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方寸之间》 第1章 借尸还魂的少年 浓重的夜幕,一弯新月悬挂空中。四周一片寂静,隐约能听到一些虫鸣声,大家还都在甜美的梦想中。 那间小小的陋室内,一个瘦弱的少年,让在陈旧地已经掉漆的木床上,似乎正在经受着病痛的折磨。也许他自己都不会知道,只是因为熬夜着凉而导致的一场小小的感冒,会就此终结他才十四岁的生命。 意识回笼的时候,司铭就感受到了来自全身的酸痛,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司夜激动得想哭。多少年了,除了无力和无感,司铭不知道这辈子居然还有一天能够重新控制自己的身体。 缓缓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司铭才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这不是自己住了十多年的病房,更加不是司家古朴的老宅,他敢打包票,司家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是小于十平米的房间。更不要说使用这些已然掉了漆的家具。 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但绝不会是一起绑架,自己不过是司家的一个病秧子,或许外界根本就不知道司家还有这么一个孩子的存在。绑架自己,那完全没有任何好处。 微微活动了下手脚,司铭掀开身上的薄被坐起来,开始欣赏自己所处的地方。不管是个什么状况,先熟悉了周边环境再说。 打开桌上的台灯,环顾四周,房间很小,窗帘,床铺,包括书桌看起来都已经很老旧了,好些地方的漆都掉了,但收拾得相当整齐,书桌上还架着一台电脑,看起来不是什么高档货,至少司铭以前手还能动的时候,用来打发时间的电脑就比这高档多了。右手侧的桌角上堆了一些手稿,司铭好奇地捞起手稿,翻开竟然是一堆手抄棋谱。 也就是翻开棋谱的那一刹那,司铭感到有人轻轻碰了碰自己的手肘,转头,发现是一个十多岁的男孩站——准确地说应该是飘——在自己身侧。看到自己转头,朝着自己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 【你好。】 “你好。”根据对方的语言,司铭也回以日语,让他纳闷的是,自己的日语发音似乎并不奇怪,很流畅,就像是母语一般。 两人打完招呼,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对话,同时沉默了一会,对方指了指床边,【那是我的书包。】 司铭奇怪地看了男孩一眼,但还是依照对方的指示,轻手轻脚地走到床旁边,把挂在桌子一侧的书包拿起来放到桌面上。然后再次看向男孩,对方伸手似乎是想要拿什么,但手刚刚触碰到书包,就从书包的布料间穿了过去,对方苦笑了一下,【呐,书包的夹层里有我的学生证。哦,我叫千叶光一。】 司铭打开书包,从夹层内翻出学生证,冰帝学院初等部,千叶光一,这么看来,房间应该是这个男孩的,那他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司铭挑眉看向千叶,希望对方能解释清楚。 【我也不是很清楚。之前我就是有点小感冒,睡下去的时候大概有些低烧,也没在意,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身体躺在床上挣扎。】男孩的口气淡定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我有想要重新融入身体,可是不管怎么想办法,都没能靠近。我想那个时候你的灵魂已经占据我的身体了。根据网络上比较流行的术语,大约你的灵魂跟我的身体契合度比较高。而且刚才我也一直在尝试跟你沟通,不过,一直到你拿我的棋谱手稿之前,我都没办法触碰到你。所以,我想,手稿是我新的宿体。】 少年,你要不要这么淡定。什么灵魂,宿体的,你以为这是拍玄幻电影么?要不要搞这么唯心啊,咱…… 【我知道,这挺难相信的,可是亲身经历比什么都有说服力。如果不是让我看着自己的身体在动,我也无法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灵魂。】大概是看出了司铭眼中的不信,对方摊开双手耸了耸肩,【不过,我很庆幸,有人能占据我的身体,没让我真正变作一具尸体。有你代替我活下去,至少不会让亚美伤心。】 即便再怎么无法相信,司铭也知道,对方没有撒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有什么必要用自己的身体来撒谎呢,更何况,那个飘忽透明的身体已经足够证明他的话了。 “那……,你给我讲讲,你自己的情况,总不能明天……” 【我知道。】对方点点头,【我家一共有三个人,妈妈,我和加奈子。】随着少年缓缓的介绍,司铭了解到自己进入了一个单亲家庭,没有固定职业的单亲妈妈千叶亚美,一个读小学的女孩以及一个还在念初中的男孩。可想而知,这个家庭的经济状况了。 【其实,我并不是亚美的亲身儿子。亚美以为我不知道,但有一回邻居藤堂太太和山田太太聊天时,我偷听到的。我是亚美捡回来的,而且为了我,亚美还被自己的男友抛弃,不过那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抛弃亚美不说,还刁难亚美,害得她找不到好工作。就算亚美生下加奈子也对她不管不问。】看到少年愤愤不平的神色,司铭轻笑,果然还是个孩子啊,也只有孩子才会如此不加掩饰地表达自己对一个人的爱或者对一个人的恨。【怎么,我说的很好笑吗?】 也许是察觉到了司铭的笑意,少年有些不高兴。 司铭摇了摇头,“不,你很好。能够得到这样一位女士全身心的爱护很不容易。应该珍惜。” 【是啊。亚美很辛苦的。】少年有些落寞,然后端正脸色对着司铭道,【别的我不说了,我只想拜托你,保持我的成绩。我和加奈子两个人都是在冰帝学院读书的,我在初等部,她在幼教部,冰帝学院是私立学校,学费很昂贵,亚美一个人供我们两人念书很吃力,而且还坚持要送我们去师资力量比较好的私立学院。她每天要打三份工,省吃俭用才足够。我帮不上别的忙,只能尽量争取奖学金了。……】 “放心吧。”司铭抬手想要拍拍对方的肩膀,才想起对方现在不过是一抹幽魂,有些尴尬地放下手,“初中的课业对我来说问题不大,唯一有些欠缺地估计是日语,也就是国文。”自己休学之后,还是在家学习课业以打发空余时间的,大脑大概是自己全身唯一一个还算是持久派用场的零部件了。 【恩,没关系,以后你去上课就带着我的手稿好了,这样我可以跟你一起上课,说起来我的国文还是不错的,也许考试的时候可以提醒你。】少年的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啊,说了这么多,都忘记问你的情况。” “啊,我以前叫司铭,中国人,结束司铭这个生命的时候大概是25岁。现在嘛,应该叫千叶光一。”看到对方因惊讶张成“o”型的嘴,司铭笑了笑,自己的上一世经历真的是乏善可陈,还没有真正展开自己的人手,就被死神预订了未来,“我在学校的时间很短,大概刚进入初中就病休了。不过,家人很照顾我,我退学回家后专门请了人来给我上课。” 司铭指了指自己的头,“也许是因为其他零部件太差劲,所有优质基因都堆积到大脑了,所以我的脑子还不错。给我上课的老师一直都说我的成绩很不错。所以,你的奖学金我一定会拿下的。” 一边闲聊着,一边又问了许多千叶平时的习惯,值得庆幸的是自己的学习能力还不错。也许是因为两人有着共同的爱好,一直聊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惊觉,时间过去了好多。 【啊,一说起围棋我就会忘记时间。虽然是开学第一天,上午有开学典礼,还要打扫卫生,男生的话还要帮大家去拿课本之类的。你要不要再睡会?】 “不用了,等会用冷水洗把脸就行。都已经睡了十几年了。”司铭摇了摇头,“我该出去了吧,你们上课是几点?” 【8点半之前到校就行。我们一般七点左右吃早餐,然后乘坐电车去学校,路上差不多要半个小时左右呢。】 司铭打开房门的时候,看到千叶亚美正在把早餐放到桌子上,“啊,光一,起得真早。”白皙的脸上带着一丝明显的疲惫。 “早上好,妈妈。”司铭做了下心里建设,才开口唤对方妈妈,虽然会有些不习惯,但对于这样一个坚强而善良的女性,司铭心底还是非常敬佩的。 “你先洗漱吧,加奈子还在磨蹭。” “恩。” 洗漱完,推开卫生间的门,就看到一个头发蓬乱的小丫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朝卫生间走过来。 “啊,哥哥,早上好。” “早上好,加奈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小丫头的头发,虽然因为营养欠缺而有点发黄,但加奈子的头发意外地柔软。 两人快速地解决了早餐,背起一旁的书包,亚美想送两人,被司铭拦了下来,“妈妈,咱们家离车站不远,我跟加奈子两人就行了。您休息一会再去工作吧。” 加奈子也在一旁点了点头。 “好吧。”看儿女态度强硬,亚美也没有再坚持,亲了亲两个孩子,“路上小心啊。我会把晚饭放在冰箱里,回来热一下就好了。晚上就不要等我了,早点休息啊。” “恩。”司铭同加奈子齐齐点了点头,哦,还要外加千叶光一的鬼魂一枚,“妈妈,我们走了。” 正如千叶光一介绍的那样,走出家门不远就是一个车站,半个小时之后就到了冰帝学院幼教部,司铭牵着加奈子的手一直将小丫头送到门口,“加奈子,下午放学后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啊!” “知道啦。”小丫头点了点头,朝司铭挥了挥手,“哥哥,我先走啦!”然后背着书包朝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同学跑去。 春风传来加奈子骄傲地对着同学介绍自家哥哥的声音,司铭不由得露出一个微笑,这个家,其实挺不错的。 第2章 开学的少年 目送着加奈子进入学校,司铭带着自己的背后灵朝着冰帝初等部进发。有人指路,真是省了司铭不少事。走了不多的路,拐了一个弯,就看到了一扇可以媲美欧洲教堂的大门。类似于哥特式建筑的金属栏杆上攀绕着许多玫瑰,红艳艳的花朵中透出栏杆的金色,整扇大门看起来就很土豪,该说不愧是贵族学校么? 【呵呵,这个,其实之前冰帝的校门还是很朴实,低调的。自从迹部学长来了之后就变成这样了。】千叶少年在司铭身后尴尬地笑了笑,显然,对于这么一扇土豪大门,少年也是怨念不小啊。 司铭努力控制着嘴角的抽搐,至少以后还要在这里混日子的,万一对方以嘲笑校门为由剥夺了自己获取奖学金的资格那就得不偿失了。于是司铭不得不板着脸,以免当场笑喷。 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大门还是最夸张的。当他步入校门之后,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骚动,然后就是一群女生的尖叫,由于距离太近的缘故,司铭觉得自己已经被吵得有点听力下降的感觉。疑惑地看向自己的背后灵,千叶少年有些尴尬地告诉他,“大概是迹部学长到校门口了。那些女生是在叫他。” 自己这是脱离学校太久了么?在自己的印象中,即便是校草级的人物也不过是换来其他女生的默默喜爱吧,这,这怎么看都是一帮脑残粉拦截明星的样子,日本的女生好疯狂啊!还没等他感叹完,女生的尖叫戛然而止,一个灰紫色头发的少年从校门口走过来,涌在门口的女孩如同摩西分海一般退向两旁,司铭被她们挤得不得不往后退,随着少年的走动,这波人流也从校门口往校内移动。 “呼,太可怕了。”司铭微微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看来以后得错着时间来学校,每天来这么一出谁受得了啊。 “千叶,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身后传来一个男生的问话声,带着这个年纪男孩变声期的暗哑,司铭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个“千叶”叫得是自己。 千叶少年则尽责地提醒他,【这是我同班同学,日吉若。】 “啊,日吉。”司铭转身同对方打招呼,“刚才被人挤到这边的。” “哦,刚才正好是迹部学长进学校。”日吉了然地点了点头,“你还不去教室吗?” “正要去。” 跟着日吉走进二年c组的教室,按照千叶少年的指示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很巧,正好就在日吉的旁边。一边擦桌子整理自己的东西,一边听千叶少年介绍教室里的同学,然后一一同对方打招呼。 同学都到了没多久,班主任就进教室,作了一番新学期新气象的讲话,就带着大家一起去礼堂参加开学典礼了。 日本的开学典礼其实和中国的也没什么差别。无外乎校领导讲话,然后学生代表讲话而已。冰帝的开学典礼受欢迎,大约是因为那位学生代表吧。 看着早晨在校门口造成轰动的男孩慢步走上讲台,男孩身材修长,相貌英俊,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股贵族家庭的优雅与高贵,也难怪下面的女孩子一个个眼冒红心地盯着他了。果然,到哪里都不会缺少花痴。 迹部的发言很简短,三言两语就结束了,但该作的鼓动,该有的表示,一样都没少。司铭不自觉地点了点头,这个男孩果然很有大家风范。 开学典礼结束之后,大家回到教室,班长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男生去搬新书,剩下的人则在生活委员高桥幸的组织下打扫卫生。一边打扫,一边聊着天。一个假期不见,似乎有很多很多话要说。副班长则代替班长把社团申请表发放到大家手中。 司铭只要负责清扫一下地面,所以工作很快就结束了。将倒扣在桌面上的椅子拿下来,这才坐下仔细地看社团申请表。中国的学校很少有这么多的课外活动,差不多一直到大学里才会出现具有一定规模的学生社团活动,部分中学可能也会有,不过相对的规模会比较小,活动次数也不是很多。司铭记得自己当年从进入初中到病休,压根就不知道还有学生会的存在。司铭大致看了一下社团的类别,运动类,音乐类的还是pass吧,音乐类没那个细胞,至于运动类,卧床十多年的人能知道怎么走怎么跑已经很不错了。 【啊,我去年是围棋社的,如果你没有别的爱好的话,也选围棋社好了。】千叶凑到司铭耳边,【当然啦,如果你想省事点也可以选读书社,这个社团平时没有活动,只要每周交一篇读书笔记就好。】 司铭点了点头,拿着单子犹豫了一下。退学后,因为接触了一张棋谱而对围棋感兴趣,后来爷爷还请人指导自己,只不过从来没有参加过什么比赛,也不知道自己达到什么样的程度。拿自己要不要仍旧选择围棋,或者还是重新培养一个兴趣? “你今年打算换社团了吗?”就在司铭迟疑的当儿,日吉也完成了自己的工作,拿着申请表凑了过来。 “千叶,果然那种慢吞吞的东西很没意思吧,来我们足球部吧。是男人就应该在操场上大汗淋漓。”听到日吉的话,一个高个,块头很结实的男孩凑了过来,伸手搭在司铭肩上。司铭记得,之前千叶少年介绍过他,是班级里的体育委员,叫濑名昴。 “足球部还是算了。”司铭摆了摆手,想了想还是选择了围棋社,“对了,如果我选择围棋社,课后还能有时间打工么?” “你不是有奖学金么?”显然日吉对千叶家的条件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就是。” 司铭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今天送加奈子去学校,我看到她同班的同学个头都比她高,头发也不像她那样,枯黄枯黄的。妈妈现在每天打好几份工,已经挺拼命的了。我想着除了争取奖学金解决学费问题,是不是还能适当弄点零用给加奈子补补身体什么的……”除了加奈子,司铭觉得,估计亚美也需要补充营养了。当年病休之后,司铭趁着家里的条件,也大概看了些医学方面的书籍,今天看到亚美的脸色,司铭就有一种不是很好的感觉,脸色泛黄,嘴唇上也没什么血色,头发和加奈子一样,枯黄,稀疏,没有光泽。照她现在的工作强度和平时的生活质量来看,不出半年就要病倒。到时候两个孩子又能怎么办。 “其实围棋社的活动应该也还好。我记得平时的比赛好像不是很多,出席率达到一定程度就行。打工的话,我劝你不要太着急。二年级还好,明年国三我们还得面临升学,可不要到时候因为打工影响了学业。”对于司铭打工的想法,日吉还是不怎么赞同的。毕竟社团活动也得算分数,“你还想着要给加奈子补充营养呢,你自己的身体又好到哪里去。其实,如果你时间足够的话,我倒建议你参加一个运动社团,也好锻炼锻炼身体。” “是啊,千叶,你要是愿意,挂名在我们足球社也行。不一定要上场,平时来参加一下基础训练就好。这点活动量,对身体也有好处的。你放心,我跟我们社长关系可好啦,他肯定会答应的。”濑名拍拍胸脯保证道。 对于日吉和濑名的好意,司铭还是挺感激的。看起来,千叶少年在班级里的人缘不错。 开学第一天,其实没什么大事。鉴于二年级的学生不是什么新社员。所以,下午司铭就在千叶少年的带领下去了围棋社。 围棋社的教室不算大,所以全员报道的时候显得有些微拥挤,社长是三年级的学长,叫中岛诚也,千叶在司铭耳边介绍。【站在社长旁边的就是副社长三浦和人,中岛学长和三浦学长是社里水平最高的。】 今年二年级又有两个新加入的成员,之后几天可能还会有一年级的新生申请加入。中岛安排了一下招新工作,随后又告诉大家,5月份社团内会展开内部比赛,以此确定参加中学夏季围棋赛的名额。 随后大家就解散了。也许是第一天的缘故,除了被三浦学长拉着进行对局的三年级生,基本没有什么人留下来。大约还没有从暑假悠闲的生活节奏中缓过来。 【先去接加奈子吧,她是家政社的,不知道今天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千叶提醒司铭道。 抬手看了看表,已经过了放学的时间了,大约,加奈子已经等了一会了。司铭赶紧离开活动室,朝幼教部赶过去。 远远地看到几个女生陪着加奈子等在校门口,几个小女孩之间氛围还不错。真应该感谢学校的教育,大部分的学生还都是礼貌得体的。 加奈子看到司铭时激动地挥了挥手,“啊,我哥哥来了。” 司铭加紧脚步走到几个小女孩面前,“谢谢你们陪着加奈子了。” “没什么。千叶哥哥。”其中一个长发女孩摆了摆手,“我们也没等多久。今天正好轮到我们值日。” “嗯,嗯。”其他女孩跟着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兄妹俩摆手告别。 乘着电车晃荡到家,兄妹俩凑在一起做作业,司铭率先完成,便起身从冰箱里拿出晚饭,热好后,兄妹俩简单地吃了晚饭,窝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加奈子就被司铭赶着去休息了。 司铭在客厅等了许久,看着实在太晚了,不得不回到卧室,第二天还要上课,太晚睡,他也不敢保证明天上课会不受影响。 大约半夜时分,隐隐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司铭才真正安心睡下。 第3章 崭露头角的少年 每日清晨起来吃过早餐,带着加奈子一起去学校,老老实实上课,然后进行社团活动。 开学一个多星期,司铭很快就适应了自己的学生身份。其实,这些贵族少爷小姐,远没有堂妹她们说的那么恐怖嘛。想起有时候堂妹捧着一个本本给自己说一些小说里面,又是陷害又是排挤的,对比一下自己现在的生活,司铭觉得,小说里实在太夸张了。 说起来,大家都是十来岁的小孩子,就算是大家族里面懂得一些尔虞我诈,但在学校真心没有那么多东西需要来算计。冰帝虽然重视强者,但也不会做那种把弱者踩到泥地里去的事情。加奈子的好朋友里头有几个家境很不错的,也没有因为加奈子的寒酸而嫌弃她。 在濑名的强烈建议下,司铭最后在选择围棋社的同时又增加了一个足球社。 就像濑名说的那样,足球社的社长土屋元是一个很爽朗的男孩,尽管司铭参加足球社只是为了锻炼身体,对方也没有表示什么不满。每次司铭前去参加活动,也都是尽量安排他可以适应的基础训练给他。 五月份,远足活动结束后,校内排名赛开始了。司铭就少了很多去足球社锻炼身体的机会。 算上今年的新生,冰帝围棋社一共三十人,其中大部分是三年级的学长,新生里头仅仅有3个人报了围棋社。 对于这样后继无力的状况,中岛社长也没什么办法。“我们只有尽量在夏季赛里头拿个好成绩了。” 在司铭开来,中岛社长的这个愿望很难达成。先不说,在冰帝里头,运动社团远比那些安静坐着的社团要吃香得多。 在大部分的少年人眼里,围棋就是老爷爷的活动。尽管职业围棋手奖金丰富,不过,对于这帮少爷来说,谁还缺那点钱? 更何况,冰帝围棋社这帮成员的水平实在不咋地。虽然前世司铭没有参加过任何比赛,无从得知自己的水平究竟在哪个档次上,但校内排名赛过半后,司铭竟然没有遇到一个能够让他提起兴趣的对手。他发现,很多人,其实在中盘就已经没有战斗力了。但绝大多数人选择将棋局进行到底,不是什么顽强坚持之类的理由,而且在中盘,他们根本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输了。 这样的水准,即便实在学生赛里头,想要拿到好名次也不容易吧。 将加奈子送到学校后,司铭拎着书包慢吞吞地走进教室。身后传来濑名的大嗓门。 “早上好,千叶。” “早上好,濑名。”司铭会身同对方打招呼,“你晨练结束了?” “恩。”濑名点了点头,“对了,你要是下午没有时间过来,要不早晨过来跟我们一起锻炼?” 司铭偏头想了想,这个主意也挺不错的。 “好啊,每天大概几点?” “你七点过来,锻炼个半小时左右。早饭带着过来就好。社办有微波炉,晨练结束后热下就能吃了。” “好的。”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对了,你们的那什么校内比赛,进行得怎样了?” “还好吧。”其实,司铭很想说挺无聊的,不过,这样会不会显得太傲慢了。 【当然傲慢啦。是你自己的水平太夸张了好不好!】千叶在一旁舞着手叫到。 “那看起来你的实力还不错。”濑名打开书包,把作业掏出来,交到课代表手里,“我们马上也要开始比赛了。日吉他们应该已经开始地区赛。哟,日吉,这次你有上场的机会没?” “没有。”日吉垂着脑袋走进来,很显然,地区赛少年他还是继续冷板凳,“我还以为这次地区赛全部由非正选参加,大概能轮到我打一场的说。” “别灰心嘛,不过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是正选,b组的凤貌似已经是正选了吧。” “就是,日吉,你正选前的那个准字什么时候能拿掉?我们绝不能输给b组那帮家伙!”坐在日吉背后的草野和希交完作业,也加入到几个人的讨论中。 “谁知道,等正选里头谁输了吧。”日吉耸了耸肩,“总有一天会打败他们的。以下克上!” 少年一本正经地说出挑衅意味十足的话语,让司铭忍不住笑了出来。 【每次看到日吉板着脸说这句话,就觉得好喜感。】 下午课程结束。司铭跟着濑名先去了足球部,告知土屋社长,明天开始他也想同大家一起进行晨练。土屋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对了,明天开始我们可能要进行正式的训练,你的训练计划明天就由平山拿给你吧。前几天他根据你的身体情况又重新制定了一份。”土屋拍了拍司铭的肩膀,“要坚持啊,不然你可达不到我们这样的健康水准。” “嗨。” 此刻,围棋社内,中岛和三浦正站在对局表前看这半个月来的成绩。 “棋力高的还是太少啊。你看,目前还是只有水岛,长濑他们几个在前头,和去年也没什么差别,这样,夏季赛还有什么……等等”三浦正要将对局表挪回原位去,就被中岛拉住了。 “看这里。”中岛伸手只在一条都是白星的姓名下,“千叶光一。全胜?天,土井都输给他了,这小子,我记得是去年才进入围棋社接触围棋的吧,他的进步这么大?” “千叶的话,他的围棋是佐野教的吧?”三浦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 “我记得是。等佐野和土井来了问问他们。如果,他能保持这个态势,我不介意让他成为夏季赛的主将。” “你在开玩笑吧?”三浦瞪大了眼睛,“即便他打败了土井又怎样?后面他还要碰上长濑和武田,我们两个也还没和他对局,你这样……会不会太草率?” “不,我有预感,他会给我们一个惊喜。” 不多会,土井和佐野两人进入社办。 “土井,正好找你有事。”中岛刚刚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到土井进来,马上朝她招了招手。 “我看到你前天跟千叶光一对局了,你觉得他怎样?” “我就知道社长你会问起他。”土井笑着转头看了看佐野,“那孩子,他很强。” “很强?” “诶。”佐野也点了点头,“那天回去的时候,土井把他们两人的对局复盘给我看了,实力上涨很快啊。虽然去年教他的时候我就有预感了,但他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想。” 去年加入围棋社的十名新生里头,除了堀江航和锦织光有点围棋基础以外,其他八人都是从来没有接触过围棋的。佐野苍生就是分派给千叶光一的指导人。当他开始指导这个男孩的时候,佐野就觉得惊喜万分,当时他就跟土井说过,“千叶不愧是一年级拿最高奖学金的学生啊,头脑就是好。”千叶光一在八名新社员里头,是学习得最快的一个。很多地方一讲就懂,而且很懂得举一反三。很快棋力就赶上了堀江和锦织。 “你们觉得,他适合成为夏季赛的主将吗?” 土井和佐野对视了一眼,“主将不敢确定,但次将和三将肯定没有问题。” 中岛听了两人的话,沉思了一会,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几个人围在他身边,都没有出声打扰,好一会,中岛开口: “那么,我们就姑且暂定他为三将,看看他在之后的比赛中会怎样。” “他今天的对手应该是武田吧?” “是的。” “告诉武田,让他尽全力。” “嗨。” 司铭踏入围棋社的时候,大部分成员都已经到了,他放好书包,快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听到社长宣布开始后,司铭同对面的武田航平行了一礼。 “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 猜子后,武田执黑先行。第一手放在了四·三小目。司铭随后执白子放在了黑子对应的星位。你来我往试探了十来手,武田就开始发起了进攻。 唔?司铭挑眉,抬头看了看武田。对方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看起来像是在应对高手一般。对方今天好认真呐。 司铭不是没有看过武田的对局,武田平时的对局相对来说比较温和,虽然也有杀招,但从来不会这么早就展开进攻。既然你想早点拉开战局,那,不敢请耳,固所愿也。 司铭毫不客气地跟着武田的黑子走了一手小飞挂。开始了他侵吞黑棋的第一步。伺候,白棋步步紧逼,黑子不得不节节退让,武田从引起战局开始到被司铭打的措手不及,仅仅用了十多分钟。 这家伙,棋力远比土井说的要强。武田紧紧捏着手里的黑子,咬着下唇,试图从棋局上再次寻找一条出路。汗珠顺着前额留下来。从来没有,哪怕是同中岛,也从没有被逼到这样的地步。 没有,哪里都没有。该死的,自己还是大意了。踌躇了许久,不得不将手里的棋子放回棋盒。 “我输了。谢谢指教。” “谢谢指教。” 第4章 进军比赛的少年 司铭同武田的那场比赛,是当天下午结束最早的一场。填完当天的对局表,司铭就离开社办了。 中岛和三浦结束自己的对局,走到武田身边一看,才发现,其实他们还是有些小瞧了这个二年级生。 “从这一步,武田拉开战局来看,问题并不是很大。”几人围在武田周围,看着武田同中岛进行复盘检讨。 “是,他的应对其实也很普通,小飞挂,用来防止角部被武田全部占领。” “不,事实上,从这一步开始,他就已经展开反击了。”中岛摇了摇头,“小飞挂,又紧跟了一步一间夹,这么一来,武田之前的那步棋就完全失去了意义。” “对,这一步之后,武田你如果现在这里抢占一下地盘,后面就不会这么被动了。从第二十一手开始,你下的就有些急躁了。” 一场复盘,让中岛对司铭的实力更有信心了。同时也挑起了三浦对司铭的兴趣。三浦平时看着比较一本正经,但遇上围棋就比较兴奋。 “哎呀,我怎么被安排最后一场才同他对局呢。”三浦兴奋的看向第二天就要同司铭对局的长濑,“呐,我们两人换一换好不好?” “不要。”长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也很想感受一下这个孩子的本事。佐野,有没有种教出徒弟饿死师傅的感觉?”长濑伸手勾住佐野的脖子,嬉皮笑脸地问道。 “还好吧。有实力的人,总会走到前面去的。”佐野故作高深地回应,引得几个人齐齐笑了起来。 “好了,千叶既然进步这么快,那我们基本上也可以把他确定做夏季赛的参赛人员了。”中岛起身,开始同武田一起收拾棋盘。 “这么快就决定了,中岛,不等等明天的结果么?” “切,你以为你能在他手下讨到好处么?”武田酸不溜丢地吐槽,他同长濑两人实力相当,在围棋社经常要争一个高下,如今自己输给了千叶,当然不愿意看到长濑打败对方。这不就是变相承认自己比长濑差么? “你是嫉妒了吧?”长濑挑眼看着武田。 “好了好了。你们也别争了。长濑明天也要全力以赴,千叶实力不弱,别太小看这孩子。” 司铭结束对局后就跑到幼教部接加奈子。小姑娘此刻正在家政社学着制作最简单的饭团。 站在窗外,看着瘦小的妹妹,煞有介事地捏着手里的饭团,司铭就觉得有股难以言喻的温馨从心里油然而生。 【加奈子平时就喜欢研究这些吃食。喜欢吃好吃的。可惜家里没什么钱,大多数时候只能看看店里那些糕点的样子解解馋。】千叶少年飘在司铭身边,幽幽的说道。 尽管千叶少年还小,但已经有了那种无法保护妹妹就不是真男子汉的自尊。即便觉得这种自尊心很可爱,司铭也没有去嘲笑对方,有这份心的人,才能更好地去爱护家人,不是吗? “哥哥。”放下捏好的饭团,抬头看到窗外的司铭,小丫头手都没洗就跑了出来。“哥哥,你部活结束啦?” “恩。今天的对局结束得也挺早的。” “千叶桑,进来等加奈子酱好了。”最近司铭经常来,在家政社的指导老师中村有纪那里混了一个脸熟。 “好的,中村老师。”司铭答应了一声,跟着加奈子一起进了家政社的活动教室。即便只是给小学生进行兴趣活动的,这间教室里的厨具也算是小具规模了,微波炉,电烤箱,锅铲一应俱全。参加活动的几乎都是女孩子,还给她们没人配备了一个柜子,用来存放她们制作食物时穿着的工作服和一些小工具。 “加奈子酱对待食物总是很耐心呢。”中村就像是日本传说中的大和抚子一般,说话细声细气,温温柔柔的,对待孩子也很有耐心,“千叶桑,等会尝尝加奈子酱的杰作哦。” “恩。”司铭点了点头,“加奈子在料理方面很有天分吧,老师。之前她还在家里做过味增汤。” “真的?”中村一脸惊喜,“哎呀,这孩子还真能干。” “哥哥,你尝尝。”结束了自己的制作,将饭团都放在饭盒中,洗过手后,捧着饭盒跑到司铭面前。 “不请中村老师先品评一番么?”司铭笑着敲了敲小丫头的脑袋,随后把饭盒推到中村面前,“老师,您尝尝,看看加奈子做的怎么样?” “一定很好吃。”中村笑着从饭盒中捏起一个饭团,小口咬了一块。 加奈子一脸期待地看着中村。 “唔,饭团捏得下到好处,不过,里面的鲑鱼应该再揉碎一点。啊,烤的时候时间稍稍长了一点点,下次少烤一会,口感应该会更好。” “嗨。”小丫头笑着点头,然后再次把饭盒放到司铭面前,“哥哥。” “好好。我也来尝尝。”司铭起身,到一旁的水池边洗手,然后捏起一个饭团,两口解决了。 千叶少年则在一边大叫。【我也好想吃加奈子酱做的饭团,饭团,饭团!】 “唔,好吃,不过,再大一点就好了。” 对于正在长身体的男孩子来说,这么一个小饭团真的不算什么,司铭还算是吃的比较斯文的了。中村看着兄妹和谐的样子,不觉捂着嘴笑了。阿拉,有这么一对儿女真好,要不要回去跟亲爱的商量下,努力再要一个女儿呢? 当天晚上,做完功课,司铭按照千叶少年的习惯,把今天同武田的对局记了下来。原本司铭还不太会记谱,还是千叶少年在旁边指点着才完成的。用千叶少年的话说,如果以后有幸成为职业棋士,头几年也是要负责一些记录棋谱的工作的,还不如一早就开始学习。 于是,自从校内赛开始,司铭就养成了一个记录棋谱的习惯。 【呐,司铭,这里为什么要紧跟着走一步一间夹呢?】记完谱,两人摆开棋盘,开始复盘。 一人一鬼的复盘,司铭略有些辛苦。不过他也从来没有拒绝过对方的提问。 “小飞挂对黑子来说,逼迫感比大飞挂更强,但同时受到黑子的威胁也比大飞挂强,紧跟一步一间夹,相应地减小白子的压力,同时也是扩展了我们在这一角的地盘。” 【哦,是这样,那如果黑子走这里的话,是不是就打破我们的打算了?】 “对,武田学长就是没有及时关注这一角,才会在后面越走越被动。”司铭点了点头。由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的棋力应该比千叶少年强一些,但这孩子的天赋也很好,很多东西都是举一反三,这局棋即便给他下,估计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明天我们还要去参加晨练呢。” 【恩。你早点休息吧。”千叶少年盯着棋盘,挥了挥手,“反正我不需要睡觉,我再研究研究,明天一并问你。】 司铭笑骂了一句“棋痴”,就洗漱睡觉了。 第二天,司铭起了个大早,刚刚洗漱完,看到加奈子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对着妹妹做了小声的姿势,小丫头揉着眼睛点了点头。 兄妹俩将早饭放入饭盒就出了门。 “到学校后先去找中村老师要钥匙,吃过早饭后再去教室,晚上还在家政教室等我,知道吗?” “恩。”加奈子点了点头,“哥哥你去晨练吧。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 “好的。谢谢我们的加奈子小神厨。”司铭俯身亲了亲妹妹的额头,看着小丫头跑进学校,这才转身离开。 “土屋社长,早。” “哟,早上好,千叶。”司铭进入足球场的时候,土屋已经跑了一圈热身回来了。 “平山学长,早上好。” “早上好,千叶。”平山脖子上挂着毛巾,同司铭挥了挥手,“对了,前几天给你做的新的训练计划,你看下。尽量按照计划上去锻炼,如果实在坚持不下来,再跟我说。” 平山的父亲在医学院担任教授,因而他对于身体素质的培养特别看重。了解到司铭进入足球部的初衷,他很积极的提出由他来负责司铭的锻炼计划。 “谢谢平山学长。” “谢什么。等你身体素质提高了,请我们大家吃顿饭就行。”除去平山亲自为他拟定计划,其他部员也经常陪着他一起锻炼,平时的体育课,司铭能勉强达到及格就不错了,在足球社混了一段日子,渐渐地也能跟上了。 早晨参加足球社的晨练,下午则去围棋社进行对局比赛。打败武田之后,司铭又胜了长濑、不破、浅见等三年级的强手,中岛和三浦也越来越看重这个突然间实力上涨的少年。 “这次的夏季校内排名赛结束。大家也都看到自己的成绩了。下面我报到名字的六个人,将进行为期一周的集训,届时,我们将迎来本年度的夏季中学生围棋比赛。这次,我希望,冰帝能拿一个好名次。” 第5章 坐冷板凳的少年 司铭,长濑直辉、土井奈美、武田航平以及社长和副社长共同成为本次比赛的成员。 尽管司铭少年以2败27胜的成绩排名第三,但夏季赛正式开始时,司铭同学很不幸地做了冷板凳。 【啊~,我还以为这次就能够上场了。】千叶少年垂着脑袋飘来飘去,整只鬼散发着一种萎靡不振的气息。 对于做冷板凳这件事,司铭倒是早有预料。六个人参加团体赛,总有三人要做上冷板凳,相比于那几个三年级的学长,自己没有参赛经验,第一场自然不可能让自己上。 同司铭一样,第一场做冷板凳的还有武田航平和长濑直辉。这一场,中岛诚也作为大将,土井奈美次将,三浦和人为三将。 看来,他们这位社长还是听懂的用兵的。司铭看着中岛的安排,心里不由暗暗佩服。女性在围棋界实力不是很高,很多男性棋手很容易看轻对方。土井学姐虽然大局不是很强,但在细节方面处理很好,尤其是收官方面计算非常强,将她放在次将,麻痹对方,同时也是希望借由她官子的计算能力争取赢一局。三浦学长中盘厮杀很强,收官稍逊与土井学姐,放在三将位置,只要对方不是把最强的一个放在三将,那么冰帝的三将这一局就基本有保证了。最后就看中岛学长是否会遇上超强敌手。 可以说,按照中岛诚也的这一番布置,基本可以拿下头一局了。 第一个对手是网球部的老对手青春学园。同冰帝围棋社一样,相较于响当当的网球部,青学围棋社实力一般。司铭站在中岛身后看了一会,基本可以确定,中盘胜。只要中岛不出昏招,这一局就能拿下。 然后走到土井身后,棋盘上略有些混乱,厮杀地有些激烈,不过对方的破绽很多,如果土井能够抓住其中一个,再加上她收官时的精确计算,要赢也不难。 最后走到三浦身后,哇……还真是一个惊喜,居然已经进入收官阶段,按照目前的态势,司铭略微估算了一下,三浦学生能够赢三到四目左右。 【那么说,这一场我们赢定了?】千叶少年兴奋地翻了一个跟头,方才的郁闷似乎被他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司铭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去看了看冰帝的下一个对手。 伸手在对局表上沿着线划了一下。那一组似乎是秋山三和玉林。找了问了问对方的比赛区域,司铭挤过去看了一下对方的情况。进行得比冰帝更迅速。 “怎么样?我们下一场对手是谁?”看司铭从人群里挤回来,长濑和武田立马迎了上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玉林。”司铭离开的时候,玉林的大将已经获胜了。次将的情况不是很妙,但三将基本应该稳操胜券了。所以对于玉林获胜,司铭还是很有把握的。 “玉林的话,应该不是太难打发。”武田舒了一口气,看起来这次冰帝运气不错,没有一上来就遇上强队。 中午时分,冰帝同青学的围棋比赛以三比零结束。冰帝晋级。六人围坐一起享用午餐。 “迹部这人虽然傲慢了点,整天华丽来华丽去的。他还是给咱们办了件好事呢。”吃着豪华快餐,长濑少见地表扬着那位他很是看不上眼的学生会长。 “食物都堵不住你的嘴。”土井瞪了长濑一眼,作为围棋社少有的实力强悍的女生,司铭以为土井跟那些后援团的女生不同,没想到也是迹部学长的支持者一枚。于是,小少年很乖巧地又往嘴里塞了一口牛肉。唔,中国的老祖宗说了,吃人嘴短,所以,咱就不罗嗦啦。 中午休息过后,冰帝同玉林的比赛展开。 同上午一样,冰帝并没有调整选手的顺序,而玉林则把次将和三将换了一下。 “那个三将的水平还不及土井学姐,简直就是送一局给咱们啊。”司铭瞄着那个新上任的三将,悄悄同长濑咬耳朵。 也不知道是因为司铭和长濑的动作引起他的注意,还是对方听力太好的缘故,对方有些慌乱地看了司铭一眼,此后的对局就可想而知了,竟然比上午的更加惨不忍睹。 【这个三将就是来凑人数的吧,是吧,是吧?】 要不是考虑到周边人实在太多,司铭真想给这孩子来一下子。在这么高雅的比赛场地,少年你这么欢脱,好么? “他也太紧张了吧?”对于玉林三将的表象,大家都瞠目结舌。武田更是撇了撇嘴,“就这水平。” “我上午就看过他们的对局了。当时就是一团糟。”司铭摇了摇头,说实在的,他也怀疑这位三将大约是被拉来凑数的。 半个小时不到,对方认输。 同上午一样,中岛依然稳扎稳打,基础很扎实,中盘的厮杀才刚刚开始,目前局势也是中岛有利。 土井的这一场就有点不太美妙了。 “你说她下个棋这么温柔做什么?” “个人风格,你有意见?” “没意见,只要她能赢。” 【司铭,土井学姐这是要输么?】 不一定,对方的黑子有一个很明显的缺陷,如果土井学姐能够发现,那么就能把右上角的黑子困死。司铭紧紧盯着右上角的棋盘,他的专注,也引来了武田和长濑的视线。 “啊……” 像是应和司铭的期待,土井犹豫了一会之后,把白子放在了那个位置上,叫吃。 于是,局面顺势一转,黑子陷入了困境,白子则慢慢脱困。围观的冰帝三人脸上表情顿时一松,还好,还好。土井这一手不错。 “我输了。”那一头,玉林大将认输,大将,三将胜出,土井顿时觉得更加放松了。 “土井的官子真是……我们没人能比得上啊。”中岛和三浦都起身站到土井身后,观看她的对局。 如果说,中盘的那一子叫吃还只是把黑子白子拉平的话,收官阶段,土井竟然又扳回来不少,司铭细细算了一下,这样看来,土井应该赢对方两到三目左右。 岂料,下着下着,玉林那方不知道是因为压力过大还是什么,竟然连着走了两步昏招,送了几目到土井手里。最后整地,土井竟然赢了对方五目之多。 “很好,这次的夏季赛,我们开局很不错。”结束当天的对局,中岛带着大家回到社办,由于第二天还需要比赛,故而中岛也没有要求大家复盘。 “明天的出场就交给你们几个了。三将,千叶,次将武田,大将土井。你们几个明天势必要保持今天的状态。” “嗨。”三人齐声答应。 “喂,中岛,我明天难道还要坐冷板凳啊?”眼看着大家就要离开,长濑有些着急,他都看了一天的比赛了,难不成明天还要再看一天? “急什么,总有你上场的时候。” 第二天的比赛,冰帝对阵绿山琦玉。这支队伍,去年基本连第二阶段都没能进入,今年能杀到第三阶段,大约里头也是多了几个好手吧。因为昨天观战的缘故,司铭也一早看过绿山琦玉的棋局。 虽然无法判断绿山今天出场的是那几个人,但基本的水平司铭已经有些心理准备了。 土井和对方的大将猜子后,土井执黑,按照顺序,武田执白,司铭也是执黑。 “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 双方行礼后,司铭将棋子放在了右上角星位。待对方白子落下,紧接着在同向星位一侧落下自己的第二首,三·四小目。第三手则是三·九。 对方则选择在右下角挂角,白子落下,司铭就对着白子展开了攻击。 既然对方并未选择遏制黑子的发展,那自然不能错过这个进攻机会。同时借着对白子的攻击,大力发展小目周围的势力。 对方大约是没有想到司铭会这么早就拉开战幕。抬头看了司铭一眼,见司铭专注地看着棋盘,才重新低头继续。只是,如此早的进攻,到底对他的思路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开局的布局被司铭破坏,对方一直在努力补救。 中盘时分,黑子在右侧势力形成,渐渐向中部发展,以双翼展开之势大兵压境。 白子化作尖刀,试图冲破黑子的包围,黑子则以厚实的底,不断磨去白子的尖锐,而后又以上下包抄之势围攻白子。 司铭不断在脑海中演变着棋局,在虚无中自己同自己对弈,唔?白子还未陷入绝境,刚才似乎犯了一个错误。脑海中看到那个空缺,白子毫不犹豫地放了上去,如果对方这么走,那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冲,还是引征? 在司铭纠结不已的时候,对方的白子缓缓落下,却不是司铭方才发现的地方,很好,还来得及补救,毫不犹豫的进行引征,确保了自己的那一子,待对方落子后,随后一手七·六紧气,接连几手,一来弥补方才留下的空缺,二来进一步逼迫白棋。 中盘厮杀临近尾声,玉林中的三将在白棋无子可走的形势下,投子认输。 “好。”司铭暗自握了握拳,首战告捷。 第6章 输棋的少年 围棋社今年走得顺利,网球部却有些阴沟里翻船的意味。都大赛,网球部派出了穴户亮这名正选坐镇,按理说,以其余几名非正选和穴户亮的实力,过过都大赛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日吉都没高兴前去观战,比赛期间,依然留在学校训练。 “日吉,今天我们是跟谁比?” “不动峰吧。”掏出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向日学长又去哪了,昨天还是要自己帮他提高体力呢。日吉抬头四处看了一下,没有找到人就没在意。“凤,我们来一局?” “好啊。” 不多时,场外传来小池稔的叫声。“日吉,我们输了。” “什么?!”日吉和凤同时停下了挥拍的动作。开什么玩笑,冰帝怎么会输? 小池跑到日吉和凤面前,“呼……呼……我们输了,输给了不动峰,零比三。” “不动峰是什么强队吗?”日吉狐疑地看向凤。凤摇了摇头。 “比分怎么样?” “第二双打4比6,第一双打1比6,第三单打是0比6,穴户学长一分都没有拿到。” 日吉和凤双双不色,不同的是,惊讶过后,凤是止不住地为穴户亮担心,而日吉少年则是发觉,自己进入正选的机会,大约来了。 打败绿山琦玉后,冰帝一路杀到半决赛。也不知道是因为之前的比赛太顺利,以至于把运气用光了还是怎样,半决赛,冰帝遭遇了中学围棋界的最强学校,海王中学。 “下场比赛,就我,三浦还有千叶三人上场吧。”几场比赛下来,对于中岛的这个决定,没有人会反对。从实力和临场应变来讲,除去中岛和三浦,没有人能胜过司铭。 趁着下午部活的时间,中岛特意拉住司铭,关照了几句。“你也不要有太大的负担。毕竟两个学校的实力差距摆在那,即便是输了也没什么太大关系。只不过,我们得有自己的士气,不能还没开战就示弱。” 司铭点了点头。他听千叶介绍过海王中学,据说塔矢七段就出自海王中学。海王围棋社的指导老师,都是说的上段位的业余棋士,偶尔甚至会有职业棋士前去指导,像冰帝这种连指导老师都没有的围棋社,跟人家当然是没法比的。不过,把自己放在大将的位置上,也未免太……司铭摇了摇头,即便是打着以弱敌强,以强制弱的法子,也太过冒险了一点。 部活结束,回到家后,司铭又拉着千叶少年问了许久,只可惜千叶少年也不过就加入围棋社一年,以前的冰帝根本就是连初赛都危险,更不要说碰上海王这样的对手了。所以千叶少年虽说也对海王慕名已久,却也知之甚少。 几天密集的训练,饶是司铭这个喜欢围棋的人也觉得略微有些吃不消。好容易挨到下课,司铭闭着眼睛捏了捏鼻梁。 “你们下一场的对手是谁?” “海王。”看到日吉有些茫然的眼神,司铭又补充道,“相当于你们网球赛事里头的立海大吧。只不过相对于你们来说,立海大也许还有可能战胜,对于我们围棋社来说,海王就基本属于无法战胜的那种了。” “这么厉害?” “具体怎样我不是很清楚。”司铭耸了耸肩,“反正由中岛部长看来就是这样。至少硬件上,冰帝就没法比得过人家海王。”人家那边还有正儿八经的指导老师呢,冰帝这边落拓到就剩一个活动教室,勉强算上那些储备的曾经的棋局吧。 “以下克上。” 看着日吉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司铭不觉笑了。还真是,以下克上也不是这么好做的。这家伙不是在网球部挑战正选挑战惯了吧。 中岛衡量再三,虽然还有些担心司铭太嫩,经验不足,但最终还是让司铭做了大将,三浦担任次将,自己则做了三将。按说这样的安排也没什么大问题了。照司铭的想法,若是海王不是真的强到职业级别,想来要打个翻身仗也不是不行。 同对手互相行礼之后,司铭深吸了一口气,看到对方抓了把棋子后,才摸了一粒棋放在了棋盘上,对方起手,手中的棋子恰好是单数。因为司铭猜对了棋数,自然而然地执黑先行,按这个顺序三浦执白,中岛执黑。 正式跟海王对上之后,司铭才真正发现了有老师指导和没有老师指导的差别。对方行棋相当严谨,而且思路清晰,落子速度也快,跟之前的那些学校的选手差距颇大。不过,司铭也没觉得对方真的强大到无法战胜的地步,也许真的是冰帝之前输得太多,以至于缺了些士气。司铭镇定地下着棋,看都不看对方,却没想到对方看着他的眼神却是越来越古怪。 大约是因为双方都是下的快棋,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棋局,司铭又看了下自己的布局,自我感觉还行,大概收官的时候下的有些急躁,暂时从棋盘上看起来黑白双方平分天下,只是,整地之后,加上黑子原本的贴目,司铭还是比对方少了一目半。司铭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还是经验不足啊。虽然当初把自己安排在大将位置上的时候就没指望自己能赢,但等到真正输了棋,司铭还是有点小失落。 中岛和三浦同对手也都陷入了胶着状态。大约海王中学的选手也没有想到,往年籍籍无名的冰帝,今年会这么的难打发。同三浦的对手不同,中岛的对手行棋很诡异,独辟蹊径的走法让中岛很有些手忙脚乱,显然对方的出其不意让他很苦恼。司铭很自觉地就走到了中岛身后。 照这个棋局来看,也许这个三将不是海王三个选手中棋力最高的一个,但明显是最难对付的一个。这个选手的棋路,跟此前千叶让自己看的两前北斗杯预选赛中的一个选手的棋路有点类似,这对于习惯中规中矩的中岛来说的确有些棘手。但是这样的棋局,司铭却很感兴趣。在古棋谱中,这种剑走偏锋的棋局也很多,虽然并不都是胜局,但这样的棋局很能启发人的思路。 “我输了。”身边传来三浦认输的声音,司铭这才分出一丝注意力,扫了眼三浦和对方的棋局,应该说三浦已经尽力了,输了对方三目。不过,三浦应当下的很过瘾,虽然输了,倒也没多沮丧。 “千叶,阿诚的情况不太好么?”三浦凑到司铭身边,悄声问道。 司铭点了点头,随即却又摇了摇头。中岛目前的情况看起来的确不怎么好,但是,司铭感觉,这一局他应当能拿下来,对方诡异的棋路虽然给中岛带来了不小的麻烦,那也只是开局,中岛的棋路一向很稳,刚开始也许会有些不适应,但很快他就稳下来了,中盘的时候就开始慢慢掌握起比赛的节奏来,无视对方的骚扰,慢慢地开拓并巩固自己的地盘,虽然速度慢了一点,随即也凑在三浦耳边轻声说,“我觉得部长应该会赢。” “我也觉得阿诚能赢。” 大约是因为身边的两人都结束了对局,中岛的对手似乎有些焦躁,还抬头看了看身边,思索许久,才放下一子,中岛毫不犹豫地跟进了一步。 部长赢定了。 对局之中岂容分神,也就是那一眼,对方落子之后才发现自己刚才走了一步臭棋,顿时慌了起来,毕竟已经到收官阶段,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影响最后的结局。就连在他身后观战的两人也不由得摇了摇头。 不出司铭所料,数目后,对手以半目之差负于中岛。 “部长,真厉害!”司铭由衷地朝对方翘了翘大拇指。 跟着前往赛场的学生并不多,冰帝就是再土豪,也不至于给个名不见经传的校社□□辆车,几个人收拾收拾东西乘上公交车回了学校。 等候在学校活动室的社员也都知道了比赛的结果。二年级和三年级的还好,至少已经习惯了冰帝总是在赛程还没过半的时候就止步的情况,倒是一年级的几个颇有些失落。实在是今年之前的比赛情况太过美好,让他们有些忘乎所以了。 “部长,对上海王,我们取得这样的成绩很不错了。比前几年都强。”三年级的生田阳希打破了沉默,“千叶今年真是让人吃惊啊,你小子早点拿出这种实力,去年我们说不定就走得更远了。” 司铭腼腆地笑了笑,“哪有学长说的那么好,再说,我今天不还是输了么。” 飘在他身后的千叶少年拼命摇头,【阿司又在谦虚了,那可是海王的大将诶,不是随随便便什么的对手。】 中岛对着一年级的几名社员好好劝慰了几句,“虽然我们这次只走到半决赛,但我们对上的是海王中学,能拿出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大家都不要灰心,继续努力。我相信,冰帝一定能走得更远。” “千叶,你等下。”司铭跟着大家走到门口,突然被中岛叫住。 “虽然可能会影响冬季赛,但我还是想说……”中岛定定地看了司铭一会,像是想通了一般,“我觉得你的天赋很好,而且今后也没有家业需要继承,所以,去试试考院生吧。只有成为院生,你才能靠职业棋士更近一点。” “考,考院生?”司铭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中岛。 “你的天分不错,在围棋社继续下去,没有老师指导,很能再有多大的进步。我和三浦高中以后,最多只能当个业余棋士,将来总是要继承家业的。”中岛伸出双手拍了拍司铭的肩膀,“你不同,你有这个机会,千叶,不要浪费自己的天分。” “部长……” “好好考虑,今年年底还有一次院生招考。如果想好了,我来想办法给你弄一份推荐信。”中岛伸手拍了拍司铭的肩膀。“虽说成为院生之后就不能参加业余比赛了,但你还可以回来指导大家,别忘了冰帝的围棋社就行。” “嗨”司铭恭敬地朝中岛鞠了个躬。 第7章 被夸奖的少年 围棋社最终止步半决赛,只不过,进步幅度远超于往年的成绩,也惊艳了其他学校。 “随时欢迎你们来海王切磋。”结束比赛时,海王的大将,海王围棋社的社长池内修是这么对中岛说的,也是对方建议让司铭去考院生的。 “你们的大将,棋感非常好,以前甚至都没看到过他,是新生吗?” “不,是二年级的。去年刚刚加入围棋社。的确是一个天分不错的孩子。” 池内点了点头,“有没有想过让他去考院生,这样的水平埋没在业余里头,太可惜了。当然,我这么说,并不是为了削弱你们的实力。好好考虑。” 正因为池内的那段话,中岛才建议司铭在今年年底参加院生的招考。“他是我们围棋社唯一一个实力达到这个水准的。更何况,以后我们都无法走上职业这条道路,把千叶推出去,正是为了让他代替我们在这条路上继续下去,走得更高,更远。” 中岛这么一说,三浦等人也不再反对了。的确,以后他们都要继承家业,或者按照长辈的理想成为律师,成为医生,唯一无法成为的就是职业棋士,然后他们热爱围棋,所以,即便会削弱冰帝的实力又如何。所以说,青春少年,总是会如此心软无私。 【阿司,你……要不要去考院生啊?】看着伏笔记录棋谱的司铭,千叶吞吞吐吐地问。 “我……也不是很确定。”司铭摇了摇头,他的确不知道。如果前世他没有生病,估计也会像中山他们那样,按照长辈的要求,成为一个对家族有用的人。然而他生病了,所以他无需像堂哥那样,除了学校的课业以外还要接受许多精英课程,也无需像堂姐那样,只能依靠那些小说来依托自己曾经的青春梦想,他可以随意挥洒自己的爱好,只因为,对他来说,没有未来。 “我从没有想过未来。我的未来一直都是一片昏暗,继承家业也好,发展自己的兴趣也好,那都跟我无缘。”司铭放下笔,眼神迷茫地看向窗外。 【可……可你现在有未来啦。】千叶顿了顿,【现在来考虑好了。阿司,你在围棋上的天分比我更好,要不,就去考院生吧。】 司铭收回思绪,看向千叶,示意他继续。 【考院生,然后就可以参加入段考试,成为职业棋士。】千叶兴奋地畅想,【当然,就算你去参加职业考,也不能荒废学业。万一当不了职业棋士,我们有个好的学历,也不愁找不到好工作对吧。有了好工作,才能照顾妈妈,照顾加奈子。】 真是白活了二十多年了,还不如一个孩子看得清。司铭轻声地笑了,“好,那我们明天就去答复中岛学长。我愿意参加院生考试。” 【恩。】 下午部活的时候,司铭一早赶到围棋社。果然社办里没几个人,中岛和三浦正在商量着什么。 “千叶,你来啦!”两人笑着同司铭打招呼。 “中岛部长,三浦学长。”司铭朝两人躬了躬身,“中岛部长,院生考试大概是几月份,我,要做什么准备吗?” “看样子,你这是决定走职业啦!”中岛有些感慨地起身,“考院生其实没什么,准备一份推荐信,还有几分你平时的棋谱,我记得你有记录自己平时对局棋谱的习惯,这个就很好解决了。然后由监护人陪同,前往棋院应试。我打听了一下,一般是同棋院的老师对弈一局,当然,胜败无所谓,老师只是为了看一下你的实力。我想,依照你目前的情况,应该不成问题。” “嗨。谢谢中岛部长。” “先别谢我。”中岛摆了摆手,“今年应该还有一次招考是在十二月份。最近我也会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帮你找一个职业棋士写份推荐信。” “麻烦学长了。那个……”司铭挠了挠头,“学长,考院生要不要缴费啊?” “当然要啦!”中岛好笑地看着司铭,这孩子…… “呃……”司铭皱了皱眉,“学长,你知不知道哪里有打工的地方?我……” 看到司铭这个样子,中岛有些明白了。想到司铭这两年努力争取奖学金的情况,中岛想,这孩子大约是不想加重家里的负担吧。 “打工的话,我回去帮你问问。尽量给你找一个围棋会所吧。好在离考试还有段时间,足够你赚到学费了。”中岛沉思了一会,帮司铭想了一个办法,“好了,赶紧找个地方坐下吧。我们今天先来检讨你和池内桑的那局棋。” 连着几天,围棋社的部活都是对这几天比赛的复盘,司铭觉得从中获得了很多,那三个新生看了棋局,竟也提出了不少好建议。 【真是厉害啊,想我那时候刚进入围棋社的时候,什么都不懂,这种复盘的时候一向都只敢听别人说。】千叶一脸羡慕地看着那几个新生。 实力,不就是在这样的争执中才慢慢提高的么。司铭兴致勃勃地听着对方的想法,然后按照对方的手法摆上白子,有重新拿起黑子应对,一遍又一遍的演练着。 “你们最近都没有比赛了吗?” “恩。”司铭点了点头,“对了,我听说榊监督同意让你进入正选了?” “切,别提了。”想到昨天下午那场,日吉就觉得一肚子气。明明之前监督已经说了,取消泷的正选资格,由自己递补,结果,穴户跑上去剪完头发,也恢复正选了。我去,那头发他原本就打算减的吧。 “这样不也挺好的嘛。说明穴户学长已经吸取此前的教训了。更何况,的确是他打败了泷学长,拿到正选资格也没什么嘛。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一场比赛都不会输。我想,榊监督其实也只是不希望看到你们因为实力以外的问题输掉比赛吧。” 日吉疑惑地看了看司铭,“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司铭耸了耸肩,“比如这次,冰帝因为轻视不动峰,在对对方了解不足的情况下,仅派了穴户学长一个正选上场,最终导致了这次比赛的失利。穴户学长有错吗?有,他也同样轻视了对手,但这场失利是他一个人的原因吗?也不完全是。” 看着日吉少年陷入沉思,司铭顿了顿,“如果迹部学长之前能充分了解到不动峰的人员组成,了解到不动峰同其他学校的比赛情况,而不是以老眼光看待,那他就不会随随便便打发几个人去应付前两场的双打。前两场里头如果能拿下一场,后面也不至于会输的这么难看,所以,迹部学长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想,榊监督应该是对不动峰有所了解的。之所以没有提醒你们,相必就是希望你们能吸取教训,不轻视任何一个对手。” “啪啪啪!”司铭刚刚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掌声,扭头一看,自己刚才提到的几位似乎都在。我去,以后再也不在别人背后说坏话了,看着灵的。 “不错。”榊监督对着司铭点了点头,“无论我们的实力如何,也不论对方的实力如何,都不能轻视任何一个对手,永远以全力去应对,才有可能立于不败之地。” “嗨。” 看着榊监督离开,司铭微微松了一口气。 “恩?” 呃……听到迹部的声音,司铭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怎么了这是,难道要算刚才的账? “你这个人,还算华丽嘛。恩,桦地?” “wusi。” 高大的身躯投下一片阴影,司铭略带嫉妒地看着桦地的身材,唉,自己什么时候能长这么高啊。 “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迹部身后走过来一个苍蓝色半长发的少年,带着一副金边半框眼镜。 【哦~,阿司,你被冰帝的狐狸军师盯上了。】千叶少年凑到司铭耳边,【听说忍足学长的围棋下的也不错诶。】 司铭挑了挑眉,“忍足学长好,我叫千叶光一,是日吉的同班同学。” “千叶光一?啊,你就是围棋社今年的秘密武器?” 哈?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外号?司铭忍不住看了看身边的日吉,又看了看忍足。 “呃,我的确是围棋社的,秘密武器什么的,称不上。” “有空我们来一局。”忍足盯着司铭看了一会,“周六有空过来看比赛啊。”然后就跟着早已一脸不耐烦的迹部离开了。 “网球部的学长好奇怪。” “啊。”日吉也点了点头。的确,网球部基本就是怪人集中营,每天华丽来华离去的迹部学长;总喜欢挨人吐槽的忍足学长;一天到晚只是到跳的更高,体力却不行的向日学长;长发飘飘可以媲美女人的穴户学长,好吧,现在人家不长发飘飘了,改走狗啃板寸路线了;还有总是睡不醒的芥川学长;自己身边的非正常真的好多啊。日吉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 喂,日吉少年,你自己也算不上正常人范畴好吧,每天“以下克上”星人。 第8章 看现场的少年 “喂,周六来看我的比赛吧。” “看不懂。” “你只要会加油就行了。” qaq,你敢不敢再欺负人一点。司铭瞪了日吉一眼,千叶少年则在一边笑得打滚。 周六司铭特意起了个早,把昨天晚上加奈子做的几个饭团放进饭盒,网球运动体力消耗不少。看了看加奈子和亚美的房间,似乎没什么动静,估计小丫头正睡得香。想想就没有敲门喊妹妹起来。反正以后的比赛多得是,以后再叫她看好了。 想着,司铭将饭盒放进背包中,出了家门。森林运动公园离千叶家有点距离,昨天在电脑上查了一下路线,大约要转两趟车。 “喂,千叶!” 正在车站上等着车,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叫自己的声音,司铭扭头四处看了看,车站斜对面,正停着一辆大巴,中间靠后那段车窗开着,日吉明显的蘑菇头探出来,朝自己挥着手。 司铭等着信号改变后,赶紧跑了过去。 “赶紧上车,千叶。” “嗨。”司铭喘着气上车,日吉身边正好空着一个位置,就一屁股坐了下来。 “看来还是得让平山学长给你加大一点训练,就这点路还跑得气喘吁吁。” “只是跑得急了一点而已,平时还好。”司铭反驳,然后又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对了,你吃早餐了吗?” 车缓缓地启动,跟车上的几个正选打过招呼后,司铭打开了背包。 “吃了一点,你带吃的了?加奈子酱做的?”因为偶尔放学,日吉会陪着司铭去幼教部接加奈子,尝过小丫头做的点心,对于加奈子的手艺还是挺期待的。 “恩。昨天晚上她给你们做的,本来打算跟着我一起来给你们加油的,不过早上我出门的时候她似乎还在睡,就没叫醒她。明年小升初,她昨天也做题做到很晚的。” “你们兄妹都蛮拼的啊,为了奖学金。”日吉一边说着,一边从司铭手里接过饭盒。 “还有一次性的手套。” “恩。”打开盒盖,米饭特有的清香,混合着酸菜的味道,从饭盒里飘出来,“唔,真不错。”日吉戴上手套抓了一个出来,往嘴里一塞。“加奈子的手艺真不赖。” “什么东西,好香?”坐在日吉前排的恰好就是他嘴里,永远都睡不醒的芥川慈郎,他的鼻子抽动了两下,瞬间睁开双眼,从椅子上爬了起来,跪坐在座位上,探头向后看,“饭团,给我一个。” “没了。”日吉迅速得盖上盒盖,塞到了司铭的背包里。 “呐,给我一个吧。我还没吃早饭。”当这么一个男孩用着湿漉漉的眼神,可怜巴巴地盯着你时,如果还不乖乖打开盒盖给人一个饭团,那一定会被人揍得吧? 司铭不由自主地掏出饭盒,随后就被日吉抢走了,“你别听芥川乱说,他刚给才吃点迹部学长带来的草莓蛋糕。”说着很顺溜地把饭盒往自己的网球袋里一放,“草莓蛋糕归你,饭团是我的。” 少年凶巴巴的表情吓了芥川一跳,等了一会,对方始终不见松动,芥川委委屈屈地重新坐好,“坏蛋不给慈郎吃东西,好吧,慈郎还是睡觉吧!” (⊙o⊙)…还能这样? 司铭朝着日吉挑了挑眉,你至于么?不就是一个饭团。 至于,日吉很自然地点了点头。就不给那个不睡觉会死星人吃。 “呐,迹部,日吉跟他那个同班同学感情还真不错,是吧?”看完几个少年的互动,忍足转回头,隔着过道看向迹部。 “你管人家感情好不好,今天输了球看我怎么罚你。” “嗨,嗨。部长大人。” 大约行驶了半个多小时,车子抵达森林运动公园。要说冰帝的运气真心不好。关东大赛第一场抽到的对手就是青春学园。青学的网球社实力不错,可不是围棋社那么好打发的,用一句话讲,今天这场比赛就是典型的王见王。 日吉少年这次是作为候补队员参与比赛的。按照他的想法,基本属于坐冷板凳没机会上场的。前五场比赛,除非打平一场,否则怎么可能轮到他。虽然他也不知道,迹部学长究竟抽什么风,安排了一个候补队员。 日吉拉着司铭在一个视野不错的位置坐下,“难得做回观众也不错。反正你也看不懂,正好我给你解说。” 有本事跟我去看围棋赛,我看就是我在边上给你解说你也看不懂吧。司铭挑衅地看向日吉。 对方耸了耸肩,“你比赛的时候我都在训练。” 小子,过来,我一定不会打死你的。 忍足侑士和向日岳人作为冰帝的第二双打,是第一个上场的,脱去外套,抽出自己平时用惯的球拍,两人离开场地去做热身运动。 对面青学的场地上,却看不到什么动静,似乎还在等什么人。 “青学那边怎么回事?” 不一会,忍足和向日热身结束回来,青学那边的队员还没有到位。 “诶,青学居然出的是桃城武和菊丸英二,菊丸的老搭档不是大石秀一郎嘛!”看到青学走进比赛场地的两个人,日吉不由得往前探了探。 “那个桃城武水平不好吗?” “也不能这么说。桃城实力还行吧,尤其是他的入樽式扣杀很不错。不过,他不是习惯打双打的人,在配合上肯定要差一些。” 看样子,青学的这对组合的确是临时组合,一开始还不错,尤其是菊丸的特技网球,对于司铭这种看热闹的外行来说,还挺有看头的。 “向日学长肯定不高兴了。”日吉摇了摇头。随着他的话音一落,向日也对着青学展现了他的特技网球。 “冰帝!冰帝!”强大的应援团吼声整天,为了听清楚日吉的解说,司铭不得不把耳朵凑到日吉嘴边。 “看,桃城的扣杀。” 司铭以为对方会直接得分,结果忍足用一个很奇怪的姿势把球打了回去,得分的一方变成了冰帝。 “那是什么?” “忍足学长的棕熊落网,专门用以对付对方的扣杀。” 太神奇了,那么大力的扣杀,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的会过去了。司铭忍不住咂舌。果然,运动的世界是我们所不能理解的。 【恩,恩】千叶少年也在一旁频频点头。 然而就在司铭觉得冰帝可以拿下第一局的时候,场上的形势又变了。菊丸退居后卫,司铭清晰得看到那个叫桃城的选手抬起手臂在看些什么。 Σ(°△°)︴球场上也兴打小抄? “喂,喂,日吉,你看到没有,刚才那个桃城……” 司铭伸手拽了拽日吉的袖子。 “看到了。”日吉也很无语地点了点头,谁想得到了,忍足学长他们麻烦了。 因为对选手的预估失误,向日过早的消耗体力,最后输掉了比赛。两人垂头丧气地站到榊监督面前进行检讨。 “榊监督会取消他们的正选资格么?”司铭小声地问道。 “怎么可能?”日吉摇了摇头,“后面都是要紧的比赛,取消了忍足学长和向日学长的正选资格,还有谁能抵上来。”又不是泷那种随随便便谁都能替代的。当然,这句话日吉没有说出来。 第一双打,冰帝这边是凤长太郎和穴户亮。大约也是认识到自己的理发技术实在不咋地,在拯救无望的情况下,穴户戴了一顶棒球帽遮了一下。你还别说,剪掉那头飘逸长发的穴户,似乎更受女生欢迎了。 看着应援团里几个女生高声大喊着“穴户学长加油”什么的,司铭同日吉互相对视了一眼,再次无语地转向场地。 两人选择的座位比较靠前,基本就贴着场地了。看着凤将球抛起,“一球入魂。” 司铭只看到一道黄色的影子从眼前“唰”的一下飞过,甚至还能感受到球擦过时带起的风,“咚”的一声,球落地,冰帝发球得分。 “日吉,发球能达到这个速度?” “啊,凤的就可以。”日吉木然地点了点头,每次看到凤的这个重炮发球,他就有一种超脱物理的感觉。这就快赶超音速了,被砸一下该多疼啊。喂,少年,歪楼了。 “好厉害。” 只不过,看起来很厉害的发球却还有挺致命的弱点。听着对方那个刺猬头眼镜男滔滔不绝地解释的时候,司铭就有种捂脸的冲动。我去,怪胎果然是一茬又一茬,永远不见少啊。怎么有种身处怪胎集中营的错觉啊。 阿喂,真心不是错觉啊,司铭少年,乃身边的怪胎真心是越来越多啊…… 在那个数据男的坚持下,冰帝拿下了第一双打。虽然赢得有点莫名,不过,好吧,向对方的诚实致敬。 一直到第三单打,日吉终于知道,迹部学长很抽风地把自己放到候补席上是什么意思了。 打个网球都能打到这么鲜血淋漓的,你能再敬业点么?桦地桑!两人咧了咧嘴,对着那把被血染了的球拍顿时有点看不下去的感觉。 “看起来,你今天不用坐冷板凳了。”第三单打平局,显然还需要加一场。 “啊,还要跟那个小矮子比一场。”日吉点了点头,“听说他是越前南次郎的儿子,正想感受一下武士的风范呢,以下克上!” 第9章 打工的少年 青学的教练带着桦地离开了赛场,大家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躺在观众席上睡觉的芥川慈郎叫醒。 然而芥川对上的是青学素有“天才”之名的不二周助,对方以三大回击将芥川压制,最终以6比2取胜。 “芥川学长会很失落的吧。”司铭托着下巴,之前听人说过,虽然平时看起来迷迷糊糊的,不过,在网球上,芥川有着不输于忍足的天赋。 “请不要以正常人的眼光看他。” “啊,好不甘心,你那个叫白鲸的招数还真炫,还有那招消失的发球也是,还有那招,那招可以直接回击扣杀的,叫什么来着的?……” 果然,芥川慈郎的神经已经达到了人类都无法企及的境界了。看他那副兴奋的样子,哪里有一丝丝的沮丧啊。 “那现在就是两败一胜,下一场是迹部学长吧。” 日吉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球拍。 “你这么确定你能上场。” “那可是迹部前辈。” “迹部,迹部,胜者是冰帝,胜者是冰帝……” 迹部拎着球拍朝球场上走去,观众席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声。 冰帝的应援团啊,真是好强大呐。 转头看向高处,许多女孩子高兴地跳了起来,司铭隐约间还发现了土井学姐的身影。果然,是个女生就无法逃脱那个人的魅力吸引吧。 再次看向球场,迹部伸手打了一个响指,“胜者……”拉开外套拉链,一把将外套抛向观众席,“就是我。” “啊……迹部,迹部……” 少年,乃这么嘚瑟,就不怕被走么?司铭额头顿时挂下三行黑线。难怪每次三浦学长说起迹部来就是慢慢的怨念。 “对面的那个选手看起来,好严肃的说。” “恩,那是青学的部长,手塚国光。基本上他的比赛从来没有过败绩。” “这么厉害。”司铭张大了嘴,“那么迹部学长咧?” “也很厉害啊。不过,他们两人从来没有比过,所以,不清楚哪个更强一些。” 双方部长的比赛,对于司铭来说就更像是看热闹的了。门外汉的他实在无法明白,只不过,看样子,迹部学长似乎在拖延时间的样子。 直到对方的部长捂着肩膀掉落球拍的时候,司铭才明白了迹部的意图。“日吉,迹部学长这样,好么?”尽管司铭也明白,对方自己带伤上场应该早有心理准备,只是,对于这样的情况,司铭还是看觉得,大约胜了也有点胜之不武吧? “有什么关系。站到赛场上,就应该有了应付各种情况的心里准备,更何况,手塚的伤并不是迹部部长造成的。部长顶多只是没有让他能够速战速决而已。”日吉摇了摇头,起身将外套脱去放在司铭手里,“我去热身了,这一局,应该是我们赢的。” 司铭目送着日吉离去,把视线重新投入赛场,青学的那位部长似乎并没有放弃的打算。不过,就他目前的身体条件,迹部要打败他应该不难。 【阿司,迹部学长这样会被人讨厌的吧。】 如果对方无法理解那也没办法,即便是在围棋上,也没有人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迹部和手塚两个人同样是一部之长,同样都肩负着自家队伍的胜利关键,既然站在了那个赛场上,就没有办法把自己当做单个的个体来看了。 事实上,在这场比赛中,无论是带伤上场的手塚,还是故意拖延时间的迹部,都值得人尊敬。 便如日吉所言,迹部拿下了这场比赛,不过看他下场时的表情似乎并不怎么高兴。 “日吉,加油。” “恩。”日吉点了点头,这一战,他心理并没有多少底。这是他第一次以正选身份站在正式的比赛场地上,对手是青学的越前龙马,武士南次郎的儿子。他侧头看了看坐在观众席上的司铭,随后转了转手里的球拍。管你是什么,我都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日吉的愿望很美好,赛场上他也很努力,然而这场比赛最终还是以2比6告负了。 少年一脸沮丧,大汗淋漓地走下场,“对不起,没让你看一场胜利的比赛。” “不,日吉打得很好呢。” 对阵青学的比赛失利,意味着冰帝今年的网球校际赛征战之旅到此结束。整个学校都陷入了低迷之中。 学校里的女孩子都蔫不拉几的,似乎是难以接受她们心目中的王子失利。 “真是搞不懂,那支队伍不是有输有赢的呢。我们那会止步半决赛,怎么没见她们难过。”小野博有些不满地将书包放进柜子里。 “你该庆幸这几天土井不在。”长濑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们都习惯了,每年都这样,网球部出成绩了,她们跟着一起高兴;比赛输了要跟着一起难过,剩下的随便哪个社团都没有这样的人气。看开点哈!” “对,还有,记得不要在你土井学姐面前说哦,她可是迹部景吾的忠实支持者。” “哈?我还以为,只有那么没内涵的女生才会……”小野的表情就跟司铭当初知道土井支持迹部一样,满脸不可思议。 “每个人都有追星的自由嘛。”司铭掏出书包里的棋谱,“部长,我们今天是看哪天的对局?” “我带了一份新的围棋期刊过来。我们今天分析本因坊循环赛的棋局。” 为了尽快提高大家的水平,中岛经常会带一些职业棋赛的棋局过来,每周进行两场棋局分析,平时则是自由对局。因为今年进入围棋社的三位新部员都是有基础的。也就没有安排一对一教学。 根据上次校内比赛的成绩,中岛要求每周由排名较前的几名部员同排名落后的对局,之后进行复盘讲解,这样的练习,使得几个新部员提高很快。 当天仅仅分析了一半的棋局,部活时间就差不多了。大家纷纷起身告辞。 “千叶,稍等一下。” 司铭拎着书包,候在门口。中岛部长此刻叫住自己,是打工的事情有眉目了么? “关于你上次提出的打工,我给你找了一家围棋会所。”中岛背上书包,锁好门,“走,我们边走边说,你是不是还要去幼教部接妹妹?” “恩。”司铭点了点头。 中岛也没多说,带头就朝幼教部走去,“活不是很多。老板以前是一名职业棋手,因为身体原因退出了职业界。现在开了一家会所,招待热爱围棋的人。我跟他说了你的事情,他立马就答应了。” 中岛家是经营传媒的,因此在各方的朋友很多。所以才能这么快就为司铭找到一家会所。 “老板叫柴琦空,你过去大约需要做一些打扫工作,偶尔帮客人添茶倒水什么的。按照你去的时间来计算工资,薪水不是很多,但我想到年底存够报名费应该没问题。” “哥哥!”两人进入幼教部时,加奈子已经从家政教室里慢慢走出来了。看到司铭,立马快步跑了过来。 “这是我围棋部的部长,中岛诚也。” “中岛学长好。”小姑娘恭敬地行过礼,然后靠在司铭身边。 “等会要去我打工的地方看看,加奈子是一起还是先回家?”司铭侧头问。 “一起。”小姑娘想都没想就要去跟随,“对了,我今天烤几个小蛋糕,哥哥和中岛学长尝尝吧。” 加奈子从书包里掏出平时转点心的饭盒,里面有几个金灿灿的小蛋糕,虽然形状不怎么样,但那十足的香味着实吸引人。 “中岛学长,尝一个吧,加奈子做得点心一向都不错。” 围棋会所的位置离千叶家并不远,还是他们上下学乘的那趟电车,提前几站下车而已。 “走这边。”下车后,几人朝东侧的街道拐过去,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会所的招牌。 “今市子小姐,柴琦叔叔在吗?”在会所门口换上鞋,中岛招呼两人走到前台。 前台处坐着一个短发,大约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孩,带着一副厚厚的眼镜,正在看一本围棋周刊。 “中岛桑,今天来下棋吗?老板在里头,正在陪鸠山先生下棋。”今市子抬头,笑着同中岛招呼。 “我把我学弟带过来了。” “哦,那就进去吧。那位小妹妹也是么?” 司铭转身看向加奈子,妹妹对围棋并没有什么兴趣,要不……“加奈子,你留在这里等哥哥好不好,一会我们一起回家?” “好。”加奈子点了点头。 “那小妹妹坐我旁边做作业吧。”今市子很和善地给加奈子搬了一张椅子,“好了,你们进去吧,老板大概在西角落。” “好的,谢谢今市子小姐。” 两人走到会所西侧,那里坐着几桌,都在对局。中岛指了指其中一个灰色头发的中年男子,“那就是柴琦先生。” 柴琦空此刻微笑着捻着一粒棋子,等着他对面的老人落子。他的对手是一个大约六十岁左右的老先生,有些秃顶,看起来有些微胖,右手拿着一粒棋子,左手则撑着下巴,正在思索。 司铭跟着中岛走到两人桌子旁,柴琦还有空抬头朝两人打了个招呼,“稍等一下,等我下完一盘棋。” 两人点了点头,无声地站到了柴琦身后。 柴琦的棋力的确很高,至少高出对面老人好几个等级,这盘棋已经进入收官阶段,由于未能从头看起,因而无法马上判断出开局的情况,不过,就目前的样子来看,这位老人最起码要输掉七八目左右。 而且照盘面的形式来看,这是一局很明显的指导棋,看来,对面的老先生应该是一个刚刚接触围棋没多久的,或者,就是一个十足的臭棋篓子了。 不多一会,两人终局,整地后,扣除贴目,对面的老人输了六目半。 【真是凄惨啊!这局棋应该中盘就认输的。】 柴琦同老人打了声招呼,带着两人朝自己平时休憩的房间走去。 “这就是你的学弟了?”柴琦捧着茶杯,看向司铭。 “是。柴琦先生好,我是千叶光一。今后请多多指教。” 柴琦点了点头,“没多少事情,有客人来的时候帮忙泡泡茶水什么的。当然,我们这里也有一些别的饮料,客人需要的时候帮忙拿过去就行。啊,对了,听诚也说,你的棋下的不错?” “马马虎虎吧。” “诚也的水平我清楚,他开口说好的,想必不会差。”柴琦笑着摆了摆手,“那空闲的时候,也可以跟客人一起下下棋,这里的客人水平不一,但也有些不错的。十二月你不是要去考院生嘛,在这里多练习练习也好。” “谢谢柴琦先生。”司铭激动地朝着对方鞠了一个躬。 第10章 为了朋友的少年 同柴琦空问明工作内容后,双方约定下周开始工作。司铭和中岛就起身告辞了。柴琦将两人送到门口,今市子小姐看到几人后,忽然很兴奋地告诉柴琦空。 “柴琦先生,这个小妹妹真是个料理天才,小小年纪居然能做这么多东西呢。”说着,今市子拿起一个东西塞到柴琦嘴里,“怎么样,很好吃吧?” 柴琦被今市子的举动吓了一跳,嘴里塞着的东西使得他没办法回答,伸手将已经咬了一口的东西拿出来,发现是一个形状不是很好看的小蛋糕,不过,细细嚼了两下,发现蛋糕松软,香甜,但也不至于甜的发腻。“唔,很好吃。” “是吧,是吧。呐,柴琦先生,我们会所要不要添一份小点心呢?”在司铭进去找柴琦先生谈论打工事宜的时候,今市子已经跟加奈子打听了一下两人的家庭情况,这时候,爱心爆发的今市子小姐很快就想出了一个帮助兄妹俩的好办法。 柴琦皱眉犹豫了一下,毕竟这里是一个围棋会所,大家来这里是为了下棋的,喝喝茶咖啡什么的还不要说,如果再加上这些吃的,是不是有点不太雅观。 “呐,柴琦先生,只要小姑娘做一些小巧的,可以一口塞到嘴里的东西就好,大家在这里下棋,偶尔也会感到肚子饿什么的嘛,你看,好不好?” 听今市子小姐说到这里,加奈子也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看着柴琦先生,在两个女性的视线压力下,柴琦先生点了点头。 “太好啦!”今市子激动地抱了抱加奈子,“加奈子酱,那以后你哥哥过来的时候也跟着一起过来吧,带点小点心来就好,到时候让你哥哥陪那些老头子下棋,你就陪我聊天好了。” 啊,今市子小姐,就这么当着你的老板把你的目的说出来真的大丈夫么?司铭偷偷看了一眼柴琦先生,发现对方虽然也对今市子小姐的无厘头有些无奈,不过并没有不高兴的情绪,似乎也没有要取消刚才答应的事情。 “那以后就麻烦小姑娘了。”柴琦再次伸手拿了一个小蛋糕,“是在学校社团活动时候做的么?” 加奈子点了点头,“有老师指导的。” “恩,以后就提供这种小点心就好。”柴琦点了点头,“哈哈,看来我一下子招了两个能干的员工嘛。” “什么嘛,柴琦先生,我也很能干的好吧!” 离开会所,还能听到今市子小姐自卖自夸的声音。 “那个今市子小姐好好玩。”加奈子捂着嘴笑了起来,“不过,他们都是好人。” “多亏了她帮忙呢。” “今市子小姐人很好的,虽然有时候看起来会有点……傻。”中岛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还有什么词能够正确形容那位有点二的小姐。 解决了打工问题,司铭总觉得压在肩头的负担轻了很多。最近日吉跟着网球部去迹部家的别墅合宿集训了。少了他们,听不到女孩子们疯狂的叫着“迹部少爷,忍足少爷”的声音,校园里似乎都安静了许多。 “网球部不是已经无缘全国大赛了么?为什么他们还要进行合宿训练啊?” “迹部一向勤奋,训练又不仅仅是为了比赛,也是为了提高自身的实力。”迹部不在学校,土井又变成每天早早到达围棋社了,这会听到有人犯傻,自然要为自己的偶像辩白。 “可是……” 长濑伸手拉了拉小野,凑在对方耳边说,“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在土井面前说网球部的不好。” “呵呵,没什么,这孩子也是关心网球部,是关心,呵呵……”说着同土井打哈哈,然后就拉着小野跑到中岛身边去了。 “你,今天跟我下棋。”小野和长濑跑掉,失去了批评对象的土井立马把炮口转向其他一年级生,指着刚刚进门的佐伯康平,要求他跟自己对弈。 “可怜的佐伯,又要被土井那个疯女人狂虐了。”武田悄声吐槽,“千叶,我们离她远点,免得等会战火烧到我们身上。” “土井学姐不是已经开始跟佐伯对弈了么?”司铭有些奇怪武田的反应,这会都安安静静地下棋了,还有什么战火? “佐伯能在土井手里支持多久?半个小时撑死了,赶紧的,免得回头她赢了棋还要找我们撒气。” 网球部合宿结束之后,又全员前往森林运动公园观看关东大赛的决赛,这次司铭由于打工的原因,没有陪同日吉一起。 后来听日吉说,关东大赛上同他比赛的越前龙马进步很大,甚至打赢了在中学网球界有着“皇帝”美称的真田弦一郎。 “倒是不二周助,真没看出来,那么一个看着瘦瘦弱弱的人,竟然蕴含着那么强大的力量。原本以为他要和那个橘桔平一样,倒在切原手里,没想到反而是切原被自己的网球吓到了。”一边吃着午饭,日吉一边跟司铭描述着那次决赛的场景。自从司铭的午餐开始由加奈子操刀后,这位网球部的二年级后起之秀就不再同其他部员聚餐了。加奈子做的好吃才不要便宜那些豺狼学长呢。 “啊……为什么每次听你说到网球,就有种星球大战的感觉?”司铭挑了挑眉,虽然在网球运动上他是外行,但基本常识还是有的。只是,最近,网球部总是在挑战着自己的常识极限。 “是你自己想的太夸张了。”日吉白了司铭一眼,“对了,我听说中岛给你介绍了一个打工的地方,怎么样?” “还不错。”司铭想了想,“老板是一个很和善的大叔,前台大约是一个有些逗比的小姐,大概。” “氛围不错就行。那加奈子呢?你去打工,就没法跟加奈子一起回家了吧?要不干脆等我部活结束送她回去?” “顺便再蹭点吃的对吧?”司铭取笑日吉道,“没事。那次加奈子跟着我一起去的会所,一个小蛋糕就收买了那位前台小姐,然后她就努力说服了老板,现在加奈子每天跟着我一起过去,把她在家政社做的小点心卖给会所,偶尔还会在哪里吃吃晚饭什么的。有时候时间比较晚的话,今市子小姐会开车送我们回家。” “那也不错。”日吉点了点头,司铭能找到这么一个打工的地方,他也挺为司铭高兴的。“啊~,要不,暑假的时候,我也跟着你去那里打工好了。” 临近放假的时候,一个好消息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迹部?你接到消息没有?”在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忍足早已没有往日的风度翩翩,飞一般跑到生徒室,开门的时候,迹部刚刚挂下电话。 “啊,知道了。”迹部的声音里隐隐有着一丝不甘。这个名额来的真是…… “好了。对我们来说,能够参加全国大赛,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忍足很清楚迹部此刻的心情,了然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看外面,大家都很激动呢。” 网球场两侧的教学楼上,两条长长的条幅从楼顶挂下。“预祝冰帝网球部全国大赛取得好成绩。” 司铭撑着下巴看向窗外,“网球部的人气真是好到让人嫉妒呢!” 日吉耸了耸肩,“看来暑假我没法跟你一起去打工了。” 少年,你太自信了一点吧,就你这个围棋白痴去了能干啥?难道去抢今市子小姐的饭碗嘛?客人会被你这幅谁都欠你十七八万的脸吓走的吧。 今年的全国大赛是由东京举办,作为主办地区,将获得一个额外的推荐名额,冰帝恰好就是依靠这个名额进入全国大赛的。 这也难怪迹部这么一个骄傲的人会有些不舒服了。不过,能够参加全国大赛,也是一桩令人欢喜的事情啊。 偶尔在会所里头,加奈子也会跟着今市子小姐捧着笔记本搜寻全国大赛参赛队伍的资料,然后品评那些队员的外貌。 司铭好笑地摇了摇头,端着一个托盘将客人点的茶水一一放到对方的座位上。 “小千叶,现在又空么?来陪老头子下一局吧。” 自从柴琦先生让司铭替自己跟鸠山先生下了一场之后,凡是找不到柴琦的时候,鸠山先生就总是喜欢拉着司铭下棋。 “稍等一下,鸠山先生。”司铭歉意地看了对方一眼,迅速得将茶盘放回原位,在抹布上擦了擦手,才跑到鸠山健太郎对面。 “还是给我三个让子,行吧?” 司铭点头答应。 八月十七号,全国大赛开幕,第一轮冰帝淘汰北海道椿川学园,第二轮又淘汰熊本狮子乐中学,顺利进入1/4决赛。 “这次你们又是碰上青学?”司铭夹着听筒同日吉说话,想想冰帝跟青学还真是有缘。每次都在比赛还没开始多久就碰上了。 “是啊。这次我和向日学长搭档双打。” “耶?那忍足学长呢?” “部长让他单飞了。”日吉看向不远处舔着甜筒的向日,心里一阵无奈,忍足学长,快把你家熊孩子领回去吧!“喂,你来给我加油吗?” “明天的话……”司铭犹豫了一下,“明天我要打工诶。” “那好吧。” 司铭捧着茶盘,看了看墙上的钟,这个时候,比赛应该已经开始了吧? “小千叶今天有什么事情吗?”鸠山先生进入会所后又要找司铭下棋,看到这孩子频频看钟的样子不由发问。 “啊,同学今天有比赛,昨天叫我去给他加油来着。” “是中学生网球全国大赛吗?”一边跟米仓直哉一起下棋的手塚先生也抬头看了看钟,“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开始了。我家也有个孩子参加今天的比赛呢。” “快去吧,难得一次,柴琦先生不会怪你的。” “是啊。”其余的棋客也纷纷点头,“能进入全国大赛的都是各种好手,少年,要去给你朋友加油。” “千叶桑,去吧,加奈子留在这里你放心好了。柴琦先生也已经同意了。” “嗨!”少年双眼亮亮地答应,放下手里的茶盘跑出了会所。 气喘吁吁地赶到赛场,正好赶上日吉的比赛。 “日吉,加油!”咽了咽口水,司铭站在观众席上对着场上的少年大喊。 对方似有所觉地朝着司铭的方向挥了挥手。 “比赛结束。6:4,青学获胜。” 来不及擦去额头的汗水,日吉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台阶上,“呐,抱歉,让你特意赶来,结果我又输了。” “日吉桑打得很好呢!”司铭笑眯眯地递上一罐饮料,“我们是朋友嘛,日吉的比赛,怎么可以不过来加油。” 第11章 棋逢对手的少年 因为再次输给青学,冰帝遗憾地止步1/4决赛。这之后,日吉少年果然经常跑来会所帮司铭的忙。 对于日吉少年来说,打工的那点钱还不够他平时的零花,只不过是为了陪朋友,顺便过来体会一下而已。哦,还有就是,暑假也不想错过加奈子的好手艺啊。 一开始两个孩子还瞒着亚美,不过时间一长,亚美也有所察觉。原本心疼两个孩子小小年纪就要承担家庭负担,不过后来看到两个孩子过得不错,会所里的人也挺照顾他们的,加上自己的确没什么时间关照两个孩子,把人留在会所,至少安全。亚美也就没有再反对。只是反复叮咛,两个人不要太累,不要耽误学业。 八月下旬,全国大赛圆满落幕,青学一路笑到最后,力克立海大,捧走了冠军奖杯。 全国大赛的落幕,也意味着三年级的那些学长开始慢慢推居幕后。 九月开学后,同网球部一样,中岛等三年级的社员都开始退居二线,为了下一届的社长人员,几个人争了个不可开交。 由于当初建议司铭参加院生考试的时候,只有三浦和佐野在场,其他三年级的学生都不清楚,从成绩和实力上来看,司铭是作为中岛接班人的不二人选。 而中岛在宣布提名的时候,名单上却只有堀江航,矢泽露扬沙和小林学三人。 “我不明白,千叶为什么没有资格了?无论是努力程度还是实力,千叶都比这几个人更强,中岛,你这是脑袋被门板夹了吗?” 率先爆发的是脾气一向火爆的武田航平,二年级的实力本就一般,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人领导围棋社,不要等明年了,今年的冬季赛就很有可能止步第一轮。 “中岛,为什么不选千叶呢?”长濑也不是很赞同,“佐野,当初你是负责指导千叶的,他的实力到底怎样,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难道他还比不上堀江,比不上小林吗?” 好在,此刻在社办的只有三年级的部员,否则堀江和小林还不知道要多委屈呢。 “我知道,我知道。”中岛抬手示意大家冷静,“的确,无论是实力还是其他,千叶是最好的人选。但是……” 中岛沉默了一会,还是决定不隐瞒了。 “我希望千叶参加十二月的院生考试,所以,他无法带领大家参加冬季赛了。” “什么?!” “为什么?!” 三年级的部员顿时哗然。明明知道冰帝的水平,好容易遇到这么一个好苗子,为什么要让对方参加院生考试,一旦成为院生,将无缘任何业余比赛,那冰帝不还是明白着拿不到好成绩了?再看看现在一年级的成员人数,难道等二年级的毕业之后,围棋社就得等着被迫取消? “千叶的天分很好。我们不应该为了团体赛就限制他的发展。”佐野代替中岛开口,“我也同意让他参加十二月的考试。他应该在这条路上走得更高,更远。” “可也不要这么急啊,不能等冬季赛结束了吗?” “他马上要升三年级了,从院生再到职业,这里头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有人指导和没有人指导差距很大。当初北辰学长创办围棋社,我们积极加入,正是因为热爱围棋,为了让更多的人喜欢围棋,提高大家的实力,现在的围棋社,已经没有人能帮助千叶提高实力呢,所以,即便可能影响到围棋社的未来,我也不想限制他的个人发展。我希望,让他带着我们对围棋的热爱,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大家默然地看着中岛,最后都默默地点了点头。是啊,他们都有各自的原因,在将来就只能把围棋当做业余爱好了,那还不如让千叶代替他们,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最后在所有部员的选举下,产生了新的部长,堀江航,矢泽露扬沙成为副部长。 “千叶,听说今年十二月你要去考院生啊。” “恩。”司铭有些歉疚地点了点头,“对不起,不能跟大家一起参加冬季赛了。” “那千叶,你会退出围棋社吗?” “不会,虽然我无法在赛场上同大家一起拼搏,但我可以成为大家的陪练,以后,你们谁找我对局都可以。” “那不就得了。”锦织光和山本隼人,还有其他几个二年级生都围了过来,替司铭鼓劲。 “千叶,你可得考上啊,到时候,冰帝围棋社说出去也光彩。” “是啊。别丢了围棋社的脸。” “唔!今天的是厚蛋烧。加奈子酱,好厉害!”打开饭盒,今市子一脸惊喜地看着加奈子,随后朝着身后的小房间叫到,“柴琦先生,今天是厚蛋烧哦,要不要来尝尝?” “里面还夹了虾仁呢。”同柴琦先生接触久了,加奈子也有点了解到这位先生的爱好,啊,喜欢美食的同好真是太棒了。 “我尝尝。”平时懒洋洋的中年大叔瞬间从房间里窜出来,伸手捏了一块厚蛋烧。“唔,虾仁嫩嫩的,蛋皮也很薄,还有一股浓浓的葱香味,啊,之前留下加奈子的想法真是太明智了。加奈子酱,还有吗?” “有啊,我做了好几盒子,啊,还有两盒可乐饼和抹茶松糕,是裕子和美代子做的,也让我带来了。她们做的也很好吃的。”加奈子点了点头。 柴琦和今市子紧紧盯着加奈子的包包,为了让加奈子多带些点心过来,冈田裕子特意送了加奈子一个便当包,方便她拎。有了用武之地的几个女孩子,都很开心自己制作的食物能受到欢迎。经常会做些各式各样的小点心,委托加奈子带到会所来。 