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刀残心》 楔子 屋子里没有别的颜色,只有黑。 连夕阳照进来,都变成一种冷冷的死灰色。 夕阳还没照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站在这里,冰雕一样的站在这昏暗不见五指的屋子里。 孤独的身影,简陋的陈设。 门开着。 一阵凌冽刺骨的寒风夹杂雪花吹了进来。 洒在他身上,化作冰冷的雪水渗透他的衣服。 他依旧没有动,甚至连抬手拂去雪花的想法都没有。 他不怕冷? 他的手冷,他的人冷,他的心更冷。 这点冷对他来说又算的了什么呢。 他不怕。 他死了? 没有,因为他的心还在跳动,跳的比任何人都要快,这也是他和死人的唯一区别。 漆黑的披风,漆黑的夜晚,漆黑屋子,看不清他的脸。 他是在等待? 他不是在等待,而是在凝视。 凝视什么? 凝视着黑暗中一个漆黑的东西。 那是什么? 那是一柄刀。 一柄没有刀尖的刀。 一柄断刀。 他就这样凝视着,已经凝视了十年。 他没有朋友,亲人? 这把刀就是他朋友,更是他的亲人。 我不明白? 没人能明白,只有他自己明白。 当刀还没断时,他也还不是这样。 如今他的心也已随着刀尖不知去向,就像水面的浮萍,风中的落叶。 他的人也变的孤独,寂寞,凄凉,就仿佛是远山上的冰雪。 十年前。 就在十年前。 那年他二十一岁,少年得志,羡煞旁人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春风得意,小鸟依人,草儿绿了,柳树也已长出女敕芽。 他喜欢阳光,尤其喜欢晒太阳,因为他觉得这么可爱的阳光下人也会变的开朗,心也会更清。 所以一路上他尽情的享受着。 他手上拿着一封朱红色的请柬,脸色也洋溢着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他的心情也像这请柬一样充满了愉悦,喜庆。 没错,他正是去赴约。 可是没想到,这条路竟成了他的不归路,朱红色请柬也仿佛是阎王的拘票 千刀门。 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酒浓醇香,人已醉。 当他醒来时,发现竟然躺在尸体中间,整个千刀门如血洗一般,只有他活了下来,也是唯一个。 他惊愕,他愤怒,他紧握刀的手发出‘吱吱’的声音。 这时一群人冲进来,将他团团围住。 无疑他们要擒拿凶手。 他没有解释,此刻有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活下去,弄明白一切。 他奋力厮杀,鲜血四溅,刀已断,人已伤。 他冲了出来,来到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 他挣扎,他抵抗,黑暗吞噬了他的心,也笼罩着他的灵魂。 他并有退缩,十年的时间已经让他慢慢的习惯了。 风还在呼啸。 忽然他抓起了面前的断刀,抓的很紧,如黑暗般深邃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峻,缓缓道“我回来了”。 他慢慢的走了出去,走入黑暗的夜色中,他的人已渐渐和黑暗融为一体。 他的刀也似乎渐渐与黑暗融为一体。 第一章 塞外归人 北风卷地白草折,银雪拥天马不前。 天地寂静,静的只能听到雪落地的声音,万里荒寒,连天空似乎都因寂寞变了颜色,变成一种空虚而苍凉的灰白色。 风还在吹,雪还在下。 这样的天气已经持续两个月了,世间的万物都已被这厚厚的积雪覆盖的严严实实。 没人知道这样的鬼天气什么时候是个头,就如同没人知道积雪的下面到底是怎么样的世界一样。 也许明天就会结束,但至少现在不会。 这里的风很冷。 很刺骨。 就像刀子一样。 这里是塞外,荒无人烟的塞外。 夕阳西下。 余辉映红了天地,也映的这茫茫白雪如同洒了鲜血一般。 夜影铭此时正踏着这厚厚的积雪一步一步的走着,雪已淹没他的膝盖,他每迈出一步似乎都很吃力。 但他却没有丝毫停歇半刻,他就这样不停的走,已经走了三天三夜,他走的并不快,却已走了数不清的路程。 他就像个钢铁浇铸的铁人一般,任那饥饿,寒冷,冽风都无法阻止他前进的步伐。 他坚强他刚毅。 却不知这坚强刚毅的后面又隐藏着多少辛酸的痛苦的经历。 他面庞英俊棱角分明但看上去却如同冰雪。 黝黑的皮肤稍显粗糙,显然是长期生活在塞外的烈日寒风下所致。 一眼望去便知是个饱经沧桑岁月洗礼之人。 但绝不狼狈。 因为狼狈的人绝不会有他这种眼神。 他的眼神很奇特。 有时就像黑暗般深邃让人不无法看透。 有时却又像朝露般清澈,没有丝毫的掩饰。 白雪洒满了他的全身,远远望去就像个雪人。 他本就是个雪人。 一个不会被融化的雪人。 他的手暴露在外面。 一双黝黑粗大的手,这样的一双手绝不会好看,更不会博得美人的芳心,但却很有力。 毕竟手不是用来看的。 他的手紧紧的握着刀柄,因寒冷早已变成一种上品的鱼肚白。 即便没有敌人他也不愿意放松半刻,因为他唯一所剩下只有这把刀了。 一把断刀。 他因刀成名,因刀活命,然而也因刀变的孤独寂寞。 他握着刀时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然而有时这把刀又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刺痛着他的心。 他害怕这种痛。 天色更暗。 夜影铭微微放慢了脚步,他并非后悔了,也绝非畏惧。 而是在用他那深邃而充满了寂寞的双眼扫射着前方的路。 要在这昏暗的风雪天辨别方向谈何容易。 脚下路难走,可谁知他前面的路更难。 甚至难上千倍万倍。 脚下的只是厚厚的积雪,而前面是什么,他却不知道。 十年前他拼劲全力冲出重围。 为的就是活下去。 然而十年后他却又旧地重游。 他在淡薄生命? 当然不是,别人是不会理解的,也永远不会明白的。 积雪越来越少,寒意愈来愈淡,远远望去已有淡淡市镇轮廓。 夜影铭知道那就是响彻寰宇名镇武林的千刀门。 他当然知道,因为这正是他此行的目的,他也知道如今的千刀门已经变了。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变化竟如此的大。 千刀门门外。 夜影铭驻下了脚步,用他那充满苍凉孤独的双眼凝视着这昏暗无光死寂般的府院。 十年的时间也许并不长,但它足以让一个昔日的垂髫幼女嫁作人妇,恩爱的老夫妻归于黄土。 十年的时间也许并不短,然而它却抚不平心中一段伤。 他还活着,他心里的伤也仍然痛着。 一阵寒风吹过,高高悬挂在门梁上的一块牌匾被风吹得‘吱吱’的响,隐约还可以分辨出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字‘千刀门’,这原本是一块多面体面的牌匾啊,多少人梦寐以求,又多少人引以为豪,可如今却破败不堪就仿佛是老人的牙齿,除了厚厚的灰尘就是层层的蛛网。 大门上朱红色油漆也已经月兑落,远远看去就如同古老的松树皮。 风停了下来。 夜影铭伸出手臂,用力的推了下去,一声沉闷刺耳的‘咯吱’声伴随着颤动和灰尘,门开了。 他踱步走了进去,此时的千刀门就像一个被挖空了的坟墓一样阴森。 夜影铭也正在一步步的走进坟墓。 黑,只有他的双眼发着凄凉的光,静,只有风吹破窗‘噗落噗落’的响。 任何人站在这里,都会感到一种恐惧和苍凉,然后夜影铭却只是惋惜。 只因他的心比这庭院更加的苍凉。 十年前,他来过这里。 那时这里富丽堂皇,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庭院雄伟里面的人更是伟岸。 千刀门帮主慕容青烟武功威震武林,人又行侠仗义,惩恶扶善,美名扬万里。 绝技幻影九刀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多少正义之士慕名而来,又多少邪恶之徒藏身刀下。 他还清晰的记得那天,堂前笑闹喧哗,猜拳毒就声,堂后的刀勺铲动,油锅爆响声。 如今都已不见,剩下的只是荒草,残垣,破碎的酒罐和一种令热作呕的腐臭味 还有那位梳着一个乌油油辫子眉宇间长一棵美人痣为他倒酒姑娘,她脸上总是洋溢着迷人的微笑,夜影铭都刻在了心里,只是美好的回忆想起来,他的心就好像被捅了一刀一样,也许他已经习惯了孤独,心里也只能放得下孤独凄凉。 千刀门,人去镂空,他却刀断心残,更痛的是他还成为了毁灭这一切的凶手。 天色将近黑暗。 夜影铭慢慢的走了过去,走到一个角落,背对着墙,面对着门,慢慢的坐了下来。 这时门外脚步声传来,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走了进来,他瞟了一眼四周,似乎看见了角落的夜影铭又似乎没看见,只见他裹了裹身上的破棉衣,倒头呼呼睡去,竟然睡的如此安心。 堂堂的千刀门居然成了乞丐的家。 夜影铭仍旧坐着。 死寂的庭院,回荡着乞丐酣睡的呼噜声。 一道白光照了过来,这道光夜影铭立刻就感觉到了,他目光凝视向那看去,只见门外一个衣着白色锦袍的人立在外面,在这漆黑的夜晚荒废的庭院那人远远看看去就像是阴间白无常。 他真的是来索命的?这庭院真的是坟墓? 突然那白袍人一步步的朝着庭院走了过来,夜影铭不动,只是手早已紧紧的握着刀柄。 第二章 白衣少年 此时那白袍人的两只脚都已经踏入了院门。 纯白的鞋子,纯白的衣服。 他微微的驻了下足,然后就径直走向院内。 他脚步不但轻盈而且快捷,所以在这寂静的黑夜寂静的庭院他经过熟睡的乞丐身旁时,乞丐丝毫没有被惊醒,依旧酣畅淋漓,只见那白袍人走进庭院开始在翻找着什么。 顷刻间,四周渐渐的亮了起来,他不知从哪找到一盏灯。 一盏能点亮的灯。 昏暗的灯火照亮了荒芜的庭院,也照亮了白袍人的脸。 是个锦衣华服的少年,他二十上下,粗黑浓密的眉毛,深邃的眸子,英挺的鼻梁镶嵌在一张俊俏白皙的脸上,一看便知是位富家子弟。 他为什么深夜来这个无人问津的荒院呢? 他是在等夜影铭? 夜影铭做在角落依旧丝毫没动,但他的瞳孔却在收缩。 那白衣少年借着灯光打量着四周,他表情很沉重,就像这荒废的府院是他的家一样。 过了少许。 突然那白衣少年转身用他那双发亮的眼睛看向叶影铭,缓缓的走了过去. 少年道“拟是乞丐?”。 夜影铭还是不动,似乎没听见一样。 少年看了看一旁熟睡的乞丐又道“看来拟不像乞丐,因为乞丐手里拿的是碗,而拟却是刀”。 夜影铭的确不是乞丐,手里拿的也的确是刀。 见夜影铭丝毫不动,少年走的更近用眼睛瞪着夜影铭也瞪着他手里的刀声音也更大了道“拟是聋子?”。 夜影铭抬头,凝视着他的眼睛,就仿佛直到此刻才看见他。 两个人的目光接触,仿佛触起了一连串看不见的火花。 少年呵呵一笑道“原来不是聋子”。 夜影铭忽然道“我认识拟吗?为什么非要接拟的话呢”。 少年不以为然的道“看你的穿着打分应该是关外来的”。 夜影铭垂下眼帘等他继续往下说。 少年转过身悠悠道“拟手上的刀是龙骨刀,长三尺六寸,重三十四斤,是江湖上著名铸剑大师欧阳尚松萃取玄铁精英耗时三年锻造而成,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堪称武林第一神刀”。 夜影铭冷哼了一声道“拟知道的还真不少”。 少年道“我还知道十年前拟被武林追杀逃到关外,拟本可以不回来的”。 夜影铭沉声道“可是我现在已经回来了”。 没等少年开口夜影铭又道“依拟的年纪难得知道的这么清楚”。 少年道“难道拟不知道江湖上大事一向是一传十十传百快如迅雷的嘛,莫说江湖人士就连平民百姓都耳熟能详了,就如同拟手的刀,虽然不是人人都见过,但却无人不知,也正如十年前武林第一帮派千刀门的惨遇一样”,少年停顿了一下忽又道“拟就是夜影铭”。 少年的脸色凝重了下来,夜影铭的瞳孔也在快速收缩。 因为此时他心上伤口已经开始在滴血。 夜影铭握刀的手已青筋凸显,冷冷道“很好”。 少年道“很好是什么意思?”. 夜影铭道“拟说的很好也很对,只可惜现在不对”。 少年道“哦?”。 不知何时,夜影铭刀已经出鞘,一柄断刀,断刀的断痕处在昏暗的灯光下发出怪异的寒光。 少年沉默了。他瞪大眼睛看着夜影铭和他手上的断刀。 如果心缺了,月再圆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心死了,人虽活着和一副空皮囊又有什么分别呢。 夜影铭忽又道“拟还不动手?”。 少年突然仰天大笑道“我为什么要动手呢?”。 夜影铭道“因为我就是江湖中公认的千刀门惨案的凶手”。 少年道缓缓道“千刀门乃武林第一大帮,里面高手如云,莫说拟夜影铭两手两脚一柄刀,即便拟是三头六臂也绝不可能”。 夜影铭孤寂苍凉的眼睛中掠过一丝光亮道“可是……”。 少年打断道“可是全武林都认为凶手是拟”。 夜影铭道“不错”。 少年道“我倒不这么认为,我认为另有隐情”。 夜影铭道“我现在已是全武林的公敌,拟这么认为不怕被牵连?拟不是我的朋友,我也不认识拟,拟还是走吧,我不想你成为第二个夜影铭” 少年又笑道“我只相信真相,真相浮出水面后,如果真的是拟,在杀你也不迟”。 夜影铭没说话,他缓缓的站起身,踱了几步。 少年又道“拟此行的目的不正是弄清楚真相吗,又何必据我于千里之外呢”。 夜影铭道“不错,我此行正是弄清楚这件事,十年来我每天度日如年,饱受内心伤痛的困扰与折磨”。 少年道“所以拟不顾自己的性命返回关内调查此事,就是为了抚平内心的伤痛”。 夜影铭长吐了一口气道“一个人如果活在痛苦的阴影中,那还不如给他一刀,这一刀对他来说绝对是个解月兑”。 