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久见人心》 第一章 不管到什么时候,a城最大的律所永远不缺少客户,钟清河在费尽心思地写完最后一桩案子的代理词时,天色已经昏昏。♀ 有些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她下意识抬起头来,律所里头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律师这个行当就是如此,在前几年总要累一累,累出了头也就有救了。 这样想着,钟清河心底平静了好多,然后收拾好东西往外走。 第二天就是她和男朋友陆兴元恋爱两周年纪念日,她趁着周末琢磨了好半天,也没想出到底该买个什么礼物,索性硬着头皮等着最后一天临阵磨枪,决定去商场碰碰运气。 平日的百货商场人算不得多,一对一对小情侣看起来赏心悦目,连着让钟清河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她在商场里转来转去,总觉得什么礼物都少了点意思。 领带吧感觉不够有新意,西装又来不及订做了,再说起香水什么的,总觉得太过年轻化了一点。 钟清河二十八了,虽说这年头高龄学历多剩女,这个年龄也算不得什么,只是也算不上年轻小姑娘,那些个浪漫情怀虽说没有被磨得一干二净,也藏得太深,自己都揪不出来。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叹了口气,炯炯有神地想起……总不该买瓶酒吧? 暗示意味太明显,实在是过意不去。 挑礼物是个麻烦事,尤其是对于情商不够的人来讲。 钟清河在商场里头漫步目的地乱转,然后就看到了一条棕黑色的腰带,那腰带设计的尤为简洁却是利落而好看,钟清河几乎是一打眼就相中了。这样的东西实在是太适合陆兴元的着装,根本不需要犹豫。 她往前走了几步拿着比了比,愈发觉得满意起来,索性请售货员小姐找条新的准备去收银台结账。 然而就在这半分钟的功夫,钟清河怔住了。 因为从电梯上上来的两个人实在是太眼熟,让她只觉得猝不及防被一击而中。 一个是她的闺蜜陈艺晓,另一个是她正打算一起过两周年的男朋友……陆兴元。 两个人手挽着手亲密异常地往钟清河这个方向走,说说笑笑的模样俨然羡煞旁人。 最可笑的是,两个人穿着情侣装,是平日里陆兴元从不愿意做的事情。 记得钟清河提过一次的时候,陆兴元只是微笑:“这种事情不是中学生谈恋爱的时候才喜欢的么?我们还是算了吧,清河觉得呢?”温和而体贴的陆兴元,现下就挽着她闺蜜的手,做着他曾经不屑一顾的事情。 钟清河一向冷静分明的大脑,一根弦砰地断了。 她几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闪到了旁边,空留一个收银员在那里疑惑地问道:“小姐?您还结账吗?” 好在,那两人说说笑笑地走了过去,根本没看到旁边诡异的一幕。 只有钟清河像是见了鬼一样失魂落魄地看着他们两个的背影,然后慢慢地将手里的小票放了下去,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道:“不要了,谢谢。” 收银员似乎是低语了一句什么,然后将那小票“啪”地扣到了旁边。 这一切钟清河已经看不清了,她只是慢吞吞地走出了那栋大厦,几乎忘了自己究竟是怎么走出来的。 老实说,交往这么久,她一直以为自己足够了解陆兴元,了解他沉稳可靠的性子,了解他一步步走来的艰辛,她甚至像是每个平常人家的女孩一样,无数次带着一点忐忑幻想过和这人一起步入婚姻殿堂的幸福与快乐。♀ 然而这一切就像是南柯一梦,梦醒了,一切归于虚无。 钟清河被背叛了,用最可悲的办法。 她想不通自己是怎么被闺蜜上位的,就好像她想不通陆兴元怎么能在纪念日的前一天和她的闺蜜手挽手走在她的面前。 想哭却是哭不出来,太多的事情是自己咎由自取,遇人不淑又怪得了谁? 只可惜,钟清河永远是钟清河,在最初的悲伤与惶然之后,她开始想办法报复,她到底算不上什么纯善的好姑娘,在这种时候只剩下睚眦必报的心思。 作为一个律师,她忽然很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直截了当地留下一点证据,以至于现下想要报复都是没有实证摆在面前。 然而这一切并不重要,钟清河像是幽灵一样飘回了家里,和父母一起平静无比地吃完了饭,然后又默默然飘回了自己的屋里,给陆兴元发了第一条短信—— “兴元,明天我订了中午十二点的夕堤西餐厅,靠窗位。” 不多时,陆兴元的短信便回复过来了:“好,不见不散,爱你。” 以往在接到陆兴元这种不善言辞的人如是温馨的短信时,钟清河只觉得心底暖洋洋的,可是现下她却是彻底没了这样的感觉,她只觉得可笑。 同时后悔自己的瞎眼。 接到陆兴元的确认短信以后,她只是微微笑了笑,然后给陈艺晓发了同样的内容:“艺晓,明儿聚一聚吧?我订了中午十二点的夕堤西餐厅,靠窗位。” 陈艺晓的短信过了好一会才回复,却也是往常的娴熟语气:“好呀,到时候见o(n_n)o~” 钟清河放下了手机,她的眉眼有些冷,却也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叹息。 她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用一种最滑稽的办法。 老实说,在这个年纪遇上一个像是陆兴元这样的人,闺蜜全都夸她有福气。毕竟陆兴元人在世界五百强企业,身份地位都是上乘,最好的一点是为人处世老道不说,还真心实意地对钟清河好。 现下想来,不过是衣冠禽兽罢了。 钟清河慢慢俯去,然后将头埋在了两臂之间,不管如何,被人背叛的滋味并不好,几乎让她的心都微微绞起来。 她曾经真心实意地爱过那个人,爱得彻彻底底。 只差把一颗心全数交出去,没成想换来的是这样一个结局。 钟清河在脑海里一点一点过着和陆兴元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然后伸手揉了揉发干的眼睛,不管如何,她不会让那两个人好过。 她发誓。 第二天是周末,钟清河将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然后和钟爸钟妈打了个招呼往外走。 夕堤餐厅并不算远,钟清河将自己脚下的高跟鞋踩得稳稳的,面上是如水的淡然。 她提前半个小时便到了地方,索性先进去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坐下,遥遥看着彼端的预定座。 不多时,陆兴元先来了,在门口报了钟清河的名字,直接被带到了靠窗的位置。钟清河遥遥望着,只见陆兴元穿了一身妥帖的休闲西装,看起来温和而好看。 钟清河就在那里遥遥看着,半晌方才抬起眉头来,看清了来了的另一个人—— 陈艺晓。 彼时种种好像一幅幅画卷一样在眼前轻轻摊开,最后露出最本真的模样。 钟清河就坐在那里,看着本不该互相认识的两个人对坐着,脸上尽是难以掩饰的尴尬。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钟清河打心底冷笑一声,然后站直了身。 那桌上的二人一句话都没有,相对而坐甚至没有半点眼神交汇,钟清河走过去的时候,或许是因着高跟鞋的缘故步子快了一点差点直接将一个男人撞到。 钟清河没心情理会,连忙道了句抱歉就往前走,连人都没正眼瞧上一次。 那人似乎是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凉薄却煞是好听,有那么一点点耳熟,只可惜现下的钟清河根本没心思细思。 钟清河走过去的时候,两人一起抬起头来。 她微微笑了笑,得体而妥当,往陆兴元旁边一坐笑眯眯地看向对面的陈艺晓:“抱歉来迟了。” 陆兴元的眉梢微不可察地轻轻一动,看了一眼钟清河,面上却还是那副温和的样子:“我来早了,这位……” 钟清河接过话音微笑介绍道:“哦,我想了想,交往两年了,你还没见过我最好的闺蜜有点说不过去,今天一起吃个饭也算是相熟了,这位是我五年来最好的闺蜜陈艺晓,这位是我的男朋友陆兴元。” 她坐在两人中间,言笑晏晏的模样淡定而自如。 天知道她的心底几乎要燎出火来,只剩下面上的默然与平静还努力维持而已。 陆兴元笑了笑,伸手亲昵地拂过钟清河的鬓角:“陈小姐好……怎么偏偏挑今天?今天可是我们的两周年纪念日。” 钟清河这才露出些许歉然的神情:“抱歉,我居然就给忘了。” “喏,”陆兴元体贴非常地将菜单递给钟清河:“点你爱吃的。” 如若是往时,这样的动作会让钟清河微微有些脸色发红,然而现下她看清了陆兴元这人,却只觉的心底愈发冷了起来,她下意识抬起菜单就开始死命点海鲜,直到陈艺晓有些尴尬地开口:“清河……我海鲜过敏。” 钟清河挑起眉梢,轻轻伸出手似嗔还怒地拍了一下陆兴元的手心:“你怎么也不提醒我?” 陆兴元没做声,看着钟清河淡定自若地点了一桌子最贵的菜,心底的不对劲感却是愈发强烈起来。 钟清河的过分亲昵也好,这诡异的饭局也罢,无不是透露出一个最基本的信息—— 他和陈艺晓的事情暴露了。 虽然他想不通缘由。l3l4 ( 第二第章 其实很多时候钟清河觉得,人生就是一盘棋,每个人手里执着一只棋子然后开始博弈。 只是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和陆兴元成为对手。 他们坐在一起,然而心思却是迥然相异。 这样的情形让钟清河微微有些无力,却又无可奈何。 她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这一对“奸夫□□”被她逼到了绝境,脸色愈来愈难看,然而心底除了那一口憋闷气除了的舒爽,还有三分不为人知的伤感。 曾经有人说过,会心软就是钟清河作律师唯一的软肋,之前她不以为然,现在她却是懂了。 这两个人曾经一个是她最亲近的男人,另一个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还没有真正准备好决裂,却已经将自己逼到了这里。 “吃东西吧。”钟清河笑笑,然后伸手去取筷子,手和陈艺晓的手指不经意碰到了一起,钟清河默不作声地轻轻一拨,陈艺晓的筷子一个没拿稳,骤然落在桌上,溅起的汤水撒到陈艺晓的衣服上,看上去有些狼狈。 陆兴元微微一怔,极为绅士地喊来服务员,看着陈艺晓一点点擦拭。 那目光带着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和不经意的缱绻,钟清河就坐在旁边默然看着,她和陆兴元的手指覆在一起,却是愈发凉透了。 从头顶到脚尖,凉了个彻彻底底。 她终于明白,有些时候恩断义绝并不是一件难事—— “陆兴元,你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陈艺晓的?” 钟清河的目光带着冷嘲,极为平静地看向僵在桌边的男人。 她笑了笑,语气彻彻底底凉薄下去:“如果我没记错,昨天的这个时候,你们就在中有百货,从我的面前手拉手走过去……一个是我最好的闺蜜,另一个是我认为最可靠的男人?” “清河……”陆兴元眼底的歉然和讶异一闪而逝,然后慢慢平复下来。 钟清河微微扬着下颌,余光自旁边莫名僵住的陈艺晓脸上掠过去,只觉得下一秒就要打得面前两人丢盔卸甲。 “我从来没有介绍过你们认识,可是你们却是在我的面前走到了一起。”钟清河一字一顿道。 陆兴元却是在这短短的几分钟莫名平静下来,他的眼底带着刻骨的痛楚,如若不是钟清河曾经看到了他们两个手挽手走到一起,此时此刻想必也要当真信了这人的一切。 然而男人下面说出口的话却是让钟清河彻底被一盆冷水泼醒了。 “我已经不爱你了,”陆兴元的眼底是愧对与歉然,“清河,我实在不能接受自己的女朋友是一个工作机器,你的眼底从来没有过我,甚至于不会做饭,不会化妆,不会任何小女人该有的心思,你唯一有的,就是你的工作,你每天谈论的也是你的工作你的案子,你甚至会在约会时抽身而去……” 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在钟清河开口之前说了下去:“我一直不想告诉你,是因为担心你的感受,”他的眉眼依旧深邃而认真,却是让钟清河几乎冰住了,然而陆兴元的指控依旧没有停下:“你从来没有体贴过我,然而我不想让你伤的太深,清河,我和陈艺晓早就认识了,甚至在你我之前。” 钟清河所有的底牌出尽了,然后看清了眼前这两个人。 他们当真是一对璧人,一对不要脸的璧人。 可是那一瞬间,钟清河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气的有些发抖,她不想开口,也无力开口,她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狼狈,在这场必输的博弈上、 或许陆兴元说的没错,她算不上什么尽职尽责的女朋友,不懂得体贴,不懂得小女儿心思,更加不懂得撒娇耍赖。 她不习惯于依靠,让陆兴元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感,可是这不是你脚踏两只船的理由…… “你可以和我分开,再去找别人,可是脚踏两只船这种事,无论你说出什么,都不是借口。♀”钟清河的神色很凉,她自己握住了自己的指尖,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蠢。 “你要明白清河,艺晓比你完美很多,至少和她在一起,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好男人,”陆兴元伸手似乎是想要轻轻拍拍钟清河的肩,却被清河骤然闪躲开去:“我不想伤害你,艺晓也是一样,她太温柔,这些日子她过得很委屈,我想……” 陆兴元的目光停在不知何时已是有些泪眼朦胧的陈艺晓身上,满满的都是痛惜。 要怎样的厚脸皮才能若无其事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钟清河第一次发觉,原来她身边的人,各个都是演技帝。 “既然你们两个情投意合,那么……”钟清河骤然站起身来,她的手里捏着一杯酒,不知何时整个餐厅竟都是静了。 在这样高消费的一个餐厅里头,很少有人高声喧哗,而他们这桌显然就是一个特例。 每个人的目光都若无其事地扫了过来,钟清河捏着那杯酒,努力压抑着心底的怒气。 她是当真想要直接泼这一对贱人一脸,然后潇洒地说一句“百年好合”。 然而那样实在是太过丢脸,几乎将律师的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钟清河想要冷静,然而悲哀的是,她觉得自己的手指都在抖,气的微微发抖。 说到底,她还是败给了自己的心软,毫无疑义。 “如果你这杯酒泼下来,我就真的不欠你什么了。”陆兴元站起身来,他的目光深情一片,带着一种固执与坚持。 钟清河闭了闭眼,手上的动作压了又压。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客厅中对峙着的两个人。 连陈艺晓都屏住了呼吸,睁大了眼睛我见犹怜。 钟清河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样狼狈,明明主导战局的人就是她,却是打心底觉得无力起来。如果这是在法庭上,她或许还能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在自己的地盘上将对方打得落花流水,然而当陆兴元一点一点挖开所有自己的不是时,钟清河只觉得全身的气力好像都被掏空了,连着最后的那一丝不忍。 太多的话凝结在一起,她无话可说。 “看来时代是变了,”一片寂寂之中,旁边响起一个冷淡的男声:“闺蜜小三配渣男,还能有这么多借口,果真是人心不古。” 钟清河手上微微一僵,下意识转过头去。 