司铭站在一旁,好笑地看着几人围在前台。“呐,柴琦先生,今天要送哪几样点心到给客人?” “唔,这盒抹茶松糕送去,……”柴琦一脸心疼的看着桌子上的小点心,“算了,再给一盒虾仁厚蛋烧吧。” “好的。”司铭点了点头,将两盒点心捧起来,放到自己平时配置茶点的桌子上。 很快,店里的几个常客就抬头看向司铭,“千叶桑,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抹茶松糕和虾仁厚蛋烧,宫本先生要一个么?” “给我来一份松糕,再给我一杯绿茶。” “好的。”司铭小心地夹出一块松糕放在碟子里,又给宫本先生泡了一杯绿茶。 托着托盘经过鸠山飒人和大政和希身边时,鸠山跟大政又要了两杯绿茶。 司铭在里头忙碌的时候,前台两人还在美美地品尝着小点心。 正在柴琦纠结究竟是再吃一个可乐饼还是再吃一个厚蛋烧的时候,他身后伸过来一只修长的手,拿走了盒子里最后一块可乐冰。 “唔,真好吃。叔叔,你的日子过得还真惬意。”脆亮的少年音,因为含着食物而有些含混。 “阿苍,你居然把最后一块可乐饼给吃掉了!” 加奈子惊讶地看着因为一块可乐饼暴跳的柴琦先生揪住对方的衣领,赶紧起身,“阿诺,柴琦先生,明天我还可以再打过来的,要不,要不……” “别去管他们叔侄两个,经常这样。”今市子安慰道,拉着小姑娘坐下,“那个家伙是柴琦先生的侄子,今年十七了,是个职业棋士。” “职业?”加奈子疑惑的偏过头,“有哥哥厉害吗?” “千叶桑的话?”今市子有些迟疑,其实她对围棋也不是很懂,只是听柴琦先生说,千叶光一的棋很好什么的,“大概有吧!” “谁比我厉害?”柴琦苍咽下可乐饼,趴到前台上,“哟,还有厚蛋烧,是这个小妹妹做的?” “是呢。加奈子酱可厉害了。” “又不是你做的,骄傲个什么?”柴琦瞟了今市子一样,“对了,你们刚才在说谁?叔叔,你今天有空陪我下棋吗?” “没空。”柴琦先生没好气地白了侄子一眼,“啊,对了,你可以去跟千叶来一局,那孩子的棋挺不错的。” “千叶?”柴琦苍挑了挑眉,“职业棋士?” “不,他还只是一个初中生,今年应该会去考院生的吧。” 柴琦苍找到司铭的时候,他刚给把手塚先生要的绿茶放到对方的座位上。 “哟,千叶桑,我们来一局吧。” 司铭仰头看着眼前留着半长头发的少年,“呃,我还需要……” “没关系,剩下地交给我叔叔吧,啊,就是那个不修边幅的大叔啦。来来来,我们来一局。”柴琦很顺手地把司铭手里的托盘往一旁的桌子上一放,示意柴琦空过来拿,然后就拉着司铭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了下来。 “互先行吧?” “啊,可以。”司铭懵懵地坐到柴琦对面,看着对方抓了一把棋子,习惯性的摸了一颗棋子放在桌上。 “二,四,六,八。”柴琦数了数棋子,然后把棋子丢入棋盒,把棋盒推到司铭面前,“看起啦应该是我执黑。顺便说一句,我叫柴琦苍,职业二段。” “请多多指教。” “请多多指教。” 第12章 远赴瑞士的少年 两人行礼过后,柴琦苍第一手走了右上角星位,司铭则走得是左上角小目,随后,柴琦则又走了一步右下角星位,司铭再次走左下角小目。 二连星开局后,柴琦走右侧中路星位,将左侧棋盘构成三连星。见此,司铭开始慢慢在两个角位发展白棋势力。 柴琦一边扩充左侧黑棋占地,一边挂角,寻求扩充的机会。 对于柴琦偶尔的挑衅,司铭并未理会,依旧不紧不慢地发展白棋的地势,占据双角实地后,蚕食柴琦打发过来的先头部队,右侧白棋连片,然后开始朝左侧黑棋进攻。 白棋以一字长蛇阵势展开,厚实的军容压向黑棋,黑棋中间略退,上下两角回击。 司铭走八·三压迫黑棋中路,抓住柴琦未能及时回应的破绽,围攻中路黑子,一手叫吃,拦腰切断黑子。 黑棋不妙啊。柴琦的额头渐渐沁出汗水来,这个少年,果真厉害。自己大意了。 伸手摸了摸汗水,柴琦重新打起精神来应对上下两角白棋的攻击。 白棋攻势迅猛,丝毫不给黑棋上下联络的机会,中路棋不断蚕食白子边缘的黑子,两角黑子的实地不断缩小。 柴琦空站在侄子身后摇了摇头,这局棋黑棋已经反扑无望了。 “我输了。”柴琦苍抿了抿嘴,很不甘地中盘投子,“谢谢指教。” “谢谢指教。”司铭朝对方一点头,将手里的棋子放回棋盒,正要准备收拾棋子,柴琦空突然伸手拦住了司铭。 “这一手,如果你没有退缩,而是再往前冲一下,挡一挡白棋,黑棋就不至于这么被动。” “恩,就是这一手退让,我才敢走这一步压,且之后你又没有及时处理,于是紧跟走了这一步夹,在中路,白棋就能稍稍站稳。”司铭指了指左侧中间的星位。 听着对面少年缓缓地指出自己方才行棋的错误,柴琦苍才渐渐正视这个少年。 看着瘦瘦的,才初二的年纪,听叔叔说,这孩子去年才加入围棋社接触围棋,两年不到,竟然能讲的这么头头是道,果然是天赋过人呢。 “呐,千叶桑,你平时都在会所么?” “诶?”司铭收拾着棋子,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看柴琦苍,“平时的话,下午下课后会过来,周末一般都在。” “恩,以后还来找你下棋。”柴琦起身,双手插在裤兜里走出了会所。 十月中旬,因为修学旅行,司铭不得已同柴琦先生请了假。 “加奈子也不能来吗?”今市子瘪着嘴,有些不太高兴地问道。 “恩,冰帝从幼教部到高等部,都是十月份进行修学旅行。所以,这一个礼拜我们都没法过来了。”有些歉意的点了点头,司铭将之前加奈子让自己带过来的一些小点心放在今市子面前,“加奈子烤了一些小饼干,让我带过来的。” “哇~好可爱。”方才还耷拉着的眼睛瞬时冒出了红心,“放心吧。我会跟柴琦先生说的,记得给我们带手信啊!” 看今市子小姐那差不多要把自己推出去的架势,司铭很识趣的换换鞋子走人。 坐在飞往日内瓦的飞机上,司铭还有种回不过神来的意味。按照他的想法,修学旅行,最多去去京都,大阪什么的。 【我们一年级的时候就去的国外,那个时候似乎是奥地利吧。】司铭的想法直接被千叶少年嘲笑了。 “可是费用会很高吧。” 【还好吧,基本上学生会都会计算好的,即便像我们这种依靠特别奖学金的也不至于会无法承受。】千叶少年耸了耸肩,【住宿的话,都是由学校联络当地的学校进行友情互换的,虽然我们去不需要上课什么的,但平时生活在一起,一般都是利用当地语言或者英语交流的。对我们口语提高很不错。】 司铭点了点头。不愧是贵族学园啊。一般的公立学校怕是不会有这样的魄力吧。 【那自然。】 “睡一会吧。要好久才能到日内瓦呢。”日吉问空乘要了两张毯子,将其中一条盖在司铭身上。 司铭点了点头,将窗玻璃的遮光板落下,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闭上了眼睛。 飞了将近一天,飞机才在考因特林机场降落,因为这次旅行的目的地在卢塞恩,所以,下飞机之后,稍事休息,领队老师又带着大家坐上了日内瓦开往卢塞恩的火车。 瑞士的官方语言有法语、德语、意大利语和拉丁罗曼语四种语言,而卢塞恩则属于瑞士的德语区。 司铭没有学过德语,而千叶少年之前选修的则是法语,于是一人一鬼在这里等同于聋子。好在身边还有一个万能的日吉少年。 卢塞恩坐落在美丽的琉森湖畔。如果说,从地理上而言,瑞士是欧洲的心脏的话,那么,卢塞恩就是瑞士的心脏。她是瑞士最美丽的、最理想的旅游城市。在罗马时期,卢塞恩还只是一个没有几乎人家的渔村,后来为了给过往的船只导航修建了一个灯塔,因此得名琉森。琉森在拉丁文中边是“灯”的意思。 如今,这里已经成为了全世界游人喜爱的夏日避暑之处。 司铭他们下榻的地方,在卢塞恩大学。一路上过去的时候,日吉拿着卢塞恩的简介资料缓缓地给司铭介绍。 少年变声期的声音略有些暗哑,轻缓的日语里偶尔夹杂着几句拉丁语,渐渐的,周围的几个女生也凑了过来。 虽然日吉少爷没有凤少爷那么温柔,不过,在千叶桑面前的日吉少爷真的好有爱啊! 几个女孩子捧着脸,一脸兴奋地看着中间的两人。 “雨果曾经这样形容卢塞恩‘琉森幽雅、静谧,碧水轻轻地拍着河岸,柔水在我的脚下流淌’,大仲马也赞叹过卢塞恩,称她为‘世界最美的蚌壳中的明珠’。……” “你们……” “嘘……” 濑名刚刚跑过来要问话,就被一帮女生压着闭上了嘴,他跟草野和希对视了一眼,这两人的氛围未免太好了一点吧。 d组的车厢内,跟日吉一样的,凤长太郎也被一群女生围在中间,只不过,与日吉不同,这里的女孩子更多,纷纷用着及其爱慕的眼神看着中心的少年。 冰帝选择旅行的时间恰好不是旺季,卢塞恩的游人已经不多了。天气有些冷。走出车厢,天空飘着微微的细雨,司铭从包里掏出折伞,撑在自己和日吉头顶。 日吉抬头看了看,迅速从司铭手里拿过伞,“我比你高。” 好想打他一拳。司铭鼓了鼓嘴,考虑到武力值的问题,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 卢塞恩大学是一间注重人文研究的大学,不知道是不是冰帝的校长同大学校长有什么交情,对方很热情地接待了二年级的这些学生。并且给每个班级配了一名当地的学生导游。 他们到达的第一天,就在kkl卢塞恩文化和艺术中心观看了一场大学生组织的欢迎表演。冰帝这边也出了几名学生参与表演,司铭第一次知道,原来那个发球速度奇异的凤长太郎居然还会拉小提琴,而且感情相当丰富。 【忍足学长也会啊,平时他们两个经常在一起讨论的。】千叶少年在空中翻了一个白眼,【我说,阿司,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把目光放在日吉一个人身上。】 嗨,嗨。司铭没什么诚意地点了点头。谁让只有日吉跟自己是同班呢,自己跟凤和忍足学长又没什么交集。 学校为二年级的学生们选择了“金色环游之旅”。第二天一早,在领队老师的带领下从卢塞恩码头出发,乘坐蒸汽船,游览琉森湖的湖景。因为起得有些早,湖面上的水雾尚未散去,晨曦刚刚投射到湖水,云雾,微光,湖水,隐隐还可以看到远处绿绿的草坪山坡,哥特式的尖顶,就如同进入童话世界一般。 船开得很慢,大约是为了让大家能更好地拍摄湖景。船缓缓经过卡贝尔廊桥,这是一座欧洲现存最古老的木桥了,桥身为棕色,桥顶则是红色,木桥的外侧种满了鲜花,因为季节的原因,司铭并没有看到,只能听听日吉少年的介绍聊聊慰藉一下了。这座穿越了中世纪的水上廊桥,让司铭感受到了浓浓的历史的沉淀。 蒸汽船抵达阿尔卑斯纳赫施塔德,大家从船上下来,早晨起来还晴朗的天气,又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走进齿轨登山列车,下一站将前往皮拉图斯山山顶。 坐上火车,日吉又从手机上翻出旅游简洁,开始了他的导游工作。“皮拉图斯山是一座可以俯瞰卢塞恩的阿尔卑斯山峰,……等会我们到顶的时候可以看一下,我带了望远镜。……刚才我们在卡贝尔廊桥旁边看到的山就是皮拉图斯山。 这座山峰被认为是卢塞恩的门户,等下我们可以看到高山植被的变化,当然……哦,快看,羚羊。”日吉兴奋地拉了拉司铭,指着刚刚路过眼前的羚羊,“来到山顶,抬头可以看到阿尔卑斯诸峰的雪顶漂浮在云端;俯瞰,琉森湖和卢塞恩老城尽收眼底;向北,还可以看到几个翠玉般的湖。有时候还可以看到苏黎世、巴塞尔,真是是德国神秘的黑森林。当然,那得在天气好的时候,同时,你的拥有这个。”日吉晃了晃手里的望远镜。 少年不太正规的景点介绍,再次吸引了c组的大部分女生,最后,连原本在给他们作介绍的瑞士学生也跑了过来。 “你介绍的真不错。”对方操着不太娴熟的日语,对着日吉翘了翘大拇指。 第13章 院生考试的少年 在瑞士的一个星期很美好,司铭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大自然,碧绿的草坪,大雪覆盖的山峰,还有远远偷窥着有人的羚羊,……每一样都让人流连忘返。 结束修学旅行,司铭再次恢复了平日上课,打工的规律生活。十月结束后,学园里再次迎来了文化祭,c组的学生搞了一个鬼屋,司铭参与完教室布置后,就被前来c组找人的武田学长拉到了围棋社。 作为二年级的明星社员,司铭被要求呆在围棋社作招牌,同每一个来围棋社挑战的人进行简单的死活的练习。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庆幸,冰帝喜欢围棋的人不多啊!】千叶少年看着司铭悠闲地趴在桌上,对比临近的操场上被人团团围住的网球场,心有同感地感叹。 的确。司铭抬起头看了看里三层外三层的网球部,心有戚戚焉。 “哟,千叶桑,可以直接对局么?” “忍足学长。” 许久未有人光顾的围棋社摊位,因着这位少爷的光临吸引了一圈女孩子。这头狼究竟过来做什么?司铭暗地腹诽,仍旧朝着忍足点了点头。 司铭从棋盒里抓了一把棋子,示意忍足猜子,忍足则放了一粒棋在棋盘上。 “单数,忍足学长执黑。请。”司铭将棋盒推到忍足手边。“请多多指教。” “请多多指教。”漫不经心地回应了一句之后,忍足在星位落子。 从棋力来看,忍足的开局让司铭挺有些意外的。之前听日吉说忍足会一些围棋,他以为仅仅只是有点基础而已。同他对局后,发现对方在棋力方面,甚至超过了一些围棋社的成员。 尤其是收官阶段,在官子计算方面,忍足有着不属于土井学姐的实力。 “哦呀,看来还是我输了呢。” 最后整地,算上黑子的贴目,司铭比忍足多出2目半。 “谢谢指教。” “谢谢指教。千叶桑,你的围棋还真不错。”忍足起身,朝呆立在一旁的山本隼人问道,“输棋的话,就没有奖品了吧?” “啊,……不,还是有一个的。”山本手忙脚乱地从一旁的奖品堆里翻出一个q版弈棋者的钥匙扣,“鼓励奖,谢谢光临。” 大约是忍足前来开了个头,后面陆陆续续地又来了几个有兴趣的学生,不过像忍足那样直接提出对局的倒不多,只是做做简单的死活棋。 坐了一上午,司铭起身伸了个懒腰,决定跟堀江换个位置,跑进社办偷会小懒。 “千叶,有人要对局。” 正微微有些睡意,又被人叫了起来。 “诶?又有人要对局?不是吧!”司铭揉了揉眼睛,缓缓走出社办,围棋社的摊位前,站着一个棕色短发的少年,眼睛微眯,远远看起来像是闭着一般,修长的身材站立在忍足侑士身边,竟然丝毫没有被忍足的风姿所压。 “忍足学长。”司铭对着忍足点了点头,又看向那位陌生的少年。 “这是立海大的柳莲二,三年级,听说我们围棋社可以对弈,所以就慕名过来了。”忍足很好心地跟司铭介绍,“柳君在立海大可是享誉盛名,博得过立海大‘活字典’的称号……” 司铭微微仰头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柳莲二,啊,之前好像听日吉说过这个人,似乎跟青学的那个刺猬头学长一样,是数据型选手,那想必同忍足学长差不多,应该也是精于计算的那类棋士。 “柳学长请。猜先吗?” 柳微微点了点头,坐下,伸手取出两枚棋子放在棋盘上。 司铭倒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主动的人,于是也在位置上坐下,随手抓了一把,“是单数呢,柳学长,看来是我执黑。” 对方再次点头。 “请多多指教。” “请多多指教。” 司铭行礼后,走了一手小目。 开局时,双方都在互相试探,黑棋和白棋接触地不多,同时发展着自己的实地。大约过了二十来手,柳开始向黑棋进攻。 让司铭讶异的是,不同于对方看起来清雅温文的外表,柳的棋有着极其明显的攻击性,杀气十足,行棋速度也较快,估计可以达到每步十秒这样的速度。 好有侵略感的棋风啊。 在柳的强劲攻击下,中盘厮杀展开帷幕,硝烟四起,上午还在班级帮忙的几个三年级生进入社办后,也走到司铭身后观战。 “这个人的棋力不错呢。”不破悄声同皱着眉的长濑说道。 “你忘了。我们一年级的时候,冬季赛时碰到的立海大围棋社里头,柳莲二是其中的次将。” “啊,想起来了。我还以为他现在专注于网球之后,棋力会有所退步呢。” “嘘,千叶还在对局,不要吵到他。”土井伸手在嘴边做了一个悄声的姿势,几人微微推开一些距离,“我觉得千叶能够赢。” 即便是立海大的“活字典”又如何,对上千叶这个围棋天才也只有输得份吧。土井几人这么想着。 半个小时候后,中盘厮杀接近尾声,一旁几个观战的一年级生以为还可以继续下去,柳却投子认输了。 “谢谢指教。” “谢谢指教。” 未曾多言,柳拿了自己的奖品之后离开了围棋社的摊位,体谅到司铭的辛苦,几个学长总算同意让司铭跑去享受一些文化祭的氛围。 “难怪今年夏季赛冰帝能够打入半决赛,那个二年级生的棋力相当强,如果不是半决赛碰到海王,估计他们的成绩会更好。”因为之前曾代表围棋社出战,柳对于冰帝三年级几个选手的实力很了解,“今年冬季赛,围棋社的压力会很大啊。” “是吗?”幸村转头看了看围棋社的方向,“回去柳多多给他们训练就是。” 文化祭同辩论赛结束,就迎来了学生们怨声载道的期末考试。 “看起来你还真是好学生,一点都不担心吗?”柴崎苍一边同司铭复盘,一边调侃。 “还好吧。平时用功就足够了。” 结束工作,柴崎递了一份信给他。 “这是?”司铭有些狐疑地接过来。 “下个月你要去考院生了吧,这是推荐信,让你那位学长也不用再想别的办法了。虽然我不是很出名,但好歹算是个职业棋士吧。”柴崎笑着伸手揽住司铭的肩膀,“好好表现,也别太紧张,筱田老师人还是不错的。” “嗯。” 考院生需要一笔不菲的报名费,这几个月打工下来,还有些不太够。柴崎先生很大方地给司铭预支了此后几个月的薪水,凑足了报名费。 为了不让亚美担心费用的问题,司铭也就没有跟她提起考试的事情,因为考试当天需要监护人陪同什么的,司铭就跟日吉提议,借他家的家长充一下场面。 结果,当天跟着日吉一起过来接司铭去考试的竟然是他爷爷,日吉志康。 看着同日吉一样,板着一张脸的日吉爷爷,司铭略略有些紧张。虽然这样的脸在前世看多了,可那是自己的亲爷爷,如今冷不丁碰到这么一个冷酷的老头,还真有些小怕。 “别太紧张,以你的水平考个院生还不简单。” “咳。发挥出自己的水平就好。” 司铭点头接受了两人的鼓励。看起来,大概那些冷着脸的老人其实都挺和蔼的吧。想到自家总是故作严厉的爷爷,司铭缓缓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三个人进入棋院之后,已经有人在前台等候了,确认了司铭的身份之后,立马带着他向考试的地方去。考试的地方在二楼,他们走到门口时恰好有一个学生出来,脸色不是很好,陪在一旁的家长不断的安慰着,大约是没有通过考试。引导他们的相良先生朝着走出门外的院生导师介绍了司铭,对方将三个人迎了进去。 考试的棋室不大,几平米见方,标准的和式风格。房间的中央摆着一个木质棋盘,院生导师背门而坐。司铭走到院生导师对面,看到对方的正坐姿势,心里微微庆幸,还好平时围棋社活动的时候偶尔也会要求大家正坐,不然自己是绝对坚持不下来的。日吉同他爷爷则在两人的旁边坐了下来。 院生导师姓筱田,是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挺和蔼的中年大叔。介绍过自己之后就问司铭要了申请表。 司铭将申请表和棋谱一起交给筱田。筱田接过后略略翻了下,问了司铭几个问题,“那,我们现在下一局?” 司铭点了点头,然后按照筱田老师的说法,司铭在棋盘上摆了三颗让子。 之前的对局,司铭只碰到过柴崎苍一个职业选手,这位导师的水平相对比柴崎苍又要高一些,更难对付。但司铭也没有着急。他很确定,这局棋只要下出自己的水平就行,倒不必担心输赢的问题。 双眼紧盯着棋盘,脑海里不断地闪现着自己曾经看过的各类棋局,用哪一局哪一招,司铭都要思索好几遍才会将棋子摆下。 筱田看着面前的孩子,暗自点了点头。千叶光一的推荐人是柴崎二段,其本身棋力一般,不过柴崎二段好像是绪方十段的弟子,而且这孩子本身的实力也很不错。十多岁的孩子,看履历表上接触围棋的时间也不过一年多,从他递上来的棋谱来看,平时多半都是和自己棋社的同学一起下的,但面对自己这样的职业棋手却没有丝毫的慌乱,稳扎稳打地开拓着自己的地盘。 在这之前,已经有几个孩子参加过考试了,但无一例外地都表现出一丝紧张和表现欲来,这个孩子能做到这样委实不错。 “我输了。”司铭很坦然地在中盘就投子认输了,他记得在自己刚接触围棋的时候爷爷曾经对自己说过,坦然面对自己的输赢,在该认输的时候认输,才能更全面地认清自己的实力。 筱田指了指其中一个子,“这一步走得不是很好,应该用小飞更合适,这之后跟的一手立不错,但时机选择上不是很好,如果能够在白棋下在这里的时候用就更好了……” 司铭很认真地听着导师的讲解,偶尔想出新的走法也会及时问询,筱田并没有不耐烦,根据司铭的说法,一一摆出来,指出优点缺点。 日吉志康跟在边上听得倒是头头是道,日吉听了几句之后完全是一头雾水。只是当初答应了要看着千叶完成院生考试的,这会也就不好提出离开了。好在,日吉身为古流武术世家的孩子,耐心倒算得上一流,因而也就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旁看着。 “啊,下面大约还有考生,我们今天就先到这吧。下个月来这里上课。”筱田笑着对司铭说道,这个学生他很喜欢。“出了这间和室,往东走是中央对局室,现在大家可能还在进行对局,你可以去看看,……”他敢确定,这个孩子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像进藤四段那样的棋手的。 “好的,谢谢老师。”司铭起身朝筱田鞠了个躬,离开和室,门外似乎又有一个孩子在等候考试了,看起来日本喜爱围棋的人也不少嘛。 因为筱田要负责之后的考生,之前引导司铭的相良先生就带着司铭三人去看了下中央对居室。“这里就是中央对居室了,这边的黑板上有大家的排名。下个月你来得时候,会把你的对局表发给你。”司铭点了点头。 相良先生指了指教室的左侧角落,“那里的几个学生都是一组的,如果能够争取到院生一组的前六名,就可以免初试进入职业考。千叶君,加油。” “谢谢!” “你可以进去看看,那几个已经在复盘了,另外的大约还在对局,如果害怕打扰的话,你可以去看复盘的情况。” “好的,谢谢相良先生。” “你还要在这看看?”日吉偏头问司铭。 司铭摇了摇头,“不了,先回去吧,加奈子还在家等我呢。”说着又转向日吉爷爷,“日吉爷爷,这次真是多谢你了。” 第14章 首场失利的少年 院生中有很多是在校学生,因而平时的对局基本都安排在周末。加奈子起早给司铭做好了午餐,然后带着一些小食去了会所。如今她同柴崎先生都快成忘年交了,因为擅作美食的缘故,也很受会所里常客的欢迎。 司铭按下电梯的按钮,收了收背包带子,安静地站在门口等候。等了许久,电梯门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男子,因着之前准备院生考试,千叶少年给他进行了许多科普,故而第一眼司铭就认出对方来了。正是目前的十段头衔拥有者绪方精次。司铭很快就让到一侧,并躬身朝其行礼。 “嗯?”绪方低语了一声,“你是新来的院生?” “是的,绪方老师。”司铭点了点头。 “好好努力。”绪方丢了一句鼓励的话就离开了。 司铭也未多作停留,很快就到达了中央对局室门口。来之前,棋院已经将对局表邮给他了,在学校里打印了一份出来,就随身带着了。摊开一看,第一天对局的对手叫中山佑一郎,因为还认不全人,司铭只好拿着对局表跑到一旁看座位安排。找到位置后望去,对方似乎已经等在那里了。 “不好意思,到的晚了。”司铭连忙走过去,同对方打过招呼后才坐下。 “没什么,我习惯早来而已。”对方摆了摆手。中山是一个看起来很文静的男孩子,跟司铭差不多大,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有些书呆子的感觉。不过鉴于对方二组第六的排名,司铭也没敢小瞧对方。 两人猜先后确定司铭执黑先行,很快就投入到棋局中了。 开局时司铭就察觉对方的实力同自己应当差不多。同实力相当的人对弈,司铭就亏在一个经验上。虽然平时也经常在会所同柴崎先生和柴崎苍对局,但跟中山这种在棋院接受专业指导的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果然,最后数目的时候,算上黑子的贴目,司铭输了对方半目。中山起身到对局表那边写下两个人的成绩,又跑回来跟司铭复盘。 “当时我就觉得你这步棋走得不太好,应该说走得不太果断,之前就应该走这一步的,这样就方便阻断我的白棋。”中山指了指第57步棋,这里的黑子下的位置其实很不错,但时机不对,晚了几步。“不过,你这里走得挺好的,我都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走法。” “这种手法在中国的围棋里很常见。”司铭说道,“这步棋是不是应该用挂比较好?” “恩,如果用挂的话,我后面的安排就没用啦。”中山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问道,“我总觉得你的很多手法都不常见,你接触围棋多久了?” “国一时候被学校的学长带入社团时候开始接触的。” “哦,那你还蛮厉害的。”对方眼里闪过惊讶,“听说进藤七段就是接触一年多围棋之后考上院生后来又进入职业界的。” “我可没有进藤七段那本事。”司铭摆了摆手,“我们继续复盘?” “好呀。”中山点了点头。 中午的时候中山邀请司铭一同午餐,看到对方捧着饭盒,司铭才没有拒绝。考虑到学生的用餐,棋院专门准备了一间教室给大家用餐,不过还有很多院生则是到棋院附近的餐厅就餐。 “哦,你的这个是蛋包饭么?” “是啊。我妹妹帮我做的。”说起妹妹来,司铭就是一阵自豪。“才六年级,今天本来应该休息的,还早早爬起来帮我作午餐。” “啊,你们兄妹感情真好。”中山略带羡慕地说道,“我家就没人管我了。我爸妈经常出差,这个还是我昨天自己弄的晚饭剩下来的。” 看了眼对方饭盒中虽然卖相不是很好看,但也很丰盛的东西,司铭忽然有些佩服对方。 “自己做得也很好啊。我煎蛋的时候老容易焦。我妹妹老说我。”有些赧然地跟对方说着自己的囧事,以前听家里长辈说过,有时候,朋友之间说些囧事反而更能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当然,这也是因为司铭看出中山是一个心思较为单纯的男孩,对方应该是真心把自己当做一个朋友来发展友情的。 “我也就这个稍微做的好点。”中山露出一个有些羞涩又有些得意的笑容,随后勺了一汤匙炒饭放到司铭的饭盒里,“你尝尝。” “那我的蛋包饭你也尝尝吧,妹妹的料理做得很好吃的。”司铭也把自己的蛋包饭分了一部分出来。 两人吃的正开心,又有人推门进来。 “佑一郎,你都吃上啦!”对方似乎同中山很熟悉,从自己的便当包里抽出筷子就夹了一大块鸡蛋,“唔,佑一郎,你做的东西就是好吃,不过,要是再好看一点就好了。” “啰嗦。”中山脸红了一下,才对着司铭介绍道,“他是我邻居,叫吉田宏,也是排名二组的,估计你过几天就会碰上他了。这家伙的棋路很奇怪,你可要小心了。阿宏,这是千叶光一,就是这次院生考试唯一一个成功通过的,他棋力跟我相当,你可别被人后来居上啦!” “哪里,我没有中山你说的这么厉害啦,来棋院第一场就输了,以后还请二位多多指教呢。” “好说,好说。”吉田宏笑着应承,“佑一郎说你厉害一定不会错的。我记得好像下周我跟你就要对局了,到时候可要好好会会你。” “到时候吉田君可要手下留情啊!” “今市子小姐,下午好。”结束棋院的学习,司铭直接去了会所,“加奈子,作业做完了吗?” “哥哥,今天怎么样?”加奈子点了点头,马上开始关心今天哥哥的成果。 “啊,输了。” “诶?怎么可能,哥哥这么厉害。”加奈子瞪圆了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哥哥骗人的吧。” “真的?你居然输了?”今市子也有些不太敢相信,毕竟司铭在会所的时候,同柴崎苍的对局也经常会赢。 “当然是真的。”司铭伸手弹了下加奈子的额头,“我又不是最厉害的人,要知道,厉害的人很多啊。” “我还是觉得哥哥最厉害了。”加奈子嘟了嘟嘴。今市子也点了点头。 司铭笑了笑,感谢两人对自己的支持。 周日的对手是一个女孩子,在二组排名二十,早上到了棋院,中山和吉田两人已经在了,跟他说了说对手佐野智子的情况。佐野跟中山相比,水平差了许多,司铭大约花了一个半小时就完成了自己的对局,看着对局表上第一个红红的胜字,司铭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来你今天赢了。”正感慨着,肩头被人拍了一下。 转头看吉田蹲在自己身边,拿着印戳准备在对局表上填自己的对局结果。 “你今天也赢了?” “恩,今天的对手不强。”吉田在自己的表上填好,“我看了你的对局表,下周六你的对手也不怎样,你就期待一下周日和本少爷的对局吧!” “轻视对手可不是什么好习惯。阿宏。”这时中山也完成了自己的对局,走过来听到吉田的话,轻轻在对方头上敲了一下。 “我这是实话。” “行了,森川看着呢。”中山低斥了一声,眼睛看向左侧不远处的一个男孩,吉田不屑的“呿”了一声。这才打住了话题。 司铭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感觉他们对那个叫森川的男孩态度很奇怪。不过司铭一向不是管闲事的人,也就没有多问。 当天棋院的课程结束得相对比较早,离开棋院的时候也不过下午两点左右,想起之前日吉说他们今天有一场同青学的练习赛,鉴于日吉同学刚刚走马上任,司铭决定给他去加加油。 司铭到达球场的时候,比赛已经过了一大半,日吉坐在教练席位上,大约是冰帝主场的缘故,观众席上围满了冰帝的学生。因为选手周边的人实在太多了,司铭就没有往前挤,场上正在比赛的刚刚成为正选的宇多田。他的对手似乎也是青学的新入选的队员。 迹部等三年级的学长则站在第一排的观看席上。看到那位学长,司铭总会想到当时在校门口看到的那个犹如人间帝王般的少年。身边充斥着冰帝学生的加油声,司铭双手插在衣兜中,看着场上的比赛,说实话,他并不是很懂得比赛,但即使如此,也看得出来,场上两个选手的实力比起原来的那些成员还有一定差距。 最后一个球擦着网落到青学那个选手的场地内,冰帝这边欢声鼓舞,青学那边则是一片失落,也是,刚才那个球,在司铭看来真的是运气更多吧。 “哎呀,这样我们和青学不是暂时平手了嘛。” “不是还有日吉嘛。” 看起来自己还能看场日吉的比赛。司铭如此庆幸道。可惜的是,日吉对上的似乎还是他在关东大赛碰上的那个一年级生,大约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日吉还是输了。 “日吉他很喜欢网球的,也一直都很努力的。”千叶少年飘在司铭身后,声音显得有些飘渺。 “大家都在努力,输一场其实并没有什么,下一场赢回来就行。”司铭摇了摇头,也许是因为自己经历过生死,所以在输赢上反而没有他们这些少年人的执着。 “千叶?” “恩,过来看你的比赛。” “可惜输了。” “没什么,我昨天进棋院的第一场比赛也输了。下次赢回来就好。”司铭拍了拍日吉的肩膀,安慰人什么的,他并不会。只能把自己的想法传递给对方。 “……可我现在是冰帝的部长。”日吉低着头,沉闷地回答道。 “负担别太重。这是一个团体比赛,是大家的事,更何况,这还只是一场练习赛,再努力一下,争取在正式比赛中赢回来。” 阳光下,是两个少年被拉长的身影…… 第15章 参加聚会的少年 成为院生后对司铭的生活影响并不大,只不过是稍稍占据了一些打工的时间。好在柴崎先生并不介意。 也许是此后碰到的院生并不强悍,输给中山之后,司铭就没有再尝败绩。 中山的邻居吉田宏的确就像中山所言,行棋风格很是诡异,有些我行我素的意味。不过,也因为他的随心所欲,整个棋形缺乏固有的态势,虽偶有点睛之笔,但因为整体布局的缺陷,往往就容易失利。 这样的对手,对司铭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威胁。 中山同吉田进入棋院的时间都挺早的,司铭不是太明白,按照中山的实力,不应该仅仅停留在二组。后来,无意之中听到两人的争执后才知道,中山是为了吉田保留了实力。 虽然很佩服中山为了照顾朋友的心意,不过既然大家都进入棋院学习,总是能在一起的,没必要非要保留实力照顾对方。而且,看吉田的样子,也不像是会因为朋友比自己强就心存嫉妒的人。 后来,似乎是两人谈开了,中山的排名也开始稳步上升,三月初,司铭同中山两人一同升入一组。 三月中旬,三年级的学生结束毕业旅行之后,学校为他们举行了毕业典礼。虽然很多学生都会直升进入高等部,不过也有一部分可能会出国继续自己的学业。 “迹部学长大概会去英国吧。”日吉撑着脑袋,有些懒洋洋地看着窗外。 “你不去送送么?” “有什么好送的。”少年摇了摇头,“他大概,也不会想要大家去送吧。” 司铭笑了笑,也没有再劝,那略带些低落的声音,显示着日吉少年本人其实也有些不舍吧。 春假开始后,棋院增加了一些对局的次数。 司铭今天的对手是一组二十的美山绫子。作为一个女孩子,在围棋这个世界里要拿到好成绩其实并不容易。在大局上,女孩子总是要比男孩子稍微差一些。职业界还专门设了女流棋士职业赛,也是为了不要过分限制女性棋士的发展。 对于面前的女孩子,能在棋院百分之九十的男生中杀进一组,司铭觉得,也应该像看待学校的土井学姐那样,认真对待。 美山的棋比起土井奈美来,更加犀利,中盘的进攻更加强悍。司铭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应对着对方的进攻,同时悄无声息地布着陷阱。 不过,女性棋士在细节方面的敏锐度远比男性棋士更高。司铭设下的几个陷阱都被她一一发现,甚至被逼得不得不和对方短兵相接。 不过,司铭看着棋盘左上角一颗不起眼的棋子。还好,之前无意中的一步,没有被对方察觉。借这一步,我还能慢慢发展。 “美山今天的对局还没有结束?” 浅野瑛太在对局表上盖了一个白星,起身时发现平时早早结束对局的美山似乎还在苦熬。 “是呢。她的对手是刚刚升到一组的千叶光一。”一组的几个院生填完自己当天的对局结果,也都纷纷朝美山和司铭所处的位置走过来。 “美山桑还是小看千叶了。小看他,可是会吃大亏的呢。”吉田和中山也结束了自己的对局,同时走到司铭身后,中山看了看棋盘上黑棋白棋的态势。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左上角的黑棋已经隐隐脱困,并且遏制住了白棋的发展,而中盘黑白双发厮杀非常激烈,目测来看最终的结局估计还要要依靠左上角那一块来判断。 终局,美山因为遗漏的那个陷进,输了司铭两目半。 “谢谢指教。” “谢谢指教。” 美山面色晦暗地行了礼。司铭则前去填写两人当天的成绩。 筱田选择了司铭同美山的棋局进行当天的讲解教学。 “两人的开局都还不错。美山的稍差,显得不够大气,以后要注意,开局不要太畏畏缩缩,开局太过小心,中盘展开实战后在实力的占有方面就会有些被动。” 美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中盘这边,美山的时机抓得很准,因为开局不太乐观,所以先下手为强,抢先一步进攻,走得很主动,这一手很好。”筱田将美山第三十手放到棋盘上,“当然,开局失利的情况下,也不是都能以抢先进攻的方式获得主动,必须要看准时机。一,双方走势已经朝短兵相接的方向发展,第二,对方尚没有布置任何有效的陷阱。像这里,如果千叶在二十五手的时候,就走这一步挂角,那么就比他三十三手布置陷阱来得更好。更不容易被美山发现。” “这局棋,千叶走得最好的就是这一步,第五十五手。”筱田将棋子落在左上角,“这一手初看平平,无功无过,但之后双方在天元附近陷入胶着之后,这一手的作用就慢慢显示出来了。而美山没有及时遏制这一角的发展,你这局棋输就是输在这里……” 院生们坐在下面,一边按照老师的说法复盘,一边互相商讨,更换步骤。 结束检讨后,司铭同中山、吉田结伴走出棋院。 “千叶,你好慢啊!”脆生生的抱怨在司铭走出大门时响起。 “诶?向日学长?” 向日趴在车窗玻璃上,日吉少年则站在车外,似乎正在等司铭。 “今天有什么事吗?”同中山、吉田告别后,司铭跟着日吉上车,忍足坐在驾驶座上,“向日学长,忍足学长。” “接你去迹部学长家参加聚会。” “是为迹部学长送行吗?”司铭有些奇怪,网球部一直给人一种相当排外的感觉,没想到这次送别会竟然会叫上自己。 “不是。迹部要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奋斗全国大赛啦!”向日兴奋地摇了摇头,随后又做了一下向下打压的动作,“所以说,日吉,你们赶紧升到高等部来,我们一定要把青学打垮!” “啊,学长,拜托你们再等一年好了。说不定,我倒还有机会把青学打垮的说。”日吉白了向日一眼,“忍足学长,前面那条路拐一下,还要再接一个人。” “诶?还有谁?” “呃,应该是我的妹妹。”司铭不太确定地回答,因为这方向似乎是去会所的方向,不过,带上加奈子行么?司铭有些担忧地看向日吉。 【哇,后援团那帮女生会吃了加奈子的吧?】千叶少爷也焦急地凑到日吉旁边,【日吉,你出的什么馊主意啊!】这孩子,完全忘记了,日吉无法看到自己的事实。 “没关系。”日吉拍了拍司铭的手,“晚上可能会比较晚,你总不能把加奈子一个人扔在会所。再说了,今天是自助烤肉,带上加奈子,我们都会轻松很多。” 少年,你其实就是想给自己找个厨娘吧。司铭鄙视了地瞪了对方一眼,还以为他有多好心呢。 因为跟家长争取到留在日本读完高中,迹部相当激动地就答应了部里几个吃货的要求。 当然,自助烤肉这么不华丽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在自己家进行。这么烟熏火烤的活动,一定会影响迹部白金汉宫的华丽的。 所以,他们在附近找了一家烤肉店。包了一个包厢,好在参加聚餐的人并不多,除了原冰帝的几个正选以外,也就多了一个芥川慈郎的妹妹和司铭及加奈子三个人外来人员。 不过,在看到芥川里沙不断地将餐盘里的肉肉放到铁丝网上,刷着酱汁,然后在放入芥川学长的碟子里,最后伸手揪了揪哥哥的耳朵,把他叫起来吃东西,司铭终于明白,加上这么几个外来人员究竟是为了什么。各位大少爷,你们也太……饭来张口了点吧。 “千叶妹妹,我的调料你也帮忙弄一下吧。” 加奈子很无奈地看了眼向日的酱料碟里红通通的一片,“学长,你喜欢红色也不用放这么多吧。这得多辣啊!” “就是好辣。”向日可怜兮兮地看着加奈子。 小姑娘无奈地跑出去重新拿了一个碟子,“啊,日吉学长,那片五花肉已经不能吃了。……” 一个错眼,之前放上去的一片五花肉已经烤焦了一大半,听到妹妹的叫声,司铭赶紧从日吉的餐盘中把那片肉夹出来扔到一边,啧啧,这种黑暗料理他也敢入口。 这场自助烤肉盛宴,在向日,芥川等人吃的餍足,迹部额头不断冒着“井”的情况下结束。 虽然闹得有些过头,但每个人脸上止不住的笑容说明,这场聚会办的大约挺成功的吧。当然,就是有点不符合迹部少爷的美学理念。 “加奈子酱,你怎么要到下学期才上初等部啊,不然的话,我们这一年就不用受那帮女人的荼毒啦。”因为美食的满足,向日对加奈子的称呼已经由“千叶妹妹”转变为“加奈子酱”了。美食果然是一个结缘的好办法啊。 “千叶女士,我建议你最好住院治疗。” 千叶亚美接过医生递过来的检查诊断书,作为护理学校毕业的人,诊断书上的那一个个专业术语不亚于催命符,亚美知道自己身体最近有些不太对劲,但是没想到老天爷留给自己的时间这么少。 “我再考虑考虑吧。”惨白着脸将诊断书放入包中。加奈子还小,光一马上升高等部,自己还得再撑一段时间啊。 第16章 若狮赛上的少年 着绝症诊断书回到家,亚美窝在沙发上发了一阵呆,因为之前两个孩子已经电话回来说会在外面吃饭,也就没有着急作晚饭。 拿着手机,犹豫了半天,亚美还是放了下来。找那个人又有什么用。对方也需会接受加奈子,那光一要怎么办,那孩子……如果当时自己同那位女士换一下,那个孩子也许根本不需要跟自己吃这么多的苦。 幼狮赛临近,棋院中的竞争越加激烈。前几天,筱田老师也提醒过大家,必须要进入一组前十六的才有资格参加,大家都卯着劲争取往一组挤,一组的则要拼尽实力保持自己的地位。 中央对局室总是看到有人欢呼着跑去填写今天的胜利,输的那个则各种落寞。筱田看着总是摇头,这批孩子,还是不够沉稳,好在还是有那么几个不错的。筱田看向对居室东侧角落的几个人。那个叫千叶的孩子,天分真的不错。短短几个月,竟然从二组最末一跃升到一组前十五,看样子,他应该能参加得了幼狮赛。看着这个孩子的轨迹,就不得不想到进藤三段,这两人何其相似啊。 结束这一天的对局,司铭跟着中山和吉田两人走到排名表前,目前司铭和中山都进入一组前十六了,吉田目前是一组二十。 “阿宏,你要加油哦。”中山看向吉田,“不然,你可没办法跟我们一起去幼狮赛。” “放心,我是一定能跟你们一起的。”吉田拍着胸脯保证。 “哼,好大的口气。”几人正说着,一旁传来不屑的嘲讽。三人转头看到一个瘦削的男孩子转身离开的背影。 “那是谁?”司铭悄声问道,因为来了棋院之后,司铭除了自己的对手,大多都只是跟中山和吉田相处,所以还没能认全所有棋院的同学。 “你不认识?那是坪井和哉啊。前几天你不才跟他对过局嘛,输了你四目半,对局结束时还瞪了你一眼的。”吉田讶异地看了司铭一样,“不认识也没关系,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而已。之前他一直标榜自己是个围棋天才,后来佑一郎升到一组,跟他对局赢了之后,他就一蹶不振,基本就是输多赢少,现在排名比我还差呢。” “坪井和哉……”司铭喃喃地念了几遍名字,猛然想起自己来考试的那天,同筱田老师下完棋之后,来中央对局室看到的那个被好多人簇拥着的男孩,“他以前是一组第一吧?” “嗯。”中山点了点头,没对坪井多做评价,中山为人较为厚道,很少在他人背后说三道四,相较于吉田瑕疵必报的个性,中山还是比较温和的。 “可不就是嘛,曾经的第一。”吉田的声音里充满了讥诮,“以为自己就是永远的第一了,从来都是拿眼睛斜睨着人的,那阵子对着我们二组的人就跟看什么似的,我看他再输下去,很快就会成为他看不起的二组成员了。” 司铭同中山笑笑,并没有附和吉田的话,两人都不是什么得理不饶人的。坪井以后究竟怎样,同他们关系不大。 这星期,亚美回家的时间总算早了点,偶尔还能做好了晚饭在家等兄妹俩回家。之前因为觉得亚美的脸色越来越差,司铭虽然提过几次,让亚美去医院看看。但都被对方轻描淡写地避开了。如今看到亚美的状态稍微好了些。司铭也就没有旧事重提。看起来亚美并不是很想去医院,也去是怕花钱,也许有别的什么原因。听千叶少年说,从他懂事起,亚美就很讨厌去医院,大约是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妈妈,这是我在学校学着作的和果子,你吃吃看。”前几天今市子小姐带了一盒草莓大福给加奈子,小丫头忽然就对和果子起了兴趣,在学校里缠着家政老师学了一种。家政老师看这孩子也挺有天分的,也就没藏私,很是耐心地教会了加奈子。 “很好吃。加奈子真能干。”亚美将草饼放入嘴里,细细品尝了一番,立马点头对着女儿夸奖道。 司铭也很给面子的吃了一个。吃完对加奈子赞不绝口。 听了母亲和哥哥的称赞,加奈子笑弯了眉眼,虽然知道有夸张的成分,但小姑娘还是很开心,自己的东西能得到家人的认可。 “你这周有空么?一直没说,之前陪你去考试后,爷爷就很想找你下几局。” 司铭摇了摇头,“下下周要举行幼狮赛,这周跟中山和吉田约好了,他们准备介绍我去能登七段的研究会学习,以提高我们的实力。” “幼狮赛?” “恩,参赛人员是院生和不满二十岁的职业棋士。可以说是检验我们实力的一场赛事。”说着,司铭笑着看向日吉,“你要不要来看看?” 日吉白了司铭一眼,“我就不去了,反正我也不懂,不过,我想,爷爷会感兴趣的。” 距离幼狮赛一个星期的时候,吉田升到了一组十六,险些同幼狮赛失之交臂。司铭和中山则稳稳地占据着一组前十的位置。而之前嘲讽他们的坪井则真的如吉田所说,落到了二组,最近,坪井整个人看起来都很阴沉。 中午时分,司铭同一组几个关系比较好的人一起用餐。 “其实坪井的棋力还是不错的,就是心理素质稍微差了些。”浅野瑛太带着些微可惜地说,“我之前跟他对弈时发现,当他感觉自己走错了一步棋之后,整个人的情绪波动很大。” “这不就说明他实力不济嘛。”吉田撇了撇嘴,“作为棋士,最忌讳的就是下棋的时候心绪不稳,他自己没法调整怪谁,难道还是因为我们实力太强的错误?” “你这么说他,自己又何尝做得很好?”中山瞄了吉田一眼,悄悄拉了拉吉田的衣袖,坪井在一组有一段时间了,虽然最近因为一些原因落后,但跟浅野等人的交情不错,何必在这些人面前说他的不是。 “也不是这么说,他本身的棋力真的很不错。如果能够在下棋的时候更稳一点,进步会更快。”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他了。”小栗润打断了两人的争执,不管怎么说,大家还都在棋院里头,人来人往的,被别人听到了,总归不好。 “幼狮赛结束,我们距离职业考试也就越近了。”中山感叹道,“到时候,不知道我们谁能考上。” “是啊,好想能在幽玄之间同那些高手一较高下啊。想想就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吉田一脸向往。 “你还是准备了幼狮赛再说吧。凭我们现在的成绩,至少还要通过预赛我们才能进入正式考试,可别在预赛里头就被刷下来了。” “切,本少爷这点水平怎么可能进不了正式考试。” 吉田的自信也感染了大家。“嗯,我们都要努力,总不能连正式考试都参加不了,那就太丢人了。” 比赛当天,司铭站在自己的衣柜前犹豫再三,还是穿上了冰帝的校服。 “哥哥今天好帅气啊!”加奈子捧着脸,一脸花痴相地看着司铭。 司铭伸手刮了下小丫头的鼻子,同加奈子开玩笑:“原来以前的哥哥在加奈子眼里很丑啊?” “没有,没有,哥哥一直都很帅气的。”加奈子连忙摆手否认,“哥哥,比赛加油,拿个第一名回来啊!” “好啦,别拖着你哥哥。”亚美看向司铭,“路上小心。别把加奈子的话放在心上,即便赢不了也没关系。就当去涨见识。” “恩。”司铭点了点头,“妈妈,加奈子,我走啦。” 加奈子的要求当然没法实现。听说,之前的幼狮赛能够进入半决赛和决赛的都是职业棋手,院生基本都在第一第二轮就淘汰掉了。对于他们来说,他们要得不过是坚持得更久一点,然后能够从职业棋手身上学到更多的东西。 司铭到达门厅时,中山和吉田已经等在门口了。“早上好。你们到的好早。” “早上好。”中山穿了一身藏青色的西装,本来略显老气的衣服在他身上则显出一种稳重的气质来,至于吉田,司铭总觉得,能把西装这么一本正经的衣服穿出一种吊儿郎当的感觉,也是吉田的一种特色了。“你们穿的这么正式?” “这说明他们重视。”等在一旁的岸谷敦凑过来,“千叶桑,你这身冰帝的校服可以不比他们差啊。” “吉田桑,你可是挤掉了我进入幼狮赛的,别丢了一组的脸啊!”跟着岸谷一起过来的是广桥哲,这之前,他一直是一组十六,前几天被吉田打败,与幼狮赛失之交臂。 “啰嗦。本少爷怎么可能会丢一组的脸,就本少也的水平。” “有本事,给我们那个冠军回来,像塔矢七段那样。” 司铭看着几个人,也不插话,反而同站在一旁的中山聊了起来。“岸谷桑很崇拜塔矢七段?” “恩。听说他参加了塔矢家的研究会。平时有很多机会跟塔矢七段切磋。听说,偶尔,塔矢行洋老师回国的时候,也会抽空指点指点他。” “难怪吉田要翘尾巴了。”经过千叶少年之前的科普,司铭对日本目前围棋界的情况也有了大致了解。尽管这位塔矢名人已经引退,不过大家还是习惯用名人来称呼他,能经常被这么一位曾经的日本第一棋士指点,难怪岸谷能长期占据着一组前五的名次。 “你今天的对手是谁,去看过了吗?” “恩,刚刚进来看了,是一位女棋士,石野纯菜初段。” 对于女棋士,司铭倒没什么轻视的看法,尽管女流棋士在围棋界行走不容易,成绩出彩的也不多,但对于自己的对手,司铭从来就不用轻视的眼光去看待。 石野初段的行棋中规中矩,要打破很容易。司铭通过几路不循常规的走棋方式就打乱了对方的节奏,看起来,石野初段同坪井和哉相似,心理水平略差,比赛节奏被打乱,对方立马慌乱了,连走了几步臭棋才缓过来。只是如此一来,整个中盘就落下一节,因此,尽管收官的时候石野初段竭尽全力挽救颓势,最终还是以两目之差告负。 司铭的第二位对手同样是一位初段,比起方才的石野初段,志田康平初段要厉害一些,司铭埋下的一些暗棋总是很快就能被对方发现,司铭不得不延长自己思考的时间,以便在落子前能想出多种方案来应对。两人杀得难解难分,历时两个小时,才进入收官。 “不知道千叶会不会赢。”吉田很不幸地在第一轮就被淘汰了,被岸谷笑了一场和两人又跑来看司铭的棋局,那边中山结束自己的第一场后也过来看了一会,司铭同志田初段下到中盘的时候,恰好轮到中山的第二局,他不得不离开。 “我觉得,应该,会赢。”岸谷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虽然被吉田挤出前十六,但怎么说也是前国手训练出来的,在看棋方面还是很有眼光的。 “看来这局还是我输了。后生可畏啊!”志田初段感叹道,刚开始对这孩子还是太轻视了,导致开局有些不太好,“希望明年能在手合赛上同你再战。” “好的,谢谢!”司铭起身与志田握了握手才离开。 “千叶,干的好。”吉田朝司铭翘了翘大拇指,“你可是咱们院生中第一个进入第三轮的,快去看看,你下一轮的对手是谁。” 被吉田和岸谷等人推着,司铭不得不跑去看签表。 “千叶,你下一场的对手,是我!” 司铭正踮着脚在那里找自己的名字,肩头被人拍了一下,转头,柴崎苍一脸严肃地站在他的身后。 “这是我们第一次在正式场合遇到,我……不会放水。” 当然,我也一样。 司铭迎着对方的眼神,毫不示弱。 第17章 受关注的少年 因最近千叶少年喜好看各种布局流派,司铭找了很多不同流派的棋谱,第一天幼狮赛结束后,因为听中山提到了塔矢七段,千叶少年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与塔矢七段差不多同期的进藤七段。 【要说目前谁最了解秀策流,那必然就是进藤七段啦。进藤七段的棋下的可好啦,你看这一步,初看以为是坏棋,哪想到走到后面就成为了好棋……还有,还有,我之前有抄过一份,他参加北斗杯的那场比赛,虽然后来输给了那个高永夏,但是那局棋下的真的很精彩。……】很显然,这位少年就是进藤七段的脑残粉了。 “你急什麽,再怎么样,一个晚上我也只能看一两局,这些布局都得慢慢研究,急不得。”司铭急忙劝住千叶。随后又按照千叶指的,把北斗杯中,进藤同高永夏的棋局翻了出来。从这局棋上可以看出,进藤七段行棋还是有点随性的,与传统棋士并不相同,不过的确受秀策流的影响比较大。听说这位进藤七段相当崇尚曾经的本因坊秀策,之所以强烈要求同高永夏对局,也是因为对方对秀策表现出的不屑感到恼怒后竭力争取到的。不过,他的棋风虽然有秀策流的棋风,但尚无对方“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气势,他的布局上大体有秀策流的影子,行棋大胆,在计算上稍差。也许是因为当时他的棋力还没有达到那个程度吧。 秀策流重视厚势,讲究顺势而为,很多时候飞来一笔,经常要经过十几手才能发现这一手的厉害。这种布局,更多的依靠丰富的经验和敏锐的棋感。自己前世的那位老师曾说过,在现代围棋新局面开创之前,秀策流还是相当流行的,但是一般的业余棋士很难依靠自学掌握这种布局,不过,20世纪后期贴目制度出现之后,因为在速度方面没有优势,秀策流不再成为主流。 第二天一大早,司铭依旧穿着校服去了幼狮赛赛场。进门前看到日吉陪着他爷爷正准备入场,同两人打过招呼后,司铭才朝棋院的老师和同学走去。因为昨天司铭离开得较早,还不清楚究竟几人进入第三轮,今天到场才知道,居然只有他和中山两人通过了。周边的同学都给两人鼓劲。 “中山,千叶,就你们两个进入第三轮,可要给我们院生争脸呐!” “对,加油,争取进入半决赛。” 带着同学们的祝福,司铭走向自己的对手。 柴崎苍已经坐在位置上等着了。除去经常在棋院里互相切磋的中山,柴崎可以算是司铭最为熟悉的一位棋手。对他的一些小习惯和棋力都有些充分的了解。 幼狮赛上,按照惯例一般都是院生执黑先行。因为前一天晚上看了一晚的秀策流对局。司铭下意识地就走了一步小目。 【耶?今天你要尝试秀策流么?】柴崎落子后,看到司铭继续小目的动作,千叶不由得问道。 糟糕。司铭暗叫了一声不好。自己怎么会采取并不熟悉的布局。只不过,因为已经落子,司铭不得不重新考虑布局的可行性。 “抱歉。”朝柴崎点了点头,司铭从包中掏出一张之前日吉扔给自己的湿巾纸。因为时限的缘故,此刻去洗手间擦把脸并不现实,只能依靠纸巾上的水汽清醒一下。 不管了,秀策流就秀策流吧。就用一个框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司铭咬了咬牙,继续一步错小目。 柴崎有些讶异地看了看司铭,这并不是他往常擅长的布局,会不会太……皱了皱眉,并没有理会。 “绪方老师?”同往年的幼狮赛一样,天野作为棋院出版社的一名记者,拿着自己的笔和本子在一旁关注着比赛的进程。 “听说今天进行第三轮比赛的柴崎二段是绪方老师的弟子。”天野旁边捧着照相机的是去年进入出版社的内山明。内山虽然只是一个摄影记者,不管他的小道消息似乎非常丰富,这也是报社为什么放心让他这个才进入一年不到的小记者跟着天野到处跑的原因。 “绪方老师对自己的弟子还真是关心。” 绪方穿着一件粉色的衬衣,外面套了一件白色马夹,下穿白色长裤,站在对局室入口处张望了一下。找到柴崎后,立马朝着对方走了过去。 绪方来得时候,柴崎和司铭的棋局已经进入厮杀的白热化阶段。双方的棋子咬得很紧,司铭似乎是用了秀策流的开局,结果走了二十多手,柴崎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家伙似乎套了秀策流的外衣。后面依然是他很擅长的中国流,依旧以小目为主要发展方向,已经完全占领了右侧一片的实地。 在柴崎选择治孤战之后,他隐隐又从司铭的棋路上看出了秀策流的影子。 什么?!他刚得意于治孤的成功时,猛然发现,左下角的白棋已经被黑棋撕开了一角,黑棋正在慢慢蚕食自己的势力。难道刚才他是故意的,故意让自己治孤,那步孤棋,其实是一步诱棋? 绪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阿苍总算是碰到了他的对手了。将柴崎苍收归门下,当初还是看在柴崎空的面子上。不过,这孩子也算是上进。前两个月的研究会上,绪方发现柴崎苍的棋灵活了许多,多了很多灵气,问柴崎空,他说自己的会所里头来了一个很不错的孩子。看来,就是这个院生了。 绪方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柴崎苍对面的孩子。黑色细软短发,秀气的脸看起来略有些白,身材瘦弱,手指纤长,行棋果断,看起来柔弱的孩子,下起棋来却格外地犀利。 这孩子,似乎在哪里见过。啊,今年一月在棋院见过这孩子,他才成为院生没几个月吧,难道又是一个进藤光? “这局棋,如果不是他一上来莫名地用了他并不擅长的秀策流,恐怕我就不止半目的差距了。” 当天比赛结束,虽然司铭战胜了柴崎苍,进入第四轮,却在那时碰到一个五段棋士,可能是上午消耗太大的缘故,柴崎看了司铭下午的对局显然没有上午精彩。 那天的研究会上,绪方提出给柴崎分析一下幼狮赛的那场对局,柴崎就将整局棋摆了出来。 坐在一旁跟着一起分析的还有塔矢和芦原等人。 “这孩子真的只是一个院生吗?”芦原有些惊讶,“看起来行棋很老道嘛。” “看黑棋的样子,并不像是不擅长秀策流嘛!”塔矢亮指了指左下角的黑子,“这一手,当时你也没看出他的目的吧?” 柴崎愧疚地点了点头,“嗯,当时光顾着这边治孤,就忽视了左下角。” “可是他在应付你治孤的同时,还能兼顾到左下角的攻击,挖了个深坑引着你跳了进去,这孩子的计算力很不错。”绪方指了指左下角稍上方的一圈棋子,“这里被他这么一打,你至少要失去三到四目的地。” “嗯,收官的时候,对方官子上又扳回来四五目的实地,所以最后你才会失去开局时的优势。”芦原点了点收官时柴崎失误的那一手,“这孩子实力不错嘛,第四轮呢?赢了没有?” 柴崎摇了摇头,“他下午的状态不是很好。” “那可惜了。” “院生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想到自己当院生时,幼狮赛惨不忍睹的战绩,柴崎还是挺佩服司铭的。 会所的人挺关心司铭在幼狮赛上的情况的,听到他打败了两个初段棋士,都挺为他高兴的。 “小千叶,我看你今年肯定能考上职业棋士的。”鸠山先生拍着司铭的肩膀说道。 “承您吉言。” 经过幼狮赛,司铭对自己的职业考试也有了许多信心,既然自己能应对初段棋士,那职业考试,自己应该也有了用过的实力,只不过到时候就看谁的能力更强一些。听说不仅是院生,还有一些社会上的其他业余棋士会来参加,因而司铭也不敢夸下海口说自己一定能考上。 大约大家都有照顾司铭的想法,来会所的很多熟客里头,都会尽量把同司铭对弈的机会留给那些取得过业余段位,实力不低的客人,鸠山先生还特意同几个老客人招呼,“小千叶很快就要去考职业啦,大家要多帮助他嘛,我们这些人能给他什么指点,平时还要小千叶让子呢。等小千叶考上职业棋士了,我们再请他跟我们下指导棋。”对于客人们的这份心意,司铭真心很感激,每日回去以后还会在网上找一些对手下棋,找一些棋谱学习,以提高自己的实力。要考上职业棋士,才对得起大家的心意。 鉴于自己在幼狮赛第二天下午因为精力不济输掉的那局棋,司铭有委托平山学长给自己制定了一份锻炼计划。不要看下围棋的都只要坐着,但身体不好,也没有办法集中精力进行长时间的思考啊。 今天依然是今市子小姐在前台服务,同对方打过招呼之后,就进入了大厅。 “小千叶,来来来,安城这个老家伙等你许久啦!” “鸠山先生,手塚先生下午好。”同两人行过礼后,司铭在鸠山让出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同手塚安城的对弈,两人一向是猜先决定执黑的人员的。猜子结束后,司铭执黑先行。之前同进藤光对局之后,司铭回家又认认真真地学习了秀策的棋风,这次同手塚的对弈,他就采取了秀策的“坚不可破的小尖”,黑1、3、5先占角,然后黑7守角,想看看自己用秀策流行棋,究竟能下成什么样子。 下至中盘,司铭发现,自己对秀策流的掌握还是太浮于形势,也是,自己学习中国棋谱数年,真正深入了解秀策流不过才几天,看来还是应该用自己最擅长的。好在一开始用秀策流自己也把大局布上了,在整个局面的把握上,司铭还是很有信心的。于是很快在黑50的之后,司铭转换策略,弃之前的占地,把自己的战火烧向白棋内部,紧跟着黑51,52两步的走棋,一下子把手塚安城的白棋拦腰折断。 “您好。”听到门铃声,今市子坐直身子,“啊,绪方老师。” “今天是你啊,美月。柴崎在吗?” “柴崎先生今天没来。”今市子摇了摇头, “知道了。”绪方点了点头,虽然自己要找的人不在,也没想离开,许久没在这种地方下棋了,偶尔放松下也不错。跨步往里走正要寻找几个老朋友的时候,绪方看到了那个在幼狮赛上赢了阿苍的院生。想都没想,绪方就走到了两人桌旁。 仔细看,这孩子的行棋似乎更为飘忽,绪方皱了皱眉,这种风格,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第18章 远足玩耍的少年 司铭同手塚安城的那局棋走得非常险,与幼狮赛第三轮的棋局类似,都是开局略差,中盘弥补,收官时再搏杀的那种。唯一不同的,比起柴崎苍来,手塚安城经验更加老道。 绪方站在司铭背后,看着这个孩子在收官阶段的走棋,微微点了点头,这么几天里,这个孩子又进步了许多。和阿苍的那局棋,他在对秀策流的掌握和转变策略的上面还略显稚嫩,今天的这局棋明显熟练了很多,因为在中盘的时候已经挽回了自己的颓势,所以在收官阶段再次搏杀之后才能后来居上。绪方握了握手,看了这局棋,很难遏制脑海中那要坐下与其一较高下的想法。 “绪方?”结束自己的棋局,手塚安城长舒了一口气,抬头才发现观战的绪方,“你今天倒是有空来会所玩玩?” “啊,原本想来找柴琦的。”绪方点了点头,然后垂头看向司铭,“小男孩,你我来一局如何?” 司铭仰头才能看到自己身背后的人,之前听手塚先生唤其绪方,再加上自己看到的人,略微一想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侧目看向对面的手塚安城,见老人点头后也未加推辞就同意了。同一位十段棋士下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绪方在手塚安城让出的位置上坐下,“互先还是让子?” “让三子可以吗?”司铭没多想,对方提出那是客气,若自己还选了互先那可就太有点缺少自知之明了。见对方点头同意之后,司铭按照常规,在星位上放下棋子。 与绪方的这盘棋,司铭没有再大胆地运用秀策流。在日本高段棋士面前用日本的布局方式,这才是典型的关公面前舞大刀。 其实,在中国古代,围棋上的流派并不明显,明清以前,围棋基本上是被士大夫所垄断的,一直到明清年间,因为围棋渐渐为平民阶层所掌握,才慢慢多出许多流派来。直到现代,日本围棋的数目法代替了中国的数子为更多人接受,围棋就显得更为自由了。 绪方的棋比手塚的更为狡猾,手塚安城的棋走得是正兵之路,如果用打仗来形容,一个走得是正兵,绪方则以奇兵见长,兼以正兵之道,这样的棋对司铭来说更加不好对付。不过,这也正是他最缺乏,最需要的经历的。 曾经的司铭可以自豪地说自己能把看过的那些棋谱倒背如流,运用得行云流水,但不管怎么说,他缺少那种同真正的高手对局的经验,好在多年病痛折磨,磨练了他的心智,让他不至于在自己落下风的时候心慌失措。 会所里的其他棋客也都放下手里正在进行的棋局围了过来,一个十段的职业棋士诶,这样的棋局可不常见。 在大厅里的人都走过来的时候,绪方抬头看了看对面的男孩,对方仍旧很沉着,就像是完全投入到了自己的棋局里面,对外面的情况丝毫不理会。 这孩子的很多想法不错,还是在经验上稍稍欠缺了些,中盘的战斗力稍稍差了些,但是大局观不错,现在就看他收官怎样了。 司铭的收官没让绪方失望,比起战斗力略差的中盘,司铭的收官显得更为精细,加之算是不错的布局,这么看来,这孩子跟自己的差距并不大。最终算下来,司铭输了四目半。跟他往常的棋算起来,输的有点多,但绪方毕竟是一个十段棋士,实力高于往常的对手也不是一星半点的问题。因为司铭倒也没觉得多遗憾。 下完棋,绪方也没有急着走,倒是很好心地留下来给司铭复盘,指出他方才棋局中的一些不足,周围的人有些散了,有些还是留下来听绪方的指导,高段棋士来这个围棋会所的次数并不多,主要还是业余棋士来的多,因而能听到这样一场指导也挺好的。 “谢谢绪方老师。”结束复盘,看到手表上的数字,司铭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很晚了。 “千叶,你棋院学习能请假吗?” “能啊。怎么了?”司铭点了点头,迅速地写着作业。最近的功课越来越多了啊,马上要升学了,老师这是觉得以后没有时间折磨我们了么? “大家在商量着去哪里远足。” “远足?”被日吉提醒之后,司铭才想起这个冰帝的老传统,“咱们今年还有远足活动?”这也不能怪司铭,在升学年这么重要的时刻里,学校居然还能让三年级参加,实在让司铭觉得很奇怪。日本学生真是让人羡慕啊。这要是换在中国,升学年,那还不是一切与学习无关的都请退开。 司铭至今还记得,当时小堂妹初三升学那会,为了继续她的兴趣课和学校做的殊死斗争,想想都是泪啊。 “为什么不让。”对于司铭的大惊小怪,日吉实在觉得很奇怪,“5月份远足,10月份的修学旅行都有啊。每年都这样。” “那今年去哪里?” “不清楚。有些人想去箱根泡温泉,不过都去了好多次了,而且马上快夏天了,泡温泉什么的真奇怪;还有的人提议去大阪,提议的人估计还是忍足学长后援会的,真是的,人都毕业了,她们就不能发展点新的出来么;也有人提议去冲绳这个我觉得还算靠谱啦,冲绳武术,我挺想去看看的……”少年,乃就是因为有冲绳武术才感性的吧。司铭觉得自己都不想鄙视他了。 “这几个地方你们应该都有去过吧?”真是搞不懂这群少爷小姐,不管是箱根,大阪还是冲绳,有钱人家的孩子,肯定都去过吧,大概连国外都去过好些地方了。 “自己去跟集体去的感觉不一样嘛。”日吉一屁股在司铭边上坐下,“你不会告诉,想找一个什么围棋发源地之类的去吧。” 司铭:→_→ “好吧,那你觉得这几个地方怎么样?要不我们就去冲绳吧。”被司铭鄙视了,日吉一点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反正经常这样了。“对了,我们还可以跟一年级的商量一下,到时候还可以带着加奈子一起玩。还省得学生会作两份规划。” 你是想带着加奈子一起寻找美食吧,馋货。再次鄙视。 “啊,说到这个,我记得加奈子以前一直想去北海道的说。她一直想去尝尝札幌的拉面。” “远足啊,和哥哥一起,什么地方都可以?那我们去札幌吧。”看着小妹妹亮晶晶的眼睛,日吉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好吧,札幌就札幌,他去跟老师协商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反正之前修学旅行都能远赴瑞士,这次去个札幌应该也不算什么吧。司铭少年这么想着。反正在冰帝,真心只有你不敢想的,就没有不能达成的。好佩服那群学生会的。(学生会:知不知道你们的任性让我们很为难。) 也不知道日吉究竟想了什么办法,最后学校同意让三年级和一年级一起远足,地点定在了札幌。札幌算是一个国际知名的观光都市,不过司铭对于札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当初会提议把远足的地点定在札幌,也不过是因为加奈子曾经提到过想尝尝札幌的拉面。 “居然为了吃才想起去札幌,真是暴殄天物。”同班的大冢俊介白了司铭一眼,“那是一个很美的城市好不好,不要一提起札幌就只知道拉面,你还是不是日本人啊……” 司铭:→_→。老子还真就不是日本人,怎么地了。 事实证明,吃货的观念其实都是一样的。当听到三年级和一年级远足是去札幌后,宇多田和谷山都很羡慕,“啊~,真是太好了。我老早就想去吃札幌的拉面了。为什么我们二年级的不能一起去?” “呐,小椋,二年级也跟着一起吧。” “开什么玩笑,学生会早就做好计划了,入住地点什么的全部都订好了,谁高兴在帮你们做一份计划。”小椋是学生会的秘书处的,听到宇多田的提议,立马摇了摇头。 “那……部长,给我们带些拉面回来吧啊!” 回应他们的是日吉“给我去绕着操场跑十圈”的吼声。 两个年级人员不少,最后还是每个年纪配备了三个老师随队,包了一架飞机去的札幌。登基的时候,司铭再次感叹了一句“该死的有钱人”。 为了弥补一部分原本想要去箱根泡温泉的人,学校给大家定了一家温泉酒店。除了几个著名景点,出来之前,学生会给制定了一个两日的游玩路线,给大家留了一天的自由活动时间,便于买买手信。 对于这一点,司铭真的挺佩服的。大概这也是从小锻炼的结果。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中日两国在教育上的差别,尽管相对的学业上的深度可能有所差别,但在很多实际操作和社会活动上,日本的学生能力的确比中国学生要高一点。 “切,居然会安排去白色恋人公园,学生会的人脑子被门板夹了吧。”白色恋人是北海道有名的甜点,白色恋人公园其实就是白色恋人的工厂,不过这是一间有着浓重欧式风格,风光宜人的工厂。美景,甜点,深受女孩子的欢迎,但对于不怎么爱吃甜食,又素来没有什么浪漫头脑的男生来说,就有点不那么快乐了。 “不要这样说,这里的景色真的不错。”司铭晃了晃手里的相机,叫来加奈子,给妹妹在门口的雪人处拍了一张照片。 整个工厂的外形是一幢红砖外墙的英式建筑,进入古堡之后,可以在走廊两侧胡桃木的柜子里看到各式各样的巧克力杯,时不时地就能听到女孩子发出来的惊呼声,当然,里面还夹杂着吃货们的感叹声。 “哥哥,哥哥,快点,这个拍下来。” “好,好,好,别急。”同老师打过招呼之后,加奈子就跟着自家哥哥一起行动了。此刻,正拖着司铭,指挥着他将一个个形状各异的巧克力拍下来。司铭被妹妹拉着很有点手忙脚乱的意味。 “好了,我拍过了。”日吉原本双手插在裤兜里,很是悠闲地跟在兄妹俩身后,看到司铭的忙乱,也从背包里掏出相机,帮着加奈子一起拍照。 参观完巧克力的制作之后,大家来到花园,庭院中有很多迷你的小房子,原本大家还有些放不开,觉得年纪大了,再跟小孩子一样很不好意思。但是,在庭院中玩耍的孩子们欢乐笑声的感染下,很多人也顾不得年纪的问题,跑进去跟着那些小朋友一起在房子里钻来钻去。 “哥哥,记得给我拍照。”加奈子松开一直拽着司铭的手,也冲到那些迷你房子里,跟着自己的几个好朋友一起玩乐。 司铭和日吉则举着照相机在一旁给她抓拍。 【都初一了,还跟个孩子一样。】千叶少年撇了撇嘴,看着加奈子的神情却依然很纵容。 她本来就是个孩子,这样欢乐有什么不对呢。 “等会就要奏乐了。”司铭狐疑地看着日吉,来之前,他完全没有看什么旅游介绍,所以对于公园里的情况却不甚了解。 “每隔一个小时的整点,庭院里会演奏白色恋人游乐曲。”日吉话音刚落,音乐就从不同的方向响起,每个地方都能看到有人拿着不同的乐器出来演奏,边上还有饼干师傅欢迎大家。司铭举着相机进行录像,竟然还看到一直小狗从狗窝里窜出来配合着节奏叫唤。 不多久,音乐结束,庭院里到处都是肥皂泡,就像身处在梦幻的童话世界一般。回过神来的司铭就看到加奈子笑盈盈地伸手够着那些泡泡,咔嚓一声,司铭将那幸福的表情定格下来。 第19章 吃拉面的少年 集体游玩了两天之后,第三天司铭差点起不来。真是小看那群少爷们的体力了,搞围棋的脑力竞技者伤不起啊。一直待到妹妹第三个催促电话响起,司铭才慢吞吞地爬起来。 “今天要去哪里?”穿好衣服,司铭活动着有些酸涩的肩膀,边回头问加奈子。两人之前就答应小姑娘,最后一天的自由活动交给她安排。 “当然是去拉面共和国啊!来了札幌,怎么可以不吃拉面。我今天一天都要在拉面共和国度过!” “哈哈……” “哥哥!”加奈子的豪言壮语惹得周围的观光客都笑了起来,小姑娘顿觉不好意思,羞涩地揪着司铭的胳膊,躲到了他的背后。 “好啦,好啦,我们赶紧过去。”忍着笑,司铭将妹妹从背后拉出来,招呼着日吉一同上路。 拉面共和国在札幌战前的购物大厦esta的十楼。整个广场是一个复古街景的设计,以札幌、旭川、函馆、钏路等北海道四大拉面代表为中心,由8家店构成。 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几个人已经吃过早餐了,所以,进入共和国之后,率先去了主题馆。主题馆再现了1945至55年代的札幌街景,充满了怀旧的气氛,还配有蒸汽机车,木造车站,还有神社,司铭和日吉再次当起了加奈子的摄影师,两个帅气的男孩举着相机,为可爱的小妹妹拍照的情景,也吸引了不少来到共和国的游客。 看着临近中午的样子,担心等会人多排队,两人托着拍照拍的还有点意犹未尽的加奈子一起去了梅光轩。 梅光轩主打是旭川酱油拉面,面条是水含量比较低的卷曲细面,汤汁是由豚骨、鱼类和肌肉熬制成的,为了防止汤冷掉,面汤上还覆盖了一层油。虽然旭川拉面以酱油口味为主流宣传,但也有比较受欢迎的味增汤底。司铭和日吉都选择了较为习惯的味增汤底的拉面,加奈子则要了酱油风味的。司铭轻轻撇开最上面的一层油,用勺子盛了一口汤,比起在东京吃到的拉面,这里的拉面更为清淡,但也正是因为清淡,反而能尝到豚骨、鱼介原本的味道。同时还有着味增独特的甜味。夹起一片叉烧,放到嘴里细细嚼了几下,感觉也不是很肥腻,总的来讲,旭川拉面给人一种非常清淡的印象。 “好吃。”加奈子一边嚼着嘴里的面条,一边赞叹。“汤不错,面也不错,嚼起来qq的,还挺有味道的……” 司铭拿过一旁的餐巾纸,擦掉加奈子嘴边的汤汁,“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吃到身上?又没人抢你的。够不够?不够再叫。” “不,等会还要去别的店尝尝。”加奈子笑着摇了摇头,立马又低头吃起碗里的拉面来。那神情,不像是吃拉面,倒像是吃什么顶级料理一般。 出了梅光轩,加奈子拉着两人又去了白桦山庄,同样要了一份拉面,司铭同日吉互相看了一眼,也要了一碗。结果,吃完之后,加奈子说还想去江别银波露。 “加奈子,你还吃的下?”司铭担忧地看着妹妹的小肚子,如果说吃第一碗的时候,司铭担心加奈子这个小吃货会不够,现在就在担心这孩子会不会吃坏了。“会不会撑啊?” “还好啦。”加奈子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继续点了一碗拉面。 两个自认为很能吃的大小伙子目瞪口呆地坐在加奈子面前看着小丫头哗啦哗啦地吃拉面。 “你是不知道,后来就我就这么看着她,没想到啊,小小的个子这么能吃……”坐在自己平时冲泡茶水的地方,司铭在给客人们和柴崎先生讲述自己前去远足的经历。“我还担心她会吃撑到,结果在商厦里逛了一圈之后,她居然说还能再吃一碗,我还从来不知道加奈子这么能吃。” “哥哥。”小丫头脸红通通地捶了司铭一拳,很是不满哥哥对她的嘲笑,“我只是觉得很好吃嘛,难得去一次,总要各种都尝一下。对吧,柴崎先生。” “哈哈……能吃没什么不好的。能吃才长得快。”柴崎空笑着说道,周边的客人们也纷纷点头。 “唔,说起来,札幌的海鲜也很不错,记得有次去那里旅游,我们吃了一次很不错的海蟹料理。”今市子很有些怀念地说道,被美食所吸引,连本职工作都顾不上了,“你们这次去的时间不是很合适,要是冬天去,那里更美。对了,加奈子,你们去白色恋人公园没有?” “嗯,嗯,好多巧克力。”加奈子连连点头,“啊,对了,我有给你带了些回来的说。”说着,小姑娘打开自己的包包,“这些就是在白色恋人公园买的。美月姐姐,这个是我挑的津轻koginsasi,好看吗?” “真漂亮。”今市子赞叹地接过背包,“和我之前定做的一套衣服很相衬呢。决定啦,今年夏夜祭我就要背着这个包包去看花火大会。” “说起来,千叶下个月就要进行职业考了吧?” “恩,预赛是下个月开始,不过如果我能在这个月进入一组前六名就不需要参加预赛了。”司铭点了点头,对于这一点,他倒是很有信心。 “加油!” 兄妹俩在会所用过晚饭,坐着今市子的车子回到家。今天作业稍多,在学校里没来及完成,司铭不得不把棋谱之类的放到一边,先完成学校的作业。 “呼……终于做完了。”写完最后一笔,司铭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十来年没有当学生了,好在日本的学校学业压力没有国内那么明显。很少有老师喜欢给学生布置很多作业,大部分还是靠学生自觉。像千叶少年这样,家境不好,还把大部分精力放在围棋上的人,能在本年级保持前十的成绩,也挺不容易的。 “司铭,你的数学还真好。以前我的时间都浪费在数学上了。”千叶少年飘在一边,有些羡慕地说道,“之前中岛社长就说我的棋计算还稍差了些,大概就是因为我的数学太差吧。” 听了千叶少年的话,司铭倒有些哭笑不得了,这跟数学有什么关系。“不一样的。中国的基础教育同日本不一样,要知道,在中国的初中,我们要学习的课程比这个要深很多。有些知识,我们小学就已经学到了。”司铭指了指桌上的数学上告诉千叶少年,“所以,对于现在的数学我才觉得游刃有余。” “啊?你们小学要学这么难的东西?那你们还有时间参加社团活动么?”千叶少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当然没有了。”司铭摇了摇头,这就是国内教育同日本的差别,或者可以说国内教育同很多国家的差别,“中国比较注重文化课的学习,其他的稍差,不过现在好了很多。慢慢地也开始注重素质教育,注重学生的动手能力。算是重回古道吧。” “为什么说是重回古道呢?”因为之前司铭对中国棋谱的熟悉了解,千叶少年也开始对中国感兴趣起来。 “因为古代的中国有君子六艺这个说法。也就是说,作为一名君子至少要掌握六种本领,就是礼、乐、射、御、书、数。可见那个时候就对素质教育很重视的。” “哦。”千叶少年点了点头,“那围棋不包括在里面么?” “这个倒没有听说,不过一般的士大夫家都会学几手,也总有人擅长与不擅长的。”司铭笑着去过一旁的棋谱,“好了,我们今天继续研究秀策流吧。我觉得秀策流很符合中国古代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的理念。在战场上,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真正上好的谋略。” 千叶少年听得糊里糊涂,但并不影响他明白司铭对于秀策流的喜爱。而且,司铭能够说出这番见解,至少说明他对秀策流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一人一鬼再次陷入了围棋的无穷乐趣中。 因为幼狮赛停止了两周的棋院学习再次步入正轨,再次开始的对局陷入了比上次更加紧张的气氛中。这个月的排名要决定最终谁可以直接进入最终考试。 坪井和哉在沉寂了几个星期之后,终于再次回到一组。重新升入一组的他少了以前的浮躁和自傲,看起来略微平和了一些。不过,司铭跟他对弈之后发现,他最大的心理问题依旧没有很好地解决。 在自己当天的对局表上登记好自己的成绩,司铭起身时发现坪井和哉还坐在两人之前的棋局前没有动身。想了想,司铭还是跨步重新走了回去。 “复盘么?”就像浅野之前说的,这是一个有天分的棋手,但是在输赢上太过在意,以至于失了自己下棋的本性。 坪井抬头看了看司铭,半响才点了点头。脱离赛局,以一种凌驾于下棋人之上的身份再次看自己的棋局,坪井发现了好多问题。 “你的第五十六手,走得太匆忙,当时应该再好好想想的。我觉得,下这里,用挂比你之前用的冲更好。” “那你的这步棋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呢,按理说,这步棋走得并不好啊?”坪井很认真地跟司铭探讨。 “对,如果单看这一步的确不怎么好,但是你跟着看后面的第七十七手,把这一步跟七十七手手连起来看,就会发现其中的妙处了。” 按照司铭的说法,坪井拿起棋局上的棋子,又重新按照每一步摆放好,一直放到司铭方才说的七十七手,仔细地看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哦,是这样。原来并不是每一步棋都必须走得精彩。” “我们下棋,难免会走出不太好的棋来,即便思考的时间够长也不可避免。所以,后面的棋我们就得好好考虑,如果扭转,或者在大家所认为的颓势下欺骗对手,重新设下圈套,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对,千叶君说的很好。坪井君,你最近的棋已经比之前一段时间好了很多,但还是太过在意一些小细节。所以提升得才比较慢。”筱田导师听到司铭的话很是点头,“千叶君,最近你在研究秀策流吗?” “说不上研究,之前看了一份进藤七段同韩国棋手的对局棋谱,特意去了解了一下。发现里面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 “是,在大局布置上,可以说很难有超过秀策流的布局。有时间的话,你多看看。” “好的,老师。” 两个星期后,司铭再次站在排名表前,看着已经进入前六的自己,微微地舒了口气。还有两个星期,只要保持目前的排名,基本就可以争取到免预赛的资格了。 “你们两个还真好。”吉田凑过来,看了看中山和司铭的排名,略带羡慕地说。 “那你也努力点啊,之前都能为了幼狮赛拼进前十六了,再拼一下。” “说得轻巧。”吉田摇了摇头,他平时是表现出一种少爷第二无人第一的态度,但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明确了解的。现在的前六名中,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那么容易被挤下来的。而且,看中山和千叶目前的实力,仍在上升阶段。要超越他们,谈何容易。 “先别气馁,还有两周,总要努力尝试一下才好。”司铭拍了拍吉田的肩膀,“什么时候我们也去那些会所挑战一下其他人。” “好。少爷我也要奋起啦!fight!”吉田做了一个给自己加油的姿势,逗笑了中山和司铭两人。 第20章 提供帮助的少年 预赛前几个星期,吉田认真了许多,却一直在一组十五十六徘徊。对自己的两个好朋友羡慕有之,但却并不嫉妒。 “我的实力的确不及你们两个。不过,我是一定会参加最终考试的。”吉田信心满满地对两个朋友说道。 “啊,坪井桑。”看到坪井和哉过来,司铭几个赶忙起身让开,“坪井桑今天也胜了吧。” 大约是那天与司铭的对局打开了坪井的思路,之后的几天内,虽然还是有输有赢,但相对的成绩已经稳定了很多,坪井的排名也上升了许多。 “恩。今天也胜了。”原本有些阴郁的脸上多了丝微笑,这样看起来的坪井其实也挺可爱的。 “加油!” “千叶,你之前说要去参加能登七段的研究会,去过没?”结束了当天在棋院的学习,司铭在会所有遇到了柴崎苍。 “没有。”司铭摇了摇头,“那天能登老师似乎有事,所以就改期了,后来那次因为我参加学校远足也没去。” “那……你要不要来我老师的研究会?”柴崎期待地看着司铭,最近因为同司铭的对局,他觉得自己的实力提高很多。他期盼着两人能够有更多的机会对弈。 “绪方老师吗?”司铭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柴崎高兴地一拍手,“对了,下周五,塔矢老师回国,到时候我过来接你,老师决定把这次的研究会放到塔矢老师家里。” “你晚上有事?没事,等加奈子部活结束了,我送她去会所,然后再送她回家。”听到司铭说起当天晚上的研究会,日吉接过了照顾加奈子的任务,“反正部里那群吃货也很欢迎加奈子的说。” 学校里对于加奈子能够如此接近网球部,也不是没有不舒服的,不过,陪同加奈子的冈田裕子和森下美代子都是比较厉害的女孩子,因为这两人的保驾护航的缘故,也因为网球部员的干涉,加奈子也没受什么委屈。 故而,司铭很放心地把妹妹交给了日吉。 想到将要见到那位日本第一的棋手,司铭颇有些紧张。 “喂,不用吧。你平时怎么对我叔叔的,就怎么面对塔矢老师好了。”看到司铭略有些僵硬的动作,柴崎笑着拍了拍他。 那怎么一样了。一个混熟了之后就是一个老不正经的中年大叔,另一个则是离着神之一手最近的名人诶。 最主要的是,那位高冷的绪方老师居然开车接送自己,太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了吧! 千叶少年也同感地点了点头。 塔矢宅就像司铭之前去过的日吉家差不多。是很传统的日式宅院。似乎在里头都需要正坐。司铭哀叹了一下自己的腿,倒是很乖顺地坐在了柴崎身边。 “这个孩子就是之前战胜阿苍的院生?” “嗯。他叫千叶光一。刚刚加入研究会。”绪方点了点头,尽管曾经从自己的老师手里夺过十段头衔,但在塔矢行洋面前,他依然很谦逊。“小亮今天不在吗?” “他去棋会所了。”行洋摇了摇头,“把那天的棋局摆出来看看。” 司铭和柴崎听了,立马坐到了棋盘前面,将幼狮赛的那场棋局一一摆了出来。 一边看着两个孩子恢复那天的棋局,行洋时不时的打断两人,指出了其中的失误,偶尔也会问问当时行棋的想法。 在塔矢家参加的第一次研究会,虽然仅仅只针对司铭和柴崎的那局棋进行了检讨复盘,但两位顶尖棋士亲自演示,无论是司铭还是柴崎,都从中学到了很多。 日历翻过六月,职业考试就此拉开了帷幕。 职业考试的预赛一共五天,因为有了免试的资格,所以司铭就不需要向学校请假了。 “啊,这么说,哥哥还是挺幸运的。”加奈子跟在司铭身边,踢踏着脚步往学校走去,对于哥哥目前的状况,加奈子还是很开心的。 “恩。”司铭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否认加奈子所谓的“幸运说”。无论在何种竞技赛中,运气都是不可或缺的,可能大部分人会说实力决定一切,但往往有的时候,实力强劲的人也会输的一塌糊涂,这就不得不归咎于运气之说了。就像今年冰帝的网球部一样,要说实力,冰帝从来在整个东京赛区都是数一数二的队伍,更何况,去年因为输给不动峰的教训,让大家认识到了骄傲过头的坏处,都把精力放到了实处,学校也是开个各种方便之门给网球部用于训练。可以说,这群少爷们努力了,然后全国大赛最后却还是输给了青学,不得不说冰帝的运气还是差了些。 预赛进行到第三天的时候,中山打电话给司铭,约他去棋院看看比赛情况。因为打工时间在下午,司铭也就同意了。 “也不知道阿宏今天状态怎么样。他说头两天下的很糟糕,主要还是太紧张了。” “他连输了两局?” “啊。”中山点了点头,有些为吉田担心,“对了,坪井桑似乎已经三胜出线了。” “是嘛,看起来他已经解决了自己的小毛病了。” “是啊。预赛前一周,他已经下的很稳定了。听说他特意找人带他去围棋会所下棋,锻炼自己的心理素质,也难怪提升得这么快。” “你要不要也去试试?”司铭停下脚步,看向中山,“正好我下午还得去会所打工,不如今天你和吉田一起。” 中山想了想,点了点头。 两人换好室内鞋,走到对局室,大家似乎还在认真对局,为了不打扰到参赛的人员,两人稍稍看了下就离开了。 “坪井桑?”进入休息室的时候,看到窝在休息室看书的坪井,两人感到很奇怪,“你不是已经三胜出线了吗?” “哟,中山桑,千叶桑。”坪井从棋谱里抬起头,朝两人挥了挥手,“昨天跟吉田说好,今天陪他一起去会所下棋。” 听了坪井的话,中山和司铭互看了一眼,笑了。“正好,我们还商量着等阿宏今天的对局结束了带他去呢。千叶在一家围棋会所打工,不如我们一起吧。坪井桑,最近的实力提高很快呢。” “难怪千叶桑下棋从来都看不出紧张。”坪井恍然大悟,“多亏了上次千叶桑的提醒,不然我也不能这么快就找到自己的薄弱点。” 三个人在休息室聊着天,快到中午的时候,听到有人过来的脚步,三人齐齐看向门口,把正好走过来的吉田宏吓了一跳。 “喂,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吉田一屁股在中山身边坐下,“呼……今天总算赢了,要再输一局,我就要滚蛋了。佑一郎,你们今天怎么会过来?” “来看看你今天的状态怎样,下午去千叶打工的会所下棋吧,坪井跟我们一起。” “好啊,好啊。”吉田点了点头,“等下一起吃饭,我请客!” 吃过饭,几人就一起去了司铭打工的会所。 “下午好,今市子小姐。”推开门,看到前台的美女小姐又在打哈欠了,“昨晚没有休息好么?” “啊,千叶啊。”今市子挥手勉强打了个招呼,“你今天来的好早哦。昨天被朋友拖去唱卡拉ok了,好困。咦,你今天带朋友过来么?” “啊。”司铭点了点头,示意几人在今市子那里登记过之后,带着中山几个人往大厅里走去。 “鸠山先生,米仓先生,下午好。”看到熟悉的客人,司铭笑着同他们打招呼,“大政先生在吗?” “大政那家伙在一个人打棋谱呢,小千叶今天要和大政下棋吗?”鸠山抬起头,有些不太满意,“我们这一局很快就下完的,小千叶陪我们下吧。” “别着急,鸠山先生。我今天带了棋院的同学过来的。” “院生?”一听说司铭带了棋院的同学过来,几个老客呼啦一下就围了上来,很快就把几人瓜分掉了。看着中山、吉田和坪井三人被那些老先生围着要下棋的窘迫样,司铭内心里很不厚道地笑了。 看着三人落座下棋,司铭转身去了准备室,灌好了水,给棋客们倒好茶,才走到吉田身边看他的棋局。 吉田今天大概延续了考试的好状态。他的对手是目前棋客中水平比较好的宫本浩先生。吉田在下棋时注重攻击,只要被他找到机会就会强杀。尤其是中盘的杀伤力特别强,只是,在计算方面并不是特别精细。如果按照布局流派来分的话,吉田应该算是加藤流的。而宫本先生则恰恰想法,他更注重计算,在布局方面更偏向小林流,意在不知不觉间让对方落入劣势。 吉田今天的棋开局下的不错,中盘的强攻为他占了不少优势,目前走到收官阶段,就看他能不能扛过宫本先生的精妙算计了。 司铭看着暂时没大问题,就走到坪井身边。中山的水平他了解,在三人中应当是最好最稳定的。在自己熟悉的几个客人中,也就手塚先生和大政先生和他不相上下,同鸠山先生,那也是妥妥的指导棋。所以司铭并不担心中山。 坪井的对手是米仓先生。米仓先生的棋比较灵活,随性,坪井的棋则稍显规矩。对上米仓先生这样的对手也挺好的。毕竟职业考试中有各式各样的对手,能提前适应自己不擅应付的人总比在考试的时候遇上得好。 第21章 排忧解难的少年 熬过期末考试,冰帝也终于挤入了关东大赛的决赛。就如同宿命的对手一般,去年的冰帝在首轮遭遇了青学,而此次则变成了决赛。比赛当天的早晨,司铭看着日吉在道场打了近一个小时的拳。 “走吧。”再次沐浴收拾后,刚才那个热血沸腾的少年又变成了冰帝的冷面部长。 双方队员握手的时候,对方青蓝色的队伍里,其中一个戴着白色棒球帽,个子微矮的少年显得特别突出。 “越前龙马!”坐在司铭身侧的一个队员惊呼了出来。 “如果不是这小子,我们恐怕就要遇上切原赤也那个疯子了。”性感中微微带着些关西口音的声音在司铭耳边响起,他仰头,逆光中似乎看到了一头苍蓝的头发。 “忍足学长!”身旁队员的叫声亮出了来者的身份。 司铭从位置上起身,才看清忍足身后似乎还站着两个人,红色头发的是向日岳人,带着帽子一脸不耐烦的则是穴户亮。 “忍足学长,向日学长,穴户学长。”司铭同一旁的队员一样,恭恭敬敬地招呼了三位学长。一旁的学生早已自觉地把位置让了出来。三人大大咧咧地在他身边坐下。 “学长的意思是,青学是因为越前桑才赢了立海大。” “啊,立海大现在也不过就一个切原赤也撑撑场面了。”向日的语气里依然充满了骄傲。这位学长其实也不过是看着骄傲,其实人真的蛮好的。想起之前指点这位学长功课的事情,司铭就忍不住想笑。 越前龙马的回归让冰帝如临大敌,原本看起来势均力敌的两支队伍,瞬间就有了高低之分。 “部长的脸好黑啊!”宇多田和谷山缩了缩脖子,凑到了司铭身边。 “日吉,你不会是怕了吧?”尽管很想对着眼前这张,吊着眼角,昂着小下巴的脸拍一把掌上去,日吉依然还是淡淡的表情。 “你多想了,向日学长。” 虽说一个人的实力对团体赛的影响并不大,但越前龙马对青学的影响却是相当明显的。现在青学三年级的两名正选桃城武、海堂薰原本就是青学的主力队员,今年刚组的两对双打是今年刚刚进入正选的队员,平时的表现一般,却因为越前龙马的加入,超常发挥了。 看到场上被压着打的小椋和加濑,日吉的眉头越皱越紧。第二双打以5:7告负,而凤和堂岛的第一双打同样以5:7输掉了比赛。 日吉脱下披在肩上的外套,从网球包里取出一支球拍。长长呼出一口气,踏上赛场,看着网对面站着的越前龙马,依然如去年一般,小小的个子,长长的帽沿压得快看不清对方的脸了,却没有了去年那种势如破竹的气势。日吉记得父亲曾经对自己说过,真正的高手,身上的气势可以收放自如。去美网镀金的越前,已经走到这个程度了吗? 司铭有些担忧地看着场上的日吉,竞技比赛,最害怕的就是未战而怯,没有战意的武士是不可能赢得比赛的。自从越前出现在赛场上之后,日吉表现得就不太寻常。他清楚,日吉太想赢得这场比赛,太想向那些学长证明自己没有坠掉冰帝的威名,却也因为这而失却了平常心。 【日吉桑会输吧。】千叶少年在司铭耳边悄声问。 司铭双眼看着场中的那个少年,沉静的双眼里闪烁着浓郁的战意,过犹不及,太过浓郁的烈火,反而会烧伤本人。 日吉输了,甚至比去年输的更为惨烈。0:6,竟然一分都没能在越前手里拿到。观众席上所有队员都站了起来,包括榊监督,都一脸严肃地看着那个刹那间就萎缩了的少年,看着他无言地同越前握过手之后,阴沉着一张脸走到大家面前。 “对不起,我输了。” 日吉并没有跟着大部队一起离开,反而在公园里随意找了一片小树林,独自一个人坐在了树下。 司铭迟疑了一下,今天加奈子并没有跟着他一起去赛场。因为在会所及其受欢迎的缘故,加奈子带着冈田和森下两个人又做了好些小点心送到了会所。三个小姑娘和二十多岁的今市子特别说得来。 想到妹妹已有了去处,司铭跟忍足三人作别后,还是顺着之前的路线找了过去。 夕阳的余晖透过密密的树林落到少年的脸上,斑斑驳驳的,司铭拎着刚刚买的两罐饮料,挨着日吉坐了下来。 “呼……总觉得自己应该不会输得这么惨。”将空的易拉罐扔在一旁,日吉仰躺了下去。 司铭靠在树干上,伸直了双腿,“日吉,你是想让越前桑看看你的进步么?” “恩。” “我想他看到了。” “是么?” “是啊。” 今天日吉表现得其实有些急躁,然后他的心情,司铭总觉得,其实已经传递给了越前龙马。“学长们没有怨你什么,竞技比赛,总是有输有赢。赛前有个美好的理想,赛场上平常心去对待,赛后究竟是个什么结果,都要坦率地去接受。谁都没办法保证自己是常胜将军。” “千叶,当你第二次输给你曾经输过的人,你是个什么心情。” “唔?”司铭侧头看着日吉,略略思索了一会,“有些懊恼吧。然后也许会开心,自己似乎缩短了与对方的距离了,或者,哎呀,终于发现自己同对方的差距了。” “是吗?” “诶。” “但是,还是很不舒服。” “当然。输掉比赛当然会不开心啦,但是,你在比赛的时候难道不开心吗?”司铭仰头把罐中的可乐喝完,“日吉,你平时不总是把那句话挂在嘴上么?今天,似乎没有听到你说啊。” 说完,司铭起身,捡起两旁的易拉罐扔进纸篓,“我先回啦,还要去接加奈子。” 拎着包,少年的身影渐渐淹没在树林中,隐隐听到背后传来日吉略有些暗哑的声音。