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住那只冰山帝》 夫君不听话(一) 由八千一百块金砖铺就的大殿上伫立着十二根上好的楠木巨柱,每一根楠木上皆盘旋着一只展翅的金凤凰,凤凰通体赤金,神色安详,那被红宝石点缀的双目带着恭敬肃穆眺望着只有帝王才能踏上的三阶台。♀ 三阶台下恭敬站着了一群衣着华贵的妇人,每人手中挚着一块象牙笏。 正是清晨时分,染着血色的阳光从殿门口投进来在金色地板上开出一片明媚的花。 站在丞相对面的司马大人望着殿中那红色的光影,神情越来越焦灼。 随着时间推移,那血色慢慢变成淡橘,预示着国君就快来了……要是让她知道那件事,国君非剥了她的皮不可,可这事事关朝纲,于情于理都应当早些禀明。 司马大人有些纠结。 “国君驾到!” 司马大人心头咯噔一声,下意识在衣袍上擦了擦手心的汗,头又低了几分。 却见得从大殿侧门走进一群人来,为首的一个穿着一件玄色衮冕,因祁国国君世代为女性,在衣制上也做了一些改变,国君礼服依然采用上衣下裳,与其他诸侯一样,这衮冕上也绘制了九章纹样,只下赏的裙子加长了裙摆,国君裙子后摆为九幅曳地。 祁国国君的头冠并没有采用其他诸侯王的九旒冕冠,为了凸显国君的女性特征和雍容华贵,头冠采用的是重金打造的凤凰紫金冠,金冠牢牢固定在头顶发髻之上,凤凰仰面望天,从口中吐出一串金色流苏笔直垂在国君额间,那展翅的双翼上各垂了九串彩色珠帘,每串珠帘上穿了十二颗小珠子代表一年十二个月,凤尾绵延到脑后,尾端又垂了一串金色流苏算是前后呼应。 这一套装备很是沉重繁琐,却见国君依然踏着端庄优雅的步子走到三阶台上,国君左右两侧各站了一个男侍,男侍手中各拿了一根青铜棒子,棒子尖端挑着一个小炉鼎,炉鼎里面点着熏香,这熏香清新怡人,是为国君驱散邪气,也用作提神醒脑。 三阶台上铺了一个赤金底子百花蒲团,又摆了一个黑底绘图矮几,矮几上绘图繁琐,让人看了眼花缭乱。 国君撩袍跪坐在那百花蒲团上,执障扇的男侍立于身后,那两柄彩色羽毛做成的大扇在国君身后交错,更突显出国君的高贵威仪。♀ 国君的贴身女官太和夫人恭敬立于国君身侧,与平日一样冲底下众臣肃然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司马大人咬了咬牙,从群臣中站出一步恭敬道:“臣,有事启奏。” 国君优雅端庄的抬了抬纤纤玉手,“司马快快奏来。” 司马大人馥如子深吸一口气,用“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语气道:“今天一早洛安太女被人给劫走了!” 馥如子听到身边众同僚倒抽凉气的声音,她在心底为自己默哀了一下,小心翼翼抬头看去,却见国君脸上并没有她以为的震怒,她却并没有暗松一口气,反而越发提心吊胆,却听得国君那清洌如山涧清泉的声音传来:“今早何时?” “回陛下,今早丑时。” “对方有几人?” “……回陛下,有二十来个。” 高贵的国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孤可是记得的,洛安太女关押在月城禁地,孤派了司马台三百个精卫看守,也就是说对方区区二十人就攻破了有三百个精卫防守的禁地,并带走了洛安太女?” 馥如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冷汗直流,“是臣办事不利,望陛下降罪!” “可查到了对方是何人?” 馥如子深深咽了一口唾沫,再次为自己默哀了稍许才道:“是信惠王派来的人,惠王还让人传话,他将洛安太女接走了,不日就……就要完婚。” 馥如子再次听到身边同僚倒抽凉气的声音,可再观国君,却见她依然面不改色。 “信惠王?孤可记得,孤跟信王的大婚就在明日,一切婚嫁事宜都已准备妥帖,怎的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信王要救走孤的死对头,并要与她成亲?他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司马大人你可知道?” 馥如子将整个身体匍匐在地上,只不敢说话,周围列位大臣也都眼观鼻鼻观心,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气氛寂静得诡异,空气仿佛紧绷成了一根弦,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这种寂静漫长又煎熬,馥如子那套华美官服早已被冷汗浸透。 突然听得三阶台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馥如子身体猛的一颤,再听得有脚步声向这边走过来,她感觉全身汗毛倒竖,身体中每个细胞都在争先恐后咆哮: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千万不要过来! “抬起头来。”头顶响起国君端庄威仪的声音。 馥如子咽了口唾沫,艰难的抬起头,却见国君突然惆怅的望了望殿外那轮初升的红日,叹道:“司马大人,你让孤怎么说你才好呢?三百个人啊……”话到此处,却见得衮冕加身的国君突然做了一个让人跌破眼珠的动作。 只见她揭了自己的鞋底子猛地就向着馥如子脸上招呼,一边抽一边骂道:“司马台是□□做的吧?三百个人竟然还打不过二十来个人,你们丢脸就算了,可偏偏要将孤的脸丢在惠王那里!” 周围大臣顿时回过神来,站得稍近一些的丞相大人立刻抢过国君的鞋子抱在怀中,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扼腕道:“陛下息怒啊,惠王如果真的娶了洛安太女,洛安太女定然会跟惠王借兵夺走王权,到时候免不了又是生灵涂炭,还望陛下以大局为重啊。” 其他大臣也纷纷跪在地上求道:“望陛下以大局为重啊!” 宣野烦躁的看了一眼脚下跪着的大臣怒道:“孤早就说过了,那洛安太女是留不得的,当初就应该一刀杀掉以绝后患,可你们偏偏不听,还说什么留了洛安太女一命就能让世人赞孤一声仁君风范,仁君个屁啊!如今倒好,洛安太女跟惠王勾结,这两人恐怕早就在谋划着怎么从孤手中夺走王权了。” 馥如子忍着脸上的抽痛,只一个劲磕头道:“陛下息怒,是臣办事不周,望陛下降罪。” 一旁的太和夫人急忙从丞相手中接过鞋给宣野穿上,起身之时小声在她耳边道:“还望陛下注意言辞。” 宣野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过激了一些,她急忙咳嗽一声正了正颜色道:“传令下去,司马办事不利,罚她半年俸禄,另外司马府上收藏的那些上好美玉通通上交到孤手上,尤其是那块从从越国弄来的和氏璧,还有司马枕头底下那块雕成猪首龙身的羊脂白玉以及司马书房里书架上正数第一行第二格藏着的那块雕昙花的翡翠玉。” 馥如子目瞪口呆的望着尊贵的国君,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来,宣野见她不答,不满道:“怎的,司马大人可觉得孤处事不公?” 馥如子嘴角猛地抽了抽,痛心疾首的磕了一个头,撕心裂肺的道了句:“谢陛下隆恩。” 宣野重又走到三阶台上坐下,她整理了一下华美的袍袖,凤眸微蹙,声音却听不出一丝异样,“信王与孤的婚期是两国早已商议好了的,如今祁国举国上下皆在欢庆孤与信王的大婚,可偏偏信王要在这时劫走洛安太女并扬言要与她完婚,他这不是故意打我的脸是什么?” 底下众臣默默,没有人敢接话。 宣野和信王的婚事源于祁国前任国君还在位时期的一段渊源,先公号德,祁国国君被天子赐予公爵之位,所以先公又称德公。 德公六年,德公出使信国,信国先王被德公美貌所迷,扬言要娶她为后,那时信王后位空缺,众后妃争相逐之,德公半路杀出自然让众后妃不满,遂联合起来要谋杀德公,这件事碰巧被公子无疆知道了,他便将众后妃的阴谋告诉了德公,使她躲过一劫。 德公感念公子无疆的救命之恩,对他许诺,要将祁国未来的国君许于他为妻。 这公子无疆便是如今的信惠王。 祁国本是大周的一个诸侯,每年要向天子之国大周上供数以万计的财富,宣野看着心惊,想着肉疼,要是这些财富用于发展祁国国力,不出几年,祁国定然比现在繁荣强盛。 再加之这些财富都是从繁苛重税中而来,人民辛勤劳动一年,有一大半成果用于缴纳赋税,宣野虽算不得一个英明神武的好国君,却也是一个懂得人民疾苦的,所以她不打算再将她子民的血汗钱用来满足大周贵族的骄奢yin逸。 因此她要**。 可是要月兑离大周的束缚并不是一件易事。 要说玩**玩得最好的纵观整个天下,定非信国莫属,信国的开国国君不过是大周天子封的一个侯爵,信国地处偏远,又与蛮夷毗邻,当时天子根本不将它当成一回事。 信候来到封地之后发展经济开疆扩土,又连续收服了好几个蛮夷小国,再经过几任信候发展生息,信国慢慢从众多诸侯国中月兑颖而出,站在历史最闪光的舞台上。 那时候的信国已经雄踞了整个东南方向,他的强盛繁荣程度甚至超过了天子之国,信候逐渐不屑于大周的统治,索性自立为王,并自己制作了一套**的礼制和官职制度。 大周天子恍然,先人竟是养虎为患。 信王的**让天子颜面扫地,他几次派兵想修理信王,可次次都是惨败,天子无可奈何,一气之下将信国完全划出了大周版图,将他与蛮夷归于一体。 信国**让宣野看到她**之路上的一丝曙光,所以对于德公对君无疆的承诺她是非常满意的,如果能嫁给信王,与信国结为姻亲,借助信国强大的军事力量,她要完全月兑离大周统治也不是不可以的。 所以在宣野登上大统再对权位做了一下巩固之后便立刻派人与信国商议婚事。 本来早已说好了婚期,信国那边也表现出积极筹备婚礼的姿态,而且信王早已将聘礼送到了祁国,怎么眼看着就要完事了,信王却偏偏来了这么一出? 先将她捧到天上再一脚将她踹倒谷底,他这么做不是将她当作猴耍是什么? 他这招釜底抽薪无疑在她那**的宏大版图上给予了重重一击,不过宣野不会就此放弃,她要在她的宏伟理想没有被完全阉割之前出手阻止信王如此愚蠢的举动,洛安太女已是败寇,她即便要折腾也折腾不出什么,她要告诉信王如今事实已成定局,跟她联姻远远比跟洛安太女联姻更能给他带来利益。 得赶紧在信王脑热娶了洛安太女之前阻止才是啊,否则她的**大计就要功亏一篑了。 “传令下去,拔出两千人来分成十组,每组两百人,分成十路向信国进发,另外再拨两百精卫保护孤的安全,剩下的人留守王城!” 宣野的声音虽然铿锵有力,清脆如珠落玉盘,可众位大臣听得有些糊涂,丞相大人拱了拱手,不解道:“国君这是何意?” 宣野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孤未来的夫君这般不听话,是该好好教教了。”抬眸瞟向馥如子又道:“司马大人办事不利,孤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是以这次出使信国便由司马大人陪同,在孤不在的日子里,一切国事全部交由太和夫人处置,若有趁孤不在犯上作乱者,一律杀无赦!” 众大臣纷纷跪地叩首,山呼道:“臣谨遵国君谕旨!” 宣野抬头望了望天边那轮初升的红日,如一团火球将天边映得热闹非凡。 据说这惠王被信国周边小国称作铁血罗刹,信惠王所到之处,草木不生万物凋零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再加上他心性残忍手段变态,所以这些年信国才能雄踞整个东南方,就连大周天子也奈何不了。 如此强大变态的未婚夫君,是时候会上一会了。 ( 夫君不听话(二) 从朝堂上出来,丞相大人与司马大人并肩而行,丞相看着司马那被霜打了似的表情不免安慰道:“陛下年轻气盛,司马大人不必介怀。♀” 馥如子叹了口气,“陛下这招夺人所爱可真是杀人不见血啊,我收集那些美玉不知花了多少工夫,如今陛下一声令下,我这么些年的心血便都白费了,你说陛下怎么就那么可怕啊。” 丞相赞同的点点头,“更可怕的是陛下连你藏玉的具体位置都知道。” 馥如子惆怅的望了望半空,叹道:“可不是么。” 丞相脑海中突然跳出某个痛苦又扭曲的回忆,怅然道:“我当年也被陛下如这般将了一军啊。” 馥如子挑眉,“丞相也被陛下夺走所爱了?” 想到那段可怕残忍的往事,丞相依然觉得一阵恶寒,“司马可知一年多前陛下刚夺得王位,便是由我提议不要杀了洛安太女的,当时陛下虽答应了,可心里却对我不满,那时候我府上养了两只仙鹤,这仙鹤可是八年前我与大巫师出使姜国一位得道高人所赠,司马大人也知道我一生无儿无女,这两只仙鹤便被我当做儿女一样养在府上,这一养就是八年。” 馥如子一脸同情的望着她,“后来这两只仙鹤被陛下给抢走了?” 丞相摇摇头,“被陛下抢走那倒又好了。” “那是……?” “陛下让人将那两只仙鹤的羽毛给扒光了,并肆意嘲笑了一番。” “啊?” “这还不是更可怕的,后来陛下嘲笑完之后说她从来没有吃过仙鹤肉,让人将这两只仙鹤给炖了。” 馥如子深深咽了一口唾沫,一脸同情悲壮的望着她,“这么惨?!” “这还不是最惨的啊,后来陛下将那一大碗仙鹤肉赐给了我,我本想着等她走了之后将这两个小东西好好安葬的,却不想陛下全程围观,我无奈,只得在她那让人毛骨悚然的目光中将这一大碗肉给吃了下去,后来连汤水也一起喝了。” 馥如子瞪大了眼,那眼眶中有两滴热切的晶莹打着转,她激动的握住丞相的手,慷慨激昂又语无伦次的说道:“丞相大人,您……治愈了我!” ** 青玉石铺成的地板擦得光可鉴人,干净整洁又不失华美的大殿里放着一个雕兽头的铜鼎,铜鼎里燃着熏香,熏烟随着光丝缭绕,更显得殿中寂静。 身着玄色燕居之服的男子跪坐在殿中主位之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握着朱笔在奏折上批阅着。 男子寒眸深邃,薄唇轻抿,那如刀刻般棱角分明的五官,即便只是静默也敷着一层寒霜。 舍人丘山每次进到殿中总会感到呼吸不畅,他亦步亦趋走过来,在距离男子较远的地方停下,略带尖细的嗓音小心翼翼道:“大王,听说祁国国君已经进入信国边界了。” 信王君无疆头也不抬,依然专注批着奏折,丘舍人伺候这位性格诡异奇特到令人发指的国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很多时候他还是模不准他的意思。 比如现在,丘舍人就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留下还是该退出。 就在他进退两难时,只听得上首的主子说道:“哦?这么快?”语气冰寒得没有一丝温度。 丘山打了个寒颤,“是穆将军让人来传的话,想来是无差的。♀” 那寒眸无波无谰,“传令下去,让穆将军好好守住王城,不得让那女人踏进王城半步。” “喏!” 丘山正要躬身退下,只听得上首惠王又道:“那女人何时可到?” 丘山眼珠子转了转,“说是后天正午就可到达。” 惠王继续批阅奏折,“后天早朝之后直接摆架光华门。” 光华门是信国王城郢都的正门,是进入王城的必经之路。 丘山有些不解,却也没有多问,很知趣的道了一声“喏”便告退了。 殿中很快恢复寂静,惠王双眼依然落在摊开的奏折之上,可仔细看来却能发现他的眼眸并没有聚焦。 好似有万丈怒涛在他那深渊般的眼眸中翻涌滚动,可随即化为虚伪,依然还是那双幽暗沉冷,高深莫测的眼。 某种恶心到想杀人的痛苦记忆一闪而过,信王握着朱笔的指节颤了颤。 那女人还真是狡猾啊,竟然给他玩狡兔三窟之计,害的他派去的人都扑了个空,不过她既然不知死活送上门来,那他也不用对她这种手到擒来的猎物客气。 她以为在信国国内他不可以杀掉她么,真是天真。 第二天正午,宣野一行果然到达信国郢都,因为宣野发扬低调行事的风格,她和馥如子二人也只是乘坐一辆两匹马拉的马车,身后跟着的三辆马车上分别放着一些日用品,食物,衣服等东西,那两千个精卫则每人乘坐一匹高头大马。 馥如子在光华门外勒马停下,她威风凌凌的下了马车,走到那几个守门的跟前将代表国君的玉佩拿给几人看,其中一人拿着她的玉佩急忙进去通报了。 即便信王不想跟她家国君联姻,可同为一国之主,信王也不能太不给她家国君面子,虽不能亲自迎接,也不至于将她家国君拒之门外。 不过馥如子太高估她家国君的面子了。 却见那通报的回来,将玉佩塞到她手中,二话不说,招呼着其他几个守卫的迅速敏捷不带一丝犹豫的将厚实的城门关上。 “砰!” 沉重的宫门摩擦在地上扬起的灰尘粒子扑向馥如子的面颊。 馥如子:“……” 她后退一步抬头望去,却见城门上密密麻麻站着戎装铠甲的将士,那为首的一个装束别具一格,应该是个领头的。 馥如子怒从心起,语气难免带着几分火气,“喂,我说这就是你们信国的待客之道?那马车中坐着的可是我祁国国君。” 离得远,馥如子看不清那人的表情,但隐约觉得他是个身材挺拔,面容英俊的男子。 “穆黎也是奉命行事,还望祁公见谅,我家大王吩咐了不得让祁公进入郢都半步,二位还是请回吧。” 他的声音透着厚重气势却也清越好听,他身上散发的男子气概是信国以柔为美的男子身上所没有的。 穆黎?想来就是信国的那位赫赫有名的征北将军了。 宣野从马车中出来,她抬眼望了望站在城墙上的男子,将馥如子往后拉了一步叉腰道:“我说穆将军,孤可是你们信国未来的王后,你这样将孤拒之于门外真的可以么?” 穆黎雄厚的声音从城墙上传来,“微臣也是奉了我家大王之命行事,国君还是请回吧。” 宣野不依不饶,“去告诉你们大王,我有要事要找他谈判。” 城墙上每隔一定距离就有一个瞭望台,瞭望台三面密封,只在前方开了一个半平米的方孔供瞭望台戍守的士兵眺望前方敌情。 此刻君无疆在丘山的陪同下上到瞭望台,立刻便有士兵匆匆赶到穆黎身边冲他附耳禀报。 穆黎有些不解,一向日理万机的大王怎的跑到城墙上来凉快了,莫非怕他办事不利? 看样子,得尽快将这位祁国国君赶走才是。 “大王让我告诉国君,如今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再无转圜的余地,国君不用白费功夫了,还是速速离开吧,否则别怪穆黎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只见得城墙上驻守的士兵各个拉弓搭箭,箭尖正好对着宣野的方向。 