那是一个熟人,他就背对着钟清河坐在不远处的桌前,一身同样是休闲款的西装看起来便是价值不菲,穿出一身挺拔却凉薄的味道。 钟清河眼睁睁地看着他站起身来,然后一步一步走到他们这桌前,方才讷讷地开口:“顾先生。” 陆兴元没好气地打断了她的话,冷声问道:“顾先生,这是我们的私事……” “如果你不曾在公共场合大声喧哗以至于我没有办法安生吃完我的晚餐,那么这便不是我能理解的私事,”顾梓城没有理会钟清河的话,只是默然挑起眉梢,藉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一眼陆兴元,方才缓缓挑了挑唇:“我认得你,陆先生。” 陆兴元整个人微微一僵:“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只是这位先生,我们似乎是第一次见面。” 顾梓城微微一笑,显得极有涵养,然而他的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冷漠的意味,从名片夹里面抽出一张名片平静地递了过去:“2009年12月5日,陆先生被牵涉进一桩离婚案,与已婚的怀孕少妇之间有染,以至于我的委托人想要与那位少妇离婚,陆先生曾经出庭作证,我的记忆力从来不曾出错。” 他的语气老神在在,每一句却都是不能辩驳的事实,看着陆兴元愈发苍白起来的神色,满意地转头看向僵在座上的陈艺晓:“那么现在轮到你了么?陈小姐。” 明明是温和的句子,却是被这人说出一种咄咄逼人的平静味道。 陈艺晓盯着陆兴元看了半晌,似乎是期待着这位成熟稳健的男人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然而她终究还是失望了。 陆兴元的沉默证实了一点,就是面前这位明显是律师的男子并没有说谎。 “我真是看走了眼!”陈艺晓端起自己面前的酒,一甩手尽数泼向了面前的陆兴元。 陆兴元一身西装被红酒尽数染了,看起来狼狈至极,然而他到底还是没有言语,只是狠狠瞪了一眼顾梓城抛下一句外强中干的“你等着!”然后便急匆匆地追向了跑走的陈艺晓。 从始至终,顾梓城都没有看上旁边僵住的钟清河一眼。 就好像他们从来都不是同一家律所的人,更加没有那么多次会议上的相遇。 顾梓城看着两人跑走,便抽出一条丝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修长的手指,然后径自往自己的桌去。 倒是钟清河憋在嘴里的一句“谢谢”因着顾梓城的毫不理会而泡了汤,她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律所公认的冷面boss,竟是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完这句话。 再看看早就跑得不见踪影的陆兴元和陈艺晓,只好默然去掏钱包。 可是她失策了。 或许是因着心神不宁的缘故,包的拉链整个敞着,钱包手机早就不见踪影。 钟清河一向谨慎而冷静,平生竟是第一次遇到如此狼狈的情况。 她下意识又翻了一遍,当真是没有…… 最后的一线希望破灭了,钟清河只好鼓起勇气,在顾梓城的身后喊人:“顾先生。” “如果是要说谢谢,那么不必,”顾梓城停住步子转身,面色冷淡地看着一脸尴尬的钟清河,“好吧,你有什么事?” 他的语气凉薄无比,钟清河努力了半天方才讷讷开口:“顾先生,我的钱包丢了,您能借我一点钱吗?” 拿着顾梓城的钱包买了单,钟清河只觉得连话都没办法和这人说明白了,只好歉然道:“谢谢顾先生,还有我欠您一顿饭。” “不必,”顾梓城的神情冷淡无比,让钟清河忍不住将剩下的话全部吞了回去,半晌方才看人抽出一张一百元递过去:“打个车回去,还有你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差强人意,出去别说自己是我律所的人。” 钟清河默默然拿着那张一百元石化在门口,看着顾梓城大步流星走出门去,只好叹了口气小心咽口水后知后觉—— 这么说的话,不会要扣这个月的薪水吧? 钟清河泪流满面,回去一定要好好翻翻公司的条例啊。l3l4 ( 第三章 钟清河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特意在钱包里面多塞了一点现金,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蠢,这年头哪个好一点的餐厅不让刷卡? 可是她到底还是做了完全的准备,虽然她并不认为顾梓城先生会来找她要拿区区一顿饭钱。♀ 最纠结的就是,她无数次走过了顾梓城的办公室门前,却是没有半点勇气走进去告诉那人:“我想请你吃顿饭。” 这简直就不是正常人能够和顾梓城说的话啊…… 不论如何,钟清河自问还是没有这样的勇气的。 顾梓城则像是忽然犯了失忆症似的,和原本一样独来独往,连助理都很少说上几句话。 对于这位执行合伙人而言,好像所有的事情就只剩下一个判定标准:有用,没用。 连着话也愈发字字珠玑。 钟清河入职还不到一年,这时候按照常理本来应当是律师助手的工作不会自己出庭,也就是跟着老师学本事的时候,没成想她跟着的律师老家出了些事情请了一年的假,钟清河琢磨半天,最后还是决定状着胆子去敲响boss的门。 顾梓城坐在里面头也不抬:“我以为进门的人会先看到门外有我的助理。” 钟清河怔了怔,有些讶然地回过头去:“抱歉顾先生,您的助理现在好像不在。” 那一张空荡荡的桌子彰显着钟清河话语的真实性。 顾梓城抬起头来,似乎是第一次见到钟清河一般淡淡问道:“有什么事?” 钟清河被这样的态度搞得有点蒙。 毕竟她一直以为自家老板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员工方才在餐厅里那么维护,现在看来似乎只是他说的原因而已—— 吵到了他吃饭。仅此而已。 就如同他的助理曾经对顾梓城的评价:生活简单无比,是非分明。 钟清河打心底哭笑不得,却只能长话短说:“顾先生,我现在还是公司里面的律师助理,但是钱律师前几天回老家了,我……” “需要我为你指派律师?”顾梓城听懂了,他颔首道:“可以,现在需要律师助理的人只有宁律师和我,我的话要求比较严格,宁律师那里则是有一个律助,你的工作可能会比较少。” 钟清河想了想,笃定道:“那劳烦顾先生了。” 很显然,这时候的钟清河还没有搞清楚所谓的“比较严格”是一个多么没办法量化的词语,就好像她看到顾梓城缓缓的微笑觉得这人非常温和俊朗一般。 都是非常具有欺骗性的……表象。 “既然如此,我现在接手的是一件企业合并案,我记得你是双学位毕业,自己拿过去看看合同里面有什么漏洞,今天晚上下班之前拿给我。”顾梓城重又低下头去敲键盘,似乎没打算再和钟清河说上哪怕一句话。 钟清河怔了怔,伸手接过一沓厚厚的文件,抱在怀里头沉甸甸的,她等着顾梓城说下去,比如说里头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又或者程序性的问题。 可是等了半天,顾梓城依旧敲着键盘。 “如果你没什么事情的话,请你出去时帮我带上门。”顾梓城平静道。 钟清河等了半天就等来这样一句话,却也当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继续自己刚刚的问题,索性微微颔首行了个礼然后悄没声息地转身出了门去,将门好生带上。 直到出去她方才想起来一个严肃的问题那就是—— 好像忘了还顾先生钱。 不过不论如何,估计以后见面的机会也不算少,想要还钱的话,总还是有机会的。♀ 钟清河这样想着,然后默默低头去看自己怀里的文件。 今天下班之前啊……钟清河晃晃头,然后紧赶慢赶地奔回去了。 那一摞文件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两家公司想要合并,如果一定要解释的话估计可以算是吞并,因为对方的优势实在是太明显,以至于钟清河他们的委托人几乎是不战而败。 这样的感觉简直就是所有的筹码都被对方攥在手里头,而自己的这一边则是什么都没有。 更何况,合同里其实没有一点陷阱,就算有,也不是眼下的钟清河可以看得出来的。 想到这里,钟清河复又抬起头幻想了一下看到顾梓城时一无所知的自己,然后下意识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她需要外援。 将一大堆涉及到当事人的名称都划掉以后,钟清河拿着合同找到了律所里头最擅长法务的李清平,彼时的李清平正在浏览一份文件,钟清河微笑着打了个招呼问道:“李老师,请问您可以帮我看看这份文件么?我想知道里面有什么问题,谢谢您。” 李清平的发顶发际线微微往后退,看上去颇具几分喜感,他接过那摞厚厚的文件看了一眼:“什么时候要?” “如果可以的话,现在李老师有空吗?”钟清河有些忐忑地看着面前的人。 李清平摇摇,直截了当地拒绝:“估计不成,我这边有个案子明天开庭,如果需要的话我明天给你看可以吗?” 这种时候显然不能强人所难,钟清河非常知情识趣地颔首道:“多谢李老师。” deadline就在眼前,钟清河遥遥看着不远处顾梓城办公室的玻璃门,打心底想要叹口气。 她抱着文件重新回到桌前,平静下来重新琢磨,这一琢磨就琢磨出点不对劲了—— “顾先生。” 到了晚上指定的时间,钟清河已经将那份文件翻来倒去看了大概三五遍,往顾梓城的办公室里面一站表情非常笃定。 “我的助理……”顾梓城揉眉心,非常讲原则。 “是您的助理放我进来的,”钟清河没奈何地笑了笑,然后补充了一句:“现在您的助理下班了。” “很好,”顾梓城抬起头来看人,许久的坐姿似乎让他微微有些疲倦,索性站起身来走着:“有什么发现?” 钟清河定了定神将一份文件展开,显然上头是一系列的表格汇总数据:“顾先生,我认为这次合并是不能接受的,因为这很明显是一个陷阱。” 顾梓城没应声,只是径自翻动着那份文件,速度非常快,让钟清河有些好奇他到底看进去了多少。 半晌,他方才默然道:“说下去。” “想要吞并我们委托人的宅基公司已经陷入到了严重的经济危机,根据公示原则,明天股价也许就会崩盘,在这种情况下促成的合并,很显然我们的委托人是吃亏的,”钟清河稳稳道,她往前走了几步到了顾梓城的身边,示意着自己手头的材料:“就是这一份,很明显他们的账簿曲线下滑。” “这并不算明显,”顾梓城伸手将账簿轻轻一合,“如果真的明显到人尽皆知的程度,想必他们也不会就这样公布出来。” 他的眉眼犀利而微凉,却是带着一种让人沉浸其中的意味,唇角轻轻一扬微微笑了笑:“准备起诉吧,在那之前,宅基公司会出和解的价目的。” 顾梓城说完就坐了回去,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然后伸手继续打字,似乎是正在忙些什么。 钟清河怔了怔,然后掏出手机来准备给家里拨个电话,这动作落定在顾梓城眼底让他微微有些讶然:“你打算加班?” “如果老板愿意支付双倍薪水的话,”钟清河笑了笑,然后扬了扬手里的文件:“我去将起诉书准备好,还有和解的条件,连带着给我们的委托人联系一下。” 顾梓城似乎是有些意外,他早就习惯了公司里头规律严明的时候,而钟清河,似乎是第一个打算破例的人:“你可以回去,明天再来做这些工作。” 钟清河却是根本没打算妥协:“我没有在老板之前下班的习惯,抱歉。” 明明就是言笑晏晏的模样,顾梓城却是轻轻松松地看出了钟清河的心思—— 骗人。 在之前也没有过这样的动力,怎生现下忽然就有了? 想来想去也就是一点,她需要工作来疗伤,毕竟是个刚刚失恋的人。 顾梓城想着,然后觉得自己可能是无聊了,从来不曾主动关心过这种问题的自己忽然有八卦的倾向,这让顾梓城非常不满,所以他直截了当地颔首:“既然这样,顺便再加一件案子,和我一起。” 钟清河有些讶然,却还是颔首道:“是。” 能和顾梓城一起工作是很幸运的事情,相较于从前的老师而言,顾梓城并不一样,因为他更习惯单枪独马地战斗。 现下多了一个钟清河,他不适应,却也在努力地教会她一些东西,用最简单的办法—— 就是放手让钟清河自己去做。 这样的信任来之不易,而钟清河知道,顾梓城能给的信任并不多,一旦打破了,也许就再也没有重建回来的机会。 所以尽管现下陆兴元和陈艺晓的事情她依然没办法彻底放下去,她却是由衷地感激顾梓城给了她在工作里疗伤的可能。 比起怨天尤人哭天抢地,钟清河显然更喜欢这一种,很巧合顾梓城也一样。 钟清河想了半天,最终干巴巴地张开嘴…… “如果你是需要夜宵加餐的话,你可以拨外卖,公司报销。”顾梓城干净利落地下了个逐客令。 钟清河默默然闭上嘴,就听到男人重又加了一句:“顺便给我带一杯星巴克的拿铁咖啡,不加糖。” ……所以说他这是让自己免费充当劳动力的意思么? 钟清河摇摇头,看着顾梓城顺理成章的笃定神情,忽然就微微有些想笑。l3l4 ( 第四章 不得不说,工作疗伤法其实还是很有用的,如果说以后还有人失恋,钟清河保证她会力推这一种。♀ 然而有些事情终究还是逃不掉,比如说这一天下班后,钟妈妈终于来袭—— “清河,妈妈想问你一件事。” 钟清河揉揉眉心叹气:“妈……” 拉长的语调并没有阻止住钟妈妈的话音,钟清河只好从实招来:“我和陆兴元分手了。” 钟妈妈的脸上忽然变了神色,有些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半晌,钟妈妈方才正色问道。 钟清河微微一怔,有些疑惑地笑出声来:“你怎么不问他怎么了?” “我知道你一直喜欢的是那种体贴沉稳又多金的男人,可是小陆其实也不错,你喜欢的人,一直都是小说里的那些,现实中是不会有的。”钟妈妈语重心长地谆谆教诲。 钟清河这才意识到事情的关键,她深吸了口气摇头:“我不喜欢那样的,”钟清河忽然发觉,好像过了这么久,她已经可以自如地谈起陆兴元,就好像谈起一个陌生人一样:“其实我也早就过了那个年纪了。♀” 犯花痴也好,喜欢剧中的人物也罢,好像总归是一些小女生的特权。 茶余饭后一起谈谈那些电影明星又拍了什么新照片,哪些人又有了女朋友,为了一些虚拟的人物流泪叹息,也都是年轻女孩子的特权。 在这个剩女扎堆的年代,早就学会了不挑剔,只想找个安稳而踏实的人,有一个温暖的家,生一个乖巧的宝贝,就已经是莫大的幸福。 “那你是因为什么?”钟妈妈的表情很严肃,似乎是定要将这件事打破沙锅问到底。 “他出轨了,”钟清河笑了笑,那笑意里有些苦涩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和陈艺晓,妈你还记得吗?” 钟妈妈的神情变了几变,最后小心翼翼地问道:“陈艺晓?是那个大学的时候就来过我们家的小姑娘啊?” “是。”钟清河伸手揉了揉妈妈的眉心,似乎是想要将那抹郁结揉开。 钟妈妈叹了口气:“那是挺好看的,也不怪小陆喜欢。” “妈……”钟清河只觉得有些头疼,“我以为一般来说爸妈都会觉得自家闺女受委屈了。♀” 钟妈妈站起身来轻轻捶了捶久坐有些疼起来的腰,一边小声道:“我就是怕你难受,才给你开开怀。” 钟清河哭笑不得,说自己因为难看被甩,也算是让自己开怀? “算了,”钟妈妈拍了拍钟清河的肩膀:“要是不高兴,就出去散散心,请个年假什么的。” 钟清河想起顾梓城的脸,立时摇头:“不行不行,我现在顶头的律师是我们律所的执行合伙人,大半个律所都是他一个人撑起的天下,我觉得学到的东西还挺多的。” “哦,”对于钟清河的工作,钟妈妈一直是百分百支持的,此刻也只是理解地颔首道:“那你好好跟着学,对了,这个是男的女的?” 钟清河苦恼:“妈……那么毒舌的老板,就算是有机会我也不想要啊。”更何况以顾梓城那样的条件,没有女朋友才算是奇怪吧。 “那你好好忙。”钟妈妈看了一眼桌上堆着的卷宗,伸手关了门。 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才会真真正正开始思索未来的事情。 比如说到底要怎样找到自己的良人。 曾经钟清河和所有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样,习惯于去思索自己的人生,恨不得每个人生阶段都定下一个目标,细枝末节到何时考上哪所大学,何时出国深造,又或者什么时候参与哪里的工作。 