“一下克上!”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网球部的正选们发现,输掉比赛的颓丧似乎已经从他们的恶魔部长身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 “宇多田,谷山,你们给我绕场30圈,其余的正选20圈,非正选10圈,跑完进行挥拍练习……” “恶魔级别升高!!”几个人鬼叫了一下之后跑到了操场上。 操场边的大楼里,二楼西侧的一个房间内,一个身穿酒红色西装的男人站在窗边看着操场上奔跑的少年们,嘴角扯出一丝弧度。这才是他和迹部选择日吉若作为继任者的原因。 周六的时候,日吉结束网球部的训练后,接到了忍足的电话。高等部的网球部要同初等部的联合集训。这次的集训,同他们去年去迹部学长别墅的集训又有所不同。他们将组织正选和准正选进入设备相对健全的网球俱乐部训练场馆,并分组由相应的教练进行指导,以期提高各人的实力。 “听起来似乎挺不错诶。”司铭一边写着作业,一边同日吉说话。八月份他要全身心地准备职业考试,可没那么多时间来做暑假作业。 网球场内,日吉奋力将向日岳人打过来的球一个接着一个打回去,直到黄色的小球在对方的场地内滚了两下后停止不动,这才放下手里的球拍,跑到场地边的长凳上掏出毛巾擦了擦额头和脖子的汗水。 “呼……你小子,呼……”向日喘着粗气走到日吉旁边,一屁股在长凳上坐下,“倒是越来越强了。” “向日学长的体力还是太差啊。”一口白牙,闪的向日心里恨恨地。不过,自己的体力的确是个大问题。明明已经做了很多针对性练习。 “日吉现在的球看起来更加直接平实了很多。”忍足慢慢地从裁判椅上下来,同关东大赛那场看起来,日吉今天的表现更加自然,球也更加直接。没有了那些华丽花哨的招数,却更加实用了。 “恩。”日吉点了点头,最近他经常跟司铭讨论,虽然一个是围棋,一个是网球,不过,竞技体育,其实都有想通之处吧,“千叶给了我很多启发。” 结束了一周的训练,大部分的队员选择了直接回家,日吉同凤跟着几位学长一起去了迹部家。同以往一样,一群大男孩坐在迹部家的长桌前等着晚餐。 “迹部,今年我们再一起看花火大会吧!”向日仰靠在椅背上,听到电视里传来的花火大会的报道,猛然来了精神。 “好啊,好啊,一起去。”本来还打着瞌睡的芥川慈郎听到后瞬间精神了。 日吉看着两个依旧小动物属性浓重的学长,无奈地撇开头,这两个学长,猴年马月能成熟点啊,马上都要全国大赛了,哪来的时间啊。 “向日的提议不错啊。”忍足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推了推眼镜,“全国大赛前放松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所以就这么定下了?”司铭有些愕然地看着日吉。 “恩。”日吉点了点头,“到时候,你和加奈子酱也去么?” “睡魔祭啊。”司铭摸了摸下巴,东京都的花火大会去年倒是看了一眼,跟中国的其实也没什么差别,那时候躺在病床上听堂妹说全日本夏夜的花火大会有很多场,每场都各有特色,如今日吉提起,他倒是有些意动。 “要赶到青森县吧,我八月有职业考本赛诶。”相当将要来临的职业考,司铭摇了摇头。 “不要紧,睡魔祭要举行5天呢,我们去看个一两天就能回来的。就当考试前的放松好了。” 担心司铭再次拒绝,日吉还把加奈子一起拖来做说客,看着妹妹亮闪闪的眼睛,拒绝的话,司铭就说不出口了。看着日历上圈出来的日子,司铭决定豁出去了,就当考前放松吧。 第22章 职业赛的少年 知道儿子要去看睡魔祭,日吉里代很是积极地帮着准备浴衣。 “穿这个多麻烦。”日吉将浴衣从包里拿出来,死活不肯带。 “不行。”里代的态度很坚决,“就算你不要,难道千叶桑就不要。你也说了,他妈妈身体不好,家境也一般,肯定不会准备的,就当为了他带着。” “那只带千叶的不就好了么?” “你不穿,人家会肯穿吗?”里代白了自家笨蛋儿子一眼,“对了,还得准备他家妹妹的。哎呀,我怎么就没有一个粉粉嫩嫩的女儿呢,只有你和阿聪两个木头。” 日吉撇了撇嘴,决定在妈妈疯完前闭嘴,绝不开口。 8月初,两个男孩子不得不带着里代硬塞给他们的浴衣跟着大部队一起去了青森。在飞机上,司铭睡了一个昏天暗地的。日吉哄着加奈子换了座位,很自然地调整了自己的坐姿,让司铭靠在自己肩头,以便让对方睡得更为舒服。 看着日吉体贴的动作,忍足的眼神闪了闪,小学弟这是开窍了? 他们到达青森的时候,睡魔祭已经开始两天了,踏入城市,就能感受到浓浓的庆典氛围。 “哥哥,大花车。”加奈子拉着司铭的手,小声地指着不远处的花灯同说道。 随着妹妹的指点,司铭一一看着那些晚上准备□□的花车,其实真的跟中国的庙会很类似,有些鬼怪的元素,也能看出一些中国古代神话的影子。找到入住的酒店后,男孩子们就随意收拾了一下,女孩们则很兴奋地换上了随身带来的浴衣。 这次过来,几个队员家的姐妹都跟着一起过来,看到这样的情况,因为之前聚餐的活动,加奈子跟芥川的妹妹芥川奈绪已经很熟悉了,被奈绪带着很快就融了那群女孩子中。到达酒店的时候,几个人已经约好住在一个房间了。 有人帮着照顾,司铭也送了一口气,毕竟是住在外面的,虽然两人都还小,他一个男孩子,总不好跟妹妹一个房间去照顾她的起居。 “哥哥,你看,风姐姐帮着我换的。”加奈子穿好自己的新浴衣,马上就跑到司铭眼前,因为睡魔祭,游人比较多,酒店房间很难定,最后不得不几个男孩挤一个房间。司铭是和日吉,凤,穴户一个房间的,加奈子过来的时候,几个人还在摆放自己的东西。 “很漂亮。”司铭由衷地赞美妹妹。 的确,里代为加奈子挑选的这件浴衣非常适合她。鹅黄的底色上绣着浅粉色的樱花纹样,额前梳着一层薄薄的刘海,后面的头发被高高梳起,盘成一个小小的丸子,发髻旁插了一朵粉色的小花。衬得加奈子的脸粉嘟嘟的,非常可爱。 “很可爱。”日吉站在司铭旁边,也点了点头。 听到赞扬,小姑娘笑的像朵花似的,“哥哥,今天也要给我多拍点照。” “好的。” 没等到晚上,一行人就出了酒店。晚上准备□□的彩灯都存放在广场上,来往的行人可以一一拍照留念。临近中午,随时可以看到一圈圈围坐在地上吃午餐的□□队伍。 几个女孩子发现了几个身穿浴衣,带着花笠、缠着束袖带的女孩。 “是‘跳人’。”曾经跟随采访队伍来过一趟青森的凤千春激动的叫起来,“走,我们去跟她们合影。” 说着,凤千春将手里的相机一把塞在弟弟手里,“长太郎,快点。” “嗨。” 晚上,由迹部这位大土豪做东,大家享受了一次海鲜大餐。虽然食物是按照每人一份安排好的,但估计店家也从来没有想到吃货小动物们的尿性。这也让司铭再次见识了小动物抢食物的场景,如果不是有迹部镇场子,估计食物乱飞,餐桌被掀的可能性都有。 司铭的食量并不大,看到妹妹吃的开心,他小心地避着那几个抢食的小动物,将自己的天妇罗和鱼生寿司放到加奈子面前。 “好吃么?” “唔。”加奈子连连点头,作为小吃货的她,现在简直就是身在天堂啊! “阿拉,有个哥哥照应很好吧,加奈子酱?”因为喝了点酒,凤千春的脸庞有些微红,“千叶桑还真是个好哥哥。” “恩,恩。”加奈子点了点头,拼命咽下嘴里的寿司,然后拿起碗碟中的蜜瓜,“哥哥,这个蜜瓜好好吃,可甜啦!” 正在用餐的时候,传来了三弦的声音。 “哦呀,居然还有津轻三弦的表演?”几个大男孩一点都没有未成年人不能喝酒的禁忌。司铭敢说,包括那位看起来很稳重成熟的忍足学长,只不过几个人看起来酒量很不错,大约是平时就习惯了。 日吉握着酒杯倚靠在司铭身上,很少沾酒的他,现在已经感到有微微的醉意了。 随着三弦的响起,人群中忽然冒出一个穿着红色和服,带着一顶红色帽子,打扮奇特的人,他手里拿着金色的锤子和红金色的折扇,在客人中穿梭。 “那是‘福神’。”凤千春为大家介绍,“被他的锤子敲到或者被扇子扇到,都会带来福气。” 凤千春略有些兴味地看着福神,“看看你们谁能获得他的青睐呢。” 加奈子和芥川奈绪都被福神拉着一起去跳舞,向日和芥川两个人也一起跟着过去凑热闹,大家玩的差点忘了出去看花车□□。 夜晚的青森县更加热闹了,巨大的花车灯光闪烁,一个一个地从广场上出来,进入街道。 竟然是三国人物?司铭双眼亮了一下,真是没想到,很多巨型花灯竟然还是根据中国的历史上的人物来创作的。当然,里面也不乏一些歌舞伎,日本的神佛等题材的花灯。 红脸的关公举着青龙偃月刀从眼前经过,紧接着的则是张飞扬着丈八蛇矛,司铭一边看,一边拉着加奈子的手,轻声地为妹妹解说。 “哥哥,那个是什么?” 司铭踮起脚尖,看向加奈子指着的花灯,“那是《水浒传》的人物,樊瑞挑战公孙胜,……” “哥哥,我看不到了!” “啊?” 越到夜晚,人越多,嘈杂的人声,加上□□队伍里传来的喊声,司铭不得不矮下身子凑到加奈子嘴边去听。在人群的推搡中,险些摔倒。日吉紧跟在兄妹身旁,在两人快要摔倒的时候及时扶一把。 就在司铭也不得不踮起脚尖看□□队伍的时候,加奈子被桦地一把驾到了肩头。 “啊!”突然之间的举动吓了小姑娘一跳,不过很快,就高兴地拍着手看起□□来。 “真是多亏了桦地桑了。” 他们到达青森的时候,已经是睡魔祭的最后一天,临近午夜时分,人们围着一只最受喜爱的“耐布它”跳舞,然后将灯笼放入大海,意味着将妨碍劳动的睡魔和懒散之心,放逐到河海之中随波冲走。 随着“耐布它”入海,一个接着一个的烟花跃入空中,司铭同日吉站在一起,仰头看着这刹那繁华。 热热闹闹地看完睡魔祭,冰帝的网球部再次投入到了密集的训练中,全国大赛到了。听说越前龙马再次进军美网。但冰帝一众队员也没有因此掉以轻心。轻视敌手,就会迎来意想不到的结果,斜地里杀出一匹黑马这种事从来都不少。 司铭也终于迎来了自己的职业考试。 职业考试依旧是在棋院举行的。司铭到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在等候了。坪井和美山正在门口聊天。 “早上好,千叶君。”美山和坪井一样,都是经过预赛进入正式考试的,其他院生似乎还没有来,聚在门口的大部分是外来考生。 “去休息室吧。”外头并没有什么人,大部分都是进入棋院后就去休息室了。 “浅野,你来得好早。”美山在棋院的时间比较长了,跟大部分院生交情都不错。看到正窝在休息室一角坐着的浅野瑛太,伸手挥了挥,拉着司铭和坪井两人朝浅野走去。 “早上好,千叶,坪井,美山。” “早上好,浅野。”几个人在浅野身边坐下。 “岸谷他们呢?还没来吗?” “嗯。岸谷和小栗还在路上,松坂和白川去买早饭了。你们带便当了吗?没带的话,可以去那里顶一下,考试开始后会有工作人员负责帮我们去订购的。” 司铭和坪井都摇了摇头,美山倒是起身跑到门口的订购表上填了自己的名字和要求。没过多久,中山和吉田一同走了进来,跟在他们身后的是正在啃面包的松坂和白川。还有几个一直过了八点半才进的棋院。 职业考试的正式比赛是无淘汰的循环赛,这一次一共有30个人参加。但说是不淘汰,在30个人中只取前三名,当败绩超过一定的数量,也就相当于被淘汰了。一般,只在第一场比赛的时候进行抽签,对战组合的顺序是事先决定好的,一旦确定了自己的号码,那么整个比赛的对手也就随之确定下来了。 九点,响起让考生进入对居室的广播。几人起身走进对居室,跪坐在对居室四周,筱田带着几名工作人员坐在最南端,把考生一个一个地叫上去抽签。司铭是9号。拿着号码在自己的棋盘前坐下。他今天的对手是一位外来考生。看起来很是文质彬彬。稍稍看了对方一眼,司铭就低头把视线放在棋盘上了。 待大家都坐定后,筱田开口宣布规则:“……对局时间是每人三小时,进入读秒之后,每步一分钟,贴目是5目半……好了,现在开始吧。” 宣布正式开始后,司铭的对手反而起身离开了对居室。看样子是还没有平静下来。 【啊~,太狡猾了。居然逃开了。】千 叶少年在司铭背后抱怨,的确,正式开局后离开座位,很容易打乱对手的气势,从而影响最终对局。 不过,这些对司铭来说其实没什么。心理战,这才是我最擅长的。 司铭闭上双眼,慢慢等待,知道听到对方坐下的声音,司铭才睁开眼睛,然后落下了自己的第一颗子。 第23章 有望全胜的少年 “第一天开门红啊。”司铭在对局表上敲下代表自己中盘胜的印章,就听到身后传来中山的声音,抬头笑着回应,“你看来也赢了吧。” “确实。”中山点了点头,然后在对局表上也敲下一颗白星。 一连五场,基本院生一组前六名还都保持着全胜的战绩。倒是坪井和吉田都输了一场,美山则败了两场,浅野输了三场。相对于成绩还算不错的院生,外来考生中只有一人保持全胜,他叫深作悟。 “深作很厉害的。”浅野一边吃着炒饭,一边跟大家说,“我昨天就是跟他对局的,输得那叫一个惨。” “跟松坂比起来怎样?”岸谷明天的对手就是深作悟,此刻当然很关心对方的实力。 “差不多吧。”浅野不是很肯定的说道。毕竟松坂和深作还没比过,他也说不清究竟谁更厉害些。 也不知道岸谷是因为听了浅野的话过于紧张,还是前一天晚上没有休息好的原因,当天他同深作对弈时表现得并不怎好,中午打挂的时候已经大概可以看出,他这局棋很悬。 终局,岸谷以两目差距告负。止步于七连胜。 院生排名第五的白川□□则因为之前遇到松坂的原因输掉一局,当天又输了一局给中山,以六胜二败位居第六。与他一样的是院生第六的小栗润,同样是六胜二败。 司铭是在地十六场的时候遇到深作悟的。这个人的棋下得很刁钻,应该说是一个精于计算的人。和这样的对手下棋,不得不仔细地思考自己的每一步。难怪前几天浅野下完后郁闷了许久,他就是那种全凭感觉下棋的人,能稳居一组,已经说得上是棋感超好的人了。不过,缺乏一定的计算,终究很容易被人打败。 十二点半的时候,筱田通知大家打挂休息。司铭毫不犹豫地起身朝休息室走去。今天的午饭是昨天加奈子给自己做的。这孩子在料理上真的很有天分,初等部的池内老师跟中村老师很熟悉,经常听她提起加奈子,因而对加奈子很是关照。大约是当老师的都喜欢有天分的孩子吧,池内经常会在社团活动时教导加奈子制作各种膳食,不同于中村老师擅长的点心,她更擅长与制作会席料理。 学习了一个学期的加奈子,基本已经可以包办司铭的午餐了。吃着妹妹的精心制作,司铭的心情还是挺不错的。 “千叶,我多买了一瓶乌龙茶,你要么?”中山和司铭因为喝饮料的口味常常被棋院的其他院生称作老先生,年轻人惯常爱喝的饮料,他们都不怎么喜欢,反倒钟情于有些苦的茶。司铭谢过中山后打开瓶盖喝了一小口。为了方便携带,司铭并没有带汤,光吃饭的确有些干。 “怎么样?你今天是跟深作悟对局吧。” “嗯。是有些棘手。”司铭点了点头,在他之前已经有几个院生同深作悟对局过了。目前保持全胜的已经不多了。除了司铭,院生里头就只有一个松坂仍旧保持全胜,即便是深作悟也在前两场输给了作为院生一组第一的松坂。 “要是你们一直这么全胜下去,我们该去哪里找希望啊!”吉田三口两口解决了自己的午饭,有些哀怨地看向自己的两个好朋友。 “这才十六场,后面还有那么多场呢。”司铭笑笑。今天的这局棋他并不担心,他能够保证可以拿下深作悟,但下一场他要对上的是松坂唯。在棋院的时候,曾经跟松坂对局过几次,这是一个比深作悟更难对付的对手。他有着比深作悟更加精深的计算力,更加稳定的情绪。所以,这周六将是他职业考试最大的一个坎。 听说最近松坂还专门请了一个职业棋手到家里为他指导,相比于他,司铭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太缺乏资源。恰好柴崎通知自己周四有一场研究会,在塔矢家举行,司铭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这是司铭第二次见到曾经的日本围棋界的第一人塔矢名人。真的跟手塚先生好像呢,都是看起来严肃难接触,实则很和蔼,照顾后辈。如果能耐下性子听他们讲解,将获益无穷。 研究会的形式其实跟在棋院学习也很类似,都是大家下棋,然后复盘由老师讲解。但也许是因为参与的大都是职业棋士,他们的眼界和切入点都会和院生不同。 “你的布局里面,有很多中国棋手的影子。”司铭这一局棋是的对手是塔矢行洋门下的另一个棋手芦原弘幸。同样是一个高段棋手,他的气势比之绪方精次温和了很多。 “我还以为你打算专攻秀策流了。”柴崎也完成了自己的对局,虽然又被绪方批了一顿,倒是没有打击到他的积极性,因为最近一段时间经常同司铭下棋,所以对他最近的习惯很是了解。 “暂时还没打算固定自己的风格。以后的路还很长,总要慢慢摸索才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一种风格。”司铭承认,他的确很喜欢秀策流,但他更为自傲的是那些刻印在脑海里的中国棋谱。尽管现代围棋里,中国和日本都被韩国赶超了,但司铭始终深信,作为围棋始祖的中国,那传承千年的文化里,必然有可以超越现代的法宝。 “的确,你现在还年轻,接触的棋手也不够多。还是应该学习多种布局,太过固定的围棋风格,容易被人找到弱点而打败。”塔矢行洋听了司铭的话也点头认同,随后才看着司铭同芦原的棋局,仔细为两人讲解。 名人的解说,为司铭打开了思路,使得他能更好地将秀策流同自己擅长的中国流结合到一起,使整个布局看起来既稳健柔和,却又柔中带刚,中盘在开局厚实的基础上带有强大的战斗力。收官则仍旧秉承他一贯的精细计算。 司铭以高中国流开局,第一手走星位,第二手则是邻角小目,第三手走四·九,比低中国流高一路。 松坂的应对也不错,他选择将司铭的黑棋打散,选择分而食之的办法来化解黑棋的攻势。 而司铭则跟随白棋的分化,一一相逐。在松坂尚未注意的时候,看似分化了自己的黑棋,实则仍旧藕断丝连,将白棋的大龙渐渐引进自己的包围圈。 松坂大约是觉得时机恰好,走了一手冲,选择挺进。白棋杀入后,司铭似闻所未闻,又下了一手飞。 其他人的棋局基本都结束了,中山,岸谷几个人在登记完对局结果后重新返回对局室观看两人的棋局。 “佑一郎,千叶这一手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准备理会松坂的攻击吗?”吉田登记完,又扫了一样大家的成绩,才悄悄走到中山身边,因为疑惑与司铭的应对,不觉凑到中山耳边低声问。 中山微微摇了摇头,他也还没明白司铭的意思。黑棋的态势看起来并不怎么好,难道今天司铭要中断自己的全胜纪录了? 筱田抬手看了看表,走出办公室,探头看向对局室。“哦呀,还在继续啊!”他走到两人身旁,周围的几个院生都紧张得盯着棋盘,筱田仔细看了看黑棋白棋的态势,心下略略有了底。 看起来,不多会就要结束的。那等会再过来关门好了。 司铭小飞之后,松坂继续走了一步冲,司铭这才跟着走了一步挡。 这步挡终于让松坂看清了局面,白棋看着形式大好,实则已经陷入绝境,黑棋如同一个口袋慢慢把白棋围在中间,这步挡就相当于将袋口扎了起来,随着之后的战局,黑棋只会慢慢缩小自己的包围圈,失去了外围广阔地盘的白棋很难从中突围出来。 松坂捻着棋,思索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继续。尚未到最后,白棋也许还有一丝活路呢。 岸谷微微摇了摇头,这局棋松坂看来要输。继续走下去,也许可以接着收官扳回几目地,然而他忘记了,在官子的计算上,可没有人能敌得过千叶。之前的白棋,还是走得太轻率了一点。 二十来手之后,松坂再三迟疑,把棋局上上下下看了个遍,不得不选择投子认输。 “我输了。谢谢指教。” “谢谢指教。” “你的棋,……进步好多。”面对终局,松坂有些晦涩地恭喜司铭。这局棋打破了他全胜出线的梦想。也超乎了对两人几位熟悉的院生们。 “谢谢。”司铭起身前去登记。至此,职业考里面只剩下司铭一个保持全胜的战绩。 筱田拿着对局看着几个学生的成绩,最后把视线留在了全胜的司铭那一栏。这个孩子,果然实力强劲啊。不知道,这孩子会不会成为本次职业考试本赛中唯一一个全胜出线的考生。 “千叶桑,你真的要辞职吗?”超市的桥田先生有些不舍,千叶作为收银员,工作相当出色,手脚快,对待顾客也很温和,从来都没有出错,少了她,以后超市结账估计又要慢上很多。 “是的。不好意思,桥田先生。最近实在是……身体不是很舒服。”亚美有些歉然地笑笑,“长时间站着实在有些吃不消,我怕再这么下去容易出错,到时候给桥田先生您添麻烦就不太好了。” “那好吧。等你身体恢复后再过来好了。我随时欢迎你。” “谢谢了。” 将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塞到包里,亚美离开了超市。 站在车站上,叮叮咚咚的声音从包里传来,看着来电,亚美捏着手机陷入了迟疑中。 第24章 一喜一悲的少年 对战松坂获得胜利,让司铭对之后的比赛更加信心十足。此后的比赛更是一路通畅,一直到最后一战。 “千叶,今天这局不管是输是赢,你都肯定是合格者了吧?”司铭在门口碰到了浅野瑛太,对方目前已经四败了,虽说在所有考生中还算是成绩不错的,不过,基本已经失去了成为合格者的资格了。 “啊。” “今天对手是?” “中山。” “中山啊。他现在是一败,你们两个今天应该都会下的比较轻松吧?”大约是清楚的知道自己这次合格无望,浅野反而比考试刚开始那会要放松很多。 “今天……”对于今天的对局,司铭反而不是那么轻松。可以说,自从司铭进入棋院以来,他和中山之间的对局是最多的,无论是棋院本身安排的,还是他们在之后私下进行的,单从对局次数来说,两人绝对可以称得上最了解对方风格和习惯的那个人。即便今天的对局已经影响不到自己,但…… “中山,今天,我不会输给你的。”司铭暗自在心里发誓。 休息室内,中山也在做着对局前的最后放松。目前他和松坂都是一败,这之后就是深作悟二败。无论他还是松坂,如果今天无法赢下棋局的话,就有可能要和深作悟进行平分决胜赛。那将又是一场煎熬。当然,也许深作悟会输掉今天的比赛,那么他和松坂就肯定能成为合格者了。不过,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中山不否认,他曾经有过这种想法,希望千叶能输给自己,反正他已经成为合格者了,输赢都无所谓了嘛。只是,这种念头仅仅在脑中闪过,就被自己否定了。这种想法太不应该了。作为一名棋士,怎么可以心存侥幸呢。 深深吸了一口气,中山放下手里的背包,朝对局室走去,跨步走到司铭对么,“千叶,今天,我不会放水的。” “我也是。” 两人的棋局异常胶着,正因为双方的互相了解,他们往常走一步算十步的法子根本用不了。往往自己这方才走了一步,对方大约已经猜到你后面好几步的走法了。两人小心翼翼地互相试探,攻击,回档。你来我往,完全沉浸在厮杀的世界中。 松坂唯完成自己的对局,在对战表上印下“白星”。“还好,保持了一败的成绩。呼……”千叶目前全胜,中山是一败,深作悟是两败,不管今天他们的对局如何,自己成为合格者已经问题不大了。 “喂。”一旁有人轻轻拍了拍松坂的肩膀,他抬头一看,是目前保持二败战绩的深作悟。 “你今天也赢了。” “恩。”深作悟点了点头,在自己那一栏的最后一格中敲上一颗“白星”,又拿起旁边的笔写上4半的字样。“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说着同松坂一样,转头看向对局室左侧,正在对局的司铭和中山。 “去看看?”松坂带着一丝挑衅意味的看向深作悟,对方的年纪并不小了,前几天听他们闲聊的时候听说,对方今年已经29了,今年不能上,他就只有明年的一次机会了。不知道他有没有那个胆量去看决定自己命运的一战。 “有什么不敢。”回应松坂的是深作坦然的直视。 棋盘上到不是大家想象中的满满当当,甚至可以说中部还空了好大一块。两人目前的情况看起来还是势均力敌。 司铭上下打量着棋局,飘在他身后的千叶少年更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丁点的动作会影响到他。那个位置,那个位置?司铭的眉头不由得皱起来,似乎在哪里看过,是哪一篇棋局,似乎放在哪里可以形成一个劫,……劫?范西屏和施襄夏的“当湖十局”,司铭猛然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棋谱中的经典,然后毫不犹豫地把棋放了下去。 司铭的这一手,瞬间决定了整个棋局的走势,中山愣愣地看着棋局,半响无法决定下一步的走向。 “我回来了。”原本今天跟今市子约好,要把自己新学的料理带给她尝尝,走到半路发现忘记把做好的樱花红豆糯米卷带上,加奈子不得不再次返回家里。 “咦,妈妈居然没有出门。”看到门口亚美平时穿的鞋子,加奈子朝客厅里张望了一下,耶?难道还在休息? 小姑娘蹑手蹑脚的走到房门口,轻轻推开卧室的门。 “啊……妈妈,妈妈……” 亚美侧身摔倒在床边,嘴角边似乎还有一抹红色。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推了几下,发现亚美完全没有反应,加奈子一下慌了神。怎么办,怎么办,哥哥还在考试,从包包里掏出手机,找到日吉的电话,就拨了出去。 “日吉哥哥,妈妈昏倒了,怎么办啊?” 电话刚接通,带着哭腔的声音传过来,吓了日吉一跳,随后想到今天司铭还有考试,日吉耐着性子安慰加奈子。 “别急,加奈子,等会先拨打急救电话,然后把你妈妈的保险证准备好,然后在家里等救护车。我马上过来。” 接到电话的时候,日吉正在迹部家参加几个老部员的聚会。虽然学长们已经升到高等部了,但偶尔还是会聚集在一起做做功课什么的。 “忍足学长,你的车借我用一下。” “谁啊?”向日摔下手里的笔,他正巧做习题做的不耐烦,听到日吉要出门,忍不住想跟着一起跑一趟。 “千叶的妹妹打过来的。他妈妈昏倒了。”日吉起身穿起外套。 “是加奈子么?”平时凤跟司铭也多有接触,所以对他家里的情况也有大概的了解,“今天,千叶还在比赛么?” “啊。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比赛?什么比赛,最近还有网球比赛么?” “向日前辈,千叶是围棋社的。”凤的额头落下一滴汗,向日前辈还真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之记得网球。 “是职业考试么?”忍足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那家伙的实力很不错,应该是准备进军职业了吧。我也跟着一起过去看看吧,问清楚是送那家医院没?” “啊,麻烦忍足前辈了,我让她打的急救电话,先去千叶家看看再说。” 几人驱车抵达千叶家时,急救车已经离开了,日吉随即又拨通加奈子的电话,小姑娘结结巴巴地说清了医院地址,忍足拨了把方向盘,朝自家医院驶过去。 有忍足这个医院少东带着,日吉很快帮着加奈子办好了住院缴费等一系列的手续。 “别急,忍足学长刚刚已经去问亚美阿姨的情况了,不会有太大问题的。放心。”日吉拦着加奈子,轻轻安慰对方。加奈子攥着手里的包包,双眼紧紧盯着手术室的大门。 棋院里,司铭和中山的棋局正进行到最后的紧要阶段。虽然当时司铭的一个劫,似乎确定了整个棋局的形势,然而中山却不愿就这样轻易认输,硬是一点一点地扭转着自己的劣势。 “50,51,……9目。” “我输了。”中山瞪着棋局半天,缓缓开口。扣除贴目,整整输了三目半。那一手劫走得真是巧妙啊,无论自己后面怎么努力,都没能把局势扭转过来。 司铭抬手擦了下额头的汗,刚才的那一局,下的分外紧张。自己也没想到,和中山认识这么久,甚至熟悉到了能清楚地算出对方五十步以内的应对,没想到,两人竟能走出这么一副棋局。这局棋,甚至下的比之前自己同松坂的那局都要出色。 天渐渐变得阴沉起来,随后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棋院的大门被人推开。“你好,我们是日本围棋院出版社的。”进来两名青年记者,对着从办公室出来的井川先生说道,“我们是来采访通过的棋士并拍照留念的。” “找合格者吗?”井川点头招呼对方,递了两块毛巾过去,“已经有两名产生了,另外一名可能还要稍等,不晓得今天能不能产生。啊,今天的雨真是太大了。” “是啊,突然就下了。”两人接过毛巾,擦了擦头上和身上的水珠。换上了拖鞋。“我看过到目前为止的对战表了,会有可能要进行一场平分决胜赛吧。” “大概吧。可能还要等一会,进来先喝杯茶吧。”井川把两位记者让进办公室。 “请问,千叶光一还在吗?” 川上先生再次从办公室出来,看到门口站着一个暗金色短发的少年,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淋湿了,短发上还有水珠滴下来,“啊,是的。千叶君应该还在……” 对局室内爆发出一阵惊呼声,“哎呀,看来对局刚刚结束。换上鞋进去就是,千叶君和中山君的对局应该已经结束了。”说着井川又拿了条毛巾过来,“擦擦水吧,别感冒了。” “好的,谢谢。”日吉随手摸了摸脸上的水,并没有接过毛巾,换上拖鞋就冲了进去。 “千叶,真是恭喜了。”松坂神情复杂地恭贺道,对方比自己晚进棋院,他在一组奋斗的时候,对方还在二组,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就一路从二组最后一个杀到了一组前六,现在更是成为这次职业考中唯一一个全胜的考生。自己果然还是差了些。 “谢谢。” “千叶,恭喜。” “恭喜。” “……” 司铭笑着接受朋友的祝贺,两名记者听到对局室内的欢呼声,也都纷纷赶过来。 “千叶,你的对局结束了吧。亚美阿姨正在抢救,加奈子一个人等在医院……” 胜利的喜悦,还没来得及和家人朋友分享,司铭顿时被这么一个噩耗打晕了,“妈妈,妈妈怎么会……”他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手里本来要敲在对战表上的印章顿时落到了桌上,随后就起身跑向了休息室。 还留在对局室里的人都面面相觑。两位记者也顿时愣了。唯一全胜的合格者走了,还有一位可能要明天进行平分决赛之后才能产生。那今天的采访还怎么进行啊! 第25章 故作镇定的少年 司铭跟着日吉来到医院的时候,亚美还没有从抢救室里出来。一直都很坚强的加奈子看到哥哥,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不哭了,哥哥在这的,妈妈一定不会有事的。”司铭搂着加奈子,不停地轻轻拍打她的后背。长时间的过度紧张,再加上看到家人来临可以依靠后的放松,不一会,加奈子哭着睡着了。司铭抱起加奈子,把她放在等候区的凳子上,又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妹妹身上,才走到忍足几个人的面前。 “这次真是多谢忍足学长帮忙了。”原本进入抢救室的也就是一般的医生,因为忍足过来打了招呼,又进去了一个副主任级别的医生,不管最终结果如何,这份情,司铭都记下了。 忍足摆了摆手,“我也没帮上什么。不过,希望你有个思想准备,我刚才跟手术室里的高木医生打听了一下,你妈妈的情况不是很好。”认识千叶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接触到他真实的家庭情况,难怪两个孩子都这么懂事。 司铭皱了皱眉,“是哪一方面的病?前些日子妈妈老是肚子痛,她饮食一向不是很规律。” “的确是胃病,现在还没有最终确定。”忍足点了点头,倒也没有把之前打听到的胃癌的可能说出来。毕竟当时高木医生也只是怀疑,一切都要等切片结果出来才知道。 “好的。”司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千叶,你也别太担心了,我想阿姨应该不会有事的。”凤也开口安慰司铭。 “多谢。”抬手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外面还下雨,要不,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吧。改天等妈妈康复了,我请你们吃饭。” “好。” 日吉关照了司铭几句,让他有事给自己打电话,随后也跟着几个人一起离开了。 “啊,没想到千叶和加奈子家这么困难啊。居然只有一个妈妈,现在他们妈妈生病了,岂不是都没有收入来源了?”走到医院门口,向日才感叹,虽然他平素比较冲动直接,但还是知道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这种话。 “是会难一点。不过,我今天去棋院的时候,千叶的职业考似乎已经合格了,作为职业棋士应该会有一定的收入来源吧。” “诶?他不是还在上课嘛!”向日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么说起来,真的好厉害啊!” “可是,职业棋士有的时候需要到外地去参加比赛吧,那到时候加奈子一个人怎么照顾千叶阿姨?”凤倒是有些担心加奈子,这么一个小姑娘,到时候会很艰难吧。 “不,比这个更严重。他们两个人可能会失去监护人。我刚刚问过高木医生了。之前千叶阿姨就来医院看过医生,当时问诊的是消化科的二宫医生。高木医生跟我说过,二宫医生的医术也很不错,基本经他确诊的病例很少会有误诊的可能。” “千叶阿姨得了绝症?” 忍足点了点头,“是胃癌晚期。” 三个少年都惊呆了。胃癌晚期,也就意味着未来几个月内,千叶阿姨就会离开人世,倒是两个还没有成年的孩子该怎么办。 站在窗边,看着几个少年走出医院,上车离开,司铭才重新在妹妹身边坐下。不多时,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司铭推醒加奈子,一起走到门口。 “医生,我妈妈怎么样?” “暂时抢救过来了。”高木医生摘下口罩,“你们先去病房吧,等会来我办公室一趟。” 司铭点头,然后带着加奈子一起走向病房。也许是麻药的作用还没有完全过去,亚美还是昏昏沉沉的。司铭关照了加奈子几句之后,就出了病房去找高木医生。中途还接到了中山的电话。 “你妈妈怎么样?” “还不清楚,刚刚抢救过来。还没完全清醒。” “会好的。”中山安慰道,“对了,因为今天实在太晚了,明天我和深作才会进行平分决胜赛,之后日本围棋院出版社的记者要过来采访,筱田老师让我通知你尽量明天来一趟棋院。” “看情况吧。我现在还不清楚妈妈倒底是个什么病。如果可以的话,我再给你电话。” “好的。” 高木医生的办公室在亚美所在病房的最西侧,司铭挂了中山的电话,再次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走到办公室前,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 “高木医生。” “你是千叶亚美的家属对吧。”高木从台前的文件中抬起头来,“你们家,没有其他大人了吗?” 司铭摇了摇头。 “好吧。”高木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从你母亲的胃里取出了几个腺瘤□□肉,其中最大的一个直径已经接近4厘米,最小的也有近1厘米左右,我们将最大的那个进行了切片分析。” 司铭紧紧盯着高木,生怕从他的嘴里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里面已经有几个发生了癌变,……你母亲已经是胃癌晚期了。” “那,现在可以采取什么样的治疗方式?”司铭咽了几下口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只是胃癌晚期,如果治疗得当的,应该还是可以活很久的。 “最好的治疗方式当然是化疗,但是,你母亲的身体指标达不到放化疗的标准。目前虽然进行了手术,把癌变的息肉都取出来来了,但是,我们不排除癌细胞扩散的情况。”高木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位女士的身体真的他未曾碰到过的,很难想象,靠着这样的身体,竟然还带大了两个孩子。“当务之急,是帮助她提高自身的抵抗力,她现在的身体太差,我担心,她根本经受不起化疗。” “好的。” 高木起身拍了拍眼前男孩的肩膀,“医院也会尽量帮她调理一下身体的,毕竟现在要依靠食物给她补充营养,实在有点不太够。” “谢谢高木医生。”幸好亚美还有保险,要不然,凭家里那点积蓄真的要不够了。司铭谢过医生之后走出对方的办公室,有些茫然地朝亚美的病房走去。 从高木医生刚刚的话里可以感觉得出,对方似乎对亚美的治疗并没有太大的信心。有的人到了胃癌晚期,调理得好依然可以活很久,有的却很快就离世了。司铭不想自欺欺人,就凭亚美之前的工作状态,还有不良的饮食习惯,他根本没法安慰自己。 很快就到了病房前,司铭深深吸了口气,整了整自己的面部表情,才推门进去。亚美似乎已经醒了,毕竟刚刚手术,似乎还没什么力气。看她的样子似乎是想要和加奈子说话。 “哥哥。”听到推门的声音,加奈子回过头,眼睛还有些发红。“高木医生跟你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要我们多给妈妈补补身子,这样才能好的更快。”司铭笑着走到加奈子身边,“妈妈,你以后可不能再虐待你的胃了。高木医生说,他不得不把你体内不太好的胃切掉了一部分,所以,以后请你好好对待它。”半真半假地把亚美的病情说出来。他很清楚,亚美是一个成年人,不像一个孩子那么好骗,也许她对自己的身体其实是有那么点了解的。 看到亚美艰难地点了点头之后,司铭又转头对加奈子说道,“等会我去买点晚饭过来,你吃过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我在这里陪妈妈就好。” “可是,哥哥明天……” 司铭抬手打断加奈子的反驳,“我今天已经成功通过职业考试,正式成为一名职业棋士了。请几天没什么。以后需要请假的时候会更多。你早点回去,门窗都关好,早点休息。好好上课,放学后来换我,对了,记得给柴琦先生打个电话,告诉他我这几天可能没办法去工作了。” “好吧。”加奈子不甘愿地点了点头。她也清楚,自己留在这里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那哥哥你先去买饭吧。” 因为是术后第一天,亚美还不能进食,司铭只需要在她觉得口渴的时候,用棉棒沾着水摸一下她的嘴唇。而为了不给孩子添麻烦,亚美很少发出声响。只有夜深熟睡的时候,才会无意识地发出几声□□。 考虑到千叶家的家庭条件,忍足替他们定下的是一个条件还不错的双人病房。病房内另外一张床还没有病人,司铭此刻正坐在那里,盯着亚美的点滴。他一直知道,亚美的身体并不是很好,说不定哪一天,沉重的生活就把她压垮了。只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我还想等以后赚了钱,就可以让亚美好好休息了。怎么会这样啊……】总是飘着的千叶少年蹲在了司铭身边,【呐,亚美会好的是不是?她不会那么快……】 “我也不知道。”双眼茫然无神,司铭知道,此刻安慰一下千叶少年才是最好的。只是,这种不确定的谎话说了有意义么?很明显,连医生都不是很看好的治疗,真的能把亚美从死神的手里拉回来么? 清晨,加奈子一早从家里赶来,还给司铭带了些早餐,“哥哥,你去梳洗吧。我来照顾妈妈。”昨天的点滴一直挂到半夜才结束,此刻司铭已经熬得双眼通红了。看到加奈子过来,匆忙走进盥洗室,用冷水洗了把脸,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早饭。 “早点去上课吧,路上注意安全。” “嗯。哥哥,中午我会过来给你送午餐的。妈妈可以吃东西了吗?”加奈子灌好热水瓶,又打了些热水给亚美擦了擦脸和手,这才收拾好带过来的餐具。 “唔,我也不是很清楚,回头问问医生吧。”本来不想让妹妹赶来赶去,只是,亚美这边挂着水,总不能脱人,家里又没有其他人可以替换,也只好让加奈子辛苦下了。“路上要小心,不要太赶,上课的时候也不用想太多,妈妈这里有我。” “嗯。” “光一。” “妈妈?”司铭关上门,迅速走到亚美身边。 亚美躺在床上,充满怜爱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你不去上课吗?都初三了,明年就要升高中了。” “没关系,就几天功夫,等妈妈有力气了,我就去上学。”司铭故作镇定地安慰亚美。 看着亚美再次闭上眼睛,司铭不觉伸手捂住了嘴,努力遏制住不断涌上来的悲哀。 “千叶,如果申请退学,你不会怪我的吧。”轻轻地在脑海里同千叶少年商量。 对方无言地摇了摇头,亚美这个情况,如果两个人都坚持上学的话,哪有人来照顾她,又哪来的钱给亚美补充营养。 日吉,对不起,我不能跟你一起上高中了。 第26章 吵架的少年 中山同深作的比赛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就结束了。为了不耽误妹妹上课,司铭特意打电话跟筱田老师请了假。 上午,高木医生带着二宫裕介一起走进了病房。那时候,亚美依旧沉睡着。 “千叶桑,这是你妈妈之前的主治医生,二宫裕介。”高木轻声地把二宫介绍给了司铭。 听到高木的这个话,司铭忽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也许,亚美已经知道自己患了什么病了,那自己昨天…… 高木示意跟着自己进来的护士给亚美打点滴,“千叶桑,我们出来说行吗?” 司铭点了点头。 “今年三月份,千叶女士就曾经来我们医院做过检查。当时已经查出来她胃部长了几个腺瘤样息肉,当时曾经建议她住院进行手术治疗。不知道为什么千叶女士一直没有同意。”走到病房外,二宫告诉司铭,之前亚美前来检查的情况。 “昨天从她的胃部不仅取出了部分息肉,还有肿瘤,肿瘤切片结果已经出来了,是恶性的。” 司铭抿着嘴,看着两位医生,一时不知道还能问什么。 大约也是看出少年的无助,高木拍了拍司铭的肩膀,“进一步的治疗,我也会同二宫医生一起商量,总之,不要太快放弃。虽然你妈妈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但……不管怎样,记得让她保持一个好心情。” “谢谢两位医生。” 第三天,加奈子说什么都要同司铭换着照顾妈妈,想到自己还有一件事要去处理,司铭同意了加奈子的要求。 “等会妈妈要上厕所的话,如果扶不动就找护士站的护士帮忙,知道吗?医院里有订餐,给妈妈用点流质食物就好。” “恩,我知道了。哥哥。” c组的班主任西川圭是个近四十的中年男子,脾气很好,但在学生面前也很有威严。看到司铭进来,很是和蔼的笑着朝他招招手,“坐吧,还没恭喜你呢,成为职业棋士。” “谢谢老师。” “是来请假的吗?”西川老师接过司铭递过去的申请书,以为对方是为了比赛请假,鉴于他一惯的好成绩,倒也没怎么犹豫,提笔真要签下自己的名字,却被申请书抬头那几个字惊呆了。“你要退学?!” 网球部,日吉正坐在社办活动室跟榊监督报告这几个月以来网球部的情况,因为兼着音乐老师的缘故,榊并不能长时间地留在网球部,因而常常要日吉将网球部的情况反馈给他,才能做出进一步的训练计划。 “日吉!”社办的门被突然推开,站在门口是跑的气喘吁吁的凤。 榊和日吉都有些奇怪,凤一向是部里最守礼的人,平时进出都知道要敲门的,这会是碰到什么突发事件了吗? “日吉,你快去西川老师那里。”凤喘了一会才开口,“我刚才去办公室,听到千叶要退学。” “什么?”这下,日吉也坐不住了。这个家伙,说好了要一起上高中的,怎么可以食言。有困难为什么不跟自己说,自己难道还会不帮忙吗? 办公室里,西川老师还在努力劝说司铭。“千叶桑,我知道你母亲生病,目前也有一定的困难,但凭你的成绩,领取奖学金根本不成问题。更何况,你现在是职业棋士,也有一定的收入,根本不用担心学费的问题。更何况,明年你马上就要毕业了,难道都等不了这几个月吗?” “西川老师,我……。”司铭哽咽了,想到医生跟自己说的情况,自己哪里还有心思继续读书,“老师,我实在没工夫了,妈妈留在医院总要人照顾,我妹妹年纪小,总不能让她一个小姑娘……” “啊……日吉桑。”看到推门而入的日吉,西川的眼睛亮了下,也就不介意对方毫无礼貌的行为,“日吉桑,赶紧来劝劝千叶桑。” “恩。”日吉点了点头,“老师,他只是一时想不开,我会负责劝他留下的。”说着,也不顾司铭的反抗,一把将他拉出了老师办公室。 “日吉,停下,日吉……”司铭被日吉拉着往学校偏僻的地方跑,要不是他深知日吉的为人,都要以为这家伙是想躲到人少的地方揍自己一顿了。 “好了,就这里,说吧。”来到小树林后面的一块空地上,日吉停住了脚步,那份退学申请书被他从西川老师那里拿了过来,一把扔在司铭面前。 司铭从地上捡起申请书,“没什么,就是你看到的。反正我也已经是职业棋士了,这个书,念不念下去,也没什么太大关系了。” “哈?什么叫没什么太大关系?”日吉瞪着眼睛看向司铭,“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自己退学,把钱省下来给加奈子读书,给亚美阿姨补身体,可你有没有想过,她们两个会愿意接受你牺牲自己的学业剩下的费用吗?” “这根本就是两码事。”司铭皱着眉头。 “好,我们不说这个。那你告诉我,如果棋院要你参加比赛,你去吗?还是要无休止地请假下去?那个时候,钱又哪来?” “这不用你管,我到时候自然会想办法。”司铭赌气不去看对面的少年。 “我一直跟你说,有困难开口。你们家除了你们兄妹没有人换班帮忙,就不能开口跟我们求助吗?千叶,开这个口,就这么难吗?” “这是我的家事,日吉,就算是再好的朋友……” “我知道,你怕会耽误我的功课,可是你想过没有,我没时间,难道不能帮你请一个护理人员?你平时那么聪明的脑子,怎么偏偏在这件事情上拐不过弯来?”日吉伸手抓住司铭的肩膀,“听着,你现在的任务,跟加奈子一样,都是好好读书。如果亚美阿姨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以你一个未成年人,你以为你能为加奈子做什么?” “日吉,我不想欠你什么。”司铭盯着少年的眼神,是的,说一千道一万,其实自己是不想欠对方的人情。自己同日吉只是普通的同班同学,最多算是好朋友吧,到时候,自己要拿什么来还这份心意。 “我难道就是那种会拿了人情债逼迫你的人?”日吉气的火冒三丈,却不得不耐下性子继续劝说,“听着,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把书读完,最起码,你得拿到初中毕业证书。千叶,你不一直都说了么?我们是好朋友,依靠一下好朋友,不是什么为难的事。” 司铭沉默着点了点头。 匆匆赶回医院的时候,病房里传来了一个男人同亚美说话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千叶少年顿时咬牙切齿地骂了起来。【那个混蛋,他居然还敢来找亚美,都是因为他……阿司,进去把他赶出来。】 司铭犹豫了一下,正要准备听从千叶少年的吩咐推开房门,忽然听到亚美说。 “光一那个孩子,不是我亲生的。那年从中国回来,我乘坐的轮船出了事故,一个年轻的女士把孩子抱给我,说要回去找她的丈夫,托我好好照顾她的孩子,结果,等我坐在救生艇离开,回到日本也都没有再见到她。”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男子的话音里隐含着责怪,埋怨。 “藤本君,做人要重诺。……我答应了那位女士,当然要好好照顾这个孩子。”病房里,亚美脸上带着一丝微微的讽刺。 藤本遥斗听出亚美的不赞同,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就算是这样,这些年……” “你还来跟我说这些年?”亚美怨怼地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曾经爱过的男人,“当年我生下加奈子,是你说,要同我断的一干二净,所以就连孩子你都可以不要。因为你们家,我辗转了神奈川,东京各大医院都不能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最后,甚至连护士证都被吊销了……” “什么!”藤本张了张嘴,这些事情他并不知道,但是他也清楚,除了他的母亲,还有谁会如此逼迫亚美。他以为,他听母亲的话,同亚美分开,接受自己家同真田家的联姻,母亲就一定会放过亚美,没想到…… “算了。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呢?”看到藤本一脸无奈和心虚的样子,亚美一时没有了再追究的心思。是呢,现在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去追究以前的事是不是他做的又有什么意思,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区别。 “那……你现在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两个孩子。” “亚美,你知道的。如果只是加奈子一个还好,那个男孩毕竟……”藤本皱了皱眉,“不,加奈子,我也同样不能……” “你……”亚美抬眼怒视着藤本,“她是你的女儿,就连这点责任,你都要推脱吗?咳……” “不,不,不……”藤本连连摆手。 司铭听到这里,一时冲动,推门走了进去。“妈妈!”看到亚美连连咳嗽,因为怒气,脸颊涨得通红,赶紧倒了一杯水,“妈妈,喝口水。” 藤本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母子二人,犹豫再三,决定还是把话说开的好。 “亚美,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不把加奈子接回去,其实也是为了这孩子好。在我们家,不管是女孩子还是男孩子,最终只能落到一个联姻的地步。我是一个没用的,无法撑起整个家族,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在这个家里,我都没有做主的权力。所以……” “出去。”司铭瞪着对方,“我们不需要你来可怜,我自然会照顾好妈妈和加奈子。” “好,好,我走。亚美,这两个孩子,我……我会去找凤律师商量商量的。”为了不再激怒眼前的母子俩,藤本慢慢退出病房,“那……我就先走了。” 第27章 被盯上的少年 藤本的脚步声渐渐离开,少年的身子还略有些僵硬。亚美腾出没有打点滴的手轻轻拍了拍儿子。 “傻孩子。”亚美伸手,抚上儿子的脸,混杂着懊恼与气愤的表情,让少年的脸看起来有些僵硬,“不管如何,他总是加奈子的爸爸。……藤本君算不上是一个好人,但也不是一个十足的坏人。” “妈妈。”司铭也止不住,从千叶少年那传递过来的略带着委屈和愤恨的情绪。 “我知道。”亚美慈爱地看着儿子,她往床的另一侧挪了挪身子,示意儿子在身边坐下。 从那位女士接过光一的时候,他还是那小小的一只,如今已经长到这么大了。“我的光一都已经这么大了啊。……可惜我不是一个好妈妈。也许……你就不用受这么多的苦了。” “妈妈,我没有受苦。”司铭摇了摇头,抓着亚美的手,“妈妈,你好好休息。医生一定会治好你的。” 亚美缓缓摇了摇头,“我自己是从护理学校毕业的,对自己的身体大致还是知道的。加奈子我不担心,那孩子总还有他的父亲,藤本即便不会把她接回去,但总是会为她想一个完全的办法。可是你……我把你从你母亲那里接过来,现在却要把你丢下了。我就怕,到时候,你会倔着脾气,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帮助。” 少年俯下身子,将脸埋在母亲的肩窝,闷声回答:“不要别人,妈妈会好的。” “真是个傻孩子。”亚美叹了一口气,却没有继续两人之间的话题。 “唔?这张照片?” 冰帝,戏剧社的活动室内,社长内藤亘在负责摄影的泽口优的桌上看到一张今年花火大会的照片。“泽口桑,你今年是去青森看的佞武多节吧?” “恩。”泽口点了点头,还在整理自己平时拍的这张照片。 “你知道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内藤指了指照片上,手持相机,正给站在“立佞武多”前的小女孩拍照的少年,尽管只是一个侧影,但隐约可以看到他俊秀的脸庞,乌黑的碎发,嘴角噙着一丝温和宠溺的微笑,身穿一件月白色底子,绣着墨竹花纹的浴衣,在那样热闹的场景下,偏偏显现出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 “不是很清楚,不过,他似乎是跟我们学校网球部的人一起去的。”泽口抬头看了看内藤正在看的照片,思索了一会才回答,“我记得,好像还有一张他和日吉桑站在一起的照片,我找找啊……” 等了好一会,内藤才看到泽口挑出来的照片,照片上一黑一白两个少年站在一起,仰头看着空中燃放的烟花。似乎因为距离比较远的缘故,无法完全看清两人的表情,但还是可以感觉到少年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一种温文尔雅的气度。 “就是他了!” 能让内藤这么激动的事情很少。泽口有些惊讶,随后把注意力放到内藤正看着的照片上,很正常啊,一个清秀的男孩而已,没什么特别的吧。要说,网球部里比这个男孩子帅气的多得是,这男孩顶多看起来有些温文尔雅吧。 “你找时间问日吉桑要一下这个男生的联系方式,我需要他来给我这次的舞台剧出演一个角色。” 泽口答应了一声,同时还分了一个同情的眼神给照片上的男孩,被内藤看中的人很少有逃脱得了的,希望你安好,不知名的男孩。 泽口办事很有效率,下午就把司铭的资料放在了内藤桌上,“他是三年c组的学生,千叶光一,围棋社成员,不过,这几天他都请假了。” “围棋社的啊,那就更好了。” “不过,内藤桑,马上文化祭就要开始了,你那出剧还来得及排练?”泽口挑眉,内藤做事情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真是的,这都快十月底了,更何况,人家愿不愿意还是两说,虽然内藤找的人最后总是会答应吧,可那之间不还要磨一阵子,那等到千叶答应,离演出还有多久。 “没关系,我只是需要他出现一下,根本没有什么台词,也不需要太多的演技。更何况,对他来说,等于是本色演出。”内藤信心满满地告诉泽口。 然而充满信心的内藤第一次出马就遭遇了滑铁卢,他要找的人居然没来上课。 中午时分,内藤站在三年d组的教室门口,随手拉了一个学生,请对方帮自己叫一个千叶光一,对方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了自己一会,然后才说,“他今天请假了。”随后就走进了教室,一边走还一边嘀咕,“哪里来的脑残啊,不晓得最近千叶家里出事了吗?” 同学,老子的听力非常好,乃知不知道。内藤囧然地在对方教室门口站了一会,才离开。 因为照片上千叶是同日吉站在一起的,内藤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网球部找日吉碰碰运气。 “部长,那个……”宇多田轻轻敲了敲社办大门,探头进去,没办法,谁让他猜拳输了呢,不管是球场外的那个大魔王还是社办里的这个,他都惹不起啊! “干嘛?” “内藤学长在外头找你有事。”想到之前那个妖孽的内藤学长,宇多田就觉得牙疼,虽然他没有经历过,不过,他还是听说过,内藤学长追着迹部学长要他参演睡美人的事迹,这次不是又要来坑他们网球部了吧? “你想找千叶出演文化祭的舞台剧?”日吉对着内藤撇了撇嘴,真是的,怎么就被这个人盯上了,“他家里出事了,最近都不可能来学校。” 随意打发了对方,日吉就要离开。走到网球场门口,突然想到内藤这个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他又停住了脚步,“我希望你最好不要把当年对付我们的方法拿来对付他,他现在可没那么多时间来跟你玩这种闲人的游戏。” 内藤不由地摸了摸下巴,看起来,日吉还挺保护这个千叶的嘛。我就不相信了,不靠着日吉我就找不到这个人了。 接连几天,内藤跑到学生会磨着秘书处的人要求人家把千叶的联系方式给自己。在秘书处工作的小椋一早就得到自家部长的关照的,一开始还真就死硬着嘴没肯说,只不过后来内藤来得次数实在太多了,秘书处给他烦的无法安心工作,小椋不得不开了口。 “内藤学长,千叶学长的母亲住院了,他最近都在医院里照顾的。内藤学长,……你要不还是换一个人吧,千叶学长肯定不会有空的。” 内藤最后不死心地还是跑了一趟医院。 “内藤,你难道要让一个母亲身患绝症的人陪你玩游戏吗?”内藤被日吉拦在了病房外面,小椋跟内藤说了之后,还是跟日吉打了声招呼。 “绝症。”内藤瞪着眼睛呆了呆,顺着日吉的视线,透过房门上的玻璃,他看到病床上那个瘦弱的女子,面色苍白,瘦削的手上打着点滴。床边的少年悲伤的看着床上的女子,眼圈通红,这样的人,自己应不应该开那个口呢? “内藤,不要打扰他。” “今年我可以放弃,明年呢,他会上高中的,高一,我一定会……” 日吉摇了摇头,面色晦暗,“他曾经答应我会一起直升高等部的,现在……你知道吗,就在前几天,他甚至跑到老师面前去递交了一份退学申请。内藤,不是什么人都有那个闲情逸致参与你的活动的。” “那好吧。”内藤咬了咬牙,虽然他很想要病房里那个少年出演棋士一角,但是,现在这个情况,的确不好开那个口,自己就是再喜欢死缠烂打,也绝不会在这种情况的时候去为难人的。 那次藤本被司铭赶走之后,大约过了一个星期,带着一个高大的先生又来了一趟。当时亚美借口将司铭支开了。 “你好,千叶女士。”跟着藤本一起过来的是凤真夜,是东京这一带有名的律师。 “你好。”亚美对着凤真夜微微点了点头,藤本上前扶着她坐了起来。 “藤本先生这次找我来,是为了就关于您的女儿千叶加纳子小姐之后的抚养问题。” 亚美侧头看了看藤本,对上亚美的目光,藤本还是略有些躲躲闪闪的,“呃……对不起,亚美,我不能把加奈子接回去,但是……” “好了,说吧,你打算怎么安排这两个孩子?”亚美打断了藤本的话,那一长串的理由她已经不想听了,十多年前就已经听够了。 “千叶女士,藤本先生为千叶小姐办理了一个帐户,里面存了一笔钱,将直接供养千叶小姐一直到她结婚。同时,在东京xx区留了一套公寓房,供千叶先生和千叶小姐居住。” “我的两个孩子还没有成年,我需要给他们留一个监护人。” 凤真夜说出来的这些条件,大致都可以接受,光一和加奈子两个孩子一向精打细算,更何况光一现在已经成为职业棋士了,钱方面应该不会太拮据。藤本给了套房子,两人也可以换一个环境住住,至少不会比现在的地方差,只是…… “鉴于藤本先生的困难,由我出面担任两个孩子的监护人,您看这样可以吗?” 亚美看着面前的律师,戴着无框眼镜的凤真夜并没有律师通常的凌厉,反而显得比较温和,只是,不管是对于她还是对于两个孩子,凤律师都是一个陌生人,自己该不该将两个孩子托付给眼前的陌生人呢? “如果不放心凤的话,把两个孩子交给我可好?” 第28章 失去亲人的少年 病房门被打开,来人一头暗金色的短发,浅浅的笑容柔化了他刚硬的脸部线条,黑色的长款风衣使得他看起来非常挺拔。他的身旁站在一位身穿和服的女士。 “日吉桑!”凤真夜迎上前,“你们怎么会过来?” 亚美疑惑地看着两个人,面前的这两个人她都不认识,怎么会来探望自己。 藤本不时地在日吉夫妇和亚美之间看来看去,亚美什么时候和日吉家有交情的,如果当年…… “你好,千叶女士。”开口的是日吉里代,有些事情,还是由她们女人来开场比较好,“也许你并不认识我们。我的小儿子日吉若,和你的孩子千叶光一是好朋友。前几天,千叶似乎去学校递交了退学申请。” 听到里代的这个话,亚美瞪了瞪眼睛,这孩子,怎么可以……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放心。”里代上前握住亚美的双手,“小若已经把他拦下来了。我想那孩子也是担心你的身体,担心自己的妹妹。” 里代抬头看了看凤真夜和藤本,又看了看自家丈夫,见日吉康介点了点头,才继续了下去:“我刚刚听到你担心孩子的将来,你看这样好不好呢?你家的两个孩子我都见过,也很喜欢他们。你要是不放心让他们两人单独居住,住到我们家怎么样?我们家人也不多,我和我家先生共有两个儿子,还有小若家爷爷,……” 里代和缓的劝说,让亚美渐渐动了心。她的确不认识眼前的人,不过,似乎那位律师认得,而且,儿子跟对方的孩子又是好朋友,不担心以后几个孩子会处不来。那个日吉若,自己也记得,这几天也曾过来帮着儿子送送饭什么的,虽然看起来冷冷的,当帮起忙来却也是一点怨言都没有的。 “我……得和孩子商量下。” 里代听了这话,笑着看了看康介,“也好,毕竟以后两个孩子跟我们生活,总要跟他们说一下,那你们母子再商量商量,我们过几天再来看你。这个建议也不过是以防万一,还是得好好养病,争取看着他们长大。” “诶!” 亚美目送着一行人离开,护士帮着她更换了药水,看着她身边没有人,还特意多留了一会。 “妈妈,我给你买了点粥,现在喝吗?”司铭拎了一个保温桶进来,这还是前几天从家里翻出来的,因为亚美现在每顿吃的少,就特意从家里拿了来,每次从店里多买一点,放在保温桶里温着,也省的经常跑出去热。 “也好。”亚美点了点头,又对着刚才留在这里照顾自己的护士小姐说道,“绯山小姐,刚才麻烦你了,你先忙吧。” “没事,那我先走了。” 喝了几口粥,亚美摆手,示意自己已经足够了。看着儿子将保温桶放好,又进入盥洗室把碗筷洗干净,还拿着抹布擦了擦床尾升起来的桌子。 “光一,妈妈有件事要跟你说。”亚美朝着儿子招了招手,“今天你那个同学的爸爸妈妈来过。” “日吉?”想到前几天日吉说的帮自己请护理人员的事情,又想到那个冷冷的大男孩一声不吭地替自己续交了费用,还委托护士站的护士帮自己照顾照顾亚美,司铭心里暖暖的。“他爸爸妈妈来看望你吗?” 亚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仅仅为了这个。” 缓了缓,亚美又聚集了些力气,“之前藤本君带着凤律师过来,是为了安排加奈子今后的生活。”看到司铭似乎想要说什么,没等儿子开口,亚美摆了摆手。 “我知道,你觉得藤本君为了太过伪善,我也知道,对加奈子来说他算不上一个好爸爸,不过,他能够给一笔钱,供加奈子长大直至结婚,这一点,我也满意了。……”抓住儿子伸过来的手,亚美柔柔地笑着,“你和加奈子都是能干的孩子,妈妈也相信,只要有住的地方,有钱,你们一定会过的很好的。但是,光一,妈妈还是不放心。你们两个还没有成年的孩子,万一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 “不会的,我会照顾好妹妹的。再说我也赚钱了,不需要那个人的臭钱。”最后半句,司铭嘟嘟囔囔地说在了喉咙口。 “我知道。”少年一脸的倔强,让亚美既自豪也心酸,“可是妈妈希望,你和加奈子都能够幸福,妈妈想要看着你和加奈子都能穿上学士服,甚至是硕士,博士……我的光一一定会很帅气。光一,不要觉得你欠了我和加奈子,我和藤本君之间,并不是仅仅因为我收养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而终结的,方方面面的原因很多……你跟日吉桑是好朋友,应该也见过他的家人,让他们成为你们两个的监护人,我想,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妈妈……”司铭忍着鼻头的酸涩,无言的撇过头,双手紧紧地握着亚美的左手,骨节分明的手摸起来咯得慌,在自己的生命临近末尾的时候,这个女人都没有忘记为两个孩子找条出路……亚美,你为什么不多为自己想想呢。 千叶少年在自己背后泣不成声,尽管灵魂的泪水无形无状,司铭似乎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后背渐渐湿润。 “答应我。”忍着浑身的酸痛,亚美紧紧握了握儿子的手。自己的日子不多了,一定得在那之前把两个孩子安排好。 “妈妈……”不忍心让对方受着病痛折磨的时候还要继续为自己打算,司铭微微地点了点头。 “打电话给凤律师,请他过来为我们签订这份协议。”指了指抽屉,让司铭掏出之前凤真夜留下的名片。 联系过凤真夜后,大约过了两天,凤真夜协同日吉夫妇,藤本遥斗再次来到了亚美的病房。 此前,司铭已经把日吉夫妇准备收养两人的事情告诉了加奈子,只是略去了藤本的事情,就让这个孩子以为她的父亲已经去世了吧。 司铭扶着亚美,在文件上签上了她的名字。 “好了,有这份协议在,你就可以安心了。” 日吉康介这是第一次见到儿子口中小小年纪成为职业棋士,并且以稚嫩的肩膀挑起抚养妹妹这个重担的少年。 少年挺直的腰板,面对几个大人都不卑不亢的应对,让康介很满意小儿子的选择,小若交到了一个真正的好朋友呢, “初次见面,我是小若的爸爸,日吉康介。”康介朝着司铭伸出手,“以后有什么困难直接找我也行,或者跟小若说,你还小,要好好念书。知道吗?” 司铭握着对方的手点了点头。为了亚美的愿望,哪怕再苦再难,自己也会咬牙把书念完的。虽然,转头看了看日渐瘦弱的亚美,也许她无法坚持到那个时间了。 似乎是了却了心愿,亚美的精神松了下来。病情急速恶化,连着两次化疗都没能阻挡癌细胞的扩散。原本就稀疏的头发大把大把地掉落,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昏睡中度过。 即使经历过生离死别,司铭还是忍不住躲在洗手间偷偷哭泣。每次在亚美和加奈子面前还得强打精神,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出席率的问题,直接跟学校请了长假。 里代有的时候也会带着家里熬煮的一些汤粥之类的来看亚美,看着小小的少年几天瘦脱了型回去也忍不住落泪。 “真是难为那个孩子了。” “他是个坚强的孩子,会熬过去的。”康介拍了拍妻子的手。 日吉志康也点了点头,由棋可观人,那个孩子是个心性坚韧的,“里代抽空也多去看看,毕竟还是个孩子,有些事情可能也不太会处理,又是男孩子,既然是小若的好朋友,我们也多帮衬一把。” “诶,是的,爸爸。” “千叶……”把当天的笔记送过来之前,日吉顺路去高木医生哪里有打听了一下,对于亚美的情况,医生也毫无办法了,病危通知下了几次,现在,不过是拖时间罢了。无言地抱了抱浑身哀戚的朋友,然后挨着对方坐了下来。 “千叶,最近,还是让加奈子请假吧。高木医生说……” 司铭点了点头,他手里还攥着上午医生开出的病危通知,通知书被捏得皱巴巴的,这几天从普通病房挪到加护病房,司铭基本已经明白,亚美的生命就快走到尽头了。 十一月最后一个星期,司铭让加奈子跟学校请了假,兄妹两个人日夜守在亚美床前,尽自己所能地想把亚美的生命再延长一点。 “那我就先回去了。”临走前,里代原本想带着加奈子回家休息,小姑娘这几天也熬的不行,加护病房里没有多余的床位,兄妹俩只能坐着椅子趴在床上将就着休息休息。两个人眼圈通红,眼里也布满了血丝。只是无论里代怎么说,两人就是不同意,想到亚美也就这两天的事了,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光一君,有事及时给我们打电话啊。明天我再来看你妈妈。” “谢谢阿姨。” 送走了里代,司铭重新坐回床边,握住亚美的手不断的祈祷,氧气瓶不断地翻着泡泡,亚美的呼吸及其微弱。 深夜,加奈子已经撑不住了,看着趴在床沿边已经进入梦想的妹妹,司铭起身拿起一条毯子披在了妹妹身上。 亚美的表情渐渐舒缓,司铭紧张地抓住了她的手,“妈妈……”他的呼唤没能叫醒昏睡的亚美,对方的嘴角似乎缓缓勾起一个弧度。 一个清浅的笑容定格在亚美灰扑扑的脸上。 “滴……” 心电图瞬间变成了一直线。 第29章 初生牛犊的少年 清晨接到医院电话赶来的日吉夫妇只看到伏在母亲身上哭泣的女孩和呆愣愣坐在一旁的少年。 里代抱过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加奈子,康介则上前拍了拍司铭,后续还有很多事要做,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放任孩子发傻。 藤本是带着妻子和女儿过来参加亚美的葬礼的,出于私心,夫妇两人都没有告诉女儿,那个垂泪的小姑娘是她的姐姐。 在亚美的墓碑前放上鲜花后,夫妻两人就离开了,之前的亏欠已经造成了,做再多的也弥补不过来。而现在,他更应该做的是好好对待妻子和女儿。 坐在驾驶座上,藤本不由得握住妻子的手,“由佳利,我们,以后都要好好的。” 藤本由佳利看看车窗外,拉着妹妹送别客人的少年,微微朝丈夫点了点头。丈夫虽然没什么本事,懦弱,耳朵软,然而他到底未曾失去人类所应有的那点善意。即便那些钱,那间公寓在那对兄妹面前显得如此苍白,然而由佳利还是觉得,丈夫终于头一次反抗了他的母亲,做了一件好事。 料理完亚美的丧事,司铭和跟着凤真夜办理了藤本那间公寓的过户手续,日吉康介走跑了几个部门办好了两个孩子的收养手续。 司铭将睡着的加奈子抱进房间,然后开始收拾家里的东西。监护权的手续办好之后,日吉家就建议两个孩子尽快搬过去,亚美的条件有限,所以一直都是租住的。考虑到妹妹今后的上学和安全问题,司铭终于同意推掉这间公寓,搬去日吉家居住。 拿起亚美之前说的那本日记本,司铭看了两眼后,还是把本子放到了箱子最底下。亚美去世,加奈子就只剩下自己这个亲人了,自己难道还要跑去找了亲生父母还抛弃这个孩子吗?千叶少年这几天情绪低落,连他最爱的棋谱都不碰了。原本透明的身影显得更为飘渺了。司铭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本就是一件无奈的事情,不是千叶少年不够好,而是千叶亚美太过辛苦了。 司铭看了看柜子上亚美笑意吟吟的照片,伸手小心翼翼地取下来,放进了箱子。然后又去叫醒加奈子,兄妹俩在这间屋子里用了最后一顿晚饭。明天他们就要去日吉家了。 “哥哥,你的电话。”正在洗碗,司铭听到自己房里传来的铃声,加奈子拿着手机跑了过来。 司铭在抹布上擦了擦手,“我是千叶。” “……” “没问题,好的。谢谢。” “哥哥?”看到司铭挂了电话,加奈子有些疑惑地问道。 “是棋院打过来的,新初段赛的安排出来了。” “恩,哥哥加油。” 这次新初段联赛,承办方请到了绪方十段,座间王座和桑原本因坊三个顶尖高手来为新初段下指导棋。松坂是第一个,然后是中山,自己则是最后一个进行比赛,对手是本因坊头衔的持有者桑园仁。 正式搬入日吉家之后,司铭和加奈子去学校销假。 因为知道司铭母亲去世的消息,围棋社原本要给他办的庆祝会也没有开,只是大家凑钱给他买了一个木质棋盘桌,算作庆祝他成为职业棋士的礼物。 “千叶,以后要是有空,经常来围棋社转转,就是给我们些指导也好。”新的社长堀江航把礼物送过来的时候也跟司铭提了个请求,“你知道的,咱们围棋社没有专业的指导老师,现在好容易出了你这么一个职业棋手,可不要忘记大家啊。今年的冬季联赛,我们也会努力的。” “恩,有机会,我一定会去的。”司铭接过大家的礼物,点了点头,“我会陪着大家一起准备冬季赛的。” 出了围棋社的门,司铭撞到了找他很久的戏剧社社长内藤明。 “你是说,让我去舞台剧演一个角色?”司铭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男孩,比自己微高,桃花眼微微含情,看着人的时候,总让人有种被人脉脉注视的别扭。 “对啊,我觉得千叶桑很适合呢。” 司铭摆了摆手,“演戏我完全不懂。” “千叶桑,你先别急着拒绝。这个角色其实很适合你的,没有太多的台词,对你来说,就是一个本色演出。这出舞台剧剧本早就写好了,我一直在物色演员。”内藤很诚恳地告诉司铭,“光符合角色的外形不够,这是一名棋士,我至少都找一个稍微懂行的人来演出。千叶桑你好好考虑,等直升考试结束,你再回答我。我告诉你,这出舞台剧,一定会在高等部大放光彩的。” “嘿,千叶,今天跟桑原老师对局,你紧张不?”原本跟松坂不是很熟悉的时候,还觉得这家伙挺高冷的,混熟了之后才知道,这家伙就是一闷骚。 “还好吧。输给顶尖棋士不是很正常么?”司铭瞟了对方一样,轻飘飘地回道,这家伙,越搭理他,越得瑟。 中山也在一旁白了松坂一眼,真是的,人家还没比赛就问对方紧不紧张,这是给人添堵还是怎么地。松坂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跟在中山背后朝检讨室走去。 打开门,里头的阵仗把两人吓了一跳。房间最里头电视屏幕前的长桌一端坐着塔矢行洋和绪方精次。紧挨着塔矢行洋的是塔矢亮七段,他对面则是进藤七段。长桌最后则坐着柴崎苍二段和芦原七段。看起来,关注千叶的人不少啊。两人对视了一眼,跟几位老师打过招呼后悄悄地在角落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中山,你觉得千叶会下成什么样子?”松坂凑上前,悄声问道。说实在,他是真的对这场棋局很好奇。桑原老师的棋力不用说,守着本因坊的位置,至今也没有人能撼动他,千叶进入职业,第一场就碰到桑原老师,会不会有心理阴影啊! “不清楚。”中山摇了摇头,“要赢不容易,但也不会输得太难看吧。司铭的棋……”经过职业考的最后那一场,他都有些不知道怎么去评价司铭的棋风了,也许他真的就是一个围棋界的天才。 两人在检讨室里等候,楼下司铭已经碰到桑原本因坊了。作为围棋界的老前辈,这位老爷爷一直坚守着本因坊的头衔,实在很让人佩服。近几年,桑原本因坊头发更少了,背也微微有些驼,但整个人的精神面貌依然不错,还是很有当年大杀四方的威势。 “嚯嚯,又是一个新星啊!”桑原上下打量了司铭一番。 “桑原老师。” “唔,今天好好下一局。” “嗨。” 两人站在棋院门口拍了好几张照。虽然之前对着松坂说自己不在意输赢,然而司铭此刻觉得手心里汗啧啧的,还是不够平静啊。 跟在桑原身后,两人徐徐往对局室走去。新初段都有一个机会在幽玄之屋同顶尖棋士对局。无论是幽玄之屋的气氛,还是顶尖棋士所流露出来的气势,都会对新初段造成一定的心理压力,不过,近些年来,因为新初段实力的提升,也不是没有在这样的比赛中胜过顶尖棋士的情况,毕竟还有五目半的让子在里头。 自那天接到棋院的电话之后,他和千叶少年也大致对桑原本因坊做了些了解。这位老爷子最擅长的就是心理战,同一贯严谨的塔矢名人不同,桑原仿佛很喜欢捉弄年轻的棋手,看起来笑呵呵的,一个不防备就让他捉弄了。 司铭在桑原本因坊面前坐下,很快就垂下了头。 千叶少年一直在背后嘀咕:【桑原老师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们啊,眼神好诡异啊,哎呀,哎呀,……】自从亚美去世之后,千叶少年沉寂了许久,直到棋院那通电话才又重新打起精神来。不过,这会看来似乎有些过头了。 要不是身边还有外人,司铭都想对着这熊孩子吼一嗓子了。这不是坑自己吗,本来就紧张了。不行,不行。双眼闭了闭,排除一切杂念。 哎呀,那孩子居然镇定下来了。看着气势同方才浑然不同的对手,桑原挑了挑眉,心里却又对面前的孩子更重视了起来。 “唉,开始了。”观看室里,看到有棋子落到棋盘上,各个都精神起来。松坂和中山也摆开棋盘,跟着一起放。 “唔,还是用的秀策的小尖。” “职业考结束至今他都没有去过会所。似乎也没有参加研究会,不知道会怎样呢?”今天的对局,柴崎对司铭略有些担心。无论是实力多强的棋士,多不能疏于练习。柴崎也知道,司铭的母亲去世,这几个月他肯定是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练习的吧。 开局司铭走得很大胆,如果算上让子,可以说他暂时跟桑原本因坊打了个平手。 “这一手是什么意思?”松坂看着自己摆上的棋,千叶的棋真是越走越古怪了。 “唔?哦。这里。”塔矢亮同进藤光似乎也在研究司铭刚刚那一手的用意,很快,进藤就看出了司铭的意图,“是为了围死这一块的白子,这一手走得不错,不过,桑原老师应该很快就能看出来吧?” 正如他所猜想,桑原后一手走了一步跳,避开了司铭的截杀。司铭则毫不犹豫地再次跟进,看似要跟桑原的棋耗到底。 “唔?”塔矢行洋微微摇了摇头,这孩子不像是死缠烂打的那种棋手,怎么会在这里纠缠不放呢?如果再这样下去,岂不是中盘就要认输? 司铭觉得对大家的惊吓似乎还不够大,接下来的一手甚至还引诱桑原治孤。 这个孩子,究竟是想做什么?桑原盯着棋盘想了又想,觉得这一手孤棋很有可能是诱导,最后还是决定置之不理。 于是,司铭在右下角再次打入一枚孤棋,桑原则继续自己之前的布置,一直到他打入第五枚孤棋时,桑原又停了下来。 接连送来五个治孤的机会,自己究竟要不要接呢?如果第一个是诱棋,第二个也是,那第三,第四个呢? 许久,桑原在第五枚孤棋旁落下了奠定棋局的一子。 第30章 辅导同学的少年 第五次孤军深入后,桑原选择吞掉这枚孤棋。十手之后,司铭很果断地放弃了左上角的黑棋。回马一枪,往右上角方向反向杀过去。而他所借助的开路的棋子,就是他方才放下的四枚孤棋。 “哦,所图不小嘛。”行洋将司铭的第八十一手放在棋盘上,渐渐看出了他的意图。 之前的四枚孤棋被串成一条线,司铭的黑棋沿着这条线将白棋的棋形打了个七零八落。 桑原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少年,“好小子,所图不小啊!” “这把回马枪打得不错。”行洋点了点头,“他倒是抓住了桑原的心理。” 桑原行棋狡猾,很喜欢在心理上折磨自己的对手,这次是常年打雁反被雁啄,被一个新初段抓住他多疑的心理,打了个反击战,这次回去怕是要懊恼许久了吧。 绪方很解气地看着白棋凌乱的棋形,嘿嘿,你个老狐狸,也有今天。 上方练成一小片的黑棋慢慢朝下方押回,两片黑棋间的白棋被慢慢侵吞,黑棋的实利不断扩大。 “呼,这局棋……换我还真走不出来。”松坂摇了摇头,这局棋,如果没有一旁的几位老师讲解,他得到收官阶段才能看明白司铭的意图。 “别吵,还有官子部分,这家伙的官子计算也很变态诶。”结束了自己当天的对局,吉田也跑来了检讨室。双眼经盯着屏幕,完全没有注意到长桌两旁坐着的几位大佬。 整地结束,算上让子,司铭竟然还胜了一目。最终结果出来,司铭这才感到背后的衣服已经被汗湿了。今天,他是真的冒险了。 【我们竟然赢了?!】 是啊,这局棋竟然赢了。即使当时打定了诱骗的注意,司铭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骗到这位经验老道的棋手。 “小子,下一次,可没有这么容易骗到老人家我啦!” 结束自己的新初段,司铭跟棋院请了假,再次把精力放回到学业上。三年级的最后一个学习,大家几乎被习题和练习卷淹没。 “我第一次知道,做题也能做出打了三四场网球比赛的肌肉反应来。”日吉狠命地甩了甩自己的手,坐在教室里大半天,浑身不舒服,以往上课也没这感觉啊。 “精神紧张嘛。”司铭拎过对方的书包,“你活动活动手脚,我们再去接加奈子。” 日吉动了动手臂,重新拿过自己的书包,“我没事了。”将书包背在背上,“你准备直升吗?前几天,我看到西川老师找你。” “恩,老师跟我提了保送的事情。不过,名额只有那么几个,可能到时候还要通过一场测试吧。”如今司铭倒不是很在意保送名额的问题。自从放弃了前半年的职业赛事,他多了很多复习功课的时间。日本的学业比之中国来讲还是要稍微简单一点,更何况,他前世虽然身体不好,脑子却不差,功课底子打得很扎实。除却国文科目需要多花点心思以外,其他都不用担心。 一个星期后,三年级再次举行了一次模拟考试。司铭再次登上了榜首。 “千叶桑,来来,坐。”司铭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西川老师似乎还在批改着练习卷,看到司铭,忙招呼着他坐下。 “上次让你回去考虑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 “千叶桑,老师没有别的意思,反正你参加升学考试,也是准备考冰帝的吧。”西川还没等司铭说完,马上张嘴劝说,“你的成绩优秀,保送名额给你,也不会有任何人有异议。当然啦,老师希望你接受保送,也是希望你能利用接下来的时间,帮助一下其他同学……” “西川老师……”看着滔滔不绝的老师,司铭哭笑不得,这老师倒是挺会利用一切资源的,“老师,我没有不答应。” “啊?咳,咳……”西川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看着司铭的眼神里颇有些“你怎么不早说”的意味。 我倒是早说来着的,可是你压根就没给我开口的机会啊。司铭无奈地暗自翻了白眼。 “啊,找到了。”司铭看着西川在自己桌上一堆纸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出一叠用回形针别住的单子,从里面抽出两张,“回家把这个填一下,明天带给我。” “好的,老师。” 看着司铭拿着两张纸回来,濑名和草野都凑到司铭位置上。 “怎么样?是不是要保送你?” 就连正在写作业的日吉也放下笔,含笑看向缓缓坐下的司铭。 “嘿,不要卖关子啦,快给我们看看。”濑名伸手就要抢司铭手里的表格。 “喂,撕破了我还的去问西川老师要。”司铭赶忙往桌肚里一放,“好啦,我们班暂时确定了我一个保送名额,应该还有几个,老师没说。” “诶?千叶桑,那以后在冰帝还能跟你一起讨论功课啦!” “哎呀,千叶桑果然还是直升冰帝的呢。” “……” 周围听到的人哗啦一下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渐渐嘈杂的教室,司铭猛然看到班长重冈真一那张越来越黑的脸和渐渐青筋暴起的手,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好啦,谢谢大家的心意,毕竟还在上课,我们下课再聊吧。”这下围在周围的人才散开,然而重冈的脸色依然不是很好。 一年级的时候,重冈的成绩很好,身为班长,虽然家庭条件一般,但能挤进冰帝也算是有些财力,加上原本的成绩,重冈还是很自得的。一年级时,千叶少年虽然也争取到奖学金,倒也没有完全压过重冈。 二年级时,千叶少年换了芯子,曾经还能一争高下的局面慢慢变成了万年老二,到了三年级,老师干脆越过他直接把保送名额给了千叶,这让极好面子的重冈心里不是个滋味。明明自己的成绩也不错,为什么老师选择了千叶而不是自己。 司铭大致也清楚重冈的心里,所以,一般关于班级的事情,他从来不多嘴,也没有争取过任何班级干部的事情,以免让那位班长泛更多的酸水。 “你担心他做什么?他的成绩又不是考不上冰帝,不过是嫉妒而已。”之前司铭看到的,日吉自然也看到了,同样瞟了一眼重冈,就低头继续自己的习题。 刚刚公布保送名额,堀江就找了过来。 “没办法,这几个家伙成绩太差,如果期末考试无法合格,我担心他们没法参加冬季赛。”堀江自己要准备升学考,剩下的几个三年级生里头,成绩好的也不多。既然司铭不需要再参加升学考,那还不如让他帮忙辅导一下的。 “那好吧。”司铭点了点头。 两人刚达成协议,日吉和濑名也凑了过来,“那我们网球部(足球部)的几个不争气的也交给你吧。” 好吧,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随便吧。第二天下午结束课程后,司铭找了一个空教室,通知了日吉和堀江之后,就留在教室里等候了。 陆陆续续来了十来个人后,这样的情形让司铭松了口气。即便答应给人补习,他也不希望人来得太多。毕竟他也从来没有给人当过老师,不知道应该怎么给一大批的人补习。 “千叶学长,我是网球部的谷山,需要补习的是英语。”看到司铭朝自己走过来,谷山很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自己的英语试卷拿了出来。 来之前,司铭去弄了几分空白的试卷。接过谷山之前的试卷看了一下。然后又走到另一个学生面前。 “千叶桑,我要补习的是数学。”这是围棋社的锦织光,司铭看了看,锦织的毛病似乎跟加奈子有点类似。做题太死板。 之后的几个人大部分都是要补习的英语或者数学,司铭大致看了看几人之前的试卷和习题册子,把类型差不多的人放到了一起。 “你们几个先把英语的单项选择做一下,不要去想老师说的那些语法之类的,完全凭自己的第一感觉去做。” “嗨。” “你们几个,把我刚刚发给你们的数学练习题重新做一遍,先把后面的应用题做完,然后再去做前面的填空和选择,记住,在作选择填空的时候,如果遇到一时半会算不出来的题目,请先放一放,不要浪费时间。” “你们几个……” 看着面前的几个人,司铭也犯难了。看他们的练习册上,基本就是单词认识他们,他们不认识单词的情况。 他不得不把眼前的几个人当成小学生来慢慢教。 一个小时之后,几个做英语单选的人把习题卷交了上来。“你们两个的语感很好。下一次做英语的时候,你尝试着以第一感觉去做题。不要太纠结语法问题。关于后面的阅读之类的,也是如此。英语作文的话,我建议你用最简单的表达方式,最简单的语言,这样可以避免你的语法错误。”司铭核对了几人的试卷,翻找出谷山和加濑的试卷。 两人点了点头,“那……那以后呢?” “当然,我刚才说的这种方法只是一个捷径。平时的话,我建议你多看一些英文的原文片,原文小说,哪怕看不下去,也要强迫自己看下去。多阅读,会提高你的语感,同时也会加深你对于语法的理解。” “明白,谢谢千叶学长。” “好了,你现在的任务,是回去把这些题都做一遍,多做一些,说不定之后补考会看到相同的题目。”司铭笑着把一叠练习题交给他,两个男孩顿时郁闷了。 “你们几个,我想应该是记语法的时候混淆了一些概念。小林是现在时和将来时搞不清楚,回去多看看这两种时代的演变;佐伯则是过去时老是当成现在时用……” 解决了几个英语薄弱的学生,数学不好的几个也把试卷交了上来。 “你做题的速度太慢。”看了看手表,司铭指了指锦织的试卷,速度问题是一个,还有一个是粗心,“我看了下你的草稿纸,这道题,明明这里还有一个小数点,但算到下面的时候竟然没有了。如果你能保证少犯一些最简单的错误,那我想你的成绩应该不至于这么差。” “山本的几何有点差,明天过来我给你仔细讲解。” 云幕渐渐遮盖住太阳,日吉拉着加奈子等候在教室门口,看着里面那个细细讲解习题的人,真好,他还能继续陪在自己身边。 第31章 升学的少年 连着一个星期,司铭都在平时自习课的时间帮忙辅导功课。渐渐的,班级里的同学也会拿着一些难题找司铭帮忙解答。 “这么多人,会不会太麻烦了?”日吉左手撑着头,右手则在练习册上勾勾画画,全然忘记了司铭辅导班里还有几个学生是来自网球部的熊孩子。 “还好啦。对于我也是一种巩固嘛。虽然被保送进入高等部,也不好太放松自己。”司铭笑着摇了摇头,这个月没来得及报十段赛,从5月份开始,自己就要开始各类头衔赛,职业赛的征程了。进入高中,学业就不像初中里这么轻松了,要保持第一名获得全额奖学金可不容易。 “明天的补习暂停一次,我要去参加棋院的研究会。”周四结束补习课之后,司铭关照几个人回去多多练习。 周五日吉康介将司铭送到了棋院,“结束之后打电话回家,到时候派车过来接你。” “不用啦,伯伯,我可以坐电车回来的。”司铭指了指不远处的车站,“看,那里就有车站的,很方便。” “也好。”知道这孩子一向很自立,康介也就没再坚持,“那我去上班了。” “伯伯再见。” 司铭朝着康介挥了挥手,脖子就被人从后面勾住了。 “哟,那是你现在的养父吗?” “透不过气了。”司铭奋力把柴崎苍的手臂拉下来,“嗯,那是日吉伯伯,是我同学的父亲。” “日吉啊……”柴崎偏头想了想,“是那个家里开道场的日吉家吗?” 司铭点了点头。 “看起来你同学对你还不错。”柴崎揽着司铭的肩膀往棋院内走去。 绪方还没有来,几个人就在研究室里头各自厮杀了起来。 上次研究会上,绪方选择了司铭同桑原本因坊的那场对局,对于司铭的大胆很是赞赏。 “不过,对上顶尖棋士,这种战术可一不可二。他们不是这么容易受骗的。”表扬完之后,又打了一棒,免得学生会翘尾巴。 这一次则选择了塔矢七段在十段循环赛里头的一场对局。 这次塔矢七段的对手是能登博七段,也就是中山之前原本想带着司铭前去拜访的职业棋士。这局棋塔矢七段执白,中盘胜。 能登七段的棋比起塔矢七段来稍弱,气势不足,从开局就可以看出,出手有些畏缩犹豫,不过,绪方还是觉得塔矢的攻势不足。 “小亮的底打得很厚实,开局很不错。中盘攻击还是差了一点。第五十二手这里,明明可以用冲直接攻击,你却仅仅用了一手靠,显得太平缓。”绪方先是按照冲摆下,然后又收回,按照原来的棋谱放下,“这一点你不如千叶,行棋还是不够大胆。” 司铭看着塔矢七段瞄了自己一眼后对着绪方点了点头,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讲解结束后,塔矢七段大概要揪着自己来一局了吧。 不出司铭所料,讲解结束,塔矢果然要求司铭跟自己对弈一局。 司铭选择了自己最为擅长的中国流开局,借由小目发展。 塔矢的棋其实很难挑到什么错误,就像他的人一样,四平八稳,要抓漏很难,司铭盯着棋局,不停地在脑海里排演。 周五除了绪方研究会,还有森下研究会也在棋院举行。对方结束了检讨,几个年轻棋士走出来的时候看到正在和司铭对弈的塔矢,不由都围了过来。 为了诱使塔矢失误,司铭不断地从各个角落攻击白棋,黑棋依靠着微弱的连接巩固自己的地盘。 白棋因为黑棋的冲击显得有些凌乱,却紧咬着黑棋的棋形。 从中盘开始厮杀一路行径到收官。虽然司铭在官子阶段扳回来了三四目,然而因为之前的冒进,最后还是输了塔矢两目半。 “谢谢指教。” “谢谢指教。” “刚才这一步,你走得有点太冒进了。”司铭后头伸过一只手,“要找塔矢的叉子是不是很难啊?” 司铭侧过头,发现身后是一个金色额发的青年。 【进藤七段!】千叶兴奋地喊了起来。 “进藤桑!” “如果是我的话,这步应该选择挡,后面一手则用尖。”进藤大大咧咧地对着司铭点了点头,继续在棋盘上比划。 “如果这步用挡的话,我可以走这里,挂角。” “挂角的话,用尖就不合适了。”按照方才进藤的说法,司铭重新摆上棋子,“应该在白子边上走一步夹,逼死白子。” “嗯,这样比较好。” “……” 结果,几个人说着说着,进藤七段和塔矢七段居然吵了起来。 “呃……”司铭坐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走吧,走吧。没关系,他们吵完就好的。”柴崎拍了拍司铭,翘起左手大拇指指了指一旁的两个青年。“不信你问和谷和讶木。” 对方也都点了点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啊,对了。你就是打败桑原本因坊的那个新初段吗?”吵着吵着,像是想起身边还有人似的,进藤转过身看向正准备离开的司铭。 司铭点了点头。 “认识一下,我叫进藤光,七段,是森下研究会的。” 司铭伸手,从此同进藤也结下了不解之缘。 一月底,冰帝围棋社进军中学生冬季围棋赛。之前的那场夏季赛,冰帝的成绩一般,在1/4决赛的时候被淘汰。 确定保送之后,司铭多了许多时间,出去帮助一些学生辅导功课意外,他还将自己的一些棋谱,以及研究会老师跟自己讲解的棋谱也拿了出来供大家分享。 因而,这次冬季赛,大家很顺利的进入到了半决赛。 半决赛,冰帝的对手是立海大附属中学。在这次的赛场上,司铭看到了此前文化祭同自己对弈的柳莲二。 “柳学长,早上好。” “早上好,千叶桑。啊,还没有恭喜你进入职业。” “谢谢。”两人客套了几句就分开了。 “千叶,你认识立海大的人?”堀江看着柳莲二的背影问道。 “之前他不是来我们学校跟我下过棋嘛,跟着忍足学长来得。” 堀江想了半天,“啊,那局棋我没看到。” 司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看到你想这么久干嘛。 立海大的围棋社实力也提高了许多,司铭记得,自己第一次进入中学生围棋赛的时候看过立海大的对局,那个时候,三名选手里头都没有太精彩的表现。 今天同冰帝的比赛,却走得精彩纷呈。尤其是大将,堀江的局面一波三折,最后还是靠着收官的搏杀,才赢了半目。 次将和三将的比赛同样惊险,三将山本甚至被逼得中盘认输,最后剩下锦织一个人,看到他额头不断冒出的汗水,就可以看出他压力很大。 鏖战了两个小时,锦织才以一目的微弱优势获胜。冰帝终于挺进了决赛。 再次遇到海王,冰帝的几个人已经没有当初那么紧张了。不断分析职业棋士的棋局,打开了他们的眼界,再也不至于把海王化了。虽然组后仍旧是1:2败给了海王,但已经可以看出,两支队伍的差距在缩小。 樱花纷飞的时刻,他们终于毕业了。因为大部分人选择了直升冰帝高等部,因而,毕业典礼上反而少了些伤感。 不过,保留项目依然少不了。悄悄的看了看室外的一片混乱,司铭再次缩了缩脑袋,决定就窝在围棋社不动了。 “这个时候,终于感觉,长得不帅也挺好的了。”堀江是跟在司铭身后一齐进入围棋社社办的,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哎呀,千叶桑,说起来,如今都快毕业了,我还没和你下过一盘棋诶!” “好像是。”司铭偏头想了想,一年级的时候大家都是菜鸟,每个人一般都是自己打谱,偶尔也是找高年级的学生由他们下指导棋。“要不要来一局?” 堀江听到司铭的话,双眼一脸,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下!” 