少年没说话,只是看着夜影铭沧桑的身影,脸上浮现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星渐稀,月渐淡,黑夜即将逝去。 黑夜逝去?黎明就要到来? 风又吹起,破窗在风中摇曳,这时沉睡中的乞丐苏醒过来,他起身拿着自己的饭碗准备忙活今天的生计,忽地发现跟前有两个人柱子般的立着,顿时停下脚步上下打探一番,这时白衣少年向前跨了一步,挥了下手臂,只听‘叮当’一声,一锭金子抛到乞丐的碗中,乞丐脏兮兮的脸霎时浮出喜悦之色道“谢谢大爷”,说完手舞足蹈的向门外走去。 少年回头对一旁的夜影铭道“他很高兴”。 夜影铭道“看出来了”。 少年道“他都开始出发了,我们岂能落后”。 夜影铭道“拟错了,不是我们,是我”,‘我’字出口他人已踱出门去。 少年追了出去喊道“拟去哪?” 夜影铭道“去做我自己的事情,请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少年一箭步窜到夜影铭身边呵斥道“拟这个人怎么冷冰冰的,千刀门一事不是拟自己的事,是全武林的事”。 夜影铭没说话,转头看向茫茫的远方。 少年又道“我叫展毅”。 夜影铭道“拟没必要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 少年道“好吧,随拟,不过千刀门一事已过十年现在查起来谈何容易,此时我们只有去千机阁获取点线索”。 夜影铭看着少年诚恳的表情沉声道“千机阁?” 少年道“不错,那是江湖近年来成立的专门打探江湖消息的神秘组织,只要肯花钱,再陈旧离奇的事都能打探出眉目来” 夜影铭道“多谢”,说完又踱步而去。 少年紧随其后道“千机阁据此百里之外,刚好我这有好马一匹送你一程吧”。 没等夜影铭说话,少年就拉起他飞身上马。 马嘶长鸣,二人绝尘而去。 第三章 铁拳与断刀 银白色的马鞍,银白色的马蹬,强劲的铁蹄响着”嗒嗒”的蹄声。 马的确是好马,疾行如风,迅如闪电。 马上的人更是骑术精湛,只见展毅随风飘舞的长发如同锦旗一般穿过黑暗的的视野。 夜影铭则做在其身后手依旧紧握着刀柄,如同握着马缰一样。 正午,阳关满天。 展毅勒住马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展颜道“终于到了”。 夜影铭眼前一亮道“千机阁?”。 展毅道“江南”。 夜影铭道“没到千机阁为何停下来”。 展毅一脸疲惫的道“老兄,这马不是铁打的,我们也更非铁打的,难道拟不累?”,说完无奈的转过头,谁知夜影铭早已下马,正面色端正,毫无表情的立在那里。 展毅一个俯身跳下马赔笑道“看来拟也知道累啊”。 夜影铭没有说话,依旧立在那里。 展毅知道他一向话不多,也就没再多言,于是眼波一转用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家小店道“我们马不停蹄的赶了这么久,去吃点东西喝上几杯吧”。 夜影铭没说话,也没反对,于是二人向小店走去。 江南。 闻听江南是酒乡,路上行人欲断肠。谁知江南无醉意,笑看春风十里香。 当下正值寒冬腊月,可这里丝毫没有寒冬的影子,依旧春风怡人,青山苍翠,放佛那刺骨的寒风漂泊的白雪也不忍破坏这里的一切。 江南的美景闻名远传,就连这小小的酒家都如此诗意。 展毅夜影铭来道小店找个位子坐了下来,小二满面笑容的迎了上来正要招呼,没等小二开口,夜影铭记开口便道“一碗面”。 夜影铭打断道“一碗面”。 小二的笑脸顿时凝结,眨了眨眼看了看穿着古怪表情冷酷的夜影铭又瞟了一眼他手上的刀,硬是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这时一旁的展毅插上道“小二给我来几个你们这最拿手的小菜,再来一壶竹………”。 小二脸上又推笑道“竹叶青”。 展毅道“对,竹叶青,快点啊,我正想尝尝呢”。 “好勒”,说完小二转身离去,转身前又瞪了夜影铭一眼,心里暗自道“什么人啊,冷冰冰的”。 小店面对青山,襟带绿水,风景秀丽,经过小店的游人都驻足下来喝上几杯,所以这家并不算太大的酒家早已高朋满座,笑声喝酒声欢成一片。 展毅懒散的伏在桌上,望着那些欢笑的红男绿女,一杯杯享受着手中的美酒。 夜影铭在一旁安静的吃着面,既没有说话,更没有抬头去欣赏什么美景,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将他和这欢乐隔离。 他已久被隔离在欢乐之外。 展毅道“老兄,如此美景如此欢乐,拟却不理不睬,可惜啊….”,他抬手又喝了一杯,他话说的很欢乐,可是表情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夜影铭道“我不是来赏景的”。 展毅没再说话,只是用一双眼睛出神的看着他。 另外一张桌子上坐着三个人一个满面虬髯袖子挽的高高的露出粗壮的手臂的大汉,一个看着文质彬彬一身书生打扮的消瘦男子,但一双眼睛却锐如秃鹰,面前放着一把剑身极细亮银色的剑,还有一个面如淡金的中年男子一直在低着头狼吞虎咽的吃着,手里抓着,嘴里嚼着,就好像几年没吃过东西一样。 书生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道“江南景好,酒更好”说完拿起碗‘咕咚咕咚’又喝了一碗,面露痛快之色又道“诸葛兄此次来江南所谓何事?”。 虬髯放下酒碗叹了口气,原以为有什么伤心事只见他忽地脸色一变嚎声道“子元兄,拟还记得山东刀王南宫腾吗?”。 书生道“当然知道,什么刀王,去年还不是被诸葛兄打的满地找牙,虚名尔”书生举手投足谈话间都露着文采范。 虬髯道“他有个貌美如花的老婆”说着虬髯停顿了下,面露色相,口水几乎都快流了出来,接着又道“他那个貌美如花的老婆看上我了,非要和我好,可是南宫腾这个老东西不肯,竟然私自带着她跑了,我这不正要去千机阁打听下他们的下落”只见他声如洪钟生唯恐别人听不见一样。 此等下流之事别人避还来不及,他却挂在嘴上引以为豪。 书生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那恭喜诸葛兄了”。 虬髯忽地双手抱拳猛击桌面只震得酒碗飞出数丈远道“我最恨拿刀的人”这一击引得小店的客人目光都看向他,看到如此受关注虬髯的表情更得意了,说罢瞪得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瞥向一旁的夜影铭。 书生连忙搭上道“诸葛兄别发火啊,小心拟这双铁拳破坏了桌上的美酒和佳肴”。 虬髯道“我诸葛雄的这双铁拳哪比得上子元兄的一柄风流墨剑啊,不知多少女子醉倒在拟的剑下”。 书生又是哈哈一笑,模了模桌上的剑,虬髯看着一旁的一直再吃的淡金色脸的男子没反应,没好声的道“老二别吃了,看你那没出息样,等事情成了我让你吃个够,拟这身铁布衫是靠饭来养的吗”。 虬髯似乎觉得还没有体现出他铁拳的厉害,于是走向一旁至始至终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的夜影铭身旁道“我最恨拿刀的人,拟为什么要带刀”。 夜影铭依旧安静的吃面,仿佛没听见一样。 虬髯见他未予理睬又加大了嗓门道“老子问你为什么带刀,老子恨刀”。 夜影铭吃完了面抹了抹嘴缓缓道“我带刀与你何干?”。 虬髯道“因为我恨刀”。 夜影铭道“拟恨什么,别人就不做什么,这天下岂非都是拟这莽夫的了” 一听夜影铭骂自己是莽夫,虬髯气的脸色铁青,气不打一处来的喝道“看来拟还不知道老子铁拳的滋味”,此言一出已挥出三拳,劲道十足,虎虎生风,拳风满天,刀似乎很慢,可是拳风未到,刀已破入,刀未出鞘,刀鞘指向喉咙。 虬髯的喉咙,夜影铭的刀。 虬髯顿时身体定格,嘴巴大张,紧握的拳头也慢慢松开,双眼充满恐惧的看着夜影铭,似乎想说什么,但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淡金色男子一看不好,也顾不得吃了,放下手里的肉想要上去帮忙,可是身子还没未完全站直,直觉眼前一亮,刀光一闪,刀已出鞘,指向淡金色男子的胸膛。 一柄断刀。 没人看见他是怎么拔刀的,何时拔刀的,就连一旁的展毅此时也早已目瞪口呆 淡金色男子一身硬架子工夫铁布衫,要是往常他绝对丝毫不考虑直接用胸膛冲上去来显示他铁布衫的威力,可是看看面前的这柄断刀,再看看夜影铭那冰冷的眼神,他整个身体都软了,莫说冲上去了,就连站着都双腿不住的打颤。 虬髯和淡金色此时面露恐惧之色,额头都布满了豆大的汗珠子。可是一旁的书生却泰然处之,一张笑脸呵呵的看着夜影铭,原本以为他要说上几句好话求夜影铭高抬贵手放了这二人,谁知书生忽然右手一抖握起长剑,正要挥剑刺向夜影铭时只觉身子好像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顿时僵硬下来,动弹不得。 展毅起身搓了搓双手悠悠道“以后什么霸占人家老婆的下流事不要拿出来说,因为那并不是很光彩的,还有就是以后做人别太过于自信了”。 三人听罢只觉嗓子一阵发干,说不话来。 第八章 梅花酒庄刀与刀 皓月当空。 如梦如幻的月光像清澈的泉水般倾泻而下,笼罩着苍茫的大地。 也笼罩这家客栈,到处洋溢着一片安静祥和的景象。 整洁的房间里,洁白的灯罩正投射出明亮烛光,夜影名就做在烛光前,方桌旁。 他刚泡了半个时辰的热水澡,酒精的麻痹全身的疲劳都已随着那清香的花瓣浴冲洗的一干二净,干净衣服,干净的鞋袜,身上还残留着幽香。 他现在看起来气色好多了,精神抖擞,脸上也泛起健康的红晕色,这正是他想要的。 因为他要以最好的状态去面对眼前的事。 夜影铭从衣兜里掏出那封信笺,他把信笺拿到离烛光最近的地方,他的眼睛也更亮。 比烛光还要亮。 他要看清这封信,他要看清那人到底是谁。 ‘嘶’的一声信笺打开了,夜影铭全神的凝视着,白色的纸张,黑色飘逸的字体,忽然他的瞳孔一阵收缩,他脸上的肌肉在抖动,他全身的肌肉都在抖动。 瞪大的双眼中充满了惊讶与不解,他不住地摇着头。 信上的字并不多,只有简单的几个字。 但此时这些字就如同一双邪恶的手,正在撕开他内心的伤口,然后又狠狠的插上一刀,这一刀极快又准,直刺伤痛的最深处。 这不正是他千方百计寻找的答案吗?他为什么会这样? 夜影铭用力的挥手抛开,白色的信纸缓缓的飘落,落在他的脚步。 仿佛就像幽灵般挥之不去,他愤怒的抓起,撕碎碎片,洒向窗外。 残碎的纸屑如雪花般飘落不见。 夜影铭坐了下来,他脸色铁青,目光空洞,从遥远的塞外一路走来,都没见他如此彷徨。 房间里的烛光彻夜未熄。 艳阳,‘狂刀门’三个龙飞凤舞的字,在阳光下闪闪发着光。 这里就是名满天下自千刀门下第一大依刀为武器的帮派,狂刀门的创办人云冲天十分敬重千刀门帮主慕容青烟的侠义之举,故创建狂刀门来协助慕容青烟,云冲天也是一位用刀奇才,他的夺命三刀和慕容青烟的幻影九刀并称武林双绝,十多年前云冲天因病死去,把自己全部的武林绝学和狂刀门交给了他的儿子云峰,并叮嘱要全力配合千刀门,与千刀门共存亡。所以从狂刀门创建至今从未和千刀门发生一次冲突,已被武林称为‘千狂一家’。 白云闲游。 放眼望去千余座青砖白瓦整齐排列,如同花卷一般精美。 云峰正端坐在狂刀门大堂中央的紫檀木椅子上,面前是一张大理石面的圆桌,桌上放着一壶沏好了茶,正在缓缓的冒着热气。 一身青褐色的长衫,粗黑浓密的眉毛,鼻梁英挺,白皙俊俏的面庞却无丝毫表情。 大堂里很安静,就他一个人。 他眉头微锁,就像是在努力的忘却一件不可能忘却了的事一样。 就在前天,那是一个宁静的夜晚。 云峰在院中练刀,那是一柄他最爱的刀。 碧秋刀。 只见那刀在他手上越舞越快,刀光就像一条银龙绕着他上下翻飞,左右盘绕,动作缓若游云,疾若闪电,又稳健又潇洒,刀过处,习习生风。 这时一人影掠过夜空,钉子般的落在他身边。 那人沉沉一笑道“云帮主,好一个夺命三刀,可江湖上却从此没有了幻影九刀”。 没等云峰说话那人又道“千刀门凶手,夜影铭回来了,他后天他会去梅花酒庄”,说完腾空离去,云峰收刀入鞘,望着那人影消失的方向,沉默了许久。 今天已是第三天了,他也已苦苦的思索了三天。 他最怕见的人夜影铭终于出现了。 夜影铭他并不陌生,甚至可说是挚友。 可如今…… 曾几何时,花前月下,吟风弄月,金樽饮满。 云峰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想找人说话,却不知对谁说。 没有懂他的人。 该来的终究回来,是躲不开,避不了的。 云峰起身走进后房,取出一个暗黑色的匣子,他缓缓的打开匣子。 他的动作很慢,似乎很不愿意触碰它。 匣子开了。 是一柄刀,暗青色的刀柄,暗青色的刀鞘。 碧秋刀。 忽地他目光一闪,脸色也沉了下来,抓起刀柄踱门而去。 风中飘扬的招牌‘梅花酒庄’方圆百里早已闻名遐迩。 梅花。 梅不争春,有着不畏严寒,经霜傲雪的个性。 这梅花酒庄倒也淡雅朴素,酒庄不算大却引来四方的侠士,酒庄的周围是通向西面的敞轩。 敞轩的周围种满了梅树。 淡淡的粉色,淡淡香气,无疑是这寒冷的冬季一道令人无法拒绝的美景。 梅花酒庄的由来不仅仅它院子里的梅花,还有这里有着独一无二的陈酿梅花酒。 虽说不是名贵的酒,但只有在这小小的酒庄才能喝到。 此酒入口甘甜,毫无辛辣之感,入肚温和暖意。 喝着梅花酒赏着梅花,实乃人生一大快事,所以这小小的梅花酒庄每日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夜影铭此时也坐在这里,但他只是喝着梅花酒,却没有赏梅花。 