得他又气又怜。 江梅一脸认真地回道:“没有啊,小梅根本没有违背世子的吩咐啊,世子只是说不能离开晓月楼一步,但是小梅已经离开了一里了。”说完一脸无辜地望着沐箫和,那可怜的模样,还真让沐箫和哭笑不得。 沐箫和被她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本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永远别跟萧墨琤讲道理,如今发现还有个江梅,也难怪萧墨琤喜欢她,原来是惺惺相惜啊,奇怪的是,想到这个词的时候,沐箫和发觉自己居然有一丝醋意,看着江梅的脸也微微红了些。为了不让她看出异样,他转身过去,接着与众将喝酒,不理会她。 江梅见他生气了,也不着急,依旧一派潇洒地走了过去,坐在众将身边,极为熟络道:“小梅以茶代酒,贺各位将军平定叛乱,又立战功!”说罢仰头喝完一杯茶。 席上众人只有凌恒见过江梅,其他人均是初次相见,就连谢廷林也是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哎呀呀,原来是名动天下的江神医,廷林今日能见到姑娘,着实开心!”谢廷林也雅然道,说罢回敬一杯。 众人此刻才知道江梅是何许人也,虽说一直行于军旅之中,但妙手神医的名号还是听过的。于是纷纷举杯向江梅敬酒。 不过在沐箫和严厉眼神的威慑下,江梅只得用清水回应。 席上众将军也都和江梅一起喝得不亦乐乎。唯独沐箫和一脸淡笑地看着他们言笑欢乐,而自己一个劲的灌酒,喝着喝着已经微醉了。 众将早已听说沐世子已经连醉三日,纷纷劝阻,让他注意身子,可是他心中的痛苦岂是旁人能知晓的,那日在场的夏纬和谢廷林是约莫知晓他的心境,可是其他将军都有些不明所以。 最后江梅淡淡的扫了一眼众位将军,起唇道:“各位将军,谢大人,你们先行回去吧,世子这边江梅会照顾好,好歹我是一名大夫,不会让世子有事的。” 众人闻言,也觉得妥当,于是纷纷告别,而沐箫和还一脸笑意地一个个回敬,等大家纷纷离去后,他已经浑然不知身处何处了。 他越喝,心里却越苦,自己追寻了十四年的答案终于得以揭晓,但真相的背后却是又一轮痛苦的袭来,奉若恩师的人居然是谋害自己未婚妻一家的凶手,奋力报国的将军最后惨遭朝廷猜忌而死,一代英豪在两国勾结陷害下苍然陨落,一座赫赫威名的将军府在众臣的口诛笔伐下被连根拔起。到底忠义还在?公道何在?正义何在? 不是说酒能解忧吗……..为何愁更愁呢…….. 江梅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不停地一杯一杯下肚,而一旁的印心已经眼眶带泪,心里着急得不得了,她不明白仗打赢了,世子怎么会越来越不高兴呢?可是江梅不动声色,谁都不敢出声。 江梅此刻才真正意识到,沐箫和是自始至终唯一一个一心一意把追查当年的国玺案当做自己使命的人,当他知晓真相后,他已被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以及那种一切都水落石出后的孤寂所淹没。(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卿心交付 到后来,沐箫和已经是一坛一坛再灌,而此时的印心已经跪在了沐箫和身边,抽泣道:“世子,您别喝了,喝多了伤身…..” 沐箫和闻音瞅了她一眼,喃喃地苦笑道:“别催我,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回京城…..” 他无厘头的一句话,听得众人有些莫名。是的,沐箫和不想回去,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裴兰英,说不在意是假的,怎么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呢?兰英还盼望着自己能让江梅治好裴岩呢,可是回去难道跟她讲,“你阿翁就是当年害死我未婚妻一族的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他,些许现在我正与我的玥瑶双宿双飞呢?” 沐箫和突然胸中一股恶心袭来,他立即颤颤巍巍地起身,无陵和印心赶忙去扶住他,他不理二人的帮持,径自跑至窗边呕吐了起来。 吐完之后,心里舒坦了不少,渐渐地他就靠着窗边,沉睡了过去。 江梅见状心中痛楚袭来,叹了一口气道:“把世子带回晓月楼。” 随着她一声吩咐,无陵和东成立即把他扛到了江梅的马车上,众人便一路回到了夏口的晓月楼。 进门后,众人见江梅带回了一个醉醺醺地世子,均是诧异不已。不过见江梅脸色沉冷,大家均不做声。 江梅吩咐若雪给他喝了一碗安神药后,就放任沐箫和沉睡起来。 印心因坚持要在屋内守着,江梅便由她,看着沐箫和微微带笑的睡容,心里更是难受,于是转身离去。 只是一个声音让她浑身一颤。 “玥儿……”沐箫和口中喃喃地呼道, 走至门口的江梅一颗痛心的眼泪滑过脸庞,她最终轻轻擦拭掉,头也不回地阔步离开。 次日清晨,沐箫和的院中立着一个想进去却又不敢进去的身影。 华缨俏着身子往里头探了探,最终还是止住了脚步,在院子里发呆起来。 “你还不准备面对他么?”江梅从门口走了进来。正看到华缨在院里踟蹰。 华缨闻声瞥了她一眼。却是傲着身子不回答她。 江梅信步走近,双手负在身后,昂着头道:“华缨。怎么着,你现在应该感谢我吧,感谢我给你报了杀父之仇!” 华缨水水的眼神投了过去,似乎还真是她帮的忙。否则袁楷和裴岩哪里这么快死掉,更何况。现在整个夏口城都知道裴岩是当年害死了云凌波。现在裴岩已是臭名昭著,这么一来,华缨觉得心里痛快得很,所以想着想着。便认可了江梅的话。 不过就算华缨不讨厌她,也不代表她会亲近她,毕竟她三番两次威胁自己。所以华缨抬眉。看过去,道:“我确实该谢谢你。但你也别指望我做什么!” 江梅笑哼了一声,无奈地摇摇头,这丫头,真是败给她了。 江梅见华缨眼神时不时飘向屋内,原本清和的眸光闪出一丝哀伤的光芒,她不住地叹了口气,试探道:“华缨,云家这个大仇也算报了,你是不是也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着想一下,你对沐世子真的没感觉吗?” 江梅抬头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心里却是暗道:傻丫头,只要你喜欢她,我就想办法让你嫁给他。 华缨眸光一暗,顿时胸口如堵了一块大石头般难受,眼角似又有泪珠闪闪。 “我……可他马上要娶….裴兰英了…..”华缨说出这话,心思已经昭然若揭。 江梅苍然一笑,走至她身边,轻声道,“云家与沐家有婚约,只要他知道你还活着,他断然放弃裴兰英也会娶你!” 她哪里舍得华缨给人去做妾,哪怕是牺牲掉裴兰英,她也在所不辞。江梅是个护短的人,她舍不得自己在乎的人受一点委屈。 可华缨不怎么想。 华缨连连摇头,低声泣道:“不,不,景声叔叔是为了我父亲而死,我怎能这样对兰英,虽然….虽然裴岩是个无耻之徒,可这是我父亲他们三兄弟的事,我不会牵连到兰英身上……” 哎,华缨到底是个心善的人,江梅心里又有些欣慰。 “那你可愿与她共侍一夫?”江梅继续问道, 一说到这,华缨已经满脸通红,“我……”华缨低着头,白色的面纱轻轻颤着,昭示了主人的羞涩。 江梅见状,哑然失笑,既然知道她还活着,那么江梅觉得自己有义务要给她找个好婆家。 只是想着想着,江梅不禁皱起了眉头,她可不愿华缨去给沐箫和做妾,就算让华缨嫁给他,也是与裴兰英并嫡。可是…华缨如今这身份,该怎么办呢?江梅也发愁起来。 沐箫和一出门看到的就是江梅仰头寻思、华缨低头羞涩的情景。不过,他看到华缨的时候,心里还是抽动了一下。 好在江梅预先让他喝了药汤的缘故,他完全感觉不到头疼或酸胀,而他自己也似乎忘了醉酒的情景,一大早精神颇佳。 “华缨……”沐箫和温和的声音在二人身侧响起。 华缨本就在想他,这会听人喊她,抬头一看,是沐箫和,顿时脸上又红得跟什么似的, “世子…..”华缨忙低头招呼了一声。 “这些天…..”沐箫和正想问问她干嘛去了。 不料江梅抢话道:“她一直在晓月楼歇着,世子,华缨姑娘有话要跟世子说,江梅就不打扰了,再者,袁氏落败,荆州大局如何布防,恐怕世子还是得操心些!” 江梅撂下一句话,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华缨,便施施然走了。她的话意思很明显,沐箫和不能再堕落下去了,不能忘了他们干嘛来了。 沐箫和望了一眼江梅远去的背影,又将目光落在华缨身上,脑子里又想起那日在洛山的情形, “那天….” “那天的事我都知道了….” 华缨知道他问什么,便直接回道。说着,她眼中有浮起了丝丝痛恨的清辉,“只是便宜裴岩了!” 一提起裴岩,沐箫和的目光又黯淡了几分,他长叹了一口气,到底他该怎么面对兰英呢?想要一点顾忌都没是不可能的,沐箫和想到这,不免又记挂起华缨的身份来。 现在他已经没什么好顾忌的了,遂走近华缨,认真地看着她,问道:“华缨,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云府什么人?” 华缨仰起头,噙着泪,看着他,嘴唇不住地颤抖,可依旧说不出半个字,自己这么多年一肚子苦水又如何同他说起,遂想着想着,泪水更是止不住地留下了,只得掩面跑了出去。 “华缨……” 沐箫和百思不得其解,华缨到底在隐瞒什么?她会不会是自己的玥瑶妹妹…. 沐箫和心中不止一次生起这样的念头,他的玥瑶妹妹不会骑马,可华缨会,他的玥瑶妹妹是个骄阳似火的性格,可华缨不是….. 如果说让他想象玥瑶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沐箫和是绝对想象不出来的。是因为玥瑶长大后变了呢,还是她根本就不是玥瑶。如果她不是玥瑶,她又是谁呢?任沐箫和一个人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他想起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便只得前往洛山的裴府了,临走前,他不忘跟江梅告辞,江梅见他已经恢复了往日沐世子温润高雅的神采,心里也放心下来,只是私下嘱咐印心和东成,一定小心照料。 当沐箫和赶往裴府时,裴蕴正在府内与刘机、燕绥等讨论荆州事宜。 这时厅外进来一个侍卫说道:“裴相,沐世子来了!” 裴蕴闻言一抬头,便看到了正从外阶走进来的沐箫和,见他一脸清淡的微笑,神情与那日围攻洛山也大有不同,裴蕴心中有一丝欣喜。连忙起身绕过案台,走了下去。 “裴相这几日辛苦了!”沐箫和歉意道,他见刘机和燕绥在屋内,三人也相互见礼。 裴蕴见他恢复了往日的风采,瞧他这神情,似乎不再计较那日的事,于是也笑道:“分内之事而已,世子,你来得正好,有几件事正想跟你商量商量!” “箫和也希望为裴相分忧!”沐箫和轻笑道,丝毫看不出他有任何介怀。 裴蕴更是心喜,于是拉着他坐下,旁边的侍卫立即给沐箫和满上茶酒。 裴蕴坐下后,便扫了一眼厅内,示意大家退下,刘机和燕绥会意,便立即带着旁边的侍卫退了出去。于是厅中只剩裴蕴和沐箫和。 “世子,不瞒你说,老夫正为几件事发愁呢,希望听听世子的想法。”裴蕴面带忧色对着箫和说道。 “裴相可是为各地守将的分配伤神?”箫和问道。 裴蕴点了点头,“正是,荆州南部各郡中,长沙郡和巴陵城已经被江州的上官贤和泰初所占领,恐怕我们已经无法染指;老夫准备让刘将军前去江陵,让夏纬接手武陵郡,其他几郡也均有合适人选,但是最头疼的是竟陵和江夏,这两处处于夏口上游,尤为重要,世子,你可有建议?” 箫和微微沉思了一会,说道:“江夏已经有连城安将军在把守,只是竟陵确实有些棘手。” 裴蕴一听,神色有些惊讶,“竟陵不是世子派人拿下的吗?”(未完待续) ps:继续求自动订阅 第一百二十九章 平定荆襄(一) 沐箫和有丝苦笑,这事他一时跟裴蕴也有些说不清楚,沐箫和自己也是颇为纳闷,竟陵的事情均由江梅处理,到底竟陵现在是怎么情况,他也不清楚。不过江梅怎么着也是萧墨琤的人,可是依裴蕴的想法,那竟陵一定得安排自己的心腹。所以这个事确实有些棘手。 “裴相,实不相瞒,竟陵并不在我手里,我夺江夏时,已经有几路人马乘机出兵竟陵,我曾让江梅去过竟陵,她说竟陵已由义阳郡的一位叫飞廉的将军占领。我建议让凌恒前往竟陵,毕竟他对竟陵最为熟悉。”沐箫和回道,心里却也忖度着,虽说裴蕴目前站在九皇子这边,可是他毕竟手握大权,所以萧墨琤也不可能完全信任他,因而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全部掌控荆襄。 裴蕴心中一沉,已经隐约觉得竟陵和江夏不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整个荆州最重要的军事据点有三个,即夏口、竟陵和江陵。自己势必要把三处都夺在手,可是手中缺乏良将是他最大的弱势。不过眼下这局势,就算有将可调,也没有任何理由攻打竟陵和江夏。 不过好在萧帝给了他节制荆州各地的权力,至少名义上竟陵和江夏都在他控制之下,连城安他还没见过,那么凌恒倒是可以好好见见,先让他去竟陵探探虚实再说。裴蕴心中叹道,不管怎样,看来竟陵和江夏只能等自己在荆州站稳脚跟后徐图之。 “那好吧,先按世子说的安排吧!”裴蕴有丝无奈道。 沐箫和心知他不甘心竟陵和江夏两处要地非自己心腹把守,于是安慰道:“裴相,如今袁氏一倒,各地人心惶惶。裴相刚刚平定叛乱,一时还未站稳脚跟也是自然的,等他日有机会,裴相可着手换防。” 裴蕴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说罢举了一杯酒与沐箫和对饮。 “那江州的几位将领该如何安排呢?”沐箫和轻声问道,他指的就是郝战威、徐亮等人。 “郝战威是第一个进驻夏口的大将,我已上书朝廷。表他为宁朔将军。让他镇守西阳郡,徐亮、郭守成和高将军的两名副将都让他们回江州去吧!不管怎样也不能让高将军做空头刺史呀!”裴蕴有些苦笑道, 关于江州的将领他也是作了一番周全考虑。徐亮、郭守成等均是高炽的心腹爱将,留他们在身边也不见得是好事,而郝战威则不同,他是殷鸿的旧将。如今又得自己的重用,想必一定能纳为己用。于是便让他和褚玉堂镇守鄂城和西阳,把守荆州东面的两个门户。 如今他最头痛的莫过于上游的竟陵和江夏以及下游的江州了。本想毕其功于一役,牢牢掌控建康上游,如今看来倒是差强人意。想来这九皇子也不是好相与的,沐箫和一来,几乎占据了夏口上游的优越地势。在裴蕴看来。竟陵和江夏两地恐怕已经落入了九皇子之手。不过当时自己实在兵力有限,沐箫和并未与他谋面便直取江夏。毕竟都是为了平定袁楷之乱,因而他也无可奈何。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如今的士族可真的大不如前了,自己想独吞荆襄的战术也落空了。看来萧帝重振皇权的决心也不小,不过他不会让萧帝那么容易得逞,倒了个袁氏,还有张氏和谢氏呢。裴蕴心里也自顾自的琢磨着如何平衡京中各族的势力。 这时一旁的沐箫和则突然想起了谢氏叔侄,便问道,“那谢旷和谢廷林呢?”谢氏叔侄在荆州任职本是为了抑制袁氏势力,如今袁氏一族已倒,想必裴蕴不会再留他们在荆州了。 “我已经问过他们,谢旷在外任职多年,他想回京,至于谢廷林嘛…”裴蕴嘴角挂起一丝算计的轻笑,“他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了!”裴蕴可不想再留一个朝廷的眼线在荆州。 沐箫和立即明白他所想,于是建议道:“为了让他们能知进退,裴相不如上书朝廷,给他们谋一个好去处!”箫和也带着一丝诡秘的微笑瞅着裴蕴。 裴蕴闻言眼中一亮,“确实该如此…”他沉思了一会,便说道:“可表谢旷任豫州刺史,而谢廷林则可任中书侍郎,这两个职位可是别人想求还求不来的,想必谢氏应该满意了。” 沐箫和点了点头,看来裴蕴是已经放弃豫州了,谢氏在此次平西之役中,虽说没建大功,但谢荟在朝中做好兵粮调度工作,而谢旷和谢廷林则在前线暗中援助,也算是不小的功劳。 “裴相提议,想必陛下一定欣然应允的!”箫和笑道。 “呵呵…….” 两人静默了一会,沐箫和琢磨着自己也该回京了,于是边饮酒边说道:“裴相,我准备明日回京!” 裴蕴闻言抬眉看着他,忖度一会,便笑道:“也好,荆州这边,老夫一时还不能离开,还望世子先行跟陛下回禀,老夫便在夏口等候陛下的诏令了!” 沐箫和颔首回应,裴蕴意思他心里非常明白,无非是等着陛下承认他荆州之主的地位,等回京后恐怕还有一场风波呢。 当日下午,裴蕴、沐箫和与一众将士再次讨论了各地守将以及兵力设防等事宜,因沐箫和明日便要回京复命,而其他将领也得前往各处就任。于是当晚裴蕴便在夏口军府内设宴庆功。众将莫不痛饮欢笑,气氛融洽。 只是,在沐箫和酒醉之前,裴蕴找沐箫和说了一席话。 如今裴岩已死,裴兰英在热孝中,裴兰英是个孤儿,裴蕴少不得得为裴兰英打算一番。所以乘着酒席的气氛,裴蕴找沐箫和商量这个事了。 裴岩刚死,裴蕴作为侄子自然是不能喝酒的,所以他以水代酒,清醒得很。 “箫和,你和兰英的事,你准备怎么办?”裴蕴举着杯子,一边向沐箫和示意,一边问道。裴蕴向来是个高傲的人,可唯独在当年云家的事上,他确实心中有愧,因此,他对沐箫和一直很客气。(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平定荆襄(二) 沐箫和眸光一闪,原本舒朗的神情渐渐暗淡了下来,他浅酌了一口酒,思忖着,他不是个背信弃义的人,裴岩不仁不义,可娶裴兰英是他父亲的意思,里边还有景声叔叔的面子,尽管内心有些不愿,可沐箫和知道自己避无可避。 “自然是等兰英过了孝期,就娶她进门!”沐箫和回敬了一杯,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 裴蕴自然知道这个理,可如今风云际会,朝局瞬息万变,自己居于荆州,朝中少不得得有人帮衬着,而最合适的人莫过于沐箫和,既然兰英已经许婚于沐箫和,为避免夜长梦多,最好的办法是在热孝内让兰英嫁出去。 打定了注意,裴蕴老谋深算的眸子瞥向沐箫和,悠悠说道:“箫和,兰英这个孩子是个孤儿,她父母去世得早,又孤苦无依,依我看哪,不如让她在热孝中嫁过来,省得再等上个一年半载的,苦了兰英。” 裴蕴这么一说,沐箫和倒是领悟过来了,想想裴兰英到底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裴岩死了,裴兰英真的就是无依无靠了,虽然裴蕴府上把她当亲女儿看待,可到底还是有些不妥的。既然如此,只能在热孝中把她娶过来了。 沐箫和长吁了一口气,看着裴蕴道:“如此也好,待我回京后,便去裴府纳采!” “如此甚好!”裴蕴笑了笑,又与他喝了几杯。 次日晌午,江梅便在晓月楼内吩咐了陈景彦一番,随后带着华缨、若雪和九竹前往渡口与沐箫和会合。 马车上,江梅倚在榻上暗忖,荆州一行已经完成所有目标。竟陵和江夏在手,且还被高炽夺得了长沙郡和巴陵,想必裴蕴此刻一定恨得牙痒痒,只可惜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江梅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微笑。 裴蕴也好,沐箫和也罢,他们最大的弱点便是没有得力的军将。想必这也是裴蕴把刘机从豫州带来的原因吧。而沐箫和哪怕夺下了江夏也只得倚靠荆州原来的军将把守。因而自己能赶在裴蕴和沐箫和无暇分身之际,让城安占据夏口。 “他裴蕴有本事就率兵来夺吧!”江梅暗笑道。 江梅赶到渡口后,发现沐箫和已经等候在那。而他身边立着印心、无陵和东成。让一位堂堂的世子等她,实在是有些惶恐,江梅于是下了马车,往前走去。歉意道:“让世子久等,小梅惭愧!” “没事。你身体可还好?可有不舒适的地方?”沐箫和温言问道, 江梅抬头迎视他,虽然他语气和缓,但江梅察觉到沐箫和有一丝温怒。心中有些诧异。 “多谢世子挂怀,已经好多了。”江梅再次低头谢道。 沐箫和见她脸色确实已经红润很多,因而也不再担心。“如此甚好,那我们快些上船吧!” 二人说话的片刻。华缨已经掠过去,走上了船。 沐箫和瞅了瞅她的身影,没说什么,便挥袖昂步踏上甲船,江梅等紧随其后。 不过正当沐箫和一行人走上甲板后,身后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 “世子…” 沐箫和和江梅闻言均转过身望去,二人便见谢氏叔侄带着一些下人满脸笑意的朝这边走来。 谢旷走近后,便拱手诚恳说道:“听闻世子今日出发前往京城,而我叔侄二人也正欲回京,所以追随世子前来,希望与世子一道回京,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沐箫和立即笑道:“我还正愁一路无人下棋聊天呢,有了你们叔侄二人,这一路也不寂寞了!”他说话的时候,眼光可是瞅着谢廷林,上次一道回京时,他便知廷林善棋,心想这次一定要好好切磋一番。 谢廷林会意,于是笑道:“廷林但凭世子差遣!” 而这时谢旷也注意到了沐箫和身后的江梅,他早听谢廷林提及过她,因而心里知晓她的身份。江梅见他瞧到了自己,则立即欠身行礼。几人一番熟络后,便一道进了船舱中。 好在沐箫和已经着人准备了一只大船,因而谢氏叔侄也有得住所。 船开拔后,几人便在主舱内一路饮酒谈笑,沐箫和一路畅谈他在江夏的经历,而谢旷也细讲了不少在袁楷身边的故事。只是言语中提及竟陵时,沐箫和有意无意地朝江梅看一两眼,而江梅便装作认真听取状,而心里则思索着对付的法子。 果不其然,晚膳过后,沐箫和便把江梅叫到了自己的舱室中,开门见山地问道:“江姑娘,裴相一直问我竟陵的详情,前些日子无暇分身,如今正好,你给我讲讲竟陵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沐箫和倚靠在暖塌上,示意江梅坐在他对面。 江梅心知今晚逃不掉了,于是听从他的吩咐跪坐在榻上,认真思索了一番,回道:“世子,我与竟陵守将飞廉将军确实相熟,小梅认为他是一个难得的将才,因而让他协助攻取了竟陵。” 沐箫和用拇指挠着下颚,眼眸盯着江梅,沉思了一会,他坐起身子,靠近江梅道:“你知道竟陵和江夏的重要性,飞廉和连城安可靠吗?” 江梅微叹了一口气,严肃道:“世子,不管二人可不可靠,我们已经没有选择,如今士族专兵,皇权衰微,整个皇族最大的问题便是没有兵权,九殿下哪怕得到再多大族的支持,可手中无实权也只能受制于他们,因而我们只能倚靠并信任这些庶族将领。不过世子放心,我已经吩咐晓月楼的人密切关注两处的动静。” 沐箫和看着江梅的眼中充满了赞赏,想不到她一个女子居然能看得这么长远和透彻,于是点点头道:“我看连城安是一位光明磊落的将军,他一身浩然正气,想必也是一个忠志之士!” 江梅闻言笑道:“飞廉将军也是此类人也!” “有姑娘这句话,我也放心了!”沐箫和笑道,他细细回想了这些日子江梅的所作所为,俨然已经是一位女军师的风范,尤其是鲁山之役,她居然能在只伤一卒的情况攻下鲁山,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可曾相识? 沐箫和一直没有细细询问鲁山的详情,现下想起来又兴趣大增,于是接着问道:“江姑娘,你是如何拿下鲁山的?” 江梅大笑道:“哈哈,不过是借用了一样东西而已,世子不必惊奇!” “哦?是什么东西?” “‘黄昏掩’。” 沐箫和闻言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我都没听说过!” 江梅想起沐箫和也不怎么在江湖闯荡,何况又在宁州待了那么多年,不知道这种迷药也是常理,于是解释道:“这是一种‘迷药’,于大雾中释放,则周围两里内都有可能中毒,中毒者虚弱无力,但是意识清醒,不过也毫无抵抗之力,为了不让损失更多兵力,我便只得使用这个法子了。其实围住鲁山后,围而不攻也足够让他们屈服,可是时间紧迫也只得用‘黄昏掩’了!” 沐箫和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迷药,因而啧啧称奇,“那你如何得知那日能有大雾呢?”箫和咬着紧紧不放。 “这个嘛…”江梅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小梅略知一些天象,那晚江上大火积烟,次日一早又有冷风,冷暖交替便会起雾!” 沐箫和这下更是边摇头边叹服,“姑娘真乃世间奇人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兵法,运筹帷幄,看来九皇子得姑娘,甚过千军万马!” 江梅脸色微红,连连谦逊道:“世子过誉,江梅当不起!” 不知不觉,沐箫和怔怔地望着她,似乎在她身上找到了些云玥瑶的影子,那个小丫头也是一样爱好天文地理。一样研习兵法,一样胸坦荡, “姑娘让我想起了小时候一个朋友….”沐箫和喃喃道, 江梅闻言胸口一滞,她自然知道他讲的是谁,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他,只得干笑。 好在沐箫和并未多问。神情也是平淡如常。看来自从裴府那日后,他心中那个结已了。 随后两人闲坐了一会,江梅便以不打扰他休息为由。回了自己的舱室。想到终于能回到京城了,心里轻松不少,因而一夜好梦。 华缨自进舱后,便一直在自己的小舱室歇息。她不但避着沐箫和,甚至也避着江梅。江梅无奈。想着回京后,该怎么撮合这对冤家了咯。 接下来数日,沐箫和与谢廷林和谢旷分别对弈,谢旷远不是沐箫和的对手。而谢廷林还能勉强一战,江梅与华缨则在一旁观战,沐箫和时不时地教江梅。跟她解释每一步棋的用意,以至于到后来。沐箫和干脆让江梅上阵,而谢氏也乐得陪她练棋。每每江梅走了一步还不错的棋,沐箫和便叫好鼓励,甚至还扬言回京后让她对阵萧墨琤,一定要让九皇子成为她的败军之将。 众人得胜皇朝心境更是轻松雀跃,因而这一路上也是欢声笑语不断。 五日之后,也就是大桓景熙十四年十一月一十四日,沐箫和一行人终于抵达京城的石头津,因沐箫和与谢旷和谢廷林要去宫中复命,所以江梅与华缨就先行回来了。当然,她是由容与从渡口亲自接回来的。华缨自到了石头津后,便与江梅分道扬镳,径自回峥乐台了。 江梅一回府,沉寂了整整一月的江府就喧闹起来,就连晓月楼的素问都来到府上看探望她,不过灵枢因冬日发热咳嗽的病人较多,一时走不开,于是只得干巴巴地看着素问等人前来江府。 江梅一进门,便被若云喜笑颜开地扶着进到暖阁,一屋子人围着她嘘寒问暖,江梅也很耐心的回答他们的问题。整个屋子一时热闹不已,可唯独与笑颜逐开的众人不相称的,是九竹和若雪两张挂着些担忧的冷容。 还是容与最细心,便笑着打趣道:“怎么你们二人见我们欢迎小姐,一时忽略你们两个,就摆起脸色来了吗?”容与一说完,众人便将目光投了过去。 江梅神色一凛,心知二人为她的伤而担忧,更不知如何跟众人启齿,想必要是他们知道了,一个个肯定会管她管得更严。 江梅毕竟行了七日的船,多少受了点风寒,一时进入这暖阁还有点不适应,于是忍不住地咳几声。 此时坐在她右旁的素问眉头微皱,他从江梅一进门便一直觉得她有些异常,觉得她脸色有些发白,似乎气息也不如之前稳,而江梅刚刚咳嗽的几声,已让素问闻到了一丝莲香,他心中更是诧异不已,难道小姐吃了‘玉胶丸’?他死死地盯住江梅的脸,试图从她神色上再找些蛛丝马迹。 见江梅有些咳嗽,众人也都吓了一跳,“小姐,你着凉了吗?”若云离她最近,于是边给她拍着背部,便轻声问道。 江梅摇了摇头,苦笑道:“没有,只不过是一时不适应屋子里的炭火而已。” 而此刻的容与从九竹和若雪的神情上看出了一丝端倪,再看江梅有些虚弱的身子,心知他们一定有事瞒着。 他脸色一沉,试探道:“小姐身子可有不适?”这时众人齐刷刷地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江梅闻言一愣,难道被他看出来了? 此刻的九竹和若雪闻言更是神色大痛,他们这一举动让众人心中惊骇不已,难道江梅受伤了?就算众人再笨也都知道江梅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容与用极其严厉的眼神盯着若雪,若雪根本没法也不准备再瞒着他们,于是低缓说道:“小姐受了剑伤!” “什么?”若云第一个惊道, “严重吗?”容与忍住心中的痛意问道, “都用上‘玉胶丸’了,想必流了不少血吧?”素问闭了闭眼,无力问道。 这个问题是不需要回答的,只要从梅花谷走出来的人,只要在晓月楼待过的人,都知道‘玉胶丸’是用来救命用的,大家都明白能用到玉胶丸,可见江梅当时所处的情境有多险恶。 众人一时都愣在了一旁,一个个不是低着头,眼眶发热,便是偏过头去,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泪光,直到一盏茶过后,当众人缓过神来,再次去瞧江梅时,惊讶加无语地发现他们日日忧心的大小姐居然在在这种情境下睡了过去。一时众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于是一边摇头一边轻轻朝外间退去,只留若云在屋内照顾。(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怒为红颜 容与也乘机让若雪和九竹把荆州的事情详细讲与大家听。也直到后来大家才发现印心没有跟着回府,若雪也及时解释了印心的去处,众人也才放下心来。 江梅直到晚膳时分才醒来,她醒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让若云给她做好吃的,印心去了沐府,自然这事就落在了若云身上了。 大家见她跟没事人一样,也都不再沉浸于她受伤的悲痛之中,而是相互商量着以后该怎么更好的照顾她,已让她尽早恢复如初。 “幸好小姐用了‘玉胶丸’,这样恢复起来也会快很多!”素问说道, “那还能再吃一颗吗?”若云有些天真地问道,她心想着要是多吃两颗应该很快就会好吧。 素问微笑着摇摇头,“此药最好只能吃一颗,不然吃多了也是伤身。如今小姐已经不太需要用药来调理,更多要从饮食入手,才能让她真正恢复!” 容与把素问的话都记在了心里,这些事交给他就好,竟陵的飞廉不能保护好小姐,他容与一定做到。 很显然,都九竹把一切怪罪在岳华身上时,容与便把这事归咎于飞廉,因为侍卫眼光永远看到的是刺客,而管家自然想着的也是管家。 晚膳过后,众人便散去,正当江梅准备倚在暖塌上观书时,江府迎来了一位急匆匆的客人。 容与在见到他那一刻时,实在是忍不住要皱起眉头了,怎么每次他在大晚上的来打扰江梅休息呢。 不过一路疾走的萧墨琤根本没有注意到容与脸上的不耐烦,他在沐箫和向萧帝汇报完荆州事宜时,便拖着他问江梅在荆州的情况。结果沐箫和也不含糊,跟他细数江梅出奇制胜的事迹的同时,也在恰当的时机告诉了他江梅受了重伤的事实。 结果与沐箫和意料一样的是,萧墨琤闻言之后,立即寒着脸不理他,什么都没带,就直接往江梅府上奔了来。 “小梅儿….你怎么样了?伤口还痛吗?”萧墨琤还未踏进屋内。江梅便已经听闻到了他焦急的声音。 江梅于是从暖塌起身。正准备下榻去相迎,谁知萧墨琤一把就冲了进来,直接按住要起身的江梅。“别动,别动,告诉我,你可还好?”萧墨琤炽烈的眼神让江梅一时有些恍惚。 半晌过后。江梅才缓过神来,笑道:“殿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已经没事,就不要再为过去事情伤神了,以后我会注意的。不让自己再受这种伤!” 江梅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也瞟了瞟旁边立着的容与、若云等人,其实这句话她也同样是说给他们听的。 萧墨琤到底是洒脱之人。虽然一路上心急如焚,可进了屋见她的神情比自己想象中要好。再经她这么一说,心中也放开了不少,于是笑道:“你说得对,过去的都过去了,我只是高估了你保护自己的能力,以后不给你冒险的机会便好了。”萧墨琤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不能再让她去冒一分危险,费一丝心神。 江梅此刻才发觉,她与萧墨琤相处十分轻松的,似乎不怕他恼,不怕他气,在他面前可以毫无忌讳。她发自内心觉得这样的人实在是太适合做朋友了。看来那“丝丝入扣”之毒,不但给自己进京的机会,也让自己得到这个好的一个朋友,想到这些,江梅看萧墨琤的眼神更添了一丝温和。 不过,这样的神色看在萧墨琤眼里却是有了不一样的解读,虽然萧墨琤同样甚至比她更感激那日中了‘丝丝入扣’之毒,不过萧墨琤可是觉得上天给他送来了一个红颜知己,甚至是一个知心爱人。 “小姐,先喝药吧!”若雪刚好从外间端来了一碗汤药, 萧墨琤见状,立即接过来,执意要亲手喂江梅,这一想法着实让江梅大感窘迫,让他一堂堂王爷来喂她吃药,她实在是有些受不起,“殿下,江梅手脚能用,无需劳驾殿下,更何况你是皇子之尊,传出去于殿下名声有损。”江梅故意推道。 萧墨琤哪里管得了这些,回道:“我本来风流名声在外,也不多这一笔!” 江梅闻言目瞪口呆,一时无语凝噎,看来还真是拿他没有办法,她于是只得瞟了一眼容与,示意他们出去,容与脸色一沉,万般不情愿的带着众人出去。 容与出门时,还不忘暗地了瞪了萧墨琤一眼,在他心里,萧墨琤总是想打他家小姐的主意,当然,事实上也是如此,可无奈人家是皇子,容与一时也奈何不了他。 萧墨琤见容与与九竹出去了,他心里也乐开了花,他边给江梅喂药,便靠近她轻声说道:“我萧墨琤走遍京城可是没把一个人放在眼里的,唯独你府上那个容与和九竹,我可不敢得罪…” 江梅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见萧墨琤一板一眼地给自己喂药,要说不感动绝对是假的,想来以萧墨琤在京城一手遮天的气焰,去哪不是随从一堆,侍女成群,可是如今在自己面前却是如此小心翼翼的照顾,自始至终倾心相待, 再想着自己明明是背着他在扶持萧墨珩,心中顿时愧疚难当。可再而回想起裴岩在临时前说的话,心中那股痛意又徐徐袭来,他们俩注定走不到一条道上去。想着想着,江梅嘴唇有些发白,脸色不大好看。 萧墨琤见她脸色微白,立即索眉问道:“你可是不舒服?” 江梅连忙笑道:“不是,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无碍的…”江梅立即掩饰过去。 萧墨琤以为她想起了不开心的事,也不好多问。 终于萧墨琤一慢再慢地把那碗药喂完了,而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该走了,临走时,江梅问道:“怎么不见铭欢?”江梅想起萧墨琤进来时好像是一个人,于是有些诧异道。 萧墨琤支吾了半天,回答了“他有别的事,所以没来”。江梅哪里信他,心知他肯定是一时心急便自个儿跑了过来,于是将外间的容与喊了进来,吩咐道:“容与,你亲自送九皇子回府!” 萧墨琤和容与闻言均露出了诧异的神色,萧墨琤可不愿让他送,免得一路上还得看他脸色,而容与则更不想送他了,他待在自己小姐房里那么久才出来,他已经憋了一肚子气。 可江梅坚持如此,也容不得二人拒绝,“夜色已深,不能让九殿下着凉,容与你还不快去准备马车!”江梅有些严肃道。 容与见她下了决心,因而也不敢反抗,只得默默地前去备车。 萧墨琤最后朝着容与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才离开,惹得江梅哭笑不得。 接下来数日,萧帝和朝中大臣忙着处置袁氏叛乱一党,袁恕和袁韬兄弟因直接参与反叛,被关至天牢,只留一条性命,而袁邵因拒绝协助父亲叛乱,萧帝颇为赞赏,因而把他留在京城任官,虽然只委了一个虚职,但也已经足够体现萧帝的仁慈之心。 而驸马袁盾因三公主的再三求情,只是免去了他一切职务,贬为庶人,永世不得为官,萧帝本欲接回公主,但公主执意跟随袁盾,萧帝无奈,赏了他们一处民宅,也就随他们而去。其他诸人有发配边疆者,还有贬至偏远山区任官者,不过,朝中毕竟还有未参与到叛乱中的袁氏支持者,因而所有被俘的投诚的袁氏子弟均留有性命。整个处罚看来是较轻的。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该杀的在荆州就已经被处置,这些送至京城的不过是给萧帝一个交待而已。 平西之战大获全胜,萧帝也得论功行赏,关于一众武将的赏赐,萧帝全部准了裴蕴所奏,同时也听从了裴蕴的建议擢谢旷为豫州刺史,谢廷林为中书侍郎。至于沐箫和,萧帝在朝堂上更是大大赞赏了一番,直呼他“文武双全胜过其父”,晋散骑常侍,出入宫廷,随侍帝侧。 不过萧帝在赏赐一番后,面色依旧有些沉沉的,众卿均明白他是为六皇子萧墨瓖而发愁。袁氏一败,张氏多少也受到些牵连,那六皇子想要被立为太子几乎没有可能,只是不知道这位六皇子甘不甘心做一位闲散王爷。 萧帝沉默一阵后,下诏软禁萧墨瓖,革去他的一切职务,遣散他的私兵,并派羽林郎将贾虎带着一千卫士包围晟王府,不许任何人接触六皇子。而六皇子府上一切人士无诏不得外出。 萧帝终于下狠心,来了一招釜底抽薪,而六皇子也一朝被踢入井底,恐怕再无机会翻身吧,想到此,众臣也放下心来,想必这位皇子是没法再兴风作浪了。 但是让众臣更为奇怪的是,萧帝对于裴蕴以及徐州北府兵击败大燕的封赏只字未提,这让不少朝臣有些纳闷,难道风波还未过去? 话说江梅已经在府上歇息了数日,连萧墨琤和沐箫和都来探视过她两次,可她依旧没收到萧墨珩与东方湛的任何消息,江梅相当纳闷,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了一探究竟,她决定去一趟凌王府。(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又被欺负 江梅挑了一个暖日的下午,悄悄地换了一辆马车,九竹驾着马车在城内各地巡游了好一会,才不引人注意地朝着东郊驶去。 江梅的马车停在凌王府后,若云掀开帘子,便扶着她下了马车,江梅微微抬头,便看到了古朴静雅的凌王府大门,这是她第一次来拜访棱王府。她让乔装的九竹送上了一个拜帖,然后带着二人立在一旁等候消息。 过了一小会,江梅便见一个大约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出门相迎,江梅见他身形约七尺有余,面旁饱满,眼露精光,一看便知是一个精明内敛的人物,如果江梅猜的没错的话,他应该是凌王府的管家。萧墨珩治家严谨,手下也无沽名钓誉之辈。 “原来是江姑娘大驾光临,在下凌王府管家松年,让姑娘久候了,里面请…”松年对着江梅客气道。 江梅听他声音沉稳有力,眼中也添了几分赞赏之意,于是笑道:“松大人客气,有劳大人!” 江梅三人跟着他越过一个庭院,走过一条长廊,然后便到了王府的东苑,江梅走到长廊尽头,跨上两条台阶,便看到了一个小湖泊,湖心有一个亭子,她抬眼望去,便见一个雪白衣衫的男子背对着众人在低头抚琴。 松年朝江梅点了一下头,江梅心下了然,便独自轻移脚步沿着水廊,朝湖心走去。而松年便带着若云和九竹退了出去。 江梅脚步轻缓,似随着古琴的节奏而移动,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萧墨珩抚动琴弦的手指,古朴悠远的音符便从他手下一个个飞了出来,在湖风的推送下。一缕缕飘入江梅耳中,心中顿觉安静悠远…….. 整个曲调沉缓,起音是一段散音,松沉而旷远,让人容易发远古之悠思;随后曲调清冷,有种羽化登仙之感,再渐渐地。萧墨珩手指加快挥动。手指下的吟猱余韵、细微悠长,时如人语,时如人心之绪。有些飘渺多变,最后散音、泛音、按音,三音交错,变化无方。悠悠不已之中,有如高山流水。有如万壑松风,最后如水光云影,寻找不到一丝痕迹。 江梅立在他身后一丈的距离,静静地听着他弹完整首曲子。隐隐觉得萧墨珩似终于雪躁静心,有着和平泰然的气象。 萧墨珩弹完后,并未急着起身。而是痴痴地看着琴弦发了一会呆,过了一会。江梅便听见他有些深沉的声音,“这是我母妃的‘七弦桐’!”他已然知晓江梅在他身后,想必这话也是对她说的。 “王爷此曲低缓悠远,缥缈入无,让江梅见识到了‘大音希声’、通乎天地万物之境界!”江梅神色清明,欠身说道。 萧墨珩嘴角发出一丝微不可闻的笑声,似有些苦意,“此曲名为‘水云逍’。”他缓缓起身,不过依旧并未转身,只是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抚在腹前,淡淡说到。 江梅见他久久不肯转身,带着一丝苦笑道:“好名字!” 怎么说今日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萧墨珩弹琴,没想到他古琴弹得这么好,果然有着世外之姿。 萧墨珩未回她,只是眺望着府后的远山,两人就这样静默了片刻,他不出声,江梅也不在意,只是微垂着眼帘,一动不动。 终于萧墨珩有丝沙哑地开口:“到底还是受伤回来了……”语气中隐隐的是心痛和揪心。 萧墨珩继续了那日在晓月楼没有说完的话题。 自他母妃去世后。他学会了隐忍,学会了藏住自己的情绪,渐渐地他喜怒不形于色,很多时候他都已经觉察不到自己的情绪。自那日听到她受了重伤,险些丧命后,他第一次觉察到了自己的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江梅俨然已经悄悄地在他心中扎了根。 萧墨珩说罢便转过身子,为了不让她下次再有掉以轻心的想法,萧墨珩便用一贯的清冷眼神盯着她,眼中充满了责备和生气。 江梅闻言眼眸微动,江梅心中隐隐有丝怒意,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就至于因为这个不理会她吗? 于是她也没好气地回道:“首先,我不是在战场上受的伤,其次,我之所以随军,是为了让他们保护我!”江梅有些故意抬杠。 萧墨珩见她那清秀的脸庞可生起气来,不由觉得好笑,于是忍住笑意道:“我还没责备你,你倒是先生起起气来了。” “堂堂大桓七皇子殿下,就为了这个,五日不理会一个千里迢迢为了你赶赴荆州夺取城池的谋士吗?”江梅抬眉迎视他道,不知怎的,她就这么放肆起来。这也是她第一次如此不顾礼数而对萧墨珩直言。 江梅觉得他应该关心目前荆州的局势,而不是为了这种已经过去的小事跟她较真。 而江梅显然没有抓到问题的关键,她从来都是以一个谋士的身份跟他对话,而萧墨珩心里,她更多的不是一个幕僚的身份。 萧墨珩对江梅的斥责有些高兴也有些无奈,高兴的是江梅终于肯在他面前放下礼数,不再那么有距离感,无奈的是这丫头就这么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呢? 萧墨珩最终还是软下心来,轻声道:“好啦,好啦,是我不对,不该一直生闷气,不来看你,其实那晚是想来看你的,不过好像你府上有客人….”萧墨珩说着故意盯着她的脸看,他意有所指,江梅不会不明白,萧墨琤跟她那么亲近,大晚上都可以直接跑到她府上去,说不介意是假的。 江梅知道他指的是萧墨琤,便故意刺激道:“是啊,我假奉的主君对我嘘寒问暖,而正主却无端生气,我也纳闷呢!”说罢偏过头,不看萧墨珩。今日不知怎的,一向洒脱坦率的江梅也任性起来。 萧墨珩被她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明明自己是关心她,在她眼里却成了不体恤属下的冷漠之君,于是他一气之下也偏过身子去,不看她。 此时,湖面上有股冷气飘来,江梅毕竟身子有些虚弱,哪怕没受伤时这样的冬天也是有些难熬的,何况今日特地坐了一个时辰的马车赶来王府,给萧墨珩汇报荆州局势。这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了,于是迎面冷风吹来,她便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萧墨珩闻声立即转过身去扶住她,紧张道:“你可是受寒了?”那紧锁地眉头,那担忧的眼神,已经毫不掩饰他的在乎的心绪。 江梅此刻也终于缓过神来,立即回道:“不碍事,江梅适才言语过激,望殿下见谅!” 萧墨珩见她不再生气,也缓声道:“都怪我,一来让你去冒这个险,二来还不去探望你,让你冒着身体不舒服赶来东郊,都是我的错!” 萧墨珩的声音温柔地像是跟自己的小妻子道歉般。 让一个堂堂王爷跟她诚恳道歉,江梅绝对受不起, 正当江梅准备装作面色惶恐去感谢萧墨珩的关心时,只见萧墨珩长袖一挥,一支有力的手臂将她那纤弱的身子带入了一个宽阔结实的怀抱。 江梅顿时大囧,这…..这可是在他府上啊,他府里不是有两位娇美的侧妃吗,要是让她们看到可如何是好? 江梅自然是要挣脱的,她小小的身子不停地扭动着,抗拒着:“殿…..殿下……” 江梅那点力气哪里能抗拒得了一个精壮的男子,她越逃脱,萧墨珩抱得越有力了。 江梅几乎整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那红彤彤的脸都快要烧起来了,“殿下….不要这样…..” 萧墨珩脸上浮起了不怀好意地笑容,小丫头,让你折腾! 萧墨珩低头看着自己怀里人的娇羞,得意地笑着,他稍稍用力,一只手将那两只纤细的小手扣在了江梅身后,正好托住了她不堪一握的腰身。 就这样,江梅靠她靠得更紧了,而且,这个姿势,逼着江梅仰头看他。 他英挺的鼻梁,那清润如玉的眸子,那焦灼含情的目光似要把自己吸了进去般,江梅看了他一眼,便不敢看下去,只得闭眼,喘着气,俏着脸,道:“殿下,这是要干什么?” 江梅话一出口,萧墨珩就笑得很厉害了,马上就让你知道我要干什么! 萧墨珩不由分说,低头吻了过去。那次她假装睡觉,并未放肆侵犯她,今日她入了这府里,还能让她逃脱不成。 “唔………”江梅见状,紧闭着嘴,以防那温软湿热的唇瓣侵入。 小丫头! 萧墨珩见她那抗拒的模样,征服的**尤其浓烈,另一只手轻轻托住江梅的细颈,大手轻轻一滑,从未与男子有过如此亲热举动的江梅,哪里经受得住他的挑动,江梅身体一哆嗦,轻呼了一声,“啊……” 萧墨珩乘势灵舌深入,去探取那甜蜜的嫩汁。 江梅整个身子已经被他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至于那娇唇,已被萧墨珩纠缠得毫无遁地,脑子里面如浆糊一般。 只是正当萧墨珩如痴如醉的时候, 突然,“啪!”得一声,杯子碎地的声音传来, 顿时将萧墨珩的兴致驱散得无影无踪。(未完待续) ps:推荐一本书:《贱籍女官》白短圆,简介:只想安安静静做个女汉子,没想到意外拐了个帅老公! 第一百三十四章 坏他好事 敢在他的府上,坏他的好事,这个人活得不耐烦了吗! 萧墨珩满腔怒火,渐渐放在怀中的人儿,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 只是一瞬,萧墨珩满面怒容被尴尬所取代,顿时愣在了当场,神色极其不自然。 江梅这时也终于缓过神来,挣开他的双手,退了两步,朝着那旁看去,赫然发现,羽扇纶巾的东方湛侧着身子躬身看向他处,那神情怎么看,似乎他极其不好意思,坏了主子的好事,可是实际上,不好意思的是这边两个主。江梅的脸已经红一阵,白一阵,满脸挫败地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仅是短暂的思索,萧墨珩便知道,东方湛是故意的,他绝对相信这个府上没人敢来打扰他的好事,即便是谢远岫也没这个胆量,东方湛这个时候端着个杯子过来摔了一地是什么意思,萧墨珩明白得很。 于是,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可东方湛就是东方湛,作为凌王府第一人,他不怕得罪萧墨珩。他很清楚萧墨珩的性格,这是个惯于隐忍的主,这么多年,几乎不会踏错一步,所以,他从未阻止过萧墨珩什么,二人名为主从,实为挚友甚至是师徒。 可自从江梅出现在萧墨珩面前后,他的心绪已经渐渐会被这个女子所影响,甚至干扰,这次,他跟着去荆州,已经让东方湛很生气,不说萧墨珩会因喜欢江梅而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但就喜欢上江梅本身来讲,这就是不应该的,萧墨珩将来可是要奔着皇位而去的人,难道让江梅做他的妃子? 江梅是个民间医女。身份不搭,而且她满腹机谋,只适合做个谋士,根本不适合娶回来当妃子,哪怕萧墨珩不娶她,只让她做他的女人,这也不行。当然。东方湛阻止二人在一起还有别的原因。只不过,东方湛是绝对不会说的。所以东方湛能做的,就是时刻提醒萧墨珩。他与江梅绝对不可能! 东方湛知道萧墨珩想发火,不过,他不准备给他这个机会。 于是,东方湛装作没事人一样。朝着江梅一揖,故作惊讶地说道:“哎呀呀….湛听说姑娘入府。便连忙赶来庆贺,恭喜姑娘荆州一役立了大功。” 江梅正有袖子擦了擦嘴唇,听到这话,顿时苦笑了一声。压制住内心对萧墨珩的愤怒,也拱手一拜,回道:“先生谬赞了….” 江梅长吁了一口气。尽量抚平自己的心绪。 “姑娘不用谦虚,如今裴蕴上下游均受限制。被封在夏口动弹不得呀!”东方湛依旧笑得几位真诚,只是那含笑的眸子时不时瞅了瞅萧墨珩阴晴不定的脸, 被东方湛看到这一幕,江梅已经羞得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所以她只能强装欢笑,“夏口之战,也有殿下的谋划之功!” “呵呵,那是,只是,听闻姑娘受了重伤,不知是何人所伤?恢复得如何?”东方湛依旧没事人一样,跟江梅嘘寒问暖。 江梅抬眉瞥了一眼萧墨珩,见他面无表情,毫无答话的意愿,便只得继续跟东方湛聊了。 江梅再次回道:“只是不小心而已,没什么大碍,请先生放心!” 都用了‘玉胶丸’,还能说没什么大碍吗,东方湛对江梅的情况可是清楚的很。 “即便如此,姑娘身子娇弱,还是得认真调理才行!”东方湛发自内心说道,他希望江梅能听明白他的意思,既然荆州的事情已了,那她也该好好休息一阵子。京城的事情交给他就好。 “多谢先生关心,江梅省得!” 这时,萧墨珩终于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心疼的她的身子,他看着江梅的眼神又满是心疼和怜惜,轻声接话道:“以后不会再让你去冒险,要去也得有我在身边!” 萧墨珩毫不掩饰地说道,倒让江梅想起了那晚萧墨琤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面对萧墨珩如此真诚的心意,江梅有些不知所措,于是讪讪道:“小梅期待有朝一日能随殿下奔赴战场,一睹殿下雄姿!” 萧墨珩闻言轻笑着摇头,饶是眼前这个女子再怎么智计无双,在有些方面也是永远抓不到重点。 而一旁的东方湛却是洞悉一切,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萧墨珩的感情对江梅来说不知是福是祸。 萧墨珩这一笑,三人脸色的神色就都缓和许多了,于是江梅也终于想起要谈正事了。 “殿下,六皇子可有动静?” 萧墨珩摇了摇头,“目前还没发现任何迹象。”萧墨珩嘴角轻笑,“不过越是平静却越不寻常!” “就连张博望在朝堂上,也安分了许多,想必他们幕后在谋划着什么吧!”东方湛接话道。 “就算他不动,我也有法子让他动,六皇子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江梅望着东方湛笑道。 “姑娘荆州之役费了不少神,也该好好养着身子,京城的事便由湛来操持吧!”东方湛看着江梅,眼中带忧。 但这话听在萧墨珩耳里却是以为东方湛见江梅建了功,而自己也得设法扳回一局。 “也好,那先生有需要协助的地方,还请不要客气!”江梅笑着回道。 “那是自然!” 萧墨珩想了想也只得由着他们,毕竟江梅也该歇一歇了。 今日来探访棱王府,哪里想到遇到这样的事,今后这棱王府还来不来得,江梅这么一想,不免头疼,神色有丝倦怠, “时候不早了,江梅先行告辞!”江梅讪讪地说了句,便准备离开了。 萧墨珩埋怨地瞧了一眼东方湛,没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江梅欠了欠身,便立即离去了。 萧墨珩与东方湛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时,浑然不知,长廊另一头的拐角处,一个身影扶着门槛,叹了叹气,又回到里边去了。 江梅带着九竹和若云从侧门出了王府。直到傍晚时刻,三人才回到府中。江梅想着现如今该交待的也交待清楚了,那可以好好歇息一阵了。 不只是江梅这么想的,而萧墨琤也准备这么做。 当日傍晚,江梅便收到了萧墨琤的请帖,邀她后日去玄武湖游玩。江梅淡淡地笑了笑,只是这笑容虐苦,她摸了摸自己腰间那枚玉佩,心中已有了主意。(未完待续) ps:《归荼》作为一本新书,收藏不算很少,但收订比真的很难看,也许有朋友看了盗版,箫和弱弱的说一句:求正版订阅好吗?毕竟一个个字码出来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波光潋滟 两日过后,风朗气清,冬阳高照,倒是个外出晒晒太阳的好日子。如此良辰美景,岂能辜负,所以九皇子便邀了几位好友共同泛舟玄武湖,玄武湖历来由皇家专享,兵乱时曾用来练习水兵,如今三国相安无事,便是皇家贵族子弟游赏玩乐的好去处。 玄武湖中有三岛相连,里间亭台楼榭错路其间,东边的钟山掩映在湖中,风景尤为秀丽,人家是夏日泛舟,这位九皇子居然大冬天的喊人来游湖,也真是服了他了。 要是大家这么想,就真误会九皇子殿下了,人家今日邀大家来,目的不是来游湖的。 此次玄武湖之行,不但邀请了沐箫和、苏裴家的公子、国舅公子殷庆孙,就连七皇子萧墨珩和八皇子萧墨璕也在列,为了让船上有雅乐为伴,九皇子也把华缨给邀了过来,当然他还不忘把那位最近深居简出的江梅也请了来。 因而此时船上相当热闹…….. 江梅有个习惯,那就是不管三百六十五天,她喜欢拿个扇子,这个扇子是个纸做的折扇,平日没事,她拿着玩玩,而实际上,万一有事的时候,那扇子就是江梅的防身利器。别人看着江梅大冬天的还拿个扇子的时候,她只是笑了笑。 “九皇子好大的排场啊…”江梅手执素扇,看着随行的一众侍女和内侍,笑道。 “他最耐不住性子了,如今荆州之乱已平,他当然要好好放松放松!”沐箫和接话道。 “玄武湖真是风光旖旎。”华缨微笑着道。 “我宁州的滇湖风光比之也不差,虽说不及玄武湖人文气息浓厚,但也有一派自然之美。”沐箫和想起滇南的家乡。心中一涩,他已派人前去裴家下聘礼,而父亲年老体衰,母亲也需侍候在侧,想必是无法前来参加他的大婚了。 而今日,裴兰英因裴岩身死,并未出门。 “真的吗?”华缨偏头看着他笑问道。沐箫和颇有深意地轻轻点头。 他曾为他的小玥瑶。在滇湖旁建了一座楼,而这个事,玥瑶是知道的。想着那个时候小小的她还期待与自己住在那楼里,整日观赏滇湖的风光呢。 “华缨…..我在滇湖旁,建了一座楼….名为连玥阁….”沐箫和定定地望着她,似乎捕捉到她神色里任何一丝异样。 沐箫和浑然不知。他说出那个名字时,他身后一个身影浑身一颤。冷风拂过,将她眼角的那抹泪珠吹得无影无踪。 连玥阁?…..沐箫和给这楼取得名字,意图还不明显吗?华缨瞬间脸色一僵,忽有些苍白。眸光也随之黯淡了下去。 他用情至深,自己再这样推托,可是伤了他的心。如今云家的仇也算报了,如江梅所说。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考虑终身大事了,华缨想着想着,手拽得衣裳拽得更紧了。 沐箫和见状,心中大喜,看来她是知道的,她是知道的!沐箫和呼吸都有些凝重起来,看着华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船上的有心人却都注意到这一幕,不过心思又各异。 萧墨珩瞥了一眼,心下了然,便跟八皇子攀谈起来,萧墨琤颇含笑意的看了箫和,又转身招呼大家饮酒听曲,一向超脱世外的苏君逸倒像没看到一样,只是悠然眺望远山,然后时不时再瞧一眼萧墨珩。 一向活络的殷庆孙此刻难得认真地与裴晖下起棋来,苏杞则在一旁坐着观棋,他是一个很认真也很较真的孩子,一双黑亮的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棋局。 苏谭却是失落的,他已经听说沐箫和去裴府下聘礼了,很快兰英将嫁给沐箫和了。自他从裴府拜寿至而今,他便喜欢上那个明亮的女子,这些日子来,兰英便如月夜的星星,一直在他心中闪烁着光芒,自从兰英进京后,二人也多次一起游玩,可他再傻也能看出,她心里喜欢的是沐箫和。 倘若沐箫和喜欢兰英也就算了,可今日一看,他似乎对华缨有意,兰英还没嫁过去,他就跟别的女子*,那嫁过去了,还指不定怎样呢。可是….这是兰英和裴家的选择,他又能怎样,想着想着,苏谭也只能自个人叹气了。 然而与他一样内心有些许失落是江梅,只是江梅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 “敢问八殿下,时常可还咳嗽?”江梅转头对着萧墨璕,关切地问道。 “多谢江姑娘关心,按照姑娘之前的建议,现已好了许多。”萧墨璕点头称谢。 “相信殿下不久之后便会痊愈。”江梅自拜访了柏王府后,便安排灵枢隔三差五地来看八皇子,她对自己的人有信心。 “墨璕如今身子确实好了很多,姑娘对墨璕的恩情,璕无以为报!”八皇子朝着江梅做了个揖。 江梅哪里受得起,立即还礼。 这时,萧墨珩插话进来,道:“你倒好,一个劲地关心别人,自己的身子可要当心!”一想起她在荆州所受的伤,萧墨珩自然是担心的。 江梅见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面色微红,想起那日在他府上的事,又尴尬了起来,只是讪讪笑了笑,便望着别处去了。 萧墨珩见她不理自己,只得与八皇子捡着一些朝廷上的趣事谈笑,一时也其乐融融。 游船渐渐靠岸,远远看去,似乎岸上有一群侍从在等候。 江梅回过头来看着萧墨琤笑道:“难道九殿下还有安排?” “那是自然,好不容易聚齐这么多人,怎么能不尽兴而归?今日天公作美,天气晴好,我们骑马狩猎如何?”萧墨琤挂着一脸微笑,朗声对着众人道。 “好!”殷庆孙立即转过头举起双手赞成道,刚刚被裴晖吃了几片子的不高兴也一扫而光。 “哈哈,今日是沾了九弟的光。哥哥们也跟着乐呵一番!”萧墨璕也难得朗笑道。 “跟着他别的好处没有,吃喝玩乐却有的是!”苏君逸边笑边打趣道。 众人说着说着,船只已经靠岸,萧墨琤便领着众人上了岸,他指着前边一处丛林道:“各位请看,前面便是钟山西侧的宥林园,我们便从这里出发。谁能最早达到那片林子。狩猎最多,拔得头筹者,本殿下有大礼相送!”萧墨琤诡秘地笑着。 “殿下有何大礼。可否先行告知,省得到我们卖力后,发现被你骗了!”苏谭一听要骑马狩猎,兴趣大增。于是又恢复了往日与萧墨琤没上没下地嬉闹模样。 其他人闻言均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萧墨琤见状。板着脸道:“本殿下是那么小气的人么?”说罢不理会他,朝着众人说道:“前些日子,隐居会稽东山的凌霄鹤先生画了一幅《东林远岫图》,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获得。今日谁能拔得头筹,此画便是彩头!” “此话当真?” “果真如此?” 众人闻言纷纷心动不已,凌霄鹤是会稽人士。本在京城国子监为官,后不知何故。弃官隐居,躲入东山便是十几年,不过,凌霄鹤虽然隐居,可声名愈响,他诗书琴画无一不精,而尤擅画,早年有些放荡不羁,画风有些狂妄,隐居后,似乎心境沉寂了下来,画风更添细腻柔和,有一种隐逸气质。 众人对这幅画均是殷殷期待,唯独萧墨珩神色有丝恍惚,不过片刻后又恢复如常。 萧墨琤对于众人的反应颇为满意,于是靠着马儿,朝众人道:“那就请各位上马吧!” 他言罢,殷庆孙、裴晖、苏谭和苏杞便急急挑了一匹马,准备上马。 这时,萧墨琤瞅着沐箫和和萧墨珩笑了笑,似乎是在邀请二人上马比赛。 沐箫和与萧墨珩无奈一笑,只得选马参赛。至于苏君逸呢,萧墨琤则不用担心,一来萧墨珩参与了,他便也不会推辞,二来,还有那幅画在诱惑呢,苏君逸的“雅”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他虽然不如太子痴迷于书画,但也是极其喜爱。果不其然,苏君逸也甩甩他飘逸的宽袖,前去挑马了。 沐箫和上马之后,却是朝着华缨伸手来,道:“华缨,来,上我的马!” 华缨抬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他一会,鼓起了勇气,俏笑道:“箫和哥哥,你一定要赢!” 说着,伸手拉住了沐箫和。 华缨这声“箫和哥哥”霎时让沐箫和整个人都呆掉了,他痴痴地望着华缨,脑子里浮现起了记忆深处那个画面。 “玥儿,来,我教你骑马!”沐箫和拉着云玥瑶的小手,准备把她抱上马背, 谁知,云玥瑶立即缩了缩手,带着些哭腔道:“不要,玥儿怕…” 沐箫和闻言倒是愣住了,随即笑道:“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这会怕骑马呢?”他绝对不相信她会怕骑马。 不过这回是真的,因为云玥瑶那小脸蛋上已经布满了泪水,她连连摇头,“怕摔….” 沐箫和一边安慰她,一边给她示范,他左脚套入马镫,右手拉住僵绳,用力一镫,便翻身上马,随即向着马下的云玥瑶伸出手,“来,你把手给我,我带你上马!” 云玥瑶见他如此容易便上了马,胆子也大了起来,于是将手伸了出去。沐箫和握住她的手,让她一只手握住缰绳,再用力一拉,便把她带上了马背。 如今华缨的面庞渐渐在沐箫和的瞳孔里放大,他会心一笑,见华缨一脚已经套入马镫,便笑对着她,右手用力一带,便把华缨带上了马。整个动作流畅自然,倒让华缨心跳了好一阵。 而有个人却被这句“箫和哥哥”刺痛了内心,曾几何时,只有她一人才那样亲密地称呼他。 江梅脸色虽平淡,心实惨然,她一脚不停地磨蹭着底下的泥沙,负手低着头掩去眼中的痛意。 一会子功夫下来,众人均已上马,底上便只剩下了两人,一个是八皇子萧墨璕,一个便是江梅。 萧墨璕无奈地耸耸肩,洒脱一笑:“跟你们比赛是不行了,但是骑骑马还是可以的。”于是他示意他的随从给他牵上来一匹马,他用力翻身,也上了马。 最后众人的目光便放在了孤零零的江梅身上。 萧墨琤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小梅儿,你怎么了?我记得你曾说过,你很喜欢凌霄鹤先生的画呢!” 边说边轻笑起来,他嘴上是这么说,可瞅着她那瘦弱的身躯,心里可是不指望她。 江梅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不会骑马!” “什么?”萧墨琤愣到了,“你…你在江湖上跑了那么多年,居然不会骑马?” 马背上的众人也是有些意外,虽说女子不会骑马是很正常的事,可华缨这常居月台的女子会骑马,她这整天走南闯北的女神医不会骑马,这就不得不让众人诧异了。 就连萧墨珩都有些不解了,他本以为像江梅这样来自江湖又行侠仗义的女子应该是善骑的,没想到她居然不会。 “难道梅花谷里没人教你吗?”萧墨琤轻声问道, 江梅带着一丝苦笑,摇了摇头,“有人教过,只是我没学会。”说罢眼眸又低垂下来,此刻真的是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她从小胆大聪明,样样一学就会,小小年纪便智谋出众,可有两件事她一直都没学会,一个是下棋,一个便是骑马。 教她骑马的不是云凌波,不是云径舟,而是沐箫和,那时,即便沐箫和一再耐心教导,可云玥瑶始终不敢握住缰绳,而只是紧紧地抱着他,似乎抱着他才能感觉到安全和舒适。 她虽然一直不敢骑马,但却很享受沐箫和带着她飞奔的快乐与潇洒。而沐箫和也只得将她紧紧拥在胸前,既无奈也怜爱。就那样两人曾数度驰骋在宽阔的草地上,“箫和哥哥,以后箫和哥哥也像这样带着玥儿好吗?” “傻丫头,我不会再让你学骑马,我会永远这样带着你…..” 只可惜,现在偎在他怀里让他带着的已经另有他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你想得美! “你很怕骑马吗?”萧墨琤见她脸色有些苍白,走近她关切问道。 一直端坐马上的萧墨珩此刻也投来担忧的目光,神思敏捷的他已经发现了江梅的异样,只是有些纳闷不知何由而已。 沐箫和此刻也看向江梅,江梅与他眼神碰触一刻,便立即毫无痕迹地转开。 一向不爱与女子来往的苏君逸见了这情形,心里忽生出一个想法,他走近江梅,笑着说道:“江姑娘,你既然不会骑马,便委屈你与我同乘!” 说着那一副惹人移不开眼的笑容绽放如花。 江梅瞧了瞧他,心想这样也行,可正待她准备走过去时,一个人影从她眼前一晃,拉着她向苏君逸伸出去的手,径直地将她带到了自己的马边。 这个人自然是九皇子殿下萧墨琤。苏君逸,我的人你也想抢,你想得美! 苏君逸瞅着萧墨琤那冷着的一张脸,硬是扶住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整个京城几乎都知道九皇子殿下喜欢粘着江大神医,所以今日他这行为,众人也没诧异,只道是苏君逸故意气他。 唯独,唯独,萧墨珩那清俊的模样顿时冷了三分,他如今….真是连正大光明跟她在一起的机会都没有,每次都要偷偷摸摸的,想着,萧墨珩心里醋意十足。 江梅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决定不扫他的兴。 于是萧墨琤便扶着她上了马,而自己则轻松跨上马背,双手紧握缰绳,将她拥在胸前。 江梅面色有些尴尬,毕竟这是她第一次与萧墨琤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更何况此刻她就在他怀里。但萧墨琤心里却是无比美滋滋。 萧墨琤见众人均已准备好,于是高声喊道,“开始吧!” 随着几声高呼的“驾!”“驾!”声,众人均策马奔腾朝着宥林园驶去。苏谭和殷庆孙奋力前奔,而萧墨珩和苏君逸等也紧随其后,虽然沐箫和带着华缨不比众人一身轻,但是他速度也不慢。很快便追过了裴晖。 萧墨琤一边又想赶上众人。一边又担心江梅受到惊吓,于是很快就被众人甩在身后,最后他眼睁睁地看着众人离他越来越远。于是干脆慢了下来,陪着一路迟缓的萧墨璕。 萧墨璕见萧墨琤连连摇头,便笑道:“这本来就是你设的游戏,让别人得彩头不是正理么?” 萧墨琤偏过头。对着他道:“八哥,我也喜欢那画呀。要是我能赢得比赛,我那画还可以送人呢?”他用眼神瞅了瞅江梅,萧墨璕立即会意,瞬间笑得不行。“想必江姑娘也不介意。” 江梅这才反应出二人在说她,于是立即回道:“不介意,不介意…”她一说完。二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江梅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讪讪地笑着。其实她压根就没听清他们说什么,刚刚一路上被沐箫和与华缨的身影刺痛了眼,独自在黯然神伤。 等萧墨琤三人赶到宥林苑时,众人均已经开始持剑狩猎了。于是兴致盎然的萧墨琤也赶快投入了战斗。 此时,第一个赶到林子里的苏谭已经射了两只兔子和一只鸟,紧随其后的苏杞虽然只比他慢了半步,可是他对狩猎没有兴趣,于是只是骑着马在林子里看着众人热闹。 苏君逸向来与萧墨珩一道,于是二人一道射猎。萧墨珩自始至终只是拿着箭在乱射,他的目标不是树上的果子就是叶子。 此时,他扬头正看到阳光穿过一片叶子的缺口而射了过来,于是他兴头一起,便拔弓朝着那叶心射去,“唰…”的一声,利箭从那片叶心穿过,却丝毫没有损坏那片叶子。萧墨珩见状一笑,偏头看着苏君逸,见他也朝着自己轻笑,一时二人默契不语。 突然林子里传来一阵争执声。 “你走开,让我来射!”殷庆孙先出声道,边说便张起弓, “凭什么!是我先看到的!”裴晖也不示弱,拔剑也准备射去, “你们两声音小点,别吓跑了小鹿!”一旁的华缨笑着提醒道。 “喂,你别动,我来射!”殷庆孙对着裴晖压低声音道。 “我不,要不我们同时出箭,看谁能射中!”裴晖哪肯退步。 众人闻声均朝这边驶来,便见裴晖和殷庆孙二人为了一只小鹿争来抢去。 突然“哗….”的一声,一支箭从殷庆孙和裴晖后面射来,而此时,二人的箭也脱了弓弦,三支箭几乎同时射出,再“呼”的一声朝那浑然不知危险的小鹿射去。 最后众人只听见小鹿一声“嗷”的一声哀鸣,随即应声而倒。 “射中了!” “射中了!” 殷庆孙高兴得手舞足蹈。 裴晖不怀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又不是你射中的!” 裴晖和华缨回头去看那第三支箭的来源,赫然发现江梅从容的坐在马上,双手握着萧墨琤的弓,众人这才发现刚刚另一支箭居然出自江梅之手。 这时一侍从将那只射中的小鹿拿了过来,大家才发现,射中它的正是萧墨琤的箭。 江梅那一箭虽然力道不大,但是箭法非常准,这箭直射中了小鹿的脖子,让它当场毙命。 众人对于江梅更是刮目相看,江梅脸上只是淡淡的,虽然她不会骑马,但是射箭的技术却是一流,想当年自己的父亲手把手教她,她手法很准,很得她父亲的赞赏。 “哎呀呀,小梅儿,要不是今日我骑马太慢了,今日这彩头可就是你的啊!”萧墨琤对于露了一手箭法的江梅相当赞叹。果然,任何时候她都不会人失望。 “姑娘虽然力道不足,但箭法奇准!”一路上一言不发的萧墨珩也终于出声称赞道。 这时远处的苏谭策马过来,“只可惜今日这头筹可是我的了!” 他朝众人展示了自己的猎物,两只兔子,三只鸟,还有一只野鸡。 萧墨琤见最后是他赢得了比赛,一脸不高兴,“本殿下可没说是按数量算的!” 苏谭闻言立即鼓起了腮帮子,睁大眼睛道:“你敢耍赖!” “这只小鹿比你那些都值钱!”萧墨琤不甘示弱。 众人对于这对表兄弟的争执除了摇头还是摇头,只得不理会他们,朝着林子外间驶去。 最后江梅轻笑道:“我曾拜访过凌霄鹤先生,也曾获赠几幅小画,殿下还是信守承诺将彩头给苏公子吧!” 众人闻言更是惊叹,原来她有这样的际遇,不过仔细想想她在江湖的声望,这些也算不得什么。 正当众人准备尽兴而归时,沐箫和的马忽然嗷叫一声,前蹄腾空跃起,将二人朝旁边甩去。 “世子!” “华缨!” 众人惊呼!各自倒吸了一口冷气。 沐箫和眼见华缨要被甩撞去树上,一个伸手,将华缨紧紧抱住,随她一道飞身出去。 就在这一瞬间,沐箫和抱住华缨已滚落在地,而那马儿似踩到了什么东西,右前蹄已经瑟瑟发抖,倒在了一旁。 苏谭急忙跃身下去,拉紧了缰绳,生怕它再生事端。 “华缨….” 江梅急呼,连忙与萧墨琤下马前去探视。 好在沐箫和抱住华缨滚了几圈后,就停了下来,众人一拥而上,扶住了二人。 “世子,有没有伤着?” “华缨,你还好吗?” 二人虽收到了惊吓,可好在没有受伤, “没事….没事….”华缨捂住面纱,喘着气道, 正当她准备起身的瞬间,沐箫和放在她腰间的手,忽然碰到了某一物,他手一抖,目光瞬间呆滞了。 天色将晚,尽管最后出了点意外,好在有惊无险,也没扫大家的兴,这一场游玩最终以苏谭的胜利而告终,其实细想来,他情场失意,赢得一副画也是正好。其他人本想出来游玩一番,主雅客欢,大家自然尽兴而归。 只是,当夜,沐箫和回去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如果之前还是猜测的话,那么现在他可以肯定华缨就是他苦苦想念了十四年之久的未婚妻,宣陵长公主和云凌波将军的小女儿云玥瑶。 那是他花费了一个月的心血精心雕刻的,用来送给小玥瑶做生日礼物的玉佩,那状似云雾缭绕的形状已经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 不行,无论如何,他必须要娶华缨,可华缨如今这身份…..皇帝断然不会让他娶一个烟花女子为正妻,如果让她做妾,他又怎忍心委屈他的小玥瑶。 沐箫和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一个法子来,他想找个人商量下这个事,他第一个想到的是九皇子萧墨琤,可九皇子终究是皇家的人,华缨的身份尴尬,让萧墨琤知道终究不好。 最后,沐箫和鬼使神差的骑着马,来到了江府。 当江梅听到容与说沐世子求访时,硬是愣了半天,才裹上袄子,出来暖阁相见了。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江梅边走边纳闷。 等江梅走近她里屋侧边的暖阁时,便见沐箫和挺拔的身子立在窗前,那熟悉的月白身影让江梅内心生出一股暖意,然而,很快那股暖意又变成了酸楚,她苦笑一声,向一旁的容与看了一眼,示意他退下。 江梅裹紧了袄子,走近他,轻轻开口道:“世子深夜造访,可是有要事?”(未完待续) ps:继续求正版订阅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要娶她! 沐箫和闻声便转过身来,如琐玉的面庞泛起了淡淡的微笑,“这么晚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沐箫和歉意地笑了笑,然后走了过来,走到了炭火旁。 “无妨,世子请坐吧!”说着二人便围着炭火坐在了一起。 江梅拿着一根铁钳,拨弄着炭火里的焦炭,一时火苗往上窜了出来,摇曳生姿,二人就这样注视着那袅袅婷婷的炭火,直到面上有些发烫了,江梅才放下钳子,她瞧了一眼沐箫和,见他始终茫然地望着炭火发呆,心里不免明白了几分。 她望着炭火,眯了眯眼,心口不免又悸动起来,真的,真的,好享受这样跟他坐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就这样静静的待着,相伴相守,原本不想扰了这份安宁,可是江梅知道,他心里此刻恐怕在惦记着别人。 “世子,今夜来找小梅,所谓何事?”江梅慢悠悠地开了口。 沐箫和低了低头,似做了一个决定般,又抬眉望向她,平和的眸子里滑过一丝坚定, “我要娶华缨…” “……哦..”江梅煞有介事的应了一声,意料之中。白天沐箫和出林场的神色,她可看的一清二楚。 “华缨….才是我一直想要娶的那个人。”沐箫和望着四处飞窜的火苗,呆呆说道, 江梅想起了去荆州时,二人在船上说的话,她嘴角一扯,一丝苦笑蔓延开来,轻轻舒了一口气,压制住内心的悸动。 她神色惘然,不自主地问道:“世子如何确定她就是你要娶的那个人呢?”声音轻忽如云。 其实,心里早就知道答案。问完,她有苦笑了一声。 “她有我当年送给她的定情信物。”沉默了一会后,沐箫和答道。 “哦…….”江梅从旁边的案几上捎了一杯酒,仰头饮了一口,一股苦涩流遍全身。 沐箫和也随她一道饮了一杯酒。只是两人都没有说话。熟不知,脑子里回想的却是同一幅画面……… “玥儿,这块玉佩送给你!”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 “哈哈!好漂亮哦!玥儿喜欢!雕的是什么?”一个稚嫩的回音。 小丫头拨弄着手里那块晶莹剔透的玉佩,那玉佩通体莹白,明润静华,泛着柔和的光芒。 “玥儿喜欢就好,这玉佩名为‘云中揽月’。玥儿可要记得哦!” “好…..箫和哥哥,这玉佩是你雕的吗?” “是啊,” “玥儿也想雕,箫和哥哥教玥儿好不好?玥儿想雕个一模一样的!” “好呀。箫和哥哥下次教你。只是,玥儿,收下了这块玉佩。以后可是要嫁给箫和哥哥的哦!”少年白皙的面庞镀上了一层红晕,嘴角还挂着狡黠的笑意。 女孩眨着清澈的眸子。看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炭盆中的火苗始终那般妖娆多姿,像个雀跃的孩子,手舞足蹈,映着那两双眸子的忧伤愈加明亮。 那时的诺言早就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既然她还活着,他一定要娶到他的玥瑶,这是他唯一的坚持。 很多年后,当沐箫和回想起今夜这一幕,身上所有的细胞都弥漫着伤痛的气息。 “梅儿,我不但要娶她,我还要给她一个嫡妻的身份!”沐箫和坚定地说道, “嫡妻?”江梅偏头看向他,虽然诧异了下,但心中还是有点高兴的。 “是的。” “那裴兰英怎么办?”江梅问道,眉头微微一皱,“如果是先前,还有办法退了婚,可如今世子的聘礼都下到裴家了,再退婚岂不言而无信,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来,损了兰英的名声,世子也大大得罪了裴家,裴蕴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沐箫和何尝没想到这些,他也甚为苦恼,看来老天爷真是折磨他呀,在他好不容易放下过去,准备娶妻成亲时,偏偏又遇到了自己的心上人,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进退两难呀。 “我跟她本有婚约,我….决不能委屈她!”沐箫和踟蹰了下,还是开了口。 江梅重重叹了一口气,随之又无奈一笑, “世子,你错了,你与华缨没有婚约,云玥瑶已经死了,这是铁定的事实,如果世子让世人知道她还活着,无异于给她带来危险!毕竟,云家当年是谋逆的罪名!” 沐箫和蹙眉望着江梅,道:“正是如此,我今日才忍住了没与她相认!这也是我今夜来找你的原因,梅儿,你可能帮我想想办法!”沐箫和带着殷切的目光看着她。 不料江梅摇了摇头,镇定道:“世子,如今的情形下,世子非娶兰英不可,只是…..倒是可以想办法让华缨与兰英对嫡,这样既不让华缨委屈,也全了世子的名声!” 沐箫和先是一愣,思忖了片刻又说道:“裴家岂会答应?” 江梅眼睛微眯,看向黝黑的窗外, “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说完,她眼中闪过一丝犀利的光芒,自己想尽办法给华缨找到了归宿,哪里能让她屈于兰英之下! 沐箫和诧异地看着她,被江梅说的稀里糊涂的,根本不明白江梅是什么意思,“梅儿是什么想法?” 江梅回过神来,看着他笑道:“这个世子就不用担心了,既然世子深夜相访,定然是把小梅当自己人,小梅岂能不为世子分忧?”江梅说完,又神秘地笑了笑。 沐箫和不禁莞尔,他定定地看了她片刻,方道:“梅儿,谢谢你!” “只是,你准备怎么做呢?” “呵呵….”江梅依旧笑着,“这样吧,世子,小梅少不得做世子与华缨姑娘的媒人,世子只需去筹备大婚,裴家那边,由江梅来料理吧!” 沐箫和无奈一笑,看来她是不准备告诉自己她的办法了。这个女子永远有着自己的想法,他也不好过去追问。他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也该回去了,只是在临走之前,他心里突然觉得非常奇怪,为什么江梅对云家那件事这么清楚? 当沐箫和一只脚踏出门槛时,他回过头来看着江梅,认真问道:“梅儿,你怎么知道华缨就是云玥瑶呢?”(未完待续) ps:箫和的小伙伴昨晚帮忙买了一件袄子,当箫和穿上还觉得美美的时,她丢过来一句话:这是童装啊,箫和顿时就把衣服砸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世子大婚(此章万字) 第二日,江梅便做起了一个媒人该做的事,跑了趟峥乐台,与华缨好好谈了一番,江梅把沐世子已知晓她身份的事摊开了,华缨也觉得自己避无可避,既然媒人上门了,郎有情妾有意,那么这个事就定下来了。再想着,江梅与沐箫和让她与兰英并嫡,那华缨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江梅从峥乐台出来之后,并没有去裴府,她一边让人讲华缨将嫁沐世子的消息,透露给了宣陵寺的裴风晚,一边去了趟九皇子的王府。 就这样,裴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兴高采烈地跑了趟宣陵寺,因为,这位宣陵寺的长姐,从来没有主动跟裴家打过交道,所以他很郑重地跑来了。 只是,他出来的时候,眉头还是忍不住皱了几下,因为这位长姐,什么都没说,只是给了他一封信,让他在最快的速度下,送至荆州裴蕴手里。裴晖尽管心里有一千万个奇怪,可他没说什么,二话不说,着了可靠的人快马加鞭送去了荆州。 几天之后,在裴蕴的回信返回裴府时,九皇子亲自去了一趟裴府,他找了裴瞻也拜访了裴夫人。 至于裴蕴的信中说了什么,至于九皇子说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华缨将与兰英并嫡的事情,只在很有限的范围内传播。京城的百姓只知道,靖南侯府的沐世子将在七日后,娶裴府大小姐裴兰英和峥乐台的华缨姑娘进门。 在景熙十四年的年尾有这样的喜事,也是京城的百姓们乐见的。 萧帝得知这个消息后,龙颜大悦,沐箫和与他妹妹宣陵长公主之女有婚约的事,他心里一清二楚。如今沐箫和愿意放弃过去。与裴家结亲,倒是大喜事一桩,萧帝为六皇子愁眉多日,现下也总算有件顺心的事。鉴于靖南侯远在宁州,因而萧帝决定自己为他操办起来,于是安排祠部礼官仔细办好这个差事。 裴家自太子妃去世后大受打击,如今有一桩婚事也刚好冲淡些晦气。因而阖府上下也欢喜非常。 就连裴夫人虽一直强颜欢笑。但也不得不为兰英操持。自从裴兰英进府后,在她身边如亲生女儿般承欢,裴夫人看着她一脸娇羞。也忍不住为她高兴起来。 “我虽只见过沐世子一次,但是他出尘高雅的气质却是让人移不开眼,正配你这爽朗大方的性子。他一定会好好待你的。”裴夫人拉着她坐下,轻轻抚开她额边的碎发。 裴兰英轻轻点头。“只要跟他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这是兰英第一次把自己的心思说得这么直白。她经不住又脸红起来。自沐箫和出现在裴岩贺寿的宴席上时,裴兰英便喜欢上了这位温润如玉、风采斐然的男子。 只是想着,自己要与华缨一起分享丈夫,心里终究有几分不爽。可家里的长辈都这么开口了,裴兰英也不得说什么。遂也只是收起眼泪,操办婚事了。 一番筹备之后。沐箫和的大婚在十二月初一举行。 大婚之日转眼便到了,今日的沐府已是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里里外外喜气洋洋,连一向铁着一张脸的无陵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荀伯和峻青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不过做好整个筹备事务的却是侯府司马季翔,季翔是靖南侯沐真的心腹谋士,沐真一直视他为兄弟,沐真回宁州后,王府在京城的事宜全权交予他打理。 眼下这世子大婚是京中侯府自建府以来最隆重也最为重要的事情。因而季翔打起十二分精神在操持。 世子的婚事是靖南侯的一块心病,如今世子终于喜结良缘,整个侯府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唯一遗憾的是侯爷和夫人因身体原因不能进京,因而季翔便把靖南侯在京城的一些长辈请来坐享高堂。 亲迎的吉时已近,一袭白衣胜雪的沐箫和却依旧坐在后院吹箫,淡淡的,如空灵之声,似听不出一丝情绪。不知为什么,明明要把自己心心念念的玥瑶妹妹娶进门,可心里居然没有想象当中的高兴。甚至无由来的有些失落。 沐箫和就这样在自家的后院无聊地吹着箫,直到四处寻找他的峻青一路小跑过来,峻青走近他,喜笑颜开地说道:“公子,吉时快到了,您快着喜服吧!” 沐箫和闻言,箫音一止,脸色平淡的无一点波澜,随即起身随他进房。不过一会功夫,他白玉而冠,一身大红喜服着在修长身形上,更是俊逸非凡。 峻青领着穿戴好的沐箫和走至大婚主堂,亲迎之前,在府内还有一番仪式,仪式过后,新郎便奉长辈之命,骑马前去裴家迎亲。 此时裴家早已鼓乐待客来,新娘子的闺阁内,已经有一堆子人嚷着看新娘子。裴瞻的妻子萧玉瑷也在屋内帮着兰英打扮,嘱咐她婚后应该注意些什么。 兰英早已盛装打扮,她今日梳了一百合髻,净发分股盘结,并合叠于头顶,再有一支金钗镶于其间,两络青发垂于脸颊,娥眉紧蹙如柳,眼波流转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既有将为人妇的妩媚动人,也有怀春少女的灵动可爱。 惹得那些侍女们频频打趣,兰英倒是怒也不是,气也不是,一会儿想起远在夏口的阿翁,心中难受,便哭了起来。 好在裴夫人一直在喜房劝慰着,她倒也很快便收住了眼泪,这时,一喜娘过来催道:“公主,夫人,小姐,世子很快就要到了,快去堂上行礼吧!” 裴夫人和喜娘便扶着兰英走向喜堂,裴夫人坐于西侧,侍女扶着兰英行了跪拜之礼,随后听闻迎亲队伍已至门口,裴夫人于是含泪的送她至西阶上。为她戴上凤冠霞帔,并嘱咐她几句,然后再和三公主一起送她于中门之内,为其整衣衫,申以父母之命。 裴瞻已把沐箫和迎入府内,沐箫和执雁而从之,自西阶而上。至于厅上。随后把雁至于地上,由裴府的礼官收之,沐箫和行作揖之礼。 裴夫人等送兰英出于中门。沐箫和便再次行礼,从裴夫人手中接过红线,拉着兰英走出裴府,送她进毡车。随后箫和骑马在前。兰英毡车在后,逡巡前往靖南侯府。一路人马喧车,热闹不已。 鉴于裴家的声望,沐箫和只能亲自前往裴府迎娶兰英,而作为沐世子挚友的九皇子。则替他将华缨接往沐府。 峥乐台内,江梅陪着华缨待在喜房内,她望着铜镜里的华缨明艳动人。 “江姑娘。谢谢你!”华缨也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今日她终于在人前卸去了她的面纱。让那娇好的面容展现在江梅面前。 时到今日,她真的有些看不懂江梅了,真的搞不清江梅到底要做什么,时好时坏,亦正亦邪。 江梅只是轻轻一笑,拿起一旁的喜帕,走近她, 华缨姐姐,你我父母早亡,就让玥儿帮你盖上这喜帕,从此与他相依相靠,幸福一辈子吧! 江梅心里默默念道。 她缓缓将喜帕给华缨盖上,然后紧紧握了握她的双肩,那一刻,在华缨看不到的铜镜里,她看到自己滑出一滴泪珠。 “时候不早了,快入毡车吧!”江梅轻轻喃道。 “嗯。”华缨点点头,在侍女的轻扶下,慢慢朝外走去。 峥乐台外,早已围满了百姓,大家争相一睹九皇子与华缨的风采。九皇子也毫不含糊,架势十足地将华缨接入毡车,浩浩荡荡地往朱雀航赶去。 最后九皇子与沐箫和在朱雀航那汇合,于是沐箫和领着两座毡车,一前一后前往沐府。 靖南侯府内,灯火通明,喜气洋洋,府上如今已门庭若市,府内更是熙熙攘攘,欢声笑语不止。 季翔带着仆从在侯府门口迎客,他远远地望见一辆华丽马车朝侯府驶来,他一眼就瞧出那是九皇子的车驾,赶忙上前迎接。 九皇子将华缨送至朱雀航后,便又急忙与江梅汇合,敢在新郎回府之前,一道来了侯府。一众贺客瞧着九皇子几乎去哪都爱带着这位江医女,于是都开始揣测二人的关系,心想着沐府的喜酒喝完后,是不是不久后能盼到风流名声满天下的九皇子成亲。 “多谢九殿下大驾光临!”季翔连忙迈开步子,迎了上去。 “哪里哪里,本殿下和沐世子是什么关系,就跟自个人成亲一样高兴。”说罢拉着一直在旁浅笑的江梅进了府中。 府内宾客云集,大红地毯从门口一直延伸至礼堂,红毯两边摆满了宴席,几家士族公子都在堂内候坐,只有苏谭推脱不适便让族弟苏杞前来祝贺。实则因为什么原因,几个士族子弟也都是知晓的。 萧墨琤进去后,便见到了苏家、谢家、张家和袁家的几位公子,几人见礼了一番,便准备坐下,可他还未坐稳,堂外便响起了苏君逸的声音,“看来只用等新郎官了!”声音温润如泉。 萧墨珩与苏君逸一道跨入堂内,众人又是一番客气寒暄。 只是萧墨珩眼含笑意的看了一眼江梅,倒是惹得众人又一番惊艳,原来这位医女,不但跟九皇子关系密切,跟七皇子也是颇有来往,均对江梅又是高看一眼。而江梅也只是轻轻颔首,宠辱不惊的风范尽显。 不过一会,外面喧哗声响起,新郎已经亲迎新娘子进府了。沐箫和左手红线牵着裴兰英,右手执线牵着华缨,三人缓缓前行,裴兰英由她的贴身丫头瑾儿帮扶着,亦步亦趋。众人均是笑意盈盈,赞叹连连。 华缨那旁虽也有侍女帮扶,可她的步子迈得稳当多了,似全无娇羞之态。 众人见了,一再感叹华缨姑娘一如既往得洒脱。 虽说红盖头挡住了二人的容貌,但二人那莲步轻移,仪态万方,也足以让众人想象出新娘子的明艳动人。 当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披着红盖头的新娘吸引而去时,江梅抬眼望去。微微眯眼,全然看到了一个让她失神的身影……. 此刻的沐箫和,黑眸明澈,丰神俊逸,一袭红色喜服更衬托出他白皙的肤色,霎时,江梅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酸楚。 他不及萧墨琤潇洒无羁。不及萧墨珩清雅俊朗。也不及苏君逸韶润秀美,却兼有众人之美。 江梅最欣赏的便是他的内敛谦和,最爱的是那一缕淡漠的箫声……….. 她嘴角挂着略僵的笑意。一路看着他牵着新娘走向礼堂,他的每一步都似踏在她的心坎上,她一再清和的面庞,都也掩饰不了眼底深处的那份忧伤和无奈。而手中那把扇柄已经深深嵌入掌心,疼痛而不自知。 天地无数有情事。世间满眼无奈人。 正当江梅深思怅惘时,新郎与新娘在众人的拥贺下开始了拜堂仪式。 礼官高高喊起: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堂上大红的灯笼、鲜亮的身影,让江梅看得有些恍惚,她悠悠地忍不住遐思起来…… “箫和哥哥。你看玥儿雕的玉佩好不好?”小玥瑶学着沐箫和送给她的“云中揽月”,雕了个一模一样的玉佩在手中。 沐箫和看着她那俏红的脸蛋儿,忍不住捏了捏她。笑着道:“箫和哥哥都给你雕了一个了,玥儿为何还要雕一个?不过。玥儿,你雕得很好哦!” “嘻嘻,”小玥瑶只是咧着嘴笑着,并未告诉他原因,其实很简单,她想给她的华缨姐姐也雕一枚。 沐箫和看着她那粉嘟嘟小模样,忍不住说道:“玥儿,你快点长大好不好?” 玥儿眨着清澈的眼神,望着他,“为什么呀,箫和哥哥。” “因为….….”沐箫和腾的一下子脸红了,“因为玥儿长大了,就可以嫁给箫和哥哥了啦!” “哈哈……” 正当沐箫和满脸不好意思时,却见那小丫头咧开嘴,咯咯大笑起来, “哈哈,箫和哥哥脸红了….脸红了,玥儿要去告诉爹爹….” 小丫头一下子从草地上窜起身来,朝着城内跑去。 沐箫和一阵好笑,抬着头,看着那个鲜活的小身影,又赶着跟了上去…… 如果……云家还在,如果没有边乱,如果没有内部倾轧,如果一切还在继续,是不是现在披着红盖头的人就是她? 然而,这个世间本没有如果。 她手心紧握执扇,笑得有些惨然。扇柄都嵌入了手心,渗出了丝丝血迹,她却浑然不自知。 “云玥瑶”终于嫁给了沐箫和,可披着红盖头的不是她。 “小姐…..”她身后的容与见自家小姐身形微颤,心下大惊,赶忙轻轻扶住她。 当容与碰触到江梅那一刻,她渐渐回悟:自己真的是太大意了,这样的场合,居然还能心不在焉,要让人发觉了可不太好。 然而事实是,确实有人无意中瞟道了她的举动,那人内心还颇觉奇怪,有一些猜疑,不过随即也被“送入洞房!”的喜声吸引了过去。 新娘子被送入洞房之后,新郎官也出来给大伙敬酒来着。 笑脸连同桃花放,欢声引动酒杯倾……. 堂下已经载歌载舞,宾客们已经有些微醉,气氛也浓烈起来,峻青扶着沐箫和一席一席地敬酒,一轮下来。他已喝的有些醉意。 此时,一个雅亮的声音响起…….. “小梅曾有幸聆听过沐世子的箫曲,当日便觉仙乐在世,也曾允诺回赠一曲,今日世子大婚,小梅便想奏上一曲,以贺世子新婚之喜。”她杉杉有礼,博雅非常。 沐箫和闻言一动,心下一笑,想起那日在华林苑江梅说过的话,于是欠身回道:“多谢姑娘!” 众人一听,便知世子允诺,于是高呼相邀,江梅欠身回谢。而沐箫和也吩咐侍女一声让她去取筝。 不一会儿,一侍女便送上一把古筝,江梅看了一眼古筝,眼神一滞随即恢复平常,这把筝名为“迟羽”。是当年宣陵长公主赠送给靖南侯夫人之物,也正是当年两家指腹为婚的信物。 她嘴角带着浅浅的苦笑:今晚用它弹奏再合适不过了。 遂转头看向萧墨琤,行礼轻笑道:“九皇子一支玉笛独步天下,今日也想借机与殿下合奏一曲,以聊表小梅仰慕之情。” “佳人相邀,怎敢不允?” 萧墨琤上前欣然允诺,众人见状高兴异常。心知又有一首妙曲将飘然出世了。 苏君逸饶有兴味地瞅着二人。兴趣大起,九皇子的笛音他是知晓的,他九公子辨音寻人的名声可不是虚传。更重要的是他不但会听曲,更是吹得一手好笛,而这位江姑娘却是让人意外,本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夫。没想到在这样的场合还能邀请萧墨琤一起奏曲,可见琴艺定然卓绝。作为乐痴的他整暇以待。 唯独坐在苏君逸旁边的萧墨珩心中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意。源自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得到萧墨琤的应允后,她便敛裳坐下,轻抚琴弦。调试琴音,举止投足,已见娴熟轻巧。 她今日依旧一身清逸打扮。只是月白色的中衣外,套着一件浅蓝色的衣袍。更显淡雅出尘的气质。 她调试好后,抬头看了一眼萧墨琤,两人对视点头,示意开始。 萧墨琤手执玉笛,嘴角轻动,笛音飘起,江梅也玉指一挥,笛筝相合。 起音先是一段由中而高的笛音,高昂响起,瞬间便带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绪,随后笛筝合奏,笛声主导,古筝附和,宛转悠扬,首节过后,笛音一消,江梅玉指轻扬,先是一段轻缓的旋律,悠然动听,中段过后,笛筝和鸣,江梅手指如行云流水般拨动琴弦,仿佛让人看见了层层泛着涟漪的乐音。 她身随琴动,时而低头抚琴,时而轻闭双眼,抬头微视前方,珠玉跳跃,清脆短促,此伏彼起。 这首曲子是她母亲所作,有人见过清媚潇洒的华缨,有人见过温婉动人的菀青,二人被视为大桓琴艺双姝,可极少有人见过她母亲萧定莲的琴艺。 想当年,赫赫战功在身的云凌波,一身铮铮铁骨,最后却倒在了温柔乡里,正是因为他在一片竹林里见到了抚琴的萧定莲,她一袭白衫纤衣,如尘世外的仙子,琴音似随人而动,人身似随琴而生,那种人琴合一的境界,让人望之仿佛处在云端,遨游飞翔,或如在山谷幽境,安然寂坐。 那种飘逸的气质,那种随琴音而散发出的高雅心怀,让云凌波惊为天人,他发誓此生非此女不娶。 江梅越想,心中苦意越浓,本以为有着羡煞旁人的显赫身世,有一对相濡以沫的慈爱父母,有一位儒雅体贴的哥哥,还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恋人。 本以为她是世间最幸福的女子,正是如此,连老天爷都嫉妒她,夺走了她的一切,让她孤身一人独自背负着家仇国恨,背负着边境将士的安国梦。 那样的遗愿、那样的期许,那一双双渴望的眼睛,这一切都压在她瘦弱的脊梁上,也许她视之为自己的使命,也许她也只是习惯了,习惯了去承担。 她手指随思绪飞动,萧墨琤的玉笛也忽起忽落,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曲音如朗照松间的明月,清幽明净,也如皓月当空,给人清风徐徐之感。不管听者作何感想,总之都沉醉其中,不知归路。 明明是一首悠扬婉转的曲子,可夹杂些许悲凉的情绪,曲中也似有一种淡淡的伤感……. 曲子的后半段,她完全已人琴和一,这样的境界才是音乐的最高境界,恐怕今晚过后,大桓琴艺双姝的名号将被更改。 萧墨琤边吹笛边望着她,此时他仿佛已忘了置身何处,看着她的眼神已近痴迷,他对她,由最初的好奇和感激,到后来的情不自禁。这个女子已经让他忘了他的身份,忘了他的潇洒。 苏君逸更是连连摇头赞叹,他已经找不到词语来形容他对江梅的钦佩,如果华缨以曲风见长,菀青以技巧取胜,那么江梅则更胜一筹,那便是胜在境界。 他旁边的萧墨珩手执酒杯。久久地凝视她,他第一次明明白白地流露出了自己的情感和**,这个女子到底还要给他多少好奇和惊讶。 第一次见她,看到了她悲天悯人的胸怀,第二次遇她,便见识到了她冠绝当世的医道,后来她又展示出非凡的军事谋略。再如今。她手下生莲,音符如丝牵住他的心,让他再也移不开眼。此生恐怕再也无法自拔。 沐箫和嘴角一直轻轻笑着,明明只是微醉,看似却已经醉得无法站稳,今日。他终于成亲了,当他微醺的眼神望向台上那飘逸的淡蓝身影。心中竟是如此难受,像是憋了一口气,无法抒怀。 他母亲曾试弹过这把琴,因无法驾驭。便留给他当做念想。如今江梅弹得如此娴熟灵巧,他真的已经看不懂眼前这位女子了,明明两人交集不多。却为何总有种莫名奇妙的情绪。每每看到她,心中似乎总有种挥之不去的淡淡哀伤。 最后江梅双手连拨。曲音如流水般滑出,声音渐消渐远。此曲在她母亲首次奏完之后,曾让她取名,当时她想起了某个人,心中一动,取名为《云中揽月》。 曲罢,四座皆惊,寂静的毫无声响,许久之后,才有人出声赞叹。而真正被震撼到的人却一直没有发出声音,也忘了去问这首曲子的名称,因为无声胜有声。 几巡酒后,宾客渐渐离去,峻青便扶着醉醺醺的沐箫和回到了洞房。因裴兰英还在孝中,并不能与沐箫和同房,遂也不让沐箫和为难,峻青想都没想,就把自己的主子扶去了华缨的房中。 此时的洞房内,双烛摇曳。 峻青扶他坐下床边,然后退出门外,沐箫和轻轻去揭红盖头,脑中有些迷钝,想象过无数次的脸庞慢慢展现,等看清眼前人的时候,他目光凝滞了。 长长的睫毛下,藏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那娇羞的眼波正在四处流转,清澈的眸子在红烛的映衬下愈发明亮,那张红嘟嘟的小嘴时而分开,时而抿着,彰显着主人的不安和紧张。 沐箫和伸手轻轻碰触着她吹弹可破的脸颊,白皙的肌肤光滑如嫩乳,到底是常年蒙着面纱的缘故,此刻的华缨,恰如刚刚盛开的荷花,在沐箫和缱绻的目光下,绽放着她最美丽的姿容。 “玥儿……”沐箫和沙哑的声音,重重地扑在华缨的面庞上, 华缨始终抓紧了袖子,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他, “你知道我等你等了十四年吗?”沐箫和将她揽在怀中,颚下靠在她的发丝上,低喃道, “箫和哥哥…..我……”华缨顿时满腔的热浪翻滚着,眼泪哗地流了下来,她不知该怎么跟沐箫和,只是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身。 然而,这时,静候已久的喜娘进房了,把早已准备的瓢葫芦端出来,等着两人进行最后的合卺之礼,她把瓢葫芦一分为二,示意二人各拿一半,交杯饮酒。 礼毕,众人退下,只剩沐箫和和华缨静坐床沿。华缨依旧娇怯怯,满脸通红,不敢看箫和的脸,而只是直视他的胸前,许久不见沐箫和的动静,她忍不住抬头看他,便看到他痴痴的望着她,一动不动。 沐箫和眼神迷离又真切, “箫和…..哥哥……” “嗯?”沙哑中含着一丝欲念…… 沐箫和靠近那个娇柔的身子,轻轻吻了下去…….. 红烛飘摇,被浪翻涌……. 江梅自出了沐府后,谢绝了萧墨琤的相送,也弃了马车,独自一人沿着秦淮河往回走,大冬天的晚上,要多寒冷有多寒冷,路边杂草上的露珠早已冷冻成冰,几股寒风夹着水面的冰气扑身而来,令跟在后面的若云打了一个冷颤。 容与瞧了她一眼,又担忧地看着前面那裹着灰白披风的主子,目光越加深沉。 “容与,你说小姐是怎么了?”若云捂住嘴,咳了一声,忍不住问道,饶是一向没心没肺开怀嬉笑的若云也知道,主子今日心情不佳。 容与心里约莫是明白的,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眸中的担忧愈浓。 江梅一手按住披风的扣子,裹紧了身子,一边神情呆滞地走着。明明最怕冷的人,可今夜却逆风而行,似乎冷风刮在脸上越痛,心里就越好受,整个人会越加清醒。 终于把华缨安顿好了,她不该开心吗?只要他们俩安定了,自己不是可以放开手脚去做那未尽的事业吗? 可心中的苦涩却若这无边寒夜弥漫了整个身躯。那种说不出得悲伤。如苦药在胸中,烧得心脏涩涩生疼。 江梅就这样低着头,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听到前头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声。 江梅眯住眼,抬眉看去,却见一声玄袍的萧墨珩侧身立在自己的前方。 他负手而立,瞧着夜色无边。清绝独立。 萧墨珩早已听到了那细碎的脚步声,他侧过头。看了看那不要命的丫头,眸子闪过一丝无奈之色。 然而,江梅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当没事人一样。从他身后走了过去。 萧墨珩转过身子又从右侧看着她,眉头不免皱了起来, “你倒是怎么了。连我都不理了?”萧墨珩一步跨过去,拉住了她的手。 二人就这么站在了那里。而旁边恰好还有一根枯枝在二人眼神旁转悠。 江梅也没挣扎,昂着头,冷冷瞧着他,道:“殿下,这么晚了为何还不回王府?不知道,大半夜的会冻死人吗?” 江梅的声音冰冷的如树梢的白霜,让人听得心里发凉又生气。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萧墨珩俯身锁住她,待他定睛一看,却见她面色苍白得如白纸一般,目光恍恍惚惚,眼角似有一抹若有如无的泪痕,怎么看都不像平日那个神采奕奕的江大神医。 萧墨珩双手揽住她的肩,低沉地问道:“梅儿,你到底怎么了?今日在婚宴上,我就觉得你神情不对劲,总是恍恍惚惚的,你….对……”难道你对沐箫和有意? 他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所以咬了咬牙,没有说下去, 可是他转念一想,江梅把自己的贴身侍女印心送给了沐箫和,又给他与华缨做媒,如果她喜欢沐箫和,也不至于这么做啊,他相信没有哪个女人能大度到这份上。 然而,他不明白,江梅真不是一般的女人,甚至都不是一个正常的女人。 所以,他苦思不得其解,他的小梅儿到底怎么了? 江梅苦笑一声,渐渐回过神来,低着头,“我没事,没事….”只是越说,声音微弱地让人心疼。 萧墨珩一握住她那冰凉的双手,眉间一痛,再也抑制不住,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江梅心募地一抽,闭着眼,倚在他怀里,两行眼泪悄悄滑了下来。 萧墨珩见她身子冰冷,不再犹疑,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比起外面,马车内可是温暖多了,可萧墨珩把人抱入了里边,丝毫没有准备放开的意思,他将江梅倚在怀里,自己靠着她的发梢,喃喃细语: “傻丫头,何苦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江梅抬了抬眼睫,没说什么,又闭上了,她全身几乎已经虚脱了般,乏力的很,只能任他为所欲为了。 萧墨珩搂紧了她的细腰,将她的脸蛋放在自己眼前,见她闭着眼不看自己,萧墨珩又无奈又好笑, 他宠溺的笑了笑,又将她放在自己怀里,紧紧抱着,在她耳旁轻轻说道:“就知道装睡!” 江梅无力的动了动眸子,还真的睡过去了,直到马车抵达江府时,她才醒了过来,这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抱着自己入家门, 好在马车内有暖炉,她已经缓过来了,遂坐正了身子,平淡地看了一眼萧墨珩,道:“多谢殿下送我回家,今个儿见世子大婚,想起了些往事而已,殿下勿忧,殿下快些回去吧,不用起身了!” 江梅说完,看都没看他一眼,便掀起帘子,出去了。 萧墨珩摇了摇头,叹了一声气,看来她心里有人呢,可是就算她有婚约又怎样,不管那人是谁,他都不准备让她嫁给其他男子。萧墨珩笃定地看了一眼马车顶,才朝外淡淡吩咐道:“回去吧!” 说着,马车又迅速得掉头往东郊奔去。 江梅回来后,若云与容与也很快跟着入府了,本以为自家小姐会回房好好歇一歇。却不料,江梅吩咐若雪把她的琴放在后湖的亭子中间,挥手让众人散去,不许任何人打扰她。 众人闻言,只得散在外围的各个角落,不出声、不打扰,只是静静地陪伴………. 江梅早已让人把亭子用白色帷幔围起。白天卷起。晚上放下,此时已是深夜,月华如练。凉风袭袭,帷幔飘动,她轻动琴弦,一首《昔情难追》。 有的时候我们怀念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段时光。她这样安慰自己。 她沉醉其中,悄然流泪。那份对过往无奈和对现实淡漠的情绪随着琴声飘扬开来。 好吧,就将所有的悲伤都埋葬在今晚,从此之后,一心只为筹谋。思罢,她手疾如飞,再一首《千山绝》。 琴符如水波般。一圈圈荡漾开来……. 许久过后,她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早就料到今晚她会很难过。哪怕冒着危险,也要来看她一眼。 正如所料,她身形消瘦,脆弱不堪,他心中疼痛不已,很想上前去拥住她,可他却一直迟迟没动。 江梅似感受到了来人,待她转身却见一个白衣男子立在柱子前,今日的他卸去了平日一派的装束,着了一件白袍,清绝胜雪,他如谪仙般,衣袂清扬,全身散发出淡淡的哀伤。 “菡儿….”他的声音带着些沙哑。 她久久地注视着他,再也忍不住,眼泪双流。 男子走向前,微微扶住她,轻轻擦拭她的泪珠,“傻丫头,”声音带着磁性。 不管在别人眼里她是什么身份和地位,在他眼里,她只是当年那个永远扬着明亮笑容的小菡儿。 今夜,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出现在这里,只为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在她身旁。 江梅又伤心又欣喜,一把偎在他的身上,任眼中的泪水肆意,清咽不止。 “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他微颤的双手,揽过她,见她痛苦如斯,眼眶酸痛不已。 十四年来,确切的说,二十年来,他看着她长大,他与她,还有珞玢从襄阳府内逃了出来,三人从此相依为命。 要说这个世界上,江梅最亲的人,最熟悉的人,最依赖的人,便是眼前这位男子和倚云阁的掌权人,云凌波当年的首席暗卫,珞玢! “珞玢也给我来信了,他让我一定来看看你,他不放心你!”男子边抚摸着她的发丝,边轻声说道。 “嘿嘿…”一想起那个冷若冰山的珞大哥,江梅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想当年,我们仨从襄阳逃了出来,都已经十四年多了…..”江梅偎在他怀里, “是啊,我都七年没见过珞玢了,没想到一切过的真快!” “让你在京城独立支撑这么多年,苦了你了!”江梅抬头看了一眼男子。 “呵呵,没什么,可幸的是,离咱们的梦想应该不远了。” “嗯,”江梅终于从他怀里出来,担忧道:“这么晚了,快回去吧,别让人起疑!” 男子望着她,又长长叹了一口气,“好!你快去歇息!”说罢,便转身离了去。 江梅直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回房歇息,只可惜辗转难眠。 华缨睡去之后,沐箫和悄悄起了身,着了一件白衫,拿起竹箫便往外走去。 此刻的他,全无娶亲的喜悦之情,面上几乎是悲切的神色, 她不是她,她不是玥瑶妹妹! 片刻之后,沐府的屋顶处传来一缕悠长淡漠的箫声,箫声渐渐融入夜色,与天地合为一体。(未完待续) ps:今夜世子大婚,写这章时,箫和听了一首曲子,江沐二人的感情故事也是受那首曲子的灵感。箫和弱弱问一句:你们知道那个白衣男子是谁吗? 第一百三十九章 吴兴之乱 已经是年底了,照理来说,这个时候,整个大桓的官员和百姓都忙着准备过年的事了,平定荆襄之乱后,所有人都觉得,这下应该能过个好年了,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在沐箫和大婚后第二日的傍晚,江梅便收到了一个即将轰动京城的消息。 “小姐,大事不妙,张氏族人在吴兴郡作乱,目前已经扰动数县!”京城倚云阁的主事云柯收到消息后,连夜赶来江府,向江梅汇报消息。 江梅从榻上惊起,沉思了半刻,才忧虑道:“三吴易动难安,六皇子不但走了一招险棋,也走了一招妙棋!过些时日,便要在南郊祭祀,我本以为他会在京城寻找机会动手,如今他倒在大桓的财赋之地起兵,如此动国之本,狠辣之极,也只有萧墨瓖才做得出来,我还是小看了他!”江梅有些恨恨。 “小姐,我们该怎么办?”云柯问道。 “传信云路,让他暗中收粮、布匹和绢帛,乘机分化动乱的头目,其他的事情,恐怕得交给七皇子和朝廷了!再说了,这也是苏家和谢家的事,我们就不去插手了!”江梅嘴角上扬,挂着一丝轻笑,说完又靠了下去。 江梅虽说不管,还是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到了凌王府,所以萧墨珩与东方湛已经做了详细的分析和周密的准备。 然而,有人的速度却不比江梅慢,京城的苏家和谢家也都在半夜收到了张氏在吴兴作乱的消息。苏、谢、张三家是三吴的大族,张氏作乱,首当其冲的是谢、苏两家。 所以,谢荟和苏维信在没有商量的情况下,便不由分说地连夜进攻面圣。 从被窝里被叫醒的萧帝气得两眼冒花。直拍案台道:“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再起,朕就知道那小子不会消停!”他心里对着萧墨瓖恨恨道,不过骂归骂,萧墨瓖毕竟是自己的儿子, 何况自己已经将他软禁,些许是张博望不甘被压制。想借此造反呢。当时袁氏就曾借着扶持萧墨瓖的借口起兵。这些世族又有哪个是真心想扶持他的儿子的呢。 苏维信和谢荟见萧帝气极,也不敢插嘴。 可皇帝毕竟是皇帝,不过一会便恢复了神威。“二位卿家认为如何是好?” “三吴可是国之根本,易动难安,吴兴一乱,吴郡和会稽势必同乱!”苏维信担忧道。 萧帝点了点头。这正是他最担心的事,恰在此时。殿外一名内侍进来报道:“陛下,七皇子和九皇子求见!” 萧帝目光一凝,吩咐道:“快让他们进来!”而这时,谢荟与苏维信已经交换了数眼。心里各自在打着算盘。 不一会,萧墨珩和萧墨琤便联袂前来,双双拜倒。二人还来不及请安,就被萧帝叫起:“免礼。免礼!” 既是非常时期,两位皇子便也不必拘这礼数,便立即起身上前。 “父皇,为今之计,必须速速让人前去平定动乱,将动乱的范围控制得越小越好啊!”萧墨琤急忙上前说道。 萧帝点了点头,“可如今京城的兵力不足,去哪调兵前往吴兴呢?” 这时谢荟和萧墨珩对视了一眼,萧墨珩躬身说道:“父皇,儿臣有一计,可安三吴!” 四人闻言均是侧目看他,苏维信微眯着眼,心想这位七皇子又要出招了吗? “说说看。”萧帝吩咐道。 萧墨珩淡笑道:“其一,父皇可速降旨谢赟,让他率郡兵堵住张氏南下作乱;其二,北府将士在抵抗大燕进犯时已经小试身手,如今更是用兵之时,儿臣愿往京口,领兵平定吴兴叛乱,以保三吴安定!” 萧墨珩口中的谢赟便是谢荟的弟弟,时任会稽内史,掌会稽民政。 他再一次用清扬悦耳的声音,将一字一句敲打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坎上。 苏维信和萧墨琤微微看了对方一眼,他们一直在等待六皇子出手,没想到他的目标不是京城,而是三吴,那可是苏家的根本,可眼下除了跟萧墨珩和谢氏配合平乱,似乎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 不过苏维信哪里肯这么容易认输,乘着萧帝沉思之际,说道:“陛下,会稽毕竟离吴兴有些距离,便让臣弟苏维恒领兵镇压张氏叛乱吧!”怎么着也不能让谢氏独吞了吴兴。 萧帝抬眼看着台下两个儿子和两位老臣,脑子里再次开始动用他的制衡之术,上次平西之役中,萧墨琤一边占了上风,为了能平衡局面,这次的事情恐怕得交给萧墨珩了。不过眼下三吴动乱,也是各士族齐心协力的时候,想必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于是萧帝吩咐道:“你们谁都别想赖,三吴是你们的族居地,你们通通给朕去平乱。” 苏维信和谢荟立即答道:“遵命!” 萧帝神色疲惫地说道:“你们先都回去吧!明日朝堂再议!”萧帝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其实自己心里已经有了计量。于是四人只得乖乖退下,只等明日一早再行公议。 是夜,容与让人打探晟王府和张府,随后他回报江梅道:“小姐,六皇子依旧在禁足在府上,似乎无任何动静,一切如常,而张府虽然依旧有人出进,可我的人仔细打探后发现,张博望已经带着家眷和亲信跑得无影无踪。” 江梅倚着暖塌,神色飘远,讥笑道:“张博望前两日抱病,未上朝,可见那时他便已经悄悄赶回了吴兴!” 容与立即愧色道:“是我大意了,没有早些注意到这些动静!” “不怪你,此事他一定做得极其隐秘,我们本没有想到他们会在吴兴作乱,也只在京城做了防范。”江梅叹道。 “袁氏反叛也好,张氏动乱也罢,毕竟没有直接与萧墨瓖有关系,萧帝一时还不会把他怎么样。你派人紧紧盯着萧墨瓖,他一定还会有动作的!”江梅幽幽吩咐道。 容与领命后,便退了出去。而江梅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于是便让若雪服侍她睡了。 次日一早,萧帝便在朝堂上宣布平乱的诏令,任命七皇子萧墨珩为征讨都督,都督东吴五郡军事,率北府兵平乱,封吴郡内史苏维恒为镇东将军,会稽内史谢赟为安东将军,分别带兵协助平乱。 这一消息传开之后,朝臣无不唏嘘,大桓皇室南迁后,士族专兵,皇族并无实际控兵的权力,而七皇子萧墨珩将成为大桓第一个带兵出征的皇子,看来士族权势将衰,皇权将兴。 但众臣见苏维信和谢荟均静默不出声,也都不敢妄言,毕竟细想下来,裴蕴西征后,京城兵力匮乏,经荆州一役,大桓兵力也折损良多,眼下只剩北府兵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南下平乱。这么做也是时势使然。 萧帝发出诏令的第二日,萧墨珩便带着侍卫前往京口,而苏维恒和谢赟在收到圣旨后,也立即领兵围攻吴兴。 江梅知道萧墨珩出征了,心里也踏实下来,只要北府兵出动,再加上苏氏和谢氏的全力配合,吴兴之乱不怕不定,只是三吴是大桓财富最集中的地方,一发生动乱恐怕大桓的国力将受到很大打击,只希望倚云阁能尽量周旋以减少损失,更盼望萧墨珩能早日平叛。 是夜,当江梅靠着炭炉准备歇息的时候,江府迎来了两个意外的客人,但江梅抬眼看到沐箫和时,心里一惊,他深夜过来,是不是府里出什么事了。 但紧接着,当裴晖从沐箫和身后走出时,江梅则更是惊讶不已,不过她面上并未表现出诧异,只是热情地笑道:“不知裴公子深夜造访,可是有需要小梅效力的地方?”江梅仔细一瞧,见裴晖面色带忧。 果然,裴晖朝着江梅长长作了一个揖,声音有些凄厉,“江姑娘,请姑娘一定要救救一个人的命!” 江梅闻言一惊,能让裴晖紧张致斯的一定是他的至亲,难道裴夫人生病了? 江梅瞅了瞅一旁的沐箫和,见他也是一脸疑惑,心里就有些纳闷了,如果是裴夫人生病,裴晖没有理由不告诉沐箫和,想必裴晖见自己跟沐箫和关系颇为密切,便请他一起来做说客,看来这个人对裴府一定很重要。 她立即扶起裴晖,温言道:“裴公子,医者医人,乃道义之本,小梅怎敢受大人大礼?” 裴晖直起身子,神色也缓和了一些,“那就劳烦姑娘跟我走一趟吧!” 江梅点点头,示意若雪拿起自己的药箱,让若云给自己穿戴一番,便随着裴晖和沐箫和一道出府而去。 三人坐在马车后,一直静默不出声,裴晖因心里着急的缘故,再加上平日本是一副憨厚的模样,于是此刻也只是闷闷地低着头。江梅靠着车厢,随意地瞅着裴晖,想必最近一段时日,裴府的压力不小吧,萧帝还没来得及给裴家封赏,张博望就闹起来了,可是裴家的主心骨裴蕴远在荆州,何况裴蕴出将入相,已经位极人臣,朝中对它也处于功高不赏的状态,哥哥裴瞻身为驸马想必处境也有些尴尬。于是现在府上的一切应该都是由裴晖打理的吧。(未完待续) ps:另外,大家想知道为啥沐箫和知道了华缨并不是真的云玥瑶吗?嘻嘻 第一百四十章 泣泪不认 “这么晚还打扰你,真是过意不去。”沐箫和歉意道,他见江梅神色似乎有些疲惫,心知她一直体虚,于是也担忧她的身子,不过裴晖前来府上亲自请他一起去请动江梅,可见事情一定很紧急,所以沐箫和也是无可奈何来扰她。 “世子言重了,别说裴大人有请,就算任何一户普通人家,小梅也是要去的,这是医者本分。”江梅笑道。 “姑娘仗义之情,裴晖铭记在心!”裴晖对着江梅拱手道。 “公子客气了。”江梅谦逊回道。 正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裴晖先行下车,随后沐箫和和江梅便跟着出了马车。当江梅看去眼前所在地的时候,身形一震,胸口立即涌上来一口血,她满脸痛苦地瞅着那高高的寺门,一时面色苍白,差点稳不住身子。 若雪和九竹在发现马车路径时,心中就已经有些猜疑,当马车停在宣陵寺时,两人对望了一眼,心里都担忧起来,果不其然,二人扶着江梅下车后,便知道她是这样反应,于是二人紧紧扶住她,九竹用内力给江梅输了一口真气,尽量不让沐箫和与裴晖发现她的不适。 沐箫和发现此行目的地是宣陵寺时,内心也震到了,原来是裴风晚生病了,怪不得裴晖三缄其口,裴晖能在深夜来请江梅出动,看来她病得不轻。 裴晖早已忧心不已,哪里有着心思去观察沐箫和与江梅的脸色,于是对着二人道:“人在里面,请世子和姑娘随我来。”说罢便先行走上台阶,步入寺门。 而江梅更是毫不迟疑。让若雪扶着自己跟上裴晖的脚步,沐箫和也只得紧随其后。 裴晖一行人绕过几个院子后,终于在宣陵寺一偏僻又幽静的院落前停了下来。随后他缓了一口气,吩咐随从打开院门,随即领着江梅和沐箫和进了屋子。 江梅缓缓地朝里屋走去,此刻她的内心充满着复杂的感受,这是十四年后。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唯一的亲人。她曾多次想过借机来看她。可是为了不让自己碰触旧府的苦楚,一直避而不见,可没想到今日却要在这样的情境下与她重逢。江梅内心在不停的祈祷。只希望她的病不重,只希望上天不要让她在短暂的得到后又失去。 就这样江梅怀着忐忑又复杂的情感,迈入了裴风晚所住的里屋。 她慢慢抬头,那一瞬间似乎用了很久很久。她恍惚地看向床榻,便见一个着青衣的中年女子躺在榻上。江梅缓缓走近。内心却在呼唤“嫂子….”,只见裴风晚满头青丝散在塌沿,面色苍白地看不到一丝血色,而那瘦弱的身躯更是刺痛了江梅的双眼。她闭了闭眼,将凄楚埋在眼眸深处,轻轻地坐在榻上。伸手去握住她的手腕,帮她把脉。 正当江梅碰触到她的那一刻。裴风晚突然出声,喃喃道:“径舟….等等我….” 江梅模糊的泪眼凝视着裴风晚,眼泪瞬间涌出眼眶,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悲痛情绪,幸好她背对着众人,为了不让大家看到她身形的颤抖,她咬紧牙关,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嫂子,对不起….不该丢下你一个人….”她内心默默念叨,活着的人要承受这么多孤独和痛苦,倒不如随着自己的爱人死去,那才是一种幸福。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江梅就这样一直静静地给她把脉,而身后的四人也很配合得乖乖等着,一声不响。 终于江梅在稳定好自己的心绪后,起身走向裴晖,语气沉缓道:“这位夫人身体已经开始衰竭,更重要的心力交瘁,心中有求死之心,看来是心病而非身病。” 裴晖闻言悲痛地看着床榻上的裴风晚,“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他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苦命的姐姐就这样死去,就算这是她想要的,可是他如何能不管她呢,裴府已经死了一个太子妃,不能再失去一个裴风晚。 “心病还须心药医,不过我会开一剂方子,给她补补身子,她一直情绪低落,身体每况日下,如果好好调理,还是有救的。”江梅看似在安慰裴晖,实则在安慰自己。 她朝若雪看了一眼,若雪会意,便拿着药箱走至江梅面前打开,江梅从里面拿了一个小盒子,转身走至裴风晚身边,示意若雪扶起她的身子,自己将盒内那颗“玉胶丸”喂入裴风晚口中。再缓缓地拍着她的胸口,让她慢慢吞下去。 裴风晚终于被一股刺激的味道给激醒,立即咳了起来,“咳….咳…..” 裴晖和沐箫和见她醒了,立即走了过去。 江梅用手拦住他们,示意他们不要靠近。她并不想让他们知道她给裴风晚吃了玉胶丸,毕竟这颗药丸太金贵,可遇而不可求。她不想让二人对自己的行为起疑。 裴风晚缓缓睁开双眼,渐渐地她似乎看清了眼前的人:怎么,难道自己已经死了吗,怎么眼前这个身影这么熟悉,好像是玥儿。 裴风晚不敢相信自己还可以活着见到玥瑶,她以为自己已经到了极乐世界,于是眼神模模糊糊的带着笑意,口中也喃喃的呼道:“玥儿…真的是你吗?” 江梅闻言,眼中充满了惊骇和不可思议,自己的模样几乎已经全变,一直以来沐箫和都没能认出自己,而裴风晚是怎么认出的呢?还是她只是恍惚之中。 沐箫和听到那虚弱的一声呼唤后,心中一痛,自己也曾一声声那样呼唤,可是那些人再也不可能呼唤回来。他全然以为裴风晚是因云氏一家罹难而悲痛不能自拔。 裴晖因那时年纪尚小,因而对那个名字并没有那么敏感,一时也没听清她到底在说什么。 可是裴风晚确实是在呼唤眼前这个女子,只是她以为自己见到的都是死去的人。裴风晚缓缓扬起她的右手,正要去抚摸江梅的脸庞,江梅怕沐箫和起疑,立即起身并转过身子,挡住身后人的视线,说道:“我已经给她服用一颗药丸,先拖住她的身子,不至于继续衰竭下去,明日我再来看她!请公子放心,江梅一定全心全意来给她治病!”(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深夜被袭 裴晖闻言更是感激不已,再次拱手拜道:“多谢姑娘仗义!” “那今夜我先回去了!”江梅道, “好,我送姑娘回府!”裴晖客气道, 江梅连连制止,道:“公子不必客气,想必公子一定累了,今夜先好好休息吧!明日我再来,公子届时在此等我即可!” 此时沐箫和对着裴晖出声道:“我送她回去吧!” 裴晖再次谢道:“有劳世子!” 于是江梅便和沐箫和一道出了屋子,朝寺外走去。沐箫和见江梅神色非常疲惫,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你可撑得住?” 江梅摇了摇头笑道:“无碍,我本极容易乏困,世子不必担忧!” 沐箫和也只得不出声,心想赶快把她送回家才好。 等四人走至寺外时,便见无陵急急跑来,道:“世子,夫人身体有些不适!” 夫人?哪个夫人?是华缨还是裴兰英?江梅眉头一锁, 无陵也知道自己心急了,所以又补充道:“是裴夫人生病了!” 裴兰英与华缨是并嫡,所以一般沐府上下管兰英叫裴夫人,管华缨叫华夫人。 沐箫和闻言一惊,心想自己出门时她还好好的,这会怎么不舒服了呢? 江梅见状立即说道:“世子,我们先去侯府看看吧,毕竟夫人身子娇弱,不得耽误!” “不!”沐箫和立即回绝道,“你身子已经这么虚弱,还是早些回家,想必府上已经请了大夫,应该无大碍。我先送你回家!” “那怎么行?世子,你还是先回府吧,夫人此刻一定最希望你在她身边,我没什么事,待会在马车上休息一会就好!”江梅答道。 沐箫和想了一会,便回道:“那好吧,你自己回去。路上小心点!” 江梅瞅了瞅无陵的神色。心想无陵向来沉默寡言,今日能让他急成这样,恐怕裴兰英病得不轻。于是对着九竹道:“九竹,你去一趟平阳医馆,让灵枢带人去一趟靖南侯府,我和若雪先行回去!” “不行。这么晚了,怎么让你和若雪两人回去!”沐箫和立即制止。 九竹更是一脸不情愿。他不是不情愿去请大夫,而不是不情愿离开江梅。 江梅哪里不懂他们的心思,于是说道:“那这样,东成和峻青送我回府。你速速去一趟医馆,然后再来找我们!” 九竹轻功了得,应该能很快到达医馆。而东成或者峻青一来速度不快,二来对医馆不熟悉。只有九竹去最合适。再说了,自己身边有三个人保护,还能出什么差错,东成和若雪两人的功夫她是信得过的。 “这…” 江梅这样安排,倒让沐箫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九竹心里想了想,从此处去平阳医馆并不远,而且江梅回程也将经过那边,自己先赶快通知灵枢,然后再折回找他们即可,于是他闷闷道:“那你们路上小心点,我速去速回!”说罢转身一跃,便飘入夜色当中。 江梅松了一口气,“世子,快些回府吧!” 沐箫和看了看无陵,自己心里也担忧起来,于是嘱咐道:“小梅,谢谢你,我先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江梅点点头,目送他转身,随即让若雪扶着自己上了马车,准备回府。 宣陵寺在青溪大桥附近,江府在瓦官寺附近,两地相差还是有些距离的,于是江梅一上车便开始睡觉。若雪坐在一旁,轻轻给她盖好被子,然后静静地看着她睡去。马车由峻青驾驶,为了不使马车颠簸,峻青驾驶的速度并不快,而东成则骑马跟在一旁护送。 不过一小会,若雪便听到了江梅均匀的呼吸声,心里叹道,看来她是真的很累了。突然她眉头一皱,似乎隐隐听到了一丝刀剑出鞘的声音,她心下大骇, 有人袭击! 东成也在第一时间感觉了浓浓的杀意,果不其然,一瞬过后,大约六七个黑衣人从四处朝着马车奔了过来。很快便围住了马车。东成一见形势,暗叫不妙,从他们行动的脚步来看,个个身手不凡,想必都是武功强劲的刺客。 峻青更是绷紧了面部,江梅对于沐府有数次相助之恩,如果今日让她有了闪失,那自己也别活着回去见沐箫和。 黑衣人包围后,二话不说,立即朝着峻青和东成攻击起来。 因而不过片刻,若雪便听到了车外刺耳的打斗声。此刻她的内心非常紧张,她跟随江梅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了危险,因为此刻,江梅睡着了,九竹不在身边。 有那一瞬她想去喊醒江梅,她微微伸出手想去触碰她,但若雪看着她那恬静安详的睡容,白皙的面庞带着丝婴儿的稚嫩,那一刻她突然止住了喊醒她的冲动,那只伸出去了的手又缩了回来, 她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香了,就让她好好睡吧!若雪心里默默说道。 于是她稍整衣裳,最后深深看了江梅一眼,似乎想把她这幽和的一幕牢牢记在脑子里,随后她拿起短剑,毅然转身而出,只可惜她永远没有想到,这是她最后一次看到江梅的睡容。 若雪掀开厚重的车帘后,便看到了一批黑衣人正在围攻东成和峻青两人,一名黑衣人看到她后,便立即提剑朝着马车这边奔来,若雪森然一笑,以极快的速度朝那黑衣人冲去,在靠近那人时,她身形一闪,短剑从他脖间滑过,瞬间血如泉涌,那人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若雪心知刺客来势汹汹,因而绝不手软,虽然她以矫健的身躯用同样的手法杀了数名黑衣人后,她发现就如上次一样,依旧有着源源不绝的黑衣人朝这边驶来。而且这次刺客的武艺超过上次那一批,如果她猜的没错,这一定也是六皇子的手笔。六皇子如今是穷途末路,想必一定是痛下杀手。若雪在与黑衣人交手的同时,担忧地瞅了一眼马车,一定不能让她出事。她心里暗暗道。 带着保护好江梅的强烈意愿,若雪出手狠辣,几乎招招毙命,稳稳地守护着马车右侧,但她因集中精力攻击对方,而疏于防范,自己的胳膊上、腿上也有几处轻伤。峻青一直在马车左侧与黑衣人抗衡,但他因武力不济,根本不是黑衣人的对手,很快便败下阵来。 黑衣人立马也瞧出来了现场的形势,于是立即让人包围东成和若雪,只留一人对付峻青。 大概一刻钟的功夫后,面对黑衣人的疯狂攻势,若雪和东成已经相当吃力,本以为杀掉一个对手,便会少一个,后来二人发现黑衣人越来越多,而且东成已经被他们团团包围,不得动弹,身上已经伤痕累累。若雪则更被刺伤了数剑,衣裳上到处都是血迹。 若雪瞅着众多蒙面的黑衣人,暗暗下了决心,她准备用最后一招了,她记得江梅吩咐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在京城不能使用倚云阁的求救信号,而眼前小姐的性命受到威胁,其他的都没法顾不上了。 她于是退了一步,抽出一只手从自己的胸口拿出一个东西,随即奋力往空中一丢,霎时,空中绽放了无比绚烂的烟花,也正是这个时刻,黑衣人往她胸前刺上一剑,若雪一口血喷了出来。黑衣人立即扣住若雪的脖子,将她制住。 很快,东成和峻青也被他们控制住了。 终于一个领头的黑衣人,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快步上了马车,将里面的江梅抱了出来,随即朝着众人来了一记轻笑。 若雪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绝望的神情,她极力去挣脱黑衣人的桎梏,只可惜她已全身虚脱,胸口的血越流越多,最后她只得瘫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黑衣人潇洒地施展轻功将江梅带走了。 当九竹通知灵枢后,他二话不说便折回去寻找江梅,正当他施展轻功前去接应江梅时,看到了空中倚云阁的信号,他心中大骇,心知江梅和若雪一定出事了。他提气往那个方向飞去。 等他赶到现场时,只看到倒在地上的若雪、东成和峻青,以及安好如初的马车。他立即奔到马车上,掀开帘子一看,空空如也,那一刻有如整个人被掏空般……. 九竹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赶到若雪身旁,他赶紧俯下身子,扶起若雪,见若雪口旁和胸口上全是血,心如绞痛。他使劲摇了摇若雪,呼喊道:“若雪…若雪….” 若雪缓缓睁开眼,“小姐….小姐….” 九竹见她还活着,心里一喜,念道:“幸亏你还活着…..” 这时,又有数人赶到了现场,他们正是收到信号的倚云阁暗哨。 随即九竹也把晕倒在地上的峻青和东成摇醒,九竹见三人均是昏昏沉沉,一定是中毒的缘故。 九竹吩咐暗哨道:“你们把他们三人送到晓月楼!若雪伤得很重,一定要及时医治。” 那领头的男子点头应允,随即立马将若雪抱起,带着其他几人朝晓月楼的方向跑去。 而九竹则转身朝着晟王府的方向奔去,他相信这个时候感劫持他们家小姐的人只有萧墨瓖。(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江梅失踪(求鼓励) 次日一早,刚刚醒来的萧墨琤和累了一夜终于爬起来的沐箫和同时收到了一个令他们心跳慢了半拍的消息——江梅被劫走了! 萧墨琤听到铭欢告知这个消息时,他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愣了半晌,才跑下床榻,使劲地抓住铭欢的双臂,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担忧:“你说什么?” 铭欢被主子的惨白的脸色吓得惊慌失措,这是第一次萧墨琤如此动容,以前从来没有,以前不管遇到任何事情萧墨琤永远都是一脸潇洒乐天的笑容, 直到他遇到了这个江梅,他的主子变了,变得那么在乎。他记得萧墨琤曾经说过一句话,“不要让人知道你在乎什么,否则对手将知道你的软肋!” 而如今这个江梅不正是殿下的软肋吗?铭欢暗暗叹道。 萧墨琤不等他回答,立即穿上外衣朝着外面跑去,铭欢见状也终于缓过神来,想起外面下起了大雨,他赶紧急急忙忙地跟着跑了出去。 而沐箫和听到荀伯语调惨然的话语时,他心里陡然一沉,面色突然变得苍白凄厉,“是我害了她!”随即他想起东成和峻青,便着急问道:“那峻青和东成呢?” “他们两人身受重伤,现在在晓月楼养伤,而峻青因中了数剑,失血过多,现在还没有醒过来!”荀伯便摸了摸眼泪,哽咽道。 沐箫和立即穿戴好衣裳,吩咐了荀伯几句,便带着无陵骑上一匹马迅速朝江梅府上奔去。 当萧墨琤和沐箫和带着随从赶到江府时,四人已经浑身上下湿成一片。萧墨琤和沐箫和对望了一眼,二人都看出了对方的担忧。甚至是内疚。 是的,两人眼中都有极度的内疚和自责,沐箫和自责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江梅遇险被劫。而萧墨琤自责的因为自己一直与江梅来往这么密切,几乎全京城都知道江梅是他的人,可惜他却没有尽到一丝保护她的责任。而让萧墨瓖找到了这个机会,一招便击在萧墨琤最致命的地方。 两人走进府内后,却发现府内一片安静。直到二人一抬头。便看到了前边堂上立着的容与。容与面无表情地看着四人走近,等萧墨琤和沐箫和走至堂上时,他只是拱手低头轻轻见礼。随即冷然说道:“此事我们江府和晓月楼会查清楚。一定会将小姐救出来!请殿下和世子放心!” 萧墨琤见容与有些冷冰冰的,那话的意思哪里是不让他们担心,而是想拒人于千里之外而已。 沐箫和也听出了这层意思,歉意道:“昨晚是我的缘故。让她深陷危局,不看到她安安全全地回来。我怎能放得下心来,容与,我知道你心里很气,但请让我们了解一下情况。与你们一起把她救出来!”箫和语气和缓,倒让容与有些不好拒绝。 这时萧墨琤也沉声道:“其实归根到底都在于我,昨晚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萧墨瓖是冲着我来的,所以我根本没法置身事外!我本想与她共进退。没想到最后让她因我的失误而承担后果。”萧墨琤语气极尽悲伤和自责,他用真切的目光看着容与,希望他不要拒他们于千里之外,而是让他与江府一道共度难关。 容与闻言微微一怔,他并不是心胸狭窄之人,之所以这么做是不想让二人参与其中,更不想让他们知道太多江府的实力,他相信凭着倚云阁的实力,足以救出江梅。但是二人的真情实意他又怎能拒绝,尤其是萧墨琤那双炽烈的眼眸,已经让容与觉得这个事本就是他萧墨琤的事。 他沉思半晌,沉沉叹了一口气道:“好吧!”随即他便把昨晚的情况详细地跟他们几人叙述了一番。 听完后,沐箫和似乎想起了什么,似幡然醒悟般,语气悠长地说道:“我知道了,昨晚兰英虽然看着凶险,但灵枢到了后,给她服了一颗药丸便好了,想必是有人借机设了陷阱,好将我们分开而找机会下手!” 萧墨琤瞅着堂外的渐渐缓下来的雨势道:“我说了,他挟持小梅,就是为了威胁我,好让我缚手缚脚,不敢对他下手!” “既然都已经知道了对方是谁,那我们首先要弄清楚的是江梅被藏在哪里?”箫和说道。 “昨晚九竹已经第一时间打探了晟王府,可是没有丝毫发现,也没看出晟王府有丝毫不对劲的地方,似乎一切如常!”容与有些颓丧道,这是他觉得最可气的地方,昨晚,他已经出动了手中能出动的一切人力,让大家分头去京城各处查探,可惜没有看到一丝黑衣人的身影。 “那些被杀死的黑衣人可有带回来?”萧墨琤问道, “没有,九竹到那时,地上的尸身已经被带走!我们猜想他们应该会就近掩埋,所以已经派人在附近寻找。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容与回道。 沐箫和对容与细致的心思很是赞赏,看来江梅手下也是强将如云。难怪他们根本不在乎自己和萧墨琤的帮忙。 “容与,我知道你们江府和晓月楼都有很强的实力,我也知道你心里有些顾忌,但是在京城,我萧墨琤还是说得上话的,也约莫有些人手可以调派,如果你们已有计划,不妨告诉我,我会全力以赴!”萧墨琤怔怔看着容与,坦诚道。 沐箫和边听边点头,“是啊,容与,这涉及朝堂之事,我和九殿下会想办法给他施压,至少让他露出马脚来,也是好事!” 他说完最后也看着容与,用他坚定的眼神告诉容与,他们愿意竭尽全力救出江梅。 容与闻言直直地盯着萧墨琤看,虽说自己一直不喜他跟自家小姐走得太近,但是他也不得不佩服九皇子的洒脱和直率。 “殿下,世子,目前我们只能从两方面下手。一方面派人继续查探小姐的所在地,另一方面嘛….”容与嘴唇扯出一丝微笑,“则是抛开小姐被劫的想法,试图想想六皇子能做什么,会做什么,设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萧墨琤对容与投递了一丝赞许的目光,看来江梅手下没有一个好相与的。“说得好。我们是关心则乱,不能因此而慌了手脚,一定要让他十倍还之!”萧墨琤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不过。”萧墨琤接着说道:“以我对萧墨瓖的了解,江梅一定在他府上,他向来控制欲极强,绝对不会让这个关键的人在自己控制不到的范围内。而至于具体藏在哪里,便不知道了!”萧墨琤摸了摸自己的下颚沉思。 “所以就算我们知道江梅就在他府上。一来不能硬闯,二来就算暗中下手,恐怕也不妥当,他一定会设有重兵防备。唯一的办法是引蛇出洞!”沐箫和眼中翻腾着思虑,分析道。 “世子说得对,我们先得让他慌。他才能露出马脚!”容与回道。 萧墨琤闻言,眼中一亮。笑道:“正是,这个事便交给我了!” “对,小梅之所以被劫,还是因为眼下朝局紧蹙的缘故,裴晖已经给裴相去信了,相信不久后,裴相便会回到京中!”沐箫和也点头道。 萧墨琤一听裴蕴即将回京,心中也似松了一口气,本来他一方面要应对萧墨珩的挑战,另一方面也要顶住萧墨瓖给他造成的压力,而裴蕴一回来,他便有了帮手,至少裴蕴会给他解决一半的麻烦。 “如此,那明面上的事就劳烦殿下和世子费心了,暗地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容与拱手道。 萧墨琤和沐箫和见聊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准备离去,萧墨琤在临走前,还不忘安慰容与道:“容与,你放心吧,萧墨瓖还不敢对小梅怎样,她应该是安全的,他若敢动梅儿一丝汗毛,我会让他晟王府尸骨无存!”萧墨琤说罢便转身离去。 他那果毅而坚定的神情,让沐箫和第一次感觉到了他王者的霸气。 容与并没回应,只是拱手对着二人离去的身影躬身拜下。 远在荆州的裴蕴一直没等来朝廷对他的封赏,却等来了一份八百里加急的诏令以及一封家书。 他从燕绥的手里接过那两份书信,他首先打开萧帝的诏书,定睛一看,眉头紧锁,神色立即转忧,他看完把诏书丢给燕绥,叹道:“张博望在吴兴反了,陛下召我回京!” 燕绥闻言颇为诧异,他随即接过诏书,看完后,便对着裴蕴说道:“将军,这是真的吗?会不会是萧帝见荆州已稳乘机让您归京,削去您的兵权!您可以找个借口不回去!” 裴蕴回头拿起那封家书,瞅了瞅上面裴晖亲写的“家父亲启”四字,说道:“是不是真的,见了晖儿的信便知!”裴蕴随即拆开了那封信,打开看阅。 燕绥见裴蕴越来越沉暗的脸色,心知不妙,而等到最后,裴蕴已经身形微颤,看完后,他满脸悲伤地颓坐在榻上,一脸痴呆得望着前方,半天不言语。 燕绥见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心急如焚,但见裴蕴一脸怅惘和悲痛,又不敢出声询问。 许久过后,燕绥耳边才传来裴蕴苦涩又坚定的声音,“我明日一早回京!” 虽然裴蕴并未说出缘由,但是燕绥心知他有不得不回京的理由。不错,裴晖的家书里不但跟他讲述了三吴的局势,还告诉他裴风晚病危。裴蕴并不担心三吴的形势,心知苏家和谢家一定会携手应对好。 他必须回京有两个理由,一个是怕萧墨瓖在穷途末路时在京城制造动乱,裴蕴自然希望也能借机染指中枢;而更为重要的是,他无论如何也得回去见她女儿最后一面,虽然他们父女已经很多年没有讲过话了,但是她永远是他第一个孩子,也是他最心疼的孩子。 就这样,裴蕴当夜将荆州的事宜安排好,嘱咐燕绥和裴芾守好夏口,而自己则让人收拾好行李,第二日一早便带着一批亲卫,乘船直下建康。 就在裴蕴出发的那一日,江梅也终于昏头昏脑地醒了过来。她微微睁开双眼,向四周望了望,随即她心中有一丝诧异,眼前这景象似乎并不是江府,那她到底在哪里? 她突然头脑清醒了来,立即坐起身子,仔细打量四周,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在一四周都是石壁的房子里,她抬头看见顶端有一个小窗口,她约莫怀疑这石室应该在地下。既然外面有强光,现在应该是白天,江梅忖道。在这皇城脚下能这么费尽心思把她抓进来的应该只有六皇子了。想必这也是他最后一击吧,江梅四处张望,觉着这应该是他王府的地下暗室。 正当江梅还在拿着六皇子的暗室和自家暗室进行对比时,她对面的一面石室突然吱呀一声打开。 江梅抬眉便看到了一派闲适的萧墨瓖,萧墨瓖满脸轻笑地瞅着江梅,随即缓移脚步轻轻蹲下,坐在了江梅的面前。 江梅一直淡淡地看着他,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瞧着萧墨瓖,只见他着一身玄色锦袍,青玉而冠,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一对剑眉更是英挺有力,而那狭长的丹凤眼似笑而非,魅惑非常,惹得江梅是好一阵心泛涟漪。而萧墨瓖则更是洒脱地让江梅肆无忌惮地审视。 江梅看够之后,连连摇头道:“哎呀呀,难怪六皇子一直深得女子爱慕,生得这么好的一副皮囊让袁碧桃独享真是可惜了!”江梅说这话的时候,全然忘了一个女子该有的矜持。 而萧墨瓖的笑容却僵在了脸上,江梅这一开口就刺到了他的痛处,碍着袁氏的威慑他一直未把怡月娶进门,如今自己确实是不需要顾忌什么了,可又被萧帝软禁在府。 “江姑娘原来也是舌粲莲花,挫人痛处不带刺呵!”萧墨瓖带着一丝苦笑道。 “哪里,哪里,江梅只是为能有如此机会与殿下近距离相处而高兴呢!”江梅一脸无辜道。 “哦?江姑娘果真这么想,不如从了我吧?”萧墨瓖也戏谑道。(未完待续) ps:万更奉上,看在箫和君这么努力的份上,求订阅啊,求交流啊,明日且看我们江大神医置之死地而后生!会有重要剧情哦! 第一百四十三章 石室之谋 “哈哈…..”江梅像听到好笑的笑话一般,大笑不已,最后终于忍住笑意,回道:“江梅蒲柳之姿,恐入不了殿下的眼!” 萧墨瓖摇头笑道:“江姑娘这么想可就错了,像你这样胸有韬略,智艺双全的女子才更想让男人征服呢,”说着他靠近江梅,带着丝沙哑道:“不然我们那风流之名满天下的九弟怎么会无视弱水三千,只去一瓢饮呢?”萧墨瓖眼含笑意,轻蔑道,他盯着江梅,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异样的神色。 熟知江梅一脸诧异,“有这回事?”随即她又笑道:“六殿下,虽然我与九皇子来往甚多,但二人如知己般相交,并无男女之情,恐殿下误会了吧!” “哈哈,误没误会,马上不就见分晓了吗?”萧墨瓖冷笑道, 江梅闻言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也是!” 她这一反应倒让萧墨瓖气结,一时倒接不上话来。 这时江梅便抓住了机会,试探道:“刚刚看殿下的反应,似乎有心仪的女子而不能相守?” 萧墨瓖闻言郁闷之气更深,于是偏过头去不理她,只是越是这样的反应,江梅便越清楚他的答案。 江梅似颇为理解萧墨瓖的心思般继续说道:“哦,原来如此,不过也没关系,如今张氏在吴兴起兵,些许不日便会打到京城,到时候再把殿下营救出去,他日殿下一登九五之尊,想要什么女子没有呀!”江梅状似信心满满地给他分析。 但是这些看在萧墨瓖眼里却是觉得江梅在讽刺她,他一怒之下扣住江梅的胸口道:“你是在讥笑本王吗?”他可不指望张博望能打败苏维恒和谢赟,之所以这么做是想借此牵制朝廷。而自己则寻机在京中布局。 “殿下稍安勿躁,既然江梅已经在殿下帐下了,那少不得给殿下支些招!”江梅忍住被他扣住胸口的不适,挤出了一丝笑容道。 江梅倒是直接无视自己被抓进来的事实,而自告奋勇地成为萧墨瓖的入幕之宾。 萧墨瓖闻言黑眸微动,那狭长的丹凤眼又渐渐放下防备展开了笑意。 萧墨瓖渐渐松手,而江梅终于忍不住使劲咳了几声。脸上的也涨红起来。 萧墨瓖若有所思的瞅着她道:“自从知道你与晓月楼的关系后。我就一直派人暗中盯着你,早就发现你不但在京中颇有势力,而且擅长谋划。想必荆州那边有你不少功劳吧?” “不敢当,约莫使了几个小计策,夺了你岳父几座城池而已!”江梅淡笑道。 萧墨瓖闻言更是苦笑不已,他原本认为袁楷战败裴蕴的远征之兵应该是不在话下。结果还弄成个身败名裂而自刎的下场。他的王妃可是至今每日以泪洗面,为其父兄悲伤不已。 “这么说姑娘是准备协助我了?”萧墨瓖狐疑道。虽说他不相信江梅会这边做,但是眼前这个女子似乎与众不同,自己完全拿捏不定她的心思。 江梅瞅着萧墨瓖一脸笑意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小梅最大的优点便是懂得分清楚时势。知道如何做有利于自己的事,而眼下我的身家性命都在殿下手里,除了为殿下卖命之外。我还能有什么选择呢?”江梅耸了耸肩,看似无奈。可实然却感觉不到丝毫迫不得已。 这让萧墨瓖哭笑不得,明明自己已经是人家的刀下之肉,居然还能如此洒脱坦然,信誓旦旦地让给抓自己进来的人做谋士,这样的奇女子他还真是头一次见到,恐怕有这等气魄的男子也不多吧! “那姑娘准备如何助我?”萧墨瓖忍不住问道。 “江梅最擅长做的事情便是让满足主子的心愿,既然殿下有心仪之人,那江梅便先帮殿下把那名女子娶到手,就权当江梅效力殿下的见面礼,之后,再帮殿下图谋大业吧!”江梅依靠着身后的床榻,轻松道。 萧墨瓖轻笑一声,“我凭什么相信你?” 江梅闻言缩起了脚,端坐道:“殿下,请容我细细道来,其一,江梅所谋之事,均是殿下想做之事,做属下的不就是要全力全意让主子满意吗?其二,殿下与江梅本无任何过节,殿下之所以抓小梅进府不就是为了牵制九皇子吗?所以小梅完全犯不着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啊!” 江梅直接略去上次被萧墨瓖截杀的事情,而萧墨瓖也以为她不知道太子妃之死的事情,因而神色也舒缓起来,江梅心知他已经有些心动,接着说道:“其三,江梅现如今已经是殿下阶下之囚,又能奈何?何况殿下如今被软禁,想必很多朝臣已经望风而靡,殿下不正缺一个出谋划策之人么?”江梅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而萧墨瓖更是被她说中要害,一想起树倒猢狲散的情形,他心中就愤懑不已,想昔日他威风凛凛的时候,多少人想来投靠他还瞧不上眼,如今倒是想找个办事的人都没有,身边只剩下几个亲信,而派去劫持江梅的人,已经是他最后一批死士了。 既然江梅一个女子都不忌讳,他一个堂堂皇子又怕什么,自己如今已经是穷途末路,难道还怕再输一场吗? 萧墨瓖打定主意,正视道:“好,江姑娘这么有诚意,我萧墨瓖更没有拒绝的道理,你放心,我绝不伤你一根汗毛,只是我暂时还不能放你出去,请姑娘见谅!” 江梅点点头,她根本想都没想这回事,只要萧墨瓖好饭好菜的伺候她就行了。 既然两人已经达成协议,于是萧墨瓖便开口提任务了,“江姑娘,我确实一直心仪一位女子,我不想辜负她,所以姑娘便先给我支个招,娶她进门吧!” 江梅心中一笑,想必那个女子应该是怡月吧。“其实很简单,以退为进,殿下可上书一封,向陛下承认自己过去的不是,也尽力撇清自己参与袁氏和张氏叛乱的嫌疑,然后再表明自己安坐闲散王爷的谦退之意,陛下毕竟是殿下的父亲。他一定会心软的!” 萧墨瓖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父皇因我涉嫌挑动袁氏叛乱,恐怕对我恨之入骨!” “不不。”江梅连连挥手,诚意劝道:“殿下,你是当局者迷啊,陛下何尝不想找个借口削了袁氏的权威。而袁氏却正好往枪口上撞,如今袁氏一倒。也去了陛下一块心病,陛下心里更气的恐怕是各家世族借着皇子之名而擅起纷争,他痛恨的是也是骄纵跋扈的世族,而不是自己的儿子啊。如果要说陛下真的恼火,那一定是恼火殿下你不认错,亲信那些专权的大族呢!” 萧墨瓖闻言不可思议的凝视江梅。这样的说法他还是头一次听到,可是江梅这细细分析来。却是大有道理,他以前怎么从来没想到这些了。大桓皇帝最忧心的恐怕是皇权不兴,权力尽掌他人之手,卧榻之下,寝食难安吧! 萧墨瓖此时看江梅的眼神已经不是怀疑和防备而是赞赏和叹服了,难怪萧墨琤对她那么紧张,这样的女子这样有眼见得谋士,谁不能得到了呢? 萧墨瓖点了点头,认真说道:“好,我听你的!” “殿下上书之时,字迹尽量沉稳,绢面带有泪迹,让陛下知道你痛心悔过,而且有病在身,这样陛下一定心软,些许会着太医来看殿下,到时候,让王妃出面说殿下身体连日不佳,借机冲喜,也去一去王府的晦气,只要王妃出面,再设法让太医添油加醋,想必陛下会应允的!”江梅仔细吩咐道。 “我会按照你说的做,那我先出去了,姑娘先好生歇息,我会让人服侍好姑娘,姑娘就先委屈一阵了!”萧墨瓖起身说道。 江梅也跟着起身,欠身道:“无碍,江梅等候殿下的好消息!” 江梅直起身子瞅着萧墨瓖离去的背影,心里默道:既然你三番两次对我下手,也别怪我不手软了。 萧墨瓖走后不久,便让一个哑巴侍女送来了午膳和棉被,随即江梅也发现石室左侧还有一间小室,里边生活用具一应俱全,就这样,江梅准备在这王府底下过上日子。不好好在那哑巴侍女一直陪着她,她也不算很无聊。 萧墨瓖第二日没有来见江梅,江梅寻思着自己失踪,萧墨琤和沐箫和也一定会给他不少压力,他此刻应该很是繁忙才对。 就这样,萧墨瓖直到第三日夜晚,才毫不预兆地出现在江梅的石室里。 虽说此时已经是深夜,但是江梅因这几日都是吃了睡睡了吃,因而精神状态还不错,于是她整暇以待。 江梅瞧了瞧有些无精打采的萧墨瓖,凑过去,眨了眨眼睛,诧异问道:“殿下,难道那法子没奏效?” 萧墨瓖无力地摇了摇头,“不是,如你所言,父皇对我和缓很多,还遣了太医来看我,碧桃也适时地提出了纳妃的建议,父皇也准了!” 纳妃?江梅注意到了萧墨瓖的用词,难道他是要纳侧妃吗?“殿下,你前日不是说纳妾吗,怎么如今也想着纳妃呢?”江梅不解道。 “我已设法让人给她谋了一个好身份,我不想让她受委屈,所以我是纳侧妃而非小妾!”萧墨瓖此时想起了怡月的妩媚娇柔,语气也轻缓很多。 江梅点了点头,看来他对怡月确实很上心,她早听闻萧墨瓖与王妃袁碧桃琴瑟和鸣,相敬如宾,想不到这个萧墨瓖虽然心狠手辣,但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倒也温情。 既然计划已经朝着预想的方向发展,那为何萧墨瓖似乎很颓丧呢? “那不是正和殿下心意?为何殿下一脸不开心?”江梅诧异道。 “吴兴那边形势不大好,舅父可能撑不住了!”萧墨瓖语气有些颓丧,他原是想着吴兴那边能拖上一阵子,自己伺机在郊祭的时候逼宫,他辛苦卓绝培养的一批武士要用在最关键的时刻。可眼下自己刚刚重新开始赢得萧帝的欢心,正好借机做好郊祭的准备,但张博望那边已经开始吃败仗。 “想不到七哥是个用兵好手,兵锋所到之处,无不望风而靡,平日里见他一派事不关己的模样,这一出招就让人惊艳!”萧墨瓖继续叹道,原来除了萧墨琤这个对手之外,现在还冒出一个萧墨珩,并且还是一个手握重兵的都督将军。如今只能铤而走险了! 江梅闻言,原来是萧墨珩进军顺利让张博望吃了不少败仗,心中窃喜,也正和江梅的计划。 “敢问殿下准备何时迎娶那位姑娘?”江梅问道。 萧墨瓖深情严肃地盯着江梅,他在认真思量,到底眼前这个女子该不该信任,有什么理由会让她义无反顾地帮自己呢? 萧墨瓖并未回答江梅的问题,而是瞅了江梅半天,思虑很久后,才出声问道:“江姑娘,我想要你帮我,萧墨琤能给你的,我萧墨瓖一样能,你说你要我答应什么条件,你才肯一心一意地协助我呢?” 江梅见他考虑良久,又神情严肃,心知他碍于吴兴的压力必须提前实行自己的计划了,而他很有可能是借自己纳妃的时机动手。 江梅正视他,坦然说道:“殿下,江梅本是一江湖女子,不慎卷入朝局,我也无可奈何,对于我来说谁做皇帝都一样,我只求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如果我愿意协助殿下,只请殿下答应我,永远不动晓月楼一丝一毫!” 萧墨瓖细想了下江梅的言语,她似乎确实是被迫留在京中,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这应该是萧墨琤的主意,看她这样一个潇洒淡然的女子,自由对于她来说应该是最重要的。 萧墨瓖见江梅一脸坦诚,因而对她也放松了防备,“姑娘的要求,我绝对应允!”有些人天然有着让人信服的本事,江梅就属于这种人。 “那好,敢问殿下有何计划?”江梅正色道。 “后日是我的生辰,我想在同日迎娶怡月,也算是双喜临门吧!”萧墨瓖一提到怡月脸色都和缓很多。 江梅点了点头,萧帝肯定不会来参加他的生日宴会,他如今被软禁,朝中大臣唯恐避之不及,他想打什么主意呢?(未完待续) ps:世子大婚这一章,似乎有点虐哦。。。大家应该还好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惊*魂一夜(一) “因为姑娘的缘故,我想九弟和沐世子一定回来庆贺,虽说父皇并未给我自由,但是父皇已经下旨让我的府上好好庆祝一番,想来也会有朝臣前来相贺,而我也会有办法让父皇亲自来府上!”萧墨瓖说出最后一句话时,脸上带着决绝和悲壮的气息。 看来他是准备破釜沉舟了,不过以他骄傲的性子,他宁愿最后一搏也不会苟且偷生。 “那殿下想要我做什么呢?”江梅轻启红唇,飘然问道。 “很简单,姑娘只需给我提供两样东西即可!”萧墨瓖靠近她,森然一笑。 “殿下吩咐!”江梅昂然道,眼中无一丝迟疑, 萧墨瓖对她的反应非常满意,低声说道:“浮寒与黄昏掩!” 江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随即轻轻一笑:“黄昏掩可抵千军,而浮寒则可让人冰冻而死!殿下要的可是我晓月楼独门秘药!如此则兵力跟利器都有了,殿下便可为所欲为了!” 江梅也带着些寒意,萧墨瓖可真狠,黄昏掩能解,可浮寒却是致命的du药,江湖上曾有两人因浮寒而死,中毒者半刻钟后便会全身冻僵而死。 “只要姑娘给我提供这两样du药,那我何愁不成功!”萧墨瓖瞅着江梅,阴笑道。 “药在晓月楼,要我怎么给你?” “很简单,姑娘写个手信,我自会让人去取!” “好!”江梅毫不迟疑,走入另一间石室,提笔便写了一张字条,写完后递给萧墨瓖。 萧墨瓖仔细看了看字条,并无发现任何异样。于是嘱咐江梅好好歇息,而自己则转身走出石室。 萧墨瓖走后,江梅一再思索着素问看到自己的字条时,会有什么反应,以素问的聪明他应该知道怎么做吧,江梅心里叹道。 后日的生日宴和婚宴是萧墨瓖的机会,可也是萧墨琤、沐箫和以及东方湛的机会。如果他们三个连萧墨瓖都搞不定。那江梅也不想说什么了。正是因为相信他们能搞定,所以江梅心里没有压力,决定倒头睡觉。 萧墨瓖虽然并不担心江梅会骗他。可是他也必须防着,所以他让人把江梅的手书亲自送到晓月楼素问手中,同时也限定时间让他带着东西来到指定地点,随后等拿到东西后。一道把素问也悄悄带回了王府,这样素问也成了阶下囚。只是被关在另外一个地方而已。 江梅要是知道素问也被关进来了,一定会气得吐血,只是她低估了她在她属下心目中的地位,事情成败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姐的安全,所以素问决定亲自深入虎穴。只是他哪里又知道自家的小姐已经由别人的阶下囚变成了帐下谋士。所以江梅还不知道素问也被不明不白地关在她隔壁的石室。 而萧墨瓖在拿到du药时,为了检验du药的真实性。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一下人喝了浮寒,果不其然。片刻之后那人便全身僵化而死,萧墨瓖对结果相当满意。 大桓景熙十四年十二月十日晚,华灯初上,夜色渐浓,位于右御街的晟王府内,灯火通明,喜气洋洋,今日是晟王二十三岁生辰,也是他纳侧妃的大好日子,虽然晟王萧墨瓖如今在朝中失势,但萧帝已经下旨嘱咐他在府上好生歇养,宫中也派了人给晟王府送上了宫中的贺礼, 众臣见萧帝突然对这个皇子又缓和起来,既然皇帝都给自己的儿子送了寿礼,那他们这些做臣子的面子上也不好太过不去,于是都在踟蹰要不要上门道喜。可当大家听闻九皇子和沐世子也会亲自上府道贺时,就都准备随行前往晟王府。 府上如今已门庭若市,府内更是载歌载舞,热闹非凡。只是又有多少人知道这华丽背后到处藏着sha机呢。 眼下正在帮他接待贺客的是晟王府内东阁祭酒王珮瑜,王珮瑜圆滑老练,善于摸透主子心思,力尽其事,因而很得萧墨瓖的赏识。王佩瑜跟着萧墨瓖多年,是萧墨瓖的第一心腹,哪怕在萧墨瓖最狼狈的时候,他依旧不离不弃,今日这双喜临门的好日子,他更小心谨慎地操持着。 “恭喜晟王爷!”“贺喜晟王爷!”一批批贺客已经来到了王府, “多谢大人赏光!”王佩瑜一一拱手称谢,并迎入府内。 王佩瑜在迎接了差不多大半客人后,心知那些最重要的客人也该来了,正当他凝神眺望时,便见一古朴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前,随即便看到一个羽扇纶巾的中年男子从马车内走了出来。 东方湛下车后,便看到了王府门前的王佩瑜,见他也正打量着自己,于是两人微微对视,他们一个晟王府的第一谋臣,一个是凌王府的第一军师,片刻后,王佩瑜走下台阶,而东方湛也走上前来。 王佩瑜拱手道:“东方先生好!” 东方湛优雅笑道:“王大人好!我家王爷特地嘱咐湛来为晟王爷贺喜!” “多谢凌王爷!先生里面请!”王佩瑜立即客气道,随即引着东方湛去府内就坐。 东方湛入府内不久,门口便见一内侍高声喊道:“琅琊王到…..靖南侯世子到……” 众人闻言心知九皇子萧墨琤和沐世子来了,于是立即纷纷起身相迎。 这时,今晚的主角萧墨瓖也在内侍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王佩瑜也把二人迎入了府。 “恭贺六哥大喜!”“六殿下大吉!”萧墨琤和沐箫和齐齐贺道。 “多谢九弟和沐世子赏光,你们能来我很高兴!”萧墨瓖面色有丝苍白,但语气却极为诚恳。 萧墨琤见他这强装着这幅模样,面上随一脸淡笑,但心里已经对他恨得咬牙切齿,今晚就是掀翻你的晟王府也要找到梅儿。 萧墨琤等入座后。便有礼官喊道:“吉时已到,迎侧妃入府…..” 此时,新娘子怡月已经被迎亲的队伍带到了府门前,一身大红喜服的萧墨瓖立即从喜车旁牵着她的手,慢慢走入府内。只是在入府的那一瞬,他悄悄地扫了一眼那迎亲队伍的领头,对方立即会意。便带着他的队伍朝晟王府两边散去。随后萧墨瓖牵着怡月缓缓踏入府门。 众人见新郎和新娘已经进了府。纷纷高声呼喝,场面顿时也热闹起来。 很快两人在堂前行礼后,萧墨瓖便送怡月走入洞房。 洞房内。萧墨瓖迫不及待的掀开了怡月的喜帕,而怡月用她那双明艳动人的双眼娇羞地看着他,萧墨瓖伸出他细长的手,轻轻抚摸着怡月白皙的面庞。涩声道:“怡月,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 他炽烈地注视着怡月。心里忖道,这个女人已经为他默默付出了五年,千盼万等,终于把心心念念的人儿娶了回来。他颇有些安心的感觉。只是今夜还是一个漫长的夜晚,等一切结束后,他再好好与她相叙情缘。 怡月渐渐抬头。那透亮的双眸盈盈地望着萧墨瓖,眼中那丝若有若无的忧伤。让萧墨镶微微心疼。 他即刻拥住她,轻声问道:“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怡月连连摇头,但眼中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掉了下来,“我只是希望今夜一切平安…..”怡月已然知道萧墨瓖的计划,显然,选在了这样一个夜晚,这对于怡月来说是无比伤痛的事情。 “放心吧!会没事的,你乖乖地在这等着碧桃来找你,等前厅闹出动静了,你们就先躲入石室了,到时候我来接你们!”萧墨瓖温言吩咐道。 “好….”怡月止住泪滴,双眼缱绻地看着他点头道。 萧墨瓖最后在她额间轻吻了一下,深深看了她几眼,随后便转身出了洞房。怡月追着他的身影到洞房门口,泪水已是肆意不止,而眼中更是噙满了凄厉与悲伤。 众人等了一刻之后,终于看到了萧墨瓖的影子,于是纷纷上前贺酒。萧墨镶忙不迭地一一回礼。 萧墨琤止不住打趣道:“六哥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以为你倒在温柔乡里,不记得我们这些贺客了呢?”萧墨琤依旧言辞无忌。 众人闻言更是一阵大笑,场面越来越热闹也看似越来越和谐。 萧墨瓖喝了一杯酒后,身子就已经有些颤巍,他放下酒杯对着众人道:“众位大人今日肯光临王府,本王感激不已,为了让各位不虚此行,本王特让一位姑娘给各位弹琴助兴!” 随后他朝着西边一亭子指去,众人便见一四周布满白色轻纱的亭子,而亭子内有一白色身影端坐琴前,虽然看不出那女子的面貌,但是隐约能看到她正用双手在调试琴弦。 萧墨琤和沐箫和看到那个身影时,均是微微一颤,两人随即对视了一眼,又急急移开目光。为了不让萧墨瓖看出二人的异样,只得继续装作不在意,低头专心喝酒听曲。 江梅神色恬静,双手随意拨弄着琴弦,轻轻的,琴声渐起,缓缓地如清泉幽咽的声音,曲调细长缠绵,随后琴声节奏加快,正如小泉叮咚和流水潺潺的声响,江梅轻闭双眸,完全沉醉在曼妙悠扬的曲音里,丝毫忘了这暗暗深藏的sha机。 萧墨瓖时不时瞅了瞅萧墨琤的神情,可惜他并未看到自己预想中的表情,整个弹奏过程中,萧墨琤只是边喝酒边时不时与沐箫和交谈,似乎浑然没去注意那个女子是谁。 萧墨琤虽脸上一派浅笑宁和,心中却终于放下一个心来,幸好她没事,刚刚的琴音清越悠扬,听来舒适平静,想来她应该没有受什么伤害。只要她安全就好,而既然她已经现身,那也不劳烦自己再去寻找了。想必她晓月楼的人已经埋伏好,只等恰当的时机便救她走。 江梅一曲《小桥流水》终了,现场响起了赞贺声,“这个女子的身影倒让我想起沐世子大婚那晚弹琴的江医女,听着曲音,再看这身形,似乎有些像呢!”一位官员摸了摸自己的长须若有所思道。底下也有不少人附和,“是挺像的….” 萧墨琤闻言便偏头看向萧墨瓖,想看这位六皇子怎么面对众人的猜疑。 不料萧墨瓖优雅地站起,轻笑道:“这位大人真是好记性!”说罢朝着亭子的白衣身影唤道:“江姑娘,快些出来跟大家见礼吧!” 萧墨琤和沐箫和均是一愣,两两相望,都一时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萧墨瓖话音刚落,江梅便掀开白纱,从里面轻步走出,对着众人笑道:“今日江梅一曲‘小桥流水’赠贺殿下生辰!” 萧墨瓖含笑地凝视江梅,随即缓缓走近她,微微点头道:“多谢姑娘!”然后领着她往席中就坐。那个哑女也始终跟在江梅身后。 江梅走近萧墨琤和沐箫和时,欠身向二人行礼,萧墨琤只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瞧着她,那眼神里透着悲伤和疑问,而江梅似乎对二人的惊诧视而不见,随着萧墨瓖径直坐在他身侧,随后众人又开始了相互敬酒庆贺,而萧墨琤整个眼中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只余那一抹淡然高雅的身影。 些许萧墨琤是有些过于激动,而沐箫和却在一旁劝道:“事情或许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小梅不是那样的人。” 萧墨琤保持痴愣悲伤的神色不变,但是嘴角却轻轻回道:“我也不相信,但是萧墨瓖目前希望看到我这个样子,我只能先如他的愿。” 沐箫和闻言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也装作无奈的摇了摇头。 东方湛自始至终只是淡淡地瞧着那白衣纤影,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江梅的本事他很清楚,只要她醒着,休想有人能控制得了她。 正当众人觥筹交错喝得不亦乐乎时,突然晟王府内一侍从急急忙忙从后院跑至前厅,朝着萧墨琤跪下说道:“九殿下,小的是晟王府的家丁,小的发现晟王在府内藏有天子的衮*冕之服,有不*臣之心啊!请九殿下查证!” 萧墨琤闻言腾地站起,满眼狐疑地瞅着那名家丁并不说话。(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惊*魂一夜(二) 堂上堂下众臣听见这一举报,均是面面相觑,若是以前一定会唏嘘不做声,可是眼前这六皇子已经失势,而众人一来是跟随九皇子而来,而来是见苏家、谢家和裴家都派人前来相贺,所以才不得不来,而这家丁发现了六皇子私造天子的衮冕之服,不正是彻底扳倒六皇子的机会吗? 这时,祠部郎中刘汉典站了起身,从容道:“六皇子,这位家丁说的可是属实?”祠部专掌礼仪,而六皇子越了使用器物的规矩便是不合礼仪。 这时萧墨瓖立即反驳道:“胡说,本王今日终得父皇信赖,怎会做这样不忠不孝之事来!”萧墨瓖虽然言辞严厉,但是众人也看出来了他有些紧张,均纷纷交换眼神,似乎觉着他有些做贼心虚。 “好,那六皇子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可要带人前往后院查看!”刘汉典义正言辞道。 萧墨瓖眼神有些闪烁,随即也厉声道:“大人请便,不过,大人还需知晓我父皇一声,我没做过的事情,我绝不承认,些许有人陷害也不得知。”他说这话时瞅了一眼萧墨琤,倒让萧墨琤有些气结,不过他仔细一想,这应该是萧墨瓖今晚的谋划,他到底要做什么呢? “不劳殿下费心,我自然会着人去通报陛下!”刘汉典说罢便让在场的一位御史立即进宫面圣。 萧墨瓖看着那名正从容出门准备进宫的身影微微发笑,成败在此一举了,如果不能控制萧帝,就算拿下萧墨琤也是白搭,毕竟他真正要的是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随后刘汉典便从现场请了几位朝臣。带了几名侍卫,跟着那名家丁前往后院查探,而其他人则纷纷等候在堂内。一时堂内窃窃私语不断。 那位策马准备进宫面圣的正是治书侍御史张少虞,而与他一同进宫的还有刚刚抵京的裴蕴以及裴蕴身边负伤在身的若雪。 不一会后,刘汉典果然从后院找到了萧墨瓖私制的天子器物,他把让侍从把天子冕服丢入堂内,然后对着六皇子冷冷道:“六皇子。你还狡辩吗?” 萧墨瓖此时的神情却没有了刚刚的紧张。反倒是一脸镇定地说道:“刘大人,这些东西不是我的,我身正不怕影子歪。我要让父皇来查明真相!”他傲然立在堂中,那修长从容的身影似乎在昭示着他的清白不容置疑。 萧墨琤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六哥,这在你府上发现的东西。是你的家丁举报,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萧墨瓖闻言转身道:“九弟。我知道墙倒众人推,有人想乘机置我于死地,我也辩白不了,但是我相信父皇会给我一个公道!”言罢他看都不看萧墨琤一眼。似乎那个陷害他的人就是萧墨琤一般。 萧墨琤仔细思索着他的话语,心中有些纳闷,他口口声声要父皇给他公道。那言语似乎是父皇不来,他便不认罪。他为何一定要等父皇来呢,他突然眼眉一跳,难道他故意设此局便是为了引父皇来他府上,如果这么说来,他府上一定有埋伏。既然他要背水一战,那就陪他玩到底,看谁笑到最后。 萧墨琤一下子想通了所有的关节,知彼知己,心中有数才好做出反击,“六哥,虽然今日是你的生辰也是你纳妃的好日子,但是如今证据确凿,你却赖不得。” 萧墨瓖听了跟没听到一样,理都不理他。 萧墨琤心知他在拖延时间,于是对着沐箫和慢腾腾道:“麻烦世子走一遭,去请卫将军苏大人,来晟王府上一趟吧!”说完他便懒懒地瞧着萧墨瓖。 沐箫和闻言便朝外间走去,“慢着!”萧墨瓖厉声道,可惜沐箫和在无陵与东成的护卫下,头也不回地出了府,朝着宫中的中书省奔去。沐箫和要去请的正是身为中书令领卫将军之职的苏维信。 萧墨瓖见状,心知不妙,不过他想了想,都来了也好,正好一网打尽,只要他手中有黄昏掩,来多少他都不怕。 萧墨瓖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他想看到的人,此时萧帝身边的中常侍徐怀远带着一批侍卫昂然踏进了晟王府,萧墨瓖定睛一看,却没有发现萧帝,心中一沉。 徐怀远高声喊道:“六皇子萧墨瓖听旨…..” 众人见圣旨到,均出了大厅走至外间的庭院中跪下接旨。而萧墨瓖瞳孔一缩,眯着眼瞧着徐怀远,缓缓地走至最前端,再轻轻跪下,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未离开徐怀远,而徐怀远则像往常宣读圣旨一样,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六皇子。 徐怀远一直立在门口的高阶上,直到他见众人都跪下来后,才若无其事地打开圣旨,用他那细长的声音,字正腔圆地宣读道:“六皇子串通袁楷造反谋逆,乃使生灵涂炭,其罪一也;指使张博望起兵吴兴,扰我大桓富庶之地,导致民不聊生,其罪二也;上不感恩皇父怜爱之心,下不体恤黎民百姓之苦,致使朝局不稳,百姓离乱,罪无可赦,即日剥夺一切封号和爵位,押入天牢!” 阶下许多臣僚听后无不大快人心,只有以往投靠袁氏和张氏一党的大臣有些瑟瑟发抖,额上有生出了层层细汗。 徐怀远宣读完毕后,合起圣旨,此时一个浑厚沉稳地声音从他身后响起,“还应该加上一条罪状,那就是毒害太子妃!”裴蕴语气清冷,眼眸含着憎恨,提步走至高阶前端,他身后则立着若雪。若雪在进入大门的第一刻便用她凌厉的眼神在人群中搜寻着那抹熟悉的身影, 很快她看到立在大厅前阶的江梅,她见江梅一如既往的淡然神情,心里念到:还好,她没事。心里也立刻放下心来,她再往东瞧去,在一颗柱子旁边,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只要他来了,小姐就没事了。 众人抬头一看见是裴蕴,神情为之一振,同时也立刻定下心来,裴蕴就是他们的主心骨,于是纷纷轻声喊道:“裴相….” 徐怀远等裴蕴一说完,便声色俱厉道:“来人,还不快将六皇子押起来!”徐怀远身后的右都候玉昆则立即挥了挥手,带着一众卫士走上前去。 “哈哈……”萧墨瓖听到裴蕴的言语后,缓缓起身,厉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充满着愤懑和决绝,他心里默道。看来江梅果然还是拿到了他毒害太子妃的证据。原来他们都是合伙起来对付他一个人。笑到最后时则更多了几分凄厉的悲壮的色彩。 正当玉昆带着卫士准备拥上去时,萧墨瓖突然打了一个手势。 萧墨琤和东方湛均蹙起眉头,心里有一刻紧张,不知道他那手势代表着什么意思。 他们心中狐疑着,纷纷把眼光投向场上他们最在乎的一个人——江梅!(未完待续) ps:呵呵,明晚好戏上场。。。求订阅,求票票,推荐票月票都要。 第一百四十六章 若雪无声(今夜无眠) 果不其然,江梅身后的哑女在看到那个手势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把短剑扣在了江梅脖间。 离江梅有一段距离的九竹在看到那名哑女身动之时,一把飞刀出手朝着那名哑女驶去。 赶在那把飞刀没入哑女的后背之前,她已经劫住了江梅,尽管她身中飞刀,但是她拧住无缚鸡之力的江梅还是游刃有余。 而萧墨琤和东方湛均是呼救不及,那一刻两人均是心跳慢了半拍,心神未定地看着被哑女控制住的江梅。 院中的众人也是一脸惊魂未定,纷纷为江梅捏了一把汗,此时大家才明白,原来江梅实际上是萧墨瓖抓来的人质。 “住手!”哑女出声道,虽然声音极其沙哑,但是众人还是听清楚了她的话语。 玉昆见江梅被人挟持,捉拿萧墨瓖的脚步也缓了下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徐怀远和裴蕴,似在等候二人的指令。 裴蕴一手负立,眼眸死死地盯着萧墨瓖,似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他女儿死在他的手上,无论如何今晚也一定要将他拿住。 但是他清楚江梅的重要性,于是朝着玉昆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先退下。 萧墨瓖对众人的反应非常满意,他一脸慵懒地看着有些心惊肉跳的萧墨琤,轻蔑地笑了笑,果然他是对的,江梅不只是一个小小医女,她是萧墨琤致命的弱点,只要控制她就一定能拿捏住萧墨琤。幸好他并未完全信任江梅,否则今晚就功亏一篑了。 突然,在众人反应过来前,王府大门已经被紧闭。随后王佩瑜带着一批黑衣人将众人围在庭院之中,场上瞬间形势急转,而众人面面相觑,均有些心惊胆战,很多臣僚更是悔恨交加,恨自己不该来参加这个宴会。 与众人焦急忧虑的神情相比,此时最应该胆战心惊的江梅却若无其事地看着场上的局面。丝毫不为自己命悬一线而担忧。 她抬头瞅了瞅那万里夜空。见弦月高照,风情气冷,便悠悠道:“六皇子。你以为我给你的黄昏掩能管用么?” 萧墨瓖闻言一愣,不过他想着自己已经试过药效,觉着江梅应该是在故意扰乱自己的心绪,于是森然说道:“呵呵。江姑娘,你就别骗我了。两种毒药我都已经让人试过,喝下浮寒的人全身瞬间僵硬,而喝了黄昏掩的人,片刻之后全身瘫软无力。这晓月楼的药果然是天下的圣药啊。”萧墨瓖邪邪的笑道。 江梅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那神情似乎在告诉萧墨瓖。他有多可笑。 萧墨瓖觉着有些不对劲,笑容僵在了脸上。有丝紧张道:“我只给了素问拿药的时间,我的人一直跟着他进入晓月楼的药房,未离寸步,我不相信那么短时间内他能给我弄出一瓶假药来!” 江梅见自己成功地搅乱了他的心思,又极为认真道:“药自然是真的,我们晓月楼从不卖假药,绝不会欺骗顾客!” 她一出言,众人均忍不住要笑,她似乎还在在意晓月楼的生意。这个江医女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黄昏掩确实可敌千军,可惜的是再厉害的军队也得要个善指挥的主帅不是,而殿下显然不知道如何指挥这支‘千军’哩…..”江梅一脸可惜道,似乎在为萧墨瓖不会使用黄昏掩而惋惜。 她那‘哩’字一说完,萧墨瓖立即靠近她,而这时萧墨琤心眼提在了嗓门口,生怕他一怒之下要了江梅的命。熟不知江梅其实是在告诉萧墨瓖,没有她的支持,他今晚是成不了事的。 “那你告诉我,要怎么指挥呢?”萧墨瓖贴近江梅的脸庞,在她耳边涩声道。 “你的人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又怎能告诉你呢?”江梅幽然一笑。 萧墨瓖缓缓离开她,扫视了一眼场上,他不能放开江梅,一旦放开她,那萧墨琤便会毫无顾忌,反倒是现在可以让人动手,拿下萧墨琤,用他来威胁江梅,总会管用的吧!说罢,他接住哑女的短刀,将江梅控制在自己手里,随后往黑衣人身后退去。 众人见状不妙,玉昆和各臣工带来的随从和侍卫纷纷将各位臣僚围在中间。 “抓住萧墨琤和裴蕴!”萧墨瓖一手扣住江梅,一边吩咐道。 他话语一落,身形矫健的黑衣人立即拥了上去,于是院中瞬间杀声如雷,不绝于耳,刀光剑影,迷乱眼眸。片刻过后场上就已经血迹斑斑。 这批黑衣人果然不愧是他最精锐的武士,黑衣人还未倒一个,而院中的卫士却是已经倒下一批。 在众人开始混乱交战时,九竹第一个朝着那名哑女奔去,两人的身影立即交织在一起,九竹与其交手数招,尽管哑女背后受伤,但却应对的游刃有余,九竹心里暗忖,这个哑女绝对不简单,能在自己十招的凌厉攻势下,身受刀伤还气息不乱,那么这样的人在江湖是已经顶尖高手了。 江梅也注意到了九竹和哑女的对决,虽然九竹已经易容,但是江梅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江梅见哑女在九竹的攻势下,还能全身而退,心里也惊叹不已,虽然一直提防着哑女,但绝对没想到她已经武功高强至此,看来她其貌不扬,绝对是晟王府最顶级的高手。 江梅缓缓输了一口气,越是看似平淡无奇的人,往往越给人意想不到的出击。她也绝对没想到萧墨瓖会把最厉害的一颗棋子安放在自己身边。 虽然萧墨瓖占据着有力的局势,但是随着东方湛一声长绵的呼叫,一众仆从打扮的男子从四面围了进来,开始与中间的卫士两面夹攻黑衣人。 萧墨瓖见状,不解这些人是从哪里进来的,他明明已经让迎亲的那批武士守住王府各门,他怒向东方湛的人吼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东方湛见他有些气急败坏。便故意慢条斯理道:“殿下以为迎亲的队伍是你的人吗?恐怕去时是殿下的人,但是回时却已经是湛的人了!”他依旧不疾不徐,一派儒雅风范。 他的淡定从容看在萧墨瓖眼里则更是一种挑衅,他于是更加扣紧江梅的脖子,“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她!”江梅则已经被他勒得呼吸不畅,面红耳赤。 东方湛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随即一脸无所谓道:“殿下这招对九殿下些许管用。但对湛毫无用处!” 救她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人知道你不在乎。 萧墨瓖闻言更是气急。而萧墨琤虽然眼中满是心疼,但也是无可奈何。东方湛是对的,就是因为自己一直很在乎。才让江梅陷入了这样的惨境。 九竹见江梅危在旦夕,脸色已经绷得紧紧的。他瞬间用尽全力狠狠击出一掌,将哑女背后的飞刀击出,瞬间。她的后背鲜血直涌,九竹不放过机会。再次上前补击一掌,将她击飞走,直撞在府墙上,身裂而死。现场众人见到这惊世骇俗的一幕,纷纷目瞪口呆,惊魂不定。 京城什么时候有这样的高手。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谁的人,以后也一定不能惹他的主子。而九竹在杀死哑女后。就迅速的朝着萧墨瓖的方向飞去,他脚踩几个黑衣人的头顶,与离江梅最近的一帮黑衣人战在了一起。 而若雪的眼神也一直关注着江梅的动静,见她被萧墨瓖死死扣住,心中一紧。 正当若雪一剑刺死眼前那位黑衣人欲朝萧墨瓖处奔去时,一男子上前拉住她,便朝着黑衣人出招,便出声道:“你身上有伤,有我们在,你放心,你守在裴相身边,保护好自己即可!”若雪抬眉看了看他,虽然对方已经易容,但是那眼眸和声线告诉她,他是灵枢。灵枢来了,说明晓月楼人也都到了,若雪再四处张望了一眼,她在人群当中也发现了若云,两人相视一眼,似乎都在告诉对方要小心。 没错,东方湛调派的正是凌王府的高手,而容与、灵枢等人也掺杂其中。此刻容与便隐身在屋檐上,冷冷的瞧着底下的局面。他双眼紧紧地盯着江梅的方向,他在寻机给萧墨瓖致命一击,以救出江梅。等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靠近萧墨瓖时,心中充满了笑意。 正当江梅被勒得呼吸不稳时,一个声音从萧墨瓖的侧面响起,“放开她!”素问同样用长剑勒住袁碧桃的脖子,缓缓靠近萧墨瓖。 这时众人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来,可无奈中间隔着交战的卫士和黑衣人,只得远远瞧着这边的动静。虽然大家不认识素问,但是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晟王王妃袁碧桃。这时大家把目光齐齐看向萧墨瓖,想看这位心狠手辣的皇子是不是连自己老婆的命都不要了。 虽然小姐一再说过,不要做挟持别人的事,这有损晓月楼的威严,更不要挟持女人,这会让江梅觉得很没面子。但是素问还是做了,为了江梅的安危他什么都不想顾忌。 江梅看到素问用同样的方法挟持袁碧桃来挟萧墨瓖时,立即闭了闭眼偏过头去,大感没有面子,这位大神医也真的是,都什么时候了,小命都快一命呜呼了,还再顾忌着自己的脸面。 素问无视江梅的神情,对着萧墨瓖冷冷道:“放开她,否则我就杀了你的女人!” 萧墨瓖被他的举动所撼住了,他渐渐松了手道,这样江梅也放松下来,使劲咳了几声,以舒缓胸口的闷气。 袁碧桃此时已经满脸泪水的瞧着萧墨瓖,眼中满是悲伤和无奈,为什么自己的父亲要谋反,而自己的丈夫也做出这等谋逆之事呢,难道那个位子就那么吸引人,可以让他们不顾生死,不顾亲人的性命吗? 萧墨瓖面对袁碧桃眼中的质问,面有愧色,自己昨日还答应她,等娶怡月进门后,一定好好的与她们过日子,再也不理朝政纷争。昨夜她还依靠在自己的怀里,舒适安心的睡了一晚,而转眼。今日的王府便成了修罗地狱。 “碧桃,对不起!”萧墨瓖愧疚说道,语气极尽温柔, 萧墨瓖说出这话时,众人忍不住要掉了下巴,原来六皇子也有如此温和的一面,看来他对自己的老婆却是格外不同。 袁碧桃使劲地摇了摇头。她直到今日才想明白。不管是自己的丈夫也好,她父亲也罢,都已经利欲熏心。就算有再贤惠的妻子,再乖巧的孩子,再温暖的亲情,也拴不住他们那颗渴望权势的心。当知道自己之前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的时候。她除了绝望还是绝望,最后眼中也只剩落寞和悲凉。正当袁碧桃想乘势结束自己的生命时。一个稚嫩的声音牵住了她绝望的心灵。 “娘…..” 袁碧桃身形一颤,眼中最后一滴泪珠滑落,随即转身一看,便见怡月带着她的两个孩子走了过来。 当萧墨瓖看到怡月那一刻。心里最后一丝防线被击溃,瞬间满脸死灰和难以置信。 因为此刻的怡月一手抱着他的世子,一手执剑抵住他女儿的后背。而怡月面容僵硬,眼中更是充满决绝和冷漠。自从她接近萧墨瓖的第一刻开始,她便知道有朝一日会是这样的结局,当自己已经慢慢爱上他的时候,多少个夜晚,她独自黯然神伤,抹泪到天明。 尽管心中万般无奈,但是看到江梅被他扣住脖子时,那一丝决绝和狠心又涌上心头。 “如果还要你两个孩子的命,便放开江姑娘!”怡月凝视萧墨瓖,她语气冷漠,在萧墨瓖眼里已经完全换了一个人。 世间最伤人的事情莫过于自己最爱的人、最信的人背叛自己。又更何况是自己费尽心思刚刚娶进门的新婚妻子背叛自己呢? 那种痛足以让萧墨瓖无法呼吸,足以让他心跳一次便觉全身抽痛一次。他认识怡月在袁碧桃嫁入王府之前,那时两人还只是偶然识得。后萧墨瓖无聊之时常去静怡书坊观书,两人也经常谈天论地,久而久之,怡月那倩丽还夹着些邪魅的身影便萦绕心间。 再后来,两人相熟后,萧墨瓖便让怡月帮他做些他不方面做的事情,怡月开始不愿但是后来为了他也什么不顾了。从那以后,便一心一意为他查探京中百官的机密。虽说自己一直有意娶她进府,可是为了方便行事,这事也一拖再拖。 他虽然手中已经握着短剑,但是心上已经全然忘了江梅的存在,所有的山盟海誓换来的是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他背后捅上一刀,将他所有的心志击溃,将他所有的骄傲和尊严践踏在地。 这时,众人也发现了萧墨瓖的新婚妻子正执剑劫持了萧墨瓖的两个孩子,以来威胁他。 众人被眼前这一幕弄得昏头雾水,不过不管怎样,至少目前这局势对于大家是有利的。 果然,当王佩瑜见怡月押着世子出来的时候,他立即停止了打斗,迅速奔至萧墨瓖身边,“殿下….”他轻缓安慰道。 萧墨瓖久久凝视怡月,薄唇挂着无比惨烈的苦笑,他知道,当怡月出来的那一刻,他已经输了,输的遍体鳞伤,输得一败涂地。 他缓缓放开江梅,慢慢走近怡月。 而眼尖的若雪见状,立即朝江梅方向移动,正当她走上前去,准备将江梅拉回来的时候,江梅的后侧,一支冷箭猝不及防的射来。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在了嗓子口。 萧墨琤满眼惊骇,全身的血液似乎也凝住了,嘶吼道:“梅儿…….” 就连东方湛也心凉了大半截,一脸惊恐地瞅着江梅。 隐在屋顶的容与也发现另外一名箭手的同时,也拉开弓箭,将一支利箭射向萧墨瓖。 这就这样,两支暗箭几乎在同一时刻射向江梅和萧墨瓖。 而九竹在解决掉眼前最后一个黑衣人时,也看到了江梅背后的那支利箭,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紧随若雪朝着江梅扑去。 江梅在听到众人的惊呼时,已经有些茫然,那一刻她大脑似浑如浆糊,只瞧见一脸悲痛地向她扑来的若雪,若雪在最后那一刻,将江梅推开,用自己的后背为江梅挡了一箭。 怡月也在同一刻。奋不顾身地扑在萧墨瓖胸前为他挡下了容与那一箭。 场上所有的打斗都已经停止,均为这惊心动魄的一幕而吓得魂飞魄散。 带着一众卫士攻破府门的沐箫和与苏维信,一进府就瞧见了这样一幕。一时都有些心神不定。 萧墨琤和沐箫和等人立即朝着江梅奔过去,而此时江梅和九竹抱着浑身是血的若雪,身边倚着灵枢和若云。 “小姐…..”若雪满口鲜血,那支利箭穿透了若雪的前胸,那晚的伤口又迸裂开来。若雪整个身上已经被血湿透。若云已经被吓得没有一丝知觉。只是惊魂未定的看着若雪, 嘴唇颤动着说不出半个字,“雪…..雪….”半晌之后。她终于反应过来似得,在灵枢身上到处翻腾,“止血药….药…..” 江梅自始至终,只是呆呆地看着若雪的脸庞。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也看不到一点悲伤。她只是轻轻握住若雪和若云的手。整个人已经没有了任何知觉。 而另一边的怡月也倚在萧墨瓖的怀里,因箭上有毒的缘故,口中不停的留着黑血,她微弱的声音。在寒夜中幽咽: “殿下….怡月心里是….爱着殿下的…..” 怡月在说完那句话后,往江梅和九竹的方向望了望,她好想看一眼她的主子。可惜此时,江梅已经完全呆愣。眼中似目空一切,似什么都看不到,她再将目光移向九竹,他是九魅之首,幸好,九竹此刻也朝她看了一眼,“六菊…”九竹心里默默念到,眼中只有无尽的悲伤和无奈,可惜只是一眼,也只能是一眼,但这眼对于她来说已经足够,怡月微微一笑,慢慢倒在了萧墨瓖的怀里。 萧墨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心思全乱,他傻傻的抱着怡月,“怡月….你怎么这么傻….”他不停地亲吻着怡月的额头,直到她最后缓缓闭上双眼,没有一丝呼吸。 这时整个场上,唯有裴蕴和苏维信两人心思冷静,裴蕴看了苏维信一眼,身为卫将军的苏维信,立即喝道:“来人,拿下晟王府上下所有主从!” 他一声号令下,庭院里所以的卫士立即将悲痛哭泣在地的萧墨瓖、王佩瑜以及仅剩的黑衣人全部抓了起来,而袁碧桃和两个孩子也被卫士控制住。 容与在射出那一箭后,迅速将一柄飞刀射向那名弓箭手,随后飞身下地,奔向江梅和若雪。 萧墨琤和沐箫和见江府人都围在了江梅身边,于是只得抽身出来,协助裴蕴和苏维信搜查王府的余党,而东方湛倒想没事人一样,一边安抚院子里的臣僚,一边处理现场的一些事宜。只是眼神时不时不着痕迹地看了看江梅这边,心中悲痛交加。 若云好不容易从灵枢身上找到了一颗丸药,喂给了若雪,所以若雪还能撑开眼睛瞧着身边的众人。她一个个望去,容与、灵枢、素问、九竹、若云还有江梅。她见大家神色苦痛,苍白的脸色只是淡淡一笑,“小姐…..没事..就…好…..” 若云闻言已经泣不成声,她知道若雪已经不行了,她回想起两姐妹在一起的时光,哪一次不是她挡在前头,哪一次不是她为自己遮风挡雨,“若雪,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以前总是你护着我…..我总是…总是欺负你和小姐….若雪….只要你好好的……我以后…绝不欺负小姐….若雪….”若云哭到最后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力气,她抱紧若雪生怕她会离她而去。 若雪看着若云哭成了泪人儿,虚弱地安慰道:“云….别哭…我只是…去见…爹娘….答应我…不要伤心….永远….快乐快乐…..”若云摇了摇头,不,她以前就是太快乐了,而忘记去关怀若雪,去照顾好小姐。 “答应我…..照顾好…..小姐…..”若雪继续气若游丝地说道。此时容与等人已经泪盈眼眶,哽咽在喉,说不出一句话来。 若雪缓缓摸住了江梅的手,轻声呼唤道:“小姐….” 江梅虽然从若雪为她挡下那一箭开始,便目不转睛地看着若雪,只是她似乎什么都不看到,她似乎已经忘了自己在哪里,直到若雪最生命弥留之际,喊了一声“小姐”才将江梅终于拉回了现实, 她才终于醒悟到,自己的最贴身的那名侍女,那亲如姐妹、形影不离的若雪,那个她任何时候少不了她在身旁的若雪,那个无论什么事情都会给她打点得清清楚楚的若雪已经气若游丝,灯枯油尽。但是江梅依旧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江梅紧紧握住她的手,“若雪…..” 若雪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了心中最担忧的事情,“小姐….答应若雪一件事….不然…我死不瞑目…..”若雪眼神带着请求而又坚定地望着江梅, “答应…你说什么我都答应….”江梅已经找不到了自己的声音。 “以后…永远…..别让九竹离开你….任何时候都不行…..不要…再受伤……”她用尽最后一口气说完了整句话,她一直认为那晚九竹若在她身边,小姐就不会被劫走,她很痛恨自己没有留住九竹。她满怀期待地看着江梅和九竹,她在等着他们的回答。 “若雪,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小姐再有任何危险!”容与第一个神泪俱下地说道。 随后灵枢和素问都向她点头,满腔的心痛和难受已经让两个大男人说不出半个字,只是通过眼神来告诉自己的同伴,我们不会保护好我们共同的主子。 九竹定定瞧着若雪,似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沙哑的字:“若雪,此生绝不离开小姐一步….” 