两人在安静的围棋室搬出棋盘桌,“三子的让子棋可以吗?” “可以。”司铭点了点头。 “啪!”棋子敲击棋盘发出清脆的声音,两个少年相视一笑。 与此同时,网球部的少年们则在四处躲避着围追堵截的女孩子们。 “凤君,把你的纽扣给我吧!” “我要凤君的第二粒纽扣!” “谁都不许跟我抢!” “……” 趁着女孩们的内乱,凤扭头朝着网球部社办跑去。无论在什么时候,网球部社办都是一块安全岛。 “呼……”凤偷偷摸摸的躲进网球部社办,找了张椅子坐下,冷不丁看到一旁站着的人,“啊!日吉桑,你在啊。” 日吉穿着一件套头连帽卫衣,双手插在衣兜里,侧脸看着窗外,微风吹过,樱花如雪纷飞。网球部社办对么的那幢楼里,司铭少年正端坐在棋盘前,两指夹着棋子,凌厉地落在棋盘上。 “日吉桑,你居然换了衣服,真是太明智了。”凤喘匀了气息,这才注意到日吉的衣服,“不过,你的第二粒纽扣究竟给谁了呢?” “秘密。” 第32章 担纲指导的少年 春假结束后,司铭和日吉正式成为了冰帝学园高等部一年级的学生。身边的面孔依旧都很熟悉,分班同初等部的时候也大致相似,只不过少了几个没有考上的,多了几个外校考进来的,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司铭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原来的班长重冈真一。 “他考到京都那边的高中去了。”日吉拉着司铭找了个位置坐下,才跟他说起离开冰帝的几个人,“濑名本来也是考的冰帝高等部,不过似乎差了几分,最后选择了另外一个分数稍低的私立学院。草野觉得濑名一个人一定会寂寞的,于是跟着他一起过去了。其他的人,基本都直升了。我们班,算得上是直升率最高的一个了。多亏了你的补习。” 司铭看着教室里熟悉的面孔点了点头,的确,除了两三张生面孔以外,基本都是初等部直升上来的。大家都熟稔地在一起说着假期里的见闻,倒让那几个考进来的学生显得有些孤立。 顺着司铭的视线,日吉也看了过去。看到那几个新来的脸上的不知所措,耸了耸肩。“每个班级都是这样的,有些排外。毕竟我们是处了三年甚至更多的老朋友了,对于他们可是一点都不了解的。他们只能依靠自己融入到我们这个集体中来,等着我们去招呼,那是不可能的。” 冰帝就是这样一个现实的世界。如果你没有展示出自己的实力,是没有人会把视线落到你身上的。司铭很清楚这个学校的规则,故而也没有老好人地前去招呼新同学。 寒暄了不一会,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踏上讲台,轻轻咳了两声。 “同学们,先安静下啊。我知道大家一个假期没见很想念。中国不是有句话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大家隔了这么多年没见了,的确思念非凡,等我们先把今天需要完成的任务完成了,大家再接着叙旧啊!” 青年略带幽默的口吻逗乐了大家,都回到各自的位置,看着青年,等着他继续。 “我是大家这三年的班主任,叫加护诚。负责大家的数学,所以,数学不是很好的同学,请做好经常同我谈心的准备。” “哈哈……”下面的学生哄笑了出来。 加护诚抬手示意大家继续听自己讲,“我看到大家基本都是从冰帝初等部直升上来的,那么为了节约时间,自我介绍就先跳过吧,个别同学,可以等会议结束后自行同其他同学结识。”加护低头翻了一下文件夹。 “这学期的课表已经出来了,我等会把它张贴在教室的布告栏里。接下来,就是今天的重头戏啦,推举班干部……” 大家似乎完全没有考虑那几个新同学的意见,仅仅几分钟,就确认了所有班委的成员。基本还是原来的几个人,因为重冈真一的离开,班长落到了原来的副班长竹野直哉身上,小岩井顺成为了副班长。 司铭看到新生中有一个女孩子放在桌面下的手握紧了拳头,似乎有些不是很高兴。估计,以前在初中的时候是当过班干部的。 轻轻地摇了摇头,如果这个女孩还抱着以前的想法,在这个班级可讨不到什么好处,只会让她更加难以融入这个集体。 班委诞生后,加护老师又叮嘱了一句关于学业和社团活动的事情就离开了。竹野招呼了几个男生前往办公室领取这学期的书本,小岩井则将社团申请表发到了每个人的手里。 “你这学期还打算参加社团么?”日吉毫不犹豫地在网球部上打了一个勾,将申请表交给小岩井后回到座位问司铭。 “恩,还会参加围棋社。”得知司铭被保送后,围棋社的中岛学长就交代他,上了高中也一定要来围棋社。虽然自己不能再参加业余比赛了,但陪着大家一起练习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今后要因为比赛请假,出席率上肯定会有所欠缺,中岛学长之前也替我打听过,参加社团,相应也可以增加一些学分,到时候也不至于因为出席率不够而留级。” “这样也好。”日吉听了点了点头。 上午的事情完成还余留了一些时间,刚好就成了加护老师之前说的,让大家继续叙旧的时间。大家的座位加护老师也没有多加干涉,基本只要不影响听课,不影响看板书,只是稍稍调整了几个高矮个的座位,就随便学生自己选择了。 正当大家聊得开心的时候,之前选班委时,司铭看到的那个女孩突然起身。对方动作颇大,课桌被她推得在地上划出一声刺耳的噪音,大家顿时都停住了话题,看向对方。 女孩扯了扯嘴角,最后还是不管不顾的离开了教室。 “这谁啊?”三木宣子咂舌道,“太嚣张了吧。” 许多人都眼神不善地看向几个新生。 “喂,不要因为那个女人就误会我们好吧。”其中一个理着平头的男孩子朝三木挤了挤眼睛,“我们可是安分守己的很。”说着挥了挥手,“不如,你们继续你们的话题?” “对嘛,对嘛,你们的假期活动听起来真的挺丰富的嘛,我以为贵族子弟假期就是开开宴会,度度假的说。……”开口的男孩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有些书生气,被平头男孩瞪了一眼,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呃……不好意思,我,我就是不了解。啊,不,是……很想了解……” “笨蛋。不会说话就闭嘴。”平头男孩气急,抡起一旁的书“啪”地一声就敲在同伴头上。 “痛!南酱做什么又打我。”眼镜男捂着头委屈地说。 “噗嗤。”加纳和美笑了出来,随后,几个女孩子都笑了。这一笑,倒让新生同大家的隔阂消除了。 “我叫阪口南,这个笨蛋叫今村俊太,我们是从新宿毕业的。”笑过之后,平头男孩,阪口自我介绍道,“唔,我以前是学校足球社的,俊太是围棋社的,不过,我们的水平都一般吧。” “说起来,千叶以前是参加围棋社和足球社的吧?”听了阪口的介绍,一旁的其他男生也都凑过来,教室的气氛慢慢又平和热闹起来。 司铭点了点头,“我主要是进行围棋社的活动,足球社我多半是为了锻炼身体。今年还得重新问问土屋学长和平山学长。能不能继续在足球社锻炼。” “哇,足球社的学长这么好说话。” 一旦有了共同话题,男孩子们就很容易打成一片了。 而那个女孩所漾起的波澜,很快就风平浪静,没有人再去想了。 第二天正式上课,下午结束课程后,司铭直接去了围棋社,如今围棋社的社长是三年级的学长北原煌,之前中岛学长曾经跟自己说过,是个业余高手。 大约是为了招新的缘故,北原和中岛很早就到社办了。司铭看到已经有几个新生正在办理入社手续。其中就有堀江航。 “哟,千叶桑,我还以为你高中不会再来围棋社了。”堀江看到司铭很惊讶,毕竟司铭已经是职业棋手了,再来跟他们这群业余的混,着实没有多少提高。 “社团活动还是要参加的,其他的社团我不熟悉。想来还是围棋社最好了。更何况,当初要不是大家帮忙,我也不可能那么快就考上院生。”因为中岛和北原都在忙,司铭也就没有凑上去,而是找了个位置坐下同堀江聊天,“堀江桑以后打算走职业的路么?” “大概不会吧。”堀江摇了摇头,“家里更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医生,我个人对医生也比较有兴趣。虽然也很喜欢围棋,大概,达不到你那个程度吧。” “千叶,你来啦。”中岛忙完手里的事,这才找到司铭,“今年的本因坊赛,你参加吗?” 司铭和堀江两人站起身朝中岛行礼,“嗯,要参加的。”之前的十段赛已经错过了,本因坊赛就不想再错过了。虽然高中课程压力重了一些,但多参加比赛,才有利于提高自己的实力。更何况,就自己目前的水平,要依靠打入三大赛的循环赛升段并不现实。那就只能依靠胜数了,如果不参加比赛,那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脱掉初段的帽子。 “这样啊,那就很有可能会和夏季赛重叠了。”听了司铭的话,中岛有些惋惜,“以你的实力,今年要挤进循环赛应该不难吧。”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司铭谦虚地摆了摆手,“去年能进入名人循环赛,不过是因为没有碰上特别强大的对手。更何况,这几个月过去了,大家的实力都会有所提高。” “没关系,今后就有千叶桑做我们的指导好了。”这时候门口又走进来一个瘦高个的男生,脸略有些长,伸手搭在中山跟堀江肩头,“你有空过来的时候下两盘指导棋,怎么样?马上就要开始春季联赛了,高中的业余高手还是很多的。啊,对了,忘记介绍了,我叫北原煌。” “当然没问题。”司铭点了点头。“北原学长好。” 堀江也马上转身向对方行礼。 当初因为中岛学长帮忙,才能那么顺利地进入棋院。如今对方请自己帮忙,还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当然不会推却。商议好今后的社团活动内容,司铭正打算离开,出门的时候恰好撞上了来参加活动的三浦和人,无奈之下被对方缠着下了一局棋。结束对局,看到站在门口的日吉和加奈子,司铭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本来讲好了要去接妹妹的,结果现在反倒让妹妹来等自己了。 “哥哥,你饿了没有,我今天新作的蛋糕。”加奈子丝毫没有一点等候多时的不耐烦,反而很贴心地拿出自己在家政社上做的糕点,“三浦哥哥吃么?” 没等司铭客气,三浦已经很迅速的从加奈子手里的盒子里拿了一块,“唔,千叶,你妹妹做的蛋糕真好吃,就是为什么小妹妹不会下棋呢,要不,我教你。” “三浦学长!”司铭无奈了,你怎么就会这么好为人师呢? 最后,依然是中岛前来解决了兄妹两人的困境,他们才得以离开。 “三浦哥哥还是跟以前一样,我都不敢再去围棋社了。”加奈子拍了拍胸口。因为以前经常跑去围棋社,被三浦缠着下过几回棋,对于加奈子这样完全不懂围棋的人真心痛苦。 “那你以后直接来网球部等好了。可以在社办里做作业。”当时面对两个学长,日吉也不好多说什么,虽然他也觉得那位三浦学长实在太胡闹,加奈子这个小吃货还是研究研究点心比较好。 “不会给网球部……” “放心,我想,向日学长和芥川学长会很开心的。”想到那两只嗜好甜食的学长,就是日吉少年也不由得头疼,算了,反正自己不是部长,还是让迹部学长去烦恼吧。 少男少女踩着夕阳的余晖,嘻嘻哈哈地朝公车站走去。 新的一天,会更加美好吧。 第33章 初露锋芒的少年 “我们回来了。”五点多,三个人齐齐从学校回家。玄关处,放了一双黑色皮鞋。 “聪哥哥回来啦。”加奈子兴奋的叫了一声,将小书包往玄关的柜子上一放就朝客厅跑了过去。比起司铭,对于新生活,加奈子适应地更快。 因为家里没有女孩子的原因,上到日吉志康,下到日吉聪,都很喜欢加奈子这个可爱讨喜的小丫头。 尤其是亚美刚刚去世那会,看到加奈子瘦削的身形,里代简直是母爱爆棚,天天炖了许多甜汤啦,营养午餐啦给孩子补身体。 “没想到,大哥这么得加奈子的欢心啊?” 少年,这词用在这里合适么?司铭白了日吉一眼,随后换上拖鞋,跟着妹妹往客厅走。 沙发上,加奈子小吃货正在日吉聪身边大献殷勤,就为了日吉聪带回来的那些特产。日吉聪揉了揉加奈子的头发,从背包里掏出一包又一包好吃的。 “吃货的世界,总是这么简单。”司铭走到妹妹身边坐下,伸手捏了捏加奈子的小圆腰,“加奈子,你再这么吃下去,这里马上就要有一个救生圈啦!” 因为之前里代的爱心大餐,加奈子的确比之前胖了许多,个子似乎也长了点,看来的确是这样的生活更好。司铭反思了一下之前自认为独立自强的念头,觉得,果然之前想的太简单了。 “才不会呢。”小姑娘气鼓鼓地瞪了自家哥哥一眼,随后朝着日吉聪和日吉里代寻求支持,“里代妈妈,聪哥哥,加奈子一点都不胖,是吧?” “没事,小姑娘肉嘟嘟的比较可爱。”日吉聪捏了捏加奈子的脸,比起刚刚到日吉家那会,小丫头的确胖了点,不过这样看着正好,之前那样实在太瘦弱了。不仅是小丫头,日吉聪转头看向司铭,“你也是,还是要再胖一点,手臂上瘦得只剩皮和骨头了,你也不怕哪天碰一下就骨折。” “哪有那么夸张。”司铭哭笑不得。 周二晚上,司铭又接到了棋院的电话。 “……幼狮赛。……好的。……恩,当然。” 又到了这个时候啊。挂上电话,司铭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日历。熟悉的比赛,让他想起了去年在棋院你争我夺的日子,不知道吉田那个家伙怎么样了。还有坪井,浅野,大家是不是还都在努力着,为了那前十六个名额。 周六早晨,司铭早早来到棋院。幼狮赛仍旧是在棋院二楼举行。他到达赛场的时间还早,赛场里头只有寥寥数人。其中还有几个是出版社的记者。 “千叶桑。” 司铭转过头,坪井站在会场的西南侧角落正朝自己挥手,他身边还站着浅野跟白川。 “你们来得真早。这次都入围幼狮赛了?”司铭兴冲冲地跑过去。 坪井点了点头,“恩,去年参加的大部分也都参加了。我今天第一轮的对手就是松坂。” “哇,那你可得好好加油。” “放心,毕竟我也曾经打败过他。”坪井充满自信,前几天,他听美山绫子说,最近经常看到松坂跟着以前的朋友一起去歌厅唱歌什么的,这样的对手,他还是有信心打败的。 “浅野呢?今天的对手是谁?” “是你去年打败的那个,叫柴琦二段吧。”浅野想了一下,“对了,你今天第一场是对吉田。那家伙一直叫嚣着要打败你。哈哈!” “看起来,吉田那家伙干劲十足嘛,我可不会放水的。” 几个人正聊着,筱田老师走了进来。“哟,千叶初段。” “筱田老师。”司铭对着老师躬了躬身。 “我看了你之前同桑原老师的那场对局,相当精彩。”筱田朝千叶挑了挑大拇指,“要坚持那股冲劲。祝你今天能取得好成绩。” “好的,谢谢老师。” 看到中山和吉田从门口走进来,司铭马上迎了上去。 “哟,吉田,听说你今天准备打败我?”司铭不怀好意地盯着吉田,“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哦!” “我……我才不会怕你呢!”吉田故意挺了挺胸,“本少爷可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 “哈哈……”司铭同中山相视一笑。 “千叶!”开赛前十五分钟,大部分的选手都进入了赛场,柴琦找到千叶,带着他同前期入段的几名棋士打招呼,“细川初段和池田二段都是森下九段门下的,虽然刚刚加入,不过平时经常同进藤七段对弈,水平比之前提高了很多。新井初段是能登七段的徒弟,水平一般,今年应该是他最后一次参加幼狮赛了,每年都在头两轮被刷掉……”站在角落里,柴琦指着不远处的职业棋士一一为司铭介绍。 不一会,主席台上就传来让各位选手就座的声音。 司铭走到吉田对面坐下,他的背面是岸谷敦,也就是说,如果他打败了吉田,那么他下一场的对手就在岸谷和他的对手中产生。 巧的是,岸谷的对手刚好就是柴琦方才介绍的新井初段。因而,司铭还是很看好岸谷的。 “原则上院生执黑先行,……可以开始了。” 主持人话音刚落,赛场里响起一片拿棋子的声音。 吉田的棋还是像以前一样,带着一丝随心所欲,不过,经过又一年的训练,他的棋力有多了一些凶悍的气势 开局才十来手,吉田的黑棋就对白棋展开了攻势。尽管布局还没有完全形成,但对于吉田的进攻,司铭也没有放任不理。 每一个院生都有可能在当年的职业考中成为职业棋士,所以,作为一个初段棋士,根本没有资格小看他们。 《曹刿论战》中有这么一句话,“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依照这句,司铭先是打退了吉田的第一次进攻,随后又在第五十手故意露出一个破绽,引诱吉田进行第二次进攻,紧跟着利用之前第四十六手的布置,将这次陷入白棋阵地的黑棋绞死。 吉田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懊恼,这之后的十几手就显得谨慎了很多。 现在,我还需要你的三而竭。为了引诱吉田再次进攻,司铭特意在棋盘的中上偏左的地方绕着黑棋打围,时不时的吞掉黑棋几目地,在司铭的再三骚扰下,吉田忍无可忍,对着白棋再次发起了进攻。这一次司铭放纵白棋深入阵地,大半条黑龙进入自己的阵势范围内,突然来了一手断,同之前的八十八手和九十手设下的埋伏链接,阻断了黑棋同己方阵营的链接,使得黑棋不得不在白棋的势力范围内孤军奋战。吉田想尽办法,也没能把自己那半条大龙从白棋的包围圈中挣脱出来,回头再看自己的阵地,又在白棋的零星骚扰中失去了大片疆土。 失去士气的黑棋一落千丈,勉强支撑了五六手之后,吉田认输。 “谢谢指教。” “可恶,居然又输给你了。”吉田握拳锤了一下自己,“我这里的攻击明明时机抓的不错,为什么反而变成了自己的掣肘了呢?” “你的这次进攻本来就是我需要的啊!”司铭笑眯眯地同吉田解释。 “从最开始第十五手,你就下得急躁了一点。应该说,前半盘棋,下得都急躁了一点。棋风凶悍没关系,但最起码你要先确保自己的势力。显然,十五手的时候,你在这里,”司铭一边说,一边在棋盘上划出范围,“还有这里,都还没有完全站稳脚跟,就急冲冲地准备跟我捉对厮杀,急躁之后就容易带来失误。” “那么这里呢?连着被你吞了两次之后,我明显是放慢速度了。难道不对么?” “恰恰想法,接连两次攻击失败之后,一般人都会以为你可能因为害怕是放弃攻击,从而产生一定的懈怠心理,这个时候,你更要加大进攻力度。要知道,在两军厮杀的时候,在拼掉对方实力的同时,自己也是受到一定损失的。如果你能坚持下去,那么很有可能会反败为胜。所以,这里,你不应该选择退,而应该继续进攻,打乱白棋的节奏和阵型。” “哦!”吉田点了点头。 “我们去看看岸谷的情况。他今天的对手应该不是太厉害。”司铭转身,走到岸谷身后,看起对方的局面。 的确就像柴琦说的那样,新井的实力实在是……难怪对方入段五年之久,都没能捞到一个升段的机会。初段升为二段,如果依靠胜数的话,只需要30胜就行,五年时间,这么多场比赛,他都没能凑满30胜,也难怪碰上院生也要手足无措了。 这局棋已经进入收官阶段,从目前黑白两棋的形势来看,新井对应得还算不错,只不过攻势不够猛烈,有些地方打得犹犹豫豫的。不够果断,收官阶段他走得还算小心。 在官子计算方面,岸谷要略差一些,很明显被对方又扳回一部分地,不过,前面对方输得多了一些,因而最后,还是输给了岸谷。 同对方行完礼,岸谷就抬头看向了司铭,“看来,我的下一场对手,应该是你。” 第34章 险些翻船的少年 第二轮的比赛要在下午才开始。选手们纷纷离开赛场解决午餐。 司铭并未和院生们一起吃午餐,反而是被柴琦拉到棋院外面的快餐店解决。 “真难得,你妹妹居然没有给你准备午餐。”柴琦一边点餐一边调侃道。 想到这个,司铭无奈的撇了撇嘴,“那丫头今天跑去看网球比赛了。”今天是东京地区预选赛的决赛,网球部的几只小动物在小丫头面前装了好几天的小可怜,加奈子立马善心大发,带着冈田裕子和森下美代子给网球部准备了很多好吃的,天知道,预选赛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的正选上场好吧。 为了吃,向日学长和芥川学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网球赛?啊,对了,日吉家的小儿子似乎挺喜欢打网球的。” “听你这么说,你认识日吉家的人?”司铭有些好奇,咬了一口大排,又抬头看着柴琦。 “恩。叔叔以前跟日吉志康比赛过。就是他退出职业界之后的一场业余比赛,后来也算是有点交情了吧。” “哦。” 午餐结束,再次回到会场,司铭发现岸谷已经坐在那里等候了。还没有走近,司铭就已经感受到了对方身上浓浓的战意。 “请多多指教。” “请多多指教。” 还是执白,比起早晨急不可耐地伸出利剑的吉田,岸谷就显得平稳了许多。他不紧不慢地圈划着自己的势力范围,在零零星星地对白棋进行试探性的攻击,一旦发现不对,马上又缩了回去。比吉田更为狡猾的是,每每进行试探性打击的时候,总会狠狠地咬你一口,才跑回去。 等他缩回去,你要再对他进行打击时,就不得不深入敌境,而这个时候还要考虑,是否会出现孤军奋战的局面。 司铭不得不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尽可能让自己的白棋边缘靠近黑棋。 三十多手过去,好容易让司铭抓到了对方的一个破绽。反复琢磨了一下对方的意图和后续发展后,司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对这块地方的黑棋进行攻击。 原本还有两眼的黑棋,在白棋的骚扰和蚕食下,很快就变成了一眼的死棋,仿佛被困山头的孤军,不得不靠着这一点点的物资持续生命等待救援。 如果这个时候,岸谷能够果断地放弃这片棋子,选择在别的地方重新开疆扩土,虽然艰难,但至少司铭的这个计策就达不成了。 很可惜,岸谷略略贪心了一些。他不舍得放弃这块他本来看好的地势,不得不牵引一部分的黑棋进行救援。正中司铭的下怀。 围点打援是运动战的典型样式,棋局亦如战局,司铭很巧妙地在之前就把白棋埋伏在黑棋救援的毕竟之路上,因为只有零星几颗,未曾引起岸谷的注意,此刻黑棋远途救急,在中途就被司铭的白棋打了个措手不及。 围死的地方未能救起,很快就因为资源不足而奄奄一息,而辛苦赶来的救兵也未能捞到好处,在中途就被打的损兵折将,黑棋又被白棋侵吞了许多地势。 看着被打乱的阵势,岸谷不得不咬牙放弃那片死棋。决定另劈一块盘打开局面。只可惜这个决定下得晚了一点。 险险进入收官,虽然黑棋尚未陷入绝境,司铭计算了一下,自己大约应该可以赢三四目左右。 没想到官子阶段岸谷进入超常发挥,又扳了几目回来,最终仅仅以半目的差距输掉了比赛。 “谢谢指教。” “谢谢指教。” 抬手抹去额头的汗水,差一点就阴沟里翻船了。如果不是最后几手走得巧妙,很可能会把大好的局面拱手相让。想到最后那一段岸谷的拼搏,司铭就不得不自省。 “最后的收官,下的很精彩,比你以外的表现都要好。” “谢谢。我也是下的心惊胆战,从来没有想到,在收官也能下出这样的水平。”岸谷握了握手,再次放开,手心里润湿一片,接过司铭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可惜还是输给你了。难怪你去年能够全胜合格。真是胆大心细,要抓你一个破绽不容易啊。” 两人一边说,一边朝对局表走过去。 “看看你明天的对手。” “我明天是跟池田二段。” “哎呀,松坂居然第一轮就被淘汰了?!” 岸谷在第三轮的名单里没有找到好友,又去第二轮的选手中间看了一下,以为是二轮淘汰掉的,结果却发现第二轮里头也没有松坂。“他今天第一场的对手是……” “坪井。”中午的时候,司铭碰到过坪井,对两人的情况大概了解,今天松坂表现得相当不好,中盘就认输了。坪井说,那完全就不是松坂平时的水平,甚至比他刚进棋院时都差。 当然,司铭清楚,坪井的话里头有一些夸张的成分,但是联系美山在一旁的插话,松坂会下得如此糟糕的原因就一目了然了。 “他最近,没把心思放在围棋上。” 第一天比赛结束,司铭走到车站,准备乘车回家。被柴琦一把拉上了他新买的汽车。 “喂,这不是我回去的路。” 看着周围不是太熟悉的景色,司铭转头同柴琦抱怨道。 “我知道。这是去绪方老师那里。明天你的对手可是进藤七段的徒弟,可不能输给他。” “可是,这似乎也不是去绪方老师那里的路啊!” “老师他换房子啦!” “好有钱!”少年顿时一脸羡慕。 “等你混了这么多年的职业,拿到头衔,要换套房子也一样容易。”柴琦转头笑着看了司铭一眼,“对了,老师估计马上要结婚了吧,上次我去他新家的时候,看到了一位美丽的女士。” “是吗。”啊,算起来,绪方老师也到了快要结婚的年龄了。哦,估计会有许多女流棋士痛哭的吧。自家老师在女流棋士间的受欢迎程度,那绝对是可以媲美忍足学长的啊。 绪方的新家是一幢三楼高带花园的小洋房。看起来跟他平时的精英形象真是相当合拍。 塔矢行洋在新初段联赛之后又离开日本去了中国,所以,最近一段时间,芦原和塔矢亮也会到绪方家来下棋,做做研究学习。 柴琦和司铭到的时候,几个人已经快结束对局了。 “老师,芦原先生,塔矢先生。” “你们来啦,今天的比赛怎么样?” 绪方捻灭手里的烟头,招呼两人进门。 “还不错。我和千叶都进入第三轮了。我明天的对手是鹤田二段,千叶是池田二段。” “池田近阶段的状态很好呢,千叶,你明天要小心哦。” “恩。” 几人哈拉了一会,绪方又叫司铭把当天的棋局摆给他看看。“这两个院生也不错嘛。” “恩,岸谷今天表现相当好呢,收官阶段下得真精彩。” 柴琦爬到司铭旁边,“他平时的官子计算都不怎么样,今天居然还能从你手里挖过去一块,真不赖。你这里有些懈怠了吧。” “恩,是松懈了点,以为自己稳赢了,差点就把大好江山拱手相送了。” “千叶。你的这局棋,这一手,是什么意思?” 几人围着司铭和岸谷的那局棋讨论,那边塔矢亮埋头看着司铭和吉田的棋谱,突然把司铭叫了过去。 “这一手啊,是为了引诱他继续进攻啊。中国有本书里是这么说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缺乏士气。所以,我就要他一再地进攻,一再地被打回,一直被打没了士气认输为止。” “想法不错,只不过,对于高端棋士,这样的计策就很容易把自己绕进去。”绪方指着棋盘,“你看,如果这里,第二次攻击点不选择在这里,而是在这里,那你之前的布置就用不上了,而且,这一块显然你的势力还略有些薄弱,要再回援会有不小的难度。” 看着绪方摆下的棋子,司铭略略思考了一下,“那,我放弃之前的布置,攻击这里呢。” “当然,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但你要记住,你会选择这样的战略,对方也同样会选择。你今天的这个对手,亏就亏在一开始还没有站稳脚跟,就开始跟你打接触战,所以,这里他才会显得颇为被动,如果一开始就打实了基础,那么这里在你选择以进攻来替代防守的时候,我就根本不担心啦。可以在这里走一手刺,加深之前的进攻,同时和之前的棋子连接起来……” 几个人讨论起来就没个时间观念,知道女主人进来催促,才深觉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真是的。精次,你自己老忘记吃饭就算了,还把学生拖着也不给吃饭。”绪方的女朋友是一个看起来非常靓丽的女性,不过,似乎和日本人一贯的温柔贤淑没什么关系。即便穿着家居服,也给人一种很干练的感觉。 几个人腆着脸在绪方家混了一顿晚饭,司铭才坐着柴琦的车离开。 “说起来,师母看起来好眼熟的说。” “幸好你这句话不是当着师母的面说的,不然,老师会以为你在撬他的墙脚。” “开什么玩笑,把我和老师放一起,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应该怎么选择的好吧!”司铭没好气地白了柴琦一眼。随后仍旧低头思考,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师母的呢? 第35章 领衔幼狮的少年 第二天,带着加奈子做的爱心午餐,司铭再次赶赴了幼狮赛的现场。今天留在赛场的院生已经不多了。 第三轮开始,幼狮赛就基本成了职业棋士的天下了。哦,好像还有一个。看到不远处正在晃荡的坪井,司铭觉得,这真是一个惊喜。 “你居然都闯到第三轮了,真厉害。”想到对方曾因为心里原因掉落二组,如今竟然又重新跻身一组第一,并且在幼狮赛上取得如此的成绩,司铭真心替坪井高兴。 “是啊,去年,我都没能参加幼狮赛,想想就觉得很是激动呢。你去年是不是一直闯到第四轮的?”坪井也是满脸喜色。他本身的要求也并不高,一开始他以为自己能进入第二轮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现在捞到一个意外之喜。 “也不要把自己看得太低。之前在棋院的时候,我觉得你过高估计了自己的实力,所以才会在输给吉田后一蹶不振。这会却又有些矫枉过正了。自信一点。相信自己,说不定你也能够闯到第四轮。” “恩。我如果闯过了,你的下一场对手可就是我了。”坪井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走到对局表前,“我今天的对手是细川初段。” “细川初段似乎比我早一年入段。似乎是森下九段的弟子。” “哦。那看起来,棋风应该也跟和谷五段和进藤七段差不多咯?” “那我倒不是很清楚。”司铭摇了摇头,倒也不是所有的师兄弟之间风格都会类似。像芦原八段和绪方老师,还有塔矢七段,明明三个人都是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可是行棋风格确实各不相同。塔矢七段沉稳扎实,喜欢稳扎稳打;绪方老师则是稳健中带着狡猾,进攻迅猛,同前两个人比起来,芦原八段则显得温和跳脱了一些。虽然偶尔也会神来一笔,不过,明显给人的说服力就不是那么强了。 上午比赛开始,司铭和池田二段经过猜先后,司铭执黑先行。这次他采取了注重实利的小林流。黑一、三、五均挂角,然后黑七高挂。 第八手则同第三手相夹,白棋进入右侧同黑棋分强势力时,跟着走一步跳,随后刺,抢先手拆边,使白棋形成一条直线,略有些孤掌难鸣的感觉。 此后,池田的白棋走选择走大雪崩定式,按照普通应对,黑棋跟着走了一步飞,将白棋的子关在右下角。 中盘时分,池田投子。 这局棋,比起昨天和岸谷的那场还略微轻松一些。大雪崩式之后,黑棋的整个局面就行程了。小林流在速度方面相当不错,比较注重实利,在可以缩小战局的地方绝对不会自行扩散,虽然棋形方面微微欠缺了点。不过,能赢就好。 从包里掏出自备的便当,跑到院生用餐的地方热了一下,刚打开盒盖,就被吉田夹走了一个天妇罗。 “喂,这是我妹妹做的。” “哎呀,千叶妹妹做的就更要尝尝了。”吉田吞下嘴里的东西,再次扑了过来。 “好啦,好啦,你这样千叶还吃什么。我们下午还有对局呢。”中山赶忙伸手拦住了吉田,“吃我的吧。虽然没千叶的那么好看。” “不用啦,我刚刚已经去买了一份了。嘿嘿!” 真让人恨不得一拳走上去,打掉那傻兮兮的笑容。 “你上午那局似乎不错,很快就结束了。”坪井捧着自己的便当盒也走了过来,加入了几个人的午餐圈子。 “还行吧。” “下午我可不会放水。” “我一样。” 对于重新爬回第一位的坪井,司铭也拿出了昨天应对岸谷的精神。这家伙的确如同浅野所说,棋感相当得好。坪井的棋,没有什么定式,然后他总能知道,什么时候该把棋放在什么地方。 坪井的棋速很快,基本能够达到一些快棋赛的限时速度。同他下棋,必须在开局时就计算好中盘的走势,在中盘的时候基本就要想到收官时的分布,容不得一丝马虎。 一个小时,两人就结束了自己的对局。 “呼……” 司铭最终还是靠着开局时的优势,以两目半的优势杀进了决赛。 “看起来,还是比你逊色了一点。不过,这局棋我发挥得很好。”认输之后,坪井仅仅失落了一会会,重新笑着抬起头来,“我觉得,这次职业考试,我一定能够合格。” “恩,加油!” “看起来,今天是绪方门下师兄弟的对决啊。”当场地中只剩下柴琦和司铭两人时,记者们纷纷扛着相机拼命地照相。 “千叶初段这是在新初段之后的第五场比赛吧?”柳井推了推身边的内山,“赶紧拍照。” “啊,啊。”内山点了点头,赶忙有举起相机抓了几张两人握手的镜头。“说起来,去年幼狮赛,第三轮的时候,千叶初段就和柴琦二段相遇过,那次柴琦二段输给了千叶初段,不知道这次会是谁输谁赢呢?” “千叶,去年输给你,是因为对你的习惯还不太熟悉,这次,我可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你了。” “原句奉还。”司铭挑衅地看向对方,好容易杀到决赛了,怎样都要拿到冠军才好。更何况,今天加奈子和日吉伯伯一家都要过来观战,自己可不想在家人面前露怯。 “绘里奈,好了没有?”绪方手肘出挂着外出要穿的西服,探头看向房里,女人出个门真是烦。 “好啦。急什么。你不是说,最后的决赛要晚饭过后才开始吗?”忍足绘里奈套了一条米白色连衣裙走出来,挽住绪方的手臂,“是不是很担心自己的两个弟子。精次,说起来,在阿苍和千叶之间,你觉得谁会赢?” “唔……”绪方掏出一根烟,放到嘴里,“从感情上来说,我倒希望阿苍能够赢,他平时输的够多啦,再输一次,我都担心他对上千叶要有心理阴影了。从理智上来分析,千叶的赢面更大。” “都说了,少抽点烟。前几天咳嗽咳得死去活来地又忘记啦。”绘里奈伸手抽掉男朋友嘴里的香烟,嗔怪地瞪了绪方一眼,“这次休假,抽空去医院做个体检。可别年纪轻轻地把肺弄坏了。” “好的,好的。忍足医生。”绪方翻了个白眼,没有烟,真是有些不习惯。不过,女朋友的担心也是为了自己好,所以只好摸摸鼻子忍了。 “一场比赛居然要一直持续到晚上,光一君会不会吃不消啊?”里代坐着车里,有些忧心司铭的身体。这孩子去年刚送走自己的母亲,瘦的一阵风都能吹倒,这几个月,总觉得还没把他补回来。 “应该还好吧。他最近有跟着平山学长一起训练,体质应该不会太差……吧。”日吉不是很确定地说。前几天司铭因为淋了点雨,有点小感冒,似乎还没有好。 “有空带他去道场练练,职业棋手,一局棋下个几个天都是有的,没有好的身体怎么能扛下来。”想到司铭单薄的身体,日吉志康也皱了皱眉,那孩子的确还是瘦弱了一些。 “爸爸,光一君能吃得消吗?”道场上那帮男人摔打起来可没个轻重,可别把孩子打伤了。 “没事,让康介给他找一个合适的师傅。” “嗨。” 来到棋院门口,按照指示牌,一行人乘坐电梯到达了二楼赛场。 通明的灯光下,少年已经开始了自己的战斗。 “哥哥看起来好严肃啊。”因为看不懂围棋,日吉和加奈子就躲在了外围,希望能通过两人的表情猜测一下战况。 很可惜,对战双方如今都是板着一张脸,什么都看不出来。 “大概,对方的实力也很强吧。” 因为感冒还没有好的缘故,一天之内连下两场,司铭其实已经觉得有些头昏了。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咬了咬左手食指,在疼痛的刺激下,觉得又清醒了许多。 “精次,怎么样?”作为一个职业棋手的女朋友,绘里奈对围棋还是一副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的样子,这次要不是对局的双方都是男友的弟子,她才不会跟着一起过来。 “不好说。势均力敌,不过,阿苍的黑棋,其实有个缺陷,就看千叶会不会抓到了。” 司铭的脑海中,慢慢亮出一副图画,真实的黑白两军双方,手持武器拼命厮杀,混战在一起。 司铭居高临下,看着战局中的双方,哪里的势力更为薄弱一些呢?视线不停地游移,终于,在一名黑方战士倒地后,司铭发现了那条可以直到黄龙的捷径。 “啪!”白子敲打在棋盘面上,也敲响了战局终了的鼓声。 “大势已定。”日吉志康微微点了点头。 “亲爱的,那孩子的脸怎么这么红?”听到老爷子定乾坤的话语,里代没有高兴,反而更加担忧起来。比起加奈子,这个孩子显然更容易生病。 “哥哥发烧了。” “我输了。谢谢指教。” “谢谢指教。”司铭笑着看向观战的几个人,对上日吉少年的眼睛,张口做了一个“我赢了”的口型。 “阿苍,这局你下的也很不错。”绪方难得体贴的拍了拍徒弟的肩膀,柴琦低垂着头,让他一时看不清对方的表情,这孩子不会真的输出心理阴影来了吧。 “今天我发挥得真的很不错。让我下得更好怕是不能够了。可恶,居然还是输给你了。”抬手抹去脸上不知道是泪还是汗的水迹,柴琦起身同司铭握了握手。 “我去,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第36章 锻炼身体的少年 柴琦刚刚叫出来,里代就跑上去摸了摸司铭的额头,“真是的,发着烧还要比赛,太乱来了。”说着拉着司铭就往外走,“赶紧给我去医院,一点都不知道当心自己的身体。” “里代阿姨,比赛还没有完全结束……” “不管结束没结束,你都给我乖乖养病去。”里代瞪了司铭一眼,日吉带着加奈子也跟了上去。 “后面就麻烦你了,柴琦家的小子。”日吉志康同柴琦苍打了声招呼,也跟着离开了赛场。 “那小子今天是棋神附体吗?”柴琦嘴角抽动了几下,“发着烧还能打败我。”半张着嘴再次看向棋局,真是出了鬼,这哪里像是一个生病发烧的人下出的棋啊! 日吉家带着司铭离开,绘里奈也不由的瞪了男友一样,伸手点了点男友,“看看,什么样的老师教出什么样的学生来。一点都不爱护自己。” “好了,我不是听你的已经不抽烟了么?” “那请把你口袋里的那包烟也扔掉好么?绪方十段!” 被这么一个凶悍的女朋友管着,真是……绪方叹了口气,掏出衬衣口袋里剩下的半包香烟,扔到了一旁的纸篓里。 “在外头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么?”扔完了,想想还觉得心塞,凑到绘里奈耳边抱怨。 “没有当着记者先生的面,就是给你面子了。你难道也想像千叶那样被拖到医院里扎针么?” 绪方缓缓摇了摇头,好吧,其实有这么一个女朋友也挺暖心的。伸手搂紧绘里奈的腰,“阿苍,冠军的奖,你就代替千叶领了吧,反正你们是同门师兄弟。” “嗨!”柴琦应声,好吧,那家伙打败了自己,自己还的代替他领奖,还有比自己更憋屈的老二么? 司铭这次发烧,被里代摁在家里整整休息了一个星期。每天吃着里代炖的补汤,真是有苦说不出。 “看你下回还敢带病去比赛不?”日吉探头看着妈妈离开,这才回来,帮着司铭偷偷把里代煮的补汤倒掉。 “好吧,好吧,我再也不敢了。”司铭举手做投降状,“今天的笔记呢?” “你算了吧。”日吉朝着司铭翻了一个白眼,“等回去上课了再说吧。加护老师也说让你好好休息。可别看看书,又发起烧来。” “我哪有那么脆弱。”司铭笑着伸手锤了日吉一拳。 “对了,这是平山学长让我带给你的新的锻炼计划。我看你干脆每天跟着我去网球部跑圈吧。他们足球部现在也挺紧张的,网球部有一个健身房,你可以去那里的跑步机跑跑。” “会给你们添麻烦吗?” 日吉摇了摇头,“那个房间使用率不高,偶尔有人进去进行臂力训练什么的。反正跑步机是肯定没人用的。部长比较喜欢用跑圈让我们锻炼。”想到迹部新养成的习惯,日吉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怎么觉得迹部部长有往手塚国光靠拢的倾向,这难道叫什么夫唱妇随么?(某夜:似乎又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混进去了吧?) “好像去年狠命罚宇多田他们跑圈的人不是你一样。”司铭递给日吉一个“你怎么好意思”的眼神。 周一,司铭终于被允许返校学习。打开家门的那一刻,司铭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总算又重见天日啦!” “呵呵!”加奈子捂着嘴笑了起来。哥哥这次真的是被里代阿姨整怕了。 “小丫头,学会嘲笑哥哥了?”轻轻地在加奈子额头弹了一下,“走吧,去学校。” 司铭乖乖地跟着日吉前往网球部的健身房,校门口碰到了忍足和向日。 司铭盯着忍足看了半天,把忍足看得浑身发毛时,才惊叫了一声,“啊,想起来了。师母长得忍足学长。” “噗嗤。”向日捂着嘴也没能掩饰自己的笑容,“你这是觉得忍足长得像女人?” 司铭尴尬地摆了摆手,“不是,不是,我是说……” “啊,我知道了,你见到绘里奈了?”忍足翻了个白眼,再次在心里埋怨,那喜欢跟自己做差不多打扮的姐姐,“你的围棋老师是绪方精次吧,如果是他就没错了。他的女朋友正是家姐。” “哦,原来是这样。”司铭点了点头,“听说老师就快结婚了,那忍足学长以后要叫老师姐夫咯。” “恩。”忍足点了点头,绘里奈本来还不打算这么早结婚。似乎是绪方先生前阵子突然咳嗽不停,还向棋院请了假,绘里奈这才慌了神,为了能更好照顾绪方,所以才提出尽快完婚。不然,最起码再让那个家伙求个十次八次婚的。 看看忍足阴晴不定的表情,司铭不觉感叹,自古,小舅子同姐夫总是不太对头的物种。 高等部网球部的监督是清浦智树,听说是一个退役的职网运动员,曾经拿过一个大满贯赛事的亚军。因为没有兼职,所以他有更多的时间用来操练这群小子。 “清浦监督,这是我同班的千叶光一。要借用一些健身房的跑步机。” “千叶光一?你就是那个刚拿了幼狮赛冠军的职业棋士?”因为身高的缘故,清浦略略弯下腰,凑到司铭面前。 话说,一个前职网选手为什么会知道围棋上的事情? 司铭毛脑门的问号逗乐了清浦,“竞技体育都是相通的嘛!” 相通你妹哦,一个是在太阳底下奔跑的,一个是在静室里运筹帷幄的,老师你这是在说冷笑话么? “说起来,……”清浦摸了摸下巴,“那次还是听人说幼狮赛的冠军居然发烧错过了领奖我才对你印象这么深刻的。” 哐当,一块大石跌下,司铭被压在了下面。 老师,就是为了打击我才关心围棋的是吧,是吧,是吧…… “好了,去吧,围棋也好,网球也好,没有一个好身体,在职业界可是没法走下去的。”逗完司铭,清浦很慷慨地挥了挥手,把健身房整个借了出来,“日吉,带着他在健身房好好练练,身为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瘦。抱起来大约会硌得慌吧。” 老师,你这是哪个世界的语言哦,听不懂……+_+ 虽然被清浦打击得体无完肤,不过,网球部的健身房真心不错。“别的运动社团看到这样的配置,一定会回去扎迹部学长的小人的。”诅咒这个家伙,太土豪了,关键还土豪得有点自私。 “切,这也是我们网球部自己赢来的好不好。谁有本事连年拿到好成绩,谁就有资格配备齐全的设备。”日吉少年为司铭调整好跑步机,就拿了两个哑铃在司铭旁边练臂力。 “好吧,对外界来说,冰帝的网球部的确比别的社团更加吃香一点。” 早晨结束锻炼,下午的部活,司铭依约去了围棋社。当初就说好的,可以担任围棋社的指导,马上就快到夏季赛了,不知道,这次会是哪几个学长参赛。 “千叶,你总算来学校啦!真要找你呢。” 在去围棋社的路上,很不幸地被内藤堵了个正着。 “怎么样?考虑好了么?那出舞台剧,我已经给水月社长看过啦,她已经批准我在文化祭上演出了。其他演员都有了,现在就缺你了。” “内藤桑……”这个人,他怎么就这么执着呢,自己都快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嘿嘿嘿……阿司你还不知道吧,内藤这个家伙,可是有胆量压着迹部学长出演睡美人的家伙,整个冰帝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这个戏剧社的疯子,被他盯上的人,无论你烧多少柱高香,都是注定要被他拖去表演的!】千叶少年在背后幸灾乐祸。 自己就这么倒霉?! “内藤桑,我是真的不会表演啊!” “没关系,没关系。谁都不是专业的。更何况,你只需要表演一个棋士嘛!”内藤继续笑眯眯地盯着司铭,一副他不答应,就不让他离开的架势。 “内藤,回去告诉水月今子,让她直接来围棋社商量文化祭的事情。否则,我的部员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外借的。” 感谢上苍,北原学长,乃真是一个大好人。(某夜:不要随便乱发好人卡,少年!) “呃……好吧。”小狐狸对上大狐狸,显然段数还是有点不够,迹部会被内藤抓着,是他爱面子,北原可是一个敢无赖到底的人。水月社长之前就说过,如果没能在北原知道之前说服千叶的话,那还是把之后的事情交给她吧。 “多谢北原学长。” “先别急着谢我。”北原右手搭在司铭肩头,带着他一起往围棋社走去。“如果水月今子真的过来协商文化祭的合作事宜,那么,不好意思,千叶,你还是得去参加演出的。而且,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高。” 诶?!学长,你到底是哪一边的啊。 “可是我真的不会表演啊。” “呵,谁是天生就会表演的。那出舞台剧的剧本我已经看过了,涉及围棋的地方很多,光靠他们戏剧社的几个戏疯子是搞不定的。反正文化祭,每个社团都得出活动,那不如借着这出戏跟戏剧社合作,也算是解决了围棋社的难题了。” 学长,乃这么出卖社员是不道德滴。 “他要你演的那个角色是一个平安时代的棋士,你只要拿出职业棋士的风范就好,表现高冷,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啊,对了,最好不要太瘦弱,不然,你会架不起衣服的。” 总有一种已经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苦逼的人生啊…… 在司铭的哀叹中,本因坊赛渐渐临近。 第37章 拒绝工作的少年 围棋社里,大家围在一起正在研究司铭同柴琦在幼狮赛上的那一战。北原带着司铭走进社办,搭理他们的人都没有。 “都在干嘛呢?” “别吵,正琢磨着呢。” 北原仗着身高一看,“嗬,你们一帮人瞎捉摸,我把正主带来了,有什么疑问及时问啊。” “啊,社长。” “社长。”几个趴着的人纷纷让出位子,露出坐在里头打谱的中岛诚也和小津悠人。 “千叶,来来来,告诉我,这一步,你是怎么发现的?”中岛看到司铭进来,马上朝他招手,他所指的,正是让柴琦陷入绝境的一手。 “这一手,其实就是为了连同右路的白棋的作用。” “听起来似乎没有特别大的用处。”小津疑惑地看着棋盘,“但事实上,这手棋基本就奠定了白棋的赢面。” “的确是这么一回事,但是这手棋的真正作用就是连同。这个薄弱口,是黑棋之前留下的。其实,这一手,我回去反复研究了一下,走得还是太晚。”养病期间,无聊的时候,司铭就拉开棋盘,同千叶少年反复进行那局棋的检讨。那个薄弱点,是他们在第二次复盘的时候发现的。“其实,在第五十一手的时候,黑棋走在这里,就替他自己埋下了一颗炸弹。如果我及早引爆的话,黑棋的这一块,将都被白棋收入囊中。” 撤掉之后的棋,司铭按照他和千叶检讨出的新棋路重新摆上。“看,如果这里治孤,然后打吃,然后提子,黑棋这一块就失去作用,这里就成为白棋的天下了。” “你走这里的话,黑棋可以在这里应对啊。” “一样的。你走这里,白棋可以放在这,还是可以治孤。”长濑,武田等人不断地尝试着黑棋的新的落脚点,发现,转来转去,似乎,最终还是会撞到白棋嘴里去。看来,怪就怪在之前那一手,走得太臭了。 司铭的讲解,拓宽了大家的思路。这时候,好几个人才发现,围棋竟然还可以这么下。 “我去绪方老师那里学习的时候,他经常会告诉我们,太过固定的形式,很容易被人抓到你的弱点。就像我和柴琦二段,我们俩经常在一起下棋,所以,对方习惯于什么样的布局,喜欢走什么形式的棋,我们都很清楚,在自己遇到这样的对手的时候,如果不去尝试着改变棋路,就很容易被对方打败。” 找一个职业棋手,为学校的队伍进行辅导,这恐怕并不是冰帝的独门法决。当天回到家,司铭接到棋院的来电,问司铭,愿不愿意在本因坊开赛前接受一份围棋指导的工作。 棋院为他安排的工作就在周五,是去一所中学进行围棋指导。司铭想,不管是指导别人还是接受他人的指导,对自己都是一种历练,也就没有犹豫地接受了。 周五课程结束,他就乘车去了上野学园,原本他以为,能够想到请职业棋士指导的,肯定是一个围棋实力比较强的学校,至少也是比较重视的。没想到是自己从没有听过的队伍。 接待司铭的是围棋社的副社长小室勇。他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有些严肃的男生。在校门口等到司铭之后,就带着他去了围棋社的社办。 上野学园的围棋社规模并不是很大,社办里大约有十张左右的桌子,桌面上放着棋盘,两侧则是棋盒,棋局都比较新。教室两侧放了几个书柜,上面有一些棋谱,放的稀稀拉拉的,关于围棋的书籍并不是很多。司铭想到去年似乎并没有在校际赛里面看到上野学园的队伍,估计是新成立的社团的。 教室里面有几个社员,跟冰帝的氛围并不一样,有一对正在对弈,其余的像是不感兴趣似的,竟然在一旁做起了作业。看到司铭进来,微微抬头看了一下,也就不再关注了。司铭皱了皱眉,就是这样的一个围棋社,他们还指望在校际赛上取得多好的成绩吗? “千叶桑,这次请你来,主要是为了指导我们这次参加校际赛的三名选手。啊,其中的铃木桑已经到了。”小室指了指正在做作业的一个男生,“还有一个是我们的社长正田桑,他大约还有些事情,要过一会才会过来,最后一个是笠原桑,他今天班级值日,所以可能也会晚到。” 司铭点了点头,走到那个叫铃木的男孩身边。“铃木桑,需要先对局么?” “不用,等社长来了再说好了。”铃木头也没有,自顾自地做着作业。 司铭有些尴尬的退开,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因为实在无聊,在征得小室同意后,打开一旁的棋盒进行打谱。 大约等了半个多小时,另外两名选手才赶过来,看他们还挺悠闲的样子,说明这个围棋社管理得真心不怎么严格。 “你就是棋院介绍过来的职业棋士?”一个高大的男生走到司铭面前,方才似乎听到小室叫他“正田桑”,想来应该就是围棋社的社长了。不过,这男孩说话的口气可真心不怎么礼貌。 司铭倒也没有介意,毕竟说起年纪来,自己同对方也差不多,对方有疑问也很正常。刚刚那位副社长不也持着怀疑的目光看了自己许久嘛。 “是的。我是千叶光一。”司铭点了点头,很和善的对着那位社长做了自我介绍。 只不过,对方似乎并没有领情,上上下下打量了司铭许久,才很不情愿地拉开身边的椅子,“那好吧。那今天你就跟我们三个一起下棋吧。” “呃?正田桑的意思是要三个人一起吗?”对方选择的时间是周五下午课程结束后,社团活动时间有限,想来也不能指导几个。只不过,司铭没想到对方一开始就提出要三个人一同跟自己对局。一对三,相应的注意力就不会有一对一那么专注,虽然司铭也做的到,但对比一对一的对局,肯定不会有那么精彩。 “怎么?你不会?”上挑的眼角,比之方才更多出了一丝不屑的意味。 【我去,得意什么,明明是为他们好,还不领情。什么东西。】千叶少年在身后不满地嘀咕。 司铭心里也不是很舒服,被人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怠慢。不过,并没有千叶少年那么激动而已。 “啊,会的。如果你们没意见,就这样进行好了。”既然对方坚持,那自己也没必要太在意。 一对三的确可以节省很多时间,但相应的就不可能每局都复盘检讨了。司铭一贯认为,比起对局,之后的复盘检讨更能学到深层次的东西,他也更愿意在复盘的时候指导别人。不过,既然对方提出,那自己有什么拒绝的必要呢。 在中间的座位坐下,问明对方需要的让子,司铭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便等候三人开局了。 几个学生的开局很一般,甚至说不上什么流派的布局,棋力比冰帝的学生更弱。司铭下的很轻松,他很悠闲地来往于三个人之间,等着对方把棋子放上去之后,再落下自己的白子。他甚至还有空闲一边下一边去观察对方的神情。 也就是这一观察,影响了司铭的心情。 对方的三个选手神情很散漫,丝毫没有快要输棋的紧张,也没有奋起拼搏的激动,尤其是那个社长甚至还在下棋的间隙打了几个哈欠,一边下,还一边偷偷玩着手机。 在同他人下指导棋的时候,司铭一般都下得比较温和,意在提起对方兴趣,并且让对方自己发现更好的进攻方式。然而今天的这三局棋,司铭不愿意了。 无论实力是强是弱,既然坐在棋盘面前,就应当认认真真地对待,围棋不应当作为一个随意打发时间的工具,白棋凌厉地杀进黑棋的范围内,迅猛地绞杀了对方尚未形成的大龙。黑棋被逼入了绝境。 按理说,黑棋下到这个地步,完全应该投子认输了。至少以对面三人的棋力是没有办法反败为胜的。但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依然在不停地往棋盘上放着棋子,棋形被走得乱七八糟,甚至越到后面,越有些不知所谓的感觉。 “啊,今天就先下到这里吧,我还有事,先走了。”接近收官的时候,笠原抬手推乱了正在下的棋局,起身拎着一边的书包走了。 随后铃木也将棋子重新扔回棋盒,“我还要去上补习班。” “那就这样吧。”正田随手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扔,“下次让棋院派一个有本事的过来,找个小孩子算个什么事情。” 司铭呆愣愣地看着几个人,被三人这种完全不负责任的态度给惊到了。这,这真是…… “千叶桑,你们的对局……”小室看到三盘乱七八糟的棋局,也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真是对不住了,千叶桑。” 小室身后跟着一个女孩,探头看了看三人的对局,不满地嘟囔:“我就说没必要找职业棋士指点他们。他们根本就不懂围棋。浪费资源,阿勇,明明应该由你来当社长和主将的。……” “早纪,算了。”小室轻身打断女孩的抱怨,“千叶桑,抱歉了。这……实在不好意思。”对方躬身行礼,司铭也不好再计较什么。 “他们三个人的水准……如果你们要参加校际赛,还是希望你们能斟酌一下人选的问题。” 这个上野学园也太奇怪了吧。想要请棋手指导的是他们,结果漫不经心对待指导的也是他们。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不过,看那位副社长和那个女孩的对话,显然里面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但对于那三个人,司铭真是厌恶透了。 “……很抱歉,上野学园似乎并不需要好好的指导。他们的下次指导工作,恕我无法接受。”回到家后,司铭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给棋院挂了一个电话,能力强弱无所谓,但他不希望对方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来对待围棋。“不喜爱围棋的人,没有资格占用资源。” 即便自己曾经进入职业界的时候目的不纯,但在对局中,司铭从类没有用过这种自由散漫的态度来对弈,这种态度,不仅仅是对对手的不尊重,也是对围棋的不尊重。 第38章 惜败的少年 拒绝了再次前往上野的工作,司铭就安心准备本因坊赛了。本因坊作为日本围棋界的三大赛事之一,竞争是相当激烈的。本赛是由本年度淘汰赛选出的四名选手加上上年度最终决赛的落败者和上年度循环赛的第2、3、4名选手,一共8人举行的循环赛。循环赛中,第五名以后的选手都将被淘汰,第一名则可以同上年度头衔获得者通过七番赛争夺本年度的本因坊称号。先不说后面的循环赛了,单就之前的淘汰赛就竞争异常激烈。 北斗杯之后,大手合赛被废除了。目前要升段,除去头衔和奖金就必须依靠胜局的多少来升段。所以,司铭丝毫不想错过任何比赛。 因为刚入段的原因,同司铭所想象的被对局充满生活的情况并不一样,作为新手,有些时候要担任大赛的记录、计时、读秒工作,所以实际上参加的对局并不是很多。从去年冬季获得初段至今,司铭还是第一次参加大型的比赛。 选拔赛是淘汰赛,一旦失误,铁定与本因坊比赛无缘。不过,司铭倒也没有认为自己一定能进入本赛。那么多高段棋士在,被你一个初段进入本赛,实在也有点不像话的说。 【好想和进藤七段对局啊!】千叶少年兴奋地在空中转着圈。 “前年他就打入循环赛,所以才一下子升到七段的,要跟他对局,至少这次比赛,挺遥远的。”司铭毫不客气地打击千叶少年。 “你第一局的对手居然是福井熊太啊!”司铭正在看着自己的对手,肩头就被人拍了一下。 “柴琦。” “早上好。” “你认识这个福井二段?” “恩。”柴琦点了点头,“他也是院生出生,比我早一年入段。现在也才二段。他的棋速比较快,不过并不犀利。啊,现在这个升段制度,真是让人说什么好。老子要是去年天元能打进循环赛,就能被人称为七段了。” “啊,听说了,你似乎就是因为输给塔矢七段而没有进入循环赛的。”丝毫没有打击人觉悟的司铭淡淡地点了点头,说起来,因为参加绪方研究会的原因,他经常遇到那位塔矢七段,给人的感觉真是……作为前世常年家里蹲的无社会经验人士来说,这位塔矢七段,有的时候实在我行我素地气人。在他身边的人,要是神经不粗大点,大概都会升起一种,恩,用千叶少年的话讲,就是升起一种【要切腹自杀的罪恶感】。 “……”柴琦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真是太打击人了,“我去准备对局了。” “啊。”慢慢地点了点头。 福井雄太看起来很温和,大约是跟凤长太郎差不多个性的人吧。福井的段位并不高,目前也才二段,之前跟他同班的院生伊角目前也已经升到七段了。用柴琦的话来讲,他真的是一个比较平和,对输赢都不是太在意的棋手。 “请多多指教。”宣布开始后,双方致礼。司铭这次执白。这次他并没有采取秀策流,而是采取了更为贴合中国人思维的*之棋。其实,司铭还不太敢把自己现在的这种布局策略称之为*之棋,虽然他目前正在研究吴清源大师的棋,也稍稍将其的理念运用到自己的棋局里,但他的精髓自己显然还没有达到。 福井的棋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看起来温和,圆融,并不尖锐,偶尔会有一些看起来很新意的走法,但是对全局的帮助并不大。而且,他的棋很快,司铭觉得同福井下棋,自己思考的时间都会不由得缩短,倒不是被对方把比赛节奏带过去了,而是觉得,似乎完全不需要那么长的思考。这人,快棋赛对他简直就是不二的选择啊。不过……司铭最后看了看棋局,今天应该还是自己占优势了。 “啊,我输了。”行至中盘,双方的局势已经很明显了,白棋掌控了大局面,黑棋的颓势已经无法改变了,福井很爽快地认输。 司铭起身前去对局表上填写两人的赛果。 “千叶,福井桑。”不远处,柴琦似乎已经结束了,朝两人挥了挥手,然后跑了过来,跟他一起的似乎是森下研究会的和谷义高。“一起吃午饭吧?” 司铭想了想就点头同意了。目前他在职业界认识的人并不多,除了经常去塔矢研究会的芦原等人,还有同期的松坂、中山,他的朋友少的可怜。 “千叶,听说你现在还在读高中?” “恩。”司铭点了点头,“和谷桑和福井桑呢?” “叫阿福就好。”福井腼腆地笑笑,跟着和谷一同点了些汉堡和饮料,几个人端着餐盘坐到了角落里。 “你还真有精力,我是一考上职业就决定不读高中了。”和谷大大地咬了一口汉堡,“饿死了,今天碰到一个很难缠的对手,啊,好像是跟你同期的,叫,叫什么来着的?” “中山?”司铭挑眉,对局之前,他似乎瞥到过中山,好像的确坐在和谷对面。 “啊,就是他。”和谷咽下一口汉堡,点了点头,“不过,我可不会害怕你们的,我们森下研究会的,总有一天会打败你们塔矢研究会的。” “喂,我们参加的是绪方研究会。” “哎呀,一样,一样的啦,绪方老师也是塔矢门下的。在我跟进藤看来,你们都是塔矢门下的。他也是把你们当做强有力的对手哦。”和谷挥了挥手,“话说,那次幼狮赛,你真的是发着烧走完那一局的吗?” 喂,你够了哦。不知道这件事对于眼前的两个人来说都是禁忌么。司铭同柴琦对视了一眼,决定,对于和谷的这个问题不予搭理。 “和谷。”福井拉了拉正说得兴奋的和谷,看到司铭跟柴琦两人闷头吃饭,对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呵呵,那个……说起来,你们经常跟塔矢七段对局么?” 不知道为什么,好多人似乎都对塔矢七段很感兴趣的。 按照和谷的说法就是,塔矢那个人看起来总是高高在上的,一副贵公子的样子,明明跟他们差不多大,但总是能走在他们前面,作为榜样,老师经常要那他们来跟塔矢对比,怎么可能不好奇。 好吧,这就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啊。司铭少年,其实,乃也是遭人嫉恨的别人家的孩子啊。 “你看看你儿子的那个同学,一边参加职业赛事,一边还能直升进入高等部,你儿子就只敢灰溜溜地跑回来上上公立高中,跟你一样,窝囊废一个……” “呯”玻璃酒瓶杂碎在墙角。重冈真一皱了皱眉,再次撕了一角纸巾塞在耳朵里。自从爸爸失业后,妈妈三天两头跑到外面去,不知道勾搭了一些什么人,经常像今天这样喝的醉醺醺的回来。家里乱得不成样子,爸爸也从来不管管,唉…… 抬头看了看毕业照上,那个眉眼弯弯的少年,千叶,我总有一天会追上你的。 司铭的本因坊比赛最终终结在了和谷口中那位别人家的孩子手里。那是第一次,他在正式比赛中碰到塔矢七段,果然,很有压力啊。 因为参赛前就有了一定的觉悟,对于这样一个结果司铭也并没有很气馁。而且,因为选拔赛的缘故,他累积到了30胜,终于拿掉了初段的帽子,成为了二段棋士了。 “哦呀,小家伙还没能进入循环赛啊。”桑原仁仰靠在躺椅上,夕阳透过庭院的纸门照射进来,老爷子的脸上看起来金灿灿的。手里拿着早晨拿回来的报纸,语气里带着一丝惋惜,“看起来,老头子还要守着本因坊好几年呢。” “我回来了。”门口走进来一个头发微卷的青年女子,化着明媚的妆容,穿着一身米白色的套装,一只手里挽着一个挎包,另一只手则拎了一个塑料袋,“爸爸,客户给送了些小糕点。要不要尝尝?” “我要吃些甜的。”桑原放下报纸从躺椅上坐起来。接过女儿递过来的糕点盒子。 “爸爸刚刚在说谁?”桑原亚矢美将外套脱下,挂在衣架上,又从包包里把手机掏出来放在一旁的柜子上。换上家居服,然后弯下腰来帮父亲把散在一边的报纸都收拾起来。 “上次下棋赢了我一目的小家伙。” “是嘛。”亚矢美有些惊讶的转过身,手里还拿着刚刚收拾出来的报纸,“居然能够赢爸爸一目?” “是呀,你手上的那份报纸就有对他的介绍。”桑原仁点了点头,指了指亚矢美手里的报纸说道。 “千叶光一?”亚矢美低头看着手里的报纸,慢慢找到新初段的报道,“是这个孩子么?” “嗯。”桑原仁笑着点头,“是个很有前途的孩子呢。那局棋,老头子下得很尽兴呢。”老爷子仰头看向天空的夕阳,似乎在怀念着什么。 第39章 观看比赛的少年 六月份,各类校际比赛开始。作为围棋社的指导,司铭跟着北原学长一起去了比赛现场。 这次冰帝的出战队员是中岛诚也,小柳纯一郎和小津悠人。三浦和人跟长濑直辉则作为候补人选参与。 他们的第一场对手是圣鲁道夫,听说这是一所教会学园,没想到居然也会对围棋产生兴趣。 北原手持扇子掩在嘴边,看到司铭脸上明晃晃的好奇两字,抬起扇子敲了敲司铭的头。 “管它是教会学校还是什么学校,正是有这种学校,才有我们夺取冠军的可能。” 学长,你真的好大言不惭呐。啊,对面学校的领队脸都黑了。 圣鲁道夫的实力的确不强,中午没到,三局就全部结束。三比零,对方队伍下三个大大的鸭蛋,看起来真的挺明显的。 下午的队伍是银华,司铭对这个学园小有印象,还是在那次同网球部的聚餐活动上听来的。 “银华啊,那个学校,据说听到青学的名头就自动弃赛认输了,太搞笑了。……”当时,向日学长似乎是这么说的。不知道,围棋上,他们是不是也这么……没有胆量。 可惜,银华的围棋社虽然比他们的网球部多了那么一点点勇气,但是在技术不过关,一个小时多一点,同样被冰帝刷了三个大鸭蛋。 第一天的胜利,让围棋社的一众成员异常兴奋。 北原部长相当冷酷地给大家泼了一盆冷水。 “只是第一天的胜利而已,就值得你们这么高兴。打败了两支垃圾队伍而已,跟海王、叶濑之类的相比,这些队伍不过是一些小杂鱼,平时都不够看的,胜了他们又算什么,嗯?” 微微上挑的狐狸眼顿时带出十足的轻视,刚刚还在欢呼的社员们一下子没了声音。 “比起往年来,我们多了千叶这么一个指导,所以,今年的目标也不一样了,我们今年的目标是冠军,是打败海王,建立冰帝的霸主地位。如果,你们还有那么一点血性的话,就给我把脸上笑容收一收,留到最后一天再继续!” 【哇……北原学长好会煽动人心呐。】千叶少年一脸钦佩地看着站在司铭前面的人,【之前的时候都没发现的说。】 这位学长可真了不起。眼前的围棋社员们,无论是将要参赛的几名队员,还是在一旁做做协助工作的普通社员,听了北原的话之后都收敛了笑容,浑身上下却溢出盎然的战意。不过,是那么几句话的效果而已。 第二天进入赛场的时候,冰帝碰到了前来参赛的立海大。在这之前,冰帝跟立海大其实很有些势均力敌的感觉,也许是并没有把神奈川大赛放在眼里,在立海大的队伍里,司铭竟然看到了柳莲二。 “柳学长。”颔首同对方招呼后,司铭还是站到了北原身后。 “柳莲二啊。长泽,看起来,你们今天也算是下血本了嘛,对付叶濑,还算有信心吗?”北原轻轻敲了敲手里的扇子,盯着对方的部长长泽棱说道。 “哼。”长泽是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颇有些书生气的人,“至少我还是有本可下的,北原,守着宝山不能用,这滋味怎样?”对方很有些不怀好意地看了看北原身后的司铭。 “谁说不能用的?”北原微微扬起下巴,“用职业棋手当专职的指导,你们立海大,恐怕还没有这个配备吧。” “……” 两个人带着队伍在门口唇枪舌战了一番,才各自带着队伍进入赛场。 还没开赛,就已经浓烟滚滚啦。只不过…… “北原学长,我们这一场的对手又不是立海大,何必跟对方的部长这么……” “傻小子。”北原再次抡起他的扇子敲了司铭一下,“管他是不是我们这一场的对手,只要进入这个赛场,除非来给我们冰帝加油,不然就都是我们的对手。跟自个的对手那么客气做什么。” 好吧,看了看四周同一色的校服,北原学长,那你的敌人还真是多…… “再说了,虽然进藤七段来自于叶濑中学,自他毕业之后,叶濑也的确强势过一段时间,不过,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啦,长泽敢从幸村手里把人抢过来,说不定还真能把叶濑淘汰掉。” 也许,北原真的有一张乌鸦嘴,啊,不,应该叫半仙嘴吧。上午结束比赛后,来到对局表前一看,叶濑果然输给了立海大,这下好了。不用回头,司铭都能感受到,北原和长泽之间刺啦啦作响的强大电波。 “呃……呵呵,北原学长,我们还是先去吃饭吧。……” “不错,攒足精力咱们才好打败立海大!”北原赞赏地拍了拍司铭的肩头,给了他一个“你果然上道”的眼神。 不,学长,我真的只是饿了,没有任何其他意思啊。司铭欲哭无泪。 冰帝同立海大的比赛,还没有开始就火药味十足。北原为了能力克对方,特意调整了一下三名选手的顺序。将实力最高的中岛放到了三将的位置,确保赢棋。大将则有实力较为平稳,很少出意外的小津担任。而棋风诡异的小柳则坐镇二将,力争在开局就把对方弄晕乎。 立海大的安排也很花了点心思。 司铭站在北原身后,听着他细细介绍。 “那个长泽那个家伙,你别看是个社长,实力强悍得很,所以,今天小津压力不小。二将位置上那个家伙的实力倒还好,小柳对付他应该不成问题。该死的,三将居然是柳莲二。” “柳学长精于算计,他的棋里头经常会有各种各样的陷阱……” “最关键,那家伙就是个数据狂人,大脑堪比数据库,中岛对付他可能会有点难。”北原皱了皱眉,“不过,中岛这几个月跟你切磋之后,实力提高了不少,说不定会有惊喜。” 棋桌前,中岛下的异常艰难。对方对自己的习惯了若指掌,白棋目前被压制地丝毫都没有还手之力。 难道,真的要在中盘认输?中岛侧头看了看一旁的小柳和小津,两人也一样都是一脸凝重。不,不能这么轻易认输,部长把自己放在这里,就是要确保三将获胜,好减轻其他两人的压力,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 这么想着,中岛走了一手刺。 “嘶……”中岛疯了吗?长濑和武田激动地又朝前走了一步,这一手刺从全局来看,不亚于羊入虎口。简直就是送上门去挨宰,他怎么会……急糊涂了吧。 这下好了,本来就岌岌可危的江山,更加有倾覆的可能了。 司铭盯着棋盘许久,咦?中岛学长这是想要治孤。目前的棋形并不是很好,不过,治孤本身也没有规律可言,也许可行。 中岛接下来几手棋验证了司铭的猜测。他果然选择治孤,他的这一选择,柳莲二一开始并没有看出来。二十多手,竟然真的被中岛将局面扭转了过来。 有戏。司铭紧走两步,长濑和武田很自觉地把最中间的位置让给他,盯着棋盘,如果按照这个局面,中岛学长在左侧成劫,然后在扳,收官时再精细一点,应该可以赢,大概能赢……两目,不,也许可以三目左右。 中岛并没有像司铭所想的那么走,治孤成功后,他很谨慎地选择了巩固自己的势力,站稳后才继续同柳厮杀,进入收官后,战斗的激烈程度未减反增,在官子计算上,柳莲二也颇有一手,中岛不得不更加小心的计算。 开始整地,长濑和武田更加紧张得看向两人的动作。 四十,四十五,五十……六十二,胜了,中岛面露喜色,自己总算没有辜负部长的希望。 土井和石川激动地抱在了一起,就在三将棋局结果出来之前,小柳战胜了他的对手,三局棋,已经胜了两局,冰帝成功晋级了。 “这次是你棋高一着,不过,北原,你也别得意,明天你们对上的可是海王。他们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赛后,长泽同北原碰了碰拳头,虽然输了比赛,不过,看样子,似乎并没有期望冰帝输给海王的样子。 “他们两个是老对手啦。”长濑勾住司铭的脖子,“经常在一起一争高下的,不过,也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这么说来,长泽学长是真的希望我们能赢海王。” “谁让海王一直占据着老大的位置呢。时间久了,总会有怨念的。”武田耸了耸肩,他身后,中岛还在跟柳讨论他们的那局棋。 “没想到那样的局面下,你居然选择治孤。跟你往常的风格不太一样吗。” “是有点孤注一掷的感觉,这也是千叶给我启发。对上你这种数据高人,太常规了,可赢不了。”中岛笑了笑,尽管自己听从海王社长的建议,将千叶推了出去,围棋社失去了一大战力,不过,千叶反馈给围棋社的,却不仅仅是一员大将的实力。而是整个围棋社的提升。 第三天,海王和冰帝在门口不期而遇。 双方部长相视。海王的社长管野元看了看冰帝的队伍。 “今年冰帝势如破竹,就让我看看,你们,是不是具备挑战我们的实力。” 第40章 参加婚礼的少年 作为中学围棋界的领头羊,海王决不仅仅只会嘴上狂妄。相比于其他学校,海王在学生的选择方便,社团的资源配备方面,都有着更多值得骄傲的地方。 前面的比赛,再怎么表现地一副漫不经心的北原,这一次则亲自上阵,对付海王的大将江崎翔。中岛被安排在而降,他的对手是曾经在初二的时候跟司铭对局的神木晃,三将则被留给了小柳纯一郎。 开赛前,司铭感到裤子口袋里手机的震动,同长濑和武田打过招呼后,跑到赛场外接了起来。 “柴崎?找我什么事啊?” “老师要结婚了,我们几个学生凑份子给老师买份礼物吧。”柴崎欢快的声音从听筒的另一头传来。 “老师的礼物的话……我已经准备好了。”司铭无奈的告诉柴崎,上个星期接到绪方喜帖的时候,里代阿姨就自告奋勇地要求帮自己和日吉包办礼物。 “诶?你速度好快。” “拜托,下周老师就要结婚了,你居然到现在都没有选好礼物吗?” “这不是没想到选什么合适嘛,等会你陪我挑吧。你在哪呢?我去找你。” 想了想比赛到下午应该就能结束的,司铭就把赛场地址告诉了柴崎。 “中学生的围棋赛啊,我还从来没有参加过诶。”柴崎下车后就很兴奋地东张西望,完全忘记了自己背后的几个人。 “话说……和谷,还有进藤七段为什么……” “啊,多亏了进藤七段,要不然我还找不到这个地方。”柴崎挠了挠头,“他们也接到喜帖了嘛,所以……” 你说的凑份子不会还有他们两个吧? 就是你想的那样。 他们两个可是森下研究会的,你好意思么? 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两个也想不出来送什么。 两人眼神扫来扫去,和谷和进藤等得有些不耐烦,直接撇下两人跑到赛场里头看比赛去了。 “海王的对手是哪个学校?冰帝学园,没听说过嘛。”进藤的大嗓门引来几个冰帝学生的瞪视。 “阿诺,进藤七段,我就是冰帝的。” “呃……好吧。”进藤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们学校实力还挺不错嘛。” 柴崎他们到的时候,比赛正进行到紧张关头。不过,小柳那局棋基本已经可以确定最后的胜局了。 “海王的围棋很厉害吗?”柴崎凑到司铭身边问。 “反正这些年中学生围棋赛的冠军一直都是他们。不过,今年冰帝也不弱。” “嗯。嗯。”柴崎点了点头,那个大将的实力的确很不错,二将也还行,那局棋,还有机会可以扳回来。 几个职业棋手的进入,并没有对两队选手造成什么影响,他们依然很专注地进行着自己的比赛。 半个小时后,中岛中盘认输。 “可惜了,他刚才那一手如果在右路中段走刺,会更好,攻击力会更强一些。” “几位老师,我们到这边复盘可以吗?”神木听到柴琦的话,眼睛一亮,顾不上还在进行的江崎,就在旁边找了个空余的位置复盘。 “明明应该在右路偏上走尖,那里走刺的话,会给对方提供进攻的机会,你看,走刺,白棋放这里,打吃……”三个人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跟着神木走到一盘,中岛看了看北原,觉得自家部长问题不大,就也跟了过去。听听职业棋士如何点评自己方才的棋路。 “白棋走这里,我可以再跟一步夹……” 司铭忍不住抚上额头,这帮人,说起围棋来就兴奋地不得了。不过,那位神木桑还挺会抓住时机的,“说起来,神木桑以后的目标是职业吗?” “原本他家里似乎并不支持,不过,现在似乎有些松动了。所以……”回答司铭的是海王的三将,石桥奈美,“真不错。” 看几个人在那边讨论得热火朝天,司铭决定还是留在北原身后继续观战。 进藤他们的讨论还没有结束,北原和江崎的比赛结束,北原以两目半的优势胜出。 “耶!” “胜者是冰帝!”欢呼声响彻了赛场。 “唔?海王输了?”进藤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抱在一起欢呼哭闹的冰帝学生,随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而坐在位置上正在复盘的神木先是一惊,跑到江崎的身边看到对局后,忍不住落下泪来。 多少年了,海王一直占据着的霸主地位,终于被人掀翻了。 “说实在的,今天双方大将的那局棋,下的很有水准了,那两人的实力差不多能同职业二三段的人相当了吧?”四个人离开赛场,一边寻找着合适的礼物,一边讨论着方才的比赛。 “嗯,北原学长拥有业余三段的段位证书。”司铭点了点头,如果不是有家业牵累,北原学长肯定会成为一名职业棋士的。 “难怪。”进藤点了点头,“看起来,你们冰帝的实力也很强劲嘛。” “大家都很努力嘛。”司铭笑了笑,“话说,柴崎。你到底要给老师买什么啊?” 自从进入商场,柴崎总是这个也要看一看,那个也要研究一番,就是拿不定主要要买什么。几个男孩子逛的双腿发麻,他都还没定下来。 “啊……听说绪方先生挺喜欢热带鱼的,要不送他一箱热带鱼?” “说起来,上次的确在老四家看到一个水族箱的说。”柴崎摸了摸下巴,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进藤则掏出手机,似乎是给谁打电话,问了一会后,“嗯,塔矢也说,绪方先生的确喜欢热带鱼,他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既然塔矢都说可以,那我们就买热带鱼吧。” 喂,塔矢说好这才是大问题好吧,那位少爷根本就不像是懂这一方面的人好么?谁家结婚礼物是这么送的,你们把新娘置于何地啊。看着三个人兴高采烈地跑到水族区,一本正经地挑选了一个箱子,选了些热带鱼,司铭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 原本,绪方并不想把婚礼定在六月,一来这段时间正好是本因坊赛,二来,六月天气已经有些热了,穿着西装总是有些不舒服的。可是绘里奈坚持要作六月的新娘,认为在六月成为新娘会得到幸运和祝福。绪方只好答应。 婚礼渐渐临近,即使都大赛打赢了青学,忍足学长的脸依然黑的够呛。好吧,想到姐夫和小舅子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大家就很默契地决定绕着他走。 绪方的父母前几年已经过世了,其他亲戚关系也都不是很近。于是他就请了塔矢行洋作为自己的亲人代表。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 绘里奈的父亲忍足瑛士是一名脑外科专家,是东京大学附属医院的医生,母亲忍足和美则是典型的家庭妇女,留在家里照顾丈夫和孩子的起居。 虽然忍足家的大本营还在关西,不过考虑到小两口的工作,还有塔矢家和瑛士家都在关东,最后还是决定把婚礼办在东京。 原本关西老家那边是希望绘里奈可以举行一场日式婚礼,不过,据忍足说,在试过一次礼服之后,绘里奈果断拒绝了,原因是觉得自己穿着白无垢太难看,无法显现她美妙的身材。即便忍足爷爷抡起拐杖威逼都没能改变她的主意。让家中一干期待能大显身手的婶婶伯母什么的大失所望。 宴会现场定在迹部旗下的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按照迹部少爷的想法,既然是结婚,那最好的布置当然是红玫瑰啦,不过,绘里奈觉得红艳艳的玫瑰看起来太俗气,反而选择了粉色的蔷薇。当场糟了迹部少爷好几个白眼,“真是不华丽的女人。” 婚礼当天天气很好,一扫前几天的阴沉。大厅门口,摆着一张签到台。五个小型花篮围绕在签到薄周围,每个前来的客人都能闻到甜美而淡雅的香味。签到台的背后则是一幅大大的海报,海报上,绪方和绘里奈手牵手,赤脚走在海滩上,两人专注地看着对方,脸上笑容洋溢着浓浓的幸福。 入口处,粉色的蔷薇和蓝紫色的桔梗交相辉映形成一个圆形拱门,细细碎碎的满天星缠绕在门柱上,看起来既高雅又温馨。红色的地毯往大厅内延伸,红毯两盘,矗立着一对对的鲜花球柱,引导着来宾们进入大厅,分享新郎新娘的喜悦和幸福。 由于新郎的一众好友中,年长者实在太多,所以不得不把几个学生也拉来当伴郎。 司铭有些不习惯地扯了扯领带,说实在的,他完全不知道伴郎都应该干些什么就被拉来凑数了。瞄了瞄一旁的塔矢和柴琦,管它呢,反正今天的主角也不是自己,到时候跟着前面两个人走就是。 绪方今天穿着一件酒红色的衬衫,银灰色领带,白色西装,仔细看,这位棋坛名士,表情似乎有些僵硬。 “嘿嘿,看起来老师有点紧张诶。”柴崎朝着司铭挤眉弄眼,示意他看看绪方难得的窘态。 司铭微笑着看着不断进行深呼吸的绪方,无论是谁,大概在这个场合都很难不紧张吧。 “老师,我们该出去了。” 身穿白色鱼尾礼服的绘里奈手捧着香水百合,漾起羞涩幸福的笑容,挽着父亲忍足瑛士的胳膊,缓缓走向绪方。 宣誓之后,新娘的好姐妹们都簇拥到两人面前,绘里奈的脸上满是甜美的笑容,她看向自己的好友们,猛地用力,将象征着自己祝福的捧花扔了出去。 仪式结束后,现场的音乐再次缓缓响起,司铭惊讶的发现,竟然是忍足和迹部几个人现场演奏的,《爱之喜》轻松欢快的曲调从几个人的手指尖缓缓流淌出来。在这首维也纳风格的圆舞曲中,大厅里的年轻男女纷纷起舞,祝福今天的这对新人。 第41章 过度的少年 婚礼结束,绪方带着绘里奈前往希腊度假,丝毫没有错过本因坊的遗憾,这么爽快的请假,倒让绘里奈有些侧目。 “我以为,你今年还会继续跟那位老爷子拗下去。”想到丈夫每一年都要送上去被那位老爷子戏弄一番,绘里奈就不得不叹气。就不能攒足了实力再去挑战么? 绪方伸手揽过妻子的腰,在对方的脸颊边轻轻吻了下,“每年都看着那满脸褶子的老头,偶尔也要换换口味吗。” 绘里奈不满地锤了丈夫一拳,绪方笑呵呵地包起妻子的手,仰靠在飞机座椅的椅背上,“睡会吧,我们得在飞机上呆一天呢,啊,即便亲爱的你有什么期待的,也必须等到了酒店才行。”说着还朝绘里奈暧昧地眨了眨眼睛。 绘里奈羞红了脸,没好气地白了绪方一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嘚瑟的丈夫。 留下的几个小的,则再次投入新一轮的职业赛中。只不过,目前的司铭和柴琦都只是摘掉初段帽子的小二段,碁圣赛离他们还有些距离。 “啊,有得来做这些记录,读秒的工作。”继司铭被塔矢亮淘汰之后,柴琦被进藤同期的越智康介淘汰。 “原本还想看看他那个异于常人的输棋嗜好的,可惜……”柴琦耸了耸肩。连着做了几天的记录工作,柴琦就很没耐心地逃了,还拖走了一同工作的司铭。 好无聊啊,千叶,去我叔叔的会所吧,好像,你也很久没去了吧。” 司铭点了点头,亚美生病后,为了照顾亚美,司铭辞去了会所的兼职工作。亚美去世以后,又被升学,比赛塞满了生活,想想,似乎都大半年没有去过会所了。倒是加奈子,似乎一直坚持为会所提供她的小点心。 “欢迎光临……千叶!”原本趴在桌面上昏昏欲睡的今市子小姐,看到推门进来的人后立马惊喜地站了起来,“好久没见了,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取得好成绩。” “小千叶来了么?最近的成绩怎么样啊?” “小千叶,本因坊进入第几轮了?” “……”会所里的许多常客听到今市子的声音,都围到司铭身边,纷纷关心起他的现状来。 大家的热情,体贴,让司铭感觉又回到了从前打工的日子。 “啊,输给塔矢七段了,好可惜哦。”鸠山先生面露遗憾的说,“我还以为小千叶可以进入循环赛呢。” “哪有啦,我的实力还很一般啦。”司铭笑着摆了摆手,“鸠山先生,今天下棋么?” “下,下,给我三个让子。” “好啊。” 看司铭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对局,柴琦也随便找了位老先生,权当消遣。 今天加奈子跟冈田裕子一起去森下美代子家做功课,连下午的点心都是托人送来的。 司铭同柴琦在会所消耗了一下午的时间,肚子饿的咕咕响时才发觉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离开会所前,今市子小姐递了一张纸给司铭。 “昨天我在网上搜到一个点心的做法。记得前几天加奈子酱有提到过,就打印了下来,千叶,你回去的时候带给加奈子酱吧。” 司铭收过来叠好放进包里,“好的,等她学会了,又可以给会所加菜了。” “呵呵呵,知道就不要说出来嘛!” 关东大赛开幕。首轮比赛冰帝遇到了六角,而青学的对手则是立海大。 完成自己的比赛后,迹部带着冰帝的一干正选赶到了青学的赛场。 都大赛的时候,一直到决赛,冰帝才正式遇到青学。这之前,他们就知道青学原来的队伍少了好几个人。 原本黄金搭档中的大石秀一郎选择了京都的学校,菊丸目前经常在单打和双打间来回。 河村隆似乎是继承了家业,虽然仍在青春学园读书,但已经退出了网球部,选择了一个不那么占用时间的社团。 尽管前年的那场比赛,使得不二周助激发了更加强烈的热情,只可惜,为了保证强两场的比赛,他经常被配给菊丸搭档双打。相应地就削弱了青学单打的实力。 最主要的是,在单打上,他们比起前年来,还少了一个越前龙马。 而相对的,立海大却还是原班人马。 冰帝众人到达青学立海大赛场的时候,他们正进行到第三单打。记分牌的上双方都是一,看起来,青学也是蛮拼的。 “海堂薰这个人,耐力倒是很不错的。” 正在赛场上的是海堂薰和切原赤也。 “再有耐力,对上切原也是白搭。”忍足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他的体力也快到极限了。” 赛场上,海堂奔跑的速度明显比刚才稍稍慢了些许,也许,作为外行的观众们可能看不出,但在他面前这些网球运动员眼里却相当明显。 前年的关东大赛,被不二周助教训之后,切原略有些改变他原本的暴力球风,但在速度,力量上却有了长足的进步,眼见的海堂脚步放缓,他紧接着又把球打了回来,这一次似乎速度比之前更快。 “40:0。” “局末点了。” “海堂,你这个家伙,可不能输掉比赛啊!”青学的观众席上,桃城扯着嗓子大声喊。 “啰嗦。”海堂黑着一张脸,然而,对于现在的局面,他自己也觉得回天乏力了。现在的立海大,好强。 第二单打青学安排的是乾贞治,他的对手是和他一样的数据型选手柳莲二,那次关东大赛上似乎也是他们这对小学校友比赛,当时似乎是乾贞治7:6获胜的。 “青学看起来不太妙。”迹部站在观众席最高一层,居高临下看着柳莲二同乾贞治的比赛。 两人的比分咬得很紧。如果乾能打败柳,那青学还有希望。毕竟,这样的比赛,幸村不太可能上场。单打一估计只会是真田。青学毫无疑问肯定是手塚,手臂已经恢复的手塚,此刻的实力肯定在真田之上。都大赛那一场,如果真得进行到单打一,迹部也不敢肯定自己可以打败现在的手塚。如果不是他们的双打太弱,谁胜谁负还两说。 两人的比赛一直拖到了抢七。 “走了。” 这次,是青学被淘汰了。可惜,今年东京不是主办地。青学是真的无缘全国大赛了。 “我回来了。” “啊拉,光一君回来啦。”里代笑眯眯的从沙发上抬起头,“马上就可以吃晚饭了,今天特别晚呢。” 司铭不好意思的笑笑,“在会所下棋,忘记时间了。” “没关系,注意身体就好。” “嗨。”想到那次发烧之后的十全大补汤,司铭很乖巧地点了点头,暗暗下决心,明天一定要去网球部的健身房锻炼身体。 “哦,对了,等会去道场叫一下小若吧。” “日吉?他今天不是有比赛嘛,怎么还去道场。”司铭有些疑惑地停下走向房间的脚步,“他们今天输了?” 不会吧,如果这次网球部不幸止步关东大赛的话,北原学长一定会狠狠地嘲笑迹部学长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里代叹气,摇了摇头。 “恩,那我等会去找他。” 将外套和包都扔在房间,司铭换了身轻便宽松的衣服朝道场去。自从那次生病之后,每次去道场,总会有一个空闲的人带着自己一起练习。听日吉说,是日吉爷爷要求的。想到日吉全家为了自己身体的担心和安排,即便每次摔打过后都觉得浑身酸痛,司铭也没有抱怨过。 久而久之养成了习惯,每次去道场,司铭都会主动换上运动服,跟师兄们练一会才离开。 道场是尸横遍野。前几天还陪着自己一起打拳的师兄躺在地板上喘着粗气。 呃……日吉道场这是被人砸场子了么?这么搞成这样。不够,看着倒地的一群人里头,似乎没有日吉伯伯亲自带的弟子。 “千叶,你来啦,赶紧把那个家伙领回去。”梶浦——之前经常陪着司铭练习的那个男孩子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回来就揪着我们几个对打,累死了。……” “辛苦了。”司铭同情地看了对方一眼,日吉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下起手来特别重。 “今天青学输了。” 司铭刚在日吉少年身边坐下,对方就幽幽地来了这么一句。 【青学输了,跟他有什么关系?】千叶少年好奇得看着司铭。 司铭挑了挑眉,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他没有回应,而是等着日吉继续。 “忽然有种感觉,一直期待追逐的对手,忽然就被人超越了。” “你们不是都大赛的时候就赢了么?” “啊,可是,总还是会继续期待一下的。”日吉转头看着司铭,“呐,如果以前打败你的对手忽然被一个更强的对手打败了,你心里会难过吗?” “那,继续把那个更强的人当做对手不就好了么?”回头看了看身后差不多快走光的人,司铭起身,“撒,回去吃晚饭吧。不知道你在纠结些什么。” “嗨。”日吉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拉着司铭的手爬了起来。 “把立海大当做对手么?听起来也不错嘛!” 第42章 初探身世的少年 因为绪方度蜜月,他的研究会全部移交到了塔矢行洋手里。因而司铭每次研究会的学习也从棋院改到了塔矢家里。 包括司铭和柴琦在内,绪方一共收了五个徒弟,段位都不是很高,司铭今天的对手是其中段位最高的一个,深津和树四段。 深津的棋跟柴琦不一样,他是一个防守型棋手。他的开局基础打得非常厚实。中盘强攻,都很难在他手里讨到多少好处。 既然他的防守坚实,那就只能在他的内部打散他,在连输了两局之后,司铭开始在开局的时候作埋伏。 司铭那颗埋伏的棋子,让深津很疑惑。这颗棋,既不像是预先占地的,也不像是设陷阱。这一手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意义。 深津皱眉想了一会,没有考虑出来,干脆将其放下,只做不知,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进行排兵布阵。 深津的未作理会,让司铭松了口气。既然没有看出来,那就好。他一边照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一边还要骚扰着对方。虽然自己的进程慢了,但司铭可以预料到,这几步不起眼的棋,将会给自己之后即将展开的进攻带来多大的便利。 按照以往的对局,深津同司铭的棋局大约一个半小时左右就能结束,四段同二段之间的差异,其实还是很明显的。 挺次这局异常的棋引起了还在一旁观察的塔矢行洋的注意。刚看到整个棋盘上的局面,塔矢行洋就愣了愣。深津的棋形一向很不错,但是今天的棋显然乱得可以。 此刻的战场上,黑棋前方正受到白棋的攻击,自己的大本营中则因为白棋之前的打乱而后院起火。趁你病要你命,对方的混乱,正好给了司铭可乘之机,他抓住对方回援时产生的漏洞,聚集兵力,在左上角撕开一个口子,同早已埋伏好的先头部队汇合,将对方的营盘从上到下踏了一个遍。 敌军阵营在司铭的火力猛攻下乱作一团,大后方被扰,前方又有气势汹汹的对手,深津瞪大了眼睛,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棋…… “我输了。”前后夹击下,深津有苦苦支撑了二十多手,最后终于无路可走,投降认输。 “呼……”司铭松开紧握的左手,手心凉凉的,满是汗水。刚才那一把,他打得很是惊险。尤其是埋伏那几颗棋的时候,就怕被深津看出来。 “千叶桑,我刚才就一直想问,你当时是怎么想到把这一手,这一手,还有这里的一手放到这几块地方的?”看了看混乱的盘面,深津苦笑了一下,将后续的棋子拿掉,把盘面恢复到了开局的时候。 “深津桑的棋厚实,恰似铜墙铁壁。这几手棋的作用,就是为了打乱你的内部布置,从而可以和我的进攻里应外合。”司铭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深津桑当时没有理会,可是让我松了一口气呢。” 深津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还是我太轻敌了。” “不。”塔矢行洋摇头道,“千叶的理念很新颖,你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棋手,才会没有注意。千叶,最近在同韩国或者中国的棋手下棋吗?” “诶?”司铭先是一愣,随后摇了摇头,“并没有。” “日本的棋手注重棋形,而中韩的棋手则更加注重实利,只不过,你的这种下法……”行洋摸了摸下巴,“似乎又同现在的中国选手有些区别。” “千叶,你当时在想什么?”柴琦坐在一旁忍不住问,这一局的风格同司铭往常的差异比较大,若不是考虑到不要影响两人下棋,柴琦早就开口了。 “就是想着怎么打破深津桑的的防守啊。既然无法从外围打破,那就从里面来。” “所以,你一开局就埋伏了这几手?” 司铭点了点头。 “那后面的这几手呢?为什么会选择这里?” “因为深津桑在挽救这一块棋子的时候忽略了加固前线,第二是我之前在这枚黑棋附近买了一颗白棋,因此,我选择这里作为强攻点。” “乖乖,这样,你是从一开始就算到了后面五十几手棋吗?”几个学生瞠目结舌地看着司铭,这……这计算力也太夸张了吧! “也不算。只是盘算了一个大致方向而已。”说着,司铭抬头看了看深津,对方憨厚地笑笑点了点头,“只能说,这颗白棋的作用算得上是一棋两用了。” “说起来,还是深津的棋攻击力弱了点。”芦原凑过来,“虽然防守很强悍,但在攻击的时候总是缺乏主动,所以真的打起来就有点被动。” “的确,以后还得加强攻击。”塔矢行洋对着深津说完,又看向司铭,“想法很好,很灵活。但是,我并不赞成一开始就如此冒险。开局时还是应该先打牢基础,墙角没有打牢,后面的建筑即使垒得再高,也会有倒塌的危险。” “嗨。” 司铭点了点头,的确,这一局他走得很冒险,如果当时深津看死那几手,那自己的中盘将会走得非常被动。 回家后,司铭将同深津的最后一局棋记录了下来。 【阿司,这局棋,塔矢老师是不是觉得,我们走得并不好?】千叶第三次研究棋谱后,还是觉得,整个行棋其实并没有多大问题,只是冒险了一点。 “唔……”司铭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这局棋的确是我赢了深津桑,但这种行棋方式用在比赛中,很有可能最后输棋的会是我。” 《孙子兵法》中说过“兵者,诡道也。”