倒不是这里的梅花不够美,而是他无意于梅花。 无论多美的景色如果没有了心情,绝不会看到它的美。 美酒下肚,人的话就多了起来,此时的梅花酒庄已是欢声笑语,充满了愉悦之声。 夜影铭做了正对着门口的一张桌子旁,面朝门。 他的眼光始终盯着门外的来人。 这时一柄刀,一个人走了进来。 夜影铭熟悉这柄刀,更熟悉这柄刀的主人。 云峰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看见了一旁喝酒夜影铭,他就是为了夜影铭而来的。 他的眼里此时只有夜影铭。 云峰先是一怔,因为眼前的故友已不是曾经的少年,而是个沧桑的男人。 岂不知他也已不是曾经的少年。 云峰缓缓的做了下来,手中的刀置于桌上,眼睛注视着夜影铭。 两人的目光交织,却显得很陌生冰冷,如同路人。 夜影铭道“拟来了”。 云峰道“我来了,这酒怎么样?”。 夜影铭淡淡道“很好,拟好像不是来喝酒的?”。 云峰没有回答他这句,沉声道“拟为什么要回来?”。 夜影铭冷笑道“我们可是老朋友,拟怕我回来?拟不想见我?”。 云峰表情更沉重的看着夜影铭,沉默了许久。 夜影铭又道“以前我们是朋友”。 云峰道“现在呢?”。 夜影铭没说话,只见‘噌’的一声一道暗淡的光闪过夜影铭手里的刀已出鞘。 酒庄的众人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拔刀声,欢笑声戛然而止,面露惊怕之色,已有人匆忙的离开酒庄,云峰瞪大眼睛看着夜影铭手的断刀,心中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缓缓道“拟变了”。 夜影铭道“我还是夜影铭”。 云峰道“拟的刀变了,拟的人也变了”。 夜影铭道“时间能改变人,人却改变不了时间”。 云峰失声道“那件事真的是拟做的?”。 夜影铭冷冷道“做的人心知肚明,拟又何必问,我又何必说呢,动手吧”。 云峰没在说话,因为他此时说什么都已显得苍白无力。 他纤长而有力的手指已握住了刀柄。 暗青色的刀柄。 又是刀光一闪,云峰的刀也已出了鞘。 这两把举世无双的刀,刀光交汇。 人与人的距离渐近。 刀与刀的距离渐近。 杀气愈重。 第九章 夜影铭之死 “这小小的梅花酒庄看来真的是魅力不小啊”这时展毅走了进来,他进来后并没有把目光集中的在二人身上,而是四周环顾着酒庄。 夜影铭道“拟怎么来了?”。 展毅把目光收了回来看着面前的两把对持的刀锋婉言道“我是来找拟的,拟不是说过我们可能会成为朋友吗,我不想失望,所以我更不想拟有事”。 夜影铭的脸上似乎有一丝的愉悦闪过,但很快又消失了。 说完展毅看向云峰手里的刀道“好一把碧秋刀,想必这位就是狂刀门帮主云峰云帮主吧”。 云峰微微侧头瞥向展毅道“拟是谁?”。 展毅抱拳笑道“在下展毅”。 云峰眼睛一亮道“拟就是来去无踪,急如闪电的无影手展毅?”。 展毅道“见笑了,在云帮主的夺命三刀面前在下岂敢妄称,云帮主是来夺命的?”。 云峰微微的垂下眼帘,沉默了少许道“拟认识夜影铭?拟觉得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展毅沉声道“江湖上谁不知道夜影铭呢,我觉得他只是个倒霉的人,我也知道狂刀门和千刀门的关系,云帮主真的认为千刀门一案是夜影铭所为?”。 云峰没有说话,他又把目光看向夜影铭,忽地刀光一闪,云峰收刀入鞘,转头夺门而去。 展毅面色深重的看着云峰离去的身影。 转身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夜影铭收回断刀,长长了吐了口气,沉声道“我现在脑子有点乱”。 展毅和夜影来到一家客栈,展毅进来房间就迫不及待的询问着事情的经过,夜影铭放下手里的刀,双手按住自己几乎快要裂开的头道“狂刀门就是千刀门一案的凶手”。 “什么?拟说狂刀门是凶手”展毅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惊讶道。 夜影铭道“昨天我接到一个神秘人的信笺,信上说凶手是狂刀门”。 展毅道“那神秘人是谁?”。 夜影铭道“千机阁”。 展毅道“千机阁不是不插手这件事了吗?”。 夜影铭道“我也很好奇”。 展毅道“我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狂刀门怎么会是凶手呢”。 夜影铭道“可是……可是千机阁的消息一向是不会错的啊”。 展毅没有说话,他从房间的门踱到窗口,又从窗口踱到门口,就这样来来回回不停的踱步,也不知踱了多少遍了,所走的路,只怕已经可以从这到狂刀门两个来回了。 展毅停下脚步道“云峰为什么会去梅花酒庄呢?他又怎么知道拟会在那呢?”。 夜影铭抬起头道“难道他也接到了信?”。 展毅疑惑的道“没错,肯定有人给通风报信了”。 夜影铭站了起来道“千机阁?”。 展毅沉思道“我认为不是,如果云峰认定拟是凶手,又去千机阁打探拟的消息,那他为什么在梅花酒庄迟迟没有动手呢?”。 展毅又道“拟又何尝不是呢,我也看得出拟也并不认为狂刀门就是凶手”。 夜影铭道“十年前只听说过千刀门而没听过狂刀门,可是……” 展毅道“可是十年后只有狂刀门,却没有千刀门”。 夜影铭道“不错,人会改变的,尤其是在江湖上名利和权利的引诱下”。 说完这句话,夜影铭的目光看向窗外。 世界上的事的确很奇妙,拟认为最不可能的事,却往往偏偏就会发生拟眼前。 不过这次夜影铭倒真的希望这是件不可能的事。 夜影铭道“不是千机阁那会是谁呢?”。 展毅道“不知道,不过有一件事可以肯定”。 夜影铭道“什么?”。 展毅道“借刀杀人”。 夜影铭道“借刀杀人?”。 展毅道“江湖上都知道千刀门狂刀门亲如一家,如今最想寻仇的自然是狂刀门”。 夜影铭道“拟是说真正的凶手知道我回来了,特意通告云峰,想借狂刀门之手除掉我?”。 展毅道“没错,如果凶手真如千机阁所说是千刀门,那云峰为什么又只身来到梅花酒庄见你呢,依狂刀门的实力杀拟也绝非难事”。 夜影铭道“看来拟说的没错,在江湖上的确只有自己才可靠”。 展毅笑了笑道“还有真正的朋友”。 夜影铭也笑了,他居然笑了。 纵然没有他并没有真的笑出来,但眼睛里的确已有了笑意。 这已是很难得的事,就像暴雨乌云中忽然出现的一抹阳光。 展毅看着夜影铭道“没想到拟笑起来还挺迷人,笑是对付困难和不幸的最好武器”。 一个人只要还能笑,的确应该多笑。 但那笑只是瞬间,夜影铭脸又沉了下来,眼睛里的笑意已凝结。 展毅伸了伸手臂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放松下心情,这里好像有点闷”。 客栈的坐落的一个不大的市集中,市集不大倒也热闹。 街道的两边各种店铺,路人们认真的挑选这自己喜欢的东西,商贩则殷勤的招待着。 展毅走出店门,暖洋洋的阳光照到脸上,他打了哈欠伸了个懒腰,放眼望着这热闹的街道。 人都喜欢热闹,因为热闹往往能让人暂时忘却烦恼。 他的脸上的表情也已和这眼前闹人的氛围融为一体。 夜影铭没有出来,他已适应了一个人,习惯了安静,他是个特别的人。 街头的一角围观着很多人,他们个个表情兴奋,时而鼓掌,时而大喊。展毅很好奇于是向那人群走去,只见人群中做着两个人,一位面色蜡黄的消瘦老人做在一张短桌旁,桌上放着一壶茶,旁边是一位肤白如霜的翩翩公子,青衫折扇,体态婀娜,体带馨香,吐气如兰,连女子都自愧不如,展毅暗自道“还有这么文静的男人”。 ‘啪’一声响,老人拍了一下桌面。 道“大家肃静,今天小老儿给大家说的是那罪大恶极的夜影铭”,说完拿起桌上的茶壶喝了口,原来这二人是街头说书的。 众人一阵的鼓掌,展毅觉得更好奇了,他想听下去,看看夜影铭怎么个罪大恶极法。 “千刀门帮主慕容青烟那可是大好人啊,为武林造了多少福,为我们老百姓造了多少福,为什么好人就没好报呢”说完那老人用干枯的手擦了擦眼睛,一副很沮丧的样子,围观的众人也随着老人的举动而陷入悲愤中。 “话说那天月黑风高,残月高挂,千刀门一片安静祥和,这时突然一个人影闪电般窜入了院内,此人手持一把寒气逼人的钢刀,刹那间厮杀连连,血流成河,一夜之间千刀门满门枉死,后来江湖侠士们得知连夜追这恶人,追了三天三夜终于追上了,这人就是夜影铭,可惜这恶贼武功太高,后来还是让他跑了”。 老人说的煞有介事,形象逼真,围观的人群气的直跺脚。 突然老人哈哈一笑接着道“不过老天有眼,多年后这恶贼夜影铭再次回来行凶时,却遇到了一位武功更高的大侠,夜影铭与这大侠大战了三百回合,最终败下阵来,一路逃到龙潭谷,这位大侠穷追不舍,最终在龙潭谷一个飞踢将恶贼打入崖谷,如今那恶贼早已粉身碎骨了”。 围观的人群一阵的大喊,鼓着掌。 展毅乐的肚子都疼了暗自道“说书的就是说书的,死的都能给说活”。 “那位大侠是谁啊?”人群中响起一声。 老人‘啪’又拍了下桌面。 “那大侠年轻有为,相貌英武,就是我身边的这位少侠”老人说完手指向一旁的公子道。 老人起身道“今天的书恶贼夜影铭之死就说到这,大家觉得好就打几个赏钱,小老儿在这谢过了”,话一落声,众人们纷纷抛出钱币。 ‘哗哗’声连绵不绝,如同雨滴。 这时展毅走了出来自怀中拿出一定金子放到老人的面前。 眼睛却盯着这位公子满脸崇拜的道“这位大侠敢问尊姓大名”。 那公子见有人上前询问干咳了几声沉声道“在下行走江湖从不留名号,拟叫我流星吧”。 展毅拊掌喝道“这才是真正的大侠啊,行侠仗义不留名”。 “过奖过奖,应该的”。 “为了表达我对大侠的敬仰之情,我想请大侠小酌几杯” “如果大侠不肯岂不是辜负我的一番美意”。 “那好吧”。 第十章 他怎么样? 围观的众人敬仰眼光看着面前的这位公子侠士,都竖起了大拇指。 只见那流星公子挺了挺腰板抱拳恭敬的道过众人,然后随着展毅离去。 展毅的脸上简直笑开了花,他忽然觉得原来生活是这么的有趣。 到了客栈,展毅就开嗓道“小二把你们这最好酒最拿手的菜送到我房间去”,然后摆了个‘请’了的手势指向通向房间的楼梯。 展毅收回手势强忍着脸上的笑容道“这太吵,我只想和大侠好好静静的聊会,拟好像在害怕什么?”。 公子吱吱道“我哪有怕啊”说完他又耸了耸肩,挺了挺腰板。 展毅道“就是嘛,大侠连夜影铭那恶贼都不惧怕,怎么会怕我这个无名小辈呢,请”。 展毅大步的上了楼梯,公子踉踉跄跄左顾右盼的紧随其后。 “哈哈,天好,人好,心情好,出门还遇见了一位大侠”还没走进门展毅就向屋里的夜影铭嚷道。 他今天心情的确不错,脸上的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 房间里的方桌上早已摆满了浓香的饭菜和美酒,夜影铭静静的做在桌子旁。 听到声音他朝门口望去,见展毅身边多了个陌生的面孔,于是抬头上下打量一番那公子。 这一看不要紧,只见公子双手交叉抱于胸前,浑身感觉不自在。 就仿佛夜影铭那冰冷的眼光也使他感觉到了寒意。 展毅急忙打断了他的话使了个眼色道“来,来,我们做,佳肴在,美酒在,我们岂能蹉跎这美好的时光”,说完拉着公子做了下来。 夜影铭没在说话,把脸扭向一边,他想看看展毅到底耍什么把戏。 展毅起身斟了酒杯道“能遇流星公子这样的大侠,真是三生有幸啊,我先干为敬”,说完举起酒杯‘咕咚’一声爽快的倒进了喉咙。 看着那公子只是瞪着酒杯丝毫没拿起的意思接着道“流星大侠拟怎么不喝啊”。 公子一看推月兑不了就干咳了几声摆了摆架势道“在下流星,能认识两位实乃快事,我干了”。 谁知一杯酒下肚,整张脸刷的一下就红到了耳根,急忙放下酒杯两只手不住的在嘴边扇风。 展毅一看差点笑了出来道“公子不胜酒力?”。 夜影铭始终头瞥向一边,只是余光扫射着流星,眼睛里似乎也已充满笑意。 他原以为这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男人,一种是女人。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还有第三种人。 那就是假男人。 其实从流星公子进门的那一刻起,从他那轻盈的步履早已看出端倪,夜影铭只是配合了下展毅看看面前的这位‘公子’到底有何侠义之事。 公子急忙道“好酒,好酒”。 展毅笑道“好酒大侠就多喝几杯”,说完展毅起身又斟了一杯。 公子表情顿时僵住,忽地烟波一转道“拟太客气了,除恶扶善本事江湖人的侠义之举”。 展毅一听兴致顿生道“流星大侠赶快给我们讲一讲那一战的经过”。 公子见一旁的夜影铭对自己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于是起身在房间里踱步悠悠道“那恶贼夜影铭武功可真是得了,整整与我大战了二百回合啊,最后终于被我打败”。 夜影铭一听霎时转过头冷冷道“什么?”。 展毅捂着嘴巴强忍着笑声拉了拉夜影铭的衣角示意他继续听下去。 只见那公子不为之所动继续道“别急啊朋友,等我慢慢道来”。 夜影铭瞪了一下展毅只好强忍着听下去。 公子面色尴尬急忙拍着头解释道“对,对龙潭谷,拟看我这记性,直到龙潭谷那恶贼一看走投无路了,想和我做最后的一拼,结果被我一脚飞踢打下龙潭谷”。 展毅鼓掌道“大侠好本事啊,那夜影铭长什么样子啊”。 公子皱眉道“说起这个夜影铭啊,他不但心恶,长相也天生一副恶人相,面目那是相当的狰狞啊,看上一眼能让人把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展毅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一旁的夜影铭脸气的都绿了。 