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特旅行记》 第一章 聚财 “没有人把剩余的零钱交给我吗……?快些,孩子们,大家都掏一掏你们的口袋!”“给你,父亲!”小女儿答应着。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皱皱巴巴、肮脏的深绿色方纸片。那上面的字迹几乎难以辨认:“美元辅币”几个字环绕在一位身着礼服的尊贵的先生头像图案的周围。这是六张印着10字样面值的纸币,算起来有一千美分,相当于法国的十个苏。 “你这钱是从哪里来的?”母亲问道。 “这可是我余下的最后一笔款子了。”拿波里娜回答着。 “你呢,桑德勒,你再也没有一点儿了吗?”“没有了,父亲。”“你也没有?让。”“没有了。”“还缺多少?赛扎尔……。”科尔奈丽娅问丈夫。 “还少二百元就能凑成一个整数了。”卡斯卡贝尔先生回答说。 “喏,给您,老板先生。”丁子香边说边从收钱袋的最深处掏出一枚钱币抛了过去。 “太棒了!丁子香。”小女儿叫出声来。 “好呀!……全齐了!”卡斯卡贝尔先生也不禁叫了起来。 这位老实的卖艺人所说的“全齐了”是指差不多两千美元的一笔钱,它相当于一万法郎。 当运用智慧使得众人慷慨解囊,而得来的这一万法郎难道不是一笔财富吗? 科尔奈丽娅拥抱了丈夫,孩子们围过来又在他们外面相拥。 卡斯卡贝尔先生说:“现在嘛,该买一只钱箱,一只能把我的钱安全保存起来的漂亮的钱箱。”“有这个必要吗?”一直想弄清楚这笔钱有何骇人用途的卡斯卡贝尔太太不禁问道。 “科尔奈丽娅,很有必要!”“或许一只小匣子足够了……?”“还是女人们精明!”卡斯卡贝尔先生叫了起来,“一只小匣子,一个首饰匣!一只钱箱,为了保存这笔钱至少得买一只保险箱。因为,我们得带着这一万法郎去作一次长途旅行……”“那就去买一只保险箱吧,可一定要还价!”科尔奈丽娅回答丈夫。 一家之主打开了他那辆“漂亮而得体”的流动住宅车门,从连着车辕的铁皮踏步上去下车,迈过一条条通往萨拉蒙多市区的街道。 加利福尼亚的二月寒风凛冽,尽管这里的纬度与西班牙相同,但是,当他把自己紧紧裹在那件仿貂皮宽袖夹层大衣里,把皮帽严严实实拉下护住耳朵时,他对外界的寒冷便毫无担忧了,他加快了脚步。一只保险箱,他将成为这只箱子的主人,他终身以求的梦想:即将成为现实了! 那正是一八六七年年初。 十九年前的萨拉蒙多城的城界还是广袤无边的荒原。城中央筑起一座城堡,那是一种由英国人修筑的防御掩体。第一批非法商人为了保卫他们的居住地和抵御美国西部印第安人的进攻兴建了它。然而自从美国人从墨西哥人手中夺取了加利福尼亚之后。这座城市的防御功能便不复存在了。城池的风貌也被彻底的改变了。原城堡的旧址被辟为一个广场。尽管火灾、水害屡次侵袭,城市的雏形已荡然无存,但是它仍然不失为美国一个极重要的城市。 然而眼下是一八六七年,卡斯卡贝尔先生不用担心会发生像一八四九年众多的印第安部落,成群结伙的乌合之众涌入此地的情形。当时是由于在格拉斯瓦列高原东北方发现了金矿以及著名的阿利逊罗希金属矿床,这里蕴藏着制造石英的贵重金属矿产。 是啊!那是一个经历了聚集闻所未闻的巨大财富,可怕的坍塌与毁灭频繁,不可名状的种种痛苦深植予人们心中的年月。无数的淘金者,甚至在英属哥伦比亚,还有卡利布这块华盛顿洲所属的地区内,也曾有数以千计的采矿者蜂拥而至,那是发生在一八六三年的事。卡斯卡贝尔先生不愿意露富,更不愿意那笔用辛劳挣来的小钱在路上遭到偷窃。实际上用保险箱装那笔钱并非十分必要。那只是为穿越法尔维斯特的长途旅行做准备。那里没有加利福尼亚安全——旅行中还要带着它去欧洲呢。 卡斯卡贝尔先生坦然缓步前行,无忧无虑地沿着宽阔而浩浩的街道迈着步子。落叶的秀美树木掩映下的漂亮广场、旅店;雅致而舒适建筑风格的特异住宅,具有盎格鲁——撒克逊建筑特色的公共建筑,鳞次栉比的古老教堂都使这座加利福尼亚的首府展示出都市的气派。一群群忙碌的办公者、批发商、商船主、工厂主们来来往往。他们有的等待着那条注入太平洋河流上靠岸的商船,另一些则围拢在佛尔逊火车站旁,这里是发往州政府境内的各次列车出发的地方。 卡斯卡贝尔先生朝着大街道旁的一支吹奏着法国乐曲的铜管乐队方向走去。来到街上,他已经看到了费赛夫妇与于莱夫妇两个商家对手出售产品的那家商店,他们都是有名的法国保险箱制造商。威廉姆·丁·莫尔朗卖出的保险箱既好又不贵——至少相对而言—在美国这里的商品的价格还算合理。 当卡斯卡贝尔先生走进店时,莫尔朗正在店里。 “莫尔朗先生,见到您很荣幸……我想买一只保险箱。”他先搭话。 威廉姆丁·莫尔朗认识卡斯卡贝尔,在萨拉蒙多有谁不认识他呢?三个星期来不就是他给观众带来娱乐吗?莫尔朗以创造商的口气说: “要一只保险箱?卡斯卡贝尔先生,我可要祝贺你啰……”“这是为什么?”“因为要买一个保险箱,就意味着有成袋的美元装在里面啰。”“这从何说起?莫尔朗先生。”“好吧,瞧瞧这个。”莫尔朗边说边指着一个大保险箱,就像是罗思柴尔德兄弟1或其他爱摆阔气的银行家的办公室里摆放的那种保险箱。 “噢!……噢……该冷静些!卡斯卡贝尔先生制止他,”那里面简直能住进我的全家!……这确实是件好东西,我很中意,但是,眼下,我们还不打算搬进新居!?哼!莫尔朗先生,这只巨大的箱子值多少钱?”“几百万金币吧。”“几百万……?那么,好吧……我会回来的……要晚些时候,当我攒足了这个数目之后吧……不是吗!我要一只非常结实的小保险箱,当我旅行时,1罗思柴尔为欧洲银行家族。 能够拎在手上,放在马车上的那种。 “马上为您找,卡斯卡贝尔先生。”制造商取出一只带有保险锁的小箱子。重量不超过十公斤,内部结构就如用钱箱或殖民地银行里使用的证券箱一样。 “另外,这箱子还能耐火,发票注明保证质量。”威廉姆·j·莫尔朗先生又加上一句话。 “太好了……好极了!”卡斯卡贝尔先生说,如果能给讲这个箱子的关闭装置的问题就再好不过了!……”“密码关闭装置,”制造商说,“四位字母……就是说选择任何一个由四个字母组成的单词,这样便可以有近四十万个组合密码。如果小偷行窃时想要找出其中正确的开箱密码,就得花时间去组合一百万次!”“一百万次!莫尔朗先生,这简直不可思议!……那么价格呢……?要知道,当一只箱子价格超过装在里面的物品时就未免太贵啰!”“您说得太对了,卡斯卡贝尔先生,所以卖给您只需付六个半美元……”“六个半美元?”……卡斯卡贝尔回应着,“我不喜欢这个六个半美元! 莫尔朗先生让我们和计一下,应该出一个整数才是!五美元如何?”“好吧,因为是您,卡斯卡贝尔先生。”价格谈妥,也付了钱,威廉姆·丁·莫尔朗向杂耍艺人提议把银箱直接送回他的流动住宅里去,不要带着这个重物到处走。 “那就一起抬,莫尔朗先生!要么让您的一名男伙计来玩玩这个二十公斤的玩艺儿!”“嗨!唉!……您那个二十公斤的玩艺儿会怎么想呢?”莫尔朗先生嘻着脸发问。 “确切地说只有七公斤半,别声张!”卡斯卡贝尔绕着嘴说。 随后,威廉姆·丁·莫尔朗与他便分了手,各自都心满意足。 半小时后,满腹喜悦的保险箱主人把车子停在了马戏团广场上,卸下箱子,心中充满着不无自尊的满足感,“卡斯卡贝尔家的银箱。”啊!他的小世界里的人们对这只银箱百般珍爱!全家都为拥有它而自内心地高兴和自豪!一会儿打开它,一会儿又关上。小桑德勒很想把自己关进箱子里,好过一过瘾。但是,那不可能,小桑德勒住在里面未免太狭小了! 至于丁子香,他甚至在梦中也未见过这般漂亮的箱子。 “它一定很难打得开,”他自言自语道……“至少它不容易打开,如果胡乱锁上的话!”“你从来都没有说得更准确些,”卡斯卡贝尔回了他一句。 随后,一个不容置疑的声音伴随着一个明确的手势让众人不敢有半点迟疑: “去吧,孩子们,快些走开,”他又说,“快去准备午饭要用的食物…… 要丰盛些。既然是我用钱安排好你们的一切……凡事都得听任我处置!”多凶的男人!即使如些,并不是他安排每天要做的事!但是他喜欢用这种方式取乐,随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一会儿功夫,让·桑德勒和拿波里娜离开了广场,丁子香陪着他们,手臂上挎着一只大草篮,去购买食品了。 “现在就剩咱俩人了。科尔奈丽娅,咱们商量一下。”卡斯卡贝尔先生说。 “商量什么?赛扎尔。”“这还用问……?得给我们的保险箱上密码锁造一个单字。并不是我不信任孩子的!……上帝呀!可爱的小天使们!……不该怪那个柔弱的丁子香,他是个老实孩子!……但是密码单字应是秘密。”“你随便起个名。”科尔奈丽娅说:“我依着你……”“你先来选你最喜欢的词吧?”“不。”“那么,我喜欢用个自己的……”“有了!……就,就用……你的名字,赛扎尔。”“这不行!……它太长了!……得选一个只有四个字母的名字。”“那就把你的名宇去掉一个字母!……你可以把赛扎尔末尾的r省去! 我们是主人怎么好就怎么做,我就这个主意!”“好极了!科尔奈丽娅,这个主意嘛……所有的好主意时常出自你的念头,我的太太!但是,如果我们决定在一个名字中去掉一个字母,我更愿意去掉四个字母,那就是你的名字!”“我的名字?”“对!……就用后半部分……奈里娅,我甚至感到这样更加优雅!”“啊!……我的赛扎尔!”“这一定让你高兴,对吧?我们的保险箱的密码锁不就有你的名字了吗?”“是啊,因为这个名字早已刻在你心中了!……”科尔奈丽娅怀着真挚的温柔口吻应答道。 随后,她心中充满了温馨。她使劲地拥吻着她骁勇的丈夫。 这下子密码确定了,不知道奈里娅这个词的人,无论如何也休想打开卡斯卡贝尔家的保险箱。 半小时之后,孩子们带着食物回来了,有切成片散发诱人气味的头腿和咸牛肉,还有些加利福尼亚出产的绝好的蔬菜,卷心菜、如同甜瓜大小的土豆,足有半米长的长型胡萝卜,卡斯卡贝尔先生不无感慨地说:“没有精心养殖怎会有这般独一无二的果实!”至于酒类嘛,在大自然和酿造术赐予美国酒鬼的繁多种类中实在让人难以排选。今天,不用说一定有一箱带沫啤酒,每天还有一瓶餐后雪利酒。 转眼之间,科尔奈丽娅在丁子香的帮助下,已备好了午饭。饭桌被安放在大棚流动车的第二节隔厢里,就算是家里的客厅,由于邻近车厢里厨房炉灶散发的热量这里的温度升高了一度。无论如何,今天嘛——与往常的日子一样——父亲、母亲和孩子们以旺盛的食欲进餐,这自然是适时而合乎情理的事。 吃过饭,卡斯卡贝尔先生用他那卖艺人特有的鼓噪,揽客时的郑重语调说: “孩子们,明天我们将要离开萨拉蒙多,这座典雅的城市和它高贵的臣民了,我们只能这样自我赞扬了,无论他们属于红色、黑色或白色任何一个防层。萨拉蒙多属于加利福尼亚,而加利福尼亚属于美国,但是美国却不属于欧洲。不过,国家,它是一个国家,而欧洲就是法国,经过数年的离愁别绪,法国在它的城围中就会与我们重逢的。我们发财了吗?平心而论,不! 几年来,我们有了些美元,当我们把这些钱兑换成金子或者法郎时保险箱中的票子倒是显得活灵活现。这笔钱的一部分将用于我们跨越大西洋的开销,我们将坐在插着三色旗,昔日拿破仑游历各国首都的巨轮上……开机!科尔奈丽娅。”卡斯卡贝尔太太在丈夫经常给予她的这种亲善姿态面前显得更加顺从而温柔,这也是为了感激她把阿尔西德家族和埃居尔家族的人格魅力给予了他的孩子们的缘故。 接着,他又开腔说: “为我们幸福的旅行再干一杯!让和煦的风鼓起我们的风帆!”他停下来为每个人斟上最后一杯可口的雪利酒。 “喂,丁子香,也许你会问我,我们的旅行一下子把钱都花了,保险箱里不就空空如也了吗……?”“不,老板先生……除非是付过轮船费后还得去买火车票……”“铁路呀,火车站呀,怎么像是美国佬的话?”卡斯卡贝尔叫出了声。 “说我们天真也罢,缺乏理智也罢,我们并不乘坐轮船或火车!我打算节省由萨拉蒙多至纽约的旅途开销,我们将坐在自己的活动房子里赶路!是有不短的路要走,但这并不可怕,依我看卡斯卡贝尔家习惯于悠闲自得地穿越世界!”“当然啰!”让应和着说道。 “重新见到法国,这多么让人兴奋呀!”卡斯卡贝尔太太自语着。 “孩子们,你们并不了解我们的法国。”卡斯卡贝尔说,“因为你们出生在美国,我们美丽的法国,你们最终将会了解它!噢!科尔奈丽娅,你一定很快活,你是普罗旺斯人,我呢,诺曼底人,二十年没回故乡了!”“是的,赛扎尔,是呵!”“你瞧,科尔奈丽娅,有人给我送来一份演出合同,是在巴尔纽姆先生的剧院里演出,我已经拒绝了!推迟我们回国的行程,我绝不干!……我宁愿走的越早越好!……这是思乡病在折磨着我,要治好这病只有回到故乡去,我不晓得还有别的什么药!”赛扎尔确实常说此事。他妻子和他只有一门心思;回法国去,再说已经万事俱备了,旅行的钱也攒足了! “我们明天就出发!”卡斯卡贝尔先生说。 “这也许是我的最后一次旅行!”科尔奈丽娅回答丈夫。 “科尔奈丽娅,”她丈夫表情严肃地说,“我只晓得这是最后一次,因为上帝并没有赐给我们回程的钞票!”“算了,赛扎尔,出发前大家不能休息了,也许还需要挣钱吗?”“科尔奈丽娅,你说休息吗?不!如果有了金钱会使我们游手好闲的话,那么我宁可不要它!想想看,你难道听任大自然慷慨赐予人们的才能荒疏殆尽吗?你没想我能插起手来过活,都让自己的关节生锈僵硬吗?你能看着让放弃他的杂技平衡训练?拿波里娜不再经手或手持平衡棒站在硬钢丝上翩翩起舞?桑德勒不再出现在人造金字塔的顶端?丁子香不在狂热的观众中神奇般地用六只伸缩袋收取银钱吗?不,科尔奈丽娅?你可以告诉我太阳在雨中隐没,海水被鱼群喝干,但是别对我说哪一天是卡斯卡贝尔家歇息的时辰!”那么,从现在起旅行的准备一刻也不能停息,为的是第二天萨拉蒙多地平线上太阳初升时启程。 不用说,整个下午所做的事,就是把那只精巧的保险箱放置在大篷车最后一节车厢的合适地方。 卡斯卡贝尔先生说:“就这样,要从早到晚守护它!”“对,赛扎尔,我想你出了个好主意,”科尔奈丽娅回答着,“这箱子买得不后悔。”“也许它是小了些,我的太太,如果我们还能挣到钱就再买一只更大的!” 第二章 卡斯卡贝尔全家人 卡斯卡贝尔!……这个响遍世界五大洲和“其他地方”的著名甚至显赫的姓氏,它的拥有者说起它,总是怀着无上的荣光。 赛扎尔·卡斯卡贝尔出生于诺曼底中部的蓬特尔拉,他谙熟诺曼底人所有的处世手段、机敏和技巧。虽然他诡计多端且狡猾,但他仍不失一个诚实的男人并且从不与那些街头卖艺人行会中的不轨者厮混。作为一家之主,他的个人品行弥补了他低微的出身和游荡不定的职业的欠缺。 此时,卡斯卡贝尔四十五岁,正值不偏不倚的最佳年龄。他信守继承父业的古训,当他孩提时在诺曼底的集市和市场上奔跑时,父亲就把一只球放在他的肩膀上。母亲在他刚懂事不久就告别人世,当他失去父亲数年后,凑巧被一支杂耍马戏团看中并收留。在那里杂技跟头、弯腰折背、飞身的空心手翻和头朝下,脚向上的拿天顶伴随他渡过了童年。此后,他扮过丑角、运动者、杂耍、大力士,直到他成为三个孩子的父亲,与卡斯卡贝尔太太的结合使他成为这个小小家庭的领导者,他太太科尔奈丽娅·瓦塔拉丝出生在普罗旺斯的马尔蒂科。 如果他的魄力引人注目的话,那便是聪明,富有创造才能,非同一般的机智,他的道德品质并不比他的身体品质差。毫无疑问,滚动的石块不会沾上青苔,但却易受磨损,至少在凹凸不平的道路上,它能自我打磨,磨去棱角,变得圆滑而闪亮。同样,四十五年来,他也在不停地滚动,赛扎尔·卡斯卡贝尔已历经磨难,所以客套而圆滑,他久经世故,不为任何事物所动,也不过于赞叹什么。由于他在欧洲跑过一个又一个集市盛会,他早已如同适应美国的环境一样习惯于众多的荷兰或西班牙殖民地,他几乎通晓所有的语言,说得自然有好有坏,他谙熟“甚至他不曾知晓的语言”,他说。因为他的形体动作毫不费力地表达他的情感,此时语言倒会使他乏术了。 赛扎尔·卡斯卡贝尔,中等偏高的身材,雕像般的健壮体魄、灵巧柔韧的四肢,面部的内颌骨微微突起——活力的象征——硕大的脑袋被黑硬的头发覆盖着,各种阳光的灼烤,各式狂风的洗礼使他有一身古铜色的皮肤,没有尖儿的小胡子长在巨大的鼻子下面,酒糟红色的面庞上两缕半长的颊鬓,蓝色的眼睛炯炯有神,透着灵气,带着和善的目光,一张牙齿整齐的嘴里竟有三十三颗牙,或许镶过一颗牙。在众人面前,他总用弗雷德里克·勒拇特尔般的大幅度手势异想天开地装腔作势,朗诵般地演讲,但是,有的时候也非常扼要,异常自然并且充满了对家庭的至爱。 即使年龄已不允许他从事杂技行当,但他的身体却能耐受任何磨难,他总能出色地去做需要体力和肌肉的活计。另外,在杂耍演艺行当中,他具有超凡的才华,无论是古典三部剧、还是具有悠久历史的情景游戏剧,他都能驾轻就熟,诸如其中的厄斯培什主教,女预言家安道尔都属于三部剧的范畴。 只要他情愿,通过他的嗓子眼中总能从肚子里蹦出戏文来。他独自唱二重唱吗……?唉!他必定不会为此而退缩! 总之,要完全地刻画他的形象,还得注意到他的某些伟大的征服者崇拜之至——尤其是拿破仑。是的!他热爱第一帝国疾恶如仇的英雄。那些该诅咒的哈得逊的儿子们;约翰·比勒的恶棍们。拿破仑,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他从不愿意在英国女王面前俯首称臣,尽管女王时常让她的管家出面以中间人的身份调停,让他心悦诚服,让他相信女王陛下。 然而卡斯卡贝尔先生并不是杂耍团的头目,作为一名法国移民,硬头叫花子或称爱国者,只是一伙男女杂耍艺人、丑角们、手技者们的领头羊。不! 一个普通的卖艺人,一个天暗时在广场,在露天,下雨时在大棚下卖艺的苦力。在二十五年的闯荡中东奔西忙地冒险碰运气,人们知道,他赚了钱,款子塞满了钱包,眼下已装进了密码箱里。 可这钞票里却充满着辛劳、疲惫,其至是痛苦呵!现在,最艰辛的日子过去了。卡斯卡贝尔全家正准备回到欧洲去。穿过美国大陆后,全家人将乘坐一艘法国或美国——英国客轮继续他们的旅程……会有那天! 此外,赛扎尔·卡斯卡贝尔已毫无牵挂。至于困难嘛对他来说似乎不存在。各种艰险总会出现。他并不畏惧,生活中努力去摆脱困境,是他的拿手好戏。他乐意重复堂茨科公爵,一位君王的众多元帅之一所说的话: “把我插入一只洞,我也能钻得过去!”然而,卡斯卡贝尔已经钻过了无数的洞,的确如此! 卡斯卡贝尔夫人科尔奈丽娅·瓦塔拉丝,是位纯血统的普罗旺斯女人,她对未来有着热切无比的企盼,亮丽女人中的女王坯子,集女人性感的所有魅力于一身,喜欢炫耀作为家庭主妇有幸具备的所有品行,展示妇女竞争意识的典范,芝加哥曾邀请她作为世界级的女竞技者参加竞赛。 这便是卡斯卡贝尔先生描述他生活中伴侣的一段文字。二十年前,他在纽约与她喜结良缘。他是否征求过他父亲对婚姻的意见呢?没有!首先是因为他父亲并没有向儿子征求过自己婚姻的看法,而且,随后这个可怜的年轻人的手再也不属于这个世界了。一切都是那样简单,人们能够理解,在老朽的欧洲要办齐所有的结婚手续,会令人沮丧地推迟两个相爱的人的结合。 一个晚上,在百志江的巴尔纽姆剧场里,他感到自己是观众眼中的宠儿,他是那般风彩照人,他与年轻的法国女艺人科尔奈丽娅·瓦塔拉丝在杠上的刚柔相间的表演令人叫绝。他的才华正是为了那个和善可亲的姑娘发挥到了极至,舞台似乎是他们的两人世界。这一切对于卡斯卡贝尔家的孩子们而言只能隐约看到他们父母当年的丰彩,这一段佳话当然来自诚实的街头卖艺者自己。幕间休息时,他急不可耐地冲向后台,让自己能被科尔奈丽娅更多的了解,促使她提出种种建议,为的是一桩一个法国男人和一个法国女人的婚事,演员休息室内一个教士般可敬的年轻人向心上人请求允诺一个神圣而美好的结合,这就是幸福的美利坚合众国赋予他的恩赐。难道他们不美满,这段姻缘太苍促了吗?无论如何,赛扎尔·卡斯卡贝尔和科尔奈丽娅·瓦塔拉丝的婚配法是社会底层中众多美满婚姻中的值得庆贺的幸事。 当这个动人的故事开始讲述时,卡斯卡贝尔太太正好四十岁。她有着漂亮的身材,稍稍发胖,乌黑的头发,明亮的黑眼睛,总在微笑的嘴,整齐的牙齿同她丈夫一样。说到她超凡的精力,在芝加哥斗争纪念活动中已展露锋芒,活动中她荣膺“荣誉斗士”称号。提起科尔奈丽娅对丈夫的爱,那真是一往情深,如同相爱的第一天,始终不渝的信赖维系双方,绝对的真诚植根在她出色丈夫的秉性中,他是诺曼底从未造就过的最优秀的人物之一。 这个艺人之家的婚姻造就的第一个孩子让已经十九岁了。他都却没能继承父辈营生的力量、天赋,那些体操、丑角或杂技练习在他看来倒是束缚了灵巧的双手,美妙而优雅的手技他却不屑一顾,丝毫也不为之所动。他柔弱而内向,像母亲一样褐色的皮肤,一对蓝眼睛。对于自己能力所及的事情,他勤勉而审慎地探索着去掌握。尽管他并不感到父母从事行当的低微,但也明白有比在公众面前卖艺更好的工作好做,当他到达法国后决心告别这个职业。出于对父亲和母亲深厚的情感,他只是把这个想法深深地藏在心中,然而,他又怎样最终在世界的另一种境遇下立足呢? 第二个儿子:噢!这个倒数第二个孩子是团里的柔体杂技演员,卡斯卡贝尔家顺理成章地造就了他。十二岁的他轻快地像只猫,敏捷地像只猴子,活泼地像条鲤鱼,一个小小的丑角跟头就能翻起三法尺六寸,——父亲深信他是为翻空心跟斗来到世上的——他是个搞恶作剧和开玩笑,善辩而头脑机敏的淘气鬼,但他心地纯正,即便有时挨了别人的巴掌仍然笑脸相对,因为他知道别人并没有恶意。 卡斯卡贝尔家的长子名叫让。为什么起这个名字呢?那是母亲为了怀念她的一位伯父,借用了他的名字,伯父名叫让·瓦塔拉斯,曾是马赛的一名海员,可怜的他被加勒比的印第安人吞食了——她为此感到自豪。当然,作为父亲更喜欢另一个名字,他希望儿子能名叫凯撒,这个具有历史感并能与他对战争伟人隐秘情感相联系的名字。然而,他又不忍心让妻子为此感到不快,是她为这个家庭生下了第一个孩子。于是他答应给孩子就起这个名字。 夫妻俩约好下一个孩子出生时再作补偿。 出于这个原因给第二个儿子起名字时,放弃了阿米勒卡尔、阿迪拉或者阿尼巴尔之后,选择了亚历山大。为了在家里叫起来方便,于是大家都叫他桑德勒。 二个男孩子之后,卡斯卡贝尔家又添了一个小女孩,她名叫拿波里娜,卡斯卡贝尔太太为了表达对圣德艾莱尼殉道者的敬意也叫她艾尔希娅。 拿波里娜已经八岁了。她长得非常可爱,也许这正是她将出落的美丽动人的原因所在。金色的头发、粉红的面庞,表情生动而丰富,对人亲切,透着灵气。走硬钢丝演出对她简直无神秘可言;她那双踏在金属丝上的小脚跳动着,翻飞着,她简直像一个身轻如燕的小天使,扇动着双翼控制着灵巧的躯体。 毫无疑问拿波里娜是家中最小的女孩。所有的人都喜欢她,她自然也博得了观众的青睐。当母亲的情不自禁地轻轻摇着头,盘算着有朝一日为她操持隆重的婚礼。这难道不是街头卖艺人漂泊生活中命中注定的幸事之一吗? 为什么拿波里娜长成美貌的姑娘时,不会遇到一位为她而坠入爱河的王子并娶她为妻呢? “怎么像是童话中的故事?”卡斯卡贝尔先生发话。他比妻子更实际。 “不,赛扎尔,那会是现实中的事情。”“哎哟!科尔奈丽娅,国王与牧羊女成婚的年代已经一去不复返啰。再说,即使在今天,我不知道牧羊女们能否同意嫁给国王们!”尽管卡斯卡贝尔家阵容不俗。父亲、母亲和三个孩子,也许家中再添上第四个孩子会更加惬意,因为那个人造金字塔叠罗汉表演,演员做叠罗汉造形需要双数。然而,第四个孩子并没有来到世上。 幸运的是还有丁子香,在某些难以置信的演出中,他与其他演员的合作非常默契。 实际上,丁子香使卡斯卡贝尔家更加完整了。剧团就是他的家。尽管他是美国人,却在别的地方营生。作为没有父母的可怜孩子中的一个,同其他人一样,没人知道他们出生在哪儿——他们中品德端正,在悲惨境遇中能抵卸不良表现和影响者得到慈善机构的救济,靠廉价品过活,还能巡游四方。 他们时常遭受虐待或悲惨地死去,难道不该对这些如此悲惨的孩子们给予某些怜悯吗! 在奈德哈尔勒的境遇中,卡斯卡贝尔先生不会找到如此有趣的别名:丁子香花蕾。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其一,他削瘦的身体就像一株丁子香,其次,他曾被雇佣在街头滑稽戏演出中饱尝留下五个手指印的耳光1之苦,这可是在任何一个基督教家庭的花园中终年却无法生长的丁子香! 两年前,当卡斯卡贝尔先生遇到这位正在美国巡游卖艺的可怜人时,奈德哈尔勒正经历着饥荒。他所在的那个杂技团,当老板溜之大吉之后,剧团便成了一盘散沙。他在团里是个扮演“黑人合唱队”角色的歌手。这是一个充满辛酸的行为,甚至在酝酿角色。或者说是练习时都能感受深深地痛楚! 脸被涂抹得面目全非,化妆成黑人,穿一套黑色的裤褂,里面一件白衬衣,配上一条白领带,然后在怜诞而拙劣的提琴伴奏下唱起滑稽的曲子,身旁是四五个与他同样卑贱的歌手,这是一种什么社会等级的行为当呀!好吧,他刚刚在奈德哈尔勒舍弃了这个行为,却又十分幸运地在卡斯卡贝尔先生帐下遇到了他生活中的上帝,获得了一个角色。 确切地说,卡斯卡贝尔刚刚辞退了一个演小丑的演员,他是街头滑稽戏中被选中的众多角色中的一个。你能相信吗?这个丑角冒充美国人,但实际上他却是一个英国佬!在巡回卖艺队伍中竟有一只约翰牛!那些屠夫们的一个同胞谁……?大家都在议论同一件事情。有一天,卡斯卡贝尔先生偶然知道了这个入侵者的国籍。 “瓦勒杜尔敦先生,”卡斯卡贝尔对他说,“因为您是英国人,要么您立刻走,要么让出您所有的小丑角色!”“瓦勒杜尔敦先生不得不放弃了演出权,否则他就得立刻滚蛋。 这样丁子香取代了他。这个前黑人乐队的歌手担保能胜任所有的活计,当科尔奈丽娅需要帮一把忙时,他的洗刷牲口和烹任术和他在高大舞台上演街头滑稽戏一样出色。当然他能说法语,但有浓重的口音。 总之,虽然他已经三十五岁了,但却仍残留着一个天真的男孩秉性,当他天花乱坠的滑稽故事吸引住观众时,心中的那份喜悦似乎使他忘记了他个人生活中的忧愁。他宁愿更多面对事物艰辛的一面,然而,坦率地讲,这并不令人惊讶,因为他很难被算作这个世界上幸福人群中的一员。他长着一个尖脑袋,一张像是被拉长的脸,淡黄的头发,一对带着孩子气的圆眼睛,鼻子有些过份地长,那鼻梁上或许能架上半打圆抠眼镜两只招风耳。明显突出的喉结,精瘦的身子架在细如麦栉的双腿上。的确他外形出奇地古怪。他并不喜欢自己,至少……——他总是纠正着自己的说法——至少坏运气招致他永久地自我抱怨。然而,自从他走进卡斯卡贝尔家,便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家,这个家也与他们的丁子香分不开了。 这个巡游卖艺团的成员组合,也该表述一番。 谈到团里的动物,先得介绍两条勇敢的狗,一条西班牙种猎犬,一种珍贵的狩猎狗,它忠实地守卫着剧团的大篷车,另一条鬈毛狗,它既聪明又才华出众,简直能成为法兰西学院的院士了,有那么一天会有一所专为纯种鬈毛犬设立的学院。 除了这两条狗,要向公众介绍一名小猴子,在作鬼脸的竞赛中,竟与丁子香难分仲伯,观众们往往非常难以断定把褒奖赠给他们两个中的哪一位。 1法语中“丁子香加五瓣叶片”一语俗称“留下五个指印的耳光”。 然后,还有一只名叫雅克的鹦鹉,它来自爪哇岛,它能说会道,唱歌、绕舌,竟能连续不断地鼓噪数小时,这多亏了桑德勒的教诲。最后是两匹马,两匹忠实的老马,是它们拖着巡回大篷车,它们的四蹄随着年纪的增大已经有些僵硬,只有上苍才知晓它们能否跨着大步穿越漫长的千山万水! 想知道这两匹出色母马的名字吗?一匹叫威尔姆特与常胜将军德拉马尔同名,另一匹叫作格拉迪亚托又与战争好手拉格朗日伯爵同名。嘿!它们显赫的名字能够载入法国赛马场的名册之中,但从未想到过在法国大奖赛上获奖。 至于两条狗,西班牙种猎犬名叫瓦格拉姆,鬈毛狗名叫玛朗戈,人们能轻易地猜出是哪位命名者给予它的这般在历史上如此辉煌的名字。 那只猴子先前就有一个绰号,约翰牛——这是由于它过于丑陋的缘故。 您想干什么?该谈谈卡斯卡贝尔先生,他那寻根的狂热之情,无论如何,深藏内心的爱国情怀让人可敬可佩——即使在极富同情心的年代里也找不到一个像他一样的富有理智的人。 他常这样说:“怎么能不热爱那个在弹雨中高喊‘跟着我的白帽羽饰冲啊,你们永远会找到它……’的人呢?”当人们告诉他,那是亨利四世早已闻名遐尔的名言时,他却说:“也许吧,但是拿破仑才能讲上这般不同凡响的话来!” 