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乾坤》 第一章 北极实验协会向新、老大陆发公告 “马思通先生,您竟敢说妇女们不可能对数理科学和实验科学作出自己的贡献?” “十分遗憾,思柯碧夫人,我并不想这样说。”马思通答道,“女数学家嘛,有名的从古到今也有过那么几位,尤其是的,这我当然承认。不过,根据女子大脑的结构来看,她们决不可能成为阿基米德或牛顿式的人物。” “噢!马思通先生,我要代表女性向您提出……” “思柯碧夫人,女性生来妩媚漂亮,所以不善于进行超验的推理。” “照您这么说,一个女人就是到苹果从树上落下,也不能像十七世纪末那位著名的英国学者一样,从中发现万有引力定律啦?” “思柯碧夫人,妇女看到苹果掉了下来,唯一可能出现的念头就是把它吃掉,就像我们的老祖宗夏娃一样!” “得了,您这是彻底地否定女性具有思辨能力……” “思辨能力?……不,思柯碧夫人,让我来提醒您,自从地球上有了人——当然也就有了女人——以来,还没有一个女人的大脑对科学做出过像亚里斯多德、欧几里德、凯普勒、拉普拉斯那样的贡献。” “这算什么理由,过去不等于将来!” “哦!过去几千年做不到的事,今后恐怕……也难吧!” “看来,我们妇女不服输也不行啦,马思通先生,那妇女就只配做……” 153 “做贤妻良母啊!”马思通随声答道。 真所谓大学问家说话,谆谆善诱,以理服人,思柯碧夫人不服也不行了。 “那好,马思通先生。”她说,“人各有命,各安其位。您还是当您的优秀计算师,全力以赴,攻克难关,投身到您和您的朋友们所献身的伟业中去吧,我将安心好我的‘贤内助’,给你们的事业提供资金上的援助……” “我们将终身感激,”马思通答道。 艾旺热丽挪·思柯碧夫人脸上泛起美丽的红晕。因为她即使不是对所有学者,至少也是对马思通产生了一种特别的好感。女人的心真是深奥莫测! 看来马思通正在进行一项宏伟的事业,富有的美国寡妇决定投一大笔钱进去。 下面是这项事业的简介,以及倡导者们企图达到的目标: 马尔特布伦1、雷克鲁斯、2圣—马丁3和最有权威的地理学家们认为,北极包括下列地区: 一、北德文:巴芬海和兰开斯特海峡中为冰雪覆盖的岛屿; 二、北格鲁吉亚:由班克斯地和萨宾、比亚姆—马丁、格里菲斯、科恩瓦利和巴瑟斯特等岛屿组成; 三、巴芬—帕里群岛:包括坎伯兰、南安普敦、詹姆斯—隆默塞特、布西亚—费利克斯、梅尔维尔等北极陆地和另一些鲜为人知的地方。 78°线所环绕的整个地区,陆地面积为一百四十万平方海里,海洋面积为七十万平方海里。 1马尔特布伦(1775—1826),丹麦政论家、地理学家。 2雷克鲁斯(1830—1905),法国地理学家。 3圣—马丁(1743—1803),法国哲学家。 过了这道纬线,勇敢的现代探险家们历经艰险,曾抵达84°线的边缘地带,测定了被高大冰山遮蔽的几条海岸的位置,并对这个广阔地区的海角、岬角、港湾、海湾进行了命名。其实这一地区可以统称为北极高地。但84°线以外仍处于神秘状态,见不到任何有根据的地图,没人知道在那六个纬度的空间、那片不可逾越的北极冰山下是陆地还是海洋。 然而,189x年,美国政府出人意料地提出要拍卖这片尚未开发的地区。占有北极冰帽地带,新成立了一家美国公司,要求获得该地区的出让权。 几年前,柏林会议为那些以垦殖或打开贸易市场为借口以占有他人财富的列强们制定了一部特别法典。但该法典似乎不适用于北极地区,因为那里无人居住。不过,既然不属于任何人所有的东西就属于大家,这家新公司便无须“强取豪夺”,而只须“合法占有”就行了,这也免除了日后的纷争。 在美国,任何胆大妄为的想法,甚至完全不可能实现的计划,都可能有人来证明它的可行性,也可能有人来投资使之付诸实施。大家知道,就在几年以前,为了同月球建立通讯,巴尔底摩炮手俱乐部承担了向月球发射火箭的任务。当时为这一雅兴提供巨额资金的不正是美国佬吗?炮手俱乐部的两位成员冒着丢掉小命的危险进行了这项非凡的试验。没有他们,这胆大包天的试验的成功从何谈起? 例如,曾有一个名叫莱塞普斯的人建议从大西洋西岸开凿一条宽阔的运河,穿过欧亚两洲,直通中国海;一个天才的掘井工人建议钻开地面,把井直打到熔铁上面的液态硅酸盐层,从地心取火;一个大胆的电工要收集地表的电流,把它变成取之不尽的热源和光源;一个有魄力的工程师打算把夏季的余温装入巨大的容器储藏起来,到冬季再输送到寒冷地区;一个非常聪慧的水利学家试图利用潮汐的巨大能量来生热和做工。为了实现成千上百项类似的计划,建立了多少个股份有限公司或合资公司!带头认购股份的哪一次不是美国佬?美元就像北美的江河奔向大海一样哗哗地流进了社会银行。 北极地区将拍卖给出价最高者。当这一新闻——奇闻——到处传播时,自然会哗然。此外,对北极地区的公开认购还没有开始,要想获得这块土地,就得先付一笔定金。至于买主买了它作什么用途,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开发北极地区!这念头只能出自于疯人的脑袋。 然而,这回的计划决不是儿戏。 一份《告全世界民众书》分发给了新、旧大陆的新闻界,欧洲、非洲、大洋洲、亚洲和美洲的报纸同时刊登了有关消息,有关人士甚至还要求进行利弊调查。《纽约先驱报》最早获得该文件,因此众多的订户在11月7日便读到了以下的通告。 告全世界民众书位于北纬84°以外的北极地区,因不曾进行探查,尚未开发。 诚然,各国航海家在下列纬度标注了最远点: 82°45′,西经28°,斯匹次卑尔根以北,1847年7月英国人帕里涉足于此: 83°20′28″,西经50°,格林内尔地以北,1876年5月, 约翰·乔治·内尔斯爵士的英国探险队员马坎涉足于此: 83°35′,西经42°,内尔斯地以北,1882年5月,格里利中尉领导下的美国探险队队员洛克伍德和布雷纳德涉足于此; 可以认为,从84°纬线到北极的地区,横跨六度,现为世界共有。然而,根据法律,任何地区也不能永远保持 共有状态,美利坚合众国遵循法律,决定促动这一地区的转让。 新成立于巴尔底摩的“北极实验协会”,是美国联邦的官方代表。本公司将按法律程序获得以上地区的开发权。据法定条款,该地区无论是被终年不化的雪覆盖着的、还是夏季冰雪融化能显露出的陆地、岛屿、岩礁、河流、湖海等不动产,均为本公司之绝对所有。 无论地理和气候发生任何性质的变化,对该地区的所有权永不失效。 希新、旧大陆居民周知,各国均可参加拍卖,物归最后出价最高的竞买者。 拍卖日期和地点:12月3日,美利坚合众国马里兰州巴尔底摩拍卖大厅。 不尽事宜,请致函巴尔底摩高街93号“北极实验协会”,临时代理人威廉·斯·福斯特。 您认为此公告荒诞无稽?就算是吧。不过,就其坦诚和明确而言,我想大家也不会说它无懈可击。再说联邦政府已特许开发北极,只等拍卖一开张,它就可成为该地区名符其实的主人了。还有什么比这更严肃的事吗? 总之,一时间议论纷纷。有的说那不过是又一个没影子的瞎话,又一个美国牛皮吹破天罢了。另外却有一些人认为,这项提议值得认真考虑。他们特别强调的是:新公司从没提过要公众掏腰包,以便把傻瓜们的美钞、汇票、金银搬进自己的银柜;他们不过是自己有钱自己花,用自己的资金买北极不动产罢了。 对那些无比精明的人,这家公司只需申辩自己作为第一占领者的权力,就可以获得将要拍卖的地区。可问题也就在这里。迄今为止,北极还是一块人类的禁地。况且,如果美国真的成 为该地区的获得者,它的特许权享有者们希望持有手续完备的合同,以避免将来有人对自己的权利提出异议。买卖人小心谨慎情有可原。而且是这么大一桩买卖,法律上有多小心都不为过。 此外,文件中有一条涉及未来的条文,可以使人们做出各种互相矛盾的解释。最敏锐的头脑也无法弄清其确切含义。最后条款规定:“无论地理和气候发生任何性质的变化,对该地区的所有权永不失效。”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它预示着什么可能性呢?地球,尤其是要拍卖的区域里,怎么会发生地理上或气候上的变化呢? 某些颇有头脑的人说:“显然,其中必有缘故!” 各种五花八门的解释,既锻炼了一些人的洞察力,又刺激了另一些人的好奇心。 费城《莱杰报》对此开了个玩笑: “北极地区的未来占有者想必得悉,经过计算,一颗硬核慧星不久将与地球相撞,其冲力将引起该条款所说的地理和气候变化。” 句子较长,很有点科技文章的味道。但并不说明任何问题。 而且这类与慧星相撞的可能性,也不会被有头脑的人所接受。总之,占有者是不会去考虑这类虚无缥缈的假设的。 新奥尔良《三角洲报》问道:“是不是新公司灵机一动,想到岁差1会导致有利于开发此地的变化?” 《汉堡人记者报》指出:“既然岁差运动正改变着地轴的平行线,那么发生这种变化是完全可能的。” 巴黎《科学杂志》答道:“确实,阿德马尔在《海洋的变迁》一书中曾经提出,岁差与地球轨道大轴的运动相结合,可能在几个世纪中逐渐改变地球的平均温度和地球两极的积冰数量。” 《爱丁堡杂志》反驳说:“这却未必,即使有可能出现这种现象,使织女星变成北极星,北极气候要发生变化也得一万二千年。” 哥本哈根《达格布莱德报》驳斥说:“那么,一万二千年以后才是投资的好时机。在此以前,休想让我们白花一克郎!” 就算科学杂志和阿德马尔讲得有理,可人家北极实验协会可能从来就没指望过这种岁差引起的变化。 事实上,没人能弄懂这一条款以及它所指的未来的宇宙的变化是什么意思。 为了弄个水落石出,最简单的办法是请教一下新公司董事会或董事长。但谁是董事长?不知道。谁是秘书和董事?也不知道。甚至文件来自何处也无人知晓。只知道把文件带到《纽约先驱报》办公室的,是巴尔底摩一位名叫威廉·斯·福斯特的人。他是新地阿德里内尔公司的可尊敬的鳕鱼代售商。显然是个傀儡,他对此缄口不语,就像商店里的鳕鱼一样。最机敏的记者都未能从他的嘴里掏出一句话来。北极实验协会一个成员的姓名也不公开,真是连影子也不想让人抓住。 如果说这项实业的倡导者隐名埋姓,他们的目的却由上述发给新、老大陆的公告清楚地公诸于世了:全权占有以极地为中心、以84°线为周界的北极地区。 北极极地是禁地。在当代,曾大胆逼近极地的探险家有帕里、马坎、洛克伍德和布雷纳德等,但谁也没有越过84°线。前往北极诸海航行的其他人离极地中心则更远。例如,1874年,佩兹到达弗朗索瓦—约瑟夫地和新曾布尔以北的82°15′;1870年,勒欧特到达西伯利亚以北的72°47′;1879年,德龙在珍尼特远征中到达后来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岛屿附近的78°45′。另一些人,穿越了新西伯利亚和格陵兰,到达俾斯麦角,却都在76°、77°和79°纬线内,如文件所示,北极实验协会则留下了介乎洛克伍德和布雷纳德足迹所至的83°35′和84°之间的25′弧线。它绝不去步前人的后尘。它的计划是开发无人涉足的纯处女地。 84°线所包括的范围: 从84°到90°,共计六度,每度六十海里,半径三百六十海里,合直径七百二十海里,故周长为二千二百六十海里,整个面积为四十万零七千平方海里。这几乎等于欧洲面积的十分之一。一块相当大的地盘! 文件还提出,这些地区从地理上尚未探查清楚,不属于任何个人,而属于大家共有。大部分国家还没有想到要将其归入自己的版图。这推测应能成立。但可以预卜,毗邻国家(以及其他的国家)都想把领土向北伸延,认为自己对这些地区拥有主权。再说,北极地区的一切发现,都应归功于各国的勇敢的探险者,他们对北极提出领土要求自然是正当的。因此,代表美国联邦政府的新公司承认上述各国的这一权利,并提出用金钱来收购他们的这一权利。北极实验协会的支持者们一再强调:所有权为大家共有,但不能总共有下去。因此,谁都不应该反对拍卖这一辽阔的地域。 1由于太阳和月亮对地球赤道的引力,使地轴在黄道轴的周围作圆锥形运动,慢慢向西移动,约二万六千年绕一周,同时使春分点以每年50.2角秒的速度向西移动,这种现象叫岁差。 作为毗邻而又有不可争辩权利的国家有六个:美国、英国、丹麦、瑞典—挪威1、荷兰、。其他国家也可以把自己海员和旅行家的发现作为依据,参加竞争。 法国本来可以参与竞争,因为它的一些儿女曾经参加前往北极地区的远征。最为人称道的便是勇敢的贝洛特。在“孔雀”行动中,他被派去参加约翰·富兰克林探险队,1853年死在比歇岛海域。也不应忘记奥克塔夫·帕维博士。1884年在去孔热堡的格里利行动中,他在萨拜因角附近遇难。在1838年至1839年的远征中,夏尔·马丁、马米埃、布拉维及其勇敢的伙伴们到达了斯匹次卑尔根海。忘记这些勇土实在是太不公正了。尽管如此,法国还是不宜插手这一实业多于科学的事业,轻易地放弃了自己在北极应占有的那一份。而其他国家可能为此打破头,法国这样做自然有它的道理。 早在1671年,德国汉堡人费雷德里克·马顿就发起了远征斯匹次卑尔根的活动;1869年至1870年,柯尔和海格曼率队出发,他们乘“德国女神”和“汉撒同盟”号轮,沿格陵兰海岸到达俾斯麦角。德国虽有这些辉煌的史绩,却完全没有想到应该用北极的土地扩大日尔曼帝国。 尽管奥匈已占有西伯利亚沿海以北的弗朗索瓦—约瑟夫地区,却无意参与竞争。 意大利无权参与。这令人难以置信,可事实上确实没有参与。 西伯利亚的萨摩耶德人,北美一带的爱斯基摩人,格陵兰,拉布拉多、巴芬—帕里群岛和介于亚洲和美洲之间的阿留申群岛的土著,从1867年起成为美国领土的原俄属阿拉斯加周克什人,这些居民是北部地区的地道的土著,但他们毫无发言权。在北极实验协会进行拍卖时,这些穷光蛋拿什么去出高价?用贝壳,用海象牙,还是用海豹油?然而,根据法定的先占权,这块地盘无论如何还是属于他们的,可是就要拍卖了!可怜的爱斯基摩人、周克什人、萨摩耶德人,拍卖他们的土地问都不问他们一声。 强权世界就是如此! 1据1814年凯尔条约,瑞典和挪威合并。 第二章 英国、荷兰、瑞典、丹麦、俄国代表一一登台亮相 对这份文件决不可置之不理。因为北极实验协会一旦占有了北极地区,那北极就划给了美洲,确切地说,就永远属于美国了。而充满活力的美国无时无刻不在想扩大版图。早几年,俄国把北科迪埃尔到白令海峡的西北地区让给了美国,使美国大大增加了版图。因此其他大国不甘心合众国再吞并北极,是情有可原的。 然而,一些不与北极地区接壤的欧亚国家拒绝参加这次古怪的拍卖。他们认为拍卖的结果令人置疑。只有那海岸毗邻84°线的国家才派出了正式代表去行使自己的权力。此外,大家将会看到,他们并不想出高价,因为这很可能是一块无法真正拥有的地方。不过,贪得无厌的英国认为应该给自己的代表一笔为数相当可观的资金。另外要指出的是,出让北极地区丝毫不会威胁到欧洲的平衡,也不会引起任何国际纠纷。所以,此时还健在的德国总理德·俾斯麦先生皱都没皱一下他那朱庇特式的浓眉。 这样就只剩英国、丹麦、瑞典—挪威、荷兰和俄国了。它们将参加在巴尔底摩举行的拍卖,与美国抗争。北极冰帽将属于出价最高者,可其商业价值到底有多大,却很令人怀疑。 五个欧洲国家都希望拍卖对自己有利,这是无可厚非的,于是历史人物便成了他们论战的理据。 拥有70°线以外的北角的瑞典—挪威毫不掩饰地声称,他们拥有延伸到斯匹次卑尔根这片广阔空间,甚至从这儿一直到北极都属于他们。因为,挪威人凯洛和著名的瑞典人诺登斯奥尔德对开拓该地区都曾经做出过贡献。这是不容置疑的。 丹麦认为:它已经是几乎沿北极圈一线的冰岛和费罗约群岛的主人。北极地区最北的地方,诸如迪斯科岛(位于达维斯海峡)、霍尔施泰因斯堡、普洛文、戈德豪恩·乌伯纳维克等地(位于巴芬湾和格陵兰西海岸)都隶属于它。举世闻名的航海家白令虽然当时为俄国服务,但是他出生在丹麦。1728年,白令横越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海峡。十三年后,他与同船的三十名探险家,在另一个以他命名的岛屿沿海遇难,悲惨地溘然长逝。1619年,航海家让·蒙克曾经探查过格陵兰东海岸,并标注了完全不为人知的几个地点。因此,丹麦有权成为该地区的拥有者。 荷兰则说:在十六世纪末叶,它的海员巴伦支和希姆凯克就已经到过斯匹次卑尔根和新曾布尔。1611 年,让·马因向北采取了大胆的行动,使荷兰占有71°线以外的以他命名的岛屿。荷兰有这样一段光荣历史,介入拍卖顺理成章。 参加过北极探险的俄国人有阿列克谢·切里科夫,航海家白令即在他的麾下;1751 年,波鲁斯基远征北极,一直越过冰海的疆界;1739年,马丁·斯班贝格上尉和威廉·沃尔顿中尉也曾到达这些陌生的海域。由此可见,俄国人积极参加了穿过亚洲和美洲之间海峡的探险活动。此外,西伯利亚的疆域越过120°线一直延伸到堪察加极限,在这片辽阔的亚洲海岸线上,居住着萨摩耶德人、雅库特人、周克什人和俄国管辖的其他民族,俄国人难道不是控制了半个北冰洋吗?在75°线离北极不到九百海里的地方,他们不是还拥有新西伯利亚的一些小岛和岛屿,即十八世纪初发现的利亚库群岛吗?1764年,早在英国人、美国人、瑞典人以前,俄国航海家什沙可夫不就曾试图向北打开一条通道,缩短两大洲之间的航程吗? 总之,最想成为这一难以涉足地区的主人的是美国人。他们曾进行过多次尝试,除了约翰·福兰克林勋爵之外,去探险的还有格里内尔·凯恩、海斯·格里利、德龙以及其他有胆略的航海家。美国人也可以吹嘘他们的地理位置离北极最近。比如从白令海峡过赫德森湾就进入了北极圈,又比如沃拉斯顿、阿尔贝特王子、维多利亚、纪尧姆王、梅尔维尔、科克木、班克斯、巴芬等陆地和岛屿,以及那上千的小海礁,不都是大陆架伸向北极90°线的延伸吗?如果说北极通过一条不间断的线与地球的某个大陆连为一体的话,那么这个大陆便是美洲,而不是亚洲和欧洲。因此,联邦政府提出由一家美国公司占有北极地区,那当然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说北极地区要归某一个国家所有,争议最少的,只能是美利坚合众国。 应该承认,统治着加拿大(英法为争夺这块北美大陆,进行了战争。法国战败。根据 1762 年的巴黎协定,英国成了加拿大的统治者。1931年,加拿大建立了独立的政府)和英属哥伦比亚(英属哥伦比亚也在北美)的联合王国的很多海员都在征服北极中建树了功勋。因此,它有充足的理由把这一地区兼并进自己庞大的殖民帝国。所以,英国报纸甚至展开了一场大论战。 英国大地理学家克里普特林甘在《时代报》著文引起轰动:“瑞典人、丹麦人、荷兰人、俄国人和美国人都可以认为自己有权获得北极地区,但英国决不会轻易让出这块地盘。新大陆的北部难道不是已经归属英国了吗?从1739年维卢希到达斯匹次卑尔根和新曾布尔,到 1853 年麦克卢尔的轮船穿过北极西北,北部的陆地、岛屿难道不是英国人发现和征服的吗?” 费泽海军元帅在《旗帜报》发表文章说:“弗罗比歇、戴维斯、霍尔、韦默斯、赫德森、巴芬、库克、罗斯、帕里、贝希、贝尔彻、福兰克林、肯尼迪、内尔斯、科林森、阿切尔、穆尔戈莱沃、斯科莱斯比、麦克、科林托克,不都是盎格鲁·撒克逊人吗?哪个国家有权对这些航海家也没到达的北极地区提出占得住脚的主权要求呢?” “好吧!”《圣迭戈信使报》(加利福尼亚州)反驳道:“既然美国和英国都有自尊心,我们不妨回顾一下历史。内尔斯远征中的英国人马坎曾经到达北纬83°20′。可格里利远征中的美国人洛克伍德和布雷纳德却超过了他 15′,在 83°35′的地方升起了美国三十八星旗(美国国旗上一个星代表一个州。现在美国有五十个州,国旗为五十星旗)。最为靠近北极的光荣属于洛克伍德和他的伙伴。 以牙还牙,以眼不眼。谁也不比谁差。 实际上,深入北极地区的航海家中,还有 1498年的威尼斯人卡伯特;1500年的葡萄牙人科特雷亚尔。他们先后发现了格陵兰和拉布拉多。不过,意大利和葡萄牙都不想参加拍卖,对谁将获得北极也不关心。 只有英国和美国积极用英镑或美元支持这场领土竞争。 然而,与北极相邻的国家,通过商业会议和科学会议协商了北极实验协会提出的建议,决定参加 12 月 3日在巴尔底摩举行的拍卖,并各自给本国的代表一笔经费,但不可超支。至于出售得来的钱,将分给未买的五个国家,作为放弃今后一切权利的补偿。 经过多次讨论,事情终于谈妥。有关国家同意在巴尔底摩进行拍卖。代表们带着信用券从伦敦、海牙、斯德哥尔摩、哥本哈根、彼得堡出发,在拍卖前三周抵达了美国。 美国代表只有北极实验协会的威廉·斯·福斯特,他的名字也曾独自出现在”纽约先驱报“11 月 7 日公告上。 关于欧洲各国派出的代表,现专门介绍如下。 荷兰代表:雅克·詹森,荷属印度前议员,五十三岁,身材矮胖,活像一尊雕像。短胳膊短腿,戴着一副铅制眼镜,圆圆的脸上闪着红光,发型呈环状,鬓须如霜。一看便知这是一个老诚的男子。他对这件事的结果心中无底,所以态度有些暖昧。 丹麦代表:埃里克·鲍尔德纳克,前格陵兰属地副总督。中等身材,两肩略不平,大腹便便,肥大的脑袋摇摇晃晃,双眼高度近视,阅读时用鼻尖嗅着书本。若有人谈及他国的权利,他根本不与理论,因为他认为北部地区理当归为本国。 瑞典—挪威代表:简·哈拉德,克里斯蒂亚纳宇宙志教授,曾是诺登斯奥尔德远征最积极的支持者之一。典型的北方人,一张红红的脸,金色的发须,犹如熟透的小麦。他确信北极帽只是古冰海,毫无价值。因此,他之所以前来,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俄国代表:鲍里斯·卡科夫上校,即是军人,也是外交官。高大、严峻,浓发密须,整个身体裹在便服中显得别扭,常常下意识地去触摸昔日佩剑的剑柄部位。他费尽心机地想要知道北极实验协会的建议背后隐藏着什么东西,将来是否会引起国际纠纷。 英国代表:唐兰少校和他的秘书迪安·图德林克。这两个人足以代表联合王国的全部贪欲、巨大胃口、经商办实业的本能和喜欢把从北到南到赤道的所有”无人认领“的土地据为己有的天性。 这位唐兰少校是地道的英国人:又高又瘦,骨骼突出,青筋暴露、瘦削的脸庞下长着一个沙锥鸟式的细脖颈,向后倾斜的肩膀上托着一颗帕默斯顿(帕默斯顿(1784—1865),英国政治家、外交家)式的脑袋,一双涉禽长腿。虽然年交花甲,但是精力充沛,从无倦意。在画定印度和缅甸边界的工作中,他已经显示了这一点。他从不发笑,大概他也从未笑过。何必笑呢?谁见过火车头、升降机或轮船会笑? 秘书迪安·图德林克与他迥然不同。此人话多,滑稽。肥头大耳,头发散落在前额,一双小眯缝眼。他生在苏格兰,以其谈吐诙谐和爱开玩笑而出名。尽管他谈吐诙谐,但是一涉及到英国利益,无论有理还是无理,他和唐兰少校一样自私、专横、寸步不让。 很显然,这两位代表将成为美国公司的最强劲的对手。北极属于英国!自史前以来就属于他们。好似造物主把转动地球的使命指定给了英国人,他们绝不把它让给外人。 法国认为不宜派出正式或非正式代表,只有一名法国工程师以爱好艺术为由前来跟踪这件怪事的进展。该他出现的时候,大家会见到他。 北欧各国代表因不愿互相影响,各自乘坐不同的轮船来到巴尔底摩。他们互为竞争对手,每个人口袋里都装着为战斗所必需的金钱。不过,实力并非旗鼓相当。有的钱数不足一百万,有的超过了一百万。其实,为了占有地球这块无法涉足的地方,这个数字太大了。在力量对比中,最占优势的是英国代表。联合王国给了他们一笔十分可观的款子。有这笔钱,唐兰少校可毫不费力地战胜瑞典、丹麦、荷兰和俄国。至于美国,就是另一回事了,在金钱上它最不容易战胜。那家神秘公司想必拥有巨资。因此,一场数百万金钱大仗就局限在美国和英国之间了。 随着欧洲国家代表登陆,公众舆论变得更加热烈。报纸上登满了奇谈怪论,对占有北极产生出各种奇异的假设。他们想干什么?又能干什么呢?除非是想维护新旧两大陆的冰川。巴黎《费加罗报》甚至半开玩笑似地支持这种说法:可是维护冰川也得越过84°纬线呀。 这些代表在穿越大西洋的旅途中互相躲避,抵达巴尔底摩以后才开始接触。 各国代表开始为什么会躲躲闪闪呢?因为他们想私底下单独与北极实验协会取得联系,了解该协会买北极的动机,以及买下北极协会可得到什么好处,以便能趁机捞一把。然而,直到此时,没任何迹象表明该公司在巴尔底摩有办事机构。没有办公室,也没有职员。如想了解情况,请找高街的威廉·斯·福斯特。但是,这位老实的鳕鱼代售商,对此事可能比全城最下等的脚夫知道的还少。 因此,代表们什么信息也得不到,只能听听公众中流传的或多或少有些荒谬的猜测。如果公司不加披露,难道它的秘密就无法猜透吗?天知道。