若雪听到了九竹的回答她放心了,她不知道的是,正是她用血的教训告诉了九竹,他以后绝不可以再离开江梅。 江梅知道若雪在等她的承诺,她又怎能保证自己能做到这些?但是这是自己最爱的若雪最后一个要求,她能不答应吗? 江梅终于流出了眼泪,那两滴清泪先后滴在了若雪的脸庞上,她搂着若雪哽咽道:“我答应你….我一定做到…..” 她心里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完,“如果做不到,我就来陪你….” 若雪终究等到江梅亲口答应她,她满意的笑了,笑得那么放心,那么安谧,终于那双清冷的眸子慢慢闭去,江梅和若云两人最后的泪眼成为她眼中最后一个景象, 但脑海里最后想起的却是在梅花谷时几人玩闹嬉笑的场面,那时候的天还很蓝,云彩很美,挽着松松发髻的大小姐总是带着大家到处玩乐,他们那群小伙伴言辞无忌,他们这一群孤苦无依的孩子将梅花谷汇聚成一个温暖的天堂, 可惜那样温情的画面再也看不到,那无忧无虑的欢笑再也听不到,人总要长大,时光总易老去,若雪闭上的眼眸滑下最后一颗泪珠。片刻后,那双与江梅紧握着的手缓缓垂下,从此,此生缘尽,天人永隔…….(未完待续) ps:写这章的时候,箫和泣不成声,今晚就更新到此,为若雪鸣哀.... 第一百四十七章 她还好吗 大桓景熙十四年腊月十二,大桓朝堂上进行了史上最大规模的官员变动。在裴蕴和苏维信的合力整治下,朝中的六皇子党以及袁氏和张氏的亲信一概被逐出朝堂,上次萧帝处置较轻的袁氏余党,也在裴蕴的强烈要求下,重新定罪,随后,以尚书左丞宗世林为首的一大批官员刺死的刺死,发配边疆的发配边疆,贬官的贬官,一时朝堂肃静,平静无波。 第二日,狱中传来六皇子自杀身亡的消息,百官无不唏嘘,而萧帝也无奈的抹了一滴眼泪,不过萧墨瓖毕竟没有直接危及萧帝的举动,因而萧帝力保他的孙女和孙子,最后裴蕴和苏维信也只得听从萧帝的旨意,将袁碧桃和她的两个孩子幽禁至临海的一个岛上。而宫中的张贵嫔也被打入冷宫。袁碧桃在离开京城时,最后带着两个孩子去冷宫看望了张贵嫔,而张贵嫔在她的儿媳和孙子走后,也在冷宫自尽身亡。 六皇子自尽的七天后,张氏在吴兴兵败被杀,七皇子协同苏氏和谢氏把余党一起剿灭。整个六皇子一党的政治活动以吴兴之乱被平而告终。至此大桓终于安定了朝局,平息了内乱,一时举国欢心,京城也人心安定。 一阵大风大浪后,大桓的京城终于迎来了一场迟到的大雪,往年的冬雪早在十一月便已来临,而今年却格外迟些。 正当若云看着一片片大雪花漫天飞舞时,她立即跑进江梅的屋子,欢声喊道:“小姐,下雪了,下雪了。快出来看啊!”可是若云却一直没等到江梅的回复,她跑进里屋一瞧,不见江梅的影子,正欲出门时,撞到了进门的一个小丫头,若云于是问道:“小姐呢?” 那丫头叹了叹气,“小姐应该在若雪的屋子里…” 若云闻言心中一痛。江梅自从若雪去世后。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自那日流了两滴眼泪后,再也没有哭过。只是若雪停灵时,她傻傻地坐在灵堂里看了她一天一夜。整个府上也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若雪的名字,只有快要安葬时,容与吞吞吐吐地问她。把若雪埋葬在哪里, 江梅最后瞧了一眼九竹。道:“九竹,你还记得我们曾看到沐世子祭奠云氏一家的地方吗?”九竹点点头,“那就安葬在那附近吧!”江梅无力地挤出这几个字后便静静睡去。 若云想着想着,觉得不能再让小姐这样下去了。她于是鼓起勇气跑到若雪房中,看着颓坐在若雪床榻上的江梅, 她走过去。一边含着泪一边大声说道:“小姐,你还记得你答应过若雪的吗?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你要振作起来,若雪都在天上看着呢!” 江梅听到声响,微微抬头,她第一眼看到若云时,那一刻似乎以为若雪回来了,可是等她定睛一看,那是一模一样的容貌,却是完全不一样的神情,她知道以前这个是若云,于是又垂下头去。 “小姐,你还记得小的时候若雪说过,如果哪天她不在身边的话,只要看到雪花就像是看到她一样,现在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若云擦干眼泪说道。 江梅终于神色微动,她确实记得若雪说过这样的话,于是立即起身,走向外面。 若云见状立即给她披了一件厚貂裘。扶着她出屋。 江梅走至檐下,便看到了漫天飞舞的雪花,她伸手接住了几片雪花,喃喃笑道:“它们笑得好开心啊!” 一会九竹和容与也走了过来,小姐终于肯出屋子里,容与心里也好受了不少。而九竹此刻也倚靠在柱子旁边凝视着满天的雪花。 “只可惜,若雪以前都不爱笑….”江梅继续补了一句,脸上又现哀容。 江梅再次抬头看着白白的天空,已经渐渐被白雪覆盖的枯树。神情开始有些恍惚,等一片片雪花速度快到可以敲打在她脸上时,那一片片的冰冷,让她慢慢清醒,眼中也渐渐明晰起来,江梅心里默道:若云说得对,悲伤没有任何意义,若雪也不可能回来,未来的路还要继续走下去,而能做的就是努力不让身边的人因此而再受到伤害….. 想通之后,江梅释怀一笑,转身对着四人说道:“今日下雪,让厨子做几个好菜,就当若雪回来看咱们了!”说罢走近里屋。 众人见她恢复了往日的神情,也都舒了一口气。纷纷随她走了进去。 午饭过后,整个下午江梅都坐在火炉旁,望着窗外无声无息的大雪发呆,平静的面色中夹着一丝伤感,似乎一切已成记忆。 萧墨珩将北府兵带回京口后,终于在大雪到来的第二日回到了京城,当他一身戎装,威严英挺地走近朝堂时,众臣才真正意识到,风永远没有停歇的那一天,六皇子一倒,而今七皇子手握重兵,一夜之间崛起,似乎已完全有实力跟九皇子分庭抗礼,本已简单明朗的朝局便顿时错综复杂起来。 萧帝对于萧墨珩能顺利平乱非常高兴,这样是几月以来他最舒心的一日了,因为大桓的东西内乱终于都被平定,而他也发现了自己又一个优秀的儿子如青松一般傲立朝廷,更重要的是他手中还握着大桓一支真正属于皇族的军队。 萧帝见朝政终于稳定下来,龙颜大悦,于是便对平西之乱和平吴兴之乱的有功之人一一进行封赏。 萧帝同时连下了几道诏书,第一道诏书,正式升京口为北府,擢七皇子萧墨珩为北府都督,将徐州治所由广陵改为淮阴,将徐州刺史石冰的将军府移至淮阴,升北府兵将领糜学军为北府中郎将。其他将领也一一升职。 封裴蕴为平西侯,大将军吏部尚书本职如故;封苏维信为平东侯,卫将军中书令本职如故;升谢荟为侍中、领军将军,将左民和度支二部合并,改名为户部。擢谢荟为户部尚书,与吏部同列各部之上。苏维恒和谢赟等也一一得以升职封爵。就连裴蕴之子裴晖也升任给事中。 萧帝为了嘉奖朝堂众臣上下一心平乱护国,几乎从上至下都好好嘉赏了一番,于是朝堂上下也其乐融融。尽管如此,众臣也均看得出,如今七皇子萧墨珩在朝堂上已经炙手可热,但九皇子有裴蕴和苏维信的支持依旧占了上风。 萧帝永远在合适的时候发挥了他的制衡之术。所有谁都看得出这次嘉奖获利最大的是七皇子萧墨珩。要说以前萧帝最宠爱的是九皇子萧墨琤。但现在众臣也看出萧帝心中的那杆秤已经开始偏向萧墨珩。 当萧墨琤的势力强到足以威胁萧帝的皇权时,萧帝不得不有些顾忌,而更重要的是萧墨琤背后强大的是与皇权背道而驰的士族势力。而萧墨珩手中掌握的可是一支真正属于皇族的军队,它代表着皇权的振兴。因而萧帝不得不重新审视太子的人选。 不过正当朝臣私底下开始议论这位光彩熠熠的七皇子时,这位主子居然一脸怒容地奔向自己的王府。 萧墨珩回到府上后,带着一脸怒气径直地阔步到东方湛的居所。当他看到东方湛斜倚着坐塌,悠闲的看着书时。心中更添了一丝怒气,于是劈头问道:“你怎么不告诉我她被萧墨瓖软禁了?” 东方湛见他回来,正一脸笑意地起身准备拱手行礼,结果看到的是萧墨珩满脸的怒气。听到的是萧墨珩严厉的质问。 东方湛闻言并没有立即回应萧墨珩,相反,他慢慢直起身子。昂然凝视萧墨珩半晌后,才缓缓开口道:“这个很重要吗?”语气有丝冷寂。 东方湛也用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情来回应这位主君的问责。因为这是萧墨珩七年多来,第一次用如此生气的语气跟他讲话,他想不恼怒也不行。 萧墨珩见他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更是气急,于是语气有些激动道:“若万一,受那一箭的人是她呢?你当如何?” 当他听到江梅被萧墨瓖劫持为人质时,心便已经揪得紧紧的,上次她在荆州受了那么重的伤,这回怎能受得住这样的苦楚呢,可等他知道江梅因若雪给她挡了一箭才能以生还时,他全身都吓出了一身冷汗,那时他恨不得立即跑回京城,将她拥在怀里,不让她再受一丝伤害,告诉她一切还有他。 东方湛闻言则冷笑了一声,“哦?可是她没有死,我就算告诉了殿下又能怎样?让你寝食难安,不能顺利平叛是吗?” 东方湛语气冷冽道,“还是殿下准备为了她,放弃吴兴,赶回来救她呢?恐怕殿下还没有赶回来,六皇子也已经被人斩在刀下了,而殿下却失了平乱的先机!”东方湛也顾不得君臣之道,有些咄咄逼人道。 萧墨珩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一时愣在当场。 东方湛见状继续说道:“殿下知道为什么六皇子要挟持江姑娘吗?” 萧墨珩不解地看向东方湛。 东方湛嘴角冷笑道:“正是因为九皇子太在乎她了,他对江梅的爱护让萧墨瓖抓到了他的弱点,所以九皇子从头到尾陷入了无奈被动之中。而殿下今日居然为了一女子,第一次如此厉声质问湛,湛不得不思量,殿下的儿女情长将来不但会让自己陷入被动之地,些许也会害了江姑娘!” 萧墨珩被他说得有些面红耳赤,随即闭了闭眼,长长输了一口气,终于明白了东方湛的苦心,也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看来自己是关心则乱,当局者迷,先生说得对,自己决不能步萧墨琤的后尘,不能让人借此威胁自己以来伤害她。 尽管如此,萧墨珩在沉默半晌后,还是有丝不放心,轻声问道:“她还好吗?那名侍女与她形影不离,她应该很伤心吧?” 东方湛闻言,有丝无奈,“殿下放心,如果江姑娘连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了,那我们也高看她了,”东方湛皮笑肉不笑的回道,过了一会他瞅着萧墨珩,语气有些悲壮的说道:“死一个丫头又算得了什么,我们砍倒一个对手的时候都会踩着同伴的鲜血,所有的成功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尽管东方湛内心为若雪的去世伤心不已,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血淋漓的事实,不得不去正视将来可能面对的牺牲。 萧墨珩怔怔的看着他,眼中满是明悟和无奈,最后两人相视良久而不出声,而这种无言的对视则昭示了两人的共识。此时两人也均感受到了对方的心境和心意。 萧墨珩冷静下来后,意识到自己今日的不妥,“先生,今日是我莽撞了,望先生见谅,先生今日的话语均是至理之言,墨珩感激有先生这样的良师在侧,可以时时鞭策我,不至于让我出大的差错!”萧墨珩拱手朝着东方湛一拜。胸襟坦荡,语气诚恳。 东方湛见状立即与他拱手同拜,“殿下,湛虽然言辞犀利,但句句是肺腑之言,也更是为了殿下着想,希望殿下尽量克制对江姑娘的感情,不能让它再左右殿下的心神!” 萧墨珩闻言,苦笑不已,感情不是说有就有,说没就没的,不过眼下也只能答应他:“墨珩铭记在心!” 东方湛见他应允,心里也放下心来,转念一想萧墨珩刚刚从朝堂下来,应该还没有用膳,于是关切说道:“殿下劳累了这么时日,也该好好歇息,湛送殿下去用膳吧!” “好!” 随即二人一道去了王府主厅,便见两位侧妃均在厅中等候,两人一见萧墨珩立即款款迎他进来。 萧墨珩忽然发现谢远岫有一丝脸红娇羞,他一时还有些纳闷,石青藻将二人的神色收在眼里,对着萧墨珩福了福身,笑道:“恭喜殿下,谢姐姐有喜了!” 萧墨珩闻言一愣,呆呆地看着谢远岫,他有孩子了!这可是自己一直盼望的事情,但眼下谢妃怀孕了,他一时倒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云家遗脉 还是东方湛反应快,立即拱手笑道:“恭喜殿下,恭喜侧妃!这是王府极大的喜事,今日闻此消息,湛也喜上眉梢!” 谢妃一脸娇羞,盈盈拜道:“多谢先生!” “岫儿,谢谢你!”萧墨珩揽着她的肩,语气温和,而眼中更似柔出水来。 随即他也对着石青藻温言道:“藻儿,以后府上恐怕得多辛苦你操劳了。” 石青藻笑着回道:“殿下放心,我一定不会出差池的,我也会好好照顾姐姐,让她平安诞下孩儿!” 萧墨珩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石青藻向来温婉大方,府上有她萧墨珩便不用分神。 随即众人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用了晚膳,只是萧墨珩一想起江梅,神色依旧有丝苦痛,只希望她现在还好,还能这么香的吃饭,他心里默默念叨。他最担心的就是江梅的身体,她本就受了重伤在前,再经此一劫,恐怕身体更为堪忧。 萧墨珩担忧得不无道理,此刻江府上的江梅就有些厌食,尽管她一再平复自己悲伤地情绪,可是没有了若雪的饭席她怎么也咽不下一口饭。 直到素问开了一剂方子,帮助她消食健胃,而在沐箫和的建议下,他也将印心派回了江府,所以印心也是变着法子给他做好吃的,她才渐渐好了起来。 自那晚被劫之后,江梅再也没有去看过裴风晚,一来自己心境不佳,怕见到她再触及伤心的过往,二来灵枢隔三差五会去瞧一瞧,不过。听灵枢的语气,虽然她服过“玉胶丸”后已经有所好转,但她却一直不肯吃药,也不肯调理。于是江梅决定亲自走一趟。 这日江梅便带着若云和九竹赶来了宣陵寺,九竹因来过几次也是轻车熟路,很快便把二人带至了裴风晚居住的小屋外。 正当江梅准备推门而入时,她听见了里屋的动静。 “晚儿。为父来看你了!”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还似隐隐地压制着内心的情绪。 江梅一听便知是裴蕴的声音,不过一会过去了,江梅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晚儿,我听说你一直不肯吃药?何苦这么折磨自己呢?”裴蕴继续低声的问询,语气中也是极度的无奈。 “你来干什么?”裴风晚终于冷冷地开了口,只是语调充满了孤寂和无力。 裴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她。十三年了,她依旧不愿意跟他说话。也从来没有回过裴家,那个孩子是横在他们父女之间永远的障碍。 裴蕴只得默默地看着她,他见裴风晚正在窗户旁边缝制衣裳,那布已经有些破旧。裴蕴瞅着那上面的针线,便知那衣服已经被缝制了好多遍了,心中募的一痛。她一直在思念着那个孩子…. 裴蕴昂头闭了闭眼,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没有死。当年我悄悄地把他送走了!”裴蕴终于不想再守住这个秘密,自己之所以那么着急的赶回来也是想能见上女儿一面,不让她临死之前告诉她,她的孩子没有死,还活着。 裴风晚闻言,心口一滞,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只是微张开着嘴,痴呆地瞧着手中的那件衣裳,那只拿着针线的手也不住地颤抖起来。她只觉眼周刺痛,随后眼泪哗啦地不住的往外涌。 裴蕴见她这幅摸样,更是心痛不已,早已老泪纵横,尽管他是朝中人人敬畏视若主心骨的中流砥柱,尽管他在朝堂上雷厉风行、手腕老辣得处理纷争叛乱,尽管他在任何人面前均是一副沉稳有度、从容不迫的风范, 可是他唯独在这个女儿面前,给了她所有的温柔和怜爱,她也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和伤,她的母亲早死,她是裴蕴亲手带大,一直视若掌上明珠般地宠着、疼着,还让她嫁入了当时京城最炙手可热的将军府做少夫人,本以为自己给了她能给的一切幸福,只可惜最后云氏终究大厦将倾,余为灰烬。 裴风晚很想去问他为什么现在才告诉她,为什么要让她饱受这么多年的思念之苦,只是她知道问这些已经没有意义,她将所有的怨恨和思念都宣泄成了泪水。 裴蕴最后缓缓坐在她旁边,轻轻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那消瘦的身骨更是裴蕴心疼不已,眼中的泪水也如绝提般肆意,裴风晚也任由他抱着自己,只是越到最后她哭得越凶,每一声都敲打在裴蕴的心上,都似在质问他为什么? “晚儿,对不起,为父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我不是没有想办法救径舟,可是当时朝堂大臣一致上书要满门抄斩,为父没有办法,那个孩子也是我的外孙,我怎么舍得杀他,只能悄悄地送走,为了保住云氏唯一的血脉,不让他人起疑心,为父只能连你一起欺骗,本以为你能死心,可以好好重新开始生活,没想到我终究是错了,错了…..”裴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与他们父女俩一样泣不出声的是立在外面吹着阵阵冷风的江梅,不过这样的眼泪却是悲喜交加的眼泪,江梅第一次从内心底里萌生出了一丝新的希望,因为云氏还有一丝嫡系血脉生留在世,这是对父亲和母亲最好的告慰。 “一定要找到他,必须找到他!”江梅嘴唇发抖,心里暗暗发誓。 许久过后,裴风晚终于从裴蕴的怀里爬了出来,她怔怔地望着她父亲道:“他在哪里?还能找到他吗?” 裴蕴看着女儿那充满希冀的目光,微微叹道:“我让人把他送到了宁州,但是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为父不确定能不能找到,不过晚儿你放心,为父一定立即让人赶赴宁州,一定设法找到他。” 裴风晚边抽泣边点头,裴蕴一边用手给她擦干眼泪,一边温和道:“那你听话,乖乖吃药好吗?这样等找到他的时候,你还能照顾他好吗?”裴蕴还像在哄小孩一样,想哄着裴风晚养好身体,在裴蕴眼里,她永远是那个会在他怀里撒娇的宝贝女儿。 裴风晚低头擦着眼泪,轻轻点头。心里根本就没在意裴蕴说什么,只是一心想着还能找到那个苦命的孩子。 裴蕴见她应允了,心里也开心起来,于是站了起身,说道:“那你先好好歇息,为父去让平阳医馆的大夫来看你!” 裴风晚见他要走,也起身来,不过她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什么也没说,不过那样温和的眼神对于裴蕴来说已经足够。他轻轻笑了一笑,便披上一件袍子出门而去。 裴蕴出屋子时,江梅就隐在宣陵寺的一个林子里,等她看见裴蕴走远后,便带着吩咐九竹和若云在屋外候着,而自己则拿着药箱走近裴风晚的屋子。 江梅轻轻敲了敲门,当裴风晚吱呀一声将门打开后,便见到了披着淡蓝轻裘的江梅,她看到江梅的第一眼就完全怔住了,因为这个模样正是那晚自己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的身影。 江梅并不理会她一脸呆愣的神情,只是快步走进,然后将门轻轻掩住,随即才回过头来迎视她。 裴风晚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的表情看着江梅,她瞳孔微缩,神情完全不可置信,嘴唇更是颤抖不已,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开口。 江梅终于肆意地让自己的泪水流淌下来,轻轻唤道:“嫂子,是我..我是玥儿….我还活着….”她的嫂子已经经历了太多苦难,熬过了太多个孤寂的夜晚,她再也不想让她一个人承担所有苦痛,她要告诉她,她还活着,而她的孩子,她也会帮她找到。 裴风晚不住地摇着头,哭泣道:“玥儿,真的是你吗?那晚来看我的是你吗?” 江梅点点头,“对不起,嫂子…….” “真的……真的是你……”裴风晚不可置信地哭着, “嗯….”江梅使劲地点着头, “傻丫头,只要你活着,只要还能看你一眼,就比什么都好!”裴风晚依旧止不住眼泪,她双手轻轻抚摸着江梅的面庞,怜惜的眼神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是的,那一年玥瑶才六岁,她真的还只是一个孩子。 “嫂嫂,你坐下来,让我给你把把脉!”江梅立即扶着她坐在塌上,自己便将手放在她的左手腕上,静静地给她把脉,江梅听着她的脉象比较平稳,心里也舒坦多了, “好多了,玉胶丸果真是奇效!嫂子我再给你开几个方子,一定要让你慢慢好起来!”江梅坚信只要慢慢给她调理,只要找到那个孩子让她有活着的**,她就一定能好起来。 裴风晚笑着瞅着江梅,道:“玥儿,你什么时候学会给人看病了?” 江梅闻言不住地笑道:“嫂子,这说来话来,容我细细跟你道来….” 说罢,便把自己十四年的经历简要的跟裴风晚介绍了一番,江梅只讲述了自己在梅花谷及云游天下的生活,并未告诉她自己多年的谋划和布局,她最后也一再告诉裴风晚,不要跟任何人提及自己的身份。裴风晚哪里需要她提醒,云家终究背着谋逆的罪名,她可不会再让自己的小姑子陷入危局。 “放心吧!你呀,就是我最亲的人了,以后咱们就相依为命!”裴风晚拨了拨江梅额前的发丝,有着些凄婉的语气道。 “还有华缨……”江梅轻轻笑道, “是的,还有缨儿,只是….她终究不知道当年的真相….”裴风晚有些担心,(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锦瑟年华 江梅摇摇头,示意她放心,“嫂子,真不真相的已经不重要了,母亲一直把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所以,华缨就是玥儿的亲姐姐,嫂子,华缨那边你还是如往常一般,不让她知道我还活着的事,现在我还不方便告诉她。” 裴风晚虽然有些纳闷,但她不喜探究,所以江梅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好的,只要你们俩好好的,嫂子就放心了。” 江梅会心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裴风晚抱着她,思绪又飘远了, “哎….想当年,一个金贵的千金大小姐,偏偏喜欢布阵弄枪,从会拿东西起拿的就是箭,从会认字开始,看的就是兵书,惹得父亲时时刻刻都不忍离开你,就连去襄阳,也要把你抱在身边,最后呀,母亲只能让华缨替你进宫见你皇祖母…..那时,华缨从生下来就被母亲当亲生女儿养着,所以,所有人都以为她才是云家的大小姐呢!”裴风晚轻轻拂了拂江梅的发丝, 宠溺地笑着,“你呀,从小就调皮!” 江梅轻轻靠在她怀里,这一刻,她像回到了十几年前,她倚靠自己母亲怀里撒娇。 “那个时候,我还老说娘亲宠哥哥和华缨,她总夸哥哥和华缨姐姐乖,我每次跟爹爹去襄阳,娘亲也不拦着!”江梅也陪着她回忆。 “哪里,父亲带着你去襄阳的时候,母亲哪里没拦,她怕你吃苦,没想到,你前脚答应她不去,自己却又淘气打扮成假小子。悄悄地跟着去了!每次你来信,母亲都要垂泪很久,她总是想,为啥生了儿子乖巧儒雅,生了个女儿却顽皮捣蛋!” “哈哈……”江梅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角也流出了泪珠。 “那个时候父亲把你捧在手心里。从来不忍说你半个字。府里上下哪个说得动你,别人让你干什么,你偏不干什么。唯独沐世子来时,你就乖乖地听他的话……..” 江梅一直笑着,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笑声渐渐淡了下来。眼泪滑得更凶。 裴风晚似乎也意识到了,遂才停了下来。把江梅从怀里拉出来,看着她认真道:“玥儿…..华缨已经嫁给了他,你怎么办?他知道你….” “不知道!”江梅低着头,截住了她的话。“嫂子,华缨姐姐喜欢箫和哥哥,箫和哥哥也以为她是我。既然如此,只要他们好好的就好。至于玥儿….”江梅苦笑了一声,“玥儿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恐怕是给不了箫和哥哥什么……” 裴风晚瞧着她苍白的面庞,心疼不已,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低低叹着气。 过了一会,江梅才出声道:“嫂嫂,不要再怪裴相了,他也是迫不得已,至少他为我云家留住了一丝血脉,嫂嫂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他的,他可是哥哥唯一的骨血,决不能让他流落在外!” 就算让倚云阁把整个宁州翻一遍,也要把他找出来。 “好,我信你!”裴风晚含泪笑着回道,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江梅的信心要足过身为大桓宰相的裴蕴。因为那孩子和江梅一样,身上都留着云家的血。 随后江梅又嘱咐了她几句,再坐了一会,便出来了。 江梅回到江府之后,立即吩咐了两件事情,第一件事便是让九竹传信给倚云阁的云柯,让寻找那个孩子的下落,另一件便是让容与设法在宣陵寺安排一个人暗地里照顾裴风晚。 就这样当江梅再一次受裴蕴之邀前去看望她时,她屋子里已经有了两个丫头,而屋子内也添了很多摆设。只是当裴蕴提出要她换至一间舒适宽敞的屋子居住时,裴风晚拒绝了,她在这间屋子居住了十几年,她并不想离开。 但是江梅考虑到正是因为这间屋子给了她太多悲寂的情绪,才让她久久沉浸在失去的痛苦中不能自拔,于是她从一个大夫的角度提出了换居处的建议,而裴蕴意外的发现,裴风晚居然接受了江梅的建议,最后在裴蕴的推波助澜下,两人合力说动了裴风晚。当日,裴蕴便在宣陵寺寻了一处幽静雅致的屋子,让裴风晚住了进去。 江梅第一次在裴蕴的脸上看到了他作为一个父亲的慈爱和温和,此刻她突然觉得她的嫂子也是幸福的,她想起自己也曾在一个慈父的怀里撒娇嬉闹,心中不免又悲凉起来。 今日是裴蕴回京以来最开心的一天,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女儿整个人已经鲜活起来,他似乎隐隐地又看到了她以前那清雅俏丽的影子,这也更坚定了他要把那个孩子找回来的决心。 裴蕴和江梅在离开宣陵寺时,两人也攀谈了好长一会时间。 “江姑娘,我女儿能有今日,多亏了姑娘的帮忙,裴晖已经将上次的事告诉我了,裴家欠姑娘一个恩情!”说罢他拱手向江梅一拜,裴蕴从未在心底里真正感激过任何一个人,但是眼前这个女子能把他最心爱的孩子从死亡边沿拉回来,他打心眼里感恩她也赞赏她。 江梅被他如此举动吓到了,立即惶恐还礼,“裴相,裴相万万不可行此大礼,江梅当不起,实在当不起啊…..” 裴蕴直起了身子笑道:“姑娘妙手仁心,是大桓之福!” 江梅无奈一笑,从容回道:“裴相入能端委庙堂,使百官准则,出能平乱卫僵,让百姓安居,才真正是社稷之幸!” 裴蕴闻言颇为高兴,“哈哈….”出将入相是人臣的最高荣誉,而裴蕴做到了,这是他能傲立朝堂的资本。 裴蕴见江梅一介女流能有如此见识,再观她淡然优雅,从容有度,心里则更是看重她。他突然萌生出想让自己的小儿子裴晖娶江梅的念头,虽说裴家是高门士族。所娶者不是皇家公主便是高门闺秀,但是眼前这个女子却天生有一种折服他人的魅力,让裴蕴可以越过世庶婚姻的界限。 “姑娘也劳累一天了,快些回去休息吧!”裴蕴笑着关怀道。 “小梅多谢裴相,裴相请先行!”江梅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裴蕴先走,自己怎能走在大桓宰相的前面呢? 裴蕴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上了马车先行回府了。随后江梅也立即坐上了马车朝着江府驶去。 马车在经过峥乐台时。江梅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马车。看来九皇子在峥乐台了。江梅于是准备去会一会他。 自若雪身死那晚之后,萧墨琤便再也没有去府上找过江梅了,他心里一直很愧疚很自责。而且非常懊恼,一贯潇洒的萧墨琤这次不潇洒了,因为他意识到是自己一直以来的任性和放肆让江梅在那晚陷入了危局。 沐箫和倒是去她府上看望过她一次,那时的江梅依旧沉浸在失去的痛苦之中。整日恍惚不能言语,看在沐箫和眼里。也疼在心里。 此时,两人正一边下棋一边喝着温酒,而华缨则一脸轻笑着给二人布子。 “河界三分阔,智谋万丈深。不知道殿下和世子又在布何局?谋何域?”江梅浅笑清和地走进雅间,举止尽是大气从容。 雅间的三人闻了这雅亮的声音俱起身相迎,沐箫和一转头便看到了一袭淡蓝袍子披身的江梅。见她一脸宁和淡然,心里也放下心来。 萧墨琤带着丝苦笑地怔怔望着江梅,眼眸中更是埋藏着复杂难言的情绪。 立在两人身后的华缨也颇为担忧,自江梅做了她与沐箫和的媒人后,她对江梅已经没什么敌意了,那晚的事,她仅是听听也觉得心惊动魄……. 江梅见三人的神情,面上有丝苦笑,心里也颇为内疚,为了解这忧愁,江梅便抬眉笑道:“怎么,几日不见,殿下认不出来小梅来了么?”江梅笑着看向他,一脸揶揄。 萧墨琤闻言苦笑一声,怎么可能会忘了她,恰恰是时时刻刻惦记着她,那股思念放在心里如酒愈酿愈浓。 萧墨琤也难得的被人打趣到不知怎么回应,只得温言道:“外面很冷吧,快些来坐在炭火旁烤烤!”说罢抬手将她拉了过来。而江梅身后的若云也适时地将她的披风拿下,扶着她坐下。 “都好些日子没见姑娘了,不知道姑娘身体可好?”华缨柔和地看着她,出声问道。 江梅温温地看着她,心中一暖,她一句询问倒是驱散了她心中不少疲惫….. 江梅淡笑回道:“多谢姑娘,一切安好!” 随即她想起一事便偏头问向右侧的沐箫和,“世子,不知道兰英身子可大安了?” 沐箫和还未回她,闷了好一阵的萧墨琤倒是插话道:“兰英的身子骨好得很,你不用担心她,倒是你自己,可要多注意,上次的伤口可都痊愈了啦?” 萧墨琤眼中带着几丝缱绻问道,他最近一直在琢磨,怎样才能设法让他父皇和母妃同意他娶江梅,他刚刚还为此事与沐箫和商谈了半天,不过他见沐箫和有些闷闷的,二人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沐箫和一见萧墨琤的神情便想起了他刚刚的那番话,想不到萧墨琤爱江梅至斯,身为皇子居然还一心想娶江梅为正妃,那样的勇气似乎是自己不曾有的。 只是沐箫和想起自己已经是有家室的人,所有的年少轻狂已成过往,自从玥瑶死去之后,他的心境已经如一湖静水,平淡无波,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刻,会吹一首曲子,对着遥远的夜空宣泄自己的一丝哀伤和淡漠。 面对萧墨琤快柔出水的眼神,江梅有些不知所措,萧墨瓖那晚的话又回响在耳帘,他真的已经那么在乎自己了吗? 可是她完全给不了他任何承诺,更不可能做他的妃子,如果当初还想着嫁人的话,那么自己早就回到那个人的怀抱了。 “都已经好了,殿下放心吧!”江梅一边回应着萧墨琤,一边装作无意地瞅着一眼沐箫和,她看着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但是仍旧夹着些许忧愁的沐箫和,神情微动,是的,他不可能了,而萧墨琤也不可能。 “殿下,如今六皇子一死,殿下有何打算呢?”江梅决定转移话题,于是引入朝局。 “呵呵..”萧墨琤苦笑了一声,“当我好不容易越过几座高峰以为后面该是平坦大道时,才发觉真正的对手此刻才出现!”萧墨琤望着炉中的熠熠生辉的火苗,就如看到渐渐展露身手的萧墨珩一样,眼中闪烁着几丝犀利。 江梅和沐箫和都知道他的话外之音,就连不太懂朝局的华缨也知道七皇子萧墨珩如今声势渐大。 江梅沉默了半晌,丢了一句让萧墨琤和沐箫和都差点惊掉下巴的话, “殿下该娶亲了!” 江梅一脸淡然的看着萧墨琤,似乎觉着他该利用这点来巩固自己的势力。 闻言地萧墨琤用近似惊骇的眼神瞅着江梅,一脸伤心和落寞,她到底是没想过自己会娶她,还是真的对自己的感情视而不见? 沐箫和见他二人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局面,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不相信江梅对萧墨琤的感情一无所知,是她真的对他无心呢,还是因两个人身份隔如云泥,觉着不可能在一起呢? 萧墨琤渐渐稳住自己的神情,没有回应她,而是一甩衣袖表情冷漠地离开了。 江梅对于他的举动有些无可奈何,她不是不在意,只是她知道两个人不会有任何结局,所以不如让他趁早死了心。 沐箫和无奈地摇了摇头,便跟了出去。 有些话沐箫和不好说,但华缨却是好说的。 华缨瞅见沐箫和二人背影消失后,便转过身来,看着江梅,细细的眉头都快拧成一股绳, “我说江梅你到底想怎样?”华缨愤怒地开了口。 “九皇子对你用情至深,你难道今天还不明白?全京城有多少人做梦都想嫁给他,你居然….居然…..” 华缨气得跺了跺脚,也居然不出个所以然来。 江梅始终笑着看着她,没有说话,有些事情没法解释,也解释不了。反而,她见华缨对自己亲近了不少,心里欣慰了不少。 “你跟兰英…..还好吧?”江梅又岔开了话题, 华缨瞅着她,无奈一笑,“还好,有的时候想恨她又恨不起来,世子也苦,当年的事,他只字未提!” 江梅叹了叹气,脑子里想起了那日沐箫和满目萧然的神色, “这是他的聪明之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何必再让裴兰英心中添一道伤疤呢,既然已经娶她为妻,便要尽到做丈夫的责任,他是个很重情的男子….”江梅说这话的时候,低垂着眼,将眸中那抹哀伤掩入心底。 往事已成追忆,锦瑟年华不消说起……..(未完待续) ps:大家总算知道为什么华缨会与江梅身份混淆吧 第一百五十章 我的王妃 接下来的几日江梅都在府上歇息,空中时不时地飘着小雪,她和府上的丫头们也都围在火炉旁行起了酒令,气氛好不欢乐,江梅的府上如此轻松惬意,可朝中却不然,如今年关将近,朝臣一来要准备年尾的灶祭,二来大桓三年一度的官员考课也正在有序的进行中,因东西两场战乱,官员考课已经推迟,这几日恰好在最后的商定阶段,因萧帝下令年前必须完成,所以朝中众臣已经忙乱不堪, 眼下吏部、户部和祠部三部最为忙碌,宗世林被罢官后,尚书右丞纪若思升任尚书左丞,中书侍郎傅嘏则升任尚书右丞。原吏部郎张匡世被罢官后,治书侍御史张少虞也因功升任吏部郎,协助裴蕴处理吏部政务,而原吏部郎中沈攸则升为户部郎,谁都知道沈攸与裴蕴关系匪浅,而沈攸调去户部,显然是裴蕴在谢荟底下安插了一个眼线。不过不管怎样,这年关时节,整个尚书省系统的官员都已忙得脚不沾地。 此时,吏部和户部的官员们因为一件公案在尚书上省的堂内争执了起来。 户部郎中廉德清拿着手中的簿册对着值班的尚书右丞傅嘏,愤愤不平地说道:“傅大人,宣城郡今年人口减少,赋税更只是往年的一半,为何吏部的考核中,王士衡还是上等呢?您给说说是怎么回事呢?” 阔脸长须的廉德清已年过五十,他性子耿直正气,办事向来公允公正,当他得知王士衡被评为上等时,心中那股浩然正气便冒了出来。心想一定得让上头评个理,于是拿着今年各州郡上报的户、税簿册便气冲冲地跑来省部的公所。 此时尚书右丞傅嘏正当值,眼见廉德清在大声嚷嚷,心里急得不行,快步拉住他让他坐了下来,再给吩咐人给他倒茶,廉德清说的情况他心里何尝不清楚。但王士衡是苏老太爷的门生。苏维信早就打过招呼,想明年把他调任吴兴郡内史,这个事情户部郎沈攸也是心知肚明的。可偏偏廉德清这个二愣子把事情给捅了出来,要是闹大了苏相和裴相的脸上都不好看。眼下朝中好不容易一派祥和,各部各省的官员也难得协力齐心,其乐融融。一定得劝服这个老头子。 傅嘏安抚好他后。便在他对面坐下,不疾不徐道:“廉大人。是这样的,王大人已在宣城任职多年,一直恪守本分,谨小慎微。宣城在他的治下也颇为安宁,今年三吴动乱,百姓流离失所。宣城这种情况也是情理之中,就连一向富庶的吴郡和会稽今年也短了不少粮税。所以宣城今年的情况也是情理之中啊!” 廉德清听了他的解释后,不以为然,他看着横脸阔肉的,似粗糙愚笨,实则心细如发,虽然傅嘏是他的上司,而且还是裴相的亲信,可是廉德清也毫不给面子,直言道:“那历阳郡今年粮食丰收,赋税也比往年多了一成,今年裴相西征时,还从历阳带走不少兵力,可以说也为西征做了不少贡献,为何历阳郡守羊敬仁还被评个中等呢?再说了,宣城离吴兴郡还有些距离,想来吴兴动乱好像对宣城影响不大吧!”廉德清说到最后,嘴边还带着些嘲笑。 傅嘏闻言,脸拉了下来,廉德清提哪都别提历阳,眼下裴相看历阳是万分不爽,当时他从豫州带兵前往江州时,那个羊敬仁便从姑孰锺迹至历阳,占据了建康上游的好地势,朝廷为避免豫州动乱便承认了他的郡守之位,这事就连萧帝都颇为恼火,他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还在裴相已经放弃豫州,豫州由谢旷把持,所以也就没太计较。 谢旷到任豫州刺史后,因顾及羊敬仁的缘故,上书请求将豫州治所移至居巢。朝廷欣然应允,再者谢旷在芜湖屯有重兵,芜湖也为建康上游的军事重镇,且在历阳上游,所以谢旷使了这招妙计,让自己尽量保持优势。 “廉大人,历阳的事我劝你还是别提的好,省得圣上动气,那羊敬仁不知好歹,乘朝廷兵力不暇之际,占据了历阳,你以为裴相、谢相看得过去?”傅嘏不由冷冷道,他话已至此,希望这个糟老头子能明白其中的厉害。 “历阳可以不提,可宣城不能不管,总之,我一定要上书陛下,让陛下秉持公道!”说罢,廉德清起身向傅嘏做了个揖,便施施然地离开了。惹得傅嘏在他身后瞪了好一会干眼。 当晚,傅嘏便把这个事告诉了裴蕴,让他颇为意外的是裴蕴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便无下文了,傅嘏用眼瞅了瞅一旁的沈攸,只见沈攸倒是一脸轻笑,似乎丝毫不为这个事情而烦心。傅嘏更是有些纳闷了。 裴蕴抬头瞅了瞅二人,依旧面部表情地喝着热茶,傅嘏和沈攸虽然都是跟随他多年的心腹,但是沈攸心思诡异更善谋划,而傅嘏则为人实诚不少,心里也没那么多弯弯窍窍,因而此刻没有揣摩出裴蕴的心思。 沈攸瞅了他一眼摇头道:“傅大人,廉德清要闹就让他闹吧,他是户部的人,就让他们去得罪苏家,反正也不是裴相不给面子,再说了,凭什么让苏氏一家吞了吴兴呢,苏谢张三家一直占据三吴,如今正好有了一个空缺,我们也可以乘机分一杯羹的!”沈攸边说便瞅裴蕴的脸色,见裴蕴脸上微带笑意,心知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内心有些得意。 傅嘏这才恍然大悟,不住地叹道:“原来如此…..”傅嘏敲了敲自己的头,觉着自己太愚笨了,怎么就没有考虑到这一层,谁说三吴就只能给他们苏谢,裴家照样也可染指。 裴蕴虽然是这么打算的,但是也得装得有模有样,毕竟苏维信跟他提了这个事,于是他也出声道:“两位大人该拦着还得拦着,不过这个便宜苏家是占不了的。我裴蕴都不能独吞荆襄,陛下又怎会让苏氏占据吴兴和吴郡两地呢?”裴蕴眼中闪过一丝阴霾,竟陵和江夏始终是他心头的刺。 “裴相担忧的是,何况现在陛下已经有些防着九皇子了,他终究还是不想苏家过于坐大。”沈攸深思道。 想起几个皇子,裴蕴更是愁上心头,如今陛下只剩八皇子、七皇子和九皇子三个皇子。九皇子萧墨琤是个不好相与的皇子。而萧墨珩则更是难以捉摸的对手,可如果皇位落到了一个英明厉害的皇子手里,那将来这些大族的权势恐难长久。可是这八皇子显然无心政事,根本没有夺储的机会和能力。 可一拿七皇子和九皇子相比,裴蕴还是只得选择站在萧墨琤一边,一来萧墨琤手中没有兵权。一个皇子手中若无兵权,那么他只得依靠世家高族。 二来,萧墨珩似乎至今从未对裴蕴有过任何示好,似乎也不见他对任何朝中大臣曲意相逢,如果他真有问鼎之心。那也不能全靠谢氏来平衡朝中的势力。 不说萧墨琤有自己的支持,单看苏家对萧墨琤的扶持就远胜谢家对萧墨珩的协助。裴蕴越想还越不明白萧墨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虽然不能让苏家坐大,但是九皇子还是要支持的。只要有苏妃在宫中,便不用担心陛下会冷落九皇子。陛下最多是为了平衡些朝中势力而已,九皇子依旧是他最宠爱的儿子!”裴蕴跟随萧帝多年,他的心思早已摸透,任何人都有自己的弱点,而萧帝的弱点便是苏冉烟。 “说起九皇子,还真是有些让人头疼….”沈攸颇为有些担忧道。 裴蕴一愣,“他发生什么事了吗?”裴蕴不解道。 傅暇倒是知道沈攸忧心的是什么事,他替他答道:“九皇子好像看上那位医女了!” 沈攸点点头,一个大桓堂堂皇子殿下,居然喜欢上了一个江湖女子,这不是落人笑柄嘛! 裴蕴更是心头一愣,怎么自己还琢磨着让裴晖娶江梅呢,怎么萧墨琤也看上了她呢?当时自己并不在意裴家能否出皇后,便顺从了裴兰英的心意,早知如此,当初真该让他娶裴兰英的,裴蕴心里叹道。 尽管如此,裴蕴并不认为萧墨琤能如意,他若想娶江梅,难如登天,苏晋、苏妃和萧帝哪一关都不是那么好过的,裴蕴叹道:“这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了,阻止他的大有人在!” 沈攸和傅嘏点了点头,心知裴蕴指的是谁。 果不其然,此刻的萧墨琤正在萧帝的寝殿内受着萧帝的责罚。 “朕说这个小兔崽子,搬出宫后,便逍遥自在啦,连你母妃都不来探望?”萧帝拧着萧墨琤的耳朵斥责道,这场面看着有些凶险,但是一旁的内侍都是忍不住要笑,心知这是萧帝宠爱萧墨琤的举动, 别人不知,他们这些在萧帝身边常年伺候的人可是看得十分清楚,萧帝眼里似乎只有这一个亲儿子,八皇子、七皇子和以前的六皇子什么时候在萧帝面前有过一些差池,均是唯唯诺诺,谨小慎微。唯独这九皇子一向肆无忌惮,而萧帝对他也是格外优容和宠爱,越是斥责则越看出萧帝想念他。 “父皇,父皇,您再拧下去,儿臣这耳朵可就不管用了,到时候娶不到媳妇,父皇可别怪我….”萧墨琤拧巴着一张俊脸,讨笑道。 不提娶亲的事还好,一提萧帝气不打一处来,更是怒道:“你还敢说,都已经二十了,还不娶妃,你是想让朕和你母妃干着急吗?”不过萧帝怒归怒,听萧墨琤那么一说,手倒是放了下来。 萧墨琤一脸无辜地摸着自己幸存的耳朵,一边支支吾吾道:“儿臣是有心仪的女子,就怕父皇不肯…..”他声线很低,装得楚楚可怜。 萧帝瞅了他一眼,道:“先说说看,是哪家的闺女?”萧帝也不急着斥责他,想先看他喜欢上了哪家的女子,其实自己是着实宠爱他的,就算不是高门大族的女儿,哪怕门第逊色些也不是不可。其实萧帝觉着他苏家的表妹就挺好的,不过看样子这萧墨琤并没有看上他的表妹。 “儿臣不敢说,父皇和母妃一定会骂我,儿臣想着既然不能跟她在一起,那就不娶亲算了!”萧墨琤故意嘟着嘴道。如今除了激将法似乎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胡说!你瞎闹些什么!你要什么女子没有啊,快说,只要你真心喜欢,父皇就准了!”萧帝见他刚刚那丧气的样子,心里也疼着,好歹自己也就剩三个儿子了,而这萧墨琤更是自己一手带大的,皇位都可以给他,还有什么事不能答应他呢? 虽说因为萧墨珩的出现,萧帝已经开始有些琢磨着储君的人选,但是这么多年宠着萧墨琤的感情却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至少目前自己还是很中意他的。 “父皇,我想娶江梅姑娘。”萧墨琤边低声道,边瞅了瞅萧帝的脸色,而自己已经做好萧帝会发怒的准备。 谁知萧帝先是一愣,脑子一再思索着江梅是谁,好了半天后才想起江梅就是上次给萧墨琤解毒的女子,脑子里也约莫想起了江梅的身影,总觉得那样淡然的气质与一个人很像,心里对她也颇有好感, 心中了然后,萧帝脸色很平静地点了点头道:“那个姑娘也是个识大体的孩子,放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你的命都是她救的,娶她进门也不无道理。” 萧墨琤愣是被萧帝这么爽快答应给吓到了,他可是做了被他骂几顿打几顿也不指望他会答应的准备,怎么这么容易就放过他了,他高兴得都忘了谢恩了,愣是呆了半天才左给他倒杯茶,右给他捶捶背,惹得萧帝一时乐呵呵。 就这样,萧墨琤美滋滋地回了他的琅琊王府,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萧帝答应他娶江梅进门,可没答应让江梅做他的王妃。在萧帝看来,萧墨琤娶一个医女做妾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事。(未完待续) ps:箫和这几天码字已经码到小沐与小江相认咯,呵呵,大家期待吗,从今晚开始两章合一四千发。 第一百五十一章 考课纷争 此时虽然夜深,但是萧帝仍在书房看奏折,年底的事情杂多,各省官吏少不得日日住在宫中,所以萧帝案几上的奏折也堆积如山。 萧帝靠在炭火旁,打着哈欠地看着奏折,一旁的徐怀远一边给他递上奏折,一边小声催道:“陛下,冬日夜凉,您也困了,早些休息吧!身子骨最要紧啊!”徐怀远看了看萧帝疲惫的神色,担忧道,自己跟随萧帝快四十年了,在他眼里,萧帝算得上是一位勤俭的帝王。别人都做梦相当皇帝,可是徐怀远侍候帝侧这么多年,心里清楚萧帝的为难和苦闷,各家大族争权夺势,朝中大臣结党营私,几个皇子也是明争暗斗,而萧帝既要保持各方势力均衡,又要尽量化解矛盾和冲突,除了处理这些错综复杂的派系关系外,还要关心百姓民生,其中的艰辛和汗水又岂是旁人能知,也就他这个老心腹看着眼里,叹在心里。 这时徐怀远突然发现萧帝紧锁眉头,瞅着手中的两份奏折发怵,似乎睡意全无,他揣摩着肯定朝中又有麻烦事了。 “陛下….”徐怀远轻轻唤了一声, 萧帝长吁了一口气道:“这里有两份奏折,一份是户部郎中廉德清的上书,言称吏部考核不公,称宣城郡今年民户和赋税均减半,太守王士衡有渎职之嫌,不该定为上等。而御史台的官员们也上书弹劾吏部。另一份则是苏维信举荐王士衡任吴兴郡内史一职的荐书。” 徐怀远一听约莫明白了里面的关窍,心想着廉德清这可是一得罪了裴蕴二得罪了苏维信,真不知道这个长须老头子心里在想些什么,一把老骨头了还逞什么能,连萧帝都得让他们二人三分。他居然就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也难怪萧帝头疼。 “陛下,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的事明日再说吧!”徐怀远毕竟是内侍不得干政,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劝萧帝歇息,等明日朝中再行定夺。 萧帝点了点头。心里也明白徐怀远的意思。于是撑起身子,在徐怀远的搀扶下上了床榻将息。 此时,江梅的江府内也正为同一件事情而商讨着。 “小姐。廉德清的奏折想必已经到了陛下的案台上,”江梅江府的暗阁里,江梅的一名棋子一槿正在向江梅汇报朝中的消息。 “王士衡只是一个开始,大桓的地方官有几个算得上两袖清风。大都是借着官威侵占农户之地和民宅,强迫他们接受自己的荫庇。一来百姓承受了更重的赋税,而大桓入库的粮税减少了,国库空虚。他们就像蛀虫一样,啃食着国家和百姓的血肉!”江梅昂然愤愤道。眼中翻腾着几丝狠厉。 “小姐说得对,但凡在京中任官的大族,都在三吴有自己的山庄和田客。其他官吏也少不得在富庶之地占田荫客,久而久之。朝廷能控制的户口和田数就越来越少了。”一槿也不住地摇头叹道。 “你刚入吏部便遇到了年关的考课,可还适应得过来?”江梅想着他刚刚升迁,便关怀道。 一槿想着这档子事,不由得擦了擦汗,吏部是各部之首,官员选拔、考核、封爵定勋都由吏部操持,事务错综复杂,还真不是御史台可比,“还好,很多事情都得向一些前辈们讨教,就是忙得脚不沾地。”一槿苦笑回道。 江梅闻言也能想到他的苦状,不过一槿向来谨慎稳重,吏部的事情最合适他不过,江梅笑道:“辛苦你了,吏部一直安插不进人,所以这次也是想了很多法子,才让你升去吏部,吏部一直由裴蕴把持,想必里边有不少沉珂,你正好乘着熟络公务的机会一探虚实,裴蕴这个吏部尚书也做得太久了些,想要控制大桓中枢,还得从吏部着手….”江梅悠悠道,眼中更是闪着算计的光芒。 一槿闻言才终于明白了江梅的用意,“可还有个苏维信呢?如今裴蕴和他几乎同一个鼻孔出气,何况裴蕴刚刚西征归来,正是势头最盛的时候,怎么轻易让我们得手呢?”一槿忧虑道。 “呵呵,你忘啦,物极必反,裴蕴已经功高震主,他与苏维信之所以此时共进退,也是世族将衰,想合力抵抗皇权而已,不过,我不会让他们那么得意,借王士衡的事先拆了他们的伙,你记住,如果萧帝询问吴兴郡内史的人选,你竭力举荐裴瞻。”江梅眸若清泉,笑吟吟地望着他道。 一槿眼中一亮,瞬间明白了江梅的意图,“是,小姐!” “不过,在你熟悉吏部事务之前,我还不急着动裴蕴,等年后先让他交出兵权,更何况京中还靠他牵制苏氏呢,反倒是苏氏在朝中有着诸多盘根错节,苏晋是一直老狐狸,不知道暗中布了多少棋子,我们需要下些功夫来剪掉他的羽翼,等灶祭一过,就是苏太保七十大寿了,我也该见见这位三朝元老了!”江梅森然一笑,语气有些悲苍。 一瑾微微点点头,坚定道:“我会设法让裴蕴信任我,尽快熟悉吏部公务。” “那再好不过。”江梅笑道,随即觉着谈得也差不多了,这么晚了,该让他回去歇息了,便出声道:“夜凉冷气重,你快些回府吧,公务再繁忙,你也要多多保重身子。”江梅轻声关切,边说边将身边一个盒子拿了出来递给他道:“这是晓月楼的药丸,最是补气宁神,你身子乏的时候变吃一粒。” 一槿立即躬身接过药盒。满脸感激地谢道:“多谢小姐…..”一槿定定地看着她,心里想起了前些日子若雪牺牲的事,心知她一定悲痛不已,很想开口劝慰她,但又怕勾起她的伤心事,于是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只说了句要她保重身子就起身离开了。 次日的朝堂果然又打破了数日的宁静。廉德清先是捅出了这个篓子,随即一众御史们跟上,一个个言辞犀利,直骂吏部的考功曹办事不利,渎职营私,就连一向谦退的谢荟这次也缓缓出列,言称吏部此举不妥。有失公允。在他的影响下。御史们为了更显示他们不惧权贵的气魄,索性把苏维信也指责了一番,直言他识人不明。借机任用门生故吏,后来更是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把苏维恒在吴郡侵吞良田的事情也抖了出来,可苏氏和裴氏一边的亲信自然看不过去。于是就跟御史们吵了起来。 尚书仆射王诩之见事情闹得越来越大,便和一些中立的大臣对着两方的阵营劝了起来。不过效果是越闹越嘈杂,一时朝中人声鼎沸,都已经听不清楚谁在说什么了。 唯独裴蕴和苏维信两个人默不作声,而立在一旁的三位皇子和沐箫和则神色各异。萧墨琤眼见局势混乱,心中有些焦急和无奈,而其他两位皇子则一脸事不关己地冷冷瞅着激情澎湃的众臣。 苏维信眼色清冷。拉长着一张脸,目视前方。一动不动,他高居朝堂多年,向来得到众臣的拥戴和尊崇,何时像今日这般没面子,要不是吴兴郡内史一职实在至关重要,哪里需要他亲自出手,他之所以这么做,一来他很少向萧帝提要求,萧帝这次一定不好回绝他,二来事先也跟裴蕴打过招呼,裴蕴一再允诺促成此事,再者,想着有自己和裴蕴二人首肯,朝中还有什么人没事会在太岁头上动土呢?结果没想到如今却落得个被人弹劾、闹得下不了台的下场,苏氏一门清贵高雅,几时被人指着鼻子说过,苏维信顿觉脸上无光。更重要的是,被这么一闹,吴兴郡内史一职是别指望了,苏维信越想越是气愤。 不过他并未表现出他的愤怒,他沉思一想,能让这么多御史和大臣合力弹劾自己,除了裴蕴和谢荟之外再无旁人,廉德清是谢荟的臣下,而裴蕴则有着煽动朝臣的实力,想来吴兴郡内史是个肥缺,裴氏和谢氏也都想乘机插手,裴蕴一直觊觎三吴的财富,他若没动心思那还真是怪了。 萧帝后来实在看不过去,便喝住了一众喧闹的朝臣,毕竟自己信任苏维信多年,也不能让他面上太不好看。 “好啦,好啦,既然众卿觉得王士衡不适合任吴兴郡内史,那你们举荐个人给朕!”萧帝瞅着堂下众臣,无奈道。 萧帝语音一落,众臣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鸦雀无声,因为这个人选实在是太关键了,更是牵系着各方利益关系,连萧帝自己也举棋不定。 这时吏部郎张少虞昂首列出,朗声道:“陛下,驸马爷裴侍郎雅量高阔,为人谦逊有礼,可当吴兴郡内史一职,再者,裴相为平荆州之乱立了大功,陛下正好授此职与裴公子,以彰陛下体恤老臣之心!” 裴蕴闻言一愣,他根本没想到张少虞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替裴家说话,可眼下这情况,实在不适合提出任何人选,他本意并不是在这个时候去争取这一职,只想着等事情一过,再寻机让人举荐自己的儿子,他可没想在这风尖浪口来得罪苏维信,所以裴蕴一时不知道该说张少虞什么好。 只得立即出列道:“陛下,小儿与公主情爱甚笃,公主想必不愿离京,因而小儿不适合此职。” 苏维信闻言嘴角有一丝嘲讽,刚刚张少虞一出声,他便明白了裴蕴的用意,而现在裴蕴的推辞,在他眼里则是以退为进。 有了刚刚张少虞的首倡,很多官员见他现是吏部郎,以为他是得裴蕴授意,所以也跟着向萧帝举荐裴瞻,立在中间的裴蕴一时哭笑不得,看来与苏家这梁子是结上了。 萧墨珩冷眼瞧着堂上的局面,容色宁静。倒是一旁的萧墨琤脸色有些不好看,在他看来裴蕴与苏维信生嫌隙,受损失的可是他,而唯独能缓和两人关系的人也是他。 他整了整衣裳,从容上前道:“父皇,裴相为大桓鞠躬尽瘁,居功至伟,裴侍郎更是一表人才,由裴公子就任吴兴郡内史再合适不过,至于王士衡因受吴兴之乱的影响,户口得减也是意料之中,父皇也不必过于追究,如今内乱刚定,百姓待安,正是朝中上下一心稳定朝纲,戮力使百姓安居乐业之时,儿臣认为,父皇可下诏先行减税减赋,鼓励逃散民户重归故里,再行放宽通商,使士农工商四民各安其业,不出三年,民富且国强!” 萧墨琤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言辞更是合情合理,既能笼络裴蕴又能宽慰苏维信,更是为大桓接下来的朝政指明了方向。届时一众朝臣均是对他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九皇子不只外有一副好皮囊,胸中也有丘壑。 就连一脸疲惫的萧帝此刻也打起了精神,露出了赞赏的神情,心里暗想,这儿子果然没让自己失望,只是仗着有人庇护,看着懒懒散散而已,想必他心里打的算盘也不少吧。 萧帝内心轻笑,脸上却不露一丝痕迹,点了点头,正色道:“我儿说得有理,就这么办,”萧帝微眯着眼扫视了一遍群臣,最后眼光落在苏维信身上,见他一脸平静,想来九皇子那番话已经稳了他的心神,于是再次开腔道:“各位爱卿可还有疑义?” 纪若思和几位朝臣暗暗地瞧了瞧苏维信,见他一脸淡然,心知他已经默认了,于是也都默不作声。 萧帝瞅了瞅众人的眼色,虽然一些大臣面色平静默不作声,但是大多卿家却是微微点头或者笑意盈盈,果然萧墨琤一开口,气氛便和谐了很多,他突然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想法,特地观察了下其他两位皇子的神情,萧帝将目光投向右下的萧墨珩和萧墨璕,见他二人更是目光有些微怔,那副完全事不关己的神情让萧帝觉着他们似乎全然忘记自己身在朝堂之上,萧帝内心有些喟叹,这两个皇子自己漠视惯了,连他们想什么都不知道,心中不免有些伤感。 不过眼下却不是思索这些的时候,萧帝见众人无异议,便高声道:“好,既然众卿家均无异议,那即日下诏,擢中书侍郎裴瞻为吴兴郡内史,十日后出京赴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深藏不露 裴蕴闻言舒眉一抬,既然萧帝已经下诏那自己也慨然接受,即便与苏家生了嫌隙又怎样,他裴蕴还没准备看别人的脸色,更何况眼下萧墨琤可是需要他的支持,苏家不让步也得让步。而如今裴家外掌荆州,内控中枢,还能染指三吴财富,门风正盛,裴蕴辛苦经营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得了今日之局面,他已经不能再退,而实际上,他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退无可退了。不过裴蕴自信裴家能吃下这枚硬果子。 于是裴蕴昂然列出,深深朝着萧帝鞠了一躬,感激道:“多谢陛下隆恩,裴家感激不尽,裴家一定尽心尽力,不辜负陛下的体恤之情!”今日裴瞻因公主身体不舒服,便告了假在家照顾三公主,因而裴蕴只得替儿子谢恩。 “哈哈….裴爱卿为大桓立下汗马功劳,朕心感慰,裴瞻这些年来办事沉稳大方,深得朕心,放他出去历练历练吧!”萧帝笑道,说起裴瞻,萧帝对这个女婿相当满意,他不但仪表堂堂、气度不凡,而且待三公主极好,至今也未曾娶妾室,让他去吴兴任职萧帝也颇为放心。 “臣遵命!”裴蕴谦退过了,也就欣然受恩。 萧墨琤见这场朝堂之争在自己的调和下得以暂时息宁,内心也松了一口气,不过他这口气还没松完,一个敦厚低沉却利落干脆的声音给萧墨琤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御史中丞齐修龄缓缓出列,躬身说道:“陛下,如今战乱刚平,民生凋敝,也正是重整朝纲之机。臣已经收到不少匿名举报,东吴数郡均有侵吞民田之事,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贫民百姓苦不堪言哪!” 齐修龄喟叹了一口气,敛了敛衣裳跪下道:“陛下,臣恳请陛下下旨。让廷尉联合三公曹、二千石曹纠察东吴五郡侵占民田一事。以正律法,抚安民心!” 齐修龄话音一落,众臣无不面面相觑。心下骇然,堂下一些心虚之臣已是战栗不能言,就连苏维信和谢荟的额间也冒出了一层细汗,苏谢两家执掌三吴多年。这种事实在是稀松平常。如果真要查,那首当其冲的就是苏谢两家了。 官侵民田是历朝历代均有之恶习。尤其是出京外任的大臣和大部分地方官们仗着山高皇帝远私下侵占民田民宅是极其平常的事,永康和嘉定年间均有大规模的整治,但是终究是虚张声势,雷声大雨点小。稍稍遏制而已,就连皇帝也是睁一眼闭一眼,无可奈何。如今这齐修龄重提旧事,真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萧帝闻言脸色一沉。瞳孔一缩,心知这是个难啃的骨头,虽说这齐修龄是一个忠贞耿直之臣,但他在这年关时节提出来,不得不说他也真是耿直过头了。萧帝不耐烦地看了一眼齐修龄,往日里一直赞赏他的浩然正气,可如今他把这么个大难题丢给自己,是成心不想让他过好这个年了。萧帝越想心中越是怒于齐修龄的单板固执。 而萧帝迟疑温怒的神情被谢荟和苏维信收在了眼里,苏维信微微松了一口气,心想萧帝果然还是不想查。因为这一查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满朝公卿一定人人自危,而各地方官们若被逼急了更会狗急跳墙,那这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朝堂恐怕也会动荡不安,以苏维信对萧帝的了解,他断定萧帝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 齐修龄久久跪在地上头也不抬,身也不动。只是静静等待萧帝的态度。 朝堂中也只有三人颇为镇定,一个是裴蕴,裴家在东吴没什么大产业,只在丹阳和武进有几块庄子,建了几套山墅,虽说楼馆林竹犹盛,但也是萧帝所赐,就算远亲子侄们有侵吞者应该也不是什么大数目,因而心中无忧。另外两个便是萧墨珩与萧墨璕了。萧墨璕的封地在豫章,他根本不用担心,而萧墨珩的封地虽然在会稽,但他绝不会做侵占民田之事。 他环视了众臣,嘴角挂着一丝蔑笑,随即瞅着跪在殿中的齐修龄,心里暗想,既然江梅已经开了一个头,那他便接上这个尾。他已得到密报,大燕近年大旱,很多农民颗粒无收,因而在暗地里预谋南下侵桓,如果不做好万全的准备,那大桓怎么抵挡住大燕的百万铁骑呢?而眼下大桓国库空虚,如果不再想着法子那可真是麻烦了,因而必须下狠手从老虎身上扒一层皮。 其实细想来,萧墨珩也正是想借这个时机整顿内政,清肃朝纲。不过他更知晓这兼并之风相当难治,要想朝中派人去查,也不知道何时是一个尽头,到时候官官相护也起不到明显效果,若弄得朝局混乱后果更不堪设想。正因如此,萧墨珩苦苦思索良久,终于与东方湛想出了一个既能稳住朝局也能达到充实国库的绝妙法子。不过眼下他还不急着出面,因为有人比他更急。 户部郎中廉德清见朝中无人声援齐修龄,心中更是有股莫名的怒气,这官侵民田他早就看不过去了,如今户部账上已没多少粮食和绢帛,还不正是这些贪官污吏所致, 于是他浓眉一抬,昂然疾出,语气夹着些愤慨,道:“陛下,如今户部空虚,国用堪紧,臣以为朝廷必须下狠功夫,整治地方兼并之风,其实官员何止侵吞民田,就连商贾小贩被敲诈勒令也层出不穷,九殿下刚刚提及要鼓励工商,以求富民富国,如不能摒除这种肆意兼并的恶习,民何富,国怎强?”他语气激昂,颇有些咄咄逼人。 不过他字字珠玑,慷慨激昂,听在众臣耳里,一部分人有些心惊,一部分颇为感奋。看来这廉德清是铁了心让给户部的账上添银子。只是这户部尚书不开口,他一个郎中急什么急。 这时,御史台的御史们见他们的长官长跪不起,于是刚刚的皓然之气有隐隐生出,一个个也纷纷跪在地上。请求陛下下旨整顿官侵民之恶俗。 一时让上座的萧帝倍感压力,他本想着找个说辞先堵了齐修龄的嘴,结果还来不及开口,廉德清又补上一刀,再接着御史们纷纷出列,萧帝已经是大感头疼,他暗暗苦笑。御史们这腔为国为民的澎湃情绪倒是让萧帝觉着没白养他们。 不过廉德清所说的户部空虚倒是让萧帝凝了凝神。这两番大战,前一场历时几个月费了户部大半积蓄,而后一场发生在最富庶之地。直接让户部没有粮食和绢帛可入库,因而户部空虚恐怕也是实情。 萧帝瞅了瞅户部尚书谢荟道:“谢爱卿,户部账目如何?” 谢荟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回道:“回陛下。账目颇为紧张。因三吴动乱,今年整个吴兴郡上缴粮物不及往年的四分之一。吴郡也颇受波及,不及往年一半,其他各郡也均有减少。入不及往年,但是今年有巨大军费开支。所以户部相当吃紧….”谢荟叹了叹气,心里暗道,今年得勒紧裤腰带过年了。 萧帝闻言脸色微绷。这样的结果是能预料到的,难道真要纠察东南五郡吗?他一时还拿不定主意。他抬眉看了一眼裴蕴,“裴爱卿,你可有良策?” 裴蕴顿了顿神,见萧帝唤他,便缓慢走至中间,沉声道:“陛下,臣以为确实得肃清侵占之风,普通百姓的土地便是朝廷的土地,世族官吏侵占了他们的田地,便是短了朝廷的税赋,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裴蕴意味深长的叹道,尽管自己也是世族的一员,可是他更是大桓的宰相,如果大桓势衰了,那大燕铁骑一南下,南方的大族们也迟早是亡国之民,哪怕像裴家这样的大族依旧会得到重视,但能比得如今的光景吗?所以即便是裴蕴也只得忍痛割肉。 裴蕴下定决心后,长长鞠了一躬,正色道:“陛下,臣是大桓的宰相,理应以身作则,臣恳请陛下先从裴家查起,臣绝无怨言!” 裴蕴话声一落,满朝文武均惊叹不已,裴蕴真不愧是“江左管夷吾”,这宽厚的宰相之风,不得不让人敬服,就连萧墨珩此时对裴蕴都肃然起敬,人人称赞他为大桓朝堂之柱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墨珩内心叹道。 众臣前一刻虽然为裴蕴感奋,可后一刻想起自己的家底都颇有些战战兢兢,他们纷纷看向苏维信,此时只有他依旧一言不发,苏家可是大桓最富的世族,如果这么一查,那受损最大的可是他们,众多朝臣均是希望苏维信能出言阻止裴蕴和萧帝彻查的心思,于是整个大殿内就有些躁动和紧张,正是这种焦虑不安使得大殿内一下子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萧墨琤瞅瞅苏维信再看看裴蕴,终于有着极大的挫败感,看来这些老狐狸心思诡异,还是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即便苏家和裴家关系破裂,那也不会影响他们各自支持自己夺取储君之位,因为他相信,裴蕴没有更好的选择,相比理都不理会裴蕴的七皇子,自己对裴家也算仁至义尽。既然他们爱折腾就让他们折腾吧,萧墨琤决定不理会他们,一个人就立在旁边失神,脑瓜子也不知道神游去哪了。 一阵沉默之后,神色清明、静立许久的苏维信终于脸色微动,他暗忖着,今日的朝堂说到底似乎是冲着他们苏家来的,前一刻苏家丢了吴兴的控制权,后一会又要查抄侵吞的民田,苏家屹立朝堂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陷入这样左右为难的僵局,真是退不得也进不得,不过即便如此,苏家也不好欺负的,就算你裴蕴再有本事,也休想撼动苏家半分。 苏维信一改往日儒雅温润的做派,面色沉冷,语气有些冷僵道:“陛下,臣支持朝堂定律抑制兼并之风,但不建议大举查抄侵吞的良田,大桓内乱刚定,四海终安,如果贸然行动,恐怕得不偿失..”随即苏维信转身对着裴蕴冷冷道:“裴相,外敌不可怕,怕的是乱从内生,一旦地方官吏强行抵制,那朝廷也无可奈何,若失信于民,上下离乱,后果不堪设想。” 苏维信话音刚落,就有一帮大臣出来附和,其实他们等的就是苏维信这句话,他裴蕴行得正坐得端,可不代表别人都是这样。 苏维信到底是屹立多年的朝堂宰相,这一番话更是凸显了他的狡黠老到。侍候萧帝多年的他心里非常明白萧帝的心思。 苏维信的话着实说到了萧帝的心上,这也正是萧帝最为担心的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想充盈国库,但是他也比任何人都想大桓稳定。不过裴蕴和廉德清说得也都是事实,要是眼下能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就好了,萧帝低垂着眼,一手靠在案几上,托住头部,忧虑沉思,努力思索着能调和眼前这矛盾的法子。 这时傲立一旁的萧墨珩见时机到了,他微微一笑,阔步走出,朝着萧帝深深鞠了一躬,随即昂然说道:“父皇,儿臣有一法子可为父皇分忧!” 萧墨珩清亮的声音一出,瞬间让满堂公卿心生希望,他们已经接连几次地领教了这位七皇子的厉害,只要他出手,想必一定能给这僵局解围。 苏维信抬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眼中更多是防范和忧虑,萧墨珩不比裴蕴,裴蕴是老朋友也是老对手了,脾气胸略他都摸得一清二楚,而这萧墨珩确实唯一一个让他内心有些发慌的人。 当荆州出现危局的时候,萧墨珩悄然营建了北府兵,当吴兴内乱时,他又毅然带兵平叛,成为大桓历史上第一个带兵出征的皇子,更重要的是,苏维恒的密信中曾说道萧墨珩颇有将帅之风,战场上指挥有度善出奇兵,张博望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这样惊才艳艳、深藏不露还手握重兵的皇子能不让他心惊吗?(未完待续) ps:借了西晋的占田制...嘻嘻,所以说,小七还是文治武功的全才啊! 第一百五十三章 联袂而来 他苏家的使命他再清楚不过,萧墨琤不差甚至说非常优秀,可是比起这沉稳老练的七皇子来说还差了一个火候。苏维信随即瞅了瞅眼色迷离神游太虚的九皇子,内心颇有些无奈,这位外甥向来是被宠坏了,他不但是皇家的宝,整个苏家上下哪一个不把他当做菩萨供着,真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心上怕掉了,回头真得跟老爷子谈谈,也得多历练历练他。 不过萧墨琤在萧墨珩出声后,注意力也被他拉了回来,他倒是要好好听听这位七哥有什么好主意。 萧帝闻言立即抬头,他见是萧墨珩,心里舒心不少,这个儿子最近可是给自己解决了不少麻烦,而且他轻易不开口,一旦开口那一定是有好法子,于是立即整暇以待,温言笑道:“皇儿尽管说来…” 萧墨珩点头领命,他见众人均用殷切的眼光望着自己,便也不卖关子,朗声道:“父皇,裴相和苏相都言之有理,此等公案不得不查,但…….”他眼眸一转,沉声道:“…..也不能彻查,”众人闻言均是点了点头,要想完全放任不管也是不能的,不然再过几年,自己这帮大臣们可是俸禄都没的,众人见他一开口便稳妥有理,于是都凝神听他接着讲。 “既然如此,朝廷既要下严律抑制兼并之风,又要能让这些豪强官吏们心服口服,愿意服从朝廷的调度,”萧墨珩徐徐道。 “正是如此,那皇儿想出了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呢?”萧帝轻声问道,心里带着殷殷希望。 萧墨珩笑着回道:“儿臣认为,朝廷可颁布律令。按官职等级设定占田和荫客的数目,这个数目可比原先法定的职分田要多,但比他们实际占有的数目要小,这样一来,比起他们偷偷摸摸侵占更多的田地,想必他们更愿意堂堂正正的占有稍少的土地,这样他们也不必整日担心朝廷纠查。等朝廷定下历律。那派人前往各地查探,凡是多出的土地就清缴出来,统一划为朝廷的田地。儿臣认为他们一定会配合的,而不配合的也只是少数豪强,至于这样强悍的地方豪强,朝廷派兵查抄也是为民除害。如此来。上能充盈国库以备无患,下能安抚百姓使四民乐业。”萧墨珩有条不紊地分析道。说到最后还不忘从容想着萧帝浅浅地鞠了一躬,举止尽显淡然优雅。 众人闻言均是定定地看着萧墨珩,只见他颀长清俊的身影卓然而立,语气中透出的坚毅和大气让人觉着他有一种令人折服的真诚与自信。他这一举两得的法子真是绝妙至极,众臣无不暗暗赞赏,看来这个七皇子既能统率三军驰骋疆场。又能谋划良策纵横朝局之中,这样的气度才真是王者风范哪! 许多大臣对自己心里有这种感叹也暗暗心惊。如今九皇子大有坐享储君的趋势,如果七皇子再乘势追之,难保将来一日再不会有两虎相争的暗战,形势不明朗并不是作为朝臣所想看到的。 “好!”萧帝仔细聆听后,觉着这个法子真是解了眼前这个大危局,而且操作起来不甚困难,也不会造成大的动荡,真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妙计,“皇儿此策是为上策,”萧帝不住的赞许道,随即他瞅了瞅朝臣道:“众卿家可还有异议?” 谢荟立即拱手道:“陛下,七殿下此法首尾兼顾,不但能正地方之风气,也能借此肃清陋习残政,臣愿协助裴相制定此律,颁行全国。” 即使谢荟心知会稽恐怕也要受池鱼之灾,但是萧墨珩既然开了这个口,那他必然有他的道理,会稽不但是谢家的地盘,也是他萧墨珩的食邑之地,相信他不至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况且谢远岫如今已有孕在身,那个孩子一旦生下来,便是萧墨珩的长子,当然前提是生出的是儿子。 当然这还不是谢荟要坚定地支持萧墨珩最主要的原因,因为从这几次看来,萧墨珩大有夺嫡的势头,萧墨琤那边显然已经没有谢家站住脚的地方,所以为了谢家的荣华富贵,他必须得选择萧墨珩。 众臣闻言后都微微把目光看向裴蕴,吏部显然是拟定方案的核心部门,裴蕴刚刚也一直在寻思着这个法子,觉得颇为可行,他见谢荟开口了,不愿落下风,立即接话道:“谢相说的是,臣愿主持此项工作,为陛下分忧,为百姓谋福!” 朝中的三位丞相有两位开口了,众臣立即顺势一倒,纷纷表示赞成七殿下的谋略,支持裴相和谢相的举措。 萧帝见状心里颇为满意,他将巡视的目光投向苏维信,眼下只等他开口了。 苏维信心知大势所趋,自己也不得不顺从,只不过萧墨珩这法子确实是一个折中的妙举,想必苏家的利益也不致大损,于是舒了一口气道:“臣附议!” 萧帝抚掌而笑,“好!难得众卿家如此贤良,一心为政,朕心实感慰,那此事就交给裴爱卿和谢爱卿操持,七皇子可以参谋其中,年前制定出方案,年后开始实施!” “臣等领命!”众臣齐声回道。 这时萧墨珩见大局已定,便接着道:“父皇,既然此举由儿臣提出,儿臣便做个表率,方案一出,首先在会稽郡实施!” 这时尚书仆射王诩之跟着道:“陛下,可从臣家开始清查!” 御史中丞齐修龄再次出声道:“陛下,臣建议京官和会稽郡两方同时开始清查,这样上行下效,效果更为明显!” “臣赞成!” “臣同意!” “臣附议!” 堂下的大臣们均开腔附和道,毕竟以后确实能堂堂正正的占有田客,哪怕田客少些,也好比哪一日不小心丢了官帽强。 萧帝看着一众躬身的附议的大臣,心里大大舒了一口气。只要京中的大臣能齐心协力,上下一心地贯施,三吴能领衔推行,那这个计策就成功了大半。而眼下谢荟、裴蕴都不成问题,唯独苏维信内心颇为不满,自己事后再安抚安抚罢了。 既然大事已定,而时辰也已经是晌午了。众臣在吵了半日也终于觉察自己饿了。于是萧帝慨然笑道:“今日众卿均在宫中用膳!”随即瞟了一眼徐怀远,徐怀远会意立即出去吩咐御膳房备膳。 众臣退朝后,萧帝嘱咐华瑔让三位皇子和苏维信留下。萧帝特地先行与萧墨琤和苏维信一道用了午膳。 膳后。萧帝用茶漱了漱口,再瞅着脸色有些淡淡漠漠的苏维信道:“苏卿,朕知道你受委屈了!” 苏维信闻言立即躬身道:“臣不敢…”嘴中说着不敢,可语气却依旧有些冷漠。 萧帝无奈一笑。劝慰道:“等明年盘查完毕后,朕再赏一些好庄子给你们!”当一个皇帝为了安抚大臣到这地步。也还真是有苦说不出呀,苏家虽然门风谦退,可实际上却是掌着大桓的几处命脉,三吴是大桓最富庶之地。可吴郡又是三吴之首,说苏家富甲天下可绝不是虚辞,而苏维信更是身兼卫将军一职。掌宫中宿卫营兵,此职关系着整个宫城乃至京城的稳定。虽是萧帝信任苏氏可也是无奈之举啊,谁会愿意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别人呢,只是眼下世族专兵,皇帝垂拱,萧帝一时也只得如此。 苏维信见萧帝似带着些请求,心中也颇为不安,想起刚刚在朝堂上的局面,他终于放下面子,沧然泪下道:“陛下,臣并非为几亩良田而心存计较,臣之所以愤懑是因朝中大臣合力攻击苏家,心里颇为感伤而已,臣心知陛下照拂苏家,臣不敢让陛下为难!” 萧帝哪里没看出这些,心里也觉着像是裴谢相互排挤苏家,于是立即扶住他有些颤抖的肩,宽慰道:“好啦,好啦,朕心里都明白,朕自有公断的,快别伤心了!”萧帝朝萧墨琤使了一个眼色, 萧墨琤立即起身过来扶住他,安慰道:“舅舅,您老快别忧心了,这事我看迟早得是查的,反正谢家也好不了多少,裴相呢也是想分一杯羹,这些都是情理之中,舅舅就别多想,让它过去吧!” 苏维信在二人的劝慰下也止住了眼泪,再怎么说,让一个皇帝和皇子如此来宽慰一个大臣终究是说不过去的,苏维信于是立即歉声道:“臣失礼了,请陛下责罚!” 萧帝闻言一笑,“你看你,在朕身边这么多年,跟朕客气什么,不过,你确实得打起精神,放下今日的事,好好操持太保的寿宴了!” 苏维信闻言一怔,没想到年关这样忙碌的时节,萧帝竟然还挂记着自己父亲的寿辰,心里还是相当感动的,于是立即笑道:“多谢陛下挂念,今年三吴动乱,吴郡也受损不少,臣准备简单庆贺一番即可!” “…这怎行,人生七十古来稀,苏太保三朝重臣了,寿宴还是隆重些的好,朕早已吩咐下去,让祠部准备了贺礼,你可别让人小看了你们苏家哦?”萧帝凑近他笑着道。 苏维信见萧帝如此有心,心里也颇为感激,于是也跟着笑道:“臣就依陛下的意思!” “好啦,今日你也累了,琤儿,顺道送你舅舅回府吧!”萧帝瞅着萧墨琤道。 “儿臣明白!” 苏维信立即起身推辞道:“不敢劳烦殿下!”虽然萧墨琤是自己的外甥,可是到底君臣有别,礼节上还得过得去。 萧墨琤哪里管他的谦逊,随他一起想萧帝行了一礼,便拉着他出了殿准备出宫去。 萧帝微微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有些发呆,因为有苏家的支持,自己还觉着让萧墨琤继承皇位颇为放心,如今细想这些门阀贵胄们终究还是为私户计,如果让萧墨琤继位,恐怕苏家终有一日会权势滔天。 每每想起这些专政的大族,萧帝就会浮想起七皇子萧墨珩来,这个儿子外能掌军打仗,内能筹谋理政,似乎全然不需依仗那些世族,虽然谢氏一直支持他,可是萧帝一直觉着是萧墨珩在拿捏谢氏,而非谢氏控制萧墨珩,这一点比起萧墨琤来,可是强多了。 于是萧帝对着徐怀远低声吩咐道:“快宣七皇子和八皇子。” “是…”徐怀远领命后立即出了后殿将二人领了进来。 萧墨珩和萧墨璕联袂而来,双双拱手拜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萧帝瞅着一向礼数周全的二人,心里颇有些赌闷,这两个儿子一直比较疏远自己,实则君臣之礼多过父子之情,萧帝这么想的时候,全然忘了自己偏爱萧墨琤而忽视了其他几个儿子的事实,太子在位时,萧帝至少还是会关心太子的修为,可太子出京后,萧帝眼里似乎就只有一个萧墨琤了。 萧帝无奈地挥了挥手,示意二人坐下。 萧帝本想试探一下二人是否也有争夺储君之意,但是他瞅着萧墨璕那一脸无谓的神情,心知他只愿自己的身体好起来,其他的他似乎毫不在意,萧帝于是出声问道:“璕儿,如今正是隆冬,你身子可还好?” 萧墨璕见萧帝关怀自己的身体,心里也很感动,立即躬身回道:“谢父皇挂怀,儿臣经江医女的调理,现在身子好多了,已经慢慢好起来!”萧墨璕面带喜色地回应着。 虽说萧墨璕确实很感激自己父皇的垂询,但是他那谨小慎微的举动看在萧帝眼里很不是滋味,自己关心下儿子不是很正常吗,怎么他一副受到很大恩泽一般。 显然皇帝就是皇帝,永远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还当萧墨璕太过敬畏自己,短了父子之间的亲情。 而端坐一旁的萧墨珩显然将萧帝的怪责的神情收在眼里,心如明镜般的萧墨珩有些微微发酸,皇家的父爱是一种奢侈,他从来不会强求也不想强求,在他眼里,眼前这个人只是他的君上,他不想把他当做一个父亲来尊敬,因为他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 在萧墨珩眼里,他是一个懦弱的男人,因为他只擅长去玩些制衡的把戏,却没想着有朝一日能自己手握乾坤,更因为他当年没能保护好萧墨珩的母亲,迫于朝中的压力将她打入冷宫,再放任她在冷宫孤寂死去。 十四年了,心里那股恨意早已褪去,只余一些淡淡的悲凉。(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十年之期 “父皇,儿子们的身体您老就别担心了,倒是您整日操劳,自个儿的身子骨得注意些!”萧墨珩欠身微笑道。 萧墨珩这话让萧帝大感顺耳,他从萧墨璕身上收回微怒的视线,随即温和地瞅着萧墨珩,“珩儿,你今日可是替父皇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先前你又平了吴兴之乱,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父皇都会给你!” 萧帝虽满脸笑意地问道,心里实则是想试探萧墨珩的心意,如果他提出了要求,那他显然只是单纯地为朝廷解忧,而如果他什么都不要的话,那说明他心中有更远大的抱负,因为他会把这些当做自己必须做的。 萧帝一直纳闷的是他不知道这个儿子内心在想什么,早些年他一直游历四方,直到近几个月才渐渐凸显才能,从他安抚京口流民开始,萧帝便已经觉得他隐隐有一股浩然锐气,那种心忧天下的情怀连他这个做皇帝的都有些愧叹不及,可是萧帝对他依旧全然没有把握,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问鼎之心。 “呵呵,儿子本是不好意思说,既然父皇问起来了,那儿子不妨直言。”萧墨珩有些讪讪地笑道。 萧帝见他一脸澄然,心里微微有些失望,此刻他的内心颇有些复杂,一方面他又希望有着出色才能的萧墨珩能有问鼎的想法,可另一方面他又担心萧墨珩和萧墨琤两人因皇位之争而斗个你死我活,些许哪一日还会殃及自己。 萧帝暗暗叹了一口气,道:“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萧墨珩见萧帝开口了,便一脸喜色道:“父皇。去年平越中郎将邓睿将军给您上贡了一柄绝世好剑,儿臣很心仪…..不知父皇….父皇可否愿意将此剑赏给儿臣,他日儿臣一定长挥此剑,直指中原,为父皇克复神州!”说道最后几句,萧墨珩神色清明,一脸浩然之气让萧帝深深赞赏。 看来他还真是一个爱带兵打仗的王爷。这样也好。如果他和琤儿能相互扶持着,那自己也放心不少,若他日珩儿掌兵在外。琤儿在朝中也会有强援,不至于受制于苏裴等大族,萧帝心里暗暗忖道。 “你既然喜欢那柄剑,怎么不早说。不就一件器物,父皇难道还舍不得给你?”萧帝有些怜爱道。 萧墨珩闻言难得露出极灿烂的笑容,“多谢父皇!” 萧帝见他一脸沾沾自喜的神情,内心叹道,凡是习武带兵之人对刀剑武器很是上心。看来他还真是醉心武艺,真希望有朝一日他能领兵收复中原,不过在萧帝看来。这些是想都不敢想的,虽说他长长以此激励臣下。可是自己从来没有真正去行动的打算,其实更重要的是没有那种自信吧! “珩儿,你真的想着收复中原?”萧帝忍不出出声问道,他想探探这个儿子到底有何打算。 萧墨珩闻言,敛住笑容,心中那股隐隐的豪情也渐渐展露出来,他面色肃然道:“父皇,儿臣之所以收流民为兵,不单是为皇家建一支自己的军队,更是为他日北伐做准备,儿臣殚精竭虑想出今日之策,也是为了大桓能有充足的国力对抗大燕的铁骑,儿臣此生的梦想便是北定中原,儿臣恳请父皇成全!”萧墨珩说完躬身跪下。 萧帝边听对他更是赞赏不已,见他跪下请命,立即扶住他道:“傻孩子,你能有此抱负,为父还能不肯吗?只有他日有这样的机会,父皇一定让你带兵北伐!” 萧墨珩欣然点头,面庞满是振奋的笑容,而内心则隐笑道:等的就是你这句承诺。 萧帝随即吩咐侍从去取那柄宝剑来,不过他转念又看着静坐在一旁的萧墨璕道:“璕儿,你可也有看上父皇的东西啊?”既然自己赏赐了萧墨珩一把剑,也不好让萧墨璕空手而归。 “父皇此话可当真?”萧墨璕小心翼翼地问道,萧帝什么时候对他这么好了,还真是一时难以适应,向来这样的待遇只有萧墨琤有。 “哈哈….君无戏言你不知道么?”萧帝无奈笑道,这个儿子还是实诚些。 “儿子想要去年吴郡进贡的那扇十二式的屏风!”萧墨璕低声道,生怕萧帝不肯。 萧帝见他那温顺的神情,不住地摇头笑道:“你倒是眼儿尖,平常不见你进宫,你怎么都知道有那件东西呢?” “偶尔一次见着了,觉着很是好看!”萧墨璕也跟着笑道。 “好,朕依你!” 说罢萧帝看了一眼徐怀远,徐怀远会意立即着了人给搬去萧墨璕的王府。 不一小会,萧墨珩要的剑便拿了来,从那把剑印入萧墨珩的眼帘开始,他便盯住它,眼中熠熠生光,他缓缓从内侍手里接过剑,想瞅着自己的一件心爱的宝贝般,左右细看,可是碍于身在帝侧,他不能拔刀一试。 萧帝见他有跃跃欲试的之心,便笑着让他们二人出殿去了。萧帝望着萧墨珩的背影满是安心和放心,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孩子不会让他失望。 萧墨珩紧握刀鞘,神色有丝恍惚,脑海中回想起十年前,邓睿主动请缨前往番禺镇守南海诸郡,他临走时萧墨珩在一侧的山头悄悄地送他,萧墨珩依旧记得当时的情景,那邓睿握住他的双肩,字字清晰道:“殿下,你是胸有大志之人,我等你十年,十年后,我邓睿听从你的派遣,决不失信!” 而如今十年之期已到,他年初应该也会信守承诺回京吧,萧墨珩内心叹道。 他母妃虞筱筠嫁入宫中之前,因美貌和才气而声名远播,后被誉为“会稽第一姝”,她性情直爽,气质淡雅从容,未出阁前就曾游川历水,也偶然结识了凌霄鹤与邓睿。二人对她均一见倾心,这就样,虞妃身旁便有一文一武跟随她,后来三人还曾结伴乔装成江湖人士行侠仗义,每每听询他母妃讲起那段江湖往事,他心里无不神往,而他母妃也神色迷惘恍惚。带着一些悲苦和无奈。 后来萧帝也闻了她的声名。心生向往,虞妃迫于家族压力最后进宫为妃,而她在会稽的那帮爱慕者自然黯然神伤。 尽管凌霄鹤和邓睿都伤心不已。但是两人最后为了她都随从进京。一人因满腹诗书被举荐在国子监为官,一人因颇有武艺出众则补为护军将军从事中郎将。萧墨珩出生后,这两人也将他视若珍宝,暗地里会带着他出去玩耍。也会教他很多新鲜事物。 虞妃在京的十几年,凌霄鹤一直在国子监为官。他性情洒脱豪放,每日作画吟诗消遣生活,但因才名在京城颇有声望,虞妃死后。他弃官返回会稽,从此隐居不出,只是偶尔有遇见他的人把他的画作和诗赋带出。时人一观大叹其才情和气度。 而邓睿则因累建功勋升为带兵将军,当年他母妃死后。邓睿便遵照他母妃的遗言,暗地倾心照顾自己四年,等他把一切都打点妥当后,便离开了这伤心之地远遁南海, 他走时最后望着南方的山头悠悠道:“你母妃当年一直想去看看大海,可惜最终也没能如愿,我便去最南边替她看海吧!”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那一刻他修长的身影在萧墨珩眼里越来越长、越来越远….. 母妃死后,凌霄鹤走了,几年之后邓睿也走了,从此之后徒留他一人在京面对那空房孤壁,只能用琴箫宣泄自己落寞的思念和怨恨。 “七哥,你怎么了,怎么有点魂不守舍?”走在一旁的萧墨璕见他心不在焉地缓步走着,心里颇为诧异,这个哥哥何时在人前有半分失仪,自从出殿后他神情就恍恍惚惚,不知是何缘故? 萧墨璕一句问询终于让萧墨珩终于回过神来,他偏了头,轻轻一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起我的母妃而已…”随即脸色淡淡的,径直往出宫的方向走去。 萧墨璕闻言,心里有丝怜悯,比其他来,自己有唯一一个长处,至少自己还有一个至亲在身边悉心照料,想当年虞妃去世后,萧墨珩整日将自己关在殿内,茶饭不思,独自伤神。 比起其他皇子,他与萧墨珩向来不受萧帝待见,这么多年的凄楚他心里也清楚的很,不管怎样,二人相处至今,至少这个哥哥对自己还是很信任的,自己与他定要相互扶持,边想着也边快步跟了上去,随他一起出了建春门。 当萧墨珩两兄弟上了马车驶回东郊的王府时,萧墨琤也和自己的舅舅回到了苏家。 二人一踏进苏府宽阔典雅的大门,便见一众仆人过来见礼,萧墨琤望着院子里忙忙碌碌的下人,心想明日便是灶祭节,而后日便是外公的七十寿诞了。 这是苏家自迎公主入府后最盛大的宴会,因而苏维信和苏维真都吩咐府内认真操持,因苏维信在朝中为相,事务繁忙,所以大多事情都交予太常苏维真料理。 萧墨琤每每进入苏府就觉着比在王府还舒适,苏家建府已有五十年,地处秦淮南岸,朱雀航之东,出行便利,风景宜人,位置极为优越,府内亭台阁榭错列,树木葱郁,更添鸟语花香。 苏家为了增添府内的景致,更是人工开了一条小河通往秦淮河,要说京城膏粱之家荣华相匹,苏家绝对是首屈一指。不过这还是苏家在京城的府邸,若是去吴郡看看苏家的老宅,那楼宇连绵,山墅成片,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富有和奢华。 苏家有着百年繁盛的历史,不但是高门中门楣最高的世族,也是门生最多、子孙最为兴旺的一家。苏晋文武双全,是三朝元勋,因居功甚伟而高封太保,他二子一侄均在大桓担任要职,内掌机要,外控财富,更有诸多门生故吏遍布大桓,如此华门贵胄在大桓历史上来说也堪为第一,因而有人说苏老太爷跺跺脚,京城都要震三震。 尽管如此,苏家一向门风谦退,韬光养晦,绝不以权压人,仗势欺人,在萧帝面前更是谨小慎微,深得圣心,圣眷尤浓。 苏老太爷如今儿孙满堂,也其乐融融,这七十大寿确实应该好操办一番,苏晋想着自己年迈恐不能久矣,因而也就随着一帮子侄们热闹热闹。 “殿下,老爷!”见萧墨琤和苏维信一道回府,苏家的二管家苏劭赶忙出来接迎。这苏家门第昌盛,府内事务繁多,府内便有两个管家,大管家苏怿是太老爷身边的心腹,府内大事均由他做主操持,而其他日常小事和府外人情来往均是苏劭打理。而苏劭俨然就是苏维信的亲信了。 “老爷子呢?”苏维信边走边淡淡问道,苏劭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答道:“老爷子在西边的旖霞阁午歇!”苏劭心里揣摩着一定是朝中出事了,不然老爷不会一回来便问老爷子身在何处, 他深深记得十几年前的一个夜晚,苏维信与老爷子大吵了一架,自那以后,苏维信很长一段时间不理会老爷子,直到事情越来越淡,苏维信才渐渐与老爷子缓和关系。 在外人看来,苏维信与苏老爷子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但是跟随苏维信多年苏劭心知苏维信一直对老爷子心存芥蒂。直到九皇子殿下长大后,父子二人才亲近了不少,但尽管如此,苏维信平日无事也不会过多去问询老爷子的事,除非有事需要找老爷子商量。 所以眼下苏维信一进府便问及老爷子,苏劭便知一定是有麻烦了。 “嗯,你去忙吧!”苏维信淡淡回道,心想着今日之事还是早些告诉父亲为好,看他有何打算吧,虽然自己已经不再怪罪他了,但是多年的隔阂已经不可能让父子俩和好如初。 苏维信随即拉着萧墨琤朝后院走去,二人走过前院,再越过前厅和中厅,再穿过两条走廊和庭院便到了后院。 萧墨琤一路轻车熟路,这儿拈几片叶,那边折一支枝条,苏维信见他还是习性不改,连连摇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苏老太爷 萧墨琤出生两岁后,苏老太爷就经常把他接来府上带养,用老爷子的话说是怕宫中太拘束了他,他宝贝女儿的宝贝儿子自然更是他的心头肉,有了苏老爷子做靠山,萧墨琤在苏府便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格, 当老爷子将一个肆无忌惮地萧墨琤送至苏妃面前时,苏妃颇感无奈,果不其然,萧墨琤仗着苏妃和萧帝的宠爱,在宫中也毫不收敛,等长大之后,整个京城几乎都成了他的掌中玩物。京城哪个馆子有好吃的,哪个院子有漂亮的美人,只要问萧墨琤他一定如数家珍。再后来他认识了在京中同样无人管辖、风流无状的国舅公子殷庆孙,两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遂引以为知己,从此沆瀣一气玩遍整个京城。不过因萧墨琤长得英俊潇洒再加之是皇子,声名远在殷庆孙之上。 直到近些年,在苏老爷子的指点下有了问鼎之心,才稍稍收敛,渐渐也添了一分成熟和稳重。 萧墨琤边走边四处瞧着,深怕见到某个让自己头疼伤神的身影。他内心无奈道,苏家哪都好,就是这点让他郁闷。 但老天爷偏偏不给面子,越不想见到的人,他就越会让你见到。正当萧墨琤和苏维信拐过一个转角时,前面突然冒出来一个俏丽的笑容,“表哥…”一个少女甜甜地呼唤道,随即从转角处跑了出来。她身形娇小可爱,面容俏丽细润,再加上一副樱桃小嘴更是惹人怜爱,不过此刻她从转角蹦了出来,可是丝毫让人生不出怜爱之情。 顿时萧墨琤二人都被她下了一跳,萧墨琤一见是她。立即脸色布满了黑线,就连一向温和宽厚的苏维信也露出了怒容,“你躲在这干什么?”苏维信厉声斥责道。 小姑娘见难得生气的二伯父居然也板起了脸,只得委屈地嘟着嘴小眼神不停地瞟向萧墨琤,希望他出声相救。想萧墨琤救她,那她绝对是找对了人了, 因为我们堂堂的九皇子殿下从不会救人。并且只会在人家背后补上一刀。萧墨琤早就对她忍无可忍了,每次来到苏府这小丫头都要纠缠自己,这次好不容易逮着苏维信在场的机会。不整治整治她,自己以后还怎么混呢,于是立即满脸无辜无奈道:“舅舅,这丫头每次见我。不是躲在前边吓唬人,就是在身后用东西搓我的背。我英俊潇洒的皇子形象,都毁在她手里了!”萧墨琤摊了摊手,在苏维信面前摆了一副怒不能言的神情。 苏维信闻言脸色立即黑了起来,如果说刚刚的怒容是装的。那此刻则是真正要发怒,萧墨琤再怎么跟苏家熟络,他也是皇子。而且还很有可能是未来的皇帝,这小丫头在他面前如此无状。说出去还真是丢苏家的脸。 苏家哪代不是出温婉娴静、美貌与才气并存的女子,唯独这一代,儿子们个个出挑,可女儿们则有些差强人意,苏晋三个子侄也只生了两个女儿,一个是苏维真之女苏艺耘,年岁十七,仍待字闺中,虽说性格恬静,才貌双全,但是比起当年的苏冉烟还差了一大截,谢家和苏家有意结亲,想必不久之后便有眉目了。另一个便是眼前这刀钻古怪的苏潋蝶,苏潋蝶是苏维恒的幼女,苏家这一代仅此两个女儿,因而苏维恒很是宠爱,再加之以前养在吴郡的山墅里,她的性情更为活泼好动。 苏维信的两个儿子都相当出色却是没能有一个女儿,他心里也颇为遗憾,因而当苏潋蝶进京养在府上时,他和夫人更是视若己出,格外疼爱,可这疼爱就疼出毛病了,她宛如又一个萧墨琤,可是萧墨琤是堂堂皇子,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个男子,一个女孩子如此刁钻古怪可不是好事,所以苏府为给她找婆家的事就颇为伤神。 “蝶儿,你立刻去你伯母的前堂跪着,跪到什么时候知道礼仪了再起来!”苏维信板着脸严肃道。 苏潋蝶闻声立即被吓得眼泪都掉了下来,一时噎住了嘴说出去话来,只是那委屈地眼神望着萧墨琤满脸的不可思议和愤怒。 萧墨琤没想到苏维信还真的动怒了,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不过想起她往日里给自己制造的麻烦,那股歉意立即烟消云散,随即他看向别处,忽视那小丫头怨怒的神情。 苏维信见她还杵在这,接着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这时苏潋蝶身后的侍女立即轻轻上前拉了拉苏潋蝶的手,带着哭得越来越凶的她去了苏夫人的居室。 苏维信望着她哭得有些颤颤的背影,眼里心疼也无奈,不管怎样,不能再这么纵容她了。 随即两人继续前行,很快便到了老爷子休憩的旖霞阁,旖霞阁坐落在苏府最西端,此阁小巧秀丽,建有两层,每每天晴的午后,苏晋便会来到此处,只等着观赏落日的霞晖。 萧墨琤和苏维信进入阁中后,便见一向不离苏晋身边的苏怿,苏怿从小就跟随在苏晋身边,如今也六十有余,按岁数上比苏家三兄弟都大,所以苏维信对他非常尊重,此刻容色宁静地苏怿见二人进了阁来,立即起身相迎,拱手道:“殿下,二少爷。”声音有些苍老但听在耳里非常温和舒适,给人一种宁静之感。 虽然苏维信在别人眼里已经是老爷了,可是在这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苏怿眼里,他永远是那个风度翩翩的二少爷,苏怿对他的称呼从他出生至今从未变过。 “父亲呢?还在歇息?”苏维信轻声问道。 “老爷子醒了,一个人坐在阁上观赏风景呢!”苏怿淡淡回道,语气里有些微微叹息,他明白只要苏维信来找老爷子,那定是朝中出了什么事,有些事情府中之人没几个人知道。但是作为苏晋的心腹,苏怿还是心知肚明。 苏维信闻言一怔,应了一声后便带着萧墨琤轻步走上阁去。 二人上了阁楼后,便见一个身着玄色袍子的老者倚靠在坐塌上,遥遥望着远处的绵延的山峦和暖日。此间阁楼直向西方敞开,因而阁外的景色一览无余,那暖暖的冬阳照射在阁中。镀起了一层薄薄的金黄色。苏晋一人、一塌、一案几,本是他一人在观赏阁外的风景,熟不知在萧墨琤眼里。他已经是画里的一部分,他微微站在苏晋身后,被眼前这宁静祥和的一幕深深吸引,他不敢向前。生怕会打破了那片宁和。 苏维信怔怔地望着苏晋有些苍老的身影,心里微微一酸。近几年他总是爱独自一人在这里看夕阳西下,看来他真的是老了,累了。 “老夫习惯了在这阁子里,看外间的风吹草动与日出日落。这么多年了,也已经倦了…..”苏晋沧桑又雄浑的声音缓缓传来,萧墨琤和苏维信二人才意识到他已经知道身后有人。 萧墨琤快步走了过去。笑着腻歪在老爷子身边道:“外公…..琤儿来看您啦!” 苏晋宠溺般地看着他,温和笑道:“我看你是在外面玩疯了。都想不起你外公来…”嘴里虽怪罪他,但是一见到萧墨琤,眼里就柔和许多,宠着他已经是苏晋的习惯,虽然他不姓苏,但是却是苏晋最宠爱以及溺爱的孩子。 在苏晋眼里,萧墨琤从小天赋异禀,聪慧旷达,并且还很懂得如何藏住自己的情绪,如何去利用一切有效的资源。虽说苏晋嘴里不说,但是心里却暗暗觉得萧墨琤很像自己。 “外公不是让我历练历练嘛?所以没事也就不来烦扰您老人家了….”萧墨琤噜着嘴道。 “哦?哈哈…”苏晋笑道,“这么说,你这会子是有麻烦了啦?” “父亲…”站在身后许久的苏维信轻声唤道,随即走向前来。 苏晋闻言立即偏过头,如果连苏维信都来了,那绝对不是小的麻烦。 苏晋一言不发地看着苏维信,苏维信便一五一十地把今日朝堂的事都叙述了一番。 苏晋倒不动声色地听他讲述,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父亲,这裴蕴和谢荟居然联合起来对付我们苏家,真是没让人想到,更重要的是他们定下律令再查下去,我们在吴郡的产业一定受损哪!”苏维信有些愤懑道。 苏晋瞅了他一眼,似乎丝毫不在意他的愤怒,不紧不慢道:“没什么….让他们去折腾吧…我们苏家还赔得起。” 随即他将视线投向阁外,徐徐说道:“老夫看裴家是不懂得收敛,裴蕴一直觊觎我们在三吴的财富,这次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了,肯定得捞一笔,兵权、中枢和财富,他裴家三样都占全了,熟不知功高震主的道理。裴岩那个老家伙死了,裴家也就剩裴蕴了,等裴蕴一倒,裴家还能成什么气候,所以他才急着让裴瞻接手吴兴。” 苏晋嘴角挂着丝轻蔑的笑,苏晋打心眼里瞧不起裴岩,一直以自己与他齐名而颇为恼怒,他裴岩靠的是自己的子侄和弟子才得以享受如此尊荣的待遇,自己根本没有多少功勋可言。 而苏晋则不一样,苏家在他的手里已经是最昌盛的时候,他苦心经营多年,让苏氏子侄并列机要,内外相持,才有了苏氏今日之局面。更重要的是,他裴岩当年想做而没做到的事情,苏晋一定要做到。 苏晋略带着丝沙哑道:“至于谢家嘛,也不见得是与裴蕴勾结,恐怕他们是受了那位七皇子的蛊惑吧,其实盘查下去,谢家也只有亏吃。吴兴那边他裴瞻也不见得都吃得下,毕竟吴兴还有不少我们的人,至于那些侵吞的良田,我也吩咐过恒儿了,他会处理好的。” 苏维信闻言点了点头,在苏晋的劝导下,他心里也宽慰了不少,苏晋虽然不理朝政多年,不是在府内修养便是去吴郡游历,但苏维信不得不承认,他依旧是苏家最稳固的靠山,虽然苏维信俨然已经是苏家的掌舵人,但很多大事依旧是苏晋在背后做主。 苏晋脑子里想起了一个人,神色有丝忧虑道:“眼下最麻烦的对手不是裴家和谢家,不要去得罪他们,世族之间虽有争斗但也有需要联合的时候,而我们真正需要堤防的才是那位高深莫测的七皇子…”苏晋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将目光投向了左侧的萧墨琤。 萧墨琤脸色也凝重起来,这个七哥确实是个难以对付的高手,因为自己完全摸不准他要做什么,更不知道他会怎么出招,至少目前来看,他对萧墨珩是防不胜防,每次在最关键的时刻都是他占据了先锋。 苏晋见萧墨琤一脸愁苦的模样,心里也估算到了这位七皇子的厉害,不过苏晋还是一如既往地疼爱自己唯一的外孙,“呵呵,傻孩子,别愁眉苦脸的,不是还有外公吗?任他再有本事,还能翻出我的手掌心?”苏晋笑道,看来他是得好好掂量掂量这位七皇子了,不能让他成为萧墨琤登上皇位的障碍。 萧墨琤见苏晋开了口,心知他外公会寻思这个事儿了,他坚信只要他外公一出手便没有任何人是他的对手,因为苏晋傲立朝堂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早年他外公的雷霆手段他也是有耳闻的,所以他立即放下了心。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会有自己的筹谋,因为皇位将来是他来坐,他不想事事倚靠苏家,他也相信自己有这个本事去夺得那个位子,因为在萧墨琤眼里,这一切不过是自己手中的游戏而已。 苏维信见萧墨琤又松懈下来,立即对着苏晋劝道:“父亲,您就是太宠爱他了,都把他宠坏了,他日,他可是要独掌乾坤的人,很多事情也该他自己去谋划谋划了。”苏维信到底看不下去,还是忍不住劝了苏晋一句。 这话虽然是在指出苏晋的不是,但是听在苏晋耳朵里却是格外暖心,这个儿子很少在自己面前多言,所以苏晋觉着他说什么都好。当年那件事他也是情不得已,虽然伤了苏维信的心,但是为了苏家一族的安危,为了苏冉烟和萧墨琤的安危,他没有理由不那么做。(未完待续) ps:昨晚被发型师忽悠,剪了个蘑菇头,奥,no,以后还怎么让箫和君为祸江湖,调戏少女呢? 第一百五十六章 年初成亲 “呵呵,他不是已经长大了嘛?荆州的事他就做得很好,裴蕴和沐世子不都是他自己笼络过来的,”苏晋笑着道,苏维信可以说他的不是,可是绝对不能说他的宝贝外孙,苏晋拍着萧墨琤的肩膀宠爱道:“我看呀,再过些时候,他的翅膀硬了,都不需要我这老头子给他操心咯!”苏晋从不怀疑自己外孙的实力和能力。 苏维信仔细想想,似乎也是这样,那他只得说这位九皇子殿下是太会装了,现在连他这个看着他长大的亲舅舅都已经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了。 不过,突然苏晋眉头一皱,对着萧墨琤问道:“琤儿,你迟迟不肯娶亲是什么缘故?如果潋蝶那丫头你不喜欢,朝中大臣还有几家大门闺秀呢,你迟早得娶一个呀!” 苏维信闻言也抬头看向他,这也正是苏维信担忧的事情,对于江梅与他的事,他已经耳闻了不少,只是他一直觉得萧墨琤跟女子交往不太顾及礼数,而那位江医女也救过他的命,两人关系融洽也是情理之中。 一问起这件事,萧墨琤颇为头疼,他一直还不知道怎么跟苏晋开口,虽然萧帝已经应允他娶江梅过门,可是这事恐怕还得苏晋首肯,苏晋不答应,苏妃更不会答应,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萧墨琤眼珠子不停地转悠着,左想右想想不出一个说辞来,最后决定开门见山,于是萧墨琤长吁了一口气,对着苏晋和苏维信肃然道:“外公,舅舅,我想娶江梅为妻!” 苏维信闻言惊得差点掉了大牙。“你….什么…”原来京中有些传言是真的,他还真跟那位医女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苏晋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细问道:“她是哪家的女子?”不过苏晋左思右想,好像京城没有哪个有名的家族姓江啊,他诧异地看着已经生气的苏维信,希望他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苏维信喘了一口气,对着苏晋说道:“江梅便是给他解丝丝入扣之du的医女。她虽然在民间名气大噪。但毕竟是一个江湖女子。” 随即苏维信看向萧墨琤,不解道:“你怎能娶她为正妃呢?你有没有想过,她很有可能就是将来的皇后?”苏维信想都没想过会让一个江湖女郎中成为大桓的国母。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苏晋终于明白了江梅的身份。不过他显然比苏维信平静多了,他侧头问道:“琤儿,你既然喜欢她,纳她为妾就好呀。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你父皇也会准的。你母妃那边我去说就好了。” 苏晋还是不愿让萧墨琤失望,不就一个女人吗,他想要就让他得到呗。 萧墨琤摇了摇头,苦笑不已。若是她愿意做他的妾哪怕是侧妃,他根本就不用发愁,可以萧墨琤对江梅的了解。她绝对不会去给人做妾,当然萧墨琤自己也不想让她受委屈。 苏晋见了他这副神色。心里颇为纳闷,他从不认为萧墨琤是一个会为感情而伤神的男子,萧墨琤花*花公子的名号,他是心知肚明的,他看似多情实则在感情上颇为无情,这点苏晋非常赞成,因为专情对于一个帝王来讲是忌讳,虽说苏晋满意大桓两任皇帝对自己女儿的痴迷,但他可没想着自己的外孙也走这样的路。 只可惜苏晋虽然了解萧墨琤,但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往往越是无情,内心实则越专一,一旦他找到那个让他专情的人,那么他把所有感情都倾注在她身上,而那种执着是任何人都不可比拟的。 当萧墨琤真正意识到江梅才是他想要的共度一生的女子的时候,他内心便充满着执着,此生非她不娶。 “外公,我非她不娶!”萧墨琤定定地看着苏晋,坚毅地说道。这是第一次萧墨琤在人前表露他最真实的心迹。 苏维信更是睁大了眼睛,皱了眉头,正要出声去劝说他,苏晋对他扬了扬手,示意他不用着急,随即对着萧墨琤温和道:“孩子,你的心意外公明白了,但是这件事外公还得考虑考虑….” 萧墨琤见苏晋至少没急着反对,心里放松了不少,他心里估摸着等后日苏晋大寿,带江梅过来,等他们见过江梅后,一定会被她的风采折服。就这样萧墨琤打着他的如意算盘,搀扶着苏晋下阁楼去了。 而苏维信则跟在身后有些发怔,因为刚刚萧墨琤那‘非她不娶’的执着让他想起自己的一段成年往事,当年自己似乎并不像萧墨琤那番执着,如果当初让父亲设法执意将她娶回来,是否事情就会有完全不一样的结局呢,但至少她现在应该还好好活着吧。 不过苏维信细想似乎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当年她心里眼里都只有别人,她已经爱上了那个人,而那个人并不是经常与她一同游乐的苏维信。 苏维信苦笑地摇头,事情已经过去三十几年了,为何自己还念念不忘? 大桓景熙十四年腊月二十三日是传统的灶祭节,这一日不管是朝廷和民间均有大规模的祭拜仪式,每年这个时节萧帝都会亲自带着百官祭奠灶神,为来年的风调雨顺和百姓的饱暖无忧而祈福。 不过今年让京城的百姓们津津乐道的不是今年的灶祭节如何盛大,而是大桓膏粱贵胄之首苏家苏老太爷的七十寿宴。大桓有两个元老功勋,一个被封为太傅的裴岩,一个便是被封为太保的苏晋。 不过相比裴岩来说,苏晋在朝中的声望更盛于他,如今裴岩因上次洛山之役涉嫌设计害死云凌波一家而声名大损,朝野都是碍着裴蕴而没有过多追究,但是心里隐隐都对裴岩颇为轻蔑。就连裴蕴自己也没想到当年的事情是由裴岩一手策划的,每每想起也如梗在咽。 因而苏晋俨然已是大桓最德高望重的功臣,他的七十大寿可是让人更为期待。百姓们当然并不全是在意他一个老头子的寿宴。人们更在意的是一代高门贵胄的华贵气派。 苏氏一门美姿仪,苏门子弟个个容貌出众,气质如华,苏晋长子苏维信少立高操,体清望峻,为时之良干,而苏维信长子苏君逸更是清润秀逸。被誉为京城第一美男子。其他几位靓丽的公子也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所以,京城的百姓们都在乐于谈论苏太保的寿宴。 二十四日一早,苏家门外便挂满了大红灯笼。整个府内也装扮得高雅华贵,虽然经过多日的料理,整个府内已经准备就绪,但是两位管家苏怿和苏劭都立在偏堂。对着一众仆人又仔细地嘱咐了一番。随后大批仆从鱼贯而出,秩序井然地回到各自负责的区域去做最后的清点工作。 太常苏维真因本居一清职。因而早早地就回了府,毕竟今日的寿宴可是他一手操办,苏维信期间也只是过问了几句,一众事宜都交予他处理。但尽管今日朝政繁忙。苏维信也在午后便回到了府上。 苏维信一进府内,便向苏劭问道:“二公子呢?”苏维信口中的二公子指的是他的长子苏君逸,虽然在府外之人一直称呼苏君逸为苏家大公子。但是苏府内是所有子侄一起排辈,苏君逸小于苏维真的长子苏白秋。所以府内一直称他为二公子,再往下便是苏谭和苏维恒的儿子苏杞。 驸马都尉苏白秋一直寡言少语,不爱外出,驸马都尉更是一个闲职,所以他也落得清闲。不过比他更清闲的是苏君逸,苏君逸已经年过二十二,一不娶妻,二不肯在朝堂任职。凡是在京的日子,不是在京城各大坊阁听音奏乐,便是在七皇子萧墨珩府上与他的军师东方湛一起研究乐谱,其实要提起论乐听音,他的造诣在萧墨琤之上,只是某人流连的地方多了,自然名声也响当当了。而苏君逸只是潜心在这些雅艺上,并无声张之心。 对于苏维信这个问题,苏劭颇有些头疼,整个府上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便是这位君逸公子了,可没办法呀,老爷子一宠萧墨琤,二宠苏君逸,苏君逸虽性情雅逸,但也不是一个好伺候的主,譬如眼下这关键时刻,便不见二公子的影。 苏劭按了按头穴低声回道:“二公子好像有事出去了,还没回来….”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弱了很多。 “胡闹!我平日里是太惯着他了,去,快去派人把他给我找回来!”苏维信一脸怒容,整个面容都垮下来般斥道,说罢不停地喘着气,苏维信不是容易动怒之人,但是一旦动怒,脸色便很不好看,而且一动怒便胸口气闷,些许老天爷也不愿这儒雅清望的宰相失了一分形象。 苏劭见状立即维诺的退了下去,内心则叹息着,其实也不怪一贯温厚的老爷会动怒,这么重要的日子,整个府上几百人都忙进忙出,唯独二公子跟没事人一样,不由得老爷不生气。 不过苏劭估摸着这人应该不难找,想必他一定是在七皇子府上。等苏劭正迈出二门准备吩咐人去凌王府找时,迎面便撞上了一人,苏劭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仆人挡了自己的道,带着满脸怒气正要开骂, 可等他一抬头,脸上立即由阴转晴,松了一口气的笑道:“哎哟哟,二公子您可回来了,老爷正在堂上生气呢!”苏劭立即侧过身子让苏君逸先行进来,一袭蓝袍的苏君逸闻言淡然轻笑,似乎丝毫不在意,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朝里面走去。 等苏君逸进了内堂时,便见苏杞正在给他父亲斟酒,他见苏君逸阔步进来,立即笑着招呼道:“二哥,你要不要喝口热酒!” 比起苏谭,苏君逸更喜欢这个乖巧听话的堂弟,闻音便立即朝他笑着点点头。 随即一脸无畏地看向苏维信,苏维信正一言不发地怒视着他,那眼神似乎是在告诉苏君逸。让苏君逸给他一个说法,苏君逸对自己这个高居宰辅的父亲一点都不畏惧, 一来苏维信对府上的一众子侄颇为爱护,不然也不会放任自己这么多年不娶妻,二来苏君逸向来随性惯了,苏维信想管也管不着,以至于现在的苏维信已经把所有期望都寄托在小儿子苏谭和侄子苏杞身上,苏杞自从入京之后,不是跟着苏晋熟读诗书,便是在苏维信身边聆听受教,苏维信相当喜欢这位侄子的乖巧聪慧。 而苏谭比起苏君逸来,也是听话很多。其实严格来说,苏谭也算不上听话,只能说他愿意为家族的利益而付出,苏谭觉着苏家的子侄本就应该为光耀门楣而挺身。至于他哥哥苏君逸的行为,虽然他劝说了很多次,可多次未果后,他也不再多言,最终他只得告诉自己,不能让家中长辈失望。 苏君逸瞅了瞅苏维信阴沉的脸色,立即回道:“父亲,今日爷爷大寿,我自然要为了给爷爷准备一份寿礼,刚刚出府也是去再三确认此事不出任何差错,父亲莫怪,儿子也不是毫不通事理之人,再加之府上也都准备妥当,本也没我什么事,所以就抽空出去了一趟。” 苏君逸说得也是事实,苏维真根本就没安排他做什么事,因为苏维真知道苏君逸是靠不住的。 苏维信听了他一番辩解,脸色也缓和了不少,心想眼下也不是跟他算账的时候,还是先忙完今日再说,于是苏维信抿了一口热酒,“你今日便在前堂接迎客人!”苏维信边喝酒边吩咐道。 苏君逸闻言俊脸上立即皱起了眉头,苏君逸最不想做的事情便是长袖善舞与人交道,立即出声拒绝道:“父亲,这事还是让苏谭来做吧,他比较合适。” 苏维信闻言立即放下了酒杯,他心知苏君逸不喜欢这类事情,但是苏君逸毕竟风雅气质出众,多少人是冲着苏家的名气而来的,苏维信想让他与苏谭一道在前堂接待来客,也正好乘机给他点苦头吃。 苏维信倒也没生气,只是冷冷地丢了一句,“你母亲已经给你看上一门媳妇了,明年初便让你成亲….”(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苏晋大寿(一) 苏维信话还没说完,苏君逸立即打断道:“我去…我去….”说罢立即敛起衣裳起身摇了摇头走了出去。内心去叹道,比起让他娶亲,去迎一次贺客也算不得什么。 看着他有些气急败坏的背影,苏维信和苏杞便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是这法子好!”苏维信笑道,不过笑完之后,立即又愁了起来,为何这个儿子一直不肯娶妻呢?老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呀?看来还是得想想法子。 下午申时二刻后,已经陆陆续续有贺客进府,普通的贺客则有苏谭和管家迎接,只要朝中重臣还未上门,苏君逸便就不准备出堂迎接。 此刻江府的江梅正被若云和一个名唤莹儿的小丫头精心打扮着。 “你说这个支金簪好看吗?”莹儿拿着一只簪子问道, “不行,不行,这太俗气了,跟我们小姐不配?” “我还想着让小姐穿这件黄色的袍子,再配这金簪正合适呢?”莹儿一个劲地在脑海里设想江梅穿上这一身的模样, 若云无语地抢过她那支簪子,敲了敲她的头,“亏你服侍了小姐这么久,居然连小姐的喜好都不知道!” 莹儿委屈道:“我哪里不知道了,小姐喜欢素雅的颜色,可今夜不同往日嘛,小姐好不容易出一趟府,而且还是这么盛大的宴会,当然应该穿得华丽些!” 若云摇了摇头,看来是不用靠莹儿了,若云把那支金簪子丢在一边,重新在奁内寻找合适的头饰,她边寻着边忖道。九皇子已经派人来传话,说是今夜将与她一道出席苏太保的寿宴,因而今夜确实不能太素了。若云翻来覆去才发现,江梅的妆盒内,不是一些木簪子,便是玉钗或玉簪,其他耳饰、挂饰一概没有。貌似江梅一直只用把头发挽起来就好。 江梅靠着凭几。任由她二人吵闹寻思,她望着二人那讥诮的神情,便又想起了若雪和印心。要是她们四人都在,此刻一定热闹得不得了,至少若雪此刻便会力排众议,帮她选一个最合适的发饰。可一想起若雪。江梅内心不免伤心起来。今夜要去苏府赴宴,可不容不得半分差池。江梅只得收起那些遐思,催促二人道:“你们挑好了没?” 对于这种梳妆打扮之类的小事,江梅向来不喜欢费心,这些事就交给这些丫头们好了。 若云和莹儿见她开始催促了。便立即拿起衣裳和饰物来给她穿戴。 几番打扮后,便见江梅身着淡蓝色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红梅。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细腰束住,再将一头青丝绾成随云髻。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放眼望去,一派简洁大方,此身打扮既合江梅一贯的品性,也显得淡雅清秀。 打理完毕后,江梅便带着若云和容与在前堂等候萧墨琤。 一会过后,江梅便见萧墨琤和沐箫和一道进了府来,两人踏入前堂见到江梅后,均是微微一愣,萧墨琤早已移不开眼,平日江梅多着白色衣裳,今日这一袭淡蓝长裙倒让她少了一分不食烟火的飘逸,添了一分闺门的典雅气韵,萧墨琤本想借机让苏老爷子和苏维信领略一番江梅的气度,而眼前江梅这一通身的气质正合他的心意。 其实不只萧墨琤,此刻的沐箫和也痴痴地看了江梅半会,“姑娘今日格外清新淡雅。”沐箫和笑着赞道。 “受殿下之邀,为了不让殿下失面子,只得让丫头们费些心思了!”江梅淡笑道。 “谢谢你!”萧墨琤温言道,眼中满是真挚和怜爱。 江梅被他一谢到颇为不好意思,自己刚刚那么说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今日哪怕萧墨琤不邀她一起,她也是要去的。 “那我们便走吧!晚了恐有些失礼!”江梅只得略去尴尬,催促道。 萧墨琤和沐箫和均点了点头,三人便一道出了府坐上了萧墨琤的马车,而容与驾着府内的马车带着若云跟在他们后边。 马车沿着一条车道径直往东使,约莫半个时辰后,到达了长干里的苏府。此时夜色降临,苏府门外的大红灯笼都已红光闪闪,江梅下车后,微微抬眼望了望苏府虽宽阔又朴雅的大门,篆体“苏府”两字赫赫在目,江梅唇角一扬,微垂着眼跟着萧墨琤和沐箫和往前走去。 苏府的管家看到萧墨琤便如自家公子般亲近,脸上本是对着客气笑容的苏劭见了三人,立即变得真诚自然很多,苏劭拱手行礼后,便领着三人进了府内。 江梅一跨过大门,往府内一望,恁是让走过天下山川万水的她都震撼了一番,只见里间方圆广阔,抬眼望去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好不气派! 这才真正是建康第一家,怪不得人人称苏家富甲天下,这园子虽规模气势不及皇家建筑,但是里间的亭阁景致却丝毫不逊于华林苑。江梅暗暗感叹苏家的华胄气派,内心忖道:苏家虽表面门风签退,善接国人以广声誉,恐怕内心还是很孤傲的吧。 沐箫和虽来过苏家几次,但是今日再访,也不得不为苏家的雍容华贵的气派所折服。更重要的是苏家还有一种裴家没有的风韵,他记得裴岩的寿宴上,府内人声鼎沸,热闹喧哗,而苏家今夜的贺客只多不少,而府内却井然有序,热闹而不喧哗,从容而不聒噪,尽显江南贵族的沉稳华贵和文雅淡然。 显然江梅三人抵达后,朝中的大臣和其他贺客均已入座。萧墨琤领着二人踏上前厅,当他看到一向深居少出的苏君逸在堂内待客时,先是一愣,随即憋着一脸的笑,尽量保持他皇子的优雅气度。苏君逸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直接绕过他看着沐箫和和江梅道:“多谢世子光临,多谢江姑娘赏光!” “苏公子客气,太保大寿,箫和岂有不贺之理?”沐箫和拱手回礼。 江梅凝视着一袭淡蓝袍子的苏君逸,只见他长眉若柳,身如玉树,面容白皙秀美。眼神温柔若滴。最是那唇角的轻轻一笑,似带着些邪魅和诱惑,用俊美绝伦来形容最合适不过。一个男子长得比女人还美,也难怪苏君逸美名在外,娶妻甚难。 江梅眼含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虽说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他。但是如此近距离地看他还是第一次, 只不过这一看便看出麻烦了。某人立即拧着眉,侧身抢在二人当中道:“小梅儿,这妖怪有什么好看的,明明是个男人。长得比女人还美!”萧墨琤没好气地瞥了一眼苏君逸道。 他萧墨琤自信英俊潇洒比他苏君逸更有男人味,所以从来没有对他的美貌表示过嫉妒,只是江梅盯着他看了那么久。他萧墨琤必然生气了。 苏君逸倒丝毫不介意萧墨琤的犀利的言辞,依旧一脸淡笑地看着江梅。江梅根本就没把萧墨琤的话听进去,因为她脑海中浮现了一个魅惑的身影,依旧对着苏君逸意有所指地说道:“西湖波荡漾,晚荷风近人。” 苏君逸的笑荣立即僵在了脸上,不过他随即又恢复了自然,只是江梅已将那一瞬收入眼中,而心里已经确定了刚刚的猜疑。 “你们快些入座吧!”正当苏君逸准备领着三人去就坐时,门口处想起了苏谭的声音,“裴相大驾光临,苏府蓬荜生辉!” 众人一听便知是裴蕴前来贺寿,萧墨琤和沐箫和立即走下堂去,前往府门处迎接,前日裴蕴和苏维信在朝中颇有不快,今日裴蕴能亲自登府,也是给了极大的面子,因而萧墨琤正想借机融合他与苏家的关系,于是立即前去迎他。 裴蕴掠了掠胡须道:“苏公子无须客气,老夫跟你父亲是多年的好友,先前更曾聆听太保的受教,今天大喜的日子,怎能不来?”随即裴蕴昂然阔步地走入府中,他身侧则跟着马上将去就任的裴瞻和次子裴晖。 裴蕴一踏进府内,便见苏维信和萧墨琤以及沐箫和朝自己走来。 苏维信刚刚接到消息立即从后院赶了过来,尽管那日心里对裴蕴颇有怨怒,但是今日苏晋大寿,裴蕴能亲自来贺,苏维信还是感到非常高兴。 “惊动裴相,苏某颇感不安!”苏维信走近后立即拱手说道,语气中已无丝毫不快。 “你我相交多年,还需拘这些礼节么?”裴蕴立即回礼道,毕竟苏维信与他对值中枢,二人在身份上实则不相上下。 不过在裴蕴的心底,他却不认为苏维信的功绩能与自己堪比,苏维信之所以能有今日的地位,说到底还是苏晋的功劳,但是裴蕴不一样,他能出将入相位极人臣,靠的都是自己的多年的功勋。 “裴相今日既然来了,就一定要不醉不归?”萧墨琤也走了上来,便拱手笑道。 “哦?喝酒自然是没问题,只是裴某不知道殿下准备了何酒?想让裴某一醉还真不太容易!”裴蕴一见萧墨琤,语气便没那么客气,反倒熟络了很多。毕竟眼前这位皇子是自己要扶持的主君。 “哟哟,裴相,保管让你满意!”萧墨琤昂了昂头,自信道。 “哈哈….” 随即苏维信便携着裴蕴和沐箫和一道跟着萧墨琤走向前堂。而裴瞻和裴晖自然有苏谭负责接待,苏谭与裴晖之间自然不需多礼,他没让裴晖帮忙已经很好了,所以苏谭实际上只用款待驸马裴瞻而已。 就在萧墨琤等前去迎接裴蕴时,江梅与苏君逸已经到了一个僻远的亭子内。 “公子早就见过小梅,为何装作不识呢?”江梅看着府内穿梭不停的仆人道。 “姑娘既然知道君逸的难处,便知道原因。”苏君逸此刻面容冷峻,神情有些凄厉,眼中似乎有一股隐隐的痛意。 “为了她,顶住家族这么大的压力,不娶妻,不为官,值得吗?”江梅悠悠叹了一口气道。 苏君逸闻言俊眸扫了过来,眼中一丝防备和惊讶,“姑娘也认识她?” “藏尽天下书却看不得,画尽人间美景却空怀想象,豪端万象只教他人评阅,唯独得不到的人却不让别人得到,风姑娘的性情果真与旁人不同,小梅佩服她的执着和刚烈,那样的爱是祸不是福啊!”江梅语气中尽显叹息和无奈。 “是我欠她的,她不想看到我娶别人的女子,我便不娶….”苏君逸语气萧瑟,他望着浓浓夜色,似目空一切,眼里看不到熙攘的众人。 “公子何必折磨自己,如果我们每一个人都要为别人的错爱而负责的话,那天底下人人岂不累死?”江梅语气温缓地劝道,她真的不想看到苏君逸因那位姑娘的执爱而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无妨,反正我也没法跟我爱的人在一起!”苏君逸满脸落寞地颓笑道,随即提步缓缓走出了亭子,往前厅走去。 江梅一愣,随后自言自语道:“原来他与风姑娘一样,也是为自己的执着找一个借口而已,看来他也是一个失意之人,只是不知道他爱的又是什么人呢?” 不过瞬间江梅想起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立即不顾形象地拔腿跟了上去,在苏君逸的嚷嚷道:“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便为你保守秘密!”此刻的江梅似乎有些嬉皮赖脸。 苏君逸闻言,止住了脚步,偏过身子,注视着江梅道:“我原来不知道江姑娘也是趁人之危之辈?”他嘴边带着一丝讽笑。 江梅连连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只是我先前答应了一个人的要求,一定要设法让风荷楼的允公子跳一支舞给她看,而刚好今日她也在场呢!”江梅看着苏君逸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声音也小了很多。 她与若雪、若云游玩风荷楼时,曾偶遇允公子,那时若云对允公子赞不绝口,当时,江梅与若云打赌输了,便许下了这个承诺。 正当苏君逸欲动怒地拒绝时,身后传来了一个雅亮的声音,“你们二人在此处商量着什么呢?”(未完待续) ps:推荐好友一本书《重生之这生无悔》:上辈子她被百般折磨,这辈子她定要努力走上人生巅峰。 第一百五十八 苏晋大寿(二) 江梅和苏君逸立即偏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原来是七皇子萧墨珩,江梅募然发现苏君逸看到萧墨珩时,眼中微微一痛,随即又恢复了自然,江梅心里颇有些奇怪。 萧墨珩一脸怀疑地看着二人,据他所知,江梅与苏君逸应该没什么来往才对,此刻两人避开了众人在这里私聊,还真是让他颇为诧异,不过他更多的是将奇怪的眼神看向江梅,在他的看来,一定是江梅在打什么主意。 “君逸为何怒容满面?自我认识君逸以来,几乎还没见他生过气,墨珩不知道江姑娘用了什么本事,让他忘了他谦谦君子的形象?”萧墨珩看着二人打趣道,他与苏君逸相交多年,开个玩笑根本不在话下。 江梅决定坦白从宽,聪明的江大神医认为萧墨珩应该会帮着自己,于是江梅乔装无力道:“殿下,事情是这样的,我曾与一个姑娘打du,要是du输了呢,就承诺让苏公子跳一支舞,今夜刚好是太保七十大寿,我看正是一个好时机,便向苏公子提出了这个要求!”江梅说完便看着萧墨珩便朝着苏君逸努了努嘴,示意萧墨珩帮她。 萧墨珩一直抿着嘴听她说完,但下一刻他便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哈哈…江姑娘还真是孩儿心性….” 苏君逸哪里想到自己多年的好友也会跟着取笑自己,立即对着二人怒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二人还合伙起来打趣我来着。” 江梅和萧墨珩闻言立即止住了笑声,脸色颇有些尴尬,因为他们俩确实已经合伙了。 不过萧墨珩便是萧墨珩,随即又笑道:“君逸,你也不能怪人家江姑娘。定是你在外面伤了人家姑娘的心,人家才想了这法子来惩罚你。” 熟不知萧墨珩一提这话时,苏君逸脸色又是一沉,眼中痛意袭来,而一旁的江梅装作若无其事地观察着他,对他的举动颇为不解。 因萧墨珩站得有些开的缘故,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苏君逸的异样。只是接着说道:“君逸。我记得你曾学过《鸲鹆舞》,今日恰好即可给你爷爷贺寿,也可给江姑娘解围呀!”当然清俊高雅的七皇子殿下是不会说他自己也想看的。 苏君逸望着萧墨珩那带着抹淡淡笑意的面庞。有一瞬的失神,眼眸中更是有一丝复杂难喻的情绪,“好吧!”苏君逸丢下两个字后,便朝后院走了去。 江梅一路都注意到了苏君逸的脸色的变化。此刻她的内心已经由狐疑转为惊骇,她终于明白了苏君逸刚刚亭子里那番话的含义。只是心中的骇浪已经高过苏君逸应允她的喜悦, 萧墨珩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眉一抬,朝着江梅一笑,那抹玩味的笑意似乎在向江梅邀功。江梅被他看得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也难得见到这位七皇子这么戏谑的一面。 下一瞬,萧墨珩望着她的眼神有些温润。自他从吴兴回来后,两人就未曾见过面。自进了苏府后,也是一直在寻找她的影子,可是现下苏府人多口杂,再如何也不能在公众的场合露出自己思lian的情绪。 于是也只得收敛自己的神色,朝着她淡淡笑道:“江姑娘,寿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本王先行一步。” 江梅脑海中还在思索着苏君逸的事,没太在意萧墨珩的神色,见他要离开便朝他欠身行了个礼。只是看着他远去时,内心不住地哀叹,看来苏君逸用情至深,只是不知道萧墨珩知不知晓他的心意,不过以江梅的直觉,恐怕苏君逸也只是徒留思恋罢了。 等江梅回到前厅时,几乎已经坐满,她悄悄地走至若云旁边坐下,就算她与萧墨琤的关系再好,但是这样的场合,萧墨琤也只得安排她坐在后一排靠角落的地方,其实就江梅的身份而言,她能在这里有个位置就已经很不错了。 江梅淡淡地扫了一眼厅内,堂下的两边分别列了两行席位,前一排均是朝中重臣,后一排世家公子居多,只有驸马裴瞻因身份清重坐在了前排,江梅见他此刻正与身边另一边年纪相仿的公子在聊天,江梅见他面容清秀似与苏谭有些相似,便立即知道了他的身份,能与裴瞻一起列在前席的也只有七公主的驸马苏白秋了。 只是这位驸马爷性子恬淡,除了偶尔参与些朝堂事务外,几乎都留在苏府,甚少出门。 江梅淡淡地扫了一眼,发现朝中大臣只有谢荟没到,谢荟不是失礼之人,想必不是有事耽搁了便是身体状况不佳。 江梅微微地看了一眼堂上的席位,便见萧墨珩、萧墨琤、沐箫和以及裴蕴已经安坐在堂上,萧墨珩与萧墨琤因是皇子之尊同坐中间,萧墨琤身边坐着裴蕴,挨着裴蕴身边的是沐箫和。 最右边坐着一位风采卓然的中年男子,江梅想那人一定是苏维信了。江梅虽对这位儒名在外的苏丞相多有关注,但是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苏维信今日一袭月白镶金边的锦袍,头顶一件青玉冠,他面庞饱满,轮廓分明,两眼温润有光,虽已年过半百,但昔日丰神俊朗的风采依旧没有被岁月完全磨去。 苏维信和萧墨珩之间坐着一个老头子,江梅望着他嘴角挤出了一丝冷笑,她想都不想便知道那人是今夜的主角,苏老太爷苏晋。 江梅端坐在角落里,定定地看着他,只见苏晋身着一袭玄色镶金锦袍,白发苍苍,清瘦面容,乍眼一看,与一个普通的老头子无异,唯独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细眼不掩他矍铄的神采。 正当江梅遐思的间隙,苏维信见该来的都已经来了,于是站起身来,拱手朝着众人高声笑道:“今日为家父七十大寿,如此隆冬腊月,各位能暇身前来。苏某感激不尽,苏某先敬各位一杯!”说罢拾起一杯酒,着衣袖挡住,一口饮尽。 萧墨珩笑着接话道:“苏相客气了,父皇常常念叨着太保的功劳,特地嘱咐祠部为太保准备了寿礼,我等今日便借着这么好的日子。来苏府寻个欢快和热闹!” 说着萧墨珩举起酒杯。朝着苏晋道:“墨珩先敬太保一杯,祝太保松龄长岁月,步履春秋永!”说罢饮了一杯酒。 萧墨珩起身那刻。厅内众人都连忙起了身,苏晋也立即回敬道:“老夫多谢殿下美言!”说着也陪了一杯。 众人此时便拱手齐声称贺道:“祝太保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若云见状忙扶起反应有些滞后的江梅跟着行礼。 喝罢后,七十高龄的苏晋站定了身子。看着堂下众人,一脸温和地笑道:“老朽一把老骨头了。还劳动各位屈身贺寿,实在是惭愧,今日既然大家来了,就不要客气。喝个痛快,尽*兴而归,才不枉了老夫一片心意!” “多谢太保!”众人再次齐声回道。 众人话音刚落。便见厅外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不一会。便见徐怀远带着一行内侍来宣旨。 “圣旨到…..苏晋接旨….”徐怀远细长的声音高声道。 众人闻言立即屏息站立在两旁,而苏维信和苏维真则扶着苏晋走至堂中跪了下来。 “陛下有旨,苏太保三朝元老,国之栋梁,今太保七十大寿,乃同庆共喜之日,特赐寿礼十箱,钦此。” 苏晋立即拜倒:“老臣领旨谢恩!” 说罢苏维真将他扶起,苏维信帮他接过圣旨并对徐怀远颔首称谢。 徐怀远看着苏晋笑着道:“太保,苏妃娘娘今夜身体稍有不适,恐怕就不能来给太保贺寿了,娘娘让我带了几件贺礼。”众人闻言苏妃身体不适,均有些诧异,就连萧墨琤也面色惊讶和担忧之色,不过他见徐怀远面无忧色,想必苏妃应无大碍,于是心里揣摩着明日一早得去宫里瞧瞧。 苏晋听闻苏妃身体有恙,心里一紧,但口上依旧得谢恩:“多谢苏妃娘娘!望娘娘早日康复!”苏晋心里颇为担忧。 徐怀远心知他忧心苏妃,便劝道:“娘娘无大碍,圣上也正陪着娘娘,太保放心吧!”徐怀远说着话的时候,眼睛瞟了一眼九皇子,示意他放心。萧墨琤微微颔首回应。 苏晋见他这么一说,只得放下心来,“那有劳公公了!” 徐怀远点了点头,再行了一礼便出府而去。 既然圣上的旨意都下来了,寿宴便立即开始了。一时苏府的仆从鱼贯而入,将席位上均布满了菜系和酒盘。 苏维信见都已安顿后,便举起酒杯对着众人高声道:“今日多谢各位赏光,苏某先敬各位一杯!”说罢宽袖一甩,一饮而尽,“各位大人和公子便随意畅饮!” 众人均举杯相贺。正当厅内气氛活跃起来后,一拨红衫女子碎步行至堂中,一时雅乐响起,女子们轻移莲步,微舞身姿,一抹抹纤纤丽影萦*绕眼眸,一时觥筹交错,欢笑声、畅饮声均淹没在这长袖漫舞中。 江梅为了不让众人注意到自己,一直低着头,垂着眼,口抿热酒,将心中那抹微微的恨意和凉意温热。 一巡酒后,曲终舞罢,这时女子们均退至门口,随后一起围着一个带着面*具的白衣男子行至堂中,随后又一轮轻快的舞乐响起,而那男子则随乐而动。 江梅一抬头,便见到了堂中那面*具男子著衣帻而舞,俯仰屈伸,似旁若无人,众人一见便知这是《鸲鹆舞》,随后为之抚掌击节,见他形状颇似鸟状,举止动作轻快到位,便拍手叫好。 江梅便忍住笑意,便拉着若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若云立即瞪圆了眼睛瞧着江梅,见江梅一脸轻脱,便知是真,于是带着些痴*迷和不可置信地瞧着堂上舞得沉醉的苏君逸。 江梅时不时瞧着场上,时不时掩面饮酒,这时,她突然发现上面的萧墨珩满脸笑意地举起了酒杯看着她,江梅心知他是因苏君逸缘故,于是举杯相谢。 “宛修襟而乍疑雌伏,赴繁节而忽若鹰扬!”随萧墨珩一道前来贺寿的东方湛忍不住赞道。众人均为苏君逸矫健的舞姿而叫绝,一时满堂击节而称乐。 半刻钟过后,此舞终了,苏君逸立在正中,摘下面*具朝着众人轻轻一笑,他因一舞刚了,脸色的xue色还未褪去,这一笑竟是让众人微微怔住,似一极美的女子淡然一笑百mei生。 不过也就一瞬众人也回过神来,裴蕴首先赞道:“苏公子此舞姿态矫健,气势奔*放,昂扬奋发如展鸿鹄之志哉!”他话音一落,堂下许多大臣均连连称赞。 苏君逸依旧挂着淡淡地笑容,拱手行礼。只是最后退下时,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萧墨珩,随即也瞅了一眼江梅,那一眼微含嗔怒,似在告诉她他答应的依旧做到了,希望江梅也信守诺言。江梅举杯朝向他,微微颔首。 萧墨琤等到苏君逸坐上席位后,便起身朝着众人道:“今日是太保七十大寿,苏太保也是本王的外公,本王今日特有一贺礼要为外公贺寿!” 众人见九皇子有礼相送,均是翘首以待,纷纷面含期待地看着他。 萧墨琤接着道:“大桓琴艺有双姝,一为京城峥乐台的华缨姑娘,另一位便是夏口晚晴楼的菀青姑娘,只可惜此双姝从未同台竞艳,今日为贺外公大寿,本王特地去夏口将菀青姑娘请至京城,各位大人今夜可以一饱耳福,一赏双姝斗琴之乐!” 他还没讲完,底下的众人均是已经惊喜交加,“大桓双姝同台斗琴”可是闻所未闻,一时场上气氛高涨不已。 裴蕴一手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萧墨琤笑道:“难怪殿下能将这胭*脂醉款待本相,原来是将晚晴楼给搬了来!” 裴蕴一说完,众人都笑了起来,苏晋见他这么有心,心里着实欣慰:这孩子也不枉我这么疼他。 萧墨琤笑意不止,他之所以能请动菀青,靠的正是去岁去夏口拜寿时她曾赠送的一坛“晚晴”酒,晚晴楼曾有言,凡获赠晚晴酒之人可让晚晴楼帮忙做一件事,萧墨琤一直将那二字留至今日才用。(未完待续) ps:谢谢wilr的月票,谢谢打赏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双姝斗琴(求月票) 随即他双手一拍,几个女子便携琴应声而入,走至堂中后,便将两把琴安放好,随后退至门口处。 一会儿,众人便见门口进来了两位女子,左边一位面挂轻纱,一袭淡紫色华衣裹身的是峥乐台的华缨,她依旧将头发随意的挽了一个松松的髻,再斜插一只淡紫色簪花,气韵随意潇洒。 华缨自嫁入沐府后,在府内不曾带面纱,可是今日受萧墨琤之托,来个苏晋贺寿,却还是带着面纱的好。 右边一位身着湖色长裙,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般流动轻泻于地的是晚晴楼的菀青,她步态柔美,气质如荷,依旧那般清丽淡雅。 两位风采斐然的倾世姑娘一出场,众人一时都屏住了呼吸,已然忘了自己身处何处。 华缨和菀青轻轻对着堂上主位和堂下的贺客福了福身,并不多言,华缨随意而坐,菀青则缓缓落座,两人坐定之后,均将双肩放平,玉手抚着琴身,一番调试之后,相互对视了一眼,菀青见华缨点了点头,便笑着回过头来,凝注神思后,双手即来回抚动琴弦,一时一串轻快地音符如流水般滑出。紧接着,华缨手指微微弯曲,呈半握拳状,左手按弦,右手弹弦,一段音律缓缓流出,原来这一开始,两人竟是要合奏。 两人前段中一直急缓相贺,等到中段时,便玉指同挥,节奏忽的加快,一左一右,一先一后,交替着展示琴艺,显然是在相互较量。 华缨整个身形随着琴符而动。举止潇洒自然,而菀青虽温柔娴静,此刻也玉指如飞,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自然。琴声时而急促如战马奔鸣,时而轻快似流水叮咚,一时惹得堂上众人的心眼儿跟着一上一下,一急一缓。 华缨与菀青似多年的琴友一般。一人抬眉探视。一人则轻笑颔首,举止淡然优雅,动作更是潇洒流畅。直至后段。琴音才渐渐缓下来,尾处一人缓按琴弦,一人则玉指来回轻柔抚琴,余音如缓流的溪水。清清静静,潺潺绵延。 众人均是呆愣地望着堂中的二人。许久过后才缓过神来,也不知道琴音何时结束,更不知双姝斗琴孰优孰劣。只知道自己今夜在苏府见识到了大桓史上最精彩的一次琴艺较量。 菀青扫了扫众人一脸痴迷赞叹的神情,缓缓起身对着堂上的萧墨琤道:“殿下。菀青长途跋涉而来,一则为太保贺寿,二则也想圆一个小小的心愿!”她红唇轻启。嘴角有一股淡淡的冷意。 “哦?姑娘请讲。”萧墨琤起身温柔地看着她道,她能从夏口日夜行船来到京城。自己满足她一个心愿岂能不可? 菀青柳眉一抬,正视着堂上诸人,一字一句道:“菀青在夏口便闻妙手神医江梅姑娘琴艺在我二人之上,既然菀青难得进京一趟,希望殿下能让菀青也一饱耳福!”她话音一落,众人均嗅到了她话里挑衅的味道,原来这位菀青姑娘也不是那名好惹的。 沐箫和、萧墨琤均是微微一愣,随即也想起了江梅那夜技惊四座的演奏。双双把目光看向江梅。堂内的众人也顺着萧墨琤的目光看去,一时几十双眼睛均注视到了坐下角落边的江梅。 “华缨虽与江姑娘稍稍见过数次,但是还从未亲耳听过江姑娘的琴音,不知姑娘是否赏脸,让华缨开开眼界!”华缨也带着股笑意地瞅着江梅,语气虽谦逊,但谁都听得出那丝不服的意韵。 既然大桓双姝都已开口,那眼下可是更有好戏看了,众人纷纷伸着脖子去瞧探江梅的反应。 本是低头喝酒的江梅见菀青直呼己名,华缨也挑战意味甚浓,一时苦笑不已,既然躲无可躲,只能挺身迎战。 江梅放下酒杯,轻敛衣裙,利落起身,不过她并未去瞧堂中的菀青和华缨,而是看向堂上的萧墨琤等人。 苏晋和苏维信从刚刚一听到江梅的名字时,便相互看了一眼,脑海里想起了萧墨琤那日说的话,于是双双盯着江梅,想看看这位迷倒萧墨琤的女子是何方人物。 江梅向萧墨琤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无碍,随即轻移脚步走至堂中。 苏维信自看到她那一刻起,瞳孔一缩,心中募得一紧,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般,一时胸口一阵绞痛,气闷不得出,只是惊傻了般地呆呆地望着她, 只见她一袭淡蓝袍子卓然而立,头上云髻潇洒飘逸,长眉如墨,清秀的面庞上嵌着一双夹着淡淡忧愁的明眸,她唇齿含笑,举止之间,散发着翩翩出尘的淡雅气韵。 江梅行至二人当中,墨眉一抬,昂然道:“太保雅望清重,为一代之名器,江梅今日幸得一见,乃解了多年敬慕之情。” 江梅随即眼眸一转,环视众人道:“恰逢菀姑娘和沐夫人盛情相邀,江梅便借姑娘之意为太保贺寿,也为各位助兴!”江梅从容淡然,不卑不亢,风采依旧。 “好!老夫也早闻姑娘之名,只是没想到江姑娘不但医道卓绝,还能纤手弄琴,姑娘有此雅兴,那我们便洗耳恭听了!”苏晋一脸笑意道, 他年逾古稀,阅人无数,他的直觉告诉自己眼前这个女子不简单,也难怪自己那宝贝外孙会看上她。苏晋一开口,堂下的众人均是连连点头,见过江梅弹琴的则目露期待的眼色,没见过的更是睁大了眼睛想看看这位名动京师的医女的本事。 萧墨琤见苏晋颇有兴趣,内心喜不自禁,他相信江梅的才艺足以征服任何人,他朝着江梅点了点头,示意她开始。只有萧墨珩淡淡地看着她,脸上无任何表情,似乎一切都事不关己。 他不在意堂下的比试,只是偏头去向苏晋敬酒,“太保年齿虽增。矍铄如旧,墨珩敬太保一杯!”说罢掩面饮尽, 苏晋微微瞧着他,心里却颇为震撼:真是一直小瞧了这位七皇子。苏晋也举起酒杯,回敬道:“殿下雅量高志,苏晋佩服!”随即也仰头饮尽。 萧墨珩随即一抬眉,他视线正扫过苏晋身边的苏维信时。见他眼神有些痴迷地看着堂上。萧墨珩微微诧异,不动声色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发现他正瞧着江梅。墨珩神色一动,心里颇为不解。 这时堂中的江梅偏过头看向身边的菀青笑道:“不知可否借姑娘的琴一用?” 菀青微微点了点头,随即退却两步,让出位子给江梅。江梅轻轻一笑以示谢意,然后轻轻坐下。她坐定后,甩了甩衣袖,身子微微前倾,目光柔和地看着琴弦。双手在琴弦上随意抚拨,挑七勾五,小间勾一个。等她适应了琴弦后,她便放空一切般。双手细细按着琴弦快速的拨动起来, 随即一串流水之音飘然而出,她左手按住琴弦,右手来回拨动,如此来回几番,且节奏越来越快,琴音细腻又刚毅,一时似将众人的心绪都集于弦上,随弦而动,而江梅则双眼一闭,只余白皙的玉指在琴弦上挥动。一段起音过后,琴音转缓,纤指再细细拨弦,来了一招幽谷流泉势,琴声券券而来,似高汤流水,汩汩而来。江梅不时地睁眼,目空一切般,整个人古雅清越,闲逸洒脱。 这般婉约飘逸的她已让几人看得如痴如醉,堂上的萧墨琤毫不掩饰他痴迷沉醉的神情,那一刻他心里唯一的愿望便是与这个女子携手姻缘,山高海远,快意江湖,什么皇位什么太子,他都不在意, 萧墨琤不是恋权之人,皇位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游戏。 堂上另一个带着迷离神色又满脸悲苦地看着她的是苏维信,他心里不由叹道:太像了,真的太像了,不是长得像,而是气质神韵像,只不过定莲多了一分清冷,而眼前这个女子则添了一分潇洒和阔达。 苏维信微微叹了一口气,此生还能见到与她勘提并论的女子已是无比欣慰。苏维信心里一直苦苦挂念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云玥瑶的母亲宣陵长公主萧定莲。 苏维信自小与萧定莲相识,两人也算青梅竹马。苏维信一直像哥哥般待她,内心更是对她心存爱慕,苏维信一直以为自己会娶她,只可惜半路杀出一个云凌波,一举获得萧定莲的芳心, 没能娶成宣陵公主是苏家在朝中唯一一次挫折,苏晋何其骄傲的一个人,自当他知道萧定莲属意于云凌波后,便阻止苏维信去见她,等萧定莲嫁给云凌波后,苏维信便也顺从苏晋的安排娶了会稽虞氏的女儿,也即萧帝虞妃的堂妹。所以苏君逸和萧墨珩也她们两姐妹的关系从小就亲近。 萧墨珩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梅,既不想移开眼,又不能过于表露自己的心迹,萧墨珩内心苦笑不已,只期望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让她做自己的女人。 就如大婚那晚一般,沐箫和依旧恍恍惚惚地瞧着江梅,他似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内心隐隐有一股异样的情感,说不出,道不明,沐箫和神色颇为复杂,就如江梅在他心里般,他觉着她忽即忽离,有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裴蕴和苏晋也是难得带着丝炽烈的眼神凝视堂中的江梅,唯独不一样的是两人并非完全沉醉在她的琴声中,而是各自有着另一番盘算。 与堂上神色有异的六人不同的是,堂下诸人均是一番沉醉不知所以然的神情。就连乐道造诣甚高的苏君逸也再次惊叹江梅的琴艺,他痴痴地看着她,喃喃道:“我本以为她技巧不如菀青,看来我又错了…” 一段轻缓的旋律过后,江梅微微睁眼,看定琴弦,音调一级级由低而高,进而节奏又忽快起来,她有节拍般地不断加快速度,一时越来越快,琴声似一瀑布从高空直下般澎湃。此刻的江梅犹如似集天地万物之精华于一身,她也再一次将埋藏了十四年的悲愤和郁气全部倾注于琴声之中,她的双手似贴着琴弦上一般,来往动宕,如胶似漆,挥洒自如,不知不觉中,她已心与道融,意与弦合,不知琴之于手,手之于琴。 那一刻所有人眼里只有她一人,仿佛她是天地的精灵,是万物的主宰。 直到琴声快到不能再快,刹那间,她弹指一挥,音峰一转,再一次由快而慢地来回拨动,琴声渐渐如水入深潭般归于平缓,最后,她右手渐渐离琴,而左手手不离指,余音飘渺,似柔风般徐徐绕梁,似清香般萦绕心间,不绝如缕….. 一时堂内鸦雀无声,众人足足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而第一个拍手鼓掌的却是苏晋,他定定地看着江梅,迷蒙混沌的老眼渐渐明亮起来,此刻他内心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让萧墨琤娶江梅。而堂上的裴蕴也与他有着一样的心思,无论如何得设法让江梅嫁入裴家,裴蕴心里暗暗道。 随即场上诸人掌声不绝,交口称赞,直呼她琴艺绝世,无人能及。 江梅依旧一脸淡笑地站起身来,对着堂上诸人欠身行礼,以示谢意。 立在江梅身旁的菀青则对着江梅轻轻福了福身,柔声道:“江姑娘技艺、境界均在菀青之上,菀青自叹不如,还望姑娘不要计较菀青先前的无礼!” 江梅转身扶起她的肩,真挚道:“姑娘谦虚了,江梅愧不敢当!” 堂内所有人均对江梅称赞不已,唯独江梅右侧的华缨凝视着江梅,嘴角还挂着一丝冷笑, 这时站在她对面的菀青发现了她的异样,诧异道:“华缨姑娘,你似有不服?” 众人在她一声问询下也将视线看向华缨,菀青已经甘拜下风,虽说三位女子的琴艺已炉火纯青,但一较之下,众人已看出高低,难道这位华缨姑娘还心有不甘? 江梅也转过身来看着华缨,她无意于去争个高低,只是华缨这一脸不屑让她颇为不解。 华缨冷笑道:“敢问江姑娘,弹奏的是何曲子,曲谱从何处而来?” 江梅先是一愣,随即展颜一笑,“此曲名为‘仙壑浮云’,至于曲谱嘛….是江梅偶然得之。”江梅拖了拖尾音,随即反问道:“不知姑娘问起这个是何故?” 众人闻言均当华缨不愿认输,故意刁难江梅,脸上颇有惋惜之意,想来这华缨姑娘一向洒脱,怎的今日倒计较起来,颇感纳闷。 唯独堂上的沐箫和脸色有丝诧异,他心知华缨不是那样的人,可是眼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恐怕还得华缨亲自解释。 华缨并未回答她,而是接着追问道:“这曲谱是姑娘自何处得来?而姑娘可知‘仙壑浮云’的来历?”华缨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未完待续) ps:大桓两位绝代佳人斗琴以贺各位国庆之喜,能否送上月票和推荐票呢? 第一百六十章 弦外之音 江梅见她不肯放过自己,便只得无奈道:“华缨姑娘,实不相瞒,此曲是江梅云游天下时,在南阳卧龙岗得一位隐居老者所教,而曲子却是……..”江梅迟疑了一会,锐利的眼神扫了一眼堂上那几人,方道:“大桓的宣陵长公主所谱…” 江梅话音一落,华缨满眼泪水得后退了两步,一时身形微颤,菀青见状立即过去扶住她。 苏维信和沐箫和闻言似心被撞击了一般,均立即站了起来,苏维信直直地看着堂中的两人,心里叹道:难怪自己会觉着江梅与她气质相符,原来她弹奏的是定莲所谱的曲子。厅内知道宣陵长公主的人不在少数,一时均狐疑不已,相互目询。 “所以上次在峥乐台姑娘能猜出那首‘昔情难追’,也是因为听过的缘故?只是华缨不知道姑娘所遇何人,为何他会有长公主的琴谱?”华缨稳了稳心神问道。 江梅摇了摇头,歉意道:“真是抱歉,江梅也不知道那位先生是何人,只是一次偶然相遇,他见江梅颇懂琴艺,便将琴谱抄了一份给我,我问了曲谱来源,他也毫不掩饰地告诉于我,其他的江梅也没多问。” 华缨闻言心下了然般,随即她又怔怔地笑着道:“只可惜姑娘弹奏的还并非长公主的原谱。” 华缨这话一出,堂上诸人均是一惊,苏晋瞧了一眼苏维信,见他神色微苦,他再看了一眼萧墨琤,萧墨琤也微微摇头,他虽认识华缨多年。本是只是把她当做乐友,直到后来两人渐渐相熟,他才让华缨帮着他搜集些京中的消息,久而久之,他从未去调查过华缨是什么来历,而她刚刚的言语,似乎与宣陵长公主颇有渊源。 不等萧墨琤开口。江梅便诧异道:“是吗?难道姑娘见过原谱?不过江梅更疑惑的是姑娘到底是何身份。为何要整日以面纱示人呢?”江梅问的确实是堂下诸人都疑惑不已的问题。 正当众人纳闷之间,沐箫和面色清冷地走向江梅,他不明白江梅明知华缨的身份。这会有是要干什么! 沐箫和踏步而下,走至华缨身旁,而萧墨琤也跟着走了过来,他惊骇的发现华缨满目痛苦。泪水直流,她微抖的嘴唇让挂在脸上的白纱也跟着轻轻抖动。 沐箫和眼眸如刺痛般。不忍去看她,而萧墨琤则不然,他自结识华缨一来,何曾见过她这副哀绝的模样。华缨越是这样,他越想去知道华缨到底是何人,萧墨琤双手轻轻碰触她的面纱。似想又不忍去揭开她的面纱,迟疑片刻后。他手一用力,面纱缓缓滑落,慢慢飞舞般落下。 沐箫和看了她一眼,惨然一笑。 萧墨琤扯下华缨面纱那刻,苏维信和裴蕴均是走了下来,而苏维真也扶着苏晋走了过来,唯独萧墨珩容色宁静地看着这一幕,他微微瞧了一眼江梅,不知道这是不是江梅的把戏,他心里狐疑着。 苏晋和裴蕴见到华缨时,已然看不出什么蹊跷来,唯独第一个走上来的苏维信怔怔看着华缨,脑海里不停地思索着十四年前记忆里的那个模样,别人不记得萧定莲那个女儿,他苏维信可是没少注意她, 他记得好些次他遇到从宫中出来的萧定莲,便见她牵着那个小女儿的手,而那小玥瑶每次也乖乖地朝着他喊“苏伯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眼前这位华缨姑娘便与她有几分相似。 苏维信嘴唇微动,似压抑着十四年的不可置信,带着些沙哑地问道:“你…是小玥瑶吗?”声音里满是沧桑和悲伤。当年没能挽留住她的性命,那今日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女儿。 华缨止住抽泣,微微看着苏维信,嘴角轻蔑的苦笑道:“十四年的苟且偷生,没想今日还能有人认出我来,娘在天之灵想必也欣慰…….”如同苏维信记得华缨般,华缨依旧记得那个对长公主情意切切的苏维信。 华缨说罢转身朝厅外走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前厅。堂内众人一时还未从惊讶当中缓过来,没想到当年宣陵长公主与云凌波的小女儿还活着这个世上,想必明日朝中又会掀起轩然大波。 沐箫和比任何人都清楚事情的始末,他立即拔腿跟了上去,而萧墨琤和苏维信等人均是愣在了一旁,一时都说不出半句话来。 立在苏维信身后的苏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犹疑,突出如此变故,他可怎么都没想到云凌波的女儿还活着。裴蕴倒颇为平静,如果裴风晚知道自己的小姑子还活着,一定会开心不已,他本无意害死长公主一家,所以对于云玥瑶的活着没有半分不适。 侧立一旁的江梅将众人的神色均收入眼中,她心里苦笑不已,十四年前的云玥瑶由华缨代替,而十四年后的云玥瑶也得由她继续扮演。 江梅冷眼看着厅内的局势,她一直想让人在苏府探个究竟,想设法弄清楚当年苏晋为何要逼死云凌波本可活下来的遗孀,可无奈苏府治家严谨,竟是丝毫口风都打探不出,既然如此,只能引蛇出洞。至于大桓朝堂将如何面对这位将军之女的复活,明日便知。 寿宴虽说也差不多结束了,可是谁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众人倒也识趣,一一跟苏晋和苏维信道谢告辞。 裴蕴临走前看了江梅一眼,随即带着裴瞻和裴晖双双离去。 萧墨珩跟苏君逸聊了几句后,也过来跟苏晋告辞,“今夜太保寿宴,让墨珩开了不少眼界,也惊讶不少,可谓惊喜交加!”说罢轻轻一笑,带着东方湛扬长而去。 乘众人纷纷跟苏晋和苏维真等告辞的间隙,苏维信走至江梅身前,看了她半晌,赞赏道:“姑娘的琴艺比起宣陵公主来毫不逊色,苏某本以为这个世上没人能及她。想不到姑娘风韵清远,倒让苏某开了眼界,多谢姑娘今日来贺寿!”说罢朝着江梅拱手行礼, 江梅一愣,立即深深作了一揖,“苏相谬奖!”让堂堂宰相给她行礼,她绝对受不起。 苏维信打心眼里赞赏这个女子。在他心里萧定莲是无法超越的存在。他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有女子能比过她,但江梅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度和胸怀让不自觉地想起了那个爱在丛林中抚琴的女子。 苏维信随即瞅了一眼望着这里的萧墨琤,又说道:“隆冬夜冷。若姑娘不嫌弃可在苏府歇息一晚!” 江梅心里滑过一丝暖流,能得苏维信亲口留宿还真个意外之喜,不过今夜注定是个忙碌的夜晚,还有人等着见她。她哪里能在这里逍遥呢? “小梅多谢苏相挽留,想必贵府今夜人多事忙。江梅不敢叨扰!”江梅欠身谢道。 “我送你回去吧!”这时萧墨琤走了过来,插话道。 萧墨琤心里颇为欣喜,苏维信居然撇下一众贺客而独自与江梅交谈,甚至还要留江梅在府上歇息。他的另眼相待也正说明了他对江梅的赞赏之心。 苏维信见萧墨琤接过话去,也不多言,朝着江梅微微一笑便回头料理事情去了。 江梅见状立即回过头来。对着萧墨琤笑道:“不用了,殿下一定还有事情要忙。容与都已经准备好马车了,他和若云在外面等我,我先告辞了!” 萧墨琤想了想也是,今夜自己恐怕得留宿苏府了,反正以后日子长着,也不必急于一时,再者她身边的那些号人物他还能不放心吗? 于是也温言道:“好,那你快回去早些休息吧!”说罢亲自将她送至府门口,直到她的马车走远,他才进来。 江梅上了马车后,便问了若云道:“华缨那边怎么样?” “沐世子追出来之后,菀青姑娘也跟了出来,约莫着一起去了峥乐台!”若云边回她,边帮她把披风拿了下来,随即将一个备好的手炉递给她抱着。 江梅点了点头,只是低着头靠在榻上,并不多言。容与驾着马车出了苏府所在的乌衣巷后,在一处拐角处下了马车,然后驾着同样一辆马车赶回江府,而江梅所坐的那辆马车则由一黑衣男子驾驶着折向南边,朝长干里驶去。 那辆马车穿过几条小巷子后,在一处茅屋停了下来,九竹随即扶着江梅下了马车,将她和若云送至屋内。 江梅一踏进屋内,便拱手笑道:“让殿下久等了!” 萧墨珩听见脚步声时,就和东方湛站了起来,等江梅一进屋子,萧墨珩毫不理会她的客气,直接拉着她的手臂将她带至火炉旁,轻声道:“外面那么冷,还让你来见我,真是对不住了,你快些烤烤火!”萧墨珩望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颇有些担忧她的身子。 江梅见他如此举动,心里颇有些尴尬,她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东方湛,见他似装作没看到般,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她已经很久没有与东方湛私下交谈了,想来很多事情不用说他也应该明白的吧。江梅心里默默叹道。 “你遇到那位先生的事是真的吗?华缨真的是云玥瑶吗?”萧墨珩待江梅坐定后,将心里忍了很久的疑问说了出来,今晚的事情是在是太蹊跷了,今夜的事情实在太像江梅所为, 可如果真的是她策划的话,那么她又怎么会对十四年前那件事上心呢?如果不是她所为,那么她应该不会逼着华缨说出自己的身份才对呀!萧墨珩一时还想不清楚,只得亲口问她。 东方湛和江梅心中均是一紧,东方湛也适时地看着江梅,似在等待她的回答。 江梅看着萧墨珩,认真地回道:“不瞒殿下,早先怀疑峥乐台是九皇子的势力,所以一直派人查华缨的来历,可这一查便又牵连出很多事情,上次荆州之役,沐世子助我良多,我答应帮他查云氏一案!”说这些的时候,江梅尽量显得云淡风轻。 萧墨珩微微皱眉,道:“上次洛山之战时,不是已经逼裴岩说出了真相吗?” 江梅带着一丝苦笑道:“难道殿下以为,仅凭他裴岩便有这个本事将云氏一族赶尽杀绝吗?”江梅尽量掩饰住内心的愤恨和痛意,眼眸微缩,语气有丝冰凉:“逼死长公主的另有其人!” 萧墨珩闻言一惊,定定地看了江梅半晌,脑子里一直在思索会是什么人,可一联系今晚的事情,那么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东方湛闻言悠悠接话道:“这么说,是苏晋了?”他语气虽然带着疑问,实则已经相当确信。 “京城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个能耐?”江梅微微怔视了火炉里的火苗,将所有的恨意都熔在那摇曳的火光里。 三人一时陷入了沉默,半晌过后,萧墨珩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么说,我母妃的死他也脱不了干系!”声音没有一丝情绪。 这回该江梅和东方湛发愣了,他们俩人从未想过萧墨珩的生母虞妃会与那件事情有关联,两人立即交换了一下神色,这话不但江梅不解,就连跟随萧墨珩快八年的东方湛也是一头雾水。 两人又想问,可又不好开口,一时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萧墨珩瞅了眼二人的神色,微微释怀,随即淡笑道:“我从未提过这事,东方先生也不得而知。” 萧墨珩拿起了侧边案几上的酒杯,缓缓抿了一口酒,他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他母妃的死,因为他把一切都归结于萧帝的懦弱,没想到这里还有阴谋所在, 他轻启红唇,缓缓道:“当年朝中大臣联名上书,认为云氏私藏国玺形同谋逆,是要诛九族的大罪,父皇不得已下旨赐云氏一族自尽,我母妃一心以为父皇能挽救云氏一族的性命,便跪在父皇的寝殿门口,让他收回成命,母妃与宣陵姑姑本就脾性相投,哪里能看着她一家被活活赐死,母妃终究是天真了,她性情刚烈,最后以死相逼。可是父皇也无可奈何,后来不知何故将母妃打入冷宫,不久之后,母妃听闻宣陵姑姑一家血流成河,最后被大火烧为灰烬,几日过后,她便郁郁而终….”说到最后,萧墨珩眼眶已经湿润,他闭了闭眼,将泪水掩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原来是她 一旁的江梅则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的讲述,嘴唇苍白得无一丝温度,她脑海里对虞妃一点印象都没有,那时她本不常进宫,几乎也没见过虞妃。只是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位真性情的女子也因云家的牵连而香消玉殒,看来她辅佐萧墨珩以来偿还虞妃的情意也是天意。 与沉浸在亲人故去的悲伤中的二人不同的是,东方湛在认真思索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定了定神道:“如果能让陛下下旨将虞妃娘娘打入冷宫,那么苏妃一定参与其中,想必是苏晋通过苏妃向陛下施加压力,不过整件事情最关键的问题是苏晋为何要逼死宣陵长公主及其子女呢?” “先生问得好,这正是我们需要查的事情,只有识破他的动机,才能揪出他的辫子!”萧墨珩昂昂了头,冷然道。 “苏府一直查不出任何线索,今晚逼华缨亮出身份,也是引蛇出洞,既然苏妃也参与其中,小梅认为也可以从宫中入手。”江梅看着萧墨珩淡淡道, 萧墨珩知江梅是想让自己动用人手去宫中寻找线索,他点了点头。 江梅颔首一笑,她在宫中也有眼线,只是任何时候都要懂得保存实力。 “哦,对了,占田的事情殿下忙得怎么样了?”江梅抬首问道,“殿下此法一举两得,真是妙哉妙哉!”江梅拱手叹道,眼眸里满是对萧墨珩的佩服和赞叹,那日她听闻了萧墨珩的建议后,打心眼里赞赏他的手段和谋略,看来萧墨珩还真是一个治国的高手。 “想必朝中现在许多大臣已经见识到了殿下治理朝政的能力,相信不久后。便会有人自动投靠过来。”东方湛也一脸笑意道。 “京中那些朝官的事情就劳先生多费心,”萧墨珩朝着东方湛吩咐道,东方湛点头应允,在他看来这本是他的分内之事, 随即他转过头来,目含笑意地瞅着江梅道:“既然姑娘已经经略荆州,襄阳那边的事还需姑娘盯紧点…” 江梅笑道:“年后定让裴蕴让出荆州!” 萧墨珩见她胸有成竹。心知她一定已有安排。只是让他颇为不解的是江梅一介女子为何对打仗这么感兴趣,甚至每当说起襄阳时,她眼里还会露出精光。 “墨珩想不通的是。姑娘似乎对行军打仗相当有兴趣!”萧墨珩手执一杯酒,说道。 “哈哈…”江梅闻言止不住笑道,胸口一股豪气悠然而生,“不瞒殿下。江梅虽是女子,但也有一腔封狼居胥之意。倘若殿下他日荣登大宝,赐江梅一个女侯当当,让江梅过足一把瘾也是极好的事!”江梅作势甩了甩一衣袖,正襟危坐。摆出一副侯爷的架势。 那十足逗乐的模样惹得萧墨珩和东方湛出声大笑,只是为了不引人注意,两人只得生生忍住。 萧墨珩定定地望着她可爱的模样。眼眸微微柔润。东方湛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叹道。他哪里是想封她当个侯爷,恐怕是想封妃吧!真不知道将来到了那一步,江梅会怎么应对。 东方湛深知江梅根本不适合在宫中生活,别说她性本爱丘山,哪怕她愿意进宫,她根本不适合后宫中的争风吃醋,虽说她满腹机谋,但后宫与朝堂和战场是迥然不同的。 笑过之后,三人又沉默了一会,可是萧墨珩不开口说散去,谁也不好出声,他只是想静静地看一会她,毕竟两人已多日未见,哪怕在人前见到了,萧墨珩还得装作不在意。 “姑娘的琴艺恐怕当世无人能及!”萧墨珩笑意中满是真诚,虽说萧墨珩的母妃也是琴艺高手,但他不得不承认,他母妃在气质上还稍稍逊色一筹,今夜她宛如不染一丝俗尘的世外仙子。 “殿下过奖,皆随心而动矣!”江梅淡然笑道。 萧墨珩点了点头,想着已是半夜,也该让江梅回去休息了,便道:“姑娘回去歇息吧!要是累着你生病了,墨珩怎生是好?” 江梅确实也累了,所以也不推辞,便起身向二人行礼后,便带着外屋的若云一道出了屋子去。 江梅走后不久,萧墨珩和东方湛从另一个偏门上了辆等候已久的马车,驶回东郊的王府。 灶祭一过,本是京城百姓积极准备年货的紧要关头,朝中官吏也为过年做最后一番努力。 只是……一个秘闻不胫而走,悄悄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蔓延开来。次日午后,城中到处都在议论宣陵长公主与云凌波将军的女儿还存活的消息,凡是上了些年纪的人还能回忆起当年荣耀一时的云府一夜之间被大火焚烧殆尽的情景,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浓浓的黑烟席卷着建康的上空,听不到一丝怨声,也闻不到一丝哀声。 当大家知晓峥乐台的华缨姑娘便是那位云小姐时,心里无不叹息和同情,为这位金贵的大小姐在烟花之地逗留了这么多年而感到凄凉和悲切。 就连朝中的大臣也在宫内的官署中窃窃私语,寻思着皇帝若知道了会如何处理这个外甥女。 只可惜,百官殷殷期待的萧帝此刻焦急地在苏妃所居住的倾颜殿来回踱步,昨晚苏冉烟便稍感不适,喝一碗药便早早歇息了,谁知今日一早醒来却病情加重,现下苏妃已经浑身发烫,苏妃更是虚弱无力,看着萧帝眼里,可是疼在心上,让他怎能不心急呢? 徐怀远已经在殿外喊了半日,希望萧帝别误了上朝的时辰,可如今一个时辰过去了,萧帝迟迟不肯上朝,看来苏妃病的不轻,徐怀远也只得作罢,直到苏维信亲自过来询问才知苏妃病重,苏维信也只得回了前堂,跟裴蕴商量着先行处理朝政。 “华太医,贵妃到底得了什么病?”萧帝终于忍不住了,瞧着坐在一侧安安静静给苏妃把脉的华太医道。 华太医见圣上垂询。只得连忙起身,拱手回道:“回陛下,娘娘得了风寒,病势来得凶险,如今正是风寒的多发时节,恐怕短时期内,难以药到病除!”华太医毫不忌讳。直言相呈。他能身居太医院之首。靠的不是阿谀奉承,除了他的精湛的医术外,还有坦荡的胸怀和磊落的作风。 萧帝闻言更是急上心头。“马上就要过年了,贵妃病着可如何是好?” 华太医也明白这个关节,他顿了顿首,沉思了一瞬后。抬眉道:“陛下可宣江医女进宫,看她是否有法子能让娘娘快点好起来。” 萧帝立即眼睛一亮。“是呀,朕都忘了她了,”萧帝想起江梅能在数日内救萧墨琤的命,便一定能设法让苏妃在年前好起来。于是立即让身边的内侍去传旨。 一想着苏妃的病有希望了。萧帝心中也豁然开朗了,放下心来后,他便想起了今日还未去上朝。他见时辰已过。便着人让几位重臣前往太极东殿等候,他即刻便去过问朝事。 等萧帝踏入太极东殿时。裴蕴、苏维信、谢荟和王诩之以及齐修龄都已经在殿内候着。 因灶祭那一日吹多了凉风,谢荟便病倒了,昨日告假未来上朝,今日之所以强撑着身子进宫,想必也是听闻了昨夜发生在苏府的那件事。 几人见着萧帝后,立即向萧帝行礼,萧帝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免礼,徐怀远扶着他慢慢坐下,萧帝愁了一眼谢荟道:“谢爱卿身子不佳,便在家休息吧,不必强撑着。”因苏妃的缘故,萧帝对于生病的人也多了几分同理心。 “多谢陛下,今日朝堂有些事情,臣不得不来处理!”谢荟声音有丝沙哑道,他强忍住胸口的不适,轻轻掩面小咳了几声。 萧帝点了点头,现在年关时节,确实是最忙碌的时候,何况上次萧墨珩所提的事情还需他和裴蕴处理呢。 苏维信朝裴蕴等人扫了一眼,见他们均神清气定,于是踏出一步,朝着萧帝拱手道:“陛下,臣有一事奏报!” 萧帝心里还惦记着苏妃的病情,根本没在意苏维信有些沉重的脸色,随口道:“爱卿说吧!”说罢,接过徐怀远递过来的茶杯。 苏维信低着头,吞了一口气,说道:“陛下,宣陵长公主的女儿还活着!” 萧帝听到“宣陵”两个字,胸口一滞,一个没忍住,将刚刚入口的茶喷了出来。徐怀远见状立即拿起手帕给萧帝擦擦前胸。 萧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胸口被堵住了般,声音微弱地问道:“你说什么?” 裴蕴等人倒是早料到了萧帝的反应,今日一早朝堂上不少大臣便窃窃私语,纷纷细声谈论昨晚在苏家贺寿的事。 “云凌波和宣陵公主的小女儿云玥瑶还活着!”苏维信又重复了一遍。 萧帝终于听清楚了,只是目光渐渐涣散起来,眼眸也模糊了,萧定莲一直是他心中的一个痛,当年被大臣逼迫不得不赐死她全家,还累及他一个妃子。云家的事当年他不是没有怀疑,就算再昏庸他也知道云凌波在襄阳的建树给了其他世族不少压力,前些时候荆州的事情,萧帝心里也已经清楚,想来本就是几家世族相互倾轧的阴谋,云家只不过都做了冤魂而已。 裴岩招出当年事情的始末后,有些朝臣也暗暗上书让萧帝还云家一个清白,萧帝苦笑不已,他何尝不想,只可惜云家的罪名是私藏国玺,可如今国玺依然没有下落,再怎样也没法洗脱那个罪名,除非找到国玺,除非证明他没有私藏国玺。可这么多年以来,再也没有人提过当年传说的国玺下落。 但是不管怎样,既然他们的小女儿还活着,当年没有做到的事,现在一定要尽力弥补,一定要保住那个孩子,保护好她,让她母亲瞑目。 萧帝撑住案几,慢慢站了起来,踱步至苏维信面前,嘶哑地问道:“她在哪里?” 苏维信抬眉迎视萧帝,定定地说道:“她就是峥乐台的华缨姑娘,现已嫁入了沐府!” “华缨?”萧帝聚起眉头仔细思索着,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他突然想起太子就是因在峥乐台赏音听乐才跟那名烟花女子起了情意,再而也想到了沐箫和坚持娶华缨为妻的事了,看来那孩子早知华缨的身份了。 “原来是她!”萧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委屈了她这么多年,是朕的错!”萧帝想着让自己的外甥女在烟花柳巷生存了那么多年,心如绞痛般难受。 “朕要好好弥补她,各位爱卿可有异议?”萧帝不看他们,沉声问道,语气有丝冰凉,当年他受群臣逼迫,可今日他不想再次受制于他们。 出于萧帝意外的是,苏维信立即回道:“陛下,臣正有此意!”苏维信殷切地看着他,十四年错过的事情,今日他也要弥补。 裴蕴也出声说道:“陛下,云姑娘还活着,这是好事,臣等高兴都来不及,怎么有异议?”自从裴岩设计谋害云凌波的事情传出去后,几乎人人都知道云凌波是无辜的,裴家也因此在声誉上受了不少影响,好在裴蕴顺利平叛荆州,才让他的功劳盖住了裴岩败裂的声名。 他本无意于迫害云家,何况那里边还有他的女婿,所以云玥瑶活着的事,只是让他颇感欣慰。想着等过一段时间,一定带她去见裴风晚,风晚高兴了就一定能快点好起来。 正在裴蕴心里打着算盘的时候,谢荟等人也均表示了欣喜之情,这些在朝中爬模打滚多年的老狐狸了,萧帝的口气他们听得清清楚楚,本来朝中对云家的事颇有说辞,很多大臣心里都已经向着云家,所以谁都不想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触萧帝的逆鳞。 萧帝对众臣的反应颇为满意,便笑着道:“好,徐怀远,你传朕的旨意,让云丫头进宫,让朕瞧瞧她!” “哎!”徐怀远轻轻地应了一声,立即朝殿外走去,急着去找虎贲中郎将娄强大人去了。 萧帝见事情安排妥当了,便走至案几旁准备坐下,可他突然回过头来,朝着苏维信道:“苏爱卿怎么知道那华缨是云丫头的?快细细说来!”萧帝刚刚沉浸在旧事当中,一时还忘了问这茬事。 苏维信点头领命,便把昨晚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一盏茶的功夫后,萧帝长长叹了一口气,“原来如此….”(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深宫秘闻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四年快十五年了,但是萧帝毕竟一直耿耿于怀,所以脑子里还记得起当年定莲带着小丫头进宫给他请安的情景,对于那个小外甥女,他脑海里约莫还有些印象的,连苏维信都认得出来她,想必自己也能识得。只是不知道那个孩子愿不愿意原谅自己,原谅她这个不能保护好自己妹妹的舅舅。 大约一个时辰后,两辆马车同时在抵达建康宫的东门建春门,萧墨琤领着江梅,娄强带着华缨,两人双双下车后,便同时看到了对方。 “殿下!” “娄大人!” “江姑娘!” “华姑娘!” “华缨…”萧墨琤一见她,便立即走了过去,毕竟自己跟她相处这么多年,不知道她就是比自己小一个月的表妹,他一时脸上热热地,倒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江梅也走了过来,歉意道:“昨晚多有得罪,还望华…哦,不是,应该说云姑娘见谅!”她抬起头来,脸上似云淡风轻。 华缨在听到她称她一声“云姑娘”时,心里如刀割般,痛意一阵阵袭来,脸色也瞬间苍白,眼泪再一次忍不住的掉了下来。 华缨实在不忍,泪水流得更凶,而一旁的江梅只能装作若无其事,为了不牵动内心的情绪,江梅别过头去看着另外一边,淡漠地眼神中隐着一层深深的哀伤。 萧墨琤走了过去,扶住华缨微颤的肩,细声安慰道:“都过去了,别伤心了,我发誓。以后绝不让你再受委屈,有朝一日我会让你如愿!” 萧墨琤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压得更低也更坚定,那是他给沐箫和的承诺,如今他也同样给华缨,或者说,是给云玥瑶。他会还云家一个清白。让她堂堂正正地认祖归宗。 华缨抬头怔怔地望着他,那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戏弄和玩笑,华缨含着泪光点了点头。她相信萧墨琤,他会说到做到。 只是,萧墨琤说这话时,江梅却是苦笑了几声。要想消除云家叛逆的罪名,难于登天。 “殿下。姑娘,时候不早了,陛下还在候着呢!”娄强提醒道。 萧墨琤闻言便领着华缨再用眼示意江梅跟上自己,就这样往宫门出走去。 她们二人一左一右跟在萧墨琤身边。刹那间,江梅抬头望了望镶嵌着“建春门”三字的威严宫门,那一刻。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很多年前,华缨依旧代替她的身份进宫拜见萧帝。而自己也扮演着小丫头混进宫游玩,长公主则左手拉一个,右手带一个,一脸宠溺地带着二人进宫。 可如今那个高贵美丽的母亲早已不知魂归何处,自己竟然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能见成。江梅苦笑不已,默默叹道,也许那一切本就不属于自己,那曾经的美满,那殷殷的情深只是擦肩而过的快乐,如今回过头想去抓住它,已是心伤无力。 江梅昂然一笑,将那虚脱抛掷给头顶上暖暖的冬阳,回过神随着萧墨琤踏步进入宫门。 几人走至太极殿附近时,便分了开来,萧墨琤领着江梅前往后宫,而华缨则跟着娄强走向太极东殿。华缨乘萧墨琤不注意时深深地看了一眼江梅,江梅朝她微笑地点了点头,随即江梅也跟上萧墨琤的脚步,带着若云走向后宫。 华缨走至太极东殿后,便在殿外候着等候传召,小的时候见过好些次萧帝,因而华缨心里一点也不紧张,相反,她的心里还有一丝隐隐的恨意,饶是沐箫和一再嘱咐她一定要收敛自己的心绪,尽量博得萧帝同情,华缨此刻也不得不心生愤怒,毕竟当初是萧帝亲自下旨赐云家满门自尽。 “云姑娘,陛下召见你呢?”徐怀远亲自走了出来,轻声提醒了在一旁发呆的华缨。华缨闻言立即回过神来,朝着徐怀远福了福身,便跟着他走了进去。华缨跟着他穿过两道门,便进了萧帝冬日理政的暖阁。 此刻暖阁内,只有萧帝一人。 华缨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徐怀远身后,不敢抬头,只等隐约走至萧帝面前时,她才敛住衣裙,盈盈下跪拜道:“华缨拜见陛下!”声音轻柔温腻,闻者莫不觉舒心闲适。 萧帝闻声,微微有丝颤抖,从华缨进来那一刻,他便怔怔地望着她,见她走得端庄娴静,心里颇为放下心来,刚刚他已跟苏维信等好好打听了一番峥乐台的事,好在华缨只是偶尔楼面弹琴,峥乐台也不是青楼,想必她嫁入沐府之前,应该还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如今见华缨知礼节,举止颇有一番大家闺秀的气度,心里更是欢喜。 萧帝于是立即起身,走至案几前,声音有些微颤道:“孩子,快起来,让皇舅看看….”说着扶住她的手璧,慢慢将她扶起。 华缨闻言轻轻抬起头,满脸泪水地瞧了一眼萧帝,随即又侧着头,眼泪依旧止不住地流。 萧帝见她一脸凄恻,更是心痛难当,萧帝仔细打量着她的脸庞,再与脑海里的模样稍稍对照,心里暗暗觉着确实像,而且是越看越像。萧帝见她汪汪泪眼,轻声劝慰道:“孩子,这些年让你受苦了,是皇舅的错,皇舅今后一定尽量弥补你,不再让你受委屈。”萧帝说着便一手接住徐怀远递过来的手帕,一手轻轻帮她擦拭,华缨立即接过帕子,强装笑容道:“谢谢皇舅…”声音依旧夹着幽咽。 萧帝见她肯称呼他一声皇舅,心里舒坦多了,立即柔声笑道:“玥儿,以后你就是朕的女儿,朕会待你如亲生般!” 华缨立即抬着泪眼,一脸感激地看着萧帝,似感恩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玥儿已无亲人,皇舅就是玥儿的亲人!”华缨想起死去的云氏一家,又落下泪来。 萧帝低着头。怔怔地看着她问道:“孩子,你不怪朕吗?是朕下的旨……” 萧帝话还没说完,华缨便使劲摇头道:“玥儿知道皇舅是被逼无奈,娘亲早就知道,娘亲也没有怪过皇舅!” 萧帝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真的吗?你母亲真的这么想?”萧帝因此而责备了自己十四年,他一直想着。他妹妹在临死前一定对他恨之入骨吧。而如今听了华缨的言语。心里似云破日出般舒坦。 华缨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是的,娘亲那时一直在数着那些上书逼您赐死云家的大臣名字。娘亲不说,其实她心里什么都清楚,她比谁都能明白皇舅的苦衷。” 萧帝被她说得,眼眶湿热。都险些忍不住要掉下眼泪来,连连说道:“好孩子。来,来快些做到热炉旁边来,别冻着了。” 华缨一脸宁笑地扶着他走至热炉旁,也随着他一道坐了下来。 “玥儿。你先在宫中住一日,跟朕好好说说这些年你是怎么过过来的!”萧帝笑道。 萧帝说这话的时候,徐怀远领着宫中女官走了进来。只见那女官约莫五十上下,走起路来。不卑不亢,气度沉稳,举止从容。华缨心里盘算着她应该是宫里品级很高的女官。 萧帝抬头看了来人一眼,吩咐道:“芮嬷嬷,云丫头会在宫中住两日,她的饮食起居、吃穿用度你多费心些!” “芮阳明白!”芮阳轻声回道。 说话者正是宫中一品通尹芮阳嬷嬷,是宫中品级最高的女官。 萧帝随即朝着华缨介绍道:“玥儿,这是宫中的通尹芮嬷嬷,当年也是在你母亲身边伺候过的人,她是宫里的老人了,你先随嬷嬷去歇息!” 华缨闻言立即起身向她施了一礼,芮阳随即也微笑回礼。 “多劳烦姑姑教导玥瑶!”华缨柔柔说道, 芮阳深深瞧了她一眼,掩住内心的波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她淡笑着,柔和说道:“小姐客气了,请小姐随我去你的寝殿。” 华缨点头应道,随即又向萧帝行了一礼,才跟着芮阳出了太极殿,寻后芮阳带着华缨沿着江梅刚刚走过的宫道朝后宫走去。 申时初刻,江梅待苏妃服药睡下后,也从苏妃所居的倾颜殿走了出来,因防着苏妃夜里发烧,萧墨琤遂请旨让江梅留在宫中。于是乎江梅便可以再一次游览建康宫。萧墨琤也很识趣地将自己的宫牌给了她,也嘱咐倾颜殿的掌事公公多加照看她,那内侍也是个明眼人,早已看出萧墨琤对她的特别之处,哪能不好好照料着。 萧墨琤嘱咐好江梅后,便准备前往太极殿给萧帝复命,他今日一早便入宫准备去瞧他的母妃,正是在路上遇见了欲出宫传旨召江梅进宫的内侍,他二话不说便主动揽起了这个活,将江梅接了进来。现下他也得去跟萧帝汇报苏妃的情况。 江梅在他临走前,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殿下,我想去一趟太医院,正好闲着没事,乘着机会去太医院跟宫里的老学究们讨教讨教!” 萧墨琤对于她说去“讨教讨教”的说法,怎么听怎么觉着怪,明明年纪轻轻的她已经远甚太医院那帮老骨头了,向他们讨教不是公然去挑衅么?不过江梅爱玩,他还能不答应? 于是不住地摇着头笑道:“你可别把太医院拆了就行了!”说罢朝跟着江梅的那个侍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着江梅,自己便朝太极殿行去。 江梅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侍女,道:“请姑娘带路吧!”若云被她安排照顾苏妃,萧墨琤便另外给她指派了一个丫头, “姑娘叫我湘仪即可,请姑娘随我来!”湘仪欠身说道。 江梅笑着跟随她而去,江梅再怎么没眼色也看得出来湘仪在倾颜殿的位地位,除了苏妃那么贴身侍女外,这位湘仪姑娘恐怕便是殿内最高等级的侍女了。 江梅猜得不错,正因为湘仪在宫中颇有些脸面,所以萧墨琤才放心让她随着江梅。 太医院就在后宫东边,湘仪领着江梅出了倾颜殿便沿着宫道一直往东走,待二人走至一条较偏僻的巷道时,江梅轻轻开了口,“四柳,让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 湘仪依旧恭谨地笑着,只是声音压得很低道:“小姐,四柳一直很仔细地在查探,可是旧事过去得太久了,宫里还有些印象的宫女们放出去了大半,而知道一些内情的要么死了,要么守口如瓶,只不过我曾暗地里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 “什么风言风语?” “有人怀疑九皇子的身份……”湘仪声音压得及其低细,面上依旧笑容晏晏,但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江梅闻言大惊失色,好在四周无人,她强压制住内心的惊涛骇浪,继续问道:“这事从哪里听来的?” 湘仪放慢了脚步,指着一颗高耸的老榕树,像在跟江梅介绍那棵树的历史,“一年前,九皇子生辰那日,陛下在宫中大摆盛宴,那晚有些公公和宫女也乘热闹喝多了点,有一位上了些年纪公公喝过了说了些不干不净的,说什么苏妃当年未足月就生了九皇子,可皇子出生来时却跟足月的孩子无异,不但咧开嘴爱笑,身子骨也扎实,所以当时有些不懂规矩的小丫头们窃窃私语,怀疑九皇子不是陛下亲生,而第二日那些公公和丫头们全部悄悄地消失了,想必是被处死了。”湘仪淡淡地将一些宫里的陈年秘事说得云淡风轻般。 江梅心里约莫明白了事情的梗概,苏妃本是先帝的宠妃,今上继位后,不顾众人反对,坚持纳苏妃为妃,次年苏妃便诞下了皇子,如果那个公公说得属实的话,那么萧墨琤很可能是明帝的儿子,苏妃为了掩饰真相只得制造早产的迹象,而要使这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必须得是苏晋一手策划。 “四柳,那些宫女太监是怎么死的?”江梅接着低声问道,边走着边随意地看着前边不远的内宫门。 “隐约得知好像是光禄勋华大人的亲卫带走的,小姐,如果九皇子身世真的可疑,那四柳觉着华瑔一定是苏晋的人,这些年苏妃能在宫中高枕无忧,苏晋一定在暗中步了不少棋子,以保护她们母子的安全,也正因为此,四柳在宫中一直不敢轻举妄动,再者此事事关重大,所以时至今日才能将此事告诉小姐。”湘仪依旧边走边跟江梅保持一定的距离,以防万一被人撞见。(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深宫秘闻(二) “你做得对,此事极其隐秘,一个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四柳,你现在不要有任何举动,事情我大体也明白了,注意隐蔽好自己的身份,不能让任何人起疑。”江梅淡淡地吩咐道。 湘仪笑着点了点头,又接着低声说道:“小姐,还有一件事四柳一直颇有疑虑,以往有些时候九皇子在倾颜殿午休时,苏妃望着他会有些发愣,那眼神似在看着他,又似在看着别人…那神情总之就是觉着不对….后来想起起那件事,心里就更为起疑了。” 江梅淡淡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恐怕苏妃看着萧墨琤的时候,想起的是明帝吧。江梅心里暗暗叹道。 “四柳,凡事小心,我已经失去了若雪和六菊,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出事!”江梅神色严肃地说道。 “四柳明白!”说罢,湘仪领着她出了后宫的门,右转后便看到了太医院的院门。 湘仪一踏入太医院,里面一个有眼色的内监便笑着迎了出来,“哟哟,湘仪姑娘来了,是给贵妃娘娘捡药来了吗?” 湘仪淡淡地笑道:“可不是,陛下对我们娘娘的病着急得很,特地从宫外请来了神医江梅姑娘,如此娘娘让我领着江姑娘来太医院抓药呢!”说罢侧着身子,领着江梅走了进去。 江梅瞧都没瞧那内监一眼,径直走进了太医们办公的医署,那内监见了江梅的气势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心想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妙手神医江梅?他看着她昂然的身姿愣到了一旁,直到而二人都走了进去,才忙不迭地跟了进去。 本在太医院忙碌的太医们见突然进来了两个人。便都抬头望去,一见是倾颜殿的湘仪,便都知道是苏妃派来抓药的,最近太医院内可没少因苏妃的事而紧张,整建康宫的人都知道苏妃是萧帝的心头肉,这苏妃病了,萧帝能不让人踏破太医院的门槛吗? 现下正是各种伤寒病发的高峰期。太医院也有些素手无策。只得想办法压制病情,让她慢慢转好,可苏妃偏偏病的不是时机。马上要过年了,所以萧帝一急便请了江梅进宫来给苏妃治病。 湘仪一走进去就笑容满面道:“各位大人,这是京中平阳医馆的江姑娘,娘娘让我随姑娘一道来太医院抓药!”说罢便退至了江梅身侧。 众太医早就发现了她身旁那一年淡然的女子。只见她身着一身白袍子,卓然而立。清秀的面庞挂着浅笑,一派淡雅从容。 江梅环视了一眼四周,似乎没有看到想看到的人,于是出声问道:“太医院的院使何在?” 众太医见她语气颇有些生硬。心里便不高兴起来,本来因江梅的缘故,太医院已经有些失面子。凡是太医院治不好的病,她江梅都信手拈来。虽说两次的烫手山芋都让她给接了,但还是有损太医院的声威。 今日江梅不打招呼便昂然踏入太医院,说她来拆台绝不为过。这时一位四十上下的太医,摸了摸自己的长胡子,脸色颇有些傲然道:“姑娘不在倾颜殿给娘娘治病,跑来我们太医院找我们的院使何事?” 江梅倒也不在意他的不恁,笑着说道:“江梅上次将九皇子的毒血都交予了华太医,也算是卖了他一个人情,今日得空特来悄悄,听闻华太医对‘丝丝入扣’一直耿耿于怀,所以特来向华太医讨教讨教!”江梅语气清亮,神色自若,只是那神色看起来丝毫不像来讨教的。 丝丝入扣是江湖罕见的奇毒,华太医自上次搜集了九皇子的黑血后,便一直在屋内潜心研究,众太医权当他对于技不如江梅而心有不快,所以一定要找出丝丝入扣的解毒之法。这江梅今日来太医院肯定是来探探虚实。 正当那位长胡子太医准备出声时,太医院的院使华竹轩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一见到江梅便像见了熟人般,拱手朗笑道:“江姑娘造访,未曾远迎,请姑娘见谅!” “哪里,哪里,院使客气!”江梅也欠身回道。 “不知院使对丝丝入扣研究得怎么样了?可有知道它是怎么制成的吗?”江梅接着问道。 “哈哈…”华竹轩笑道,“姑娘来的正好,有几处正欲向姑娘讨教!” 说罢便领着江梅欲让她进里屋谈,江梅进去之前,对着湘仪吩咐道:“湘仪姑娘,那张方子的药颇为难配,便辛苦姑娘和各位太医了!”说罢扭头跟着华竹轩进了里边的暖阁。 华竹轩淡淡扫了一眼屋外,示意他一名书童守在外间,便领着江梅走入里间,作势将上次找来的毒草向江梅介绍道:“江姑娘,这些便是我能找出了十几种毒草,其他的老夫还在慢慢研究,不知道姑娘有何高见?”华竹轩声音颇大,外面的太医们似也听到了只言片语,见他还真跟江梅探讨其丝丝入扣来,也只能为他的钻研精神而喟叹了。 “呵呵….这四十九种毒草要配齐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大人恐怕还得费些时日..”江梅边说道,便瞅了一眼四周。 对面一个低低的声音传来,“放心,这里安全!” 江梅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华竹轩,也压低声音道:“这些年辛苦华叔了….”说着一手拨弄着那些药材,装作在与他探讨。 “小姐快别说这些,公主是我全家的再造恩人,赔了我这条命都是值得,何况只是在这里当个太医呢?再说了,空有一身医术不给人看病岂不浪费?”华竹轩舒展着眉,低笑道。 “好,等此间事一了,我一定会让华叔出宫云游江湖,造福百姓!”江梅抬眉起诺。 “我等着那天,想必不远了….”华竹轩轻笑道,随即他将自己打探的消息告知江梅道:“小姐让我打探的事。有了一些眉目,当年长公主出嫁之前,身边有三个贴身嬷嬷,有两个跟随公主出了宫,一个便是华缨的姨奶奶,另一个在嘉定元年,也就是二十年前在一次进宫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了。而留在宫中的那个转而服侍了别的主子。七殿下生母死后,她在七殿下的殿里照顾了几年,殿下成年出宫后。她仍留在宫中,现为一品通尹芮阳。” 江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想必芮阳也是念着虞妃为了云家而死的缘故,才去照顾七殿下。这样也好。她母亲向来宽待下人,身边的人没有不服她、不敬她爱她的。这三个嬷嬷应该是她母亲的心腹。 “另外那名嬷嬷就一直没有下落吗?”江梅轻问道。 “没有,或许是因为什么事而死了吧!”华竹轩叹道,宫里本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想必是犯了什么事。 江梅闻言皱起眉头思索。“二十年前…”江梅一惊,心里暗想,那不正是萧墨琤和自己出生的那一年吗?难道那位嬷嬷的死与这个有关?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清晰,她母亲和那位嬷嬷些许撞破了苏妃的事。嬷嬷因此而死,而苏晋肯定也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那么他借襄阳的事而逼死云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虽然这些还只是猜测,需要去证实,当江梅隐隐觉得就是那么回事。 江梅相通了这些关节,胸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里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本以为云家的灭族只因云凌波而起,没想到这样的因果在二十年前就已经种下了。