第三章 穿越内华达山脉 多少人作梦都想以巡回演出艺人的方式,乘着马拉轿车去做一次旅行呀!在穿行于某个国家中难以寻觅到城镇和村落时,既不用担心有没有旅店、小客栈,也不用为租用床铺和那些贵得令人咋舌的厨房间而操心!这是某些兴趣极浓的爱好者借助专有的车辆,带着居家旅行的全套方便设施,在他们的“消闲游艇”里恣意作乐的把戏。然而这车不就是快行驶的住宅吗?为什么只有巡回卖艺人才会品味“在陆地上泛舟”的乐趣呢? 实际上,巡回卖艺人的大篷车就是一所既有卧室又配有家具的套房,它是带轮子的“家”,卡斯卡贝尔家的大篷车很适合流浪生活的需求。 “美篷车”这个名字让人想起诺曼底女子间狱的称谓,在经历过穿越美国的各种艰难跋涉后,这个名字肯定要被名正言顺地叫响。“美篷车”是三年前卡斯卡贝尔夫妇用第一笔积蓄勉强买来的,用它来替换那辆陈旧的破篷车,那辆旧车只换过一块遮雨布并且硬邦邦地,毫无弹性,再说,作为全家的栖身所已经使用了很长时间。二十多年来卡斯卡贝尔先生在州府的各种交易所和商场里游荡寻找,为的是找到一辆美国造的大篷车。 “漂亮篷车”有四只轮子。配有质量上好的钢质弹簧,轻巧而结实。由于精心的保养、擦拭和洗涤,车镶板醒目的颜色泛着耀眼的光泽,金黄和贝壳虫色协调而悦目的组合,使车上那个已经知名的招牌格外引人注目:“卡斯卡贝尔家”。车厢的长度能与至今还在美国远西地区大峡径附近使用的旅行马车相媲美,从纽约至旧金山的铁路还未通,到那块边远的山区,仅用两匹马是无法拖动这辆车的。“美篷车”确实能拉很重的东西,即使不算住在车上的乘客和车箱顶上装备蓬布和绳索的行李架,两节车厢之间还有辆可活动的小行李车,可以放进各种物品:大箱子、鼓、小号、喇叭和其他工具,这难道不是卖艺人绝好的干活零配件吗?还得说明,其中还有一部著名哑剧“黑森林的强盗”中使用的全部演出服装,那是卡斯卡贝尔家保留剧目的必不可的行头。 车厢里面收拾的井井有条,不用说,绝对干净,毫不夸张地说是一种弗朗德勒式1的洁净。这里是科尔奈科丽娅的杰作。 说到篷车的前部,有一个滑动玻璃门,第一节车厢被厨房的火炉烤得热烘烘的。后部是一个客厅或作为外厅用场的小隔间,在这里全家可以谈论新奇的所见所闻;左侧是用帘子与客厅隔开的几间卧室,精巧的多重门楣如同在船舱里一般,右侧是两个儿子的卧房,左面是小妹妹睡觉的房间;最里面是卡斯卡贝尔夫妇的卧房,房中的床上铺着厚厚的床垫和色彩斑斓的手缝被子,那只了不起的保险箱就放在床边。屋里所有的墙角柜中的隔板都是可组装的,既可升也可降,随意做出小桌或梳妆台,狭窄的衣柜中拥挤地挂放着演出哑剧的戏装、假发和假胡须。二盏油灯把屋子照透亮,这种适用的船有灯,当车子行走在颠簸的道路上时会顺势来回摇摆;另外,车上六个小巧别致的玻璃小窗。足以使白天的光线照亮各个隔间,那窗子的铝制镶边、轻柔的平纹细布窗帘,带色的窗帘拉绳俨然使“美篷车”一派荷兰圆头帆船式的打扮。 丁子香天性没有过高的奢求,他睡在旁一间隔厢里的一张吊床上,晚上在两墙之间架起床,晨曦微露时便卸下吊床。 1比利时和法国交易地区,此处意为比利时式的洁净癖好。 说到那两条狗,瓦格拉姆和玛朗戈,它们是忠实的守夜哨兵,双双躺卧在篷车的行李车下面,在那儿它们容忍了猴子约翰牛,尽管这猴子好动的秉性和本能的情趣常弄出一些恶作剧。鹦鹉稚气到了晚上就被重新装进笼子挂在第二节车厢里。 至于两匹辛劳的马,格拉迪亚托和威尔姆特,他们总是自由自在地围着“漂亮篷车”吃着青草,没必要总是拴着它们。在那些广褒无边,总有玩或食物的草原上饱餐之后,这个与其说是床铺不如说是草褥子的空间便成了它的唯一能展开身躯的栖息地,正是这块土地刚刚喂养过它的。 可以肯定的是当夜幕降临。备有火枪和左轮手枪的篷车主人,再加上两条狗的看守,“漂亮篷车”再安全不过了。 就是这辆家庭篷车,三年来它在州辖方圆的地面上奔忙,从纽约到奥尔巴尼,从尼豆加拉到布法罗,圣·路易斯、菲拉德尔菲、波士顿、华盛顿,沿着密西西比河到达新奥尔良,顺着大峡谷到落基山脉,这里是摩门教徒1的故乡,并且还到过加利福尼亚的最深处!旅行是有益健康的,因为这支小队伍中从来也没有人生过病——至于“约翰牛”,这只淘气的猴子却总是被消化不良困扰,那完全是它贪吃甜食的本性所致。 与这辆“美篷车”一同行走在古老大陆的道路上,把它带到欧洲去是件多么令人兴奋的事呀!是什么样的古怪激情促使它继续穿越法国与诺曼底的乡村景色融为一体!啊!重新看到法国,“重新见到诺曼底”如同贝瓦特的一支著名歌曲中唱到的一样,这首歌使赛扎尔·卡斯卡贝尔展开想象的翅膀,心中激起满怀的回归渴望! 当到达纽约后,“漂亮篷车”必须拆卸成零件,打成包装上去法国阿弗尔港的轮船,从家乡去巴黎时再也不用把它重新按在车轮上了。 卡斯卡贝尔先生、他妻子、他的孩子们,毫无疑问还有他的动物伙伴们都要步行去向朋友们道别岂不是误了行程!所以他们离开萨拉蒙多大广场时正好是佛晓时分,这一天是二月十五日,动物们步行,主人们乘着车——每个人心中都企盼着一个幻想。 天气仍然还很冷,但是阳光明媚。不言而喻,人们带着干粮,换言之,没有也无法储存各种肉类和蔬菜。然而,却可以在路上的城镇和村庄里补充食物。另外,还可以猎取野味:野牛、黄鹿、野兔和山鹑。这些动物这一带不是应有尽有吗?让并没有丢弃他玩得极顺手的猎枪,“美国中西部”辽阔的草原上并不需要狩猎证,难道还禁止打猎吗?让是当之无愧的好猎手,西班牙种猎犬瓦格拉姆以它出色的狩猎术而闻名。鬈毛狗玛朗戈便相形见绌了。 离开萨拉蒙多后,“美篷车”朝着北方行进。人们将选择最近的路到达州边界并翻越内华达山脉,二百公里左右将经过索诺拉,这是通往漫漫无边的东部平原的入口。 确切地说这里并不像“美国中西部”那种小村镇相距遥远的景象。也不像在“北美大草原”上一眼便可望及地平线,宽阔无垠的牧场、游牧的印第安人的独特景观,渐渐再生出北美偏远地区的文明。还没有走出萨拉蒙多时,就开始爬坡了。能看到内华达山脉的横交错走向,被黑色冷杉树覆盖的山脉轮廓勾勒出萨拉蒙多这座加利福尼亚古老城市的壮观而美丽的形态。一座座1“摩门”亦称基督复兴教。一八三○年瑟·史密斯在美国创立的基督教的一派,过去以一夫多妻的特征。 五千米高的山峰居高临下尉视大地。大自然赋予这个地区的这道绿色的天然屏障中曾盛产黄金,然而现在已经被人类淘取一空。“美篷车”的下一个行进方向不乏重要的历史名城:杰克逊、莫克莱纳、布拉柴维尔,这些城市比艾尔托拉多和克拉维拉斯更早些就闻名于世。但是卡斯卡贝尔先生只打算在买东西时停下车花去一些时间,或者他想更安静地睡上一夜时让“美篷车”止步休息。他急于翻越内华达山脉,盐湖城和罗谢斯环形山脉,然而,如果这样就得给马多预备几个拉车的套圈。接下去,直到埃里克或安大略湖地区。 “美篷车”就无法再前进了,因为在穿越“北美大草原”的进程中,道路已经被马蹄和商队的车轮碾得一团糟了。 确实,在山区是走不快的,道路在无法避免的环形山路上延伸。更有甚者,尽管这个正在翻越的地区的纬度是38度,与欧洲的酉西里岛以及西班牙属同一纬度,但冬季的最后一股寒气像是贮存在每一步崎岖的山路当中似的。众所周知,由墨西哥湾溢出的暖流绵延迂回吹向欧洲——而并不光顾美国北部,所以这里的天气异常寒冷,尽管这里的海拔与欧洲相同。但是,用不了几个星期,整个加利福尼亚将会重新变为一块慷慨的沃野,它如同一位正在孕育子女的母亲,谷物的种子将成百倍地繁衍,热带,温带最为繁多的产品都在这里汇合,结出繁茂的果实,干蔗、大米、烟草、柑桔、橄榄、柠檬、菠萝、香蕉。并非黄金使加利福尼亚的土地肥沃,而是不可思议的植物群从它母亲般的身体内呼之欲出,一派盎然生机。 “我们为这个国家感到婉惜!”科尔奈丽娅说,“竟有这么多的好吃的东西可以放在餐桌上被吃掉”。 “贪吃的女人!”卡斯卡贝尔先生说。 “嗨!不是说我,我说那会惯坏了孩子们!”他们在森林的边缘缓慢地行进着,穿越着葱绿的大草原。即使有众多的反刍类动物以这些黄天造就的植被为生,但大自然无休止的再生力使森林和草原永不衰竭,而生机勃勃。人们无不被这块加利福尼亚属地规模宏大的植物群所折服,没有任何一处能与它相提并论。这里是有太平洋沿岸的粮仓,众多的产品从这里出口,成群的商船总也无法将它全部运走丰富的物产,“美篷车”拖着车厢行进,每天平均走六至七法里——不能再多了。在同样艰难的条件下,它已载着主人几乎巡游过所有的美国城市,所经之处卡斯卡贝尔全家的名声已播及从密西西比河口至新英格兰的广大地区。的确,他们在州政府所属的每个城市都做过停留,为的是挣些钱。眼下这次自西向东的旅行所经地区都是人口稀疏。这并不是一次巡回演出,而是一次满怀对诺曼底故土眷恋与企盼的回归,回到古老欧洲的怀抱。 旅行的途中也充满着自得其乐的欢欣,固定住宅的房客们都寻求快乐,带轮子的住宅就更该如此了!车上的人说笑着、歌唱着,讲着笑话,时而还加进悦耳的小号声,那是年轻的桑德勒在练习,喊声惊飞了小鸟,也送走了与这个欢乐家庭一样叽叽喳喳的啁啾鸣叫。 这一切,实在太惬意了,然而旅行中的日子必竟不能像渡假那样自在。 “孩子们,别那样懒洋洋的!”卡斯卡贝尔先生又重复着那句话。 每当篷车歇脚时,即使牲口得以休息,全家人却不能闲着。不止一次,当地的印第安人兴致勃勃地注视着这群艺人让的手技把戏,拿波里娜轻柔地伸腿展臂跳出的优美步点,桑德勒像是卸开了关节般的弯背下腰,竟像一个橡皮人,卡斯卡贝尔太太埋头做着力量练习而她丈夫也在演练着胜语口技术;别忘了雅克,它在笼子里不停地叽叽喳喳地学舌,两条狗在一起玩它们的把戏,约翰牛在卖力地学作鬼脸。 人们总是能看到让在行进中的篷车上不失时机地学习。他翻来复去地读着“美篷车”上配备的小图书馆里的那几本多少涉及地理和算术知识的书,还有几套有关旅行的大部头书。他手中常攥着一份“航海日志”,这本书令人神往地详述着一个航海事件。 “你变得太博学啰!”父亲偶尔对他这样说,“但是,无论如何这是你的兴趣所在!……”卡斯卡贝尔先生十分谨慎地调整着长子的某些天性。然而,妻子从内心深处为他们骄傲,她盘算着家中会出一个“学者”。 将近二月二十七日。下午时分,“美篷车”来到了内华达山脉的堑口脚下。四五天当中,这段山脉中艰辛的路程总让人精疲力竭。要爬上险峭的山坡到达半山腰,无论牲口还是人都将用尽气力。大家必须在狭窄而崎岖,险坡恶石旁用力扳动车轮前行。尽管受加利福尼亚早春暖流的影响,天气在逐渐变暖,但在某些海拔高度上气温仍然很低。没有比倾盆大雨、卷着雪片的狂风以及山口拐弯处呼啸的旋风更让人胆战心寒的了。那山口的狂风能使人像掉进漏斗一样坠入深渊。另外,篷车要经过的高山路段在积雪冰冻区上面,至少得登上二千米高的峰顶后,才能下山前往摩门教徒的故乡。 此外,卡斯卡贝尔先生打算与往常一样去找一些便宜的马车用具:他常常在一些村落或山区农庄里租用配有拉车配件的马匹,并雇佣本地人、印第安人或美国人驾车。不用说,这得另外付费,但那是绝对必要的,如果不想让自家的套牲口器具就此而损坏的话。 二十七日晚上,通往索诺拉的入口已经近在咫尺了。山谷延伸到此处时崎岖的山路稍有城减缓。威尔姆特和格拉迪亚托也没有费太大的劲便走进了谷地。但是,即使靠所有人的帮助,它们也不能再继续前行了。 他们在内华达山脉尽头的一个小村落里歇了脚。离这儿两个步枪射程距离的地方有几座房子,尽管天已经黑了,卡斯卡贝尔先生果断地决定去那个村庄。他想第二天留下自己的马匹,这是威尔姆特和格拉迪亚托乐于接受的主意。 首先,得想办法在这里过夜。 当临时营地按往常的方式安排就序后,使与小村落的村民联系,他们十分情愿向旅行者提供新鲜食品,给牲口提供草料。 今天晚上大家就不用做“重复”训练了。所有的人都已耗尽了精力。真是艰辛的一天,为了让牲口和马车器具不至于超负荷,人员必须在大部分的路段上下车步行。卡斯卡贝尔先生让大家完全休息,在翻越内华达山脉的全过程中他始终受到大家的尊重。 卡斯卡贝尔先生撇了一眼安排就绪的临时营地,嘱咐妻子和孩子们看管好“美篷车”,便在丁子香的陪同下朝着那村庄走去。此时,那村庄的烟囱冒出的袅袅炊烟在树丛中撩绕。 这个村庄是由一个加利福尼亚人和他的主家掌管的。他热情地接待了巡回卖艺人。这个农夫向他保证将提供三匹马和二个马车夫。两个车夫必须给“美篷车”引路,一直到达确切的登顶地点,从而使篷车朝着东方下山;在那儿,两个车夫便可以带着他的牲口和器具回去了。只是这一切并没有花太多钱。 卡斯卡贝尔先生以一个不愿意任意挥霍金钱的男人的姿态与对方商谈,最终谈妥了价。这笔开支并未超过这一段旅行的预算经费。 第二天,凌晨六点,那两个车夫来了,他们带来的套好拉车器具的三匹马也已站在了威尔姆特和格拉迪亚托的面前。“美篷车”将出发去攀登一个狭窄而两侧树木茂密的山谷。将近八点钟,全家人带着某种遗憾离开崇山峻岭中的盘山道的最后一个弯道时,那块神奇的加利福尼亚领地完全消失在内华达山脉的后面。 那个农夫的三匹马很强壮,他完全有理由向租用人要价。那两个车夫不也是同样吗?这不免使人有些狐疑。 这两个身体健壮的车夫都是印第安和英格兰混血儿。哎呀!卡斯卡贝尔先生如果早知道,绝不会雇佣他的! 总之,科尔奈丽娅看他的脸上透着诡诈。让与母亲的看法一样,丁子香也有同感。卡斯卡贝尔先生对此倒不太在意。无论怎么讲,他们只有两个人,如果他们胆敢造次,那么面对的将是一群毫不示弱的对手。 至于在山脉中会遇到什么样危险的人,谁也无法预料。现在的年月山中的道路上应该是安全的。那些被称为“无业游民”和“无赖”的加利福尼亚采矿者横行山中的年月已一去不复返了。那些采矿者与来自世界各个肮脏角落的恶棍沆瀣一气欺辱沿路的老实人。法典中有关私刑1的条款迫使这伙恶棍就范,从而终止了那一幕幕恶梦。 尽管如此,卡斯卡贝尔先生仍以一个谨慎男人的姿态随时保持着警惕。 从农庄雇佣的二个车夫驾车技术娴熟。整整一天行进顺利,没有任何不测,这实在值得庆幸。要知道在这远离人家的荒山野岭,一只轮子的破损,一根车轴的断裂都无法修理,那样“美篷车”上的乘客便会陷入最难堪的困境。 然而,路旁的景象越发荒凉。光秃秃地面上既没有深黑色的冷杉树,也没有地毯般的青苔类植物。到处都是形状骇人的巨石,弯道增加了数倍,一般来自瓦克奈尔湖的清流瀑布般地从高处猛然跌落到悬崖的底部。远方,云雾深处卡斯勒匹克峰直插云端,腑瞰着其系的内华达山脉,衬映着秀丽而别致的群峰。 将近下午五点钟时,太阳的阴影已经映在狭窄山谷的谷底上了。还有一个艰难的弯道要爬。这里的斜坡如此之大以至于必须卸下车上的部分物品,并且临时把车尾的行李车与车厢脱开,还要把车顶行李架上的大部分东西取下来。 每个人都在加劲地干着活,然而,应该承认那两个车夫在这关键的时刻表现出了热情的助人品质。卡斯卡贝尔先生和他的家人对这两个男人的初始印象有所改变。再说,还有二天功夫,当翻过那座最高的山峰后,不再会有山要翻越,租来的牲口套具也就回到农庄去了。 当篷车造好歇脚处后,趁着车夫操持马匹的功夫,卡斯卡贝尔先生与两个儿子和丁子香顺原路返回到坡底下,去搬运先前从车上卸下的行李。 一顿美味的晚餐结束了这一天,而人们更渴望休息。 卡斯卡贝尔热情地为两个车夫在“美篷车”的车厢中腾出一个小隔箱;但是,他们却拒绝了,说睡在树荫下足可以了。睡在树下,盖上厚厚的被子,1通常指未经法律审判的被绞死。 他们便能够更加容易看守他们主人的马匹和套具。 不一会儿,临时居住地人们都进入了沉睡之中。 第二天,当佛晓的晨曦微露之时,所有的人都起了床。 卡斯卡贝尔先生,让和丁子香首先走出“美篷车”,朝着不远的马匹围栅走去。昨夜,格拉迪亚托和威尔姆特被困在那里面。 它们俩儿都在那里;但是租用的三匹马却不见了。 马也许不会走远,让赶紧去通知二个车夫去找他们的马,然而,那两个男人已经不在临时营地里了。 “他们在哪里?”他说。 “毫无疑问,”卡斯卡贝尔先生说,“他们带着马跑了。”“喂!……喂!……”丁子香用尖亮的嗓音叫着,很远处都能听到。 没有什么回应。 卡斯卡贝尔憋足了气的叫声也响了起来,找过一遭回来的让也扯开了喉咙喊着。 两个车夫再也不会重新露面了。 “难道给他们的钱数不对吗?”卡斯卡贝尔先生自言自语着。 “为什么这两个男人要离开我们呢?”让问道。 “他们一定做了什么坏事!”“什么?”“什么……?等等!……我们去看看!……”卡斯卡贝尔重新走回“美篷车”,让和丁子香跟在他身后。 他走上篷车踏梯,推开车门,穿过车厢一头冲向车厢末尾卧室中放保险箱的地方,这一连串的动作是眨眼间发生的,当卡斯卡贝尔先生重新出现在车门口时,他绝望地号叫着: “它被偷走了!”“是那只保险箱?”科尔奈丽娅问。 “是的,它被那两个恶棍偷走了!” 第四章 重大决断 恶棍! 对于这样的无赖这个称谓再合适不过了。然而卡斯卡贝尔家真是被偷惨了。 每天晚上卡斯卡贝尔先生总是习惯地检查一番,看看保险箱是否安全地待在它的位置上!不过,他回忆起昨天晚上的情形,经过一整天极度疲惫的旅行之后,他也困倦到了极点,于是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检查保险箱。显然,当他们回到弯道下面去取卸下物品的那段时间里,那两个车夫便钻进了车厢毫无顾忌地走到车厢的尾部,掠走了保险箱,然后藏在临时营地近旁的荆棘堆里。这就是他们拒绝在“美篷车”上过夜的真正理由。随后,等到全家人入睡后,他们便带着农庄的马匹悄悄溜走了。 如果不是卡斯卡贝尔先生的口袋里还放着几个美元的话,这支小队伍的所有积蓄几乎被席卷一空。所幸的是这两个混蛋并没有把威尔姆特和格拉迪亚托牵走! 由于两条狗与两个男人已相处了二十四小时,已习惯了他们的存在,所以事发时也没有发出警报,罪恶的勾当毫无障碍地得手。 眼下,他们正置身于翻越内华达山脉的跋涉中,到哪里去找窃贼……?又从哪里去找回钱呢……?再说,没有了钱,又怎么样横渡大西洋呢? 绝望的情绪宠罩着全家,有的人流泪,有的人愤怒。开始时卡斯卡贝尔盛怒不已,而妻子和孩子们极度痛苦地沉默着。然而,当火气平息后,他又恢复了主人的面目,一个不会为徒劳无益的发泄浪费时间的男人。 “该死的保险箱呀!”哭成泪人的科尔奈丽娅,无法自制地叫着。 “真的,”让说,“假使我们没有过保险箱,我们的钱就……”“是呀!……一个绝妙的主意驱使我去买下了这只倒霉的匣子!”卡斯卡贝尔先生自语着。“再明显不过了,既然有了一只保险箱,会什么也不装! 正像皮箱商人对我所说的:‘这箱子有良好的防火功能,但是它却防不了贼!’”应该承认,这对于一个家庭是一个无情的打击,一个难以承受的意外。 用百般辛劳挣得的两千美元竟被偷走了! “怎么办呢?”让说。 “怎么办?”卡斯卡贝尔先生咬紧牙关,像是在咀嚼着他说出的话,“太简单不过了!……不可思议的简单……没有补充的马匹,我们就不能继续前进……唉!我提议回到那个村庄……也许那两个无赖就在那儿……”“至少他们不会再重新露面的!”丁子香提出不同看法。 然而,这确实不太可能。尽管如此,也只能像卡斯卡贝尔先生重复的那样,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后退返回,因为不能再往前走了。 接着,威尔姆特和格拉迪亚托被套上了车,篷车开始顺着山脉的盘山道向下行进。 见鬼,下山也未免太容易了!篷车走得很快,几乎是不经意地越过了几个下坡;然而大家都垂头丧气的沉默着,只有卡斯卡贝尔先生不时地从嘴里冒出一连串的咒骂声。 中午时分,“美篷车”停在了农庄前。两个窃贼没再回来。当得知发生的一切后,农夫也十分恼怒。但是,他却没有丝毫为卡斯卡贝尔全家人担忧的样子。他也毕竟被两个贼人偷走了本该属于他家的租金和他的三匹马呀! 这两个贼人在山上逃走。他们也只能继续向前走。你们应该赶快去追他的! 气愤的农夫并没有把他的马匹被偷的责任推给卡斯卡贝尔先生的意思。 “谁能相信呀!”卡斯卡贝尔先生说,“您怎么让这种无赖给您当差,并且把他们雇佣给老实人呢? “难道我事先知道这一切吗?”农夫回答着。“我可从来没有为当差之事得罪过他的呀!……他们来自英属哥伦比亚……”“他们是英国人?”“毫无疑问。”“既然如此,就该提防他们,先生,早该提防他的呀!”不管怎么说偷窃已经发生了,情况简直糟透了。 然而,尽管卡斯卡贝尔太太还未能接受这个现实,她丈夫已恢复了冷静,他是一个达观的卖艺人。 人们聚集到了“美篷车”上,一场家庭所有成员之间的交谈开始了——这是一次最重要的谈话,会谈将产生一个“重大的决断”卡斯卡贝尔先生在说此话时,用舌尖颤动发着r音。1“孩子们,在生活中的某些境遇下,作为一个果敢的男人必须决定…… 现在的情形非常的糟糕……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找到这两个胡作非为的歹徒……这两个英国人,英国佬!……他们不至于四散而逃吧,况且也没有那么多的路……只能有一条路,就是刚刚我们走的那条路!”“哪条路?”桑德勒问道。 “我只是让你们知道刚刚从我头脑里冒出来的打算,”卡斯卡贝尔先生回答说,“但是,要想找到它,让得把他那些宝贝东西中的地图集拿来…… “我的地图集,”让说道。 “是的,你的地图集。你应该有很好的地图知识!……快去取地图集。 “等我一会儿,父亲。”当地图集被放在桌上时,卡斯卡贝尔先生又讲了一通话: “孩子们,我怎么就没有怀疑这两个英国佬!——这两个英国恶棍偷走了我的箱子——为什么我会生出买一只保险箱的念头!——当然,我要说的是我们绝不能放弃回到欧洲去的主意……”“放弃吗……?从来没有过!”卡斯卡贝尔太太叫道。 “科尔奈丽娅回答的太对了!我们要回到欧洲去,我们将回去!我们要重见法国,我们也将能见到它!这并不是恶棍们的所作所为能剥夺的……我必须呼吸到故乡的空气,要么我将死去……”“我不愿意你去死!赛扎尔。我们已经出发去欧洲……无论发生任何事,我们将会到达故乡……”“那么,用什么方式呢?”让用坚定的口吻问道,“是呀!用什么方式?”“是呵,用什么方式呢……?”卡斯卡贝尔先生用手搔着前额回答着,“我们肯定要在沿途演出,我们将终究能日复一日地赚些钱好让“美篷车”顺利到达纽约……。但是,一旦到达了那里没有足够的钱买船票,要么没有轮船,那就惨啰!……没有轮船的话总不能泅水过海吧!……再说,我觉得那也太费劲了…… “非常困难,老板先生,”丁子香回答说,“……至少我们没有鱼那样1法语中字母r在单词中常发小舌振音。 的鳍呀……”“你有鳍吗……?”“我想没有……”“哼!那就闭嘴,竖起耳朵听!”随后,他对大儿子说: “让,打开地图集,把我们现在位置指给大家看!”让找到了一张美国北部的地图和一张位置图,放到父亲面前。当让用手指点在标有内华达山脉的图点上时,所有的人都凝视着它,它就在萨拉蒙多向东一点的地方。 “在这儿,”让说。 “好,”卡斯卡贝尔先生回答道,“要去山的另一侧去,我们将穿过整个美国领土才能到达纽约?”“是的,父亲,这有问题吗?”“总共多少法里?”1“一千三百法里左右。”“好!然后,就要横渡大西洋吗?”“毫无疑问。”“那么大洋的长度呢?”“到达欧洲差不多九百法里。”“那么,一旦到达法国。是否能说我们已经到诺曼底了吗……?”“不能这样说!”“那么确切的距离是多少?”“二千二百法里!”小拿波里娜叫着,她掰着指头算着数。 “瞧呀!我的女儿,”卡斯卡贝尔先生说,“她已经会算术了!——是二千二百法里吗?”“大约如此,父亲,”让回答说,“我相信我的计算正确!”“那么好呀,孩子们,如果在美洲和欧洲之间,有一个海洋与这条路相连,那么这样长的路程对于“美篷车”来说不算什么,然而那条该诅咒的大海却阻断了道路!另外,这个大海没有钱便无法渡过,就是说没有轮船……”“或者没有鱼鳍!”丁子香重复说。 “很明显,他有这鱼鳍!”卡斯卡贝尔先生耸着肩膀回答他。 “因此,很明显,”让又说,“我们不能向东去!”“不可能像你所说的那样,我的儿子,绝对不可能!嗯……也许能够向西走?”“向西走……?”让叫出声来,同时凝视着父亲。 “对!……你看看这儿,指给我看该从哪里取道西上?”“必须首先重新翻过山,穿过加利福尼亚,俄勒冈以及华盛顿的领地直至美国的北部边境。”“从哪儿出发……?”“从哪儿……?将会是英属哥伦比亚……”“呸!……”卡斯卡贝尔先生啐了一口,“没办法避开这个哥伦比亚吗……?”1法国古里,每古里约占4公里。 “不行,父亲!”“别说它了!……接下去是什么地方?”“到达哥伦比亚的北部边境,我们将会到达阿拉斯加省……”“原属英国吗?”“不,俄罗斯——至少到目前都这样说,因为那是一个领土并吞的争论……”“它该归属英格兰?”“不!……它该归属美国。”“太棒了!……经过阿拉斯加之后,是什么地方……?”“那就是把美洲和亚洲一分为二的白令海峡。”“我们离海峡有多少路程?”“一千一百法里。”“再算算,拿波里娜,你得接着往下加。”“我也算吗……?桑德勒问。 “好吧,你也算。”“让,你现在说说那个海峡的宽度行吗?”“二十法里,父亲。”“啊!二十法里!……”卡斯卡贝尔的话提醒了大家。 “一条小河,科尔奈丽娅,不管怎么说也是一条小河。”“你说什么!……一条小河……?”“是呀!……另外,让,这个名叫白令的海峡冬天不会结冰吗?”“当然结冰,父亲!结冰期有四至五个月,它会冻得结结实实……”“太妙了!就是说人们可以从冰上越过海峡了……?”“当然可以。”“噢!多出色的海峡呀!”“然后怎么走?”科尔奈丽娅问,“再也没有要过的海了吗?”“没有了!辽阔的亚洲大陆一直延伸到欧洲部分的俄罗斯。”“指给我看,让。”于是,让找到了一张亚洲全图,卡斯卡贝尔先生非常仔细地看着地图。 “哎!就把路线选在这里,”他说着,“如果亚洲没有太多的荒凉国度的话!……”“不太多!父亲。”“那么,欧洲在哪儿?”“在这儿,”让边回答边用手指指在乌拉尔山脉的边境线上。 “那么,从这个海峡……这个白令小河……到俄罗斯的欧洲部分,有多长的距离呢?”“算下来有一千六百法里。”“那么到法国呢?”“还有将近六百法里。”“从萨拉蒙多算起直至目的地呢?”“三千三百二十古法里!”桑德拉和拿波里娜同时叫起来。 “每人都算得很准!”卡斯卡贝尔先生说,“如果向东走,路程是二千二百法里吧……?“是的,父亲。”“向西走路程是三千三百法里左右……?”“是的,相差一千一百法里路……”“向西走路程是远了不少,”卡斯卡贝尔先生说,“但是路途中没有大海了!所以,孩子们,当一侧走不通时,就应该从另一侧走,这就是我向你们建议做事时的最佳方式!”“瞧呀!……一个倒退的旅行!”桑德拉叫道。 “不是倒退!……而是一个逆转的旅行!”“太好了,父亲。”让回答说,“不过我提醒你,当你看过道路的长度后就会明白,如果我们选择向西走,今年内我们是不会到达法国的!”“为什么?”“多走一千一百法里,“美篷车——牲口套具怎么能受得了!”“那么好吧,孩子们,如果今年我们无法到达欧洲,我将会在明年抵达那里!还有我想起来了,因为我们将横穿俄罗斯,我曾经常听说那里的彼尔姆、喀山、尼捷尼1都有博览会,所以我们将在那些城市停留。我向你们保证著名的卡斯卡贝尔家将在那里露一手并且也会有可观的收益!”当卡斯卡贝尔回答了这一切之后,人们还能对此提出什么异议吗? 实际上,他是一个有着钢铁般意志的人。他的意志在反复锤炼下收缩、锻造,最后变得坚强。活生生的现实生活造就了这些正直的卖艺人。在痛苦、流浪、冒险的现实生活中他们承受了更多的考验,毫无疑问,他们正处于从未有过的令人懊丧的境地之中,他们的积蓄不翼而飞,踏着异常艰辛的道路回归故土。然而在这最近一次重磅炸弹般恶运的沉重打击面前,他们却更深切地感受到对未来一切磨难的无所畏惧。 卡斯卡贝尔太太、他们的二个儿子和女儿从心底里对父亲的提议发出由衷的喝彩。然而,令人称奇的是,纵然卡斯卡贝尔先生的回归欧洲的愿望被无情地“刺穿”,他还意无反顾地决心实施这个更具雄心的旅行计划!噢! 当穿过美国西部和俄罗斯亚洲部分的西伯利亚的时刻,通往法国的道路就在眼前了!“太好了!……太妙了!……”拿波里娜叫着。 “再来一个!……再来一次!……”桑德勒插话,他实在找不出更能表达兴奋与喜悦的词了。 “父亲,你说呀,”拿波里娜问,“我们将会看到俄罗斯皇帝吗?”“当然,如果沙皇陛下有去尼捷尼博览会消遣的习惯的话!”“那么,我们将在他面前演出啰?”“对呀!……只需少露两手就能让他高兴!”