也许待到获得北极以后,沉默才会打破吧。 鉴于这种情况,代表们开始互相拜访,互相试探着拉关系,大概想私下里组成一个反对共同敌人——美国公司的联盟。 11 月 23日晚,代表们都聚集到了沃顿斯莱旅馆唐兰少校和秘书迪安·图德林克的房间里。这种大家串通一气的趋势,应归功于干练的外交官鲍里斯·卡科夫上校的巧妙安排。 他们的话题自然而然地谈到公司占有北极地区后所能得到的商业和实业的好处。简·哈拉德教授问同僚中有谁去打听过消息,大家都承认与威廉·斯·福斯特接触过。 ”但是,我失败了,“埃里克·鲍尔德纳克说。 ”我也没成功。“雅克·詹森随声符道。 迪安·图德林克答道:”我以唐兰少校的名义去过高街商店,见过一个胖子,身着黑色衣服,头戴一顶高高的帽子,一件白围裙把他从脖子盖到脚。当我向他询问此事时,他回答说,‘南星’号轮船从新地满载而归,他可以为阿德里内尔公司供应一大批鲜鱼。“ ”哼!“总是持怀疑态度的荷属印度前议员反驳说,”把钱扔进北冰洋,还不如买它一船鳕鱼!“ ”问题不在这里。“唐兰少校用简短而高傲的口气说,”问题不是鳕鱼,而是北极帽……“ ”美国很想把北极帽戴在头上呢!“迪安·图德林克得意地一笑,觉得自己答得很妙。 ”那美国佬可要伤风感冒了。“卡科夫上校说得更俏皮。 ”问题不在这里。“唐兰少校站起来正色说道,”我不知鼻炎、感冒与我们的会议有什么关系。可以肯定的是,不管出自何种理由,北极实验协会所代表的美国,诸位先生,请注意‘实验’一词,想要购买目前……,诸位先生,请注意‘目前’一词,围在北纬84°线以内的北极周围四十万零七千平方海里的地区……“ ”我们知道,唐兰少校。“简·哈拉德当即驳道,”这我们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我们所不明白的是,该公司如何从商业价值上开发那片陆地和海洋?如果那能被称之为陆地和海洋的话。“ ”问题不在这里。“唐兰少校第三次回答,”一个国家打算购买地球的一角,从地理位置看,该地似乎更应属于英国……“ ”属于俄国。“卡科夫上校说。 ”属于荷兰。“雅克·詹森说。 ”属于瑞典—挪威。“简·哈拉德说。 ”属于丹麦。“埃里克·鲍尔德纳克说。 五位代表激动起来,他们的谈话险些变成了泼妇骂街。这时迪安·图德林克首次插话。 他以和解的口气说:”先生们,照我上司唐兰少校喜欢的说法,问题不在这里。既然业已决定出卖北极地区,那么,它势必属于诸位所代表的出价最高的国家。既然瑞典—挪威、俄国、丹麦、荷兰和英国给了代表金钱,那么诸位组成一个联合会不是更好吗?联合会可以拥有一大笔资金,使美国公司无法与之抗衡。“ 代表们面面相觑。这位迪安·图德林克还真有点鬼点子。一个联合会……在当代,一切都讲联合,人们要联合就像人们要呼吸、喝水、吃饭、睡觉一样。无论政治上还是商业上,没有比这个词更时髦的了。 不过,异议和解释总是免不了的。雅克·詹森表达了各位同事的情绪后问: ”那以后呢?“ 是的,联合会占有北极地区以后呢? ”我看给英国!“少校僵硬地说。 ”俄国!“上校紧皱着眉头说。 ”荷兰!“议员说。 ”当上帝把丹麦赐予丹麦人的时候……“埃里克·鲍尔德纳指出。 ”对不起,“迪安·图德林克嚷道,”上帝只赐过一个地方,那就是把苏格兰给了苏格兰人!“ ”你此话可有依据?“瑞典代表问。 ”诗人不是说过吗?‘苏格兰主权神授’。“这爱开玩笑的家伙偷天换日,把拉丁诗人维吉尔(公元前70~19)第一首牧歌中第六行诗deusnobishoecotiafecif(主权神授)中的 hoecotia 连读成了ecotia(苏格兰。)大家都笑了。只有唐兰少校例外。这一笑又一次缓和了气氛,避免了争吵。 迪安·图德林克又说: ”别吵,先生们!何必呢?还是搞我们的联合会吧……“ ”那以后呢?“简·哈拉德又问。 ”以后,“迪安·图德林克回答说,”那再简单不过了。先生们,买到以后,北极地区的所有权或者归大家共有,或者按合理的价格把它转给共同占有国中的某一个。但是我们的主要目的达到了,就是把美国代表排斥在外。“ 眼下这建议给人感觉不坏。不过,要不了多久,等到确定谁来占有这块你争我夺但却没有用处的地方的时候,代表们势必又会大打出手。大家知道,他们可都是体壮如牛的啊!不管怎么说,精明的迪安·图德林克讲的没错,美国与北极肯定无缘了。 ”我看这建议不赖。“埃里克·鲍尔德纳克说。 ”巧思。“卡科夫上校说。 ”妙想。“简·哈拉德说。 ”狡猾。“雅克·詹森说。 ”够英国味!“唐兰少校说。 大家口头上恭维着,心里却在捉摸日后怎么捉弄一下自己可敬的同僚。 鲍里斯·卡科夫又说:”先生们,那么就一言为定,我们联合起来,然后北极主权咱们家家有份。“ 就这样说定了。 还剩下一个问题:了解一下各国向代表们提供了多少钱,然后把钱加在一起。可以肯定,这笔钱的总数之大,是北极实验协会的财力望尘莫及的。 于是迪安·图德林克提出了这个问题。 这确实是个问题。众人都不吭气了,谁也不想回答。打开钱包给别人看?把口袋里的钱倒进联合会的钱柜?事先介绍一下每人打算投标多少钱?干嘛这么急嘛!倘若今后新的联合会成员之间发生矛盾呢?倘若形势迫使他们为了各自的利益而争斗呢?倘若外交家卡科夫对雅克·詹森的花招恼火呢?倘若雅克·詹森被埃里克·鲍尔德纳克的诡计所激怒呢?倘若埃里克·鲍尔德纳克对简·哈拉德的狡猾不满呢?倘若简·哈拉德不支持唐兰少校的傲慢的要求呢?倘若唐兰少校本人对其他同僚搞阴谋呢?总之,说出自己有多少钱,那等于是把自己最隐秘的东西亮给了人家。 迪安·图德林克这一问虽说必要,但却让人难堪。回答的方式有两种:一是把钱数夸大,临到付款时丢人现眼;一是把钱数大大缩小,使大联合的建议化为泡影,变成一场笑话。 荷属印度前议员倾向于后一种想法。显然,这家伙在寻开心: ”先生们,非常遗憾,我只能为北极地区拿出五十里克斯达尔。“ 同僚们都学他的样。 ”我呀,只能拿出三十五卢布。“俄国代表说。 ”我呀,只能拿出二十克罗诺尔。“瑞典—挪威代表说。 ”我呀,只能拿出十五克朗。“丹麦代表说。 ”那么,“唐兰少校答道,声调里带着英国人惯有的傲慢,”是为了你们,我才要北极的。先生们,英国只能拿出一先令六便士!“ 古老欧洲代表们的会议就这样滑稽地收场了。 第三章 拍卖北极 普通拍卖大厅平时只拍卖家具、炊具、工具、仪器、绘画、雕刻、勋章、古玩等动产,可 12 月 3日这天,拍卖北极这桩买卖也将在此进行。不可理解!不动产的拍卖不是必须找公证人或者通过专门处理这类交易的有关法庭吗?买卖的是地球的一部分,却弄来了个珠宝估价员,此事岂不荒唐?难道北极可以移到东又移到西,移到谁家里去当家具吗? 完全不合逻辑。但是事实确实如此。整个北极地区会被这样卖掉,合同也将永远有效。当然,这并不是说北极实验协会把动产与不动产混为一谈,以为可以把北极买下搬回家。真有头脑的人——这种人无论是在美国,还是在其他地方都太少了——不会对此感到惊讶。 因为此事在数年之前已有先例,而且也是在美国,由拍卖员在拍卖大厅当众拍卖了地球上的一块地方。 那一次,加利福尼亚州旧金山的巨富威廉·伍·科尔德鲁普,出价四百万美元,以五十万美元之差击败了对手塔斯基纳尔,买下了太平洋上的斯潘塞岛。斯潘塞岛距加利福尼亚只有几度,有森林、河流、草场、可耕地,可以居住。可北极帽却是一块模糊不清的区域,一片可能永不解冻的海面,一片冰山阻隔、人类永远无法占领的地方。可以想象,这么一块谁都说不清楚的地方,卖价不可能太高。 事情越怪,感兴趣的人就越多。拍卖的当天,来了不少观众,看热闹者居多。都想知道事情的最后结局,因为这场竞争一定会非常激烈。 特别是在欧洲代表们抵达巴尔底摩后,人们纷纷前来探询,提出无数个问题。至于在此事的发起国美国,公众舆论异常激奋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其最常见的表现就是,人们打赌都打疯了。赌是一种传染病,欧洲人也开始上瘾。美国联邦的全体公民,无论是新英格兰(美国北部)的、中部的、西部还是南部各州的,都分成了两大派,虽然其心愿完全一致,都是热切希望北极受到三十八星条旗的保护,但他们并不是很有把握。怕的自然不是俄国、瑞典—挪威、丹麦、荷兰,这些国家很难取胜。他们担心的是联合王国,后者有扩张领土的野心,有吞并一切的习性,有众所周知的固执,有无孔不入的英镑。因此,一笔豪赌压在了美利坚和大不列颠之间,犹如在势均力敌的赛马之间打赌一样。 拍卖定在中午。人山人海的观众一大早就堵塞了波尔顿大街。前一天,此事就已经成了公众舆论的焦点。各报通过大西洋电话获悉,美国人提出来的赌注大都被英国人接受下来。迪安·图德林克立刻把打赌的钱数叫人张贴在拍卖大厅。据说,英国政府将大批金钱交给了唐兰少校。《纽约光驱报》披露,英国海军部官员们正积极鼓动占有北极地区,并早已将其列入英国殖民地的目录中,等等。 这些消息中有多少真实成分,传闻中有多少可靠的东西?不知道。这一天,巴尔底摩爱动脑筋的人猜测,如果北极实验协会自家出资,取得这场斗争胜利的将会是英国。最热衷于此事的美国佬为此向华盛顿政府施加压力。在这片沸腾的情绪中,只有新公司代理人威廉·斯·福斯特,这个微不足道的人物,似乎并不为大家的焦躁所动,仿佛已经稳操胜券了。 随着拍卖时间的接近,人们慢慢聚集在沙尔顿大街上。离开门还有三小时,通往拍卖大厅的街就已被堵塞了。公众席位上座无虚席,连墙似乎都要挤破了。欧洲代表的座位用栅栏围起,以便让他们至少能看见拍卖的进展情况,适时报出自己的价钱。 埃里克·鲍尔德纳克、鲍里斯·卡科夫、雅克·詹森、简·哈拉德、唐兰少校及其秘书迪安·图德林克,他们这群人紧靠在一起,胳臂挨着胳臂,就犹如要向北极进攻的敢死队! 美国方面只来了鳕鱼代售商一人,粗俗的面孔上不动声色。举座之中,他显得最平静。也许这时他正想着如何推销即将从新地来的货物吧?这位大概要动用数百万美元巨款的老好人所代表的富翁是些什么人呢?这个问题强烈地折磨着公众的好奇心。 其实,马思通和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也参于了此事。想不到吧!他们二人此刻就在会场,没有订座,而是挤在人群中,周围是马思通的同事、炮手俱乐部的几个主要成员。表面上看来,他们都是普通的观众。似乎威廉·斯·福斯特也不认识他们。 今天,拍卖的方式也与往常不同,无法把要出售的东西交给公众察看。北极不能拿在手里传来传去,左看右看,不能用放大镜细审,也不能像检查古玩真假一样用手指抚摸。不过说到北极的古老,那倒不假,它早于铁器时代、青铜器时代,甚至早于石器时代。换句话说,早于史前时代,因为它生于世界之初! 不错,拍卖估价人的办公桌上没摆着北极,但是铺在大家眼前的一张大地图却用鲜明的色彩清清楚楚地画出了北极地区的模样。在北极圈上方17°那里有一条红线,非常清晰地划过84°线,把北极实验协会提出拍卖的那一部分圈了起来。该地盖着厚冰,很像是海。但那是买者的事了。至少,买者是不会搞错商品性质的。 时至正午,估价人安德鲁·赫·吉尔摩从后边的一个小门走进大厅,坐到了办公桌前。拍卖员弗林特像笼中的熊,步履沉重,扭动着屁股,沿着公众周围的栅栏走来走去,用他那雷鸣般的嗓音高声叫喊。想到将要从拍卖中抽取一个百分比,一笔可观的收入将进入自己的腰包,这二人十分兴奋。这笔买卖自然是付现金的,照美国人的说法,就是“cash”(现款)。拍卖后,这笔资金将全部给于其他没能买到北极的几个国家代表。 这时,大厅的钟敲响了,钟声意味着拍卖马上开始。 多么庄严的时刻啊!全区乃至全城的人心都怦怦直跳。一阵一阵的喧哗声从波尔顿大街和邻近街巷一直传进大厅。 安德鲁·赫·吉尔摩不得不静待喧闹声渐渐平息下来。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把夹鼻眼镜放到胸前,声音微微发颤地说: “各位先生,在联邦政府的提议下,经新、旧大陆各国同意,现在,我们就要出售北极地带的一片不动产了。这块土地位于北纬84°现有界线以外,包括陆地、海洋、海湾、岛屿、浮冰、大大小小的固态部分和液态部分。” 他指一指墙,又接着说: “请看一下地图,这是按照最新的勘测绘制的地图。你们可以看到,这一整块的面积大约有四十万零七千平方海里。为了方便起见,决定以平方海里为单位进行拍卖。如以每平方海里一美元计价,则总值四十万零七千美元……请静一静,先生们!” 他的要求不是多余的,因为急不可待的观众骚动起来,拍卖员的声音被压下去了。 嗡嗡声渐渐小了下去,拍卖员弗林特的警笛般的尖叫总算奏了效。安德鲁·赫·吉尔摩又说: “在拍卖开始前,我还应先提醒一下大家这次拍卖的规定:界于北纬84°线以外的北极地区将永远属于买方,不管未来地理上或气象上发生什么变化,卖方不得对其所有权提出任何争议。” 又是文件里那项奇怪的规定,它引起一些人的嘲笑,也引起一些人的注意。 “拍卖开始!”估价人用颤抖的声音喊道。 他手里抖动着象牙锤,带着浓重的鼻音,用拍卖公产时常用的行话叫道: “每平方海里定价十美分!” 十美分,即十分之一美元,这样整个北极地区总值达四万零七百美元。 还没有弄清估价人安德鲁·赫·吉尔摩是不是卖这个价钱,埃里克·鲍尔德纳克立刻代表丹麦政府报出了更高的价格: “二十美分!” “三十美分!”荷兰代表雅克·詹森说。 “三十五美分!”瑞典—挪威代表简·哈拉德说。 “四十美分!”全俄罗斯代表鲍里斯·卡科夫说。 这已相当于十六万二千八百美元,而拍卖报价却刚刚开始。 应该指出,英国代表还没有开口,甚至连那紧闭的嘴唇都没有动一动。 鳕鱼代售商威廉·斯·福斯特也一语不发,他似乎全神贯注地在读“纽芬兰行情报”,上面有美国市场当日的到货和价目。 “每平方海里四十美分!”弗林特重复了一遍,喊到末尾时活像是夜莺的叫声,“四十美分!” 唐兰少校的四位同僚面面相觑。战斗刚刚开始,他们的钱袋就见底了吗?他们这么快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吗? “嗨,诸位先生,”安德鲁·赫·吉尔摩又说,“四十美分!谁抬价?……四十美分!……北极帽实价可比这数高呀……” 人们以为他就要加上这样一句: “……保证纯粹是冰。”丹麦代表立刻说: “五十美分!” 荷兰代表又抬高了十美分。 “每平方海里六十美分!”弗林特叫道,“六十美分!……没人再叫了?” 一个个六十美分加起来,合二十四万四千二百美元,这已是相当可观的一笔钱了。 在场观众听到荷兰代表的报价,满意地悄声议论起来。这些可怜的伦敦人,手里没钱,袋里空空,还硬要装出一付财大气粗的样子,跑到这里斗富来了。虽说这也是人之常情,但总免不了有点滑稽。 在雅克·詹森报过价之后,唐兰少校抬头看了迪安·图德林克秘书一眼,迪安·图德林克微微摇了摇头,他没开口。 威廉·斯·福斯特一直沉醉在行情报之中,一边看一边用笔做记号。 马思通对向他微笑的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轻轻点了点头。 “嗨,先生们,加点油哇!……怎么都怏了?没气了?没气了!”安德鲁·赫·吉尔摩又说,“瞧!再不吭气,……我们就要一锤子定音了!” 他的锤子上下摇动,犹如教堂执事手里的一把刷子。 “七十美分!”简·哈拉德教授声音微颤地说。 “八十!”鲍尔斯·卡科夫上校立即回击。 “嗨!八十美分!”弗林特喊道。他的圆瞪着的大眼睛在一片叫卖声中冒出了火光。 迪安·图德林克的一个动作使唐兰少校像弹簧玩偶一样忽地一下站了起来。 “一百美分!”英国代表简短地说。 只这一句话就要叫英国拿出四十万零七千美元。 把赌注压在联合王国一方的人发出欢呼,一部分公众也跟着捧场。 把赌注压在美国一方的人,神情沮丧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四十万零七千美元?对莫名其妙的北极说来,这个数字太大了。难道要用四十万零七千美元去买一些破冰山、冰原和浮冰吗? 北极实验协会的那个老呆还是默不作声,头也不抬一下!他难道到最后关头也不出价吗?如果说他要等待丹麦、瑞典、荷兰和俄国的代表们财力枯竭的话,那么时候已经到了。在唐兰少校提出的“一百美分”面前,他们摆明态度要撤出战场了。 “每平方海里一百美分!”估价员再次喊道。 “一百美分!……一百美分!一百美分!”拍卖员把手做成一个话筒的样子不断地重复。 “谁也不出更高的价钱了吗?”安德鲁·赫·吉尔摩又问,“这样定下来了?大家都同意了?不后悔吗?马上就卖?” 他把摇动锤子的胳臂弯成圆弧,煽动性地巡视一遍观众。议论声停下了,静得令人心悸。 威廉·斯·福斯特翻过一页报纸,连眼皮也不抬,静静地说:“一百二十美分。” 那些把最高赌注压在美利坚合众国的人喊了起来:“嘿……嘿……嘿!” 唐兰少校也站起身来。他的长脖子在两肩的夹角之间不受控制地摆来摆去,嘴唇像鸟喙一样拉得老长。他凶狠地盯住美国公司那个不动声色的代表,却未引起对方的回击。威廉·斯·福斯特这位老兄木然不动,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一百四十!”唐兰少校说。 “一百六十!”福斯特说。 “一百八十!”少校嚷道。 “一百九十!”福斯特喃喃地说。 “一百九十五!”英国代表吼叫道。 说完之后,他叉起双臂,仿佛向联邦三十八州提出了挑战。 人们仿佛听到了蚂蚁行走,鱼儿浮游,蝴蝶飞翔,虫儿匍伏,微生物蠕动。大家的心都在跳动,全部的生命都系在唐兰少校的嘴边。他那颗习惯摆动的头不动了。至于迪安·图德林克,他使劲挠着后脑壳,头皮都快挠掉了。 安德鲁·赫·吉尔摩一言不发,听任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好似几个世纪一样漫长。鳕鱼代售商继续阅读报纸,用铅笔写一些与事情无关的数字。他的报价是不是也到极限了?难道他放弃了最后决战的机会了吗?总计七十九万三千多美元,这个价格在他看来是不是高得离谱了? “一百九十五美分!”估价员又说,“我们就要卖了……” 他的锤子准备敲在桌面上了。 “一百九十五美分!”拍卖人重复道。 “卖吧!……卖吧!……” 一些心急如焚的观众插进来喊,好像在指责安德鲁·赫·吉尔摩迟疑不决。 “一——二——”他叫道。 大家的视线不约而同,转向了北极实验协会的代表。 嘿!这个惊人的老兄正用宽大的方格围巾狠劲地压着鼻孔,一个劲地擤鼻涕呢。 马思通的视线射向他,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的视线也朝着同一方向。从他们那不动声色的脸上可以看出他们在极力控制着内心的激动。为什么威廉·斯·福斯特还迟迟不还击唐兰少校? 威廉·斯·福斯特又一次擤鼻涕,接着是第三次,那声音犹如爆竹爆炸。但是在两次擤鼻涕之间,他轻轻地、缓缓地嘟囔说: “二百美分!” 声音在大厅里久久回荡。接着,美国人的一阵欢呼震得窗户玻璃叮当作响。 唐兰少校垮了、服了、瘪了、没气了。他倒在迪安·图德林克身旁,两人都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照这种价格计算,就是一笔八十一万四千美元的巨款。看得出来,英国的钱无法超过它。 “二百美分!”安德鲁·赫·吉尔摩重复说。 “二百美分!”弗林特吼叫道。 “一——二——”估价人又说,“谁也不出更高的价钱了吗?……” 英国代表唐兰少校不知不觉地重新站起身来,看着其他代表。可这些欧洲列强把占有北极的唯一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了。这是最后一次努力,但少校张张嘴,又闭上了,颓然倒在凳子上。英国败了。 “卖!”安德鲁·赫·吉尔摩用象牙锤的一端敲着桌子喊了一声。 “嘿!……嘿!……嘿!……美国赢了!”把赌注压在美国一方的胜利者吼叫起来。 顷刻之间,美国买下了北极的消息传遍了巴尔底摩各个街道,从空中传到整个联邦,又通过海底电缆,一下子传遍了旧大陆。 通过自己的傀儡威廉·斯·福斯特,北极实验协会成了北纬 84°线外北极地区的主人。 翌日,威廉·斯·福斯特代表北极实验协会进行申报,他写下的购买人的名字是莫比·巴比康,“巴比康公司”的法人代表。 第四章 小读者的老相识再次露面 第四章 小读者的老相识再次露面(巴比康及其伙伴也是凡尔纳另一部著作《从地球到月球》中的主人公) 巴比康公司!……巴比康不是炮手俱乐部的主任吗?炮手们买北极干嘛?请慢慢往下看。 巴尔底摩炮手俱乐部主任巴比康、上尉尼科尔、马思通和木腿托姆·享特、快活的比斯拜,还有布龙斯贝里上校以及其他同事早已遐迩闻名,无须介绍了。二十年前,这些奇人曾出足了风头(此处指的是他们在《从地球到月球》书中所描写的探险活动)。二十年后的今天,他们依然故我,虽说肢体残缺不全,但在进行异乎寻常的冒险活动的时候,他们仍然如此张扬、大胆和冲动。时间左右不了这支退休的炮手大军。时间尊重他们,就像尊重那陈列在古老武器博物馆里的老旧的大炮一样。 炮手俱乐部刚刚成立时有一千八百三十三名成员,这里指的是人而非四肢(这里的成员和肢体二词原文是同一个词(membre))。要知道,俱乐部的大部分人,不是缺胳臂就是缺腿。现在有三万零五百七十五名通讯成员,他们都对自己能与该俱乐部保持联系而引以自豪。不过,成员的数字还在增加,因为俱乐部曾力图建立地球与月球的直接联系,所以在外边的名声很响。 那场值得纪念的实验有多么轰动,人们是不会忘记的。不过,我们还是打算简单地介绍一下: 南北战争结束以后,炮手俱乐部的一些成员,对无所事事的生活感到厌倦,提出用巨大的“哥伦比亚”号大炮向月球进行发射的计划。这门大炮长九百英尺,内径九英尺,是在佛罗里达半岛月城的土里铸造的,能装进四十万斤火棉炸药。由这门大炮发出的圆锥形铝制发射物,在六十亿公升气体的推动下,飞到了月球,并绕月球转了一圈。由于轨道偏斜,又返回地球,跌入太平洋,地点在北纬27°7′和西径 41°37′之间。“苏斯刻巴纳”号驱逐舰在该海域将其打捞上来。乘坐者安然无恙。 乘坐那个箱式抛射物的有炮手俱乐部主任英比·巴比康、尼科尔上尉和一名以勇于冒险而出名的法国人。三个人都回来了。两个美国人仍在准备新的冒险,而法国人米歇尔·阿登却不见踪影了。他回到法国后,似乎发了财——很多人为此惊讶——现在,如果你相信消息灵通的记者们的报道的话,他在家种白菜,自种自吃,然后慢慢在胃里消化。 轰动过后,英比·巴比康和尼科尔仰赖自己的名声,过着相对平静的生活。但他们依然渴慕重大事件,梦想进行其他类似的冒险。他们并不缺钱。上一次,新旧大陆的公众认购了五百五十万美元,如今还剩下将近二十万。此外,他们还像笼中的怪物一样,乘坐在他们铅制发射物中到美国各地巡回展出。仅此一举,不仅获得了巨额的收入(这是凡尔纳在《从地球到月球》一书里描写的故事),而且还大大地满足了他们的虚荣心。 枯燥无味的生活噬咬他们的心灵,英比·巴比康和尼科尔上尉无法过平静的日子。他们大概是为了摆脱半死不活的状态,才买下了北极地区。 但是不要忘了,他们之所以能够出价八十多万美元,是因为有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解囊相助,补足了欠缺的部分。在这位慷慨的女人的资助下,美国击败了欧洲。为什么她如此慷慨呢? 实验归来后,如果说巴比康主任和尼科尔上尉享有无与伦比的名声,那其中一大部分应归功于另一个人。不难猜到,他就是马思通、热情洋溢的炮手俱乐部秘书。上述实验得以进行,多亏了这位计算师的精确计算。如果上一次他没有伴随两位同事环月飞行(此处指《从地球到月理》的探险活动中,马思通没参加飞行),那可不是因为害怕,只不过是因为在战争中司空见惯的意外,使这位优秀的炮手失去一只胳臂,脑壳受伤,换上了橡胶脑壳。说良心话,让月球人看到他,对地球人会产生一种让人不大自在的误解。而月球只不过是地球的一个小小的卫星而已。 马思通深感遗憾,但不得不留了下来。不过,他并未因此而闲着,首先制造了一具巨大的天文望远镜,装设在岩山山脉最高峰之一的长峰顶端,然后亲临现场。一发现抛射物在空中划出那壮丽的轨道,他就没离开过观察哨,自始至终在庞大的目镜前,紧紧追踪着在空际翱翔的朋友们。 有人以为这些大胆的旅行家会脱离地球。因为,抛射物受到月球的吸引,会进入新的轨道,而不得不像卫星一样绕月球做永恒飞行。万幸的是,偏离使抛射物改变了航向,“月宫”赐福。它绕月球转了一圈,没有“落”到月球上去,而是越来越快地坠回了地球。