那一刻她的脸色苍白得如一张纸,让华竹轩看得心里微微发疼。 “小姐….”华竹轩暗暗呼唤道,语气里夹杂了太多的不忍和心疼,这个孩子承担的东西太多了,那瘦弱的脊梁背负了太多的冤屈、抱负和希望…. “我没事,华缨入宫了,华叔稍稍注意些宫里的动静,另外,防着光禄勋华瑔。”江梅凑近身子,细声吩咐道。 华竹轩在听到华瑔的名字时,眼眉一跳,似有些不敢相信,“他可是陛下的人啊….” 江梅瞅着她脸色沉沉地说道:“他是苏晋的人。” 江梅嘴角挂着丝嘲笑,轻蔑道:“我们的陛下四周都是敌人,他还被蒙在鼓里不自知,真是可悲可气….” 江梅对于自己这位皇舅没什么好感,本来跟他接触不多,他的怜爱恰好也给了华缨,所以江梅对他无丝毫的感情。再加之江梅对他的平淡无能也颇为蔑视,堂堂帝王不设法拜托士族的压制,反倒因自己的制衡把戏而沾沾自得,毫无身为一个王者的霸气。要说他唯一的功绩便是生了几个出色的儿子。 “如果真是如此,那可就麻烦了….”华竹轩深忧道,光禄勋可是皇帝身边的近卫,如果连他都是苏晋的人,那么苏晋随时可扶持九皇子上位。“小姐心里可有应对之策?” “放心吧,这次进宫收获不小,不管怎样,苏晋还是很紧张他这个女儿!”江梅淡笑道,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如今苏妃的命可掌握在她手里,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用这招,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她也不得不这么做。此生注定要辜负萧墨琤。想到这些,江梅的嘴角也流露出无声无息的悲伤。 “好,小姐,这些年我在宫中也培植了些自己的势力,我会防着华瑔,关键时刻,也可以为小姐所用!”华竹轩看着江梅定定道。 江梅久久地看着他,嘴角渐渐扯起了一丝笑容,“我看时候也不早了,华太医就自个人慢慢琢磨吧!”江梅声音响亮了几分,起身往外走去。 华竹轩并未送她,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保护好自己,再向她作了一揖,目送她出门而去。 江梅回道倾颜殿的时候,苏妃已经出了一身汗,醒了过来。 “娘娘,您现在还不能沐浴,不然那药效便没了。”若云对着满脸不乐意的苏妃苦苦劝道。 “可是本宫出了汗,浑身不舒服…”苏妃坐起了身子,微皱着柳眉道。 不得不说她连生起气来,那样子也十足美艳动人,难怪她被称为京城第一美人,更难怪她专宠这么多年,萧帝对她依旧深爱如初。若云瞧着嘟着个小嘴的苏妃,心里暗暗想道。 江梅进来时正看到若云满脸焦急地劝说着苏妃。 “你让本宫一身汗味见陛下吗?不行,本宫要沐浴更衣..”说罢苏妃朝着身边那丫头看了一眼,让她扶着自己起身。 那丫头真是颇有些为难,如果苏妃病情不好转,她们都得挨骂,可苏妃的命令她又怎能抗拒,无奈的是偏偏青霜姐姐和湘仪姐姐都不在。也没个能劝得动苏妃的。 “娘娘可以更衣但不能沐浴…”江梅踏步进来,冷冷说道,江梅对于这种被宠坏的女人没什么耐心,她也不怕得罪她。 若云听见江梅的声音,立即像看到救星般,露出了高兴的笑容。虽说苏妃是个十足的美人,可她实在也不喜欢跟娇柔的宠妃打交道。 苏妃瞅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江梅,闷闷不乐地将刚刚抬出来的腿收了进去,乖乖窝在了被子里面。 江梅看着她的样子又颇觉得好笑,明明是一个四十岁的女人了,一个成年皇子的母亲,可还像个没长大的小孩。江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许这就是每个人的命,有些人天生就是被宠着惯着整天生活得无忧无虑,比如说苏妃和她的宝贝儿子萧墨琤,而有些人则天生是忙碌操心的命,比如说她自己。想来萧墨琤还真是得了苏妃的真传。 “娘娘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了,可见这药效还是很不错,如果娘娘不听大夫的劝告,再厉害的大夫也治不了娘娘的病!”江梅语气和缓道,对付苏妃需要软硬皆施。 苏妃想了想终究是自己的不对,就轻轻点了点头道:“我听你的。” 苏妃身边的丫头便把准备好的粥食递给她,便朝着江梅看了一眼,满脸的佩服和敬意,陛下和苏老太爷都拿她们这位娘娘没办法,唯独九殿下还能在她面前直言相劝,没想到这位江医女三言两语就打发了苏贵妃。(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娇妃发怒 “哈哈….朕的爱妃也有吃瘪的一天呀!”萧帝满脸高兴地从外间踏步进来,刚刚他本随江梅身后进了倾颜殿,为了不打扰苏妃,特地不让人通报,恰好立在外头听到了里面的交谈,见江梅轻而易举地说服了苏妃,颇感意外。 一屋子人见萧帝进来了,急忙行礼,只有躺在床榻上的苏妃带着丝怒嗔地看着萧帝发笑。 萧帝立即坐到了苏妃旁边,仔细地看了她几眼,随即转过身子对着江梅称赞道:“江姑娘果然不愧神医之名,一个下午便让贵妃的病起色不少。” 江梅欠身一笑,“陛下心忧娘娘的病,江梅敢不尽力?” 萧帝满意地看着她,眼里有丝别样的意味,他想起萧墨琤跟他提过要娶江梅进府的事,心里也越发愿意了。 萧帝随即瞅着苏妃,见她低头喝粥,便自然地帮她把碎发撩起。 苏妃脸红一笑,“陛下…还有别人在呢?”她声音低细地说道,脸颊飞出一丝红晕。 萧帝朗声笑道:“江姑娘又不是外人!”说罢满含深意地瞅了一眼江梅。 江梅闻言一愣,她什么时候不是外人了?萧帝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地,颇让人奇怪。 苏妃也是聪明人,立即抬眼看了看萧帝,眼里带着些试探地意味,萧帝宠溺地看着她,笑而不语。苏妃约莫明白萧帝的意思了。 江梅见他们二人打着哑谜,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江梅觉着自己再杵在屋里有些不合适,于是准备告退。 这时殿外又传来一个潇洒爽朗的声音,“原来父皇也在这里,儿臣给父皇母妃请安!”嘴巴说着请安。可不见他有屈身行礼,萧帝和苏妃早就允他在免礼,因而从不跟他计较,萧墨琤随意潇洒地走了过来,眼里倒是单单瞅着江梅,“辛苦你了!”他目光柔和说道。 “殿下言重了,让娘娘恢复如初。是医者的责任!”江梅谦逊道。虽说平日里跟他随意惯了,可在萧帝和苏妃面前她还不敢造次。 “也该用晚膳了,江梅不打扰陛下、娘娘和殿下了。告退!”说罢轻轻行了一礼,便带着若云退了出去,临走时她瞅着他们三人一眼,似乎觉着他们挺像温暖的一家子。这样的爱恐怕萧墨珩从未得到过吧。 萧墨琤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直到那抹白色的纤影渐渐消失。他才收回自己的目光,低着头叹了一口气,此生从来没有那么想要得到一个人,哪怕他对皇位都从来没有那种心心念念的感觉。 苏妃已经将他的神色收在眼里。她脸色颇为难看,她轻轻将碗递给了身边的丫头,随即朝着湘仪使了个眼色。湘仪会意立即带着一众侍从退了下去。 萧帝倒颇为平静,毕竟萧墨琤已经跟他提过这事。他也已经应允,不过他也明白苏妃为何生气,想必苏妃还是很介意她的出身。 萧墨琤一直立在那里,低着头不言语,他已经做好被骂的准备,不过不管谁来阻拦,都阻拦不了他要娶江梅的决心。 萧帝瞅了瞅萧墨琤,再看了看苏妃,只见苏妃一脸怒意地看着萧墨琤,萧帝为了不让自己失信,只得打圆场道:“爱妃,朕看这江姑娘挺好的,聪慧识大体,虽不是名门高族出身,但也那份胸怀和气度却是旁人难及,给琤儿做个妾也不委屈。” 萧墨琤闻言立即抬了头,心想怪不得上次萧帝答应得那么爽快,原来是准备让江梅做妾,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敛起衣裳,跪了下去,用前所未有的坚定眼神,看着萧帝和苏妃道:“父皇,母妃,儿臣是要娶她为正妃!请父皇和母妃成全!” 萧帝闻言立即转过头看着他,张着嘴,一脸不可置信,当他还在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时,苏妃被那句话呛到了般,立即咳嗽了起来,萧帝见状立马拍着她的背,帮她缓过气来。 苏妃气喘吁吁道:“你要娶一个医女为王妃,你是想诚心要气死母妃不成?”苏妃说着眼泪都止不住要掉了下来, 萧帝怕她气急又急坏了身子,“爱妃,快别生气,琤儿向来听话,好好劝劝不就行了。”萧帝至今还没太认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 他安抚好苏妃后,便转过身来,对着萧墨琤斥道:“你母妃本在病中,你还如此不知轻重,朕都答应你纳她为妾,你居然得寸进尺,看来是朕太放纵你了,任你胡作非为!还不快回你的王府闭门思过!” 萧墨琤倒也不着急,再次行了一礼,才慢慢起身道:“那儿臣先告退,不过,儿臣的心意坚如磐石,娶江梅之心绝对不会改变!”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萧帝和苏妃听到这话更是怒从中来,苏妃气得扑在萧帝的怀里哭泣不止。萧帝也气得无可奈何,只得安抚着苏妃,说自己会想办法。 是夜,江梅用过晚膳后,便得到了一个奇怪的旨意,说是苏妃的身体已经大好,不需要江梅再行伺候,便让她连夜出宫。 江梅颇为呆愣了一瞬,苏妃虽然好转了,但是大好还说不上,莫非是苏妃对自己生气了?江梅疑惑不已,不过她也懒得操这个心,只是再写了一张方子交给来传信的湘仪,便带着若云收拾了下东西就不疾不徐地出宫去了。 只是当江梅和若云被一内监丢在建春门的宫门口后,两人就傻眼了,这大晚上的,还是个大冬天,一没车二没个人接,难道要让她们二人走回去? 建春门离江府可是有好长一段路程呢!江梅和若云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只得相视苦笑,“我们这算被人丢出来了吗?”江梅边沿着宫墙往南走,便无奈道。 “也是奇怪呢,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子说翻脸就翻脸了呢?也难怪人家说伴君如伴虎。”若云挽着江梅。眨着眼睛望着夜空的星星道。 江梅轻笑道:“能大晚上的把我们丢出宫,恐怕这事也只有苏妃做的出来,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九皇子惹苏妃生气了,苏妃便把气撒到我们头上了。” 湘仪走时悄悄地告诉她,九皇子并未在倾颜殿用膳,江梅仔细一想。些许与自己有关。不过这些事她管不了也不想管。 “小姐,你冷吗?”若云担忧道,边说着从带来的药盒里面掏出了一粒暖心丸塞在江梅的嘴里。她瞅着江梅有些苍白的脸色,再望望那结了厚厚一层冰的地面,心里担忧起来, 江梅身子骨本就虚弱。而且她很怕冷,恰好现在又是最冷的时候。而且还是深黑无人的大晚上,这样的情境不由得若云不揪着心,想来她家小姐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整个梅花谷上上下下无人不把她捧在手心上。人人将她奉若神明,可偏偏这苏妃耍着小女人的娇惯脾气,不念着小姐给她治病。倒是恩将仇报。若云越想越气,到后来连萧墨琤也一起怨念起来了。 “不冷。当一个人的心比这寒冬还冷的时候,她已经感觉不到冷的滋味了….”江梅神情恍恍惚惚,口中悠悠叹道。 人在越冷的时候,往往越清醒。害死她母亲和哥哥的凶手一定是苏晋,江梅想起了华缨先前说过的几个人,纪若思、华瑔、潘阳仲、王士衡哪一个不是苏晋的人,除非她母亲知晓了萧墨琤的真实身份,否则苏晋没有任何理由去残害云氏一家。 而苏家为什么不急着动手,是她母亲就算知道了事实的真相,也不会说出去,毕竟那个孩子也是她死去的哥哥的骨肉,对于她而言,手心手背都是肉,但苏晋信得了她一时,不会信她一世,等苏晋想让萧墨琤继位的时候,他就必须向她母亲下手,不然只要这件事被抖出去,萧墨琤便无任何登基的可能,甚至还有生命危险。 如今是断不能让萧墨琤继位,其实要除掉萧墨琤的资格很简单,只要把他的身份说出去便行了,可是宫中显然已经被苏晋控制,建康宫的守卫掌握在卫将军苏维信手里,而萧帝身边的亲卫又掌握在光禄勋华瑔手里,苏晋若想要篡位真是易如反掌。 所以如果要断了苏晋篡位的路,就毕竟解除掉这两道枷锁,江梅不断地敲着脑袋,不停地思考对策。江梅突然眼睛一亮,她想起了娄强,华瑔应该还没那个能力收买萧帝的贴身近卫,所以娄强可以是突破的对象,江梅想着得派人仔细地查查娄强的来历。 而宫中的守卫虽说统揽于卫将军,但毕竟苏维信手下还有一个卫尉,卫尉直接统属宫门屯兵,所以江梅又找到了一个可突破的对象。看来得找机会跟萧墨珩好好商量下如何控制那两段关卡。 当江梅脑海里还在飞速思索的时候,若云却一直嘟着嘴看着她,为她委屈,为她抱不平。若云已经冷得浑身打颤,令她奇怪的是她发现江梅没有任何反应,见她始终神态自若,闲庭信步,心里想着她会不会已经冻僵了,于是伸手去握住她的手, 若云触到江梅手背的时候,吓得本能地缩了回来,因为那手背已经冰得不像活人的手,若云立即紧紧握住江梅的手,使劲来回给她搓手,试图把她的手搓热。可当她抬起头去瞧江梅的脸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惊骇充斥着她的胸口, 因为此刻的江梅似乎已经毫无知觉,嘴唇微微发紫,鼻头上都已经结出一层细冰,而那平日神采奕奕的眼眸此刻也如死灰一般呆滞。若云一下子吓得魂飞魄散,进而更加使劲地抱紧她的身子,她恨,她恨自己没有若雪能干,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学武,她恨自己没有用,不能保护好大小姐。 “小姐,你不能有事,你要是有个闪失,若云不活了!”若云抱着她,眼泪哗啦哗啦地流着。 “若云,记住,你的生命中,总有人来,也总有人离开,没有什么是不可替代的…..”江梅不知怎的,明明一副呆滞模样,但似乎听到了若云的话般,气若游丝地回了她一句。 听了江梅这话,若云眼泪流的更凶了。 正当若云为江梅渐渐冻僵的身子而心急如焚时,她突然听到身后有马车的奔来的声音。她心中生出了一记希望,希望这辆马车是来接她们的,“小姐,小姐,你看,来了一辆马车。” 若云急忙把她拉到了一边,随即边说边走到马路中间,“不管是谁,我都要把它拦下…”若云鼓着腮帮子,定定地看着那辆飞奔过来的马车,暗暗道。如果没有能力至少要有勇气。 那辆疾驰过来的黑色马车,陡得一下在若云面前停了下来,若云立即瞧着那马夫,见他面容陌生,心里微微失望,但下一瞬,从马车里急急奔出了一个熟悉身影,让若云顿时热泪盈眶。 那个让若云感恩戴德的不是别人,正是七皇子萧墨珩。萧墨珩来不及去管哭得满脸泪痕的若云,径直地跳下马车,迅速地接住那个摇摇欲坠的冰冷身子。 失去大半知觉的江梅在看到萧墨珩朝自己奔来的那一刻,心里最后一点坚持消失殆尽,瞬间晕了过去。萧墨珩稳稳地抱住了她瘦弱的身躯,再碰到她冰冷的身子那刻,他心中一沉,立即将她打横抱起,朝马车走去。 若云掀起马帘让萧墨珩抱着她进去后,自己旋即跟了进去,与马车外的寒风刺骨想必,马车内温如暖春。萧墨珩缓缓将江梅放在马车内的小塌上,若云则将热炉子塞在江梅的怀里。 萧墨珩见她身子冰凉的吓人,面色也沉冷如冰,他环视了一眼马车,因走得急除了将自己当时拿在手的暖炉带来了,其他的都没及时准备,尽管马车内已经相当温暖,但对于虚弱无力地江梅来说,这些显然不够。 萧墨珩无法,他已经顾不得男女之别,也没空去理会若云有些惊讶的神色,他利落地解开自己外赏的衣襟,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用自己的身躯去暖江梅寒冰般的身子。 若云前一刻还颇为脸红尴尬,下一刻便温热地看着萧墨珩,满含泪花,心里对他只有无限的感激和赞赏。(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建安郡主 萧墨珩接到宫中细作递出的消息时,他想都没想便挑了一个暗卫驾着马车朝这边急急跟来。他庆幸自己第一次在她需要别人的时候,出现在了她身旁,给了她温暖。此刻哪怕身子再冷,心里也温暖如阳。 他紧紧地抱着她,也暗暗压制心中那股想把她揉进骨子的**,他微微地闭着眼,嘴角滑出一丝无奈的叹息。他心里暗暗起誓,总有一天他要真正地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要一辈子这样拥着她,给她温暖,给她依靠。 若云颇感不好意思,便只得将目光移至他处,静静地听着马车行走的声音。 马车行驶了半个时辰后,便在江府的侧门停了下来,萧墨珩终于回过神来,对着若云吩咐道:“我不方便现身,你去叫人来接她进府。”若云会意点了点头,立即钻出了马车。 而马车内,萧墨珩呼吸颇有些重,他狠狠地将江梅抱在怀里,心里万分不舍,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将她带回王府,可是不能,那一天恐怕还需待时日。萧墨珩最后俯头靠近她的额间,将无限的爱恋化为轻轻一吻。 “殿下?”若云带着九竹和容与在车口轻轻唤道。 “进来吧…”萧墨珩淡淡道,声音无一点情绪。 随即若云掀开帘子,九竹钻了进去,朝着萧墨珩感激地点了下头,随即将被子裹住江梅的身子,再将她缓缓抱起,走出了马车。 萧墨珩听到关门的声音后,才淡淡地朝着马车外的人吩咐了一声,“回去吧!” 马车外的暗卫应了一声,便立即挥起马鞭朝着东边驶去。 九竹等人将江梅安顿好后。便一个个蹲坐在床榻下边,一边给江梅靠着火,一边对着火炉发呆,炉子里旺旺的火苗摇曳多姿,与三人沉沉的面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不会放过苏贵妃!”容与面容清冷道,那火红的炭火生生将他寒意十足的眸子,逼得乌黑发亮。 九竹依旧一言不发。他心里想起了自己对若雪的誓言。“此生不离开小姐一步….”唯独,唯独皇宫里,九竹没法跟着进去。只要九竹不再她身边,她无一例外地都出事,这更坚定了九竹寸步不离的决心,以后哪怕是皇宫。他也也得跟着去,明里不行。那就暗中保护,至于宫中那些护卫他还不放在眼里。 比起两人冷峻的面色,若云更是满脸惨然望着躺在床榻上的江梅,心中生出一股恨意。她不怪别人,甚至都不怪苏妃,她恨自己无用。“若雪在的话,她一定不会让小姐有事….”若云终于忍不住抽泣道。 容与见状立即扶住她的肩。安慰道:“若云,不关你的事,苏妃这么无理无情是谁都没想到的事,你别自责,要错大家都有错,我身为管家更是责无旁贷,快别哭了,小姐会没事的…..” 容与说最后一句时,声音都低沉了不少,因为这话他自己都不相信,江梅受重伤在先,没有好好安养,紧靠一粒玉胶丸便撑着调度荆州之役。回京之后又因若雪的去世,身心大受打击,江梅的身子早已不如往常。而如今经这么一冻,恐怕后果难料,不过别的,至少会烙下病根子。 这时莹儿将熬好了汤药端了进来,见江梅已经沉沉睡去,不好打扰,便只得重新温着药,自己则随着他们一道坐在火炉旁守着江梅。 次日晌午,江梅终于醒了过来,她微微睁开双眼,脑子里也格外的清醒,她第一次觉得前所未有的舒适惬意,她似乎做了一个梦,而那个梦与萧墨珩有关, 她隐隐约约觉着自己在他怀里沉沉睡去,而梦醒后,人也醒了,她长长舒了一口气,似乎已经许久许久没有睡过这么舒适的觉了。 若云见她终于醒了过来,心里欣喜异常,立即扶着她坐起来,不过江梅突然打了一个喷嚏,硬是将若云吓了一跳,果然还是着凉得了风寒。 江梅醒后,九竹、容与便立即进了屋子来瞧她,两人已经做好了看到江梅病殃殃的神色,可令两人惊奇的是,江梅除了打了几个喷嚏外,似乎气色还不错,身子看起来也没有想象中虚弱无力。 这时灵枢正端了一碗药走了进来,收到消息后,他便一早就赶了过来,乘着江梅没醒,便亲自熬了一碗精心配制的汤药。 他见江梅已经坐在了床榻上,心里也放心下来,若云立即接住他的药碗,他便走上前去给江梅把脉。 江梅也不迟疑,乖乖地躺下,再把手伸了出去,让他好好诊断。 容与等人一直盯着灵枢的神色,似乎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些端倪,他们见灵枢先是面庞平静,可是渐渐地皱起来了眉头,他们几人立即跟着他拧起眉头,心里担心江梅病得很重。 谁知灵枢把脉了半刻后,才偏过身子,对着几人道:“小姐并无大碍,只是受了点风寒!”灵枢语气了还透着些不可置信,看来他也没想到江梅居然挺过了这关。 容与、九竹均是愣住了,府上所有人都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结果江梅的病况比想象中好得不少, 容与立即笑逐颜开,“好,那就好,只是着了些凉,那应该问题不大….”只要江梅没事,所有人悬了一夜的心也都松了下来,如今整个江府上下最担忧的事情便是江梅的身子, 倚云阁的珞主事早已表示,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好江梅,看好她的身子,不让她有事。除了把保护江梅视为自己生命的九竹之外,担子最重的显然是容与。所以他听到这个消息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他们不知道这一切都应该归功于萧墨珩,正是萧墨珩及时赶到并用自己的身子去暖江梅的身子,不然这位身子骨虚弱的大小姐现在还真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江梅无语地看了几人一眼,见他们各自沉浸在放下心来的神色中,自己只得无奈地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然后慢慢拿起灵枢熬好的药,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等屋内的几人注意到这点后,江梅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三人于是对视而笑,就连一向话语不多面容冷峻的九竹也觉得好笑起来,所以三人一致认为,他们的大小姐不但让人情不自禁地敬她、爱她。且让人怜她。此刻她就像一个无人打理的小孩。窝在一旁乖乖的喝好了汤药。那样子跟一个几岁的小孩无异。 在府上闭门思过的萧墨琤用过午膳后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他顿时怒从中来,第一次也是唯独一次觉得自己的母亲做得太过分了。江梅身体状况他清楚得很,于是他已经顾不得什么,即刻拔腿就让铭欢驾着一辆马车,往江梅的江府奔去。 当然。显然,他被怒气冲冲的容与以小姐身体不佳不便见客为由。挡在了江梅主屋的屋外,萧墨琤遥遥地瞅了一眼江梅的屋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堂堂的九皇子殿下,不可一世的京城魔王,第一次吃了闭门羹。而且还是被一个管家挡在了屋外,这实在是一件极其丢脸的事情。不过萧墨琤倒丝毫没想到这些,他从容与等人的脸色也看得出来,江梅一定病得很重。因而心里对自己母妃的怒气又添了一分。 第二日,苏府的苏晋和苏维信也都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苏晋既然已经答应让萧墨琤娶江梅,那便只得设法说服苏妃,就这样,苏维信在第三日借着探望苏妃病况的理由去了一趟苏妃的倾颜殿, 当着萧帝的面与他们一道商量了萧墨琤的婚事。最后经过几番争论,决定让萧墨琤娶江梅为侧妃,且暂时只娶她一人。苏维信和萧帝的意思是先顺着他的意,正妃的事将来再筹谋。而苏维信的心里则是想着等萧墨琤继位后,那后宫的事情也由不得萧墨琤了。 就这样,萧墨琤与江梅的事情,在萧帝、苏妃与苏维信三人的商讨下悄悄地定了下来,苏维信当日便登门去了一趟昱王府,将其中的厉害仔细讲给了萧墨琤听,最终说服萧墨琤答应娶她为侧妃,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争论,萧帝下旨此事先不得声张,而整个婚事也将在年后筹划, 往常每个皇子的婚事都是由皇帝与一些世族大臣商量着决定,似乎根本轮不到皇子做主,但是萧墨琤显然在这场战役中占据了主动,也可见得萧帝、苏妃和苏府对他的宠爱程度。不过这一切都是萧墨琤一厢情愿地在谋划。自然如果他娶任何一个女子只要大桓最高层说了算,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可偏偏他要娶得是整个大桓最难娶到手的女子,所以这结果还未可知,不过萧墨琤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所以他还乐得不知所以。 华缨住在皇宫的这一晚,有些愁绪不堪,便一个人在乐羽阁内抚琴幽思。 “孩子,你为什么要回来了呢……” 身后传来一个苍老又哭泣不已的声音,华缨顿时吓了一跳,急忙起身往后看去。便见一个满脸皱容、身形瘦小的老嬷嬷,微颤不已地立在围帘旁边。 “你是谁?”华缨第一反应脱口而出。 只见那老嬷嬷边摇着头,边满脸泪痕地走向她,“缨儿,我是葛婆婆呀…” 不过葛婆婆转念一想,那个时候华缨还太小,只有两岁,而小小姐却还没有出生。往事不堪回想,一想自己蜗于宫中一个角落二十年,竟是连长公主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独自一人躲在那件破败的小屋内哭泣,为冤死的长公主一家,为自己苟活的屈辱岁月。 唯独值得庆幸的是还有芮阳在她身边。芮阳每当夜深人静时会去那间小屋子看望她,当年长公主和芮阳设法保住了她的性命,将她安置在宫中一个废弃的院落中,她才得以躲过苏氏的追杀。 而长公主为了不让人发现她的存在,竟是一次也没再见过她。而她也只能通过芮阳辗转得到公主家里的消息,当她听到长公主诞下一名小小姐时,她是那么欣喜那么高兴,她曾为那孩儿准备了好多衣裳。只可惜她却一次也没见过那个孩儿。 直到后来一次深夜。芮阳满脸死灰地告诉她,长公主一家全部冤死,她瞬间如天崩地裂般崩溃了。自那之后,她一病不起,也正是芮阳的百般鼓励才让她活到了今天。 而她和芮阳支撑到现在,也是铁了心发誓要为长公主报仇。而整个皇宫内也只有她和芮阳知道华缨并不是真正的云玥瑶,也只有她们俩知道逼死长公主一家的是苏晋和苏妃。 “葛婆婆?”华缨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个有些佝偻的老婆子。一时僵化了般。她虽然完全不记得了葛婆婆的模样,但是她的姨奶奶常常提起那个跟她情同姐妹的葛婆婆,只是每每说起此事时。奶奶都会黯然神伤。 “你不是已经…..”华缨还是不敢相信眼前见到的是真正的葛婆婆。 葛婆婆摇了摇头,走近她说道:“我没死,我还活着,只是一直藏在宫里…”边说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再缓缓打开那片手帕,将手帕中的那枚鱼形玉佩递给华缨。 华缨怔怔地盯着那枚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玉佩。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的奶奶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玉佩,她也轻轻将自己怀里那枚玉佩拿了出来,与它对照。发现这玉佩正是一对。 华缨立即抬起头,上前拥住葛婆婆,喃喃唤道:“婆婆…..她们都死了。只有我还活着….母亲….”华缨抽泣不已,“母亲设法将我救了下来……其他人都自杀了……那场大火将他们烧得灰飞烟灭…….” 葛婆婆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婆婆知道…..婆婆知道你这些年受苦了……” 两人久久地相依相慰,直到二人渐渐都平复下来。 “孩子,宫里很危险….你绝不能久待!”葛婆婆哭过后立即提醒华缨道。 华缨一惊,有些莫名其妙,“是何缘故?难道宫中有人要害我?”华缨想着萧帝对自己百般照顾,而苏妃和皇后也颇为殷勤,都不太像对她有所敌意。 葛婆婆心知她不明白其中的关窍,便拉着她坐下,仔细给她解释道:“孩子,当年的事我得空再仔细告诉你,但是你需要清楚的是,一定要防着苏妃和苏家,因为长公主一家就是被苏晋给逼死的。” 华缨越听越有些糊涂,“云家与苏家无冤无仇,为何要致公主于死地呢?” 葛婆婆泫然泪下,想着自己是不能瞒她了,遂道:“华缨,此事皆因二十年前而起,二十年前,我和公主进宫时,不小心撞破了苏妃处死她身边一名贴身侍女的事,我和公主才得知九皇子根本不是今上亲生,而是明帝的骨血,苏妃当年逼公主杀我,公主让人替了我,可是苏妃和苏晋终究耿耿于怀,想必,是苏晋后来借将军之事逼死了公主府上下几百人…….”葛婆婆闭目神伤,掩去那浑浊眼中的一切哀伤和凄楚。 华缨刹那间如五雷轰顶般,半呆半痴地凝望着葛婆婆,内心慢慢将这个惊如天雷的消息消化。 “苏晋….原来是他那个老狐狸…”华缨狠狠地咬着牙,“还有苏妃,怎么看都像一个不晓世事的宠妃,哪里知道她手段如此狠辣。” “华缨,你千万别惹他们,现在还不是时候!”葛婆婆一再提醒。 华缨怔了怔神,道:“婆婆,我都明白了,婆婆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还请婆婆为我活着…..我会让苏晋不得好死….”华缨目含怨恨,咬牙切齿道。 “不,你不要乱来,你不是苏晋的对手,你也别小看苏妃,他们都不是你想象中那样…..”葛婆婆极力劝阻她,希望她不要做出什么啥事,这些仇她会和芮阳报。 华缨明白葛婆婆的意思,遂也轻笑地安慰葛婆婆道:“婆婆你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我有分寸的…..” “婆婆如今住在哪里?”华缨温言问道,还想着自己是不是可以想办法让人照料她。 葛婆婆知晓她的心意,觉着不妥,便摇了摇头道:“孩子,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你放心吧,我好着呢!” 好歹还有芮阳,自己已经藏身这么多年,也没人会想到她还活着。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葛婆婆缓缓起身,临走时又吩咐了一声:“在宫里多听芮阳姑姑的安排…..” 华缨挽着她起身,点了点头,再悄悄地看着她远去。只是,待葛婆婆走后,另一个隐在殿里的身影也悄悄地离开了。 萧帝在腊月二十八那日下旨封华缨为建安郡主,并派人将华缨送回了沐府。因云家的事,萧帝对华缨的身份还不好公开,世人只知华缨被封为郡主,并不知其中里情。 靖南侯府的人听到了这个消息,比过年还兴奋,如果先前华缨与并嫡还缺乏个身份,那么如今却是有了堂堂正正的资格了。因沐府与云家早有婚约,再者得知裴岩是当年云家之事的主导者,遂沐府上下对华缨要好过裴兰英。 沐箫和倒显得相当平静,因为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娶得并不是真正的云玥瑶。(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除夕之乐 大桓景熙十四年腊月除夕当日,许多百姓都会去祭奠去世的亲人,江梅身子好些了后,第一件事便是去东郊的墓地去看望若雪,以及那些被沐箫和安葬的亲人。 建康东郊的一处密林里,沐箫和与华缨在一块无字碑的坟地前烧着纸钱,华缨一直泪流满面地跪着,而沐箫和却目光迷离地瞅着燃起的火苗,他不停地往火盆里丢着纸钱,渐渐地火盆上空升起了缕缕青烟,他望着那一缕随风飘荡的青烟,嘴角扯起一丝苦笑,这让他想起了那年云府上空的浓浓密烟。 “箫和,谢谢你,让我云家上下得以入土为安!” “唉,我到的时候,很多躯体已经被烧为灰烬了。”沐箫和叹道, “哼!”华缨冷哼一声,心里却是默默起誓道:总有一天她会让苏晋那只老狐狸现出原形。 她暗暗瞧了一眼沐箫和,本想把宫里葛婆婆所说之事告诉他,但她转念一想,他终究是萧墨琤的好朋友,何况,她也不想他深陷险境。 “华缨,你身上那块玉佩怎么来的?”沐箫和望着那长满杂草的坟茔喃喃问道。虽然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了。 华缨愣了下,随即偏头看着他,其实自洞房那晚她唤自己“玥儿”外,他便再也没有那样称呼过自己,至于自己那块玉佩,她很奇怪,沐箫和会对它产生好奇。 不过华缨也没多想,直接回道:“小的时候,一个姐妹雕了送我的!” “哦……..”沐箫和霎时明白了,那是小玥瑶自己雕刻的那块玉佩,这么说。他送给她的玉佩,应该还是在她自己手里咯,沐箫和突然苦笑了一声,华缨如今已经是自己的妻子了,自己居然去计较这个。 “她是谁呀,雕得挺不错的!”沐箫和目光淡淡地问着, 一说起菡儿。华缨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呀,是个调皮的丫头,小的时候就爱跟着爹爹去战场。她在襄阳待的日子都比京城多,我母亲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所以她是我的姐妹,”说着说着。华缨目光又黯淡了下来,“可是。她后来惨死在襄阳军府。” 可是菡儿,你真的死了吗?那个人会不会是你?华缨心里期冀着,她咬了咬牙,想着哪一日一定要问清楚。 沐箫和听了这话顿时神情大恸。他偏过头来看着华缨,“这么说…..她死在襄阳!” 华缨轻轻点了点头。 只是为什么华缨称呼长公主为母亲,那么华缨是谁。菡儿又是谁,难道菡儿就是他的玥瑶吗?不管怎样。他与玥瑶定亲的事是长公主与云凌波将军亲口允诺的,所以小时候,云伯伯让自己带着玥瑶出去玩时,是绝对不可能骗他的,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菡儿才是玥瑶。只是,为什么会这样呢!沐箫和百思不得其解, 只是终于知道了玥瑶葬身何处,他复又怔怔地望着那些无字坟茔,苦笑地有些凄凉。 “玥儿,都快十五年了,我还是忘不了你…..”当思念已成习惯,感情也已经麻木…… 沐箫和继续烧着纸,心里默默叹道, 沐箫和已经说不出自己对华缨和兰英是什么感觉,他唯独知道的是,他没有心动的感觉,甚至,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似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了。 可是,玥儿,我遇到了一个与你很像的女子,真的很像,你们都爱学习兵书,你们都不会骑马,我有的时候想,要是你长大了会不会就像她那样……那样从容淡雅…..那样风姿卓然….. 沐箫和依旧在心里暗暗地跟着他的玥瑶说话。 沉浸在内心独白中的沐箫和浑然没有察觉自己身后立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江梅心如刀割般地疼痛不已,她嘴唇微微颤抖,眼眶酸疼胀痛,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模糊了那个孤独雅逸的身影。她悄悄地往后退去,最后满目萧然地转身离去。 江梅倚靠着马车的窗沿,缓缓掀起帘子,将自己的脸靠在窗口,用帘子挡住自己的脸庞,她目光迷离地望着窗外萧瑟地枯枝,任泪水肆意。 “云玥瑶”终于嫁给他了….她终于为华缨找到了归宿,只是,明明是江梅自己一手促成的喜事,明明自己应该为华缨找到一个很好的安身之处而开心,但江梅显然没有想象中那么欣喜,心中反而五味陈杂,有喜,有放心,有痛,也有无奈…… 哭累了的江梅渐渐睡了过去,一旁的若云将她的身子靠在小塌上,再用暖暖的被子盖住了她的身子。只是江梅脸庞上的泪痕也没能逃过若云的眼睛,若云权当江梅因若雪的事情伤心落泪,自己也忍不住地哭了起来,只是怕吵醒江梅,她捂住自己的嘴唇,强忍着不哭出声来。 江梅醒来时,天色已晚,她披着一件淡紫色的袍子,由若云扶着出了屋子,江梅踏入厅内时,发现平阳医馆和晓月楼的人都已经聚齐在厅内,大家正围在火炉旁蒸饺子,江梅见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的笑容,心里非常温暖,今夜是除夕夜,就让当年从梅花谷走出来的伙伴们一起过个团圆夜。 “今晚延续往年在梅花谷的规矩,行酒令!”江梅从左侧走了过来,淡笑道。 “小姐,你醒啦!” “小姐!” 众人见江梅醒了,便都起身向她行礼,江梅一个个看过去,脸上都是温温的笑容,就连九竹嘴角也是淡淡的笑意。 “太好了,我最喜欢行酒令了!” “小姐,我们还是先吃饺子宴,等吃饱了再喝酒不吃!”一个女子从右侧端了一个盘子走进来,温婉地笑道。 江梅闻言立即抬头一看,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眼眶瞬间有些热热的。 “茹蕙姐姐….”江梅起身走向她, 茹蕙把手中的盘子交给若云,也朝着江梅走了过来,她立即握住江梅的手,紧紧地将她的双手护在自己胸前,眼眶已经湿热的她,带着丝哽咽道:“小姐。我不放心你的身子。便想来京城照顾你。” 她边说边把江梅拥在怀里,正好不让江梅看到她落下的眼泪,她得知若雪去世。江梅身子大不如前,心里万分焦急,若江梅身边没有一个稳靠的人来照顾她的生活起居怎么行?所以茹蕙决心亲自赶来京城照顾她,她将谷中的事物安顿后。便只身来到了京城。 “所以,这是你给我的除夕夜惊喜吗?”江梅偎在她的怀里。倍感舒心和闲适。 茹蕙是江梅早些年收留的一个寡妇,她丈夫早早去世,公公婆婆也因一场瘟疫而惨死,唯独她一个人被赶到那边的江梅给救了下来。随后江梅见她没有去处,便让她留在了梅花谷。茹蕙理事牢靠,性子稳重。江梅在梅花谷的住处便是茹蕙一手打理。 江梅从她怀里钻了出来,“那梅花谷那边你可都安排好了?”江梅想起了这档子事。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毕竟梅花谷是她多年的家。 茹蕙笑着点点头道:“这也是珞主事的意思,他都已经安排好,他说他会常回去看看的。” “好”,有珞玢在她就不用担心梅花谷,而有了茹蕙,她也不用担心江府,虽然这里有容与,但他到底是个男子,茹蕙便不一样,她能让江梅有家一样的感觉,若雪去世后,她便觉得自己身边缺了点什么,如今茹蕙来了,正填补了她心里那些失落。 茹蕙扫了眼众人,见大家均有些馋,笑道:“你们呀,先去把对联贴上,灯笼都挂起,饺子还需等些时候呢!”说罢又带着个小丫头去屋后忙碌去了。 众人闻言,立即如被家长释放般,兴奋地跑了出去,就如往年在梅花谷般,找的找石墩,刷的刷浆糊,一起热热闹闹地贴春联,挂灯笼,一时院子里欢声笑语一片。 屋内唯独容与和灵枢还立在江梅身边,灵枢望着门外那帮嬉笑的身影阵阵发笑,而容与则看着茹蕙的方向而微微发怔,他觉着似乎回到了梅花谷般,小姐带着他们这些男孩子和丫头们只管吃喝玩乐,而那些大姐姐们会把家里都操持好,回去时,永远有热腾腾的饭菜和香气宜人的热茶。而京城的江府正缺这样一个角色,所以茹蕙一来,整个江府更像一个家了。 江梅瞅了瞅二人,想着这一年真是辛苦他们二人了,容与和灵枢性子相近,均内敛沉稳,是可独当一面的大才,他们一个管着江府,一个管着平阳医馆和晓月楼,尽管是除夕之夜,两人依旧没法如在梅花谷那边放任自如的玩乐。 江梅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得她出马了,于是指着外边九竹的身影道:“你们看,连九竹都去挂灯笼了,我们也去凑凑热闹。”江梅阔步走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与和灵枢随即也跟了出去。 “容与,你快来看,我是不是挂歪了?”若云爬上了一个梯子,正颤颤巍巍地贴着一个大大的“福”字, “你个傻丫头,这个‘福’字要倒着贴,恰好是福到的意思…..”容与顺着若云的声音找了过去,看了一眼便立即说道,他摇了摇头,“你下来,让我贴!” “不,不,我要自个儿贴!”若云喘着气道,贴“福”字是她最爱的活儿,她又怎愿意交给容与呢?说罢又将那“福”字倒了过来,再刷了些浆糊,重新贴了上去。 江梅见若云贴好了字,便去环视院子,寻着九竹的身影,九竹虽平日不爱言语,性子偏冷,但内心实则有一颗童心,凡是小孩玩的玩意儿他都喜欢,挂灯笼也是九竹每年必做的事,江梅在院子里没看到九竹,想着他应该在前厅,她于是转过头朝前厅走去,等她走下前厅的台阶,便看到九竹拿着两个灯笼,飞檐走壁般地爬上了江府前厅的梁上,随即利落地一边挂起了一个。 他挂好之后,并未下来,而是直接又飞身而出,提着另两个灯笼直直往江府的大门处去挂灯笼了。 江梅装作惋惜地笑道:“让这个武学高手给我挂灯笼真是屈才了!”说罢又回到了院子里,院子这边,素问和灵枢为了两幅对联争执了起来,两人均在琢磨着那对联的意思,寻思着贴那个门合适。 江梅见二人颇为为难的样子就觉着好笑,她望着那些可爱矫健的身影,见他们如在梅花谷般,一样欢快热闹,心里无比欣慰和踏实。只可惜,只可惜,若雪已经不在….. 江梅一想到若雪,胸口又痛了起来,她微微压制住内心凄楚与悲凉的情绪,不能让自己影响他们,辛苦了一年也该好好乐乐了。 “小姐,下雪啦!你快看!”若云昂着头,指着空中飘下的雪花,似看着一个个可爱的精灵,降落在大地般。 所有人都停止了那刻的喧嚣,仰头看向已经渐黑的天空,让那一片片雪花敲打在自己的脸上和身上,似在接受上天对自己的洗礼。 “若雪,是你来了吗?”江梅心里暗暗喜道,只有嘴角有一丝绵绵的苦笑,雪花在江梅心里乃至整个江府人的心里都代表着一个特殊的含义,那就是若雪。 “饺子好啦,快进来吃吧!”茹蕙走至屋檐下,高声唤道。 众人闻声,立即把灯笼都点好,收拾好东西后,便齐齐回到了后院的厅内。在茹蕙的招呼下,大家都迫不及待地开吃了,茹蕙做的饺子就是梅花谷的饺子,就是家里的饺子,因而大家一个个都喜笑颜开,吃得不亦乐乎。 饺子宴结束后,众人也纷纷围在火炉旁边,开始了行酒令,茹蕙搂着江梅坐在上首,其他人都随意挨着坐,一下子便都开始投骰子,划酒拳,行起酒令来。江梅虽不能多喝,但也不含糊,些许也喝了几杯。而其他人都一个个放开了手脚般,豪饮起来,就连若云也不示弱, 不过一轮下来,她就已经喝得微醺了。而众人有讲笑话的,有说趣闻的,有对对联的,还有猜字猜灯谜的,为了配合厅内热闹得气氛,九竹自告奋勇地放起了爆竹,一时,屋外响起了清脆的爆竹声,众人欢声笑语被响亮的爆竹声给淹没了,喜庆的气氛瞬间又浓了起来,江梅看着高大的九竹拿着爆竹玩耍,那画面要多好笑有多好笑,江梅直直摇头,想着他还真是童心未泯。 大桓景熙十四年的最后一夜,整个江府彻夜通明,屋外欢声雷动,屋内笑语绵延……(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沐府拜年 经过昨夜的喧腾,江府在爆竹声响中迎来了新年的第一天,众人醒后,便齐齐来给江梅拜年,而江梅也将早已准备好的红包送给了大家,虽说如容与和灵枢这般的大管家都已完全不在意这些,但到底都是主子的心意,所以也都收了起来。若云和府上一些小丫头们也都高兴得合不拢嘴。 到最后,江梅发现整个府内只有自己没有红包,她假装恹恹的,正当她颇感失落时,茹蕙将一个暖暖的红包递给了她,温言道:“这是梅花谷的长老们给你的红包,他们说,只要你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好。”江梅满含笑意地收了那红包,心里暖暖的,也酸酸的。 众人纷纷相互拜年庆贺,闹了好一阵后,江梅让人将门打开,才发现屋外已经一个粉妆玉砌、玉琢银装的世界,昨夜那场雪是旧岁最后一场雪,也是新年第一场雪。 尽管屋外冰天雪地,但丝毫不影响众人过年的气氛,江梅决定让容与与茹蕙在江府待客,想来新年伊始,百姓颇有忌讳,第一天都不会去医馆,所以江梅让灵枢、素问等人去京城内游玩,而自己则准备带着九竹和若云前去拜年。 江梅约莫着会有人来府上拜年,便仔细嘱咐了容与几声,随后便让九竹驾着马车往秦淮河方向驶去, 江梅想着今日一早百官朝拜,所以并不急着去沐府,反倒是去了一趟峥乐台,探望了在峥乐台过年的菀青,也照样给了一份红包给她,嘱咐她替华缨打点峥乐台。随后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又坐着马车朝靖南侯府驶去。新年第一个想去拜年的地方,依旧是沐箫和的侯府,当然也有华缨和印心的缘故在里面。 江梅三人抵达侯府后,九竹便上前递上了拜帖,荀伯一见是江梅前来拜年,连连迎了出来,“给姑娘拜年!姑娘请进!”随即领着江梅三人朝着里边走去。 “姑娘。世子还未回来,听人回报,已经在路上了。郡主在暖阁,请姑娘跟随我去暖阁吧!”荀伯一边走一边说道, 江梅淡淡点了点头,回道:“有劳!” 江梅走至暖阁外时。华缨已经迎了出来,今日的她着了件大红袍子。一身喜庆。 “江姑娘,新年好!”华缨盈盈一拜, 江梅立即回了一礼,“多谢郡主。”随即她身子一侧,示意若云将自己的礼物送上, “江梅给世子和郡主寻了几只人参。望郡主笑纳!”江梅笑道,只是她见华缨始终将目光盈盈地看着自己。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华缨想起了苏家那夜,怔了一会,随即又笑道:“多谢姑娘,姑娘请坐吧!”随即二人分主客坐了下来。 华缨亲自给江梅斟了一杯热酒,“姑娘,喝口酒,暖暖身子!” 江梅也不客气,擒起杯子,喝了一口,“好酒!” 而这个过程,华缨一直定定地望着她,神色有丝复杂, 江梅抬眉看她,见她嘴唇动了动,似欲言又止,心下更为奇怪,遂问道:“郡主,你怎么了?” 华缨眉头微微一颤,身子前倾,声音带着一点哽咽,低声说道:“姑娘….”华缨咬了咬唇,似下了很大的决心般,再次开口:“可曾识得我父亲云凌波….” 她会是她吗? 华缨说完眼泪不自主地掉了下来,这几日她苦思冥想,江梅除掉了裴岩,又早知自己得身份,再而会弹自己母亲的曲子,对云家的事情知之甚多,她会不会是菡儿呢?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江梅,却见江梅神色先是诧异了一下,随即很平淡地看着自己, 看到江梅这副神情,华缨殷切的目光慢慢黯淡了下去,心里也失望了不少。 殊不知,江梅放在袖子里的手轻轻一抖,硬是将手指深深陷入了手掌之中。 她还是猜到了吗? 很快,江梅还是给了华缨一个答案,“呵呵,云将军海内名望,小梅自然敬仰,只可惜…..从未见过!” “那姑娘为何对云家的事如此清楚?”华缨还是不肯放弃。 江梅认真地看着华缨,思忖了一会,方回道:“华缨,”这回江梅却是弃了客套,接着道:“我梅花谷就在襄阳不远的县里,云氏襄阳府的军将中,也有我平阳县的人,襄阳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江氏自然也知晓一二,甚至,”江梅神情一顿,“也受了些牵连!” 华缨闻言,惨然一笑,缓缓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会是一位故人呢!” “呵呵…”江梅笑了笑,没说什么。 华缨却是从自己怀里掏出来一块玉佩,边把玩着,边说道:“姑娘可曾听说过,襄阳云府云将军身旁有一名极其聪颖的书童?” 华缨说完,又看向她。 江梅冷笑了一声,不以为意,“没有!” “怎么,郡主惦记着一位书童?襄阳府里死了那么多军将,一个书童又算什么!”江梅故意不屑道, “呵呵,”华缨苦笑一声,“她是我….至亲的姐妹,母亲和父亲都说,让我把她当亲妹妹看待!” “哦….”江梅黑瞳中闪过一瞬的哀伤,又自己斟了一杯酒,喝了下去。 听了江梅刚刚的话,华缨却已知晓自己认错人了,如果她是菡儿,她没有理由不认自己。既然如此,只得作罢。 正当二人沉默之时,荀伯进来报道:“郡主,世子回来了,” 他话音一落,二人转头便见沐箫和高兴地走了进来。 “原来是姑娘来了!”沐箫和边走了过来,边笑道。 “给世子拜年!”江梅起身笑着回礼。 华缨连忙走了过去,帮他把外袍解了下来,又给他斟了一杯热酒。 沐箫和怔怔地望着江梅,目光里带着暖暖的笑意。“姑娘新年好!快请坐!”说罢与江梅围坐在火炉旁。 华缨见沐箫和回来后,想着江梅是来见印心的,遂说道:“兰英身子不太爽利,我去看看她,正好,换印心过来!” 沐箫和点了点头,“嗯。也好!” “怎么裴夫人的身子还没好么?”在江梅的印象中。自从裴岩生病后,裴兰英就病上了。 华缨解释道:“不是的,本来好了。可这几日天冷,她又冻着了,刚刚印心给她做了一碗粥,现在在屋内喝着呢!” 江梅点了点头。心想着裴兰英因祖父去世,现华缨又得圣宠。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吧。 “这阵子多亏印心了,她不但要服侍我,还要照顾兰英,为了让兰英吃好。她变着法给她做药膳!”沐箫和温温地看着江梅,心里对她很感激,毕竟印心出自江府。 “哈哈…如此便最好了。如今印心已是世子的人了,世子不嫌弃这丫头粗苯就好!”江梅笑道。只是心里颇有些莫名的酸意,她本是让印心照顾沐箫和,如今看来她还得操持些侯府的事,也真是辛苦她了。 “那我去把印心叫来!”华缨说罢,便起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后,江梅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姐….”印心跨入暖阁内,见了江梅便立即快步过来,“印心给小姐拜年….”说着立即下跪给江梅见礼。 江梅见到她后,心里热热的,赶紧扶起她,笑道:“傻丫头,干什么行这么大礼,我可没准备红包呢!快起来!” 江梅见她让如给主子般行礼,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她现在已经是沐府的人,她暗暗看了一眼沐箫和,见他丝毫不在意,只是看着她们微笑,那眼神里满是包容和怜爱。 一旁的若云也赶紧扶起了她,嘴里打趣道:“瞧你都胖了些,准是在靖南侯府内吃了好吃的….”若云话是那么说,眼眶却闪烁着泪光,自若雪去世后,若云便少了跟她拌嘴的姐妹,这一看到印心,眼眶不禁酸酸的。 印心被她说得笑了起来,眼眶也湿热湿热的,她不好意思地瞅了一眼沐箫和,目光柔柔地对着江梅道:“印心只是许久不见小姐,有些想小姐了….” 何止想,更多的是担心和挂念,虽说她已经是沐箫和的人了,但在侯府终究不如江府轻松自在。 江梅凝视了她片刻,再一次觉得她又有了变化,冥冥中觉着她身上更添了几分温婉贤惠的气质。 “好了,你们都傻站着干吗,快些都坐下吧,印心也坐下!”沐箫和摇了摇头笑道, 江梅见沐箫和依旧是一派谦和温润,也失笑道:“印心跟着世子是她的福分!”她的笑意里透着真诚。 印心被她这么一说,脸上立即红了起来,只是低着头给二人倒茶,并不言语,挨着江梅坐下的若云只是咯咯地轻笑。 沐箫和则低头轻笑,也不言语,只是那抹笑容中有些淡淡的寂寞。 当印心凑近身子给江梅倒温酒时,江梅突觉着她脸上有一丝蜡黄,心里颇有些疑惑,随即江梅握住她的手腕,印心见状脸上更是红透了,只是轻轻地缩手,江梅哪里能放过她,双手将她的手放稳,再给她把起脉来,片刻过后,脸色由惊而喜。 沐箫和见江梅如此举动,颇有些奇怪,“怎么了?”他神色担忧地问道。若云也纳闷不已。 江梅叹声笑道:“恭喜世子,印心有喜了!”只是语气稍有些迟缓,心里颇有些别样的滋味。 沐箫和闻言更是惊诧不已,一时没反应过来般,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印心更是使劲低着头,不敢看江梅,更不敢看沐箫和。 江梅看着她颇有些无奈,想着她都有怀孕了,怎么不做声,还干着丫头的活,正欲出声说,她又及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她意识到印心已经是沐箫和的人了,这是沐箫和的家事,她无权插手。她抬眉瞧了一眼沐箫和,想看看他的反应。 沐箫和终于回过神来,握住她的双手,温柔地嗔责道:“你自己知道是不是?怎么都不跟我说?怎么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呢?” 虽然是责备,但连若云都听出了里边的温情柔意。 江梅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们,浅浅的眼波,里面有一种一闪而逝的伤感。印心也好,华缨也罢,都是江梅亲自塞给沐箫和的女人,若是他知道这都是他心心念念的玥瑶妹妹所为,不知他心里是何滋味? “印心只是想着现在正是过年的时节,世子事务繁忙,所以一直没说….”印心柔柔地低声回道,心里却有一丝暖暖的欣喜。 “呵呵….世子如此疼爱印心,作为娘家人看着心里也高兴!”江梅故意打趣道,随即瞧了一眼若云又道:“想必世子还有事要忙,那我们也不多打扰了。”说着便站起身来。 沐箫和闻言哑然失笑,只得先将印心的事丢在一边,起身准备送江梅出府。 印心也欲送江梅出去,被江梅制止了,江梅深深地看了一眼她,关切道:“多注意身体,不要劳累,保护好自己也就保护好了孩子!” 沐箫和以为江梅放心不下印心,便宽慰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江梅闻言一凝滞,心里叹道:是呀,他那么温柔细心的一个人,谁做的他的妻子都是幸福的事。问罢笑着转身走了出去。 因天空中又下起了小雪,沐箫和便送她从两旁的走廊走出去。正当沐箫和和江梅转过拐角,朝府外走去时,迎面走来了三个的男子。 “给世子请安!”三人见沐箫和缓缓走来,立即止住脚步,齐齐拜道。 “免礼!”随即对着江梅介绍道:“这位是我曾跟你们讲过的江姑娘,”随即又对着江梅笑道:“这三位是我靖南侯府的西阁幕宾。” 江梅乘着几人对话时,抬眉打量着面前的几位年轻男子,只见为首的一名男子约莫二十来岁,相貌堂堂,气度不凡,他左侧有一名年纪不相上下的黑衣男子,那男子广额宽面,眉目疏朗,颇有一番英武挺拔的身姿,江梅只是淡淡一眼,便看出二人一文一武,各具英才,想来宁州的侯府人才济济,江梅内心叹道。 为首的那名男子立即拱手行礼道:“在下卫欣,给江姑娘见礼了,早闻姑娘大名,今日得见,欣喜不已!”他一脸真诚的笑意,举止谦和舒朗,颇让江梅喜欢。 那名黑衣男子也跟着行礼道:“在下申道明,给姑娘拜年!”声音颇为敦厚有力。 江梅也欠身一笑:“两位公子客气了,卫公子风姿卓逸,申公子器宇轩昂,靖南侯府俊彦云集,江梅感佩之至!” 沐箫和谦逊笑道:“姑娘切莫夸他们,我父亲正是觉着他们缺乏历练,年前便将他们遣至京城。希望让他们在天子脚下多长长见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云家遗孤 沐箫和说罢便对着卫欣身后的那名年纪较小的男子道:“云晏,还不快给江姑娘行礼!” 这时卫欣和申道明也都偏过身子,将那男子让了出来。 “云晏见过江姑娘,姑娘冰魂雪魄,超尘脱俗,见姑娘如见仙人之姿!”云晏低头拱手见礼道,声音清润雅和,让人如沐春风。 虽说他言辞颇为夸大,但那从容的举止和淡然的气度却让江梅眼前一亮。 “你一直低着头,何来见仙人姿之说?”江梅嘴角轻扬,故意为难道,见他的身形比前面两位都瘦矮了些,想必年纪应该不大。 沐箫和闻言也轻笑了一声,这个云晏虽年纪尚小,但平日里却多有高谈阔论,不是个易服输的主,不过他性子洒脱豪放,颇得府内众人的欢喜,沐箫和自己也是极为喜爱他,觉着他的眼界和气度在西阁众人之上。 云晏闻言只是慢慢地直起身子,丝毫没有局促和炯意,他缓缓抬起头笑道:“姑娘菩萨心肠,救死扶伤,声名享誉天下,比之仙人有何不妥?”他一脸真诚和坦然。 就在他抬眉那刻,江梅瞬间呼吸凝滞了般,只见他容貌俊秀,眼若晨星,剑眉如削,眉宇间英气十足。那外貌与记忆里遥远的那个音容相重合,只是记忆里那个身影温润秀雅,而眼前这个少年多了几分潇洒和爽朗。 江梅一口郁结之气凝于胸口,骤然间,脸色苍白如纸,忍不住扶住若云剧烈地咳嗽起来,浑身发颤。一时将旁人吓得大惊失色。 她这一举动把沐箫和给吓坏了,立即扶住她的身子,帮她拍了拍后背,紧张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还没好?” 年前苏妃将她连夜遣出宫的事他也听说了,只是因年底一直忙碌才没去看她,看她这样子,那次一定病的很重。箫和也不免心疼起来。 江梅咳了几声后。舒坦了不少,为不让心疑,立即强忍心中的震撼和欣喜。哑然笑道:“无碍,刚刚只是吸了一口冷风。”随即又稳住心神,朝着云晏问道:“云公子年纪轻轻,风采斐然。可见侯爷和世子识人之明、诲人有度。” “哈哈….”沐箫和闻言笑道,“他十四岁还不到。再夸他,他尾巴都要翘上天了!”见江梅如此赞赏府中的幕宾,箫和心里着实欢喜,虽说他靖南侯府远在宁州。但宁州也不是无人之地,宁州侯府照样人才云集。 十四岁还不到?这么说来,年纪也相符。江梅心里暗忖道。 “今日大年初一,江梅能得见侯府几位俊才。是江梅之幸,他日各位得闲,可来我江府坐坐!”江梅颔首笑道,看着云晏的眼神有丝发怔。 “多谢姑娘相邀!”三人齐声拱手道。 沐箫和也眉开眼笑道:“得空一定带他们来江府见识见识。” 沐箫和知道江梅从不随意邀人去府上做客,她今日一开口,可见对他们几人颇为欣赏。说罢便领着江梅从三人中走了过去。 卫欣等三人立在那处,直到沐箫和把江梅送至府外,才回过头来,往主厅走去。 “你这小子平日里傲气得不得了,今日见这江姑娘怎得谦逊起来?”卫欣边走边瞧着云晏诮笑道。 “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我钦佩江医女的心胸和为人!”云晏毫不在意地回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见到江梅时,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似故人相逢般惬意,只是任云晏想破脑瓜子也想不到在哪见过她。 沐箫和送江梅到府外时,九竹已经在马车旁等候,他扶着江梅上车后,便向沐世子微微行礼便驾着马车离开了沐府。 “小姐,我们去哪?”车外九竹沉冷的声音传来。 “去宣陵寺上香!”江梅淡淡回道。她本是想去萧墨琤的王府拜访一番,但眼下她却急着去宣陵寺探望她的嫂嫂。 江梅倚在矮榻上目空一切般的深思:云晏从宁州而来,而那个孩子正是被裴蕴送到了宁州,不过为了确认他的身份,还得问裴风晚。 只是江梅颇有些奇怪的是沐箫和似乎并没有认出云晏来。些许是因当年她那哥哥性子沉静,不爱外出,更何况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所以沐箫和对他印象不深。再者,眼前这云晏只与自己的哥哥有七分貌似,神态几乎迥异,若不是至亲之人,恐怕是认不出的。这样也好,省得再生事端。 沐府与宣陵寺隔得不远,不过两刻钟后,江梅便到了宣陵寺,今日宣陵寺的人比往常多了几番,江梅瞧着宣陵寺熙熙攘攘的人群,微微发愣。 “小姐,我们上去吧!”若云扶着她提醒道。就这样九竹和若云扶着神情有些恍惚的江梅来到了裴风晚所居的小院子。 江梅静静地候了一瞬,见屋内没有声响,想来裴府没有来人,便让九竹二人在屋外候着,自己放心地走了进去。 江梅敲了敲门,不一会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 裴风晚见是江梅,立即满脸喜色,温温道:“快进来!” 江梅踏步进去,将门掩实了,再随她走入了里屋。 裴风晚怕她冷着了,立即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快坐过来!先烤烤火!”裴风晚见到江梅心里便高兴不已,虽说裴蕴是她生父,但在她心里,她已经是云家的人,所以见着江梅更感亲近。 江梅挨着她坐下后,便握住她的手,暖暖说道:“嫂子,没能跟你一起过除夕,玥儿很内疚,等一切都定下来,一定接嫂子一起住!” “傻丫头,能见到你,我就已经很知足了,嫂子不再奢望什么….”裴风晚眼眶有些湿润,她已经不指望还能见到那个孩子。 江梅见她脸色暗淡了下去。心知她想起了那个孩子,江梅轻声地问道:“嫂子,那个孩子身上可有什么印迹?” 裴风晚闻言募得一惊,嘴唇轻颤,“难道有那个孩子的消息了?” 江梅目光炽烈地看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裴风晚立即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可是真的?”她眼泪如泉涌般。一脸不可置信。在她心中那是个不可企及的奢愿。 “那孩子的形貌约莫有七分相似,也是从宁州而来,所以我得让嫂嫂确认。”江梅边给她擦着泪珠。便温和道。 “嗯嗯,我的孩子…..”裴风晚想起了那个深深印在脑海里的画面,她那可怜的孩子出生后,她只是看了他几眼。待她再醒来时,他便不见了。“他的左耳后边有一个黑痣…..”裴风晚抽泣不已。 “好。嫂嫂,我会设法去确认,”江梅随即也想了起了什么般,接着说道:“哦。对了,嫂嫂,你也问问裴相。看裴相有没有留什么记号或信物之类的。”江梅对于云晏姓云颇有些怀疑,不会真这么巧合吧。 “嗯嗯。好的,想必父亲这几日也会过来探望我,我便问问他。”裴风晚点头应道。 江梅凝眉沉思了一瞬道:“嫂子,玥儿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嫂子要对对裴相保密,这件事少一个人知道,那孩子更安全!” 裴风晚重重地点头道:“我省得,即便你放心他,我还不放心呢,那孩子毕竟姓‘云’。”说到底裴风晚心里对于她父亲把孩子送走依旧难以释怀。 江梅失笑道:“嫂子,裴相这么做正是保护了那孩子,你不能怪他了。” 裴风晚低着头不言语,她知江梅说的在理,可是这毕竟让她们母子分离了这么久,想原谅他还难。 江梅为了不让人起疑,只得坐了一会便离开了。 江梅回到江府后,便知几位皇子都派人送来了新年礼物,让她意外的是,就连裴府和苏府也让人送了贺礼来。于是江梅精心准备了些回礼,让容与和九竹回送了过去。 江梅因感激裴蕴为云府留下了一丝血脉,所以送给裴蕴的回礼尤为贵重。她知裴蕴信佛,便把七年前曾在西域得的一座无量寿佛尊像送给了他。那尊佛像是一西域高僧从身毒国王处所得,价值不菲,意义非凡。 因而裴蕴受到这份回礼时,连连惊叹,他不晓江梅还有这等本事,对古玩文物颇为在行,心里对她又是更添了一分喜欢。 只不过当刚刚回朝的裴蕴坐下来后,心里又不免愁闷起来,他虽有意让裴晖娶江梅,可偏偏裴晖那小子有了心仪的女子,再加之裴蕴也听到了宫中有意将江梅许配给萧墨琤为侧妃的消息,一时有些犹疑不定,他估摸着江梅些许与萧墨琤情意相投,不然萧墨琤也不会为了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一个江湖女子为堂堂皇子的侧妃。 裴蕴最后叹了一口气,心想只得如此了,他倒不是不敢与皇家争媳妇,最关键的是裴晖不中意,他也不想勉强,他两个女儿的幸福已经毁掉了,他不想让他儿子的婚姻也不幸福。再者江梅与裴晖确实气韵不太相投,要说让她嫁给裴瞻倒是合适,只不过江梅是铁定不会愿意给裴瞻做妾的。 正当裴蕴深思的片刻,裴晖挽着裴夫人走了进来,裴夫人坐在裴蕴身旁,轻声问道:“老爷,你什么时候让人去谢家提亲呢?”裴晖怕裴蕴不情愿,便把裴夫人也搬了出来。 昨夜裴蕴乘着除夕之夜热闹便说出了想让裴晖娶江梅之意,熟料一向憨厚的裴晖立即面色不霁,鼓着个腮帮子死活不同意。 一旁的裴瞻见弟弟那副模样,倒是打趣不已,心知他有喜欢的人了,便逼着他说出了自己的心意。所以裴晖便老老实实地交待出他年前去谢家游玩与苏谭一道看上了谢廷林两个妹子的事。 谢家年前将在会稽养着的一些子女都接到了京中过年。其中便有两个待字闺中的妹子,一个是谢廷林的同胞妹妹谢谢廷芝,一个是谢旷的女儿谢灵览,裴晖看上的便是谢谢廷芝,而苏谭中意的是谢灵览。 苏家且决定与谢家亲上加亲,欲将苏维真的女儿苏艺耘嫁给谢廷林为妻。京中几家大族都互为儿女亲家,这也是他们一直维护门第荣耀的方式。 如今苏家和谢家已经相互订好了亲事。裴晖本欲与苏谭一道成亲,因而不想落人后面。所以一早便央求了裴夫人来劝说裴蕴。 “嗯,我知道了!”裴蕴观赏着那座佛像,淡淡回道,虽说心里已经答应了裴晖,但是脸上依旧淡淡漠漠。这是裴晖第一次不听从他的安排,他自然要给裴晖一点颜色瞧瞧。 这时裴瞻也带着三公主走了进来,两人双双行礼,“给父亲母亲拜年!”裴蕴和裴夫人见二人行礼便立即站了起来,好歹这媳妇是公主,因而不得失礼。 裴夫人赶紧扶起了三公主,温和道:“孩子,快起来!快过来坐!” 裴蕴也终于松颜笑道:“公主快过来坐吧,瞻儿也过来!” “父亲,母亲,玉瑷嫁入了裴家便是裴家的媳妇,二老无需跟玉媛客气!”萧玉媛欠了欠身,温婉贤淑道。 裴瞻满含怜爱地看了她一眼,对于自己的妻子如此知书达理,不以自己是公主之尊,而仗势压人,他心里相当满意。 “呵呵….”裴蕴也目露笑意,心里颇为舒坦,他同时深深地看了一眼裴瞻,表示了赞赏,在裴蕴看来,萧玉媛能有如此见识和礼节,应该不乏裴瞻的功劳,裴蕴相信自己儿子的能力。只是后日裴瞻便得前往吴兴郡任职,心里颇有些不舍。 “瞻儿,东西可都备全啦?”裴蕴亲切问道。 “父亲放心,都已备妥,后日一早便赶往吴兴。”裴瞻回道。 “父亲和母亲要多多保重身体,我们也会常回来探望二老。”萧玉媛一手挽着裴夫人,笑着说道。 “娘没有别的可牵挂的,只是想着你们早日让娘抱上孙子就得了。”裴夫人轻轻地握着萧玉媛的手,温和道,她现下只有一个外甥女,偏又远在临海郡,而裴瞻娶妻也有了两三年,所以她一直盼望着他们能生个孩子。 这时萧玉媛满脸娇红地看了一眼裴瞻,裴瞻柔柔地回视她,又对着裴蕴和裴夫人说道:“父亲,母亲,媛儿已经有身子了…” 说罢又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能有一个孩子是他一直的心愿,如今萧玉媛有孕在身,他欢喜不已。(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莲池相会 裴蕴和裴夫人闻言,立即面露惊喜,“可是真的?怎么不早说呢?”裴夫人一脸爱怜道。 萧玉媛撇了撇小嘴道:“是我不让瞻郎说的,我想跟他一道去吴兴,我怕母亲和父亲知道了,顾及我的身子,不允许我跟着去。”说罢她又靠着裴瞻,希望裴瞻不要丢下她。 裴蕴见自己马上要做祖父了,脸上是笑得合不拢嘴,“哈哈….那好吧,我让人备上船,你们走水路,这样少些颠簸。”他见裴瞻二人情深意重,也不好强人所难,“宫里你们不要担心了,陛下那边我会去说的。” 萧玉媛闻言立即喜笑颜开,“谢谢父亲!”她可是担心自己的母妃不请愿自己去吴兴,有裴蕴出马,那宫中便不用担心了。 裴蕴心情一好,便也想了裴晖的事,便朝着坐在裴夫人身侧的裴晖,见他颇有些闷闷地,心里也软了下来,好歹裴晖是他的小儿子,自己一直也颇为疼他,见他不开心,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便语气缓和道:“晖儿,为父会让人去提亲的,你就踏踏实实出去拜年吧!”裴蕴笑道。 裴晖见裴蕴终于开了口,一时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嗯嗯,谢谢爹爹!”裴晖撒娇道。他到底年纪小些,不如裴瞻稳重,长大了也时常‘爹爹’‘爹爹’的叫。 裴蕴只是觉得他更为可爱,连裴夫人也是一再地护着他,而裴瞻拿自己这个憨憨的弟弟也没办法,头疼之余,也更为回护。 他和苏君逸虽都为府内长子,但裴瞻显然承担了一个家族长子应该承担的责任。甚至做的很出色。也正因为有他,所以裴蕴对裴晖则要求没有那么严格。与裴府恰恰相反,苏府内,苏谭虽身为弟弟,但承担的家族责任却比苏君逸多得多,苏谭倒显得成熟稳重许多。面对苏君逸一不为官,二不娶亲。苏维信也无奈只得将希望都放在苏谭和苏杞身上。 与苏府和裴府皆不同的是。谢家的兄弟子侄却个个谙于政事,于朝政上颇为用心,尽管谢廷林的哥哥谢廷栋也身为驸马。在朝中任清官,但谢廷林为人洒脱谦和,声名却在哥哥之上,甚至在京中年轻一辈的人士中。名气仅次于裴瞻。 而拥有“小瞻公”美誉的裴瞻,不但于政事上颇得裴蕴真传。在气质上却比裴蕴更为儒雅,许多朝中大臣暗暗认为裴瞻身兼裴蕴和苏维信之美,隐隐有宰辅之望。但无论如何,裴氏的兄弟姊妹不如苏府和谢府多。裴瞻身上的责任更大,使命更重,他也丝毫不敢有半分差池。 京城郊外的燕雀湖附近有一处园子。园子三面环山,唯独南面临着燕雀湖。园子里边有一条山涧小溪,小溪在园子内汇成一处水池,再行向南往燕雀湖流去。池子中种满了莲花,每年夏日荷花满池,莲子溢香,遂取名为“莲池”。 这晚冬的萧瑟之季,园子内虽无夏日之幽静研美,但因值了几株梅花的缘故,再加之冰雪覆盖,梅花破冰而开,颇有几分冰清玉洁之姿。园子内也添了几分高洁淡远之韵。 “将军终于回来了……”萧墨珩立在一株梅花之前,声音似从喉咙深处传来,带着一丝沙哑,他俯下身子去闻梅花的清香,让冰冷触及自己的鼻尖,那刺骨的凉意让他愈加清醒。 “十年过去了,邓睿心志如初,只是殿下似乎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清俊的少年了….”立在屋檐下的邓睿,抚摸着自己的下颚悠悠回道。 他身着玄色锦服,包巾束发,浓眉深眼,面目虽有些沧桑,但依然显得峥嵘,十年的边境生活已让他褪去了当年的锐气,多的是一方大将的沉稳和果断。 萧墨珩轻笑了一声,并不回他。依旧自顾自地看着俏立枝头的梅花。 邓睿缓步走下台阶,走至他身侧,苍然道:“殿下谋划全局,步步为营,每一步都走得精妙绝伦,十年前殿下一无所有,十年后殿下已经展露锋芒,手握重兵,麾下应该也有不少谋臣猛将吧!” 邓睿怔怔地凝视他,实在不敢相信他用了十年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变成一个高深莫测的主上。这十年他应该吃了不少苦吧!邓睿心里叹道, 想着自己当年抛下他独自一人,是不是太残忍了些。不过为帅多年的他转念一想,正是让他独自面对一切,他才能成长地更快,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王者。 “呵呵…如果单是那些北府兵,那我这十年不是白忙活了?”萧墨珩终于转身看着邓睿笑道。 邓睿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豁然开朗,爽朗地笑道:“哈哈….殿下比我想象中更为睿智隐忍,那邓睿便实现当年的诺言,听凭殿下调遣!”邓睿拱手对着萧墨珩作了一揖。 萧墨珩立即上前扶住他的双臂,胸中翻腾着一股热浪,目光炽热地说道:“邓叔,墨珩已布下棋局,只待邓叔随我一道剑指中原!” 邓睿闻声一颤,他那一句“邓叔”勾出了邓睿心头多少往事,这个孩子还是像筱筠多些。他眼眶微微湿润,他直起身子,微微笑道:“原来殿下不单有问鼎之心,还有北定中原之志!邓睿佩服得五体投地!” “偏安一隅不是墨珩所愿,如果不让九州一统,这天下坐得又有什么意思?”萧墨珩昂然抬头,望着雪后的晴空道。 “好!邓睿愿为殿下的先锋,为殿下驱扫夷狄!”邓睿也豪情万丈,眼中射出久违的锐利光芒。 “哈哈….邓叔擅长水战,墨珩正有一要处需要邓叔前去镇守!”萧墨珩笑道,便拉着他走入屋内。 “哦?是何地?”邓睿边走边问道。 “寿春!”萧墨珩止步脚步,定定地看着他道,“寿春处在淮河中游,豫州之北。与大燕交界,历来是南北交互争夺的要地,但凡北方南下江南,在东走彭城至淮阴一线,在西走襄阳一线,而居中则必夺寿春。寿春往南是合肥、历阳等地,只要夺下寿春便占据了淮河与长江之间的有利位置。所以守住江南。必须守住寿春。大桓南迁后,每每必设重兵镇守寿春。” “好!”邓睿铿锵有力地回道,“只不过寿春现今的守将是西中郎将陶承宇。如何换掉他呢?” 萧墨珩踱步至案几边坐了下来,缓缓开口道:“父皇昨日已经召见邓叔吧?”萧墨珩记得朝拜之后,萧帝单独留了十年未归朝廷的邓睿在宫中用午膳,可见萧帝对他极为恩宠。 邓睿随着他坐了下来。“是的。”邓睿一想起昨日的事,心里还颇为纳闷。萧帝如此郑重地留他在宫中用膳,但是也只是问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把邓睿弄得颇为糊涂。 “邓叔,父皇是想用你!”萧墨珩抬眉凝视他。一字一句道。 邓睿闻言凝眉问道:“殿下何以见得?” 萧墨珩先是轻笑了几声,心想邓睿还是老样子,一股子劲做自己的事。不爱揣摩别人的心思,依旧是典型的武人特性。不过这样的人才是他萧墨珩能掌控的人,萧墨珩随后耐心解释道:“如今世族专权,父皇不想事事受制于他们,自然想培植自己的势力,父皇之所以还未开口,恐怕也是在试探你。” 邓睿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昨日陛下只是问了些我的生活状况以及对朝中诸人的看法。好在我无任何偏颇,只是表示了对陛下的忠心。” “那就好,如今裴蕴镇兵于荆州,父皇自然想能控制好中游,陶承宇本与袁楷交好,袁楷反后,想必他本是想伺机而动,但偏偏袁楷还未到江州,便被裴蕴战败,所以陶承宇便安然不动。 朝廷处置袁氏一党时本想借机除掉陶承宇在寿春的兵权,但因顾念寿春的险要,也防着大燕南下,所以没动他。”萧墨珩靠着凭几,深黑的眼眸望着窗外树枝的白雪,闪过一瞬的笑意,“不过眼下却不得不换防了!” 邓睿深邃的眼眸一亮,饶有兴味道:“殿下找到契机了?” 萧墨珩点了点头,正起身子,靠近他,低声道:“他母亲在京修养,前些日子已经病重,但因你还未回京,我于是封锁了消息,所以他还不得而知。昨夜他母亲已经病逝,这个消息父皇也知道了,只是还未通报出去,消息已经送往了寿春,过些时日,他必须得回京探丧丁忧,而如今能出镇寿春的舍邓叔其谁?” 萧墨珩眼眸满是笑意,只要邓睿控制了寿春,那么整个长江的东西中三线都将在他的手里,那个时候,何愁大计不成? “我明白了,我不会轻举妄动,一定谨言慎行,不让陛下有任何怀疑!”邓睿语气坚定的回道,他绝不能让萧帝看出他是萧墨珩一边的,好在他与虞妃的事没什么人知道,只要他对萧帝忠贞不二,萧帝必然信任他。 “可是如何过朝堂宰相那关呢?裴蕴和苏维信不会插一脚吗?”邓睿想起那些大族便满是不以为然,觉着他们只是为各自门户争权夺利,没多少时候是真正为朝廷着想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寿春是多战之地,他们并不太争抢,往年大燕侵边时,因寿春水路相通便于运粮,离建康又近,所以多走寿春,凡守寿春者必得是善战之将,如今朝中能符合这个条件的大将,只有你。”萧墨珩胸有成竹地分析道。 “如此甚好!”邓睿见萧墨珩都已想的非常妥当,自己也放下心来。 萧墨珩含着笑意地瞅了一眼邓睿,缓缓地把一杯茶递给了邓睿,“尝一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邓睿立即接过茶杯,怔怔地看了一眼,神色微有些苦痛,道:“你母妃去世后,我便再也没有喝过茶了。”他脑海里回味着虞筱筠曾给他泡过的茶,那是她亲自在会稽山里采来的茶尖,又用山间的清泉烧开成热水,再行泡茶。他永远记得那沁人心脾的清香,入口时有些涩涩的,但吞下去后,又有一丝清甜,让人回味无穷。 萧墨珩见他微微失神,知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眼中的笑意也渐渐淡了下来,声音低缓道:“这是我学母妃泡的茶,这些年,我反复学了许久,可是一直找不到能辨别出味道的人,恰好今日你帮我尝尝,看学的怎么样?” 萧墨珩语气淡淡的,似听不出丝毫的情绪,他偏过头,不去看他,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里的脆弱和悲伤。 可偏偏这句话却包含了无限的孤独与哀伤,让邓睿闻之募得忍不住掉下眼泪来,在邓睿眼里他始终是个孩子,他是虞妃唯一的骨肉,他淡淡一句话道出了多少辛酸和凄楚。邓睿终于后悔了,后悔自己抛下了他,让他那还未长结实的脊梁背负起振兴大桓的重任,让他那孤寂的身影独自辗转于朝中各方势力之中。 “珩儿,我不会再离开你……”邓睿终于老泪纵横,忍不住出声承诺道,如今他遵守诺言回来了,那么今后他也会继续信守承诺坚持为萧墨珩的问鼎之路保驾护航。 萧墨珩浑身一颤,忍了许久的一行泪也夺眶而出,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邓睿叫他“珩儿”了。 想着他母妃在世时,他经常偷偷溜出宫去找邓睿和凌霄鹤玩,他们两人一直把他当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看待,一人教文,一人教武。那个时候他们从来只称呼他“珩儿”,并未因他是皇子身份而有任何生分。 他母妃去世后,邓睿对他更是爱护有加,似把对虞妃的爱也倾注在萧墨珩身上一般,只是偶尔想着虞妃是被萧帝害死,念着萧墨珩毕竟是萧帝的儿子,便渐渐地称呼他“殿下”。其实在萧墨珩心里,他从邓睿身上得到的父爱远远多于萧帝,甚至他早已把邓睿当亲人,而宫里那个亲生父亲只不过是一个君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上元游会 “邓叔,珩儿心里邓叔才是真正的亲人!”萧墨珩低垂着眼,沙哑地说道。语气里有着心酸,更透着无尽的思念。 邓睿已经泣不成声,只是颤颤地点头,他完全明白萧墨珩话里的意思,萧帝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君而非爹。 他慢慢擦干眼泪,将端在手里许久的茶,送入嘴边,他轻轻闻了一闻,倍感气味清爽,瞬间心神也清明了不少,他随即又抿了一口,入口酸酸涩涩,淡浓相宜, 他闭了闭眼,回味许久才叹道:“我以为此生再也不能喝到‘兰泣露’了…..”他又忍不住将那杯茶细细品味,那神态似乎在回忆过去的时光,以及与虞妃一起度过的无忧无虑。 萧墨珩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清逸俊雅的面容有丝怅惘,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苦笑。 许久过后,两人一直这样无言相对,邓睿喝完那杯茶后,便长长叹了一口气,最后起身拱手道:“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殿下也早些回府吧!” 萧墨珩见他起身,也跟着站了起来,拱手道:“邓叔慢走!” 邓睿抬头容色宁静地淡笑着,他最后看了一眼萧墨珩便转身离开。 萧墨珩目含微笑地送他出门,直至他上了远处的马车后,才将视线收了回来,而脸色也渐渐冷峻起来。尽管萧墨珩信任邓睿,但也不得不利用邓睿对他和他母亲的感情来将他的心牢牢拴住,让他坚定信念扶持自己坐享天下。而这就是淋漓尽致的帝王之术,萧墨珩早已运用地游刃有余。当然,他刚刚虽有刻意之举,但每一句话确实是他的肺腑之言。 初一过后的几日。京城依旧热闹非凡,百姓们走亲访友,听音赏乐,不亦乐乎,自华缨加入沐府后,萧墨琤与江梅一个明里一个暗里让菀青接管峥乐台,就这样。上元节前的数日。菀青均在峥乐台内抚琴弄弦,菀青因久居夏口,京城百姓少有能一睹芳容。聆听佳音的。 也正因为此,百姓们听闻菀青坐镇峥乐台,纷纷涌去峥乐台,峥乐台接连数日均是人满为患。水泄不通。菀青倒从容有度,应对自如。每日三首曲子一并奉上,京城百姓均觉大饱耳福。 大年十三的晌午,萧墨琤和江梅一道在峥乐台内雅坐。 “菀青姑娘真不愧是大桓双姝之一,这几日京城可是因你而道路受阻。万人空巷呀!”江梅斜靠着凭几,一脸闲适地望着跪坐一旁的菀青道。 “些许是有些虚名在外,百姓们看看热闹罢了!”菀青依旧温婉如初。她眉如墨画,凤目流转。眼波盈盈,两颊的青丝轻抚着娇嫩地面庞,最是那一抬头的温柔,那清雅高华的气韵让江梅都为之失神。只可惜菀青眼眸中那缕缕情意却是给了一旁浅笑不已的萧墨琤。 “菀青姑娘倒适应地挺快的,我起初还担忧姑娘不适应京城的嘈杂,没想到姑娘游刃有余!”萧墨琤边抿着热酒,边笑道。 “多亏殿下教导,菀青才不至出差错!”菀青盈盈笑道。 “本殿下也是希望能常日听到姑娘绝妙的琴音呀!” “殿下造诣不在菀青之下,菀青才要多多请教呢?” “哈哈….菀青太过谦虚了,我只是钟子期,而姑娘才是伯牙!” “都说佳音难盼,知音难寻,能得殿下这样的知己,是菀青毕生的福分。” 菀青最后举起酒杯,向萧墨琤轻轻施了一礼,再掩面饮尽。 “姑娘客气了…”萧墨琤随即也陪了一杯,两人又继续攀谈了起来,丝毫忘了边上还有个愣了半晌的江梅。 江梅见他二人你情我意的,瞬间觉得自己多余了,她干脆偏过身子,看向外边,飞饮了几杯闷酒。 萧墨琤哪里没注意到她这些情绪,只是她越不开心,他却越开心,她喝他就陪着她喝,面上是对着菀青在笑,实则那余光不离江梅,心里却隐隐发笑。 只是越看江梅一人喝着闷酒,自己越是想凑过去搂着她,那种冲动愈浓,他的眼神就愈坚定,他微微凝视手里的酒杯,心里估摸着等上元节一过,他便要人去江府提亲。 只可惜,期望越高,失落也越重,越想得到的东西却越得不到。萧墨琤很多年后回忆起如今的事来时,一再后悔当时的冲动,如果自己不急着想娶她,或许他们之间还能如此惬意地享受一段时光,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故事还未开始时,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是夜,江梅也得到了沐府密探的准信,那位云晏公子耳后却有一颗痣,而裴风晚也告诉她,裴蕴确曾将一个带有‘云’字的锦囊放在那孩子的襁褓里。如此说来那云晏应该是她哥哥云径舟的孩子无疑。 江梅打算在正月十五的上元节让裴风晚见见那云晏。一年一度的上元节是京城最盛大的节日,京城的世家子弟们都会带着各自的兄弟姐妹上街赏灯。所以就这样,大家都在为上元节而准备着。 要说一年中百姓们最喜爱的节日一定是上元节,因为上元节那日所有男女均会去街上赏灯观景。而这个节日更是许多年轻男女寻觅心仪对象的好时节。每年这个时候,朝廷便设灯于秦淮河两岸。 宫门正南的朱雀航附近搭台唱戏,戏台子四周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人声鼎沸。秦淮河一线各色各样的香灯齐亮,光烛天地,赏灯游玩的百姓接踵而至,一时人满为患,两岸的香车,而江中的行船如游龙,更是奢华无比。不过也只有富贵子弟才能坐享游船。 “哥哥,这船行得好慢呀,什么时候能到峥乐台呢?”一位浓眉大眼的年轻姑娘,蹲坐在船侧望着两岸的花灯,呆呆地问道。 “你先前还说要船行得慢些。好让你看花灯,这会子又嚷着要去听曲啦!”谢廷林叉着腰,瞅了瞅自己那亲妹子,无奈道。 “哎…我说廷芝妹子,咱们不是说好先去朱雀航看戏舞,再去峥乐台听乐吗?”裴晖掀开船帘探头道。虽说裴家也有自己的游船,但是裴瞻走后。裴晖自己一个人没什么意思。便跟着谢廷林坐上了他家的船一道出来游玩,当然更重要的是,在这里他又能见到他心心念念的廷芝妹子。 谢谢廷芝听到裴晖问她。想着自己已与他定亲,便立即红了脸,她遂站起身来,低着头越过裴晖走近了船舱。裴家已经于正月初十那日让人前去谢府提了亲。所以谢谢廷芝见着裴晖总是羞赧不已,于是只得避之他。 她这一脸的娇羞看在裴晖眼里便更是可爱俊俏。谢廷芝是谢荟的幺女。也是他唯一的女儿,如今年岁十六,谢荟一直把她捧在手心上养,因而在家里也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只是前些年把她送至了会稽,与谢家的子弟一块长大,今年过年才将谢家的子女一起接入京中过年。 谢旷因常年在外任职。家里的儿女也一直在老家会稽住着,所以谢荟也把谢谢廷芝一并交予他的弟弟会稽内史谢赟去养。谢赟与妻子情谊甚笃。只可惜妻子早逝,只留下一女便是嫁给了萧墨珩的谢远岫,正因为怕他寂寞伤怀,所以谢旷和谢荟便把孩子都送到会稽,由他教管。 谢赟虽能文能武,但在家却是个宽厚持家的长辈,谢家的孩子在他的看护下,虽也学得一身学问和技艺,但因常年游历山林,个个性格活泼,开朗爽快。 谢谢廷芝轻步入船舱后,便偎在了她的堂姐谢灵览身旁,谢灵览毕竟年长一岁,再者也因马上要出嫁苏家,所以性子收敛了些,并未随着谢谢廷芝一道在船外观赏游玩,只是紧挨着今日一道出府的五公主萧玉璇坐着。 萧玉璇出嫁之前也是极爱热闹的公主,每年十五上元节佳节必定出宫游玩,而她与谢廷栋也正是在两年前的上元节灯会上相识的,与活泼骄横的五公主相比,谢廷栋则是一个清冷孤傲的男子,可偏偏他却架不住萧玉璇的左缠右闹,最终两人经过一阵子的磨合喧闹,终成眷侣。在京城也传为一道佳话。 如今尽管萧玉璇已是一儿之母,却仍未断了她这爱赏灯游玩的习性。所以今日特地将孩子交由嬷嬷带,而自己则揽着谢廷栋一道出来玩耍来了。 萧玉璇瞟了谢谢廷芝一眼,笑道:“芝丫头,人家裴公子问你到底是去看戏呢还是去听曲呀?平日里就你话最多,今日你怎么不回答他呢?”萧玉璇说完便捂着胸口笑了起来。 船内众人知道萧玉璇是故意打趣她,于是都跟着笑了起来。谢廷芝见状脸羞得更红,遂直起身子,鼓着腮帮子道:“等我回去告诉爹爹,说你们都欺负人家!”说罢又跑了出去,只是还没出去却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正掀开帘子踏入船舱的苏谭,见自己撞到了一人,便立即低头瞧去,见是谢廷芝,立即歉意道:“哎哟….廷芝妹子,你没事吧?没伤着你吧?” 谢廷芝正想着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时,见是苏谭便不好发作,乖乖地退至了一旁。 众人见苏谭进来,又是一番见礼,只是船舱内又多了一个红着脸不敢抬头的人。 这会子谢廷芝找到伴了,便又随着谢灵览坐了过去。 苏谭微微瞧了一眼谢灵览,见她也正看着自己,谢灵览触及到苏谭的目光后,立即红着脸低下头去。那眉宇间与兰英颇有些相似,这样的娇羞可爱也是苏谭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便喜欢上她的原因。他见谢灵览一改往日大方开朗,想来应是顾及自己的缘故。 苏谭随即又对着上首的五公主和谢廷栋拱手笑道:“没想到公主和驸马爷今日有雅兴出来游玩,早知道让我哥哥和嫂嫂一道过来这边游玩呢!” 苏谭讲的正是他堂哥苏白秋与嫂嫂七公主萧玉瑾。苏谭正是因为知道裴晖也在这边再加之也惦记着谢领览,便乘了一叶小舟过来了这边。 孰知萧玉璇冷笑了一声,并未回他,倒是一脸淡漠的谢廷栋回道:“我都好些时日未见苏驸马,确实有些可惜了,他日有空再去苏府拜访拜访。”他语音清缓,温温地看着萧玉璇, 别人不知道萧玉璇为何不乐,他作为丈夫可是知道萧玉璇的心思,萧玉璇在宫中时便与七公主不合,七公主仗着自己是皇后嫡女没少欺负她。谢廷栋见她有些闷闷不乐,便将手轻轻伸了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苏谭就是再笨也注意到了萧玉璇的冷漠的神色,心里揣摩着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不过苏谭向来聪慧,也估摸猜到了原因,于是立即换了话题道:“廷芝妹子,咱们还是先去朱雀航看戏舞吧,我听闻陛下念着马上就是淑仪娘娘的生辰,便让今夜的戏台通宵达旦,如今官家子弟可都占好了位置,要是我们去晚了就没有好位置了呢?” 说罢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萧玉璇,果见她脸色缓和了不少,又开始笑了起来。苏谭所说的淑仪娘娘真是萧玉璇的母妃陶淑仪。见自己的父皇这样有心思,自己也很开心。于是边说道:“那我们还是去看戏舞吧!” 谢廷林见嫂子看了口,立即回到:“好的,嫂子,船正是往那边使呢!” 谢灵览本是去哪都随意,所以无所谓,峥乐台她前些日子已经去过两回了,所以并不急着去听乐。可唯独没听过菀青奏曲的谢谢廷芝有些闷闷不乐,不过公主开了口,她也没有办法。 谢家与朱雀航不过两里的路程,所以船只很快便到达了朱雀航附近。这时谢廷林和苏谭发现朱雀航附近已经停满了船只。 而在他们正前方正停着一艘灯火通明的大船,那船只四周都装饰了琳琅满目的花灯,气派奢华不已。 正当谢廷林还在思索这是谁家的船时,苏谭已经耸了耸肩道:“九殿下不赶着去峥乐台,在这凑什么热闹呢?”语气了满是对自己这位表弟的无奈。 谢廷林闻言立即知晓了这艘船的主人是谁,于是吩咐船夫渐渐靠近,如今九皇子在船上,可是一定得去打招呼的。 他自己则进去通报了一声,等船只靠近后,便让船夫搭上一块木板,自己和苏谭、裴晖则先行走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物是人非 苏谭偷偷地瞧了一眼萧墨琤愈来愈黑的脸色,暗暗为五公主捏了一把汗。他这位表弟的性子别人不知道,他们苏家的人可是清楚得很,虽然他平日里极易与人亲近,其实很少有人能入得了他的眼,而他决定了的事情,任何人也不能阻止他,这次的婚事就可见一斑。 宫里也还未放出让萧墨琤娶江梅的消息,所以很多人对此事一无所知,而苏谭是因老爷子和苏维信的缘故,自然对其中的内情颇懂一二。萧玉璇这么一说看起来似乎是为了萧墨琤好,可无异于触了他的逆鳞。 江梅这下心里一紧,这五公主原来这么傲气,实在是有些不可理喻,江梅本想不去插嘴,随便他们姐弟拌拌嘴,不过眼下她要再不出声,她恐萧墨琤一定会发作,要是因她而让他们姐弟闹得不好看,想必萧帝和苏妃一定更讨厌自己了。 “哈哈….早闻五公主蕙质兰心,公主如此爱护九殿下,实在让江梅感佩!”江梅拱手淡笑,星眸清光潋滟,嘴角始终挂着一丝莫测的笑意。 江梅一声爽朗的笑声将场面上有些紧张的气氛骤然化去。沐箫和见她丝毫不为五公主的无理而生气,心里稍稍缓和,而萧墨琤见她淡雅如常,也渐渐压制住心中的怒气。 江梅缓缓踱步,娓娓说道:“江梅出生草莽,自知身微言轻,不感冒犯天家威严,陛下赐府,让江梅备受恩宠,江梅不敢不报恩,于是只得留居京城。为京中显贵和百姓服务,然既来之则安之,所以便潜心在京城经营,说句放肆的话,江梅不缺钱财,不愁吃不愁穿,也颇有些名望。因而也不必要攀附于别人。江梅此生之愿唯有尽己之绵力造福一方百姓!” 说罢继而对着沐箫和和萧墨琤道:“然殿下与世子倾心相待,江梅岂敢无礼,且心实钦佩。江梅与殿下之交也是君子之宜!”江梅满目真诚望着二人一揖,随即又朝着五公主欠身道:“公主也是爽快利落之人,若还有不明白之处,可直言相问!” 江梅一番话合情合理。不卑不亢,既表现了自己对皇家的尊敬。也一吐自己高雅之志,其光明磊落的胸怀让船上诸人啧啧称奇,苏谭、裴晖和谢廷林都见过江梅数次,除了目露欣赏之意外。心中颇为平静,而谢氏姊妹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气质如荷又淡然高雅的女子,心里已是无比钦佩甚至羡慕。虽说自己出身高门世族,但在江梅面前。还颇有些自愧不如。 驸马谢廷栋更是不停地点头表示赞赏,他看了一眼五公主,示意她就此作罢,不要落人口舌。 刚刚江梅一番话说得五公主颇为脸红惭愧,她虽然心高气傲,但也不是蛮横无理之人,既然江梅已经讲话说到这份上,于是自己也得下这个台阶了,“本公主对姑娘颇有些误会,所以有了刚刚失礼之语,望姑娘不要往心里去!”萧玉璇微微看着她,淡笑道, 江梅立即欠身回道:“公主与驸马情谊甚笃,外间之事不常过问也是人之常情,江梅岂敢心存怨念!” 众人见江梅谦退有礼,而五公主也不再计较,心里都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都挂上了笑容。 立在江梅身边的沐箫和则微不可闻的低笑一声,他知道江梅任何时候都不会让人失望,她总能化干戈为玉帛。 唯独萧墨琤一直愣愣地立在那,仍沉醉江梅那句‘君子之宜’的话里头,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直到五公主说要先行去看戏舞,萧墨琤才缓过神来,朝她微微施礼,随即苏谭、裴晖和谢氏兄妹也一一行礼告退。 最后船上只剩下萧墨琤、沐箫和与江梅以及他们的随从。 沐箫和见萧墨琤有些闷闷不乐,便吩咐船夫开船,前往峥乐台。随后几人也一道入舱。 沐箫和瞅了瞅萧墨琤有些失落的表情,心里约莫知晓原因,他随即瞟了瞟江梅,而江梅显然是扰乱一池春水而不自知,沐箫和也只得无声地叹着气,其实他自己何尝又不是这样,沐箫和心里对江梅那份隐隐的感情,谁又能知道呢?他想着想着,笑容也微微发苦。 江梅压根没有心思去顾及他二人的感受,只是逮着机会与云晏攀谈起来。江梅细细地问了他平日里爱看些什么书,去过什么地方,而云晏对江梅也倍感亲切于是也一一作答。二人相谈甚欢,倒是忽略了旁边的两位主子。 而九竹除了刚刚对那位五公主颇有些不屑之外,从头彻尾都冷着一张脸盯着手里江梅买下的两盏花灯发呆。 萧墨琤一直在揣摩着江梅那一席话的意思,他越想心中越是没谱,连带着去峥乐台听音的兴趣也没了,本应是愉悦轻松的上元节之夜,彻底因五公主而扫了兴,萧墨琤心里不得不生萧玉璇的气。 船行两刻钟后,终于到达峥乐台,直到出舱那会,江梅才注意到了萧墨琤有些闲懒的神色,江梅一凝眉,关切地问道:“殿下还在为刚刚的事生气吗?五公主是无心之失,希望殿下不要往心里去。” 说着又笑着劝慰道:“菀青姑娘马上要出场了哦,殿下可是答应她来捧场的呢!殿下这副模样进去,可是有损风流皇子之声名!”说道最后江梅还不忘打趣他一番。 萧墨琤终于被她逗笑了,眼眸暖暖地看着她,温和道:“好,听你的…..”说罢拉着她的手踏上岸去。 萧墨琤一行人正走入峥乐台时,峥乐台内已经人潮涌动,便见一帮子看客均使劲往前边挤去。 “哎哟哟,今日好不容易能看到‘大桓琴艺双姝’同台竞技,偏偏人这么多!”一个被人群挤出来的老伯望着人山人海,叹气道。 江梅等闻言才知道原来华缨今夜也要出场,江梅脸上的兴味更浓。但萧墨琤和沐箫和脸上均是淡淡的。好在菀青早已经给他们留了位置,所以峥乐台的侍从早就领着几人走上了二楼。 萧墨琤等走上二楼时,便看到了早早已入座的萧墨珩与苏君逸,众人于是又起身相互见礼,只不过当萧墨珩注意到萧墨琤拉着江梅手腕的那只手时,眼中闪过一瞬的阴霾。 不过刹那间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清俊神色,萧墨珩浅笑道:“九弟和沐世子是去逛街市了吗?不然怎的姗姗来迟!”萧墨珩瞟了一眼九竹手中的花灯。想着是不是萧墨琤陪江梅游玩了一番。心里微微有丝醋意。 萧墨珩不问起便好,一问起连萧墨琤也都吃起醋来,遂对着沐箫和质问道:“这得问我们的沐大公子了。快说,刚刚把我的小梅儿拐哪去了?” 江梅对于萧墨琤那句‘我的小梅儿’满是无语,只得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出,偏过头注意场上的形势去了。 萧墨珩闻言也抬眉看着沐箫和。脸上微微有丝诧异。沐箫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似乎被眼前的二人盘问一般。 遂满脸苦笑道:“我本是带着从未来过京城的云晏一睹京城上元节夜的盛况,不料路上遇到了江姑娘,而江姑娘又对花灯颇为感兴趣,所以就耽误了一阵子。”他是不知道。江梅本欲给云晏买,接过云晏不爱这些玩意儿,最后她只得自己收着了。 萧墨琤遂敲了敲九竹手里的两盏花灯道:“这灯花了你多少银子。我给你!”萧墨琤一脸豪气道,既然江梅喜欢。那他便出这个钱,他可不想让沐箫和占尽了便宜。 沐箫和这会子也正色道:“殿下是欺负我宁州侯府没银子么?” 萧墨琤被他反问地讪讪的,于是又笑嘻嘻的给他赔罪。沐箫和也不在意,萧墨琤与苏君逸见萧墨琤那模样,也无奈地笑了起来。 “两位姑娘出场了!”江梅也似从未见过二人同台般,欣喜道。 众人这才将目光转到了场上已经盈盈出场的两位姑娘。而萧墨琤和沐箫和也一一入座,只是江梅坐下时,缓缓抬眉看了一眼萧墨珩身后的那间屋子。 台上的华缨与菀青一如既往地纵情弹奏,激烈处引起了满堂喝彩,一时场内的气氛达到了最高点。 江梅虽一直怔怔地望着场上的表演,但心里却怪念着屋子里的情形。虽说倚云阁已经查证了云晏的来历,江梅已确定他就是当年被裴蕴送至宁州的孩子,但她更相信一个母亲的直觉,裴风晚不点头,她没法放下心来。 江梅环视一周,想起了去年峥乐台乐时的盛况,虽说今日的二楼人满依旧,喧嚣依旧,可是滋味却已不如先前,那时宽厚温和的太子,邪魅冷峻的六皇子,意气风发的张氏公子,如今他们不是魂归黄泉,便是零落边地,就连那个调皮无状的殷庆孙,因他父亲去世也瞬间便长大了似的,一直乖乖地在家守孝。 且不说已经不在场的人,但看凝神听音赏乐的各位公子,也已经少了先前那份宽松的心境。沐箫和没有先前那么欢快,萧墨琤更是少一分潇洒的意味,就连事事置之度外的苏君逸也添了一份愁绪,唯独没变的只有那个清俊高雅的萧墨珩,他依旧默然地看着场上的表演,嘴角挂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他似乎永远只是一个看客。 江梅微微喝了一杯闷酒,如今的场景十之*都与她相关,或者说都是她直接或间接造成的,她没想到,当自己一步步走向成功时,与之相伴的是曲终人散的悲凉与凄楚。 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旁凝视着场上的萧墨琤,见他神色有丝呆滞,心中不免一痛,江梅何尝又对他的情意一无所知呢,她抿了一口热酒,心里滚着灼灼般热浪,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萧墨琤对她便那么执着了,他的眼神里总有一抹缱绻和迷恋。 面对一个这么优秀的男子,说不喜欢绝对是假的,只是江梅从未在感情上给自己留有任何空间,她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可以安然去相夫教子的女子,她要做的事情太多太难,难到她不敢对自己的未来有任何奢望,不敢给自己、给他人任何承诺。 江梅想着自己迟早要与萧墨琤分道扬镳,再想起他因‘丝丝入扣’所受的苦,胸口募然疼得发怵,是的,自己欠他太多….太多….. 利用他进京,取得他的信任,借此结交京中权贵,以显身名,紧接着借他的手逼走太子,除掉六皇子,利用他对自己的信任,让他放松防备,而占据荆襄的有利位置。再如今还要在感情上伤他的心,反观他,推心置腹,把自己照顾的无微不至,细想来,点点滴滴,历历在目,自己居然是如此心狠无情之人,不免伤心不已。 募得,她心中生出一股豪气,举起酒杯对着萧墨琤,朗声笑道:“殿下,‘君如载酒须尽醉,醉来不复思天涯’,今夜良辰美景,不可虚度,江梅欲与殿下不醉不归!”如果可以,就用这一夜的陪伴,了却二人相濡以沫的情谊。 萧墨琤闻言,怔怔地望着她,眼中有一丝诧异更多的是欣喜,“好!”他爽快地应到。他环视了一眼四周,心想着这里也太嘈杂了些,于是说道:“梅儿,峥乐台靠东有一处阁楼,今夜正有圆月欣赏,你我二人移至阁楼饮酒,可好?”虽说在这里还能听到华缨与菀青的曲子,但是与之相比,他更希望能与江梅有一段安静的时光。 “正合我意!”江梅笑着应允,随即起身。 萧墨琤也跟着起身,朝着身旁的沐箫和道:“世子,恕我不能作陪!”他殷切的望着箫和,希望得到他的原谅。 刚刚他二人的对话,沐箫和已听在耳里,随即起身淡然道:“去吧,去吧,多准备几壶温酒,别着凉了就好!”他说这话时,眼睛望着江梅,显然这后边半句是对她说的。 江梅颔首微笑,随而与萧墨琤一道跟七皇子行了一礼,二人便离开了席间,往阁楼走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无故为难 三人一踏上萧墨琤的船便看到萧墨琤立在船沿,朝着朱雀航的岸边望着,看那神态似有些焦急,谢廷林、裴晖和苏谭便走上前去,行礼道:“给九殿下请安!” 萧墨琤闻言立即偏过头一瞧,见是他们三人,便装着一本正经道:“你们还出来干嘛?不应该在家老实待着,等着娶媳妇就好。” 上元节实际意义上是未婚男女相会的日子,但凡是未出嫁的女子和未娶妻的男子都会出来游玩,试图在今夜寻着自己的佳伴。而眼前这三人刚刚都已经订好亲事,在萧墨琤看来他们就不应该再出来凑热闹。 苏谭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谁说订了亲的就不能出来玩了?我们恰好带着谢家的妹子一道出来呢!” 萧墨琤听闻谢家的妹子也在船上,立即眼睛就亮了般,“哎呀呀,本殿下还没见过那两位小美人呢,快让她们过来玩,本殿下今日恰好找不到伴,便让她们随我一道去峥乐台听菀青姑娘奏曲吧!” 苏谭闻言立即瞪着眼道:“你想见她们是可以的,但是想让她们随你一道玩,你别就别做梦了!”裴晖立即在边上使劲点头,他可不愿自己的廷芝妹子随着萧墨琤玩,那还不带坏了她。 谢廷林倒是笑得有些无奈,这位九皇子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于是谦逊道:“我就这让她们过来。” 正当谢廷林欲转身去请谢家船上的人时,身后响起了一个爽亮的声音,“我当是谁挡了我们的道呢?原来是九弟呀!” 萧墨琤等人闻言立即转身看去,萧墨琤定睛一看,见是自己的五姐萧玉璇。便立即上前拱手行礼道:“墨琤给皇姐请安!没想到姐姐也凑了热闹来,真是难得难得。”萧墨琤本想着萧玉璇会在家待她那还未满周岁的孩子,没想到她玩心居然还挺重的。 萧玉璇见他乖乖见礼便带着谢家船上的众人敛步上了萧墨琤的船。 谢廷栋以下均一一给萧墨琤行礼,萧墨琤饶有兴味地瞅着谢廷芝和谢灵览,见二人一个浓眉大眼俏丽活泼,一个浅眉淡笑秀气优雅,于是出口赞道:“谢家的女儿果然个个出众。有如出水芙蓉般清新淡雅。本殿下今日又养眼了。” 苏谭实在受不了他盯着谢灵览看,便插话道:“我说殿下,你还不去峥乐台听音赏乐。在这瞎磨蹭什么。” 显然苏谭是想催促他快走,省得他荼毒谢家的两个妹子。 谢廷芝和谢灵览均是初次见到这位闻名遐迩的九皇子,纷纷仔细打量。谢廷芝见这位九皇子一袭蓝色长袍,身长玉立。在月光的照耀下愈发衬得他熠熠生光,她在瞧了一眼萧墨琤似笑非笑的面庞。他那如雕刻般精致的五官,犹如冠玉般光洁白皙,再看他那优雅的举止,更是一派潇洒飘逸。廷芝心里暗暗叹道,这位九皇子果然不负盛名。 谢廷芝便仗着胆子道:“人人都说九皇子风流潇洒,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不虚!” 谢廷林闻言立即泄了气般无力。显然自己的妹子不知道萧墨琤的喜性,这一问铁定是羊入虎口。随即又同情地瞧了一眼裴晖。裴晖也是皱了皱眉地看着谢廷芝,一脸施救不及的挫败,早知道今日路上要遇到九皇子,就该提前教导教导她。 萧墨琤闻声立即起了兴致,于是优雅提步走近了她问道:“传言都是怎么说本殿下的?妹子可否告知呢?”萧墨琤一脸坏笑地瞅着她,瞅得谢廷芝颇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谢廷芝要是怕了他,那便不是谢廷芝了,她扬着头一本正经地回道:“他们都说九殿下是京城最逍遥自在的人,哪有好玩的,殿下一定第一个知道,哪儿美丽的女子多,殿下也第一个光顾!他们都说殿下处处留情!” 谢廷芝对于萧墨琤用情不一颇有些不以为然,在她看来,男子需要一心一意地对待自己的妻子,所以她嘟着个小嘴,挂着浅浅的小酒窝,昂首迎视他。 谢廷林、苏谭和裴晖三人恨不得立即掩面逃离,裴晖无奈地看了一眼谢廷林,那眼神似乎在问:你们家的妹子怎么这么单纯稚嫩? 萧墨琤闻言立即哈哈大笑,“哎呀呀….本殿下好久没有遇到这么单纯可爱的女子了,那你倒是说说这些传言怎么就不虚了呢?”萧墨琤的眼眸中透着一丝诡笑,惹得苏谭连连摇头,苏谭只得用使劲朝谢灵览使眼色,示意她一定不能招惹萧墨琤。 萧墨琤这么一问可把谢廷芝问倒了,谢廷芝呆愣呆愣地支支吾吾道:“就是…就是…..殿下一见到年轻的女子就爱打趣,开玩笑,然后等见到别的女子又忘了之前的女子呀!”她一脸正气地看着萧墨琤。 萧墨琤扑哧一声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哈哈……”而其他人也均一脸被她打败的神情,不忍去看她那无知幼稚的神情。 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谢廷栋也颇为无奈的瞧着萧墨琤,希望他对自己的妹妹手下留情。 萧玉璇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咳嗽了一声道:“好啦,好啦,九弟你也玩够了,别吓坏了廷芝。” 萧墨琤也渐渐收住笑意,无奈地摇头道:“哎哟,这么可爱的妹子让裴晖娶了,裴晖可有福了!”那语气竟是有些惋惜的味道。 苏谭早就知道萧墨琤心有所属,见他今日这么欺负谢家的妹子,心里有些打抱不平,于是也故意呕他道:“九殿下既然喜欢这么可爱的女子,不妨把京城那些对殿下有意的活泼女子都娶回家呀!” 萧墨琤闻言脸色骤然便冷,他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萧墨琤偏过头瞪了他一眼,不过瞬间萧墨琤又笑容满面地看了看谢灵览,边瞅着苏谭。边笑道:“听闻谢姑娘弹得一手好琴,要不……” “好啦,好啦,我错了….”苏谭见状立即挡在他面前,举双手投降道,那样子十足委屈到极点,萧墨琤已经欺负了一个。不能再让另一个受他荼毒。 萧墨琤见苏谭告饶。便乐呵乐呵地笑个不停,一船上的人倒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不过众人想着萧帝和苏妃都无可奈何。他们又能怎样。熟不知一物终有一物降。 正当萧墨琤乐不可支时,岸头上飘来一个淡然温雅的声音。 “什么事让殿下笑得这么开心?说出来也让小梅与世子同乐一番!” 萧墨琤闻声立即止住了笑声,连忙转身朝着声音来处走去,“哎呀呀。小梅儿,你可来了。我在此久候多时了!” 众人这才转过身去,瞧见一袭月白长衫的沐箫和与一身淡黄色袍子的江梅满脸轻笑地立在岸边。而江梅身后则立着一位玄衣男子,只见那男子剑眉星目,面容冷峻。周身一股不敢亲近的锐气,而唯独与他气质不符的是,他手里拿着几盏通亮清雅的花灯。 而沐箫和身边站着一位青衣侍从以及一位蓝衣少年。只见那少年面如冠玉,眉宇间英气凛凛。那淡立的身影和宁和的神态无不显得他年少老成。 苏谭见江梅和沐箫和来了,心里松了一口气,暗道,这下子有人管得了他了,不说江梅,单是沐箫和也能制止住这位风流皇子的无状言行。 萧墨琤在欣喜迎接江梅的同时,也注意到了与她一道前来的沐箫和,萧墨琤脸色立即拉了下来,不悦道:“你们俩怎玩在了一起呢?沐世子,你快说,是不是带着小梅乱逛了,害得本殿下好等!” 沐箫和无视他的存在,踏步上船与船上众人一一见礼,裴晖虽老实憨厚,但也知晓沐箫和与五公主和驸马并不相识,便也立即引见。 谢氏姊妹也是初见沐箫和,从他踏入游船那一刻,便已经移不开眼,见他束发而冠,面庞明润,眼光柔和而坚定,通身散发出清贵高雅的气质,只让人惊叹,世间还有这样清举淡雅的男子。 “箫和见过公主,多年未见,不曾认出公主身姿,箫和惭愧!”沐箫和拱手一揖,温和闲雅。 “世子久居宁州,玉璇也都不认识了,世子风采卓然,玉璇钦佩!”五公主也优雅欠身回道。 江梅温言细语地安抚了一番萧墨琤后,也走了过来跟五公主见礼。 “江梅拜见公主,见过驸马爷!”江梅深深作了一揖, 五公主并未急着回她,而是淡淡地扫了江梅几眼,眸子有些清冷和傲然,颇有些审视的兴味, 萧玉璇一改与沐箫和交谈时的温和语气,轻启红唇:“原来是闻名遐迩的江姑娘,姑娘未进京时,便已名满天下,进京后,游离于权贵之间,名声更是大躁,本公主还真是不明白姑娘意欲何为?” 萧玉璇语调冷傲,嘴角微微翘起,倒是一副满不以为然的神色。 江梅以一介江湖女子纵身京城,名气声望更是享誉天下,在京城早就盖过了当朝公主和各家世族的大家闺秀,萧玉璇早就心生不恁,今日江梅被她撞见了,她能不出一口气吗? 五公主言语一出,船上众人一时敛住了笑容,神情颇有些尴尬,而立在江梅身侧的沐箫和脸色陡然一冷。 萧墨琤神色更是难看至极,别说五公主是他皇姐,就连苏妃萧墨琤都没给她好脸色看。上次苏妃将江梅连夜遣出,害江梅生病的事,可是让萧墨琤生好长一阵子气,还是萧帝居中好生劝慰几番,母子俩才缓和过来,萧墨琤更是暗暗发誓,不容任何人再欺辱江梅。而现下这五公主如此刁难,萧墨琤哪里能忍气吞声。 正当萧墨琤踱步上前,直起身子要动怒时,一向谦和温润的沐箫和也毫不犹豫地为江梅挡了这利箭。 “公主此言恐怕有些不妥,江姑娘本是为救九殿下而进京,也是陛下亲口赐下府邸,留她在京城居住,以方便京城的贵人和百姓就医,箫和不才,与江姑娘多有来往,便替姑娘分辩了几句,还望公主海涵!”沐箫和拱手说道,语气颇有些冷淡和不满 五公主见沐箫和居然帮着她回顶自己,有损她公主之威,更是怒从中来,于是又冷笑道:“沐世子居然维护一个江湖女子,还真是让本公主刮目相看,江姑娘果然好手段!” 沐箫和闻言脸色更为不霁,不过人家毕竟是公主,他也不好太过放肆,不过沐箫和还没来得及反驳她,身后的萧墨琤缓缓走近,瞅着萧玉璇冷冷道:“小梅因我进京,也因我留在京中,也是由我带着她去结交权贵,皇姐这么说她,似乎就是在责备弟弟呢?”显然萧墨琤言语已经相当*裸。 不过这是人家皇家姐弟之间的事,旁人哪里敢插半句嘴,苏谭等人的额上已经有些细汗,他们不敢去看萧玉璇和萧墨琤的脸色,只得偏过头去看这个漩涡的女主人公,令苏谭意外的是,江梅一点怒色也没有,反是一脸平和淡然,甚至还有些安然悠哉,似乎萧玉璇说的话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其实江梅不但不怒,反倒欣赏萧玉璇的眼色,她说的一点都没错,自己确实是辗转于京城权贵之间,更有所欲,有所图。 驸马爷谢廷栋淡淡扫了一眼,心知萧墨琤和沐箫和均与江梅交好,见他们姐弟颇有些不快,为避免起不必要的纷争,他只得出声劝道:“璇儿,江姑娘为人谦和爽快,你就误会人家了。” 只可惜今日的萧玉璇不知怎的,别人越劝着她,她越不乐意,当年在宫中她也颇得萧帝宠爱,出嫁后,谢家上下更是对她尊崇有加,无怪她养成了一副谁都敢得罪的脾性。 在她的印象里,萧墨琤便是一个吃喝玩乐的主,还是一个脾气极好的弟弟,所以她便继续说道:“我说九弟呀,听闻父皇为了你的婚事操碎了心,你倒与这个江湖女子不清不楚的,可别让父皇与你母妃忧心才是?” 萧玉璇仗着自己既是公主又是姐姐的身份,便摆出架子来教训萧墨琤,如果说萧玉璇刚刚那袭话还只是故意刁难,那么这句话显然摆着一副看不起江梅身份的冷傲姿态。她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未完待续) ps:抱歉,各位,把一百七十一章漏了,补上,箫和躬身一拜。 第一百七十三章 非你不娶 萧墨珩望着二人远走的背影,微微皱眉,随即他触碰到了沐箫和的目光,两人相视而笑。遂举杯遥祝。 江梅踏上阁楼后,便觉着这外边空气清新,浑身舒坦起来,她望着秦淮河案的车水马龙,悠悠道:“其实,越是这样的热闹时节,我却越喜欢找一处安静闲适的地方待着,笑谈古今趣事,淡看人生浮华!” 此时的萧墨琤正提着几壶热酒走了上来,他为了不让人打扰,便遣着九竹和铭欢在阁外候着。 “别人赏灯,我们对月,倒是别有一番风味!”萧墨琤笑意盈盈将酒放下,随即走至江梅身旁,陪着她看那秦淮河岸的热闹画面,他突然觉得很开心,他与江梅相识已久,但似乎从未有过独处的机会,今夜他决定要一醉方休。 “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萧墨琤对着这诗情画意的一幕,情不自禁地吟起诗来… “哈哈…殿下这诗正合此情此景!”江梅赞赏道,淡眸潋滟, 萧墨琤回过头来,目光柔情似水, “今夜叫我墨琤可好?”萧墨琤怔怔地望着她,声音低沉,喉咙有一丝沙哑, 江梅愣了一瞬,随即浅笑:“好…….墨琤…”她温温地呼唤了一句,眼眸有一丝的迷茫。 萧墨琤募得被震住了般,瞬间不由自主地将她揽入怀中,她那句暖暖的‘墨琤’融化了他心中所以的侠肠豪意,他突然眼眶热热的,觉着前些日子为娶她而饱受的压力和斥责也值了。 江梅猝不及防,便被他宽广的怀抱包围住。而他抱得愈来愈紧,她欲挣无力, “梅儿,嫁给我可好?我只要你一人,只娶你一人为妃,今生今世,只想要你……”萧墨琤从喉间挤出了一丝声音。说出了那个在心底涌动了无数次的意念。 丝丝入扣让他与她结缘,乃至心动,从此他与她形影相随。性情相投,继而她为他奔赴荆州,又时常在他耳边提点,早已对她情深似海。无数次看着她那风采斐然的模样,恨不得拥她在怀。直到今日,他第一次,将自己的**表现得如此*裸,将他与江梅之间的那层窗户纸捅破。 江梅闻言闭住眼帘。嘴角挂着丝苦笑,胸口也骤然间绞痛不已,她想告诉他不可以。可此情此意,让她如何开得了口。江梅渐渐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轻笑地望着他道:“我们说好了不醉不归的,可别让酒爵空待!”江梅避之不回,拉着他坐了下来。 “好….”萧墨琤也不介意,笑着随她坐入案几旁。 江梅先给他斟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斟满,举杯对着萧墨琤,道:“墨琤,此生能结识你,是江梅之幸,先敬你一杯!”说罢掩面饮尽。 “哈哈….遇见你才是我的最开心的事!”萧墨琤目光柔情似水道。 两人就这样交互饮了数杯,江梅脸色渐红,萧墨琤的眼神却是愈加炽烈。 两人就这样,一个浅笑淡然地敬着酒,一个潇洒闲适地回饮,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江梅目光有些迷离,痴痴道:“墨琤….你有没有想过抛弃一切,游走江湖,过着潇洒飘逸的生活….” “呵呵…..想过,如果我不是皇子身份,就一定是个江湖闲人….”萧墨琤也斜倚着案几,痴笑起来。 “那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位子或许并不是你想要,或者并不适合你……” 萧墨琤瞧了瞧江梅那看似无意实则认真的神情,顿了顿,方苦笑一声,神色清醒了许多,失笑道:“想过,梅儿,其实我对皇位并没那么执着,可是当你站在那个位置的时候,已经身不由己….. 我从小要什么有什么,我父皇宠我,我母妃爱我,可真正将我捧在手心上的是我的外公,苏家就跟我自己的家似的,我在苏家比在皇宫还舒服自在。我外公跟我说,这个世界上只要我想要的,他就帮我夺来,包括皇位!” 萧墨琤抬眉定定看着江梅,其实包括让他父皇答应娶江梅,如果不是他外公出面,他父皇不会那么爽快,他母亲更不会点头。 萧墨琤不知道的是,苏晋只不过是不想自己的外甥走自己的路,不想他也娶不到自己想娶的人。 “皇位于我而言就是游戏,我想要便可要!”萧墨琤眸子闪过一丝锐气,这一刻,他潇洒又霸气的一面又展示了出来。 江梅淡淡的笑着,举杯示意,随即仰头饮尽一杯,将嘴角那丝的无奈和哀伤悉数掩去,江梅一想到他可能非萧帝亲生的身份,心里又多了一丝心疼,她此刻真的希望他能离开这个漩涡,云游天下或归隐山林,那样闲散的生活才是符合他真风流的本性,其实,他适合做个江湖浪客,可他偏偏生在皇家, 如果他愿意做一个闲散王爷也就罢了,可惜他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他说的对,他身在那个位置,去不去争已经由不得他,哪怕他就这样放弃,萧墨珩会放过他吗,江梅心里叹息,因为她知道萧墨珩一定不会放过他,同样他也不会放过萧墨珩,然两龙相斗,必有一伤,而自己却坚定地选择了站在他的对立面,选择与萧墨珩一道,对付眼前这个对自己万般爱护的男子。 江梅仰头,一双清泪灼伤了黑眸,既然这一切已是定局,再徒劳也是无力,而就算她再难受,再伤心,也不会阻止自己协助萧墨珩夺取天下。 世间最无奈的事莫过于明明知道结局,却无力去改变,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它发生。 江梅继而又接着饮了数杯热酒,只可惜,烈酒下肚,灼伤了她的身,可却暖不了她的心。 饶是江梅再三强忍住内心的悲凉与凄楚。萧墨琤也看出了她眼眸里那股隐隐的哀伤。 “梅儿,你怎么了?”萧墨琤靠近她的身子,扶住了她欲昏欲醉的柔躯。 萧墨琤望着她,见她清冷的眸子迷离飘渺,白皙的面庞深深染上了红晕,酒后的她褪去了那纤尘不染的气质,添了几分娇柔的撩人。让萧墨琤瞬间心潮涌动。整个脖子都涨得通红。他微微地拥住她,渐渐靠近了她的红唇,正当萧墨琤闭目欲吻下去时。 江梅沙哑地开口,“江渚渔樵上,茅屋清舍里,秋月春风过。浊酒喜相逢,青山守望。夕阳轮回……如若哪日,你愿浪迹天涯,我且作陪……..” 江梅喃喃呓语,已全然看不清何人。也不知道对何人而说,这样的诺言她似说过好些次,这样的生活是她此生的梦。然会与她浪迹天涯的是沐箫和还是萧墨琤…..抑或倚云阁中人….. 萧墨琤浑身一颤,望着她眼底那抹深不见底悲伤。满目凄楚, “如果哪日,你愿浪迹天涯,我且作陪…” 萧墨琤望着她睡去的面容,轻轻将她脸上的几缕青丝拨开,淡淡的在她额间一吻,随即暖暖地拥紧她,静静地熔在喧闹的夜色中。 唯有阁中紫绡长纱飘飘摇摇,夜灯明晃…….. 次日一早,江梅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峥乐台的雅间里。 江梅起身时才发现是菀青在照顾自己, 菀青一见她醒了,立即坐上塌去,笑着扶起她,“小姐…..” 江梅在她的服侍下,慢慢穿戴好了衣裳,“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没什么!”菀青一脸的温婉,自去年裴岩大寿时,她便与九皇子有了一面之缘,如今来了京城能经常见着他,菀青心里比吃了蜜还高兴。 当然,这些江梅是看在眼里的,她也乐见其成。 “哦,对了,宫里可曾传出消息来?”江梅边收拾边问道, 菀青点了点头,才把宫里传来的一个密信递给江梅,江梅吩咐她拿来药水,江梅仔细完成倚云阁传信那套独特的方式后,才看到了布条上的字迹,宫里的人已经把华缨在宫里遇见葛婆婆的事大体跟江梅汇报了,既然如此,那四柳所说的事确信无疑了。 “菀青,定紧华缨,不让她私下查任何事,只要她有举动,必须阻止!” “明白。”菀青认真答道,随后又把自己亲自熬得汤给江梅端了来, “小姐尝尝这鱼汤,是菀青亲手做的!”菀青温婉一笑, “呵呵,好!”江梅便接了过来,一口一口的喝了起来。 “云芷姐姐那边还好吧?”江梅边喝边问道, 江梅口中的云芷正是与菀青一道掌管晚晴楼的主事。菀青来京城后,晚晴楼就靠她一个人撑着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嚷嚷小姐什么时候去探望探望她!”菀青轻笑道, 江梅目光微怔,淡淡一笑:“快了。” 菀青看江梅喝得意犹未尽,甚是欢喜。于是让人再给她盛,只要她爱喝,她不怕喂不饱她。 正当屋内其乐融融时,屋外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姐,我是容与…” 江梅闻声立即让菀青去开门,而这时,若云与容与一道走了进来。 容与进来后,神色并不十分好看,他有些担忧道:“小姐,陛下传旨让小姐进宫一趟!” 江梅一愣,犹疑道:“有说是什么事吗?” “那位公公说是陛下身子有些不舒服,让小姐进宫给看看,现在那公公在外边候着呢?”容与回道。 江梅点了点头,心里揣摩着一定不是因为这个缘故,萧帝若不舒服肯定是宫里的太医去看,不是特殊难症不会宣她。不过不管怎样,她必须得去。 江梅遂梳妆打扮了番,便随着宫车朝建春门驶去。 当江梅踏入太极东殿的暖阁时,萧帝正与沐箫和、苏维信在里头谈一些过去的趣闻。 “哈哈…苏卿,太保也是太惯着琤儿了,把他惯得无法无天,他在苏家住了一阵子再回宫,连朕都管不了他!”萧帝嘴上似在责备萧墨琤,脸上可是粲然微笑。 苏维信还未答话,沐箫和便插话道:“恐怕陛下自己更疼殿下呢!那年的元宵节,殿下那么小,陛下为了不他失望,还不照样让臣带着他出宫看花灯。” 萧帝闻言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哈哈,不怪朕疼他,朕这些儿子里面,就属他最贴心!别人都说他顽皮好玩,但是朕心里清楚他实则乖巧得很,朕有的时候看着他,希望他永远别长大,哎!一晃都这么多年了,都到了娶亲的时候了!”萧帝说起这事,心里感伤得很。 沐箫和与苏维信对视了一眼,都没说什么。 江梅侯在暖阁侧边的时候,便听到了这段对话,江梅眉头一紧,心里约莫知道萧帝此番宣她进宫的寓意。 “陛下,江姑娘到了!”徐怀远走近萧帝的身旁,轻轻提醒道。 萧帝闻言立即正了正神色,道:“让她进来吧!” 徐怀远应了一声便快步走到门口,打了个手势,示意江梅跟他一道进来。 “给陛下请安!” 江梅跪拜在地上,一动不动,可是过了许久,她依旧没听到萧帝的声音,她纳闷了会,但还是伏在地上没动, 萧帝一直盯着江梅在沉思,到底他这么做对不对,一个医女,做皇子的侧妃,萧帝想想都觉得头疼,最终萧帝才整敛神色,瞧着江梅淡淡吩咐道:“起来吧!” “谢陛下!”江梅温而有礼,脸上并未萧帝让他长跪而有任何不快。 “江梅,你可知罪?”萧帝突然冷下脸来,威严道。 江梅立即再次跪下,惶恐道:“江梅惶恐,不知….不知犯了何罪?” 沐箫和闻言眉间一跳,心中颇有些不祥的预感。苏维信倒依旧是淡淡的神色,他跟了萧帝这么多年,知道萧帝只不过是给江梅一个下马威。 萧帝沉笑了一声,道:“你仗着救了朕皇儿一命,遂举止放肆,引得朕的九皇子对你心生迷恋,执意要娶你为妃,还口口声声只肯娶你一人,你说,你是不是如此蛊惑朕的皇儿?”萧帝语气已是极为不满,吓得殿内众人维诺不敢出声。 江梅心中陡然一笑,已然明白了萧帝的意思,这还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呀!(未完待续) ps:江渚渔樵上,茅屋清舍里,秋月春风过,浊酒喜相逢,青山守望,夕阳轮回……如若哪日,你愿浪迹天涯,我且作陪…… 第一百七十四章 抗旨拒婚 江梅索性不装,淡然回道:“陛下,江梅与殿下虽过从甚密,但实乃是君子之交,江梅自知身份微贱,不敢对皇子有非分之想,更不敢对殿下有任何蛊惑之言!” 江梅话语一出,沐箫和与苏维信均是一惊,江梅这意思,似乎是在告诉萧帝自己对九皇子没有男女之情。沐箫和倒还好,可是苏维信已经有些生气了,他不相信江梅会不想嫁给萧墨琤。 萧帝见她神情淡然,似丝毫不在意,更是怒从中来,怒道:“这么说,你竟是对我儿无意?” 沐箫和与苏维信也怔怔地看着她,均等待她的回答。 “陛下,殿下英俊潇洒,清华高贵,但凡是个女子,都会被殿下的风姿所折服,只不过江梅出身草莽,不敢存高攀之念,也从不敢有任何奢望!”江梅言辞恳切道。 萧帝见她这么一说,心里稍稍好受了些,要说江梅不敢高攀还真是实话。 他稍稍缓了一口气,道:“那朕若有意赐婚呢?” 萧帝在说出这句话时,暖阁后,有一身影,紧紧握着杯子,心里万分紧张,昨夜江梅那番话已让他心生灰念,只不过,他哪里那么容易就放弃了,他才说动萧帝,于是便有了今天这一幕。 江梅神色一紧,再次拜倒,凄然道:“江梅谢陛下恩惠,可江梅实在不敢领受!” 江梅言语一出,一道厉声瞬间传来,萧帝一把就手中的杯子衰落在地,而这道声音却掩盖了阁后那杯子落地的声响。 “放肆?你敢抗旨?”萧帝震怒, 沐箫和担忧地看了一眼江梅。可他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劝江梅答应,这话似乎说不出口,可让就这么僵持着,难保萧帝不会大动肝火,至于萧帝会把江梅怎么样,他还真难说。他一时心急如焚。 苏维信更是一脸不可置信。这婚姻是多少女子想求而求不来的。萧墨琤的婚事一直是朝野暗暗关注的大事,似乎谁家的女儿嫁给他,便是未来的皇后一般。因而京中不少权贵都有意托苏维信去宫中向苏妃陈情, 而苏老爷子执意让萧墨琤挑选自己喜欢的女子,可老爷子没想到的是,萧墨琤偏偏喜欢上了一个庶族女子。苏老爷子终究啊不忍拂了他宝贝外孙的心意,依旧同意了这门亲事。而眼下这江梅敢当着萧帝的面拒婚,说她不知好歹已经是给她面子了。 “陛下,请陛下听江梅一言,江梅不敢接旨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江梅急急解释道。 萧帝微眯着。冷冷瞧着她道:“你且说来听听!” “陛下,士庶有别,但凡平常小官小吏家。也还要门当户对,而江梅身份低微。怎配为皇子之妃,朝中大臣也定然不愿意让一个堂堂皇子殿下娶一个江湖女子为妃,就算陛下和殿下不介意,可是难赌天下悠悠之口,江梅心里敬重殿下,不想让殿下因江梅而遭人诟病,使声望受损。”江梅满目无奈,似心痛不已。 萧帝和苏维信闻言,均是缓缓点头,这些他们何尝没有考虑到,这也正是萧帝和苏妃劝阻萧墨琤的言语,可萧墨琤执意如此,他们也无可奈何。不过江梅这么一说,至少萧帝觉得她晓大义,明事理。 “再者,不瞒陛下,江梅早有婚约在身,只是….只是因那男子久去疆场,至今未回,江梅不知其生死,遂一直未嫁!”江梅凄然说道,语气极尽悲凉。 萧帝和苏维信闻言一愣,两人对视了一眼,均没想到江梅还有这一出事,就连阁后的萧墨琤也是神色凛然,他从未听江梅说起过此事。 只有沐箫和想起了去荆州那夜与江梅的交谈,遂并不惊讶,萧帝见沐箫和微微点头,便问道:“箫和,你难道知晓此事?” 沐箫和立即拱手答道:“回陛下,江姑娘与臣去荆州时,曾提及过此事,那是姑娘的父亲为她定的一门亲事,只可惜那男子从军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是生是死,不得而知,所以江姑娘一直守信至今。”沐箫和想起二人同病相怜,不免也心生感伤。 萧帝见江梅神情痴愣,微微有些同情和不忍,他看了一眼苏维信,想看看他是什么想法。 偏偏苏维信也一脸愁闷,一时还犹疑不定,不知如何是好。 萧帝长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既然如此,朕也不勉强你,你退下吧!”萧帝神色极为疲惫,他挥了挥手,示意江梅离开,自己则闭目养神,想来也是头疼不已。 江梅再行一拜,便轻轻地退了出去。 江梅回府后不久,便有一名公公来府内宣旨。 那公公神情清望,立定后便高声道:“陛下有旨,江梅殿前失仪,命三日内迁出京城,无诏不得入京!钦此!” “江梅领旨谢恩!” 江梅跪拜后,遂起身,接过圣旨,谦逊道:“有劳公公了!” 那名公公叹了叹气,劝慰道:“姑娘好自为之吧!”说罢转身离去。 江梅微昂着头,面无表情地望着那位公公,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了,才回过神来。 “容与,收拾东西,府内该遣散的都遣散了吧!”江梅容色宁静,拂袖进屋。 很快,江梅将迁出京城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京城的百姓纷纷热论,无不扼腕叹息,这位江姑娘入京后,开了平阳医馆,扶危救济,许多附近城县的百姓慕名前来就诊,但凡家中贫困的,医馆不收或少受医银,一直颇受百姓的赞赏和拥护。一些受过平阳医馆恩惠的百姓居然齐聚医馆,希望江梅不要撤拆医馆。 闻讯赶来的江梅也笑意盈盈地劝导百姓,表明萧帝只是让自己一人出京,并未波及医馆,她同时希望百姓放心。并表示医馆会永远开下去,为百姓造福。 得到江梅的亲口应允,众人心里也踏实了很多,虽更想江梅能留在京城,圣意难违,最后也只得扼腕痛惜,夜幕降临时才纷纷散去。 江梅见安抚好了百姓。便在晓月楼内召集了众人。 江梅瞅了一屋子属下。见他们一个个沉闷不语,叹笑了一声。 “抱歉,事出突然。我不得不离京,除了九竹、若云和茹蕙姐外,其余人都留在京城。”江梅镇定道,神色坦然。丝毫没有离开的悲伤。 “小姐….我要跟你走…”莹儿见江梅要丢下自己,眼泪瞬间留了出来。带着哽咽急急道。 “呵呵,傻丫头,陛下的旨意里又没说让我永世不得进京,我迟早还要回来的。印心有孕在身,我不放心,你留在京城照看她。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江梅轻声安慰道,她此去恐怕又是一番战火硝烟。哪里能带上那么多人,多一个便多一份危险。 “好啦,丫头,有我在,你还担心小姐没人照顾吗?”茹蕙走了过来抚慰她道。 莹儿终于点了点头,慢慢止住哭咽。 “容与负责整个京城的调度,我走了,你的担子就更重了!”江梅对着容与关切道。 “小姐放心,容与一定不辱使命!”容与眼神坚定道,心中纵有万般不舍,也不敢当着众人流露出来。 “好,九竹,你把九魅的联络工作都交给容与!”九魅正是一支由江梅亲手创建的隐秘队伍,一瑾、四柳、六菊几人都是其中之一,他们是江梅散在朝中乃至宫中各处的暗棋,之前所有消息都由江梅直接掌握,而现下江梅要离开京城,自然把这个事交给容与了。 “是!”江梅一吩咐,九竹立即答道。 “素问、灵枢,你们二人除了分内事宜外,全力协助容与!” “明白!” “灵枢,平阳医馆的学徒情况何如?”江梅瞅了一眼静立在侧的灵枢问道,今日百姓的反应已经让江梅看出平阳医馆的重要性了,医馆必须尽快培养一批人才出来。 “现下的一批技艺不错,他们医术已经进步了很多,在百姓中口碑尚佳,只是现在来医馆看病的人越来越多,所以还有些忙不过来,我准备再挑选一批人,好好培养!”一袭白衫的灵枢缓缓道来。 江梅深思了一会道,“好,不过,这批人不要在京中挑,让晓月楼总坞挑一批送入京中!”江梅瞅了瞅灵枢道:“如若在京中挑选,难免不会有别人的眼线,你吩咐巴陵那边挑人过来!” “好的!”灵枢淡然答道。 江梅随后看了一眼鼓着个腮帮子,靠在角落的默不作声的素问,道:“素问,你怎么了?” 素问转过身来,不看她,低着头闷闷道:“我想跟着小姐去荆州!” 江梅闻言,立即冷下脸来,厉声道:“胡闹,你是三岁小孩吗?难道不知道京城的重要性吗?晓月楼制药这些事还需你打理,再说了,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处理,这些事情你不做,谁负责?” 江梅绝没有想到一向洒脱不羁的素问居然在临阵耍起了小孩脾性,不由得她不生气,灵枢只知救人,根本不会去害人,而这些暗地下的活可让素问出手,且京中已没有第二个人有这个能耐,所以素问绝对不能离开。 “如果若雪在,我不会提这样的要求,如今小姐将赴虎狼之局,身边没个会医治的人,让我们怎么放心?”素问瞬间红了眼,有丝赌气道。他哪里是耍小孩脾气,他是担忧江梅的安危,江梅偷偷将晓月楼的玉胶丸带走了一半,还掂量着他一时不察呢?如果江梅没了命,那么他们这些人苦苦经营,还有什么意义呢? 素问话语一出,众人神色见忧,连容与都把心提到嗓子眼了,上次荆州之行可是差点丢了一条命,这回些许还要去大燕,那绝对是危机四伏,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责不已,为自己没考虑到这个问题而懊恼。 “小姐,京中有我和灵枢,晓月楼不用担心,就让素问跟着小姐去北边吧!”容与微锁着眉,恳切道。 “素问的师傅是谁,你们忘了吗?难道本小姐就不会照顾自己吗?”江梅没好气道,虽说素问现下一心从医,医术比自己已相差无几,可是她也容许任何人忽略自己的大神医的事实。 “不会!”众人齐齐点拨浪鼓似的点头道。显然对于他们这位心里只有别人的大小姐一点都不放心。 江梅一时气急,叉着腰,瞧瞧这个,看看那个,见众人一脸的不信任,大感没面子。 最后她颓然无力道:“你们别闹了行吧,竟陵还有云昭,夏口有景彦,我准备带景彦随行,这下总可以了吧!”她还真是拿这帮属下一点办法都没。 容与思索了半晌,微微点头,陈景彦与素问同批出师,虽说比不上素问和灵枢的炉火纯青,但也堪称精湛,而且景彦精通易容术,这点对于江梅颇为有利。 “好,灵枢传书景彦,让他随行!”容与最后应允道。灵枢点头允诺。 素问见容与开了口,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头答应,毕竟他也知道,江梅的重心始终在京城,而有些事情似乎也只有自己方便出手,遂不多言。 “好了,你们还有什么问题没?”江梅淡眸一扫,沉声问道。 众人均摇了摇头,示意清楚各自的分工。 “好,云柯留下,其他人都忙去吧!”江梅见事情都安排好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众人便立即退了下去,只有刚刚一直站在最外围的云柯走了过来,“小姐,有何吩咐?” 江梅舒展了一番眉头道:“其他的没什么,只是一点,全力协助东方先生!”江梅定定地看着他。 “明白!”云柯沉声答道。 “另外….”江梅起身走近他,轻声道:“除了东方先生和容与这边,有任何事情都要飞鸽传书与我,与我保持单线联系,柯叔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江梅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云柯顿了顿,随即明白了江梅的用意,“云柯省得!”云柯心里知道,他永远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江梅,这也是阁中主事珞玢要他永远铭记的一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你等着我 “云叔不要误会,我不是不信任他们,恰恰就是因为他们太过担忧我的身子,我怕他们为防我忧心,有些消息会隐而不报,这不是我想看到的!”江梅低声解释道,容与的心思她了解得很。他太过维护自己,以至于让江梅都有些不放心,而她需要一个绝对服从她命令的下属,一个以事为中心的下属,而这个人只有云柯。 云柯虽也跟随她多年,可云柯老成持重,他永守本分,他心里一直记着自己只是江梅的属下,他一切都听从江梅安排,从不多言,哪怕自己不愿意,哪怕让他去做的事情于江梅不利,但只要江梅开口,他便不会迟疑。这一点连九竹都做不到。 “云柯定不辱使命!”云柯躬身说道。作为倚云阁的一位老人,他看得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其实何止京城这些人,就连珞主事恐怕也是这样的人。而他自己却明白小姐的心志,保护她、爱护她的事情便由他们做吧,自己则做好一个不渝本分、忠心不二的下属就好。 “云叔多保重!”江梅目光深沉,悠悠道。 “小姐万事小心!云柯先告退了!”云柯再次躬身行礼,抬眉看了一眼江梅,便悄然退下。 江梅一人沉思了半晌后,便央了九竹驾着马车,乘着夜色驶向长干里,马车在行驶了半个时辰后,在一处偏僻的巷子里停了下来,江梅披着黑色的头帽乔身出来,随后她走入一间暗屋子,她轻轻打开了门,随即转身关好门。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遣你出京?”萧墨珩在听到开门声后。焦急地从里间走了出来,握住江梅的双臂道。 “呵呵….殿下莫急,无碍!”江梅先是笑着安抚他,随即与他一道进了里屋,而里屋的案台旁,还立着一个许久不见的身影, “东方先生。多日不见。先生风采依旧!”江梅欠身笑道。 “没想到新年一见姑娘,便是要分别,湛心里着实慨然。”东方湛目光幽幽,语气颇有些苍凉。 江梅瞅了瞅二人不快的神色,笑道:“哈哈….殿下与先生多虑了,江梅本欲出京。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已,其实细想来。早些去荆襄,未免不是好事,我正要去探一探北鹤的虚实呢!” “你先告诉我,那日入宫发生了什么事?”萧墨珩显然对那件事耿耿于怀。他多方打探也只是那道圣旨的说法,看来萧帝对此事讳莫如深,因而他甚为担忧。 “此事是江梅的错。江梅不知好歹,不敢高攀九殿下。所以陛下动怒,才至如此!”江梅淡淡回道,神色里有一抹愧疚和伤怀。 萧墨珩与东方湛对视了一眼,心中了然。两人均是松了一口气,似放下心来般,萧墨珩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有一丝欣喜,这么看来,她与萧墨琤是不可能了。 “让你受委屈了!”萧墨珩怔怔道,随后拉着她坐下, “是江梅不识好歹,辜负了陛下和九殿下的心意!”江梅连忙回道,毕竟萧墨珩也是皇子,她可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怠慢了皇家。 “好了,不说这些了,先说说你去荆州的安排吧!”萧墨珩温言笑道。 “先去竟陵,与飞将军接洽一番,随后去襄阳乃至长安和洛阳,江梅早就想会会这传说中战无不胜的北鹤先生,这位北鹤先生是位良臣,多年来二皇子对他深信不疑,也算择了一位明主,殿下,大燕的太子和大皇子不足为惧,唯独算是一劲敌的便是这位二皇子。所以我们首先要除了这个对手,才有机会收复中原!”江梅徐徐分析道。 “是的,姑娘说的没错,我们必须夺下襄阳和长安,只要定了关中,往东可平定大燕的京都洛阳,往南也可兵出唐蜀,再说了,关中进可攻,退可守,占据关中,天下可定!”东方湛羽扇挥巾,眼中满是清亮的神采。 他这一席话可说到萧墨珩的心坎上去了,他目光幽幽,深邃的眼眸中一丝丝的锋芒夺目而出,“本王要亲自拿下关中!” 江梅与东方湛微微相视,眼底藏着一丝成功的喜悦,纷纷躬身道:“我等愿追随殿下左右!” “呵呵…免礼!”萧墨珩敛住眼中的锋芒,淡然笑道。 “不过,殿下,这陛下让平越中郎将邓睿镇守寿春,小梅不知这邓睿的底细….”江梅突然想起了前些日子,萧帝下旨让邓睿前去寿春换防的事,心中约莫有些担忧。 “哈哈….这个姑娘便不用担心了,邓睿是咱们殿下的人!”东方湛粲然笑道。 “哦…..殿下深谋远虑,江梅敬服!”江梅又是惊喜地作了一揖。 萧墨珩急忙拦住她,笑道:“梅儿,什么时候你可以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呢?”萧墨珩目光柔柔地看着她,似想包裹着她一般。 江梅讪笑不语,东方湛接着说道:“其实不只是是寿春,淮阴的石冰已让时煜娶了他的小女儿,如今将军府的事宜也大多交予时煜打理,可以说徐州已经在咱们手里了。” 江梅满目钦佩地朝东方湛拜道:“这是先生多年经营的战果,江梅贺喜殿下和先生!” 萧墨珩也满是赞赏地看着东方湛,“先生之功,墨珩铭记在心!”,黑眸有一丝长足的笑意。 东方湛闻言立即拜道:“湛不敢居功,是殿下调度有方!” 萧墨珩瞧着这二人如此谦逊有礼,无奈笑道:“好啦,好啦,我都不敢夸你们了!” 说完,三人均是笑了起来,遂有举杯饮酒,“来,敬你一杯,祝你一帆风顺!”萧墨珩语气温和,笑道。 “多谢殿下,不过,江梅还有一事需要提醒殿下!”江梅接过酒杯。不忙着喝, “但说无妨!” “如今这长江一线除了夏口外,均在殿下的股掌之中,可最最让人担忧的却是京城,这恰恰是九皇子的优势!”江梅想起了苏晋那高深莫测的眸子,心里忧心不已。 萧墨珩闻言点了点头,这恰恰也是他最担心的地方。苏晋三老元老。他为了扶持自己的外甥上位,应该是布了不少局。 江梅接着说道:“殿下,实不相瞒。江梅为沐世子查当年云府一案时,已经查出光禄勋华瑔是苏晋的人!” 萧墨珩与东方湛均是募然一惊,如果萧帝的侍从大管家都是别人的暗哨,那么苏晋想要夺位是轻而易举。萧墨珩突然觉得脊背透骨发凉,“苏晋….本王还真是小瞧了他!”萧墨珩咬咬牙道。 “姜还老的辣呀,他居然在最危险的地方安插了一颗最重要的棋子,那颗棋子可是关乎着整个全局!”东方湛也叹了叹气,如果控制不了京城。那么哪怕将来多下长江上下游,发兵攻打建康,还是一个谋反的罪名。他相信萧墨珩是想堂堂正正地的坐上那个位置。 “难怪他不在意京外的局势,任由裴蕴占有荆州。原来他早就已经谋划好了!”萧墨珩饮了一杯酒,叹道。作为皇子,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在萧帝身边安插一把利剑是什么后果。那意味着占据了一切的主导权,那是天时和地利。 江梅知晓这个消息对于萧墨珩而言,非常受打击,她劝慰道:“殿下,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她既然早考虑到了这个问题,自然也会想好对策。 萧墨珩闻言立即镇了镇心神,问道:“梅儿有何高见?” 江梅唇边挂着一丝轻笑,昂然道:“京城有三道防卫,首先是京城的防卫,由领军将军谢荟把持,再者是宫城的防卫,由卫将军苏维信掌控,最后一道防线便是陛下的近卫,而近卫却掌握在华瑔手里。” 萧墨珩和东方湛均点点头,“接着说!”萧墨珩道。 “谢荟这边有殿下在,不用担心,所以我们需要突破另外这两道防线,苏维信虽掌宫城守卫,但宫门屯卫却在卫尉手里,同样,华瑔虽是光禄勋,但是陛下的近侧是由虎贲中郎将娄强护卫,所以卫尉陆铮与娄强这边,殿下可费些心思,如今,苏晋在明,殿下在暗,既然已经知道他的暗哨所在,设法防着就是了。”江梅笑颜逐开道。 萧墨珩不住地点头,霍然轻松的笑了起来,“梅儿说的极是!京城这边我和先生会想办法,必须赶在出兵襄阳之前,将京中布局妥当!” “小梅相信殿下和先生的手段,”江梅笑道,她既然已经提醒到了,那么萧墨珩会比自己更稳妥地去处理这些事情。掌握京都的布防是一个王者的必经之路,她相信萧墨珩有这个本事走得精彩绝伦。 “另外,谢家与石家以及北府兵那边,殿下恐怕也不得放松,殿下走之前需要确保他们的忠心,再者,殿下王府的两位侧妃……”江梅话还没说完,就被萧墨珩的笑声打断了。 “哈哈….我说梅儿,要不你别走了,留在我身边得了!”萧墨珩打趣道,他眼神温柔似水地望着她,显然意有所指。 萧墨珩一言既出,东方湛立即拧起了眉头。 江梅闻言霎时红了脸,讪讪地笑道:“呵呵….江梅失礼,望殿下莫怪罪!” 萧墨珩少能见到江梅如此娇羞的一面,瞬间失神地看着她,再而联想到她马上要离开京城,胸口竟是疼痛不已,内心万分不舍。 东方湛无视他的神情,对着江梅若无其事道:“姑娘莫要担心,北府兵处处是我们自己的人,牢靠得很,至于石冰那边有时煜在,所以也不操心,而谢家嘛,一来谢侧妃已怀有身孕,谢赟只有此女,他极其疼爱谢妃,所以会稽那边完全不怕倒戈,二来,谢荟若聪明的话,那么他应该知道七殿下是他唯一的靠山,九皇子那边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哈哈…..看来先生当年建议殿下娶谢赟之女,是上上策呀!”江梅笑道,谢赟可比谢荟容易控制多了,而抓牢了谢赟,就不怕谢荟反悔。 “梅儿怎知这是先生建议的?”萧墨珩突然插了一句。他娶谢远岫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为何江梅会知道这些。 江梅霎时胸口一睹,看来自己刚刚食失言了,为了不让他起疑,立即解释道:“哦,是这样的,上次殿下去京口时,小梅曾与先生见过一次,无意中聊起了此事。” 东方湛也面不改色道:“那次似乎是与姑娘提及过此事,不过那时与姑娘商讨江州和豫州的事,所以记得不太清了。”东方湛故意表现得毫不在意,这样才能更让萧墨珩相信。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小梅对我府上的事情颇为上心呢?”萧墨珩接着揶揄道。他一改平日清冷的神色,坏笑地看着江梅,这回连东方湛也抿着嘴笑了起来。 江梅顿时脸颊飞了几片红晕,见他二人都取笑自己,佯装一脸怒容地看着墙壁,心里暗暗想道:人家九皇子可是允诺只娶我一人,我都没答应,去你府上做小妾,我还不稀罕呢! 萧墨珩越看她那可爱的模样,越是心神荡漾,看着看着,知说这一切还尚早,为了不让自己分神,竟是又喝了一口酒。 东方湛想着时候不早了,便起身举杯朝着江梅一拜:“荆襄的事情就拜托姑娘了,湛会守好京城,让姑娘无后顾之忧,姑娘一路顺风!”言罢,一口饮尽一杯酒。 江梅闻言立即随他起身,谦和道:“你我共为一主,何谈辛苦,先生也多多保重!”江梅望着东方湛,眸里还些许别样的味道,而东方湛显然明白。 萧墨珩见终于是要跟她说道别了,不免心生伤感,他明眸微动,眼中带出些微的柔和温暖,轻声道:“我只有一个要求,平安即好!” 江梅一贯地淡然从容道:“多谢殿下,那小梅便在竟陵恭候殿下神武之姿!” 萧墨珩眼中募然一亮,一想到自己将与她共赴疆场,心中突生一股豪气干云,瞬间将眼底的柔情伤感化去,慨然道:“好!你等着我!” 随即,三人共饮一杯,权当给江梅送行。江梅临走时,对着萧墨珩长长一拜,终不忘主丛之礼。 萧墨珩与东方湛默然地看着她离开,眼里心里均是无限的留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侯府宅乱 次日一早,江梅先去一趟沐世子府,江梅拜访沐箫和时,他正与云晏在书房谈论天下之势。 “世子,如今天下三分,大燕雄踞北方,唐蜀占有川中,我大桓虽据天险、民富兵强,但终究受制上游之制,倘若能将襄阳拿下,进而徐图长安,占据分陕之优势,则北定中原终可成!”云晏一派昂然气势,对着沐箫和娓娓道。 “哈哈…..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倒还颇有一番见识,你说的很好!但是夺取襄阳需要时机呀!”沐箫和负手而立,悠悠道。 此时,走至书房门口的江梅,正好听到了云晏那番大论,顿时心神震动,心里默默道:真不愧我云家子孙,心系天下不说,还颇有一番谋略,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既有父亲的影子也有哥哥的气质。江梅对云晏的满心的喜欢,甚至是自豪。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云公子一番见地,让江梅眼界大开呀!”江梅踏步而入,优雅从容。 “江姑娘!”云晏见江梅称赞自己,面上一喜,连忙见礼道。 沐箫和见是江梅,神情发愣,那日大殿上,他亲耳听到萧帝下旨将她逐出京城,心中纵然是万般不舍但也无奈,他凝神半晌后,才微笑着道:“梅儿,你来啦!” “来跟世子告别!”江梅淡然笑道。 “江姑娘要走了吗?去哪?”云晏闻言急急问道,他才入京不久,本仰慕江梅风采,正想多多跟她请教,没想到她却要走。遂满脸的不高兴。 江梅淡眸一转,盯着云晏看了几眼,想起了自己造访的目的,便笑道:“陛下下旨让我出京,所以…”江梅抬眉凝视他,道:“所以我准备去一趟荆襄!”显然江梅是想引起他的兴趣。 “荆襄…..”云晏清眸一亮,“荆襄是天下之腹。可惜。我从来都没去过….”云晏顿时向往不已。 “哈哈….如果云公子有意,可随江梅一道去游玩一番!”江梅说这话时,冷不丁地瞧着沐箫和。 “他刚刚还说想去呢,梅儿不要跟他开玩笑了,省得他一时兴起,真要赖上你的!”沐箫和失笑道。随即温温的看着江梅,“东西都收拾好了吗?什么时候走?” 江梅闻言一笑。她并未回答沐箫和,却是收住笑容,正色道:“我是认真的,我与小云公子一见如故。欣赏他年少的勇气和气度,如果世子准许,便让他随我一道出去游历一番。相信一定会让他有所获!” 云晏闻言,立即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梅。他刚刚还真以为江梅是开玩笑呢,如今她这么一说,自己更是心里痒痒的,于是一脸恳求地看着沐箫和道:“世子,我一定乖乖的,不给江姑娘惹麻烦,世子,除了此次进京,我从未出过远门,求世子成全!”云晏凝重地朝着沐箫和鞠了一躬。 沐箫和瞧了他一眼,心里颇有些犹疑,他随即又看着江梅,见江梅真诚地望着自己,似乎很想带他走,江梅对自己襄助良多,如今一个愿意带,一个愿意随,他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止呢? 他遂叹了口气道:“好,我答应你们!” “谢世子!”云晏喜不自禁道,又是行了一礼,江梅轻笑了一声,并不言语。 “不过,你可要答应我,不但不能给江姑娘惹麻烦,还要照顾好她,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沐箫和对着云晏仔细嘱咐道,虽说自己并不指望他能为江梅做什么,可是该交代的还是要交代。 “云晏领命!”云晏躬身笑道。 “那你赶快去收拾东西吧!”沐箫和见他如此欣喜,也是无奈一笑。 云晏应了一声,再朝江梅施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我明日一早便走!”江梅怔怔的看着他道,这次一别又不知道何时能见,她相信沐箫和一定会好好的,但是她此去却是千难万难,她对自己没信心。 “恩…”沐箫和深邃的眼神里带着几缕淡淡的忧伤,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听到那个消息后,他便满心的失落。自第一次见她到如今,心里边对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总是会不经意的想起她,甚至想见她,这种情愫已经在他内心久久作怪,就连沐箫和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你生性不喜束缚,如今得了这旨意,正好又给了你外出云游的机会!”沐箫和眼神如月光般柔和,却又略有些惆怅不堪。 江梅嘴角轻扬,唇边挂着丝浅浅的笑意,“是的,正好乘这个机会,去做一些一直想做的事,完成一个夙愿!”她如清水般的眸子,淡淡的看着箫和,有种说不出的明澈。 沐箫和点点头,“不去见他一面吗?”沐箫和垂着眼问道,语气低沉。 江梅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她知道沐箫和指的是谁。 她缓缓踱步至窗前,望着外间,悠悠道:“不用了,徒让他伤心而已,已经对不住他,便让他忘掉我吧!” 沐箫和募得苦笑了一声,沙哑道:“忘掉一个人谈何容易?”仅是那样一个死了十五年的小丫头就让他记挂这么深,又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江梅呢?他如此,萧墨琤也是如此,作为萧墨琤的好友,他了解萧墨琤的性子,萧墨琤虽然看似是一个花花公子,可一旦爱上了,便会不顾一切,便会将之前所有的无情都化作专情。 恐怕萧墨琤这一辈子都不会忘了江梅,作为一个从出生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皇子,江梅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就如玥瑶对于他一般。得不到的便成了心灵深处永远的挂念。 江梅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的纠结,便躬身道:“世子,明日辰时初刻我在石头津渡口等候云晏,江梅还有事,先行告退!” 沐箫和知她还有很多事情需安排。也不好留她,江梅随即作了一揖,遂转头出门而去。 她越过一个园子,走上一段走廊时,便见到了迎面而来的裴兰英,江梅见她一双明亮的眼睛清澈动人,许久不见。她少了一些活泼青涩。多了几分娴静和清雅,俨然已是一位明艳不可方物的少妇。 “江梅见过夫人!”江梅欠身行礼道。 “姑娘免礼,姑娘来了也不多坐一会。兰英已经许久未见姑娘了!”兰英走过来,微笑地说道。就在刚刚刹那间看到一袭白衫的江梅时,兰英心里居然心生一股酸意,毕竟是她把自己的贴身侍女送给了沐箫和。而且也有了身孕,就算兰英再大度。终究心里还是有些许介怀的,更何况,江梅对沐府颇为照顾,就连沐箫和每次谈到江梅时。眼中总是有股异样的光芒,而嘴角也是挂着浅浅的笑。嫁为人妇之后,难免不去关注着自己丈夫的一举一动。一眉一笑。更何况她是那么的爱沐箫和。 “多谢夫人盛情,江梅还有要事。只是来跟世子和夫人告个别,夫人多多保重,江梅要告辞了!”说罢江梅躬身行礼。 “姑娘一路顺风!”兰英也欠身道,随即让开路,让江梅出府。 兰英久久的看着江梅渐渐远去的身影,一时有些恍惚,如果她要离开京城,自己也说不出悲喜,倒是兰英的贴身丫头瑾儿看着江梅走出了侯府大门,便撇了撇嘴道:“这位江姑娘也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居然还把府上的丫头送给了世子,欺负我们侯府没有丫头吗?” 那印心自从跟着沐箫和进府后,便一直悉心在世子寝居照顾,可是惹得府上的丫头们一阵眼红。如今居然还怀上孩子了,飞上了枝头,能不让瑾儿生气懊恼吗? 更重要的是,她一直居住在沐箫和寝居的侧房,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沐箫和跟她在一起的日子都超过了华缨,想着自己的主子现在在孝中,不能与世子同房,瑾儿心里着急,所以瑾儿但凡看到印心,总是百般刁难,刻意使坏。 自从裴岩去世后,夏口裴府里原服侍兰英的婆子和丫头都随着兰英住进了侯府,所谓人多势众,所以瑾儿气焰更盛,再加之,印心性子和缓,不爱在沐箫和面前嚼舌根,因而私下受了不少委屈。 “瑾儿,快别这么说,江姑娘也是好意,走吧,我们去看看午膳准备好了没?”兰英到底性子和善、爽朗,她不相信江梅是这样的人,遂驳了瑾儿的话。说罢瑾儿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回到了后厅。 二人踏入后厅,正看到印心在堂内倒茶,印心见兰英进来了,连忙行礼。 “夫人好!”印心缓缓福了福身,随即也过去扶着兰英坐了下来。 “你在忙什么呢?”兰英撑着腰,缓缓坐了下来。 印心也随她跪坐在身边,小声地回道:“哦…世子看书看了许久,我便给他熬了热茶,准备给世子送去。我先给夫人倒一杯!”说罢又起身去给兰英倒茶。 “哦..”兰英应了一声,便没说什么,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印心在照顾人这方面比她做的好,所以沐箫和更亲近她些也情有可原。 瑾儿见兰英有些闷闷不乐,再而想起刚刚遇到江梅的事,顿时压制了许久的怨气便涌了上来,便语气酸酸地道:“哎哟,我说印心呀,世子已经吩咐下来,不让你劳累,你不安生的养胎,还忙活这些,要是累着了,伤着了,岂不连累别人?”瑾儿说完白了她一眼,随即看到印心后边的几上有点心,便起身去拿。 兰英神色倦怠地靠着凭几,并未在意瑾儿说了什么。 印心见惯了她的脸色,所以也不去反驳什么,只是柔缓地回道:“我身子不累,无碍的!”说罢便俯下身去给兰英递茶。这时拿好点心的瑾儿转过身子,她见身前的印心正有些颤巍地俯下身子,于是心中突生捉弄之意,便随意地从印心身旁走过去,故意地撞了下她。 印心还未跪稳的身子霎时便朝前边倾了过去,“啊….”印心一声惊呼,连忙用手托住了案几,而手中的热茶却已经朝兰英喷洒而去。 “夫人…” “啊…”兰英顿时被热茶烫醒了神。 瑾儿见热水烫到了兰英,立即惊恐不已,“小姐…”她赶忙奔过去扶起兰英,“小姐,你有没有烫着?”瑾儿连忙帮兰英擦拭茶水,焦急地问道。 这时印心也惶恐不已,生怕自己刚刚意外地烫伤了兰英。遂连忙起身。关切道:“夫人,你没事吧?是印心的不是!”印心吓的眼眶都红了,也帮着瑾儿一道给她擦拭茶水。 后厅内的婆子和丫头们听到了惊呼声。也纷纷跑了出来,见兰英湿了衣裳,连忙上前帮她擦拭。 “没事,没事。你们别大惊小怪的,只是弄湿了衣裳。待会去换一套就好!”兰英也轻轻抖了抖衣裳,洒脱道。 瑾儿遂微眯着眼,怒视印心道:“印心,你安的什么心。故意将茶水泼在小姐身上是吧?你不知道茶水这么烫,会烫伤小姐吗?”她边说边喘着气,竟是越看印心越不顺眼。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印心一时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那双握着手帕的手竟是伸也不是,收也不是。 屋子内的丫头和婆子们,见这情形,心知印心得罪了夫人,遂也跟着瑾儿一道,纷纷对印心使眼色,弄得印心更是尴尬不已。 “怎么回事?”这时正踏入后厅的沐箫和见到了这一幕,出声问道。他身边跟随着侯府司马季翔。二人正从书房过来,准备用膳,谁知一进门便见到瑾儿与印心起了争执。季翔掠了掠胡须,淡淡地扫了一眼,不动神色地立在沐箫和身后,一言不发。 沐箫和见印心一脸泪水,眉头一紧,遂上前温言问道,“印心,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瑾儿见状,更是娇怒不已,印心还未回答,她便佯装委屈,低声哭道:“世子,刚刚姜夫人给我家小姐倒茶,她却故意把茶杯摔了,将那滚烫的茶水泼在了小姐身上,想必小姐被烫伤了也未可知呢?”说罢更是抽咽地扶着兰英,似兰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印心本姓姜,沐箫和得知她怀孕后,便封她为姜夫人,平日里瑾儿根本不那么称呼,只是在沐箫和的面前才会用尊称。 印心心知自己把茶水泼在兰英身上是事实,遂也不争辩,便立即跪下道:“印心确实不小心泼了夫人一身茶,是印心的不是,请世子责罚!” 沐箫和闻言哪里去管她是不是泼了水,见她跪着,反倒心疼起来,便连忙扶起她,温柔道:“傻丫头,别动不动就跪下,伤了身子怎好?” 印心见沐箫和压根不在意那件事,反倒如此关怀自己,更是低着头脸红不已。 瑾儿见状,则一脸不可置信,怎么这世子居然不过问自己小姐是否烫着,反倒关心起她来,她遂抬头看了看兰英的神色。此刻的兰英脸上也不好看,她本无意于怪罪印心,更不想在小事上跟她计较,但是沐箫和如此维护她,兰英颇有些伤心,脸上涨得微红,遂别过眼去。 沐箫和扶起印心后,便走了过来,“兰英,你没事吧?可有烫着,让大夫来看看!” 兰英依旧低着头,故意憋着嘴道:“我没事!” 沐箫和本是心细之人,见她这神情知她心生醋意,便笑着道:“好啦,没事便好,我陪你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再来用膳!” 兰英喜极,想着他终归是心疼自己,便也不再生气,沐箫和见她喜笑颜开,遂揽着她朝后屋走去。 正当瑾儿欣喜不已,朝着印心傲视一眼,准备随兰英而去时,季翔叫住了她。 “瑾儿…”季翔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踱步至案几后坐下。 “大人有何吩咐?”瑾儿见他唤自己,立即止住脚步,走至堂前,盈盈问道。她心知季翔是府内第二人,甚至府内府外事情都多决于他,所以万万不可得罪。 “你留下,我有话要说!”季翔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又偏过头对着印心道:“姜夫人,你请坐!” 印心虽犹豫一下,但见他神色颇有些严肃,也不推辞,便坐了下来。 季翔扫了一眼堂内的婆子和丫头们,她们也还算识眼色,立即低着头,乖乖地站于堂下。 季翔先不急着做声,反倒是缓缓地喝起热茶来,印心一直静静地坐着,眼神柔和,容色宁静。而其他站着的婆子丫头们,均被这沉默地气氛镇得有些紧张,她们悄悄地看了看对方,内心均有些躁动不安,可季翔一直不开腔,她们也不该出声。 就连一向胆大的瑾儿也在这沉闷的气氛中有些焦灼不安,她瞅了瞅安然坐着的印心,心中突生一种不祥的感觉。最后她暗暗地瞧着季翔,嘴唇也有些微微发颤。 季翔先是瞧了瞧印心,见她泰然安坐,神色宁和,心里暗暗叹道:真不愧是江梅的人。 季翔随后抬眉,正看到了瑾儿额头紧张的细汗,心里一阵发笑,遂将茶杯放下,缓缓开口道:“姜夫人是主,各位是伺候的丫头和婆子,如今夫人怀有身孕,你们不悉心照料反倒处处为难,权当我不知道呢!”季翔越说语气越严肃。一时堂下的丫头们都噤若寒蝉,不敢吱声。(未完待续) ps:明日小江出京。。。突然有点伤感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云过无痕 季翔随后忽的站起身来,森然道:“如若再看到府上有人以下犯上,不管是谁,即可逐出侯府!绝不留情!” “遵命!”一众丫头婆子均齐齐应着,连瑾儿也只得忍下这口气,乖乖附和。 季翔环视一眼,对着立在旁侧的管家道:“樊棹,我让你给姜夫人安排的两名丫头的呢?” 樊棹闻言,立即走上前来,躬身答道:“是樊棹办事不力,夫人不肯接纳!” 这时印心也徐徐起身,道:“大人,樊伯早已说过此事,是印心不习惯被人伺候,所以推脱不要,请大人勿要生气!” 季翔在京城长袖挥舞了多少年,哪里没看出印心的习性,知她性子和善老实,心里受委屈也绝不多言,可自己一直忙着府外的事,一直忽略了府内的管辖,季翔已多年阅人的经验来看,印心的主子江梅绝不简单,而她偏偏又与世子交好,对沐府也是百般相助,既然印心曾是她的人,那么自己决不能让她在府上受委屈。 季翔思索了一会后,便对着印心和缓道:“夫人,就算夫人不为自己,也请为腹中的胎儿着想,端茶倒水的事以后万万不能再做!” “印心谨记大人之言!”印心福了福身,心里已生一股浓浓暖意,再而想起前些日子所受的委屈,一时忍不住而掉下眼泪来。为了不让季翔看到,急忙拭去。 季翔见她应允,遂对着管家吩咐道:“樊棹,即刻去选几名聪明伶俐的丫头,送至夫人的住处,等膳后让夫人挑选!” “是!”樊棹应到。说罢便带着一众丫头婆子离开了堂内。 不久之后,沐箫和便携着裴兰英与华缨一道出来用膳,华缨在府内是个性冷之人,再加之,她有事没事跑一趟峥乐台,府内平日的事情不太管,所以她听说事情始末之后。也没说什么。 午膳过后。裴兰英回屋歇息,华缨又准备去一趟峥乐台,而沐箫和一贯让印心服侍自己午歇。遂进了印心的屋子。 箫和踏入屋内后,并不见印心的人影,两个丫头见他进来,急忙行礼。“世子!” 这时,印心闻声急忙从里屋走了出来。轻笑道:“世子…” 沐箫和温温地看着她,揽着她的身走了进去。 沐箫和仔细瞧着,却发现印心脸上有泪痕,心里一紧。待坐上榻后,便搂着她柔柔问道:“怎么了?可是受委屈了?今日之事我知晓不是你的错,司马也管束了众人。你可还难受?” 沐箫和性子和善并不想去痛斥这些下人,遂把兰英带走。临走时看了一眼季翔,季翔自然明白他的心意。于是便有了后边为印心正名之事。 印心连连摇头,柔柔哽咽道:“我不是…不是因为那些事….印心也不觉得委屈,只是…”她一下子哭得更凶了,“只是想着小姐要离开京城….我…..”印心已是抽泣不能言。当然,她不单是想念江梅,也因与江府的轻松惬意相比,侯府实在是太多勾心斗角了,她觉得好累,真的好累。 沐箫和闻言,叹了一口气,心里也跟着伤感起来,他遂将印心拥入怀中,温柔地安慰道:“我知道,她也知道,她府上的容与,平阳医馆、晓月楼的人都没走呢!” 印心立即从他怀里挣出来,高兴道:“真的吗?” “傻丫头,我骗过你吗?再说了,你不是还有我吗?”他微微地靠近她的额头,轻轻一吻,宠溺地看着她。沐箫和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更喜欢待在印心这里,除了印心会照顾人之外,还因在这里轻松惬意,印心总能让他什么不都不想,只是安心的休憩。再者,他总会在这里想起江梅,想起她们主仆俩,他会蓦然觉得舒心闲适。 印心遂痴痴地望着他,眼中满是浓浓的爱恋,是的,只要在他身边,府内什么委屈都可以承受,只要他待她如初。就如自己答应小姐那般,照顾他一辈子。 沐箫和有丝沙哑道:“好了,过些日子,让你江府的丫头来陪你住一阵子,今日,先陪我休息一会好吗?”声音低沉而有带着磁性。 印心脸上红云片片,遂服侍他上床榻歇息。 江梅出沐府后,直接坐着马车前往宣陵寺,她明上提着个药箱去给她探病。江梅在九竹的携带下,很快便到了裴风晚的院子前。江梅照旧让九竹守着,自己则轻步进屋。 “玥儿….”裴风晚听见声响,赶忙出里屋来看,见是江梅则立即上前握住她的手,颤颤道:“是他….真的是他,一定是他,我的孩子,我和径舟的孩子….”裴风晚一把抱住江梅,大声地哭了起来。哭得肝肠寸断,哭得江梅满目凄然。 江梅慢慢将她扶至里屋的榻上,劝道:“嫂子,你放心,总有一日我会让他亲口叫你一声娘,你信我…”江梅目光炽烈地看着她,帮她拂去额尖的乱丝。 裴风晚点点头,“嗯,我知道,我只要他好好地,我就放心!” 江梅随即神色黯然道:“嫂子,我要走了,要离开一阵子!” 裴风晚募得收住眼泪,急忙问道:“去哪?去多久?远吗?安全吗?有人跟你一起吗?”裴风晚一时心急担忧不已,一口气问了五个问题,让江梅苦笑不已。 “嫂子,放心吧,我又不是小丫头,嫂子就别问那么多了,再者,我怕云晏在京不安全,所以我会带他一起走!”江梅微笑道。 裴风晚闻言张着嘴,一脸不可置信,“真的吗?沐府的人答应吗?” “好啦,好啦,嫂子,你只要记住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其他的都不要问,也不要操心,好吗?”江梅哪里有那么时间去给她解释那么多事情,将来有机会再跟她细讲吧。 “嗯嗯,我知道了!”裴风晚连连应道,眼前这个丫头总是什么事都不让人操心,一方面开心。另一方面也心疼她。 “那你好好照顾自己。带着晏儿平安回来就好!”裴风晚终于破泣为笑。 突然她想起什么般,急忙从口袋掏出一枚玉佩,郑重地递给江梅道:“这是我父亲昨日找来给我的玉佩。他说那个孩子身上也有一枚,你先拿着,他日与他相认便可用上!”裴风晚满是留恋的摸着那玉佩,似乎那是她孩子一般。 “江梅轻轻将玉佩收入囊中。温温道:“好,嫂子我不能多留。明日我便要离京,从今往后,还是先前平阳医馆的灵枢来照顾你的身体,嫂子记住。除非他告诉你什么,其他任何人说的话都不要信,不要听。明白吗?” “恩恩,好的。我只信他!”裴风晚坚定道。 江梅遂没有多留,说完便走了,而这次,裴风晚走至院子外,一直目送她走过大殿,直到再也不能瞧见她,才回自己的屋中。 大桓景熙十五年正月十九日,江梅带上若云、茹蕙和九竹踏上了离京之旅,而容与、素问和灵枢则一路将他们送至石头津渡口。 几人候了半刻钟后,沐箫和便带着无陵和东成,亲自送了云晏来渡口。当然他实则是来送江梅的。 “世子!” “梅儿!” 江梅不知从何时起,沐箫和与萧墨珩一道都随着萧墨琤称呼自己为“梅儿”或“小梅”,不过这样的称呼却让她觉得暖暖的。 沐箫和瞧了瞧江上千帆竞发,萧然笑道:“送君千日,终于一别,此去经年,也不知何时能再见,但愿你念着云晏是从我府上出去的,还能有机会与我再会!”沐箫和以为江梅此去便又要云游天下,行踪不定,遂伤怀不已 江梅早知自己还会回京,所以没有那么多伤感情绪,躬身笑道:“再见终有期,江梅还有产业在京城,肯定还得记挂着,世子但凡有任何需要,可以去平阳医馆找容与!”随即江梅瞧了一眼容与,容与立即上前拱手道:“今后世子但有吩咐,容与一定尽心尽力!” 沐箫和微微颔首,“谢谢你!”随即又温和地看着江梅道:“梅儿,你总是这般待我,我无以回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样的话她从未跟萧墨琤说过。就算他再粗心,也感受得出江梅对自己的特别之处。 “呵呵…世子客气…”江梅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对他有些过于好了,萧墨琤实则对自己好过沐箫和,可她总是不由自主地事事以沐府为先,为了他身边有个贴心的丫头服侍,江梅将印心许给他,但凡他的府上有任何人生病,江梅也不管早晚,总是急忙前去就诊。 过年过节,给靖南侯府的礼也最重,只要江梅离京,便一定嘱咐人特别关照沐府。总之,整个京城,沐府似乎永远是她心中最先考虑的地方。而这一切都源自江梅的本能,她只想尽力去照顾好那个曾经将自己视若珍宝的箫和哥哥。 沐箫和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江梅,道:“这是他让我带给你的,你收下吧!” 江梅募得眼眸一暗,心中生出一股痛意,她缓缓接过盒子,轻轻打开一看,见是一枚上古暖玉,心中一紧,他居然把这么贵重的物品给她,让她如何能承受得住。 江梅闭了闭眼,长叹了一口气,正要出声拒绝,便见沐箫和道:“他说,叫你一定收着,此生都不要离身,他说,他只有这一个请求,希望你不要拒绝!” 江梅眼眶一红,眼睛一酸,胸口居然是万般疼痛,此生欠他的竟是无论如何也还不了。既然如此,这唯一的请求只得答应他,“好,你告诉他,此生我都会带着它!”江梅抬眉定定道,眸中满是伤痛和愧疚。 “我会带到的!时候不早,安全为重,万事小心!”沐箫和最后眷恋不已道。 “后会有期!”江梅也朗声笑道,遂看了一眼自己府上的那三人,便带着云晏等一行人踏上了船板。 沐箫和与容与等人一直立在岸边,久久没有离去,只要那帆船渺小到缩成一个点,消失在茫茫烟海之中,才缓过神来,驾车离去。 沐箫和并未直接回府,而是径直到了萧墨琤的王府。萧墨琤早就吩咐过,沐箫和进府不需通报,所以沐箫和便直接奔向了萧墨琤最喜待的后院,沐箫和踏入后院,便远远地看到了萧墨琤独自一人依靠在一根柱子旁,对着一河溪水,吹着箫。 沐箫和越走越近,而那苍凉幽远的箫声则一直萦绕在耳帘。 萧墨琤似察觉到了身后的脚步声,遂停了下来,低沉道:“你回来啦?”他心知沐箫和一回来,她便是已经走了。 “东西已经交给她了,她承诺此生都会带着玉佩!”沐箫和悠悠道。 “呵..”萧墨琤轻笑了一声,嘴角颇有一丝苦涩,道:“她身子不好,让那暖玉随她护身也是极好的,此外,”他朝着沐箫和凄然一笑,“那是我母妃给我的,她说让我送给我未来的王妃!” 沐箫和闻言,苦笑了一声,江梅显然已经不可能再做他的王妃,他这么做,只是想将自己的心交给江梅而已。其实萧墨琤这枚玉佩与自己的‘云中揽月’何异?所不同的是,至少萧墨琤还能见着那玉佩的主人。而自己那枚玉佩却已经易主,沐箫和越想满目越凄楚。 “箫和,我不怪她,只怪我自己太过心急,如果我不急着想娶她,她便不会被父皇逐出京城,而我们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些许,现在我们三人还在峥乐台喝酒听乐呢!”萧墨琤随手将亭子案几上的酒杯拿了起来,一口饮尽,心中竟是痛苦不堪。 沐箫和不回他,只是凝眉望着他,忧郁的眼神夹杂着丝同病相怜的味道。 “箫和,我真的很舍不得,真的舍不得…..我好想她….我想去看她,可一直控制着自己不去…..”萧墨琤声色凄厉,募得心似被抽走了般,胸口闷痛不已。他不小心一个踉跄,颓然坐在案几侧边,斜靠着柱子,神色凄苦不堪,萧墨琤干脆直接拿起酒壶,使劲地往口中倒去,那满壶的冷就直直浇在了他的脸上。 沐箫和始终只是呆呆的看着他,这样的痛苦他也曾有过,所以他明白,他只是静静地随他坐在另一侧,此刻,无声的陪伴是最好的安慰。 “其实我很嫉妒你,真的…我不是不知道,她对你比对我还好,她总是很关心你府上,若她不是亲手将印心送给你,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喜欢你,她对你总是不一样….”萧墨琤灌完了酒后,便抱着那酒壶,痴痴道。也就在这样的时刻,他才将心底深处的心酸之言表露无疑。 沐箫和闻言满目痛苦地看着他,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回他是好,因为他自己也承认了这个事实。 “她是一个谜一样的女子,我至今还未看透她,可已然爱她爱到骨子里,不可自拔…..”萧墨琤目色迷离地望着天空,喃喃道,他随后始终保持那样的姿势,直到最后渐渐睡去。 而沐箫和依旧靠在另一边,脑子里放空一切,随他一起望着幽深的蓝空,那抹寂然的蓝色将他所有的思绪都吸纳其中,直叫沐箫和忘了身处何处,甚至忘了自己的存在,唯有那一抹抹闲淡的云彩从他黑眸中越过,然云过无痕…..(未完待续) ps:第二卷完啦,快鼓励鼓励箫公子吧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路向北 ps:终于写到北伐啦,每每看到这里,便觉得胸中豪情万丈,壮志凌云,且看小江梅纵横捭阖,威震三国吧!这个章名是源于周杰伦那首歌,写的时候,就不知不觉想到了。 江梅离开京城后,大感自由与痛快,心中也更添意气风发之感,她已然准备为萧墨珩的北伐做前哨。但在赶往襄阳之前,她还不忘沿路去江州探望了下高炽,两人在闲聊品酒之余,自然是也要为伐襄阳而商议一番。 “小姐需要我做什么?”高炽目光灼灼生辉,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自然希望为北伐建立功勋。 江梅悠然品茶,清澈的眼眸中有一丝长足的笑意,“你的担子可不轻,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饷你得筹着些,军将也得选拔一些出来。” 高炽点点头道:“小姐放心,年底的税粮都上缴过来了,除了运送一半至京都外,现已屯了几十万担粮食,湖湘那边也有充沛的粮食,上官贤已经将巴陵以下数郡的粮食都囤积好,只待小姐令下,便可由倚云阁运送至竟陵一带!” 江梅闻言欣喜不已,她轻轻吹嘘着茶杯里冒出来的热气,眼眸翻腾着深思,这么多年的辛苦筹备,终至如今的得心应手,除了自己的辛苦筹谋,更多的也是底下一众兄弟姐妹潜心帮衬的结果。江梅之幸就是遇到了这么多愿意追随她的热血男儿以及巾帼女子。 “谢谢你,高大哥!我有你们这帮兄弟此生无憾!”江梅举起一杯热酒,目光微烈地望着高炽,她不习惯去说多么动人和感激的话,只是寥寥一语道尽心中无限的感动和谢意。 高炽急忙起身。动容道:“小姐,但凭你这一声‘高大哥’,高炽便愿为你扑汤蹈火!更何况小姐所谋乃是安邦定国之大计,高炽又有何理由置身事外呢?” 江梅轻笑了一声,故作郑重道:“是呀,高大哥可是朝廷命官,这正是高大哥分内之事!” 高炽闻言一愣。随即爽朗笑道:“哈哈!小姐此言极是!” 江梅笑意渐渐淡去。玩笑之余也不忘正事,嘴唇抿了抿,道:“那江州可用的军将有哪些?” 高炽顿了顿。盘算小会道:“上次荆州之役中,不少军将得到了一番历练,除了郝战威留在西阳、上官贤去了长沙郡外,目前可带兵出征的还有徐亮、郭守成、田子耕、尉迟浑与李立。李立善守,约莫着到时候会把他留在江州。” “不错。经了荆州一战,他们势头正盛,经验见长,你再多调教调教。到时候北伐可缺不得他们!”江梅缓缓踱步道。 “明白!小姐,那个…上官贤托我问小姐一件事。”高炽稍稍有些迟疑道。 “哦?什么事?上次那行程颇紧,倒未与他相聊。说吧!”江梅淡笑道。 高炽拧了拧眉道:“他说,如果小姐要出兵襄阳。他希望能跟随,他不想窝在长沙!”高炽说完忍不住笑了一声,这小子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其实也是个好战之辈。 “哈哈….这小子…”江梅眉眼止不住笑意,随即想了想道:“他与城安一块出山,两人一刚一雅,一旦北伐,梅花谷的兄弟们都会聚在一块,他肯定是不想落单才有此意!你先告诉他,让他安心镇守长沙,这事容我考虑考虑吧!” “好的。”高炽轻声回道。 “我不宜久留,就先走了,襄阳再会吧!”江梅轻笑一声,整了整衣裳,准备出门。 高炽闻言立即目露惊喜,随即拱手道:“多谢小姐!我还怕小姐要把我留在江州呢?”其实他刚刚询问上官贤之事,也是想试探试探江梅的意思,他高炽是热血男儿,当然要上阵杀敌。 “哈哈….高大哥何需此问,少了你,就如缺了一只臂膀,如何对付北鹤?我可不敢托大呢!”江梅英眉一展,笑看他道。 “小姐谬赞,高炽不敢当!”高炽有些脸红道,饶他是一州之主,在江梅面前依旧谦虚不已。 “好了,我走了,不必相送!”江梅温温地看了他一眼,带上一顶高帽便出了门。 当日傍晚,江梅便找到在寻阳城内逛了一天的云晏和若云,再带着茹蕙与九竹一道乘舟北上。 江梅一行人一路上不紧不慢,但凡见到一些险隘的要地,云晏便嚷着要去观赏一番,而江梅显然为了让她这个侄子多长点见识,事事也都随着他,只要是他提出的要求,她但无不允。 在江梅眼里,显然把云晏当做了一个孩子,而这些看在茹蕙等人的眼里,却觉得自家主子宠起人来还真是宠得要命。 就这样,这一帮人一路上有说有笑地赶到了夏口,而江梅为了满足小云晏游玩夏口的要求,便决定在夏口待几天,当若云带着云晏瞎逛了夏口两天后, 江梅决定带着小云晏去晚晴楼玩玩,虽说云晏玩心很大,但是他可从未去过青楼,他还在宁州时,就已经听闻了晚晴楼的大名。 江梅一说出这个建议,他便使劲地摇头,表示不肯去,当然他在死命摇头的同时,也不忘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瞅着江梅,江梅身为一个女子怎的也不洁身自好?顿时他想起了沐世子交待他的话,所以他便摆着一个大人的姿态,对江梅进行了语重心长的劝慰。 江梅最后瞅着这个与自己一般高的侄子,哭笑不得,为了打趣他,江梅也正色的说道:“如果你不去,你就休想我带你去襄阳。”说罢撂下他,施施然地上了马车。 云晏愣了半晌后,约莫着还是去襄阳重要,于是颠颠地跟着去了。 二人到晚晴楼后,江梅便把云晏丢给那帮娇声软语的姑娘们,自己便在二楼的隔间听曲品酒。 “云芷姐姐。你这胭脂醉可是酿得越来越好了哇!难怪九皇子一直心心念念。”江梅缓缓品了一口酒,不住地赞道。 云芷跪坐在她的身侧,低垂着眼看着别处,也不回答她。 江梅见她不理睬自己,诧异不已,道:“云芷姐姐,你怎么了?” 云芷依旧不看她。只是端了端身子。看向窗外,努着嘴道:“小姐上次来夏口都没来见我,后来又让菀青进京。留我一人守在这楼子里,菀青不在,晚晴楼生意可少了许多,小姐心里竟是一点都没有我!”说罢更是板着个脸。 江梅先是一愣。随即开怀大笑道:“哈哈…..哈哈…..我说云芷姐姐,原来你吃醋的老毛病还没改呀!”说罢笑得前俯后仰。 云芷气不过。白了她一眼,道:“小姐不来看我也就罢了,居然还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地回去,景彦来找我的时候。可是连连叹气呢!”说着,云芷脸色也颇带忧色,她可是知道岳华的本事的。被他刺了一剑,能活下来就不错了。景彦那意思恐怕这大小姐以后都会落下病根子。 江梅闻言笑声渐渐变缓,到底还是因为关心自己的缘故,遂顿了顿道:“我现在好着呢,别担心,云芷姐姐,我的事情还没做完,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江梅脸上一片庄重。 “我明白,只不过是提醒你而已,再说了,依你的性子,我又能奈你何,还不是说几句自己心里好受些罢了。”云芷声音温缓,随即又给她斟了一杯酒。 江梅不想太过伤怀,于是岔开话题道:“景彦会随我走,所以今后夏口的事都得你来费心,裴芾那边多盯着点,我可不想后方不稳!” “我明白,”云芷答道,随即她脸色微微发红,眼神有丝迷离,似想开口又不敢开口般犹豫不定。 江梅淡淡地瞧着她,嘴角挂着些玩味的笑意,“云芷姐姐想问什么便问吧!” 云芷瞅了瞅她,更加不好意思,经她一鼓劲,最终还是开口道:“我已经快八年没看到他了,也听不到他任何音讯,不知他可还好?”云芷想着江梅在京城待了那么长时间,肯定是见过他的。 江梅故意扬头不解地问道:“云芷姐姐所说的他,到底是谁呀?” 云芷闻言再是忍不住,扑了过去使劲挠她,“你这丫头…还敢打趣我…” 江梅最是怕人挠她的身子,很快便求饶道:“好了,好了,我说,….我说….”云芷这才止住动作,扶起了她,微微凝视她,等着她的回复。 “娶了几房妻妾,日子过得好得不得了!”江梅乔装惋惜道。 云芷瞬间便凝住了笑意,脸色转为凄恻,一行清泪便流了下来。江梅见状心知自己玩笑开大了,立即扶住她的双肩解释道:“别…别….我骗你的,他很好,但是没有娶妻,一直孤身一人呢!” 云芷边止住哭声,边问道:“真的?这么多年都没娶妻吗?” 江梅点点头,不过想起这事,江梅自己也比较头疼,他不肯娶妻,难保他主子不给他物色,这还真有些为难呢! 虽说他未曾娶妻,云芷放了下心来,但是想着没有一个贴心的人照顾他,心里又不好受起来,“那不是没人照顾他吗?” 江梅越想越头大,只得劝道:“放心吧,有人照顾的,不过,云芷,我很抱歉,你暂时不能离开夏口,也不能让你见到他,他日再看你们的缘分吧!当然,我也会给你们创造机会的。”说罢江梅自己也笑了起来。云芷也被惹得轻笑不已。 江梅再吩咐了一些事后,便准备拯救云晏于水火之中。而显然,云晏在看到她那一眼时,便瞬间奔了过来,躲在江梅身后。江梅自是取笑不已,不过细想来,尽管云晏性子洒脱,但毕竟还是一个未及弱冠孩子,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场面,江梅瞧他那视青楼女子为虎狼的神情,顿时觉得自己有失一个姑姑的身份。 就这样,江梅潇洒地带着一脸怒意的云晏以及不知什么时候飘来眼前的九竹回到了晓月楼。 次日一早,她便带着一帮子属下逆水而上,直往竟陵。 江梅抵达竟陵的次日,已是大桓景熙十五年二月初七,此时正当冬去春来的好时节,江梅歇息了一晚后,便早早地平澜客栈的院子里盯着已经发芽的树枝发呆。 “小姐,京中来信了!”云昭手执一件披风,边走上前给她披上,边说道。 “哦…”江梅轻轻地把玩着那嫩叶,似并不在意, 云昭见她懒懒淡淡,便接着说道:“小姐出京的这些日子,京中办了几件喜事,谢家两个女儿双双出嫁!” 江梅闻言,那只抚摸着新叶的纤手,微微一颤,随即缓缓放了下来。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偏过头问向云昭:“云昭姐姐,小晏起床没?” “我早就起床啦,谁像你这般贪睡!”这时,云晏斜靠着屋檐下的柱子,意态闲适道。他每日清早都要起床读书,自出京以来,哪怕是行旅再累,也从未废读一日。每日当他快读完一本书时,江梅才慵懒地起床,所以他已知晓江梅不爱早起的习惯。 “呵呵….”江梅见他神清气爽,心里颇为舒坦,“今日读得是何书呢?” 云晏见她垂问,便走下阶来,慢慢踱步道:“《孙子兵法》,正读到‘谋攻篇’,‘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江梅还未回应他,身后却响起了一个豪爽的声音。 “好一个‘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慕白边朗声道,边阔步地走进了院子,他走近看着江梅暖暖道:“菡儿,你终于回来啦!” “大小姐!”飞廉也紧随慕白一道,疾步过来。 江梅定定地看着慕白和飞廉,已然在他们身上看到了显著地变化,江梅随即对着二人郑重长揖,道:“数月不见,两位将军勃然神姿,一米开外便觉英气逼人!” “哈哈….菡儿,这几月我和飞廉一道琢磨着训兵练兵之法,私底下也寻思进取襄阳、直捣关中之术,如若不能让你刮目相看,岂不是白白辛苦了一番?”慕白接着笑道,见到江梅,他很开心。 慕白一说完,飞廉便一本正经地接话道:“小姐可不许夸我,你若夸我,我会脸红的!”随即便装作泰然自若状。 直直引得众人哄声大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玉面军师 “两位将军英姿卓越,神武高迈,云晏这厢有礼!”立一旁满目钦佩之色的云晏上前拱手拜倒。 “你就是刚刚读《孙子兵法》的公子?”飞廉转过身子,悠然笑道。 “正是!” 这时,闻声的慕白也偏过头来看向云晏,不过一瞬,他便目光滞住,痴痴地凝望着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少年是那样的似曾相识,那样的模样似乎很熟悉。慕白心下狐疑了半晌,忽然他眼眉一抬,霎时地看着江梅,紧紧地握住她有些凉凉的手,试探地问道:“菡儿….他….” 江梅端详着慕白的神色,放眼整个大桓,能认出他来的,除了她与裴风晚也只有慕白了。 江梅长叹了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云昭、云晏以及飞廉被二人的神色给弄得糊里糊涂,只是单单地瞅瞅二人,希望他们能给个明白话。 显然,慕白与江梅达到了一种默契,云晏的身份断然不能声张出去。如果说华缨还有存活的机会,可云晏的身份一旦暴露,断无生还的理由。 慕白随即深深地看着云晏,和蔼道:“云公子年纪轻轻有如此风采,慕白欣赏不已!” 聪明如云晏,也感觉出来了慕白对他的亲近之意,甚至从慕白的话中还听到了一丝卑谦。因而云晏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云晏,你不是对从军打仗感兴趣吗?今日起,你便跟随这位慕白将军,学习用兵之道和御敌之谋!”江梅双手环胸,浅笑吩咐道。 云晏面色一喜,立即长长作了一揖。拜道:“云晏愿拜将军为师,请将军不吝赐教!” 慕白见状,连忙扶住他,如果他真是云家后人,那么在慕白眼里,他便是自己的少主,哪里能受他的大礼呢?慕白依旧温和道:“公子言重了。慕白愿为公子答疑解惑!” “多谢将军!”云晏颜面之间竟是激动不已。从慕白一进这个院子,他便已觉察道慕白身上的将军气息,他天生便敬佩指点疆场和运筹帷幄的军人气质。 “好啦。云晏,你今日先随飞廉将军去竟陵各处看看,这可是对阵大燕的前沿阵地,回来之后。再好好思量思量!”江梅吩咐道。 “是,小姐!”云晏已然对江梅相当佩服。这一路上他随江梅所长的见识比他呆在宁州十几年学的还多,再加上他发现江梅到哪都有一批文雅卓越的人物相随,他内心甚至已经臣服于江梅。 慕白对于他那句‘小姐’显然有些微微皱眉,但是随即又掩了过去。 等飞廉带着云晏出门后。江梅便领着慕白进了屋内。江梅使了个眼色,云昭便悄然退了出去。 “他便是云将军之孙,大公子当年的遗腹子!”江梅开门见山地解了他的疑惑。 “千真万确?”慕白颇有些激动地问道。 “当然,慕大哥刚刚不也认出了他么?”江梅懒懒道。 “是呀。他长得很像大公子,而大公子也长得像将军,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当年将军和公子的影子!”慕白微微怔住,思绪似又飘到了许多年前。 “我要去一趟大燕,这个孩子就先交给你了!” 慕白凝望了她一会,道:“好,不过,据我所知,北鹤已经秘密地让人招兵买马,如今阳春一开,正好是用兵之时,恐他不久后会用兵襄阳!” “正是如此,所以我才需要前去探探虚实!”江梅嘴角微微轻扬,有着一种一切都在掌中的自信。 “菡儿,将军当年唯一败过的对手便是北鹤,你可千万要小心!”慕白不放心道。 “我省的,我已多年未领略长安风采,正想去看看那八百里秦川呢!”江梅昂然抬头,眼眸里无不是睿智的光芒。 江梅在竟陵歇息几日后,便带着九竹、若云和景彦通过倚云阁物资运送的通道,进入了大燕。几人入燕境之后,乔装打扮了番,随后在襄阳兵分两路,一路顺着商道,一直通向西北,过武关,经青泥,四天后抵达了千年古都长安。另一路从襄阳沿着水道走向东北,过南阳和鲁阳,也在四天后直抵大燕京都洛阳。 长安城内,晋安王府的西苑中,一个侍从快步跑向西苑的飞雪轩,等他至飞雪轩门口时,却顿了顿身形,轻轻扑了扑身上的尘,敛好衣裳后,稳步踏入轩内,朝着飞雪轩南侧的书房走去。等他进入书房后,微微抬眉,便见到一席地而坐的白衫男子,那男子正一手执书,悠然凝思。那侍从微微一怔,心里感慨不已,如今自己的主子已经年过半百,至今望去,仍如三十多岁的青年一般,周身有种不敢轻掠的高雅气质。 侍从轻轻踱步至他身旁,再席地而跪,低沉道:“主子,晓月楼的楼主已经进城了!” 那白衫男子闻言目光一凝,随即淡淡地侧视了他一眼,又将目光移至书上,微微动了动唇道:“抓了吧!”声音仿佛从幽泉深处传来,清清凉凉,让人为之一颤。 “嗯..”那侍从应了一声,遂头都不敢抬的起身退了下去。最后那侍从镇静地瞧了一眼那白衫男子,便转身出了书房。 此刻长安城南市的晓月楼内,一名女子正倚着凭几,喝着暖酒,“哎呀呀,舒蝶呀,我们都好几年没见面了,可有想本小姐呀?”江梅坏坏地瞅着舒蝶笑道。 舒蝶看着她,没好气地回道:“小姐还是老样子,倘若你女扮男装,舒蝶也就从了你了,可你偏偏着了这么清嫩的衣裳,舒蝶就是想醉一回也不行咯!” 江梅闻言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的衣裳,今日她为了来见舒蝶,特地穿了一件嵌着绿叶的嫩黄衣裳,看起来似乎是清嫩了点。 “好吧,小姐我很少穿这样鲜艳的衣裳。恰逢今日见旧友,所以便装扮了番!”江梅见着舒蝶着实开心,所以一直止不住笑意。 忽的舒蝶暗暗瞧了瞧四周,见四下无人,便凑近身子,边给江梅斟酒,边低低说道:“小姐。北鹤对长安城控制得很严厉。我们在城内几乎动弹不得,很多消息一直送不出去。” 江梅目色一紧,低声问道:“长安城可有异样的举动?” “从去年年底至今年年初。一直在为南侵做准备,而且….”舒蝶惨笑道:“他实际上已经控制了晓月楼,我们的余银都已被他的人找借口搜刮而去。如今,我们已经是名副其实的药店了。”舒蝶说完叹了一声气。满是无奈和不甘。 江梅闻言依旧是仰身倚靠着凭几,闭着眼。默不作声。 过了一会,当两人还沉醉在静默的气氛中时,九竹阔步进来,急声道:“小姐。外边来了一帮铁卫,似乎来着不善,我们快走!” 舒蝶一惊。急忙起身,立即将江梅扶了起来。“小姐…” 江梅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缓缓吐了一口气,“晚了…”因为她已经听到外间井然有序的跑步声,显然这间屋子已经被包围了。 江梅苦笑一声,道:“走吧,出去看看!”随即她换了一件白衫,一会后,三人便走了出来。 江梅出屋后,便见一圈黑甲侍卫林立院中,为首的是一名黑衫男子。 “姑娘大驾光临,我家先生欣喜不已,特地摆了一小宴,为姑娘接风洗尘,姑娘….请吧…”那黑衫男子眯着眼瞅着江梅,皮笑肉不笑道。