“啊!我很想吻他的双颊!”“也许,你只吻他的一侧脸膛就足够了!我的小姑娘。”卡斯卡贝尔先生说,“但是当你吻他时,千万别弄坏了他的皇冠!……”至于丁子香,他对自己老板和主人的才智佩服的五体投地。 原定的行程中止后,“美篷车”重新登上横穿加利福尼亚、俄勒冈以及华盛顿所属的广大地区,最终到达英属美洲边境。卡斯卡贝尔的口袋里只剩下五十美元左右的现钱,幸运的是这钱没有放在保险箱里。然而,这点儿可怜的钱难以维系旅行的日常开销,这支小小的卖艺人队伍必须在沿途的城镇和乡村演出他们的节目。另外,歇脚演出所延误的时间便无法顾及了。必须1俄罗斯的城市名。 要等待白令海峡的海面完全封冻,车辆才能通行,对吧?再说,那海峡也不会提前七个月或八个月结冻。 “这真让人伤脑筋,”卡斯卡贝尔先生说:“如果在到达美洲边境前,我们不能挣到足够的费用,那就糟了!”实际上,在阿拉斯加广大边远地区的印第安人的游牧部落群当中,要想玩“挣钱的把戏”,那将会难上加难。然而,直至美国西郊边境,在这块卡斯卡贝尔家从未光顾过的新大陆边陲中他们毫无名声,毫无疑问观众不会像卖艺人家期盼的那样热情欢迎他们。 不远处将到达的英属哥伦比亚地区确实有众多的城市。卡斯卡贝尔先生没有过,也决不卑躬屈膝地在此乞求先令和便士!已经尝够了英国人的苦头。 “美篷车”和它的主人们要在二百多法里的英国殖民土地上窘迫地遭受压榨会使他感到刻骨铭心的痛楚! 至于西伯利亚,在那漫长的荒凉大草原深处很难遇到萨莫耶特和乔克赤斯部族中的人群,这些部族的从未也不离开沿着海岸地区。在那里无疑卖艺赚钱的前景也不妙。当人们到达时,才能充分看到将会发生的一切。 一切都就绪了,卡斯卡贝尔先生决定“美篷车”在第二天佛晓出发。 大家都在等着吃晚饭。科尔奈丽娅急忙开始干活儿,她在丁子香的帮助下做着菜肴。她说: “卡斯卡贝尔先生出了个了不起的主意。”“是的,老板娘,所有主意中最了不起的主意。另外,他的锅里炖着什么……噢,我想说他的脑子里什么东西在转来转去…… “再说,丁子香,从这个方向走没有大海要横渡,也就不用担心晕船了……”“除非嘛……除非海峡里的冰会来回摇动!”“够了,丁子香,别说不吉利的话!”此时,桑德勒翻了几个空心跟头让父亲高兴。而在他旁边,拿波里娜姿态优美地跳着舞,两条狗在她的周围兴奋地蹦蹦跳跳。现在,确实有必要让大家重新回到最佳演出状态,因为演出不久就要重新开张了。 突然,桑德勒叫了起来: “为了我们的长途旅行,怎么还没有去咨询过所有的动物!”他边说边马上跑到威尔姆特旁边说: “哎呀!我可爱的马儿,有三千法里的大段路途要走呢,你行吗?”然后,他又对格拉迪亚托说: “你那两条可怜的老腿脚要说些什么吗?”两匹马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像是在表达它们的赞同之意。 他又转过身子对着两条狗说: “你,瓦格拉姆,而你玛朗戈。”桑德勒接着说,“你们不想露露蹦球术吗?”意味深长的跳跃伴随着喜悦的狗吠声。瓦格拉姆和玛朗戈在周游世界的行程中,主人的任何一个眼神、动作和手势它们都不会弄错。 该轮到那只猴子了,桑德勒走过来对它说: “瞧呀!约翰牛!别那么无精打彩的!你就能看到家乡了!我的小伙子。 假使你感到太冷就去穿一套演出礼服!你那逗人发笑的鬼脸怎么不见了……?我想你不会把它们全忘了吧,那些滑稽的鬼脸呢?”不!约翰牛没有忘记它的本行,它做了一个非常滑稽的鬼脸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就剩下那只鹦鹉了。 桑德勒把它放出鸟笼,它扭动着头,摆动着小爪子在草地上悠闲地散起步来。 “那么,好吧,”桑德勒问道,“你不想搭理我吗……?你难道把舌头买了吗……?我们马上就要去作一次美好的旅行!……你不高兴吗?雅克。”于是,雅克扯开了喉咙连续不断地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叫声,它拉得很长的r音和卡斯卡贝尔先生的发音毫无二致。 “太棒了!”桑德勒叫了起来,“高兴了,雅克!……同意了,我的好雅克!……答应了,雅克!”而年轻小伙子双手撑地,脚朝天玩起一连串的跟头把式和柔术博得父亲不住的赞许。 此时,科尔奈丽娅走过来。 “开饭啰!”她叫道。 不一会儿,食客们已经在餐厅里坐定,饭菜被风卷残云般地一扫而光。 当丁子香又把话题扯到保险箱的事时,大家似乎已经忘却了发生过的痛苦与自己的关系。 丁子香说:“老板先生,我想呀,那两个混蛋很快就会被逮住! “怎么讲?”让发问道。 “因为他们不知道密码就永远也别想打开保险箱!”“我也毫不怀疑他们会把箱子重新拿回来!”卡斯卡贝尔先生回答后突然咯咯大笑。 这位不可思议的男人,任何时候都会冒出新的念头。此时,他早已忘记了偷窃和窃贼那回事! 第五章 动身吧 是的!动身去欧洲,但是,这却是一条有悖常理的旅行路线,而且,对于急于赶路的旅游者而言确实极为不妥。 “然而,无论如何,我们已经上路了,”卡斯卡贝尔先生思忖着,“现在是急于弄到钱!”出发的时间是三月二日上午。佛晓时分,威尔姆特和格拉迪亚托已经被套在“美篷车”上了。卡斯卡贝尔太太和拿波里娜坐在车上,她让丈夫和两个儿子步行,而丁子香手牵着马缰。至于约翰牛,它呆在车顶的行李架上,两条狗已经在前面探路去了。 天气非常晴朗,回春的气息催发着灌木丛生机盎然的第一波嫩芽。春天为加利福厄亚广阔土地之中万物勃发的壮丽景观拉开了序幕。鸟儿在四季常青枝叶的树木间鸣唱,还有绿橡树、白橡树和冷杉树,村中一簇簇的花丛上植物的长茎在春风中微微摇曳。到处聚集着身材矮小的栗树,还有一些堪称样本的苹果树,这些果树结出的苹果是制作印第安苹果酒的原料,酒以马扎尼的名字命名。 一切都依照已商量好的旅行线路图进行,让没有忘记他作为正宗野味肉食特别供应者的身份。另外,玛朗戈也没有忘记它与猎手合作的使命。好猎手和好猎狗一起共事成果不言而喻。他们对什么地方聚集更多的猎物,猎物何时出没都彼此心领神会。卡斯卡贝尔先生的胃口在此之前从未适应过如此众多的野味:野兔、带羽冠的山鹑、大松鸡或者是有漂亮羽毛成双出没的山鹌鹑,喷香的野味肉构成了美味的菜肴。在重新北上直至白令海峡的路上,假使穿越阿拉斯加平原的沿途上猎物也能这样丰富,全家就不用花费太大的开销继续每天的饮食需要了。或许在亚洲大陆上也会有这样的运气吗?但是只有当“美篷车”行进在漫长的乔克赤斯大草原上的时候,人们才会了解身旁发生的一切。 同样,一切都像预期的一样进行着。卡斯卡贝尔先生并没有忽视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和合适的气候条件下行进,因为,这会使大家心情舒畅。在车辆状况允许的范围内,大家尽量加快行进速度,这样才能避免在几个月后夏天雨季的泥泞道路上滞留的太久。按目前的速度每天二十四小时日夜兼程,平均每天进行七到八法里,其中,中午时歇脚用于午饭和休息;傍晚六点还有一次歇脚,为的是设立夜间临时营地。途经的地区并不荒凉,如同人们能够看到的一样。田间的劳动已经招回了耕种者,他们给农田施肥,让这土地更肥沃,日后产量更高,如同世界上其他任何一个地区一样。而且,他们时常遇到农庄、子村镇、村寨,甚至城市,尤其是当“美篷车”沿着萨拉蒙多河左岸前行时更是如此。由于此地盛产黄金,所以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地名“黄金国”。 全家人依照一家之主拟定的节目单,到处毛遂自荐,为公众演出。他们在加利福尼亚的这个地区还没有出名,然而,难道这些善良的卖艺人就不能自得其乐吗?在布拉柴维尔城,在奥本、在马里斯维尔、在乍玛以及其他一些或大或小的城市里,演出稍稍有些进帐。美国杂技团日常在这些城市巡回演出。卡斯卡贝尔全家也仅仅只有过百十来个观众,总并的进帐算下来也不过才十几个美元。拿波里娜在硬钢丝上的优美造型和惊险动作;桑德勒先生难以置信的柔韧性;让先生在杂耍术中表现出的敏捷和灵巧;丁子香目瞪口呆和幼稚傻气的面部表情都博得了行家的称道。甚至两条狗在约翰牛的配合下也有上乘表现。至于卡斯卡贝尔夫妇,他们向观众表演了与他的声誉相符的节目,他们一个在做力量表演,另一个在做空手角力,他们的表演使那些涌跃观看演出的杂技爱好者们目瞪口呆。 三月十二日,“美篷车”到达了一个名叫沙斯塔的小城市,由此而得名的沙斯塔山海拔高度为一万四千法尺1向西望去隐约可见美口山的轮廓,十分幸运的是可以不用翻越它而前往奥尔良的州界。但是这个地区道路高低起伏不平;必须在山脉伸向东方的迷宫般的叉路上来回穿行,在地图上已经选定的道路在行进当中却很难确定,因此马车走不快。另外,村落也变得稀少了。 当然,缓慢地穿越沿海地区是再好不过的,那里的自然屏障较少。但是,那个地区的道路状况决不比翻越美口山所遇到的境遇好多少。为了绕行位于俄勒冈边界的最后一段谷坡,显然,选择从北登山是明智的。 这个建议是由让提出的,他是队伍中的地理学家,而且,大家都认为他的主意有道理。 三月十九日,当经过了琼斯要塞,“美篷车”在依瑞克小镇上停了下来。 在这里,艺人们挣到了一些钱。他们是第一批来到这里的法国人。他们想干些什么呢?在这些偏远的美国村镇里,大家都喜欢他们,这些法国人!他们在这里始终受到热情的欢迎,这不禁使他们恍然,难道是在欧洲邻国的朋友家作客! 在小镇上,他们出了合适的价,租到了几匹帮助威尔姆特和格拉迪亚托干活儿的马。这样“美篷车”便能够顺利地翻越北方群峰下连绵的山脉,这一次,绝不会再被车夫钻儿空子。 “当然啰!”卡斯卡贝尔先生提醒说,“这回雇佣的车夫不是英国人,我彻底不解过!”如果要使本次旅行避免车辆故障的困扰,不延误时间,不发生事故,必须谨慎从事。 终于在三月二十七日,从内华达山脉出发后经过将近四百公里的路程,“美篷车”穿过了俄勒冈边界。平原的东方被皮特山阻隔,这座山像一根日晷斜矗立在形似日晷盘的广袤的平原上。 牲口和人已经精疲力竭。在杰克逊城做短暂休息后“美篷车”跨过了罗克斯河,缓行的车马沿着横卧大地蜿蜒曲折的海岸线朝着一望无际的北方前进。 这里土地肥沃,但仍旧丘陵起伏,然而非常适于农业生产。牧场、树木随处可见。总之,旅行仍然在加利福尼亚境内进行着。田野中到处穿行着萨斯太或翁布帕克族的印第安人群。他们对远方的过客毫无恐惧感。 让此时正埋头阅读着小图书馆中有关旅行的书籍——因为他决心充分利用他阅读得来的知识——提出恰当的令人重视的某些建议。 此时,人们来到杰克逊城北方数法里的地方,这里有莱茵要塞守护,整个地区掩映在茂密的树林中,处在一个二千法尺高的丘陵上。 “大家应该小心,”让说。“这地方有很多蛇。”“很多蛇!”拿波里娜惊叫起来,接着又是一声恐惧的叫喊,“蛇呀!…… 我们离开这儿吧!父亲!”“冷静些!孩子。”卡斯卡贝尔回答说,“只要我们采取措施就不用怕1一法尺相当于325毫米。 蛇。”“这些可恶的家伙很危险吗?”科尔奈丽娅问道。 “非常危险,妈妈,”让回答道,“它们是响尾蛇,在毒蛇中是毒性最强的一类蛇,如果躲开它们,它们便不会攻击你们;但是,如果你们碰了它们,或是不留意冒犯了它们,响尾蛇就会直立起来,脖颈变细,凶狠的咬人,被它们的毒牙咬过的人大凡都无法生还。 “它们待在什么地方?”桑德勒问。 “在枯树叶下面,不容易被人们发觉,”让回答说:“但是,由于它们会发出嘎嘎的响声,同时摆动着带有环形花纹的尾巴,此时,人们可以及时躲避它们。”“哎呀!”卡斯卡贝尔先生说,“当心我们的脚下,竖起我们的耳朵!”让的提醒是有道理的,各种蛇在美国西部的广大区域里分布地非常广泛。而且不仅仅有众多的响尾蛇,也同样有舞蛛蛇,这种蛇与响尾蛇一样具有危险性。 不用说人们应该非常小心并且每人都要注意脚下。另外,还必须照管好队伍中的马匹和其他动物,主人们至少不能把它们置于各种昆虫类和蛇类的攻击之下。 另外,让认为必须再补充说明,这些该死的响尾蛇和舞蛛蛇还有一个极恶劣的习惯,那就是钻进各类屋子。而且,毫无疑问,它们也不会放过各种车辆。所以人们有理由担心“美篷车”会不会遭到不速之客的光顾。 所以,夜晚来临时,人人都小心翼翼地在床底下、家俱的上上下下,所有的角落和平时隐蔽的地方瞪大眼睛寻找着那个可恶的东西!拿波里娜发出一串尖锐的叫声,当她自认为发现了一条可恶的毒蛇时;她手里拿着一段盘成团的绳子,自然这绳子没有可怕的三角形的脑袋。另外,恐怖使她总处于半睡眠状态,她似乎总觉得能听到从车箱的末尾处发出的嘎嘎的声响!应该说明的是科尔奈丽娅都不像女儿那样,她对此毫无担忧。 “见鬼了!”一天她对着焦操不安的丈夫叫了起来,“真见鬼,蛇能让女人害怕,而女人们也不能让蛇怕她们!我们共同的母亲夏娃就很勇敢,而且她还与那些蛇平频地交谈呢! “噢!……那是在伊甸园里!”小女儿说。 “而且也并不会是她的功劳!……”卡斯卡贝尔先生又加了一句话。 此外,丁子香担任夜间宿营期间的值更任务。起初,他想点燃一堆篝火,在这密林深处可以找到足够的燃料;但是让提醒他,如果火光惊动了蛇,那么火光便会吸引成群的舞蛛蛇的到来。 总之,经过几个村落,在“美篷车”里渡过几个夜晚的卡斯卡贝尔全家感到一切都很平静,在那些村落里,毒蛇的危险微乎其微。 另外,小村镇之间相隔并不远,它们是:考克里克河旁的佳维尔城、罗斯皮尔奇、罗切斯特尔、尤卡拉,在这些小镇子上,卡斯卡贝尔先生又挣到了一些演出费。最后点下来,挣得要比花得多,广泛的草原为他的马匹提供了青草,森林为他的厨房奉献着野味,河流中上乘的鱼类摆上了餐桌,真是不花钱的旅行。一笔小小的积蓄渐渐增加着。但是,嗨!要攒到在内华达山脉的路上被偷走的那二千美元的数目,那还早着呢! 无论如何,即使艺人队伍最终避免了响尾蛇和舞蛛蛇的毒牙攻击,也会被其他形式的磨难所困扰。这情形在几天之后终于发生了,大自然竟生出种种方式让这个社会底层的可怜的人们去受尽苦难! 篷车刚刚经过了欧仁城后,再次踏上了穿越俄勒冈所属地区的征途。这座城市的名字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喜悦,因为它是一个非常典型而又源于法国的名字。卡斯卡贝尔先生很想了解他的说位同胞,这位欧仁,不用说他一定是上述那个小镇的创立者之一。他肯定是一位真正的男人,尽管他的名字不能与法国国王的时髦的姓名相提并论,像查理家族、路易家族、佛朗索瓦家族、亨利家族、菲利普家族……还有拿破仑家族。但是,这个名字给人的感觉它不仅充满着法国味而且也是一个出色的法兰西姓氏。 一行人马在哈里斯堡、奥尔巴尼、杰斐逊城所属的许多城市中做短暂停留后,“美篷车”在客勒姆城下抛了锚,这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城市,它是俄勒冈州的首府,座落在维拉姆特流域的河岸旁。 此时是四月三日。 卡斯卡贝尔先生让大家二十四小时全天休息这对旅行者并不奢侈,因为,他们刚刚在城里的广场上演完戏,而且丰厚的收入也是对他们的辛劳最好的报偿。 在这段时间里,当让和桑德勒听说流经此地的那条河中盛产鱼类,于是便跑了去,埋头体会起垂钓的乐趣来。 然而,第二天晚上,父亲、母亲、孩子们都感到全身奇痒无比,他们不禁暗自思忖,该不是成了某些玩笑的牺牲品,就像在乡村婚礼上如今还开得那种玩笑。 但是,第二天早上,当人们相视时,不由大惊失色!…… “我的脸怎么红得像美国运西地区的印第安妇女一样!”科尔奈丽娅叫着。 “我呀,怎么肿得像一只牛肠薄膜气球!”拿波里娜也惊叫着。 “瞧我呀,从头到脚都出满了疙瘩!”丁子香叫道: “这是怎么啦?”卡斯卡贝尔先生接着说,“难道这里发现温疫了吗?”“我想我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从容地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自己的双臂上斑马纹状的红色肿块。 “到底出什么事了?”“我们一定是接触了一种美国人称为矮接骨草的东西。”“那矮接骨草是什么鬼东西!讲给我们听听!给我们讲讲它意味着什么……?”“矮接骨草嘛,父亲,它是一种植物,无论是嗅到它,触到它,甚至端详它后,就会使人遭受各种不同症状的麻烦。它会使您隔一段时间后中毒……”“怎么……我们中毒了,”卡斯卡贝尔太太不同意这个说法,“中毒啦!”…… “嗨!别害怕,母亲,”让赶紧回答说,“皮肤发痒将会停止,也许会发低烧。”所有解释都是正确的。这种名叫矮接骨草的植物不但有损健康,而且毒性剧烈。风把这种几乎不可触摸的灌木种子洒向大地,如果皮肤触及了它们就红肿,起疙瘩、出现青一块紫一块的斑块疹,毫无疑问,当“美篷车”穿行于塞勒姆周围的树林时,卡斯卡贝尔先生和全家人被一股带有矮接骨草种的风所侵袭。总之,浑身的疹块会使他们非常难受,这种情形会持续二十四小时,在此期间,每个人都不得不反复地搔着痒痒。这确实让约翰牛嫉妒不已,它正专注而不松懈地准备这个专属猴子的精彩节目呢。 四月五日,“美篷车”离开了塞勒姆,也带走了在维拉姆特河旁的森林中这段几十小时令有痛楚的记忆,——一个动听的河流名称总会在这些法国人的耳畔响起。 四月七日,在经过了费尔菲尔德、加内马荷、俄勒冈城、波特兰等重要的大城市后,一家人顺利到达了哥伦比亚的海岸,这里距俄勒冈州的边界大约一百一十五法里。 向北方望去是广阔的华盛顿州属地。这里群山起伏,正位于旅行路线东侧的一部分地区之中,沿着这个方向“美篷车”将到达白令海峡。这里有以喀斯喀特名字命名的山脉的纵横交错的群峰,山脉的最高峰中有圣埃莱娜峰,高度为九千七百法久,另外两座名为贝克和贝娜的高山的高度是一万一千法尺。大自然好似有意揪起了通往大西洋沿海地区的广阔平原,蓄积了它所有的爆发力在新大陆的西方竖起了那一座座挺拔的山峰。假如把这些属地比作一个大海,那么,人们便能说这个海洋的一侧是如此的平静、详和,像是在沉睡,而另侧却是波涛汹涌,起伏跌宕,海中涌起的浪峰就是眼前连绵不断的群山。 让观察到了这一壮丽的景观,而父亲则表述着他滔滔不绝的喻美之词。 “确实如此,如此美妙!”他回应说,“晴日过后,就是暴风雨!呵! 我们的“美篷车”经得住骇浪!上船呀,孩子们,上船!”当人们上船后,小船在这个波涛汹涌的海区继续着它的“航程”。实际上——是在继续着动人的比喻——大海开始平静了下来,而这是由于全体船员的竭心尽力,卡斯卡贝尔全家的挪亚方舟克服了数不清的艰难险阻。即使有时它不得不放慢速度,最起码它能够躲避水中的暗礁。 随后的行程中在小镇上总是受到热情友好的欢迎,在卡尔梅拉,在蒙迪塞罗,甚至在那些现如今已不作为兵站的军事要塞也是如此。那里分布着残破断裂的城墙和栅栏;不过,这些可容纳小部分驻军的要塞,对于那些长途迁移而越过属地边界的游牧印第安人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栖息所了。 同样,“美篷车”冒险穿越瓦格瓦拉境内时既没有受到奇努克人的威胁,也没有遭到奈斯克利人的骚扰。夜幕降临,当印第安人围拢到卖艺人的宿营地旁迦时,他们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使他们颇为惊喜的是约翰牛,它的鬼脸逗得他们开怀大笑。也许是他们从未看到过猴子的缘故,他们要带走它,让它为家庭中的一员。 “什么!……它是我们家里的小弟弟!”桑德勒对他们说。这个要求也引发了卡斯卡贝尔太太的强烈抗议。 人们终于来到了奥林匹亚,华盛顿州的首府,在这里他们得到了“例行的邀请”,公众要求这支法国艺人队伍在美国作最后一次演出。在这个美洲西北部当中的联邦州属末端边境城市文化生活极不发达。 现在,与其说是沿着太平洋沿岸继续着航程,倒不如说是在星罗棋布的小海湾旁前行,这是一些在温哥华岛和夏洛特皇后群岛遮掩下海浪变幻莫测,重重叠叠的小海峡。 要前往斯泰克拉库姆镇,就得沿海岸曲折迂回经过帕吉特苏兹海湾而到达拜庭哈姆要塞,要塞座落在将众多岛屿和陆地分开有海峡旁边。 接着,将要停留的城市是华特科姆,那里的贝克山峰像利剑一般直插遥远的云霄,还有斯里玛亚摩,那里是乔治亚斯特雷特山谷的入口处。 终于在四月二十七日,从萨拉蒙多出发后经过了几乎三百五十法里的路途,“美篷车”到达了这个一八四七年通过谈判确定的疆界,而如今这里是英属哥伦比亚的边境。 第六章 继续旅行 卡斯卡贝尔先生,这个对英国有着天然和固有厌恶惑的法国人即将第一次踏上一块英属土地!他的足迹也即将第一次印在不列颠的疆土上并且将被盎格鲁·撒克逊的尘埃所玷污!读者怎么能容忍这种夸张的表达方式?然而,可以肯定,这种心理状态多少有些荒谬,在这种心理的驱使下,这个卖艺人的脑袋里不得不产生出种种念头,他的某些有惊于生存理智的爱国主义憎恶感觉如此的根深蒂固。 然而,哥伦比亚并不在欧洲。它也不同于英格兰、苏格兰和爱尔兰那样属于大不列颠统治下的组成部分。但是,它却也与印度、澳大利亚、新西兰一样不乏英属领地的性质,正因为如此,赛扎尔·卡斯卡贝尔家对它怀有深切的憎恶感。 英属哥伦比亚是新不列颠的组成部分,这是联合王国海外殖民地中很重要的一个部分,因为新不列颠岛包括有新苏格兰岛,多米尼岛,以及大小加拿大岛,还有从属于哈德逊湾的大片领土。往远得说,这块包括英属哥伦比亚的广阔岛屿和疆土横卧于两个大洋之间,远及太平洋和大西洋之滨。南面与美国边境接壤,从华盛顿属地直至缅因州的沿海地区。 当然,这是一块英属土地,已确定的旅行路线的必须条件不允许全家人回避这块疆土。经过精神计算,在到达阿拉斯加南部顶端地区前,仅仅只有二百法里的路便可穿过哥伦比亚。那块南部的大块疆土曾是俄属西部美洲。 尽管对于已经适应了长途跋涉的“美篷车”而言,二百法里路如同散步一样轻松,然而,在这块“令人厌恶”的土地上走这段路,就像来加走二百次一样使人倍受煎熬,卡斯卡贝尔先生打算尽可能在较短的时间内穿过这个是非之地。 从此,不到吃饭时间便不停车歇脚。免去了平衡和体操练习、钢丝上的舞步和角力。绝不让盎格鲁·撒克逊的公众得到任何愉悦!卡斯卡贝尔全家人有的只是对铸着英国女皇头像硬币的极度轻蔑。一美元的纸币要比一枚皇冠图案银币或一英镑金币值钱得多! 在这种种境遇下,“美篷车”尽可能地在行进中远离城镇和乡村,也就不难理解了。由于总在野外走路,途中的猎物能够提供充足的食物,这样也就避免了购买这个可憎土地上生产者的任何产品。 人们无法想象卡斯卡贝尔家怎么始终保持这种强硬的态度。不!这很自然。同样,有哲学家风范的卡斯卡贝尔曾在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不幸事件中持有鲜明的豁达情绪,即使在不幸的内华达山脉偷窃事件发生之后,他超人的幽默感也得以恢复。然而,当他跨进新不列颠的边界之时就变得伤感而忧郁起来。他低头走路,面容冷若冰霜、帽子拉下直遮住耳朵,把凶狠的目光投向与他相遇而过向他报以善意微笑的旅行者。当桑德勒由于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招致责难时,大家分明看得出他并不在笑。 实际上,那一天呀,嗳呀,这个淘气鬼竟然在篷车前倒着行走,他还不住地做出各种怪相和鬼脸! 然而,当父亲寻问他这样做的动机源于何处时,他的回答起码也会令人厌倦。 “那是因为我们正在进行一次倒退的旅行!”他边回答边眨着一只眼睛。 别的人不由地爆发出一阵哄笑,这个回答太机敏不过了——甚至连丁子香都感到这个回答太好了……至少它一点儿也不愚蠢。 “桑德勒,”卡斯卡贝尔先生摆出作父亲的架式,用教训人的口吻说,“如果你还允许这种形式的玩笑出现,尤其在人们无心插科打洋的时候,我将会揪你的耳朵并且把它们扯到脚后跟上去!”“哦,父亲……”“队列里不许出声!……禁止在英国的属地上发笑!”英属哥伦比亚与太平洋沿岸毗邻的地区道路非常崎岖。这里东面被山峰和海湾包围。连绵不断的落基山脉一直延伸到属地的尽头,位于大洋边的彼特海岸把山脉深深地撕开了一角,西面众多的峡湾把山脉切为数节,如同挪威海岸一般,从另一侧的高峰上腑瞰海岸,景色美不胜收。这里耸立的陡峭山峰与欧洲的山峰完全不同,甚至在阿尔卑斯地区中找不到类似的山峰,这里的冰川无论是厚度和广度都超过了瑞士。霍克山的许多山峰海拔高度达到五千八百米——比勃朗峰的最高峰还高出一千多米——这里的布伦峰便高出阿尔卑斯山脉最高峰许多。 说实话,在这东西两面的山脉之间伸展出一条宽阔而富饶的谷地,这便是“美篷车”必经遵循的旅行方向,这里开阔的平原和壮观的森林一个挨着一个。这块谷地的深处一条水量充沛的河流由南向北流过一百法里后直奔一个狭窄的海峡,这就是弗雷河,它被彼特海岸阻隔,海岸陡峭的山崖像是居高临下地腑瞰着温哥华岛和星罗棋布的群岛的巨人。 温哥华岛从地图上看其长度为二百五十公里,宽七十三公里。一七八九年西班牙人作为战利品卖给了葡萄牙人。温哥华岛曾三次被更名,它曾被称为努卡岛,第二次是以一个英国航海家卡德拉船长的名字命名。随后,直至十八世纪末叶才最终归属大不列颠。 温哥华现在的首府是维多利亚城,它的主要城市还有纳内依蒙。这里丰富的金属矿和煤矿是旧金山多种最为活跃的商业门类中的一个产业。因为旧金山拥有西海岸各种海港的优势。最早是由“哈德逊湾公司”开采和经营这些矿藏。 温哥华岛以北不远,沿海地带内布满了皇后夏洛特群岛的大小岛屿,这个群岛是英国人在太平洋海城中间占据的最大的群岛。 人们很容易猜到,卡斯卡贝尔先生决不想去光顾这个英属首府城市,就像他从没想过去参观澳大利亚的阿德莱德、墨尔本,印度的马德拉斯和加尔各答一样。他带着满怀忧虑经过弗雷泽谷地时,也同样在牲口车辆允许的情况下尽快赶路,他也只与那些有当地土著血统的居民打交道。 再则,当这支卖艺人小队伍穿过此地时,很容易猎取野味作为必要的食物。黄鹿、野兔、山鹑应有尽有,而且,正如卡斯卡贝尔先生所说:“至少我们吃得是上天赐给的清白食品,这些由我小儿子用钻弹快速射杀的生灵的血管里没有盎格鲁·撒克孙人的血!另外,法国人吃了这些野味不会心怀愧疚!”经过兰利要塞后,马车已经进入了弗雷泽谷地深处。在这块几乎无法通行的土地上,马车确实历经迷途后才找到了出路。沿着弗雷泽河的左岸馒布着宽阔的草场,西邻森林的边缘就在眼前,远处地平线上崇山峻岭的座座利剑般的山峰在毫无生气的天空映衬下分外醒目。 应该提及的是,在纽维斯明斯特,这个位于弗雷泽河口处,彼特海岸地区主要城市之一的地方,让留意到在两岸之间有渡船在帮着人们渡河。多么细心的观察,事实上要逆流而上直至河的源头,“美篷车”绝不用再向西绕道而行。这不但是最佳捷径,也是最方便的路线,只有如此,才能钻出英属哥伦比亚边境到达阿拉斯加的尖顶地带。 另外,卡斯卡贝尔先生偶然遇到了一个印第安人,他愿意作为向导带着这支小队伍去俄属阿拉斯加。卡斯卡贝尔先生对这个诚实的土著人不无信赖。当然,这将会增添一份开销;但是,为了确保旅行者的安全和旅途的快捷,不该太看中那几个美元,必要的付出也是值得的。 这位向导名叫罗诺。他是此地人称“迪斯”部落群的一个部落的成员,这些部落是印第安最早的群体。它们与欧洲人的来往非常频繁。这些印第安人与那些生性奸诈、假心假意、残恣、野蛮的捷利先特人有着本质的区别。 卡斯卡贝尔曾不得不对这些美洲西北部的匪邦严加防范。数十年前的一八六四年,不就是这邦匪徒参与了对那些派往彼特海岸筑路工人的血腥杀戮吗? 华汀顿筑路工程师不就是倒在他的屠刀之下,而惨死的噩耗又让整个侨界承受了多么深切的婉惜与悲痛吗?当时不就是盛传捷利克特人挖出受害人的心脏食用,就像食人肉的澳大利亚土著人一样的传闻吗? 让在弗雷德里克·威姆帕尔穿越美洲北部旅行手记中读到了这个骇人听闻的屠杀事件,他打算无论如何也要告诉父亲预防遇到捷利克特人时将会发生的危险;当然他并没有告诉家中的其他人,免得让他们担惊受怕。况且,自从那次悲惨的事件之后,由于严厉的绞刑使他们中的许多屠夫受到严惩,这种最为直接的解决方式使他们的行为得以约束,那些红脸印第安人已经远离杀戮的罪恶行径。这也是向导罗诺向卡斯卡贝尔担保的原因,他保证在穿越英属哥伦比亚的旅途中不必有任何担扰。 