在进入深海时,它的时速达五万七千六百里(本书中的里指法国古里(约合四公里))。 幸亏太平洋的海水减少了坠落时的冲击力。美国驱逐舰“苏斯刻巴纳”号观察到了溅落的情景。消息立刻转报给炮手俱乐部秘书马思通。他匆忙从长峰观测哨赶去营救。在抛射物坠入的海域,人们正在进行探测。忠心耿耿的马思通毫不犹豫地穿上潜水衣,下海寻找自己的朋友。 其实,根本没有必要费这么大的神。铝制抛射物扎进水中后,排出比自身重的水量,又浮上太平洋洋面。当人们发现巴比康主任、尼科尔上尉和米歇尔·阿登时,他们还在浮动的牢笼里玩多米诺骨牌呢。 再回过头来谈马思通。在这些前所未有的冒险活动中,他也因自己的参入而出名。 说实在的,马思通带着人造脑壳和金属钩的右上肢,是不怎么英俊,也不年轻。这篇故事开始时,他已满五十八岁了。但他独特的性格,敏捷的思路,火热的眼神,对一切事业的热心,使他在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眼里成了一个理想的对象。此外,精心藏在橡胶脑壳中的大脑,仍然完好如初,被公认为是当代一位名副其实的杰出计算师。 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虽然一说计算就头痛,不喜欢数学,但却格外佩服数学家,并把数学家视为高人一等的人物。数学家脑袋里的 x像袋里的核桃在摇晃,他们的大脑在玩代数符号,双手在耍三重积分,犹如杂技演员表演杯瓶平衡节目。他们的智慧包含了类似下列公式的东西: ∫∫∫ φ p(x y z)dx dy dz 在她看来,这些学者受到人们啧啧称赞是当之无愧的。他们的相貌对女人的吸引力与他们的质地成正比,与他们之间的距离的平方成反比。事情确实是这样,马思通胖得足以对她产生不可抵抗的吸引力。如果他们相互委身,那距离就将是零。 炮手俱乐部秘书毫不担心,因他从来未曾在与女人的偎依中寻求幸福。思柯碧夫人已经不是妙龄女郎,甚至也不是青年妇女了。她年交四十五岁,头发贴在两鬓、像是一块染了又染的衣料,满口大牙,一颗也没有脱落,身段没有线条,举止缺乏优雅。她几年前刚刚结过婚,但仍有那种老处女的味道。不过,她人很好,对她来说,能在巴尔底摩大厅里听到大家称她为马思通夫人,那她就是这地球上最幸福的人了。 这位寡妇家财万贯,但不如古尔德、麦凯、范德比尔特、戈登·贝内特等大家庭富有。他们的财产超过十亿,可以向德国银行家施舍!她不像自诩为三大寡妇的摩西·卡普夫人一样有三亿;不像斯图尔特夫人一样有两亿;不像克罗克夫人一样有八千万;也不像哈默斯利夫人、帕拉·史蒂文斯夫人、明图里夫人等那样富有。不过,她有资格参加只邀五倍于百万富翁的客人的纽约五街饭店的盛宴。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的财产足有四百万美元,即两千万法郎。那是靠出售时髦货和咸猪肉这两种买卖致富的约翰·皮·思柯碧留给她的遗产。慷慨大度的寡妇把这笔财富提供给马思通先生使用,甚至还愿意为他奉献一辈子的柔情蜜意。 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应马思通的要求,欣然同意为北极实验协会的事业贡献几十万美元,可她却还不知道他们搞的到底是什么名堂。她相信,只要有马思通参与,那一定是一项宏伟、壮丽、非凡的事业。 可以想像,她得悉巴比康公司的董事会就是由炮手俱乐部主任主持时,一定信心十足。只要马思通是该公司的成员,她难道不应该为自己是公司最大的股东而高兴吗? 这样一来,艾旺热丽挪·思柯碧夫人便成了北纬 84°线内北极地区一大半的主人。没有比这更神气的了!但她,或者说公司,如何让这个无法进入的地区为自己生财呢? 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关注这个问题,那是为了她投进去的钱,全世界关注这个问题,则纯粹是出于好奇。 这位善良的女人,在把金钱交给该事业的推动者们前,曾向马思通转弯抹角地作过暗示,但马思通的态度却很暖昧。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很快就会明白其缘由的。当然,这得等到普天之下惊悉新公司的目的之时! 她大概认为,如同让·雅克所说,这个事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它要远远超过炮手俱乐部成员与地球卫星建立直接联系的探索。 她很想弄清底细,可马思通只是把臂端的钩放在半闭的嘴唇上,对她说: “亲爱的思柯碧夫人,要有信心!” 如果说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事前”抱有信心的话,那么“事后”,当热情洋溢的秘书使美利坚合众国战败欧洲获得胜利的时候,她就更加乐不可支了。 “那我现在可以知道了吧?”她面带笑容向杰出的计算师问道。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马思通使劲地摇着她的手,用这特有的美国方式回答。 这一摇,焦急的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便静了下来。 几天以后,当人们听说北极实验协会为了实现他们的狂妄计划而呼吁公众认购股份时,新、旧大陆都受到震动——更绝的还在后边呢! 没错,该公司买下北极地区,就是为了开发北极的煤炭。 第五章 北极是否有煤? 这是有点逻辑常识的人首先会想到的问题。 有人问:“北极为什么会有煤?” 于是有人回答:“为什么没有呢?” 大家知道,煤层分布在地球表层中,在欧洲有不少。南北美洲的煤藏量则更丰富,其中以美国为最。另外非洲、亚洲、大洋洲也有较大的蕴藏量。 随着各地勘探的不断深入,在各个地质年代都发现有煤藏。最古老的地层有无烟煤,上石炭纪地层有烟煤,中生纪地层有泥煤,第三纪地层有褐煤。未来数百年内,矿物燃料是用不完的。 但是,煤的开采,英国一年即达一亿六千万吨,全世界年产量为四亿吨。随着工业需求与日俱增,消费量不会停止增长,将来电气代替蒸气作动力后,用来发电所消耗的煤炭也是一样多。工业的胃只能消化煤炭,它不能吃其他东西。工业是“食煤动物”,必须把它喂饱。 煤不仅是燃料,而且是构成大地的物质。目前,科学正从中分解出大量用途广泛的产品和副产品。经过实验室提炼,可以产生出染料、糖、香料、洁净剂,产生的蒸气用来加热、照明,合成的钻石用来装饰。总之,煤与铁同样有用,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于铁,非常幸运,人类不必担心这种金属会被很快采尽,地球本身可以说就是铁构成的。 其实,可把地球中心的岩浆视为熔化了的,多少有些碳化的铁块,外面盖着流体硅酸盐,即溶渣,再外是固态岩石和水,其他金属、水和石头在本星球的构成中只占极小的比重。 如果铁能一直用若干世纪,煤却不然。大自然极有远见地在各个地质年代、以及各个不同的地带都为人类储下了煤炭。关切未来、真正有远见的人会想到数百年后的未来,自然会从现在开始就到各处去找煤。 “那自然好!”持反对意见的人说。 不论是在美国还是在其他地方,总能碰到一些因羡慕或嫉妒而喜欢挑刺的人,且不说有些人喜欢抬杠纯粹是为了寻开心。 “很好!”反对派们说,“那么,凭什么说北极会有煤呢?” “凭什么?”巴比康主任的支持者回答,“因为按照布兰德先生的理论,大概在地质生成年代,太阳释放的总能量使得赤道和两极的温差不大。在人类出现以前的漫长时期,地球受潮热气候的影响,北极地区覆盖着大面积的森林。” 有些报纸、杂志、期刊很为公司卖力,以趣味的形式或科学的形式发表了上千篇形形色色的文章。它们是这样推断的:在最终形成地层以前,地球发生了巨大的震动,森林陷下去了。在水、地温和时间的作用下,森林变成了煤炭。没有比这种假说更容易接受了。按照这种假说,北极地区煤藏丰富,只等着矿工的十字镐去开采了。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不可否认的事实作为凭据。就是从来不从可能性出发的实证主义者,也不会怀疑这些事实。就连他们也主张在北极地表寻找煤炭。 几天以后,在酒馆十分昏暗的角落里,唐兰少校和他的秘书一起言论此事。 “哼!”迪安·图德林克说,“这个巴比康,真该让贝里吊死他。这家伙的推断是否有理?” “非常可能,”唐兰少校答道,“不,应该说相当肯定。” “那么开发北极地区会发财啦!” “那当然啦!”少校回答,“图德林克先生,如果说北美拥有丰富的矿物燃料资源,并且还在不断发现新的,那就不必怀疑,还有很多有待发现。北极地区似乎是附属于美洲大陆的两地构造和外貌均相同。尤其是格陵兰是新大陆的延伸,格棱兰肯定附着美洲……” “像马身上的马头。”唐兰少校的秘书指出,“在格陵兰土地上探险的时候,诺登斯奥尔德教授认出了沉积层,那是由砂岩和片岩构成的,中间含有褐煤,那里有大量植物化石。仅在迪斯科一地,丹麦人斯托恩斯特鲁普就发现了七十一处矿苗,上面布满了植物化石,肯定是厚度很大的植物遗迹。这些植物曾密布北极周围。” “再往上呢?”迪安·图德林克问。 “往上,朝北再更远一些,”少校说,“有,有人亲眼见到了煤,而且似乎俯拾即是。既然这些地区的地表到处都有煤,那么可以断言,地壳深处也有煤。” 唐兰少校说得对。他太了解北极的地质构造了,所以对北极不属于英国怒火填膺。如果不是发现酒店的常客们在偷听他的谈话,他可能还要长篇大论地说下去。他和迪安·图德林克都明白,在这种场合应该谨慎一些,少说为佳。图德林克最后说: “有件事你不觉得奇怪吗?唐兰少校。” “什么事?” “在这个问题上,应有工程师或至少有航海家出场,因为事关北极及其煤藏。但是领头的却是炮手!” “对,”少校答道,“这事确实令人迷惑!” 每天早晨拿起报纸,人们会发现各家都登有谈论煤炭资源的文章。 “煤炭资源?是真的吗?”《铁圈球报》问道。该报为英国批发贸易考虑,发表了一些气势汹汹的文章,大批特批北极实验协会的论点。 “是真的!”巴比康主任的坚定支持者查尔斯顿《每日新闻》的编辑们回答:“1875 年至 1876 年,内尔斯上尉在82°纬线上发现,沉积地层有很多中新世植物化石,如杨树、山毛榉、铁线莲、榛和针叶树等。” “1881 年至 1884年,”《纽约箴言报》科学编年史家补充说:“在格里利中尉远征福兰克林夫人湾的时候,我国的国民不是曾经在离康格堡不远的‘河流’湾发现了煤层吗?帕维博士曾正确地指出,这些地方决不缺乏煤炭矿床。那是神奇的大自然的佳作,为的是有朝一日用来抵御冰川的严寒。” 大胆的美国发现者的权威性意见一列举,巴比康主任的对手便无言以对。因此,“怀疑”派在“肯定”派面前占了下风。是的,肯定有!而且很多。北极有宝贵的燃料,就埋藏在昔日树高草肥地区的肚子里。 “怀疑”派在北极地区的煤炭问题上败北了。然而,他们并不气馁,从另一个问题上卷土重来,寻找进行报复的机会。 一天,唐兰少校在炮手俱乐部大厅里挑起一场口头辩论。他当面锣对面鼓地对巴比康主任说:“好吧,我承认北极有煤。肯定这一点也行。在贵公司获得的地方有煤,那你们快去开采呀!” “这正是我们要做的。”英比·巴比康平静地回答。 “越过 84°线?没有一个探险家做到过!” “我们一定要越过 84°线。” “那就登上北极吧!” “我们一定要登上去。” 听到炮手俱乐部主任如此冷静、如此肯定的回答,看到他如此坚决、如此明确的神态,最固执的人也会犹豫起来。他们会感到面对的是一个丝毫没有失掉往昔品质的人。他冷静、严肃、专心致志,像钟表一样准确,又富有冒险精神,即使对一些最鲁莽大胆的事,也能给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 据了解唐兰少校的人说,这绅士虽说值得尊敬,但脾气挺坏,发火时恨不得一下子把对手扼死。而巴比康主任则体格健壮,精神矍铄,用拿破仑的话来比喻,“吃水线很深”,经得住任何大风大浪。他的冤家对头以及嫉妒他的人,无不对他敬畏三分。 谁又能让恶作剧专家们安静下来呢?对新公司的攻击,就以这种形式表现出来。他们把炮手俱乐部主任的计划说的一无是处。在欧洲,特别是在联合王国,还画了漫画肆意进行讽刺。美元打败了英镑,英国决忍不下这口气。 啊!这个美国佬扬言要登上北极!居然要到达那块人类尚未涉足的地方!居然要把美国国旗插在地球上那个绝无仅有的极点!当其他地点随同地球自转而运动的时候,只有它永远不动(指北极点——地球轴线的点位)。 漫画家的思维更是姿意汪洋。 在欧洲的各大城市,在自由美国和各大城市,主要书店和书亭的橱窗里,画着巴比康主任为了到达北极,正在寻找些极其怪诞的方法。 例如有一幅漫画,画的是在炮手俱乐部全体成员的帮助下,这位狂妄的美国人,手持镐头,想从一批直至北纬90°线的大浮冰下挖掘一条海底隧道穿过冰区,直到北极的顶端。 另一幅漫画则讽刺英比·巴比康与马思通、尼科尔上尉三人,画着他们三人一起乘坐气球降落在这个如此令人渴望的地方,历经了千难万险和无数次可怕的尝试,终于找到了一块煤,重半斤。这就是北极的全部煤资源。 马思通与其主任一样受到讽刺。一家英国杂志《笨掘》刊登了讽刺他的速写:这位炮手俱乐部的秘书受了磁极的吸引,臂端的铁钩被死死钉在了地面上。 性情急躁的计算师无法接受这种攻击身体结构的玩笑,他勃然大怒;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像马思通一样,也非常气愤。 布鲁塞尔《神灯》刊登的一幅漫画:英比·巴比康和公司董事会成员们,犹如不怕烧的蝾螈一样,正在火里工作。为了融化北冰洋的冰,他们难道没有想过在洋面洒遍酒精,然后点燃这片酒海,使北极盆地变成一壶极大的潘趣酒?比利时画家使用“潘趣酒”(原文punch 包含潘趣酒和小丑两种意思)一词,语义双关,无礼地把炮手俱乐部主任画成了滑稽可笑的小丑。 在这些漫画中,最为成功的是一位署名“停停”(stop)的画家。他在法国报纸《大吵大闹》上画着:在一条鲸鱼的胃里,摆着舒适的家具座椅上放有软垫,英比·巴比康和马思通正坐在桌前玩扑克,等待平安抵港。主任及其秘书这两个新的约拿(约拿是十二先知之一,他在鲸鱼胃里度过三日后而复生),毫不犹豫地让巨大的海生动物吞下自己,乘坐这种新式的交通工具从浮冰下走过,在梦中到达不可涉足的地球极地。 不过,新公司的经理非常冷静,很少理会这些放肆的漫画的素描,任凭别人说三道四,讽刺挖苦,他照干他的事。 联邦政府业已授权公司开始北极地区。董事会做出决定,呼吁公众认购一千五百万美元股票。一百美元一张的股票,必须一次付清。巴比康公司的经费,就是认购者竟相提供的。所有股票几乎全被联邦三十八州认购。 北极实验协会的支持者们叫道:“太好了,这才叫美国人自己的事业!” 巴比康公司关于“煤层”的说法相当诱人,投机商们确信北极有煤,可以开采,并深信公司会实践自己赢利的诺言。新公司的股票分三次上市。截至到 12 月 16日,公司资金最终集成,总金额为一千五百万美元。 这个数字相当于炮手俱乐部登月计划所得认购额的三倍。 第六章 马思通与思柯碧通话时遭到雷击 巴比康主任声明: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如果没有成功的握,他岂敢大发股票!现在他拥有了资金,排除了所有的障碍,成功在望了。 北极终将被人类敢想敢干的天才所征服。 看来,在别人纷纷失败的地方,巴比康主任及其董事会却有法子获得成功。福兰克林们、凯恩们、德龙们、内尔斯们和格里利们做不到的,他们要做到。他们要越过84°线,把从最近拍卖中获得的这块广阔的地方拿到手,在美国的星条旗上加上联邦第三十九州的那第三十九颗星。 “骗子手!”欧洲代表及其旧大陆的支持者们仍然在不停地咒骂。 他们确有征服北极的手段,简单也罢,幼稚可笑也罢,但却切实可行,合乎逻辑,不容置疑。这是马思通计算出来的,在马思通的脑壳里,沸腾的脑浆合成各种创见。开发北极这项宏伟事业的计划,以及导向成功的途径,都是他大脑的产物。 无须我们多重复,炮手俱乐部秘书是一位算术大师。我们甚至可以说,他是一位数学戏法大师——如果“戏法”一词不是像常人理解的那样是反科学的话。不论是计算面积和体积的几何,还是极为复杂的代数公式,一切难题都不在话下。在他看来,解决最为复杂的数学问题,只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请看看他是怎样任意支配代数符号的吧:拼音字母代表着数量或者面积,交线或连线代表着量运算中的各种关系。 在他的手下,确切地说,在他臂端铁钩头上的粉笔下,飞舞着系数、指数、根号、根指数和这种语言的其他形式。他喜欢在黑板上计算。在那十平方米的板面上,倾注了他数学家的满腔热忱。千万别小视他笔下的数字,在他那刚劲十足的“手”下,每一个数字都是大块头:2和3就像纸折叠的鸡那么大;7画得形似一个绞刑架,可惜缺少一个被绞死的人;8弯下来恰如一副宽大的眼镜;6和9则都长着一条长长的大尾巴。 用来写公式的字母,前三个a、b、c表示已知数或已定数;后三个x、y、z表示未知数或未定数。只用粗笔不用细笔,特别是z,是一条急剧拐来拐去的道路!希腊字母π、λ、w,等等,则气势更壮,连阿基米德或欧基里德看了也会引以为傲。 1.每个算符,用洁白无瑕的粉笔写成,非常优美。“十”清楚表明两数相加;“-”单纯,但却具有简洁美;“x”像圣安德烈十字架一样立着;至于“=”,两条线雷同,说明了在马思通所属的国度,“平等”二字并非空话,起码在白种人之间如此;硕大的<、>、,同样是笔力遒劲;√号表示一个数或一个量的根,写得也很成功;当它加上一条横线,成为“”这种形式的时候,其横线往往超过黑板边,威胁着要把全世界置于狂暴的方程式下! 且莫以为马思通的数学才干仅仅局限于初等代数,不!微积分、变分法,他都不陌生。他用一只稳健的手画出的“∫”这个有名的积分符号,表示无限小的无限元素之和,简单的让人望而生畏。 还有表示有限数量的有限元素之和“∑”;被数学家用来表示无限大的“∞”和众人所不懂的这种语言中的所有神秘符号。 这个惊人的人物,有可能攀登到高等数学阶梯的顶端。 这就是j·t·马思通!这就是为什么在他解最不可思议的算题时,他的同事们相信他!也是为什么炮手俱乐部委托他解决从地球到月球进行发射的数算,为什么艾旺热丽娜·恩柯碧夫人陶醉在他的荣耀之中,对他有着一种近似爱的仰慕。 就如何征服北极问题而言,马思通完全没有必要飞到那个杳渺地区。为了使新买主能开发北极地区,炮手俱乐部秘书只要解决一个力学问题就行。问题或许复杂,需要巧妙的新公式,不过他定能胜任。 虽然最小的错误都可能带来数百万美元的损失,但我们不信马思通还能信谁。自从他童年时代最初接触数学概念以来,从未出过错误,在计算长度时,哪怕是千分之一微米1。如果他在第二十位小数出点错,那他早就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橡胶脑壳炸掉了。 强调马思通的杰出才能是很重要的,既然我们已经做了此事,那再来看看他是怎么工作的。对此,我们要回到几周前。 在发表致新、旧大陆书的一个月以前,马思通对开发计划的各种数据进行了运算,并暗示开发北极一定成功。 多年以来,马思通住在福兰克林街一百七十九号。这是巴尔底摩最僻静的街道之一,远离商业区,听不到令他厌烦的嘈杂声。 居宅,人称“巴里斯蒂克小屋”,房屋简陋,全部收入就是炮兵军官退休金和炮手俱乐部秘书工资。马思通孑然一身,由黑人“开炮”侍候。这个绰号很适合于炮兵的仆人。实际上这位黑人不是仆人,而是副炮手,第一副炮手,服侍他的主人就像对待他的炮一样。 马思通是个顽固不化的光棍汉。他认为在红尘世界,打光棍是最佳人生状态。他知道斯拉夫这样一个谚语:“驾驭回头拉犁的牛易,对付一个女人难。”尽管他对此并不完全相信。 他只身长住“巴里斯蒂克小屋”,那是他心甘情愿的。本来他只需举手之劳,就可以把一人独处变为二人同居;把微薄的家当换成百万富翁的财富。他甚至不怀疑,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将乐于同他出双入对。但至少到现在为止,马思通还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幸福。看来两个人的情投意合——至少温柔的寡妇是这样认为的——并不能改变马思通的单身生活。 这是两层简单的小屋,小客厅和小餐厅在底层,花园角上的附属建筑物与底层连在一起,内设厨房和配膳室。楼上是卧室,窗子开向街道,工作间朝向院落,外面的声音一丝儿也传不到里边来。学者、贤人躲在这偏僻小屋里解出了不计其数的算题。如果牛顿、拉普拉斯或考奇1还活着的话,定会羡慕死了。 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的私邸与马思通的“巴里斯蒂克小屋”迥然不同。它座落在富有的新园地区,楼房正面墙壁上镶有盎格鲁——撒克逊式的别致的浮雕,既有哥特式色彩,又有文艺复兴时代特色。客厅里摆设着各式家具,过厅宽敞。画廊里,法国大师们的不朽名作,占有崇高的地位。双旋的楼梯,众多的仆役、马厩、车库、花园、草坪、大树、喷泉,钟楼高高俯视栉次鳞比的建筑物,钟楼顶端思柯碧家族的蓝黄小旗随风飘扬。 新园的寓邸和“巴里斯蒂克小屋”相隔起码有三海里,但两座住宅之间有专用电话相通。只要叫声“喂!喂!”,小屋和寓邸就可以通话了。虽然谈话双方不到面,但是可以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声音。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对着颤抖的话筒要马思通的时候多,马思通对着话筒要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的时候少。对此谁也不会吃惊。计算师不无抱怨地放下手头的工作,去听那一声友好的问候,当然会有点不耐烦。可以想像,那干巴巴的声调,多亏了电流的传递稍稍变得柔和了一些。他一放下话筒,就重新埋头于数学问题。 1光学的常用度量单位,等于千分之一毫米。 1考奇(1789~1857),法国著名数学家。 10月3日,在最后一次长时间的会议之后,马思通告别同事,投入了计算,寻找通往北极的力学方法,以便能开发北极冰下所蕴藏的煤炭资源。这是他承担的最重要的工作项目之一。 马思通估计要用一周的时间,才能完成他这项复杂而又棘手的神秘工作。他要解出包括力学、三度解析几何、极几何和三角在内的各种方程式。 为了避免任何打搅,炮手俱乐部秘书躲进小屋。大家商定,谁都不去拜访他。这使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十分怅惘,但她不得不任其如此。这天下午,她会同巴比康主任、尼科尔上尉、他们的同事——快活的比斯拜、布龙斯贝里上校、木腿托姆·亨特,到马思通住处作最后一次拜访。 “您一定成功,亲爱的马思通!”分手的时候,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鼓励他说。 “千万别出错!”巴比康主任微笑着补充。 “出错?他?”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叫了起来。 “不会比上帝在制订天体力学定律的时候犯的错误多!”炮手俱乐部秘书谦逊地说。 接着,有的人握手,有的人感叹,祝他成功,嘱咐他千万不要劳累过度,然后告辞一一离去。“巴里斯蒂克小屋”的门关上了。仆人受命,不再给任何人开门,甚至对美利坚合众国总统也不例外。 头两天,把自己关在家里的马思通并未拿粉笔进行计算。而是在大脑里仔细思索。他重新阅读有关参数的著作:地球、质量、密度、体积、形状、绕轴自转、沿轨道公转。这些数据都是他进行运算的基础。 以下是提供给读者的基本数据。 地球的形状:回转椭球,最大半径为六百三十七万七千三百九十八米。以整数四公里合一法国里的话,则为一千五百九十四法国里。其最小半径为六百三十五万六千零八十米,或一千五百八十九法国里。