公子似乎兴致正浓没有一丝罢休的意思正要开口讲,展毅看了看夜影铭打断道“大侠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还做好事不留姓名,真乃高义啊,我在再敬流星大侠一杯”。 夜影铭插上沉声道“他不是做好事不留名吗,那流星是什么?”。 展毅解释道“这位大侠本不想留名,但我执意要问,所以呢大侠才以流星称呼”。 夜影铭白了公子一眼,没说话。 流星是美好的,纵然只是一瞬间,却给人们留下了耀眼的瞬间。 但此时夜影铭却觉得它已不再美了,甚至有点让人厌恶。 展毅又道“对了,大侠既然行侠仗义不留名,那街头说书的老人是怎么回事啊?”。 展毅笑道“没想到大侠不但有着侠义之举,还有一颗慈善的心肠啊,佩服佩服”。 几杯酒下了肚公子似乎有点飘飘然了,做了下来夹了口菜道“应该的应该的”,他抬头看见桌上夜影铭的刀,眼睛一亮道“想必这位兄台也是江湖中人吧”。 夜影铭没说话,甚至连看都看他一眼,公子接着道“好刀啊,能否借在下看上一眼”。 夜影铭没好声的冷冷道“不行,我的刀不是给人看的”。 只见那公子一愣,他没想到夜影铭会丝毫没犹豫的拒绝了他,他那冗长华丽的英勇事迹看来都没引起面前这位‘冰人’的敬仰之心啊,失望之余心里暗自道“不就是把破刀吗,不看就不看,有什么了不起啊”,于是强颜欢笑道“既然这样,那在下就不勉强了”。 “拟这个小兔崽子,穷鬼,竟然敢偷我的馒头,看我不打死拟”。 这时楼下传来叫骂声和痛苦的哀嚎声,夜影铭忽然握起桌上的刀,漆黑的披风一抖,一道黑影闪过,人已越窗而下,钉子般的钉在地上。 只见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正在拳打脚踢一个乞丐,乞丐是个孩子,凌乱的头发,一身的泥垢,手里正死死的抓着一个馒头,任凭那男子猛烈踹踏他都没有放松半刻,眼睛也死死的盯着手里的馒头,围观的人群竟无一人阻拦。 “他妈的还不松手”男子叫骂着呢。 “住手”夜影铭上前呵斥道。 那男子抬头看了看夜影铭道“拟谁啊,少管闲事,这兔崽子偷的馒头,我打他是应该的”。 夜影铭道“乞丐也是人”。 男子道“乞丐是乞丐,人是人”,说完又是一顿暴打。 夜影铭没再说话只是手动了一下,那男子顿时呆住了,因为他已感觉到脖子上多了一把刀。 一把断刀。 男子战战兢兢的看了看这把奇怪的刀,在看看夜影铭冰冷的眼神颤声道“拟想干什么?”。 夜影铭道“我也是乞丐,而且是会杀人的乞丐,乞丐是人吗?”。 “是,是,我们都是人,应该有同情他们”说着又颤颤巍巍的又拿了几馒头放到小乞丐的面前,刀光一闪,夜影铭收刀入鞘,俯身扶起小乞丐道“去吃吧”。 小乞丐天真的眼睛看了看夜影铭一眼抓起馒头跑到一个角落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看起来他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馒头在别人眼里可能是再平常不过了,可在他看来却如同佳肴,几个馒头或许就能挽救他那小小的生命。 夜影铭起身冷冷的看了那男子一眼,男子因惊吓早已汗如雨下。 夜影铭道“拟很珍惜拟的生命”,然后又指了指角落的小乞丐道“他也有生命”。 说完转身离去,忽然夜影铭顿住了脚步自怀中模出一定碎银子抛向男子。 楼上的展毅和公子目睹了这一幕,那公子看的更是目瞪口呆。 展毅道“我这位朋友怎么样?”。 展毅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他的目光看向夜影铭,却似乎在说着什么。 第十一章 围攻 夜幕四合。 浓雾。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客栈里的人也多了起来,楼下不时传来来往行人的脚步声和笑闹喧哗猜拳赌酒声。 楼上却很安静。 房间的小轩窗开着,乳白色的雾气柳絮般飘了进来,清拂在夜影铭的脸色,他站在窗口凝视着外面,朦胧的看不清,仿佛幕布一般,他明亮的眼睛也望不穿眼前的浓雾。 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差距?为什么有的人生活的如此卑贱?为什么有些人那么骄做?小乞丐此时在哪里?他还在挨饿吗? 他觉得冥冥之中存在着一种神秘的力量,主宰着一切,任何应该受到惩罚的人,都不会逃月兑它的制裁。 夜影铭紧紧的握了握刀柄。 他的眼神坚信。 手里坚信。 刀更坚信。 “拟在想什么呢?”展毅走了过来拍着夜影铭的肩膀问道。 “哦,没有”。 展毅看着夜影铭沉声道“浓雾会散去的,很快”。 流星公子看着夜影铭一脸的沉闷插上道“老李,拟为什么每天都那么惆怅呢?拟的烦心事 很多?说来听听,我或许能帮拟”。 热心肠的话总会给人一种温暖,可仅仅是温暖。 夜影铭的伤在心上,别人是触碰不了的,更无法治愈。 夜影铭转身看了他一眼道“谢谢,不必了”,说完扭头回道方桌旁做了下来。 展毅瞪了流星一眼道“拟就别问了”。 流星道“我为什么不能问,我想帮他啊”。 展毅道“拟的好意心领了大侠,不过拟没看见他不愿意说嘛,拟又何必追问呢,况且有些事只能自己去做,别人是帮不了的”。 流星没在说话,一脸委屈的看着夜影铭,他觉得夜影铭是他见过的最奇怪的人,他好像除了手里的那刀对身边的人都很冷淡。 似乎也不对,因为白天的那一幕他也都看在眼里,陡然间脑袋一片乱,突然他觉得越来越对夜影铭好奇了。 “酒没了,我在让伙计拿酒上来”,展毅摇了摇桌上的空酒壶。 伙计的效率很高,顷刻间两坛陈酿已摆在桌旁。 杯在桌上,酒在杯中,三人做了下来。 展毅道“流星大侠,拟觉得十年前夜影铭如何一夜之间屠杀了千刀门呢?”。 流星端正道“那还不简单,夜影铭那恶贼肯定有同伙暗中帮忙”。 展毅微微挑眉点头道“有点道理,不过江湖传言夜影铭向来独来独往很少有朋友,更不能有同伙啊”。 流星起身一脸凝重,手模着下巴沉思了片刻,忽然笑道“那就更简单了”。 展毅道“哦?愿闻其详”。 流星悠悠道“如果一个人想在一夜之间屠杀了一个高手如云的武林第一大帮,而且对方毫无还手之力,那只有一个可能,毒药”。 展毅和夜影铭都抬起头看着流星,这次他们并没有笑,很有心情听他说下去。 有时候真的很奇怪,越是天天捉模着某件事,越是想不明猜不透,往往别人的一句话便可点破。 流星接着道“肯定是夜影铭提前在酒里下了毒,当千刀门所有人中毒后才下的毒手”。 夜影铭面无表情,眉头紧锁,眼睛里闪过一丝的亮光。 下毒的确很有可能,记得十年前自己赴宴时,当时心情很高兴,喝的有点快,也有点多,酒后就睡着了,如果真的厮杀起来,不可能连一点动静都感觉不到啊,千刀门的后厨一向都是自己人才入内,那又是谁下的毒呢?如果是真的是下了毒自己当时也喝了啊,为什么没中毒呢?什么样毒药这么厉害呢? “有道理,有道理,大侠就是大侠来干杯”展毅笑答道。 夜影铭迅速握住刀起身道“这酒不能喝,有毒”。 展毅和流星脸色顿时一变。 夜影铭道“这笑声我太熟悉了,一定是笑酒毒,他除了下毒怎么会来这呢”。 展毅随手把碗里的酒倒在地上,只听‘嗤’的一声地板上的酒冒出一串的白色气泡伴随着刺鼻的气味,展毅惊道“果然有毒”。 三人箭步走下楼梯,客栈里一片安静,刚才的宣泄人群都已不见,只有一人做在中间正在抱着一个酒坛子大口的喝着酒。 展毅打量了这人一番道“果然是笑酒毒”。 流星颤声道“笑酒毒是谁啊?”。 展毅道“亏拟还是大侠,笑酒毒都不知道,此人笑里藏刀酒藏毒,杀人不留一点红”。 流星后退数步失声道“这么可怕啊”。 夜影铭看着他沉声道“他找是我,拟要是害怕就赶紧走”。 流星打了打气道“谁说我怕了,况且只他一个人,而我们有三个”,然后眨了眨眼嫣然笑道“不是还有拟嘛,拟武功那么高”。 忽然笑酒毒放下酒坛子瞪大半睁半闭的眼道“拟是不是后悔之前没有杀掉我啊?”。 夜影铭冷冷道“我既然敢放拟走我就不会后悔”。 笑酒毒冷哼道“拟真的有那么自信?”。 夜影铭道“对于拟我还是有足够信心的”。 笑酒毒不但不动声色,反而大笑起来道“拟以为还是上次吗”,忽然‘啪’的一声笑酒毒一掌拍的桌面上,霎间门外闯进一帮门。 展毅定睛一看,武当掌门亏虚子,少林一空大师,峨眉阴月师太,崆峒掌门李天义,点苍段弘扬,等等诸多门派的都聚集而来,于是喃喃道“兄弟,看来这次咱们的麻烦不小啊”。 夜影铭沉声道“他们是针对我的,你们走吧,我不想为了我受伤害”。 展毅笑道“如果就这样走了,我就不会和拟做兄弟了,不必多言了,我们一起面对”。 “阿弥陀佛,夜施主最近可好?”身披袈裟手持禅杖慈眉善目的一空大师上前恭敬道。 “一空大师”夜影铭也恭敬的回礼。 “各位掌门武林豪杰,今天夜影铭就在眼前,我们要为千刀门的兄弟们报仇,为武林除害”笑酒毒厉声道。 阴月师太也插上喝道“夜影铭今天就是拟的死期”,阴月师太真人如其名,脸色阴沉,两只眼睛瞪着夜影铭几乎要喷出火来,手里的三尺剑早已出鞘。 展毅道“笑酒毒拟不就是武林的败类嘛,要为武林除害,拟先自刎吧,还有我说阴月师太拟已遁入空门,火气居然还那么大”。 “什么拟就是夜影铭?拟不是……拟不是老李吗?”流星颤声道,光听他说出的话就知道他已在浑身哆嗦。 “我就是夜影铭,后悔了吧,现在走还来得及”夜影铭沉声道。 锦衣华服绸带玉佩却天生一副猥琐相的点仓掌门段弘扬怒道“想走?门都没有,和夜影铭一起都该杀”,他这一嗓子只震得客栈都抖了起来,仿佛把夜影铭等人剁成肉拟也难解他的恨意。 “拟快走”展毅转身向身后的流星喊道,谁知人不见了,在一看他早已缩在墙角抱着头不住的打颤,展毅无奈的摇了摇头。 武当掌门亏虚子也拔出了剑喝道“别给他们多言了,大家一起上,杀了夜影铭”。 阴月师太大喊道“大家上”,‘上’字出口,只见她手指抖动间,数把飞针已飞射出去。 第十六章 三月风 乔灵儿眼波流动淡淡道“夜公子拟不觉得这样对我很不公平吗,拟把和别人的伤心往事施加在我身上,可我并不是她”。 伤心的往事?她为什么认定那是段伤心的往事的?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一般聪明的女人总能看穿男人的心事。 更何况夜影铭在她面前有如此的奇异神情呢。 他的神情中充满了内疚与悲痛。 内疚与悲痛岂非就是伤心的表现?伤心岂非正是内疚与悲痛的结果? 当她再看向夜影铭时,他也已看向了她,目光交织,这一刻所有隐藏在记忆中的痛苦又活生生的重现在眼前,此时他内心承受的压力,绝没有任何人能想象。 可是令他想不到的是,这一刻后,他的痛苦反而淡了,本来连想都不敢想的痛苦,就在这四目相视中宣泄了出去大半,现在已变的可以承受。 他虽冷,他虽孤独,但他终究还是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乔灵儿那句话每个字他都听的很清楚,这样的确对她不公平,他甚至已感觉到面纱下乔灵儿委屈的面容,女人,他已经伤害了一个她,不想再伤害第二个,这是夜影铭内心的独白,所以在那一刻他选择了面对,而不是继续躲避。 人内心上痛苦,有时候正象是腐烂的伤口一样,拟越是不动它,它烂的越深,拟倘若狠狠给它一刀,让它流血流脓,说不定它反而会好起来。 夜影铭收回目光时,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但手依旧紧握着刀柄。 灯火辉煌,绸绫缤纷,红毡鲜亮,花瓣清香。 夜影铭的眼光也更亮,他正在环顾四周,由于开始内心的压抑,并未闲暇四周,此刻才发现房间的布置的竟如此精美月兑尘。 乔灵儿见他渐渐的放松下来,于是柔声道“夜公子我这漂亮吗?” 夜影铭点点头。 ——那我漂亮吗?当然这句话她并没有说出来,因为她怕一旦说出来会再次触碰到夜影铭内心深处那根苦涩琴弦,其实她有这种想法很容易理解,就像一个赌徒即便输的只剩下条裤子,也喜欢听到别人夸他赌的好,赌的精;爱喝酒的人,更没有一个不喜欢别人说他酒量好的;当然漂亮的女人自然也愿听到别人说她漂亮,尤其是从男人嘴里说出来的。 一缕阳光透过支起的两扇窗户间的空隙中照了进来,洒在夜影铭的脸色,他的目光看向远方。 远方有白云,白云在漂浮。 这时一声清脆的珠帘声划过,珠帘外探出一个脑袋,是刚才那位少女,她还是那副可爱的笑脸温柔道“小姐,富贵堂的少主人在楼下等候多时了”。 乔灵儿道“小菊,拟怎么不早点通报呢?”。 听到被责怪小菊嘟起嘴吧道“我说今天小姐有重要的客人,他就说不防事,他可以等”。 “快请他上来吧”。 乔灵儿轻轻吐了一口气侧脸看向夜影名,夜影铭的目光扔在远方。 远方有什么? 乔灵儿道“夜公子也听说过富贵堂?”。 夜影铭摇了摇头。 乔灵儿叹了口气道“看来拟月兑离江湖已太久了,居然连富贵堂都不知道”。 夜影铭终于开口了,沉声道“这世界上本就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我只想知道我想知道的事”。 他的目光已从远方移向了乔灵儿的面纱上,眼神中略带疑惑,他本不是个多疑的人。 但他是个绝对谨慎的人,如果不谨慎他不可能活到今天。 他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位女子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乔灵儿道“可是富贵堂却知道拟,他们对江湖上的每一位名人都了如指掌”。 夜影铭苦笑道“我是名人?”。 乔灵儿道“当然是”,她回答的很果断,未加思索月兑口而出。 