天气一直很好。中午时分,已经能感到热浪向人们袭来。绽开的花蕾在枝头迸发着诱人的活力,绿叶红花不失时机地让春天的色彩交相辉映。 这个地区具有美国北阅特有的景致。弗雷泽谷地被重重叠叠的森林环抱着,其中不乏特有的北方树种;雪松、冷杉、还有花旗松。有些树干底部的径围可达十五米之巨,直耸云天的树冠竟有一百多法尺之高。在树林和平原上有着丰富的野禽,而且十分集中,让人轻意就能猎取厨房日常所需的食物。 此外,这个地区也一点不荒凉。村落到处可见,印第安人看上去与盎格鲁·撒克逊的管理者们相当融洽地生活在一起。河面上雪松木质小船组成的船队来往穿梭不息,或顺流而下,或在木桨和风帆的帮助下逆流向上。 同样,马车时常与南行的红脸印第安人相遇。这些成群的印第安人身子都裹在白羊毛大衣里,他们不时地还与卡斯卡贝尔先生搭上三两句讪,卡斯卡贝尔最终能似是而非地明白他们说了些什么,因为,他们使用一种独特的方言,钦诺克语,一种混合着法语、英语和土著隐语土话的语言。 “太棒了!”卡斯卡贝尔叫起来,“瞧,我会说钦诺言语啰!……我又能讲一种从来没有学过的语言了!”钦诺语,正如罗诺所说,是美洲西部给予了这种语言的这个名字。实际上直至阿拉斯加的许多省份里有很多民族都使用这种语言。 此时,由于温暖季节的过早来临,无数冬季的积雪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尽管有时冰雪也会滞留到四月的最后一天。诚然,这对于旅行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情形了,对于急于尽快走出英属哥伦比亚的卡斯卡贝尔先生来说,对牲口和车辆过份的担忧就未免有些多余了。随着气温的逐渐增高,蚊虫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不期而至,这些可恶的小东西已经越来越让人无法忍受。当夜幕降临,人们尽管不让一丝亮光从“美篷车”里露出,即使如此,也狼难避免蚊虫的袭扰。 “该死的东西!”一天卡斯卡贝尔先生无济于事地拍打着这群令人恼火的昆虫后叫了起来。 “我很想知道这些讨厌的蚊子吃什么呢?”桑德勒问。 “它们吃……吃我们……”丁子香回答说“尤其是吃哥伦比亚的英国佬!”卡斯卡贝尔先生补充说,“还有孩子们,一只都不许打死!如果要吃掉一群英国佬,它们一点也不算多,这就是我得以自慰的事了!”在这一段旅行中,狩猎活动非常有效。野禽类动物时常出没。特别是黄鹿,它们从森林里走出来,来到平原上,去弗雷泽河边畅饮流动的河水。瓦格拉姆总是陪伴在让身旁,让轻易地射中这些黄鹿,甚至都不用过于小心地与猎物保持较远的距离——这不由使母亲担忧起来。有几次桑德勒要同哥哥一起去狩猎,第一次参加狩猎使他兴奋不已,以至于误入哥哥的猎枪射击视野,这使让很难做出判断到底是他年轻的猎手弟弟还是他的西班牙猎犬哪一个身手更敏捷,步伐更迅速。 尽管让总是在猎获黄鹿中战功赫赫,但他更为击中一只野牛欣喜若狂。 那一天,他确实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危险,因为那野牛在中了让的第一枪后只是受了伤,而且当野牛的头部中了第二枪后,它仍然垂死挣扎,直到人们把它翻过身,拽着蹄子,剖开肚子之前它才不动了。尽管人们很想了解这个壮举的细节,可让却闭口不谈。然后,这一切都发生在距弗雷泽河岸百十步远的地方,必须套上马匹才能将这个庞然大物拖走,它简直像一只长满鬃毛的狮子。 人们知道,对于北美大草原上的印第安人来说这种反刍类野牛是极有实用价值的。只要遇到野牛印第安人会毫不犹豫地用长予和弓箭去捕杀它们。 野牛的皮可以铺左在第安人活动窝棚的地上当床,它也是全家人的被子,还可以做成“裙子”,这种皮裙可以卖到二十个皮阿斯特1,至于野牛肉,土著妇女把它们放在太阳下晒干,然后切成长条肉干;这是歉收季节宝贵的食物储备。 即便如此,非常通常的情形是欧洲人只吃野牛的舌头——实际上,那是一块充满灵敏机能的肉——对于卖艺队伍的人来说是极易接受的食品。那些年轻的肠胃对它也没有丝毫的鄙视之意。另外,科尔奈丽娅用她独到的烹饪手法,对野牛肉烤、煎、炖花样翻新,她宣称那肉既好又足够做许多顿饭。 但是,牛舌头每个人只能分到一小块,大家都对这道菜赞口不绝,都说从来没吃到过如此美味的佳肴。 整整十五天穿越哥伦比亚的第一段旅行中没有发生其他相应的事情。不过天气开始出现变化,滂沱大雨来临的季节不远了,即使不会阻止队伍前进,至少也会延误北行的时间。 在这种天气状况下,同样还有一个担忧,那就是由于过多雨水涌入,弗雷泽河水将会泛滥。那样,滥出的河水会不会把“美篷车”置于最危险的境地,却会给它带来诸多的不便。 所幸的是当天雨降下后,河水并没有迅速泛滥,河水只是刚刚与两岸的护堤齐平。平原也同样没有被洪水淹没。只是在森林边缘的谷地斜坡地带被雨水侵袭。不用怀疑,马车极其艰难地行进,因为车轮已深陷于泥泞不堪的道路中。然而,在马车密封而结实的车顶下面,卡斯卡贝尔全家找到了已经为他们抵御过无数次狂风暴雨侵袭的藏身所。 1埃及等国的货币名称。 第七章 经过驯鹿城 诚实的卡斯卡贝尔,怎么前多少年你不来光顾即将呈现在你足下的英属哥伦比亚的这个地区呢!为什么当此地满地黄金,弯下腰黄金便可唾手可得时,你演艺生涯的冒险精神没有趋使你到这里来试试运气!又为什么让你父亲讲述的那个手记中描绘的不可思议的年月仅仅是一个过去的故事,而不发生在现在呢! “这里就是驯鹿城,父亲,”那天让这样说,“也许,你不知道驯鹿城的含义?”“我对自己毫无怀疑,”卡斯卡贝尔先生回答着,“是两条腿的动物还是四条腿的?”“你是说一种动物?”拿波里娜叫起来。“这动物很大吗……?它是不是很坏……?它会不会咬人?”“不是什么动物,”让回答说,“它是一个用驯鹿这个词命名的地区,一个盛产黄金的地区,也称为哥伦比亚的爱尔托拉托1。这里不知蕴藏着多少财富,又有多少人经过这里时一夜暴富……”“同时其余的人也在这里倾家荡产。我能这样推断吗?”卡斯卡贝尔先生反驳道。 “父亲,实际上我甚至要补充说明的是破产的人是大多数。然而,有些矿工协会每天获取的黄金能达到两千马克2。在卡利布谷地,威廉姆克里克谷地,人们甚至能够随手捡到满把的黄金!”正因为于此,这个浸透金子的谷地有如此聚宝的魔术,潮水一般的人们赶来此地淘金。同时,接踵而至的便是成批的探矿者和几乎所有角落汇集而来的乌合之众,为了共同的利益,双方一拍即合,很快这里的生活亦得极为困难,不用说,所有的车两的价格都天方夜谭般地飞涨。食品的价格高得出了格。一块面包要用一法斤1。重的美元才能买到。传染病在这个卫生状况极差的环境中漫延。然而,最终的结局是悲惨的,死亡等待着大部分光顾卡利布谷地的人们。几年前,在澳大利亚和加利福尼亚不也发生了类似的惨剧吗? “父亲,”拿波里娜开腔了,“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在我们的路上找到一大块金子!”“那么,你要金子做什么?我可爱的女儿。”“做什么?”科尔奈亚娅回答着,“她会把那金子放进‘小妈妈储蓄盒中’,那盒子会赶快去把金子兑换成漂亮的硬币呀!”“那么,好吧,我们大家一起去找。”丁子香说,“确实如此,我们一定能找到,至少嘛……”“至少我们没找到过,你要这样说吗?”让又反驳他,“也好,但愿奇迹能发生,我可怜的丁子香,因为钱条已经空了……,不,已完全空了!”“哦!……嗨!……”桑德勒用反驳的口吻说:“那就走着瞧吧! “到此为止!孩子们,”卡斯卡贝尔先生立即用极夸张的声音说道,“不许用这种方式发财!在英属的土地上捡金子……呸!……走。我们得快走,不许停下,不许弯腰去捡哪怕是一块天然金块,即使它像丁子香的脑袋一样肥大!到达边境时,即使没有找到写着‘请擦擦您的脚’的布告牌,孩子们,我们也一定要擦擦脚,免得还走这块哥伦比亚地面上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尖埃!” 1西班牙语意为“黄金国”。 2古时金、银的重量单位,每马克约等于8盎斯。 1一法古斤相当于490克,也相当于半公斤。 赛扎尔·卡斯卡贝尔总是这样出神入化!然后他却十分平静!他大概是不让家里的人有机会去捡不纯净的天然金块! 尽管卡斯卡贝尔先生有令在先。然而,许多双审视的目光仍然不断地在地面的每一个角落搜寻着。任何一块小石头在拿波亚娜看来都像是金子,尤其是桑德勒,他最想找到价值昂贵的宝贝金块。为什么不能有这种奢望呢? 在含金量等级排名中,美洲北部人总是排在等一位吗?澳大利亚、俄罗斯、委内瑞拉、中国都只能依次排在它后面! 雨季终于到来了。每天几乎都是大雨滂沱,即使是缓慢行走都相当的困难。 印等安向导赶着马尽快地走着。他在担心那些当时几乎干涸的弗雷泽河的大大小小的支流会突然间被雨水涨满。如果没有了可涉水通过的河段,人们又怎么横穿这些大大小小的河流呢?在持续了几个星期的雨季中,“美篷车”着实陷入了困境。必须尽快走出弗雷泽谷地。 人们说自从捷利克特人向车部退却之后,这个地区的土著居民便没有任何担忧了,实际上这未必尽然;这里的密林中隐藏着某些令人生畏的野兽——熊和其他动物——一旦遇上了它们就会出现真正的危险。 甚至发生了桑德勒在森林里经历的那可怕的一幕,他几乎为不服从父亲的错误付出高昂的代价。 那是三月十七日下午。当车马跨过干涸的河床之后,全家人在距一条小河五十来步远的地方休息。这条流经两个陡壁之间的小河。假使突如其来的河水袭来时,地形会使河水汹涌而湍急,要想渡过岸去几乎不可能。 休息时间将持续两个小时,让已经先去打猎了,尽管桑德勒被告知不要远离临时营地。然而他却头也不回地重新跨过小河,回到了对岸。他随便找了一条十来法尺长的绳子缠在腰间。 小伙子有一个主意:他发现了一只浑身花色羽毛的漂亮小鸟,为了找到鸟巢,他打算跟着它。另外,那条绳子可以帮他毫不费力地爬上任何一棵筑有鸟巢的树。 就这样他渐渐走远了,桑德勒的疏忽比天气带来的威胁要严重的多。再大的暴风雨也有最大的极限。但是谁能阻止一个跑在小鸟后面的小伙子呢! 结果桑德勒几乎深入到了森林的深处,森林边上位于小河左岸的树木已被远远地甩在了他身后。那只鸟儿从一根树枝上飞到另一根树枝上,像是在以吸引小伙子为乐。 桑德勒只顾着追逐那只漂亮的小鸟,全然忘记了“美篷车”两个小时后必须出发。就这样,他离开临时营地二十分钟后,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距出发地足有半法里之遥的密林深处。这里已没有了道路,只有雪松和冷杉树的缝隙间布满荆棘的狭窄的密林小径。 当桑德勒跑着、蹦着像一只年轻而体力充沛的野猫一样追寻时,那只小鸟却欢快地鸣叫着从一棵树冲向另一个棵树。总之,一切都是徒劳的,小鸟终于消失在他身后的密林之中。 “现在可真见鬼了!”桑德勒叫出声来同时停住了脚步。对自己的失败非常恼火。 他透过茂密的树叶看到天空中布满了厚厚的乌云。巨大的闪光从深绿色的树影上面掠过。 最初的闪光伴随着接踵而至的光亮滚滚而来传向四方。 “必须得回去了,给父亲说些什么呢!”年轻人思忖着。 这时候,他的目光被一个奇特的东西所吸引,一块形状古怪的石头,大小形同一只松果,表面布满了凹凸不平的金属纹路。 嗳呀!我们的小伙子自认为这是一块天然金块,它是卡利布地区被人遗忘的一块金子!他高兴地叫了起来,捡起它在手中掂着份量,然后放进了口袋,他盘算着不告诉任何人。 “我用它换了漂亮的金币,慢慢告诉他们也不迟!”他自言自语地说。 桑德勒刚刚把那块宝贝石头装进口袋,暴凤雨就在一声振耳欲聋的雷鸣中狂暴地发作了。最后一串雷鸣声还在空中回荡时,一声野兽的吼叫声闯入他的耳际。 只见在密林的外面,二十步远的地方,站着一只巨大的有灰白相间毛色的灰熊。 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桑德勒拔腿飞也似地跑向小河的岸边。灰熊也在后间紧追不舍。 假使桑德勒能跑到干涸的河床上,穿过河去,躲进临时营地,他就能得救了。人们会在小河的对岸吓唬灰熊,假使它下到河床里人们甚至可以杀死它。 但是雨已经下得很大了,闪电一阵接着一阵,天空中到处是霹雳爆裂的声响。桑德勒从头湿到了脚,湿透的衣服减缓了他逃脱的脚步,他每跑一步都有摔倒的危险,每一次跌倒都是那个可恶的野兽在作崇。然而,他终于保持了与那灰熊的距离,大约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他跑到了小河岸边。 然而,眼前却是不可逾越的障碍。小河中已满是湍急的河水,被激流连根拔起的树干和植物根在河水的裹挟下布满河面,石头在河中被冲得翻着跟头。河水已涨到与河岸一样高。跳进这些旋涡过河,无异于自我毁灭,连告别尘世的机会也没有。 桑德勒不敢回头,他感到灰熊已经追到身后,准备抓住他。另外,由于树林里能见度极差,向“美篷车”示意自己所处的位置简直不可能。 求生的本能支配着他的行为,几乎不加任何思索,这也许能够使他逃生。 离他五、六步远的地方有一棵树,它是一棵雪松,较低的枝叶都伸到了小河的水面上。 他向那树干冲了过去,这是一棵普通粗细的树,桑德勒可以用双臂合抱,借助树皮粗糙的表面,他迅速爬到了树的分权处,钻进枝叶,攀上了高处,这一连串动作小伙子极为敏捷地完成了。即使是一只猴子它也不会如此灵巧,具备如此出色的柔韧性。这般本领对一个马戏小丑角来说是再平淡无奇不过了,而且他对此有着十足的自信心。 不幸的是这种局面没有维持多久。实际上,那灰熊把一只脚攀在树干上准备爬上树去。看来桑德勒无法逃脱这只灰熊的追逐,即便他躲在最高的树枝上。 桑德勒丝毫不失冷静。难道他不是那位著名的习惯于在危急的情况下化险为夷的卡斯卡贝尔的儿子吗? 应该离开这棵树,但是,怎么离开呢?然后,还应该跨过激流,然后,用什么方法呀?瓢泼大雨使猛涨的河水随时可能引发事故,小河开始向河岸外溢水,而且四处外溢的河水已经流到了河岸右侧的临时营地旁边。 呼救吗?在这狂风呼啸的暴风雨中绝对不会有人能听到他的呼救声。再说,即便卡斯卡贝尔先生、让或者丁子香开始寻找失踪者,他们也应该在“美篷车”的前方而决不会在后面搜寻。他们能否能够料到桑德勒已经重新跨过了小河? 在他思索的当尔,灰熊爬树了……尽管很慢,但是它确实爬上来了一些,而且,不久它就能爬到树的分杈处,那样,桑德勒就得想法爬到树梢上去了。 这时,小伙子的脑袋里冒出了一个主意。他看到有些树杈延伸到小河上面十几法尺的地方,于是他快速解下那条先前缠在腰上的绳子在绳子一头做了一个套扣,抛出去套住一枝平伸树杈的最顶端;然后,桑德勒用劲拉直绳子,让那枝平行的树枝竖起来,并且让它保持垂直的状态。 这一切都是用一种超然的灵性,敏捷而迅速地完成的。 一点儿时间也不能浪费,灰熊刚刚勾住了树枝的分杈处,从那里它能寻找到爬进树叶当中的路线。 然后,此时的桑德勒也紧紧地拉住了直立起来的树枝顶端,使它在放手时能够具有强有力的弹性,在小河上空划出一个抛物线,像投石器一样射出一块石头。在他放松绳子的一刹那他自己翻着跟头被猛地甩了出去,摔在了河岸右侧的地上,灰熊征征地望着它的猎物竟从空中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由地显出极度的尴尬。 “啊!我的淘气鬼!”卡斯卡贝尔先生在迎接这个眨眼间自己从天而降的小冒失鬼时用了这个称呼。他与让和丁子香在临时营地周围徒然地寻找了许久后,正在陡峭的小河岸边焦虑不安时,淘气鬼却蹁然而至。 “淘气鬼!……”父亲又说道,“你给我们带来了多大的恐慌!……”“这样吧,父亲,请揪我的耳朵吧!”桑德勒回答说,“我罪有应得!”但是,卡斯卡贝尔先生非但没有揪儿子的耳朵,而且还忍不住吻了桑德勒的双颊,一边说: “不要再这样了,要么,这次……”“那就再吻我一次!”桑德勒边回答,边给了父亲一个重重的吻。 随后,他叫了起来: “哎!……瞧它多失望!我的灰熊……看它那个笨样子,一个地道的冒牌马丁大叔!”让很想去打死那只已走远的熊;但是千万别想着去追它。河水还在上涨,现在最要紧的是避免受到洪水袭击,于是四个人朝着“美篷车”走了回去。 第八章 路过无赖村 八天之后的五月二十六日,马车来到了弗雷泽河的源头。尽管无论白天和夜晚雨仍不停的下着,然而,如同向导所断定的那样,坏天气也几近尾声了。 绕过河水的源头地区后,接下去是山区,“美篷车”毫不迟疑地向西方前进。 再有几天的行程,卡斯卡贝尔先生就能站在阿拉斯加的领地上了。 最后一个星期中,在罗诺制定的后续旅行线路中马车既没有遇到小镇子,也没有经过小村庄。然而,人们对这位印第安人的服务非常满意,因为他对道路和地形了如指掌。 这一天,向导告诉卡斯卡贝尔先生,说如果他愿意的话,不妨在离此地不远的一个小村庄宿营,在那里做一个二十四小时的休整,对多少有些疲惫的马匹来说不会没有益处。 “这是个什么村子?”卡斯卡贝尔先生用疑惑的口吻问道。 “它是个无赖们住的村子。”向导回答说。 “无赖村!”卡斯卡贝尔先生叫了起来。 “是的,”让开腔说,“地图上标得就是这个村名。但这是一个印第安部落人种的称呼,叫作库坎人……1。 “好啦!……好啦!……不用再解释了,”卡斯卡贝尔先生回答说,“这名字起得好,即便这村庄里住着英国人,也不会太多!”傍晚时分,“美篷车”在这个村庄的入口处宿了营。从这里到达地图上标明的阿拉斯加与哥伦比亚的边境地区,最多也不过只有三天的路程。 到了那个时候,卡斯卡贝尔先生便不会总把他那出色的习惯性幽默感埋在心里,像在不列颠陛下的属地上那样怕受到拈污了。 “无赖者村”由一些印第安人掌管。但是也有不少英国人在狩猎季节期间在这里旅居,他们中有职业猎手或一般的狩猎爱好者。 在维多利亚的守备部队的军官中。有一个男爵身份的军人,爱德华·特纳爵士。他是个傲漫、粗鲁、蛮横无礼的男人,他非常醉心于自己的国籍,——那些仅仅因为他们是英国人便自感可以无所不为的绅士中的一员。他会像卡斯卡贝尔先生厌恶的英国同胞一样,不加掩饰的说出他也讨厌法国人。 人们倒要瞧瞧,当他们俩儿人遇到一起时会是什么情形! 不过,就在宿营的当天晚上,当让、桑德勒和丁子香去购买食品后,爵士的几条狗与待在“美篷车”附近的瓦格拉姆和玛郎戈不期而遇。自然这些狗很明显也分享了它们主人的水火不容般的国籍。 战场上,一方是配合生疏的西班牙猎犬和卷毛狗,另一方却是一群“受过训的英国犬”,接着狗吠声,嘶吱声响成一片,混战一发而不可收了,最终狗的主人出面干预了。 当听到所有的声响后,爱德华·特纳爵士走出了他住的位于村口的那座房子。并且举着鞭子威胁卡斯卡贝尔先生的两条狗。 卡斯卡贝尔立刻冲到男爵面前为他的狗辩护。 爱德华·特纳爵士——他能用非常纯正法语表达思想和感情——他立刻领悟到与谁在打交道,于是便毫不掩饰他的蛮横无礼起来,也不为用“大不列颠方式”傲傲地对待一个单独的卖艺人感到不安,就如同他的同胞们通常所做得那样。 1法文中coquinsgnkoquins的发音十分相近前者意为“无赖们”;后者意为“库坎人”。 人们不难想象卡斯卡贝尔先生在怎样的胡言乱语中不得不经受什么样的非礼。 不管怎么说,他不愿引发不愉快的事——尤其是在英国人的领地里——再说,尴尬的局面只会耽误行程,他耐着性子,用平静的口吻说: “先生,是您的狗首先向我的狗进攻!“是您的狗先开战的!……”男爵反击道。“那些卖艺叫花子的狗!……它们真该饱尝一顿带肉的捕狗钩或是一顿鞭子!”“我要提配您,”卡斯卡贝尔先生回应着,尽管他决意让自己冷静,但他已禁不住怒不可遏了。“您所说的话与您的绅士身份太大相经庭啰!”“但是,这可是您这种人理应得到的唯一回答!”“先生,我很客气……而您却是一个混蛋……”“啊!您可得留点儿神哟!……您意敢在爱德华·特纳男爵的头上动土!”卡斯卡贝尔先生已是满腔怒火,他脸色煞白,两眼冒着火,双拳攥得格格作响,步步逼近爵士,此时拿波里娜跑了过来。 “父亲,你来呀!……”她说,“母亲叫你去!”科尔奈丽娅为了拉他回到“美篷车”里,专门打发女儿过来。 “待一会儿!”,他回答道,“告诉你母亲等我和这位绅士办完了事再说!拿波里娜。”听到这个名字,爵士发生一阵非常轻蔑的大笑。 “拿波里娜!”他又重复一遍,“拿波里娜,就是这个丫头片子!…… 同那个魔鬼一样的名字1……”这—回卡斯卡贝尔先生再也无法忍受了。他一步冲上前去,双臂交叉在胸前,身子几乎碰到爵士。 “您侮辱我!”他说。 “我侮辱……您?”“您侮辱了我和一个伟人。他一旦登上你们那片海岛便会一口吞下它!”“确实如此吗?”“会像吞下一只牡蛎一样容易!……”“可悲的丑角!”爵士叫了起来。 然而,他面对拳手咄咄逼人的架式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准备着躲闪。 “是呀!您侮辱我,爵士先生,您必须做出解释!”“向一个卖艺的下贱戏子解释吗!”“您又像刚才一样满嘴喷粪!……那就让我们用剑、左轮枪、马刀,和您愿意的任何武器,甚至拳头较量一番吧!”“为什么不用汽球,”爵士反驳说,“就像露天舞台上您的那些丑角用它玩弄的那种把戏!”“您就等着挨揍吧……”“要不要再加上您的一位集市卖艺人?”“行!”卡斯卡贝尔先生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喊道:“行啊!俩人打…… 一起打怎么都行!” 1法语中拿破伦的姓氏,女性被称为拿波里娜。 然而,当科尔奈丽娅出面干预时,卡斯卡贝尔却急于和对手交锋。但是,他却没有想过他的对手在优雅绅士善长的拳击比赛中无疑会占上风。 正在这个时候,跑过来几个爱德华·特纳男爵部队里的军官,他们是爵士的猎友。他们和爵士沆瀣一气决计与这个与他们一样的“混蛋”共同行事,这些家伙用污言秽语辱骂卡斯卡贝尔全家。但是,这些漫骂却没有使科尔奈丽娅凌然的面容有丝毫改变——至少表面上如此。她只是用尖利的目光威慑着那个侮辱丈夫的恶棍爱德华·特纳男爵。 让、丁子香和桑德勒也跑了过去,而且对骂即将演变为一场混战,此时,科尔奈丽娅大声喊起来: “赛扎尔,还有孩子们,你们全给我回去!……快都回到‘美篷车’里去!”她的语气如此坚定而急促,像一道不可违背的命令。 卡斯卡贝尔先生经历了一个什么样的夜晚!他怒火难平!……他家庭的荣誉受到了伤害,他心目中的英雄受到了亵渎!……被一个英国佬这样地侮辱!……他真想再去找到他,揍这个可恶的混蛋,去揍他所有的合伙者,去揍这个无赖村里的所有无赖和恶棍!……而且他的孩子们早已同仇敌忾要与他一起去!就说丁子香吧,不用说即便不咬下这个英国佬的鼻子……也至少能卸下他一只耳朵! 确实,科尔奈丽娅费了好大的劲让自家狂怒的人安静下来。实际上她心里明白所有的过错全在爱德华·特纳身上。她不能不面对一个现实,首先是他丈夫,而后是全家人在最糟糕的卖艺境遇中,过去曾遭受过,将来还将忍受如此不公正的对待! 然而,为了不使情况更加恶化,她毫不退缩地阻止了一触即发的血战,也没有让丈夫最后一刻向爵士打出那冲动的拳头而酿成难以预测的后果…… 她回答丈夫说: “我保护了你!赛扎尔。”这样卡斯卡贝尔不得不强压怒火,服从了妻子的命令。 科尔奈丽娅多想明天快些来临便可离开这个该诅咒的村庄呀!让全家人在这遥远的北方安全无恙,她心情才能平静。而且,为了确保整个夜晚不会有人走出篷车,她不得不倍加小心地关上“美篷车”的车箱门,自己却留在露天守着夜。 第二天是五月二十七日,凌晨三点钟刚敲响,科尔奈丽娅便唤醒了全家人。为了确保安全,她想在拂晓前出发,这个时候无论是印第安人还是英国人还都在梦乡之中。这是阻止混战更加激烈地重新开始的好办法。甚至在这样的时刻——并没有忽视细节——看来这个威严的女人急于撤掉营地。她脸上流露出不安,眼神透着担忧和怒气,左右张望着,还不时地埋怨、催促、训斥着对她急切的心情漫不经心的丈夫、孩子们和丁子香。 “还有几天我们就能穿过边境?”她问向导。 “三天之后,”罗诺回答着,“如果我们不在路上耽搁的话。”“上路!……”科尔奈丽亚说,“另外,千万别让别人看见我们出发!”不难想象卡斯卡尔贝尔先生昨晚怎样忍受了侮辱。没有让爵士偿还他该承担的罪孽就离开这个村庄,对于一个有着爱国心的法国诺漫底人来说再痛苦不过了。 “这就是在约翰牛的故乡上落脚出的事呀!”卡斯卡贝尔不停地重复说。 然而,即便他脑海中残存着再去那村庄旁走一圈而碰上那个爱德华·特纳男爵,或是朝那个绅士住宅的百页窗多瞅几眼的念头,他都无法从叫人受不了的科尔奈丽娅的管制下脱身。她一刻也不让丈夫离开。 “你去哪儿?赛扎尔……就待在这儿!赛扎尔……我不许你动!赛扎尔……”卡斯卡贝尔先生耳畔总响着这几几句话。他还从来没有受到过他生活中出色而专横的妻子如此严厉的管制。 所幸的是,正是由于这些不断重复的指令,所有启程的准备工作迅速完成而且车马已经整装待发了。凌晨四点,两条狗、猴子和鹦鹉、丈夫、儿子和女儿都已在“美篷车”的各个隔厢里把一切安排停当了,面对眼前的一切,科尔奈丽亚却端坐在那里。接着,当丁子香和向导把马缰握在手中时,她便发出了出发的信号。 一刻钟之后,无赖村已经消失在环绕着它的巨大林带的后面。此时,晨曦才渐露端倪。四周安静极了。朝着北方延伸的狭长的平原上不见一个人影。 启程的行动没有引起村子里任何人的注意,科尔奈丽娅周密的安排和保证措施天衣无缝,无论是印第安人还是英国人都没有想到阻挡道路。她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而她丈夫也许在这长叹中感到的是隐约的痛楚。 “你很怕那些人吗?科尔奈丽娅。”他问妻子。 “非常怕,”她只为了旅客。 三天旅程像流水似地顺利过去了,没有发生任何不测。另外,向导先前已宣布过,人们最后会到达哥伦比亚的边界线。 “美篷车”快活地越过阿拉斯加边境后,就可以在那里停下来了。 一旦到了那里,卡斯卡贝尔就该和印第安向导结帐了,还要感谢他一路上周到的服务,这个印第安向导总是那样热心而忠诚。随后,罗诺向人们指点了几个前进方向后,向大家告辞踏上了回家的路。“美篷车”应该顺着最近的路线向锡特卡进发,那里是俄属领土的首府。 现在卡斯卡贝尔已经不在英属土地上了,他看上也该轻松愉快了。然而,实际上却满不是那样!三夭路程终结之时,他仍然没有忘记在无赖村发生的那一幕令他痛心疾首的闹剧。这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他禁不住对科尔奈丽娅说: “你应该让我回到那儿去跟那个鸟人算清那笔帐……。”“赛扎尔,那笔帐已经了清了!”卡斯卡贝尔太太极简单地回答说。 “什么!算清,彻底算清了!”那天夜里,当所有的人在宿营地安然入睡时,科尔奈丽娅却在爵士的住宅周围伺机行事,当她发现这个英国佬走出家门伺机耍鬼花招的当尔,便尾随着他走出百十步远。当他进到树林中,这位“芝加哥竞技的头奖得主”给了他重重的一击,这一击足以使一个男人服贴地躺在地上。鼻青脸肿的爱德华·特纳男爵第二天才能重新爬起来,而且,他必定长久地戴着遇到这位可爱的女人后肢体和面容上留下的那累累标记。 “噢!科尔奈丽娅……科尔奈丽娅!……”丈夫大声叫着,紧紧地把她搂在怀中,“你为我们家的荣誉复了仇……你是名符其实的卡斯卡贝尔家的女人!” 第九章 不准许通过! 阿拉斯加是美洲大陆西北部的一个地区。它全于北纬五十二至七十二度之间。它也正好被呈弧线穿过白令海峡的北极圈横向切分。 只要稍微留意一下地图,您就能非常清楚地发现它的海岸线极似一张犹太教徒的脸。里斯本角巴罗角之间的海岸线造形恰似他的前额;科策布小海湾是他的眼眶;威尔士太子角他的鼻子;诺顿湾很像他的嘴巴,那撮传统式的山羊胡子便是阿拉斯加半岛,它蜿蜒前伸与散落在太平洋上的星罗棋布的阿留中群岛相连。至于他的头颅是绵延不断的朗日山脉,它最后一段山坡深深地淹没在北冰洋冰冷的海水之中。 “美篷车”即将要在这样一个地区曲折迂迥地穿行一千法里的路程。 