由于地球两极扁平,这就形成了两个半径,它们相差二万一千三百一十八米,约合五法国里。 地球赤道周长:四万公里,即一万法国里。 地球的面积:约计五亿一千万平方公里。 地球的体积:约一万亿立方公里。长、宽、高各一公里为一立方公里。 地球的密度:大约是水的五倍,略高于重晶石,与碘不相上下。就是说,假定把地球表面一块一块称量的话,每立方米平均重五千四百八十公斤。这个数字是卡文迪什用米切尔发明和制造的天平称出来的。或精确地说,根据贝里的校正,是五千六百七十公斤。此后,威尔辛先生、科纽先生、只勒先生等也曾进行过称量。 地球绕太阳公转一周的时间:三百六十五天零一刻钟,形成太阳年。更确切地说,是三百六十五天六小时九分十点三七秒,地球转动的速度为每秒三万零四百米,或七点六里。 地球绕轴自转时,赤道表面各点走过的道路:每秒四百六十三米或每小时四百一十七里。 现在,马思通取了周长、重量、时间、角度的度量单位,以便进行他的计算。这些度量单位是:米、公斤、秒、中心角、在任意一个圆中截取一个与半径等同的弧。 10月5日下午5时——这么值得记忆的伟大事业,在此确切介绍时间是很重要的——马思通经过深思熟虑,开始进行书面工作。首先,他从地球赤道周长那一个数字着手。 黑板就在办公室的一个角落,由打过蜡的橡木支架支撑着,黑板下面的小木板上排列着短小的粉笔,板擦摆在计算师左手可及的地方,“右手”,或者说是铁钩假手,专门用来绘图、写公式和数字。阳光从开向院子的窗口射进来,室内光线充足。 马思通画了一条极圆的线代表地球。在地球的赤道上,前面的弧形线画成实线,背面的弧形线画成虚线,使球形的投影清楚地显示出来。穿过两极出来的轴,与赤道平面垂直,南北两极分别用s和n标出。 在黑板的右角,写下一个数字,表示地球周长的米数: 40,000,000尔后,马思通摆好姿式,着手进行一系列运算。 他是那么聚精会神,完全没注意到天气情况。下午天气变化很大,风暴已经刮了一个小时,天空晦暗,乌云积聚,从城市上空滚滚而,影响着所有生灵的机体。远处雷声隆隆,在地球和空间的空旷处回响。忽然,闪电划破长空,天空中电压高到了极点。 马思通全神贯注,忙得不可开交,对外界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办公室内的宁静。 “好啊!”马思通叫道,“那些讨厌鬼们,从门口进不来,就来打电话!……对需要宁静的人来说,这真是个‘漂亮的发明’!真要想安静工作,看来只好掐断电话线了!” “找我有什么事吗?”他问道。 “说一会儿话。”一个女人的声音回答说。 “您是谁?……” “没有听出来吗?亲爱的马思通先生。是我,思柯碧夫人。” “思柯碧夫人,……一分钟都不让我安静。” 后边这句话,对一个可爱的寡妇来说是很不受听的。他是远离话筒小心翼翼地低声说的,以免传进电话机。 马思通明白,他不能不回答,至少应说句客套话吧: “啊!是您,思柯碧夫人。” “是我,亲爱的马思通先生。” “思柯碧夫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想预先告诉您,一会儿就要下一场暴雨!” “那我可挡不住它……” “是啊,我问您,是不是关了窗户?” 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刚刚说完这句话,天空便响起一声惊雷,犹如一匹巨幅丝绸整个撕裂了一般。雷打在“巴里斯蒂克小屋”附近,电流通过电话线猛然传入计算师的办公室。 马思通正俯身对着电话机,脸受到电流重重的一击——科学家的脸上从未受过这种耳光。接着,臂端的铁钩冒出火花,他一下子倒了下。马思通碰到了黑板,黑板歪到房间角落。此后,雷电穿玻璃窗的无形的孔,遇到水管,钻进地里。 马思通惊呆了。他站起身,摸摸身体的各个部件,断定自己丝毫没有受伤。然后,他镇定如常,像哥伦比亚大炮的老清点员一样,整理好办公室,扶起黑板架,架上黑板,拾起散在地毯上的粉笔,继续进行突然中断的工作。 这时他发现,写在黑板右角表示地球赤道周长的米数抹掉了一些。于是他不得不重写。这时电话铃声微微颤抖着又响了起来。 “又来了!” 他走到电话机前站定。 “谁呀?” “思柯碧夫人。” “思柯碧夫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声惊雷没有打在‘巴里斯蒂克小屋’上吧?” “我完全有理由相信打上了!” “啊!上帝!霹雳……” “放心吧!思柯碧夫人。” “您没有受伤?亲爱的马思通先生。” “没有。” “您肯定没有被击中?” “我是被您的友情‘击中’了。” 马思通觉得应该和气地回答她。 “晚安,亲爱的马思通。” “晚安,亲爱的思柯碧夫人。” 他回到座位上,又说: “捣蛋鬼,这个善良的女人,若不是她那么愚笨地给我打电话,我怎么会被雷打中呢?” 这回,肯定没事了。马思通在工作进程中该不再会被人打搅了。为了保持工作所必需的安静,他掐断了电线,电话机彻底哑了。 他把刚写的数字作为基数,从中演算出各种公式。最后,他把其他数字涂掉,留下一个最终公式,写在黑板左侧。 这时,他投入到无穷无尽的代数符号之中……八天后,到10月10日,这个巨大的力学算题终于解了出来。这位炮手俱乐部秘书为焦急的同事们带了问题的解决方案。 从数学上说,开采北极煤炭的实际办法是可行的。 现在,让我们来回顾一下整个事件:一个名为“北极实验协会”的公司成立了,华盛顿决定:如果拍卖使政府获得北极,将把北极出让给该公司。我们知道美利坚合众国获得了北极。新公司向新、旧大陆的资本家呼吁,希望给予资助。 第七章 巴比康主任讲话很有分寸 12月22日,巴比康公司的资助者们被召集来参加大会。会议地点设在“联盟广场”旅馆的炮手俱乐部大厅。说实话,整个广场勉勉强强能容纳大群性急的股东。但当时,气温在零下10°,要举行露天大会是不可能的。 上午十时,宽敞大厅里,陈列着形形色色的炮,这是从那些敬业的俱乐部成员那里借来的。地地道道的大炮博物馆!大厅里的家具,如桌子、椅子、扶手椅、长沙发,形状奇特,也会使人联想起这些杀人武器曾经把许许多多善良的人送进了极乐世界,不过这些人自己倒是希望享尽天年。 这天的会议,不是一次战时会议。英比·巴比康将主持的是和平的实业会议。大厅里为来自美国四面八方的资助者留着大批的位子。在大厅和旁边的厅室里,人们拥挤不堪,已经喘不过气来了。可后面还有一条望不到尾的长龙,那激动的气氛一直波及到“联盟广场”中央。 当然,炮手俱乐部的成员——新公司股票的首批认购者——坐在离讲台最近的地方,人们发现布龙斯贝里上校、木腿托姆·亨特,以及他们的同事快活的比斯拜,他们比其他任何时候都得意扬扬。一把舒适的扶手椅,是为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准备的。作为北极不动产最大所有者,她有权在巴比康主任身旁就座。此外,还有属于本市各阶层的大群妇女,帽子上装饰着奇异的羽毛,五颜六色的彩带。喧嚣的人群在过厅玻璃室顶下挤挤攘攘。 总而言之,对大多数股东来说,参加这次大会,不仅可被视为支持者,而且还可被视为董事会成员们的私人朋友。 不过,有一点值得注意:欧洲代表们——瑞典的、丹麦的、英国的、荷兰的和的,一一占据着特别座位。他们出席这次大会,是因为他们每人都认购了一定数量的股票,使其有权发言辩论。为了获得北极,他门曾经团结得亲密无间。现在,讥讽获得者,他们的团结也将不减当初。不难想象,他们是多么急切地想知道巴比康主任报告的内容,这篇报告无疑会阐明他们到达北极的方法。这岂不比开采煤炭更加困难吗?如果引起什么异议,埃里克·鲍尔德纳克、鲍里斯·卡科夫、雅克·詹森、简·哈拉德是会毫无顾及地要求发言的。而唐兰少校有迪安·图德林克在旁边提词,决心把对手英比·巴比康逼得无言以对。 晚上八时,爱迪生电灯的灯光把炮手俱乐部的大厅、小厅室、院落照得通明。被公众包围的大门打开以后,座席上便传出嘈嘈切切的低语。但当门房宣布董事会成员进入会场时,大厅里便鸦雀无声了。 在明亮的灯光下,巴比康主任、马思通秘书以及他们的同事尼科尔上尉走上铺着地毯的主席台,在一张盖有黑色台布的讲坛前就座。三声欢呼,夹杂着叫声和喝彩声,自大厅响起,一直传到邻近的街上。 马思通和尼科尔上尉庄严地坐在那享有崇高荣誉的位子上。 这时,巴比康主任站了起来,他左手插在衣袋,右手塞进坎肩,开始发言: “诸位股票认购者们: 北极实验协会董事会召集诸位在炮手俱乐部大厅开会,向你们传达一件重要事情。 报上的讨论,你们已经知道了,我们新公司的目标是开采北极的煤炭,联邦政府把北极给了我们。通过公开拍卖而获得的这块地方即为该地所有者对事业的投资。截止12月11日,认购股份所提供的资金,将使我们能够进行这一事业。其收益必将带来迄今为止在任何商业或实业活动中所不曾有过的利率。” 这时有人低声议论,表示赞同,使讲话停顿了片刻。 “你们知道,我们是怎样假定在北极一带有丰富的煤藏的。世界新闻界公布的煤炭资源的资料也是确实的。北极有煤矿,也许还有象牙化石。 “煤已经成为整个现代化工业的能源,且不说用于取暖的煤和焦炭,也不说它们产生蒸气和电子的用途。我们仅仅向大家列举一下煤的衍生物就够了。茜红、石蕊、靛蓝、品红、胭脂红等颜料;香子兰、苦杏仁、绣线菊、丁香、小鹿蹄草、茴香、樟脑、百里酚和天芥菜精等各种香料;苦示酸盐、水杨酸、萘酚、石炭酸、安替比林、苯、萘、焦墙酸、对苯二酚、丹宁酸、糖精、沥青、松脂、润滑油、清漆、亚铁氰化钾、氰化物,等等。” 列举完毕之后,讲话人像筋疲力尽的赛跑运动员一样歇了口气,然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说: “因此,可以断言:煤,最为宝贵的物质,由于大量消耗,不需多久就要枯竭。迄今仍在开采的煤矿,五百年以内便会采光。” “三百年!”会场上有人叫道。 “二百年!”另一个人响应。 “就算是在比较短的时间里,”巴比康主任又说,“我们应该开掘一些新的矿点,以防备十九世纪世界会缺煤。”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待听众集中注意力,才又讲道: “所以,诸位股票认购者们,站起来,跟我走,去北极!” 大家果然激动起来,似乎要整理行李,登上巴比康主任正在指着的一艘开赴北极的轮船。 唐兰少校以刺耳而清亮的声音提出一条意见,使这种既热烈又鲁莽的骚动平息下来。 他问道:“在起锚以前,我想问一问,怎样到达北极?走海路吗?” “不走海路,不走陆路,也不走空中。”巴比康主任轻轻反驳说。 大家重新坐下,心里感到好奇。 “你们并非不知道,”讲话人又说,“为了到达地球上这一无法接近的地点,人们曾经做过怎样的尝试。在这里,我看有必要向大家重提一下,这是对那些在超人的探险中幸存下来的勇敢先驱和牺牲的烈士表示敬意。” 全体听众,不分国籍,均表赞成。 巴比康主任又说:“1845年,英国人约翰·福兰克林勋爵,乘坐‘黄泉’号和‘恐怖’号轮船,企图直达北极,在北部海域沉没,从此再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 “1854年,美国人凯恩和英顿中尉,参加了福兰克林的探险队。他们探险归来了,但是他们的轮船‘先锋’号却一去不返。 “1859年,英国人麦克·科林托克发现一份材料,获悉‘黄泉’号和‘恐怖’号探险活动的人无一幸存。 “1860年,美国人海斯离开波士顿,乘坐纵帆船‘合众国’号,越过81°线,于1862年归来,他未能走得更远,尽管他的伙伴做出了努力。 “1869年,德国人柯尔上尉和赫格曼上尉,乘坐‘汉撒同盟’号和‘德国女神’号轮船,从不来梅港出发。‘汉撒同盟’号被冰撞坏,在71°纬线略低处格陵兰沿海沉没,船员靠救生艇逃生;‘德国女神’号比较幸运,回到了不来梅港,但未能越过77°线。 “1871年,霍尔上尉乘坐‘北极星’号轮船从纽约启程,四个月以后,在艰难的冬天,这位勇敢的海员劳累而死。又过了一年,‘北极星’号轮船还没有到达82°纬线,因冰山拖带被摧毁在漂流的浮冰上。船上的十八个人,在泰森中尉的命令下弃船跳上冰排,在北冰洋中漂泊。最后只有五人回到大陆,十三人失踪,一直没有下落。 “1875年,英国人内尔斯乘坐‘警报’号和‘发现’号轮船离开朴次茅斯。在这次不可忘怀的活动中,船员们在82°线和83°线之间建立了自己的越冬营地。马坎上尉向北前进,停在距北极仅四百海里处,在他之前还没有任何人得这样远。 “1879年,我国的伟大公民戈登·贝内特……” 此时,人群奋力呼叫三声,热烈欢呼“伟大公民”《纽约先驱报》社长的名字。 “武装起‘珍妮特’号轮船,交给了属于一个法国家族的德龙少校。‘珍妮特’号载三十三人,从旧金山启程,穿过白令海峡,被挟在哈拉德附近的冰中,在离77°线不远的贝内特岛附近沉没。德龙少校的部属只剩下一条路:乘坐抢出来的小船或登上冰山表面向南行。他们的处境非常凄惨。10月,德龙命归黄泉。许多伙伴也像他一样离开人世。从这次探险中归来的只剩一十二人。 “1881年,美国人格里利乘坐‘普罗蒂尼斯’号轮船离开新地岛圣·让港,打算在82°线稍靠下处的格兰特地福兰克林夫人湾建立一个观测站。在那儿修建了孔热堡。勇士们在冬季从那里向海湾的西面和北面行进。1882年,洛克伍德中尉及其伙伴布雷纳德抵达83°35′处,超过马坎好几海里。 “这是迄今为止所到达的最远处,是北极地图绘制出的最远点!” 这时复又响起阵阵欢呼,夹杂着富有节奏的喝彩声,以示庆贺美国发现者的功绩。 巴比康主任又说:“但是,这场探险活动的结局是不妙的,‘普罗蒂尼斯’号沉没,这二十四名北极移民注定要悲惨不堪。法国人帕维博士、还有许多人,都死去了。1883年格里利被‘泰迪斯’号轮搭救,他只带回六位伙伴。从事发现事业的英雄之一洛克伍德中尉也遇难了。从而给这个地区令人悲伤的蒙难者花名册上又增添了一个名字。” 这次,听众们静静地听着巴比康主任讲话,肃然起敬的静默,自然表现出对受难者的敬意。接着,他又以颤抖的声音说:“因此,尽管人们忠心耿耿,勇往直前,84°线从来不曾被超越。可以肯定,乘船直到大浮冰,乘木筏越过冰区,等等,所有迄今使用过的方法都永远到不了北极。人们战胜不了这样的危险,忍受不了如此低的温度。征服北极必须通其他途径!” 从听众的激动中,可以感觉到这就是报告的重点,是所有的人都在寻找和觊觎的秘密。 “那您从哪里做起呢?先生。”英国代表问。 “不出十分钟您就知道了,唐兰少校。”巴比康主任回答,“当我向全体股东讲话的时候,我还要说:‘请信任我们’。因为这项事业的倡导者还是乘坐圆柱——圆锥形抛射物的那些人,……” “滑稽可笑的圆柱体1!”迪安·图德林克嚷道。 “敢于冒险登月……” “人们看得清清楚楚,他们回来了!”唐兰少校的秘书补充说。他的不识时务的指责激起强烈。 但是巴比康主任耸耸肩膀,以坚定的声音又说: “是的,诸位股东们,不出十分钟,你们就会明白了。” 他的答辩引起人们的阵阵感叹和长时间的低声议论。 仿佛巴比康主任已向听众许诺,“不出十分钟,我们就到达北极了!” 他继续说下去: “首先,构成地球的北极帽究竟是陆地,还是海洋呢?内尔斯少校把它命名为‘古冰海’,即古老的冰形成的冰海。对吗?对这个问题,我的回答是:‘我们不这样认为’”。 “这还不够!”埃里克·鲍尔德纳克叫了起来,“光说不这样认为不行,得有肯定的答案!” “好吧!我回答那个急于打断我的话的人。我们断定,这是一块固体的,而不是液态的盆地。北极实验协会获得了它,现已归属美国,任何欧洲国家绝不能提出要求!” 旧大陆代表席上一片窃窃议论。 “唔!一个盛满水的大坑,一个大盆,你们淘不干!”迪安·图德林克又嚷嚷起来。 同伴们七嘴八舌地表示赞成。 “不,先生,”巴比康主任很快地说,“那里是陆地,是高原,也许像是中亚的戈壁沙漠,高出海平面三、四公里。从我们对毗邻地区的观测,很容易推断出这一点。北极地区只不过是毗邻地区的延伸而已。这是很合乎逻辑的。因此,诺登斯奥尔德、皮尔里、马埃加探险时发现:格陵兰向北是逐步上升的。从迪斯科向外一百六十公里处,海拔高度已达二千三百米。那么,鉴于这些观测,鉴于从多年不化的冰壳中找到的各种动植物,如乳齿像骨骼、象牙、针叶树干,可以断言:这块大陆过去是沃土,肯定有动物,也许有人。那里埋下了史前时期的茂密森林,形成了煤炭资源。我们一定要开采出来!这是一块环绕北极的大陆,一块渺无人迹的大陆。我们一定要把美利坚合众国国旗插上去!” 在听众中间,爆发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当响声在“联盟广场”的大街远处消失的时候,又响起了唐兰少校那粗鲁的尖叫。他说: “说十分钟到北极,七分钟已经过去了……” “过三分钟就到。”巴比康主任冷冷地回答。 他又: “虽然我们新的不动产是陆地,虽然这块陆地很高,仍为终年不化的冰所阻隔,上面覆盖冰山和冰原,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相信,开采是困难的……” “根本不可能!”简·哈拉德说。为了突出这个论断,他同时做了一个很大的手势。 1在法文中,圆锥(conbiqne)和滑稽可笑iqne)二词只有一个字母不同,图德林克故意把圆锥说成滑稽可笑。 “不可能?那好。”英比·巴比康答道,“我们正是要克服这种不可能。我们不但不再需要轮船和雪橇到北极,而且,采用我们的方法,过去、现在结的冰,都将神奇地融化开来,而不必花费我们一美元资金和一分劳动!” 会场上鸦雀无声。迪安·图德林克和雅克·詹森低声耳语,他推断,“关键”时刻到了。 “各位先生,”炮手俱乐部主任又说,“阿基米德只要一个支点就能抬起世界。这个支点,我们找到了!伟大的几何学家希拉库斯只要一个杠杆就够。这个杠杆我们有了!因此,我们能够搬动北极……” “搬动北极!”埃里克·鲍尔德纳克叫起来。 “搬到美国来!”简·哈拉德大声说道。 巴比康主任也许故意不想挑明,继续说: “至于支点……” “别说!别说!”在座的一个人大声吼道。 “至于杠杆……” “保密!保密!”观众都大喊起来。 “一定保密!”巴比康主任回答。 欧洲代表们对这个答复感到气恼万分,这可想而知。但是,讲话人无视他们的,根本不想介绍他们的方法,仅仅说道: “关于力学工程的结果,在实业史上是没有先例的。由于诸位以资金相助,我们将得以进行、并将会出色地完成这项工作。现在,我向诸位宣布……” “听着!听着!” 大家洗耳恭听。 “首先,”巴比康主任又说,“最早为我们的事业做出设想的,是我们的一位最伟大的学者,忠实的、著名的同事,使这种设想从理论变得切实可行,也多亏了他的运算。因为,如果说开采北极煤炭轻而易举的话,搬动北极则是只有高等力学才能解决的问题。这就是我们求助于炮手俱乐部尊敬的秘书马思通的原因!” “好啊!光荣属于马思通!”全体听众不约而同叫道。大家都因为这位杰出的人物在场而激动不已。 啊!听到爆发的欢呼声,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是多么的激动,心脏跳得多么地欢快呀。 马思通只是谦虚地把脑袋轻轻转向右边,又转向左边,挥动臂上的钩端向热情的观众致意。 “亲爱的股东们,”巴比康主任又说,“当召开大会欢迎法国人米歇尔·阿登来到美国,即我们出发去月球的几个月以前……” 这个美国佬把那次探险说得如此随便,就像从巴尔底摩去纽约一样! “马思通就高喊过:‘发明机器,找到支点,调整地轴!’喂,各位听众,你们要明白这一点:现在机器发明了,支点找到了,我们下一步将是在调整地轴上下功夫!” 听到这里,众人目瞪口呆,用法国俗语来说,就是“傻了吧,呆子!” “什么!你们想调整地轴?”唐兰少校喊道。 “是的,先生。”巴比康主任答道,“我们有法制造一个新轴,此后,地球绕其自转……。” “改变自转!”克科夫上校重复了一句。他的眼睛放出炯炯的光芒。 “正是这样,而不改变自转时间的长短!”巴比康主任答道,“这种做法将把现有的北极大约移至67°线,在这种情况下,地球将与木星一样运行,它的轴几乎与轨道平面垂直。移动23°28′1,可使北极接受足够的热量,来融化千百个世纪以来积聚的冰!” 听众屏住气息,谁都不想打断他的讲话,甚至不想为他鼓掌,大家被这样一种简单而奇妙的想法所征服:改变地球赖以运转的轴。 至于欧洲代表,他们只是感到震惊,他们服了、垮了、呆若木鸡,完全没词了。 刹那间掌声雷动。巴比康主任用简单明了的结论结束自己的讲话: “因此,将用太阳来融化冰山和浮冰,让人类登上北极。” “这么说,”唐兰少校问,“既然人类去不了北极,就让北极来到人间啰?” “说得很对!”巴比康主任答道。 1地球本身的倾斜角为23°28′。 第八章 与木星一样? ——对,就像与木星一样。 刚才,巴比康主任曾恰到好处地提起米歇尔·阿登,以及那次令人难忘的欢迎他的大会。会上,马思通之所以敢激动地喊出“调整地轴!”那是因为巴比康主任和尼科尔上尉的老战友——也是从地球到月球旅行的主角之一,那位大胆而古怪的法国人前不久曾极力赞扬了太阳系的最大行星。在他那优美的颂词中,列举了木星的奇妙的优点。下面将简单地谈谈。 根据炮手俱乐部计算师的运算,将用一个新的转轴代替旧的转轴。照通俗的说法,“自从混沌初开”,地球一直绕着那个轴动。而新的转轴将与其轨道平面垂直。在这种情况下,原北极气候状况恰恰与挪威特隆赫姆春天的气候相同。它的古冰铠甲将在阳光下消融。地球气候带的分布也将与木星表面一样。 地球轴线的倾斜角,或者说地球轴与黄道1平面形成的角是88°13′。再加上1°47′,这个轴线与它绕太阳旋转的轨道平面就完全垂直了。 应该特别指出,巴比康公司为改变地球目前状况所作的努力, 并不是力求矫正地轴。从力学上讲,多大的力量也无济于事。因为地球不是烤扦上的一只小鸡,地轴不是一个物质的东西,人们是不能把它拿在手里,随意移动的。但是,当阿基米德梦想的支点和马思通设计的杠杆交到这些大胆的工程师手里的时候,创造一个新轴却是可行的,甚至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 既然他们决定在下达新的命令前,对自己的发明创造只字不讲,那大家就只好讨论所产生的后果了。 于是,报纸和杂志提醒学者,教导无知者,要他们注意木星的轴与轨道平面几乎垂直所产生的结果。 和水星、金星、地球、火星、土星、天王星、海王星一样,木星也是太阳系的成员,它距共有的中心太阳约二亿里,体积约相当于地球体积的一千三百倍。 如果木星上有智慧生物,或者说也有居民的话,该行星给“他们”带来什么实际好处呢?在登月前的那次大会上,这些好处曾得到重点阐述。 木星自转一周只用九小时五十五分。不论处于什么纬度,昼夜都相等:白天四小时七十七点五分;夜间四小时七十七点五分。 “瞧!”主张有木星人的一派指出,“这可使人类生活很有规律。人们乐于过有规律的生活!” 假如巴比康主任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地球也会发生这种情况。地球绕新的地轴旋转,运行不会加快,也不会减慢,两个相连的中午之间仍是二十四小时,在地球的任何地方,白天和黑夜都是十二小时。当我们美好的天球在赤道平面上作视曲线运动1时,人类将生活在春分和秋分永恒不变的自然环境中2。 1地球一年绕太阳转一周,我们从地球上看成太阳一年在天空移动一圈,太阳这样移动的路线叫做黄道。它是天球上假设的一个大圆圈,即地球轨道在天球上的投影。黄道和赤道相交于春分点和秋分点。 1地球赤道面和天球相交形成的大圆圈。 2赤道和黄道相交的两个点:春分点和秋分点。在我国,春分是3月20日或21日;秋分是9月22、23或24日。在这两天,南北半球昼夜一样长。 热烈支持的人补充说:“最为奇怪和有趣的是再没有季节之分了!” 一年中,春、夏、秋、冬四季变化,是由地轴与轨道平面的倾斜角产生的。“木星人”完全不经历这些季节。地球上也将不再有四季。新轴与黄道垂直时,将不再有寒带和热带,整个地球到处都是温带。 以下解释其原因。 什么叫热带呢?这是地球表面介于北回归线和南回归线之间的地带。在这一地带,人们每年两次能看到太阳升到顶点;而在回归线上,这种现象一年仅发生一次。 什么叫温带呢?这是介于回归线和极圈,即纬线23°28′和66°72′之间的地带。在这一地带,太阳从来升不到顶点,但是每天都在地平线之上出现。 什么叫寒带呢?这是拱极的一个地带。