馥如子看不下去了,冲城墙上叫嚷道:“喂,好歹我们祁公也是一国之君,信王有必要做得这么绝么?” 宣野抬了抬手制止馥如子再说下去,刚刚那士兵附耳在穆黎身边的动作她可是看得真切,她自然也看到了这士兵跟穆黎交代了几句之后又钻入了那瞭望台中。 眼神在瞭望台上瞟了瞟,面色一沉,正要说话,却听得一记清脆又带着嘲讽的声音说道:“穆将军怎能对我妹妹这般无礼呢?” 话音一落,却见得那城墙上又出现一抹欣长的身影。 宣野定睛看去,却见那人穿着一件暗红色褥裙,褥裙上朵朵金线绣成的菊花绽放,她有着祁国女性特有的高挑身材,继承了先王绝色倾城的容颜,她的五官艳丽如初绽的桃花。 即使穿着如此骚包的大红色衣衫,可她周身依然散发出凛冽冰寒之气,仿佛化作了一把亮白色利剑直直立在她对面,冰寒利刃像是要破空而来,带着冲天怨气向她刺来。 馥如子走到她身边,略带担忧的语气向她道:“是洛安太女。” 没错,这般绝色倾城,媚入骨髓的女子正是她的嫡姐宣歌。 ( 夫君不听话(三) “好姐姐,多日不见,过得可好?” 站在高处的宣歌一脸鄙夷的望下去,这般俯视宣野的感觉让她无比痛快,是以说话的声音中便染上了几许惬意的慵懒,“托了妹妹的福,信王对我倍加疼惜,所以过得还不错。” 说到“信王”的时候宣野很明显听到宣歌语气里的得意和炫耀,可她却不以为意,“我当初可是派了好几百个精卫照顾姐姐的,姐姐在月城禁地生活的好好的,怎的一转眼又跑到信国来了,可是在暗恼妹妹照顾不周?” 宣歌眼中恨意涌现,她嘴角微颤,却依然维持着大方端庄的仪态抿唇笑笑,“妹妹说的哪里话,妹妹对我的好我可是一直记在心里的,只信王想起当年先王说过要将祁国国君嫁给他的事宜,这才接了我走的。” 宣野故作惊讶道:“咦,祁国国君不是我么,信王可真是个缺心眼,找个国君都找错了?”说罢还若有所思的向那方孔瞭望台望了一眼。 宣歌冷笑一声道:“妹妹这话说的可真是好意思啊,谁人不知在先公在时你就是最大的叛贼,一个犯上作乱窃国的强盗,有什么资格成为一国之君?” “姐姐此话差矣,这世间但凡高位都是能者居之,是姐姐你本事不够成为我的手下败将,怎的还说我是窃国的强盗呢?是姐姐你自己守不住你自己的东西?这怎么能怪别人呢?” “你……”宣歌气得直咬牙,转而对穆黎道:“穆将军,既然大王吩咐了你要好好守住关口,你便不能让大王失望!” 穆黎冲她礼貌的抱抱拳,却并不是恭敬,只是一种客气,“不消洛安太女提醒,穆黎自是知晓的。” 宣歌见状便冲宣野冷然一笑,全然一副看她丢脸出丑的姿态。 不过呢,她远道而来可不想就这么灰溜溜的就回去,是以,她勾唇一笑,向穆黎道:“听说穆黎将军可是个难得的将才,孤一直想见识一下,不如孤今日就跟穆黎将军打个赌,若是孤赢了,穆黎将军大开城门让孤进城,若是孤输了,孤乖乖回祁国,并且不再来犯,让将军你不再为难。♀” 穆黎双手抱胸,若有所思望着城墙下那抹渺小的倩影,沉思了一会儿才道:“却不知祁公要怎么个赌法?” “孤的司马和将军同为国中军事上的中流砥柱,如今司马和将军你各带二十个人,就如两军作战那般互杀,如若我方输了,孤便离去,若你方输了,则乖乖开城门迎接孤。” 穆黎那好看的眉头微皱,还未来得及回答却听得宣歌从鼻子里不屑的哼了一声道:“我说妹妹啊,你可知道信国的军队有地狱军团之称,你这般不知好歹不是自找死路是什么?我劝你啊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好了,好好守住你的月城,可不要一不注意就陷落了!” 宣野完全不在乎她的冷嘲热讽,只拿眼看穆黎,却见他凝眉沉思了稍许便侧头向身边的将士说了几句什么,那将士点点头便匆匆往那瞭望台而去。 瞭望台中的君无疆早已听了宣野的话,那常年冰寒的眸子没有一丝波澜,他静静望着城墙下那抹纤细的身影,她穿一件鹅黄色褥裙,头上挽了一个落云髻,发髻上只插了几只简单的玉钗。 打扮清爽自然,并没有一丝一毫一国之君给人的压迫感,倒像一个十多岁的天真小丫头。 虽离得远,可君无疆眼力惊人,却能看清她的五官相貌,眸若点漆,鼻似小山,朱唇皓齿,皮肤光洁细腻吹弹可破,再不似八年前那般蜡黄枯瘦。 比之八年前,她的确漂亮了那么一点点。♀ 可是,在他眼中,她依然邋遢恶心,让他讨厌,若要娶这女人为妻,他宁愿去死!! 她知不知道信国的军队有地狱军团之称,战无不胜,所向披靡,一个小小□□国的国君竟然如此不知死活发起挑战? 看样子,八年来这女人真是一点长进也无,依然如此愚昧无知。 既然她要自取其辱,他乐得成全她。 传话的士兵从瞭望台出来之后在穆黎耳边低语了几句,穆黎便冲底下的宣野道:“好,我便依了祁公的赌约。” 就像宣野说的那样,由穆黎和馥如子分别带着二十个人迎战,不过在这之前,馥如子这方要先换一套铠甲。 在那辆偌大的马车中折腾了许久之后,却见马车中陆陆续续走出焕然一新的二十个女将士。 穆黎所带的二十个整装待发气势雄浑英勇善战的精卫看到对面一整排光鲜亮丽衣着暴露身段玲珑的二十个妙龄女子时顿时傻眼了。 却见这二十个女将士纷纷穿着抹胸银质战甲,这战甲制作巧妙,刚好露出胸前三分之一饱满的圆弧,圆弧之上那一条深邃迷离的鸿沟就如一道最亮丽的风景线招摇着让人不能忽视。 穆黎率领的二十个精卫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目光不知不觉往下,再一触到那那一双双白女敕的长腿时,这些常年在军中,生活刻板,训练艰苦的大老爷们儿不淡定了。 只见这二十个女将士底下穿着一条做成花瓣形的软甲战裙,裙子底下露出一大截白女敕长腿,长腿下面则穿着一双质地柔软的鹿皮靴。 这套战甲是宣野专为对付男权统治国家的对手设计,她知道这套战甲一旦问世足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惊爆对手的眼球,要知道这一时期的女子以内敛含蓄为美,穿衣服总是层层叠叠,衣领一直堆到下巴处,即便是露出半截脖颈已被人认为是yin-荡下贱。 可如今…… 当然这一套战甲不只是为了博人眼球那么简单,在身体薄弱一些的部位也有一些加固,比如脖颈上还有一根配套的护颈,肩膀和手腕处分别有一对护肩和护腕,总得来说,这套战甲在性感外也不失威武。 望着对方猥琐又闪躲的目光,宣野气定神闲的坐在一旁啃着从祁国带过来的瓜果。 馥如子带着那二十个女将士一个漂亮的弧度翻身上马,那整齐划一,行云流水的上马动作,使得某个私密之地若隐若现,对方那二十个训练有素,号称地狱军团的将士竟然下意识歪着脑袋去窥探。 穆黎一个凶狠冰冷的眼神扫过去,众人纷纷端正了颜色,一个个在心中回味了一下将军教导过的作战准则——切记敌人都是魔鬼。 穆黎不愧是一军主帅,定力自然比其他人高得多,看到对方那奇异的装备他先也怔愣了一下,可随即便回过神来。 上了马的馥如子冲他一拱手笑道:“将军果然好定力,看到如此……的画面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小女子佩服。” 对面骑在一匹枣红色马上的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妙龄女子,女子眉眼清秀,身材娇小,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可穆黎清楚,能坐上信国司马之位,掌握信国三军之权,这女子定不会像她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尤其她那双眼睛,穆黎隐约可从她的双眸中看出只有长期征战的军人才能积累出的狠绝杀伐之气。 为了区别主将的地位,对面的女子穿了一件金色铠甲,不同于其他人的暴露,她身上这身铠甲通体遮严,只在胸口处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小部分乳白色的女敕肉和一条引人遐想的缝隙。 穆黎将目光移开,忽略那条缝隙带来的诱惑,“废话不多说了,既然关系到两国尊严,即便是一个小小的比试我也会全力以赴,不要带着我会看在你们是女子的份上就会手下留情的侥幸心理。” 馥如子轻嗤,“我倒是要提醒将军,千万不可轻敌。” 正午的阳光由正上方落下,周围景色清晰明朗,偶有一阵热风吹来,带来初夏的清新气息。 站在瞭望台中的君无疆双手抱胸,目光深沉的望着城墙底下的两队人马,双眸是一如既往的冰寒,寒眸落在坐在马车辕上那一派悠然啃着大枣的女子,君无疆耳侧的肌肉隐隐抽-动了一下。 空气中流动着莫名的紧张气息,两军一动不动,仿佛都在用气势让对方败下阵来。 突然之间,只见馥如子高举手中长剑,穆黎所带的军队立刻勒紧缰绳,全身紧绷,后背肌肉和大腿肌肉成发力状态,就等着馥如子手中长剑落下,对方人马袭来,而他们则如猛兽出笼,从容应战。 可……一刻钟过去了,馥如子依然呈手举长剑的姿势……一直没有落下。 一阵清风吹过,带来些许寂寥的气息。 有好些士兵稍稍挪了挪,缓解一下绷到酸疼的肌肉。 穆黎望着对面仿佛被定了身一般高举长剑一动不动,脸部肌肉僵硬的女人有些惊奇,就是逞逞威风,装个逼,这么久的时间也足够了吧。 说真的,穆黎很想上去查看一下这女人是不是抽风了。 就在这时,只见对面在这一刻钟之内一直呈静止模式的队伍突然如洪水般汹涌而来。 按理来说,看到对方杀过来,我方应该不畏强敌,从容应战才是。 可是,穆黎所带领的那二十个将士顿时风中凌乱了。 波涛汹涌啊波涛汹涌…… 却见得那二十个身材火辣的女将士胸前那两团软肉随着马匹的颠簸呈纵幅来回波动,那波动之剧烈,跨幅之诡异,仿佛每巅一下都能震荡方圆一里的一方空气。 穆黎眯眼看着袭来的人,再看看周围目瞪口呆的将士们,他肯定,这些女人是故意这么巅的! ( 囚禁 这些将士不愧是训练有素的,在短时间的惊愕之后急忙收回心思打马迎敌,可是他们浪费了最好的时间,穆黎原本打算用男子体能上的优势先给这些女人一个巨大的冲击力,可如今他却被对方抢了先。” 馥如子不答,直接打马迎上去,穆黎紧握长剑准备迎敌,却见原本握剑杀过来一脸狰狞的馥如子突然收剑入鞘,再用双手扯住胸口那条缝往两边一拉,手腕顺势将胸前饱满往中间一推。 穆黎:“……” 馥如子身下的马儿却没有停下,迎着那已经风中凌乱的穆黎毫不犹豫一脚踹了上去。 年轻有为,战无不克的大将军穆黎第一次被一个女人一脚踹下马来,不为别的,只为…… 这是穆黎一辈子最大的羞耻,他真的好想去死…… 馥如子理了理胸口衣襟,再将胸口柔软规整的推入铠甲内,惬意的拍了拍手冲捂着胸口一脸痛苦的穆黎笑道:“将军,胜负已明,还不快打开城门迎接我家国君进去。” 宣歌不可置信的看着城墙下的战况,放在身体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她万万没有想到宣野会无耻到这种地步,竟然用这种方式赢得赌局。 暮然对上宣野那挑衅又嘲讽的目光,宣歌只恨自己的双眼不能化成两把刀子将她割成碎片。 而站在瞭望台中的君无疆望着城墙下滚做一团的信国将士和威风凛凛骑在高头大马上呼啸不已的二十个女子,那阴鸷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没有再看下去的**,转身冷淡离去。 城墙下的宣野刚好啃完了第十二棵枣子,她向瞭望台上深深看了一眼。 因为离得远,那瞭望台中光线不佳,她只能看到有几个人影站在里面,却看不见这些人的面容,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那几个人中定然有一个是信国的大王君无疆。♀ 君无疆拒绝放她进入城内,这种事情安排给大将军穆黎来做就够了,他为什么还会亲自跑一趟呢。 宣野猜到大概有两个原因,要么,君无疆并不是发自内心拒绝她,而是想考验一下她,或许他就有这种恶趣味,想看看她怎么通过他给她设置的关卡,或者,他是真的不想娶她,他之所以移驾到这里就是想看到她被他拒绝之后的怂样。 不管是哪个原因都证明这个男人真的……恶趣味。 宣野和馥如子顺利进入郢都王庭里,君无疆将她安排在一个偏僻的小院中,好茶好水招待着,就是不见其人。 不过宣野特意留了一个心眼,不管君无疆是出于哪个原因,这家伙都不是什么善类,他给她的东西肯定也有一些蹊跷,尤其君无疆让人给她送来的饭菜茶点花样百出,这反而更让宣野提心吊胆,所以她从来不吃信国王庭中的东西。 她一直想找机会跟君无疆长谈一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不怕说不服他,可是君无疆安排了好几十个人看着她所住的小院(她所带的那两千个人被勒令禁止入城),要摆月兑这些人可不是一件易事。 ** 丘山战战兢兢走进殿中的时候君无疆正在看史册。 “大王!” 君无疆头也不抬,“让你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回大王的话,奴子已吩咐下去了,给祁国国君的菜中加了剁碎的蛆虫和螳螂,另外茶水中还加了桑蚕的汁液以及晒干的蚯蚓,送东西去的人报告说祁国国君每天都将这些东西吃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说这些话的时候丘山一直无法停止脸部不自然抽搐。 君无疆面色不改,“穆将军如何了?” “来人说穆将军被那几个美女折磨得不成样子,穆将军甚至还说他现在看到女人都想吐,求大王您饶了他这一次,他下次一定不会让大王如此丢脸,大王恕奴子多言,再这样下去……穆将军恐怕真的要废了。” 抬头看了看君无疆的脸色,那常年不变的僵尸脸依然冷漠如寒霜。 “吧嗒!” 君无疆猛地将书册扔在矮几上,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丘山一哆嗦,急忙跪下道:“是奴子一时多言,还望大王恕罪。” 君无疆却径直从矮几旁起身,负手向外走,一边走一边道:“寡人要去泡泡澡。” 丘山望着他挺直的背影有些疑惑,貌似他们家大王……心情不错? 宣野多次让人传话给君无疆她有要事与他相商他都一直拒不相见,宣野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无论如何她都要见到君无疆与他好好谈一谈,她相信只要君无疆站在国家利益的立场,选择与她联姻是再好不过的。 他如今这么任性只是他一时脑抽没想通而已。 所以宣野与馥如子的首要任务就是摆月兑这些监视的人,再悄悄潜入君无疆所住的正殿,只要见到他本人她就有办法说服他。 早先她旁敲侧击的从那些监视她的人口中套到信国王庭的布局,她知道君无疆所在的正殿坐北朝南,正好在王庭的中轴线上。 宣野模索了许久,在馥如子的帮助下巧妙的躲过了第九拨巡视的人之后终于看到那些侍女口中的一个小土坡,翻过小土坡是一个练武场,穿过练武场就到了王庭正殿的后门。 不过宣野爬下小土坡却发现这个根本不是个练武场,竟然是个温泉?! 是那些侍女忽悠她的还是她自己搞错了? 温泉上水汽蒸腾,模糊了宣野的视线,再加上她此时疑虑重重,是以并没有发现靠在温泉那头,冷眸微眯,全身呈戒备状态的某国君大人。 其实当宣野爬上那缓坡时君无疆就已经看到她了。 她能够躲过重重警卫到达这里足以看出这女人的彪悍。 这温泉临着小山丘而建,三面用墙壁阻隔,一般君无疆泡澡时身边并没有带侍卫,只丘山在外面把守,是以此刻只君无疆和宣野隔泉想望。 当然,只眼力好得变态的君无疆望着温泉对面一脸焦虑的宣野。 宣野在温泉边上转悠了许久暗自分析自己究竟是在何处出现纰漏,可突然一阵月复痛袭来,随着一阵纠结拧巴的感觉夹杂着一股热气涌向菊花洞口,宣野暗叫一声不好,刚刚那山楂果果然有问题。 这山楂果是信国膳房送来的,虽然知道君无疆肯定让人做了手脚,无奈从祁国带来的东西实在不多了,在说服君无疆之前她得保证自己不被饿死,所以她一咬牙将这一盘山楂果尽数下肚,当然在下肚之前她让馥如子洗了十多遍,不过以目前的形势看来好像没什么用。 这一阵月复痛来势汹汹,有巨浪滔天,势如破竹之势,宣野四处张望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别人,索性将腰带一解,下赏一月兑,蹲来便是一阵稀里哗啦,暗自**。 君无疆:“……” ( 小老婆来袭 宣野深吸一口气,在心中感叹了一下其实自己今天穿的衣服真的很漂亮啊很漂亮之后才冲君无疆艰难的挤出一抹笑来,“我一定会不负大王所托!” 这侧殿是国君的书房,此刻君无疆便坐在殿中那铺着兽皮的软榻上优雅闲适的翻着书册。♀ 那刀眉微拧,幽潭般的双眸静静落在书册上,挺翘的鼻尖因为落下了几许流光而显得晶莹剔透,薄唇紧抿出一条细薄的弧度,冷傲的唇线透露出主人的威严。 那棱角分明的五官每一勾每一划都如最精巧的工匠最完美的一笔。 他穿着一件玄色燕居之服,衣袍的领口和袖口上用金线绣出繁复的云纹图样点缀,更突显出他身份尊贵气势出众。 他身上没有一丝赘肉,腰间那条深青底子金线折枝花刺绣更勾勒得他身形挺拔,那服帖的衣袍穿在他身上正好绷出一条条流畅性感的身体线条。 如若不是他浑身上下所散发的冰寒之气和他与生俱来的王者威仪,君无疆一定会成为一个受到众女子倾慕的翩翩公子。 可偏偏他那浑然天成的霸气让所有人对他的畏惧多过喜欢。 宣野撇撇嘴,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变态残忍,阴险狡诈。 她觉得要驯服君无疆这种人是不可能的,若跟他成为夫妻举案齐眉白头到老,想一想都觉得头皮发麻,不过君无疆这种人却是一个难得的好盟友。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清楚的意识到这点,她跟君无疆的联姻就是一场交易。 不要跟他有深厚的感情,最好是不要有感情,不过要让他意识到跟你的结合可以给他带来不可估量的利益。 “如果你再用这种眼光看着我,我不介意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他目光始终盯着手中书册,语气却颇具穿透力。 宣野冷不防打了个寒颤,一边继续着手里的活计一边道:“你不看我,又怎么知道我看你,就只许你看我,不许我看你?” 君无疆慢悠悠抬起头来,冷眸微眯,宣野立刻知趣的闭嘴,转个身假装没看到他那警告的眼神,跳将起来够那最高的一层书架。 就在这时,只见守在殿外的丘山战战兢兢进来,在距离君无疆较远的地方停下,故意压低了语气小心翼翼道:“大王,槿华夫人求见。” 槿华夫人? 在来信国之前,宣野对她这位未来的夫君或多或少做了一些了解,信王君无疆的后宫中只有两位夫人,一位就是这位出生大家的槿华夫人,另外一位是身份神秘的月瑶夫人。 “让她进来。”依然没有一丝温度的语气。 丘山出去之后,不一会儿便见门外走进几个倩影,那为首的一个一身浅紫菱纹罗裙,罗裙以一条同色博带束腰,后摆曳地,勾勒得女子身材高挑,姿态袅娜。 她头上挽了一个落云髻,发髻上簪着一支牡丹吐蕊金步摇,脸上脂粉薄施,却也是费了心的在眼部和唇线上做了点缀。 女子虽长得不算艳丽,可胜在端庄优雅,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族气派。 她嘴角含了一丝笑意,指挥着身后的婢女将托盘放在软榻边置着的矮几上,可能也清楚这位大王的脾性,她与他的距离保持在一定的范围之内。 “大王,这是臣妾熬制的老鸭汤,前些日子无意中听到大王咳了几下,想来是国事太劳累了,臣妾想着这老鸭汤是滋补的,遂特意向女乃娘学着做了一下,这才做出个像样的,急忙拿来孝敬大王。” 女子声音恬静,温柔似水一般流过人的身体,就连宣野都快被女子的嗓音给融化了,君无疆那厮却依然无动于衷。 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过她一眼,只冷冷道:“以后不用如此费心。” 语气虽生冷,可槿华夫人却愣是听出了大王话语中透出的关切之意,她也不急着离开,早先听说大王喜欢浅紫色,她特意让人从姜国寻来了上好的紫色冰丝,再让工匠赶制出来,一穿之下果然衬极了她的好身材,她想着大王看了一定会喜欢的。 君无疆见她还不离开,他终于挑眉看了她一眼,冷冷道:“还不退下?” 只是轻轻一撇,目光甚至都没有在她身上多停留一下,莫非他没有发现她跟往日不一样么? 槿华夫人正要说话,只听得君无疆又道:“你身上的味道很难闻,以后不要用这样的熏香,还有,紫色不适合你,看上去像极了一个傻子,在我的耐性未消失之前,带着你的汤一起退下!” 丝毫不留情面。 望着槿华夫人那如浮冰一般皲裂的惨白面容宣野突然对她升起几许同情,爱上君无疆这种人还真是一种折磨。 不过,宣野的同情并没有持续多久。 被君无疆不留情面拒绝的槿华夫人内心虽难过,可更多的是下不来台,她好歹也是个出生大家的贵族小姐,从小被众星拱月一般的。 可进了宫中却在自己丈夫面前处处碰壁。 大概这位夫人的脾性并不是好相与的,每每她生气时,她身边那些丫头躺枪的肯定不在少数。 而这次躺枪的却是宣野。 只因她目睹了她被君无疆羞辱的全过程。 从一进殿中就完全将宣野当空气的槿华夫人在要出殿门之前终于意识到宣野的存在,她偷偷给她身边的丫头递了下眼色,那丫头便上前一步冲宣野怒斥道:“大胆奴才,见到我家夫人还不跪下。” 宣野懒懒的挑了挑眉头,“夫人?跪下?你确定你说的不是笑话?你们家夫人可受不起我的礼。” 那丫头见她不识好歹,正要上前教训两句,槿华夫人却及时挥手制止了她,她上前一步将宣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勾唇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想来就是祁国的国君了?” 为了时刻掌握着信王陛下的作息,日阳殿里肯定有不少槿华夫人的眼线,要知道祁国国君成了信王奴婢的事也不难。 宣野只笑了笑不作回答,槿华夫人却并没有见好就收,那青葱一般的纤纤玉手优雅的抚了抚耳旁碎发,“小小的祁国竟然也妄想跟信国结为秦晋之好,我信国国君乃天之骄子,祁国国君也只配给我家大王当奴婢的份。” 她语气中不可一世的轻蔑让宣野极其反感,身为一国之君,她也不是谁人三两句就可以激怒的,所以她依然面带微笑从容不迫听着槿华夫人说下去。 ‘“你在祁国是国君,在我信国却是一个奴婢,作为一个奴婢见到主子就该行礼,我是信国的夫人,自然也是你的主子,你看到我就该行礼,这是规矩,否则便是大不敬。” 宣野实在想不出这槿华夫人究竟是自信过头了还是根本就没有脑子,就算是君无疆也从未像这般耀武扬威让她对他行礼,她跟君无疆做了如此“丧权辱国”的交易,可这只是国君与国君之间达成利益的一种方式而已,有时候她大言不惭的直呼他的名字他也无法治她的罪,因为很大程度上,她跟君无疆的地位是平等的,她甚至比他的王后更能跟他平起平坐,相信君无疆也知道这点。 槿华夫人见宣野依然不为所动,被大王无视就算了,如今竟然被一个小国的国君无视,她突然感觉她作为夫人高贵的尊严受到威胁。 她觉得有必要给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一个教训。 槿华夫人的贴身婢女收到主子递来的眼色,她上前一步作势就要向宣野扇上一巴掌,然她手刚举到半空,却见宣野飞起一脚直踹她胸膛。 “啊——” 伴随着一阵凄厉的惨叫,那丫头如破布一般飞出去老远狠狠摔在殿中青石板上。 槿华夫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转头向君无疆看了一眼,他仿佛对这边的激烈斗争不以为意,双眼一直盯着手中的书册,铁了心要将她无视到底。 槿华夫人怒从心起,正要上前一步收拾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却见眼前一阵白花闪过,下一刻便见那女人站在距离她不到一公分的位置。 而她的脖子此刻正紧紧被她卡在手里。 槿华夫人连震惊都来不及—— 她箍在她脖子上的手像是要将她的颈骨捏碎一般。 面前的女子眸光幽暗,带着某种让人窒息的扭曲,再不似刚刚那淡定从容不以为然的神情。 “我跟信王的交易只限于我跟他,不管我走到哪里我都是祁国的国君,若有人辱我便是辱我整个祁国,辱我祁国者,我祁国千千万万子民定当全力以赴除之而后快,纵然你出生信国世家大族又如何,或许你的家族在信国可以逞逞威风,可是在我看来什么都不是!这一次我可以既往不咎,可若是下一次你再如此不知好歹,我一定会毫不犹豫捏碎你的脖子,懂么?” 槿华夫人一向在宫闱中横行霸道惯了的,在女人堆里,只有她给别人警告的份,何事轮到有女人敢如此教训她。 ( 惨痛的代价 可不知怎么的,看着面前女子那生冷的眼神和诡异的笑容她只觉得头皮发麻,仿佛面前之人根本不是来自她所生活的世界,而是来自某个阴暗潮湿神秘可怕的鬼域。 她被恶魔附体,只需动一动手指就可以让一个人化为灰烬。 槿华夫人望着她,第一次有些畏惧的向后退了一步,嘴唇翕动着却什么也没说出,带着一群丫头灰溜溜离开了。 “当着寡人的面如此发落寡人的夫人,你不觉得你逾矩了么?” 宣野无所谓耸耸肩,“刚刚我出手的时候你并没有制止,而且看着我教训人你心里不是挺痛快么,说明你这夫人在你眼里也不过如此,如今又说出这番话,你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君无疆抬眼看她,突然勾唇一笑,他这一笑却吓得宣野猛不丁往后退了一步。 “不要忘了我说过的话,不将这里打扫干净不许吃饭!” 宣野悻悻的闭了嘴,在心中问候了一下他的各路祖宗又继续手中活计。 她这一打扫就一直打扫到晚上,宣野只觉得全身累得快散架了,回到院中倒头就睡,第二天一大早又被馥如子早早叫起来。 宣野骂骂咧咧的诅咒了一下君无疆,最终也只得穿戴整齐跟着丫头来到日阳殿。 君无疆自然还没有起来,而殿外已经准备好了十大桶水。 宣野擦着地板只觉得困意如浪潮般袭来,如今日头还没有出来,殿中还点着几盏豆油灯,灯珠噼噼啪啪的,更让人昏昏欲睡。 擦着擦着宣野突然精神一震,她瞅了瞅殿外没人看着,索性提着裙摆绕到屏风后。 君无疆还在睡觉,他睡觉的样子平和安宁,双眸自然的合起来,没有了白日里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 不过此刻她却没心思欣赏君无疆的睡颜。♀ 用高山上最柔软的藤蔓编织的枕头,枕头里塞着明目的决明子和菊花,躺在上面还可以闻到菊花恬淡的香气。 信国最灵巧的绣娘用巧手织出的织锦床单,睡在上面,那柔软的触感紧紧的贴着肌肤,只一小会儿便可以酣然入梦。 还有那温暖轻巧的鸭绒被,被套上用金色丝线绣出九龙腾雾图样,盖在身上别提有多舒服了。 每一样东西好像都扭动着身体迫不及待的呼唤着:快来睡我快来睡我!! 宣野身体中的瞌睡虫仿佛着了魔一样,支配着她的身体往君无疆的床边靠。 什么擦地板,什么洗床单,什么煮茶,都给老娘滚吧,等老娘睡够了再说。 反正他的床那么宽的,再挤我一个又不多。 君无疆的睡眠一向很浅,感觉到有陌生的气息靠近,他的身体总是快过他的思维。 屈膝,抬脚,踹。 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只听得一声闷响伴随着“嗷呜……”一声。 如渊冷漠双眸倏然睁开,他这才看到连着被子一起滚下去的宣野。 按理来说他刚刚那脚踹得不轻,可不想这女人只是哼哼唧唧了一会儿抱着被子蹭了蹭,接着便就着冰冷的地板呼呼睡着了。 君无疆:“……” 君无疆绕着以宣野为圆心,半径为一米的圆弧下了床将丘山叫进来。 丘山急忙让丫头来给君无疆更衣,当然在更衣之前这些丫头要洗上无数遍手还要在手上套上一张干净的丝帕。 伺候着君无疆穿戴整齐之后丘山发愁的看了看躺在地上酣然入梦的祁国国君纠结道:“要不要奴才将祁公叫醒?” 君无疆淡漠的看了一眼睡得不省人事的宣野,冷然道:“由着她吧!” 宣野醒来的时候看到从屏风外射进的天光和手中拽着的陌生床单凌乱了。 她的地板还没有擦干净,她还没有将君无疆的床单被套换下来,天怎么就亮了? 她突然想到刚刚她竟然还不怕死的挤上了君无疆的床,她只觉得仿佛有人拿了一个大铁锤在她的脑门上重重锤了一下。 “嘭!!” 她简直是作死啊作死! 宣野艰难的爬起来,艰难的绕过屏风。 君无疆已经下了朝,此刻正坐在殿中主位上看奏折。 宣野很纠结,她要怎么慷慨激昂的向君无疆承认错误或者怎么样义正言辞的指责他就是因为他给她交待的任务太繁重才导致她睡眠不足以至于睡过头的。 “这次算你旷工一天,如果旷工超过三天,我们的约定作废。” 宣野突然精神一震,小跑到他身边一脸惊喜的说:“这么说我还可以有两次旷工的机会了?” 君无疆抬头,冷眸在她脸上瞟了瞟,“你好似对寡人安排的事情极不满意?” 宣野一脸“你终于意识到这点”的表情看着他,“所以说信王陛下,你另外给我安排些事情做吧,这些粗活真的不适合我!” 君无疆冷漠微眯,“你觉得什么事情适合你?” 宣野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扭捏道:“比如侍寝啊什么的!” 君无疆:“……”你怎么不去死。 宣野被君无疆带到练武场里。 “这些剑,你全部都要擦干净。” 冷淡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 宣野望着房中密密麻麻的青铜剑,吐血道:“这么多?” “在我练完之前这些剑还没有擦干净,我跟你的约定作废,你乖乖回到你的祁国。” 不给她任何争辩的机会,他冷冷丢下这句话便出了房中。 宣野冲着他的背影竖了竖中指。 放眼打量了一下塞满每个角落的剑,宣野无奈叹息一声,开始了她一天沉重又苦逼的工作。 君无疆将那套十二硫十二章的冠冕换下,只在头上束了一只白玉冠,身上则穿了一件月白箭袖长袍,方便练武之用。 那玄色衮冕一月兑下,他身上也少了一份戾气,这男人虽长了一张面瘫脸,却胜在皮肤光滑白皙,衬着这件月白袍子,更添了几分灵秀之气,在练武场中一站,还真有点玉树临风的感觉。 宣野大大咧咧坐在地板上,一边抱着剑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一边欣赏君无疆的美色。 房间的门大开着,她正好看到在练武场上时而飘逸婉转,时而豪迈放达习武的君无疆,一招一式都带着目不暇接的美感却又透着不留余力的杀气。 不知怎么的,她觉得君无疆的招式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到过。 君无疆就如一条腾飞的白龙带着手中长剑翻转跳跃,宣野先时还看得津津有味,可后来实在禁不住汹涌而来的困意—— 竟然又不知不觉打起瞌睡来,可她的神经始终是紧绷着的,打个瞌睡也不安稳,只眯了一小会儿就醒了。 这一醒来可不得了,她竟然看到门外站着一只通身散发油黄色泽,鲜香扑鼻,正在阳光下跳来跳去的——烤!鸡! 她突然想到从昨天开始她就没有吃过饭了啊,此刻看到那招摇过市的烤鸡,怎么能不勾起她一直蛰伏的食欲。 那烤鸡身上还滋滋滋冒着油气,她简直能够想象一口咬下去,皮脆肉女敕一口油的爽快之感,而且那烤鸡还在她眼皮子底下骚哄哄的勾引着她,仿佛在说:我是烤鸡我是烤鸡,快来吃我快来吃我! 君无疆正练到第四十八式的时候余光突然瞟到一个淡蓝色身影跌跌撞撞跑出来以一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壮阔向他袭来。 他急忙收了招式,抬脚顶住她的胸口以免她更近一步。 却见面前的女子一身淡蓝色褥裙,为了劳作,一头青丝简单扎起来,说真的,她这一身打扮配着她那秀丽的五官倒是透出一股清新淡雅之气。 如果不是一脸色-眯眯的看着他,流着口水像一只发-春的猫儿一样叫着“烤鸡”的话,他兴许会觉得她也不是那么讨厌。 烤鸡? 君无疆那冷毅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纵观他全身上下,他哪一点长得像烤鸡? 然而此刻的宣野依然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她觉得有些奇怪,这烤鸡反应竟然这么灵敏,还给她玩欲擒故纵的把戏——用脚顶住她? 仿佛闻到烤鸡身上那沁人心脾的肉香,她温柔的模了模君无疆的小腿,然后……毫不犹豫的一口咬在他小腿之上。 君无疆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他本能一甩腿,这一甩却没能将宣野给甩开。 因为她还不死心的,孜孜不倦的叼着他的裤子。 二人磕磕绊绊,东倒西歪的僵持了一会儿,君无疆一个重心不稳摔在地上,宣野自然也被带着一起摔在地上。 好巧不巧,宣野的脸正好就摔在君无疆的大腿根部,宣野依然惦记着她的烤鸡,此刻跟烤鸡近距离接触她自然不会再给它逃走的机会。 所以,她张口,啊呜…… 如果此刻丘山在现场,他一定会非常惊奇。 他会老泪纵横的感叹,原来他们家大王脸上除了‘你欠我钱’之外还有其他表情。 即便这表情实在太过惊悚——脸色乌黑,嘴唇颤抖,额头青筋一根接一根暴突出来,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要用万人之血祭奠他所受之痛的可怕气势。 可是,这也无法掩盖丘山发现新大陆般的热情。 当然,前提是丘山要在这里。 ( 墨林院这个华丽丽的名字 宣野在完全清醒过来的前一刻只感觉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的一只铁钳子紧紧夹住她的脸,然后一阵尖锐的痛伴着咔擦一声,再是胸口一痛,接着是后背一痛,再接着她就看到不远处躺在地上捂住胯间一脸抽搐的君无疆。♀ 宣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神马。 慢慢醒过神来,她这才感觉口中充斥着一股咸腥味,她用舌头搅动了一下,感觉左边大牙的牙根疼得紧,下意识往地上吐了一口。 不出所料,不仅吐出一口血,那血中还隐约可见一颗白亮亮的牙齿。 宣野有些气愤,究竟是谁趁着她睡觉揍了她一顿还打掉了她一颗牙? 刚刚貌似做了一个梦,梦到门口有一只会跳跃的烤鸡,在饥饿的驱使下她将烤鸡扑到并在烤鸡双腿间的女敕肉上咬了一口,再接着她就醒了并看到捂着胯间一脸抽搐的君无疆。 她突然觉得这梦境跟眼前的现实有种隐秘而又可怕的联系。 再看着君无疆那仿佛要杀掉她的表情,她突然有一种山崩地裂的想法—— 她不会是咬了君无疆的小**吧? 君无疆是靠着自己坚强的毅力和不屑的奋斗,拖着重伤的身体一步一步回到日阳殿的。 其实她是想扶他来着,可君无疆的眼神太可怕了,那眼神所过之处,如寒霜遍地,草木不生,哀鸿遍野,万物凋零…… 所以她只能跟他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宣野站在日阳殿外显得有些焦躁,医正已经进去多时了,可这么久了还没有动静,也不知道君无疆的伤势怎么样的。 万一君无疆残了,到时候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正在宣野焦急万分之时,只见丘山急匆匆从殿中赶出来,宣野急忙迎上去问道:“丘舍人,大王的伤势如何了?” 丘山用某种奇怪的谴责眼神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医正说了,龙根损毁不严重,不影响绵延子嗣,上几天药就好了。” 宣野总算松了口气。 “可是祁公啊,你也别怪我这个做奴才的多嘴,不管你跟大王再怎么折腾,再怎么疯狂,可那个地方可是随便咬得的?祁公你含着便好好含着吧,让大王舒服了,祁公你也轻松,我们做奴才的也轻松不是,你干嘛就那么任性的咬上一口了,这下大王不舒坦了,可有的我们受的了。” 