毋庸多言,让已经仔细地研究了地图,无论是山脉、河流还是沿海区域的分布,总之,旅行线路被安排的恰到好处。他甚至为了向大家讲解其中的细节还举办了一次小型讲座,一个全家人怀着极大兴趣而洗耳聆听的讲座。 由于他的讲解,所有的人——甚至丁子香对这个位于美洲大陆西北边踵的地区的发现开发历史都了如指掌了。最先光顾此地的是俄罗斯人,然后是法国人拉佩卢斯和英国人温哥华,最后是美国人麦克·库鲁尔在探险途中寻找约翰·富兰克林男爵时发现了它。 事实上在一八六五年,为了通过白令海峡在新旧大陆之间铺设海底电缆,弗里德里克和比勒克雷上校游历于此而发现了这个地区,但他们仅仅是路过。直到当时,阿拉斯加内陆省份几乎还没有被旅游者的皮件和皮衣加工商号所占据。 那时,国际政治界重新刮起著名的蒙罗伊主义旋风,依据这一理论美洲最终回到了美洲人的手中。尽管哥伦比亚和加拿大自治领仍是大不列颠的领地,但它们迟早会回到当地人民的怀抱里,或许俄罗斯也会同意把阿拉斯加出让给美利坚合众国,这意味着四万五千平方法里的土地。这就是俄罗斯政府谈及这块领土时总是讳莫如深的原因所在。 然后,在美国涉及此事,公众首先对国务鲫斯图尔德先生颇有微词,他在表述获取这块人称“海豹出没的乐土”的领士时竟认为联邦政府没必要这样做。总之,斯图尔德先生在此问题上表现出纯美国式的固执。然而,在一八六七年谈判有了很大的进展。人们甚至不得不这样说,即使美国和俄罗斯之间的协定还未签字,然而,阿拉斯加随时随刻都会成为美国的一部分。 这是五月三十一日的夜晚,卡斯卡贝尔全家来到了边境,他们在一棵高大的栗树下宿营。此时,“美篷车”已经栖息在阿拉斯加境内,眼前是大片的俄属领土,再也不是英属哥伦比亚了。卡斯卡贝尔先生该放下那颗悬着的心了。 同样,他出色的幽默感又回到了血管里,而且用一种外在的极富感染力的方式让他的所有家人分享其中的乐趣!现在要把全家人一直带到俄罗斯的最终的欧洲边界上去。他们的旅行线路再也不会离开俄罗斯的土地,无论是阿拉斯加省或是西伯利亚的亚洲部分,这些广褒无垠的地区难道不是在沙皇的统治之下吗? 一顿充满喜悦气氛的晚餐在等着大家。让杀了一只又肥又胖的野兔,是瓦格拉姆从矮树丛中把它叼回来的。请注意,它是一只俄国野兔! “让我们喝一瓶好酒吧!”卡斯卡贝尔先生说,“谢天谢地!在边境的这面呼吸似乎也顺畅多啰!对,这里有美国的空气,还混合着俄国的!孩子们,张开你们的肺叶尽情地呼吸吧!……别感到不好意思!……这酒是给所有的人预备的——丁子香也不例外,尽管他的鼻子足有一古尺长!1喔唷!…… 这五个星期让我窒息的穿越可诅咒的哥伦比亚的日子总算熬到头了!”当酒瓶中的最后一滴酒喝尽,晚餐才告结束,每个人只能直愣愣地望着各自的隔间和床铺了。这个夜晚安静极了。它既没有被近旁的马戏动物的响声,也没有被印第安游牧人的脚步声所打扰。第二天来临时,马匹和狗已完全恢复了疲劳。 天刚蒙蒙亮,人们便拆除了临时宿营地,好客的俄罗斯的宾客们已经为启程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如同卡斯卡贝尔先生常说的那句话“俄罗斯像是法国的大姐姐”一切都没有用太多的时间。早晨将近六点钟,“美篷车”朝着西北方向行进,为的是赶往辛普森河。在那里可以很容易地乘渡船过河。 朝向南面的阿拉斯加方向,有一座山峰清晰可见,它以沃丁顿将军的名字命名而远近闻名。它是一条陡峭的带状山峰。它的西面有一系列众多的岛屿和群岛,这些岛屿分别是威尔士太子、科鲁泽尔、库奇、巴拉诺、锡特卡岛等等。最后那个岛屿便是俄属美洲的首府,它的另一个名字是新阿肯色。 当“美篷车”到达锡特卡后,卡斯卡贝尔先生打算在那里休整一段时间,首先是为了充分地休息,其次,也为把队伍带到白令海峡,为结束他们的第一阶段旅行做好准备。 这条旅行线路不可避免地经过一个带状的狭长地区,这个地区被沿海的山脉不规则地断断续续地分割开。 卡斯卡贝尔先生虽然出发了,但是他的脚并未踏上阿拉斯加的土地,他似乎还感觉到会有一个障碍,突然拦住他,而且他感觉到这个障碍将不可逾越。 好客的俄罗斯——法兰西的姐姐并没有表现出准备殷勤地接待这些由卡斯卡贝尔全家人组成的法国兄弟们。 果然,俄罗斯的边防线上出现了三个边境警察。他们体魄强健,浓密的络腮胡子,大脑袋,翅鼻子,典型的卡尔梅克人的相貌。他们身着深色的俄罗斯制服,头上戴的平顶大盖帽像是在召唤众人向他们致敬。 随着警察头目的手势,“美篷车”暂停了前行的车轮,正在驾车的丁子香招呼他的老板。 卡斯卡贝尔先生出现在第一个隔厢的门口,他的儿子们和妻子陪伴着他。接着,所有的人都走下车,惴惴不安地来到穿相同制服人的面前。 “你们的护照呢?”一个警察用俄语问道——卡斯卡贝尔先生在这种情形下才听得懂这种语言。 “是护照吗……?”他回答着。 “是的!没有护照是决不允许进入沙皇的领地的!”“但是,我们没有护照,亲爱的先生。”卡斯卡贝尔先礼貌地解释说。 “那么,不许通过!”这句话明确而又意味深长,就如同对着讨厌者的鼻子关上的一扇门。 卡斯卡贝尔先生蹙着眉头。他非常了解俄罗斯严厉的行政管理规定。只是期待着最终能以互谅了结。的确,在“美篷车”跨过边境的地方恰恰遇上了这些警察,真是一个令人难以质信的恶运。 1一古尺长1.2米。 科尔奈丽娅和让非常焦虑不安地等待着交涉的结果。那结果或许会中止他们的旅行。 “好心的俄国先生们”,卡斯卡贝尔先生为了使他擅长的口才更能打动人改,便以委婉的语气和明确的手式说,“我们是法国人,为了消遣一番,正在做一次旅行,另则,我敢说对于同样乐于此道的人们,尤其是贵国的贵族中的先生和女士们,他们一定会感到我们的到来是他们的荣幸!……我们总相信你们会免检我们的护照,因为我们踏上的是沙皇陛下的土地,所有俄国人的君主……”“没有证件特许入境,”警察回答他说,“这从来没遇到过……不行!”“那就遇上一次吧……就这可怜的一次,行吗?”“不行,”一个警察用生硬呆板的语调回答道,“向后转,别啰嗦!”“但是,至少告诉我,去哪里能够得到护照呀?”卡斯卡贝尔先生问。 “这个嘛,您自己看着办!”“让我们一起去锡特卡,在那里可以通过法国领事馆讲清楚我们的事……”“锡特卡没有法国领事馆!唉,等等,你们从哪里来?”“萨拉蒙多。”“那么,好吧,你们应该在萨拉蒙多申请护照!……没必要再解释了……”“正相反,这很有必要,”卡斯卡贝尔先生回答说,“因为我们正在赶往欧洲的路上……”“去欧洲”……走这个方向?”卡斯卡贝尔先生明白自己的回答使警察犯了疑,因为从这条路回欧洲去未免有些令人难以质信。 “是,是这样……”他又补充道,“由于某些原因,我们不得不绕道而行……”“那又怎么样!”警察又说道,“没有护照不能通过俄罗斯的领土!”“假使只需要付一些费用的话……”卡斯卡贝尔先生此时又冒出一句话,“也许我们最终会被谅解啰?”在说话的当尔,他眨着一只意味深长的眼睛。 既便如此,谅解似乎没有达成。 “尊敬的俄罗斯先生们,”绝望之中的卡斯卡贝尔先生又说,“难道你们再也不听一听卡斯卡贝尔全家的申诉吗?”他说这话的口吻竟像是卡斯卡贝尔全家人已经为一家流浪的吉普赛人境遇似的! 一切都无济于事。只能调转方向原路返回,警察们甚至用严厉和不容辩解的口吻迫使“美篷车”重新回到边境那边去,正式命令他们不许再跨过边界线。卡斯卡贝尔先生满怀窘迫跟着马车重新回到了英属哥伦比亚的领地。 人们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令人不快的情形,甚至令人担忧不已。所有的计划被推翻了。满怀欣喜制定的旅行线路将被迫中止。由于没有护照,西去的旅行,通过西怕利亚返回欧洲的希望将要化为泡影。重新穿越美国中西部前往纽约,这是通常情况下能够做出的选择。然而,面对大西洋,没有轮船怎么能渡过?即便有了轮船没有足够的钱买船票又如何是好? 在路途中要抒到应付各种开销的必要的款项也勉为其难。再说得花多少时间才能攒足这笔钱呢?卡斯卡贝尔全家——为什么不承认这个现实?——他们不得不仍在美国的国土上被拖得精疲力竭。二十年来,卡斯卡贝尔先生家几乎没有在通往格雷特伦卡的城市和乡村里有所作为。如果说从前他们还能获得整张的美元,那么现在甚至连美分也无法得到了。不!重走向东的条条道路将意味着无休止的延误,也许数年时光就会在有可能登船去欧洲之前而白白流逝。无论如何也得想出一条计策能让“美篷车”抵达锡特卡。瞧,当那三个警察使全家人陷入艰难的思索之时,这便是这个有趣家庭的成员们的所想所议。 “瞧呀,我们走得是条多好的路呀!”科尔奈丽娅边说边摇着头。 “甚至都不能算作路,”卡斯卡贝尔先生说,“一条死路,一条绝路!”干吧,老角力士,演出竞技会上的角力士,难道你没有办法战胜恶运吗? 难道你要让自己在不幸中屈服吗?你,一个久经世故的卖艺人至少也能应付一下局事吧?你的魔术袋空了吗?你那有丰富应变力的想象不再起作用了吗? “赛扎尔,”科尔奈丽娅此时说,“那些该死的警察竟能那样凑巧地遇上我们,还阻止我们过境,我们不如去找他们的上司谈谈“上司!”卡斯卡贝尔先生叫起来,“他们的上司就是阿拉斯加的地方长官,一些俄国上校。 这些人会同他们的下属一样不近人情,同样会赶我们滚蛋!”“另外,我们要去锡特卡,”让提醒说,“警察偏偏不让我们去那儿。”“也许,”丁子香更加确切地提醒道,“这几个警察将不会拒绝带我们去拜见某一个地方长官吧……”“唉!丁子香说得有道理,”卡斯卡贝尔先生说,“……这是一个绝好的主意……。”“至少这主意不坏。”丁子香以他惯用的委婉口吻又补充道。 “调头回去之前应该试试,”让搭着话,“另外,如果你愿意的话,父亲、我去……”“不,我去最合适,”卡斯卡贝尔先生又说,“锡特卡的边境离这儿远吗?”“一百法里左右。”让说。 “好吧,十几天之后,我就能重新回到宿营地了。让我们等到明天,去碰碰运气吧!”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卡斯卡贝尔先生就去找警察。与他们相遇的路既不远也不难,因为他们就留在“美篷车”附近监视着卡斯卡贝尔全家。 “又是您吗?”一个威严的声音冲他喊。 “又是我!”卡斯卡贝尔先生带着十分愉快的微笑回答。 接下去他表示希望被带去拜见阿拉斯加地方长官阁下,并说将用各种亲切的方式与俄罗斯行政机构交涉。他愿意为同意陪他前往的“令人尊敬的公务员先生”提供路费,他甚至许诺决不让慷慨而诚实的引见人对一笔可观的美元报酬可望而不可及,还有等等许诺…… 然而,建议告吹了。可观的额外酬金的诱惑也同样没有奏效。这伙执拗的像海关公务人员,刁顽的如同税务局的檄税官似的警察恐怕已经开始极度怀疑这个法国人,他去见地方长官就是为了越过阿拉斯加边境。于是,两个警察中的一人向他发出了立即返回离开的命令,同时还补充说: “如果我们重新在俄国领地上碰到您,并不是带您去锡特卡,而是带您去最近的军事要塞。那样的话,一旦您进去了,人们再也不会知道您怎么样,什么时候再从里面出来!”卡斯卡贝尔先生回敬了对方几句话后,便带着满腔失败的沮丧快步回到了“美篷车”里。 平心而论,卡斯卡贝尔家带轮子的住宅难道将要变为固定住宅吗?难道载着卖艺人和财物的小船即将在哥伦比亚和阿拉斯加的边境上长久地搁浅? 就像海水退潮后一条被搁置在干涸岩石中央的小舟一样。实事上,并不用过于忧虑。 在这种情况下时光悄悄流逝,相似的日子便会接踵而至,如果全家不最终做出一个决议,岂不是一件悲哀的事! 幸亏生活补给还不算太缺;经过计算在到达锡特卡后再做补充,现有的食品储备足够用了。再说附近有很多猎物。只是让和瓦格拉姆得留心别到哥伦比亚领地以外的地方去冒险。年轻的小伙子大可不必去冒被没收猎枪的危险,也更没有必要为俄国的国库缴纳罚金。 在此期间忧愁的阴霾始终笼罩在卡斯卡贝尔先生和他的家人心头。甚至看上去动物们都也闷闷不乐。雅克不像平常那样绕舌不止。两条狗搭拉着尾巴发出长长的焦躁不安的嚎叫。约翰牛也不再起劲地上窜下跳和做鬼脸了。 威尔姆特和格拉迪亚托似乎默默地承受着眼前的现实,对四周原野赏赐给它们的肥美而新鲜的牧草竟不屑一顾。 “无论怎样也得争个主意!”卡斯卡贝尔先生把双臂抱在胸前重复着这句话。 这不言而喻,但是,什么主意呢……?什么主意……?这已不是困扰卡斯卡贝尔先生的实质所在,因为说实在的他已别无选择,只能原路返回了,前进的路已禁止通行了。完成西行计划的努力竟被如此无情地封杀了!人们不得不重新回到那个令人诅咒的英属哥伦比亚,然后投入中西部大草原的怀抱,再到达大西洋沿海地区!一旦到达纽约后,怎么办呢?也许会有一些慈善主义者为帮助一个家庭遣返祖国发起一次募捐活动吧?对于这些总是以劳作为生,从未向任何人伸出乞怜之手的善良人们来说,下贱到接受施舍的地步,该不是奇耻大辱!天啊!在内华达山脉的道路上被人掠去微薄财产的悲惨的乞丐们! “即使他们愿意在美国自溢、或在西班牙被施以绞刑,在法国上断头台,在土耳其被处木桩刑。”卡斯卡贝尔先生重复说,“这就是对社会底层人们的公正处置吗!”他终于作出了决定: “我们明天出发!”他说此话时,正是六月四日,“我们将回到萨拉蒙多,然后……”他说不下去了。到了萨拉蒙多再走着着吧。此外,出发的一切准备都就绪。只要套上马匹,调转马头便可以向南行进了。 在阿拉斯加边境的最后一个夜晚仍旧悲伤而忧郁。每个人都蜷缩在各自己隔厢里默默无言。天很黑。巨大而纷乱的云层将天空划出条条沟壑,像汪洋中失去控制的浮冰被一阵狂风刮去车方。天幕中没有任何垦辰的踪迹,娥眉北的新月刚刚隐没在天际边的崇山峻岭的身后。 当卡斯卡贝尔先生向家人们发出就寝的命令时,已经是将近九点钟了。 第二天佛晓前人们将启程。“美篷车”将重新踏上那条它曾从萨拉蒙多寻觅而来的道路,而这一次不再需要向导了,很容易便能辨别方向。一旦到达弗雷泽河的源头,只需沿谷地而下便可抵达华盛顿洲的边境。 丁子香对两条狗说过晚安后正打算关上第一间隔厢的车门的当尔,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巨响。 “那是一声枪响!”卡斯卡贝尔先生叫出了声。 “是的……有人开枪……”让回答说。 “一定是猎人在打猎!……”科尔奈丽娅说。 “一个猎人……在漆黑的夜里……?”让提醒道,“这绝不可能!”这时候,第二声巨响在夜空中回荡着,还能听到尖叫声。 第十章 卡耶塔 随着那些尖叫声,卡斯卡贝尔先生、让、桑德勒和丁子香一下子冲出了篷车。 “在那儿,”让边说边指着那些沿边境延伸的森林的边缘地带。 “让我们再听听吧!”卡斯卡贝尔先生说。 不必再听了。确实有尖叫声传来,还有二声相继的爆裂声刚刚响过。 “出什么意外了……?”桑德勒问。 “无论怎样,”让回应说,“可以肯定那些叫声是遇险的叫声,在那里一定有几个人遇上了危险……”“应该去援救呀!”科尔奈丽娅说。 “对,孩子们,快走。”卡斯卡贝尔应和着说,“别忘了带上枪!”总之,也可能不是发生了意外事故。或许是某个旅游者成了阿拉斯加边境上一次谋杀的受害者。同此,他们必须在援助别人的同时也要谨慎地注意保护自己。 很快卡斯卡贝尔先生和让每人带上一支长枪,桑德勒和丁子香各自取了一把左轮枪,便离开了“美篷车”。科尔奈丽娅和两条狗必须守卫着篷车直到他们回来。 他们沿着树林的边缘走了约莫十分钟的样子。他们不时地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没有丝毫声响打扰森林的寂静。然而,他们确信那些尖叫声来自这个方向,而且就在附近。 “莫非我们都被错觉愚弄了吗?”……卡斯卡贝尔先生提醒大家。 “不,父亲,”让回应说,“这不可能!唉!你听到了吗……?”这一次,确实听到了一声呼唤,——这叫声并不是男人的声音,不像他们听到的第一声尖叫,而是一个女人或孩子的叫喊。 夜色漆黑异常,而且又在树木的阴影下,几米远的东西都无法看清楚。 丁子香提议会取一盏车上用的号志手提灯;出于谨慎起见卡斯卡贝尔先生反对这样做。总之,搜寻中不被旁人察觉为好。 况且呼唤声又多次反复出现,而且已经能够清晰可辩,很容易借助声音测定搜寻的方向。听声音甚至可以断定不必进入密林深处去了。 事实上,五分钟之后卡斯卡贝尔先生、让、桑德勒和丁子香来到了一块林中空地的入口处……那里的地上躺着两个男子。一个女人跪在其中一个男子的身旁,把他的头放在自己的两臂中间。 他们最后听到的便是这个女人的呼叫声,另外,卡斯卡贝尔先生能听懂一些钦诺克方言,她喊着: “来呀!……来呀……他们杀了两个可怜的人!……”让走近这个惊魂未定的女人,她浑身被那个不幸者胸脯上流出的鲜血染红,她正在试图唤醒他的生命。 “他还有呼吸!”让说。 “另一个呢……?”卡斯卡贝尔先生问。 “另一个人……我不知!……”桑德勒回应道。 卡斯卡贝尔先生走过来听听那男子是否还有心跳,看看他双唇间是否还有一息尚存的呼吸。 “他已经死去一会儿了!”他说。 事实上他被一颗子弹射穿,当场就丧生了。 现在嘛,这个操着印第安语的女人到底怎么样?她是年轻还是年长呢? 她头上戴着一顶防风帽,在黑暗中无法看清她的面容;然而,晚些时候能了解到一切,她会说出她从哪儿来,也会说出那两个人在什么情形下被杀的。 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这个呼吸尚存的男子抬回营地去,并且得给他治疗,迅速的处理措施或许能救活他。至于他同伴的尸体嘛,他们将在第二天重新回来向死者作最后的告别。 卡斯卡贝尔先生在让的帮助下,由桑德勒和丁子香托起受伤者的脚,小心翼翼地把他背在了肩上,同时他转过头去对那女人说: “跟我们走。”那女人毫不怀疑地跟上来,走在受伤者的身旁,用一块布在为他止血。 血不停地从他胸口涌出来。 不能走得太快,那男子身体很重,而且,行走中必须避免震动和摇晃。 卡斯卡贝尔先生希望背回“美篷车”宿营地的是个活着的人,而不是一个死人。 二十分钟后,所有的人终于到达了营地,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不测。 科尔奈丽娅小子拿波里娜还认为他们也成了袭击的受害者,极度不安地等着他们。 “快,科尔奈丽娅,”卡斯卡贝尔先生叫道,“拿些水、绷带和可以止血或者可以让这个不幸的人尽快从昏迷中醒来任何东西来!”“好,好!”科尔奈丽娅回答首,“你知道干这个我在行,赛扎尔!别多说了,让我来做吧!”事实上,科尔奈丽娅确实擅长救护工作。在接受职业训练期间,她曾救护过不止一个伤员。 丁子香在篷车的第一个隔厢里铺了一个床垫,把受伤者放在上面,用一只长枕头微微把头垫高。借着天花板上的灯光,此时,人们看见受伤者的脸颊已经被即将来临的死亡的痛苦折磨的毫无血色,此刻,那个印第安女人正跪在他的身旁。 她是位年轻的姑娘,看上去不超过十五、六岁。 “这孩子是谁……?”科尔奈丽娅问。 “我们听到的就是她的叫声。”让说,“我看到他们时,她正在受伤者身旁。”受伤者是个四十五岁左右的男子,胡须和头发有些花白,身体很结实,中等偏高的身材,一张生动的脸上透着刚毅的神色,虽然他面容苍白,人们也看不到他紧闭在眼睑下的目光。他的双唇之间不时地吐出几声叹息。但是,他却没能说出那怕是一句能让人们辨别他属于哪个国籍的话来。 当他的胸脯完全坦露开时,科尔奈丽娅发现前胸的第三根和第四根肋骨之间被匕着刺了一个洞。这伤势会置他于死地吗?只有医生才能作出判断。 但是,毫无疑问受害者的伤势的确非常严重。 然而,由于现在伤员所处的种种境况下,医生无法实施手术,只能靠科尔奈丽娅所能提供的治疗措施抢救受伤者,也只能用旅游小药箱中仅有的药品救治患者。 眼下要做的是找到制止出血的办法,大量出血会导致猝死。在目前这种身体极度衰竭的状况下,把他送往附近的小镇与否,要视他的伤势发展而定。 那么,这一次卡斯卡贝尔先生并不担心那小镇是否在英属哥伦比亚的领地内。 用干净水仔细地洗过伤口后,科尔奈丽娅把浸着山金车1。液的敷料纱布包在上面。这样处理或许能止住受伤者从被刺伤直至被抬到营地时大量的失血。 “那么,科尔奈丽娅,”卡斯卡贝尔先生问,“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咱们把这个不幸的人抬到我们的床上去。”科尔奈丽娅回答说,“我守着他。如果有必要,我得给他换绷带!”“我们大家都守护他!”让说,“我们还睡觉吗?接下去就得保卫我们自己了!……周围一定有杀人凶犯!”卡斯卡贝尔先生、让和丁子香把那男人移到了最后一间隔厢的床上。 当科尔奈丽娅坐在床边上细心倾听着一种她无法听懂的语言时,年轻的印第安女人娓娓动听地讲述着她自己,卡斯卡贝尔先生最后把这种钦诺克方言翻译给大家听。 她是个纯粹的土著女人,是阿拉斯加土生土长的部族中的其中一个部落的成员。在阿拉斯加省,有一条纵贯东西的大河,名叫育空河,在河的北岸和南岸的广大区域里居住着许多部落,有的人以游牧为生,有的长期定居。 在这些众多的部落中育空族居多数,而最为原始的族人也许要数纽威卡尔库人、塔纳诺人和克奇奥库钦人,而更为久远的部族都集中在河口区域,有帕斯托里克人、咯菲克人、普里姆斯克人、梅洛米特人和印德契莱特人。 这位年轻的印第安女子就是最后这个部族的成员,她名叫卡耶塔。 卡耶塔没有父亲和母亲,也没有了任何家庭成员。然而,在阿拉斯加境内不仅仅只是某些家庭最终消声匿迹,有些部落竟完全消失了。 比如昔日定居在育空河以北的“盗贼部落”。 失去父母,独自一人的卡耶塔向南面走着,由于她曾无数次与游牧的印第安人跑遍了附近的几个地区,所以她对道路再熟悉不过了。她打算去锡恃卡,在这个首府城市里,也许她能进入某个俄国行政机构里作事。的确,就凭她那张诚实、甜美和颜悦色的面孔,人们会接收她的。她非常漂亮,茶褐色的皮肤,一对长睫毛的黑眼睛,一头柔密的棕色长发藏在皮风帽的底下。 尽管她穿着一件宽袖长皮袍,但她柔美的适中身段楚楚动人。 人们都知道,在北美的这些印第安部族里,小伙子和姑娘的发育都较快,他们性格活泼而快乐。男孩子们十岁时就会熟练地操枪和搭弓射箭。而女孩子十五岁便出嫁,别看她们年纪轻轻,可已经是能干的家庭主妇了。卡耶塔却更多地表现出与她年龄不相衬的持重和果敢的性格,她刚毅的秉性让她勇敢地承受这样艰苦的长途跋涉。她启程已经一个月了。她朝着阿拉斯加的西南方向顺势而下,她来到这个毗邻群岛的狭长地带,那些群岛正是首府锡特卡的所在地。当她正沿着森林边缘前行时突然听到了两声爆裂声,随后便是绝望的叫喊声。此时,她离声音发出的地方有百十步远的样子。 那叫声正是传到“美篷车”宿营地的同一喊声。 然而,毫无疑问当她走近出事地点时难免有些惊慌,因为,她艰难地隐约看到两个穿过矮树丛逃走的男人。但是,虽然这两个可耻的懦夫也很快发现了吓了他们一跳的小姑娘。另外,事实上,当卡斯卡贝尔先生和他的家人到达事发现场时,他们已经重新回到了森林边缘准备抢掠受害者的财物,然而,却被来救援的人们吓退了——这可是真的。 1植物名,此植物有止血功能。 面对着她的是横躺在地上的两个男人,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心脏还在跳动,卡耶塔开始呼救,接着便发生了以后的事。第一次被卡斯卡贝尔先生听到的叫喊声是被杀旅行者的惨叫,第二次叫声是年轻的印第安姑娘的呼救声。 黑夜在悄悄地流逝着。毫无疑问,“美篷车”无法抵御急于逃离犯罪现场的凶杀者的袭击。 第二天,科尔奈丽娅看不出那男人的伤势有什么新的起色,他的情形还是令人担忧。 在这种情况下,卡耶塔起了大作用。她跑去采了些草药,她知道哪种植物有消炎抗菌功效。她把草药泡在水里,将干净的绷带纱布在含有草药的水中浸过,然后重新敷在已经不流血的伤口上。 整整一个上午,人们发现受伤者开始顺畅地呼吸了;但也仅仅是呼吸——甚至都算不上是某种断断续续的支言片语——从双唇间不时地冒出来。同样,他的意识并没有恢复。他不可能感知自己是谁,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在阿拉斯加边境上做了什么;他的同伴和他在什么情况下受到了袭击,袭击者是什么人。 不管怎么说,假使这是一桩流动抢劫凶杀活动,那么,这两个遇到印第安姑娘后仓皇而逃的歹徒必竟丧失了一次打劫财宝的机会,他们再也不会在这个人迹罕见的地区重新遇上相同数量的财物了。 这并非臆想,因为当卡斯卡贝尔先生脱下受伤的衣服时,他发现在皮带内侧紧贴腰身的地方藏着数量不少的美国和俄国金币。加在一起合近一万五千法郎。当他恢复意识后,这笔钱肯定会还给他。至于证件。如果不是那本时而有俄语,时而用法语记事的旅行笔记本的话,几乎一无所有。没有,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这位不知姓名者身分的东西。 这一天上午快九点钟时,让说: “父亲,我们有义务去掩埋那具没有葬礼的亡者的尸首。”“你讲得有道理,让,咱们走。或许我们还能在死者的身上找到一些什么有文字的东西,让我们了解他们的身分。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卡斯卡贝尔先生对丁子香加了一句话,“带上镐头和铁锹。”工具备齐后,三个人离开了“美篷车”,他们并没有带枪,沿着昨晚走过的森林边缘走去。 没有几分钟,他们便回到了被害人所在的地方。 毫无疑问,二个男人原本是在这块村中空地上宿营过夜的。这里还能找到宿营的痕迹,一堆篝火灰烬的残留物还冒着烟。在一棵粗大的松树脚下,一些干草堆在一起,二个旅行者可以躺在上面。也许他们遭到袭击时正在酣睡。 那死者的尸体已经僵硬了。 从他的穿着打扮,相貌和粗糙的双手来看,很容易判断出这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肯定是另一个受害者的仆人。 让在他的口袋里到边寻找了一番,没有找到任何身份证件。既没有钱也没有别的什么。他的腰间别着一把美国产的左轮手枪,弹夹里装满着六颗子弹,然而,不幸的人当时没来得及使用它。 很明显,攻击来得突然而令人猝不及防,两个受害者同时倒下了。 此时,林间空地周围的森林十分避静。一阵短暂的搜寻之后,让又回了过来,他没有见到任何人。杀人凶手们肯定没有重新回来过,因为如果抢劫尸首身上的财物,至少那支现在还挎在死者腰间的左轮枪绝不会幸免。 这时,丁子香为了不使尸体被野兽的爪子刨出来,便挖了一个很深的坑。 死者被放进坑里,当土重新盖在这座坟墓上的时候,让念了一句祈祷词。 然后,卡斯卡贝尔先生、让和丁子香回到了宿营地。在那里,当卡耶塔守候在受伤者枕旁时,让与父亲母亲在一起商议起下一步的计划。 卡斯卡贝尔先生说:“如果重新去加利福尼亚的话,我们这位受伤的朋友肯定不能活着到达那里。最好去锡特卡,如果那些该死的警察不再禁止我们踏上他们领土的话,四五天之后我们就能到达那里!”“无论如何也该去锡特卡,”科尔奈丽娅果断地说,“我们就去锡特卡!”“但是,怎么去呢……?我们走不了一法里就会停下来……”“无论怎样,赛扎尔!我们也得出发而且还要大胆地向前走!如果遇到警察就告诉他们事情发生的经过,他们还会像曾经拒绝过我们那样拒绝这个不幸的人和我们吗……?”卡斯卡贝尔先生摇头表示怀疑。 “母亲讲得有道理,”让说,“我们该试试去锡特卡的路,即使没有得到那些警察不会给予的许可。那样会耽误时间。再说,也许那些警察以为我们已经重新奔萨拉蒙多方向了,而且已经走远。一天一夜过去了,我们并没有看到一个警察。昨夜的枪声都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确实如此,”卡斯卡贝尔先生点头称是,“我不得不怀疑他们已经回到……”丁子香提示道:“至少可以认为他们回去出席一个会议什么的。”“对,至少嘛……可以这样认为!”卡斯卡贝尔先生回应说。 让的看法是正确的,也许没有比决定去锡特卡更好的选择了! 一刻钟又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威尔姆特和格拉迪亚托已经被套上了车。 