每年有一段时间见不到太阳。对极地来说,这种情况几乎持续半年。 太阳以不同的高度出现在地平线上,其结果是热带酷热,温带温和,温度因距回归线的远近而有所不同,寒带以极圈到极点都是冰天雪地。 新轴若与赤道垂直,地球表面将不再是这个样子。太阳将稳在赤道平面不动。每天十二小时都按照那万世不变的曲线,升到天顶上一个与该纬度区距离相等的高度。因此,离赤道越近,太阳反而越高。在20°纬线的地方,太阳每天升至地平线上七十度,在49°纬线的地方,升至四十一度,在67°纬线的地方,升至二十三度。在地平线同一点位上,日出与日落恰恰隔十二小时,所以每天非常有规律。 “瞧,这多么好!”巴比康的朋友们重复道,“地球不再有今天这样令人讨厌的气候变化,每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是否爱伤风感冒,或是否有关节炎风湿病来选择适合自己体质的气候。” 地球自诞生以来,便倾斜在它的轨道上专心运转。然而,巴比康公司这伙现代巨人将要改变现状。 到那时,观察员们将失去他们平常在天空到的某些星星与星座。诗人将再也不能“用加强辅音”把漫长的冬夜或夏日写进自己的诗歌。但是,改变气候对整个人类来说却是大有好处的。 为巴比康主任效力的报纸喋喋不休地说:“地球上的农业生长将得到调整,农艺师可以向农作物提供适宜生长的温度。” 反对派的报纸反驳道:“多妙啊!难道再也没有雨、冰雹、风暴、龙卷风、狂风暴雨了?这些常常损害收成和农民财富的大气现像从此就消失了吗?” “可能还有。”朋友们又说:“但这些灾害大概会少些。有规律的气候将可以阻止产生大气混乱。是的,人类将大大利用这种新状态!对,这将是地球的真正变化!巴比康公司将消除昼夜长短不同以及它所造成的令人讨厌的季节,从而为现代人和子孙后代造福。就像米歇尔·阿登所说,我们这个有的地方太热、有的地方太冷的地球,将成为一个没有伤风、鼻炎和脑部炎症的星球。任何人都可以选择一个对自己支气管有益的地方。要是有谁再得感冒,那谁是他本人心甘情愿。” 纽约《太阳报》12月27日刊登了一篇最为雄辩的文章,结尾这样写道: “荣誉属于巴比康主任及其同事!这些勇士,不但扩大了联邦的辽阔疆域,为美国增添了一个新的州,而且将改善地球上人类的居住条件和生产条件。到那时,收割完毕,就可以播种,种子及时发芽,不会再因漫长的冬季浪费光阴了。开发新的煤炭资源,可以在很长时间内保证人类对这种不可缺少的物质需求。地球气候条件将向有利方面变化。巴比康及其同事们为了人类的最大利益将要改变造物主的杰作。荣誉属于这些站在人类大发明家最前列的人!” 第九章 出现了一位将来可能为大家排除疑惑的法国人 巴比康主任改变地球轴线所带来的益处大概就是这些。改变地球围绕太阳旋转的运动,一定得让人难以觉察地进行。地球将继续在宇宙空间循着其永恒不变的轨道转动,太阳年的条件丝毫也不能受到影响。 当全世界获悉改变地轴所带来的后果时,那反响可非同寻常。人们对这一高级力学问题当即报以热烈的欢迎。在不同的纬度上,“消费者”们都可以任意地享受相同的四季,前景的确非常诱人。泰莱马克1赐给卡利索岛2的四季如春的气候,以后人人都能享受到了,他们甚至可以选择凉一点的或者温暖一点的春天,你说大家能不激动吗?!至于地球赖以自转的新轴线的位置,则是一个秘密,不管是巴比康主任、尼科尔上尉,还是马思通,似乎谁都不想将其公布于众。他们会事先口风吗?还是必须等到实验之后?公众满腹疑团,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用什么样的机械力量才能改变地球运转的轴呢?人们自然会提到这个问题,而且在报纸上对此进行了激烈的争论。显然,那将需要巨大的动力。 纽约一家有地位的杂志《论坛》确切地指出:“倘若地球本没绕轴运转,那大概只须轻轻地一碰,便可使其围绕着一个任意选择的轴运转起来。但是,它形似一个巨型陀螺,正以极大的速度在运转着。按照自然法则,类似这样转动的物体,都围绕同一轴线作不停顿的转动。莱隆·富库尔特通过著名的实验,用事实证实了这一法则1。因此,要改动地球的轴,虽不能断言根本不行,至少也是难上加难的事!”此论极是。在考虑了北极实验协会工程师们将使用何种动力之后,另一个让人感兴趣的问题是:这动力将慢慢产生呢,还是突然爆发?如系后一种情况,那么用巴比康公司的方法改变轴线时,岂不会给地球表面带来横祸吗? 在新、旧大陆,不论是智者贤人,还是庸夫俗子,对这一点都十分忧虑。总之,撞击总归是撞击,受到冲击,甚至是后座力,都并非惬意之事。的确,倡导者们仿佛只看到了他们事业的利益,而没去考虑此事将对不幸的星球所造成的动荡。所以,因失败而愤懑的欧洲代表决心利用这一形势,开始巧妙地挑起公众来反对俱乐部主任。 我们还记得,法国对北极地带没有任何领土要求。虽说法国官方对此事漠不关心,但却有一法国人出于个人爱好和某种特殊目的来到了巴尔底摩,想要了解这项庞大事业的种种细节。 这是一位法国矿业界的工程师,三十五岁。他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巴黎综合工科学校,毕业成绩也是群英之冠。应该把他作为第一流的数学家介绍给大家,其水平大概远远高于马思通。诚然,马思通是位了不起的计算师,但计算师必竟只是计算师,怎么能和这位法国大工程师相提并论呢?那就好比是让萤火虫与月争辉,把勒威耶2和牛顿、或者拉普拉斯摆在了一起。 1希腊神话中的一个主人公。 2费纳龙在上述神话中所歌颂的四季如春的仙岛。 1富库尔特(1819—1868),法国物理学家,他用陀螺做实验,研究出地球转动的原理。 2勒威耶(1811—1877),法国天文学家,海王星的发现者。 这位工程师十分风趣——这些毫不损害他的形象——富于幻想,见解独特。这种人在桥梁界可能不少,但在矿业界却屈指可数。他叙述事物的方式与众不同,特别逗人开心。和知心朋友谈天时,他常像巴黎孩子们那样无拘无束,喜欢用些民间俗词和流行的说法。在日常谈话中,他的语言中丝毫没有学院味,只是在书写时,他才讲究文字的典雅。他是个不知疲倦的人,可以伏案工作十小时,流利地写出一页页代数,就像写信那么轻松。做一天高等数学后,他最好的消遣就是玩惠斯特脾1。尽管他计算精确,玩牌却很差劲,当他抓到明家时2,准会像大学生们那样用蹩脚的拉丁语惊叫: “一付死牌!” 这位奇特的人物名叫阿勒斯特·皮埃尔德。由于缩写成癖——他的同学们都如此——他签名通常写aierd,甚至a1。在i上边,他从不加点。他讨论问题的时候非常激烈,外号叫“硫酸”。他个子高,而且不是一般的高,同事们开玩笑地他身高为子午线四分之一的五百万分之一,即大约两米。他们估算的数字大体不差。他胸宽肩阔,虽说脑袋显得小了些,可摇起来却很有劲。一双蓝眼睛透过夹鼻眼镜射出的光芒极为有神!由于在自习室煤气灯下苦攻数学而过早地秃了顶,他的外貌特征既快乐又严肃。除此之外,他还是学校一直没忘的最好的学生。 尽管他的性格无拘无束,却非常遵守在巴黎综合工科学校学生们中流行的金科玉律:维护校服的尊严,保持团队精神。无论是在金合欢庭院——庭院叫这个名字,其实里面没有金合欢树,还是在“营房”——学生宿舍,大家都欣赏他。他的衣柜、箱子,摆放得井井有条,这说明他是一个有条不紊的人。 阿勒基德·皮埃尔德的脑袋在他那高大的身躯上显得小了一点,这并不碍事!反正可以相信,里边准充满了脑髓。重要的是,他和他所有过去或现在的同学一样,也是个数学家。他研究数学只是要把它用于实验科学,也只有把数学应用到工业中去,数学对他才有力。这是他的缺点,但谁又能十全十美呢!总之,他的专业是研究科学,尽管科学已经取得了巨大的进步,但对科学家来说,总有揭示不完的奥秘。 顺便提一句,阿勒基德·皮埃尔德是个单身汉。他公开承认:他热切地期盼着他的“那一位”,可到今天为止他还是“等于一”。他的朋友们打算让他和一位普罗旺斯1马尔蒂格城的姑娘结婚。那位姑娘年轻、漂亮、快乐、聪明。不幸的是,姑娘的父亲一开始便用当地的土语——马尔蒂卡拉德语回答说: “不行!你们的阿勒基德太有学问了!他和我女儿聊天,我可怜的女儿什么也听不懂怎么办?!” 似乎所有真正的学者都不知道如何用简单通俗的语言与常人谈话了。 我们的工程师听了这些话十分恼火,决定出洋远游,使自己与普罗旺斯之间隔远点。他请了一年的假,关心北极实验协会的事业。在他看来,这是打发时光的最佳方式。因此,此时他到了美国。 阿勒基德·皮埃尔德到了巴尔底摩之后,对巴比康公司的巨大工程并不怎么上心。改变地轴,地球变成木星,对他都无关紧要。但是,用什么方法改变,却引起这位学者大大的好奇。他是有理由的。 他自言自语地开始推理: 1桥牌的前身。 2惠斯特牌摊出的牌。 1法国的一个省名。 “显然,巴比康主任准备从侧面我们星球狠狠地一击!从哪个方向呢?又怎么个击法呢?大概只能是这样!没错!我想,他必须打擦边球,就是台球的擦边球!如果打正中的话,球就会出轨,那可就糟了,翻天覆地,一切都完了。不会吧,那些老兄仅仅是想给地球换上一个新轴,这不应该怀疑,可我还是不大明白,他们选哪儿作支点?又如何从外部去击打?如果地球不是昼夜运动的话,只须轻轻一拨就行了!可地球运转日夜不停,谁也无法叫它停一下。这就是问题的‘麻烦’之处。” “不管怎样,”他继续喃喃自语,“不论用什么方法,都会产生大!” 我们这位可敬的学者花了不少心力,可是连巴比康和马思通所设想的方法的边也没摸着。如果他此刻知道了他们改换地轴的方法,那他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推断出力学公式来。真是太可气了。 12月29日,阿勒基德·皮埃尔德,法国矿业公司的工程师,一边把他的长腿像圆规似的迈得大大地丈量着巴尔底摩高低不平的大街,一边思考着上述问题。 第十章 各种焦虑和担心开始露头 自炮手俱乐部大厅举行大会以来,又过了一个月。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改变地球旋转轴的益处被遗忘了,而随之而来的一场灾难却渐渐被大家看清。改变地轴很可能得靠强烈的震动,这不可能不引起灾难,问题是灾难的性质有多可怕,此刻谁也说不清。至于改良气候,是否就真的那么令人向往呢?事实上,只有爱斯基摩人、拉蓬人、萨摩耶德人、周克什人能得到实惠,因为他们毫无所失。 现在该欧洲代表们是如何口诛笔伐巴比康公司了!开始,他们通过海底电缆一封接一封地向本国发电报汇报请示,并收到了指示。那些指示,大家知道,不过是些外交辞令上的陈词滥调,谨慎的让人哭笑不得:“不能示弱,但不要连累政府。果断行事,但不要改变现状。” 在此期间,唐兰少校和他的同僚们代表受灾难威胁的各国,特别是代表旧大陆,不停地提出。 “看来,”鲍里斯·卡科夫上校说道,“美国工程师们理所当然地采取了措施,以尽量避免撞击对美国领土产生后果。” “可他们能做到吗?”简·哈拉德问道,“在采橄榄时拼命摇晃橄榄树,难道不会伤害所有的枝条吗?” “当您胸口挨了一拳时,”雅克·詹森重复说,“您的整个身体会不受到震动吗?” “这就是文件中那一著名条款的含义!”迪安·图德林克喊道,“这就是该条款所提及的,在地球表面发生的地理或气象的变化。” “是啊,”埃里克·鲍尔德纳克说道,“最让人害怕的是地轴的改变会大海抛出天然的海底盆地。” “如果某些点上的洋面下降,”雅克·詹森说道,“有些居民会不会因此处于很高的地理位置上,和外界断绝联系呢?” “人一旦处于空气稀薄的高处,呼吸也困难呀!”简·哈拉德补充道。 “我们将看到伦敦与勃朗峰1一样高!”唐兰少校喊道。 这两位先生两腿叉开,脑袋后仰,望着天顶,仿佛联合王国已消逝在云端。 总之,这一计划已对公众构成威胁。再加上人们已预感到改变地球轴线后可能产生的后果,所以更加惶惶不安。 其实,变化只有23°28′,由于地球向两极偏斜,海洋的位置会发生很大的移动。地球是否会被搅得天翻地覆,像最近所观察到的火星表面一样呢?在哪儿,整块整块的区域变了颜色,例如斯其雅巴海利2的利比亚被淹没,深蓝色代替了浅红色,姆韦鲁湖不了。在北方,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变了样,在南方,大洋则放弃它曾占有的广阔地区。如果富有同情心的地球人对火星灾民牵肠挂肚,打算援助的话,那么,地球人自己遭了灾又该怎么办呢? 一时间,声四起,敦促美国政府慎重考虑。与其承受实验必然带来的灾难,还不如放弃。造物主早已把世上的万物安排妥当,轻率地去篡改他的规划风险太大。 1欧洲最高峰,海拔四千八百七十米。 2斯其雅巴海利(1835—1910),意大利天文学家。1877年,他对火星进行了观测。 可世上就有这样的怪事,这么严肃的问题,竟有人骨头四两重地拿它来开玩笑! “瞧瞧那些美国佬吧,”他们重复道,“要把地球穿在另一个轴上!如果说,地球围绕这个轴已经转动了亿万年,年复一年地转动摩擦轴磨损了,就像给滑轮或车轮换轴那样,也给地球换个新轴,当然是应该的。可地球的轴还完好如初,一点也没损坏呀?” 对此,你说该怎么回答? 在这片指责声中,阿勒基德·皮埃尔德工程师却在寻找马思通所设想的冲击的性质和方向,以及冲击应选在地球的哪个具体方位?只要掌握这一秘密,他便能算出地球的哪些地方将受到威胁。 旧大陆慌成了一片,新大陆则不然,至少在北美,尤其是美国联帮这块土地上是如此。地轴变化,在欧洲、亚洲、非洲、大洋洲各地可能会导致天翻地覆。巴比康主任、尼科尔上尉和马思通,她们身为美国人,难道没有想到法子让美国免遭劫难吗?美国人虽然分为美国佬和新移民,但他们三人可都是道地的美国佬,巴比康在进行登月计划时就说过:他们三人是“美国模子”浇出来的美国佬。 显然,整个新大陆,从北极到墨西哥湾,对未来的撞击都不怎么在乎,美国甚至有可能大大地扩大版图。倘若濒临美洲的两个大洋亮了底的话,天知道美国又能增加多少个新州,说不定星条旗上的星星数会翻上一番呢? “是的,毫无疑问!但是,“那些胆小的人——那些对一切都持悲观态度的人重复道,“凡世间的事,谁能说得准?如果马思通的计算出了纰露呢?如果巴比康主任在执行中发生错误呢?最灵巧的炮手也会失误的。发出的炮弹不可能发发击中目标,投入的炸弹也不可能枚枚命中目标呀。” 欧洲各国代表精心地维持着大家的恐惧心理。简·哈拉德在瑞典报纸上发文章,鲍里斯·卡科夫上校在发行颇广的报纸《新时代》上发文章,迪安·图德林克秘书则在《旗帜报》上发表大量文章,煽风点火。美国自己的意见也不完全统一,自由的共和党人支持巴比康;保守的党人反对他。一部分美国报纸,主要是《波士顿日报》、《纽约论坛报》等也与欧洲报纸一个鼻孔出气。在美国,自从有了合众社和美联社之后,新闻报道的主要手段是报纸,本国消息或外国消息一年的售价超过二千万美元。 另一些发行量较大的报纸替北极实验协会辩护。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以每行字付十美元的代价,让人写社论、小品、杂文,这些文章嘻怒骂,敢于幻想,狠批了那些要担风险的妄说。这位热心的寡妇想方设法表明,万一假说不能成立,那也可能是马思通计算上了点小错误。但所有这一切都没起多大作用,美国人也害怕灾难,公众渐渐开始和欧洲唱同一个调子了。 巴比康主任、炮手俱乐部秘书,甚至董事会董事们都缄口不答,听凭人家说东道西,依然我行我素。甚至对那项巨大工程所必须的千头万绪的准备工作,也没有花多大精力。难道是为的大转弯,为最初受到热烈欢迎,而今又遭到普遍反对而头痛吗?也不大像。 尽管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大把地花钱,尽力为巴比康主任、尼科尔上尉和马思通辩护,他们依然被人们视为对人类生存环境构成威胁的怪物。欧洲列强公开要求联帮政府干预此事,并质询其倡导者。要求公开说明如何以新轴取代旧轴,标明地球直接受到威胁的区域,以便推导出将给世界安全带来的后果。总之,要向焦虑不安的公众公开一切,免去大家的担忧。 华盛顿政府欣然同意了公众的要求。因为,不安已经笼罩了合众国北部、中部和南部各州。政府不能再有半点迟疑了。2月19日成立了一个由机械师、工程师、数学家、水文地理学家和地理学家五十人组成的调查委员会,由著名的约翰·普雷斯蒂斯主持,负责全权了解工程,必要时有权加以阻止。 巴比康主任第一个收到调查委员会的传票。 巴比康主任没去。 警方到巴尔底摩的摩克利夫兰大街九十五号主任私人宅邸去找他。 巴比康主任不在家。 他在哪儿? 不知道。 什么时候走的?1月11日,他由尼科尔上尉陪同,离开了马里兰州已经有五个星期了。 他们俩到哪儿去了? 无人可以奉告。 显然,炮手俱乐部的这两个成员已启程去了某个神秘的地方。在那儿,他们正领导着即将开始的实验的准备工作。 但是,这地方到底在哪儿? 大家明白,要把工程师们的危险计划粉碎在胚胎中,知道地点是至关重要的。此刻知道还不算晚。 由于巴比康主任和尼科尔上尉出走了,人们大失所望。于是大家的愤怒犹如潮水,径直扑向北极实验协会的董事们。 有一个人肯定知道巴比康主任及其同事的向,能够回答出这个出现在地球表面上的巨大的问号。 此人便是马思通。 约翰·普雷斯蒂斯心细如发,建议调查委员会召见马思通。 马思通躲着没露面。 在全世界都如此恐慌的时刻,难道他也离开了巴尔底摩?难道他也去汇合其同伴们以便助一臂之力? 不!马思通一直呆在福兰克林街一百零九号“巴里斯蒂克小屋”,仍然在不停地工作着。他又在计算着别的什么玩意,偶尔累了才去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那豪华的新园公寓的书房里过几个夜晚。 调查委员会主任派了一名前去传讯。 来到了“巴里斯蒂克小屋”,敲门走进前厅,但受到了黑人“开炮”的冷遇。主人的接待就更令人摇头了。 但是,马思通认为还是该去一趟。他来到了调查委员们面前,直言不讳地说,他们打乱了他的惯常的工作秩序,令他反感。 对他提的第一个问题是: 知不知道巴比康主任和尼科尔上尉现在在哪里? “我知道,”马思通答道,“这属于我必须保守的秘密,我拒绝回答。” 调查委员会问他是否可以把北极实验协会的实施计划、工作情况告诉委员会,以便让委员会进行审查。 “不,我当然不能泄露我的工作!我宁愿毁掉它!不将工作成果告诉任何人,这是自由美国的自由公民的权利!” “这当然是您的权利,马思通先生,”普雷斯蒂斯主任的态度十分严肃,仿佛他正代表着全世界在进行审讯,“但是,为了使地球居民不再担惊受怕,以免人人自危不安,你们的计划说出来应该是您的义务吧?” 马思通并不认为这是他的义务。义务,他仅有一个:那就是保守秘密,守口如瓶。 调查委员会的委员们的坚持、恳求和威胁全无济于事。从这个臂端有铁钩的人的口中什么也掏不出来,永远也掏不出来。人们没有想到,在马来橡胶的脑壳下,竟装着一盆如此顽固的脑浆! 马思通怎么来的又怎么走了。不说大家也会想到,思柯碧夫人对他的英雄气概十分赞赏。 当人们获悉马思通在调查委员面前的表现之后,群情激愤,甚至威胁到了这位退役炮手的人身安全。联邦政府的高级代表立即受到了很大的压力,欧洲代表和公众强烈要求干预,国务卿约翰·斯·赖特不得不对他动武。 3月13日晚,“巴里斯蒂克小屋”的办公室,马思通正全神贯注在他的数字游戏里,电话铃骤然响了起来。 “哈罗!……哈罗!……”听筒里的声音在发抖,显得非常不安。 “哪位?”马思通问道。 “思柯碧夫人。” “有什么事,思柯碧夫人?” “您要当心!我刚刚听说今天晚上要……。” 话还没进马思通的耳朵,“巴里斯蒂克小屋”的门就被撞开了。 通往办公室的楼梯上响起了一片异常的吵闹声。一个声音在指责,别的声音把它压了下,接着是一个人体倒下去的声音。 这是黑人“开炮”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为了保卫自己主人的“小屋”,他对来犯者进行了无畏的抵抗。 紧接着,办公室的门被嘭的一声撞开,一个警官带着几个兵冲了进来。 警官奉命搜查小屋,拘捕马思通并收缴他的文件。 炮手俱乐部秘书怒不可遏,抓起六响左轮枪。 可是他寡不敌众,刹那间便被解除了武装。他们从桌子上抢走了写满公式和数字的文件。 马思通突然挣脱开来,抢下了一个笔记本,里面很可能记着所有的运算。 们猛扑过来与他争夺小本。他拼着不要命也要保住机密……马思通迅速打开笔记本,撕下最后一页,就像吞下一个普通药丸一样飞快地吞进了那张纸。 “现在,你们来取吧!”他用雷阿尼德1向太尔庇勒人说话时的语调喊道。 一小时以后,马思通被投进了巴尔底摩监狱。 居民们对马思通愤怒已极,连警方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对马思通本人来说,坐牢反而是件好事了。 1雷阿尼德,斯巴达国王,公元前480年,曾率领士兵和波斯太尔庇勒人作战。 第十一章 笔记本里剩下的和撕掉的 巴尔底摩警方费尽心机弄到手的笔记本有三十来页。每页都画满了公式、方程式,以及马思通进行运算的数字,都是些非常复杂的力学计算,只有数学家们才能欣赏。本子里还记载着动能方程式: v2v0=2gγ0(1γ1 2 γ0) 这是有关登月问题的方程式。此外,还有一些关于月球引力的表达式。 总之,平庸之辈对此一窍不通。所以必须把这些公式的含义和计算结果翻译成大白话告诉大家,全世界为此惶惶不安已经好几个星期了。 调查委员会看过那位著名计算师的公式后,向报界通告了这一决定。各党的报刊也无一例外地向公众公布了这一决定。 首先,对马思通的工作没有什么好值得怀疑的。常言道:正确地提出问题,问题就算解决了一半。这一点马思通做得很好。况且,计算极其精确,调查委员会也没有必要去怀疑其准确性和结果。如果照他的思路进行下去的话,地轴非改变不可,所有预想的灾难也必将发生。 下面是巴尔底摩调查委员会给两半球的报纸、杂志、画报起草的通告: “北极实验协会所进行的实验,旨在给地球自转换一个新轴。其办法是,在地球某个点上固定一个装置,这个装置和土地连为一体,然后利用其后座力,毫无疑问,这个后座力将改变整个地球的运动。 “实验协会所用的装置不是别的,就是一门巨型大炮。如果大炮垂直发射,那对地球的运动将不产生任何影响。所以,为获得预期的效果,必须向北或向南平射。巴比康所选定的方向是向南。在此情况下,后座力产生的冲击将使地球朝北移动,冲击情况和打台球的擦边球相似。” 果然如此,富有洞察力的阿勒基德·皮埃尔德早就推测出了这一点。 “大炮一发射,地心便将朝与冲击平行的方向移动,这将改变轨道平面,从而改变一年的长短。由于时间变化不太显著,可忽略不计。地球围绕位于赤道平面的轴自转。如果没有昼夜运动,那么,撞击之后,地球自然会在新轴上运动起来,并一直进行下去。 “然而,这一运动在南北极线周围是存在的,它与后座力产生的旋转结合在一起,产生一个新轴,及摆脱了原轴的一个x量。此外,如果赤道和黄道的两个交点之一的春分点,在冲击时正好位于发射点天底,而后座力又很大,足以把原极移动23°28′,那么地球新轴便与其轨道平面垂直。这种情况与木星情况有些类似。 “众所周知,这种垂直现象所产生的结果,巴比康主任在12月22日的讲演中已经指出了。 “鉴于地球本身的质量及其动量,是否能够设计出一个炮口,其后座力有能力改变两极的位置,把它移动23°28′线呢? “按照力学原理,可以设计出一门或数门那样的大炮。如果没有那么大口径的大炮,拥有烈性炸药,使炮弹具有改变两极位置所必须的速度亦可。 “以法国海军的大炮为标准:口径27厘米,炮弹重量180公斤,炮弹飞行速度每秒500米。那么,须把炮口扩大一百倍,体积扩大一百万倍,它将可发射十八万吨重的炮弹。但是,炸药须有足够的速度把炮弹的速度提高五千六百倍,才可获得预期的结果。如果速度是每秒二千八百公里1,炮弹射出后重新回到地球,万物仍处原状,毫无可怕之处。 “然而,不幸的是——虽然这令人难以置信——马思通及其同事们就拥有这种摧毁地球安全的威力无比的炸药,连用来向月球发射哥伦比亚的火药也不能与之相比。这种炸药是尼科尔上尉发明的,其成分不得而知,人们只是在马思通笔记本里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炸药的名字:梅里—梅罗里特。 “根据现在掌握的材料,该炸药是有机物和硝酸盐混合反应生成的。