呃…… 显然,丘山误会了,不过宣野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她现在最担心的是君无疆会怎么收拾她。 “舍人啊,你跟大王的时间也不短了,大王这人的脾性你也了解一二吧,你说这下大王会怎么惩罚我?” 丘山眯着眼认真想了想,“我记得曾经一个马工烫马蹄的时候不小心将大王最喜爱的一匹白马烫掉了一小撮毛,大王不仅让人将他烫成了一个癞痢头,还让人用烙铁将他的皮肤一寸寸烫掉。” 宣野不自然的抽了抽嘴角,“这么凶残?” 丘山淡定的点点头。 就在这时,殿中的丫头出来禀报说大王让祁公进去说话。 宣野心头咯噔一声,却见丘山一脸“请节哀”的表情看着她,她心底更加没底,总感觉这次君无疆非扒了她一层皮不可。 进到殿中,君无疆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他依然如一个高贵的神祗一般坐在殿中主位之上,冷傲的睥睨着芸芸众生,只他一向冷漠的脸上多了一些不自然的苍白。 宣野有些手足无措,因为她不知道要怎么同君无疆解释她刚刚产生了幻觉,将他当成了烤鸡,一不注意就咬了他的小**。 宣野脑海中一时间幻想出两种不同的场面,其一—— 她悲壮的扑到他的脚下抱着他的大腿痛哭失声,“大王,刚刚实乃一场误会,臣妾已多日未食,饥饿难当之下产生幻觉,竟将大王看成烤鸡,是以臣妾咬的分明是鸡腿,却不想竟咬到……大王,臣妾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表,臣妾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触犯圣体!望大王明察!” 不行! 她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如今答应君无疆做她的奴婢已经够屈尊降贵的了,如果再这样卑躬屈膝寡廉鲜耻,她简直将整个祁国的脸都丢尽了,再说了她凭什么要自称臣妾啊,她是哪门子臣妾。 那么其二—— 她双手叉腰,不可一世的挑挑下巴不屑道:“要不是你如此将老娘往死里折腾,老娘会因为饿昏了头将你当成烤鸡么?老娘就咬你怎么了,你活该!有本事咬回来啊!” 宣野倒抽一口凉气,这个办法跟自残有什么区别? 想来想去宣野想了个折中的。 她轻咳一声,“哪个,刚刚实在是对不住啊,不过这不能全怪我,我从昨天到现在就一直做事情,一点东西都没吃过,刚刚打了个盹儿,竟产生了幻觉,将你当成了烤鸡,我记得我分明咬的是鸡腿来着,可没想到……” 她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咬了咬牙,视死如归般说道:“我知道那个地方很脆弱,被咬了一口挺疼的,要不我让你咬一口我的咪咪?” 君无疆:“……” 有时候她觉得君无疆那张面瘫脸非常欠扁,比如现在,他只用那双深潭般幽暗的眸子看着她,他这目光看似平静,却诡异得让人浑身发毛。 她根本不明白他究竟想怎么样,是咬一口她的咪咪泄愤,还是将她千刀万剐。 他想怎么样倒是说啊,这样干巴巴看着人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去墨林院将墨林院今日的活计全部做完,不能让人帮忙,不能偷懒,若是今天之内做不完我们之间的约定作废,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冰冷的话语让殿中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就这么简单?只让她干干活就能祭奠被她咬到的小**? 在墨林院干活一个时辰之后宣野由最开始的不可置信出离的愤怒到不得不为之到麻木不仁再到不甘心最终又回到怒不可遏。 她将手中的恭桶重重扔到河中,如野兽发怒一般仰天长啸一声。 君无疆实在是,太!过!份!了! 他让她给他干粗活,给他打扫寝殿,给他折被铺床洗被单,这样还算了,他竟然让她刷全宫廷的恭桶! 墨林院就是个洗恭桶的地方,一个洗恭桶的地方取个如此文艺的名字不觉得羞耻么? 她可是堂堂祁国国君,一个国君竟然还要为宫女舍人刷恭桶,你说你让我当你的奴婢伺候你就算了,你竟然让我一个堂堂国君伺候整个信国宫廷的下人。 即便是要折腾人,这么做也实在是够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宣野气愤难平,纵然以前经历过那么多磨难,多次死里逃生,可她也没有如现在这般憋屈过! 她简直受够了,她觉得她很有必要找君无疆理论一下。 这个时辰君无疆正好在寝殿里,来到日阳殿的时候只有丘山一个人守在外面,丘山见她怒气冲冲而来,自然将她拦下。 可宣野是个习武之人,又是个性子犟的,丘山即便是半个男人,这时候却也拦不住盛怒之下的她。 闯进日阳殿的宣野一眼就看到此刻神情淡淡,闲适的坐在主位之上看折子的君无疆。 他穿了一件玄色常服,那常服一尘不染,干净的好似处于红尘之外,修长手指稳稳握着竹简,洁白肌肤迎着殿中烛火散发出莹润的色泽。 他挑了挑眉随意瞟了瞟站在殿中怒气冲冲的她和急匆匆跟进来手足无措的丘山。 他冲丘山挥了挥手,丘山舒了口大气,知趣的退下了。 他的淡然他的整洁跟此刻怒气冲冲狼狈不堪的她形成强烈对比。 宣野怒目圆瞪,上前一步冲他道:“君无疆,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好歹也是一国国君,即便你再怎么讨厌我,这般折腾我也实在太过分了!” 君无疆面无表情,冷傲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起伏,“我要你做的事情你做完了么?” 宣野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径直说道:“我知道,你这样惩罚我并不是因为我的出生也不是因为宣歌,我不喜欢跟你绕弯子,我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才如此作践我,你倒是说出来,我向你赔罪!向你道歉!” 君无疆冷眸微眯,“你……” 宣野认真等着他说下去,他却只说了个“你”字便住了口。 他仿佛没有耐性再跟她磨叽,拿起竹简继续看起来,只冷冷道:“你要记住,在这里规则由我而定,至于我要怎么玩,那得看我的心情,你可以不玩,我并没有强迫过你。” 君无疆那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让她很是厌烦,但她知道这个时候最需要冷静,否则一时冲动掳袖子跟君无疆打起来,只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所以她闭了闭眼压下心头怒气,最终并没有再跟君无疆理论,转身出了日阳殿。 “你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像君无疆如此恶劣的人?我问他我什么地方得罪他了他又不说,如若我没得罪过她,他凭什么要这么折腾我,还说什么怎么玩看心情,看你妹的心情啊!” 馥如子淡定的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陛下先消停一些,纵观目前形势陛下如今只有两个选择。” 宣野终于从自己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哪两个?” “第一,若是陛下你真忍受不了信王,大可以卷铺盖走人,第二,若陛下真想跟信国永结邦好,那就忍着,一直到一个月之后陛下您修成大果跟信王结成夫妻,到时候有了信国支持,陛下也可继续自己的宏图大计。” ( 理论 说真的,其实宣野现在真的很想狠狠甩君无疆一巴掌,牛逼哄哄的冲他丢下一句“老娘我不玩儿了”然后拍拍大大方方的离去。♀ 可这样一来她跟信王的婚事就彻底玩完了,别说可以得到信国帮忙了,君无疆不在暗地里扯她后退就不错了。 那么她的**大计就得暂且告一段落,她每年还得向大周上供数以万计的财富。 可若是她再忍受一个月,只需要一个月,她就可以谋得信国支持,可以在信国的庇佑下发展生息,到时候祁国国力强盛了,不再需要信国之时她再教训君无疆也不晚。 当初眼睁睁看着禾子千死在面前,清楚的知道她母亲向禾子千下毒的事她不一样忍下来了么? 只需咬咬牙,一切都会过去的。 可是心里那点不甘心还是有的,毕竟给人为奴为婢的事情不是任何一个忍耐力强大的国君都可以做下来的。 所以她想再找君无疆理论一番,她很想问清楚她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个小心眼的家伙。 在去日阳殿之前她先给自己灌了半壶酒,说真的,其实她有点畏惧君无疆,尤其是他那双沉冷的,如深渊一般让人捉模不透的双眼,所以在找他之前她得先给自己壮壮胆。 在殿外她又遇到了丘山,不过丘山这次没拦他,因为他有自知之明,他拦不下来的,再见她一身酒气,走路都歪歪扭扭的,一个奴才跟一个主子拉拉扯扯的也不成体统。 宣野走进殿中,君无疆还在批奏折。 从这点来看,君无疆实在可以算一个不辞辛劳,认真负责的君王。 君无疆淡淡抬了抬眼皮,虽知道来人是她,可看到她脸上泛着的红晕和手中握着的酒壶时还是怔愣了一下。 分明在来之前准备了一肚子话跟他理论的,可真的看到高高在上,不怒自威的信王时她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她自己也明白,君无疆这人太过冷情,她的委屈,她的不甘在他看来毫无价值。 她挽了一个朝云近香髻,发髻之上只用两个淡蓝色花甸点缀,她已换了一件淡蓝曲裾深衣,正好与那淡蓝花甸两相呼应。 深衣曲裾用绛红色细布镶边,衣料之上用五彩丝线绘成百鸟争鸣图,她身材瘦削,肩若削成,深衣上那条宽大的白底绣艾草博带更勾勒得她细腰不盈一握。 她一张小脸被两侧耳发逼得更是紧致小巧,殿中橘色的灯光照进她灿若星辰的眸子里,迷迷瞪瞪的,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她的眼珠中闪烁。♀ 君无疆看着她一步步走过来,因酒劲上头,她的脚步显得有些踉跄,那空洞的双眼似望着他有好似望着别处。 “你若想用这种方式博取同情,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他的语气冷漠尖锐得好似一把利刃。 宣野没有回答,依然踏着虚浮的步子向他走来,然她眼中的晶莹却是闪动得更剧烈了些,一个稍重些的步子踏下去,却见她眼眶中似溢出了一粒珍珠,顺着脸颊的弧度滑落到地上。 那一张小脸瞬间被泪痕布满,看上去有些无助,君无疆的心脏猛地颤抖了一下。 她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君无疆好似着了魔似的望着她脸上闪烁的泪光,竟无法收回心神。 空气仿佛变成了一汪水,身处水中难免觉得有些许凝重之感,似乎动一下都异常艰难,是以他只是呆呆凝望着她。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叫人进来将这女人带下去的时候,却见她突然跨了一个较大的弓步,仰天吼道: “击鼓其镗呀啊呀呀呀,踊跃用兵呀喂。土国城那个漕啊啊啊,我独呀南行。” 换了方向扎个大弓步又唱: “从孙啊子那个子仲呀呀呀,平陈啊与那个宋喂喂喂。不我以归呀不我以归呀,忧心有忡啊啊啊啊。” 一边唱着一边将双手像失心疯一样在左斜上方比两下,又向右斜上方比两下,双腿便配合着动作做机械下蹲。 唱完了这两句,却见她突然转了圈,又见她突然扎了马步双手张开以拥抱蓝天姿势继续: 爰居爰处啊啊啊啊?爰丧其马呀呀呀呀?于以求那个之啊?于林啊那个之下。 死生契~~耶耶耶阔,与子成~诶诶诶说。执子之手~嗷嗷嗷,与子那个偕~耶耶耶老。 君无疆:“……” 君无疆揉了揉暴动的太阳穴,正准备叫人进来将这疯子扛下去,却见刚刚还若打了鸡血似的人唱完这一句便熄了火,身体一歪便直直向着青玉石地板倒下去。 君无疆眼眸微眯,却见那女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似睡着了。 此时已是深夜,周围静谧无声,屋中的烛光噼噼啪啪燃烧着,更显出屋中寂静。 君无疆呆呆看了那女人一会儿才起身走到她身边用脚轻轻踹了踹她。 她已经睡熟了,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君无疆正要转身离去,却见原本还躺尸一般的人突然如肌肉抽搐,神经紊乱,一头打起紧紧抱着他的大腿哭道:“君无疆,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我哪里不如宣歌了,你凭什么不能喜欢我,她不就是长得比我好看么呕~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呕~凭什么呕~” 君无疆嫌恶的看着抱着他大腿的双手,他简直忍无可忍,抬脚就向这女人踹去,倒是将她踹在地上了,可不成想醉酒的女人竟然这么大力气,迷迷糊糊的竟能将他的脚抱这么紧,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将腿从她双手中挣月兑出来。 一向淡定的信王陛下也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了一声娘。 这时候又不好叫人进来……让人看到了成何体统? 一向高贵冷艳的信王陛下不得已做了一个他自己也不耻的动作—— 他伸手挠了一下这女人的咯吱窝。 不过这方法倒是有用,她总算松了手。 此时已到了就寝时间,君无疆叫了人进来伺候更衣,进来的人虽看到躺在殿中的女子,可没有大王发话她们也不敢多嘴。 君无疆临睡之前冷漠的瞟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女子,心想着,这是你自作自受。 不过他躺在床上却睡不着觉,他总能透过屏风隐约看到躺在地上那缩小的身子。 就如某种不能忽视的召唤一样,不管他怎么辗转最后总能被它吸引。 后来他不想跟自己过意不去,走到外间将那女人抱到里间的躺椅上,并给她盖上了一层毡毯。 做完这些之后君无疆觉得自己简直疯了。 ( 沧海遗珠 “喂,君无疆,我们成亲吧,反正我们两人早先就有婚约的,而且你都将聘礼送到祁国了。♀” 君无疆头也不抬,“我送聘礼的时候并不知道祁国未来的国君是你。” 宣野也不生气,“其实我觉得你也不是真的讨厌我,更何况我们两人结合对两国都有好处,我们干脆就在一起吧。” “……” “跟我成亲又不会要了你的命,你看你昨天不是也抱了我么?” “……” “喂君无疆,我说话你听见了么?” “……” “君无疆?” “……” “小僵僵?” “……” “僵僵儿?” “……” 宣野觉得她快被自己恶心死了,索性君无疆终于抬起头来,宣野立刻冲他露出一抹十里春风般灿烂的微笑,却听得君无疆冷冷道:“我看你的舌头是多余了。” 她就知道这家伙非常无趣。 就在她跟君无疆大眼瞪小眼之时,只见丘山火急火燎的冲进来冲君无疆结巴道:“大,大,大王,月瑶宫走水了,月瑶夫人还被困在殿中!” 宣野一直以为像君无疆这种冷静自持从容不迫的家伙是不会轻易显露自己的感情的,不,应该说他从未有过感情。 可当她看到君无疆手中的竹简啪嗒一声落在矮几上,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起来仓惶往外走的时候她才恍然,其实君无疆也是个人—— 他也会有神色匆匆紧张不安的时候。 她跟着君无疆来到月瑶宫的时候月瑶宫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此时日头还未出来,正是最黑暗的黎明时分,月瑶宫上的火焰如一条红色的巨龙舌忝舐着黑暗的天空,火焰烧得这么大,要么就是烧了一定的时候,要么就是加了助燃的东西。♀ 不过宣野更趋向后一种可能,如果这火烧了一定时候不可能现在才发现。 月瑶宫外人声鼎沸,许多宫人提着水桶神色匆匆来回跑着。 君无疆的身影一出现在这里,宫人们立刻下跪行礼,君无疆却完全不理会,只一个劲问道:“月瑶夫人呢?月瑶夫人在哪里?” 有个丫头哭天抢地膝行到君无疆身边,凄然道:“大王,月瑶夫人还在殿中,求大王救救夫人!” 君无疆寒眸微眯,薄涔的双唇紧抿,他猛地将这丫头踹在地上,骂道:“不中用的东西,竟然不顾主子死活自己逃出来!” 说完便要向那熊熊燃烧的宫门而去,丘山见状,立刻扑到地上抱着君无疆的大腿哭道:“大王,奴才已经让宫廷警卫进去营救月瑶夫人了,大王万万不可以千金之躯冒险啊!” 君无疆却不理会他,只冷冷道:“滚!” 丘山这时也固执了,紧紧抱着君无疆大腿不肯松手,君无疆挣了几次也挣月兑不开,索性一脚将丘山给踹了出去。 只一眨眼之间他已经跑到月瑶宫的宫门口,并毫不犹豫的冲进了火海。 宣野大惊失色,君无疆这家伙要自残也不用选在这个时候吧,那么大的火,他冲进去还有活命的机会么? 宣野的脑海中一时间闪过无数种声音。 要是君无疆死了怎么办,他可是她未来的相公啊,他可是个难得的好盟友啊,能够助她月兑离大周掌控也只有君无疆这种变态才能胜任啊。 而且他又没有子嗣,要是他死了大周肯定会把目光投向信国,如果信国再被大周给收服那么她的**大计可就要被彻底阉割了。 呸呸呸,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一系列混乱的思想在宣野脑海中噼噼啪啪的炸了开来,到了后来她竟然不受控制的,如疯了一般歇斯底里的大叫着:“快救君无疆,快去将君无疆救出来!” 其实不用她说,自有王庭的禁卫不顾一切冲进火海护君无疆的周全。 