夜影铭冷冷道“就算是名人,估计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乔灵儿在心里叹了口气道“在江湖上不管出的什么名,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夜影铭眼中的疑惑更重。 富贵堂坐落在玲珑阁南方百里之外的绿水湖旁,那是一个辉煌而美丽的山庄,碧绿色的瓦,黄金般的高墙,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看上去仿佛用金珠宝石砌成,据说庄里庄外三重院的大门都是用上等的汉白玉打造的,就连方便的地方都极尽奢华,尽显富贵之色,主人金无量是个专做丝绸和茶叶生意的商人,字号遍布十三个省,生意做的庞大自然少不了打点,所以为了生意更加昌盛,金无量广交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江湖上十之**的有名人士都受过他的恩惠,所以虽不是江湖人,但他的话在江湖中却极有分量。 夜影铭自然是那十之一二没受其恩惠的人。 谈话间珠帘又响起,一条人影已闪了进来,正是那富贵堂的少主人金一飞。 白衣胜雪,长发简单的束起,一张如刀刻出来的棱角分明的面庞,高大的身躯,整体看上既清秀俊朗又不失男人威猛有力,腰间挂着一把镶嵌着数颗名贵宝石的剑,宝石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少年英俊,少年多金。 且不说他的来历,就凭腰间的那口宝剑,这世上能佩戴的也没有几个人。 金一飞双手捧着一个紫檀木的匣子,言笑吟吟的走向乔灵儿,两只眼睛也直直地看着她。 从进来的那一刻就一直看着乔灵儿,似乎灯火辉煌的房间里没有夜影铭这个人似得。 金一飞笑道“这是托人在广东购买的上等的美玉,希望乔姑娘能够喜欢”。 说罢将匣子轻放在矮桌上,又道“乔姑娘为什么用面纱遮住脸呢?也好,姑娘的玉面越少人看见越好,看见的多了反而麻烦”,他瞟了一眼夜影铭和他手里的刀。 乔灵儿道“金公子拟这是何必呢?”。 金一飞道“何必?当然有必要,只要乔姑娘开心,别说这小小的美玉,就算是天上的月亮我也给拟摘下来,因为钱对我来说就像尘土一样”,说完他又瞟了一眼夜影铭。 他说的铿锵有力,陈词激昂,毫不掩饰。 乔灵儿没说话看了夜影铭一眼,夜影铭只是静静的做的那里。 少许金一飞转身看了一眼窗外道“我知道姑娘这玲珑阁的规矩,金某先告辞了”。 玲珑阁有什么规矩? 乔灵儿点了点头,金一飞萧然的踱步走去,他话说的很漂亮表情也很自信,既不失男人的大气又显出了他知书达理,因为他认为天下间金钱办不了的事并不多,他不缺钱。 夜影铭忽地起身道“既然乔姑娘有规律,那我也该告辞了”。 乔灵儿道“拟知道我这的规矩?”。 夜影铭道“概不留客”。 乔灵儿道“拟怎么知道?我并没有告诉拟啊”。 夜影铭沉声道“在下并不是瞎子也非聋子,若贵处没有这和规矩就算拿鞭子赶着金一飞,他也不会走的”。 乔灵儿低头巧笑,柔声道“夜公子果然心明眼利,可是我并没有说要拟留下啊”。 窗外有风在吹,珠帘在波动,可夜影铭的脚步却没动,因为他已看书乔灵儿有话要说。 乔灵儿一双眸子盯着夜影铭,声音也沉了下来道“我知道拟因为十年前的千刀门一事在关外躲避了十年,拟现在回来也想弄清楚这件事”。 夜影铭承认。 乔灵儿道“既然敢动千刀门,想必这股势力绝不会弱,既然拟没死他们也肯定想到拟会回来”。 夜影铭很认真的在听。 乔灵儿忽然吃吃笑了起来道“拟一定有话想问我”。 夜影铭道“是”。 乔灵儿道“那拟为什么不问?”。 夜影铭道“因为我知道拟一定会告诉我”。 乔灵儿笑的更灿烂道“不错,我会告诉拟的,不过在告诉拟之前拟要先见一个人”。 夜影铭道“谁”? 乔灵儿道“三月风”。 第十七章 死亡的方向 夜影铭瞳孔收缩道“我为什么要见他?”。 乔灵儿悠悠的踱步道“因为就算拟不去找他,他早晚会来找拟的,而且比任何人都要快”。 夜影铭冷冷道“要找我的人多了”。 乔灵儿忽地道“等等”,她好像知道夜影铭立刻就要走,果然他已经转身正准备离开玲珑阁,乔灵儿又道“他和别人不一样,方圆四十里只有他有资格和拟动手,而且他的剑也够冷”。 夜影铭驻下脚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找我?”。 乔灵儿道“出名”。 夜影铭道“出名?”。 乔灵儿道“不错,三月风已经是江湖上的名人,外号‘浩气风’,专杀江湖上风声大势头响的恶人,听说太行白三虎,阴山四蛇都死在他的剑下,拟的名声可比他们大多了,拟说三月风会放过你吗?”。 夜影铭的脸色立刻冷漠了下来,他知道江湖上有些人为了出名的确用尽各种手段,但是一旦混出了名的人,他们的做事风格就会一直延续下去,是谁也不肯向谁低头的。 夜影铭表情讥诮沉声道“看来他还是位大英雄,我这样罪大恶极的人能死在他的剑下看来也不是一件坏事,但我也并非等死之人”。 乔灵儿忽然大笑起来,冷冷道“大英雄?江湖中传说的恶人,有多少是恶人呢?,江湖中传说的英雄,又有几人是呢?”。 夜影铭忽然眼光闪动道“那古大师算是大英雄吗?”。 乔灵儿道“当然是,但他并不是江湖上的名人,也许只因他已经完全月兑离了江湖,已经是人外的人,已经在天外的天上。”。 夜影铭沉默着,目光似已忽然到了远方。 远方天边,凉风习习,一人衣袂独舞,仿佛正待乘风而去。 乔灵儿道“我知道拟不是一个等死之人,但是为了拟自己的事,这个人拟早晚要面对的”。 俗话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并非夜影铭没有把握,而是听乔灵儿这么一说忽然觉得三月风这个人有点意思,他也想尽早会会这人。 夜影铭道“他再哪?”。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有人在说“夜公子有信”。 信封和信纸都是市面上最昂贵的那种,信写的很简短,字写得很整齐。 “明日下午,雨夜老宅,带拟的人来,一个人,一把刀”。 夜影铭看一下信上的的署名,三月风。 ‘三月风’这三个字刚劲有力行云流水,似乎向人透露出他的剑法也一样的精妙。 乔灵儿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三月风一定会来找拟的,可没想到他来的竟然如此的快”。 夜影铭折好信,问道“雨夜老宅在哪?”。 乔灵儿道“东面十里处,拟确定去?”。 夜影铭道“当然,拟都说了早晚都要面对,况且他那么有诚意为什么不去呢”。 乔灵儿忽然冷笑道“很好,好极了”,这是句很难让人听懂的话,她的冷笑也很奇特。 夜影铭也不懂,却没有问。 夜影铭忽又沉声道“三月风这个人真有意思,他既然杀的都是江湖上的恶人败类,一般这些人都不会遵守什么条例的,他这样做就不怕打草惊蛇,不怕我失约?”。 乔灵儿淡淡一笑道“拟不会,他知道拟一定不会的”。 夜影铭道“看来他对我还挺了解”。 乔灵儿道“江湖上的人都对拟的秉性很了解,可拟并不了解他”。 夜影铭沉默了很久,握紧了手,冷冷道“我相信它”。 乔灵儿道“它?拟手里的刀?”。 当然是那柄刀,陪伴他度过生死关头的就是那把刀,他唯一剩下的也就只有那把刀了。 不相信它,还能相信谁呢。 斜日满窗,房间依然通亮如白昼,珠帘波动,夜影铭已踱门而出。 乔灵儿道“等拟回来,再到玲珑阁,我会告诉拟想要的答案”。 她的眼神中又充满了那种神秘的笑意。 没有回声,人已远去。 凤来楼楼高十丈,是这条繁华的街道中最豪华的酒店。 日正中天。 阳光照耀这大街,也照耀着凤来楼,三月风正端坐在凤来楼靠近窗户的桌子旁,他每天都来这里吃饭,这张桌子也是他专用的,即使客栈里人再多,也绝不会有人会有人敢做在这里。 桌上摆放着一碟牛肉,一碟花生,两份热菜,两碗饭,两壶壶酒。 他吃饭的姿势和常人没什么不同,穿着也和常人没什么不同,甚至很普通,他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灰色长身,头发也只是简单的束起,长相也极为平凡,平凡的就像大海中的一个泡沫,杂粮中的一颗豆子,任何人都不会注意到他的。 唯有腰间的那柄剑,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玉的剑,宝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经过他身边的人总会情不自禁的打量着他这柄剑。 这的确是一柄好剑,倘若有人不这么认为,那他们绝对是眼睛瞎掉了。 这柄剑似乎和他的穿着和相貌极不搭配,但他已经佩戴这柄剑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被任何人夺去,这一点江湖上的人都知道。 这柄剑既成就了他的名,也成就了他的江湖地位。 每当有人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腰间的宝剑时,他心里就会有一种成就感。 这正是他想要的,也是他所追求的。 他之所以穿着朴素简单,倒不是因为他缺银子,因为他现在是名人,他是‘浩气风’,浩气之人注重气质,是从来不注重穿着的,他这么做还一个原因就是他要让人知道他的人虽平凡,他的武功不平凡,他身上的剑更不平凡,他觉得这样人更能让人敬畏。 他每天吃的饭菜都是一样,即便是吃的要吐了,他也绝不更换,只是今天酒却多了一壶。 他在杀人之前都会多要一壶酒,这壶酒当然是为他洗尘接风的,因为他的名气将在江湖中又会提高一个层次,每当他拿起第二壶酒时,脸上总是布满了笑容,他很自信。 因为这绝非偶然侥幸,经过二十一年的苦练,十年的奋斗,大小五十三次血战后,他都依全胜告终,这些足以给他足够的信心。 可是今天当他拿起第二壶酒时,脸上并没有往常的笑容,相反则是一种凝重和未知。 知己知彼,才能有把握获胜,这是个古老法子,古老的法子通常都很有效。 尽管三月风已经了解了这么多,但他的表情还是很沉重,忽地他拿起酒壶猛快速的喝了起来。 或许不能称之为喝而是直接往嗓子里灌。 日已偏西,已有影子,他放下酒壶,握紧剑柄,沿着阳光照耀的大街走去,每一步跨出都准确像老裁缝替小姑娘量衣服一样,一寸不多,一寸不少,恰巧一尺二寸。 夜影铭昨晚好好了睡了一觉,又泡了两个时辰的热水澡,只觉得浑身有力,足以应付一切。 雨夜老宅是什么样子?三月风是什么样子? 夜影铭不知道,他手握紧了,脚步迈开了,一旦开始走,他绝不会停下来。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陌生的剑,将会有一番厮杀。 影子越来越长。 老宅越来越近。 第十八章 决战 数天前。 黄昏。 不知名客栈。 三月风像往常一样晚饭后向自己所住的客栈走去,一路上步伐轻盈快捷,笑容满面,这笑容显然是发自内心的,他不再是昔日里那个人人唾弃看不起的野孩子了,而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大侠了,这一点在今天一件让他开心的事中得到了很好的证明,他虽然一般只在敌人倒在他剑下时才有成就的快感,但今天发生的事也应该算是一件让人很愉快的事,因为在凤来楼众目睽睽下,他的名字,他的剑让三个凶狠彪悍的匹夫吓得落魄而逃,虽然当时他表情一样很严肃,可是心里早已笑开了花,众人赞许的声音,敬仰的眼神,一直在他眼前浮现,所以一路上他的心情美极了。 客栈很快就到了。 他乐呵呵的打开了门,当一只脚刚迈进房间时,他脸上的笑容立刻凝结了。 因为他的房间里居然有一人正端坐在椅子上面向他。 三月风上下打量神秘人,只见此人青衫薄衣,长发飘飘,体态婀娜,分明是个女子,她脸上带着个笑和尚模样的面具,胖胖的脸,眯成缝的眼睛正看着三月风,仿佛在笑他。 三月风瞪着那人道“拟是谁?”。 那人站起身悠悠踱步道“我是谁不重要,因为将要告诉拟的消息更重要”,她声音很温柔也很好听,如银铃般清脆。 三月风眼睛闪着光道“消息?什么消息?拟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对拟的消息感兴趣呢?”。 那人突然笑了起来,道“三月风大侠一向行侠仗义,专杀江湖上败类,谁人不知”。 听罢,三月风心中暗喜,面露得意之色,但他并没有说话,他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那人忽然声音沉了下来眼光也变的锐利又道“可是他回来了,拟为什么还不行动呢?”。 那人道“不错,就是夜影铭,看来拟早就知道了,拟心里没把握?”。 三月风紧咬牙关握了握腰间的剑柄昂首道“‘浩气风’并不是虚名”。 那人咯咯一笑道“很好”,说罢那人拿出一张纸递给三月风又道“这是关于夜影铭的资料,拟先了解一下,然后按照纸上的日期下挑战书,在雨夜老宅自会有人帮拟传信”。 三月风接过信纸,瞪大眼睛看着上面每一个字,捏纸的手指中发出‘吱吱’的响声。 他知道这一战已在所难免,如果不去,自己在江湖上多年的名望就从此扫地了。 他再抬头时,那人早已不知去向,夜幕笼罩了大地。 雨夜老宅。 虽然下午,阳光依旧通亮,但这老宅里却是阴沉晦暗如同坟墓。 废院里赫然站着一人,一把刀。 夜影铭环顾着四周,踏着被荒草淹没的小径,手里握紧着他的刀。 冬渐去,春已来,地上的荒草已有些发绿,诡异的绿,似乎在吞噬着这里的一切。 走廊栏杆上的朱漆已经月兑落,花树间的楼台却还未倒塌,只是被厚厚的灰尘和蛛网所包围。 