由于两匹马在边境上持久的滞留中得到了充分的休息,所以它们能够在第一天的行进中完成艰辛的运输使命。“美篷车”启程了,离开哥伦比亚的属地使卡斯卡贝尔先生的愉快心情溢于言表。 他说:“孩子们,睁大眼睛,别漏了好景!至于你——让,别让你的猎枪叫唤!完全没有必要让我们的旅行引起旁人的注意……”“但是,厨房可不能停业呀!……”卡斯卡贝尔太太加上一句。 尽管哥伦比亚北部是个多事之地。但是,这里的地形倒很便于旅行,即使大陆边缘的海岸旁那些把群岛分开的小海湾密密麻麻像是在并排而行。放眼望去直到地平线,没有高山遮目。偶然间能看到独立的农庄,人们都十分乐意远方客人的拜访。经过对地图的认真研究,让可以自如应对旅行的方向问题,他希望不求助于向导也能顺利到达锡特卡。 然而,如同先前预料的那样,无论在边境上,还是在境内竟没有遇到警察的人影。这样在开始的行程中,“美篷车”便随心所欲地赶着路。行进中没有碰到任何意外,这更是卡斯卡贝尔先生始料不及的。 科尔奈丽娅说这完全是天意,她丈夫也不无同感。让自己却更倾向于认为俄国的边境管理程序在某种情形下作出了修改。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两天,此时是六月六日、七日。人们已经离锡特卡不远了。如果不是科尔奈丽娅比不停地照料伤员的卡耶塔更担心车辆过于晃动对受伤者的影响,也许“美篷车”能走得更快些。两个女人默契地料理着篷车的里里外外,俨然像母女一般。人们总是怕受伤者不能顶得过这段旅途 即使他人伤势不再恶化,也不能说他正在康复之中。小药箱中的药物极其有限,两个女人要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倾尽全力地救治如此严重,非医生处置不可的伤势,只有这一点儿药品如何够用啊?精心的护理并不能代替科学——真可惜——即使是虔诚的修女嬷嬷也没有她们那样尽职尽心。另外,每个人对年轻的印第安姑娘的热忱和聪颖都赞口不绝。她看上去已经是这个家庭的一员了。她是上天以某种方式赐给卡斯卡贝尔太太的第二个女儿。 七日下午,“美篷车”涉水跨过了斯特肯河,这是一条注入巴拉诺岛与陆地之间狭窄小海峡的小河,距锡特卡只有几法里。 傍晚时分,受伤者能够开口说话了: “父亲……在那里……重新见到他!”他自言自语。 他讲得是俄语,卡斯卡贝尔先生完全能听懂。 他还不断重复着一个名字: “依万……依万……”不用怀疑这一定是那个不幸的仆人的名字,他在主人的身旁被杀死了。 很有可能他们俩儿都是俄国人。 无论怎样受伤者凭着记忆开始说话了,卡斯卡贝尔全家人都想急切地知道他的身世。 那一天,“美篷车”终于来到了一条狭窄运河的岸边,只有跨过这条运河才能到达巴罗岛。因此需要借助在这些众多的海峡中提供服务的渡船才能渡过运河。不过,卡斯卡贝尔先生不希望在与当地人的接触中又一次触发他民族自尊心的隐痛。他担心那个有关护照的恼人问题会重新出现。 卡斯卡贝尔说:“好吧,我们的俄国人至少跟我们来到锡特卡啰!如果警察强迫我们回到边境上去,那么至少他们就得照料一位他们自己的同胞,因为我们开始救了他,除非他们最终守候他直到完全康复!”推理似乎令人放心,但它却不能使全家人在真的遇到严酷的现实时而轻松自如。到达锡特卡后,再次被迫重新踏上去纽约之路,那未免也过于残酷了。 此时,篷车停在了运河的岸边等待着让,他去向那些正在装货载客的渡航和船夫打听过河的事。 卡耶塔此刻来告诉卡斯卡贝尔先生,说他妻子有事要求他做,于是他赶紧去找科尔奈丽娅。 “我们的伤员的确已经完全恢复了意识;”科尔奈丽娅说,“他说话了,赛扎尔,你该尽量弄清楚他要表达的意思!……”果然,俄国人睁开了眼睛,他平生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用讯问的目光团团包围着他。他的双唇间不时地说出断断续续的话语。 然而,他微弱的声音使人很难听清楚,他呼唤着他仆人依万的名字。 “先生,”卡斯卡贝尔先生说,“您的仆人他不在这里,但是我们大家在您身旁……”他用法语说出这些话,受伤者竟也用法语答应他: “我在哪儿?”“在照料您的人们家里,先生……”“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一个使您再安心不过的地方,如果您是俄国人的话。”“俄国人……是的!……俄国人!……”“唉,您现在是在阿拉斯加省,离它的首府不远的地方……”“阿拉斯加!……”受伤者自言自语。 他的目光中似乎流露出一种恐惧的神色。 “俄国的领土!……”他重复说。 “不!……美国的领地!”让刚刚走进来:是他说得这句话。 而且与此同时,通过“美篷车”上一扇半开着的小窗子,让指着一面飘扬在海边哨所上面的美国国旗给大家看。 事实上,阿拉斯加省不再属于俄国已经三天了。三天前一个把阿拉斯加全部归并给美国的条约签了字。从此以后,卡斯卡贝尔家再也不用担心遇上俄国警察了……他们是在美国的土地上! 第十一章 锡特卡 锡特卡,也叫新阿肯色位于巴拉诺岛上,这个海岛又在众多群岛的最西端,它不仅是这个岛屿的首府,也是全省的首府。现在的阿拉斯加省刚刚统归于联邦政府所辖。在这个地区里没有更土的城镇,人们只能遇到很少的小镇或人口不多的小村子,而且彼此之间相距遥远。甚至更确切地应该把它们称作办事处村或代理商村。这些机构的大部分都属于美国的一些公司,还有一些隶属于咯斯顿海湾的英国公司。人们知道在那里各个机构间的联络非常困难,尤其是在恶劣气候的季节中,譬如有时骤然而来的阿拉斯加冬季风暴。 几年前,锡特卡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商品中心,一些俄美合作的贸易公司把此地作为毛皮和皮毛制品的货物集散地。然而,随着这个沿海地区与延伸至北极区共大片陆地相连接的省份各种资源的开发,锡特卡也会很快得到引人注目的发展。再说,在新的行政机构的管理下,它将会变成一个富庶的城市,将无愧于联邦政府一个新的洲府的称号。 即使在那个时代,锡特卡已经拥有所有足以组成“都市”的建筑物;一个建筑非常简炼的路德教1教堂,它的建筑格局不乏君王特征;一座希腊式天主教堂,那耸入雾中的圆屋顶与周围的建筑迥然不同,更不用同于那些东方特色的建筑屋顶;有一个俱乐部名叫“卡尔顿俱乐部”,蒂沃利式建筑,2还有一个“俱乐部之家”,是只供单身汉们娱乐的去处;一所学校,一家医院,其他便是房屋、别墅、村舍。它们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周围的丘陵上。放眼望去整个建筑群被大量茂密的含树脂树林簇拥着,像是在一幅美丽图画的周围构成了一个常青的画框,森林近旁高耸的山峰的座座峰峦隐没在薄雾之中,位于巴拉诺岛北侧的库鲁兹岛上埃德卡姆贝山俯视群峰。它高昂的顶峰达到海拔八千法尺。 总之,即便锡特卡的气候并非十分恶劣,温度计的水银柱也绝不会降到零下七、八度——尽管这座城市横跨在北纬五十六度线上——而它却被特别地称为“水域”。事实上,巴拉诺岛上常年降雨,而较少下雪。所以当一家人带着所有的东西乘渡船渡过运河,“美篷车”正要进入锡特卡时劈头盖脸而来的倾盆大雨便不会使人惊奇了。卡斯卡贝尔先生却对此毫无怨言,因为,他在一个不用护照也有权进城的确切日子到达了这里。 “我的人生经历中幸运之神曾多次降临,但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这样让人不可思议!”他反复说着,“我们曾经站在大门口无法进去,而现在这扇自己开启的大门离我们只有咫尺之遥啰!”可以肯定正是阿拉斯加出让条约的及时签定才使“美篷车”顺利地跨过了边境。然而,现在这块已经变为英国领土的土地上,再也不会有那些难以对付的公务人员,也再也不存在那样强人所难的俄罗斯行政管理手续了! 现在嘛,可以径直把那位俄国人要么送到锡特卡的医院去,在那里他将得到充分的护理,要么送他去一家旅店,然后请一位医生来出诊为他治疗。 然而,当卡斯卡贝尔先生向他提议时,他却说: “我现在自我感觉很好,我的朋友,嗯,是不是我妨碍了你们? “妨碍我们,不,先生!”科尔奈丽娅搭话说,“您妨碍我们什么了?”“您在这里就像在您家里一样,”卡斯卡贝尔先生又插了一句,“您想到那儿去了……” 1蒂沃利是丹麦哥本哈根著名文化娱乐中心,其建筑颇具意大利风格,由此得名。 2常客和旅游者能在这里找到饭店,咖啡馆、酒巴以及各种各样的娱乐设施。 “那么好吧。我想,对我来说最好不离开收留我的人们……不离开给我无微不至护理的好心人……”“行呀,先生,这样好!”卡斯卡贝尔先生回应道,“但是,还是有必要请一位医生赶紧来瞧瞧你的……”“他能来这里……?”“这很容易,这样吧,我亲自去找一位全城最好的医生。”“美篷车”在锡特卡城的入口处停了下来,这里是一条林荫散步大道的尽头,它一直延伸到茂密的丛林深处。卡斯卡贝尔先生带着哈里医生来到这里为那位俄国人看伤。 为受伤者作过认真检查后,医生认为他的伤势不太严重,由于一根肋骨的阻隔,匕首没有刺中要害。任何重要器官都没有受损。另外,多亏了用清水敷料纱布养护伤口,还有年轻的印第安姑娘采来的植物的汁液治疗刀伤,他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而且随着迅速的愈合,他不久便可以站起来了。从现在起他不但可能而且可以进食了。然而,毫无夸张地说,如果卡耶塔没有遇上他,如果血流如注的伤口没能及时得到卡斯卡贝尔太太的精心处理,他被刺杀几小时后将必死无疑。 另外,哈里医生说据他所知这次凶杀一定是一伙叫作卡尔诺夫匪帮的歹徒所为,或许就是匪首卡尔诺夫亲自下的黑手,他们出没于阿拉斯加东部。 这个卡尔诺夫是个作恶多端的歹徒,他的祖籍是俄罗斯,更确切的说是西伯利亚。他手下有一支由俄属阿拉斯加领地和美国所属领地中的逃兵相互纠集而成的队伍。多次悬赏捉拿这伙歹徒的企图都归于失败。这伙既害怕被通剿,又让百姓遑遑度日的恶棍至今仍逍遥法外。然而,他们的恶行时有发生,让四方不得安宁。他们时常在阿拉斯加南部干着抢劫和杀人的勾当。旅行者、游动商人和皮货公司的职员的生命财产安全毫无保障。这次新的恶行完全归咎于卡尔诺夫匪帮。 当医生要离去时告诉全家人对俄国客人的伤情尽管放心,不必过于担忧。 到达锡特卡后,卡斯卡贝尔先生思忖着在那里多逗留一段时间——经过自内华达山脉到此地的近七百法里的长途跋涉,也该让大家好好休整一番。 另外,他也打算在这个城市里搞些演出费,借此增加一些途中用于开销的积蓄。 “孩子们,眼下已不在英国人的地面上了,”他说道:“我们现在是在美国,可以在美国人面前演出了!”卡斯卡贝尔先生也不得不怀疑,卡斯卡贝尔家的声誉是否已经被阿拉斯加公众所接受,在锡特卡不就听人说: “卡斯卡贝尔家的人准会碰壁!”然而,在两天之后那俄国人与卡斯卡贝尔先生的一次交谈之后,主人的这许多设想多少有所改变,当然除去为恢复疲劳而作几天必要的休息的打算。这位在科尔奈丽娅看来性格随和的俄国人——现在知道了他们是一些救过他的命的好心人;还是一些在美国境内巡回卖艺的穷苦的杂耍艺人。卡斯卡贝尔全家人对他所做的一切使他永志难忘。还有那位年轻的印第安姑娘。 多亏了她才使他躲避了死神的追赶。 一天晚上,所有的人聚齐时,他讲述了自己的经历,或许这至少能让大家更了解他。俄国人操着流利的法语,就像讲自己的母语一样轻松自如,话语中不断出现略微偏重的小舌音——像是俄语中的大舌音的节奏,轻柔和有力相映成趣,构成了他独特的悦耳语音。 尽管如此,他的叙述却过于平淡了。即没有冒险的经历,也没有传奇色彩。 俄国人名叫赛尔日·瓦西列维奇,从那天起,他便客气地请大家在卡斯卡贝尔家中称他为“赛尔日先生。”在他所有的长辈中,没有一个像他父亲那样一直住在彼尔姆1管辖区,离与管辖区同名的城市不远的一个地方。出于他天生具有的旅行者的秉性和对地理的探求和研究的浓厚兴趣,赛尔日先生已经离开家乡三年之久了。结束了对哈德孙海湾的广大地区的考察后,他打算了解从育空河起直至北冰洋止的广阔的阿拉斯加地区。此时他却遇到了倒霉的袭击事件。 当时,他的仆人依万和他刚刚在边境的森林里建起一个宿营地,那是六月四日晚上,突然的攻击使他俩从刚刚进入的梦乡中惊醒。两个男人向他们猛扑过来。他们被惊醒,被翻身坐起,进行抵抗……但一切都无济于事。几乎还未完全反应过来,不幸的依万已被一颗子弹击中头部而死。 “他是个多么善良、忠诚的仆人呀!”赛尔日先生说。“他已跟随我十年了呀!他对我真是尽忠职守,我痛惜失去这样一个朋友!”说到这里,赛尔日先生毫不掩饰自己痛苦的心情;每每提起依万,他湿润的眼中都流露出发身内心的忧伤。 他还捶胸顿足地补充说,他无法知道他失去知觉直到重获新生中间的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一切,他也明白自己来到了乐善好施的人们家中,只是苦于无法报答他们精心救治和料理之情。 当卡斯卡贝尔先生告诉他凶手是由卡尔诺夫或是他的帮凶们所为时,赛尔日先生丝毫没有感到惊奇,在这之前他已听说这伙匪邦在边境上活动。 “你们明白了吧,我的经历毫无离奇之处,没有你们的经历那样精彩。 我的故事不得不在阿拉斯加的探险中告一段落。我打算从这里回到俄罗斯去,那样便可以与从来不曾离开过者家的父亲重逢。”就这样他讲完了自己的故事。“现在说说你们吧,先说说,你们这些法国人为什么背井离乡来到美国,这个如此遥远的地方呢?”“赛尔日先生,作为巡回杂耍艺人能不浪迹天涯吗?”卡斯卡贝尔先生回应说。 “即使这样,令我惊讶的是法国离这儿也太远了!”“让,”卡斯卡贝尔先生对大儿子说,“给赛尔日先生说说为什么我们在这里,还有我们用什么方式重返欧洲。”让便讲述了他们以“美篷车”为栖身之地从萨拉蒙多出发以来经历的艰难曲折,几经变迁的遭遇。为了让卡耶塔听明白,他用英语讲,赛尔日先生则原原本本地把他的话再翻译成钦诺克方言让她听。印第安姑娘聚精会神地听着,用这种方式她了解了卡斯卡贝尔全家人,也更加由衷地喜欢上了他们全家。她知道了这些卖艺人为抵达大西洋海岸而翻越内华达山脉崎岖盘山道时,所有的积蓄被偷穿一空,也知道了他们是怎样被迫改变行程,在无法向东前进时改由向西行进。当时他们只能朝着落日的方向调转他们的活动房子,然后穿过加利福尼亚州,俄勒冈·华盛顿州,英属哥伦比亚,在阿拉斯加边境停了下来。在那儿等待他们的是俄国行政当局的不许通过的禁令——然而,实际上这却是一个幸运的机遇,因为那道禁令让他们救了赛尔日先生。 这就是在一家之主率领下的法国卖艺人,还有诺曼底演员为什么出现在锡特卡的原由。多亏那个阿拉斯加归属美国的协议,为他们打开了通往美国新领地的大门。 1原苏联的城市名。 赛尔日怀着极大的兴趣倾听着年青男子的叙述,然而,当他听到卡斯卡贝尔先生在儿子的建议下打算横穿整个亚洲部分的西伯利亚回归欧洲时,不由地作出一个很小的惊讶动作,没人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当让结束了他的叙述时,赛尔日先生说: “也就是说,你们的意向是离开锡特卡去白令海峡?”“是的,赛尔日先生。”让答道,“而且当海峡结冰时跨越它。”“卡斯卡贝尔先生,你们选择的路线是一个漫长而又艰辛的旅行呀!”“长嘛,是那样,赛尔日先生!艰辛嘛,将会是,有可能。那又能怎么样?我们已经无从选择了。接下去我们该说,卖艺人一点儿也不在乎困难,我们已经习惯于周游世界!”“在这些情形下,我想你们不打算今年到达俄国吧?”“不,”让回应着,“因为十月初以前海峡无法穿越。”赛尔日先生又说:“无论怎样说,这的确是一个冒险而大胆的计划……”“也许是这样,”卡斯卡贝尔先生说,“但是没有别的办法……赛尔日先生,我们在这个国家经受了太多的不幸!……我们要重新回到法国去,而且,我们将会到达!……别外,我们也将在集市开始期间经过彼尔姆和尼捷尼……那么好吧,我们会竭尽全力让卡斯卡贝尔。家在观众面前不要太失面子。”“但愿如此,但是,你们的开销从那里来?”“以前的旅行中我们挣到了一些钱,另外,我希望在锡特卡进行两三天演出,这样就可以再凑些钱了。确切地说为了庆贺领土归并协议的签字,城里会有庆祝活动,我想公众们会对卡斯卡贝尔家的表演感兴趣。”“我的朋友们,”赛尔日先生说,“我十分情愿拿出我钱夹中的钱与你们共享,如果我那些钱没有被那两个凶手抢走的话……”“赛尔日先生,您的钱一个子也不少!”科尔奈丽娅赶紧告诉他。 “半个卢布也不缺!”赛扎尔补充道。 接着,他取出赛尔日的腰带,那里面装着他出事前所剩的所有的钱。 “那么,我的朋友们,你们愿意接受……”“不,我们一个子也不收!赛尔日先生,”卡斯卡贝尔先生说,“不能由于我们手头拮据而连累了您……”“这么说,你们拒绝与我分享这些钱吗……?”“是的!”“唉!多么可敬的法国人哪!”赛尔日发出感叹。同时感动地向卡斯卡贝尔伸出手去。 “俄罗斯万岁!”桑德勒叫了起来。 “法兰西万岁!”赛尔日先生也回应道。 毫无疑问,这是第一次两个民族的声音在这块美国偏远的领土上交相回荡! “赛尔日先生,今天您说得够多了,”科尔奈丽娅说,“医生要求您静养,病人必须听医生的话。”“我听您的,卡斯卡贝尔太太,”赛尔日先生答应道,“但是,我还要向您提一个问题,或者说请您办一件事。”“悉听吩咐,赛尔日先生。”“就是说,我期待着为你们作一次服务。”“一次服务……?”“因为你们将要去白令海峡,能允许我陪伴你们去那里吗? “陪伴我们……?”“是的!……这也能使我在阿拉斯加西部的探险计划更加完整。”“赛尔日先生,我要回答您的是:我们非常乐意!”卡斯卡贝尔先生叫出声来。 “但有一个条件,”科尔奈丽娅补充说。 “什么条件……?”“为了你的伤势全愈,您得做所有必须做得事……不能有任何异议!”“我也有一个条件,因为是我要求与你们同行的,所以由我来担负旅行中的所有开销,行吗?”“赛尔日先生,会让您如愿的!”卡斯卡贝尔先生答应说。 双方对此安排都还算满意。然而一家之主的卡斯卡贝尔却一点也不理解为何要放弃在锡特卡大广场上举行几次演出的安排——那可是让他名利双收的事情。整个阿拉斯加都沉浸在庆祝协议签定的节目气氛之中,而“美篷车”却不能熔入那欢庆的海洋里。 不用说卡斯卡贝尔先生出于对赛尔日先生受到攻击的凶杀事件的警惕,曾宣布过禁演的命令。那是因为演出有可能招致那股在阿拉斯加边境上活动猖獗的卡尔诺夫匪帮尾随他们而来。 六月十七日,赛尔日先生能够第一次走出“美篷车”了。他的伤势大为好转,由于哈里医生的治疗,伤口已愈合了。 他此时在了解另一支演艺队伍,两条狗跑过来在他的脚边轻柔地擦碰着新主人,雅克用热情的问候向他致意:“您好吗?赛尔日先生,”这是桑德勒教它说的。再看约翰牛,它非常愿意用逗人的鬼脸博得赛尔日的欢心。当他把方糖赏给两匹老马格拉迪亚托和威尔姆特后,它们发出了喜悦的嘶鸣。 从此,赛尔日先生同年轻的卡耶塔一样已是这个大家庭中的一员了。他已经能够区别让的各种性格特征:严肃的个性、反叛意识,遇事超脱的秉性等。 桑德勒和拿波里娜的雅致和活泼令他着迷。丁子香的纯朴诚实的憨厚让他乐不可支。至于卡斯卡贝尔先生和太太的美德就更不用说了。他十分乐意熟悉周围的人。 大家都在积极地为下次出发做着准备工作。为了保证从锡特卡去白令海峡五百法里旅途万无一失,准备工作不能有任何疏漏,这个陌生的地区没有太大的危险性,既没有凶恶的野兽,也没有游牧或定居的印第安人,而且可以自由地在某些商务办事处所在地选择宿营地,那些办事处是皮货公司职贝的办公地点。只是可以挣到演出收入以维持日常开销的城镇几乎不存在,只能靠狩猎补充食物。 于是全家人又与赛尔日先生议论起这些问题。 卡斯卡贝尔先生说:“首先必须明确,我们绝不能在恶劣的季节中旅行。”“说得对,”赛尔日先生回答道,“因为阿拉斯加地区正好横跨在北极圈线上,那里的冬季异常严酷。”“另外嘛,我们也不能盲目地去那里,”让又补充了一句,“赛尔日先生应该是一位地理学家……”赛尔日先生答道:“噢!即使是一个地理学家,当来到不熟悉的地方时,也很难找到道路。然而,让凭着地图把大家顺利地带到此地。我与他合作相信引路的活计会干得不赖。另外,我还有一个主意,以后再告诉你们……”赛尔日先生的主意一定不赖,就让这主意酝酿成熟之后再付诸实施吧。 钱并不缺。卡斯卡贝尔先生重新补充了食品储备,有面粉、油脂、大米、烟叶、尤其是在阿拉斯加需要大量饮用的茶叶。他还在俄美食品公司的仓库里弄到了火腿,咸牛肉罐头,饼干以及相当数量的松鸡肉。由于沿途中经过育空河众多的支流河叉,所以用水不成问题;那水中如果加些糖和白兰地或者是“伏特加”,一种俄国人所说的烧酒,那么水的味道会妙不可言。自然他也买了些糖和“伏特加”。至于燃料,尽管森林中到处可以找到木头,“美篷车”仍然装了足有一吨重的温哥华优质煤,只能装一吨,因为不该让“美篷车”超载行进。 此间,第二间车厢被整理出一块地方可以放下一张床,床上还配有一套不坏的卧具,赛尔日先生对此挺满意。人们还同样买来了被子和野兔皮褥子,就像印第安人冬天使用的那种褥子一样。另外,他还采购了一些路上必需物品,那些玻璃饰物、棉织物、小刀和剪刀都很便宜,他像投机商与土著人那样讨价还价,最后付了些小钱便成交了。 狩猎的前景看好,因为这里的广大区域里猎物十分丰富,野猪、黄鹿、驯鹿、野鹌鹑、野兔、大松鸡、野鹅和山鹑几乎应有尽有,得备足火药和铅弹。赛尔日先生甚至能得到二支猎枪和一支卡宾枪,这几乎是“美篷车”武器库里的所有藏品。他是一位好猎手而且他能在他朋友让的陪伴下狩猎感到非常愉快。 另外,别忘了卡尔诺夫匪帮也许流窜到锡特卡附近的地区,必须要防范这些作恶者的攻击,而且,有机会的话也让他们尝尝该尝的厉害。 “另外,”卡斯卡贝尔先生提醒道,“对于这伙乌合之众的无理要求,我们的最好回答是用子弹击中他们的胸膛……”“至少不是射入脑袋里!”丁子香恰如其份地提醒说。 总之,由于这个阿拉斯加的首府城市与英属哥伦比亚的许多城市以及太平洋沿岸的港口有着密切的商品交往,使得赛尔日先生和他的同伴们不用花太大的价钱便可以买到在荒无人烟地区长途跋涉时所必需的各种物品。 所有的筹备工作在六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准备就绪,而且出发时间已确定在六月二十六日。 在白令海峡未完全结冰之前,不必考虑跨越海峡的事,时间还绰绰有余。 然后,出于对旅途中可能的延误以及不可预料的障碍的考虑,到达目的地的时间最好宜早不宜迟。到达位于白令海峡沿岸的克拉朗斯港后,人们可以在那里休整,同时等待着合适的时机跨过海峡,到达亚欧大陆的最东头。 那么,这段时间里,我们的印第安姑娘在做些什么呢?她并没有闭着,她正非常麻利地帮助卡斯卡贝尔太太做着繁杂的旅行准备工作。这位出色的家庭主妇对卡耶塔产生了母亲对女儿一般的好感,她爱卡耶塔就像喜欢拿波里娜一样,甚至每天把更多的爱给予了这个新来的女儿。每个人都以自己的角度体味着对卡耶塔的厚爱。人们将会怀着极大的悲伤看着卡耶塔与家人分手时刻的到来。但是,只身一人怎么能留在锡特卡呢?她原本来此是为了进入公务部门,如果最终她只能作为女佣人来糊口渡日,那未免让自己过得太苦了吧? 卡斯卡贝尔先生不止一次地说过:“如果这个可爱的卡耶塔——请允许我叫她小胖娃娃,——如果可爱的胖娃娃有兴趣跳舞的话,或许他会向她提出建议,不是吗……?嗯!她会跳出多么优雅的舞步呀!如果安排她在马戏场演出,她说不定还是一名优雅潇洒的女马戏演员呢!我敢肯定她骑到马背上后准是一个好骑手! 卡斯卡贝尔先生非常认真地确信骑手必定是出色的骑士,而且,他从不为自己的这个说法感到难堪。 父亲如此说来时,人们看到让摇着头。赛尔日先生非常明白这个严肃而内向的小伙子很难赞同父亲就杂技表演以及其他卖艺人队伍要的那般把戏为卡耶塔作出的安排。 人们都为卡耶塔担忧,担心她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在锡特卡什么样的现实在等着她,眼前发生的一切会不会使她悲伤?临行前,赛尔日先生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到全家人面前。他说: “我的朋友们,我没有女儿,但是,现在我有了,一个养女。卡耶塔非常愿意把我当作她的父亲,我请求你们在“美篷车”上给她腾一个座位吧!”众人喜悦的叫声回应着他的决断,爱抚拥抱了“小胖娃娃”!就连卡斯卡贝尔先生也忍不住对赛贝尔不无激动地说: “您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呀!”赛尔日先生说:“我的朋友,为什么不能这样呢?你们难道忘记了卡耶塔为我做的一切吗?她成为我的孩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因为我的命是她拣回来的呀!”“说得好!让咱俩分享这个快乐吧!”卡斯卡贝尔先生又叫了起来,“既然您是她父亲,赛尔日先生,我嘛,就将是她的叔父啰!” 第十二章 从锡特卡到育空要塞 六月二十六日拂晓时分,船长发出一声颇具隐喻和不经心的号令:“卡斯卡贝尔之船启锚……”为了补充完全隐喻的全部含义,他借用了那位永恒的普律多姆1的一句形象语言:“最终还要看它会不会驶到火山上去。”这种情形不是人不可能——从表面上看。首先,路途上将会遇到最大的困难——人和马的体力,其次,在白令海峡北部的沿海峭壁上确有不少活火山或死火山。 “美篷车”在此起彼伏的一路平安的送行祝福声中离开了阿拉斯加的首府。送行的朋友正是它在通过锡特卡重重大门的日子里获得的喝采和卢布。 用“重重大门”来形容最适当不过了。事实上,锡特卡城被一条绿篱结结实实地围了个水泄不通,这道围篱十分结实,只有极少的几个入口,不经允许是不容易进去的。 这是俄国当局为了预防大量的印第安卡卢茨族人来到斯特肯河与捷勒科特河之间和锡特卡周围的广大区域而采取的方式。即便如此,在那里到处散落着他们极其间陋的茅草屋。圆形的屋子的门很矮。有的还有内外两室,光线只能从屋顶上的一只洞透进来,炊烟也只能从这个天窗冒出去。这些聚集在一起的茅草屋组成了一个锡特卡镇。一个“远郊”镇子。太阳西下之后,任何一个印第安人都无权留在锡特卡城中。这种法定的防范措施,不得不使红脸人1和白脸人2之间的关系中经常存在令人担忧的隐患。 走出锡特卡后,“美篷车”必须首先跨过一条狭窄的水流,只有用渡船才能抵达那弯弯曲曲海湾沿线的顶点,这条河叫作里昂运河。 从此,人们都在陆地上行进了。 旅行计划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旅行线路已经由赛尔日先生和让在大比例的地图上仔细地研究过了,那张大比例地图是让从卡尔顿俱乐部很容易地搞到手的。卡耶塔十分了解这个地区,此时,她被要求谈谈她的看法。极强的理解力使她理解了眼前地图上的各种指字标记。她用一种一半是印第安语,一半是俄语的方言表述着自己的看法,而且她的意见对商讨线路非常有用。要选择一条即便不是最捷径,也得是最容易走的路,赶往位于海峡东岸海滨的克拉朗斯港。同样还得商定“美篷车”直接赶往与这条重要的育空河同名的一个海港的最佳路线。最终确定的路线比原方案缩短了将近一半的路,从锡特卡出发到达目的地只需要走二百五十法里。这样还避免了在海岸线漫长的山区行进时会遇到的种种麻烦。相反,在西部复杂多变的高山与落基山脉之间的育空谷地较为宽阔,那绵延不断的落基山脉正好把拥有麦肯奇谷地的阿拉斯加和新不列颠的广阔领土隔开。 几天行程过后,卡斯卡贝尔一家人看到西南方高耸的法尔维特山和艾利亚斯山起伏不平的沿海峭壁上的峰峦侧影消失在身后。 此外,精心安排的行进与宿营时间被严格遵守。没有必要急于到达白令海峡,最好是轻松而悠然自得地行路。重要的是要伺候好那两匹仅仅更换过两只驯鹿皮拉车套圈的马。不能累垮了它们——这是要千方百计避免发生的事情。为此,它们每天早晨六点钟出发,中午休息两小时,重新上路后直至晚上六点钟歇脚;然后休息整整一夜。这样每天平均行进五至六法里。 