没办法道与人知的那些则是何时遇到自己的爱人,谈一段最好的恋爱,然后在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宝宝。 那么多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钟清河都划上了对勾。 然而只有现下方才明白,感情这种事,当真只能随遇而安。 所有的计划都敌不过莫名的变化,甚至于根本没办法细致地安排任何一段的经历。 陆兴元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可是清河曾经真真正正地想过从初恋到结婚是一段多美的光景。 她决定再也不做任何决定,就那样随随便便地走下去,努力充实自己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女汉子,然后在漫长的生命里再不刻意去追寻任何关于感情的事。 这样的决定,陆兴元还不知晓,因为他此时刚刚和陈艺晓吵了一架,亟需一个机会来整治一下之前破坏了他恋情的人。 这两个人,一个是钟清河,另一个就是“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 顾梓城。 很显然,这两位任何一个都没有自己即将被整治了的觉悟。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顾梓城先是将钟清河叫到了办公室:“今天会来一位长期客户,他这次被人牵涉到诈骗案里头,你需要问清他的案由。” 钟清河习惯性地颔首应了,详细地记在本子上,然后她默然抬起头来:“顾先生,您呢?” “我?”顾梓城双手交握坐在椅子上,面上微微含着几分促狭意味:“我自然是不去的,这样的事情交给助理就可以了,有什么问题么?” 钟清河掩饰住心底微微的激动颔首道:“好,我明白了,多谢顾先生!” 说完这句话,她就踩着一双细细的高跟鞋大踏步走了出去,风驰电掣的模样看起来干劲十足。 这样的姿态让顾梓城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来,最后微微地挑挑眉,素来薄凉的唇角不自觉地染上三分笑意。 这样的钟清河,让他不自觉地想起刚开始做律师时的自己,几乎是如出一辙。 相信着司法的公正与严谨,相信着泾渭分明,认定黑与白之间有明确的界限,并且想要用自己的热爱与努力来捍卫司法的秩序。 那样的一个钟清河,让他几乎不忍心去亲手打破。 这个世界会交给人很多事,然而最初的那一份憧憬却是所有动力的来源与支撑。 顾梓城依旧是欣赏着这样的执着与坚持。l3l4 ( 第九章 第十章 钟清河的呼声哽在了喉间,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烧了个干净。 她就那样等着擒住她的人慢慢松开了手指,然后方才发觉空气之中好像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 “顾先生。” 钟清河转过头去,然后看到了顾梓城微微愠怒的脸。 不管日后过了多久,钟清河都觉得自己很难去形容那一瞬间自己的心思,太多的情绪交杂在一起,不论是恐惧也好,劫后余生也罢,总之最后都变成了…… 眼底迅速泛滥起来的眼泪。 那时候顾梓城还什么都没说。 他就是那样看着眼前的小女人莫名其妙地蓄满了眼泪,然后啪叽啪叽地往下掉,瞬间就觉得有些无奈起来。 所以说女人都是麻烦的生物,他这边还一点重话都没说呢好吗? 钟清河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蠢,所以她非常直截了当地抽了张纸巾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将所有眼泪尽数印在了那张纸巾上,这才有些尴尬地开口道:“谢谢您,顾先生。” 顾梓城一肚子话好像就这样泡汤了。 他只好叹了口气:“算了,进去吧,凶手就算再蠢,也不会白天来的。” 顾梓城伸手将钟清河拉到身后,然后小心地从包里掏了一张纸巾垫着,伸手拉开了门把。 果不其然,这门并没有锁。 然而当进去的一瞬间,两人却都被眼前的情景惊住了。 因为那已经不能算是一个被封锁完好的现场,反而像是一个涂鸦地,墙上满满的都是红色的染料,是肆意而狂狷的字母:“love”,还有“die”。 每一个字母都带着一股肆意的味道,根本看不出书写人的习惯。♀ 钟清河揉了揉眉心:“看来凶手不是取走了线索,而是将线索彻底掩埋了。” 不仅仅是墙上,地上也尽数都是染料,似乎那凶手将事情做完了也就将染料桶碰翻了撒了一地,更好笑的事情是,那地上洒满了各种私章,谁的都有,看上去百十个不止了。 顾梓城站在门口没往里走,看到这里便径自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通知公安局过来重新取证,尽管眼下似乎已经没什么证据可言了,至少也可以间接地证实了齐九的无辜。 公安局的人来得很快,他们站在门口和顾梓城和钟清河一样地目瞪口呆,然后为首的那个重案组组长刘振吐了口气:“我……” “组长,夫人说让俺监督你,不能说脏话。”旁边有个小个子立马站了出来,目光那叫一个炯炯。 刘振一口气上来,又默默然吞了回去:“顾先生,你们没进去吧?” 顾梓城摇摇头:“你们进去取证吧,我们等你们的结果。” “真他妈丧心病狂。”小个子觉得在boss旁边骂人的感觉非常舒爽,屁颠屁颠冲进去开始拍照并且试图找到衣物碎片之类的东西。 刘振在旁边叹了口气:“成,那你们在这儿等一会,我们之前也没派人在这守着,失误了。” “我送你回去?”顾梓城揉揉眉心问旁边安静异常的钟清河。 钟清河面如死灰地转过头来:“boss……” “怎么?”顾梓城现下一见这表情就想扶额。 就听钟清河叹了口气道:“我好像忘了告诉司机,我暂时回不去了。” “……”顾梓城叹了口气:“电话。” 钟清河立刻翻开手机,然后开始找电话,最后有些狐疑地问道:“为什么你的手机有信号?” “来这里之前,我换了张卡,这边的中国xx信号比较强。”顾梓城如是道。 “所以说你之前就来过?”钟清河压低了声线。 顾梓城神色如常地打完了电话,然后将手机啪地合起来收好:“我一直以为来案发现场是办案的基础。” “那么你怎么进去的?”钟清河皱眉头。 顾梓城压了压声线伸手指着封条给钟清河看:“这个。” 认识警局的律师才是好律师,钟清河默然叹息。 很快刘振那边的勘验就结束了,他将手套摘了下来,然后微微摊开手垂头丧气:“什么都没有。” “dna检查什么的还得等回局里才能做,现下暂时没什么发现,”小个子跟在旁边收好一大堆私章唾了一口:“这绝对就是来添乱的。” “私章都有什么人的?”顾梓城微微蹙眉问道。 这一次刘振叹了口气拍拍顾梓城的肩膀:“太多了,全是a城的名豪。” 这等同于是将所有人都蒙在了鼓里,然后将所有人丢下了圈套。 顾梓城锁紧眉头,第一次觉得有些棘手。 “我们先回去了,你们小两口在这儿好好看。”刘振显然是和顾梓城熟悉得很,笑哈哈地开了个玩笑。 顾梓城似乎是有心事也没言语,剩下一个钟清河尴尬万分地看着刘振摇头,她记得之前顾梓城那个盛气凌人的母亲似乎是曾经提过一个姑娘,所以说钟清河对这样的事情实在是非常敏感。 “钟清河。”顾梓城忽然开口道。 钟清河下意识抬起头来,眼底掠过一丝明明白白的被看穿的意味。 然而顾梓城说的却不是这一回事,他极为平静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我和警方过来看到墙角有一把扫帚,现在已经没了。” 钟清河立刻蹙起眉头来:“凶手故意将屋子弄成这样,最大的可能不是泄愤,而是想要掩饰下去一些证据。” “那把扫帚我之前取了一小部分让刘振送去鉴定,明天出结果,”顾梓城如是道,“至于掩饰证据,看到那么多的私章,其实很大可能也是为了洗清齐九的嫌疑。” 他的语气平静无比,却是没来由地让钟清河微微一怔,死脑筋的人立刻就绕回了原本的思路上去—— “顾先生。” 顾梓城蹙眉,声线清清凉凉的:“怎么?” “你……还是不相信齐九齐先生是无辜的吗?”钟清河执着万分地问道,就好像这个问题解决了,就可以将一切都拉回正轨。 顾梓城却是低笑出声,他的笑意很淡,在眼底一闪而逝:“我现在在做的,就是在证实他的无辜。” 他说完这句话就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平平静静道:“回来吧,你的假期结束了。” 钟清河没有反对,同样没有纠结于自己那微妙的半天假期,她只是微微怔了怔,然后跟上了顾梓城的步伐。 一路静默,好像是钟清河不开口,顾梓城那沉默是金的性子就根本没打算说上任何一句话一般。 直到两人快到公司,顾梓城将车停稳抬手看表:“四点五十八,快到下班时间了,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谢谢顾先生,”钟清河觉得有些受宠若惊,想了想又收回想要拉开车门的手:“那个,顾先生……” “宁小姐和我没有什么关系。”顾梓城忽然道。 这样突兀的一句话说出了口,顾梓城下意识就有些后悔了。 钟清河同样怔在了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顾梓城方才非常平静而淡定地说了下去:“上次你听到了我的电话,所以我希望澄清一下。” 素来伶牙俐齿的钟清河瞬间就没有办法开口了,她看了顾梓城良久,然后下意识问道:“好的,我记得了。” 这算是什么诡异的情形? 顾梓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第一次觉得有些无力,他看着钟清河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去拉门,索性自己抬手解了锁淡淡道:“明天见。” “明天见。”钟清河自问路数不高,因而连开口的时候都带着几分尴尬。 顾梓城收了手,然后将车子停到了地下车库,他还有好些事情要做。 就好像是之前和钟清河说的话一样,他需要做的事情远远不止是相信齐九。 相信这两个字说出来实在是太过简单,作为一个律师,更加重要的事情是将自己委托人的无罪推理给大家看,利用事实和法律为武器,真真正正地将这一切洗刷干净。 这才是对委托人真正意义上的负责,现下的钟清河暂且还是懵懂的。 钟清河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快六点的功夫,钟爸爸正在厨房里头炒菜,满室飘香。 这样的感觉熟稔而温暖,也成了家最温暖的象征。 钟清河下意识吸了口气然后笑道:“今天是不是京酱肉丝?” “嗯,还有宫保鸡丁,”钟妈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几个盘子:“进来吧,今天有客人啊,你爸爸以前的学生。” 钟清河怔了怔,或许是因着钟爸爸钟妈妈习惯的关系,家里头其实是很少来客人的,大多数时候家里都只有三个人,生活平静而安生,这几年来客人或许还真是头一遭。 也正是因此,钟清河是打心底觉得有些新奇,下意识往里探了探头,然后就是微微一怔,因为那还当真是一个老熟人—— “柴之,你怎么来了?”钟清河努力保持着面上的平静,心底却是有些翻江倒海。 刻意被掩饰下去的记忆卷土重来,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力度。 柴之,陈艺晓的前男友,也是他们曾经玩的很好的朋友之一。l3l4 ( 第十一章 柴之就坐在椅子上,看到钟清河的时候有些讶然,旋即就微笑着站起身来:“之前就听清河说过,父亲是大学教授,没想到居然这么巧正是我的恩师,真是缘分。♀” 钟清河站在原处想了半晌,终究还是否定了柴之和陈艺晓的关系。 这个男人素来脸上是藏不住事情的,倘若真的将那一切尽皆知晓,想必也不会风平浪静地出现在这里。 想到这里,钟清河立时觉得心底好受了一些,她平静万分地走进去将手包放下笑道:“确实是挺巧的,我都没想到过这么长时间第一次见到你,居然是在这个时候,我爸爸教书是不是可严呢?” 柴之摇摇头笑道:“当时觉得严格,现下想想也算是从钟教授这里学到了好些东西。” “你这孩子叫会说话,”钟妈妈从厨房里头出来,将鱼盘放了过去:“他那个老顽固教学生,还不是严苛得很。” 柴之忍笑:“没有的事。” 钟清河坐在一旁跟着笑,心底却到底还是带了三分不自在,或许是前尘往事种种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现下想要好生呆着都变成了奢望。 一餐饭毕,就在钟清河以为柴之不会提起那岔的时候,趁着钟爸钟妈妈去洗碗的功夫,他到底还是开口了:“清河,艺晓最近还好吗?” 钟清河没来由地微微一窒,半晌方才尽量掩饰住心底的不自在苦笑道:“应该还好吧。” 就算是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到底也是没办法彻底拿起放下,很多时候放下说的简单,那基本就等同于是彻底与过去决裂,是需要最大的果敢和魄力的。 而现在钟清河能做的,只有掩埋,将那一切尽数掩埋下去。 仅此而已。 容不得任何人的碰触。 “哦,”柴之的神情也有点不好看,他笑了笑,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还好就成了,我其实最近也没再找,估计也找不到比艺晓还好的姑娘了吧。” 看着他脸上显而易见的落魄,钟清河觉得自己简直忧伤,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将一切事情说破,好像将所有的事情说破了,之后也就要被按上一个妒妇的名声,这种事情到底还是太过愚蠢了一点,钟清河不想如此。 所以她终究还是沉默了,在真真正正能够保证自己一身清的前提之前,她到底还是不想轻举妄动的。 “对了,之前在单位碰到了陆兴元,他让我把这个给你。”柴之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将一个小盒子递过来。 钟清河看了一眼便笑了笑,将那东西若无其事地接过来。 柴之却是个没情商的,见钟清河的神情以为是害羞,忍不住就往后拽了一把促狭道:“什么东西啊,总不会是戒指吧?这家伙连求婚都要我代劳啊?” “没有的事,”钟清河努力定了定神,话在唇边转了一圈,最后变成了一句叹息:“我和陆兴元,已经分手了,所以这东西,我就不收了吧。” 她将东西往回推,正好柴之就是一怔,结果那小盒子不禁摔,直接掉到了地上,里面的东西也就毫无保留地露出来—— 是一堆撕碎了的纸。 钟清河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对柴之平静万分地笑了笑:“总之谢谢你。” 柴之是个好心肠的,见状立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啊,那个,对不起我……就是没想到……” 沉稳可靠的大男人忽然就词穷了起来:“要不我之后请你吃饭吧?” “不用了,”钟清河失笑:“没必要的事情。♀” 柴之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那个,清河,你别太伤心了。” 钟清河有些无奈地摇手道:“去吧去吧,以前也没见你这样。” 柴之在心底默默流下三行血泪,那是因为以前我没看到你写的情书被撕碎了好么,陆兴元简直是混账王八蛋,说起来他为什么和钟清河分手了来着? 钟清河回屋的时候,那小盒子已经被钟爸爸愤怒地丢了。 唯一写过的一封情书,唯一露出过的一次小女儿心思,而今被陆兴元以最决绝最伤人的方式丢还过来,不知道为何,钟清河居然也就当真觉得,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断了,估计以后这辈子都没什么来往了才好。 “哎闺女啊,”钟爸爸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钟清河:“你别伤心啊,那种人……” “我没事,”钟清河若无其事地回头笑了笑:“没什么事爸,我先去睡了,有点困。” 钟爸爸有点手足无措地看了一眼钟妈妈:“哎?” “去吧去吧,”钟妈妈叹了口气,眼底有些痛惜:“早点休息,最近也是累得狠了。” 钟清河温温笑了笑,然后进屋将门掩上了。 似乎是只有在独处的时候,才会真正读懂自己的内心。 有些事似乎也就当真过去了,再也掀不起半点波澜。 是陆兴元亲自将一切都斩断了,不想给钟清河留下哪怕半点念想。 也好,也罢,这样就当做是从未相见,也再不会有什么多情心思。既是如此,倒不如从最开始就自给自足,做自己最有力的后盾。钟清河仰面躺在床上,如是想着。 她倒是没有想到过,就像是陆兴元和陈艺晓,这一对本该从此消失的消踪匿迹的渣男贱女,最后居然也会在她的生活中穿梭那么多次,来来回回停停走走,最后带来了一桩好姻缘。 这些事情现下的钟清河尽数都想不到,事实上她觉得自己可以做自己的男人,从此天地之间无所不能。 就算是自己对自己的安慰,也到底起了半点作用,因为这可以让钟清河坦然安睡,一夜好眠。 第二天到了公司,她习惯性地去找顾梓城报道。 不知道为何,好像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每天进到启明律所看到顾梓城的位置上坐着那个男人的清瘦身影,就好像一天都可以充满干劲。 钟清河将这种情绪总结为顾梓城的精神标杆作用,某人在听到这个形容时唇角微微有些抽搐。 然而这一次,钟清河没能找到她的精神标杆,因此她跑去问门口的助理:“顾先生呢?” “哦,你不知道啊……”助理的声音带着些许神秘的意味:“顾先生今天早上就被母上找去了,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钟清河怔了怔,忍不住想起了电话里那个冰凉倨傲的声音,估计是个很难应付的高傲女子,她这样想着就有些怔地问了一句:“今天不是要去公安厅么?那顾先生不回来的话……” “九点过去。”说话的功夫,顾梓城就像是背后灵一样冒了出来,大步流星地走进屋里去了。 他的背影带了几分凌厉的意味,平日是看不出来的。 钟清河看了一眼,就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来,她和助理对视了一眼,微微叹了口气压低声线心照不宣道:“这是吵架了?” “这就是你们办公室职员的工作方式,梓城允许你们办公时闲聊?”钟清河的身后蓦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钟清河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去,就见一个穿着一身西装优雅的中年女子正站在她的身后,眼底尽是寒凉意味,那种不怒自威的态度微微有些慑人,连带着那一身价值不菲的穿着加上高傲的谈吐。 很明显,顾梓城的母上大人。 钟清河在几秒钟之内江浙人审视了一遍,然后在心底挥了挥小白旗,不愧是boss的家中boss,简直令人望而生畏。 她还没有说话,就听助理的喇叭里面忽然传来不冷不淡的一声:“启明律所的规矩,不包括办公时不能谈话。” “这说明公司的规定非常不严谨,是你的错。”顾梓城的母亲不依不饶,伸手直接将顾梓城的门推开。 “母亲,”顾梓城坐在凳子上,明明较人是低了一些,下颌却是微微扬起笑了笑:“这是我的律所,而不是您做主的家中。” 这样的对峙看得人胆战心惊,钟清河几乎要忘了刚刚顾梓城是在替自己说话,只是直觉替顾梓城捏了一把汗。 有这样一个母亲简直是……恐怖啊。 助理对钟清河吐了吐舌头:“快走吧。” 钟清河已经不需要人提醒了,想到自己在这里除了碍眼好像也做不到什么,索性直接脚下抹油跑掉了。 里面的对话却依然在继续着,顾母的神色平静而慑人:“你喜欢的女孩子,难不成就是刚刚那个?” 顾梓城眉心微微蹙起,似是不解:“哪个?” “你替她说话的那个,”顾母微微挑起唇,笑意偏冷:“眼光很差,不如人家宁雨晴一半。” “没有的事,”顾梓城不知道是在否认哪一句,只是微微挑起唇一语双关地应道:“至少是我自己看中的。” 很显然,这场“血雨腥风”的对话,钟清河是丝毫不知情的。 然而门外的助理却是被惊呆了…… 难不成顾boss这是真的看上了钟清河?! 顾boss也是有男女之欲的?! 简直是律所奇迹。l3l4 ( 第十二章 钟清河第一次去公安厅,就是跟着顾梓城一起去的。♀ 彼时的刘振说鉴定结果出来了,让他们过去看看,于是钟清河就乐不得地跟着顾梓城一块去了。 和顾梓城进门的时候根本没遇到什么刁难,一路顺风顺水地到了重案组,就见刘振乐呵呵地在那里和他们挥手打招呼:“喏,你们两来了。” 想起前番被误会的一幕,钟清河觉得有些尴尬,再想想顾梓城的母亲说过的话,忽然就更觉得尴尬了:“刘队长好,顾先生有女朋友的,您不要……” “谁说我有女朋友的?”顾梓城的神情微微有些凉。 钟清河僵了一下,难道是未婚妻?像是顾梓城那种家庭指月复为婚好像也挺正常,可是婚姻法规定那样的都不能作数,因为婚姻自由啊…… “我没有。”这一次顾梓城的声音平静万分,带头走进去了。 剩下一个刘振有些无奈地看着钟清河:“他嘛意思?” 钟清河非常诚实地摇头,觉得有些费解。 旁边一个小姑娘笑嘻嘻地探头:“这意思就是顾先生对那婚事不满意呗。” 刘振叹气:“宁菲菲,闭嘴。” 宁菲菲做了个鬼脸,缩头回去了。♀ 转过头来看钟清河,刘振便叹了口气:“进来说吧,情况有点复杂。” 钟清河颔首,神情也有些凝重起来:“好。”她跟着刘振往里头走,一边看着顾梓城往人家公安局椅子上一坐,熟络万分地和里面的工作人员攀谈着,这一幕让钟清河有点傻眼,印象里顾梓城好像还真没有这么平易近人的时候,说句话恨不得拿个沙漏计时收费的,怎么还有这闲功夫? “那个案子嫌疑人换了,因为立案错误,所以现在已经向检方提出撤销。”刘振表情有些凝重。 “我听说了,”顾梓城闲闲道:“而且据说因为这件事你还被骂了一顿?” 刘振怔了怔,恼羞成怒:“说了不要总来我办公室套消息啊,你们还认不认我这个队长!干活去!” 他佯怒的样子实在是颇具喜感,以至于一伙重案组的小伙子小丫头都乐呵呵地看了一会儿戏,然后乖乖地各就各位了。 刘振这才叹了口气,拿出一张照片递过来:“你们两现在算是一次内部人员啊,我就把材料给你们看看,”他将档案袋拿出来:“这现在应该还是保密阶段,所以……” “我们不是内部人员,”钟清河一本正经:“主要是我们出示了律师证和委托函,现在我们是作为被告代理人身份来见您,请您如实提供资料就是。♀” 刘振:“……”他莫名其妙地转头看顾梓城:“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她在录音的意思,”顾梓城有些无奈地叹气,从钟清河口袋里熟门熟路地掏出了一支录音笔:“所以请刘队长配合。” 刘振挠了挠头顶尴尬道:“好。” 于是接下来的气氛整个就特别地正规化,每一句话都被钟清河的录音笔记录在案,跟取证的标准程序差不多。 两人走出来的时候钟清河还在感慨:“那么嫌疑人就换人了?喏,我就觉得齐九齐先生应当是无辜的。” “你叫他什么?”顾梓城忽然开口道。 钟清河有些讶异:“齐九……” “那我呢?”顾梓城挑着眉,依旧是那副言简意赅的态度。 “哦,顾先生。”钟清河显然没明白顾梓城话中重点所在。 很显然,这样的答案让我们的顾律师非常不满意,所以他微微蹙起好看的眉头:“换一个。” “……老板。”钟清河从善如流,显然没能理解在公安厅门口讨论这个称呼问题的必要性。 “清河,我觉得我们已经一起工作三个月了,所以……”顾梓城本就不习惯直来直去,所以他蹙着眉头期待着钟清河自己顿悟。 很显然,他高估了钟清河的能力,因为钟清河深深地郁结了。 在她的眼中,老板就是老板,老板怎么叫员工是一回事,自己怎么叫人家就更是另一回事了,所以她想了半天非常认真地道:“顾boss。” 顾boss叹了口气:“走吧,请你吃饭。” 钟清河怔了怔,在一起工作了这么久,好像还是第一次顾梓城提出要请自己吃饭,然而一想起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妻大人,钟清河立刻纠结了—— “那个,顾boss,我觉得不大好。” “第一,你还是叫我顾先生就是,”顾梓城松开眉梢,似乎是有些无奈,然后方才发觉重点的错位:“哪里不大好?” 钟清河吸了口气叹了出来:“嗯,您是一个有未婚妻的人,所以……”我没打算做让人误会的事情啊,何况您还有一个那么厉害的母上大人。 “那不是我的未婚妻,我们已经二十年没有见过了。”顾梓城如是道,有些不能理解自己站在公安厅门口给人解释这种事的缘由。 钟清河微微挑了挑眉怔了怔。 顾梓城说了下去,他微微薄凉语声带了三分戏谑的意思,却又有着莫名的认真与坚持:“所以现在作为工作伙伴,我们能一起去吃顿饭了么?” 钟清河听着那“伙伴”两个字,没来由地觉得心底微微一动,可是这一次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对面来了一对。 那一对正在过马路,却也是绝对意义上的熟人—— 陆兴元和陈艺晓。 他们两个人言笑晏晏,就像是那次在百货大楼里遇上的情形一般。 然而这一次不同的是,钟清河身边有一个百毒不侵的顾梓城。 在看到陆兴元和陈艺晓的下一秒,钟清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顾梓城,似乎是察觉到了钟清河的意思,所以顾梓城微微挑了挑眉,素来沉稳的面上更带了几分冰凉嘲讽的意味。 陆兴元很显然也看到了他们两个,拉着陈艺晓走过来,看着西装笔挺的顾梓城自觉丢了些脸面,轻笑了一声:“呦,顾先生,又见面了,”他将陈艺晓的手指攥紧了一点:“可惜啊,不同于某些妒妇,我家陈艺晓愿意相信我,所以我们还在一起,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钟清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顾梓城忽然笑了笑,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小信封递给了陈艺晓:“陈小姐是么?,有些事情你或许需要了解一下。” 他说完这句话便微微笑了笑,然后温声问钟清河道:“吃饭去?” 钟清河虽然好奇得很,却还是从善如流地跟着走了。 没走出几步,她就听到后面一个巴掌的声音,这让她不受控制地弯起了唇角,小声偏过头去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顾梓城笑而不语。l3l4 ( 第十七章 钟清河看了齐九良久,她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点松动,然而半晌,齐九依旧没有动。♀ 他修长的身子就那样靠在椅背上,被手铐铐住的双手随意无比地搭在身前:“抱歉。” 齐九如是道。 钟清河叹了口气:“齐先生,我知道您与检察官见过了,可是……” 顾梓城直截了当地打断了钟清河的话音:“你搞什么鬼?” 他的眉心死死蹙起,看着齐九的眼神薄凉无比。 “没什么,”齐九笑了笑,他的笑意有些颓废,看起来却也带了成熟男人的迷人意思:“是我自己做的事情,我自然应当担当。” 顾梓城冷静无比地看着他,半晌方才冷笑一声:“你如果是和检察官做了什么交易,我劝你在庭审之前放弃,他的性子我很了解,是没可能给你什么妥当的结果的。” 自始至终,齐九的唇角都噙着一丝笑意,却是颇有一点油盐不进的意思。 “后天开庭,”钟清河吸了口气:“如果齐先生现在不配合的话,您让我们如何在庭上替您辩护?” 齐九笑了笑,看向面前的钟清河,忽然开口温和道:“谢谢你。” 钟清河怔住。 “我看得出来你们费心了,”齐九的语气诚恳无比:“多谢,梓城。” 顾梓城的脸上有些莫测,他盯着齐九看了良久,最后直接伸手将文件拿了回来,一言不发地走出门去。 齐九的神情有些无奈。 倒是钟清河有些尴尬地站在两人中间半晌,最终还是对齐九鞠了个躬出去了。 齐九苦笑不得,这孩子……我又不是烈士雕像,她怎么那么喜欢拜我?! 他就那样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出去,嘴角噙着一丝苦笑往后靠了靠。 顾梓城是孤家寡人,他……却到底还是不一样,那么费尽心思追到的小丫头,若是因为这件事跑了可就不值当了。 半晌,钟清河方才打破了沉默:“我不明白齐先生为何忽然不支持我们应诉了。” 顾梓城将那摞文件在手上轻轻敲了敲:“很简单,”他的眉眼淡漠如水:“就是肖黎抓住了他的软肋。” “软肋?”钟清河微微蹙眉。 顾梓城颔首,面色平静无比:“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上车吧。” 就在那一天,钟清河见到了齐九的家里人—— 向曼。♀ 一直到后来,钟清河和向曼都是很好的朋友,只因为这人的性格,还真是当真有意思。 钟清河和顾梓城到的时候,向曼正在家里头浇花,神情就是一副温婉贤淑的模样,让钟清河暗自自惭形秽了一下。 只可惜某人一开口,所有的温婉贤淑都变成了玻璃一样的假象,哗啦破碎倒地…… “顾先生?”向曼一扬眉,她的语声爽朗而好听,带着一种女强人的意味:“您怎么来了?” “作为齐九的律师,我来问点事情,”顾梓城丝毫没有掺杂任何私人情感地说道:“你一个人?” 向曼笑道:“仔仔的姆妈出去了,请进吧,”她圆溜溜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圈,然后语出惊人道:“顾先生的未婚妻?” 钟清河差点被这人吓死,连忙摆手:“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我是顾先生的下属。” 向曼的表情立刻意味深长起来,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顾梓城直截了当地打断,看起来非常头疼:“先说正事。” 向曼只好将八卦的心收了收:“阿九怎么了?” 顾梓城蹙起眉头:“他有些麻烦,”想了想他复又将文件夹放在桌上:“你知道他这次的案由么?” 向曼摇头:“没听说过,他没在家里头说过,我也没问。” 钟清河叹息,这样事情也就跟着麻烦起来,既然人家向曼不知道,那位齐先生干嘛一副怕连累老婆娃的样子? “他应当是被人诬陷了,仔细想想,最近有没有什么人来和齐九深入接触?”顾梓城如是道。 “有!”向曼眼神一亮,“他秘书!我一直觉得他们两个有点不对劲,经常深入接触!” 钟清河风中凌乱,有那么一点炯炯有神提醒道:“齐先生的秘书,是个男的。”而且还是个脸上长痘的男的,就算齐九是瞎子也不可能会和秘书出轨好么!您明明长得如此有优势干嘛这么痛恨那位可怜的秘书啊! “这是个线索,”顾梓城思索了片刻道:“秘书已经涉入了杀人案,所以将他作为案件相关人也没什么问题。” “对了,这个东西你们拿过去吧,我之前觉得有用就一直收着,”向曼想了想,到楼上将一个小匣子拿了下来,轻而易举地将密码锁拨弄开,“我生日,都没变过。” 钟清河非常认真地接了过来:“嗯,这是什么?” “是公司起步阶段阿九和秘书之间的信笺,我觉得可能有用就收了起来。”向曼的表情非常骄傲。 钟清河立刻觉得匣子非常烫手…… 这种东西不算私拆他人信件么?这是违法的好么! 然而顾梓城依旧一脸平静,甚至还十分淡定地将小匣子接了过来打开看了一会,然后就塞回了钟清河的怀里,最后非常掉节操地问了一句:“还有吗?” 虽然知道这是问线索,可是钟清河还是不可避免地叹了口气。 问好了向曼的事情,已经是大晚上了。 她和顾梓城一前一后往外走,还在想着临走的时候扑进向曼怀里软糯糯的小女圭女圭,果然女人到了一定年龄就会开始有母爱,之前也没发现自己这么喜欢小孩子。 钟清河摇摇头,努力将心思扳回案子上来。 “清河,”顾梓城清冷的声音就响在耳畔,成功地拉回了钟清河的神思:“你最近心神不宁,怎么了?” 钟清河怔了怔,然后叹了口气:“抱歉。” 她真心实意的道歉落定在顾梓城的耳畔,却是让他微微蹙起眉头:“如果是平时,我会选择不让你跟这个案子,你的情绪会影响你的判断。” 钟清河觉得自己微微一僵,然后说了下去:“我没什么事,只是替齐先生觉得有些可惜。” “商界就是这样,有什么可惜的,”顾梓城蹙着眉头淡淡道,“也许有一天就会轮到你我,这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天凉王破?”钟清河忽然蹦出来一句。 顾梓城没听懂,却也没有再应声,只是换了个旁的话题说下去:“别担心,齐九不会有事的。”语调好像暖了一点。 钟清河听着,忽然就觉得有些怔忪。l3l4 ( 第十八章 顾梓城从前其实并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有这么一个时候,旁边总是有一个人,而那个人跑来跑去,虽然算不上是小丫头,却总是有一大堆奇奇怪怪的念头。♀不得不说,对于钟清河的工作能力,他其实是极为认可的。 而这一天,是宁雨晴的订婚仪式。 她到底还是要嫁给一个陌生的男人,想到这里,顾梓城的唇角微微挑起,似乎是有些释然。 “抱歉我是不是来迟了?”车门被人拉开,钟清河坐了进来,极为熟稔地拉起安全带系好。 “没有的事,”顾梓城抬眼看了一眼钟清河,小女人穿了一身的小礼服,头发微微拉弯盘在脑后,看上去妥帖得很,这样的装束让顾梓城微微弯了唇角,稳稳发动车子:“出去做了造型?” 钟清河被一眼看穿,终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感觉是件大事……” 顾梓城但笑不语。 宁雨晴的订婚仪式,不知道为何旁边的人神情却还是淡淡的,钟清河偷眼看了一会儿,然后颇有些不自在地扭回头来,在心底有些犯嘀咕。 毕竟如若是没记错,宁雨晴曾经是这位的青梅竹马,没道理订婚了旁边这人还这么高兴才是。♀ 顾梓城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到钟清河的心思,他今早刚刚看了一份晨报,上面清清楚楚地分析了宁家现在的情势,在上次的a城经济大洗牌的时候,宁家收益惨淡,已经要落下王座。 在这个时候与b市的金融巨鳄齐韩联姻,想必也是最好的决定。 有些事时隔太久,竟也只剩下模糊的边缘。 现下的顾梓城几乎已经想不起最开始两人的模样,更别提记起旧情。 比起接受一桩家定婚姻,他倒是更情愿靠着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片天地。 宁雨晴的订婚仪式设在近郊的一栋别墅,据说是那位齐韩为了这桩事特意盘下来的,就为了讨得宁雨晴宁小姐的欢心,可谓是花足了心思。 钟清河一下车就被眼前的场景惊了一大跳,只因为那别墅实在是太过富丽堂皇,几乎是超出了她所有的想象力。 顾梓城的神情依旧是淡淡的,他穿着一身定制的西装,领结妥帖而得体,将请柬递给了外面的迎宾便淡淡道:“走吧。” 钟清河微微一怔,下意识地觉得顾梓城的语气有异,仔细一看方才发觉前面那位…… 顾梓城的母亲。♀ 那位贵妇人身着一件天青色旗袍,将姣好的身段极为妥帖地衬了出来,而那人正和宁雨晴的母亲言笑晏晏地说着什么。 钟清河下意识看了一眼顾梓城,就见顾梓城面色依旧如常,看不出半点风吹草动的模样。 她在心底叹了一声,忍不住开口道:“顾先生?” “进去吧,这个时候应当还没有开始,我们来的有些早。”顾梓城的嘴角微微抿起,语气却也是与往时无二的。 只可惜顾梓城的母亲就在这一瞬看到了两人的到来,她神色微微一凛就向着两人的方向走了过来:“梓城。” 她的目光凌然,却似乎眼里只有顾梓城一个。 “母亲。”顾梓城微微颔首,得体而有礼,却也是极尽生疏。 很显然,这样的生疏落定在顾梓城母亲的眼底却只有叹息,她盯着顾梓城看了良久,最后不甘不愿地将余光分给了钟清河,上下打量了一番便冷冷笑道:“这不是你的小助理么?这种时候也要带着?” 钟清河没有开口,直觉告诉她这句话应当等着顾梓城来接,所以她只是微微笑了笑颔首道:“您好,我是顾先生的下属而已。” 顾梓城笑了笑,语声微微压着,却还是有一种迫人的力度:“母亲,难不成对我的下属也要指教一二?” 他这句话一出口,显然是把顾母的话头全数掐了个干净,顾夫人的神情有些冷淡,余光瞥见宁雨晴笑着走了过来,只好将想说的话彻底夭折。 顾梓城伸手去轻轻拉了一下钟清河,动作很小,触碰到钟清河*的小臂便是微微一怔,平静万分地收了回去:“走吧。” 钟清河只觉得冰凉的小臂被人一碰,好像是莫名带上点温度:“多谢您。” “不需要的事情,”顾梓城的语气平静如水:“本来就是我请你帮忙,是我失礼了。” 钟清河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事实上和顾梓城在一起的大多数时间,她总觉得自己的伶牙俐齿好像是白长了,又或者那不过是她自己的错觉。 习惯了让顾梓城冲在前头抵御了所有风波,所以她几乎不再适应冲锋陷阵的日子。 “梓城,”宁雨晴从托盘中取了一杯香槟,微笑的样子极为好看:“多谢你能来。” “我今天开车,没办法喝酒,”顾梓城微微笑道:“恭喜你。” 他说完就取了一个红包递过去,伸手极为熟稔地给钟清河拿了一杯酒:“会喝吗?” 那语气温和而好听,让钟清河几乎是微微怔了怔,这才急忙伸手去接:“谢谢,”她看向面前宁静而优雅的宁雨晴,微微笑道:“恭喜您,宁小姐。” 宁雨晴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轻轻打了个转,然后笑了笑将手中的香槟一饮而尽:“多谢。” 没有接钟清河手中的红包,宁雨晴只是笑着摆手道:“他都给过了。” 钟清河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就看宁雨晴已经笑着离开了。 反映了半天,钟清河方才有些尴尬地看向顾梓城:“顾先生?” “无妨,”顾梓城面上淡定如初,“我并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钟清河想想自己的年岁,复又想想流言四起的日子,然后觉得非常悲剧。 如果说自己身边站着一个顾梓城,还有多少优质男敢过来拼搏一下? 钟清河掐指一算,觉得真是足够郁结。 宁雨晴的订婚仪式实在是大派得很,琳琅满目的吃食尽数都是好看的紧,显然是来自大厨手笔。 钟清河一边看着,一边看向台上的两人,郎才女貌赏心悦目。 结果好戏就在这时候上演了,因为有人突然冲了出来,甩了正在准备讲话的齐韩一个巴掌。 这动作实在是太快,以至于大家都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然后就看到了一个梨花带雨的姑娘,哭得那叫一个惨烈凄凉。l3l4 ( 第十九章 钟清河觉得自己已经快要习惯了,那就是经常看到各种人劈腿。 然而这种风云人物当众被人给了个难堪,总归还是不好过的。 齐韩面色平静地看着面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女人,半晌方才慢慢道:“你是哪位?” 那姑娘显然也是有备而来,她将一摞照片往前头劈头盖脸一抛:“你还好意思问我,我还想问这位宁小姐是哪位呢?!” 钟清河被哭得无力,没成想齐韩就真的俯去捡,一张一张,里头有不少他和面前这姑娘在一起合影的亲密照片,好在没有赤身*。 半晌齐韩便笑了,他的指节将那些照片掐的微微有些变形,看着面前人的神情却是冷得很:“我会保留起诉你的权利。” 宁雨晴自始至终就站在旁边,她的面色宁静无比,见到这一幕方才劝慰道:“怎么回事?” 喜事变成了闹剧,谁都不好受。 齐韩看了身旁的宁雨晴一眼,然后微微笑了笑:“没关系。” “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女孩子停住了哭声,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宁雨晴:“如果你嫁给他,宁家齐家一定会遭受最大的打击。♀” 女孩子在笑,却是微微有些慑人。 齐韩脸色丝毫未改,挥挥手示意保安将人拉出去。 “那个女孩子……”齐韩似乎是想要解释什么,宁雨晴已经将照片从他指间抽走,微微笑问道:“大学时候的?” “嗯。”齐韩有些尴尬。 两人的说话声并不大,只有他们两个自己方才能听到,好在两家在这儿的势力也算是盘根错节,没有人愿意在这种时候出来笑一笑触个霉头。 “青春年少么,”宁雨晴将照片妥帖地收好,笑意微微:“我懂得。” 她这副模样端的是体贴大方,却是让齐韩没来由地微微一怔;“你也有过?” 宁雨晴的目光遥遥投到不远处的顾梓城那边,彼时男人正与钟清河说着什么,丝毫没有看到这边的一幕。 宁雨晴便笑了:“早就过去了。”她伸手取了一杯香槟往台上走,面色如常。♀ 齐韩有些尴尬又有些思虑,跟在宁雨晴后头往上走。 例行的致辞罢了,终于到了吃东西的时候,众人就都好像是得了失忆症似的,将所有的一切全数放下了,只字不提。 钟清河看了顾梓城一会,冷不防地问道:“你猜,宁小姐还喜不喜欢你?” 她说完这句话就自觉逾越了,刚想生硬地转走话题,就见顾梓城微微笑了:“你很介意?” “没有的事。”钟清河摇头,觉得无比尴尬。 顾梓城的目光就好像能够看穿钟清河的一切,然而过了不多时,他到底还是笑了,什么都没有说。 不知道为什么,钟清河只觉得自己的耳根好像微微有些热,这种感觉太过陌生以至于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发烧了。 他们两人之间的互动一五一十地落定在不远处顾梓城的母亲眼底,她就那样看着他们两个人亲密无间的默契,然后默不作声地转过头去。 和她说这话的宁家父亲敏感地察觉到了这边的不对劲,稍稍一看便明白过来,轻笑了一声:“真是年轻人的世界了啊。” “之前一直想连个女圭女圭亲,这下雨晴也长大了。”顾家母亲的语声柔和无比,听起来好听的紧。 宁家父亲便笑了出来,伸手和顾母握了握:“现在提倡婚姻自由,小孩子都有他们自己的生活了。” 这件事被轻描淡写地翻过去,顾母自然也乐得省事,笑了笑就将话题带走了。 然而当宴会结束的时候,顾梓城到底还是得过来和母亲说话:“母亲。” 他甫一开口就被顾母截住,她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定在旁边的钟清河身上:“你就是钟清河?” “是,”钟清河微微一怔,却还是微笑道:“林女士好。” 顾母名唤林筱书,是那个年代书香门第出身,然而她的脑子却又是极好用,顾家能够有现在的地位很大程度都要拜这位当家主母所赐。 林筱书看了钟清河良久,最后微微笑了:“我知道你,”她没有理会顾梓城蹙紧的眉头,只淡淡道:“之前梓城和我提起,我就去查了查,想必你也不会介意,父亲是高校教授,母亲也在高校工作。” 事到如今钟清河还能说什么,这种躺着也中枪的感觉…… “我想这样的对话毫无意义,”顾梓城直接插到了两人中间,高大的身形看起来就有着十足的压迫感,他看着自己的母亲一字一顿道:“同样,我并不希望母亲对我的私生活过多干预。” “母亲对儿子,不过是普通的关心罢了。”林筱书针锋相对。 顾梓城低低笑了一声:“那么我们进去说如何?”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大家都在三三两两往外走,很显然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林筱书笑了,她一双弯弯的眼睛就那样定定地看着钟清河,半晌方才淡淡道:“很好,这周末顾府家宴,钟小姐也一起如何?” “她不是顾家的人。”顾梓城蹙起眉。 “可是今天她和你一起来,我就可以当做这是你的女伴。”林筱书丝毫没打算退让。 顾梓城平静道:“我们有一个案子,迫在眉睫。” “哦?”林筱书微微挑眉冷笑:“如果说的是齐九那个案子,不是这周五开庭么?” 顾梓城盯着林筱书看了半晌,最后到底还是林筱书服了软:“是我的生日,你也不打算来么?” 顾梓城微微一怔,同时怔住的还有钟清河。 三人对视良久,最后顾梓城让步:“好,我会过去的。” “那么……”林筱书的目光在钟清河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来,只是颇为平静地颔首:“我和你父亲等你来。” 顾梓城没有再开口。l3l4 ( 第二十章 第二十五章 顾梓城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始折腾钟清河这次被撞的事情。 撞人的那一方逃逸了,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个车牌号,好在不多时人就被揪了出来,黑色中华的车主是个小伙子,看起来人精壮得很,挠着头一脸苦逼相:“我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她突然冲出来,我这不是没收住就……” 顾梓城平静无比地翻了翻:“证据清单里头有监控录像,我建议你还是如实说话。” 那个小伙子换了一脸痞子德行:“我觉得吧,我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很好,”顾梓城将卷宗一合,长身而立的样子带着十足的压迫感:“你可以保持沉默,我会随时跟进进度,如果说让我发觉这件事后面另有隐情,你就等着被追诉到天涯海角吧。” 大抵是他的面色太过肃冷,以至于那个小伙子都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所以你现在可以说了吗?”顾梓城微微往前探了探。 小伙咂咂舌头:“我觉得你这副样子不太像律师。” 顾梓城但笑不语。 小伙最后还是摇摇头:“这件事和我没关系,但是如果我招了,我就不是交通肇事了对吧?” 顾梓城眉心微拧淡然道:“如果说你现在不招,这件事也一定会水落石出。” “那么我需要等待我的律师。”他最后如是道。 顾梓城平静无比地直起身来,然后转身出门。 他觉得自己的情绪好像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缘由,从来顾梓城办案的时候,没有过让情绪左右的时候,可是现在他觉得他一直引以为豪的自制力似乎是有些失控了。 “给我查一下之前从向女士那边拿来的的东西,20131204那串数字,代表什么。”顾梓城打了个电话给秘,然后开车赶往向曼家里。 他需要一些直观的东西,不论齐九的案子应当怎么打,他至少需要明白为何齐九在庭上倒戈。 这不像是齐九这样的人会做出来的事情,更不像是一个偶然。 还没到向曼家里,电话就打来了:“顾先生,没有这一天的记录。” 顾梓城将车子停在路边,闻言面上也多了几分不确定:“你说没有这一天的记录?” 秘在那头翻了半天,最后肯定地答言道:“对的,没有。” 线索断了。 又或者说没断,因为只要找到那一天的记录,或许就可以有一些新的转机。 记录在哪里?又为什么被人撕了下去?顾梓城蹙着眉头重新发动车子,向向曼家风驰电掣地赶去。 他需要赶在一些人前面,至于是哪些人,他暂时还没办法确定下来。 向曼家中依旧是往时模样,她看了一眼形单影只的顾梓城,似乎是有些意外:“你一个人?” “嗯。”顾梓城平静颔首。 “请进,”向曼微微笑道:“那个小姑娘呢?我以为你们是一起的。” “没错,”顾梓城丝毫没打算否认,他看了面前不动声色的女子一眼,然后淡淡笑道:“有些事,所以今天我自己过来问一些事情。” 向曼将门彻底打开,然后请人落座,她面上的笑意微微,却是极为妥帖的:“不知今天顾先生有什么事情要问?” 她这副模样并不像是齐九被捕应有的模样,至少顾梓城心底是有些惊诧的。 然而她却确确实实没有任何波澜起伏,看着顾梓城的神色平静无比,甚至还端起茶杯默然饮了一口茶。 “我想要问关于那天你给我的证物。”