但也同样提到过“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 “我这一局棋,可以说是依靠前面的这些埋伏才获得胜利的,走得是奇兵之道,但在战役中,唯有正奇结合,才有立于不败之地的可能。你看,为了之前的埋伏,在布局之初,我不得不分出占地的精力前去骚扰,而在中盘这几枚棋子的作用显现出来后,我却一边要顾着进攻,一边还要顾及深入黑棋的棋子,所以,其实很有点两头作战的意味。如果真的碰上一个实力高强的对手,这一手顾及很早就会被他提出来,那么,前面的一番布置就全部白费了。” 【哦。】 树梢上知了声声,司铭却没有因为炎夏的干扰,沉静于自己的棋局研究中。 相较于东京的炎热,北海道的8月相当爽朗。冰帝的网球部成员正紧张得盯着前方的场地。 那里正在进行全国大赛的最后一场比赛。迹部景吾同幸村精市的单打比赛。 这个时候的迹部很庆幸,在越前龙马临去参加美网之前,又跟他打了一场比赛。 幸村的球总是带着一股绝望,如果你不能怀着对网球的热爱同坚持,是无法在他的网球中走出来的。 迹部猛地睁开双眼,无所谓,看不见也好,听不见也好,哪怕五感全封,自己只要继续努力地把对方打过来的球打回去就好。 “比赛结束。7:6,冰帝获胜!” “耶!” “我们赢啦!” 一向风姿翩翩的少男少女们拥抱在一起,他们赢了,打赢了曾经三连霸的立海大,拿到了全国大赛的冠军! “……我们赢了!” 即便隔着听筒,司铭也能日吉平淡的声音中传递过来的愉悦。各种各样的尖叫声,哭泣声,充斥在耳边,却让人无端地感受到一种切身的喜悦感。 “呐,光一,以后,就叫我的名字吧!” “若?好啊!” 全国大赛结束,司铭再次以家属的身份跟着日吉一同参加了网球部的聚餐活动。 坐在烤炉前,司铭一边帮着加奈子翻着食物,一边同日吉等人聊天。这次由于棋院分派的一些工作,司铭并没有跟着一同前往北海道为日吉加油。听到简短地说着赛场的情况,也能感受得出当时比赛的艰难。 几人正聊着天,突然感觉方才还吵吵嚷嚷的包厢安静了下来。司铭和日吉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迹部那一桌。 “下个学期,我就要去英国了。”放下酒杯,迹部看着桌子,重新又说了一遍。 大家都齐齐地看着他,原本夺冠的欢欣因为他的这句话,顿时消散。 “迹部,你……你在开玩笑吧。”向日手里的五花肉掉了,也没注意到,原本鲜亮的红发似乎也因此而黯淡了许多。 平时除了美食和睡觉再也无法吸引到的芥川慈郎也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迹部。 “没有。” “但是……” “岳人!”忍足伸手按住正要暴起的向日,“你知道的,总有这么一天的,我们都不是能够走上职业的人。” 这句话,让包厢内的气氛更加低落。 几个女孩子不明所以地看着不言不语的哥哥们,缩在一旁也不敢理会烤架上滋滋作响的肉。 “切,你要因为这种事情哀怨吗?还是没了迹部,你就不会打球了?”穴户不屑的看了向日一眼,打破了一室的沉静,“不过,我父母已经同意,让我在高中毕业后进入职网。” “哦呀,那真是恭喜穴户了。” “真不错呢,穴户学长,我还没想好,以后要做什么呢?”凤一脸羡慕。“日吉,你以后会不会进入职网?” 日吉想了想,看了看司铭,“应该会吧。” “……” 因为对未来的展望,包厢里又渐渐恢复了最开始的热闹。 临走前,迹部交给司铭一个大信封。 “回去好好看看,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 “你说,迹部学长给我的是什么呢?”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回到家,两个人聚在日吉的房间,盯着迹部交给司铭的文件夹发呆。 看了看日吉,司铭伸手打开了文件夹。 信封里划出一张照片,无需多问,相片上相似的笑容,已经把答案告诉了司铭。 第43章 焦头烂额的少年 司铭看着照片发愣的时候,日吉则拿起了一旁的旧报纸。上面是十几年前的一场海难的报道。看完报道,日吉发现信封里还有一份遇难者的名单。以及登船者的名单。 “这应该就是亚美阿姨那年回国的时候碰到的海难的情况。这里边应该有你的父母吧……”日吉一边看,一边跟司铭说,抬头时发现对方在看一张照片。 “这是,……”相似的长相,还有那名女子浅笑时微微露出的小虎牙,毫无疑问,“你的父母?” 司铭微微点了点头,“应该是吧。” “你会去找……” “以后再说吧。小若,先帮我保密,行吗?”因为看出千叶少年情绪不高,司铭也就没有了继续追究下去的念头。 日吉点了点头。 深夜,宁静的宅院里隐约还能听到虫鸣声。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帘间的缝隙投射到房间里。床榻旁,一个幽幽的影子呈跪坐姿态守在司铭身旁。 半夜梦醒,司铭翻身时没有在老地方看到研究棋谱的千叶少年不觉有些惊讶。侧头才发现了身边的幽灵少年。 “千叶?” 【阿司,她为什么会把我扔给亚美妈妈就不管了?是不是在她心里,她的丈夫要比我更重要?】 半睡半醒间,被千叶少年嘴里的“她”弄得很是糊涂。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千叶少年指的是这具身体的亲身母亲,桑原亚希子。 “也许,只是因为她和她的丈夫回来找你的时候,又遇到了什么不测……千叶,那是一场灾难,灾难,总是有诸多不确定的因素……” 【阿司,如果,如果我说,我不想认回那些家人,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千叶垂头思索了许久,忽然抬起头来盯着司铭,看着少年脸上那继续认同的哀求,司铭觉得很为难。 桑原亚希子的父亲桑原慎曾经是一名七段职业棋手,同如今本因坊头衔的保持着桑原仁是兄弟。尽管亚希子是桑原慎的独女,但桑原家肯定不会对自家外孙不闻不问的,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到现在也没有发现千叶少年的存在? 亚希子的丈夫林安晏是一个中国人,据迹部的调查,是孤儿出生,在围棋上很有天分,因为一次中日两国的围棋交流赛结识亚希子,并因此产生感情,最终获得美人的芳心。 难道桑原家是因为不愿意承认这个女婿,但如果是这个原因,对方也不会在孩子出生不久就全家一起登上返回日本的轮船吧。而且,林安晏最后也是由桑原家安葬的,显然,这个原因并不成立。 时隔多年,早已无法判断当时的缘由,但考虑到现在,亚美去世了,加奈子的生父不愿意接她回家,她现在好容易适应了在日吉家的生活,同日吉家的人相处融洽,自己又是否应该为了血缘亲人而再次带着这个孩子投奔别家? 各种各样的无法确定的想法,让司铭最终同意了千叶少年的想法。“不愿意就不愿意吧,也没什么。我们现在生活得很好。就当不知道吧。” 于是,迹部的这个信封袋就像是丢进池塘的一颗小石子,漾起几圈涟漪后就消失了,水面再次恢复到了风平浪静。 日吉见司铭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想到对方提出的保密要求,也就没有过多询问。也许在他看来,司铭做的任何决断都没问题吧。 生活再次按部就班地继续下去,因着社团比赛的结束,司铭又开始迎来内藤亘的骚扰。 此前,北原提出的要求,水月并没有同意。毕竟,在她看来,仅仅是问你们围棋社要一个社员,就要算作两个社团的合作,围棋社未免太托大。但是,看过内藤的剧本后,水月觉得双方合作也没什么不好的。 两个社长合谋完毕后,内藤小先锋出马了。教室也好,棋社也好,反正只要司铭在冰帝,内藤就能找到他,想他宣扬这出舞台剧的重要性,司铭最后不得不同意,先看看剧本再说。 剧本其实并不复杂。讲述了一个热爱围棋的少年,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碰到一个来自平安年间的棋士的灵魂,偶尔在这个棋士的教导下,战胜自己曾经的对手的故事。司铭所要扮演的就是这么一个来自平安年代的棋士。出场并不多,他对少年所起到的作用其实也就是一个引领的作用。 在少年骄傲自满的时候打压少年,在少年自卑退缩的时候鼓励少年,最后在少年取得胜利后悄然消失。 【看起来还好嘛。至少比迹部学长曾经的睡美人要好。】千叶少年跟着司铭一起看完了剧本,【要不就去演吧,反正都确定戏剧社和围棋社的合作了。】 司铭点了点头。 虽然是个出场并不多的角色,但对于司铭来说,九月恰好是一个繁忙的月份。 名人赛开始,司铭就投入到了庞大的预赛圈子里。500多个人,竞争36个名额,可想这里头激烈的程度。即便最近在研究会里,接连胜过深津,司铭也不敢掉以轻心。自己的目标是挤到最终预选。以二段的实力,要进入循环赛并不容易,但总要离循环赛更近一点吧。 比赛,研究会,还要加上文化祭的排练活动,司铭真是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几份同时进行得好。 棋赛当然不能请假,研究会司铭同样不愿意放弃。最后只好牺牲排练的时间。围棋社的同伴对他很理解,毕竟现在真是比赛的时候,如果可能,他们也不想分散他的注意力。 但戏剧社的成员可就不那么乐意了。 “内藤桑,这样下去不行,虽然这个角色出场次序少,但对于主角的成长有很重要的作用,老是不来排练怎么行?”戏剧社的副社长高木早纪是个比较严谨的人,一开始她就不同意内藤的想法,舞台剧不是闹着玩的,虽然他们也不是什么专业的演员,但相对的,戏剧社的成员都是由喜爱戏剧,具有一定表演天分的学生组成的。让围棋社那帮根本不懂演戏的人加入进来,本来就很不靠谱,但至少这些人能够一次不落地参加排练,好歹勤能补拙吧。但那个千叶光一是什么情况,就算他要扮演的角色出场少,那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请假缺席啊。如果不能参加,为什么不早点说呢。 “不要紧,这个角色对于千叶桑来说完全是本色演出,不用太多的培训。”内藤毫不在意。 “本色演出?”高木插腰凑到内藤面前,“你在开什么玩笑,我知道他是一个职业棋手,可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古代的顶尖棋士,他能有那样的气势吗?” “气势这个东西,是下棋的时候由作为对手的棋手感觉出来的。千叶桑平时只要表现处一种平安时代的贵族气息就好了嘛。” “……” 副社长和担任舞台剧导演的两个人吵了起来,弄得周围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还是水月过来打了圆场。 “虽然他没怎么跟大家一起排练,但也有在中午时间找内藤进行表演练习,而且,他需要面对的主要还是相田,影响不是很大。最后两场的时候看一下全场效果就好。” 社长拍了板,高木就是再不愿意,也只好作罢。 十月中旬,司铭杀入最终预选,月底遇到他预赛的最后一位对手,伊角同期的职业选手,本田敏则五段。 据和谷说,本田以前做院生的时候,发挥不是很稳定,入段后这个毛病似乎也没有太大改变。 “看你运气吧。如果他今天发挥不好,说不定你就进循环赛了,然后就得称呼你为千叶七段了。”柴琦拍了拍司铭的肩膀,他的预选赛在a段的时候遇到一个很不擅长应付的对手惨遭淘汰。绪方门下只有深津和司铭两个人杀入最终预选,而深津前几天遇到门协龙彦被淘汰,因此,司铭算是走得最远的一个了。 “加油啊,千叶。” “嗨。” 司铭点了点头,走进赛场。 数了数白棋的目数,司铭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加上贴目,自己比黑棋多出了三目。 赢了?! “我输了。”对方认输的声音,惊醒了司铭。 “啊,谢谢指教。”躬身朝对方行礼后,看着本田离去,司铭这才起身去登记自己的成绩。 【刚才一局棋真是下得太精彩了!】从对局室出来,千叶少年就一直很兴奋,【阿司,我们很厉害了是不是?】 “也不能这么说。”司铭摇摇头,能够杀进循环赛,对于司铭来说也是一个意外,之前他也没有料到过自己能有这样的成绩。“我们的水平有所提高了,但,运气也是一部分。” 等候在外面的深津,柴琦等人看到司铭一脸笑意地走出来,也都面露惊喜。 “好小子,看你这个样子,是赢了?”中江走上前捶了司铭一拳,“厉害!” “真不错呢,入段一年就能升到七段。”深津略带羡慕,“老师会很高兴的。” “运气而已。”司铭腼腆地笑笑,“至少这次我遇上的对手没有太棘手的。” “可不能这么说。运气也好,实力也罢,终究你是靠自己走到这里的。” “……” 几个人正聊着,司铭就感到包里的手机在振动。“不好意思,我先接一个电话。” 原来是戏剧社后勤部的已经把演出服全部做好了,找司铭去试一下服装,不得已,司铭只好婉拒了几个师兄为自己庆祝的邀请,匆匆赶往学校。 司铭的演出服是是一件狩衣。紫色的单衬在里面,外套一件白色银白竹纹的狩衣,一条紫色袖括,末端坠薄平形的袖露。下身则是一条紫色指贯。待身上全部穿好后,后勤组的稻垣和也又给司铭戴了一顶乌帽子,让他换了一双浅踏,最后将一把蝙蝠扇递到司铭手里。 “好了,千叶桑。”稻垣站到离司铭大约一米远的地方,上下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难怪内藤坚持要由千叶桑出演这名棋士啊,这个气质,的确挺适合的啊。 司铭踩着浅踏,略有些不习惯地走出道具室。 “哇!” 眼前的少年让大家不由得惊叹了一声。 紫色的单衣,白色的狩衣,高高的乌帽子,头发被全部束进帽子中,显得少年的脸庞小而精致,紫色的单衣映衬得少年的肌肤更加白皙。右手持着蝙蝠扇,另一头则搭在左手上,好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样子啊。 “好,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千叶桑,你穿这一身真是太适合了。”内藤开心的跑到司铭面前,“怎么样,还有哪里不合适么?有没有哪里嫌小嫌大的?” “基本都合适。”司铭活动了一下手臂,感觉还可以,“唯一就是有些不太适应这个鞋子。”这个鞋子同司铭平时穿的球鞋很不同,大致有些类似于女孩子喜欢的松糕鞋,那种无法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司铭很不适应。 “多走走就好了。”内藤又看了看司铭的装扮,“好了,既然你今天过来,就穿着这个跟大家排练吧。你来学校的时间实在少,今天就主要排你的那两场吧!” 第44章 惊艳的少年 “小若,你那里还有多余的招待券吗?”迹部出国后,网球部长的重任再次落到了日吉头上,身为部长,他通常没什么时间逛摊子,一早就把班级里分发的券给了司铭。 一开始,司铭只打算邀请几个师兄和中山等好朋友参加,结果在棋院给招待券的时候,被和谷和进藤看到了,把自己的掏出后都没够分,只好再来找日吉求助。还好,老师那里有忍足学长友情赞助,不需要自己的了。 “我去帮你问问。” 知道司铭打算邀请职业棋手过来参加文化祭,围棋社的成员们都很大方的把自己的招待券分出了一半。 “千叶,你可一定要把几位老师请来围棋社给大家指导一下啊!”三浦把券送来的时候再三叮嘱,司铭只好连连点头。 日子在司铭排练,比赛,上课中匆匆走过,冰帝的学生们终于迎来了他们期盼已久的文化祭。 一年c组果然选择办了一个咖啡厅。用日吉的话来讲,就是老套没新意。不过,鉴于学生的资源有限,能够办成这样也不容易了。 文化祭的第一天司铭恰好没有比赛。司铭很爽快地答应了班长值班的要求。咖啡厅是一年c组的集体活动,没能跟大家一起布置教室,司铭感到很遗憾,所以对于第一天不能去外面感受文化祭的美妙,他一点意见都没有。 主题是女仆咖啡厅,所以,司铭被分派到厨房进行咖啡的制作。好在因为以前亚美曾经在咖啡厅工作过,空闲的时候,也会向儿女介绍一下各种咖啡的冲泡手法,尽管在料理上司铭没什么天赋,但冲泡的饮料倒还不错。 “千叶桑,拿铁一杯,摩卡一杯。”负责接待的三木宣子跑到窗口,将客人的点的单递到司铭面前。 “好的,稍等。”司铭点了点头,随后从柜子里取出两个杯子开始冲泡。 “啊~,看千叶桑冲泡咖啡也是一种享受呢。班长大人应该把厨房也开放出来的。”三木趴在窗口上,颇有些陶醉地看着司铭冲泡,“千叶桑是专门学过的吗?” 说是厨房,其实也就是把教室分隔出来的一个地方,里面摆了一张整理台,放了一些冲泡饮料和制作糕点的机器,由于地方并不大,所以每次只能安排两人工作,其余的女生则充当服务员招待客人。今天跟司铭搭档的是生活委员高桥幸。 “并没有。”司铭一边干活,一边同三木聊天,“我妈妈以前曾经在咖啡厅打过工,所以有些大致了解。” “好厉害。”高桥做好了之前客人需要的一个抹茶蛋糕,也站在一旁看司铭冲泡咖啡。其实,对于学生来说,即便是生活条件不错的富家学生,他们也不可能真的去拿什么特别高级的咖啡豆过来,因此冲泡程序并不繁琐,但是要在咖啡上绘上好看可爱的图画,那就需要一些功底了。看司铭的动作虽然有些生疏,但显然是学习过的。 “恩,恩。冲着千叶桑这一手,今天肯定会有很多人来我们店的,对吧,高桥桑。” “也许,还要加上高桥桑的美味蛋糕。”司铭笑着把两杯咖啡放在托盘上,“好了,啊,还有两包糖。”说着又弯下腰将两小包砂糖放在托盘上,“好了,服务员小姐,可不能让客人等太久哦。” “嗨!” 与繁忙但很惬意的司铭相比,日吉那里就有些不那么愉快了。当然,这是网球部部员们的心理。对于广大觊觎网球部美貌的女同胞们来说,网球部开放日真是——不可多得的和网球部那群少爷们零距离接触的好机会啊。 网球部的活动被清浦监督直接定为网球部开放日。要求所有部员,包括已经半隐退的二年级都必须参加。而他本人则以当天有事为借口,逃掉了。 所谓的开放日,就是非网球部成员可以进入球场,现场规模部员的训练,同时,可以要求一名部员对其进行一对一的指导教学,当然,这样的服务时间仅为一个小时。但仅仅就是这一个小时也足够狼女们热血澎湃了。忍足,向日……每一个正选手边都围满了来参加活动的女孩子。 “凤君,这个球应该怎么接?”梳着长麻花辫的少女,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眼前高大的少年。啊,凤君真的好帅啊,好温柔啊……要是凤君能握着我的手,那就太好不过啦…… 少女,你的眼神实在太灼热了,你没看到你眼前的凤君都被你灼烧的双颊通红,要燃烧起来了么? 热闹的校园里,行走着穿着各异的少男少女。文化祭差不多等同于一个校园开放日,这一天,学生们不需要穿着统一的校服进入学校。同样,那些非冰帝的成员也可以进入冰帝学园,一睹这所贵族学园的风采。 中山的家里进藤家不远,自从在比赛中认识后,也经常参与进藤跟和谷平时的聚会讨论什么的,一来二去,几个人倒混成了好朋友。这次几个人则相约一同来文化祭游玩。 “真热闹。”进藤两手背在脑后,穿着一贯的运动卫衣,“很久没有参加学园祭了。”自从初二的时候进入职业界,他基本就没再参加过学校的这类集体活动,初中毕业后也放弃了进一步的升学。 “是的。不过,看来每个学校的学园祭其实都挺类似的。”中山笑眯眯的跟在进藤后面,然后掏出招待券跑到一个章鱼小丸子的摊子钱买了两份,“你们吃么?” “当然。” “恩。”几人道谢后接过小丸子,“唔,味道不错诶!” 一连吃了好几个小摊,终于感受到了冰帝的学园祭和其他学校的差别,“差点以为是专业人士做的诶!真难想象,那群少爷们居然会为了这个去专门学习。” “我听千叶桑说,学校里有请专门的料理师傅教导大家家政课程。社团活动的器械什么的也比普通学校要齐全得多。”将最后一块文字烧咽下,中山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里似乎里千叶桑的班级很近了,听说他们布置的是女仆咖啡屋,不如我们也去看看。” 一行五人到达女仆咖啡屋的时候,原本围着整理台的隔板已经被拆掉了。作为组织者的竹野直哉听取了三木和部分客人的意见,决定开放厨房,让客人们可以看到食物的制作过程。反正只是一些糕点和饮料,没有任何油烟,不影响整个班级的环境。更何况,大家能看到食材,应该也会食用得更加放心一点。 几个人看到司铭穿着白色衬衫,系着黑色的领结,外面罩着一件黑色马夹,正低头在一只咖啡杯上描绘着什么。 “看起来还挺像模像样的。没想到千叶桑还会这么一手。”进藤很惊讶地盯着正在忙碌的司铭,除了围棋,在其他动手方面能力不济的进藤,对于这个年轻的后辈实在有点惊讶,这又是一个像塔矢一样的天才吧。 “有什么可以为你服务吗,主人?”一个穿着女仆装,头戴猫耳的女孩走到两人身边,躬身递过来一份菜单。 菜单是手绘的,上面详细地说明了每份食物的名称,材质,价格,让人一目了然。 和谷跟进藤拿着菜单研究了一会,每人要了一份摩卡,一份黑森林。 司铭接到服务单的时候就看到了中山和进藤,“中山桑,进藤桑,……”抬手同几人一一打招呼,然后才转身开始制作。 司铭娴熟的技艺为他多赢得了半天的服务时间,好在班长考虑到他后两天可能还有事情,大发善心地批了两个小时的假,让他去感受一下文化祭的氛围。司铭带着几个人找到了还在游园会玩耍的几个师兄,跑到围棋社下了小小半天的指导棋。结束这一天的嬉戏,第二天,司铭再次进入棋院迎接自己循环赛的第一场比赛。 舞台剧表演被安排在文化祭第二天的晚上。结束对局后的司铭是坐着绪方的车子抵达冰帝的。刚下车,就被等候在校门口的水野美香拉去换衣服化妆了,都没来得及同跟着一起过来的几人打招呼。 “他们的表演应该是在礼堂吧?”绪方有些不确定的看向自己的妻子,曾经是冰帝学生的忍足绘里奈。 “恩。”绘里奈点了点头,“我来问问侑士。” 绘里奈掏出手机联系自家弟弟,绪方将车子在停车场停放好,同绘里奈两人带着塔矢亮和一帮职业围棋手在校门口等忍足侑士。冰帝军师带着他们很快就进入了礼堂。 而被水野拉走的司铭,正无奈的接受一个现实。那就是,他的脸马上要变成一块立体画布,给眼前的两个小姑娘进行大作的实施。 秉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反正再怎么样也比之前迹部学长那什么睡美人要好吧。司铭闭着眼睛,随便那位负责化妆的女生怎么弄。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对方开口说已经好了,让司铭自己看一看。 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司铭忽然有种又穿越了的感觉。 描了眼线的眼睛看起来略微有些狭长,搭配着一双剑眉,看起来有一分凌厉感。抬起手,将蝙蝠扇倚靠在嘴上,司铭顿时有种自己就是平安时代的棋士的错觉。 “完美。”内藤站在司铭身后赞美,“我的眼光真不错。” 少年,后面那句可以省略。 司铭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好了,大家准备好,舞台剧马上就要开始了。千叶桑,记住你的出场时间,还有,下棋的时候,记得表现出一种顶尖高手的气势,尤其是第一场。要表现出一种居高临下的指导感。”作为导演的内藤再次嘱咐司铭,毕竟他参加排练的时间太少,尽管练习时的表现看起来不功不过,但他要的是完美。好在对方的扮相真心不错。 “ok!准备,上场!” 礼堂陷入黑暗,光束打在舞台上,进藤一边喝着手里的饮料,一边看着台上的表演。与自身经历有些类似的内容,倒是让他很有共鸣感。 “挺有意思的。”和谷低声同伊角说道。 舞台上,扮演男主的相田抬手翻开一本棋谱,“这份不错,只要我把这份棋谱背会了,我就一定能打败加藤桑!” “嗤。”一声轻笑传来。 相田抓着棋谱,四处张望,“谁,出来。” 舞台的左侧,一个身影慢慢在光线中显现出来。 乌帽子,白色狩衣,内里趁着一件紫色的单衣,薄平形的紫色袖露。一手持着蝙蝠扇,扇头搭在对方的薄唇上,另一手则背在身后。狭长的桃花眼半眯着,带着那么一丝审视和轻蔑地看着相田。 “佐为!?” 第45章 循环赛的少年 灯光缓缓投射在那位古棋士的身上,银色的竹纹在灯光的照耀下欲隐欲现,半眯的桃花眼中漏出无限风情…… 司铭所扮演的棋士走到相田面前,“想凭借一本棋谱就战胜他人,你太天真了!” 骄傲的青年棋士,即便是一抹幽魂,也同样有着少年所无法比拟的棋力。激动的少年攥紧手中的棋谱坐在了棋盘前。 青年棋士走到棋盘前,端坐于少年。看着少年摆完子,然后,抬起扇子,轻轻点了点棋盘上,自己需要落子的地方。 司铭惊艳的亮相,引来台下的无数喝彩声。掌声掩盖了进藤并不响亮的惊呼。但坐在进藤身边的塔矢还是听到了那几个字。 sai?那个曾经在网络上风靡一时的棋手,跟舞台上那个平安时代的棋士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进藤看到千叶的样子,会叫出“sai”来?难道说,那个“sai”也是平安年间的棋士?(某夜:小亮童鞋,乃真相了啊……) 两人心不在焉地看完了表演,又在和谷柴崎等人的撺掇下跑到后台找司铭合影。 “看不出啊,穿起这套来,你还挺有样子的。” 司铭正要换下演出服装,却被跑进来的柴崎阻止了。“别脱,别脱,好歹给我们拍个照。” 司铭无奈地看了看他手里的相机,“你在台下都没拍够么?” “那种黑漆漆的环境,怎么拍的好嘛。来来来,大家过来一起跟千叶合个影吧。”柴崎朝几个师兄还有跟着一起过来凑热闹的几个人招了招手。 “要不,我给你们拍吧。”绘里奈拿过柴崎手里的相机,“亲爱的,要不要跟你可爱的学生合影?” “让他们年轻人去吧。”绪方推了推眼镜,正要拒绝,却被柴崎和中江拉了过去。 “老师一起吧。” “一,二,三,茄子!” 几天后,柴崎将印好的照片送来,绪方随手往相册里一夹,无意中却翻到了一张十多年前自己参加桑原亚希子婚礼时的照片。 “唔?”从后面抽出新拍的照片放到两个新人的照片旁仔细对比了一下。 “亲爱的,你在看什么?” 绪方放照片却一去不回,绘里奈做好午饭后跑到书房来叫丈夫吃饭,却看到他站在书柜前捧着相册在端详着什么。 “啊!这两个人……”看到两招照片上相似的脸,绘里奈捂着嘴惊呼了一声,“千叶桑是这两个人的……?” “我也不知道。”绪方合上相册摇了摇头,“我听阿苍说,去年,千叶通过职业考没多久,他母亲就去世了。” “是的。但是,我听侑士说,千叶女士,其实是千叶的养母……” “养母?”绪方挑了挑眉,再次翻开相册看了看,“嘶……仔细看看,这孩子跟林桑还真是相像呢。” “林桑?是这位先生吗?”绘里奈指了指照片上的新郎,“这位先生是精次的好友吗?” 绪方摇了摇头,“他是一个中国棋士,我认识的是这张相片中的新娘,桑原亚希子。她是桑原慎七段的女儿。从实力上讲,是一个很有前途的棋士。后来她似乎嫁给了一个中国棋士,生下孩子后在回来探亲的路上因为海难丧生了。当时运回来的只有她和她丈夫的遗体,她和林桑的孩子却失踪了。” “那个孩子……” “如果,光一和千叶女士真的没有血缘关系的话,那么,他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孩子。”绪方将相册放回原位,“当年,桑原七段知道女儿的噩耗之后,就一病不起,至今仍旧住在疗养院里面。不过,我才不高兴跟桑原仁那个老家伙打交道呢。” “精次。”绘里奈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如果真是对方的亲人,当然是尽快告诉桑原先生的好。无论对千叶来说,还是对桑原先生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啊。” “啊,等我问过老师再说吧。”绪方俯身亲了亲绘里奈,“好了,早点洗洗睡吧。明天我还得去棋院。” 绪方等人的纠结,司铭不得而知。他仍旧在为他的名人战循环赛努力。 能进入循环赛的,都是实力顶尖的棋士,只有他一个是二段棋手。每天跟这些高段棋士共同比赛,所感受的氛围就相当紧张。昨天在森下九段的凌厉的攻势下,司铭勉强支撑到中盘,不得不投子认输。 平复了一下心情,再次走进对局室。 司铭来得比较早,其他选手都还没到。跪坐在棋盘前面,盯着棋盘上纵横交错的格子。慢慢模拟着昨天的棋局。 【阿司,你今天的对手来了。】千叶少年在司铭身后提醒。 司铭抬头,穿着米色外套的伊角正站在门口,两人对视了一会,司铭才开口同对方打招呼。 “早上好,伊角桑。” “早上好,千叶桑。” 因为是当天对手的缘故,即便面前的这个孩子还只是一个二段,但伊角也没有轻松到同对方聊天的地步。 两人就这样面对着棋盘一直坐到比赛开始。 跨入职业一年,司铭从未在正式棋赛中碰到过伊角,仅仅从柴琦跟和谷口中听说过他,对他有个大致的了解。 柴琦说过,跟塔矢七段一样,伊角的棋很稳,扎实,行棋间非常谨慎,也许一整盘你也不能在他的棋中发现特别出彩的,但要在他的棋中找到一个破绽却也并不容易。 对付这种人,一则要比对方更为谨慎,算计精准,二则就是加强攻击,尽可能地设险诱惑对方,引诱对方犯错误。 “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 这十六字,就是我今天作战的策略。 小目,星位,挂角,开局,司铭的白棋就呈现了一个三角形的态势,避开对方最为强势的壁垒,在角位三番五次骚扰对方,设险诱惑, 古代中国的围棋中,因为座子和还山头的缘故,经常会在一些如今看起来莫名其妙的小地方进行争抢,前世,司铭的老师曾特意为司铭讲解过这些。从大局上来讲,这么作对整个局面的发展没有好处,但这些细节的处理却可以拿来偶一用之。 对方的棋,似乎陷阱特别多。伊角再次避开一个陷阱皱了皱眉,一个套一个,层层叠叠,无穷无尽。这个少年刚入段,就引起了伊角的注意。接触围棋一年,考入棋院,进入棋院一年就能全胜合格,这个实力,说他是进藤第二也不为过。更不用说,他后来师从绪方,还经常能获得塔矢行洋的指点。只不过,伊角看着盘面上很有杀伤力的棋子,这个少年的棋风并不是塔矢门下一贯谨慎扎实的风格,反而有着很浓重的中国特色。 司铭看着伊角小心翼翼地避开左下角的陷阱,绕开自己的攻击,然后一头撞在等候多时的又一个陷阱中,心中止不住一阵地狂喜,跟手走了一步挡,看似抛弃了角部的争夺,却为中腹部的白子竖了一道坚实的壁垒,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加固,扩大,然后把伊角的那一处活棋逼死。 又进行了十来手,伊角虽然在一开始司铭的那一手挡落下的时候,对于他无形中为中腹加固的成果有点惊讶,但还是没有看出左下角的另一个陷阱,直到司铭叫吃,提子后,两眼活棋变成一眼后才发现,方才自己自认为避开了一个陷阱其实是恰好落入另外一个陷阱,又因为方才注意力放在中腹进攻上,整个左下就此落到了白棋手中。形成了三方合围之姿包抄黑棋。好精妙的计算。 难不成要就此认输?不,伊角咬了咬牙,自己在中腹还有活路,如果能够把中腹白棋逼退,那这局棋还有赢得可能。 这是想要争中腹么?伊角桑,中腹也不是那么好争的。司铭一手尖直落天元。我就在这等着你,看你打不打。 天元旁还有两片白棋虎视眈眈地看着黑棋,司铭的挑衅,一时又让伊角犯了难。 打还是不打,打,黑棋中腹虽然有势力,但要一时冲锋还是有点单薄,一打多胜算肯定不高;不打,未免有些不甘心。时间一点点地流逝,伊角狠狠心决定,打! 不甘心就此退缩的伊角猛攻了过来,司铭将先头部队放入,任由黑棋围攻天元,左右两路白棋缓慢相连,掐断黑棋退路。 伊角有心治孤,还没等他采取行动,黑棋的先锋已被斩于马下。 “我输了。谢谢指教。”还差了半目啊,伊角看了看规整好的棋盘,缓缓抬起头。 “谢谢指教。”司铭也不觉松了口气。昨天在森下的气势威逼下,自己的强攻刚刚展开,就被对方屠了个一干二净。所以,今天他加大了自己的攻势。好容易打进循环赛,可不能带走8个鸭蛋。 “我们出去复盘么?”为了不影响周边选手的比赛,伊角轻声建议。这局棋走得很有意思,真想给杨海看看,一个日本的棋手走出的中国风的棋局。 司铭点了点头。 绪方一大早赶了趟棋院,看到学生并没有受到昨天输棋的影响,仍旧按照平常的节奏下棋,也就没有再看下去,离开棋院去了塔矢家。 “老师,你看下这两张照片。” 高中的文化祭,在行洋眼中也依然是孩子的游戏。他虽然鼓励自己儿子跟着一群年轻棋士去玩玩,松散松散,自己却没有凑那个热闹。因而没有看到司铭的表演。 当晚儿子回来时神情古怪,如今绪方又拿了两张照片跑过来让自己比对,行洋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这是林安晏五段。” “是的。”绪方点了点头,“你看看这个孩子,穿着和服的样子,同林桑像吗?” 行洋拿起两张照片,仔细地对比了许久,“对这个孩子,你了解多少?” “原本了解的不多,还是绘里奈前几天问了侑士才知道点。这个孩子,是十多年前,被千叶亚美抱养回来的。而千叶亚美,恰好就是那场海难的幸存者之一。” “也就是说,这个孩子,很有可能是桑原家找了许久的外孙?” 绪方点了点头。 “多收集一些相关的情况,抽空,我们去关西拜访一下桑原本因坊。” 第46章 犹豫不决的少年 小胜了一局之后,司铭的循环赛再次陷入了苦战。即便他的棋风灵活,扭杀力强,但在这些稳坐高段已经很多年的棋手面前,还是支撑得很勉强的。 最后,司铭还是以一胜七负的成绩结束了自己第一次的名人循环赛。 结束了循环赛,塔矢终于有心思来追问进藤当天那句“sai”的事情。 “进藤!”一把揪着对方进入电梯。 原本还想让小师叔等自己一下的柴崎还没来得及招手,电梯门就关上了。 “塔矢桑这是?”收拾好东西的伊角从休息室走出来,也刚刚看到电梯门合上。 柴崎和司铭共同摇了摇头,只不过,刚刚对着进藤桑的小师叔,似乎有那么点,……凶巴巴。 电梯里,进藤盯着脚,就是不敢抬头看对面的塔矢。他知道,塔矢找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也记得,自己曾经跟塔矢说过,也许有一天,会全部告诉对方。只是,至今他都没有想好,究竟要怎么开口,难道要说,曾经在棋局上完虐他的是一只来自平安年代的叫做藤原佐为的鬼? “你那天,去冰帝看舞台剧的时候,为什么会冲着千叶的扮相叫sai?sai跟千叶表演的人物有什么关系?或者说,sai也是一个平安年代的棋士?”塔矢知道自己的猜测很诡异,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奇幻的故事,但是,进藤的表现告诉自己,这个猜测是多么地接近真实的事实。 “呃……塔矢!” 进藤一脸惊诧地看着塔矢,他竟然猜到了? “你说过,会告诉我的,对吧?” “嗯……嗯。”进藤为难地点了点头,“塔矢,这件事,说起来其实有点长,而且……”他挠了挠头,“我也想告诉塔矢老师,佐为,一直是把老师视作自己的对手,认为老师也是最接近神之一手的人,所以,我认为,也应该让塔矢老师知道。” “……” 塔矢亮很少见地没有通知家里,也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出了棋院就拉着进藤上了一辆出租车。 对于进藤口中的这个事实,他期待已久。 端坐在塔矢父子面前,进藤又沉思了一会,才慢慢开口。 “小学六年级前,我跟很多学生一样,都觉得围棋下起来慢吞吞的,是老爷爷才玩的游戏。那次,因为考试没考好,无法再从妈妈那获得相应的零用钱,我就打起了爷爷储藏室的注意。那里总会有些东西值点钱吧。我跟小明,就是一起上下学的一个女孩子,在那里翻到了一个旧的棋盘。我在棋盘上看到了一块怎么都擦不掉的血迹,而小明却怎么也看不到,正在我们俩争执的时候,有一个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然后我就晕倒了。等我醒来的时候,身边跟了一个自称是藤原作为的来自平安年代的棋士。……” 从自己同佐为的相遇,到被佐为吵得无奈,跑到围棋会所随便找了一个跟自己同龄的小孩子下棋,到自己慢慢喜欢上围棋,并为了追赶塔矢亮而考入棋院进而通过职业考试,一直讲到新初段赛上,那场反贴15目的,看起来乱七八糟的棋局,还有是之后,对着塔矢行洋提出只能网上对局的无理要求,最后到佐为消失。 “刚刚发现佐为消失的时候,我简直要崩溃了。佐为说过,当初桑原虎次郎遇到他的时候,每一局棋都是让给佐为下的,我就想,是不是因为我总是不给佐为下棋,他生气了,才离开我的呢?于是我放弃了手合赛,到处寻找佐为,并且发誓,再也不下棋了,只要佐为回到我的身边。可是,即便是这样,佐为也没有回来。一直到伊角回国,找到我,请求我跟他对弈,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其实,佐为一直在我的身边,他就在我面前的棋盘上,……只有继续下棋,才可以见到他。” “所以,北斗杯那次,你才会说,你在那里,是为了将遥远的过去与遥远的未来连接在一起?是因为,佐为就等同于曾经的桑原秀策,所以,你才会对高永夏蔑视秀策的言论那么气愤?……” “小亮。”行洋喝止住自己的儿子连环的问题,对于进藤的说法,一开始他觉得荒谬,但对方很严肃,说的也相当恳切,仔细思考,也只有这样的说法,才解释得通,为了一个连围棋都不会拿的小孩子,会将自己精心培养的儿子打败。 “塔矢老师,佐为一直在追求‘神之一手’的境界,当年,跟您对局之后,他也曾说过,您是最接近‘神之一手’的棋士,我以后,也会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神乎其技的境界,由我来替佐为完成。” 宣誓的孩子双眼亮晶晶的,听起来那么张狂的言语,在这个孩子说来,却是那么地掷地有声。 “进藤君。” “嗨?” “照着这个目标,好好地走下去。” “嗨!” 面临被人挑战的绪方,在被师傅布置任务之后,很顺手地就把调查司铭身世的事情丢给了妻子绘里奈。绘里奈则秉着有事弟弟服其劳的原则,又把事情丢给了忍足侑士。 “看到没?对你家小棋士关注的人可不少呐!”挂上电话,忍足对着站在身边的日吉说道,“不好好把握,可是会失去的哦!” “光一是我家的。”日吉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目视前方,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忍足的影响。 所以说,少年,你那副莫名其妙的人已经该戳确认是我家的自信究竟是哪里来得哦。 忍足耸耸肩,跑到学生会去完成自家姐姐大人交代的任务。对于他来说,真心没什么挑战力的。谁让这孩子一靠近日吉,迹部那个看着恶声恶气,其实很爱操心护短的家伙就把这孩子差了个底朝天呢? 看着打印出来的薄薄一份资料,忍足很想吐槽自家姐姐,你这是怀孕傻三年的节奏么?这么简单的履历有什么好查的。纯然忘记了,这份资料是当年的自己撺掇迹部的结果。 “看起来,这孩子吃了很多苦呢。”绘里奈翻了翻弟弟带过来的东西,“如果当年林夫人没有把她交给千叶女士,千叶女士估计也不会这么凄惨,这孩子也就不用吃这么多苦了。” “姐姐,这世界上又哪来这么多的如果。”忍足靠在沙发后背上,翘起二郎腿,“至少,他现在在日吉家过的挺不错的。” “过的再好,那也是别人家。他毕竟还有家人在。”绘里奈不是很赞同地说道。“精次说等名人赛结束了,要跟塔矢老师去拜访一下桑原老师,到时候,让这孩子跟着一起去好了。” 忍足摇了摇头,“我看那孩子未必会愿意。” 上次聚会,迹部就已经把他们查到的一些东西交给了千叶,他记得,里面似乎还包含林氏夫妇的照片。林安晏先生同千叶两个人,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两人的相似,更何况,整艘船上,带着孩子一起登船的一共只有五对夫妇,其中,只有林氏夫妇二人遗失的孩子年龄同千叶最贴近。 “那孩子,恐怕不是那么愿意接近自己的血缘亲人。”想到着,忍足挑眉看向那个已经在准备发挥自己的热情来温暖那个从小就是去亲人的孩子的姐姐,“绘里奈,怀孕的女人都会像你这样充满爱心?还是,因为绪方桑不在家,所以你的一腔热情无处释放?” “侑士!”绘里奈一反方才温柔的模样,起身给了弟弟头顶一巴掌,“你这叫什么话!……不过,为什么,你会认为,千叶君并不想认回他的亲人?” “在查他的资料之前,迹部也查了关于十六前那场海难的详细资料。他去英国前,日吉带着千叶兄妹一起参与网球部的聚餐活动,临走前,迹部就把那份资料交给千叶了。而这之后,也没有看到那孩子有什么变化,日吉家也没有传出要同桑原家接触的事情。要知道,那份资料里,还有他亲生父母的照片。” 对司铭少年的举动百思不得其解的绘里奈决定不再浪费自己的脑细胞,还是丢给自家老奸巨猾的绪方先生吧。 然而老奸巨猾的绪方先生表示,在围棋上解决个徒弟那绝对是小意思,生活问题么?他那尚未达到面面俱到的脑子还是有照顾不到的地方的。既然有夫人外交这次词语,那还是要派上用场的。当然,考虑到自家夫人身上还有一个甜蜜的负担,绪方先生很无耻地把事情扔给了自家师母。 于是,司铭在围棋会所消耗了一个上午之后回到家看到的就是两个中年妇女相谈甚欢的场景。 “塔矢夫人。里代阿姨。”对着两人行礼之后,司铭很有眼色地没有立即离开。 塔矢家的人会跑到日吉家来,除了是有关自己的事情,司铭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 “来,坐下,孩子。”里代朝司铭招了招手。 “塔矢夫人告诉我,你的老师绪方先生似乎找到了你的亲身父母。”里代慈爱地看着这个在自家住了近一年的孩子,坚韧,自强,有礼,如今听说找到他的亲身父母,说实在的,还真有些不舍的让他离开。 “千叶君,绪方君告诉我,你对自己的父母似乎应该有些了解,那么,为什么这么多天你都没有提起过,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吗?”塔矢明子是典型的日本家庭妇女,为人温和。 司铭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看向身旁听到亲身父母后就有些过分紧张的千叶少年。“我……” “是因为担心加奈子酱么?”里代知道这对兄妹感情极好,作哥哥的相当照顾妹妹,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光一倒是有可能拒绝跟家人相认的,“放心,从拿到你们的监护权那天起,加奈子就是我们日吉家的一份子了,包括你也是,这些都不会因为你跟家人相认就改变的。” “里代阿姨……”其实,司铭倒不是很在意究竟要不要同家人相认,只是,他不能不在意千叶少年的想法,之前看到迹部给的资料时,千叶少年就说过,他没法一下子就接受突然冒出来的家人。 “你的外祖父因为突然失去家人,已经卧病在床很多年了,这些年,桑原家从来没有放弃过对你的寻找,可能阴差阳错的,没能及时找到你,让你受了许多苦……” “不,塔矢夫人,妈妈对我很好。”司铭难得失礼地打断了对方的劝说,也许在物质条件上,亚美没能提供更好的给他,但是,作为一个非血缘关系的母亲,亚美做的足够好了。 “是的,我知道。”明子丝毫没有因为被打断而感到生气,孩子能如此维护自己的养母,一则说明其养母对他的确很不错,二则也说明这个孩子是重感情,感恩义的好孩子。“那……” “塔矢夫人,我知道老师和塔矢老师的好意,只是……可以让我再考虑一下吗?我……” “好的,绪方君大概要等名人赛结束之后,才会前往关西拜访桑原先生,在这之前,千叶君就好好考虑一下吧。无论如何,血缘是不可否认的,千叶君,你的家人,期待你很久了。”见一时无法说动,明子也就没再继续坚持,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就起身同里代告辞,离开了日吉家。 “千叶……”回到房间,司铭看向身边迷茫的千叶少年,“听方才塔矢夫人说,你的外祖父身体不是很好,而且,他并不是因为不想要你的才没有找你的,千叶,想想亚美妈妈,不要因为一些不必要的坚持,而错过……” 【阿司,让我想想,再让我想想。】 第47章 探望家人的少年 一连几天,司铭都能从千叶少年那里感受到迷茫,恍惚,差点影响到王座赛和天元赛的预选。 然而司铭却不能完全理解千叶少年。即便再怎么无法理解亚希子当年的行为,也不应当拒绝同那位可怜的老人相认。千叶少年是失去了父母,那位老人又何尝不是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每天晚上,一人一鬼单独呆在房间的时候,司铭总会尽力劝说千叶少年。 从塔矢夫人带来的消息来看,桑原家并没有不重视千叶这个孩子,只是因为一些无奈的原因,大家就此错过了。既然现在有了机会,那为什么不去见见呢。不管有多大的误会,只有开口问了,说了,才能真相大白。 那位老人的身体并不好,现在一直拖着,难道也要像亚美那样,等到对方离开了,去感受那种失去亲人而痛彻心扉的感觉么? 好容易,在绪方结束名人挑战赛,守住自己的头衔时,千叶少年终于点头,愿意跟着一起去拜访一下桑原慎老先生。 真是的。可怜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费尽口舌,在人前还得装出一副犹豫不决,思绪万千的样子,以至于到后来,连加奈子都出面劝解,让哥哥珍惜还活着的家人。顶着一干人等“你怎能如此不懂事”的眼神,我容易么。 司铭吐出一口气,很是有些郁闷。不过,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自己这会连人家的躯体都拿过来用了,替人家背个黑锅也不算什么。 在绪方前去拜访之前,塔矢行洋就将司铭的履历和当时的演出照片寄给了桑原仁。 “亚矢美,有没有觉得这个小家伙,很像安晏?”坐在摇摇椅上,桑原瘦削的手举着一张照片,相片里,身穿狩衣的少年对着镜头开心地笑着,露出了两颗小虎牙。“难怪当时看到这个小家伙的时候,总有种熟悉的感觉。” “爸爸?”亚矢美放好东西,这才走进桑原的房间。“爸爸是在说这个男孩子,很可爱的孩子,哦,笑起来露出小虎牙的样子有点像亚希子。” “啊,绪方家的小弟子,可能是你慎叔叔的外孙。”想起至今还躺在疗养院的弟弟,桑原仁脸上也不由闪过一丝担忧,那会啊,正是慎棋力不断上升的时候,眼看着就可以升到八段了,突然接到了亚希子和安晏遇难的消息,从此就一蹶不振。 “慎叔叔的外孙找到了?”亚矢美一脸惊喜地在桑原脚边坐下,拿起他放在一旁的资料,上面是司铭从小到大的简介,首页贴着少年升入高中后的一张照片。资料最末,还有一张司铭同桑原亚希子的dna比对。“哦,可怜的孩子。爸爸,我们告诉慎叔叔吗?” 桑原放下手里的照片,“明天先去把这张照片给慎看看,希望他看到外孙的照片后,会精神点。” 横滨鹤见区的一家疗养院内,布置温馨的房间里放着一张原木色的木床,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老人,枯瘦的手摆在被子外,瘦削的脸上布满了老人斑,看起来有些灰扑扑的,特别没有精神。 “慎叔叔。”亚矢美轻轻敲了敲房门,没听到里面的反应,就扭开了门把手,“爸爸,慎叔叔还睡着。” “唔,也不早了,叫他起来吃点东西吧。”桑原点了点头,背着手走到弟弟的床前。 亚矢美微微拉开窗帘的一角,温和的阳光透过通透的玻璃照射进来,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床上的人微微动了动。 “大哥。”缓缓睁了睁眼睛,桑原慎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哥哥,“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亚矢美藏一旁拿了一个枕头,垫在叔叔的背后,“慎叔叔,我去给你的花换下水。”说着,捧着窗台边的花瓶走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父亲和叔叔。 “阿慎,塔矢找到了咱们家的外孙啦!”桑原从怀里掏出那张照片,“看,那个笑,像不像亚希子?” 桑原慎颤抖着接过哥哥递来的照片,伸手在枕头边摸索了一会,拿出一副眼镜戴上。仔细地端详着照片上的孩子。“这是我的小天元,是小天元啊,看看这小虎牙,跟亚希子真像,还有这双桃花眼,像极了安晏那个孩子……”两行泪顺着眼角缓缓地落下,桑原慎沙哑着嗓子念叨着外孙的小名,右手一点点地抚过照片上孩子的五官,“小天元都这么大啦,亚希子要是在的话,该有多高兴啊……” 桑原仁不忍地撇过头,抬手拍了拍弟弟的胳膊,“好了,好在现在孩子找回来了。你……”想着弟弟这辈子,桑原仁都不忍心说下去,早年丧妻,好歹还有女儿和围棋陪着他,结果到了中年,女儿女婿双双罹难,唯一留下的小孙孙又不知所踪。如果不是坚信孩子还活在人世,阿慎怕是要跟着一起去了吧。 “大哥,小天元什么时候来?我得好好拾掇拾掇自己。”突然,桑原慎放下手里的照片,撑着床垫坐直了身子,就想要下床。 桑原仁拦住弟弟,“不急,不急。等绪方的比赛结束了,才会带着孩子一起过来。” “好,好。大哥,让亚矢美给我带……” 获悉了外孙的消息,桑原慎像是突然来了精神一般,胃口变好了,这几天还经常催着疗养院的护理人员推着自己出去晒晒太阳。 “桑原先生,最近有什么喜事吗?”市原纱南是专门照顾桑原慎的护理人员,看着原本有些萎缩的老人突然间有了精神,市原也很高兴。 “诶,过几天,我家小天元要来看我。”桑原慎笑着点了点头,掏出随身带着的照片,“看,这就是我家小天元,很帅气吧。” “诶。”市原笑着探过头,看着照片上微笑的男孩,“真的,很帅气的男孩子呢,是桑原先生的外孙吗,终于找到了,真是太好了。” 市原是五年前进入这家疗养院的,之前照顾桑原的那个护理员因为要回家结婚,不得不辞掉了这份工作。刚刚毕业的市原听到这位先生的经历时,哭得稀里哗啦的。 桑原并不是难照顾的人,只是,因为心情的抑郁,身体始终不见好。这会看到对方找到了自己寻找多年的亲人,市原也会他高兴。 “我家小天元现在也是职业棋士了,成绩很不错啊……”暖暖的阳光下,温柔的女孩推着一辆轮椅,安静地听着老人絮絮叨叨地夸耀着自家孙子。 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尼大衣走出家门,司铭微微地瑟缩了一下,十一月的天已经有些冷了,真是佩服那些还穿着短裙的女孩子,果然是美丽比温度更重要么? 深吸了一口气,打开绪方的车门。 “早上好,绪方老师。”尽管一直劝说着千叶少年去探望那位仍旧在调养的老先生,真到了这一天,司铭也同样有些紧张。 “早上好。”绪方回头同司铭打了声招呼,随后,透过后视镜看到自家小弟子略有些僵硬的动作,不觉挑了挑眉,“紧张?” “……”司铭张了张嘴,“有点。” “嗤。有什么好紧张的。桑原那只老狐狸你又不是没见过,至于桑原慎七段,他是你的外公,心疼宝贝你都来不及,你还怕骂?” “倒不是怕挨骂。”司铭摇了摇头,心情很有点复杂,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 看出司铭似乎并没有聊天的意愿,绪方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带着司铭买了些水果和鲜花什么的,绪方直接将车开到了疗养院门口。 之前同桑原亚矢美约好上午在疗养院碰头,大约是对方也着急看看司铭,这会已经等在门口了。 “绪方桑。”亚矢美迎上前,“这就是光一君吧。”当时孩子才起了乳名,原本是等着抱回日本,让慎叔叔取名的,这会倒…… “千叶,这是你姨母,桑原亚矢美女士。” “……姨妈。”愣了愣神,司铭张了半天嘴,才将姨妈叫出口。 “乖孩子。”亚矢美伸手揉了揉司铭的头,揽着他带着绪方往疗养院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笑着对两人说道,“爸爸和叔叔都在里面等你们呢。听说光一君今天要过来,叔叔还特意让我给他买了套新衣服,要知道,这么多年了,叔叔从没这么精神过。” “我的小天元!”桑原慎被市原搀扶着站在自己房间门口,这几天的调养和外孙找到的惊喜,终于让他有些力气下地走路了。如果不是被桑原仁劝说着,他都想跑到院门口去接自家的外孙。 “……”看着虽然经过调理,却依旧瘦骨嶙峋的老人,司铭的鼻头有些微酸,其实,被留下来的人,才是最可怜的吧。千叶少年至少还有亚美从小照顾着,可这位老人呢?在亲手接回女儿女婿的遗体后,还要接受外孙失踪的打击,…… 【他叫我小天元?】千叶少年有些迷茫地跟在司铭身后。 “天元是叔叔给你取的乳名,当时听说亚希子怀孕后,叔叔就说,如果是个男孩子,就叫天元,要从小培养他下围棋。”看到司铭没有反应,亚矢美赶紧解释,“去吧,叔叔已经等你很久了。” 第48章 祭拜父母的少年 祖孙俩相见,少了些许大家原以为的泪眼朦胧。桑原慎抬手摸了摸司铭的脸,“我家天元啊,都长这么大了。” “外公。”老人的满目慈爱,让司铭霎时就想到了自己前世的爷爷,记得他刚刚学会围棋,躺在床上,颤抖着手同爷爷下完棋,爷爷也是这副表情,惊喜开心中又带着一丝哀伤。 “好孩子,好孩子。”一把将司铭揽在怀里,一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念叨着,声音里有些哽咽。 拉着外孙的手走进房间,一边细细地问他平时的生活,吃饭吃的好不好,学业重不重……倒把陪在一旁的几个人忘在了脑后。 “叔叔看到天元就什么都不顾了。”亚矢美笑笑,然后给绪方倒了一杯茶,“绪方桑,喝茶。” “早知道是我家天元,就不便宜你小子了。”桑原仁在沙发上坐下,眯着眼睛看着绪方,“小家伙天分不错,你可得好好教。” “即便我水平不够,还有塔矢老师。”绪方一点没介意桑原的话,反正徒弟已经收了,不怕他抢过去。 司铭搀扶着桑原慎,陪着他在疗养院的小花园里散步消食。因为见到外孙,心情好,中午的时候桑原慎比平时多吃很多。 “天元,平时比赛还顺利吗?我听说你这次进了名人赛的循环赛了?” “嗯。”司铭点了点头,“还可以吧。这次运气比较好。王座和天元赛的成绩就很一般。” “很不错啦。你母亲像你这个年纪,还在预选赛里头奋斗呢。”桑原慎眼里满是回忆,“你妈妈小时候啊,最喜欢拿着围棋子玩,刚出生那会只要听到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眼睛就会滴溜溜地四处看,稍大一点就喜欢在棋盘上排棋子……” 司铭找了块向阳的地方,将市原交给自己的坐垫放在长廊的椅子上,扶着桑原慎坐下,听他絮絮叨叨地将自己母亲小时候的事情。 “……那个时候,我以为亚希子是同我开玩笑,日本棋院也好,关西棋院也有,你妈妈从来都不缺少追求者。她却偏偏看上了一个中国棋士。我生气,反对,她也没有改变主意。每次都是笑眯眯地跟我讲安晏的好。你父亲也经常上门看我,同我下棋,时间长了啊,我觉得,中国人也没什么不好的。中国离日本也不远,以后等我退出职业了,就去中国找人下棋……没想到啊……”说起女儿的离世,桑原慎还是忍不住落泪。 “外公……” 抬手拍了拍外孙,“还好,还好,他们还把你留了下来。孩子,苦了你了。外公没用啊,这么多年,外公都没找到你……” 司铭摇了摇头。“亚美妈妈对我很好。我没受苦。”看到老人还要说什么,司铭握住对方的手,“外公,这些事情都是意外,我们谁都没有责任。也许你们觉得我受苦了,可是,我过的真的很好。亚美妈妈把我带大,供我读书,……我很幸运。” “唉……”桑原慎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外孙的脑袋,“我家天元是个好孩子啊。” 等着见面的这几天,桑原慎也听亚矢美说了外孙养母的事情,对这个女人,他很敬佩。女儿把外孙就这么交给了对方,对方回国后,即便把孩子扔到孤儿院也没什么不对,可对方还是把孩子养了下来,丝毫没有怪怨孩子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你的亚美妈妈,是个好人呐。”长久,桑原慎轻轻地说了一句。 祖孙俩聊了一天,倒是消弭了不少隔膜。“外公,等你身体好些,我们去爸爸妈妈那里看看好不好?” 【阿司?】千叶少年很惊讶,司铭居然会主动提起来。 “好,好。”桑原慎含着泪点了点头。 尽管一开始也加入了劝说司铭的行列,但加奈子显然对司铭认亲的事情还是有些担心。 当天回到家,就看到加奈子坐在里代身边看着电视,视线是不是地扫向门口。 在日吉家,晚餐之后就是个人的自由时间了。偶尔也会聚在一起聊会天,很少会全家一起窝在客厅。想必,都是想知道司铭今天的情况吧。 “你外公怎么样?” 因为曾经同职业棋士有些接触,日吉志康对桑原慎还是有些印象的。当年对方因突如其来的噩耗打击住院,他还去看过对方。 “今天看着精神还不错。胃口也好了许多,市原小姐跟我说,最近,外公的精神好了许多,估计再调理一阵子就可以出院了。”换好鞋,司铭在日吉身边坐下。原本坐在里代身边的加奈子则窜到司铭身旁,踢掉脚上的拖鞋,窝在了哥哥身边。 日吉志康点了点头。 “那,光一君,以后,你打算怎么办?”里代问完,加奈子也紧紧盯着哥哥。 司铭笑着摸了摸加奈子的脑袋,将妹妹揽在怀里,“可能还要麻烦伯伯和阿姨吧。”听到这样的话,加奈子眼睛一亮,里代似乎也松了口气。 “加奈子是我妹妹,我总得带着她一起的。姨妈家静冈,姨丈经常要出差,她也得照顾家里。我以后经常出入棋院,住在她家也不方便。大外公那边只有他一个人,以后外公出院估计也是要住过去的,……所以,大概,还得麻烦里代阿姨平时照料我们。” “有什么麻烦的。”里代摆了摆手,“好容易家里有个女孩子,我可指望着你们一直住下去呢。” 听到不用跟哥哥分开,加奈子也喜笑颜开。 半个月后,桑原慎从疗养院出来。因为亚矢美也已经组成家庭,老哥俩琢磨着就住到了一起,平时请了一个人来照料两人。 “爸爸,叔叔,那我明天先去接光一。” 考虑到孩子对亚美的感情,桑原慎也没要求外孙把名字改掉。桑原家没有为这孩子做什么,也无法报答千叶亚美什么,就留下这个名字做个纪念吧。 “好,你先回去吧。我们再下一局。”桑原仁头也没抬,盯着棋盘,随意挥了挥手。 “爸爸……”亚矢美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要下太久,叔叔身体才好。”看到两人点头,才不安地转身,关上了门。 司铭躺在床上,翻看着这周的围棋周刊。进藤桑和伊角桑都打进王座战的本赛了。算上去年留下的塔矢桑和仓田九段,想必,王座赛也很激烈吧。 【阿司,谢谢!】 “唔?”放下杂志,有些不明地看向千叶少年。 【你说,要去看看爸爸妈妈的……】千叶少年的脸上有着一丝羞愧,【当时,我都没想到这个事情……】 “毕竟,现在我是千叶光一嘛。”司铭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必介怀。 【其实,我还是有点……】 “光一,不管他们身前曾经有过什么想法,那都已经过去了。”看到千叶少年吞吞吐吐,一副想说又说不出的样子,司铭就知道,对方可能还钻在牛角尖里没出来。“我们只要记得对方的好就行。” 【嗯。】 第二天,司铭起了个大早。日吉兄弟已经去了道场。餐厅里热热的早餐已经摆在桌上了。 “光一君,起得真早。”里代看到司铭进来,朝他招了招手,“快来吃早餐。桑原桑是七点过来接你吗?” “嗯。因为要赶到镰仓,所以,姨妈说要早点过去。” “那赶紧吃饭吧。怕是不一会就过来了。”里代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六点四十五了,想着又给司铭转了些糕点,“这个带着在路上吃,都是软糯好消化的,你外公也能吃。” “谢谢里代阿姨。”司铭咽下嘴里的东西,道谢接过了里代拿来的食盒。 大概也是担心孩子早餐吃太早容易饿,亚矢美也带了些面包和饮料,同日吉家的人打过招呼后,就带着司铭离开了。 这会并不是大家通常祭拜的时候,墓园里头的人并不多。司铭跟在几个长辈身后,朝墓园东南侧走过去。桑原亚希子和林安晏的墓碑两旁是高耸的水杉,阳光透过树枝,投射到墓碑的照片上。 年轻的夫妇两人笑吟吟地靠在一处,生命中最为灿烂的那一刻就被定格在这块冷冰冰的石碑上。 亚希子拎着一个木桶,司铭拿过勺子,将水洒在墓碑上。桑原兄弟两人站在司铭身后,找到外孙,桑原慎总算能稍微平静地面对女儿的遗像了。 “亚希子,我们总算找到天元啦。”拿过司铭手里的水勺,从木桶里舀了几勺子水,洒在坟墓上,“咱们天元啊,是个有天赋的孩子,如今已经是七段啦,看,看,比你们两个都高吧……” 亚矢美捂着嘴轻声抽泣着,不忍别过头,原本多幸福的家庭啊,就在那场灾难里四分五裂了。如果不是绪方桑,他们何时才能找到天元。 “来,光一,给你爸爸妈妈磕几个头,让他们在地下也能安心。” “诶。”司铭应声,接过一旁亚矢美早已点好的香,举着朝父母拜了拜。默默地在心中说道,亚希子妈妈,安晏爸爸,对不起,占据了本该是你们儿子的躯体,但是,我一定会代替他好好地走下去,创造属于我们的辉煌。 第49章 过新年的少年 当商场的打折季悄悄拉开帷幕的时候,司铭才恍然察觉,自己重生以来的第三个年头,也已经接近尾声了。 短短三年,成为职业棋士,养母去世,幼狮赛夺冠,寻回亲人……一桩接着一桩的,过得比前世十多年都要来的丰富多彩。 拥着厚厚的被子,坐在窗前,看着因为内外温差而略显朦胧的窗玻璃,刚刚睡醒的司铭还有些迷蒙。 【阿司,你不睡了么?还早呢。】依旧在床铺边上看了一晚上谱的千叶少年抬了抬头,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也才六点不到。 “恩,睡不着了。”司铭揉了揉眼睛,桑原慎出院后跟着桑原仁住到了一起。 依着桑原慎的想法,是要跟外孙住一起的。他当年在神奈川的房子,桑原仁也一直让人给照看着,经常打扫打扫的,但到底这么多年没住了。侄女嫁到静冈,侄女婿又是个经常要出外差的,自己病了这么多年,也多劳烦侄女照顾,这会出院了,再拉一个外孙子,桑原慎到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几个大人一合计,还是让司铭留在了日吉家。那天祭拜过亚希子和林安晏之后,桑原兄弟两个特意上门拜访,很是感谢日吉家的帮助。一来二去的,倒弄得真跟亲戚似的。 只不过,再是亲戚,到了过年的时节,总是还有个讲究的。想到这,司铭又觉得有些头疼。 上周末,姨丈后藤和树就到家了。提议说接了桑原慎祖孙两个去他家过年。桑原慎的意思也是想跟着外孙一起过年,毕竟头一年相认。 然而对于司铭来说,他怎么也不可能撇开加奈子一个人跑去跟家人过团圆年。虽说也可以带着加奈子一起,听亚矢美说,她家里头也有两个孩子,表哥后藤真一已经毕业工作了,表姐后藤五月还在读大学,自己好歹还夹着一层血缘关系,但对于加奈子来说,这些毕竟都是陌生人,小丫头肯定会有些拘束。 揉了揉太阳穴,怎么想都觉得是个麻烦。 “爸爸,过年的时候,我们请两位桑原老先生一起过来,你看行么?” 要不怎么说还是个孩子呢,因为这几天烦心,司铭虽然觉得自己没有摆在脸上,但到底还是让细心的里代发现了。看着几个孩子出了门,里代找到了在书房打谱的日吉志康。 两家开始走动后,几个老头子都发现了大家还算是志趣相投。桑原仁这些年上了年纪,也放弃了不少比赛,唯有一个本因坊不愿意放手。桑原慎则是老早就因病退出了职业。虽说以日吉志康一个业余三四段的水平对上这两个老头有些不够看,但好歹也算是找到了老朋友了不是。 “挺好的。”志康放下手里的棋谱,“他们如今也就两个老头子,女儿家又在静冈,再说,这刚相认,要让光一带着加奈子去姨母家,他想必是不会愿意的。倒不如我们请了他们过来。怎么说,光一也是我干孙子,都是亲戚,一起过年也没什么不好的。” 家里老大一拍板,里代立马派出大儿子去接了对方过来,两个老头一合计,这样既能跟着外孙子一起过年,又不会让孩子太过为难,这个主意不错。两个满脑子只有围棋的人,平日里也没什么讲究的,桑原仁同女儿一说,就收拾了几件衣服同日吉聪一起过来了。 等司铭下课回来,看到三个老头聚在一起盯着个棋盘瞎吵吵,一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妈妈请两个桑原爷爷过来跟咱们一起过年。”日吉聪看到司铭傻愣愣的表情,好笑地在他额头弹了一下,“桑原爷爷已经跟你姨妈说好了,让她安心回婆家过年。他跟你外公决定留在这里跟爷爷一较高下。” 一较高下?是单方面虐人吧。司铭挑了挑眉,对于老小孩的心思不予计较。 心头的一大难题解决,司铭也跟着舒心了许多。 寒假不算长,过了年,没几个月,司铭他们就快升高二了。加奈子则又踏入了毕业季。 小丫头的短板依旧是数学,好在有一个数学高手的哥哥,寒假里除了打谱,陪着几个老小孩下棋,司铭剩下的时间全都贡献给了妹妹的数学辅导。 “不,不,不。唉……”是不是越到高年级,女孩子的数学就越跟不上呢,明明小时候还挺聪明的。司铭摇了摇头,“你说你费劲巴拉地算了半天,就不能把这一前一后的先算出来么?公式呢?” “哦?哦。”加奈子看着司铭指的两个数据,在看了看自己算了半长条的草稿,“我没注意嘛。” 代数上还好些,遇到几何就更不行了。小丫头总是不知道究竟应该把辅助线添在什么地方才合适。 司铭耐下性子一一指点着妹妹把作业做完,决定开春了还是给妹妹报个补习班。明年,自己要顾着自己的功课,还有棋院的比赛,而加奈子又要升三年级,正是关键的时候。 二十八号那天,日吉家就把镜饼供了起来,据说这天算是最好的日子。因为“八”字,脚下是广阔伸展,寓意“发展、发财”。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里代指挥着家里几个男人把自己的房间什么的打扫了一边。说起来,其实也就是一个形式,家里其他地方还有佣人清扫。 里代和加奈子则进了厨房,给大家准备荞麦面。 过年吃的御节料理,是直接从店里订的。家里的佣人毕竟也要过年,留下来的并不多,再说,如今过年也就是吃个气氛,不必非自己亲手制作。 日吉家准备的正月料理是五层的。 最上面一层是茶前点心。放了一些干青鱼子、黑豆,沙丁鱼干,还有红白鱼糕和伊达卷。三个老人的料理里头则多了甘露子。 第二层多时一些鱼和海虾之类的,第三层都是山中土产为主,司铭看了看,放了些莲藕芋头,好像中国也有新年吃芋头的习俗。第四层是一些醋腌菜和拌菜,大部分都是红白萝卜丝,看起来好看,吃起来也就一般。最后一层则是空着的。司铭记得,千叶少年之前跟自己说过,这一层是作为接受年审赐予福气的地方,所以要空着。 料理拿回来之后,里代有带着加奈子拿出了平时一般不常用的屠苏器。还真叫司铭大开了眼界。 前世在司家,司铭也算是看到不少好东西了,日吉家的这套屠苏器很大气。整个屠苏台和杯台,铫子都以黑色为底色,上面绘有金色的松柏图案。杯则以黑红两色组成。看起来端庄大气。 “岁饮屠苏,先幼后长,为幼者贺岁,长者祝寿”。里代拿了一个最小的杯倒入屠苏酒,放到加奈子面前,“加奈子酱,第一个喝哟,明年又长一岁,要更加漂亮,聪明。” “谢谢里代阿姨。” 晚饭准备的是年越荞麦面,用柴鱼鸡肉等煮的高汤,配上天麸罗,香菇,裙带菜,葱花,站在餐厅,都能闻到厨房里飘散出来的浓浓的香气。 “啊~加奈子酱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日吉聪两只手笼在袖子里,抽了抽鼻子,不觉赞叹道。 “恩,比我家亚矢美能干多了。从小就没吃到多少她亲手做的东西。长大了就跟没有了,只会从外面买。”桑原仁笑眯眯地点头,这几天住在日吉家,兄弟俩也跟着沾光,吃了不少加奈子做的好东西。“小丫头真是能干。” “恩,加奈子从小就喜欢捣鼓这些。”司铭笑着点点头,很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因为第二天一早要去看日出,几个老年人就先去休息了。留下日吉康介带着几个孩子看红白歌会。 只可惜,对于几个没什么艺术细胞的男孩子来说,红白歌会真是不啻于催眠曲。不一会,司铭就倒在日吉肩膀上打起了瞌睡。日吉从一旁扯了一条毯子盖在两人身上,手肘架在沙发扶手上,撑着自己的脑袋,眯起眼睛闭目养神。 “哦,男人们就是不懂得艺术的美好。”看着父子几个打瞌睡的打瞌睡,闭目养神的闭目养神,里代觉得无趣地撇了撇嘴,但还是体贴地调低了电视机的音量。 闹铃响起的时候,三位一早就去休息的老人已经起来了。将之前里代做好的点心热了一下,催着几个小的去洗漱。 以往都是登山或者跑到海边去看看日出的,今年日吉志康订到了几张空中看日出的特别票,就打算换一个方式。 一月的东京已经接近零度了,汽车在羽田机场门口停下,司铭拿起围巾在加奈子的脖子上绕了几圈,日吉则拿着帽子给司铭戴在了头上。 因为是坐着飞机看的,所以司铭出来的时候也就没有带手套,从汽车里出来,还是被室外临近冰点的温度激得打了个冷战。一旁的日吉拉过司铭的手,很自然地插在了自己的大衣口袋内。 因为忙着拿东西什么的,里代和康介并没有看到小儿子的动作,倒是日吉聪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弟弟,不过,最后却没说什么。 五点多,大家开始登基。空乘们面带微笑迎接着乘客们,让大家在冬日里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6点,飞机准时起飞。云层微微有些厚,不过,托最近的晴天,飞机倒是飞得很平稳。穿透云层,窗外就被深蓝色占据了空间。这会儿,空中的夜幕还没有完全褪去。司铭贴着窗玻璃,第一次如此接近天空。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慢慢地看到天空泛出鱼肚白。飞机在东京湾的上空盘旋,等候着太阳从云层中跳出来的那一瞬间。 越接近七点,窗外的颜色也越来越灿烂,金红色渐渐地从深蓝色的边缘蔓延开来,司铭凝神看着天际,太阳开始冒出一个头来,红艳的颜色蕴染着周边的天幕,慢慢地往上升,一瞬间,从云层中跳出来,圆圆的,可爱的火球悬挂在空中,笑眯眯地看着大家。 耀眼的阳光,让司铭不得不眯起眼睛,抬手遮在额头上,才能接受那刺目的光线。 “感觉好幸福哦。”加奈子捧着脸靠在窗边。 此刻,客舱内传来空姐的声音:“……今天的富士山周围云层比较薄,再过10分钟,我们将飞临富士山顶,看到富士旭日。” 飞机慢慢降低高度,日吉从包里掏了一副太阳镜递给司铭,终于免除了他cos孙悟空的命运。 窗外忽然射入一道强光,司铭转头,看到白雪皑皑的富士山顶,悬挂着一枚圆圆的红通通的球。在朝霞的映照下,富士山也慢慢穿上了红衣。 “据说看到‘红富士’的人,这一年都能鸿运高照哦。”日吉康介笑着同几个孩子说,“你们明年都会交好运的啊。” 客舱内,顿时响起一片互相道贺,鼓掌的声音。 【阿司,咱们一定会拿到一个好成绩的呢!】 第50章 再战伊角的少年 结束新年假期,新的学期再次开始。 一月份除了开学,还有一项冰帝的传统项目合唱比赛。 一般学生活动,加护老师很少干涉,开学当天,也就是在班级里提了一句,就交给班长来负责了。 听取了几个声乐社的同学的建议,竹野选择了《天空之城》作为合唱曲目。宫崎骏《天空之城》的主题曲,即便不是动漫爱好者,对于这首歌也很熟悉。指挥则交给了声乐社的副社长美木佐衣子。 考虑到司铭一月开始就有比赛,平时还要参加绪方研究会,竹野很大方地给司铭批了假。 “合唱是集体项目,你要是实在唱得不好,不出声也没关系。反正男生都站在女生后面。” “不过,最好也参加几次练习。千叶桑的声音不错呢。”美木凑过来,客气地请求。 虽然预选赛很激烈,不过,也不是真的一点时间都抽不出,大家也都是占用课后的时间进行练习的,比赛完了再赶回来练习也一样。 这首曲子对司铭来说很熟悉。曾经,躺在病床上,这部动画片,陪伴他度过了许多煎熬的日日夜夜。那些或者童真,或者乐观,或者充满了希冀的画面,总是能冲散每个人心中的烦躁和不安。 结束自己当天的比赛,司铭来不及同几个好友打招呼,匆匆地赶往学校,竹野又发了一份乐谱和歌词给他。 “我们换歌了?” “不,这是合唱比赛之后的全校大合唱。” “全校?”司铭有些疑惑地看向手里的乐谱。 《旅立ちの日に》?这不是毕业季的时候选择的合唱歌曲么?这是要送给三年级的学长的?早了点吧。 “是二年a组的学长提出来的。当时迹部学长离开得太过匆忙,他们希望能够借这首歌,把我们的心声传递给迹部学长。”说着,竹野又从讲台的抽屉里拿了一本纪念册,“对了,还有就是这个,今天学生会刚刚拿过来的,里面有我们文化祭的一些照片,还有各社团的活动照片什么的,在里面写一句祝福寄语给迹部学长,写好后给我。” 因为英国那边的学制同日本不同,二年级未能读完,迹部就离开了冰帝。带着那张他们取得全国大赛冠军后的照片,远渡重洋,孤独地一个人奋斗。与他曾经的高调不同,离开冰帝,除了几个网球部的成员,他谁都没有说,因此,很多人,直到开学,才知道迹部离开了日本。 司铭接过册子,里面已经很多人留言了,即便在外校学生眼里,迹部为人傲慢,看起来不可一世,但在冰帝,迹部就是大家心目中的帝王。 司铭翻到属于自己的那一页,那里贴着的是一张自己在文化祭上表演的照片,掏出笔,在照片下留下了自己对迹部的祝福,将册子交还给了竹野。 比赛是在礼堂进行的。 “大家放轻松,表演的时候不需要想太多。主要是参与。”登台之前,加护老师安慰了一下略有些紧张的几个人,“没有取得好成绩也没关系,主要是,把你们的心情传递出来就行。” あの地平線かがやくのは どこかに君を隠しているから たくさんの灯がなつかしいのは あのどれかひとつに君がいるから さあでかけようひときれのバン 轻灵的女生缓缓响起,仿佛在讲述着一个美丽的传说。 第二段,男生才加入进来,怀着一丝对梦想的追寻,带着少年特有的憧憬,将这首歌所要表达的纯粹和广袤,传递到每个人心中。 合唱比赛结束后,所有学生按照班级,自觉地在礼堂排好队,角落里一早就安置了一架钢琴。凤长太郎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坐在钢琴前担任伴奏。 摄影部的部长中居雅人指挥几个部员将摄像机架好,声乐社的社长北野优希站到了原来的演出舞台上担任指挥。一切准备就绪后,歌声缓缓在礼堂内响起。 白い光の中に山なみは萌えて遥かな空の果てまでも 君は飛び立つ限り無く青い空に心ふるわせ 自由を駆ける鳥よふり返ることもせず 勇気を翼にこめて希望の風にのり このひろい大空に夢をたくして 懐かしい友の声ふとよみがえる 意味もないいさかいに泣いたあのとき 心かよったうれしさに抱き合った日よ みんなすぎたけれど思いで強く抱いて 勇気を翼にこめて希望の風にのり このひろい大空に夢をたくして いま別れのとき飛び立とう未来信じて 弾む若い力信じてこのひろい このひろい大空にいま別れのとき 飛び立とう未来信じて弾む若い力信じて このひろいこのひろい大空に “这首歌,是他们送给迹部学长的。” 远在英国的迹部,接收到这首歌的录像和那一本本的纪念册,翻看着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听着那略带着哽咽的歌声,迹部慢慢的抬手盖住了自己的脸。 曾经的冰帝,永远的同学…… 结束了合唱赛,棋圣的淘汰赛也快接近尾声了。目前还剩下八名选手,再经过一场比赛,就能决定进入循环赛的四名选手了。 司铭今天的对手是自己的师兄,深津和树。自从那次利用冒进的方法赢了深津后,司铭开始慢慢摸索到打败深津的方法。两人的对局,也渐渐开始由一开始的一边倒,到两人胜数均衡发展。 “千叶,今天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进入赛场前,深津站在司铭身后说道。 “同样。” 同样在师兄弟之间展开的争斗,还有讶木跟和谷两个。每次说到这个,和谷就满是怨念。 “你说我倒霉不倒霉,十次倒有九次要碰到讶木。最关键,他的棋还正好是克制我的那种,每次输了棋回去就要被老师一顿臭骂。”和谷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汉堡。 司铭原本是准备在休息室里吃午饭的,却偏偏被和谷以不想跟对手一起吃饭为由拉着跑到院生平时用饭的地方。 好在这里也没几个人,不必跟着对方一起丢人。 “和谷,你跟讶木桑一起对局这么多年,还没有找到可以克制他的方法?”司铭挑了挑眉,你总不至于告诉我,每次提高后还正好被对方克制吧。 “反正,输多赢少。”“砰”地一声放下饮料瓶,想着自己跟讶木之间的对局,和谷就觉得心塞,每次自己觉得已经找到克制对方的办法时,对方总能在另外的地方把自己打回原型,关键是,这个家伙怎么到现在都不能顺利地留在循环圈里头,你说你一个七段的棋士,还要泡在预选赛里头来来回回的,不烦么?还每次都排到跟自己对局,还能不能继续愉快地玩下去啦! 看着和谷都快皱成一团的脸,司铭很不厚道地笑了出来。“那讶木桑还真是你的克星,哈哈……” “喂,你还是不是我的朋友啊……” 和谷的抱怨,霎时就打散了司铭心内的紧张。结束中午的休息,再次坐到棋桌前的司铭,又淡定了许多。怕什么,再坏不过就是输给深津,明年再继续争取就是了。更何况,进了循环赛也有被淘汰的可能,比起和谷,自己已经幸运许多了呢。 轻松状态下的司铭,总是会出现各式各样根本就不符合规矩的棋形。 深津叹了口气,这次又要给自己出什么难题了啊。 看着司铭从上午严阵以待的样子,变成下午如今兴致勃勃的玩耍状态,深津觉得整个人都要不好了。每次自己吃亏都是在师弟出现这种状态的情况下。 棋局结束,深津很不幸地发现,自己那时而灵光时而不灵光的第六感又灵了。小师弟玩着玩着,又赢了自己半目。 “啊~~,每次遇到你都没有好事。” 深津扭过头,想看看是哪位同仁,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看起来,和谷又输给讶木桑了,据他说,他经常在这种正式比赛里碰到讶木桑,然后很不幸地被对方淘汰。” “希望我不要步他的后尘,太可悲了。”深津耸了耸肩。“对了,还要祝贺你进入循环赛。” “谢谢。” “你进入棋圣循环赛了?”依旧看不懂围棋,但日吉少年开始学会关注围棋比赛,反正对他来说,重要的只是一个结果。 “恩。”司铭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书包。 加奈子去参加数学补习班了,里代说要等加奈子回来一起吃饭。于是给两个男孩子送了点小点心过来。司铭捻了快小蛋糕放到嘴里,今天的棋局结束得也不晚,消耗稍微有点大。 “第一天的对手是谁?” “暂时还不知道,要等那天抽签才知道。”司铭耸了耸肩,“一共也就十二个人,还要分组。” “你期待分到强一点组还是弱一点的?” “能够进入循环赛的实力都不弱。我只能说,希望不要碰到太多八段,九段的棋士吧。毕竟我才刚刚升到七段,甚至连段位证书都还没拿到呢。”司铭从日吉的书桌上翻出他的课堂笔记开始抄录。“呼……都已经教到这里了啊。真快。” “对你来说,还是比较容易的吧。” “还好。”感谢中国的教育。司铭笑了笑,埋头自己的作业。 循环赛分组,司铭同伊角,冴木等人分在同一组,看了下另外一组的阵容,司铭忽然有些庆幸,还是自己这一组实力稍弱一点吧。 “还好,没有跟老师在一起,感觉压力小了很多啊!”冴木和伊角都凑过来看了看a组的对局表。 “千叶桑,看样子,今天,我的对手又是你呢。”自从上次输给司铭后,伊角就期待着再次同他对局。作为一个刚进入职业界的棋手,能够两次杀入大型棋赛的循环赛,这个孩子,实力不可小视呢。 “诶。请多多指教。伊角桑。” 第51章 失利反省的少年 两人互相行礼后进行猜子,确认由司铭执黑,正好省得换棋盒了。 开局,司铭依然选择了中国流布局。因为近年来中国流在棋局中的趋势,越来越多的人研究中国流布局,中国流执黑的优势也在慢慢减弱。 因而司铭将中国流的布局稍稍变化了一番,依旧是小目方向发展,第一手星位,第二手则是邻角小目,第三手走了四·九。 不是很常规的开局,引得伊角抬头看了司铭一眼,不过,这种布局对于他来说,也不能算完全没见过。 这一局棋,伊角走得很谨慎,比上次名人循环赛中的那一局更加谨慎。那次比赛后,他曾经在电脑上,将那局棋摆给杨海看过。杨海告诉他,他的对手,使用最多的并不是定式之类的,而是中国古老经典中的《孙子兵法》。 这之后,他曾经去翻看过日文版的《孙子兵法》,也许因为语言的关系,他还无法完全理解里面的精髓,但相对的,他清楚,如果对上千叶,首要注意的,就是对方层层叠叠的陷阱。 “他是一个很擅长走奇兵的人。他将孙子兵法的理念很自然地融合在秀策流的布局中,因而,如果他执黑的话,要相当小心。” 伊角牢记着杨海的建议,没走一步,都会上上下下多观察即便棋局,确认自己有没有误入陷阱。 前半局司铭走得比较快,开局大概布阵,然后确定自己的地盘,黑棋走左侧和上方,白棋则主要在下方和右侧发展,渐渐行成对角之势。行至八十五手的似乎后,司铭开始对白棋攻击。 高中国流注重向中腹挺进,因而,司铭觉得,在中腹这一块的争夺,今天的布局应该比名人那场更有利。这个布局,对司铭来说,其实还不是特别熟悉。高中国流虽然棋形好看,也注重中腹发展,外势相对强悍,但在实地方面就不如低中国流了,为了不至于失去太多实地,司铭不得不在挺进中腹的同时,对白棋的右上角展开攻击。 右上角是白棋黑棋最容易短兵相接的地方,此处攻击一方面有地域优势,另一方面在援救上也比较有利。 伊角在右上角同司铭纠缠了十几手之后,就敏锐的发现,对方的注意力并不完全在右上角,看似黑棋对白棋展开了猛烈的攻击,但黑棋的势力,已经慢慢从中腹往右下发展。 声东击西?伊角忽然想到之前杨海对自己科普的“三十六计”中的一计,千叶桑是这个想法么? 会被对方识破,这基本还在司铭的意料之中。毕竟伊角桑曾经在中国学习过一段时间,总会有些中国朋友,也总会了解到一些中国的经典。 计策失败,司铭也没有失落,反而集中精力攻击中腹。日本棋坛或者说这个围棋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对天元这一手是相当有讲究的。严格的时候,天元这个地方甚至总是被棋手关在小黑屋里不得解放。当然,这通常是指在开局之处。似乎在吴清源,木谷实等大师尝试之后,天元才慢慢又重新回到棋士的视线中。 司铭就很喜欢在天元走棋,这个点是棋盘的中心点,感觉就像是占据一块高地一般,虽然也有竖靶子的危险,但也有种占有全局的居高感。 围绕天元,将棋子散开,一边同白棋相接,撕咬,一边如同放射线一般发展黑棋的势力。 这一局自己下的不错。司铭如此想着,慢慢进入收官。事实上,这局棋,即便在中盘,也没有看得出两人究竟谁高谁下。 面对这么一局棋,伊角也同样没什么把握。中国的兵法自己掌握的毕竟还只是皮毛,真不明白,千叶桑明明只是一个十来岁的,从来没有去过中国的孩子,怎么会在兵法上比自己更为熟稔。难道,就因为他的父亲是中国人么? 想到最近在棋院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千叶的身世问题,伊角又觉得有点释然。也许,中国的血统更利于他理解中国古老的文化吧。 艾玛,伊角桑,你的对手,他不仅仅有着中国血统,他更具备一个中国灵魂啊! 结果,这盘让司铭颇为自信的棋局,在整地数目之后,扣除贴目,竟然还输了半目。 司铭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半目,的确是半目,仅仅这么一点点的差距,自己就输掉了循环赛的第一场比赛。 “谢谢指教。”略含酸涩的同对方行礼,进入职业后并不是没有输过棋,但输的这么莫名其妙的,还挺少见的。 “千叶桑,今天还复盘么?”登记完当天的成绩,伊角走过来问司铭。 抬手看了看表,司铭微微摇了摇头。这会儿他还很迷茫,时间也不算早了,立马复盘怕是起不到什么好效果。 “明天还有比赛,伊角桑,周六的时候你有空么?那天我们找个地方复盘吧,这局棋……” “也好。”伊角微笑着点了点头。同司铭一起整理好棋具走向休息室,“说实话,这局棋我赢得也有些莫名其妙,数目之前,我还有种大概要输的感觉。” “唔,虽然这样说有点傲慢,但今天我自我感觉发挥不错,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算计错误了。不过,伊角桑应付陷阱比上次厉害多了。” “这个嘛,呵呵,我跟一个中国朋友锻炼了好久。之前把我们在名人赛的棋局给他看了,他说你的棋很有中国古棋之风啊。” “过奖,过奖。”司铭略带羞涩地摆了摆手。 由于两人的方向不同,再次约定复盘时间后,就互相道别分开了。 “我回来了。” 家里此刻并没有几个人。加奈子还在上课,里代据说是去闺蜜家拜访。康介和志康父子两个在道场指导弟子。日吉聪这个大忙人则是再次出差在外。 “小若,你回来了?”途径日吉的房间,看到开着的门,司铭习惯性地探了下头。 “恩,今天的比赛怎么样?” 司铭摇了摇头,“输给伊角桑了。” “伊角桑?我记得上次你似乎赢过他?” “唔。”司铭拎着包走进日吉的房间,随手将包包扔在地上,“名人循环赛的时候我们遇到过,当时是赢了他的。不过,今天的棋局是有些奇怪,我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究竟输在哪里了。” “会气恼么?”日吉放下手里的笔,带着一丝关心地问。 “还好吧。在围棋界,输输赢赢的不是很正常么。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是常胜将军嘛!”司铭自嘲地一笑,“更何况,伊角桑进入职业的时间比我早,对局经验就比我足,上次侥幸赢了对方,我可不敢厚着脸皮就觉得自己比对方强了。” “这样啊。”日吉点了点头,“不要影响明天的比赛就行。” “说起来,还真要谢谢小若你呢,比赛前借你吉言,还真的抽到实力稍弱一点的组,虽然听起来有些没出息。” “身为弱者,积聚实力,才更能够以下克上。”日吉挑了挑眉,“你只要多去你大外公那里跑几趟就足够了。” 说完把今天的作业和笔记扔给了司铭,“既然不沮丧,那就把笔记抄抄,顺便做下作业吧。我记得某人开学初可是放豪言要那最高奖学金的。” “放心。”司铭笑着接过笔记本,“我还不至于因为一场比赛就失落难过。” 第二天,司铭进入赛场后平静得如同第一天参赛一般,完全没有受到此前输棋的影响,很顺利地就解决了冴木,被等在外面的和谷知道后,开心地宣称司铭为他报了仇。 虽然所在组实力没有a组那么强劲,作为刚刚升入七段的司铭,在这么一个小组里行走得还是比较艰难的。除了冴木的那一场,他又赢了一个来自关西的棋手山室晓,最后还是以两胜三败的成绩排名第五被淘汰出局。 “如果我要说,这样的成绩才在自己意料之中,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欠揍。”把比赛成绩分享给自己的小伙伴后,司铭就很没有讲究地坐在了地板上。 “起来,还在冬天呢,不要感冒了。”日吉一把将司机拉起来,推到床上,“如果你是因为没有进取心而这么想,我才要嘲笑你呢。即便我再怎么喜欢以下克上,但至少我还是懂的要有自知之明的。” 原本打算周六叫了外孙一起下棋的桑原慎,听说外孙要跟人复盘检讨,二话不说,也要求跟着一起。对于他来说,年纪大了,同外孙相处的时间,也就是过一天少一天了,所以得珍惜每一个机会。 能够得到两个大师的指点,对于司铭来说正好是求之不得。跟伊角约定在柴琦家的会所后,司铭委托妹妹做了一些小点心,带着一起去了会所。 到达会所的时候,伊角还没有到。应两个长辈的要求,司铭就先把棋局摆了出来。 “唔,这里声东击西做的不错。”摆到中盘的时候,桑原仁才微微点了点头,在他看来,这局棋的开局并没什么好说的。很一般。不过,那个叫伊角的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踏实啊。 “虽然被白棋识破,但这一计策依旧可以持续下去啊。光一,你为什么没有坚持下去呢?”十多年没有好好接触围棋,但固有的棋感还没有消失,看着外孙把盘面摆到这个份上,桑原慎马上感觉出这局棋外孙失利的地方了。 “对,你的棋,同伊角桑相比,没有对方的厚实。最开始选用高中国流没什么不好,但其实也没有多大的优势。这里,原本就是可以拉开你们两个差距的地方。”桑原仁指了指中路进攻的地方,“如果坚持你最初的想法,声东击西,这局棋,你应该是可以赢的。” “可是,对方已经看破了,再继续纠缠下去,不是会失去更多的地么?” “……” 这两个人怎么会来这里?最近似乎没什么大型国际比赛啊。伊角挠了挠头,大约自己看错了吧。看着车窗外的街景,确定自己已经到了目的地了,赶紧下车往会所赶去。 第52章 结识新朋友的少年 推开会所的门,在今市子小姐那里登记完,伊角就看到大厅中心围了一圈人。挑了挑眉,一局复盘居然招来这么多人? 好容易挤到里面,轻轻拍了拍司铭的肩膀。 “伊角桑。”司铭抬头,“你来啦。”指了指对面还空着的位置,“赶紧的,我刚刚摆到中盘,要重新开始么?” “不用了,就中盘继续吧。”伊角摇了摇头,开局的棋他个人觉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主要问题可能还是出在中盘上,想着,就在司铭对面坐了下来,“桑原老师。” “刚刚外公跟我说,这块地方,我应该继续右上角的攻势,中腹右下角应该佯攻。” “唔……”伊角将身上的包取下,塞在背后,托着下巴想了一会,“这样的话,的确会让我有点困扰。”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如果按照这样的策略继续下去,自己倒不一定会发现这里面的陷阱。 “不过这样,高中国流在中腹的优势就有点看不出来了。” 桑原仁不是很在意地摆了摆手,“这局棋走到这里,就不在乎那点中腹的优势了,如果能够把右上角拿下,那么黑棋基本就占据了三个角的优势,外势厚,再包抄,会比直接由中腹进攻更好。” “那也就是说,这里一手应该挡。” “对。” 桑原慎也点了点头,找到外孙之后,同光一对局过几次,这孩子在围棋方面的天赋果然很高,继承了他父母的聪颖。 "这里也有一个围棋会所。"深蓝色短发的矮个少年指了指不远处的围棋会所,“去哪里下会棋吧,一整天呆在酒店真是太无趣了。” "你觉得那里会有什么高手。"高个的红发男子冷哼了一声,不过还是纵容矮个少年,跟着对方往会所走去。 “欢迎。”看到推门进来的两个美少年,好吧,后面那个已经完全脱离少年范畴了,但一点都不影响自己的观赏啊,今市子开心地想着,“头一次来么?” 高个男子撇过头。 "真是的,每次都扔给我。"矮个少年嘟囔了几句,然后对着今市子说道,"里面有高手么?" “……”今市子瞪了瞪眼睛,韩国人?平时韩剧倒是有看,可惜都是看着字幕的,自己完全不懂啊,挤出一个有点尴尬的笑容,“稍等。” 两人狐疑地看着今市子跑到里面,然后拉了一个少年出来。 "你们好。"少年的韩语说的不是很流利,但还好,并不怎么影响交流,"进来下棋,每人500,在这里登记好就行了。啊,对了。"少年指了指大厅内的一张类似于吧台的地方,"那里有张菜单,上面有饮料和当天的点心,如果你们需要也可以跟今市子小姐点一些。" "好的。"矮个男生拿过前台的笔,在登记册上写下两人的名字,交了费用就跟着少年走了进去。 “洪秀英,高永夏,这两个名字好熟悉啊,在哪里看到过的呢。”今市子看了看登记册,偏着头想了一会,“啊,那两个韩国的职业棋手。” 跟在司铭身后进入大厅的洪秀英和高永夏很自然地就看到了司铭和伊角正在复盘的那局棋。 不过,似乎盘面并没有引起高永夏的注意,在大厅里看了一圈,似乎并没有找到自己心仪的对手,就拉着洪秀英在一盘坐了下来。 "搞了半天,还是只能跟你下棋,没劲。"洪秀英撅了撅嘴,坐了下来,有些不太情愿地拿下棋盘上的棋盒。 “诶,还可以这么走么?” “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可以,如果你走这里,挡,那我可以在这里冲;如果你选择在这里跳,那我可以在这里拆……一举多得啊。”略带些得意的声音,引得洪秀英频频侧目。 "你对那局棋很感兴趣?"高永夏将白子放在棋盘上,也转头看了看一盘的棋桌,那里从一开始就围了很多人,刚才带他们进来的那个少年似乎在里头。 "我们去看看吧,反正我们随时都能下棋。"相比于同高永夏对局,显然陌生人的棋局更加吸引洪秀英,"不知道,这几年日本有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棋手。听进藤说,最近几年,似乎又有几个新手进入职业了。他还挺看好的。" "进藤也能算高手?"细长的眼睛瞟了洪秀英一眼,还是起身朝人群走了过去。 “唔,这一手走得的确不错。”看着棋盘许久,对于司铭刚刚提出的一手,桑原仁也作出了肯定,“如果当天你能走这一步的话,最起码,你可以赢三到四目。” 突然,伊角肩头越过一只手,将白棋放到了方才黑棋的一侧,代替白棋走了一步扳。 “嗯。”司铭皱了皱眉,这一手按理相当隐秘,居然会被对方发现,如果在这里被阻断出路的话,那自己应该……看了看棋盘的形势,司铭毫不犹豫地跟了一手碰。 于是那只手的主人很自然地就代替伊角将残局继续了下去。两人你来我往了几十手,黑棋原本的优势渐渐被白棋所压,原本这局看起来势均力敌的棋。 压制?司铭再次皱眉,哪有那么容易被你压制。不知道是因为对方的打压太过明显还是什么,司铭反倒被对方激出了斗志。接连几手都落在了大家都意想不到的地方。 