宣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搅得神经失常,她如一个疯子一般指挥着众人进去救人之后眼看着君无疆许久未出来竟然也不受控制的想冲进火海。 可是在她进去之前,被人及时拦下了。 姬景阳搂着她几个旋转站在安全范围内之后才冲她吼道:“你疯了么?” 不同于他往日的温和,他的脸上也没有带着让她讨厌的笑容,他双眼泛出血红,像一头发怒的狮子。 她一直觉得姬景阳这家伙阴阳怪气的,却不想他也有如此严肃认真的时候。 对了,她疯了么?她干嘛要奋不顾身救君无疆啊? 宣野慢慢冷静下来,转眼向火海看去,只见从熊熊火海中走出一个挺拔伟岸的身影。 他面色冷凝,即便脸上沾染了一些黑灰,却也无法掩盖他与生俱来的风华。 他全然没有将那摧枯拉朽毁灭一切的大火放在眼中,它不过是他身后的一个布景,一个衬托他神勇威武的布景,他所到之处,那火苗仿佛也怕这冷傲残忍的君王,竟半点不敢沾他的身。 看到完好无损的君无疆从火海中出来,宣野第一个想到的是,君无疆这种变态还真是适合她。 当然,如果君无疆的怀中没有抱着别的女子,宣野肯定会跑上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君无疆抱着月瑶夫人从宣野身边经过的时候,宣野依然保持着被姬景阳半抱在怀中的姿态。 她永远忘了不了君无疆当时看她的眼神——嫌恶,嘲弄,愤怒。 月瑶夫人名叫白露,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君无疆直接将她抱到日阳殿,放在独属于他的那张床榻上。 丘山曾经多次警告过她,整理大王寝榻时务必要尽心尽力,他的床单被套上不能沾上一点杂物,因为这位有着变态洁癖的国君讨厌他的东西沾染上一丁点别人的东西。 宣野不知道这位月瑶夫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让一向冷情残忍的君无疆这么着紧她。 岐黄司出动了十二名医正来为月瑶夫人诊治,君无疆自己也受了伤,可他却浑不在意,强制命令医正们要保月瑶夫人一命。 好在月瑶夫人只是呛到浓烟昏迷过去了而已,在医正的合力抢救之下已并无大碍。 宣野一直站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在医正们费力抢救月瑶夫人之时,君无疆一直面无表情站在一旁。 冷淡凉薄得不似这红尘中人。 可宣野知道,此刻的君无疆比任何人都要紧张,因为她看到他耳侧的肌肉一直紧紧绷着,没有一丝放松过,直到医正们集体确认月瑶夫人并无大碍之后君无疆才不可察觉的松了口气。 接着,他将所有人都屏退出去,独留了宣野一人。 宣野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殿中安静下来之后,目光一直注视着月瑶夫人的君无疆终于冷冷的转头看着她。 双眸沉冷,深不见底。 他一步步向她走过来她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在殿中的巨柱上,宣野退无可退,君无疆伸手扣住她的脖子,不带丝毫犹豫的。 宣野一脸不解,她不知道她究竟在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性格多变的帝王,在不久之前,就在这个地方,她还在肆无忌惮的调戏他。 他的手指按压住她的颈部动脉,虎口死死卡住她的咽喉,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就如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只是公事公办的来索人性命。 “如果白露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一定会让你陪葬。” 被他死死卡着,宣野根本说不了话,只用一双疑惑的眼眸看向他,其实她本可以反抗,君无疆的武功虽高,可要杀掉她却并不容易。 可是,在被他掐住脖子的那一刻,她心神溃散了,聚拢不到一起给她反抗的动力。 君无疆给了她答案。 “是你告诉槿华夫人,要将所有的威胁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槿华夫人受了你的挑唆才对白露动了杀机。” 原来如此,她当初的确跟槿华夫人说过这些话,可是她真正的目的是想借槿华夫人的手杀掉宣歌,她以为宣歌才是君无疆放在心间疼爱的那个人。 没想到一向名不见经传的月瑶夫人竟是一颗沧海遗珠,她才是牵动君无疆心弦的那个人。 而槿华夫人显然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她才对月瑶夫人动手。 最终君无疆并没有杀掉她,他将她重重扔在地上,冷声警告:“你最好给我安分一些,你若再对白露耍什么手段,别怪我不客气!” 宣野趴在地上咳了许久喘了许久才稍稍缓和了一下不适感,她知道刚刚君无疆的确对她动了杀机。 其实她并没有太在意,她知道君无疆不会杀掉她,最起码目前还不会,并且在她起身离开日阳殿之时她还很好心的对君无疆提醒道:“你手上流血了。” 宣野回到院中,馥如子急忙上前询问情况,宣野冲她摆摆手示意她先回避,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馥如子很知趣的退下了,宣野并没有进屋中,而是坐在院中一颗歪脖子树上,这颗歪脖子树枝干歪得奇形怪状,有一根枝干几乎是贴着地面生长的,平时她跟馥如子都将它当板凳用。 君无疆既然知道当初她跟槿华夫人说过的话,他就应该意识到槿华夫人这个蠢货会向月瑶夫人动手,那么他就该多在月瑶宫增加人手保护月瑶夫人安全并旁敲侧击警告槿华夫人不要乱来才是。 究竟是槿华夫人根本不在乎君无疆的警告还是君无疆派到月瑶宫的人有所疏漏才让槿华夫人有机可乘,竟放火差点将月瑶夫人烧死? ( 轮下毒的伎俩 宣野想不明白这些缘由也就不去想了,信国这些后宫争斗跟她没有什么关系,她的眼见可不会放在女人之间争风吃醋上,目前最要紧的就是让君无疆尽快跟她成亲。♀ “你在想什么?”一道温和如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宣野抬头看去,却见面前站着一个一身淡蓝袍子的俊美男子,男子笑容温和,一双狭长双目滟潋出迷人光泽。 不等宣野回答,他径直走到宣野身边坐下,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再淡然的拉过宣野的手,温柔的将瓷瓶中的药膏抹在宣野手心上。 刚刚她被君无疆摔倒的时候手心擦破了一点皮。 宣野自然很抗拒他的触碰,她急忙想抽开手,可姬景阳看似松松垮垮的握住她的手腕,却一直警惕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想抽开他急忙用力握住。 这个时候的宣野却没有心思再与他推来挡去的,见他是铁了心不松开她便也由着他给她上药。 姬景阳的动作小心翼翼,温柔仔细,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宣野突然想到什么,“我母亲在位之时每晚都需有五个男宠轮流侍寝,可自从你来了之后,我母亲便独宠于你,大家都猜测,阿阳大公你究竟有何能力抵得住五个人的魅力。” “你想知道?” “不想。” “哦?” “因为这件事,我每次看到你总也在想,你究竟是有多么强悍才能以一人之力满足我母亲的需求,每次这样想之时我脑海中总是适时出现一些活色生香的画面,你能将我母亲伺候周到,在她的床榻上定然是卖了十足的力气,然后再一想到,在我母亲床上卖过力的男人又要在我床上卖力,我就觉得这种事好生恶心。♀” 姬景阳脸上带着些许失落和受伤,“所以,这就是你如此厌恶我的原因?” 宣野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道:“你是大周王子,本可以风风光光过你的贵族生活,何必留在祁国宫廷中低声下气当一个男宠,你之所以如此忍辱负重,我猜大概只有一个原因,你在我母亲床上卖力,讨好她,奉承她,从而拉拢她的心,再借助祁国兵马助你夺过大周王位,不过你大计未施,我母亲就已身死,可你不想放弃,所以你对我好,迁就于我,容忍我,大概就像对我母亲那样,让我爱上你再利用我助你谋夺大位。” 姬景阳脸上的笑容有些许裂痕,他将缠在宣野手上的纱布打了个结,再将那小瓷瓶收到怀中。 不同于他平日里面上的温和神色,此刻他的脸上像是敷了十多层冰霜,他没有解释,也没有离开,只静静坐在宣野身边,冷眼放任某种伤痕在他心口蔓延。 “你不用再多费力气了,如果我是如此轻易就被感动的,那么我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宣野起身要走,姬景阳却及时拽住她的手腕。 “如果我说,我这样对你其实是想跟禾子千一样,成为你停靠的港湾,不想你活得那么累,想给你阳光,给你快乐你信么?” 宣野嘲弄一笑,像是听到笑话一般,“禾子千么?禾子千对我没有任何功利之心,他只是单纯的爱我疼我,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禾子千,而你更不配成为禾子千!禾子千早已不在,而我也不再需要避风港。” 宣野甩开他的手,径直离开了。 中午时分宣野听人来报说月瑶夫人已经转醒,宣野一直很好奇,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夫人究竟有何能耐能得到君无疆的宠爱,想着现在君无疆还没下朝,她决定去会上一会。 当然不会空着手去,宣野让馥如子准备了一碗汤,不管这汤的可食用性有多高,拿着东西总是比空着手好的。 跟着日阳殿的丫头走进殿中之时,月瑶夫人正有些虚弱的靠在床榻上,能得君无疆那般宠爱,这月瑶夫人自然是有几分姿色的,即便此刻因为虚弱脸上呈现一种不自然的苍白,依然无法掩盖她与生俱来的绝色容颜。 眉似柳叶,面若白玉,一双美目竟比天上星子还要璀璨,樱桃般的小嘴轻抿,惨白的唇色配合着那张精致的小脸,看上去透着十二万分楚楚动人。 那白皙细腻吹弹可破的肌肤可真是印证了那句“白露为霜”。 白露见了来人,脸上带着几分疑惑,引着宣野进来的丫头自然熟知宣野身份,这时便解释道:“夫人,这位是祁公。” 白露急忙挤出一抹笑容,冲宣野艰难的颔颔首,虚弱的道了一声:“见过祁公。” 宣野一时有点受宠若惊,信国宫廷中,很少有人真正将她当成一国之君,所以这时见月瑶夫人如此周到便对这她生出几分好感。 更何况月瑶夫人受了这般苦也是她误伤了她。 “夫人免礼吧,你如今受了伤,躺着休息便好,这是孤亲手做的羹汤,也算孤的一点心意,夫人趁热喝吧。” 白露便让丫头将羹汤拿过来,也不再推月兑,只道:“有劳祁公了。” 其实宣野有点愧疚,她最清楚馥如子这家伙弄出的东西暗黑到何种境地,曾经一次偶然机会她不幸尝到馥如子做的菜,那感觉——简直噼噼啪啪,乒乒乓乓,咚咚锵锵,无法用言语形容。 后来宣野将“吃司马大人”做的东西作为军中一向惩罚制度,不过后来遭多人举报这种惩罚制度太凶残,宣野不得不废除了。 所以眼睁睁看着这么一个娇小美人将这碗东西喝下去,宣野突然觉得自己很变态。 不过宣野也是没办法,她所住的小院就他们三人,她如今已经决定跟姬景阳彻底划清界限,自然不肯让他帮忙,她自己么,虽没怎么做过菜,但她知道只要她一操刀,定然就是天下间极致的美味。 她记得她第一次下厨是为小莹做包子,当时小莹吃了一口之后便因为过度好吃而晕了过去,像小莹这般挑剔的人也激动如此,可想而知她的厨艺究竟好到如何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所以她宁愿雪藏她的厨艺也不想它再问世震惊世人。 更何况君无疆的小老婆还没有到她可以为她亲自下厨的地步。 白露端着碗稍稍舀了一口在嘴里,宣野明显看到她眉角痛苦的抽了抽,其实她很想对她说如果吃不下去就不吃了,不用这么给她面子的,可没想到白露竟然一仰脖子将一碗汤都喝了下去。 宣野:“……” 姑娘,你可真是实在啊。 就在宣野一脸感激涕零,这月瑶夫人竟然如此舍己为人卖她面子时,只听得君无疆的声音冷冷的从身后传来。 “你在做什么?” 宣野还没来得及转头,君无疆已经一阵风一般走过来,目光凶狠的望着他,“你给白露吃了什么?” “我……” 君无疆如此质问她是什么意思,莫非他觉得她在毒害他的夫人? 她有那么闲么她? “大王,祁公她是好心给我送来羹汤的。”一旁的月瑶夫人柔柔解释道。 君无疆的那冰冷凶狠的眼神终于缓和了一些,宣野便冲他挑了挑下巴,小声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 可话音刚落,却见得月瑶夫人猛地吐出一口血来,一脸纠结痛苦,不敢置信的望向宣野,她嘴唇翕动了几下,终是没说出一句话来便晕了过去。 君无疆反应最为迅速,急忙过去抚着她,“白露,白露你怎么了?” 宣野凌乱了,这是什么情况? 君无疆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想来是现在情况紧急他没时间发落她,只瞪了她一眼便急忙让人找来医正。 不过他的眼神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如果白露有事的话你就等着陪葬吧! 宣野在最初的震惊之后慢慢回过神来,白露中毒了,而且还是喝了她送的东西之后。 可是她分明没有下毒,馥如子也没有下毒,这碗药也没有再经过其她人之手,白露为什么会中毒。 自然又是出动了整个岐黄司来给白露诊断,医正最后诊断的结果简直让宣野想吐血。 “回禀大王,月瑶夫人这是中毒了。” “中毒?中的是何毒?”君无疆的语气冷得可怕。 “是复蒿毒,这是一种生长在湿热地区的毒草,若服食少量倒可以清热解毒,可若服食过量则会肠穿肚烂而死,还好月瑶夫人并未服用多少,是以并没有性命之忧。”医正说完之后复杂的看了宣野一眼又补充道:“这种复蒿目前只有祁国才有。” 好啊,这下子所有矛头都集中到她身上了,刚刚那碗汤是她送的,那汤中已经被医正检查出有复蒿毒的残留,如今再点明这复蒿只生长在祁国,她又是祁国国君,要弄这种毒太过容易了,如此多的证据全都指向她,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所以宣野并不急着解释,如今解释起来更像是欲盖弥彰,她只是静静的跟君无疆对视,无论他眼神多冷酷,多犀利,多可怕她都一刻不松懈的,无波无谰,毫不畏惧对视着他。 怎样,老娘就是没下毒,老娘也不屑以这种方式下毒! 君无疆最终移开目光,冲底下人吩咐道:“寡人已让人将东边别苑改为月瑶宫,等下便将月瑶夫人送到那里。”吩咐完后又冲宣野冷冷丢下一句,“你跟我来。” ( 尿裤子的信王 宣野跟着君无疆来到侧殿中,君无疆一撩袍子,大气磅礴的坐在侧殿的主位之上,宣野则挺直了背脊站在他面前,她没做错事,没必要在他面前表现得惴惴不安。♀ “你果然要杀掉白露。” 他才刚刚下朝回来,那一套十二硫十二章冠冕还没来得及换下,他威仪棣棣,不怒自威,即便只是静静坐在那里,他身上那强大的气势也叫人喘不过气来。 宣野不屑挑了挑下巴,“我即便要杀她也不会选择如此愚蠢的方式,如若我真的想她死,我大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君无疆的声音低沉冷冽,“或许你就是用这种最愚蠢的方式掩人耳目,有时候最笨的方法反而是最聪明的。” 宣野气结,君无疆这家伙是自诩聪明过头了吧? “不管我怎么说你都怀疑是我做的,我也懒得再解释了,你要怎么想是你的事,不过我并没有对你那什么夫人下毒,我不过是借送汤药为由想会一会她是什么样的人而已,事情就是这样,你爱信不信。” 君无疆嘴角勾起一抹嘲弄,“这么说来倒是白露自己下毒陷害于你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谁知道你那个什么月瑶夫人安的什么心,你不要告诉我,什么她是这世上最善良的人,什么她与世无争,她就是一朵纯洁的小白花,怎么可能陷害于你?分明是你不安好心,我告诉你,女人心海底针,你是永远不知道一个女人阴暗起来的时候有多阴暗。” 君无疆那阴测测的笑容竟然多了几许玩味,“你怎么就觉得我会对你说这些?” 宣野冷哼一声偏过头,懒得跟他解释,如果君无疆果真如此愚昧,爱一个女人爱到丧心病狂,不分是非黑白,那她就真的太看不起他了。 不过,君无疆显然精明得多,他并没有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只向她道:“从今天开始,你搬来日阳殿的侧殿,还有,离白露远一些,不要去打扰她,也不要妄图去伤害她,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一定不会对你客气!” 宣野不明白为什么君无疆要让她搬到侧殿,不过能跟君无疆近距离接触也好,一个月的期限已经过去了一半,她得快些将君无疆拿下才是。 这次君无疆让宣野搬到侧殿,严厉禁止姬景阳跟着,宣野说的那些话可能真的刺激到了姬景阳的自尊心,所以这一次他并没有跟着,只用一双失落受伤的眸子目送她离开。 搬到侧殿之后宣野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月瑶夫人所中的毒究竟是谁下的。 毒不会是她下的,也不是馥如子,那汤碗也只经过了馥如子,宣野,月瑶夫人的丫鬟和月瑶夫人之手。 难道是月瑶夫人的丫鬟下的毒?是月瑶夫人平时对她太苛刻了,所以她想借宣野的手除掉她。 可是没道理啊,为什么早不除掉,晚不除掉,偏偏要通过她的手除掉? 还有,月瑶夫人中的毒只生长在祁国,莫非她的丫鬟料事如神,早就备好了复蒿,一直带在身上,就等着宣野来自投罗网? 