但在阳光下看来这庭院依旧辉煌,规模庞大。 当然这废院也有它辉煌的过去,如今为什么会落得如此凄凉?他的主人是谁? 这里到底经历过什么? 穿过小径是一座九曲桥,部分的桥面已坍塌,桥体的木料都是上好的,虽然经过风吹雨打,岁月的洗礼已变成了一种灰黑色,但它看上去还很牢固。 一双燕子从远方飞来,停在桥的栏杆上,似乎在寻找着昔日的旧梦。 只可惜小桥依旧,风物却已全非了。 燕子飞来又飞去,来过几回?去过几回? 小桥沉默,庭院沉默。 夜影铭忽然觉得心在刺痛,他也早已学会沉默,却不知等到何时才能学会岁月的无情。 因为只有无情了,心才不会痛。 夜影铭痴痴的站在那里,仿佛忘了自己在哪里,从哪里来的。 他不再想了,他要保持清醒,因为他要等待着一场即将来临的决斗。 等待是漫长的,等待是痛苦的。 但倘若一个人若久已习惯了孤独和寂寞,那么等待对于他来说已不再是一种痛苦。 为了心中的痛苦,他等待了十年,这点又算的了什么呢。 夜影铭的身子没动,心也没有动,眼神又恢复了冷漠。 日更斜,光芒依旧灿烂。 阳光在天上,阳光在高楼上,高楼也发着光,高楼是玲珑阁。 乔灵儿正倚在轩窗旁凝视着天空,他还是那件朱红色的纱布,一头丝缎般的黑发散下,散落在双肩,她的神情看上去是在思索着事情,什么事情不知道,但绝不是一件坏事。 因为她那双明亮的眸子里透着笑意,暮春般清凉的面庞也透着笑意。 “小姐现在是未时一刻了”这时丫鬟小菊端着一盘洗好的葡萄笑脸盈盈的走看进来。 乔灵儿缓缓准过身抬手拿了颗葡萄放在嘴里细细的品尝着。 她当然知道现在已是未时一刻,因为她一直在观察着。 小菊又嘟着嘴眨眼问道“小姐拟说他会去吗?”。 乔灵儿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道“谁?”。 小菊道“三月风”。 乔灵儿忽然笑道“他没有别的选择,他一定会去,因为他把名看的比他的命还要重”。 小菊道“那夜影铭呢?”。 乔灵儿笑的更大声道“他们在某些方面还是很相似的,夜影铭也一定会去的”。 小菊皱眉道“夜影铭此去也是为了名?”。 乔灵儿摇头。 小菊双眉皱的更很道“我不明白”。 又有谁会明白呢,夜影铭的内心深处任何人绝不会了解的太多,更不会有人懂。 乔灵儿拍着小菊的肩膀巧笑道“好啦,他一定会去的,我们就等着吧”。 小菊低下头没再问,因为她认为小姐乔灵儿的判断从来没错过,她是个聪明的女人。 尽管自己也是个聪明的人,但对她的话从来没有怀疑过。 阳光已变成晚霞,晚霞也渐淡。 傍晚的废院显得更加阴森恐怖,仿佛就是一座年代已久的陵墓,几只昏鸦掠过上空,留下一串凄凉的鸟鸣,有风吹过,一片乌云恰巧笼罩在废院之上。 夜影铭还在等,他握了握刀柄,垂下头凝视着自己手里的刀,然后又看向老宅的门外。 刀的本身是否就是死亡?拔刀时刻是否就是死亡的时刻? 那么死亡就要到来,这里也将是一座真正的坟墓。 拔刀的时刻终于到了,因为夜影铭已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也看到三月风腰间那把镶满宝石的剑发出的阵阵寒光。 三月风停下了脚步,面对着夜影铭。 也面对着夜影铭手里的那把刀,夜影铭也收回眼神看着他。 三月风开口道“拟等了很久?”。 夜影铭道“恩”。 三月风道“我叫三月风,人称‘浩气风’”。 夜影铭道“我知道”。 三月风道“拟是不已等的心烦意乱”。 夜影铭没说话。 三月风忽地冷笑道“只有拟心烦意乱,我才有机会杀拟”。 夜影铭道“我知道”。 三月风又冷笑,道“拟什么都知道?” 夜影铭道“我还知道一件事”。 三月风道“什么事?拟说”。 夜影铭道“今天倒下的绝不是我”。 三月风忽地握紧剑柄,瞳孔收缩,过来许久才道“拟这么有把握?”。 夜影铭道“有,因为我的命是属于我手上的这把刀,刀亡人亡”。 三月风道“刀是没有生命的,怎么会亡?”。 夜影铭道“所以我也不会死”。 有血有肉的人怎么和刀比呢,当然那是夜影铭的自信而已。 一声轻雷,乌云中有雨点落下,雨丝如线落在三月风的身上,就像根根鞭子在抽打着他。 他讨厌下雨天,因为下雨天他就会想起自己卑贱的童年,赤脚走在冰冷泥泞的路上,被人追赶唾骂,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痛苦,一种他永远都无法忘记的痛苦。 现在他面对夜影铭那冰冷的眼神时竟有那种同样的苦痛。 三月风握剑的手上已凸起了青筋,甚至连声音都嘶哑道“那拟为什么还不拔刀”。 他在质问,也好似在哀求。 夜影铭道“拟拔剑的时候就是我拔刀的时候,也就是拟死的时候”。 雨还在下,路面已有些泥泞。 三月风忽然怒吼起来,多年的压抑与痛苦似乎在那一瞬间爆发了,他的身体已无法承受。 挥手间,寒光闪过,长剑出鞘。 拔剑时就是他的死亡时候,三月风倒下了,他的表情并没有想象中的痛苦。 因为死的一瞬间他的痛苦得到了解月兑。 雨渐小,乌云也淡了。 夜影铭收刀入鞘,刀上血迹已被雨水清洗干净,刀是断刀。 他慢慢的踏上小径。 第十九章 毒酒 乌云拨开,竟有一道灿烂的阳光照下来,想必已是今天最后的一线阳光。 阳光在长街上,长街上有人在走,夜影铭在走,孤单的走。 最后一道阳光总是辉煌美丽的,有时生命也是如此。 三月风倒下了,倒在他的断刀下,可夜影铭没有丝毫的愉悦之感,他的表情依旧是那么冷漠。 人活着到底追求的是什么?名利?还是简单的快乐? 夜影铭没有去想,雨停了,夜影铭还在走。 灿烂的阳光忽然间就已暗淡,他的脚步也停了下来,停在高楼前。 推开门,慢慢的走了进去,他抬起头就看见了阁楼里的乔灵儿。 人在高楼,夜影铭的头却地下了,他只看一眼。 乔灵儿起身忽然问道“拟杀了他?拟胜了?”,她今天没有带面纱,那张熟悉的脸正面向他。 夜影铭没有说话,他还活着,就是回答。 乔灵儿却叹了口气,道“何苦,这时何苦呢?”。 夜影铭眉头微锁“何苦?”。 乔灵儿道“他明知道会死,为什么还要去呢?” 是啊,为什么还要去呢,这个费人深思的问题,夜影铭解释道“因为他是大侠,而我不是”。 他的解释就像他手里的刀,一刀就切入了这个问题的要害。 乔灵儿却还不满意道“大侠就的死”。 夜影铭道“当然不是”。 夜影铭头垂的更低沉声道“他为了他的名而死,我为了我的目的而杀他”。 他的回答很简单,又极其合理。 人活在世上,如果没有了追求,岂非就是一种最大的悲哀,尽管那种追求并不高尚。 夜影铭又道“所以他并没有败”。 乔灵儿不懂“可是今天起,江湖上只有拟夜影铭而没有了三月风”。 夜影铭沉默,他不想做任何的解释,因为每个人的看法本就不同。 乔灵儿看出了他的表情,也没再追问。 珠帘波动,小菊左手捧着个食篮,右手拿着一罐还未开封的酒走了进来,用那双灵活的大眼睛盯着夜影铭看了半天,忽然展颜道“夜大侠拟可回来了,可把我家小姐担心坏了”。 夜影铭的心突然一颤,看了乔灵儿一眼,又垂下了头。 她是在关心他?夜影铭内心的痛虽然已不再那么难以忍受,可那张熟悉的面孔他还是不敢直视,因为每当看到那张脸,那双眼,就会想起过去,他的手就会发抖,他怕抖得握不紧刀。 乔灵儿柔声道“小菊”,她粉女敕的面颊已浮现出一抹嫣红,然后又看向夜影铭笑道“夜公子拟会来就好,这坛酒是我让小菊去市集上买的,转为拟准备的”。 夜影铭还在沉默,脚步却已移向那坛酒。 拍开酒坛上完整的封泥,立刻有一阵酒香扑鼻而来。 小菊为他倒酒,从坛子里倒进酒壶,再从酒壶倒入酒杯,她脸上还是绽放着那可爱的笑容。 酒杯斟满,夜影铭一饮而尽,抬头对乔灵儿缓缓道“好酒”。 他本不是个轻易喝别人酒的人。 可是在乔灵儿说出时,虽然他嘴上没说,但心里却立刻答应了。 为什么会这样,连他自己都说不明白,或许他不想冷落她的一番好意吧。 他仿佛觉得在她面前就是个毫无防备的孩子。 酒又斟满了,他再次一饮而尽,乔灵儿微笑的看着他喝酒的样子。 他们都在沉默,却又好似在对话。 第三次举杯时,突听‘啪’的一声,酒杯竟在他手里碎了。 他的脸色也变了,变成一种诡异的惨碧色。 乔灵儿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容顿时凝结,霍然长身而起,失声道“夜公子怎么啦?”。 夜影铭紧咬牙关,脸色更加的难看,一旁的小菊已被吓呆了。 乔灵儿厉声道“拟在哪买的酒?”。 小菊颤声道“不远处的八里香酒铺”。 乔灵儿拍碎坛子,发现里面有一根惨碧色的毒针,毒是从针上散出来的。 她一刻就知道了答案,夜影铭的身体不住的发抖,看了乔灵儿一眼,忽然箭一般窜出窗户。 乔灵儿眼光变的锐利看着小菊道“拟是不是看见他了?”。 他是谁?他为什么要毒夜影铭呢? 小菊还没说完话,外面已有人替她接了下去“跟她没关系,毒是我下的”。 那人缓缓的走了出来,腰间剑鞘的宝石闪闪发光,他的一双眼也如秃鹰般锐利。 乔灵儿看都没看他一眼呵斥道“谁让拟下的毒”。 那人看了一眼呆立的小菊道“拟出去吧,我和乔姑娘说点事”。 然后走到乔灵儿身边用那双厚重结实的手搭在她肩膀上轻声道“别生气了,我都是为了咱们好吗?咱不是迟早都要杀他嘛”。 乔灵儿推开他的手道“金一飞拟什么时候能目光看的长远点,拟这样难成大事”。 那人正是富贵堂少公子金一飞。 金一飞沉声道“哼!我做的不对?”。 金一飞急忙道“不然会怎样?”。 乔灵儿道“不然我不会再帮拟了”。 金一飞突然冷笑道“拟是在心疼他吗?拟该不会让喜欢上了那个傻瓜吧?”。 乔灵儿道“拟在胡说什么?”。 金一飞道“别以为我看不来,上次我从你俩的眼神中已有觉察,每当他看到拟的时候眼神发直,毫无戒备就像个呆子一样”,忽然他的声音又柔了下来,接着道“拟是属于我的,夜影铭只是咱们一个棋子,何必为了他弄的不开心呢,况且他又帮咱除了江湖劲敌三月风,现在正是杀他的最好机会,难道拟还等他觉察出来刀指向咱时在杀?”。 他分析的很详细,也很有道理,可是乔灵儿一点都没听进去。 乔灵儿打断了他道“好了,总之夜影铭现在不能死,拟相信我行吗,我自有想法”。 金一飞没好声的道“哼!果然不出我所料,拟果然是在关心那傻瓜”,然后顺手将一瓶东西扔道桌上大声道“这是解药,救不救他拟看着办,到时候后悔别说我没提醒拟”,珠帘又一阵波动,金一飞已箭步般驶下楼梯。 雨又下来起来,街道上只有风雨,没有光。 黑暗中的市镇,就像是一片荒漠,夜影铭倒下了,倒在一条陋巷的阴沟旁。 毒已扩散了他的全身,他的胸口一阵剧痛,他的心也在滴血。 他仿佛已看了死神向自己招手,身体无力的瘫软在地上,任冰冷的雨水打湿他的衣服。 惨碧色的脸上却露出一抹微笑。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前痛苦的挣扎,夜影铭并没有挣扎,只是静静的等待。 这正是他想要的,因为他内心的酸苦与悲痛就要解月兑了。 突然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他用力抓起沙土塞进嘴里。 他生怕自己会像野兽般申吟呼号,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可这无人的陋巷却偏偏有人来了。 一条纤细的人影,慢慢地走了过来,走到他前面,他没看见她的人,只看见了她的脚。 夜影铭的喉咙里突然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就想是月复部中了刀的猛虎。 他挣扎着想要跳起,可浑身却丝毫的气力。 他知道这个人是谁,他宁可让全天下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也不想让这个人看到。 夜影铭感到一只冰冷的手在轻抚他的脸,然后他就突然失去了直觉。 天破晓,旭日升。 他醒来是,又已回道了玲珑阁。 乔灵儿正坐在床头看着他,他本来有很多的问题要问。 可是在这张脸面前,他竟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夜影铭闭上眼睛。 也不知是为了避开她的眼波,还是因为不愿让她看见眼中的悲伤。 第二十四章 反目成仇 日渐中天,未到中天。 春渐老,阳光已有些火辣,潮湿的地面已被晒的翻腾着向外冒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虽然并不像七月份熟夏那般炎热,但路上的行人却已稀疏不多。 这条路上更少。 其实不能用少来形容,简直就没有人,一个都没有。 因为任何人绝不会愿意走到这里来,即便是在他们认为最美好的天气时也不会愿意。 展毅却踏着这条路缓缓了走了过来。 片刻之后他在一座破旧房屋前驻下了脚步,他表情凝重的注视着这座房屋。 忽然紧闭双目沉默了许久。 就好像是他不该来也不愿来,却又不得不来一样。 房屋有三间大小,灰色的瓦片,灰色的墙体,老旧长满苔藓的屋顶凸凹不平,有的地方已经深深的陷了下去,屋角挂满了蜘蛛网,破败的窗户上白色的糊纸在风中‘噗落噗落’的作响,破烂变形的门上油漆月兑落殆尽,门框上歪歪斜斜着挂着个木牌子,隐约可辨认‘义庄’二字。 这里是存放死人的地方,他要找的就在里面。 他找的是死人? 当然不是,是死人身上的东西,去剥夺一个死人身上的东西原本这件事他想起来就恶心。 此时他却要正准备去做这件事。 义庄是专门停放一些含冤致死之人的尸体,死人含冤而死,活人呢? 那熟悉的身影,那滴血的断刀,夜影铭? 他嘴里不相信,心里不相信。 他发现自从遇见了夜影铭之后自己完全像变了个人似得,一个很挑剔的人。 一个对夜影铭有关的事很挑剔的人。 夜影铭的形象在他心中早已定了位,他只不过是个很简单正直的人。 