这名男子正是晋安王府司马庾彦伯。 江梅扫视了一眼四周环布的铁甲卫士,缓步下阶,嘲弄地冷笑道:“哦?原来这就是北鹤先生的待客之道呀!” 江梅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先生是谁,北鹤先生是他的名号,他本名为卓逸民。因功封为太常,常驻长安,为晋安王师。 “姑娘如若不满,留着这些话跟先生说吧!”庾彦伯负手说道,他心里对这位名动天下的女神医没多少好感。江湖上对她的医技传得神乎其神,而庾彦伯却没有信以为真。 “好吧,既然已经来到了北鹤先生的地盘,那便客随主便吧!”江梅甩了甩衣袖,随意道。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要面对的是让全天下的人闻之丧胆的玉面军师。 九竹无奈地看了一眼江梅,道:“小姐,你确定要跟他们走吗?”舒蝶也是拧紧细眉,望着江梅,她不相信江梅居然要主动送上门去。 “是的,不然,你有把握能在这么多铁甲卫士的围攻下带着我们二人全身而退吗?”江梅抬眉轻松地问道。 九竹看了看黑压压的一片卫士,低着头没有说话,他自己走是可以的,但是还带着两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就难说了。 江梅轻笑了一声,接着道:“那就对了,再说啦,我一个行医的女子,与北鹤先生无冤无仇,先生怎么会为难我这个弱女子呢?”随即向外走去,边走边说道:“庾大人,带路吧!” 庾彦伯被她这潇洒无羁的风采所镇住了,另外还让他郁闷的是,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姓庾呢? 庾彦伯就这么边琢磨,边带着一众卫士跟着江梅一道出了晓月楼,九竹瞥了瞥江梅潇洒的身影,吩咐舒蝶守好晓月楼,自己也立即跟了上去。 就这样,江梅身边随着九竹和庾彦伯,而身后跟着一大批黑甲卫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赶往晋安王府。江梅这架势怎么看都不像是被抓进王府做阶下囚的人。 当北鹤领着王府长史韦勖在王府大院里厅下棋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 北鹤随即负手立在厅前,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抹越来越近的白色纤影。刚刚收到侍卫来报,已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晓月楼的楼主,北鹤还有丝不相信,但如今看到江梅那副施施然的样子,他才相信能做出这样事来的女子只有江梅。 虽说他与江梅从未见过面,但是作为一个身居高位又运筹帷幄的强者,当大桓的晓月楼入驻长安时,他便派了自己的密探前去打探其中的内情,经过多年蛛丝马迹的追寻,他终于知道那位云游四海、享誉天下的江梅才是晓月楼的正主。 从那以后,他更是多方搜集江梅的信息,已然知晓这位楼主大人是一位潇洒淡然的女子。而正是这样一名洒脱的女子居然掌管着全天下的晓月楼,晓月楼为民造福的事迹他自然知道,但作为一个有着敏锐嗅觉的军师来说,他相信这里面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江梅远远地便看到了一位白衫男子昂然高立在厅前,春风吹佛过来,广袖飘飘,那卓然而立的风采倒让江梅内心赞叹不已,等慢慢走近,江梅才渐渐看清那男子的容貌,只见那男子身如玉树,白巾裹发,一派超凡脱俗的身姿, 细看来,见他面若皎月,多年的韬光养晦已让他的柔和得面庞上看不到分明的棱角,唯独那幽暗深邃的冰眸已经绽放着矍铄的光彩,乍眼一看,江梅只觉他是一位风度极佳的长者,实在没法将眼前这望之让人犹生亲近之感的男子与那手段凌厉、杀人于无形的铁面军师联系在一起。 “仰慕先生威名已久,今日得先生邀请,小梅喜不自禁!”江梅阔步上阶,躬身行礼道。 “哈哈…”北鹤长笑了一声,“老夫活了这么多年,还未见过如姑娘这般胸有丘壑的女子!”北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见她身着一淡蓝中衣,外套一件月白衫,一只碧玉簪子将头上的三千发丝随意挽成一个松松的云髻,那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将那清秀的面庞衬得更加悠然莫测,举止投足中,尽显淡然优雅之态。 “不敢当先生高赞!”江梅欠身回道。 北鹤随即淡淡的看了一眼立在江梅身后的九竹,只见他面容冷峻,眼若晨星般清亮,只是悄然立在江梅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江梅的背影。 北鹤心知他是江梅的贴身侍卫,见惯了练家子的他却目露惊叹之意,因为深谙中原武林功夫的他,已然感觉到了九竹身上那股隐隐的视万物若无的气息,可见他内力之淳厚,再看他那恭谨淡漠的神色,更知他忠心护主之意。这样的侍卫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呀。(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深入虎穴 虽说北鹤身边也有许多才能之辈,更有一帮忠心耿耿的下属,可是唯独缺一位心无旁骛、心地纯善而又坚决果敢的贴身侍卫。他北鹤笑傲天下,不是非凡的人又怎能入得了他的眼呢! “姑娘何其有幸,有这样一位武艺高强又忠心护主的侍卫相随!”北鹤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当听到这句话时,北鹤身边的韦勖却是意外不已,他跟在北鹤身边多年,几乎不见他称赞人,这位声名远播宇内的江梅能得到他的赞赏,颇为正常,但是北鹤先生赞赏甚至羡慕别人家的侍卫可是绝无仅有的事。 于是乎韦勖也仔细得打量了一番九竹,不过饶是他怎么看都看不出九竹有何特别之处,论身形高大,那他们大燕有的是,论面容冷峻,那大燕也不少。因而韦勖对北鹤的言辞颇为不解。 需可知,越是看不出锋芒的人,才是真正既有韬略又能败对手于无形中的人,如北鹤,如江梅,而真正的高手也往往藏在不经意之处,如九竹。不是确有识人之慧和人伦识鉴的人又怎能发现呢? “哈哈….他名为侍卫,实则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友,只是平日里性子沉冷了些,望先生莫怪!”江梅淡笑道,显然她也为九竹不爱跟人打招呼而事先谦辞了一番。 九竹毕竟不傻,随即对着北鹤躬身行了一礼,不过嘴唇依旧没有动一下。 北鹤竟是丝毫不介意,微微颔首后,便示意二人入厅相坐。 北鹤与江梅席地而坐,中间只余一案几,一侍女轻悄悄的过来给二人满上酒。两人同时举杯,相视一笑便仰头饮尽。 江梅淡淡地瞧了一眼坐在北鹤身旁的庾彦伯,随即移开目光看着北鹤,道:“先生,刚刚庾大人带着一众甲士兴致冲冲地要将江梅拿下,江梅试问先生,我犯了什么罪呢?” 北鹤见她开门见山。毫无怯意。当知她是个直率洒脱之人,心下也不绕弯子,直言道:“姑娘身为晓月楼之主。将晓月楼开遍三国各地,除了扶困救民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目的呢?” “哈哈…”江梅将身子移离凭几,前倾道:“那先生以为有什么目的呢?” 北鹤目光幽幽。将手中的酒杯放下,长叹了一口气道:“姑娘心知肚明。何必逼我直言呢?”他十分清楚,晓月楼暗地里也是情报集散之地。 江梅轻哼了一声,笑道:“先生多虑了,纵然有人欲借晓月楼做不该做的事情。我江梅又岂能答应?医者以治病疗伤为本,绝不敢有逾矩之为!” 北鹤见她言辞恳切,似无虚言。但活了大半辈子的他深知大奸似忠,因而绝对不会相信江梅此刻的真诚。再说了。她被萧帝困在建康时,与大桓的显贵来往颇为密切,她想洗脱嫌疑也难说。此刻他正欲用兵竟陵,一举夺下荆州,他可不容任何情报信息外泄。 “呵呵…不管怎样,既然姑娘来了王府,少不得在此多住些时日,我家王爷雅量高阔,姑娘可与之相交!”北鹤也一脸诚意道,不管江梅有意无意,至少已经有一股隐藏的势力渗透至晓月楼中。其实于北鹤而言,若非早些年也有自己的一套情报系统,他也会设法让晓月楼为己所用。 不过,相比晓月楼,倚云阁才真正让他汗颜以及垂涎三尺,这个由战乱的孤儿成立的运输组织,十年来,声名鹊起,其存在已与百姓和朝廷息息相连。各国依靠他们交换物资,互通有无,甚至丰收之年和灾荒之年还得靠他们平准均输,平抑各地物价,就拿去年大燕的灾荒来说,倚云阁就从丰收之地将粮食运往大燕,解了大燕的燃眉之急,让许多百姓有了活命之粮。 当北鹤曾试图让朝中收纳倚云阁时,倚云阁曾放出话来,如若朝廷干涉倚云阁的内务,他们将从大燕撤出,绝不为大燕服务。而显然,上至达官贵族,下至黎民百姓,已经完全依赖他们这条运输网络。因而也不敢再生妄念。 后来,北鹤也派人深入倚云阁进行窥探,却实实在在的发现,那里都是一些无依无靠的孤儿在潜心经营业务,他们虽然赚了不少银子,但是每次也会把这些银子花在救济贫苦百姓身上。对于这样一个超然三国之外的组织,北鹤第一次感觉到无力掌控的虚脱,有的时候对其用力,犹如一拳打在软物上面,对方毫不在意,自己也徒劳无功。 再加上大燕内政不稳,皇子之争愈演愈烈,他心想只能等将来澄清寰宇后,再行对付倚云阁。而目前而言,能怎么利用他们的优势,便先利用着吧! 江梅依旧一副意态闲适的模样,半笑不笑地看着他若有所思,半晌过后,才沉吟道:“好呀,北鹤先生如此盛情,江梅却之不恭…”说罢,她便站了起来,一本正经道:“正好,我也累了,那烦请先生让人带路吧!” 北鹤闻言,被她有丝无赖的模样给弄得有些哭笑不得,遂也起身,苦笑道:“那好吧!”北鹤第一次见江梅,便已领略到了她的不同寻常,同样,越是看着好对付的人实则越难对付,于是只得示意长史韦勖带着江梅去休息。 江梅走后,北鹤朝着庾彦伯出声问道:“王爷那边可有消息?” “东都传来消息,说王爷已经启程,今夜便可回长安!”庾彦伯躬身回道。大燕把长安封为西都,久而久之,洛阳也被称之为东都。 “好,希望王爷能顺利得到朝廷的支持!”北鹤面带忧色道,大燕三个皇子之间争权夺利,互相结党营私,已让朝政颇有些乌烟瘴气,而没有一个稳固的后方,他又怎能实现一统天下的抱负呢! 庾彦伯打断北鹤的沉思,轻声道:“先生。这个江梅就一直这样囚着吗?” “呵..”北鹤轻哼了一声,“我看‘囚’这个字约莫用得不准呀!”语气里竟是些许无奈和期待的兴味。他觉着这位江医女着实有趣,自己已经多年没有见到这么有趣的人,且先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招吧! 就这样,江大神医被北鹤给软禁起来了,不过,某人丝毫没有作为阶下囚的觉悟。每天在晋安王府优哉游哉。没事逛逛园子,跟丫头打趣打趣,或者干脆与王府的家眷攀谈起来。江梅盛名在外,因而王府的人也多有听过她的事迹,于是便有一堆子人围着她,听她讲述云游四海的趣事。 九竹则依靠在旁边的柱子上。时不时地瞧她两眼,心里默道:她还真是发挥出了自来熟的惯常本事。不过揶揄之余。他心里却在惦记着另一个人。 大燕国都洛阳城内,春阳普照,人流熙熙,开春时节正是外出游玩的好时节。因而太子慕容曦一早便带着侍卫陈峻出宫玩耍,年仅十九岁的慕容太子可是个游手好闲的主,宫中佳丽频多不说。还爱在外边寻花问柳,其在大燕的声名与九皇子在大桓的声名一样。只不过一个是假风流,而一个是真风流。不过,真风流的那个人可是萧墨琤,在这三国分立的时代,风流一词更多的是指一个人洒脱飘逸的气质,而非其喜好女色的癖好,显然萧墨琤符合这个名头。 正当慕容太子带着侍卫走在商肆林立的洛水沿岸时,身后传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 “曦公子?真的是你呀?”一白衣男子如见到故人般,欣喜不已,连忙上前打招呼道。 慕容曦闻声止住脚步,定定盯着来人,只见一名面若冠玉,白衣飘飘的男子立在自己前侧,他仔细思索着,觉着这样的身影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见过般。 他还来不及认出来人,他的侍卫陈峻立即出声斥道:“大胆,太子殿下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 那白衣男子先是一愣,随即又惶恐不已,长长作了一揖,歉意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当日便觉公子器宇不凡,没想到居然是太子殿下,无痕惭愧惭愧!” 慕容曦见他说出自己的名字,募得想起来了他,眼中顿时一亮,兴高采烈道:“哎呀呀,原来是你,本殿下都快忘了,上次风陵渡一别已经有三年了吧,这些年你都跑哪去了!”太子立即握住他的双手,满脸的小孩子淘气状,让云无痕有些哭笑不得。 三年前太子曾在风陵渡遇袭,被恰好乘船经过的云无痕救了一把,那日太子对他感激万分,虽然太子天性散漫,却是个记恩的主,那次他便在云无痕的帮助下,在风陵渡躲过了几番追截,直到后来燕帝派了暗卫前来接他,他才回宫,当时他一再邀请云无痕跟他一块回洛阳,但是云无痕只道是萍水相逢,稍施援手而已,让他不必挂怀。就当慕容曦还来不及告诉自己的真实身份时,云无痕带着随从飘飘然的前往西都了。 “无痕家道从商,所以这些年是四处奔波,曾来过洛阳一次,却不得见殿下,今日能幸会,无痕喜不自禁!”说罢云无痕又拜了一拜。 “哈哈….好,这次可逮着你了,一定要好好报答你上次的救命之恩!”太子拉着他的手,一道往前走去。 陈峻这才晓得眼前这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公子居然曾救过太子一命,瞧他的眼色立即肃然起敬来。 风陵渡那次突袭事件让燕帝勃然大怒,甚至燕帝还怀疑是自己另外两位儿子干的,因找不到证据,只得暗中派人加强太子防卫,自那以后,萧帝便让陈峻不离太子之身,后来太子无奈也只能带着他逛青楼。 “殿下,这是要去哪?”云无痕瞧着太子一路拉着自己如好友般,不免有些尴尬。 “鸿月楼!”太子嘻嘻地笑道,他相信是个男人都是想去哪温柔乡醉一醉的。 云无痕闻言立即满头黑线,遂悄悄地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黑衣随从,那随从似毫不知这鸿月楼是甚地,只是一脸痴呆地跟着云无痕。 虽说自己也不是没有去过青楼,但也是个风雅之人,鸿月楼的环肥燕瘦他是见识过的,里面的女子一个个打扮轻佻,如狼似虎,实在是毫无雅致可言。云无痕遂准备打消太子的念头。 “哦..是这样的,太子殿下,在下还有一批物资急着要出售,所以….”云无痕歉意道。 太子也不是傻子,一听便听出了云无痕的意思,遂笑道:“你不会是不敢去青楼吧?才给我找了这蹩脚的借口!” 云无痕立即脸色微红,颇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哈哈…好吧,本殿下不为难你,你说吧,你想去哪?”慕容曦也是个爽快之人。 “呵呵…那多谢殿下成全,在下听闻洛阳城南有一青梅酒肆,不若殿下随我去那痛饮一番如何?”云无痕止住脚步含笑道。 “好主意!遇旧友自当是不醉不归的好!”太子广袖一扬,爽朗笑道,虽是汉服在身,但也不掩北方马上民族的豪情。 大燕自入主中原后,便习汉俗,说汉语,着汉服,同时起用北方的世家大族为官吏,任贤授能,着手改革,几十年下来,在京的燕族已然与汉族无异。 于是,二人遂一道赶往洛水南边的青梅酒肆,对酒听曲,好好畅谈痛饮了一顿。两人也不负众望,都喝得醉倒在地,于是岳华与陈峻双双对视了一眼,无奈地背着各自的主子上了马车。因太子事先吩咐过,所以陈峻便把他们一道带回了东宫。 当云无痕醒来以后,发现自己已经住在了皇宫里,立即满头是汗,起身着衫扬言要出宫。岳华笑看了他一眼,也不拦他,遂与他一道走了出去。不过当二人的脚步还未迈出寝殿,太子便带着陈峻走了过来。 “云兄弟,你可不许走,一定要让本殿下尽地主之谊,让你在洛阳城内游玩一番!”太子拾级而上,慨然笑道。 “可是殿下,在下还有买卖要做呢?”云无痕一脸愁容道。 “别跟本殿下谈什么买卖,商人重利,难道你也是这样的人吗?难道本殿下就比不上你的买卖?”太子已然有些不悦,蹙着眉盯着云无痕没好气道。 云无痕见太子动怒,自己也不好再推辞,遂沉吟一会,潇洒道:“好,既然如此,那无痕恭敬不如从命!” “哈哈….这才是我的云兄弟呢!”说罢,太子携着他的手,一道入内闲坐。(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桃僵李代 太子一杯酒还未下肚,一内侍急急跑了过来,因跑得太快,一不小心便直直跌倒在太子面前,声音发抖,惊恐万分道:“殿下,殿下,大事不好,陛下今日突然晕倒啦!” “啊?”太子猛地一惊,急忙起身,抓住那内侍,厉声道:“昨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晕倒了呢?你仔细说来!” “是,是,”那内侍噤若寒蝉,颤抖道:“其实昨夜陛下就有些不舒畅,让太医开了方子,却不见好,今日一早,陛下头昏目胀,额头发烫,一个没站稳便晕倒在地!” 太子忽的心下一沉,焦急不已,遂转身吩咐云无痕先在东宫待着,他自己则带着侍卫立即赶往燕帝的寝殿。 太子赶到时,正瞧见一帮大臣和太医在燕帝的寝殿内愁眉苦脸。 中书令崔隗见太子走了进来,立即迎了上去,“太子殿下!陛下突发疾病,太医们素手无策呀!” 太子点了点头,稳住心神,踱步至燕帝榻前,微微瞧了瞧燕帝的神色,见他脸上有乌黑之气,心下大恐,急急转身问道:“我父皇到底得了什么病,前些日子都好好地,怎的现下如此凶险?” 群臣相视了一眼,个个唉声叹气,一名太医上前拱手道:“殿下,陛下是…”他犹豫了一会,沉声接着道:“是中毒了…” 太子募得一惊,心下骇然,“是何人遇致毒害我父皇?吃了熊心豹子胆啦!”太子目次龟裂道。 吏部尚书卢阁拱手道:“殿下,刚刚几位大人已经派人去查了,如今服侍陛下起居的一些侍从也都被拷问中,但是此事相当诡秘。一时还不可定断,如今头等大事是先治好陛下呀!” 太子瞅了瞅卢阁,面色颇冷,谁不知道这吏部尚书是西都晋安王的支持者,因而太子一直不太看得惯他。 于是冷冷道:“那大人可想出办法没呢?大人与北鹤先生私交甚笃,北鹤先生智计无双,想必大人也多少沾了些风采的!”太子说着说着。嘴角还挂着丝轻蔑的笑。 卢阁面色一沉。显然这太子是在为难自己,可他只是个朝中大臣,又不是太医。哪里知道怎么解毒呢?“卢阁暂时还未想到法子,请太子殿下示下!”卢阁也不甘示弱道。 “你!”太子见他挑衅自己,气得满脸涨红, 中书令崔隗赶忙打圆场道:“太子殿下稍安勿躁。臣有一策!” 众人闻言均将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太子吩咐道:“大人快说!” “去岁,大桓的九皇子中了天下奇毒——丝丝入扣。是一位民间的医女给治好的,如今听闻那名医女被萧帝赶出了建康,已朝北来,不若我们也效仿大桓。张榜寻人,让那名医女速速进京,给陛下医治!”崔嵬不疾不徐道。 众人闻言。心下这样是唯一的办法了。 “好!那请大人速速去办吧!”太子正色道。 “遵命!”崔嵬拱了拱手,遂退了出去。 太子和一些主政大臣吩咐太医守好燕帝。自己则在外间侯着,燕帝昏迷,他作为太子可不能离开这,这个道理他还懂。 是日下午,当东都的诏令还未下到西都时,京都便已传言,说是晋安王与北鹤把那位绝世神医给囚禁起来了。 顿时京城内如炸开了锅的蚂蚁般,热议纷纷,各种小道消息不胫而走,于是,到夜晚,京城谣言纷飞。有说晋安王在朝中受了气,扣住神医意图不轨,还有说北鹤欲出兵大桓,拿神医逼迫朝中给予军饷云云等。总之,一切矛头都指向西都的晋安王府。 深夜,晋安王府的书房内,二十二岁的晋安王正与自己的王师北鹤先生对弈。 “先生,不知父皇病况如何?虽说回来时,父皇让我安心出兵,可是父皇中毒在身,我到底需不需要赶往京城?”慕容钺剑眉一挑,瞅着沉思的北鹤问道。如果燕帝性命攸关,而他不在身旁,可是大大不利。 “殿下勿优,京中的飞鸽传书说陛下虽看着凶险,但无性命之忧,想必是有人欲借此阻碍我们出兵。”北鹤放下一子,抬头淡笑道。 “可是,先生,你看眼下这时局似乎不利于你我呀?”慕容钺手执一子,目色幽幽地望着北鹤。显然京中的传言,让他颇为不安。 “这件事确实诡异,一定是有人幕后故弄玄虚!”北鹤微微凝神,目含忧虑道。 “恩…咱们军队已经集结,只待挥师南下,却偏偏遇到这样的怪事,”慕容钺突然眉间一跳,“难道是有人想组织我们南侵不成?”慕容钺有些愤然。 “哼!”北鹤轻哼了一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谁也阻止不了,我本不指望朝廷能给足够的军饷,我早已吩咐倚云阁在西川的巴蜀悄悄购了一批粮食!”北鹤摸了摸自己的长须道,深黑的眸中漂浮着些许傲然,无外乎是有人怕二皇子立了功,军威大展而已,朝中那些雕虫小技他还不放在眼里,这些年的尔虞我诈他早已看透了,也看烦了。甚至,他已经不想去跟他们周旋,高傲如北鹤,他断定大燕终究会掌握在晋安王手里。 “那就好,还是先生有远虑。”慕容钺放下一子,不过转瞬他又想起另一件头疼的事,“先生,都一天过去了,那江姑娘还是不肯动身么?”慕容钺担忧道。 一提起那江梅,北鹤着实苦笑不已,她自从入府后,竟是在府上过得如鱼得水,就连府上的一些丫头婆子们都已喜欢上她了,昨夜傍晚收到京中传讯时,他便亲自去请江梅入京,结果她一反平常喜笑颜开的姿态,脸色霎时就拉了下来,说是绝不离开王府。北鹤苦思无果。本想着人将她绑去时,那九竹却偏偏挡在屋子门口,竟是任何人都不敢入内,而这毕竟是王府,他也不好让侍卫大动干戈。所以耽搁了一天。 北鹤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他真不该把江梅抓进府内,如今倒是落得左右不是人。京中借此生出嫌隙之言。而江梅这边也不搭理他。 “放心吧。明日一早定让她出发!”北鹤淡然答道,无论如何自己得想办法搞定江梅。 次日一早,北鹤便立在江梅所居的清芷斋门口。北鹤瞅了瞅朝阳。约莫着已经辰时三刻了,江梅也应该醒了,那江梅依旧没有开门的意思。 于是北鹤便在外间喊道:“江姑娘,你不是说医者以救人为本分吗?我大燕陛下也是人呀。你将他的生死置之度外,不是有违医德吗?” 自然。里间的江梅早已醒了,她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给北鹤一个下马威,告诉北鹤,她江梅也不是好欺负的。 过了一会后。江梅示意九竹开了门,她缓缓踱步至北鹤面前,悠然道:“先生。你别忘了,是你将我囚禁在王府。怎的说我不去救人呢?倘若此刻我在晓月楼,恐怕早就骑快马飞至京城了。” 北鹤苦笑了一声,他第一次对一个丫头如此无奈,这些日子江梅在他王府内的所作所为他都心知肚明,在他眼里江梅不过是一个爱玩乐的年轻丫头而已。 他心知江梅对把软禁她这件事耿耿于怀,遂长叹了一口气,道:“姑娘,先前是我的不是,先占了你的晓月楼,后又将姑娘带至王府,北鹤有些鲁莽了,望姑娘不要怪罪!” 江梅闻言,先是瞪大了眼睛盯着北鹤,她死活都不相信孤傲不已的北鹤居然会跟人道歉,遂忍不住得意道:“哎呀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先生居然向江梅赔不是来了,哈哈…哈哈…”江梅笑得前俯后仰,乐不可支。 而北鹤倒也丝毫不囧,大丈夫能伸能屈,毕竟确实是他有错在先,毕竟他侵吞了晓月楼那么多银两。 “先生,那晓月楼怎么说?先生得了多少好处,相信自己心里清楚!”江梅突然止住笑意,严肃道,北鹤根本没找到晓月楼收集情报的证据,无非是眼红晓月楼的收入,而如今朝廷能给他的军饷有限,他可谓是乘火打劫。 “哈哈….姑娘莫要生气,其一,晓月楼在王爷的治下,挪用它的银两也不是大事,其二,等王爷大业一成,倒时候如数还给晓月楼罢了,而且我还会让晓月楼在大燕好好的开下去!”北鹤神态潇洒,安慰道。 江梅轻哼了一声,北鹤说的这些跟没说一样,长安的晓月楼早就是他的掌中物,但眼下也得见好就收,江梅摆了摆手道:“好吧,我去洛阳一趟!” 北鹤点了点头,却不急着动身,而是神色微动,沉吟了一会,又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望姑娘应允,如果姑娘答应了,就算北鹤欠了你一个人情,他日姑娘有所需,北鹤一定相助!” “哦?说来听听!”江梅颇有些兴趣,眼中有一丝玩味。 “待会儿我会悄悄将姑娘送出,权当姑娘不在王府,姑娘进京后,也不要说被困在王府的事,尽量消除陛下的猜疑!”北鹤瞧了瞧江梅淡淡的神色,接着道:“想必姑娘也不想陷入大燕的朝堂之争吧!” 最后一句确实让江梅有些心动,她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道:“好,我尽力而为!” 北鹤遂展颜一笑,立即领着江梅出了寝居,随后安排了几匹快马,悄悄地让江梅和九竹出了王府,随后在城外备了一批人马护送江梅快速进京。 其实,北鹤之所以这么做,有两个原因,一是希望尽量消除燕帝的误会,另一个便是省去王爷亲自领着江梅进京的麻烦,他相信江梅一到,燕帝的毒一定能解,他自始至终都认为是京中有人暗中做鬼,而襄阳的战事却不能再拖了。出兵竟陵也是燕帝默许的,燕帝认为只有北鹤出手,大燕才有机会赢。 颇让北鹤介意的是,他在大燕一向声望甚高,如今被这谣言一传,倒是损了些他与二皇子的威望。不过他想着等拿下大桓,这些小事就不足一提了。 因而送走江梅后,北鹤便与晋安王商量出兵竟陵的事。 是日傍晚,“江梅”便抵达了洛阳,得到消息的太子殿下早早地带着陈峻在洛阳西门处等候,与他一道候在西阳门的还有云无痕以及他的侍卫岳华。 “殿下,你认为真是二皇子和北鹤扣押了江梅江神医吗?”云无痕在说道神医二字时,无比流畅自然。 “当然,长安城的百姓们都亲眼所见,正是晋安王府的司马将那妙手神医带进了王府!”太子对于探子的回报一点都不怀疑。 云无痕点点头,随即又轻笑道:“不过,在下猜那江姑娘一定不会说自己是被北鹤抓去的!” “为何?”太子十分不解,疑惑地看着他道。 “因为北鹤一定会封住她的口呀,不仅如此,那江姑娘一定是独自前来,王府根本不会有人相送!” “可是,北鹤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云无痕心里长叹了一口气,心想太子这脑子怎么跟晋安王斗,也难怪北鹤那么肆无忌惮。 “北鹤自然不会承认他们抓了江梅呀,长安百姓是看到了,可是太子看到了吗?陛下看到了吗?所以北鹤和晋安王一定会装无辜!”云无痕分析道。 太子这才猛地醒悟过来,急急道:“那…那怎么办?无痕,你可要帮我想办法,不能让他们得逞。” 云无痕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叹气道:“太子殿下,这本是大燕朝堂的事,无痕照理不该干涉,但无痕与殿下有缘,少不得给殿下一些建议!” 慕容曦闻言立即惊喜万分,“好,那你告诉我怎样才能让父皇相信这是北鹤故意所为呢?” 云无痕遂凑近太子,悄悄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只见太子眼眸募的发亮,然后连连点头。 正当云无痕带着丝神秘的微笑看着太子时,两骑飞马飞奔般的朝西阳门驶来。云无痕眯着眼瞧着来人,见“江梅”与九竹各乘了一匹马时,心下悠忽想起了件事,“江梅是不会骑马的,”云无痕暗暗道,不过他转念一想,江梅不会骑马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所以也就不觉奇怪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欲加之罪 岳华看见来人颇露了一丝喜色,而云无痕立即一记严厉的眼神扫向他,使得岳华连忙装作面无表情。 扮作江梅的若云见云无痕与一华衣男子立在门前,遂与九竹赶紧下马,快步走了过来。 “小女子江梅,正欲进宫为陛下解毒,不知阁下是….”若云走上前拜了一拜道,眼眸随意地瞅了一眼云无痕,两人视线交会,又不着痕迹的分开来。九竹暗暗地瞧了一眼云无痕,见他没事,心里也放下心来。 云无痕因立在太子身后,所以没有那么多顾忌,面色倒是微微见喜,见若云如此游刃有余,他一再赞叹前些日子的苦心栽培是功不可没的呀! 陈峻立即出声道:“这是太子殿下,特地在此迎候姑娘!” 若云受宠若惊般笑道:“原来是太子殿下,江梅这厢有礼!” “姑娘不必客气,姑娘快马奔来,本殿下甚为感激,希望姑娘手到毒除,请姑娘快快随我入宫给我父皇解毒吧!”太子诚恳说道,竟是丝毫不摆太子架子,倒让江梅等人心生好感。 “敢不从命!”若云再行一礼,遂与太子一道急忙进宫赶往燕帝的寝殿。 路上,太子也不忘介绍云无痕与“江梅”认识,遂她们二人也相互见礼,言笑晏晏。 随后云无痕给太子使了个眼色,太子心下了然,遂不着痕迹问道:“江姑娘,听闻姑娘是被北鹤先生给扣押住了是吗?” 若云先是一愣,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道:“没有…没有..我今日一早在长安看到了皇榜,遂立即买了一匹快马,赶了过来!” 太子闻言立定。神色有丝庄重,道:“姑娘何苦瞒我,你被抓进晋安王府的事人人得见,个个皆知,你又何苦为北鹤瞒着呢?” 若云神色顿了顿,有丝苦笑道:“真是如此,我与北鹤先生没什么交情。何必帮着他。” “是呀。姑娘与他是没什么交情,却被他敲诈了一笔,本殿下知道后。为之羞耻!”太子不依不饶道。显然云无痕已经把北鹤侵占晓月楼的事告诉了太子。 若云立即面色一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太子见状,乘热打铁道:“姑娘为大桓的九皇子解毒,后被萧帝扣留京城的事。我都听说了,我知道姑娘一定不想在大燕遇到同样的困境。” 太子边说边瞧了瞧若云的脸色,见她眼眉一抬,已然感兴趣,便接着道:“所以。只要姑娘在我父皇问起来时,照实说,我便在父皇毒解之后。送姑娘安然出京,绝不会给父皇和大臣扣留姑娘的机会。”太子说完满脸诚恳的笑意。 这时。云无痕也插话道:“江姑娘名满四海,不少人想扣押姑娘为己之用,我想北鹤先生约莫也是有此打算,只是让姑娘说一句实话而已,决不让姑娘涉入朝堂之争,既然太子殿下如此有诚意,姑娘何不答应他?” 若云见二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不再坚持,遂吁了一口气,道:“好吧,我会照实回禀陛下,但也请殿下不要食言!” 太子欣然应允道:“一定!” 于是几人遂加快了脚步,一刻钟后,便已经到了燕帝的寝殿,太子吩咐云无痕等在殿外候着,自己则带着“江神医”步入了殿内,而陈峻依旧紧随其后。 这样,殿外便只剩下了云无痕、岳华和九竹。 九竹瞅了瞅四下来来往往的宫人,压低声音道:“小姐,北鹤已经整兵前往襄阳。晓月楼也被北鹤控制了,如今只能卖药,不敢传递任何消息。” 云无痕保持着闲适的姿势,不看他们,嘴唇动了动,“我都知道了,岳华,明夜你带若云出宫,去景彦那等我们,后夜我们一道出城。” “明白!” 是夜,“江梅”见了燕帝后,便开了方子给燕帝解毒,那药吃下去后,燕帝果然面有起色,一众大臣和太子也都渐渐缓了一口气。 当夜燕帝睡下后,太子便安排江医女住在一间离燕帝寝宫较近的偏殿,而大臣和太医们也轮流守在燕帝身旁,介于太子殿下已经几日不寐,几位大臣都劝太子回去歇息一晚,于是太子便带着云无痕回到了自己的东宫。 太子回到东宫时,已是深夜,而云无痕发现一向懒散闲适的太子居然默默地坐在案几前,看着灯火发呆。 云无痕缓步过去,随他一道坐下,轻声道:“太子可是有心事?” 慕容曦神色苍然地望着他,露出了与他年纪不符的苍老,“无痕,我这太子地位可能不保呢!眼下二哥出兵大桓,有北鹤相佐,他们野心很大,准备也很充足,迟早能立大功!到时候,以他们的威望,我这个太子恐怕只是个摆设了!” 云无痕斜倚着身子,定定地看着他,心里突生一种同情,当太子其实很累吧,身边很多人都在虎视眈眈,也难怪他成熟的一面只在这深夜显露。 “无痕很感激殿下,感激殿下这么信任无痕…”云无痕悠忽有一种怜爱之意, 太子闻言募然一颤,他微笑着带着一丝感激道:“因为你救过我!” 云无痕无奈地笑了笑,遂给太子斟了一杯酒,缓缓起唇道:“太子,无痕虽不谙政事,但作为一个局外人,可以给太子两条建议!” 太子黑眸一闪,射出一道异样的光彩,他握住云无痕的手道:“无痕,我就知道你一定有法子,你快说,快告诉我怎么做?怎样可以保住我的储君之位!” 云无痕敛了敛神,正色道:“试问殿下,你的储君之位是谁给的?” “当然是我父皇啊!” “那你知道你父皇为何放弃长子,又放弃一个手握重兵的皇子,最后选你为太子吗?” 慕容曦愣了愣,他确实还没仔细想过这么问题。他记得当时朝中为立太子可是吵得不可开交,很多大臣不是同意立大哥,便是支持文武双全的二哥,几乎很少有人支持他这最小的皇子。慕容曦遂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呵呵…”云无痕轻笑不已,接着道:“因为,你父皇觉得….立你为太子最安全。”云无痕靠近他,声音放得很低。 慕容曦盯着他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云无痕的意思。遂笑道:“还是你聪明!” 云无痕喝了一口酒,继续道:“大皇子好高骛远,脾气执拗。不甚得你父皇喜欢,而二皇子手握强兵,麾下猛将如云,再加上一个北鹤。足以让你父皇心惊胆战,而太子殿下您呢。心地纯善,身边又无心怀叵测之人,所以陛下应该最怜爱殿下呢!”江梅笑意连连,“所以。殿下最需要做的,便是牢牢得到你父皇的心!” 毕竟没有哪个皇帝能放心下一个重权在手的皇子,燕帝纵然是一个有眼光有谋略的皇帝。可是二皇子终究功高震主,不得不引起燕帝的顾忌。这也是燕帝在朝堂上没有明确支持他用兵的原因。 慕容曦目含笑意,不住地点头,看着云无痕除了赞赏还是赞赏,这么通透的话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可是,我也不能放任二哥如此强大下去呀,万一哪一日他要行不轨之事呢?”慕容曦总算聪明了一回,凑近身子,问道。 云无痕赞许地点了点头,道:“殿下说得对,大燕去年闹饥荒,所以晋安王那边最缺的便是军饷,如果殿下在这方面动些手脚,那二皇子便动弹不得!”云无痕诡秘地笑着。 “对,你说得对,兵部和户部都有我的人,我知道该怎么做!”慕容曦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那一瞬让云无痕觉得他真的是一个合格的太子,至少他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出手,什么时候该装无辜。 天底下除了真正无心皇位的皇子,没有哪个皇子在那样的风尖浪口还能保持纯善!云无痕心里叹道。 太子突然醒过神来般,紧紧抓住云无痕的手道:“无痕,留在我身边可好?帮助我,直到我坐上那个位子!”太子目光炽烈地看着他,却是带着些急切的味道,他需要云无痕,他身边虽然也有不少支持者,甚至也有人为他出谋划策,但是却没有一个深得他赞赏的心腹谋臣,而云无痕显然有这个能耐。 云无痕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轻声道:“太子,今日很晚了,太子赶紧将息吧!容无痕考虑一下,明日给太子答复!” 太子闻言也点点头,心想让他抛弃家里的产业来协助他,确实需要好好考虑。于是也不再多言,嘱咐云无痕好好歇息,自己便换来侍女,更衣就寝。 第二日一早,太子依旧赶往燕帝的寝殿看望燕帝,此时“江梅”已经在给燕帝行针,欲逼出毒素。如此来回几次,燕帝已经好了许多,傍晚时,他已经能喝下粥,头也不昏了,唯独全身没什么力气。 是夜,江梅便让岳华将若云悄悄带走,而太子赶回东宫时,云无痕也已经踪影无迹,只徒留一封纸条,上面也只写着一行字,“殿下知遇之恩,无痕没齿难忘,但无奈无痕此生无意朝政,望殿下成全,泫然跪拜!” 慕容曦望着那飘逸的行楷,微微苦笑,“他果真是奇人也,可遇而不可求!”说这话时,他的眼眸里还有一抹深不见底的孤寂。 他将纸条一卷,突然发现背后还几行小字,太子定睛细看,看罢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就知道,他不会弃我不顾!”太子握紧那张字条暗暗得意。 第三日清晨,燕帝醒来后,便立即传了江梅觐见。 江梅踏进燕帝所居的明光殿时,里边只有中书令崔嵬和燕帝的侍从内侍。 “江梅拜见陛下!”她依旧不卑不亢,一派淡然优雅。 燕帝靠着榻,眯着眼细细地瞧着她,却并不急着让她平身,只是微微开口道:“听闻你被北鹤抓进了王府,而没能急着赶来洛阳是吗?”燕帝虽声音有些无力,语气却颇为严厉。 江梅心下一笑,依旧保持着跪拜的姿势,道:“陛下垂询,江梅不敢不据实而报,确有此事!” “哼!”萧帝面色不恁,冷冷道:“你以为朕会信你吗?北鹤早就传书于朕,说你是晓月楼的楼主,乘机在大燕搜集情报,是吗?” 江梅颇为惊讶,北鹤果然是北鹤,还是防了一手,江梅也不着急辩解,缓缓抬头迎视燕帝,淡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晓月楼做了多少善事,陛下可以让人去查探查探,相反,北鹤先生将长安的晓月楼据为己有,银两全部被拿来充当饷银,敢问陛下,这是大燕王师所做的表率吗?”江梅言辞犀利,竟是丝毫不顾忌燕帝的面子。 “哈哈…”燕帝不怒反笑,“这神医之名还真不是虚传,连嘴皮子也很厉害,平身吧!”燕帝瞅了瞅那纤尘不染的傲然女子,眼中竟是有一丝赞赏。这晓月楼的事他也清楚一些,刚刚只不过是激她而已。 “谢陛下!”江梅再行一礼便依言起身。 “朕还得多谢你给朕解毒呢!”燕帝笑道。 江梅欠身回道:“陛下言重了,江梅不敢当,不过…”江梅抬眉看了看燕帝,嘴角挂着丝诡笑道:“陛下难道不想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又因何中毒吗?” 燕帝闻言瞳孔一缩,冷眸一抬,一记凌厉的精光射在江梅身上,让江梅霍然感到了一丝凉意,就连立在一旁的内侍和崔嵬也暗暗惊了惊魂。 燕帝见江梅淡然处之,眼中又添了一分赞赏的神色,他遂移开目光看了看左侧的崔嵬,沉声问道:“姑娘有话,但说无妨!” “好,那江梅便直言了,陛下虽是中毒,实则是身体有恙!” 此言一出,燕帝和崔嵬均是大惊失色,他们交换了一下神色,从各自的眼里看到了忧虑和不安。 “接着说,”燕帝沉了沉声道。 “是,”江梅也不迟疑,“陛下是否觉得平日上腹部有些隐隐作痛,而且还不爱进食?甚至有些反胃?”江梅盯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问道。 燕帝缓缓将身子往后靠着,目光倒是盯着江梅不放,显然有些不可置信。(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巧布迷局 江梅看了看燕帝的神色,心知被自己说中,于是接着道:“而陛下中的毒其实相当简单,只是用膳时多吃了些草钟乳,而恰好又误用了些中药,如黄芩和冰片。陛下腹部受凉,自然出现伤寒症状,而这几样东西加在一起,便足以让陛下发烧头晕以及口吐白沫了….” 江梅说道最后几个字时,燕帝脸色已然发青,因为那些菜正是二皇子在家宴上夹给他吃的,这么一来,他不得不心惊肉跳,如果真是二皇子和北鹤所为,那么至少说明,他们在自己身边安藏了眼线,甚至一不小心就可要了自己的命,燕帝一想起这些,后脊背已经生出层层凉意。 可是江大神医还真是不依不饶,接着道:“陛下这种病,短期内不会危及生命,但长期….就不好说了…..江梅大胆直陈,也是医者肺腑之言,望陛下见谅!”说罢,便从容朝燕帝施了一礼。 江梅说完这些时,燕帝旁边那名内侍已是大汗淋漓,他是燕帝的心腹,自然知晓其中的玄关,而崔嵬虽不知其中的里情,但以他多年为官的经历,也知其中隐含的凶险与玄机,因而也是惊恐万分。 燕帝冷冷瞧着江梅,似在看她,也似在出神,江梅只见他的脸色一会红,一会青,最后又长长舒了一口气,面色归于平静。 然而燕帝这一番瞬息万变的神色已是包含了太多的思虑:自己一直偏爱太子,想必北鹤与慕容钺已经心生怨念,北鹤有一统天下之志,这些自己是心知肚明的,可是这天下终究是自己的天下。北鹤以及慕容钺终究不过是自己手中的一颗棋子,可如今这颗棋子恐怕已经不那么听从指挥了。北鹤隐忍这么多年,终于不顾朝臣阻拦,要挥兵南下,虽说是经了自己的默许。但是如今想来,却是有些后背发凉了。 如果北鹤赢了这场战役,那声望恐怕无人能及。而二皇子的功勋也足以盖过任何人。甚至是自己。到时候,后果恐不堪设想。想必这样的事还能再来一次,到时候自己不就一命呼呜了吗! 细想来。这次如此凶险,他们却只派了长史来探望,燕帝想想还真是冷笑不已,果然养了个好儿子呀!他和北鹤何时把自己放在眼里过?如此想来。便更不能纵然他们了。 燕帝细细地打量着江梅,虽说北鹤曾怀疑她。但熟不知这也是北鹤的计谋呢?况且她救了自己一次,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依姑娘看,朕这病可否治好?”燕帝徐徐开口。声音竟是有一丝疲惫。 江梅轻笑道:“当然可以,我已写了一张方子,其中的禁忌也都说明。陛下只要嘱咐妥帖的人,照办即可!”江梅说这话时。瞅了瞅燕帝身旁的内侍,那内侍侧身向燕帝点点头,显然已是明白了江梅的话外之音。 “江姑娘,你说的这些,让朕怎么相信呢?”燕帝冷瞧着她,猝不及防的问道。 江梅先是一愣,随即有些诧异的回道:“江梅只是将一个病人的实况告诉陛下而已,至于其他事情,英明如陛下,自有论断,江梅又岂敢妄言?”江梅昂然一笑,那份淡然之姿竟是让堂上三人微微有些发怔。 “哈哈…姑娘如此风采,也难怪那萧帝看到姑娘后,要将姑娘留在建康了!”燕帝朗声笑道,言语中竟有些试探的兴味。 江梅听到这话时,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微微变色之后,只是垂下眼帘,并不言语。 燕帝见她只是一副恭谨的模样,心里微微有些无奈,“江姑娘,既然大桓不容姑娘,那姑娘可留在大燕,大燕东西广袤千里,任姑娘来去!”燕帝显然非常欣赏她,希望她能留在大燕效力。 “多谢陛下盛情!”江梅淡淡回道,没说答应,没有说不答应。 “好了,朕有些累了,你先退下吧!”燕帝甩了甩手, 江梅闻言便行了一礼,低着头,徐徐往外退去。 江梅出去后,燕帝回望了一眼崔嵬,神色慵懒道:“崔卿,你怎么看?”燕帝之所以在这个时候还让崔嵬随侍,确实是因为自己对他的信任,这位崔嵬自燕帝为储君时便在身边为他出谋划策,俨然是燕帝身边的第一人。 崔嵬叹了口气,走至燕帝下边,拱手道:“陛下,北鹤将江梅扣下,毫不顾陛下的病情,已然是大逆不道,如今他兵锋正盛,陛下不可不防呀!” 崔嵬虽高居庙堂多年,一直兢兢业业,但在大燕境内,声名却远不及有军神之誉的北鹤,其实不说自己,北鹤与二皇子的风头竟是都盖过了燕帝,所以朝堂上还有不少朝臣都暗地下效忠二皇子,燕帝也是个有谋断的皇帝,怎会坐视他们如此嚣张呢? 燕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遂不再说话。 是夜,江梅便找到太子,把今日燕帝召见自己的事都跟太子说了,希望太子兑现之前的承诺,太子了解了详情后,心知自己的父皇对北鹤和二哥已经产生了怀疑,遂欣喜不已,便依言将江梅和九竹送出了宫。 两人出宫后,便迅速赶往汇合的地点,一行人遂连夜出了洛阳城。九竹等因顾忌江梅身子,出城之后,便找了一家驿站,几人遂在驿站歇息了一晚。 “景彦,让你做的事情,都做得怎么样了?”江梅闭着眼,依靠在榻上,淡淡问道。 “东都洛阳至西都长安一线,沿着渭水和河水的河谷均设有粮仓,总共有五个大仓,西边两个大仓的军粮都已被运走,东边三个粮仓还有存粮,我和云莳已经在那安排了倚云阁的人手。”景彦沉稳而答。 正当景彦说完,屋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几人均神色一紧,景彦细细听来,发觉是三声加二声,遂露出了笑容,“是云莳大哥!” 江梅一喜,“快让他进来!” 随后景彦开门,将一个黑衫男子带了进来。 黑衫男子踏入里屋,遂将头上的黑帽摘去,露出了一个熟悉的面容。 “云莳拜见阁主!”黑衫男子立即下跪行了一礼。 江梅遂坐直了身子,怔怔地瞧着他道:“三年不见了,云莳大哥快快请起!” 若云于是立马扶了扶他,云莳起身后才仔细打量了下江梅,突然他眉间一紧,着急道:“小姐可是清瘦了些!” 江梅闻言,面上有些讪讪地,九竹则颇含怒意的瞧了瞧岳华,岳华不自觉地低下头去,上次那一剑的事九竹忘不了,也成了他自己的心病。 “等中原大定,我再吃回来!”江梅见众人面色有些不霁,于是出声安慰道。 “好了,不说这些,云莳,先说说大燕的情况!”江梅不让他们过于担忧,遂连忙问道。 “我们已得知宫中的卫尉是二皇子的人马,太子府上也有他们的细作!”云莳回道。 “呵呵…我说呢,北鹤谋划多年不会不防着燕帝,希望经我一提醒,燕帝会做些部署,而不至于坐以待毙!”江梅扬了眸,低笑了一声。 “再者,珞主事也亲自探了探晋安王府,”云莳提及珞玢时,有一丝迟疑,而这小小的神色竟是没有逃过江梅的眼力,她心下狐疑,遂凝眉问道:“他没事吧?” 云莳顿了顿,也不敢在她面前撒谎,便有些赧意的回道:“主事亲自试探了一番王府高手的功夫….嗯….受了点伤!” 江梅眼眸一撑,心下一痛,急急问道:“伤在哪里?严不严重?” 就连九竹和岳华也都齐刷刷地看向他,眼中竟是非常担忧与着急。他二人本是珞玢一手带出来的强手,对珞玢十分有感情。 “没有大碍,只是手臂受了一剑,翾飞在照顾他,相信很快会痊愈!” 江梅这才放下心来,也就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心脏是跳动得如此厉害,不知不觉才发现珞玢竟是可以让自己如此揪心。江梅的命便是珞玢救的,单凭这一点,珞玢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无人能及,又何谈这么多年来的相濡以沫呢! 江梅过了许久才平复下心情,她敛了敛心神,郑重道:“云莳,景彦,那件事情非同小可,我全权交予你二人,你们一定要完成计划!” 云莳与陈景彦双双拱手道:“小姐放心,一定不负所托!”两人神色庄重,眼中竟是有些许兴奋的色彩。 “那就好,景彦,想必这两日太子便会来寻你,云莳在暗,你在明,你可要多加小心!” “我明白!” 江梅见该吩咐的都吩咐好了,遂仰头靠着床榻,倦意浓浓道:“恩,我累了,先休息会,你们自便吧!” 众人闻言,均退了出去,若云则立即上前帮她把被子盖好,自己也在一旁的小塌上安睡起来。 岳华与九竹则与景彦和云莳一一告别。 “事成之日再见!” “九竹,照顾好小姐!” “放心!你们多保重!” “后会有期!” “保重!”(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八百加急 “八百里加急,速速开门…….”寅时初刻,一匹快马急急停在了大桓都城建康宫的广阳门。 宫门守卫听到如此焦急的吼声,心知发生了极为重要的事,守卫们速速开门后,便上前询问,“来者何人?” “荆州典签,八百里急奏!” 守卫闻言,心下骇然,遂收下他的令牌,令其快快去报。 大桓景熙十五年三月初一那日,天还未亮,京中百官均收到宫中的传讯,速速赶往宫中。 而此时苏府内,苏晋、苏维信与萧墨琤都在书房内商议朝事。 “不行,待会儿我便向父皇请战,带兵前往竟陵!”萧墨琤来回踱步道,燕军压境,让他有些乱神。就连苏维信也在一旁焦急不已。 “胡闹,我早就说过,你哪都不去,就留在京中!”苏晋薄怒道。 “可是外公,如今裴相重病在身,他不能出征,这个荆州刺史的位置恐怕就不保啦!难道放手让七哥去取吗?”萧墨琤难得如此焦虑,眼下大燕铁骑南下,竟陵战事在即,而裴蕴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点病了,而且病的不轻,已经躺在床上几天了,那病来得突然,竟是让裴府上下慌作一团。 “琤儿,外公早就说过,外公都有安排,你必须得待在京城,京外的事外公自有分寸!”苏晋不疾不徐道,饶是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降临,他也依旧面不改色。虽说眼下时局不稳,但他苏晋却还有底牌,他依然胜券在握。 苏维信了然苏晋的意思,于是也劝道:“殿下。别担心啦,你不能去,可并不代表只有他七皇子能去呀!” 萧墨琤闻言,瞬间偏头看向苏维信,他骤然一笑,明白了苏维信的意思,“也是。我刚刚是慌神了。他去最合适不过!” 打定主意后,苏维信与萧墨琤遂一道进宫去。 大桓的最高权力中心——太极东堂内,群臣聚集。一时朝堂上熙熙攘攘,议论纷纷。 “沈大人,裴相好些了吗?”尚书左丞纪若思对着户部郎沈攸问道。 沈攸连连摇头,无奈叹道:“哎!裴相这病。病得蹊跷,宫中的太医也看了。并不见起效,后来平阳医馆的大夫也来看了,说是多年劳累所致,得慢慢调养。” “哎。要是那江医女在就好了…”纪若思叹了口气道。 沈攸闻言只得苦笑摇头……… “去岁才经两场战乱,民不聊生,如今大燕乘机入侵。可如何是好呀!” “是呀,偏偏裴相也病了。眼下谁能出征呢?” “哎….” “老天爷真是不让人喘口气呀…” 萧帝还未进入朝堂时,一众公卿便都在朝堂内唉声叹气,忧虑不已。 正当大臣们眉头一个比一个皱得紧时,九皇子萧墨琤与沐箫和一道踏入了朝堂,众人一见二人,遂心中均有了些思量,而下一刻,七皇子萧墨珩也与八皇子萧墨璕也缓缓跨入殿内,这时众人又有了一番计较。七皇子去岁带兵镇压了吴兴之乱,而沐世子则前往荆州协助平/乱袁氏。约莫这二人都是上佳人选。 这几位皇子进来后,朝臣又是一番热议,而萧墨珩依旧清俊高雅的立在一旁,面庞平静得如一池秋水。 “陛下驾到….”这时,徐怀远高高喊起。 群臣见萧帝终于来了,于是跪下一一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帝竟是连瞅一眼群臣的力气都没,直接让徐怀远扶着他坐下,“各位爱卿平身吧!”他抬了抬手道。 萧墨珩悄悄打量了下萧帝的神色,见他眼圈浓黑,神色虚脱,显然今晨的消息让他忧心焦虑。 “爱卿们,想必大家已经知道大燕带兵/压境的事了,各位有何计策呢?”萧帝倚在凭几上,一手撑着脑袋,沉声问道。 五兵尚书庄敬先率先出列道:“陛下,大燕的主帅是二皇子慕容钺,随军军师便是北鹤,慕容钺是大燕最负盛名的皇子,他德才兼备,文武双全,在朝中和军中威望甚高,而北鹤则更是大燕战无不胜的军神,无论是大桓还是巴蜀,但凡听闻北鹤出兵,北疆将士均闻风丧胆。所以此仗甚难打呀!” 庄敬先说这话时,底下众臣的额头均有层层细汗,其实何止边疆的将士,哪怕是高居庙堂的文臣都是知晓北鹤的威名,十四年前,大桓最精锐的一支军队便折在北鹤手里,这么多年来,北鹤虽也出兵扰过边境,但并未大举进犯,他隐忍这么多年,恐怕是想在此一举。深深想来,更是有些大汗淋漓。 “大人如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一个温和优雅的声音响起。 众人闻声看去,见说话者正是靖南侯世子,散骑常侍沐箫和。 沐箫和不看众臣,随即向着萧帝拱手道:“陛下,北鹤虽是个用兵的好手,但是也不见得就无法战胜了,臣愿前往荆州,领教领教这位军神!”一向谦逊的沐箫和,语气坚定,难得透出了一丝挑衅的味道。 “好,沐世子不愧是将门之后,勇气可嘉,朕心感奋!”萧帝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心下暗想,相比这些老臣,往往是年轻人更有斗志。 这时尚书仆射王诩之出列道:“世子虎威可喜可贺,但是北鹤和慕容钺均是个中强手,希望世子不要掉以轻心呀!”王诩之语气沉缓,神色满是担忧。 “大人多虑了,就算大燕铁骑再强,难道我们就惧怕了不成?”萧墨琤冷笑道,随即朝着萧帝拜道:“儿臣恳请父皇下诏,让箫和带兵前往荆州。” 沈攸也及时附和道:“陛下,臣举荐沐世子出征!” “沐世子文武双全,可堪重任!”一直默不出声的苏维信也赞赏道。 众臣闻言均是你看我,我看你,一时犹豫不决,沐箫和出战是可以的,但是沐箫和毕竟声望不高,难以镇服三军,上次荆州之役,沐世子虽立下汗马功劳,可毕竟有裴蕴在场,而如今最有资格赶赴前线的护国大将军裴蕴却病了,所以这主帅人选颇为棘手呀。(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挂帅出征 萧帝还未出声,御史中丞齐修龄出列道:“陛下,臣举荐七皇子出征,七殿下去年曾领兵剿灭吴兴叛乱,军中声望甚佳,臣认为七殿下出征最合适不过。” 谢荟也乘机出列道:“是呀,陛下,眼下裴相卧病在床,于事无济,而放眼朝堂,能为主帅者,一需镇得住三军,二需有足够的智谋与北鹤周旋,臣认为,七殿下是最佳人选!” 萧帝于是将目光移至萧墨珩,见他一直冷静地在那沉思,便出声问道:“珩儿,你一向有想法,你说说,眼下该怎么办?” 萧墨珩闻言立即出列,走至堂前,他先向萧帝行了一礼,随即又向着众人道:“父皇,各位大人,北鹤此次出兵不足为惧…….” 七皇子话一说完,底下唏嘘一片,显然有些不敢苟同, 萧墨珩见状冷笑一声,继续道:“其一,大燕师出无名,犯兵家之大忌,恐不得人心;其二,北鹤纵横多年,放眼天下无敌手,自恃清高,其本人以及将士对我军百般轻视,兵法云:骄兵必败;其三,去岁大燕犯粮荒,大燕恐怕军粮不足,无法打长久之战;其四,大燕废长立少,三位皇子争权夺利,政局不稳。前者可见北鹤军中劲力不足,后者可知大燕后方不稳,因而,儿臣看来,北鹤必败无疑!” 众臣闻七皇子条清缕析的回答,均是暗暗赞赏,明明是一支所向披靡的劲旅,在他眼里却成了不堪一击的蝼蚁,明明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在他嘴里却成了不足为惧的小役。他分析得头头是道。众人真是不信也难。 萧墨珩将众人暗暗放松的神情收在眼里,遂立即转身拜倒,铿然有力地说道:“儿臣请战,如若不能击败北鹤,儿臣提项上人头来见!” 霎时,众臣惊愕地看着他,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萧墨珩再一次以他惊人的魄力燃起了众人心中的火焰。朝堂之下。满朝公卿竟是又惊又喜,喜的是这位皇子不但能战还能敢战,惊是的他为何每次都跟自己的人头过不去。 那次他奇迹般地被废为宝。深得人心,但这次群臣们可是为他拧了一把汗,这北鹤和慕容钺可不是寻常人能对付得了的,这大燕铁骑也不是流民可比。这七皇子是想不明白呢还是想得太明白了? 这回连萧帝也颇为忧心起来。在他眼里,这个儿子实在是太实诚了。怎么完全不顾忌自己的安危呢? 一旁的苏维信、萧墨琤与沐箫和也是狐疑不已,均向他投去质疑的目光,真是不懂他为何如此胜券在握?难道他不知道北鹤的威名吗?沐箫和虽说不惧北鹤,可也没有说一定能打败北鹤呀。 正当众人被他弄得糊里糊涂时。萧墨珩轻笑了一声,朗笑道:“父皇,父皇莫为儿臣忧心。儿臣之所以要立军令状,正是想告诉广大将士。大桓的皇子头可断但绝不能怕,要让他们知道如果不打败燕军,那么他们的主帅性命不保,他们的家园也将不存,如此才能让三军上下一心,奋力反击!” 萧墨珩一番话掷地有声,豪情万丈,竟是让满堂文武肃然起敬。就连萧墨琤和沐箫和此刻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气和决心。 沐箫和遂提步上前,跪在萧墨珩身旁,高声道:“陛下,臣愿随七殿下一道出军,击败燕军,护佑大桓!” 二人话语一落,朝堂上忽然肃穆无言,均被二人这种果敢英勇的气魄所折服。 “好!”萧帝募得站起,疾步走下堂去,一手扶起萧墨珩,一手扶起沐箫和,一改往日温和的神情,面色激昂道:“我儿好志气,有你们二人这番话,不愁燕贼不灭!” 萧帝随即朝着朝臣问道:“各位大臣,可有何异议?” 正当群臣欲表态时,一内侍轻步进来,跪下道:“陛下,给事中裴晖裴大人求见!” 众人闻言均知晓裴晖应是代表裴蕴前来,遂止住出声,想听听裴蕴的意见。 “宣!” “是!” “宣裴晖觐见!” 裴晖手执一奏折,快步上前,拜倒道:“陛下,臣父卧病家中,不得上朝为陛下分忧,遂嘱咐臣将此奏折递上!”说罢便将奏折一呈。 徐怀远立即上前接过奏折,正当他转身欲送给萧帝,萧帝挥了挥手,直道:“念!” “遵命!”徐怀远轻轻答道,遂展开奏折一字一句道:“臣裴蕴拜陛下圣安,惊闻燕贼大举进犯,臣忧不能寐,只恨臣突发病疾,不能为君分忧,然燕贼清傲狂妄,不足为惧,臣恳请陛下任七皇子为征讨大都督,沐世子为征讨副都督,发兵竟陵,相信我军定能克敌凯旋。臣蕴再拜!” 一旦北鹤南下,大桓则危机重重,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眼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他已经顾不得朝堂之争,为保大桓安虞,只有举荐有军功在身的七皇子萧墨珩。 裴蕴本是朝堂的中流砥柱,其声望和影响力就连苏维信也难以望其项背,然裴蕴病中能以大局为重,举荐七皇子为帅,可见其身为宰相的忧国忧民之心。堂内众人闻言,竟是再无任何犹豫。 “臣附议!” “臣等无异议!” “臣附议!” 随即,上至尚书仆射王诩之,下至治书侍御史颜朴之均高声附和。 最后,谢荟与苏维信也同时出列,“臣等无异议,请陛下裁夺!” 萧帝见群臣史无前例地上下一心,内心激动不已,他脸庞微微红涨,昂然道:“众爱卿,朕今日非常高兴,在这几十万大燕铁骑压境的危局中,我大桓文武能同仇敌忾,万众一心。朕心实感奋,有今日之气势,一群燕贼能柰我何?” “陛下英明!天佑大桓!”群臣齐贺。 萧墨珩立在萧帝身旁,瞅着满堂高声的众臣,心潮澎湃,胸中顿生豪气干云,他淡立朝堂这么多年。第一次感受到了群臣上下一心的气势。这让他更有理由地相信,正是这样一个群臣感奋的国家才能一举击溃外敌的侵犯,甚至收复故土。澄清天下。 “哈哈…哈哈…”今日的众志成城也激发萧帝心中的昂然气概,萧帝大笑几声后,庄重道:“封七皇子萧墨珩为三军大都督,都督荆、江、豫、徐诸州军事。假黄钺,沐箫和为副都督。后日一早发兵荆州,剿灭燕贼!” “儿臣领命!” “臣遵命!” 次日戌时初刻的凌王府内,萧墨珩、东方湛和文度在书房议事。 “先生,我明日一早便走了。京中尽托付于先生!”萧墨珩望着燃烧得正旺地烛火道。 “请殿下放心,湛一定会为殿下守好后方!”东方湛手执羽扇,拱手道。 “好。不过先生一定要小心苏晋,他不让九弟请征。便是打定了牢控京城的主意,宫里,先生恐怕还得多费些心思!”萧墨珩偏过头,看着东方湛,轻声道。 “湛明白,请殿下放心!”东方湛恭谨道,他早在宫中布了些暗棋,以备在关键时刻启用。 “嗯,”萧墨珩又对着文度吩咐道:“文度,府内的事情都交予你打理,另外,你传信给石冰,让他随时关注大燕大皇子的动静,一旦大皇子出动,你便拿着我的兵符前往京口,领着北府兵北上,让糜学军与石冰一道夹击大燕东境。” “文度领命!”文度遂跪坐着拱手道。 “还有,朝中一些大臣那边,你也多走动走动!” “好的,我明白!”文度再次答道。 “那就劳烦你去打点下明日出征的事宜吧!”萧墨珩见都安排妥当,便微笑道。 “诺!”文度拱手一拜,遂退了出去。 “殿下,江姑娘来信,说北边都已安排好,她已赶往竟陵,只待与殿下会合!”东方湛侧坐在萧墨珩身旁,轻声道。 “好!我真是好奇,她会在大燕布什么玄机呢?”一想起那个纤白的身影,萧墨珩眼色便柔和不少。 “呵呵,江姑娘智计无双,定能布下妙局,助殿下拿下北鹤!”东方湛轻笑道。 萧墨珩点了点头,目含笑意的瞅着摇曳多姿的烛火,仿佛那飘逸的烛影便是那个淡然之姿。 很快便要见到她了,萧墨珩心中顿生一种豪气,马上就要与她一起实现北定中原的夙愿了,而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好久….. 是夜,萧墨珩宿在了谢妃的居处,他不知道自己此行将去多久,而谢妃却已身怀六甲,些许他都来不及看到他的孩子降生。 次日一早,石青藻便早早地将早膳准备好,而谢远岫也将萧墨珩穿戴好,二人一起出来用膳,同时,萧墨珩也吩咐人喊了东方湛与文度一道过来用膳。遂王府内众人其乐融融地用了一顿早膳。 大桓景熙十五年三月初三,大桓出征兵马在太庙附近起誓祭旗,萧帝与百官亲自赶赴现场,为征讨大军壮行。 萧墨珩与沐箫和遂从京中带了一万兵马,再从京口调了一万兵马,沿长江水陆两路朝荆州进发。 为了加快行程,萧墨珩下令星夜兼程,路上,他传讯荆州、江州与豫州整顿兵马北上。为防大燕从寿春出击豫州,萧墨珩秘令豫州刺史谢旷布兵在寿春附近,随时待命。萧墨珩再令江州刺史高炽带江州兵马急速赶赴竟陵一带。 十天后,经过大军日夜兼程的赶路,萧墨珩与沐箫和带着征讨大军抵达夏口。萧墨珩随后在夏口升帐议事,并对荆州事宜做出了一系列的安排。 他安排刘机继续镇守江陵,一方面以防巴蜀东下,另一方便整军待命防止北鹤袭击江陵;将随军出发的五兵郎何预与裴芾留在夏口,负责军粮调度,其他人马随军北上。 两日后,征讨大军终于抵达竟陵。 萧墨珩等到达竟陵后,遂让大军在城外营帐中整顿,自己则带着亲将与沐箫和一道赶往竟陵城内。 这时,竟陵城门处,早有一行人候在那里。 “世子…世子…”云晏一见到一袭白衫的沐箫和,便欣喜地跳起来高声道。 沐箫和听闻道一个熟悉的声音,心里也喜悦非常。待二人走近,便看到一些军将立在城门处。 沐箫和一眼便认出了为首的高炽,高炽身边站着凌恒以及江州众将,当然也有几位不认识的将领。而让萧墨珩颇为头疼的是,这些将领他只闻其名,除了高炽竟是一个都没见过,甚至他还要假装没见过。 高炽自然立即认出了走在沐箫和前边的萧墨珩。见他英姿挺拔,气势昂然,清俊高雅,隐隐中有一股王者之气。高炽心中喟叹不已,想是江梅为他择了一位真正甘于臣服的主君。 “江州刺史高炽拜见棱王殿下,见过沐世子!”高炽第一个上前行了军礼。其他军将也齐声道:“拜见大都督、拜见副都督!”一一行了军礼。 “原来是高将军,本王三丈开外,便觉将军虎威逼人,今日一见,果然是真将军也!”萧墨珩朗声笑道。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他,但确是第一次见他身着戎装,他见高炽那清定眼神里竟是透着些智慧的光芒,隐隐的那股英雄气真让萧墨珩惊叹不已,比起邓睿竟是有过之而不及,哪怕是徐州诸将也没有一个能比上他的虎威与气势。他萧墨珩要的便是这种能运筹帷幄还能决胜疆场的将帅之才。 “殿下谬赞,炽愧不敢当!”高炽神色恭谨地回道,他知道任何时候在一个主君面前,都要懂得谦逊,“殿下神武之姿,令炽不敢仰望!” “哈哈…将军不必谦虚,此仗还得仰仗将军!” “高炽但凭殿下吩咐!”高炽说罢,退至一旁,示意其他诸将一一给殿下自报家门。 “在下凌恒,见过殿下,见过世子!”凌恒紧随高炽见礼。 “凌将军镇守竟陵多年,本王欣赏将军的豪迈!” “凌恒多谢殿下赞赏,今后一定效力殿下,不辱使命!”凌恒说完则从容退至一旁。 其他江州将领如徐亮、田子耕、尉迟浑、上官贤又一一向萧墨珩行礼。高炽来竟陵之前,让郭守成镇守江州,将李立派往湖湘,负责军粮调度,而将上官贤调入竟陵。 最后萧墨珩立在两名将军面前,他淡淡瞧了一眼,一个着银色铠甲,面上带着一个银色面具,萧墨珩只是一眼,便看出他英气逼人。而另一个则面旁宽阔,老成持重,已然是一位老将军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红颜一谋 “在下随郡守将邱少平,闻殿下挥师竟陵,特在此等候,只待听殿下将令,便随殿下北上,踏平燕寇!”邱少平露出了少有的庄重神色,他一直独守随郡,谁人不服,只是一心一意镇守边境,这么多年来,大燕寸土未得,他功勋卓著。 但他闻七皇子以项上人头担保必灭北鹤,他的勃勃雄心陡然重新振作。他相信这样心怀天下的皇子定是大桓未来的明君。 萧墨珩闻言立即露出欣喜之色,“原来是邱老将军,久仰久仰,将军镇守边境,让夷狄止步不前,有着莫大的功勋,更闻将军一身傲气,不随袁楷反叛,本王敬佩将军的气度!” “多谢殿下称赞,邱某几乎不问朝堂之事,但闻殿下有北定中原之志,在下欲紧随殿下,效犬马之劳!”邱少平拱手慨然道。 “好!得将军这句话,墨珩欣慰之至!”萧墨珩一手扶住他的臂,面色激昂。 随即他又看向最后那名银盔将军,众人也都将目光看向他,就连沐箫和对他也颇感兴趣。 “在下竟陵守将飞廉!见过都督和副都督!”飞廉声色冷漠,竟是有种拒人之外的清冷, 萧墨珩淡淡一笑,只是与沐箫和相视了一眼。 沐箫和心中却有一丝悸动,原来就是他悄无声息地夺了竟陵,他在佩服之余,也还有些怀疑,“原来是飞廉将军,上次荆州之役,将军立了功,却一直不露面,今日终得一见。将军却又带着面具,不知为何?”沐箫和温和道, “回世子,在下脸上有伤疤,不便示人,望殿下和世子见谅!”飞廉拱手回道,那一身银色盔甲隐隐透着一股寒意。 萧墨珩倒也不在意。他心知飞廉是江梅的人。只要江梅信任飞廉,那么他就放心。 “无妨,将军随意即好!”萧墨珩淡淡道。对于一位有些傲气的年轻将军来说,他并不需要太过友好,该有的架子还是得有。 于是遂也不多言。他转过头来,环顾四周。竟是不见江梅的影子,心下有些失落。 正好。与他有一样心思的沐箫和便向站在最末的云晏问道:“云晏,江姑娘呢?你不是跟她在一起吗?” “小姑姑去城外布防去了,还没回来!”云晏笑道,能在此与众多将军经历大战。年纪轻轻的他已经激情澎湃。 “姑姑?”沐箫和瞪大了眼睛,“你为何称她为姑姑?”他实在是万分不解,照年纪来说。云晏也只能算是弟弟呀。 “不知道呀,可是她说。我如果不喊她姑姑,她就不带我玩!”对于这一点,云晏也苦恼不已,不过他喜欢与江梅如此亲近的感觉。 他话音刚落,萧墨珩与沐箫和均是忍不住的的扑哧一笑,就连一众认识江梅的人也都暗笑不已。 正当众人轻笑的时候,两骑朝着城门飞奔而来。众人闻声均放眼望去。萧墨珩与沐箫和立即认出了骑着其中一马的九竹,而另一马上居然是共乘一马的两名男子。 待三人下马走近,沐箫和一眼却认出了走在前面的那名白衣男子,他面色陡然一沉,那人便是洛山上见过的云无痕。 同样疑惑不已的还有萧墨珩,可他从九竹恭谨的神色里约莫猜出了些端倪,只是他瞅着云无痕那十足的男子模样,实在有些纳闷。 江梅与慕白正欲上前行礼,沐箫和眉头一皱,厉声道:“云无痕,你怎么在这里?你到底是何人?”他隐约记得云无痕是大燕人,而偏偏他现在又在大桓军中,所以沐箫和也是苦恼不已。 江梅先是一愣,才发觉在将景彦的易容之术学来后,自己一直男装打扮,倒是完全忘了很多人根本不知道云无痕就是自己。 江梅随即也不急着解释,遂朝着二人行了一礼道:“在下云无痕,大桓义阳人士,见过征讨大都督和副都督!” 正当江梅行礼之时,沐箫和悄悄把洛山之事简要的告诉了萧墨珩。 而沐箫和一说,萧墨珩便明白了整个事情的缘由,遂瞧了瞧云无痕那模样,轻笑不已,“云公子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今日幸得一见,墨珩三生有幸!”显然,萧墨珩便将计就计,附和江梅一番。 这下沐箫和更是惊诧不已,看着这个,瞧着那个,似乎不知所云。还是云晏好心,不忍沐箫和被蒙在鼓里,遂跑向前抱住云无痕道:“小姑姑,你终于回来啦!让殿下和世子好等!” 云晏话音一落,沐箫和硬是惊掉了下巴,他呆呆地看着江梅半晌说不出话来。 江梅立即上前拱手,诚意道:“那日之事,等世子闲暇,一定告知世子!请世子见谅!” 沐箫和这才缓过神来,微微地点了点头,只是眼神中颇含怀疑之色,毕竟对于他来说,这些都太蹊跷了。 萧墨珩此时面色不善地紧盯着江梅身后的慕白,因为刚刚是他拥江梅在胸前,二人共乘而来。 江梅安抚好沐箫和,则立即注意到了萧墨珩的神色,误以为萧墨珩防范着慕白,遂立即介绍道:“殿下,这位是慕也将军,他随我一道镇守竟陵!” 慕白先是看着江梅一脸宠溺的笑,随后才上前给萧墨珩与沐箫和行礼。 “慕也见过殿下,见过世子!”慕白淡然行礼。当年云凌波被逼死襄阳,朝廷也没少出力,所以慕白对朝廷的皇子与官吏没有什么好感。 萧墨珩与沐箫和均是注意到了慕白淡漠的神色,但见江梅对他颇为维护,所以也不好说什么。 “免礼吧!”萧墨珩淡淡回道,他深邃的黑眸审视了一番慕白,见他一身黑色戎装,广额阔面,身形高伟。一脸硬朗豪气,心想也是个英勇善战之辈,只是这一眼,萧墨珩便觉出他与高炽应不相上下,不同的是,高炽多了一份爽朗洒脱,而慕白则多了一份沉冷和杀气。 萧墨珩随即也不再看他。而是扫了一眼群将。朗声道:“各位将军,军情紧急,请将军们随我去竟陵军府升帐议事!” “领命!”众人齐喝道。 “殿下。世子,请随我入城吧!”说话者则是凌恒,要说对竟陵最熟悉的人,非凌恒莫属。他自十七岁便在竟陵守城,时至今日也已经十五年了。 随后萧墨珩、沐箫和、江梅以及众位将军纷纷上马进城。而萧墨珩的亲卫则随行在后。只是江梅一见云晏,自然便和云晏乘一骑共行。萧墨珩遂也没说什么。 一刻钟之后,众人便到达竟陵军府。 “江姑娘这一身男儿装,也能迷倒众人呀!”萧墨珩边走边打趣道。 “可不是。上次在夏口,那飘逸风采可是让箫和开了眼界!”沐箫和也不依不饶道,显然还是为那日江梅欺骗自己而微怒。 江梅闻言也不怒。而是颇为沾沾自喜,“哈哈。能得殿下和世子赏识,无痕三生有幸呀!既然如此,无痕便一直以男装示人了!” 她话还没说完,萧墨珩与沐箫和均瞬间驻足,盯着她,二人均是一脸不乐,江梅见状,笑容僵在脸上,有些不明所以然。随即,那二人又抬步上阶,硬是不搭理她。 众人踏入厅内后,便见晚餐都已准备好,立在一旁的茹蕙和若云上前盈盈行礼,“请殿下、世子和各位将军用膳!” “各位将军请坐吧!”萧墨珩遂吩咐道,随即自己先行入席,沐箫和紧随其后。 其他各人也不推辞便纷纷坐好用餐。一刻钟之后,众人用膳完毕,茹蕙着人收拾了一番。 萧墨珩坐定后,也不含糊,北鹤已到襄阳十日,他心知军务紧急,相信他一定做好了军事部署,而自己应对的时间则非常紧迫,于是便开门见山道:“燕军已经南侵了十日,如今战况如何?” 江梅立即敛神回道:“回殿下,燕军已经越过边境,我们吃了几次败仗,不过也是有意为之!” “哦?为何如此?”沐箫和出声询问, 江梅遂瞧着沐箫和与萧墨珩道:“北鹤与慕容钺虽坐阵襄阳,但他们根本还未出招,在他们眼里,竟陵这里是一些虾兵小将,不足挂齿,所以只是遣了他们的前锋将军刘宣出兵来攻。北鹤笑傲天下,放眼三国自认无敌手,他之所以不大举猛攻,一方面在等朝廷的军饷,另一方面恐怕也是想待桓军主帅来,既然北鹤如此轻敌,所以我们干脆再给他些甜头!”江梅细细道来,眼中竟是有一丝好笑。十几年来,边境但闻北鹤之名,无不望风逃窜,北鹤连燕帝都不甚放在心上,何谈大桓的军将呢? 北鹤之所以挑在这个时候南下,是想着袁楷身死,裴蕴抱病,自认大桓无人是他的对手,所以干脆等大军集结一块,举而灭之。 “好,他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是好事,虽说北鹤不是掉以轻心之辈,但这也足够让他疏于防范!”萧墨珩眼中闪过一丝精妙的光彩,显然他也胸有对策。这一路上,他与沐箫和日夜研究山川形势图,对于如何迎战已经有了初步的设想。 “看来,殿下已有妙策!”高炽拱手笑道。 “哈哈,本王想先听听各位将军的意思,请各位将军直言,眼下有何计策破敌?”萧墨珩淡笑道,而据萧墨珩所知,慕白与飞廉已经镇守竟陵多时,凌恒与邱少平则常驻竟陵,高炽的谋略更是不在话下。所以这些人的建议很重要。 萧墨珩首先看着凌恒道:“凌将军,你镇守竟陵多年,相信你对大燕的军力非常熟悉,请将军说说你的想法!” 萧墨珩显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坐在这里的,除了他自己与沐箫和外,江梅、慕白、高炽、飞廉、哪怕是邱少平都对收复襄阳有相当的研究。而凌恒虽与大燕对战多年,有的只是临场的指挥经验,根本没有成形的应对谋略与长期构想。 凌恒自来到竟陵后,便与慕白与飞廉相识,他本以为自己已是大桓境内对燕军最熟悉的将领,谁知交谈之后,才发现他二人用兵之略远在自己之上,尤其是慕白,他对于燕军和北鹤的计略简直了如指掌。 江梅来到竟陵后,更是与他倾心相交,毫不隐瞒地将她北定中原的构想告知凌恒。每一次与他们几人相谈,凌恒都觉得受益匪浅,他才明白,自己虽有用兵之策,但与他们相比,自己少了一份眼界和全局谋划。他一直被称为大桓北境的战神,如今看来,他已愧不能当。遂凌恒已经完全臣服于江梅,他已决定全力协助江梅,攻下襄阳,北上长安。 萧墨珩话音一落,凌恒苦笑不已,面容有些尴尬,遂起身拱手谦逊道:“殿下,凌恒惭愧,若问临阵指挥,凌恒自认是一位好手,但若论计谋兵略,在座的竟陵诸将都比凌恒出色,慕也将军早有应敌之策,请殿下垂询!” 萧墨珩与沐箫和闻言顿时一愣,随即二人相互交换了下眼色,此刻他们才意识道江梅身边这些人原来个个是有勇有谋的悍将,心下均啧啧称奇。 “哦?那便请慕也将军指点一二!”萧墨珩语气诚恳,颇有些赞赏的意味,凌恒的威名他是听过的,如果能让他如此心服,那这位慕也绝对不简单。 高炽也是满脸钦佩地望着慕白,他早萧墨珩几日到达,与竟陵诸将熟络了数日。高炽坚信有慕白在,北伐的胜利则多了几分把握。 萧墨珩说出“指点”二字时,慕白就算再傲气,也不敢坐着受他的话,于是立即躬身肃敬道:“殿下言重了,慕也不敢当,只是先前与梅儿商量,她负责攻下襄阳,我负责拿出出兵长安的计策,所以襄阳的事还得问梅儿。”说罢朝着江梅淡然一笑。 慕白语气虽平淡不已,但是这话说出来,显然满是对北鹤的不在意以及必胜的信心。照他这么说,襄阳迟早是要攻下的,而他呢,则想着下一步该做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帐下点将 “哈哈….哈哈….”萧墨珩闻言不禁大笑,在建康时,他虽和沐箫和均放出了大话,但一路上二人却是伤神不已,一来对北鹤用兵不熟悉,二来也无与燕军对战的经验。怎么如今到了竟陵,江梅这边却是个个神色轻松,似拿下北鹤不在话下。 同样,沐箫和也觉察出来,江梅离开京城,恐怕是有意为之,慕白这么说,显然他们是有了必胜的把握。于是也向江梅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但是二人在高兴之余,却也有一丝酸酸地味道,慕白刚刚那两声“梅儿”,已显露出他与江梅非同小可的关系,萧墨珩更是醋意浓浓,而沐箫和却暗想,江梅身边竟是那么多贤能之辈,他见江梅与他们交谈的神态竟是如此亲厚,那么自己在她心中又算什么呢。想想不免有些失落和伤感。 于是眼下二人的神色都颇为复杂。 聪明一世的江梅在感情方面却糊涂一时,她哪里能想到这些,反而对慕白投去亲昵的笑容,这看在萧墨珩眼里更是心痛难当,难不成这慕也就是她那位出征多年而未归的未婚夫?此时沐箫和也看向了萧墨珩,两人目光交汇,随即也都低下头去,看来他也有了同样的想法。 不知为何,自从各路大军齐聚竟陵后,江梅很开心,开心的是自己多年的谋划终将实施,更高兴的是,身边那么多战友与她一道完成那个多年的夙愿。 眼下她并未注意到萧、沐二人的神色,只是朝着二人笑道:“殿下,世子,慕也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友,”江梅一言既出。萧、沐二人心都凉了半截,看来他们猜得没错。 萧墨珩尽量掩饰自己心痛的神色,低垂着眼去喝酒,只听江梅继续说道:“他曾深入大燕腹地,对于大燕的将领以及北鹤的用兵非常熟悉,有了他,那战胜北鹤无忧!” 萧墨珩强装一丝笑意道:“能得将军相助。是大桓的福分!” 慕白再次起身道:“慕也本是大桓子民。曾有亲人死在北鹤手下,所以慕也誓死斩落北鹤,为大桓除了这隐患!” 萧墨珩心下一动。怪不得他身上隐隐有股杀气,原来与北鹤有深仇,心中有一丝同情。 “好!将军气势冲天,本王欣赏。来,敬将军一杯!”萧墨珩就算难受。也不能让儿女之情影响眼下的战局。遂被慕白的英雄气概感染,于是举杯相敬。 “不敢当!”慕白遂也回敬了一杯。 “敢问姑娘的破敌之策是?”萧墨珩喝完一杯酒也不忘问正事。 江梅闻言点头,遂一一道来:“殿下,世子。北鹤要占据荆襄,必夺夏口与江陵,夺江陵可顺势拿下荆襄九郡。夺夏口,则可顺流而下直逼江州与建康。所以我猜他会分三路进军。一路攻取随郡,顺着涢水而下到江夏,再而至夏口;另一路攻宜城,再则经临沮、麦城,直到江陵;第三路则会顺着汉水一带朝着竟陵而来。”江梅条清缕析道。 她边说,众人则边点头,所以眼下便是要拦截他的三条进军路线。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姑娘深得兵法之妙!”萧墨珩赞道,随即接着道:“我早已传讯江陵的刘机,让他带两万人马北上临沮,协同应战。只是,我们不但要守,也要攻。” “殿下英明!”江梅欠身道,“小梅正有此意,以攻为守也是一妙招。” “那姑娘的意思是?”萧墨珩适时问道,嘴角一抹淡笑。 “回殿下,如今大燕陈兵三十万,十七万在襄阳,五万在南阳,八万在广昌,显然,他欲使广昌之兵攻取随郡。随郡目前只一万五的兵力,所以殿下得发兵驰援随郡。”江梅答道。 这是萧墨珩突然英眉一皱,对着邱少平担忧道:“邱将军这个时候在竟陵,那不怕北鹤出兵偷袭随郡吗?” 邱少平瞅了一眼江梅,随即点头一笑,“殿下说的是,不过我们早有防备,随郡西北是桐柏山,西南是大洪山,只有中间一条平地走廊,我们已在两侧设伏兵,他若来犯,则正中下怀!” “原来如此,明日我会再发二万军前往随郡!”萧墨珩嘴上说着,心里则在忧虑,随郡这条线至关重要,他恐邱少平一人难敌,所以他在思索再让何人去协助邱少平才好呢? 这时,沐箫和起身道:“殿下,上次我曾得邱老将军相助,这次便让我去与邱将军守好随郡吧!” 萧墨珩展颜一笑,“如此甚好!” “多谢世子!”邱少平也拱手说道。 江梅也对沐箫和投去一抹支持的目光,她本也有此打算。 “请姑娘继续…”萧墨珩随即又朝着江梅说道, “是,燕军虽会分三路,但是主力军会攻宜城,宜城在竟陵之北,拿下宜城,不但可取江陵,也能顺势下竟陵。所以我们第一步就是要守好宜城。然北鹤来襄阳十天,便让他的前锋将军攻了两次宜城,凌恒将军一直与其几番周旋,一让他胜,却又没让他得到宜城,但北鹤接下来一定会大举进攻宜城。” 众人纷纷点头,守住宜城则能遏制北鹤南下的势头。 “那姑娘的进攻之策呢?”萧墨珩继续问道。 江梅喝了一口水,接着道:“我们自然是要夺回襄阳的,但夺襄阳并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而进图中原,必须拿下襄阳与南阳之间的这块广袤平地,此地可四处出兵,向西可取汉中,向西北可取长安,向东北可取洛阳,向南还能通往荆襄与寿春一带。所以小梅想出一支奇兵袭取南阳,再而攻破南阳与襄阳之间的新野,占据襄阳上游地势。长途奔袭是兵家忌讳,北鹤绝对想不到我们有这样的能力和胆量,敢于深入他的后方。” “好!此计甚合我意!姑娘果然胸有韬略!”萧墨珩忍不住赞道。 “哈哈…我早说过江姑娘有运筹帷幄之术!”沐箫和也笑道。 这时某人不小心插了一句。“世子,小姑姑在穿男装时,不喜欢别人叫她姑娘!”小云晏适时的表示了自己的存在。 “你!”江梅鼓起腮帮子,忍不住拧起眉头斥责。 “哈哈…” “哈哈…” 众人竟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江梅见满堂笑得前俯后仰,眨着眼睛望了望堂顶,不理会众人,等众人笑声渐弱时。她又正色地问道:“敢问殿下如今带来多少兵马。良将几人?” 萧墨珩忍住笑意,理了理袖道:“京城带来二万兵马,豫州一万。荆州四万,共计七万兵马,目前这部分军队中,良将有郝战威、褚玉堂、钟甫云、辛佐。以及我从北府抽调的陶亦然与尚志。另外刘机也有两万兵马。” “嗯嗯。”江梅点了点头。郝战威本是江州军将,褚玉堂是裴蕴旧将。钟甫云以及辛佐则是朝中的将领。 这时,高炽也拱手道:“江州兵马共计四万多,良将有徐亮、上官贤、田子耕与尉迟浑。”萧墨珩闻言也瞅了瞅他身后的四将,见一个个神色肃敬。感叹高炽治军严谨。 “好,竟陵共有兵马四万多,两万在宜城。两万在石城,随郡一万五的兵力由邱少平将军带领。”江梅也跟着报道。石城则是竟陵郡的治所。也即平日所说的竟陵城。 “如此说来,我们共有十九万兵力,虽说也是一支庞大的军队,但比起北鹤的三十万大军还是少了些。”沐箫和盘算了番,有些忧虑道。 “无妨,兵在精不在多,再说了,我们可以以战养战!”江梅自信道, “此言甚是,本世子便敬云公子一杯!”沐箫和目含笑意的举杯道。 江梅无奈,瞥了一眼云晏,遂举杯相敬。 “姑娘刚刚说要分两路去攻南阳与新野,何人出征最合适呢?”萧墨珩侧头问道,哪些将军善守善攻,他远道而来可不清楚。 “呵呵”江梅起身行礼,遂扫了一眼堂内,说道:“殿下,飞廉最善长途奔袭,也善突袭,然而若要突袭南阳,从义阳进军最合适,义阳有一万兵马,所以我欲让飞廉带兵过武胜关与义阳的守军会合,再行赶往南阳。” “如此甚好,只是如此大规模的远攻,有把握吗?”萧墨珩瞅了一眼飞廉,摸了摸下巴,沉思道。 “我欲找高将军借上官贤将军一道出征,并且我也会随军!”江梅昂然一笑。这是她早想好的,她要亲自拿下南阳。 “不行!” “不行!” “不行!” 江梅话音一落,便遭到了三声的制止,萧墨珩、慕白以及江梅身后的九竹,三人异口同声道。江梅一愣,瞅了瞅各处声音的来源。 其实就连高炽也是不愿意的,只是他的那句“不行”哽在喉中,不能发出。 “哈哈…殿下,你看到了,这丫头就是个不要命的主,上次在荆州差点丢了性命,这次她还不长记性。荆州之战时,我是说什么都拦不住她,更奈何不了她,殿下,如今你可得好好治治她,不然她可无法无天了。”沐箫和边嗔怒道,边瞅着江梅一脸的无可奈何。 “本王不会让你上战场的,你在家好好出谋划策便可!”萧墨珩严肃道,语气透着不可商量的威严。他可不是沐箫和,没有那么容易被她骗。 “殿下说得对,你随中军也就罢了,哪能让你去南阳涉险!”慕白也温怒道,对于这位妹子,他可是关爱的紧。 “小姐,你别忘了你答应过若雪的事!”九竹也适时的补了一刀。而旁边的若云是一个劲地点头。 江梅闻言一震,前面几人的话她都没放在心上,唯独九竹这句话却是敲打在了她心上。 众人见九竹把若雪都给搬出来了,心知又牵动了江梅哀伤的情绪。江梅整个脸瞬间黯淡了下去,面色也微微发白,众人又是极其不忍,纷纷投去关切的目光。 江梅呆愣了一会,又回过神来,苍然道:“你们说的都没错,北鹤手下无弱兵,南阳也危险,何况北鹤极善用兵,一定会设伏!”萧墨珩是三军主帅,她可不想当场忤了他的好意,遂只能转移话题。 “是的,北鹤最善出偏师进行袭击,尤其是在对方意想不到的时候,比如说…他知道殿下今晚抵达竟陵,就一定会派人来袭击!”慕白缓缓道,眼中一丝神秘的微笑一闪而过, “哦?”萧墨珩眉间一紧,“恐怕他算计我刚到,对战况不熟,便要给我一个下马威!” 沐箫和瞧了瞧慕白与江梅的神色,见二人如此淡定,便道:“这么说姑娘与慕将军已经有了安排?” 江梅展颜一笑,“刚刚未曾远迎殿下与世子,便是去布防了,今夜少不得让他有来有回!” “有来有回?姑娘何意?”萧墨珩英眉一挑,轻笑问道, “让他们的人来,让我们的人去!”江梅诡笑道。 江梅说完,堂上众人都笑了起来。萧墨珩更是忍不住怜爱地瞧着她,只是看着那张陌生的脸,怎么看,怎么怪。虽说那张脸如冠玉般俊逸,可是他却一点都不喜欢。因为他想看到的不是这个容颜。 萧墨珩沉默片刻后,心想既然已经商量妥当,那便该发令了,遂起身高声道:“众将听令!” “请殿下吩咐!”众人遂起身齐声道。 “请沐世子领二万兵马,明日一早前往随郡,与邱少平将军一道镇守随郡!”萧墨珩率先对着沐箫和道。 “领命!”沐箫和与邱少平遂行至堂前拱手道。 “高炽将军..”萧墨珩又瞅着高炽道。 “请殿下吩咐!” “请高将军领四万兵马,明日一早前往宜城之东,大洪山以西一带,与宜城成掎角之势,拱卫宜城与竟陵!” “遵命!”高炽说罢,退至一旁。 “慕也将军!”萧墨珩又侧头看着江梅身边的慕也。 “在!” “本王再给你二万兵马,请将军连夜赶往宜城!凌恒将军也随慕也将军一道镇守宜城。” “领命!” “飞廉,上官贤两位将军何在?” “末将在!” “上官贤领义阳一万兵马,飞廉领竟陵一万兵马,明日日落便出兵南阳!” “得令!” “另外,褚玉堂与辛佐两位将军跟随世子前往随郡。” “末将领命!”二人高声回道。 “其他将军则随本王镇守中军!”萧墨珩最后吩咐道。 “诺!” “本王祝各位将军旗开得胜!来!干一杯!”萧墨珩举起酒杯,对着各将遥祝道。 “敬殿下!”众人也纷纷起身把杯言欢。(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软玉在怀 大战前夕,各位将军也都豪饮了数杯,马上要驰骋疆场,胸中的那股豪气融于烈酒之中。就连江梅也忍不住多了几小杯,只有慕白因惦记着宜城的事,所以不敢多喝。 “好!本王最后再敬将军们一杯,请各位将军早些回营歇息,明日一早出发!”萧墨珩再一次爽笑道。 “谢殿下!”众将齐道。 饮罢,江梅便浅笑道:“殿下,世子,两位舟车劳顿,也请早些休息吧!”江梅出声劝道。 萧墨珩与沐箫和都点了点头,毕竟奔波半月,都没好好睡上一觉,今夜一过,恐怕就是恶战了。 “茹蕙,若云,你们二人领着殿下和世子去休息!”江梅吩咐道。 “是!” 萧墨珩在出厅时,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江梅。江梅心领神会。 很快,其他几位将军也都散去。 茹蕙将萧墨珩领至居处后,便退了下去,以覃信为首的亲卫,则立即守在各要处。萧墨珩走至里间时,已有丫头准备好一切,丫头服侍他洗漱好后,他便让那丫头退去。随后他靠在床榻微微失神,他在等一个人, 果不其然,大约一刻钟后,江梅便踏入了萧墨珩的居所,她也毫不忌讳,径直地走向里间。此刻她见萧墨珩只着中衣,一脸温笑地靠在榻上,江梅倒也不在意,只是轻声行礼。 “殿下!” “终于见到你了!”萧墨珩瞅着换回女装的江梅,轻笑不已。显然,他想看的就是这副模样。 萧墨珩遂下榻将一件外赏披上,才与她一道坐了下来。 “殿下,我们必须乘北鹤轻敌之际。尽快拿下襄阳,他一旦回过神来,便是恶战了。” “是的,兵贵神速,我们明日一早便发兵迎战。” “好,从去岁开始,慕也与飞廉两位将军便在竟陵与襄阳交战的地带。暗暗挖深沟。筑垒,造云梯。竟陵的将士们也蓄势待发。刚刚慕也将军已经乘夜赶回宜城。”江梅靠近萧墨珩,低声道。 “我明白。除此之外,我已让陶亦然带着一只军队悄悄赶往沮中,藏在那一带的山岭之中,以阻截北鹤的偏师。”萧墨珩注视着窗边的烛台道。 “殿下真是深谋远虑。”江梅赞道,随即思索了一会。“我们第一步便是要将北鹤与慕容钺赶回襄阳与樊城。这一步却得全靠殿下的大军,因而慕白、高炽哪怕凌恒,一个都不能少,”江梅神色庄重道。 “所以呢?”萧墨珩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遂冷冷地反问道, “所以我必须去南阳。咱们第二步便要夺回襄阳,取南阳和新野。则襄阳可破也!”江梅深虑道。 萧墨珩心知她是这个打算,甚至她今晚就是来说服自己的,于是冷着一张脸,不看她也不答话。 他何尝不明白江梅所虑,可是她的身子怎经得起长途奔袭。 江梅知他在犹豫,遂继续道:“殿下,大燕只有一个北鹤,只有一个慕容钺,但我们不但有殿下有沐世子,还有慕也与高炽,而南阳虽有重兵防范,但江梅连北鹤都不惧,何论旁人?我自信能毫发无损地拿下南阳!”江梅目光清澈如水,语气坚定悠然。 萧墨珩转过头来,定定地望着她,北鹤的主力一定会朝宜城和竟陵攻来,随郡有沐箫和,慕也和凌恒需守宜城,而高炽得堵住宜城与大洪山这一带。夺南阳必须得靠智谋,而江梅显然是不二人选。萧墨珩微微叹了一口气,恐怕这些早在她的计划之中。 许久过后,萧墨珩叹道:“好!我答应你!我出征时,东方先生与文度亲自为我挑选了一批精悍的铁卫….” 萧墨珩还未说完,江梅了然他的意思,立即打断道:“殿下,但凭九竹一人便可护我周全,何况还有其他人呢!而殿下为三军主帅,不得有丝毫闪失,请殿下一定时时牢记,殿下一人的安危关系全局,哪怕不是为你自己,殿下为我们也得将自己护周全喽!” 自己欲保护她,反倒遭来她一番劝慰,萧墨珩摇摇头,无奈地笑道:“好啦,好啦,都听你的,看来箫和说的没错,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你!” “话可不能这么说,说句放肆的话,殿下现在可是来到了我的地盘,自然得多听着我些!”江梅笑道,在烛光的照射下,脸上也多了些红晕。 萧墨珩怔怔地望着她,三月未见,发现她竟是胖了些,心里募得想到慕白,心下一痛,却是忍不住问道:“那个慕也到底是你什么人?”萧墨珩幽幽开口,心中有些苦涩,生怕听到不想听到的答案。 江梅先是一愣,随即也明白了萧墨珩的怀疑,慕白对他有些冷淡,且来历不明,他自然要多问些。遂认真解释道:“殿下,他曾与北鹤有多次交锋,只是他的身份我暂时还无法向殿下表明,他日合适的时机,我一定如实相告,但他是一位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请殿下相信我,也要相信他。” 萧墨珩听到那句“很重要的人”时,脸上已经微微发苦,遂盯着那一抹烛光,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江梅见状却是不明所以,可是眼下慕白的身份她还不想告诉任何人,而且这也不影响慕白随他作战,据江梅所知,萧墨珩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主上,照理来说,他应该是很欣赏慕白才对呀,为何却是如此神色呢?江梅左思右想不知如何劝他。后来见他不搭理自己,便索性喝起酒来。 “难道他就是你哪位失踪已久的未婚夫?” 萧墨珩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江梅顿时一口酒喷了出来,霎时弄得萧墨珩满身都是酒水, 江梅见状来不及擦自己口边的水,连忙起身去帮他擦拭:“对不起。对不起,殿下,是我…..” 萧墨珩一把抓住她的双手,眼眸深切地望着她,一字一句道:“是也不是?” 江梅怔住,一时被他弄得莫名其妙,无奈双手被他握住。手臂有些微微生疼。遂苦笑道:“殿下误会啦,他是我的兄长,待我如亲妹子一般。所以比较亲厚。” 江梅边解释,心中便狐疑不已,为何萧墨珩如此在意这个? 某人纵然心智无双,但在感情方面却是与笨猪无异。当然也可理解她忽略自己作为一个女人的吸引力,而且偏偏还是一个风采绝世的女子。 萧墨珩闻言顿时喜不自禁。喃喃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竟是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紧紧的环住她。萧墨珩手力越来越紧,似是想将她揉进骨子里,让她丝毫动弹不得。 这里不是京城。这里没有东方湛的阻挠,没有萧墨琤的压力。没有王府的束缚。这一刻,他只是萧墨珩,他只想好好抱一抱这让他心心念念的女子。那压抑已久的思念也都在此刻如泉涌。 江梅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到了,她被紧紧地抱在他怀里,几乎完全贴在他身上,霎时所有血液都冲至双颊,那白皙的俏脸刹那间蒙上一层红晕,她一时窘迫不已,满脸通红道:“殿….殿下….” 萧墨珩一手搂住她的腰身,一手托住她的头及脸庞,自己则靠在她的发丝上,呢喃道:“梅儿,你知道吗?我有多不想看到你跟别人共乘一匹马,不想看到你对别人那么温柔地笑…” 饶是江梅再笨,面对萧墨珩如此直白的言语与如此炽烈地深情,也终于知晓了他的心意。可是..可是自己根本就没往儿女情长方面想过,江梅内心尴尬不已,头痛非常,她要不起萧墨琤的情深似海,难道就要的起萧墨珩的情意绵绵吗? “殿下…放开我….这…不合适…”江梅被他闷在怀里,支支吾吾道。她挣扎使力,他却臂力惊人。 而当一个男人被情感控制理智时,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 萧墨珩缓缓将手松了松,将江梅的脸庞露出来,他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她,见她那呆愣呆愣的神情,顿生万般怜爱,那只托着江梅脸庞的手一再用力,遂毫无征兆地吻了过去。 “恩…..唔….”江梅瞬间被封住了嘴,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已然被他霸道炽烈的唇狠狠吻住,对于这样一个清俊霸气的男子,她居然毫不任何招架之力。 萧墨珩越吻越深,而江梅也很快被吻得呼吸错乱,她越想往后逃,他却抱得越紧,一瞬过后,江梅柔弱的身子已然站不稳,竟是要瘫软在他怀里般。 在江梅理智存乎的最后一刻,在她已快不能呼吸之时,乘萧墨珩身子有些不稳,一举用力推开了他。 “咳…..咳….”江梅退后了几步,稳住身形后,忍不住咳了几声,不停地喘着气,努力让自己缓过神来。 萧墨珩瞬间也找回了理智,虽觉着自己有些冲动,却丝毫不后悔自己的举动。他目光柔柔地看着她,温言道:“还好吗?是不是吓着你了?” 江梅此刻脸颊潮红,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她稳了稳心神,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殿下…早些休息,江梅还有些事,先行告退!”说罢遂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萧墨珩望着她逃窜的身影,有丝得意的轻笑,他可不是萧墨琤,不会像他那样一心想得到她主动认可,要等江梅主动,恐怕头发白了,那呆傻的小江梅也不会有任何表示。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些人沉迷于一些事,便忽视了另一些事,萧墨珩早就明白江梅是个感情被动的主,所以他心知有所不为而有所为。 大桓景熙十五年三月十六日,大桓征讨大都督七皇子萧墨珩在竟陵城郊外,亲自送各路大军出发。 “世子保重!”江梅拱手行礼道,“广昌有两名猛将,皇甫秀吉与龚士元,皇甫将军是北鹤手下第一战将,有勇有谋,但他的缺点便是心高气傲,龚士元则沉稳大气,善于稳当稳扎!世子防守的同时,也可出奇兵攻击广昌,广昌东北高,西南低,相比北鹤的中军,广昌易为突破!” 沐箫和定定地望着她,心里还是颇为触动,她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关心自己,遂温言道:“谢谢你,其实我早知道你在竟陵,所以这次能与你一起共战,我很开心!” 江梅扑哧一笑,“我也早知道九皇子会让你来!” “哈哈…”沐箫和也跟着笑道,不过一提起萧墨琤,沐箫和却有些无奈,他面色一柔,道:“他也知道你在这,他说要你多多小心,不能再受伤!” 江梅明眸微动,低了低头,慨然道:“我知道的,这次一定不会那么大意,而且,世子也一定要小心,决不能让无陵和东成离开半步!” “放心吧!他们在出府时,已经被季叔耳提面命多少次了!”沐箫和失笑道。 江梅微微点头,她早知慕容钺府上养了一批高手,难免不会夜袭各军主帅,江梅心下还是有些不放心。 此时,送走了高炽的萧墨珩也过来跟沐箫和打招呼,他扫了一眼,赫然发现江梅今日又是一身男装,心中有丝苦笑,想起昨晚,他看着江梅的眼神自然有些温情脉脉。 “殿下!”沐、江二人见他走过来,行礼道。 江梅似什么都没发生般,一脸坦然的看着他。 当着沐箫和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遂对着沐箫和道:“世子万分小心!” “多谢殿下!”沐箫和温雅道。随即他又瞅了眼江梅,对着二人拱手道:“邱老将军早已赶回随郡,箫和不能再耽误,就此告别!” 萧墨珩与江梅遂拱手施礼,沐箫和展颜一笑,随即一身戎装的他利落地跨上高马,随后扬剑一挥,领着几万兵马朝着随郡的方向进发。 江梅痴痴地望着一身银甲的他,只知今日的沐箫和被那银色盔甲衬得容光焕发,身姿傲然。 萧墨珩望着沐箫和远去的背影,回头再瞅着江梅略略失神的样子,面色立即有些难看了, “你似乎与沐世子格外要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缩头主子 江梅被他冷不丁的一句话拉回了眼前,她对于萧墨珩无厘头的话,不知如何作答,“世子雅量,为人谦和,自然人人欲与之相交!” 萧墨珩苦笑一声,遂也不多言,江梅对于沐府的照顾他不是不知,他隐隐的觉得江梅似乎对沐箫和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每次她与沐箫和交谈时,似乎如见故友,而那样亲和的神情是萧墨珩从未享受过的。 “刚刚得到慕也将军的回报,昨夜燕军偷袭宜城不遂,想必慕容钺和北鹤一定会率大军亲来。”江梅见萧墨珩不出声,便跟他聊起军情。 萧墨珩点了点头,便跟她一起朝着城门方向走去。 “我走后,殿下准备作何安排呢?”江梅侧头笑道,似乎浑然忘了昨夜发生的事,丝毫没有尴尬之意。 萧墨珩见她如此,也玩笑道:“你是我的军师,你说怎么办,我便怎么办呗!” “哈哈…”江梅大笑起来,“如此甚好,那殿下就听我的,安坐竟陵,等待前线高炽、慕也与凌恒将军的军报便可!” “怎么?你是不相信我带兵的能力呢?还是要我做甩手掌柜呀?”萧墨珩戏谑道。 “万万不敢!”江梅连忙解释道,神色如以往般恭谨起来,“其一,殿下刚来竟陵,对北鹤的作风不甚熟悉,不宜过早与其交锋;其二,殿下决不能亲身涉险。”江梅不在他身边,她显然不放心身为主帅的他出入疆场,万一有个闪失可就是后悔莫及。显然,江梅说此番话时又回到了一个谋士的身份。 而这一点是萧墨珩是极其不喜欢的,昨夜他踏出了那一步。他可不希望江梅若无其事,他堂堂皇子第一次对人表白,不能被对方熟视无睹。 可正当萧墨珩欲偏头去拉她的手时,霍然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张男人的脸,那一刻,他满心的挫败感。 江梅见他有些懊恼的神色,以为萧墨珩不肯答应自己。便轻声劝道:“殿下。你还有很多机会跟北鹤交锋呢!” 萧墨珩说不过她,遂无奈道:“好啦,好啦。我都明白,你自己要随军出征了,我的心你就不用操啦!” “嗯嗯,好的。不过还得让殿下发一支骑兵给我。” “好,你说。” “请殿下下令,让江夏的连城安将军率一支轻骑随我一道前往南阳!” “好,好,好。你要多少给多少!”萧墨珩宠笑道。 江梅闻言脸色微红,尴尬地笑了一声。 萧墨珩成功地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娇羞的模样,心里于是非常开心。 江梅瞅了一眼那得意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久后,萧墨珩便回到军府内。主持军务,而江梅则去了一趟平澜客栈。 “云芷姐姐,传讯给倚云阁,让渥丹前往随郡,保护沐世子,不得有失!”江梅倚在软榻上,闭着眼懒懒道。 “明白,只是小姐这般随军,身子可别累坏了!”云芷瞅了瞅她疲惫的神色,担忧道。 “谁说我要随军?兵归飞廉与上官贤领,我可准备带着九竹与岳华顺着大洪山一带,直接赶往南阳。”江梅起唇俏皮道。 “呵呵..那就好!”云芷笑道, “你帮我打点些东西,让岳华带上,我们晚上出发,另外,你要时刻随着七殿下,他在哪,你便跟到哪,你们都要好好保护殿下,不可让他有任何闪失!”江梅最后吩咐了几声,自己便倒头睡去了。 云芷给她盖上被子后,便悄悄退出办事去了。 是夜,飞廉与上官贤亲领一万精骑向东边驶去,萧墨珩则亲自送江梅上马,一再嘱咐九竹照顾好她。江梅出发一阵后,便与飞廉等分道而去。 一日后,飞廉等人在郧城一带与候在此处的连城安汇合,三人遂一道向东边出武胜关,进入义阳境内。 景熙十五年三月十八日,大燕二皇子慕容钺与军师北鹤亲帅十五万大军陈兵宜城城外。此时,中军主帐内,慕容钺和北鹤正与诸将在帐内议事。 “刘宣将军,宜城的守将是何人?”慕容钺瞅着帐下诸将,温声道。 “回殿下,大桓守将正是凌恒!”前锋将军刘宣恭敬道。 北鹤闻言与慕容钺相视而笑,北鹤随即喝了一口酒缓缓道:“竟陵守将也就凌恒堪为一战,再者…”北鹤须眉一挑,“江州的高炽也是个不错的后辈。” 慕容钺和缓一笑,“先生,你不要忘了,他们的主帅是七皇子萧墨珩,这位皇子平日不显山露水,默默无闻,但去岁他建立了一支北府兵,看来也是个帅才,先生不可轻视了他。” “是,殿下说的在理,不过,这位七皇子从未跟大燕交过兵,恐怕短时间内,也无济于事!袁楷一死,裴蕴抱病,大桓已无对手。”北鹤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嘴角挂着一丝不屑。他从来不相信一个养在深宫里的皇子能有本事纵横疆场,就算是慕容钺,也是自己百般扶持,带着他与西域一些游牧民族交战多次,才积累了他丰富的战场经验。所以,他根本不在意这个萧墨珩。 “也是,本王十六岁出征,至今也有六年了,这七皇子才打了一场战便为一国主帅,大桓也真是国中无人呀!”慕容钺边饮酒边笑道,那六年,北鹤要求他南征北战,其间,他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伤。当他的弟弟在洛阳寻花问柳时,他不是与将士长途奔袭,便是露营在外、饱受饥寒。他坚信他所受的苦都会有回报。 “先生,请先生调兵遣将吧!”慕容钺起身向北鹤拱手道。 北鹤闻言立即起身,先是朝他一揖,随后拿着兵符与令箭陈于堂前,扫视一眼群将,道:“刘宣!” “末将在!” “着你领三万兵马。立即攻打宜城!” “末将领命!” “李道林!” “军师请吩咐!” “着你领三万兵马驻守在大洪山一带,阻挡高炽的援兵!” “末将明白!” “张泰!” “末将在!” “你带两万轻骑突袭临沮,阻断宜城西侧的劲援!” “得令!” “于共济和范吹雪则各领一万兵马分别从宜城的东西两侧夹击宜城!” “末将领命!” “我命你们五日之内,攻下宜城!”北鹤最后令箭一挥,威严道。 “请军师放心!末将这次一定不辱使命!”刘宣鼓胀着脸道,他已与凌恒周旋多日,早就盼着能一举攻下宜城。 “好。请各位将军回营速速发兵。老夫与殿下在此等候各位将军的捷报!”北鹤微含笑意道。 “遵命!”各位将领遂拱手一揖,大步退出帐去。 待诸将出帐后,慕容钺轻声问道:“先生。攻随郡恐怕比宜城要难呀,听闻随郡由大桓靖南侯世子沐箫和与邱少平共同镇守,沐世子似乎也颇懂兵略!” “哈哈,随郡两侧都是山岭。易于设伏,邱少平又是个稳打稳扎的将军。所以随郡确实易守难攻,但请殿下放心,皇甫善袭,士元沉稳。我已吩咐他们适时用火攻,他们二人一向配合无间,攻下随郡是迟早的事。只是会折一些人马而已。”北鹤抚了抚长须,悠哉道。 慕容钺点了点头。随郡只能硬攻,就算是场恶战,他也要拿下随郡。 “先生,你明明说给广昌八万人马,可为何只给了五万?”慕容钺突然想起这档子事,非常奇怪,他知道北鹤是个心细的人,这显然不可能是失误。 北鹤闻言止不住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他瞧着慕容钺,诡笑道:“还是殿下心细,发现了老夫这个失误。” 慕容钺摇了摇头,“先生莫诓我,以先生之为,不可能犯这种错误,先生一定另有安排!”以慕容钺对北鹤的了解,知道他一定还有后手。 “呵呵…殿下明察秋毫,不枉老夫倾心相教。”北鹤满意地笑道,慕容钺虽才二十二岁,但是其谋略和心智远在大燕任何一个皇子之上,甚至就连燕帝都有所不及,所以他北鹤才能扶持他,以图霸业。 北鹤仰头喝尽一杯酒,徐徐道:“殿下,你可知道我为何不急着出兵,而是等萧墨珩的主力军到荆州后,才大举进犯?” “先生是想一举灭了大桓的精锐!” “没错,但是还有一个原因,”北鹤身子靠近他,眼中射出了一道精光,“等大桓兵力集结于荆州时,其他地方必然空虚!” 慕容钺闻言,眼眸顿时一亮,兴奋道:“先生难道是想出一支偏师袭击他处?” “正是!”北鹤铿锵回道,随即北鹤瞅了瞅慕容钺,心生考考他的主意,遂悠悠道:“殿下,你认为现下袭击何处甚好呢?” 慕容钺闻言,拧紧眉头,仔细思索,随后他起身往身后的山川图看去,“先生,萧墨珩西来时,尽调江州、豫州和荆州之兵,如今西境是大桓的精锐之师,萧墨珩、沐箫和、高炽等大桓最有谋略的将帅都在此地,而大桓的东境有新进之师北府兵,石冰也安守在淮阴,所以….”慕容钺把手指移至中部,定定地看着北鹤。 “寿春!”慕容钺走至北鹤面前,激动道:“先生是想攻下寿春!” “哈哈…”北鹤昂然大笑道,“殿下英明,老夫正是如此作想!”说罢拉着慕容钺坐下,缓缓道:“殿下,大桓的精兵强将都在荆州,朝中几无可御敌之兵,如果我们拦腰攻下寿春,那建康便指日可待,就算石冰要驰援寿春,也得大皇子答应呀!” 慕容钺闻言开怀不已,“先生妙策,恐怕萧帝听说我们来犯寿春,他都睡不着觉了!”慕容钺突然瞳孔一缩,诡笑道:“大哥一定不想我们独享战果,所以他一定会南下淮阴,帮我们牵制石冰。” “嗯,老夫将派两名上将前往寿春!”北鹤斟了一杯酒,边饮边道。 慕容钺盘算了一下,上将似乎只剩下两人,遂道:“先生是想让季方子和典仲雄去寿春?” “正是,季方子善谋,典仲雄善战,最合适不过!”北鹤悠然道,说罢淡眸朝帐外一扫,正看到远处的尘土飞扬。他微微一笑,知晓战事已经开始了。 “慕将军,你看这刘宣太过张狂!”站在城头的凌恒指着城下骂战的刘宣愤愤道, 而城下,燕军将领刘宣正在骂阵。 “凌恒,你不是以英勇著称吗?怎么作起缩头乌龟啦!听说你们七皇子来了,怎么一直见不着人呢?是不是跟了个缩头的主子你也变得胆小起来啦…啊?哈哈…哈哈….”刘宣一人一骑立在护城河前侧,昂首骂道。 他身后跟着三万大军,那些将士遂跟着起哄道:“缩头主子,缩头乌龟!” 慕白淡淡地扫了一眼城下笑得东倒西歪的燕军,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简直气煞我也!骂我也就算了,居然骂殿下…简直….”凌恒望着城下嚣张至极的刘宣,气得脖子红粗,都说不出话来。 “凌将军,再忍一日吧,待我布好疑兵,明日你再出战吧!”慕也淡淡道,这些小狗腿子他还不放在眼里。 慕也说罢便下了城头,满脸怒气的凌恒瞪着了一眼刘宣,随即也跟着慕也走了。 燕军见凌恒已经不见了,骂了几声后,便决定养精蓄锐,刘宣见凌恒坚守不出,无奈至极,只得引兵回营。 是夜,挑灯夜读的萧墨珩收到了前线的军报。 “殿下,今日高炽将军在大洪山一带与燕军将领李道林交战,未分胜负,刘宣在宜城下搦战,凌恒将军坚守不出!”覃信将前线的军情搜集后,一一向萧墨珩说道。 “嗯。”萧墨珩淡淡应了一声,示意覃信继续。 “另外,斥候得报,北鹤令张泰领两万铁骑朝临沮方向驶去!” “临沮?”萧墨珩放下书册,直起身子,沉思不已,他已派刘机镇守临沮,而据他所知张泰是北鹤手下的六虎上将之一,刘机应该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刘机步骑居多,而张泰领着的是大燕最精锐的铁骑。 覃信抬头看着萧墨珩,接着道:“殿下,刚刚收到陶亦然将军的密信,他说刘机将军根本未听从殿下的吩咐,他在临沮城外布开阵势,似乎想迎战张泰!”覃信说罢,有丝担忧地看着自己的主子,显然这刘机没有将主子放在眼里。(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宜城失陷 萧墨珩居然不怒反笑,他轻哼了一声,摇了摇头,刘机那点心思他实在再了解不过,无外乎是自信戎马半生,颇晓兵略,而自己不配指挥他。不过他这么做,正中萧墨珩下怀,他正愁找不到治刘机的机会。 “覃信,传尚志!”萧墨珩思索完毕后,吩咐道。 “是!”覃信领命后立即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尚志便披甲而来,他大步踏进,恭敬道:“殿下!”尚志虽出身石冰军府,但自萧墨珩将他调至北府兵后,他便一心一意地跟着萧墨珩,唯他命令是从。 此时的萧墨珩正背对着帐外,观看地图,见他来后,遂转身道:“尚将军,北鹤手下有一名将,唤作张泰,听闻有万夫不当之勇,你可敢迎战他呀?” 尚志毫不犹豫地拱手道:“殿下,尚志这把铁脊蛇矛已经许久没有遇到对手了,管他千夫不当还是万夫不当,尚志无惧!” “好,将军好胆量,本王欣赏,先着你领一万兵马,星夜前往临沮一带,迎战张泰!”萧墨珩边说边走下堂来,立定在他面前,轻声道:“到临沮后,你先埋伏在一侧,我会让陶亦然封住张泰的退路,”萧墨珩清澈的眼眸中闪出一丝狠厉,“记住,等刘机兵败后,乘张泰不备之际,你与陶亦然夹攻张泰,务必让他的铁骑有来无回!” 萧墨珩说至最后几个字时,声音轻微至极,脸上一片淡然无波。 尚志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萧墨珩,低沉而又坚定道:“末将明白!”虽然他内心有些疑惑,疑惑萧墨珩为何要等刘机兵败再行出战。但是萧墨珩这么说了,他便这么做,对于主上的命令要毫不犹疑的执行,这是一个下属唯一该做的事情。 “那末将即刻出兵!”尚志接着道。 “好,那辛苦将军了!”萧墨珩微笑道。 “末将先行告退!”尚志说罢再行一礼,就退了出去。 尚志出去不久,覃信便来报。说是燕绥求见。 萧墨珩笑哼了一声。道:“传!” 萧墨珩遂斜倚着凭几,看着案几上刚刚丢下的书。 风尘仆仆的燕绥快步踏入堂内,连连拱手道:“殿下…殿下。燕绥半夜叨扰殿下,实属不该,但是有一件事,燕绥想请教殿下!” 萧墨珩抬头见燕绥一脸焦急。遂佯装不解道:“燕大人怎么了?发生何事?快快坐下说与我听!” 燕绥作了一揖,道:“多谢殿下!”遂靠着萧墨珩下侧。坐了下来。 “殿下,我刚刚听闻北鹤派了张泰往临沮方向而来,殿下,燕某直言。刘将军不是张泰的对手!”燕绥朝着萧墨珩拱手道,面上竟是难为之色,他自随军以来。萧墨珩便让他负责军粮器械的调度,但他好歹是裴蕴的心腹。而刘机是裴蕴的妻弟,他必须确保刘机的安危。 “燕大人,看来你对燕军的将领颇为熟悉呀!”萧墨珩淡笑道, 燕绥苦笑一声,显然萧墨珩关注点跟他不一样,“不瞒殿下,燕绥本有北伐之志,在荆州任职时,也曾多方了解燕军军情,所以略知一二。” “如此甚好,明日起,燕大人除了军粮事宜外,也请为本王出谋划策!”萧墨珩满脸欣赏的看着他,诚挚道, 燕绥闻言立即起身一拜,“多谢殿下赏识,燕某一定尽心尽力!” “哈哈…燕大人,请坐吧!”萧墨珩目含深意的看着燕绥,他哪里不知道燕绥的来意,遂诚心道:“燕大人的来意,本王已经了然,刚刚大人来之前,我已让尚志将军前去协助刘将军破敌!” 燕绥面色一喜,松了一口气般,道:“殿下英明!” 萧墨珩随即不着痕迹道:“刘将军至临沮时,我也吩咐了他一些御敌之策,相信有两位将军在,临沮一定无忧!” 燕绥心下苦笑,刘机的脾气他是了解的,恐怕他不会听萧墨珩的指挥,如此想来,恐怕临沮胜负难定。不过萧墨珩能做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殿下运筹帷幄,燕绥佩服!” “哈哈,燕大人客气了,来,我们喝一杯!”萧墨珩举杯向他, “谢殿下!”燕绥赶忙回敬道。 燕绥怕扰着萧墨珩休息,遂喝了一盅酒后,便告退了。 正当萧墨珩准备休息时,经过三天三夜昼夜密行的突袭军已经抵达桐柏山一带,飞廉、连城安与上官贤三人领着两万五的兵马隐在山中。而江梅也在大军抵达桐柏山时,与三人汇合。 此刻,一个临时搭建的帐内,江梅正与飞廉和连城安借着灯,观看南阳一带的地图。 刚刚从外刺探军情的上官贤一进帐篷便见三人正聚精会神地讨论着如何出兵南阳。 上官贤走过来,忙不迭地喝了一口水,道:“小姐,刚刚我在山头见有一大队军马从桐柏山与南阳一侧的山谷通过,往新蔡郡的方向去了!” 飞廉与连城安立即抬头看向他,随即也对着江梅惊忧道:“小姐,这不会是北鹤的伏兵吧?” 一直低头瞧着地图的江梅,此刻才抬头看了看自己最喜爱的三位将领,露出一个笑容,“当然是啦,不是北鹤的人还能是谁的人?不过他们根本就不是去新蔡,而是去寿春!”江梅冷眸一闪,嘴角挂着丝得意的微笑。 “啊?那寿春不是危险啦?豫州和江州的兵力都在竟陵,哪里还有余力能抵抗北鹤的袭击呢?”连城安大声道,自他们三人汇合后,以前那股少年气似乎又回来了,于是嚷嚷不已。飞廉、连城安与上官贤是江梅亲自培养的一批少年将领,几年前,他们分别被派去不同的地方潜伏,如今三人终于合体,自然那种意气风发之气尤甚。 三人均是一脸担忧地看着淡定的主子。“小姐….咱们得想法子呀!” “你们不用担心,我早知道北鹤善于突袭,如果还不做好准备的话,那这些年的辛苦岂不白费啦?”江梅扫了一眼三人,不疾不徐道:“殿下早就吩咐豫州的兵马在寿春一带待命,寿春的守将是邓睿,邓睿虽年初才去寿春。但他是一位沉稳有谋略的大将。有他在,寿春无忧。”她前两天在南阳一带,早就洞察了北鹤的用兵。 “原来如此!那便甚好!”上官贤放下心来。他心想着自己也可一心一意地攻打南阳,毕竟上次夺取长沙和巴陵都是打自己人,打得不过瘾,这次不同。是来杀燕寇的,他心里早就鼓足了劲要来抗燕。所以再三托高炽向江梅说清,这才得以在今日与多年前的兄弟相聚。 “飞廉,你即刻传信七殿下,告知他北鹤将袭击寿春的事。再飞鸽传书时煜,让他们做好应战的准备!”江梅边收好地图边吩咐道。 “明白,我这就去办!”说罢。飞廉便转身出了营帐。 屋子里就只留下了江梅、连城安与上官贤。江梅瞅着二人似笑非笑,“在梅花谷时。你们二人关系最好了,如今多年未见,还没生疏吧?”江梅故意戏谑道。 “哈哈!”两人相视而笑,遂一个搭着一个的肩,“当然没有,刚刚见到城安时,少时的欢乐情景也都浮现眼前,城安那个时候淘气的很,除了小姐和云昭姐姐外,没有能治得了他”上官贤说罢三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连城安目光温情地看着江梅,问道:“小姐,等我们收复中原后,我们再回到梅花谷好不好?” “好呀,好呀,我们都回到梅花谷,再像以前那样吃喝玩乐,好不痛快!”上官贤也笑着附和道。 “嗯嗯,想我一人在宜都和江陵时,总会想起我们在梅花谷的日子,”连城安随即敲了上官贤一拳,道:“你比我好啊,至少还有高炽大哥在你身边..” 随即二人你一语,我一言,说得好不欢乐。 江梅满含笑意的看着他们俩,心中实则伤怀不已,恐怕这一切没有那么容易结束,北定中原后,还有朝中的尔虞我诈,卧榻之侧,还有巴蜀在酣睡,还有安抚天下等等,等等,事情永远没有完了的那一天,而他们自迈出那一步之后,恐怕再无回头之日了,梅花谷也许永远都回不去了,哪怕此刻它近在咫尺,可他们依旧没空去看一眼隐居在那的长老们和婆婆们。然而江梅怎忍心去打破他们那明亮静好的梦呢? “你们俩在笑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刚刚办完事的飞廉掀帘而入。 “哦,我们呀,在说某人老是动不动就生气,而且鼓着腮帮子不理人!”上官贤打趣道。 “哈哈…” “哈哈….” 他一说完,江梅与连城安均是笑得乐不可支,见他们如此开心,飞廉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再容易赌气,也比某人不敢骑马强!”飞廉可不是好惹的,遂又搓到了连城安的痛处。 “哼,那是以前的事了,我现在骑术可厉害了!”连城安不甘示弱, “哦?是吗?那明日我们比一比谁能早到南阳!”飞廉漫不经心道。 “算啦…算啦,城安你投降吧!骑马我们谁也比不过飞廉,谁叫人家是飞将军呢!”上官贤朗笑道。 说完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好啦,好啦,你们也笑够了,该商量正事了!”江梅看热闹看够了,遂摇了摇头道。 三人见江梅开始安排进军事宜,遂立即安静下来。 “北鹤从广昌和南阳分别抽调了三万兵马前往寿春,所以南阳城现在只有两万人马,五万我们难以撼动,但两万还是可以想想办法的。”江梅沉思道,神情似不以为意。 “燕军昼夜疾行,二日后便可抵达寿春,寿春战端一开,我们便可攻打南阳,城安,明日你带着你的人马悄悄赶往南阳城的东面山岭,后夜午时,但见城门失火,便从东北方向攻来,截断南阳兵的退路!” “明白!” “你们二人便随我一道从南阳城的正门攻入!”江梅对着飞廉和上官贤道。 “好的!” “我们三兄弟一定好好大干一场,将南阳城杀个片甲不留!”连城安豪气道。 “那是,谁叫我们是三剑客呢?哈哈…”连城安也爽笑起来。 飞廉稍长他们二人,到底没他二人那般不矜持,眼下见他二人豪情万丈,那狭长的丹凤眼也笑意不止,只是他的笑却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魅惑。 “飞廉,你还是带上面具吧,不然…我担心军心不稳..”连城安边笑边瞅着飞廉那邪魅的脸庞,打趣道。 上官贤也跟着咯吱咯吱的笑。 飞廉瞅了二人一眼,无语地将面具带上。 “好啦,好啦,你们该行动的,该准备的都去准备吧,本小姐累啦!”江梅靠着床榻,一手托着脑袋,无奈道。 “哈哈…好,那小姐快些歇息!”上官贤说完,三人行了一礼便都出去了。 三人走后,江梅依旧没急着入睡,“让九竹和岳华办的事,不知道办的怎么样了?”江梅心里暗暗道,“宜城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应该快攻下了吧?”江梅叹道,不管怎么样,她坚信北鹤的实力和能力,能在这个时候抽一支部队前去寿春,可见他思维之缜密和大胆。想着想着,江梅便渐渐睡去。 果不其然,次日一早,刘宣再次在宜城城下骂战,凌恒实在忍无可忍,遂带着一万人马出城迎战。凌恒使的一杆长矛,而刘宣则使的一单口大刀,两军均严阵以待,擂鼓助威,瞧着各自的将领在阵前酣战。 两人激斗几十个来回,依旧没有分出胜负,凌恒遂心里暗暗道:“这刘宣果不愧是前锋将军,真是勇猛过人!” 刘宣也是暗暗心惊,凌恒真是名不虚传,他虽与凌恒交手数次,但从未像今日这般架势十足,他可是在军师面前承诺过五天内拿下宜城,今日若不战胜凌恒,他有何脸面回去面对主帅呢?刘宣遂暗暗下决心,抖擞起精神,跃试要拿下凌恒。 遂二人用力夹马肚,如急电般向着对方冲去。这时,燕军的擂鼓声轰如雷鸣,似黑云压城之气势。凌恒遂也不惧,提矛向刘宣奋力刺去。刘宣先是一躲,擦身从凌恒的马背附近而过,随即瞪眼吸气,立即调转马头,乘凌恒不注意时,朝着凌恒奔去,提起大刀猛力劈去。凌恒刹那间觉察到了后背的凉意,瞬间用长矛一挡,因抵挡不住刘宣的攻势,遂朝自己军中回逃。(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智取南阳 刘宣见状,高声呼道:“将士们,随我冲呀,拿下凌恒首级者,赏黄金百两!”燕军随即拔剑出销,朝着桓军呼啸而来。顿时,宜城下,飞尘喧天,马蹄如雷,擂鼓声绵延不绝。 慕白躲在宜城的城角,木然地望着底下鏖战不已的两军。因燕军气势大增,桓军渐露败势,但慕白依旧面淡如水,只是轻哼了一声,又悄悄退去。 这时,一支飞骑从城内驶出,对着凌恒惊呼道:“将军….将军…燕军从东门和西门攻城!” “什么?”凌恒大惊,揣测燕军应是分三路夹攻宜城,心知大势已去,长臂一挥,朝着自己的队伍喊道:“将士们,随我退兵!”话音一落,凌恒便带着亲卫朝宜城西边逃去。 “将军,你看,凌恒从西侧逃走…”一名燕军见了凌恒逃窜的架势,立即报与刘宣听。 “将军,我们快追吧!” “不!”刘宣制止道,“眼下先拿下宜城要紧,凌恒的兵马死伤过半,逃走了大半,城内应该没有什么兵力了,将士们,随我入城!” “诺!”燕军大声震呼。 刘宣遂带着士兵朝宜城的正门攻去,因主将逃窜,守城的将士信心全无,宜城的城门很快被攻破,就这样,刘宣带着大军历时五日,在三路人马的攻击下,顺利占领了宜城。 北鹤此刻正与慕容钺在中军主帐中凝神沉思,思索着下一步作战策略。 这时一侍卫亲兵快步进来报道:“殿下,军师,刘将军已经攻下宜城!” 慕容钺面色一喜,“甚好!”随即对着北鹤笑道:“先生。你看,这刘宣还真是位虎威雄将!” 北鹤微微点头,拿下宜城本是小事一桩,他根本不甚在意。只是瞅着侍卫问道:“李道林将军那边战况如何?” “回军师,李将军将高炽打得且战且退,如今见宜城失守,也朝着竟陵方向退去!” 北鹤深眸一动。朝着慕容钺看了一眼。随即对着侍卫吩咐道:“你去传令李将军,让他前后包抄,将高炽逼入大洪山。不得让其退去竟陵!” “是” “然后再让于共济和范吹雪两位将军在宜城东门处整兵等候!” “明白!”侍卫拱手行礼,遂立即退了出去传令。 待侍卫出去后,北鹤朝着慕容钺拱手一揖。 慕容钺心领神会,遂立即笑道:“先生。军令在先生之手,钺但凭先生吩咐!” “好!殿下好气魄。老夫佩服!”北鹤由衷赞道,这多年的相处,已让二人达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其实眼前这个孩子纵然是一个皇子。一个天之骄子,在北鹤眼里,他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同样。在慕容钺心里,北鹤如师如父。他对北鹤的敬重和依赖程度远胜洛阳城内偏心太子的燕帝。 “请殿下带三万兵马领着于、范两位将军前去会一会这位七皇子如何?”北鹤展颜道。 “哈哈!正当如此,他躲在竟陵不出来,我就只能去找他了!”慕容钺朗笑道,“敢问先生,什么时候出发?” “殿下先行休息片刻,今夜偷袭桓军中军!”北鹤郑重道。 “好!谨遵军师军令!”慕容钺拱手道。 北鹤慨然回礼。 大桓景熙十五年三月二十三日傍晚,一支押送着三十车粮草军械的车队停在了南阳城正门。 “城下何人?”南阳城头的将士见有一大队车马停在城门口,便扯起嗓子向下边喊去,语气颇为傲慢。 “我们奉军师指令,给南阳运送粮草军械!”楼下的士兵高喊道。 那守卫先生诧异不已,随即看着自己身边的同伴,道:“啥?给我们运送粮草?将军有吩咐吗?” “不知道呢?前些天军师调了一批兵马走了,将我们城内的粮食带走了大半,约摸着给我们补充粮食吧!”另一名士兵回道。 “去,去禀报校尉大人!”那士兵说道。 说罢又朝着城楼下的车队喊道:“你们先等会!”见他们是来送粮食的,语气也好了不少。 城下那领头的男子也不着急,便靠着车马歇息起来,他时不时擦擦汗,时不时饮口水的,似累得不轻。 过一会,便听见南阳城的大门砰然一声打开了,那吊桥也慢慢放了下来,等吊桥放平后,一戎装将领领着几人走了出来。 “你们从何处来?”那零头将领正是南阳城的城门校尉。 “回大人,我们从襄阳而来,司马庾大人说南阳军粮不够,便让我们送了五万旦粮食和军械过来!”那领头的男子不疾不徐道,神色也颇为傲然。 那校尉在一小小的运粮侍卫门前也不敢太过嚣张,毕竟士兵可都靠着粮饷过活,而负责军粮调度的人向来都是盛气凌人,所以他也不计较。心里想着昨日夏侯将军确实说过要去襄阳要粮食的,没想到他们这回居然主动送了过来,这也是好事,省得他们还得去看人家的脸色。 他瞧了瞧这长长的队伍,按理说,过城门的车马都要检查,但这是襄阳王府司马庾大人派来的人,查嘛还怕得罪他们,可是不查这战乱时节可是说不过去,那校尉终究还是个认真的主,于是硬着头皮道:“好,不过我们得先检查检查,才能让你们进城!” 那领头男子,瞥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走到一旁,那校尉明白了他的意思,遂朝着几个侍卫使了使眼色,那侍卫便上前去车中挨个的翻看。 过了许久,那领头男子终于烦怒道:“查完了没,快点呀!这太阳都落下了!” “马上好了,马上好了,”那校尉瞧了瞧还剩最后十车没检查,想来也都是一样的东西。遂向那侍卫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回来。 那校尉见他等急了,遂也陪着笑脸道:“好啦,好啦,你们进城吧!” 那领头男子,瞅了他一眼,扯出一丝冷笑:“嗯。不错。老子送了几处的粮食,还是你们南阳城的人明事理!”遂朝着他的队伍手一挥,那浩荡的车马便慢慢驶进城门。 那城门校尉见他说了自己的好话。也开心起来,“可不是,你们送粮也辛苦啦,今晚咱们喝上一盅酒如何?”他心想着与他们这些管后勤的关系搞好。这样以后图些方便。 “哈哈…就等大人这句话!”那领头男子终于咧起嘴笑道。 按理粮食送入城内屯粮的地方,双方登记交接下。事情就算办完了,但那领头男子却不急,既然粮食已经入城了,也不急着那会。遂与那校尉在城门附近喝酒攀谈起来。那校尉也不催促,反正这粮食已经算他们的了。 何况南边战事打得正酣,有北鹤先生出马。他们稳居南阳,高枕无忧。所以除了一些放哨的士兵在城头外。其他士兵也随着运粮的一道在城下喝起酒来,好不欢畅。然而这一切,南阳的守将夏侯骞还一无所知。 南阳本由夏侯骞和夏侯檀两兄弟镇守,然北鹤调兵攻取寿春,让夏侯檀随着季方子一道赶往寿春。南阳本在襄阳之东偏北,算是南征大军的后方,所以北鹤也好,夏侯兄弟也罢,绝不认为有人会打南阳的主意。 不过,这个世界上永远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 那领头男子见那帮士兵喝醉后,便募然轻笑,一边指挥几个人去城头悄悄将哨兵杀死,一边将藏在车子底头的易燃物搬了出来,散落各地,再将浓酒洒至其上。 经过那些乔装士兵的一阵忙活之后,那领头男子遂毫不迟疑地将那些染酒的物品点燃了。 霎时间,火苗一下子猛地窜了起来,便迅速地向周边蔓延而去。随后几人遂将城外的吊桥缓缓放下,万事俱备,只待大军攻入。 “走火啦!走火啦!城门失火啦!”许多被火光惊起的百姓,纷纷奔走相告。 这个意外的消息终于把在睡梦中的夏侯骞给惊醒了。 面对惊慌失措的管家,夏侯骞依旧难以置信问道:“你说什么?城门怎么了?”夏侯骞边穿衣服便问道, “将…将军…正门走火啦!” “什么?”夏侯骞瞪大了眼睛,一下子抓住了瑟瑟发抖的管家,“去,速速召集城中的守兵!”夏侯骞虽是心里上蹦下跳的,但也不至于乱了阵脚。这个时候城门失火恐不是小事。 他立即穿戴好衣裳,披上战甲,唤上亲卫,朝着府外走去。 正当夏侯骞带兵赶往城门时,南阳城的城外,一批金戈铁马朝着城内飞奔而来。领头的男子着一身银色铠甲,如黑夜的一道闪电刹那间驶向城内。那正是人称“飞将军”的飞廉,飞廉带着一万铁骑很快便奔入了城内,迅速地与涌往城门的燕军交战起来。同时,那批运粮的侍卫也悄悄地跑去南阳东门,接应从东门方向攻城的连城安军队。 此时的南阳城外便立着一批看热闹的人,那不是别人,正是云无痕、九竹、上官贤以及一批近卫。 “小姐,我已经让人守在南阳城门各处,一旦逃出来的士兵去报信的,都会被我们截获!”上官贤陪着江梅望着城门处熊熊燃烧的大火。 “恩,我们不但要迅速拿下南阳,还得悄无声息地攻下南阳,这样我们好进行下一步行动!”一身男装的江梅望着渐渐势衰的火苗,悠悠道。 “小姐不说我也知道,下一步要取襄阳与南阳之间的新野!”上官贤笑道,似有些得意洋洋。 江梅无奈地瞅了他一眼,一脸的“不是明摆着嘛”。上官贤遂讪讪道:“小姐,你看都快两个时辰了,应该也差不多了!”上官贤昂着头,朝城内望去。那脸上丝毫没有打一场大战的紧张与焦虑。显然,他相信自己两个伙伴的能力。 过一会,二人便见一飞骑朝着这边使了过来,上官贤定睛一看,便认出是化作运粮男子的岳华,岳华靠近后,遂勒缰将马停了下来,“小姐,城内大局已定,夏侯骞被抓,他的亲卫死伤殆尽,城内兵马都已被控制住!” “好!”江梅随即对着上官贤吩咐道:“天亮前把残兵和俘兵处理好,南阳城就先交给你们三个了,南阳城今夜一定没个好睡觉的地方,九竹和岳华随我去新野找个地方休息吧!”江梅说些话时,脸上淡淡的,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是去打探敌情。 “是!请小姐注意安全!”上官贤恭敬道。 “我看不安全的是南阳城吧!”岳华淡淡说道。随即遭到上官贤一记白眼。 岳华装作没看到,歪了歪脑袋便随着江梅和九竹朝新野方向赶去。而上官贤也立即带着亲卫往南阳城内奔去。 当然,这个时候的新野城门一定是紧闭的,不过对于武林高手来讲,进城简直是轻而易举,尽管还带着个累赘,但对于两位倚云阁乃至整个江湖的绝顶高手来说,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 南阳战火烧得满城轰动时,慕容钺领着大队人马朝竟陵方向进发。 同时,在他行军路线的东边,李道林把高炽逼得退无可退。李道林与高炽对阵五天,却只交手了两次,第一次两人未分胜负。而第二次,李道林分兵从南北两路夹攻高炽,将高炽逼上了大洪山的山岭。 “将军,刚刚斥候得报,慕容钺领着三万人马朝竟陵去了,他这是想袭击中军呀!”高炽的副将田子耕急急熬叫道。 “是呀,将军一直在退,那李军的将士都嘲笑不已,说将军是逃跑刺史呢!”尉迟浑也嘟着嘴不恁道,主将被辱,从属脸上自然无光。 高炽哼笑了一声,道:“急什么,好戏才开始呢!”他瞅着两位不明所以的副将,接着道:“兵在精不在多,如今这竟陵一带,集结了几十万规模的大军,秩序很重要,所以只要我们冲破他们的军阵,让他们大乱即可!”此刻北鹤用计谋,他偏不用,只用最简单的办法将北鹤的军马逼回襄阳,这是他的目的。 “嗯,将军说的对,”虽然他们不停的点头,但也不太明白自己的主子的用意。 “那将军,我们该怎么办呢?”尉迟浑问道。 “我让你们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了?” “都已安排好,请将军放心!”田子耕回道。 高炽眼睫一抬,若有若无的笑了笑。(未完待续) ps:为wilr加更 第一百九十二章 善藏兵锋 “好,亥时初刻,你们先行将我们准备好的火把子,朝燕军射去,等他们大乱时,你们二人各带八千士兵,分三路朝燕军攻去,记住,冲乱他们的队形,让李道林的乱军波及慕容钺的大军,天亮之前,与殿下一道逼退燕军!”高炽说到最后,眼中闪过少有的一丝狠辣,他且战且退数日,就是为了请君入瓮。 “遵命!”二人齐声道,不过突然,田子耕想起怎么一天都不见徐亮,便问道:“将军,徐亮将军呢?怎么不见他人影?” 经田子耕一问,尉迟浑也想了这事,遂满脸奇怪。高炽瞅了瞅自己这两名藏不住心思的副将,有些无奈,“徐将军现在恐怕已经在大洪山东侧了咯!” “啊?”二人诧异不已,他们一直把守大洪山西侧,而大洪山东侧是燕军将领皇甫秀吉与龚士元进攻随郡的通道。 高炽不理会二人惊讶的神情,轻轻一笑,道:“燕军的皇甫秀吉正在猛攻随郡,而龚士元则带着军队在大洪山东侧排查,我少不得去帮世子一个忙,与他前后夹击燕军,定让北鹤吃个哑巴亏不可!”桓军陈兵四处,自然要相互支援相互依靠。 亥时初刻一到,高炽的部下便突如其来般,朝着大洪山下的燕军射出一轮轮火矢,五轮箭雨过后,镇守在大洪山一侧的李道林军伤亡惨重,立即溃散,因人马众多,有朝北边逃的,有朝南边奔的,田子耕与尉迟浑见状,立即带着人马兵分三路朝燕军杀去。两军瞬间厮杀一片。 当江州将士奋勇杀敌时,他们江州的主帅居然操起旧业,干起后勤之事,一人一骑指挥着留守的弱兵和伤兵将仅剩的一些辎重运往大洪山西北角一带。 与此同时,慕容钺的大军也已悄悄抵达竟陵城外。 慕容钺望着安静宁谧的竟陵城,只见城头处的哨兵举着火把来回巡逻,丝毫不见备战状态。 “殿下。您看。这竟陵城的将士还在睡梦中呢!请殿下下令,让我们攻城!”策马在旁的于共济镇定道。范吹雪也同时拱手请战。 慕容钺心知不得迟疑,遂高声道:“好!全军听令。攻城!”慕容钺剑指一挥,燕军如潮流般朝着竟陵奔去。 正在燕军的号令声响起的同时,范吹雪与于共济突然见一批桓军如同从地下钻出一般,举起火把朝燕军迎来。 “杀…….”一大波桓军从早已挖好的深沟中涌出。瞬间竟陵城外已是火光一片,擂鼓声震天。 燕军的铁骑在向桓军奔去时。却发现马蹄下有一道被稻草掩盖的鸿沟,凡奔过的战马无不落入鸿沟之中,燕军的前三排铁骑已纷纷落马,人仰马翻 于共济与范吹雪刹那间明白了缘由。二人速回至慕容钺身边,惊呼道:“殿下,不好。我们中了桓军的埋伏!” “殿下,他们在竟陵城下挖了两道深沟。一道藏兵,一道拦截我军,可见其心之歹毒呀!”范吹雪边恶狠狠地盯着势如破竹的桓军,边向慕容钺汇报。 而在后边指挥的慕容钺此时也看到了从壕沟里涌出的桓军,心知自己已经中计。面色霎时铁青。不过他依旧不动神色,他深知身为一个主帅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将自己的愤怒表现出来。正当慕容钺心里还在做盘算时,东西两边各奔来一名哨骑。 “殿下,不好啦,我们东边的阵型已乱,高炽借东风用火抢攻李道林将军,如今李军溃散,冲散了我们的士兵!” “殿下,凌恒带着大队人马从西边攻来!” 两人话音一落,范吹雪和于共济已是惊恐万分,大汗淋漓。惊恐的不单是自己已经处在桓军的包围之中,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主君还在这里,他们两个死不足惜,但是主君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殿下…” “殿下…” 二人对视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的焦急与决心。是的,无论如何,他们得护送慕容钺回到大营。 慕容钺不甘地望着竟陵城,此刻这座城似乎已经活了起来,可他今日兵临城下,却连主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撤!”慕容钺最后从齿缝中挤出了一个字。 范吹雪和于共济闻声,立即高喊道:“将士们,撤…..”于是范吹雪护送慕容钺朝着北边退去,而于共济负责断后。 “贼将休走!看我取你首级!” 这时,一黑甲猛将从桓军的阵中奔出,带着桓军朝着慕容钺退去的方向攻来。 “你是何人?”于共济怒喊道。 “我乃大桓宁朔将军郝战威!无须多言,快快下马受死!”郝战威提起长矛便向于共济刺去。 二人遂在阵中鏖战起来,不过于共济无心恋战,与他斗了几回,便随着慕容钺的大军撤去。 随后郝战威与从一边夹击而出的钟甫云一道追击燕军而去。 与大洪山西侧如火如荼的战事相比,大洪山东侧随郡一带,双方一直打得不温不火。因地形的缘故,皇甫秀吉与龚士元一直不敢猛攻。接连几日,皇甫都是咬牙冒着死去大几千战士的情况下,一步一步逼退邱少平的防线。 当皇甫秀吉与龚士元听闻西边已经大举进攻竟陵时,他们也连夜向随郡发动猛攻。皇甫将军领着大队人马在前线攻击,而龚士元则带着两队人马在两侧排查,以避免敌人设伏。 随郡的战事终于有了起色了,可是龚士元却惊骇的发现,在自己的身后,突来了一大批桓军人马,正朝燕军后侧突袭而来。当然,给龚士元一个马后袭击的正是江州大将徐亮。 随郡一头的守将见后方有桓军的袭击,遂信心大增,从两侧夹击困在大洪山与桐柏山之间的燕军。一直立在随郡城头的沐箫和也顺势让手下的褚玉堂带着一万人马出城攻击。 双方的战士杀红了眼般,拿起战刀向敌人砍去。经过多日的相持。大洪山与桐柏山的山谷中,今夜终成了一片修罗地狱。 然,皇甫秀吉就是皇甫秀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越是这样激烈的战事,越能激发他心中的战斗豪情。正当龚士元一心在西北一侧打开缺口欲退回广昌时,皇甫将军一声怒嚎,当机一刀。一举砍下了几名桓军。只可惜。他越战越猛,却不知危险将至。 号称大桓军中第一射的辛佐,此刻正隐在山头一侧。拉开长弓,正对着皇甫秀吉,待他准备好后,突然“唰”得一声。一箭离弦,朝着皇甫秀吉射去。 “啊…..”撕心裂肺地一声嗷叫。回荡在深夜的山谷之中,震碎了所有燕军将士的心。 与皇甫秀吉隔着几队人马的龚士元惊恐万分地看着那支利箭没入了皇甫的脸颊。 “快,快,救皇甫将军!”龚士元嘶声力竭地吼道。 龚士元一边让将士护着已经痛得昏厥过去得皇甫秀吉撤退。自己则一路杀开血路,领着几路残军从西北山岭一带向撤去。 见燕军开始撤退,沐箫和遂卯足了气势准备追击。生活中谦和优雅的沐公子在战场上可一点都留情,他亲自带着城下汇合一处的桓军兵马一路势如破竹地朝着广昌方向进发。 当北鹤坐镇军营雅逸品酒时。收到的居然是各处接二连三的败讯,这不得不让喜怒不形于色的北鹤暗暗心惊。 李道林的人马被高炽杀个头破血流,死伤大半,而且还连累了慕容钺的中军。随即还收到西边张泰在打败刘机后被桓军两路夹击兵败的消息,这让北鹤大呼不可能。此后,他还得知东路大军遭到沐箫和与高炽的夹击,如今正撤回广昌。但真正让他痛心疾首的,是慕容钺的中军受到了桓军三路夹击,如果一军主帅出任何差错,那么这个战役已经失败了。 不过,今夜远还没有结束,正当北鹤憋着一口恶气,思索着对策时。 帐外一个侍卫急急跑了进来,大呼道:“军师,不好啦,宜城内发生大火,如今火光漫天,刘宣将军正带着几名亲卫逃出了宜城。” 北鹤闻言,只是一脸乌青地盯着那名侍卫,口中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北鹤终究是北鹤,最后冰冷地说了一句话,“去,把黎启天将军唤过来!” 这个时候,北鹤只想到了黎启天,黎启天何许人也,他是北鹤的一位心腹爱将,以诡秘战法著称,并且他还是一个哑巴,所以如果不是特殊情况,北鹤不会让他出手。北鹤此时用他是想让他去营救慕容钺,化解眼下危局。 黎启天还没到,又一为营寨哨兵奔了进来,“军师,宜城内一位银面将军率着一万人马朝我营攻来!” 北鹤闻言黑瞳一缩,心下大骇,他骇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慕容钺的安危,如果这位银面人堵住了慕容钺北撤的归路的话,那么他真的要为慕容钺捏一把汗了。 “军师,黎将军到!”此时,那么侍卫领着黎启天走了进来。 黎启天神色凝重地看着北鹤,显然他已经知道外边的情况了。 北鹤脸色有些苍白,他纵横疆场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像今日这么狼狈,这一切看来,似乎他们已经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不过眼下不是思索这些的时候,北鹤稳了稳心神,低缓道:“启天,你带一万精兵,去抵挡住攻营的桓军,我领着大军后撤,记住一定要把殿下带回襄阳,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你明白吗?”北鹤凝重地瞅着黎启天,似乎将自己最后的期望交予他一样。 黎启天依旧目光镇定地看着他,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拱手一礼,快步出账而去。 等他的脚步声消去后,北鹤吩咐了侍卫道:“传我的命令,全军撤退,返回襄阳!” 竟陵史上规模最为宏大的一次战役,在日出时分终于落下帷幕。当阳春的暖日将一缕缕清晖撒至荆襄大地时,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刀剑盔甲散落一地,残破的战旗任由晨风随意地敲打,几处冒着硝烟的尸体,散发阵阵血腥的气息。 燕军经过百般突围,终于退回了襄阳城内。而黎启天奋勇抵抗住慕白的进攻后,也辗转地将主帅平安地带回了襄阳。 当北鹤在襄阳的军府内,看到完好无缺的慕容钺时,那颗焦急悔恨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殿下,是老夫轻敌了,害殿下深陷危局,老夫惭愧难当!”北鹤在看到慕容钺的身影时,急急地迎了过去。 与北鹤沉重的心情相比,慕容钺倒是洒脱一笑,连忙扶起北鹤,“先生言重了,胜败乃兵家常事,经此一役,我们才能更了解桓军的出兵习性,为下次作战积累经验呀!先生切莫自责!” 北鹤昂首看了一眼才二十二岁的慕容钺,意识到此刻的他真的长大了,面对如此惨败的战事,他居然还能谈笑风生,收敛自如,也正因为此,北鹤才越有信心辅佐他,一路实现宏图霸业。 慕容钺从北鹤的眼中看到了欣赏和安心,但心中却微微苦笑,他何尝不痛,此役燕军一定损伤不少,可是他身为主帅必须保持镇定,要让那些残败归来的将士重新燃起必胜的希望和信念。 二人遂携手步入厅内,慕容钺边走边说道:“先生,昨夜一战,可看出桓军实有充足准备呀,昨夜我至竟陵城前,他们便早已挖了两条深沟,而宜城失火,显然是暗中埋伏的缘故,实没想到桓军这位尚未露面的七皇子有如此韬略,我们不得不防呀!” 北鹤重重叹了一口气,昨夜一路撤回襄阳时,他已经细细思索这几日的战况。西线张泰攻袭临沮时,桓军就已在沮山一带设伏,东线沐箫和一直不温不火,实则在诱敌深入, 而高炽更是藏拙,一路被李道林逼入山岭之中,最终却兵分两路,给了北鹤一个回马枪。而更让人惊心的是,昨夜那名银面将军一刀挥扫,碧血横飞,那气势绝非一个普通将军所有,他指挥自如,笑傲疆场,那蔑视燕军的气焰里似乎隐隐含着刻骨的仇恨。 显然,他是大桓主帅藏的一柄利剑,果然善战者首先得善藏兵。这一点萧墨珩做得很好呀。(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首立军威 “让我军损失过半,才试出桓军的深浅,这个教训实在是过于惨痛了!”北鹤想起如今兵将残伤,不由得掩目痛心。 “是呀,更可恶的是我们至今还未见过这位桓军主帅,甚至就连高炽也不曾见着!”慕容钺想起此事,依旧愤愤不平,这大桓的将帅未免也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正当北鹤与慕容钺在厅中沉默时,刘宣缓步上来报道:“殿下,先生,昨夜我们约莫损失七万人马…”刘宣说完,已经不忍心去看两位主上的脸色。 北鹤与慕容钺交换了下深色,一个人的眼中布满伤痛,一个眼中饱含安慰,这不是北鹤一个人的责任,身为主帅的慕容钺更应承担起重任来。 “接着说…”慕容钺低沉道。 “是,如今各路将军已经带着残兵回城,张泰将军的铁骑损失了一万,逃跑了八千,于共济将军伤了一只腿,大夫说恐难再上战场,而…”刘宣抬头看了一眼慕容钺与北鹤,面露难色,有些不忍开口。 “而什么?”北鹤看都不看他,冷冷道。 “攻打随郡的一路军损失最为惨重,出征的三万人马只剩五千回来,皇甫将军…”刘宣说着说着哽咽起来,北鹤与慕容钺闻言一颤,皇甫秀吉是北鹤手下第一猛将,最善攻城,所以北鹤才将最难攻下的随郡交给他, 北鹤颤步走过来,一把抓住刘宣的手,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他怎么了?” 刘宣抽泣了一下,抖道:“他的脸颊被一箭射穿。如今…如今危在旦夕,恐不能保也…”说罢竟是忍不住淅淅沥沥地哭了起来。 北鹤再也撑不住,扶住身后的案几,颓坐在地上,哑然无语。 慕容钺更是眼眶红热,一手撑在墙壁上悲伤不已,打了败仗不可怕。死伤了士兵不可怕。可怕的是折损了不世出的名将。 皇甫秀吉跟随北鹤东征西讨十几年,凡是最难啃的骨头都会交给他,凡是最凶险的战役。他都会第一个挺身而出。 这十几年来,大燕虽跟大桓无大规模的征战,但是北方其他民族屡屡侵边。大燕这些年为防范各族入侵,大大小小打了几百场战争。最终将高车赶至漠北严寒地带,逼迫乌孙退出西域。而其中就有皇甫秀吉立下的赫赫战功。 他若一死。大燕军中顿失一柱,将给北鹤的南侵带来莫大的困扰。 许久过后,刘宣见主帅不语,只得悄悄退出。毕竟还有很多残兵等待他去安置。而北鹤与慕容钺除了无声地痛惜之外,别无他言。 比起燕军中的哀嚎遍野,似乎桓军应该额手称庆才对。只可惜,正欲给主帅报捷的燕绥已经在萧墨珩所居的院外等了快半日了。至而今依旧不见七皇子有任何动静。 一想昨夜那场大仗打得惊天动地。竟陵城内又有几人能安心睡下,不晓这七皇子倒是睡得挺香的,眼下已是巳时六刻了,各路将军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这殿下也该起来了呀。燕绥不停地在院外嘀咕着。 他不知道的是,萧墨珩自前日起一直潜心谋划,奋力布局,至昨夜将最后一支兵队派出时,依旧两夜未合眼了。所以当他听到竟陵城外喧嚣声减弱时,竟是再也撑不住便睡下了,睡前只吩咐覃信,告知他等明日巳时六刻再将自己喊醒来,因为他估摸着那个时候,该回来的也都回来了吧。 “大人,殿下醒了,让你过去呢!”覃信走了出来,对着燕绥说道。 “好的,好的….”终于醒了,燕绥心里默道。 燕绥走入厅内,左转步入书房,便见萧墨珩坐在案几旁,正低头喝粥。燕绥遂满脸笑容,对着萧墨珩长长一拜,高声贺道:“殿下料事如神,算无遗策,如今东西中三路大军均告捷,想必现在将军们都已经在军府内等候殿下呢!” 萧墨珩闻言缓缓起身,微笑道:“昨夜得胜,也不乏大人襄助之功,如此,大人随我一道去军府,喜迎大军吧!” “多谢殿下!” 遂萧墨珩与燕绥一道出府上马,赶往竟陵城中的军府大营。 萧墨珩行至军府外时,便听到了里边阵阵的爽笑声。显然各位将军均在相互畅谈赶跑燕贼的场面。 众人见萧墨珩长袖当风,稳步过来,立刻肃然起敬,拱手高声道:“恭迎殿下!” 萧墨珩边步入厅内,边两边拱手示意:“各位将军辛苦了!” 萧墨珩走至堂上,遂扫视了一眼已归城的将军。 左边列着郝战威、陶亦然、钟甫云和尚志,右边列着凌恒、褚玉堂和田子耕。而右边这几位将军自然是沐箫和、高炽与慕白派回来汇报战绩的。因燕军退归襄阳,高炽与沐箫和已经率先赶往襄阳附近安营扎寨。 经昨夜一场大战,各将军也已看出主帅萧墨珩的摆兵布阵能力。他让陶亦然与尚志在西边夹攻张泰将临沮守将刘机给救出,随后与高炽和沐箫和一道商量出请君入瓮的计策,两边合围了燕军,致使燕军惨败,主帅逃窜,死伤大半。因而堂下将士满脸的崇敬之意。 萧墨珩满意地从各将士脸上看到了敬佩之情,他与燕军初次对仗,因此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对付,因为他必须借此战在军中立威,这几日他不停地与各处将军来回联络,一方了解军情,一方传达中军的旨意。 虽然江梅与慕白在竟陵做了多方准备,但是如此周密又恰到好处地调度各处将领,将一场几十万人涉及其中的战役打得如此漂亮,不得不说是一个主帅的功劳。 “好,请各位将军将各军的情况说与本王听!”萧墨珩微笑道,见各位夜战归来的将军还能如此神采奕奕,萧墨珩不由暗暗赞赏。 “遵命!”郝战威第一个列出。“殿下,我和钟将军一路追随燕军至宜城附近,直到一位敌将将那慕容钺救走,我们二人约莫俘虏了八千燕军,斩落人马不计其数,也获得不少辎重和战马!” “好!本王在竟陵城内便闻到了二位将军的虎威之声!”萧墨珩由衷地赞道,他早知郝战威是一名猛将。而昨夜一战。他面对燕军主帅毫无惧色,一路奋追,可见其勇。 萧墨珩随即将目光移至另一边。这时,站在首位的凌恒列出,拱手说道:“殿下,我佯败后。慕也将军便一把火将刘宣烧个屁滚尿流,几乎让进驻宜城的燕军全军覆没。获得战马辎重无数!” “好!凌将军不但与慕也将军共同守城,还协助中军夹攻慕容钺,功不可没,再者。若不是你们早在竟陵城外挖了壕沟,怎能让慕容钺败得如此惨烈?”萧墨珩目含笑意道。 “谢殿下赞赏,但一切都归功于殿下的指挥!”凌恒道。 “哈哈…”萧墨珩朗笑道,随即瞅着褚玉堂。道:“褚玉堂将军,快些告诉我世子战绩如何?” 褚玉堂昂然列出,从容道:“昨夜,世子领着我们与江州的徐亮将军南北夹击燕军,燕军死伤惨重,而且辛佐还射伤了燕军大将皇甫秀吉,最后我们尾随燕军攻至广昌城下!” 萧墨珩一听射伤了皇甫秀吉,眼眸一动,如果让北鹤失去一员悍将,不若损失十万人马呀,于是急忙问道“那皇甫秀吉伤得怎么样?” “回殿下,辛将军那箭可是射中了他的脸颊,末将认为存活几率不大!”褚玉堂笃定答道。 众将听闻除掉了个皇甫秀吉,均是啧啧称奇,大感痛快。 “哈哈,没想到咱们这温文尔雅的世子,一到战场上可以一点情面都不留!哈哈….”萧墨珩大笑道,身为主帅的他明白,捉了几万俘兵也好,杀死了几万燕军也罢,都不如折损北鹤最引以为傲的强将勇帅,如今那北鹤还不知该如何伤心呢? 不过笑过之后,萧墨珩渐渐收敛神色,最后瞧了一眼尚志与陶亦然,说道:“二位将军击败张泰,保住临沮,是大功一件!”这二人是他北府的亲将,由他亲自调度,所以战况他早已知晓。 陶亦然与尚志拱手齐道:“全赖殿下运筹帷幄!” 萧墨珩轻轻“嗯”了一声,随即顿了顿,沉声问道:“刘将军呢?” 他话音一落,堂内几人眼眉一跳,一个是燕绥,一个是褚玉堂,二人都曾是裴蕴的亲将,所以对此颇为担心,两人微微相视了一眼,都是担忧非常,却不敢出声。 陶亦然恭敬道:“回殿下,刘将军在堂外候着,不过….”本是一脸笑意的陶亦然脸色陡然变得严肃起来,接着道:“殿下,刘将军违抗殿下军令,擅自与张泰迎战,致使临沮两万大军,折损八千,临沮险些失守。” 陶亦然语气平静地简述完毕,纵然平日乐观多笑的他,在面对违抗主子命令的人,他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冷漠。刘机这么做显然是一种挑衅。 众将听闻后,暗暗心惊,纷纷沉默不已,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而刘机此举无异于犯军中大忌,死伤八千可不是个小数目,治他个死罪可是一点都不为过。 萧墨珩脸上淡淡的,并无别人想象当中愤怒,他沉默了一会,走至堂上,转身道:“带刘将军!” “是!”侍卫铿然道。 随后,众将便见刘机一脸平静地走了进来,他头也不抬,只是微低着头,缓步至堂中,遂双膝着地,沉缓道:“刘机见过殿下,刘机违抗军令,请殿下责罚!”刘机语气淡淡,他心知自己已经逃不过这一关,比起萧墨珩昨夜的大胜,自己孤傲轻敌,以致惨败,他已经没有任何脸面见主将,也无法回去向裴蕴交代。 除了燕绥和褚玉堂外,众将均定定地望着萧墨珩,等待他的决断,陛下让七皇子出征时,可是予他“假皇钺”之权,这么说意味着他可以斩杀节将,尽握生杀大权。哪怕今日他要杀了这刘机,也是可能的。 萧墨珩久久不出声,这让一旁的褚玉堂心急如焚,他暗暗瞅了几眼燕绥,只见燕绥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褚玉堂没法,只得垂下眼帘暗暗叹气。其实燕绥不让他求情却是为了帮刘机,谁人不知违抗军令罪可当斩,一旦有人求情,难保萧墨珩不会动怒。而萧墨珩之所以沉默,也是想看看众将的反应。 显然,萧墨珩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心下一松,先前裴蕴给了他一个人情,上奏举荐他为大都督,如今少不得还一个礼。 萧墨珩先是怒道:“刘将军,你违抗军令在先,致使兵士死伤在后,本王不得不治你的罪!” 燕绥和褚玉堂心提到了嗓子口,生怕萧墨珩欲将他斩之而后快,均是紧张地盯着刘机。 而刘机自始至终只是低头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命你交还兵符,即刻贬为庶人,永不叙用!”萧墨珩平静道,面上无一丝表情。 燕绥与褚玉堂先是松了一口气,心想怎么着还能挽回一条性命,不过随即也暗暗伤神,这刘机一走,荆州重镇全数落于萧墨珩之手,裴蕴平西之役的战果丧失殆尽。 但不管怎样,好在萧墨珩没有借机杀了刘机,留下一条命也算庆幸。不过他细想来,一个没有实权的人,杀了又何用,只要除掉他的兵权便达到了萧墨珩的目的,但是以八千士兵的性命为由,燕绥不得不钦佩这位七皇子的手段。然而这就是权谋家,必要时不得不牺牲。 “刘某谢殿下宽恕!”刘机嘴角扯出一丝恨意,但是这恨更多的是恨他自己,谁叫自己给了他治罪的借口。如今自己失去兵权,已然让裴家少了一强助,如果裴蕴不病,荆州哪有他萧墨珩的落脚之地?如今刘机也只能暗暗叹气伤神。 “退下吧!” “是!”刘机淡淡答道,随后敛起衣裳,看都不看堂上众人一眼,转身便退出了大堂。 待他走后,萧墨珩便吐了一口气,昂然道:“列位将军,此役我们不单要逼退北鹤的进军,而且还要乘胜追击,夺回本属于我们大桓的襄阳,各位将军可愿随本王一道杀往襄阳?”萧墨珩声音洪亮,神色庄重。 “我等愿意!”众将齐声回道,呼声响彻军府。只要提起夺回襄阳,只要提起北定中原,众人无不是满脸愤慨,气势勃勃。 “好!那请各位将军先让各自的将士歇息一日,明日一早随我前往宜城!” “遵命!”(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围攻襄阳 是日,身在新野的江梅也收到了宜城得胜的消息,听到萧墨珩将刘机贬为庶人时,她哪里不知道这是萧墨珩的手段,她立在窗前望着襄阳方向发怔,把北鹤逼回襄阳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要拿下襄阳了。 第一步打北鹤一个措手不及,让他毫不任何防备力,那么这二步依旧是要快,快到北鹤还未从战败的情绪中走出来,来不及做出周密的军事部署时,就要将他困在襄阳。只是眼下怎么能再次悄无声息地夺下新野呢? 只有乘北鹤收拾残军、无暇分身之际,乘势吞下新野才好。不过好在新野是座小城,拿下应该不难。江梅心里如此忖度着。 这时,岳华从屋外走了进来,道:“小姐,城外有不少残兵朝新野奔来!” 江梅闻言,灵光一动,“有啦!” 遂急忙召集人手准备夺取新野。 在燕军元气大伤,忙着整顿各部兵马时,萧墨珩已经带着全部兵力北上襄阳。如今,沐箫和与高炽合兵一处,在大洪山西北角、靠近广昌方向安营扎寨,而萧墨珩则带着其他兵马驻扎宜城。 萧墨珩抵达宜城当夜,便立即召集了沐箫和、高炽与慕白一起商议下一步的作战部署。 “江姑娘已经拿下南阳,而且封锁了消息,襄阳方面一直还不知道实情,等北鹤缓过神来,一定就瞒不了了。”萧墨珩有丝忧虑道,无论如何,江梅可以说是孤军深入,如果一旦被北鹤知晓,派人围攻。难保南阳不重新落入北鹤之手。 慕白与高炽均面带忧色的点头。 “是的,所以我们需要尽快行动,将广昌和新野一举拿下,才能将北鹤困在襄阳!”沐箫和接话道。 “三位有何计策?”萧墨珩挑眉问道。 慕白指着地图襄阳西侧的两座小城,不紧不慢道:“殿下,给我两万人马,我拿下上庸和房陵。从汉水上游逼攻襄阳!” “好!”萧墨珩爽快应道。 “为让南阳不至于孤立无援,我们便要孤立广昌,截断襄阳与广昌的联系。迅速攻下广昌!”沐箫和沉思道,“我带兵攻取广昌!” “世子说得对,江姑娘欲攻下新野,我们少不得得协助她。我带一支兵马守在襄阳东侧,盯住襄阳出来的燕军。出来一个打一个,为广昌和新野做掩护!”高炽紧接着道。 “如此甚好,那我便带着中军在襄阳城外搦战,分散北鹤的注意力!”萧墨珩笑道。“事不宜迟,我们要再打北鹤一个措手不及!” “好!”三人齐说道。 萧墨珩见安排妥当,心下稍安。不过他想着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又要迅速出击。也不知道士兵们吃不吃得消,遂担忧道:“前夜刚刚大战,不知道各部的战斗力如何?” “殿下放心,大桓从未像现在这样能将燕军打成落水狗,所以将士们士气高涨,正好我们可顺势出击!”高炽笑道。 “太好了!”萧墨珩放心道,他望着眼前这三位驰骋疆场的英豪,即便儒雅如沐箫和,此刻也散发一种果敢气魄,这就是硝烟中熏陶出的军人气质,但凡一个热血男儿,又怎能抵抗住疆场的魅力? 萧墨珩举杯相向,慨然道:“三位功勋卓著,自不待言,墨珩先以酒相敬!” 三人闻言立即起身,执酒杯回敬。 饮罢,沐箫和淡笑道:“我们共同守护大桓,乃是身为子民的本职,殿下客气了!” 沐箫和含着一抹疏离,当他听闻萧墨珩罢免了刘机后,才突然醒悟,虽然二人戮力共同应对燕军,却是站在不同的立场。 这句话无非是告诉萧墨珩,此刻他沐箫和在这里奋战,不是因为他萧墨珩,而且为了大桓的安定。 聪明如萧墨珩如何不明白他语气中那淡淡的疏离,他优雅笑道:“世子雅量高志,墨珩佩服!” 高炽明白其中的关节,却装作浑然不知,只是静静的望着自己的主帅,嘴角挂着一丝淡笑,他与萧墨珩虽私交不多,但二人每次交会的眼神都会透露着信任与尊崇,对此二人心照不宣。 唯独慕白是一脸淡漠,他虽知江梅暗地里的主子是萧墨珩,但他更知沐箫和曾与云凌波的女儿有婚约,云将军当年对他的关爱都胜过自己的亲儿子,所以一定要在感情上做选择的话,他似乎更喜欢沐箫和些。 但他也不想违背江梅的意思,所以他只能置之度外,根本不去理睬二人的较量。 正当四人静默时,覃信从门外走了进来,“殿下,云晏公子求见!” 四人闻言均是一愣,江梅走后,便将云晏留在竟陵,所以萧墨珩也见过他几次,不过这两日却不见他的人影,这个时候他来求见,不免让人觉得奇怪。 沐箫和听到时,面露尴尬,遂歉意道:“殿下,云晏是我府上的人,是我管教不够,让他这个时候来叨扰,回头一定好好教训他,殿下,我想他能有什么事,让他先回去吧!”沐箫和颇为无奈,心里估摸着江梅应是很宠他,才让他在萧墨珩面前如此放肆。 高炽虽不熟云晏,但见江梅如此偏爱他,心知他此时求见些许与江梅有关。正当他要出声劝说时,有个人比他更急。 慕白立马接住沐箫和的话道:“世子言重了,云公子年纪虽小,但却很懂规矩,绝不是言行无状之人,他此时求见殿下,一定有要事!” 慕白本是寡言之人,居然为了个云晏百般周全,真让萧墨珩等倍感意外。 沐箫和见他如此维护云晏,心里很开心,遂失笑道:“将军切莫护着他,他能有要事,那就怪了。这小子表面看起来文雅稳重,实则一孩子心性,江姑娘也是惯坏了他了!” 沐箫和这么一说,倒让萧墨珩想起云晏与江梅的关系来,遂也轻笑起来,“快,去让他进来吧。让他久等了。他小姑姑回来可就要给脸色看咯!” 萧墨珩话音一落,几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气氛也随之缓和轻松。 这时。翩翩佳公子般的云晏大步走了进来,拱手见礼道:“殿下,世子,两位将军!” “云公子过来坐下吧!”萧墨珩笑道。不过让他心生犹疑的是,刚刚慕白见他进来时。居然起身相迎。这一点倒是让沐箫和与高炽也感意外。 自他们见到慕白后,均知慕白是个面冷之人,除了与江梅亲厚外,对其他人几乎不理不睬。就连萧墨珩,他都似乎不放在心上,可唯独对着云晏却是呵护有加。不得不让吃惊。 慕白毫不理会众人微微诧异的脸色,在他心里这位小云晏可是他主子的遗脉。他怎不护着他呢。 “殿下,世子,云晏刚刚从新野回来!” “什么?”四人均是惊诧不已。 沐箫和一直以为他在竟陵,如今是随军来了宜城,而萧墨珩也是如此作想,怎的他居然从新野回来,那么便意味着他见过江梅了,甚至带着江梅的消息而来。 “到底什么情况?你快快说清楚!”沐箫和有些生气道,他此刻不得不有些埋怨江梅,自云晏跟了她之后,似乎骨子里那少年心性全被释放出来般,全然没有在沐府时的温雅有礼。如今这两军交战之际,他居然到处乱跑,若有个意外,还不得给大家添麻烦嘛。 就连萧墨珩也微微皱眉,云晏已把二人的神色收在眼里,心知他们二人权当自己不知轻重。 遂洒脱笑道:“殿下,世子,您二位莫动怒,容我慢慢道来!” 沐箫和白了他一眼,转过头去不看他。 云晏先是喝了一口水,眨着清澈的亮眸道:“小姑姑已经拿下新野了!” “什么?” 他再次给了众人一重磅消息,萧墨珩与沐箫和是一口茶都没来得及吞下,堵在喉咙里一时都轻咳不已。 就连高炽和慕白也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云晏百般不感相信。这江梅的动作也太快了吧!她能巧妙地拿下南阳已经很让人吃惊了,如今毫无征兆地取了新野,用赞赏、崇拜这些词已经完全不能形容二人的心情了。 “怎么可能?她怎么会这么快就攻了新野了呢?她不怕北鹤兴师来犯吗?”沐箫和担忧道。 萧墨珩终于稳住了心神,吩咐道:“你仔细说说!” “是!”云晏遂正色道:“姑姑取了南阳后,一直对外封锁消息,就连南阳每日报去襄阳的信,都由南阳守将夏侯骞亲自书写,所以襄阳方面还未起疑,二十四日,小姑姑见新野城外有不少伤兵残将奔新野而来,所以小姑姑便在当夜让上官贤将军领着一队人马扮作伤兵,进了新野城,随后他们占据了城门,将新野的守将杀死,夺了兵符,控制了城内的士兵,此事做得相当隐秘,襄阳那边还不得而知!” “哈哈…这江姑娘还真是有胆量!”萧墨珩称赞道,他虽面上欣喜不已,但内心着实担心,他瞬间抬眉看了一眼高炽,高炽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高炽遂道:“江姑娘几乎兵不血刃地夺下新野,是为了不给北鹤任何部署的时间,所以我们必须迅速出兵广昌,不然北鹤会迅速发兵前往新野与南阳,姑娘则有危险。” “好,明日一早我便攻取广昌!”沐箫和神色庄重道,他哪里不明白江梅的处境,只有尽快攻下广昌,才能让襄阳东边连成一片。 慕白倒是不甚担心,因为他清楚江梅的底细,她既能出其不意地智取南阳与新野,也能傲然地守住两座城池,因为她用兵本事还没全然使出来呢! 沐箫和突然对着云晏冒出一句:“那你去新野做什么?” “我昨夜随晓月楼的人去新野送药呀!”云晏轻松笑道,全然没注意自己这句话可是让四人都悬起了一颗心。 “她受伤了?” “她受伤了?” 萧墨珩与沐箫和同时出声问道,可见二人的焦急之情。萧墨珩全然忘了不应该在沐箫和面前过于关心江梅,但是刚刚那一瞬却是心底最本能的反应。 就连高炽与慕白也是一颗担忧的心快到嗓子眼,她上次在荆州之役已受重伤,这次若再有个闪失,那后果可是想都不敢想。 云晏被四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一时吓愣了,愣了一刻后,他才明白了过来,若无其事道:“你们误会啦,我们是给那些伤兵送药,小姑姑好得很,她完全就不像在指挥打仗的人呢,再说了,她要是受伤了,我还能如此轻松惬意吗?”云晏说完,便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四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想想也是,他们是关心则乱,以至于才没过脑子。所以萧墨珩与沐箫和均有些讪讪的。 一盏茶后,几人最后再商量了下明日出兵的事情,便散去了。沐箫和离开时,硬是把云晏带走了,他决定本着一个长兄的姿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孩子,不能让他在外面如此嚣张放肆了。 而慕白看着云晏被拉走的背影,有些微微出神,眼中竟是有些许不易察觉的哀伤。 “慕将军,天色已晚,将军早些去休息吧!”高炽见他呆立门前,便劝慰道。 “好,多谢高将军,还望将军能早些与梅儿汇合!”慕白温言道。 高炽轻轻一笑,这哪里需要他吩咐,笑道:“这是自然,请将军放心!” “好,那慕某先行一步!”慕白拱了拱手,便阔步离开。 高炽淡淡望着慕白远去的背影,在月光的照耀下,他似乎看到了慕白背影上的那抹沉重,高炽微微叹了口气,从相反的方向离开。 四人离去后,萧墨珩还来不及歇息,如今军中的军粮有些吃紧,他遂让覃信联系了倚云阁的人,商量运粮事宜。将士只管上战场,可是主帅前军后营得两头兼顾,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能不能有稳定的粮源提供,决定了战争的胜负。萧墨珩知道这一点,江梅更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才创建了倚云阁。(未完待续) ps:推荐朋友一本书《商后》父亲宠妾灭妻至她生母难产而死,至此她便立誓,此生不为妾室,也绝不允许夫君纳妾,可是遇上了心计深沉的太子殿下,这要肿么破? 第一百九十五章 她受伤了? 大桓景熙十五年三月二十六日清晨,慕也带着一支兵队朝襄阳西边奔去,随行将军有尚志与钟甫云,高炽带着江州人马朝襄阳东侧进发,驻守在襄阳与广昌之间的一个山头处。 同时,沐箫和率领五万大军进攻广昌,随行将军有邱少平、郝战威、褚玉堂以及邱少平手下强将羊河,显然,为了能尽快攻下广昌,萧墨珩给他配备了善于攻城的猛将。 而萧墨珩自己则亲率三万大军赶往襄阳城,随行将军有凌恒、陶亦然、尚志、钟甫云和辛佐等。 大桓七皇子殿下、征讨大都督、三军主帅萧墨珩,今日着了一身银色盔甲,带着几万兵士肃然立在襄阳城外,他微微望着高耸的襄阳城墙,心中不免有些伤神,襄阳城号称最难攻破的城池,其城墙坚固无比,其护城河既深且宽,要强攻肯定是不行的。要如何拿下襄阳城呢?他脑子里不停地思索着办法。不过,今日他只需要借着三军强劲的气势在城外叫战。 早早收到战报的城门将士迅速地将消息送至襄阳城内的帅府。 此刻北鹤正与慕容钺在研究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一士兵快速跑进,单膝着地,道:“殿下,军师,桓军主帅在城外叫战!” 慕容钺神色一动,挑眉看着北鹤,道:“这么快就来了!” 北鹤心下一紧,没想到这萧墨珩还蛮有胆魄,刚刚一场大战结束,便急着想攻城了,“我看他是想襄阳想疯了吧,想一鼓作气拿下襄阳城。那是做梦!” 慕容钺点点头,沉思一会道:“那先生准备怎么办?” 然而北鹤并未注意到慕容钺的询问,在刚刚思索的瞬间,他骤然觉察出了桓军的意图。 “不好,他们要取广昌!”北鹤惊道,随即转头对着侍卫道:“快,去传李道林将军!” “是!” 北鹤眉头紧皱。“殿下。这萧墨珩根本不是想来攻城,我恐怕这是他的疑兵之计!” 慕容钺也想到了这一层,“是的。如今皇甫将军病危,龚将军新败,不知能否抵挡桓军的进攻!” 正当二人忧虑之际,一黑衣人从厅侧闪身进来。拱手道:“殿下,主子!” 北鹤闻声转过头来。见是自己的暗卫荣章,心里一惊,他早曾就吩咐过,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的事。白天不能来见他。 就连慕容钺也吃了一惊,北鹤身边有一支直属于他的暗卫队,这支暗卫队名唤天鹰。承担着一些秘密任务,更是北鹤的情报来源。 “什么事说吧!”北鹤心知应该出了大事。不然荣章不会在这个时候来见他, 荣章始终低着头,神色木然地说道:“殿下,主子,桓军将领高炽带兵驻扎在襄阳东边,沐箫和领兵攻打广昌。” 北鹤与慕容钺对视了一眼,心知不妙,不过北鹤清楚单是这些事,哨骑就可探知,荣章犯不着为这事而现身,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 “继续说…”北鹤冷冷道。 荣章终于抬眼看了看北鹤与慕容钺,似乎有些难以开口,遂沉缓道:“南阳与新野已经被桓军占领!” 北鹤惊起,瞅着荣章的眼神一缩再缩,嘴唇也微微颤抖,“怎么可能?” 慕容钺也赶忙走了过来,盯着荣章道:“到底什么情况,速速说来!”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新野与南阳会被人悄无声息地夺了去。 “此事千真万确,今晨新野便已派出一支兵马协助沐箫和攻取广昌,而高炽则守在襄阳城外,只待我们出击便会夹攻!”荣章凝神,接着道:“二十三日那晚,一银面将军夺了南阳,二十四晚,桓军扮成伤兵进入新野城,乘机控制了新野!” 慕容钺低着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闭着眼说不出话。而北鹤也满目刺痛般的抽搐着,紧紧咬着牙,颓然坐在案几旁,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当李道林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副情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崇敬的恩师北鹤以及三军主帅居然是如此挫败的神情。虽说那夜燕军大败,甚至是十几年来燕军前所未有的失败,但还不至于让大燕的最高军事统帅和军神如此怅然若失。 “殿下,先生,发生什么事了?”李道林来不及行礼,一步跨进来,跪坐在二人身旁。 北鹤倒未回他,而是对着荣章吩咐道:“再探!” “明白!”荣章躬身退了下去。 “李将军,沐箫和与高炽正在攻广昌,你前去叫上张泰将军,你们二人带五万兵马,前往广昌,阻止他们攻城!”慕容钺终于稳住神色,郑重地吩咐道,虽然外边有强兵,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瞧着广昌被攻占,救得下也得救,救不下也得救。 “遵命!”李道林响亮答道,他走前看了一眼北鹤,见他依旧不出声,便只得退了下去。 待李道林走后,北鹤才抬起头,望着慕容钺,两人神色均是十分沉重。 “萧墨珩到底藏了多少兵?沐箫和、高炽、凌恒等诸将均在宜城一带,是何人取了南阳呢?如果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夺取了后方两座城池,那此人真的是…..是太危险了!”慕容钺一脸忧虑道。 “而且,他能乘机攻取南阳,说明他已经知晓我们派兵前往寿春的事,这样一来,寿春那边恐怕也早有防备,那么我们的计划可以说是完全失败了….”北鹤目光冷寂,心灰意冷地回道, “先生,如此看来他们早有充分准备,似乎早就设计好了这个局,只待我们钻进去呢!”慕容钺幽幽说道,眼中有一股冷静的清醒。 慕容钺到底是慕容钺,正因为南侵是北鹤全权操持,所以立在局外的他似乎看得更真切和明晰。 北鹤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殿下的意思是说,是萧墨珩故意设了这个局?” “是,这位七皇子之前一直默默无闻,似乎无意于朝政,一直游山玩水,直到去岁一举收服流民,建立北府兵。年前又亲自率军平定了吴兴之乱。几乎是一夜崛起,让朝中对其刮目相看,可见其心有大志。且能隐忍,有谋有略,再细想来,裴蕴在这个时候病了。些许也是他为了夺取荆州的兵权,而设下的计谋。所以,如果说这个局是他所设,那就一点都不奇怪了!”慕容钺细细分析道,越想是越心惊。明明自己是想乘火打劫,如今却变成了开门揖盗。 北鹤闻言心中辗转不已,虽然这些事他都有耳闻。但是从未把它们串联在一起,他似乎一直不甚关注一些年轻的后辈。只知除了袁楷和裴蕴,大桓已无对手。 慕容钺却不同,正因为他与萧墨珩同身为皇子,所以他自然关注萧墨珩多些。 北鹤慢慢站了起来,缓缓踱步至厅门口,望着深蓝的天空,悠悠深思,他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无力。 他本已做了万全准备,西抚戎狄,东安朝堂,往南调兵遣将,通过倚云阁准备好几十万担军饷。可如今却失了先机,而且还似乎陷入了一个泥潭般,动弹不得。桓军已占领南阳,那么就截断了朝中运粮的通道,如果照这样下去,襄阳四边被围,迟早失守。 只是让北鹤颇为费解的是,大桓去岁刚刚经历两场大战,国力大为受损,那么这七皇子是如何维持如此大规模的战役的呢?难道也得依靠倚云阁? “先生,襄阳城中的粮食只能支撑十天!”慕容钺突然出声, 北鹤闻言回过头看向他,显然二人已经想到了一块。北鹤木然片刻,让他放弃襄阳相当于让他放弃十几年的战果。 “殿下,容我三思,我不相信桓军坚不可摧,找不到一丝缝隙!”北鹤最后叹道,兵法中还有一招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是,先生说得对,不过目前最可怕的是,我们根本不知道桓军的底细,甚至不知道谁取了南阳城!”慕容钺声色沉冷,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而他显然还不够了解这位七皇子,不过就眼下来看他堪称劲敌。 慕容钺突生一股豪气,如今天下三分,唐蜀偏居西川,蜀主昏庸无道,只图享受,蜀国朝中也无匡扶社稷之能臣,所以不足为惧,能与大燕堪比的只有大桓。慕容钺本是大燕最出色的皇子,而萧墨珩显然也是萧帝最优秀的儿子,如果与这样的敌人交手,不得不说是一种痛快。所以他应该跳出这场战争来看二人的对峙。如此想来,慕容钺豁然开朗。 “先生,我们不去想已经战败的事实,也不要计较损失了多少,而是专心想想如何化解眼下这僵局,设法击退桓军,保住襄阳!”慕容钺重拾信心,目光坚定地看着北鹤道。 北鹤先是怔怔地望着他,心想慕容钺寥寥数语让他茅塞顿开,其胸怀和气度竟令北鹤霎时钦佩不已,随即起身作了一揖,感慨道:“殿下年纪轻轻,居然看得如此通透,老夫佩服!” “哈哈…还不是先生常日教导的缘故,先生说得对,我们要设法找出桓军的漏洞!”慕容钺镇定道。 能在如此惨烈的困局中,迅速调整情绪,走出失败的阴影,重燃燕军最高决策层的气势,能做到这点的慕容钺实已堪称当世最出色的统帅。只可惜,他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一个潜心筹谋了十五年的绝世智者。 当他和北鹤将一切重心放在萧墨珩身上时,全然不知道他们真正的对手此刻还在新野逍遥。 “小云晏呀,你知道关中四塞吗?”江梅靠着软榻,捏着云晏圆圆的面庞,一脸戏谑道。云晏自那日被沐箫和教训了一番后,又再次被江梅一纸飞鸽召来了新野。 小云晏显然对江梅戏弄自己很不满,可无奈自己在她的地盘上,只得屈从某人的淫威。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两个武林高手,每当云晏鼓着腮帮子,眼珠子转几圈想欺负回去时,站在他对面的九竹冷眸一扫,似一股冷风飘过般让云晏打寒颤。所以他只得乖乖地任由江梅欺负。 “知道,东潼关、西散关、南武关、北萧关!”云晏冷冷答道,关中四塞是长安的四个门户,闭关可自守,开关可四处出击,关内则是八百里秦川,土地肥沃,河流汇聚,是一个天然的王者之地。天下孰人不知,孰人不晓。所以云晏没好气地答道。 “嘻嘻,看来我们的云晏还是很聪明的嘛!”江梅轻笑道,边说却是边闭目养神。 云晏白了她一眼,他明明已经十四岁了,为什么江梅却一直把他当一个孩子对待,可正当他欲向江梅争辩时,却见江梅懒懒地斜躺在榻上,意态潇洒至极,一支碧玉簪子插在那松松的云髻上,正配上那淡然闲适的神情。 这样的江梅,对云晏有着一种不自觉的吸引力,他痴愣得看着江梅半晌,突然说出一句让江梅莫名其妙的话,“我明明只比你小九岁,为什么你要我喊你姑姑,我以后再也不喊了!”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江梅霎时睁开眼,瞧着云晏离去的背影,一脸茫然不知所以。江梅瞅了瞅靠在窗边看着自己的九竹,呆呆问道:“他怎么了?我刚刚没得罪他吧!” 她本就是他的姑姑,自然得让他喊姑姑了。虽说她还没告诉他真相,可是这事迟早会跟他表明的,所以让他喊自己姑姑没有半点过分呀。 九竹摇摇头,不擅长猜人心思的他自然不明白云晏为何突然生气。不过二人也没放在心上,在他们眼里,云晏只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小孩子闹闹别扭就随他好了。 正当江梅准备继续躺着休息时,岳华走了进来,道:“小姐,寿春的燕军已经退回了汝阴郡!” 江梅闻言立即坐了起来,“战况何如?” 九竹也转过身来,瞧着岳华,听他讲述寿春的情况。 “在时煜的协助下,邓睿将军击退了燕军,再者燕军军粮不够,季方子只得引兵退却。”岳华淡淡地叙道, 江梅点点头,邓睿本是一名不可多得的老将,他能征善战,守住寿春本不难,再加上有满腹机谋的时煜在侧,击溃季方子与典仲雄是意料之中。 “不过,东边传信来说,大燕的大皇子似乎有意用兵淮阴。” “哈哈…如此最好了,正愁他不出马呢,这样我们才能找到出师的理由,大皇子那边交给石冰即可,以石冰之能足以对付大皇子,希望石将军能乘势夺回彭城!”江梅大笑道, 随即敛了敛神,吩咐道:“岳华,给时煜传信,让他跟邓睿做好北伐的准备,等我们西进长安,他们便追击季方子,再者,让他设法折去北鹤这嫡传的弟子!”江梅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季方子是北鹤的关门弟子,极善用兵,只有除掉他,才能让北伐少一个障碍。 “好的!”岳华说完正准备出去,又被江梅叫住了,“让他们三个今晚来见我!” “是!”(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攻其必救 接下来数日,北鹤多出奇兵,试图攻破桓军的防线,但是高炽始终稳稳地守在襄阳东侧,不给北鹤任何援助广昌的机会,终于在四日后,在高炽与上官贤的夹攻下,沐箫和以死伤七千的代价攻破了广昌城,斩杀八千燕军,俘虏一万人马,获得不少辎重和些许军粮,唯独让龚士元带着一支近卫杀出重围逃回了襄阳城。 二日后,慕白也成功获得襄阳西边上游的俯瞰之势,而江梅则占据襄阳东北上游的有利地势,南边则被萧墨珩、沐箫和与高炽包围。 大桓景熙十五年四月初三,江梅成功地与萧墨珩会师,如今桓军已将襄阳三面围住,唯独与襄阳隔江相望的樊城还在北鹤手里,江梅并不打算攻打樊城,因为她想给北鹤留一条退路。 是夜,萧墨珩等人终于在襄阳城外的大营里见到了得胜会师的江梅。当萧墨珩与沐箫和喜容相迎时,看到的是潇洒无羁的无痕公子,一手还拉了一个极不情愿的云晏,再看看她身后,却发现九竹身边又占了一个面容清秀的黑衫男子。萧墨珩见那男子目光清定,与九竹分列江梅左右,可知其地位和能力应不输九竹。 随后几人相互见礼,便一起迎了进去,萧墨珩微微地望着江梅,从宜城之役开始至而今围攻襄阳,将北鹤困于高墙。这一些系列的谋划和准备绝对要数年的积累,江梅不但游刃有余,似乎还肆意飞扬。再去想想她身边的那些人物,有如慕白和飞廉这般傲视三国的虎将,有如九竹这般武艺高强的侍卫。还有很多暗中收服的人马如高炽,还有一个庞大的晓月楼,些许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人和事……. 时至今日,他才真正意识到,江梅对于北伐早已做了充分的准备,这些布局早在认识他之前就已经有了。 正当萧墨珩带着复杂的神情看着江梅时,此刻的云无痕公子却就云晏的问题与沐箫和公子讨论了起来。 “世子。他才十四岁,不能管教得太严,随他的性子就好啦….”江梅一本正经道。 “我并非管教他。只是你也太放纵他了,如今他那顽皮的性子都被你惯出来了….”沐箫和语重心长道。 萧墨珩对于两人辩来辩去时,实在是无奈至极,只得劝道:“我说你们二位呀。如今云晏已经这么大了,他聪慧明理。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你们就别吵啦!”萧墨珩边摇头,边轻笑。 而一直闷闷不乐的云晏听到这句话。则如遇到知音般,点拨浪鼓似的点头。 惹得众人是一阵大笑。 “哈哈…好啦,好啦。你是翅膀硬了,我都管不了你了。随你吧!”沐箫和最终投降。 无痕公子闻言,自以为是自己胜利了般,一手搭在云晏肩上,竟是丝毫不顾忌形象,那一刻,云晏脸红得跟个猴子屁股似的。看得无痕公子是乐呵乐呵的。 看到她还能如此轻松的开玩笑,萧墨珩也很开心,江梅在他面前一直恪守本分,从不逾礼仪,所以这样的她真的很难看到。尽管她顶着一张男人的脸,但是萧墨珩依旧开心。 只有一旁的高炽,自顾自地喝着茶,笑而不语。 江梅终究是江梅,知道该在什么收手,遂很快便收敛神情,正色道:“殿下,世子,高将军,襄阳城易守难攻,强攻很难攻下,何况里面坐着的是北鹤与慕容钺,所以最好的办法是逼他退出襄阳!” 众人见她说起正事,也都凝神起来。 “能不强攻是最好的,但是让北鹤放弃,谈何容易呀!”沐箫和叹道。 “是的,除非他有不得不走的理由!”萧墨珩眼中闪过一丝深沉, 四人沉默了一阵,突然萧墨珩、沐箫和与高炽同时开口道:“粮饷!” 江梅笑道:“正是!北鹤有两条粮道,一条是洛阳经由南阳运来襄阳,另一条则是从长安过武关而来,如今南阳那条线已经被我们切断,他们只得靠武关这条线,而且…这里面还有倚云阁的参与…” “倚云阁?”沐箫和诧异不已,他不是没听说过倚云阁,而是实在搞不懂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我们的军粮不也靠他们运送吗?难道他们也给燕军送粮?”沐箫和难以想象倚云阁能置身事外又能参与其中。 “是的,倚云阁只接业务,其他事情一概不管,既不会偏向大燕,也不会偏向大桓,所以谁都不敢得罪他们,这北鹤正是侵吞了我长安晓月楼的银子,才能从倚云阁处买到几十万担粮食。”江梅回道。 “什么?”沐箫和不可置信,“北鹤居然是这种人?” “呵呵,世子言重了,北鹤先生是大丈夫不拘小节,他怀疑我的晓月楼收集情报,所以早已将长安的分坞给控制了!”江梅失笑道,作为晓月楼的楼主,她似乎毫不在意。 沐箫和摇摇头轻笑道:“姑娘还能为他辩解,如此看得开,才是真正地不拘小节!” 江梅拱手回道:“不敢当!” 一直沉默不言的高炽接话道:“如此看来,得设法断掉长安那条供粮道了!” 萧墨珩与沐箫和均是点了点头,心想只得再次出兵突击燕军的运粮队伍了。 江梅目含微笑地瞅着众人,道:“我们不是去袭击燕军的粮道,襄阳军中虽然只有几天的食粮了,但是北鹤早就在襄阳屯了一定量的粮食,我们要逼北鹤退出襄阳,得用两招!” 众人先是有些意外,随即又凝神思索,“哪两招?”萧墨珩出声问道。 “其一,要烧尽北鹤存好的军粮,待他粮尽,他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便是退回长安。闭关自守,第二个选择是利用将士的求生之心,与我们决一死战,抢我们的军粮。而显然第二个选择于我们不利,燕军一旦拼命起来,我们很难是他们的对手,所以我们需要用第二招——攻其所必救之处!”江梅条清缕析地说完。一脸淡笑地看着众人。 三人闻言均思索这北鹤的“必救之处”是哪里! 一瞬后。三人看了看对方,显然都已经知道这个地方是哪了。 萧墨珩轻笑道:“姑娘是想派人攻打武关!” “哈哈,正是!”无痕公子潇洒地笑道。 云晏突然插话道:“难怪小姑姑上次问我关中四塞呢!” 无痕公子闻言立即凑了过来,捏着他的脸道:“哎呀呀,我还以为你真不认我这个姑姑了呢….” 云晏无语地瞅着帐篷顶,真不知该说她什么。 萧墨珩突然想起一事。便问道:“你刚刚说要烧尽北鹤城中所藏的粮食,这点恐怕不容易做到吧!” 江梅窃笑了一会。说道:“殿下和世子难道忘了你们刚到竟陵那会,我让袭击的人有来有回吗?” 三人闻言均是恍然大悟,募然明白江梅早已派人潜入了襄阳城内,只是萧墨珩与沐箫和细想来。不得不对江梅佩服得五体投地,似乎事事她都能料敌于先,甚至二人已隐隐觉得北鹤似乎是掉入了江梅的陷阱了。 沐箫和微锁着眉。内心颇为复杂,既有欣赏钦佩。也有怀疑甚至担忧,但他终是个赤诚的人,所以他毫不掩饰道:“用料事如神、算无遗策来形容姑娘,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江梅约莫有些察觉,苦笑道:“世子过奖!” “不过…姑娘为此应该做了不少准备吧!”沐箫和语气轻缓,那绵绵的话外之音就连云晏都有所明悟。 萧墨珩闻言低垂着眼瞧着案几上的酒杯,不言语,因为沐箫和问出了他想问而不能问的话。 高炽是知晓内情的人,只是这显然不干他的事,于是他只得装作事不关己,一个人悄悄地饮着酒。 江梅无奈地笑了一声,目光幽幽地瞧着手上被把玩的茶杯,默默不语。 沐箫和怔怔地望着她,思绪回到了荆州之役时,她不费吹飞之力拿下竟陵,如今看来,那飞廉似乎是她手底下之人,如果再追思下去,她身边有着太多出来拔萃的人物,几乎个个能独当一面,再加之她还拥有晓月楼,不说北鹤怀疑晓月楼搜集情报,就连沐箫和自己恐怕也是相信的。 如果这么想来,那江梅到底是谁,她又为何进京,她到底要干什么呢….. 沐箫和似乎越来越看不懂她了,可她明明对自己百般迁就和照顾,她似乎并不像是有所图谋之人,沐箫和越想,心中却是更为伤心和无奈。哪怕心中再怀疑她,再不解,可无论如何都生不出一丝怪责之意。 许久过后,江梅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襄阳城破时,江梅会给殿下和世子一个交待!”说罢她便起身,带着守在外间的九竹和岳华飘然离去。 沐箫和伤心地摇了摇头,也起身向萧墨珩告辞而去。云晏只是悻悻地跟着他回去。 最后里帐内,只剩下萧墨珩与高炽。萧墨珩又跟高炽说了一会话,无非是二人许久没有私下聊了,遂聊了一些军事,也聊了一些开心的事情。 “哈哈!”萧墨珩高兴得笑道,随后他也意识到夜色已深。遂道:“天色已晚,将军早些回去歇息,我们且看姑娘妙计,只待夺回襄阳!”萧墨珩最后朗笑道。 “是!”说罢,高炽便躬身退出了主帐,缓步回去自己的帐中,他边走边望了望夜空高悬的明月,心中微微欣喜,今后他也将永远追随他的脚步,矢志不渝。 大桓景熙十五年四月初四至初七三日间,燕军连续三次兵出三路夜袭桓军,虽然双方均有死伤,但桓军因做足了准备,所以燕军均未冲破桓军的封锁。反倒是襄阳两边上游的慕白和上官贤给了襄阳不少压力。 四月初七那夜,在派出了三路轻骑夜袭桓军的北鹤与慕容钺,收到了两个让人倍感绝望的消息。 晋安王府司马庾彦伯连滚带爬地跑进二人议事的书房,哭道:“殿下,先生,我们藏在城北的军粮被人烧了个精光….”言罢,竟是抑制不住地抽泣了起来。 北鹤闻言,手上的酒杯瞬间失落,酒水洒湿了自己的衣裳而不自知。他怅然悲苦地瘫坐在地,这已经是他最后的一张王牌了,居然也被敌人所知,这显然萧墨珩是要把燕军往死里逼。 慕容钺虽也心惊肉跳,但连日来败报频传,所以他已习惯,依旧保持平稳的语气道:“先生,看来襄阳城内有内鬼!” “这已经不重要了….”北鹤沙哑道,语气尽显疲惫与无奈。他低闭着眼,不想抬头,也不想出声。 过了不到半刻,他的暗卫荣章再次出现在了书房内,慕容钺见他脚步有些沉重般的走近,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荣章,发生什么事了?”慕容钺沉声问道。 北鹤闻声才知荣章已经进来了,遂连忙睁开眼,神色紧张地瞧着他,等他出声。 荣章低着头,单膝着地道:“殿下,主子,桓军两名将领率领大军正奔向武关,他们要伺机夺取武关!” 慕容钺剑眉一挑,“是何人带领的兵马?” “回殿下,是占领南阳的飞廉与连城安!” 慕容钺将目光移向北鹤,北鹤不看其他二人,只是冷冷道:“你们都退下去吧!” 荣章与庾彦伯遂只得敛步轻声退了出去。 书房内,北鹤与慕容钺静默了许久。 终于,北鹤率先打破沉默,“殿下,萧墨珩这是逼我们放弃襄阳,他只给了我们一个选择,那就是回守武关,保住长安!” 平静下来后,慕容钺只是苦笑道:“是呀,恐怕这一切早在他的算计之中,我们只是瓮中之鳖而已!” 北鹤神色痛苦,压低声音道:“可是襄阳….要我怎么舍得放下呢….”北鹤悲痛不能自禁,这是他筹谋了三年才从云凌波手中夺下的重镇,这是他苦心经营了十五年的前沿阵地,其实在北鹤心中,襄阳早已是自己一个孩子般,他倾注了这么多年的心血,陡然间让他放弃,正如让他抛弃一个深爱的孩子一样,他如何不痛心疾首。(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小肚鸡肠 可是眼下这战局,却是逼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襄阳就算再重要,也重要不过长安,长安更是他与慕容钺的命根子,可武关一破,长安便如同城墙塌陷了一角,着实危矣。 慕容钺哪里不明白北鹤的心思,但他更明白长安的重要性,就算他再难受,也得咬紧牙关撑着,他理解此时的北鹤悲痛胜他十倍,北鹤纵横三国几十年从未有过如此惨败的经历,哪怕是当年的云凌波也从未让他如此被动,如今几乎每一招棋都被对方看得清清楚楚,这个敌人显然是预谋已久,用可怕来形容他一点都不过分。 慕容钺只得宽慰道:“先生,只要我们还有长安,便一切还来得及,襄阳失去了,还能夺回来!” 北鹤点点头,颓然道:“那请殿下主持撤退事宜吧,老夫还得设法布些局,不能让他们那么容易就得到襄阳!”北鹤语气淡淡,似乎全然没有力气般。 慕容钺明白他的意思,遂答道:“好!”说罢,他便先行出了书房,准备召集众文武,安排撤退事宜。 大桓景熙十五年四月初八夜,江梅正趴在榻上,让茹蕙给她疏通经脉,连续二十几日的奔波劳累,已经让她吃不消了。 茹蕙边给她按摩,边轻轻将手移至她的左肩,手微微颤抖,忍着心疼柔声问道:“还痛吗…..” 江梅早已察觉到茹蕙的情绪,却是轻松的笑道:“不痛了,早就不痛了,确切的说,从未痛过。我受的这一剑换回了慕大哥,实在是太值了,所以我高兴还不及呢!” 茹蕙脸上虽笑着,眼中却噙着眼泪,“你这傻丫头,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会吓死我们的!” “嗯嗯。谨遵姐姐教诲!”江梅调皮道。 正当二人嬉笑燕语时。外帐响起了九竹的声音:“小姐,殿下急召您过去!” 江梅闻声立即止住了笑意,朝着外间道:“你去回复殿下。说我马上就来!” 说完,茹蕙便扶了她起身,赶紧给她穿衣收拾,江梅自萧墨珩那夜吻过她后。在军中便再也没有着过女装,可她瞧着那繁琐的男装。摇着头甚是无奈,今夜情况紧急,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遂着了一件白色中衣,外套一件淡蓝轻衫。让茹蕙给她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再插一只蓝玉钗,便急急出帐了。 当江梅掀帘步入中军主帐时。萧墨珩与沐箫和见到的便是一派飘逸淡然、出尘如明月的江梅。二人均是痴痴地瞧着她,呆愣了半晌。 江梅见二人的模样。知他们许久没见过自己的女装打扮,遂失笑道:“江梅给殿下和世子请安!”于是欠身行礼。 萧墨珩心中一喜,自那夜之后,他是生怕江梅一直男扮女装下去,今夜能再睹芳姿,已令他雀跃不已。 沐箫和心中也有着些许高兴、些许忧愁,虽说昨夜江梅因他一问而飘然离去,但再次见到她的真身,那种感觉又全然不同,似乎那莫名的心痛和伤感又回来了般,于是他瞧着江梅的神情也多了几分歉意和伤怀。 江梅见二人一个微含笑意喝着酒,一个低头始终不言语,只得主动问道:“殿下急召江梅来,有何事?” 