顾梓城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向曼的心思。 向曼挑眉:“那天的证物?” “没错,”顾梓城抬手将东西收了起来:“就是这一份,我需要你取得它的途径,还有为什么证物是缺失的。” 向曼慢慢呷了一口茶,眉眼之间沉静非常:“很抱歉,这东西是从阿九的房抽屉里面拿到的,至于缺失……我并不知情。” 顾梓城看着眼前的人,无奈的是向曼的一颦一笑都是妥当得很,丝毫看不出半点端倪。 所以他到底还是垂下眸去,默然道:“如果说您不能将这份证物的来龙去脉说清楚,那么二审我们很可能会失败。” “我明白,可是我并不知情。”向曼叹了口气。 “这份日记上面只有两个人的指纹认定,一个是我的,另一个是齐先生的,”顾梓城最终还是默然道:“那么向女士,我想我需要您的解释,在您拿给我这份日记的时候,为何上面没有您的指纹?” 向曼抬起头来看人,她的目光温和而笃定:“我想,您这是在怀疑当事人的家人吗?” 这时候的向曼与往时当真不同,她的模样就好像是勘破了顾梓城的意图,更为甚者,她将顾梓城的心思看的分明。 而老实说,顾梓城也的的确确是打算从向曼这里下手的。 这个女子,她的一切都好像是一个谜,无论是突然入主齐家,又或者是在这次案件中发生的作用。 “我需要一个原因,不然我将以隐匿证据为由向法院提出控诉,请求法院强制收集证据,”顾梓城的声音平静无比,他微微一笑:“我想您并不希望看到这一幕的发生,何况这里还有你们的孩子。” 向曼就那样看着面前的男人,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您这样做,齐先生可知情?” “不,”顾梓城眉眼之间尽是笃定:“可是他才是我的当事人,我需要以当事人的利益为第一需求。” 向曼微笑了:“跟我来,我带你看一些东西。” 她的脚步很慢,却是一步步走上了楼梯,好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一般。 半晌,她终于还是在房门前停住了,房的门锁很高级,她用指纹打开了密码锁,却是慢慢停住了:“你猜,这个密码锁是谁的指纹?” 顾梓城沉默。 就听向曼微微笑了:“是阿九的。” 顾梓城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没错,”向曼忽然笑了:“所以说我的指纹和阿九的指纹,其实是一样的。我做过指纹融组术。” 她将这句话说完,那微笑也就愈发刻骨起来,带着一些慑人的意味。 顾梓城往后一闪身,可是已经晚了,因为向曼已经抬起手来,她的手里赫然是一把水果刀,紧紧对准了面前的顾梓城。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七章 顾梓城没有答言,他一双眼微微挑起眼角,似笑非笑地看向眼前的郝歌。 郝歌素来对这副样子是没了奈何,只好将求救的目光递给钟清河,钟清河怔了怔,索性直截了当地将目光偏离了。 郝歌最后还是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叹了出来,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顾梓城的肩膀,乐呵呵地走开了。 半晌,钟清河方才敢转过头去看顾梓城的神情,如果说这只是上司和下属之间的关系,那么他们现在算不算是……越界了? 顾梓城的面色一如既往地平静,他给钟清河一一介绍完了,便引人到了屋外,看了看空荡荡的花园揉揉眉心:“烤肉架子都放哪里了?” 郝歌立马蹦了起来:“你坐着你坐着,我去拿!” 众人就在花园里头就坐,钟清河这才发觉一个严肃的问题,在场的好像还真是…… 除了自己一个女的,就都是男人了。 这让她微微有些尴尬起来,自始至终,她都不是一个特别擅长与异□□流的人,如果说换一个说法,或许就该叫做其实很不擅长和异□□流。 想到这里,她便非常自觉地站起身,准备去给大伙烤肉。 顾梓城见状便将人拉住,平静如秋水的眼似笑非笑地掠过了那头的郝歌:“让女士烤肉?” “那必须不能。”郝歌一个激灵,拍了拍胸脯拉着一大帮兄弟去烤肉了。 钟清河看着自己身边坐的四平八稳的顾梓城,忍不住有些无奈:“那你呢?” “为了让大家有宾至如归的感受,我决定将这个机会让出去。”换上一身便装的顾梓城少去了几分往时的凌厉肃然,多出了几分随和的意味。 钟清河不自在地挪了个位置,有一点想笑,她看着那头烤肉热热闹闹的场景,忽然觉得有些不太真实,看了顾梓城一会儿方才壮足了胆子小声问道:“顾先生。” 顾梓城心知肚明她的问题,却也配合地靠了过来,从鼻子里问出一句:“嗯?” 这声音与往时的清冷相比,更多出了几分温和。 钟清河努力屏住了呼吸,张开了嘴。 “哎,你怎么这么蠢!肉糊了啊!”那头传来不知道是谁的呼声。 钟清河失笑,她摇了摇头叹道:“你们就这样聚会……” 顾梓城认真颔首:“所以我一般不来。” 虽是如是说,可是顾梓城的眼底却还是微微含笑的,显然并非所言一般。 钟清河没有拆穿,相反这样的气氛没来由地让她有些欢喜,好像自打陆兴元那件事结束了,也就很少再有这样欢欣的时候,她拍拍裤子站起身来:“我去帮忙。” 顾梓城蹙蹙眉头,显然是为了适才没说完的话微微有些郁结。 这神情落定在钟清河眼底,又让她有些想笑了。 这一次她到底还是忍住了,只对顾梓城笑了笑便往那头去帮忙了。 有了钟清河的加入,一伙大男人终于烤出了像模像样的烤肉,配上各式调料,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 顾梓城眼底的神色微微一亮,第一次对这些人做出来的东西有了些许期许的意思。 一帮人热闹地将盘子一扫而空,顾梓城便看向身侧的钟清河:“你大病初愈,能吃这些东西吗?” 钟清河一只手还有些不方便,然而也是吃完了方才想起来这些东西委实是太过油腻了些,想到这里便摇摇头:“嗯,左右都吃了,应当也无妨。” 顾梓城眼底掠过一丝不赞同;“你坐着,我去给你弄点点心。” 想了想,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其他人,就对钟清河伸出了手:“跟我来厨房挑挑原材料。” 艾玛这是亲自下厨的节奏?! 一桌老同学都用见鬼了的眼神看向面前的顾梓城,觉得好像这人被人穿越了。 之前的顾梓城虽然偶尔也会温和一下,那绝对不包括给人下厨这种高难度工程好么?!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一群大男人看钟清河的眼神立时充满了浓浓的崇拜,收服了顾梓城什么的,简直不能更强大。 钟清河丈二和尚模不到头脑,只好藉着顾梓城的手上力量站直了,这才跟着顾梓城往厨房去。 顾梓城打算做的是西米红豆沙,钟清河本就喜爱西米煮出来的软糯感,这东西却也是考研技术的,就好像钟妈妈曾经又一次心血来潮,西米就给煮的老了,最后入口那点滑糯感就没了大半。 这是钟清河第一次见到顾梓城做饭,印象之中这样的精英男应当都是不沾阳春水的,更妄言做一桌吃食或是甜点。 然而和顾梓城在一起,钟清河觉得自己长见识了。 因为这一位不仅仅是会做饭,而且将每个动作都做得极其好看,看他做东西是一种享受,更是一种难得。 顾梓城每一个动作都是有条不紊的,很简单却也用心无比。 就好像他的人一般,永远不会慌乱,不会出错,不会惶然。 钟清河第一次没来由地想起来,如果是有一天,哪个女孩子被顾梓城这样的人由衷地放在心底,想必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也说不定。 一向被人批判情商为负数的钟清河,竟也是第一次微微有些惶然起来。 心底一瞬间掠过的情绪叫做什么,她辨别不清,只能尽力压下去,然后摆出妥帖而温和的微笑。 一如既往。 第二十八章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四章 又一次见到齐卿的时候,已经是在警察局里,顾梓城和钟清河一前一后地走进去,然后看到齐卿笑着对他们招招手,神情尤为平静。 齐卿的表情有那么点微妙的怪异,钟清河看着她的时候,她会下意识避开目光,然后喝一口警察递过来的水。钟清河了然,人在紧张的时候往往会选择一些东西来掩饰,很显然,现在的齐卿就是如此。 “你是来说于兹的事情?”顾梓城问道。 “不然呢,”齐卿笑了笑,抬起眼看人:“你以为我是专程来这里和警察叔叔约会?” 她这句话说的傲慢又轻佻,落定在顾梓城耳畔却是让他微微一怔。 齐卿便淡淡笑了:“呵……很简单,你的女朋友应当不知道,我曾经喜欢过这个男人,只是现在都过去了。” 钟清河没有言语,只微微弯着黛眉笑问道:“你也知道我们并不是来这里开茶话会,那么齐小姐,请问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齐卿看了钟清河一阵子,这才颔首道:“自然,”她双手交握在身前平静道:“你们不是警方的人,所以我说话也能随意些。” “齐卿,”顾梓城径自打断:“不管如何我们现在是于兹的代理人,因此我们不能接受你的委托。” 齐卿眨眨眼:“这和我要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自然,”顾梓城平静道:“那就是说,你说过的任何话,可能都会对你不利。” 他的表情平静如常,却是没来由地让齐卿有些想笑,她看着面前的顾梓城,这才恍然道:“你是在和我抛开干系?”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顾梓城双手叫我,“如果说你还是想要说下去的话,我们很欢迎。” 齐卿到底还是说了下去,她说的事情很简单却也足够重要,是有关于于兹案前给受害人打得的一个电话。 “这件事警方为什么没有调查下去?”钟清河觉得有些意外。 在案子中,通话记录会作为首要保存的证据,没道理会被遗漏掉。 顾梓城微微蹙眉淡然道:“很简单,我们去查查那通电话就可以了。” 查到于兹的通话记录并不算难,然而让顾梓城和钟清河都有些意外的是,他的电话还有几个打给了女生宿舍,而且很经常。 于兹打电话给女生宿舍做什么?为什么之前的调查中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曾经提及过这样的线索? 钟清河琢磨半天,最后给那所大学宿管打了个电话,问清了女生宿舍电话号码的归属。 答案出来了,是齐卿的宿舍。 现下齐卿的宿舍也算是分崩离析,出去上班实习的不住在学校,也有的已经回老家了,就剩下一个齐卿,还有另外一个女生住在里头。那女生就是受害人。 “你怀疑是齐卿做的?”这时候的律所又一次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钟清河将一杯咖啡端给顾梓城,如是道。 顾梓城眉心微蹙:“我觉得我最近似乎是受了你的影响。” 钟清河怔住:“哪里?” “我从前并不是一个会纠缠于这些事情的人,”顾梓城干净利落地将转椅转了个方向看窗外:“我们作为律师,更应当执着的是法律的公平性,而不是案件的真相,如果是要纠缠于案件的真相,或许我们应当去和警察抢工作。” 钟清河叹了口气,。好看的眉眼微微舒展开来:“你说得对。” 顾梓城有些意外,她和自己并肩坐着,显得人尤为单薄。 而此时此刻,这个单薄的小女人一字一字道:“是我不自量力了,有些时候我们能够追求的正义不过是在法律层面上,而并非事实。” 顾梓城已经没办法将注意力集中在女人的话语中,他在的眼前只剩下小女人依过来的身影,带着一点点发梢的馨香。 顾梓城觉得自己可能是醉了。 无酒人自醉。 钟清河浑然未觉,她微微笑了笑径自在顾梓城脸上点了一下:“嗯,我去努力干活了!我们要证实检方的证据效力不足,所以说没办法构成定罪量刑的理由。” “钟清河……”顾梓城声线微微有些喑哑,他的眼神晦暗不明,看着钟清河微微怔住的表情在心底叹了一声,然后在她手上印下了一个暖暖的吻:“去吧。” 钟清河走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飘乎乎的。 他们真正得到警察署的消息却是在第二天了,于兹要求见他们。 不仅仅是简单的要求见律师,而且已经绝食了一顿,警察实在是没办法,大清早就打了电话来。 顾梓城和钟清河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于兹正坐在椅边,眉眼微冷,显出几分没精打采的模样。 “是要见我们做什么?”顾梓城拉开椅子坐下。 “你们去取证了?”于兹的眼底显出些灰败来:“你们知道了什么?” 钟清河心底微微一动,刚想开口说什么,顾梓城已是将话头接了过去:“取证是警察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所以我换个问法,你们去学校了?”于兹挠了挠头发,显得有些暴躁。 这一次顾梓城没有说谎,他直截了当地颔首道:“没错,我需要一些一手的东西。” “那么你应当明白,从他们眼中看,我是个怎么样的人。”于兹叹出一口气:“你们被解雇了。” 顾子辰伸手拉住了于兹的凳子:“我没说完。” 他的目光凛冽,却是让于兹第一次有了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这样的感觉让他坐了回去,小心翼翼问道:“怎么?” “你是被人威胁的,威胁你坐在这里,听你听不懂的东西。”顾梓城道,“何况,我们有让你无罪的决心,解雇了我们,你去哪里再找一个如此优秀的律师……团队?” 天地良心,最后两个字绝对是临时起意加上去的,钟清河一听便知。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方才听于兹原原本本地将一切讲了出来。 事情是齐卿做的,而在那件事被曝光之后,有人打电话给于兹,许诺了一大笔钱。 如果说于兹答应了替齐卿去坐牢,那么这笔钱就归于兹了。 于兹的母亲一直卧病在床,这个大家眼里的痞子却是个大孝子,一听这话当即就揽了下来,从此就走上了不归路。 走出看守所的一刹那,钟清河依旧有些恍惚。 旁边传来顾梓城淡淡的笑声:“满意了,钟大人?” “诶?”钟清河微微一怔。 “提到了真凶,那么才符合你的习惯吧。”顾梓城如是道,出门去提车,他的眼底含笑,却是好看地让钟清河几乎移不开目光。 然而就在这短短一刹那,变故陡生。 一辆车直接撞向了钟清河,躲闪不及的钟清河只能尽量向左扑去,却不妨直接被一个人抱住滚了一圈,最后的意识停留在那熟悉的怀抱以及一声压抑不住的低哼中。 第三十六章 又一次去见于兹,是钟清河自己一个人。 似乎是习惯了有顾梓城陪在身边,以至于一个人的时候,都会有那么一丁点的茫然失措。 钟清河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看向对面平静的青年。 于兹抬眼:“你是打算告诉我坏消息了。” 钟清河眉眼微微一挑:“你怎么知道?” 于兹低低沉沉地笑了一声;“难道是你的男朋友出事了?” 钟清河蓦地往前探身:“你是猜到的?” “不然为什么是你一个人?”于兹道。 钟清河呼出一口气来:“你现在需要将你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不然我们将不再做你的委任律师,相反我们将出庭支持检方的举证。” 钟清河的语气一直都是轻飘飘的,却是没来由地让于兹被吓了一跳,他整个人往后缩了一点,又缩了一点,最后漠然笑道:“呵……我知道什么?” “你知道齐卿。”钟清河斩钉截铁。 于兹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面前的钟清河:“她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你喜欢她。”钟清河微微一笑,眼底有些笃定。 于兹这次是当真被喝住了,他整个人都僵在椅子上,半晌方才嗫嚅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齐卿很厌恶你,你却很喜欢她,这次的事情,我认为都是她一手操纵,而你不过是一个棋子而已。”