对方显然也被司铭的乱打给打懵了,停了好一会,才继续落子。十来手之后,局面又被司铭扭转了过来。 这局棋,自己从中盘接手,那个孩子从一开始的落后,扭转局面,甚至到现在隐隐有些超过的感觉,高永夏顿时觉得体内的热血有些沸腾了。伸手拉了拉还坐在位置上的伊角,示意对方让开,然后毫不客气地坐了下去,像模像样地跟司铭对弈起来。 “高……”被对方拉了拉之后,伊角才注意到替代自己继续摆棋局的人,一惊之下,差点叫出声来。 “我输了。”尽管收官的时候计算得还不错,还扳回来几目,不过,最后司铭还是输了一目。 "你的实力,还不错。" 因为对外国棋士关注不多,司铭一时也没认出对方究竟是谁,倒是千叶少年,想了一段时间后就认出了高永夏,【阿司,他就是在北斗杯上跟进藤七段比赛的高永夏,就是那个蔑视秀策的高永夏。】 “千叶桑,这位是韩国的职业棋士,高永夏八段,这位也是韩国的职业棋士,洪秀英七段。” "你们好。"原来这个人是韩国的棋士,好强。 "没想到高桑会来日本。"在场一共就三个职业棋士,桑原老师看样子是不想理会高永夏,千叶又不怎么认识对方,看来,只能自己出面了。伊角对着高永夏和洪秀英笑笑。 "最近刚好有些交流赛,过来看看。"大约是刚才一局棋下的还算尽兴,高永夏难得和颜悦色地回应了一句。 "你也是职业棋士。"洪秀英对司铭很感兴趣,往司铭对面一坐,"今年刚入段吗?以前没怎么听说过你,很少有刚入段的棋士能跟阿夏对局到这个地步。" "千叶是前年10月进入职业的,虽然现在还没有拿到段位证书,不过基本已经确认是七段了。" "七段!"洪秀英瞪大了眼睛,才入段一年诶,开什么玩笑。"你进入名人还是棋圣的循环赛了?" "嗯。"司铭点了点头。 "我们来一局。"也许是觉得被一个刚入段的比下去有点没面子,洪秀英很直接开口要求。 司铭看了看表,原本有些犹豫,他本来计划复盘完成后去接加奈子的。 【阿司,跟他比,韩国棋士下棋速度很快的,不会占用太多时间。】 听千叶少年这么一说,司铭也就不犹豫了,整理了下棋盘,"猜先?" "嗯。" 猜先后,由洪秀英执黑。虽然说每个人的棋风都不一样,但相同国家的棋手多多少少会有些类似的习惯。 同高永夏一样,洪秀英的棋快狠准。行棋刁钻,速度快,几乎司铭一落子,他就紧跟着落子了,位置很精准。韩国棋手注重实利,每一手棋都必须有其相应的作用,否则就不可能下在那个地方。 好快,简直就是快棋比赛啊。司铭一边在脑海里构筑着整个棋局,一边毫不示弱地紧随洪秀英的速度。 往常同中山等人下棋时也尝试过快棋,但很少有达到这种速度的,日本棋手中长考派还是比较多的。好在,前世的老师有锻炼过司铭的快棋,虽然因为身体缘故他无法达到10秒一手的速度,但他的计算完全可以达到。 桑原慎站在一旁,手紧紧地抓着司铭所坐的椅背。他听说外孙进入职业后,还没有参加过快棋比赛,第一次就跟韩国高手下棋,会不会……。 桑原仁握住弟弟的手,微微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要相信我们的天元。” 棋盘上的棋形混乱,在老牌日本棋手的眼里看来,这局棋已经完全没有棋形可言了。 伊角也紧张的看着盘面,千叶从来没有跟外国棋手下过棋,一开始就对上韩国颇具实力的高永夏和洪秀英,即便他现在是七段,也有些危险啊。 正在对弈的两个人则是完全顾及不到周围看客的纠结心情了。随着他们的来往,棋局很快进入了收官阶段。 洪秀英在收官阶段的简单处理,让司铭狠抓机会,又扳回来几目,看来能赢。看着棋局的双眼亮晶晶的。 "我输了。" 整地数目,洪秀英输了司铭四目,应该就是在刚才官子计算时失落的。 "你明天还来么?" 司铭摇了摇头,"明天有别的事情。" "后天呢?" "后天要上课。" "你竟然还在读书?"显然,司铭这种没有把精力全部放在围棋上的生活让洪秀英感到惊讶,不光是他,一旁的高永夏也意外地挑了挑眉。 司铭点了点头,"我平时偶尔会在网络上下棋,要不我们网上再下?" "好。" 同司铭交换了手机号,洪秀英跟着高永夏离开了会所。 第53章 陷入迷茫的少年 与高永夏和洪秀英看似没有对司铭产生任何影响,依旧持续着他上课,对局的简单生活,只不过,在课余的时候,增加了网络对局的次数。 三年级的学生还在参加各高校的综合能力考试,学校里似乎有些空荡荡的。 又是一年毕业季了。 “明年这个时候,我们也不在学校了。” 司铭在校门口碰到了忍足和向日,马上要升入三年级的他们已经很少参加网球部的训练了。 “忍足学长以后是要选择医学类专业的?” 忍足点了点头。 “向日学长呢?” “大概是经济,管理之类的专业吧。老爸要我回家继承电器行。”向日挠了挠头,有些苦恼“不过,我的经济一向不是很好,不晓得能不能考上呢。说真的,他就不能指望一下直人么?” “你也稍微用点心吧。说起来,至少我们这种家庭,不用去为了今后的职业目标而困惑了。”忍足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架,大家族有大家族的好,至少目标明确,虽然有些不自由,但世界上又哪来两全的好事呢。 “千叶呢?你高中毕业了还考大学么?”晃了晃脑袋,甩去满头的烦恼,向日转向司铭,“你以后就要专注下棋了吧。” “大概会把大学念完吧。”司铭想了想,“亚美妈妈希望看到我穿着学士服的样子,虽然她看不到了,不过,我还是想读完大学再说。” “那样一边读书一边参加棋赛会很辛苦吧。”向日露出一个同情的表情,这样的生活想想就觉得好艰难。 “也还好啦,跟现在没什么差别。”司铭笑了笑,三人进入教学楼,走到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口时,司铭朝两人摆了摆手,“我走这边了,两位学长,再见。” “再见。” 北原学长和三年级的学长退社后,围棋社似乎冷清了许多。一月的冬季赛失去了三年级的高手后,成绩略差了些,再次把冠军拱手让给了海王。 不过,也许是因为此前曾经打败过海王的好成绩,开学后,围棋社还是吸引了很多新社员的加入。 “真希望,冰帝的围棋社能够这样继续下去,慢慢壮大,会像网球部那样,成为冰帝最强社团。”看着新登记的社员名单,中岛憧憬着。这个社团,寄托了他和北原学长的诸多期待。 “会有那么一天的。”司铭笑着关上教室的窗户,“中岛学长,走吧。” “对了,千叶,我正式跟棋院申请由你来作围棋社的指导,棋院跟你说了吗?”将资料夹好放到抽屉里,中岛从柜子里取出自己的书包,一边跟司铭说道。 “嗯,昨天棋院的北川先生已经打电话给我了。除了高中部的指导工作,还有初等部每周一次的指导。北川先生问我说,冰帝是不是要准备崛起,反抗海王的霸主地位了。” “你应该告诉北川先生,冰帝已经打败过海王了,虽然年初的冬季赛我们失了冠军,但总会拿回来的。海王的霸主地位已经不是那么稳固了。”中岛自豪地说。 “嗯,这次的夏季赛,加油。” 同中岛告别后,司铭又把加奈子送到了补习教室。 “我先回去了,结束后赶紧回来,注意安全。”原本每天晚上都是日吉聪开车过来接加奈子的,这几天日吉聪又出差了,只好让小丫头自己乘车回来了。 “知道了,哥哥再见。”加奈子点了点头。 “千叶哥哥放心啦,到时候让我家的车子送加奈子回去好了。”冈田和森下是陪着加奈子一起参加补习的,虽然森下的数学还不错。 “那麻烦你了,冈田桑。” 再次轻轻揉了揉妹妹的头,看着小丫头走进教室,司铭才离开补习室。 离吃晚饭大约还有一个多小时,看了看表,确定这个时候,洪秀英应该还在线,司铭很迅速地打开了电脑。 同洪秀英力战了近一个小时,电脑上再次显示己方胜利。 "我会打败你的。" 【这话也不知道他说了几回了,也没见成功过。】千叶少年不屑地撇了撇嘴,【不过,阿司,我总觉得你这几天的棋,有点不对劲诶。】 “……是哪里不对?”司铭顿了顿,对千叶少年的话有些反应不过来。最近在网络上,除了同洪秀英对局以外,也接受了一些其他并不认识的网友的约战,虽然从最终对局来讲,对方的实力似乎并不比自己高多少。 【我也说不上来。】千叶少年糊里糊涂地摇了摇头,他的确感觉司铭这几天的棋有些不太对劲,但是让他说,他却又说不清楚。 “……好吧。”司铭鼓了鼓嘴,叹了口气,他自己并没有觉得最近的棋究竟有什么不太好,而且跟洪秀英的几局棋,感觉上还挺不错的。 对于千叶少年的提醒,司铭并没有放在心上。第二天是初等部的例行指导,结束课程后,司铭收拾好书包,同日吉打了个招呼就去了初等部。 现在的围棋社社长是佐伯康平。当年进入围棋社,基础最好的一个社员。 “千叶学长。”尽管司铭是来围棋社作指导的,但他并不习惯让自己的同龄人称呼自己为老师,所以,社员大多还是叫他“学长”。 “今年的夏季赛,准备得怎么样?” “还不错。我们很有信心的。”佐伯信心满满地告诉司铭,“今年二年级有几个很不错的社员,一年级还有几个天赋很好的,再加上学长你的指导,我觉得,最起码我们可以拼进半决赛。” 司铭进入职业之后,初等部的成绩平平,只能说比前两年默默无闻的时候稍微好点。司铭毕业后,佐伯很果断地放弃了当年的比赛,集中社员进行训练,提高能力。这两次指导,司铭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好几个社员那犀利的战意。 “也别太大意了。你们毕竟断了一年的比赛,一些社员也许在平时很不错,但在比赛时状态却不是很好,所以,平时除了相互锻炼,也要让他们感受下比赛的气氛。” “嗯。”佐伯点了点头。 如今初等部的围棋社也算是小具规模了。社员们一对一地坐在教室里。有对手的正在对弈,没有对手的则在打谱。墙边一排的书架上,除了围棋入门之类的指导书籍以外,又多了许多棋谱,有些是社团经费出资购买的,有些则是社员手工抄录的,还有一些则是曾经社员对局的记录。 司铭走到秋吉瑞树跟井川奏汰身后,两人的对局已经进入中盘,井川的爷爷好像是个业余高手。大概在家长期耳濡目染,出手已经很有样子了。各种定式走得像模像样。 反观秋吉,行棋就有些太猛。虽然攻击力够了,但在防守方面就有些缺陷。 两人对局结束,司铭一一给两人指出方才对局中的不当,“你的这一手,如果用托,也许比压更好,看起来位置低,没有往高出发展,但相对的占到了实地,也使得你的基础更厚实了。” “井川,这里你太拘泥棋形了,按照你的走法,棋形是好看了,但相对的,你的实地就缺少了很多。……” 指导了几对社员后,司铭又被佐伯拉着对弈了一局。 “我输了。”佐伯有些遗憾地看了看局面,虽然才行至中盘,但按照目前的情况算下来,最终可能会输掉三到四目,千叶学长果然厉害啊,“不过,千叶学长,最近你的棋,怎么变得有点……好像,有点太细碎了。” “太细碎?” 周日,司铭去神奈川外公家,原本桑原仁最喜欢拉着司铭进行对弈了,这次却把司铭退给了桑原慎。 “天元啊,大外公在本因坊等着你,可不要让大外公失望啊。” “嗯,我会好好努力的。”司铭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收敛心神同外公对局。 即便空缺了十来年,但对上外孙,桑原慎还是游刃有余的。在他看来,外孙天分是很好,但还是少了点经验,在有些地方的处理上,稚嫩了一些。 “天元啊,你是不是最近都在同那个韩国棋手下棋啊?” 看了看黑棋有些混乱的棋形,桑原慎本人算不上是老派的棋手,但同样有着日本棋手固有的对棋形的追求。今天外孙的表现,显然让老爷子有点不太满意。 “嗯,基本天天都有吧。”司铭点了点头,然后想到之前千叶少年的话和佐伯的说法,难道,自己真的受洪秀英的影响太过? “最近几天先暂停一下。”桑原慎摇了摇头,指了指棋盘,“看看你现在乱七八糟的棋。” “外公,能占实地就好,何必太追求美观呢。”说实话,他真没觉得韩国棋手的这种优势有什么不好,虽然看起来有点草根,但围棋追根到底还是一种竞技体育,再美观的棋形,如果不能赢有什么用呢。 “胡说。” 外公一虎脸,司铭顿时愣了一下。祖孙相认这么多时候,桑原慎对着外孙一向是和颜悦色的,从来没有板过脸。猛地来了这么一次,让司铭很是意外。 “外公。”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我没有说棋形一点都不重要啦,只是……” “外公不反对你取长补短,但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棋,再看看你以前的棋,你就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吗?”桑原慎把司铭拉到身边,从柜子里取出林安晏的棋谱,“这是你父亲以前的棋谱,还有他自小学习的手抄稿,回去好好看看,再告诉外公,你究竟错在哪里。” 司铭把棋谱塞到包里,颇有些茫然地离开了桑原宅。 第54章 失落的少年 吃过晚饭,司铭扭开台灯,从包里拿出桑原慎给的手稿和棋谱。林安晏的字端方俊朗,笔锋处很有劲,可见他应该是一个严谨而有主张的人。 翻开他曾经的棋谱,有执黑的,也有执白的,虽然有些棋谱的棋形也不是很好看,但大致都算是好形,但司铭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身体的父亲,这手棋真的很漂亮,看他下棋,即便在不懂围棋的人眼里,也是一种享受,一种视觉美的享受。 难道,棋形就那么重要?那为何如今国际上,仍旧是那些下棋有如拼命,毫不考虑美观的韩国棋手占优势呢? 托着下巴的司铭少年彻底陷入了迷惑中。 "你今天的棋怎么犹犹豫豫的?"再次输棋之后,洪秀英终于不再像以前每次终局后那样发誓了,反而是打了一行问题过来。 "最近有点困惑。" 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尽管跟司铭的对局基本是输多赢少,但一点都不影响洪秀英同司铭的交情,即便是回了韩国,两人也没有断了联系。 "有什么困惑的?" "外公说我的棋变了,……不,很多人都说我的棋变了,而且是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有吗?我觉得还可以啊,等下,回头我问问阿夏。"两人又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司铭就关机下线了。 长时间盯着电脑,眼睛略有些发胀。打开抽屉,给自己滴了两滴眼药水,闭目休息了一会,又抽出课本。下周又要开始密集的预选赛了,还是先预习下之后的功课吧。 桌角的手机滴滴地响了几声,司铭抬头发现原来是自己之前开的闹钟。桑原慎出院后,对外孙的身体也很关心。经常关照司铭按时吃饭,休息,养成良好的习惯。作为一个棋士,虽然只要坐在那里下棋,但其实对体力的要求也非常高。 听从外公的嘱咐,司铭养成了每天早起早睡的习惯。 虽然新的下棋风格被外公批评了,司铭一边翻看着林安晏的棋谱,一边琢磨着自己的围棋。自认为对比赛并没有影响。 然而,等他真正结束了几天的预选赛后,忽然意识到,似乎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千叶?”结束比赛的中山拍了拍司铭的肩膀,刚才他就看到对方站在休息室的角落,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看,似乎在考虑些什么。“怎么了?” “不,没什么。”司铭收回平摊在眼前的手,微微摇了摇头,他自己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还是不要去给别人增添麻烦了。 “今天比赛还算顺利吗?”中山拎过自己的包背在身上,他今天下的很顺畅。他们这一届的入段棋士,司铭如今的段位最高,他其次,虽然没能进入三大棋赛的循环圈,但好歹累积了足够的胜数,已经升到四段了。唯一可惜的就是松坂,现在的段位甚至不如晚他们一届的深作。 “……还好吧。”司铭迟疑了一下。今天自然拿下了比赛,只不过,整局棋下的有点艰涩。就像昨天洪秀英说的那样,自己的棋,充满了犹豫,总是不知道应该在哪里下手。 犹豫带来的结果就是有些实地总是会莫名其妙的遗失,然后总是不得不在收官阶段奋起反抗,才能拿下棋局。 自以为找到了症结所在的司铭想着干脆不管不顾,第二天采取了韩国棋手那种凌厉的棋风,步步紧逼,对手中盘投子。 接连赢了几局之后,司铭觉得,完全是因为听了外公什么注意棋形的话,自己的棋才会犹犹豫豫的。还是这样干脆的拼杀比较好。 但是,父亲的这种看似温和俊逸,却又隐含杀招的棋风,自己也好喜欢啊。翻阅着父亲的棋谱,司铭有种见猎心喜的感觉。 于是,打着谱打着谱,又从凶猛的“韩国流”转变出了一丝君子之风。 这样一会犹豫,一会凶猛,一会又君子的变化,终于让司铭在比赛中遭遇了滑铁卢。 无言地收拾好棋具,没有同几个仍在比赛的好友打招呼就独自离开了赛场。 里代出去购物了,日吉志康则外出访友。略显冷清的家让司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仰躺在床上,琢磨着今天的棋局,自觉发挥得并没什么问题。该抢的地也抢了,棋形也没有乱,虽然不是自己一贯擅长的布局,但也还算是用的顺手,但为什么会输呢? 【……阿司。】千叶少年有些担心地飘到司铭面前,【你……不高兴?】 “也没有。”微微摇了摇头,司铭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个什么心情。对于本因坊的比赛,他还是很认真的。虽然知道可能性不高,但是大外公的期于,还是让司铭决心好好地拼搏一番,结果,连循环圈都没能进入。 这一次的失利,让司铭第一次尝到了输棋的失落。 勉强调整好心情,同大家一起吃过晚饭,司铭再次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将当天的棋局重新排出来,司铭甚至都没顾得上搭理洪秀英的上线提示。同千叶少年讨论着,究竟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笃笃”。轻轻的叩门声响起,司铭迟疑了一会,还是开口把对方让了进来。 “今天比赛输了?”推门进来的是日吉,“晚饭的时候看你没什么精神。” “诶?很明显吗?”一直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没想到却被日吉一眼就看了出来。 日吉摇了摇头,“妈妈应该不是很清楚。要知道,我和你一样,经历过竞技比赛的输赢,总会敏感一点。”日吉在司铭身边坐下,看了看棋盘上黑白交错的棋子,“在检讨今天的棋局?” “恩。”司铭放下手里的棋子点了点头,“输的很莫名。我明明觉得可以赢的,偏偏到最后数目的时候,黑子进入比我多出两目来。” “围棋就是麻烦。”日吉低声嘟囔了一句,“如果一个人想不明白,不妨给别人看看,围棋不像网球那么直观,把球打回去就算我胜了。围棋里面……反正我是至今也没有弄明白。” 日吉耸了耸肩,小时候看到爷爷在摆弄这些黑白棋子的,他就一个头两个大的。他完全不明白,在这么小小的方形盘子上,那些条条道道有什么意义。 采纳了日吉的建议,司铭第二天就带着棋谱跑去了会所。被淘汰之后,显然多了许多时间去分析父亲的棋谱和自己最近的变化。 “唔,要说问题的话……”司铭去的时候,柴琦先生并不在,恰好大政先生和手塚先生都在,司铭就把棋局摆了出来。“小千叶,你最近是又准备学习其他布局吧,总觉得这一系列的棋局看下来,你的变化是在太多了。” 大政和希摸着胡子摇了摇头,“尝试多种变化是好事,但是被别人的风格彻头彻尾地带过去就不好啦。” “唔,下棋要坚定。他人的风格,只能吸收其中精华的部分与自己的融合,你看你这几局棋,明显的带有韩国的厮杀风格,中盘这边已经杀得有点蛮不讲理,你要庆幸,你碰到的是棋性并不坚定的,否则可能会输的很惨。而这几局,又太过有君子风范,棋形是很好看了,却少了那么一丝攻击力。”手塚安城指了指司铭的几局棋,一点一点分析给他听,“最近几次你来会所下棋我就想说了,总觉得你的棋风变来变去没个定性。以前还觉得你的风格已经很明显了。” “行棋风格会对棋力带来很大的影响吗?”司铭困惑地看着眼前的两位老先生,虽然只是一些业余棋士,但是从经验上来讲,却比自己要强的多。 “唔,怎么说呢,一个人的行棋风格多多少少跟他的性格,固定思维有关系。你学习了别人的风格,却不是融合而是照搬照抄,那么在进行定向思考的时候肯定会有点别扭。” 同业余棋手讨论过之后,司铭也没有放过棋院里的伙伴。鉴于害怕被老师看到自己最近乱七八糟对局的后果,司铭小聪明地绕开了跟绪方有关的一切人员。逮到了最近还算有空余时间的伊角,和谷等人。 “其实这两局棋下的还不错吧。” “是跟韩国的洪秀英棋士下的么?” 几个人围在桌子旁边七嘴八舌地问着司铭。 “啊,那天我们复盘结束后,我有跟洪秀英约定在网上下棋的。后来外公说我的棋现在下的乱七八糟的,又把爸爸的棋谱给了我……会所的手塚先生和大政先生都说,我最近的棋局变化太大,缺乏固定的风格……呐,伊角桑,固定的风格很重要吗?” “唔,我倒没有这样的感觉。不过,每个人都会有比较固定的风格的吧。即便是同门师兄弟会一模一样的也很少。”伊角想了一会,“目前,国际上,的确是韩国棋手的实力比较强一些,但是,我总觉得并不是把强国的风格拿过来用了,我们的实力就一定能够提高了。” “说起来,我也从来没有考虑过什么风格不风格的问题。”和谷变换着棋盘上的棋子,“要我说,按照自己最直接的想法去下棋就好。” “最直接的想法?” “千叶桑,你为什么不去问问绪方老师。” “我才不要咧。”司铭猛地摇了摇头,想到之前外公对自己的失望,他才不想去老师那里找骂呢。 “那么,塔矢老师?啊,不行,听说塔矢老师又去中国……对了。”伊角眼睛一亮,“千叶桑,你爸爸是中国人吧,不如你去中国棋院看看,以前就一直觉得,你的很多下棋的方式,其实跟中国的风格有点类似,大约是血缘的关系,……” 中国么? 想到那个曾经的祖国,司铭也陡然升起一股向往来。 第55章 寻找父亲足迹的少年 千叶的身上具有中国人的血统,而司铭前世就是一个中国人,中国对他来说,有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吸引。 伊角的提议,就像是打开了某个闸口的开关一样,那份对祖国的思念如同洪流一般无法阻断。 【阿司,你会去中国吗?】对于伊角的提议,千叶少年也有一种莫名的兴奋。那是他爸爸的祖国,他的父亲就是曾经在那里学习围棋,下围棋,并且,他就是在那里出生的。【中国是一个怎样的国家?】 “中国吗?她是一个迷人,神秘,伟大……各种各样美好的词语都无法形容的地方。”司铭的脸上,带着一种千叶少年从来没有看到过的表情。原谅这可怜的孩子那么短暂的人生和同样短暂的鬼生,让他无法去形容那种表情。 司铭从来不知道,自己也算得上是说风就是雨的人。当他听到伊角建议的第二天,他就跑去棋院申请前往中国交流学习,然后再去学校请假,紧接着就是办签证,订机票,一连窜事情办完,他才想起,自己似乎还没有通知家人。 “什么,你要去中国?!”女高音二重奏在耳边响起,因为自己的失误,司铭不得不握紧双手,以免自己做出捂住耳朵之类失礼的举动。 “最近,遇到瓶颈,打算去中国学习一段时间。”司铭脸上带着一丝不好意思的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但是,你现在……”里代皱了皱眉,“就这么一个人去的话,安全吗?再说,你不是还在读高中,……” “棋院那边会安排其他棋士跟我一起过去的。再说,中国棋院那边也会有相应的安排。功课的话,我已经跟老师说好了,会把笔记内容和功课电邮给我,保证不会落下的。” “光一君,你有告诉你外公了吗?”作为男性,日吉志康并不担心司铭独身一人前往中国学习,在他看来,男孩子,就要经历锤炼才能长得更好,但是,这个孩子的亲身外祖毕竟还在,看着孩子做事,显然还没有真正适应自己有这么一个亲人在。 司铭愣了愣,摇了摇头,“还没有。”日吉家,自己都是在事情基本办完确定的情况下才想起来告知的,外公就更是没有想起,自己,似乎真的有点不太像话。 “既然你已经把该办的手续办好了,那还是赶紧告诉你外公吧,我想,桑原君是不愿意知道你离开之后才知道你想去中国学习的想法的。”日吉志康板着脸教训司铭,现在的孩子真是的,有主张是好事,但太过自作主张就有点不像话了。 晚饭在古怪的气氛中结束。加奈子想着哥哥离开后自己该怎么办,里代则担心司铭一个人在中国会照顾不好自己,日吉志康觉得这孩子办事还是不周全……至于我们的日吉少爷,虽然他依旧是那张101号的表情,但司铭就是感觉到,他的好基友,啊不,是好朋友非常地不开心。 “小若,等等,小若……”放下碗筷,司铭就追着日吉去了他的房间。 之前已经因为擅自做主的事情被外公狠狠地骂了一顿。桑原慎这会正懊恼着呢。你说你省什么事,偷什么懒,这么好的机会,还不如把孩子留在身边手把手地好好叫。现在好了,孩子拿了安晏的棋谱,这下子居然想去中国了,唉…… 外公的责骂,使得司铭很清楚地感受到了日吉少年此刻心里的不爽。“小若,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日吉还是很给面子地把人拖进了房间,有问题内部解决。板着脸看着面前的人,有些事惯不得,有些人也宠不得。好吧,面前这人还是应该宠的,但这种自说自话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的习惯真心不能惯。所以说,少年,乃究竟在你家忍足学长那里学了些什么?(忍足:喂,不要什么事都推到我头上好不好,日吉这家伙完全是无师自通好吧!) “小若,下次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少年,乃的气节咧?乃忘记刚才是肿么答应乃家外祖父的么? “这可是你说的。”日吉少爷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真是的,这么大的事,你就这么一个人去办了,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当成家人啊。” 司铭红着脸低下头,当时,真的是没有想到任何人,冲动之下就把这件事情办完了。 “我,我只是习惯了……下次一定会先告诉你们再作决定的。”是的,即便在日吉家带了一年,他仍旧习惯了替自己的事情做主,替妹妹作参考,一个人打理两个人的事情。潜意识中,他始终认为他已经成人了,不需要让别人替他操心他的今后了。 “光一,我们在一起住了一年多了,当初爸爸妈妈取得你和加奈子的监护权,不仅仅是要给你们加一个监护人,而是真真正正地把你们当作家人来看待的。”日吉双手搭在司铭的肩膀上,“光一,家人之间要相互信任对吧。” 司铭点了点头。 “那下次,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都记得跟我说一声。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现状。” “好。” 司铭走得那天,桑原慎跟着日吉一家过来送外孙。 “千叶桑,我已经跟杨海桑说好了。你到达中国后,他会在机场出口处等你。我已经把你的航班号和照片都发给对方了,到时候你只要找到牌子就好。”伊角这个人真的挺热心细致的,虽然司铭跟棋院申请的是去中国的交流赛,但今天出发的其实只有他一个而已。 “千叶,到了中国,有什么情况记得去找塔矢老师。”对于小弟子最近状态的转变,绪方其实挺早就发现了,每周五的研究会上,他已经看到过司铭那一会杀气腾腾,一会君子谦恭的棋风,只是,他一直认为自家天分卓绝的小弟子一定会自己发现问题。绪方苦笑了一下。的确是自己发现问题了,只是他找到的解决问题的方法有些与众不同而已。从棋院那边得知这个孩子申请前往中国进行交流学习时,绪方就第一时间联系了自己的老师塔矢行洋,行洋在了解到司铭最近的状态后,倒是挺赞同司铭的选择。 “让他来中国真实地感受一下中国的围棋也挺好的。” 如果不是因为这句话,绪方觉得,自己大约不会这么爽快地就把人放出去。 “谢谢老师。” “早点回来。”日吉上前抱了抱司铭,也没多说什么,“7月要期末考,你不会缺考吧。” “当然不会。”司铭笑了笑,他自信应该花不了太多的时间就能解决目前的问题的。 “哥哥,早点回来。” 挥手告别家人老师和朋友,司铭信心满满地登上了前往中国的飞机。 托着行李箱跟着飞机上的其他乘客朝机场出口走去,周边的方块字让司铭顿时倍感亲切,这才是一种回家的感觉。 不自觉的,嘴角就渐渐扬起一抹微笑。过关口后,司铭很快就在出口处看到了举着拍子的杨海。看起来比伊角年纪大些,却不想伊角那么温文尔雅,反而略带些痞气。就像前世的堂兄一样,听伊角之前的介绍,这个杨海,其实是个很热心的棋士,虽然他看起来有些不务正业,总是在研究计算机什么的,但在围棋事业上,其实有着不亚于任何人的重视和努力。 “你就是千叶光一吧。”杨海朝司铭挥了挥手,用日语问道。 “嗯。我是千叶光一,你好。杨海先生。”司铭用中文回答道。 “你的普通话说得真溜。”前世生活在帝都的司铭,带着很明显的京味儿。一口纯真的京腔让杨海都不觉侧目,这真是血缘的关系吗? “说起来,你和林安晏五段,就是你爸爸,长得真的很像。”杨海接过司铭手里的行李箱,一边走一边同他聊天。 “嗯,之前外公也这么说。杨海先生认识我爸爸吗?” “不用叫得这么正式啦,叫我杨海就行。”走到停车场,杨海将司铭的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唔,有见过几面吧,不算熟。王星倒是跟你爸爸有些交情。等到了棋院,你可以找他问问。” “我爸爸是在棋院学习围棋的吗?” “这个我倒听说过。你爸爸来棋院的时候,棋力已经很不错了。听说他是跟帝都一个老爷子学习的,对方是一个古文教授,倒不是职业棋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我就说不上来啦。只不过,你父亲甫一出现,就打败了当时棋院数一数二的几个选手,引得棋院的几个老前辈都很关注……”一边开车,杨海一边跟司铭介绍着林安晏的情况。 一人一鬼在副驾驶听得尤其认真。 “他的棋很俊雅,很多人都说他有古人之风。大局观强,中盘的厮杀能力尤其强大。在官子的计算方面就不好说了,因为通常跟你父亲下棋的人,多半都是中盘认输的。” “爸爸从来没有输过吗?” “当然有。不过,听王星说,你父亲是一个计算能力超强的人,往往中盘的时候,他就能算出自己在终局时能否胜利,大约能胜多少了,如果那局棋已经无法翻身,他通常会直接认输,而如果可以翻身,那基本在中盘时,他就能把之前损失的地拼回来。……” 司铭连连点头,也许,这才是自己真正要追求的棋。 第56章 在中国学习的少年 “看,这里是给你安排的宿舍,怎么样?”杨海拎着司铭的行李走进房间,“是你父亲以前住的地方。会不会有一种很想亲近的感觉?呵呵” 【阿司,是爸爸住过的地方。】千叶少年兴奋地在房间里飘来飘去。看起来,的确是对杨海说的那句话很有感觉。 “嗯。”司铭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房间里留下的属于林安晏的气息已经不多了。 中国棋院同日本并不一样,在这里学习的“院生”其实都是从各省选拔上来的职业棋士,学习住宿都在棋院,除去已经结婚的或者赚钱足够支撑自己生活的哪些人。 一批又一批的职业选手在这里度过他们曾经年轻稚嫩的时期。大约是因为知道司铭要来,这间房间又被空了出来,书架里面也摆上了许多林安晏曾经用过的书籍和他此前同人下棋的棋谱。 “那些书,都是你爸爸当年研究过的,很多都是古文的,也没多少人能看懂。只不过,毕竟是老祖宗的瑰宝,所以就留了下来。上面还有你父亲的批注。”杨海顺着司铭的视线看过去,“我看过你和伊角桑的一些棋,大约跟你父亲有些相仿,闲暇时间,你也可以看这些书学习一下。” “每天九点十五分,去训练室学习。可以去那里研究新的思路,打谱,或者同他人对局都可以。”看着司铭将一些东西摆放好,杨海带着他走出宿舍区。 训练室门口站着一个身材中等,微有些胖胖的中年男子。 “这是棋院的李老师。” “李老师。” “是安晏的儿子啊,你父亲来棋院的时候不过比你大一两岁,一晃眼,他的儿子都这么大了啊。”李老师看着司铭的眼神里很是怀念,“你父亲当年在棋院可是大杀四方啊,作为他的儿子,可不能太弱哦。” “嗯,我会努力的。” 至此,司铭算是正式在中国棋院安顿了下来。 每天上午去训练室找人对局,下午就窝在自己的小宿舍里面研究林安晏留下来的棋谱书籍。因为原本就是中国人的缘故,沟通起来完全没有障碍,即便因为塔矢行洋还在外地比赛,无法亲往照顾,投入中国棋院的司铭,还是像入了水的鱼一般,自在逍遥。 似乎脱离了韩国棋士那不依不饶的搏斗,司铭的棋又慢慢变回了原来那种看似温和实则强悍的风格。 “看起来,你跟你父亲的风格很相似啊。”和棋院一个叫窦议的同龄男孩结束对局,司铭的背后传来一个沉稳磁性的声音。抬头,是一个不认识的男子,大约三十岁上下。 “啊,王星老师。”倒是窦议在对面叫了出来。 “王老师。” 王星拍了拍司铭的肩膀,拉了张椅子在两人旁边坐下,“窦议这局棋,超水平发挥了嘛。” 窦议羞涩地笑了笑,“今天状态比较好。” “也是千叶的棋引得很好的。千叶现在在日本跟人下指导棋吗?”王星转向司铭。 “嗯。学校的围棋社,我在里面作指导。” “学校?千叶你还在读书啊?好厉害。”窦议瞪大了眼睛,进入棋院的棋手,无论多大,基本都是全身心投入在围棋上的,很少有人会一边读书一边下棋,“千叶,之前听说你已经升到七段了,是真的吗?” “嘛……”司铭羞赧地挠了挠头,“算是七段吧。在日本,能够进入棋圣,本因坊,名人三大职业赛的循环赛,就可以直接升入七段。去年的名人赛,运气比较好吧,所以……” “那也很厉害了。跟名人就差一点点吧。”窦议一脸羡慕。 “你以后也会很厉害的。” 因为王星的到来,下午司铭没有继续自己一个人琢磨棋谱,反而是同王星下棋了起来。 从棋力上讲,王星有着不弱于塔矢行洋的本领。对上王星,司铭不要说必胜的把握了,只能说让自己不要输得太难看。然而,这一局棋,司铭下得很舒心。 大约有着试探司铭水平的想法,尽管说好是让二子,但王星并没有同司铭下指导棋。从刚才窦议和司铭的棋局来看,司铭的棋隐隐有他父亲的遗风。中盘时隐藏杀机,行棋果断,但比他父亲更喜欢下套设陷阱。 王星避开司铭的一个陷阱后发现,这孩子居然一环套一环,陷阱跟着陷阱,黑棋看似松散,却因为陷阱换套而连接在一起。一招不慎,就要踩入陷阱被他抢夺先机。 而且这孩子思维敏捷,计算能力也不输于安晏,这样的速度,差不多能够达到10秒的快棋了。一边同司铭对局,王星一边判断着司铭的实力。 “我输了。”大约是为了司铭的习惯,最后采用了数空法判断输赢,扣除贴目之类的,司铭输了王星两目半。 “中盘下得很好。”对局结束,王星先是给与了表扬,“攻击力很强,陷阱连环叠套,无论是攻击对方还是防守方面,都做的比较好。收官方面的计算能力也不错。但是在大型比赛方面,我建议你要陷阱的作用发挥得更大一点。” 整理好棋盘,王星开始给司铭讲解方才的棋局。 “中国流的布局,近些年来采用的人很多。那么,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更加熟悉掌握这种布局。为什么要采取中国流,因为中国流的速度快,强调在攻击中获利,这在无形中就增加了我们的战斗力。但同样的,使用的人多了,研究它的人也就相应增加,被人破解的可能也同样增加了……”讲完了开局的布置,王星才开始分析中盘。 “你看,这几个陷阱,做的就非常好,不仅有效阻挡了白棋的攻势,分化了白棋的势力,同时还把上下的黑棋连接起来了。但是,这几个陷阱设得就有些浪费了。你刚才这一手,应该走左下角,直接叫吃,待白棋转移阵地后,再走右上角跨,继续分断白棋。……” 司铭一边听着王星的讲解,一边记录不同的棋谱。 “其实,从你的棋路上来看,你的确更擅长走中国风格。选择回中国来学习,这条路没有走错。”结束讲解,王星狠狠地灌了一大杯水。他已经很少这么细致地给学生讲解棋局了,如果对方不是林安晏的儿子……看着面前少年这同昔年好友极为相似的面庞,王星就忍不住叹气。 多可惜啊,安晏走得时候三十都不到,正是一个棋手最好的年华,那个时候,安晏的棋力也还在上升阶段,虽然还是五段,但很多六段七段的棋士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他的棋一向稳扎稳打,却也是该出手时就出手,毫不犹豫,却偏偏天妒英才,遇到了这样的劫难。 “谢谢王老师。” “不用谢我。”王星摆了摆手,“我同你父亲是好友。以前在棋院,他也帮了我许多,以后有问题就来找我好了,只要没有比赛,我一般都会在棋院的。” 【阿司,听王桑这么一讲,总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呢。】千叶少年凑在司铭刚刚记录下来的棋谱前,看的如痴如醉,【这一手,其实也可以用刺吧?】 司铭将棋子按照千叶所说摆上,看了看,又摇了摇头,“不,用刺的话,效果没有用跨好。刺的话,只是进入对方占领区,而且,白棋看似薄弱,却有潜力,如果被包抄,哪怕治孤也不一定能救得了自己。但相对的,用跨,却可以让自己留有后手,即便损失也不过这一粒子而已,没有实地上的损失。” 【是这样啊。那么,这一手扳呢?】 司铭再次把棋子摆上。 “嘶……这一手扳很不错诶。”惊喜的看着棋子所带来的新效果,“来,让一下,我把这一份也记下来。” 【恩。】 一人一鬼在房间里研究地不亦乐乎,却急坏了远在日本的日吉。 再次看了看手表,这家伙,不是说好了一天一个电话吗,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部长是有急事吗?”宇多田伸长了脖子,一边跑步一边看向站在长椅旁的日吉,“喂,谷山,你说,我们少跑两圈的话,部长会知道吗?” 谷山白了宇多田一眼,“部长会怎样我不清楚,不过,我敢肯定,监督一定会让你死的很难看的。”说着,加速跑了几步,远离了宇多田。 “什么意思?”宇多田有点摸不到头脑,监督今天不是出去有事么? “谷山的意思就是,我很想让你再多跑十圈。” “哇……监督!!”铁栅栏外传来清浦智树的轻飘飘的声音,却把正在为自己小聪明得意的宇多田吓了一跳。“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好不好。”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清浦没啥诚意地说,“不过,既然你还没被吓死,那就请把接下来的两圈和增加的十圈一起跑完了吧!宇多田桑!” 宇多田:o(>﹏<)o…… “日吉桑。”清浦穿过正在对练的几对选手的场地,走到正在看手机的日吉身边,“身为部长,违反了训练时的纪律……” “嗨。这就去。”算了,那家伙估计是下棋下忘了吧。等会部活结束了再找他吧,将手机塞回网球包,日吉转身也投入了跑圈大军。 “真是的,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不省心。” 第57章 偶遇教授的少年 “小若?你怎么会……”刚刚收拾好棋局,就听到抽屉里手机铃声大作,司铭恍惚地掏出手机,脑子里还在演化着刚才的棋局。 “光一……”日吉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这家伙,对围棋还真是沉迷,“你是不是又下棋下的忘记了你说过的话啊。” 我说过什么了吗?刚刚从棋局里拔出思维的司铭略有些委屈地想,啊!说好了,每天给小若一个电话报平安的。“那个……嘿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不过,小若,一天一个电话是不是太夸张啦!要不一个星期打一个吧,我在棋院,出不了事的。” “是吗?那上周六是谁,下棋下得忘记吃饭,饿的胃痛的?上周二,又是谁,下棋下到老晚,第二天起不来还发低烧的?还有,刚到中国那会,又是谁,一连好几天不知道给家里报个平安……” “好嘛,好嘛,我每天都打!”真是怕了小若的唠叨。以前怎么没发现小若还有做奶爸的潜质,呸,什么奶爸,他要是奶爸,自己不成小婴儿了嘛。 “光一,照顾好自己。不是我要催着你打电话,你知道的,大家都想知道你的情况。尤其是桑原爷爷,他身体不好,别让他太担心了。时间也不早了,赶紧去吃晚饭,别又饿的胃疼。……” “知道啦,小若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嘛。” “小孩子都比你好点,至少饿了知道去找东西吃。”日吉忍不住吐槽,“别一下棋就忘了其他事。” “知道了,知道了,小若你好啰嗦哦。” 听到对方嘟嘟囔囔地抱怨,日吉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还嫌我啰嗦,也不想想是谁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只不过,想到对方如今在自己面前越来越放得开的情绪,日吉又忍不住微微翘起嘴角。这家伙,越来越习惯自己的陪伴了吧。 “小若,在跟谁打电话啊?”背后伸出一只手要来拿日吉的手机。日吉按下手,一边躲着身后的人,一边迅速得把刚才的通话记录删除。 “没什么。你很闲?”挑起眼角,看着跟自己拆了几招的大哥。 “真是的,越大越不可爱。”日吉聪伸手揽住弟弟的脖子,“看你刚才的表情,是女朋友么?啧啧,那一脸的柔情,会吓坏你那帮网球部员的。” “哪来什么女朋友。”日吉一把甩下哥哥的手,头也不回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略有些担忧地看着弟弟离去的背影,小若,你对光一,究竟是个什么想法啊……,桑原爷爷放心地把光一留在咱们家,你可不要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吓坏了人家老爷子啊。 挂上电话,揉了揉有些发烫的脸,看看桌上的时钟,也快五点了。难怪那个家伙又要打电话来催了。 【是小若么?】千叶少年从棋谱上抬起头来,【啊,居然快到吃晚饭的时间啦!呐,阿司,今天我们去窦议说的那个小吃街吃么?】 司铭挑了挑眉,估计没那个时间吧。摇了摇头,“明天问窦议要了路线再去吧。虽然我前世也生活在这个城市,你也知道,指望我是完全靠不住的。” 【好吧。】千叶少年有些无趣地低下头,【那你去吃吧,我再看会棋谱。】 好吧,一顿不吃,不,顿顿不吃都饿不死一只鬼。司铭耸了耸肩,将挎包挂在身上,“你真的不出去?” 【不了。】 “那我出去了。等会回来再跟你一起研究爸爸的棋谱。” 锁上门,来到电梯口。 “哟,千叶。” 司铭回过头,看到杨海披着一件夹克走出来,“杨海,你也出去吃晚饭吗?” “恩,吃了几天食堂就厌了。”杨海眼里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虽然棋院负责所有留宿的棋手的生活起居,不过,大食堂的伙食水平也可想而知了。 “啊。”司铭有些不好意思,在家里一直由里代和加奈子照顾饮食,营养均衡不说,口感也很好。冰帝的食堂品种花色也很多,虽然自觉自己不是口腹之欲的人,不过,吃了两个多星期的食堂,司铭也想出去改善一下伙食。 “带你去吃点好东西。”杨海摁了下电梯按钮,伸手搭在司铭肩头。 不一会,电梯门就打开了。 “去吃什么?”杨海比司铭高出一个头多点,因为跟着日吉他们训练,这几年又稍稍长高了一些,不过,比起那些运动男孩,司铭的身高显然有些迷你。 “去吃我们云南的特色小吃。” “过桥米线?”司铭对云南小吃的唯一认识就是过桥米线。之所以会印象深刻,那完全是因为那是二伯家那位吃货堂姐心心念念想吃,每吃一次又必然要吐槽的小吃。因为她每次都会因为米线汤的鲜美而烫坏舌头。 “聪明。”杨海一脸“你很上道”的表情。 “那个米线,真的是把生肉放下去,就熟了吗?”可怜司铭前世一个药罐子,不要说云南的美食了,就是北京当地的美食,他都没机会一一尝试。 “当然。” “好神奇。” “那是因为汤表面有一层滚油,而且肉片得也比较薄,所以才容易熟嘛。” “哦,原来是这样。” 杨海带着司铭去的是一间门面并不怎么大的小吃店。除了米线,似乎还有人在这里吃炒面,炒饭之类的。 因为对这份吃食完全不熟悉,司铭很放心的就把晚饭交给了杨海来做主。 跟老板点好单,两人又等了一会,老板就端着餐盘过来了。一碗汤,一盆米线,还有一盘菜。 司铭看着杨海的动作,也学着将肉片放入汤里,用筷子轻轻拨动。 “一般,肉色变白了,差不多也就熟了。”杨海一边把才往碗里放,一边跟司铭说。放完生肉,又把叉烧等熟肉放进去,然后就是把剩下的蔬菜和米线一股脑地倒了进去。 “吃辣吗?” “不太能吃。”司铭微微摇了摇头。 “如果不吃辣就不要放辣油,当然,我个人建议放一些,这会天气已经不怎么冷了。大冷天来吃米线,就要多放点辣,能吃的一身汗呢。” 司铭瞪圆了眼睛看着杨海勺了两勺辣油倒进碗里,瞬间,清汤就变得红红火火的了。在低头看看自己这一碗还算清爽的汤,司铭决定还是不要放了。 祭完五脏庙,司铭才想起之前日吉一直叫自己坚持的身体锻炼。反正打拳什么的是不可能了,还是找个地方跑跑步什么的吧。 “锻炼的地方?”杨海疑惑地看了看司铭,“啊,棋院附近有一个小公园,你可以去那里,跑跑步什么的都行。很多老头老太在那里打太极,练剑什么的。有空你也可以跟他们学上一两招。” 司铭摇了摇头,“我七月还得回去参加期末考呢。就那么一点时间,哪里学的会啊。” “简单的动作还是能够学会的,又没要你成为太极宗师。” 第二天一早,拿着杨海给话的地图,司铭很快就找到了他说的那个小公园。其实这个公园也不能算小了,大概是因为锻炼的人比较多,才容易显得狭小吧。 将耳机插在手机上,打开音乐,慢慢绕着公园里的平地跑起来。许久不锻炼,才跑了十几分钟,司铭就觉得有点小喘了。在一个打太极的老爷爷身后停下来,一边平复呼吸,一边看老爷子不紧不慢的打着拳。 “小伙子,你对太极感兴趣?”老爷子忽然停下动作,笑眯眯地看向司铭。 “嗬……”被老爷子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司铭羞涩地笑笑,“昨天听棋院的前辈建议,可以学太极锻炼身体……” 老爷子仔细端详了司铭一会,“你是职业棋士啊。” “诶。”司铭点了点头。 “几段了?” “七段。” “哦?小家伙,你多大了?我看你还没成年吧。入段多久了,这么厉害。” “也没有啦。”红着脸摆了摆手,“我才刚入段一年多,只不过是去年运气比较好,进入了名人的循环赛。” “名人循环赛?”老人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会,“你是日本的选手啊。” “恩。” “小伙子,下午有空陪我下局棋么?” “有。” “好,那下午还在这里,不见不散啊。”说完,老爷子又闭上眼睛开始打拳,不再搭理司铭。 疑惑地看着老爷子打了会拳,见对方不再说话,自己也算喘匀了,司铭又沿着来路返回棋院。 结束了上午的学习,再次打败窦议后,司铭在食堂勉强凑合了一顿。午休起来后,就跑到小公园找早晨碰到的老爷子了。 跑到早晨遇到老人的地方,对方已经坐在凉亭里和另一个花白头发穿着深蓝色外套的老爷子下棋了。 “老爷爷,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一直等到两人对局结束,司铭才上前打招呼。倒也不能说司铭来晚,毕竟当时也没约好确切的时间,不过,老人家看样子已经在这里等了一阵子了。 “午休刚起来吧。”老头取下眼镜,冲司铭摆了摆手,“来,来,跟我下局看看。” 经过此前王星的指点,司铭依旧喜欢在中盘设陷阱,只不过,从效率上来讲,提高了不少。老爷子的棋很古怪,似乎在隐射着什么。司铭一时倒也不敢大意。 接连躲过几个陷阱,又破掉了司铭的几个攻击,局面顿时倒像老人一边。 自己这是又遇到高手啦。司铭瞪大了眼睛看着棋盘,不断地寻找着可以攻击的地方。 目前看来,应该是老人的白棋占优,但黑棋也不是没有翻盘的可能,下一手,应该打在哪里呢? “今天就先到这吧。”老人拦住司铭即将落下的棋子,“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千叶光一。” “千叶?”老人有些意外,“你的棋是跟谁学的?” “一开始是跟学校的学长,入段后是跟着绪方精次老师学的。” “这样啊。”老人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向站在司铭身后观站的深蓝外套老人,“老陆,你看呢?” 被称为“老陆”的老爷子点了点头。同司铭下棋的老人掏出一张便签,刷刷给司铭写了个地址,“明天来这找我们,我们继续今天的棋局。” “哦。”明明可以下完的,为什么非得留到明天。虽然疑惑,司铭到底没有违拗老人的意思。乖巧地点了点头,同老人道别后,看着两人离开,自己才返回棋院。 【阿司,这两个老爷子,是什么意思啊?】在一旁观战的千叶少年就更糊涂了。 “我也不清楚,反正明天就知道了嘛。” 第58章 准备留学的少年 依旧是结束了上午的训练,同李老师打过招呼后,司铭离开了棋院。 问过李老师后,司铭知道,老人留的地址并不远,于是,要了份地图之后,司铭就步行过去了。 穿过小公园,又拐了个弯,就看了一个四合院。 【乖乖,看起来古色古香的诶。】千叶少年从棋谱里飘出来,看着颇具中国特色的四合院咋舌。 门口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子,穿着极为简单的家居服,看到司铭过来,立马迎了上来。“是千叶吧,爸爸和陆叔叔正等着你呢。”对方很热情,招呼着司铭走进去。 跟着女人穿过垂花门,就可以看到整个庭院的布置了。正房前种了两棵海棠,恰逢海棠花季,浅粉色的花瓣层层叠叠,簇在一起看起来特别可爱。 西厢房的门口南侧有一小块地方被捯饬成了一个小池塘,里头游着几条锦鲤。抄手游廊上垂挂下来的紫藤倒映在水面上。 庭院中央摆着一张圆桌,两位老人正在那里喝茶聊天。看到司铭进来,打太极的老爷爷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小家伙来啦!” “呃……”司铭忽然想到对方直至今日都没有自我介绍过,难道,他们要这样“老爷爷”“小家伙”的称呼下去? “哈哈……”看到司铭的囧然,老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咯。忘记跟你介绍了,我姓梁,退休前是b大的一个教授,你叫我梁教授就好。这个老头子姓陆,不知道你有没有在棋院碰到过陆力,这个老头子就是陆力的祖父。” “啊,梁教授好,陆爷爷好。”恭恭敬敬地同两个老人行了礼,这才在另一侧的椅子上坐下。 之前带着司铭进来的是梁教授的女儿,对方看着司铭坐下后,又进入西厢房洗了几个苹果出来,放在司铭面前,“吃点水果吧。” “谢谢阿姨。” 圆桌上除了两老的茶杯以外还放着一个棋盘,棋盘上的棋局,刚好进行到昨天结束的地方。 “梁教授,我们继续吗?”司铭指了指棋局。 梁老摆了摆手,“昨天让老陆回去问了问他孙子,大概了解了一下你的情况。按辈分来,你得叫我声师爷爷。” “诶?” “你爸爸安晏,是我爸爸的学生。”梁从安摸了摸司铭的头,“你出生那会,我还抱过你呢。” “……”这……忽然有种一到中国,到处都是老爸故旧的感觉。 “当年我遇到你爸爸的时候,他还没你这么大呢。看着斯斯文文的男孩子,在棋盘上杀起来倒是凶狠。”梁老略带怀念地说道,“说起来,最初,我以为只是发现了一个可以继承事业的学生。没想到,教着教着,反倒教出一个职业棋手来。” “教授的棋不是也下的很好吗?” “呵呵,你没觉得这些棋路很熟悉吗?” 司铭再次仔细地端详起棋局来,没有亲身投入地应对,反而能让司铭更加清晰地审视这份棋局,“啊,是爸爸的棋谱。” 梁老的脸上露出慈祥而满意的笑容,“对,这些,都是从你父亲的棋局中截取而来的棋路。我听说,你来中国,是因为对自己的棋感到迷茫了?” “恩。”司铭点了点头,“之前曾经跟两个韩国棋手下过棋,可能受了点他们的影响。外公觉得,我的棋太过不依不饶,已经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那么,现在你找回来了吗?” 司铭点了点头。事实上,在他重新回来自己原来的思路,以此同中国棋士下棋后,他才真正领会到了外祖父和手塚先生他们的意思。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思维,想要在这方天地内走出一方空间,那就必须有自己的理念。你可以用别人的优点装饰门面,也可以用他人的缺点来审视自己,唯一不能改变的就是支撑这一世界的,自己的理念。 如果你把别人的东西不加修改地拿来直接使用,最后失去的,只会是自我。一个连自我都没有了的棋手,又谈何超越呢。 “吾日三省吾身。”梁老说到,“你每天都在下棋,都在复盘检讨。复盘检讨是为了什么,不仅仅是为了从中发现自己的错误去努力纠正,而是要去发现,自己所坚持的道路有没有偏离原有的方向。” “你自己的风格,才是你的围棋的根本。”陆力的祖父陆巡突然开口,“陆力告诉我,你的棋有古风,你很善用孙子兵法的理念来对付你的对手。” “我曾经看过一遍孙子兵法,不过,理解得不是很透彻。” “理解不透没关系。谁也没法宣称自己已经熟读兵法,甚至完全理解了兵法。你爸爸以前也经常看这些中国的古典。围棋起源于中国,虽然现代的制度已经同古代大相径庭了,但有些根本的东西是不会改变的。围棋融合有中国的诸多文化……” 梁从安站在改成厨房的西厢里无奈的微笑,爸爸每次逮到机会总要宣扬他的古典文化。也不想想,千叶刚刚从日本来,到底能不能听懂。不过,那孩子的耐心真不错,就像他爸爸那样。 看着院中的少年,梁从安又想到那个总是穿着单薄衣服的男孩,跟在父亲身后,拿着那些古代的棋谱,一点点地翻译出来,甚至没有一丝不耐地听着父亲的唠叨。 父子两人何其相似。 司铭当天是在梁家吃过晚饭才回棋院的。虽然,那局棋始终没有再继续下去,一个下午,其实也没有真正提到多少围棋上的东西。司铭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在叫嚣着,要下棋,要下棋…… 进入大厦时,看到电梯门即将关上,司铭不得不紧跑两步,“等一等。” “唔?你才回来啊?”电梯内是刚刚出去吃过晚饭的窦议,看到司铭过来,赶紧按了下键。 “恩,今天去梁教授家听了一堂课。” “梁教授?” “唔,就是我爸爸的老师。” “诶,是很厉害的围棋手吗?” “不,梁教授是古文教授。” “哈?” “但是真的很有启发,呐,等会我们下一局?去我那里。” “没问题。” 听了梁教授的一堂课,司铭发现,对于爸爸的棋,他能领会到更深的东西了,运用起来也更为娴熟了。 猜先后,由窦议执黑先行。执白虽有失先手,但司铭这会却一点都不担心。《荀子·议兵》中有这么一句:“后之发,先之至,此用兵之要术也。” 从战略上来讲,后发制人站在一种至高的领地来看待敌人的进攻。筑厚势,垒高墙,以此来防范对方的袭击。但同样地,先表达出了一种我不惧怕你的意思。 因为最近对局次数较多,窦议省略了试探步骤,直接进攻,司铭却没有正面回应,反而是选择了迂回包抄,在黑棋大举进攻的时候,拦腰截断黑棋的大龙,随后才开始猛烈的反击战。 围棋里有兵法,但也有儒释道的思想。中盘不再是韩国流不依不饶的厮杀,反而带了一丝老子的无为而治,依照对方的态势,选择相应的办法,分化,打断,将黑棋的先着优势一点点地湮灭在战役中。 “我输了。”未至收官,窦议就投子认输了。 松开汗津津的手,司铭的脸上漾开了一抹笑意,“今天下的,真畅快。” “千叶,你居然因为一堂古文课,就提高了这么多?”窦议一脸的不可思议。 “当然。围棋起源于中国,是几千年来,中华民族的哲理智慧和思辨意识的结晶,它包含了中国厚实,独具韵味的历史文化积淀。所以,将中国的古代文化融入到我的棋里,我才能得到真正的提高啊。” “说出去都要觉得丢脸,身为中国人的我们没有去正视,反而让你一个日本人发现了。”窦议自嘲地摇了摇头。 “我也算是中国人啊!”司铭很自豪地说,他的身上流着中国的血统,他的灵魂更是完完全全的中国人,他为什么不能自称自己是中国人呢! 遇到梁老之后,司铭每天训练,打谱的生活又改成了训练,听讲,晚上打谱或者找人练手。 六月份,再次同王星对局后,他也很惊讶司铭在这两个月里的进步。“少了很多咄咄逼人的感觉,却多了一丝,震慑对手的气势,千叶,你正慢慢向真正的高手靠拢。” 带着自己新的体会,带着棋院的朋友赠送的礼物,司铭踏上了归途。一扫前来中国时的迷茫,他真正认识到了,自我风格的重要性。 这两个月的生活,也让他兴起了一个别样的念头。 机场上,桑原慎不停的抬头看向出口处。外孙总算要回来了。作为棋手,他很理解外孙,一旦投入到棋局就很难想起其他的事情。但作为一个长辈,又不免为孩子担心。接不到孩子的电话,就会想东想西,就担心他一个人在中国会吃不好睡不好。 “出来了。”里代和加奈子兴奋的指着人群。 “哥哥。”加奈子拼命地朝司铭挥着手。 “我回来了。”刚刚打完招呼,司铭又给大家放了一个惊雷,“高中毕业后,我打算去中国留学。” 第59章 确定新目标的少年 “高中毕业后,我打算去中国留学。” 回到日吉家,当着所有关心自己的亲人的面,司铭又说了一遍自己的打算。 众人愣了好半响。 “怎么会想到去中国留学?”里代张了张嘴,这孩子,这是被中国吸引了,才刚刚回来,就计划着再去了? “我在中国遇到了爸爸以前的老师,听他讲了很多中国古典文化的知识,觉得对我的围棋很有帮助,所以,打算去中国读大学。”去中国留学这个念头,司铭一早就有过。那个时候,亚美还在世。不管怎样,他曾是一个中国人,对他来说,那里才是他的根。亚美离世后,他把加奈子当做自己的责任,暂时放弃了去中国的念头,直到最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同时又从梁老的教导中得到启发,完善自己的围棋风格,司铭才坚定了要去中国留学的念头。 桑原慎看着外孙,不觉叹了口气。 “如果想去,就去吧。” 原本以为会有什么波澜,没想到外公这么简单就同意了,反而让司铭有些不知所措。 回到家,看着女儿的遗像,桑原慎再次叹气。中国,究竟有着什么样的魅力,吸引着女儿和外孙,自己年纪大了,还能跟外孙相处多久呢?也许,自己也应该去中国看看。 东京棋院内,进藤和桑原仁之间的七番棋大战正式拉开帷幕。 “进藤桑,最近的表现真不错啊。连塔矢都被你打败了。”桑原穿着一件铁锈红的西装,系着一条墨色的领带,笑呵呵地等在电梯门口。 “多谢夸奖,桑原老师。”进藤难得穿了一身西装,手里握着他恢复大手合之后买的一把折扇。 “我看了你最近的棋局,秀策的小尖用的不错啊,还有很多古定式也用的很精彩。希望今天能有一场不错的对局。” “我一定努力。”不一会,两人就到达了比赛的楼层。“桑原老师,请。” 桑原笑呵呵地背着手先一步跨出了电梯。 接连请了两个月的假,为了之后的职业赛,司铭不得不向学校申请提前进行期末考。 七番棋的第一场比赛,他正在学校奋笔疾书。还好,他留在中国的时候,日吉一直把笔记什么的电邮给他,否则还真的没什么把握对付提前的期末考。 【快,阿司,看看进藤桑和大外公的棋局。】刚刚到家放下书包,千叶少年就催着司铭打开刚刚在路上买的那份报纸。 因为考试,没能去棋院观看,只能看看杂志上登出来的棋谱了。昨天的棋局才进行到一半,剩下的大约要今天继续。 【进藤桑的这一手,是不是很像古代的定式?】千叶少年指着棋局上的第五十一手问道。 “不是像,应该就是秀策时期的定式。”司铭仔细地端详了一会,“进藤几乎就是在用秀策的方式对待大外公。” 【看起来,现在还是大外公占优势。】 “目前看来是这个样子,不过,不好说。”司铭摇了摇头,秀策的棋厚实,且步步为营,全局把握非常好。进藤和大外公的棋才行至中盘,严格的说,目前还无法判断究竟谁赢谁输。最主要,今天的进藤,有着他往日精妙别致的进攻,也有着平日塔矢小心谨慎的计算。行到现在,几乎无法从棋局上看到破绽,以现代的棋演化秀策的定式,进藤果然是个天才。 七番棋的第一局棋,进藤最后是以一目的优势拿下的。第二局棋由他执白。一番其执黑时的厚重沉稳,反而招招凌厉,黑棋防守坚实,白棋进攻迅猛,进藤光真正让人体会到了一股年轻棋士所带来的冲击。 “呼……他们进行得怎么样了?”司铭一把推开检讨室的门,今天上午他刚刚结束掉最后一门考试。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赶到棋院来了。 “看起来,应该是桑原老师拿下这一盘。”留在这个检讨室的大部分都是年轻棋士,还有一两个院生,司铭同几个认识的点头招呼后,在中山旁边坐了下来。 中山和去年刚刚入段的深作将棋局归零后重新打给司铭看。 “进藤的白棋,还是有些缺憾啊。”看着两人进行到他刚刚进来的地方,司铭点了点头,今天进藤似乎被大外公影响到了,“看样子,再坚持十来手的样子,进藤就要认输了。” 棋局又进行了近二十手,就像司铭猜测的那样,进藤认输了。这局执白输掉后,进藤又输掉了第三局。大家还在赞叹桑原本因坊老而弥坚,猜测进藤会因此再输掉一局时,第四局进藤却有如神助一般,中盘就逼得桑原认输了。 “这一句进藤桑走得真是太精彩了,这一手星,太大胆了。” “白棋占星,能更加迅速地占领角的位置,只不过略有些单薄而已。进藤桑的确大胆。”司铭跟着点了点进藤的第四十六手,“不过,他之前有在这里预设了一步,所以相对的,这一手星还算坚实。”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在这里缔角。进藤这一手是什么意思?”深作指了指白棋星位旁的地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中山摇了摇头,“缔角的话,就浪费了之前白棋的安排。进藤这一手渡,能更有效连接角部和中腹的白棋,这一局,比他第二局的白棋要下得灵活得多。” “对,攻击虽然没有上一次的激烈,但相对的防守更坚实了一些,而且,这几手走得都相当巧妙,不但封掉了黑棋的退路,还隐隐在这里形成了自己的一小块地盘。”与深作同期的岸谷指了指中腹偏左的地方,“这一手太妙了,直接断了黑棋的大龙。” 此刻的几个人没有想到,进藤所带来的惊喜,还远远不止这一两局的棋。 七番棋的最后一场,进藤执黑。 谁都没想到,进藤在前六场居然跟桑原本因坊打了一个平手。最后这局棋,吸引得不仅仅是棋士的关注,还有围棋周刊等媒体的注意。 塔矢,绪方,伊角,许许多多近几年活跃在棋坛的好手都聚集在这间小小的直播间里,等待着第七局的结果。 正式开始前,进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进行一种仪式一般,左手虔诚地,紧紧地握了握随身携带的折扇,然后打开棋盒,捻一粒黑子,“啪”,落到棋盘上。 “进藤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啊。”天野先生看着直播的荧幕感叹道。当年看着这个男孩杀入职业,又荒废了大半年的时间,居然一眨眼,已经到了能够挑战顶尖棋士,夺取头衔的地步了。 仓田捧着一罐方面便,一边吃着午饭,一边紧紧盯着电视机,“这盘棋,还真是让人心惊胆战呢。这是进藤第一次的挑战赛吧,居然能下到这个地步。让我们这些前浪好有紧迫感啊。”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进藤要赢,也不是没可能呢。”绪方捻灭手里的烟,又掏出了一支。虽然被一个后辈抢了先,不过能看到那个老头吃瘪,绪方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爽感。 进藤,你的棋,越来越有佐为的风范了。 塔矢亮盯着荧幕,恍然间又想起十二岁,两人初遇的场景。那个明明连棋都不太会拿的家伙,用着古老的定式,一脸吊儿郎当地打败了自己。 进藤……阿光,你发现了吗,你的棋越来越像佐为,也越来越强过佐为了。你真正踏上了那条寻求“神之一技”的道路。 “千叶,桑原老师,真的会输吗?”坪井悄悄的碰了碰司铭的胳膊,直播间里的大佬太多了,气氛压抑得他都不敢高声说话。 “大概吧。”司铭盯着荧幕,同中山一起打谱,白棋现在的形势真的有些严峻了,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出路。只不过,大外公毕竟上了年纪,这会都过去五个多小时了,不知道他能不能坚持下去。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桑原仁苍老的脸上渐露疲态,到底是老啦,被一个后辈逼到这个地步。等着进藤再次落子后,老爷子心有不甘地在中腹出拍下一子。 进藤,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资格从我的手里夺走本因坊头衔。 “还可以这样……”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观战的人一惊,难怪这老家伙能够在本因坊上一坐多年,这一手真是出人意料,又精妙无比啊。 进藤,你能不能接下老头子我这一手呢? 桑原眯起眼,狭长的眼隙中露出精光。 相对于观战者的惊呼,进藤平静的收起折扇,不紧不慢地将黑子落到此前就想好的地方。 这一手,同此前的几手联结,使得黑子在棋盘上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然后由这一子,冲破白子的封锁,黑棋直到现在才亮出了锋利的爪子和尖牙,扑向自己的猎物。 直播间里再次响起一阵惊呼,许许多多曾经在网络上同那位高手厮杀过的人,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一个名字。 “sai!!” 幽玄之间中,出现了一次短暂的沉默。桑原仁吃惊地看着进藤的落子。天元啊,看来,大外公不能等到你来拿本因坊的头衔啦。 “我输了……” 老爷子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老啦,果然是该让位了。”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出难得的和蔼笑容,“进藤,日本围棋界,还是要你和塔矢这股年轻的风……” “谢谢,谢谢桑原老师的指教。” 随着新的本因坊诞生,桑原仁也正式退出了职业舞台。 “老啦,精力跟不上啦,接下去的路,就要靠他们那些年轻人好好走下去了。”老爷子笑呵呵地对着围棋周刊的记者说道。 看着电视屏幕上老人微笑中略带的遗憾,司铭暗下决心。 进藤桑,本因坊,可不会让你占太久的。 第60章 即将分别的少年 即便下定决心要从进藤手里把本因坊夺回来,但这个目标,说起来简单,要实现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七段和九段听起来似乎只有两个段位的差距,但事实上,两个段位之间的差距,其实比初段到七段更难攀升。更何况,司铭同进藤之间还有五年的入段差距。 “打败进藤并不是嘴上说说,你有足够的实力吗?”这是听到司铭想法的众师兄一致的反应。 “所以,我要继续努力嘛。”司铭耸了耸肩,并没有因为师兄对自己的不信任而感到恼怒。对他来说,打败进藤,所拥有的并不仅仅是将他手里的本因坊夺回来这点意义,也许更有着一种想要证明中国古代围棋更胜于秀策的小心思。 周五的研究会,因为绘里奈临近生产,绪方难得地把几个学生扔在棋院,由着他们自己琢磨。一局棋下来,几个人发现,从中国回来后,小师弟的围棋,似乎更加……不好捉摸? 深津盯着棋盘看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输了。”棋盘上已经找不到黑棋的活路了。每一条可以发展的道路似乎都在不知不觉间被白棋堵死了。小师弟的棋力,竟然达到了这种可怕的地步了吗?难怪,他敢于放出豪言,要打败进藤九段。 司铭知道,其实并不是自己的棋更难捉摸了,而是因为他放弃了平时常用的中国流布局,使得自己的风格对于深津他们来说陌生了许多。糊弄糊弄他们还行,但在老师他们这些顶尖棋士面前就有些不够看啦。 桑原仁在结束本因坊战之后,因为退出了职业围棋,老爷子有了更多的时间来捉弄,啊不,教导自家外孙。 司铭回国后的第一局棋就贡献给了仍旧保持孩童心理的前本因坊桑原仁。 然而,在没有让子的情况下,即便是去中国度了下金的司铭依然没能挽回自己的败局。 看到外孙有些沮丧的表情,桑原很开心地轻轻拍了下司铭的脑袋,“已经很不错啦,你小子,以为每次都能把大外公打败么?即便是进藤,也还是输给了大外公三局的啊。” “那要什么时候才能打败进藤桑呢?” “急不得,急不得。”桑原眯着眼睛摇了摇头。由外孙拿下本因坊头衔是桑原对于司铭的期许,却不是对他下的死命令。虽然认为外孙的天赋并不比进藤差,但作为老棋手的桑原也很清楚,在天赋和经验面前,有的时候经验也占着非常大的比重。 “你现在就是好好巩固现在的成绩,然后慢慢地摸索更好的布局。”看着兄长和外孙的这一局棋,桑原慎满意地点了点头,“现在的棋,比上半年的看起来稳重多了。防守方面坚实了很多,进攻的点切入得很不错。” “嗯,碰到梁老的时候,他让我抄了好多遍的‘围棋十决’。”虽然每一句字数不多,但梁老罚起人来,真的是完全称不上心慈手软的。想到那几天抄的甚至有些发麻的手,司铭如今还是心有戚戚焉。 “‘围棋十决’啊,有什么感想吗?” “印象最深的还是不得贪胜吧。”司铭想了想说道,“我把去中国之前的棋局给梁老看过后,他就让我抄了这十决,尤其是第一句。我所模仿的韩国流,虽然在速度和攻击力上都有提高,却在中盘很有些不依不饶的感觉。有些棋,明明已经胜券在握,却还拼命地争地,很容易造成一些不必要的失误。虽然在面对实力不如自己的棋手时问题不大,却容易给对方留下自己穷凶极恶的坏印象;而在面对实力远超于自己的时候,那就肯定是一败涂地了。” 桑原慎和桑原仁都点了点头,看来,外孙是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并不是说韩国流不好,只是,这种凶狠的下法并不适合司铭这样的性格。 “这么说来,你现在就是在用中国的兵法武装自己的围棋了?”一边复盘,一边听司铭讲述他在中国的经历,深津和柴崎都不免露出一丝羡慕,在围棋中,最忌讳方向不明,但要真的确立自己的风格,并朝着这一目标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却也并不是很简单。 “前些时候,我下棋输给了门协桑,老师就说,我应该稍微变变自己的风格。”深津露出一番苦笑。他已经防守习惯了,到目前老师却要自己改变风格,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老师的意思,应该只是要深津桑增加点主动攻击的次数吧。”司铭偏着头想了想,自从自己升入七段之后,和深津之间的对局反而没有以前多了,平日训练时的对手渐渐由几个师兄慢慢变为塔矢,芦原等人。“我记得跟深津桑的几次对局,其中有好几次是深津桑进攻的机会,你似乎都没有理会。” “我……并不是很习惯进攻,在我看来,主动进攻很有可能把自己的弱点展示在对方面前,还不如等候对方犯错。” “这样的想法是不错啦。” “但是,你又怎么能确定对方什么时候能犯错呢?”柴崎不是很赞同地摇了摇头,“比如这局棋,千叶的棋在我们看来似乎有好几个破绽,但当我们踩进去的时候,才知道这是陷阱。看起来他的白棋有些势单力薄,但最后就是这样势单力薄的白棋堵死了黑棋的出路,让深津你认输。看来,等候对方犯错也不是什么好办法。” 司铭点了点头,刚刚从迷惑中走出来的他很清楚,当自己的发展陷入瓶颈时,光靠自己一个人乱冲并一定就能找到出路。“深津桑,其实,依靠防守走遍天下的棋手也不少,关键是看你怎么把防守做到极致。”从平时和深津的来往中可以看出这个人的性格,他很少喜欢主动挑起事端,大家一起出去,他也从来不是那个主动提议的人,因为,与其逼着他改变风格主动出击,还不如让他把防守走到极致。 “把防守做到极致。”深津念叨了一会,似乎像是明白了什么。 没有棋赛的时候,司铭的日子其实还是很闲适的。日吉家和式的宅院,很适合坐在廊边,吃着冰凉的西瓜,看着池里的锦鲤游弋。 “你的日子还真悠闲。” 移门声响起,日吉夹着一股热浪在司铭身边坐下,毫不客气地从托盘里拿了一块西瓜。 将手边用温水浸过的毛巾递给日吉,“最近的训练很强烈?” “还好吧。”全国大赛马上要开始了,根本不用青浦监督强压,大家都很自觉地投入训练。比起高一时在迹部的带领下去的全国冠军的好成绩,高二的成绩就有些平平了,日吉也不想自己作为部长的时候永远不能出好成绩。 解决掉两块瓜,感觉燥热感下去不少,日吉双手压在头下,仰躺在司铭身边,“听说穴户前辈最近的成绩还不错。” 冰帝三年级的学长里头,最后也只有一个穴户亮在高中毕业后正式进入职网。比起迹部的惊才绝艳和忍足的智多近妖,穴户留给大家的似乎只有一个执着而已。 “那挺不错的。至少,冰帝还是有一个进入职网的。” “啊,他现在跟原来不动峰的橘桔平关系挺不错。”日吉转过头看向司铭,“光一,你说,高中毕业后,我要不要也去冲击一下职网呢?” “如果想的话,为什么不呢。”倚靠在廊柱上,司铭对着日吉少年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我想,日吉伯伯和里代阿姨他们并不会限制你的发展。” “那你呢。”日吉从头底下抽出一只手,握住司铭垂在身侧的左手,“你希望我参加吗?” “当然。” 两个字顿时让日吉脸上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静静地享受了一会晚饭前的闲适,“不过,如果我去参加了职网,我们俩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少了。” 司铭疑惑了皱了皱眉,为什么他觉得,日吉的话里面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意思。不过,想不明白的他很快就放过了这个年头,“我不会忘记小若,小若也不会忘记我的,不是么,我们是好朋友啊。” “啊,是好朋友。”握着司铭左手的手微微紧了紧,日吉顺着司铭的话点了点头,他就知道,他的光一一定会这么说的。他的傻傻的,却在围棋上有着非凡天分的光一。 其实他一早就有了想要去职网闯一闯的想法。比起中学生的网球,职业里头,有更多的高手值得他“以下克上”,只是,他舍不得,舍不得离开他的男孩。他的男孩会到全国各地,甚至是外国去下一局有一局的围棋比赛,而他知道,只要他还留在这里,他的男孩就始终都会回来。 但是…… “呐,小若。”司铭挨着日吉躺了下来,“你有你的理想,我也有我的目标要奋斗,我们没法一天到晚的腻在一起。但是,哪怕离得再远,也不会妨碍我们之间的友情,不是么。” “啊。” 第61章 进步的少年 7月底一个依旧炎热的夏天,绘里奈在忍足旗下的医院产下了绪方名人的第一个孩子,一个七斤重的胖小子。绪方名人那咧着嘴的傻爸爸形象,让几个学生顿时有了一种偶像幻灭的感觉。 “我敢说,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老师脸上露出过那么……呃,……”柴崎扭头看了看周围,然后压低了声音,“那么傻气的笑容。” “毕竟是当了爸爸嘛。”几人中唯一成家的中江瞪了柴崎一眼,“等到你拥有了自己的孩子,你也会一样傻的。” “哟,中江桑,你这是……”柴崎伸手勾住中江的脖子,朝他作怪地挤了挤眼睛,“感同身受?” “好啦,阿苍,不要表现的还跟个孩子一样。千叶都比你成熟。” 一直跟在后面伪装路人的司铭觉得自己被拎出来作对比实在很无辜。 8月底,仓田夺得碁圣的头衔,当年有一大重要赛事——名人战再次拉开帷幕。 “那么说,这个月你基本又没什么时间上课了?”日吉拎着书包,走在司铭身边。全国大赛获得亚军之后,他把部长的位置交给了小椋,开始半隐退的社团活动。虽然没能带领冰帝夺取冠军,略有些遗憾。“这么繁忙地参加比赛,你的成绩倒是都不错。” “嗯。”司铭点了点头,看着好友脸上略微的遗憾,知道他又在想全国大赛的事情了,“小若,全国大赛毕竟是团体比赛,你不用把责任都放到自己身上来。更何况,冰帝在进步的时候,别的学校也在进步,你们只要尽了自己的努力就好。我想,即便是迹部学长,也是这样的想法。” “我不是背负什么责任,只是觉得有些遗憾而已。”日吉瘪了瘪嘴,“你放心,我会习惯失利的。以后进入职业,打输的比赛只会比现在更多。我再怎么喜欢‘以下克上’,也不至于看不清自己的实力。” 看着老师那里,属于自己的厚厚一叠请假条,司铭都觉得有些心虚。 “好啦,知道你有比赛,不用这么一脸心绪地看着我。”加护老师笑着调侃司铭,“今年的成绩不错,看样子,要拿奖学金也没什么问题。加油啊,学习好,围棋成绩也不错的千叶棋士。” “嗨,谢谢老师。” 看着司铭离开办公室的身影,加护拿过一旁的作业本继续方才的批改事业,“唉,人跟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看着作业本上超过半数的红色叉叉,加护摇了摇头,一个经常请假出去比赛的人返校后依然能保持年级前十名的成绩,而另一个天天在学校上课,成绩还是这么岌岌可危,难道真的是智商太低的缘故?他略有些忧愁地看了下作业本上的名字,明天要不要同久川桑聊聊人生呢。 “这一手,你当时是怎么想的?”结束对局,桑原慎指了指黑棋的第六十一手,这一手下的有些难以理解。明明这里的许多出路都被自己封住了,为什么黑棋最后反而能从中脱围呢? “其实,下这一手的时候,我反而没有想很多。我当时正关注中腹的进攻。”司铭点了点中腹的第五十九手,“这一手完全就是出于将来的防守和取胜暂时放在那里的,能不能派用场,当时也还不确定。” 虽然司铭的计算能力不错,但要达到那种中盘即能判断最终胜负目数还做不到。对于他来说,第六十一手是他下的赌注,很幸运,这次他赌赢了。 “哦,天元,赌这种习惯可不好。”桑原慎摇了摇头,似乎并不赞同司铭的这种做法。 “不,不,不,在一定情况下,还是允许的。”显然,作为兄长的桑原仁同弟弟的想法并不一样,“阿慎,我们无法完全确定每一步都能起到它所应当产生的作用,在不确定的时候,赌一把,这是一种大胆的尝试。咱们的天元不是防守型的棋手,相比于防守,他的进攻更出色一些。从后面的棋局来看,这一手走得非常精彩。”有着更多实战经验的桑原仁比弟弟更能看出司铭在这两个月中的进步,他的棋看似缓和,无为,却总是在无形中给对方造成麻烦。 “好吧。可我还是坚持应该更踏实的下棋。” 因为上届的名人战,自己是排名最后被淘汰的,所以,这次司铭不得不再次从预选赛一步一步往上走。 司铭敢肯定,如果是按照去中国前的状态,那么估计自己在bc阶段的时候就要被淘汰了。 回到日本后,一直到期末考试结束,司铭才有时间恢复同洪秀英的网上较量。只不过,加入中国哲学的围棋,使得洪秀英对付起来非常得不习惯。抱怨了几次之后,司铭就发现,自己的对手忽然换人了。 最开始司铭还没有确定,只是当司铭再次接触那霸道的带着横扫天下之势的进攻后,司铭确定,网络的另一端坐着的,应该是曾经打败过自己的高永夏。 太极里讲究以柔克刚,对付高永夏刚猛的进攻,最好的办法就是顺势而为,以缠绕的方式束缚住对方的进攻,托住对方的脚步,掌握整个棋局的节奏。 这一场对局,一直进行到晚上十点才结束。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还是日吉给送到房间里来得。 当屏幕上闪现着“win”字样的时候,司铭知道,自己之前所受到的影响真的消失了。 "有机会来韩国吧,我们面对面的,再较量一番。" 对方的留言让司铭笑了笑,"会有机会的。" 成功击败高永夏,让司铭面对预赛的对手更加淡定。“胜固欣然,败亦可嘉”,当胜负不再成为围棋的唯一目标时,司铭发现,自己能看到的天地似乎更广阔了一些。 10月,王座和天元开战之前,名人战本赛的9个人最终确定了下来。 “哎呀,这次讶木被换成了越智了。”因为讶木一早因为输给白川被淘汰,这次和谷并没有再遇上自己的师兄,只可惜,他还是被自己的同期越智淘汰了。 进入职业一年多,司铭很少对上,只知道对方是一个很注重胜负输赢的棋手,下棋手法也很不错。只不过,比起进藤来,越智的威胁性显然要稍微小一些。 司铭甚至翻出好几年前北斗杯预选赛中,越智后来和社的那场棋局,应该说,他的棋很稳,即便面对社那样出手就不同寻常的对手,也没有慌了手脚,只不过,在应对上稍稍有些束手束脚。 “大外公,你以前有跟越智桑下过棋么?” 桑原摇了摇头,“很少碰到那个小家伙啊,听说是一个很有趣的孩子。”(某夜:耶?难道桑原老爷子也听说过越智那个有些小诡异的爱好?桑原:哦嚯嚯嚯……) “不要每次遇到新的对手就习惯去翻别人的棋谱,习惯和擅长都是会改变的,万一对方不按常规下棋,你就不会应付了?”虽然这种态度看起来很认真,但是桑原慎觉得不能让外孙养成这种习惯。 “呃,外公,中国有句话叫做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知彼。”司铭完全没有改善意思的继续研究越智同社的棋局。话说,这局棋其实算不上典型啊,数据不足,无法全面分析越智的棋风。 想到伊角,和谷等人跟越智应该算是棋院的同学,司铭立马就把主意打到了这两人身上。 “你要打听越智的棋风?”和谷瞪着眼睛看着司铭。 司铭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没去找进藤,按理说,你同他接触应该更方便吧。” 我正把对方当假想敌呢,可不想凑上门找虐,只不过,这种话,不太好说吧。毕竟伊角也是自己循环赛的对手,此话一出,颇有点看不起对方的意味。 “呵呵,忘记了。” 和谷跟伊角都露出一种相信你才有鬼的表情,不过两人很有风度的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司铭同越智的对局安排的并不早,在他之前,他还需要面对森下,座间,以及塔矢。 森下是和谷的老师,去年名人赛的时候,在对方手下仅仅坚持到中盘,司铭就认输了。对方的棋很厚实,实力强悍。当时摄于对方的气势,下的很是糟糕。 在梁老的教导下,司铭开始慢慢学会以平常心面对棋局。今日再次面对森下的时候,去年的那种沉重的压迫感似乎小了许多。 “森下老师,请多多指教。” 对方的棋稳了很多啊。进入中盘后,对着司铭厚实的防守,森下不由得点了点头,从去年的名人赛到今年,一年时间,竟然有这么大的进步,果然,不愧是桑原家的后代啊。 司铭最后以两目半的差距负于森下。棋局结束后,森下倒是一番对弈时的严肃,很是慈和地夸奖了司铭。“比和谷认真多了。” 司铭在心里默默地为和谷点了根蜡,可怜的人,估计下次研究会又要挨批了。只不过,和谷桑,我也是爱莫能助啊。 第二局对手塔矢,司铭同样没有取胜的把握,更是放开了打。反而出了很多精彩的棋招。对局一结束就被塔矢拉着去复盘了。 超出他预期的是同前王座座间的对局。他听说,塔矢亮新初段的对手就是座间,只不过,目前塔矢手里的王座头衔也是从座间手里夺过来的。 据说当时塔矢也是寸土必夺,攻得很是迅猛,一开始的确打得座间措手不及,不过很快就被对方翻盘了。看起来也是一个老辣的棋手。 抱着反正也不可能赢,就当历练的想法,下到最后,居然还以半目的优势胜了,这真是意外之喜。 开心地把结果告诉两个老爷子后。桑原仁一副本该如此地口吻告诉司铭:“座间那个家伙啊,实力是不错,不过不怎么稳定,想必又要回去换一把扇子了吧。啧啧啧,那个习惯可不怎么好。” 话说,外公,你到底是有多八卦啊,一个一个地都知道人家输棋后的必然反映。 总之,战胜座间后的司铭突然间所向披靡,大发神威,然后拿下了名人头衔……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司铭挑眉看了看正在做着白日梦的千叶·阿飘·少年,“即便我今天战胜了伊角,也顶多只是三胜而已,你是不是高兴得有点早啊?” 【三胜了啊,阿司你都不高兴么?至少去年我们还只能一胜呢。】 “没有拿到挑战权,一胜,三胜的其实没什么差别。” 千叶少年瞬间灰暗了,阿司,乃的要求好高啊……入段两年就名人什么的……吾辈无法想象啊! 第62章 挑战头衔的少年 的确,对于司铭来说,从原来的一胜到目前的三胜真的没什么好得意的。 今年名人赛的挑战权被森下老师拿下了。已经维持了好几个月傻爸爸状态的绪方坐在棋桌前立马又恢复了那个冷静,狡猾的名人样子了。 不过,也许是因为头几个月家中那个甜蜜的小负担,绪方花在围棋上的时间明显比往日少了许多,头两局比起森下来,就显得薄弱了一点。 接连两局败给森下,绪方也没有了一开始的老定心。第三局他下得格外小心。对于森下强悍的攻击,经常性使用避让的手段,或者引诱的手段,规避对方的刀锋,利用一些小陷阱,一点一点的蚕食森下的地盘。 森下握着折扇,轻轻地敲击着另一只手,凝视着棋盘,这一局,绪方难缠了许多。 当两个人大局形势差不多的时候,局部的战斗就显得尤为重要。倒不是森下在细节处理上不行,而是相比较而言,绪方更胜一筹而已。第三局终于扳回来一局。 【这一局,绪方老师不会再输了吧?】在计算方面,千叶少年的确还要稍逊于司铭一点,看着森下和绪方两人过于复杂的局面,他有些无法判断了。 “应该没问题。” 森下老师的棋刚猛,厚实,但是在小细节处却没有绪方老师处理得好。大约是因为,绪方更为狡猾的缘故?司铭挑了挑眉,看样子今天肯定是平手了。既然棋谱已经研究完了,那还是抽空把作业赶紧赶出来吧。明年还得抽时间去考hsk。作为一个曾经的中国,司铭对这个考试真心没啥了解,回头还是问问梁阿姨吧。 第二天开局,绪方就显得尤为凶猛。 “绪方老师这是要报昨天开头那两局的仇吗?”显然,感到惊讶的不仅仅是作为绪方学生的几个人,和谷跟伊角坐在一边打着谱,一边研究绪方同森下的棋局。 “绪方先生,下得似乎太急躁了点。”塔矢也点头表示赞同。 这似乎,不太像老师的风格啊。司铭托着下巴思索道。他今天来的稍微晚了一点,直播间里几乎已经坐满了,幸好柴琦给他留了个位置。他凑在柴琦身边,看他和深津打谱。一边研究着绪方的意图。 如果我是老师的话,我会采取什么样的方式应对森下老师呢?森下老师的棋是属于那种很有威势的,进攻型的棋手,而且势厚,要找他的错误不容易,难道……逼迫森下老师去犯错,可是这毕竟是两个顶尖棋士的比赛,这样的策略不是太草率了吗? “光一,在围棋上,为什么风格那么重要,因为一个人有相对固定的思维,你可以吸取他人的风格,但你没有办法学习他人的思维,当你使用惯常的定式或者布局时,你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自己平时的思维去应对的;但如果你使用你不熟悉的,不擅长的布局,看起来似乎扰乱了别人,但同时你自己的思路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那怎么才能在自己的思路不受影响的情况下,还能使用非平常的状态去影响到对方呢?” 司铭忽然想起前些天,自己在跟桑原仁下棋时候探讨的一个问题。 假象,对,就是假象。在攻击上绪方也不若,但给人的印象始终不及他在计算方面的出众。所以他现在给与森下老师一种自己在猛攻,而且是急迫地猛攻的假象,其实,……司铭注意到棋盘右上角,左下角,中腹几处的棋,其实,还是布置了一个大大的陷阱啊! 既然司铭都看出来了,那塔矢几人又怎会看不出,随着绪方第六十手落下后,几人很快就看出了绪方的意图。 “原来绪方先生是为了布那个陷阱啊。不过,代价似乎有些大了点。” 坐在棋室里的森下显然也发现了那个陷阱,只不过,面对绪方的挑衅,他明智是陷阱也不得不一脚踩进去。因为随着刚才绪方的布局,除了那一条路,黑棋似乎已经没有别的出路了。 “……让你明智前面是一个坑,但还不得不主动踩进去的,就叫阳谋,……” 先是以急躁的进攻扰乱局面,让你放下警戒之心,然后在你的眼皮底下,很光明正大地将自己的陷阱展示给对方,明明白白地告诉对方,我这里就是一个坑,但是,你其他的路我都给堵上了,你不跳坑,那就认输,你不想认输,那就跳坑,而跳坑的结果,还是输。 “绪方先生这手真精彩。”进藤指了指绪方的第六十手,眼里满是赞赏。 “但是太过冒险了一点。尤其是前面那段进攻,如果森下先生在那时就吞了绪方先生大片地的话,他这个陷阱就是徒劳无功了。” “……” 整个第二天,绪方很好地掌控了比赛的节奏,尤其是心理战术地运用上,即便森下茂男是不动明王,在绪方的某些挑衅下也不由得动了“怒”,于是,绪方还算轻松地守住了自己的头衔,打退了自己的挑战者。 “老师的棋还是那么精彩啊,真是好想跟老师来一场。”看完森下同绪方的七番棋,柴琦很是兴奋,由于这段时间需要照料宝宝什么的,虽然没有取消每周固定的研究会,但绪方很少定定心心地同几个学生下一局棋,故而今天让几个学生很是向往。 平时同老师下棋,至少那是让子棋,能够从老师那里学到许多东西,他们当然向往,但在比赛里遇到就没有那么愉快了。 “千叶,你进王座本赛了?” 司铭点了点头,虽然王座的规模和关注度看起来没有本因坊、名人之类的高,不过,进入本赛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进入本赛后要获得挑战权就更难了。 王座赛采取单淘汰赛,连同司铭等十个从预选赛选拔出来的,还有去年的最后两强,以及绪方、进藤等头衔拥有者,一共16个人进行比赛。 司铭第一轮的对手是跟他一样首次打入王座本赛的和谷。 司铭对于和谷很熟悉了,平时也会同中山等人相约去和谷或者进藤家进行对局练习什么的。偶尔也会在和谷家同他打打别的游戏什么的。只不过…… 【和谷桑这么大人了,居然会喜欢打软妹子喜欢的养成游戏。】千叶少年每次都要吐槽,即便和谷听不到。 “啊,那个小家伙的棋变化比较多,想法很灵活,你要注意他经常变换的棋形,最主要的是,掌握整个对局的节奏。”比赛前一天,桑原仁关照司铭,“他的心理上偶尔会有些稍稍地波动,尤其是当棋局朝他无法预期的方向发展时。” “恩,大外公,放心,我不会这么快被淘汰下来的。” 跟桑原仁那么说的时候,司铭从没有想到自己能在本赛中走到第几轮。 直到他在本赛最后一轮遇上绪方精次的时候,都有一种如在梦里的感觉。 如果打败绪方,他将获得王座的挑战权。但这个任务,在任何人眼里都有着不可完成性。 老师很了解自己的棋风,甚至可以说自己想怎么走,会怎么走,老师都很清楚。要拿下这局棋,其实非常难,但并非没有机会。 那个机会就是创新,以新的面目去应对老师,让他无从猜测到我的下一步会是哪里,让他无从想象,我居然会走出这样的棋。心思狡猾的人多疑,而这,正是我可以利用的一点。 “千叶,还记得之前小若说的那句话么?‘网球其实就是要比对方更多一次的将球打过网而已’,其实,围棋也可以这样简单地来理解。我们所要做的,不是管坐在对的人是谁,而是要比对方更多一片活棋,要比对方更多一些活棋占领的区域。” 这个孩子,去中国转了一圈,还真是学了不少呢。看着不同于往常的开局,绪方微微点了点头。 这一局,司铭似乎一直在布陷阱,层层叠叠,绪方很小心地观察了许久,以确保自己没有跳出这个又跌入这个。无穷无尽的陷阱之战,差点让绪方失去耐心。然而等到中盘将近收官的时候,绪方才发现,其实,根本没有所谓的陷阱,对方的棋始终在坦坦然然地发展自己的势力,这小子……跟着他大外公倒是学会了不少心理战术嘛。 “这局棋,下的不错。”绪方拍了拍司铭的肩膀,没想到,这么快,就在正式比赛里输给了自己的学生,这孩子,比当年的自己更有发展前景。 “谢谢老师指教。”司铭脸上快要绷不住的笑脸没有引起绪方的不满,他更希望,像司铭这种,能够这么快就打败老师,打败前辈的年轻棋手能更多一些。 从对局室出来,面对一种带着惊讶,不敢置信地迎上来道贺的朋友们,司铭都有些找不着北了。 那可是绪方老师诶,竟然就这么赢了? “哈哈……阿慎,快看,快看,咱们家天元把绪方小子打败啦!” 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司铭都还没能平静下来。其实,任何竞技比赛中都有它的偶然性,而今天,自己就撞到了这个偶然性。虽然这一局棋并不能说明自己就比老师强了,但至少,自己还是能够认为,自己同老师,有了可以相较量的平等的机会。 【阿司,我们打败了绪方老师,那……拿下王座头衔有希望吗?】千叶少年期待地看着司铭。 “机会当然有。”司铭回头看向千叶少年,“我们中国一个伟人曾经说过‘要在战略上藐视对方,但在战术上要重视对方’。我很有信心说我也许可以拿下头衔,但是,我们也不能忽视,对方也是一个围棋天才哦。” 【我知道。只不过,想到今天打败了绪方老师就好兴奋。】千叶少年点了点头。 司铭开心地看向窗外,爷爷,你看到了吗,在另一个世界里,我……活得如此精彩。 第63章 踏入新世界的少年 正式前往赛场的时候,司铭是信心满满的。但是很多时候,当你刻意去追求些什么的时候,结果总是会跟预期相反。所以,司铭很快就输掉了开始的两局。 塔矢提出午饭后继续头衔赛的对局,率先离开了棋室,把空间留给了司铭。 “这孩子,如果能够认识到他的状态,接下来的比赛应该还有些指望,如果他无法从那种状态里挣脱出来,那就只能到此为止了。”