某些原子根—az<00取代了等价的氢原子,所产生的火药同火棉火药一样,是化合物,而不是助燃剂和可燃剂的混合物。 “一句话,不论这是一种什么炸药,以它拥有的威力,足够把十八万吨的发射物打向地球引力以外。很显然,大炮的后座力将产生如下效果:地轴发生变化,把极地移位23°28′,使新轴与黄道成直角,并由此而引起地球居民们所担心的各种灾难性后果。 “要使人类避免这一冒险所带来的后果——地球发生地理和气候变化,还有一个机会。 “是否能造出口径比二十七厘米大一百万倍的大炮呢?尽管冶金工业飞速发展,工程师们修建了位太—福茨大桥2、卡拉比特高架栈道3、埃菲尔铁塔4,等等,但他们有能力造出如此巨大的大炮吗?且不谈那位被发射到空间的十八万吨的发射物。 “很值得怀疑,这是巴比康的企图不能得逞的原因之一。然而,许多令人不安的可能性仍然存在。因为,新的公司似乎已经开始工作。 “我们知道,巴比康和尼科尔已经离开了巴尔底摩和美国,他们走了两个月了。他们去哪儿了?肯定是在地球上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正进行着实验需要的全面准备。 “那个地方在哪儿?不知道。因此不可能去追赶这些不要命的‘危险分子’,他们借口开采新的煤田,要世界弄个天翻地覆。 “该地点写在马思通笔记本上的最后一页上,这是毫无疑问的。可是,那一页被英比·巴比康的同谋嚼烂了。该同谋正囚禁在巴尔底摩监狱,可他拒不开口讲话。 “形势就是这样。如果巴比康主任能制造出巨型大炮及其发射物,总之,如果工程在上述条件下完成的话,地轴将被改变。再过十个月,地球就得按他那疯狂的念头运行了。 “使发射取得最佳效果,他们已经选定了日期。在这一天,撞击椭圆形的地球将会产生最大的力量。 “这一天便是9月22日,即太阳通过该地的子午线x十二小时之后。 “综上所说,我们已经清楚:一、发射将用比二十七厘米大一百万倍的大炮;二、大炮将装有十八万吨的发射物;三、发射物的初速度为2,800公里/秒;四、发射定于9月22日,太阳通过该地子午线x十二小时之后。但是,从上述情况能否推算出x——实验所在地呢?” 1此速度只需一秒钟,便可从巴黎到美国彼得斯堡。 2在苏格兰,是欧洲最长的铁路公路桥之一。 3在法国中央高原,1884年建成,全长五百六十四米。 4在巴黎,1889年建成,高三百二十米。 “显然不能!”调查委员会的委员们回答。 “不能,没有任何允许计算x点的资料。马思通的笔记本里,并没标明新轴在地球的何处,换句话说,就是地球的两个新极在何外,只知在离原来极的23°28′之处。如此而已!在何处的子午线上,完全无法确定。 “所以不可能知道哪些地方将会下降,哪些地方将会升高,哪些大陆随着大洋水平差变成海洋,哪些海洋随之变成大陆。 “根据马思通的计算,这个水平差将非常大。撞击之后,海面将变成回转椭圆,围绕新的地轴旋转,液体层的水平面将在全地球的几乎各个地点发生高低变化。 “新旧海平面(由新旧轴相撞所产生的两个平面)在相交之处形成两个旋转曲面,这两个曲面通过一垂直线与两极轴之平面发生关系,并分别沿两轴夹角的两个角平分线过渡到轴面(直接抄自马思通的笔记本)。 “据此得知,和原来水平面相比,最大水平差可升高或下降八千四百一十五米。也就是说,地球的某些地方会升高或下陷上述数字。越靠近把地球分为四块的两条分界线,此数字越小,最后化为零。 “还应指出,原来的北极将沉入海中三千米以下。因为地球压扁后,它处在与地球中心不远的位置上。北极实验协会所得到的这块地区可能会被淹没,从而不能开发。不过,这一情况已为巴比康所预见,根据最新发现,他对地理变化的推断是:在北极仍然存在着一个海拔线为三千米以上的高原。 “水平差达到八千四百一十五米的各点位,即将要大难临头的地方到底在哪里,目前还无法测定,就是最聪颖的计算师也预测不出来。因为在这个方程式里有一个未知数,而这个未知数靠算术是推算不出来的:那就是发射大炮对地球造成撞击的x原点。而这x点正是这次不幸事件倡导者的最高机密。 “因此,不管生活在哪个纬度,地球居民都直接受到巴比康的行动的威胁,他们有权关心这一秘密。 “为此,我们郑重地敬告欧、非、亚、美、澳、以及大洋洲的居民们,请注意在自己领土上进行的一切弹道工程,诸如铸造大炮、制造火药或炮弹,以及任何形迹可疑的外国人。发现线索立即报告美利坚合众国马里兰州巴尔底摩调查委员会。 “愿上帝保佑,在9月22日前,我们能收到揭发。否则,地球上原有的秩序可能不复存在。” 第十二章 马思通死不开口 从地球向月球发射用了大炮,改变地球的轴也要用大炮。大炮,大炮,总是大炮!在俱乐部炮手们的头脑中,除了大炮就没其他东西了。他们爱大炮成癖,把大炮作为这个世界上的“最高法则”。难道这个粗暴的物体是宇宙的太上皇吗?就如教会法1可以调整神学一样,大炮王成了工业法和宇宙规律的主宰了吗? 必须承认,大炮是巴比康主任及其同事最先想到的解决办法。他们一生玩大炮,很难不这样想。继弗罗里达州的哥伦比亚大炮2以后,在x地,他们大概又造了一门巨型大炮。人们不是已经到了他们那响亮的声音了吗: “瞄准月球,第一发——放! 改变地球轴线,第二发——放!” 到这号令,宇宙真想对他们喊: “瞄准炮兵学校,第三发——放!” 事实上,他们的行动恰如其分地说明了本书的标题!书名叫做《乾坤不分》3,似乎比《颠倒乾坤》更确切,因为既然没有“坤”,也就不再有“乾”。而按照阿勒基德·皮埃尔德的法,随之而来的当然是“大混乱!” 调查委员会发表的通知所产生的效果仍然模糊不清,未能使人放下心来。从马思通的计算可以看出,力学问题已经完全解决了。巴比康主任和尼科尔上尉的计划非常清楚,就是要改变地轴。用新轴取代旧轴。而这一替换将产生什么后果,不说大家也知道了。 因此,巴比康的事业已成千夫所指,到处受到诅咒和谴责。北极实验协会的董事们在新、旧大陆就只剩敌人了。大概还有个别头脑发热的美国人继续拥护他们,但为数少得可怜。 出于个人安危考虑,巴比康主任和尼科尔上尉离开巴尔底摩和美国是十分明智的。人们有充分理由认为,他们会发生不测。改变生存条件,摧毁人类的习惯,制造天下大乱,他们威胁到全世界十四亿居民的安全,这不能不受到惩处。 他俩不仅人走了,而且没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像这样的工程需要动用大量的物质和人员,怎么能不被人发觉呢?如果取道陆路运输,得成千上百节车箱,如果取道海路,得成千上万艘轮船,说不定还装不完那些金属、煤炭和炸药呢!他们能够悄然溜走,实在令人费解。然而,这都是事实。经过认真调查得知,新、旧大陆的化学制品厂和冶金工厂都没有收到任何订货。真是不可思议。但谜底总有被揭穿的一天!……如果还有将来的话。 巴比康主任和尼科尔上尉虽然溜掉了,躲过了眼前的风险,但马思通已身陷囫囵,他总该怕人报复吧。怪哉,他毫不在乎!这台“计算机”极其顽固不化!与他的铁制的手臂一样,他也是铁打的,什么也不能使他屈服。 在巴尔底摩监狱囚牢的黑角落里,炮手俱乐部的秘书向往着他远行的同事们。他仿佛看到,巴比康主任和尼科尔上尉在那个无人知晓的地球点位上,正在准备巨大的工程,在那儿,谁也不会打扰他们。他们造巨炮,制造梅里 1原文也有大炮的意思,这是双关语。 2指《从地球到月亮》中所造的巨炮。 3本书原名为“sansdessusdessous”,直译为“不分上下”;而法语短语“sensdessusdessous”则是上下颠倒的意思。—梅罗里特炸药,铸造炮弹。太阳将会把这一发炮弹列入它的行星行列!为表示对“新园”富有的女股东的殷勤和尊敬,将以“思柯碧”这一美妙的名字命名这颗新星。马思通估算着日子,在他看来,距发射日期已经不远了。 现在是四月初,再过两个半月,太阳经过北回归线二至点,然后向南回归线逆行,三个月以后,秋分时,太阳穿过赤道线。那时,亿万个世纪以来,地球每年如此有规律的、简单的四时交替将会结束。189x年,地球在运行中昼夜不相等也将是最后一次了。改变地轴以后,在地球任何地平线上,日出与日落的钟点数将完全一样。 这真是伟大、非凡、神圣的事业啊!马思通忘记了北极地区和煤炭的开采、只看到工程将带来的宇宙巨变。新公司的主要目的在沧海桑田的巨变中不值一提了。 但是,世界不愿意改变自己的面貌。上帝当初开天辟地时所赐予的容颜,现在不还依然年青如初吗! 马思通独自一人,手无寸铁,坐在囚牢里,一直在抵抗对他施加的种种压力。调查委员会的委员们天天来找他,但都一无所获。于是,约翰·普雷斯蒂斯想运用某些影响,如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这样做,成功的可能性会大些。无人不知,这位可尊敬的寡妇对马思通的事业是多么忠心耿耿,对那位计算师的关怀又是多么无微不至。 经委员们磋商之后,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被允许探望囚犯马思通。她什么时候去,探视多久,都听其自便。她自己难道不和地球上的千千万万居民一样,受着大炮后座力的威胁吗?难道她的新园寓邸在大劫难中,会比林中人简易的小棚,或北美大草原印第安人的小茅屋少受损失吗?难道在萨默叶德人和太平洋岛人皆丧生时,她的生命能够得以独全吗?这就是调查委员会主任对她进行的开导,也是她被请来对马思通施加影响的理由。 调查委员会认为,如果马思通立即说出做准备工作的巴比康主会和尼科尔上尉在哪里,准确说出参加此项工作的人数,然后去寻找并找到他们,制止灾难、消除人类的担忧与恐慌,还是来得及的。 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来到牢房。她的首要愿望是探望被从那舒适的小屋里带走的马思通。 如果认为艾旺热丽娜会受人类弱点的支配,那就是太不了解这位坚强的女性了。4月9日,思柯碧夫人第一次来到牢房。如果有哪一个冒失鬼耳朵贴着牢房门的话,将会惊诧地听到下面的对话: “亲爱的马思通,我终于看到您了!” “是您?思柯碧夫人。” “是的。我的朋友,经过四周,漫长的四周……” “整整二十八天五小时四十五分。”马思通看看手表回答道。 “我们终于又到一起了!” “但是,亲爱的思柯碧夫人,他们怎么让您进来的呢?” “条件是对所钟爱的人施加影响!” “什么!?艾旺热丽娜!”马思通喊道,“您竟同意对我劝降!您认为我会背叛我的同事?” “我?亲爱的马思通,……您认为我那么坏?我,请您为了荣誉而不要顾及个人安危。我?难道会促使您去做丑事,给您献给高等力学的一生抹黑?” “好极了,思柯碧夫人。您真是我们公司的慷慨的股东!不,我从未怀疑过您那颗伟大的心!” “谢谢您,亲爱的马思通!” “至于我,泄露我们的事业,泄露我们的发射地,道出我隐藏在心底的秘密,让那些野蛮人去追赶我们的朋友,中止我们的利益和光荣的工程,那我宁愿一死!” “高尚的马思通!”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答道。 两个被同样的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的人,而且是同样地失去了理智,一下子就心心相印了。 “不!他们休想知道我通过计算确定下来的地点,这是我万世留芳的杰作。”马思通说,“要杀就杀,但夺走我的秘密,休!” “让我们死在一起吧!”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喊道,“我也一样,永不开口。” “艾旺热丽娜,亲爱的,幸亏他们不知道这个秘密。” “亲爱的马思通,您以为我是个女人,我就会说出秘密吗?背叛您和我们的同事,不,我的朋友。让那些凡夫俗子去鼓动城乡居民反对您吧,让全世界冲进这所牢门把您绑走吧。我将在此,至少我们可以为死在一起而感到快慰。” 如果这也是一种快慰,马思通可以幻想出一种比死在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的怀抱里更加甜美的安慰。 善良的女人每次来探监,谈话无一不是这样结束的。 当调查委员会的人询问时,她总是这样回答:“还没有结果,可能还要些时间,我会成功的。” 啊,女人的诡谲! 她总说“还要些时间”,但是,这时间却在迈着大步向前。一星期如同一天,一天如同一小时,一小时如同一秒钟地飞快地流逝着! 已经到了五月。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从马思通口中什么也没得到。如此有影响的女人失败了,别人更难以成功。那可怕的一炮不能阻止,只好听天由命了吗? 不行!在此情况下,屈从是不能接受的!欧洲各国代表更加纠缠不休,与调查委员会不停地争斗。后者简直成了被直接攻击的对象。冷静的雅克·詹森,连荷兰人的沉着性格也不顾及了,每天都责难调查委员们。鲍里斯·卡科夫少校甚至和委员会的秘书进行了一场决斗。不过,他只把对手刺了个轻伤。英国人唐兰少校,他既不动火器,也不用兵刃,在秘书迪安·图德林克协助下,他和冷静的鳕鱼代售商、北极实验协会的傀儡威廉·斯·福斯特,照标准拳术较量了十几个回合。 全世界合谋美国的一个光荣的儿子——英比·巴比康的责任归咎于全体美国人了。人们谈论着召回派往华盛顿政府的全权大使和公使,并声称要对它宣战。 能抓住巴比康,美国求之不得!可怜的美国,答应欧洲、亚洲、非洲和大洋洲各国,无论巴比康在哪儿,谁都有权立即逮捕他。但是,承诺也是枉然,因为至今尚未发现这坏蛋及其同事在何处准备那可憎的工程。 所以,各国仍穷追不舍: “你们抓到了他们的同谋马思通!他心中有数,知道巴比康在哪里,把他的嘴撬开!” 让马思通开口讲话,那就等于从沉默之神哈波克拉特口里掏出话来,让纽约聋哑学校的头号哑巴开口说话。 人们的愤怒与担心与日俱增。某些注重实际的人提出中世纪的酷刑可取,高级掌刑吏使用的夹棍、炮烙、熔铅等能奏效,最顽固的人,也能迫使他开口。沸油、拷问架、灌凉水、吊刑,等等,过去的法庭对微不足道的、与群众利益无什么关系的案件都动用这些刑罚,今天为什么不能使用呢? 过去认为正当可行的办法,在这个温情脉脉、宽容大度的世纪末却不能再使用了。十九世纪末也是一个充满人道主义的世纪。这个世纪发明了连发步枪、七毫米的子弹和重型炮弹。这个世纪允许在国际关系中使用麦宁炸药炮弹、罗心赖特安全炸药、贝里特炸药、邦克拉斯第特炸药、梅卡尼特炸药及其他炸药的炮弹。当然,这些炸药与梅里—梅罗里特炸药相比,确是小巫见大巫。 不管是一般审讯,还是特殊审讯,马思通都毫不畏惧。而人们所希望的,是他最终能明白事情的后果,自动开口。否则的话,那大家只有听天由命了。 第十三章 马思通终于作出了惊心动魄的回答 时间在飞跑,可能巴比康主任和尼科尔上尉的工程也在飞快地进行,其工作环境虽然极为惊心动魄,但人们却不知其藏身在何方。 工程如何进行呢?它需要建立一座规模宏大的工厂,修建数座高炉,以铸造比海军二十七厘米大炮口径大一百万倍的大炮,以及重达十八万吨的发射物。这需要雇佣几千名工人,运输问题、安排问题、事情多着呢。像这样的行动怎能避开有关人士的耳目呢?巴比康在旧大陆或新大陆的什么地方进行如此神秘的安装,邻近的居民竟然会毫无察觉?难道他们在大西洋或印度洋的废岛荒滩上?然而,当今已没有荒芜的岛屿了:英国人都抢走了。除非新公司专门为此找到了一个新的。新公司要在北极或南极地区某点位上建立工厂?不可能,那是不合常规的!北极实验协会不正是因为进不了北极高纬度区,才试图改变两极地区的位置吗? 漫无边际地到大陆或岛屿去寻找巴比康主任和尼科尔上尉,那是枉费时间。在炮手俱乐部秘书的笔记本上不是记载着发射要在赤道进行吗?而在那儿,尽管都是些不开化的土著,可也不乏居住区呀?如果在赤道线附近安营扎寨,那不会是美洲的秘鲁、巴西,不会是巽他群岛、苏门答腊、婆罗洲,不会是西里伯斯海的群岛,也不会在新几内亚。在那些地方进行这样的行动,居民们肯定会知道。在中非,在赤道穿过大湖地区,也不能保密。或许他们在印度洋中的马尔代夫群岛,太平洋上的阿默勒尔蒂群岛、吉尔伯特群岛、圣诞岛、加拉伯戈斯群岛,大西洋上的圣佩德罗群岛。但是从这些地方传的消息也毫无结果。为了缓和大众的担心,就只好模模糊糊地猜测臆断了。阿勒基德·皮埃尔德对这一切怎么看呢?一想到问题的种种后果他比任何时候都焦躁。尼科尔上尉发明了一种威力巨大的炸药:梅里—梅罗里特烈性炸药,其爆炸力比最历害的军事炸药大三千至四千倍,比我们祖先的古老的炮弹火药大五千六百多倍。这已经非常令人吃惊人,甚至是爆炸性的新闻。他这不是不可能的,人们完全不知道未来火药科学的进步会是怎样的,它有可能在任何距离上摧毁敌军。总之,由大炮后座力来改变地球的轴,对法国工程师来说,也不能不惊诧莫名。于是,他只好在心中暗暗地向工程的倡导者求教:“巴比康主任,显而易见,地球时时都会遇到在其表面产生的撞击反冲力。当成千上万的人开心地互相抛掷几公斤重的数以千计的或几克重的数以百万计的物体时,当人们行走时、蹦跳时、伸展臂膀时,甚至血球在静脉里闲逛时,对我们的地球都产生作用。所以说,即使您的巨大的装置可以产生您预期的冲击力,这个冲击力也不见得能使地球摇摆。唉,不可否认,这是马思通那个畜牲的方程式推导出来的!” 调查委员会把炮手俱乐部秘书的运算通报给了各位能读懂它的学者们,阿勒基德·皮埃尔德只能对其精确的计算表示佩服。他阅读代数就像人们阅读报纸新闻一样,在阅读中,他得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乐趣。 如果地球受到巨大冲击,地球表面将会产生多少灾难啊!地壳变化,山崩地裂,城市倒塌,江河横流,湖海泛滥,成千上万的人死于非命,那将是多么可怕啊! 它将犹如一场无可比拟的强烈地震。 阿勒基德·皮埃尔德喃喃自语道:“如果尼科尔上尉的火药不太厉害,人们还可以希望抛射物绕地球一周后,重新撞击地球,落在发射点的前面或后面,经过一段时间后,一切都恢复原位。当然一切灾害将是难以避免的。那真是见鬼了!梅里—梅罗里特炸药使发射物在天上画半个双曲线、把地球大大地打扰一番,它决不会向地球表示歉意的!” 阿勒基德·皮埃尔德手舞足蹈,几乎两米范围内的物件都要被他打个粉碎。 他又自语道:“如果知道发射场地,我将很快在几个球面大圆上找出没有地形起伏与震动的安全地带。同时能找出最危险的地带,在房屋和城市倒塌之前,通知人们及时搬家。然而,如何才能知道发射场地呢?” 说罢,他把手握成圆形,放在点缀有几根稀疏头发的脑壳上。 “嘿!我想,”他又补充说,“震动比人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为什么火山不会借此机会来个全面爆发,犹如旅客晕船把五脏六腑都吐个精光呢?为什么高起的大洋不会涌进火山口呢?见鬼!炸毁地球的这部机器也许会突然爆炸!这个该死的马思通顽固不化,拒不开口。瞧,他在耍弄我们的地球,在精心地玩宇宙台球!” 阿勒基德·皮埃尔德这样推测着。其可怕的假设在新旧大陆的报纸上也引起了讨论。与巴比康公司的实验结果相比,那些并不常见的、毁坏着地球小部分地区的龙卷风、海啸、滂沱大雨又算得了什么?这样的灾难只能是局部的、而那将是成千上万的居民失踪,幸存者心有余悸!随着那可怕的日期的临近,最勇敢的人也谈虎变色。情况对那些宣扬世界末日来临的说教者,倒是十分有利。一○○○年前夕,人们也曾以为就要坠入阴曹地府了,现在想起人们当时的那种恐惧,也就很容易理解了。 但愿人们没有忘记当时的情景!根据《启示录》的一段文字,世界末日就要来临,人们等待着《圣经》所说的愤怒的信号。沉沦之子,魔鬼就要现身了。 “在十世纪的最后一年,”马丁讲道,“一切都中断了,娱乐、商业、兴趣,乃至田间耕作都停止了。人们在思索:为什么要去争取不存在的未来呢?还是明天开始的永恒吧!为了在即将进入的天国得到保护,人们乐于奉献出生活之必需,把土地、城堡留给以前常去的教堂。 “许多捐赠者在教会的契约上这样开头:鉴于世界末日来临,毁灭迫在眉睫……大限来临,居民们不断涌向大教堂、小教堂,涌向所有祭祀上帝的建筑物。他们惊恐万状,等待着七位审判天使的七个号角从天底震响起来。” 众所周知,一○○○年的第一天,人类平安无恙,大自然的规律没受到丝毫干扰1。这一次,可不是晦涩的上描写的天塌地坍,而是对地球平衡的冲击。这是以无可置疑的计算为依据,是弹道科学、力学完全可以实现的一个试验。这次大海将不是把死者送上海岸,而是将把数以百万计的生者埋葬在海底深渊。 人们的思想因受现代思想的影响,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但是,惊恐之状不亚当年。人们从来还没有像今天这样迫不及待地急于奔赴一个安全可靠的地方。忏悔时,人们从来还没有从心里倒出过如此多的罪过。给临终思善的人如此多的赦罪也无先例。是不是该叫教皇颁一张赦书,赦免所有心存善念——或者叫心存恐惧——的人们。 1一些宗教狂鼓吹者曾胡说什么一○○○年的第一天是世界末日,届时,天塌地坼,人类毁灭。实际上是为了骗人钱财。 马思通的处境越来越危险,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十分担心他会成为社会泄愤的牺牲品。她甚至想劝他别坚持下了,讲出来算了。可是她不敢。不劝是对的,因为她只会碰一鼻子灰。 巴尔底摩的居民惶惶不可终日。美联邦绝大部分报纸的声讨,从地球“四角八极”纷纷飞来的电报更是刺激得民众情绪难以控制。我们用了圣约翰宣称世界末日将至时常用的词汇“四角八极”,那时的统治者是罗马皇帝、暴君多米尼安,如果马思通生活在他的统治下,那问题早就解决了,他早就给喂老虎狮子了。不过,马思通却说: “我现在还不是一样?!” 山崩地裂,马思通决不动摇,决不说出x的坐标。因为他明白,地理位置一旦泄露,他们的事业就会半途而废。 这一手太漂亮了:只身一人对付全世界。在炮手俱乐部同事们的眼里,在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的心目中,马思通的形象变得更高大了。这些正直的人个个倔强得就像退役的炮手,对巴比康的计划忠贞不二。炮手俱乐部的秘书一下子成了世界名人,被不少人视为名牌囚犯,他们给他写信,为的是从他那只即将震撼世界的手中得到几行字! 出名自然很棒,可也变得越来越危险了。人群昼夜围在巴尔底摩的监狱周围,狂呼乱叫,群情激愤,怒不可遏地要求当场把马思通处死。警方已经觉得无力保护他了。 为了满足美国群众和外国群众的要求,华盛顿政府终于决定起诉马思通,并把他交刑事法庭。 陪审员早就被这一恐怖事件给折磨得够呛了,所以,“他的案子大概不会拖”,皮埃尔德这样说,尽管他个人对这位顽强的计算师深表同情。 9月5日上午,调查委员会主任屈驾亲临囚犯的牢房。 在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的一再要求下,同意让她陪同前往。不定这位可爱的夫人的影响会使他回心转意。只要能让他说出谜底,什么都不应该忽视,什么办法都应试一试。若是再不成,就再想别的法子。 “走着瞧吧!”思维敏捷的人重复道,“大概我们刚刚把马思通送上绞刑架,大难就临头了!” 将近十一点时,马思通已在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和调查委员会主任普雷斯蒂斯的面前了。 他们一问一答,谈话很快进入主题。一方十分强硬,一方十分平静。谁也不会猜到:平静的是马思通。“最后一次,请您回答!”普雷斯蒂斯说道。“关于什么?”炮手俱乐部秘书带有讽刺意味地反问。“您的同事巴比康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已和您说过一百次了。”“现在是第一百零一次!”“他在将要进行发射的地方。”“在哪儿发射?”“在巴比康所呆的地方。”“马思通,您要当心!”“当心什么?”“当心您拒绝回答的后果……。”“后果就是您不该知道的东西,您终于还是不知道。”“我并不这样认为。”“我们就要您送交刑事法庭。”“请便。”“法庭将审判您!”“那是它的事。”“一经审判,立即执行。”“好吧。”“亲爱的马思通!”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鼓了鼓勇气叫了一声,在威胁面前,她已心慌意乱了。“啊!夫人。”