江梅一问,萧墨珩与沐箫和均是哑然,二人似乎因她的出现而忘了正事。 萧墨珩失笑,遂敛了敛神色,道:“姑娘,今夜慕容钺亲自率军来偷袭,我已让高炽将军亲自迎敌,这是他们连续四次夜袭中出兵规模最大的一次,这燕军还真是骁勇善战!” 江梅估摸着襄阳城内应该已经断粮了,遂急忙问道:“殿下,今夜出战的燕军将领有谁?” “是李道林与范吹雪,他们各领了两万兵马,来势汹汹,似乎欲决一死战!”沐箫和接话道,神色有丝担忧。 “对,燕军前三夜一旦偷袭不成,便会立即回城,而今夜,他们似乎有意攻破我们的封锁线!”萧墨珩补充道。 江梅缓缓踱步,凝神沉思了一会,心中突然明了,遂转身笑道:“殿下,世子,这是北鹤的疑兵之计,飞廉与连城安已经奔往武关,而北鹤自然要遣燕军最善长途奔袭的张泰去拦截,而如今襄阳城内已经断粮,我猜….北鹤今夜一定带人撤离襄阳城,慕容钺亲自带兵来袭,表面上是想一举击败我们,实则是为了掩护北鹤北撤!”江梅坚定道。 萧墨珩与沐箫和听了她的分析,顿时豁然明了。 “覃信!”萧墨珩对着立在帐侧的覃信道。 “在!” “你迅速赶往前线,将姑娘的意思告诉高炽,让他设法咬住慕容钺的尾巴!另外传陶亦然与尚志!” “遵命!” 覃信出帐后,沐箫和便问道:“殿下这是要追击北鹤吗?” “正是,长安可不是襄阳,四塞坚固无比,所以必须让北鹤大伤元气,不然如何拿下长安!”萧墨珩深虑道。 沐箫和一愣,他没想到萧墨珩居然计划进攻长安,如此说来,他也是做了周全的准备,看来他志在北伐,一举灭了大燕,击退北鹤不过是他的第一步计划。萧墨珩真是好气魄、好谋略。 正当沐箫和沉思之际,陶亦然和尚志便着了一身戎装,走了进来。 “殿下,世子!”二人拱手行礼。 萧墨珩也不啰嗦,赶紧吩咐道:“你们二人各领一万兵马,立即前往新野附近,阻击北退的燕军,然后顺势进攻顺阳郡,接应飞廉与连城安两位将军!” “得令!”二人齐声道,随即快步退了出去。 待二人一走,江梅便吩咐九竹去遣岳华走一趟南乡,让慕白从西侧追击北鹤。 正当萧墨珩与江梅布局之时,沐箫和一直淡淡地瞧着他们二人。他突然感觉到他们二人似乎一直很配合,而且他也敏锐地发现了萧墨珩对江梅有着别样情愫,他心突然一紧,一种可怕的念头萦绕脑中,“江梅不会是萧墨珩的人吧!”沐箫和缓缓侧过身子,不让二人看到他异样的神情,如果江梅真是萧墨珩的人。那么江梅所做的一切都说得通了。他们俩显然是想北定中原。收复故都! 沐箫和渐渐平复下来,转过身子,望着萧墨珩道:“殿下志在北伐吗?”沐箫和问这话时。眼中的余光却在注意着江梅的神色。 他发觉二人脸色很平静,而江梅同样也看着萧墨珩,只是眼中没有丝毫的诧异,反倒是一种肃敬。是一种谋臣对主上的仰望。沐箫和心里微微叹道:她真的是萧墨珩的人。 萧墨珩缓步走进沐箫和,目光坚定道:“不错。墨珩此生的愿望便是北定中原!” “然后平一天下,登上九五至尊是吗?”沐箫和平视他,冷冷问道。 萧墨珩先是顿了顿,随即大笑道:“哈哈….世子是明白人。我萧墨珩也不想隐瞒,我确实有澄清宇内之志!”他虽知沐箫和是萧墨琤的人,但他也知道沐世子心胸坦荡。是一个真性情男子,他愿意与沐箫和赤诚相待。 沐箫和点了点头。淡淡道:“多谢殿下的坦诚,”随即他瞅着一脸淡漠的江梅道:“所以….姑娘便是为七殿下效力了?”语气竟是冷漠至极,似有着责备之意。 他不怪萧墨珩,他早知萧墨珩有夺嫡之心,只是他恨的是江梅,萧墨琤对她推心置腹,甚至不惜忤逆自己的父皇和母妃,到头来,江梅却是曲意相逢,从头到尾只是在利用他而已。 沐箫和咬着呀看着江梅,神色十分痛苦,她既然是萧墨珩的人,为何对自己那么好,为何还要伤萧墨琤的心。 江梅低垂着眼,看着地上的席子发怔,内心却苦笑不已,面对萧墨珩和萧墨琤,她可以全然不顾及他们的感受,让其误会也好,直言相告也好,她可以毫不迟疑,但唯独沐箫和,她做不到,她不想让他伤心,一点都不想。 江梅抬眉望着沐箫和,看到了他眼底那抹绵长的忧郁,心中募然一痛,她想去解释,试图去抹平沐箫和眼眸里那丝让她心疼的悲伤,她张了张嘴,却发现一切都无从说起……. 沐箫和从江梅的迟疑与悲苦的神色中看到了答案,他苦笑一声,便转过头朝着帐外走去。 “世子难道只是想去襄阳缅怀一下故人吗?”在沐箫和走至门口时,江梅突然飘然出声。 沐箫和脚步一凝,心中掩藏已久的悲痛又涌上心来,自他一步步靠近襄阳时,他脑海中便渐渐浮现出很多记忆,为了不让自己分心,他总是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襄阳还在燕军手里,他还得专心御敌。可如今江梅将他心底最痛的伤疤揭露出来,他突然有种无力的虚脱。 萧墨珩担忧地看着江梅,不明白江梅为何要刺激沐箫和。 江梅见他停住脚步,便接着道:“世子,江梅说句不敬的话,何止世子有故友亲朋死在燕蹄之下,多少边境的百姓也都为此丧身,所以,为九皇子也好,为七殿下也罢,不都是为了大桓吗?难道世子就没想过北定中原吗?如今北鹤和慕容钺已受重创,只要能克下长安,拿下北鹤和慕容钺,攻下大燕便指日可待!” 沐箫和被她一番赤诚之言微微撼动,自己到底是恨她不起来呀。而江梅言下之意,似乎透露出她与燕狄也有着不共戴天之仇,遂心里又心疼起来,于是连忙转身去看她。 就连萧墨珩也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立即走了过去,想去扶她,江梅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沐箫和慢慢走近她,满脸歉意,轻声道:“对不起,是我惹起了你的伤心事…..” 江梅连忙止住他的话,“世子言重了,我没事,只是….京城之外,希望世子能与殿下共结同心,戮力北伐,至于今后的事…..”江梅边说也边瞅着萧墨珩,“回京城之后再说吧….” 萧墨珩明白了江梅意思,于是真挚地看着沐箫和,诚意道:“世子的立场,墨珩明白,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事,墨珩都敬佩世子为人,墨珩也不会为难世子…..” 江梅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心中放下一颗大石头,她之所以苦口婆心地劝沐箫和,等的就是萧墨珩这句话,无论如何她都要保宁州沐氏的平安。 饶是沐箫和站在他的对立面,可也不得不佩服萧墨珩的为人,遂拱手道:“多谢殿下,箫和私下也敬佩殿下宽宏的气度,不过箫和的立场不变,希望殿下谅解!” “哈哈….世子胸怀坦荡,墨珩钦佩,咱们先不想这些了,就如姑娘所说,咱们还是先对付共同的敌人吧!”萧墨珩朗笑道。 沐箫和遂退了一步,拱手作了一揖,笑道:“遵大都督之命!” 他一说完,三人都大笑起来。 沐箫和最后看了一眼江梅,便移开目光,拱手道:“些许明日就要入城了,我先去准备下!” “那就辛苦世子了!”萧墨珩回礼道。 沐箫和说罢,便转身出了营帐。 当萧墨珩微笑着送他出去时,却见江梅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沐箫和的身影,顿时笑意全无,大感不快。 正当江梅回过神来时,萧墨珩却赌着气,冷冷道:“你似乎很在乎他的感受!”相比之下,除了军务之外,江梅对自己可没那么上心。 江梅苦笑一声,刚刚才安抚好一个,眼前这个又跟她耍起小性子了,她摇了摇头无奈道:“难道殿下就不想将世子争取过来吗?” 萧墨珩闻言大感不解,沐箫和与萧墨琤感情那么好,怎么可能争取得过来,他不相信江梅没看到这一点,无非是搪塞自己而已,遂更加生气,语气不善道:“我说江大神医,你瞧沐世子的为人,就算萧墨琤那边只剩他一个人了,他始终都会站在他那边的,我可从来没动过这个心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找借口,你刚刚看他的眼神就跟看旁人不一样!”萧墨珩憋着气,偏过头去不看她。 江梅大感莫名其妙,就算自己对沐箫和不一样,可关他萧墨珩什么事,他这生得哪门子气。不过江梅显然没这个心思去管他,他堂堂皇子殿下,又是三军主帅,为这点芝麻小事跟自己怄气,那就随便他好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酒祭英魂 江梅作了一揖,脸色平静道:“殿下,明日就要入襄阳城,北鹤一定在城中留下了不少麻烦,所以江梅得去思索下对策,殿下早点休息,江梅先行告退!”说完,也不等他回应,便施施然地一走了之。 萧墨珩见状更是气急,再想想她刚刚对沐箫和那紧张的样子,心里顿时如打翻了醋坛子般,酸意浓浓,女人吃醋时没有理智,男人吃起醋来也不讲道理, 萧墨珩硬是把一个刚刚走进来给他端茶倒水的小丫头给轰了出去,一向以隐忍著称的七皇子殿下,此刻气得只能甩袖,除了甩袖之外,他也只能来回踱步,他对江梅没有任何办法,于是只能一个人生闷气。 次日一早,襄阳城内的密探得报,燕军的襄阳帅府已经空空无人,城内兵马也悉数退出。慕白率先带领兵马进城排查。 萧墨珩、沐箫和与江梅则在襄阳城外的大营内,等待各处的消息。 “殿下,刚刚哨骑回报,昨夜燕军受到我军三方攻击,损失惨重,我军得到不少战马辎重!”沐箫和欣喜道, “哈哈,此刻那北鹤一定气的吐血呀!”萧墨珩也抑制不住高兴道。 两人不停地喝酒庆贺,唯独江梅脸上带笑,但心中却是有些微微发酸,当一个常年的夙愿一举达成时,心中却是不如想象中的喜悦。 “报…….”帐外一侍卫急急跑进,说道:“殿下,高炽将军和慕将军已经在城内盘查完毕,城内安全,请殿下入城!” “好!”萧墨珩应声站起。一股豪气呼啸而出,江梅与沐箫和也随他起身,两人目光交汇,均看到了对方的长足的喜悦与舒心。 “传令下去,三军巳时初刻进城!” “诺!” 大桓景熙十五年四月初九,桓军主帅七皇子萧墨珩带领三军攻克襄阳,是日。领军进驻襄阳城。当大桓甲士军容肃敬地踏入襄阳城时,襄阳城的百姓夹道相望,喜迎桓军时隔十五年后重驻襄阳。 城内大道内。桓军的主帅和副帅一人一骑,领着部队昂然入城,他们身后甲卫如林,荆旗蔽空。气势磅礴。 两侧的百姓纷纷作揖拜倒,不少百姓指着走在最前头的领军男子道:“这就是七皇子呀。真是英俊潇洒、器宇轩昂呀…..” “是呀,是呀,他身后那位是靖南侯世子,也是玉树临风、飘逸如仙呢!” “真想不到是他们二人指挥着将士打败了燕狄!” “太厉害了…..” 正当襄阳城内的百姓赞叹桓军的两位年轻主帅时。一酒楼的小间内,两个常服男子,各拉起了一张弓。拔弓上箭朝着那领头的二人射去。 当一旁的护卫发现之时,大声呼叫道:“有刺客!有刺客。保护殿下和世子!” 然而,他呼救不及,那两支箭正中桓军主帅的盔甲,许多甲卫围了上去,护着二人,而早已埋伏在暗处的铁卫则立马追击那两名刺客。 现场的百姓见主帅中箭,顿时惊叫声连连,细处逃窜,现场乱作一团。 而跟在一旁的钟甫云与尚志则立即指挥着现场,让一部分人迅速将受伤者转移走,另一部分人则维护秩序,安抚百姓。 然而,当襄阳城主道内闹得鸡飞狗跳时,整个事件的正主已经安然高坐在襄阳城的帅府内。 “殿下,看来江姑娘料想的没错,这北鹤还真布了暗哨,要杀死你我二人!”刚刚得到探报的沐箫和边悠然品茶,边说道。 “哈哈,这丫头呀,还真不知道她脑子里成天都想些什么!”萧墨珩也手举茶杯,轻笑道,语气中竟是含着些怜爱之意。 “是呀,我认识她这么久了,就从来没有看懂过她,女人懂的她一概不知,上战场倒是比谁都勤快!”沐箫和也趣笑道,对于这样一个奇特的女子,他倒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不过突然,他又想起了另一个小小的身影,那个丫头似乎也是如此…. 沐箫和胸口募然疼痛不已,竟是完全不能呼吸了般。他的玥瑶当年她其实是殒命于襄阳是吗……. 一瞬过后,他才稳住心神,只是目光凝滞般,将杯中的茶悉数灌入口中,明明有股清香,喝在他嘴里,却苦涩不已。 萧墨珩注意到了沐箫和暗淡的神色,心知他想起了旧事。遂也不敢出声打扰他,只是静静地陪着他坐着。一起回忆一些古老的旧事。 萧墨珩对小时候的那个表妹也不是全然没有印象,小的时候确实见过几次面,他印象最深的便是有一次姑姑带着她和一个小丫头入宫。 而那小丫头贪玩,不小心掉进了水池了,是恰好经过的萧墨珩将她救起,便送她到了离得最近的太子居所内。 此事被那小表妹和姑姑知道后,姑姑居然大惊失色,而那小表妹居然吓得哭了起来,直到二人找到了那失水的小丫头,见她安然醒过来后,才得以放心。那时萧墨珩很诧异,他的姑姑和那小表妹居然对那小丫头这么好,不过自那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那小丫头。脑子里唯一的印象是她的脚底有一颗痣。 不过话说江梅怎么还没到呢?萧墨珩想着想着便颇有不满,怎么等了这么久还不见人呢。 萧墨珩遂唤来覃信,吩咐他着人去看看江梅在哪。 不过还真不用覃信去找,此刻的江梅正在襄阳城外,坐在马上的她抬首望着城门上“襄阳”二字发怔,她的眼睛似乎被那两字刺痛了般,眼泪竟是毫无预兆的流了出来,她低低地抽泣道:“慕大哥,我们终于回来了……” 与她共乘一骑的慕白只是紧紧地拥住她,此刻的他更是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只有温暖的拥抱是此刻最好的抚慰。 辛苦筹划十五年。只为今日能再次以主人翁的姿态进驻襄阳,夺回她父亲曾用生命守护的重镇。 “进去吧!去看看,今日的襄阳是否还是你记忆里的襄阳…..”慕白低低劝慰道。 江梅点点头,遂靠在他怀里,任由慕白策马挥鞭,带她驶过那威武高耸的城门,清风徐过。将她脸上的些许泪光带走。只余一丝清清凉凉,让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克复襄阳…….. 午时初刻,众将均在帅府大厅内齐聚。唯独没有看到慕白与江梅,毕竟大军入驻时,曾发生刺客事件,萧墨珩与沐箫和有些微微担忧。 堂上众将倒是丝毫不知道主子的心思。而是各自谈笑风生,情绪昂然。 终于。那让人期待的身影出现在了大门之前,见他二人联袂而来,萧墨珩终于放下心来,不过待二人走近。萧墨珩瞧到慕白的手拉着江梅的手时,笑意一凝,神色微微不自然。为了不让人注意到,只得移开目光看往他处。 显然沐箫和也注意到了这点。他早就认为慕白便是江梅的未婚夫,除了心里有些微微添堵外,脸上并无任何表现。 江梅二人走上厅中后,便立即拜倒:“给殿下请安!”二人身后还跟着一黑衣男子,那男子也随着慕白一道行礼。 “免礼,江姑娘与慕将军辛苦了,快些入座吧!”萧墨珩赶紧走了下来,扶起了二人。 三人起身后,江梅便指着慕也身后的那男子介绍道:“殿下,世子,他叫易清,是慕也将军手下的强将,火烧北鹤军粮的便是他!” 众人闻言均是投去赞赏的目光,能在北鹤的眼皮子底下烧了他的军粮是要胆量和智慧的。 萧墨珩温和笑道:“如此胆略过人,真不愧是慕也将军带出来的人才!” “谢殿下!”易清恭敬答道,随即退至了慕白身旁。 慕白也拱手道:“殿下谬赞,慕也不敢当!” 萧墨珩连忙接话道:“将军此话过谦,慕将军此次立了大功,本王心里都明白的很,将军先入座!”说罢立即返回主位,转过身对着众将高声道:“列位将军,大桓十五年后,能再次夺回襄阳,是各位的功劳,各位披坚执锐,浴血奋战,本王钦佩不已,朝廷会嘉奖各位的功勋,百姓也会称赞大家的英勇!” “为国效力,不敢居功!”众将齐声道。 “本王已拟奏折,将上奏朝廷,为各位将军加官进爵!”萧墨珩扫视一眼,笑道。 “多谢殿下!” 萧墨珩微微轻笑了一声,随即瞅了一眼江梅,再次开腔说道:“列位将军连月辛苦了,大家先行在襄阳歇息几日,今夜本王已让燕绥大人为各位准备好了庆功宴,今夜各位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哈哈….” 大厅上,奋战多日的将军们是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与喜悦,襄阳失陷一直是大桓军中的心头之恨,今日大家能一雪前耻,击败大燕战无不胜的军神,怎能不让他们自豪和骄傲呢! 是夜,萧墨珩在帅府内大摆宴席,为击退北鹤夺回襄阳庆功! 宴会上豪言壮语,觥筹交错,好不欢乐。 江梅今夜虽着了男装,但现场的将军都知道江梅便是云无痕,云无痕便是江梅。不过,江梅着男装时,众人还是客气的称呼一声“无痕公子”。 桓军的将领中,除了褚玉堂、辛佐、钟甫云以及燕绥外,其他的不是萧墨珩的亲将,便是高炽、慕白和江梅的人,所以宴会上大家对江梅都是毕恭毕敬。 褚玉堂等人也都是见识了江梅排兵布阵的能力,他们对于一个女子能有如此谋略,除了惊叹之外,更多的是佩服。褚玉堂和燕绥虽是裴蕴的旧将,但如今都跟着萧墨珩出征立功,而萧墨珩待二人也颇为重视,所以心里对于萧墨珩还是颇为感激的。 燕绥自上次被萧墨珩看中后,便经常侍立在中军主帐,萧墨珩平日也经常询问他的建议,见他后勤方面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夸赞他有萧何之风。因而燕绥除了感恩之外,还多了一丝激动。尽管裴蕴对他有知遇之恩,但良臣择明主而事,更何况眼下裴蕴大病,裴家势衰,要说燕绥没有一丝心动是不可能的。 将士们均与主帅相互敬酒,场面热闹不已,几巡酒后,不少将领便有些微醺了,说起话来也大胆了很多。 “我说,这北鹤也不过尔尔嘛,被我们殿下打得屁滚尿流的,夹着尾巴逃往长安去了….”郝战威斜着身子,靠在案几上,边喝边醉道。 “哈哈….可不是,这北鹤的战无不胜的神话可是被我们殿下给打破咯!”一向谨言的徐亮,喝起酒后,也忘了形了。 萧墨珩也只是笑而不语,边和沐箫和举杯相敬,边瞧瞧江梅及众将。 高炽看着那喝倒的二人也是无奈地摇头,虽说今夜些许不太平,但能畅饮便畅饮吧!堂上这些将军哪个不是活在刀尖上的,今日不知明日事,且喝且醉吧!想至此,高炽自己也多饮了几杯。 陶亦然却是如往常般喝得怡然自得,也跟着道:“呵呵,两位将军说得对,有殿下和世子,我们何惧燕贼,再说了,我们还有胜似诸葛的无痕公子呢!” 众人这才想起这为萧墨珩出谋划策的神医江梅来,纷纷把目光看向江梅,这时徐亮也接话道:“正是,正是,我们这无痕公子先前布善天下,如今更是辅助殿下救黎民于水火之中,昔者张良与诸葛还少这份仁善之心呢!” 凌恒见气氛热烈,也朝着江梅,打趣道:“是呀,无痕公子智计无双,他日封侯拜相也不能忘了我等呀!” 凌恒话为说完,众人都笑得前俯后仰了, 江梅无奈地摇摇头,凌恒这不明摆着欺负自己是女儿身,不能封侯拜相嘛。主位上的萧墨珩投来安慰的目光,江梅遂举杯与他喝了起来。 这时邱少平也接话道:“呵呵,老夫打了一辈子仗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痛快过,此仗之前我只佩服过一个人,此仗之后我着实佩服殿下和世子的风采!殿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世子足智多谋,纵横疆场,再看今日群豪满堂,才知我大桓江山代有人才出呀!”说罢起身敬了大家一杯。(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故人入梦 萧墨珩心知邱少平是堂内最年长的将军,想他多年如一日为大桓守边疆,劳苦功高,心中感激不已,遂举杯向他,笑道:“将军正是我朝的廉颇,多年来鞠躬尽瘁,不辞劳苦,从无怨言,墨珩为将军的刚毅大度所折服,今日墨珩替朝廷敬将军一杯!”言辞真切倒让众将均深受感染,萧墨珩说着,便一饮而尽。众将也都陪饮一杯。 邱少平竟是目色激动,泪光闪闪,他自云凌波去世后,一直守在随郡,十五年来,从未退却一步,从未放松一刻,其中的艰辛岂是旁人能知,今日这七皇子能知晓自己的苦处,他内心不免激动非常。 沐箫和与他共战多日,与他已是非常熟络,对于这一一个愿意默默无闻付出的老将,除了敬服之外还能怎样呢,遂感慨道:“殿下说的对,将军侠肝义胆,实为我等之楷模!不过,刚刚将军说此前只佩服一人,不知是何人,说出来也让大家瞻仰瞻仰!” 邱少平低下头来,神色极为痛苦,虽然他与那个人不熟悉,只是见过数面,但早被他的忠义英勇所折服,他死后,自己便召集义勇,守在随郡一带,立志完成他未完成的使命。可如今他的名字却是朝廷的忌讳,眼下除了沐箫和外,其他人是什么心理,他也如何能摸得清呢。 江梅眼眸微微一动,她担忧地看了一眼慕白,慕白也目光微怔,二人都明白了对方的猜测。江梅虽与邱少平多有些来往,但是邱少平性冷不爱交际,所以也只是点头之宜。 邱少平除了抵抗大燕外,国内一切纷争他一概都不参与。也不闻不问,唯独上次因不满袁楷跋扈,便帮了沐箫和一次,当然,他早知云南沐氏与云凌波交厚,所以对沐箫和特别一些。至于江梅也是因她在江湖中为人仗义,所以给她一些面子。 萧墨珩见邱少平如此三缄其口。越加诧异。但邱少平不想说,他也不想勉强。 不过有些少几个心眼的人,可想不了这么多。郝战威本是个心直口快之人,更何况还借着酒劲,于是催促道:“邱将军今日怎的如此不爽快,将军既然都提及了。必然是能说的,难不成吊我等胃口么。哈哈…”说着又是喝起酒来。虽然他喝醉了,但是脑子却不笨,这邱少平话只说了一半,他听着可不舒服。 堂上众将恐怕也就他有着胆子直言。其他人不是性子沉寂些,便是上头有主子压着,或者身份还不够。 邱少平冷笑了一声。心想他又惧谁呢,遂豪饮了一杯。喟叹道:“此人便是十五年前战死襄阳的云凌波将军!”声音悲凉却又铿锵有力。 他话音一落,满庭竟是沉寂了般,无人做声,也没有任何声响。就连一些喝得有些醉意的将军也被这凝滞的气氛所弄清醒了些。 沐箫和脸上瞬间失去了笑容,面色凄然的抿着酒,一言不发。 众将何人不闻云凌波之名,只是他遭人陷害在先,浴血奋战致死在后,让人无不为他悲愤和痛惜,不少将领脸上均有些愤色,倘若云凌波不死,些许大桓已经北定中原了。不过萧墨珩不出声,没有人敢说半个字。 反观江梅、慕白以及飞廉等人,面上倒是平静许多。似乎邱少平提的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名字。 场面气氛一时冷却下来了,邱少平早知是这种结果,所以干脆自顾自地喝着闷酒。 萧墨珩却是苦笑不已,于他自己而言,他自然是欣赏云凌波的,更何况自己母亲也因云家而死,所以多少有些情分在里边。只是朝廷依旧没有为云凌波正名的意思,自己也不好过于偏袒。毕竟在大家看来,他的意思代表着朝廷。 “云将军仙逝多年,今日若得知各位将襄阳夺了回来,一定会很高兴,我们便以酒告慰将军在天之灵吧!”萧墨珩再饮一杯, 众将多少听出了萧墨珩言语里的偏袒之意,面色一喜,都跟着豪饮了一杯。邱少平没想到萧墨珩不但没有斥责之意,言语中竟对云凌波也有欣赏之意,心中更是感激不已。遂无声地朝着萧墨珩敬了一杯。 就连江梅与慕白也朝着萧墨珩敬了一礼,江梅早知萧墨珩因他母妃的缘故,自然是站在云家一边的,可是慕白却是不知个中缘由,刚刚萧墨珩一句话让他动容不少,胸口居然按捺不住地起伏,一股股热浪充斥其间,令他的脸色红涨不已。 试问今日宴席之上,还有何人能比他更明白自己的主帅的为人呢?他从十五岁便跟随云凌波南征北战,是云凌波麾下最善战的年轻将军,自己与他同袍血战,出生入死十年,这感情恐怕就连云凌波的亲儿也比不上呀。 当年云家军血洒疆场是何等地豪情,没有这些铁血之将,襄阳何以能在大桓手中安稳那么多年,可惜,再高的军功得到的只不过是朝廷的猜忌,那夜襄阳的火烧得多旺啊,多少生灵在那刻涂炭…..往事如针刺般刺得慕白胸口阵阵生疼,就连眼眶也灼热如火。 江梅自然知晓他的心绪,遂伸过手去握住他的手,安慰他。 比起萧墨珩,一向谦和的沐公子可是没那么委婉,他神色清冷道:“云伯伯本是忠义之臣,必不会做那欺君罔上之事,当年无非是北鹤设计勾结别人陷害他至此!”他语气之中的义愤填膺是显而易见,至于他说的别人是谁,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邱少平怔怔地望着沐箫和,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恐怕这大桓的朝堂上,也会只有他还这个能耐去说实话。一来沐氏雄踞宁州,不惧朝廷,二来,他与裴家有亲,也不需顾忌裴家。三者他已经娶了云家那遗女,他说这话,竟是任何人都反驳不出半个字,唯有羞愧而已。 萧墨珩闻言却只能轻笑不已,不能搭话。唯独高炽举杯接话道:“世子赤子情怀,在下感佩,今日庆功之夜。云将军英魂必能感召。望世子不要过于伤怀了!” 高炽此话可是说出了几人的心声,江梅第一个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好啦,各位。斯人已去,大家不必过于介怀,他日踏破燕阙,为那些死在大燕马蹄下的大桓子民报仇雪恨!”萧墨珩适时鼓慰道。 “殿下说得对。我们要杀尽燕贼,还我故土!”郝战威第一个附和道。 “哈哈…正是。我们要继续北进,攻下长安,再笑谈渴饮燕狄血!”陶亦然也豪气十足道。 紧接着,堂上的诸将纷纷豪情万丈。请求萧墨珩继续出兵长安,一举拿下北鹤,平定大燕。 江梅瞅着众将愤懑激昂的神色。心中欢欣鼓舞,这就是她和萧墨珩想看到的情景。 正当众人继续喝得酩酊大醉时。一侍卫悄悄地在萧墨珩耳边说了一句话,只见萧墨珩脸色一沉,片刻后才恢复了神色,江梅心知出了事,便起身过去询问道:“殿下,发生了何事?” “城中屯粮的仓窖被人烧了!”萧墨珩压制住内心的愤怒, 江梅倒并不意外,遂轻声道:“殿下莫生气,江梅早就料到北鹤会有此举,入城之前,便做了些手脚,他们烧的只是些霉粮和枯草,无大碍!” 萧墨珩闻言立即放下心来,“甚好,多亏你想得周到,不然可就麻烦了!” 江梅颔首一笑,遂又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今夜她便要将城内的细作一一揪出,不能再让他们为祸襄阳。 众将喝醉后,被亲卫一一扶了回去。江梅与慕白也相继告辞,庆功宴最后在一片醉言梦语中结束。 然而江梅与慕白倒并未回安排好的府上休息,二人而是上了一趟马车,由九竹驾着驶向当年那备受瞩目的襄阳云府。 两刻钟后,三人便到了一座颓败的府邸门前。 慕白揽着江梅慢慢走下马车,三人凝望着那黑森森的大门,静默了片刻。 “慕大哥,我恨北鹤,但此刻我又感激他,感激他留下了这座帅府,相比京城痕迹全无的将军府,至少在这里还能看到一些熟悉的景物,脑中还能回忆起些许片段……”许久过后,江梅喃喃呓语,此刻的她换回了女装,她一身白衣胜雪,卓然立在门前,面庞竟是苍白得吓人。 她在这里度过的日子不比京城云府少,当年父亲去哪都舍不得丢下她,有的时候一待便是大半年,她与母亲也只能通过信件交流。不过尽管如此,她却是开心的,她喜欢看那驰骋的千军万马,喜欢那肆意飞扬的疆场豪情。 “慕大哥,自那夜与九竹在此遇到你后,我已经快六年没有来这里了…..”江梅接着说道。 “我也是…..那日是将军的忌日,我不想他无人祭拜,遂赶来襄阳看他…..”慕白声色凄厉,竟是有些压抑不住自己心底的悲伤。 “菡儿,我们进去吧!”慕白叹了口气道,人前他叫她江梅,人后便称呼她的本名。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云凌波的掌上明珠云玥瑶,小名便是菡儿。 江梅点点头,随他一道步入那断壁残垣之中。三人走过门垣,便见到了那空旷的前院。 江梅带着丝伤感地笑道:“慕大哥,当年你便是在这里使了那招‘燕云落’,让满树的梨花飘散如雪,全院子里的叔叔哥哥们都惊艳不已…..就连父亲也看呆了,直呼你是他麾下武艺第一人….”江梅自顾自地望着那仅剩枯干的梨树,全然没有注意到慕白那惊骇悲喜的神色。 “菡儿….菡儿刚刚称将军为‘父亲’,是吗……”慕白偏身立在她的面前,紧紧抓住她的双手,压低声线,沙哑地说道,那语气中竟是克制和不敢置信,他生怕问得大声了,听到的是不想听到的答案。 江梅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一时呆呆地望着他,张着嘴,两行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慕白见她这神情,已是相信了大半,他声音抖动,激动道:“真的….真的吗?那京中那位小姐是谁?” “她是华缨,是母亲身边一位嬷嬷的孙女,从小母亲便让她替我,而我跟随父亲出征,为了方便,便当做父亲的书童…..”江梅一一解释道,是的,她不想瞒他了。 慕白喜极而泣,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紧紧地生怕失去了般,去岁他听闻云凌波的女儿还活着的消息时,他高兴却没有激动,但是刚刚他得知江梅才是将军的亲女时,那种喜悦有如久旱之后,天降甘霖。他本觉得江梅不寻常,没想到她居然是将军之女,此刻他突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慕白便抚摸着她的青丝,边轻柔说道:“难怪当年将军宠你如亲女,还时不时地抱你在怀,难怪你要云晏喊你姑姑,难怪你那么聪明,既像公主又像将军…..”慕白脑子里细数着那些能确认江梅身份的小事。 二人身后的九竹望着他们,有丝开心也有丝涩,开心的是小姐终于找到了亲人,苦涩的是小姐从来都不只属于某些人,她好像属于很多人,对于任何一个将她揽入怀中的男子,九竹心中都有一股莫名的酸意,他不想看到这样的情景,真的不想…… 一阵过后,慕白才肯将她放开,仔细地瞧着她有些苍白的面容,柔和道:“你活着就好….还有慕大哥保护你….以后再也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江梅笑着点点头,似一个小丫头看到自己兄长般,撒娇可爱。慕白开心不已,接着拉起她的手,便望里边走去。九竹则紧紧跟在江梅另一侧,即便有慕白在她身边,他也不会放松半刻。 二人便回忆边诉说,似乎脑海中的那个世界又回来了般,满屋的烛台灯火通明,父亲还在书房议事,庭院中慕白大哥与各位将领在操练比试,而刀剑交错的声音还不足以吵醒那还在榻上憨憨入睡的小玥瑶….. 二人渐渐走入后院,当见到后院那亭台阁榭时,江梅脑海里便浮现起十五年前那惊魂动魄的一夜。(未完待续) 第二〇〇章 红颜依旧 那时的她还屋内与小丫头划拳玩游戏,突然听到前院有一片刀剑相交的响亮声,再而似乎前院已经厮杀声一片,当她站在小榻上,悄悄地通过窗户往外望时,外面已是一片刀光火海。 小小的她极力安抚另一名小丫头,示意她不要出声,她一手抱住那丫头,而自己则睁着小眼神不停地注视着外边的动静。 直到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她的屋子跑了过来,她才高兴地跑过去,扑入他的怀中,“爹爹….” 云凌波一把搂住自己的小女儿,粗糙的手掌不停地抚摸着她那小脸蛋上,凹陷的眼眶深深地看着她,似永远看不够般,努力地将她的身影记在脑海里,怕再也看不到….. 云凌波深知自己难逃此劫,遂将一块绢布塞入小玥瑶的怀里,满脸泪水地他轻轻地吻了自己小女儿的面庞,两行热泪挂在脸上,郑重地吩咐道:“菡儿,答应爹爹,好好活下去…..记住不要轻信他人....不要报仇….逃得远远的…..”饶是见惯了生杀予夺的云凌波,此刻却不得不意识到,这是他与他的女儿的永别,心中竟是锥心般疼痛不堪。 坚强的小玥瑶一滴泪都没流,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呆呆地点着头,瞧着她的父亲不说话。 此时,云凌波身后出现了一个黑影,云凌波对着那人吩咐道:“珞玢,从今以后,我就把她交给你,你答应我,不能让她收到任何伤害!” “主子放心。我一定保护好小姐!” 云凌波遂不看他,而是紧紧地将玥瑶抱在怀里,满脸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如潮般涌了出来,最后他抑制住胸口的起伏,闭住眼,压低了声音道:“带她走吧….”那声音嘶哑苍老。有如生命弥留之际的无力。 珞玢遂对他磕了一头。二话不说,抱起云玥瑶便朝着屋后奔去,云凌波在他们离去的最后一刻睁着眼去追随他们的身影。 却见那小女儿目光镇定地看着自己,无任何恐惧,也无任何悲伤。云凌波遂朝着她会心一笑,他相信聪明如她一定能保护好自己。一定能好好活下去….. 而印在江梅脑中最后的记忆,是自己父亲那淡然一笑。那一笑有放心、有怜爱、有诀别……. 正当三人伫立在后院,缅怀神伤时,九竹突然闻到一丝熟悉的味道,他朝四周一望。便见东边小亭中站立着一个久违的身影。 “小姐…”九竹轻轻唤道,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她抬头怔怔地望着九竹。却见九竹望向亭子边,她随他的目光而去。便看到了一袭黑衫的珞玢。 江梅眼泪顿时流了出来,竟是抽泣不已,她满含泪水地看了一眼慕白,示意他跟着自己过去。 待走近,江梅喃喃唤道:“珞大哥….”声音竟是含着绵绵的思恋和伤感… 珞玢身子一颤,立即转过头来,早知她今夜要过来,可是看到她那一刻,心依旧跳得厉害,珞玢也如慕白般再次将她抱入怀中,恰如当年那样紧紧地搂着,生怕她出一点意外。 珞玢已然看到了江梅身后的九竹与慕白,他遂放开她,难得笑道:“小姐…终于见到你了….” 江梅开心地点着头,随即想起了慕白,便赶忙介绍到:“慕大哥,当年便是珞大哥将我救了出来。” 慕白在看到珞玢那一刻,早就觉得有些眼熟,好几次将军深陷危局时,他总会及时出现把将军救走,所以即便江梅不介绍,他已然知道珞玢是谁。 不过相比慕白,珞玢倒是认识慕白的,他常年暗中跟随云凌波,他云凌波身边的几名亲将,他最为熟悉,能见到襄阳府的旧人,珞玢也很开心,居然破天荒地主动招呼道:“慕将军,十几年未见,将军风采依旧!” “谢谢你,谢谢你这些年照顾小姐,我慕白感激你一辈子!”慕白久久地望着他,真切道,但凡是从襄阳府走出来的人,便是他慕白的亲人。 珞玢轻笑了一声,道:“这本是我的责任,将军不用介怀,将军有将军的使命,我珞玢也有我珞玢的责任!” 慕白也微笑不语,珞玢的意思他明白,二人心照不宣。 江梅适时的插话道:“慕大哥,珞大哥喜欢你哦,他从来不对我和九竹之外的人笑,他居然对你笑了耶!”江梅窃笑道。 这时,九竹闷闷地说了一句:“主事才不对我笑呢!” 三人闻声顿时笑了起来。刚刚的感伤情绪也渐渐消散。 正当三人笑意渐弱时,一缕淡漠的箫声突然破空而来,江梅一颤,心知他来了。四人渐渐地循声缓步而去,转过一个走廊便看到一白衣男子立在水池旁,如遗世独立般寂寞清冷。 夜凉如水,箫音夹着阵阵轻烟传来,有如幽呜低泣,时而凄清,时而苍凉,闻者莫不为之悲切伤感。几人一直静静地聆听着箫声,似乎都沉醉这夹着记忆而又湿润的夜色里,许久后,箫声也如烟雾散去般,销声无影。 江梅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十五年了,箫和哥哥永远还是那个箫和哥哥….. 慕白、珞玢和九竹均知道她与沐箫和那段婚约,眼下见沐箫和凄苦如此,不免有些同情,三人均瞧着江梅,有些担心,有些感伤。 江梅感受到了三人的安慰之意,微微苦笑,那些逝去的年华便如这破败的府邸般只堪回忆….. “世子,一切都过去了,至少佳人犹在侧,珍惜眼前便好!”一个清和的声音从另一侧响起。 江梅等人闻言望去,便见萧墨珩带着覃信立在水廊,静静地望着沐箫和,嘴角挂着丝无奈的叹息。 沐箫和闻言转过身来,凄然一笑:“华缨不是她….”说着。眼眶竟是一缩,眼眸涩涩生疼,竟无法再说下去。 萧墨珩一愣,心里万般不解,但无论如何,他却相信沐箫和的判断,此时他才明白沐箫和那缕缕箫声中的悲凉之意。 “我猜…她当时便在这座府邸中….她实则殒命于此….”沐箫和断断续续地说道。声音冰冷地如在地窖般。“我在京城府中捡了那么多小骨头,却依然没有一块是她的…..依然不知她魂归何处…..” 江梅闻言更是浑身一抖,神色痛苦得有些站不住。立在她身后的九竹立即扶住她,见她手掌冰凉,便赶忙给她输入一股真气,将她身上的寒意祛除而去。江梅满脸泪水。倚在珞玢怀里无声抽泣,而慕白则心疼地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萧墨珩也十分心痛,相比沐箫和,自己是幸福的,至少自己还能看到那个人。还能与她携手共进退,而沐箫和却连祭拜的地方都没有。 “箫和,些许她现在已经投胎重生了呢!”萧墨珩只得设法安慰他。“些许哪一日你见到一个跟她很相似的女子,那人便是她的转世也说不定呢!” 萧墨珩这话都还真是起了作用。沐箫和脑海中瞬间想起江梅来,心中似颇有些安慰,只是从年龄上看,江梅怎么也不算云玥瑶的转世,不过此生还能见到那样的女子,已是万幸。 “殿下,世子,没想到二人均在此凭吊故人!”江梅淡然一笑,抬步走了过来。只是那笑容中含着些许苦楚,在这浓浓夜色中,也无人能看得出。 江梅身后三人遂跟着拱手行礼。 萧墨珩与沐箫和立即偏过头,便看到江梅、慕白、九竹以及一个陌生的黑衣男子。 沐箫和瞧着江梅微微苦笑,刚刚想起她,她便出现了,不得不说是一种缘分。 然而萧墨珩倒是微微打量着立在江梅身后的珞玢,见他身长八尺有余,眉如刀削,鼻梁高挺,清瘦的面庞上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只有那漆黑的眸子里射出一股淡淡的冷漠与刚毅。 萧墨珩扫看一眼九竹,忽然觉得他们二人气质相仿,唯独不同的是,九竹身形健壮且多了一丝沉静,而这黑衣男子却更为冷傲。 萧墨珩自然不明白,珞玢身为倚云阁最高掌政主事,三国所有物资转运都经由他手,那种笑睨天下的气势岂是旁人可比?在这个世界上,他的眼里只有江梅,那宽广的怀抱,那博大的胸襟却只能容下一个人。 沐箫和也注意到了她身后的三人,不知道她这一行人来到这云府干什么,遂问道:“不知姑娘和慕将军为何也来这残败之地?” 江梅轻笑一声,“怎么,只许世子在这悼念亡人,就不许我等来聊表追慕之思吗?”说着,说着,她神色转为凄苦,毫不掩饰她的悲切和伤感。 萧墨珩与沐箫和对视一眼,想起那日她曾允诺城破之日给他们一个交待,而眼下她似乎有话要说,遂都凝神看着她。 江梅缓缓踱步至水池前,望着深夜烟波渺渺,目光悠远道:“我本不是江氏亲女,因生父与江家亲厚,见谷主膝下无出,便将我送予江家为女,而我生父则是云凌波将军麾下一将,他深得云将军信任,十五年前云家将均在襄阳战死,我的生父也不能幸免,更为可恨的是,燕军占领襄阳后,屠杀了襄阳城内所有军将的家眷…..全家唯独我因被江家收养而幸免……” 江梅说到此处,声音极低,似全无力气般,九竹赶忙上前扶住她,江梅转身瞧着慕白,见他整个人似僵化了般,面无表情,眼睛毫无生气,江梅泪光闪闪,红唇微颤,“慕也将军真名是慕白,是云凌波将军麾下武艺最高的战将,慕大哥是当年唯一一个从襄阳战场上活着走出来的将领,而他的亲人与兄弟也都死在战乱之中…….” 萧墨珩与沐箫和闻言都震在了当场,完全没想到江梅与慕白居然与云府有如此深厚的渊源,江梅一提到慕白,沐箫和忽的想起了他,立即出口道:“我想起来了,慕白将军尤善掌法,使的一招‘燕云落’,气势恢宏,很得云伯伯赞赏!”沐箫和激动地看着慕白,他真的没想到当年还能有人从襄阳活着出来。 萧墨珩此刻也全然明白了慕白身上为何一股杀意浓浓,而江梅为何长局谋划多年,原来除了扶持自己,也会借此机会为家人报仇雪恨。 “正是,世子好记性!”江梅稳住情绪,接着道:“所以我与慕大哥立志要平了大燕,杀了北鹤,为家人报仇,也为云将军一家雪恨!”江梅昂首挺胸,一袭白衣,随微风清扬,身姿卓然。 其实报仇只不过是她计划的一部分,完成她父亲的遗愿,让这天下安澜,百姓安居,再无战乱才是她真正的使命和抱负! 萧墨珩怔怔地望着她,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心疼。 然而沐箫和却径直地走到了慕白面前,轻声问道:“慕将军,当年云将军的女儿云玥瑶是不是在襄阳府内?当时还有别的活着的人吗?” 沐箫和的话外之意,谁都听得明白,只是却没有人出声。江梅淡淡地立在他身后,纹丝不动,全然没有一点情绪。 慕白看了他一会,垂下了眼睫,低沉道:“世子所问,慕白不知。”简单的八个字让沐箫和哑口无言,是的,他不该问,但是就是抑制不住想问,她若活着,一定会来找他的。 一时众人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半晌过后,萧墨珩出声安慰道:“死了的人或许早已投生他处,而活着的人还要走下去,就让我们更进一步,北上长安,擒拿北鹤,一举平定中原!”萧墨珩声音清定,不响亮却沉稳有力。 “对,”沐箫和转过身来,看着江梅与萧墨珩坚定道:“我全力支持北伐!” “好,有世子这句话,我便无后顾之忧!”萧墨珩朗声道,只要前线有他的支持,那么便是上下一心,军中一统,即便远在京城的萧墨琤与苏晋想奈何也奈何不了。 江梅见他二人心志坚如铁,很欣慰,遂笑道:“北伐的事明日再说吧,如今已是半夜,还请殿下和世子快些回去将息吧!” “也是,走,一起出府吧!”萧墨珩回道。 于是一行人终于从那旧府内退了出来,无陵与东成护着沐箫和先行离去,萧墨珩与江梅交待了几句后也则带着覃信一路赶回帅府,江梅不放心二人,遂让九竹暗中去跟着。 离去时,江梅浅浅回眸那静谧安详的云府,脸上一份微笑从容,最后她一手拉着慕白,一手拉着珞玢,弃了马车,三人散步般,惬意非常地走回住处。萧墨珩说得对,珍惜眼下的幸福最重要,只要他们在自己身边,那就开开心心每一天。 慕白与珞玢瞧着走在中间的她,左跳跳右跳跳,雀跃不已,均是宠溺地笑着,此刻他们才意识到,她不过是一个二十岁的丫头而已。(未完待续) 第二百〇一章 无颜以对 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击溃燕军,宜城和襄阳一战,桓军几乎日以继夜地出兵鏖战,遂入襄阳城后,萧墨珩吩咐各处大军均好生歇息,休整军备。 大桓景熙十五年四月二十日,萧墨珩手执朝中文书,一脸愁容地坐在书房内。闻讯赶来的江梅快步踏入书房,她一掀帘便看到案几旁那个熟悉的身影,只见萧墨珩半身倚在凭几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握着一张文书,江梅嘴角微扬,心里已经猜了个大概,遂边走近边问道:“殿下,朝中来信了?” “是的,大肆嘉奖了一番,”萧墨珩面无表情道。 “哈哈….”江梅笑道:“这是应该的,殿下出兵一月,便拿回襄阳,此等战功,前所未有!” 萧墨珩没好气地瞅了她一眼,她明知自己为什么烦,居然还好意思打趣,遂无力道:“朝中说军饷不够了,言下之意让我们守好襄阳,不要再行出兵了!” 粮饷永远是行军打仗最关键的一环,没有充足的粮食,再奇妙的计策,再善战的队伍,也施展无力。而眼下高炽运来的兵粮已经用尽,朝廷又要断粮,他去哪里弄那么多粮食出兵长安呢! 江梅早知他的忧虑,如果不是早虑到有这些问题,她便不会成立倚云阁了。倚云阁成立十一年,暗中屯粮无数,也积攒了巨额的银两。这都是为北伐所做的准备,因而让萧墨珩愁眉不展的难题早就不是问题。 江梅思索了会,道:“殿下,寿春那边,邓睿将军虽然击败了季方子。但季方子可没有退兵,寿春之役远没有结束,东线那边,大皇子与石冰偶有交战,这两头的粮饷决不能断,所以请殿下先答应朝廷,让他们把军粮送往寿春和淮阴。支持邓睿与石冰两位将军作战!” 萧墨珩点点头。微皱着眉头道:“这我明白,徐州那边还好,有倚云阁暗中供粮。寿春那边确实需要朝廷鼎力相助,这一点我倒不担心,寿春离京城最近,朝廷一定不会掉以轻心!更何况邓睿是父皇亲自任命的将领。朝中没有人知道他是我的人。我最担心的还是襄阳的粮饷,我们如今已有二十万大军。北上长安一定需要巨甚的粮食,朝廷一旦断粮,我们如何是好呀!” 萧墨珩越说心里不免越忧虑……. 江梅看着他,若有所思。沉默了半晌后,她答道:“殿下,我设法联系下倚云阁吧!” 一提到倚云阁。萧墨珩心里却是又有了另一番盘算,看来得试试了。江梅这么一说,他却没甚在意,只是回道:“好!” 江梅见他似有心事,没再说什么,一会便退了出来。 江梅回来时,却见珞玢黑着一张脸在房里等着她了, 她便从茹蕙手里接过茶杯,边喝了一口茶,才朝着一脸冷漠的珞玢问道:“珞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珞玢锁着眉,看了她一眼,叹道:“北鹤派人劫持了我们运粮的商队,并派了一心腹来襄阳与我们交易!” “什么?”江梅皱了皱眉,一脸不可思议,“他要粮食,直接把粮劫走了就完了,还派人来谈判做什么?” 江梅朝着房顶瞪了两眼,还真是气不过。 “那他有没有说要交易什么?”江梅扭头问道, “没有,只约了我们今晚在樊城外东北处一个酒肆相见!”珞玢淡淡一答, “谁来?” “庾彦伯!” 江梅闻言立即转身睁大眼睛看着珞玢,“北鹤居然派他来!”庾彦伯是王府的核心人物,北鹤派他来襄阳,定是有极为紧要的事情。 忽然,江梅眉间一跳,意识到什么了,她严肃地看着珞玢,却见珞玢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甚至颓败,她低声问道:“珞大哥,我们有人在他手里吗?” “云殊!”珞玢吐完这两个字,脸色极为难看。 “好你个北鹤!”江梅顿时火冒三丈, 云殊是倚云阁在关中的头号人物,在阁中地位仅次于扬州的云路,北鹤把他控制在手里,无异于打乱了倚云阁在关中的运输网络,甚至握有倚云阁在关中的一半资源,这对倚云阁来说是巨大的损失, “看来北鹤是在冒险,桓军进攻猛烈,他眼下着急,是要不成功便成仁!”江梅闭了闭眼,尽量压制住自己的怒气。 “以北鹤这次的速度来看,我们在关中的倚云阁恐怕早已在他的监控之下了!”珞玢轻轻叹了一口气,眉头却是皱得更深了,因为这是对他的挑衅。 江梅渐渐平复了怒气,走至珞玢面前,看着他,“珞大哥准备怎么办?” “云霁已经前往关中去接手倚云阁的业务,至于今晚….我会亲自去会一会庾彦伯!”珞玢昂了昂头,幽深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狠厉。 江梅点了点头,“损失一点没什么,我希望能让云殊安全回来,今晚我陪你去,我要看看北鹤到底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以往但凡有危险的事情,珞玢都不会让江梅插手,但这次珞玢倒没说什么,江梅说完,他便又出去安排去了。 是夜亥时初刻,江梅、珞玢一行乔装打扮后,遂骑马赶往樊城城外东北的山林里,在山林一处路口,坐落着一家酒肆,它虽名为酒肆,实为商旅往来的驿站,许多南来北往的商客都会投宿在这里,不过如今是战乱时节,再加之是深夜,遂这里十分安静, 远远的,江梅只见几缕昏黄的烛光透过窗纸洒了出来,接着月光还能看到旁边的马厩里有两匹马的影子, 似乎听到了轻微的马蹄声,马厩里的马伸头朝着外面看了几眼,嗯了几声又转过头去。 “两匹马?不太可能吧!”江梅低低说道,她与珞玢共乘一骑。此刻,她被紧了紧缰绳的珞玢拥在怀里, “想来他应该在附近还有埋伏!” “不管了,先进去看看吧!”江梅准备下马, 却被珞玢一拦,“等一下,你和九竹在这里。我和岳华进去!” 说罢。珞玢一下马,便带着岳华和几名倚云阁的人走向酒肆。 既然是来谈判的,珞玢倒不怕北鹤设任何陷阱。他知道,北鹤一定有求于他,所以他只是轻轻推了一下门,然后走了进去。 而很快。江梅在九竹的带领下,悄悄的伏在窗口处。听着里边的对话。 “庾大人!”珞玢只是朝着对面那玄衫男子,稍稍拱了拱手, 庾彦伯却比他客气很多,他朝珞玢一拜。“阁下可是倚云阁的主事?” “正是!” 庾彦伯一笑,拱手道:“幸会!” “我家先生派我来襄阳拜见阁下,是有一事相商!” 珞玢冷哼了一声。随后冷眼瞧着他,淡淡开口:“何事?” “先生与倚云阁已合作多年。这些年我大燕东征西讨几乎都受益于倚云阁,”庾彦伯一手负后,缓缓道来, “这倒是,我倚云阁为你们运送军粮都不知多少次了,可北鹤先生为何恩将仇报呢!”珞玢没好气的插话道, 庾彦伯苦笑一声,却是连连摇头,“让云殊去我们王府做客实属无奈,还望阁下海涵!” 珞玢不想跟他废话,遂问道:“你们想要干什么,直说吧!” “好!”庾彦伯淡淡一笑,“阁下是爽快之人,那么在下便直言了,”他微眯着眼,瞅着珞玢:“我们先生自然希望与倚云阁继续合作下去,并且我家先生和殿下承诺,待殿下大业一成,倚云阁在境内的关卡一概畅通,商税一概免除!” 庾彦伯面带期待的神情,看着珞玢,他相信,如果倚云阁真的诚心做生意,那么这个好处真的很诱人。 珞玢抬眉,幽深深的眼光朝庾彦伯一瞥,淡淡问道:“那北鹤先生是想要我们做什么呢?” “很简单!拒绝与桓军的合作,断了桓军的粮草!”庾彦伯眼中射出一记精光,斩钉截铁道, 立在窗外的江梅怎么听怎么觉得这是个笑话,什么时候北鹤先生也开始异想天开了。她摇了摇头,非常无语。她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却被庾彦伯身后的高手探得, “什么人?”那男子立刻喝道,随手一掌朝窗口处发去, 九竹立即将江梅拉入自己的身后,连忙朝旁边避去, 他们此次来襄阳是极其冒险极其隐秘的事,如果被桓军的人发现可就麻烦了,所以那男子立即跳出窗来,与九竹交上手了。 而众人皆没注意的是,房子另一头,几个黑影隐在那里,悄悄地关注着里边的情景,当听到庾彦伯的那个要求时,前面一黑色劲装男子对被护在中间的那名紫衫男子说道:“主子,原来北鹤打了这样的注意,他扣押人威胁倚云阁!我们该怎么办?” 那紫衫男子微微眯住了眼,“我们追寻这么久,终于逮了一条大鱼,先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然后咱们再拿下他们!” 那黑衣男子点了点头,遂又潜入一边,悄悄地关注那边的形势。 在九竹与对方交上手后,珞玢与庾彦伯的谈判就没法继续了,因为珞玢本不可能答应他们的要求,遂按照预先的安排,他只能逮住庾彦伯,然后让人带着他去换云殊。 所以珞玢二话不说,一边让九竹护住江梅,一边带着其他人与庾彦伯的人交手起来。 立在廊下的庾彦伯看着这情景,不免头疼起来,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倚云阁的人居然不准备做生意,选择与他们动手,好歹,关中一半的转运生意已经控制在北鹤先生的手中,如果倚云阁答应自己的要求,只赚不赔,难道是大桓给了倚云阁更大的好处,还是倚云阁觉得自己的原则得到了挑衅? 其实这个时候,庾彦伯应该赶紧走,可他似乎并不肯就此作罢,他朝着正打得欢的珞玢喊道:“阁下受了大桓什么好处,大桓能给的,我大燕更……..” 然而这句话还未说完,一枝利箭从庾彦伯右边飞来,硬生生地将他的话堵在了嗓子眼。 庾彦伯这下是真的吓到了,他惊恐地朝四周瞅去,很快,伴随着那支箭的射出,他发现一批弓箭手快步过来,将整个酒肆围住了。 这下,就连江梅都傻眼了,她瞅了瞅庾彦伯那惊骇的神色,显然知道这不是大燕的人马,可这也不是倚云阁的人,那么只有可能是…… 江梅苦笑了一声,不料这时,庾彦伯用手“嘘”叫了一声,霎时,江梅听见林中响起了一记马蹄声,一只黑马朝着这里飞奔而来。 “不好,他要逃走!”江梅顿时出口。 庾彦伯飞身朝那马匹奔去,此刻,又一支箭朝着他身后飞来, 然就在同时,珞玢提气跟着庾彦伯奔去,却刚好进入了那支箭的射击范围。 “珞大哥!”江梅惊叫一声, 珞玢似乎也意识到了身后的呼呼之声,他凌空一转身,朝着一侧的树枝飞去,一记回身,避过箭羽,回到了地面,而就在这间隙,恰恰让庾彦伯踏上了那匹马,朝着林子中飞奔而去。 显然,江梅刚刚那声“珞大哥!”已经让她与珞玢的身份暴露。 很快,倚云阁的人与大燕那几名刺客都被一群弓箭手给围住了。 这时,江梅终于看到一个高大甚至有点熟悉的身影渐渐走了出来。 她闭了闭眼,有些无奈,今天白天还在想怎么让他知道倚云阁的事,这下在有大燕刺客在场的情况下被他发现,江梅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因为倚云阁确实也帮大燕运了军粮,一想到这里,江梅不免头疼不已。 就在江梅摸了摸额头的冷汗时,几名大燕的刺客已经被制服了, 江梅扯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慢慢走到了萧墨珩的面前,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目光毫无波澜却又严肃地瞧着自己,江梅瞬间把头低了下去。 萧墨珩没说什么,他使了个眼色,覃信便把那几名大燕的刺客带走了,随即他转身朝着回去的路走去。 江梅鼓了鼓腮帮子,回头看了一眼珞玢等人,然后又立即跟了上去。 众人回去时,一路上没有一个人说话,大晚上的,也不知道覃信哪里弄来的马车,总之萧墨珩与江梅就坐在马车里, 已经是深夜,这个时候的江梅早已昏昏欲睡,她见萧墨珩没有说话的意思,她便随着马车左右摇晃的节奏,眼皮睁一下闭一下的,全然忘了刚刚那样肃杀的场景。(未完待续) 第二百〇二章 何罪之有 萧墨珩皱着眉,瞅着那摇摇欲坠的小身板,再看那白皙的小脸蛋,刚刚的恼怒一下子被驱散得无影无踪,他轻轻一带,将她拥入自己的怀里, 当江梅靠在他胸膛那一刻,顿时一个激灵,醒了! 她眨了眨眼睛,让自己清醒了一些,最后看清眼前人儿时,她连忙跪坐在他面前,朝他一拜, “殿下,江梅有罪!”江梅伏在他身前,并未起来, 萧墨珩冷哼了一声,“姑娘何罪之有啊?” 故意的! 江梅难免苦笑,遂抬起头,认真道:“殿下,实不相瞒,我正想怎么跟你解释倚云阁的事,偏偏今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实际上,珞大哥是倚云阁的主事,掌管着全天下倚云阁的业务!” 萧墨珩双目炯炯地盯着江梅,饶是已经猜测了半分,可是亲耳听到还是让人大吃一惊,这实在太意外了,倚云阁竟是掌握在他的手里,这么庞大的运转组织,如此迅速地反应能力,那样强大的信息传递系统,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但是….如果珞玢是主事,那么江梅是什么呢……. 江梅吞了一口气,接着道:“小梅便是倚云阁的阁主!”说罢,俯身一拜,低着头不看他。 萧墨珩重重地点了点头,如果珞玢是主事,那她自然是阁主,难怪….难怪她能迅速地知道各地的信息,能在短时间内做出如此充分的准备。又或者说,这一切早已筹划好。眼前这个女子已然布局天下。 他早想过,如果倚云阁在他的手中,弹指挥间便可平定天下。而现在。他有江梅,他确实有倚云阁,那么那个梦想便不远了。历代北伐都无法巩固战果,得之旋而复失,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供给不够。如果他有倚云阁,不但能乘势夺了天下,还能安稳地坐好这个天下。 可是。如果不是他今晚发现了他们。江梅准备什么时候告诉自己真相呢?她是不是还准备给北鹤运送军粮呢? 其实他心里真的没法生她的气,可是他也不准备给她好脸色。 “听大燕的人说,你们经常和北鹤联络?”萧墨珩故意冷冷说道。 江梅无奈地摇摇头,连忙解释道:“并非殿下想的那样,倚云阁的规矩想必殿下也知道,倚云阁的生意怎么做。这已经是定下的规矩,哪怕是小梅本人。也没有资格破坏它,所以说,只要大燕和唐蜀存在一日,倚云阁该做的生意依旧会做!” 江梅这言下之意可是很明了。就算他知道自己是倚云阁的阁主,可是倚云阁做生意的规矩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江梅说完瞅了瞅萧墨珩的脸色,果然见他面色越来越铁青。 “可是….”江梅见状。立即语气一转,“倚云阁赚的钱怎么花。却是由小梅决定的,所以说殿下北伐可无后顾之忧!江梅虽瞒着殿下,可所作所为均为殿下着想,别无二心!” 江梅说完再次拜倒,她说的很清楚,倚云阁还是为他服务的! 萧墨珩听到这,心里也都明白了,倚云阁可以为他办事,但它依旧会保持独立运作,不受朝廷乃至任何人干扰。 当今日他得知倚云阁为江梅所创时,心里顿时惊喜了一番,但作为一个王者,萧墨珩不得不说,他无数次想要控制倚云阁,他日如若他有机会一统天下,哪里能允许一个独立于朝廷之外的庞大组织运转呢,毕竟,倚云阁太诱人呢。 所以,至于怎么拿捏得住倚云阁,这个他还要好好想一想。 但尽管如此,萧墨珩没有丝毫怪罪之意,想明白之后,他温和地看着她,轻轻拉着她的双手,满脸惬意道:“傻瓜,我怎会怪你,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尽心尽力辅佐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江梅遂松了一口气,缓缓抬头,怔怔望住他,恳切道:“殿下,北鹤不是一般的对手,大燕也不是落后小国,江梅为了能完成父亲意愿,辅佐明主结束这乱世,必然要做长足的筹谋和万全的准备,江梅自立志后,便带着人马一手成立了倚云阁,十年来步步为营,全都是为了今日能辅佐殿下收复中原,平一天下!江梅此生绝无二心,永不会背叛殿下!” 萧墨珩急急揽着她的手臂,也跟着蹲了下去,扶住她的身子,让她正视自己,坚定道:“我说过,我信你!” 我信你………他真挚的眼中缱绻着温柔………. 当然,他一定要得到倚云阁,他的方式简单而粗暴,那就是将眼前的女子娶回家。 萧墨珩忽然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找到了一个不得不要她的理由,有了这个理由,回去之后,东方湛应该不会拦他了吧。这么一想,他竟是十分欣喜,脸上也带着长足的笑意。 江梅呆愣地望着他,眼中闪出了泪花,竟是泣不能声,只是不停地点头。墨珩何时见她如此动容,遂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住她,沙哑道:“傻丫头,自见你第一眼开始,我就信你…..喜欢你…..” 娇躯暖玉在怀,墨珩不免心潮涌动,目色迷离。那双抱住她的手也有些微微颤抖。他闭着眼,咬紧牙,努力抑制住那蠢蠢欲动的念头。 江梅先是呆愣地没反应过来,直到感觉到他欲重的呼吸以及那颤动的双手,才瞬间醒了过来,连忙推开他,这一推,二人均靠在了马车上。江梅不敢去看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墨珩苦笑一声,无奈至极,心里也埋怨自己。如今是越发把持不住内心的悸动了。 就在二人别扭之际,马车已经进了襄阳城,江梅到底身子虚,萧墨珩先把她送回了住处,自己再行回去。 五日后。萧墨珩便在帅府点将议事,经过倚云阁半月的军粮运送,桓军军饷器械已准备就绪,而休息了半月的将领们个个精神抖擞,气势昂扬。 只可惜,待众将一坐稳,萧墨珩便抛出了一句让大家瞠目结舌的话。 “列为将军。朝廷来信。欲让我们罢兵休息!”萧墨珩随意道。 “什么?”郝战威第一个出声道,他最耐不住性子, “为什么呀?” “百年来难遇的机会。为什么要放弃呢?” 众将均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嘀咕起来,实在不明白如今北鹤新败,正是北伐的好时机,怎么朝廷却弃之不顾呢。 这时高炽拱手问道:“敢问殿下。朝廷为什么要我们罢兵,这北鹤随时可能来犯。襄阳还不安稳,我们才出兵不到两月,朝廷没有理由要我们撤兵呀!” “是呀!” “就是呀!” 众将又附和起来,就连褚玉堂和燕绥也是诧异不已。朝廷实在不该在这个时候犯众怒呀。 唯独沐箫和一人淡定地看着大家,他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嘴上却不好说。但尽管如此。这次他坚持随萧墨珩出兵北伐。 萧墨珩见众将愤怒不已,于是安慰道:“将军们息怒。朝廷不过是怕触怒了燕军,要是燕军举全国之力来犯,怕我们抵抗不了,再加之寿春和徐州都有战事,朝廷不敢过于用兵!” 萧墨珩此话虽明是安慰,实则激怒了众人,这言下之意,不就是说朝廷怕他们打不过燕军呗,众将哪里受得了这个气。 “我们不怕,请殿下出兵!” “是的,多少年没打得如此痛快了!” “殿下,我们不退兵!” “是的!” “我们要打入长安,捣了北鹤的老巢!” “对!” 众人你三言,我两语,一个个信誓旦旦,直言要挥师长安,纷纷表示自己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一定要让朝廷见识到他们的厉害云云。 沐箫和与江梅暗暗对视,二人淡淡一笑,显然他们都明白这是萧墨珩的激将法。 萧墨珩面上虽郑重其事,心里却是笑不可支,于是站起来,昂然道:“本王明白各位将军的心意,所以…..已修书一封送往朝廷,陈之以利弊,然时不我待,各位将军,本王已决意出兵!” 众将闻言为之一振,随之站起,齐声道:“我等愿追随殿下,力克长安!” “好!”萧墨珩高兴不已,朗声道:“各位将军,眼下有何计策出兵长安呀?”萧墨珩扫视一眼群将,最后眼光落在了慕白身上,于是接着道:“慕将军,上次在竟陵时,你便有了出兵长安的方略,快快说来,让众将听听!” 众将均是点点头看着他,毕竟襄阳一战,大家都看出了慕白的用兵之略,他诱敌入城,逼退北鹤,功劳数一数二,所以众人对他早钦佩不已。于是也都安静下来,凝神听他的想法。 慕白毫不推辞,遂出列走入厅中,行了一礼,便高声说道:“殿下,世子,长安据险而居,易守难攻,关中四塞更是名不虚传,但凡要入关中者,必然要破塞而入,所以首先,我们必夺武关。” 众人闻言均是点头称是,昔日刘邦入主关中,便是攻破武关,陈兵坝上,才得以灭秦。 慕白向前微微踱步,继续道:“但北鹤在关中还有重兵防守,如若不能占据有利地势,很难攻破长安,历来若得长安者,可以先攻克陇西,再以上制下,顺势夺取关中,所以我请殿下分兵两路,一路直驱武关,一路出兵汉中,绕道岐山,占据渭水上游,再夺散关,两路夹击,定能克取长安!” 这时,高炽也起身接话道:“将军说的没错,攻取汉中,不但能从后面攻击长安,将来也能乘势南下川蜀!此地甚为关键!我赞成慕将军的进军方略!” 眼下最有实力的两位将军都开腔了,那么其他将领还有什么异议呢。 “殿下,慕将军与高将军说的很对,取武关是攻坚战,取散关更是长途奔袭,虽难但是一招妙棋!”邱少平也起身赞成道。 “嗯,三位将军所言极是,本王便依将军们所言,按此方略进军!”萧墨珩赞道,随即他又补充道:“不过,我们依旧要留重兵镇守襄阳和南阳,一旦出兵长安,襄阳便是我们的供给之地,各路兵马的粮饷器械均从襄阳运出,另外,等我们攻克长安后,便可乘势夺取洛阳,从南阳向东北便可出击洛阳,到时候几路大军合围洛阳,成就盛世壮举!” 众将闻言才知萧墨珩早有收复故都之意,心潮不免为之澎湃,遂拱手齐声道:“殿下深谋远虑,我等敬服!” “哈哈…各位将军免礼!”萧墨珩朗笑道,只是留何人镇守襄阳为上呢?当然他心里有一个最佳人选,只是还得这人主动提出才好。 显然,聪明人不止一个,沐箫和立即列出,高声道:“殿下,我愿镇守襄阳和南阳,他日与殿下合击洛阳,北定中原!” “好!”萧墨珩高兴不已,立即绕过案几,走下台阶,扶住沐箫和,诚恳道:“那就辛苦世子了,钱粮调度也全靠世子!” 沐箫和谦和一笑,“比起殿下前线作战,我算什么辛苦,请殿下放心,我一定全力协助大军北伐!” “世子忠贞赤诚,墨珩岂能不放心?”萧墨珩笑道。 留守襄阳的最佳人选便是沐箫和,这一点萧墨珩知道,沐箫和自己也明白。高炽与慕白均需在前线作战,不得抽身,而守住襄阳者,不但要善于调兵遣将,谋划全局,还能善理内政,做好后勤供给事务。更重要的是,一旦长安攻克后,还能为帅攻取洛阳。显然,沐箫和是最合适之人,此外,他之所以自请留守襄阳还有一个原因,因为他不能违背萧墨琤的意思,毕竟朝中不愿大军出兵长安,而他留守襄阳,也算给萧墨琤一个交待。 众人见主帅和副帅共结同心,也是振奋不已。 随即沐箫和退至一侧,萧墨珩接着道:“敢问哪位将军愿意攻取武关呢?” 众将你瞧我,我瞧你,一时有些犹疑不定,武关毕竟是天下名关,易守不易攻。 高炽淡然列出,拱手道:“殿下,宜城一战,炽打得不痛快,希望殿下将此关隘交予炽,炽一定为殿下夺下武关!”高炽言语之间快意洒脱,竟是无丝毫胆惧之色。 “哈哈!此战非将军莫属!”萧墨珩大笑道,无论是此前的高炽不战屈袁桢之兵,还是近日宜城和襄阳之战,高炽并未显露身手,显然武关才是真正给他立功的机会。 “多谢殿下!”高炽慨然一笑,随即退下。(未完待续) 第二百〇三章 整这丫头 这时,来不及等萧墨珩问,慕白便稳步上前,温和道:“殿下,在下曾在汉中待过数年,对这一带地形颇为熟悉,所以在下请战出兵汉中,绕道陇西,攻取武关!”“好!本王答应你!” 这时飞廉也走了出来,道:“殿下,飞廉愿跟随慕将军一道,攻取汉中!” 萧墨珩看了一眼江梅,将江梅点了点头,遂笑道:“如此甚好,飞将军本善奔袭,有你协助慕将军进军,再合适不过!” “多谢殿下!”二人齐声道,遂又退至一旁。 萧墨珩最后立在厅中,看了一眼众将,说道:“众将听令!” “在!” “慕也将军、飞廉将军、易清将军带三万精兵,五日后前往汉中!” “遵命!”三人齐道, “高炽将军、郝战威将军以及田子耕与尉迟浑两位将军,带兵五万,五日后出兵武关!” “得令!” “请世子、邱少平将军、徐亮将军领三万兵马留守襄阳,连城安将军镇守南阳,领兵两万!” “遵命!” “其他将军随本王一道出发,半月后攻取长安!” “诺!”众将高声喊道,声音响彻大厅。 萧墨珩调兵遣将完毕,便吩咐各位将军回营整顿,只待出兵。最后堂上只剩萧墨珩、沐箫和和江梅,以及被江梅特地留下来的上官贤。 众将走后,三人便坐了下来,上官贤则跪坐在江梅与沐箫和之间。 江梅将上官贤留下,自然是想让他协助沐箫和做好军粮调度工作,她对箫和一向坦诚。遂也不绕弯子,直言道:“世子,上官贤是与我一起长大的挚友,能文能武,是个理政的好手,所以我想让他留下来,协助世子做好后防。” 自那日江梅坦白后。他已知这几位年轻将军均是江梅的亲将。她自然是想留一个可靠的人帮助自己,于是答道:“很好,有他襄助。我也宽心些,”随即他又微皱着眉道:“不过,这军粮可是个头疼的问题!” 江梅轻轻一笑,“正是如此。我才让他留下来的,世子放心。军粮我们已经让倚云阁运了粮过来,这些事情就让上官贤去处理就好!” 沐箫和顿时松了一口气,“太好了,燕大人刚刚说军粮不够了。我还忧心起来,既然倚云阁能帮这个忙,最好不过!” “是的。上官贤曾与倚云阁有过数次业务往来,那边的事就让他去谈好了!”江梅接着道。 沐箫和点点头。心知这些都在江梅的安排之中,所以也不多问,不过他也明白,如果倚云阁能协助桓军,那么这场战役已经成功了一半,他深知长途作战,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后方补给,只要后方补给足够,军心便稳,作战回旋余地也大。 沐箫和笑着回道:“等你们前往长安了,我也往南阳、鲁阳一带去看看,我相信殿下一定能克下长安,所以早些做准备的好!” 萧墨珩起身朝他作揖,慨然道:“如此有劳世子了!” 沐箫和也跟着起身,急忙回礼:“殿下言重了,箫和也想为大桓建功立业呀!”言罢,二人均笑了起来。是日,萧墨珩三人便在帅府一起共进午膳,同时也为下一步作战做了更细致的安排。 大桓景熙十五年五月初一的清晨,慕白和飞廉率先领着大军沿着汉水一线,向西边进军。半个时辰后,高炽领着五万大军沿着丹水一线向北前进,直逼武关。 萧墨珩与江梅则依旧在襄阳城内整顿军政,以待十日后携大军出发。 大军未出发时,将士们自然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但主子们可没功夫闲着,安排好一众事宜后,萧墨珩与沐箫和居然合起伙来,决定要治一治那不可一世的女军师。一日,待江梅回府后,萧墨珩与沐箫和两人便商量着想什么法子来治她。 “江姑娘可是无所不能呀,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能谋妙策,出奇兵,决胜两军之间,这要治她,可是不容易!”萧墨珩摸着下巴,沉思道。 “确实如此,不过平日里我们都奈何不了她,这次可得设法让她乖乖就范才行!”沐箫和点点头道。 萧墨珩想想也是,自二人认识以来,几乎江梅说怎么着便怎么着,她决定的事任何人都动摇不了,就连身为主上的他也只能顺着她,可得找个机会挫挫她的锐气。 这时沐箫和突然眼眸一亮,双手一拍,道:“有啦!” “什么,什么,快说来听听!”萧墨珩急忙问道。 这个时候的二人都是一脸算计的笑意,哪有谦谦君子的风范哪! 沐箫和坐直身子,道:“殿下,你看,这两日天朗气清,艳阳高照,正是外出骑马的好时节,这襄阳城往东是一马平川,昔日我也曾随云伯伯在那骑射,所以咱们可以来一个骑射比试!” 萧墨珩顿时心头一亮,抚掌笑道:“好你个沐箫和,居然想到了这么狠的法子,你明知道她不会骑马,这不明摆着整她吗?”萧墨珩话虽如此,面上却是一脸的赞同之色,显然除了这个法子外,再也找不到别的可以让江梅俯首认输的办法了。 说完,二人均笑了起来,脑子里也都想起去岁萧墨琤邀集大家骑马时,江梅那笨拙的样子,心里更觉好笑,所以遂打定主意要比骑射。 “其实何止是她,她府上那些人哪一个都不是好想与的,所以这次连带他们一道整整!”萧墨珩郑重道。 一提起他府上那些人,沐箫和可又笑了起来,“谁说不是呢,墨琤在哪不是无法无天,偏偏拿江梅府上的九竹和容与一点办法都没有,可是看了他们不少脸色呢!” “是呀。我现在总算领教到了她身边那帮人的厉害了,刚刚走了个慕白,现在又来了一个珞玢,这珞玢可比那慕白更不好惹呢!”萧墨珩埋怨道,所以他必定要让他们认输一次。 于是,萧墨珩立即唤来了陶亦然,让他带着人去东郊准备好骑射场地。是夜。他也派人前去告知江梅。明日午后让她带着她府上的所有人去东门处等候。 等江梅问具体是什么事时,那信使只云不知。 所以江梅便只得先答应他。单纯而又好心的江大神医哪里想到那两位道貌傲然的男子居然合伙要整她呢。 遂次日午膳后,她乖乖地带着府上的众人前往襄阳城的东门。待她坐着马车抵达东门时。却发现萧墨珩与沐箫和以及一众将军均在东门处等候。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是最后一个到的人,遂立即下了马车,跟萧墨珩请罪。 江梅万分歉意道:“殿下,江梅来迟。请殿下责罚!” 萧墨珩佯装生气道:“责罚自然是责罚的,就罚你不做马车。骑着马赶往东郊骑射场!” 江梅闻言一愣,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瞅着萧墨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时。立在一旁的珞玢便不乐意了,他因云家的缘故,对朝中之人一概没有好印象。就连七皇子也不例外。 他遂上前拱手道:“殿下,我家小姐不会骑马!”声音竟是冷冰冰的。毫无一丝生气。他话音一落,萧墨珩身边的几名将领均面色一沉,显然,对这位不知来历还且倨傲的黑衣男子相当不满。 江梅大感窘迫,她哪里不知道珞玢的心思,遂回过头去,瞥了一眼珞玢,示意他不要太过造次。 萧墨珩也不是第一次见珞玢,知道他是个冷性子,可是他越是这样,萧墨珩越生气,所以他决定要气一气珞玢。 萧墨珩于是瞅了瞅在跟前低头请罪江梅,假装好心道:“我说不让你坐马车,也没说让你单独骑马,来,本王今日心情好,勉强载你一程!”遂伸出一只手,朝向江梅,示意她上自己的马。 江梅顿时面色一僵,心里嘀咕着,这萧墨珩今日显然是故意跟自己过不去呀,刚刚珞玢已经言辞颇为不顺,她若再当众拒绝他,岂不伤了他三军主帅的面子,可自己确实不想跟他共乘一骑。 萧墨珩不着痕迹地瞅了瞅珞玢的神色,成功地在他脸上看到了不满,不过珞玢不乐意,他萧墨珩可乐意得不得了,为了她,他乐意当一回小人。 江梅心里叹了口气,乖乖地伸出手,萧墨珩遂拉住她,待她一脚蹬上马镫,他便用力一带,将她带上了马,随后让她稳坐马前,自己拉好缰绳,用力一夹马肚,便一马当先朝着东郊驶去。 沐箫和也“驾”了一声,紧随其后,至少他刚刚已经明白,萧墨珩已经喜欢上江梅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心里有些堵堵的。时至今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她有一种别样的情愫,一种从心底深处不自觉萌发出的心动………酸酸的,涩涩的….说不出来的悸动….. 随后,一众将领们带着一些甲士随着二人一道奔去。珞玢冷冷地瞧着萧墨珩渐行渐远的身影,一脸乌青地跨上马背,带着自己的人马跟了上去。九竹是最明白珞玢心思的人,连自己都不高兴别说他了,唯独若云一直憋着笑,她为何笑呢,那自然也是看出萧墨珩对自家小姐有意,还指望着小姐有一日能出嫁呢,而为什么憋着呢,那显然是看着珞玢与九竹沉冷的脸色而不敢放声笑。她熟悉珞玢为人,知他一年到头都是寒着一张脸,倚云阁的人,人人敬畏他,所以她也不敢当着他的面放肆,而九竹与他如出一辙。 本应该来凑这热闹的云晏这阵子却迷上了医药,废寝忘食地跟着云昭学制药去了,以至于江梅罕见地喊不动他,于是也只得丢下他在家。 话说这一大队人马就这样浩浩荡荡驶向东郊的骑射场。萧墨珩因江梅的缘故,骑马的速度较缓,遂身后的众人也不敢越过他去,只得不紧不慢地跟着。萧墨珩是憋足了笑,直待沐箫和靠近后,二人硬是笑出声来。 江梅因被萧墨珩拥在怀里,遂只得瞅着侧边的沐箫和,不解地问道:“不知我们的大都督和副都督因何事笑得如此畅怀?” 她不问还好,一问这两人更是笑得前俯后仰。沐箫和慢慢止住笑意,瞅着她一副恭谨的坐姿道:“梅儿,我看你还是赶紧把这骑马学会了吧,不然我们可有的是机会欺负你!” 江梅这才恍然大悟,知这是二人要整自己呢,遂连忙问道:“世子,我们这是去哪呢?” 沐箫和指着前方那设好的骑射场,道:“我们要举行骑射比赛!” 江梅顺势看去,便见两里之外已经搭好了一个骑射场,顿时心都凉了半截,于是气恹恹道:“你们比吧,我看着就是了!”她善射可不能骑,所以也是白搭。 “那可不行!”萧墨珩立即接话道,“我、箫和还有你分成三队进行比赛,哪对射中的红靶心多,谁就是赢家!” 江梅灵机一动,遂史无前例地柔柔笑道:“殿下,那小梅可不可以挑兵选将呀!” 萧墨珩痴痴地看着她那清秀的面庞,竟是有一瞬的失神,不过下一刻他又回过神来,正色道:“不行!你府上那些便是你的人马!” 江梅闻言大感不满,遂微皱眉向沐箫和求救道:“世子,你们不能这样吧?” 沐箫和朝她潇洒一笑,遂拉紧缰绳朝着前方驶去。萧墨珩也故意扬了一鞭,陡然加快速度奔去,顿时吓得江梅只得紧紧缩在他的怀里。萧墨珩更是乐不可支,一边得意洋洋地笑着,一边紧紧抱住她,生怕她受惊。 很快,一行人便抵达了骑射场。萧墨珩将江梅扶下马后,便与沐箫和一道走上正台,待众人立定后,他则高声说道:“各位将军,今日万里晴空,黑鹰庞璇,正是骑射的大好机会,今日便让各位在此大展身手,好好比试一番!” “诺!”台下将士立即旌旗一扬,军威无限。第一排站着的是领军的将军,后边则是各自的副将和侍卫。 萧墨珩见军容齐整,很开心,于是接着道:“我们分成三队人马,每队十人,凌恒、陶亦然、尚志、辛佐四位将军跟本王一队,邱少平、徐亮、褚玉堂、钟甫云四位将军跟沐世子一队,其他将军便跟着江姑娘吧!”萧墨珩淡然一笑,随即坐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〇四章 骑射比赛 江梅扫了一眼各位带兵将军,各人自动的归于两队,而最后只剩下连城安与上官贤了,两人自然主动地列在江梅一队。眼下各队还要凑上十个人,而自己这边除了连城安与上官贤外,只有珞玢、九竹和岳华。 其他各队也都在精心挑选能上阵的副将或亲卫。江梅这边人不够,自然是得想办法的,她瞅着沐箫和那边人数颇多,遂施施然地绕过萧墨珩,径直走至沐箫和身侧,微微苦笑道:“世子,可否借几个人给我呢!” 沐箫和见江梅那可怜的模样,轻笑不已,虽然是想与萧墨珩一道整她,但也实在不忍心见她如此可怜,遂慷慨道:“好吧,你随意挑吧!” 江梅遂瞧了瞧沐箫和身边的人马,她心知被萧墨珩点名的将军是不能讨去的,所以只得退而求其次,瞅着无陵和东成道:“我想要无陵和东成!” 沐箫和点点头,于是江梅欣喜地将无陵与东成带回了自己的队,她从萧墨珩身边走过时,硬是看都没看他一眼。 萧墨珩本想让神射手辛佐归于她那队,但见她那傲气十足的模样,他也干脆不帮她,心想等着看她落败吧。 江梅回队后,便转身拱手问道:“敢问殿下,这输了怎么着,赢了怎么着呢?” “问得好,”萧墨珩遂也起身,走至台前,对着众人道:“今日获胜的一队每人奖励绢布百匹,次胜的队每人奖励绢布五十匹,而落败的嘛,”萧墨珩对着江梅轻笑道:“答应本殿下一个小小的要求即可!”萧墨珩瞅着江梅那神情,似乎落败的铁定是江梅般。 于是台下一众将士也都笑了起来。就连一向老实的邱少平也知道这是萧墨珩故意要为难江梅。 聪明的江梅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她也不甘示弱道:“比就比,谁怕谁!殿下,我可把话说在前头,我决定不会让你的!”江梅那十足认真的模样真让萧墨珩忍俊不禁。 看来她还真是没搞清楚状况,要是比论武艺,自然她那些手下强将最为厉害,可是若论骑射。还是这些驰骋疆场的将士们在行。所以萧墨珩就权当江梅故意激他。“当然,当然!”萧墨珩无奈笑道。 因为每一队的队长也必须上马骑射,所以这对于江梅来说。显然是个巨大的挑战,沐箫和到底于心不忍,于是说道:“这样吧,如果江姑娘能马上骑射。无论输赢,我沐箫和都答应你一个要求!” 江梅闻言大感欣慰。啧啧道:“哎呀呀,还是世子厚道!”说罢故意瞅了一眼萧墨珩,似在指责他的不厚道,这让他哭笑不得。 萧墨珩见准备得差不多了。遂大声道:“好了,各位将军,从本王这队开始。每队一人,轮流骑射!” “遵命!”众人齐声道。 随着号角声的高高扬起。一名年轻的裨将跃身上马,夹紧马肚,便从东往西奔去,等到快奔至正中时,拉弓上箭,朝着南边的靶心射去。 “哇!好剑法!”众人见那一箭正中靶心,立即高呼道。这萧墨珩的第一箭便是一个高手,后边可见一斑。 紧接着,沐箫和这一队也出了个年轻侍卫,那侍卫骑马速度倒快,不过射箭技术却没那么精良,他一箭射去,离红心还有点距离。不过在年轻侍卫中也算不错了。 因各队先前出战的也只是普通的射手,所以江梅便让连城安挑了个人去比试。不过让人意外的是,连城安选出的那名侍卫虽然骑术一般,但射箭技术却是一流,虽不是正中红心,但是却已经射在红心上。遂获得了满场的鼓励。 江梅不好意思地瞅了瞅左边的萧墨珩与沐箫和,那模样似乎在说,“不好意思呀,我们的人马也没你们想象中那么差!” 萧墨珩却是有些意外,不过沐箫和是一点都不在意。遂三人继续看着比赛。 接下来是一队连上四位,一队接连一队比试。萧墨珩队出场的依次是陶亦然、尚志以及两个副将,沐箫和队出场的是邱少平、钟甫云和两名裨将,而江梅这边则有东成、上官贤、九竹以及一名年轻将士迎战。萧墨珩队战绩依旧最佳,陶亦然、尚志是轻松射中靶心,两名副将也各有出色表现。沐箫和那头的邱少平与两名裨将均射中靶心,唯独钟甫云因马匹突然无力,未中靶心。 江梅这边可是亦喜亦忧,喜的是紧随第一个出场的那个将士居然是个厉害的角色,他一马奔驰而过,在靠近射箭位置时,匍匐从后背拉弓射箭,而且让众人惊叹的是他居然正中靶心。惹得全场喝彩,萧墨珩还特地让人记下了那将士的名字,这让江梅脸上增光不少,因此江大神医顿时也硬起了腰板,决定站着看比赛。 只可惜,人果然是不能骄傲的,东成一出场硬是将江梅按回席上了,东成虽是个练家子,但射箭却是不大会,何况他本善用掌,这与射箭千差万别,所以江梅也没对他抱太多的期望,但最终他好歹将箭射上了靶子。 如果江梅对他无言以对,那么待九竹上场时,江梅已经觉得颜面无存了,这若论武艺,恐怕场上无人能及九竹,但是这骑射实在不是他的强处,当九竹驾着黑马驶过射击地点时,九竹用力一箭,居然将那箭靶子给射穿了,只是射穿也就罢了,关键是没有射中红心。 看到那一幕的江梅连连掩面,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大感失面子,场上人人均知九竹是江梅的贴身侍卫,所以众人都憋着一口笑,直待萧墨珩实在忍不住地笑了出来,众人才纷纷大笑不已。 萧墨珩与沐箫和倒是笑得痛快到不行,两人目的达到,正乐不可支呢。谁叫江梅府上的人个个神气得不行,今日终于让他们丢了回脸。只可惜,此事的正主丝毫没觉得自己丢脸了呢,九竹下马后,一脸平静的走了过来,等他回头望了望那被他射穿的箭垛子时,居然破天荒地当着众人笑了起来。 更让萧墨珩觉得难以接受的是,除了江梅之外。江梅府上的人居然个个笑得比自己还开心。 “九竹。殿下让你射箭,可没让你拆靶子呢!”若云笑岔了肚子,打趣道。连城安、上官贤以及岳华可是绝对地逮着笑话九竹的机会。一个个朝着九竹竖起拇指,显然这是讽刺呀,九竹理都不理他们仨,径直走到珞玢身旁。唯独珞玢依旧冷着张脸,只是细细看去。那千年寒冰的面庞终于有了一丝缝隙,那嘴角居然挂着淡淡的笑意。 不过主子到底是主子,江梅可是丝毫笑不出来,她歪着头瞅着九竹道:“九竹呀。咱不泄气,人家用箭杀人,咱们杀人不用箭。多省事!”江梅硬是一本正经地说着,直让台上的萧、沐二人觉着她这是嘴硬。不肯服输。 江梅说归说,可眼神却满含期待地望着马上要上场的上官贤,然,上官贤却立即避开了她的目光,讪讪地上了马,准备比试。上官贤可谓能文能武,但人呢,精力总是有限的,全才不一定能专,所以,上官贤将军终究还是让他的主子失望了,他依然快马奔过,奋力射出一箭,不过,待众人已经发现上官贤那一箭射偏了时,江梅依旧伸着脖子使劲在找那箭到底射哪去了。 萧墨珩实在看不下去,才用手将她拉了回来,讥诮道:“江姑娘,上官贤将军射偏了,你不要找了!” 说罢,众人再次忍不住地哄然大笑。江梅满脸生气地瞧着萧墨珩,却又不能说什么,遂向缓步回来的上官贤瞪眼道:“你…你箭术居然这么差,我看把你留在襄阳是对的!” 上官贤满脸歉意地笑了一笑,遂连忙躲到连城安身边去了。 这样一来,萧墨珩队上还有凌恒、辛佐以及两名副将,沐箫和一队还有徐亮和褚玉堂、一名副将及一个侍卫,而江梅这边呢,只剩珞玢、岳华、连城安、无陵和她自己了。 第三轮依旧每队上四人,萧墨珩这边率先出场的是辛佐,辛佐因一箭射死皇甫秀吉而名声大噪,遂今日他一出场,大家都放亮了眼准备欣赏他的超群箭术。 果不其然,辛佐手执长弓,背上背着三支箭羽,他一上马,那浑然的箭客气质便显露无疑。他急喝一声,望西奔去。待他靠近射击点时,同时抽出三支箭羽,唰的一声同时向靶心射去。刹那间三支箭羽同时射中靶心,且相离微毫。 “好箭术!”萧墨珩大赞一声,众人也随着高声叫好。就连江梅也叹为观止,“果不愧是神射手呀!” 萧墨珩因受到辛佐箭术的激发,遂决定亲自上马骑射,这样一来,沐箫和与江梅也得跟着出场了。 萧墨珩还未走下台去,江梅便先出声道:“殿下,这骑射对于殿下和世子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小梅觉得,可以增加一点难度!” “哦?你的意思是?”沐箫和率先接话道。 萧墨珩闻言也整暇看着她,想看她弄出什么花样来。 “小梅觉得,咱们不用骑马,而是用黑布蒙住眼睛,再看谁能射中红靶心!如何?”江梅带着挑衅意味地看着萧墨珩,自己不会骑马,骑射不就明摆着被看笑话吗。 萧墨珩见她败局已定,遂也不计较,爽快道:“好,就依你!” 沐箫和也笑着点点头。 于是,三队的主帅,均走下台去,走至正中的射击位置,三人先在那找找感觉,试了两箭。而众将也是侍立在侧,等着看好戏。射箭本靠眼力,如果眼睛被蒙住,那真的全靠感觉了。遂众人均兴致勃勃地看着自己的主帅如何一箭定乾坤。 三人最后决定同时射箭,于是萧墨珩居中,沐箫和与江梅分列两侧,待三人准备好,便让人把他们的眼睛给蒙住。 三人屏气凝神,慢慢张开弓,突然哗的一声,三箭同时射出,众人目光均随那三支箭羽而动,不过众人还未瞧清楚,那三支箭已经同时射中了靶心。 “中了!都射中了!”一名侍卫第一个出声呼道。 众人这才发现他们三人居然都轻松地射中了红心。一时都欢呼拜从。 萧墨珩等及时将黑布取下,待三人定睛一看,果真都中靶心。 萧墨珩与沐箫和,一个是皇子出身,一个是世家子弟,骑射技艺精湛,他们二人能射中本是意料之中,但是江梅也能射中则让众人意外乃至惊奇了。她毕竟只是一个女子,而且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因此江梅露的这一手,不得不让众人刮目相看。沐箫和与萧墨珩虽不是第一次见识她的射术,但也没想到她的技艺精湛到这个地步。二人心中遂更添了一分赞赏和佩服。 江梅遂得意道:“怎么样,殿下,世子,算我赢了吧!”江梅昂然一笑, 沐箫和煞有介事地点头,“确实算你赢了,我刚刚说了,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江梅立即露出欣喜之色,“好呀,好呀,”随即她又瞅着萧墨珩,可七皇子殿下却故意避开她的目光,边走向台上,边说道:“这还有队员没比完呢,说自己赢还维持尚早吧!” 江梅极其无奈地瞥着他,但也没有办法,毕竟还有几人未出场呢。遂三人又回到台上,等着看余下的人比试。 但这一轮,江梅决定让自己的人先上场,于是在江梅的示意下,珞玢、岳华、连城安和无陵相继出马。不过让众人诧异的是,这四人居然不但善骑,而且都善射,当江梅看着四人接连从自己眼前飘过,且轻松地射中靶心时,大呼痛快。连城安本不在话下,但是珞玢、岳华和无陵能如此轻松搞定,不得不让她啧啧称奇。 就连萧墨珩与沐箫和也大感意外,萧墨珩自是对珞玢和岳华又刮目相看,没想到他们二人不但武艺高强,还会骑射,这自然很难得。 于是这一轮下来,江梅这队拿下了四箭,最后算下来,她的人马已经中了七次红靶心。江梅本人对这个成绩相当满意。于是接下来她只用安心看他们两队的比试成果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〇五章 灰飞烟灭 待众人还惊叹之余,萧墨珩队上的凌恒已经上场了,凌恒已是军中老手了,骑射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他遂仰着身子,躺在马上射了一箭,正中红心,惹得众人再一次欢呼赞叹。紧随其后出来的两名副将射术也个个精良,遂十人出场后,萧墨珩那边已经中了八箭。 而江梅显然已经落败。江梅最后只得将期待的目光放在了沐箫和身上,如果沐箫和那边剩下的人马都能射中,那自然就能与萧墨珩持平,江梅心里盘算着,就算不能打败萧墨珩,但也不能让他太过嚣张,所以她十分希望沐箫和剩下的四人都能射中,遂一再投去鼓励的目光。 沐箫和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他压根就不在意输赢,何况萧墨珩到底是主帅,所以他并不准备去抢他的风头。于是只是朝着自己队上的队员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四人出场比试。 接下来,徐亮、褚玉堂和那名副将都接连上马骑射,而这三人自然也不负众望,都射中了靶心。不知为何,江梅今日似被萧墨珩欺负过了,一时傲气的心性儿也起来了,硬是想着不能让他得意。这么一来,江梅便将期望放在了全场最后一个出场的侍卫身上。倘若他能射中的话,至少萧墨珩不算赢。 比起甚为关注场上比试状况的江梅而言,沐箫和与萧墨珩倒一点都不在意那人是赢是输。二人居然还闲适地喝起酒来。不过下一刻,他们二人的目光便被最后那名侍卫吸引过去了。 那名侍卫一上马,却是不急着射箭,而是似乎想展示自己的骑技,他脚踏住马镫。身子则立了起来,且奋力前奔,那驰啸而过的英姿傲然如雄鹰,竟是惹得场上一片喝彩。 “好!”江梅忍不住站了起来,喝彩道。 随即沐箫和与萧墨珩二人也跟着站了起来,纷纷眼前一亮,没想到这最后出场的居然是一位个中高手。只见那黑衣侍卫在站立奔跑一圈后。又掉转马头。仰身躺在马上般,从西往东驶去,待他靠近台前正中的位置时。他一手拉弓上箭,待众人等待他拉弓射向前边的靶心时,那侍卫突然急转方向,那张绷紧的弦突然一松。那箭羽飞速地朝着萧墨珩的方向射来。 顿时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惊慌失措。均惊恐地张着嘴,眼睁睁地看着那利箭射向萧墨珩。就在那短短一瞬,萧墨珩瞳孔一缩,立在那都忘了闪躲。 “殿下……”众人惊呼道。 然而就在那侍卫将弓拉向萧墨珩的同时,珞玢飞速地使出一掌“灰飞烟灭”,在那箭羽飞越至台上时。将那箭羽一掌震碎了,珞玢出招的同时。凭着刺客直觉的岳华也飞身提剑朝那侍卫追去。 左侧的众人在被珞玢的掌风屏退地同时,也被眼前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退倒在地,目瞪口呆。 而珞玢在出掌后,则立即与跃身而来的覃信护在萧墨珩面前。直到众人见萧墨珩安然无恙时才不停喘着惊恐之气,赶忙站了起来, 而江梅显然也被刚刚那惊险的一幕给吓坏了,她突然颓然无力地摇摇欲坠,却被她身后的若云给急急扶住。刚刚那一瞬真的太险了,如果她猜的没错,那箭头一定有毒,如果萧墨珩中箭,则必死无疑。她面容已被吓得惨白,如果萧墨珩死了,那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回想起刚刚那一幕,她仍后背生凉,心有余悸。 “殿下…你没事吧?”率先缓过神来的沐箫和在压制住心里的惊恐之后,出声问道。 众人也才稳了稳神,急忙走上前望着萧墨珩,关切道:“殿下….” 萧墨珩沉静地立着,嘴边没有说出半个字,他冷冷地瞧着那与岳华厮打一处的侍卫,眼中闪过一丝狠毒。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抓住刺客!”凌恒愤怒高声道。 “慢着!”萧墨珩缓缓从珞玢与覃信中间走了出来,面容清冷道:“本王相信岳侍卫能制住他,你们围住他即可!记住,抓活的!”萧墨珩语气冰冷,那淡淡地眸子里射出的冷光让这春夏之交的热气消散殆尽。 他话音一落,全场甲卫便迅速地将岳华与那刺客包围起来,纷纷拉弓上箭直指那黑衣刺客。 此刻,江梅与沐箫和都已稳步地立在萧墨珩侧边,众人虽随萧墨珩一道关注着场上的决斗,但是心思却各异。最惶恐不安、瑟瑟发抖的是褚玉堂,他愁苦地望着那黑衣刺客,心中忐忑不安,因为那名刺客恰好是从他的人马里挑选出来的人,可是那刺客到底是什么人,从何而来,他实在是一无所知,可这刺客偏身出自他的队中,他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与他一样叫苦不迭的还有沐箫和,眼下谁人不知褚玉堂是裴蕴的人,因而在军中也算是他沐箫和的人。沐箫和本属九皇子一派,这样是人尽皆知的事,如果说他派人刺杀萧墨珩那是绝对站得住脚的。然而沐箫和自然是没有这种心思的,但是难保京中没人这么做。 前几日萧墨琤的信中也让他设法占据襄阳,堵住萧墨珩的退路,京中的裴相与苏相面对战功卓著的萧墨珩已经十分忌惮,倘若这个时候萧墨珩死了,那沐箫和便是三军主帅,这一劳永逸的法子不得不让人动心。 当然,除了京中的萧墨琤外,还有可能派人刺杀萧墨珩的便是北鹤了。所以沐箫和一时还难以捉摸清楚这刺客到底来自何方。 待众人心神宁静之后,也都在琢磨着这惊险万分的刺杀事件。众将均不是糊涂之人,心知此事甚为微妙,不但关系着北伐的大局,甚至还涉及朝堂之争。 立在萧墨珩身侧的江梅暗暗瞅了一眼褚玉堂,见他已经满头大汗。心知他惶恐不安,不过江梅绝不认为这是做贼心虚的表现,因为褚玉堂神色里露出的是困惑和无奈,而不是事败后的惊慌。而且褚玉堂也没这个本事,当然,江梅更不会认为这个刺客受命于沐箫和,她坚信沐箫和不是这样的人。于是。短短数秒内。江梅便断定刺客来自北鹤。 首先,能做出这个安排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北鹤。一个是苏晋,他们俩有这个能耐,也有这个动机。但是仔细一想这似乎更符合北鹤的做事风格,其结果对北鹤也最为有利。 即便苏晋再想除掉萧墨珩。在北鹤随时可能进犯的情况下,刺杀桓军主帅。智者不为,而以江梅对苏晋的了解,他似乎更愿在萧墨珩一举平定中原后,再伺机杀了他。坐享他的战果。而且就算是苏晋出手,也不会将那刺客放在褚玉堂军中。 而北鹤不一样,若北鹤刺杀成功。一来桓军无主,二来还能使桓军内部陷入分裂的危局。大燕正好乘势收复襄阳,甚至挥军南下建康。倘若刺杀不成功,那么他也能挑起萧墨珩与沐箫和的矛盾,使二人互生嫌隙,影响大军的团结和士气。 江梅不得不为北鹤这招叫绝,此计实在是又狠又毒。然,江梅却不敢笃定萧墨珩也如她这般作想。毕竟苏晋更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即便她再相信他、再敬服他,也不得不提醒自己,他是一个主君,一个王者,甚至很可能成为一个帝王。 而这个世界上,帝王的心思却最高深莫测,何况还是一个心思深沉、行事缜密的萧墨珩呢。恐怕在他的眼里,真相怎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会利用刺杀事件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目的。他可以选择乘机收服沐箫和一派将士的心,然后将所以仇恨直指北鹤,以使全军上下众志成城,进而横扫燕狄。当然,他也可以借由此事排挤沐箫和,甚至将矛头直指萧墨琤和苏家,这样一来,等他回京时,便会少很多麻烦。两者均有利有弊,这就看萧墨珩自己的决断了。 在沐箫和与江梅做这番计较时,萧墨珩却认真地盯着场上打得如火如荼的二人。这一番打斗,已然让萧墨珩看出岳华与那刺客的深浅,岳华无论是隔空对掌,还是近身搏斗,其武艺已为江湖所罕见,而那名刺客居然也毫不示弱,在岳华毫无空隙的攻击下居然能进退有度,这不得不让萧墨珩汗颜了,看来这北鹤是将老本也压上了。 明悟如萧墨珩怎能不知这是北鹤的杀招呢,但比起旁边二人复杂的神色,萧墨珩倒是一脸清澄地关注着二人的决斗,他一定要看着岳华将那刺客斩落。 这岳华本是倚云阁的五大绝顶杀手之一,他不但内功深厚,且尤善剑术,但那刺客竟是在他凌厉的攻势下还能完好如初,不得不说岳华遇上对手了。作为一个武痴,在遇到一个强劲对手时,内心居然是前所未有的刺激和振奋。当台上众人均眼急火燎地等着岳华快些拿下那可恨刺客时,岳大公子已经全然忘了自己的对手是一名刺客,而是尽情地与他酣战起来,以至于九竹和珞玢怎么看怎么像是江湖比武。 不过,珞大主事也不着急,因为他从那名刺客的出招来看,已然发现他是晋安王府的高手,而这名刺客正是那夜唯一一个伤了他的高手,所以今日若能除掉他,那无疑是一件痛快的事,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绝顶高手对招,短时间内难以分出胜负,纵然他相信越斗越有后劲的岳华最终能制服那刺客,但是也恐怕也几百招开外的事了。 珞玢于是瞧了一眼九竹,示意他加入战斗。而好久没有动手的九竹看到高手后,也难以按捺住内心的斗志,遂毫不迟疑,纵身一跃飞入了二人的战圈之中。 众将也都是驰骋沙场多年的悍将,一时都抛下了紧张沉重的气氛,被三位绝世高手的过招给吸引过去了。只是惊叹之余,他们也不得不重新审视江梅了,一个纤弱女子身旁居然聚集了三位绝顶高手,实在是不得不让人汗颜呀。 有了九竹的加入,那刺客显然已经相当吃力,一个岳华就耗尽了他全身的功力,再来一个九竹,他已全然招架不下,待九竹奋力一掌从正面袭击过去时,岳华跃身飞近,一剑直直地向他的左侧刺去,那刺客一掌击退九竹,却已无力躲过岳华那凌厉的长剑。 日光射在锋利无比的剑刃上,璀璨生辉,耀伤了刺客的双眸,众人只听见惨叫一声,那把曾刺伤江梅的“月华剑”终于毫不迟疑地刺入了刺客的胸口,岳华募然一抽手,顿时血花四溅。 四周的侍卫立即涌上前,将那刺客拿住,直直把他拖至看台前。待侍卫把那刺客丢至地上时,凌恒上前厉声问道:“你是何人,受什么人的指派?” 那刺客颓然在地,一手握住伤口,一手撑着地面,缓缓抬起那喘息不已的面庞,口中依旧吐着鲜血,他先是瞅了一眼萧墨珩,见他完好如初,眼中有一丝不甘甚至愤怒,随即他也轻哼一声,将目光移至一脸淡漠的沐箫和身上,可让众人费解的是,他居然朝着沐箫和飘然一笑,随即他目光凝滞,头颅一歪,整个人瞬间倒了下去。 覃信急忙上前去探他的鼻息,覃信手一顿,立即抬头道:“不好,殿下,他已经死了!” 江梅闻言闭了闭眼,心中恼怒不已,这刺客真是太狡猾了,居然临终前还想污蔑沐箫和。可眼下他已经死了,而他临死前朝沐箫和那淡然一笑却被众人看在眼里。江梅冷着一张脸,漠然地看着那死去的刺客,心中生出股股恨意,北鹤想离间萧墨珩与沐箫和的关系,还得看她答不答应。 众将一时脸上神色很不好看,均是拧紧眉头,欲言又止,尤其邱少平则更急得不行,他跟沐箫和交好,自然不希望他被人诬陷。 这时,褚玉堂突然下跪在地,带着哭腔道:“殿下,请治末将死罪,此刺客混于末将军中,末将不察,以使殿下涉险,罪该万死!”(未完待续) ps:推荐一本游戏文,《此号有毒》,简介:买个号而已啊,至于杀的爹都不认识了吗?那个谁谁谁...杀过我的都给我记住啊,杀人是要偿命的,洗好脖子等着劳资呦! 第二百〇六章 搬石砸脚 邱少平终于忍不住了,“这….”邱少平瞅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褚玉堂,满脸焦急地向着萧墨珩道:“殿下,这刺客混入军中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褚将军虽有失察,但也罪不至死,而且这刺客极为狡猾,请殿下明察呀!”邱少平说道最后,语气已是万分无奈,他希望萧墨珩不要轻信刺客的举动,以致将帅不和,军心不稳。 “刺客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刺棱王殿下,胆大包天,其背后的主子心实歹毒!”尚志拱手愤慨道,尚志说这话时,堂上众人脸色数变,那尚志本是萧墨珩的亲将,刚刚又见那刺客对沐箫和含有善意,自然认为刺客来自九皇子一党。 “殿下,让我搜搜这刺客,看他身上是否能找到些线索。”尚志说完,便俯身准备去翻那刺客的身。 江梅瞬间瞳孔一缩,急欲阻止他的行为,但她还是按捺住了那股冲动,此刻她不得不对尚志皱眉头,信谁的话也不能信刺客的话。真正的刺客身上是不会夹带任何东西的,就算有也是用来迷惑人的。 “慢着!”萧墨珩立即出声制止道,相比其他人紧张焦虑的神色,萧墨珩反倒容色宁静,他甩了甩袖,洒脱道:“尚将军不必搜了,一个刺客身上搜出的线索,必然是假的线索!” 他话音一落,江梅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真的没选错人,萧墨珩就是萧墨珩,这么显而易见的把戏又怎会逃得过他的法眼呢。看来他也知道此人必定是北鹤派来的。如此江梅心下稍安。 聪明如萧墨珩如何不知众人心里想的些什么,他偏头瞧了一眼沐箫和,见他一脸平静,坦然如若。心中一笑,于是对着跪在地上的褚玉堂温和道:“褚将军请起,本王赦你无罪!” 褚玉堂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他,苍然道:“殿下…”旁边的邱少平劝道:“快起来吧!”遂示意旁边的副将扶他起来。 萧墨珩随而又对着众将正色道:“众位将军,北鹤一再让细作潜伏我军中,烧我军粮在先,还三番两次刺杀本王。实在可恨!这刺客身手了得。定是北鹤豢养的高手,如不灭北鹤,难解本王心头之恨!” “必杀北鹤!誓灭燕军!”众将士听萧墨珩一言。无不感奋,遂齐声高呼道。 “我等愿追随殿下横扫燕贼!”沐箫和拱手坚定道。 “追随殿下,横扫燕贼!”众将又跟着呼道。而显然,褚玉堂声音最响。 此刻的江梅不得不对萧墨珩投去敬佩的目光。他是一个权谋家,但更是一个真正的明主。一个值得所有人甘心追随的君上,面对这样情形,他完全可以借此发难,排挤沐箫和。进而染指朝廷,然而他没有,这不污君子的胸怀。这海纳百川的气度,才真正配做四海之主。 这时。从不爱在众人面前说话的珞玢拱手道:“殿下,这名刺客我认识!” 众人闻言均是诧异的望着他,就连沐箫和也神色一动,微抬淡眸瞧着他。 “哦?那他是何人?”萧墨珩也相当意外,于是脱口问道。 珞玢瞅了一眼那刺客,淡淡道:“我曾与他交过手,他是晋安王府的侍卫!” 珞玢说完,众人均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尤其是沐箫和神色终于缓和下来,他虽知珞玢是江梅的人,但从他那冷傲的性子来看,他绝不会说假话,所以至少沐箫和算是清白了。 “哈哈,殿下英明烛照,一眼就看出此人是北鹤派来的刺客,江梅佩服!佩服!”江梅满脸笑意地躬身拜倒,竟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珞玢居然认出了那刺客,有他作证,那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了。 众人遂也齐声喜道:“殿下英明!”此刻邱少平和褚玉堂是真正对他心服口服,萧墨珩仁而善断,勇而有谋,既能端委庙堂,运筹帷幄,也能驰骋沙场,决胜两军,这气吞山河之势也是二人从未见过的,这样的人怎能不让人甘心臣服呢! “哈哈!”萧墨珩朗声笑道,随后他扫视全场,见众人脸上都是肃敬之色,遂昂头坚定道:“既然如此,请列位将军后日一早随我出征北上,攻克长安!” “诺!”众人斩钉截铁道。 萧墨珩遂一手扶起沐箫和,一手扶起江梅,笑道:“这刺客的问题解决啦,咱们的胜负也分了吧!”萧墨珩边说边笑意连连地看着江梅。 那笑容显然是在提醒江梅:你输了,就得认罚! 就连沐箫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这比下来,江姑娘还是输了呀!” 陶亦然也让两名甲卫悄悄地将那刺客拖了下去,一时场上的气氛又热烈起来。 江梅满脸委屈地瞅着萧墨珩,心里却嘀咕着:刚刚是谁的人救了你,你居然不谢我,还要整我! 江梅耷拉着个脑袋,一嘀咕道:“愿赌服输,殿下看着办吧!” 她不情愿地瞥了一眼沐箫和,见他也笑得乐不可支,一时无奈至极。 “哈哈!我们的江大神医也有这一天呀!”萧墨珩顿时开心地不得了,他决定今日将欺负进行到底。 萧墨珩拍了拍衣裳,佯装语重心长道:“江姑娘,你看你不会骑马,怎么随军前行呢?也不能每次都让人带吧!”萧墨珩瞅着江梅那不情不愿的小表情,硬是憋着笑意。 江梅闻言霍然瞪大了眼睛,敢情这是要逼着她学骑马?“殿…..殿下,您还能提别的要求,比如说要我送你一个武林高手什么的!” 江梅这话一说完,珞玢、九竹和岳华顿时脸色一青,显然极不情愿。 对于三个不会掩饰表情的人来说,萧墨珩也大感没面子,遂皱着眉道:“敢问姑娘,想给哪一个呢?”萧墨珩边说边瞅了瞅江梅身边那三人。 江梅闻声立马转头看去,却见三人不敢摇头只是移开目光不看她,谁看那表情都知道他们都不愿意。 当然江梅也没打算真给,要说真让他们其中一个离开她,那她绝对愿意学骑马。 遂立即回过头来,使劲点头道:“学….我学骑马….”说完,那小眼神时不时地看了看沐箫和,心中那种恐惧感又袭了上来。 当她轻轻回过头去瞧她府上众人时,却见他们无一例外的看着前方,就是不看她,果然,刚刚那句话得罪了一大票人。 珞玢本来是打算帮她的,但是想着与让人去给萧墨珩做侍卫,那还是让她学骑马吧,于是也佯作生气不搭理她,于是江府上的人都史无前例地站在萧墨珩这一边,决定整一整这个不知好歹的主子。 这下萧墨珩与沐箫和可是笑得更欢了,众人见这两位主子心情好,自然也都开心起来。 江梅突然脑门一亮,想起了一个事,遂笑眯眯地瞅着沐箫和道:“世子,你刚刚不是说答应我一个要求嘛,我的要求很简单,请世子教我骑马吧!” 萧墨珩顿时笑意一僵,他原本打算自己教她骑马,而这本也是他邀她出来骑马的目的,这活若让沐箫和接过去了,岂不扰了他的好事。但天总是不遂人意。 萧墨珩还没想到怎么打消她的念头,沐箫和却爽快地答应道:“没问题,没教会你下棋,那就教你骑马吧!” 萧墨珩闻言顿时一口气涌了上来,他努力吞了一口气,尽量保持他皇子的威严,心里却是极其不满,沐箫和教她下过棋,如今还要教她骑马,萧墨珩心中真是憋了一口气没地儿出。 无奈他话已经说出去,怎好收回来,这今日可真是明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痛楚了。 于是萧墨珩只得强装潇洒道:“好呀,那有劳沐世子教会我们这女军师骑马吧,省得她跟本殿下进军时,托我的后腿!” 心细如发的沐箫和自然听出了萧墨珩话中的醋意,但是今日他却不想退却,她帮了他这么多回,仅向提他了这个要求,他又怎能拒绝,而且他也不想否认,他很想教她骑马。 江梅一想到让沐箫和教自己,顿时心情好了不少,遂拱手乐道:“多谢殿下!” 她越高兴,他可越不高兴,他望了望渐渐向西的红日,冷着一张脸道:“时候不早了,各位将军便随我回城吧,明日整军,后日一早出发!” “遵命!” 于是萧墨珩衣袖一甩,带着众将上马望襄阳城东门驶去。 江梅和沐箫和则拱手而拜,直到萧墨珩跃身上马,扬长而去。 见萧墨珩一走,江梅顿觉放松很多,脸上也洋溢着轻轻地笑意。沐箫和目光温和地看着她,嘴角却挂着丝淡淡地苦涩,为何每次二人相对时,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伤感。 萧墨珩走后不久,珞玢丢下岳华和若云,便带着其他人先行离开了,毕竟倚云阁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处理呢。当然,更重要的是,即便他的眼里心里只有江梅,但他也想给江梅与沐箫和一个独处的空间。 爱有的时候就像放风筝,一个人牵着线的一头,而另一个人如风筝一样在天空中自由翱翔,即便知道她的世界很大,但是他却明了自己的世界只有她,哪怕哪一天不得不放手,那他也愿意仰着头去追寻她的影子,习惯了守护却从未想过去占有……(未完待续) 第二百〇七章 咬了一口 落日余晖下,一袭黑衫的珞玢飘然离去,那冷傲的身影却含着一抹孤寂和悲凉。只是有人却完全没注意到。 此时的江梅正缓步地跟在沐箫和身侧,沐箫和牵着一匹马,带着江梅望那平坦的草地走去,二人身后远远跟着岳华、若云以及无陵和东成。 “我要是学不会,殿下不会罚我吧?”江梅双手背在身后,昂着头说道,清风拂面,吹得她好一阵舒适和惬意。 沐箫和始终一脸无害的笑意,淡淡道:“他哪里舍得….”语气极低,低到沉醉在微风中的江梅丝毫没听到。 闭着眼,迎风而立的江梅突然叹道:“刚刚好险呀,险到我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沐箫和知道她的意思,只是无奈的摇摇头,好在最后有惊无险,好在最终萧墨珩没怀疑他,不过仅从刚刚那幕来看,他确实佩服萧墨珩的心胸,因为萧墨珩不但没有为难他,而且还相信他,如果不是早已选定立场,他真的不想跟萧墨珩作对,一点都不想。 “殿下没有怀疑你,我真的很开心!”江梅睁开眼,定定地望着箫和道。 沐箫和点头轻笑,“我也很惊讶,他居然相信我,”随即他抬眉瞧着江梅,“你难道一点都不怀疑我吗?毕竟他死了,我就是三军主帅!”他凝视江梅,试图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神色。 江梅先是噗嗤一笑,随即敛容道:“我宁愿相信这是七皇子亲自设的局,也不会怀疑是你的计谋!” 江梅当然相信萧墨珩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但萧墨珩是一个权谋家,是一个王者。而沐箫和不是,因为箫和哥哥永远是那个谦和温雅而又让人暖心的男子,他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君子,他不会为之也不屑为之。 沐箫和怔怔地望着江梅,见那真挚地神情没有丝毫迟疑,沐箫和心潮涌动,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不明白江梅为何如此信任自己。她为何那么懂自己,真如萧墨琤所言,她对自己是特别的吗? 但下一刻沐箫和却一股脑问出了一个让江梅差点喷血的问题。 “梅儿,我们以前有没有见过?”沐箫和双眸清澈如水, 江梅浑身一颤,心口一痛。好在微风抖动着她的裙摆,所以沐箫和也没察觉出异样来。 江梅故意瞪大眼睛,“是吗?我初次见世子时,也觉得相当亲切,些许我们以前见过也未可知呢!”江梅强装笑容道。 “也是。总觉得有种熟悉感!”沐箫和笑道,随即他终于想起正事,遂将马牵在她面前。道:“来,上马。我教你骑马!”沐箫和定定看着她笑, 江梅痴痴望着不染一丝纤尘的沐箫和,见他面庞清润如玉,浓密的睫毛下一双脉脉含情的黑眸,望之如一潭清水,让人心神明朗。 沐箫和见她不动,便伸过手将她拉了过来,温柔道:“来,先踏上这马镫!”江梅遂听他的吩咐,将右脚提上马镫,沐箫和扶住她,将她扶上马,随后他自己也翻身上马。 沐箫和很自然地将江梅护在胸前,当他的身子碰触到江梅那刻,江梅浑身一缩,心头一股痛意袭来,脸色瞬间苍白无力。然而坐在她身后的沐箫和自然是浑然不知的。 他还耐心的拉着缰绳,不停地跟江梅讲述驭马的技巧,而江梅自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她眼泪婆娑,眼前似乎又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的沐箫和依旧耐心的抱着小玥瑶,试图告诉她如何骑马,而玥瑶却蜷缩在他怀里死活不肯去握那缰绳。 与当年抽泣不已的玥瑶一样,此刻的江梅却是无声地淌着泪。 “来,你试着握这缰绳,按我刚刚说的做,一定能驾驭这马儿!”沐箫和温和的声音在江梅耳畔响起。 江梅微微回神,轻颤的手试着去握那马缰,沐箫和终于发现了她的异样,遂去握她的手,在碰触到她手背那一刻,陡然发现她全手冰凉,心下大骇,现在已经是初夏时节,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她身子不至于如此寒冷呀。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箫和轻声问道。他一手握紧她冰凉的小手,一手拉着缰绳。 江梅不敢出声,只是不停地摇头,胸口已经痛到快要窒息,她强忍着内心的苦楚,极力不让自己哭出声,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在怀念过去,但真正相处下来,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终究还是在意的吧,裴兰英嫁给了他,华缨也嫁给了他,就连印心也在他身边服侍,而这些都直接或间接跟她有关系。正因为没法亲眼看着他身边围着那么多女人,所以才早早逃离了京城吧。 尽管她一再地告诉自己,她与沐箫和已经不可能,但沐箫和早已深深烙在她的心底,正如那抹静静的夕阳,温暖着她漂泊无依的心,那温雅的笑容从小就已驻进小玥瑶的心里,永远都挥之不去。 然而,那曾肆意过的年华,那曾惊艳过的岁月,以及逝去的美好,都只堪在梦境里寻找。 “想哭就哭吧….”沐箫和最终搂紧她,沙哑地说道。虽然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情绪失控,但是他知道她此刻需要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和静静地陪伴。 江梅再也忍不住,一头倒在他怀里,一口咬着他的左臂,隐忍地哭了起来,心里越是痛得厉害,那牙便咬得更紧,饶是江梅哭得再凶,咬得再用力,沐箫和依旧一声不吭,反倒是心疼地用下颚靠着她的发丝,嘴角余一抹无声的叹息。 许久过后,沐箫和感觉到江梅的哭声渐渐弱去,那被咬得僵硬的左臂似乎也渐渐有了知觉。原来哭累的江梅已经在他的怀里慢慢睡去。 很多年前未能学会的事情,很多年后依旧学不会。不是不愿,不是不敢,而是固执地守着那份回忆,保持一些不变。 沐箫和苦笑一声,本是想认真教她骑马,结果江梅连缰绳都没触到。他随即宠溺看着怀里睡去的人儿,只得轻轻搂紧她,缓缓地驾着马儿朝东门驶去。 自然,二人身后,还跟着一路欢声笑语地随从们,一向不爱开口的无陵居然与岳华滔滔不绝地讨论起剑术来,而若云则跟东成有一搭没一搭地开着玩笑。就这样,懵懂的四人丝毫不知道自己的主子们发生了何事。 待沐箫和亲自将江梅送至她居住的府邸前时,珞玢与茹蕙等人看到了被沐箫和抱在怀里的江梅,一时惊恐不已,还以为江梅骑马摔伤了,于是急忙跑过来,“小姐…..” 沐箫和轻轻一笑,“睡了!”丢下两个字的他,绕过二人,径直望里边走去。珞玢与茹蕙那颗被吓坏的心硬是没有反应过来,两人惊讶的对视了一眼,怎么都不相信自己的小姐居然骑马还能睡着。 等茹蕙反应过来后,终于追着沐箫和而去,而沐箫和一路抱着江梅,亲自将她送至软榻上,他瞧着沉睡中的江梅露出了婴儿般的笑容,募得一僵,那笑容竟是那么似曾相识。 沐箫和最后惨然一笑,似乎自己又想多了,最后他帮江梅盖好被子,才悄然离去。珞玢和茹蕙久久注视着沐箫和远去的背影,面色十分复杂。 直待晚上沐箫和沐浴更衣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左臂已经有了一个深深的烙印,用温水淌过之后,那伤口涩涩生疼,但沐公子居然瞅着那红得发紫的印记不自觉地发笑,这个世界上,总有一种痛是快乐的痛,也是安心的痛。他自然想不到,这会是云玥瑶在他身上留下的唯一印记。许多年后,每当他想起江梅时,便会轻轻抚摸着那块印记,心痛之余,还有一丝悲苦的快意。(未完待续) 第二百〇八章 夜袭武关 高炽出兵十日后,萧墨珩的中军也终于出发了,正当大桓的中军浩浩荡荡驶向商於谷道时,高炽连续攻克武关与南阳之间的十几座烽火台,如今兵锋直指武关。 此刻,高炽的营帐内,他正与几位将领商议攻关计策。 “将军,武关北依少习山之岩险,东、西、南临武关河谷之绝涧,山环水绕、险阻天成,易守难攻呀!”刚刚巡视了一番武关地貌的郝战威叹道。比起襄阳来,攻打长安艰险万分,路途遥远是次要的,关隘极多,场场都会是硬战。 “没错,武关城墙高大,南边河水急淌,确实危险之极!”田子耕也附和道。 “守城的将领是与咱们交手数次的李道林,他带着一万精兵在此守关,是咱们的劲敌呀!”尉迟浑也拧紧眉头,忧虑道。 高炽依旧一脸平静地看着三将你一言我一语,这些他自然知道,不过他从不去想一件事情有多难做成,他只会去想如何攻克它。 他摊开地图,指着武关四周道:“你们看,武关北面是少习山,其他三面是武关河,武关河紧贴着白岩山、笔架山,再向东流,武关东西各开一门,然关西地势稍作平坦,以往的商旅多出西门,再往东,关东则是吊桥岭,是武关的屏障。所以我们要攻破武关,必须先破吊桥岭!” “嗯嗯,将军说得对!”田子耕点头道。 “好,只是这吊桥岭道路崎岖,不容并骑,我们得弃马步行!”郝战威补充道。 高炽定定地看着郝战威,郑重道:“郝将军。我给你八千步兵,让你星夜攻取吊桥岭!” 郝战威立即站起,朝着高炽拱手道:“遵命!” 高炽连忙扶住他的双臂,关切道:“郝将军,你的任务便是吸引燕军的主力,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田将军!” “末将在!”田子耕肃敬应道。 “吊桥岭上有秦楚分界墙,此墙东西与白阳关、竹林关、漫川关。及鸡头关连成一线。而鸡头关和竹林关则分列吊桥岭两侧。我命你带五千精兵,连夜潜伏在竹林关一带,待吊桥岭战事一起。攻击竹林关!” “遵命!” “尉迟将军!” “在!”尉迟浑也容色庄严道。 “命你也带五千精兵,连夜前往鸡头关,待郝将军攻吊桥岭时,出兵鸡头关!” “遵命!” 高炽长舒一口气。瞧着三人正色道:“此役关系甚大,你们三人必须同时攻克三关。才算取胜!” “明白!”三人齐声镇定道。迎难而上,方是大丈夫之本色! “好!”高炽大赞一声,随即举起酒杯,拱手道:“这是一场血战。高炽先饮一杯,敬三位!” 三人随即也各拿一杯酒,“敬将军!”与高炽同饮。 “如此。则请三位将军,回营准备。今夜坐等将军们斩贼立功!”高炽最后爽朗地笑道。 “诺!” 三人坚定道,说罢便阔步出帐,回营整军。 是夜,高炽便亲自登上一高处的山头,遥望三处的战火硝烟。他身后立着两名亲卫,三人一道昂立山头。 夜间凉风袭袭,轻拍着高炽青白的长衫,他青斤裹发,身姿卓然,此刻他不像一个将军,反倒像一个山间村夫,一双胸怀天下的淡眸,静静地望着远方的三秦大地,与此处山头的静谧相比,东、西、北三处的城关处,烽火寮燃,杀声一片,震碎了夜空的宁静。 “将军,你看,田子耕将军已经攻破了竹林关!”身旁一侍卫惊喜地指着西边的竹林关方向道。 高炽闻声向西边望去,只见三支火矢同时射向高空,这是他们约好的信号箭。高炽绷紧的面庞终于有一丝放松,只要有一处攻破,则三关可定也,按照他们的约定,田子耕攻破竹林关后,会带人沿城墙向东袭击吊桥岭。 燕军自然会设重兵驻守吊桥岭,所以吊桥岭一处压力甚大,但两边一破,三面夹击吊桥岭,吊桥岭则无忧矣。 大约两刻钟后,高炽也欣慰地看到了尉迟浑那处的信号箭,如此,则今夜大功造成。 “走,随我回营为各位将士们,准备早膳!”高炽淡淡一笑,阔步朝山下走去。两名亲卫紧随其后。 次日一早,除郝战威镇守吊桥岭外,其他两位将军留了大部士兵守关,自己则带些许侍卫回营听命。 高炽早已在营寨外等候得胜归来的两名亲将。高炽远远望着朝他奔来的田子耕和尉迟浑,他二人一路追随高炽从江州到荆州再到武关,二人也从高炽的裨将升至五品将军,几番战役一来,二人已褪去了不少幼稚和青涩,多几分虎威和成熟。 “将军!昨夜一战损伤不少,但幸能攻克竹林关!”田子耕下马后,向高炽急急跑来,回报道。 高炽淡眸一暖,这个田子耕,下马第一句居然不是给自己邀功,而是想着损伤了不少士兵,这怎能不让高炽感动呢? 高炽遂温言道:“子耕不必介怀,古来征战几人回,死伤在所难免,但是我们要让他们死得值!” 田子耕面色激昂地点点头,“子耕明白!” 这时,尉迟浑也走了过来,拱手道:“将军,三关均已攻克,而其他数关也望风而靡!” 高炽闻言大笑道:“好,自古百二秦关,关关相护,只要我们站上了城墙,则可势如破竹!” “正是!”尉迟浑也昂然道。 “好,你们俩辛苦了,先去休息一下,后日便随我前往武关!”高炽笑道。 “诺!” 说罢,二人随高炽回营休息。而高炽自己则又在主帐中思索下一步作战方略。 大军休整两日后,高炽便又召集三将开始部署进军武关的计划。 “郝将军,这两日李道林有什么动静?”高炽凝神望着他。问道。 “他三番两次派人来袭关,均被我等击退!”郝战威回道,尽管声音浑厚,但也掩饰不了他的连战数日的疲惫。 高炽颇有些心疼,遂点了点头,轻声道:“郝将军,今夜你来休息。我去守吊桥岭!” “不不。将军是怕我体力不支吗?哈哈,我郝某还好得很!”郝战威连忙笑道, 高炽制止道:“将军听我说完。我们只剩五天口粮,所以五天内必须拿下武关,” 他话音一落,郝战威等三人均眉头一紧。武关是关中最险要的关隘之一,军粮如此吃紧。想五天内拿下武关,不得不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高炽将三人的忧色尽收眼底,遂轻松笑道:“三位勿忧,我已有计策。” “哦?请将军示下!”田子耕眼眸一亮。立即问道。 高炽点头一笑,道:“请三位将军将各自的士兵分成三组,五天内。轮流攻关。白天郝战威将军带着士兵前去武关外骂战,晚上休息。夜晚时,田将军与尉迟将军各领五千将士前去偷袭,白天休息,如此接连四日,待第五日,我自有安排。”高炽诡秘一笑,让三人狐疑不已。不过从高炽轻松的笑容可看出,他已有破敌妙策。 三人均点头称是。高炽接着对田子耕和尉迟浑道:“你们二人歇息了两日,今夜你们二人各带三千士兵从东西两门攻击武关!” “遵命!” “哈哈,那两位将军快些下去准备吧!”高炽笑道。 田子耕与尉迟浑遂退出了营帐。 高炽随即对着郝战威道:“郝将军现在就请在这休息,我去吊桥岭看看。”说罢也不等郝战威反应,便披上铠甲,带着亲卫便赶往吊桥岭。 来不及说出半个字的郝战威就这样怔怔地望着主将威武高大的背影,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二人本同是殷鸿旧将,高炽是殷鸿的心腹军师,而郝战威则是殷鸿手下第一强将。高炽能谋善断,还能出入疆场,其实力和声望慢慢超过郝战威,直至殷鸿死去,高炽被任命为刺史,一跃成为郝战威的顶头主帅,这怎么能让郝战威服气呢。然而自他不战而屈袁祯之兵,保住江州基业,已让郝战威刮目相看,甚至心生佩服。再而到如今的北伐,高炽所散发出来的主将魅力和风度,已让郝战威望尘莫及,然而高炽从不以主之威欺压任何人,始终一派谦和从容,时至今日,郝战威已完全臣服于他的胸襟和气度。 思毕,郝战威便依言歇息,于是,接下来四日,桓军便如高炽的安排那般,白天夜里均侵袭武关,白日郝战威在城下将慕容钺与北鹤的十八代祖宗骂得吐沫横飞,晚上田子耕和尉迟浑会在不同的时刻给燕军以突袭,扰得守关的将士日夜不宁。 第三日,李道林实在忍无可忍便让一名副将出关与郝战威鏖战,只可惜那将士不是郝战威的对手,几十招后被郝战威斩于马下,桓军一时气势大盛,李道林后悔莫及,只得坚守不出。 是夜田子耕与尉迟浑照样来袭,李道林叫苦不迭,后来,他发现桓军每次侵袭都只有一小股势力,打也打,但不狠打,所以双方损伤不大,但是前三日燕军被扰得鸡犬不宁。李道林遂也学聪明了,于是他也安排将士轮流守关,吊桥岭折去两千人马,现如今他只剩了八千将士,但古语云:一人把关,百人莫过,所以他根本不担心自己的人数不如敌方。 第四日桓军侵袭时,燕军轮番应战,果然秩序井然,压力也大大减轻。李道林则秉持北鹤的宗旨,坚守不出。 不过李道林奇怪的是,第五日,郝战威居然没有来战,于是乎他思索着桓军是不是会乘夜大举进攻,第五日当夜,他亲自守关,连夜未寐。但当夜田子耕与尉迟浑也没来侵袭。直到天蒙蒙亮时,依旧不见桓军的影子,于是一天一夜处于紧张状态的燕军终于松了口气,心里揣摩着这桓军也是人呀,连续四日不眠不休肯定也吃不消呀。心想着他们应该是想歇息几日了。 不过李道林也不傻,他在回去休息时,还是嘱咐一组换班的士兵好生守城,而大部士兵却因昨夜未睡,便各自休息去了。 那么此时的桓军到底在干嘛呢?卯时初刻,歇息了一天一夜的桓军早早的开锅吃饭,这一顿早饭大家吃得很带劲,因为高将军为他们准备了一顿最为丰盛的早饭,当然他也同时告诉了各位将士,这是他们最后一顿饭了,如果今日不攻克武关,他们将退回中军,然而众将士知道,这是很没面子的,所以桓军全体将士吃饱喝足后,便将锅勺弃之于野,他们已准备奋力攻克武关,去武关内吃下一顿了。 当天蒙蒙亮时,桓军倾巢出动,田子耕与郝战威各带一万兵马从东西两门攻向武关,将士把连日打造的巨型木桥投放武关东西两侧的河上,以前所未有的攻势攻打武关。 而尉迟浑则率领两千精兵沿着武关西侧的白岩山,向少习山进发,他们个个携带弩机和镞箭,突入燕军的后方,从北侧偷袭燕军。 而高炽吩咐一众老弱病残收拾好营寨后,自己则立在吊桥岭巅,观望整个战事。 桓军突然的叫喝声惊醒了幽静雄伟的武关,当燕军哨卫四处奔走呼号时,桓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武关发动猛攻,桓军第一排将士是盾牌卫士,第二排则是攻城铁甲,他们抬着云梯度过武关河,朝城墙处奔去,为了掩护攻城的甲士,外围有三排射击手,轮流朝着武关的城上射箭,一时双方都倒下了许多士兵。 然而英勇的桓军一个个不惧生死,倒下一批又上了一批,不待大规模的燕军反应之际,桓军第一批甲士已经登上武关的城墙,然而一旦坚固的防卫有了缺口,便再也抵挡不住如潮流般涌上的桓军。 刚刚入睡的李道林被四周攻关的杀喊声惊起,待侍卫急冲冲地连滚带爬地跑进他的营帐时,他已经披上战甲准备上城应战了。 “将军,大事不好啦!”侍卫跪倒在地哭道。(未完待续) 第二百〇九章 草木含悲 李道林惊道:“怎么回事?桓军又来袭击了吗?” 侍卫连连点头,道:“桓军乘我军不备之际,倾巢出动,从东西北三面攻击城关,如今已经攻上西门的城墙啦….”侍卫抽泣不已,如果武关失守,长安则危矣,李道林可是立下了军令状,誓死守好武关。 李道林心下一沉,心知情况不妙,遂急忙出营,对着四周惊起的将士高呼道:“将士们,随我一道上城,杀死桓军,誓与武关共存亡!”李道林振臂一呼,满脸的激昂和悲壮。 武关城内四处乱窜的将士忽然停下了匆忙的脚步,纷纷看着自己的主将,均被他无畏的气概震撼住了,“随将军死守武关!”李道林身后的侍卫扬剑高呼,于是所有将士都心潮澎湃,齐声道:“死守!死守!” 于是大家立即整好自己的衣裳,操起刀剑跟着李道林奔上了城墙,与四处涌上来的桓军厮杀在一块……… 立在吊桥岭的高炽依旧淡淡地瞧着武关浴血奋战的战儿,眼中有心痛,有惋惜,更多的是不容退却的坚定。 这时,身后的亲卫上前报道:“将军,殿下的中军已经抵达咱们的营寨!无痕公子传话说,钟甫云将军已经攻破漫川关,武关以西的大部关隘已破!” 高炽闻言轻轻一笑,“好!”随即他对着身后守吊桥岭的将士道:“将士们,殿下大军已到营寨,你们随我一道攻下武关,为殿下开路!” “诺!” 当他们的战友在武关城上奋勇杀敌时,这帮肃立在城墙上的将士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欲奔向武关,与燕贼决一死战,此时高炽一开口,他们再无任何迟疑,立即拿起刀剑,朝着武关城涌去。 片刻过后,当江州将士看到他们引以为傲的主将高炽站在城墙上时。心中更是涌起了一激昂之色。所有将士杀红了眼般,提刀奋力朝着燕贼砍去。 经过大半天的激战,桓军终于将燕军斩杀大半。唯独城墙上还有三个未倒下的燕将。 李道林与高炽面对面地站在武关的城墙上,杀累了的俩人均未说出半个字,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李道林的眼中没有败军之将的失落,反倒是一股昂然的气势。让高炽身后的桓军不得不心生敬畏。 与之相比,自任刺史以来。从未真正上阵杀敌的高炽此刻依旧是一副淡然从容的神色,眼下燕军大势已去,只剩李道林和两位副将作困兽犹斗。他镇静地瞧着李道林,眼中除了欣赏之外。还有一丝英雄相惜。 自桓军出兵以来,他只在营帐内布阵指挥,如果不是李道林。他不屑于出手。 李道林望着一身青色劲装的高炽,嘴角有一丝微微的苦笑。哪一个将领上阵杀敌不着盔甲,然而高炽没有,不认识的人还以为他只是一个江湖人士。 他早听北鹤说过,桓军除了主帅萧墨珩与副帅沐箫和外,高炽是军中第一人,燕军先是兵败竟陵,再而丢了襄阳、南阳,但燕军将帅居然从未在战场上见过高炽,如今看来,高炽不但足智多谋,指挥若定,并且他是傲气的,那种傲气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傲,是一种藏在温淡如水下而看不到的傲。 “我李道林自征战以来,鲜有敌手,如今却一再败在阁下手里,阁下的手段还真令我佩服呀!”李道林慨然说道,语气里竟是有一丝无奈。 高炽将手中的长剑交予身后的亲卫,拱手说道:“高炽久闻将军大名,得知将军镇守武关,特向我家殿下请战,也是希望能与像将军这样的英雄,一较高下!”虽然句句敬仰之词,但这样的话出自一个战胜者口中,多少有些骄矜。不过,这还真是高炽的本意。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要折掉北鹤一员大将,这是他的目的。真正的狠也是看不到的狠。 “哈哈…哈哈….”李道林闻言仰天长笑,笑声响彻山谷,倒是有几分荡气回肠之势,“高将军韬光养晦多年,大洪山一战,将军将我的人打得四处逃窜,死伤过半,襄阳城外在下也几番没有突破将军的防线,而今日,在下倒成了给将军试剑之人!”李道林脸色微青,心中竟是万般的不甘和无奈。 高炽轻轻一笑,“李将军南征北战多年,不比高炽躲在江州偷闲,将军眼里自然是看不到高炽的,所以才有了今日之败!” 李道林自然明白高炽的言下之意,自己自然也有轻敌的缘故在里面,只是高炽用兵如神,心思诡异,自己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他长叹一口气,洒脱道:“将军不要谦虚了,成王败寇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今日我败在你的手里,是技不如人!” 说罢他环顾武关四周的郁郁葱葱,眼中难掩痛楚之色,武关一破,长安则暴露在桓军的刀锋之下,他李道林没有完成晋安王和军师的任务,已经没有脸活着回去了,更何况他也回不去了….. 他再次朝着武关西边的群山长啸一声,那长贯如雷的啸声正如一首功未成而身先死的壮烈悲歌,霎时树中的鸟儿都被惊起,忽的盘旋而上青空。 李道林突然提剑一挥,脖子间顿时血如泉涌,惊呆了他身旁的两名副将,高炽微微闭眼,竟是不忍去看他那轰然倒地的健躯。紧接着,那两名副将也毫不犹豫地跟随自己的主将而去。三人坚定地选择将自己的热血横撒武关,让这座享誉三国的雄关永远留下他们的痕迹。 一代英豪就此殒命,草木为之含悲,风云因而变色。雄关漫道,殷血如河。 “来人,将李道林将军和他的两名副将埋在少习山上,立碑刻字,供后人凭吊!” 静默片刻的高炽最后淡淡地丢下一句话。便下城巡视去了。 当夜,高炽留下郝战威三人守武关,而自己则带着一队护卫赶往萧墨珩所在的中军营寨。 当高炽越过吊桥岭,赶至先前的营寨时,便见营寨前灯笼高挂,甲卫林立,气势威严。待他仔细一看。便见到了出寨相迎的萧墨珩与云无痕。 高炽连忙下马。连跑带奔地行至萧墨珩面前,单膝着地道:“殿下,高炽已拿下武关!” 萧墨珩不待他说完。便立即扶起他,握住他的双臂,欣喜道:“我已得探马飞报,将军不着铠甲。上阵杀敌,斩落北鹤的虎威上将。攻克武关,功勋足以百世留名!” 高炽抬头望着萧墨珩,眼中闪着激昂的光芒,感动道:“能为殿下开路。是高炽之幸!” “哈哈….本王有高将军,何愁天下不定!”萧墨珩朗声笑道。 立在一旁的云无痕,温雅从容地看着这对心心相惜的主从。轻声笑道:“殿下,高将军。还是入营叙话吧!” 萧墨珩与高炽相视一笑,随即三人一同进中军主帐歇息。 待三人坐定后,云无痕率先开腔道:“高将军,在将军攻破武关之时,慕也将军也已经攻克了汉中郡。” “哈哈,真是太好了!慕也将军真是不世出之名将!”高炽赞道,对于慕白他一直倍感钦佩,慕白早先跟随云凌波对战大燕,积累了丰富的临场经验,这些都是高炽可望而不可及的,他只带三万兵马便攻克了汉中,为大桓占据了一块极为有利的军事重地。这不得不让高炽叹服。 萧墨珩瞧了一眼高炽敬佩的神色,温言道:“武关是长安的门户,将军能克下武关,我们才能长驱直入长安,将军之勇、将军之谋均不下于慕也将军,两位均是我大桓军中的顶梁柱!来,我敬将军一杯!”说着萧墨珩便潇洒举杯,仰头饮了下去。 武关虽然只是一个关隘,但是每一个懂兵法之人,都知道武关的重要性,所以高炽之功不亚于慕白,这些萧墨珩都清清楚楚。 高炽连忙起身回敬道:“殿下谬赞,高炽不敢当,只望高炽能再为殿下建功,协助殿下横扫宇内!” “哈哈!将军心意,本王明了,将军快些请坐,吃点东西吧!”萧墨珩轻声笑道。 萧墨珩不说还好,这一说高炽才发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鏖战了一日的疲劳顿时都涌现出来,遂也不客气,便坐下认真用膳起来。 吃到半路,高炽突然抬头,发现萧墨珩与江梅也在用膳,急忙愧色道:“殿下和江姑娘难道一直在等我用膳?” 萧墨珩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满含笑意道:“将军血战了一天,快别说这些了,先吃吧!” 高炽顿时心中暖暖的,他看了一眼江梅,见她面色淡然地看着自己,于是也不说什么,继续低头吃饭,其实什么话都是多余的,面对这样的主君只需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忠诚。 是夜,萧墨珩特地不谈论军事,嘱咐高炽好生休息,而自己则与江梅好生思量下一步的计划。 不过正当江梅欲摊开山川地图与萧墨珩商量计策时,萧墨珩一把按住她的手,冷冷道:“先去换了衣裳再来!”他不想在二人单独相处时,还看着她着一身男装,白天为了方便也就算了,但是晚上不行,他绝对不愿意对着一张人皮面具说话。自离开襄阳,江梅一直以男装示人,虽然那种脸如冠玉般好看,但是他萧墨珩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只要不是江梅本来的容貌,再好看的他都不愿意看。忍了五日,不能再忍。 江梅顿时火上心头,可她还是吞了一口气,将火气压制了下去,毕竟人家是皇子殿下,还是握着生杀大权的三军主帅,她可得罪不起。 遂一脸颓败地走了出去,回自己的营帐换装。 大约一刻钟后,萧墨珩如愿以偿的见到了江梅,遂得意地拉着她坐了过来,江梅没好气的摇了摇头,无奈地跟着他坐在案几旁。 “梅儿,慕将军下一步打算怎么做?”萧墨珩展开地图,温声问道。 接连几日的赶路,已让江梅有些疲惫,所以她也不顾及礼数,便斜靠着案几,闲适地看着地图。 萧墨珩倒是极为喜欢看到这样的她,她越随意,他越开心。江梅并没注意到他的神色,而是指着汉中与关中之间的一带山岭道:“殿下请看,自古关中有多条谷道通往汉中,子午道、傥骆道、褒斜道、陈仓道,此四道不宜行驶大队人马,但可出奇兵,而另外一条大道则是沿汉水西上,再经上邽和岐山到武都,抵达关中,此道可行大队人马。” 江梅接着道:“慕白将军欲自带大军从汉中前往武都,出岐山,攻上邽,占据渭水上游,而飞廉则过栈道,从褒斜道出奇兵,夹击散关。如今武关已破,再破散关,则长安可定也!”江梅清澈的黑眸里闪着坚定的光芒,这一仗只许赢不许输。 萧墨珩随着她的指引,也看出了那一带的地势情况,他看着秦岭一带的山谷,沉思道:“听闻这三条栈道多年失修,短时间内怎能修复呢?”飞廉若要出褒斜道,没有栈道几乎不可能。 江梅笑着点头道:“殿下说的是,在所有人眼里栈道确实失修,但是半年前,我已经让倚云阁悄悄修复了!”江梅目含笑意地望着萧墨珩,潇洒至极。 萧墨珩定定地看着她,一时忍不住便大声笑了起来:“哈哈!梅儿,你果真是神机妙算呀!” 江梅可当不起主帅如此嘉奖,遂红着脸谦虚道:“殿下谬赞,江梅不敢当,不敢当!” 萧墨珩瞅着她那微红的脸颊,心神有丝荡漾,“我想这应该是你们早定下的计略吧!”萧墨珩温温地看着她,心中不得不佩服她的胆识和谋略。 江梅淡淡地笑着,并不回他,两人就这般相视了一会,江梅脸色更红,遂只得瞧着地图发呆,萧墨珩见她不看自己,便又接着道:“这关中四塞是历来兵家必夺之地,非有勇有谋的大将不可夺也!” “正是!”江梅点头道,“北鹤根本不知道慕白的存在,他一闻中军和高炽在武关一线,那么散关的压力会轻一些,这样也给慕大哥和飞廉增添了一分胜算。再者,以慕大哥对燕军的了解,他攻破散关只待时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雄关漫道 “嗯嗯,我相信他,也相信你,他与高炽都是不可多得的名将,能谋能断,能征能战,还有着一腔赤诚之心,梅儿,我真的为拥有他们而自豪,而我也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萧墨珩认真道,此言确是他的肺腑之言,纵然他筹谋多年,但也没准备能如此迅速地出兵北伐,他计划第一步夺得大桓的皇位,第二步才准备出兵北伐,一统天下。 自遇到江梅之后,他的计划被大大提前了,良将、军队和粮饷她都准备妥当,她用多年的谋划给他铺垫了通往至尊的王者之路。 江梅闻言立即收回双腿,恭谨地跪坐道:“殿下,江梅筹谋十几年不单为报仇,更重要的是能辅佐明君,使天下安澜,百姓安居,这不仅是江梅的抱负,也是倚云阁的使命!而在江梅眼里,放眼三国,唯一有资格坐享天下的只有殿下您一人!”说罢她抬眉望着他,眼眸清澈坚定,每一抹流光均透着忠诚和感佩的清辉。 萧墨珩缓缓扶住她的双肩,温柔道:“我都知道,我说过,自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信你!知你是我此生的知己!”萧墨珩深眸如水,似看着自己的珍宝般那么细腻柔和。 江梅面色微动,心中感激不已,但见他这般柔和地瞧着自己,一时脸红不已,目光也不知道看向何处。 萧墨珩身子微微前倾,将她缓缓揽入怀中,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她也是唯一一个令自己心动的女子。 被迫偎在他怀里的江梅顿时大囧,要说不明白他的心意那是假的。但是自己确实不想也不能接受他的感情,只是萧墨珩毕竟是主子,自己也不能太过放肆,于是只得借口他事化解眼前的尴尬。 “殿下,我们还得商讨下武关这边的情势呢?”江梅局促道,好在这一次他抱得比较轻,所以她并无不适。 萧墨珩看出了她的心思。遂低头将她放开。沙哑道:“好吧,本王的女军师,脑子里果真时时刻刻想着如何出兵呢!”言语之间。竟是有些不满和无奈,她跟自己在一起时,就不能想点别的吗。 “那是自然!”江梅不假思索道,边挣开他的怀抱。边看向那地图。 萧墨珩顿时气结,硬是瞪了她好一会。无奈此刻的江梅却凝视看着武关通往长安那条谷道,完全没注意萧墨珩在生闷气。 “殿下,从武关至长安还有六道烽火台,这些烽火台不足畏惧。遣一前锋将军便可势如破竹,只是武关与长安之间还有一重要关隘,那便是峣关。峣关过后便是青泥和坝上,此三处北鹤一定会设重兵堵截。”江梅认真分析道。 萧墨珩见她如此专注。遂只得跟着她一道看向地图,“昔者汉高祖破武关后,被阻峣关,他采取张良的建议,绕峣关,逾蒉山,从后方袭击秦军,破峣关,败秦军于青泥,方能攻入长安!” 江梅轻轻一笑,道:“殿下说的是,不过昔日刘邦遇到的是一爱财如命的守将,张良稍施小计便能稳住守将,可是咱们面对的可是当世英豪慕容钺与玉面军师北鹤呀!” 萧墨珩闻言苦笑一声,“不错,武关一破,北鹤一定会让一大将守此关,李道林与皇甫秀吉已殒命,于共济伤残不能上战场,季方子、典仲雄和夏侯檀已退守颍川郡,他手里只有张泰、龚士元与范吹雪了!” 江梅点点头,道:“我猜北鹤会让范吹雪守峣关,而让龚士元屯兵青泥,峣关之险不亚于武关,所以峣关与青泥才是真正难啃的骨头。” 萧墨珩闻言直起身子,他沉默了一会,长缓了一口气,道:“陶亦然将军应该已经到午谷口了吧!” “想来如此,北鹤一定想不到咱们敢走这条道!”江梅淡淡道,子午道是通往长安最便捷之道,然也是秦岭一带最险要的一道,子午道深谷高崖,地势艰险,能进却难退,历来出兵长安者无一能成功通过此道出兵长安,但江梅与萧墨珩却决定冒这个险。而江梅之所以这么有信心,是因为倚云阁便在秦岭的深山之中,秦岭之南的汉中地带早就是倚云阁的地盘,只是名义上属于大燕治理,这也是慕白能迅速地拿下汉中的原因。而秦岭之中的谷道也都有倚云阁的暗哨。 “北鹤真的不会设伏兵吗?”萧墨珩仍是很担忧,毕竟陶亦然可是他北府军中的心腹爱将,他可不希望陶亦然有任何闪失。 江梅看着他沉思了一会,随即镇静道:“殿下,北鹤当然会设伏,但应该没有重兵,再者还有倚云阁的人给陶将军探路,陶将军轻兵行路,一定能成功突破燕军的埋伏,一旦陶将军成功出兵子午道,那咱们走武关道的主力便会轻松许多。” 萧墨珩点了点头,他知道所有的成功都是需要冒险的。 大桓景熙十五年五月二十日,萧墨珩与云无痕登上吊桥岭巅遥望武关。只见武关北边少习山巍峨耸立,清澈的武关河从少习山北面曲折而来,再沿延山腰盘曲而过,崖高谷深,而武关则坐落在峡谷间的高地上,东西设拱门,城高河深,气势雄浑。 “山樯谷堑,长风浩荡,戍旗长卷,如此山环水绕,正是上苍赐予长安的门将呀!”萧墨珩望着悠悠雄关,长叹道。 “哈哈,正是如此,想来古今多少骸骨长埋此处,新人换旧人,而它却永远傲立在此,荣辱无争!”云无痕感慨不已,前日李道林长啸一声,自刎武关,闻者莫不为之含悲。 “呵呵,我看呀,武关还有兴废,但青山永在,绿水长流!”萧墨珩偏过头看着云无痕笑道,清风吹拂着他的袖摆,风采斐然。而眼中则有一抹看透世间沉浮的淡然。 云无痕失笑道:“殿下说的是正理,争得便如岩下水,从他兴废自潺潺!” “哈哈!好一个‘自潺潺’!”萧墨珩长笑道,随即他阔步向前,清眸闪烁着明亮的光辉,道:“无痕公子,我们便不要在这发思古之幽情了。随我一道过武关。直驱长安吧!” 云无痕立即躬身一拜,高声道:“遵命!” 随后萧墨珩纵身上马,带着一众将士一一越过吊桥岭。前往武关。 萧墨珩过武关前,遣尚志为前锋,吩咐他先攻破武关与峣关之间的烽火台。高炽留田子耕把守武关,自己则带着江州将士已于前一日发兵前往上洛。萧墨珩与江梅则领着中军随后而行。 萧墨珩从北府兵抽调的两名军将中。陶亦然聪慧善谋,而尚志乃是北府军中最勇猛的战将之一。萧墨珩这次遣他为前锋也是想取人之长而多加锻炼。 两日后,高炽与郝战威抵达武关与峣关之间的上洛郡,上洛城群山环绕,丹水穿插而过。景色秀丽,据山而守,然武关一破。武关东西两边的山关也一一攻破。高炽令郝战威与尉迟浑兵分两路,只消一日便顺利攻下上洛。 两日后。桓军的主力抵达上洛,三军在上洛休整待命。 是夜,萧墨珩已得到军报,北鹤果然遣范吹雪领兵一万镇守峣关,而让龚士元领兵五万屯在青泥,同时北鹤因得到桓军从汉中欲攻取散关的消息,让张泰把守大散关。 “如今我们两路大军围攻长安,想必北鹤现在已经心慌了吧!”江梅一手执扇,一边倚着矮塌,听着窗外夏雨哗啦哗啦,好不痛快。因萧墨珩的强烈要求,白天江梅着男装,晚上便换回女装。此刻的她依旧意态闲适,似乎丝毫不为接下来的硬战担心。 高炽轻笑一声,接话道:“正是,我们也算打到慕容钺的家门口来了,慕也将军已经抵达岐山,不日便可克上邽,攻取散关!” 与二人的轻松表相比,萧墨珩倒是颇为担心,他望着窗外的雨帘,目光怔住,缓缓忧虑道:“峣关和青泥一战必定是我们夺取长安最艰难的一战,青泥一破,长安便无险可守,所以北鹤与慕容钺一定会死守青泥!” 江梅闻言一手托着下腮,点了点头,心想也是这么回事,于是坐正了身子,道:“殿下说的极是,北鹤的主力在长安东南,以来对付我们,所以短时间内我们难以突破他东南的防线,但是我们可以就实打虚,我们拖住他的主力,让慕也将军从长安西边突破!” “说得对,我们先休息数日,再行攻打峣关,先在东边跟他交战,为慕将军争取时间!”萧墨珩接道。 “敢问殿下,如今淮阴与寿春形势如何?”些许时日没有东线的消息了,高炽不由问道。 萧墨珩顿了顿神,才想起前几日得到的消息,遂仔细叙道:“寿春已是僵持状态,季方子不进不退,有些被动,邓睿将军与时煜将军已经陈兵汝阴,但还未进兵。至于淮阴的石冰将军的话…..”萧墨珩淡笑了一声,“他偶尔佯败,以促涨大燕大皇子的气势,慕容钺在西边一败再败,所以我们要让大皇子在东边嚣张得意,这样才能让大燕的朝中对北鹤与慕容钺失去信心…..”萧墨珩一脸清淡的神色,不怒而威。 一提到大燕朝廷,江梅神色一动,突然想起了什么般,遂收敛住笑意,正色道:“如今我们兵锋正盛,燕帝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夺了长安,他一定会发兵援助北鹤!” 萧墨珩闻言似突然醒悟般,立即转身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犀利,“是呀,我怎么忘了这一点?” “所以…” “所以…”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出声。 “让邓睿将军即刻出兵颍川,颍川离洛阳不远,还是让燕帝去援助季方子吧!”乘着二人迟疑的一瞬,高炽朗声插话道。 “哈哈….” “哈哈…” 萧墨珩与江梅均是大笑地摇着头,果真英雄所见略同! “那好,我即刻飞鸽传书邓睿,让他与时煜带兵北上!”萧墨珩笑道,说罢便喊了覃信进来,吩咐了他一声,便让他立刻去办。 而此时的江梅却想起了洛阳城里的慕容曦,她的那个计划应该已经开始实施了吧,桓军长途跋涉,长期拖下去对桓军不利,就算倚云阁的供给足够,但士兵也会疲惫,因此,还得速战速决,而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长安,还得让大燕内部分崩离析,想到此处,江梅知道自己必须坐镇长安,她打定主意后,便郑重道:“殿下,我需要去一趟长安!” 萧墨珩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色一变,微怒道:“不行!”这个时候去长安不是太危险嘛! 见他动怒,江梅也不生气,而是不慌不忙道:“殿下,兵者诡道,阳谋也好,阴谋也罢,一样都不能少,上次去洛阳,我已布下了一个局,如今我去长安正好里应外合,助殿下一臂之力!” 不等萧墨珩接话,高炽偏头笑着道:“姑娘又布了一个什么局?” 江梅眼睫一闪,嘴角挂着一丝神秘的笑意,目光幽幽道:“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萧墨珩眉头一锁,心下揣摩着她这“其人之道”指的是什么,随后他剑眉一抬,瞅着江梅,只见她一脸淡淡的笑意,眼眸深处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忧伤。萧墨珩似乎意识到了她的想法。 他缓缓起身,踱步窗下,负手而立,此刻的窗外漆黑一片,只听见风雨交加,突然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空,一片银光照亮了漫山遍野,远处青山幽幽,窗外树木飘摇,一会后,一声巨雷惊响,响彻苍穹,还欲撼动整个大地….. 与外边的惊天动地相比,屋内一片安静祥和,萧墨珩叹了一口气,似乎长空碧玺之前,都要经历一番暴风骤雨。为了不功亏一篑,为了能减少一些死伤,有些险必须去冒,既然她已有了策略,便只得放手任她去博。 许久过后,萧墨珩终于转身,沉声道:“你有把握吗?”(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一章 完美布局 一直专心听着窗外风声雨声的江梅忽的缓过神来,她黑眸一转,才明白萧墨珩问得是什么,遂起身拱手道:“殿下,江梅隐忍多年,就是为了将北鹤拿下,每一略、每一策无不是为他而设,所以,我必须得去给慕容钺制造些麻烦,让他们二人腹背受敌,这样殿下与高将军才能一举击败燕军的精锐!只要此战一胜,燕军便没了士气,百姓也会望风臣服!” 江梅口若悬河,明眸若星,一股浩然之气油然而生。 萧墨珩又是欣赏,又是苦笑,遂摇了摇头道:“好吧,北鹤现在应该忙着布防和军饷之事,还管不着你!” “殿下说的极是!”江梅扇羽一挥,好不随意自然。 就连立在一旁的高炽也是望着她那副可爱的模样,轻笑不已,他心里叹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小姐还是小姐,那份深沉的韬略永远藏在淡然潇洒之下。 江梅只在上洛休息了一晚,次日傍晚,她留下岳华与茹蕙跟随萧墨珩,自己则带着珞玢、九竹和若云,一道沿山路赶往长安。 当江梅在越过山路赶往长安时,慕白通过两边奇袭占领了上邽,不过他手下已经不止易清一员大将,他攻下汉中的南郑和武都后,此两城的守将鲁阳和盛佑堂来奔,而慕白也欣然接纳,再加上汉中本有的兵力,此时慕白已有近五万兵力。汉中钱赋良多,军中供给也充足,慕白遂精神十足地应对接下来的战役。 与之前在宜城和襄阳故意隐瞒身份不同,自入汉中后,慕白便弃了他的银面具。此刻的他英姿勃发,器宇轩昂,似乎十几年前的那个他已经全然回来了,他将要带着他的弟兄们的梦,去完成他们未完成的事业。从现在开始,他要全力以赴,以云家军的身份击败北伐。捣灭北鹤的老穴。为死去的忠魂报仇雪恨。 “易清,飞廉已经到哪了?”慕白便观看着关中一带的山川形势图,一边开口问道。 此刻。立在他身后的易清,依旧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师傅,刚刚收到飞鸽传书,飞将军已经到五里坡了!” 慕白闻言。手指随着指向了地图上的五里坡,他轻轻一笑。“最多两日他便可到达郿县了!”慕白随即转身,对易清吩咐道:“去,把鲁将军和盛将军叫过来!” “是!”易清应了一声,便立即出厅而去。 过了一小会。易清边和两位将军进了议事的小厅内。 鲁阳和盛佑堂双双拱手道:“慕将军!” 慕白见二人进来后,面色欣喜,遂连忙回礼道:“二位将军辛苦了。请坐!” 二人也不客气,遂分坐在慕白两侧。慕白先向鲁阳问道:“鲁将军,上邽的百姓可还顺服?” 自拿下上邽后,鲁阳便一直巡城,因慕白早定下规矩,优待俘虏,秋毫无犯,百姓争相归附,他也乐得轻松,于是连忙笑道:“将军军纪严明,入城的将士秋毫未犯,城中秩序井然,百姓夹道相贺!” 慕白闻言大笑不已,“果真如此!” “当真如此!”鲁阳笑着回道。 “太好了,自古用兵者,贵在攻心,只要百姓归附,民心所向,何愁不破燕军?”慕白豪爽道,自他独自领兵出汉中以来,他多出奇兵,屡战屡胜,经宜城和襄阳一站,多年未上战场的他已渐入佳境,因而胸中那股豪气也随之散发出来。 “将军深谋远虑,用兵如神,我等佩服!”鲁阳等三人遂齐声道。 “哈哈…两位将军不必客气,来我们先喝几杯,再来谈进军事宜!”说着,慕白便拿起大盏,豪饮了一杯。 堂下三人也不迟疑,跟着连饮了几杯。 待三人浊酒下肚后,慕白敛了敛神,正色道:“各位将军,明日我欲发兵攻打散关!” 鲁阳与盛佑堂相视一眼,又把目光移向慕白,坚定道:“我等欲随将军攻取散关!” “嗯嗯,”慕白点点头,遂起身朝后边的地图看去,而三人也随之起身,走至他身旁,与他一道研究行军路线。 “散关之东是秦岭,之西是陇山,北边临渭河,扼山川之险,易守难攻,不知两位将军有何建议!”慕白淡淡问道,深邃的眼眸里有一丝试探的兴味,他不知二人是否也懂些用兵之道。 盛佑堂沉思了一会,微微叹道:“我曾多次去过散关,散关四周的山峦或如卧牛,或如奔马,形势险要,强攻则怕损失过重,如能智取最好不过!”盛佑堂如今已年近半百,他镇守武都多年,已是一名不折不扣的老将。 慕白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盛佑堂句句说到他的心坎上,果真是一名稳重的老将。 待慕白沉思之际,鲁阳提了提袖,开腔道:“将军,散关虽是进入关中的要道,但也不见得是唯一的通道,既然慕容钺以重兵镇守散关,那么我们就避实就虚,攻其不备!”鲁阳一家世世代代镇守南郑,是南郑一带的大族,在汉中有极大的影响力,鲁家先祖本是大桓之臣,大燕占据中原后,鲁家据守南郑自保,直到北鹤居于关中后,曾礼贤下士,鲁家遂无奈只得屈身其下。 如今大桓兵锋所指,意在收复故土,所到之处的百姓无不喜笑相迎,这也是慕白能顺利地攻下汉中的原因之一,慕白入汉中后,善待鲁家,颇得鲁阳敬佩,鲁阳遂归顺大桓,欲随他一道为大桓建功立业。 慕白闻言,须眉一抬,眼中射出一记精光,那一刻他大有心心相惜之感,仅是这一句话,慕白便对鲁阳刮目相看,因为鲁阳所说的正是他早早谋划好的。 慕白瞅着鲁阳和盛佑堂,大笑道:“哈哈!两位将军所言与我不谋而合,能得两位将军。何愁不能攻破长安!” “哈哈,将军谬赞也!”鲁阳谦虚道,盛佑堂也只是谦和的笑着,随即他又接着问道:“将军准备如何出兵?” 慕白随即又指着地图道:“将军们请看,七殿下的中军已抵达上洛,不日便会攻取峣关,同样。燕军的主力也在长安东南。”随即慕白又移向西边,指着散关一带道:“所以我们一定要乘机攻破长安西边的防线,我欲兵分两路攻入长安!” 鲁阳等三人遂拱手齐声道:“请将军吩咐!” “好!”慕白大步走下来。看着三人道:“请盛将军与易清明日一早发兵前往散关,而鲁将军则与我一道,后日夜晚偷袭燕军!”至于偷袭燕军哪儿,慕白未说。其他三人也不问,他们都是聪明人。心知行军打仗需要做好保密工作。 慕白吩咐完毕后,盛佑堂与易清便先行回营做准备工作了。 待二人走后,慕白便吩咐鲁阳,让他准备大量的臂张弩、角弓弩和镞箭。鲁阳心下了然。遂赶忙回营忙活去了。 次日一早,带着银色面具的易清与盛佑堂率主力浩浩荡荡往散关进发,而慕白与鲁阳依旧留在上邽城内为偷袭做准备。 当汉中的桓军出兵散关时。武关道的中军已经开始进攻峣关,然萧墨珩为了保持战斗力。每一次都会换一将攻打峣关,而站在峣关城墙上的范吹雪已经见过了桓军主力的所有将领。每一天他会把战报及时送至长安城内的王府。 躺在晋安王府内的北鹤,已经看了一下午的军报了,此刻他已经十分疲惫,自退回长安后,他又日夜地忙着军力部署,物资准备,劳心劳力,终积劳成疾,遂已经病了好些时日了。鉴于此,慕容钺下令不允许人送军报至北鹤的居处,北鹤也不当面驳他的面子,只是慕容钺不让他关心战事,他便不吃饭,不喝药,这下慕容钺也没办法,君子凡是对于耍无赖的行为总是无可奈何的,所以慕容钺无法,遂只得每次陪着他看军报。 阅毕一日的信息后,北伐喝了一杯茶,醒醒神。一旁坐着的慕容钺却是浇着酒。就算他再能隐忍,他也只是一个二十二岁的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桓军兵分两路长驱长安,给他制造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甚至说,他自从征战以来,还从未像这次这般被动无力。是自己准备的不充分吗?不是,是敌人太过强大吗?不是,而是自己根本就不了解这个敌人。 “先生,萧墨珩并未猛攻峣关,似乎不急着与我军决战,不知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慕容钺抿了几口酒后,忍不住轻声问道。 一直闭目养神的北鹤微微睁开他那布满皱纹的眸子,昔日的玉面军师似乎一战消颓,这一病也将积攒了几十年的旧疾释放出来,北鹤觉得自己真的已经老了,居然被一个二次出征的年轻皇子打得狼狈不堪,如今这萧墨珩锐意进取,几乎举全国之力攻打长安,不得不说他很有勇气,当然北鹤也得承认他真的很有谋略。 沉默了一会的北鹤,终于悠悠开口,“是呀,老夫还真是佩服萧墨珩的胆略,他一边让沐箫和守在襄阳与南阳,巩固后方,以防洛阳的援兵,一边兵分两路从武关道和汉中攻来长安。同时还让寿春与徐州的兵力牵制洛阳,不但有充分的准备,还有堪称完美的军事布局!” “不错,我诧异的是,寿春的邓睿与徐州的石冰居然都听从他的调遣,这一点很难得,这也是我们不具备的优势!”慕容钺补充道,面对大燕的南犯,大桓居然能上下一心,这一点让他很惊讶,也很欣赏。如果大燕的朝廷能如大桓那般团结,些许他们就不会被逼回长安了。 当然,慕容钺不知道的是,萧墨珩在北伐之前,已经费了很多心思折去袁楷和六皇子,一步步将自己的势力渗透到徐州与荆州,乃至豫州。如果后方不稳,他如何能兴师动众,如此大规模的北伐呢? 北鹤淡眸一转,轻笑一声,道:“这个萧墨珩在军中确实有实力,但是在朝中就难说了,老夫奇怪的是苏晋那个老狐狸为何还没出手,难道就坐看萧墨珩建立功勋,抢了他外孙的太子之位吗?” 北鹤早年曾游历大桓,大桓的名门世族,他也都见识过的,在他眼里,云凌波是一个忠贞耿直的将军,裴岩是一个浪得虚名的伪君子,袁楷刚愎自用,不懂收敛,谢荟谨慎讷言,稳重持中,苏维信最多算是一个风雅的名士,而真正让北鹤欣赏的只有裴蕴与苏晋。放眼三国,裴蕴可谓是首屈一指的名相,外能经邦定国,内能抚政安民,胸有大局,恢廓大度,目光长远,裴蕴的才干和气度是大燕的宰相崔隗所远远不及的。要说北鹤对裴蕴是绝对的欣赏甚至佩服的话,那么对于苏晋,北鹤则有种心心相惜的感觉。苏晋老谋深算,暗中藏锋,手段狠辣,不但敢想还敢做,这一点北鹤自信与他不相上下,唯独不同的是,苏晋善于韬光养晦,而作为一个驰骋疆场的军师,北鹤则多了几分豪爽和霸气。 慕容钺闻言苦笑道:“先生,我看苏晋之所以不着急,是想坐享渔翁之利,借我们的手给他除掉对手呢!” 北鹤点点头,苏晋那个老狐狸这么打算是再正常不过,“既然如此,那么苏晋一定会设法断萧墨珩的军粮!” “正是,只是萧墨珩应该也能想到,难道他还有后招?”慕容钺抬眉问道,萧墨珩既然能做那么周密的军事部署,那么军粮方面一定也有防备。 “殿下说得对,萧墨珩已经攻取了汉中,汉中兵粮充足,已成为他们的补给之地,我们要想逼他退兵,一定要拖延战期,再者….”北鹤望着慕容钺,定定道:“汉中与川蜀唇齿相依,汉中一失,唐蜀必定不安,请殿下修书一封,着人送往蜀中,晓之以利害,说动蜀帝出兵汉中或偷袭宜都。” 慕容钺闻言眼眸一亮,“先生此计妙呀,一旦萧墨珩北伐成功,那唐蜀便是他下一个目标,所以蜀帝再昏庸,这个道理总该知道的。” “正是,只要蜀军出兵,萧墨珩一定受限,只要他退兵,咱们便可一举击败他!”北鹤定定道。(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二章 繁星满天 “即便如此,长安这边的压力依旧甚大呀!”慕容钺叹道,边说着他便起身踱步至高挂着的地图旁,道:“先生,萧墨珩领着主力在武关道,据范吹雪说,将领有高炽、凌恒、郝战威等,桓军的主将几乎都在武关道。刚刚散关方向传来消息,说一银面将军与汉中的盛佑堂领了几万人马朝散关攻来!散关有张泰将军,倒是无忧,只是我担心他们会从秦岭的栈道出奇兵!” “殿下放心,我已经在那边安排了哨骑,几个谷口处也都设了数支伏兵,如果他们来犯,正中下怀!”北鹤淡淡道,自从知道萧墨珩从襄阳发兵后,北鹤一边在西边的散关、陈仓等处设防,一边在武关、峣关和青泥等处屯重兵,再者也遣了几位年轻将领各带三千步兵,伏在褒斜道、子午道、傥骆道的谷口。关中自古易守难攻,这条防线萧墨珩短时间内没法攻破,只要萧墨珩敢攻,他北鹤便耗得起。 不过想到此处,北鹤又担心军粮起来,“殿下,朝中是否运粮过来?” 一想起朝廷那边,慕容钺便头疼,他那太子弟弟可是百般为难,遂叹口气道:“父皇答应了,只是我不知道慕容曦会不会做手脚!”慕容钺语气似乎极为无奈,对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他已经只能用愚蠢两个字形容,如今大桓大军北伐,正是大燕存亡的关键时刻,慕容曦居然还有心思跟他内耗。 北鹤哪里不知道慕容曦那些把戏,他语气极为不屑道:“都这个时候了,殿下不用管那么多,直接让人去长安与洛阳之间那几个粮仓取吧!” 慕容钺点点头。“我明白,”慕容钺瞧了瞧北鹤苍白的脸色,甚为担心,这个时候他可不想北鹤出任何事,遂担忧道:“先生,让晓月楼的舒蝶来给先生看看吧,先生病状无好转。实在让钺忧心!” 北鹤微眯着眼苦笑道:“殿下。我吞了晓月楼的银子,晓月楼的药我可不敢吃呀,放心吧。王府的大夫足够治好我的病!”北鹤的身子他自己清楚的很,这是长年积累的结果,再加之最近急火攻心,所以犹甚。不知为何。北鹤最近心里总感觉空空的,有一种无来由的害怕的感觉。至于这种害怕来与何处,他还不得而知。 慕容钺微微叹了口气,道:“那先生好生休息吧,我即刻去写信。让人送往蜀中!” 北鹤强挤出一丝笑容,拱手道:“辛苦殿下了!” 慕容钺淡淡一笑,也不多说。便转身出门而去。 北鹤与慕容钺绝对想不到当二人把所有焦点放在萧墨珩身上时,他们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个隐秘的对手在暗处筹谋了十五年,只为能一举击破关中,为当年的云家军报仇雪恨! 而成功挑起这场战事的正主,此刻却在长安西南边一处隐蔽的院子里纳凉,当然纳凉的实际上是九竹等人,别人不知愁滋味,江大神医可是不知热滋味。所以她虽然一手执扇,也不过是个摆设。 与九竹和若云在另一侧的树边嬉闹不同,珞玢则坐胡床上,让江梅靠着自己歇息。 “小姐,慕白将军那边已经发兵了,七皇子这边也已经战了数日。”珞玢温温地看着江梅乌黑的发丝,淡淡道。多少年来,江梅最舒服的姿势便是依靠在珞玢的肩上,斜躺着望着夜空发呆。 “好,只待慕大哥从西边突破防线,殿下这边才可全力出击,击败燕军主力于青泥!”江梅仰着头,微眯着眼道。慕白便是桓军最锋利的利剑,他会如一把尖刀插入长安的心脏,让北鹤与慕容钺无招架之力,“我很好奇,当北鹤见到慕大哥时,会是什么表情?”江梅轻笑道,嘴角带着一丝轻蔑。她之所以能围困北鹤,最大的倚仗便是北鹤的知己而不知彼。北鹤的对手不只萧墨珩,还有江梅自己,还有慕白,还有整个倚云阁。 珞玢淡笑一声,他也很乐意看到北鹤惊慌失措的那一面,“哦,对了,北鹤又让人联系倚云阁了,这回不但要粮食,还要我们设法给他弄些兵器来!”珞玢面无表情,显然对北鹤这个要求很不屑。 “哈哈!”江梅忍不住大笑起来,“他之前发兵南下,信誓旦旦要吞下荆州,那个时候他还有资本跟咱们谈条件,如今他困兽犹斗,还有什么能耐跟倚云阁提要求?我看他真是糊涂了吧!”江梅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再说了,单凭他控制了云殊这一点,我们就不可能原谅他,好在救回了云殊,关中事务得以重整。” “他承诺用三年的商税来换我们的物资!”珞玢冷冷道。 “呵呵,好吧,暂且先应着,至于东西嘛,肯定是没的…..”江梅笑得很灿烂,也很无邪。 “嗯,我明白,小姐,京城那边一直没动静,小姐可要当心!”珞玢想起建康那边一直很安静,也不见东方湛和云柯传来任何异动消息。 江梅轻笑一声,“珞大哥,苏晋早就布好局,只等时机一到,便会让萧墨琤名正言顺的坐上哪个位置,他之所以不急着在京中闹出动静,以牵制七皇子的北伐,自然是想坐享渔翁之利。如果北鹤赢了,那么正好可以遏制七殿下的势头,甚至利用利用北鹤除了殿下,如果殿下赢了,那么他也能设法坐享北伐的成果!” 江梅接着道:“况且,就算他想闹出事情来,也得看湛哥哥和谢荟答不答应呀!”一提起谢荟,江梅突然想起谢远岫来,遂偏过头问道:“珞大哥,谢侧妃不是怀孕了吗?是不是该生了?”最好她能生个男孩,这样萧墨珩的皇子地位更为巩固,而谢家也会更加支持他。 珞玢摇了摇头,道:“还没有,如果生了。云柯会传信来,不过….”珞玢担忧地看了一眼江梅,轻声道:“裴兰英怀了孩子!” 江梅闻言一顿,勉强地笑了笑,又躺了下去,华缨与裴兰英同时嫁给了沐箫和,居然让裴兰英抢了先。估计华缨心里不好受吧。甚至不知为何,江梅心中居然有股醋意,突然抽了几下。既酸又痛。 珞玢缓缓吁了一口气,心疼地瞧着她,二人就这样静静地待着,半晌过后。江梅突然轻轻地嬉笑道:“呵呵,珞大哥。你说我是不是很懒,故意从上洛跑来长安,就是不想呆在战场上,觉着无聊。你看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舒服嘛!”一瞬悲伤过后,江梅依旧惬意地享受此刻的舒适,上次这样靠着他一起看星星的情景。已经很遥远了。 珞玢随即顺着她,一手环过来。搂住江梅的身子,让她靠在他的怀里,自己也跟着她一道看向夜空,从前他总是不明白,江梅为何总爱看着星星发呆,自他与江梅分开后,他便一个人在夜里静静地望着天空,他总是想,他与江梅看到的应该是同一个夜空吧,那颗最闪烁的星星是不是就是她…… 今夜繁星满天,珞玢嘴角难得挂着一丝微笑,他宠溺地搂着江梅,下颚靠着她的发丝,即便江梅心里便如这漫天的繁星浩瀚,他珞玢眼里却只看到了那颗最耀眼的星星。 如水的凉风轻轻抚着江梅白皙的面庞,白天的喧嚣和浮躁均在此刻消迹。此刻的她倚靠在珞玢的怀里,无比闲适,珞玢的怀抱是她最熟悉、最温暖的港湾,即便是相濡以沫的东方湛和后来死而复生的慕白,都不能给她如此轻松惬意。 如果说珞玢是冷血无情的剑客,那东方湛则是能谋善断的弈者。而慕白自然更是豪情万丈的疆场英雄。 “还痛吗?”珞玢沙哑地声音在江梅耳边响起。那次听闻她受了岳华那一剑,他失魂落魄很多天,可无奈阁中有急事,江梅不许他去探望他,于是他硬是生生地冷落了岳华好一阵子。 江梅歪着头,抬眼看着他,笑呵呵地道:“不痛,一点都不痛,真的,珞大哥,那件事过去了,好吗,不要再难受了!”说道最后,江梅目光坚定,那一剑是横在很多人心里的一根刺,珞玢、岳华、九竹、慕白,以及很多知晓此事的倚云阁中人。 对于江梅来说,那一剑值,因为她换来了她的慕大哥。 珞玢点点头,遂拥她更紧,“如今,该布置的也都布置好了,倚云阁那边还有云壑和云霁掌事,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离开你!”只要不在她身边,那颗心便空虚无一物,他喜欢像现在这样心里装得满满的感觉。 “好!”江梅暖暖答道。 两人便这样偎着,望着幽空,吹了凉风,好不自在。 而院子另一边的若云则不停地叫嚷着,让九竹教她习武,九竹瞥了瞥她那娇小的身躯,倍感无力,可无奈架不住若云的死缠烂打,九竹只得一板一眼地教了起来。 那边不时传来的痛叫声和嬉笑声,让江梅摇头不止。 不过,轻松舒适的时候总是短暂的,片刻后,一只黑鸽轻轻地停在了院子的墙头,珞玢得见,立即稳住江梅的身子,随即过去托住那鸽子,他先用手指轻轻地将那细线解了,然后小心地将那包在中间的小布条抖落,而绝不用手碰外边那层薄薄纱布。 黑鸽子是倚云阁独特的信使,而这信使传递的信息则有三层保密设计。第一层则是那绑在鸽子腿上的细线,那线结是倚云阁独特设计的同心结,非倚云阁核心人员不能解,第二层则是包着布条的那块纱布,那块纱布上有罕见的毒,一旦有人不小心碰触了那毒,片刻便会死亡,最后一层防护则是那布条本身,布条打开之后只是一块普通无字的布条,必须得一种特殊的药水,淋至其上才能让那字迹显示。而倚云阁也会根据不同级别的成员和信息的重要程度而分配不同的药水。倚云阁通过这一套严密的机制来杜绝信息的泄密。 珞玢在完成这一系列工序后,才看到了布条上的消息,看完后,他一掌便让那布条灰飞烟灭,遂走至江梅身边道:“细作说,晋安王府派了人前往汉中方向而去!” 江梅闻言,坐直了身子,她细细沉思,北鹤这是要做什么,想着想着,她便也起身踱步起来,突然她眼中一亮,“珞大哥,北鹤欲通使唐蜀,他一定是想让蜀国发兵攻取汉中或荆州,逼我们退兵!” 行军打仗的事珞玢不擅长,他不想琢磨,也不爱琢磨,遂直接问道:“那小姐准备怎么办?” 江梅微微凝神,忖度道:蜀军出兵汉中的几率不大,毕竟从蜀中发兵汉中,路途遥远且艰险,运粮需一月,再加之鲁阳的哥哥鲁奇还在汉中,只要他让人把守住几个重要的关口,便可无碍。 反倒是荆州的宜都和南郡颇让人担心,如今夏口和南郡虽还有三万兵力,但是却没有良将指挥,唯一的办法是从襄阳调兵前往南郡和宜都了。 思毕,江梅回过头对珞玢吩咐道:“珞大哥,你发两封信出去,一封前往汉中,让倚云阁的人协助鲁奇把守蜀中通往汉中的要道,一封送给沐世子,让他派邱少平将军前往宜都,以防蜀军南下。” 珞玢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脸上浮现一丝奇怪,他顿了顿开口道:“小姐,为何不让城安去宜都,他在那待了好些年,对宜都再熟悉不过!” 江梅摇摇头,道:“不妥,一来许孝元之死与他有关,我怕宜都旧将会对他不利,二来我还得留着他出兵洛阳呢,三者…”江梅轻轻笑道:“你以为只有城安在那待过吗,父亲当年镇守襄阳时,邱老将军就在宜都,所以让他去宜都最合适不过!”蜀国那些井底之蛙,她还不放在眼里,让一个战功卓著、经验丰富的邱少平去对付已是绰绰有余。蜀军如果留在巴蜀,些许因地形的缘故还很难击败,一旦他们出了川中,那便如蝼蚁一般。 “好!”珞玢利落答道,随即便回屋子里写信去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三章 东都生变 大桓景熙十五年六月初一,长安的晋安王府受到了京都洛阳的一封急报。 王府韦勖急急地将一封书信递给慕容钺,边擦汗,边喘着气,显然刚刚因心急而跑得太快了。 慕容钺展开书信一看,面色铁青,躺在榻上的北鹤一见二人这架势,心知洛阳那边出事了,遂眉头一锁,沉声问道:“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慕容钺目光清冷地将手中的书信撕个粉碎,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才偏过头,走至北鹤的榻前,坐了下来,颓然道:“吏部尚书卢阁来信,说父皇病重,让我速速回京!”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长安势危,洛阳又不平,回去的话,北鹤病着,长安被围,他极为不放心。可不回去的话,万一他的弟弟乘机登上皇位,那么这些年的辛苦又白费了,真是好生头疼,进退维谷。 北鹤闻言立即明白了其中的要害,只是燕帝在这个时候生病,病得极为蹊跷,是真病还是假病,或者有人有意为之。不过以北鹤对燕帝的了解,他应该不会装病,所以很有可能是慕容曦想乘机夺权。 “殿下,这应该是太子的手笔!”北鹤无力道, “什么?”慕容钺猛地抬头,惊慌道:“先生是说,父皇重病与慕容曦有关?” “你父皇身体一向硬朗,为何这个时候生了重病,我想一定是太子念着殿下和大皇子在两境用兵,怕你们势起,抢了他的太子之位,所以乘大家不备之际,先登上皇位再说!”北鹤冷冷说道。 “以先生之见。我去不去呢?”慕容钺缓缓抬眉望着北鹤,目光翻腾着忧虑和不安,他的心中募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一时惴惴不安。 北鹤将他的担忧收在眼底,怔怔地看着他,眼中含着几分不舍,甚至一丝缱绻。似看着一个即将分离的孩子般。那般心疼和无奈。 不去,则京中必有大变,慕容钺又怎能心甘。去,则有危险! “殿下,老夫不想你去,”两人相视许久后。北鹤缓缓开口,即便那个位子暂时失去了。只要度过眼前这个危机,他也可以帮慕容钺再夺回来,可如果让他单枪匹马地奔去洛阳,一切准备还不周全。他又有几分胜算呢,万一他出了事,那么一切都悔之晚矣。骄纵了半生的北鹤,这一次只想求稳。 但慕容钺不这么认为。 慕容钺本以为北鹤会赞成他去。结果北鹤出声反对,倒让他十分吃惊,“先生,为什么?先生想想,他慕容曦制造了这个局,我也可以让它为之己用,一旦我登上那个位子了,便于长安的形势有利,可以不再受朝中的束缚,可以大展身手!”慕容钺的眼中熠熠生光,与朝中势力的屡屡交锋,让他已经有些身心疲惫了,对于那个百般阻挠的太子,也已经忍无可忍了,他与北鹤在朝中早有布了棋子,索性这次都派上用场,一举成功,则大事可定。 再退一步想,只要夺了洛阳,哪怕长安失守,他日他也可以再夺回来。显然,他与北鹤想到一块了,只是方向相反而已。 北鹤微微地看着他,慕容钺说的他何尝不明白,成则万事大吉,败则一败涂地,再无翻身之机。 往往在这个时候,一个老者的从容稳重与一个青年的急于求成便可一目了然。 然,未来是不可知的,谁也没法保证谁一定能赢,换一句话说,慕容钺不去,则洛阳必定落入慕容曦之手,而慕容钺去的话,长安还有北鹤,而洛阳也可一搏,毕竟朝中和宫中都有晋安王府的势力。 思罢,北鹤吁了一口气,坚定道:“好,殿下去吧,长安有我,但请殿下万万注意安全,不可鲁莽行事!”北鹤担心他急功冒进,遭致危险。 慕容钺重重地点了点头,道:“钺明白!请先生放心,那长安便交给先生了!” “殿下放心!”北鹤暖暖地看着他,他看着这个由他一手带大的孩子,手臂微动,似想去触摸他,但终究没有伸过去。 北鹤看一眼立在外边的韦勖,高声道:“韦勖!” 韦勖闻声立即提步走了进来,拱拱手道:“殿下,先生!” “你带上王府一半的侍卫,亲自护送殿下,连夜前往洛阳,记住千万不要离开殿下!你的任务只有一项,那边是确保殿下的安全!”北鹤重重吩咐道。 韦勖目光一凛,恭谨道:“韦勖誓死护好殿下!” 北鹤听到“死”字时,目光闪过一丝忧色,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淡淡道:“好,你立即下去准备,半个时辰后出发!” “诺!”韦勖说罢,立即退了出去,急忙出屋而去。 北鹤回过头来,身子前倾,郑重地嘱咐慕容钺道:“请殿下先行派人联系卫尉赵祥,让他牢控西阳门,另外一定要密切关注太子的举动,防卫太子东宫的侍卫。待赵祥控制宫门,再带三千铁甲秘密入城,就说太子谋害陛下,殿下前去救驾,只要能控制陛下,其他的….就看殿下自己了….”北鹤声音沉缓,缓缓坐正,目光幽幽地看着慕容钺,余下的话他没说,慕容钺也明白。至于他是要弑父继位还是挟天子令诸臣,这就看慕容钺自己了。 慕容钺闻言微微苦笑,如果真走到那一步,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但是他一定要控制宫城,这是毋庸置疑的,只是因忙于战事,他不知道慕容曦已经准备到什么地步了。但对于他那个只知吃喝玩乐的弟弟,他并不看好,就算他有心机,可短时间内也成不了气候,所以慕容钺决定去冒这个险。 “好,我明白,如果连慕容曦都斗不过,如何让朝臣心服呢!请先生放心。先生守好长安,我必定鼎洛阳!”慕容钺睁大了那双明眸,心中燃起了熊熊烈火,既然老天爷要给他开这样的玩笑,让他腹背受困,那么他必须置之死地而后生,从内部突破。将王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他才能指点江山,挥毫万间! “嗯嗯,”北鹤点点头。“也请殿下放心,我一定守住长安!”北鹤也定定道,不管局势有多恶劣,他都有办法击退桓军的进攻。因为他还有两张王牌,当然。其中一招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使用。 两人就这样相视半晌,看到了对方的决心与毅力,也看到了担忧和不舍。 一个年轻的主帅。将奔上一条不归路,成则为王,败则为寇! 一个苍老的军师。将面临人生最艰难的战役,胜则无忧。失则危急! 北鹤忽的强撑着下榻,站起身来,朝着慕容钺长长一拜,“殿下,万事小心!” 慕容钺稳稳扶住他,瞅着这个为自己鞠躬尽瘁十几年的恩师,朋友,甚至….父亲….如今他的两鬓白发斑斑,似一夜苍老般,让人痛惜,遂动容道:“先生不但是我的恩师,更是….”慕容钺突然有一丝哽咽,是的,燕帝没有给他的,北鹤通通都弥补了那父爱的空白,教他读书写字,教他人伦识鉴,教他纵横疆场,击退北方强敌,教他为人处世,甚至教他帝王之术…..是北鹤,给了他完全不一样的天地。 “更是…如友如父….”慕容钺眼中闪着泪光,声音沉缓,还带着丝沙哑和颤抖。 北鹤闻言,浑身一颤,一行老泪纵横下来,他顿了顿神,忽的跪了下去,“殿下….” 慕容钺见状,连连扶住他,跟着跪下去,“先生….” 两人手臂相持,对望着,也不言语,多年的情感似乎都在这一刻迸发出来,这么多年来,北鹤倾心相待,视他如己出,而慕容钺也从未对北鹤有一丝猜忌,毫不保留的信任使二人的感情坚如磐石。 最后,慕容钺稳住心神,扶起北鹤,微笑道:“先生,我先走了,请先生保重!” 北鹤看着他,唇白如薄纸,微微轻颤,并未说出半个字。 慕容钺展颜一笑,遂渐渐放下手,随即转过头,昂然阔步迈出。 北鹤伸着脖子望着他玄衣飘飘的背影,目光留恋且深忧,似一个父亲望着自己一个远征的孩子,渐行渐远….. 是夜,慕容钺带着三千武艺非凡的精骑,以及十名近卫高手,星夜驰往东都洛阳。 然东都等待他的是一场更大的阴谋…… 一路上慕容钺都在仔细地思索着如何行动,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个举动都关乎着晋安王府的存亡,他的生死也全都交付于这场赌局之中。 半夜时,慕容钺已经抵达洛阳外郭城西边的张方桥,一早在那等候的内应领着众人悄悄地进了城,随后,慕容钺让所部人马继续悄悄地朝着西阳门奔去。 当慕容钺靠近西阳门时,便见卫尉赵祥和吏部尚书卢阁已经带了一队人马,在一处拐角等着他。 二人一见到慕容钺,便立即迎了上去,“殿下!”二人齐声拱手道。 慕容钺瞧了瞧赵祥和卢阁,见二人是一副肃敬的模样,心里颇为感动,“辛苦两位大人了!京中情况何如?城中的守军可有动静?” 卢阁回道:“殿下,城中守军无陛下的手谕不会轻举妄动,而太子东宫的卫士至今还不见动静,城门卫士在赵大人手里,唯独担心的是陛下身边的羽林军!” “好,本王的甲士都是千里挑一的精干铁卫,他们都随我出生入死多年,这些羽林军不是他们的对手!”慕容钺自信道,说罢他瞅着赵祥问道:“赵大人,宫门处可都安排好?” 赵祥躬身道:“回殿下,西阳门已经被我的人马控制,而闾阖门也有咱们的人,只要我们一到,便能进入宫城!” “好!”慕容钺面色一喜,随即抬头遥望着远处肃穆的西阳门,瞳孔一缩,心中一抹凛然,随后他定了定神,镇静道:“太子试图谋害陛下,请两位大人随我入宫擒贼护驾!” 二人闻言面色一凛,齐声道,“我等跟随殿下擒贼护驾!” “进宫!”慕容钺长剑一挥,随即众人弃马朝着西阳门快步奔去。 有了赵祥的令牌,众人很轻松地通过了西阳门。赵祥遂安排人手把守西阳门,西阳门往东至皇城正中的位置便是宫城的正南门闾阖门,只要通过闾阖门,便可直达燕帝寝宫,当慕容钺一行人快速靠近闾阖门时,慕容钺突然心中有股隐隐地担忧,因为周边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一丝可怕。 很快,众人便抵达闾阖门外,赵祥遂立马让侍卫燃起了三只火把。慕容钺目色清冷地望着城墙上的守卫,心下十分紧张。 立在他身后的韦勖、卢阁也微微擦了擦额头上的大汗。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盯着大门,夜色愈深,四周安静地只剩细微的呼吸声。安静下涌动的是一股强烈的期待和孤注一掷的狠心与决心。 片刻过后,闾阖门终于缓缓打开,慕容钺遂轻轻舒了一口气,刚刚那一刻的躁动变成了炽烈的勇气。 不过,随着大门的张开,慕容钺的面色一僵,他身后的赵祥、韦勖和卢阁眉间一跳。 因为大门里边,立着燕帝的亲卫羽林中郎将庆义,以及他身后军容肃整的羽林军。 慕容钺心下一沉,难道他们早已有准备?还是自己的行动已经泄露?短短一瞬,慕容钺脑中飞快地想着对策。庆义一来,说明燕帝已经知道他回了洛阳城。到底是退还是进?慕容钺一时犹豫不已。 比起门外众人的脸色铁青,庆义倒是不慌不忙地走上前来,朝着慕容钺拱手道:“敢问殿下,深夜带兵进宫是何缘故?”庆义不卑不亢,不慌不忙,神色如常地平静。 慕容钺昂然一笑,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个道理他懂,遂冷冷道:“本王收到密报,说太子下毒,致使父皇病危,本王自然要前来护驾!” “所以殿下连夜带着甲士潜入宫中,是吗?”庆义也毫不示弱,作为燕帝的贴身护卫,一切以确保燕帝的安全为使命。其他事则不是他该考虑的。 慕容钺冷冷一笑,昂然道:“庆义,太子为祸宫城,欲迫害父皇,你最好速速让开,否则休怪本王刀剑无情!”慕容钺怒目一扫,王者威严尽显。这个时候除了拼,再无退路,慕容钺心里暗暗叹道。 仅仅是那冷冷的一眼,便将这夏夜的炎热一扫而光。(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四章 阖闾政变 此刻的庆义丝毫不为慕容钺的挑衅而动怒,反而为他身上那股纵横疆场的霸气所折服。如果他不与陛下作对,那么自己绝不想跟他动手,何况大燕目前内忧外患,他不想慕容钺折损在这宫廷争斗中。尽管心中不忍,庆义却丝毫不能退缩,因为慕容钺犯的谋逆的大罪,即便是再英勇神武的皇子有了篡位之心,便是燕帝所不忍,更何况燕帝身边还有一个太子呢。 庆义思毕,便不慌不忙道:“如果殿下要见陛下,先请从庆义身上踏过去!” 慕容钺对庆义的淡定有一丝隐怒,随即断喝一声:“好!本王便成全你!”随即长剑一扬,高声道:“将士们,随我冲进去!” “冲啊……” 慕容钺声音一落,他身后的黑衣甲士便疾步向前,朝着羽林军冲过去。而慕容钺的贴身亲卫则将他护在中间,赵祥等人也都拔剑侍立左右,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相比慕容钺的从容,庆义则带着侍卫亲自杀入阵中,一时闾阖门前,刀光剑影,碧血横飞,当面临最高权力之争时,所有的刀剑都变得格外无情,皇城中最精锐的三千羽林军对阵大燕最骁勇的疆场战队,这是一场生与死的较量,不能有丝毫迟疑,不能有半点退缩。 然而面对慕容钺与北鹤精心培育多年的精英,羽林军渐渐落于下风,防线在渐渐后退,而慕容钺的黑甲兵也渐成包围之势。 然而正当城门下的两方奋勇激战时,城墙上的一个角落里,太子慕容曦淡淡地立在黑暗处,悠悠地瞅着城门下的打得正欢的侍卫。 “景彦。我们是不是该出马了?”太子对着身边的青衣男子问道,对于这种坐山观虎斗的事,太子像来乐见其成。 陈景彦摇了摇头,解释道:“太子,二皇子的黑甲士如今势头正盛,等他们双方打得筋疲力尽时,咱们再出手。才能一举击败二皇子。不然真的功亏一篑了!” 太子想了想也是,自己不能心急,遂又问道:“景彦。二哥身边的那些黑衣人可是武林高手,你有把握吗?”太子神色担忧不已,毕竟这个时候是武力说话的时候,如果这次杀不了慕容钺。以后就没机会了。 熟料陈景彦轻轻一笑,“太子殿下放心。我既然想了这个计策,自然有周全的办法!”景彦心里暗暗道:主事亲自涉险试探了晋安王府侍卫的功夫,还能有错,况且这次为了能抓住慕容钺。倚云阁出动了除岳华和渥丹之外的三大绝顶杀手,焉有失败的道理。 陈景彦调来的三大高手此时不在旁处,正在与景彦相对的另一头的城楼处观看战局。 “哎呀呀。这慕容钺还没出手呢,这庆义就不行了!”璆鸣果然人如其名。瞧着底下的战事,鸣鸣不休。 江蓠白了他一眼,“你声音能小点吗?”显然,江蓠觉得这璆鸣没有身为刺客的觉悟。真不知道他这么多年来,到处害人是怎么得手的。 刺客的思维永远是简单的,因为他们满脑子的不是如何提高自己的武艺,便是杀人了。所以江蓠没意识到的是,长着一副无害的面容,还带着点翩翩佳公子的璆鸣最能让对手放下警惕,从而轻易得手。 璆鸣丝毫不介意江蓠的揶揄,反倒是刷的一声将手中的折扇打开,风度翩翩的扇起风来,只是眼下的他身着一身黑衣,不能让平日那白衫飘飘的风姿尽显。不过璆鸣也丝毫不介怀,手中的扇子反倒扇得更厉害,正如底下鏖战的场景。 然而一个队伍中总有一个管事的主心骨,此时,倚在一根柱子上的叶间起唇淡淡道:“过一会太子东宫的侍卫便会围上来,到时候慕容钺身边的那帮高手必然出手,我们三个的任务很简单,便是杀了慕容钺身边的死士,控制住慕容钺!” 叶间说“简单”二字时,无丝毫迟疑,似乎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当然,对于其他人来说这确实是一件极难的事情,但是对于倚云阁五大高手之首的叶间来说,这当然没有那么难。更何况他们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呢! 璆鸣闻言嘻嘻笑道:“正好,素问研制出了一种新的毒药,我今日便试试效果!”唇角那抹无害的笑容真是迷死人不偿命,只可惜他面前这位女子,对他的魅力全然无感。 与璆鸣拌嘴惯了的江蓠,见他说一句便习惯性的反驳一句,遂故意皱着眉头,用怀疑的眼神瞅着璆鸣道:“素问有没有教你怎么用呀?你别不知道使,反倒害了自己,连累了我们!” 一向好脾气的璆鸣此时终于拉下脸来了,因为任何人可以质疑他任何能力,唯独不能质疑他施毒的能力。作为倚云阁内最善使毒的绝顶高手,若是还需别人教,那就不用混了。 素问最好的拜把子兄弟不是跟他一道出师的灵枢,而是璆鸣,一来二人性情相投,二来,他们一个最善制毒,一个最善使毒。二人每每凑到一起,便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叽叽喳喳对于各种毒药说个不停。以致江梅每次都说,一定要将二人分开,否则天下大乱。 每当被人怀疑他使毒能力的时候,我们的璆鸣公子才会怒发冲冠,回击道:“你那根滥绸带会杀人吗?可别绊住了脚!” “你!”江蓠顿时气得面红耳赤,不过这大深夜的,没人看得到。为了不让人注意到,她只得甩甩袖不理他,心想着回去再算账。 叶间向来对二人的无理取闹视若无物,绝不插嘴,绝不帮忙,他便一直关注着慕容钺的动静。 “慕容钺似乎想越过庆义,通过闾阖门进宫!”叶间神色自若道。 他猜的没错,此刻的慕容钺确实如此作想,因为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他对着身边一名亲卫使了使眼色,那亲卫立即会意。带着身后五名高手朝着挡着去路的羽林军杀去。 武林高手一出马,果然非同凡响,慕容钺那些武士一剑下去,便是一条人命。羽林军顿时有些招架不住,不知不觉中后退。 庆义眼看着他们要攻进去,心下一紧,脑子里可是在思量着这太子殿下怎么还不来。明明最早得到消息的人是他。也正是他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还在病中的燕帝,燕帝才会派自己前来闾阖门来逮慕容钺,他不相信太子有了察觉会没有防备。这个时候他应该出来救驾才是呀! 当然,太子殿下是绝对不会让他失望的,当庆义的羽林军已经死伤过半时,太子中庶子终于带着人从闾阖门外两边夹击过来。 慕容钺面色铁青。太子的东宫侍卫果然赶来了。虽然太子的侍卫绝不是慕容钺所带精兵的对手,但是眼下他们前后受敌。形势却是不利。 “殿下,咱们该怎么办?”卢阁看了看从后边涌上来的太子侍卫,忧虑道。 赵祥与韦勖也护在慕容钺身边,以防任何来攻击的敌人。 慕容钺冷笑道:“我们没有退路。杀进去才是唯一的办法!”说罢,便毫不迟疑地朝着门口处的羽林军杀去。而他身边的众人也急忙跟了上去,操起刀剑便朝着敌人猛地刺过去。 巍峨庄严的闾阖门下是一片修罗的地狱。谁都知道这是荣誉之战,这是生死之战。这更是权力之战,最后活着的人才有资格站在皇帝面前说话,甚至有资格号令群臣。 大约一刻钟后,慕容钺成功地突破了庆义的防线,进入了宫城内,此时的庆义只剩一千羽林军,而慕容钺依旧有二千多甲士。当然,如果加上外围的太子东宫侍卫的话,人数方面庆义依旧占优势。慕容钺留下两千甲士对付太子的人,自己则带着五百甲士和亲卫继续跟庆义鏖战。 庆义这支生力军是皇宫中最有战斗力的部队,只要消灭他们,那么自己则有机会攻入燕帝的清和殿。慕容钺如此盘算着,于是全力斩杀的他,此刻已经满脸血污。他身边的赵祥、卢阁和韦勖毕竟都是文臣,因武力不济,都挂了彩。 然,让慕容钺奇怪的是,那本应该不堪一击的太子东宫侍卫居然一个个骁勇非凡,其战斗力居然丝毫不亚于自己的精锐。这让慕容钺心下大恐,如此说来,这恐怕是慕容曦的诡计。只是他从哪弄来这么多高手呢?慕容钺边打心中边愁思着。慕容曦绝对没有这个实力短时间内拿出这么多精锐,他要么早有预谋,要么有高人协助他。 慕容钺自然猜的没错,那帮早已伏在闾阖门两侧的侍卫,正是倚云阁的人手。至于这群人的真实身份,慕容曦没空去想也不想去琢磨,只要他的人能为自己所用,那么其他的都不重要,十九岁的慕容曦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先控制全局,坐稳他的太子之位,他的父皇病重,些许不久之后,他就能继承大统。 慕容钺越战心里越没谱,最后他瞟了一眼已经气喘吁吁的庆义,他决定擒贼先擒王。遂一剑将眼前的一名侍卫杀死,抽剑向庆义杀去。慕容钺身旁的铁卫于是随着他一道奔向了庆义。 顷刻间,庆义身上已经连中三刀,但身为大燕陛下最骁勇的侍卫,他必须战到最后一刻,此时的庆义已经知道自己没有活路了,他只能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太子身上。 正当庆义体力不支,身上鲜血直流时,慕容钺毫不留情地将一剑刺在了他的胸口。 “对不起,庆大人,我钦佩你的英勇和忠心,但是你说过,要见父皇还得从你身上踏过去!”慕容钺对着已经跪在地上的庆义说道,面色无一点表情。 庆义口吐鲜血不止,眼中却是带着嘲笑,“二皇子,你今天走不掉的,太子已经控制了宫中的侍卫….”他瞅着慕容钺越来越铁青的脸色,狂笑不止,“哈哈….哈哈…” 慕容钺一怒之下奋力将剑抽出,“啊…”哗的一下,庆义胸口的鲜血如泉涌,庆义惨叫一声,昏厥了过去。 慕容钺遂不再看他,而是对着身后的将士说道:“将士们,随我攻入清和殿!” “诺!” 除了与太子东宫人马周旋的二千甲士外,慕容钺准备带着身边的几百人奔往燕帝所在的清和殿。 然而,慕容钺话音刚落,宫内一大波举着火把的宫廷卫士堵住了慕容钺前行的道路。此刻的慕容钺面如死灰般瞅着眼前的拦路虎,痛恨之心油然而生。是的,他入了圈套,而且是慕容曦的圈套,这肯定是慕容曦设计引诱自己回宫,再行伏杀自己。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这应该不是燕帝的意思,不然,慕容曦不会坐视庆义战死,看来慕容曦是想乘他与庆义斗个两败俱伤,他再出马收拾残局。 慕容钺不得不佩服慕容曦的狠和绝,自己这个弟弟什么时候成长得如此心狠手辣而又善谋了。 不过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意义,慕容钺飞速地想着自己的活路,后面的路已经堵死,既然这不是燕帝的意思,那么他只要能去见燕帝,就一定有办法活下来。慕容钺悄悄地向身边的一名侍卫长吩咐了一声,随即那么侍卫便带着人攻了上去。 而慕容钺与赵祥等人,则立在一旁密切关注着眼前的事态。 “殿下,今夜恐怕难以取胜,为今之计,只能求脱身!”卢阁便吁着气,边低声说道。 “是的,我让侍卫杀出一条血路,而我们去见父皇,像父皇揭发慕容曦的诡计!”慕容钺道。 “没错,如今唯一的出路还是得去清和殿,看这架势,这是太子所为,而非陛下!如今大桓兵临长安,陛下一定不想让殿下死在这里!”赵祥分析道。 “那我们便护着殿下杀出一条血路,前往清和殿!”韦勖急道。 随即慕容钺带着身边的亲卫欲向西北边突围。不过,一瞬后,夜空中忽然飞来三个黑衣人,如鬼魂般落在了慕容钺一行人面前,挡住了慕容钺最后的去路。 慕容钺抽搐地瞅着这三人,心中陡然充滞着一股恐慌,他恐的不是有人拦他的路,恐的对方那淡然超脱的姿态。 就连慕容钺身旁那两名武林高手也忽的瞳孔一缩,因为高手总能很容易地识别出自己的对手。(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五章 尘埃落定 三人那神闲气定的模样已经让慕容钺觉察到了他们的不同寻常。 然而,叶间可没这么多功夫跟他们眉来眼去,落地后,便立即朝着慕容钺攻去。而他身旁的江蓠与璆鸣则分别攻向了慕容钺身边的两名高手。 自然,其他的亲卫们见有高手向慕容钺动手,遂连忙围了上去,五个抵一个的攻向叶间。 至于五个是否真的能抵一个,可就难说了。 