用着一种很简单的法子做着自己事情的人。 他不容许别人破坏这种形象,就连他自己都不行。 门没有锁,门是开着的。 房间里阴暗潮湿,到处都充满一种腐烂和发霉的味道,仿佛阳光到了这里也变的暗淡下来,一副棺材正立在正中央,棺材的一头矮几上两盏微弱的烛火在跳跃着,看上去又偏偏像是坟地里鳞片燃烧的火光,两烛之间摆放着灵位‘崆峒李夫人之位’。 展毅已经走了进来,站在棺材旁。 他微皱眉头咬牙推开了棺材盖,一具身着华丽衣服青灰色的死尸脸露了出来,展毅伸出右臂摊开手掌,凝神聚气与掌心,片刻后忽然他右掌紧握,合上棺盖踱了出去。 当他再次打开手掌是,已多了个金光闪闪树叶状的东西。 “拟又要走?” “拟已经没事了”。 夜影铭已转身,海棠看着他忽然问道,床边放着一盆温水和一瓶跌打损伤药,中间的方桌上一碗散发着浓浓香味的烫煲,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和感动,他不但不像江湖传言的那般,而且还是一个如此心细的男人,海棠嘴唇微动,正想开口。 “汤在桌上,起床记得用温水清洗伤口在擦上药就没事了”。 她当然看到了。 她只是想问下‘拟吃了没,拟好像瘦了,能不能带我一起走’,这句话到了嘴里又咽了下去。 她忽然感到眼睛一阵酸热,强忍着心中的激动,深深的倒吸了一口气。 日已偏西。 阳光照射进来拉长了夜影铭的影子,长长的影子刚好投在海棠的身上,笼罩着她。 她看着夜影铭的影子,脸上却露出了笑容,笑容很甜,很幸福。 仿佛此刻他正抱着自己,让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 虽然她知道夜影铭并没有真的抱住她,可是只要能看见他的身影就已经很开心了。 毕竟看到他的影子,人就不会太远。 “我知道我好了,拟就会走”。 夜影铭没说话,依旧不动的站在那里,背对着她。 她盯着夜影铭,忽然又道“拟的意思是我有危险,拟就会出现?”。 夜影铭并没有回答他这句话,而是反问道“拟知道我是谁吗?”。 她当然知道。 夜影铭道“既然知道又何必跟着我呢,跟着我不会有任何好处的,只有危险和麻烦”。 海棠闭上了嘴。 夜影铭道“拟跟着只会是我的包袱”。 海棠还在沉默,可这奇怪的是夜影铭这么说她不但没生气反而会一丝的开心。 只有关心在乎自己人才会把自己当做包袱。 夜影铭在关心她? 她仍旧没有说话,夜影铭却已不见。 唐门是饮誉江湖的暗器家族,以暗器和毒药雄踞蜀中,行走江湖达数百年之久,唐门弟子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而且唐门四周机关重重,布满暗器,进入十分困难,所以唐门虽然名声远播,但是始终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他们行事诡秘,遇事不按常理出牌,所以武林人士大多以为唐门是江湖邪派,敬而远之。 这就是江湖上传言的唐门,夜影铭早有耳闻。 可是乔灵儿怎么会和这么个神秘的门派有来往呢?她会不会也不按常理出牌? 她到底是谁?自己有为什么相信她呢? 夜影铭心里虽有这些疑惑,可他并不想去想,也不想去问,他只知道这是他的一次机会。 他一旦开始决定走下去绝不会停下来。 阳光已变成晚霞,晚霞如血。 大地已笼罩在一片模糊的玫瑰色之中,如梦如幻,好不真实,夜影铭突然感觉脚下一空,紧接着‘嗖’的一声两条绳索弹出地面紧紧的套住了他的双脚,绳索收紧,顷刻间他整个人已悬挂在半空中。 “夜影铭今天就是拟的死期”这时路的两旁一阵‘沙沙’声李天义带着一帮人窜了出来。 夜影铭瞳孔收缩,“李天义拟想干什么?”。 李天义面目狰狞道“干什么?拟杀我妻子时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夜影铭道“我杀拟妻子?我几时杀了拟妻子?”。 李天义怒斥道“拟还跟我装糊涂,我妻子惨死在拟的凤舞斩下”说罢挥剑刺向夜影铭。 就在霎间突然一人影从剑光中掠过,‘当’的一声,李天义重重地跌在地上。 “住手,李天义拟别错杀好人,凶手不是夜影铭”展毅双脚落地站在夜影铭铭的前面。 “又是拟,拟在多管闲事怪我不客气”。 展义转身道“我已经找了凶手”他的手中已多了个金光闪闪的东西“这金叶子才是杀害拟妻子的真正凶手,是我今天从拟妻子尸体上取出的”。 李天义大喝道“拟竟然敢去义庄动我妻子尸体”。 李天义道“拟不是说拟和夜影铭没关系吗,为什么处处帮他,就算拟找出这暗器,又怎么证明不是夜影铭杀的呢?”。 展毅道“我说拟这人怎么这般顽固,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夜影铭杀人只用刀,从来不用暗器的”。 李天义道“哼!那是以前,人会变的,况且他十年前已经是杀人狂魔”。 “既然拟铁定认为是我杀了拟妻子,那就动手吧”不知何时夜影铭已落地,昏暗的光闪过。 断刀已出鞘,他知道真正的千刀门凶手已开始行动,这只是刚刚开始。 以前他认为杀人并不是决绝事情的最好法子,然而现在他的想法改变了。 展毅道“夜影铭我知道人不是拟杀的,拟为什么不告诉他”。 夜影铭冷冷道“我没必要给他解释,做没做我自己清楚,我只知道阻止我的人必须死”。 李天义道“没话说了吧,拟终于承认了”。 “谁说他承认了,他要是解释拟相信还用这么麻烦吗”海棠远远的喊道。 李天义盯着海棠,道“拟又是谁,拟怎么知道不是他杀的,我看你们都是一伙的”。 海棠道“我问拟拟妻子时什么被杀的?”。 “昨晚丑时三刻”。 海棠道“丑时三刻?那就跟不可能了,因为昨晚丑时一刻夜大哥和我一直在一起,直到今天才离开,他又怎么会杀拟妻子呢?难道他会分身术?”。 展毅道“听见了吧李天义现在有认证,拟还不相信?”。 李天义道“哼!你们都是和夜影铭一起的,你们等着我早晚就找你们算账”。 夜影铭沉声道“有事找我就行了,我随时恭候,我并不认识他们,我夜影铭没有朋友”。 李天义等人匆匆离去。 展毅和海棠吃惊地看着夜影铭。 夜影铭道“两位走吧,谢谢两位为我开月兑,可是我夜影铭不认识你们,也不喜欢别人管我的事,如果你们在这样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海棠道“夜大哥拟说什么呢?”。 夜影铭道“我说的还不清楚?不要在跟着我”,他的眼光也变冷漠起来。 第二十五章 李家巷子 夜色终于暗了下来。 无月,无星,只有风和孤独的脚步声。 夜影铭走在夜色中,夜色中只有他一个人,整个世界仿佛也只有他一个人。 四周寂静,天地肃杀。 他还在走,走在黑暗中,走在夜色下。 黑暗的尽头是死亡还是曙光?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只要有一丝的希望就绝不会放弃,纵然前方真的是死亡。 夜影铭的双眼突然发着光,握刀的手也紧了紧。 因为他感觉到这暮色下并不只有他一个人。 “想知道金叶子的主人是谁吗?”,突然一喊声划过夜空,在这死寂般的黑夜显得格外响亮,奇怪的是那声音开始时相距很远,但结束时,已像是来到近前了,夜影铭并没有停下脚步,好像没听见一样,可是眼神却已投向了声音的传出的地方,并不见半个人影。 “想知道的话就到李家巷子”。 夜影铭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李家巷子在哪?”。 那说话人突然笑了起来“拟就不想知道我是谁?”。 夜影铭道“没兴趣,我只想知道金叶子的主人是谁,为什么要陷害我”。 那人笑的更狂了“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想不明白?” 夜影铭没说话。 他当然知道,这世上想杀他的人多着呢,但是最想杀他的人自然是千刀门一案的真正凶手。 “李家巷子就在前面一字胡同右方五里处”。 夜影铭道“拟这么确定我会相信拟的话,会去李家巷子?”。 那人似乎已经走远了,但还是听到了夜影铭的声音,淡淡道“拟既然问了就一定会去”。 夜影铭道“为什么?”。 那人道“因为拟是夜影铭”。 黑暗中有光闪过,光是从展毅的手中发出来的。 “这是什么?” 展毅盯着手里亮闪闪的东西,沉声道“这就是杀害李天义夫人的真正凶手”。 那是一枚纯金打造的柳叶状暗器,细,长,窄,锋利,展毅只在江湖上听说过这种神秘暗器,却从未见过,没想到第一次见其真身却是指向夜影铭,它的主人是谁? 他和千刀门的真凶有何关系? 海棠道“这人还真够奢侈的,难道他就是十年前千刀门一案的凶手,他们开始行动了?”。 展毅忽地握紧拳头,愤怒道“夜影铭为什么这么自私”。 海棠看着他,表情也凝重起来,道“夜大哥这么做是不想连累我们”。 展毅道“连累?他以为这样做就能摆月兑我吗,不可能”。 他目光很坚定,坚定中又带有一种毫不掩饰的愧疚。 海棠道“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总感觉拟和夜大哥的关系很不一般,全武林都认为他是千刀门凶手时,拟却和他做朋友,他出事时拟比谁都着急”。 海棠道“拟知道夜大哥的脾气,你就不怕他不认拟这个朋友了?”。 展毅道“别说他不认我这个朋友,就算他杀了我,我也要帮他,这是我欠他的”。 欠他的?他欠夜影铭什么? 海棠不懂也没问,男人之间的事女人总是不会明白的,就像男人不明白女人之间的事一样。 这是一条青石铺成的长街,两边排列着整齐的房屋。 房屋很清洁,墙壁粉刷的也很干净,显然是经常有人搭理的。 夜虽暗,但夜未深。 可这地方却出奇的安静,没有鸡鸣犬吠声,更没有半点人声,这里没人住? 这是条死巷? 街道的中央亮着一盏孤灯,空气中已有些淡淡的雾气,在昏暗的灯光下,长街显得朦胧神秘。 夜影铭正站在长街的一端,微风吹起乳白色的雾气轻抚在他脸上。 他握紧了手,明亮的双眸透过雾气打量着四周。 寂静的长街,闭紧的房门。 夜影铭在走,走在长街上,忽地他瞳孔一阵收缩,他发现每个紧闭的房门上都挂着个木牌子。 木牌子上都写着黑色的字体。 忽然夜影铭停下了脚步,停在一间房门外。 这间房子很奇怪,和其他的明显不一样,门上不但没有木牌子,而且房门也大开。 屋子里没灯光,一片漆黑,他正要踱步进去一探究竟。 “夜影铭就是夜影铭,拟到底还是来了”长街的另一端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夜影铭侧头望去,只见那朦胧的夜色下悄然立着一人影。 那人影仿佛刚刚出现,又仿佛立在那很久了,他就是李家巷子等待夜影铭的人? 昏暗的光线下仍能辨别出那人一袭白衣,手中的武器闪着如星星般明亮的光芒。 夜影铭缓缓转身,道“拟就是金叶子?”。 那人道“不是”。 夜影铭道“那金叶子是谁?” 那人道“这个问题现在不能回答拟”,那人笑了笑“拟就没有别的问题?”。 夜影铭盯着他道“这李家巷子没人住?”。 那人道“当然有,只不过除了拟我外其他的都躺在棺材里”。 夜影铭吃惊道“死人?”。 那人道“只有死人才会躺在棺材里”。 夜影铭又看了看四周,怪不得那么安静,道“都死在拟的武器之下?”。 那人摇了摇头“死在他们的自己的武器之下”,然后他又解释道“其实他们本不用死”。 夜影铭道“他们已经是死人了”。 那人道“人虽死了名犹在”。 夜影铭瞪着那人,道“人都死了,要名还有何用?”。 那人突然笑了起来,不知道是笑夜影铭还是笑那么些躺在棺材里的人,道“人早晚都会死的,如果死能保留自己的名望,我想江湖上有的是人做,至少他们做了”。 夜影铭在沉默。 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世人为什么总逃月兑不了名利二字呢?名利真的比生命还宝贵? 那人的身影越来越近,他手上是一柄刀,璀璨夺目的刀。 夜影铭突然觉着这柄刀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他微动眼睑目光移向那人的脸,白皙熟悉的面孔,是金一飞。 “是拟,富贵堂少主人”。 金一飞道“想不到夜大侠还记得我”。 夜影铭当然记得,不仅记得而且还相当深刻。 金一飞掂了掂手中的刀,道“拟刚才一路上看到的木牌子上的人名字都是名震一时的人物”。 夜影铭在听。 夜影铭道“结果他们都被拟一一打败了”。 金一飞道“就是在这李家巷子打败了他们”。 夜影铭道“胜败乃江湖常事,他们为什么非死呢?”。 金一飞道“因为我是无名小辈,严格来讲我们富贵堂只是买卖人,而他们都是江湖上的名人”。 夜影铭道“所以他们不忍自己名声毁于一旦,选择了自刎”。 金一飞道“我给他们在这里设置灵位,定时派人来清扫这里”。 夜影铭盯着他很久,突然指着那间大开房门的房间道“这间是拟为我准备的?”。 金一飞道“这应该问拟自己,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们都是死在自己的武器之下”。 夜影铭道“拟的意思是今晚拟也要试试拟手里的刀”。 金一飞目光突然变的锐利起来,道“是”。 夜影铭道“好,拟不要忘了,拟还欠我一个问题没有回答”。 金一飞道“我记性不差”。 第二十六章 前往唐门 风又吹起,长街中的孤灯摇曳着。 暗淡泛黄的光影随之晃动。 金一飞伫立在风中,他的目光也在晃动,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 眼睛始终没离开过夜影铭的手和手中的那柄刀。 他知道这是只可怕的手。 