马思通说。她低下了头,沉默不语。“您想不想知道判决将是什么样的?”普雷斯蒂斯又说。“悉听尊便。”马思通又说。“您将被处以极刑,这也是罪有应得!” “果真吗?” “您被绞死,就如同二加二等于四,肯定无疑。” “那么,先生,我还有运气,”马思通冷冷地答道,“如果您也和数学沾点边的话,您就不会说‘和二加二等于四那样肯定无疑!’谁能证明所有的数学家都二数之和等于各部分之和,即二加二恰恰等于四不是无稽之谈呢?” “先生!”主任狼狈不堪了。 “啊!”马思通又说,“如果您说,‘就和一加一等于二那样肯定无疑’,这就对了!这一目了然,因为这已不再是一个定理,而是一个公理!” 调查委员会主任上了一堂数学课,退了出去;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眼中所闪动的,这位梦中计算师的火焰也没有那么热烈了。 第十四章 找到了x位置 马思通命不该绝。联邦政府收到了由当时美国驻桑给巴尔领事发来的电报,电文如下: 致美国华盛顿国务卿约翰·斯赖特: 巨大工程在乞里马扎罗山脉1南麓的瓦马塞山中进行。巴比康主任和尼科尔上尉带着无数黑人在此已经工作了八个月,该地属于苏丹巴里巴里统治。谨告政府。 理查德·伍·特拉斯特领事当地时间9月13日早五时于桑给巴尔马思通的秘密泄露了。这便是炮手俱乐部的秘书现在仍受监禁而未被绞死的原因。 可是,谁知今后他会不会因为没有死在光荣的顶峰而感到遗憾呢? 1在今坦桑尼亚,为非洲最高山脉,海拔五千九百六十三米。 第十五章 与大家生死攸关的几个细节 华盛顿政府现在已经知道巴比康主任在何处。大家不会怀疑这封电报的真实性。驻桑给巴尔领事办事十分稳妥,他提供的消息不会有错。这已被随后收到的几封电报完全证实。地点正是在非洲的乞里马扎罗山脉中段,瓦马塞山中,离西部海岸一百来英里,稍靠赤道线下边一点。北极实验协会的工程师在那儿将完成他们的巨大工程。 1849年,雷布维尼亚和柯拉夫博士对该山进行了首次勘测。而后,旅行家奥托·尼累斯和阿博特又攀登了此山。巴比康他们如何得以在名山脚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安顿下来?他们如何修建了车间、炼铁炉,招募了足够的人手?她们用什么办法和当地危险的部族及其奸诈而残忍的首领打通了关系?这些都无人知晓。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因为离9月22日只剩下几天了。 马思通从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那儿获悉,乞里马扎罗山的秘密已被从桑给巴尔拍来的电报揭露了。听到这条消息,他便用铁钩子手在空间画了一个奇妙的“z”字形曲线,说道:“哼!电缆!电话线都无法把人送到那儿去!再过六天……噼里叭啦,砰砰,就万事大吉了!” 这一大堆响彻云霄的象声词犹如哥伦比亚大炮的轰鸣,谁听到炮手俱乐部秘书这种喊声,谁都会对那些老炮手的生命力赞叹不已。 显然,马思通说的有道理。派去瓦马塞逮捕巴比康主任,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就算从阿尔及利亚或埃及,甚至亚丁、马萨瓦、马达加斯加,或桑给巴尔出发吧,他们可以迅速到达海岸,但是在当地必然会遇到困难。通过山区会遇到障碍,也可能会遇到黑人以及专横的部族首领的抵抗。这样,不能如期赶到。 因此,必须放弃用逮捕的办法来阻止实验。 逮捕,不可能,那再也没有比推断严重后果更容易的了。因为已经知道了发射的确切时间和地点,然后只要计算就成了。计算虽然相当复杂,却是代数学家和普通数学家力所能及的。 由于驻桑给巴尔领事的电报是直接发给华盛顿国务卿的,联邦政府最初秘而不宣。打算在公布它时,同时指出地轴变化在海洋水平差方面所产生的后果。这样,地球的居民便可以根据各自所处的点位推算出自己的命运。 因为民众们一定都在焦急地等待着结论,以便决定如何逃命。 9月14日,一封电报发至华盛顿经度办公室,要他们从弹道学和地理学角度推断最后结果。第三天,结果算出来了,又通过海底电缆马上通报给新旧大陆各国。在成千上万家报纸上刊登。各大城市,新旧大陆所有的报贩都大叫着它那震撼人心的标题到处叫卖。 “要发生什么事?” 这是用各种语言,在地球各地提出的同一个问题。 经度办公室出面作紧急通知: 巴比康主任和尼科尔上尉试图进行的实验是这样的:9月22日,当地时间午夜,使用口径比二十七厘米大一百万倍的大炮,发射十八万吨的发射物。所用火药品可以产生的初速度为二千八百公里,产生后座力。 如果发射地在赤道线稍下一点,即在巴黎子午线以东34°,乞里马扎罗山脉脚下,并且向南发射的话,对地球表面产生的力学作用如下: 借助周日运动的冲击,瞬息之间,一个新轴便大功告成。据马思通推测,原轴将偏离23°28′,新轴将与黄道平面成直角。 新轴的两端在哪儿呢?因为发射点已经知道,这就容易推算出来了。我们已经有了计算结果。 北部轴端在格陵兰和格里奈尔地之间,位于目前北极圈切线划过的巴芬海内。南部轴端位于南极圈的边缘,离阿德利地东部几度。 新子午线0°,从北极出发,通过爱尔兰的都柏林、法国的巴黎、西西里的巴勒莫、的黎波里泰尼海岸的大西尔特湾、达尔福尔山区的奥贝德、乞里马扎罗山、马达加斯加、南太平洋中的克尔盖伦群岛、新南极、巴黎的对蹠点1、大洋洲的库克群岛、社会群岛、瓜德拉群岛和英属哥伦比亚海淀的范库弗、北美新不列颠地区2,以及北极附近的梅尔维尔半岛。 有了从巴芬湾穿进,自阿德利地穿出的这根新轴,当然就会有新的赤道。太阳将在赤道上画出万世不变的周日曲线。这条新赤道将穿过乞里马扎罗山脉的瓦马塞山、印度洋、果阿和位于印度加尔各答稍下边一点的奇乔利,暹罗王国的曼加拉、北部湾的格索、中国的香港、太平洋中的拉沙岛、马歇尔群岛、加斯帕尔群岛、沃克岛、阿根廷共和国的科迪耶拉山,巴西的里约热内卢、大西洋中的特里尼蒂岛、圣赫勒拿岛、刚果的圣保罗罗安达,最后在乞里马扎罗山脉另一侧,即瓦马塞地区相会。 既然新赤道由新轴确定,那么,要演算出对地球居民的安危至关重要的海洋水平差问题,似乎是完全可能的。 首先,北极实验协会的领导人已经尽可能缩小水平差作用。如果是向北发射的话,将给地球最文明的部分带来灾难。反之,如果是向南发射的话,则只会影响人烟稀少的荒芜地区——至少,受到水灾威胁的地区是这样的。 下面是旧轴消失新轴产生时海水泛滥的分布情况: 地球将分成两个圆形冲击波,它们在乞里马扎罗山及其在大西洋中赤道附近的对蹠点成直角相交。因此,形成四个球截面:两个在北半球,两个在南半球,其分界线上的水平差为零。 一、北半球第一个球截面位于乞里马扎罗山以西,将包括从刚果到埃及的非洲部分,从土耳其到格陵兰的欧洲部分,从美洲的英属哥伦比亚到秘鲁,到和圣萨尔瓦多在同一水平线的巴西,最后是北大西洋全部和赤道大西洋的大部。 第二个球截面位于乞里马扎罗山以东,将包括从黑海到瑞典的欧洲大部、欧洲部分及亚洲部分、阿拉伯、几乎整个印度、波斯,俾路支斯坦、阿富汗、土耳其斯坦、中国、蒙古、日本、高丽、黑海、里海、太平洋上部和北美的阿拉斯加地带,以及十分遗憾地转让给北极实际协会美国公司的北极地带。 二、南半球第三个球截面位于乞里马扎罗以东,将包括马达加斯加、马里思群岛、克尔盖伦群岛、毛里求斯、留尼汪、印度海中的所有岛屿,直到新极的南极洋、马六甲半岛、爪哇、苏门答腊,婆罗洲、巽他群岛,菲律宾、澳大利亚、新西兰、新几内亚、新喀里交尼亚、整个南太平洋及其无数的群岛,一直适伸到现在子午线的160°。 1和巴黎相对的地方。 2美国东北部六州的总称。 第四个球截面位于乞里马扎罗山以西,将包括非洲南部,从刚果和莫桑比克海峡直到好望角,南大西洋直到80°纬线,整个南美从伯南布哥和利马、玻利维亚、巴西、乌拉圭、阿根廷、巴塔哥尼亚高原、火地岛、马鲁亦诺群岛、夏威夷群岛、设得兰群岛,以及经度160°以东的太平洋南部。 这就是被无水平差的零线分开的四个球截面。 现在,让我们来了解一下,当海水溢出海底冲击大陆时,它们将在这四个球截面的表面上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每个球截面上都有一个影响最大的中心点,在这里,海水或者涌来,或者泄出。 根据马思通绝对精确的计算,在某些点位上,最大水平差将达到八千四百一十五米。从这些点起,水平差逐渐缩小,直到形成球截面边缘的零线。从安全角度看,巴比康进行的实验在这些点位上产生的后果最为严重。 这些后果又分为两种情况。 在南北半球两两相对的球截面上,海水溢出,涌向相对的另两个球截面。 在第一个球截面上,大西洋几乎倾泻而光,降低的最大限度点几乎和百慕大处于同一水平,海洋深度不足八千四百一十五米的地方,海底将露出。在美洲和欧洲之间将出现广阔的陆地,如果美国、英国、法国、西班牙和葡萄牙这些列强不觉得难为情的话,可按其领土的比例分配这些新陆地,将其归入自己的版图。水位降下去之后,欧、美两洲的沿海地区的海拔将大大升高。原来海拔度最高为20°—30°的海滨城市的空气也将变得非常稀薄,与目前距地面一法里高的空气密度大致相似。这将涉及到一大批城市,在此仅列举其中几个主要城市的名字:纽约、费城、查尔斯顿、巴拿马、里斯本、马德里、巴黎、伦敦、爱丁堡、都柏林、等等。保持正常位置的城市仅有:开罗、君士坦丁堡、但泽、斯德可尔摩及美国西部沿海城市。至于百慕大、空气将相当缺乏。讲得具体些,就相当于飞行员在海拔八千米高空飞行,或者像登山运动员登上屋脊。因此,人类绝对不可能在那儿生活。 球的另一面,正对着上述地区的地方,将会出现同样的情况。印度洋、澳大利亚、太平洋的四分之一的海水将流向澳大利亚南方海域。那里最大水平差将出现在努伊次地的边缘。阿德莱和墨尔本等城市将看到洋面下降八公里。尽管那儿的空气层将很纯净,但是气压太低,无法满足呼吸的需要。 在海水倾盆而出的两个球截面,各地区将发生的变化大体如此。在海水未完全泄光的地方,无疑将会出现由海底山峰形成的岛屿。 如果说因空气密度减小对升高的大陆部分还不会有什么不妥的话,那些将被泛滥的海水淹没的地区将会如何呢?在低于正常气压时,人仍然可以呼吸。但在水下几米,人却一点也不敢呼吸。在另外两个球截面将出现的情况是如此。 在乞里马扎罗山东北的球截面上,最高水位将在大西伯利亚的雅库茨克。减去目前海拔高度,该城将被淹没在八千四百一十五米水位以下。从这儿,水位逐渐降低,一直扩展到无水平差的零线,将淹没亚洲大部分地区和印度大部地区、中国、日本、以及白令海峡彼岸的美国阿拉斯加。乌拉尔山可能像小群岛似的在欧洲东部上边冒出头来。至于波得斯堡、莫斯科和另一球截面的加尔各答、曼谷、西贡、香港、北京、江户,这些城市将消失在不同深度的海水之下。这足以淹死人、印度人、暹罗人、印度支那人、中国人和日本人。如果他们在灾难之前来不及迁徙的话。 在乞里马扎罗山西南的球截面,灾难不算严重,因为此球截面大部分为大西洋和太平洋覆盖。马鲁亦诺群岛的水位将上升八千四百一十五米。也就是说,由于这场人为的洪水,的陆地将沉入海底,尤其是从下几内亚和乞里马扎罗山直到好望角的南非地区,及由秘鲁、巴西中部、智利和阿根延共和国直到火地和合恩角所形成的南美三角地带。尽管阿根廷的马塔戈尼亚人身躯高大,也难逃灭顶之灾,因为他们无处可逃,整个科迪耶拉山区将沉入海底。 如果巴比康主任的罪恶计划未被及时阻止,这就是可能出现的结果:出现新的海洋水平面,有的地方上升,有的地方下降。这就是我们可以告知地球上所有关心此事的人的可能性。 第十六章 不满之声越来越高 紧急通知:必须作好应付灾难的准备,即使阻止不了它,至少也要逃开它,迁徒到没有危险的零度线地带去。 受威胁的人分成两类:高空窒息者和深水溺死者。 紧急通知引起种种反应,最后变成了最强烈的。 被窒息者,有美洲的美国人,欧洲的法国人、英国人、西班牙人,等等。即使将露出的洋底土地送给他们,也不能使他们接受这种变化。巴黎将来距新极的距离和现在距旧极的距离几乎相等。巴黎市民可以享受永恒的春天了,这不假。但却将少呼吸空气。所以这并不能满足已经习惯于大量呼吸氧气的巴黎人。换位置对他们来说得不偿失,这还没计算臭氧以及其他的损失。 被溺者为南美居民、澳大利亚人、加拿大人、印度人、新西兰人。是可忍孰不可忍!英国决不允许巴比康毁掉其最富有的殖民地,那儿的撒克逊人已经逐渐取代了土著,开始反客为主了。显然,墨西哥湾将干涸,形成一个广阔的安德列斯王国。墨西哥人和美国人根据门罗学说可以对此提主权要求。巽地群岛、菲律宾、西里伯斯群岛的海底盆地将晒底,出现土地。英国人、西班牙人大概会顺手牵羊。这点补偿不是杯水车薪,决抵消不了可怕的水灾所造成的损失。 如果消失在新海洋下的是西伯利亚的萨摩耶德人、拉普兰人、火地人、巴塔戈尼亚人、或者鞑靼人、中国人、日本人、或部分阿根廷人、也许文明国家会接受这种牺牲。但是,许多文明国家也将罹受灾难,大家不才怪呢! 至于文明的欧洲,尽管其中部不变,但西部将升高,东部将下降。也就是说,一半缺氧,一半受淹。这是不能接受的。此外,地中海将要亮底,不管是法国人,还是意大利人、西班牙人、希腊人、土耳其人、埃及人,都是不能容忍的。因为沿海居民对它拥有无可争辩的权利。苏伊士运河倒是命大,正好处在无水平差的零度线上,免去了劫难。可是,当运河的一头没了地中海,另一头的红海也只剩下一小瓢水时,德莱塞普斯先生1的这一前无古人的杰作还有什么用呢?除非再挖出几百海里的河道来。 不,永远不,英国决不会同意看到直布罗陀、马耳他和塞浦路斯变成白云缭绕的山峰,因为它的军舰需要靠岸。不,把原大西洋海底盆地的地区给它,它也不答应。不过,一旦巴比康成功的话,唐兰少校还是打算马上赶回欧洲去阐明英国对新领土的权力。 来自四面八方,甚至来自无水平差零线上的国家。因为一个国家不可能全处在零线上,在别的点位上,它们或多或少沾点边。当大家根据桑给巴尔的电报获悉了发射点,又阅读了据此而起草的含糊其辞的通知后,之强烈就可想而知了。 巴比康主任、尼科尔上尉和马思通成了万夫所指。 1德莱塞普斯(1805—1894),法国外交家。1854年,他创建苏伊士运河公司,1869年,该运河正式通航。 然而,这给报界带来了一片繁荣景象,期期报纸、特刊、号外都销售一空!一次次增补印刷!报界历来观点不统一,可这一次在同一声中空前团结。这些报纸是:消息报、新时代报、克朗斯塔特信使报、莫斯科报、俄罗斯事业报、加尔斯克拉那日报、祖国报、外国报道、新巴登州报、马格德堡报、新自由报、柏林日报、特报、邮报、、交易信使报、日耳曼报、时代报、公正报、通讯、伊比利亚报、费加罗报、强硬报、高卢人报、全球报、法兰西共和国报、权威报、新闻报、晨报、十九世纪报、自由报、画报、世界画报、两大陆杂志、宇宙报、蓝色杂志、大自然报、论坛报、罗马观察报、罗马军队报、费加萨幽默报、改革报、历书报、卫城报、新生报、古巴信使报、阿拉哈巴德先锋报、罗马尼亚独立报、爱丁堡杂志、曼彻斯特卫报、苏格兰人报、旗帆报、时代报、真理报、太阳报、中央新闻、阿根廷新闻、布加勒斯特报、旧金山信使报、商务报、加利福尼亚圣迭戈报、太平洋回声报、美国科学家报、美国信使报、纽约先驱报、每时纪事、布宜诺斯艾利斯先驱报、摩洛哥觉醒报、沪报、清报、海防信使报、库纳尼共和国箴言报,还有麦克·莱茵快报,这是一家英国报纸,刊登经济问题,它告诫人们注意受灾地区的饥饿。 全乱套了。不仅欧洲乱了套,整个宇宙都乱了套。想想吧,世界发了狂,人们的神经极度紊乱,这就是十九世纪末的特征。在这种世界上,还有什么荒唐、肮脏的事不会发生呢?而如今的事件,则等于是往火药库里扔进了一颗炸弹! 至于马思通,人们可以相信他的末日来临了。 9月17日晚,发狂的人群涌入监狱,要处死他。们丝毫不准备进行干预。 然而,马思通的囚室空无一人。原来,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买通了狱卒,早把马思通放跑了。我们知道马思通身价本来就高,而女富户给的钱足够狱卒下半辈子的饭来张口衣伸手了,你叫他怎能抵挡得住?再说,巴尔底摩、华盛顿、纽约以及美国其他沿海主要城市并不会遭难。它们属于将要升高的城市,而且仍会有足够的空气供居民呼吸。 马思通秘密地躲避起来,逃脱了群众愤怒的狂暴。就这样,让地球大乱的人被一个多情女子救走了。这时,距巴比康计划实施的时间只剩下四天! 紧急通知已经家喻户晓,妇孺皆知。如果说,开始还有人怀疑灾难是不是真的会发生,那么现在再没有人怀疑了。各国政府急忙去通知本国那些将受灾地区的居民:海拔上升到无法呼吸之地的居民不多,大多数是要受到灭顶之灾的居民。 鉴于通过电报向世界五大洲发出了通知,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迁徒开始了。其规模甚至超过了雅利安人从东向西的大迁徒。成群结队的霍屯督人、美拉尼西亚人、黑人、红种人、黄种人、棕种人和白种人……。 可惜时间紧迫,来不及了。如果可以延缓几个月的话,中国人本可以离开中国;澳大利亚人离开澳大利亚;巴塔戈尼亚人离开巴塔戈尼亚、西伯利亚人离开西伯利亚……不过,危险必竟只涉及到部分地区,大家已知道了哪些地方不会受到侵害,因而恐惧并不那么普遍。除了直受威胁的地区,一些省份,甚至某些国家开始安下心了。人们所感到的只不过是一种大难将临之前人人都会产生的焦虑。 而此刻的阿勒基德·皮埃尔德却正在摇头晃脑,嘟嘟囔囔地唠叨着: “但是,巴比康主任怎么可能造出比二十七厘米大炮大一百万倍的大炮呢?马思通这家伙,真该死!我真想找他好好地理论理论。这毫无道理,缺少根据,是乱弹琴!” 时至今日,只能依靠侥幸了。但愿行动失败,地球的那些地区免遭灭顶之灾! 第十七章 乞里马扎罗山里的八个月 瓦马塞地区位于中非东部、桑给巴尔海岸和大湖区之间。维多利亚——尼安萨湖和坦噶尼喀湖在这里形成了许多内海。如果我们对该地区多少有些了解,那是因为英国人约翰斯顿·特凯利伯爵和德国迈耶博士访问过此地。这个山区处于苏丹巴里巴里的管辖之下,有三、四百万黑人。 在赤道下三度,屹立着乞里马扎罗山脉,高耸的基博山峰海拔五千七百零四米。群山的南部、北部和西部是广阔富饶的瓦马塞平原、通过莫桑比克地区与维多利亚——尼安萨湖相毗连。 距乞里马扎罗山低坡几里远的地方,是基松戈小镇,这便是苏丹王宫所在地。说实在的,这个首都只不过是个大村子。苏丹的居民们聪明伶俐,干起活简直就和戴上镣铐的奴隶们一样卖劲儿。 这位苏丹被视为中非部落最杰出的酋长之一,他极力摆脱英国的影响,说得更确切一些,极力摆脱英国的统治。 巴比康主任和尼科尔上尉仅带了十个忠于事业的工头,于当年一月的第一周来到了基松戈镇。 他们离开美国时,只有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和马思通知道。他们由纽约乘船到好望角,从好望角再乘船到桑给巴尔的桑给巴尔岛。在那儿,秘密租了一艘船,到了非洲的蒙巴萨港。苏丹派了一支护卫队在该港等候他们。他们通过坎坷不平的山地,阻塞难行的森林、拦路的河流、陷入的沼泽,行程百余里,终于到达了苏丹王宫。 在弄清马思通的计算之后,巴比康主任通过一个前不久在这片非洲地区生活过几年的瑞典探险家与巴里巴里取得了联系。巴比康主任著名的绕月飞行也传到了这些边远地区,苏丹成了他最狂热的拥护者,对勇敢的美国人产生了友谊。甚至不必说明目的,瓦马塞酋长便同意了英比·巴比康在乞里马扎罗山南麓进行他们的巨大工程。以三十万美元为酬金,巴里巴里为其提供必需的人员,甚至还破例允许随意处置巨大的乞里马扎罗山。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将其铲平;有能力的话,也可以将其搬走。于是,和北极一样,北极实验协会实际上成了这座山脉的所有者,而苏丹也可以从中得到好处。 巴比康主任和他的同事受到了极为热烈的欢迎。巴里巴里对这两位为开发北极不远万里而来的杰出的旅行家有一种近似于崇拜的钦佩,对即将在他的王国进行神秘工程的创始人抱有非同寻常的同情。因此,他对美国人许诺:绝对保密!不论是他本人,还是他的臣属,都会全力协作。干活的黑人,一天也不许离开现场,否则就会受到最严厉的刑罚。 这就是工程能如此保密的原因,以致美国和欧洲最机敏的都未能得悉此事。秘密终于被发现了,那是因为在工程峻工后,苏丹放松了控制,况且叛徒或好嚼舌头的人到处都有,在黑人中也不乏其例。因此,驻桑给巴尔领事理查德·伍·特拉斯特才察觉到了在乞里马扎罗山所发生的一切。然而,那已是9月13日,要想阻止巴比康主任的计划已为时太晚。 巴比康主任为什么选择瓦马塞作为实验场地呢?首先,该地地理条件适宜,处于非洲鲜为人知的地带,远离旅游者通常参观的地方。其次,乞里马扎罗山可为他提供工程所必需的两个条件:坚固和方位。此外,当地有工程所需要的原料,并且便于开采。 早在离开美国之前,巴比康主任已从瑞典探险家那儿获悉:乞里马扎罗山山脚下,铁和煤十分丰富,且矿苗露出地面,不需要去挖掘,去寻找。铁和煤俯拾即是,数量大大超过工程所需。此外,在山附近,还有制造梅里—梅罗里特炸药所需要的大量的硝酸盐和黄铁矿。 巴比康主任和尼科尔仅带来十个绝对可靠的工头具体指挥巴里巴里提供的一万多黑人。制造巨型大炮及其巨型发射场的任务便落在这些黑人身上。 巴比康主任和他的同事到达瓦马塞两周后,在乞里马扎罗山南麓便建立了三个极大的工地:一个铸造大炮,一个造炮弹,一个制造梅里—梅罗里特炸药。 巴比康主任如何铸出如此巨大的大炮来呢?造不出发射器,这将是新旧两大陆居民能得到拯救的最后一线希望。我们将看到并明白,其实这一希望也落空了。 制造四十二厘米口径的大炮,发射装有二百七十四公斤炸药的七百八十公斤炮弹,已经相当困难了。铸造大于二十七厘米大炮的一百万倍的大炮,这是人力所不及的。因此,巴比康主任和尼科尔上尉丝毫没去想这些。他们所要制造的不是一门大炮,而是在坚硬的乞里马扎罗山中凿一个坑道,或者可以说是一个“矿井”。 制造一门大炮,一门哥伦比亚大炮,是极其昂贵、极其困难的。为了防止炮管爆炸,管壁的厚度也不知要有多厚才行。巴比康早就想到了挖个矿井。如果马思通笔记本里记着一门大炮,那只是想以二十七厘米的大炮作为运算的基础罢了。 场地一开始便选在山南麓一百尺高的坡上,山脚下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当炮弹从乞里马扎罗山喷射而出时,将不会遇到任何阻碍。 挖这个坑道非常艰苦,而施工又须极其精确。可巴比康能很轻松地制造出钻岩机,机器将靠山上倾泻下来的强大的瀑布所产生的压缩空气启动。坑道被钻岩机打好之后,再装满梅里—梅罗里特炸药。烈性炸药不会炸毁岩石,因为这是由正长石和角闪石构成的一种极其坚硬的石壁。这种岩石能抵御住气体膨胀产生的可怕的压力,可以说是天生的炮管。乞里马扎罗山的高度与厚度也足以保障外部不会产生任何裂缝或爆裂。 在巴比康主任的高明的领导下,由工头率领的近万名工人热忱、用心地工作着。不到六个月,一条直径二十七米,深六百米的“矿井”便竣工了。要使炮弹沿极为光滑的内壁滑动,不浪费爆炸时产生的气体,内壁还装有镗得十分光滑的铸铁套。 与著名的登月基地哥伦比亚同城工程相比,这一工程更壮观、更激动人心。对当今世界工程师们来说,世上难道还有他们办不到的事吗? 当乞里马扎罗山山腰的坑道竣工时,另一工地的工人们正在建造金属壳和制造巨大的发射场。 这一发射场将是一个巨大的圆锥形铸件,所需钢材达十八万吨! 发射物不是一个整体铸件,而是由每块重一千吨的若干部件组成的,须一个一个地送入坑道,紧贴内壁放好,并事先放进梅里—梅罗里特炸药,然后将这些部件用螺柱固定在一起,构成一个结构紧凑的整体,以便能沿着管道的内壁滑动。 工地需用四十万吨铁矿石,七万吨石灰石和二十八万吨焦炭,仅后一项就需要四十万吨好煤才能炼出。铁矿就在乞里马扎罗山旁边,用小车推就行。 建造炼铁高炉困难最大。然而一个月之后,十个三十米高的高炉已投入生产。每个高炉每天生产一百八十吨生铁。二十四小时便是一千八百吨,一百个劳动日之后,便是十八万吨。 制造梅里—梅罗里特炸药的工地上,工程进行得也非常顺利。保密工作做得极好,所以至今无人确切地知道炸药的成分。 一切进展皆如人意,即使格罗索、凯尔、菌德莱、西诺、比尔肯荷特、沃尔维或科克里尔等地的工厂,工作也不会安排得如此井井有条。三十万美元的工程,决不允许出任何差错。