留在东京棋院观看比赛的桑原仁略带可惜地摇了摇头,他当然希望自家孩子能够获得头衔。但作为一个老棋手,他一眼就看出了外孙的状态。 看着棋盘上摆得整整齐齐的黑白两棋,司铭忽然有些懊恼。自己自信过头了。也许自己的定式背的还算不错,布局也勉强属于大气的,好像还拿了一点所谓中国的文化进行包装,但这也掩盖不了,自己只是一个技术还算不错的新入段棋手。 新棋手跟老棋手有哪些差别。两个字,经验。应对各种棋局的经验,应对各种失败的经验,还有就是应对各种突然来临的胜利的经验。 显然,自己被昨天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即便嘴上说着要在战略上藐视对手,在战术上重视对手,但其实内心深处还是有点小窃喜的。然后,这点小窃喜被自己所谓的信心充实之后,就膨胀成了一个升天的热气球。轻飘飘的,不知道自己的分量。 正是因为这份轻狂,让自己今天的棋缺少了往日的沉稳和踏实,这才是今天他连输两局的原因。 同进藤相比,塔矢并不能算是一个主动进攻型的选手。他行棋比较谨慎,喜欢在对局中去寻找对方的错误,然后以此作为突破口再去进攻。而他自己的棋,却有着更为坚实的屏障。 应对塔矢,最为好的办法,并不是新奇的棋形,而是要耐下性子,完善自己的布局,减少自己的错误,然后再对他进行攻击。 午饭过后,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司铭打了一个很漂亮的反击战。终于拿下了挑战赛五番棋里头的第一场胜利。 他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庆幸自己终于回到了平常的状态。 “如果你依旧是上午的状态,我会很失望。”塔矢同司铭一起收拾了棋盘,轻悠悠地,甚至都没有看着司铭,就这样直白地告诉对方,“能够胜过绪方先生这的确很值得高兴,但是,一局棋并不能说明什么,如果你抱着这样的开心往下走的话,我想,你的将来将没有任何值得期待。” “嗨,谢谢塔矢老师。”虽然塔矢的态度并不怎么好,不过,司铭依然很感激对方。一直认为自己已经成年,经历过那么多痛苦,煎熬,再也不会像真正的孩子那样,却因为一次偶尔的成功而忘乎所以。事实给了自己当头一棒。 自己和其他孩子没有什么两样,同样需要那些年长者不断地提醒、鞭策,才能确保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结束了自己的王座之战,司铭再次迎来了新年。也许是因为前一年的和谐经历,两家商量了一下,依然决定在一起过年,只不过今年的地址换到了神奈川的桑原家。 桑原家现在只剩下老兄弟两人,平时由一个保姆上门照顾两人的生活起居。过年时,保姆自然要休假。厨房里的活由亚矢美和里代两人带着加奈子和五月包了下来。而打扫方面的活就都落在了几个男孩身上。 新年假期结束,再次回到各自的奋斗后,两个男孩发现,他们之间,距离分别,似乎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3月之后,我们就要升到高三了,你大概会提前毕业吧。我听说中国那边是9月份开学。”结束上午的课程,捧着自己的饭盒,日吉靠着树干,在司铭身边坐下。 “嗯。我昨天电邮了梁阿姨,她告诉我要尽快通过hsk考试,然后把我的平时成绩和hsk的成绩邮寄过去,她才好帮我申请学校。” “是那位梁教授以前执教的学校吗?” “多半是。”司铭点了点头,又扒拉了几口饭,“小若,也会提前毕业么?” 日吉摇了摇头,“不,我会坚持到考试结束。”尽管打算先拼搏职网,但日吉还是想参加了高考,确定了自己的学校再离开。 职网并不好混,这是身为前辈的穴户此前给自己的提醒。“爷爷说,不管怎样,确定了学校之后,再申请保留学籍会比我打完职网再回来考试更好。” “也是。职网……也许比职业围棋会更加复杂。而且,我听说青学的那位越前桑似乎从初中就开始奋战各大赛事了,目前,世界排名也不过才前一百,亚洲人在体力方面,的确还稍逊于欧美。”解决掉午餐,司铭将筷子放在便当盒里,盖上了盒盖。 对于日吉爷爷的这一个提议司铭还是很赞同的。毫不夸张地说,围棋是中日韩三国的天地,而网球则是欧美人的天下。要想在那个并不属于自己的天下里争夺一块立足之地,不仅仅是努力就足够的。日吉的学习成绩在班级里顶多也只能算是中上,如果是中断了几年之后再考,很可能不会有现在考的这么好,现在至少冲击一些还有考进一流院校的可能。 “对了,那到时候,两位桑原爷爷怎么办?” 想起两个爱孙如命的老爷子,日吉挑了挑眉,这俩老头不会跟着过去吧。 “唔,外公说等我申请的学校确认后,就跟我过去,一起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住。” 果然。 三月之后,加奈子同她几个好朋友成功升入冰帝学园高等部,而司铭也通过了当月在日本举行的hsk六级的考试。 申请中国的学校,并不仅仅是一个hsk的证书而已,还需要高中三年的成绩,毕业证书,护照等等许许多多的证件,即便学校同意自己提前毕业,那也需要通过相应的考试。为了能尽早进入中国大学学习,司铭不得不又一次放弃了许多棋赛,在学校里赶进度。一直到六月份,司铭才完成了学校的考核,拿到了高中的毕业证书。 很遗憾不能跟班里的同学一起参加毕业典礼,但是,更多的,还是能够回到中国,进入中国大学的兴奋。 梁从安得知司铭的两个外公会跟着一起来中国,征求了司铭的意见,选择了一处相对来说,靠学校和棋院都还算近的住宅。 8月底,带着朋友和亲人的祝福,司铭跟着两个外公一起抵达了中国。 “梁阿姨,麻烦你了。” “说什么麻烦的,爸爸可是盼着你过来呢,这么多年,难道碰上自己可心的学生。”梁从安笑着同桑原兄弟打过招呼,就上前接过了三个人的行李。 其实三人也没多带,毕竟家里没什么女人帮着收拾,都是司铭做主,带了些必须用品,剩下的,到中国再买好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三个人都是棋士,不缺那点钱。 梁从安开车将三人送到为他们租下的房子。“这里距离棋院大概两站路左右,出门就有一个公交车站,在那里乘坐6路车就能到棋院了。陆伯伯已经跟棋院的李老师联系过,他们很欢迎你们前去切磋。”作为一个语言学校的老师,梁从安会好几国语言,日语说的非常流利。 “那,这里距天元的学校多远?” “也不是很远,桑原先生。”梁从安笑了笑,“在去棋院的车站对面,大概往东走一百米左右就有一个车站,那里的23路车是去学校的。当然,时间比较紧的时候,在楼下也可以随时叫到出租车。” “哦,那就好,那就好。” “光一,这个是小区附近的简单地图,超市,小公园,还有离这里最近的医院都有标注在上面。如果一时找不到我的话,看看地图应该也能找到。” “行,谢谢梁阿姨。”司铭接过地图,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然后才把地图折起来放到了书里面。 “今天的晚饭就去我家吃吧。”看了看时间不太早了,想着三人刚刚到中国,而且,三个大男人的,想必也不太会做饭什么的,梁从安就开口邀请祖孙三人前去自己家做客。 “这,真是麻烦你了。”桑原兄弟倒也没有推拒,对方不邀请,他们也是要到外面去解决的,他们两个可不会做饭,外孙估计也不太会。 去梁家的作客之旅,真正算是宾主尽欢了。梁老虽然是一个中文学教授,但在围棋上也算得上是业余高手了。让两个已经退出了职业界的老头打呼过瘾。 “难怪塔矢那家伙来了中国就不想走了。中国人里的高手不少啊。”桑原仁同自家弟弟说道。 “可不是。梁先生毕竟是安晏的老师,能够培养出安晏这样徒弟的人,棋力怎么可能差。”想到外孙也即将接受这样老师的教导,桑原慎放心了很多。 梁老执教多年,如今b大的中文系主任还是梁老的学生,老师布置的任务怎么会不积极地去完成。听说司铭是一个职业围棋手,储乐还亲自同校长为司铭申请到了许多特权,职业棋手,毕竟还是要参加比赛的嘛。 报道的第一天,储乐亲自带着司铭完成了注册手续,“这个是课表,原则上,学校不希望大一新生就走读,不过,鉴于你的特殊情况,学校还是同意了你的走读申请。” “谢谢储教授。” 第一天,司铭带着外公为自己备好的早饭,踏上了前往学校的车。 小若,我开始了新的征程的奋斗,你,好吗? 第64章 心烦意乱的少年 九月下旬,司铭开始了自己的大学生活。 相比于课程紧密的中学,大学生活看起来要轻松很多。最起码没有老师一天到晚追着你做练习,做试卷,你有大把大把的自由时间可以用来在图书馆查询资料,进行自我学习安排。 当然,更让司铭高兴的是内容丰富的图书馆。尽管冰帝的图书馆在日本的那些中学里面,已经算得上颇具规模的了,但看着那些被翻译成日文的中国经典,总是会有一种别别扭扭的感觉。任何语言,用别的语言翻译过后,总会多多少少有些失真。 为了留在中国读书,即便储乐为他争取了一些特权,司铭还是不得不放弃一些职业赛,以保证自己的出席率。 此刻,坐在图书馆的一角,捧着古文版的《孙子兵法》看得不亦乐乎的司铭觉得,这些放弃很值得。反正自己还年轻不是吗? 然而,当他再次拒绝了来自班长的活动邀请后,他发现,也许,大学生活并没有他所想象得那么……丰富多彩。 大学里也有很多社团活动,虽然有些跟日本的学校社团相比,还不是很成熟。但司铭并没有那些时间去参与,他来这里,不仅仅是为了那张学位证书,主要还是要学习如何看懂那些古棋谱。 不参加社团活动,又不住校,很多时候甚至连班级活动都不太参加,虽然班主任和很多老师知道司铭是一个职业棋手,但学生并不知道,时间一长,司铭在学生里就隐隐感到了一种排挤。 “要去找他参加迎新晚会都找不到人,班级活动也不参加,也太高傲了一点吧,一个小日本跑来学习中国的文化,还不放低一点姿态……” “拽什么拽?一个小日本,切。” “也只有那几个只知道看脸的女人,真不知道那个小白脸有什么好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去邀请。对日本人那么客气干嘛?” “你还没看到小日本那张脸,冷冰冰的,好似自己有多高贵的,那是我们中国人没跟他计较。” 司铭捧着书,站在教室外,听着里面几个男孩子大放厥词。在对方的话题渐渐朝不那么和谐的方向发展之前,司铭扭头离开了n402,反正不过是一堂自己不喜欢的语言学理论课。 然而,这些不怎么好听的话还并不是最厉害的。当司铭再次踏入教室,找好位置后,他渐渐发现,自己真的被同班同学隔离了。自己所坐的位置周围,不会有任何一个同班的学生,即便当时对方已经选好了座位,在看到自己落座后,也会起身另外寻找一个位置。 如果自己当时不在场,那自己很有可能会漏听到一些关于调课,换教室,甚至包括作业的消息。因为不会有人告诉自己。自己就像那个当初考进冰帝高等部的女孩子,因为曾经的不合作,或者是过于自我而被从这个小集体里面排除出去了。 晃荡到图书馆,找了一个角落坐下,这里靠那些古文书籍最近,相对得,会来这里的学生也比较少,窝在这里看书,不会被那些叽叽喳喳的人打扰到。 头一次知道,自己的人缘也能差到这个地步。司铭有些沮丧地放下手里的书。眼前不断地闪现着课堂上的情况,即便那些人的举动在他看来够幼稚,但时间长了,司铭还是觉得有些懊恼。也许,自己当初不该那么直接地拒绝班长的邀请。 【阿司,他们那是嫉妒。嫉妒你的成绩好,嫉妒你……】千叶少年在司铭身边气呼呼地说道,比起司铭,作为一个才十三岁就终结了生命的少年,他更加不能忍受那些嘲弄和排挤。 “光一,说是嫉妒,这个指控有些莫名。要知道,一开始,人家也朝我们伸出过友谊之手。”司铭摇了摇头,说白了,其实是自己拒绝了他人的友谊,那别人收回也很正常。 但是,那些借着贬低日本人来讽刺自己的话语,也着实过分了些。气恼地将笔摔在本子上。真是哪里都不缺愤青。司铭承认,作为一个中国人,他也挺讨厌日本政府对于侵略战争的否认。但他从不认为,这笔账应该由一个普通的日本国民来还。对着一个会跑到中国来学习中国文化的日本人大声辱骂,他们难道不觉得自己很幼稚吗? 这个时候,司铭特别地想念冰帝那些看似高傲实则可爱的小贵族们,小若,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忙着应付考试呢? “哦,我真是没想到,那个孩子……我以为他会处理好……”储乐有些无措地搓了搓手,他是一个系主任,需要管理的事情很多,而当他偶尔空闲下来,去了解下司铭的大学生活后,发现,这个老师让自己特别关照的孩子被班级里的其他人孤立了,甚至还有好多男孩子用那么恶毒的话语来……让他这个身居高位许久的人在老师面前很是丢面子。 “你还是不要太过干涉得好。现在的孩子,正是叛逆的时期,越是大人禁止的事情,越想去做。尤其是他们已经在法律上成年了。”梁涵征听到学生说出这些话,先是一愣,随后摇了摇头。他从没想过,安晏的孩子在人际交往方面会这么差。 他记得,曾经的安晏会被一些孩子嘲笑欺负,不过这孩子总会一一还回去,然后用他自己的魅力去征服这些人。 被人排挤的确很痛苦,但作为长辈的他们不能出手,因为那会造成他更加难堪的未来。 既然你们不欢迎我,那我也没必要去热脸贴你们的冷屁股。少爷脾气上来的司铭很是洒脱地翘掉了自己不喜欢的语言学理论课,直接在图书馆研究起棋谱来。 中国的古棋谱之所以用的少,除了因为座子制和还棋头等老旧规矩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记录这些棋谱用的都是文言文。一般人很难看懂。 大约因为上课时间的缘故,图书馆里人烟稀少,只有角落里坐着一个安静的男孩,管理员探头看了看那个经常泡在馆里的孩子,摇了摇头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千叶光一?” 听到声音,司铭抬起头,看到面前站着一个碎发,戴金边眼镜的男生,看起来似乎有些面熟,想了想,才记起,似乎是大四的一个学长,当时在储教授的办公室见过他。只不过,名字不太记得了。 “你大概不记得我了。”对方看到司铭一脸的茫然,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拉开一旁的座椅坐了下来,“我叫秋路,今年大四。我看过你的比赛,说实在的,那天在系主任办公室看到你,我挺惊讶的。” “你也看围棋?”司铭挑了挑眉,周围的人似乎都对围棋不是很了解的时候猛然出现这么一个人,还真的挺意外的。 “是的。我爷爷,我叔叔都喜欢,不过,他们还只是业余的。”秋路点了点头,“你怎么会到中国来念大学的,我听说很多职业棋手已经不上学了。” “我是为了学习这个。”司铭指了指摊在桌子上的棋谱。 秋路探头看了看,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难怪你会进中文系,不过,其实咱们系里头的很多专业,我觉得你其实不是很需要。如果你只是想要更好地理解棋谱的话,我觉得你用不着正儿八经地念完这四年,反正那张证书对你来说可有可无。” “呃……” “你这几天,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最近,常常找司铭切磋的人换成了陆力。他曾经参加过第一届北斗杯的比赛,虽然因为状态不佳的问题输给了塔矢亮,不过,从棋力来看,对方的确是一个颇有实力的对手。 “还好。”司铭叹了口气。那天秋路的话让自己想了很久。说实在的,有很多课程的确既占据自己研究的时间,又对自己毫无帮助,有一次为了完成作业,他不得不放弃那些古代棋谱,去图书馆查找那些在他看来完全没有用处的资料。自己,选择跟普通学生一样读大学,是不是真的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呢? “我听爷爷说,你放弃了日本那边好几场职业赛,太可惜了吧?”陆力收拾着棋盘上的棋子,一边同司铭说话,“其实,你可以参加一些中日的交流赛,虽然不能帮助你直接升段,但我想,这些比赛可以给你积累经验。” “交流赛可以随便报名吗?”司铭发现,自己迫切需要一些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如果继续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他无法保证自己会干出些什么来。 “应该是可以的吧。”陆力有些惊讶司铭的热情,但还是不紧不慢地向他解释,“你知道的,中日之间的交流赛其实挺多的。你们大概一月份就会放假了吧,到时候你可以回去问问。” 陆力的建议似乎给司铭重新打开了一扇门,他利用元旦休假的机会,特意跟绪方了解了一下,关于在中国参赛的情况。 “原则上,你无法参加太过大型的比赛,例如,春兰杯,应氏杯之类的,这些比赛的参赛资格必须要是通过国内预选赛的人才能获得,但是一些小型的交流赛,棋院并不禁止。”了解到学生的现状后,绪方很快想出了对策,“既然你去中国学习的目的,只是为了能更好的翻译古籍,你可以把你的精力集中在这些课程上。听着,千叶,你已经是一个职业围棋手了,在职业界,我们在意的只有你的比赛成绩,而不是你的学历证书,即便你拥有研究生学历,如果你不能拿出一个好成绩,那也只能证明你在围棋界的失败。回去好好考虑,很多事情,是做不到两面兼顾的。” 听了老师的建议后,司铭思虑再三,还是找储乐坦诚了自己的想法。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上满所有的课程,只能挑选需要的课程进行学习。剩余的时间,他需要用来参加各种比赛和研究。 第二学期开学后,挑了一个没课的时间,他敲开了系主任的办公室门。 “我要和学校,以及其他教授商量一下,你知道的,学校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学生。”储乐坐在办公桌后面,很耐心地听完了他的叙述,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司铭的要求的确罕见,不过,也不是没法解决。当然,这并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 研究的结果还算是皆大欢喜。学校同意让司铭通过自学和期末考试完成学业,同时,允许他旁听一些高年级的课程,以帮助他更好地理解棋谱。 司铭缓缓地吐了口气,这大概是来中国后,最好的一个消息了吧。 第65章 当导游的少年 课程安排修改之后,司铭的可支配时间终于多了很多。毕竟真正需要的课程有限,其余的他可选可不选,跟同班同学的相处时间就更少了。 在秋路的介绍下,司铭认识了好几个大四的学长,很显然,比起新生来更直接地接触到社会的准毕业生,他们要更实际一点。 这些新朋友,终于让司铭的大学生活,看起来正常了许多。 元旦那一会会的功夫,司铭也没想着把自己刚进大学的冷遇告诉对方。毕竟过完年,日吉就要面临人生中非常重要的考试了,这些事情,还是不麻烦他的好。 “也不知道小若考的怎么样?”将台历翻过一页,司铭盯着台历上的数字喃喃自语。 【应该没问题吧,我听加奈子说,小若这学期的成绩进步还蛮多的。】千叶从棋谱里抬起头,对着那本司铭进行初步翻译的棋谱,他已经看了好几天了,幸好作为幽灵没有人类任何一方面的感官。 “你都看了这么多天了,就不累么?”司铭好笑地挑了挑眉,那本棋谱是他从爸爸的收藏里翻出来的。幸好这些东西爸爸没有随身携带,不然估计也要一起捐献给大海了。梁老看过之后说,这本棋谱算是比较基础的了,解说的语言也还算简单,就先用白话翻译了出来。跟着司铭在中国这么多天,千叶也慢慢学会了看中国字,说中国话。所以省了司铭再把白话翻成日语的这一道工序。 【还好,虽然比现在的围棋规则多了许多东西,不过,中国的古代人在处理细节争夺方面真的非常棒。】千叶少年的双眼亮晶晶的,看来,这本棋谱给他的启发很大。 【阿司,我们现在就来一局。】 因为梁家离得不远,桑原兄弟很放心地把司铭留在家里,跟着塔矢行洋一起加入了北京队参加全国性的业余比赛。 “好啊。”放下台历,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离晚饭时间还有一两个小时,应该足够两人下完一盘棋了。司铭点了点头,将桌面重新整理了一下,打开折叠棋盘,“猜先?” 【恩。】千叶点了点头,看着司铭抓子,【双。】 司铭缓缓摊开手,棋盘上正好是六粒棋子。“你执黑。” 千叶所用的布局恰好是最近两人一直在研究的林安晏经常使用的一种布局。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布局的名称。 林安晏的布局相当大气。其实,以千叶和司铭目前的棋力来说,掌控起来略有些艰难。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这个布局在现在的围棋界内还很新颖。新的布局,总是会让对手有一种不敢轻易拼杀的感觉。 “爸爸的这种布局很不错,等我们用熟悉了,就会有一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感觉了。”司铭一边替千叶放着棋子,一边说道,“你看,刚开局,就有了占尽天下的感觉了。” 【嗯,爸爸真的好厉害。】千叶相当自豪地点了点头,【不过,我总觉得,如果在中盘控制不好的话,被人翻盘的可能性也很大。】 “是的。开局太过磅礴,如果没有足够的棋力支撑,很容易在中盘被人截断。”司铭点了点头。 就这样,两人一边下棋,一边聊天,很快这盘棋就进入了尾声。 【啊,看来我还是比阿司差了那么点。】千叶少年有些遗憾地看着棋盘上的局面,黑棋的开局的确不错,但就像两人刚才说的那样,中盘的小细节方面自己处理得还是不够好,被阿司吞掉了很多地盘。 “啊,快五点了。再不走,梁阿姨又要来催了。”上次司铭在家打谱打得入神,到点了都没过去吃午饭,梁从安就接连打了好几个催促的电话。 两月底的时候,司铭接到日吉的电话,说是考试终于结束了。 “考得怎么样?” “还不错。”听筒那头传来日吉颇为轻松的声音,看起来应该考得很不错。“光一,你在中国怎么样?” “也挺好的,学校给我调整了课程,大概会回来参加本因坊或者碁圣吧,那个时候估计你已经在参加职业赛了。” “没那么快。我问过穴户学长了,从加入俱乐部到正式参加比赛这中间还有挺多时间的,怎么样,回来能拿到头衔吗?” “别开玩笑了。”司铭笑了,“我现在听着实力高,其实跟那些顶尖棋士相比还什么都不是。” “对自己有点信心嘛。对了,下个月,我可能会去中国。” “好啊,我给你当导游。”毕业前夕大家都要忙着考试,一些大学的放榜基本要到三月初,而四月初基本就开始上课了,前期还要进行报道之类的手续,所以大家要聚在一起其实挺不容易的。考虑到这些客观因素,学校通常都把毕业班的毕业旅行安排在前一年的春天。 日吉是三月初抵达中国的。之前已经跟家里说好了,高中毕业就直接进入职网,虽然也参加了高校的考试,不过不用像其他学生那样等着放榜了。 下飞机的时候,天空还飘着细雨。钻出机舱的那一刻,日吉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好冷。拢了拢外套的领子,跟着同机旅客一起下了飞机。 机场的指示牌上很人性化地标注了中文和英文,方便外籍旅客根据指示牌寻路。取了行李之后,跟着大波旅客往出口处走,出口处围满了人,有很多打扮时髦的女孩子举着牌子,似乎在欢迎什么人。日吉好容易从人群中挤出去,按照图示找到了出租车候车点。 钻进停在自己面前的出租车里,将司铭学校的名称报了出来。幸好上次司铭准备hsk考试的时候跟着他学了几句中国话,虽然讲的有点别别扭扭,好在司机听懂了。 “是去b大找人吗?”听司铭说,北京的司机都比较能说,日吉刚刚坐定,正拿着纸巾擦拭头发上的水珠,司机就跟着聊上了。 “恩。” “看样子你朋友成绩很不错啊。b大在我们中国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学校啊。能考上成绩一定很好,小伙子是哪国人?”从 “日本。” “日本啊。”司机点了点头,“这几年从日本来我们中国玩的人不少,小伙子,中国可是个很有魅力的国家。……” 日吉颇有兴趣地听着司机大叔介绍北京的景点,不一会就到了b大门口。 “谢谢大叔。” 在门卫处作了登记之后,日吉就踏入了b大的校园。b大很有中国古典气息,大部分的建筑应该都是清代宫廷式的,看起来非常古朴庄严。深红色的建筑间错落着各式的绿地,小桥,庭院,水流,使这个幽静文雅的校园充满了诗情画意。 这会大约刚好是上课时间,校园里不怎么看到人。随意找了一个看起来精巧别致的亭子坐了下来,掏出手机给司铭发了个消息。 接到日吉消息的时候,司铭正被一群大三的学长学姐围在中间。大家争论的焦点,正是他最近在爸爸的收藏里找到的另一本棋谱。 “我觉得这里的意思应该是指可以追击白棋,以达到将黑棋连成一片的意思。” “不是吧?如果站在下棋者的角度来看,追击白棋,必然会导致黑棋失去更多的地方,完全达不到连成一片的目的。” “我们现在要的是翻译,管你是从哪个角度来看的。” “但这本书是棋谱,这句话本来就是下棋的人说出来的啊。” “……” “千叶。”大家齐刷刷地把视线投向了棋谱的主人,而司铭这会正在看日吉发给自己的消息。 “啊?”刚刚回复完,正准备起身去接人,抬头看到那么多双眼睛注视着自己,司铭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大家都在为了自己的棋谱努力翻译,自己却开了小差。“不好意思,我一个朋友过来,要去接他,棋谱的话,我们等会再谈论,行么?” “朋友?男的还是女的啊?”惯常直爽泼辣的施英很好奇,学弟这么帅气,又是在那个啥啥特别出名的日本,应该一早就有女朋友了吧。 “呃,当然是男孩子了。” 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同几个学长约好时间,匆忙往日吉给出的地方赶过去。 “小若。等很久了吗?”气喘吁吁的跑到日吉面前,“过来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我好去接你啊。” “又不是不认识,没打扰你上课吧?”日吉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接过司铭的背包往背上一甩,“我可是没订酒店,住你那里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我在这里租了房子,干嘛要去订酒店。” “我觉得他们之间有奸情。”几个人缩在大树后面,看着远远离开的两个少年。高个少年体贴的拿过矮个的背包,放缓脚步跟在对方身边,有一种说不清的气氛萦绕其间。 “你小说看多了吧。”沈旬白了赵玉一眼。真是搞不懂这帮女人,好好的,怎么就对同性恋感兴趣了。 “我这叫根据事实说话好吧。”赵玉轻蔑地斜了沈旬一眼,“你没觉得那个高个男生的动作很暧昧吗?千叶一过去,就起身迎了上去,还拿过了千叶的背包。他包里也就基本棋谱和课本,根本不重好吧。看千叶的样子,根本就是很习惯了。而且,你看千叶的表情,在对方面前多放松啊……” “行啦!”甘丹云拍了赵玉一下,“好奇完了我们就走吧,这么偷偷摸摸跟在人身后总归不好。若有需要,千叶会把对方介绍给我们认识的。” 司铭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后跟了一串八卦的尾巴,正兴奋地给日吉规划着旅游路线。 “明天我正好休息。先带你去故宫看看。那可是中国以前皇家居住的地方。然后下午我们去前门吃东西。我跟你说,来了中国不吃中国小吃,那绝对是一大憾事……” “你当我是加奈子啊。”日吉笑着揽上司铭的肩膀,“行,反正我这次旅游也没做任何计划,你看安排了。” 日吉能在中国呆的日子毕竟不多,司铭带着他大致逛了几个景点。其实在司铭看来,北方建筑风格上都很相似,真正精巧的应该是江南的园林,只不过时间所限,也只好作罢。 说是带着日吉吃小吃,其实很多北京道地的小吃,司铭也有些吃不惯。在日本吃惯了较为清淡的东西,甫一回中国就吃这么重油重味的东西,一开始还挺不习惯的。 “这鸭子怎么吃?”看着服务员端上来一盘一盘的东西,日吉对着司铭挑了挑眉,看样子,绝对不是直接啃的。 “这里有三种佐料。甜面酱加葱条,配黄瓜;一种是蒜泥加酱油。当然,也可以直接沾着白糖吃。一般女的和小孩爱这么吃。”司铭一边给日吉介绍,一边伸手拿了张荷叶饼,夹了一块鸭肉蘸上甜面酱,包在荷叶饼里头,递给日吉,“我一般喜欢这么吃。全聚德的鸭子,烤的时候是不添加任何佐料的,吃的就是鸭子原来的味道。” 日吉接过来咬了一口,饼挺有劲道,酱料咸甜皆由,加上翠翠的黄瓜,还有一股葱香,闻着就挺有食欲的。 “不错。” 接连漂了好几天细雨,终于等到放晴。 “小若,我们今天去爬长城吧。”司铭拉开窗帘,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开心的回头说道。 “好啊。” 大约不是旺季的缘故,长城上的人不是很多。司铭挑了那条坡不是很陡的一面。 “小若,你看。”这一条道走得人相当多,台阶上甚至能看到一个又一个脚印。日吉跟在司铭身后,举着他的相机四处拍照。 北京的三月原本就不怎么温暖,爬上长城后,更是感受到了关外的北风。日吉取下围巾裹在司铭的脖子上。 “我还好……”司铭连忙摆手要制止。 “围着,别冻感冒了。来了中国就不记得锻炼身体了吧。”日吉将外套拉链拉上,拉着司铭的手继续往上爬。“累吗?” “还好。”抬起另一只手整了整热乎乎的围巾,笑着朝日吉摇了摇头。 日吉看了看两人交握的双手,真想,就这么握到天荒地老。 第66章 被告白的少年 日吉在中国呆了一个星期,也不是每天都出去游玩,大部分时间,他还是会去b大的图书馆消磨下时光,等候司铭上课结束。 这一个星期,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一段无法磨灭的美好。 “小若,东西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日吉打开房门,指了指已经关好,竖放在床边的行李箱,“剩下的东西塞在双肩包里就行。” “恩,这是我托梁阿姨配的专门治疗跌打损伤的药,你回去后就要参加训练了,这个药带回去,治疗扭伤什么的挺好的。”司铭将那瓶药油放进一个塑料袋,有用牛皮筋扎紧,“就是味道有点怪,不过效果真的不错。我听梁阿姨说,那个老中医专门研究这些跌打损伤的伤药的……” 没等司铭继续唠叨下去,日吉就一把拿过药瓶,打开箱子放了进去,“背包里可能会放些吃的,还是放在箱子里吧。” “也好。啊,对了,给日吉爷爷他们买的烤鸭还没放呢。”说着,司铭又跑出去,把放在客厅桌子上的几只真空包装的烤鸭拿了进来,“放背包里吧?” “行。” 两人一会放一样,一会添一个,磨磨蹭蹭一直收拾到了十点左右,“光一,你先去睡吧,我再检查一遍就睡。” “恩,早点休息,明天还得赶飞机呢。”司铭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给日吉掩上房门,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早,两人叫了一辆出租车赶往机场。考虑到从司铭家到机场的距离,日吉订的是下午的航班,赶到机场的时候差不多快中午了,找了家简餐店解决了午饭。 “小若,到家后给我来个电话。” 日吉点了点头,放开抓在手里的拉杆箱,张开双手,“不给个离别的拥抱么?” “真是的。”司铭笑着抱了抱日吉,“一路顺风。” 大约是日吉带回去的纪念照刺激到了家里的老小,他到家没多久,司铭就接到加奈子的电话,说要趁着春假的时候来中国玩。 “哥哥,小若哥哥说这里有很多像烤鸭那样的好吃的。”小丫头到中国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司铭,美味的小吃在哪里。 一老一小的旅行真的很好打发。人说老小孩老小孩,别看日吉爷爷平时威严甚重,但在旅途中,其实跟加奈子没什么两样,虽然北京的很多东西他们吃不惯,但一点都没有影响到两人对小吃的喜爱。 “爷爷,这种糕点也好吃的,里面有枣泥。还有这个,里面有核桃仁……” 司铭无奈地看着两人在稻香村里挑来挑去,看营业员不停地为两人包着糕点,“加奈子,这么多买回去吃不了的。” “不会的,那么多人。”小丫头头都没回的回应道。 “这些糕点也就能放十来天,放久了就过期不好吃了。” “放心,我一定会在过期前解决掉的。” 司铭看了看一边快要堆起来的塑料袋,决定不再管这一老一小了。 在加奈子差不多快吃得增重好几斤的时候,两人总算决定打道回府了。 “加奈子,你这么爱吃,以后是要打算当一个专业美食家了么?” “不,我打算当营养师。”小丫头得意洋洋地对着司铭宣布道,“前几天,梁阿姨不是带我们去一个什么养生药膳的地方吃饭嘛,我听说,营养师在将来可是个非常了不起的职业,又能吃到好吃的东西,又能保养身体,这简直就是为我打造的。” “有营养的东西可不一定就好吃啊。” “那我的任务就是让那些不好吃的有营养的东西变得好吃又有营养。” “那可真是一个伟大的目标。呵呵”日吉志康伸手揉了揉加奈子的头,“好啦,我们该上飞机啦,光一啊,在中国要照顾好自己啊。” “恩。”司铭将手里拎着的一些小零食交到加奈子手里,“飞机上虽然也有提供餐点,不过口味似乎不怎么样,如果不喜欢吃就拿这些垫垫吧。爷爷再见,加奈子再见。” 送走两拨游客,司铭再次恢复到自己平淡的生活。四月份,桑原兄弟两个终于结束了比赛回到北京。 “光一,来来来,看看这么几个月,你的棋艺有没有长进。”虽然加入了北京队随队参加比赛,但也不是每场都能轮到兄弟俩的,还没过足棋瘾的两人刚到家就把外孙拉到了棋桌前。 “大外公,马上要吃午饭了,吃过饭我们再下吧,等会梁阿姨会打电话来催的。”司铭哭笑不得。他自认还算是喜欢围棋的人,也绝对不像两个外公这样。 吃过午饭,司铭到底还是被拉着来了两局。 没有了职业赛的压力,老爷子的棋比此前更加放得开,更勇于对各式的棋形,棋路进行尝试。 司铭很喜欢同两个外公下棋,老人家丰富的经验,能够给他很多启发,这种没有太大压力的对弈,让他可以充分理解父亲留下来的棋谱。 “这一手不错。”桑原仁指了指方才收官时的一手,“前面的布局你掌握得还不是很好,中盘没有强大的攻击力支持,但是这一手替你挽回了很多地。” “中盘那边还是攻击力不够吗?”司铭皱了皱眉,刚才他还自认为攻击得还可以。 “如果单从中盘来看还可以,但联系到你整个布局,就有些不够了。” 三个老人家围着司铭,慢慢给他讲解。 “安晏留下的好几个布局雏形,格局都比较大,对上一般的棋手,实力不如你的,光靠开局基本就能奠定胜局了,但碰上旗鼓相当或者实力超过你的,中盘就非常重要了。” “像你方才的这种进攻,只能说暂时保住了局面,但在开拓上还有点不够。” “……” 一边上课,一边磨练自己的棋力,尽管放弃了很多日本国内的职业赛,但想到多次中日交流赛的成绩,司铭觉得,这些放弃也挺值得的。 秋路毕业后选择了留校,施英和沈旬等人则选择读研,因而即便大四大三的学长毕业,司铭也没觉得有多孤单。棋谱的翻译了好几本,不过太过深奥的没怎么涉及,施英和奚勇偶尔还是会为了之前已经翻译过的棋谱进行争论。 在许多人匆忙地查资料,完成毕业论文和毕业前的实习时,司铭还是很悠闲地跟秋路,施英几人窝在沈旬租的公寓里头闲聊。 “千叶,你下学期就要回日本了吧。”沈旬给几个人倒了点茶,这套茶具还是他租下公寓从学校搬出来后,几个好朋友凑钱给买的。 “你的毕业论文是跟围棋有关的吗?” 司铭点了点头,“就写我现在研究的东西。” “那挺好的,这个课题也没什么人研究,跟你又切身相关,会比较好发挥。”秋路点了点头,“有需要什么资料的跟我说,别的特权没有,给你开放下资料库还是能做到的。” “秋学长这权力真大。”施英和赵玉嗤嗤地笑了两声,随后才转向司铭,“你的初稿完成了吗?说实在,一开始你拿出棋谱给我们翻译,我当时还以为你只是兴趣咧,没想到你真的是一个职业棋手啊,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司铭对着两人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初稿已经写完了,我给梁爷爷了,他说要先给我改一下再给储教授看。” “唉,不管听多少次,都觉得你小子好运得让人嫉妒啊。”几个人眼带羡慕地看着司铭。“我想,你大概会成为唯一一个被系主任带着完成毕业论文的本科生。” “不至于吧。” 与此同时,日吉少年却还在继续为他的积分拼搏。真正进入职网后,日吉才发现,这个世界比自己想象的更为残酷。 也许你曾经是一个有天分的球员,也许你曾经因为在中学赛事取得了几场胜利而沾沾自喜,也许你曾经因为出色的表现被球探相中,但真的踏入这扇大门之后,你什么都不是。 相比起穴户来说,日吉的机遇还不错。他进入职网之前,迹部集团收购了一家俱乐部,他和穴户被一起签了进去,但他们这样的球员,在高手如云的职网里头真的不算什么。没有成绩,无论是教练还是赞助商,谁都不会把目光投到你身上。 拿过一旁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穴户前辈,今年你可以跟atp签约了吧?” “嗯。”穴户点了点头,“你的积分也差不多了。我听教练说,这次俱乐部会帮我们几个一起签约。呼……总算是结束了准职业的阶段了,你小子,还真的很拼诶!” “那自然,我可不想输给他。”放下毛经,重新在器械上躺下,“只有站在顶端,才能拥有和他比肩的机会。” “他?”穴户停下动作,转头看着日吉,“你是说千叶吗?” “你知道。” “你看着他那眼光,傻子才会不知道。”穴户没好气地白了日吉一眼,转头看了看四周,低声对日吉说道,“只不过,这条路可不好走。你父母会同意吗?还有,听说千叶家也只有他一个男孩子,他外公,应该也不会愿意自己外孙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吧。还有,你确定千叶愿意?” “我知道不容易。只是,……”日吉看向窗外,“当你认定一个人之后,哪里还管得了其他。” “千叶。”今天司铭来系办取储乐给自己批改的论文,虽然跟自己的生活很贴合,但是,要完善的地方也不少,初稿被梁老看过后就直接转到了储乐手里,再由储乐挑出需要修改的地方,让司铭进行修整。 刚刚走到楼梯口,就被一个穿长裙的女孩叫住了。盯着对方,想了好一会,才想起对方似乎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啊,大一时的那个班长韩芹。 “有事吗?”司铭停下脚步。这几年他同班上同学的关系还是不冷不热的,跟这些同学还没秋路几个人熟悉。 “唔,周五晚上五点半,班里吃散伙饭,你来吗?”韩芹扭捏了一下,一脸期待地看着司铭,“这几年班里的活动你都不怎么参加,散伙饭总不能不来吧。” 司铭想了想随即点了点头,“好,在哪里?” 韩芹一脸惊喜地抬起头,“就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餐馆,到时候你在宿舍门口等我吧,我带你去。” “不用了,你告诉我地址就好,那样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反正其他同学也要一起的,到时候我们一起走好了。就这样说定了啊。”韩芹笑嘻嘻地摇了摇头,不等司铭点头,转身从楼梯上跑下去了。 “……” 【阿司,你说她跑什么跑啊。吃散伙饭也不把地址交代清楚,怎么这么奇怪呢?】千叶少年狐疑地看着韩芹远去的背影,【她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大一的时候,不就因为她,那几个神经病才排斥你的吗?】 “不过一个散伙饭,每个毕业班都会有的吧。”司铭耸了耸肩,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周五的时候,司铭提前等在了男生宿舍楼下,抬手看了看表,差不多快五点一刻了,韩芹不是说大家会一起去的么,怎么到现在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果然实在耍人吧?】 “再等到吧。” 五点二十的时候,司铭总算看到女孩的身影,“对不起,中午出去弄了一身汗,刚刚换了衣服,我们走吧。”韩芹穿了条无袖短裙,飞扬的裙裾,加上因为奔跑而染上红晕的两颊,引来许多宿舍楼里进出的男生的视线。 “其他人呢?”可惜,韩芹的一番心血放在司铭眼里,啥都不是。 韩芹略带些幽怨地看了司铭一眼,“文东他们有事就先过去了,我们也走吧。” 这一届中文系的学生并不是很多,加上几个任课老师也不过凑了两桌人而已。所以,就挑选了一个包厢。他们到的时候,差不多快到齐了。 “小芹,快点,就差你们两个了。”里面一桌上基本全是女生,其中一个个特别高的女孩子朝韩芹挥了挥手。 “那是我们宿舍的朱晨。”韩芹悄悄地给司铭介绍着。 司铭狐疑地看了对方一眼,不明白韩芹为什么这么积极。然后朝着男生较多的那桌走去。 他们的古汉语老师侯文滨一把将司铭拉到了身边,一脸暧昧的看着他,“跟班上最漂亮的女孩一起过来,路上有没有感受到那些火辣辣的视线?”看着司铭一脸迷茫的样子,侯文滨好笑地摇了摇头,“都这么大了,怎么就没开窍呢,你不会打算一辈子就跟围棋结婚了吧?” 司铭端起桌上的茶杯,避开了老师的调侃。同桌的男生一早端着酒杯窜到旁边女生那桌去了。 “千叶,你不过去敬敬酒?”同桌有三个老师,其中两个司铭都熟悉,分别是教导他们古代汉语和古代文学的,另外一个女老师似乎是叫外国文学的,司铭也见过,但不是很熟。 “我就不去了。他们是去联系感情的。” 其中一个男生红着脸正对着一个女孩子说什么,虽然在一个包厢,不过对方声音太低,再加上周边同学的起哄,司铭没怎么听清楚,不过,看样子应该是在告白吧。 “同学四年,就没有看得上的?”虽然两人不熟悉,但是在这样的气氛下,同为年轻人的荆衫也不由得跟着两位前辈调侃司铭。 “我是过来学习的。”司铭笑着把球踢了回去,跟着几个老头子,学到最多的就是如何打太极。重生这么多年,司铭从来没有考虑过个人感情问题,跟这些同班同学又不是很熟悉,就更谈不上看上看不上的问题了。 几个人正聊着,突然韩芹在几个女孩子的簇拥下走了过来。先是给几个老师敬过酒,感谢他们这几年的教导,之后,又倒了一杯,有些扭捏地走到司铭面前。 对方过来敬酒,司铭当然不好坐着不动。于是也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那个,千叶……”韩芹一脸羞涩的笑容,看看身边的女伴,张了几下嘴,好容易鼓足了勇气,“千叶,我喜欢你,可不可以做我的男朋友。” 话音一落,边上的同学马上起哄,叫着要司铭答应。 司铭不由得皱了皱眉,他倒不是讨厌这种光明正大追求爱情的女孩子,只不过,他并不喜欢这种靠形势来逼迫的手段。 “抱歉,我对你并没有这种感情。”司铭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感谢你的好意,我干杯,你随意。” 第67章 突然开窍的少年 原本热闹的场面,因为司铭的这句话顿时冷到了极致。韩芹原本笑靥如花的脸一下子僵住了。起哄的人也都愣住了,没想到司铭会给出这个一个反应。 “好了,好了,大家都喝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一看情况不对,关奇迈立马起身打圆场,“千叶家离学校有点距离,我就先送他回去了。” 说完,就揽着司铭跟同事和学生告别。 “你这个孩子啊。”走到店门外,将一室的喧闹关在门内。关奇迈点了点司铭的额头,“该说你什么好,就是不打算跟对方交往,也要说的委婉点,哪怕说个善意的谎话也行,这样子,你让人女孩子怎么下得了台?” “可是,我的确不喜欢,而且,那个场景,无论我说什么,她都有点下不了台吧。”司铭无奈地撇了撇嘴,他也知道,自己那么回答对方很难收场,但是在那样的场景下,除了自己答应以外,她都是要丢脸的,那又何必为了一个跟自己并不熟悉,而且曾经发生过龌龊的女孩子,而勉强自己呢? “唉,好在你马上要回国了,也不至于再跟这些同学发生什么矛盾。”关奇迈等司铭系好安全带才发动车子,“以后也记得回来看看我们这些老家伙。” “会的。”司铭点了点头。 同老师告别后,走入楼道,打开家门,迎接自己的是一室黑暗。摸索着打开客厅的灯,看到贴在冰箱上的纸条。 “光一,我们去老陆家下棋啦,会晚点回来,不要等我们,早点休息啊。” 唉,外公们还真是争分夺秒。司铭无奈地笑笑,将留言贴撕下。 “千叶,你在思考什么?”自从下午碰到韩芹之后,千叶少年就一直处于沉默状态,刚才因为一直有人,司铭无法开口询问。 【阿司,那个女生看你的眼光好熟悉啊!】千叶皱着眉说道,【总觉得在哪里看到过,你等我想想啊。】 “这有什么好想的。”司铭无语了,“这事都过去了,有什么好纠结的。我和她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再说了,我也没想过要找一个女朋友。” 【诶?阿司,难道你要找个男朋友?!】千叶少年顿时瞪大了眼睛,【阿司,你好……时髦!】 一只乌鸦从头顶飞过……司铭白了千叶一眼,“你满脑子都是这些黄色废料么?” 【不是啊。这找男女朋友不是很正常么?】千叶少年摊开双手,耸了耸肩,【每到毕业的时候,都有很多男女互相告白啊,当然啦,那个叫什么韩芹的就不要了,这女人一看就很虚伪,虚荣心超强,她会挑到你,估计还是因为你平时对她爱答不理吧。……啊,对了,平时小若看你的眼神就是那样的。】 千叶少年的话,像是一个闷雷,轰地一声敲击在司铭头顶,把他一下子给打闷了。 小若……平时看着……自己的眼神? 司铭和衣躺在床上,5月份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根本不需要盖被子了。 仔细想想,他跟小若之间,的确比其他男孩子要亲密得多。 前世的年纪加上这一世,差不多都快四十了,却从来没有过感情经历,这一次猛然的发现让司铭忽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去面对日吉。 【阿司,阿司,……你还好吧。】似乎发现自己的惊人之语造成的后果,千叶少年惴惴不安地飘在司铭身边,【阿司,你,是不是不喜欢小若那样看你?】 司铭抬手掩上双眼,不,让他为难的并不是不喜欢小若那么对待自己,恰恰相反,他难过的是,自己一点都不讨厌小若的眼神,甚至很期待,很喜欢小若仿若看着珍宝般看着自己。 可这是不对的。不用别人来对自己说,司铭都知道,这条路从来就不好走。世上恐怕没有哪对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跟一个同性在一起,接受社会上歧视的眼光,被排斥,被讨厌…… 他似乎已经预感到了,当两人的心思被曝光后,日吉一样会怎么看待自己。哈,一个恩将仇报的小混蛋…… 【阿司,你……】 “光一,这是错的。忘记掉吧。”司铭叹了口气,他甚至来不及哀悼自己转瞬即逝的爱情萌芽,就不得不强制自己把这段根本不该出现的感情忘记。 【可是,这样对小若会不会不公平了点?】千叶少年托着下巴蹲在床侧,【明明你也不讨厌小若,小若也很喜欢你,就算不能在一起,也该让对方知道你的心情吧,而且,我总觉得,小若不像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 司铭摇了摇头,“光一,你不知道,我们一旦纵容这种感情的发生,即将面对多么残酷的现实,父母亲友,没有人会支持祝福你的,当你出门的时候,所有人都会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你,甚至会因为这份不应该产生的感情而否定掉你的一切努力。我是一个职业棋手还好说,毕竟围棋在全世界的普及率还不高,但小若不一样,他的目标是成为一名顶尖的网球运动员。你也看到了,为了这个目标,他有多努力……” 他沉默地躺着,直到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还有两个外公压低嗓门的说话声。 想想两个外公,又想想平时对自己爱护有加的日吉一家,司铭难过地合上了双眼,小若,对不起…… 毕业论文通过后,司铭就办理了离校的手续,率先回了日本,碁圣战马上要开始了,他要尽快回去作参赛准备。 去机场送他的,是棋院里几个没有比赛的棋手。 “有空记得来中国,我可还想跟你切磋呢。”窦议伸手垂了司铭一下,“等你下次来,我的水平可不是现在这样了。” “嗯。”司铭笑着点了点头,“以后有交流赛的机会,一定会过来的。你也是,加油,明年应该就有北斗杯了,要争取参赛资格啊。” “那还用说。”窦议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抬起手肘捅了捅身边的陆力,“陆力也一定会去的。” 陆力点了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本手抄棋谱,“这个是赵石让我带过来的,他今天有比赛。” “谢谢。”这本棋谱,司铭曾经在赵石那里看到过,还曾经跟赵石一起研究过,没想到,对方肯抄下来送给自己。 “九月份好像有一个在韩国举行的三国交流赛,希望到时候能见到你。” “……” 司铭拉着行李箱,同来送行的朋友挥了挥手,走进了登机口。 大学毕业后,司铭真正过起了让围棋充斥的生活。他跟棋院要了许多任务,除了比赛,还包括一些宣传活动,教学活动,他希望自己能够繁忙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忘掉那份不该有的感情。 “大哥,你有没有觉得,咱家天元,从中国回来了,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啊。”将外孙送往开往关西的车后,桑原慎皱着眉问自家兄长,他知道,孩子小时候过得并不富裕,但是……现在的日子已经很不错了,加奈子有日吉家照应着,而且那姑娘自己也很努力,怎么这会要这么拼命地赚钱? “也许,那孩子是遇上了一些为难的事情了。”桑原仁眯起眼睛,“比如,感情上的……” “他是喜欢上了大学的同学了?” “好了,作为长辈,如果孩子向我们求助的时候,我们应该给予一定的帮助,如果孩子希望自己解决,那我们还是当作不知道的好。”桑原仁对着弟弟眨了眨眼睛,“哎呀,今天正好可以去找柴崎那个家伙下一局棋。” 桑原仁背着双手走出车站,哎呀,小外孙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啊,虽然晚了点,虽然,可能对象有点小问题,不过……孩子能够获得自己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司铭看了看对面头发有些翘的青年棋士,据说他跟进藤差不多大,棋风很奇怪,不,应该是使用的布局比较生僻。自己进入职业界以来,似乎一直没有跟对方碰到过。 “你好,社前辈。” “不用那么客气,叫我社就好。听说你最近才从中国回来?”因还没有到比赛时间,两人在棋盘两侧坐下,一边聊着天。 “嗯。” “中国的棋手也很厉害的。”社像是在怀念什么似的,“你有碰到赵石吗?” “有,跟他对弈过。” “他的棋力很好,那次如果不是超常发挥,估计就输给他了。” “是第一届北斗杯么?”关于赵石和社的那场比赛,司铭也有听赵石本人说过,虽然那个时候赵石年纪还不大,不过他自己也承认那场到最后,发挥得的确有所欠缺,最后输掉了比赛,不过对手的状态的确比自己好。 “啊。”社点了点头,“赵石的棋力不错,你跟他之间输赢如何?” “个半吧。”司铭抬头想了想,“对了,我离开中国的时候,他还送了我一本棋谱,等比赛结束,给前辈看看。” “……” “两位老师,比赛要开始了哦。”一边的工作人员看两人聊的带劲,不得不开口提醒。 社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啊,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了,我们先完成比赛吧。” “嗨。请前辈多多指教。” 第68章 拿头衔的少年 猜先后,社执黑先行。 他的第一手落在了小目上,这让司铭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似的。说实在的,他一点都不想回来之后,马上就应对那种一手天元的神奇布局。 也许在一旁观战的工作人员会觉得失望,好吧,其实他们已经失望很多次了。第一届北斗杯之后,社就不太采用第一手或者第二手天元的布局了。他的布局也渐渐往传统、严谨的方向靠拢。 就像桑原仁说的那样,年轻人才会比较有冲劲,有着尝试一切新事物的勇气。 即便再怎么回归传统,社的棋里头还是带着他特有的独辟蹊径的风格。时不时就会走一手以前的禁手来刺激一下司铭的神经。 这时候,司铭就不得不感谢自己的父亲,他给自己留下的那些在日本人看起来更加稀奇古怪不可理喻的棋谱。那些棋谱上留下的布局,足够司铭应付社时不时的突然袭击。 社的攻击力很强劲,而且棋速快,几乎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他的攻击就像是司铭此前的陷阱,层层叠叠,甚至这一手的攻击效果能够一直延续到十几手之后。 落下最后一个棋子,司铭确定,这一局,自己大概,也许,可以赢。他屏住呼吸开始数目。一,二,三…… “看来我输了。” 算上贴目,白棋比黑棋多出一目半。社有些遗憾地看了看棋盘,无奈地耸了耸肩,“收官时被你扳回好多,要知道,在中盘的时候,我的实地还很庞大。你小子的收官的确就像进藤说得那样,相当精细。” “前辈过奖了。”两人起身离开对居室。 “你刚才的那一手,是从中国学来的吗?我发现很多中国棋士喜欢走那一手。” “嗯。”司铭点了点头,“对了,比赛前说的那个棋谱,前辈要看么?我有带在身上。” “要。”社毫不客气地说道,“对了,附近有一个会所,我们去那里,正好复盘。” 司铭点了点头。来之前他就曾跟外公和日吉家说过,可能会在关西这边住一天,毕竟有的时候,棋局会结束得比较晚。 “你看,这里的时候,你的挡明显有些力度不够,所以才丢掉了原本占有的实地,不过,这里,计算得真是太狠了。”想到收官时被生生吞掉的十来目,社隐隐觉得有些心痛,“收官阶段还能这么抢目的棋手,我敢说,大概也就进藤和塔矢那两个了。” “哦,前辈你也太忽视老师他们那一辈的棋手了。”司铭笑着摆了摆手,“不过我觉得你收官时失去的目地,归根结底可能还在布局上。” “布局吗?”社托着下巴想了下,“这个布局,是我和上户两人研究过好几次确定下来的,……介意我从头再摆么?” “请。”司铭摇了摇头,示意对方随意。 单独将社的布局摆出来看,其实看不出什么,司铭跟着把自己的布局也对应地摆出来,黑白相交之后发现,黑棋在布局上的确有点吃亏。 “看起来还是格局太小的缘故,一开始占得地就没有白棋多。”社点了点头,“不过,如果没有收官你扳回来的那几目,靠中盘我就能把开局的劣势扭转回来。” “恩,我的中盘还是太弱。” “你在中国学习了四年,中盘怎么还不行,我认识的几个中国选手,中盘实力都很强的。”社青春拿过方才司铭放在桌上的棋谱,开始跟司铭讨论起来。 虽然两人对这份棋谱都很感兴趣,但司铭也仅仅只是住了一晚上就回了东京。毕竟碁圣赛还没有结束。 “外公,为什么社前辈会觉得我中盘攻击力不够呢?按照我的想法,这几手都是有足够的攻击力度的,而且,也抢了不少实地回来。” “唔,我来看看。”根据外孙摆出的棋局,桑原开始根据自己的下棋习惯应对,“中盘其实也还好,不过,如果中盘能够再有逼迫力一点,可以直接让对方认输。” 他捻起一粒棋子,“看,你的六十二手,如果放在这里,就能防止对方进一步拓展,你看,他的第六十三和六十五两手,正因为你六十二手防御得不到位,所以才让他有机可趁。确切地来说,你的中盘还有些犹豫,要更果决一点,就像你的收官一样,计算精密,出手果断,该防的地方要防到位,该攻的地方要攻到位,不能既想着防守又想着攻击,两全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社并不能算是碁圣赛上实力最强劲的对手,也不是唯一一个会在比赛中乱来的顶尖棋手。至少,目前碁圣的拥有者仓田厚也不是个多规矩的棋手。 “虽然他平时有点厚脸皮,啊,有点嬉皮笑脸的,不过,在棋盘上攻击人起来可是一点都不手软。” 桑原仁捻着一粒棋子轻轻敲击着棋盘,回忆着以往同仓田的对局,“也许没有社那样惊世骇俗,不过,仓田在青年一代的棋手当中,也是属于那种敢于挑战新手法的人。严谨上,比塔矢家的孩子略差一些。” 司铭一边打着谱,一边听桑原讲一些对手的注意点。 “天元啊,这次,有没有把握拿一个头衔回来?”桑原慎给外孙倒了杯茶,在兄长身边坐下,“我看了这几次的比赛,下得比较平稳,不太容易出问题。” “不好说,留下的这12个人里头。不过,今年森下老师有点奇怪,居然第一轮就被淘汰了。” “森下的对手是进藤吧?” 司铭点了点头。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在中国呆了四年,老爷子也学会了很多中国的俗语,“我记得,那小子第一次参加本因坊赛,就是被森下淘汰掉的,几年功夫,如今轮到他来淘汰自己的老师了。” “也只有这样,围棋界才能兴盛啊。” 八月,司铭迎来碁圣战本赛的第三轮比赛时,日吉前往美国,开始了美网系列赛的征程。 “至少,今年我们凭借外卡也可以参加四大公开赛了。”穴户将背包放入行李架,然后在日吉身边坐下,看对方仍旧皱着眉头,不由凑到对方耳边,“怎么,还是没什么回应?” 日吉点了点头,明明当时他离开俱乐部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什么忽然就冷淡了呢?要说繁忙,那个时候他一边准备毕业论文,一边又要参加比赛才更忙吧,光一,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管怎样,你自己调节好状态,迹部好容易给我们争取到了机会,可别浪费了。想想橘。”穴户嘟囔了一句,他本来就不是爱管闲事的,如果不是因为身边的老熟人太少,他才不会管这家伙的爱恨情仇呢。 “嗯,我会的。”日吉问空乘要来了毛毯,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眼罩戴上,“我先睡会了。” 司铭一直闯到第四轮,最后剩下他和绪方,还有塔矢三人。 经过抽签,司铭这一场轮空。他只要在一旁等候绪方和塔矢两人比赛结束后,再跟其中留下的人决出挑战者就行。 “千叶,运气不错嘛。”仓田在一旁拍了拍司铭的肩膀,“看起来,这次要么是绪方,要么是你跟我争夺碁圣头衔咯。说起来,我还是比较希望是你,这样,我保住碁圣头衔的几率会大一点。哈哈……” “仓田前辈,小看人可是会吃大亏的哟。”被仓田这么一大岔,司铭反而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绪方和塔矢的棋局一直进行到了下午五点,最后还是绪方棋高一着,以半目的优势淘汰了塔矢。 “看来明天又是一场师生大战呐。” 刚从中国回来,就碰上碁圣战,除了比赛,还有司铭从棋院那里要来的一些其他任务。因此,司铭还没跟绪方对局过。 第二天一早,司铭就赶到棋院,恰好看到绪方的那辆红色跑车驶入停车场。 “绪方老师。”在门口等了一会,就看到绪方手插着裤兜走进来。 绪方今天穿了件粉色短袖衬衫,下面依然是一条白色西裤,朝司铭点了点头之后,率先走到电梯口。 电梯门打开时,绪方突然转过头来,“让我来看看,你从中国学到了些什么。” “嗨。” 司铭今天依然是执白,他选择的布局也依然是那天对付社青春的布局。只不过,对付绪方,必须比对付社更加谨慎小心。 今天的对局,在布局上司铭并没有占太多优势,但显然,自家父亲的布局即便在绪方眼里,也新颖得很。中盘的时候,司铭吸取了上次的教训,采取了大面积的防御措施,稳保开局优势,以蚂蚁搬家的速度一点一点蚕食绪方的地盘。 从中盘看,暂时自己还是有优势的,马上要进入收官阶段了。自己在官子计算上的能力,是获得过大外公赞赏的,即便是绪方老师,在收官时要想从自己手里讨到便宜也不容易。 目前要做到的就是保持优势,不得贪胜。 司铭牢牢地记着那十句话,老祖宗说的东西,从来都是有她的道理的。 “我输了。”棋局尚未结束,绪方很坦然地投子认输。官子阶段,他本来就不比学生高明多少,而今天,千叶下得很稳,很流畅,在这样的状态下,想在收官阶段翻盘并不容易。“你今天,下的很不错。” “谢谢老师。” 啃下绪方这块硬骨头后,司铭信心大增。在之后的挑战赛里,无视仓田的挑衅,接连赢了两场。 这样的好心情,在第三场仓田的第五十手后结束。 糟糕。司铭瞪着天元附近的那枚白棋,该死,自己这是被这两天的胜利冲昏头脑了,完全把不得贪胜抛在脑后了,刚才那一手,根本不应该放在那里,应该在白棋边缘走一手挡。该死! “还是太年轻,心性不稳。”森下看着屏幕摇了摇头,“攻过头了。” “唔,看他后面怎么应对吧。” “看样子,这是要长考了?”和谷凑在讶木身边,说真的,到目前为止,他依然很看好司铭,“我总觉得,他应该能拿下这个头衔。” “拿不拿的下不好说,至少,今天这一局,他就没法轻轻松松过关了。”讶木挑眉,继续看向屏幕,等着司铭的下一手。 盯着棋盘看了半天,司铭不得不壮士断腕,放弃掉中路的优势,从左路进攻,争取夺回损失的地盘。 “这一手不错。”绪方放下手里的烟,从开局可以看出,这孩子有点得意忘形了,不过,应该说醒悟得还算快。 “他还真舍得啊……”和谷连连啧舌,“要是换了我,指不定还在想怎么挽救呢。” “舍小就大,逢危须弃。这孩子,还是记得十诀的。”塔矢行洋最近正好没有比赛,刚刚返回日本,司铭读大学这几年,他也同这个孩子对局过很多次,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司铭非常果断地放弃原本的活棋了。“这局棋还有得磨,这孩子还是很擅长扭转危机的。” 舍弃原本那块被仓田将死的中路,司铭迅猛地发展左右两路,加强中路的防御后,以左右两路齐头并进的局势,对仓田形成包抄之势。 哼,我的地盘,可不是那么好吞的。就算你吃下去了,也得给我吐出来。 仓田苦苦支撑着,哎呀,这是刺激过头了么?方才那一手可是自己想了许久的妙招啊,居然,居然,就这么被这个小鬼破了!关键是,你破了就破了,要不要这么凶残啊! 不到收官,白棋就被逼得困守一隅,仓田在脑海里计算了半天之后,不得不投子认输。 “哎呀,这个头衔我还没用几年呐!” “仓田前辈,从你夺到的那天起,就应该做好被人夺走的准备。承让了!” 第69章 赴韩交流的少年 获得碁圣头衔之后,司铭又跟随森下前往韩国进行中日韩三国的交流比赛。这次前往韩国的大部分是塔矢、进藤这一辈的青年棋士。原本的领队是仓田厚,只不过,这个家伙在碁圣战结束之后,以要慰藉心伤为由,把任务推给了森下。 “我看他根本就是不乐意碰到安太善吧。”和谷撇了撇嘴,走在司铭身边等候登机。 “仓田前辈跟安太善棋士有什么矛盾吗?”司铭好奇得问道。 “也不是矛盾啦。”和谷摇了摇头,“你也知道的,仓田跟安太善年纪差不多,他一直视安太善为对手的。他在韩国甚至被称为‘日本的安太善’,只不过,他跟安太善的比赛,差不多是输多赢少吧。” “那他不是更应该去韩国了么?” “谁知道,也许那家伙因为跟你的比赛又想起了什么新的布局呢?”走在机舱的过道内,找到自己的座位,和谷迅速地从背包里掏出几包零食,又将包放进了行李箱,“千叶,你的包要放上去吗?” “啊,好的。谢谢。”原本想把背包放在腿上,听和谷这么一说,司铭还是将双肩包递了出去。 放好两人的行李,和谷才在司铭身边坐下,“给,正好在途中解解闷。” 看着落在手里的一大包薯片,司铭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和谷桑,吃薯片解闷,你是不闷了,可人家睡觉的怎么办啊! 日本到韩国的时间并不长,两个半小时之后,他们已经到达了比赛期间下榻的宾馆。 “千叶,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跟着队伍进入大厅,就看到窦议反戴着一顶棒球帽朝着自己挥手。 司铭朝窦议点了点头,趁着领队在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走到对方身边,“其他人呢?” “我们这次来了十个呢。我跟赵石住一个房间,他还在补眠。陆力这次因为国内有比赛,就没有过来。对了,岑明和高静也一起过来了。等会见到你,估计也会要求跟你对局的。”窦议靠在前台上,双肘撑在台面上,“还有几个你可能没怎么见过,都是今年刚刚入段的。李老师说,让他们出来见见世面。” “也是,新晋棋士总是会更有冲劲一些。” “千叶,上去放东西吧。”很快,登记好信息,和谷就招呼着司铭一起上去。 “我先上去了。回头找你下棋。” 几个人自由组合了一下,到森下那里领了自己的房卡。 “等会下去买面包吧,酒店里的早餐实在是……”和谷经常跟着冴木等人来韩国参赛,对这里算是比较熟悉了。 “我听说韩国人早餐也是吃的大米饭吧。” “对,丰富点的还有豚骨汤,快捷点的大概吃紫菜包饭之类的吧,跟咱们日本差不多。”和谷点了点头,“说起来,我还是觉得,在中国吃的最好了。”和谷从背包里掏出皮夹,随手将包扔到床内侧。 “现在去吗?”司铭将背包里的一些日常用品拿出来,放到洗漱间。又拿出换洗衣服挂好,看到和谷已经站在一旁等自己了。 “当然,酒店旁边就有一些便利店。等会我们可能还要去棋院和道场看看。所以,还是现在就买了。” “好的,马上就好。” 酒店旁的便利店并不大,两人进去随意地挑了几个三明治,又拿了几罐饮料,就回去了。 “说真的,当时听说你去中国的时候,别提多羡慕啦。我们能参加的交流赛并不多,很多还不一定在中国举行,少了很多品尝美食的机会啊。”拎着方便袋,斜倚在电梯壁上,和谷有些无奈地感叹道。 “其实,中国棋士在饮食上也并不怎么讲究。有的时候,他们为了图快,吃上一个月泡面的,也是有的。” “真是太浪费了,身在那么一个美食的王国里。” 果然,如和谷所说,他们刚刚放好自己的早餐,就有人来通知她么到大厅集合,下午他们将去棋院看一下比赛场地。 其实,三国的棋院格局都差不多。三国交流赛的场地被安排在了棋院的三楼最大的一个对局室内。头三天的是团体比赛,以循环赛的方式,最后按照总成绩来确定胜负。后两天则是自由对局,可以随意选择他国的棋手进行比赛。 “森下老师刚才去抽签了,第一天我们对韩国队,第二天是韩国对中国,第三天则是我们对中国。”才一会功夫,冴木就把赛程打听过来了。 森下研究会的几个棋手,在交际方面大都要强过塔矢研究会的。除了绪方,塔矢研究会的成员基本都属于在交际场合不太出声的人。所以看起来,就会有点不那么好接触。 看着在人群里灵活自如的和谷跟冴木,司铭不由得从心底衍生出一股羡慕来。 【阿司,那个洪秀英。】正看着,突然听到千叶少年的提醒,司铭转过头,看到洪秀英正朝着自己走过来。 “你总算来韩国啦,听说你要来,我可以特意跟老师磨了很久才要来的名额。” “名额很少吗?” “也不是这么说啦。”洪秀英拉着司铭走到一旁空的棋桌边坐下,“一般这种交流赛,虽然也会派出几个实力棋士,但主要还是让新晋棋手锻炼嘛。让他们不要太嚣张。”两人对视了一眼,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 “你们下午没什么安排吧,来一局么?” 司铭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其他人寒暄了一会之后,也三三两两地分散开来,对局的对局,观战的观战。安太善、杨海和森下几人因为肩负领队的任务,也就没有像他们几个年轻棋士那样,而是坐在一旁讨论后面几天的行程安排。 在国际赛事上,日本选手并没有他们在国内所显示的那么强悍,究其原因,有很多选手习惯长考。日本棋手下棋的速度跟中韩两国比起来,的确要慢许多。 不过,随着进藤,塔矢等人的崛起,日本的围棋随着他们这股年轻之风而慢慢改变,相信,在不就的将来,日本会重拾自己曾经的辉煌。 “今天有日本棋手过来?” “高……高前辈。”两个正兴奋地讨论着的研究生被身后的人突然打断,正不高兴地转头准备抱怨,在看清背后的人马上立正身体朝对方行礼。 “我说,今天下午是不是有日本棋手过来?”高永夏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 “啊,是的。明天开始交流赛,今天下午,日本选手和中国选手都过来熟悉场地。”其中一个瘦一点的男孩子马上点头回应。 “知道了。”获知自己想要的答案,高永夏立马转身离开,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啊……每次面对高前辈,都觉得好紧张。” “恩,恩,感觉都说不出话来了。”两个男孩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话说,高前辈为什么对日本棋手那么关注啊?” “不清楚。” “……” 高永夏进入对局室的时候,司铭同洪秀英的棋局已经接近尾声。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人,高永夏抬腿往洪秀英身边走去。 这局棋,司铭执黑,洪秀英执白。棋盘上,白棋已经被黑棋的大龙冲的零零散散,不成气候,洪秀英又强自坚持了十来手,最终发现实在无论可走,投资认输。 “自从你那次去中国之后,你的棋就似乎越来越难捉摸了。”洪秀英嘟起嘴抱怨了一声,“啊,阿夏,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高永夏拦住洪秀英准备收拾的手,“刚才的这一手,如果我放这里,你会怎么应对。” 高永夏捻起洪秀英认输前的那一手,重新放到一个位置。 司铭看到那个位置,不由得笑了笑,很迅速地拿起黑棋,跟进。 高永夏从棋盒里抓起一粒,也继续走下去。 洪秀英看了看你来我往的两个人,不由得叹了口气,起身把位置让给了高永夏。 同高永夏的对局,除了那次高二在柴琦的围棋会所下的那场残局,偶尔在网络上又对弈了几次,这还是第二次,正儿八经面对面的下棋,恰巧,下得同样是残局。 同五年前一样,高永夏的围棋奥义依然是进攻,在进攻上,他绝对称得上第一人,他的进攻,能够以攻代守,密集而凶狠的进攻,让对手自顾不暇,从而达到自己以进攻代替防守的目的。 曾经的司铭在面对这样的局面时,想出来的是以进攻应对进攻,或者是加强防御伺机反扑。而学习过父亲留下来的棋谱后,司铭想到的则是敞开大门,放对方进来,以放弃部分实地的举动吸引对方,使得对方拉长战线,从而在中间进行截断和围攻。 这一局,高永夏选择的切入点并不好,白棋已经被黑棋打散,而黑棋除去中间那条大龙,两旁还有两片不小的实地,实行全面进攻后,白棋分得更散,虽然表面上看夺回来了一些地,但相应地,要给与黑棋致命一击却更加难。 一个小时后,两人结束对局,整地后,高永夏还是输了半目。 “还是我前面下的太差了。连阿夏都没能把局面扳回来。” “不,这局棋还是小夏太轻率了。全面进攻,把战线拉得太长,后方来不及救援。这一手如果下在这里,而后一边采取进攻,一边加固防守,形势或许会不一样。”高永夏的加入,吸引了在一旁讨论的三位队长,从他坐下的那刻,三个人就围了过来,听到洪秀英的自责,安太善摇了摇头,“森下桑,日本又多了一位强有力的年轻后生啊。” “过奖了。”仍旧板着一张脸应对,不过看森下眼里,就知道,他是暗爽在心里了啊。 司铭同高永夏的这场比赛,就像是一个信号一般,刺激到了其余的年轻棋手。这之后的几天比赛里,尤其是最后两天的自由赛里,日本的年轻棋手像打了鸡血似的,纷纷挑战高段位的棋手。 “他们是不是忘记了,千叶本人已经是八段棋手的事实了?”和谷挑了挑眉,看向又一个被虐的很惨的日本新晋棋手。 “这不是很好么?虽然输的惨了点,至少我们教会了他们,做人应该低调点。” “哈哈……” 五天的交流比赛结束,日本队的成绩并不出彩,虽然因为司铭同高永夏的那一局小小出了下风头。 当飞机在成田机场缓缓降落时,一架飞机在北京机场降落,暗金短发的少年背着大大的网球袋从机场通道口出来,开始了他中国网球公开赛的行程。 第70章 被逼迫的少年 比起司铭还算是顺利的坦途,日吉少年的职网之行可算不上多愉快。 美网公开赛,他和穴户两人好容易冲入八分之一决赛,却在那一场就遭遇了atp排名前二十的选手,惨遭淘汰,穴户甚至还因此受伤,不得不提前结束自己当年的赛季。 虽然这些年日本选手在世界网坛也算是比较活跃了,尤其是前几年,越前龙马在美网夺冠,一时间,日本即将崛起的呼声传遍了网坛。但真是情况却是,除了越前龙马一枝独秀以外,其他进入职网的日本选手成绩都很一般。 这次一起参加中国网球公开赛的日本选手并不少,日吉认识的却不多。跟他签在同一个俱乐部的也不过一个切原和橘。 从天分上来讲,切原要比他和橘稍微好一些,也许是因为加入的时间还不算厂,他的排名比日吉稍微靠后一些,不过,按照他今年的表现,要追上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橘刚刚养好伤,空缺了许久,还得从底下一点一点爬上来。所以,他更能够理解被迫离开赛场的穴户。 “我之前问过医生了。穴户的伤,很可能影响到他明年的赛季。那一球速度太快了。他的小腿骨甚至有点骨裂。” “一开始不是说扭伤韧带么?”切原扔开游戏机,从床上爬起来。“骨裂的话,养个两三个月也差不多了吧。” “那只是能回复到平常生活的状况,如果要参加比赛的话,估计两三场之后,穴户前辈就可以再次进医院了。”日吉合上笔记本,转过身看向切原,“所以,下场比赛你可以考虑不要那么拼命。要知道,以你那个打法,受伤退赛恐怕是迟早的事。” “运动员受伤不是很正常嘛。”切原不是很在乎地撇了撇嘴。 “你别不在意。受伤就意味得暂停比赛,意味着没有积分,然后就是排名倒退。当然,你也可以带伤上场,积少成多之后,就跟我一样,不得不躺在床上养伤,看着同伴在赛场上奋斗,然后养好伤之后,回到起点,重新一点一点地打拼。” 橘曾经被切原打伤过,日吉一直以为两人会因为这个而关系不好。不过,显然,他错估了这些网球痴迷者的单纯程度。 切原挠了挠头,还是傻乎乎地点了点头。倒不是他突然好说话了。而是,进入职网的时候,真田和柳都关照过他,让他多听听橘的意见。作为在职网混了好几年的老前辈,他的经验能让切原少走点弯路。 中网公开赛正式拉开帷幕的时候,司铭已经进入最终预选了。因为前两年参加的职业赛比较少,尽管司铭曾经进入过名人赛的循环圈,但还是不得不从预选开始一点一点往循环赛靠近。 去年,和谷跟深津两人都进入循环圈了,柴崎也依靠自己的胜数,慢慢升到了五段。 “能够留在最终预选的人,都是实力强悍的人呐。”两天前,柴崎刚刚被淘汰掉。尽管他一直叫着想要打入循环圈以达到升段的目的,可惜,至今没有达成。 “所以,你还得继续努力。”深津笑着拍了拍柴崎的肩膀。今年,绪方门下的几个弟子,除了柴崎,基本都进入最终预选了,不过,能不能进入循环赛还两说。 “哦,在你们面前说这个,简直就是找打击。” 柴崎作怪的表现,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就是一向冷峻的绪方也不由得扯开一抹笑容。结婚生子后的绪方显然比单身时柔和了很多。 “既然知道,那就好好努力,看看你其他几个师兄弟,你也好意思继续蹉跎下去?” “老师,我也有努力的好吧。您不能歧视我们这种天赋不太好的人嘛。” 名人赛尚未结束,王座和天元赛也拉开了序幕。作为碁圣头衔的拥有者,司铭可以直接进入王座的本赛,算是省去了不少事。否则他还真担心自己会应付不来这么多的比赛。 “呼……”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看到深津进入休息室,司铭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 “看来,今天也很顺利?”司铭是第一个离开对局室的,可见他今天的速度应该很快。 “嗯,应该说,对方的布局,真好是我能够克制的那一种。”司铭笑着点了点头,“现在离开么?” 他们两人结束对局的时候,刚刚吃过午饭没多久。下午还有许多时间,两人商量了一下,绝对就近找家会所下棋。 “你从中国回来,棋力涨了不少啊。”中盘认输后,深津不由得感叹。“原来,拖到收官是不成问题的。看起来交流下的确是有好处的。” 绪方的几个弟子当中,深津跟中江年龄比较大,也许是家庭的缘故,他们不常参加同国外的交流赛。 “的确会有很多启发。取人之长,补己之短嘛。”司铭将桌面上的棋具收拾好,“如果实在没有时间出国,可以在网上找一些对手练习,也许一开始会有点不习惯,但在网络上,你会碰到各式各样的对手。这对提高我们的实力也有很大的帮助。当然,唯一的一点提醒,请保持自己的风格。” “这是……”深津挑了挑眉,“经验之谈?” “算是吧。” “多谢。” 今天是循环赛的第六场了。司铭的对手是芦原。芦原这些年的成绩并不出彩。唯一一直保持的就是名人循环圈的战绩了。始终是四胜五败。 “我听深津说你回来后更厉害了。不会让我的败绩再加一吧?” 司铭有些哭笑不得地应对芦原的调侃。 “芦原先生这么没信心啊。” “没办法。你看你们这些年轻人,小亮就不说了,进藤拿了本因坊也好几年了。你今年也拿头衔了,只有我还在蹉跎。” 【听芦原先生这么说,好像是蛮惨的哦。】 司铭瞟了千叶少年一眼,对方朝他吐了吐舌头。 芦原的棋一如他的为人,温和礼貌的绅士棋风。但你却不能小看他的进攻和防守。只不过,他这种棋手一旦遇上韩国那种不管不顾的进攻手法时,必然要吃亏。 将棋子放下,按下计时器,对于自己居然在如此重要的比赛中还出神溜号,司铭不由得自我反省了一下。 中国·北京 伸手摸了摸下巴处的擦伤,刚才那个球还真是……险些就被毁容了。日吉恼怒地看了看对面的俄国佬。 哼,真当我好欺负不成。 “刚刚那一球好险啊。”橘止步八分之一决赛,切原当天则恰好没有比赛,两人坐在看台上,也为刚才那一球感到心惊。 “你的那什么指节发球也没比刚才那一球好多少吧?”橘白了切原一眼,虽然如今切原的球风依然犀利,不过,比起国中时期转盯着人腿打要好了不少。 “至少我现在不会因为伤了人还沾沾自喜好不好。”切原不满地反驳,指着赛场上抿嘴微笑的俄国佬,“你看,你看,不觉得那家伙更混蛋么?” 橘有些无奈地看了眼身边不自觉地坑到自己的小混蛋,“好了,大庭广众的,不要这么没礼貌。”伸手压下切原的手指,“看比赛吧。” 日吉的对手,来自俄罗斯的弗托利亚克正在为刚才的袭击成为而洋洋自得。来自日本的黄毛猴子,别以为这里不是美网,你就可以称霸天下了,老子就是你的终结者。 很可惜,弗托利亚克所面对的是一个,对自己容貌还算是在意,且有着挑战精神的日本古武传人,于是,在他发球得分不久,就被对面传来的隐隐的杀气震慑了心神。 很快,赛场上就变换了一边倒的局势。 “日吉赢了,那他的下一场对手就是我了吧?”局面一边倒之后,切原无聊地趴在栏杆上,“唉,真不想碰上自己人。” “我以为你很想跟日吉比赛。”想到切原经常性地找日吉对练,橘还以为他得知自己下场对手后会很兴奋。 “练习是练习,比赛是比赛。你们走了,谁陪我打游戏啊。” 橘对天翻了个白眼,忍着没有拍切原一巴掌,和着我们留下的唯一作用就是陪你打游戏啊。“真是感谢你的惦念。” 十一月,司铭以六胜三败结束了名人战,很快就投入了天元战中。今年天元战的本赛有32人参加本战。要经过四五轮的比赛才能决出挑战者。 王座战中,因为第二轮就输给了绪方,司铭不得不提前结束了王座征程。 “这样也好,可以多一些时间来应对天元赛。”桑原慎生怕外孙有什么负担,不由得开口安慰。 “嗯,外公。你放心。在职业界,起起伏伏的事情多了。我并不沮丧。更何况,我的确还比老师差一些。” 司铭很淡然地继续跟对面的桑原仁对局。 “阿慎,不要小看我们的外孙哦。”桑原仁顽皮地朝弟弟眨了眨眼睛,“哎呀,小天元啊,你要不要把天元拿过来当个名副其实的天元。” “大外公,我记得你前几天还说森下老师的实力很不错,让我多学习学习的。” “哎呀,年轻人,要有点冲劲嘛!” 天元赛本战,第四轮遇塔矢,以半目之差告负。里天元挑战赛,其实也不过一步之遥了。 【阿司,明年继续努力。】 啊。 “过几天,小若也要回来了。”里代开心地挂上电话。 厨房里,加奈子正在同日吉家的保姆阿姨讨论着什么。客厅里,司铭在听着日吉聪说着他最近出差的那个国家的见闻。几个老爷子则在书房里下着棋。 这几年,桑原祖孙三人来日吉家过年都快成惯例了。往年,司铭都会混在日吉的房间里打发时间,而今年,好容易闲下来的司铭少年,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即将归来的友人。 活了两辈子的司铭其实也不是很理解,喜欢女人和喜欢男人究竟有多大的区别。但如果,真的要找一个心意相通的人厮守一辈子的话,他发现,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小若。 然而,他不能,这么自私的决定两人的未来。即便没有尝过爱情的滋味,但他仍旧知道,两个同性走在一起的生活究竟有多艰难。 小若,希望我这段日子的冷淡,能够让你放弃你的想法。 日吉回来的第一天,对上他的视线,司铭就知道,自己曾经的想法并没有实现。 于是,在不多的相处时间中,司铭想方设法地避免两人的单独相处。 “哥哥,你和日吉哥哥,怎么了?”加奈子将刚刚做好的布丁放在司铭面前,因为忙着过年的准备,家里其他人也许并没有发现什么,但看着两个哥哥一直相处不错的加奈子很快就发现了两人你追我逃的小游戏。 “没什么。” “哥哥,你在躲着日吉哥哥?”小丫头今年已经读大二了,曾经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入境也长大了。 “加奈子,你在大学里,还顺利吗?” “我很好。哥哥,不要逃避我的问题。”加奈子盯着司铭,坚持要对方回答自己的问题。 “没有。”司铭别过头,显然不愿意在妹妹面前谈及自己同日吉之间无法言说的感情问题。 “可我觉得你在躲着他。你和日吉哥哥吵架了么?我以为,你们这么久没见,应该更想呆在一起说点悄悄话。哥哥,你和日吉哥哥之间一定出问题了,有什么,不能当面说清楚的么?” “我也想知道。” 司铭抬头,神色莫辩地看着门口欣长的身影,一时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 不知不觉间,房间里只剩下司铭跟日吉两人,门被日吉紧紧地关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司铭,“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现在避着我就像避什么祸端一样?” “小若,我……” “是因为,发现我喜欢上你的事实吗?”日吉蹲下身,双眼紧盯着司铭的眼睛,“光一,告诉我,别这么不明不白地就判我的死刑。” “小若,你知道的。我们两个……” “不,不要说什么两个同性的感情不被接受,那些都跟我没有关系。光一,我只想知道,你是因为讨厌这份感情才远离我,还是不能接受我的感情……光一,看着我。只要你告诉我,你厌恶我,无法接受这份感情,那我立刻消失在你眼前,绝不再出现。” “小若,你明知道……”司铭痛苦地看着面前的日吉,“不要逼我,小若,不要……” “光一,我们总有一天会走到这一步的。我原本希望我们能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既然你自己发现了,那我们就说个明白。光一,我喜欢你,希望跟你,也只想跟你共度一生。我甚至可以对着全世界宣称,我爱上了你。” “小若。你疯了吗,你难道不要你的前途了吗?你想想,这件事一旦曝光,会有多少人对你指指点点,你的一切努力会毁于一旦……” “我不在乎。”日吉伸手抓住司铭的肩膀,“只要你回应我,至于其他人,我都不在乎。” “小若……”司铭推开日吉,逃出了房间。这样的小若,让他无法面对。 【阿司,跟小若在一起不好吗?总是这么避着,小若会疯掉的。】 人前还好,只要一离开长辈的视线,日吉的脸就越来越阴沉。司铭甚至能感受到其中的疯狂。 司铭敢肯定,一旦自己真的拒绝了小若,对方大概真的会失去理智,做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可是,小若,人的一生,不仅仅只有爱情啊。你难道真的忍心让日吉爷爷失望,让日吉伯伯和里代阿姨难过吗? 小若,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 第71章 被开导的少年 两个孩子的你追我躲,其实很快就被大人们发现了。只是,几个家长都认为孩子会自我解决,也就没有横加干涉。 “这两个孩子总是好的跟一个人似的,真是难得,居然看到有闹矛盾的时候。”里代把这几天的事当作笑话一般说给康介听。 “也该让他吃点苦头,总以为自己想的就一定能做到。那小子。”康介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对儿子吃苦一点都不在意。 “不过,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光一这孩子一向温和,到底是因为什么闹这么久的别扭。”里代皱了皱眉,“亲爱的,你有没有觉得,这两个孩子有点像小情侣闹别扭?” “你想多了吧。”康介莫名地看了妻子一眼,“我看你一定是最近忙昏头了,早点休息吧。”说着伸手关了灯。 一个一个的房间灯光暗下的时候,日吉朝司铭的房间走去,希望借着假期再好好同他谈谈。 “你又要去找光一?” 刚刚合上自己的房门,就听到对面传来日吉聪压低声音的问话。 “嗯。” “小若。”日吉聪一把拉住弟弟,“你这样会逼疯他的。” “不这样,疯的人就会是我。”黑暗中,日吉压低的嗓音里透着一股隐隐的绝望。 “小若。”日吉聪暗暗叹了口气,弟弟这几天的压抑和痛苦,他也看在眼里,但是,这样一味地逼迫,只会让千叶逃得更远。将弟弟一把拉进自己的房间。 “小若,你觉得自己快被逼疯了,可是你有没有站在光一的立场上想想。爸爸妈妈都看出你们在闹别扭了,你觉得爷爷会看不出吗?你想想,当爷爷,爸爸妈妈,他们都了解到了你对光一的感情,他将如何面对他们。” “这又不是光一的错。” “这不是你说不是就不是的。”日吉聪狠狠地拍了弟弟一巴掌,“你想想,光一和加奈子是怎么来到我们家的。他现在虽然找到了外公,可当时他来得时候是个孤儿。一个孤儿,同收养自己家庭的孩子发生不被社会所接受的感情,你要他怎么面对养父养母,怎么在这个家庭立足?” 看到弟弟一脸的震惊,日吉聪就知道,这孩子从来就是这样,为了达到目的,什么手段都能用。对着光一仅仅只是口头逼迫,在日吉聪看来,还算是好的了。只是,小若啊,感情的事,从来不是用逼迫就能成功的啊。 从那次听到两人的通话时,日吉聪就担心,弟弟会走上这条不为人所接受的道路。家里有两个孩子,也许来自家庭的压力不会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大。但着也仅仅只是不会太大,而不是没有。更何况,小若和光一的职业都注定了两人会比较受媒体的关注,一旦两人之间的感情被曝光,那随之而来的,就不仅仅是家人给予的压力了,还有来自社会方方面面的。到了那个时候,两人的前途,兴趣爱好,理想,一切的一切都会成为泡影。 “小若,你不能光考虑着你自己的焦虑。光一比你更不容易。你现在的成绩还不如光一,可能还感受不到。等你真的拿到大满贯或者任何一个atp赛事的冠军之后,你会发现,你在媒体面前,根本就没有*可言,那个时候,你要怎么去保护光一?小若,你的这份感情,不仅仅需要光一的回应,更需要你小心的保护。” 日吉将头埋在双膝间,为什么,明明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突然就变得那么负责,难道他和光一,就注定无法在一起么? 日吉聪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给光一一点时间,你们都已经以朋友的身份相处那么久了,进一步或者原地不变,又有多大的差别呢?” “哥,我爱他,我只想要他一个人。你让我怎么办……” 日吉聪抱着脆弱的弟弟,感受着肩头传来的阵阵湿意。小若的感情,已经浓厚到这个地步了……真的只要分开就好么? 新年刚结束,日吉就返回俱乐部接受训练了。没几天就要赶多哈参加比赛,直到离开,他也未能从司铭那里获得任何答案。 【阿司,小若这么离开,会不会影响到他的比赛啊?】看着日吉寂寥的背影,千叶少年担心地问道。 司铭并没有回到背后灵少年的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应该自欺欺人地说不会,还是心怀担忧的拉住对方,把对方需要的答案说出来。 我只知道,两个选项,都不是我能选择的。 汽车呼啸而去。司铭轻叹了一声,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再过几天,他也将进入棋圣的预选赛,也就没有那么多功夫来思考这些事情了。 回到房间的司铭摊开折叠棋盘,从书架上抽出父亲的棋谱,准备打谱来消磨时光。 站在房门外的日吉聪举了举手,最后还是放弃了找司铭谈谈的念头。也许,从父母那里获得许可之后,再让小若追求光一会更好。 日吉聪盯着司铭的房间又看了一会,这才抬腿离开。首要的,当然是搞定家里的最高首领,他们家的老爷子。 而房间里的司铭却完全没有被棋谱抓住注意力。看着棋盘上乱七八糟的棋形,司铭颓丧地将手里的棋谱扔在一边。 抬手撑在额头,愣愣地看着夹杂在一起的黑白棋子。小若,你现在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很烦躁,做什么都没有心思呢。 小若,我可以成为你的朋友,成为你的兄弟……惟独不能的,就是成为你的恋人。可是小若,我也无法违心地告诉你,我对你的这份感情感到厌恶。真难堪啊,这么自私自利的我,既不能干干脆脆地答应你,又不能拒绝来自你的关怀。 “大哥,我总觉得咱们家天元绝对不会是能自己开窍的那个。”桑原慎无语地摇了摇头,对于自家大哥孩子气的,他想,大概只能用中国人的那个“老小孩”来形容了吧,“只不过,大哥,为什么你会觉得,天元和小若之间会发生些什么,他们两个都是男孩子,不是吗?” “是啊。不过,进藤和塔矢也都是男孩子吧。”桑原仁缓缓地点了点头,拿起面前的报纸。 “进藤和塔矢?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桑原慎狐疑地看了哥哥一眼,从对方手里那过报纸看了一下。 还好,并不是多大的半块,标题下是一张进藤看着塔矢笑得一脸灿烂的照片。而从来都是一脸冷峻的棋坛贵公子脸上也有着少见的温和笑容。于是,这张照片就被捕风捉影的小报记者想象出了一段不为社会大众所接受的纯纯的恋情。 “大哥,……你不会是也相信了报纸上的胡扯吧?”看着大哥笃定的表情,桑原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大哥诶,一大把年纪了,看看棋坛报道就好了,什么时候居然关注起了八卦新闻。 “哎呀,真理啊,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 塔矢家中,明子看着报纸上的照片发愣,“亲爱的,这……” “小亮自己会解决的。”塔矢行洋端起茶杯缓缓地喝了一口,“即便是真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 “孩子的事,就让孩子自己去解决。小亮有分寸的。” “哇奥,进藤。来来来。”棋院里,和谷勾住进藤的脖子,指着报纸上的照片,悄悄地问道,“这是真的么?” “照片是真的。至于报道,当小说看看就得了。”进藤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是真是假,只要他和塔矢知道就可以了。 “真狡猾。” 司铭是在周五去棋院参加研究会的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应该……是假的吧。”司铭吞吞吐吐说道。 “好像也不全是假的。”柴崎看了看左右没人,凑到司铭耳边说道,“那天,我听到老师问塔矢九段的,好像是真的。塔矢九段承认了。” “天呐。他们难道……”司铭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样,会被很多人指指点点的吧。” “谁知道呢。”柴崎耸了耸肩,按下电梯按钮,“反正我觉得不管是进藤九段还是塔矢九段,他们都挺淡定的。” “绪方老师,塔矢九段。”两人打开研究室的大门,里面已经有人了。 “来得挺早。”绪方似乎在跟塔矢说着什么,见两人进来马上打住了话头,“千叶,你今天先跟小亮对局吧,深津有些事,暂时不过来了。” “哦,好的。”