1法国作家莫尼埃小说中的人物,他平庸而自贝,好用教训人的口吻说些蠢话。 1指印第安人。 2指俄国人。 再说,如果夜间旅行并非一件容易的事,因为,卡斯卡贝尔先生已经注意到,阿拉斯加白昼的阳光不能让他过多地贪婪床榻。 “既然已经起床了,怎么还能再睡着!”他说,“每天有二十三个小时都对着亮光,这怎么让人受得了!”实际上,在这个季节里,也就是在夏至前后,在这个纬度的地区里,太阳在夜晚十一点十七分落山,却在十二点差十一分时便又重新升起——太阳隐没在地平线后面的时间仅有三十二分钟。如此这般,黄昏的夕阳还未散尽,黎明的展曦已接踵而至,让人分不清哪是黑夜,哪是白昼。 至于气温自然很高,有时甚至使人感到热得透不过气来。在这种情形下,人们不能冒然在阳光灼人的正午停下来休息。人和马匹及动物们在酷热下遭受煎熬是显而易见的。谁能相信在横跨北极圈线的地区里,有时气温竟能高达摄氏三十度呢?然而这却是事实。 尽管旅行在继续,而且并没有遇到太大的困难,然而,科尔奈丽娅却被这难以忍受的炎热弄得心烦意乱,振振有词地报怨起来。 “一会儿,您就会为受不了这样的天气而懊悔了吧!”有一天赛尔日先生这样对她说。 “您是说天热吗……?哪儿的话!”她叫了起来。 让又接着说:“母亲,事实上当咱们从白令海峡穿越西伯利亚大草原时,你还得忍受严寒呢!”卡斯卡贝尔先生回应道:“赛尔日先生,要知道至少火可以帮助人们驱寒,但是对于炎热就无能为力了。”“的确如此,我的朋友,”赛尔日反驳说:“几个月之后有你们做的,因为寒冷将会十分可怕,千万别忘了生火!”此时,正是七月三日,当“美篷车”迂迥绕行着穿过那些位于半高的丘陵之中,地势变化无常的狭窄的谷地后,眼前就再也看不到那一条条分布在稀疏的森林之间的狭长平原了。 那天,“美篷车”沿着一个名叫蒂亚斯的小湖泊前行,它是一条叫作刘易斯的一条河水汇集而成,这条河是流入育空河的主要水源之一。 卡耶塔认出了那条河,她说: “是呀,那不是流进我们的那条大河的‘卡尔库’吗!”她曾教让说阿拉斯加语,“卡尔库”这个词的准确意思是“小河”。 在这种没有障碍又不疲惫的行进之中,卡斯卡贝尔队伍中的艺术家们难道会放着大好时光不排练一番他们的拿手好戏吗?譬如鼓一鼓肌肉的力量,试一试四肢的柔韧性,练一练手杖的灵活性。但至少外面过于炎热天气不允许这样做。然而,到了晚上,每一个小隔间便成了临时小舞台,而他们的观众只有赛尔日先生和卡耶塔,两个人此刻欣赏着这个骁勇之家的各色壮举——年轻的印第安女人和赛尔日先生脸上露出亲切甜美的惊讶神色。 他们依次玩着各自的绝活儿,卡斯卡贝尔先生手臂平举托起重物,还用哑铃玩着手技;桑德勒则作着他善长的肢体柔术;拿波里娜在两壁之间绷紧的一条硬钢丝上尝试着表演她那优美的舞姿,丁子香在一旁买弄着鬼脸。 确实,让更喜欢看书,他与赛尔日先生交谈着,还教卡耶塔说法语。由于他的帮助,卡耶塔的法语进步的非常快,然而,他父亲却告诫他不能荒疏了他那蛮不错的平衡术杂技技巧,而且,要求他满足当父亲提出的所有技术要求。他做着各种平衡技巧,顶玻璃杯、耍套环、玩杂技小球、耍飞刀,摆弄各种魔术棍——任何能想到的物品,噢,可怜的小伙子! 另则——他曾思忖着一个严肃令他惬意的意向——那就是卡斯卡贝尔先生曾宣称过要让卡耶塔成为一个巡回杂技艺人。自从这个年轻的姑娘被富有、博学的赛尔日先生收为养女,她便步入了上流阶层。不错!出于让善良的秉性,他也为此而高兴。虽然,当他想到一旦到达了白令海峡,卡耶塔将离大家而去,一种真切的悲伤又困扰着他。但是,如果她成为了演出队伍中的一位女舞蹈演员,这种担忧不就不复存在了吗? 然而,让却深切地感受到对卡耶塔的亲妮友情,也不愿意正视她被赛尔日先生收为养女的现实。难道他心中就不能燃起一丝希望改变自己命运的火花吗?由于他不甘于现状的个性,使他对自己杂耍艺人的职员不无失意。而且,在人山人海的广场上,不知有多少次当他的出色戏法博得满堂彩时,他竟感到的是羞愧! 一天晚上,在与赛尔日先生一起散步时,向他毫无保留地吐露了自己对未来的憧憬和对现状深深的遗憾。他说着自己理想的职业,也对合乎情理的企盼怀有自信。或许,他还得继续周游世界,在杂技节上向观众炫耀自己,终日混迹于手技演员和丑角演之间;或许,他父母能够让全家达到殷实人家的生活水准;也许他自己最终能获得一些财宝!然而,到那时再想谋到一个令人尊敬的职业已为晚太晚了。 “赛尔日先生,我并不嫌弃我父母的职业,”让又补充了一句,“不! 我绝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他们做了他们该做的一切!他们对我们孩子费尽了心血!然而,我希望自己能变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我并不仅仅是命中注定要作一名可怜的卖艺人!”“我的朋友,”赛尔日先生答道,“我理解你。然而,依我看任何一种职业不都是要以诚实为本吗?你父母不就是最诚实的人吗?”“不!赛尔日先生。”“好啦,要像我尊重他们一样服从你父母的意愿。要振作起来,去证明自己具有高尚的品性。谁能知道你的未来中还蕴藏着什么样的能量呢?鼓起勇气,我的孩子,我会帮你的,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全家为我做得一切,永远不忘!有那么一天,只要我能……”然而,当他说此话时,让察觉到他的脸色黯然失色,话声也并不坚定。 他注目企盼的未来向他眨了一下忧伤的眼睛。双方短暂的沉默之后,让打破了沉默: “到克拉郎斯港后,赛尔日先生,您为什么不与我们一起继续旅行呢? 您不是有意回俄国去探望您父亲……”赛尔日答道:“让,这不可能了。我并没有结束穿越美国西部的探险工作。”“卡耶塔也和您一起留下吗?”让怯生生的问道。 让说此话时,声音中带着深深的忧伤,赛尔日先生也为此感到了不安。 赛尔日说:“她不该和我在一起吗?现在可是我在安排她的未来呀……?”“她不会离开您,赛尔日先生,她会留在您的国家……”赛尔日先生说:“我的孩子,我的所有计划并没有最后终止……这正是我现在要对你说的。当我到了克拉朗斯港时再说……或许到时候我会向你父亲提出一个建议并给他一个答复……”让从赛尔日先生的一席话中似乎又感觉到了某种踌躇不安。这一次他却没有强人所难,而是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但是,自从这次交谈之后,他们之间更加亲密了。赛尔日先生了解了这个直率和无拘无束小伙子心灵中美好、纯正、向上的秉性。同样,他愿意引导他,帮助他朝着他感兴趣的各类学科发展。至于卡斯卡贝尔先生和太太自然为赛尔日先生为他们儿子所做的一切感到庆幸。{ewcmvimage,mvimage,!07200340_0122_1.bmp}尽管如此,让并没有忘记他的狩猎职责。赛尔日先生也非常热恋于这一行,他经常陪着让出猎,这样在两声枪响之中,任恁打不到猎物哟!这里的平原是绝好的狩猎区。野兔是旅行挂车乘客的主要的食物。然而,它们不仅仅是当作餐桌上的食物。 “它们不只是可以做成肉块和串烤被人吃掉,它们还能制成大衣、围脖、皮帽和皮棉被呀!”卡斯卡贝尔先生有一天这样说。 赛尔日先生答应道:“我的朋友,事实上这些御寒衣物不只是摆设,它们在你的衣柜中将发挥很大的作用。为了抵御西伯利亚严酷的天气它们丝毫也不多余。”这就是为何要储藏这些皮货的原因所在,在这个地区要不失时机地收集皮货,到了更远的北极地区就不会有猎物了。 另外,当猎手打不到山鹑、野兔时,科尔奈丽娅便用渡鸦和子嘴乌鸦作下酒菜,这是印第安人的饮食时尚,用它们做出的汤味道也蛮好。 赛尔日或是让的猎物袋中也隔三差五地装回长着漂亮羽毛的大松鸡,不难想象那些大块的烤鸡肉也给餐桌上的美食平添几分丰盛的光泽。 “美篷车”不会被饥谨困扰。确实它仍旧在拟意中冒险旅行线路的最容易行进的路段中。 但也有令人烦恼的事,譬如,人们仍然不得不倍受无处不在的蚊虫的侵袭和叮咬。眼下,早已离开了英属领地,卡斯卡贝尔先生曾对那里的蚊虫深恶痛绝。而且,如果燕子们不敞开肚子饱食一番的话,无疑那铺天盖地的蚊群会无法控制。然后,这些燕子在向南方迁徙的途中不会过于久留。因为它们在北极圈线上的逗留必竟是极其有限的! 七月九日,“美篷车”到达了两条河的交汇处。其中的一条汇入另一条河。那就是刘易斯河,它通过河左岸喇叭状的河口地带流入育空河。卡耶塔还提醒说,这条河的上游叫作贝利河。从刘易斯河口处开始,滔滔的河水在向西转弯之前汇成一体朝着西北方向调头滚滚而去,把河水抛入浩翰的喇叭状的白令海中。 在刘易斯河的河叉处有一个要塞,名叫塞尔凯克要塞,它不如育要塞那么大,位于河左岸下游地区约一百多法里的地方。 自锡特卡出发以来,年轻的印第安姑娘一直为旅行提供着宝贵的帮助,她用极精确的方式引导着这支子部队。在她的游牧生活中,她已经跑遍了育空河两岸的平原。赛尔日先生问起她童年的经历,她讲述了自己悲惨的过去,起初他跟随着印德契莱特人的部落,在育空谷地里到处颠沛流离,从一个地方又到另一个地方。随后便是部落的分崩离析,再往后就是家破人亡。这样,在她失去了父母之后,不得不去锡特卡在某个公务机构或商务代理机构谋取一个女仆人的工作。每当让使卡耶塔重提她悲惨的往事,让自己也不止一次地被忧伤所触动。 在去塞尔凯克要塞的途中,他们遇到了一些印第安人。他们正在育空河沿岸流浪。确切地说他们是些伯奇族人,卡耶塔把它翻译给大家,意思是桦树族人。那是因为他们的聚居地在高海拔的丛林之中,由此而得名。在阿拉斯加省内有着数量种类繁多的树种,像冷杉、花族松、槭树等等。 塞尔凯克要塞实际上是一个皮货和皮毛制品的仓库,它由一些俄美贸易公司的职员管理。一些沿海地区的定货批发商人常来这里作期货生意。 这些职员们对深入到他们这个冷清而乏味领地的来访者显出异常的热情。他们殷勤地迎接“美篷车”的主人们的造访。卡斯卡贝尔先生也果断地决定在此休息一天一夜。 尽管如此,为了不使过河的时间过于迟缓,以及遇到一些不测的情况,他们决定从此地渡过育空河。由于河水从这里调头奔向西方,所以这里不但水流湍急,而且河面也很宽。 在认真研究了地图上育空河的边缘去向后,赛尔日先生提出了这个建议。育空河阻断了到达克拉朗斯港的二百法里的原定旅行路线。 在塞尔凯克要塞旁的公务人员和河对岸打鱼的印第安人帮助下,一条渡船把“美篷车”运到了河右岸。 卖艺一家人的到来对河右岸的印第安人并不是没有益处的。他们竟然使卖艺人改变了服务内容。卡斯卡贝尔家向他们奉献了一项对他们至关重要的服务。 此时,部落首领正患着重病——至少他的族人这样认为。再说,他既不用药,也不请医生,只有一个民间魔法师,在印德契莱特人的部落中常用巫术治病。这位首领已在村子的场院上躺了许久,那里点燃着一堆火,并且日夜通明。一群印第安人紧紧地围在他的身旁高唱着祈求玛尼托神1降临的曲子。魔法师做着他拿手的驱赶病人体内妖魔附体的巫术。然而,为了使他的招术成功,他煞有介事地要把病人附体的妖魔吸引到自己的身上;但是,那妖魔刁顽不化竟不愿意离病人的身体而去。 幸运的是赛尔日先生还有一些医用酊,他可以用它来给印第安首领治治看。 赛尔贝为他作了检查,他很快诊断出了这位令人敬畏的病人的病因。然后,他再一次从旅行小药箱中取出药来,给病人服用了一剂巫师的所有咒语无法替代的呕吐药。 实际上这位首领先患上了消化不良症,而随后的几品脱2茶也没能使他的病情减轻。 他能活下来是整个部落的幸事——这也使卡斯卡贝尔全家免去了一次参加一系列首领死后的安葬仪式。具说安葬时的安息词也不甚准确,有诅咒印第安人该死的意味。还有的说法,君王的尸首将悬挂在露天里,离地面数法尺高。脚下的棺木中放着供他在另一个世界享用的物品,有烟斗、弓箭、捕鸟器,还有整个冬天不同时间穿着的,显示身份的皮衣帽等等。接下去首领高悬的尸首像是在摇篮中的孩子,在徐徐微风中长眠不醒。 卡斯卡贝尔全家在塞尔凯克要塞只渡过了二十四小时。他们向印第安人和公司职员们挥手告别,同时也带走了在育空河畔第一次宿营留给他们的美好回忆。他们得沿着颠簸不平的河岸重新向下游的贝利河前进。然而,那两匹马可费尽了辛劳。终于在七月二十七日,离开塞尔凯克要塞十七天之后,“美篷车”到达了育空要塞。 1玛尼托神:北美印第安人信仰的神。 2法国旧时液体计量单位,每品脱相当于2.93升。 第十三章 科尔奈丽娅·卡斯卡贝尔的一个主意 在育空河右岸的旅行中,“美篷车”从塞尔凯克要塞碾转来到育空要塞。 为了避免在那些河岸旁伸出的众多引水渠之间无谓的绕行,水渠周围还不时地形成难以行车的小湖泊,所以“美篷车”始终不断地变换着行进的方向。 不管怎么说河右岸的道路还算过得去,而左岸就不同了,环绕着河边谷地的半高的丘陵绵延不绝伸向西北方。也许很难渡过育空河的某些支流,其中就有斯特瓦尔河,这条河上没有渡船,平时也得淌着没膝深的水过河,夏季涨水季节就无法涉水过河了。没有卡耶塔卡,斯卡贝尔先生和他的家人遇到的麻烦还不止这些。由于她对这条谷地十分熟悉,所以引导大家极顺利地通过了此地。 有了年轻的印第安姑娘当向导对大家确实是一件幸事。另外,她也非常乐意为新朋友们承担这个义务,她在这个新家庭中感到温馨、舒畅,她也为得到她从未感受过的母亲般的爱抚而激动不已! 阿拉斯加中部仍然到处是树林。那高低错落的蘑菇般的树丛满目皆是,仿佛又回到了锡特卡周围的森林地带。 事实上,这个每年中将要经历八个月严酷北极寒冬的地区,根本无法生长如此繁茂的植被。同时,这个地区独有的树种也完全不属于类似松树和桦树一类的树木,这里独特的杨树弯着脊背的树干竟像拱形屋顶一样……再过些日子,即使是一些硕果仅存的张着纤细枝叶,树干褪了色的可怜的几棵柳树,也会被来自北冰洋凛冽的寒风无情地卷走每一只叶片。 在从塞尔凯克要塞和育空要塞的旅行途中,狩猎的活儿干得相当出色,也就没有动用库存的食品。那些可怜的野兔,每当猎人想猎取它们时,也许是想到了餐桌旁的宾客们馋涎欲滴的模样,于是开始无力地放慢了脚步。实际上,他们也不时地打破只吃烤野鹅、野鸭的常规,桑德勒和拿波里娜敏捷地从那些飞禽的窝里掏出鸟蛋时从不数数。然而,科尔奈丽娅也有各种烹饪鸟蛋的手艺——她甚至套口说——每一只蛋我都能让它变成一道佳肴。 “唉呀,这确实是一个让人享尽口福的地方!”有一天,丁子香啃完一根肥野鹅骨头后发出感慨,“让人扫兴的是这地方为何不在欧洲或美国的中部呢?”赛尔日先生答道:“如果这地方在住着人的地区,那么还会有猎物出没吗……”“至少……”丁子香不知怎么说。 他的老板用目光使他闭上了嘴,免得他说出令人难堪的蠢话。 如果说平原上有着丰富的猎物,还应该说说那些流入育空河的小溪小河中也盛产着优质的鱼类。桑德勒和丁子香的鱼钩上的鱼既肥美又漂亮。他们也只是在郁闷时或高兴时为排遣情绪才去钧一钓鱼,从不为此而破费一分一厘。 破费之事对桑德勒来说毫无担忧可言!难道卡斯卡贝尔全家人因为他有那块天然金子,而会遇到不测吗?那块了不起的金子已不在他手上了吗?他不是把它藏在车上只有他知道的地方……那块在卡利布谷地捡到的石头!是的!直到现在,小鬼头自己作主不吐露一个字,耐心等待有那么一天把那金块兑换成漂亮的金币!不会吧,仁慈的上帝!他为了自已的小账竞有这样自私的念头!不,他是要把它留给父亲、母亲看,瞧!这笔财宝足以补偿内华达山脉旅途中遭劫的那点钱了吧! 经过数日骄阳似火的旅程,当它的乘客着实疲惫不堪之时,“美篷车”载着他们来到了育空要塞。此刻,大家决定在此宿营一个星期。 赛尔日先生提醒大家:“要知道这个要塞距克拉朗斯港还不足二百法里。 再说,今天才七月二十七日,你们总不能提前二个月,也许是三个月去渡过那个还未结冰的海峡吧。”“说得有理,”卡斯卡贝尔先生说,“我们有的是时间,就地宿营!”这个决定被“美篷车”上两只脚的人和四只蹄子的成员愉快地接受了。 育空要塞的设立可以追溯到一八四七年。那时这个要塞属于美国最西端的哈德孙海湾公司,它几乎正好位于北极圈线上。因为,它位于阿拉斯加境内,所以,哈德逊公司不得不向它的竞争对手俄美贸易公司每年支付赔偿金。 一八六四年开始建造的建筑群直至今日还在施工,这些建筑的周围被树栅环绕。在卡斯卡贝尔全家到达此地打算逗留几天时,新的建筑也刚刚竣工。 公务员们在要塞的围栅里非常热情地迎接他们,并告诉他们尽可以在要塞的院子或车棚里宿营。然而,卡斯卡贝尔先生用几分庄重而客气的口吻谢绝了对方的好意,他更喜欢不离开他那舒适的“美篷车”。 总之,要塞驻地里也仅仅只有二十多个职员,大部分是美国人,还有几个印第安勤务人员。附近的育空河畔上有百十号土著人。 这里实际上是阿拉斯加最大、最频繁的皮件和皮毛制品买卖交易中心。 这里聚居着阿拉斯加的多种民族,有克奇奥库钦人、安库奇人、塔坦乔克人、塔纳诺人。这些印第安人形成了本地区最大的部落群体,因为他们在育空河流域繁衍生息,也由此而得名——育空族人。 人们注意到要塞的地理位置非常适合商品交换,因为它恰好位于育空河与波丘潘河交汇处形成的三角冲击带中央,波丘潘河的五条小运河的终点处,商人们能够很容易地进入阿拉斯加的腹地,甚至能通过麦肯谷河与那里的爱斯基摩人作皮货生意。 在这些小河流中有许多独特的小船纵横交错地来回游弋,人们把它们叫作“巴依塔尔小舟”它是一种用动物皮涂上油,精心缝制而成的轻便小船,既密封又不透水。印第安人用这种不甚结实的船大胆地在河上干着繁重的运输营生,当遇到急流或河道受阻时也无碍大局,印第安人竞能把这些轻舟扛在肩上另辟溪径。 无论如何,这些小船至少也能每年使用三个月以上。每年所剩的寒冬季节里,所有的河水被厚厚的冰层凝固不动时,这些“巴依塔尔轻舟”便改换了名称和功能,人们又称它们为“冰雪爬犁”。人们把带尖的船头用驼鹿皮带抽紧弯起,这架形似古代船首头像帆船的冰雪爬犁在猎狗或驯鹿的牵引下可以灵巧而快速地在冰面或雪地上疾驶。至于行人呢,只要穿上球拍状长长的雪鞋,那么在冰面上或雪地上也能健步如飞了。 赛扎尔·卡斯卡贝尔总是幸运的!他来的正是时候,因为在育空要塞地区眼下到处是皮货交易市场,同时,成百上千的印第安人在皮货代理商行周围扎营露宿。 卡斯卡贝尔惊喜异常:“我的天,真是天赐良机!这是一个地道的集市,别忘了我们是巡回演出艺人呀!不在这里露一手,还能有机会显示我们的绝活儿吗……?赛尔日先生,演出不会妨碍您什么吧……?”“一点妨碍也没有,我的朋友,”赛尔日先生答道,“但是我怀疑你们赚不到什么钱!”“唔!既然我们缺钱,门票钱肯定会给我们带来收益?”“不对,”赛尔日先生反驳道,“我们耍问问你,那些善良的土著人用什么买演出门票呢?他们可是既没有美国钱也没有俄国钱……”“那样的话!他们最终会拿出麝鼠皮,海狸皮买门票的!无论怎样,这些演出能让我们拉一拉肌肉,舒一舒筋骨,因为,我总担心大家的各个关节已经失去了柔韧性!我们还有一些节日要保留到彼尔姆和尼捷尼献给观众,我真不愿意我们的队伍在你故乡的土地上一开始演出就砸了锅……赛尔日先生,不是吗!那样的话我会无地自容的!无地自容呀!”育空要塞,这个本地区最大的要塞在育空右岸占据了很大一块地方。它是一个长方形的建筑,方形哨塔的每个角都有结实的支撑物,有些像北欧地区常遇到的一些悬空式磨坊的造形。要塞内部建造了各种各样的楼房,既有专供公司职员居住的楼房,也有各家的住宅;还有两个紧闭着的大仓库,里面存放着大量的动物皮和毛皮制品,有貂皮、海狸皮、黑狐皮或银灰狐皮,都是些价值不俗的产品。 职员们的生活既单调又清苦!除了有时能吃到驯鹿肉外,平时只能吃到驼鹿肉,要么烤着或者煮着吃,这就是职员们能得到的所有食物。至于其他种类的食品,必须从约克商务代理处运来,这个代理处在哈德逊海湾地区,这意味着六、六百法里的路程,结果总是只有极少几次食品到贷。 下午,宿营地安置完毕后,卡斯卡贝尔先生和全家人去参观土著印第安人们在育空河与波丘潘河岸上搭起的住房。 这些形形色色的临时住宅真是五花八门,每一种样式便代表他们属于那一个部落。有用树皮和兽皮搭就的小屋,用木桩固定的这些房子的屋顶上盖一束浓密的树枝便成了天花板,那些帐蓬用的是印第安人自己织的人字斜纹棉布。那些带顶的小板房可以根据不同时间的需要随时拆装。 再瞧瞧他们那花里胡哨令人发笑的装束吧!有些人装着皮质衣服,另一些人身着棉织衣裤,而所有的人头上都戴着树叶编织的头圈以防御蚊虫的叮咬。穿着方格裙长统袜的女人们脸上布满了贝壳类的装饰物。至于男人们的衣服上则挂着一排排类似别针的物件。冬季来临时,他们用这些别针把内侧带着皮毛的驼鹿皮长袍连接在衣服上。另外,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以佩带假珍珠首饰为美,衡量这些珍珠优劣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看它是否更大一些。在这些形形色色的部落中塔纳诺人格外令人注目,他们用刺目的颜色涂在脸上,戴着羽毛头饰,身上的羽饰之间用线穿着红色粘土装饰小球,独特的皮上衣,驯鹿皮作的裤子,还有长火石枪和雕刻精美绝伦的火药壶都让人感到新奇,也极易辨认。 至于花钱购物方式,这些印第安人之间使用一种名叫“角贝”的贝壳作为交换,这种方式源于温哥华群岛的土著人:他们把角贝穿在鼻子的软骨上,当需要为购买某物付钱时,人们便从鼻子上取下角贝作为交换。 “真是一只省钱的小钱夹,”科尔奈丽娅说,“而且这只钱包绝对丢不了……”“至少鼻子总不会丢在地上!”丁子香又确切地提示大家。 “冬季盛大的集市贸易期间这些印第安人总是要大干一番!”卡斯卡贝尔先生说。 总之,在人山人海的土著人群中总能看到怪诞的场面。 当赛尔日先生用俄语询问和回答印第安人时,卡斯卡贝尔先生用他知之甚少的几句钦诺克方言急于与印第安人沟通就不难理解了。 连续数日,商人们与公司代理商之间的交易热火朝天,但是,直到此时卡斯卡贝尔一家人还没有用演出来表现他们的才华。 然后,印第安人们不久便知道了这家人是法国人,家中的每个人都是杂技高手,还都有自己的绝活儿。 每天晚上都有成群的人来观赏“美篷车”。他们从来没见过如此多彩而优雅的马车。最使他们感兴趣的是这马车竟能如此方便地移动——这对于游牧的印第安人来说具有特殊的吸引力。也许,将来有那么一天,人们吃惊地听说印第安小屋按上了轮子。除了带轮子的住宅外,还会有流动村庄呢! 在这种情况下,看上去非得为新来的观众作一次精彩的演出不可了。这是一场“应育空要塞印第安人普遍请求”而举行的演出。 提出这个要求的是一位土著人“首领”,卡斯卡贝尔先生初来此地时就结识了这位部落君王。他五十岁上下,面貌英俊。他表现出超常的聪明,甚至都有些过于“狡猾”了。他曾数次光顾“美篷车”,向卡斯卡贝尔全家人表示说土著人将十分荣幸地与他们共同演出。 这位“首领”身旁总陪伴着一个印第安男子,三十岁的样子,名叫弗尔福,他是一位身手优雅而灵活的部落杂技魔术师,也是一位出色的手技演员,他在育空地区远近闻名。 “这么说我遇到了一位同行啰!”当“首领”把他第一次介绍给卡斯卡贝尔时,他也十分惊讶地回答道。 三个人对饮了几杯当地的烧酒后,又朋友似地聚在一起抽起烟斗来。 接下去便是有关演出的商谈,交谈中“首领”强烈地坚持要卡斯卡贝尔先生的队伍为大家演出一场马戏节目,并且把日子定在八月三日。他们还商定印第安演员要同卡斯卡贝尔一班人马同场献技,主人们非常希望他们的力量,灵巧和技艺都不在他们的欧洲同行之下。 这并不是新鲜事,无论在美国中西部,还是在阿拉斯加省,印第安人都是力士术和杂技术忠实的爱好者,尤其是揉诙谐和化装舞蹈为一体的幕间歌舞节目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商定的日子到来了,观众站得密密麻麻,人们可以看到有六个印第安人站成一组,他们脸上戴着宽大的木质面具,那面具的形象狰狞无比,像是一群妖魔晃动着“巨大的脑袋”,这些面具上的嘴和眼睛竟能通过本偶提线动起来——那些嘴部呈乌嘴状张合的面具,确实让人在这些栩栩如生的恐怖面孔前产生毛骨悚然的错觉。人们很难想向他们能作出如此完美的鬼脸,就连约翰牛都想从中学上几手了。 不用说卡斯卡贝尔夫妇、让、桑德勒、拿波里娜和丁子香在这样正式的演出中,自然重新穿起了马戏演出服。 演出场地选在一块大草地上,周围绿树环抱,“美篷车”放在场子底部作为舞台布景。观众席前面正前方是一字排开的育空要塞的职员们和他们的孩子及妻子们,场子四周一百多个印第安男女观众组成了一个半圆形,男人们抽着烟斗等待着演出的开始。 戴着面具的土著人为了进行演出,互相稍稍拉开了些距离。 开演时间已到,丁子香跑上“美篷车”的车箱平台上,开始作如同往常一样的开场白: “亲爱的印第安先生们、女士们,你们将会看到……”但是,因为他不会说钦诺克语,他那天花乱坠的独白永远也不可能让观众领会其中的神韵。 不过,人们都明白,他得吃上一阵老板打来的传统耳光,还得在适当的部位上挨几脚事先限定的飞脚,丑角的职责便是顺从这一切,让观众发笑。 开场白就这样结束了。 向观众致意后,卡斯卡贝尔先生说:“现在,该轮到动物上场了!”两条狗瓦格拉姆和玛朗戈被引到“美篷车”前限定的场地上,它们有违常规的表演动作使动物的灵性发挥到了极至,土著人们不由地为此赞叹不已。然后,当约翰牛在两条狗的脊背上像走钢丝一样转着圈,翻腾上下时,它的灵巧动作和滑淆好笑的憨态让一向面色严峻的印第安人绽开了笑脸。 节目进行当中,桑德勒卖力地吹着小号,科尔奈丽娅敲着鼓,丁子香则摇晃着一只大收钱袋。即使如此,演奏结束后,这支引人注目的欧洲乐队的强劲旋律,似乎没能感染缺乏艺术欣赏力的阿拉斯加人。 直到现在戴面具的那组人还没有动作。显然,他们并不打算马上登台。 还继续藏着一手。 “高空走钢丝,表演者拿波里娜小姐!”丁子香用传音喇叭筒向众人宣布。 小姑娘把小手放在高大父亲的掌心中,走进场地,出现在观众面前。 她先作了一个优美的舞蹈造形,博得了热烈的掌声。掌声中很难分清那些是喝彩的叫声,那些是劈啪作响的巴掌声,还有简单的微微点头者,但都不乏意味深长的赞叹。她像往常一样从容而自信在横跨露天舞台两端的硬钢丝上敏捷地行走、奔跑、腾挪,她那悠然自得的神情尤其让印第安人敬佩不已。 “该我上场了!”年轻的桑德勒叫了起来。 他一出场用手拍拍脖子向观众致意,然后跑向场子的每一个角落,扭动着身子让每个关节作出脱臼的动作,整个身体作出难以质信的弯曲软功,竭尽全力地下腰,还翻出新颖的跟头,一会儿手臂攀在腿上,一会儿腿又挂在了双臂间。时而像只灵活无比的蜥蜴,时而又像是一只快速敏捷的青蛙,最后,他以两个漂亮的空心跟头结束了他的表演。 与往常一样这一次他又获得了成功。然而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印第安小伙子离开队伍,摘下木质面具后上台演出,他弯下腰将脑袋挨着自己的脚向观众致意。 虽然他的这套动作与桑德勒刚刚作过的大致相同,但是年轻的土著小伙子仍然以腰背的柔韧性以及纯正的动作完成了表演,当然,他的一招一式与杂技高手的表演相比还显稚嫩。即便卡斯卡贝尔家中的年轻演员相比还欠优美自如,但也已使在场的人惊叹不已了。同样,他的一连串柔体表演仍然博得了土著人的热烈喝彩。 确实“美篷车”的主人们怀着浓厚地兴趣与观众一样把掌声送给了土著人兄弟。但是,他们也毫不示弱,卡斯卡贝尔先生对让作了一个手式,示意他开始表演拿手的手技术,他相信让的表演肯定会超过对方。 让也感到自己的表演事关家庭的荣誉,在赛尔日先生胜利手式和卡耶塔微笑的鼓励下一口气做出一整套让人眼花缭乱的手技,那上下翻飞的瓶子、碟子、彩球、餐刀、圆盘以及手技棒让人目不遐接。他比哪一次都表演地成功。 卡斯卡贝尔先生忍不住向印第安人投去一瞥充满惬意的眼神,这眼神在对方看来是一种挑战的信号。似乎在对带面具的那组人说: “怎么啦!你们中有人也能做得一样棒吗?”对方对此当然心领神会,随着“首领”的一声号令,另一个印第安人取下面具冲出队伍。 他正是魔术师弗尔福;他也同样要为土著部落的荣誉而演出。 于是,弗尔福也用让使用过的道具轮番表演起手技来,并且从头至尾地重复了他法国对手的所有技巧,交错飞舞的瓶子、刀子、圆盘和套圈,还有彩球和手技棒。