而叶间很快便让大家知道,答案是否定的。 身为倚云阁五大高手之首,只要他出马,那对方是否有活路便要看他的心情了。叶间内功深厚,武艺高强,犹善指法,无间指便是他的独门绝技,此指法以深厚的阳刚内功为基础,再以气御指,刚柔相济,“弹指间,心灰念,气血绝”,这是江梅见到叶间练成无间指时的感慨。 不过今日之战,还不足以让叶间使出自己的独门绝技,毕竟他将来还得在江湖上混,他可不想让人知道是“无间指”杀了慕容钺。 而仅凭他平日的造诣,对付这些侍卫绰绰有余。反倒是那两名武艺高强的侍卫便留给了江蓠和璆鸣。 当然,江蓠的“千丝雪”并不是什么滥绸带,而是杀人不见血的细柔蚕丝。凡蚕丝所到之处,必是割脉断筋,伤痕累累,痛若割心,惨不忍睹。起初慕容钺那武士还不了解其中的玄机,并未防着那蚕丝,直到他双臂被隔了两道不流血的口子,才心下骇然,明白了那蚕丝的厉害之处。于是左闪右躲,以至于根本不能很好的应战。于是江蓠嫣然一笑加快了进攻的步伐,让那高手全然招架不住。 而璆鸣则是一把折扇,看似招式花哨,毫无杀伤力,实则那折扇上机关重重,到处都是各种不知名目的毒药。璆鸣不善硬战。但善巧攻。其轻功更在阁内数一数二。此时的他依旧不改风流公子的花俏本性,与那名高手斗得不亦乐乎。以至于对方以为璆鸣在跟自己玩。如果他真这么认为,那就麻烦了。璆鸣正是利用他放松的心态而施之利毒。 慕容钺的高手并非输在武艺上,而是他从未见过倚云阁杀手的出招手段和利器,一时找不到突破之策。然,战场上契机转瞬即逝。一刻的疏忽便能带来性命之忧。璆鸣与江蓠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二人便利用这两名高手未能反应之际。以最快的速度将对方制服。 所以让慕容钺胆战心惊的是自己那几名武艺精湛的贴身侍卫居然不敌眼前这三位黑衣高手。 难道今夜真的要命丧此处吗?慕容钺暗暗叹道。 这场战斗一直持续到凌晨寅时四刻,江蓠与璆鸣均在与对方交手一百招后,纷纷制服了对方,江蓠直接断了那人的喉咙。让他顷刻绝命,而另一位则因中了璆鸣的“金盘露”,此刻正在全身抽搐。已然活不了多久。而叶间指下那几名侍卫自然没有活路。 最后慕容钺只剩下十几名甲士,以及将他护在身后的韦勖、赵祥和卢阁。 慕容钺就那样面若死灰地盯着那几名惨死的铁卫。眼中没有一丝温度,败了,他败得很彻底,败得没有一点生机。 这时,一个响亮而又窃喜不已的声音划破了这死寂的黑暗。 “哎呀,二哥,康庄大道你不走,为何硬要夜闯皇宫,行这等悖逆之事呢?”慕容曦从黑暗中走出,一袭华服,不染一丝污迹。 慕容钺闻声抬眉望着他,那冰冷的眸子如深潭下的寒冰,让人胆颤不已。太子身边的侍卫都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唯独陈景彦一脸淡然地看着慕容钺,嘴角挂着一丝无奈的叹息。 景彦清眸一扫,环视了四周那横七竖八,堆积如山的尸体时,胸口一股绞痛,他低了低头,掩去目中的痛楚之色。说得明白点,这几千人都是死在自己的手里,难道千古以来,所以的权力都是由这些白骨堆砌而成吗?景彦心下苦笑不已。 “父皇还好吗?”沉默许久后,慕容钺开腔问道,语气竟是有种苦涩的味道,这个时候质问和痛恨,没有任何意义,败了,便没有必要去找借口。他不怪慕容曦,他没有资格怪自己的对手太狠,只怪自己太轻敌,甚至因长安的压力而有些心急。 这就是慕容钺,即便已经一败涂地,他依旧选择笑傲昂然,而不是失魂落魄。陈景彦望着他那卓然的身姿,有一丝心痛和不忍,这样卓越的主帅多少年才能出一个,这样年轻的绝世英雄如夏花般灿烂后又要归于凋谢,又是何其感伤! 慕容曦愣了片刻,他本以为慕容钺会痛骂他一顿,然而没有,他居然关心那个似乎很少关爱过他的父皇。 “父皇是真的病了,是我让他病的!”慕容曦突然面色苍白,呆呆道,此刻的他无需再隐瞒,反倒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满脸的自责和痛楚。 就连他自己也难以想象,十九岁的他居然要弑父杀兄,可是如今父皇病重,慕容钺徒手待捕,而这一切都是拜自己所赐。他不忍但却不会罢手,因为通往那条至尊之路时,杀戮和狠辣必不可少,如果他不狠,那么今日束手就擒的就是他自己。 慕容钺闻言哑然失笑,他微微遥望了那壮丽森严的宫殿,心想着,慕容曦能否守住这半片江山呢?这个时候慕容钺想得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整个大燕的安危。 “三弟,大桓重兵威逼长安和洛阳,我死了以后,你有把握击退他们吗?”慕容钺惨然问道,他死不足惜,但是大燕怎么办,慕容曦根本没有打过仗,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是萧墨珩的对手。 “呵呵,二哥,我现在不会杀你,现在杀了你。会寒大燕将士的心,所以我会先留着二哥的命,待他们击退桓军后,我再送二哥一程!”慕容曦镇定道,目光清澈如秋水。 慕容钺纵声大笑,“哈哈!哈哈!”笑声中满是苍凉和悲伤,当然也有一丝赞赏。慕容曦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聪明了。 随即他突然把目光移到了慕容曦身旁的陈景彦身上。见他一身青衫,淡定卓然,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一切。聪明的不是慕容曦,而是他身边这位谋士。 陈景彦注意到了他审视的目光,他微微苦笑,上前行了一礼。温言道:“在下陈景彦,见过晋安王殿下!” 慕容钺冷冷地盯着他。“今日之局是阁下的手笔吧?” 陈景彦哑然一笑,随即拱手道:“望殿下勿怪,景彦为太子办事,不敢不尽心!”景彦礼数周全。丝毫没有击败一个盖世英主的得意。 “阁下气度不凡,为何要乱我大燕?”卢阁轻蔑道,如果不是他。今夜二皇子志在必得。 景彦神色一凛,闻到了卢阁语气中的敌意。遂也淡淡回道:“卢大人身为大燕吏部尚书,不为主尽忠,反倒勾起皇子之争,引诱晋安王殿下行这等谋逆之事,乱大燕是在下还是阁下呢?” “你!”卢阁顿时面红耳赤,被他一句话堵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陈公子不但才略出众,还口舌如簧呀!”慕容钺不得不赞赏道,这样的人在慕容曦身边真是可惜了。 “殿下谬赞,景彦不敢当!”景彦再次拜了一拜,欣赏和敬佩之色溢于言表。 “那请陈公子继续辅佐太子殿下守好大燕吧!”慕容钺淡淡道,竟是大有将大燕的安危寄托在他身上的意思。 陈景彦闻言一颤,目色迷离地看着慕容钺,心实惨然,恐怕他要辜负慕容钺的一番心意了。不过陈公子依旧淡淡施了一礼,道:“这些事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慕容钺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好了,慕容曦,自古成王败寇,我没什么好说的,你想怎么办便怎么办吧!” 慕容曦闻言精神一抖,昂然道:“二皇子夜闯禁宫,欲图谋篡逆,实为大逆不道,来人,将他和他的同党押下去,关入天牢,听候发落!” “遵命!”这时太子左右的亲卫立即上前将慕容钺等人捆绑起来, 太子同时吩咐陈峻亲自带兵将慕容钺押下去。 临走之前,慕容钺看都没看慕容曦一眼,反倒是瞅了瞅陈景彦,眼眸里那淡淡地笑意让人有一丝凄离,最后,他苦笑地环视一眼大气磅礴的皇宫,心里忖度着这样的繁华还能持续多久。 大燕皇宫中最惨烈的一场夺权政变,便在黎明前归于平静,慕容钺被带走后,陈景彦吩咐人将那些尸体都处理掉,而倚云阁那三名绝顶高手自然来去无踪,早就飘走了。 次日一早,太子慕容曦借燕帝之手,雷厉风行地发出了一道诏书,将二皇子慕容钺与王师北鹤密谋篡位之事告知天下,并即刻废慕容钺为庶人,吏部尚书卢阁、卫尉赵祥、王府长史韦勖凌迟处死。 紧接着,慕容曦再逼燕帝下了一道旨意,让中领军魏庭带兵前往长安,取代北鹤主持抗桓大计。同时,慕容曦再嘱咐陈景彦带着朝廷的旨意前去将北鹤和晋安王府诸人收监押禁。陈景彦对于这个命令欣然应允,遂带着昨晚乔装打扮的倚云阁众人快意赶往长安。 本已是人心惶惶的大燕朝廷听到燕帝与太子的几道旨意后,顿然如天塌下来般,六神无主。朝中一半大臣对于二皇子被囚之事纷纷心痛不已,个个长吁短叹,大敌在侧,三军主帅被关押,大燕如何能战胜锐意进取的桓军。 然,燕帝病重,太子监国,慕容钺夜袭皇宫又是铁铮铮的事实,这帮大臣是有苦水不能吐,怨怒不敢形于色。大兵逼境,朝廷动乱不堪,心中已是万念俱灰。 而另一半大臣在感慨二皇子际遇的同时,也对太子雷霆手段佩服不已,眼中更是期望这新一代的主君能一扫大燕晦气的朝堂,带着大燕重整旗鼓、击退强敌。 但所有朝臣无一例外地知道,大燕已经变天了…… 长安的晋安王府内,北鹤收到了一个让他大惊失色的战报。 “军师,昨夜桓军的一路人马悄悄偷袭街亭,我军溃败,桓军越过陇山朝陈仓奔来!”侍卫惊恐报道。 北鹤顿时面如白纸,急忙起身向前微颤地走去,吓得他身旁的侍从急忙扶住他, “他们不是在攻打散关吗?”北鹤不可置信地问道, 侍卫点点头,“是的,散关外确实是桓军西路的主力,但是桓军还有一名银面将军从褒斜道未出斜谷,而是绕过我军的埋伏,抄小道从侧面攻向武关!” 北鹤闭了闭眼,后退两步,突然觉着浑身乏力,颓然坐在了地上。 “去,叫黎启天将军过来!”北鹤无力道。那侍卫遂领命退出。 北鹤垂着头,思索着眼下的战局,显然长安西边的桓军以主力迷惑燕军攻向散关,实则遣了一支部队悄悄偷袭了长安西北边的陇山一带,乘机夺取了街亭这一重要关口。如今长安可算已经塌陷了一角,一旦撕开了一道口子,桓军便会如潮水般涌进长安。 西边角一失,散关也迟早失守,原来萧墨珩不强攻峣关,实则是为了拖住燕军主力,从西边突破防线。想不到萧墨珩年纪轻轻,算无遗策,堪称用兵如神。北鹤突然苦笑一声,看来那招不得不用了。 正当北鹤沉思之际,黎启天大步走了进来,他见北鹤脸色苍白地坐在地上,顿时睁大眼睛,快步过来跪在他身边,定定地瞧着他。 北鹤朝着他安慰一笑,遂也不啰嗦,只吩咐道:“启天,桓军已经越过陇山而来,他们必然要进取陈仓,城中还有一万兵马,你即刻领着这一万人马奔向陈仓右边,阻止桓军进攻!” 黎启天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紧紧握着北鹤的手,一向不苟言笑的他朝着北鹤温温一笑,示意他放心。 北鹤心下感动不已,目色一痛,强忍着朝他一笑。 黎启天遂松开双手,朝着北鹤施了一礼,再而头也不回地昂然奔出。(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六章 四面楚歌 目送黎启天走后,北鹤对着身边的侍从轻声问道:“京中有消息了吗?” 侍从摇摇头,北鹤垂下眼睫,掩去眼中的凄楚,都快正午了,这么久没有消息恐怕已经….. 这时,荣章用厅侧走了进来,北鹤听到了他的脚步声,遂连忙抬头去看他,只见一向沉静内敛的荣章满目凄然地看着北鹤,颓然跪在了北鹤面前,随即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北鹤身边的侍从见他这模样,惊恐地看着北鹤,北鹤从荣章惨痛的神色已经明白了,他一动不动地瞅着荣章,突然他目光凝滞,面色红胀,忽的一口血喷了出来,瞬间晕了过去。 “先生….” “主子….” 傍晚时分,北鹤醒来时,朝中的诏书已经下到了王府,慕容钺谋逆未遂的消息也传遍了整个长安城。而军师北鹤因参与谋划,也将被朝廷派来的侍卫收监,一时,民心惶惶,军心动摇。 将淤积已久的郁血吐出后,北鹤神情似乎好了许多,醒来后,他立即传令三军继续抵抗大桓的进军,如有临阵脱逃者,诛全家。随即他派了一支精锐,将中领军魏庭阻在潼关之东。最后他在迟疑了半刻后,依旧决定让荣章前往萧关之外的西凉,那里有一支武力强悍的柔然军队,北鹤无奈之下,只得请这支铁骑来协助他击退大桓,就算有着引狼入室的嫌疑,而这已经是他最后一招棋了。三日,只要他再撑三日,长安便有救了。 长安城内的江梅,早已收到了洛阳的消息。晚膳后,她悠哉地倚在一颗老榕树下乘凉,此刻的舒适让她再三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明智的,如若她留在萧墨珩的中军,那一定热翻了。要是一直为她担忧的萧墨珩知道江梅此刻的心情,一定会气得吐血。 不过江梅闲归闲,四周的战报她可是一件不落。 “小姐。慕将军亲自带人攻破了街亭。得到消息的张泰立马分散关之兵前去堵截,而北鹤也同时派了他那个哑巴将军领兵前往陈仓!”珞玢将收集好的战报一一报与江梅听。 江梅点点头,珞玢继续道:“飞廉已经与易清合兵一处。正在猛攻散关!” “慕大哥有几万人马?”江梅问道, “两万,” “那就好,黎启天虽然是北鹤手下武艺最为高强的战将。但是他只能战却不能谋,他不是慕大哥的对手!”江梅放心道。 “嗯。北鹤在子午道布了一支强兵,陶亦然折了些人马,不过所幸挺过来了!”珞玢淡淡道, “好!如此东路大军有突破之望了!”江梅喜笑颜开。随即对着珞玢吩咐道:“珞大哥你快传信殿下,让他在明夜猛攻峣关,只待我军与龚士元的大军在青泥交战。便让休整好的陶亦然带兵从西面夹击!” “好!”珞玢即刻起身,传信去了。 此时。屋外突然传来敲门声,闻声的江梅与九竹对视了一眼,九竹立即走至门旁,朝着外间问道:“是谁?” “是我,景彦!”屋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九竹面色一喜,立即开了门,便见一袭青衫的陈景彦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江梅见是他,顿时大喜,连忙起身迎了过去。 “小姐,景彦不辱使命,完成小姐的任务!”景彦一见到江梅,立即上前一拜。 江梅笑容满面的扶住他,温温道:“辛苦你了!来,快休息会!”于是拉着他坐了下来。 而正好端来茶水和点心的若云从里屋走了出来,见景彦回来了,心下也高兴不已,“景彦,你看我对你多好,做好吃的只等你回来!” 九竹顿时无语地摇了摇头,景彦明知她是巧嘴,还是高兴地笑着,边吃边点头称谢。 “瞧你这样,显然是饿坏了吧!”江梅轻笑道,殊不知要见到陈景彦狼吞虎咽的样子实在是难上加难。 景彦却是干笑一声,继续低头顾着吃。 江梅瞧着他黑着的眼圈,心疼不已,想必昨夜他肯定没有合眼,而今日又一路奔来了长安,这其中的艰辛和压力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待景彦吃完后,江梅又收到了一个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消息:北鹤派了单骑往西北的萧关方向奔去。 “北鹤这是意欲如何?”江梅在院中来回踱步道。 “这个时候出萧关,只有一件事,那便是求救!”景彦目色清幽道, 江梅清眸一转,看着他,“西凉那边有柔然的部队!” “正是!”景彦迎视江梅。 江梅眉头一锁,担忧道:“没想到他要走这一招棋!柔然的铁骑独步天下,短时间内咱们不是他们的对手!”江梅伤神不已,柔然的部队一来,北伐大军很可能功亏一篑。 “必须阻止他们!”江梅英眉一抬,下决心道。 “我有办法!”此时,珞玢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淡淡道,他随手将那系好布条的鸽子放飞天空。 江梅与景彦闻言均是一喜,同时问道:“什么办法?” 珞玢缓步走了过来,瞧着江梅,道:“前些日子,柔然的首领谷浑敬迟找我们要了一批粮食和绢布,我们只要在这物资上动些手脚,便可让他们无法南来!” 江梅闻言失笑,顿时心中一颗石头放了下来,“好,这批物资到了哪里?” “金城郡!” 景彦笑道:“璆鸣已经到了长安,这事让他去做最合适不过!” 景彦一提起璆鸣,江梅便想起了璆鸣那一张天真无邪的脸来,遂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九竹、若云都认识璆鸣,立马知道江梅在笑什么。若云跟着笑嘻嘻来,九竹耸了耸肩,似有些无奈。在九竹看来,璆鸣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杀手,更不像由珞主事培养出来的杀手。 景彦倒是苦笑一声,看着珞玢道:“这几日,他可没少给我惹麻烦,有一次还差点毒了慕容曦!”其实他想说的是,连他都受不了璆鸣。珞主事是怎么受得了他的。 珞玢瞧了瞧景彦那苦楚的神色。只得低声安慰道:“回头我再治他!” “哟哟,我的主事大人,您这话可说了不下十遍了。我也没见璆鸣改过来呀!”若云适时揶揄道,鼓着那圆溜溜的眼珠子,好不可爱。 “哈哈…..哈哈…..”江梅扶住珞玢的肩,笑得前俯后仰。其实聪明的江梅知道,珞玢实则非常喜欢璆鸣。至于珞玢为何喜欢璆鸣。江梅没去想,每个人总有自己喜欢的人或事,其原因也是千差万别,江梅不想去琢磨。因为每一个总有别人所不知道的执着。 珞玢喜欢璆鸣的原因很简单,璆鸣笑起来的模样很像江梅,十足的无害和无邪。 被众人这般打趣。珞玢绝无仅有地露出了讪讪的笑容,这让江梅大大地给若云记了一功。 这就样。这份有趣的差事便交给了还在长安的客栈里逍遥快活的璆鸣。 倚云阁的五大杀手之中,叶间是首屈一指的领袖,其内功不下九竹,做事沉稳有度,深得江梅与珞玢的信任,不过叶间倒更像一个武林高手。 江蓠作为唯一的一个女子,性子直爽利落,除了每天爱与璆鸣拌嘴之外,还爱耍点小脾气,璆鸣自然不用说,就是一行为无状的翩翩佳公子,岳华性子清朗,思维简单,如果说珞玢最喜欢璆鸣的话,那么江梅则相当喜爱岳华,她喜欢岳华的纯净与开朗。 五人中唯一一位最像杀手的杀手,便是冷酷无情的渥丹,渥丹沉默寡言,不沾事、不惹事,也绝不多事,譬如,江梅让他去保护沐箫和,那么他唯一的任务便是确保沐箫和的安危,至于沐箫和渴了、饿了、赢了还是输了,他一概不管,也不操心。他只专注于一件事,也正是因为这点,江梅才能放心地将沐箫和的安全托付于他。 大桓景熙十五年六月初六,晋安王府的北鹤先生没有等到柔然铁骑的援助,却等来了东西两关被攻破的消息。 “先生,峣关已破,萧墨珩领着大军过关扎寨,与龚士元将军对阵青泥!”刚刚分派好各军粮饷的庾彦伯听到消息后,急忙赶来王府议事大厅。 如今二皇子被关押在京城的天牢之中,王府内眷整日以泪洗面,尽管王府逢此大变,北鹤与庾彦伯依旧把王府治理得井井有条。而慕容钺的王妃也充分发挥了她身为王府女主人的作用,安抚好府内的女眷,调度好各房的吃穿用度。而老谋深算的北鹤也已经将王府的嫡子悄悄地转移到了安全之处。此事做得极其隐秘,就连十二个时辰监视王府的倚云阁细作也没发觉。所以此时王府内的小世子已经不是真的世子。 “士元只有七万兵马,而萧墨珩有却有十万多兵马,形势于我军不利!”北鹤微微叹道,此时的他镇静非常,面对一败再败的战局,他已经没有力气去伤心和动怒,或者说,自那个孩子被送出后,他心里放下了一个块石头,只要王府还留存一丝血脉,那么北鹤便无后顾之忧,他心中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拼”。 庾彦伯点点头,接着道:“散关被攻占后,张泰将军退守陈仓,如今张将军守城,而黎将军镇守雍县,文平将军守在郿县以防止桓军突袭郿县。” “陈仓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桓军短时间内难以攻破,但他们一定会从郿县和雍县突破,你传信黎启天和文平,让他们筑好防事,死守郿县和雍县,不得出战!”北鹤严肃命令道。 “明白!”庾彦伯应道,便立马转身准备出府传信。 北鹤突然眉间一跳,厉声道:“慢着!” 庾彦伯闻言立即回过身来,惊慌问道:“先生还有何吩咐?” 北鹤心中有股不详的预感,盯着他,压低声音问道:“子午谷每日都应有人回传消息,昨日是不是没有收到子午谷的消息?” 庾彦伯一惊,顿时吓得后背生汗,抖了抖音道:“是….” 北鹤眼一闭,心中凉了半截,桓军真的有胆量从子午道出奇兵,我军的埋伏一定是被他们事先察觉到了,子午道这支兵离长安最近,往北可袭长安,往东可从后面袭击青泥,如此,龚士元的大军必败。 北鹤稳了稳神,抬头道:“你先去传信吧!”随即又对着身边的侍从吩咐道:“去把荣章叫来!” 庾彦伯担忧地看了北鹤几眼,最终还是退了出去。 一小会后,荣章便出现在北鹤的身边,先前他去凉州搬救兵,可是柔然明明答应了出兵,居然至今还不见动静,心里遂十分不快,看着北鹤的眼神也是相当歉意。 北鹤瞧着跪坐在自己身侧的荣章,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安慰道:“不怪你,别自责了,谷浑敬迟一定是遇到麻烦了,现在我需要你立即去办一件事!” “请主子吩咐!” “你即刻前往龚士元的大营,让他分兵防范桓军偷袭长安!” “是!” 荣章领命后,立即退了出去。而北鹤终因体力不支,睡了过去。 当北鹤将庾彦伯派出时,西路桓军已经在渭水北岸安营扎寨。此时,慕白与易清已经会兵一处。而飞廉则独自带着一万兵马在斜谷外扎寨,直面郿县。 是日,听闻两关被攻破的江梅,决定回大营与萧墨珩汇合。长安的西门和南门因战事的缘故,已经闭门不通,只供军用,江梅只得出东门绕道前往青泥,当江梅带着易容的数人赶至长安城的东门时,见许多百姓因避乱纷纷携妻带子出城而去,江梅心中顿生一计。 是夜,江梅等人分成两路奔往峣关,若云与九竹一路,而江梅则与珞玢和景彦一路。 当若云与九竹路过青泥境内时,被燕军的斥候所察觉,斥候笃定二人是细作,遂连忙让人带兵追击。 燕军一裨将带着几十人一路追击九竹二人,但终究因二人的灵活应对而被逃脱,不过燕军也并不是一无所获,这名裨将成功地抢到了二人的包袱,当这名裨将将那包裹打开时,发现里边是一些银两、衣服,等在仔细查看时,还发现了一封信。于是那裨将连忙将那信件打开,看完之后,顿时容色大失,甚至心灰意冷,旁边的将士见状,急忙将那信件拿过来看,随后便有了同样的表情。(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七章 弱不禁风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都说不出半个字,待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一士兵又发现两个男子带着一个女子朝峣关方向而去。 于是,众人便将操着刀将那三人围了起来。 “你们是何人?为何三更半夜在此鬼鬼祟祟?”那名裨将断喝道。 经他这么一喝,那女子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一旁的黑衣男子紧紧护住她,而另一名青衣男子则求饶道:“爷,您行行好,我们只是普通的百姓,听说长安被围,想去上洛投靠亲戚,求爷放我们一条生路!” 那名裨将也不是傻子,哪有半夜去投靠亲戚的,他仔细打量着三人的装扮,心想着这也不像普通百姓家的人,约摸着跟刚刚过去那二人是一个目的。 遂怒道:“你当大爷我是瞎子呢,你们根本就不像普通百姓,说,你们是哪家的?” “爷爷,我们真的是百姓,求爷饶命呀….”那名男子依旧苦苦求道。 这时,一名操着长刀的士兵,贼贼地瞅着那么哭哭啼啼的女子,笑道:“我看这丫头长得不错,把她带回去…”边说着边一脚踢开那黑衣男子,而是去扯那女子的衣裳。 “我说..我说…”那么男子被吓得惊慌失色,连连道。 那士兵闻言,才放开那女子,恶狠狠道:“快说!” 那男子瞅了瞅另外二人,低声道:“我们…我们是长安孟家的家丁….” 那名裨将闻言,苦笑一声,心里暗道,自己猜得果然没错,如今长安城内的大族门纷纷外逃。只是没想到长安最享负盛名的杜家和孟家居然为了确保自家的荣华富贵,选择投靠大桓。 “你们是去给大桓主帅送信的吧?”那名裨将冷漠问道。 “嗯嗯…”那女子连连点头, “不是..不是…”那名男子却连连摇头, 那裨将见状,自然知道是那青衣男子在撒谎,顿时怒从中来,一手用剑抵着他的胸膛。一手去搜身。果不其然,他从那青衣男子怀中搜到了一封密信。 这封密信则更让那裨将吓掉了下巴,他呆呆地看了半晌。最后决定带这三人回营。于是乎,那三人就这样被带回了龚士元的大营。 直到日出后,龚士元升帐议事时,那名裨将终于得机会将自己捕获密信的事。报与龚士元知。 龚士元闻言,立即起身问道:“那密信里说了什么?” 那裨将一时悲愤不已。愤慨道:“将军,我们一共截获了两封密信,前一封是长安杜家写给大桓主帅的,信中说…说我们王爷已经被太子杀害了….” “什么?”龚士元忽的一起身。一时急火攻心,一口血堵在喉中,顿时栽了下去… “将军…” “将军….” 众将连忙去扶住他。过了好一会,龚士元才硬生生地将那口血吞了下去。喘着气,安抚道:“没事…没事…”随即他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遂坐正身子,稳了稳神,严肃道:“此事还有谁知道?” 那么裨将闻言立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顿时大囧道:“昨夜有几十名士兵跟着我,他们都知道了….”说罢低着头,不敢看龚士元。 龚士元闻言闭住了眼,半晌说不出话来,慕容钺已死的消息一旦被传出,三军绝对震动,凡是长安的士兵无人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有问鼎之心,所以慕容钺谋反对于他们造成不了多大的影响,朝廷也正因为惧怕长安之兵,所以不敢杀慕容钺,但如果慕容钺已经被太子秘密处死,那么军心必然涣散,何谈击败桓军。 龚士元随即对着自己一名副将吩咐道:“传我的命令,军中有妄言殿下之事者,杀无赦!” “遵命!”那么副将领命后立即退出。 这时那名裨将继续道:“将军,我还抓获了长安孟家前去投靠桓军的细作!” 龚士元立即粗眉一抬,“孟家?” “是的,长安的杜家和孟家都派人通敌,孟家更为可恶,说愿带着自己的家丁从城内攻破城门,放桓军进城!”那裨将继续道。 龚士元闻言,眼眸忽的射出一记冷光,好在昨夜他已收到北鹤的消息,桓军已经突破子午道,遇偷袭我军后方,他于是连夜调了一万兵马前往青泥之西、长安之南驻守,以防桓军偷袭。 而至于孟家的事,他只要报与北鹤知晓便可。 “此事我已明了,你去把那细作带来!”龚士元淡淡吩咐道。那裨将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待龚士元见到孟家那三名侍从时,他突然诡秘一笑,心中顿时有了一番计量。 只见那黑衣男子目色清冷地护着那娇弱的女子,而另外一名青衣男子则转溜着眼珠而四处张望,显然这人长了一副八面琳珑样。 “你们欲去投靠桓军的事,我已经知晓了,眼下你们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活路,一条是死路!”龚士元扫视了一眼三人,冷冷道。 开腔说话的果然是那么青衣男子,他遂拜倒在地,道:“自然是请将军给我们一条活路!” “好,”龚士元点点头,“那你告诉我,你们三人是什么关系?” 那青衣男子一愣,不知这将军为何问这事,于是他便坦白道:“我叫陈进,”遂指着那黑衣男子说:“他是我堂哥,是孟府的侍卫,这女子便是他的表妹…”陈进小心翼翼地瞅着龚士元,问道:“不知将军问这干什么?” 龚士元冷眸扫了他一眼,顿时吓得陈进不敢出声。龚士元淡淡一笑,既然明白了他们的关系,那么就好办了,于是乎,龚士元走下阶。缓步至那女子面前,蹲下身来,眯着眼看着她道:“丫头姿色不错,可愿做本将军的小妾?” 那黑衣男子闻言顿时面色铁青,眼眸恶狠狠地盯着龚士元。而他怀中那女子只是边抽泣边摇头,“不要…..” 龚士元满意地看到了二人的表情,显然这是一对情意相投的男女。抓到了他们的要害。那便好办事。 “不肯也罢,只要你们完成本将军交予你们的任务,你们便可安全离开!”龚士元起身漫不经心道。 “你说。要我们做什么?”那黑衣男子终于开口了。 龚士元淡淡一笑,“很简单,我命你即刻前往桓军大营,说龚士元听闻二皇子已死。吐血病重,燕军军心大乱。而你则要引诱他们来袭营,我会让人带着你的表哥和你的女人在青泥东边的山头处等你,如果你成功了,我们便放了他们。如果桓军没来袭营,那么明年的今日便是他们的忌日!”龚士元说道忌日二字时,故意加重了语气。吓得那女子和那青衣男子连连颤抖。 那黑衣男子面色痛苦地沉默了半晌,当他搂着怀中的人儿时。那面容清丽的女子仰着头,泪眼汪汪地唤了一声:“表哥….” 那娇滴滴的声音顿时融化了黑衣男子的心,也摧毁了他心中所有的障碍。 他暗暗吞了一口气,下定决心道:“好!” 龚士元轻轻笑了一声,遂让人送了那黑衣男子出营,而将两外那一男一女关在了一处营帐之中。而自己则忙着部署军事,以待桓军今夜来袭。 当江梅与陈景彦被带至无人居住的营帐中时,景彦硬是忍不住脱口笑了起来,江梅没好气地瞅着他道:“你笑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身在敌营?” 景彦遂忍住笑意,乐道:“景彦有幸,能看到大小姐如此娇弱的一面,小姐刚刚那声‘表哥’可是连景彦都怦然心动呢!”景彦说完又捂住胸口,低低地笑了起来。要是阁中的人见到刚刚的江梅,是不是会吓掉下巴呢? 江梅先是白了他一眼,随即又一本正经道:“这只能说明你家小姐我演技好!”说罢摇了摇头,四处张望,寻找可以躺下来的地方。最后江梅在一堆杂物里看到一卷席子,而景彦也连忙帮她铺了起来,让她躺下休息。 累了一天一夜的江梅自然是疲惫至极,于是她很快便睡下了,而陈景彦自然是不能睡的,于是他将自己的一件外衣解了下来,轻轻给江梅盖上,自己则靠在一旁,静静地瞧着她。 认识她已经十年了吧!景彦内心叹道,他不得不承认,这十年里他很快乐,倚云阁给了他一个家的温暖,江梅给了他一个充分展现才能的舞台。 自己愈加沉稳老道,而眼前这个女子却始终那么明亮,她就如那颗耀眼的北斗星,时刻指引着方向,时刻让人憧憬着未来….. 然而,景彦刚刚那句不是玩笑话,而是心底深处最真实的感情,他早已怦然心动,只是如此直白的话语说在玩笑之时,却是波澜不惊。 景彦炽烈的目光包裹着熟睡的江梅,心里苦笑不已,就连珞主事都只能藏着自己的情感,他陈景彦有什么资格去说爱呢?江梅的天地太大,她太过耀眼,以至于他自始至终只能藏着一份仰望的爱。 久而久之,累了的景彦也渐渐睡了过去,这一觉一直睡到深夜。 是夜子时初刻,龚士元隐在营寨一高处,暗暗地观察着寨外的举动,当他看到一面举着“高”字的将旗时,龚士元暗笑道,那名黑衣男子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没想到,桓军大将高炽亲自率军来袭,龚士元眼中顿时冒出了痛恨的火花,皇甫秀吉被桓军射死,李道林死也在高炽手里,这让龚士元失去了两个老战友,这股恶气一直堵在胸口不得发泄,而今夜,他誓死要为李道林报仇,也要让萧墨珩尝尝折去大将的锥心之痛。 而此时,立在营寨外的高炽,正带着一路兵马抵达营寨外头,高炽见营寨安静如常,遂毫不迟疑,下令桓军立即攻营。一时寨外的桓军举着火把,锣鼓喧天地朝着营寨奔去。而冲在前头的,正是一排高马战车。战车瞬间冲破了营寨外围的一排栅栏,同时朝着营寨的大门冲去。 后面的桓军如潮水般跟着战车杀向营寨。而高炽也亲自驾着高马身先士卒奔在前端。他长矛所到之处,殷血横飞。 龚士元自然没被桓军的凶猛攻势所吓倒,待高炽带着兵进入营寨后,他一边指挥着营寨的将士向桓军射箭,而自己则亲自张着弓瞄着高炽,无奈高炽身姿矫健,速度惊人,让龚士元数次都射了个空。 高炽入营一刻钟后,原本伏在两侧山头的燕军见势掩杀过来,桓军这才发现自己中计了。 “不好啦,将军,燕军有埋伏!”一侍卫高声向着高炽喊道。 高炽瞬间明白了过来,遂立即调转马头,朝着营寨外奔去,边跑边喊道:“将士们,我们中计了,大家随着我杀出一条血路!”于是,高炽带着一队人马冲出营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两军之间奔去。龚士元见高炽带着一队骑兵奔出营寨去,便立即上马追了过去。 当然,燕军没有那么容易让高炽突围,燕军外围还有一名唤庞永和的将军正带着兵挡了高炽的去路。 所以,就目前而言,高炽带了八千人马来袭营,死了三千,还剩五千,而这五千连同他自己正处于敌军的重重包围之中。 前方,高炽正与庞永和交战,后方,龚士元已经掩杀过来。不过这种包围是暂时的,当龚士元带着兵马与高炽的尾军交战时,萧墨珩亲自率领中军兵分五路朝着燕军袭来。 郝战威率先领着一万兵马从庞永和后方袭来,凌恒带着两万兵马从右翼斩断燕军,而褚玉堂带一万兵马从燕军左翼攻来。 同时,萧墨珩再派尚志与尉迟浑各领八千精兵望西奔去,与出子午口的陶亦然夹击守在青泥之西的一万燕军。 萧墨珩则亲自带着剩余兵马在桓军包围圈外督战。他左右还有随时可出援的辛佐与钟甫云。今夜他势必要击溃北鹤屯在青泥的大军。 “珞玢,她真的还在敌营?”萧墨珩望着那厮杀成一片的两军,担忧道。尽管珞玢等人已经将事情始末跟他交待清楚了,可江梅身边一无珞玢,二无九竹,就连岳华都在自己身边,这如何让萧墨珩放得下心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八章 身在敌营 “是的,想必龚士元已经将她和景彦关在营寨内!”珞玢紧锁着眉头道。好在他刚刚已经吩咐九竹与岳华乔装成士兵前往营寨里去查探。 “希望九竹和岳华能快点找到她!”萧墨珩微微叹道。不管怎么样,不见到她的人是绝对没法安心的。 不过,那个让大桓的三军统帅悬着一颗心的正主此刻依旧还在沉睡之中。 当然,当高炽冲进来那会,景彦已经被外边的杀喊声所惊醒了,无论如何,自己还在敌营之中,这点警觉性还是有的,景彦通过帐篷的缝隙朝外边望去,便见营寨外已经杀成一片,他眼睁睁地瞧着两边的燕军将那箭矢射向奔入营寨的桓军。 一时到处弥漫着战火硝烟,大约半个时辰后,杀喊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远,但是营寨内的大火却是烧得越来越旺。 想必桓军已经掩杀过来,那么自己和江梅必须立即离开,不然等燕军反应过来,可能杀了他二人而后快,景彦心里琢磨道。 景彦望了望依旧熟睡着的江梅,心里顿时觉得好笑,不过他自然是笑不出来的,因为他发现他们已经被锁在了帐篷内,如果再不走,大火很有可能会蔓延过来。 他望着堆得到处都是的杂物,一路仔细地寻找能割破帐篷的利器,不过陈景彦还没找到能弄破帐篷的东西时,那帐篷已经被人打开了,景彦闻声立即转过头看去,便见两名彪形大汉操着长刀跨步进来。 景彦顿时脸色一沉,他暗暗瞅了眼江梅,见她依旧一动不动。心里着实担心,如果九竹在这,自然能瞬间解决掉这两名燕军,但是他却是没有功夫的,他虽然也不至于怕了这两名汉子,只是他不想江梅有任何危险。 “妈的,你们都是细作。居然敢耍我们。老子宰了你们!”说罢,那大汉便提起刀向景彦砍去。 景彦先是一躲,又急忙劝道:“大哥。你别急着杀我们,听我说…听我说….” 那汉子遂止住脚步,喝道:“你想说什么?” 景彦赔笑道:“大哥,我们真不是细作。要怪只怪那桓军太狡猾了,但是大哥你看。眼下这桓军攻进来了,咱们保命要紧,咱们还是先逃吧!” 另一名稍稍年轻些的汉子冷笑道:“我们自然是要逃的只是逃之前先杀了你们解恨!”说罢又举起大刀欲砍过来。 “别…别…我还没说完呢…”景彦扬起手挡着,急忙说道。 “好。你一次性说个够,省得去阎王爷那委屈!”那汉子收回大刀,傲视道。 景彦遂又笑着道:“大哥。是这样的,桓军已经包围了营寨。你们出去后,难保不遇到桓军,但是我那兄弟在桓军之中,若你们留着我二人的命,些许还能保命,不然,你们现在杀了我们,也只是解恨而已,起不到什么作用,你们说是不是?”景彦边说,边紧紧盯着二人的脸色。 果然,他话音一落,那两名汉子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其中一名汉子遂不耐烦道:“好吧,暂且留着你们的命,快,快带上那丫头,跟我们走!” 景彦遂连连点头称谢。于是,他急忙去叫醒江梅,无奈他叫了几声,也不见江梅醒来,顿时他吓到了,等他轻轻去碰江梅时,却发现江梅浑身发烫,景彦一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江梅显然已经发烧生病。 于是,他蹙着眉,思索着对策。 “快点!”那大汉见他动作迟疑,又喝了一句, 景彦无奈,只得将江梅背在身上,跟着那两名大汉步出帐篷。 景彦一路四处张望,突然,他发现营寨西边有一处远离战火的帐篷,他略加思索便知那边倚山近水,是烧火做饭的营帐,而以江梅现在的状况,必须迅速给她退烧,否则有性命之忧。于是景彦便思量着如何能甩了这二人。 走着走着,景彦突然停了下来,“哎哟….….”景彦痛叫一声,遂将江梅放置一边,自己则坐在地上,边喘气边痛叫着。同时,悄悄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紧紧握在手中。 那两名汉子见状,退了过来,道:“你怎么了?” 景彦遂满脸痛苦道:“大哥,我的脚底不知道踩了什么,痛得不得了!” 那两名汉子遂放下手中的刀,蹲下身来,低着头去看景彦的脚上是否踩着尖刀之类的东西。 景彦见二人毫无防备,遂急忙将手中的白粉朝二人的眼睛撒去。 “哎哟!” “哎哟!” 二人痛叫一声,顿时眼睛如灼伤般,烧痛不已,二人遂躺在地上,痛得打滚, 景彦不理会二人,立即抱起江梅,朝着那烧饭的营帐跑去。 景彦边气喘吁吁地跑,边紧张地瞧着江梅,见她面色苍白,心知她已经昏了过去。 待他跑至那营帐时,里边的人都已经逃散,他遂将江梅放在一处板子上,然后从身上撕了一块布,用冷水蘸湿布块敷在她额上。 好在景彦出身于晓月楼,身上随时带着药丸,于是他便掏出了一颗清心丸,给江梅服了下去。 过了一会,景彦突然听见外边又有响动,他面色一紧,遂拿起帐内一长刀,悄悄地倚在旁边,只待那人一出来便准备砍过去。 然而,正当那人掀布进来时,景彦一刀砍下去,可人没砍着,那刀却被那来人牢牢握在手里,待景彦瞧清楚来人,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你来了….” 来者正是九竹,九竹还没来得及回他,便看到了躺在一块木板子上的江梅,心下一惊,立马跑了过去。 “小姐怎么了?”九竹急急问道。 “发烧了…”景彦无力回道,边说边借着九竹的火把,将帐内的烛火点燃。刚刚他怕引人注意而不敢点灯。如今九竹来了,他便放心了。 九竹摸了摸江梅的额头,见烫得厉害,遂又来回不停地给她换冷巾。 “外边怎么样了?”景彦见那杀喊声似乎越来越小,心想战事是不是打得差不多了。 “燕军死伤了大半,还有一部分兵力向长安方向逃去!”九竹边给江梅敷着额头,边漫不经心道。江梅病重。他心情自然不好。 见大势已定。颓然无力的景彦便靠在江梅身边,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九竹给她来回地换湿巾。 突然。他很羡慕九竹,因为九竹可以寸步不离江梅,并且还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想着想着一会过后,景彦也迷迷糊糊的睡去。而天已经亮了。 天亮后。燕军已经弃青泥而回逃长安,而桓军则死伤两万的代价杀了燕军四万。俘了一万。最后只有龚士元领着两万残兵回守长安。 待战事结束后,萧墨珩命辛佐与钟甫云背山面北安营扎寨,其他诸将则整顿兵马,收捡辎重。他自己则带着侍卫进燕军的营寨寻找江梅。他身旁自然还跟着珞玢、若云以及茹蕙。 当岳华带着萧墨珩找到江梅后,江梅终于苏醒了过来,她倚靠在九竹身上。望着萧墨珩露出了虚弱的笑容,而一旁给江梅把脉的景彦也立即起了身。让出位置。 萧墨珩顿时心疼地握着她的手,说不出半句话来。 “景彦,这是怎么回事?”立在萧墨珩身后的珞玢红着眼厉声问道。 景彦讪讪地回道:“小姐昨夜发烧了….不过已经好了很多….”相比昨夜那昏厥过去还浑身发烫的身子,现在脉象能平稳过来已是万幸。 此时,萧墨珩的亲卫覃信和若云从外边走了进来,覃信拱手道:“殿下,我和若云姑娘已经寻了一辆马车,可让江姑娘乘坐马车,前往营地。” 萧墨珩闻言向覃信投去了赞赏的眼光,果真不愧是自己的心腹,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萧墨珩遂二话不说,将江梅打横抱起,朝外边走去。珞玢、九竹以及景彦均是黑着一张脸,闷闷地跟了过去。唯独岳华、若云以及茹蕙则安心的跟在左右。在若云看来,萧墨珩对她家小姐上心,那是极好的事。只是年龄长她一圈的茹蕙对珞玢等人的心思则一清二楚。只是她不便说什么,也无需说什么。 是夜,东路桓军已经安营扎寨,背青泥,面长安,气势磅礴。 晚膳席上,萧墨珩对各部将领大加赞赏,尤其一再称褒奖高炽之功,赞他用己为诱,以身涉险,骁勇无畏,实为三军之楷模。 高炽依旧谦逊有礼,一敬七殿下运筹之力,二敬江梅巧谋之功,三贺众将配合无间、士兵奋力共战。一时主帐内豪情万丈、其乐融融,好不快活。 然而萧墨珩并未因打败燕军而放松警惕,当夜依旧命各位主将轮流巡夜,以防燕军袭营,因今夜新胜,为免各营懈怠,萧墨珩命凌恒亲自守夜。事实上,在此之前,燕军也曾多次袭营,但因桓军早有准备,未能得逞。可见萧墨珩治军严谨,毫不懈怠。 三军将士也因主帅赏罚分明,指挥若定,治军有方而倍受鼓舞和振奋。自夺襄阳后,桓军气势再度高涨,大有欲一举攻入长安、擒拿北鹤之势。萧墨珩对众将的豪言壮语却是一笑付之。 他深知北鹤一定不肯就此罢休,再者骄兵必败,而桓军因长途作战已经相当疲惫,在没有找到一举击败北鹤的方法之前,东路大军只能休整待命。 晚膳过后,众将纷纷退去,唯独高炽留了下来,高炽手捧着一个包袱,单膝着地道:“炽谢殿下的金丝甲!”因昨夜情势凶险,萧墨珩特让他着了自己的金丝甲以防龚士元暗算。 萧墨珩并不接他的包袱,而是委婉道:“高将军,战场上凶险万分,将军为我出生入死,此甲将军便留着,只要将军安好如初,本王才能高枕无忧!” 高炽闻言抬头望着萧墨珩,眼眸一酸,心下感激不已,只是他知道这金丝甲是江梅献于七皇子的,他深知三军主帅的安危关乎一切,自己哪里能受这份礼呢? 遂言辞恳切道:“殿下…殿下万万不可….殿下爱重之心,炽无以回报,但炽身为主将,自当与将士同生共死,而殿下是大桓三军统帅,如若有丝毫差池,便是万劫不复,我等出生入死,都是为了殿下的大业,如殿下不爱惜自己,我等的功劳不都白费了吗?”说罢竟是带着哽咽之色。 萧墨珩怔怔地望着他,为他这份赤子之诚而震动,也为他的效忠之心而感怀。他连忙扶起高炽,道:“好,我留着!”说着便收了那包裹。 高炽遂安下心来,只是他想起江梅便开口问道:“殿下,听闻江姑娘病了,不知严重否吗?”高炽语气急切,神情甚为担忧。萧墨珩知晓他与江梅的关系,所以高炽也无需刻意回避。 只是江梅出京路过江州时,曾嘱咐他如果不是特殊之事,二人私下不要会面。所以如若他要去看江梅,还得让萧墨珩知晓方好。 明悟如萧墨珩,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高炽这么说,至少让他知道高炽为人处世持重谨慎,不是骄慢自大之人。 萧墨珩也不藏着掖着,温和道:“病得是有些重,高将军自个儿去看看吧!” “嗯嗯,”高炽连连点头,遂行礼退出,奔往江梅的营帐。在军中,江梅名为医女,实为军师,所以其营帐便在萧墨珩主帐不远处。 当高炽阔步入帐时,景彦正在给江梅配药,而若云正从里帐走了出来,她一见高炽便笑容满面道:“高将军,小姐在里边,你进去吧!” 陈景彦与高炽并不相熟,但自然是知道他的,他只是起身行了一礼,并未说什么。高炽心知江梅帐中哪一个不是倚云阁的人,所以也回之一笑,便往里间去了。 此时,茹蕙正在给江梅喂粥,她睡了一天一夜,还未进食,刚刚醒了不久,自然得先给她填填肚子。 “小姐…你怎么…..”高炽瞧着她苍白的面色以及瘦弱的身躯,心下疼痛难忍。她再心思缜密,决胜千里,她还是一个女孩子,这样凶险的战场,人人都活在刀尖上,更何况她身子本就虚弱呢。 江梅撑起身子,靠着被褥笑道:“昨夜辛苦你了,我只是受了点风寒,无大碍!” 高炽勉强地笑了一声,“嗯嗯…”(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九章 亲喂汤药 江梅终究是个劳心劳力的命,遂也吩咐道:“高大哥,刚刚击败北鹤大军,我军必定有骄矜之色,你务必要挫挫他们的锐气,让他们沉下心来,另外…”江梅因说话过急,胸口又堵住了般,忍不住咳了几声,茹蕙遂连忙帮她拍着背,让她顺过气来。高炽也赶紧帮她盖上薄被, 江梅气顺之后,接着道:“短时间内,北鹤一定不会再出兵,而西路大军攻克陈仓,指日可待,近些时日请高大哥带着江州将士勤于操练阵法,不久有大用!” 高炽神色一凛,约摸猜到了江梅的一些用意。不过见她眼下精力不济,遂只是点头,并未多问。 “高大哥战了一夜,又累了一天了,身子不是铁打的,快去休息吧!”江梅淡笑道,声音低微,已是有气无力。 高炽只嘱咐她好生休息,便回营了。 然江梅一碗粥刚喝完,若云便把熬好的药送了进来。江梅的里帐只有茹蕙和若云伺候,景彦、九竹等人一般只在外间守着。而萧墨珩考虑到珞玢身份的原因,另外让人给他搭了一营帐,供他处理倚云阁事宜。所以九竹、岳华等人没事便往返其间。 只是,高炽前脚刚走不久,萧墨珩后脚便过来探望了。主子来探望功臣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好事,然而江梅身边这帮子人除了若云外,其他人只是勉强的挤出了笑容,淡淡施了一礼。 萧墨珩也不在意,遂瞥了他们几人一眼,径直地朝里帐走去。萧墨珩走进去时,茹蕙正给江梅喂药。 二人一见七皇子驾到。茹蕙连忙欠身行礼,江梅也作势要起身。萧墨珩硬是坐了过去,将她按住,佯怒道:“你给我好好躺着!别折腾!” 说罢对着茹蕙吩咐道:“把汤碗给我!” 茹蕙闻言手一缩,瞧了瞧江梅的脸色,一时不知该与不该。 无奈江梅还未开口制止,萧墨珩语气加重道:“把碗给我。你先出去!” 主帅动怒了。可不是开玩笑的事,茹蕙遂乖乖地将汤碗呈于萧墨珩面前,便细步退了出去。 而她步入外间时。显然遭致了九竹等人一众的责问脸色。茹蕙耸耸肩,吩咐若云在外边守着,自己则出去了。 里帐内,萧墨珩一板一眼地给江梅喂药。江梅起先迟疑了半会,无奈萧墨珩坚持。于是她也只得顺从。 于是江梅低着眉,面色微红地瞧着那碗药,心里只求快点喝完。而萧墨珩则含笑温柔地一汤一勺地慢慢喂着,既怕烫着她。也怕冷了药,不紧不慢,不迟不缓。 萧墨琤也曾这样喂她喝药。那时她心里多的是终究要与他对立的感伤,而萧墨珩如今的举动却是让她无奈至极。许久过后。一碗药终于喝完了,江梅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让自己的主上给她喂药实在是诚惶诚恐之事。 “殿下亲喂汤药,江梅心下何安?”江梅惶恐道, 萧墨珩放下碗勺,心下不快,他最不喜欢看到的是就是江梅如此恭谨的模样,全然把他当个外人似的,好像他除了是她的主上,就什么也不是。 这一点让萧墨珩很不满,于是他决定乘江大神医毫无反抗之力时欺负一下她。萧墨珩嗔怒地瞧着她,道:“你商都不跟我商量,自己便定下了这个计策,深入虎穴,以后我是再也不会任你胡来了!” 江梅一脸歉意地看着他,为自己没跟他商量有越权之嫌而愧疚,“殿下教训的是,只是当时突生此计,而机不可失,所以才有越权之举,请殿下责罚!” 萧墨珩满意地笑了笑,道:“好!”说罢,便转过身子,坐在榻沿,让江梅靠在他身上,双手环过她的身子,将她护在胸前。 江梅顿时大囧,无奈她既没力气动弹,也不得出声,毕竟外帐还有人呢?她可以不要面子,但她还得维护萧墨珩的面子呢? 显然,萧墨珩就是抓住了这一点,索性将下颚靠着她的头,闭目闻着她身上的清香,仅是几日不见,心中那抹思念便已吞噬了他的理智。 江梅吞了一口气,无奈,甚至有丝愤怒,难道这就是他所谓的惩罚吗?自己对他已经毕恭毕敬了,他到底想怎样?江梅心里怒道,当然敢怒而不敢言。 “骑马学会了吗?”萧墨珩沙哑的声音低低传来,显然,他还在为上次让沐箫和教她骑马而吃醋。 江梅动了动嘴,欲直言,可是那个“没”字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谁知道他又打什么主意,遂努了努嘴,“嗯”了一声。 萧墨珩低低地笑了一声,知道她不乐意,遂也抱紧她,玩笑道:“到底是会还是不会?如果会呢,等你好了后,便跟我去骑马,如果不会的话,那我再教你…”墨珩声音柔得怕吓坏了她般,那绵绵的沙哑之声中,透着无尽的爱怜和情意。 无奈某人是个不解风情之辈,“殿下日理万机,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我学也学不会的…”一提到学骑马,江梅总是有种淡淡的忧伤,只是这种忧伤无关眼前的萧墨珩…. 当一种思念已成习惯,当一股怀念深入骨髓,便很难有人能去改写它。 萧墨珩苦笑一声,这丫头是真的不明白他的心思呢,还是故意的,真是让他叫苦不迭呢!他低低叹了口气,将她扶好,让她靠在被褥上,自己握住她的双臂,温柔道:“你好好养病,军中的事不要操心,我会让全军整顿休息,你早点睡,我先回去了!”如果再留在这里,他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只得抽身离开。 说罢,不等江梅反应,便走出了里帐,等他至外帐时。便见江梅身边那几人都低着头各干各事,见他出来,都起身行礼。萧墨珩淡淡应了一声,便带着侯在外边的覃信回去了。 茹蕙目送萧墨珩走后,便第一个进了里帐,却见江梅正侧着身子朝里边睡着。 茹蕙走过去给她盖被子时,却听见她丢来了一句冷冷的话。“以后七殿下来找我。就说我睡了!” 茹蕙一愣,约摸明白了她的意图,遂忍住笑意。“哎…”了一声,盖好被子后,自个儿也出去了。 次日一早,萧墨珩下令全军整顿休练。 当东路主力攻破龚士元的七万大军时。歇息了数日的西路大军也开始了攻城准备,此时。慕白召集众将在营帐内议事。 “将军,斥候得报,张泰、黎启天与文平分别守在陈仓、雍县与郿县,陈仓与雍县在渭河以北。郿县在渭河南滨,三者成拱卫之势!”易清将收集到的军情一一报与慕白听。 “陈仓建在一处高地上,东、西、南三面是陡峭的台壁。城墙有五六尺高,易守难攻。再兼之有猛将张泰把守,城内粮饷充足,很难攻下!”盛佑堂分析道。 “盛将军说的是!”慕白点点头,随即他又瞅瞅鲁阳,示意他说出自己的想法,鲁阳会意接话道:“郿县与陈仓隔着渭河,可为我军的突破口!” 慕白也连连点头,飞廉已驱兵郿县,以飞廉的能耐攻下郿县不在话下,不过眼前这张泰才是真正难啃的骨头,要想打败北鹤,必须先断他一臂,所以他得设法引诱张泰出战。 郿县交给飞廉,他不用担心,而雍县的守将黎启天武艺卓著,是名善攻的将领,却不一定善守。所以慕白想两边同时用兵,折张泰的两翼,逼他出城相救。 打定主意后,慕白便起身扫视众将,众将心知他欲出兵,遂都起身待命。 慕白首先对着他左边的侍卫道:“即刻传命飞廉,让他明日一早攻打郿县!” “诺!”侍卫领命后,立即出帐传令。 “盛佑堂将军、鲁阳将军!” “在!”二人齐声道。 “弓弩云梯都已准备好,请两位将军各领一万人马,不展一旗,明夜戌时初刻,偷袭雍县!” “遵命!” 慕白接着补充道:“盛将军正面进攻雍县,鲁阳将军绕至雍县南侧待命!” 慕白说完,盛佑堂和鲁阳二人一愣,对视一眼,均纳闷不已,他们不知慕白有何意图。 鲁阳遂问道:“将军,如果绕至南侧,则在雍县与陈仓之间,这样深入敌军,恐遭他们的袭击呀!” 慕白点点头,“将军说的是,张泰与黎启天均据守不战,我们只得引他们出来,如果张泰见我军大举进攻雍县,势必会从后面袭击,如此则正中下怀!” “哦…”二人均明白了过来,慕白继续道:“鲁将军,如果张泰出城,你则立即带着人马攻击陈仓北门,如果张泰坚守不出,那么就请鲁将军与盛将军一道攻下雍县!” 鲁阳闻言顿时明白了慕白的用意,“我明白了,将军此举既险,也妙!” 慕白温笑着拱手道:“让将军涉险,慕白先行拜谢!”说罢朝他施了一礼。 鲁阳急忙回礼,“万万不可…将军折煞我也,能随将军立功,是鲁阳的荣幸!” 慕白高兴道:“那就辛苦二位将军了!”慕白随即又瞄着自己的弟子道,“易清!” “末将在!” “你带一万精兵,伏在渭水一侧,如若张泰出城,你则攻向陈仓,如果张泰守城,你则拒兵守好大营!” “得令!”易清坚定道。 这时鲁阳又望着慕白问道:“将军让易清将军守城,不知将军自己将出何招?” 慕白淡笑一声,昂然道:“我将带兵隐在陈仓西北,张泰不出城,我则为两位将军守好后方,如果他出城,本将军正想会一会他!”慕白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无论是黎启天还是张泰,这一次他必让北鹤失一将。 北鹤善守城的将军是李道林与龚士元,而张泰与黎启天却都是善袭的骁勇之将。然李道林身死,龚士元需要阻挡桓军主力,只得让张泰和黎启天守西线。 “哈哈…将军英武盖世,世间恐无人是将军敌手!”鲁阳敬佩道, “哈哈…鲁将军过誉了,”慕白大笑道,这样的溢美之词已经不能撼动他半分,十五年的隐姓埋名只为今日让北鹤血战血偿。 众人言笑片刻后,慕白便道:“烦请各位将军去准备吧!” “遵命!” 接下来一日,慕白紧锣密鼓地准备战事,而倚云阁也将粮草器械都准备妥当,慕白查验之余,只是一再感叹江梅运筹之功,如果不是她深谋远虑组建倚云阁,以确保军饷物资的及时供应,桓军根本不可能支撑这么久,也不敢如此大规模的长途爬涉。如果北伐要论功,她自当是首功,这一点那七皇子应该也知道吧,慕白心里叹道。 大桓景熙十五年六月十一日夜,盛佑堂和鲁阳带着大队兵马,悄悄地奔向雍县,而燕军的哨探自然将此消息告知燕军主将张泰,张泰麾下副将一人提议张泰乘机从后面突袭桓军,一人建议他袭击大营。一会后,又一个哨骑报来消息,称一银面将军隐在桓军大营渭水一侧。 张泰闻言自知桓军一路大军攻向雍县,一路大军侯在大营,引诱他去袭营。然白天他已收到有一银面将军攻打郿县的战报,如果他不救雍县,雍县势必失守。于是思量再三,张泰留一副将守城,着一副将悄悄带兵守在陈仓城南,以防那银面将军袭城,自己则亲率一万铁骑从偏门出城,绕至桓军后侧,准备乘桓军攻城时,从后方袭击。 然,他的行动早被慕白料想得一清二楚,十五年前,张泰曾与慕白有过一次交手,那时的二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将领,那次二人斗了一百余回,慕白因武艺见长,稍胜他一筹,这么多年以来,慕白虽成立了百尺楼,但对北鹤手下诸将的战绩、特点都琢磨得细致入微。 他料想张泰必定坐不住,而张泰又没把盛佑堂和鲁阳放在眼里,自认出城救雍县是上上策,他又怎能想到那死去十五年的对手,正一步一步将自己诱入他的包围圈中呢? 当张泰带着部队伏在盛佑堂大军的后方时,慕白已经指挥一万五的大军从三面包围了张泰。当盛佑堂开始攻城时,张泰正准备挥师进攻时,他左右两边都杀来一支兵马,他眉头一皱心知敌军有准备,他本不是怯战之人,但他担忧桓军乘机攻陈仓,遂调转马头引军准备回守陈仓。 不过,当两边大军掩杀而来时,大军一退则乱,一乱则败,但张泰无法,一边指挥几名裨将断后,自己带着大队人马欲赶回陈仓,可惜的是,当他奋勇奔驰时,一着银色铠甲的威武将军挡住了他的去路。那人身边站着一队军容肃整的将士,那将士一个个如同看着猎物一样看着他,顿时让张泰心慌不已,后背生凉。(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章 底牌未出 张泰的后方,两军正在交战,然慕白却并不急着跟他开战,而是准备跟他叙叙旧。 慕白单骑上前,高声喊道:“张将军,十五年未见,将军风采似乎不减当年呀!”慕白语气淡漠,似有种嘲讽之意, 张泰本瞧着他的身影有些隐约的熟悉,只是他一说十五年倒让张泰猛得一抽,他可不记得十五年前见过什么人。 “恕本将军眼拙,不知阁下是何方神圣?本将军不记得我认识什么桓军将领?”张泰也傲然地回过去。 慕白不怒反笑,“哈哈!我看张将军真是健忘之人,十五年前北鹤用离间计杀了云凌波将军,夺得襄阳,将军当时也是有功之人,怎的都不记得了么?” 张泰心下大骇,难不成他是云凌波什么人,只是云家的将领当时都死绝了,那眼前这人到底是何人呢? 张泰虽说心下紧张,但是语气却依旧十足的淡定,“本将军立下的功勋数不胜数,哪里一件件记得那么清楚!” 慕白轻笑一声,故作佩服道:“说的也是,将军戎马半生,不像在下十五年未上战场,手都生了!” 张泰闻言大笑,“哈哈!”不过忽的,他又反应过来,神色狐疑道:“你到底是谁?” “哈哈!哈哈!”慕白大笑不止,“张将军,十五年前我们曾交手过,当时在下稍胜一筹,难道将军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慕白紧紧盯着他,只见张泰募然思索起来,约莫着在回忆当年的情况,而张泰本是忘性之人。所以那么久远的事,他还得使劲想想。只不过战场上战机瞬息万变,他这一迟疑正中慕白下怀。 慕白双眼一瞪,顿时大喝道:“将士们,冲呀,斩张泰首级者,赏千金!” 他将令一下。桓军迅速朝着燕军杀过去。“杀……” 这让还在死死搜寻记忆的张泰大惊不已,一时燕军慌作一团。 慕白见状继续大声呼道:“斩敌军首级,按数封金赏银!”桓军将士闻言。士气大振,遂越战越勇,越杀越凶。 相比之下,燕军乱成一套。张泰指挥不及,同时还得应对那些想得千金的桓军将士。 慕白心知燕军军心已乱。遂喊了第三声,“燕军将士如投降者,免死优待!凡死战者,杀无赦!”说罢。自己也操起长枪向张泰奔去。 待慕白奔近,丝毫不给张泰反应之际,长枪大挥朝着他刺去。直到张泰看清他的脸。才终于想起他是何人,“慕白!你是慕白!”张泰边迎战。边惊呼道。 但他因心绪不宁,本该有的骁勇之气褪去了不少,一时招架不住慕白的连番攻击。 然张泰依旧想设法逃回陈仓,但一*桓军从四面朝他攻来,他已经无处脱身,遂只得力战。 熟不知慕白今晚布局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擒杀燕军主将张泰。当然,如果张泰不出城,那么今晚死的便是黎启天了。 慕白瞧着被我军围攻的张泰,大喝一声,举起长枪朝他后面攻去,临战多年的张泰自然感觉到了背后的森森冷意,然如果他去挡那一枪,那么他胸前便暴露在敌人的视线内,面对慕白今夜的死局,张泰腹背受敌,左右被困,竟然毫无往日之雄姿。 然张泰便是张泰,他仰卧于马背上,一让前胸的人扑个空,后又用长矛挡住了慕白一枪。随即他又奋力横扫,将他身边的桓军将士逼开,直指慕白战去。二人遂在阵中酣战起来。 然慕白为大局着想,并不打算与张泰独战,遂他一边用长枪拖住张泰的长矛,二人一路来回胶着,同时,两边的桓军将士举着长矛齐齐刺向张泰,一时张泰受了几枪,然他依旧不顾生死,继续鏖战慕白。 慕白冷笑一声,忽的紧夹马肚,断喝一声,一手将长枪飞刺张泰,一手抽一长剑,奋力向张泰奔去,当张泰挡他那长枪的同时,慕白浑然一掌,“燕云碧落”,以掌御剑,顿时一股绵密的风刮向众人,张泰身边的将士纷纷止不住后退而去,而张泰在挡飞那长枪的同时,被那股浑厚的掌力抽遍全身,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刀光四射长剑没入自己的胸口。 慕白毫不留情,冷眸一凝,再猛地施了一掌,将那长剑贯穿张泰胸口。 张泰死死盯着慕白,一动不动,忽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倒下马去。 慕白冷冷地瞧着张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这一剑是为马大哥报仇!”十五年前,襄阳兵乱之后,正是张泰带人围攻守在新野的马弘度,使得马弘度兵败身死。 慕白漠然地割下张泰的首级,吩咐桓军收拾战场,过了一会后,他便带着一众将士和降军赶往陈仓,此时,天已蒙蒙亮,而鲁阳和易清正在攻城,前半夜,因鲁阳与易清的夹击,而将守在城外的燕军逼回城内,后半夜,二人得知慕白围住张泰时,决定乘机攻城。 当慕白带着大军傲立陈仓城外时,他让将士高高举起张泰的头颅,逼陈仓守将出城投降。张泰的两名副将见到张泰的头颅时,顿时心下大恸,东路大军已败,张泰已死,燕军将士毫无斗志,只思投降保命。 两名副将痛哭流涕,遂只得出城投降。 慕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易清受理投降之事,自己则与鲁阳带着大军齐聚雍县城下,逼黎启天弃城。 黎启天见大势已去,自知留在雍县也只是损兵折将,不如保存实力,待北鹤寻机再行出招。遂僵持一日后,他连夜带着兵马撤回长安之西。 一日后,飞廉力战攻下郿县。如此,长安之西众县归于桓军。 当中军主帐中的萧墨珩收到慕白的捷报时,顿觉大快人心。 “慕将军深谙兵法,诱敌、设伏、攻心。连下三招,拿下西边重镇!真是谋比张良,勇逾韩信哪!”萧墨珩忍不住大赞道。 “哈哈…如此说来燕军已经退守长安,我们只等与北鹤决战,一举攻破长安!”高炽也朗声笑道。 “北鹤已是强弩之末,我们可以乘胜追击!”凌恒边饮着酒,边说道。兵临长安城下是他守僵多年从未有过的战果。其心中的豪迈自不待言,此时他向高炽投去了一抹感激的目光,当日寻阳城下。正是高炽晓之以国家大义,他才有机会随着七皇子殿下挥师北上,建今日之功。 “是呀,是呀。请殿下下令,我等愿为殿下攻下长安!”郝战威竟是抑制不住站起来道。 正当众将纷纷请战时。帐外一侍卫高声喊道:“报…..” “什么事?”萧墨珩淡眸一扫,道。 “回殿下,北鹤差人送来战表!”侍卫跪下道,双手奉上一柄文书。 立在萧墨珩身旁的燕绥立即上前接了过来。递给萧墨珩。 萧墨珩解开卷布,展开一看,只见北鹤写道:“大桓七皇子殿下如晤:阁下长驱战兵。肆意嚣张,致百姓离乱。民不聊生,请阁下沐浴净首,半月后,与吾会猎城郊!北鹤!” “老匹夫张狂至极!”萧墨珩刷的一声,将那战表砸于帐前,勃然大怒道。 众将一时吓得连连站起。 萧墨珩怒目而视,愤愤道:“我大军压境,本王还未给他下战书,他不投降也就算了,居然不知好歹,想与我决战!真是不自量力!” 高炽连忙步入帐前,将那战表捡起一看,竟也是怒极,“北鹤狂妄自大,蛮横狡辩,明明是他先开战端,如今倒都推到咱们身上来了,真是欺人太甚!” 众将闻言,纷纷上前观了观那战书,见那北鹤居然口出狂言,欲杀我军三军主帅,一个个脸色铁青,怒发冲冠,郝战威第一个愤慨道:“请殿下下令,我等这就杀过去,取那老贼的头颅!” “请殿下下令!”尚志也跟着请战道,义愤填膺。 众将纷纷拱手请战,嗔目切齿,言辞激烈。 不过这个时候,萧墨珩倒是冷静下来了,他起身负立,背对着大家沉思,北鹤明摆着是想拖延战事,半月之后与他决战,他还真是想得天真,不过萧墨珩仔细一想,如果马上攻城的话,也不见得能成功,毕竟长安不比其他小城,城中百姓百万,战端一开,必定生灵涂炭,若待大军休整半月,于长安城外一举击溃北鹤,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这么说来,便给了北鹤准备的时机,萧墨珩又怎能忍下这口气。 众将见萧墨珩驻步沉思,知他在犹豫,这时褚玉堂出声劝道:“殿下,如果接受北鹤的战表,便中了他的诡计,让他好有时间备战哪!而我军十几万大军陈于长安,军饷器械却是需要长途搬运,拖延战期,于我军不利呀!”褚玉堂却是言辞在理,恳切召集,如今桓军从东西两路攻向长安,取长安如探囊取物,如果半月后再与他决战,还真是便宜他了。 一代名将凌恒终于也按捺不住了,也出列拱手道:“殿下,殿下大可不必理会北鹤,一者可传檄至长安周边各郡县,孤立北鹤,二者待大军歇息数日,直取长安!” “凌将军说得对!” “正是如此!” “请殿下定夺!” 一时就连钟甫云、陶亦然和辛佐也附和道。唯独高炽因江梅那夜有吩咐,遂不多嘴。 此时,一道貌岸然的白衫男子阔步而入,手指竹扇,朗声笑道:“凌将军好计谋呀,攻城先攻心,此计当有大用!” 众人偏头一望,便见那位大病初起的“无痕公子”含笑淡立,众人皆知江梅乃萧墨珩的军师,她定是闻此事而来。就连萧墨珩也立即转过身来,怔怔地望着他,这么看来,她应该已经好了,虽说自己跟她住得近,可是接连几日,她避而不见,他也无可奈何。 云无痕自当是为那战表而来,她刚刚在帐外已经听了半会,然中军帐外自然不能驻足,但覃信知道自家主子对江梅的心思,只要无大碍,他便未出声。 萧墨珩见她来了,心里放松不少,遂道:“云公子终于肯出来见人了,北鹤派人送来战表,请公子为我一决!”萧墨珩语气悠悠,嘴角还挂着丝淡淡的笑。 显然,江梅自是听出了他那话外之意,不就是怪自己几日不肯见他呗,遂拱手行了一礼,“请殿下接受战表,半月后决胜长安!”江梅语气坚定,似乎胸有成竹。 她言语一出,众将色变,纷纷瞅着她,万分不解。萧墨珩也静静地看着她,显然在等她的解释。 江梅环视一周,将众人的疑惑收在眼里,随即优雅地向众人施了一礼,又款款道来:“殿下,各位将军,北鹤断断不会降,敢问各位有把握短时间内攻下长安吗?” 她瞅了一眼众将的脸色,不待众人回复接着道:“北鹤依旧有数万精兵,他在长安城内声望不下于慕容钺,长安的百姓将他奉若神明,如果他调集百姓死守长安,于我军不利。”众人脸色稍稍好看,都颇为认同江梅的想法。 随即,江梅定定地看着萧墨珩,朗声道:“所以…请殿下接受北鹤的挑战,堂堂正正毁了大燕百姓心中的军神,摧毁大燕将士抵抗的信心,这样一来,再发檄文至各处,士族百姓一定望风而靡!”江梅声音清亮,如玉石之声,清澈眸子如一汪静水,淡定从容。 “好!就如公子所言!会战北鹤!”萧墨珩面色激昂,声音高亢。 “遵命!”众将见主帅开口,再无任何迟疑。 只是,江梅又故意瞅了瞅众将一眼,轻轻一笑,道:“请问各位将军,知道北鹤为何要下战书吗?”江梅目光幽幽。 这时,众将均相互看了一眼,似乎并未仔细思考这个问题,只有郝战威接话道:“北鹤自然是想止住我军攻势,乘机做准备!” 江梅摇摇头,笑道:“非也,非也,我军长途爬涉,难道不也需要休息半月吗?北鹤之所以要会猎殿下,是因为他还有一张底牌未出!”(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 做我皇后 众将闻言均是愣了一下,纷纷惊诧不已,就连萧墨珩与高炽也露出诧异之色。 江梅瞄了众人一眼,沉缓道:“北鹤之所以被称为战无不胜的军神,不只因他善奇谋,更因为他精通军阵,他曾以‘无休阵’独步天下,世间无人可挡,怎奈十二年前,他曾以此阵法,毒杀了北方柔然十万之众,尸俘遍野,血流成河,自那之后,北鹤自知残杀太过,遂发誓此生不用此阵,可如今咱们威逼长安,大燕正在存亡之际,他也不得不打破誓言,启用此阵,以来遏制住我军的攻势!” 江梅话音一落,众将脸色是红一阵白一阵,才明白自己轻敌了,刚刚嚷着要出兵的人此刻都沉默了,不过惊骇之余,众人也不得不佩服江梅,原来她对北鹤了如指掌,想来要不是她屡出奇谋,制定方略,恐怕他们也没法如此顺利进军,其韬略和计谋就连男子也难以望其项背。 凌恒顿了顿神,望着江梅道:“既然公子知道北鹤精通阵法,那可有办法破之?”凌恒自认识江梅以来,知她有万全的准备,既然她连攻打洛阳的是都想到了,自然应该有办法对付北鹤吧。不过想归想,刚刚江梅那番话语还是让他后怕,倘若他们破不了阵,那绝对功亏一篑。 众人纷纷向江梅投去期待的目光,那神情似乎在说这一战就得靠她了。弄得江梅有些哭笑不得,看来刚刚那番话吓着大家了,一个军阵便杀了十万兵士,也难怪大家要心惊胆战了。不过这是好事,至少现在的桓军不再骄矜。会更谨慎地对待接下来的训练,当然江梅怎么着也得让他们有信心才是。 江梅先是昂然正视萧墨珩,随后跪下说道:“无痕斗胆,请殿下赐予‘军谘祭酒’一职,无痕愿操练军士,迎战北鹤的‘无休阵’!倘若不胜…”江梅抬头看了一眼萧墨珩,又凛然说道:“无痕甘当军法从事!”声音如珠玉落地。铿锵地敲在每一个人心上。 她话音一落。上至萧墨珩,下至一旁的侍卫均都赫赫心惊,一时帐内陷入了沉默之中。萧墨珩暗暗捏了一把汗,她以男身要个官职无妨,只是她真的这么有把握击败北鹤的阵法吗?一旦立了军令状,便要军法从事。自他任三军主帅以来,他严明军纪。凡犯军法者,无一姑息。今日江梅当众立誓,万一不胜,他是想有回旋的余地都不行呀! 自认识她以来。便已认定她是个军事奇才,只是战场上瞬息万变,若要得胜。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能少。更何况,萧墨珩从来不知她对阵法有研究。 此时不待萧墨珩出声。他身边自有会察言观色之人。这时,聪明的燕绥自知萧墨珩不忍她立军令状,遂劝道:“云公子,我等自然相信公子有法子破北鹤的阵法,只是公子也不必定要立军令状呀!” 萧墨珩面色一缓,心里对燕绥倒是颇为赞赏,能适时摸清主子的心思的人,才是萧墨珩想要用的人。这几月下来,燕绥事必躬亲,物资调度井然有序,这些萧墨珩都看在眼里,只要他愿意追随自己,那么自己也不会介意他过去的身份。 作为萧墨珩的心腹爱将,陶亦然也出列劝道:“公子大义凛然,置生死于不顾,我等佩服,但公子也不必轻身涉险,让主帅和众将心忧呀!” 萧墨珩点点头,果不愧是自己调教出来的,知道该怎么劝,江梅那性子都不会为自己着想半点,只得以别人压她才行。 江梅淡然一笑,依旧坚持道:“昔日殿下出征时,为了激起三军将士的斗志,也曾立军令状誓言要拒北鹤于国门之外,殿下之所以为者,是为督促将士奋战也,然无痕今日欲效仿殿下,一者鞭策将士积极操练,二者彰显我军必胜的雄威!三者….”江梅自信一笑,“无痕对此阵法琢磨多年,自有法子破了这无休阵!” 萧墨珩真恨不得掩面不看她,自己当日那档子锐气居然成了她效仿的理由,但江梅言已至此,自己也没有不允的道理。 遂只得昂头正色道:“好,本王答应你,即日起任云无痕为军谘祭酒,攻长安之事便交由云公子了,望各位将军鼎力协助云公子,一举攻破长安!” “谢殿下!” “诺!” 次日,萧墨珩遣燕绥写了一封回信同时昭告长安各郡县。 “孤承皇命,奉天伐罪,尔等窃居中州百年,毁我山河,害百姓妻离子散,几无立椎之地,孤今率二十万大军,驱逐胡虏,收复故土以安华夏,立纲陈纪,救济斯民,望尔等顺天揖首,以免自误!” 随后,江梅便带着各位将领,专心操练兵士,两日后,攻下武功城的慕白与飞廉也赶来与大军会师。 当萧墨珩的中军为半月后的大战潜心准备时,寿春与徐州一带的战事又有了新的进展。邓睿陈兵汝阴后,又乘季方子北撤时,攻下了新蔡郡。如今,连城安镇守南阳郡,邓睿据新蔡郡,而时煜据守汝阴郡,石冰也将营寨北扎一百里,直逼下邳,因而,大桓的边界线日渐往北扩张,而大燕的防线则慢慢退缩。季方子镇守颍川郡,夏侯檀守陈郡,典仲熊守鲁阳以抵抗连城安。而大燕大皇子慕容渊退守彭城。东路和中路桓军完全化被动为主动。 自南阳被桓军夺得后,为防桓军从南阳往北攻入洛阳,大燕在鲁阳设重兵镇守,鲁阳是南阳往京都的必经之道,朝中遂下令让典仲熊镇守鲁阳。 邓睿、石冰和时煜三人既未大规模进攻,也能很好地牵制燕军的兵力,进而策应萧墨珩主力的行动。 此时,中军主帐内,萧墨珩、江梅、慕白、高炽以及凌恒五人在商讨应对北鹤“无休阵”的计策,而其他将领均按江梅的吩咐在营外操练。 “无休阵变化多端。奇幻莫测,此阵妙在能因势而变,北鹤先以八卦阵开八门诱敌深入,随后变阵为两仪太极阵,封住出口,使得敌将不能相顾、只管乱撞,待剿灭阵内敌兵后。再变锋矢阵。像敌军冲击,待敌军溃散后,再变鹤翼阵两面包抄。全歼敌手。当年北鹤便是用此阵对付柔然的入侵,自那后,柔然恨北鹤之余,也敬他怕他。十二年来,从未踏入关中一步。可见此阵的威慑之力!北方异族但闻北鹤之名,无不退后百里!”江梅微微看着众人,娓娓道来。 然尽管江梅神色稀松平常,众人脸上却是凝重非常。一来感慨此阵威力无穷,二来也意识自己轻敌了,从宜城之战开始。在萧墨珩与江梅的部署下,北鹤节节败退。还以为这昔日的战神风光不再,其实他是留着大招呢,倘若北鹤不是受当年的誓言所限,些许这招在襄阳就用了呢! “如此精妙的阵法,世间罕见呀!”凌恒拧着眉叹道。 高炽也不由得担心道:“变化无穷,杀戮无休,这恐怕是此阵之名的缘由了!”他忧虑地看着江梅,希望她真有此能耐破了这阵。 就连慕白也极为罕见地叹了叹气,他虽然知道北鹤善奇门遁甲之术,但北鹤这些年弃之不用,因此他也无过多关注,今日听江梅这么一说,觉得此阵相当之棘手。 这时,萧墨珩也开腔道:“梅儿,你不要有压力,北鹤就算用尽城中之兵,他也只有五万,而我们有十几万大军,你领五万迎战,我会带着其他兵马在外围布军,量北鹤也奈何不了咱们!”萧墨珩毕竟是三军主帅,他要做最坏的打算,也要做最周密的布局。 坐在他身旁的江梅昂着头,笑道:“怎么,殿下对我没信心么?”江梅邪邪地笑着,倒让萧墨珩有丝哭笑不得。 “我哪里对你没信心,只是战场不是儿戏,你不把自己当回事,我可不能由着你胡来!”萧墨珩温柔地看着她,宠溺地笑道, 高炽与凌恒早已看出萧墨珩对江梅的爱护之意,唯独慕白倒有些微微不适,不知为何,他不太喜欢萧墨珩与江梅走得太近。毕竟萧墨珩未来可是要当皇帝的人,他可不愿江梅入宫为妃。 江梅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好吧,不过…”江梅轻轻一笑,“我可是立了军令状的人,要是不破北鹤的阵,我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个世界上呢?”江梅一本正经道,似乎对自己的脖子上那颗脑袋不是太有信心。 她话音一落,其他四人脸都黑了,看来她还真当这是儿戏呢!几人心里都暗暗道。 凌恒突然眼眸一亮,高兴道:“没关系,没关系,立军令状的是云无痕,不是江姑娘你!”凌恒呵呵地笑着,瞅着萧墨珩讪讪地笑,自己好歹是征战多年的上将,这么歪曲军律,不知主帅会不会生气。 不料萧墨珩却如听到极为好笑的事情般,大笑起来,“哈哈…凌将军此计甚妙,原来你这丫头是故意的!”萧墨珩指着江梅道。 高炽与慕白也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么说来,就算江梅没能破那阵,也无性命之忧。 江梅瞅着桓军最高统帅以及最有威望的三员大将,极度无语加恼火,“军法是儿戏吗?你们真是…真是气死我了…”江梅扭过头去,不看他们,虽说普通的将士不知道云无痕的真实身份,但是其他几位将领都是知道的,萧墨珩这么做,明摆着戏弄军规。 萧墨珩温温地看着她,他自带兵一来,军令如山,从未食言,但江梅立军令状之事确实让他甚为担忧,他信她,可也不敢拿她的性命作赌注。 见她生气,便柔声劝道:“好啦,好啦,刚刚大家也都是开玩笑的,咱们不管那军令状的事了,先好好想想如何应战吧!” 而高炽等人却是压低了声音洒笑。 江梅点点头,遂敛身正色道:“请殿下和将军放心,我早有破阵之法,这颗脑袋丢不了!”随后江梅用早已准备好的木棍,在帐内摆了几个阵型,跟四人讲述了破阵之法,待慕白、高炽和凌恒明了后,三人便出帐领兵排阵去了。 待三人走后,萧墨珩便神色轻松地瞅着江梅,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色彩,“梅儿,原来你也精通奇门遁甲之术,我可以说,你的智谋远在北鹤之上!”萧墨珩望着她,神色慢慢复杂起来,幸好,幸好她是一个女子,倘若她是一个男子,自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萧墨珩暗暗叹道。 江梅目送三人出帐后,听闻此言,诧异地回头望了望萧墨珩,那一瞬她似乎读懂了萧墨珩那有些缱绻和深沉的目光。她顿了顿,失笑道:“殿下,北鹤在明,我在暗,更何况我为了这个局筹谋了十五年,北鹤之所以败,就败在他知己不知彼,他根本不知道我军的虚实, 他没想到他每一步都在我们的算计之中,没想到我们能长期稳定地提供军饷和器械,殿下,说句邀功的话,倚云阁为此役已经费去了五年的积蓄,而殿下步步为营,暗中控制徐州与寿春,建立北府兵,这些的努力都是别人看不到的,当咱们欢呼胜利的时候,又有多少人知道我们背后的艰辛以及十几年的隐忍呢!”江梅竟是神情惘然,目光微恸。 江梅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竟是有些脸红气闷,一时没忍住又咳了起来。 吓得本痴痴望着她的萧墨珩一把把她搂住,帮她拍拍背,给她顺气,急忙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都知道….”萧墨珩柔柔将她揽入怀中,浑厚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清越的光华,“梅儿,我自信能得到这个天下,也能守好这片江山,”随即萧墨珩慢慢松开怀抱,瞅着她那娇红的脸,定定道:“我想这个天下,由你我共享,好吗?”江梅闻言立即抬头,怔怔地望着他,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萧墨珩又柔柔一笑,“待我赢得这天下,做我的皇后可好…” 待我赢得这天下,做我的皇后可好…… 待我赢得这天下,做我的皇后可好…… 待我赢得这天下,做我的皇后可好……(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二章 鹤翼翔天 接下来的十几日,江梅都在军中与众将组织军士操练阵法,众将士无不神情肃然,毫不懈怠,大家都铆着一股劲要一举攻入长安,啃下北伐最硬的骨头。 大桓景熙十五年六月三十日,当清晨的第一抹阳光照射在长安城的角楼时,一声巨大的吱呀声响起,长安城的正南门徐徐打开,如一个苍茫老者为最后奋力一搏鼓起的一口勇气。 随后铁蹄如雷,呼喊声震天,一大波燕军将士从城中奔出,去迎接他们最重要的生死之战。 当萧墨珩领着十万精锐抵挡长安城外时,便已看到燕军整阵以待。萧墨珩与云无痕踏步走上事先搭好的高台上,望着远处黑甲如云的燕军将士,自那日之后,江梅几乎没有跟萧墨珩单独相处过,此时二人面对气势如虹的燕军,不免感慨北鹤治军之严谨,只要北鹤还在,纵然燕军经历再多的失败,也依旧不改勇猛自信的气势。 远远望去,燕军阵中有一四轮车,车上立着一位白衫纶巾的老者,那绝世的风采,那傲然的气势,恰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峰,江梅瞳孔微缩,怔怔地望着他有一瞬的失神,等今日她已经等了十五年了,是时候做一个了断了….. “北鹤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呀!”萧墨珩打心眼里佩服道,“他是燕军心中的神,是他们的信仰!” “殿下说得对,所以咱们今日便要打破这个神话,摧毁燕军的信仰!”江梅目光清澈,无一丝杂色。 萧墨珩昂然一笑,偏头看着江梅。敛容道:“军师,本王命你擒住北鹤,拿下长安!”清隽高雅的光芒中,不掩王者的霸气和威严。 江梅清眸一亮,掠出一缕明媚的笑容,高声回道:“无痕领命!” 随即起身快步下了高台,望中军主帅的车阵上奔去。 此刻。萧墨珩立在高台上。镇定地望着严阵以待的两军,他的身边立着燕绥、岳华和覃信。 而桓军的中军阵中,江梅淡然而立。她的身边立在珞玢、九竹和陈景彦。九竹负责保护她的安全,而景彦则协助她发号施令。 对面的燕军阵中,北鹤缓缓起身,望着对面如黑云压城之势的桓军。嘴角轻轻一笑,有一抹疏离。有一抹不得不承认的钦佩。此刻的他似乎已如一位看透世间万物的老者,神色闲淡从容。 只不过,比起他那气定神闲的面色,此刻他的内心却是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此役,不成功便成仁! 北鹤先瞅了一眼立在高台上的萧墨珩,无奈一笑。又定定地打量着对方主帅位置的白衣男子,这萧墨珩是太厉害了呢。还是太过放心了,自己居然作壁上观,将这十万军队交予一个年轻男子。 北鹤身边立在王府司马庾彦伯,自他前夜将荣章遣走后,他身边便只剩庾彦伯了,如果此战得胜,那么荣章还能回来,如果败了,那么荣章便要照顾好王府唯一的血脉。 “先生,桓军居然让一个不知名号的男子当做帅阵中,真是欺人太甚!”庾彦伯指着阵中的江梅,愤怒道。 北鹤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出声询问,庾彦伯遂立在车前,高声喊道:“汝乃何人,也敢迎战北鹤先生?” 江梅洒脱一笑,朗声回道:“在下云无痕,久闻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先生,如高山仰止,此生无憾!” 北鹤轻蔑一笑,淡淡应道:“老夫耳聋眼花,不识得阁下是何人?”声音苍劲浑厚,闻者莫不心生崇敬。 “哈哈….”江梅朗笑道,“在下不才,在先生眼皮子底下夺了南阳和新野两城,今日特向先生请教阵法,望先生不吝赐教!” 江梅话音一落,北鹤暗暗心惊,原来是他悄无声息地深入燕军后方,夺了两座城池,有如此胆量和气魄的人,还真不容小觑。 北鹤遂不答他,淡淡扬了扬手,燕军已经擂鼓助威。 江梅见势也不慌忙,而是静静地瞅着燕军的阵势,“珞大哥,北鹤第一阵果然是八卦阵,既然如此,我们便按依计而行!”江梅对着珞玢道。珞玢点点头,也不多言。 “扬令旗!摆阵!”江梅对着景彦吩咐道。 陈景彦遂将令旗一展,两旁的战鼓顿时轰如雷鸣,桓军迅速地列出阵型,万全阵! 万全阵,中军处于正中,两旁列两个步兵方阵,前后两排骑兵方阵,左右两翼依旧两列骑兵方阵,气势壮观,阵容强大。高炽在阵前,慕白在阵后,凌恒与郝战威一左一右,中军列将陶亦然,两侧步兵将领为尚志和褚玉堂。其他将领听候调度。 北鹤只有不到五万兵,那江梅也只用五万兵,如萧墨珩所言,桓军在两侧还有伏兵。 当北鹤看到这个阵法时,摇了摇头轻笑道:“桓军摆了这么个笨重的阵型,倘若不是要引他来攻,我军从两翼攻破即可!” “哈哈…当今天下,又有谁的阵法能比过先生呢?”庾彦伯笑道,北鹤这么一说,至少他心里又添了几分信心。 江梅却不以为然,此阵不过是摆着给北鹤瞧瞧的,阵型稍稳之后,景彦对着左侧,令旗朝前一展。凌恒带着三千骑兵朝着北鹤的阵中冲去。 八卦阵设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开、休、生门为吉门,死、惊、伤为凶门,杜、景二门为平门。 凌恒从正东生门奔入,往西南休门杀出,复从正北开门杀入,然而此时,燕军阵中大门关闭,阵中重重叠叠,桓军一时找不到出口,只得在阵内猛奔,而燕军的步兵在阵内围成一个个小方阵,盾牌兵在外,里边的长矛甲士从盾缝中刺出长矛,以来攻杀桓军。阵内桓军很快便倒下一批。 “北鹤已变阵。八卦化太极,出口已闭!”江梅镇定道。她早吩咐凌恒一定要带着身边的铁骑在阵内猛奔,同时两侧的骑兵护住凌恒的安全。 随即,为了解救凌恒,破了北鹤的太极阵,江梅高声喊道:“变阵!”景彦令旗朝空中一挥,桓军迅速调整阵型。变出锥形阵。锥形阵前锋如锥,是一种攻击型阵型,江梅便让高炽为主将。组建一锥形阵朝燕军攻去,试图实现强行突击。 显然,如此广袤的沃野地带上,江梅是想通过此等攻击型兵阵攻破北鹤的防御兵阵。 果不其然。燕军的前方军阵已经抵挡不住桓军的凌厉攻势,阵中的凌恒。听到桓军攻来的号角时,辨别出方向,从内部协助攻去,而燕军的先头部队因抵抗不了桓军骑兵的攻势。一时塌陷下来,凌恒便带着余下的几百骑突围而出。 北鹤见状暗叫不妙,心知桓军欲实行中央突破。面对桓军狠辣的攻击,他只能以速度更快于锥形阵的攻击阵型。化被动为主动,于是他再出号令,除前锋部队抵挡外,其他燕军再次变阵。 桓军阵中的江梅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变化,渐渐地,燕军号角吹起,阵内旌旗高展,一展大大的“黎”字旗飘扬在先锋阵中。江梅冷笑一声,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北鹤这是要便阵为锋矢阵,以前部突击。 锋矢阵是进攻型军阵,大将位于阵型的中后部,阵前状似锋矢,以一名善攻的猛将为先锋。显然,燕军的阵中,黎启天在前,龚士元在中,北鹤在后。 江梅扬扬头,见正是日中时分,也该是全军骁战的时候了,遂下定决心以车悬阵对战锋矢阵。 她令旗再出,除交战军阵外,其他军阵再次变化,片刻后,面对骄阳似火,桓军已经变阵车悬。 车悬阵以主帅为中心,中间步兵阵变成一个个叠阵,而外围的骑兵则变成包围中心的流动兵阵,如此外围则如一转动的车轮,一个个兵阵朝着燕军的太极阵奔去,如此循环往复,如车轮战般攻向燕军兵阵。 此阵的厉害之处在于向敌军不断施加压力,使其因疲惫而崩溃,我方则因为轮流出击而得到补充和休整,恢复战力。 此时,桓军的将领除了江梅隐着的几支精兵外,轮番出战,一时士气高涨,尘土飞扬,场面波澜壮阔。让立在上方观战的萧墨珩顿时心潮澎湃,他望着场上那抹白色纤影又多了几分赞赏甚至钦佩。 当北鹤见桓军外围的骑兵轮番攻击燕军锋矢时,一时惊骇不已,暗道这个云无痕果然不同凡响,没想到他年纪轻轻居然精通阵法,这让北鹤大感吃力。 他为了鼓舞燕军斗志,遂高坐全军后方,以琴助战。 远远的,北鹤雄激昂的琴声响起,整个战场顿时一震,琴声忽高忽低,激扬澎湃,气势如虹。而燕军战士如注入了一股强力般,忽然斗志昂扬,奋不顾身地冲锋陷阵。 江梅遥遥地凝望着那个誉满天下的玉面军师,虽然他已年过半百,那高雅的身影依旧散发着令人神往的风采。 不除掉北鹤,不能破燕,江梅暗暗道,斗阵我不输你,斗琴我亦奉陪。 随即江梅闲庭漫步般悠闲地坐于案几旁,而一旁的九竹将早已备好的古琴置于几上。 江梅闭了闭目,心神宁静,长指一挑,琴音划空而起,起先琴音悠扬清澈,有如流水一般倾泻而出,那样清俊潇洒的身影,与这血战不止的战场全然不符,望之如深谷幽兰。 然而下一刻,江梅琴音疾走,琴音浑厚流畅,高昂入云,桓军气势一振,昂然厮杀。 此时,对面的北鹤昂头望着江梅,指下轻弹如飞,有如雷霆万钧之势,北鹤淡然一笑,没想到晚年他还能遇到如此棘手的对手,也算人生之幸。 江梅洒脱一笑,加快节奏,十指飞弹,人琴和一,势若奔马,桓军心中顿生万丈豪情,车悬之阵有如排山倒海之势奔向燕军。 两位军师目光相绞,对阵斗琴,琴声奔鸣之势衬映着战场上的万马奔腾。 车悬阵对阵锋矢阵,马蹄如雷,喊杀声震耳。让人惊心动魄,此刻的江梅不敢睁眼,满目的赤色已经让她有些眩晕,那是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被践踏在马蹄下,人死马伤,惨不忍睹。江梅顿然心头一痛。面色苍白如纸。今日出战前她已先服用一颗药丸。以来支撑体力,不想此战所耗精力太甚,她额头上已生出层层细汗。手力有些虚浮。 一旁的珞玢见江梅脸色惨白,眉头一紧,示意九竹以内功助之,九竹也察觉到江梅的不适。遂立即扶坐她身后,施展内功像江梅后背缓缓输入真气。江梅大感经脉通畅。顿时精力又充沛起来。 不过,燕军中的北鹤也好不到哪去,毕竟他大病初愈,自己也是强撑着身子来布阵斗法。此时已经大汗淋漓。 他望了望已有退败之势的燕军,心头大骇,手指一顿。琴声戛然而止,他忽的身形一颓。已然无力虚脱,吓得一旁的庾彦伯连忙跪下扶住他,他缓声命令道:“彦伯,变阵!” 庾彦伯遂让他靠着身子,自己连忙起身,发令扬起,得到主帅号令的燕军,立即列阵。 盾牌兵和长矛兵排成步兵方阵,在前边抵抗桓军的骑兵轮袭,而骑兵聚在两翼,燕军顿如一气势恢宏的大雁,煽动着两扇快速而雄劲的翅膀朝桓军包抄而来。 “鹤翼阵!”江梅也止住琴声惊叹道。 鹤翼阵的左右布骑兵,张开如鹤的双翅,是一种攻守兼备的阵形,两翼张合自如,既可用于抄袭敌军两侧,又可合力夹击突入阵型中部之敌,然两翼应当机动灵活,密切协同,才能给对方以猛烈的攻击。 “杀…呀……..” 此刻的燕军正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朝桓军压来,前方交战的凌恒见状立即退回阵中。江梅眉头一紧,示意景彦扬旗鸣鼓,景彦双手各举一令旗,同时超前一扬。桓军中间立即空出两条间缝,飞廉与陶亦然各领五千骑兵从两条道中飞出,分别朝着燕军的两翼奔去,这两只伏兵专为北鹤的鹤翼阵而设,鹤翼阵已是北鹤最后一阵,而这两支骑兵正是摧毁燕军阵势的利剑。 为了策应飞廉与陶亦然的奇袭,高炽亲自率着前方的步兵和骑兵方阵攻打鹤翼阵的头部。 击头,折翼,这正是江梅的破阵战术。 飞廉与陶亦然风驰电掣般驰向燕军,斩断了燕军灵活自如的两翼,尚志与褚玉堂随后杀出,协助飞廉二人攻溃燕军的进攻。 当北鹤见到那两支急速骁勇的铁骑时,脸色霎时惨白,破了,他那变化无端,杀戮无止的无休阵被一个年轻男子给破了。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北鹤闭目心痛道,此阵一破,燕军几无还手之力。饶是阵头的龚士元与高炽在酣战,黎启天与飞廉绞杀在一起,燕军也回天乏力。 当北鹤已经认定败局时,江梅没有松懈,她眉峰略蹙,亲手高挥令旗,指示桓军列出最后一阵:五军阵。 江梅定定看着已经渐露败势的燕军,只要龚士元还在,只要黎启天还活着,只要北鹤还没被擒住,那么战事还没有结束。待桓军摆好阵势,江梅发出最后的号令,桓军的鼓声快如迅雷,响彻寰宇。 得到军师最后指令的将士,高喊着“杀……”声,跟着各自的主将朝着燕军奔去。 此时的战场上,飞廉等四人一直咬住燕军兵力最强的两翼,分而围歼,飞廉独战黎启天,高炽对阵龚士元。凌恒带着五千兵马从右边包抄燕军后方而去,而那支隐在桓军阵后的最后一支精锐,从左边奔驰而出,与凌恒一道包抄燕军后方。而那支精锐的首领正是不披片甲的慕白。此刻的他深眸燃烧着烈火,胸中涤荡着悲愤,他携着云无痕的“云”字将旗,带着十五年前五万云家将的血海深仇势如山洪,直奔北鹤而去…… 江梅怔怔地望着慕白急驰的背影,放佛看到了昔日的父亲,揣着北定中原的抱负,不顾一切地飞奔…… 然而, “驾!”一声高亮浑厚的长鸣将江梅拉回了战场,她寻声望去,只见萧墨珩披着银色铠甲,长剑一挥,沉眉肃目地吼道:“将士们,随本王杀向燕狄,收复长安!” “收复长安!” “收复长安!” “收复长安!” 此时的桓军如听到了最振奋人心的声音般,群情激昂,面对冲锋陷阵的主帅,全军气势达到最*,所有桓军将士随着萧墨珩气吞山河般攻向燕军,他们一个个视死如归,如奔向光明…… 那一刻的江梅不禁热血沸腾,泪流满面,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身着铠甲的萧墨珩,那俊傲的身姿,那如洪钟般的高呼,此刻豪情万丈的萧墨珩便是战场上最神武的雄鹰,他展翅飞翔,斩击长空,有如君临天下般绽放着最夺目的光芒…… 夕阳如血,苍山含悲,越过重山的落日照射着这片修罗地狱,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当最后一抹余晖照映在古朴雄浑的城墙上时,千年古城长安沉稳地开启了它的大门,迎接了它的新主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三章 日落长安 浴血奋战一日后,桓军斩杀燕军三万多,俘了一万多,龚士元、黎启天战死,晚霞时刻,燕军活捉北鹤,攻破长安。 当北鹤见到慕白那一刻,嘴唇抽搐地笑了一笑,仿佛一夜苍老般,声音哑如垂暮之人,尽管他兵败长安,一世英名毁于一旦,高傲如北鹤,依旧仰天淡笑,以掩去他眼眸深处那抹苦涩的悲伤。 三日后,江梅终于醒来,那日兵破长安时,她便倒在了指挥的战车上,珞玢、九竹以及景彦三人带着她进入了长安城的晓月楼。 此刻不单茹蕙与若云守在她身旁,长安晓月楼的主事舒蝶正在给她喂药。 “景彦,外边的形势怎样了?”江梅边倚靠在榻上,边问道。 不待景彦回她,舒蝶先嗔怒道:“不许你过问这些事情,如今你已经破阵了,脑袋已经保住了,现在安神养病就好!”显然,江梅立军令状的事情已经被她知道了,舒蝶用一种近乎命令的口气对着江梅说话,这让一旁的若云与茹蕙都震撼到了,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命令她们家小姐,而舒蝶这样的口气似乎只有若雪有过。 江梅忽的神情怅惘起来,这样熟悉的口吻让她想起了若雪,那日堆积如山的尸身已触动了她内心最脆弱的那根神经,让她突然醒悟过来,这一切的死伤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包括死去的若雪…. 江梅偏过头去,低垂着眼,无声无息,泪如泉涌….. 清明的理想要用这么多条人命来奠基,值得吗?山河一统。要用这么多的热血来浇灌,值得吗? 屋内众人静默,无人吭声,许久过后,景彦缓缓开口道:“长安已定,殿下下令任何将士不得扰民,否则军法从事。城内大族杜氏和孟氏相继来投!”此时最好的办法便是转移江梅的注意力。 果然。还噙着泪的江梅闻言轻笑起来,杜氏与孟氏显然是被江梅那离间计给逼的,不过那日一箭双雕。既能攻破青泥大军有能让孟氏和杜氏率先来投,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 当然,事实上,孟氏和杜氏应该感激江梅才是。如果二人不是被那计所逼,如今也不能被萧墨珩当功臣来对待。杜氏和孟氏只得苦笑受领。萧墨珩自然是知道实情的,只是这么做,也是为了收服长安士族的心,从而稳定长安的统治。 “北鹤呢?”笑过之后。问起了那个最为关心的问题。 “被囚在殿下的行辕!”景彦抬眉柔和的望着她,眼中有一丝疼惜。 江梅依旧低垂着眼,不看众人。只是点了点头。 “景彦,带我去见殿下!”江梅抬头望着景彦。淡淡道,神情淡漠冷然。 陈景彦尽管忧心她的身子,却无法拒绝她任何的要求。 江梅随即移开目光,对着舒蝶抱歉一笑,而舒蝶却没看她,只是偏过头去悄悄抹了眼泪,江梅笑意一僵,无奈的摇了摇头。她自己的身子她心里清楚的很,只不过是悲伤过度而已。 若云知道江梅的脾气,遂不出声,只是去安慰舒蝶,而茹蕙则服侍江梅起身洗漱。收拾一番后,景彦叫上九竹,遂三人坐着马车朝萧墨珩的行辕驶去。 大军进驻长安后,萧墨珩着燕绥发布檄文,传至长安及附近各郡县,称大燕据我中原多年,气数已尽,大桓北伐只为收复故土,所有将士秋毫不犯,愿顺天意而归降者,朝廷会表彰其拥戴之功。凡大族官吏愿归降者,朝廷按律加官进爵,凡百姓愿归降者,朝廷免其三年赋税。此文一出百姓望风而归,夹道称贺,中原旧族无不泣泪相迎。萧墨珩欣喜不已,也感慨良多,时隔百年后,是他萧墨珩带着汉族军队,重归故地,几日下来,他忙前忙后,也乐在其中。 忙了三个昼夜的萧墨珩,终于挤出了一丝闲暇来休息,褪去外衣的他此刻正倚在竹塌上假寐,然眼睛闭着,心里却是担忧不已,“覃信,江姑娘那边有消息了吗?还昏迷吗?”萧墨珩疲惫地问道,那一日听闻江梅晕倒时,他的心如抽走了般,一时空空的,这三日一直忙里忙外,也没空去看她,只是他清楚的很,江梅在他心里的地位越来越重要,只要一想起她,他的胸口便疼痛不已。 “刚刚有人传信来,说姑娘已经醒了,已无大碍!”覃信是知道自己主子心思的,早就安排人守在晓月楼,一日来回报三次消息,让萧墨珩时刻知晓江梅的情形。 萧墨珩立马睁开眼,睡意全无,直起上身,道:“真的吗?”他自然知道覃信不会骗他,只是他因担忧过度,而有些心戚戚然。 覃信轻笑着点点头,显然自己的主子是关心则乱。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这时门外的侍卫报信道:“殿下,江姑娘求见!” 萧墨珩忽的站起,这下是真的醒了,一时有些无措般,只是对着覃信吩咐道:“去,快去把她带进来!”萧墨珩心中有股欣喜,毕竟已经几日未见她,已然思念如狂。覃信边笑着应道,边急忙退了出去。而萧墨珩则赶忙披上衣裳。 待他系好衣裳时,江梅已步入屋内,聪明的覃信早已将其他人挡在外边,而自己也没跟进去。能让萧墨珩贴身带随的人,除了忠诚之外,还要极高的领悟力。 当江梅见到萧墨珩那微微有些不整的衣裳时,心知自己打搅他的休息,望着萧墨珩的眸中有一丝愧意,当然,还带着些脸红,而萧墨珩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才知道自己刚刚心不在焉而没理好衣裳。一时讪讪地笑着。 “连日来,辛苦殿下了!”江梅温温说道。经此一役,江梅突然觉得她与萧墨珩的关系有一丝微妙的变化,甚至可以说,有种心心相惜的感觉。一个三军主帅,一个绝世的军师,如果二人没有无间的配合与信任,大桓不可能如此顺利地攻下长安。 萧墨珩缓缓走近她,用一种凝望的眼神仔细打量着江梅,他想好好看看她,看她这一病有没有少点什么。似乎那白皙的面庞依旧那么清秀。那纤弱的身姿依旧清逸。那挂着浅笑的神情始终那么淡然,饶是如此,萧墨珩依旧目色一痛。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与以往不同,江梅这一次并无任何抗拒,反倒顺势的倚在他的怀里,安然汲取他怀抱中的温暖与踏实。 萧墨珩心头涌上一丝欣喜。嘴角挂着一丝紧张又得意的笑。他像生怕失去般,紧紧将她环在胸前。怕勒紧了她,又强烈地压制住想将她揉进骨子里的冲动。 “我算什么辛苦,此役若不是你,如何能击破燕军。擒住北鹤!”萧墨珩沙哑又沉稳地声音在江梅耳边响起。 一提到北鹤,江梅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遂挣开他的怀抱,仰着头。怔怔说道:“敢问殿下准备如何处置北鹤?” “你说呢?”萧墨珩含笑地看着她, “他自然只有一条路。不过….”江梅英眉一抬,定定道:“请殿下让江梅代劳!” 萧墨珩看着她坚决的眼神,先是一愣,随即想起她与北鹤的仇恨,明白了江梅的意思,遂柔声点头道:“好,他也想见你呢,他说一定要见一见那破他无休阵法的云军师!”说完,萧墨珩轻轻地笑着。 江梅苦笑一声,“好,那请殿下现在就让我去见他吧!” “我带你去!”萧墨珩遂又准备整好衣裳,随她一道去。 江梅立即制止道:“不用了,殿下,你先好好休息吧!让覃信带我去即可!”毕竟她还有话要问北鹤,萧墨珩在场她会不方便行事。 萧墨珩本想说无碍,但见江梅眼中似乎有一丝请求,心中虽有些诧异,但也不再坚持,遂对着外间的覃信吩咐了一声,便让江梅小心身子,不可太过伤心。 江梅心知他的好意,坚持将他按在榻上,让他好好休息,自己则退出来,带着她的人,跟着覃信一道往囚禁北鹤之处走去。 江梅等人穿过一条长廊,越过一处水阁,最后在一一间被侍卫团团围住的屋子处停住了。覃信使了一个眼色,门前那侍卫立即将门锁打开,推门而进,请江梅等人进去。江梅踏入屋内,却见屋内空无一人,随即往右看去,便见右屋里用铁栏隔出一小间,里边颓然躺着一位白衫老者。 江梅示意景彦与覃信在外头候着,自己接过景彦手中一个小瓶,便带着九竹走了进去。 “来人可是云无痕?”北鹤背对着江梅,淡淡问道,显然他已经听到了脚步声。 “正是!”江梅冷漠地回道,嘴角挂着一丝淡笑。 北鹤轻哼一声,才缓缓起身,当他回过头来看清来人的时候,惊愕住了,他石化般地瞅了江梅半晌,才低下头,闭着眼,长长叹了一口气,低低苦笑道:“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云无痕是江梅,江梅是晓月楼的楼主,这一切原来早早地就在她的算计之中,只是唯一想不到的是,江梅本是一文弱的医女,不料她却是一个真正的军事奇才,能将阵法演绎得如此淋漓尽致,就连驰骋疆场几十年的北鹤也自愧不如呀。 “没想到老夫戎马一生,最后却败在一个黄毛丫头手里!”北鹤倚着矮塌,抬头望着江梅,苦笑道,言语中虽是万般无奈却又透着赞赏的意味。当日见到江梅时,便觉着此女性情洒脱,今日一见,她眼眸清幽如泉,气质淡雅如荷,令人忘俗,北鹤仔细看来,却又觉得有些不同,今日的她更添一分沉稳阔达的气韵,眼中射出的那抹清光,隐隐含着一种笑傲天下的光华。 也只有这种在疆场上指挥若定,来去自如的女子,才有这绝世的风采。 “先生不必诧异,江梅本是有备而来,我挥剑只有此举,但磨剑却磨了十几年了,略胜先生一筹,还望先生莫见怪!”江梅也干脆坐在铁栏旁,靠着那铁柱子,一派闲适自然。这让边上的九竹可是捏了一把汗,他紧紧地盯着北鹤,生怕他有伤害江梅的举动。 北鹤注意到了九竹凝重的表情,朝他摆摆手,笑道:“放心吧,我没这个能力伤她,正好,我也想跟江姑娘好好聊聊,能在临死前与老夫的对手畅谈一番,也死而无憾呀!” 九竹闻言才放松警惕,静立在一旁,垂着眼,任由他们谈笑。 “姑娘是萧墨珩的军师?”北鹤问道,当然,他的意思是江梅早就投靠了萧墨珩,或者说,她本就是萧墨珩安放的棋子。有他二人,大燕很快便会落入大桓之手。 智者对话,自然不费精神,江梅明白他想问什么,所以干脆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江梅轻轻启唇道:“不瞒先生,我自去年投靠七殿下,至于晓月楼嘛,是我的基业!”北鹤整暇,听她讲述她筹谋的过程。 “自投靠七殿下后,我便着手准备北伐事宜…….”江梅款款道来,把从除掉袁楷开始,到最后设计离间大燕朝廷,将设计让慕容曦扣押军饷之事也都和盘托出。唯独没提慕容钺之事以及倚云阁。 北鹤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瘦弱的女子,没想到她手段老辣,心思深沉,用智谋无双也不足以形容她的才干。 “姑娘才冠古今,世无匹敌,真乃奇士也!”北鹤由衷的惊叹道,当他注意到江梅眼中一丝诡笑时,突然眉峰一蹙,骇道:“那燕帝和二皇子的事是不是也与你有关?”北鹤死死地盯着江梅,不放过她一丝表情, 只见江梅微微凝神,淡淡看了他一眼,目光淡漠至极, 北鹤胸口一股血腥之味袭来,他生生咽了下去,冷冷质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算计我就罢了,为何要将他也拖进去….”一想起那个孩子,北鹤眼中满是痛惜和伤心。 江梅突然怒笑:“哈哈….哈哈…”随即冷眸里乍现出慑人的气势:“北鹤先生好糊涂呀,我不除掉慕容钺,还怎么平定大燕呢?” “你为什么要陷害他,让他和老夫声名涂地!”北鹤痛恨道,他与慕容钺已经成为大燕的乱臣贼子,其崇高的地位和无上的荣誉都被剥夺殆尽。 江梅觉得无比好笑,顿时起身,唇角一扯,瞅着他冷冷道:“你们不正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吗?何来陷害之说?” 北鹤脸色一青,愕然不语,她说的对,这是权谋,无关对错,只顾利益。(未完待续) ps:最后一卷了,接下来剧情会很紧凑,因为快完本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故人西辞 “再说了,比起北鹤先生你,我已经是很仁慈了,”江梅边说边来回踱步,最后她定住,瞳孔微缩,一道凌厉的目光射向北鹤,“我也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北鹤猛地一惊,骤然起身,悚然地看着江梅,仔细思索着她的话外之意。 其人之道?北鹤心下陡然一沉,此生他只对一个人用了这招离间计,而当年的情形与今日的情形十分相似,难道….难道江梅…..是为他报仇吗? “我北鹤自认为此生从未做过有违良心之事,我不知姑娘此话何意?”北鹤昂然正视她,当年的事他没有错,裴岩是起因,而他只不过是借助机会,推波助澜而已,换做任何一个军师都会那么做,因为他是为了一个国家,而非他自己的私利。 江梅怒极反笑,“哈哈…..哈哈…..”她大笑两声后,脸色黯然,道:“先生真是健忘之人,难道就不记得十五年前,惨死在你手下的云凌波吗?不记得被你屠杀的襄阳众将吗?不记得因你而死的云家几百口人吗?”江梅双手撑在铁杆上,一脸痛恨地看着他,目色惨然,这一句隐忍了十五年的质问,今日一口气宣泄出来,竟是全身微颤,喘气不止。 北鹤怔怔地望着她那惨白的面色,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一丝疼惜,她只是一个背负着仇恨的女子而已,当他看到慕白时,便已隐约有些预感,今日的溃败与十五年那场杀戮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北鹤惨然一笑,慢慢走近她。瞅着她痛苦的神色,沉声道:“姑娘是云府什么人?”这是他最疑惑的问题,连慕白都听从她的指挥,那么她究竟是谁呢?北鹤隐隐有些猜测,但是云家那个女儿已经嫁给了沐箫和,那么眼前这个女子会是谁呢? 江梅闻言一震,是的。她是谁呢。眼中蒙上一层迷惘和苦痛,“不过是当年从云府逃出的一个丫头而已…” 丫头?北鹤募然想起曾经听过的一档子旧事,云凌波身边曾有一个书童。专习山川大势,颇晓兵法,云凌波很怜爱,视为己出。 北鹤眼眸一亮。想来应该是她没错,“原来江姑娘就是云将军当年身边的那个书童。难怪晓疆场之略,通兵法之谋!” 江梅轻笑一声,在北鹤面前,她本不想隐瞒。也没什么好瞒。叙旧叙得差不多了,也该谈正事了。 江梅又潇洒地坐在地上,面对着北鹤。正色道:“我听说北鹤先生有两位如花似玉的女儿…” 北鹤眼睑一跳,心揪得紧紧的。他不知道江梅意欲何为,遂眯着眼瞧着她,有一丝防备和紧张。 江梅见他不答话,遂接着道:“云将军待我如亲生,我视他为父,但将军亲子惨死,唯一的女儿却流落青楼,每每想起来,我就恨不得食汝肉寝汝皮….”江梅咬牙切齿地盯着他。 北鹤约莫听明白了江梅的用意,她也想抱负自己的女儿,他长叹一口气,低垂着头,闭目不语,掩去眸中的痛楚和心酸,他对自己那两个孩子一直颇有愧疚,实际上,他对慕容钺远远好过那双女儿,如果今日还要因他之败而连累他的女儿的话,九泉之下,他的结发妻子也不会原谅他。 江梅瞅着北鹤凄楚的面色,却无一丝复仇的快感,但她却依旧阴狠道:“云将军的女儿进了青楼,我大桓军中正缺少服侍的人,要不…..” “江梅!”北鹤哗的一声站起,睁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她,满脸痛苦之色,嘴角不停地抽搐,他绝对难以相信这样的话出自一个女子之口。 殊不知这正是江梅激他的话语,对于北鹤这样的老狐狸,一定要搓他的痛处,而且还要狠狠地搓。 江梅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憎恨之色,她本恨不起眼前这人,可是一想起故去的那些亲友,她便揪心的痛,此刻就算将他千刀万剐,也难以解恨,就算是裴岩起意,但北鹤才是主谋,只有他才有那谋略布那个局,只有他有那能力将襄阳云府众将杀死。 北鹤闭着眼,道:“姑娘想要我怎么做,请直说吧….”,声音极尽苍老和疲惫。他从未想过他将如此屈辱地结束此生,他知道江梅想要什么,这是让他背信弃义,甚至出卖大燕。 “很简单,将你的天鹰交出来,把你在朝中的暗子都交给我,告诉我洛阳等地的军事部署….”江梅面无表情道,只要有北鹤手中这些资源,平定大燕,指日可待。 北鹤闻言苦笑,随即缓缓转身,背对着江梅,沉默不语。 江梅知他的内心在纠结犹豫,遂又补充道:“先生呀….大燕气数已尽,先生这么做实际上是为苍生计,这可少点生灵涂炭,少些妻离子散…..”江梅面庞冷漠,嘴角挂着丝苦涩,其实她与北鹤有什么不同,北鹤为了大燕杀了云家上下,而江梅为了大桓不也杀了那么多燕军将士吗?只要有战争,便有伤亡,便不可圆满…… “我答应你….”沉默许久后,北鹤终于出声,声音冷得让人打寒颤。 “好,那我也答应你,留住你女儿的性命,也绝不乱杀无辜!”江梅定定道,其实,哪怕北鹤不答应她,她也不会伤害他的女儿以及晋安王府无辜的女人们。她不想让当年的悲剧再度重演,她也不能寒燕军将士的心。 随后北鹤从怀中掏出一枚印信,交予江梅,边跟江梅讲述燕军的情形,边提笔写下一些重要的人名。北鹤不是死忠之人,他自知待他与慕容钺死后,桓军便势如破竹,拿下洛阳,可以说是轻而易举,既然如此。他便帮大燕,帮这天下减少些伤亡,减少点悲苦的人。 待北鹤交待完毕,他静静地看着江梅,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许多信息,他突然淡然一笑,温和道:“云姑娘也该多为自己着想着想。不要以为藏着。别人就看不到你的悲伤,不要以为自己不重要,便独自承受所有的苦痛。你终究还是个孩子,是一个姑娘家…..” 北鹤说道最后,已然如一位平和的长辈,而这句话是他替云凌波说的。他与云凌波交手多年,如敌如友。 江梅浑身一颤。胸口如堵着一块石头般,心痛如绞,微微发抖的双手不知往何处放,“云姑娘……”只用寥寥数语。北鹤却将她说了个透彻。 北鹤突然一眼瞄到了她置于一旁的小瓶,微微一笑,伸手过去将那瓶子拿了过来。“云姑娘,这毒药叫什么?”北鹤来回瞅着那小瓶子。 江梅回过神来。偏头看着他,见他面容平静而安详,似已看透这世间的兴衰荣辱,她突然心生一种不忍, 她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浮寒!” 北鹤点了点头,显然他已听过这种毒药,最后他释然一笑,“谢谢姑娘在这炎炎夏日,给我一丝清凉!”随即,他毫不犹豫地扭开瓶盖,正要将那药水倒入口中时,他顿住了,“姑娘,临死之前,还想告诉姑娘一件事,当年那丢失的国玺确实在云将军之手!”说罢不理会江梅惊愕的脸色,将那药水一口吞尽,“冰冰凉凉,如饮清露!” 江梅怔怔望着他,嘴唇抽动了几下,最终没说出半个字,她瞧着北鹤面含微笑,闭着眼,最后全身僵硬地倒了下去….. 一代绝世英豪便这样结束他的一生,他南征北战几十年,平抚北方戎族,西征柔然,肃清天山南北,一生功绩无数,正如他所说,此生他没有做过一件有违良心的事。是一位堂堂正正、智谋无双的绝世强者。其精神可敬可佩,可歌可泣。 九竹慢慢扶起江梅有些僵硬的身子,带着她转身走出了屋子。 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也解了一个心结。出了院子的江梅,遂带着北鹤交待的明细去见萧墨珩。 休息了一会的萧墨珩,此刻正在书房内等候江梅,江梅踏入房屋后,恭恭敬敬地行了跪礼,同时,双手呈上北鹤书写的供状。萧墨珩连忙起身亲手去扶她。 萧墨珩见她眼角似乎有泪痕,不免心疼起来,让她亲手去解了这个仇,虽残忍但也能让她释怀一二吧。 “殿下,这是北鹤所供的大燕军力部署,有它我军攻下洛阳轻而易举!”江梅笑道,只是这笑容多少有些勉强。刚刚经历的一切短时间还没法平复。 萧墨珩眼眸一亮,他没想到江梅居然能逼迫北鹤提供这么重要的信息,遂连忙接过那绢布,边展开来看,边惊喜道:“梅儿,你怎么办到的?” 江梅轻笑一声,“很简单,无非吓唬他,若他不供,我便拿他的女儿充军妓!” 萧墨珩悠忽抬眉看着她,全然想不到这样的话出自一个姑娘之口,而显然,经常忘掉自己是个女人的事实,当她见萧墨珩错愕地盯着自己看时,才知道自己言语有失,遂讪讪道:“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说罢偏过身子,向前踱步,不看他。 萧墨珩失笑地摇摇头,真不知道江梅的脑子里装得些什么,不过当萧墨珩看到北鹤那供状时,心里才明悟,北鹤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地交出这些信息,江梅到底用什么撼动了北鹤,他不得而知。 萧墨珩看过之后,便将那绢布放入案几上,这时他突然想起一事,遂转过头来,走近江梅道:“梅儿,刚刚孟庆衍亲自来拜访,说是今夜在他府上摆宴,为我军庆功,届时会有不少长安士族也到场,待会儿你和我一起去吧!” 江梅点点头,“好,不过请殿下容我先回去一趟,待会孟府府上见!” “好!”墨珩温柔道,他见江梅面色有些疲乏,想她昏迷多日才醒,又心疼道:“你先回去歇息吧,晚边我让人去接你!” 江梅遂欠身一礼,不再多言,便退了出去。 待江梅走后,萧墨珩唤来覃信,问他今日江梅见北鹤的情形,覃信把自己听到的只言片语,汇报给萧墨珩。 “书童?”萧墨珩凝神沉思,他总觉得江梅的身份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可是如果她是云凌波的书童,似乎还能说得过去,萧墨珩遂转身对着覃信吩咐道:“覃信,你即刻让人去一趟襄阳,暗地里查一查当年云凌波身死之事!” “遵命!”覃信拱手道,随即也出门交待去了。 江梅回到晓月楼后,便将北鹤那支天鹰部队的事交予珞玢,让他设法接受这支精锐,有了北鹤的军事详图,有些这支暗势力,洛阳不愁不定。 傍晚时分,江梅对着铜镜发呆,身后的茹蕙边给她梳头,边仔细瞧着她,“小姐有心事?” 江梅苦笑一声,“我是想今夜着女装,还是着男装?” 这时立在一旁给江梅打扇的若云接话道:“自然是女装,今夜又不是军中摆宴,而是孟府的客宴,小姐无需忌讳什么!” 茹蕙猝了她一口道:“我看你是怕小姐不带你去吧!” 若云见自己的心事被人看穿,十分恼怒,顿时气道:“茹蕙姐姐,连你都欺负我….” 江梅含笑地瞅着若云,心想出军几月,应该把她给闷坏了,本想着男装的她,此刻打定主意着女装,“好,听你的,今夜带你和舒蝶赴宴!” 若云一听,顿时高兴地跳了起来,“哈哈…哈哈…..还是小姐对我好!”说着,又昂着头斜瞥着茹蕙,一脸的得意模样。 茹蕙只得摇摇头,一副我不跟你计较的神情,仔细给江梅梳发打扮。 待江梅准备出发时,慕白大步阔进,一脸微笑地走了过来拉着江梅。 “菡儿,我听说是你亲手毒死了北鹤?”慕白关切地问道, “嗯嗯,慕大哥,我们为父亲报仇了….”江梅眸光湿润, “是的,我们不但报仇了,我们还攻入了长安,将军和弟兄们九泉之下一定能瞑目了..”慕白目色一痛,往事总是那么不堪回首。 “呵呵,是的,慕大哥我们不说这些了,赶快去孟府吧,迟了可就失了规矩了!”江梅微笑道,过去的终究过去了,活在故人的阴影下,不是江梅所愿。 “好,殿下给我传信时说让我来接你!”说着边拉着她的手,边往外走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章 孟府宴请 孟府是长安数一数二的钟鸣鼎食之家,府邸坐落在长安城的西南边,此时,府前已经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待慕白与江梅抵达孟府时,便见一位年轻的公子上前来见礼。 “在下杜世远,见过将军!”来人温雅有礼道,他不认识慕白,但是他从慕白周身那股英锐的气息中看得知他是桓军的将军。 慕白自然是不认识杜世远的,但人家主动上前打招呼,他哪有不欣然回礼的道理,遂拱手一揖,“原来是杜公子,在下慕白,幸会!幸会!” “慕将军客气了,将军神武之姿,在下敬佩!”杜世远洒脱一笑,望着慕白的眼眸中满是欣赏,身在北方的他,自然最容易被这种叱咤疆场的豪爽气场所吸引。而他本人向来爱结交朋友,刚刚遥望一眼,便觉着慕白与众不同,遂才上前见礼。 杜世远气质阔达潇洒,又谦而有礼,既有南方士族的雅,又有北方男子的豪气,立在一旁仔细打量的江梅暗暗赞赏着。虽说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杜世远,但是长安杜家的事她可是知道不少。 杜世远的父亲杜昆玉是长安士族之首,十几年前,北鹤镇守长安时,曾与他倾心结纳,杜氏才肯出山为仕,一直协助北鹤料理西都所辖各郡的官吏考核和任免事宜。而孟家则是仅次于杜家的华鼎士族,杜氏管吏政,孟氏理民政,但凡赋税户口之事都是孟庆衍一手操持,北鹤因得他两家的支持,管理西都一带得心应手。 所以萧墨珩若想坐稳长安,必须得到他们两家的支持。也正因为此,当日江梅才设计将杜家和孟家拉入局。 江梅见这位杜公子气度不凡,心下有结交之意,遂也上前拱手行礼道:“听闻杜公子被誉为长安第一公子,今日得见,才知传言不虚,在下江梅。见过公子!” 杜世远早已注意到了慕白身旁的江梅。第一眼便觉得她只是一个清秀的女子,但江梅一开口,那淡笑若无的神情。那清雅飘逸气质如一股凉风般让杜世远为之一怔,他见过无数美丽的女子,有俏丽活泼的,有温婉大方的。有妩媚妖娆的,还有清丽脱俗的。总之他从未见过一个女子,在这月光的辉映下,静时,一袭白衫有如高雅之明月。动时,又若飘逸出尘的世外仙子,更重要的是。江梅一出声的洒脱谦雅,又让他看到了她的潇洒淡然。 仅是这一瞬间。杜世远已怦然心动,他痴痴地看着江梅半晌,才回过神来,作揖道:“认识江姑娘,是世远今日之幸!”声音低沉迟缓,还带着丝优雅的磁性。 杜世远望着她的眸光里有一丝特别的意味,然而这是江梅所未察觉到的,因为此刻,孟府的管家已经赶忙迎了过来,“原来是杜公子和慕将军到了,请二位进府歇息!”孟府这管家名唤孟起,是孟庆衍的心腹,他早随自己的主子拜见过七殿下和各位将军,所以他是认识慕白的。 杜世远倒是知礼,连忙说道:“慕将军,江姑娘请!”这到底是在长安,所以他也算半个主人。 慕白倒不介意,便稳步朝前走去,而后边的江梅自是与杜世远谦让了一番,最后二人同时入府。 待几人前脚踏入孟府,高炽带着江州的将领们后脚便跟了进来。孟起又是一阵忙活,招呼数人入座。 于是,孟府的主人又引荐众桓军将领与长安的官吏们认识,府内又是一阵喧嚣热闹。而这样的场合,江梅作为一个女子是自然不去搀和的,只是慕白与高炽在言笑之余,眼角的余光还时不时瞥了瞥她这边,似乎是生怕她摔着、碰着般,这让自顾自喝得不亦乐乎的江梅哭笑不得。 “舒蝶呢?怎么没看到她的人?”江梅边环视四周,寻找那个骄艳的女子,边对着若云问道。 “她呀,早来了,她找孟府的小姐玩去了!”若云呆头呆脑地吃着瓜果,俏皮道。 江梅点点头,想着舒蝶在长安待了这么多年,那条大街小巷她不熟,更何况她在长安颇有名声,所以认识这些大小姐们是在正常不过。今日因珞玢忙着倚云阁的事,所以她便带着若云、九竹和景彦来赴宴了。 想到此处,江梅抬头望了望立在慕白身边跟长安各位公子老爷们交谈甚欢的景彦,见他谈笑自若,风度翩翩,心头涌上一丝欣慰和高兴。 她身边的众人,若论长袖善舞者,容与和景彦自当是首屈一指。容与沉敛更善理内政,而景彦的智谋更在容与之上,他先前辅佐慕容曦成功控制燕帝,进而擒住慕容钺,这一系列的筹谋和调度都可看出他大有谋臣之才。 相信不久之后,大军便会挥师东进,江梅想让慕白留守长安,而这个时候,让景彦留在慕白身边,协助他料理长安军政,再合适不过。有慕白在长安,西能抵挡柔然的入侵,南能率兵攻入唐蜀,有景彦在长安,则长安一切民政可无忧也。 正当她凝眉沉思之际,今晚的主角登场了,一身绛色王服的萧墨珩在孟庆衍的陪同下,步伐平稳地踏入府内,一众大将和长安士族官吏们纷纷起身相迎。 “我等拜见七皇子殿下!殿下万安!”众人齐声高呼道。 萧墨珩缓步踱入阶上,转身对着大家道:“各位免礼,快快入座吧!”萧墨珩雍容清雅,让人望而生敬。 待萧墨珩入座后,众人才能依命落座,孟庆衍与杜昆玉领着长安大小官吏们坐于萧墨珩右手下,慕白与高炽则带着众将坐于他左手下。高炽在位份上本高于慕白,但高炽介于慕白年长于自己,一再让慕白坐于首位,二人均是不拘小节之人,遂就这么坐着。而江梅则与景彦坐于他二人身后。 让全军功勋卓著的军师坐在后边。这使得前边的众将有些惴惴不安,但江梅今日未着男装,所以她便没有这个资格。 江梅自然是不在意的,但是她今夜若真的着了男装,便会少去一些麻烦,因为此时此刻,坐在对面的杜世远眼神几乎就没离开过她。当然。一向后知后觉的江梅自然是浑然不知的。 众人坐定后。这座府邸的主人孟庆衍却依旧站着,他笑容可掬地拱了拱手道:“殿下,各位将军。各位大人,昔日中原倾覆,皇族南迁,百年来我等旧族无不翘首盼望大桓王师北定中原。然今日,七殿下英明神武。高明远识,带着一众赤胆忠心的将军们,横扫异族,肃清关中。恢复中华,此等盖世之功,亘古未有。我长安士族百姓能重归朝廷,全耐殿下帷幄。我孟庆衍今日替长安百姓敬殿下一杯!” 说罢斟了一大杯酒,先向萧墨珩一拜,再而仰头饮尽。 众人闻言无不泣泪感慨,均起身举杯敬向萧墨珩。 萧墨珩连忙站起来,扫一眼众人,孟庆衍一席话不但燃起了檐下各人的的追思之情,也说到了萧墨珩的心坎上。 他扬起头,声音高亢说道:“各位大人,本王感谢各位的襄助之功,有了你们,雍凉各郡县的百姓才得以安居乐业!”萧墨珩先饮了一杯,大家陪了一杯,随即他又举起酒杯接着道:“各位跟随本王出神入死的将军们,有你们的奋勇抗战,才有今日之功,本王敬你们一杯,今夜孟大人有此诚意,各位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哈哈!” 疆场上杀伐果断的男子们,在酒席上自然是不待虚言,萧墨珩声令一下,大家便痛饮起来,南方的士族们文雅孤傲,不爱与这些莽将们同席共饮,但西北的这些大族们,多是性子豪爽之辈,倒与这些将军们聊得来,于是场面很快便热烈起来。 聪明的孟庆衍没让各位干饮,而是让一支舞女弹琴起舞助兴。 萧墨珩在与众人饮酒谈笑之余,时不时地瞅了瞅那抹白纤的身影,见她与身边的若云和景彦言笑晏晏,心下也欢喜。 待几巡酒后,众人兴致高涨了许多,已无先前的拘谨之态,孟庆衍见状,朝他身后的管家使了个眼色,那孟起会意后便退了下去。 孟庆衍向着萧墨珩赔笑道:“殿下,我有一小女,极善乐舞,殿下屈尊降贵莅临我府,是我府上的荣幸,小女愿为殿下献上一舞,为殿下助兴!” 孟庆衍言语一出,有些眼色的人均明白了孟庆衍的用意,不过有人脸色却是暗淡了下来,那就是孟庆衍旁边的杜昆玉,孟氏这一招明摆着是想笼络萧墨珩,他今夜摆这宴恐怕就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杜氏在长安的地位一直略高于孟氏,如果他能借女儿攀上萧墨珩,那么今后孟氏的风头一定盖过自家了。其实萧墨珩兵破长安时,杜昆玉也不是没有这种想法,只是自己府上儿子是有几个,年过半百也只有一个不足十岁的女儿,显然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过杜昆玉很快也释怀了,因为他相信以他杜家的能耐和实力,萧墨珩不可能小觑他。 江梅闻言更是止不住轻笑了一声,自她进府以来,她便暗暗观察了孟庆衍和杜昆玉二人,她不得不说,孟庆衍显然是个工于心计的人,相比之下,杜昆玉却是老成持重些,她早向舒蝶打听过长安各家,自知杜昆玉自执掌西都吏政以来,公正无私,吏治清明,颇得各方拥戴,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江梅更喜欢杜昆玉这样的干吏。 当然,*如萧墨珩,他如何不知孟庆衍的心思,他来长安后,自然也仔细了解了长安的情况,对于孟氏和杜氏的情况他也十分清楚,自然,作为一个要一统天下的王者,能臣他要,巧吏也不可少,他虽然欣赏杜昆玉的作风,但他对于孟氏的奉承也没有丝毫反感。 “孟大人的千金愿屈身献技,本王哪有不应的道理,如此说来,在坐的各位也能一饱眼福!”萧墨珩优雅答道,嘴唇勾出一抹若有如无的笑意, “谢殿下!”孟庆衍躬身道。 “哈哈…我等沾了殿下的光,少不得一睹孟小姐芳姿!”杜世远倒是丝毫不介意孟家抢了争先,反倒是乐见其成。 不过,他说到芳姿二字时,眼眸却是瞅着江梅的。 因现下是炎炎夏日,所以孟庆衍便将宴席摆在了厅前的庭院里,同时还特地嘱咐上在面对着萧墨珩的前方,摆了一个高台。 孟起得到孟庆衍的吩咐后,便即刻指挥着府上的下人摆好了舞台,此时,众人便见台上四周放了六面竖着的鼓,大家见这架势,却是有些暗暗诧异,这孟小姐是要跳什么舞呢? 过了一小会,众人便见一侍女又摆上了一架古琴,随后侍女退下后,一女子款步上台,只见她身着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长裙,身披翠水薄烟纱,眉不点而黛,唇不涂而朱,肌若凝脂,宛若一绿荷仙子,此女不是别人,正是舒蝶。舒蝶盈盈向阶上的萧墨珩施了一礼,“小女子舒蝶见过殿下,今夜舒蝶愿以琴助孟姑娘纤舞!”舒蝶长裙逶迤身后,身姿绰约动人,这让出征多月不见女子的将领们,纷纷看呆了眼。 “姑娘免礼!”萧墨珩淡笑一声,不过此时坐在慕白身后的江梅却是掩着脸笑,而若云更是不小心笑出声来,成功地将萧墨珩的目光吸引去过,江梅见他瞧着自己,顿时尴尬地咳了咳,忍住笑。 至于江梅与若云为何发笑呢,实在是因为舒蝶平日里是一位洒脱真爽的女子,今日上了这场面,如此娇柔起来,她们二人还不适应,遂笑了起来。 不过她晓月楼出去的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舒蝶愿为这孟小姐配琴,这倒让江梅有些意外,舒蝶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很少有人能入得了她的眼,所以江梅认定这孟小姐一定非凡物,不然舒蝶怎会倾心结纳她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倾城之女 正当江梅思量的片刻,舒蝶已经入座,并开始调试琴弦。不一小会,舒蝶玉指轻弹,一个个旋律从她指下飘出,正当众人开始凝视倾听这优雅的琴音时,一女子双手呈于头前,长袖抚地,垂着头,随着旋律的节奏碎步跑入台上,众人立即眼前一亮,显然,孟小姐出场了。 孟小姐全名孟慧之,是孟庆衍的掌上明珠,是他嫡妻唯一所出,所以孟庆衍一直宠若珍宝。此时的孟慧之正俯身在地,双手如飞燕般舞动着翅膀,随后,她随着舒蝶轻缓灵动的曲子,扭摆着身姿,如灵蛇般旋动起身,在最后站直的那一刻,她长袖向两边的竖鼓挥去,顿时两声清脆的鼓声响起…….. “好!” “妙!” 众人一时高呼赞叹。 随着这两声鼓响,舒蝶的琴音节奏加快,而孟慧之更是如一朵盛放了的花朵,全然绽放出最曼妙的舞姿。她那细长的舞袖时不时敲打在竖鼓上,整个舞姿柔中带刚,既有轻盈优美的柔雅,也有铿锵昂然的气势,这样的舞姿最能撼动这些南征北战的疆场男人。 场上的众人无不为她拍案叫绝,以至于慢慢的,众人如忘了呼吸般,痴痴地望着那宛若游龙的娇姿,连酒都忘了喝了。 舒蝶琴音时快时缓,旋律紧凑,孟慧之纤细的身躯从风飘舞,长袖或左右交横,或环绕周身飞旋,整个人如一只轻灵的鸟儿在舞台上自由肆意地飞翔,体态轻柔飘忽若仙,鼓声响起时,更兼巍峨高亢之势。此时,她是所有人瞳仁里最靓丽的精灵。 孟慧之在舞动身姿的同时,美目流盼,偶尔射出一道摄人心魄的眸光,勾得场上众人心神荡漾。 就连江梅也一再摇头惊叹,这孟慧之果然没让人失望,这等绝世舞姿恐怕放眼三国无人能出其右。至少。江梅是这么认为的。当然在她心里,还有一个人的舞姿举世无双,那边是她的母亲萧定莲。 江梅本是一个怀有疆场豪情的女子。自然最爱这等刚柔并济的舞姿,于是心下对这位孟小姐添了几分好感。 这等绝色想必是清冷英俊的萧墨珩也不得不心动吧! 江梅偏头往阶上望去,果不其然,此刻的萧墨珩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孟慧之。江梅轻轻一笑又移开目光朝台上望去。 而这背后的策划者,自然暗暗观察着萧墨珩的神色。孟庆衍见萧墨珩饶有兴味的盯着孟慧之,心下一乐,他就说嘛,自己这个女儿的本事他是知道的。但凡见过她的男子没有不被她迷倒的。 孟庆衍想的没错,萧墨珩自然是被孟慧之吸引住了,他那漆黑的眸子里闪过几丝炙热的光芒。他不得不说孟庆衍这女儿绝对是人间绝色,只是他喜欢、欣赏却无痴迷。他很清楚这样的女子足以让他心动。却难以真正走入他的内心,而那个真正让他爱入骨髓的女子….. 萧墨珩转眼瞧过去,却见江梅正如痴如醉地盯着台上长袖飞舞的孟慧之,他脸色微微一变,内心大为困惑甚至不满,这江梅明明是个女子,其一举一动却跟男人十分契合,跟她谈天下大势,她比谁都懂,跟她聊天文地理,她无一不通,男人会的她鲜有不知的,他敢保证女人会的那些闺房细活,她一概不会,不过这样也就算了,可让萧墨珩费解的是,男人们瞅着孟慧之失魂落魄很正常,为何连她也作出这等痴迷状,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女子! 正当萧墨珩还在为江梅的举动生闷气时,台上的孟慧之一舞已毕,台上众人短暂地沉默后,爆发出了阵阵喝彩之声。 “此等妙舞我是第一次见呀!孟姑娘不但舞艺超群,更有巾帼之姿,让人佩服!叹服!”杜世远第一个出声赞道, “哈哈…江梅走南行北多年,什么样的舞姿没见过,孟姑娘此舞敢当倾国倾城!”江梅也起身贺道,边说边看向萧墨珩,孟庆衍有这等心思,她少不得帮萧墨珩一个忙,通过联姻笼络关中士族是最好不过的事,江梅时刻不忘谋士之责。 众将见江梅都大加称赞,均连连说出各自的溢美之词。 萧墨珩脸上倒是挂着浅浅的笑意,心中却是有些不温不火,他对江梅的称赞之举有些诧异,她脑子里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不过想归想,待众人说完后,他终于出声夸道:“孟姑娘此舞兼具江南女子的柔美与北方女子的豪爽,为本王平生所仅见,今日孟姑娘倒让本王大开眼界了!” 萧墨珩此言一出,孟庆衍笑开花了,无论何人说出多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都抵不了萧墨珩半句褒扬之词。 遂立即起身谦逊道:“殿下过誉了,小女不敢当!”说罢朝着台上的孟慧之嗔怒道:“慧之,还杵在那干什么,还不快过来给殿下行礼!” 孟慧之盈盈点头,遂轻移莲步,碎步朝前走来,刚刚因她一直舞动,众人并未看清她的模样,待她走近后,众人才看到她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一时惊呆了般,霎时都移不开眼,而不少男子因碍于脸面,未发出心中那股惊叹之音。 江梅微眯着眼看去,远看,见孟慧之腰若细柳,肩若削成,身披湖蓝色轻纱,凉风吹过,长袖飞舞,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的灵气,近看只见她眉如翠羽,肌如凝脂,灵动的眼波里透出灵慧而又妩媚的光泽,真是顾盼生辉,撩人心怀。江梅连连暗叹,此乃人间绝色! “慧之叩见殿下….”孟慧之款款下拜,最是那娇柔的声音,让人听了无不酥了骨头。 萧墨珩心里微微苦笑,孟姑娘这架势,他好像不得不起身扶她起来呀,正当他迟疑的片刻,热心的江梅却是开口笑道:“殿下。孟姑娘盛情,殿下可别光顾着看人咯!”江梅故意揶揄道, 萧墨珩脸色一囧,这话听在别人耳里,好像是他看人看呆了,都忘了让她起身般,于是只得咽下对江梅那股怨气。起身下阶。将那娇嫩的女子扶了起来,“姑娘免礼!” 孟慧之到底是识大体的姑娘,再次福了福身。道:“多谢殿下!”遂睁开那清澈的明目轻轻仰望着萧墨珩,见他剑眉浓密飞扬,鼻梁英挺笔直,深邃的眸光摄人心魂。浑身散发出一股王者的清俊高雅,他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让她整个人为之一颤。她心里暗暗想着,这样的男子才是她孟慧之愿意侍奉的夫君,她一向自诩高傲,这几年来孟府求婚者络绎不绝。但她从未动过心,而此刻她眼眸里却射出一股坚定的自信和期许。 孟庆衍见自己的女儿毫不忌讳地瞅着萧墨珩看,顿时怒道:“慧之。不得无礼!” 孟慧之这才回过神来,心知自己刚刚失了礼。遂红着脸低下头去,不言语。 萧墨珩却是一点都介意,而是朗声大笑道:“哈哈….孟姑娘不但舞跳得好,胆子也大,本王还从未被人这么看过呢!” 萧墨珩戏语一出,众人都笑得前俯后仰。 孟慧之这下只得委屈道:“慧之是被殿下的天人之姿所折服,一时忘了礼数,可殿下也不得怪我,要怪就怪殿下风采如灼灼之光,让人望而生敬!” 这话真是奉承得不留一点痕迹,这孟庆衍还真是教出了个好女儿,江梅不由得赞叹。 “哈哈…姑娘还有一张伶牙俐齿。谁都说不过你!”萧墨珩失笑道,不得不说这孟慧之人如其名,聪慧灵巧。 何止是萧墨珩这么认为,在场的人都被她的机智给逗乐了,就连杜昆玉都不得不佩服孟庆衍的手段,能把女儿调教到这地步,又让她在最恰当的时机让人惊艳,这一招真是太漂亮了! “慧之愚笨,权当殿下这是赞赏了!”孟慧之抿着嘴,娇滴滴道。 对于这样既聪明伶俐又绝美大方的女子,萧墨珩想不喜欢都难。 “江梅跟随殿下多时,从未见殿下如此夸过一个女子,孟姑娘蕙质兰心,江梅佩服!”江梅适时插话道,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孟慧之很有一套,这样的女子萧墨珩不娶回去,可惜了。 可这话听在萧墨珩耳朵里,却不那么顺耳,他承认,对于孟慧之这样的绝色女子,他有短暂的惊艳,但是那还不足以撼动他内心最深处的那份爱怜,在他心里,真正让他魂牵梦绕的恐怕还是江梅本人,不过今日这江梅是怎么的,好像有意撮合他与孟慧之,这让他大感不快。 孟慧之此时才注意到这接连赞赏自己的女子,她遂朝着江梅施了一礼,“慧之眼拙,不知姑娘是….”那清亮的眼眸掩在长长的密睫下,眨着眼朝着江梅含笑,那一抹横波就连女子都不免心生爱怜。 江梅也回了一礼,对着她淡淡的笑道:“江梅!” 孟慧之眸光一动,这个名字她好像听人说过,她偏着头去看随后敛步跟过来的舒蝶,显然,这个名字是舒蝶告诉她的,舒蝶朝着众人福了福身,走至孟慧之旁,温柔道:“这便是我家小姐,晓月楼的楼主!” 她话音一落,众人这才惊愕地反应过来,原来这位敢在萧墨珩面前频频插话的人却是名动天下的晓月楼的主人,这不得不让众人惊骇乃至赞叹。 “这么说,姑娘便是那行走江湖、布善施惠的‘妙手神医’咯!”杜世远忽的站起,惊喜道,刚刚他因耽迷于她的风采,根本没去想江梅是谁,但是这位杜公子可是长安城内包打听的主,世间的奇事无所不知,因而他早就听说过江梅的名头。 孟庆衍这才知道自己怠慢了一位贵客,连连上前赔罪道:“哎呀呀,孟某有眼无珠,不知姑娘驾到,怠慢了姑娘,罪过罪过!” 江梅连忙欠身谦逊道:“大人言重了,江梅忝为殿下军中的军医,今日能在这孟府有一席之地已是万般的荣耀,孟大人这般说,可是折煞江梅了。” 孟庆衍正待要给江梅添一要席,萧墨珩笑着制止道:“孟大人,不必客气了,江姑娘本是随意之人,孟大人还是不要拘束了她的好!” 孟庆衍见正主都开口了,他也只得如此。随后萧墨珩入席就坐,而孟慧之在退回她父亲席旁前,朝着江梅歉意一笑,那几分俏皮,几分妩媚,又让场上的众人心跳慢了半拍。 当然,即便人间绝色在此,宴席上却依旧有人没有被她撼动半分,那就是九竹与景彦。九竹从头至尾只是朝着台上看了一眼,似像看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人般,没有丝毫表情,耳后又专注地坐在江梅身旁,一动不动。 九竹的思维很简单,这个世界只分三种人,江梅,倚云阁的人,以及其他人,在他眼里,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女子,那便是江梅。 景彦的世界自然比他复杂多了,不过任何女子看在景彦眼里,都只不过是一个平常的女子,孟慧之也不外如是,尽管景彦知道孟慧之舞艺倾城,姿容绝世,但是他的眼眸依旧平淡无波。 正当众人准备继续饮酒畅怀时,某人问了一句令江梅瞠目结舌的问题。 杜世远自刚刚站起后,并未坐下,而是一直毫不忌讳的盯着江梅看,在他看来,孟慧之确实让人心动,但江梅却更让他失魂,自刚刚知道这个江梅就是那个江梅后,杜世远一直心潮澎湃,脑子的只有一个想法:我想娶她!杜世远是个很干脆爽快的人,也正因为此,他才能交到许多南来东去的人。 这时,杜世远便当着众人,脱口而出道:“江姑娘可有婚配?” 他言语一出,江梅正喝了一口酒,听他这牛马不相及的一问,一个不小心给噎住了,呛得她满脸通红,“咳…咳….”江梅止不住地咳了起来,吓得若云连忙给她拍背顺气。 不过杜世远这么一问,场上有三个人脸色一沉,那自然是九竹、景彦以及萧墨珩。 九竹却是毫无预兆的站了起来,盯着杜世远,目带防备与不恁,那冷眸隐含的那股灼灼的怒意,将杜世远那股酒劲给吓醒了,九竹这架势却让人误以为有人要对他家小姐图谋不轨,那黑沉的脸上也像是写着六个大字:我家小姐不嫁! 当然景彦的面色没比他好多少,只是他不如九竹那般直接而已。(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乱点鸳鸯 连九竹都明白了杜世远的意思,别人自然都知道杜世远打着什么主意了,更何况人家目不转睛盯着江梅看的那神情,真是昭然若揭。 比起景彦与九竹的不答应,阶上的萧墨珩却是紧张加愤怒,紧张的是如果杜世远真的想娶江梅,自己定会设法断了他这个念头,只是这样少不得要得罪杜氏了,这让他很为难,他愤怒的是,在萧墨珩眼里,江梅是他的人,既然是他的人,他就不允许任何人用这么直勾勾的眼神望着她,那简直是挑战萧墨珩耐心的极限。 萧墨珩身后的覃信注意到主子紧紧握着那只酒杯,指节分明的长指含着隐隐的怒意。 当然,但凡是桓军中有眼色的人,几乎都看得出萧墨珩对于江梅的爱护,陶亦然的第一个想法是,这小子敢跟主子抢人,那不是活腻了嘛,遂看着杜世远的眼神没多少好意。燕绥本善察言观色,他更明了萧墨珩的心思,杜世远这一问,他便拧起眉头与覃信对视了一眼,二人一时急的干瞪眼,心里却埋怨杜世远的唐突。 场上的众人均是看看这个,望望那个,都呆愣了般。而最不明所以的是杜世远的父亲杜昆玉了,他可从没奈何得了过这个儿子,眼下他居然如此不顾礼数的问人家小姐有没有婚配,杜昆玉大感窘迫。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爽朗而又醇厚的笑声打破了此时的尴尬。 这笑声不来自别人,正是慕白,慕白遂举着酒杯,站起身来,挡住了杜世远的视线。对着杜世远朗笑道:“杜公子,慕某曾受江姑娘父亲的大恩,江姑娘也算在下的义妹,公子这个问题,在下来回答再合适不过!” 慕白一出马,萧墨珩脸色稍稍转霁,江梅身边等人的也放松了一丝警惕。 “果真如此?那还望慕将军不要怪世远唐突。世远自见将姑娘第一眼起。便心生爱慕,望将军成全!”杜世远悠然行了一礼,言辞之诚恳。意图之直接,让人怒也不是,恼也不是。 坐在慕白身后的江梅按了按眼旁的穴道,大感头疼。就连萧墨琤当时也并无如此直白的言语,看来这关中的汉子果然爽快过人。 不过有两个人却不那么合时宜。此时,江梅身旁的若云和舒蝶捂着嘴正在那笑,这让江梅和九竹大感不解,二人纷纷皱着眉瞅着她们。真不知道这两人乐个啥。 慕白先敬了杜世远一杯后,又朝着他拱手一礼,随即移开目光望了望那黝黑的苍穹。微微叹了一口气,最后幽幽回道:“实不相瞒。舍妹早有婚约!” 慕白话音一落,杜世远面色一僵,心头一沉,忽的胸口如堵了一块大石头,闷得他说不出半个字来。 不待他出声,慕白带着点淡淡的悲伤接着道:“无奈那男子征战疆场后,便杳无音信,饶是如此,舍妹却再未定亲,发誓一定要等他回来……”说到最后,慕白语气极低,那抹忧伤之色溢于言表。 众人闻言无不扼腕叹息,叹江梅的痴情,叹命途多舛,叹她与杜世远的无缘。 杜世远脸色立即黯淡了下去,颓然一坐,竟是心痛如绞,没想到他此生第一个也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让他真正心动的女子居然有这样的遭遇。 这个故事虽然是假的,但是那种情感却是真的,江梅脸旁顿时惨白如纸,她想到了那些逝去的亲人,想到了沐箫和,十五年前那场战争改变了命运的轨迹,失去的不可能再回来,当然,如果他还是那个心朗如月的箫和哥哥,那么她已经不是那个明净如玉的玥瑶妹妹了……… 当江梅踏上这条逐鹿天下的道路时,她坚定地抛弃了云玥瑶,而选择了江梅,她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使命和抱负,都交给了那个叫“天下安澜”的承诺! 萧墨珩心痛地闭了闭眼,掩去眸中的所有情绪,慕白这番话自然不单是说给杜世远听的,这话似乎也堵了萧墨珩的念头。萧墨珩一时心痛难忍,闷闷地喝了几口酒。 一场庆功宴就在这有些沉闷的气氛中结束了,尽管孟庆衍对于杜世远搞出的这小插曲不太满意,但是他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该做的他已经做了,现在就等萧墨珩的反应了。萧墨珩离去时,自然对着孟慧之多看了几眼,作为一个要一统天下的雄主,他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糊涂,什么时候该明白,当然,他更懂得利益权衡,知道如何取舍。哪怕他只喜欢一个,但他也不得不娶回来一群,这是政治,这是权谋,无关情爱。 江大神医便是江大神医,离去时,她还不忘潇洒地跟杜世远道别,杜世远终究也是洒脱的男子,短暂的难受之后,又恢复了往常的神采,更何况,这也不代表他没有机会呀。 接下来几日,萧墨珩吩咐众将整军备马,战胜了大燕最精锐的战队后,北伐已经攻克了最难的一关,是时候休整兵马,以待再战。而萧墨珩则忙着与长安士族交谈议政,一方面深入了解关中的风土人情,一方面求贤访才,以备后用。 一日午后,大雨瓢泼过后,天气凉爽,清风宜人,休息了几日的江梅气色好了很多,她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便前往七殿下的行辕跟他商讨。 待她进府后,正好遇上燕绥,自竟陵之后,燕绥日日跟随萧墨珩,几乎片刻不离,所以萧墨珩住哪,便也让他跟着住哪,萧墨珩俨然已经把这位裴蕴的昔日谋士成功地挖了过来,如今燕绥倒是帮着萧墨珩打点里里外外的事。 因而当江梅见到燕绥的时候,就跟他说道:“燕大人,燕大人该准备些聘礼了!” 燕绥先是一愣,随后又沉沉一笑,他明白了江梅的意思。可是萧墨珩自那晚之后,从未有任何意思上的表示,所以他也没有多去揣测,毕竟这种事可不能马虎。 “呵呵,燕某未得到殿下的指示,所以不曾准备!”燕绥从容答道。他那精明的眸子瞅了瞅江梅,带着丝探究的意味。这江姑娘可谓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他跟覃信可是看出了萧墨珩的心思,居然这位正主还想做媒人。给人牵红线。 不过话说如此,七殿下若娶了那孟姑娘,自然是件好事,既能笼络长安士族的心。也能让孟氏对萧墨珩忠心耿耿。殿下些许也有这样的打算,只是这话谁去说都合适。唯独江梅不合适,可这位主却偏偏要往枪口上撞,这让燕绥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不过燕绥还是决定拦上一拦。燕绥微锁着眉,煞有介事地说道:“江姑娘,殿下这几日忙着处理长安一带的各郡民政。恐怕还没空想这事呢!” 江梅摇摇头,“正是因为处理民政。要安民心,则要通过联姻稳定关中士族的心,后续措施才能更好的施行呀!” 燕绥所说之事,江梅早已通过景彦而知,今日她也正是听闻了萧墨珩在府上休息,所以才特地赶了过来。毕竟孟府这件事可以拖却不能拖得太久了,婚不急着结,但是亲却是要订下来的。 “燕大人忙吧,我去找殿下了!”说罢,江梅摇着扇子,往前厅走去。 燕绥张了张口,却被她堵在了喉咙里,最后望着那飘逸的身影,只得摇头苦笑。 江梅掀帘入厅时,萧墨珩正倚在小榻上小憩,而覃信正和一位丫头在身旁伺候,萧墨珩自抵达竟陵时,就曾吩咐过他身边的人,但凡江梅要找他,任何人不得拦她,随时随地可让她来见他,这可是让覃信笃定再笃定,自己的主子喜欢这位江姑娘,哪怕是在王府上,府内的两名侧妃没有经主子的允许都不能随便进书房,不能随便打扰他办事。 当江梅发现萧墨珩在休息时,脸上颇为不好意思,想来这些日子他也累了。江梅遂朝着覃信“嘘”了一声,自己轻缓地坐在一侧,静待萧墨珩醒来。 只不过,今日的江梅饶有兴趣地打量起萧墨珩来了,江梅发现萧墨珩的眼睫毛又黑又长,剑眉浓峭,英气十足,再看那鼻梁,高挺英俊,整张脸如雕刻般俊逸绝伦,经过江梅一番仔细的查看,她坚定地认为萧墨珩长得很好看,而孟慧之那样倾城绝色的女子自然要配这样丰神俊朗的男子嘛!江梅是这么想的,也准备这么做,她是一个十足的谋士,东方湛帮他娶了两个,她怎么着也得帮他娶一个吧! 大约过了一刻钟后,萧墨珩终于眨了眨眼,微微撑开那俊美的眸子,当他意识清醒,看清眼前时,却正看到了江梅呆傻又痴迷的神情, 萧墨珩霎时摇了摇头,提醒自己这是不是在做梦,待萧墨珩慢慢坐起身看清时,才发现眼前这望着自己发呆的人正是江梅。 那一刻,他的心真的扑通扑通在跳,那是开心、兴奋和一种由衷的喜悦,而江梅此刻的表情真是….真是可爱到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他眼里的江梅可是时时刻刻都挂着一副淡然又很有谋略的神情,但当她脑子放空时,居然如此可爱又痴呆,这摸样看得萧墨珩喜不自禁。 一旁的覃信见了这情景,强忍着笑意,朝那侍女挥了挥手,二人悄悄地退了下去。 可能是眼前有人影在晃动,呆愣了半刻的江梅终于回过神来,当她定睛看着萧墨珩的时候,却发现对方正眯着眼、含着笑地打量自己。 本来是跪坐着的江梅,于是朝他拜了一拜,“江梅打扰殿下休息了,望殿下见谅!” 萧墨珩朝她挥了挥手,示意无妨,前几日自己确实在生江梅的气,遂连着几日没有去理会她,但刚刚那出,让萧墨珩心中乐得不行,所以他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怪她失礼。 萧墨珩遂下了塌,跟她坐在了一块,瞅着她温柔道:“这几日我忙于政事,都没来看你,你身子可好些了?”毕竟与北鹤那一战,消耗了江梅太多的心力,他很担心她的身子落下病根。 萧墨珩这话怎么听像是一个王爷忙活了几天,回到府上关爱自己的妻子般。 江梅讪讪地笑了笑,道:“已经好多了,本来就没大碍,谢谢殿下关心!”江梅永远恪守主从之别。 萧墨珩无奈地看着她,苦笑一声道:“那就好!不过…..以后不要这么拼命,”萧墨珩严肃地看着她,他已经再也不能承受她动不动晕倒的事了,“任何时候把你的安危放在首位,好吗?”他目光炙热地望着她, 江梅躲过他灼热的视线,看向他处,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她沉默了一会,偏过头来问道:“殿下,殿下觉得孟姑娘怎么样?”江梅仰头小脑袋望着萧墨珩,认真道,问归问,她不相信萧墨珩不喜欢孟慧之。 萧墨珩闻言怔住了,江梅这话是什么意思,自己心爱的女人问自己别的女人怎么样,这算哪门子的事,不过作为一个惯会隐忍的主,他依旧压制住内心的不快,尽量装作没事人一样,回道:“孟姑娘才貌俱佳,又难得天资聪慧,是位很不错的姑娘!” 我就是说她好,看你怎么着!萧墨珩内心暗道, 不过,萧墨珩这话正中江梅下怀,她抚掌一笑,道:“何止是才貌俱佳呀,简直是倾城绝色,此等女子殿下不娶回来,可惜了!”江梅发自肺腑道, 可是她没想到到的是,萧墨珩面色立即一沉,拉下脸来,用前所未有的又痛又气的眼神盯着江梅,吓得江梅把笑容僵在脸上,不明所以,只得垂下头,状似请罪,但是,她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萧墨珩的府上只有两个侧妃,若未来登上九五至尊的话,后宫更是虚位以待,她不觉得让萧墨珩娶一个绝色女子回家有丝毫不妥。 为了减轻萧墨珩那莫名其妙的怒意,江梅伏在他身前,接着解释道:“殿下若要安长安士族之心,联姻是最行之有效的方式,何况孟庆衍就这一个嫡女,如果殿下娶了她,不怕他不为殿下卖力,所以,江梅请殿下娶孟慧之入门,重用杜世远,让他随行效力,再将慕白将军和景彦留守长安,这么一来,关中安稳,殿下可高枕无忧!”江梅说完,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萧墨珩,眼中是一股澄明地坚定,为了大局,她已经殚精竭虑,思前虑后,做了最周全的筹划。(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章 你侬我侬 萧墨珩真是想生气也生气不起来,这个女子终究到底还是为了他,甚至为了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 萧墨珩低低叹了一口气,双手扶了扶她的双臂,再顺势一带,将她揉进了怀中,江梅身子本是向前倾着,被萧墨珩这一捞,几乎半个身子都欺在他身上,她顿时脸色红胀,窘迫不堪,她从未与一个男子如此亲密过,萧墨珩先是强吻她,又多次强抱她,江梅心里暗怒道,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他的军师。 如若江梅真这样质问萧墨珩,相信萧墨珩一定会回一句,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一个女人。 江梅努力使劲挣脱,心下也紧张不已,毕竟这是前厅,是他待客议事的地方。 江梅那点纤弱之力,在萧墨珩怀里却是欲挣无能,萧墨珩搂紧她的纤腰,靠在江梅的发髻边,沙哑又狠狠地道:“你就这么想让我娶别的女人吗?你对我就没一点感觉吗?”忍了再忍,他终于说出心底那个最想问的问题。 江梅耳际萦绕着他灼热又霸道的气息,当她正思索着如何回他时,萧墨珩忽的一用力,一把托住江梅的后脑勺,俯下头去,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娇唇, “唔…….唔…..” 江梅哪里想到他居然在这大厅对她如此放肆,这里与外面的院子可是只隔着一道若隐若现的珠帘,要是让别人看到,她还要不要见人!江梅的心揪得几乎要缩住。 江梅遂使劲用力推开他,可她越用力,身子越往后仰,而萧墨珩就越压身过来。到最后,二人已经完全躺了下去,而萧墨珩重重地压着她的唇,破开她的牙齿,享受着她清雅的芳泽。 江梅羞涩得不敢睁开眼,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身子僵硬得一动也不敢动。 吻过一阵之后。些许也意识到不妥。萧墨珩渐渐松开力道,专注而深沉地看着身下的人儿,他那微凉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颈项,江梅顿时浑身一颤,一种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萧墨珩很满意看到她如此娇羞的反应,嘴角荡着一丝得意的笑容。眉眼里却是装着温柔与疼惜,这丫头表面上很智慧。骨子里却呆气十足。 江梅红着脸,依旧闭着眼不敢看他,而是喘着气低声道:“殿下….这是大厅…让人看到了不好….” 萧墨珩闻言,忍不住低笑起来。却是再次俯身下去,在她耳边轻轻道:“你的意思是…咱们换一个地方….”那低沉又优雅的声音,让江梅神经绷得紧紧地。生怕被他迷惑了去,显然。萧墨珩故意调戏她,当然,他也自信目前他们很安全。外边的人不敢进来、也不敢看,除非他们不要自己的脑袋了,若覃信连这点眼色都没有,他就别在自己身边混了。 可是萧墨珩那句话却是让江梅不可置信地睁开眼,满脸囧样地看着他,她怎么都不相信萧墨珩会对她说这样露骨的话, 而萧墨珩眼中那揶揄的味道十足,如果可以,他真想将她抱上他的卧榻,当然,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而江梅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正当萧墨珩看着她发愣的片刻,江梅忽的使出全身力气从他身下逃了出来,不过这一次,江梅没有逃走,而是依旧恭敬地跪在一旁,整了整衣裳,镇静道:“娶孟姑娘一事,百利而无一害,还望殿下早下决断!” 刚刚发生了那么一幕,她居然还有心思跟他谈这个,这由不得萧墨珩不恼火,顿时,他的怒火浇灭了心头的浓浓情意,眼中那股柔情似水立即被压抑许久的怒气所取代,他立即起身,一脸怒意地来回踱步,既然她这么喜欢他娶别的女人,那么自己就成全她,最终萧墨珩板着一张铁青的脸道:“本王便依了军师的意思!”说罢拂袖背着她,看都不看她一眼。 江梅见他终于答应,心下也放松了不少,于是朝着他的背影行了一礼,快步退了出来。然而江梅出厅的时候,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嘴唇红通通的,脖子上还有一块红印,任谁一看就知道被人吻过。 当覃信看到她时,硬是低着头轻笑,不过江梅压根没理会他,因为她看到了刚刚回来的燕绥,遂上前对着燕绥拱手道:“燕大人,我刚刚说的事,殿下已经答应了,还请大人早作准备!” 燕绥自然也注意到了江梅嘴唇的异样,也是想笑而忍住了没笑出来,而是装住一副惊喜的样子道:“哦!如此甚好,那辛苦姑娘了,我随后便去准备!” 江梅见此事已妥,朝着他再施一礼,便急忙出去了,不得不说,她是逃出去的。 待江梅出去后,燕绥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位江梅平日里可是一副聪明绝顶的模样,怎么在感情上,却是笨得可以。其实,江大神医自然不是白痴,她知道萧墨珩对她有意,不然他怎会三番五次的调戏自己呢,关键是,江梅觉得自己与他不可能,再者,不管怎么说,这也丝毫不影响他再娶一个美丽聪明还有显赫身世的女子为妃。 她是萧墨珩的谋臣,一个谋臣该做什么,她心里清楚的很。 当然,燕绥自然不会像刚刚所说,立即就去准备聘礼,他是为谁办事的,他清楚的很,所以这件事还得问过萧墨珩。 待燕绥问过萧墨珩的意思后,萧墨珩也不再生气,而是让他准备聘礼,只是交代他过些时候再去孟府提亲,他可不想让孟庆衍太过得意。再者,暂时只是定亲,待他攻取洛阳,北定中原后,再行完婚。 燕绥连连点头,觉着还是主子考虑得周全。 大约十日后,燕绥亲自将聘礼下到了孟家,孟庆衍喜笑颜开,诚意款待了燕绥,当然。燕绥也把何时完婚的事跟孟庆衍提了提,孟庆衍却是十分配合,直道那是情理之中的事,说什么殿下以大业为重,他孟府一定竭尽全力为殿下守好后方,很多事情不用挑明,大家已经心知肚明。孟庆衍是聪明的人。燕绥更是个心思缜密的主。就这样,这门亲事是定下来了,主喜客欢。其乐融融。 不过,这十日,萧墨珩可是再没见过江梅,丝毫提都不提江梅。甚至在他召集众将议事时,也不曾让江梅参与。这让大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唯独燕绥和覃信心知肚明,却不能做声。 只是凌恒与郝战威等人急得干瞪眼,萧墨珩之前对江梅可是言听计从。这会子连名字提都不提,这不是让人揪心嘛。于是凌恒等人只得私下询问高炽与慕白,而高炽只是一脸苦笑地摇摇头。他确实不知道,于是众将只得将目光看向慕白。这江梅可是慕白的义妹,他总该知道些什么吧。 而慕白自然也是不知道的,不过他却丝毫不在意,不知为何,萧墨珩不搭理江梅,他反倒有些开心,因为他并不想江梅与萧墨珩有太多瓜葛。 既然大家都不知道所以然,所以只得暗暗叹气了。 这几日,江梅倒在长安城内乐得自在,她已多年没有逛过长安城,她于是让舒蝶带着自个儿和若云到处吃喝玩乐,再加之还有个主动为她们打点行程的杜世远凑了上来,所以这一路上,几人可是有说有笑,玩得不亦乐乎。 江梅自然知道萧墨珩在生她的气,不过她觉着自己被他占了便宜,自己没生气,他倒是发得哪门子火嘛。所以,她才不去上门示弱。 不招她议事,她便不议,反正她不去也知道其中的内情。景彦每次都会跟她讲述萧墨珩的安排,自江梅让景彦留在长安协助慕白处理政事时,萧墨珩几乎事事都带着他,而景彦卓越的才能也得到一一发挥。遂萧墨珩很放心将长安交予慕白和景彦。 不过今日,当江梅在曲江上倚楼听曲时,珞玢火速赶来,给她传递了两个意料之外的消息。 江梅收到这两个消息之后,哪里还顾得上生气不生气的事,立即让珞玢带着她赶往了萧墨珩的行辕。当她踏入萧墨珩府内时,便像往常一样,直奔萧墨珩平日议事的前厅。这一次,江梅想都没想,直接掀帘入了厅内。 不过待她看清里边那一幕之后,她便叫苦不迭,连忙转身,内心后悔得直敲脑袋:自己怎么不让人前来通报一声。 此时的厅内,只有萧墨珩与孟慧之二人,而江梅进去时,孟慧之正倚在萧墨珩的怀里,萧墨珩也正搂着她的小蛮腰,二人正在唇齿相交,好不香艳。 孟慧之自二人定亲之后,也毫不避讳,经常亲自做了点心来探望萧墨珩,这一来二往的,二人感情自然升温,何况这女子马上就要嫁给他了呢,所以萧墨珩也不拒绝,反正横竖孟慧之都是他的女人。 江梅看到这热情似火的一幕时,立即乖乖地背过身去,赶忙朝外退去。 “慢着!”身后一个极怒的声音喝住了她,当然,萧墨珩并不知道那是江梅,居然有人敢不通报便直接闯了进来,还打扰了他的好事,那人还真是不要命了,所以萧墨珩很想看看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人敢如此放肆。 见有人相扰,孟慧之可是拧紧了细眉,一万个不乐意,遂也坐正了,等着萧墨珩发落那不知好歹的人。 不过,待萧墨珩整好衣裳看过去时,瞳孔一缩,眉头一皱,顿时心跳漏了半拍,居然…是她….萧墨珩脸色立即尴尬起来,顿时既懊恼又心痛,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让自己喜欢的女子看到自己跟别人亲密接吻,这种感觉不好,很不好,甚至他有种被捉奸的错觉,他真的不希望江梅误会什么,他虽然对孟慧之有好感,但是根本谈不上爱她,只是一来觉得这女子本来就算他的女人了,二来他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该有的需求总是要有的。可是二人刚刚那举动,实在再明显不过,所以他怎能不揪心懊恼呢。 孟慧之见萧墨珩不出声,奇怪之余也没想那么多,而是替他道:“你,转过身来!”孟慧之到底是千金大小姐,是被孟庆衍宠坏了的主,此时说起话来,气势十足。 虽然江梅对孟慧之骄傲的言语有些不恁,但是人家好歹也是未来的主呀,可是绝对不能得罪她。于是再次乖乖地转过身来,跪了下去,低头恭谨道:“殿下….江梅有罪,请殿下责罚!” 孟慧之一见是江梅,大感窘迫,一时愣在那,不知如何是好,遂委屈地看着萧墨珩,萧墨珩却是阴沉着一张脸盯着江梅。孟慧之遂瞅着江梅,满是埋怨之色,这江梅虽然名动天下,但她也只是萧墨珩的随军女医,她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一个有胆子失礼的人呀。 沉默半晌后的萧墨珩,终于偏过头看着孟慧之,温言道:“你先回去吧!本王有事要处理!” 孟慧之是个知进退的女子,萧墨珩让她走,她绝对不迟疑,遂盈盈一拜,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只是出帘之前,她微微瞧了一眼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江梅,心里埋怨她坏了自己的好事,这是萧墨珩第一次跟自己如此亲近,却生生地被江梅扰了兴致,她能不生气嘛。孟慧之笃定她走后,萧墨珩一定会严惩江梅,因为她深知,萧墨珩绝对不会让人冒犯他的权威。 不过,孟慧之显然想多了。 待她出去之后,萧墨珩便收敛了怒气,淡淡道:“过来吧!” 江梅依言起身快步地跪了过去,不过,她始终低着头不敢看萧墨珩。江梅不想抬头,有两个原因,一个自是不想再度惹怒萧墨珩,毕竟是她过于唐突,而第二个原因却是真的不想看,刚刚跪在那的短短一瞬,江梅不可否认地发现自己心中居然有一股酸涩之意,她不想去看那个前些日子还吻过自己,如今又吻上别人的男人,果真帝王最多情也最无情呀…..古往今来,很少有皇帝能恰到好处地控制自己的情感,而萧墨珩却能做得滴水不漏,她不得不说萧墨珩绝对是一个完美的帝王。(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九章 打破僵局 江梅没注意到,自己这么想的时候,心中却有一股苦涩蔓延,揪得她的心忽然涩涩生疼。 明明是个最坚强的女子,但在感情她却是一个最脆弱的人,脆弱到不敢给自己任何机会,怕一切如梦般易碎。 有过短暂的心酸抽痛后,江梅稳了稳心神,沉缓道:“殿下,江梅适才未请自入,恃宠而骄,请殿下责罚!”萧墨珩之前对她有多宽容,她心里清楚,这也不是她第一次未通报便擅自进来了,所以她是真心实意地请罪。 萧墨珩却依旧冷笑道:“江军师连本王的婚姻大事都可以做主,不通报一声又算什么!”他刚刚一直想试探江梅的反应,他想知道江梅见到自己和别的女子亲热,她会不会吃醋,然江梅始终恭谨得体,无半分不高兴的模样,这让萧墨珩气不打一处来。 江梅闻言一时噎住,如鲠在喉,遂抬头望着萧墨珩,只见萧墨珩一脸清冷的神色,正自顾自地倒茶喝茶。 江梅也吁了一口气,身子一松,颓坐在地上,无奈地盯着萧墨珩,内心却嘀咕不已,这七皇子还真是诡异的很,虽说自己先前确实劝他娶孟慧之,可是也谈不上为他做主吧,就算如此,可是现在看来,他跟人家孟姑娘一拍即合,不是正乐得欢嘛,这下还跟她怄哪门子气呢! 萧墨珩也不理她,她也气得不轻,所以二人就这么干坐着,坐了一刻钟有余。 最终江梅长叹一口气,毕竟今日她是带着急报过来,人家是主子,而眼下也没时间跟他较真。于是她只得软下语气,轻声道:“殿下,江梅自是有很多不对的地方,殿下随时可惩罚江梅,江梅无话可说,只是今日江梅之所以如此唐突….”江梅还未说明来意,萧墨珩突然看到她的发梢有一片花瓣。他眼眸顿时一凝。打断道:“你去哪了?” 江梅一时摸不着头脑,遂本能地脱口而出道:“刚刚跟杜公子…..” 萧墨珩一听到她与杜世远出去了,心头那股怒火再次涌了上来。“这些天你都跟他在一起?” 江梅这才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她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居然鬼使神差地使劲点头。 见状的萧墨珩咬着牙,怒火中烧地正要训她。偏偏覃信适时地掀帘进来,“殿下。高将军与慕将军求见!” 萧墨珩瞅了一眼覃信,想着他们二人共同过来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遂压制住自己的怒意,冷冷道:“让他们进来!” 待覃信转身。萧墨珩在江梅耳边低低地命令道:“你最好离他远点!” 江梅大感哭笑不得,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她只是他的军师。他没资格管自己的自由。不过,聪明的江梅只是耷拉着个脑袋。没回他。 慕白与高炽走进来时,便看到江梅跪坐在萧墨珩身旁,二人均无任何诧异之色,因为他们本就是江梅邀过来的。 待二人行礼后,萧墨珩的面色已经和缓很多,吩咐他们坐下,江梅本能地赶紧凑在慕白身旁坐着,似乎生怕萧墨珩又为难她, 萧墨珩对她的行为是敢怒而不敢言,高炽注意到主子不霁的神色,心知他与江梅又闹矛盾了,高炽不担心,内心反而笑了起来。慕白自是维护江梅不遗余力,他将江梅护在身旁,装作没看到萧墨珩有些黑青的面色。 “两位将军过来,可有何要事?”萧墨珩稳住语气,和缓问道, 高炽与慕白均是纳闷地看了一眼江梅,怎么她难道还跟殿下说明来意? 江梅收到二人眼中的疑问时,苦笑一声,二人立即明白了她的苦衷。 高炽率先出声道:“殿下,江姑娘有急报,所以邀了我二人过来,与殿下一同商讨对策!” 萧墨珩一愣,这才恍然大悟,心知自己刚刚一再为难她,让她有话说不出口,顿时满腔歉意,遂凝了凝神,对着江梅温和道:“姑娘有何要事,快说吧!”说完,三人都看着江梅。 江梅松了一口气,点点头,敛色道:“是这样的,慕容曦毒杀了慕容钺,昨夜逼死了燕帝,如今已经篡位登基!” 三人顿时脸色一变,纷纷瞅着江梅,江梅不待三人出声,继续道:“大皇子慕容渊闻讯已经带兵秘密赶回洛阳!” 四人相望了数眼,面色一喜,高炽第一个欣喜道:“这不是给了我们一个绝佳的机会吗?” “正是!”萧墨珩接话道,此刻的他已经恢复了主帅的从容与威严,“本王还打算让慕容曦嚣张一阵,如此说来,他是自掘坟墓!”萧墨珩眼中划过一丝狠厉。 “是的,再者徐州与寿春的将军们已经坐不住了,只待殿下发令北进呢!”江梅轻松地笑道,一旦谈起正事,一切恢复如常。 “嗯嗯,慕容渊是个不长脑子的皇子,他这个时候还惦记着那个皇位,他一走,徐州兵力空虚,这正是夺回徐州城最好的时机!”萧墨珩冷笑道,嘴边还挂着一分傲然的自信。 慕白点点头,道:“慕容钺与北鹤一死,我大军便所向无敌!” 江梅顿了顿神,回道:“自然是这样,如今咱们只需除掉三个对手,夺下洛阳便毫无悬念了!” “哪三个?”萧墨珩问道,他不知道大燕还有可以称之为“对手”的人。 江梅像是看明白了萧墨珩的心思,笑道:“确切的说是三个障碍,也称不上对手,西路大军只需打败潼关的守将魏庭,攻破潼关,西路大军自然是击败大皇子即可,只是这大皇子居然不战自跑,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殿下让石冰将军攻取下邳和彭城即可!而至于中路大军的话…..” 江梅凝思了一会,因为中路大军还有两个强劲的军将,这二人不除。便是攻取洛阳最大的障碍,“必须要除掉北鹤的嫡传弟子季方子,以及北鹤虎将之一的典仲雄,此二人是目前大燕军中最负盛名的战将,一个善谋,一个善战,所以邓睿将军和时煜将军恐怕还得鏖战一阵子!” 萧墨珩等三人闻言。均面色沉重地点点头。北鹤手下无弱兵,哪怕他死了,他还留了两个虎威大将。这两颗钉子必须拔掉。 “邓睿将军的信里倒是说过,季方子很有一套,虽然他与时煜没让季方子得手,但是他们在季方子手里也没讨到多少便宜!”萧墨珩颇有些忧虑道。其实他对邓睿和时煜能否打败季方子与典仲雄没有太大的把握。 邓睿是自己的叔叔,可他们毕竟十年未见。时煜是东方湛一手培养出来的,这二人真正的实力,他还不甚清楚。 比起他的担忧,江梅倒是胸有成竹的很。她很清楚,时煜还没出手,之前的一些交战。时煜只是在试季方子的深浅。可是这话她是不能说的,虽然她几乎已经将自己大部分的筹划都告知萧墨珩。但是她与东方湛的关系却隐晦至极,她这一辈子都不打算告诉他。所以时煜的事,她只能装作不知道。 但是江梅依旧宽慰道:“殿下勿忧,典仲雄与季方子若在一块,确实难以对付,但是二人分开了,那就好办多了,典仲雄正把守鲁阳,殿下可让世子与连城安带兵攻鲁阳,而让邓睿将军与时煜将军合兵一处,直取颍川,击败季方子!”江梅说着说着,脸上绽放出一片得意的笑容,“待我们攻破潼关,石将军取得徐州,四路大军便可合围洛阳,殿下壮志终可实现!” 萧墨珩先是盯着她看了数秒,随后仰头大笑道:“哈哈…..”萧墨珩一股豪气生于胸中,“只要攻下洛阳,天下可定!”萧墨珩眼中射出果毅的光芒,等这一天,他已经等很久了。 “只要中原在殿下手里,殿下大业可成!”高炽眸光灼热,一股激情充滞胸间。 慕白怔怔地望着萧墨珩,心中第一次由衷生出敬佩之情,他的旧主云凌波曾有辅佐明主一统天下之志,可是他壮志未酬身先死,,而眼前这位才华盖世的七皇子却马上要实现这个宏愿了。这是多少代桓军将士的梦呀,这凝聚了多少万大桓儿女的心血呀! 慕白眼眶微红,深深地看着萧墨珩,重重地拜了下去,“慕白此生愿效忠殿下,协助殿下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 萧墨珩一怔,他没想到一向冷傲讷言的慕白终于在这一刻向自己表达了忠心。让一个真正的雄主最骄傲的不是他占有多少片城池,而是有多少位英雄人物臣服于他、甘于为他效力! 当慕白说出这一句份量极重的话时,是一个热血男儿将自己的赤诚之心交给了一个主君,交出了他最珍贵的承诺。 这不得不令萧墨珩感动、激动甚至兴奋。他赶忙双手扶起慕白,真挚道:“有慕白将军这句话,墨珩还有何优?” 慕白难得地恭谨回道:“多谢殿下!” 江梅很满意地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慕白之前若是为了她,为了云家,为了那曾与他出生入死的弟兄的话,那么今后他便成为了萧墨珩麾下名副其实的大将。他也将为萧墨珩守好一方沃土,真正成为一个甘心为他奉献的臣子。慕白的性子,她很清楚,他一旦认了主,那么便永远不会变。 这时江梅又想起了另外一档子事,遂赶忙道:“对了,殿下,两位将军,先前因北鹤的驱使,唐蜀出兵宜都郡,被邱少平将军挡了回去,如今听闻我们攻下长安,唐蜀上下惴惴不安,于是唐帝便派了特使出使建康,欲送一位公主往建康,两国和亲,以修故好!” “哈哈….”萧墨珩不怒反笑,“这位蜀国的皇帝变脸比翻书还快,本王现在没功夫搭理他,随他闹去吧!”萧墨珩微怒道,反正他对什么唐蜀公主没什么兴趣,一个女人还不足以撼动他半分,再说了,显然这个公主和亲的对象不是他,他不想管这档子闲事。 “呵呵…殿下说的是,据我猜测,陛下会接受唐蜀的请求,让那公主嫁给九皇子!”江梅笑道。 萧墨珩点点头,“是呀,九弟府上至今未娶一人,嫁给他最合适不过了!”这个烫手的山芋他可不想要,省得将来束手束脚,萧墨珩说这话时,饶有兴致地瞅着江梅,果然,他成功地看到了江梅脸上滑过一丝赧意。 萧墨珩说完自己也讪讪起来,毕竟萧墨琤为了江梅作出的让步太大了,他居然承受住那么大的压力,愿允江梅正妃之位,并只娶她一人,相比之下,自己对她可以说毫无诚意可言,府里娶了两个不说,马上又要娶一个,而且就在刚刚,他还当着她的面,吻了别人。一想到这,萧墨珩顿时又懊恼起来,心头无数让他难以控制的情绪在翻滚。 三人很奇怪地发现萧墨珩居然面色极其难看,一时都不明所以。 静默片刻后,高炽开口问道:“殿下,苏晋至今还没动静,让人忧心呀?” “是的,如今殿下三军在手,可以说丝毫不惧朝廷任何变故,可是苏晋继续这么安静,就让人难以捉摸了!”慕白也接话道。 萧墨珩听了二人的话,心里暂时将江梅的事,放置一边,思索起眼前的局势来,其实这个时候,他已是龙入深海,朝廷鞭长莫及了。 萧墨珩一直处于沉思状态,此时,江梅却轻笑道:“两位将军,这正是苏晋的高明之处,正因为殿下执掌军权,所以苏晋才不能给殿下出兵的借口,倘若他真的让九皇子篡位了,那么殿下大可挥兵直下,重塑朝纲!” 高炽这才明白了过来,“姑娘说得对,只是,苏晋难道就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得逞吗?” 萧墨珩凝神抬眼看了一眼高炽,随即又瞅着江梅,“自然不会,他一定会在暗地里想法子!” “是的,先前北鹤南犯,大桓举国震动,他和裴蕴都估摸着让殿下来阻挡北鹤的兵锋,那时,谁都认为咱们不是北鹤的对手,只是他们做梦都没想到我们不仅能击败北鹤,而且攻还占了襄阳、汉中和关中,这个时候苏晋一定慌了,但苏晋慌却不乱,他一定会想办法对付咱们,请殿下和两位将军站在苏晋角度想想,如果我们是他,会怎么做?”江梅目光扫过三人,仔细分析道。 慕白与高炽对视了一眼,随即又看向萧墨珩,萧墨珩目光幽幽地望着飘动地珠帘,一手玩弄着酒杯,手道加了几分力度,淡淡问道:“如果是两位将军,你们会怎么做呢?” 高炽拱了拱手,道:“殿下已经手握重兵,且雄踞北方,如果是我,我会在京城外围加强防护,会试图控制豫州….”高炽突然眉间一跳,心下骇然,“乃至江州的兵….”这时,高炽眉头紧锁,已经相当紧张, 他言语一出,其他三人也紧张的看着他,高炽接着道:“殿下,我江州只留了一万兵马,守将只有郭守成。” “何止如此,”江梅立即接话道,“待邓睿与时煜北上,苏晋定会对豫州下手,豫州离京城最近,我相信苏晋一定会设法控制豫州!”江梅闭了闭眼,叹气道。 “豫州刺史不是谢旷吗,殿下对谢旷有把握吗?”慕白问道。 萧墨珩放下酒杯,缓缓起身,绕过高炽,踱步至厅前。谢旷…谢家…(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章 谢妃诞子 “殿下不用担心谢家会倒戈,苏晋会找借口除了谢旷豫州刺史一职,再将自己的人派过去,这样一来,京中和豫州的兵马都在他手里。他才有资本对抗殿下的大军!”江梅缓步走至萧墨珩身旁,冷静地分析道。 “殿下,北府还有多少兵马?”慕白也走了过来问道,北府与建康近在咫尺,只要北府有兵,建康那边便不用太担心。 萧墨珩转身,看着三人道:“北府有七万兵马,我带来了一万,石冰将军对阵慕容渊时,北调了两万,时煜去寿春时,又调了两万,目前还有二万兵马未动!只是攻占徐州的话,些许还要人马过去….”一边得保持北伐胜利进军,一边得防着京城变动,让他好不为难呀! “只要北府有兵,我想他不会硬碰硬!”慕白摸了摸下颚道, “既然如此,北府的那两万兵马,我便不动!糜学军已经带兵北上,我会让文度执掌北府兵马!”萧墨珩点头道,北府那边他早有安排,有东方湛和文度,他不用操心,可是豫州这边,恐怕真的要失守了。 像是猜到了萧墨珩的心思般,江梅说道:“殿下,江梅说句得罪的话,殿下掌军在外,我怕连陛下都不会放心,所以豫州迟早易手,而殿下唯一需要做的,是让谢家顶住压力,让谢荟与谢赟能继续给北伐兵马提供军饷!” 萧墨珩点点头,“好的,我会传讯过去,另外,我也会上书父皇。言呈北伐之志,希望父皇能助我一臂之力!” “会的,殿下,哪怕苏晋也不会阻拦殿下攻取洛阳,因为北定中原是所有人的愿望,既然殿下已经势不可挡,那么苏晋也不会逆这潮流。何况朝廷还有那么多大臣。他们时时刻刻盼着这一天呢!”高炽回道。对于这一点他很有信心,如今桓军北伐事在必成,他不相信有人会冒着失去人心的份上。来阻止这旷世之举。 “高将军说得对,我想苏晋会乘我们攻取洛阳时,布防京城,待我们北定中原后。再行出招!”慕白眸中闪着一丝恨意,苏晋是只真正的老狐狸。当年云家的事,他脱不了关系。 江梅大感赞同,遂接话道:“正是如此,挥师洛阳已是大势所趋。他不能阻止,也阻止不了,如果我是苏晋的话。我会待殿下收复中原后,暗中下手。到时候还能坐享北伐的成果!” 萧墨珩摇了摇头,无奈地苦笑着,“所以说,咱们只能先不管他,安心攻打洛阳?” “正是!”江梅坚定道。 “好吧!”萧墨珩吁了一口气,深沉的眸子突然放光,道:“那我传讯东方先生,让他多留意苏晋那边,另外再传令世子、邓睿、时煜以及石冰,全力北伐!”萧墨珩微扬着头,眉目冷峻,语气里透着一股势在必得的信心。 随即他转过头看着两位爱将和心腹军师,敛容吩咐道:“高将军,你即刻传令郭守成,让他仔细提防建康和豫州方向的兵,守好江州!” “诺!” “慕将军,请你布防关中,另外再与高将军一道整顿兵马,挑选精锐,准备发兵洛阳!” “遵命!”二人又齐声道。 吩咐好他二人,萧墨珩又放缓语气对着江梅道:“梅儿,请你吩咐倚云阁准备好粮饷物资!” 江梅躬身回道:“江梅领命!” 四人商定后,遂赶忙分头行动。 随后慕白对关中一带进行布防,他让易清与守在武关的田子耕换防,吩咐鲁阳把守散关,盛佑堂镇守陈仓,再提拔了一唤作卫华的副将守在萧关,以防柔然入侵。同时,为了巩固桓军在汉中的优势,江梅让飞廉前往汉中郡,积极防御唐蜀。 大桓景熙十五年八月初一,萧墨珩遣凌恒与郝战威领三万人马,发兵前往潼关。高炽另带兵马随后暂居郑县,随时驰援,中军依旧镇在长安,待时而动。是夜,萧墨珩也意外地受到了京城喜报,谢妃为他诞下一个麟儿,也是他第一个儿子。 当萧墨珩听到覃信惊喜的贺报时,他愣在了当场,一个不留神,将手中的茶杯失落,怔怔地望着跪在地上喜得有些发颤的覃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已经年过二十二,却才有自己第一个儿子,那种激动和喜悦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萧墨珩呆愣片刻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覃信,你说的是真的,谢妃可好?孩子可好?” 覃信见自己的主子终于有反应了,遂连忙起身上前扶着他,道:“殿下放心,先生的信里说侧妃和小公子身体安好,先生说请殿下赐名!” “赐名…..”萧墨珩目光幽幽,踱步至厅前,望着厅外苍穹恢阔,繁星满天,思量许久道:“翌辰….萧翌辰….” “诺!”覃信喜笑颜开,忙不迭地给东方湛回信去了。 江梅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中却是放下了一个石头,谢妃生下一个儿子,谢氏应该会义无反顾地支持七殿下了吧。如果一个主君没有儿子,意味着江山无后,这样一来,桓军众将也更有了效忠之心,萧墨珩的权力和地位也更加巩固。 三日之后,长安的快报便送到了京城东郊的凌王府。当东方湛收到信件时,与管家松年急忙送往谢妃居处。 谢妃产子后,王府上下一派喜气洋洋,尽管王府主人不在家,东方湛与松年依旧把府内外操持得井井有条,而谢妃那边有石青藻的照料,也一切安好。 此时,东方湛与松年去探望谢远岫时,石青藻也在里边帮忙带孩子。 “侧妃,王爷来信了!”东方湛拱手拜道。 石青藻闻言立即起身,迎了过来,“真的吗?太好了,王爷可还好?”些许是太久没有见到萧墨珩。一听到他来信,石青藻心里激动得不知所以。 “王爷可欢喜…..”帘里头,传来谢妃虚弱又带着期待的声音。 东方湛轻笑地摇了摇头,“侧妃这是哪里的话,覃信说王爷喜得夜不能寐,不知如何是好呢….”其实何止萧墨珩喜不自禁,就连他与松年也松了一大口气。高兴得几日睡不着觉呢。王爷有后了,这意味着什么,他心里清楚得很。 “真的吗?”谢妃连忙坐起身子。竟是高兴得落下泪来,她已嫁给他多年,却一直无出,如今终于生下了他第一个儿子。他却不在自己身旁,那种喜苦交加的心情。没有人能理解。 石青藻听出了谢出岫的哽咽之色,同为女人,她是清楚谢妃心思的,遂连忙走了过去。坐在榻沿,劝道:“姐姐高兴归高兴,可不许再哭了。不然落下病根子可不好!莫让王爷心疼!”石妃终究敏慧于心,尽管心中有一丝伤感。但是她依旧愿意为他把这个家打点好,甚至为他照顾别的女人。他有帝王之志,而她也清楚自己该做什么,想必谢妃对萧墨珩的痴痴挂念,自己更多的把情绪藏在心里。 当然,聪明如东方湛,早把这一切了然于胸。他实打实地赞赏石青藻,甚至他隐隐觉得石青藻有帝后之风,他日萧墨珩定鼎天下,东方湛便觉得这位石青藻是最佳的皇后人选。只是如今谢远岫生了长子,而萧墨珩又将娶一位绝色女子,所以未来的事,还真很难说。 “侧妃,殿下已为小公子取名!”东方湛适时的出声道, 果然,谢远岫顿时精神又起来了,“王爷取得何名….” “萧翌辰….”东方湛沉雅回道,眸子里闪过一丝明亮,翌辰….看来,殿下真的很喜欢、很看重这个孩子。 “翌辰…..” “翌辰…..” 两个侧妃均念着这个名字, “真是好名字,恭喜姐姐,可见殿下怜爱之心!”石青藻温婉地笑道,只是心中多少还有一丝落寞, 东方湛与松年均笑着躬身贺道:“恭喜侧妃,恭喜小公子!” 谢妃毕竟是书香门第出身,一听便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心里着实高兴,想着萧墨珩必定极为喜欢这个孩子,那他自然也会更疼惜自己,遂也回道:“多谢先生,多谢松叔,最近辛苦你们了!” 说着说着,她更想起一直对自己悉心照料的石青藻,同为萧墨珩的妃子,她却温婉大度,心胸开阔,对自己如同亲姐妹般,顿时又感激地落下泪来,再次哽咽道:“妹妹,这些日子最辛苦就是你了,我从小无兄弟姐妹,母亲也早逝,性子孤僻惯了,却是你,一定不跟我计较,帮我操持家务,自殿下走后,还如此照顾我….”边说,谢妃又是抽泣起来,“你便是我的亲妹子….” 石青藻闻言,连忙用手帕帮她擦拭眼泪,谢妃这番恳切的话语,顿时将她刚刚那抹落寞消散而去,她本是心善的女子,见她如此动容,心里更是柔惜万分,“姐姐快别这么说,这都是青藻该做的….” 立在帘外的东方湛与松年相视一眼,均有了会心且放心的笑容,府上安定,七殿下才能放心经营军事,这时,东方湛便出声道:“那两位侧妃好好休息,我等先行告退!” “辛苦先生和松叔了!”谢妃颔首道, “我送送二位!”石青藻遂起身出帘,送二人出了外间,走时,东方湛也不忘对着石青藻轻声道:“侧妃,殿下在信中一再吩咐,说让侧妃不要过于操劳,殿下也心疼的紧!” 石青藻听到这话,脸色不由一红,福了福身,轻柔道:“多谢先生,青藻省得!”有这句话足矣….石青藻内心默道, 东方湛笑而不语,遂与松年一道出门而去。 二人出了院子后,松年边走边问道,“先生,殿下那边战况何如?”松年到底是打点府上的人,外边的事情都由东方湛与文度处理,他不甚清楚。 东方湛悠思长叹,缓缓道:“快啦….殿下已让三路大军围攻洛阳,相信很快便可攻取洛阳,北定中原了!” 北鹤终于死了…..慕容钺也死了…..大燕最强的战队已经陨落,大桓的兵锋已经所向无敌,只是….那个丫头还好吗…… 东方湛微微沉思,其实除了战事之外,他还有一件担心的事,他担心萧墨珩对江梅用情过深,有他在,萧墨珩些许会顾忌,而出征后,他真的不能保证萧墨珩会做出什么事来,江梅那样的女子,惊才艳艳,风采绝世,连萧墨琤那样的风流男子都对她情有独钟,又何况是萧墨珩那样笑傲天下的雄主呢。 “太好了,我们家殿下自是英雄盖世,希望殿下早日凯旋!”松年痛快地笑道。 东方湛闻言苦笑一声,恐怕没那么容易…他心里叹道。 走着走着,二人便分道忙自己的事去了。 与此同时,裴府的庭院里,身子已经好了很多的裴蕴此刻正在亭子里闭目养神。自裴蕴大病后,裴家已经冷清了很多,以往排着队来府上拜访他的人,现在溜得无影无踪。真是树倒猢狲散呀,荆州军权已失,如今裴蕴虽顶着吏部尚书的名头,可是吏部的事情现在都由张少虞在打理,裴蕴实际上已经失了中枢机要之权。 一想起这些,裴蕴不免有种大厦将倾的伤感,此时,空中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一滴滴雨声敲打在早秋的枯荷上,滴答..滴答的清脆之声,唤醒了裴蕴怅惘的思绪。裴蕴撑着身子想去看看那池中的光景,正当他扶住柱子时,突然脚下一滑,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去….. 裴蕴双目撑开,惊慌地张着嘴,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摔倒在地,奇怪的是,忽的一下,自己的身子被稳稳接住, 来人连忙扶好裴蕴,让他稳当地靠在榻上,起先裴蕴还以为是自家的仆人,待他转头去看时,却惊愕住了….. “殿下…..怎么是你……刚刚老夫还以为….真是太失礼了…..”裴蕴前所未有的支吾不清,欲起身行礼,因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九皇子萧墨琤,让一个堂堂皇子殿下扶住自己躺下,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萧墨琤却是一脸坦然地按住了裴蕴的双臂,温和道:“裴相身子要紧,切莫多礼!” 裴蕴脸色感激又带着些苍凉,“殿下太折煞老臣了….”如今裴家势衰,风光已不复往日,萧墨琤实在没有必要这样对自己。 萧墨琤似看透了他的心思,脸上划过一丝淡和的谦笑,道:“裴相切莫这么说,我萧墨琤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先前裴相一再扶持我,这份恩情我始终记着!”萧墨琤目光真挚,清澈的眸子里无一丝杂质。 裴蕴闻言苦笑一声,先前他也谈不上多么支持萧墨琤,因为当时还不到关键时刻,可如今自己似乎能起的作用不大,更可怕的是,这个对手太强大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 刀戈相向 “殿下…老臣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你看我现在的身子,能站起来就很不错了…”裴蕴颓然叹了一口气,先前的骄傲似乎因这场病已经消散殆尽,他出将入相多年,从未想到自己会有变成今天这半残不废的样子。这场病确实消磨了他的意志。 “裴相别丧气..”萧墨琤定定道,“裴相就算不能出入公堂,裴家树大根深,裴家依旧是京城望族!”萧墨琤给他打气道,他知道裴蕴是个老谋深算的主,裴蕴绝不会甘于失势,他这样消颓也只是因身体不佳的缘故。 裴蕴知萧墨琤想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可是他不知怎的,自从生病后,他便觉得干什么都兴致恹恹。裴蕴当然不知道,其实他早已中了一种叫“千魂”的慢性毒药,那是一种消除一个人意志的毒药,这也是裴蕴一直好不起来的原因。 尽管如此,裴蕴还是强撑着心神,他知道萧墨琤一定是来问计的,所以他也不想拐弯抹角,遂直言道:“殿下,如今七皇子兵锋正盛,直指洛阳,我们不能阻止也阻止不了了!” 裴蕴此时不但佩服萧墨珩的作战能力,更佩服他的收揽人心的手腕,不说别人,本是自己心腹的燕绥如今已经被萧墨珩收买,成为他征讨大军的勤务总管,每每想起,裴蕴既恨且痛。 萧墨琤苦笑不已,嘴角挂着一丝无奈的叹息,道:“是呀,真没想到七哥真有一手,不但击败北鹤,夺回了襄阳。如今还杀了北鹤,占据了关中,那个北鹤可是威震三国几十年,号称是战无不胜的军神呀,居然被七哥打得措手不及,毫无招架之力,最后还断送了性命!”此刻的萧墨琤对自己的哥哥已经不能用震撼来形容了。 “时至今日。难道殿下还认为七皇子是临危受命吗?显然他已经运筹多年。整个战局早在他的掌控之中,如今朝廷只支撑了豫州的军饷,徐州也只运了少量粮过去。他的中军和北府兵的军饷都是哪来的呢?一定是他早就准备好的!而且我们现在才知道,七皇子才是江州刺史高炽背后的主子!”裴蕴一口气分析道,说完后,竟是有一些力不能支。 萧墨琤赶忙给他垫了个靠背。让他身子靠着舒适些。 “是呀,我还以为高炽是父皇的人。没想到现在却成了七哥麾下第一战将!”萧墨琤眼中闪过一丝深沉,其实何止是高炽呀…她不也在七哥的军中么…… 一想到江梅,萧墨琤心中如被刀割裂般疼痛不堪,她是七哥的人….她瞒自己瞒得好苦…..可是尽管如此。萧墨琤不得不承认,他的胸口有如丝丝入扣的痛,只是这种痛无关乎恨。却只源于思念…..他真的好想她…..好想好想…… 裴蕴见萧墨琤脸色突然发白,深思有些怅惘。遂诧异道:“殿下…..” “哦…”萧墨琤回过神来,歉意的笑了笑,敛容道:“那裴相看,眼下我该怎么办呢?” 萧墨琤定定地望着发丝发白的裴蕴,在那苍老的面容上,看到了岁月的痕迹。 裴蕴深邃的瞳仁一缩,胸间一阵苦涩袭来,他看着萧墨琤那依旧俊朗潇洒的面容,微微发怔,他先前之所以举荐萧墨珩为帅,是因朝中再无能抵抗北鹤的主帅,而且他根本不认为萧墨珩会是北鹤的对手,他本想让萧墨珩先去支撑一阵子,待自己身子恢复后,再去迎战北鹤。 而后面的频频捷报,让他与苏维信都傻了眼,当朝中许多大臣都为之喜不能寐时,他才真正意识到萧墨珩已是龙潜深海,再无掣肘,自萧墨珩敢于长驱战兵直往长安时,他还想着萧墨珩会不会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敢于去捣北鹤的老窝,他还为几十万的北征大军捏了一把汗。 可如今萧墨珩奇迹般地收复长安,擒杀了北鹤,这时,他几乎已经认定了萧墨珩的胜局,萧墨珩手握重兵,猛将如云,不管朝中发生什么变故,他只需屯兵寿春或京口一带,萧墨琤手中的这些势力根本不足以与他几十万的大军抗衡,萧墨珩只需一纸檄文发至建康,相信建康大小官吏会纷纷投他而去,甚至就连他自己也是可以投的,毕竟裴家已经不能威胁到萧墨珩的权力,而且还能帮他稳定朝局。 只是眼前这个至诚的九皇子却让他踌躇万分,如果自己静观时变,待萧墨珩登基后,裴家也不会损失太大,只是门望一定比不上如今,如果自己辅佐九皇子登基,裴家自是荣华富贵如常,只是裴蕴知道,这需要冒很大的危险,而且他真的没有把握,九皇子会不会赢。 不过裴蕴突然想起了苏晋,苏晋至今还未有任何动静,这让裴蕴非常诧异,难道苏晋有必胜的法子?这么想来,自己似乎也可以赌一赌,突然从高高在上的权臣摔下来,自己真的很不甘呢。 萧墨琤一直静静地看着裴蕴眼中翻腾着的思虑,他知道,裴蕴在权衡,他不怪,因为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左右思量,谨慎为之,毕竟这是拿一族的荣华甚至是性命来赌。 不过萧墨琤也不是全然没有准备,乘裴蕴还在思索时,他幽幽说了一句,“裴相,据我所知,江梅在七哥的军中效力,而裴相病的突然,平阳医馆的人又一直治不好…..” 裴蕴闻言突然呼吸一重,面色一僵,他睁大瞳孔盯着萧墨琤,突然喉咙中一股血腥之气传来,他忽的一下,吐出了一口鲜血… 萧墨琤大惊失色,“裴相….” 裴蕴反而面色镇静了下来,他不停地喘着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萧墨琤说得对,如果江梅是七皇子的人,那么七皇子为了能领兵出征,一定会设法让自己上不了战场。那么让那妙手神医给自己下毒,可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裴蕴似突然明白了一切前因后果。 “江梅……”裴蕴咬着牙狠狠道。 萧墨琤心中一痛,如果不是她如此,他也不想与她结仇,可是只有挑明了,裴蕴才会帮自己,萧墨琤无奈的闭了闭眼。掩去眸中的伤痛。 “裴相也不要单恨江梅。这一定是七哥指使的!”萧墨琤还是多了一句嘴,毕竟他还舍不得裴蕴把矛头指向江梅。 裴蕴轻蔑一笑,他知道萧墨琤的意思。遂也不多说,这个时候他居然还不狠江梅,可见他对那个医女真是用情至深。 二人沉默了片刻后,裴蕴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请殿下放心。我裴蕴和裴家誓死效忠殿下,再无悔改!”裴蕴趴在榻上。身子前倾,灰色的眸子里装着无比坚定的信念,他不能让萧墨珩得逞,否则裴家迟早也会被他收拾。其实萧墨珩从头至尾从未向裴蕴表示过任何的关心,这也表明,他压根就不准备拉拢裴家。所以裴家只有唯一一个主君,那便是萧墨琤。 萧墨琤闻言立即起身。朝着裴蕴长作一揖,激动道:“墨琤拜谢裴相,墨琤发誓,只要我登上了皇位,那么裴家永保富贵!” 自萧墨琤拜访裴蕴后,裴蕴也曾与苏晋私下接洽了一番,至于二人商量了何计谋、制定了什么方略,他人无从得知。 与此同时,萧墨珩积极指挥着北伐大军全力攻往洛阳,各路桓军激情昂扬地投入了战斗,不过,让萧墨珩颇为惊讶且恼怒的是,半月后,除了石冰顺利地攻下下邳外,其他各路大军均止步不前,凌恒所率的大军受到了魏庭的死命抵抗,而季方子更是先下手为强,派兵四处偷袭邓睿的部队,竟是想化被动为主动。 江梅收到信息后,与慕白一道赶忙去见萧墨珩。面对萧墨珩铁青的脸色,江梅倒是不慌不忙地劝慰道:“殿下勿忧,这只不过是小败而已,攻占长安后,我军日益骄纵,将士们不免有了轻敌之心,所以各路大军进军迟缓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慕白踱步至萧墨珩身旁,接话道:“正是如此,我建议殿下给前锋一些压力,让他们重振士气!” 负手而立的萧墨珩,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对着立在一旁的燕绥道:“燕大人,你即刻传令凌恒将军与郝战威将军,本王命他们十日之内必须攻破潼关!” “诺!”