真要论起来,其实白露自己下毒的嫌疑比丫头给她下毒要大得多,可她又为什么要陷害她呢,她身上那复蒿又是从哪里来的? 宣野一时间想不明白。 不过那月瑶夫人烧也烧不死,毒也毒不死,还真是命大福大。 且说上次君无疆奋不顾身钻到火中英雄救美,美人倒是捡回一条命,可君无疆也受了不小的伤,最重的伤在手上。 君无疆的双手被绑成了两个大粽子,行动极其不便,就连洗漱都成问题,更别说执笔批奏折了。 其实君无疆让宣野住进侧殿一个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想借宣野的手代批奏折,当然这种事事关重大,君无疆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一来宣野想跟他结成同盟,即便让她知道信国国事对她也没什么作用,祁公国力远远不如信国强盛,他根本不放在眼中,而宣野也不会傻到用同盟国的机密奉承大周。 再有,宣野毕竟是一国之君,对于处理国事上也比旁人有经验。 君无疆的双手被绑成了大粽子,在日常起居上就显得极其不方便。 比如君无疆要如厕之时就犯了难,其实要解开裤子,月兑下裤子,尿完再拉上裤子这也并没有太难。 难就难在他的小兄弟上。 上次被宣野咬了一口,虽不影响子嗣绵延,可那小兄弟也受到不小的伤害,这些天过去了,那小兄弟依然没有消肿,是以那小兄弟上还包着药。 所以在他尿尿之前要解开小兄弟上缠着的纱布。 当然,以他现在被包成粽子的双手灵活程度,这么高难度的活计他是做不了的。 可是他又内急。 让丘山帮忙么?他虽是他的近侍,可丘山顶多就是个奴才,而且还是个阉人,要让他来碰他的万金之躯他还没那个资格,丘山没有资格,其他下人就更没有了。 反正他的小兄弟都被那个女人碰过了,再被她碰一下又不怎么样,不然还能怎办,让别人来碰,又要多沾一个人的味道。 君无疆就是如此破罐子破摔的想。 所以他让人将宣野叫来。 宣野被丘山引到内殿之时,君无疆正冷傲的坐在床榻边上,丘山将她引进来便很自觉的退下去了。 一般来说君无疆找她有事在外殿解决就行了,干嘛要将她引到内殿? 君无疆保持着他的高贵冷艳,一脸嫌弃的看着她,“不管是谁,只要做了错事都要为她的错误负责。” 宣野表示她听不懂。 “既然伤害过别人那就应该做些补偿,即便这补偿有时候有些奇怪。” 宣野还是听不懂,她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道:“君无疆,请说人话!” 君无疆也不想给她绕弯子了,他从床榻上起身向她走了几步停下,猛地一撩袍子,褪下亵裤,在宣野复杂的注目下露出他缠着纱布的某物什,无比淡定又冷傲的说:“解开!” 宣野:“……” 其实君无疆早先就有心理准备,按理来说这种事情让一个女子来做的确有点强人所难,毕竟他所知道的女子都有这一定的羞耻心。 所以他本想着如果这女人表现出一定的害羞和胆怯他还得威逼利诱一番。 不过他想多了。 宣野在短时间的怔愣之后慢慢回过神来,她带着探究好奇疑惑的目光在他的某物什上看了许久不解道:“都这么久了还没有好么?” 看样子当时她下了重口。 君无疆眼前闪过几道黑线,她真想一掌劈在这女人的天灵盖上。 “你可还记得你我之间的约定,不要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奴婢,既然是奴婢就要无条件服从主子的命令。” 君无疆这人还真是无趣,宣野冲他瞥了瞥嘴蹲三下五除二将那物什上缠着的纱布解开。 君无疆也不理会她,异常淡定的走到恭桶边上。 可是那女人竟然也跟着他走到恭桶边上,并蹲一脸陶醉的望着他胯间的物什,自顾自说道:“君无疆,你这东西怎么没有图上画的那么大?” 宣野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是作为一国之君,在行床弟之事前就会有专门的人讲解,并附图解析,让国君明白床弟之事在子嗣传递以及阴阳互补上的重要意义。 她那带着些微扭曲的火辣目光落在君无疆某处,让他浑身不自在,这还让他怎么尿? “滚!” 语气凌厉如一把无形的利剑。 不过宣野并不是那种见好就收的人,她不快的瞥了她一眼,嘀咕道:“真小气,看一下又不会死!不过君无疆,你怎么还不尿啊?我得看着你能正常的尿尿才安心啊,不然我会有负罪感的,再怎么说你的小兄弟受了伤也是我的责任。” 说完还颇为自责的叹了一口气。 “滚!” 宣野见君无疆面上冷凝,知道这家伙生气了,惹怒了这家伙她也讨不到什么好,她轻咳一声,最终还是起身出去了,不过在去往外殿的短短一路上她依依不舍的回眸了数十次。 君无疆尿个尿也不能安心,因为那女人不停在屏风外询问“你尿完了没有?”“你还有多久才完事啊?”“你不说话我进来了。” 怎么说呢,其实一个男人尿尿的时候如果不借助手指抬一下,很容易洒在裤子上,君无疆手受了伤,再加上那女人不断干扰他,以至于他最后一不注意,撒了些在衣袍上。 当宣野蹬蹬蹬跑进来之时便看到君无疆遮遮掩掩的动作和一部分濡湿的衣角。 宣野在他那一小片濡湿的衣角上复杂的看了一眼,郑重其事的又憋着笑意总结:“君无疆,你不会尿裤子了吧?” 君无疆没有哪个时候这么想杀掉她。 不过他依然保持着他的从容不迫,面无表情的命令道:“将纱布重新给我包上,再将亵裤给我换下。” 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 宣野却有恃无恐的挑了挑下巴,双手抱胸,一脸不快道:“君无疆,在让别人帮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得礼貌一些,要在每一句话前面加个‘请’字,比如请你帮我将纱布缠上,请你帮我将亵裤换下。” “不要忘了你是什么身份,你若再这样胡搅蛮缠,我立刻让人将你赶出去。” “你若让人将我赶出去,我便告诉天下人,堂堂信王竟然尿裤子!” “……” ( 抬一抬 君无疆看着宣野那完全一副小人得志的欠揍表情觉得没有必要跟她这种小人计较,不过他却又不想她太得意。 “你真的铁了心要如此执迷不悟么?” 宣野也不再理会她,假意扯着嗓门道:“外面的人都听好了,信王陛下竟然……” “给我闭嘴!” 宣野得胜的笑了笑,“信王陛下若还是这般不知礼数,我就只有将陛下尿裤子的事昭告天下了。” 君无疆深吸了几口气,闭了闭眼按捺住要将这女人碎尸万段的冲动艰难的说道:“帮……我缠上纱布,帮……我穿上亵裤。” 语气显然柔和了许多。 宣野知道这已经算是这男人的极限了,也不再打趣他,蹲帮他将小兄弟重新包扎上,又帮他换了一条亵裤,并在他的逼迫威胁下将那条亵裤拿去洗干净了。 但是宣野苦逼的生活并没有从此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 为了更方便照顾君无疆的起居,君无疆索性让她搬到正殿,当然,妄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将君无疆给睡了是不可能的。 因为君无疆让她在外间打地铺。 这一夜宣野睡得还算踏实,因为她终于说服了君无疆不用早起干粗活,只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可是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被君无疆给叫醒。 君无疆要撒尿。 宣野不满的从被窝中钻出来顶着一脸疲惫和一头乱麻窝一般的头发睡眼惺忪进到里间,正要例行公事一般蹲帮君无疆解纱布,却被君无疆一把推开。 宣野稍微清醒了一些,不满道:“怎么了?” 君无疆面无表情,“洗洗手。” 宣野去洗了手来,一边打哈欠一边帮他解了纱布,正要转身出去,却听得君无疆冷漠却带着别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抬一抬!” 宣野转头看去,一脸茫然,“抬一……抬?”什么? 君无疆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的小兄弟,一脸“你懂的”表情。 说真的,宣野不懂。 君无疆已经憋了一会儿了,这时已经没有耐性跟她多磨蹭,遂道:“抬一抬我的宝贝,不然会尿到裤子上。” 宣野挑了挑眉头,高深莫测道:“原来如此。” 看着她那明显带着几分嘲笑的神情,君无疆真的好想跳起来将她碎尸万段。 宣野走过去,面色如常,就如平常拿东西般帮他抬了抬小兄弟,感觉手感不错,她还下意识捏了几下。 君无疆:“……” 宣野一直炯炯有神的注视着君无疆某处,看了许久宣野觉得不对劲,她不由抬头疑惑道:“你怎么还不尿?” 君无疆面如寒霜,“你向下一点,不然会尿到恭桶外面。” “哦!” 宣野稍微估算了一下君无疆的射程,非常精确的向下移了一些,继而炯炯有神的盯着某处。 说真的,君无疆被她那灼人的目光看着只觉得脊背发凉,不过他一点都不承认这种感觉跟害羞有关。 凭什么他看着她拉屎她都一脸淡然,被她看着撒尿他就不自在了。 他不想在宣野面前败下阵来。 是以,他面上依然一派淡然,看似非常轻松自在的尿了出来。 其实宣野虽然有些好奇,不过这样直白的看着一个异性做这种事她还是觉得有些别扭,为了忽视这种别扭,她故意抬着君无疆的小兄弟沿着恭桶画圈。 “左一圈,右一圈,哇君无疆你竟然还没有尿完。” 君无疆:“……” 伺候着君无疆尿完之后宣野便想接着补眠,可君无疆却又不断指挥着她弄这样弄那样,弄到后来宣野的瞌睡也没了,索性穿戴整齐了方便听候君无疆差遣。 因为君无疆双手被包成了大粽子,吃饭穿衣自然都成问题,是以,宣野完全当起了他的左右手,伺候他漱口,伺候他穿衣,伺候他吃饭。 “张口!”宣野舀了一勺汤递到君无疆嘴边。 君无疆无比嫌弃的看了一眼这才张口喝了进去。 “我真不知道我上辈子欠了你什么,你说你好端端的干嘛呈英雄,逞英雄的结果是自己受了伤不说还连累我跟着受累,被你救了的人又不是我,人家美人在一边逍遥自在,我却在这边做牛做马,真是不公平!” “闭嘴!” “……” 就这样过了几天之后,宣野觉着有必要去找找月瑶夫人。 虽然君无疆严厉禁止过她不准骚扰白露的生活,但宣野这人爱记仇,别人算计了她她怎么都没办法就这样息事宁人。 虽说斤斤计较不是好事,但世上的人都是这样,将你当成了冤大头见你没什么反应便觉着你好欺负,下一次她还得将你当成冤大头。 和谐是相互的,你若对我和谐,我自然也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你若欺负到我头上,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月瑶宫被烧了之后,君无疆分明知道是槿华夫人所为,可又没有确实的证据,再加上槿华夫人身边的丫头将一切都揽在身上,故意给槿华夫人洗白,君无疆想着能杀鸡儆猴也好,遂将那丫头以炮烙之刑处死,这件事便告一段落。 而下毒事件,虽种种迹象都表明是宣野所为,但君无疆还是命人彻查,当然彻查是彻查不出什么的,这件事只有不了了之。 所以要陷害宣野的人虽没有得手但仍然可以逍遥法外,等待下一次机会。 每每想到这里宣野就恨的牙痒痒。 今日天气甚好,月瑶宫景色异常秀美,宣野由着丫头引进来之时正看到月瑶夫人坐在湖边一块巨石上,还未到正午,日头不是很毒,月瑶夫人一身淡紫薄纱褥裙,在碧水蓝天中显得格外耀眼。 经过几日修养她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莹润白皙中透着一点点粉红,就如一朵初绽的桃花,格外娇艳动人。 修长双腿屈膝放在大石上,秋水般的双眸静静望着湖中被微风吹起的涟漪,离得有些远,宣野隐约可看到她的眼眸中带着些许怅然和伤感。 好一幅“美人依石愁烟空”。 有丫头走到她身边向她通报,白露这才抬起头向她看去,绝色容颜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只这一笑却让她身后一大丛开得正烂的木槿黯然失色。 宣野慢慢向她走来,白露起身冲她福了福,“见过祁公。” “月瑶夫人不用客气,夫人面色红润,想来身体已无大碍了。” “多谢祁公挂念,白露已经好多了。” 宣野开门见山,“关于夫人中毒一事,夫人是否也觉得是孤所为?” 白露那翦水秋眸无波无谰,她的眼帘低垂却又显得不卑不亢,她仪态端庄,姿态娴雅,没有凌驾于别人之上的高傲,也没有俯首于别人之下的卑微,她只是静静立在那里,像一座亘古不变的雪山,任你凡间多少男痴女怨,她始终一尘不染。 “这件事我实在不知。” 是个非常聪明的答案。 宣野却凑近一步,故意压低声音道:“你跟旭王是什么关系?” “旭王?” 宣野一直紧紧注视着她的表情,她如此试探她却始终神色如常。 “我知道,上次你中毒的事情是你自己所为,你是受了旭王所托,你是她安插在信国的奸细,那复蒿也是他给你的。” 白露淡淡的笑了笑,“我实在不知祁公你说的是什么,我与旭王素不相识。” 她面上的表情不像是造假,难道真的是她猜错了? “你不用再装了,你瞒得了君无疆却瞒不了我,你和旭王的目的很简单,要阻止我跟君无疆在一起,如果我果真借助信国的强大从大周**出来,必然给大周造成严重损失,这是大周天子极不愿意看到的,旭王之所以将你安排在这里,只因大周还未放弃要收服信国的决心,如果通过你得到信国的机密,对于大周来说是不小的收获。” 这件事她也是考虑了很久,总觉得这月瑶夫人身上有很大的问题,就拿下毒一事来说吧,如果白露想陷害她,而且又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自己给自己下毒,那么她只会将毒藏在指甲里,在指甲里藏毒这种事稍不留神就会出现大问题,所以她肯定是提前知道了她会来探望她,从而做好准备。 可她怎么能知道她一醒来她就会去看她呢?那么肯定是她身边的人向她通报的,她一整天都跟在馥如子身后围观馥如子煲汤,所以这件事定非馥如子所为。 那么就只有跟她同住一个小院的姬景阳。 再联想到姬景阳的动机,她稍一思索便明白了过来—— 白露多半是姬景阳安排在信国的奸细。 说这些话的时候宣野一直紧紧盯着白露的表情,出乎她意料的,她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她只是平静的听着她的叙述,只是一个单纯的旁观者,不承认也不争辩。 “我真的不知祁公究竟在说些什么。” 宣野眼神微眯,冷静从容如这般,也不知旭王从哪里找来如此完美的工具。 “不管是与不是,你我都心知肚明,夫人好生休息,孤先告辞了。” 她如今跟白露挑破了,她们多半要自乱阵脚,只要她们再行动,她在旁边推波助澜一下,就不怕君无疆发现不了异常。 如果君无疆知道她一直疼爱的女人其实是敌国的奸细,他多半自挖双目的心都有了,到时候她一定会落井下石,好好嘲笑君无疆一番。 “祁公慢着!”白露却突然叫住她。 宣野疑惑转头看去,却听得白露淡淡道:“祁公可知你为何一直不能得到信王的喜爱?” 她不知为何白露会突然说起这个,但是这个话题的确很吸引宣野的兴趣,所以她顺着话题问道:“为何?” “只因祁公你一点也不像个女子,你太过独断了,一心只想征服信王,可信王是天之骄子,不是任何人都能征服得了的,对于英雄来说,他更希望看到自己身边的女人仰仗他依赖他,越是柔弱越是能激起他的保护欲,而祁公你太强势了,信王只会遇强则强,所以祁公你费尽了心思却也得不到信王的半点疼惜。”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带着一丝嘲弄,就仿佛真的出于一个好心人的提醒,可是宣野听着却极不舒服。 “夫人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白露微微叹息,露出圣母般悲天悯人的表情,“我只是觉得祁公你太可怜而已。” 那仿佛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看着在滚滚红尘泥潭中打滚不得翻身的凡人,带着四分同情六分悲悯的表情真是怎么看怎么刺眼。 虽然宣野心知她说得也对,可是她却不想在她面前承认她的可怜,如果低头可以得到好处那她或许会考虑一下低这个头,可若是低头不仅得不到好处反而会助长别人的气焰,她为什么要低这个头。 即便只是自欺欺人,可是她也要以最骄傲的姿态告诉别人她是骄傲不屈的,她不需要同情和怜悯。 “听夫人的口气,你仿佛很得信王欢心?” 白露平静的直视着她的目光,“这一点其实祁公你自己也是心知肚明的不是么?” 这个女人太过坦然,太过从容,太过冷静了,她好似对一切都不在意,即便是说出这些话也仿佛只是随口一说,可偏偏她这随口一说却能准确无误的刺到别人弱点。 ( 争锋相对(一) 宣野回房洗了个热水澡,身体逐渐暖和下来,可躺在床上她依然睡不着。 君无疆这人太过冷情了,他永远不会明白她受制于人的痛苦,也不会明白当她看着子民将一年的血汗用于上交大周的贡品时的愤怒和无力。 她是真的非常希望得到信国的帮助,可信国的统治者偏偏是君无疆这种小肚鸡肠,冷酷无情的人。 可有什么办法,该做的她都做了,不属于她的依然不属于她。 她已经尽力了,虽然结局不是她想要的,可她不后悔,也不后悔曾经被君无疆当成奴婢来侮辱。 因为这也是她努力的一种方式而已。 什么方法都用过了,软的硬的,甚至不顾尊严的恳求,可君无疆依然无动于衷,这不能怪她,只能说天意弄人。 她努力过了,所以她有资格说,这一切都因为她运气不好。 得不到信国的帮助也没有关系,暂时无法月兑离大周的掌控也没关系,每年要上交大笔财富也没关系,她就不信她努力发展生息,经过几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祁国就不能月兑离大周掌控。 她这代不成,还有她的后代,她的后代还有后代,总有一天,祁国会出现一个比她更强大,更聪慧,更理智的国君让祁国从大周的控制中月兑离出来,成为一方霸主。 