司铭顺从地坐到了塔矢对面。 按部就班地放上棋子后,司铭撩眼偷偷看了看塔矢,外界的众说纷纭,似乎没有给他带来丝毫的影响,一旦接触到棋子,他依然是那个稳如泰山的贵公子。 司铭反思了一下自己,收回那些已经呈放射状四散开去的思维,专心致志地对付起眼前的棋局来。 “我输了。” “你……最近在困扰什么?”塔矢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斟酌了一下词语才问出口,“是因为感情问题?” “诶?”司铭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塔矢,……” “啊,大概是因为进藤那个家伙吧,我也许就敏感了那么一丁点。”塔矢学着柴崎通常的样子耸了下肩。 “塔,塔矢,你和……” “啊。”塔矢非常爽快地点了点头,“大家都是朋友,早晚会知道的。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遮掩。一辈子,遇到一个能够一起研究围棋,研究神之一手的人并不多。我只是想珍惜眼前这个人罢了。” “可是,……可是……你们两个都是男的。” 对于司铭结巴了半天出来的问题,塔矢莞尔一笑,“是啊,我们都是男的。可这有什么关系?我从来不觉得,找一个志同道合,心灵相通的人跟男女有什么关系。当然,在社会上,同性之间会更难被接受一些,但是,像我们这种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围棋上的,说实在的,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去花时间去呵护一个女孩子,去为她制造浪漫什么的……” 看着侃侃而谈,眼眸中蕴含着一种让司铭说不出的光彩的塔矢,司铭想,用那种世俗的眼光去评判他和进藤之间的感情,似乎有些低劣。即便这两个人会因为不同的见解吵吵闹闹,甚至冷战几天不说话,但没有人能否定,他们是最有默契的一对。 看着两人毫不避嫌地相携离开,司铭忽然有种说不出的羡慕。自己和小若,是不是也能有这样的一天呢? 第72章 相思入骨的少年 塔矢与进藤相携的背影似乎开启了司铭脑海中的某个开关,他开始绵延不断地回忆起他同日吉之间的点点滴滴。 年少的日吉会为了加奈子的一块点心,等候在围棋社的门口,然后在一同离开时抢过他并不算很重的书包。 年少的日吉会因为担心他而特意绕远也要先将他们兄妹送到会所。 年少的日吉曾经为了他的身体,陪着他这个菜鸟一圈一圈地在操场上慢跑。 年少的日吉…… 原来,他同小若之间其实已经拥有了这么温馨而和谐的画面,只是,他固执地不愿意去想象,去接受。 小若,我已经有点开始想念你了。 而远在澳洲的日吉少年,则每天奔波于赛场和训练馆,借由无穷无尽的比赛和练习来塞满自己除了睡觉以外的时间,好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份让自己绝望得痛入骨髓的感情。 “呼……日吉这几天……也……太拼命了。呼……”切原气喘吁吁地瘫倒在场边,“我再也不要跟他对练了。橘……你上吧。” “我也没力气了。”橘仰头坐在休息椅上,脖子上挂着一条汗湿的毛巾,脚边还放着一个已经喝空了的矿泉水瓶子。 “听说明天,越前也会过来这边训练,到时候让日吉去找他好了。”穴户将饮料递给切原,他总算是被允许离开医院开始进行恢复训练了。虽然不能马上参加比赛,但同教练商量过之后,还是自费来墨尔本,决定替日吉几人加油。当然,从他本人来讲,也不愿意失掉这个观摩学习的机会。 “哦,真希望快点来个人,把这个家伙给拖走。天知道他发什么疯,这几天回去,打游戏的力气都没有了。”切原瘫了一会,才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拎起放在凳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脖颈的汗水,“难道他失恋了?” 穴户惊讶地看了眼切原,居然连一个单细胞生物都看出来了? “不会吧,真被我猜对了。”看到穴户愣神,切原一把甩掉手里的毛巾,很八卦地凑到穴户跟前,“喂,哪个女孩子这么有勇气,甩掉他?” “一边去。”穴户一把推开湿漉漉的脑袋,“你要是还有力气,就去场上陪日吉打球。一个男人,怎么这么八卦。” “切,小气。不说就不说。” 结束当天的对局,司铭迅速的离开了对局室,回家的途中还跑到书店买了一份《网球月刊》。可惜,杂志上刊登的东西几乎都是半个多月前的了。司铭有些失望地将杂志塞回包里。 用过晚餐后,第一件事不再是拿出棋盘打谱,而是打开电脑,查看当天的澳网新闻。 小若已经进入第三轮的比赛了,昨天他的对手是一个塞尔维亚人,小若打得很辛苦,打了四盘才将对手拿下。 司铭不由得伸手摸了摸显示屏上的日吉,小半个月的时间,小若竟然瘦了那么多。 “我是不是做错了?”司铭喃喃自语,“都是因为我,小若才会痛苦到这个地步,明明,我也可以选择和塔矢前辈那样……”一行泪缓缓从脸颊边流下,而指向邮箱的鼠标却迟迟也没有按下去。 【阿司,等澳网结束,你再联络小若呗,到时候好好聊聊。】千叶少年无奈的耸了耸肩,当时就说不要那么快决定,虽然看着自己的身体跟别人恋爱很奇怪,但真心觉得阿司和小若很般配的嘛。至于别人的想法,管他们去死啊。 两个少年一个纠结,一个消沉的时候,日吉大哥正在为自家不省心的弟弟铺垫。 “……爷爷,小若就是这样认准了就决不放弃的,这次好歹是被我劝住了。那也只是暂时克制了下去,时间长了,对小若也不好。”日吉聪跪坐在日吉志康面前,解释着过年时弟弟的反常。自己都已经看出来了,爷爷这种老人精自然不可能察觉不到,与其等着事情进一步发展到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地步,不如早一点让爷爷出手。 日吉志康沉着脸看着大孙子,沉默半响,“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同意小若的这份感情?”老爷子挑眉,“你有没有想过,这份感情里头,光一除了我们这些家人以外,还有两个外公?” “爷爷,凡事总得一步一步来。再说了……”自家孩子自家疼,日吉聪实在也不舍得一切压力都给弟弟扛,“感情是他们两个的事,总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放在小若身上。” “可要是没有这个小混蛋,压根就没有这些事情。”日吉志康瞪了孙子一眼,“你居然也跟着胡闹。” 日吉聪苦笑了一下,“不帮着他,难道等他闹个天翻地覆吗?爷爷您又不是不知道小若的性子。” “不省心的东西。”日吉志康骂了一句,挥了挥手,示意日吉聪离开,“知道了,让我考虑考虑。” “嗨。” 看着大孙子离开,日吉志康低垂着头想了一会,低声嘟囔了一句,“看来要找那两个老家伙聊聊啊。唉,这个混小子,就知道给他爷爷惹麻烦。” 日吉志康挑了一个没有比赛的日子去了桑原家。一般,司铭需要比赛的时候,两个老头都会直接去棋院。 “日吉老头,有阵子没见你啦!”桑原仁坐在摇椅上晒着太阳,桑原慎则坐在一旁打谱。 “两位,日安。”寒暄过后,日吉志康才隐晦地向桑原兄弟表达了来意。 说实话,抛开性别和社会接受度的问题,他私心里也觉得,这两个孩子挺相配的。当初之所以会让儿子获得光一和加奈子的监护权,一大部分的原因也在于小孙子同光一的关系。 只不过,如今同当时又不一样了,日吉家同桑原家虽然不至于说是全日本闻名,但到底在社会上有一定的影响力,看小若的态势,怕是不会轻易放手,光一也不像是会狠心拒绝的孩子,还是要麻烦他们这些老头子给两个孩子善后啊。 “这……这……不能吧?”显然,比起自己的哥哥,桑原慎还是有些接受不能,“我以为,他们两个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发生了矛盾……” 日吉志康摇了摇头,“小若平时很少会跟光一发生冲突。两人要发展的方向不一样,没有可以成为冲突的理由。” “可是……可是……” “孩子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解决。”桑原仁指了指报纸上塔矢和进藤的照片,“塔矢和进藤不就解决得挺好嘛。” “你不反对?”日吉志康挑了挑眉。看不出来,桑原老头这么开明,光一可是他们家唯一的男丁啦。 “反对又能反对几年?与其让他们勉强接受一段不愉快的婚姻,不如由着他们自己选择。”桑原仁摆了摆手,“我们为了孩子规定了那么多的条条框框,说到底,不还是希望他们幸福嘛。在后面推他们一把我们做不到,至少还是要留给孩子一个避风港的。” 两家大佬三言两语就把两人纠结了一个假期的问题拍定了。 【阿司,等小若回来,你会告诉他,你接受他的感情了吗?】千叶少年蹲在桌子的一角,看着司铭小心翼翼地将报纸上关于日吉的报道剪下来,贴在一本新的笔记本上。那虔诚的态度,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一般。 “恩。不过……小若的假期,还挺遥远的吧。”轻轻抹平贴在本子上的报道,司铭看了看桌角的台历,澳网快要结束了,然而还有一场又一场的分赛事在等着小若,自己发出的那封邮件依旧静静的躺在邮箱内,毫无回音。 【阿司,要不,你给小若打个电话吧。】 司铭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他要怎么告诉对方呢?说自己后悔了,说自己愿意接受他的感情……每次摸到手机,司铭就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坐在休息室,再次看了看手机上关于澳网的消息,小若今天要进行四分之一决赛了。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合上手机进入对局室。 结束今天的对局,就将进入最终预选了。小若在努力,自己也要加油。 司铭深吸了口气,在对手面前坐定。一番猜先之后,执黑先行。 第一手小目,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在棋盘上圈划出自己的势力范围。 如同一条毒蛇一般,在巢穴门口盘起身子,却紧紧盯着四周的动静,一旦有人前来袭击,就会奋起咬上对方。 行至中盘,对方投子认输。 双方行礼之后,司铭仍旧是迅速地离开了对局室。 明天暂时没有比赛,也许今天可以看下小若的比赛了。 “啊,今年日吉的状态真不错啊。橘,穴户,这是不是就叫情场失意,赛场得意?”切原伏在前排的观众席上,转头问身边的两个人。 这熊孩子怎么还记得这档子事呢。穴户这会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你要是少打两盘游戏,不用情场失意,也能赛场得意的。” “那当然,老子是天才!”切原丝毫没有注意到穴户这句话的前提,非常嘚瑟地扬了扬下巴,继续扭头看日吉的比赛。“这一场要是赢了,他大概会碰上越前吧。” “不会,他的下一个对手应该是马里奥。” “哦,那他要碰上越前,至少得打进决赛。真不容易。” “如果不受伤的话,找他目前的状态,应该有希望。”橘双手环抱在胸前,双眼紧紧盯着赛场上,“他今年的状态真的挺不错的,失误少。ace球比去年多了很多。耐力也比以前好了很多了。” “关键是古武在网球中运用得更加娴熟了。” 因为第二天还有两场四分之一决赛,故而日吉可以休息一天再进行半决赛,原本想继续前往训练馆练习,被教练好说歹说给劝回了酒店。 马上就要半决赛了,也不保存点体力。日吉的教练黑泽博叹了口气,过完年回来就跟吃了强力兴奋剂一样,一开始自己还为自己的选手努力高兴,时间久了才发现,这小子完全是把自己往死里整啊,每天不累到瘫绝不停手,也不知道过年回去受了什么刺激。 回到酒店,一下子空闲下来,日吉反而不知道该干什么了。掏出已经扔在一旁很久的手机,打开一看,黑屏了。这才想起,自己似乎已经好几天没有充电了。 插上充电器,刚刚开机,就听到提示音响起。点进去一看,竟然是光一发给自己的邮件。 日吉的手指悬停在手机屏幕上,久久不敢触动。光一,究竟是接受还是拒绝?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把手机关机扔在了一边,一切,都等澳网结束再说吧。 第73章 重逢的少年 也许是认清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司铭暂时结束了四处奔波的围棋活动,把比赛以外的精力都放在网球比赛上。当然,对于司铭来说,除了看一下最后的比分,他完全无法理解比赛的精彩和惊险程度。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作为外行的司铭,即便每次球赛只能看看热闹,他都不想错过小若的每一个表现。 【阿司,小若今天会赢吗?】同司铭一样属于门外汉的千叶少年也放弃了棋谱,蹲在司铭身边盯着电脑。 屏幕上,暗金发色的少年正在场上拼命地奔跑,为了能接到对手的球,差一点就要滑倒。 司铭惊呼了一声,看着日吉奋力将球打回,并显示出得分的时候,提起的心才缓缓落下。 实在是日吉的对手长得人高马大的,虽然看起来还算温和,不过他的球可一点都不温和。 【哎呀,那个球要打到脸上了。】随着千叶少年的惊叫,日吉头一偏,躲过了一个追身球,遗憾地丢掉一分。【好危险呐,还是围棋比较安全。】 一直到惊险万分的球赛结束,司铭发现自己的衣服都被汗水给打湿了。小若赢得这场比赛真是太不容易了。好几次盘点都被对方拉了过去,来来回回好多个回合。整整五盘,打了两个半小时。司铭很想看看比赛结束后小若的状态,只可惜,镜头很快就被切掉了。 一月底,最终预选开始。除去深津同中江两人在同一组,其余几人都在不同的组别内。柴崎笑称,避免了他们自相残杀啊。 除去那些免去预选就进入循环圈的顶尖棋手,能够留在最终预选的棋手也基本都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了。 “不要以为不是同门就可以轻松了。”深津忍不住朝着柴崎的脑门拍了一下,“这里头比你段位高的棋手也不少。可别成为我们之中第一个被淘汰的哦。” “不要乌鸦嘴啦!”柴崎听了直跳脚,拼命对着深津抗议。 也不知道是不是深津真的有乌鸦嘴的天分还是什么。第一轮被淘汰的人里头还真有绪方门下的棋手,当然,并不是柴崎。 “还好我没有受到深津的影响。”柴崎庆幸地拍了拍胸口,他的对手是比他晚一年入段的三神亚树。 “别这么说,三木挺难过的。”司铭捅了捅柴崎,示意对方注意他人的脸色。 “啊,对不起。” 一轮棋赛后,每组只剩下四个人了,围棋永远都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第二轮,司铭的对手是他曾经在棋院的同学岸谷墩。自从两人先后入段,能在一起对局的情况也减少了很多,岸谷家同司铭家靠得并不仅,不像中山,偶尔因为进藤等人举行的聚会,还有机会找司铭一起对弈。 “难得能碰上你啊。”岸谷比司铭更早到达休息室,“他们都说你从中国学到了很了不起的布局。” 司铭笑了,“哪有那么夸张。那些都是我父亲留下来的棋谱。” “啊,我想起来了,你的父亲是那个中国的天才,林安晏。”岸谷墩忽然有些激动,“我父亲曾经跟你父亲对局过,他的布局真的非常大气。” “伯父太过奖了。”听到别人夸赞自己的父亲,司铭也很开心。 “嘿,你今天可一定要让我看看那样的布局。”岸谷等着司铭把东西放好,才一起往对局室走去。 “我还没到我父亲那个水准。”司铭摆手谦虚。 尽管司铭说的很谦虚,但真正做到棋盘前,岸谷觉得,父亲说的真的没错,这种布局的确大气磅礴,一开局就能占下不小的优势。 岸谷小心翼翼地试探,避开对方的势力范围,发展自己地盘。虽然看起来司铭的进攻很平缓,并不犀利,但因为开局的优势,很多地方,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把岸谷辛苦探索了好几手的地盘给吞下来。 中盘厮杀了几十手,岸谷无奈认输。 “这种布局的确很强悍。从实利上就占了一个优先地位,而且无论黑棋白棋都能使用。” “其实,我还没有真正发挥这种布局的威势。至少,无论是外公他们,还是在中国的那些老师,都认为,这个布局还有一些作用没有被我开发出来。”司铭摇了摇头,同岸谷一起整理好棋子,将棋盘回复到赛前的状态,才跟着对方一起离开。 “比赛结束后,有空去会所复盘吗?我得好好研究下你的布局。”两人拎着包走到电梯口,有些棋手还没有完成他们的比赛,司铭和岸谷属于结束得还算早的。 “可以,最近几天可能有点困难,最终预选结束,循环赛开始前有两天假期,那个时候我们来复盘好了。就到棋院可以吗?” “当然可以。” 两人约好时间,就在棋院门口分别了。 “我回来了。”在玄关处换好鞋,司铭拎着包往客厅走,似乎家里来了客人,已经可以听到里代同对方的说笑声了。 “忍足学长。” 司铭有些惊讶地看着沙发上的青年,哦,还有坐在他一旁的一位淑女,从外貌上来讲,似乎没有平时冰帝学院忍足的那群后援团来得质量高。 “下午好,千叶。”忍足笑着同司铭打招呼,“下个月我结婚,特意问过姐夫了,那时候你们的比赛应该结束了。啊,忘了跟你介绍了,这是我的未婚妻,浅见绫,当然,很快就要叫忍足绫了。”忍足颇为骄傲地拥住身旁的女子,对方则对着司铭温和地笑笑。 “啊,那真是恭喜了。”司铭笑着恭贺对方,顺势坐下同忍足聊了一会天。 “日吉那边,我已经先电话联系过了。说真的,他今年发挥得真是超乎大家的想象。居然能一直坚持到了澳网的决赛。这次澳网的冠亚军都是日本的,还真是让人兴奋。” 客厅里的几人都点了点头。 “小若真的很努力的。” “是啊,新年回来也没好好休息几天就回去训练了。都瘦了。”作为母亲的里代很是不舍地说道,虽然儿子能取得好成绩她也很开心。 “……” 大约是因为晚上还有活动安排,尽管里代再三邀请,忍足也并没有留在日吉家用晚餐,很快就带着未婚妻离开了。 【阿司,忍足学长结婚,小若应该会回来吧。】 “应该会吧。”司铭并不怎么了解职业赛的进程,但相对的,他觉得按照日吉同网球部那票朋友的交情,他应该会回来参加婚礼的。 墨尔本的酒店内,日吉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前几天接到来自忍足的电话,他不得不修改了一下自己的行程。也因为这个电话,让他看到了司铭的那封电邮。 感受到来自男孩有些松动的话语,原本已经有些绝望的日吉忽然对两人的感情又升起了一丝希望。 光一,既然你又伸出了手,就不要怪我了,我是不会允许你再退缩回去的。 “那也就是,取消2月22号以后的几场分赛事?印第安维斯尔站那场你应该来得及参加的吧?”坐在机场候机的时候,黑泽再次跟日吉确认。他们等下还需要赶往智利参加在莫维斯塔的分赛事。 “应该能来得及。这次回去主要是为了参加忍足学长的婚礼。” “啊,我知道。”黑泽点了点头,“老板也要去。”如果不是老板也需要参加,少年,我想你是不可能这么快就请到假的。一个正在蒸蒸日上的球员,对于资本家来说就像是一个马上能吊钱的摇钱树一般。 意外获知小若可能在近期回来,这让司铭兴奋了一晚上。第二天带着这丝兴奋去了赛场。然后非常欢脱的将对手杀了一个七零八落。 最终进入循环赛的四人终于确认了下来。分别是司铭,深津,深作和门协。 忍足结婚前一天,日吉才结束自己的比赛赶到家。 “小若?怎么不事先说一声。”恰好出来倒水,看到弟弟进门,日吉从很惊讶。接过弟弟的行李,略带责怪地说了一句。 “也没多少东西,正好飞机晚点,就没跟家里说。”日吉走到一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在飞机上光顾着休息了。 “对了,或许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看着弟弟灌下两杯水,日吉聪悄声对着弟弟说道,“爷爷似乎并不打算反对你的感情。” “也就是,我不会因为这个给光一惹麻烦了?”日吉的双眼亮了下。 “应该是这样的。而且,爷爷已经去见过桑原爷爷了。回来后听他的意思,桑原爷爷对你们的态度是不干涉。” 大人这方不干涉,就是对自己最好的支持了。听到这里,日吉简直欣喜若狂了。当下将行李往房间一扔,就敲响了司铭的房间。 “小若!”没等司铭惊讶完,对方已经顺手关上了房门,并一把抱住了他。 忍足的婚礼比起绪方那次要盛大许多,这也许同他是一个集团的继承人有关。商业交往的气氛更加浓重。 司铭和日吉一同跨入大厅,两人大胆地选择了同款同色的西装。看着穿着情侣装的学弟走进来,忍足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学弟的好手段。 “忍足学长,恭喜。新婚快乐。” “谢谢。”很难得,忍足竟然将一直带着的平光镜拿了下来,虽然摘掉眼镜之后削弱了他平时的柔和。然后深蓝色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更加帅气。 客人实在太多,忍足也无法一一照顾自己这些原来学校的朋友,歉意地拍了拍日吉的肩膀,“玩的愉快。我就不多招呼了。” “不用,你忙吧。”日吉拉住司铭的手,“我和光一一起就好。” 第74章 大放光彩的少年 忍足转头看着两个学弟手拉手地往厅内走去。喂,日吉,你来这里究竟是参加我的婚礼还是来秀恩爱的啊,太高调了吧。 两人穿着相仿的衣服,又握紧双手,进入朋友圈,大家都心领神会地上前祝福。虽然主流社会如今仍旧没有对同性感情有什么认同,不过在很多年轻人以及部分开明家庭中,已经渐渐被接受了。 “你小子,这算是得偿所愿了?”穴户率先上前捶了日吉一拳,他比日吉回国早,已经跟朋友联系了一圈了,冰帝网球部,除了他和日吉,如今大部分都是社会精英,日吉今年算是拿了一个大满贯亚军了,可怜自己还在慢慢奋斗。不过穴户倒也没有嫉妒,反正这种挫折他也不是没尝过。 “日吉,恭喜啦。”毕竟还是忍足的婚宴,来往的大人物太多,不好明着祝福感情,那祝贺成绩也不错。“对了,听说千叶也拿了个头衔。” “那是去年的事情啦,向日学长。”司铭也没太计较,就像他不懂网球一样,这些朋友里面懂得围棋的也不多。大概知道就好,没必要太较真。 “是诶,你们两个,一个是碁圣,一个是澳网亚军,真是羡慕死我们啦。” “少来,你这种社会精英,还差那点成绩啊。” 嘻嘻哈哈的,一场婚宴就这么结束了。忍足真心郁闷,为啥姐姐的婚礼办得像模像样,自己的婚礼怎么看怎么像朋友聚会,商业宴会。 婚礼结束,日吉再次化身空中飞人,前往印第安维尔斯,继续他的比赛。虽然少了些积分,不过,因为澳网的良好表现,日吉今年的成绩也还算可以。 而结束棋圣战的司铭则再次开始十段赛。而他不知道的是,还有一场意外的比赛在等着他。 刚刚进行预选赛的时候,棋院的矢吹先生就找到了他,希望他能参加北斗杯的选拔赛。 “北斗杯?”司铭愣了一下,自己还有参赛资格? “是啊。近两年,塔矢九段和进藤九段都不怎么参加了。我们急需一些有实力的年轻棋手加入。”矢吹说道,“千叶桑也算是你们这一代棋士中的顶尖者啦,还是要你出来带带后面的其他棋手。” “矢吹先生过奖啦,能够参加这样的比赛是我的荣幸。” 北斗杯的选拔赛,大约因为这几年北斗杯的盛行,参加的人并不少。这使得同一时间还需要参加十段预选赛的司铭很有些繁忙。不过还好,这总比同一时间需要参加三个比赛来的轻松一些。 司铭迅速的结束自己同对手的比赛,然后匆匆离开对局室。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好在同岸谷、坪井约好的地方离棋院并不远,司铭赶到的时候还不算迟到。 “没什么,我们也才到。”岸谷不是很在意地挥挥手,“对了,上次你给我的那本棋谱已经看完了。中国古人的中盘也好强悍。” 岸谷从包里掏出一本手稿还给司铭,“我跟坪井两人按照棋谱上的很多步骤打谱发现,如果能合理地把一些走法运用到我们平时的对局中,我们的中盘战斗力至少能提高两个等级。” 一旁的坪井也露出了相当愉悦的神色。刨去开局优势,中盘的战斗对于旗鼓相当的棋手来说,可是相当重要的。 “那真是太好了。也许我们今天可以研究一下。你们知道的,我一直很想把这些中国古棋谱里面的手法运用到我们的对局中来。”感觉到遇到了志同道合的人,司铭简直要笑出来了,很多时候,一个人的研究并不是那么得成功,哦,不完全是一个人,当然还有一个千叶少年。 “也许我们可以放这里。”坪井将黑棋提起放到另外一个位置。 “不,不,棋谱上,走一手是为了将这两片黑棋连起来。也许我忘记给你们解释了,在中国古代的围棋中有还棋头这个规矩,也就是说当我的棋比对手多一块的时候,必须要还给对方一个子,来平衡多出的这块棋多算的两个眼位。毕竟,中国计算胜负是按照子来计算的。” “好复杂。”岸谷叹了口气,“这些子的走法甚至还要考虑到中国原本的座子制度。” “是的。”司铭点了点头,“但其实单看中盘的话,也未必需要完全考虑到开局。” 就这样一边同几个好友讨论,一边继续自己的比赛,司铭很顺利地进入十段本赛。 “还好五十届之后改变了赛制,不然还要分胜组,败组真是麻烦无比。”这次的预选赛,柴琦表现相当出色,成功进入本赛,虽然之前已经因为进入棋圣循环圈而升到七段,但这次进入十段本赛还是让他有些惊喜,“我该庆幸我进入得恰逢时候吗?” “不,这正说明,你错过了那么多和高手对局的机会。”作为新加入绪方研究会的棋手,稻山优毫不客气地打击着柴琦,尽管这也是他第一次进入这类大赛的本赛。 十段赛接近尾声的时候,司铭差不多已经确认了北斗杯的参赛资格。结束当天的比赛,司铭跟着同样已经结束对局的和谷、坪井一起离开棋院。 “另外两个选手还在确定中。目前的候选有深作七段,岸谷七段还有两个是来自关西棋院的神尾六段和小池七段。” “听说那位神尾六段进入职业界的时间并不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的上是个天才啦。”司铭走在一旁听着和谷说着他听来的消息。因为这次的北斗杯正是由森下老师负责的,相比于司铭挑眉,和谷那边获知的消息会更迅速一些。 “那看来,神尾六段成为选手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可惜那个时候还要参加本因坊的预选赛,不然就可以跟着一起去看看了。”坪井有些懊恼地说道,去年因为状态不佳,还没有到本赛就被淘汰了,导致今年还必须从最初的预选赛开始奋斗本因坊。 “我想,棋院方面也会考虑到这个问题的。” 五月初,来参赛的中国和韩国队伍同一天抵达日本。中国这边前来参赛的队伍里还有一个曾经参加过第一届北斗杯的选手乐平,而带队的则是陆力。 韩国这边带队的是洪秀英,大约因为高永夏的脾气,韩国棋院方面也不得不考虑到人情交际,就把洪秀英给派了出来。 鉴于同中国和韩国几个棋手的交情,司铭在对方选手刚刚确认下来后就知道了。 开赛第一天,作为东道主的日本队轮空,由韩国队迎战中国队。 韩国队的大将是刚刚升到七段的金政焕,这两年北斗杯参赛人员越来越多,也导致参赛棋手的段位越来越高。而中国队的大将则是窦议。这多少让司铭有些吃惊。 “我以为会是乐平。” “不,这几年乐平的状态不是很平稳,虽然偶尔也有些妙招。但比起窦议来还差了些。”陆力摇了摇头,乐平大约也遇到了瓶颈期,最近的棋看得人这叫一个别扭,这次让他参加北斗杯,一来他这次选拔赛表现还不错,二来是让他来看看别国的手法,是不是能对他的提升有些帮助。 “所以把他安排在了三将。” “这是他自己的要求。” 司铭耸了耸肩,有些不确定,是否应该告诉陆力,韩国的三将朴煜祺在韩国有着“小永夏”的称号。 好在,乐平充足的经验足够他对付朴煜祺,乐平超乎于超人的快速思维使得他能及时地想到应对突发情况的办法,朴煜祺的几次冲击都被他挡了回去。 “看样子他对得不错。”陆力站在观摩室中,即便作为领队,他也没有进入对局室,以免对选手造成太大的压力。 “别太小看朴煜祺,也许他的进攻不如高永夏,但同高永夏一样迅猛。” “啊,我想起来了,他就是我们上次去韩国碰到的那个被叫做‘小永夏’的孩子。”和谷恍然大悟。 “是的。”司铭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神尾,因为最早被确定的缘故,司铭并没有同这个继自己之后最快速入段身段的小天才有所接触,“神尾君?” “啊。”神尾茫然地抬起头,“千叶前辈。” “也许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怎么对付朴桑,他是你明天的对手。” “嗨。” 第二天是日本同韩国的比赛。昨天金政焕输给了窦议,而朴煜祺也输给了乐平,只有作为次将的李长秀赢了岑明半目,赢得非常艰难。 “深作桑,我想你昨天应该好好研究过李桑的棋局,鉴于你平时的风格,我觉得你的问题应该不大。”进入对局室之前,作为领队的塔矢开始对三个人进行赛前的指导。 深作点了点头。 “朴煜祺六段被称为‘小永夏’,这跟他的棋风同高桑类似有关系。神尾君,你的棋局我也看过几次,只要保持你的风格,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就行,至于千叶桑,我想对你,保持平常心就可以了。” “嗨。” 作为一个八段棋手,对上金政焕这个刚刚升入七段的,其实稍稍有些显得欺负人。不过,也许韩国人很自信也说不定,不然他们为什么不拍一个八段过来呢。 司铭毫无心理负担地将第一粒棋子放在了星位上。金政焕的棋他以前看到过,也研究过。在中国的时候,曾经用杨海的账号在网络上同这个人对弈过几次。大约如果不是状态不稳的缘故,如今坐在大将席位上的肯定是朴煜祺而不是金政焕。 这个人的棋太过一板一眼,缺乏变化,虽然防守防的很坚实,但一旦遇到有别于常规的棋路,就会让他措手不及。 对于司铭仿座子的走法,金政焕显然很不适应,中盘就投子认输了。 司铭习惯性地起身走到神尾的身后,这样的团队作战让他想到了在冰帝围棋社的时光。神尾平时总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样子,就和芥川前辈一样,像是永远也睡不醒,然后坐在棋盘前的神尾就像一把利剑,直至对方,犀利而强势。 两个同样擅长进攻的对手,开局未多久就展开了厮杀。神尾的黑棋如同尖刀般扎入对方的心脏,而朴煜祺则试图懒腰截断神尾的大龙,以达到包抄围堵的目的。 还是太年轻了,攻得有点得意忘形。司铭摇了摇头,这局棋如果被高永夏看到,大概会被他喷吧。显然比起“小永夏”,神尾不负他小天才之名,一边锐利攻击,一边又诱惑对方踏入自己为对方设置好的陷阱。 朴煜祺攻得兴起,一脚踩进去,全盘皆属。 第二天,韩国以零比三告负,输的比第一天更凄惨。 第三天是两个胜方的比赛,也将决出此次北斗杯的第一名。 “每次跟你对局都会有种跟自家棋手对局的感觉。虽然我如今还不如你,不过,陆力说我已经具备挑战你的资格了。”猜子前,窦议笑嘻嘻地对司铭说道。 “啊,我的很多灵感都来源于中国的棋谱。”司铭点头承认。 无论是兵法或者是易经,可以对围棋产生影响的那些古籍,他都在大学的学长或者老师的帮助下拿来学习,研究过,也许跟那些大家相比,他的研究还浮于表面,但这些研究对于他理解父亲所留下的棋谱和一些中国古谱起到了更好的融会贯通的作用。 不过,用中国人的办法对付中国人,的确要吃力得多。比起昨天的顺利,今天的棋局就显得没有那么顺利了。 因为对司铭的了解,窦议基本清楚司铭大概会在什么时候走什么样的棋,也许对于有些局面他还无法压制,但这已经足够给司铭造成麻烦了。 二将和三将都结束比赛了,司铭和窦议的比赛还在进行中。中旁的厮杀使得棋盘看起来乱七八糟,战火纷飞。 深作和神尾略有些紧张得站在司铭身后,他们两个一胜一败,最后日本是否能取得胜利,关键就在司铭身上了。 进入收官后,司铭能明显感觉到窦议的焦急。官子计算方面,窦议没有赵石那般强大的计算能力,往往会在官子阶段被人翻盘,而今天,事实上在中盘自己已经有了一定的优势,只不过还不是那么明显。那么,就在收官的时候让这份优势更加明朗化吧。 “我输了。” 对局室的门打开,司铭率领着其他两名选手背媒体堵在了门口。年轻的棋手对着戳到嘴边的话筒留下了几个字。 “返璞归真。” 第75章 被责难的少年 司铭留下的那四个字引起了很多人的兴趣,北斗杯结束没多久,围棋周刊的记者通过矢吹先生同司铭约定了一个专访。 采访地点是安排在桑原家的。兄弟俩担心司铭单独接受这种采访会胆怯,特意让棋院把人约在自家,好给外孙撑撑场子。 下午时分,天野到达桑原宅,进入临着庭院的会客室,竹帘半垂,略微遮挡了些午后有些强烈的阳光。司铭跪坐在两个外公身旁,同天野先生打了个招呼。 “两位桑原老师,千叶八段下午好。”天野在几人面前跪坐下来,“先恭喜千叶八段前些日子在北斗杯取得的好成绩。” “谢谢。”司铭微微一笑。 “那,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好吧。”见司铭点头,天野掏出纸笔,“北斗杯结束那天,千叶八段你曾经提到‘返璞归真’,有什么深层的含义吗?” “我所指的‘返璞归真’,其实就是回归到围棋的最初。大家都知道,围棋起源于中国,……虽然现在的围棋规则改变了很多,废除了古代中国的座子制,没有还山头的规矩,甚至我们在计算胜负的时候同中国的规则也不一样。但是规则不同,不代表那时候的布局,走法都不行。我觉得完全可以把古代的布局,中盘,收官融入到现在的棋局中,以充实我们的围棋风格。” “你现在的风格就是融合了中国棋谱吗?” 司铭微微点了点头,“我父亲给我留了很多棋谱,一部分是中国古代的棋谱,一部分则是我父亲融合古代的一些经典理论而进行的对局。从这些里面,我获得了很多的启发。” 天野一边记录,一边迅速地在手里的小本子上记录着。几个人聊着天,说着司铭的新想法,其中也夹杂着桑原兄弟的一些看法和见解。 阳光透过竹帘,投射到司铭的脸上。桑原慎看着侃侃而谈的外孙,心底一片骄傲。 然而,当这篇专访报道出来之后,引起的反响却超出了桑原慎的现象。有很多棋手认为司铭哗众取宠,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围棋周刊刊登出来的第二周,就有一位前碁圣池内隼斗指责司铭的理念是围棋界的倒退。自从本因坊算砂废除座子制以来,布局的理念才得以发展,并延伸出目前的日本围棋的局面,池内认为,学习中国古棋,必然要学习座子,而座子恰恰束缚了围棋的发展。“千叶八段如果不想把自己的提升经验贡献出来也没关系,但绝不能那这种阻碍大家发展的理念来搪塞人,这是对围棋的不负责任。” 池内开了头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几个原来处于顶尖位置的棋手站出来批评司铭,很快,反对司铭“返璞归真”说的评论劈天盖地地出现在各大围棋杂志上。 “看看,看看,这群混账东西,自己止步不前,还不允许年轻后辈进行尝试吗?就算天元没说对,也不用说这种话,尤其是池内那个老东西,咱们天元是那么小气的孩子吗?……”桑原慎气哼哼地将报纸摔在茶几上,“啊,还有什么早晚得从碁圣位置上摔下来,他的碁圣头衔又不是咱家天元夺过来的,下棋的本事没有,瞎咧咧的本事倒不少。” “行啦,你也别气。”桑原仁的脸色也不是很好,哈,他从棋坛退下来还没几年,就忘了他桑原仁是个什么人物了么?“等会孩子就回来了,你就别给他加压力了。” “他们这是做什么,自己想不出好的布局,还要打击别人么?”柴崎恨恨地瞪了对方一眼,恨不得要上去跟对方吵上一架。又轮到周五的研究会了,因为司铭的新理念,棋院里依旧闹哄哄的,同门的几个师兄弟都为他不平。 “你跟那些人计较什么。”深津一把将柴琦拉进电梯,“这会上去跟同门吵,只会让对方觉得我们心虚,只有我们不断提高棋力,用事实让他们信服。” “千叶会很难过吧,他明明运用新的布局取得了不小的成绩,却被人说成这样。”三木有些担忧地说道,“更可恨的是池内,他被仓田九段夺走头衔都过去好几年,这几年几乎在棋坛就默默无闻了,我看他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冒个头吧,以为棋坛是娱乐圈啊,还讲究一个曝光率?” “可不是。”中江也摇了摇头,“千叶的成绩摆在那里,他们觉得攻讦不了,就说他藏私。真是……” 柴崎一路骂骂咧咧地走进棋室,看到司铭同塔矢两人正坐在窗边对局。 几人不由愣了一下,看司铭的表情似乎很平和,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因着绪方似乎还没到,几人有志一同地围到司铭身后。 司铭采取的布局依然是北斗杯所使用的布局。正如他所持的“返璞归真”的观点,他的很多步法都能从许多中国的棋谱中找到影子。观战的几人也许感受不深,但在家中跟父亲对局的塔矢就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司铭棋路中浓浓的中国风。 尤其是中盘,司铭如今的中盘充满了杀气,整个棋势锐利、果决,跟他下棋,不仅仅要担心一个开局,还需要担心他凶猛的中盘厮杀和精密的收官计算。 去中国前的千叶同归国后的千叶已经判若两人了。塔矢再次点了点头。千叶的理论并没有错,关键就看你是否能够适应和学习了。 一局结束,塔矢进入输了将近两目。 “这几天,那些人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都是些跳梁小丑。”塔矢认输后,一边收拾了棋子,一边准备复盘。 “恩。我没在意。”司铭点了点头。要说那些言论,也并不是一点都不难受。尤其是千叶少年,简直要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了。只不过,司铭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心态。 把学习中国古棋谱的想法公开出来,是司铭考虑很久之后的行动,并不是冲动而为。 作为一个中国人,司铭当然是认为自己老祖宗的东西更胜他人。中国五千年的精华,难道还不如小日本?尽管当时看来,算砂废除座子是一大进步,但座子究竟应不应该废除,其实现在还是有很多不同的看法的。 《清朝野史大观》中有这么一段话,“中国对手弈者,先于局上四角四四路各置子二,谓之「势子」,日本则无之。彼因诋中国弈家为失自然之局面。不知中国旧亦无之,后乃增置之也。所以增置之者,盖无势子则起手即可于角上四三路置子以为固守之计,而变化少矣;有之,则彼此皆不能借角以自固,非力战不足以自存也。譬之群雄逐鹿,真英雄必思奠定中原,决不肯先割据偏隅以自固也。故自无势子至有势子,亦为弈家一进化,日本人特尚滞留于旧境耳!” 这说明,中国古代其实是有考虑过座子制的利弊的,司铭如今还说不清,究竟是座子好,还是取消座子好,但他还是看得出来,也许正因为座子的制度而使得中国古代棋手的中盘攻击力非常强大,而且因为座子,古代棋手的很多走法都颇有深意,如果能浩浩学习继承下来,未尝不是围棋界的又一大进步。 “既然提出来了,就不惧怕他人的误解与谩骂。一个新生事物的产生,从来都不可能被别人一下子就接受。”面对外祖父的担忧,司铭也是如此回答的。 “唉,我这边还担心你听了那些话要生气,没想到你这么淡定啊。”柴琦从旁边拖过一张椅子,在司铭身边坐下,“还能赢塔矢九段两目,佩服。” 对于这个师弟,柴琦是真的服气,不管是棋力上,还是处事上,都比自己大气。 “千叶,别在意那些人的话,他们纯粹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对,把你的方法教教我们,等我们都出成绩了,看他们说什么。” “……” “说得对。有这个有利资源,就得好好利用。把事实摔在那些说酸话的人面前,比上去跟对方吵一架都有用。” 几个人正安慰着司铭,门口传来塔矢行洋的声音,几人转头,看到行洋站在门口,绪方跟在他身后,似乎对于方才中江的说法很是赞同。 “塔矢老师,绪方老师。” 行洋抬手示意大家坐下,“小亮刚才跟千叶下了一局?” 塔矢亮点了点头。 “来,我们今天就来研究这局棋。千叶,先说说你的布局想法。” 将放大的棋盘竖起,司铭跟塔矢一左一右地站好,将刚才的棋局重现在大家面前。 “角位其实并不是无法利用的地方。小目守角的确比角位更有优势,但同样的,在速度上,直接占角要比小目占角更有优势……中国古代因为有座子的原因,基本呈对角作战,因而,进入混战很快……” 当天的研究会结束没多久,司铭就在新的围棋周刊上看到了塔矢行洋对自己的支持。 “无论是学习古风也好,还是创新也好,都是我们在围棋上的探索。围棋世界,博大精深,只要于‘神之一手’有益,都是可行的想法。无所谓退步与进步。对于年轻棋手,我们更要鼓励他们在棋风上的探索……” 正看着,手机的振动打断了司铭的浏览,抄起手机一看,是日吉发过来的信息。 “光一,不管那些人说什么,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以下克上!” 司铭的嘴角慢慢扯开一抹笑容,这个世上,并不是自己一人在单独作战,小若,有你陪伴真好! 第76章 出车祸的少年 自塔矢行洋出言支持后,绪方、森下、仓田等人也纷纷对司铭表示支持。 “作为老师,看到自己的学生有这样的成绩,我很欣慰。我可以很负责地说,这个孩子是很认真地把自己的学习心得分享给了大家。有些人,自己学不会,就轻易抹灭他人的成绩,未免太轻率了一些。……” “……日本棋坛已经很久没有出现新颖的布局理念了。千叶桑的理念为我们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碁圣战以前,我一直觉得,对上千叶桑会比对上绪方桑更好一点,保住头衔的可能性会更高一点。但事实上,千叶桑的棋路跟以前已经大不相同了。他的风格中多了很多中国的内容,那个古老而神秘的国家,为他的棋路增加了很多杀气……” 然而,这场骂战并没有因为塔矢,绪方等顶尖棋手的支持而结束。曾经的辉煌,让很多日本棋手对中国棋手相当鄙薄,认为中国的棋术比不上中国,对于司铭提出的向中国学习更是不屑一顾。 法国巴黎 结束了当天的比赛,日吉迅速收拾了一下。也不晓得光一的那件事情解决得怎样了。那次在网上看到那些批评的言论,日吉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说真的,司铭的想法并没有什么不好。无论是中国还是日本,学习前人的经验,用来丰富自己的路数,这是很正常的做法。这种情况在任何一个竞技项目中都合情合理的。 日吉抢在穴户之前跑进浴室,洗完后,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开电脑。 一目十行地扫着各个围棋杂志的报道和评论,虽然有塔矢绪方等人的支持,但反对的声音并没有减少,而且说出来的话真是越来越难听。看样子,应该不仅仅是几个过气棋手在上蹿下跳。 日本有一部分人对中国的态度很微妙,他们不承认侵略,不愿意承认中国的发展,否认中国的发展和先进,看不起中国人。这群人,当然不会喜欢司铭的理论。 “你又在看围棋?”穴户随意套了件t恤,看了看日吉的手提,“千叶的那件事还在闹?” “唔。”日吉皱着眉点了点头,“我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可能有一些麻烦。我就不信了,就那么几个过气的棋手,能蹦跶这么久。目前在职业围棋界,比较能说得上话的就是森下先生,绪方先生,塔矢先生等人,他们都站出来说话了,一般来说,这件事也就压下去了。你看看这些话,显然不仅仅是一个学术讨论的范围了。” “真麻烦。”穴户把腿往床上一翘,“这帮人真恶心,就不会好好提升自己的能力吗?” “要是会就不会在这里乱吠了。”日吉点开电邮,给忍足和迹部发了封邮件,“这件事只能拜托两位学长了。” “你怀疑有政坛的人绞在里面?”穴户凑到日吉跟前,“不会吧?” 日吉摇了摇头,“我也说不准。” 日吉的猜测并没有错。之所以池内等人能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刁难司铭,就是众议院的议员立川太郎在背后支持。 立川太郎是出了名的右翼激进分子,政见相当偏激。最近又恰逢选举,大约立川是想利用这桩事情上位吧。 迹部家在日本虽输豪富,但在政坛还稍微欠缺了一点,最后还是靠着日吉志康同真田家的交情,才打听到了事情的原委。 “这事……?”日吉志康犹疑了一下,虽然心疼自己家的孩子,但凡事扯上政治,那要简单解决就没那么容易了。 “放心,立川这个人……哼。”真田宽人冷哼了一声,这次选举,同立川竞争的另外一个议员跟真田家正好有些交情,对手外加处事原则的不同,让真田对立川很是看不上眼。是个政客,手头就干净不到哪里去,就看你处理得好不好的问题。 “那就麻烦你了。” 外界的纷纷扰扰似乎对司铭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北斗杯结束没多久,他又再次投入到本因坊的比赛当中。 除去比赛,闲暇时间司铭同几个好友一起研究自己从中国带回来的棋谱。每到下午,柴崎会所里总会传来几个年轻人争执的声音。 “这一步走得太奇怪了吧,完全没有意义。”柴崎捧着棋谱,照着上面的步骤走,越走越迷糊。前些日子又输给司铭,让他下定决心要好好研究下中国的棋谱,只可惜,呵呵,看似熟悉的棋路,居然是它熟悉自己,自己不熟悉它。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柴崎身边坐着的是岸谷,他对棋谱的解读倒要比柴崎更好一点,大约是岸谷父亲同林安晏的那些棋局给了他很多启发,“把后面的都摆上,再回过来看这一手,就会觉得这一手意义非凡了。” “没有那么神叨叨,这一手就是起一个承前启后的作用。连接开局和中盘。如果没有这一手,中盘也能展开,但没有那么迅速和自然。”司铭从棋盒里掏出棋子,往棋盘上放,“你看,如果黑子放在这里,而白子的刚才一手不走,黑子可以接着走这里,再次抢回先手优势,白子在布局之初设下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原来是这样啊。”柴崎恍然大悟,“如果不走那一手,白棋能把局面扭转过来么?” “当然可以。”司铭点了点头,在柴崎对面坐下,慢慢将白棋的趋势走出来,“不过,看起来会更加混乱。” “棋谱上就已经很乱了。”柴崎可怜巴巴地看向司铭,“啊,你那个时候怎么有耐心把这些棋谱都看下来的?” “其实也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在研究,这些棋谱都是跟中国的那些棋手通过对局慢慢琢磨出来的。”司铭还记得前世的老师对自己说过,研究棋谱最好的办法就是同人对局。只有在对局中,你才能真正地发现棋谱中一些手法的精妙之处。 “那我们再来一局?” “阿苍啊,我们等着跟小千叶下棋很久啦,下一个该轮到我们了吧。”鸠山一把拦住柴崎整理棋子的手,“等我们下完了你们再继续吧。” “喂……” “下回我们还是去棋院吧,那群老家伙,要不是他们,我就能把那本棋谱搞明白啦!”柴崎不高兴地撇了撇嘴。 “好歹是你叔叔的会所。”岸谷笑了,“再说了,鸠山先生过来的时候,你也不过才研究到第十五手,离完还早着呢。” “下次有机会再下好了。鸠山先生他们也知道你正在学棋谱的嘛。” 几人说说笑笑地往车站走去,不远处一辆小轿车歪歪扭扭地朝着会所方向开过来。 “千叶!” 车子撞过来的一霎那,司铭清晰地看到驾驶员狠戾的眼神,对方是故意的。脑海中闪现过一个年头,眼前就黑了下来。 “赶紧叫救护车。”岸谷一把拉了拉被惊到的柴崎,一边掏出手机报警。多亏了他在数字上的敏感,那辆车撞人之后飞速离开,但他还是记下了车牌号。 好在事发地点里会所并不远,柴崎打完医院的电话,立马跑进会所把人都喊了出来。 “对方应该是有预谋的。”岸谷沉着脸告诉柴崎空,“车子的速度很快,看起来像是醉酒驾驶,但司机盯准了千叶,撞完人立马就开走了。也不知道周边有没有探头。” “通知桑原老师没有?”救护车一路朝医院开着,车上的护士正在作着急救处理,柴崎空一边盯着昏迷中的司铭,一边问道。 “没有。我通知了绪方老师。桑原老师年纪大了,也不知道……”岸谷摇了摇头。 柴崎空微微点了点头。桑原兄弟两人的年纪都不小了,尤其是桑原慎,前几年因为找回外孙,才从疗养院出来,这会要是知道外孙出事了,老爷子会不会……柴崎微微叹了口气。 “这都是什么事啊!” 救护车到达医院的时候,绪方同忍足已经等在门口了,忍足板着脸同几人点了点头,随即同跟车护士一同进入抢救室。 “怎么好好的会出车祸?”本因坊站正进行到紧要关头,今年司铭的状态很不错,大家还猜测他会不会从进藤手里把本因坊头衔抢过来呢,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就躺在抢救室生死不明了呢? 岸谷同柴崎都摇了摇头,路上倒是分析得头头是道,可那也都是猜的。千叶从来不得罪人,哪来这么一个疯狂的人竟然要置他于死地? 日吉康介比绪方来得稍微晚了一点,他身后跟着刚刚出差回来的日吉聪。 “绪方桑,光一怎么样了?” “侑士跟着进去了,现在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况,还不清楚。”绪方转头看向柴崎,“阿苍,你当时有看清什么没?” 柴崎苍此刻脑袋还乱糟糟的,明明之前还在一起讨论的人,忽然就那么鲜血淋漓的躺在地上了。活了近三十年,柴崎都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车祸。 “感觉应该是拦腰撞上地,倒地的时候可能还碰到了头。”岸谷皱眉想了一会告诉几个人,“车速比较快,撞上千叶后,千叶还飞出去了一段路。” 日吉聪的脸刷一下就白了。被车子撞了还飞出去了,这人活下来的几率能有多大?即便是活下来了,今后的生活又要怎么办?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小若。如果光一真有个万一,等小若知道了,还不得发疯。 日吉从微微动了动脚,伸手摸进兜里。 “阿聪,暂时不要告诉小若。” “爸?” “等等,光一一向是个坚强的孩子。” 第77章 苏醒的少年 窗外的天幕渐渐蒙上夜晚的色彩,城市里的灯光陆陆续续地点亮,手术室的红灯依然闪烁着。 柴崎和岸谷被几个大人劝着先回了家,剩下日吉父子和绪方等在门口。 因为医院内不能吸烟,绪方焦灼地在门口的长廊里走来走去,手术已经进行了三个多小时了,似乎还有进行下去的可能,桑原老头刚打了电话过来,好容易找了个借口搪塞掉了,只是,千叶车祸的事,想必也瞒不了多久。 日吉聪斜倚在墙上,把玩着手机,内心持续煎熬。光一,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啊,不然,小若真的会受不了的。 四个多小时后,红灯终于灭了,手术室的大门缓缓打开,三个大男人冲到门口,忍足一边摘口罩,一边略带疲惫地看向门口的三个人。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值得庆幸,这孩子摔下去的时候似乎下意识地抱了下头,头上的伤并不重,有些轻微脑震荡。关键就是断裂的一根肋骨插到肺部,胃肠道的破裂已经缝合,如果一周内没有出现感染什么,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忍足的手微微颤抖着,刚才手术进行中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结束之后才发觉由于紧张,橡胶手套内竟然都汗湿了。他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对千叶下这么重的狠手,这显然是想要千叶的命啊。一个围棋手而已,至于要这样吗? “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我们来守着他。”绪方拍了拍忍足的肩膀。 “嗯,他肺部受伤有点严重,目前全靠呼吸机,我今天值班,有什么情况马上叫我。”忍足点了点头,也没客气,白天已经做了几台手术了,再加上刚才连续几个小时,的确有些疲惫。 司铭很快被推进监护室,千叶少年依旧飘在他的身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原本就飘渺的身影显得越加透明。 【阿司,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说好了,我们要拿下本因坊的。你可不能就这样不负责任地离开啊。】千叶飘到司铭身边,透明的双手握住对方苍白的手,默默地为对方祈祷。 “绪方先生,要不你也先回家吧,这里有我和阿聪守着。” “也好。”绪方点了点头,塔矢老师还在等着消息呢,不如顺道拐一下,去趟塔矢家吧。 日吉聪等着绪方离开后,才想起方才手术时桑原老爷子的电话,“对了,爸爸,桑原爷爷那里怎么说,这么大的事,恐怕瞒不了吧。” 不说老爷子经常来东京同自家爷爷下棋,单单光一如今进行的本因坊赛尚未结束,要不了几天大家就都会知道他车祸住院的消息了,怎么可能瞒得了两位老人家。 “缓一缓吧,能拖一段时间就先拖一段。光一的外公身体并不好,我真怕老爷子知道了这个消息会吃不消。”日吉康介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先通知家里吧,你妈妈和爷爷都等着呢。” “嗯。”日吉聪点了点头,“爸爸,我下去买点吃的上来。” “好。” 这件事并没能瞒多久,日吉志康得到孩子已经从急救室出来之后,微微斟酌了一下,还是打电话告诉了桑原仁。 “……孩子刚刚从手术室出来,还没有脱离危险。你缓缓告诉阿慎,这件事你放心,我和宽人那老家伙会查到底的。敢欺负我们家的孙子……”挂完给桑原家的电话,志康马上联系了真田家。 日吉道场里也有几个学生是在警界工作的,再加上当时在会所的手塚先生,三家联手很快把这次的车祸调查清楚了。 选举在即,因为在支持率上还差久川悠——真田家所支持的那位议员很多,虽然立川本人没有说,但手下自有人会帮他做事。因为前阵子司铭的言论,除了在棋坛,甚至在整个日本都掀起了一股中国浪潮,这批人就把司铭当作了目标,妄图以打击司铭来成就立川。 “真是丧心病狂啊。”手塚安城将手里的传真扔在桌上,“千叶不过是一个跟政治完全不挨边的孩子,都能下这么狠的手,这种人上台,日本岂不是要陷入一团纷争?” “哼,小人带了一批小人而已。”真田撇了撇嘴,“那个孩子是桑原本因坊家的外孙?” 日吉志康点了点头,“他还没告诉阿慎呢。二十多年前,阿慎女儿女婿罹难,他一病不起,找回外孙后才从疗养院里出来的,如今光一出事,还不晓得他若是知道了受不受得了。” “这消息怕也捂不了多久,千叶明天还有比赛,现下人都没醒,比赛肯定是要缺席的,这么大的事,围棋周刊总是要报道的。”手塚皱了皱眉,“要我说,还是早点告诉桑原的好,总比从别人那里得到消息的好。” “说得也是。” 桑原家。 桑原仁握着电话,久久未有动作。这事,该如何告诉阿慎啊。 “阿慎。”想了许久,桑原仁才走进弟弟的房间。 “大哥?”桑原慎放下手里的棋谱,看着一脸凝重的大哥略有些狐疑,但很快就联想到了外孙身上,“是天元出事了吗?” “你……昨天下午,回家的时候,天元被车撞了,……阿慎,镇定点。”一看弟弟脸色不对,桑原立马上前扶住弟弟,“莫慌,志康给我来电后的时候,说天元恢复情况还好,虽然还没有醒,但并没有发生并发感染,好好收拾下,咱们去看看天元。” 医院里,司铭还是紧闭着双眼,身上插满了管子和各种仪器。心电图上颇有规律的线条,显示身体的主人目前应当已经脱离了危险的境地。 “昨天阿聪守了一晚上,晚上发了一会烧,今天早晨降了下来,现在的情况算是平静下来了。”日吉康介看到桑原仁扶着桑原慎颤巍巍地走过来,赶紧上前扶住桑原慎,“慎叔叔,白天侑士已经过来看过了,现在的情况算是脱离生命危险了。” “那怎么还没醒?”桑原慎焦急地问道,一边问一边凑到病房的窗玻璃旁,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白的跟床单没什么两样的外孙,桑原慎不觉老泪纵横,“这人究竟是有多恨天元啊,要下这么重的手,可怜我家小孙子,这才过了几年的好日子啊……” 日吉康介也不觉扭头摸了摸眼角,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光一的身体一向不怎么好,虽然进了国中被小若带着一起锻炼了一段日子,但跟其他孩子比起来还是要稍弱一些。这次受了伤,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养回来。“慎叔叔别担心,忍足家这边肯定会提供最好的医疗条件的,您要不先回去休息,等光一醒了,我们就通知您。” 桑原慎原想坚持留下来,不过,考虑到他的身体,在日吉康介和桑原仁的劝说下,总算同意先回家等消息。 司铭受伤第三天,正好是他同伊角的比赛。虽然几个人隐隐绰绰听说司铭出了意外,但因为听得不分明,伊角还是一早就抵达棋院等候比赛。 “伊角桑,今天,千叶怕是不能来了。”电梯门打开,柴崎和岸谷走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伊角,不约而同地说道。 “柴崎桑,千叶桑究竟出什么事了?”因为立川议员的事情还在查,所以司铭这桩事也被三家联手压了下来,外界基本没什么报道。 “那天我从会所回去的时候,千叶被车撞了。出了好多血,当场就昏迷了。”柴崎看了一眼岸谷,“我昨天去看的时候,他还没醒呢。” “这么严重?”一旁听到的几个人也都围了过来,“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车祸。” “感觉像是故意撞上去的。具体的情况我们也不是很了解。”岸谷摇了摇头,听说日吉家联合了手塚家,真田家三家调查,恐怕这个事故牵连还挺大的。 “那你们先比赛吧,等会我去医院看看。” 司铭是在事发第三天的下午醒过来的。正好忍足过来查看情况,看到他醒来不由松了口气。这两天几个老爷子天天几个电话,照一日三餐地问,这小子要再不醒,忍足觉得自己就快要切腹谢罪了。 “感觉怎么样?” “……还……好。”因为带着呼吸器,司铭的声音略显含糊,睡了好几天,嗓子口干得冒烟,忍足用棉签沾了些水在司铭嘴唇上摸了几下。 “现在还不能给你喝水。” 司铭微微点了点头,原本昏迷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一醒,所有的感觉也都跟着复苏,疼痛沿着一节一节的骨头爬上来,肺部受伤,微微呼吸一下都疼得难受。 “忍一忍吧。”看到司铭皱眉,忍足也清楚对方身上的痛楚,“先别太急着动,肺那里要是恢复得不好,你今后还有的难受呢。” 司铭点头,“……外……公……” “放心,日吉叔叔已经通知桑原老先生了,他目前还好,虽然有些情绪波动。” 那就好。司铭做了个嘴型,实在没什么力气说话。 “日吉那边马上就要进入法网半决赛了,所以按照迹部的意思,我们就没告诉他,也压下了你受伤住院的消息。肇事者也已经找到了,是立川议员手下的一个办事员,找了山口组一个小混混干的。真田家联合手塚家,日吉家一同施压,想来立川今后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忍足正同司铭说着最近的情况,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病房门被打开。日吉康介搀着桑原慎走了进来。 “天元,我可怜的天元……”老爷子含着泪,颤抖着双手摸上外孙苍白的脸,“那该死的混蛋……可让我的天元受苦啦!” 司铭抬手,只可惜喉咙口干哑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握着外公的手,妄图安慰对方。 忍足一早让开了司铭身侧的位置,“日吉叔叔,千叶能醒就好了,再观察一段时间,没大问题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好,好。” 巴黎·戴高乐机场 黑泽还在苦口婆心地劝着日吉,“马上就是德国的分赛事了,你这么急匆匆地赶回去万一要是来不及呢,你今年的状态这么好,可别浪费了啊……” “不回去看看我始终不安心。” “这几天的围棋赛事你也都关注了,没什么大事啊。” “光一肯定出事了。不然他不可能随随便便败给伊角慎太郎的。而且败得不清不楚的,连输多少都没写。不回去看看,我也没心思比赛。”日吉拖着行李箱,“放心,我一定会按时赶回来的。” “唉……”看着日吉坚毅的背影,黑泽无奈之下,只好掏出手机同自家老板汇报。 atb集团,高层窗口,迹部捏着手机一脸无奈,日吉啊,看不出你还是个情痴。 第78章 执拗的少年 阳再次照进病房,司铭微微眨了眨眼睛,缓缓动了下手,当时车祸不仅造成了他几个肋骨骨折,左腿腿骨也粉碎性骨折了。司铭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木乃伊一样被绑在床上无法动弹。 歪过头,日吉聪卷缩着身体睡在沙发床上,这几天晚上都是他在陪夜。 【阿司,早上好。】千叶少年躲在窗帘后,开心地同司铭道早安。 司铭对着千叶少年做了一个“早安”的口型。虽然这几天嗓子已经好了很多,不过司铭还是不太愿意多说话,每次说话呼吸,都会感受到肺部传来的疼痛,当然,这种感觉也会慢慢减轻,随着它的恢复。 房门被轻轻推开,里代拎着保温桶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看到哦啊司铭已经醒来,微笑着将保温桶放到床头柜上。 “今天感觉还好吗?” “好。” “我今天给你炖了些汤,不会很油腻。昨天已经问过侑士了,他说你今天可以稍微喝点米汤之类的。” 司铭微微点了点头,抬手指了指还窝在上发生的日吉聪。 “哦,阿聪啊,等他醒了自己找东西吃去。” 里代阿姨,阿聪大哥不是你捡来的吧,就这么打发了。司铭嘴角泛起一丝笑容,这几天似乎大家都担心他因为受伤而情绪低沉,想着法子逗他开心。 其实,司铭觉得自己的自我调节能力还不错。尽管这次的车祸来得很突然,也很莫名,不过自己并不会因此而哀怨什么。 因为当天恰好是周末,里代很快将日吉聪赶回家休息,自己则留下来陪伴司铭。 “中午记得过来送饭,市村阿姨会帮光一炖一些米汤的。记得回去告诉慎叔叔,就说光一今天的状态不错,让他别太担心。” “知道了,妈妈。”日吉聪抬手打了个哈欠,曲在沙发上睡得到底不踏实。再加上昨晚司铭的点滴挂到很晚,那会日吉聪也不敢随便睡过去,就怕点滴挂完没及时叫人。 “小若?!”日吉聪从出租车上下来,犹疑地看了看前方拉着行李箱朝自家大门走过去的背影。 “哥?你出差回来?”日吉转身,看了看一脸疲惫的日吉聪,大哥这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出差回来,倒像是在哪里熬了一夜的感觉,“是光一出什么事了吗?” 日吉聪无奈地看了弟弟一眼,你在光一的事情上要不要这么敏感啊。掏出家门钥匙,“先回家再说吧。” “一周前,光一从会所回来的路上被车撞了。现在正在医院,啊……”一边说一边打着哈欠,“肇事者已经抓到了,幕后指使人也关起来了,这些事情是爷爷和真田爷爷,手塚爷爷他们在干的。你也别太气愤了,反正那帮混蛋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既然你回来了,中午跟我一起去送饭吧,我想,光一应该会很高兴看到你的。” 日吉聪随手将钥匙扔在玄关的鞋柜上,“我先去睡会,等会中午的时候你叫我。” 日吉康介这会正在道场,老爷子大约还在书房,日吉也懒得去打招呼什么的,转身将行李箱拖回自己房间。 也不知道光一究竟怎么样了,日吉往床上一倒,连续坐了十来个小时的飞机,本已经很疲倦了,但在没有看到人之前,怎么也睡不着。看情况,应该伤得不轻,不然大哥不会要陪在医院一夜的。妈妈也没在家里,大约也是去医院了。 日吉几乎是数着时间在等候着中午的到来。 “小若,回来了?”看到坐在餐桌上的儿子,日吉康介微微愣了一下,“既然回来了,就去医院陪陪光一吧,我想,那小子在医院大约无聊死了。” “嗯。” 兄弟俩迅速地解决完午饭,拎着市村给司铭炖好的汤往医院去。 “伤得怎样?” “肋骨断了三根,其中一根还戳破了肺,胃肠道破裂,左腿粉碎性骨折……惨得一塌糊涂。”日吉聪一边开车,一边跟弟弟说着司铭的状况,“抢救后三天才醒过来,现在还躺在床上完全不能动。忍足跟我说,估计他以后的肺功能跟普通人比还是会有些差,胃肠功能也是,毕竟受了这么重的伤。” “是哪个混蛋干的?”依旧是毫无表情的脸,日吉聪却聪弟弟紧握的双拳看出来,小若怕是已经愤怒到一定程度了。 “前阵子光一提出‘返璞归真’之后,引起了立川太郎的注意,估计是他手下人为了讨好他,就找了山口组的人把光一给撞了。” “山口组。” “啊,不过是个小喽啰。你以为山口组的老大会乐意打理立川这样的人。”日吉聪不屑地撇了撇嘴,“对于山口组的老大来说,管你右翼左翼,能给他带来利益的,他才会帮忙。” “那么说,这次山口组也有帮忙。” “反正就是扔一个小喽啰出来,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损失,还能卖三家一个好。” 日吉家离医院距离不算员,大约开了半个小时不到,两人就到医院了,在楼下给里代买了份快餐,就拎着东西上楼了。 推开房门,日吉看到一个额头挑染了一缕金发的男子和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男子坐在司铭的床旁,金发男子似乎在说着什么。 回想了一下自己平时看的围棋杂志,这两个人似乎就是现在围棋界的本因坊拥有者进藤光和十段、王座的拥有者塔矢亮。 “啊,塔矢桑,进藤桑。”这几天两人经常来,日吉聪和对方也算是认识了。 “日吉桑。”塔矢朝着日吉兄弟点了点头,随后转头对着进藤说道,“我们先走吧,千叶也该吃饭了。” 进藤点了点头,“千叶,我们先走了,下回再来看你。” 司铭对着进藤和塔矢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视线却盯着跟在日吉聪身后的日吉若。 司铭一直以为自己决不是那种黏黏糊糊的人,然而受伤之后,却万分期盼他能陪伴在身边。这会看到日吉,若不是条件不允许,怕是他会立马扑上去。 送走进藤和塔矢,里代回来抱了抱小儿子,“小若,又瘦了。后面还有比赛吗?” “还有,大概最多能呆半个星期吧。”日吉很自然地拉过一旁的椅子,在司铭身边坐下,大大咧咧的伸手摸了摸司铭的额头,“最近不发烧了吧?” “嗯。”司铭点了点头。醒过来后的时候算是退烧了,不过后来还是有些持续低烧,忍足来看过之后说是身体在缓慢修复的原因,给配了点消炎药。 里代看到小儿子亲昵的动作,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想到儿子同司铭关系一向亲近,也就没有往别处想,倒是把日吉聪吓得冒了一身冷汗,在里代看不到的方向瞪了弟弟一眼。 日吉的陪伴让司铭的日子好受了很多,似乎伤痛也恢复得快了很多,勉强多留了两日,黑泽那边一天数个电话地催。 “小若,你回去比赛吧,我没什么大事,养养就好了。”这几天司铭勉强可以靠着枕头坐起来,伤筋动骨一百天,两个星期能坐起来,已经很不错了。 临走前一天正好日吉聪上班,里代来送过饭之后被日吉送回去了。“我明天就要去德国了。”病房里没别的人,日吉相当大胆地凑到司铭身边,贴着对方的额头,“好好养伤,照顾好自己,嗯?” “知道啦。”司铭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撇过脸,日吉不知道,自己可是知道的,千叶少年叉开着手这在眼前偷偷看着两人亲热,弄得司铭很有些羞赧。 头刚撇过去,日吉的唇刚好擦到司铭眼睛上,他不由得伸手固定住对方的头,虔诚地从额头一点点地吻下去,“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好不好。光一,我没法想象,失去你……” “小若……”真是越说越腻歪,司铭忍不住红着脸打断日吉,“我会好好的,你放心去比赛吧。” 顾忌着可能会有人来看望司铭,日吉也没过分,稍稍亲了两口酒放过了,只是手里还紧紧握着司铭的左手,“以后别那么大公无私的,跟自己研究会的人说说想法就好了。围棋周刊什么的采访也没必要说得那么清楚。知道的人清楚你是中日混血,对中国自然有股不能言表的憧憬,但对于那些右翼偏激分子,你这种行为等同于卖国……” “小若……”司铭不赞同地看着日吉,“就算说我是中国人也没错啊,日本不要我我就加入中国国籍。” “傻瓜。”日吉笑了笑,“政治上的事,从来就没有理可讲。要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讨厌政客。反正,以后多加小心些。” “知道啦。”司铭没好气地白了对方一眼,对于对方把自己当小孩哄的态度很不满意。 “晚上我就不能陪着你了。”侧坐在床上,小心地避开司铭的身体,头挨着对方,日吉轻声喃呢了两句。 “恩,我很快就会好的。” 对司铭来讲,六月份的本因坊战很有些遗憾地结束了。接下来就是碁圣战,好在自己本就是头衔拥有者,不需要参加前面的预选赛什么的,等到八月份的时候,自己应该能下床了吧。 这么想着,当棋院来问的时候,司铭想都没想,就表示自己可以如期参赛了。 “天元,要不这一场咱们放弃吧。”棋院的人刚走,桑原慎就有些不放心的说道。 “不用,外公,我能行的。”司铭摇了摇头,“外公,这是我第一个头衔。” “你还年轻,不急于这一时。”桑原仁也不是很赞同,虽然这次没伤到头,但司铭的内脏很多器官都收到不同程度的损伤,内脏和骨折可不一样,那得慢慢养。这围棋比赛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八月那会,应该还没好全呢。 “外公,真的没事。再说,我都答应棋院了。”司铭死咬着就是不愿意放弃,虽然他和千叶都把本因坊当作自己的目标,但碁圣毕竟是自己拿的第一个头衔,意义非凡。更何况,司铭更愿意用棋盘上的胜负来告诉别人,中国围棋的精妙所在。 拗不过外孙的两位老人无法,只好找到忍足,问问司铭的状况是否适合参加围棋赛。 “最好不要。毕竟要坐很久呢。他的肺,还有胃肠道,那会都没好全,左腿也很难说。”忍足皱眉摇了摇头。 “但是,唉……那孩子坚持。到底是自己的第一个头衔,如果是输给别人还好,这样不战败,他大概会很失落吧。” “再失落,总没有身体健康重要吧。” 几个人轮番上阵,都没能劝说得了司铭,最后还是加奈子一拍脑袋,想起了之前在中国碰到的那个老中医。 “梁阿姨不是说了吗,西医救急,中医调理,要不就问问那个老中医呗。” 司铭赞许地点了点头,没错,咱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国家都能比拟的。 在自家老祖宗的传家宝的调理下,八月碁圣头衔战,司铭终于可以勉强下地行走了。 被加奈子搀扶着在仓田对面坐下。 “仓田前辈,请多多指教。” 第79章 再战高永夏的少年 仓田很难缠,在去年的碁圣战上,司铭就领教过了。半个多小时,两人才刚刚进入到中盘,已经有些混战的感觉了。 虽然对于司铭的战术依然不是很熟悉,但仓田黏得很紧,细节方面处理得非常出人意料,司铭不得不花比平时更多的时间去思考下一步究竟放在哪个位置上更合适。 一局终了,司铭小胜了半目。 略带歉意地朝仓田笑笑,示意守在门口的加奈子扶着自己离开对局室。 “我好像高估了自己的恢复能力。”司铭苦笑着在休息室坐下,一旁的护理人员过来为他按摩了一下左腿。 “哥哥,要不要吃点东西?”加奈子将随身带着的便当包拿过来,偏头看了看司铭。 司铭点了点头,“先用一点吧,下午可能还有两场。”由于肠胃受到损伤,原本就有些孱弱的胃现在更是受不得一丁点刺激。最近的三餐,都是加奈子咨询了远在北京的老中医制作的。虽然大部分都是些汤啊,粥之类的,但由加奈子这个吃货操刀之后,味道还不错,至少至今为止,司铭还没觉得太腻。 “还好不是跪坐。”忍足为司铭找的按摩师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虽然也有着医护人员看不过病人瞎折腾的叮咛,不过,比起那些年长大妈来说真是好太多。司铭在下棋的时候,就在一旁跟加奈子轻声聊天,吃货的友谊总是那么容易发展。 略微休息了一会,司铭觉得四肢似乎又恢复了活力。这才端起面前的汤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今天味道很不错。”司铭很捧场地把加奈子盛出来的半碗汤都喝掉了,还稍微点了一些易消化的小点心。 “千叶老师,第二局可以开始了吗?”工作人员探头,似乎仓田也从外面觅食回来了。 “哎呀,你现在只能吃这些东西了啊。”他一脸可惜地看着司铭,“没有美食的人生是多么无趣的人生啊!” “只要有围棋就够了。”司铭笑眯眯地迎上前,缓慢地走进对居室坐下。 “哎呀,我似乎已经找到怎么对付你的布局的方法了。紧张吗?”仓田故作一脸高深莫测。 “谁的布局都不是无懈可击的。”司铭低垂下头,并没有理会仓田的挑衅,有些事,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的。 即便仓田觉得已经摸到了破解对方布局的门边,这场碁圣头衔战还是被司铭很好地守卫了下来。 比赛结束,因为加奈子发现司铭似乎又有点低烧,甚至没有给记者采访的时候,司铭再次被打包送进了医院。 “哥哥,九月的名人你就不要参加了吧?”加奈子有些心疼地看着司铭还有些淤青的手背,“你看,打点滴打得都青了,你就好好养好身体再下呗。” “没关系。名人赛我不需要参加预选赛,这两个月可以好好修养。”司铭摆了摆手,并不愿意放弃过多的比赛,“顶多王座和天元中间放弃一场就是了。名人赛我可不想随便放弃。” 为了养伤,司铭几乎断掉了所有前往棋院的活动。好在棋院那边也很理解。毕竟人家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着走回来嘛。 日吉那边虽然比赛也很紧张,但只要有空,总是会想办法同司铭进行视频对话,看看司铭的恢复情况。 “小若,你早点休息吧。”因为时差的关系,司铭每次说不上几句,就催着日吉去休息。毕竟他不比自己,每天要么比赛,要么训练,已经够辛苦的了。 “没事,明天没有比赛。”日吉毫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加奈子跟我说了,她跟那个老中医请教了很多药膳,你要记得吃。平时下棋也注意点时间,别一坐就很久,经常出来动动。左腿要注意保暖……” 听着日吉絮絮叨叨的,司铭只觉得一丝丝温暖慢慢裹住自己的心房,即便是前世的家人,在自己的久病之后,也很少这样唠叨自己了。 “小若,你都快成老婆婆啦。”司铭笑着调侃日吉。 “等你身体好了,我就不唠叨。”日吉白了司铭一眼,也跟着笑了,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唠叨的一天。“照顾好自己。” “嗯。” 十月底,刚刚开始名人战循环赛,棋院那边再次找到司铭。 “是要去韩国吗?”司铭还没开口,桑原慎已经抢先一步拒绝了,“不行,不行,光一身体还没好全呢,哪能出国呢,这次的比赛还是找别人吧。” “桑原老师,不是我们硬要千叶桑参加比赛,实在是韩国方指明要求千叶桑参赛,说要好好领略一下千叶桑的古棋流。”矢吹陪着笑脸,无奈地说道。说实话,他也不想来麻烦一个伤员,又不是日本没有棋手了。但人家点名要千叶出赛,又有什么办法呢。毕竟之前千叶桑都已经参加了碁圣赛和名人赛,要说他无法起身也不太好。 “这……”桑原慎转头看了看自家兄长。 桑原仁摸了摸胡子,眯着眼睛思量了一会,“要不跟韩国提议吧,要我们家光一出赛也可以,把比赛场地换到日本来,本来就是日中韩三国的交流赛,没必要非要安排在韩国。总要考虑下选手的身体情况吧。” “这个我们也会再跟韩国方面接洽,只要千叶桑同意出赛就好。” 矢吹离开后,加奈子才端着炖好的粥走进来,“哥哥,你都出名到国外啦!”将碗放在司铭面前,“桑原爷爷,今天我们喝鸡汤哦。我特意请保姆阿姨去超市买的鸡。不过听韩爷爷说,中国农村放养的那种草鸡营养才最好。” “哎呀,说起鸡汤,我想起之前在梁桑家吃的那种,好像叫小鸡什么蘑菇的,那真叫一个鲜呐。中国人在美食上真的很有研究。”桑原仁笑眯眯地点点头,“加奈子来了,我们两个老头子有口福啦!” “大家爱吃就好。”加奈子笑得眉眼弯弯,作为一个厨师,确切的说应该是吃货厨师,自己做的东西好吃又受欢迎,那真是太美妙不过的事情了。 “这个就是用梁阿姨从中国带过来的黑米熬制的吗?”司铭拿过一旁的勺子,盛了一勺粥,加奈子的粥熬的很粘稠,还给稍稍加了些蜂蜜,微微有些甜味,却不会很腻。 之前梁从安听说司铭车祸受伤后,马上赶过来探望,还带来了很多滋补肠胃的食材,告诉加奈子,让她照着老中医给的药膳方子做给司铭吃。 “嗯。这种米很不错诶,熬出来的很粘,韩爷爷说,这些食料是补气血的,很适合哥哥这样动过手术,受过伤的人食用。” “那,外公也能用吧?”司铭一边吃,一边听加奈子科普。司铭受伤后,桑原慎也着急了很久,当时靠一股气撑着,司铭慢慢康复后,老爷子反反复复地病了好几场。 “当然可以,桑原爷爷,等下记得多吃两碗哦。我放了点蜂蜜呢,很好吃的。” 循环赛过半的时候,司铭已经可以放开拐杖,勉强行走了。以六胜二败位列第三。 【阿司,我们离名人又近了一步呢!】千叶少年激动万分,【明年我们争取拿到本因坊的挑战权吧。】 “嗯。”司铭微笑着点了点头。今后自己能参加的比赛将会越来越多,“光一,今后我们要奋斗的可不仅仅只有日本国内的头衔战了,春兰杯,应氏杯,三星杯……还有那么多的国际赛事在等着我们,光一,一起好好奋斗吧!” 名人赛结束后,三国交流赛正式开始,毕竟十二月还有王座赛和天元赛,没那么多时间浪费。 这次的交流赛算是非正式的,也就没有组团体比赛,而是由选手自我选择要对局的棋手。 在司铭面前坐定的,恰好是高永夏。 开赛前两天,高永夏和洪秀英曾经到桑原家看望过司铭。那个时候,司铭就知道,点名要求自己参加交流赛的正是高永夏。即便在职业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高永夏还是如同最初那样,有些高高在上的感觉,只不过,面对司铭时,他难得得带着一丝客气。 “别说我欺负你,快棋会下吧。”高永夏将计时器调好,“早点结束,你也好早点休息,怎么样?” “可以。”司铭点了点头。其实,长考这一习惯还是日本人比较多,中国棋手长考的并不多,即便是古代棋手,真正长考的也不多。 高永夏的棋依然攻得凌厉迅猛,司铭却避其锋芒。今次他采取的是上善若水的做法,以水的多变柔和之姿来接纳融合高永夏的攻势,在那些不被人注意的地方慢慢发展自己的势力,你进我退,你退我进,以一种多变却自然,顺应形势的棋形展开,慢慢将高永夏的大龙包裹在内,一一搅碎。 “我输了。”高永夏不甘心地认输,“再来一局?” 司铭微微摆了摆手,有些歉然道,“先让我用点东西,早上用的不多。”受伤后,因为一下子吃不下太多东西,韩老中医也建议司铭少食多餐,所以司铭现在一天差不多要吃四到五顿,真真的是饿不起,饱不起。 虽然刚才同高永夏进行的是快棋,也差不多用了两个小时。早上是八点半开始比赛的,这会的确有点饿了。 高永夏看了看表,点头同意。 这次交流赛,司铭差不多就被高永夏一个人霸占了,两人有输有赢,只不过司铭赢的次数掠夺而已。 “你的古棋流的确很有新意,回去我会好好研究的,下次,你要再赢我,可没那么容易了。” “嗯,我拭目以待。” 第80章 幸福的少年 除了司铭在同高永夏的对局中尝试了将古棋路数现代布局以外,岸谷和深津等人也尝试着运用他们从司铭处借来的棋谱。中国棋手就更是大行其道。 中国古谱在这场交流赛上真正揭开了她的神秘面纱。三国的顶尖高手汇聚一堂,开始从各自的角度评析古代棋谱。 交流赛结束前一天,出现在大厅屏幕上的是当湖十局中的一局。当湖十局是中国清代围棋国手范西屏、施襄夏于乾隆四年在浙江当湖的十盘对局。 这十局棋代表了当时中国围棋的最高水平。范西屏弈棋出神入化,灵活多变,而且落子极快,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代表了感觉型棋手;而施襄夏的棋则计算精密,行棋谨慎,可以说是长考型的代表。 尽管当时的中国围棋很多规则与现代规则不同,但在王星和塔矢行洋的解说中,大家还是看到其中短兵相接的精妙和双方你来我往的惊心动魄。 “这局棋的棋谱,攻击型的棋手可以好好研究这一块。”王星一边说一边在棋谱上圈了一个范围,“这一段的厮杀非常冒险,却也非常精妙,很多走法,即便是我们现代的很多顶尖棋手都未必感尝试。而,防守型的棋手,可以多研究这一块,我个人认为,这一段白棋的防守反击非常出彩。” 交流赛结束,高永夏带着对司铭的战书离开;而大部分棋手则带着对古棋谱的困惑与兴奋离开了日本。 司铭觉得,学习古棋谱的潮流,迟早会席卷三国围棋界的。 稍稍休息了几天,司铭紧接着又投入了王座和天元的本赛。桑原慎有些担心外孙的身子,有心让孩子放弃一场。不过看到司铭认真的神态,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每次比赛,司铭都会拎着一个便当包前往棋院。毕竟现在脾胃虚弱,吃不得外面订的快餐了。 “你这待遇,真是绝无仅有啊。”和谷羡慕地看着司铭从便当包里掏出加奈子炖的营养粥。 “你也受伤参赛的话,家人也会给准备的吧。”司铭小口小口地吃着粥,幸好他不是什么嗜好美食的人。不然,现在的日子都能用惨绝人寰来形容。每天都是粥,营养汤,还没什么味道。即便加奈子手艺再好,那也容易吃腻啊。 “那还是算了。”想到之前司铭死活不知地躺在床上的样子,和谷不觉打了个寒战,“你今天怎么样?你的对手……好像是越智吧?” “恩。”司铭点了点头,“感觉还行,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这还是他从中国回来后第一次碰上越智,对方似乎不是很适应司铭的棋路,所以整个棋局对司铭来说还算轻松。 第三轮的时候,司铭再次遇上了自己的老师绪方精次,这次他很不幸地折在对方手里。比赛结束,绪方倒也没有说司铭的棋局如何,只是略有所思地盯着司铭看了一会,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应该再休养休养的。”司铭苦笑了一下,的确,今天后面的棋局他下得显然有些力不从心了。还是体力有些跟不上啊。 而天元战司铭一路杀到底,获得了挑战权,同森下连下五场,在最后一场以两目半惜败。 真是步步紧逼啊。天元战已经是一年中最后的围棋赛事了,腊月隆冬的,森下还是觉得整个后背都汗湿了。 天元赛结束之前,日吉就回到日本了,很自觉地承担起了接送司铭的任务。 “今天的感觉怎么样?”日吉俯身替司铭系好安全带,用手帕擦了擦司铭额头的汗水,才启动汽车。 “还好,森下老师真厉害,到最后还是输给他了。”司铭略有些懊恼地往后仰了下。“看来,体力太差还是对棋局有些影响的。”今天的最后一局跟之前在王座战里同绪方的对局一样,越往后越觉得脑子有些迷糊,体力差导致精神无法集中,最后输掉了这场比赛。 “没事,慢慢养养就好了。明年你也别太拼命。”日吉撇过头来安慰司铭,“这次回来,感觉慎爷爷的身体好像没以前好了,你要不多花点时间陪陪他吧,正好也休养自己的身体。你还年轻呢,在围棋界还有很多年要奋斗的。” “恩。” 司铭出院以后,桑原慎就病过一场,入冬之后更是接连病了好几次,之前在中国读大学那会,也让韩爷爷给把过脉,说是早年亏损没有完全调理好。想来还是当年父母突然去世带来的影响。桑原仁说,当时噩耗传来的时候,外公吐了口血直接昏倒了,后来进了医院一直到认回司铭才出院。这身体比上同龄的老人来说也差了许多。这次司铭出事,老爷子当时硬撑着没倒下,已经挺不容易的了。 “小若,明天我要去那边看看爷爷,最好是让他们住东京来。靠的近,也方便我照顾。” “就住家里好了。爷爷正好多两个棋友。家里有阿姨照应,你平时出去比赛也放心。”日吉笑着说,这种话,爷爷和爸爸妈妈提过好几次,桑原爷爷都不太同意。大约对于有些地位的人来说,借住在别人家总是一件不太好看的事情。 “那得问问外公,他老人家也不知道会不会答应。”司铭苦恼地摇了摇头。两人一路闲聊着回了家。 过年前,大约因为天冷冻了一下,桑原慎再次进了医院。考虑到看病方便,外孙就近照顾的原因,桑原仁总算同意挪到东京来,不过没住在日吉家,而是托了日吉康介在日吉家附近租了一个院子居住。 没有了比赛,出去偶尔在网络上同洪秀英等人对局几场,司铭有了很多时间陪伴家人。这几天经常是让加奈子煲了汤送去医院。 “外公,这个是加奈子熬的汤。韩爷爷明天就过来了,正好让他帮你看看。”司铭示意加奈子把保温饭盒拿出来。加奈子大学毕业后留在了柴崎会所,每天供应一些小餐点,偶尔还有她熬的营养汤什么的。工作时间比较自由,这次老爷子病倒,就跟着司铭一起来医院照顾桑原慎。 “好好。”桑原慎被外孙扶着坐起来,颤巍巍地拿过一旁的勺子。 看着外公略微艰难的动作,司铭鼻头一涩,抢过老爷子手里的勺子,一点点地喂给对方。 第二日韩康时抵达日本,别看老爷子八十多岁的人了,看起来比七十出头的桑原慎还年轻。号过脉,也没多说什么,只宽慰了桑原慎几句,两个人闲扯了一会,看桑原慎半眯起了眼睛才离开病房。 “光一啊,你外公就是早年亏损太过,没有调理好,现在有些油尽灯枯了。”韩康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接着交代司铭,“我再给写几个营养药膳的方子,记得每天换着给你外公用,也别让你外公多操心,像今年出的这种事可千万别再发生了。你外公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好好养养,大约还能拖个一年半载的。” “诶,我记下了。” 刚过完年,日吉就离开了。孩子走后,里代照旧抹了会眼泪,即便知道孩子这是努力奋斗,但做父母总还是有些心疼。每年就那点假期,全年就世界各地飞来飞去的比赛,还好,日吉如今成绩不错,排名比较靠前,不然只会更累。 为了好好照顾外公,司铭放弃了很多外出的工作,除了七大头衔赛,基本要离开东京的比赛都不太参加了。国际赛事就更是不闻不问了。 “这次去韩国,高永夏又问到你的。”司铭坐在棋院同进藤对局,打发研究会开始前的时间。 “这两年估计都困难,外公……”司铭盯着棋盘愣了一会,外公的身体其实说大毛病都没用,只是大部分的器官都不行了,用中医的话说就是油尽灯枯,就像工厂里已经快到期的老机器一样,运转不动了。如今甚至连自己下床的力气都没了。自己的力气又小,只能等到阿聪哥有空的时候才能把外公抱下床,推着他去花园透透气。 “桑原老师身体怎么样了?” “年纪大了,就那样养养吧,早年我爸爸妈妈去世的时候,到底是受了大刺激,又没调理好,现在也只好慢慢养着,能拖一年是一年吧。” “唉……你这两年也真是……”进藤微微摇了摇头,“森下老师他们快来了,我先过去啦。” 司铭微微点了点头。进藤转身凑到塔矢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塔矢微笑着点头,两人轻轻对吻了一下,进藤才离开。 看着两人亲昵的动作,司铭不由想到了远在美国的日吉。去年日吉的表现很不错,今年澳网比赛,他再次杀入决赛,虽然最后还是有些遗憾地再次负于越前,但如今日吉若的名字,在网坛也算是响当当的了。 如果,他早一点鼓起勇气向小若坦白自己的心情,两人现在也能像塔矢前辈和进藤前辈那样,在人前也同样亲昵温馨呢? 在外孙和家人的照料下,桑原慎这样病病殃殃地拖了好两年,75岁生日之后的一天,在睡梦中平和地离开了人世。 这几年里,司铭拿过天元,碁圣等的头衔,也被人夺走过几回。日吉则在拿了法网和温网的冠军后宣布退役,回来继续自己的学业。网球是他的兴趣,年轻的时候能够为了这个兴趣拼搏过就足够了。 司铭和日吉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两家老人打过招呼还是什么。两人有次亲昵的时候被里代撞破,当时里代倒是惊讶一会,只是转过天似乎就接受了。 “光一也是咱家看着长大的,就当多个儿子吧。没什么。”里代如此安慰自己和老公。 于是乎,两人的关系也就算是半公开了。能被家人接受,两人松了一口气。 又到一年的樱花季,前几年还高兴跟着小年轻一起凑热闹的桑原仁今年也没这个力气了。弟弟离世后,他越来越不爱出门了。日吉家附近的那间小院最后也给买了下来。 在庭院边的长廊里放了张摇椅,仰躺在摇椅上,春日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一晃一晃的,颇为惬意。 “光一,今年的本因坊,争取拿下来吧。”侧头看向一旁正在打谱的司铭,这几年,桑原跟孙子对局的次数慢慢减少,如今司铭在桑原这里常常是一个人打谱,有新想法的时候才会请教他。 “恩,大外公,我会尽力的。”这几年同进藤的对局次数并不少,有输有赢吧。越是沉下心来,越觉得,没了当初的那种惶恐。进藤成名是早,但对自己来说也就是一个顶尖棋手,自己现在在别人眼里不也就是这么一个形象吗?挑战对方又有何不可呢?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当司铭真的坐到了进藤对面,进行挑战赛的第一场时,忽然很是激动。自己总算能把大外公以前的头衔拿回来了。 这一次的挑战赛被安排在幽玄之间。 一室的宁静被跟随而至的工作人员打破,只是这些分毫没有影响到两位正在酝酿情绪的棋手。 进藤抬头看了看对面,这几年他看着千叶像自己一样,从一个国中生考入职业,慢慢地从低段位棋手走入高段位,那头衔,跻身顶尖行列,这期间,两人也多次交手,然而,今天在本因坊的头衔赛上碰上他,还是不由得紧张了。 好一会,在工作人员的提醒下,才正式开始了比赛。 一开始的布局,就让外面观战的人觉得分外眼熟。 “这是……” “阿光和千叶头一次遇上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布局。”塔矢盯着屏幕解释道,“只不过,这个时候的千叶已经跟那时不同了。” 是的,尽管最开始采取的布局像是在迎合对方的意图,但紧接着的接应很明显地就显示除了司铭这几年的功力。比起初入职业的似乎更为大气,自然。 两人你来我往,前六局打了个平手。 第七局开始前,外界已是华灯初上,但留在检讨室的几个人宁可捧着泡面盒子也没挪窝。就连久不出门的桑原仁也端着茶杯守在屏幕前。 此刻棋局正进行到中盘,仍旧是跟前几盘一样,两人咬得特别紧。似乎双方都能猜测到对方的路数,都在想方设法另辟蹊径。 司铭眼睛盯着棋盘,脑海里却在想着另一局棋的棋谱,那似乎是父亲同王星之前的一局棋,那局棋似乎是一个平局,只是司铭记得那里面似乎有一个棋子,父亲在记录的时候有一丝犹疑,好像在另外一个地方点了点,大约是一个猜测…… 司铭犹豫了一会,常识性地把棋放在了父亲曾经圈过的一个地方。棋子落下之后,司铭忽然发现,曾经拥堵的世界忽然延绵出一条通途,这局棋的胜利之门似乎已经向自己打开了。 进藤疑惑地看了看方才司铭落下的黑子,这步棋是对方刚刚落下的,同自己的猜测完全不在一个方向,他端详了半天,暂时没有发现这颗棋子的意图,只好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下去。 又连续来往了几十手,棋局进入收官。 “我输了。” 司铭的脸上渐渐露出微笑,父亲的猜测没有错,那步棋,看似不起眼,但它就像是八卦阵中的生门,从那里行军,就必然能闯出一番天地来。 【阿司,你拿到本因坊啦!】千叶少年已经兴奋地在一旁大叫起来,一边叫一边在幽玄之间飘来飘去。 走出棋室,司铭看到站在走廊内的桑原仁,忍不住跑上前,“大外公,我做到了。” “嘀嘀嘀……” 枕边的闹钟响起,床上伸出一只手摸索着关闭闹钟,好一会,司铭才拥着薄被坐起。 伸了个懒腰,下床走到窗前,微微撩开窗帘,看向院子内正在打拳的日吉。 似乎心有灵犀一般,日吉转身对上司铭的视线,坚毅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才继续自己的动作。 拿到本因坊后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兴奋过后,不过是继续往日的生活,研究,比赛,相伴……这偷来的一世过得安宁而祥和,就如同前世所期待的一般。 司铭背后,千叶少年笼着双手看向两人,也不知道自己和阿司一起的生活还能多久,但是,他很喜欢这种能徜徉在方寸世界的战斗,喜欢这种融合在日常里的温馨。 爸爸,妈妈,你们在天国过得好吗,我和阿司都很幸福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