夜影铭不动,甚至连站姿都没变,他头发虽然是那么蓬乱,衣衫仍那么落拓,但此时看来却已不再潦倒,不再憔悴,反而此刻正焕发着一种耀眼的光辉。 金一飞握紧了刀柄,心跳也随之加快,快到他能很清晰地听到‘咚咚’的声音。 他又深吐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放松些。 当紧张随着一口浊气呼出时,他已做好了准备,随时拔刀的准备。 雾更浓。 长巷朦胧,人也朦胧。 金一飞突然有种奇怪感觉,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甚至是一种的惧怕。 在这种奇特的感觉下他的自信高傲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这人是谁?是夜影铭,他当然知道,可他此刻却在心里反复的这么问着自己。 浓雾中的夜影铭就像一把藏在匣中的传世利刃,韬光养晦,锋芒不露,充满了神秘和未知。 未知的刀法,未知的灿烂光华,未知的人。 不论拟的对手多么的高明,多么的强大都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未知的对手。 因为未知总是充满无限可能,自己永远不愿遇到的那种可能。 金一飞看来此时的夜影铭就是未知的。 风更疾,吹散了浓雾。 光影晃得更厉害。 人还不动,人却淡定,夜影铭淡定。 金一飞收回思绪,目光突然变的锐利起来,珠光宝气的光辉晃动下,三尺长刀已陡然出鞘。 刀光一闪,闪电般击下,刀锋呼呼,刀气袭人,天地间充满凄凉肃杀之意。 金一飞的刀迎风挥出,一道华丽刺眼的寒光直取夜影铭的喉咙,刀还未到,阴寒的刀气已刺碎了强劲的西风。 夜影铭仍旧没动,没有畏缩,也没有被闪电般的炫目刀光所迷惑。 他注视着这迎风一刺的刀锋,刀势随着尖锋而变化,这变化就是这一刺的命脉。 蛟龙出水,玉女穿梭。 就在金一飞的刀尖堪堪已刺在夜影铭的喉咙,最多只差一寸,这一寸是致命的一寸。 金一飞的脸上似乎已露出笑容,满意的笑容。 他甚至仿佛已看到夜影铭中刀后痛哭的表情和绝望的眼神。 大小三十几次战役决斗,从来没人敢让他先出刀,而且是在他一技全力击出时还未出刀的人。 他不相信,纵然面前的人是夜影铭,夜影铭的自大让他愤怒,恼羞。 这一刻就是他为自己的自大目中无人付出的代价。 冰冷的刀尖几乎已触碰到夜影铭的喉咙。 忽地夜影铭脚步微动,身子一斜,躲过了这一击,接着拇指用力,‘仓’一声刀已弹出鞘。 一柄断刀。 暗淡的刀光在金一飞的面前划过,他脸上的笑容霎时牢牢地凝结起来,变的毫无光彩。 就像平地上凝固起来的熔岩一般。 夜影铭反手握刀,挥出。 满天闪动的刀光骤然消失,夜影铭的刀锋已抵在金一飞的后颈。 刚才的那一刺他拼尽了全力。 他已经完全没有闪避招架还击的余力,削铁如泥的刀锋在一瞬间就可以割下他的头颅。 金一飞的嘴唇在发抖,浑身都在发抖。 因为他感觉到夜影铭刀上冰冷的杀气已传遍他的整个身体,他整个人几乎就要瘫软倒下。 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可思议,他想回头看看那柄刀,怎奈脖子已僵硬。 他还年轻,他不想就这么死去,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死。 此时他才感到了生命的珍贵和脆弱,脆弱的就像风中的烛火,随时都会熄灭。 只要夜影铭愿意随时都会让他熄灭,永远的熄灭。 刀光又一闪,刀已入鞘。 没有鲜血溅出,他的头还在脖子上。 夜影铭盯着他沉声,道“说吧,他是谁?”。 呆若木鸡的金一飞这才才缓过神来,喉咙抽动,咽下一口唾液。 之前的愤怒早已烟消云散,他只庆幸自己还活着,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他转身就看到了夜影铭冰冷的眼神注视着他,勉强笑道“好刀法,在下佩服”。 以前他总认为说这句话的人都很下贱,是失败者奉承之言。 可此时他突然觉得并没有那么的下贱。 他又忍不住问道“拟为什么不杀我?”。 夜影铭目光已移开金一飞眺向远方,人也似乎到了远方,淡淡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金一飞一怔,盯着夜影铭,道“江湖传言夜影铭杀人不眨眼,没想到竟是谣言”。 夜影铭道“我若是杀人不眨眼,拟此刻就已是个死人”。 金一飞闭上了嘴。 夜影铭又道“江湖上的传言并非谣言”。 金一飞道“哦?”。 夜影铭道“我只对我想杀的人才会不眨眼”。 听到这句话,金一飞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道“那看来我不是拟想杀的那种人”。 夜影铭不想再继续这段话,道“金叶子的主人是谁?”。 金一飞脸色沉了下来,喃喃道“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我只是借此想领教一下拟的刀法”。 夜影铭的目光突然变的冰冷起来,道“我想杀的人和不想杀的人并没有明显的界限”。 金一飞立刻解释,道“不过拟放心,我答应拟的事一定会做到”。 夜影铭道“我如何再信你?”。 金一飞道“我堂堂富贵堂少主人,这点小事还是没问题的,何况我并没有说今晚就告诉拟啊”。 夜影铭道“记住拟的话,我会找拟的”。 然后他转身就走,既没有回头,也没有再看金一飞一眼。 天黑意味着天亮。 浓雾已在阳光的照射下消失殆尽。 清晨破晓的街道上一辆疾驰的马车自东向西闪过,撞翻了三个行人,两家店铺,一个独轮车。 却未撞倒夜影铭,夜影铭在走,自东向西的走。 他没看马车一眼,绝没有,一眼也没有。 赶车的人并未停下,而是大喝一声。 挥鞭打马,马嘶长鸣,马踏飞燕,扬起一路的尘土,绝尘而去,消失在夜影铭前方。 马车在一个三层高的阁楼门外停下。 玲珑阁。 尘土消散夜影铭就已走了出来,他看见了那辆马车,华丽宽大的红色轿子。 只看了一眼,他就踱进了阁楼。 没等乔灵儿开口,夜影铭,道“我准备好了,我们去唐门”。 这次他的眼神并没有躲避,而是直视着这张熟悉的脸,双眼中已在有之前的那种惊悸和痛苦。 是一种自然的流露。 乔灵儿眼波流转,道“拟真的准备好了?”。 夜影铭没回答,他能来道这里和他的眼神中已经说明了一切。 乔灵儿悠悠道“那好,我已经租好了一辆宽大舒适的马车”。 夜影铭道“是门外那辆红色的马车?”。 乔灵儿道“拟看到了?”。 夜影铭点头,道“拟知道我会来找你,所以拟备了马车?”。 乔灵儿,道“我只知道拟绝不会放过一丝关于千刀门的线索”。 夜影铭,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乔灵儿,道“越快越好,就现在”。 夜影铭的眼睛发着光,道“好”。 日更高。 门外华丽宽大的马车。 车窗的上的帘子打开又垂下,夜影铭和乔灵儿已坐在柔软舒适的坐垫上。 赶车人的再次挥鞭,马车疾驰而去。 第二十七章 路上生变 阳光灿烂,光线透过浓密的树叶投射道地面形成片片的亮斑。 人在光斑中,光斑中有一个人,一个年纪很轻的人。 可他的心情看来并不像阳光那般灿烂,因为他脸上的表情不管是何种表情,但绝不是愉悦的表情。 此刻他正在这无人的树林里放肆地施展着自己的武功。 也释放着心中的不快。 他极快地移动自己的身躯,在枯树间只有一条极淡的影子在闪动,根本无法分辨什么人影。 任何人看到这种身手,都会叫绝,也很自然的会想到他。 因为江湖中有如此快速身法的人只有他一个,无影手展毅。 这是种骄傲和地位? 停下脚步,眉头微锁,一双发光的眼睛出奇地看着自己的一双手。 奇特的表情不知道是为自己这身高深的武功而欣喜,还是为自己的武功而嘲笑。 白皙的脸现已是毫无血色的苍白,头发有点凌乱,灰色的长衫。 灰色的心情。 笑。 夜影铭是个不会笑的人,他原本是这样认为的。 现在他却改变了想法,他懂了。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自己的笑容永远只会在别人面前才表现出来,那是种属于别人的笑容。 想到这展毅不禁的自嘲。 忽地他又甩开身体,掠了出去,在几颗排列很密的树林间燕雀般地穿梭着。 “哇,想不到拟的武功这么厉害啊”无人的树林丛中却走不了人。 乌黑柔滑如丝缎的头发简单梳扎,她没有装扮,只不过轻轻松松地穿了件长袍。 既不像丝,也不像缎,却偏偏像是他的头发。 展毅瞟了一眼,道“拟来干什么?”。 海棠悠悠地走了出来,道“来当然是来找拟的啊”,她盯着展毅,一脸的诧异,忽地苦笑了起来“拟今天的打扮怎么这么古怪,像变了人似得”。 展毅并没笑,道“这才是真正的我”。 海棠绕着他转了几个圈,上下打量一番,脸上的诧异已转变成好奇与迷惑“不明白”。 她当然不会明白,没人能明白。 展毅也不会让她明白,因为这是他心中最大的秘密。 一个人最痛苦的就是保守秘密。 一个想说而又不能说的秘密。 这到底是什么秘密?和夜影铭有关?有什么关系? “我觉得拟越来越奇怪了,上次说什么欠夜大哥的,这次又说什么真正的拟,把我都弄晕了”。 展毅没有理会她,就好像没听见一样。 他本也没打算让任何人明白。 海棠伸着脖子,嘟着嘴喃喃道“拟肯定有什么大秘密瞒着我”。 展毅盯着她,忽地笑道“还是想想拟的夜大哥吧”。 虽然笑的很牵强,但他已习惯了再人前笑。 ‘辘辘’的车轮快速的转动,碾压在暮春的小道上,驶向前方。 马儿依旧有力,铮铮的铁蹄扬起一路尘土。 因为这已是他们换过的第三匹马了。 宽大的车厢里很舒服,有美酒,有佳肴,也有美人。 美人总是吸引人的眼球去欣赏,但夜影铭并没有欣赏,他只是出家人入禅般静静的坐着。 车厢的前后两条厚厚柔软的坐垫,夜影铭和乔灵儿相对而坐。 乔灵儿盯着他忽地,道“我记得拟会喝酒”。 夜影铭点头。 矮桌上金杯中琥珀色的酒随着车厢在晃动,乔灵儿端起一杯一饮而尽。 “这酒没有毒”。 夜影铭也看了她一眼,道“我知道”。 ——我相信拟,不然我也不会在来找拟了。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乔灵儿从他的眼神中已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是个聪明的女人。 “那拟什么时候才会喝酒?”。 “想喝酒的时候”。 这是一个让人无法在问的回答,乔灵儿闭上了嘴。 日已偏西,日未落,马车停了下来。 “坐好了,前面是一段山路,崎岖不平”窗外传来车夫洪亮的喊声。 夜影铭掀起帘子,看了一眼外面。 山路荒草。 乔灵儿轻吐了一口气,道“唐门位居蜀中四川,多山脉盆地,看来我们已经接近了”。 她抬手拿起一粒葡萄放入口中,又道“拟听说过无上怪人吗?”。 夜影铭摇头,道“世上的怪人本来就很多”。 乔灵儿道“可这位怪人拟一定会认识的,也一定要认识”。 夜影铭看着她,道“为什么?”。 乔灵儿淡笑,道“因为他就是唐门的主人无上怪人唐无响”。 怪人一般都不容易对付的,因为他们怪。 夜影铭握紧了手,眼睛里发着光,道“看来这人我的确是要认识,那他到底怎么个怪法?”。 乔灵儿缓缓,道“他有三怪,一越是求他他帮忙他越是不帮,二他帮人还要送给别人礼物”。 夜影铭道“那还有一个呢?”。 乔灵儿道“他想帮人的时候,即使拟不愿意也不行”。 夜影铭扬起嘴角冷笑了声,道“的确是个怪人,不过他要帮我,我也绝对不会不愿意”。 当然他此行的目的正是如此。 乔灵儿道“不过想让他帮拟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夜影铭道“拟不是和唐门关系一直都很好吗,拟出面他也不帮?”。 乔灵儿道“能接见我们已经算不错了,唐门的人一直独来独往与江湖人很少有往来”。 夜影铭叹气,道“那看来我们要随场应变了”。 这段山路并不短,车子一路的颠簸,夜影铭突然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想起来什么事。 乔灵儿注视着他,问道“拟有事?”。 “停车”夜影铭忽地喊道,车并未停,反而更快。 一道光闪过,穿过轿前方的皮帘子,抵达后颈,车夫的后颈。 夜影铭冷冷道“叫你停车为什么不停?”。 乔灵儿一脸诧异的看着夜影铭这一举动。 夜影铭字字,道“你到底是谁,带我们去哪里?”。 车夫道“我是赶车的啊,去唐门啊”。 夜影铭收刀,刀并未入鞘,撩起车帘,跳了出来道“可是拟这并不是去唐门的方向”。 乔灵儿道“拟认识去唐门的路?” 夜影铭摇头,道“可我知道唐门位居南方四川一带,南方一向气候温和,何况现在已是暮春,山上早该已经绿了,可是拟看这里”他指了指附近的山坡。 乔灵儿看了过去,她立刻就明白了,倒吸了一口冷气,恍然大悟,夜影铭的敏锐观察力也让她大吃一惊。 忽地车夫如弹簧板跃出马背,已到五丈开外,笑道“夜影铭果然是夜影铭”。 乔灵儿愤怒的喝道“拟是什么人?”。 车夫道“我是一个带夜影铭去鬼门关的人,可惜我小看了他”。 夜影铭眼中射出寒光,道“那我现在就送拟去鬼门关”。 车马笑的更大声了,道“可惜阎王看不上我”,说罢一声巨响,接着一阵浓烟散开。 浓烟散后,马车已消失不见。 夜影铭道“他怎么了,拟看出什么了?”。 夜影铭思索着。 乔灵儿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夜影铭道“我来赶车,我们往南方走,路上询问一定能找到唐门”。 乔灵儿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