靠别人总归是不行的,一个人最应该依靠的还是自己。 想通了这些之后宣野突然觉得轻松了很多。 很好,明天她就收拾包袱准备走人。 可是,事情远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第二天一早她还没睡醒就听到馥如子在门外不断拍门叫她,她知道馥如子做事是有分寸的,如此急躁不安,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 她揉了揉还有些疼的脑袋,穿衣起床将门打开。 果然不出她所料的,馥如子急忙闪进来将门关上,冲她道:“国君,信国出事了。” 宣野凝眉,“什么?” “我也是今早才听人说的,说是昨天晚上郢都城中下了一场不小的‘雨’。” 昨天是下了雨没错,但宣野知道馥如子口中说的此雨非彼雨。 “怎么回事?” “听说,昨日有人悄悄将月瑶夫人的身世散播了出去,说她是个不祥之人。” 月瑶夫人,又是这个女人,莫非她跟姬景阳准备动手了? 行动这么快,难道是姬景阳昨晚被她那些话刺激到了?所以想利用白露再掀风浪,她们分明已经知道君无疆不会娶她,按理来说姬景阳的目的达到了,可这次她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馥如子见她没有回答便继续道:“国君可知,那月瑶夫人原来是闵王的王妃。” “闵王?” “这闵王是信惠王的同胞兄弟,当初惠王继位之后便将他这弟弟给杀了,也不知怎么的,这闵王的王妃就成了惠王的夫人了,如今有人将这件事抖出来,说当初就是这月瑶夫人克死闵王的,还说这月瑶夫人是信国先任大巫师的后人,是个不祥之人。” 信国先任大巫师宣野也有所耳闻,一般来说国家的大巫师不仅巫术高超,且一定要至纯至阴的女巫担任,既然是至纯至阴,这巫师便不得跟男子通婚,可后来这巫师爱上了某个诸侯的国君,将信国的机密出卖给了那个诸侯,导致那诸侯觉得有恃无恐出兵攻打信国,给信国带来了数年征战,还害得先王差点命丧战场。 所以信国国民对这大巫师简直恨入骨髓,这也是为什么君无疆如此轻易就废掉了大巫师一职,并独揽神权的原因。 “众大臣皆上书信惠王,说这月瑶夫人是信国百年国祚之危,让惠王将她处死已平民愤。” 宣野有些不解,为什么月瑶夫人身世之谜偏偏在这时候被揭露,而且就昨天一个晚上加今早的几个时辰这消息就散播了出去,分明是制造谣言的人有心所为,目的是要弄死白露。 这事怎么看都不像是姬景阳安排的,白露还有利用价值,他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杀掉她。 会是谁呢?槿华夫人么?不,她应该没有这么聪明,也想不到用如此高深的计谋借助信国大臣的手除掉白露。 可不管是谁,这都是信国王庭的事,与她本没有任何干系,她已经打算离开了,要走就要走得干干净净。 她的东西不多,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不过一会儿她跟馥如子便整理妥当准备离开。 跟君无疆告辞什么的也不必了,她没有必要再跟君无疆客气,反正她要走君无疆也乐得见到。 可她和馥如子背着包袱从殿中出来之时却看到守在门外的穆黎,穆黎身边还带着密密麻麻的禁卫。 宣野转头打量了一下,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所住的侧殿已经被人给团团包围了起来。 馥如子凤眸微眯,冷眼打量着穆黎道:“穆将军这是何意?” 穆黎抱了抱拳,“祁公莫怪,我是奉了我家大王之命行事,我家大王说了,在事情还未调查清楚之前祁公不得离开王庭半步。” 宣野挑眉,“事情调查清楚?不知穆将军说的是何事?” “月瑶夫人一事。” 宣野嗤笑,月瑶夫人一事,跟她有何关系? 穆黎见她不为所动又道:“还望祁公见谅,先行回房间休息。” 宣野心头冷哼,她倒是要看看君无疆还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重又回到侧殿,宣野向馥如子看了一眼,“让你准备的事情你都准备好了么?” 馥如子点点头,“国君放心,臣都已经安排好了。” 她就知道信国之行定然不会那么顺利,还好她早先就安排好了退路。 侧殿里一个丫头都没有,只听得殿中炉鼎里香草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响,她跟馥如子各坐一边各怀心事,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响起了嘈杂声,宣野正怔愣间,却见得穆黎推门进来冲两人拱手道:“我奉大王之命来捉拿祁公,还望祁公恕罪。”说着便要指挥着人上前来。 馥如子见状,急忙拦在她身前冲穆黎冷声道:“穆将军好大的胆子,我家国君的玉体也是你碰得的?” 宣野将她拉开,一脸嘲弄,“穆将军不用动手了,孤跟你出去。” 日阳殿外面是由八十一级青石砌成的石阶,石阶下面则是一个宽阔平地,平地两边伫立着两座宏伟石阙,而两座石阙中间此刻却跪了十多个信国的大臣。 君无疆站在日阳殿外,一脸冷傲的俯视着脚下的臣子,他头上戴着一顶紫金朝阳冠,身上穿着象征地位尊贵的十二章衮服,一阵微风扫过,他身前的朱红蔽膝和宽大袍袖随着微风轻摆,那姿态却没有半分飘逸出尘之姿,反而透着一种厚重的霸王之气。 宣野随着穆黎出来之时那为首的一个大臣正手执象牙笏一脸沉痛的向君无疆禀报道:“大王,月瑶夫人白氏实乃不祥之人,此人来路不明且浑身充满阴邪之气,早先闵王殿下要娶她之时先王就严厉反对过,却不料闵王殿下执意不从,一意孤行娶了这女子,可不到一年就传出闵王要谋反的消息,闵王定是受了这妖女的蛊惑才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还望大王为自己的万金之躯着想,为信国的百年基业着想,将这不祥之人处死以平民怨。” 后面一大堆大臣跟着磕头,整齐划一道:“望大王将这不祥之人处死以平民怨!” 那为首的一个宣野猜测多半是信国的百官之首令伊(相当于中原丞相)。 宣野有些疑惑,这件事的威力竟然大到这般程度,不过半天功夫竟然让信国的众位要臣跪在日阳殿外面集体恳求君无疆杀掉白露? 看样子这白露遭人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想来之前白露一直低调行事恐怕也是因为此。 白露并没有现身,此刻多半一脸清心寡欲的姿态好端端呆在月瑶宫中冷眼旁观事情走向。 她突然想到白露对她说过的那句话,“我与他不够亲近不过是我不想而已,如若我真要争取一下,让信王杀掉你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宣野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听得君无疆道:“这件事,寡人已经命人查清楚了,这是有心人想要挑拨寡人和众位大臣的关系,让我们君臣离心好坐收渔翁之利。” 说完,那如利剑一般的眼神冷飕飕向宣野看了一眼又道:“这背后的始作俑者便是那位祁国国君!” 话音刚落,信国众大臣纷纷转头看来,侧殿和正殿成直角而建,此刻宣野便站在君无疆一侧的直角线上,她淡然的看着君无疆和眼神各异的大臣,不慌不忙道:“却不知信王陛下如此说有何证据?” 君无疆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传来,“寡人已命人查得祁公身边的司马大人昨日出过王宫,分别去了郢都三条热闹的集市,再扮作说书先生将早先准备好污蔑月瑶夫人的话讲上一遍,所以外间散播的那些谣言跟月瑶夫人没有半分关系,都是这些人捏造出来的。” 馥如子昨晚上出了宫没错,却没有去过郢都最热闹的集市,更没那么无聊扮作说书先生污蔑什么月瑶夫人。 君无疆还在继续,“祁公此人心肠歹毒至极,为了得到祁国王权不惜杀掉亲生母亲,此番来到信国,不但要利用信国实现她的野心,还要从中离间我信国君臣关系,而月瑶夫人便是她这番计谋的棋子,她分明知道寡人宠爱月瑶夫人,便想用此计让寡人与众大臣君臣不合。” ( 争锋相对(二) 底下的臣子议论纷纷,一个个对宣野指手画脚。♀ 宣野冷眼看着这一幕,再看看一脸冷然的君无疆—— 即便他多么不想娶她,可是毕竟她跟他有两年的师门情分,他们还在一起打打闹闹的生活了一个月,可他竟然可以冷情如这般。 君无疆不想同她成亲,可是他又不甘心放掉祁国这块肥肉,所以他要借此机会除掉她,再扶持宣歌那种外强中干的人上位,从而慢慢架空宣歌,再一举得到祁国王权。 什么污蔑月瑶夫人,什么离间他们君臣关系,这一切恐怕都是君无疆一个人搞出来的。 君无疆终于说出了她心中所想,“她挑拨我君臣关系便是与我信国为敌,如此品性恶劣之人留在世上也是祸害天下,寡人今日便要为天下人除害。” 宣野勾唇冷笑,她如今已经没那个心思跟他争辩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是她却也不会如此轻易就束手就擒。 “信王可知,我手下有一批跟着我出生入死誓死效忠的精卫,这两万精卫早在几日前便达到郢都,如若我有什么不测,这两万精卫便会以死相拼,与我共存亡,我不敢保证这两万精卫会一举拿下郢都,可我敢保证她们一定会让信国元气大伤,信王刚刚说的事情实在是子虚乌有,我并没有做过所以抵死不认,可若信王一定要将我污蔑到底,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昨天晚上馥如子出宫便是与这些军队回合,再加上当初跟着她一同来信国又滞留在郢都的两千人,若她真的拼了命要跟信国硬来,这两万两千精卫定然会给信国以重创。 君无疆阴鸷的眼神紧紧望着她的脸,而宣野也毫不畏惧与他对望。 空气中像是有一串隐匿的火花在闪烁,灼烧着空气滋滋作响。 半晌之后君无疆突然勾了勾唇,那诡异的笑容就如一朵在地狱盛开的毒花。 “我听闻祁公能征善战,刚刚坐上祁国国君之位便一举灭了一直挑衅的南疆,我一直想见识一番,看目前情形,我与祁公是免不了一战的,而我又不想让无辜之人受到牵连,这样吧,我与祁公每人带五百人在信国城外的牛头山一决高下,战场之上不论生死,你看如何?” 头顶的太阳微微晃着宣野的眼,她隐隐有些头晕,却不顾阳光照射将双眼大睁着望向君无疆,“一言为定。♀” 不论生死,其实就是决一死战。 君无疆果真是要杀掉她。 ** 一连好几天信国都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可到了这天天气却阴沉得可怕。 牛头山是信国郊区的一座荒山,山不高,顶上有一块宽阔的平地,平地上野草蔓蔓,格外荒凉,再加上冷风击打着山上罅穴,发出一阵厚重的嗡嗡声,更给人一种凄清之感。 天空乌云密布,那浓重的乌云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给地面上的人带来一阵窒息的压迫感。 她与君无疆各带五百人分列于山顶两边—— 信国的将士整装待发,一片肃穆,信国女将也是战袍加身,不让须眉。 君无疆一身银色战甲,那晶亮的甲片折射出一片刺眼的白光,那挺拔俊伟的身材下跨骑一匹纯白骅骝,更突显出他高大威猛的身姿。 祁国女将士所穿那独特的战甲君无疆不是没有看到过,其实在君无疆的心中有一个超出常规的想法,他很想看到衣着暴-露的宣野是什么样子。 不过事实出乎他意料。 祁国的女将士依然穿着那性感到让人喷鼻血的战袍,可宣野身为主将却穿着一身血红色褥裙,且那褥裙裙摆及地,衣袖用的也是极不方便行动的长幅大袖。 她头发半挽,刘海尽数梳到脑后,露出一张精心打扮过的脸,她的脸形不大不小,配合着她的五官和身材最是恰到好处不过了。 君无疆很疑惑,为何上个战场她却如此精心打扮,而且还穿一身如此不方便行动的衣袍。 不过马上他便明白了过来。 君无疆与宣野的比试采用步兵作战,只主将坐在马上,战斗伊始,作为主将的宣野却并没有随着将士们冲锋陷阵,却突然站在马背上……跳起舞来。 这女人虽长得不是倾国倾城,可她的身材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祁国女子最注重保养面容和身形,永远站在时尚的最前端,是以天下间最出名的胭脂水粉,褥裙深衣皆出自祁国。 祁国盛产美女,祁国先公就曾是天下间一等一的美人,各路诸侯为了得到她而费尽心机,就连他父王也拜倒在祁公的石榴裙下。 第一美人的女儿,即便身体里留着一半奴隶的血,骨子里却也流淌着那绝色的风韵。 所以当宣野站在马背上迎风起舞的那一刻,那红裙随风轻摆,发丝飞舞,如一朵临风盛放的艳丽花朵—— 君无疆呆住了,其他信国将士也呆住了。 而祁国女将士自然趁着这时机奋勇杀敌。 君无疆被突然袭来的剑锋拉回了心神,副将穆黎砍倒一个向他袭来的祁国将士凑到君无疆身边道:“大王,祁公可不是单纯的跳舞那么简单。” 君无疆剑眉深锁,幽深目光凝望着那抹艳红的身影。 宣野所在的位置比其他人高出许多,所以她能清楚的看到战场形势,是以她便将指挥之法融于舞蹈当中。 只有祁国将士才能看得懂,怎么样的动作是前行,怎么样的动作是后退,怎样的动作是冲刷羽翼,怎样的动作是断了退路。 “你先在这里指挥着,寡人过去会会她。” “末将遵命。” 君无疆迎着那抹红色的身影策马狂奔而去,许久没有与她好好切磋过了,曾记得以前在折多山之时,每日吃过晚饭,他们两人便在山上一片竹林里切磋武艺,以前她总是输在他手中,可现在…… 既然她能将师傅杀掉,想来武功定然进步不少,趁着这机会他们便好生比试一下吧……师姐。 宣野自然看到君无疆策马狂奔而来,可她要坐镇指挥,自然不会乱了心神,可护在她身边的人显然不是君无疆的对手,不过过了几招君无疆便一跃而起,眼看着君无疆就要出招,宣野一个完美的旋转躲过一击顺势跳下了马来。 宣野知道君无疆是盯死了她的,她只得换上另一个熟悉指挥之法的将士,再引着君无疆退到战场外。 宣野不想跟君无疆废话,退到战场外便开打,君无疆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几个闪躲矫捷夺过了她的袭击。 她手上一件兵器也无,君无疆手中虽握着一把青铜剑却始终没有主动出击,从一开始就是她进他退。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就如一红一白的两片花瓣,在风中纠缠厮磨。 “君无疆,你还不出手?” “真要我出手怕你招架不住。” 宣野一手成抓抓向君无疆喉头,还未近身君无疆便握着她的手腕一旋,宣野顺势一个旋转,反脚便冲他胸口招呼,君无疆跳将起来一个后空翻,刚好落在宣野身前,那如白玉细腻的手腕依然被他握在手中不曾放开。 宣野并没有当成一回事,用另一只手向着他的侧颈招呼,君无疆俯身躲过,宣野便趁着这时从他手中挣月兑,并接住馥如子扔过来的一把剑。 她二话不说拔出剑来便冲君无疆刺去,君无疆自然以剑格挡,两人过了几招之后君无疆发现宣野招招狠戾是要取他性命,他心内一阵凄然,只得也发足了力气向她袭去。 每每袭向她之时他都有意偏开目光,故意让自己的剑锋不那么准确,好让她趁机躲开。 而宣野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反而觉得君无疆这一剑剑都直向她命门,她很是失望。 也不知打了多久,宣野被君无疆逼得步步后退,眼看着君无疆那剑又向着她的额头劈下,不知怎么的,她当时便有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 其实她生活了这二十来年曾经赌过很多次,比如她母亲会不会真的杀掉她,比如禾子千会不会真的将那把匕首插进胸口。 她的人生中充满了疯狂和惊险,现在,她突然很想疯狂的打一个赌—— 君无疆的剑会不会真的落下来。 所以在他的剑快要落下的瞬间,她闭上了眼。 可她不知道,每一次君无疆落剑的时候也会悄悄闭一闭眼,自己没有那么专注,剑锋必然就会歪到一边,她要躲过便轻而易举了。 宣野感觉那锋利的青铜剑夹杂着一阵冷风袭来—— 三尺。 两尺。 她的心越来越沉,仿佛沉在了深不见底的湖底。 一尺。 一寸。 她嘴角勾起凄然微笑,君无疆他果然是要置她于死地。 就在那剑贴着她砍下的那一刻,就在宣野准备出手格挡的那一刻,突然一个身影快如闪电一般抱着她一个旋转,在她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前一秒,她听到一阵兵器划过血肉的声音。 “刺啦”一声,极其刺耳。 然而并没有痛在她身上。 宣野睁开眼来,这才突然发现不知何时出现的姬景阳竟将自己死死抱在怀中,那俊美的容颜有些扭曲,虽但如此,他却也冲她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意。 “你没事吧?” 宣野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姬景阳的肩膀上,那里开了一条很深的口子,衣袍被割烂,露出里面翻飞的血肉。 转眼看向君无疆,却见他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深沉的目光中好似酝酿着狂风暴雨,他不紧不慢的走过来捉住了宣野的手腕猛地将她从姬景阳怀中带出,不等宣野回过神来,那搂着她细腰的臂膀猛然一收,宣野那娇小的身躯便撞进他宽大厚实的胸膛中。 宣野抬头望去,却见他面部绷紧,嘴唇紧抿成一条锋利的细线,被君无疆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诧异之时宣野也没忘记这是在战场上,且君无疆刚刚还对她动了杀心,就在她准备挣月兑她怀抱的时候,君无疆突然一低头…… ( 给他一剑 宣野只觉得面前好似有无数道白光闪烁,晃痛了她的双眼也定格了她的理智,第一次亲吻君无疆纯属巧合,那时的她只觉得他嘴唇柔软,并没有生出旁的心思。