将证据袋放到桌子上,钟清河一字一顿道。 证据袋有些沉,里面有不少照片,有受害者之前跳跳闹闹的模样,同样有最后死亡时拍摄下来的照片,看起来残忍而触目惊心。 于兹只翻了几下就停住了,他的眼底有明显的挣扎,半晌方才呼出一口气来:“我不想供出她来,她会被判死刑么?” 钟清河颔首:“以极端残忍的手段致死,很可能。” 于兹便不说话了。 这个青年眉眼之间神情依旧没有变,看起来有那么几分傲然,有几分颓唐。 这两种极端矛盾的情绪交杂在他的眼底眉心,多了几分焦灼的意味。 钟清河很耐心地等着,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了:“齐卿是不是很恨我?” “作为一个律师,这并不是我回答的范畴。”钟清河实事求是。 于兹便淡淡笑了,他的笑容有些深意,那时候的钟清河没有细忖,而他一字一字问道:“那么,你是不是很恨我?如果没有我,或许你的爱人也不会受伤。” 钟清河盯着面前的于兹,最后淡淡笑了笑,她将证据袋拿走,便默然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或许同样会有其他的原因,我们已经被卷入了,何况作为律师,自然要学会承担风险,这是律师的第一课。” 于兹没有再说下去,他看着钟清河,眼底有些奇异的神色。 过了良久,钟清河方才将证物袋拿走:“很好,如果你不愿意开口,我会选择根据这里面的东西请检方起诉齐卿,毕竟证据已经很齐全。” 她的眉眼冷漠而淡薄,让于兹霎时就是一怔,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往前扑了一下扑到了证物袋上,眼底有明显的受伤神情:“你应当是我这边的。” 钟清河静静地看着他。 外面的警方冲了进来,一把将于兹按了回去,边提醒钟清河注意危险。 钟清河便笑了笑:“我的确是你这一边的,前提是你需要对我坦诚,我习惯一边是谜,如果两边都是谜的话,我想我没有办法继续接受这个案子。” 那天他们聊了很多,久到钟清河出去的时候都能感觉到自己太阳穴隐隐的跳动。 门口停着一辆劳斯莱斯,并不是熟悉的车牌号,钟清河的手机响了,与此同时劳斯莱斯的车窗摇了下来,露出里面熟悉的脸:“上车。” 钟清河挑挑眉,微微一笑坐了进去:“这算是障眼法?” “带你去看一场好戏。”顾梓城笑意微微。 “我饿了。”钟清河嘀咕一声,边伸手过去扣好安全带偏头问道:“你的伤没事了?医生怎么能准你出来?” 顾梓城做出惨不忍睹的表情:“如果不是因为老同学在,估计确实不能让我出来,不过我一点事情都没有。” 稍稍顿了顿,顾梓城的笑意微微带了一些促狭的模样:“我不介意让你亲自检查。” 想起顾梓城受伤的地方,钟清河的脸立刻就红了,她嗫嚅半晌方才讷讷道:“哦……那我不看了。” 偏过头去看窗外,脸红扑扑的根本停不下来! 顾梓城笑了笑,将车子停到了一家高档会所门口。 钟清河有些意外:“我们去这里看戏加上吃饭?” “嗯,”顾梓城伸手给钟清河解开安全带,离得很近几乎能够感觉到身体的热度,这才微笑道:“因为今天是齐家老大的生日。” 齐家老大?钟清河有些意外:“我之前见过。” 顾梓城蹙起眉:“什么时候?” 钟清河想了想便道:“就是昨天,你入院动手术的时候,我见到了齐家老大。”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目的,可是眼下,任何接触都可能是有问题的。”顾梓城言简意赅,边问道:“他和你说什么了?” 这下子根本不需要细细思忖了,钟清河将之前查到的消息一并说了,这才道:“很可能是因为齐家的老爷子要没了,所以现下大家都在争夺家产,才这么乱套。” 顾梓城低笑一声,给钟清河示意门口的人:“你看。” 钟清河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那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看起来走路挺慢,却是有十足的威严。 钟清河微微一怔,便问道:“那是……” “嗯,就是那个传言之中要死的人,齐家老爷子齐众国。”顾梓城说着话,手上已是将门拉开了,一步一步极为淡定地走了过去,和齐众国含笑打了个招呼:“齐老先生,好久不见。” 钟清河坐在那儿想了想,这才将自己的衣服理好了跟了下去,站定在顾梓城的身边微微一笑道:“久仰,齐先生。” 齐众国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轻轻掠过,最后定格在一个缓缓的微笑上:“你们能够来,我很愉快,顾先生,这位是……” 顾梓城伸手将钟清河往前拉了拉,这才笑着介绍道:“我的爱人,钟清河钟小姐,同样也是这次齐公子的律师。” 第三十七章 齐众国老成毒辣的目光在清河身上打了个转,然后又默不作声地转回了顾梓城身上,微微一笑道:“眼光不错。” 顾梓城丝毫没客气,颔首笑道:“多谢。” “请进。”齐众国往里头让人。 顾梓城将钟清河往里头让,一边跟在后面,他的目光在几人脸上缓缓扫过,不带有任何探询意思。 不多时,两人将礼物送了,便站在一旁低声说话。 “我觉得他们气氛不错。”钟清河犹豫片刻,这才缓缓道。 顾梓城眼底有些低嘲:“只是表面而已,暗潮涌动我们是看不到的。” 实然,那个老爷子齐众国看起来硬朗的很,也不知道这些不肖子孙怎么就开始琢磨着要分人家的房子卖人家的公司。 这次家宴和和美美一派辉煌,到了散场的时候,齐家老大方才走了过来,对钟清河微微举了举杯子笑道:“多谢你们的到来。” 顾梓城不动声色地将酒杯一挡,微微笑道:“她不喝酒。” 齐老大有些讶异,却也没做声,只含笑将那杯中物一饮而尽:“顾先生性情中人。” 顾梓城皮笑肉不笑:“不敢当,生日快乐,”他淡淡道,看向男人的眼神也不带几分善意,只漠然问道:“你今天让我们来,我以为有些重要的事情。” 这一次齐老大终于还是笑了出来,他看了一眼顾梓城,复又看了一眼钟清河,这才说:“齐卿的案子,你们跟的怎么样了?” “有点眉目。”钟清河含糊道。 “很好,那么我这里还可以再加一个砝码,唆使他人行凶,算不算重罪?”齐老大的眼神冰凉,看起来有些笑意。 然而他说出的话却是石破天惊,让钟清河都微微一怔。 顾梓城已是问了出来:“你有什么?” “我拿到了当天的dv,没错,还有齐卿和人商谈的部分。”齐老大举杯子:“怎么样,合作愉快?” “你要什么?”顾梓城淡漠问道:“没有人会做赔本买卖。” 齐老大愉快地笑了:“顾先生真是了解我,我的确从来不做赔本买卖,这次案子结束,我希望你们能够帮助我寻找公司的漏洞,我需要公司的股权。” 钟清河微微一怔,这才想起之前查到的资料,齐老大是个私生子,按照眼下的规矩,齐家无论有多少钱,和他都是没关系的。 顾梓城却是将酒杯放下了:“抱歉我才想起来,今晚要开车。” 齐老大眸光一闪,最后定格在一个浅淡的微笑上,却也没有再说下去。 那一天晚上,顾梓城开车回去的路上,钟清河一直在网上搜索相关的信息。 顾梓城看的有点心疼,忍不住道:“你好好休息一下,最近太操劳了。” “我查完这一点。”钟清河头也不抬道。 顾梓城叹了口气,趁着红灯的功夫轻轻搂了搂旁边的小女人:“你不必这么辛苦。” “我不能让你就这么白受伤了,”钟清河抬起头来,语气幽幽却是笃定非常:“我要一个说法,不管是齐卿还是谁,我定要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她的语声一如既往,却是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 伸出手轻轻捋了捋顾梓城的发鬓,钟清河含糊问道:“你今晚……” “嗯,没什么安排了,这就送你回去。”顾梓城丝毫没有意识到钟清河的意思,颔首道。 钟清河叹了口气默然望天。 顾梓城果然是个君子,根本没有半点逾矩的地方。 也正是因为这人是个君子,以至于他们两个的关系自打确定了,好像再也没有过任何进展。 他们就那样僵持在最初的地方,一动不动。 “到了。”顾梓城温声道,一边小心翼翼地摇醒了酣睡的钟清河,眼底眉心尽是笑意:“上去休息,明天晚点来。” 让这位铁面上司说出这句话到底有多么不容易,钟清河心底清楚得很,她笑了笑便道:“梓城。” 顾梓城微微挑眉,然后迎上了钟清河厮磨的一个吻,那吻起先还带着点小心翼翼,后来越来越大胆,纠缠着顾梓城的舌头,带着一点胆怯,却又固执非常。 像极了钟清河的性子,明明温顺地像一只小绵羊,有时候又固执地让人没办法。 顾梓城在心底轻叹一声,将小女人抱住行使主动权。 一个吻罢了,钟清河眸光闪闪地向后退了退,眼底含笑道:“明天见。” 顾梓城的声线依旧清冷,却又带着些许喑哑的情·欲,他含笑应道:“明天见。” 齐九的案子要开庭了,钟清河满脑子都是这些事情,几乎都装不下其他。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方才发觉,原来和心爱的人在同一个办公室是这么幸福的事情,隔着玻璃门就可以看得到对面的人在做什么,无论是蹙眉还是笑意,都能够轻而易举地拨动了钟清河心底的弦。 唯一有一丁点不满的是—— 好像顾梓城从来不曾看过来。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那个样子,一本正经,禁欲系。 如果再加上一个,那就是工作狂。 钟清河在心底叹息一声,然后伸手过去拉开了玻璃门。 “我现在有些不喜欢这扇门了。”顾梓城忽然道,连头都没抬。 钟清河微微一怔,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偷看被发现了。 然而下一秒男人抬起头来,眼底含着些许缱绻与促狭的温尔笑意:“我如果想在这里吻你,大家都会看到现场版。” 钟清河站在那儿半天,这才意识到自己这算是被调戏了。 她默默抬手模了模自己泛红的耳垂,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正常一点:“我们可以换一扇……”顿了顿,钟清河补充道:“我只想说齐九案的材料我准备好了,你觉得打这个点可以吗?” “有关一审证据不足?”顾梓城站起身来,靠近钟清河,整个人靠在她的后背上看手里的文件:“嗯,我认为这个点不太好。” 钟清河觉得自己已经结巴了:“什……什么点?”脑子短路,她忍无可忍地将人推开:“顾梓城!” 看着怀里恼羞成怒的小女人,顾梓城老神在在地微笑了:“带你翘班怎么样?” 根本就是有预谋的,毫无压力。 第四十二章 钟清河本来是打定主意要陪他们两个一阵子,结果坚持了没多久就开始呵欠连天,两个男人一起抬头:“回去睡觉。” 钟清河眨眨眼,只觉得思维都开始打结,彻彻底底没办法继续挺着了,这才转身回卧房,顺便对客厅里面依旧神采奕奕的两人报以了十万分的敬佩。 等第二天天光大亮,钟清河一出门就看到客厅里已经空了,顾梓城应当是在客房睡着的,现下却早就起身和钟爸爸在厨房里面轻声说着什么,很显然,他们交流地极为愉快,不时传来惬意的笑声。 钟清河很少听到自家父亲和哪个人聊得这么开,哪怕是在学校,钟爸爸都是名符其实的严师,绝对没有谈笑风生的可能性。 所以说,她选男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笑了笑,唇角微微弯起站在厨房门口问道:“你们怎么起这么早?” “昨晚也就下了一盘棋而已,”顾梓城伸手给她理了理衣角,一边问道:“饿了吗?” 钟清河摇摇头,低声笑问:“谁赢了?” 顾梓城难得恶趣味一回,唇角微微扬起问道:“你猜猜看。” 钟清河是深知自家父亲的水平,平时在院里头和那些个老教授下一盘还差不多,真正遇到高手估计也是不堪一击,再看看顾梓城……她心底有些没谱,这人特意放水让老爸赢的可能性有多大? 围棋这种东西,一旦是半个行家,就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对方是否是刻意让子了,更何况以自家老爸下棋几十年,如果真的是被特意让赢的,估计也高兴不到哪里去。想到这里,钟清河便压低声线问道:“你是真的下输了?” 顾梓城还没说话,就听钟爸爸已经笑眯眯开口了;“没有,”钟清河更加讶异,倘若是一般情况下,钟爸爸若是输了一盘棋要纠结好一阵子,至少要和对方谈棋再谈上好久,没道理现下如此畅怀,就听钟爸爸笑着将早点递过来:“我们是和棋。” 和棋?如果是刻意和棋,要比输赢都难上好几倍。 钟清河抬眼看向自家顾先生,顾先生笑而不语。 一瞬间,钟清河心底明镜,她看着顾梓城熟门熟路地将盘子一接往屋里走,边小声问道:“你是故意的啊?” 回应她的是顾梓城在她脸颊上的浅浅一吻:“不告诉你。” 他淡淡微笑,将早餐盘在桌上摆好,这才又进厨房帮忙了。 留下一个钟清河托着下巴在餐桌旁边发呆,颇有一种自己才是客人的感觉。 很显然,顾梓城已经成功将钟爸爸俘虏了,俘虏的过程毫无压力可言。 两人吃完了丰盛的早点,钟清河就忙着忙着的要出门,钟爸爸有些无奈:“你做什么去,不是刚完了一个案子吗?” “上班啊,”钟清河认真道:“虽然是周末,不过我还有一个案子下周开庭呢。” 说的正是之前于兹的那宗案子,眼下他们万事俱备,欠缺的只有证据材料的补充了。 顾梓城在后面跟的无奈:“没记错的话,那案子好像是我们的。” “所以你和我一起去,作为老板要以身作则,绝对不能翘班。”钟清河一把将人拉住,和钟爸爸说了声再见就往外跑。 顾梓城被拉得莫名:“这时候到底要去做什么?你不是要去查资料吧?” 钟清河有点尴尬:“我想看看陈艺晓他们两个的事情,”想要将手松开,无奈被某人拉的更紧了一点,钟清河只好道:“那天的案卷,你还有么?” “你要做什么?”顾梓城自然不可能没有备份,他开车带着钟清河往公司去,便淡淡问道:“你要代替当事人起诉。” “过诉讼时效了吧。”钟清河有些苦恼,这种民事的案件两年也就过诉讼时效了,眼下估计也没什么可能了。 顾梓城颔首道:“之前说的那一起,确实是过了,不过那位陆先生在这两年也没闲着。” 钟清河眼底的光芒盛了一点,半晌又默不作声地黯淡下去,她叹了口气:“我觉得……好像这个案子不应当让律所来接。” 顾梓城有些意外地看了旁边的小女人一眼,就听钟清河道:“毕竟这种事情,总觉得关联个人情绪很多。” “清河,”顾梓城淡淡笑道:“我问你一个问题。” 钟清河只觉自家顾先生的语声愈发柔和起来,她坐直了一点,认真倾听:“你说。” “如果说有当事人到律所来,想要起诉一个男性骗婚犯,你会不会接受委托?”顾梓城将事情条分缕析。 钟清河几乎没有犹豫,便立时颔首:“一定接受委托。” “那就很简单了,”顾梓城说着,眉眼微微扬起:“这个案子由我来接,你负责跟进。” 钟清河眨眨眼。 顾梓城道:“你和被告之间有嫌隙,自然不能做主要负责人,不过你可以做庭审律师。” 他的眉眼朗朗,却是含笑而温柔:“这样的人,确确实实该用司法制度来制裁,不然或许永远都不会有收敛的一天。” 所有的因与果,就在我们熟悉的领域,彻底翻新。 顾梓城伸手给钟清河拉开车门:“如果你愿意接受,那么现在,我们一起去找证据。” 钟清河看着拉开车门的男人,他穿着一身便装,却有着法庭上气度翩翩的模样,他的眉眼之间充满了坚定与从容,在社会上模爬滚打太久,让他的棱角都少了好些,只余下稳重与成熟的模样。 唏嘘感慨,却只剩下一个微笑,钟清河伸出手,递到他的手上,由着顾梓城将她牵出了车。 他们还有好多事情要做,而眼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 要拿下这桩案子。 “清河,”顾梓城第二次问起钟清河同样的问题:“你觉得司法是什么?” 这个问题是启明律师事务所在招聘时问过的问题,当时的钟清河是怎么回答的? 好像是“我认为司法是保障社会公正的最后一道屏障。” 然而现下,钟清河微笑了—— “司法就是我们的生活,如果说有任何不平等,就在我熟悉的领域被打破吧。” 陆兴元,在我最熟悉的地方展开最后的一战,你准备好了么?