燕绥领命后,稍稍施礼后,立即步出大厅。 萧墨珩微微沉思一刻后,出声道:“季方子想以进攻为防守,以来阻挡我军的攻势,看来季方子也不是徒有虚名,”随即萧墨珩轻笑一声,“不过,就算他有七头六臂,也救不了洛阳了!” “呵呵….”江梅也随之笑道:“正是,慕容曦与慕容渊还在洛阳内争,大燕内忧外患,正处存亡危机的关头,只要潼关一破,季方子守住南边有能怎样,当然,我相信邓睿将军和时煜将军一定会捉住他的!”她眼眸中微微闪着一丝自信的笑意,她对邓睿不了解,但是她将时煜调过来,就是用他对付季方子的。 “嗯嗯,季方子与典仲雄就交给世子与那两位将军了!”萧墨珩耸耸肩,转过身来随意道。如今大局已定,拿下洛阳是迟早的事。 萧墨珩边想着边瞅着江梅,见她穿得有些单薄,遂连忙走过去,拉着她的手,道:“如今天气转凉,你怎的不多穿几件?”萧墨珩语气竟是透着严肃,北方的初秋可不比南方,江梅身子本就不好,由不得他不担心。 江梅讪讪地笑着,颇为尴尬地将手从他手中收回,细声道:“今日秋高气爽,艳阳高照,出门时不觉得冷,所以就穿得少了些…” “出门时不冷,可现在已经傍晚了,你身子难免着凉,”说完,萧墨珩便对着立在一旁的覃信吩咐道:“覃信,去把我那件蓝色披风拿来!” 覃信点了点头,立即从侧边退出去,赶忙拿衣裳去了,他主子要示好,他怎能不麻溜点。 江梅脸色一僵,让她披上主君的衣裳到底不合适,遂暗暗瞅了一眼慕白,慕白会意。 这个时候,作为萧墨珩的战将应该识趣地借故退下去,可慕白偏偏装傻,幽幽地插了一句话道:“殿下,我来时带了一件青衫,待会给梅儿穿上便好!” 萧墨珩闻言,立即偏过头冷眼瞧着慕白,一脸无奈和头疼,他印象中慕白是一个聪明的人,难道他就看不出自己的心思吗?再说了,他哪里肯让江梅披上别的男人的衣裳。 于是萧墨珩挤出一丝笑容道:“慕将军,江姑娘在建康时,便已是我麾下谋士,这一年多为我劳心费力,与我同甘共苦,虽然我与她认识的时间长不过将军你,但我早已把她当成此生知己,照顾好她是我的责任!” 萧墨珩话虽对着慕白说,眼睛却是望着江梅,那清澈的淡眸里缱绻着绵绵的情意。 他知慕白视江梅如妹,他此番话无异于让慕白明白他对江梅的心意。他意思再明白不过:我的人我会照顾好。 慕白哪里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他心里微微苦笑,他不想江梅有朝一日进宫为妃,可他也不能折损萧墨珩的面子,一时僵在当场,不知该如何回话。 江梅不敢去看萧墨珩,眼光斜视着书案旁的铜炉,一脸呆愣。对于萧墨珩的感情,她只能装作听不懂,看不到。 正当萧墨珩忍不住扬起手想去拂去她眼旁的发丝,一侍卫进来报道:“殿下,孟姑娘求见!” 一句不着头尾的话打破了大厅内那刻的沉静。 江梅顿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般,连忙退了两步朝着萧墨珩笑道:“既然孟姑娘来了,那我与慕将军便不打扰了!江梅告退!”说罢逃也似的,跟着慕白一道退出了大厅。江梅边走心里边感激孟慧之来的真是时候。 当然,另外那位主可是皱上了眉头,这孟慧之来的可真是时候。他可还等着慕白的回复呢。 当覃信兴致勃勃地拿来披衫时,正看到孟慧之拿出自己亲手绣制的一件玄色袍子给自己的主子试穿,俨然一副贤妻模样。让覃信进了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只得干巴巴地瞅着手上的衣裳发呆。 当萧墨珩注意到覃信时,便只得说是外头风大,让孟慧之披上自己的衣裳回府。于是孟慧之最后心满意足地披上那件蓝色披风出了萧墨珩的行府。(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寿春胶着 比起长安城内的风平浪静,颍川郡一带的战事可是进行地如火如荼。 经过几次奋战,邓睿终于打退了季方子的进攻,季方子退守颍川,坚守不战,他同时在颍川郡外安营扎寨,诱逼季方子出城激战。颍川郡处在鲁阳与陈郡之间偏北之处,典仲雄在鲁阳,夏侯檀在陈郡,季方子正好居中指挥调度,三者成掎角之势。 与此同时,沐箫和带着连城安攻打鲁阳,而时煜也将大军驻扎在陈郡南边的项县。时煜安排北府将领黎奉之举着自己的大旗抵抗夏侯檀。自己则悄悄地来到了邓睿的军帐。 此时,二人正与军将们在帐内议事。 时煜因与邓睿一处迎战燕军多月,所以二人已是相当熟络,虽然每次战役都由邓睿亲自指挥,但邓睿知道时煜是一位深谙谋略的战将,如今四路大军围攻洛阳,而他与时煜的对手却是智战双全的季方子,只有打败季方子,他与时煜才算立下大功。 “邓将军,在下认为,咱们一定要赶在潼关攻破前拿下季方子,潼关一破,他与典仲雄势必回守洛阳,到时候有殿下的大军在,咱们也使不出多少力气了…”时煜坐在案几旁,一手靠在腿上,面无表情道。 他的话再明白不过,只有击败甚至是杀了季方子,那么中路大军才算立功。 堂上众将听他这么一说,顿时都坐直了身子,神情严肃地看着邓睿和时煜二人。他们已经在寿春一带与燕军胶着了近半岁,如果被一个季方子困住了手脚,岂不是坐失建功良机? “我等愿随将军死战!”众人毫不犹豫地表示了自己立功的决心。 邓睿苦笑一声,点头道:“正是。我们一定要擒住季方子,攻破洛阳南边的防线!” 时煜嘴角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他扫视了一眼众将,随即偏过头对着坐于正中的邓睿道:“我有一计,可让我军拿住季方子!” 邓睿眼眸一亮,连忙道:“请将军直言!” 时煜神秘一笑,起身走至邓睿旁边。低下头在他身旁说了几句话悄悄话。时煜说完后。回到自己的席位上,邓睿则是不停地点头轻笑,“好!就依将军之计!” 随后。邓睿亲自对众将做了一番部署,私下与时煜又商量了更多的细节。 大桓景熙十五年八月二十五日午后,邓睿亲率三万大军在颍川城外摆阵叫战。 季方子正与自己的两名亲将在城头看着黑压压的桓军头疼。 “将军,您说这邓睿奇不奇怪。这早上不来,晚上不来。居然大中午的跑来叫战,我看他是吃饱了撑着!”一名唤施旋的亲将没好气道。 这正是季方子头疼的地方,他不知道邓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另一名唤戴霖的亲将却仔细地盯着桓军变换的阵行道:“将军,桓军在摆阵!” 季方子也发现了这一点。他自师从北鹤后,便研习阵法,颇有所得。自己也经常摆阵练习,可这邓睿是一名水军强将。他不知邓睿居然也有陆地摆阵的能力,他眯着眼瞧着桓军渐渐摆好的阵型,心头微微吃惊,这邓睿摆得什么阵,他居然不认识! 只见邓睿在距颍水百余步地地方摆下一个状似新月的阵型,两头抱河,战车五百乘,每辆战车上有壮勇二十七人、大弩一张、长矛十余只。 季方子心里默想,这偃月阵他倒是见过,形状恰好与此阵型相反,可这种阵型他确实是头一次见。他本知桓军寿春和广陵一带的军将善水战,却不知他们居然也钻研出来了这种水陆结合作战的阵型。这么一想,季方子倒是对邓睿刮目相看。 “将军,这邓睿摆的什么阵?”戴霖皱着眉问道, 季方子摇摇头,无奈道:“我没识出!这应该是邓睿自创的阵型吧!”季方子无奈归无奈,可是他却是在仔细观摩桓军的阵型,以来寻出破阵之法。 “陈郡在颍川东边偏南,鲁阳在颍川西偏南,这邓睿居然敢带着兵力深入颍川,还真是有胆量呀!”施旋继续不解道。 “邓睿早有防备,时煜守在项县,如果陈郡出兵围攻邓睿,他必然乘势取陈郡!再加上沐箫和守在鲁阳城外,邓睿根本无后顾之忧!”季方子回道。季方子清楚,邓睿根本就是在挑衅,他驱兵深入也就算了,居然还摆了一个自己没见过的阵形,这明摆着是诱他出战。 尽管季方子知晓这一点,但是他却蠢蠢欲动,他是北鹤的嫡传弟子,北鹤死在萧墨珩手里,他可是抱着要雪恨的心思,一心想让萧墨珩折损一大将,而眼下这邓睿既然送上门来,季方子自是要好好斗他一斗。 打定主意后,季方子便思索对策,他眯着眼远远望着邓睿的军阵,拥有多年阵法经验的他很快便看出了邓睿军阵的破绽。桓军背水而战,几乎没有退路,他只要三面猛攻,便能将桓军赶下颍水。 季方子松口一笑,道:“施旋、戴霖,你们二人随我出城迎战!”说罢施施然带着二人下城而去。 一刻钟后,季方子令施旋和戴霖各领五千骑兵朝桓军两翼袭去,再让颍川太守荀达领五千精兵朝军阵的月中奔去。而自己则在后方督战。 见燕军势如奔马地杀来,邓睿森然一笑,终于引出了这只狐狸了。他随即指挥桓军迎战。 邓睿先令桓军用大弩猛射,并选神射手用箭集束发射,这让燕军的先锋部队折损不少,随着双方距离缩短,邓睿再让士兵将槊截断为三、四尺长,用大锤锤击进行杀敌,一根断槊便能洞穿三、四名燕军,燕军越奔向前,所受的损伤越大。 就这样。桓军几乎完好的守住阵形,而燕军虽来势汹汹,却损兵折将。桓军的新月阵形向燕军凸出,受击面小,且背水一面,还有水兵不断进行军械补给,邓睿指挥有度。桓军应战自如。 两军交战半日。燕军逐渐招架不住,损失惨重,季方子见状。心知必须寻找突破口,他想从桓军背后包抄,可是桓军偏偏背水,有了地形做庇护。邓睿后方无忧,此刻季方子倒是真的见识到了这个阵形的厉害。用弩远射。用槊近战,前有盾牌挡攻,后有江河做屏障,邓睿还真是稳如泰山! 季方子望着远山吞日。心里急得发慌,突然他眸光一动,心想为今之计。只得让全军猛攻一侧,斩断侧翼。逼邓睿乱阵。 思毕,季方子便带着身后还未出战的五千精骑与施旋合兵一处,亲自领军朝桓军左翼猛攻。 高站在月中后部战车上的邓睿一直仔细地瞧着燕军的动向,他见季方子亲领大军出战,目露精光,遂将令旗一摇,桓军的战车立马轰鸣而响,有条不紊地朝前扩大阵形。邓睿见季方子攻击左翼,便让左翼留出一道缺口,同时让隐在阵后的弓箭手朝着进阵的燕军射箭。 季方子心知大事不妙,无法破阵,便试图带军撤退,正当此时,一哨兵急急朝他奔来,喊道:“将军,不好啦,夏侯檀将军听闻颍川被困,便悄悄带着一支兵力出城欲援助颍川,可不料,夏侯将军受到了桓军伏兵的袭击,此时桓军正大举进攻陈郡!” 季方子闻言大骇,看来自己是中计了,桓军不但是想引诱他出城,还诱出了夏侯檀,如此一来,陈郡必然失守。 可是眼前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他朝着身旁浴血奋战的燕军将士道:“将士们,随我回城!” “回城!”季方子身旁的将士也高声传话。 只可惜,当季方子领着残兵冒着夜色回守颍川时,一着银色铠甲的玉面将军带着一支骑兵从颍川东南边杀出,挡住了季方子的去路。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时煜,他吩咐一名偏将守在陈郡以西,挡住了夏侯檀的去向,再让黎奉之倾巢出动出兵陈郡。而自己则率领一支培养多年的铁骑来围攻季方子。今夜他重重布局,便是要将季方子斩于马下。 是夜,桓军与燕军拼死交战,尽管燕军铁骑骁勇,但在桓军战车、步兵、水兵、骑兵亲密无间的配合下,燕军如蚁溃散,哀殍遍野,死者相积…….. 这场战役持续到了凌晨寅时三刻,桓军成功地将两万燕军斩于马下,时煜亲自割下了季方子的头颅,而邓睿在破晓之时,领兵攻占了颍川郡城。 而时煜杀了季方子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陈郡,时煜身先士卒,第一次毫不保留地展示了他在战场上的英武神姿,终于在当日日落时分,他再次亲自杀了夏侯檀,攻下陈郡。 激战了两日的桓军带着胜利的喜悦站上了故土的城头,那一刻他们欢呼雀跃,忘了脸上的血污,忘了伤口的疼痛,忘了大战后的疲惫…… 此役,时煜功勋卓著,他先是谋划全局,再而挺身出战,一口气斩下燕军两名大将,一时风头无二,身为老将的邓睿毫不隐瞒地将时煜的功勋报至朝廷,同时也暗暗传信至长安萧墨珩处。 事后,邓睿也谦虚的向时煜请教那日所摆之阵,而时煜也欣然将自己创建“却月阵”的始末告知邓睿。时煜居广陵多年,深知桓军以水军见长,而燕军以铁骑无敌,因而创建此阵,集桓军优势于一体,抵抗燕军的强势进攻。当然,他也知此种阵形只适合在特定的地形处才能使用。而前日用此阵对付季方子则是再妙不过。 五日后,受到中路大军的鼓舞,沐箫和率领襄阳和南阳的兵力攻下鲁阳,连城安与徐亮合战杀死典仲雄。 与此同时,凌恒与郝战威分兵两路,郝战威正面迎战潼关,痛骂燕军,引诱魏庭出关迎战,而凌恒则绕过渭河与河水从后侧攻击潼关,在两路大军的合攻下,桓军终于在第九日攻破潼关。 随后,邓睿镇守颍川,而时煜依旧带着他的徐州兵与黎奉之的北府兵往东势如破竹地攻下谯郡、沛郡,与石冰两边夹击彭城,二人在半月后攻下彭城,将当年真正的徐州府收复。 大桓景熙十五年九月十七日,萧墨珩喜笑颜开地收到了各路大军的捷报,他也第一时间地召集长安各处将领议事。他与众将商议,三日后西路大军出兵洛阳。 只可惜,当众人为北伐胜利进军而欢欣鼓舞时,某人很不合时宜地生病了。 长安的晓月楼内,一屋子人对着发烧说呓语的江梅素手无策。好在景彦两副猛药下去之后,江梅的额头终于不如先前那么烫了。慕白听闻江梅生病后,立马前来探望,此时,一屋子人正瞧着那个被裹在被子里昏沉不醒的江梅暗暗焦虑。大军马上就要出发了,而江梅却疾病缠身,这不由得不让人揪心。 慕白进屋后,便坐在床沿,抚摸着江梅的额头,心疼地叹气,“看来还是着凉了,这北方的秋天比南边冷多了,可能她一时还受不了….”慕白声音低缓,怜爱与担忧交织。 “是的,她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了,这些年忧虑太多,为这场战役又心力交瘁,如今大局已定,她心里绷得那个筋便松懈下来了,所以就病了…..”坐在床头的珞玢将手靠在江梅头侧,语气正如秋天习习凉风,透着一丝伤感和心痛。他看着江梅长大,江梅的喜怒哀乐,他无所不知。 慕白点点头,锁着眉静静望着熟睡的江梅,心头一阵阵生疼,这些年真是苦了她了,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辗转南北,布局天下,其智谋和心胸世间无人能及。其艰辛与苦楚又岂是普通人能知晓的? 正当慕白沉思之际,胡床上的江梅突然有说起呓语来,不过比起先前的口齿不清,这次众人倒是听清楚她说什么了。 “抱…..抱…..” 江梅不但吐字清晰且语气娇嗔,这让从未见过江梅这副模样的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你看我、我看你,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 就连一向在她身旁服侍的若云与茹蕙也呆愣了半晌。 “小姐这是…..怎么了…..”若云囧着脸,出口问道。 屋内只有珞玢与慕白倒是一脸平静,珞玢微微苦笑,伸手去握住那支从被窝里钻出来的小手,口中淡淡地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别人听不懂江梅的意思,他自然是知道的,那只不过是江梅失去意识后的本能反应。(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相濡以沫 珞玢话音一落,若云、茹蕙、景彦、九竹和岳华都悄悄地退了出去,对于主事的吩咐,他们向来没有丝毫迟疑。当他们第一次见到江梅时,珞主事便在她身旁,在他们眼里,珞主事便是小姐的靠山。他是这个世界最有资格立在小姐身旁的人。 珞玢口中的“你们”自然没有包括慕白,而慕白也纹丝不动,他与珞玢都出自将军府,而他二人,一个是云凌波最心爱的战将,一个是他最信任的侍卫。仅是这份情谊足以让珞玢与慕白心照不宣。 待众人出去后,珞玢便拉住江梅的双手,轻轻地将她抱在怀里,将她的双手绕过自己的脖子,让她倒在自己的肩头酣睡。正如十五年前那般…… 而慕白则默契地将那床被子盖住江梅的身子,珞玢就这样一手揽住江梅的腰,一手抱住被子里的弱躯。 “当年将军让我救出小姐后,我和东方湛带着她四处躲蹿,那时我们不是睡着草堆里,便是睡在树上,而六岁的她只有趴在我的肩头才能睡着…..”珞玢目光模糊般地回忆着往事。 慕白目光柔和地看着那熟睡的人儿,眼中泛着泪花…… “不久后,我们便听到了公主和大公子遇害的消息,那时的小姐,坚强得连一滴眼泪都没掉,她只是静静地靠在我怀里,望着夜空的星星发呆…..” 慕白终于忍不住,眼眶酸胀,掉下了一滴清泪,他从未想过小小的大小姐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从不为自己的遭遇伤心。却是心疼主子唯一的小女儿的坚忍。 她的脸上总是挂着最恬淡的笑容,那么淡泊宁静,那么与世无争,清澈的眸子里总是那么明净无波,让人看不到一丝恨意,也看不到一丝欲念。 “后来我们终于在梅花谷定居下来,也慢慢的开始谋划。步步为营地布局。我看着她从六岁长大,开始我以为她在隐忍,后来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她最真实的反应。运筹帷幄,经达权变,她指点江山,肆意疆场。她本是为这乱世而生!” 六岁…..十五年了……慕白心头滑过一丝痛楚,他抹掉脸颊的眼泪。长叹了一口气,这个世界上最懂江梅的人恐怕还是珞玢,十五年的生死相随,十五年的相濡以沫…… 慕白沉默许久之后。黯哑的喉咙出声道:“珞玢,待天下大定后,你带着她远走高飞好不好…让她过着快意江湖的生活….”慕白带着期许的目光望着珞玢。无论如何不能让江梅入宫,那里不适合她。而他自己既然身为将军。自当为大桓守好一方域土。 珞玢微笑着点头,“当然,这本是小姐、我和东方湛三人的约定,等天下合一,我们便退隐江湖,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珞玢冷峻的面庞上第一次露出了舒心的笑容,那一天应该不远了…. 珞玢依旧如当年那般像抱着一个孩童般,抱紧江梅,在他心里,江梅便是这世间唯一的珍宝,他庆幸她是那么依赖自己,他庆幸他与她始终保持着那份亲密无间的情感。 三日后,江梅病好如初,顺利地随大军出征洛阳,而因珞玢有意隐瞒江梅的病情,所以萧墨珩根本不知晓江梅曾着大病。出征那日,江梅风采依旧,一件淡蓝色披风在身,飘逸出尘。 为了加速行军,萧墨珩弃车骑马,他本欲让江梅与他同骑,无奈临走时,孟慧之前来送行,看着她一眼泪汪汪的,萧墨珩只得好好安抚美人,并承诺待兵破洛阳时,便迎她入门。 当萧墨珩回过神去寻找江梅的身影时,江梅早已坐上了珞玢的马,萧墨珩无奈之余只得闷闷地骑马整军出发。 当慕白看着珞玢怀抱江梅奔驰而去的身影时,心头突然划过一丝悸痛,他不知道,有的时候,一次不小心的告别,竟成永别……. 大桓景熙十五年九月二十五日,萧墨珩的中军抵达潼关,与凌恒和郝战威汇合。是日,他传令高炽沿着峣山北麓过弘农,前往洛阳。 十月初一,高炽率兵攻破弘农,威逼洛阳。十月初八,沐箫和领兵攻克许昌。 十月初十,石冰进兵兖州治所湖陆,同时传檄文至青州和兖州各地,青兖二州望风而靡。 十月十五日,时煜领兵自彭城溯流而上,与邓睿再次合围陈留郡。 是日,萧墨珩中军过峣山,再遣陶亦然与褚玉堂为先锋,他自率大军沿着峣山南麓进军,五日后,过阳州,桓军兵锋所指,燕军弃城逃溃,大军兵据阳州,直逼洛阳。 十月二十五日,沐箫和过大隗山,绕过嵩山,陈兵轘辕关外。五日后,破关而入。 十一月初一,时煜与邓睿攻克洛阳东边要地荥阳,两日后克虎牢关。是日,高炽攻破新安,剑指洛阳。 高炽攻下新安后,受到大燕大皇子慕容渊的袭击,随即高炽奋力反击,将慕容渊逼至邙山下,慕容渊兵败自刎。 十一月五日,萧墨珩与沐箫和合兵一处,亲率大军兵临洛阳城下。 大桓景熙十五年十一月八日,大燕宰相崔隗带着洛阳城内的文武百官开城献降。而燕主慕容曦一把大火烧了洛阳宫殿,*身亡。是日,萧墨珩身着铠甲领兵入主洛阳城。建国九十五年的大燕终于寿终正寝。 萧墨珩入城后,安抚城民百姓,优待大燕旧臣,在江梅的积极走动下,萧墨珩得到了北方华族之首崔氏的支持,随后崔隗的引荐萧墨珩结识北方大族,洛阳城内的要族均臣服于萧墨珩。 一月内,洛阳北方诸郡传檄而定,唯有一些大燕皇族逃至范阳和幽州一带。为了剿清余孽,萧墨珩特派范阳卢氏卢慕贤与凌恒一道率军前往幽州,再遣郝战威率军前往并州,收复北方一些顽抗之地。(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章 朗朗苍穹 桓军入城后,萧墨珩一刻也没歇着,他首要之事便是安抚城中百姓,收拢洛阳士族之心,同时他一方面让高炽与江梅着手安排大燕各郡军政事宜,另一方面则与沐箫和一道处理大燕民政。他收大燕郡县图志、人口簿册,走访显贵士族,选贤任能,最终洛阳一带民心所向,大局安稳。 平定大燕后,萧墨珩自然要论功行赏,他着燕绥写了一份请功奏折上表朝廷,慕白拜骠骑将军,高炽拜车骑将军,邓睿封征北将军,时煜封龙骧将军,其他各将依次加官进爵。 此外,萧墨珩除了将凌恒与郝战威派往幽、并两州之外,又与江梅和高炽商量安排各郡军事事宜,其中石冰镇守兖州,时煜守彭城,糜学军守陈留,邱少平守南郡,连城安与上官贤守南阳和襄阳,其他诸将也各有差遣。 一月下来后,几人竟是忙的脚不沾地,累得精疲力竭了。不过想起北伐大业终于完成,各人心中那股豪迈与喜悦是不言而喻的。多年壮志成酬,江梅与萧墨珩更是感慨万千。 待众事安排妥当后,一日,萧墨珩特在一暖阁内设席邀请江梅、沐箫和、高炽和邓睿等人饮宴畅谈。 自沐箫和与萧墨珩合兵一处后,江梅便将云晏给带了过来,两姑侄数月不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叙不完的情。云晏进城之后,几乎与江梅形影不离,江梅走到哪,他跟到哪。 这不,他便挨着江梅坐着,吃得不亦乐乎呢! 江梅边嚼着果子。边仔细瞅着云晏,她怎么看怎么觉得云晏瘦了,于是她转过头一本正经地对着炭火那旁的沐箫和道:“世子,你虐待我的小云晏了吗?他怎么瘦了这么多呢?” 沐箫和听到“虐待”两字时,一口酒噎住,呛得他咳了起来,“咳….咳…..”待沐箫和缓过气来。便皱着眉反问道:“我虐待他?” 说着他又瞅着云晏。“他哪里瘦了?”沐箫和怎么看都没觉得云晏瘦了。 萧墨珩见二人开始相互打趣,也笑着看向云晏,他琢磨着道:“好像是瘦了。不过…应该是壮实了些,高了些…世子天天与云晏待在一起,自然是看不出来的。” 萧墨珩说的是实话,云晏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几月不见,自然有变化。 沐箫和连连点头。“殿下说得对,他明明是高了!”说他虐待云晏,他可不认。 云晏倒是不理会众人的议论,依旧自顾自的吃了起来。江梅见状更加笃定道:“世子。你看云晏都饿成什么样了,肯定是在襄阳的时候,你没给他吃饱!” 沐箫和被她说得哭笑不得。连连感慨她冤枉人起来还真是不打草稿,一时瞅着她无言以对。萧墨珩难得见江梅如此较真。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只有高炽与邓睿二人边喝酒边聊起了一些边关往事,虽然二人相识不久,但军旅中人,无论天南海北,总有说不完的艰苦经历。 面对江梅的无理取闹,谦和的沐世子着实头疼,“江大神医护犊起来,还真是黑白不分呢!”沐箫和无奈道。 江梅突然眼眸一亮,“呵呵,世子刚刚说我护犊,这么说,你已经把云晏当成我的人了,既然如此,那云晏以后可就归我管了!”江梅似抓住了沐箫和的把柄般,乐呵呵道。 沐箫和目光一顿,这才明白江梅的意图来,连忙回道:“不行,不行,他可是我从宁州带来的人,他娘还在我宁州沐府住着呢,我怎能把他交给你呢!” 吃完东西的云晏抬起头来,看看江梅又望望沐箫和,全然不明白他们二人为何要争夺自己。 江梅闻言,顿时急的站了起来,撑着腰道:“世子,你把他养瘦了,我作为他的小姑姑,自然不答应,他今后必须跟着我!” 众人见江梅这么较真,更是诧异不已,就连萧墨珩也硬是愣了一下,他起先还以为江梅是在开玩笑的呢,怎么这会子看她那微红的脸色,似乎是认真了呢!他偏过头瞅瞅沐箫和,沐箫和也是一脸的疑惑。 “我说梅儿,你今个是怎么了,云晏跟着我或跟着你不都一样?”沐箫和很诧异江梅如此坚持。 江梅也知自己语气急躁了些,遂嘟着嘴,没底气道:“我…我是想收云晏为徒!” 沐箫和见她难得这副可爱的模样,扑哧一声,笑道:“你尽管收他为徒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哈哈…”沐箫和爽朗的笑了起来。 江梅见他答应了,又小心翼翼问道:“那以后他便是我徒弟了,以后他的事,我说了算了?”江梅贼笑地瞅着沐箫和。 沐箫和无奈地摇摇头,挥了挥手,嗔啧道:“归你,归你,从今往后云晏都归你管,行了吧?” “哈哈…哈哈….云晏是我的了…”江梅高兴得手舞足蹈,随即拧起云晏的耳朵,调皮道:“以后你的师傅兼姑姑让你往东,你可不许往北看一眼哦!” 云晏作势跟着她站起来,一脸嫌弃地看着她,他怎么觉得自己像是进了贼窝般,他随即又瞅了一眼沐箫和,那脸上的表情实则在告诉大家,他是被威逼的! “哈哈….” “哈哈….” 萧墨珩与沐箫和见她二人那副神情,都乐得开怀大笑,一脸数月的奔波劳累也烟消云散。 所有人都以为江大神医在耍无奈时,她自己其实清楚得很,她是想借机让大家知道云晏名正言顺成了她江梅的人。 “快!行拜师礼!”江梅严肃地命令道。 云晏瞅了江梅身后的几名武林高手,面上极其无奈地拿着一杯酒,向江梅跪下,恭敬地行了一个拜师礼。 当然,小云晏表面看起来是像被威逼的。但内心实则相当开心,他不得不承认,他跟江梅在一起时非常快乐,再说了,先前在襄阳时,他已随云昭学了不少医药知识,如今正式拜入江梅门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江梅一脸轻松地笑着。只是眼眸深处有一丝淡淡的欣慰,她之所以这么做,实则有意让云晏将来掌管晓月楼的事宜。晓月楼虽然是倚云阁一分支机构,但它有独立的运行机制,现在江湖人人得知江梅是晓月楼的楼主,那么将来让云晏继承晓月楼楼主之位是理所当然。 “起来吧。起来吧,好啦。从今以后,你只要报上你师傅的大名,行走江湖都没人敢欺负你!”江梅得意洋洋道, 众人见江梅兴致颇高。遂都顺着她,高炽便点头笑道:“姑娘这话说的是,姑娘行善江湖多年。以后云晏公子走到哪都人款待!” 就连邓睿也是摇着头轻笑,他看着江梅的同时。也注意到了萧墨珩的神色,依他对萧墨珩的了解,他知道这个孩子喜欢上那个丫头了,邓睿心里突然觉得很开心,这个孩子真的长大了,经过这近一年的征战,他身上那种王者霸气更是表露无遗,如果先前萧墨珩还需韬光养晦的话,那么平定大燕后,他便拥有了笑傲天下的资本。 当邓睿暗暗打量着萧墨珩与江梅的同时,萧墨珩倒是打趣起江梅来,“我看世子先前说得对,梅儿将来指不定要把云晏惯成什么样了呢!”萧墨珩一脸宠溺地望着江梅笑道。 其实江梅这么做,他心里约莫有些明白的,恐怕她是念着很快便会与沐箫和对立,她便抢先将云晏要了过来,只是他不太明白的是,为何江梅如此看重云晏呢?她的举动与亲姑姑无异,可是云晏来自宁州,而江梅出身梅花谷,这让萧墨珩百思不得其解。 江梅见萧墨珩都帮起沐箫和了,遂极不满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主上,那悠忽一眼,怨念之余更是十足的可爱,惹得萧墨珩心神荡漾,他微微喝了一口热酒,压制住内心的悸动。 沐箫和淡淡地瞧着江梅,募然想起了京城的密函,心里一阵绞痛,如今已经年关时节,北伐成功,京城那边又该风云骤起了吧,他终究是不想与江梅为敌的,他同时也不想与萧墨珩为对, 虽然萧墨琤聪明阔达,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萧墨珩更是智谋超群,手腕老道,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位爱民如子的主君, 前些时候,当沐箫和随着萧墨珩四处走访时,已全然领略到了萧墨珩料理民政的手腕和能力,他满腹经纶,见微知著,能化矛盾于无形,擢贤士于微末,三军对他敬惮袛肃,百姓见他无不长揖拜服,堂上谋臣帷幄,边头猛将干戈,正可谓集天时地利与人和于一身。放眼天下,舍他其谁呢! 沐箫和此时此刻真有种想要劝萧墨琤放弃的冲动,可是他却不能,因为他知道,萧墨琤是个不服输的主,不到最后一刻,萧墨琤绝对不会罢手,就算他只是把夺嫡当做一个游戏,那么他也一定要玩到底。 江梅见沐箫和神色有一丝惘然,心知他想起了未来即将面对的难局,哪怕沐箫和知道萧墨珩已经势在必得了,江梅知道沐箫和也不会倒戈,所以她根本没打算去劝服他,她清楚他是一名真君子,其人品和气度都不染一丝纤尘。 席上突然陷入了一股尴尬的沉默之中,唯独暖阁中的炭火烧得越来越旺,那跳窜的火苗正如那股暗潮涌动的激流。让人在炽热之余,也不免心生痛感。 就留席末的燕绥也望着那炭火发呆,如今他已全然是萧墨珩的人,他当然不会做出对不起萧墨珩的事,只是裴蕴终究于他有知遇之恩,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只是燕绥明白,一旦萧墨珩登上九五之尊,那么他燕绥便是大功臣一个,而他若还如先前那样跟着裴蕴,就算九皇子问鼎,他也只不过是裴蕴的一个亲信而已。良臣择明主而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既然时势使然,他燕绥便顺势而上。 几巡酒后,萧墨珩见夜色已深,便吩咐人送了江梅回去,随后众人也散了。 几日后,萧墨珩遵守先前的约定,将长安的孟慧之迎入他的行府,而让江梅意外的是,华缨居然来了洛阳。江梅高兴之余心中不免有了一丝担忧。华缨这个时候来洛阳,到底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朝廷的意思,于是江梅决定先去沐箫和的住处打探虚实,再行与萧墨珩商量对策。 江梅从晓月楼收到消息时,偏偏珞玢、九竹等人都不在身边,于是她便一个人去了沐府,当她踏入沐箫和住所时,便远远地看到院子里的梅花树下,华缨正情意浓浓地偎在沐箫和怀里,而沐箫和一手轻轻搂着华缨的细腰,一手抚摸着她的发丝,将那散落的花瓣轻轻摘去…. 远远的,江梅耳畔似能听到那几声欢声笑语,都能看得华缨脸上幸福的笑容,以及沐箫和眼中那抹浓烈的温情。 这一刻,梅韵飘香,花瓣飞舞,那样的画面美得让人窒息…… 江梅胸口一滞,不由自主地将踏入院门的那只脚收了回来,朝着院内淡淡一笑,转过身,萧然离去。离去时,她不忘吩咐一声东成,让他别说自己来过。 江梅本想回晓月楼,无奈她担心朝中生变,于是转而望萧墨珩的行府走去,不过,老天爷再次跟她开了个玩笑,当她跟着覃信去见萧墨珩时,走近暖阁的她,突然听到了阁内的娇声燕语,她再次凝住了脚步,她低着头静默片刻后,抬眉对着覃信轻声道:“不要跟殿下说我来过!”说罢留下一个淡淡的笑容,再次飘然远去。 她独自一人走在冷风萧瑟的洛阳城内,走着走着,她不自觉的出了西明门,望郊外的一处草地走去。随后,她择了一块草地躺了下来,北方凛冽的寒风瓜在她瘦弱的身躯上,如寒针刺骨,然而江梅却觉得只有在这种冰冷的气息下,才能听到自己心底真正的声音。 她已经没法回到沐箫和的身边,沐箫和已娶妻生子,她也不可能接受萧墨珩的感情,因为她也不想进宫为妃,当然这些都不是理由,唯一的理由是不敢,不敢去爱……. 当年她也曾肆无忌惮地扑向沐箫和的怀里,也曾娇滴滴地唤一声“箫和哥哥”,哪怕是在她母亲和父亲的怀里,也不曾那样撒娇,不曾那样纵容自己的喜欢。但最终她不也一样都失去了吗?怕失去,所以不敢拥有…… 她仰着头,看着一望无际的蓝空,一片片淡淡的白云消散而去,了无踪影,她的眼角淌出一抹心酸的泪珠,是的,她的世界很大,大如这片蓝天,而她却如那片云,在这个广袤的世界徜徉,却不能留下自己的脚印,人人仰望她淡然出尘的风采,可谁又能懂那云过无痕的孤独与凄楚呢…….. 她突然觉得好累,好累,累到只想这样睡着,永远不再醒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 江梅消失 是日傍晚,若云与茹蕙左等右等都不见江梅的踪影,心里有些着急了,于是很快,珞玢和九竹等人便急急忙忙赶往沐箫和的住处。 当沐箫和正与华缨在用晚膳时,便见珞玢、九竹和若云焦急地走了进来。 珞玢毫不迟疑,拱手行礼,直问道:“世子,我家小姐呢?” 沐箫和被他这么劈头问着,一时纳闷不已,“我不知道呀,我没有见过她!” 华缨见状,连忙起身,问道:“江….江姑娘怎么了?”她今日刚到洛阳,还琢磨着明日去找江梅呢,怎么看来人的样子,似乎江梅不见了,这让她万分担心。 珞玢心下一沉,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接着道:“可是她出门时,明明跟侍女说了来沐府的呀!” 珞玢说完,几人脸色骤变,沐箫和连忙向身边的无陵和东成问道:“你们见过江姑娘吗?” 无陵摇摇头,因江梅事先有吩咐,所以东成并未出声,可眼见晓月楼的人找上门来了,心知出事了,于是毫无预兆地跪下道:“世子,江姑娘确实来过…..”声音透着一股懊悔和担忧。 “人呢?” “人呢?” 沐箫和与华缨同时问道, “姑娘来时,见….见世子与夫人在树下赏梅….不敢打扰便走了….” 沐箫和顿时心生怒意,他一向宽和,不责备下人,可是东成有事不报,由不得他不生气,于是怒道:“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你为何不告诉我?”沐箫和声色严厉,面色微微红胀,东成何时见过他这么生气,一时后悔不已,于是颤声道:“姑娘走的时候,吩咐我不让世子知道她来过…..”东成说完低下头去,伏在地上请罪。他知道他不管怎样都错了。因为他是沐箫和的侍卫而非江梅的人,尽管实际上,他的主子慕白已完全将他交予江梅。 沐箫和闭了闭眼。不去看他,眼下不是责备他的时候,应该迅速把人找到才是。 华缨一听面色立即绯红,心里也不安起来。 沐箫和见华缨如此动容。不解之余也连忙安慰道她:“华缨,你别伤心。我们会找到她的!” 这时珞玢朝着跪着的东成道:“那你有没有看见她去了哪里?” 东成这才抬头起来,回忆道:“我送姑娘出门时,她好像是往殿下府上走去了!” 他话音一落,众人这才放心心来。想来她应该在萧墨珩的行府里。珞玢急于找到江梅,于是告辞道:“那我便不打扰了世子了,我这就去殿下行府找小姐!” 说罢转身欲走。却被沐箫和止道:“我跟你一块去!” 不管怎样,不找到江梅。他还是有丝不放心。于是乎,珞玢和沐箫和等一大帮子人赶去了萧墨珩府上。 此时的萧墨珩与孟慧之已用完晚膳,二人正靠在火炉旁,一个观书,一个则在他身后轻轻给他捶背。当覃信通报后,沐箫和与珞玢等人便进来行礼了,珞玢与华缨虽着急,但是进了行府却是不得造次的,于是华缨款款向萧墨珩行礼。 萧墨珩见着华缨倒是不意外,因为早有人告知华缨已抵达洛阳。 “郡主请起!”萧墨珩也连忙起身,迎向众人,只是让他奇怪的是,不管是华缨也好,沐箫和也罢,他们居然都在四处张望,当他们张望完后,脸上都露出了失望甚至是担忧的表情。 聪明如萧墨珩自然知道沐箫和晚上来到行府,绝不是带华缨前来请安的,更何况他身边还站着珞玢、九竹和若云呢,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定与江梅有关。 不待萧墨珩出声询问,珞玢再次焦急地问道:“敢问殿下,可曾见过我家小姐?” 萧墨珩顿时明白了众人的来意,连忙道:“没有啊,梅儿今日未曾来我府上!” 覃信眼眉一跳,心知自己做错事了,他急忙跪下请罪道:“殿下,覃信有错,姑娘今日确实来过行府,只是当时殿下与夫人正在暖阁….歇息..”覃信说出“歇息”二字时,已是十分勉强,不过萧墨珩与孟慧之倒是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覃信接着道:“于是姑娘便走了,走时她嘱咐我不让殿下知道她来过….”覃信本以为这不算什么事,所以先前也未告知主子,可是眼下看来,可能出大事了。他低着头,只等萧墨珩发落。 覃信一说完,沐箫和苦笑了一声,显然他与萧墨珩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他叹了口气道:“姑娘也曾去了我的府上,可是我也没见着她,东成便说她来殿下的行府了!” 萧墨珩顿了顿神,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他向覃信投去前所未有的责备眼色,冷冷地没说出半个字。 珞玢等三人神色一暗,胸口都如堵着一块石头般,沉重不堪。 萧墨珩但看珞玢的脸色便知江梅不见了。他遂朝着覃信问道:“江姑娘来时是什么时候?” “申时初刻!” 萧墨珩暗叫不妙,申时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照理来说她早已应该回到了晓月楼,可是显然,她已经失踪了,虽然洛阳已经平定,但是不代表没有大燕余孽,倘若有人对她下手,那么…..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萧墨珩顿时面色惨白,胸口郁结一股滞气,堵得他好不难过。除了他外,暖阁内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一层,众人一时陷入了一股可怕的沉默之中。 呆了半刻之后,珞玢忽的转身离去,头也不回的快去无踪,而九竹随之如烟般的离去,唯独若云含着泪朝着萧墨珩与沐箫和福了福身,也准备离去。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会去怪罪珞玢与九竹的无礼。 萧墨珩艰难地开口道:“若云,我会立即派人去寻找,倘若晓月楼有消息了。及时报与我知!” 若云哽咽不能出声,只是连连点头地退了下去。 待他三人走后,萧墨珩才与沐箫和对视了一眼,二人均看到了对方的深深担忧甚至恐慌。这个时候,任何语言都是无力的,二人拱手一礼后,决定派人分头去寻找。 接连三日。萧墨珩让覃信、陶亦然和尚志等人日夜不断的派兵寻找。沐箫和自然也安排无陵、徐成等人搜寻,高炽更不在话下,亲自带人四处打探。 可是如果连珞玢的倚云阁都找不到的人。其他部队也难有任何突破,就这样,众人几乎三日不休不眠,昼夜苦寻。可是江梅缺如凭空消失了般,杳无音讯。 三日后。已经心力交瘁的萧墨珩、沐箫和已经珞玢聚在了一起,商量对策。 “珞玢,你的人继续查探消息,我和世子都不用寻找了。梅儿一定是被人抓去了!”萧墨珩一手撑在额头上,斜靠着软榻,疲惫道。 “殿下说的是。我们除了把严关口之外,只得等那幕后之人主动找我们!”一向风采绝世的沐世子也黑了眼圈。颓然无力道。 珞玢点了点头,他悔痛自己大意之外,却是已向倚云阁各处发了消息,以倚云阁的无缝隙的情报网来看,他的小姐一定还在洛阳城中,而且对方并未有任何动静,不然倚云阁一定能查到蛛丝马迹。 “殿下,世子,小姐一定还在洛阳一带,而且对方也无任何举动!”珞玢冷漠的声音透着笃定的气息。 早知道珞玢身份的萧墨珩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沐箫和自然还有些不解不明,不过珞玢这么说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他们抓住小姐,要么是想利用她为自己办事,要么用以威胁殿下!想来她应该是安全的…..”珞玢说道最后一句,语气低沉不少,不知他是在安慰自己还是真的有信心。 萧墨珩逐渐坐正身子,他伸手去拿住案几上的酒杯,手指竟是轻颤不已,他苦笑地望着那微荡的酒波,那一圈圈的涟漪正如他焦虑担忧的心绪,没想到他也遇到了当日萧墨琤的困局,有人要拿她来威胁自己。 他细想想,难道是苏晋吗?抑或是那个至今也没找到尸首的慕容曦? 聪明的萧墨珩猜对了一半,不过这事却是由另外两人而起。 当江梅醒来时,便见自己身在一个地窖里,那闷闷的空气让她霎时咳了起来,她先是咳了一声,随即似又牵动了整个肺般,全身剧烈地咳嗽起来,显然她已经生病了,隆冬时节睡在那草地上不病才怪。但江梅慢慢缓过气来后,才注意到面前站了几个人。 江梅目色一痛,便认出了为首的慕容曦与他身后的陈峻,不过让江梅诧异的是,慕容曦身边还有一个华服男子,那男子面容白皙,一脸轻佻地斜瞅着江梅。江梅见他神色颇为倨傲,看那神情全然不像慕容曦的随从。 江梅定定地盯着他,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他的身份,能与慕容曦平起平坐,再结合倚云阁曾收到的消息,那么眼前这个男子只有可能是…..是唐蜀的广汉王唐乃遥, 江梅虽是第一次见着唐乃遥,但是对于其人其事还是相当了解的,唐帝女儿一大堆,儿子却只有两个,一个是皇后嫡子唐太子,一个便是眼前这个唐乃遥,唐太子因是皇后嫡子,所以出生不久后便被里为太子,如今也才七岁多, 太子出生前,唐帝只有唐乃遥一个儿子,当年唐帝本想立他为太子,无奈他母妃出身不高,再有皇后一家极力反对,因而他长到十三岁都未能册立,直到太子出生后,他才被立为广汉王,尽管如此,以唐乃遥在唐蜀这么多年的经营,他有足够的信心夺得那个皇位。 唐乃遥自出生以来便是唐帝心头一块宝,因而他在蜀国也是个无法无天的主。江梅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子一定是唐乃遥。 “江姑娘,你何苦骗我?害我国破家亡!”慕容曦清冷的眸子看着江梅,语气苦痛非常。慕容曦自听闻桓军压城之时,心知大势已去,便一把火烧了皇宫,自己带着几名亲卫从密道里逃了出来,直到后来辗转联系上了蜀国的广汉王唐乃遥。 大桓已经平定大燕,想必不久之后会用兵川蜀,唐乃遥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他遂化身出来只为一探桓军虚实,以为保住蜀国而努力,再者,唐蜀已经送了一个公主前往建康,他的那个妹妹很快便和大桓九皇子成婚,所以他也将去一趟大桓。 江梅见慕容曦少了往日那份风流皇子的习性,而是多了一些沉稳和凝重,想来自己那般设计将他害苦了。江梅自知对不起他,遂也不想再瞒他。 她苦笑一声,缓缓开口道:“曦公子,是我对不住你,我欺骗你在先,毁你国家在后,江梅今日落在你手里,随你处置!” 慕容曦一愣,他与江梅只算点头之交,谈不上欺骗不欺骗,所以江梅这么说,他却是狐疑不已, 江梅注意到他的神色,遂解释道:“曦公子,我就是云无痕,云无痕便是江梅!公子那日见到的江梅是我的侍女,云无痕则是易容了的江梅!” 慕容曦目瞪口呆地盯着她,瞳孔一缩,胸口一痛,他上前紧紧抓住江梅的双臂,不可置信的抽搐道:“你….你自始至终都在…骗我?” 江梅抬头望着他苦痛的神色,轻轻地点点头,“曦公子,杀了我吧,风陵渡相遇,你父皇的病,慕容钺的死都与我有关,我为了协助七殿下平定大燕,苦心布了这个局…”不知为何,她居然是不讨厌慕容曦的,她对于自己欺骗他的信任很自责,终究是她对不起他。 慕容曦凄楚地望了她半晌,“哈哈….”慕容曦松开她的手臂,仰头大笑了一声,“原来如此….”她就是无痕…无痕…云无痕是他最喜欢的人,尽管他只与他有过短暂的相处,可是他真的喜欢上他了,他救过自己,他还那么聪明,他在自己最孤独无助时帮助了自己,他曾怀疑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到头来却发现他是个女子。 当慕容曦知道江梅便是云无痕时,居然一点都不恨她了…..她真是一个让人恨不起来的女子呀….(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 唐蜀王爷 江梅无奈之外,瞧着一脸嘲笑之意的唐乃遥,冷冷道:“阁下便是唐乃遥咯?”江梅不喜欢他那副懒懒散散的神情,遂对他也无好语相向。 唐乃遥轻哼一声,富有磁性的声音道:“真是没想到,今日会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窖里见到名动天下的妙手神医呀!”唐乃遥一脸轻笑道,不得不说,他那轻浮的表情很欠揍,江梅此生最讨厌的便是那种轻浮无状还自以为是的男子,而显然,唐乃遥便是这种人。 不过江大神医永不改那份淡然清定的神色,她垂了垂眼睫,毫不经意道:“江梅也没想到,唐乃遥还有钻地洞的毛病!”江梅嘴角勾起一抹嘲笑之意, 唐乃遥闻言脸色顿时拉了下来,显然江梅是骂他如老鼠般畏首畏尾、不见天日。他瞪了江梅两眼,气呼呼道:“江姑娘都是本王的阶下囚了,就不怕本王一刀下去,拿你解恨么?” “哈哈….”江梅大笑道:“那江梅感谢殿下给一个痛快!” “你!”唐乃遥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他在唐蜀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那唯一的上位者还宠他若珍宝,所以他还不曾被任何人气过,这江梅居然一再刺激他、羞辱他,由不得他不生气,唐乃遥一怒之下冲了过去,拧住她的胸口,狠狠道:“你最好识相点,不然休怪本王无情!” 江梅本虚弱无力,被他这么扣住胸口,一时顺不过气来,苍白的神色透着虚红。 一旁的慕容曦见状,连忙喝道:“你干什么。快放开她!”慕容曦终究不忍伤害她,遂硬生生地将唐乃遥的手从她身上掰开。 唐乃遥也怒道:“这个时候了,你还帮着她,难道还嫌她害你不够惨?”唐乃遥对于江梅无甚好感,在他眼里,女子在家守在闺房,在外相夫教子。而不是像她这般玩弄权术、驰骋疆场!更何况。她能在大燕布下暗局,那么她在唐蜀应也有不少暗子才是,想必如果不是这次逮住她。她很快便会与萧墨珩一道出兵川蜀吧! 慕容曦神色黯然,低低说了一句,“你不是还要利用她吗?伤了她可不好!”明明是不忍,却找了这么个憋足的理由。慕容曦说完后,也不看江梅。而是独自一人负手面壁。 唐乃遥摇了摇头,狠狠地瞅着江梅,明明国破人亡的是慕容曦,反倒他似极恨江梅般。 江梅也不在意。而是倚在墙壁上,无力地笑着,“想来广汉王殿下应该是来送亲的吧。怎么送到洛阳来了?要是你把你妹妹送给我们七殿下,些许唐蜀还能多保一些时日!”江梅是不激怒唐乃遥不罢休。 唐乃遥也是个聪明人。江梅一再在言语上冒犯他,恐怕是有的深意,“你是想逼我杀了你吗?” 江梅闭了闭眼,转过头看向他处,如果慕容曦拿她去威胁萧墨珩或者珞玢,可就麻烦了,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去妨碍他的大业,更何况,北方已定,朝中有他与东方湛应该无碍,她已经没那么重要了…更重要是,自那日见到萧墨珩与沐箫和二人均有着令人艳羡的生活时,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多余,她不想去打扰华缨的生活,就让她这么消失,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珞玢、九竹还有若云他们,希望他们不要过于伤心…… 江梅想着想着竟是胸口涌上一口鲜血,心痛如绞…. 江梅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全身软了下去,瞬间晕死过去….. “江梅!”唐乃遥大喊一声,以为她服毒自尽,一时吓得不轻,慕容曦闻声立即转过身来,当她看到江梅满口鲜血时,心脏停止跳动了般,瞬间奔了过去,牢牢抱住她,声嘶力竭地吼道:“无痕….无痕…..” 唐乃遥探了探她的鼻息,见还有些微弱的气息,大大松了一口气,毕竟他还得利用江梅,她若死了,便毫无意义了。 “陈峻,快去请大夫来…”慕容曦对着身后的侍卫急急吩咐道。 陈峻眉头一皱,他主子喜欢江梅,他可憎恶至极,他难得地努嘴道:“我不去!” 慕容曦闻言一愣,立即转身看着他,不待慕容曦出声斥责,陈峻接着道:“她作恶多端,我才不给她找大夫,再说了,如今萧墨珩把城内封锁得极紧,我一出现,便会有人发现,到时候让他们找到这里可就麻烦了!” “陈峻说得对,不能去找大夫!”唐乃遥出声道,外边风声紧,这个时候不宜有任何动静。 “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吗?”慕容曦声色俱厉道,他那微红的眼眶内布满了血丝。 唐乃遥闻言眉头紧锁,很为难,突然他神色一动,道:“这样吧,她本是神医,等她醒来,让她说出药方,咱们再让人乔装买药回来便好!” 慕容曦想了想,也只能如此。 随后唐乃遥出了地窖安排别的事宜去了,而慕容曦则发现江梅身子冷如寒冰,遂让陈峻生了一盆炭火,自己则抱住她的身子,让她倚着自己取暖。 大约半日后,江梅醒来时,意外地发现自己睡在慕容曦的怀里,而慕容曦则靠在墙壁上睡了过去,那一刻,她的眼眸里闪着感动和愧疚的光芒,自己如此待他,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维护自己,可是她不可能给他任何回报。唯有一死谢恩。 江梅注意到地窖里只有慕容曦一人,她遂从怀里掏出了一粒药丸,吞了下去。 一会后,怀中人儿的动静扰醒了慕容曦,慕容曦撑开疲惫的眼眸时,便见江梅一脸淡笑地看着他,慕容曦见她醒来,很高兴,他扶住她的身子,温言道:“你刚刚昏倒了,吓坏我了。你快说,你需要什么药,我让人去买来!” 江梅微笑地摇了摇头,“公子,江梅此生能认识公子,是我三生有幸,可是江梅已经对不起公子。不想再受公子大恩。如果可以,请公子给我一个痛快吧!” 不待慕容曦回她,江梅身后响起一个冷冷地声音。“想死?没那么容易!” 唐乃遥大步阔进来,他身后跟着陈峻,陈峻将一盘饭菜端至慕容曦面前,恭谨道:“主子。请用膳吧!” 慕容曦没有理会唐乃遥,而是示意陈峻将饭菜放下。他一边扶起江梅,一边亲自将夹菜至碗中,温柔道:“无痕,吃点吧!吃了身子才能好起来….” 江梅摇了摇头。她已有求死之心,哪里还想吃东西,慕容曦眼色一冷。严肃道:“你以为你死了就万事大吉了吗?你死了我们照样可以威胁萧墨珩,我可以永远不让他见到你的shi体!让他们自责一辈子!悔恨一辈子!” 江梅怔怔地望着他。一时被他堵得说不出半个字,是的,他们有的是办法折磨萧墨珩他们。她点了点头,遂伸手去接那饭碗,慕容曦见她双手颤抖,无奈地摇了摇头,遂放下饭碗,将那碗粥端了起来,竟是亲自喂了她起来。 唐乃遥与陈峻见状,均不可置信地盯着慕容曦,慕容曦无视二人的神色,自顾自地喂着江梅。江梅只得乖乖从命。 慕容曦等喂饱江梅后,自己才用餐起来,大约一刻钟后,见他二人吃好了,唐乃遥才走了过来,他神色冷漠地递了一粒药丸在江梅眼前,郑重道:“江姑娘,吃了它,我们带你去见萧墨珩!” 江梅神色一动,面带狐疑地瞅着他,唐乃遥不理会她,径直地将那药强制地塞入江梅嘴里,再拍了拍江梅后背,强迫她吞了下去。 而这次,慕容曦却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唐乃遥的动作,并未制止。 随即,唐乃遥,对着慕容曦道:“人都已经安排好了,你收拾一下,马上出发!” 江梅目含疑问地望着慕容曦,她想知道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可是慕容曦并不看她,而是带着陈峻走出了地窖,唐乃遥朝着她冷笑了几声,也跟着他们走了出去。 江梅望着他们消失的背影,渐渐意志模糊地睡了过去。 大桓景熙十五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夜,慕容曦带着一队高手悄悄地来到了洛阳城郊外的一座破庙外,而他身后却是跟着一辆由陈峻驾驶的马车,而易容后的唐乃遥则带着一队侍卫在远处的山头埋伏着。 大约两刻钟后,一位玄衣男子独自向那破庙走来。 慕容曦眯着眼望着来人,沉声笑道:“棱王殿下!” 萧墨珩嘴角上扬,冷冷道:“慕容公子,本王不想与你废话,我的人呢?”今夜晚膳后,他收到慕容曦的密信,信里以江梅性命之忧引you萧墨珩前来见慕容曦。萧墨珩不顾众人的阻拦,毫不犹豫地孤身前来。 “殿下还真是快人快语!”慕容曦冷言道,随即他朝着身后的陈峻看了一眼,陈峻会意,便把马车的帘子一掀,萧墨珩顺着慕容曦的视线望去,接着陈峻手里的火把,他隐约看清了马车内的白色纤影,他见江梅静静地躺在马车里,眼中闪过一丝隐痛。 萧墨珩稳住心神,将目光移至慕容曦身上,“慕容公子有何吩咐便直说吧,你想怎样?”萧墨珩面无表情道。 “敢问殿下的人在哪里?” “如你所言,二十里以外…” 慕容曦眼眸一转,目含狐疑,他不相信萧墨珩毫无防备。不过他给的时间很短,所以萧墨珩应该还来不及思索对策吧。他的目的很简单,将萧墨珩引诱来,再伺机杀了他,慕容曦没想到萧墨珩居然如约前来,看来江梅与他而言很重要。不过,今夜不管是萧墨珩还是江梅都走不了。 这时一个侍卫赶忙跑来在慕容曦耳边轻轻道:“主子,我一路跟随萧墨珩而来,他确实孤身前来,他的人目前都在洛阳外郭的张方桥!” 慕容曦点点头,扬起头朝着萧墨珩轻笑道:“萧墨珩,我没什么条件,人在马车里,你带她走吧!” 说完,慕容曦目光幽幽,一步一步朝后退去,萧墨珩眉间一动,明白了他的意思,今日来时便已经了然慕容曦的意图,只是如何才能将江梅安全带回城内呢? 萧墨珩慢慢走近马车,而慕容曦身后的侍卫却一个个将他围了起来。萧墨珩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小心,而四周的侍卫也面色清冷地随他而动。 萧墨珩走着马车旁时,已经清晰地看到了马车内的江梅,然而,还有一个陈峻隔在他们中间。 陈峻咬牙切齿地看着灭他大燕的萧墨珩,突然毫无预兆地抽剑向萧墨珩刺去,萧墨珩嘴角一笑,仰身一跃,飞出他的剑锋之外,陈峻与立在外旁的慕容曦均是一愣,他们没想到萧墨珩有如此好的身手。 陈峻顿了顿神,再次剑意一指,朝萧墨珩飞去,而其他的侍卫也一拥而上。 萧墨珩见状,忽的一声从腰间抽出一软剑,毫不迟疑地迎了上去。 陈峻率先与萧墨珩交上手,而其他侍卫则在陈峻收招时,及时补上去,萧墨珩一时腹背受敌,不过他丝毫不慌张,他顿时如换了一个人般,身姿矫健,攻势凌厉,他那带着强悍内功的剑意朝着四周一挥,顿时如一股强劲的掌风袭来,四周的侍卫均被逼退开去,随即他不给对方喘息之机,提剑便直向陈峻刺去。 陈峻一时抵挡不住他快如疾风的剑锋,只得翻身飞去,萧墨珩见状,面色一喜,立即上马,大叫一声“驾!”一边扬鞭,一边挥剑击退涌上来的侍卫。 显然,今夜前来迎战的并非真正的萧墨珩,而是易容过后的岳华,当慕容曦的信一道行府,众人便商定有人易容而去,江梅得救,可是萧墨珩自然不能有任何损失,所以岳华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自他刺伤江梅后,他一直耿耿于怀,如果这次他能救出江梅,那么他一定好受很多。 所以他今夜唯一的任务便是将江梅平安地带回洛阳城。 不过慕容曦惊诧“萧墨珩”武艺高强之余,似乎并不着急,因为他早对那辆马车做了手脚, 果不其然,岳华很快便停了下来,岳华不笨,见马车被动了手脚,跑不动了,于是他连忙将江梅抱起,施展轻功朝洛阳方向飞去。 不过这一耽搁却让陈峻等人追了上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七章 洞中相认 岳华无奈,只得将江梅靠在一颗树旁,自己则护在她外围,与对手激战。 大约一刻钟后,以岳华迅猛、狠准的剑法,慕容曦的侍卫倒下了一批,就连陈峻也挂了彩,不过让岳华心惊的是从两侧的山头再次涌来了一批黑衣人。 岳华边打边注意到那些黑衣人的步伐,以他多年临战的经验,这些黑衣人的武艺高于慕容曦的侍卫。他心下一沉,暗暗瞥了一眼还在昏迷之中的江梅,自己死了不足惜,可是主子怎么办? 他本由慕容曦的人引入这里,而珞玢的人根本没法跟踪,所以,倚云阁和萧墨珩的人此刻只能根据他来的方向排查。 当岳华成功击退一波又一波的进攻时,他惊骇的发现那帮黑衣人不急着进攻,而是人人执小型弩机,朝着他射击而来。岳华心惊之余急忙护在江梅身前,不停地挥舞软剑挡住如雨的箭矢。 当一旁的慕容曦见到这一幕时,却是着急得不行,他本没让那些侍卫和唐乃遥的黑衣人伤害江梅,所以萧墨珩根本不用担心江梅的安危,可如今看来,萧墨珩越靠近江梅,江梅受伤的危险极大。于是,立在一旁的慕容曦左右为难。 但是岳华哪里知道这点,他自然得护住江梅周身。但他知道,这样长久下去二人必死无疑,以岳华在军中待了几月的经验,这些黑衣人实际上军中高手,他没想到慕容曦还有这么雄厚的后备势力,不过自然,他不知道这是唐乃遥带来的精锐,为了能杀死萧墨珩。他可是下了血本。他相信,让他的妹子嫁给萧墨琤,再杀了萧墨珩的话,唐蜀十年无忧。 至于唐乃遥同意留着江梅,自然是考虑到可以用她控制晓月楼。 不过,岳华自然不是孤军奋战,当那批黑衣人出现后。珞玢亲自带着倚云阁的高手飞身而来。这批高手中,就有一改往日笑嘻嘻模样的璆鸣,当他知道阁主身处险境时。已经没有任何心情生笑了。此时他那白皙的面容上挂着前所未有的冷漠,这一刻,他没有任何手下留情的心思。 有了倚云阁高手的加入,岳华轻松了许多。而珞玢与九竹则第一时间护在二人身前,珞玢低低地吩咐道:“上马。带小姐走!” 岳华点头,随即迅速抱起江梅,翻身跃上士兵早已准备好的高马之上。岳华奋力一夹马肚,带着江梅快马奔去。为了确保江梅安全。九竹也退下战斗,跟着岳华一道离去。 当慕容曦看着“萧墨珩”带走江梅那一刻,目露死灰。如果萧墨珩走了,那么今晚的行动已经失败了。他希望唐乃遥能阻止他。 但是比起慕容曦的绝望,隐在山头一处的唐乃遥可是丝毫不慌张,此时,他身旁趴着一位早已张弓待射的贴身侍卫,那名侍卫紧锁眉头,专注地盯着岳华的背影,“哗”的一声,箭矢离弦而去,直直地朝着岳华背心射去。 那一刻,所有人都专注于战斗之中,没有人注意到黑夜中还有一位这么隐秘的狙击手藏身山头。 当那箭矢靠近岳华那一刹那,岳华身子一偏,那箭矢直直没入了他的左臂。 “啊….”远远地传来岳华痛呼的一声, 好在还有九竹护在身旁,当岳华倒下那一刻,九竹稳稳地飞身过去,接住了江梅。 就在此时,萧墨珩带着覃信已经赶了过来,不亲自来救她,他又如何放得下心。 九竹急急抱住江梅下马,将她安置在一旁后,赶紧去查看岳华的伤情。 “岳华…岳华….”九竹紧紧扶住满脸苍白的岳华,刚刚心力交瘁的一役已经让岳华身心疲惫,带着昏迷的江梅应战已经消去岳华大部精力,而这一箭更是给了他最强劲的一击,此时他的已经没有力气说出半个字。 “毒….”岳华喘息着说出了一个字。 九竹眉间一跳,心知那箭矢有毒,看来对方是想要了他的命,可眼下情势险急,他该怎么办才能救住岳华的命。九竹前所未有地颤抖起来,他不想岳华死…. 岳华此刻却是无比的清醒,身为刺客的他早已经不知遇险多少次了,他要保命便保不了那只手臂,所以他必须在剧毒蔓延之前,将那手臂截去。 “截掉……”岳华艰难地从喉间挤出两个字。 九竹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九竹不是迟疑之人,他哗的一声,拔出岳华的剑,毫不犹豫地朝着岳华的左肩挥去, “啊….” 随着岳华惨痛一声,那只伤臂被九竹砍去,而肩头鲜血直流,好在跟随江梅多年,他迅速地点了岳华几处穴道,将那鲜血止住。 而这个时候,萧墨珩带着自己得侍卫已经赶到了江梅面前。 当山头的唐乃遥见看到真正的萧墨珩出现后,顿时知道自己中了计,他狠狠地咬了咬牙,吩咐属下再次射箭。 又一波的箭矢朝萧墨珩的方向射来,众人见状,一边挡箭,一边准备撤退。 “殿下,您带着我家小姐先走!” 九竹挡在萧墨珩面前,一边挥着剑,一边说道, 萧墨珩面色一沉,二话不说,抱起江梅,上了马,带着人往回奔去。 九竹估摸着萧墨珩他们走远后,他不放心岳华,一手携着岳华,施展轻功朝洛阳的方向奔去。 唐乃遥见状,却是并不着急,他深知今夜的良机一旦错失,那么他便再也没有机会了,他仔细思索了一番,决定兵分两路朝萧墨珩逃走的方向包抄而去。 被唐乃遥几番阻截后,萧墨珩与覃信等人被逼到洛阳偏北的一个山林子里, 经过半个时辰的奔驰,萧墨珩已经大汗涔涔,他抱紧了怀里的人儿。见她始终昏迷不醒,心里可是焦急万分。他勒住缰绳,朝着身侧的覃信吩咐道:“覃信,我们先在这歇一会,你去找处歇息的地方!” “是,殿下!” 覃信朝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自己便帮着萧墨珩把江梅抱下了马。 经过刚刚那番追截。现覃信身边只剩两个侍卫了。两个侍卫在前边引路,覃信护着萧墨珩一路跟着,几人沿着山路走了一段。在一个转角处,一个侍卫往前探了一下,随后转身说道:“殿下,前面有个山洞!” “进去!”萧墨珩冷冷吩咐了一声。 侍卫二话不说。找了一些枯草绑成一个火把子,点燃之后。便引着大家进了山洞。 在火光的照耀下,萧墨珩四处环视了一周,好在洞口不深,又干燥。并无阴湿之地,萧墨珩也放心了些。 很快,覃信便想了法子生起了一堆火。萧墨珩抱着江梅有些冻僵的身子坐在火堆旁,他下颚靠在江梅的发丝上。望着火苗呢喃着:“梅儿,对不起…..” 忽然,他听到覃信压低的声音,“殿下,外面有人!” 萧墨珩警惕地朝他忘了一眼,“你去看看!” 他不相信高炽和陶亦然还没把慕容曦解决掉,在他赶来营救之前,已经吩咐高炽和陶亦然带兵从东西两个方向围攻这里。 可是他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却是非常谨慎,而非大部队的齐整声音,他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难道追兵来了? 然而,下一瞬,覃信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殿下,世子来了!” 萧墨珩心下一松,转头望去,却见沐箫和与华缨风尘仆仆地赶来。 “殿下!” “世子!” 二人对望了一样,终于松了一口气,随之,沐箫和与华缨将目光扫到了萧墨珩怀里的江梅。 华缨立即走了过去,她握住江梅的手,却发现那泛白的双手已经冰凉,而那安静的面庞惨白如纸,待她伸手去触碰江梅的额头时,却惊慌道:“不好,姑娘发烧了!”华缨低低喊了一声,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 华缨话音一落,众人脸上浮起了愁云。 “覃信,快去弄些水来!”萧墨珩见状,立即吩咐道,覃信也二话不说,带着人往外找水去了。 而华缨立即解掉自己的披袍,将它铺在地上,让江梅头靠在萧墨珩身上,身子却放在袍子上。 众人一番忙活,终于弄得水,并把它烧热,华缨则撕了一块衣衫,一边拧干水,一边帮江梅退烧。 “世子,你们怎么找到这的,其他人呢?”萧墨珩终于开口问道, 沐箫和一旁帮忙烧着水,一边回道:“我们在洛阳城外久久等不到你们的消息,遂只能追了过来,殿下,江姑娘现下昏迷不醒,咱们还是早些回洛阳吧!” 沐箫和瞅了瞅他怀里的江梅,心里非常担忧。 “不行,”萧墨珩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知道那边的情况,等高将军来了,我们才能动身,想必,应该快了!” 今夜实在是太危险了,他不能保证会不会还有其他人掺杂其中,他必须等他的人马来。 “也好!”沐箫和点了点头,却见华缨已经开始脱江梅的鞋。 他诧异道:“华缨,你这是干什么?” 华缨回过头来,皱着细眉道:“姑娘身子冰冷,我必须把她的脚捂热,才能让她暖起来。只是….华缨将洞里几个男子扫了一眼…” 这未婚女子的脚可不是别人随便能看的,华缨这一眼,众人顿时明白了什么意思,覃信等侍卫立即背过身子去。 而恰好萧墨珩也吩咐道:“覃信,你再去弄些枯柴来!” 覃信明白了主子的意思,遂带着人出去了。 萧墨珩见覃信出去后,又看着沐箫和,他的女人他可不允许别人看,包括沐箫和。 沐箫和看了看江梅,见她似睡得非常安详,他淡淡笑了笑,没说什么,便往外走去, 好在外头有无陵和东成守着,沐箫和也放心。他走在洞口,仰头望了望那轮弯月,皎洁光莹,泛着柔和的光彩。 华缨慢慢将江梅的鞋给脱了下来,随即又轻轻地退去足衣,只是当她把足衣往旁边一丢时,忽然视线中闪过一抹黑色,她回过神来一看,却见江梅右脚一只黑痣赫赫在目。 她霎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华缨姐姐…..菡儿肚子饿了….”小丫头嘟着个嘴,满脸委屈, “你呀,又不乖了吧,不然母亲怎么罚你!” “肚子饿…..难受…..” 看着小丫头都快哭的表情,她拉着她的手给她去厨房煮好吃的, “等以后华缨姐姐嫁人了,也把菡儿带过去好不好,这样菡儿肚子饿了,华缨姐姐就可以给菡儿做吃的!”小丫头一边吃饭,一边一本正经地说着。 华缨脑子里回想起小时候的一幕幕,再看着江梅那张熟睡的脸,两行眼泪夺眶而出。 “华缨,大桓的士族害死了你全家,难道你不恨他们么?” “华缨,嫁给他吧,让…..长公主和云将军瞑目……” “华缨,既然你还活着,就好好的活着吧,别让仇恨迷了眼,幸福就好……” 任华缨怎么想,也难以把小时候那个如朝阳一般的小丫头与眼前这个病弱不堪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难怪她会为云家报仇,难怪她会行兵打仗,难怪她对云家的事了如指掌。 “菡儿……” 华缨用热的布巾紧紧裹住她的脚,嘴唇不停地颤着, 萧墨珩听到华缨这一声抽咽的呼唤,顿时愣了一下,他偏头看向华缨,却见她泪流满脸地瞅着江梅,一时惊到了, “华缨,你怎么了?”萧墨珩试探地问道, 华缨这才止住了抽泣,慢慢将模糊的目光移向萧墨珩,“殿下,江梅…..江梅是我云府的人,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 说着,华缨又瞅了瞅江梅脚底的那颗黑痣。 萧墨珩眉头一皱,顺着华缨的视线看去,赫然看到了那颗痣, 原来是她! 萧墨珩顿时明白了一切,原来….原来那年他在太子宫前救的那个落水小丫头是她!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原来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数…… 他俯身下去,轻轻吻住了她的发丝。 脑子里想起覃信多方收集的情报,他总算知道,江梅是云凌波当年身边的书童,原来她是为云家报仇,为完成云凌波毕生的梦想。 所以她建立了倚云阁,所以她研究阵法,所以她布局天下…… 想明白了一切,他才知道这个丫头做了多少事,再想到她现在昏迷不醒,生死未卜,心募得抽痛了一下,那双抱着她的双手不住地抖了抖。 华缨一边摸着她脚底的那颗痣,一边喃喃说道:“小的时候,每当看到她脚丫下的这颗痣,父亲就说,菡儿是个有大志的孩子…..” “我还以为她在襄阳跟随爹爹去了…..苍天有眼,让她活了下来…..” 华缨伸了伸手,轻轻抚摸住江梅苍白的脸庞,“菡儿,华缨姐姐兑现之前的承诺,接你去沐府,以后华缨姐姐照顾你一生一世,不让你饿着,不让你冻着….”越说她眼泪流的更凶,双手又紧紧地裹住了江梅的脚丫。 然,洞口处,一个颀长的身影颓然打了个踉跄,他一手撑在洞壁上,莹莹的月光照射进来,将他孤寂的身影投在地上,失魂落魄…….(未完待续) ps:某人总算知道真相了,哎... 第二百三十八章 生死未卜 直到快天亮时,高炽与珞玢终于找到了他们,而慕容曦及其余党也被押回了洛阳,唯独可惜的是让唐乃遥逃之夭夭了。 天明时刻,江梅和岳华已被安全带入晓月楼,云昭与晓月楼洛阳主事苑清分头医治二人,而萧墨珩与沐箫和等人则静静地守在厅内。 萧墨珩痛恨慕容曦之举动,暗暗将慕容曦一党处死。 而隐在洛阳郊外的唐乃遥经多方打探才得知萧墨珩只是受了点伤,并无性命之忧,因而气急败坏的他只得灰溜溜地赶往建康,筹备他妹子的大婚去了。 只是,让所有人揪心的是,岳华于当日夜晚便醒来了,可是江梅依旧昏迷不醒。第二日清晨,云昭面色凝重地从江梅屋里走了出来,守在外边的珞玢、九竹、萧墨珩、沐箫和以及华缨都一脸期待地望着她。 云昭重重叹了一口气,对着珞玢道:“主事,快些让素问来吧,否则…..小姐有性命之忧!” 几人面色一沉,煎熬了几日的心瞬时掉了冰窖般,全然找不到跳动的感觉,华缨忽的虚脱一般,无力地颓坐在地上, 沐箫和自回来后,整个人呆滞了一般,没有吃一点东西,也没有开口说半句话。 萧墨珩嘴唇抽搐地说不出半个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他造成了江梅今日之险,帮不了她,却还陷她入危局,他内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挫败和悔恨。 珞玢沉闷片刻后,一脸乌青地走了出去,想必是传信去了。 当京城的容与收到倚云阁最高级别的紧急传书时,心知洛阳出了大事,可是到底出了什么事。珞玢的信中却是没说,不过沉稳如容与,他二话不说,让素问带上医囊飞速赶往洛阳。 素问自知事情紧急,便日夜不休,昼夜兼程地奔往洛阳,终于。素问在两日后。抵达了洛阳晓月楼内。 当众人见到挂着两个眼袋的素问时,心里终于顺了一口气,毕竟。整个倚云阁中,只有素问的医术堪与江梅相论,而近些年来,江梅潜心北伐。素问却埋头研习药理,其解毒制药之术已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当素问得知江梅病危时。一颗惊慌的心提到了嗓子口,他顾不上喝一口水,只是淡淡朝着萧墨珩等人施了一礼,便急急赶去江梅榻沿。 好在阅尽天下奇毒的素问很快便诊断出江梅中毒了。而且是中了两种剧毒,不过让素问惊喜的是,恰好两种剧毒相生相克。倒是保住了江梅的性命。 所以接连三日,素问对江梅施针解毒。当江梅身上的余毒清理干净时,素问终于累得趴下了。 华缨自始至终一直守在她的榻前,凡是江梅入口的药,都由她亲自喂,甚至她抢过茹蕙的活,帮她擦拭着全身。 看着守在塌沿日夜不休的华缨,茹蕙终于忍不住了,她走上前去,将华缨扶了起来,温柔劝道:“郡主,我家小姐已无性命之忧,你去歇息一下吧,不然等她醒来,见你这副模样,定是又要伤心的!” 华缨想了想,觉得茹蕙说的有理,遂移步准备去歇息,茹蕙看了一眼睡的安详的主子,便扶着有些颤巍华缨出去了。 待二人走后,一个人悄悄地走了进来,他步伐轻的无声无息,目光呆滞了一般,看不出忧伤,也看不出愤怒, 他缓缓坐在了塌沿,目光定定地望着榻上的人儿。 “没有人能完全忘乎所以,人人都有不为他人所知的执着!”初见时,她浅笑地看着自己, “我….不会骑马,有人教过,只是一直没学会…….” “世子如何确定她就是你要娶的那个人呢?” “小梅想奏上一曲,以贺世子新婚之喜!”大婚那夜,她用他们俩的定情信物祝贺他与别人的新婚, 脑子里浮现出过往的一幕幕, 难怪她不会骑马,难怪她肆意疆场,指点江山,难怪她会出现在襄阳云府,难怪她对自己格外照顾,难怪自己对她总有一股熟悉的感觉,难怪每次见到她,心头总会有种淡淡的忧伤……..难怪…… 沐箫和忽的目光温柔如水,胸口涌上一股闷气,堵得他好不难受,他怎么这么笨呢? 怎么就没发现她才是自己的玥瑶妹妹呢? 怎么没想到她才是自己心心念念十几年的娇人儿呢……. 可瞬间,他一想起江梅隐瞒自己这么久,还再三让自己娶别的女人,他顿时火上心头,一时高兴、愤怒、心痛、无奈焦灼着他的心,让他身无遁处。 “哎……..” 沙哑又低沉的叹着气,眼中一颗心痛的泪珠滑了下来, 他伸手抚摸上她那娇嫩的面庞,柔和的目光中夹杂着隐忍和心痛, “箫和….哥哥”稚嫩又轻柔的声音响起在他耳边, 他不可置信地张着嘴,爱怜地看着她,一股喜悦涌上心头,她心里有他! 那颤抖的双手紧紧握住了那只不安分的小手,他低下头,轻轻吻住那白皙的柔荑。 “玥儿……我的玥儿…..” 江梅这一昏迷也是七天七夜,她似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铁马冰河,孤舟飘摇,她似溺在水中,她使劲地游啊游,身子越来越轻,那些熟悉的面孔离她越来越远。 她又似趴在悬崖边,风雨交加,狂风乱作,她双手紧紧抓着珞玢,可惜站在悬崖边的珞玢却是冷冷地不瞧她一眼, “珞大哥,拉我上来!” 不料,那珞大哥看都不看她一眼,手一甩,将她丢入了万丈深渊。 “啊………………” 她只听见自己绝望得惨叫声,回荡在深谷。 “不要,珞大哥,不要。你不要菡儿了吗?珞大哥,不要离开我……” 她哭着喊着,双手都抑制不住地抓着自己得胸口。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茹蕙看着满头大汗的江梅,吓得不轻。 忽然,她猛地睁开眼,胸口如压了千斤重般。她看了一眼屋顶。重重地吐着气,才发现,原来那是个梦。 “醒了。小姐醒了,”茹蕙大喜过望,她朝着外头喊了一声, 江梅虚弱地睁开双眼。这一觉似乎睡了好久,那个梦长的像一生。 她偏头看着脸上还挂着泪珠的茹蕙,轻轻问道:“茹蕙姐,珞大哥呢?” “在,在。在外面!” 茹蕙话音一落,珞玢,若云、九竹、素问等人都涌了进来。一时众人心里也都松了一口气。茹蕙帮她擦拭好了后,便服侍她喝了一碗粥。过了一会,她又睡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时,江梅神情倒是好了许多,些许是太累了,江梅能说能笑,只差下床走路了。江梅醒来后的两日,萧墨珩一日都来上几趟,而华缨更是日夜不离。 只是让人担忧的是,沐箫和却病倒了,江梅自醒来后,就没有见过沐箫和。 看着每日在自己面前变着法给她做各种好吃的华缨,江梅忍不住热泪盈眶, “对不起,华缨姐姐,菡儿不该瞒你。”江梅斜躺在榻上,歉意地笑着, 华缨娇嗔地瞥了她一眼,揶揄地笑着:“你少来这一套,嘴巴说对不起,心里也没真正认错!”华缨说完又气又恼,硬是好好地捏了下江梅的脸蛋才作罢。 看着华缨不是帮自己掖被角,就是端茶倒水的,她忽然想起了沐箫和,遂问道:“华缨姐姐,世子呢?几日都不见他的人。” 一提起沐箫和,华缨神色又黯淡了些,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他这几日病倒了,素问给他开了一些方子,希望过几日能好吧。” 一听沐箫和病了,江梅顿时心里慌了似的,连忙道:“华缨姐姐,你快回去照顾世子,我这里有的是人,要是世子身子有个差池,可就麻烦了!” 华缨摇摇头,“他一个劲要我来照顾你,这些日子他似乎精神不济,都不爱说话。” 听华缨这么一说,江梅却是皱上了眉头,华缨见江梅已经好了许多,还是不放心沐箫和,遂还是回去了。 次日午后,江梅坚持要去看望沐箫和,珞玢无法,只得吩咐九竹和茹蕙好好服侍她去沐箫和的住所。 江梅到达沐府时,华缨因连日劳累,已被沐箫和嘱咐去歇息,所以书房内,沐箫和一个人倚在榻上看书。 虽说他手里拿着书,可是同一页他似乎瞅了很久,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全然没了往日的风采。 江梅走进去的时候,沐箫和正望着书发呆。 江梅解了披着的貂皮袄子,轻轻将它挂在一旁,再而缓缓走入他的身旁,靠着炭火,坐了下来, 直到有人影在眼前晃,沐箫和才定睛抬眉看去,当看到江梅正一脸淡笑地看着自己时,他痴痴地望着她, 那清澈的双眸如静水一潭,微微一点亮波,似绵绵情意荡漾,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略略勾起,如兰之淡雅,如梅之幽香。 这一望有如跨越十年,幽深的双瞳翻腾着无数的情绪,是气,是怜,是恨,是爱,更多的是那份压抑许久的思念。 “咳….咳…..” 到底着了风寒,沐箫和一下子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江梅见状,立即将案几上的水递了过去,身子也随之坐到了塌沿。 “喝口水吧!” 沐箫和看着那只擒着水杯的手,没有去接,也没有任何表示,整个就是面无表情, 他真的没法原谅她,甚至不想看她,其实不是不想,是不敢,到底她现在心里是什么主意,他不知道,萧墨琤要娶她,她拒绝了,萧墨珩对她的心思,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如果她心里还有他,那为什么要把身边人送给他,还让他娶华缨,为什么快两年了,还不认他?为什么? 尽管那个人儿就在眼前,可千万个为什么,堵在他的胸口,问不出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咳….咳…..” 沐箫和捂着胸口,咳了起来,咳的上气不接下气。 江梅见状,凝紧了眉,据她所知,素问已经给他开了药,照理来说,他应该快好了,为何看起来没有半点起色? 江梅将水杯放下,可同时,她看到了案几上那碗药,一动也没动。 看来,他根本没吃药! 江梅顿时火上心头,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将那白皙的面庞烧的通红。 她闭了闭眼,长长吁了一口气。 她将那碗药端了起来,还好,还有温度,她转过身子来,看向他。 她弄了一勺药,轻轻送至他嘴边,温柔地笑道:“世子,来,吃点药吧!” 江梅也不知道今个儿自己怎么了,总之看到他病成这样,还不吃药,心里某个地方柔软了起来,好笑又好气。居然忍不住替华缨来喂药了。 沐箫和听到这么温柔的声音,微微一怔,神色复杂地看着江梅,眼中那抹浓烈再也掩饰不住。 江梅索性把药勺递至他嘴边,沐箫和不由自主地张了张嘴,江梅轻笑一声,喂了进去, 沐箫和见她开心,也抑制不住嘴角扯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就这样,江梅一勺一勺的喂他,约莫过了一刻钟,她终于把药喂完了。 待放下药碗时,江梅才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酸痛得不行, 这是她第一次给人喂药,第一次,居然还是给了她心爱的箫和哥哥! 在沐箫和看不到的背身,她脸上挂起了甜甜的笑容,哪怕悄悄地,给他做一件事就好! 江梅放好药勺,转过身来,见他嘴角还余有一些药渣,忍不住扶起袖子,伸手过去,帮他擦拭。 待她收手回来时,手却被沐箫和抓住了,江梅一时定在了当场。 冰凉的小手被他温暖的掌心包裹住,心跳的温度透过手指传了过来,惹得江梅的小眼神不住地乱窜, 他到底怎么了?难道神志不清把我当华缨了?不敢,不敢看他! 可,饶是这样,她有点贪恋他手心的温度,不忍抽手开来! 沐箫和就这样目光缱绻地看着她,那红彤彤的脸庞如玉般剔透,娇红的小嘴抿了又抿,长长的睫毛掩了掩那有些羞意的眼神。 他的小玥儿长大了,脑子里无数次想象过,如果玥瑶长大了一定会如江梅这般风采,原来真是的她! 也只能是她!这么一想,沐箫和不禁苦笑,她笨,他怎么能陪着她笨呢? 正当沐箫和手一紧,欲拉她入怀时,门外响起一个声音。 “菡儿,你来了吗?” 江梅一惊,立即抽手,猛地站了起来,(未完待续) ps:可怜的箫和哥哥...摸摸,同情他 第二百三十九章 强索芳泽 仅是这个声音明明白白地提醒了自己,他已经是华缨的丈夫!他们之间隔着的何止一个兰英,一个华缨,还有那个江山一统的梦,还有十六年来不及诉说的支离破碎……. 华缨终于迈了进来,她一看到江梅,便快步过来,拉住了她的手,温柔道:“天这么冷,你怎么就出门了呢?” 江梅没敢看她,却是尴尬的笑了笑,“世子身子不好,理应来探望,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说完,不顾华缨的挽留,头也不回地走了。 华缨看了看她的背影,也没说什么,回过头来看沐箫和时,眼睛余光无意中瞥到了那碗吃完的药,神色一动,却是看向沐箫和,嗔怒道:“终于肯吃药啦?” 沐箫和目光懒懒的,苦笑一声,没说什么。 华缨靠着他坐在了塌上,俯身过去,靠在了他的怀里,娇柔道:“幸好还有她能说动你,不然你又折腾自己的身子了!” 华缨双手环住他的腰,依偎在他怀里。 沐箫和身子一僵,胸口一阵痛意袭来,那只原本习惯性去抱她的手,忍不住放了下来。 自那夜在洞口知道了江梅的真实身份后,他满脑子时时刻刻想的就是她,什么事,什么人都已经占据不了他半点心思,如今,看着华缨偎在自己怀里,他有些不知所措。 塌旁的炭火在沐箫和忧郁的眸子里渐渐淡去,他望着炭火发了会呆,渐而吃了药后,有些昏头的他渐渐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江梅的身子已经大好了。只是她环顾了身边人数次,突然发现她已经许久不见岳华的身影了。 遂连忙向着珞玢问道:“珞大哥,岳华呢,你是不是将他派往别处了?” 珞玢面色一僵,失了失神,道:“哦,是的….” 为了怕江梅伤心。连日来他一直隐瞒了岳华失臂的消息。 显然。从未在江梅面前撒过谎的珞玢,是一个不称职的撒谎者,江梅立即看出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迟疑神色。 “珞大哥。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江梅敛色询问, 而这时,岳华缓缓地踏入房门,一脸淡笑地走了过来。 江梅怔怔地望住他。那依旧清朗的面容上却添了几分悲情的痕迹,江梅的目光突然一顿。被他那空空的左袖给震撼住了, “你…你的手…”江梅哽咽抽泣,胸口如压了一块巨石般,呼吸沉重。明悟如江梅立即明白了一切,她紧紧抓住岳华的衣裳,靠在他的胸前。浑身发抖地抽泣, 岳华一手揽住她轻颤的肩头。安慰道:“小姐….别伤心了….只要能换回小姐的命,别说是一只手臂,就算要了岳华的命,我也毫不眨眼!”岳华说这话时,屋子内的众人均是感同身受,因为他们也如岳华般,为了江梅在所不惜。 江梅瞬间抬头,满脸泪痕地望着他,“不,我不让你们任何人为我牺牲,我不想你们受任何伤害,我已经失去了若雪,不能再失去任何人。” 岳华眼泪瞬间哗的留了出来,这些日子,自失了一只手臂后,他并未留下一滴眼泪,尽管武功修为去了一半,但是能捡回一条性命已是万幸,可是此刻他望着江梅泣不成声、泪如雨下,感动之余,竟是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 珞玢见状,未免江梅由悲生病,于是从后边揽住她的双肩道:“别哭了,那箭矢有剧毒,岳华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 江梅此刻才想起那日的罪魁祸首唐乃遥,她止住了哭泣,偏着头望着窗外,狠狠道:“珞大哥,给我盯紧了唐乃遥的行踪,他日我要手刃唐乃遥,为岳华报仇!” “好!”珞玢沉声回道,敢伤倚云阁五大高手的人,不管他是哪国王爷太子,珞玢都不会放过。 众人安慰好岳华与江梅后,珞玢留下若云与茹蕙照顾江梅,便带着其他人出了屋子,而几人刚好遇到了前来探望江梅的萧墨珩。于是珞玢等人连忙见礼。 萧墨珩示意几人免礼后,只是定定地瞧着岳华,正如江梅很喜欢岳华这般,萧墨珩也着实喜爱这个爽朗、纯粹的高手。只可惜他痛失一臂,这让萧墨珩大感痛心。 “岳华,你这一臂终究是为我而失。” 不待萧墨珩继续说下去,岳华倒是躬身一笑,安慰道:“殿下切莫放在心上,用一臂换回小姐已是上天的恩赐,就算失了点修为也是不打紧的事,再过些年头,岳华还是那个岳华!” 岳华不是愁苦悲天之人,男子汉大丈夫,什么事抗不过去,何况他救回了整个倚云阁的主子。 岳华这爽朗一笑倒是让萧墨珩不知该说什么了,他只是无言地点点头,心中感佩岳华的阔达的心胸。 珞玢知他来看望江梅,便出言道:“殿下,小姐在里间!” 萧墨珩微笑一声便朝着里边走去,待他走入房内时,便见江梅偎在炭火旁发呆,若云与茹蕙见他进来,正要施礼,萧墨珩连忙制止,示意她二人出去,二人无法,只得轻脚退了下去。 萧墨珩见江梅神情惘然,微叹了一口气,便走了过去,靠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殿下….”江梅终于发现了他的到来, 此时的萧墨珩毫不避讳,大方地将手绕过去,环住她的身子,用下颚靠近她的额头,低声道:“身子可好些了?这些日子可是吓坏我了,生怕再也见不到你….” 虚弱的江梅只得任由他抱着,她浅浅苦笑,“让殿下担忧了….”只是声音里似有些疏离感,这让萧墨珩心里起了个疙瘩, 他双手扶住她的身子,定定地看着她道:“对不起…….” 至于这句“对不起”是指的那日与孟慧之亲昵让她却步呢,还是指自己没有保护好她而自责。想来都有吧。 江梅无声地留了几滴眼泪,摇着头没说半个字,她为岳华而伤心,为被萧墨珩处死的慕容曦而伤心,尽管她知道慕容曦不得不杀,可是她依旧痛心疾首,她把他害至那种境遇。他却依旧护着她。这只会让江梅更加自责难过,所以江梅只得将所以怨气都归于那个让人讨厌的唐乃遥。 “殿下,我们绝不能放过唐乃遥!”江梅低着头。坚定道。 “放心吧,他敢害你,敢生出杀我之心,我便要灭了他的唐蜀。让他也尝尝亡国的滋味!”萧墨珩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敢动他的女人。就是跟自己的项上人头过不去! 江梅点点头,止住了眼泪,当她扬起袖子准备擦拭泪痕时,萧墨珩轻轻地握住了她的双手。再缓缓将那双手扣在江梅身后,另一手则稳稳托住她的身子,他俯头下去。性感的唇从她的额头慢慢滑至脸颊,温柔地将那泪痕吻干…….. 这是他种下的“果”。他就得食。 江梅顿时心咚咚直跳,呼吸凝重得喘不过气来,萧墨珩注意到了她发烫的脸颊,遂低笑一声,锁住她的红唇,霸道而又温柔地深入….. 这一吻时间极长,似倾尽了所有思念般,绵长而又细腻…..好在萧墨珩料及她身子虚弱并未太过用力,不过让他惊喜的是,江梅这次似乎并不排斥而是顺其自然地任他肆虐。也不知是她没有力气反抗呢还是真的想要接受他这一吻, 而萧墨珩则自动地把原因归于后者,他极为满意地看着她,温柔道:“梅儿,嫁给我可好?做我的王妃…..” 萧墨珩依旧搂紧她的身子,痴痴地盯着她,即便这张清秀的脸不如孟慧之惊艳,即便这身娇躯不如孟慧之热情, 但萧墨珩不可否认的是,自己贪恋每一次与她单独相处的时光,只要碰触到她,身子便会不由自主地发热,有种想揉她入骨的冲动。 萧墨珩见她低着头不回应自己,嘴角微微挂着一丝苦笑,将下颚轻轻抵住她的发丝,闭着眼闻着她发丝的清香。 越来越重的呼吸声充滞在江梅耳边,扰得她尴尬不已,沉默片刻的江梅终于开口支吾道:“崔隗有一名内侄女,清河崔氏是华族之首,天下所望,可为殿下正妃…..” 萧墨珩闻言顿时将她从怀中撑开,双手握紧那细肩,怒道:“你又想干什么?” 江梅暗暗抬眉瞅了瞅他乌青的脸色,努着嘴,细声道:“殿下不是要娶王妃吗?……” “你!”萧墨珩气急,他拧紧了眉盯着她,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江梅见他生气,又连忙补充道:“或者殿下可以将谢侧妃扶正,谢妃为殿下诞下麟儿,是大功一件……”江梅突然想起石氏的温婉大方,接着道:“再者石侧妃识大体,有母仪天下之范,殿下也可考虑她…..” 江梅看着他越来越黑的脸色,继续不知好歹地说道:“其实孟夫人绝色无双,也可…..” “所有人都合适,唯独除你之外是吗?”萧墨珩厉声打断道, 江梅闻言立即泄了气,心想还是不要跟他纠缠这个问题的好,她想着如今的朝局,便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遂道:“殿下,苏晋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会引诱殿下回京的!” 谁知此时的萧墨珩盘着腿坐在席上,嘟着嘴望着炭火,既不看她,也不回她,那模样十足像一个吃醋的男子,昔日疆场的豪情与王者的气度荡然无存,惹得江梅笑也不是,怒也不是。 倘若他像往日那般生气,拂袖离去也就罢了,偏偏他还一副受伤的模样,赖着不走,似在等着江梅安慰他。 江梅坐直了身子,煞有介事地瞧着他,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七皇子如此无赖的一面,不得不说,她颇为头疼,她貌似没有哄男人的本事。 “殿下….” 第一声,没得到任何回应, “殿下……小梅跟你商量正事呢!”江梅无奈道, 我跟你商量的不是正事吗?萧墨珩心里嘀咕道,不过他依旧不动声色, 江梅见状叹了一口气,这时,她突然发现小几上放着一盘酸果,她突然贼贼地笑着,伸手抓了一把果子,一颗接连一颗地往萧墨珩嘴里塞,心里还边嘀咕着:我看你不理我,叫你不理我….. 当江梅往萧墨珩嘴里塞入第五颗果子时,他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发笑,一口朝江梅咬来, “啊….” 江梅吓得连忙收住手,往后倒去,萧墨珩顺势欺身上去,一手撑在她的肩旁,一手从她手中拿起一颗果子,咬住一半,目光迷离地凝视着身下的人儿,缓缓低下头,喂了过去…. 江梅似被他温柔的目光锁住了般,只是痴痴得望着他清俊的面容,一时不知该怎么办,萧墨珩见那果子径直喂入她的嘴里,江梅不敢看他,只是乖乖地含住那果子,眼眸则斜视着侧旁, “我吃了多少酸果子,今个儿让你也尝尝….”萧墨珩沙哑中带着些磁性的声音在江梅耳畔呢喃,一股成熟男人的气息萦绕周身。 她可不傻,萧墨珩这句话的意思,她明白的很,她抿着嘴如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低垂着眼,脸上飞过几片红晕。 萧墨珩得意地笑了一声,才缓缓起身,决定放过她。于是乎,一个肆无忌惮地看着,似永远看不够般,一个则始终低着头,乖乖地吃得酸果子。 萧墨珩一直轻笑不语,直到他见天色已晚,才肯离去….江梅送别他后,大大松了一口气,展了展眉,似有种解脱的感觉。 只是她被劫这段日子,京中倒是发生了几件事,苏维信弹劾谢旷运粮以次充好,有失一州刺史之职,萧帝也不想看着萧墨珩做大,遂顺其心意,罢了谢旷的豫州刺史之职,让苏维信的哥哥太常苏维真改任豫州刺史。 而苏维真到任不久后,便派兵与夏口的裴芾夹击江州的郭守成,不过,这次苏家与裴家想拿下江州的心思却是没有得逞,因为豫章的颜石虔派兵北上,与郭守成合力抵住了苏家与裴家的攻势,朝中的八皇子适时地提出让颜石虔任江州刺史的建议,而朝廷无奈只得应允。 除此之外,萧墨琤与唐蜀公主的大婚将在年底举行,届时蜀国广汉王会亲自到场庆贺,萧帝为了以示两国共结秦晋之好,特让祠部以太子规格迎娶唐蜀公主,这让朝堂再次掀起了轩然大波。(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 一吻定情 与以往很少有朝臣支持萧墨珩相比,这次朝堂之争,倒是有许多大臣公开反对萧墨琤享受太子规格的礼遇。当然,除了东方湛与文度的努力之外,更是许多大臣认清风向的举动。 自萧墨珩任三军主帅以来,不少朝臣隐隐看好这位深藏不露的七皇子,当他一克襄阳,再克长安时,众臣已然认为这个天下必定是这位七皇子的了,而如今,萧墨珩北伐成功,其功勋已是盖世无敌,其麾下谋臣猛将如云,更兼北方士族倾心归附,如果这个时候朝臣还不表忠心的话,那么将来如何跻身新朝呢? 所以,以御史中丞齐修龄为首的大臣极力反对萧帝的决议,就连尚书仆射王诩之也颇为头疼,只有谢荟一直沉默不语,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越反对,萧帝才更会坚定地执行,因为面对这些偏向萧墨珩的大臣,作为一个皇帝心中自然是极不高兴的。这么一来,萧帝只会更加忌惮萧墨珩。 不过谢荟这次倒也不慌不忙,自他谢家的女儿诞下萧墨珩第一个儿子后,他底气更足,倒显出了一份宠辱不惊的风度。 他知晓,现在萧墨珩已经无需遮掩任何锋芒了,只要朝堂有变,手握重兵的他随时可挥兵南下,横扫建康。而这个时候,那些跳出来支持萧墨珩的朝臣显然是聪明的。 正因为如此,萧帝现在对于这个儿子已是十分忌惮,再加上还有苏妃不停地扇扇枕头风,萧帝对于萧墨珩更多了几分不满。 很快他便下了一道诏书前往洛阳,他让萧墨珩将兵权暂交与沐箫和,让他回京叙职。 当萧墨珩收到这纸诏书时。他已经不是苦笑而是嘲笑了,他嘲笑自己的父皇居然愿意把兵权交予一个外人,却不信任自己的儿子,萧墨珩伤心之余,更添了几分恨意。 不过萧墨珩自然没有乖乖就范,他借大燕余党在洛阳作乱之事,表明自己还需镇守洛阳以安稳大局。而为了向萧帝和朝廷汇报征讨大军事宜。他上表让沐世子回京叙职。 这么一来,朝廷十分尴尬,沐箫和也头疼无奈。最后沐箫和迫于压力。只得回朝。 只是,在沐箫和临行前一日晚,江梅忽然收到了一封未署姓名的信条。 “今晚亥时初刻,洛水旁晚醉园相见!” 虽然未署名。但江梅看着这字迹似有些眼熟,她眸光顿了顿。稍稍收拾了下,便悄悄地带着九竹出去了。 九竹带着她穿过几条街道,几经辗转,来到了洛水东南的一个偏僻院落。 她从一个不起眼的门走了进来,她披着厚厚的袄子,带着斗帽。沿着青石小路。一路往里边走,而九竹一直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几番曲径之后。她在一个积水不多的小池旁,看到了一个高筑的阁楼,昏黄的烛光隔着上好的楠木窗户洒了出来,在隆冬寒夜之中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江梅不自主地浮起了微笑,她转过身朝九竹看了一眼,示意他在这等她,自己则敛裙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九竹张了张手,想跟上去,但迟疑半晌后,还是选择静静地立在下头。 一阵寒风刮过来,冻得江梅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掀开重重的隔帘,却感到了里面温暖的气息,微微一笑,走了进去。 阁楼四周都燃着高高的灯盏,烛火轻轻摇曳,里间与外间用一珠帘相隔,透过珠帘能隐约看到里边的陈着的案几和跪垫,整个阁楼安静得只听到炭火燃烧的声音。 江梅掀开珠帘,走了进去,却见里间四壁都挂着书画,些许是炭火烧得很足的缘故,里边非常暖和,江梅轻轻卸下披袍,静静地观赏着画作。 忽然,一双有力的手从后面抱住了她,她心里一惊却是未动,那人紧紧地拥住她,将下颚埋在她的肩颈之处,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包裹着她。 “玥儿…….”沙哑,低沉而又有磁性的声音摩挲着她的耳帘。 她身子一抖,两颗清泪悄然滑出,胸中顿时翻腾起无数情绪,贝齿紧紧的咬着红唇,说不出半个字,唯有泪水肆意奔腾。 只是那手间的力道时重时轻,似想将她揉入心骨,又似怕弄疼了她,好不为难。沐箫和渐重的呼吸在她脖间萦绕,整个身子如同烧了起来般焦灼难受。 些许是听到了她哽咽的声音,他才渐渐小了力道,将她身子转了过来,让她面对自己。 额间的细汗粘着几丝墨发,清秀的面庞上挂着满满的泪痕,长长的睫毛将所有情绪盖住,唯独那双娇唇在轻抖着。 沐箫和极尽爱怜的目光包裹着她,看不够,想不够,只想时间停止在这里,一生一世。 江梅始终低垂着眼,不敢看他,不想看他,不能看他! 这十六年来,不是不知道他的情况,他苦居宁州十四年未娶,他为自己在滇湖旁建了座楼,甚至曾有一日,她还路过那莲玥阁,可惜她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便悄声离开了。 重逢两年有无数次机会与他相认,她却坐视他娶裴兰英,牵线搭桥让华缨嫁给他,再而把自己贴身侍女送与他做妾。 她怕,她怕他问为什么,每一件事她都无法给他交待,每一个质问她都给不出任何说辞。 沐箫和一手搂住她的纤腰,一手捧住她的面庞,他俯身低着头靠近她,额头靠着额头,鼻头抵着鼻头,沙哑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的小玥儿,十六年了,我终于知道原来我的心是跳动的…..” 江梅心头一颤,终于抬起含泪的眸子,正对上那情意浓浓的黑瞳,此刻她才注意到,她的心在剧烈的跳动着。多少次的黯然神伤,多少次的故作镇定,假装自己看不到,听不到。 而此刻,曾经那不敢去触碰的幸福就在眼前! “箫和哥哥…….”从未有过的娇怯,从没有过的柔情。 这句“箫和哥哥”击溃了他心中所有的气愤,也击倒了他此刻所有的理智。霎时。沐箫和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热流, 他双手搂紧了她的身子,狠狠地吻了下去。他紧紧的含着她的娇唇,灵舌破开她的贝齿,将二人心头所有的爱恋搅得天翻地覆。 万千爱恋如出闸的江水侵袭而来,青涩美好的花蕾冲破十六年的禁锢在这一刻绽放。 此刻的他没有了温润。没有了忧郁,所有的苦闷痛楚化作了霸道热情融入这极尽交缠的一吻。 这一吻跨越了十六年。用尽了他一生的力气。 脑子一片空白的江梅忘却了所有顾念,只想在这一刻,释放心中压抑许久的爱恋, 很快。她整个身子瘫软了般,柔弱无力,到底是大病初愈。终究受不了沐箫和如此强劲的攻势,气喘吁吁的她身子滑了下去。 好在沐箫和及时屈膝,一把捞住了她,两个人就这样瘫坐在地上。 不过,沐箫和依旧没放开她,些许是顾及她虚弱的身子,只是紧紧地抱她在怀,怕再放手,便错过一生。 江梅微闭着双眼,紧紧靠在他怀里,脸上挂着淡淡的浅笑,发自内心满足的笑,好久….好久没有这样享受他的怀抱,那是永远让她温暖安心的存在呀。 沐箫和一手搂着她,一手握着她那娇柔的小手,不停磨搓着, “傻丫头,这么多年,吃了多少苦!你要谋划这么多事情,为何也不来找我….” 话还未说完,江梅睁开眸子,仰着头,望着他,截住话道:“箫和哥哥,过去的都过去了,咱们不提了好么?” 看着她眼波清漾,盼意浓浓,他只是浅然一笑,轻轻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好,听小玥瑶的,那咱们只管以后…..” 说着,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意味明了, 江梅胸口一滞,没说什么,只是再次倚在他怀里,蹭了蹭, 这一蹭,让沐箫和整个身子都有些灼热起来,他深深吐了一口气,看着怀中的虚弱无力的人儿,强烈地压抑着自己的**, 他艰难地搂着她,有种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上怕掉了的感觉, 江梅选择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环手抱住他的腰,让自己与他贴得更紧, 明日他便要回京了,京城风云莫测,二人又分属不同的阵营,回去后,她是否还有机会与她的箫和哥哥毫无顾忌的依偎在一起呢,她不知道, “箫和哥哥,回京之后,你该为九殿下做什么,依旧做什么,七殿下这边你放心,不管将来结局如何,我不会让他伤你半毫!” “还有,箫和哥哥也不需在苏晋面前为我说什么,我自信有把握全身而退!” 她到底是不想让他有半分为难。 “傻丫头!自两年前你入京时,就是这么给我操心的么?”沐箫和唇角勾上一抹浅笑。 江梅暖暖地笑着,“玥儿心里最挂念的,自然是箫和哥哥你呀!” 听了这话,沐箫和心里顿时比吃了蜜还甜,又是在她额头落下几吻。 江梅闭着眼蹭进他胸口,她只想汲取他怀抱里最真实的温度,享受十六年来二人绝无仅有的独处时光。 次日一早,江梅与授萧墨珩之意的陶亦然亲自送沐箫和于南门郊外, 送别时,二人闭口不谈朝政,一个神情淡漠,一个伤怀无奈。除了让各自珍重之外,似乎也无多余的话头。华缨照顾了江梅几日,亲自给她熬粥侍药,两人也算是过了几日轻松惬意的日子,华缨见她已经好了起来,便放心地跟着沐箫和回京。 江梅知晓此番之后,二人便是敌对的立场,心中竟是伤痛万分。不过因考虑到沐箫和已无危险,所以她暗地里召回了渥丹。毕竟比起沐箫和来,萧墨珩恐怕处处面临着危机。 再者考虑到沐府恐怕是京城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江梅决定让云晏跟着沐箫和回京。 大桓景熙十五年十二月十五日,萧墨珩收到一道圣旨,他展开一看,才知萧帝以病重为由,召他回京侍奉。是夜,萧墨珩召集江梅、珞玢、高炽和邓睿商议对策。 “殿下,这显然是九皇子引诱殿下回京的计谋呀!”高炽深忧道, “是的,殿下上次拒旨,这次陛下病重,倘若不去,有失为人子的天伦,会让殿下落人诟病!”江梅接话道, “裴蕴与苏晋自知无法撼动殿下的军权,只得通过这种法子,逼殿下回京!”邓睿皱了皱眉道, “我早知道他们会这么做,所以也没什么,如今京城必须回去,只是这一路恐怕不会太平…..”萧墨珩侧靠着案几,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打着小几。 这正是邓睿与高炽最为担心的一点,萧墨琤绝对不会给七皇子出兵的借口,所以一味地守在洛阳也不是办法,京城的事迟早需要解决,只是如今的京城对于萧墨珩来说,恐怕是危机四伏。 “殿下….京城不安稳呀!”高炽长叹道, “何止京城,这一路上恐怕就有苏晋的伏兵!”邓睿接话道,回是需要回去的,只是怎样才能安全抵达京城,并能成功挫败九皇子一党呢? “两位将军无需担忧,我决定回京!”萧墨珩淡定道, 既然主子已经表态了,那么就该琢磨着走那条线路的问题了。 江梅便分析道:“既然如此,那么殿下可走三条路回京,一条走襄阳,顺流而下入建康,这条线路较远,可不用考虑,第二条便是取道彭城,走徐州经京口入京,此路安全且快,而第三条路则是一条最近的路,那便是一直往南过寿春,再抵建康,这条路虽近但是危险,如今苏家已经掌握豫州,恐怕早就布下天罗地网等殿下往里钻呢!” “姑娘分析得非常清楚,如此说来,只能走徐州一道了!”邓睿回道,显然,最重要的是确保萧墨珩的安全, 高炽也点点头道:“为了安全着想,从京口入建康再好不过!” 可让二人奇怪的是,萧墨珩居然摇了摇头,他环视了四人一眼,顿了顿神,镇定道:“我决定走寿春一线!” 江梅闻言,飞快地与珞玢对视了一眼,此前,江梅曾与珞玢商量过这件事情,早已有了一个成熟的计划,只是这一切还得看萧墨珩的意思,萧墨珩这么一说,倒是让江梅颇有种心心相惜的感觉。(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 豫州之围 高炽与邓睿顿时惊得坐直了身子,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萧墨珩,“这….”高炽开了开口,却不知该如何劝他,毕竟他向来唯萧墨珩之命是从。 比起高炽的为难,邓睿却是严肃道:“不行,我怎能让你涉险?”邓睿毕竟是萧墨珩的长辈,又与他有那么深厚的渊源,说话的底气自然足些。 萧墨珩用笑眼安慰了下二人,接着解释道:“邓叔,高将军,豫州已经被苏晋控制,如果不除了这支势力,于我们在京城的处境不利,所以我决定以己身为诱饵,吸引住苏晋的精锐力量,然后我们在外围布兵,再一网打尽!”萧墨珩说着说着,竟是一股豪情油然而生,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这让他底下这帮子战将揪心不已。 不待邓睿与高炽出声,江梅坐正身子,朝着萧墨珩长长作了一揖,敬佩道:“殿下这等气魄,世间无人能及,江梅佩服得五体投地!” “哈哈….梅儿无须多礼!”萧墨珩潇洒地笑道, 邓睿见江梅那钦佩的神情,怎么看怎么像是赞同萧墨珩的做法般,她身为萧墨珩的军师,自然当以萧墨珩的安危为重呀,当邓睿向江梅投去埋怨的眼色时,高炽这次倒是微微沉思,以他对江梅的了解,恐怕这位主早有对策了,于是他便不着急了。 “殿下之意与小姐的想法不谋而合!”一直静默不言的珞玢淡淡笑道。 萧墨珩眼眸一亮,“怪不得你刚刚不出声,原来是等我说出来呢!”他轻声笑道, “呵呵….这一招虽险,如果一旦成功。后边便好办多了!”江梅爽朗笑道, “正是如此!” 邓睿瞧瞧这个,再看看那个,见他们三人神情极为轻松,似乎在商量走哪条道郊游般,邓睿遂脸色乌青地看着三人不说话, 高炽终于看不下去了。无奈地插话道:“江姑娘。这可是让殿下冒着生命危险的事,不能开玩笑呀!” 江梅偏头看着高炽,赤诚地回道:“我没准备让殿下冒险呀!” 江梅言语一出。倒是让高炽与邓睿愣住了,就连萧墨珩也是相当意外地看着她,江梅刚刚同意他以身为诱饵走寿春回京,这会儿又说不让他冒险。她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江梅见众人都不明所以,先是抿了一口热酒。随即姿态闲适地坐着,起唇解释道:“殿下,两位将军,陛下召殿下侍奉汤药。自然不能带太多的将士回京,所以小梅认为,殿下带两千精骑即可。到时候自然也走寿春一线,只是去那条道的殿下并非真正的殿下…..” 江梅说完。嘴角挂着一丝高深的笑意,自攻下洛阳后,她早预想着有今日之事,因而早就思索出了对策。 众人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纷纷松了一口气,“姑娘的意思是让人易容成殿下的模样,走寿春,而殿下则走另外一条道回京?”高炽出声问道。 江梅点头道:“不止如此,恐怕苏晋也防着咱们的疑兵之计,所以他一定会在三条路线上都设有埋伏,而寿春一线自然是他重兵重围的地方!而我们却不跟他周旋,直驱寿春,打他个反包围,让他自食恶果!” “再者,自圣旨抵达洛阳后,我相信苏晋一定派人守在殿下行府周围,暗中窥探殿下回京的行踪,一旦他们确认殿下的路线后,定会做出相应安排!”江梅接着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邓睿问道, “姑娘有何安排?”高炽直接询问。 “本王想知道我这满腹机谋的军师有何对策?梅儿,别卖关子了,快说吧!”萧墨珩带着一丝戏谑道。 江梅依言拱手道:“遵命!”随即她敛色道:“我两日后从东、西、中三路朝建康出发,让陶亦然带兵走徐州一道,回守北府,再让尚志与徐亮将军带兵走襄阳一线,回守江州,而我与珞大哥则走寿春,请邓将军随行,再者让覃信和我的人护送!有覃信在,对方则会确定殿下的行踪!” “姑娘安排的真周密呀!”邓睿着实佩服道, “敢问姑娘,那殿下怎么办呢?”高炽问道, 这时,不料江梅神秘一笑,她朝着邓睿与高炽行了一礼,歉意道:“请两位将军见谅,江梅自有安排,只是恐怕暂时还不能告诉二位!” 江梅说完,高炽与邓睿倒是不介意,毕竟这都是为了萧墨珩好,但是萧墨珩自己则十分奇怪了,因为他都不知道江梅会怎么安排他。 这时高炽突然想起一个担忧的地方,便问道:“姑娘,上次岳华曾易容成殿下骗过慕容曦,世子也知道这件事,倘若世子告知苏晋,那么苏晋便会怀疑咱们呀!” 其他几人也都想起了这档子事,遂连连点头,不想高炽身为大将却是胆大心细, 江梅投去赞赏的目光,道:“高将军忧虑的是,不过请将军放心,一来,九皇子信任世子,苏晋可不见得信任他,所以这等绝密之事恐怕是苏晋与裴蕴一手操办,世子绝对不会知晓,二来,就算世子知道了,他也不会告知苏晋的,世子是位君子,他之所以始终支持九皇子,完全出于朋友之谊,世子早就钦佩殿下之功,所以他不会做出伤害殿下的事!”江梅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看了几眼萧墨珩。 高炽了解世子为人,倒也十分赞同,萧墨珩则平静地点了点头,“梅儿说得对,世子那边不用担心,苏晋暗地里的那些勾当就连九弟都不一定知道,就别说沐世子了!” 邓睿见他发话了,也就不再多嘴。 江梅会心一笑,她终究还是希望萧墨珩能善待沐箫和,她沉默一会后,便对着邓睿与高炽道:“江梅还有事与殿下商量。请两位将军回府歇息吧!”江梅坦然施礼,两位将军却是丝毫不在意,反倒相视而笑,朝着萧墨珩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待二人一走,萧墨珩便对着板起脸严肃道:“你休想替我去涉险,苏晋一定派高手埋伏在豫州一带,我必须跟你同行。你可以将我易容成侍卫。可别想着将我支开!” 江梅被他弄得哭笑不得,遂摇了摇头,郑重道:“殿下。我早说过,你一人的安危关系了天下大势,豫州那边我早有安排,请殿下放心。我已经调集了倚云阁所有高手,苏晋的人不是我们的对手!所有殿下不但要私下回京而且今夜便走!” “什么?今夜就走?”萧墨珩更是不解。他没想到江梅支开邓睿与高炽,竟是让他今晚便行动。 “对,我已让倚云阁的两大高手在外边侯着,至于殿下三人走哪条道回京。我也早已吩咐好,请殿下带上印信和兵符,今夜便走!”江梅镇定道。那清澈的眸子没有一丝迟疑。 萧墨珩怔怔地望着她半晌,再看了看立在一旁的珞玢。见他神情淡然,想来二人早已有了妥善的安排,他已无坚持的必要了。 最终他点点头,唤来覃信,吩咐了覃信几声,便按照江梅的吩咐悄悄易容出了府。随后叶间与渥丹二人便带着他辗转出城,秘密赶回建康。 自萧墨珩回京后,接连两日,江梅与高炽商量了安守洛阳的安排,除了邓睿、陶亦然、尚志、徐亮外,其他将军均留守洛阳听候高炽调度。让慕白守长安、让高炽守洛阳是早就定下的计策,江梅最后也嘱咐洛阳倚云阁主事云莳协助高炽料理洛阳。萧墨珩走的当晚,江梅让陶亦然带着亲卫走徐州一线赶回广陵,第二日夜,让尚志与徐亮自襄阳回江州。 大桓景熙十五年十二月十八日清晨,江梅与易容的珞玢带着两千精骑浩浩荡荡地望寿春方向进发。是日夜,邓睿领着五千精兵随后掩护。 四日后,江梅一行抵达寿春,过了寿春之后,便是苏晋与裴蕴的地域了,因而当夜,江梅便对身边诸人做了一番仔细的部署。而让江梅高兴的是,叶间已成功护送萧墨珩抵京,他留渥丹在萧墨珩身旁,自己则与当夜赶来与江梅会合。 次日一早,江梅等人继续出发,是日傍晚一行人抵达合肥东郊,不过江梅并未选择进城,她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这四周已是危机重重。所以她决定继续往东南方向行驶。 “小姐,前面有一条岔路,岔路中间是一处山头,两边两条道通往东南方向,一条大道,一条小道,三十里后再行汇合,据密探回报,这里都有伏兵!”马车内,珞玢与江梅看着地图,商量道。合肥东边一带正是低缓山脉接连相交的地方,地形有平有岖,既好伏兵,也好行军。 “无论走哪条道,他们都会合围,走大道的话,宽敞些,方便马车行驶!”江梅轻轻笑道,只要萧墨珩已经安全抵达京城,她便无后顾之忧了,所以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熟知珞玢摇了摇头,道:“我走大道,吸引他们的主力,小姐走小道,这样安全些!”珞玢显然不想让江梅陷入险局,他想独自应对苏晋的伏兵。 “好!”江梅欣然应允,她不是不知道珞玢的心思,她之所以同意他的安排是考虑到自己身无武力,怕成为他的累赘。而她走小道也能分散一些兵力,让珞玢不至于那么吃力。 不约而同的,他们都在为对方考虑。只可惜,珍重彼此却又成了彼此的牵绊。 二人商量好后,珞玢带着一千五百甲士走大道,身旁跟着叶间、云昭、璆鸣以及覃信所领的几十亲卫。而江梅则带着另外五百甲士走小道,随行的有若云、茹蕙、九竹、素问、岳华、江蓠以及几十名倚云阁的高手。戌时初刻,两队人马同时出发。 这时,隐在一处山头的苏维真收到了萧墨珩兵分两路的消息, “唐乃遥说得对,萧墨珩果然对江梅有情,让她走小路,无非是想保护她,上次没让他死成,这次他们谁都逃不掉!”一向面沉如水的苏维真终于露出了他狠辣的一面,为了让萧墨珩到不了建康,苏晋让他亲自上阵,看来也是压上了所有的砝码。 这时他身旁一位黑衣男子道:“大老爷,那我们按老爷子和裴相的计划施行?”这名男子名唤苏环,是苏晋身边的侍卫兼亲信。 “嗯,按原计划行动!”苏维真点头道。 “好!”苏环应了一声,便急忙抽身望小路方向奔去。 大约半个时辰后,珞玢带着一队人马到了一处宽阔地带,只有远处有隐隐的青山,这时,马车外的覃信听到里边传来一个沉沉的声音:“先让将士们停下来,歇息一会!” 马车外的覃信轻笑一声,这声音还真是像足了殿下,他应了一声,便朝着前后大声喊道:“殿下吩咐大家原地歇息!” 侍卫长命令一下,行了一天路的将士们毫不迟疑地趴在马背上打起盹来。唯独倚云阁的人依旧保持警惕,因为他们知道,敌人就隐在山头附近。珞玢自知远处埋有伏兵,而这一带地形宽阔,却是适合歇息应战,倘若进入那山头中间,则插翅难飞。 珞玢的军队就这样静静地歇息着,大约两刻钟后,两旁突然闪现一片火光,一轮轮火矢朝着珞玢的马车射来。 “不好,有埋伏,保护殿下!”覃信急着吼道。歇息中的将士们瞬间都醒了,连忙里三圈、外三圈护在马车周围。 好在这一批士兵是萧墨珩军中装备最为精良的甲士,他们一个个铁甲护身,一手长剑,一手轻便盾牌,迅速将中间护成铁桶般,让豫州军的将士无懈可击。 几轮箭矢过后,四周埋伏的豫州军提着刀剑朝着马车杀来, “杀…..” “杀….” 很快,两军便交织在一起,火光耀天,刀剑相交,唯独倚云阁的高手们一直团团护在马车四周。苏晋的杀手不出现,他们便不急着出手。 当两军的将士们激战时,三排黑衣人连连朝着马车飞来,早已跃跃欲试的倚云阁高手们迅速操起各自的武器,以一敌二的凌厉攻去。而覃信则带着萧墨珩的铁卫牢牢守在马车旁,叶间则淡定地立在车旁关注着场上的战事。 与此同时,走小道的江梅也遇到了袭击,珞玢一处的人在东,江梅的人在西,而苏维真则藏在中间的山头指挥着两边的战斗,这一座山名唤落羽山,山中恰有一小谷,方便苏维真藏兵,珞玢与江梅的分兵行动,给他带来了一点麻烦,但是也给他制造了机会。 苏维真看着两边交战正酣,心想是时候给他们致命一击了,苏维真低低地嘱咐了自己的副将几声,那副将便带着一队人马朝着西边驶去。 大约半个时辰后,珞玢出马车望着交战的将士,问道:“覃信,豫州军大约有多少人?” 豫州军终究抵不住大桓最精锐的铁骑部队,哪怕占有人数优势,萧墨珩的精兵很快遏制住了豫州军的攻势。 覃信仔细观探了一番,拱手答道:“看这架势,约莫只有三千人!” 珞玢眉峰一蹙,心里盘算道:据倚云阁密探得报,苏维真至少可调集一万兵力,如果这里只有三千人,难道…..难道小姐那边有七千伏兵?珞玢越想心越慌,他心中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惊慌和恐惧,那一刻如有一颗巨石压着他,喘不过气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天人永隔 短暂的沉默后,珞玢锋利的目光扫视了一眼战场,吩咐覃信道:“覃信,这里交给你,小道有危险,我需前去救援!” 说罢,他瞅了一眼叶间,喊上云昭和璆鸣,带上一半的人手,飞身上马望前方奔去。他欲绕过前方山头,再往小道而去。 黑衣人见正主望前方逃去,在领头男子的指挥下,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他们是苏家豢养的死士,此行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杀了萧墨珩。 当疾奔过来的珞玢带着人绕过山头,回往小道时,天已经蒙蒙亮,珞玢猜得不错,苏维真确实调集了大部人马围攻小道上的江梅,这一做法让珞玢很意外,但是当倚在树下的江梅看着五百甲士一个个倒下的惨烈场面时,她清醒地明白了所有关节。 她第一次清楚的知道自己失手了,她轻敌了,她面对的不是毫无战场经验的苏维真,而是大桓手段最为狠辣、心思最为深沉的权谋之士——苏晋与裴蕴。当这两个老谋深算的狐狸聚在一起时,又有谁能逃过他们的手掌心呢? 她错了,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她算到了所有人,唯独忘了她自己,没能意识到她已是这个局的关键…… 她本想着苏维真会让主力袭击乔装成萧墨珩的珞玢,而自己则走小道分散一些兵力,同时也让珞玢少些挂念。 没想到他们看穿了萧墨珩对自己的情感,而将大队人马攻向自己,以绝对优势消灭自己的同时,还能引诱萧墨珩前来救援,如果苏维真在路上再行设伏的话。那么乔装的珞大哥也会有危险….. 但是她还有外围的埋伏,是的,她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江梅心里暗暗鼓劲。 果不其然,当最后一个黑盔甲士倒下时,她终于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杀喊声。 “小姐,邓睿将军带兵从后面杀来!”岳华第一个看到了扬着“邓”字的将旗。 “真的吗?”江梅连忙撑着若云的手臂起身,第一次她的声音里透着不自信。她慌了。她的心如一只小兔子般上蹿下跳,明明援兵到来,为何她却那么不安呢? 若云与茹蕙连忙搀扶着她有些轻颤的身子。纷纷望向杀声震天的后方。 当邓睿探得豫州主力在小道时,便亲率大军朝着小路杀来。 有了大军驰援,护在江梅身旁的高手们也轻松了很多,不过不仅如此。大约一刻钟后,西南方向又来了一支援兵。 “小姐。你看,那是江州的甲士!”若云高兴得跳了起来,说完竟是喜极而泣,刚刚的三面楚歌已让若云以为她们要葬身于此了。 “领兵的是尚志将军!”岳华再一次显示了身高者的优势。刚刚豫州军从三面围来。江梅一行且战且退,一直往东南方向退去,现下江梅身边守着岳华、若云和茹蕙。四人靠在一处有岩石挨着的大树旁。而其他人则积极投入于战斗中,就连一向不甚出手的素问也手段狠辣地攻向豫州军。比起其他人一次斩杀一个对手。素问借助着自己的毒粉一次击败一波。 天空渐渐亮了起来,当苏维真打江梅与珞玢一个合围后,邓睿、尚志、陶亦然以及历阳守将羊敬仁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朝着豫州军包围而来。 让苏维真最惊骇的不是看到了邓睿、尚志和陶亦然的军队,当他得知羊敬仁领着一万历阳兵兵分两路杀向自己军中时,那一刻他露出了死灰的神情。 历阳在合肥东南,但凡自寿春方向前往建康者,都需从历阳渡江,历阳是豫州最重要的军镇之一,苏家为了能合围萧墨珩,早早买通了历阳的羊敬仁,他们为了防范萧墨珩的后备部队,便联络羊敬仁率兵抵抗萧墨珩的援军,也正因为此,苏晋和裴蕴才放心地在此地设伏,意在一举歼灭萧墨珩与江梅。 恐怕苏家怎么都没想到羊敬仁是江梅埋在豫州的一柄利剑,此刻他正如一把尖刀插在了苏维真的心脏上。 尽管如此,苏维真与苏环却惊而不慌,就算外围有几万围军,他们的计划还没失败,因为“萧墨珩”此刻正进入了他们第三轮的包围圈,只要杀了他,哪怕所有的豫州军都牺牲了,苏家的计划也成功了。没有了萧墨珩,整个天下都将掌握在九皇子萧墨琤手中。 因此,苏维真指挥着最后两千豫州军分两路截断“萧墨珩”的前后路,而苏环则让苏家暗地里培养的一百黑衣死士齐齐杀向乔装的珞玢。 当江梅之围被解后,她便将战场交给邓睿,自己则带着尚志的兵马和倚云阁的人急忙朝东南方向奔去。 当江梅等人遇上一波拦截的豫州军时,她惊骇地意识到珞玢已经被包围了。心急如焚的她吩咐尚志阻杀敌军,而让九竹率先杀出一条通道,试图与被围的珞玢会合。 九竹等人意识到珞主事将有生命危险,一个个使出了毕生的武力,一剑两个….一刀三个地朝豫州军砍去。 当寒冬的旭日从东方冉冉升起时,落羽山下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清晨的寒风冻结了血腥的气息,却未凝固那一腔腔为赤胆忠诚而战的热血! 大约半个时辰后,两处倚云阁的武士们终于汇于一处。此时,苏维真的人手已被重重包围,唯独小道的东南一角,悍勇无比的苏家死士正与倚云阁的高手们进行着生死较量…… 外围两军的甲士们正激战,而里头,一百名黑衣高手与倚云阁五十名斗士正酣畅淋漓地上演了一场场巅峰对决….. 江蓠娇艳的红唇划出优美的弧度时,两条蚕绸如灵蛇般插入了对手的喉结….. 即便最凛冽的寒风刮得人瑟瑟发抖,璆鸣依旧一把轻扇挥舞着他最潇洒的身姿,与他最好的伙伴素问一左一右、配合无间地以毒攻敌….. 一身青袍的叶间沉稳地将他隔空杀人的无间指展示得出神入化……. 独臂的岳华凌厉地挥洒着他的长剑时,另一只长袖如最柔韧的舞姬在空中灵动飘舞。许多年以后,当昔日的战士回忆起这一幕时,无不为那独臂剑客的傲然身姿慨然长叹…… 而九竹则第一次毫无保留的展示了他醇厚的内力,当一股股绵劲的掌风一*向黑衣斗士袭去时,有如聚集了天地万物之灵气般,浑然天成,如驱无人之境…… 终于。江梅与珞玢在茫茫的刀光剑影中看到了彼此的身影。悬了半夜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仅是这短短的一瞬,她似重新找回了自己的魂魄般。心头一酸,落下了焦慌的泪水, 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珞玢对于她而言,已然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十五年来。只要珞玢在的地方,便是她江梅的家。 她习惯了每每回头时,总有一个冷峻高大的身影静静地立在那,为她撑起一片暖暖的晴空……. 这一瞬。江梅的脚步不听使唤地望着珞玢的方向步去,心力交瘁的她此刻只想趴在珞玢的肩头好好睡一觉……. 立在不远处的珞玢则一脸宠溺地望着他的小丫头,温馨静谧地笑着…… 然而。危险总在不经意的时候靠近….. 忽然,嗖的一声。一枝利箭从若云与茹蕙中间穿过,直直地朝着江梅背心射去….. 疲惫的小玥瑶挂着一丝天真明净的笑容望着她的珞大哥,全然不知自己命悬一线。那一刻,离她五步之遥的珞玢顿时瞳孔一缩,面色紧绷的他无半丝迟疑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纤瘦的身影跃去…… “小姐…….” “小姐……” “殿下……” 几声惊恐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落羽山谷…… 沉浸在战斗中的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般,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箭矢深深插入了“萧墨珩”的背心….. 最后一刻,珞玢重重地搂住了他用生命守护的女子,用自己的身躯为她挡了致命的一箭…. 只有九竹、岳华、叶间以及急急赶来的覃信知道那个义无反顾的男子是珞玢….. 九竹等人迅猛地解决掉眼前的对手,如疾风般奔向了倒下的两位主子。 九竹第一个赶过去扶起了珞玢的身子,用极低的声音颤抖地唤道:“主事…..主事….” 当所有人围过去的同时,叶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拧起远处斗得不亦乐乎的素问,飞驰而来,将他丢在了珞玢身旁。 素问见状,慌忙点了珞玢几条穴道,从怀中掏出一粒解毒的药丸喂入珞玢口中,显然,他通过珞玢不断吐出的黑血,得知那箭矢着了剧毒。 九竹与岳华托住珞玢的身子,素问与叶间护在两旁,若云与茹蕙则扶住江梅,其他人都跪在四周。 珞玢的身躯不停地颤抖,满口的黑血不停地涌出,只当叶间与九竹合力一掌镇住了他体内那股戾气,让他的身子终于平静下来。 江梅那死灰的眼眸直直盯着那穿胸而过的箭头,似丢了魂般,全然不知道周身发生了什么事。 九竹与岳华抽搐般地低低唤着“主事….”,才让围在珞玢身旁的倚云阁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比起刚刚的伤心和绝望,此刻众人脸上笼罩着一股可怕的死寂。揪心的疼痛如刀割般血淋漓地弥漫开来。即便是冷漠如冰山的叶间此刻也无声的淌着泪。 覃信重重地跪在地上,低着头哭泣,正如对着自己的主上….. 平静下来后的珞玢如回光返照般,找到了他的意识和知觉。 他扬起了那支颤抖的右手,抚摸着江梅的惨白的面容,“菡儿…..”第一次他用沙哑的声音唤出了心底里喊了无数遍的名字,珞玢柔和的目光包裹着江梅,如春水般温软,眼底深处那抹爱怜再无任何保留地如一圈圈涟漪化开而去…… 那一声带着浓浓爱意的“菡儿”终于唤醒了呆化的江梅。江梅这才意识到自己最爱的珞大哥要离她而去了。 江梅忽的一下将珞玢脸上的人皮面具撕掉,紧紧地捧着他的双颊,“珞…大…..哥….”江梅连颤三声,低低地从喉咙深处抖出….绝望、悲伤、哀痛、死沉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 她如一只惊慌的小兔,六神无主般的抽动着嘴唇,“珞…大哥….不要….” 她白皙的面庞早已被泪水肆虐得如一个三岁小孩般,露出了绝无仅有的恐慌和无助…. 珞玢粗糙的大手柔柔地将她嘴角的泪水拂去,凛冽的寒风吹着她红颤的脸颊涩涩生疼。 “菡儿….别伤心…只要你好好的……” “不要….不要…..”江梅突然大声喊道,如一个不讲情理的小孩跟阎王爷较着劲… “我不要你死….你死了我活着有什么意义….不要死….”江梅抱着珞玢的身子,腻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这一刻,没有人去计较江梅的不成熟,没有人在意主子的幼稚和无知…. 比起所有人的悲伤,此刻的珞玢心平如水,似疲惫了几十年的身躯终于在这一刻卸去了重担,轻松又温暖,温暖的是他死得其所、死在自己最爱的女子的怀里。 珞玢抚着江梅柔柔的发丝,扫了一眼身旁的众人,给出了他身为倚云阁掌权人最后的命令:“照顾好她….” 所有人都重重地点了点头,不用说,谁都明白那个“她”是谁。若云与云昭扶住了哭晕的茹蕙,其他人无不悲痛欲绝。 珞玢一个个看去,只最后仰着头,定定地望着九竹,眼眸清澈而又坚定。九竹擦干了眼泪,不停地点着头,他完全领会了那个眼神的意思,珞主事已将小姐托付于他,如果说,以前九竹只是九竹,那么今后,九竹还要承担起珞玢的责任,他要用他坚实的肩膀成为江梅最安全的倚靠。 最后,珞玢轻轻抚住江梅的脸颊,让她的面容镌刻成脑海中最后的印象,江梅缓缓起身,噙着泪的双眼怔忡地看着他,一直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的淡眸终于缓缓闭上,直到那轻抚着脸颊的右手垂落下去,直到那让她贪恋的怀抱渐渐退去温度…… “珞大哥,菡儿睡不着….” “趴在我的肩头,就不会睡不着了…..” “珞大哥,陪我数星星好不好?” “好啊,来,靠着我的肩数….” “珞大哥,别的男子都会娶妻….珞大哥会不会…也要娶妻…..珞大哥娶了别人后,会不会不要菡儿了……” “傻丫头,珞大哥不会的,珞大哥这一辈子绝不会离开你……” “珞大哥,菡儿要走了,要是珞大哥想菡儿的话,看着那颗北斗星,我就知道了…..” “嗯嗯…..” “要是菡儿想珞大哥怎么办?” “嗯….小姐想我的时候,我就会出现在小姐身边…..” 想我的时候,我就会出现在你眼前…… 今后天人永隔,何处寄相思….. 十五年相濡以沫,十五年天涯为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不是恋人堪比恋人,天易老,情难绝,泪难收,西风离乱,何处认君踪………..(未完待续。) ps:写这章的时候,哭的稀里哗啦,箫和真的很喜欢珞玢,很喜欢,很喜欢 第二百四十三章 京城之乱 大桓景熙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苏环九死一生地逃出了江梅的包围圈,将豫州之围的情况报与苏晋。 “老爷子,萧墨珩已经死了…”苏环连滚带爬的跑进苏晋的书房,悲喜交加道。 裹着被子卧在软榻上的苏晋闻言惊愕,手中的书忽的滑落在地,呆呆地看了他半晌。 忽的,他掀开被子,急忙下榻,吓得一旁的苏怿赶忙扶住他,苏晋蹲在苏环面前,沉沉问道:“千真万确?”声音里透着不可置信的喜悦。 苏环重重地点着头,“我亲眼看见的…那江梅哭得吐血,所有侍卫也哭得死去活来….” 苏晋微颤的手,抚摸上苏环满是血污的脸,沙哑道:“那…..那真儿呢…..” 苏环募得一抬头,干涸的眼眸蒙上一层水雾,眼泪夺眶而出,“他…死了…都死了….江梅在外围设了埋伏,将我们的一万兵力杀得片甲不留,大老爷让我回来给老爷子报信….只有我…活了下来….”苏环抽泣不已,脑子里浮现了那满山遍野的尸首,耳边似又响起惨绝人寰的悲鸣声….. 苏晋颓然坐了下来,整个身子如垮了般,虚脱无力….. 比苏晋更为虚脱无力的是躺在历阳郡府内的江梅,冬日的暖阳透过窗户照射在她的床头,她伸了伸手,似要握住流动的光线,可当她张开手时,却发现空空如也,她静静地看着那微张的右手,几缕阳光透过指缝射在她脸颊上,眼泪再一次无声流淌…… “珞大哥。等着我,等我完成我的使命,等我为你报仇了,我便来苍璧山陪着你,再也不离开…..” 昨日珞玢死后,江梅吩咐叶间和璆鸣带着他的棺木回葬倚云阁,再让人将另一具棺椁悄悄送进历阳。营造秘不发丧的假象。 尚志协助邓睿乘势收复豫州。陶亦然回守京口,自然,邓睿一方面封锁萧墨珩死去的消息。一方面安抚一众沉浸在死去主帅悲痛中的将士,扬言要杀了苏晋、杀入建康、为殿下报仇,再辅佐小主子承继殿下伟业云云。 无论是邓睿还是陶亦然抑或尚志都是萧墨珩最为信任的将领,他们手下的将士也是萧墨珩的死士。哪怕知晓了主帅身死的消息,他们依旧怀抱着为主帅复仇的心愿。立志效忠棱王府。 奸猾的苏晋在短暂的悲伤过后,也立即派人前往棱王府,试图杀了那小公子,然而东方湛哪里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早在得到萧墨珩抵京消息时。他便悄悄地让人将小主子送往了京口,京口有文度在,那便万无一失。而府上那个小公子只不过是替身而已。 萧墨珩抵京后,并未回到凌王府。他始终在倚云阁京城总坞秘密调度京城的事宜。而整个京城知道他回京的只有东方湛和云柯。 萧墨珩得知珞玢去世后,竟是泫然落泪,哽咽了一日未进食,云柯却是如行尸走肉般,只求完成主子的遗命,再随之而去,而东方湛更是吐血昏厥、形如枯槁。当苏府的密探将东方湛的情形汇报于苏晋时,苏家终于意识到萧墨珩真的不在了。 不过,两日后便是萧墨琤与唐蜀公主的大婚,为了能在那一日控制朝臣乃至萧帝,苏晋封锁了萧墨珩已死的消息,而与之默契的是,东方湛也封锁了这个消息。 所以,整个京城知晓萧墨珩去世消息的只有苏晋、苏维信、裴蕴、萧墨琤、沐箫和以及东方湛。 当京城的百姓为桓蜀两国联姻而津津乐道时,浑不知喜气洋洋背后涌着一股波涛汹涌的暗流。 萧墨琤大婚的前一日,萧墨琤来到沐府内,与沐箫和在书房围着火炉,品着热酒。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萧墨琤微低着头,长叹了一口气,不管她站在哪个立场,她始终是他的牵挂,当他听说江梅哭得吐血时,竟是心痛如绞,明明知道她是在为另一个男人伤心,可依旧忍不住心疼她。 比起萧墨琤担忧江梅,沐箫和更为萧墨珩的死而悲伤,江梅的苦他是明白的,萧墨珩一死,她所有努力都付诸流水,这岂是痛心绝望能形容得了的。 此时的沐箫和甚至对苏晋和裴蕴心生一种鄙夷之意,这样绝杀的阴谋也只有他们能做出来。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他的内心是站在萧墨珩与江梅这边的,萧墨琤登基他高兴,但是经过北伐一役,他却深深地意识到,萧墨珩才是天下英主,只有他才配坐享这个天下,只有他才能坐得安稳。 只是如今,哪怕萧墨琤能顺利登基,可是除了京城和三吴之外的所有军镇都掌控在萧墨珩手里,他底下那帮战将们会俯首陈臣吗?他王府还有一个小主子,恐怕这个天下还坐不安稳呢! 只是一想起萧墨珩的遗孀,沐箫和忽的一震,苏晋一定不会放过那个孩子…. 萧墨琤见沐箫和突然脸色苍白,嘴唇抽搐得说不出话来,担忧道:“箫和,你怎么了….” 沐箫和这才清醒了过来,喃喃道:“没…没什么…”回罢,目光移向他处,他知道,自己无能无力,而且他也不能阻止,如今那个孩子是萧墨琤最大的威胁,明明知其不可为而不得不放任之,沐箫和苦痛的神情已经掩饰不了他的悲伤和揪心。 他飞快地饮了数杯闷酒,竟是看都不看萧墨琤一眼。 “箫和,你怪我是吗?”聪明的萧墨琤怎能没有察觉出沐箫和的异样,他苦笑一声道:“你明明有机会投靠七哥的,但你却始终选择站在我这一边,我真的很感激你….可是事已至此,我还需要你去安抚七哥的将士们,你曾与他们出生入死,只有你才能说服他们…” 其实就连苏晋与裴蕴在得知萧墨珩死后。也在第一时间便想让沐箫和去做说客,萧墨珩去世后,最堪任大桓三军主帅的人,恐怕是沐箫和。不说他本身的军事才能,单看他与高炽、慕白等人交情,恐怕那些将军们只会服他! 沐箫和错愕了片刻,抬起头怔怔地望着萧墨琤。细想来。恐怕他的使命不小,任务不轻。 沐箫和沉思一会,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没有问题,只是如果梅儿愿意…那就万无一失了,长安的慕白将军是她的人,七殿下手下的战将对她无一不从!” 萧墨琤见他应了自己。心里稍稍舒了一口气,他点点头道:“待大婚后。我会去找她,我会想办法说服她的!”萧墨琤忽的面容煞白,每每想起自己将娶的人不是她,便心痛如绞。 沐箫和想事已至此。一切悲伤已是徒劳,更何况这一切都是苏晋与裴蕴的计谋呢,有的时候。哪怕是萧墨琤恐怕也无力反抗吧,就算萧墨琤登基后。些许还要受苏家和裴家的掣肘,想来这也是萧墨珩抑制士族权力的原因了。沐箫和这么一想,终究还是心疼萧墨琤的。 “大婚准备得怎么样了?”沐箫和关切问道, 萧墨琤无奈地扬了扬嘴,望着窗外飘舞的雪花,微微失神,“都是父皇和舅舅在打理,我没操心!” 其实是不想操心吧!沐箫和心里叹道,他给萧墨琤斟了一杯热酒,递给他道:“烈酒浇心,看开点,属于你的终究属于你,不属于你的强求也没办法…” 要说这个世界最明白萧墨琤心思的,只有沐箫和。萧墨琤只有跟他在一块时,才会有种心心相惜的舒适。萧墨琤摇了摇头,苦笑地接过酒杯,仰头饮尽。 “箫和,我现在最信任的人是你,就连我外公,我都觉得我似乎并不真正了解他….”萧墨琤说着说着,目光渐渐暗淡下去,他从不知道他外公手段如此狠辣,竟是商都不跟他商量。 尽管他外公依旧宠他如宝,但是苏家毕竟是外戚,他也不得不防着些。他萧墨琤虽不一定是位霸主,但也是一位明主,他可不容别人染指自己的江山。 沐箫和明白他的话外之音,遂安慰道:“放心吧,还有我呢!” 萧墨琤闻言终于展颜一笑,二人又共饮了数杯。待萧墨琤准备回府时,突然听到一片嬉笑之声。 二人一听便知是华缨的声音,遂一道闻声而去。 此时,华缨正带着印心的女儿在院子里玩雪,自然,印心那几个月的小娃是不可能下地玩耍的,印心便抱着她立在屋檐下,而华缨带着印月和府里的丫头婆子们则在院子里边打着雪仗,还边逗着小娃儿笑。 众人玩得不亦乐乎,笑得天真无邪。 当沐箫和与萧墨琤来到廊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情景,只是沐箫和忽的发现印心旁的一处柱子旁,还有一角白衫飞舞,似乎,那里还有一个人。 自华缨嫁到侯府后,印心的处境好了许多,华缨是郡主之尊,再者有着云玥瑶的身份,府上任何人对她都毕恭毕敬,侯府的一些长辈们更是把这位迟来的主子奉若至宝,竟是连兰英也不得不让她几分,再加之,沐箫和对她极好,所以侯府简直是华缨的天下了。 华缨对印心却是亲如姐妹,对那小女娃更是视若己出,因而府上的下人们完全不敢轻视印心和那位小姐。 只是,别人不知,沐府的人却是明白,沐箫和自回京后,没事便逗下女儿,也不去各房,几乎夜夜都是独处。只是,面上对各位夫人,他依旧是和善的。 华缨嫁到侯府后,却也过了一年舒坦日子,再加之,沐箫和对她百依百从,哪怕她要玩些无厘头的小把戏,他也陪着,似乎昔日在公主府的生活又回来了,因而她格外珍惜。所以说,此时她的笑声格外清脆开怀。 华缨正与丫头婆子们打着雪仗,这一会她可吃了不少雪球,于是她对着廊上的印心道:“印心,把孩子给她抱,你快来帮我!”华缨边嚷着,边左右闪躲。 不待印心答话,柱子旁那人却是朗笑道:“军师在此你不求,也难怪你打不赢!” 江梅话音一出,廊头的萧墨琤面色一僵,胸口一滞,竟是一口闷气堵在胸口,让他好不难受,快一年了,没想到今日在这能见到她…. 相比之下,沐箫和只是一愣,不过随即又释然,想必她也回来了,刚刚那洒脱之声,倒让沐箫和微微放了心。 华缨可是不给她面子,愤愤道:“你也就脑子好使,让你上阵,我看一个雪球就能把你打飞咯!些许你比我们的小宝贝儿好不了多少呢!”华缨口中的小宝贝儿自然指的印心那孩子。 华缨一说完,众人都是笑的乐不可支。江梅环手于胸,倚着柱子,无奈地摇摇头,脸上却是一副“我不跟无知妇孺计较”的神情。 不过印心终究还是护着自己的主子,遂笑道:“郡主总是打趣我家小姐,等世子来了,让世子收拾你!” 华缨顿时佯怒,“喂喂,别忘了,你在侯府时,是谁护着你的哈,你这位小姐可是打仗打得不亦乐乎,早把你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呢!” 这时不满华缨欺负自己主子的若云,忽的一下,让华缨吃了一个雪球! “哈哈!我又击中你了!” “哈哈!” “哈哈!” 除了华缨外,众人再一次爆笑。气得华缨涨红了脸,故意追着若云跑,“小蹄子,让你打我,赶明儿,你不在时,我还跑去晓月楼,欺负你主子….” 一时,整个院子里便是两个追打纠缠的身影。 江梅看着她们笑得那么开心,玩得那么痛快,悲苦的心上终于有了一丝安慰。 “好啦,你们闹够了,也该歇歇吧!”沐箫和终于看不下去了,走了过来,温言道。 这时,众人才发现了沐箫和以及他身边的萧墨琤。 “给殿下请安,给世子请安!”丫头婆子们急忙行礼,一伶俐的婆子赶忙从印心手里接过孩子,带着孩子去里屋了。 一直背对着二人的江梅在听到“殿下”二字时,募得一震,她今日本只想看看印心的孩子,就连沐箫和她都不太想见,没想到竟连萧墨琤也在这府上。 既然一切已成定局,那就慷慨应对吧! 江梅遂连忙转身,佯作惊讶道:“哎哟,原来殿下也在呀,一年未见,殿下风采依旧!”江梅慨然作了一揖,如见故友般,闲适淡然。 萧墨琤定定地看着那清秀又苍白的面容,见她似什么都没发生般,胸口一阵绞痛,竟是完全说不出话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章 墨琤大婚 沐箫和一看到江梅,目光柔和了许多,“半月未见,你又清瘦了些!” 尽管江梅浅笑如初,细心的沐箫和依旧发现了她眼眸深处隐忍地那抹悲伤。 沐箫和说的这些,萧墨琤哪里没注意到,江梅那白皙的面色在积雪的映衬下更显苍白消瘦,他突然生出一股怒气,走近她,募然握紧她的双手道:“难道都不会照顾自己吗?每一次都要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回来才罢休是吗?” 众人一时被他的斥责吓得大气不敢出,沐箫和苦笑一声,瞅着那只被萧墨琤握住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江梅则别过脸去,漠然看着外边的飞雪,不出声。 唯独华缨走了过来,轻轻将萧墨琤的手挪开,隐怒道:“殿下好端端的,为何责骂她?她身子本就虚,大雪天的脸色白了些也正常!” 华缨根本不知道萧墨琤为什么生气,尽管刚刚江梅进府时,她也注意到江梅的异样,但她左右想着江梅应是奔波劳累的缘故。虽她知晓萧墨琤爱怜江梅,但她也不许任何人教训江梅。 萧墨琤也不尴尬,而是死死地盯着江梅,她把他当对手看,他可没法把她当敌人。 江梅幽幽一笑,懒懒道:“人生于天地间,生老病死乃寻常之事,哪怕江梅是位医者,可也不敢违了上天之意,一切顺其自然吧!” 华缨等人倒是全然不明白江梅说的些什么,但是沐箫和还是清楚的,“傻丫头。”他心里默默道, 沐箫和正要说什么,江梅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那是她为萧墨琤准备的大婚贺礼,当日她承诺只要她再一日便带着那块暖玉,如今看来是不能了,当她得知那块玉是苏妃的玉时,她半点想要留它的意思都没。 “明日殿下大婚,江梅无以为贺,遂准备了这小礼。望殿下笑纳!”江梅将那盒子递至萧墨琤面前。淡笑道。 萧墨琤呆呆地看着她,愣了好一会才收起那盒子,嘴唇抽动着。似欲言又止。 随即江梅朝着二人欠身一礼,便转身带着若云离去。 待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时,萧墨琤轻轻打开那盒子,当他看清那块暖玉时。目光一凝,脸色惨白。一旁的沐箫和看了一眼那盒子。闭了闭眼,半个字都没说,如果是先前些许他会安慰萧墨琤,可如今他喜欢的是自己的玥瑶妹妹。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好事。 不过江梅倒是真的送了萧墨琤一件贺礼,贺礼便是那个七巧玲珑盒。七巧玲珑盒有七种折法,可为盒子、可为短剑、可为小灯笼、可为小弩机、可为扇子、可为笔筒。还能成为一只酒杯。 只可惜萧墨琤暂时还没这心情欣赏这个玩意儿。 大桓景熙十五年十二月二十八日,位于承乾街的昱王府张灯结彩、喜气盈盈。整个承乾街香车满路,乐声绵延,王府门口的贺客络绎不绝,可谓冠盖如云,结驷连骑。 为了庆贺桓蜀两国联姻,礼乐自午时便响彻亲迎两道,整个建康城的百姓也为这一空前盛世而翘首期盼,百姓们夹道相迎时,脸上洋溢的是自信乃至骄傲的笑容,大桓宗室南移后,从未有过如此辉煌的战绩,大桓七皇子一举平定中原,令海内叹服,这才使得偏安的唐蜀国急忙送上公主和亲。 蜀国蘅萱公主于半月前已抵达国驿馆,而此次联姻也由祠部和客曹联合操办。祠部掌管礼仪,而客曹则主邦交事宜,所以这场婚事令尚书仆射领祠部尚书的王诩之和右主客郎庞绰忙得不亦乐乎。 酉时初刻,迎亲的队伍已经出发,而昱王府内已贺客满门,萧墨琤虽无需往驿馆迎亲,但介于广汉王唐乃遥亲自送亲,桓国为以示恩荣,萧墨琤得在朱雀门附近等着蜀国的仪仗。 可迎亲队伍已经出去很久了,这位九皇子却依旧躲在暖阁内看着那个七巧玲珑盒发呆,他神伤了半晌,最终决定把那个盒子收起来。 至少….至少她带过,那么就不能给别人….. 王府管家李弘催了许久都不见萧墨琤出来,可是急坏他了,主子的性情整个王府都是知晓的,何况昱王府的许多下人也是萧墨琤从宫中带出来的,因而催了三次后,李弘绝对不敢出声了,只是倘若主子不能准时去朱雀航接亲,可会误了大事。正当李弘在冬日里急得满头大汗时,他惊喜地发现一声月白锦袍的沐箫和正昂扬走来。 李弘连忙迎了过去,不待李弘出声,沐箫和从他的神情便知里情,他挥了挥手,直接跨门而入,走入里间。 萧墨琤毕竟不是任意妄为之人,当沐箫和进去时,他已经让铭欢帮他穿戴好了喜服。二人相视而笑,默契如初,沐箫和也不多言,待他打扮好后,便随他一道出了门。 当萧墨琤出门时,府内的宾客已得来得差不多了,京中凡是有头有脸的大臣均云集于王府,而建康城内的世族公子们自然都赶来凑热闹。 当然,王府内也少不了苏家人的影子,苏家的管家苏邵早就赶来府上,协助着李弘打点着里里外外。 当早早来到王府的苏维信望着屋里屋外坐满的来客时,微微有一分傲然之色,堂下满朝公卿欣然安坐。更重要的是,萧帝和苏妃会亲自驾临王府,因而萧墨琤的大婚自然会是建康城内最瞩目的盛事。其实两国联姻,皇后本也需随行,只是一来皇后自太子被废后,身体欠佳,二来,她哪里想看别人的儿子风光大婚,因而托病不来。她不来,苏妃倒是高兴得紧,她还不想看人眼色了。其实,自太子被废后,宫里宫外早把苏贵妃当做后宫真正的主子了。 萧帝虽然不是个糊涂之人,但他对这个女人似乎毫无招架之力。明明是个四十多岁的人了,在萧帝眼里,她似永远如一位明艳少女般,美的不可方物。哪怕是当年的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但如今似乎依旧无人能接上这个美誉,所以,在京城的百姓看来。宫中的苏贵妃依旧是建康城内最美的女人。 这不。听说萧帝和苏妃要驾临王府,许多百姓早已守候在承乾街旁,等着一睹那宠冠后宫的绝艳贵妃。 当萧帝的六驾马车还未抵达昱王府时。病了一年的裴蕴终于有了较大起色,今日他便由裴晖扶着亲自来王府贺喜,当然,能让沉寂了一年的裴蕴迈出府门。自然不仅仅是为了这场婚事。 裴蕴进府时,许久未曾见他的群臣竟是都起身见礼。虽说裴家今日的光景已大不如前,但裴蕴多年的威望却依旧得众臣礼遇。 哪怕是如今风头正盛的谢荟对裴蕴依旧礼让三分。 “不晓裴相今日也能来贺喜,谢某真是意外呀!”谢荟拱手行礼道,语气悠然。已一年未上朝的裴蕴终于现身,谢荟当然觉得意外了。 裴晖见了谢荟,立即行礼。虽然裴家与谢家的关系已不如往昔,但谢荟却是他的岳父。礼数上他自然不得有任何差池。 以往裴蕴还对谢荟会有所忌惮。如今萧墨珩已死,谢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毕竟谢荟的女儿嫁到了裴府,所以裴蕴还是得给谢荟面子的,他缓缓一笑,道:“九殿下大婚之喜,又是两国交好之宜,连陛下都驾临庆贺,裴某虽是半身入土的人了,又岂能不来凑这热闹?” “哈哈….说的也是,裴相是国之栋梁,这等盛事可不能缺了裴相!”谢荟慨然笑道。 裴蕴眯了眯眼,瞧着谢荟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想着他也嚣张不了几时了。于是淡淡一笑,便让裴晖扶着自己往里边去了。 谢荟摸着自己的胡须若有所思地望着裴蕴有些佝偻的身影,想着昔日器宇轩昂的朝中柱石也有迟暮的一天,心头突生一丝伤感。他怔了片刻后,也不慌不忙地走入大厅。 见裴蕴一来,苏晋和苏维信都笑容满面地迎了过来,只是当他们看到立在一侧的谢荟时,脸上的笑意冷了不少。 征讨大军北伐这一年,谢荟与苏维信在朝堂上可没少起争执,萧墨珩拿下襄阳前,朝堂自是上下一心,同仇敌忾,可当萧墨珩大出所料地击败北鹤夺回襄阳时,已是满朝震动,从那时开始,苏家便与谢家明里争暗里斗,谁看谁都不顺眼,而谢荟也一改往日内敛的作风,更是底气十足地与京城第一华门争锋,虽说两家也是姻亲关系,可一旦涉及权力之争和门楣荣耀,那些亲戚关系已经微不足道了。 尽管两家尔虞我诈多时,但明面上却依旧礼数周全。因而苏维信也朝着谢荟见礼,谢荟更是对苏晋作了一揖。比起往日对谢荟的忌惮,今日的苏维信倒是和缓了不少。 “谢相莅临,真让人格外高兴!”苏维信一如既往的儒雅, “哪里,哪里,这是两国邦交的大事,谢某岂敢怠慢?”谢荟依旧谦逊有加。谢荟意外的是不知苏维信今日似乎特别开心,对自己似已往日那般忌惮。 待谢荟沉思的片刻,苏晋突然插了一句,“不知七皇子可有回京?” 谢荟闻言面色一凝,眼眸闪过一丝迟疑之色,不过瞬间又笑道:“近日风雪交加,些许殿下路上耽误了些日子,应该也快到了吧!” “哦…..”苏晋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遂不再搭话,而苏维信与裴蕴则是交换了几个眼色,心里暗暗得意。 待众人沉默的片刻,府门处传来宫中内侍细长而清亮的高声, “陛下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群臣立即起身,夹道而跪,苏晋等四人也从容地跪在大厅两侧。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贵妃娘娘千岁….” 徐怀远扶着满面喜容的萧帝地走了进来,而苏妃则款款随行,身边跟着青霜与湘仪。 多年不温不火的萧帝这回可是大大长了足了面子,一来自己的儿子一举收复中原,二来更得唐蜀和亲示弱,此时的他却是有一种盛世君王的姿态,以往他多少还得看这些大族们的脸色,如今谢荟、苏维信乃至裴蕴都不得不仰他鼻息。萧帝想着想着步伐昂扬了不少。只是终究因身体欠佳的缘故,走得还有些吃力。 但心情好却是比什么都好,萧帝走至堂上,微笑着道:“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众臣起身道。苏妃则敛起衣裙随着萧帝入座。而虎贲中郎将娄强则威严肃目地立在萧帝身后,目光平视前方,一动不动。他身后的御前侍卫一个个精神抖擞,英武非凡。 待萧帝坐稳,便见一内侍疾步上前,道:“陛下,殿下与蜀国公主到了门口,马上便进府了!”他话音一落,外边已经锣鼓喧天,礼乐不绝。 热闹的喜庆声吸引了众臣的目光,个个整暇以待,想一睹这蜀国公主之姿,此外,他们还想见见那位闻名遐迩的广汉王。 凡是大桓的臣僚都知道唐蜀最厉害的不是那位昏庸的唐帝,而是这位弱冠从军的广汉王,不过众人对于广汉王也只是闻名不曾见面,所以今个儿自然翘首以盼,想见识见识这位王爷。 而下一刻,众臣便被携手入府的那对新人所惊艳到了,当然,众人惊艳的并不是那位着红盖头的唐蜀公主,而是那面如冠玉、眸若朗星的萧墨琤,不晓平日嬉笑胡闹的九皇子也有如此器宇轩昂的一面,众臣心里暗暗叹道。 只见那萧墨琤金玉而冠、身姿伟仪,一袭红袍更显潇洒身姿,他一手牵着红线,一手拉着新娘稳步向堂上踏去,比之平日的轻狂多了几分沉稳甚至是严肃,他怔怔地看着红毯尽头的萧帝和苏妃,神情淡然清定,只有嘴角挂着一丝若有如无的苦笑,尽量掩饰着内心的失落与伤感。 他一路走入大堂,眼角的余光已经告诉他,她没有来……. 随着新人走入喜堂的自是唐蜀的使团,为首的便是唐蜀广汉王唐乃遥,一身绛色王服的他一手执一玉箫,笑意盈盈地瞅着打量他的大桓众臣,那表情好不乐意。(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江梅闯府 当桓臣以为自己能看到一位威武严肃的皇子时,颇有些失望的发现这位广汉王俨然是另一个萧墨琤。不过,众人也只是内心啧啧而已,其实细想来,唐蜀连最有名的广汉王都是这副模样,那么大桓迟早也能灭了唐蜀,一统天下。如此想来,众臣看着唐乃遥的神色不免多了几分傲气。 随后,众人便将目光移至堂中央代表着两国情谊长存的婚礼仪式上。思绪早已不知飘向如何的萧墨琤带着淡淡的微笑,跟着礼官的高喊声亦步亦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待萧墨琤与蘅萱公主完成拜天地仪式后,萧帝抑制不住内心的豪情,朗声大笑:“哈哈…..” 苏妃则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自己的儿子总算成婚了,她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更重要的是萧墨琤娶了一个公主而非那个不知好歹的江湖医女,比起江梅来,苏妃看着这个盖着红盖头的儿媳怎么看怎么喜欢。于是她舒坦的笑容里夹着丝娇柔道:“琤儿,母妃给你的那块暖玉呢,拿来给蘅萱公主带上….” 苏妃一句话终于将萧墨琤拉回了礼堂,他顿了顿神,面色有些僵硬道:“母妃,那暖玉我一时没找着….” 萧墨琤说这话时,别人都没太放在心上,唯独沐箫和淡淡地瞧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心头涌上一股苦涩,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与萧墨琤同为天涯沦落人。 苏妃闻言也不介意。倒是直接从自己的手上退下了一个玉镯,拉着蘅萱的手,亲自给她带上。 红盖头里的蘅萱立即再次向苏妃行了一个跪拜之礼。 礼官见状,便再次高声喊道:“礼毕,送新人入洞房……” 随即,铭欢跟着萧墨琤,蘅萱的丫头婆子扶着她。一众把新人送入了洞房。 待二人走入后厅后。唐乃遥便带着使臣上前给萧帝见礼, “大蜀广汉王唐乃遥见过陛下!”唐乃遥终于收起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躬身行礼。 “哈哈….免礼。免礼,今后两国便是一家人了,桓蜀两国终结秦晋之好,朕着实开心!”萧帝畅怀笑道。 “多谢陛下。我父皇让我带了一些礼物敬献给陛下,望陛下笑纳!”唐乃遥说着便示意身后的使者将几个礼盒呈给萧帝。 萧帝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徐怀远则连忙示意内侍接了过去。 “代朕谢谢你的父皇!”萧帝瞅着唐乃遥,想他弱冠便能带兵上阵已很难得,眼中有一抹欣赏。“广汉王快些入座,随朕一道饮酒庆贺!” “遵命!”唐乃遥拱手一礼,便带着身后人入座萧帝左下首席。他身旁则立着几名亲卫,他对面自然坐着苏晋、裴蕴与苏维信等人。而谢荟及其他几位大臣则坐在唐乃遥下侧。苏谢各家的公子、公主、驸马也悉数到场,唯独八皇子因身体欠佳缺席,只遣人前来贺喜。 唐乃遥入席后,便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对面的苏晋,虽然二人是第一次见面,却是互通款曲已久,苏晋倒是微微一笑,大方地向他拱了拱手。 随后众人便齐向萧帝敬酒,恭贺两国厚谊长存,福祚绵长。 三杯酒后,唐乃遥便拢了拢衣袖,朝着萧帝拱手道:“陛下,乃遥听闻陛下未曾立太子?” 他话音一落,众臣均是眼眉一跳,脸色数变,这唐蜀王爷过问桓国政事是不是吃饱了撑着!不过仔细一想,他的妹子嫁给了九皇子,他自然希望九皇子被立为太子。而谢荟更是侧目视之,一脸不高兴。萧墨珩不在场便谈立太子的事,总归不好。 唐乃遥无视众人的防备眼光,而是目含笑意地看着萧帝,他可是希望这池子水越趟越浑呢!桓国越乱于唐蜀更为有利。联姻终究只是暂时的修好。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萧帝眯着眼微微打量着唐乃遥,心里颇为不高兴,唐乃遥这话难道是盼望他早些死吗?如今萧帝年纪越大身体也越不好,自然最忌讳别人惦记着他的皇位。 萧帝还未出声,尚书仆射王诩之可是不乐意了,平日朝堂内部纷争时,这个老夫子默不作声,一旦面对别国的挑衅时,他可是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的,王诩之拱了拱手,微昂着头道:“吾皇春秋正盛,太子之事可容再议,王某不知广汉王问这话是存的什么心思?”王诩之说完,萧帝面色一缓,向他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唐乃遥却看了一眼王诩之,不慌不忙的起身向着萧帝躬身道:“乃遥无任何冒犯陛下的意思,只是大桓皇子早已成年,太子早立则国本稳,乃遥相信陛下应该比乃遥更懂这个道理!”唐乃遥暗暗打量了下萧帝的神色,见他面沉如水,似极其不高兴。 萧帝自然不高兴,当然不高兴,立太子如今是他最头痛的问题,可这位敌国的广汉王居然故意搓他的痛处,他能高兴吗? 不过有人比他更不高兴,这时谢荟却是接话道:“谢某不知王爷千里迢迢是来送亲的呢,还是来干涉我国内政的?我大桓立不立太子,跟王爷可是没半分关系呢!”谢荟面色沉冷,语气极为不客气,他胸中早就憋着一肚子气,要不是七皇子萧墨珩立了战功、威震四海,哪来这唐蜀联姻示好之事,可如今萧帝似乎全然忘了那个儿子般,还百般猜忌,让他回京侍奉,这不得不让谢荟暗怒,于是这闷气只得撒在敌国王爷身上。 “哈哈….谢相误会了,本王只不过是好奇罢了,再者,这也是为了大桓着想呀!”唐乃遥知道适可而止,遂温言解释道,王诩之他可以不放在眼里。但谢荟可是执掌大桓中枢的宰相,他不得不给他几分面子。 不待谢荟回他,这时,堂外传来一个清朗又带着些嘲讽的声音。 “我看广汉王是自己做不成太子,想给妹夫操操心吧!” 随着这撼人心弦的声音一落,一个白布冠巾的飘逸男子阔步入内。 众人惊愕的闻声望去,心里揣摩着何人有这等胆子直言不讳、语出惊人。似既不把唐蜀放在眼里。也不待见九皇子般。 唐乃遥面色一沉,满脸的笑容立即化若冰霜,死死盯着这个不请自入的陌生男子。而当萧墨琤回到席上时。看到的便是这副情景。 众人对于这个不给唐乃遥面子的白衣男子是又爱又恨,而苏晋与裴蕴二人自是冷冷地瞧着他,有股想把他撵出去的冲动。 当场上所有人对着来人露出惊奇的表情时,唯独沐箫和望着那个白色纤影。心头淌过一股无奈。 “你是何人?居然敢擅闯王府,冒犯天威!”苏维信第一个愤怒道。饶是一贯儒雅内敛的他也怒上心头。今日是萧墨琤的大婚之日,可不容许任何意外出现。 那男子朝着萧帝跪拜道:“在下云无痕,见过陛下!”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云无痕身后跟来的东方湛也欣然见礼。 当江梅报上名号时。堂上众人才知道这位白袍男子正是萧墨珩征讨大军的军师。一时心中激起千层浪,苏晋一党面色暗沉,而谢荟则终于一喜。唯独萧墨琤痴痴地望着那张陌生的脸庞,目光凄楚。面色苍白。 就连萧帝也眼眸一亮,募然站了起来,定定地望着他。虽说堂上众人从未见过云无痕,但是他的名号已经传遍四海,萧墨珩的一封封请功状中,云无痕的名字一直名列前茅。而云无痕智取南阳、围攻关中,长安城下一举攻破北鹤的无休阵法,早已名扬天下。 只是当众人发现那位惊才艳艳的军事奇才,居然是如此年轻的男子时,脸上除了呆愕和惊诧外,只有无声无息地叹服了。所以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许多大臣立即从心理上站到了云无痕这一边。 他能杀死赫赫有名的战神北鹤,便是大桓的英雄,便是众人骄傲的资本。于是很快,众臣投向云无痕的是赞赏甚至是维护的目光。 不过,堂上知道云无痕真实身份的却只有沐箫和、萧墨琤与唐乃遥。 唐乃遥恶狠狠地盯着江梅,心里暗道她中了他的剧毒居然安然无事,这更让唐乃遥添了一口恶气。 萧帝长望了她半晌,才沉声道:“免礼!”虽说萧帝是欣赏甚至是佩服他的才能,但是对于一个有些傲气的年轻功臣,萧帝自然要摆摆架子。 随后江梅便与东方湛依言起身,当众人知晓云无痕的身份后,看着东方湛与他站在一起则半点都不奇怪了,只是众人纳闷的是七皇子去哪里呢,难道还没回京? 江梅随即冷冷瞧着唐乃遥,慢慢踱步至他面前,冷笑道:“广汉王殿下,多日不见,殿下换了一副衣装,倒是看着顺眼多了,我说呢,殿下堂堂王爷不做,偏要做些偷鸡摸狗的事,让无痕说什么好呢?”江梅竟是丝毫不给面子,话说的越来越过分,显然她在嘲讽他在洛阳暗杀萧墨珩的事。 萧帝闻言终于按捺不住怒意道:“云无痕,不得无礼!” 唐乃遥怒极反笑,“哈哈….云公子真是莫名其妙,本王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百般出言不逊?” “哦?….”江梅故意拖长尾音,佯装惊诧道:“殿下果然贵人多忘事呀,月初,你带人潜入洛阳,抓了我军随军医女江梅,以她威胁七皇子,再派人射杀七皇子,才不过几日光景,怎么殿下却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江梅话音一落,众人惊骇不已,脸色一沉,纷纷向唐乃遥投去质问和愤怒的眼光,显然,众人更愿意选择相信云无痕,毕竟他们知晓,做为敌国的王爷,唐乃遥有这样的动机。 唐乃遥倒是不慌不忙道:“云公子可别血口喷人,本王一路上都随使团出行,月初时已与贵国的迎亲队伍会面,如果陛下不信的话,可问贵使!” 萧帝闻言便看了看右主客郎庞绰,庞绰连忙回道:“王爷确实于初一便抵达了宜都,臣也是在宜都接到了王爷和公主!” 萧帝随即不满的瞅了一眼江梅,那眼神显然是警告他不要闹事了。 随后,一直冷眼不发一言的东方湛,从袖中掏出了一只箭镞,瞅着唐乃遥语气悠然道:“王爷,这是在洛阳郊外的破庙处发现的箭镞,此箭镞尖上涂有一种毒药,这毒药由血乌草制成,血乌草只生长于川蜀广汉郡….” 东方湛这么一说,众人更是确信无疑,不料唐乃遥耸了耸肩道:“有人欲嫁祸于本王,本王也是百口莫辩呀….” 不过沐箫和倒是知晓事情始末,只是眼下他却没法开口。 这时,苏晋瞧了一眼萧帝狐疑甚至乌青的神色,暗叫不妙,他暗暗朝着苏妃使了一个眼色,聪明的苏妃立即会意,便对着萧帝娇嗔道:“陛下,今个儿是琤儿大喜的日子,怎的让这些烦心的事扫兴呢,再者陛下宴后查明里情,些许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呢?怎么着可不能冤枉了广汉王呢!” 苏妃边说着,边瞥了一眼云无痕,那眼中竟是警告意味浓厚,她可不想让一个无端闯入的陌生人坏了她儿子的大事。众人听着纷纷有所纳闷,怎么这苏妃似乎帮着他国王爷呢? 萧帝到底抵不住苏妃的柔情攻势,再者苏妃说得确实有理,于是他脸色缓和了不少,便抬头对着云无痕与东方湛吩咐道:“此事你二人不用再提,朕事后会派人去查,倘若真如你们所言,那么….” 萧帝把目光幽幽地投向有些赧色的唐乃遥,“也请广汉王给朕一个交代….”萧帝如鹰般犀利地目光扫过唐乃遥,在他眼里,唐乃遥终究是个敌国王爷,他若敢伤害自己的儿子,那么他也该给唐蜀一点苦头吃了。 自从大桓灭了大燕后,萧帝自是信心百增,觉着自己便是天下之主了,大桓自然是天下之主,只是这跟萧帝却没什么直接关系,这都是萧墨珩与江梅的功劳。 不过一想起自己那个背着一身赫赫战功的儿子依旧不见人影,萧帝看着云无痕不免多问了一句,可这一句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云无痕,朕问你,你主子呢?他怎么还没回京?”萧帝微皱着眉,有丝不悦道,不得不说,萧帝对这个儿子又爱又气,爱的自然是他的能干,给自己脸上增了光,气的是自己一再召他回京,他至今却不见人影。 云无痕募得胸口一滞,想起了那日在落羽山下的惨烈场面,面色霎时惨白,她微微凝神瞅着萧帝,心中不免生出一股恨意,恨得是这个皇帝的无知和偏袒。 云无痕的哀痛神色再次让苏晋和裴蕴确信萧墨珩已经死了。 她清冷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随即她眨了眨眼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凌厉又充满恨意的目光移向苏晋,咬着牙恨道:“陛下如果想知道七殿下在哪,还是先问问苏太保与裴相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章 真相大白(一) 云无痕话音一落,场上霎时沉默一片,他这句无头无尾的话可是让众臣悬起了一颗心:七殿下没事吧…… 萧帝忽的心中一紧,偏头盯着苏晋和裴蕴,虽然他不够睿智,但是也不笨,刚刚唐乃遥有刺杀萧墨珩的嫌疑,这会儿云无痕又意有所指,身居上位这么多年的萧帝忽然背上生出一股凉意,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滑过一丝阴沉。 “太保….云无痕的话是什么意思…..”萧帝按捺住内心的波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 比起他人的紧张,苏晋倒是面色平静许多,自云无痕入室那咄咄逼人的气势,他早预料云无痕与东方湛今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能揭穿唐乃遥,他们也就能揭穿豫州之事。不过苏晋早有准备甚至早就等着这一切的到来。 萧墨琤与沐箫和则面色紧绷地立在一旁,一边看着苏晋与裴蕴,一边瞅着云无痕,苏晋早就吩咐在先,今晚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萧墨琤当做全然不知。因而萧墨琤只得照做。 当苏晋迟疑的片刻,东方湛也悠悠插话道:“或者,陛下可以问一问太保,豫州刺史苏维真在哪?” 苏晋闻言眼中终于有一丝波动,纵然苏维真死得其所,但终究是他养了几十年的侄子,与亲生无异。 当东方湛问出这话时,苏维真的长子驸马苏白秋立即起身,他不明所以地望着苏晋和东方湛,显然他全然不知自己的父亲出了什么事。这时不单是他,就连苏谭、苏杞、裴晖以及谢廷林兄弟都心中惊诧不已。唯独苏君逸早就离开了苏府去了钱唐的风荷楼,倒是全然不知道京城局势。 众臣乃至各家公子们均面面相觑。想来暗地里发生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短短一瞬,大桓朝局似已变向。淡处朝堂多年的王诩之轻轻叹了一口气,有着丰富政治经验的他敏锐地觉察到七皇子可能出事了,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些许苏晋与裴蕴为了扶持九皇子上位而对七皇子下手了。 苏晋沉默了半晌,吁了一口气。对着萧帝沉缓道:“陛下。七皇子带兵经过豫州时,欲图不轨,维真发现七皇子有不臣之心。遂带兵拦截,最后两军激战,一万豫州军悉数牺牲,而豫州也被邓睿所得…….” 堂上众人闻言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这…….这是*裸的兵变呀,什么不臣之心。只不过是苏维真为了出兵伏杀七皇子的借口,那么….苏维真呢?七皇子….人呢?众人想一想都心惊胆战,后怕不已,唯独唐乃遥一副事不关己的闲散模样。大桓越乱他越开心。 萧帝吞了一口气,双手微微有些颤抖,那乌黑的眸子陡然间布满血丝。他募然生出一身冷汗,盯着苏晋半晌。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沙哑的字眼:“那…那珩儿呢…..”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苏晋,尽管他们已经从苏晋冷漠的神色里得到了惊人甚至是恐惧的信息。但他们等待他的回答, 身为三朝元老的苏晋,面对这样的紧张的局面依旧不动声色,他垂了垂眼眸,淡淡道:“七皇子带重兵入京,欲图谋害陛下,老朽为陛下的社稷着想,只得让维真痛下杀手,一箭将七皇子射死在落羽山下,而维真也牺牲了……”苏晋脸上无一丝波澜,漠然如冬天里的寒冰。 萧帝闻言浑身发颤……他手指着苏晋,满眼痛恨:“你……你…..”忽的一个头昏,栽了下去,幸好徐怀远及时扶住他,才让他幸免撞在案几上。 “陛下…..” “陛下…..” 苏妃与徐怀远连忙扶好他,将他靠在身后的小榻上,帮他顺气。 而另一个颓然坐倒在地的是苏维真的儿子,七公主的驸马苏白秋,他满脸抽搐地伏在案几上,一手紧紧掐住酒杯,咬着牙,浑身发颤。显然他知晓这是他叔公的主意,为了能让萧墨琤上位,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哪怕牺牲自己的侄子。一旁的萧玉瑾满脸泪水地扶着苏白秋,生怕他做出什么傻事来,而这样的权谋争斗听起来走足以让人瑟瑟发抖。 自然,场上还有一个忍不住用泪水浇灌悲痛人儿,他射杀的不是萧墨珩,是她最爱最爱的珞大哥啊…..那个与她生死相守十五年的珞大哥……. 东方湛赶忙搂住她颤巍的身子,唇边除了伤心的叹息已经说不出半个字。 而谢荟自是满脸狠毒的盯着苏晋,吼道:“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们觊觎七皇子功高,才谋害了他,苏晋….你真是丧心病狂!”谢荟哪里知道萧墨珩已死,本是憋了一肚子的恨意再也掩饰不住,直接对着苏晋怒吼。 这时江梅终于收住眼泪,扫视了一眼苏晋与裴蕴,“何止如此,苏晋还派人去凌王府暗杀出生不久的小世子,其心歹毒,天理不容,当然…”江梅冷不防地盯着裴蕴,“这一切都少不了裴相的出谋划策!” 不过此时的裴蕴与苏晋却依旧波澜不惊,在他们看来,他们已经掌控好局势,不管云无痕与东方湛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哪怕萧帝再气愤,也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今晚他们便要掌控全局。 谢荟惊恐地看着东方湛,“那…..那小世子呢…..”谢荟已是浑身发麻,哪怕萧墨珩死了,只要那孩子在,那么他便还有一丝希望,何况那孩子终究是谢家的外甥,有谢家和萧墨珩手下的战将扶持,他们依然有胜出的机会。刚刚苏晋那番话,已经告诉他,除了京城和南边数郡外,大桓和大燕所有军镇都在萧墨珩的手里,那么扶持那孩子上位的机会便很大。 这回东方湛倒是不想隐瞒,毕竟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他冷冷地看着苏晋与裴蕴,轻松道:“苏晋杀死的自然不是真正的世子。凌王府的世子安全着呢!” 东方湛话音一落,谢荟与许多大臣重重松了一口气,而与之相比的是苏晋、裴蕴和萧墨琤不可置信的目光。 苏晋这才意识到,自己低估了东方湛,可尽管如此,他重重吐了几口气后,心情再次平复如初。 他与裴蕴对视了一眼。理了理衣袖。对着躺在榻上气喘吁吁的萧帝道:“陛下,事已至此,陛下难道指望那个婴儿能成什么事么。请陛下早做决断,立九皇子为太子!” 萧墨琤面色一抽,脸上有些难看,虽说苏晋所谋所划他从未插手。但是终究都是为了他,他突然心生一股愧意。这种愧来自于名不正言不顺的逼迫。用这种暗杀的手段夺取皇位还真不是他想为,想来他还是太信任他的外公了,他也太幼稚了,以为争权夺利是很简单的事。不晓这里充满着阴谋与血腥。 苏晋说完,众臣均是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苏晋显然是借今日之机,将陛下与众臣都聚集在此。想逼着萧帝退让交权。 如果附和苏晋的话,那么许多大臣不甘也不服,可如果据理抗争,恐怕苏晋还有后手,些许今日便要葬生身于此了。 于是许多大臣都踟蹰不已,除了纪若思、傅嘏、沈攸等三人坚定地立在苏晋与裴蕴一边外,其他大臣均面色焦急地瞅着萧帝,希望他能给个明确的旨意。 萧帝怒不可赦,顿时火冒三丈,他随手拧起案几上的一个酒杯朝着苏晋砸去。 好在苏晋身旁的苏环眼疾手快,连忙护住了主子,随着“咣当”一声的响起,那酒杯砸在苏晋身前的案几上。 “朕立谁为太子,轮不到你插手!”萧帝横眉怒目道。边说着他边将苏妃的手甩开,就算他再宠苏妃和萧墨琤,但也不等于可以任他们凌驾于皇权之上,更何况苏晋杀了他的儿子,威逼自己立太子,恐怕苏妃和萧墨琤也都打着这样的主意。 萧帝瞅着萧墨琤,恼怒道:“朕真是看错你了,朕待你还不够好吗?你居然勾结你的外公杀了自己的哥哥,现在又来逼朕是吗?朕看有不臣之心的是你….” 说着又扶着塌沿坐正身子狠狠盯着裴蕴与苏晋,“你们两个混账!”说完萧帝喘气喘得厉害,竟是咳得不得了,这时徐怀远边给他顺气,边悄悄地递一粒药丸给萧帝,萧帝惊讶之余双眼审视着徐怀远,这个时候他不知道他还能信任谁,可当他看到徐怀远清澄如水的目光时,依旧毫不迟疑地吃下了那颗药丸,他到底还是相信这个跟他一起长大并侍奉了自己几十年的侍从。 无论是萧墨琤还是苏晋乃至裴蕴,三人面对萧帝的斥责面沉如水,一言不发,这个时候所有伪装都没有必要。 不过朝堂上,自然不是苏家与裴家一手遮天,谢荟率先站出来接话道:“陛下说得对,苏晋与裴蕴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 “正是,陛下勿要听从苏晋的威胁,立太子不是他苏晋和裴蕴说了算!”升任吏部尚书不久的张少虞也列出道。 “哦?”裴蕴幽幽地瞧着这个顶替自己位置的张少虞,冷漠道:“只可惜,今夜各位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苏晋也冷冷瞧着萧帝,道:“陛下,这可由不得你了!”任谁都听得出他话中的威胁之意,这时娄强警惕地盯着苏晋,以防他做出不利于萧帝的举动来。 不过,再一次,堂外飘来了一个雍容高贵的声音。 “那也要看萧墨琤有没有这个资格当太子!”殷皇后带着两个侍女款步踏入大厅。身后跟着一品通尹芮阳和一个不敢抬头有些佝偻的老婆子。 众人再是一愣,谁都没想到几乎销声匿迹了许久的皇后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出现在了昱王府。看来今夜真的很热闹,而且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苏妃闻言顿时花容失色,她担忧地瞧了一眼萧墨琤,心中有股隐隐的预感,那个秘密似乎保不住了…….. 萧帝见殷皇后到场,奇怪之余心中却是添了一分安稳,刚刚那颗药丸下去,他已经好了不少,“皇后不是身体不舒服么,怎么又来了?”这时萧帝也瞅到了殷后身后的芮阳,芮阳一向谨小慎微,她也随行出宫,看来是出了什么事。 殷后先向萧帝盈盈一拜,道:“臣妾今日得知了一件惊天动地的秘闻,因而急急赶来禀报陛下!” 萧帝眸光一动,颇有些试探意味的望着殷后,“什么事?” 这时,殷后扫了一眼苏晋与裴蕴,最后目光放在苏妃与萧墨琤母子身上,薄唇轻启,“萧墨琤根本不是陛下的儿子,而是先皇的遗脉!”语气森然如隆冬里的一股寒风,透骨心凉。 “什么?” 许多大臣瞬间呆掉了下巴,愕然地望着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殷后,就连裴蕴也偏过头看着苏晋,一脸不可置信和质问。 “你说什么?”萧帝忽的站起,死死盯着殷后,仿佛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般,他宠了二十几年的儿子居然是别人的儿子,这怎么可能! 咣当一声,苏妃手中的暖炉滑落在地,一脸的凄然地望着前方,一动不动,萧帝闻声看向苏妃,见她面容惨白,目色苦楚,瞬间相信了殷后所说的事实。 而整个场上最骇然乃至不能呼吸的是这个漩涡的主人公,九皇子萧墨琤,任他想翻脑袋也绝不会怀疑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呆若木鸡地看着自己的母妃,痴呆问道:“母妃…..是真的吗?” 苏妃渐渐起身,收起了往日的娇弱不堪,用前所未有的疼爱目光柔和地看着萧墨琤,她渐渐走近他,握起他冰冷的双手,泪水肆意,沉寂了几十年的往事似乎又浮现在眼前,她朦胧的泪眼已经抑制不住决堤的悲伤。 那个时候,她还是一个活泼俏丽的女子,那个时候,微服出访的他还只是一个潇洒快意的男子。身为京城第一美女的她,又有着他人可望而不可及的高贵身份,求婚者自是络绎不绝,当她得知皇帝让人下了聘礼至她家时,她哭干了眼泪,求着那个男子带她远走高飞,可当她腻在他怀中哭得上下不接下气时,谁料那男子只是让她安心嫁入宫中。 苏妃伤心欲绝地掩面而去,最后心灰意冷地顺从家族的心愿嫁到了宫中。然而新婚那夜,当来人撩开她的喜帘、捧着她泪痕满面的脸颊时,她赫然发现,眼前那皇帝竟是那如意郎君。此后她便如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般,过着无忧无虑而又快乐满足的生活。(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章 真相大白(二) 直到两年后,明帝暴死,而他的弟弟也就是当今皇帝萧崇霸占了她,还强娶她为妃,从此她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只待她发现自己还怀有他的骨血时,才痛下决心,取悦萧帝生下那个孩子。这么多年为了萧墨琤,她表面风光而内心实则麻木不仁。 任苏妃左看右看,萧墨琤都像极了他的父亲,无论是心胸、气质和长相都是一个活脱脱的明帝,只可惜萧帝与明帝本就相像,因而也未引起别人的怀疑。苏妃望着萧墨琤俊美潇洒的身姿时,总会不经意地想起那个给她明亮天空的男子。 任谁瞧着苏妃此刻的神情,都毫不怀疑地相信了殷后的言辞。整个场上最为冷静的依旧是苏晋,在他看来,萧墨琤的身份被揭露了也无大碍,总之他一定要让那个孩子的亲生骨血继承大桓的江山。 “皇后说得对,琤儿确实是先皇的遗子,只是他怎么就没资格了呢?萧崇的皇位本就是从他哥哥那夺来的,现在物归原主有什么奇怪!”苏晋怒眉冷对,对于萧帝竟是连一丝面子都不给了,既然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他已无需遮掩。他恨云苍舒逼迫明帝,他恨萧崇抢了明帝的皇位,他恨他自己当时救不了他心爱女人的孩子。所以他瞒天过海、布局二十年便是为了让明帝的血脉得以继承正统,从而坐享天下。 苏晋目光温和地看着萧墨琤,抚慰道:“琤儿,你别伤心,也别难过,当年正是云苍舒和萧崇害死了你的父皇。今日外公便助你夺回本属于你的皇位!” 熟不知世间所有人都活在一些承诺之下,一些执念之下,为了某个逝去的人,为了某个不经意的承诺。苏晋是的,裴岩是的,江梅也是如此。 萧墨琤目色凄厉地望着自己的外公,原来他早知道。原来只有自己如一个傻瓜般。被蒙在鼓里,可是当他看着身形颤抖得说不出一句话的萧帝时,心中自是生出一丝不忍乃至愧疚。毕竟他是那么的疼爱自己,毕竟他给了一个父亲该有的一切,他撇开他自己的儿子,专宠自己一个。萧墨琤想恨他都恨不起来…… 显然,堂上的众人都明晓了苏晋的野心。就连苏家的子弟们也绝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般血淋淋。如果萧墨琤并非萧帝亲生,那么那些本支持萧墨琤的大臣真的考虑下后果了,就连裴蕴也一脸铁青地看着萧墨琤,当然他心里恨得却是身旁的苏晋。显然苏晋已经把他拉入了这个局,他是想退出都难了。这时沈攸和傅嘏暗暗看了下裴蕴的神色,心里却是忐忑不已。 谢荟自是松了一口气。只有萧墨琤不是萧帝亲生的儿子,那么他想扶持那个孩子则更容易了。想必萧帝也不会反对让自己的亲孙子继承自己的皇位吧。 江梅很满意地看着这一切,她环手于胸,淡淡地看着苏晋道:“所以苏太保便恨极了云家,借当年云凌波身死襄阳之事,逼死了云家满门?” 江梅话音一落,众人更是惊呆了般,痴痴不得出声,今夜惊天秘闻一个接着一个,让人目瞪口呆,虚脱乏力。而沐箫和再一次心跳加速,满目惊诧。 苏晋满是皱纹的脸上滑过几丝阴沉,“云公子是何人,怎么关心起云家的事了?难道云公子是云家什么人?” 苏晋这一问,众人齐刷刷地看着江梅也就是云无痕,尤其是裴蕴瞬间脑子清醒了般,用怀疑乃至试探地目光看着云无痕,似乎想从他身上找一些熟悉的影子:他不会是那个孩子吧….可是他应该不到十五岁,而眼前的云无痕却看着像二十上下。况且他长得不像裴风晚,如果不是那个孩子那么他能是谁呢? 不待云无痕回他,华缨从厅外走了进来,再一次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华缨轻步至苏妃面前,满脸凄厉地瞅着苏妃,道:“二十一年前,我母亲和葛婆婆入宫,撞破了你杀人灭口的事,得知九皇子并非皇舅亲生,你和苏晋怀恨在心,便设法让人杀葛婆婆,逼我母亲守口如瓶!我母亲念及九皇子也是她哥哥的骨血便死守秘密,熟知你和苏晋怀恨在心….” 华缨越说声音竟是越来越大,她又直走苏晋面前,“六年后,当我父亲在襄阳罹难时,是你让纪若思、华瑔等人上书皇舅,逼死了我公主府上下几百口人!”说到激动之处的华缨,竟是抽其一把剑朝苏晋刺去。 “华缨…..” “华缨…..” 众人惊吓地连忙去拉她,沐箫和第一个冲至她身旁,紧紧搂住她,“华缨…..”华缨竟是再也忍不住倒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江梅不忍去看华缨伤心的身影,竟是别过头去,关注着场上的动静。这个时候她已经来不及去悲伤,尽管已精心谋划,但是也容不得一丝马虎。 萧帝终于再次站了起来,刚刚这一幕幕已经让他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此刻的他渐渐恢复威严,“苏晋,你真是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骗了朕这么多年,隐忍了这么久,你害死了云家,又杀了朕的儿子,朕绝不会饶你!”萧帝咬着牙,狠狠说道。显然这个无知的皇帝这个时候还在逞能。 就这一瞬间,皇后快速地走至萧帝身旁,护在萧帝一侧,她知道这个时候是扳倒苏妃的最好时机。 “哈哈….哈哈…..”苏晋长笑了一声,他笑完之后,环视了一眼众人,冷幽说道:“今夜谁都别想走,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他话音一落,众人便听见一片整齐的脚步声,于是纷纷向厅外看去,便见一大批侍卫已经围住了整个婚宴现场,而王府的大门也已经被关上了。 这时众人才青了脸色,急上心头。而娄强则镇定地带着人护在萧帝与皇后四周,苏妃和萧墨琤则退在萧帝与苏晋之间的角落。苏晋身后则是苏家的两位管家以及亲卫,他们的后边更有一道门通往里间。厅外仍有一些臣僚被侍卫围在中间。 沐箫和先前搂着华缨已退至萧帝左边的角落,芮阳与葛婆婆则站在华缨身旁。 厅中央只余江梅与东方湛昂然而立。 沐箫和神色担忧地看着江梅,要不是在洛阳之时,江梅早已嘱咐他,不然此刻,他真的想护在她身旁。 “苏晋。你想干什么?难道想篡位不成?”王诩之终于动怒。那胡须一抖一抖的,彰显了他的不屈。哪怕可能冒着生命危险,但王诩之坚定地选择站在萧帝这一边。选择支持谢荟和凌王府。他浑然不知他做出了最正确的抉择,而这也决定了他日后的高官厚禄。 早已投靠七皇子萧墨珩的御史中丞齐修龄知道现在说什么已经没有意义,他唯一需要做的是就是稳定局面、尽量争取更多的大臣。 “各位大人,苏晋以下犯上。图谋不轨,九皇子非陛下亲生骨肉。已无继位的资格,凌王府世子还活着,棱王殿下战将如云,哪怕苏晋今日一时得逞。他日这些将军们照样能横扫建康,还请各位大人不要被苏晋的淫威吓倒!”齐修龄沉稳淡定,一席话倒是说到了很多人的心坎上。 而这句话也激起了苏晋的愤怒。他最恨的便是那活着的世子。只要那个孩子还在,北边的军将们便难以降服。不过苏晋再怎么懊恼,也只能先度过眼前这关再行打算。 齐修龄不愧是御史出身,这一番话倒是影响不小,很多大臣颇为所动,就连裴蕴都黑沉着脸色,脑子里混沌一片,心烦絮乱。 江梅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虽然裴蕴参与良多,但毕竟这一切都是苏晋一手操划,再加之裴蕴给云家留了一丝血脉,她心里还记着恩。于是江梅决定给裴蕴一个台阶下,只要裴蕴倒戈,苏晋势衰,堂上的大臣才能坚定地站在萧帝这边,为了不让未来的朝堂有太大的变动,该除的自然要除掉,但是能留下的也尽量留下。 江梅抚摸着下颚,意态闲适的说道:“裴相,当年云家长公子云径舟的妻子正是裴相的掌上明珠,无痕得知那位云夫人正在宣陵寺带发修行….” 裴蕴心猛得一跳,凌厉的眸子划过一丝惊慌, “你想干什么?”裴蕴绷紧了神色,厉声道,无论如何他不允许别人伤害他唯一的女儿。 “呵呵…裴相莫着急,无痕只是想告诉裴相,云夫人的命掌握在裴相手里,倘若裴相弃暗投明,那么无痕确保裴府上下的安全!”江梅语气悠然,信心满满道,似乎全然不把苏晋的围歼放在眼里。 裴蕴深沉的眸子来回扫视了江梅半晌,聪明的裴蕴从她眼里看到了必胜的谋略,是的,云无痕能协助萧墨珩一举击败北鹤、灭了大燕,说明这是个很有韬略的男子,他能当场立下誓言,说明他还有后手。 苏晋微眯着眼瞧着裴蕴数变的神色,颇为担忧,裴蕴可是答应自己让他的人在外围做防护,要是裴蕴倒戈,那么事情便会少一分胜算,于是他赶忙插话道:“裴相,我们只差一步便成功了,你不用听信这个云无痕,豫州之围也有你的人,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够了!”裴蕴转过身,打断苏晋道,“你隐瞒了九皇子的身世,故意引我入局,想让我陪你复仇夺位,你当我裴蕴是好戏弄的!” 说罢他便让裴晖扶着自己,走向大厅中间,向萧帝跪下道:“陛下,裴蕴有眼无珠,跟随苏晋这贼子以下犯上,请陛下发落!” 萧帝隐隐吞了一口气,他朝着云无痕投去赞赏的眼光,显然云无痕这招很管用,尽管萧帝恨裴蕴与苏晋勾结,但是现在他却知道应该乘此聚拢大臣的心,让他们坚定地拥护自己。 “裴卿请起,朕赦你无罪!”说罢萧帝在徐怀远的搀扶下站直了身子,鼓起勇气高声道:“众位爱卿,不管先前各位爱卿与苏晋是否暗中联络,只要现在跟随朕,朕便既往不咎!” 云无痕轻笑着,心里叹道,萧帝终于聪明了一回。 皇帝毕竟是皇帝,他一发话,效果果然不一样,再加上有了裴蕴的支持,这会子许多大臣都向萧帝拱手道:“臣等愿意跟随陛下!誓死护卫陛下安全!” 能在苏晋重重包围下选择效忠萧帝的,不是忠臣也是勇臣,所以江大神医重重点了点头,对于这些大臣她表示了自己的敬佩之心,随即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想着差不多该动手了。 果不其然,已经恼羞成怒的苏晋怒道:“既然各位不走康庄大道,偏要闯阎王殿,那就别怪老朽不客气了!”言罢,他拍了拍手,“来人,把他们拿下!” 就在苏家出声的瞬间,苏环抽身一剑向萧帝刺去,然而早有准备的娄强哗的一下,立马挥出长剑挡住了他的袭击。 随后,一批黑衣侍卫从里间涌了出来,向四周包围而去,而娄强则护着萧帝与皇后在身后,其他大臣则一步步慢慢往厅外退去。 就在黑衣人闯入的瞬间,厅外两旁涌进了两排仆人打扮的随从,立即与黑衣人交手起来。就在两边交手的瞬间,大臣们已经退至了厅外,而萧帝也在众人的拥护下,退至了大厅外边的台阶下边。而四周则是虎贲护卫和倚云阁的高手与王府的侍卫交战着。 本是一派喜气洋洋的场面,因刀剑相交,顿时凌乱不堪。 厅内则只剩下了萧墨琤、苏妃、苏家上下、唐乃遥以及苏家的亲信大臣,而沐箫和则护着华缨立在众人后侧,芮阳与葛婆婆随着皇后一道被护在中间。苏晋还指望留着沐箫和安抚北边众将,因而他根本没打算跟华缨计较。而沐箫和这一次只能选择置身事外,无论谁输谁赢,都不会有人动他宁州沐府。萧墨琤不会,而萧帝也不会,江梅则更不会了,所以沐箫和只是静静地拥着华缨。 然而华缨却是个烈性的脾气,沐箫和与萧墨琤情谊甚笃,华缨知他不能出手,可是华缨却是为了云家也不能置身事外,于是她乘沐箫和不注意时,从他怀中溜出,飞身奔向了人群中的云无痕。只留无陵留在沐箫和身旁呆呆立着。 江梅望着眼前缠斗的局面,脑子里想起去岁六皇子萧墨瓖府上的情形。那日与今日如出一辙,只是今日的对手却换做了萧墨琤。她静静地看着阶上那一身喜袍的萧墨琤,然而此刻那红色却是刺目的红色更是讽刺的红色。 而萧墨琤自始至终眼光不曾离开她一刻,他真的没有想到他会与江梅有刀剑相向的一天,他更难想象江梅会是那个亲手摧毁他一切荣耀的人。(未完待续。) ps:wuli小九是不是太惨了些.... 第二百四十八章 扭转乾坤 那夺目的红色越发衬出了萧墨琤脸色的苍白,苏妃担忧地看着他,轻轻唤道:“琤儿….”萧墨琤闻声终于看向了自己的母亲,这个爱自己胜过一切的母亲。 “琤儿….是母妃对不起你….”苏妃止不住眼泪,扑在了萧墨琤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正如当年紧紧地抱着萧安般,生怕失去他,“为了你的安危,母妃不得不隐瞒你的身份….琤儿,你真的很像你的父皇……”苏妃喃喃不已,苏妃口中的“父皇”自然指的是萧墨琤的亲生父亲萧安。 萧墨琤轻抚着苏妃的发丝,满目萧然道:“母妃,孩儿不怪你….也不怪任何人…..也许这都是命中注定……”萧墨琤已经有些心灰意冷,手脚冰凉地没有一丝知觉。 那个皇位他已经不感兴趣了,更确切的说,他从江梅的眼中看到了惋惜和无奈,他相信那个天纵奇才的女子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他对于她的信心似乎胜过任何人。 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原来一直只是个木偶,是他外公手中的木偶,苏晋的关爱同时也是对他的摆布,苏晋给他铺好了道路,可是那却是一条将他推向不仁不义的绝路。哪怕苏晋成功了,哪怕他终能登上权力的巅峰,可是这一切却是来得如此之不耻,原来他的外公为了隐瞒他的身份残害了云氏一家,如今为了能扶他上位,杀了萧墨珩在先,又将谋害众臣再后。他萧墨琤不是不想做皇帝,只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得来的皇位他不屑要也不想要。 就当萧墨琤抱着苏妃的片刻,九竹、岳华、江蓠都飞身入府。越过黑衣侍卫的重重堵截,直接杀上台阶、往苏晋等人攻去。显然,这三人便是卯足了劲要为倚云阁的珞主事报仇。 苏家亲卫等人见状,第一时间将苏晋、苏维信和萧墨琤等人护在身后,苏晋身旁的侍卫纷纷提剑上前,与九竹等人交手起来,仅仅是短短一瞬。苏环便发现来者武艺高强。于是鲜少出手的他悠然一掌飘身而出直往九竹攻去。 当岳华注意到唐乃遥那一刻,立即挥剑直指唐乃遥,而唐乃遥身后的侍卫自然上前抵挡着岳华凌厉的攻势。 阶上绝顶高手们悄然过招。阶下的院子中,倚云阁的人则与王府的黑衣侍卫激战。唯独沐箫和与无陵则静静立在台阶右后侧,漠然地看着浴血交战的人群。 这时立在一旁的纪若思对着苏晋道:“老爷子,对手越来越多。看来棱王的人早有准备,不如使用弓箭手吧!” 苏晋摇摇头。道:“不行,倘若真的杀了他们,他日新朝不就没人了,我要的是他们屈服!”突然苏晋眼眸豁然一亮。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擒贼先擒王,倘若要大臣臣服。必须控制萧帝。 苏晋朝着苏邵使了一个眼色,苏邵会意后。便提剑飞身朝萧帝刺去,而此时被人群围着的萧帝有些慌张不明。 众人见状顿时惊呼,然而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来人飞过数人,直直朝萧帝刺去,“陛下!”皇后惊慌一叫,与黑衣人缠斗的娄强迅速察觉,一剑挥开对手,从萧帝的右侧飞身挡去。苏邵定睛一看,更是毫不留情的朝娄强刺去….. 一剑挥开黑衣人的娄强,来不及应对苏邵的袭击,只得以身救萧帝,用他铁铮铮的身骨完成了御前虎贲中郎将最后的使命。 苏邵一剑穿胸,将娄强刺于萧帝身前,萧帝惊恐万分的看着直直倒下的娄强,一时吓破了魂。 “保护陛下!” 苏邵哪里给大家反应的时间,立马抽出剑身朝萧帝刺去,萧帝身旁的侍卫连连奔向前挡住苏邵的去路,苏邵一掌击开侍卫,剑锋一扫,逼退围攻的众人,萧帝一个没留神,竟是被他的快剑划破了衣裳,左臂被刺伤了一道小口子。吓得众人急忙团团护住他,而武艺非凡的苏邵一人独战几名侍卫,似闲庭信步。 江梅冷眼瞧着娄强的尸身,默然不语,这个时候,借苏晋之手除掉萧帝身旁的亲信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淡淡叹了一口气,尽管惋惜,但是值得。 