♀ 可这一次,君无疆这般主动将唇覆盖在她的唇上,她却觉得好似有一股强大的热流从他的嘴唇流过她的四肢百骸,心头虽抗拒,可从脚趾头到头发尖的每一寸肌肤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战栗。 她惊愕得瞪大了眼,分明愤怒不已的她一时间却全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只余下嘴唇上君无疆温柔的辗转和身体里那说不清道不明震颤。 君无疆在她的唇上惩罚性的咬了咬,这才放开她来,嘴唇贴着她的耳边,略带沙哑醇厚的声音向她道:“第二次了,我不想再看到第三次。” 宣野全然不明白君无疆在说什么,好在她终于从那陌生的异样中回过神,猛地将君无疆推开。 她下意识擦了擦嘴唇,心头恨意涌现。 君无疆究竟将她当成了什么,要杀掉她时不留余力,要轻薄她时不分场合,周围信国和祁国的将士都看着,他究竟将她国君的尊严置于何地? 这般被他驱逐出境她已经沦为笑柄了,他为何还要如此自以为是的夺走她的吻?! 宣野嘴角勾起一抹嘲弄,她握紧手中的剑一步步向君无疆走去,君无疆并没有躲避,只一脸平静的望着他。 走到君无疆面前站定,却见她手起剑落,白刃带着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下。 君无疆没有躲,眼睁睁看着那寒光在眼前闪过。 “刺啦!” 剑尖顺着他的胸口直劈下去,划破他坚韧的铠甲。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世界静得不像话。 君无疆听到滴答,滴答,滴答的声音。 是他身上的血一滴滴落在长满杂草的土地上。 这一剑虽不致命,却可以让他疼上一阵子的。 宣野收剑入鞘,深吸一口气,望了望那黑压压的天空,“老娘早就看你不顺眼了,砍你一剑的感觉真他-妈的爽!” 眼神回望着他,宣野的脸上带着嘲弄,“君无疆,我不想跟你打了,没意思,我带着我的人离开,我跟你的婚约就此作废,祁国从此与信国断绝往来,互不相犯!” 战场上的人早已注意到了这里的一切,信国将士们见自己的主帅受了伤,纷纷停下手中动作,祁国女将士自然也停下。 馥如子听了宣野的话,急忙招呼着祁国将士们准备撤退。 宣野向誓死效忠她的这些将士们欣慰的看了一眼,笑道:“走吧,跟孤回家吃肉去了,我们以后再也不来这里了。”向躺在地上已经战死的将士悲戚的看了一眼,继而艰难道:“不过,不要忘了牺牲的姐妹,将她们的尸体带回家乡厚葬。” 天上有乌鸦悲戚的鸣叫,也有秃鹫盘旋的身影,底下那横躺在血流中的尸体和微微的**味告诉它们,很快便可以饱食一顿了。 祁**队很快离去了,穆黎急忙过来扶住重伤的君无疆,君无疆看着那抹红色孤傲的身影许久许久才捂着流血不止的胸口,低了低头,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一向冷冽的眼神中揉进了一些莫名的情绪,像什么突然搅乱了黑夜下平静的湖水。 薄涔的双唇轻启,微不可查的吐出一句,“不过是想演一场逼真的戏而已。” ** 南方诸国比中原各国更加秀美壮阔,山川河流纵横其间,绿树红花争相点缀,此时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草木葱郁,河流汛满,绚烂阳光照下,在花朵和绿叶之上镀上一层晶莹,入眼尽如五光十色的水晶跳跃。♀ 四匹马拉的华丽马车行驶在通往月城的路上,马车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万人队伍,队伍最前面,一张白底旌旗上飘荡着一朵盛开的菊花—— 菊花是祁国的图腾。 只因菊花跟人体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长得相似,所以中原一些对这个女人统治的国度不屑的人便坏心眼的叫一声“国”。 祁公不顾国君尊严跑到信国倒贴信王却被信王发兵驱逐出境的事情很快成为了天下人饭后的笑谈。 宣野去信国之时故意低调,回来之时却大张旗鼓,即便被信王拒绝这种事情很是丢脸,她也不想留给世人一个铩羽而归的形象。 被人驱逐出境又怎样,得不到想要的又怎样,老娘我依然要高姿态的活着,那些嘲笑的人老娘本不在意,即便得不到信王,老娘我依然可以坐九曲华盖马车,依然有两万高手为老娘保驾护航。 马车中,宣野双手抱胸望着躺在榻上一脸惨白的姬景阳,她凤眸微眯,双眼在他脸上来回逡巡着,而姬景阳则面带微笑,坦然迎接着她的目光洗礼。 “你为什么要救我?” 姬景阳脸上的笑容使得他那迷人的眼尾上挑,“这个问题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反正看到君无疆长剑落下的那一刻,我便身不由己的跑到你身边将你救下,那个时候我完全被我的身体支配,所以就连我也想不明白。” 宣野只一脸若有所思看着他,既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 姬景阳那漂亮的脸蛋终于微微有些扭曲,斜眉微拧,他捂着受了伤的左臂,略带沙哑的声音道:“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帮我换药吧,真的很疼……” 那语气哀怨中带着恳求,再配合那苍白的脸色,倒让人对他生出几分同情,不过宣野倒不大以为然,“咳,那个,其实你不救我我自己都可以躲过君无疆的剑。” 姬景阳脸上立时带着一抹颓败之色,他苦笑着模了模受伤的臂膀,“是啊,的确是我太自作多情了,看着你有难就那般奋不顾身为了挨了一剑,我受这一剑也是自己活该。” 声音悲戚中带着荡气回肠的哀怨,听他这么说,宣野心头便生出几许愧疚,不管怎么样,这人情她还是欠着他的,而她最不愿意的就是欠人人情,是以宣野心头虽有几千个不愿意,这时也只好蹲在姬景阳身边帮他解下纱布。 君无疆这一剑的确是下了重手,那伤口深可见骨,要是这一剑落在她身上,她那细女敕的胳膊只怕是废了。 她听得姬景阳倒抽一口凉气,急忙抬头看去,却见他毫无血色的嘴唇抿成一条线,额间渗出了几滴冷汗。 “好痛啊小野……”听着这般委屈,旖旎,沙哑又哀怨的声音即便是个铁人心也软了。 不过,宣野有些不确定的皱了皱眉头,“真有这么痛?” 姬景阳虚弱的往后靠了靠,眼中蒙上了一层浓雾,他轻咬着薄唇,好半晌才轻轻溢出一个字,“痛!你帮我吹一吹好不好?” 宣野有种错觉,这家伙搞不好是装的,不过看他那样子的确有那么回事,再一想到他也是为了她才受了伤,她多多少少是有点内疚的,反正吹一下又不会死。 宣野暂时将脑海中一直盘旋的“我老娘的男人”中“我老娘的”自动忽略,这才低下头在他伤口上轻轻吹了吹,“好点了么?” 姬景阳眉角带上了几下笑意,“好多了,再吹一下。” 宣野忍下心中的不适,继续在他伤口上吹了吹,过了一会儿又听得头顶传来姬景阳可怜兮兮的声音,“如果你能亲一下或许……” 话还没说完宣野猛然抬头瞪了他一眼,“姬景阳,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姬景阳立刻将要出口的话重新咽了回去,勉强笑了笑,“不亲也没关系。” 语气中却带着深深的哀怨和惆怅,听在宣野耳中却让她油然而生一种“你怎么可以对人家这么粗鲁”的错觉。 宣野打了个寒颤,故意忽略掉姬景阳那悠远的眼神,赖着性子在他的伤口上呼了好几下才帮他重新包扎好。 “白露是你安排在君无疆身边的奸细吧?”宣野头也不抬,只认真帮他包扎着。 “嗯。” 不想他竟然回答得这么干脆,宣野有些震惊,却见他一脸坦然,嘴角甚至还带着温和笑意,好像只是在说一件漠不相关的事情。 “那天白露中了毒是她自己下的对么?毒药也是你给她的,你们的目的很简单——阻止我跟君无疆在一起。” “嗯。” 依然是坦然的,轻飘飘的,不带一丝犹豫的回答。 “这次白露的底子被揭发,也是你们搞出来的?” “我只能告诉你,这件事并不是我授意的。” “什么意思?” “其实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是谁做的。” 她一直觉得君无疆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是一张可以掩盖内心的面具,却想不到姬景阳这张永远带着如沐春风笑容的脸也是一张面具——你永远无法通过这张脸窥探到他的内心。 比如说现在,宣野根本就无法通过姬景阳一点细微的表情判断他这话的真实性。 如果不是姬景阳做的,又是谁做的呢,君无疆自己么? 莫非君无疆想以这件事作为桥梁杀掉她?可是有很多疑点她想不明白,比如,君无疆知道那晚上馥如子出宫了,证明他一直安排人监视她们,可他就该知道馥如子并没有去那些三教九流的会所散播白露的身世。 再有,如果君无疆真的想杀掉她,在战场上就是一个好机会,他怎能容忍她给了他一剑还能全身而退? 既然她都能猜到白露就是姬景阳派来的奸细,他不可能不明白,可他为什么还要百般维护白露呢? 难道君无疆真的爱上了白露?即便知道白露接近自己别有目的,哪怕她的目的是危害他的江山社稷,可他依然对她死心塌地,正是印证了那句:英雄难过美人关? ( 派人监视 她倒是看过许多话本子上总会出现这样的段子,某个大国的君王英明神武,运筹帷幄,进退得宜,他好似上天派来解救大地的神祗,他高高在上任人仰望,可这样的人往往是伟大却又孤独的,这时候就会有一个或善解人意,或活泼灵动的女子登场,用自己温情慢慢慰藉孤独的君王,当然,往往这类女人都有一个共同点——拥有别人无法企及的美貌。 君王和女子立刻展开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可后来君王无意中发现身边的女人竟然是敌人派来的奸细,悲痛气愤之下差点杀掉她。 当然最终的结果往往是君王心软放了这女人一马。 这个时候便会大篇幅的描写两人的挣扎,纠葛,伤害,被伤害,虐出观众一大票眼泪。 最后往往是君王逃不出这红颜佳人给的魔咒,甘愿被她一剑刺穿胸膛,在他弥留之际,一定会深情款款的说出类似于“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心底永远的朱砂痣,即便拿万里江山作祭,我也要还你安宁”之类的话。 这种故事往往会让妙龄少女痛哭流涕,让风韵少妇意犹未尽,不过在宣野看来这种故事太脑残也太不合逻辑。 先不说那运筹帷幄,进退得宜的君主不是傻子,便是稍微有些脑子的上位者也知道,凡是接近自己的人,首先一个便要查出她的身份,怎么可能到了爱得死去活来无法自拔之时才清楚她的来历,如果真是这样,只能说明这君王太过无用,竟连敌方安排的奸细都无法第一时间发现。 作为一个真正有主见有抱负,为万民着想的君王绝对做不出爱上对方奸细如此脑残的事情,更别说还爱得无法自拔如此可笑。 对于一个君主来说,区区男女之爱跟江山社稷,跟万民福利,跟长远梦想比起来简直可说是一文不值。 君无疆那种变态,不会是那么轻易就爱上别人,还没事给自己找虐的,如果他知道白露是奸细的话,要么立刻杀掉她以绝后患,要么留着她用反间计套出她背后指使者的阴谋。 而君无疆之所以那么宠爱白露,她更相信君无疆是在陪白露演戏。 可是他要演戏却要以牺牲她为代价,即便没有牺牲她,也折损了她手底下好几十员精卫,这笔账她迟早是要跟他算的。 ** 被擦得一尘不染的大殿中放着一个大大的香炉,丘山在香炉加了艾草,君无疆最喜欢艾草的香味。 藏青菱纹锦缎制成的十二扇屏风上用金线绣成折枝花样,屏风后面,君无疆正斜躺在铺着纯白锦被的床单上。 因为受了伤本就面色苍白,被那纯白的床单被套映衬着,更显得面色寡淡。 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站在床边上,正要从丫头手中接过药膏,君无疆急忙道:“寡人自己上药” 妇人觑了他一眼,撇嘴道:“你这爱干净的毛病还是没变。” 君无疆也不理她,径直将衣襟拉开,拿过丫头托盘中的药膏自己上起药来。 那伤口虽不致命却也深可见骨,从右肩一直纵横到左边腋下。 妇人看着那伤口却是冷着一张脸道了一声:“你活该!”说完还不解气又道:“老妇我是真的想不明白小野那丫头什么地方不好,在折多山的那两年,小野一直将我当成亲生娘亲一样敬着护着,你好歹还吃过我几年的女乃也没见得你多待见我,以前啊,你说小野就是个野丫头配不上你,可人家现在好歹还是一国之君呢,人家都追到信国来了,你不给好脸不说竟然还要杀了她,若我是小野,干脆一刀杀了你算了。” “阿媪!”君无疆冷声打断。 阿媪姓乌,本是信王的女乃娘,被信王封为育圣夫人,可育圣夫人觉得夫人来夫人去很不亲近,所以稍微跟育圣夫人熟识一些的便叫她乌婆婆。 此刻乌婆婆也意识到自己口气重了一些,遂轻咳一声停下话头,不过转而又道:“老妇可是听说了,祁公被信王拒婚之后,有好些国家的国君都想跟祁公联姻呢,就连郑成公也在想方设法的为自己跟祁公做媒,还有……” “这些事情与我何干?”君无疆有些不耐烦。 阿媪气结,“这怎么就没有关系呢,你媳妇儿都快被人给抢了你怎么还坐得住?” 君无疆冷飕飕看了她一眼,“她不是,我,媳,妇!” 君无疆是喝阿媪的女乃长大,按理来说两人算是亲近的,可阿媪有时候看到这性格诡异的君王还是有些畏惧,比如现在。 她咽了口唾沫,后退两步跟他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随即—— “老天爷,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丈夫死了,孩子也死了,老妇我一直将信王当做亲儿子一样养着,一把屎一把尿将他拉扯大,就算不是亲生的好歹还喝过我几天女乃的,如今信王长大了,这过河拆桥的本事也见长了,翻脸就不认人,老妇眼看着就是要进棺材的人了,不过想着趁着几天活头可以抱抱孙子,可偏偏这六亲不认的臭小子就是要跟老妇我反着干,把我的乖媳妇赶走了,我的乖孙子也没了。” 育圣夫人的嗓门儿那不是盖的,所以她哭天抢地的嚎这一嗓子,惊得王庭中各个司各个房的人都赶到日阳殿外小心翼翼的围观。 君无疆心情烦闷,叫来丘山找了七八个壮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育圣夫人给扛下去了,君无疆耳根子清净一些了,可心情还是烦,他又让人找来了穆黎。 穆黎来到日阳殿的时候君无疆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外殿的主位之上了。 穆黎身着铠甲,见君不必行大礼,遂只是冲君无疆抱了抱拳道:“大王找末将所为何事?” “寡人让你安排在祁国的人都安排好了么?” “大王放心,末将都已经安排好了。” 君无疆满意点点头,“寡人要清楚的知道祁国发生的一切大小事务。” 自从宣野走了之后,君无疆不必每天那么早便被她看似无意实则有意的大嗓子说话声给吵醒,也不必整天绞尽脑汁想着用什么办法对付这个祸害,更不必每天提心吊胆的想着这家伙会用什么变态的方式报复他。 可是如今看着这空荡荡的大殿他的心也像被挖了一块,他不承认他这是空虚寂寞了,他觉得这是因为那个女人走了让他太痛快,而他的内心一时间无法承受这种痛快所产生的不良反应。 他之所以派人去祁国王庭监视她,正是印证了那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因为他认定了这女人会报复他,在她采取行动之前他就得知晓她的一举一动从而做出对策。 当初姬景阳为救宣野受了伤,宣野派人将他送回去,他却以伤未好祁公便欠着他人情为由强行留了下来。 这一留就是一个月之久。 这日宣野处理完了国事,算了算姬景阳在她宫中白吃白喝的日子,觉得有必要旁敲侧击提醒他该走了。 正巧宣野回到寝殿的时候姬景阳正在她殿外的草地上喝酒,站在殿门口的太和夫人一脸无奈的在姬景阳和她身上看了看,宣野明白她的意思,是姬景阳擅自闯进来的。 既然他自己来了,她也免得跑一趟。 宣野一直记好了旁敲侧击的要领,免得说话直接刺激到了他的自尊心,遂走到他身边双手抱胸道:“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吧?是时候离开了。” 姬景阳一手撑在身后,一手拿着酒壶灌了一口,因为酒劲侵体,他微微解开衣带散热,只见那饱满壮实的胸口一直连着脖子耳根红到了头顶,那双狭长双眸因为带着酒意而显出几分迷离,长发用一根发带半扎在脑后,剩下的发丝自然流泻在肩头,墨色如绸缎一般,更显得那胸膛显出粉红色的诱-惑。 月亮的清辉如撒了一层白玉在他身上,在墨绿色的草地上看上去带着几分梦幻色彩,魅惑得有些不真实。 听到宣野的说话声他也没有回过头来,依然保持着抬头仰望月色的神态,那饱满结实的喉结微微蠕动了一下,“从前,有一个男孩爱上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活得太辛苦,那个男孩看着很心疼,他很想保护那个女孩可是他太弱小了,保护不了那个女孩。” 宣野眼神微眯,“你想说什么?” “宣野,我要走了,我要回大周,我要去争夺王位,我要成为大周下一任帝王。” “唔……这是好事啊,去吧。” “你一直怀疑我接近你是想跟你借兵夺得大周天子之位,你知不知道你这些话多么可笑,真的,非常可笑。” 他好像有些醉了,说话都有些迷糊,宣野虽然平时也爱喝两口,但一个理智的人跟一个喝醉的人说话很是无趣,再则既然他主动要走她也省得磨嘴皮子,所以宣野不打算跟他费口舌。 刚走了几步,却听得身后传来姬景阳有些迷离的声音,“宣野,你不要忘了你还欠了我的人情!” 宣野转头眯眼看着他,“你想我怎么还?”他为了她受了一剑,他若开口向她借兵,她倒是可以意思意思一下,他不需要军队,她为他受一剑也成。 不过她没想到姬景阳却说:“你若亲我一下,我们两人之间就算两清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