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五章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说一个人同时被定义为偏执和热情,那么大家会怎么看待她? 这个问题在钟清河心底萦绕半晌,最后得出了一个肯定的结论—— 这个人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齐卿是个好孩子,可是她的偏执会毁了她。 “你相信齐卿是凶手吗?”钟清河忽然问道。 这问题让顾梓城怔了怔,然后默然笑出声来:“没有相不相信这一回事,她愿意将自己送进去,就说明至少她和这个案子还是有关联。” 至于关联到什么程度,这个问题就简单多了。 “我知道如何让她见我们了。”顾梓城轻描淡写。 钟清河在外面等着,不多时就见顾梓城出来招了招手:“她愿意请我们做她的辩护律师。” 他的笑意微微,没来由地让钟清河觉得安心起来。 “怎么回事?”钟清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齐卿咬牙切齿:“顾梓城,我没有想过你是这么卑鄙的人。” 顾梓城老神在在地坐了下来,微微笑道:“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案子了。” “齐小姐,”钟清河将一份委托书递过去,显然是准备已久:“如果没有异议,请您先将这一份委托书签署上您的名字。” “不愧是一家的,一丘之貉。”齐卿垂下眼去唰唰地签好,又将委托书丢回来,眼睛有点红:“这件事,不许和我父亲说。” 钟清河没动声色,倒是顾梓城因着那句“一家的”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双手自如地交叉在前面,面上微微含笑道:“我非常认同您的说法齐小姐,可是眼下我是你的辩护律师,很显然我们需要一个新的策略。” “没记错的话,你们不能同时做我和于兹的辩护律师,”齐卿抬起头来:“这又是什么把戏?” “没错,”钟清河微微笑了笑,指着委托书给齐卿看:“你的辩护律师是我,于兹的是顾梓城,没有冲突。” 稍稍顿了顿,顾梓城看向面前的齐卿:“更何况,我认为你根本没有待在这里的理由。” “你们发现了什么?”齐卿抬起头来,眼睛有点红。 她这副模样倒是让钟清河有些不忍了,说到底这不过也是个孩子。 一个人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最没有自控力,三观尚在最后形成阶段,还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而已。 顾梓城却是没这么多念头,他将资料往台子上一放:“你在这里待了十天。” “警方查到了不少资料,然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的所有证据大多为口述。”钟清河补充。 齐卿低低的笑了,她的笑意中含着些许苦楚:“那件事说到底还是与我有关。” “我需要你明白齐卿,”顾梓城正色道:“真正重要的不是是否与你有关,而是你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法律不是儿戏,”钟清河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慢慢说了下去:“监狱里面的日子也和你想象中的全然不同,如果说加害人不是你,我们需要真实。” 齐卿这回是真真切切抬起了头,就好像瞬间变了个人一样,前面那个讥讽的,暴躁的小姑娘一瞬间不见了,她看着面前的顾梓城和钟清河,然后小声哭了起来。 她一哭起来,顾梓城就一个头两个大,揉了揉太阳穴叹气:“我觉得……这个状况你比较拿手。” 说完顾梓城就往后退了两步,径自贴住了墙壁。 钟清河没了奈何,只好伸出手去小心地将人揽了揽,柔声道:“别担心,如果说与你无关的话,很快,不需要太久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齐卿哭够了方才坐了下来,她看了两人良久,却又不无钦羡地说着:“我也想要找一个很好的男朋友。” 这都扯到哪里去了……顾梓城叹了口气:“齐小姐,当务之急是开庭,我需要你说出所有的一切。” 很快,在齐卿的配合下,顾梓城和钟清河一起走了出去。 钟清河蹙起眉心:“我还是觉得有点诡异。” “可这是眼下最好的可能了。”顾梓城扬了扬手里的东西,眼底有些疲惫。 “我觉得这个故事有哪里说不通。”钟清河揉着眉毛,说不出哪里有些违和。 然而当他们坐定在车里时,钟清河终于反应过来了:“齐卿在包庇什么人,她所有的话都透露出了一个缘由,就是包庇。” “清河,”顾梓城伸手将小女人往怀里拉了拉,在她的额前轻轻一吻:“你说的没错,我们需要找出相应的证据。” “我记得以前你说过,律师不需要的就是真相。”钟清河微微笑道。 顾梓城看了钟清河良久,最后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所以你这是在做什么,证实我说的话是错误的?” 钟清河含笑不语。 半晌,顾梓城方才没奈何地笑了出来,难得地探出头去在钟清河的怀里轻轻蹭了蹭:“和你在一起学到了好多东西。” 大抵是因为这人平素都是一副精英模样,穿着打扮也好,生活习惯也罢,无时无刻都是绷着那么一根弦,也正是因此,当他难得地露出这样的姿态,钟清河竟是怔住了,她怔愣半晌方才伸出手在男人的头发上轻轻碰了碰。 顾梓城的头发有点翘,像是他的人,不是很油滑,不是很懂得世故。 却是钟清河心心念念喜欢的样子。 “等这个案子结束了,我带你去海岛上玩一阵子如何?”顾梓城闭着眼笑问道。 “好。”钟清河自然地应了,这才反应过来一件事……明明没有结婚,怎么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这么老夫老妻! 这简直就是个悲剧。 很显然,躺在清河怀里的顾梓城只是享受着这难得的舒怀时刻,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个本质性的问题。 然而有些时候,气氛都是用来破坏的。 比如说顾梓城母亲打来的电话—— “梓城,”林筱书那边的声音很是愉快:“你今晚有空吗?” “母亲,”顾梓城的声音有点沉:“我这两天开庭,家里有什么事情吗?” 那边似乎是有些不愉,停顿片刻方才说了下去:“雨晴来了,说要来这边看看,你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过来陪一下总没什么坏处。” 顾梓城看了一眼旁侧的钟清河,语声终究稍稍轻松了一点:“我带清河过去。” “梓城!”林筱书严厉地打断了他的话。 顾梓城没有等她说下去,只是微微一笑:“母亲,我打算和清河结婚了,如果不能一起回家的话,那么今晚我也不回去了,希望你理解。” 气氛僵持地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第五十章 第五十一章 当顾梓城给顾氏公司的一个董事打电话的时候,那位董事这样说:“很抱歉顾律师,我们都能理解彼此的立场,毕竟我们都是成年人,可是,”他话音一转:“我也希望你能够理解,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正确与否的评判标准,很明显我们更加相信的是林筱书女士的兢兢业业,而不是顾耀先生的不管不顾,我们很难对顾先生再次产生信任感,还请谅解。” 顾梓城将电话默然放了下来,这人说的确实是没有任何问题。 毕竟顾耀的作法在任何人严重,或许也是没有任何理由的。 家里面的事情没办法作为拿到台面上的理由,比如说对林筱书毫无保留的愚蠢的信任。 “这是上个年度财务报表,”钟清河从外面进来,将一摞东西放到桌上,然后递给顾梓城一份分析报告:“这就是全部的数据,如果是以我所见,那么林女士转移财产的行为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如果说是两年前就萌生了这样的念头,为何要整整准备两年? 林筱书在公司里面的地位根本不需要这两年的时间来巩固,事实上她几乎就是顾氏的王,根本不需要任何问题。 顾梓城看了良久,然后点了点头:“在立案之前,我需要和父亲谈一谈。” 钟清河颔首:“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做了导火索,以至于现下这样的局面。” 顾梓城的眼底有些倦倦:“我不是很理解,如果说林筱书嫁入顾家最初就是为的财产,那么没道理等了这么久,可是如果说她是因为爱情而来,那么……” 钟清河自然而然地接了过去:“现在她不应该如此轻易地抽身而去。” 想了想,钟清河微微一笑,伸手过去轻轻搭在了顾梓城的肩上:“爱情这个东西,有些时候很难说出什么道理。” 顾梓城眼底的光芒微微一闪,最终化作一丝浅笑。 “这次案件结束,我们就去度假如何?” “这句话你说过很多次了。” “可是这一次,我是认真的,”顾梓城笑意清浅却是丰神俊朗:“这次结束,我们办婚礼吧。” 他的声音清清朗朗,却是没来由地让钟清河整张脸都绯红起来。 “你……”钟清河说出口的时候,唇畔都是暖的。 顾梓城微微一笑:“我是认真的,之前也和伯父伯母说过了,要挑一个好日子。” ……钟清河默然:“为什么这些事情你还没和我说过?” “说过了就没有惊喜感了。” “可是你听说谁家结婚要那么多惊喜啊……”简直无力。 不管如何,这件事情还是这样轰轰烈烈地决定了。 钟清河在想到自己就要真真正正地披上婚纱嫁给身旁这个男人的时候,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忐忑。 “对了,”钟清河忽然问道:“不是说要和伯父谈一谈吗?” “走吧。”顾梓城伸手轻轻松松拎住了钟清河的包,另一只手习以为常地拉住钟清河:“现在过去正好还能吃顿饭。” 顾梓城的目光温和又柔软:“现在过去,正好尝尝顾宅的吃的,你好像还没吃过。” 钟清河的心思也随着他的话愈发柔软起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啊。 顾梓城将她拉的更紧了一些,微微笑道:“我记得当时我还小,特别喜欢吃林叔的锅包肉,现在还能记得那时候的味道,”他的语气带着宠溺又是云淡风轻:“等下你去也尝尝。” 钟清河侧头过去看他的侧脸,顾梓城的侧脸依旧好看,带着一种旁人难以企及的认真模样。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一个人,从来不喜欢把自己经历过的苦难挂在唇边,自打认识这个男人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是骄傲的存在,从来不懂得如何示弱,从来都是努力地保护着身边的人。 钟清河默不作声地将顾梓城的手臂挽的更紧一些,希望有一天,能够成为他的依靠,成为他必不可少的依靠。 如果有那么一天,或许就可以真真正正驻扎在他的心底,一辈子,永远不变。 见到顾耀的时候,顾耀正在家中和朋友喝茶。 见到两人顾耀也没露出几分惊讶的神情,只微微笑道:“来梓城清河,过来坐。” 顾梓城微微一怔,笑道:“如果父亲说今天有聚餐,或许我们该改天回来才是。” 顾耀摇摇头笑道:“怎么说话呢,这几个伯伯伯母你之前都见过,是不是时间太长都忘记了?” 顾梓城顺着顾耀的目光一一看过去,那些人别说根本不脸熟了,依他极好的记忆力而言,即使真的见过,估计也是在七八岁之内的时候。 “这是我的独子,顾梓城,他现在是个律师,自己开律师事务所,”顾耀含笑介绍道:“这位是钟清河,是梓城的妻子,现在也在律所工作。” 顾梓城的笑意微微,却也不带几分赤诚。 好在这里的人尽数都是习惯了这种虚与委蛇的交流方式,一时之间气氛却也是融洽得很。 “梓城,你若是坐着闷,就和清河先上去就是。”顾耀摆出慈父模样。 在外人面前,顾梓城到底也是没说什么,只微微颔首应了一声,便径自抬步上楼去了。 他的手牵着钟清河的手指,一路将人牵到了楼上方才轻轻松开。 顾梓城眉心微微蹙起:“我觉得不大对劲。” 钟清河问道:“怎么?” “以前他很少在家里会客,至少我是从来没有见过,”顾梓城想了想便道:“如果我没认错的话,那里面的人与这次的事情有关系。” 不多时,顾耀便上来了,他愁眉不展地看着面前的两人,挥挥手示意去隔音好的书房。 三人在书房坐定,顾耀便开口了:“梓城,这起官司我不打了。” 顾梓城微微蹙起眉心:“原因。” “你递交起诉状了吗?”顾耀问道:“如果没有的话,和筱书和解吧,我不想打下去了。” 钟清河在旁边摁了几下手机,不多时便将资料调了出来,她看向一脸疲态的顾耀,轻轻问道:“伯父,公司那边的账本出了什么问题?” “你怎么会这样想?”顾耀惊讶问道。 钟清河平静道:“我在网络上查找了一下a市的税务局领导,楼下几位似乎正是来找您的。” 顾耀的脸色愈发灰败下去:“我们很熟,是很不错的朋友。” “很可惜,就算是很不错的朋友,也没有可能包庇顾氏的偷税漏税,”顾梓城道:“是因为这个你才转手给林筱书的?” “不是,”顾耀的眼中显出些许不满来:“我就算如何,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是在筱书接手以后,才出现的问题,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 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 顾梓城看了他良久,然后默然问道:“你欠下的税款如果及时补缴的话,问题还是不大。” “我不希望人生中有污点,”顾耀摇头道:“我要移民了,如果说你能够将这件事直接摆平的话,那么之后的事情也就与我无关了。” 只有到这个瞬间,一切方才大白。 顾梓城看着面前的顾耀,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这样一个男人。 他没有任何的三观可言,他只想着如何月兑逃,如何将事情简单化。 甚至于连最初的时候抛弃了自己的生母,他也是同样的一副表情,理所当然,对所有的指责只觉莫名其妙。 顾梓城的手指在旁侧慢慢攥紧复又松开,然后将包里的委托协议拿了出来,在他面前展开:“我不允许和解。” 顾耀目光微微一闪,抬起头来看顾梓城,就见自家大儿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要么选择辞退我们,要么请依照我说的去做。” 这一次顾耀彻彻底底放弃了,他伸手将那份协议往回一拽,就见顾梓城含笑道:“如果说你选择辞退我们,那么我会选择最简单的办法,去找林筱书,给她一个让你家破人亡的机会。” 顾耀的神情愈发灰暗下去,他漠然看向自己的儿子,有些沙哑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顾梓城将那份协议重又拽了回来,唇角的笑意微微:“很简单,我要将所有的事情公平化。” 顾耀的神色愈发奇异起来。 半晌,就听顾梓城微笑言道:“这些不是父亲需要担心的事情,我们会处理好一切,让您好好出国的。” “梓城……”看着两人似乎是移步要走,顾耀急急道,他的手挥了起来,又默默然地垂了下去:“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想要参加你们的婚礼。” 顾梓城在门口停顿了良久,最后默然颔首:“我知道了。” 他的唇角染出一丝清浅的笑意,伸手递给钟清河,拉着人一步步走了出去。 不管如何,这就是顾梓城能够做到的所有。 保护自己应该保护的,将当年的一切尽数偿还。 再看到彼时意气风发的顾耀颓唐的模样,顾梓城意外地发觉其实自己也没有想象之中的痛快。 只有平静。 当生活给予了他一个钟清河,那么原本的那些爱与恨莫明的,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