江梅环眼望去,只见宽阔的院子中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因众大臣都是手无缚鸡之人,面对黑衣侍卫的重重围杀,不少人竟是挂了彩。 正当众人人心惶惶、焦虑不堪时,王府的大门忽的被人一脚踢开,一大帮举着火把的铁甲士兵鱼贯而入,随后府外再次涌入两排拉着弓的侍卫,当众侍卫将院子里的人团团围住时,众人募然发现一个熟悉而又高大的身影正跨门而来。 许多大臣顿时热泪盈眶,如同看着救世主般看着这位无往而不利的主子。众人一边感叹今晚有救了,一边悻悻地想着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一身玄色王服的萧墨珩带着陶亦然、尚志阔步而入,他的身后还跟着覃信、容与和渥丹。出征一年的他已经褪去了几分清俊高雅,多的是沉稳淡定的王者风范和纵横疆场的英武豪气。 当众人看清来人时,苏晋、苏维信等人立即增大了不可置信的眼瞳,苏晋更是第一次惊慌地颤了颤手,身子募然瘫软,一个踉跄,差点栽了下去,幸好苏怿及时扶住了他。而苏邵见状也急忙赶回了苏维信身边。现场也忽的止住了打斗。 谢荟大喜过望,连连擦了擦额头上的惊汗,率先走上前,高声道:“谢荟拜见棱王殿下!”说罢,第一个跪了下去。众臣这才恍过神来,急忙理了理衣裳,跟着跪下,齐声道:“恭贺殿下回京!”轰然响亮的声音打破了前一刻的沉默,震破了苍穹,众臣如同迎接建康城的新主人一般,及时地向萧墨珩表达了自己的立场。仅是这一个姿态,众臣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了萧墨珩。他已是人心所向。 裴蕴昂着头望了望那个睥睨天下的身影,最后低下头跪了下去,此刻他不得不庆幸,庆幸自己在最后一刻保住了裴家的几百条性命。 萧墨珩沉冷的眸子闪过一瞬清晖,他淡淡地扫了一眼朝着他跪下的群臣,嘴角微微一动,道:“各位大人免礼!” 说罢走下台阶。步入院中。走至萧帝身旁,跪下道:“儿臣救驾来迟,让父皇受惊了!” 这一刻。萧帝抽动了他的嘴唇,眼中忽的滑出几行泪水,他的儿子,那个最优秀的儿子还活着….. “珩儿….你…你还活着….”萧帝松了一口气般。老泪纵横,就在刚刚那一瞬他还在担忧他的江山。担心江山后继无人,而情势急转,他的儿子还活着,大桓有救了。天下有救了。 “是的,儿臣还活着,让父皇担心了!”萧墨珩嘴角撤出一丝安慰的笑。 “只要你在…父皇便万事无忧了….”萧帝终于意识到这个儿子才是他真正应该信任的人。 萧墨珩心中一动。点了点头,扶着萧帝起身。 随后他对着身后的尚志吩咐道:“尚志。覃信,你们二人护送陛下回宫!”随即萧墨珩威目扫了一眼众位大臣,目光最后落在谢荟身上,道:“谢相,请你带着各位大人随我父皇回宫,务必确保他们的安全!”萧墨珩向谢荟投去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谢荟一顿,心下了然,他躬身道:“谢荟领命!”待萧墨珩回宫之前,他务必控制好这些大臣。 随后,萧墨珩对着皇后施了一礼,又朝着她身旁的芮阳道:“芮阳姑姑,你护送皇后娘娘回去,安抚好宫中众位娘娘!” 芮阳欠身答道:“芮阳领命!”说罢便扶起皇后跟在萧帝身旁。 而谢荟与尚志等人毫不迟疑,立即护着众人退出了王府。待谢荟出府后,才发现卫尉陆铮已经带兵在府外等候。 显然,萧墨珩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谢荟大大舒了一口气,他回望了一眼被裴晖扶着的裴蕴,见他黑沉着一张脸,自然明白他心中的苦闷,裴蕴因受苏晋的蛊惑,派兵围杀七皇子,以裴蕴在豫州的势力,苏维真的豫州兵中应该也有他的人。要不是云无痕拉他一把,些许裴家上下就是灭门的兆头。 不过谢荟不是落井下石之人,他知裴蕴心高气傲了一世,如今落个两边不是人的结局,心里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谢荟安排人护送萧帝与皇后上马车后,竟是亲自过来扶裴蕴,“裴相,天寒地冻,裴相还是坐马车吧!” 裴蕴微微地点了点头,也不出声,而是依言上了一辆马车,跟在萧帝车后,朝着皇宫驶去。谢荟淡淡一笑,亲自上马,带着自己的儿子们浩浩荡荡地赶往建康宫。 待众人一走,庭院中只剩下萧墨珩与江梅等人,而葛婆婆因不放心华缨便陪着她。 见萧帝和大臣们都得以安全出府,萧墨珩松了一口气,脸上倒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此刻的他倒没去看苏晋,而是盯着面无表情的萧墨琤。 自萧墨琤看到萧墨珩那一刻,他竟是没有半分惊讶,他早知道事情没有那么容易结束,萧墨珩没有那么容易死。 而与之相比,沐箫和的心头竟是蒙上了一层喜悦,这个天下终究还是他的天下。沐箫和心里叹道,不过尽管如此,他却依旧淡然地立在萧墨琤身旁。 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远比荣华富贵重要,远比生死要来得高贵。他沐箫和选择了萧墨琤便选择跟他共战到底。这是一个君子的气度,一个超脱的胸怀。 当江梅看着沐箫和慢慢走近萧墨琤的身影时,嘴角竟是挂着一丝理所当然的笑容,她的箫和哥哥永远是那样一个温暖的男子,任何时候他都会始终坚持自己的原则,始终选择给他的朋友最信任的陪伴。 最后,萧墨珩将目光移向微眯着眼一脸不甘和愤怒的苏晋身上,“苏晋,你作恶多端,害人害己,现在投降,本王酌情留你个全尸!”萧墨珩清亮的黑眸在夜间熠熠生辉,他语气淡淡,唇角始终挂着一丝浅笑。 而这样的神情看在苏晋眼里却是与讽刺无异。苏晋纵横朝堂几十年,何曾有人对他说过如此轻蔑的话,他冷哼一声,灰眸射出一股憎恨的精光,“你们全部上,给我杀了萧墨珩!”苏晋怒吼道。 他话音一落,两边的人马再一次交手起来,院子中又一轮刀剑相交的激斗声,而九竹也毫不留情的向苏环攻去,岳华在斩掉唐乃遥一个侍卫的前提下,再次抽身与其剩下的两名侍卫恶斗。鲜少出手的渥丹在江梅的示意下,直取苏邵。 与之同时,王府大厅的屋顶上,为了确保主子不被暗箭所伤,早早埋伏好的灵枢带着几名属下轻声解决掉了王府的暗卫。 当唐乃遥看着自己的侍卫对岳华毫不招架之力时,眉头皱得越来越深,本以为萧墨珩死了,扶持萧墨琤上位是板上钉钉的事,没想到萧墨珩几度使用替身逃出了他们的围堵,真是可气可恨。眼看自己今日就要折损在敌国了,唐乃遥急得满头是汗。 此刻,萧墨琤、沐箫和与苏妃立在一块,而唐乃遥与苏晋、苏维信等人站在另一边。萧墨琤的王府已经被陶亦然带来的北府兵包围。而随着一轮轮箭矢的射出,王府的黑衣侍卫一批批倒下,豫州所折去的黑衣人是苏府多年培养的精锐,而今夜的侍卫在久经沙场的士兵和倚云阁的高手们的围攻下,已经不堪一击。 大约半个时辰后,王府的侍卫死伤殆尽,只剩阶上护着苏家的十几名亲卫。 侍卫们交战的间隙,华缨却是紧紧握住江梅的手,她连忙拉着葛婆婆至江梅身旁,高兴道:“婆婆,她叫菡儿,当年她一直跟着爹爹在襄阳,也是我云府的人!” “菡….菡儿?”葛婆婆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梅, 华缨以为葛婆婆不相信。遂解释道:“她是带了人皮面具而已。” 葛婆婆一个踉跄,退了两步,两行眼泪霎时流了出来,如果她是菡儿,那么她才是云家真正的大小姐云玥瑶!虽然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江梅,但她对当年云府的事情可是知道的非常清楚。 江梅眯住眼瞧着葛婆婆,难道她就是当年自己母亲身边的那个嬷嬷么,她朝着葛婆婆拱手一礼,却见葛婆婆连忙扶住她,“小….”葛婆婆话到了口边却是没有说下去,她浑身颤抖着,“不敢当….” 只是刚刚这个迟疑的神色,以让江梅断定,她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未完待续。) ps:平安夜快乐,最近剧情比较紧凑,还有五万字就完结了。。。好舍不得,明晚两更。 第二百四十九章 身份揭晓 既然她没开口,想必是顾及华缨,既然如此,她便也不担心了。 然眼下也不是叙旧情的时候,既然已经相认,三人便又观察场上的局面了。 有了前几次的惨痛教训后,容与竟是时时刻刻立在江梅身后,生怕有人再次暗袭她,而江梅这次也乖乖地穿上了金丝甲,她再也不能让人有机可乘了,若雪、珞玢因她而死,岳华因她受伤,如果再有人因她出事,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下去。 萧墨珩见局势已定,心知苏晋等人已经跑不了,也稍稍放心下来,他转过身子看着江梅,温言道:“梅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其实他想说珞玢的事,他真的很对不起她,只是他怕一提,江梅会情绪失控。 萧墨珩的一句话让紧盯着九竹与岳华的江梅回过神来,江梅偏头看着他,嘴角清扬,摇了摇头,“没事,只要能杀了苏晋,捉了唐乃遥,再辛苦也值得!”江梅强迫自己不去想珞玢的事,竟是勉强为笑。 一旁的东方湛微微地注视着二人,神色一片担忧,从刚刚萧墨珩柔爱的目光里,东方湛已经完全了然了萧墨珩的心思。那一抹眸光中含着暖意、痴情以及欲念。 正当三人心思各异时,一声怒吼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都给我住手!否则我杀了他!”苏怿在苏晋的示意下,乘着三人分神之际,将一把软剑架在了沐箫和的脖子上。 众人瞬间瞳孔增大,浑然想不到苏晋竟然….竟然拿自己的盟友威胁对手。 然而事实上,苏晋便是做了这么一件让所有人都惊掉下巴的事,刚刚萧墨珩与江梅交谈的瞬间。苏晋已经判断出了云无痕的真实身份,既然沐箫和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那么用他来威胁江梅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不得不说,苏晋虽然奸诈但确实聪明,这一招既狠也准。 不单是江梅瞬间黑了脸色,就连萧墨琤与唐乃遥也呆愣了半晌。而一旁的无陵因自己一时失察让主子被挟持,正悔恨、痛恨不已。 萧墨琤打死都不相信自己所见的事实。他的外公居然将刀剑架在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身上。那一刻一脸苦痛的萧墨琤除了悲伤便是绝望。 相比众人的愤怒和惊骇。沐箫和倒是一脸平静,他本嫌恶苏晋为人,在他看来。苏晋这么做实在再正常不过。只是他不觉得拿他威胁萧墨珩会起到任何作用。再者,他也相信萧墨琤不会让自己的外公对他动手,正如他对萧墨琤那般,此时的萧墨琤哪怕用自己的命来换沐箫和的命。他也毫不迟疑。 萧墨珩心知苏晋是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冷笑一声,偏着头,冷瞧着苏晋道:“难道太保以为用从始到终支持九弟的沐箫和来威胁本王有用?或者苏太保还是问问自己的外甥吧?”说罢,他将目光移向已经满脸抽搐的萧墨琤。 萧墨琤闭了闭眼。重重吞了一口气,道:“外公,你这是做什么…..”萧墨琤咬着牙。“你若伤了箫和,不如先杀了我….”他胸口一阵绞痛。声音沙哑得让人心疼。他对于自己的外公已经失望透顶了,失望到觉得自己这么多年都白活了。 “琤儿….”苏妃紧紧抓着他的手臂,生怕他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苏妃身旁的湘仪则扶着噙着泪的苏妃。 苏晋并不理会他,而是陡然一笑,看了一眼江梅后,又瞅着萧墨珩道:“七皇子,沐世子够不够格威胁你,也请殿下问问你身边的江大神医吧!” 萧墨珩闻言嘴唇抽搐了一下,目光悠忽,深深的黑眸里闪过几丝复杂,他可不想功败垂成,可是以他的观察,江梅对于沐箫和确实相当维护,可是那种维护到了什么程度,他真的没有把握。 萧墨珩偏过头,目光转过去的瞬间与东方湛的眸光相碰触,二人均担忧地看着江梅,当然萧墨珩没有把握,但东方湛却是苦笑不已,苏晋真不愧是大桓第一人,他一出手便抓到了江梅最致命的弱点。 苏晋这么一问倒是激起了众人的好奇心,所有人都看着江梅,就连萧墨琤也紧张地看着她,些许箫和对于她来说是不一样的吧。 江梅压制住内心的愤怒和惊慌,紧闭着双唇、咬着牙,尽量让自己保持面色平静,她轻笑一声,道:“我不知道太保为何觉得我会为了沐世子,而放弃眼前的胜局呢?”江梅嘴角一扬,掩过去那抹微微的苦笑。 她一直将目光锁在苏晋身上,竟是看都不看那双淌着清澈笑意的目光。 她不敢…….怕一个没注意,让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哈哈…..”苏晋抚摸着自己长须,仰着头大笑,他斜瞥了一眼立在他身旁不远处的纪若思,目光幽幽道:“江姑娘,你拒绝了琤儿的婚事,是因为你喜欢沐世子吧!” 苏晋说完,萧墨琤脸色立即一黑,他收回目光,低下眼睫,微微咬着唇,心头流过一丝苦涩。 沐箫和微怔,满目萧然地看着江梅,心神微微荡漾。 江梅苦笑一声,满是无奈地摇摇头,她拒绝萧墨琤的婚事可跟沐箫和没关系。 苏晋倒是不慌不忙地接着道:“世子大婚那晚,江姑娘痴痴地望着他的身影,手心都掐出了血呢….” 苏晋话音一落,萧墨琤、萧墨珩与沐箫和均是愣愣地看着她,萧墨琤此时已经确信她心属沐箫和,可是萧墨珩却是依旧不死心,他蹙着眉望着她,胸口堵了一股闷气。虽说知道她对沐箫和格外照顾,但是他不想承认她喜欢他。 然而,最惊讶的莫过于这个事件的主人公沐箫和了,他说不清楚此刻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意外之余。心中某个角落却是藏着一丝欣喜。原来她一直是在乎自己的。 可一想着她手心掐出了血,又心疼起来。 看着沐箫和这副神情,华缨已全然明白了,自他从洛阳回来后,每晚都在自己的房里歇息,每次她想跟他就寝,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现在想想。原来他喜欢上菡儿了。而菡儿….华缨侧过头看向江梅,听听苏晋这么一说,看来她心属沐箫和呀。 沐箫和再一次带着心疼的目光向江梅看去。可无奈人家自始至终看都不看他一眼。 江梅哪里是不想看,她是不敢看,明明觉察到那一股炽热的目光扫来,她却连抬眼的勇气都没有。她静静地看着台阶。脑子里思索着对策。 而容与自是知道事情的始末,他担忧地看着主子。有种想要去握住她的手的冲动,那日她身子冰凉,想必此时她也是如此光景。 然而容与不敢去握的手,却是让华缨给紧紧握住了。她满脸泪光地看着江梅, 江梅却是一颤,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华缨解释。而事实上她也不需要解释。 难道箫和哥哥喜欢的是菡儿吗?华缨扭过头看着阶上那个眼里全然只有江梅的人, “箫和哥哥….”华缨颤抖的声音呼唤着。 沐箫和这才收回视线转而看向华缨,只是他此时的眸子里全无愧疚的情绪,反而是一种坦荡, “华缨…..”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爱玥儿了呢?”华缨泪水肆意, 华缨这句话一出,沐箫和面露痛苦神色,他瞧了瞧江梅,却见江梅也正看着自己,二人神色复杂地互看了一眼,却是一时都没法跟华缨解释这件事。 华缨见状,忽然笑了起来,是啊,她与他只是当时长辈们定的一个娃娃亲而已,他爱上别人也是正常的事,只是为什么那个人偏偏是菡儿呢? 其实她不是没有察觉,在洛阳时,便是江梅亲手喂他吃了药,那次,她只是假装不知道,江梅来府上那日,沐箫和看她的神情都落在了华缨的眼里,只是今日被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时,华缨却是不住地胸口发疼,她有些嫉妒。 而这时,抓住机会的苏晋立即插了一句话道:“华缨,如果你还想要沐箫和的命的话,拿江梅来换!” 苏晋话音一落,霎时几道凌厉的目光扫向江梅与华樱, 容与和萧墨珩立即紧紧挨着江梅,眼神防备地看着华缨握着江梅的那只手,生怕她作出什么事, 然而,江梅却是面色平和地看着华缨,丝毫没准备抽出手,哪怕华缨拿自己去换沐箫和,她也是愿意的。 “让开!”江梅淡淡地吩咐了一声挡在自己身前的容与,容与犹豫了半分,他紧张地瞧着华缨,还是退了一步。 脑子一片空白的华缨,居然不由自主地拿起自己的剑,轻轻架在了江梅脖子上。 “华缨….” 葛婆婆忽然走上前,拉住华缨,哭着道:“孩子,不要啊!” 华缨一手将葛婆婆甩开,“婆婆,你让开些!” “不!”葛婆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从身后抱住华缨,“华缨,你会后悔的,快,放开她!” 江梅始终看着华缨,一动不动,她没想到,华缨爱沐箫和爱的这么深,她不知道原来自己给华缨带来了这么大的痛苦,既然如此,成全她又如何? “葛婆婆,我不能让箫和有事,你快放开我!”华缨哭得泣不成声。 “华缨,你这么做,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阶上,沐箫和冷声道。 不料华缨根本不理他,却是伸手拉近了江梅,“拿你去换他,你可愿意?”华缨低低的声音,带着哭泣。 江梅嘴角一抽,惨然一笑,她的华缨姐姐会拿着剑架在自己脖子上,要是母亲在天之灵看到了,会有多伤心啊。 “华缨,她才是长公主的亲生女儿,她才是玥瑶小姐!” 葛婆婆怒吼了一声,终于说出了真相,(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章 帝王之心 华缨一愣,回过头来看着葛婆婆,“婆婆,你说什么?”声音不住地颤抖, 江梅看了一眼葛婆婆,忍不住闭了闭眼,长长叹了一口气。 “华缨,你阿菁嬷嬷是你的嫡亲奶奶,玥瑶小姐从小贪玩,不喜欢被拘束,所以长公主从小就把你当亲生女儿养,时间久了,便把你当做了她!” “咣当!” 华缨的剑掉在了地上,整个人身子一软,扑倒在地, “华缨….” “华缨…..” 江梅与葛婆婆连忙扶住她。 华缨张了张口,惊讶地说不出半个字来,唯有眼泪一个劲地在滴,原来是她替了她的身份! 原来是她抢了她的位置!华缨哇的一口哭了出来,葛婆婆将她抱在怀里。 葛婆婆一番话,不仅让华缨难以接受,就连萧墨珩、苏维信等人也被惊呆了。 仅是短短的一番思索,萧墨珩明白了一切来龙去脉,只是看向江梅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神色。 然而,苏晋已经没有了耐心,“江梅,你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初恋情人死在我的手里吗?” 很快,大家都紧张地看着江梅。所有人都等待着江梅的反应,可这位主却越看脸色越加平静,沐箫和自然要救,可是她也不想让苏晋得逞。 江梅忽的抬眉,朝着苏妃的方向投去了一记命令的目光。苏晋心中一紧,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瞬间众人愕然,苏妃身旁的侍女湘仪执一把短剑幽幽地放在苏妃颚下,而苏妃却浑然不知。 当苏妃见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放至自己身上时,还眨着她那绝美的眸子。一片茫然。正当她欲偏头看自己儿子时,苏晋与萧墨琤顿时大喊道:“别动!” “啊!”苏妃尖叫一声, 霎时,湘仪一把扣住她的脖子,拖着她,望阶下退去,聪明的无陵见状。立即在旁护着她。二人拉着苏妃便退至了阶下。一旁的萧墨琤惊慌之余,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娇柔的母妃被人连拖带拉的带了下去。 萧墨珩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佩服地看了一眼江梅。原来她早在苏妃身边布下了棋子,有苏妃为人质,这下就好办多了。毕竟他也不能看着沐箫和被杀,更何况他知晓江梅绝不会置沐箫和于不顾。 江梅唇角上扬。神色轻松地看着苏晋道:“苏晋,放了沐世子。我便留你女儿的性命,今夜你们谁都逃不掉了,如果你还想苏家有后的话,便识趣一点吧!”江梅索性不跟他啰嗦。一句话给他说个明白。 苏晋面色紧绷,咬着牙,狠狠地望着江梅。脑子里却忖度着江梅的话,其实当他知道萧墨珩还活着时。便知大势已去,只要萧墨珩活着,说明这一切都是一个局,豫州之围只不过是借机除掉苏家的兵权,再以假死引诱他在今夜的婚宴上动手。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王府和苏府恐怕都已被萧墨珩控制住了。而宫中的华瑔些许已经被捉了。 苏晋闭了闭眼,长长吐了一口气,他瞅了一眼身旁的苏维信和纪若思,以及厅内那些苏家的子侄们,见他们一个个神情漠然似乎在等着死神的宣判,心中突生一丝愧疚,他此举便是谋逆,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萧墨珩能放过他们吗?尽管苏晋深谙成王败寇的道理,但他始终没有一丝后悔。 沉吟了半晌的他转过身来正视萧墨珩,沉静的目光依旧傲然如初,他清了清嗓子,平静道:“七皇子,你说吧,你想怎么办?” 江梅虽然有意以沐箫和换苏家一丝遗脉,但她毕竟只是一个谋士,这一切还得让手掌天下军政大权的萧墨珩首肯才行。 苏晋清楚,于萧墨珩而言,他完全可以借此消除朝堂所有异几势力,包括宁州沐府。只是这中间却隔着个江梅,至于成不成,这就得看萧墨珩对江梅的重视程度了。 江梅此刻依旧只看着前阶,心中却是五味陈杂,至于萧墨珩会不会答应她…她真的没有把握,他是一个未来的帝王,一个手掌近乎百万军队的霸主,一个心思深沉、睿智英明的王者,一个已经站在权力顶峰的君王。她真的已经猜不透他的心思了。 江梅也终于意识到,她这招棋将的是帝王之心! 越想越没有信心的江梅终于抬眉看着那始终一脸坦然的男子,那一刻她与沐箫和清澈而又含着淡淡柔情的目光碰触,她忽的一滴清泪滑下,一股轻柔的暖意如水波般慢慢化开,她绝对不能让她的箫和哥哥出事,绝对不能。 其中的几层利害关系,萧墨珩心里清清楚楚,他身为一个权谋家,一个几乎已经坐拥天下的明主,他必须在最关键的时刻作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决策,但是他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什么事情都能以利益来衡量,其中还有情义….还是人心….甚至还有那不惧一切威胁的自信与坦荡。 萧墨珩嘴唇微微前努,嘴边挂着一丝玩味的笑容,其实不说江梅对沐箫和的感情,单看他对苏君逸的挚友之谊,他必不会对苏家赶尽杀绝。既然如此,那便卖一个人情,乘机收拢宁州沐府的心。 二人目光交锋了数次之后,萧墨珩嘴角一扬,沉笑道:“那便如江姑娘所言吧!”他笑得有些自信,有些昂扬。 江梅闻言眼泪瞬间双流,他始终是那么信任自己,江梅偏过头笑着看他,此刻的内心不只是感动,而是一种仰望。能将利益纷争放开的王者才是一位君临天下的圣主。只有他有足够的自信和坦荡来坐享这万里江山。 苏晋闻言轻轻舒了一口气,他朝苏怿使了个眼色,苏怿会意,便用剑抵在沐箫和后背,示意他走下台阶。这时,华缨终于缓过神来,赶忙走向前去,而另一边湘仪则慢慢放开苏妃,让苏妃自行回去。 然而,谁都没意料到的是,湘仪身旁的葛婆婆忽然向苏妃扑去。一把短刀朝苏妃的脖子刺去。 “母妃…..” “烟儿…..” “啊….”随着苏妃惨厉一声尖叫。瞬间雪白的肌肤处鲜血四溅,惊呆了所有人。 与此同时,苏怿见自己爱慕了一辈子的大小姐血涌如泉。那一刻的愤怒、慌张与无助驱散了他心头所有的理智。 “啊….”他嗷叫一声,顺手一剑向前方的沐箫和刺去,释放出他所有的情绪,用尽了他一生的功力。 江梅霎时被苏怿的举动吓得魂飞魄散。那白花花的剑光让她的眼眸瞬间失去所有神采,整个人的呼吸已经静止…. 立在沐箫和前方的华缨惊大了眼睛。千钧一发之际,本能地一把抱住沐箫和,随即身子一转。 苏怿那柄细长的软剑便直直没入了华缨的后背,苏怿再而抽剑而出。奔向扑倒在地的苏妃。 华缨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沐箫和一尘不染的白袍…… 苏怿一掌劈开葛婆婆,抱紧了苏妃。“小姐….小姐….”悲愤的无陵看了一眼已经倒地的华缨,大吼一声。飞身一跃,用他的无陵剑奋力一击,刺入了苏怿的后背。 瞬间场上乱成一团,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地奔向各自的心上人…… 沐箫和搂着气若游丝的华缨,“华缨…..华缨….”那双淡眸瞬间被泪水淹没,他紧紧地抱着华缨抽搐的身体,颤抖地双手附上那惨白的脸颊,整个世界已经天昏地暗….. 江梅整个人呆掉了般,看着倒在沐箫和怀里的华缨,那怵目惊心的鲜血已经染红了沐箫和的前胸和手臂。 江梅身子一抖,一口鲜血喷出,吓得容与和萧墨珩急忙扶住她,她目光一闪不闪的看着喘着虚气的华缨,忽的超前奔去,扑倒在华缨身旁。 “华缨….华缨….你不要….不要….吓我…”最后两个字沙哑地无一丝声响,江梅一把扯掉自己的人皮面具,苍白的面色上泪水已经肆意….她慌乱地在身上到处寻找救命的药丸,可是人越着急就越找不到,最后她左掏右翻,终于找到一瓶止血的伤药,她一边泪水汹涌,一边扯开瓶塞,给华缨的伤口上抹上药粉。 尽管整个王府已经被悲痛和伤绝笼罩,但萧墨珩与东方湛却依旧克制住悲伤,迅速指挥着一众兵士和武士,将现场所有人都牢牢控制住。而岳华则紧紧扣住了欲乘乱溜走的广汉王唐乃遥。 一场声势浩大而又峰回路转的婚宴终于以萧墨珩的决胜而告终。 半晌过后,华缨已经清醒过来,她艰难地撑开虚弱的眼眸,印入眼帘的正是沐箫和悲绝的惨容。 华缨忽的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她尽全力伸出手去触摸沐箫和的脸庞,沐箫和立即紧紧握住她的手,让她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华缨轻抖的两根长指滑过沐箫和微颤的双颊,这一刻她只想深深的记住那俊逸的面容。 “箫和….别哭….别伤心….只要你…你没事就好…..”那微动的红唇是她唯一的颜色。 泣不成声的沐箫和,一手抱住她,一手紧紧握住她的手,除了使劲望着她,记住她的容颜,他已经别无选择….. 华缨微弱的眸光渐渐下移,看着了哭得死去活来的江梅, “华缨….我对不起你….我没保护好你….你不要离开我….求你不要…..”江梅再一次看着这个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姐妹,所有的悲伤都宣泄成为泪水。 “玥儿……”华缨看着哭得全然睁不开眼的江梅,心疼地唤了一句, 她低低的一声呼唤,融化了江梅的心…… “你不是说要炖汤给我喝吗…..你不是说要教我骑马吗……华缨姐姐…..不要抛下玥儿….不要…..”江梅跟个小孩般哭倒在华缨怀里,她紧紧拽着她的衣裳,如拽着一支已经断线的风筝,那般虚脱无力。 华缨从怀中缓缓掏出那块云中揽月,凄然地看着沐箫和,将玉佩递至他的手中,喘着最后一口虚气, “照….照顾好她….” 瞬间,那只苍白无力的手忽的掉落下去,虚白的眼眸徐徐闭上,来不及看一眼那漫天飞舞的雪花…… 江梅猛地抬起头,瞧着华缨,见她那静静的面容上淌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忽的身子一偏,昏厥在地……..(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一章 斯人已去 大桓景熙十五年的最后一日,七皇子萧墨珩以雷霆手段处置了试图谋篡皇位的九皇子一党,除了苏晋当夜自刎身亡后,苏家上下几百人以及亲信悉数入狱。萧墨珩着三省长官会同三公曹处理此案。自然,萧墨珩也将唐蜀广汉王及蘅萱公主扣押于天牢。 朝中的大臣们除了裴蕴、沈攸和傅嘏等人被软禁在家外,许多大臣均各自安守职位,因而朝廷上下并没大的变动。这场震动朝野的权力之争最终被安定和平和所取代。 萧帝似一夜白头般,竟是全然下不了塌,而一众政事也由萧墨珩全权接管,他俨然已是一个太上皇。当然,就算他想发号施令,恐怕所有人依旧得问萧墨珩的意思。欣慰之余,他心中自然不免有些无奈。 文度将小公子安然送回府后,自是与东方湛一道,指挥着北府战将将京城各处要防均撤换了下来。早在萧墨珩夜围昱王府时,文度便悄悄派人将吴郡的苏家和吴兴的裴瞻均控制住了。 大桓景熙十六年正月初一那日,萧帝亲自下旨布告天下,立七皇子萧墨珩为太子,从此军政事宜交予太子全权处理。只是短短几日,大桓已经全然换了一副模样,正如新春的朝阳般散发着万丈光芒。 江梅自那夜昏倒之后,直到大年初二才苏醒了过来,此时的她正裹着一床被子,靠在软榻上,望着窗外的骄阳发呆。那无神的眸子里似已看不到半点生存的**。 京城那夜的骇然巨变也惊动宣陵寺内的裴风晚,自日常给她治病的灵枢将一切消息告知于她时,十五年未曾踏出寺门一步的她,竟是央求灵枢将她带到了江梅的府邸。自那夜后,江梅身边众人依旧随她住在先前的县君府,只是如今县君二字的称呼已无,那便成了名副其实的江府。 当若云在府门口接到裴风晚那一刻,她觉得自家的小姐应该有救了,目前,唯一一个能让她神情恢复如常的人。只有她这位昔日的嫂嫂了。 不过。让裴风晚喜极而泣的是,她在江梅主屋的外间,居然看到了云晏。只是为了不吓到云晏,她只得暂先止住泪水,缓步踏入里间。 而当裴风晚步入江梅的卧室时,便看到江梅正掀开被子正准备下榻。 “小姐….”茹蕙第一个冲了过去。止住了她的动作,她急急道:“小姐。你干什么,你身子不好,你要去哪….” 正待江梅抬头欲出声时,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痴痴望着自己的裴风晚。 裴风晚眼泪一掉,疾步走入塌旁,紧紧握住了她的双手。哽咽不语。 “嫂嫂….” “玥儿….”裴风晚见她面容苍白如纸,一把将她抱入怀中。心疼不已。 “嫂嫂….玥儿好累…好累…..”江梅伏在裴风晚的肩头,虚弱无力道。 裴风晚一手搂着她,一手拍着她的背,在一个嫂嫂的眼里,她始终是一个孩子,“玥儿,现在好了,从今儿开始,嫂嫂来照顾你,照顾你和晏儿好不好…不再离开你….” 江梅起身来,含着泪点头,“嗯嗯…..嫂嫂,等过些时候,我便告诉晏儿真相,让他认你….” “好….”裴风晚想着刚刚看到的那个孩儿,泪花中不免夹杂着一丝笑意。 江梅见她露出了笑容,便将她的泪珠拂去,二人相视半晌,江梅想起了华缨,便神色一暗,“嫂嫂,从今往后,你便在府上住下,云晏以后也就是我府上的人,你们先好好处一处,不过今日,请嫂嫂先在府上休息,玥儿得去一趟沐府,我要去看看华缨….”说着,低下头,滚烫的泪水再次袭来。 裴风晚抚摸着她的发丝,点了点头,“去吧,多穿点,注意身体就好…..” 说罢,裴风晚便亲自扶着她起身,与茹蕙二人一道将她装扮了一番,再行让她出门。 随后,一身白袍的江梅便带着若云、九竹和容与赶往了靖南侯府。 半个时辰后,若云扶着她步入了沐府大门,偌大的侯府,没挂一盏灯笼,没贴一纸春联,放眼看去,萧然肃穆是它唯一的颜色,直到下人领着她走至偏院的灵堂里,堂前满目的白色耀得她头昏眼花,华缨真的去了….. 若云二人搀扶着昏昏欲倒的江梅走进了灵堂,那一刹那,白色的大花、黑色的棺木瞬间充滞着江梅的眼帘,她呆呆地盯着牌木上的“华缨”二字,眼泪无声的流淌….. 跪在灵堂一侧的印心见江梅几人进来,立即拂去脸上的眼泪,轻颤地起身,走了过去,“小姐…..” 江梅闻言,艰难地将目光移了过来,看了看印心后,又重新望着那棺木发怔。 “小姐…去劝劝世子吧….这几日他一直不吃不喝,也不说话….这样子下去,怎生得了….”说着,印心又淅淅沥沥地哭了起来,若云见状,只得揽着她的肩抚慰她。 江梅低头苦笑了半晌,最终拭去眼泪,叹了一口气,轻声问道:“他在哪…..” 印心止住了抽泣,生涩道:“后院的水阁….” 水阁…..江梅心头一愣,这个天气待在水阁,是存心找罪受吗……江梅终于收起对华缨的伤悲,带着一股怒气朝后院走去。 然而,沐箫和却是与她一样,只有那刺骨地寒风吹打在身上时,他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只有当冰冷陪伴悲伤时,那颗心才能麻木。 此刻的他,正坐在围栏上,靠着柱子,嘴边吹着一抹淡漠的箫声。廊下湖水成冰,万籁俱寂,唯独隔水的岸边,几支破冰而开的梅花正傲立枝头,迎接新春第一抹暖阳。 江梅留下若云等人。独自一人朝着水阁走去,那抹箫声一直萦绕在耳畔,空灵得没有一丝情绪。 许是身子有些虚浮,江梅一手托着柱子,一边沉步靠近他,直到行至他身旁,便随他一道靠着柱子。静静地看着对岸的梅花。 许久过后。沐箫和一曲终了,他收箫于怀,冷冷地看着前方。面沉如水。 “为何不吃不喝?你的身子是铁打的吗?”江梅看着他干枯伤白的嘴唇,心头苦涩不已。 谁料沐箫和,一个下栏,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朝着水廊那边走去。 江梅赫然一愣,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她看着那疾步离去的背影,霍然觉察到了他那股隐隐的怒意。 他终究还是生气了吧,如果不是自己塞给她几个女子,哪里又会将他陷入这种境地呢?华缨去世。兰英临盆在即,如今大家都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恐怕他心里是煎熬的吧。 江梅长长叹了一口气。敛步跟了上去….. 随后江梅便跟着沐箫和走到了他的书房,当她踏入房间时。便听到了沐箫和的咳嗽声, “咳…..咳……” 江梅一紧张,急忙走了过去,“你没事吧?”说着,便把端起了案几上的一杯水,递给他道:“先喝上一口热水,暖暖身子吧!” 可沐箫和依旧视她为无物,直接越过她,自个儿去案几上重新倒了一杯热水,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江梅摇摇头,颇感无奈又好笑,“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理我?”江大神医兼江大军师向来快言快语,于是决定开门见山说道。 可是,沐箫和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他连喝了三杯水,最后斜倚着小塌,靠在火炉旁,拾起一本书认真阅读起来。 这时,印心着了一名侍女给他送来了一碗清粥,等那侍女退下后,沐箫和便放下书,自个人又喝起粥来。 江梅瞅着他那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呵呵….”江梅咯咯地笑了两声,然而对方依旧把她当空气般,于是她只得尴尬地摇摇头。 最后,她决定坐过去,靠在塌边,一手托着下巴看着他喝粥。 然后沐箫和全然没有被欣赏的自觉,一口一口喝完后,无视江梅给他递来的水,自个儿伸直了身子,倒了一杯水,喝完后,继续自顾自的看书。 向来没有耐心哄人的江大神医终于动怒了,她一把将他手中的书夺了过来,往后边一丢,那姿势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沐箫和,你到底想怎样?”江梅微红着脸,横眉怒对着道。 沐箫和压制住内心的浓浓怒意,瞥着她冷冷道:“江大神医跑来沐府有何指教?” 他瞅着她那红红的脸蛋,微微有一瞬的失神,此时此刻的她像极了十几年前的小玥瑶…. 江梅将沐箫和数变的神色收入眼底,心知终究是自己理屈,终究是自己对不起他,遂只得努着个嘴,挪着身子慢慢靠近他,暗暗瞅了瞅他那暗沉的脸色,咽了一口水,低声道:“对不起…..箫和哥哥…..” 终于他偏过头去,怔怔地望着那个微缩的身子,如认错的孩子般,将头埋在了自己的双膝上,那娇红的润唇在炉火的照映下流淌着一丝诱人的光华,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正眨巴眨巴地望着自己,似乎十分委屈。 沐箫和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悸动,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那个娇柔的身躯,似用尽全身的力气般,想将那爱了二十年的女子揉进自己的骨子里。 “玥儿…….我的玥儿……”沐箫和将那瘦弱的身子深深埋入自己的怀中,喃喃唤道。 “对不起…..我…..”瞒他有千万个理由,如今却一个都说不出口,江梅咬着牙偎在他怀里,肆意地掠取那让人痛彻心扉的温暖。 沐箫和下颚缓缓向下移,从她的发丝到额头…..一直触及那微颤的红唇,黑黑的眼睫轻轻一颤,一双痴痴的泪眼,两道压抑着爱恋的光芒,瞬间交会后,一股强烈的暖流席卷全身,沐箫和深深地吻了下去,在他的强烈攻势下。两抹白色的身影,缓缓倾倒下去,只余一旁炽烈的火苗摇曳多姿…… 沐箫和极尽缠绵地吻着那诱人的娇唇,抑制不住冲动的他伸出手去试图解开她的衣裳, 江梅心间募然一跳,瞬间清醒了过来,尽管她的身体有一种欲迎合他的冲动。但是她仅存的理智告诉她不可以。她不能在华缨尸骨未寒时,便和她的丈夫有如此亲密的举动,尽管他是她的箫和哥哥。可似乎…似乎牵绊他们的事情太多太多….. 最终,一颗心上蹿下跳的江梅一手握住了沐箫和解扣的手,双颊红透了的她竟是看都不敢看他。 沐箫和自然觉察到了她的制止之意,一时也有些愧意。毕竟是自己太心急了些,他望着那红若樱桃的小嘴。抿着嘴低低地笑着,心里琢磨着来日方长,哪日带她回宁州,让她真正做自己的妻子。 这么想着时。他伸出手去撩了撩她有些凌乱的发丝,温热的气息一直在江梅耳畔流连。 江梅窘了窘,道:“天色渐晚。我先回去了!”说着连忙起身,红着脸整了整自己的衣裳。 待她要转身离去时,沐箫和再一次将她搂入怀中,硬是好生抱了一会她才肯放她离去。 傍晚十分,早已准备好热腾腾饺子的茹蕙终于等到她的大小姐,当一帮子人涌进屋内,嚷着要吃她做的饺子时,她只是低笑一声,摇了摇头,招呼众人用膳了。自那日始,裴风晚便和云晏在江府上住了下来,裴风晚对他百般呵护照料,而云晏早已把江府当成了自个儿的家了。 大桓景熙十六年正月初七,萧墨琤一党以谋逆罪论处,萧墨珩雷厉之余,并未大开杀戒,除了将参与谋划的亲信处死之外,其他人员发配的发配、充军的充军,贬斥的贬斥。百官臣僚无不赞赏太子殿下的宽厚之德。 不过,恢恢天网总有漏网之鱼,让萧墨珩无比纳闷加头疼的是,唐乃遥逃跑了!而且逃之夭夭,整天忙碌不堪的萧墨珩生气之余,只得将此事搁置。 而正月初八那日,燕绥终于护送洛阳府内的孟慧之回了建康,于是太子的东宫中又添了一位新的主子。而随之一道入京的,还有萧墨珩准备重用的长安公子杜世远。 一日午后,东郊的一片竹林里,山溪林涧穿行,小泉叮咚如乐,一白衣女子坐于石几前,纤手拨弄琴弦,一首轻缓而又带着些淡淡哀伤的曲子萦绕整个山林…… “你将我救出,七哥难道不知道么?”一个个低低的沉声从女子身后传来, “知是知道的,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江梅懒懒道,手指依旧来回拨动,最后的一连串如水般的琴音流畅滑出。 男子面上并无诧异的神情,只是缓缓向前走了几步,望着穿岩而下的溪涧发呆….. “‘丝丝入扣’是你下的毒是吗?”许久过后,萧墨琤出声道,幽沉的黑眸中荡涤着苦痛之色,胸口痛如刀绞。 江梅苦笑一声,敛群起身,踱步于他身旁,随他一道望着远方,神情漠然…… 那个“是”字却是如何都说不出口,不是不想承认,而是怕一说出那个字只会更伤他的心。 “从今往后,忘却京城的浮华,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好吗?快意江湖些许是最适合你的生活……”江梅神色怅惘,悠悠道。 “呵…..”萧墨琤轻笑一声,口中呼出一股白气,一丝寒流袭入口中,竟是让他苦涩非常,他一直记得那一夜,她倒在自己的怀里,痴痴道:“如果哪日,你愿浪迹天涯,我且作陪……”不知那一日的承诺今日还否算数? “那你呢?”萧墨琤轻缓道,轻闭的双唇一合一开,似压抑着许多说不出口的话…..昔日她只是江梅,然而今日她是萧墨珩的军师,还是沐箫和的云玥瑶,她自始至终都不属于他….. 江梅怅然一笑,一双清澈的眸子暗了暗,几抹凄楚的流波射出,从腹部生出一股痛意如针刺般往上涌,让她好不难受。 唐乃遥逃了…..恐怕不久之后,烽烟再起,战端又开,她能置身之外吗?然而沐箫和那边…他一直等着自己跟他回宁州呢!虽然她心里一直念着她的箫和哥哥,可并不代表着她愿意为他屈身宁州,相夫教子的生活似乎从来都不适合她….. 本以为一切结束后,她会与东方湛和珞玢一起浪迹天涯,一起执掌倚云阁…却没想到,早已深陷此局,难以抽身而开….. 然而不管情势如何变化,她有始终都有不能割弃的信念,自由、潇洒、快意的生活是唯一的坚持,静默了半晌后的她,长长吁了一口气,她偏过头,眼眸清澄如水,“待川蜀一平,快意江湖…江渚渔樵….聊以此生….” 萧墨琤怔怔看了她半晌后,胸中顿时一暖,笑颜逐开,道:“哈哈…..甚好!我在晋安等你的消息,哪一日,你抽身而开,我便作陪….”萧墨琤一如往出地拉着她的手。 “好!”江梅轻笑如荷,那一抹纯净的笑容,成了他心底最明媚的阳光。 “我已安排人在东蓠门外等你,他们会送你去晋安,墨琤….后会有期!”江梅长长作了一揖,带她抬起头时,已经被人拉入怀抱….. 萧墨琤紧紧将她揉入自己的怀里,似想将她嵌入身体里般,将所有爱恋化作一股沉痛的叹息…. “‘丝丝入扣’之毒早已深入五脏肺腑…..无药可救…...” 其实解药是有的,只是你却不给….. 低低的嗓音在耳边呢喃,一层水雾蒙住了双眸,竟是无言以对…..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把他送至了东蓠门处,而意料之中的是,沐箫和早已在那等候,想来,他是来给萧墨琤送行的。 当萧墨琤看着一步步昂扬走来的沐箫和,忽的轻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此时的沐箫和比往日多了一份鲜亮的神采,昔日眼中那抹若有若无的忧伤消失不见,明悟如萧墨琤,如何不知这是江梅给他带来的变化呢? 萧墨琤仔细一想,如果他们能幸福快乐的在一起,他便祝福他们…. 挚友相送,却无太多的话别之语,沐箫和领着他慢慢朝蓠门外走去,二人感慨怅惘之后,只能让各自相互珍重…… 当沐箫和送他至早已等候在外的马车时,萧墨琤意外的发现,铭欢身旁立着一袭淡绿袍子的菀青,那一瞬让他想起在夏口初见她时的情景,她始终没变,萧墨琤心头瞬间笼罩着一层暖意,终究有人愿意与他天涯相守….. “菀青想给公子做服侍丫头….希望公子不要嫌弃…..”菀青福下身子, 萧墨琤赶忙扶她起来,握住她的双手,暖暖道:“怎会嫌弃?我高兴还来不及….今后你我二人相伴可好?”能得一红颜相伴,此生足矣…… 菀青顿时眼眶盈瞒泪水,使劲地点头,竟是扑在他怀里,泣不成声,此生能相伴他左右,她还有何求? 沐箫和看着相拥的二人,心里感慨万分,两年前二人意气风发,信誓旦旦时,谁都想不到这竟是结局……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最终他目送马车远去,只希望二人能平安一世,潇洒从容……(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二章 元宵之恋 元宵那日晚上,江梅将府上众人遣去秦淮河游玩,唯独留下云晏和裴风晚,而容与和茹蕙自是留在府上照料。 爱凑热闹的若云带着新进府的湘仪欢快地往秦淮河岸跑去,只是二人一手扯一个似乎不怎么情愿的人,若云左手拖着九竹,右手拉着湘仪,好不欢脱。 岳华、江蓠和渥丹则不紧不慢地跟在一侧。作为倚云阁的绝顶高手,自是没有习惯走路的时候,手牵着手,所以江蓠怎么看若云怎么叹气,而渥丹更是一副非我族类的神情,竟是理都不想理他们,唯独岳华倒是随意很多,一会跟江蓠开开玩笑,一会打趣一下若云,这一路上好不热闹。 “快走啦,我们先去秦淮河岸赏花灯吧,然后再去朱雀航看戏舞,去晚了,就没地儿站了!”若云要多着急有多着急, “不是说去晓月楼的嘛?”江蓠不乐道,她可约了云昭姐姐,跟她要几味药丸呢! “哈哈….刚刚灵枢着人来了,说他们会来朱雀航与我们一起赏花灯!”若云开心地答道。不得不说,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快乐了,更重要的是,倚云阁的兄弟姐妹们好久没有聚在一起玩乐了。 江蓠摇摇头,颇为无奈,她可不是个爱热闹的人,不过既然大家都要去,她也不想扫兴,只是她忽的有些想一个人了,璆鸣自与叶间扶珞玢的灵柩回倚云阁后,竟是半个多月没有见着他的人了,越是这样热闹的情景,江蓠似乎越想那个与她拌嘴的伙伴。 虽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但老天爷也有成人之美的这一天。下一刻,江蓠似乎听到一个轻浮的声音。 “哎呀呀….小姑娘,你这个花灯在哪买的呀?公子我很喜欢呢!可不可以送我呀?” “不….不可以,娘亲说今夜的花灯不能随便送人的….”一个怯弱弱的声音回应着, 众人闻声立马抬头一望,便看到一个华服公子正在调戏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 最恨恃强凌弱的若云立马拔腿跑了过去,叉着腰。仗义道:“喂。你连小姑娘都欺负,你还有没有人性呀?”若云愤怒不已, 那男子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自然得欺负这些小姑娘呢,难道招惹你这样的母夜叉呀!”说罢白了她一眼, “你!”若云怒极,她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责骂她半句。今个儿居然被人骂母夜叉,她不打死他才怪! 于是还没开始赏花灯。便开始了你追我打的游戏,只有三脚猫功夫的若云哪里是倚云阁绝顶武士的对手呢? 璆鸣来去自如的轻功竟是把若云逗得团团转,后来实在不忍自己那笨徒儿被人欺负得下不了地,九竹决定出手。只是步伐沉稳的他却比不上健步如飞的渥丹,一向冷漠不言的渥丹今个儿突然兴起,他决定跟璆鸣玩玩。或者说,逮着了教训他的机会。于是他赶在九竹出手之前,飞身过去,开始了屋檐上的猫捉老鼠。 于是众人便立在大街上,仰着头看着二人来去如风,只是璆鸣轻功虽好,功力却是比不上渥丹,渥丹几番快剑飞去,让跑在前边的他左闪右躲,于是一个不小心,竟是踏碎了一处屋子的瓦檐。 然而,任何时候决不能在高手面前露出一丝破绽,更何况那屋檐下站着一排武林高手呢! 仅是那短短瞬间,江蓠悠忽一招,将金蚕丝带迅速送出,于是乎,那根曾经被璆鸣骂作烂绸带的蚕丝直直拴住了璆鸣的左脚。 江蓠使劲一拉,璆鸣便如无力的风筝,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哎哟….痛!痛!”还在半空飞舞的璆鸣大声嗷叫。 若把他的嗷叫当一回事,那便不是江蓠了。江蓠再使了一股力气, “喂!” 璆鸣便直直地趴在地上,不过特别要面子的璆鸣公子,立即爬了起来,尽量恢复他潇洒飘逸的模样。 只不过,众人可是丝毫不给面子,一个个捧腹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来。 若云看了看被江蓠拴住的璆鸣,开心得手舞足蹈,她可是足足在璆鸣身旁乐得转几个圈,才领着众人往前进发。 渥丹与岳华纷纷冷瞧了他两眼,理都不理他,径直跟着若云而去, 湘仪呢,则是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回去找小姐评理吧!” 乘着刚刚众人打斗的那番光景,九竹便在旁边一个小姑娘处买了两盏花灯,一盏自己拿着,一盏给了身旁的湘仪,于是从不淘气的九竹这次淘气了一回,他擎着花灯在璆鸣眼前晃了两眼,又带着湘仪施施然地跟上了队伍。 最后,江蓠破天荒的看着璆鸣脸红一笑,那一笑却是含着多少喜悦与开心…. 于是乎,江蓠一边扯着她的“千丝雪”,一边好不自在地往前昂扬走去。璆大公子皱着眉头连忙跟上去,一边气得干瞪眼,一边庆幸自己早有防备,否则便要被那蚕丝割经断脉了。 当若云兴高采烈地带着一群江湖杀手逛花灯时,他们的主子正给云晏讲述一个久远而又伤怀的故事……. 那个故事里有热血奔腾,有疆场厮杀,有血海深仇,还有生生不息的赤子之心…… 容与和茹蕙只是静静地立在廊上,远远望着水阁处三个挨着的身影,裴风晚一手搭在云晏的肩上,母子二人手握着手,头抵着头,而江梅一手放在云晏的后脑勺处,昂着头看着幽深的夜空发呆…… 然而不久后,江梅却发现水廊尽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浅浅一笑,轻移步伐走了过去。 不待江梅走近,沐箫和走上前两步,一手拉住她的手, “走,带你去一个好地方。”说着便拉着她往外走去。 江梅只是含笑地看了他两眼,便任他牵着自己,好在茹蕙赶在她出门前,给她送来了披袄,沐箫和二话不说,亲手把她披上, 沐箫和这次弃了马车。却是牵着她走至马匹前。笑着道:“玥儿,今晚我带你骑马,还怕吗?”沐箫和清澈的眸子。柔情如水, 江梅轻轻摇头,“不怕….”脸上极难得是柔柔的笑容, 沐箫和宠溺一笑。便先行上马,再而一手把她带上马。将她护在自己胸前,再而扬了扬马鞭,却是朝着东边驶去。 一路上二人倒是不紧不慢,避过最繁华的秦淮河两岸。选了一条稍安静些的道路往长干里的方向去了, 尽管是小道,但沿路花灯绵延。各式各样应有尽有,有动物状的、也有花朵似的。以至于顽皮的江梅仗着自己在马上,还随手摘了一盏飞鸟样的花灯来了, “箫和哥哥,你要带我去哪儿,那儿很好玩么?”江梅擒着花灯,耷拉着脑袋使劲瞧, 沐箫和见她模样甚是可爱,便觉小时候那个可爱顽皮的小玥瑶又回来了, 沐箫和没有回答她,只是双手拥紧了她,沙哑地问道:“玥儿,冷么?” “不冷,”江梅摇摇头,又伸手去拨弄沿路挂着的花灯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沐箫和便下了马,再抱着江梅下来,这时,江梅放眼看去,便见一条水廊跨过小河通向对岸,河心有一五角亭,亭角上美丽的花灯随风轻摇。对岸是一个开阔的园子,那里也有一阁楼矗于河边,远远地便看到那边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江梅不禁眼眶有些湿润,她回过头怔怔地望着沐箫和,却是说不出半个字, 这里曾是他们俩小时候常玩的地方,他们在这放过风筝,挂过灯笼,追过野猫子,还划过船…….. 沐箫和只是冲着她暖暖一笑,便拥着她沿着水廊朝那边走去。 “亭子里冷,咱们去对面阁楼旁,那里呀,有好玩的,”沐箫和牵着她,竟是小步跑了过去。 江梅一路轻声笑语,直到到了阁楼外,沐箫和拉着她在廊下一避风处,坐了下来, 他一边将放置一旁的物品拿了出来,一边道:“来,玥儿,咱们做一盏灯,挂在那边的树上好不好?” 江梅顺着沐箫和的视线看去,自是看到了不远处一颗枯枝大树。 “好的,”说完,便兴致勃勃地跟着沐箫和一道动手起来。 沐箫和在那准备竹条搭框架,她边一路裁起了绢布,沐箫和是个手巧的主,很快,他便扎起了四方的框子,再把江梅裁好的布条一面一面包裹上去,最后,他做了个扇形的屋顶,就这样,一个类似房子状的灯笼便做成了,只是江梅还不过瘾,找了几个流苏,系在四个角下边, 虽然看着有点奇怪,但沐箫和一脸笑意地任她折腾了, 最后,二人小心翼翼地点燃了一支蜡烛,将它稳稳地放在灯笼底盘,待盖上后,一只轻巧的灯笼就华丽丽的诞生了。 似怕沐箫和抢了般,江梅立即擒住灯笼朝着园子里跑去,“我来挂,我来挂….” 沐箫和见她风一般的跑了,是又气又好笑, “你慢点,树那么高,还是我来,”说着放下刀子,跟了上去, “不要….不要…..” 江梅拿着灯笼四处窜了窜,沐箫和哪里肯放过她,一路跟着她到处嬉笑, “哎哟……别过来….” “快给我,不给我就挠你了哦!”说着,他竟是伸手去挠她的纤腰, “别….别….不许欺负我…” “哈哈….跑慢点,玥儿,别摔着…..” 这一刻,又像回到了很多年前,同样的欢声笑语似从十六年前传来,眼前的人儿也与十六年前的人影重叠在了一起,一切似乎还是那么美好。 “好啦,好啦,我不追了,你停下来,给你挂!”看着气喘吁吁的江梅,沐箫和最后只得投降。 于是江梅又蹦又跳地拿着灯笼跑到了树底下,她仰头望了望有些高的树,琢磨着怎么挂才好, “来,我先帮你拿着,你去爬树!”沐箫和没好气地笑道, 江梅俏着脸瞪了他两眼,便把灯笼交给她,还真拽起袖子,就爬树了。 江梅抱着树干,一步一步慢慢地往上爬去, 沐箫和一本正经地瞧着她,笑道:“看来,小时候的本事还是没全忘嘛!” “去去去!”江梅猝了一口笑道。 经过江大神医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到了树腰上,她靠着树枝,对着下面的沐箫和道,“快点,递给我!” 沐箫和二话不说,扬起手将灯笼递了上去, 江梅伸手拿起灯笼后,便趴在另一只树干上,伸手将灯笼挂在了一树枝上,顿时,微风吹拂,四角灯笼摇曳着,像在树上筑了个小屋, 黄黄的烛光透过绢布散发着暖暖的光芒,看得江梅好不暖心, 她一时没忍住,竟是又伸手去拨弄了下灯笼下流苏,她又望了望树下的沐箫和,一袭白衫的他正昂着头温柔地看着自己,琐玉般的面庞上是深深的笑意,那黑亮的眸子里没有感伤没有忧郁,只有无尽的怜爱和幸福。 霎时,她一个没注意,身子一滑,“啊…..”整个身子掉了下来。 树下的沐箫和瞳孔一缩,一个飞身,伸手将她牢牢接住。 江梅吓得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整个脸埋在他的怀里,贪恋着他怀里的温度,舒适、安心。 沐箫和也压根没准备放她下来,他抱着她沿着水廊往回走去,他一步一步迈得极稳又极慢,他不时瞧一眼怀里的人儿,见她偎在自己的怀里,舒适得很,又高兴又心酸,前几日兰英已经为他诞下了他第一个儿子,嫡妻嫡子已经是不争的事实,那么玥儿怎么办? 玥儿,不要离开我…..千万不要…..玥儿,过些日子跟我回宁州吧…. 沐箫和的心里喃喃呼唤着,如果她早些认他,是不是….. 哎,他心里默默叹着气,胸口如堵了一块石头般,那些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然而,埋在他怀里的江梅心里却是不比他好受, 小的时候,她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便是躺在沐箫和怀里睡觉,正如她从襄阳逃出来后,趴在珞玢肩头睡觉那般,她贪恋他的温暖。 现如今,他妻妾儿女尽有,自己又算什么,自己能跟他回宁州吗?她闭了闭眼,抓着他衣裳的手更紧了。 明明一条不长的水廊,沐箫和似走了很久,二人一句话都没说,沐箫和最后把她抱上马,又驾着马送她回府。 回去的路上,江梅远远地瞧着秦淮河岸熙熙攘攘的人,不住笑道:“都这么晚了,这街上的人只多不少呀!” “那是,元宵开宵禁,是极难得的,大家伙不乘这个时候热闹地玩,平日可没这机会哦!”沐箫和低低一笑, “也不知道我府上那些人回去没有?”江梅紧了紧身上的披袍,竟是觉得有些冷了, 沐箫和瞧见了她的动作,低柔道:“冷吗?”边说边又紧紧护住她的身子, 江梅回头轻轻一笑,“没事,”又靠到了他的怀里。 沐箫和再也没说话,毕竟夜已深,于是加快了行速。 只是此刻江府里头,却是来了个让容与和茹蕙都头疼的主。(未完待续。) ps:写这章时,心里真的很温馨,也很心疼,美好的东西总是一去不复返,记得小的时候,箫和也曾做过花灯,哎呀,有种年华易逝的感伤 第二百五十三章 尴尬之夜 在江梅出府不久后,萧墨珩带着覃信便来到了江府,如今,扑了个空的萧墨珩耐着性子坐在江府正厅内等着江梅。 茹蕙已经给他倒上了第七杯茶了,可这位主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 茹蕙自是知道江梅跟沐箫和出去了,可这话萧墨珩入门询问时,她可不敢讲,她只是说他们家大小姐带着府上的上逛街去了,如今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了,想必小姐也快回来了,沐世子必然是会送她回来的,要是让厅上这位主看到了,可不是好事,所以茹蕙便得想办法劝他走了。 茹蕙给萧墨珩斟上一杯热酒后,便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殿下,夜已深了,您身子要紧。”话说到这,想必这位主子是明白的。 可萧墨珩却是面色淡淡地饮着酒,像没听到的般,问上了不相干的问题,“你家小姐平日都爱吃些什么菜?” 茹蕙笑意一僵,内心只能苦笑,却是只得回了他几句,不晓萧墨珩却是极认真地一一点头,看那样子,似记在心里了。 茹蕙不住地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微微探头朝厅外看去,倒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随后萧墨珩又问了些江梅起居的习惯什么的,茹蕙都一一答了。 正当二人稍稍聊得有些开了时,却听见门口处有嬉笑的声音。 萧墨珩立即站了起来,迈开步子便往外头走,他等着实在是有些久了,何况这些日他忙里忙外,根本无暇来看她,甚至今夜。他也是等宫中之宴散了后才得空出来,确切的说,他抛弃了东宫几位娇滴滴的美人,只想在这元宵之夜来看看他心心念念的人儿。 只是待他快步走了出去,至门口敞厅时,却见大门廊下,沐箫和拥着江梅步履缓缓地走了进来。而江梅脸上还洋溢着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的笑容。娇羞、开心、幸福…… 顿时,他心头如浇了一盆冷水般,从头凉到脚。他面色铁青地有些僵硬,他就这样看着他们两个人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江梅与沐箫和一路有说有笑,哪里注意到敞厅上还站着个人,而容与是早晓得的。他这边瞅瞅,那边瞅瞅。最后只得假装,咳嗽了一声。 “咳….咳…..” 这一咳倒是让江梅意外地抬起了眉往前看去,而这一看,却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怎么在这里! 沐箫和也在同时发现了萧墨珩的存在。只是他的脸色比萧墨珩好不了多少,因为他清楚,廊上那个男人是来跟他抢他的玥瑶妹妹的。 经华缨死去那一夜。萧墨珩已然知晓江梅的真正身份,所以他看到沐箫和时。已经没有那么惊讶,只是神情却是相当不善。 沐、江二人此时止住了脚步,三人一时僵在了那,只是,相比他们二人,江梅却是自然多了,她不认为自己与沐箫和出去有任何不妥,这确切的说,跟萧墨珩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以,江梅只是短暂的失神后,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情,她朝着萧墨珩拱手一拜:“不知殿下深夜造访,江梅有愧!” 任谁看都看得出萧墨珩眼中那不满甚至有些嫉妒的情绪,沐箫和平日是个温和的主,可是一旦涉及他的玥瑶妹妹,他便不会让步,所以他对于萧墨珩深夜出现在江府,也表示了不满。 他稍稍拱了拱手,冷冷说道:“殿下有什么着急的事,要这么晚来找玥儿么?” “玥儿”两个字叫的极其亲昵,让萧墨珩眼中的温度又冷了几分。 他冷哼一声,双手负后,慢慢从廊上走了下来,不慌不忙道:“哦,我倒是不知沐世子抛弃刚刚为你诞下麟儿的妻子到这,又是有什么急事呢?”语气悠悠如凉水。 沐箫和霎时面色惨白了几分,一口怒气涌上心头,让他好不难受, 萧墨珩的话果然伤人不带刺。只是这话不但伤了沐箫和也伤了江梅。 江梅眼中的笑意瞬间褪去了几分,手不住地抖了下,华缨尸骨未寒,兰英新产,她却跟她们的丈夫情意绵绵….一想到这,她脸色也不住地白了几分。 沐箫和握着江梅的手又紧了几分,他吁了一口气,正了正神色,又道:“殿下也不遑多让!” 他萧墨珩的东宫又何尝不是娇妾在侧呢! 正当萧墨珩咬了咬牙,要回他时,却见无陵从门外跑了进来,无陵先是朝着萧墨珩行了个礼,随后焦急地跟沐箫和说道:“世子,夫人身子不适……” 听到这句话后,江梅把手从沐箫和掌心抽了出来,强忍着胸口的痛意,低声说道:“箫和哥哥,你先回去吧,毕竟她身子还虚。”说完又朝着容与吩咐道:“容与,你找人去世子府上看看!” 容与应了一声,便去安排了。 沐箫和本是送她回来,也该回府了,只是现在萧墨珩在她府上,他怎么想怎么不甘,可是江梅这么说了,他也不好说什么,便满目柔情地看着她,帮她紧了紧身上的披袄,“那我先回去了,你早些歇息!” 江梅笑了笑,示意他别担心, 沐箫和叹了一口气,走之前,他瞧了一眼萧墨珩,什么都没说便带着无陵走了。 江梅直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回过神来,只是她一抬头,一道冷冽的目光射了过来。 萧墨珩拂了拂衣袖,一个转身朝里边走去。 江梅皱着眉翻了个白眼,怎么?他难道还不准备走? 她摇了摇头,朝着容与无奈一笑,只得跟了上去。 萧墨珩一路走进正厅,却是径直进了里边的暖阁,这让正踏步进来的江梅有些无语了, 他真把这当他家了呀! 茹蕙瞅了瞅江梅哭笑不得的表情,走了过去。帮她解下披袄,朝着她浅浅一笑, 江梅白了她一眼,“你还有心情打趣我!” 江梅也不含糊,太子殿下驾临,她自是不敢怠慢的,遂连忙带着茹蕙端了一壶酒几碟点心走了进去。 而这个时候。萧墨珩已经自顾自地走在了炭火旁。俨然把这当他的太子东宫了。 江梅苦笑一声,只得走了过去,跪坐在他身侧。 萧墨珩拿着铲子拨弄了下炭火。随口说道:“你出去吧!” 这句话对谁说的,不言而喻。 江梅看了一眼茹蕙,一脸求救的表情。茹蕙抿着嘴不敢笑出声,只是把东西放在案几上。便悄声退了出去。 江梅暗暗瞅了瞅面无表情的萧墨珩,乖乖地倒了一杯酒。递至他眼前,低头赔罪道:“让殿下久等,江梅愧不敢当!” 萧墨珩接过酒,盯着她。冷冷道:“跟沐箫和去哪了,都干了些什么?” 江梅低着头翻了一个白眼,关你什么事! “呵呵。不过跟世子去逛了下街市。”江梅抬头看着他,苦笑道。内心是止不住嘀咕他。 “逛了下街市,去了这么久?我在这都等了你一个多时辰了!”萧墨珩放下酒盏,没好气道。 一个多时辰不是正常吗?江梅颓然坐在跪垫上,都不想回答他。 她只想质问他一句:“大元宵的,你不陪你的宫妃们,跑来这做什么!” 只是她腹诽就算了,这话可是不能说出口的,所以她只能什么也不说,真心,男人有的时候也是很不讲理的。 想到这,江梅豁然觉得还是她的箫和哥哥好,顿时脸上又浮起了淡淡的笑容。 萧墨珩睁着怒眼瞅着她,却看到了这么一副神情,立即想起了她刚刚跟沐箫和进门时的神情,他冷瞧着她,越想越气,自己抛弃一宫的妃子来找她,她倒好,跟别的男人出去幽会,他堂堂太子殿下,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于是,有些话忍不住说出了口:“怎么,你倒是赶着想去做沐箫和的小妾了?” 江梅霍然回过神看着他,脸色霎时惨白! 萧墨珩话一出口,就连自己都后悔了!看着她那煞白的小脸,他忍不住心疼,内心已经把自己骂了几十遍了。 知道自己这么说过分了,可是他拉不下这个面子,他双手放在膝盖上敲打着,眼睛瞥向了别处。 江梅低下头,抿了抿唇,自顾自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许久过后,她才缓缓开口:“多谢殿下操心,江梅的事自己心里清楚,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萧墨珩回过头看着她,见她跪坐在自己身侧,低着头一动不动的,怒气不打一处来。 他双手揽住她的双肩,迫她看着自己,怒道:“梅儿,你难道真的愿意跟着他,不要名分吗?两年了,我的心意,你应该明白…..你知道有多少人暗地里催我立太子妃,他日我登基了,又会有多少人逼我立皇后,梅儿,这个天下是你我共同努力所得,我只想…..让你做我的太子妃乃至未来的皇后!” 萧墨珩炽烈的眼神锁住她,这样情深意重的话一字一字敲打在了江梅心上。 说不感动是假的,她已悄然流泪,两年里与他出生入死,荣辱与共,他毫无顾忌的信赖,他体贴入微的照顾,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已经算是自己的知己,要说自己心里对他没感情,那也是假的,至少还是喜欢敬佩的吧。 让她入宫为妃,呵呵…..从来没想过,那是比宁州沐府还要遥远的存在。 江梅只是怔怔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萧墨珩一把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咬着牙,沙哑地呢喃着:“我不信,我们两年的相濡以沫比不上你们十六年的隔阂,我不信,梅儿,给我机会….好么,让我照顾你….” 江梅任他抱住自己,疲惫的眸子不想睁开。 过了一会,萧墨珩倒是想起了一件事,遂将她拉出怀里,随后从自己袖兜里拿出了一个簪子, 他把簪子递至江梅眼前,温柔地问道:“好看吗?喜欢吗?” 江梅挣大了些眼看去,便看到一只精巧的白玉簪子,簪上是一块通透的羊脂玉,簪顶如开了一朵梅花般,花心嵌着一颗光泽莹润的蓝宝石。 整个簪子沉静而不失惊艳,高华而又淡雅!不得不说,萧墨珩选的这个簪子真的非常符合江梅的气质。 江梅伸手接过簪子,左右瞧着,即便是平日不爱摆弄这些发饰,也觉得这个簪子极为好看。 萧墨珩满意地看着她笑了笑,道:“这是我亲手做的。” 江梅一愣,盯着他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怎么….怎么可能? 萧墨珩看到了她惊讶甚至不相信的神色,低哑着声音,道:“我找了宫里司簪,让他教我,每夜临睡前便刻上一会,你若不信…瞧瞧我的手。” 说着似媳妇讨巧卖乖的样子伸出手,让江梅看, 江梅探眼一看,确实看到了右手大拇指与食指上的茧,一时脸上辣辣地不知道说什么。 萧墨珩宠溺一笑,将簪子拿了过来,“来,我给你带上!”说着,便亲自扶住她的发髻,将簪子插了上去。 再低头仔细瞧着江梅,又是暖暖一笑:“真漂亮,真美!” 说得江梅脸上一阵通红,簪子已经被他带上了,只得受了这礼。遂低头俯身拜了下去, “谢殿下!” 萧墨珩扶起她,笑得有些意味不明,今夜这番探访,以让他坚定了心里的那个计划,萧墨珩想着毕竟夜深了,也确实该走了。 “梅儿,你快些歇息,我回宫了!”说着,便起身来。 江梅立即起身再拜,便送他出府了。 两日后,江府收到了宫宴的邀请,显然,日以继夜忙了半月多的萧墨珩终于能闲下来,犒劳犒劳他的功臣们了。 只是让江梅奇怪的是,容与一直盯着那张函书发呆。 “容与,你怎么了?太子殿下的请帖有什么不妥吗?”江梅喝了一口水,随意问道。 容与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纳闷道:“没有,只是殿下的帖子上指明让九竹和若云随行!这让我有些奇怪!” 容与总是觉得有股隐隐不安感,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他自己也不明白,每次主子外出赴宴时,都习惯带上自己,而这次太子却没让他随行,他颇为不乐。 “哈哈….殿下没有邀请你,你不乐意了吧?”江梅笑得乐呵呵,沉浸在让小云晏认亲喜悦中的她,哪里会去揣摩萧墨珩的用意。 容与耸耸肩,表示了自己的无奈,他并不是想去凑热闹,他只是不放心江梅而已,不在她身边,便本能地放不下心。(未完待续。) ps:快结束了,忽然有点不舍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太子宫宴 申时三刻,沐箫和的马车便停在了江府外边,沐府在朱雀航之东南,而江府则在朱雀航之西南,然而沐箫和却欣然绕了个大圈,来江府接她。 于是,沐世子便开心地拉着她的手,带她坐入马车,除了峻青赶车外,无陵、东成、若云与九竹四人则骑着马,护在左右。 “玥儿….两日不见,可曾想我?”沐箫和拥着怀中的人儿,低低的嗓音有着几分性感。 江梅躺在他的怀中,仰头看着他,道:“箫和哥哥,有件事一直瞒着你….” 沐箫和一听到“瞒着”二字,立马不高兴起来,他用手滑过她的鼻子,嗔怒道:“你还有多少瞒着我的事,快,一一说来!” “呵呵….”江梅傻傻地笑着,“多着呢….” 沐箫和顿时脸色拉了下来,他故意冷冷地盯了她片刻,然后忽然双手挠向她腰间, “啊…..”最怕痒痒的江梅吓得尖叫起来,双手环住身子, 可沐箫和哪里饶她,她护住腰身便挠她腋下,她护腋下便挠她腰间,如此来回了数次,惹得江梅差点在马车内打滚, 马车内的笑声连连听在车外数人的耳朵里,几人开心雀跃,却也有人微微发怔。 最终沐箫和牢牢搂住她的腰身,用下颚磨蹭着她的发丝道:“你刚刚说瞒着我什么事来着?” “哦哦…”江梅这才想起这档子事,遂仰着头,解释道:“云晏是哥哥的孩子….” 沐箫和一惊,扶着她坐正,道:“这是真的?这怎么可能?”他脑子里顿时理不清那千头万绪。云晏怎会是云径舟的孩子, 于是江梅轻轻一笑,仔细地将事情的始末讲述于他,沐箫和明晓后,这才感慨命运的巧妙安排。 “如此说来,裴相也算为云家做了一件好事!” “是呀,所以我才放过他。否则以他的所作所为。恐怕殿下根本不会饶了他!” “嗯嗯,沈攸与傅嘏均被贬斥,裴蕴在家养病。而裴瞻与裴晖都闲赋在家,殿下已经很宽宏大量了,不过话说回来,裴瞻少有高操。堪为王佐之才,不用他也是可惜了!”沐箫和感慨道。 “不会的,只要裴家的势力不再危及皇权,殿下便不会弃贤才而不用!”江梅眼中露出一丝欣赏之色,萧墨珩的为人。萧墨珩的胸怀,她绝对信得过。 只是本非常赞同她的沐箫和,见她眼中有一抹异样的色彩。脑中立即想起了元宵那夜萧墨珩造访,心中顿时醋意浓浓。他一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定定道:“不许你留在他身边,过些日子跟我回宁州!” 江梅立即怔住,“箫和哥哥…..” 沐箫和目色一柔,再次紧紧将她搂入怀中,“玥儿…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没有你,生命便是一口枯井,了然无趣,这些年我怎么过来的,你心里清楚…..”沐箫和最后揽住她的双肩,柔柔地望着她,坚定道:“嫁给我可好?” 江梅浑身一颤,两滴清泪霎时涌出眼眶,“箫和哥哥….”江梅哽咽道,嫁给他…..她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答应我好吗?” “可是….可是兰英怎么办?” 她确实喜欢他,她享受他温暖的怀抱,可是她真的没有想过,以妻子的身份留在他的身边,真的没有….. “兰英……”沐箫和目光一顿,这些日子他似乎已经快忘了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是的,兰英怎么办…..他怎能弃兰英不顾,同样,他又怎能委屈玥瑶呢….. 一想起这些事情,他神色又黯淡了下来,如果华林苑那日认出她来,他便不会娶兰英,那便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可是一切已成定局…..抛弃妻子的事情他沐箫和做不出来….但他也不可能放弃他挚爱的女子….怎么办?沐箫和长长叹了一口气,思绪百转,愁苦不堪。 江梅见他这副伤心的模样,又不免心疼起来,于是轻轻劝道:“箫和哥哥….待川蜀平定,我只想离开京城,浪迹江湖,你我无需受名分所累,你若得闲,便可随我云游,我若有空,也一定去宁州找你,潇洒快意一生,不也很好嘛?” 沐箫和怔怔望着她,笑容徐徐绽开,“如此甚好!你我便作一对神仙眷侣,四海随行!” 正当二人许下一生的诺言时,马车已经抵达建康宫的东门,东门离太子东宫最近,而萧墨珩的宫宴便设在东宫的九华殿。 而让二人意料之外的是,他们下车时,便看到了久违的裴瞻与三公主萧玉瑷,江梅会心一笑,显然,萧墨珩已经先人一步,竟是有意起用裴瞻了,随后几人又是一番见礼,便携手共赴佳宴。只是入宫后,三公主便去寻自己的母妃去了,而裴瞻则与江梅等人步入东宫。 待江梅一行人随着内侍踏入九华殿时,殿内已经坐了两列大臣,文臣以谢荟为首,紧随的是王诩之、齐修龄等大臣,因大多武将安守四境,所以只有北府将领陶亦然和尚志在席,而燕绥因北伐襄助之功,也赫然在列。 当然,这样的宴席自然少不了凌王府的两位谋士,这时东方湛与文度便立即上来迎接三人,其他大臣见沐箫和、江梅与裴瞻一道前来,惊讶之余又相互见礼了一番。 能在最紧要的关头为萧墨珩效力的大臣,自然是个中翘楚,所以众臣已然知晓这昔日的“小裴公”恐又能回归朝堂了。 正当众人沉思的片刻,堂前一内侍高声喊道:“太子殿下驾到!八皇子殿下驾到!” 众人均屏气凝神,以最恭谨的姿态迎接建康宫的新主子,“给太子殿下请安,给八殿下请安!” 一身绛色锦袍的萧墨珩与许久未露面的八皇子萧墨璕在众人的高呼声中联袂而来。 众人这才意识到,那位平日一声不吭的八皇子竟然是七皇子的人。当裴瞻望着满堂的公卿对萧墨珩肃然起敬时,才深深回悟,两年前那位淡然超脱的七皇子早就运筹帷幄、步步为营,乘荆州之乱,安抚北府流民,建立了一支直属皇家的军队,进而占据了建康东边的有利局势。再而利用这支流民军队平了吴兴之乱。建立功勋,初次展露了他的锋芒。 随后借着北鹤侵边的战机,振臂一呼挥师北上。此后,他便如龙入深海,游刃有余,携着精锐之师。一举平定大燕,收复中原。铸就了盖世的丰功伟绩。以心胸延揽人才,以隐忍不着痕迹,以手段巩固势力,以韬略谋划天下。每一步他都走得精彩绝伦,每一招都让人叹为观止,原来。这个天下早已牢牢掌控在他手中。 然而,裴瞻很快便注意到了一直浅笑淡然的江梅。他再次感慨道,这一切都少不了这位女子的谋划吧,入京之前,她早已名满天下,入京后,更是大放异彩,她明里协助九皇子除了袁氏和六皇子,暗里却辅佐七皇子翻手如云,覆手为雨。以据婚为契机,北上襄阳,未雨绸缪,待战端一开,她箭羽一挥,收复襄阳,直捣长安,长安城下,她一战成名,击杀了战无不胜的军神北鹤,只是那样一抹纤瘦的白影,却有着笑睨天下的光华……. 裴瞻摇了摇头,除了心悦诚服外,更多的是敬仰与惊慕。 待萧墨珩坐定,列位大臣也悉数入席,右边以谢荟为首,再往下是东方湛与朝中大臣,左边以沐箫和为首,随即江梅挨着他坐,再往下则是裴瞻、文度、燕绥与陶亦然等。 “各位大人,各位将军,连日来辛苦各位了,今日墨珩特设此宴,便是以表墨珩感激之意!”萧墨珩雍华高雅,气定神闲,那神采奕奕的双眸里看不出劳累的痕迹, “我等能为殿下效劳,是毕生的福分!”尚志第一个拱手道,作为北府军将出身的他,随着萧墨珩南征北战,早已把他当做毕生的主子,尚志是个莽将,他只知道主子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心里没有那么多计量。 “尚将军说得对,殿下成就万世功勋,收复中华,四海无不臣服,百姓无不欢腾!”儒雅大方的张少虞也拱手贺道,只是说完时,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江梅,昔日江梅进京时,他曾与她畅谈天下,而如今自己一再看好的皇子已经定鼎华夏,胸中那股激情早已澎湃翻腾。 江梅看着张少虞眼中那股炽热的喜悦,淡然一笑,细细想来,这些年她谋了多少局,吃了多少苦,恐怕连她自己都已经数不清了。 只是一想起因此而失去的若雪、珞玢和华缨,心口袭来一股揪心的绞痛,让她眉头一颤,面色绯红,她忙不迭地咽了一口热酒,以掩饰自己的伤悲。 当席上的大臣赶着给他歌功颂德时,萧墨珩一抹激动的目光朝江梅扫来,只有他知道这里边江梅付出了多少心血,立下了多少功劳。 只是当他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却见沐箫和温柔地拍着她的背,似在她耳边抚慰着,这么亲昵的举动看在萧墨珩眼里,却是如针扎般刺痛。 “幸得各位戮力协助七哥,不然我这等闲人哪有这样享福的机会!”八皇子宴饮了一杯酒,由衷笑道,他高兴不单是为了萧墨珩终成大业,也为他的身体大好,自然这都归功于江大神医,所以他说这话时,也朝着江梅拱手一笑,江梅立即还礼。 沐箫和见他如此谦逊,也少不得恭维几句,“殿下谦虚了,若不是殿下的舅舅颜将军多次出兵相助,江州也不能如此安稳!” 八皇子闻言心里颇为舒畅,“哪里哪里,还是世子骁勇,随我七哥出生入死,世子之功,墨璕可是难以企及!” 沐箫和起身一拜,“殿下谬赞,箫和不敢当!若论拼命谁都比不过太子殿下呢!”说罢他朝着萧墨珩看了一眼,尽管心里对他多少有些芥蒂,但朝堂之上,他该怎么做还得怎么做。 “哈哈!”萧墨珩连连摇头。 “可不是,咱们太子殿下可是个不要命的殿下!”此时齐修龄也难得畅怀笑道, “谁说不是呢!前年殿下安抚北府流民时,便立了军令状,可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我也跟着悬起一颗心呢!”王诩之也接话道, 一提起此事,众人似有着说不完的话。 “这还好,北府流民本不算大事,当殿下立下军令状去抵抗北鹤的几十万军时,可是让我等大大出了一身汗呢!”谢荟见大家畅所欲言,他也朗声笑道,其实那事想起来,现在他还有些后怕呢,尽管他当时举荐萧墨珩,可是他自己心里可是一点底都没。 “谢相是朝中柱石,哪里那么容易就吓到了,我在吴兴听到这个消息时,才真真是吓破胆了!”裴瞻适时接话道,不管怎样,他要重新融入这个朝堂。 “哈哈!说起这事,我还得感谢裴相呢!要不是裴相向父皇举荐我和世子,恐怕朝廷还下不了这个决心呢!”萧墨珩见众臣心情大好,他也只得拂去心头的不快,再者,裴蕴在关键时刻能以国为重,对于这一点,萧墨珩很欣赏。 裴瞻闻言,心中顿生一股暖意,萧墨珩能明晓是非,功过相分,不以亲疏论功,已是人主极难有的才德。 他立即起身,疾步至堂前,跪拜道:“殿下宽大为怀,裴瞻情不自已,父亲举荐殿下为帅,也正是认识到,只有殿下才能救我大桓于水火之中!殿下神武之姿,我等不敢仰望!”裴瞻声音高昂,竟是有些难言的激动。 萧墨珩见裴瞻感恩如此,很满意,裴瞻处事稳重,能说会道,更添胸有韬略,这样的人才不用,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惜了,所以今日他才邀他赴宴,自然,这里边也少不了三公主的情分。 “驸马快快请起!”萧墨珩扬了扬右手,示意他起身,随即又道:“驸马德才兼备,为京城冠冕,即日起,任散骑侍郎一职,还望驸马为大桓效力呀!”萧墨珩说完,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裴瞻惊愕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顿时热泪盈眶,散骑侍郎是四品清要之职,可出入禁中,献纳得失,萧墨珩不念及裴家之过,而是授予显要之职,能不让裴瞻激动吗? 他再一次跪拜下去,竟是喜愧交加,“裴瞻叩谢殿下大恩,裴瞻今后一定尽心尽力为殿下分忧!” 萧墨珩见状,也起身走了过来,扶起裴瞻,“驸马请起!”只是裴瞻哪里敢让他扶,连忙再拜起身。 待裴瞻入席后,立在殿中的萧墨珩再次朗笑道:“各位不要拘束了,快些饮酒用膳,今日谁少喝了,我可是要罚的!” “遵命!”众人均笑着起身作揖,说完,便依言痛饮起来。随后一群宫中舞女便起舞祝酒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五章 能生孩子 忙了大半个月,今日终于能喘一口气,萧墨珩心里也着实开心不已,如今他得立太子,终于如愿以偿,以他父皇的身体状况来看,些许不久之后他便能问鼎九五之尊了,可人总是这样的,当一个夙愿达成后,总不能踏实享乐,这不,萧墨珩边喝着酒边想起了川蜀之事。 然而,与他有着同样顾虑的便是江梅了,倚云阁已经飞鸽传书过来,唐乃遥已经回到了益州,以江梅对唐乃遥的了解,他一定不会忍受这等大辱,些许不久之后,他会兴兵来犯。 一旁的沐箫和见她有些心不在焉,遂轻声问道:“怎么?有心事吗?”一抹宠溺的目光流转在江梅身上。 江梅轻轻地笑着,摇了摇头,沐箫和暖了暖她有些微冷的手,也不再多言。 只是看到这一幕的萧墨珩再一次失落地喝了几杯闷酒,他有些清冷的眸子望着那撩人的舞女一动不动,只是心里却坚定了一个想法,这个天下他都唾手可得,难不成一个心爱的女人都得不到? 随后,他便与坐在他身旁的八皇子相互敬酒,几巡酒下来,席上众人也都喝了个微醺。耳后,那舞女们竟然每人准备了一杯酒,分别敬酒与席上的大臣们喝,众人见状也不含糊,都痛快地喝了起来,同样,也有一名舞女碎步过来给江梅敬酒,只是沐箫和看了看有些醉意的江梅,心里有些担忧,“这位姑娘,这酒还是让我代喝吧!” 一旁的江梅只是有些傻笑,不管怎样,她也算大功造成,遂也放松了不少,痛饮了几杯,此时,她微醺的双眸。有些撩人的醉意,潮红的脸颊泛着诱人的光芒,看在沐箫和如此,看在萧墨珩眼里更是如此。 熟料那女子却是摇了摇头。柔声道:“但凡我们敬酒,就是殿下都得给面子,姑娘也是个豪爽的女子,难不成就喝不得了?” 江梅闻言颇觉有趣,她自来欣赏这样胆大有见识的女子。于是不顾沐箫和的阻拦,一把接住了酒杯,仰头痛快地一饮而尽,饮完还将空杯向那女子示意,惹得那女子轻笑连连,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公子在调戏女子呢,谁知这江大神医喝醉酒来,那豪爽的神态与男子无意。 这一幕让喝得微醉的陶亦然看到,他便打趣道:“江姑娘智谋无双。世间男子也鲜有能及者,昔日出兵北伐时,姑娘可是设计把北鹤打得痛哭流涕呢!”。 “可不是,姑娘这样的巾帼女子,可为燕绥平生仅见!”燕绥也适时的附和道, 沐箫和也是笑声不断,“你们可别夸她,男子会的,她鲜有不会的,我看女子的活。她一样都不会!”说罢,众人都笑得差点岔气, 只是某个说话不经过大脑的人,突然飘出一句。“可是江姑娘还是能生孩子的呀!”说话者正是户部郎中廉德清。 他话音一落,众人立即僵住了,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纷纷捂着嘴想笑而不敢笑。 坐在廉德清旁边的刘汉典恨不得捂住他的嘴巴,心里却是只能埋怨呆笨的老头子口不择言。 已经喝微醉的江梅毕竟还没醉得彻底,她闻言一愣。硬是瞅着斜对面的廉德清看了半晌,似乎全然没明白他说什么般。 而沐箫和与萧墨珩均是眸光一动,纷纷向那个有些不明所以的女子投去意味不明的目光。那一瞬,萧墨珩心头蒙生一股强烈的**,他想与江梅有个孩子,如果将来由他们的儿子坐享这个天下,那一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萧墨珩定定地瞧着自己手中的酒杯,越想心中的**越为强烈,而手上的力道也越重。 沐箫和温柔地看着她,竟是有些不知所措,他多么希望他能和他的小玥儿有个孩子,而且最好是个女儿,这样他一定好好照顾它们母女二人,让她们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席上的众人见萧墨珩神色有些淡淡的,均有些尴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那廉德清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于是讪讪地解释道:“我是说,如果谁能得江姑娘为妻,真真是有福气!” 众人知晓他想缓和尴尬,待萧墨珩无奈地摇了摇头时,大家也都低低笑了起来,就连坐在江梅身后的若云也捂着嘴笑着。一些知晓里情的人呢,自然知道萧墨珩对她有意,而许多不明所以的大臣见江梅与沐箫和关系匪浅,遂也觉得二人似乎情投意合。 而殿中不高兴的只有九竹与东方湛了,如果江梅选择沐箫和,那么二人无话可说,可若萧墨珩想打江梅的主意,还得看二人答不答应。 东方湛抬眉看了看萧墨珩的神色,正好遇上萧墨珩向他投来的目光,这意思再明显不过,希望他能答应甚至是帮他娶江梅进宫,他觉着自他将倚云阁的事情告知东方湛后,东方湛会同意他的想法,可让这位主子无奈的是,东方湛随即装糊涂,低头喝酒不理他。 而这个事件的主人公已经醉得趴下了,不知道是那杯酒太烈的缘故,还是江梅本就身子虚,待众人言笑之际,她已全然失去了意识,嘟着嘴趴在案几上,呼呼大睡起来。 沐箫和见状,一时担忧不已,一边怕她冷着,想先送她回府,一边见席上正热闹着,自己也不好失礼。于是心下为难。 这时,只见萧墨珩的随侍秋林带着一名侍女快步走了过来,道:“世子,殿下吩咐让人先送江姑娘回府!” 沐箫和点点头,随即他看了看身后的九竹、若云,示意二人照顾好她。 于是若云便与那侍女一道扶着江梅出了大殿,而萧墨珩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并未说什么,而东方湛则瞳孔一缩,似乎有些不太放心。 只是待若云等人扶她出来时,晕乎乎的江梅突然喉中恶心不已,一个没忍住,她身子一滑,吐到了一旁的花园之中。 若云与九竹见状,倒是踌躇不已。江梅这个样子怎好回府? 这时,走廊一旁来了一位宫中女官,那人温和说道:“若云姑娘,把江姑娘扶到偏殿吧。先让姑娘醒醒酒!”来人正是一品通尹芮阳, 秋林连忙行礼道:“芮阳姑姑!”说罢连忙向若云与九竹介绍了一番。 二人见芮阳面善和气,遂便听从她的吩咐将江梅扶至了偏殿。只是让人为难的是,江梅自趴在榻上后,便一睡不醒。让一旁的若云是想叫也不忍叫醒她。 聪慧的芮阳看在眼里,便劝慰道:“这样吧,今夜先让江姑娘在这歇息吧,我会亲自照料她的,明日一早你们再来接她!”宫中不能随便留宿他人,所以芮阳并不准备留若云与九竹在此。 只是若云从未丢下江梅单独一人,因而绝对不放心,她遂央求道:“姑姑,能否让我在这照料我家小姐,我服侍她惯了。我一定谨慎小心,绝不会坏了宫中的规矩的!”一旁的九竹也期待地看着芮阳,无论如何,得让若云留下。 这时,芮阳却是拉下脸来,责备道:“我刚刚说的很明白,若留下姑娘,才真是坏了规矩呢,我会亲自照顾江姑娘,你们放心吧!” 秋林也及时接话道:“两位快些回去吧。让姑娘好生歇息歇息,殿下对姑娘是何等关心,你们难不成信不过殿下?” 秋林把话说到这份上,倒是让若云与九竹相当为难了。走吧,不放心,不走吧,便是以下犯上,若云想着如今局势已稳,安全倒是用不着操心。而且她相信萧墨珩一定不会让自己的主子受任何伤害,也就一晚上而已,于是她朝着九竹努了努嘴,便拉着极不情愿的九竹走了出去。 待二人出门后,芮阳则赶忙给江梅盖好被子,自己则坐在塌旁定定地看着她,以那晚华缨对江梅的维护,再而联想到她对沐箫和的感情,芮阳心中突然生出一种猜测,她会不会是……忽的芮阳双手一抖,她轻轻地撩开江梅脚踝处的被子,随即缓缓退去她的足衣,带她看清江梅脚底心的黑痣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激动涌上心头,眼泪霎时夺眶而出,嘴唇轻颤着,内心却是喃喃道:她真的是….是公主的孩子….她是小玥瑶…. 芮阳不停地发抖着,一边捂住胸口,一边捂住嘴唇,不敢哭出声来,抽泣不已的她喜悦之余更多的是伤悲,那晚华缨与葛婆婆均命丧昱王府,当年长公主身边的人只剩她了,那么无论如何,她一定要照顾好这位小主子。 芮阳强忍住泪水,伸手轻轻拂去江梅脸颊上的发丝,睡得那样香的她,模样如婴儿般稚嫩,芮阳越看她竟是越觉得她像公主,布满泪水的脸上也挂着一丝由衷的笑容。 而秋林送若云与九竹出东宫后,却未止步,而是径直地送他们出了宫门,直到秋林看着二人驾着马车远去,才放心地回到东宫,而秋林之所以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萧墨珩要求他确认九竹已经离开皇宫,萧墨珩对于江梅府上那些人的本事可是清楚的很,所以他没让容与跟来,所以他设法让九竹与若云离开。 这一切只为一个目的,那便是留下他心爱的女人。 待秋林回到九华殿时,宴席已经接近尾声,而一众大臣似乎也醉的差不多了,就连沐箫和也喝得有些头痛欲裂,而席上还有两个清醒的人,那便是裴瞻与东方湛,裴瞻自然不好痛饮,而东方湛本不爱痛饮,每次酒宴他都是浅尝而止,因为任何时候他都不想让自己失去理智。 萧墨珩见状,便挥了挥袖,带着醉意道:“各位大人、各位将军,夜深了,各位早些回府歇息吧!” 醉的不省人事的众人也已经忘了礼数,只是稍稍拱了拱手,便由各自的侍从扶着出了殿。而宫中内侍也一一将他们送出宫去。 待众人散去后,萧墨珩喝了一杯醒酒汤,一刻钟后便又清醒起来。 “主子,姑娘在偏殿歇息!”秋林躬身在萧墨珩耳边轻轻道。 萧墨珩点了点头,嘴角浮起了一丝柔和的微笑,随后他便起身前往偏殿,去看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儿。 随着吱呀一声门响,萧墨珩缓步踏了进来,他一步一步走近,步子轻缓而又沉稳,这时芮阳已经收住了眼泪,而是静静立在一侧,低着头等待萧墨珩的吩咐。 萧墨珩轻轻坐上榻沿,看着榻上那个睡得正香的娇人儿,一抹暖暖的烛光照射在她白皙的面庞上,安详而又恬静,萧墨珩静静地注视着她,此刻他才发现这丫头长了一双长长的睫毛,他伸出手去刮了刮她的鼻头,小脑袋不耐烦地动了动,又换了一个姿势继续睡下去…. 这一刻,萧墨珩嘴唇微张,痴痴地望着她,心中充滞着前所未有的快乐和满足,即便他克下洛阳,即便他得立太子,这些荣耀似乎都比不上此刻的幸福,原来世间最美好的事情便是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儿甜甜的香睡。 许久过后,他终于收回目光,扫了一眼旁边的芮阳,轻声道:“姑姑,都准备好了吗?” 芮阳点了点头,回道:“都收拾妥当了!” 随即萧墨珩扫了一眼身后的秋林,秋林连忙答上:“覃信已经在外边等着了!” 萧墨珩微微舒了一口气,便转身将踏上的人儿连被子一把抱起,在秋林的指引下,与芮阳一道出偏门,上了一辆宫车,往西出则天门,入东华门,往后宫一偏殿驶去。 当容与发现九竹与若云驾着一辆空马车回府时,硬了愣了大半晌,甚至他都快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出声责备了,还是若云瞅着他暗沉的脸色,跟他仔细解释了一下宫中的情形,让他放心之类云云。可容与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可是太子下令,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只是一边怪责自己没能跟随江梅入宫,一边向九竹与若云投去埋怨的目光。若云单纯、九竹简单,所以萧墨珩的诡计得逞。 相比容与的担忧,府上其他人倒是没有太过挂虑,在宫中待过几年的湘仪知晓芮阳的为人,如果太子让芮阳亲自照顾自家小姐,那便没什么好担心的,好在她一再安抚众人,大家才心平气和地歇息去了。(未完待续。) ps:这是本书简介的来源... 第二百五十六章 沐萧之争 次日一早,容与亲自驾着车,带上九竹与若云一道在宫门处等候。他们左盼右盼,终于等到了太子的人前来回复。 只是,让若云奇怪的人,这次却是来了一个小内侍,那内侍只说江姑娘与宫中的主子在一处游玩,具体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只道让他们回去。可让容与等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待要仔细问他,那内侍却是头也不回地进宫去了。这下可是急坏了三人,这宫里可比不得外头,不是想闯就能闯的。愁得一眉不展的三人只得悻悻回府。 然而接连两日,容与等人依旧没能接到江梅,并且每次也只得到了一个模糊的回答。 这下回府后,容与仔细盘问了一番若云和九竹当夜的情形,众人沉思了半晌,几乎确定他家小姐已经被宫中给扣住了。至于是谁软禁了她,想都不用想,有这个本事的,只有当今太子萧墨珩。更重要的是,他有这个动机。 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情的底细,那么众人便围坐在一起商量对策。 “眼下我们该怎么办?”岳华第一个出口相问, “能怎么办?我看硬闯皇宫,把小姐救出来就得了!”江蓠愤愤不平,她哪里想到一个太子殿下居然干这种事情。 “我看今夜可以夜探皇宫,至少得知道小姐是否在宫中,如果在宫中的话,得确定小姐的位置。”少铉沉思了会,分析道。 “皇宫那么大,太子既然想藏着咱们小姐,就一定不会让我们知道,不过去还是要去的!”容与接话道, “今夜我和渥丹先去探一探!”黑沉着一张脸的九竹沉声道,小姐是他弄丢的,他要多不高兴有多不高兴。 “好,不过你们一定要万分小心,太子对于咱们府上的情况了解的很。他一定会防着咱们的!”容与担忧道, 这时,一旁的湘仪出声道:“这样吧,我也试着联络一下宫中的人。咱们可以分头行动,尽量得到小姐的确切消息!” “嗯,另外九竹与少铉也联系一下宫里的人,让我们的人设法寻找小姐的下落!”容与吩咐道,说完他便望着窗外随风飘摇的树叶沉思。他也要去找一个人,如今恐怕只有他有办法救小姐出来。 当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唯独若云坐在一旁悄悄地流着泪,每次小姐出事,她不但不能帮忙,反而总是添乱,越想她越觉得自己没用。 还是细心的茹蕙发现了她的异样,于是好好安抚了她一番,这时容与见状,也缓和道:“若云、九竹。你们二人也别自责了,这是太子蓄意为之,我们谁都没想到,就连小姐都没防着他,咱们失误也在所难免,若云还是和茹蕙姐姐先照顾好公子与夫人吧,其他事就交给我们,我们一定会救出小姐的!”容与说完,眼中竟是闪过一丝果毅,想打他家小姐主意。哪怕是天王老子,倚云阁也不怕。 是夜,江府的人均各自分头行动,而易容了一番的容与。也悄悄地前往长干里的一处屋舍与东方湛会面。 待容与踏进屋舍的里屋后,便见一袭白袍的东方湛神色疲惫地坐在案几旁。近些日子,他可谓忙得脚不沾地,除了京城一带的布防需要他与文度处理之外,萧墨珩让他接手中书令一职,另外竟是连朝中各部的事宜也要他前去过问过问。以至于每次忙到深夜的他都怀疑主子是不是故意整他。 当他听到门外的响动时。便知容与已经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让你这么着急!”东方湛努力撑在那困意十足的眸子道, 容与走近他,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小姐被太子软禁在宫中了!” “什么?”东方湛瞬间清醒了般,不可置信他, “那夜宫宴之后,小姐再也没有回府!”容与沉声道, 东方湛闻言哗的一下,双手颓然无力地落了下来,闭了闭眼,没有说出半个字,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萧墨珩,只要他想得到的东西,他从来不会迟疑,他对江梅的心思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北伐过后,那种心思恐怕越来越盛吧。 东方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都怪我,我早知道殿下有这样的心思,却没有防着他!”突然他眸光一闪,募然明白了萧墨珩为何给自己交待了那么多事的原因了。原来他早防着自己呢,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的计谋。 这下东方湛只能苦笑了,“容与,那夜的宫宴恐怕也是为此而设,他让我忙里忙外,也是为了分我的心,哎….”他长长叹气,“殿下这么执着,于我们不利呀!” “那先生可有法子?”容与担忧道, “我会想法子的,如今你们得设法知晓她的位置,而我嘛….”东方湛目光幽幽,“我会将此事泄露出去,再而联络朝中大臣,反对殿下纳她为后!” “为后?”容与诧异道,“殿下现在是太子,先生这么说…..” 东方湛轻笑一声,“老皇帝不行了,这几日已经吃不下东西了,恐怕没多少时日了!” 容与恍然大悟,他低头想了想又道:“我想小姐应该也不会稀罕做什么皇后,她应该更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吧!”容与神色怅惘,似乎眼前又浮现了那个淡然飘逸的身影,他坚信他的小姐一定不想在后宫与那些女人争风吃醋。那样的事她做不来的。 东方湛点了点头,郑重道:“容与,宫中那边你不用太过操心,我会想办法救她出来,但平阳医馆和晓月楼这边,你得早些吩咐大家抽身出来,该留下的留下,该回去的回去,一旦救出梅儿,我们都得离开京城!” 容与募然一惊,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重重点头,“明白!” “另外,你再联系云柯,让他做好随时出京的准备!” “好的。我知道了!” “既然如此,我们分头行动吧,有事再联系!”东方湛最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 “好!”容与也不迟疑。朝他施了一礼便连忙出屋子去了。 只是一路回府的容与终于意识到整个事情意味什么了,这意味着筹谋了十六年的大业已经完成,他们也将随着自己的主子离开京城了。东方湛的拨云开雾让他瞬间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事了。 事不宜迟,当夜,他便去一趟晓月楼。与灵枢商量了一番,再而联络了云柯,整个倚云阁的撤退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当倚云阁的兄弟姐妹们均为他们的主子悬着一颗心时,某人却是丝毫没有被囚禁的自觉,第四日清早,她利落地起了床,早早在院子里游荡着,闻着鸟语花香,好不惬意。 聪明如江梅,已经知道自己被萧墨珩软禁在宫中某处隐蔽的院子中了。面对覃信亲自领着重重侍卫守在院子四周。从不自怨自艾的她,便踏实地在宫中住了下来。 入宫以来已经四日了,除了一个随侍丫头每天服侍她起居外,覃信等人竟是连半个字都不跟她说,看来萧墨珩防她跟防贼似的。 萧墨珩知晓江梅计策多端,因而却是使了这个最笨的办法来对付她,无论她说什么,没有人应答,无论她要什么,别人也不理她。整个院子里几十号人似乎都把她都透明人般,江梅瞅了瞅院子里到处可见的侍卫,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得不说。萧墨珩这招真是管用,至少目前来说,她无计可施。 不过她无计可施,并不代表别人没办法呀,所以江大神医倒是乐得清闲,她乖乖地等着别人来救自己。 但是她左思右想。还是有些不太明白,别人对她不理不睬也就算了。为何连萧墨珩都不来见她一见呢。 江大神医聪明归聪明,可是她却没耐心,这不,她便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双手托着下巴,对着远处站着的覃信道:“覃信,你主子呢?他怎么还不来见我?” 覃信闻言抬眉看了看她,但还是没出声,主子下了严令,他可得紧闭着嘴巴才好。 江梅见状,再次叹了一口气,这时她环视了一眼四周的侍卫,见他们一个个肃目屏气,眼睛竟是眨都不眨,江梅再次感叹萧墨珩治下严谨。 不过江梅没有放弃,她朝着覃信贼贼一笑,接着道:“你要是不告诉我你主子在忙什么,我便坐在这石凳上不起来,现在天气这么冷,我要是冻坏了,你怎么跟你主子交待?” 覃信闻言睁大了眼睛,遂连忙走了过去,摸了摸那石凳,发现石凳却是凉如冰,这下他可是紧张得不得了,他主子有多紧张那位江姑娘,他可是清楚得很,他皱着眉,一脸求饶地望着江梅,而这回,可是轮到江大神医对他视而不见。 最终,覃信想着就算自己挨骂也比让江姑娘生病好,所以他朝着江梅躬身一礼,道:“姑娘,这几日陛下病重,宫中事情繁多,再加之谢侧妃自生下小公子后,便一病不起,所以殿下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才没空来看姑娘!” 江梅闻言顿时站了起来,愤怒不已,他的父皇和妃子都病重,他还有心情跟自己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他把自己囚禁在这里算什么? 不过江梅再气却是不能跟覃信发火,因为她知道这跟覃信无关,那位主子的脾气她还是了解的。于是无奈至极的她决定安心等萧墨珩来找她,她不停地耷拉着小脑袋,她盘算着她绝对不会饶了他。 而至于最终是谁饶不了谁,江大神医似乎没有预料到。 待沐箫和知晓江梅被萧墨珩软禁在宫中时,登时大怒,一向谦和的他立马带着无陵直接上马赶往了宫中,竟是连季翔想拦都拦不住。 沐箫和虽是一位谦谦君子,但并不代表他不会生气、不会动怒。往日他之所以心淡如水,是因为他没有遇到让他执着的人或事,而今日,他最爱的玥瑶妹妹被萧墨珩囚禁宫中,他瞬间失去了所有理智,不安、紧张甚至是心痛的感觉充滞着全身。 当秋林看着一脸怒意冲冲的沐箫和奔入萧墨珩议事的太极东堂时,连忙拦着道:“世子,殿下身体有些不适,早已吩咐今日不见任何人!”当然,这是托辞,萧墨珩早已吩咐,只要沐箫和与东方湛来找他,一概不见。 怒极的沐箫和理都不理他,一手挥开他,径直地朝里边走去,而远处的东方湛见到了这一幕,倒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里更多地同情甚至佩服这位沐世子,十六年的苦恋好不容易今日有了一个好兆头,却被萧墨珩横插一脚,能不让这位温雅的世子发狂吗。 而目前,唯独能去萧墨珩面前闹一闹的也只有他了,只有他有这个能耐和胆量。 沐箫和踏入里阁,便直接对着案几旁的萧墨珩怒道:“萧墨珩,放她出来!”此刻的沐箫和已经狂怒了,什么礼数,什么臣节,他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萧墨珩闻言募得抬起头来,脸色相当不好看,他第一次被人连名带姓地怒斥,身为太子的他,颜面何存? 但萧墨珩就是萧墨珩,他压制住怒意,步了过来,冷冷道:“世子强闯皇宫,是想干什么?” “你别给我装聋作哑,那夜宫宴,你设计将她囚禁下来,你身为太子,做出这种事情,何以面对百官?”沐箫和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继续直言以对。 萧墨珩冷哼一声,踱步向前,背对着他道:“那夜她酒后不适,我让人服侍她在宫中歇息,现在她身体依旧有些着凉,所以让她休养休养,她是我的军师,为我立下汗马功劳,我照顾她也是情理之中,”说着说着,萧墨珩转身看向沐箫和,“我不明白,世子这是发得哪门子火?”萧墨珩眼神锋利,声音竟是寒如冷冰。 沐箫和偏过头来,看着萧墨珩,他一番话虽然合情合理,但沐箫和知道这是他的托辞。 他嘲笑了一声,冷冷道:“你存的什么心思,我清楚得很!你以为强迫她有用吗?她是一个能强迫得了的女子吗?” 沐箫和说的正是他的顾虑,萧墨珩终于动怒,毫不示弱道:“有没有用轮不到你操心!也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哼!她是我的玥瑶妹妹,我与她有婚约!” “哈哈!”萧墨珩冷笑道:“你以为你的婚约还算数,要算也得算在华缨身上!” 沐箫和倒也不急,反倒是故意刺激他道:“这都不重要,只要我二人心意相投即可,而你呢,你纳一个江湖女子为妃,大臣们会同意吗?”(未完待续。) ps:元旦快乐!咱还有七章。。。新年新气象! 第二百五十七章 宫锁云玥 萧墨珩脸色立即暗沉下去,这正是他最担忧的地方,不过他转念一想,江梅还有另一层身份,“那又怎样,我可以将她的身世公布于世,她是云凌波将军与宣陵长公主之女,完全有资格做我的太子妃,甚至是皇后!” 沐箫和似听到天大的笑话般,笑了几声,悠悠道:“殿下看来还没睡醒,世间皆知云玥瑶是建安郡主,而建安郡主已经嫁到了我的府上,华缨已经占了她的身份,你又待如何?再者,你以为她稀罕做你的皇后,你将来后宫佳丽三千,你就算能给她皇后之位,你能给她独宠吗?” 沐箫和也不依不饶,几番话下来,却是抓住了萧墨珩最致命的弱点,显而易见,萧墨珩已经气得直喘气,他狠狠地盯着沐箫和,怒火中烧的他,也不依不饶道:“就算我不能给她唯一,那你呢,你能好到哪里去,你已经娶了裴兰英,华缨的牌位还在,你让她给你做小妾吗?” 沐箫和登时一怔,目色一痛,闭了闭眼掩饰住眼底的悲伤,是的,他比萧墨珩也没好多少,虽然江梅愿与他天涯为乐,虽然江梅不想以名分来束缚二人,但越是这样,他越怕失去她,如果不把她牢牢抱在怀里,便觉得心里空空的,他自然想与江梅真正结为夫妻,日日为伴,夜夜相守。可是…..一想起华缨和兰英,他又是愁苦不已。 当然,萧墨珩也不比他好受,刚刚沐箫和所说句句都是事实,那些都是拦在他面前的巨大障碍 。 两个大男人竟是不顾脸面,在大桓最高的权力殿堂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不过细想来。二人均是失魂落魄,是的,这一点他们都比不上萧墨琤,他们早已三妻四妾,他们能给江梅什么?于是,一番争吵后,二人均是愣住了。心中都如堵了一块巨石般。难受不已。 正当二人僵持不语时,秋林急急跑了进来,跪下道:“殿下。陛下快…快不行了….” 萧墨珩闻言大惊,竟是看都没看沐箫和带着秋林匆匆往萧帝的寝宫奔去。 而沐箫和这一刻终于缓过神来,陛下若驾崩,那么朝堂内一定忙得热火朝天。而玥瑶的事情怎么办呢? 沐箫和边想着边走出了太极殿。而殿外却是有一个人正等着沐箫和,沐箫和诧异之余却是语气和缓了许多。 “东方先生!”沐箫和拱手道。 东方湛却是朝着他作了一揖,再道:“世子,湛特在此处等候世子,实则有几句话想说与世子听!” “哦?请先生示下!”沐箫和又恢复了往常的谦和。 东方湛微锁着眉,郑重道:“世子,湛知世子与江姑娘情深义重。但是还请世子能为沐府着想,不要再来找殿下了!” 沐箫和眉头一皱。语气颇有些不善道:“先生劝我放弃,我是万万不能!”说罢,昂着头看着前方。他全然把东方湛当成说客了。 东方湛无奈地摇了摇头,解释道:“湛的意思是,江姑娘的事交给在下便好,在下会想办法救江姑娘出宫,而世子毕竟身份上有些嫌隙,世子可以不要命,但是世子难道弃阖府上下于不顾吗?”东方湛语重心长劝慰着。 沐箫和先是一愣,想来自己误会东方湛了,脸上立即布满了愧意,而再联想到自己刚刚的行为,却是太过鲁莽,倘若萧墨珩治其罪来,沐府确实会大受牵连。 这时,东方湛接着道:“如今的殿下是乾纲独断,谁都不能触其逆鳞,湛多劝几句,殿下尚还给些面子,可是世子不同,世子与江姑娘过从甚密,殿下对世子可是憋着气呢!”东方湛这话再明白不过,沐箫和更是连连点头。 于是,他拱手一拜,感激道:“多谢先生指点,箫和一定铭记在心,只是先生说要救姑娘,难道先生就不怕太子动怒吗?还是先生有别的办法?” 东方湛闻言苦笑了一声,倘若他真的只是东方湛也就罢了,可他还是江梅的湛哥哥,他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得将她弄出宫来,面对沐箫和诚恳询问,他只得回道:“湛觉得江姑娘这样的女子实在不适合待在后宫,所以湛会联络大臣们反对殿下纳她为妃,至于具体法子,湛就不细说了,只是还请世子在府上安心等候消息,不要再惹怒殿下了!” 沐箫和诚心再拜,“箫和省得!” 东方湛会心一笑,“陛下病危,湛得赶紧过去,便不作陪了!” “先生慢走!” 随后二人再一番行礼,东方湛急匆匆往萧帝寝宫赶去了,而沐箫和目送他远走后,便也出宫。有了东方湛的保证,他心里倒是踏实了不少,只是以己度人,他觉得萧墨珩没那么容易放手,因而他出宫后,又去了一趟江府,他相信容与和九竹等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让他踏入江府时,各方打探消息的人已经回来了,结果都是一无所获,这是倚云阁第一次在情报上受挫,但是容与等人怎会轻言放弃。 于是众人在沐箫和的参与下,又有了新一轮的打探计划,而重中之重依旧是确定江梅的所在。 至于这位让众人头疼不已的江大小姐可是正在自娱自乐中,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且又没人跟她讲话,所以她一个人居然破天荒的向那小丫头寻来了针线,她决定试着缝一个荷包,江梅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打发时间 。 只是江梅果然不是居家的料,她一拿起一块布,便将那布剪成了一个小圆,随后,她把那圆布块一对折,便决定将那边口缝起来,她琢磨着这么做应该算是缝成一个小荷包了。 只是当她乐呵乐呵地一针一线开始缝制时,一旁定定望着她的小丫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是….这是在干什么…. 当她的目光落在江梅那粗粗的针脚上时。她终于忍不住走了过去,细声道:“姑娘…..” “嗯?”江梅答应着,只是依旧没有停止手中的针线活, 小丫头带着近乎哭出来的表情道:“姑娘,荷包不是这么做的,而且针脚也太粗了….”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生怕江梅生气般。 江梅这才偏过头来,看着她,认真问道:“不是这样缝的?那是怎样缝呢?” 那丫头见江梅一本正经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果姑娘不嫌弃,就让望月来教姑娘吧!” 江梅顿时眼睛一亮,“好呀。好呀,你看咱们多无聊。你教我针线活,不正好嘛!”说着,便拉着她坐了过来,于是那丫头便一板一眼地教了起来。而江梅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缝制。 这就样,又两天过去了,江梅已经学得有些起色了。至少她已经能缝制出一个像样的荷包了。 一日午后,连续忙了三日针线活的她实在支撑不住了。她决定歇息歇息,待她躺下时,脑子里才意识到,这已经是她入宫的第七日了,只是一来容与和九竹还没找到自己,二来萧墨珩至今都不见人影。她心里约莫有些担忧,难不成出了什么事了,不然萧墨珩怎么可能这么多日不来见她呢?困意十足的她边想着就边睡着了。 许久过后,迷迷糊糊的她,似乎觉察到了一抹异样,耳边似乎听到了一股重重的呼吸声,下一瞬,她的额头便感到了一种湿润,那股炽烈的气息从她的发丝一直到额头,一直往下直到锁住了她的嘴唇。 待她的嘴唇已经被狠狠吻住时,江梅瞬间睁开了眼,“唔……唔….”江梅试图推开那人的身子,无奈她柔弱的双手已被人紧紧握住并扣在她的头顶,让她使不上力。 男子霸道而又炽烈的气息笼罩在江梅周身,男子的灵舌已经撬开她的齿,肆无忌惮地掠入。 江梅窘迫羞赧的同时,也不忘试图睁开他的钳制,既然手不能用,便用脚,于是江梅便使劲踢着他,对于一个高大而健硕的男人而言,这一招只能算是欲拒还迎。萧墨珩眼中含着浓浓的笑意,右腿一用力,便压住了她的膝盖,让她真正地不能动弹了。 下一刻,他离开了她的娇唇,双手握紧她的手腕,专注而深沉地望着她,如看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江梅这才看清来人,不过不用瞧其实她已经知道来人是谁,毕竟这已经不是萧墨珩第一次强吻她。 “殿下这是做什么?强抢民女吗?”江梅没好气道,瞪了他一眼后,又一脸怒容偏头看向他处。 萧墨珩见她不瞧自己,乘机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你!” “是又怎样?”萧墨珩戏谑道, 江梅白了他一眼,“我倒不知道太子殿下的阴谋诡计居然用到了自己的军师身上!”江梅继续不看他 。 萧墨珩听到“太子”二字时,眼神突然一顿,不过瞬间他又邪邪笑道:“应该说是用在自己女人身上!” 江梅闻言脸色一红,更是被他气得不行,她使劲用力想去挣脱他的手掌, 萧墨珩最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毕竟劳累了三日的他真的已经没有力气来跟她闹腾,于是他终于放开了她的手,坐了起来,温柔地瞧着她,“好啦,不跟你闹了,快点起来用膳吧!” 说罢,自己便起身下榻,江梅硬是鼓着腮帮子看了他半晌,明明是他跟自己闹,江梅在他身后狠狠瞪了他几眼,才跟着下榻。 随后,理好衣裳的她,便出了卧室,来到外间,这时,萧墨珩已经坐在了案几旁边。 “来,快坐过来,睡足了,也该吃饱肚子,这样才能继续折腾!”萧墨珩瞅着她意有所指地笑道, 江梅顿时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他居然当着丫头内侍的面说这么轻佻的话,真真是…伪君子一个,江梅心里嘀咕着。不过,气归气,她可从来不会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于是她懒得理他,瞧着屋子里只有一张案几,便只得坐在他身侧,只是她偏着个脑袋依旧不看他。 萧墨珩淡淡扫了一眼门口的秋林,秋林会意便急忙对着身后的内侍扬了扬手,很快,江梅便见十几个内侍端着膳食趋身过来。 待他们将菜肴放置好后,平日服侍江梅的小丫头,便跪下来给二人斟酒,准备妥当后,她低着头道:“请殿下和姑娘用膳!” 正当江梅拿起筷子准备用膳时,却听见门侧的秋林一声怒喝:“放肆,敢在陛下面前无礼,活得不耐烦了!” 那丫头瞬间领悟,急忙跪着哭道:“奴婢叩见陛下,奴婢罪该万死!”竟是吓得瑟瑟发抖。 江梅先是一愣,张着嘴看了秋林半晌,似乎全然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直到她突然意识到萧墨珩已经登基时,才赶忙放下了筷子,转身对着萧墨珩跪拜道:“江梅叩见陛下,江梅….失礼在先,请陛下责罚!” 江梅低着头,心里却是忖度着他这些天一直不来见自己,原来是忙着登基的事,看来萧帝已经殡天了,她筹谋了这么多年,总算得以辅佐明主,成就大业!若说不激动,那绝对是假的,只是下一瞬她却是激动不起来。 此刻,萧墨珩靠近她的身子,一把搂住她的腰身,在她耳边,低声道:“今晚便惩罚你!” 江梅募得一惊,脸红不已,一时都没法回他,好在他立即放开了她,低头用起膳来,还边吃边说道:“傻丫头,快吃吧,不然菜都凉了!” 江梅忍气吞声,偏过头来,坐直了身子,开始大口大口的扒饭,她本想再白他一眼,可是她却不敢了,他现在可是至高无上的帝王,放眼四海,没人敢跟他说个不字,她江梅有再多的脑袋,也不敢跟皇帝置气,于是她乖乖地用膳。 萧墨珩瞅着她那如孩童般的模样,要多欢乐有多欢乐,只是见她只顾吃饭却不怎么吃菜,可又心疼起来,估摸着自己刚刚吓到她了,于是他亲自将菜夹到了她碗里,柔声道:“多吃点菜,可别饿着!” 江梅边吃边点头,“多谢陛下!”那呆呆的眼神却是让萧墨珩不知说什么好。 用完晚膳后,萧墨珩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为他父皇丧事忙了三个昼夜的他已经累得有些虚脱了,于是他什么也没说便躺在暖阁的矮塌上闭目养神。 秋林、覃信等人都在外边伺候,萧墨珩怕人多口杂,整个院子里也只有望月那丫头,而她给主子端好茶、倒好水后,也识趣地退到外边去听候吩咐了。所以,整个暖阁内就江梅与萧墨珩二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章 意乱情迷 膳后,江梅试图从他口中了解下外边的局势,可无奈人家压根就不跟她聊这些,就径直地躺下了。坐在案几旁的江梅望着榻上的人,一言不发。她本想赶人,可一想这貌似是他的地盘,话又生生吞了回去。 她自然不知道,此时在萧墨珩心里对她的定位已经不一样了,现在他只想让江梅做一个普通女子该做的事,那就是相夫教子,做他的妃子,跟他孕育他们的孩子。 可人总是这样,各自打着对方不知道甚至是不同意的算盘,还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努力。 江梅犹豫了半晌,觉着还是得催他早些离开这,她先是清了清嗓子,“咳…”,再看一眼榻上,发现没动静,她皱了皱眉,决定鼓起勇气开口:“陛下…夜深了…陛下早些歇息吧” 当江大神医伸着脖子去瞧榻上的动静时,那人竟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懒懒丢来一句话,“我不是在歇息吗?” 江梅顿时语塞,窘了窘,继续道:“我的意思是…陛下还是回自己的宫中歇息吧”说完,低着头,没看他。她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他不能再给她打哑谜了吧。 果然,榻上的人睁开眼,压制住怒气,冷冷道:“这难道不是朕的宫中吗?” 这回江梅确信他是故意的,他明知道自己的意思,居然还绕着弯子说话,不由得她不生气,于是她什么也不顾了,便恢复了往常与他说话的神情,硬生生道:“是的,这自然是陛下的宫中,却不是江梅该待的地方,请陛下放我出宫”这会儿,她也懒得跪坐着,而是盘着腿坐在席上。一副可杀不可辱的模样。 萧墨珩顿时大怒,他立即坐了起来,盯着塌下的人儿,一动不动。 “什么地方是你该待的?他沐箫和的府上吗?”萧墨珩大怒道。连日来因囚禁她所受的压力,似乎一瞬间爆发了出来。 江梅诧异地看着他,他怎么扯上沐箫和了,“此事跟世子无关,还望陛下不要牵连他人” “无关?”萧墨珩下了塌。坐在她身旁,脸色是越来越黑沉,“无关他会为了你连名带姓的骂我?他为了你,竟是连他沐府满门的命都不要了”萧墨珩大声怒斥着,说完竟是不停地喘着气。 从来没有,绝无仅有,萧墨珩因她已经丧失了理智,昔日的他除了冷漠根本没有愤怒,而自从遇到江梅后,那种强烈的想要拥有她的冲动。已经让他欲罢不能。 当然,如今的他是四海之主,海内人望,处于权力巅峰的他已经无需顾及任何人和任何事。 江梅闻言大惊,想来自己被囚,沐箫和一定急疯了,她的箫和哥哥为了她竟是什么都不在乎,这让江梅更加感动乃至愧疚。 只是此刻江梅迷惘的神情看在萧墨珩眼里,却是火上浇油,萧墨珩一把狠狠抓住她的双臂。低吼道:“你的心里难道只有他吗?你对我就这么视而不见吗?”萧墨珩声音却是夹着些凄厉和悲伤。 江梅怔住了,她抬头望着萧墨珩炽热的双眼,那里有压制的怒有浓烈的爱还是如一团火般的。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承认自己对沐箫和更有感情。但她对萧墨珩也不是无动于衷,这两年的相处,尤其是北伐期间的并肩作战,她欣赏他敬仰他,甚至是喜欢他,她为他胸怀和气度所折服。她甚至为他吃过醋,但她更知道这样的感情都不足以让她为他放弃自由。 当然,萧墨珩也不可能为她放弃天下,他们都有各自更为重要的信念与坚持。 正如她无法不顾及兰英和华缨一样,她不能为沐箫和守在宁州,如今,她更不可能因萧墨珩留在后宫。此生,她注定天涯漂泊,四海为家…… 这一瞬,她才真正意识到,原来那样的幸福从来都不属于她,她忽的胸口一痛,两行心酸的眼泪哗的流出…… “陛下…江梅不可能留在后宫,请陛下成全…”江梅哽咽地有些颤抖。 然而,萧墨珩哪里知道她心里的千回百转,他笃定她是想和沐箫和在一起,他咬紧牙关,恨恨道:“你要跟他去宁州是吗?” 满脸泪水的她无声地摇了摇头,“我好累…我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是的,十六年来,她从无一刻的放松,从无一刻的闲适,是时候该放下一切纷扰,给自己一片宁静的生活了。哪怕回到梅花谷与长老们为伴,哪怕与东方湛驾一叶扁舟游历天下,哪怕守在苍壁山上珞玢的坟头…… 萧墨珩闻言,心口一痛,目色霎时柔和下来,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紧紧的拥着她,想将自己全部的热度去温暖那颗已经冰凉的心。 一想起珞玢,江梅全身都已虚脱,整个人毫无半分力气,她瘫软在他怀里,目色呆滞而又冷灰…… “傻瓜,我不会再让你受任何伤害,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 萧墨珩抱起她柔柔的身子,一把将她抱上床榻,轻轻的,他吻干了她脸上的泪痕,深深地吮吸着她嘴唇的芳泽,比之下午又多了几分温柔。 此刻的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悸动,越来越重的呼吸已经宣告了他的,他轻轻褪去她的衣裳,狠狠地吻遍了那白皙的娇躯…… 当江梅意识到萧墨珩在做什么时,她已经半身luo露在他的身子下,而萧墨珩温柔的手掌已经游遍她全身, 她忽的一身酥麻,顿时羞得无地自容,“陛下…不要…不要这样…”江梅喃喃呓语,边说着边去推他的身躯。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的拒绝完全是勾引…更何况羞怯的她声音里含着一抹娇嗔。 “梅儿…”萧墨珩咬着她的耳垂,沙哑道。 江梅胀痛的大脑让她整个人思绪混沌不堪…… “不…要…”仅存的理智强迫着自己清醒, 那个“要”字还没说出口,已经深深淹没在萧墨珩绵柔的吻里…… 窗边,那高高的烛台上,欢快的烛火摇曳多姿,几分雀跃,几分妖娆…… 许久过后。被萧墨珩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江梅已经沉沉睡去… 他侧着身子,借着窗台边的烛光,望着那还有些香汗的脸蛋,嘴角那抹笑容有着前所未有的欣喜。他俯身过去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样甜甜的她,他想拥有一生一世…… 二人这一觉可是睡到了次日午时,当然,萧墨珩比江梅早醒了些时候。些许是自己太累了缘故,这一觉他睡得极为踏实,极为满足,他望着江梅那抖动了几下的眼睫,嘴上笑得极为开心,那模样真与一个孩童无异,此时的他只想与他心爱的人儿,好好待一会,更重要的是,他不想江梅醒来时。他不在她身边。 终于,江梅眨了眨眼,睁开了她那惺忪而又昏沉的眸子,待她醒了醒神,萧墨珩已经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小丫头,睡得还好么?”萧墨珩温柔的笑着, 江梅终于彻底醒了,她怔怔看着萧墨珩,突然她目光下移,才发现他的胸膛裸露在外。她立即转过身子,窘迫道:“那个…” 她还没想清楚自己要说什么时,才发现自己衣衫褴褛,脑子里也终于意识到昨晚发生什么了。 她难以想象。她居然会与一个男子亲密到那种程度,她顿时又羞又怒,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还不敢看他。 她紧紧揽着被子,抿着嘴一言不发,她想怒。可是对方是皇帝,她知道,只要一个人成为了皇帝,那唯我独尊的气势会让他褪去所有隐忍,她不在乎自己脖子上的脑袋,她还在乎江府上下乃至沐箫和的命呢,这么想着,江梅顿有种屈从献身的感觉。 她面上虽无太大的波动,心里却越想越气,她虽然不是扭扭捏捏的女子,一腔豪情的她也不会受名节所累,但这不意味着她江梅可以任由别人欺负,可如今,她已名节不保,而对方又是皇帝,天下的女子都可为他所有,自己又该跟他论什么理呢。 她知道一旦她怒斥他的轻薄,他一定顺势让她屈身为妃,所以,思来想去的江梅最后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等着她的人来救她,都这么多天了,难道他们还没打听到自己的下落? 萧墨珩耐心地看着她东张西望的神情,自然不知道她脑子里此刻在想什么,只是她那到处乱窜的小眼神似乎有些懵懂,有些羞涩,而两颊却时不时飞着两片红晕。 这让萧墨珩越看越欢喜,这样的她,真是让他爱不释手,尽管她在疆场上神采飞扬风华绝代,但一遇到感情上的事,她便笨如小猪,十足可爱至极。萧墨珩很庆幸自己能独享这份香艳。 萧墨珩见她不搭理自己,知她羞怯,遂自己先起身梳理前往朝堂去了,走时,自然吩咐望月好生照料她。 江梅用过午膳后,却是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此时,正为江梅挽发的望月连忙向着走进屋子的芮阳行礼:“姑姑好” 芮阳淡淡看了她一眼,“退下去吧”说完,立在那定定地望着垂着一头墨发的江梅。 江梅一如往常般神情淡然地看着她,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芮阳,她自知芮阳是她母亲身边的嬷嬷,可是她却从未与她有关任何来往。 江梅静静地看着这个四十多的女人,心中佩服她的隐忍与刚毅,她能护住葛婆婆二十几年,她能藏着为自己母亲复仇的决心,直到那夜随皇后一举揭发苏晋与苏妃,她能在这宫中屹立三十年不倒,且得到主子的信任,这样的女人不但要有见识有头脑还得有毅力和决心。 江梅打心眼里敬佩她,她母亲能让自己的心腹留在宫中,不得不说是一个绝妙的安排。 芮阳慢慢走近她,突然跪下,声音激动地唤道:“小姐…” 江梅顿时一惊,惊讶她知道自己身份的同时,赶忙扶她起来,“姑姑…” “小姐…”芮阳已经泪流满面,她紧紧握着江梅的手,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望着江梅,沉吟了半刻,才出声道:“我来给小姐梳头吧” 江梅会心一笑,温言道:“好…” 说罢,她便依旧坐着,而芮阳则跪坐在她身后帮她梳头,芮阳始终止不住眼泪,十几年了,她从未像今日这般动情,她边梳着她的发丝,边望着铜镜里的人儿,似乎她的公主又回来了。 “其实小姐长得像公主…乍一眼不像,可是越看越像…”芮阳温情道,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意。 “呵呵…以前别人都说哥哥像父亲,而我呢却长得谁都不像…硬是被母亲笑话呢…”江梅淡淡地笑着,只是心头温暖与苦涩共存,她明白,能跟她一起聊过去的人越来越少了,她嘴角的笑意渐渐退去,至于一抹无声的叹息,她强迫自己不去想珞玢和华缨,只是越压抑,似乎痛得更厉害。 芮阳见她神色黯淡,心中难受,再一想起她这些年所受的苦,更是心疼不已,她作为一个长辈,终究希望江梅能安定下来,好好的过日子,于是她试着问道:“小姐…愿意留在宫中吗?”芮阳何等眼力,自然知晓萧墨珩喜欢上她了。 江梅扬了扬眉,看着铜镜里的她,眼中闪过一丝怀疑,“陛下让姑姑来劝我吗?” “不不,”芮阳连连摇头,“陛下只是想让我看看小姐,我只是…只是希望小姐能好好找个夫家,能过安生日子…”边说着,她又流下泪来。 江梅闻言转过身子,拉着她,道:“姑姑,玥儿不想嫁人,玥儿只是自由自在的生活。” 芮阳一惊,神情似乎十分为难,“这…可是陛下想娶小姐,那小姐怎么办?” “我自然会想办法出宫的,姑姑放心”江梅接着回过身子,继续让她给她挽髻, 芮阳若有所思,回道:“小姐需要芮阳做什么?”无论如何,既然江梅不想被困宫中,她会想方设法帮她。 江梅摇摇头,轻笑道:“我不会让你帮我做任何事,我不能牵连你,当然,也请姑姑放心,我的人会救我出去的”江梅坚信容与九竹和东方湛有这样的能力,她能在此悠闲的待着,也正是因为还有东方湛给她主持大局,所以她根本不用担心。 芮阳想了想这些年她所作所为,知她不是虚言,所以也不坚持,毕竟她却是不愿违背萧墨珩的意思,不是她不敢,而是不忍心,她好歹照顾了萧墨珩那么多年,也算他在宫中最亲的人,凭她对萧墨珩的了解,她知道萧墨珩对江梅已经用情至深。未完待续。 ... 第二百五十九章 皇后之争 一会的功夫,芮阳便给她挽了朝云髻,再将一只清雅的碧玉簪子插于发髻中,妆扮完毕后,她拉着起身的江梅,仔细瞧看,见她眸若碧潭,眉如墨画,远远望去,一袭白衫飘逸出尘,而细细看来,双颊飞着的一抹红晕,又让她添了几分轻柔,只是这样看她一眼,似闻到一股淡荷的清香般,沁人心脾,芮阳由衷道:“小姐真美…”这种美不是倾国倾城的美,而是如飘入仙境的美,让人忘了自己的所在。 江梅笑而不语,便拉着她一道在院子里逛了逛,两人边走着,还边说着些尘封的趣事,伤感之余也带来了不少欢笑。 是夜,江梅晚膳只喝了些清淡的粥,吩咐了望月几句,便早早上了床榻,她人虽躺在榻上,心里却是有些紧张,她仔细地听着外边的动静,生怕萧墨珩夜里再来。 不过,人越怕什么,往往越来什么,江梅歇息不到两刻钟,外间便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主子呢?” 望月顿了顿,迟疑道:“姑娘她…睡下了…”虽然她不敢看皇帝,但那有些发抖的声音却是出卖了她,她哪里有胆子跟皇帝撒谎,于是心里自然紧张了。 萧墨珩何等眼力,哪里没看出其中的里情,不过,他倒是一点都生气,直接走了进去,以为这样就能让他萧墨珩却步,那就是错了。 江梅这样简单的招术,对付沐箫和那样的谦谦君子,些许有用,但是对于萧墨珩来说,他会认为这是在故意惹他。 聪明绝顶的江大军师,对于这样的儿女情长似乎一点都不在行,她压根就不知道怎么对付男人。 她蒙着头,蜷缩着身子,尽量掩盖自己的愤怒,只是。谁看都知道这是装睡, 当踏入里间看着床榻上这一幕的萧墨珩,硬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笑完后。一本正经道:“朕命令你,立即醒来,否则今晚朕就歇这了” 江梅闻言,立即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只是,瞬间,她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哈哈…哈哈…”萧墨珩看着一脸囧意的江梅,放声大笑道。 他边笑着边脱去长靴,坐上了床榻,“既然你都醒了,我也不算打扰你,今晚还是陪着你吧”那模样十足傲气,似乎他陪着谁便像是给谁恩惠般,对于后宫中其他女人自然是这样。但对于江梅来说,她才不稀罕。 “你”江梅简直气得说不出话来,这简直是耍赖,她别过脸去,不看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当然,她已经没有地方可躲,下一瞬,她便被萧墨珩拉入他的怀抱。 怀中的人儿使劲挣脱,他却是更加用力。好一会儿,他终于让她安静了下来, 有了昨夜的经验,他已经知道碰她哪儿。她才会乖乖听话。萧墨珩一手搂紧她的纤腰,一手附在她的脖子上,深情地望着她道:“梅儿,做我的皇后,好吗?这个天下是你我共同所得,那便随我一道坐享。好么?” 江梅已经被迫贴紧了他的身子,他身体的热度隔着衣裳传递而来,瞬间让她羞得脸红,“能…能放开我吗?” “不能”萧墨珩利落道,“你休想离开我,这一辈子你都是我的女人”说罢,再一次狠狠地吻了过去。 “……”江梅所有的不情愿都被他淹没在这强烈而又霸道的吻中…… 不知为何,萧墨珩越是吻她,心中的那股思念却是越浓烈,昨夜的意犹未尽连带这股疯狂的想念再次宣泄成行动。 接下来数日,萧墨珩夜夜宿在江梅的居处,他明里为萧帝的去世而悲伤,为举国的军政而繁忙,但暗里却是与江梅渡过了自他母妃去世后最为快乐的时光。他每夜拥着自己心爱的人儿入眠,惬意十足。 而江梅呢,大有破罐子破摔的心情,既然反抗已经无力,只得顺从他了,再者,一旦一个女人从身体上属于一个男人时,她对他的感觉又不一样了。 当萧墨珩见江梅已经越来越配合他时,他大喜过望,于是这一日的朝堂,他决定将他心中预谋很久的想法跟他的大臣们商讨。 自萧墨珩登基那日起,他便昭告天下改元雍和。 大桓雍和元年二月初二,萧墨珩与朝臣在太极东堂议事。因萧帝薨逝的缘故,大臣们均缟素上朝。 “列位爱卿,有何事启奏?”一道低沉而又淡漠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众臣相互看了一眼,这时,侍中领户部尚书的谢荟出列道:“陛下,江州刺史颜石虔上书,言江州一带出现了春荒,百姓没有余粮,沿路乞讨,道路相阻,困苦不堪哪” 萧墨珩闻言一惊,早起的困意一扫而光,“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为什么才上报?”语气里带着一丝隐怒。 这时,吏部尚书张少虞出列道:“陛下,颜将军是顾及先帝驾崩,陛下初登大宝,本想极力救济,无奈去岁江州为了筹集北伐军饷,百姓纷纷献出余粮,州府也是竭尽所能,才致眼下困局呀”张少虞说罢竟是满为同情的叹了一口气。 萧墨珩这样恍然大悟,心中顿时生愧,面色也和缓了许多,“原来如此,张爱卿说得对,北伐一役,江州立了大功” 萧墨珩扫了一眼群臣,目光最后落到谢荟身上,“谢爱卿,朝中还有多余的粮食救济江州吗?” 谢荟艰难地抬了抬头,面色极为沉重,他稳了稳心神,道:“陛下,朝中粮食不多了,恐怕难以解救江州” 萧墨珩神色忧虑地点了点头,北伐一年,谢荟百般周旋,才能让北伐军粮为继,如今恐怕国库空虚了。 见主子忧神,群臣自当想办法为君分忧,于是纷纷凝神沉思。只有沐箫和却是立在一旁,冷眼旁观,确切的说,他还在生气。 终于。尚书仆射王诩之道:“陛下,湖湘一带未有战乱,再兼南越一带有粮上运湖湘,因而湖湘粮食有余。湖湘与江州毗邻,可从长沙郡衡阳军一带调粮入江州” 王诩之话音一落,众臣纷纷点头赞成,这一带向来安定,粮食比较充足。以湖湘救济江州,再合适不过。 就连萧墨珩都有些心动了,只是,这时却有一个人站出来,提出了反对意见。 中书令东方湛忽的朗眉一凝,急忙出列道:“陛下,臣以为不可” 众人纷纷诧异地望着他。 “为何?”萧墨珩也非常不解。 东方湛躬身一礼,道:“殿下,唐乃遥已经逃回川蜀,他心高气傲。目光短浅,再者他知晓我大桓连连征战,军粮匮乏,而他川蜀兵精粮足,为了一血前耻,他一定兴兵来犯,所以湖湘的粮食可调,但不能调入江州,而是调入南郡一带” 东方湛最后长长作了一揖,道:“臣敢断言。不出一月,必得荆州急报” 东方湛如此笃定的话语,让满堂大臣赫赫心惊,大桓虽有绝对强大的军事实力。可是却不一定有供养如此庞大军队的粮食。殿上诸臣,虽不是上战场的军将,但是都知晓军饷对于战争的决胜意义,如果真如东方湛所言,那么能不能打败唐蜀还真是个未知数。 这一席话后,许多大臣都开始擦擦额头的细汗了。就连萧墨珩也闭了闭眼,头疼不已。他一直把大燕视为劲敌,却没把唐蜀放在眼里,倒是忘了人家是以逸待劳。还真是眼前的难题未解,暗处的危机已经逼近。萧墨珩越想才越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 这时,黄门侍郎裴瞻出列道:“陛下,既然如此,恐怕救济江州的粮食还得从三吴出调” “正是”东方湛接话道:“东阳郡内史是陛下的亲舅,东阳毗邻江州,从那调粮过去是上上之策” “对,臣也会传信谢赟,让他从会稽助粮东阳”谢荟也及时拱手道。 萧墨珩这才舒了一口气,“好,此事便交予谢相处理” “诺”谢荟躬身应道。 “至于防范川蜀一事,交由东方先生全权处理”萧墨珩吩咐道, “臣领命”东方湛毫不迟疑道。 松了一口气的萧墨珩最后朝着群臣淡淡道:“诸位爱卿还有别的事吗?”他本想提一提立皇后的事,现在看来还有些早了, 不过他不急,有人可是急了。 这不,继傅嘏出任尚书右丞的孔良却是从容地站了出来,道:“陛下,臣有一事启奏” “哦?爱卿请讲”萧墨珩撑着有些疲惫的眼眸,道,昨夜他没少让那丫头吃苦,可是自己也累得趴下了。 孔良一副恭敬的模样,逐字逐句道:“陛下登基之前,正妃之位一直空悬,如今陛下荣登大宝,臣以为是时候册立皇后,以安后宫”孔良说罢依旧躬着身,不卑不亢。 他话音一落,群臣脸色各异,凡是有些眼色的人都知道孔良是谢荟的人,孔良这么一说自然是想陛下册立谢妃为后,而谢妃为陛下诞下了皇长子,功勋昭著,册立谢妃为后似乎是情理之中。 谢荟一向内敛谦逊,这一次他没拦着孔良,实则是因为谢妃已经一病不起,如果不在她活着的时候给她挣得一个皇后之名,那么一旦她死了,待其他妃子诞下皇子之后,太子之位可就难说了。 老实忠厚的王诩之是知道里情的,虽然他不愿谢家势大,但是他觉得皇后迟早得立,而最有资格做皇后的只有谢妃,于是他出声道:“陛下,谢妃娘娘诞下了皇长子,再者娘娘在陛下身边服侍多年,如今身体欠安,臣以为谢妃娘娘堪为皇后” 众人都知王诩之是个不偏不倚的主,如果他都开口了说明这是大势所趋,于是不少大臣也跟着附和。 而谢荟与谢廷林却是依旧不做声。 只是萧墨珩的脸色却是不好看了,如果没有江梅的存在,他些许会毫不迟疑立谢妃为后,可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为了能牢牢掌控倚云阁,娶江梅为后,再立她的儿子为太子,让他们的孩子坐享天下,是最稳当的事。 当然,还有不少大臣却是狐疑不已,裴家袁家苏家张家等一流士族纷纷倒台后,如今只剩了一个谢家,谢家本就家大业大,如今再添一位皇后的话,那绝对有了强枝的嫌疑,而皇后的儿子自当被立为太子,如此一来,谢家可以说是权势滔天了。 于是,御史中丞齐修龄再一次从容不迫的列出来,拱手道:“陛下,臣以为如今朝政不稳,再者江州与荆州颇有内忧外患,立皇后之事容以后再议” 他一说完,也有不少大臣点了点头,只当众臣都等着皇帝表态时,甚少在朝堂上发言的燕绥居然淡淡地列了出来,自燕绥回京后,萧墨珩擢他任尚书左丞,他便参与朝政,此时,燕绥环视了一眼群臣,说了一句让众人不明所以的话,“陛下,臣认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人堪为大桓的皇后”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他昂首接着道:“此人心怀百姓,为善四海,再而运筹帷幄,智计 无双,既通明事理,胸怀豁达,又德才兼备,秀外慧中,臣以为这等女子才配与陛下共享四海之尊” 燕绥话未说完,东方湛与沐箫和对视了一眼,二人心中了然,于是纷纷神色紧张的看着燕绥。 “所以,臣恳请陛下娶江梅姑娘为后”燕绥最后一句声音响亮,震撼了所有人的心。 霎时燕绥一番话激起了千层浪,当绝大多数大臣的脸色变得乌青时,殿下唯一的两位将军陶亦然与尚志却是同时下跪道:“请陛下立江姑娘为后”他二人随着江梅一道北征南战,自然对她极有感情,二人早就钦佩江梅的风采,再者,陶亦然本知萧墨珩心思,哪里不会顺从主子的心思说话呢。 只是,沐箫和都快急得跳起来了,还是东方湛及时用眼神制止了他欲出声反对的行为。因为他早就将陛下囚禁江梅在宫的消息传出去了,他知道,还有许多大臣如他们一样,绝不愿江梅为妃更别说为后了。 这不,王诩之惊愕的抬头,看了一眼燕绥等人,急忙走至殿中跪了下去:“陛下,万万不可,江姑娘虽然随陛下出征北伐,立有大功,但这样深谙权谋的女子一旦入了后宫,定是后宫之祸呀”王诩之说完重重拜了下去,头扣在地上,屈身不起。王诩之这番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如果江梅为后,定会祸乱后宫染指朝廷,若他日再诞下皇子,她定然携子摄政,那么大桓社稷危矣。 “放肆”萧墨珩霍然站起,勃然大怒道。他哪里没听明白王诩之的意思,他不曾预料到一向淡处朝堂的王诩之会说出这样的话。 自然,他不知道,正因为王诩之事事为朝廷着想,他才必然不能同意江梅进宫。 大桓的朝臣可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敢犯圣颜的大有人在。未完待续。 ... 第二百六十章 噬骨缠绵 齐修龄也跟着跪下道:“陛下息怒,王大人言之有理,这等女子,陛下不但不能娶之,更应该防之才是,她一个江湖女子,云游天下也就算了,为何她会劳心费力为陛下筹谋,她定然是有所图谋呀,臣恳请陛下明察!”齐修龄毕竟有着御史的傲气,他定定地望着萧墨珩,神情坚定,无所畏惧。 有了这两位肱骨大臣的反对,萧墨珩已经气得鼻子要冒烟了,他们不同意江梅入宫也就算了,居然被她说得如此不堪,敢侮辱他的女人,难道不要命了吗? “你们….你们居然如此诋毁朕的功臣,还要不要脑袋了?”萧墨珩怒吼道,身为皇子时,任他们指指点点也就算了,如今他已经是皇帝了,难道娶一个女人还要看他们脸色吗? 熟料,让萧墨珩意外的是,他盛怒之下,众臣居然毫无惧色。当然,众臣不是真的个个都大义凛然,因为他们所有人都清楚,一旦什么人、什么事危及大桓的江山社稷,那么他们必定要团结一致,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虽然沐箫和与东方湛知晓江梅的为人,但只要能救她出来,让她背一些污名也在所不惜。 随后,沉着一张脸的谢荟,站了出来,拱手问道:“陛下,臣听闻,陛下已经将江姑娘囚于后宫?如当真如此的话,臣等希望陛下放江姑娘出宫,臣就算不要这颗脑袋,也不能让陛下立江梅为后!”说罢,直直跪了下去。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你!”萧墨珩怒目横眉,狠狠地指着他,却是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臣等恳请陛下放江姑娘出宫!”这时,一大帮子大臣跟着跪了下去。头可断,臣节不可失,危害社稷的事情断断不能让它发生。 唯独燕绥、陶亦然和尚志昂然地立着,东方湛和沐箫和则一脸冷漠的不说话。而裴瞻与文度则跪也不是,立也不是。 这个时候,刚刚上任的裴瞻可不愿犯圣怒,而文度本是萧墨珩的心腹。主子要怎么做他哪里插得上话。霎时,殿上的气氛凝固,只听到些许喘息声。 萧墨珩瞧了瞧这个,看看那个,气得七窍生烟。最后他甩了甩袖,愤愤地阔步离开。 众臣伸头望了望萧墨珩愤怒的背影,才缓缓起身,这时王诩之对着东方湛气愤道:“东方先生,你是陛下的心腹大臣,怎的让陛下做出这样的事来,刚刚我们都跪下陈情,先生为何一言不发呢?” 东方湛苦笑一声,拱手一揖,慨然道:“王大人教训的是。只是今日大人所说的话,湛都不知道跟陛下说了多少回了,陛下为了此事,都不愿见湛,湛只得将希望寄托于诸位大人了!” 说罢对着众人又是一礼。而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的沐箫和也朝着大家一拜道:“诸位大人,江姑娘与箫和青梅竹马,我二人也情投意合,只是箫和身份尴尬,不得出声,还望大人们一定要劝阻陛下立梅儿为后!” 众臣这才明悟过来。原来东方湛与沐箫和均是有苦说不出,心想着只要群臣齐心协力,定能阻止萧墨珩的行为。 这时,拍了拍袖上灰尘的谢荟。冷然道:“各位大人,就算陛下不立皇后,也不能立江梅为后,无论如何,谢某希望诸位大人能同心协力,阻止陛下!再者。一旦出了事,谢某承担!”他最后冷冷扫了一眼燕绥,那斥责意味甚浓。 谢荟早知谢妃时日无多,只要不立皇后,那么他们还有皇长子的优势,所以如果不立谢妃为后,那么就阻止皇帝立后。 东方湛眉色一动,接话道:“谢相说得有理,湛也一定确保各位大人安虞!” 众人这才大大舒了一口气,他们一个是朝臣领袖,一个是萧墨珩的心腹大臣。有了他们的保证,此事定然无忧。 要是萧墨珩知道他的大臣们合伙起来算计自己,定然气得吐血,好在他甩袖而出后,心里却是冷静了不少。他寻思着,既然他们不愿意,他就拖,拖到江梅怀了自己的孩子,那么他们定然没法子了。 这么一想,他顿时开心了不少,于是他决定要好好努力。所以,下朝之后,他去了一趟萧帝灵堂完成了一些仪式后,又带着秋林悄悄地去了江梅的居处。当他的爱妃们均以为他们的陛下在灵堂举哀痛思时,萧墨珩却在过着惬意十足的小日子。 萧墨珩轻轻踏进院子时,没有听到屋子里有任何动静,他轻步走了进去,却发现江梅趴在案几上缝荷包,他朝福了福身的望月使了个眼色,望月悄悄退了下去。 此时的江梅,一袭白衫倚靠在案几旁,一头乌发垂泄在白衫上,有如仙子在世,飘逸卓然, 这样美得不可方物的她只会更加坚定萧墨珩娶她的决心。他轻声走了过去,忽的将她一把抱起。 “喂….” 江梅霍然吓了一跳,全然没注意到后背有人,待她看清来人时,一脸愤怒的她慢慢垂下头去。连夜不休的缠绵已经让她渐渐臣服于他的怀抱。 萧墨珩瞧着她手上拿着的荷包,温柔地笑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江梅红了红脸,答道:“反正无聊,便学望月绣起了荷包。” 虽然是男子,可是萧墨珩一眼便瞧出了那粗粗的针脚,忍不住扑哧一笑:“看来,你还真不适合这闺阁的活儿。” 江梅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又不是谁生下来就会的,我要是好好学,也能绣个好的荷包啊!”江梅拿着那个荷包东看西看,其实比起最开始,今天这个荷包已经做得好多了。 萧墨珩从她手中抢过那荷包,再塞入自己的怀中,一本正经道:“这个荷包,就送给我了!” “你!”江梅见他抢走了自己的东西,一时恼怒,可是很显然,她奈何不了他。 萧墨珩却是小心翼翼地抱着怀中的人儿,一步一步朝着暖阁的床榻走去。 江梅的直觉告诉自己今日的萧墨珩有丝不同,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眼中有些一丝难以捉摸的迷离,似不安、似不舍,还似夹着些愤怒的惊惧。这样的萧墨珩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江梅募得心头一软,难道是因为自己吗?聪明的江梅不会猜不到。她已经失踪了半月,江府与东方湛不可能没有任何举措,萧墨珩一定是遇上阻难了吧! 萧墨珩将她放至榻上后,却是刻不容缓地附上她的嘴唇,一刻不肯松开。 萧墨珩什么都不说。她便什么都不问,她只是笨拙任他欺负, 萧墨珩得到江梅身体讯息后,募然停止了动作,定定地看着她,他看到了她眼中那抹安慰。下一刻,他疯狂地撕碎了她的衣裳,与她噬骨缠绵……. 次日,得知百官跪在太极殿的萧墨珩传讯过去,说是百官一日不起。他便一日不上朝。 得到消息的群臣一个个气得干瞪眼,皇帝居然为了一个女子罢朝,这更加坚定了他们反对萧墨珩娶江梅的决心。 随后百官也让秋林传信,说是陛下一日不来上朝,他们就长跪不起。 于是刚刚登基不久的萧墨珩与自己的大臣们僵持起来。 接连两日,百官们在太极殿跪了两个上午,而萧墨珩也丝毫没有上朝的意思。第三日,当众臣决定今日长跪不起时,一个八百里加急打破了这个僵局。 得信的萧墨珩饭都顾不上用膳,急忙赶往朝堂。而得到消息的大臣们也只得将内政撇开,火急火燎地赶到朝堂等候萧墨珩。 “列位爱卿,说说你们的看法吧!”萧墨珩一手将军报丢于一旁,看来东方湛说一个月还是低估了唐乃遥。只是三日。唐乃遥便率兵攻打宜都郡。 “陛下,臣已经传信湖湘和南越一带,筹集军粮北上,而宜都的邱少平将军也得抵挡一阵,只是咱们还得派大军前往荆州应战!”东方湛率先出列道。 萧墨珩低头沉思,派兵不是问题。但是眼下却有两个难题,一个是军饷,一个是主帅人选。这一点萧墨珩知道,东方湛也知道。 “列位爱卿,为朕举荐一位主帅吧!”萧墨珩沉吟了一会,道。 这时,裴瞻出列道:“陛下,沐世子曾随陛下北征,智谋英勇都足以震慑三军,臣以为沐世子可为三军主帅!” 他话音一落,众臣都点了点头,因为沐箫和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沐箫和却是苦笑了一番,因为他知道萧墨珩不会让自己去的,一来因为江梅的缘故,二来他多少还忌惮着宁州沐府,一旦自己攻下川蜀,那么川蜀与宁州连成一片,这不得不说是对萧墨珩的威胁。 大臣们都不是傻子,有了这一瞬的思索,许多人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光禄勋陆铮出列道:“陛下,豫州刺史邓睿将军离荆州较近,不如让邓将军率兵前往荆州,抵挡唐乃遥。”陆铮本为卫尉,萧墨珩登基后进爵加官为光禄勋,而卫尉则由文度任领。只是卫尉一职是实权,光禄勋则是优职。陆铮虽没明着说不让沐箫和去,但意思明了不过。 陶亦然随后也跟着拱手道:“陛下,可让长安的慕白将军率兵南下川蜀,与荆州兵两相夹击川蜀,如此唐乃遥必败无疑!” 这时,许多大臣均眼眸一亮,点头称是,川蜀已处在我军的包围之中,有了汉中的地理优势,两边出击,胜券在握。 “正是!关中、汉中有几万雄兵,又有地域优势,可为伐蜀主力!”文度也赞成道。 众臣你一言我一语,商讨开来后,刚刚的紧迫担忧又消散了不少。可是萧墨珩却依旧无动于衷,他还在等一个人的意见,那个人就是东方湛。 东方湛一抬眉便接到了萧墨珩询问的目光,他浅浅一笑,施了一礼,昂然道:“陛下,邓睿将军擅水战,而川蜀山川相阻,邓将军恐难施展雄姿,再者,陛下也不可让慕白将军离开关中,因为北方还有柔然的铁骑虎视眈眈呢!” 他这一席话又让众人愁上眉头,“那依先生之见,如何是好呢?”尚志急着道。 东方湛微微看了一眼众臣,再将目光移至神色复杂的萧墨珩,躬身道:“陛下,臣请战,臣愿率北府兵前往宜都抗敌,再让汉中的飞廉将军出兵协同作战,请陛下应允,臣必破蜀而还!” 众臣一愣,纷纷怔怔地看着他,谁都没想到东方湛居然要亲自前往川蜀,只是…他似乎从未领兵作战,不知他为何信心十足。 萧墨珩眉头一皱,状似不允,“先生,朕了解邓睿将军,让他与飞廉前往川蜀,应无大碍!朕的朝中还需要先生协理朝政呢!”他不是不相信东方湛的实力,他确实不想让东方湛离开京城。不知为何,他似从东方湛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决绝。这让他有些不安。 谁料,东方湛神色凄厉,轰然一跪,“陛下…..”他声泪俱下地拜倒在地。 萧墨珩一惊,连忙起身走了下来,行至他身前,急道:“先生这是为何?先生快快请起!” 这时,群臣也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东方湛,全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东方湛泪流满面地摇了摇头,竟是泣不成声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萧墨珩瞬间明白了什么般,对着其他大臣道:“众位爱卿先行退下吧!” 群臣领命,一一神色不明地躬身后退。 待众人走后,萧墨珩才扶起了东方湛,“先生到底是何故?”语气忧心不已。 东方湛再行一拜,苍然道:“陛下,臣本是唐蜀子民,先祖历代为官,无奈祖父被人谗诟,满门被斩,唯独湛逃了出来,湛自负才学,可四处投身,没有什么大作为,唯独十年前,幸得陛下赏识,遂投入陛下麾下,正如江姑娘戮力北伐般,湛也曾苦思平蜀之策,如今得遇良机,还望陛下体恤湛多年的苦劳,成全湛!” 萧墨珩怔怔地看着躬身的东方湛,心中感慨良多,自他十四岁出宫至而今,东方湛便如师如友地待在他身边,这九年的日日教导、夜夜筹谋,如今想来恍若隔世,对于萧墨珩来说,东方湛俨然是他身边第一人,这些年来,他、东方湛与苏君逸三人出则同行、入则同寝,其中的情谊岂是外人可知?如今苏君逸因苏家之祸心灰意冷,一直待在钱唐的风荷楼,与他再无书信往来。而现在,东方湛也要离他而去,他突然心生一种落寞,原来是那么舍不得,舍不得一个真心的朋友离他而去…… 可是这么多年来,他只提了这么一个要求,怎能不答应他?(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一章 回眸一望 许久过后,萧墨珩长长叹了一口气,面色凄楚地扶了扶东方湛,低声道:“我答应你!” 东方湛重重地点了点头,凄然道:“湛定不辱使命!”泪痕未干的他强装笑意,只是嘴角那抹苦涩却是逃不过萧墨珩的法眼。 那抹带着决绝的神情让萧墨珩霎时脸色暗沉,心口涌上一股浓烈的痛楚,他颤了颤眉,忍着痛,问道:“先生,待你平定川蜀后,还会不会回来……”说完,声音低沉得极尽悲凉。 东方湛心头一颤,两行眼泪再次袭出,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那样的打算,他不但要走,他还要带江梅走,只是他知晓,这么做对萧墨珩何其残忍,可是…..他没有选择。 为了不让萧墨珩有任何怀疑,为了不让他伤心,第一次,东方湛违背良心地撒谎了,他定定地望着萧墨珩,坚定道:“会的,相信我,我一定回来!” “当真?”萧墨珩面色一喜,紧紧握住了他的双臂。 东方湛看着他那欣喜的模样,正如九年前第一次见到他那般,清澄如水。 “当真!” “好,我等着你回来!”萧墨珩终于展颜一笑,东方湛从未失信于他,这一次也不会。 是日,萧墨珩诏,封卫将军东方湛为平西大都督,尚志为前锋将军,陶亦然为宁朔将军,三日后发兵荆州,同日,他传诏汉中中郎将飞廉,命他整军出兵川蜀。 是夜,九竹终于得到了江梅的落,他也通过倚云阁特殊的信息传递方式。与江梅取得了联络。 次日傍晚,倚云阁收到宁州急报,宁州靖南侯府的沐侯爷病危,这个消息同时也传至了沐府与宫中。 当沐箫和连夜进宫请归宁州前,谢荟与东方湛已经在太极东堂的偏阁内议事。 “陛,世子定然得回宁州一趟,只是世子声名晓誉四海。难保某些不法之徒乘机生事。所以臣恳请陛旨将沐世子的儿子留在京中!”谢荟眼眉一抬,躬着身,不慌不忙道。 萧墨珩冷哼一声,似乎并不在意,他瞧了一眼淡淡地立在一旁的东方湛,道:“先生是何意?” 虽说东方湛对沐箫和也颇为维护。但身为一个谋士,他知道应该做对主子最有利的事。 “谢相说的是。带兵刺史在外,家眷留在京中乃是正理,沐侯爷当年因云凌波一事负气离京,只留一个季翔在建康。本是逾矩之事,先帝仁慈,并未跟他计较。虽说沐氏世代忠良,可眼大桓将出兵川蜀。不得不防着宁州了!”东方湛严肃道。 不过出于谢荟和东方湛所料的是,萧墨珩摇了摇头,“不,让他把人都带回宁州!” “什么?”谢荟睁大了眼睛,不过旋即他意识到自己失言,又立即恭谨道:“陛,万万不可reads();!世子本是九皇子一党,因江姑娘的缘故饶了他阖府上,如今陛放虎归山,又不予掣肘,这不是….不是逼他造反吗?”谢荟可是急上心头,语气急促。 就连东方湛也不知道萧墨珩是怎么想的,虽然他相信沐箫和的为人,但是这么做显然于朝廷不利。于是他也劝道:“陛,臣说句放肆的话,陛留江姑娘在身边,世子定然怀恨在心,倘若他日世子一挥长剑为红颜,陛该如何是好呢?臣请陛三思!”说罢再次躬身拜。 萧墨珩苦笑一声,他们说的每一个理由,他都懂,但他知道,他若娶江梅,沐箫和一定不会回京了,“如果他真的兴兵来犯,就让他来吧!”萧墨珩淡淡道,眼眸闪过一丝冷漠,留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恐怕也阻止不了他。 再者,宁州沐氏的问题迟早得解决,他带甲百万,良将上千,难道还怕了沐箫和不成?如果他真的在大桓进攻川蜀时起兵,那么他便让邓睿灭了宁州,并且,也可让江梅对沐箫和死心。 不过,尽管萧墨珩做了最坏的打算,但不知为何,萧墨珩的直觉告诉自己,沐箫和不会这么做,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个江山是他萧墨珩江梅以及沐箫和三人打的天,他相信沐箫和不会亲生毁了这样的功绩。 而他之所以想让沐箫和把孩子妻子都带回宁州,是想让他安安稳稳的在宁州守边。如果沐箫和忠心,他便信他,如果沐箫和心生歹意,他便灭了他。 “陛….”谢荟苦苦劝道。 萧墨珩摆了摆手,“朕意已决,两位爱卿不要再说了!” 东方湛与谢荟对视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拱手道:“遵命!” 过了一会后,沐箫和果然进宫请旨,萧墨珩安慰了他几句便让他早些回宁州探病,而萧墨珩让他携妻子会宁州时,他硬是呆愕了半晌。感动之余,他却也欣喜,他本计划此去后,便不再回京,如此一来,他也安心了。萧墨珩如此坦荡,他沐箫和也不会做小人,江梅的事虽是两人之间的隔膜,却也不会成为兵戈相向的动因。 最后,沐箫和拜谢之后,便出宫回府准备去了。而萧墨珩屏退东方湛和谢荟后,也一如既往地赶往那个温馨的小窝。 当萧墨珩敛步踏入院子里时,便看到一袭白衫的江梅目色迷离地靠在门槛边,那模样十足像一位等待丈夫回家的小妻子。 那一刻,萧墨珩整个心都融化了般,柔情似水的目光倾泻在那纤弱的白色纤影上,似乎整个世界只有她的存在。 他快步过去,打横抱起那个有些微凉的身子,心疼地抱紧她往里屋走去。他发现今夜的她似乎有些不一样,她贴紧了自己的胸膛,那凄迷又温柔的目光让他堕入了浓浓的甜蜜之中,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只想只能用行动宣泄他的痴迷。 这一夜。他似乎倾尽了毕生的爱恋,他似乎堕入了爱情的深渊,他似乎已将那个柔柔的身子完全揉进了自己的骨血里。 这一夜,他才知道这个世间有一种绝美的情愫叫心心相惜,有一种执着的爱恋叫生生世世,有一种痛彻心扉的缠绵叫相离相忘。 大桓雍和元年二月初八,收拾好行装的沐箫和一早便带着府上众人车马相接。往南篱门驶去。而这次。沐箫和将卫欣留于京中,而让季翔随自己回宁州。季翔已十几年未见沐侯爷,心里挂念的紧。这一次他希望自己能赶过去见他最后一面reads();。所以,这一次他们选择走陆路快马回宁州。 出南篱门后,沐箫和让兰英与印心带着孩子乘坐一辆大马车,季翔带着荀伯也乘坐马车。沐府的侍卫及随从则骑马护送。唯独他自己一人骑着一匹白马落寞地跟在队伍后头。 无陵与东成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主子,满脸无奈和心疼。他二人常年跟随沐箫和东征北伐。对于他的心思再明白不过。 裴兰英与季翔的马车已走远,而他与无陵等人依旧在后边不紧不慢地跟着。 建康南篱门往南,则是一马平川的平地与低伏的山峦,远远望去。一袭白衫的他如遗世独立般,孤独清冷,只是淡淡瞧一眼他。都感受到他周身那股伤感的气息。 然而,沐箫和却不只是伤感。而是心痛,“玥瑶….玥瑶…..”沐箫和心里喃喃的唤着,他都不知道这几日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整个人已经浑浑噩噩,脑子里混乱不堪。谦和温雅风度翩翩已经不在,唯独….唯独不能想起那个人儿,不能听到那个名字…… “玥儿,还能见你一面吗?我的信你看到了吗?”沐箫和痴痴地望着那匹慢悠悠的马儿,自言自语道。 “容与说,一定会救你出宫,你会来宁州吗?玥儿…..我会在宁州等你…” 他的眼眸中已经无任何神彩,除了那抹深不见底的痛楚,除了那丝不堪凝望的落寞。 忽然,一声悲切的呼唤让他整个人瞬间鲜活了一般。 “箫和哥哥……” 沐箫和连忙转头,却发现一人一骑朝着他飞奔而来….. 那个纤弱而又摇晃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那一刻,他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终于来了……. “玥瑶…….”沐箫和长鸣一声,快马奔腾过去。 从未单独骑马过的江梅此刻已经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她一钗刺于马股之上,那匹黑马便势如疾电般的飞驰。而她身后,三骑紧紧跟随,容与九竹和岳华使出全身的力气,快速地追赶而去,焦急担忧已是三人脸上唯一的神情。 能将三个武林高手甩于身后,此刻的江梅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突破的勇气,她只本能地想要见她的箫和哥哥一面。她死死地拉着那已经将她双手勒痛的缰绳,满脸的泪水已经在风中凌乱,瘦弱的身躯如一只飘忽不定的风筝在马背上摇晃。 “玥瑶,小心!”沐箫和惊吼道,他终于意识到江梅所面临的危险,她已经完全驾驭不了那马儿了。 “箫和哥哥……”明知自己身陷险境,可她依旧没有丝毫畏惧,她脸上反倒是洋溢着欣慰的笑容,昨夜她想方设法让萧墨珩放松了警惕,为的就是能逃出来。 幸亏,幸亏,来得及时,还能再看他一眼…… 当江梅的黑马见到前方奔来一匹白马时,突然嗷叫一声:“嗷…….” 霎时,黑马的前蹄腾空跃起,“啊…..”江梅惊叫一声,那马儿已将她的身子甩飞。 “玥儿…….” 沐箫和瞳孔一缩,用力一蹬,马儿奔驰而过的瞬间,飞身跃去…….. 在江梅将落地的瞬间,抱住了她,二人抱作一团,在草地上滚了几圈,渐渐稳住了身子reads();。 沐箫和忙得把她搂在怀里,温柔道:“玥瑶,有没有伤着?”边问口中还喘着气。 江梅怔怔地望着他,摇了摇头,“我没事…..” 这时后边的三人终于跟了过来,见二人没有大碍,便放心地侯在一旁,并与无陵和东成告别。 沐箫和拂去她额间的发丝,紧紧将她拥在怀里,他的颚抵住了她的发丝,咬紧着牙,抑制住那股想吻她的冲动,他怕控制不住自己。 一会后,他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玥瑶,我好怕,好怕再也看不到你…..” 江梅紧紧偎在他怀里,柔柔道:“我昨夜得知消息后,便想了法子逃了出来,箫和哥哥放心,我已让晓月楼的人前去宁州医治沐伯伯,他一定会等到你的!” 沐箫和一把揽住她的肩,定定地看着她:“玥瑶,跟我走….跟我回宁州!”语气坚定而又含着期望。 江梅哗的眼泪双流,“对不起,箫和哥哥,我不能跟你回去,我若跟你走,便是害了沐家!” “不!”沐箫和怒吼道,他脸色红胀,带着血丝的眼眸满是愤怒和不甘,“他有本事来宁州,我不怕他!” 江梅使劲地摇着头,哽咽不已,“箫和哥哥,你别这样…..你听我说….”她抱紧他,抽泣了好一会,才擦干眼泪,仰着头,平静道:“箫和哥哥,你别生气,我如今出了宫,便脱离了他的掌心,我不会入宫的,你放心,你好好的回宁州去,待我与东方先生平定川蜀,我就来宁州找你!” “真的?”沐箫和泫然落泪,这颗心已经经不住任何折腾了。 江梅重重地点头,待天一统,她便无任何顾虑了,她会自由的享受生活。 沐箫和终于淡淡地笑了一笑,他从怀中掏出那块“云中揽月”,将它轻轻放在江梅的手心,“玥瑶,带着它,好好地照顾自己,我在宁州等你!”最后,他一手拉着江梅,一手抚去她眼角的泪珠,“如果…..我在宁州等不到你,我死不瞑目…..” 江梅心头一颤,凄楚地望着他,抽动地嘴唇说不出半个字,最后,她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紧紧抱着他,生怕这样的温暖不再拥有……. 许久过后,二人才肯放开对方,江梅双手紧紧揣着那块玉佩,望着他起身….上马….策马奔腾而去…… 六年的青梅竹马换来的是烈火焚烧后的绝望,再度重逢,千回路转,似乎也成全不了十六年的相思,久久的期盼,固执的等待,都扭转不了命运的车轮。 风萧萧兮,马声长嘶,那抹白影飘然离去,远行的身形越来越小,渐渐模糊了她的泪眼。 忽的,一抹眩晕袭来,一个怀抱稳稳接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未完待续。) ps:写这章感触很多...也很伤心,甚至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标题来自一首歌,“挥剑斩痴念万丈(已决意相忘)却输给回眸一望” 第二百六十二章 相忘江湖 待江梅清醒的片刻,她才看清头上的面容。 她立即坐起,敛容望着他,“陛下…..”她身后站着肃目的九竹、容与和岳华。 萧墨珩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踏实地落地,他温柔地望着她,道:“得到覃信消息时,我弃了早朝而来,幸好….幸好你没跟他走….”说罢伸手过去欲揽她入怀。 江梅身子往后一挪,制止道:“陛下,梅儿有话要说!” 萧墨珩神色一敛,静静地看着她,“说!”语气似有些温怒。 江梅吁了一口气,正色道:“陛下,江梅面前有两条路,请陛下为江梅抉择!” 萧墨珩目光一凝,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安,他瞅了瞅江梅身后面色不善的三人,脸色越来越沉。 江梅见他不出声,便接着道:“一条路是追随沐世子而去,与他回宁州!” “你敢!”不待她说完,萧墨珩怒吼道,“你若敢去,我便亲自带兵去宁州杀了沐府上下!” 江梅冷笑一声,心想他果然如她所料,“好啊,既然陛下不同意,那便让江梅为陛下效力!” 萧墨珩一愣,面色立即和缓了不少,心想她刚刚在跟自己开玩笑呢,不过,他知道她没这么容易就范,便努了努嘴,看着旁处道:“我不要你为我劳神费力,你乖乖地跟我回宫便是!” 江梅顿时语塞,她无奈地瞅着他,沉默片刻后,认真道:“让我回宫不可能,要么陛下放我走,要么让我跟东方先生去唐蜀,为陛下澄清宇内立最后一功!” 萧墨珩立即转过头来,争辩道:“平蜀不需要你去,东方湛、邓睿或者慕白都可以!” 江梅摇了摇头,忧虑道:“陛下,常言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平蜀之难不亚于平燕,如果大燕强在铁骑的话,那么唐蜀则以地势占先,川蜀路阻且长,蜀军熟悉地形,以逸待劳,我军并不占优势,陛下可不能掉以轻心哪!” 萧墨珩一怔,心下倒也知晓了其中的厉害,自他灭了大燕之后,自信天下无敌手,确实有些轻敌,而东方湛与江梅倒是不负谋士之责,时时刻刻居安思危。 不过,他哪里这么容易妥协,“你留在我身边不照样可以出谋划策吗?”萧墨珩没好气道。 “军情一刻都不能耽误,陛下开什么玩笑?”江梅也不示弱, 萧墨珩顿时怒上心头,正待他要发作时,江梅立即眨着眼睛补充了一句:“难道陛下有把握今日能带走我?”江梅的小眼神往自己身后一瞥,挑衅意味十足。 萧墨珩黑沉着脸扫了一眼她身后的三人,再想想自己仅带来了十名护卫,连覃信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萧墨珩立即颓然坐在地上,怔怔地看了江梅半晌,此刻他才意识到,他也好,沐箫和也罢,包括萧墨琤在内,他们三人都奈何不了的她的根本原因还在于她拥有一支庞大的势力,这支势力不但掌控天下的物物往来,还有着广博缜密的情报系统,更重要的是,它还是一支极为厉害的武装势力。 “你就不怕我灭了倚云阁吗?”萧墨珩冷不防地丢了一句,没有哪个皇帝能容忍控制范围之外势力的存在。 江梅淡淡一笑,脸上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待我平了川蜀之后,倚云阁便是陛下的!” 萧墨珩低着头沉思着,倚云阁和她,两个他都要,而有她便有倚云阁,他嘴角扯出一丝轻笑,再次抬眉凝视着她,眼中透着一股坚毅的光辉,道:“我放你去川蜀,待功成之后,你一定要回来见我,如果我见不到你的人,倚云阁也好,沐府也罢,我一个都饶不了!” 说罢,他冷瞧了她一眼,便起身上马离去,留下一脸呆愕的江梅,无言以对。 大桓雍和元年二月初八,平西大军于朱雀门外告天祭旗,萧墨珩亲自领着百官为大军壮行,东方湛与云无痕从萧墨珩手中接过令箭和印信,随后带着各自的亲卫整装前往石头津,三万北府兵陈兵江口,长风破浪,荆旗蔽空……. 是日,东方湛与云无痕亲自领着大军沿长江一线,水陆向荆州进发。 此时,中军大船里,东方湛与江梅倚靠在凭几上,惬意十足地谈笑着。 “湛哥哥,唐乃遥是你放走的吧?” 东方湛微笑地点点头,“还是瞒不了你….” “呵呵…陛下对唐乃遥必然严防死守,他根本没那个机会和能力逃走,所以只有可能是被人放走的!”江梅仰着身子,意态闲适悠然。 东方湛神情一凝,“我这么做也是想全了一个蜀民最后的臣节,放了他,意味着我们恩断义绝,他日灭蜀时,心中才不会有愧,再者,我早料到陛下会设法留住你,所以将唐乃遥放走,让他来攻,才能有机会救你出来,让你随我一道进川!” “哈哈…..还是湛哥哥深谋远虑,湛哥哥真是陛下的子房呀!”江梅转过身子,笑看他道。 “好啦,你别笑话我了,陛下聪仁果断,保不准哪日被他知晓了实情,治我的罪呢!”东方湛拂去她鬓角的发丝,轻笑道, “不会的,我不会让他伤害你!”江梅一本正经道,脸上再次洋溢着轻松惬意的笑容。 东方湛有一瞬的失神,他抚摸着江梅的发丝,缓缓问道:“菡儿,真的不后悔吗,真的不想跟他去宁州?现在走,还来得及….”东方湛神情微苦地看着她,终究还是希望她能有自己的幸福,只要她愿意,他都会帮她。 江梅闻言,愣了半晌,最后苦笑道:“湛哥哥,我虽然很喜欢箫和哥哥,我也很舍不得他,但我真的没法嫁给他,没法跟他过相夫教子的生活,那样的日子我想象不到…..”江梅说着说着,头又低了下去,脸色黯然,很快她又抬眉接着道:“再者,我也不可能丢下你,让你一人承担伐蜀的重任!” “傻丫头…..”东方湛宠溺地看着她, 江梅怅惘了一瞬,又道:“其实…..相爱不一定相守,我想他时,我会去看他,哪怕我想见陛下了,我也会去找他,只是,无论如何,这么多年下来,如果真让我选择,我还是愿意与你和珞大哥浪迹天涯…..这样的日子才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江梅望着东方湛,眼眸清澈如水。 这世间,相濡以沫太少,相忘江湖尤多…… 东方湛闻言,近身过来,将她拥入怀中,低缓道:“好,待天下合一,我便带着你驾一叶扁舟,云游四海,累了,咱们在倚云阁的坞堡歇息,冷了,咱们去温暖如chun的宁州,闲了,还可以去晋安看看九皇子,如果被人欺负了,咱们还可以去京城找陛下告状….你道好不好?” “哈哈….一言为定!”江梅趴在他的肩头发笑,只是笑着笑着,眼中滑出几滴泪珠,几抹苦涩,几分伤感,不知从何而来….. 渐渐的,她倒在他的肩头,慢慢睡去……那一日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若雪,珞玢和华缨,梦见他们四人一起嬉戏欢笑,还梦到了她的母亲和父亲,只是记忆里音容似乎已经模糊不堪……. 终章 硝烟尽处 大桓雍和元年二月初十,汉中中郎将飞廉率五万大军兵分两路出军唐蜀。飞廉自率三万大军从汉中出发,前往阳平关;鲁阳和鲁奇兄弟率两万大军从沓中出发,前往阴平。 二月二十五日,鲁阳克阴平,二月二十八日,连城安率兵五万自襄阳南下宜都,与邱少平一道抵抗唐蜀前锋大将孙郃。二月三十日,飞廉克阳平关。 三月初五,连城安与邱少平击退孙郃。 三月初十,东方湛与江梅所率中军抵达宜都,三日后,东方湛遣陶亦然与尚志出兵江关。 三月二十二日,连城安、陶亦然、尚志三将攻克唐蜀长江要塞江关。江梅颇觉身体不适,东方湛让其安心疗养。四月十八日,飞廉克广元。 四月二十三日,中军陈兵白帝城,五月二十日,鲁阳、鲁奇攻克江油。 六月初,为稳定北方士族之心,萧墨珩纳北方大族崔氏、卢氏、李氏、王氏、郑氏五姓女为妃。六月十七日,谢妃病逝,萧墨珩伤心欲绝,追封她为皇贵妃。 七月十五日,东方湛击败唐乃遥,攻克巴郡,占据川蜀东边最重要的军事要塞。 七月初十,飞廉出奇兵绕道剑阁之南,南北夹击,七日后,攻克剑阁,杀死唐蜀大将魏长钧。 八月二十日,连城安率军前往合州,遭唐乃遥水淹大军,死伤惨重。 九月十五日,飞廉与鲁氏兄弟陈兵涪县,遭到唐蜀老将温玄之的强烈抵抗,围攻二十日无果。 十月一日,陶亦然、尚志与连成安合攻合州,奋战两日两夜,杀死孙郃,克下合州,尚志牺牲。闻信后的萧墨珩痛心不已,为其罢朝一日。 十月十八日,飞廉攻克涪县。东方湛遣连城安率军逆水而上,五日后,连城安兵次德阳,剑指东广汉郡治所郪县。 十一月八日,鲁阳出奇兵攻克阆中。东方湛让容与、九竹等人护送江梅缓行,他自率大军往西北攻向简州。 十一月二十日,飞廉攻克绵阳。与其同时,鲁阳与连城安合击郪县。 十一月二十八日,东方湛与唐乃遥对阵简州,当得知飞廉与连城安分别从北、东两个方向攻向成都时,唐乃遥弃简州,回守成都。 两日后,江梅抵达简州,身子极度虚弱的她提笔写信给京中的萧墨珩与宁州的沐箫和。 十二月初七日,平西大军兵分三路攻向成都。 次日午后,倚在小塌歇息的江梅得到密报,唐乃遥自知大势已去,居然弃阻飞廉与连城安两军,而伏兵于东方湛进军的两侧,欲杀东方湛而后快。 为救东方湛,江梅不顾身边众人的阻挠,亲自上马带着余下五千将士前往成都南郊营救东方湛。 是日傍晚,当江梅赶到时,唐乃遥已与东方湛激战,江梅速让士兵分两路攻击蜀军,最后她见东方湛遭到蜀军的围困,形势危急之下,她毅然张弓,瞳孔一缩,直指唐乃遥…… “哗”的一声,江梅使出仅有的力气,射出了她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一箭,这一箭让唐乃遥当场身亡,这一箭也救了东方湛的性命。 然而,待她看着那一箭射穿唐乃遥时,释然而笑的她再也撑不住虚弱的身子,颓然倒了下去……… 大桓雍和元年十二月初十,桓军兵破成都,蜀帝唐玄林带着宫妃自刎身亡,建国整整一百年的唐蜀归于大桓。 消息传至京城后,举国欢腾,百官齐贺萧墨珩得让四海归一、九州一统,直贺他气吞山河、横扫古今,堪为万世功勋。萧墨珩喜极而泣,众臣无不洒泪拜贺,一时建康城中的百姓为萧墨珩歌功颂德,载歌载舞,沿街欢庆。就连宁州沐府也为之欢欣雀跃,自沐侯爷病逝后,沐箫和袭爵为沐侯爷,萧墨珩为表彰其北伐的功勋,封沐箫和为靖南公,其子为世子。 然而,萧墨珩欣喜的同时,思念若狂的他却是迫不及待地等待东方湛与江梅的凯旋。 雍和元年十二月二十八日,东方湛的请功奏折中,表飞廉为益州刺史,连城安、陶亦然及鲁氏兄弟均进爵加官。 喜上加喜的是,石妃于元月初八诞下一名皇子,孟妃于元月二十日,诞下一名皇女,萧墨珩喜不自禁,对二妃及两个孩子均怜爱有加。 雍和二年二月初,经过两月的军政整顿,东方湛留飞廉与连城安镇守益州,让鲁氏兄弟回守汉中,而他则带着陶亦然,亲率三万大军回朝。 雍和二年三月初一,萧墨珩亲自带着百官在郊外迎军。得知消息的东方湛让大军驻守在三十里外,而自己则带着陶亦然等亲将奔赴南门。 午时初刻,坐在华盖羽车的萧墨珩,心中有一丝紧张,心跳似乎加速了,整整一年没有见到她了,虽然一直有书信来往,但越是这样千丝万缕的联系,才让他相思成病,他微微伸着脖子,朝着远方望去。 与他一众等候在此的大臣们也紧张不已,只不过,他们紧张的却是东方湛带回来了三万大军,王诩之暗暗瞅了瞅车上的萧墨珩,心里揣摩着这位主子也太大意了吧,亲自郊迎也就算了,居然还没半点防备,倘若东方湛心生歹意,率军攻来,这可如何是好,他边想着,边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谢荟倒是比他淡定许多,多年的辅佐,已经让谢荟知道这位主子绝非常人,他有阔达的胸襟,让人甘愿为他赴汤蹈火,他有绝对的自信,自信他有能力攻克任何困阻,而他更有非常的手段,这些手段能将别人牢牢掌控在自己的手心。 尽管东方湛是萧墨珩的心腹谋臣,但谢荟明白,一个出色的帝王在任何时候用八分的胸怀去信任,还有两分的手段来防范。 “报…….”一御前侍卫快马过来,单膝着地道:“陛下,平西都督将大军屯于三十里外,亲自带着陶亦然将军及三十卫士轻骑赶来!” “好!”萧墨珩大赞一声,百官闻言也纷纷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欢心的笑容。 过了一会后,萧墨珩终于听到了远方马骑的喧声。 “陛下....来了” “陛下,他们来了…..”覃信忍不住出声道, 他的主子心里有多期待,他清楚的很,多少个日日夜夜,萧墨珩独自在灯下,瞧着一个针脚粗乱的荷包发呆。 “终于来了。”众人纷纷出声喜道,而萧墨珩忽然鼻头一酸,眼眶微红,她终于回来了….. 然而….下一瞬,待他仔细瞧去时,却发现领头的是一袭白衫的东方湛,而他身后跟着的是戎装在身的将军和卫士。待他伸着脖子使劲往马队后方看去时,竟是寻不到任何踪影….. 这一望如冷水浇入心头,让他心情顿时跌入谷底,难道她连一面都不肯见他么?自攻破成都后,她便再无来信,难道她逃之夭夭了么?萧墨珩越想,眼中的温度已冷却成冰。 难道你逃去宁州了,你以为你去宁州,我就会放过你,你以为宁州沐府没有我的眼线,或者你回梅花谷了,那我告诉你,早防着你,我已经在梅花谷安排了人,我不信,天下再大,我找不到你! 马上的东方湛远远望着南门郊外迎风飘展的旌旗,心中却无丝毫的喜悦,当他看到华盖车上渐渐清晰的人影时,心头一颤,一滴心酸的眼泪悄然滑出…… “先生,墨珩此生从未求过别人,今日求先生一件事….” “陛下切莫如此,陛下只管吩咐便是….” “墨珩求先生带她回来…..带她安全回来就好……” “臣…..臣领命…..” 一年前的殷切话语依旧在耳旁回荡,一年后的今日,他终得平定唐蜀,携功凯旋,却是再也无法兑现当日的承诺………. 陶亦然瞅了瞅东方湛怔忡的神色,眼眶一酸,颤声提醒道:“先生,咱们该下马了…..”能得皇帝亲迎已是无上的荣耀,早早下马才是为臣的本分。 东方湛闻言一顿,立即下马带着众人步行前往南门。 待东方湛等人走近时,军号长鸣,锣鼓喧响,场面顿时热烈起来。 不一会,百官们便欣喜地看着东方湛带着众将快步过来。 “臣东方湛率平西大军回朝,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东方湛第一个拜倒在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身后的将士跟着齐声拜倒。 萧墨珩强装笑意,示意秋林扶着自己走下马车,走了过去。 萧墨珩一步一步走近,神色却是越来越复杂,明明答应了自己带她回来,为何没有做到?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欢快,“先生战功卓著,朕感激不已,快快请起!”说着俯身去扶他。 当满脸笑意的众臣等待东方湛起身感恩时,却惊讶地发现东方湛全身轻抖着伏在地上,似在抽泣。 众人大骇不已,一时笑容都僵在了脸上,不明所以。 萧墨珩伸出的手忽的一抖,心中陡然一沉,竟是慌乱不已,“先生…..”萧墨珩试探地唤他,可东方湛依旧不抬头,也不出声。 所有人都凝神望着他,一时鸦雀无声,只听得到东方湛微泣的声音。 这时,他身后的陶亦然慢慢抬起头,悲苦道:“陛下……”满脸泪水的他,已然泣不成声。 王诩之见状一惊,连忙问道:“将军这是为何?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陶亦然双肩颤抖着,稳了稳声音,满目凄凉地望着萧墨珩,道:“陛下….江….江姑娘….江姑娘……战死成都…..” 说罢,大声哭倒在地….. 众人忽的心中一颤,纷纷相互望了望,满脸叹息地摇了摇头。唯独张少虞忽的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两步,幸好被身后的同僚扶了一把,才勉强稳住了身子。 而萧墨珩却似没听清般,始终侧着头看着陶亦然,面色却是平静地吓人。覃信与秋林伤心之余,都伸出双手想去扶他却又不敢扶,微颤着的双手正如此刻二人的心情。 东方湛终于抬头,惨白的面容上挂着沧桑和凄楚,布满血丝的眼眸中含着悔恨的泪水,“陛下….请陛下治臣的罪,姑娘是为了救臣而死….是臣害了她…..”沙哑的声音里,竟是绵绵的哀伤和悲绝…… 萧墨珩愣了许久后,才似缓过神来,“哦….”他淡淡的应了一声, 跪着的东方湛与陶亦然则望着他那平静的面容,更是痛苦不已。 “先生,快起来吧,朕为你设了庆功宴,快随我入宫!”萧墨珩依旧如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般,扶起了东方湛。 二人担忧地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只得跟着他一道进城回宫。 一路上,萧墨珩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只是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秋林与覃信侍立在侧,而百官们则策马随行,只是原本欢欣鼓舞地来,最后却一个个面色沉重地回去。 然而,一个时辰后,当萧墨珩的车驾抵达太极殿时,他忽的一口鲜血吐出,整个人栽了下去,顿时吓慌了所有人…….. 是夜,所有大臣均守在宫中,等待萧墨珩醒来,以华太医为首的御医一直在帝侧倾心侍候,而萧墨珩也终于在第二日清晨醒了过来,待众臣确信他已无大碍时,才将悬了一夜的心放了下来,回了尚书下舍歇息。 随后几日,萧墨珩均在寝宫东殿料理政事,东方湛则一直侍候在侧,然而萧墨珩始终从未过问江梅身死的详细过程。 东方湛为防他将悲伤郁结在心,便将江梅临终的亲笔信交予他,只待萧墨珩亲眼看到那飘逸的行楷时,终于抑制不住悲切之情,哭得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大桓雍和二年三月初十,岳华和若云带着江梅的遗物赶到了宁州沐府。那时的宁州已是chun暖花开,沐箫和正抱着小女儿与印心在花园里游玩。 当他看着独臂的岳华与满脸泪水的若云立在廊下时,心忽的猛跳了一下,只待岳华将一个盒子交给他,他看到了那块始终不曾找到归属的“云中揽月”和一封绝笔书,那飘逸的字迹让他想起斜倚在凭几上那个潇洒淡然的身影,那一瞬如天崩地裂,如沧海桑田…….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靖南公的笑容,他始终待在滇湖旁一座临水而建的阁楼里,独自一人吹着一缕淡漠的箫声……… “玥儿,等你长大后,便跟箫和哥哥回宁州好不好?” “好啊,好啊,宁州便是彩云之南是吗?那里是不是很美?” “当然,那里有一湖,名为滇湖,滇湖碧波万顷,风光旖旎!” “哈哈….玥儿喜欢,那我们可以住那里吗?” “等箫和哥哥建一座阁楼给小玥瑶住!” “一言为定….哈哈…..” 莲玥阁已在滇湖畔静立多年,却一直等不到它的主人…….. 有的时候越笃定是自己的往往最终不是自己的,二十二年的守候,得到的只不过是痛彻心扉的伤感与深入骨髓的思念。 雍和二年三月十六,回京半月的东方湛深陷自责之中,最终决定向萧墨珩辞官归隐。 “连先生也要离我而去吗?”建康宫西掖门口,萧墨珩面色清冷地望着宫门外的百官衙署,语气冰凉得没有一丝生气。 “陛下,这么多年来,湛殚精竭虑,已经心力交瘁,况且姑娘因我而死,我想云游四海,替她做些善事……”东方湛目光幽幽,心头涌上一股痛意,明明三人约定了一起浪迹天涯,如今却只剩他一人苟活。 “好吧……先生执意如此,墨珩也不想强求…只愿他日还能闻先生之音,晓先生之事!”他目色沉寂,只余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苦笑。 “呵呵…”东方湛偏过头来,看着他,真诚道:“陛下放心吧,湛虽不在陛下身边,但依旧会为陛下效力,天下一统,百姓安居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陛下居庙堂之高,日理万机,那湛便处江湖之远,略尽绵力,助陛下治好这个天下!” “好!”萧墨珩终于面色一缓,眼中闪耀着一丝卓然的光彩,这个天下是他们共同打下的天下,他要为她守好它! “那墨珩怎么联系先生呢?” “陛下只需吩咐倚云阁一声即可!” 萧墨珩微微点了点头,目视远方,心澄如水… 许久过后,他才垂了垂眼睫,出声道:“墨珩便送到这了,先生慢走!”声音沉缓如涓涓细流,叙述着绵绵无尽的伤感。 东方湛最后深深地看着他一眼,慨然长拜:“陛下保重,湛先走了,后会有期!”声音哽咽的他,头都不敢抬,而是快步退下,直接往西,出西明门,跃身上马,奔赴石头津….. 萧墨珩始终不曾看一眼他的背影,他不想,也不敢,他缓缓转身,独自一人径直地望太极殿走去,他穿过朱明门、太阳门,一步一步走向大桓的权力之巅,宽阔的广场,长长的石阶,他步伐千斤地朝着大殿迈去,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他脚下踩着多少人的脊梁,这条路浇灌了多少人的鲜血………. 当他踏上最后一个台阶,昂然立在太极殿前时,他望着那气势恢宏的殿宇微微发怔,十几年的朝思暮想,日日夜夜的步步为营,当今日的他摸着太极殿上那高大宏伟的石柱时,摸着的不是权力顶峰的荣耀,而是一寸寸孤寂与悲凉。 三日后,萧墨珩带着秋林和覃信在钟山下一处低谷,赏着chun日最后的几株梅花。 这时,覃信正望着几朵峭立枝头的梅花,见她花瓣较小,花丝较长,疎瘦有韵,那白皙的花影在清风中昂然微笑,颇有几分清绝之趣。 “陛下,这花真美,这花叫什么名呢?”覃信不由自主的赞道, 闻言的秋林则向着身后的守园小吏问道:“此花叫什么名?” “回大人,此花是今年的新品,还未取名!” 秋林与覃信对视了一眼,纷纷看向呆呆望着那朵梅花的萧墨珩,萧墨珩俯身过去,闭着眼轻轻地闻着那朵梅花的清香,花香渗入他的五脏六腑,牵动着他每一根思念的神经。 “江梅!” 七日后,君山的晓月楼里,一屋子人围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百般宠溺。 “容与,你说小公子像不像小姐?”素问望着那个咯吱咯吱笑得欢的小家伙,轻声问道, “嗯….这….应该像吧!”容与百般思索,最后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茹蕙闻言走了过来,朝着摇篮里的小儿人望了几眼,皱了皱眉,“可是我们不知道小姐小时候长得什么样呀?” 众人纷纷明悟道:“也是哦!” 九竹忽的飘出一句,“要是主事在,他肯定知道!” 众人想起珞玢,不免又有些伤神,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带着沙哑而又沉稳的声音,“像她!” 众人回头一看,便见羽扇纶巾的东方湛,步履淡然而来,众人纷纷欣喜不已,而云芷更是惊喜得差点掉下眼泪来, 若云连忙跑过去道:“哎呀呀,先生你终于回来了,素问跟灵枢吵得不可开交,两人抢着要做小公子的师傅呢!” 东方湛闻言,笑了笑,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环视了一眼众人,见他们个个对那孩儿呵护备至,心头生出一丝欣慰之意,当他目光落在云芷身上时,有那么一瞬的凝滞,随即又被一脸淡笑盖了过去。 突然,素问拍了拍脑门,大叫一声:“哎呀!不好了,我的药丸快制好了,我得去看看!”说罢他乘众人不备,伸手将那小婴儿抱起,便往自己的炉居跑去。 “喂!” “喂!” 众人惊叫不迭,九竹立马跟了上去,边跑边怒道:“你要是吓着了小公子,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而若云则急得跳了起来,“素问,我还没给小公子换尿布呢!” 她话音一落,一片哄然大笑, “哈哈…..” “哈哈……” “哈哈……” (全文终) 完本感言 今日,亲手写下“全文终”三个字,心里感觉空空的,原本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忽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整个最后十章,看了不下七遍,这个结局是早想好的,构思故事的时候,其实最先构思出来的是结局,那朵叫“江梅”的花是一切的起因(南京钟山下面的梅花山真有这种梅花)。曾有朋友问为什么给主角取一个这样的名字,这就是原因,这是一个关于梅花的故事。 写完发现对不起几个男主角,小沐是最让人心疼的,他被现实一步一步逼入纠结的牢笼,但他始终保持自己的风度,这样的男子是一个让人很暖心的男子,他永远是江梅心里最温暖的阳光,他代表着江梅这一生最美好的回忆,这一点任何人都不需要质疑。其实在归荼最开始那版的开头中,沐箫和是贯彻始终的人物。 小七,怎么讲呢,最后一章他迈向太极殿时的那段话是对他最好的诠释,也许也是很多迈向巅峰的人的感受吧,高处不胜寒是至理名言,人一生不可能什么都得到,江梅便是他永远的痛。都说一本小说是作者的生活哲学,也许这就是箫和的生活哲学,细心的读者也许会发现,里边还是有很多话值得回味。 小九是作者君心里的一种坚持,他终身未娶,在他心里那个位置只能是江梅,这是小九与小沐、小七不一样的地方,从最开始他只肯娶江梅一人,到后来连个镯子都舍不得给别人,他始终保持着自己心里的那个执念,小九是个很纯粹的人,真的很讨人喜欢。 小沐大婚后,跑了一部分读者,小九求婚失败又跑了一部分读者,哈哈,其实发现大家还是蛮可爱的。 其实作者大大想说,珞玢死的时候,作者君是哭得最厉害的,都说一个人在谁面前最肆无忌惮最毫无顾忌,那个人一定是自己最亲的人,那么珞玢便是江梅这一生最亲的人,珞玢死时候的那段话也是最二人情感的最好说明。相守是最长情的告白。 这个世界没有恶人,有的只是为自己的执念各自坚持的人,裴岩、苏晋、北鹤都是如此。 归荼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也有很多遗憾的地方,写北伐时,原本有几场对手戏,作者君一直很向往大漠孤烟的那种清绝,原本要写那样的戏码,但当时写战争写着写着就累了,就放弃了。关于战争方面的剧情,归荼里没有尽兴的,作者君会在下一部作品中来弥补。 当然,如果亲爱的你觉得归荼里面还有没交代清楚的情节,那么箫和告诉你,归荼还有第二部。好的,废话不多说,咱们下一个故事再见!谢谢你们,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