苏丹显得非常兴奋。所有的工程,他都亲临现场察看。不难想象,有这位可怕的陛下在场,他那忠顺的臣民、奴仆岂敢不干得热火朝天? 当巴里巴里问及工程的用途时,巴比康主任回答: “这是一个改变世界面貌的工程!” “它将给苏丹巴里巴里在所有东非君主中带来不可磨灭的光荣!”尼科尔上尉补充说。 苏丹受宠若惊,不知道有多得意。 8月29日,工程全部竣工。坑道的内径挖得恰到好处。全长六百米,装有光滑的炮膛,最里边放有二千吨梅里—梅罗里特炸药,并和起爆剂匣子相通。然后,是一百零五米长的发射物。扣除炸药和炮弹所占的位置,到炮口尚余四百九十二米,这可以保证气体膨胀时所产生的推动力达到最佳效果。 一切就绪,读者可能会提出一个纯弹道学的问题:炮弹会不会偏离马思通推算出的弹道?不可能。他的计算非常精确。根据地球自转,发射物应朝乞里马扎罗山子午线东面偏斜多大角度。根据发射场巨大的初速度,发射物在空中应画出什么样的双曲线面,都被他描述得一清二楚。 读者还会问:当发射物射出后,能看得见它吗?看不见。它出坑道后,将进入地球的阴影。它离地面极近,而且飞行速度极快,人们不可能看见它。然后,它会进入太阳光照的亮区,但是由于它一方面体积太小,另一方面脱离了地球的引力而成为太阳系永恒的行星,所以就是最大倍数的天文望远镜也难以找到它。 巴比康主任和尼科尔上尉应该为他们刚刚完成的工程感到自豪! 工程完全是按照马思通的计算进行的,可他却不能来此地欣赏自己精确计算的杰作。当那震天动地的一声巨响震醒整个非洲天地时,他却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想到他,两位同事猜想,炮手俱乐部的秘书从巴尔底摩监狱逃出来后,一定已离开了“巴里斯蒂克小屋”,并极隐蔽地藏在某处以保住他那珍贵的生命。他们不知道对北极实险协会的攻击达到了何种程度。他们也丝毫不知道如果他们被抓住的话,可能被杀死,被四马分尸,被火烧死。他们真是走运啊,在炮弹射向青天的时刻,他们将受到东非土著的欢呼、致敬。 9月22日晚,他们俩懒洋洋地躺在完成的工程前,尼科尔上尉对巴比康主任说:“总算可以喘口气了。” “是的,……终于完成了!”英比·巴比康舒了一口气。 “如果还得重新开始的话……” “嘿!……我们就重新再干!” “梅里—梅罗里特炸药真棒,算我们有运气!”尼科尔说。 “它将使你名扬天下,尼科尔!” “大概吧,巴比康。”尼科尔上尉谦虚地答道,“你吗,如果我们只有以前向月球发射用的那种火棉火药,要想达到同样的效果,真不知在乞里马扎罗山山腰得挖多少坑道!” “你估计呢?” “一百八十个,巴比康。” “那我们也要挖,上尉!” “还有一百八十发十八万吨重的炮弹!” “我们也要铸,尼科尔!” 到这些话,你还能说什么呢?炮手们既然绕月球飞行,那他们还有什么奇迹做不到呢? 离发射只有几小时了,巴比康主任和尼科尔上尉就这样互相祝贺着。而在同一个晚上,阿勒基德·皮埃尔德就在巴尔底摩办公室,面对着桌上写满代数公式的纸,他像印第安人那样狂叫了一声,猛地从桌前站起来: “马思通这个浑蛋!……畜牲!……他真该让我替他计算!……我怎么早没发现呢?如果我知道他现在在哪儿,我就请他共进晚餐,在他那部破坏一切的玩意儿发出轰鸣时,我还要同他干一杯香槟酒呢!” 拿到一手怪牌时,他也喜欢这样惊嗥怪叫:“老妖怪,也不知他怎么算的,……当然,乞里马扎罗山的大炮一定会响,可就像我们在学校里说得一样,响屁不臭,空忙一场,要想达到目的,他还差得远!” 第十八章 瓦马塞的居民等待着巴主任下令:开炮! 9月22日晚上,一个值得纪念的时刻,和1000年1月1日一样,这是一个让弄得万分恐怖的日子。 太阳经过乞里马扎罗山子午线十二小时后,即午夜,尼科尔上尉将点燃导火线。 乞里马扎罗山位于巴黎子午线以东35°,巴尔底摩在巴黎子午线79°,两地相差一百一十四度,时差四百五十六分钟,即七小时三十六分。发射的准确时刻为马里兰当地时间下午五点二十四分。 天气非常好。太阳刚刚从瓦马塞平原上落下,天际一片纯净,星星点缀着天幕。要向空间发射,再没有比这更美、更宁静的夜了。梅里—梅罗里特炸药爆炸产生的蒸气不会受到一丝云彩的干扰。 也不知道巴比康和尼科尔上尉会不会因为不能钻进发射体里一同上天而感到遗憾?否则,头一秒钟他们就可以飞越二千八百公里!在深入月宫秘境后,他们本来可以飞进太阳系的神秘世界。那一定比法国人赫克托、塞维德走上加利亚慧星更出风头。 苏丹巴里巴里、宫廷的财政大臣和司法大臣、参加伟大工程的黑人都聚到现场,来观看发射的壮观场面。为谨慎起见,所有观光人员均呆在距乞里马扎罗山坑道三公里处,以避开可怕气浪的冲击。 苏丹巴里巴里下了命令,附近数千土著从基松戈和该省南部的一个个小镇出发,迫不及待地来欣赏这雄伟壮丽的场景。 一条导线把点火装置与坑道深处的起爆雷管相连,准备引爆梅里—梅罗里特炸药。 作为前奏,一顿丰盛的美餐把苏丹、他的美国客人、首都的达官贵族汇聚到桌旁。宴会费用由巴里巴里暂付,最后将由巴比康公司偿还。所以,晚宴准备得尽善尽美。 晚宴晚上七点半开始,最后,苏丹向北极实验协会工程师们敬酒预祝事业成功。此时,时钟正指向晚十一点。 还有一小时,改变地球地理和气象的梦想将变成事实。 巴比康主任、他的同事以及十名工头,来到装有引爆装置的工棚旁。 巴比康手拿马表,一分钟一分钟地数着。几分钟的时间显得如此漫长,几分钟就像是几年,甚至是几个世纪! 午夜十二时差十分,巴比康和尼科尔上尉走近仪器。 苏丹、宫廷大臣、成群结队的当地土人把他们两人团团围在中间。 据马思通的计算,发射的时刻至关重要,一定要在太阳切割赤道线时发射,以便让它在围绕地球的视轨道上永不离开赤道。 十二点差五分钟!差四分!差三分!差两分!差一分!……。 巴比康主任双眼紧盯着表针,一个工头在旁边打着灯笼照表。此刻,尼科尔上尉的手指已经放在仪表的电钮上,准备接通电路了。 只剩下二十秒钟了!只剩下十秒了!只剩下五秒了!只剩下一秒了!……尼科尔异常沉着,手也没打颤。当年,他和他的同事坐在发射器里等待哥伦比亚大炮把他们送上月球时,可没有今天这么镇定。 “开炮!”巴比康主任喊道。 尼科尔的食指猛地压下了电键。 惊天动地的爆炸,轰鸣声一直传到瓦马塞远方的地平线。一巨大物体在两千吨梅里—梅罗里特炸药瞬间爆炸所产生的亿兆公升气体的推动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啸声,穿过大气层,仿佛地球表面划过的一颗流星,里面蕴满了大自然的威力。地球上所有的大炮和天空所有的闪电雷鸣交织在一起,其震响效果也不会比这更猛烈! 第十九章 马思通真后悔怎么没早点被大家吊死 新旧大陆的首都和重要城市以及偏远小镇都在惶恐中等待着。报纸已把消息发往世界各地,不同经度与东经35°的乞里马扎罗山午夜相应的时间,很容易推算出来。太阳每四分钟走一度,以下是各大城市相应的时间: 例:巴黎……………晚九点四十分彼得斯堡………晚十一点三十一分伦敦……………晚九点三十分罗马……………晚十点二十分马德里…………晚九点十五分柏林……………晚十一点二十分君士坦丁堡……晚十一点二十六分加尔各答………早三点零四分南京……………早五点零五分当太阳走过乞里马扎罗山子午线十二小时以后,巴尔底摩时间是晚五点二十四分。 此时此刻,人们所受的折磨与痛苦勿须赘述。当代最伟大的作家即使是颓废派,也难以将其描绘。 是的,巴尔底摩居民并没有被海洋怒潮卷走的危险!对,他们将看到希萨匹克海湾海水倒空,成为哈特拉海角1高耸在干涸的大西洋上的山脉。但是,这座城市是否会被震倒,房倒屋塌,街道陷入裂开的地缝的深渊?无论是对这座城市,还是对地球其他地区,这样的恐惧总是免不了的。 在那决定命运的夜晚,人人毛骨悚然,魂不附体。只有阿勒基德·皮埃尔德工程师一人例外,时间太紧,他无法让人们知道他最后运算中的惊人发现。他去了城里一家最高级的酒吧,要了一杯香槟,为古老世界的永久健康干杯。 和乞里马扎罗山午夜相应的时间,在巴尔底摩是五点二十四分。这个时刻过去了。 巴尔底摩……毫无动静! 伦敦、巴黎、罗马、君士坦丁堡、柏林……毫无动静,没有一丁点儿震动。 约翰·米尔恩在竹岛1煤矿观察着他所安装的地震仪2,没发现地壳有任何不正常的运动。 巴尔底摩也没有发现地壳有任何不正常的运动。而且当时天空布满了阴云,夜幕已降临,不可能看到星星的布局是否有所改变。如有改变,那就说明地球轴线变了。 马思通在只有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知道的隐避所度过了一夜。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夜晚啊!焦不可耐的炮手简直到了疯狂的地步,他坐立不安,如卧针毡!他度日如年,真想一下就到了第二天早上,能看到太阳运行的曲线发生了变化——实验成功的铁证。9月23日早晨,他没能看到这种变化。这天,在地球的各个区域,旭日似乎照常在东方地平线上冉冉升起。 欧洲代表们聚集在饭店的阳台上,搬来了极为精密仪器,以便观测太阳是否还在赤道平面上精确地划着曲线。 什么变化也没有。太阳升起几分钟之后,那光芒四射的圆盘便习惯地斜向南半球了。 太阳的运行依然照旧。 1在美国大西洋沿岸。 1在日本。 2一种表,它的摆动可以表明地壳的微震。许多国家依照日本,在容易发生瓦斯爆炸的煤矿井附近安装了类似的仪表。 唐兰少校和他的同僚们向着太阳热情地欢呼,像戏院里常说的,给他来了个“起曲”。此刻,天气晴朗,风和日丽,地平线清晰地从夜雾中显现出来。场景如此壮观,再伟大的演员也未登上过这么美丽的舞台,面对如此神魂颠倒的观众。 “太阳就在天文学所标定的地方!”埃里克·鲍尔德纳克喊道。 “是我们原来的天文学所标定的方位,”鲍里斯·卡科夫指出,“那些狂人们消灭它的梦想破产了!” “他们花了钱,丢了丑,会发疯的!”雅克·唐森好像是在代表全荷兰人讲话。 “北极将永远覆盖在冰下!”简·哈拉德教授也义正辞严。 “为太阳欢呼吧!”唐兰少校喊道,“它还是那样,满足世界的需要!” “乌拉!……乌拉!……”古老欧洲的代表们异口同声地欢呼。 还没发言的迪安·图德林克则提出了一个相当有判断力的见解: “他们可能没有发射吧?” “没有发射?”少校喊道,“我敢说他们发射了,而且不是一次,是两次!” 马思通和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也正在考虑上述问题。形势的发展使得学者和普通人想到一块来了。 这更是阿勒基德·皮埃尔德反复想过的问题。他补充说:“他们发射与否,这无关重要!关键是地球并未停止在老轴上旋转,而且运转依然如故。” 人们不知道乞里马扎罗山发生的一切。但是,在一天结束之前,全人类提出的问题得到了答案。 美国驻桑给巴尔领事理查德·伍·特拉斯特向国内拍发了一封电报,电文如下: 致国务卿约翰·斯·赖特在乞里马扎罗山南麓挖掘的发射装置,昨天午夜进行了发射。发射物呼啸而过,惊恐异常。该省被气浪摧毁,海洋掀起,直到莫桑比克海峡;无数船只遭到破坏,被掀上了海滩,城市和村庄毁坏殆尽。其他一切均好。 理查德·伍·特拉斯特九月二十三日早七点二十七分于桑给巴尔是的,一切均好。除了瓦马塞的部分地区被气浪摧毁和由于气层移动引起的沉船外,一切如故。当著名的哥伦比亚大炮向月球发射时,情况难道不也是这样吗?在佛罗里达州境内引起的震动,不是在半径一百海里的范围内都能感觉到吗?但是,这次效果增加了一百倍。 无论如何,电报告知新旧大陆居民两件事: 一、巨炮在乞里马扎罗山山腰制造出来了。 二、在既定时间进行了发射。 于是,全世界乐不可支,狂欢呼叫,捧腹大笑。 巴比康的企图惨遭失败!马思通的公式只配扔到废纸篓里去!北极实验协会只有宣布破产!啊,真荒唐,该不是炮手俱乐部的秘书算错了吧? “我想我大概是爱错了人!”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心里想。 在所有的当事人中,最狼狈不堪的要算是马思通了。看到地球一点没变,照常运转,他曾希望是某种事故推迟了巴比康和尼科尔的实验,以便安慰自己。 可是,桑给巴尔发来了电报,他不得不承认实验失败了。 失败了,那些方程式、公式!他本以为是会成功的。难道长六百米,宽二十七米的大炮,用二千吨梅里—梅罗里特炸药作推动力,射出一亿八千万公斤的东西,初速度为两千八百公里,还不足以让极点移位吗?不,这是不能接受的! 可事实如此。 马思通为极度的狂热所折磨,声称他要离开避难所。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没能阻止住他。危险已经过去,他的生命倒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只是人们免不了取笑不幸的计算师,对他冷嘲热讽,插科打诨。她不愿意让他承受这些。 更严重的是,炮手俱乐部的同事们将如何待他呢?他们不会因为失败而指责秘书吧?失败让他们丢尽了面子,而失败的全部责任不该让负责计算的人来承担吗? 马思通什么也听不进去。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苦苦哀求也罢,哭天抹泪也罢,他一概不理,走出了躲藏的房子,出现在巴尔底摩的大街上。他被人认出来了。财产和生命曾被威胁的那些人,曾由于他死不开口而吓得要命,现在他们可要对他进行大肆嘲弄了。 再听听那些美国顽童吧,他们比巴黎街头机灵调皮的孩子还要厉害! “哟,我可怜的轴的矫正工!” “嘿,鬼去吧,蹩脚的钟表匠!” “哼,修钟表的废物!” 炮手俱乐部的秘书被骂得狼狈不堪,不得不回到新园寓邸。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倾其柔情安慰他也无济于事。看来,马思通要步尼俄柏1的后尘了。他的大炮对地球产生的作用力只不过比圣·让1的爆竹稍大了一点! 一场虚惊后,世界又恢复了常态,渐渐把北极实验协会的计划忘在了脑后。 这十五天中,巴比康主任和尼科尔上尉都杳无音信。难道他们在瓦马塞遭劫而死于非命了吗?当代最大的滑稽剧让他们付了生命的代价?! 在爆炸巨响之后,两人都摔倒在地,苏丹、大臣们和几千土著也都弄得灰头土脸。然后他们爬了起来,安然无恙。 “实验成功了吗?”巴里巴里揉搓着肩膀问。 “您难道有什么怀疑吗?” “我……怀疑……,可什么时候可以知道呢?” “再过几天,”巴比康主任回答道。 他知道实验失败了吗?……可能知道。但面对瓦马塞君王,他也许不愿承认吧。 四十八小时后,两位炮手向巴里巴里辞行。他们付了一大笔款子,以补偿在王国土地上造成的灾害。这笔钱装入了苏丹的私人金库,至于他的臣民,一美元也没拿到。因此,陛下没理由后悔这一本万利的事。 1希腊神话中底比斯王后,因子女被杀,终日哭泣,后变成石像。 1据《圣经》传说,他是犹太先知,是他给命的名。 两位同事带着十名工头来到桑给巴尔,登上了一艘即将启航赴苏伊士的轮船。从那儿,他们以假名乘坐法国轮船公司“莫里斯”号邮轮抵达马赛,转乘巴黎——里昂——马赛火车到达巴黎,再乘向西的列车平安到达勒阿佛尔。最后,乘“勃考涅”号客轮,横渡大西洋,到达美洲。 从瓦马塞到达美国纽约,历时二十三天。 10月15日下午三时,他们俩叩响了新园寓邸的大门……。片刻之后,他们来到了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和马思通面前。 第二十章 此故事说真不真,说假不假,也该结束了。 “巴比康?尼科尔?” “马思通。” “是你们?” “是我们。” 两位同事以奇特的语调同呼其名,令人感到其中的讽刺和指责意味。 马思通用手理了理前额,然后,从双唇发出一股尖叫声,就像邦松·戴拉依1所描述的眼镜蛇的叫声。 “你们在乞里马扎罗山挖得坑道是六百米长,二十七米宽吗?”他问道。 “是的!” “你们的发射物是重一亿八千万公斤吗?” “是的!” “发射用了二千吨梅里—梅罗里特炸药吗?” “是的!” 这三个“是的”仿佛棍子猛击在马思通的后脑勺上。 “那么,我的结论是……”他又。 “什么?”巴比康问道。 “事情是这样,”马思通答道,“如果实验没有成功,那是因为火药没能给予发射物二千八百公里的初速度。” “当真?”尼科尔上尉说。 “那是因为你们的梅里—梅罗里特炸药只配装在稻草编的手枪里。” 尼科尔上尉听了这话蹦了起来,这简直是血口喷人。 “马思通!”他喊道。 “尼科尔!” “你们是不是要用梅里—梅罗里特炸药干上一仗?” “不,用火棉炸药!这最可靠!” 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不得不介入,让两位暴跳如雷的炮手平静下来。 “先生们,先生们!”她说道,“在同事之间,……” 此刻,巴比康主任十分平静地发言了。他:“何必指责呢!我们的朋友马思通的计算肯定是准确的,我们的朋友尼科尔的炸药也够份量,这也是肯定的。是的,我们把科学数据准确地付诸实施,然而,实验失败了。原因何在?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吧?” “好吧,”炮手俱乐部的秘书喊了起来,“我们重来!” “钱已经白白地扔掉了!”尼科尔上尉指出。 “也不会允许你们拿世界的命运作第二次冒险!”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补充说。 “我们的极地将如何呢?”尼科尔上尉反驳道。 “北极实验协会的股票将下跌到什么地步呢?”巴比康主任喊道。 股票暴跌。成捆的证券成了废纸。 这就是那项巨大工程的结局。这就是巴比康的非凡的计划所遭到的惨败。 1又名皮埃尔·阿列克谢,法国小说家,以写惊险小说见长。 如果公众要尽情地去嘲弄那些失算的工程师,如果要给奇文、漫画、歌曲、滑稽戏等寻找题材,此其时也。一句话,巴比康主任、新公司的董事们、炮手俱乐部成员们,都被喝了倒彩。有时,人们挖苦他们的用词不堪入耳,甚至不能用拉丁语,也不能用沃拉普克1语重复。欧洲人特别喜欢开玩笑,美国佬成了他们的笑柄,出尽了丑。巴比康、尼科尔和马思通都是美国人,都属于巴尔底摩的这个著名的协会,他们差点没让联邦政府向旧大陆宣战。 当时还健在的著名的保罗斯编了一首法国小调,风靡世界,经常在有歌舞杂耍表演的咖啡馆里演唱。 其中有一段非常精彩: 旧表有根老轴, 老轴需要检修, 造门大炮轰轰它, 一轰没准会好。 瞄准啦,三个傻帽, 一炮把自己震倒, 其他一切照旧, 万岁老表照样跑。 巴比康主任及其同事回到美国后,公众议论都集中到工程失败的根由上来了。失败是不是证明了人力永远不能改变地球的自转?北极的纬度大概无法移动,阳光也无法去融化积雪和冰山。 10月17日,“时代”周刊上登载了一个简短的通告,赫布拉德先生的报纸就有关世界安全问题通告全球: 大家知道,旨在建造新轴的事业一无所获。但是,马思通的计算是建筑在正确的资料的基础上的。如果不是因为一种莫明其妙的粗心大意,它本来可以产生预期的结果。但是,很遗憾,一开始便出了差错。 炮手俱乐部的秘书以地球圆周作为基数时,他错写 成了40000米,而不是40000公里,这便铸成了大错。错误是从哪儿来的?谁能使他犯这个错误呢?一个如此杰出的计算师怎么会出这种差错呢?人们越猜越莫明其妙。 可以肯定,改变地轴的设想是正确的,它本应得到正确解决。然而,一开始就忘了三个“0”。最后的运算结果就少了十二个“0”。 就算尼科尔上尉的梅里—梅罗里特炸药有极为强大的爆炸力,且使用的也不是比二十七厘米大炮大一百万倍的炮,而是大一兆倍的大炮,它能发射一兆个十八万吨的发射物……只有具备了以上的条件,才有可能移动地球23°28′处的地轴。 总之,在乞里马扎罗山的发射条件下,那一发炮弹只能把极点移动三微米(千分之三毫米),海洋水平面的变化最大只是千分之九微米。 至于发射物,受太阳的引力,将成为太阳系的一颗新的小行星。 阿勒基德·皮埃尔德由于马思通疏忽,当初计算时错了三个“0”,从而给新公司带来了奇耻大辱。 炮手俱乐部对他大发雷霆,骂个不休。然而,公众反而分外袒护这位可怜的老兄。这个差错既是坏事,也是好事,因为它使世界幸免了一场最可怕的灾难。 1沃拉普克语是约翰·马丁·施莱耶于1880年创造的一种世界语。 于是,成千上万封贺信从四面八方源源而来,祝贺马思通弄错了三个“0”。 马思通空前狼狈,惊愕万分,对全球向他发出的那绝妙的欢呼堵上了耳朵。巴比康主任、尼科尔上尉、木腿托姆·亨特、布鲁姆斯贝里、快活的比尔斯拜和他们的同事们永远不会原谅他……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这位好女人是不会责怪他的。 开始,马思通执意重新进行运算,拒不承认他会如此地疏忽大意。 然而,这是事实!阿勒基德·皮埃尔德工程师并没有搞错。他在最后一刻发现了错误,但已经来不及安定大家的心了。这就是为什么这位有独特见解的人在一片风声鹤唳的情况下,冷静沉着,悠然自得!这就是为什么在乞里马扎罗山发射的时刻,他为古老世界举杯庆幸的原因。 是的,在计算地球圆周长时忘了三个“0”! 回忆突然闯入马思通的脑海:那是工作伊始,当他刚刚把自己关在“马里斯蒂克小屋”的办公室里,在黑板上他工工整整地写了40000000这个数字时……电话铃急促地响了!马思通向电话走去,他和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讲了几句话。……突然一个霹雳将他打翻在地。黑板滚下来,……他站了起来,……重新书写被擦得模糊不清的数字。他刚刚写了40000,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当他再次投入工作时,他忘记了地球圆周数的最后三个“0”。 这一切都归咎于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倘若她没打扰他的话,他也许不会受到电击!雷电给他的这场恶作剧,使得善良诚挚的计算师声誉扫地。 当马思通不得不对可怜的女人明在何种情况下出的差错时,她完全被惊呆了!这场失败应归咎于她!由于她,马思通不得不在未来的漫长岁月忍辱含冤,因为在令人敬仰的炮手俱乐部里,体壮如牛的炮手们一般来说都是长命百岁的。 谈话之后,马思通跑出了新园寓邸,回到“巴里斯蒂克小屋”,他在办公室踱来踱去,自言自语: “现在,我活在世界上什么用处也没有了!” “甚至,不能娶亲吗?”一个由于激动而令人心碎的声音说。 这是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她热泪盈眶,无比激动地一直跟在马思通的身后。 “亲爱的马思通,……”她说道。 “那么,好吧。……但是,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从此我和数学一刀两断!” “朋友,我厌烦数学呢!”善良的寡妇回答道。 于是,炮手俱乐部秘书把艾旺热丽娜·思柯碧夫人变成了马思通夫人。 至于阿勒基德·皮埃尔德的通告,却给这位工程师本人和他的“学校”带来了极大的光荣和极大的声誉。“通告”被译成各种文字,刊载在各种报刊上,他的名字传遍了全世界。那位漂亮的普罗旺斯姑娘的父亲,那位因阿勒基德太有学问而拒绝把女儿嫁给他的先生,也在《马赛人》报上读到了那个“通告”。当他终于明白了“通告”的伟大的意义时,立即向作者发出了晚宴请柬,期待着还能找回这位乘龙快婿。 第二十一章 人们总算放下心来了 从此以后,地球的居民不必再担惊受怕了。巴比康主任和尼科尔上尉的事业惨遭失败,他们再也不会重整旗鼓,东山再起了。马思通此次计算失误后,决心洗手不干。工程师阿勒基德的计算道出了真情,一切努力将都没用。力学表明,要产生移动23°28′处地轴的动力,即使使用梅里—梅罗里特炸药,大概也得一万亿门大炮,每门大炮的口径都必须有在乞里马扎罗山所挖得那样大。然而,我们的椭圆形的地球,即使它的表面都是固态的,也容不下那么多的“大炮”。 看来,地球上的居民可以高枕无忧了。改变地球运转的条件,为人力所不及。宇宙的造物主所建立的秩序,人是一丝一毫也改变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