应该承认,他优雅的姿态和娴熟的手上功夫与让卡斯卡贝尔不相上下。 就连一向只对自家老板的技艺心悦诚服的丁子香,此刻也情不自禁地“圆盯着猫洞似双眼,竖起帽檐般的双耳。”这一次卡斯卡贝尔先生只是出于礼貌勉强地拍了几下巴掌。 他低声沉吟道:“这些红脸人还真行!……看到了吧!……他们不像没受过训练!那么好吧!我们再给他们露一手!”说实话使他最为窘迫的是他的竞争对手们在这里拥有了赞赏者。他们是什么样的对手?不就是些阿拉斯加的土著人,一群未开化的人!他那颗卖艺人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真他妈的见鬼!我们还是不是真正的巡回艺人啰! “孩子们,给我搭起叠罗汉金字塔!”他冒出一句响雷般的喊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像是到了比赛最激烈的时刻。卡斯卡贝尔神情傲然,目不斜视,他叉开双腿,挺着肚子,露出魁梧发达的上身。让敏捷地爬上他的右肩,丁子香在他的帮助下站在了卡斯卡贝尔的左肩膀上。轮到桑德勒时,他双脚立在父亲的头顶上,他自己的头上面拿波里娜像建筑物上的漂亮顶饰,她婷婷玉立双臂自然地弯成圆弧形向人群致意。 法国金字塔刚刚搭就,另一端土著人金字塔也迎面竖了起来。他们没有取下面具,他们的叠罗汉组员不是五人一组,而是七人一组,这样印第安人便居高临下的看着比他们低一层的卡斯卡贝尔一家。好一场金字塔对攻战! 此时,印第安人群中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与喝彩声,为自己的部落的胜利而庆贺。古老的欧洲被年轻的美洲战胜了,什么样的美洲呀!……育空族人、塔纳诺人、塔坦乔克人的美洲呀! 窘迫而羞愧难当的卡斯卡贝尔先生不由地打了个趔趄,头顶上的全家人差点儿都摔倒在地上。 “天啊!怎么会是这样!”当大家从他头上肩上下来后,他征征地说了一句。 “我的朋友,您冷静些!”赛尔日先生对他说,“这不值得您这样……”“不值得!……赛尔日先生,一看您就不是个艺人!”随后,他转过身子对妻子说: “上!科尔奈丽娅,来一个空手角力术!”她喊叫着,“我们倒要看看这些未开化的人敢不敢与‘芝加哥优胜者’较量!”卡斯卡贝尔太太并没有动。 “科尔奈丽娅,你这是怎么啦……?”“不!赛扎尔!”“你不愿意为重树家庭的荣誉与这些红脸猴角力一番吗……?”科尔奈丽娅只是简短地作答:“我会重树全家的荣誉,让我自己来做…… 我有个主意!”当这个非凡的女人一旦有了主意,什么都无法阻拦她去实施自己的主张。她对丈夫由于印第安人的表演而丢失的面子也感到有受辱之感,恐怕她要为此周密地盘算一番她的主意。 事实上,她撇下心存担忧的丈夫,回到了“美篷车”上去了。而卡斯卡贝尔对妻子的聪颖和想象力却深信不疑。 二分钟之后,卡斯卡贝尔太太重新出现,来到那队印第安人的面前,印第女人也把她团团围住。 随后,她请要塞的负责人帮忙,把她要说的话翻译给土著人听。 于是她的话便被逐字逐句地翻译成阿拉斯加语: “印第安男人,女人们,你们在力量和技巧表演中显示出的才华应该得到奖赏,这个奖赏嘛,我会给予你们……”全场安静极了,所有的人都全神贯注地聆听着。 科尔奈丽娅接着说:“看到我这双手了吗?它曾被欧洲令人敬畏的人物不止一次地握过!你们看到我的双颊了吗?它也曾被欧洲最有权势的君王们热烈地亲吻过!好吧!今天这手,这脸可以属于你们了!……美国印第安人,来亲吻吧,来握手吧! 印第安人们确实没有过这种侈望,从来也没有机会亲吻如此漂亮女人的手和面颊。 一个英俊的塔纳诺男人从人群中走出来,走上前去抓住了科尔奈丽娅伸出来的手…… 随着一个让他浑身抖动的趔趄这个印第安人发出一声怪叫! “啊!科尔奈丽娅!”卡斯卡贝尔先生叫喊着,“科尔奈丽娅,我明白了,我爱你!”与此同时,赛尔日先生、桑德勒、拿波里娜和丁子香对他们的不可思议的女主人,如此巧妙地把印第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绝活报以捧腹大笑。 她接着说:“还有谁?”她的两条手臂始终伸向观众,“再来一位呀!”此刻,这种超自然的现象撄住了印第安人群,他们迟疑不前了。 然而,部落“首领”终于下了决心,他慢慢地走向科尔奈丽娅,停在了令他肃然起敬妇人的面前,脸上带着毫无自信的神情望着法国女人。 “快呀,老朋友!”卡斯卡贝尔先生对他叫着,“快些,勇敢些!…… 去亲吻夫人吧!……这并不困难,这是件愉快的事呀!”“首领”慢慢伸出手,只用一个指头碰了一下美丽的欧洲女人。 “首领”像刚才那位汉子一样,浑身剧烈抖动着,发出一声长号,几乎仰天摔倒,全场人都瞠目结舌。仅仅是摸了一下卡斯卡贝尔太太的手,“首领”就遭受如此“重创”,那么如果他胆敢亲吻这位神奇女子的“曾经接受过欧洲最有权势君王亲吻”的面颊的话,还不知会发生些什么? 嘿!真有一个大胆者前来以身试验。他就是魔术师弗尔福。作为魔术师应该能躲避一切魔法。他信心不足地站在了科尔奈丽娅面前。然后绕着法国女人转了一圈,在印第安人的挑唆声中鼓起勇气,上前把她抱在了怀里,在她脸上扎实地吻了一下。 然而这一吻却招致了他无法自制的翻出一连串跟头。同时,这位手技演员竟像走钢丝演员摇晃着迈起舞步,翻起跟头来了!他鬼使神差般地翻过两个空心跟头之后,瘫软地倒在了目瞪口呆的印第安演出队伍的人群当中。 然而,让魔术师和他的印第安同伴受此屈辱的魔法,只是科尔奈丽娅的一个雕虫小技,她只是在按动一只装在口袋里的电瓶控制控钮。是呀……一只小小的便携式电瓶就让她演出了一幕“放电女人”的绝技! “啊!夫人!……夫人!……”她丈夫当着惊愕的印第安人的面紧紧地把她搂在怀中。“她太聪明了……真聪明……太棒了。”“像电流一样棒!”赛尔日先生补充道。 实际上印第安人们应该能想到,仅仅是这位超自然的女人用她的突发奇想就能产生如此神奇的结果?只是碰一下她的手,怎么就会被无情地击倒! 可以肯定的是,这绝不会是天神的妻子下凡要与卡斯卡贝尔先生第二次成婚! 第十四章 从育空要塞到克拉朗斯港 在这个难忘的演出之夜,全家人经过商量决定第二天启程出发。 再明显不过了,这是卡斯卡贝尔先生深思熟虑后作出的理智抉择——无论有无必要征求全家人的意见,他在阿拉斯加的印第安人面前的尴尬已是不言而喻的。他的自尊心仍在受着痛苦的煎熬,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在昨晚的较量中这些印第安人的杂技技巧都是上乘的。他们的体操表演者、丑角、平衡技演员和手技演员无论在任何地方表演都会获得巨大成功。的确,他们的才华归功于良好的训练;然而,上帝和大自然赋予他们得天独厚的条件,他们身体的柔韧性,灵活性让人羡慕。如果说他们的表演不如卡斯卡贝尔全家,自然有失公允。幸运的是“放电女皇”的机智才使卡斯卡贝尔全家最终获胜! 确实,育空要塞的职员们——那些孤陋寡闻的不幸的人们——对印第安人昨夜经历的恶梦也疑惑不解。无论如何,为了使科尔奈丽娅头顶荣誉的光环永不消失,最好不要向他们泄露放电把戏的秘密。第二天,像往常一样他们会来拜访卡斯卡贝尔一家人,那时,他们还敢走近这位能把人击倒在地而又满脸甜美微笑迎接他们的女人吗?也许,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都与他握手。 甚至,部落“首领”和那位魔术师也还会来再试身手,他们更想探究这个奥秘,因为迷底会让他们受益——结果会使他们在印第安部落中威望雀起。 启程的一切准备就绪,卡斯卡贝尔先生和他的家人原本让人员和马匹休整到八月六日清晨才向东道主辞行的。眼下提了前三天便驱车沿着河右岸向着西方顺流而下。 赛尔日先生和让根据年轻的印第安姑娘的专门揭示,仔细地在地图上研究了行进路线。卡耶塔熟悉大部分将要穿过的村落,她并且相信路途上不会再有任何太大的河流会阻挡“美篷车”前进的道路。 另外,车马仍然行进在育空谷地之中。沿着河右岸前行首先到达纳留哨卡,再穿过纽克拉卡耶特村,然后,从那里到努拉托要塞城堡。算下来还要有八十法里的路要走。“美篷车”从那里开始便停止向西方行进,它将离开育空河。 宜人的季节还未过去,尽管白天仍然挺热,但一到夜晚人们就能明显地感到气温的下降。这样除非发生意外的延误,卡斯卡贝尔先生有把握在路途中会遇到种种无法克服的麻烦的冬季来临之前赶到克拉朗斯港。 也许大家会惊讶地感到在这种相对顺利的情况下完成这一段旅程太容易了些。在宜人的季节里,在白天温柔的空气中行进在平原地带的道路上,旅行者怎么能不尽情地享受大自然慷慨地赐予呢?然而,白令海峡对岸再也不会有如此惬意的情形了,西伯利亚大草原一直通往天边,到时候冬季一望无际的皑皑白雪将覆盖眼前的一切,呼啸的狂风将在整个雪原上狂暴地肆虐。 一天晚上,人们谈起未来的危险。 充满自信的卡斯卡贝尔叫道:“嘿!我们既然来了就能忍受一切磨难!”赛尔日先生回答说:“但愿如此,当你们踏上西伯利亚沿海地区后,我劝你们立即向西南方走,争取早日到达最南端的地区,那样便可以少受严寒之苦。”“这正是我们想要去做的,赛尔日先生。”让回答道。 “我的朋友们,你们有理由相信西伯利亚人并不可怕,至少嘛……像丁子香所说……你们不必去北部的西伯利亚部落冒险。实际上你们最大的敌人是严寒。”“我们已经有所防范而且会选择安全稳妥的路线,”卡斯卡贝尔先生说,“只是有一个遗憾,赛尔日先生,那就是您不再与我们一起旅行了!”“是啊!太遗憾了!”让接着说。 赛尔日先生此时感到这家人对他如此深厚的依恋之情,更感受到他对一家人难言的友情。随着他们情意融融之间渡过的那一个个日日夜夜,他们的友情已经变得亲密无间。分别是痛楚异常的,彼此之间相距如此遥远,还能再有机会重逢吗?另外,赛尔日先生将要带走卡耶塔,他早已看出让对年轻印第安姑娘的情义。卡斯卡贝尔先生也未尝没有注意到儿子心中那份炽热异常的情感呢?赛尔日先生不能说破此事。至于科尔奈丽娅呢,像所有知书达理的女人一样从不谈及此事,让儿子把那份美好的情感埋在心中吧。用什么方式解释这一切呢?另一个未来在等待着赛尔日先生的养女,不幸的让在他无法实现的美好憧憬面前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接下去的旅行既没有重大的障碍,也没有过多的劳顿。白令海峡结冰的严冬到来之前,克拉朗斯港将迎来远方的篷车,在那儿,必需逗留相当一段时间。届时,人和车马动物都不受鞍马劳顿之苦了。 尽管如此,人们仍然随时留意着可能发生的事故。无论是马匹的受伤或生病,还是道路的中断都会使“美篷车”陷入无法摆脱的困境。因此,高度的细心和谨慎丝毫也不应该放松。 出发后的头三天,旅行线路一直沿着河岸前行,这段河流的去向朝西;然而,接下去育空河开始向南流去,正好位于北纬六十五度1线上。 此处的河道曲曲弯弯,谷地也出奇的狭窄,四周都是半高的丘陵,地图上注明的地名是“城围山”,那是因为山的形态极似城堡的楼角造形。 要走出这个迷宫似的丘陵峡谷地带会遇到一些困难,只有倍加小心也能使马车避免发生事故。在一些陵峭的路段还必须卸下车上的部分物品,大家还得扳着车轮前行,这样做有着充足的理由,就像卡斯卡贝尔先生提醒大家的一样:“在这种景色之中怎么能见到修车匠的身影!”当然还有一些小河要穿越,这些河中有诺克洛尔库河、塞特奥河、克拉空克特河。幸运的是在眼下的季节里河中的水都很浅,可以毫不费力地涉水过河。 至于印第安人嘛,在阿拉斯加的这个地区人数极少。以前这里曾有属于“盗贼部落”的印第安人出没,现在这部分族人几乎已经绝迹。只有一些人家不时地在秋季里来到此地钓鱼消遣。 有时还有一些商人在育空河口做完生意后取道西行,奔向散落在这个地区的各种俄美贸易公司所属的代理办事处。他们不在惊奇地注视着这架色彩艳丽载着乘客的篷车。他们作出祝福路途平安的手势后继续向东走去。 八月十三日“美篷车”来到了纽克拉卡耶特村口,从育空要塞到这里有一百二十法里的路程。确切地说这个村子是一个皮货贸易代理办事处,而且这里的职员都是俄国人。散落在俄罗斯亚洲部分地区和阿拉斯加沿海区域的贸易网点的经销商们,就在这个村子里与哈德逊海湾贸易公司的收购商们展开贸易竞争。 同时,纽克拉卡耶特村也是一个皮货买卖集结地,印第安人把运来的动物皮卖给收购商们,整整一个冬天都是如此。 1此纬度与挪威的德伦雷姆相同。 为了避免过多地兜圈子,“美篷车”离开了河岸线,卡斯卡贝尔一家人来到了这个被矮小的丘陵环抱,绿树装点其中的村落,它所处的位置简直宜人极了。几间木屋的周围竖着像哨兵一样栅栏。清清的溪流淙淙流过绿茵覆益的田野。两三条渡船停靠在育空河岸旁。这一派田园景色不但悦目,而且招唤人们停步小憩。至于印第安人,他们时常在附近出出进进,他们主要是塔纳诺族人,据说他们是阿拉斯加北部土著民族中面容最英俊的族人。 如果进村的话,“美篷车”就得在里面停留二十四小时,对于马匹的休整不但足够而且太多了。卡斯卡贝尔先生是想在努拉托多逗留一段时间,那里不仅仅是个重要的城堡要塞,而皿也便于重新补充和贮存食品,只有在那里才能买到为穿越西伯利亚必需的所有物品。 路途中不用说赛尔日先生和让从未忽视过狩猎,有时候桑德勒还陪着他们一起去。较大的猎物总是驼鹿和驯鹿,它们有的在旷野中奔跑,有的藏身于森林或者那些稀疏的矮树丛中。而在那些沼泽地带,野鹅、针尾鸭、沙锥鸟、野鸭子,都是上好的猎物,猎手们甚至能够打到成双的鹭鸟,这种鸟一般是不能食用的。 据卡耶塔说,在印第安人中鹭鸟是可以吃的——尤其是他们没有什么食物下肚时更是如此。八月十三日那天,午饭时大家尝了尝鹭鸟肉。尽管科尔奈丽娅使出了她所有的烹调术——大家也明白她做出的肉味道挺好——但是,肉质都坚硬并且啃不动。这道菜没有被众人接受,然而瓦格拉姆和玛朗戈却不反对品尝,它们津津有味地享受着飞禽的美味,甚至没有放过最后一根骨头。 在食不裹腹的饥荒年间,土著人确实只能以猫头鹰、隼鹰甚至貂来充饥,那是因为环境所迫,只有适应才有生路。 八月十四日,“美篷车”不得不走入一条狭窄而崎岖的峡谷地带,它正如位于沿河方向的陡峭丘陵之间。由于激流的冲刷,路面上留下条条沟壑,尽管百倍谨慎,然而坚硬、颠簸的路面仍然使马车出现了损坏。幸好只有一只轮子裂缝,还有一根车辕出了故障。修车没有花去太多时间,用绳子捆扎了裂缝的部位便恢复了原样。 当“美篷车”走过河旁一个名叫苏肯吉拉的村子和另一个以纽维卡尔库特河命名的村庄,这个村庄就建在这条小河干涸的河床上。往后的行程便畅通无阻了。再也没有丘陵,眼前是一望无际平坦的原野。三、四条蜿蜒交错干涸的河床平躺在大地上,这个季节中雨水极少。如果在暴雨频发,大雪纷飞的季节,要想沿着这条旅行路线前行简直是不可能。 在涉水渡过一条叫作米洛卡尔库特的小河时,脚刚刚入水,卡斯卡贝尔先生就提示大家,他被一条河中堤道拦住了。他说: “唉!有人为过河在河中间筑了一条堤道,与其这样该建座桥呀!那样收获季节会很有用处哟……”“没错儿,父亲,”让答道,“工程师们既然能修筑这条堤道,难道不能建一座桥!……”“这是为什么?”“因为它们是些四条腿的工程师,或者称它们为河狸。”让没有说错,这些具有高度技能的动物的杰作着实让人赞叹不已。它们建造自己的堤道时考虑到水流的影响力度,便在小河通常的枯水期加高它们的堤道,就连堤道坡面的倾斜度都处理的恰到好处,即使没有经过计算,但却异常坚固,足以抵御水流的冲击。 桑德勒叫出声来:“既然如此,这些河狸不用去学校学习……”“它们根本不需要去学校,”赛尔日先生回答着,“科学固然好,但有时却会出错,然而,本能是从来不会出错的。小伙子,这条堤道是河狸建造的,就像蚂蚁筑造它们的蚁穴,蜘蛛拉出它们的网,蜜蜂在蜂箱中营造蜂房,还像果树和灌木一样能够结果开花。它们既不用通过反复试验和摸索去成就这一切,也不必完善本身的技能。另外,更没有这方面的论著。现在的河狸肯定要比第一条出现在地球上的同类聪明、完善的多。可完善性不适用于动物,它只是专属于人类,人类必须逐步培养自身各方面的技能和素质,如艺术才能、职员技能、学识我们同样无保留地赞赏动物们这种能创造某些东西的出色的本能。但是,那些东西却往往被视为大自然的杰作!”“是的,赛尔日先生。”让说,“我明白您的评论。你在说本能与理性之间的区别。总之,尽管理性常常会出错,但它总是高于本能……”赛尔日先生回答道:“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我的朋友,人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只有在前进中不断地认识和修正错误。”桑德勒反驳说:“要是这样,我收回刚才的话!我要说笨蛋不用去上学……”“首先必须说当人们不去上学时,他们只能成为笨蛋了!”赛尔日先生回答道。 “好啦!……好啦!”科尔奈丽娅说,“这些河狸,是不是能吃呢?”做家务的主妇总是再实际不过了。 “当然能吃。”卡耶塔回答着。 让又补充说:“我从书上还读到,这种动物的尾巴非常漂亮!”遗憾的是这无法考证,因为这种小河里是没有河狸的,即使有人们也无法逮住它们。 走出米洛卡尔库特干涸的河床,“美篷车”又穿过了萨什尔卢坦村,这里住着青一色的育空族印第安人。根据卡耶塔的劝告,与这些土著人的接触要倍加小心,据说他们生性贪婪。当他们围扰在篷车旁时,大家都悉心观察,免得让人入室行窃。然而,当部落的首领们接受了“美篷车”主人们慷慨赠予的玻璃饰品后,礼品产生了合谐的效应,没有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 然而,沿着“城堡山”脚下狭窄通道行进会遇到复杂的地形,如果要避开“城堡山”就得冒险穿过多山的地区。 前进的速度为此会大受影响,人们总希望不要过于延误行程。天气已经开始凉爽,尽管白天依然如故,至少夜晚已凉风习习——在这个季节是极为正常的,因为这个地区离北极圈只相差几纬度。 卡斯卡贝尔一家人来到了河水突然绕了一个弯调头北上的地方。他们必须溯流而上到达育空河的交汇处,在这里河水分为弯弯曲曲的两叉水流。由于此处的水位已经上涨,必须赶一天的路去卡耶塔熟悉的一段河流涉水过河。 渡过河口水域之后,“美篷车”将重新向南行进。顺势而下地走过一个崎岖不平的地区便可抵达努拉托城堡要塞。 这个要塞也是一个重要的商务代理办事处,它属于俄美贸易公司。它是美国西部最北端的商行。根据弗雷德里克·维姆佩尔的观测,它位于北纬六十四度四十二分,西经一百五十五度三十六分。 这里仍然是阿拉斯加省的一部分,很难想象要塞建在如此高的纬度上。 这里的土地无可争议地要比育空河周围的其他地区肥沃的多。这里树木高大而挺拔,到处是绿草如茵地毯般的草原,辽阔的平原十分有利于农民的耕作。 厚厚的腐殖土层覆盖在粘土层上。另外,这里水利资源丰富,努拉托河水流向西南方,众多的小河和溪流构成的水网纵横交错流向东北方向。尽管如此,这里的植物品种蜕化的只剩下灌木丛中的野浆果,一种被大自然淘汰的果实。 再说说努拉托城堡要塞的布局:一个环形栅栏把建筑物围在中间,两个高耸的哨塔监控着夜晚翻越栅栏的印第安人,如果白天进入栅栏的人太多,也会被禁止;围栏里面有些简便的屋子,库房和木板房商店,窗子上是海豹膀胱作成的“玻璃”。看上去没有比这些美国北方边陲的商务办事处更简陋的商务办事处了。 在那里卡斯卡贝尔先生和他的家人受到热情的接待。在这个远离新大陆的地方,与外界无正常通讯联系的办事处,难得有一次消遣娱乐,一次来访者到来,都会产生的真实的喜悦,会带来那许多远方的消息。客人怎么能不受到热烈欢迎呢? 努拉托要塞里住着二十多个职员,有俄国人也有美国人。为了生活上的方便,他们都带着家眷。总公司定期向这里提供补给,职工们在气侯好的季节里也能自己找到食品来源。要么,猎取驼鹿或驯鹿,要么,在育空河中钩鱼。那河中有丰富的鱼类,最特别的是一种名叫“纳利玛”的鱼,它们是狗的主要食物来源,鱼肝是狗最习惯吃的东西。 努拉托的居民看着到来的“美篷车”不禁有些惊讶,更使他们咋舌的是卡斯卡贝尔先生告诉他们说这篷车要经过西伯利亚回到欧洲去。事实上恐怕也只有这些法国人对自己的信念义无反顾吧!至于去西伯利亚的第一部分旅程应该先赶到克拉朗斯港,可以断定从这里到港口没有任何障碍,而且得在阿拉斯加平原被冬季的最先的寒流袭击之前结束这段旅行。 由于赛尔日先生的告诫,人们决定购买一些穿越西伯利亚大草原时必要的物品。首先,很有必要弄到一些眼镜,在穿过西伯利亚茫茫的冬季雪原时眼镜是必不可少的物品。从印第安人手中买到的十几付玻璃饰物在路上会派上用场的。那些木框眼镜没有玻璃镜片,而是在上面套上眼罩,那样,眼睛只能通过极小的缝隙看到外面的景物。这个小缝隙能使行走不至于太困难,同时又能避免由于雪地反光将会造成的雪盲就足够了。所有的人都试戴这种眼罩,并要习惯于使用它来看清外部世界。 得到这种视力防护装置之后,还必须考虑穿什么样的鞋。因为,人们不可能穿着高帮皮鞋或者精细的鞋子穿越气候恶劣的西伯利亚大荒原。 努拉托的商店向他们提供了一种海豹皮的靴子——这是一种专为在冰冻的路上进行长途跋涉的人准备的靴子,这种靴子被一层厚厚的油脂层包裹着。 这不由地使卡斯卡贝尔先生突发了一个极形象的比喻: “看来穿上要经过地区动物的皮毛是大有益处的!因为西伯利亚是海豹的故乡……瞧我们都穿上豹皮成海豹了……”“戴着眼镜的海豹!”桑德勒用妙语赞同着父亲的比喻。 全家人在努拉托逗留了两天,对干劲十足的马匹来说休息两天就足够了。时间太长会耽误去克拉郎斯港的时间。“美篷车”在八月二十一日太阳升起的时候上路了,从这里开始,“美篷车”将永远地把育空河右岸远远地抛在身后了。 育空河水调头向着西南方滚滚流去,直奔白令海方向从诺顿湾注入冰冷的海水之中。继续沿着河岸前进没有任何意义,因为白令海峡在育空入海口以北。如果再从那里沿着被大大小小海湾,河叉阻隔的海岸线奔向克拉朗斯港,克拉迪亚托和威尔姆特会承受无谓的劳顿。 此时,寒冷已经能明显地感受到了。尽管太阳光仍然是那样充足而明亮,但是倾斜的阳光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炽热。厚厚的云层,聚集成铅灰色的乌云预示着暴风雪的来临。小猎物们很少能看到了,候鸟开始飞向南方寻找更温暖的栖息地过冬。 直到那一天——人们欢欣鼓舞地庆贺目标的实现——卡斯卡贝尔先生和他的家人经受住了路途中千辛万苦的考验。事实上,他们确实具备钢铁般的体质——这显然是常年漂泊不定的演艺生涯造就而成的,他们已经习惯于应付各种复杂多变的气候,常年的演出和练习更使他们练就了强壮的体魄。因此,他们必定能平安顺利地到达克拉朗斯港。 九月五日他们终于如愿以偿地到达了克拉朗斯港。从锡特卡到这里的行程是五百法里,如果从萨拉蒙多算起——七个月当中他们完成了一千七百法里的行程,穿越了整个美国西部。 第十五章 克拉朗斯港 克拉朗斯港是美国北部濒临白令海峡最前端的海港,位于威尔士太子角的南部,在海岸线的凹陷处,形似一张面孔侧影的鼻子与嘴的连接部,活灵活现地勾勒出阿拉斯加侧翼的图形。这个港口是理想的抛锚港,尤其对于航海者而言。另外,特别是有些捕鲸者的船在此停泊后去北冰洋寻宝。 “美篷车”在港口内侧的海岸峭壁旁安营扎寨,近旁是一条小河的入海口,周围不远处是林立的海岸岩石,岩石周围生长着纤细的桦树群。在这里他们将渡过整个旅行中最长的休整期。这支小小的演艺队伍将在这里潜心休息——由于能使海峡结冰的季节还未到来,于是这也是一次不得以的长时间休息。 不必再指望让“美篷车”去乘坐那些在克拉朗斯港湾里服务的渡船,因为那都是一些载重量极其有限的小渔船。应该坚持当海面完全封冰后再穿过海峡到达亚欧大陆的计划。 这个长时间的宿营并不都充满着懊丧,正好是着手准备第二阶段旅行的好机会。那时候真正的体能极限会显现出来,必须不断地与寒冷和暴风雪挑战——至少当“美篷车”没有到达较易靠近的西伯利亚南部时会遇到以上的情形。到达南方前,会有几星期,也许是几个月的艰辛路程要走。眼下值得庆幸的是还有充裕的时间为这次艰苦异常的旅程作好充分的准备。事实上,即便从努拉托要塞的印第安人手中买到了一些物品,仍然还有遗漏的东西,卡斯卡贝尔先生打算要么从批发商的库宅里、要么从克拉朗斯港的土著人手中买到这些物品。 当卡斯卡贝尔先生喊出他那句大家耳熟能详的话时,所有的人都为此感到真切的满足。 他喊道:“原地!……休息!”然而,一声永远被行军队伍或军事操练中乐于接受的口命紧接着响了起来。 “解散!”桑德勒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 至于队伍是否会真的解散,全凭您的想象了。 另外,人们还可想象出,“美篷车”到达克拉朗斯港不会不被人注意。 从来没有相同的巡回杂技艺人敢于冒险来到如此边远的地方,因为“美篷车”来到的是美国最北部的边境地区。法国巡回杂技艺人第一次出现在土著人惊奇的眼睛里。 在克拉朗斯港地区,除了本地的族人之外,还有爱斯基摩人、批发商人以及相当数量的俄罗斯公务人员。自从阿拉斯加归属美国的协议益订以来,这些俄国公务员接到命令,要他们渡过海峡要么回到楚科奇半岛上去,要么去堪察加半岛的首府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这些职员们联合了所有的居民欢迎卡斯卡贝尔一家的到来,能看得出来爱斯基摩人表现出特别的热情。 十二年前瑞典北极探险家诺登汗尔德在海岸线上遇到的正是这些爱斯基摩人,正是在那次混战中他发现了一条通往东北方向的航线。从那时候开始,某些土著人佩带着左轮手枪和速射长枪,成为具有鲜明特点的美国西部装束文化的第一批西部牛仔。 由于夏季刚刚结束,克拉朗斯港还未换上冬装。这里的居民通常都住在一种小帐篷中,它们结构简单,用厚厚的棉质帆布制成,色彩鲜艳夺目,主人们用草绳结实地固定好自己的屋子。屋子里面随处可见用椰子壳作成的各种器皿。 丁子香第一次见到这些器皿,不由地叫了起来: “哟,这是什么!难道爱斯基摩人的林子里也长椰树……”赛尔日先生回答说:“至少嘛……那些椰果是来自太平洋上的热带岛屿,它们是从在克拉朗斯港作短暂停留的捕鲸者们的手中换来的。”赛尔日先生的说法颇有道理。再说这个时期美国人与土著人之间的交往已经非常频繁。他们与爱斯基摩人的相互交触也日益发展。 为此,还需提醒的是人们不久也会看到一个现实,他们之间不仅有着不尽相同的人格特征,而且美国血统的爱斯基摩人与西伯利亚土著居民之间的习俗差异也是相当巨大的。那些阿拉斯加土著人甚至听不懂白令海峡西面土著人的语言。然后他们彼此的方言中加杂着大量的英语和俄语词汇,两者不难用语言沟通。 因此,卡斯卡贝尔全家人从安营扎寨的最初日子开始就与克拉朗斯港的印第安土著人频繁地打着交道。当他们被善良的主人迎进独具风韵的帐篷之后,也就毫无顾忌地向他们敝开了“美篷车”所有的门窗——他们丝毫也不为此而感到懊悔。 另外,尽管人们总在心目中把爱斯基摩人描绘成某种会说话的海豹,长着人类面孔的两栖动物,然而,他们要比预想的有教养的多,尽管公众都不愿意正视这个现实。当然,他们习惯上总是穿着海豹皮的衣服,尤其是在整个冬季。在克拉朗斯港地区,爱斯基摩部族人的各种表现不但毫不使人感到反感,而且他们与人们交往的方式也没有任何不得体之处。他们中的一些人还是流行服装的发起者,十分推崇时尚,甚至穿着打扮与欧洲人别无二致。 大部分人都喜欢打扮自己,他们用色彩斑斓的驯鹿皮、海豹皮、旱獭皮装饰在服装上,脸上刺着花纹,下颏上画着极精巧的图案。男人们大都留着短胡须或干脆不留胡子;嘴角上用某种方法穿了三个洞挂上雕啄精细的骨环,鼻翼上的软骨上也用同样的方式挂着装饰物。 总之,爱斯基摩人对卡斯卡贝尔一家人总是十分尊重,并且坦诚相待——然而,萨摩耶德人和西伯利亚沿岸的土著人却时常表露出令人不快的冷漠。年轻的姑娘们耳朵上戴着珍珠耳饰,手腕手臂上戴满了制作精良的铁质或铜质手镯。 同样还应该指出他们也是诚实的人,尽管在作买卖的交易中不免有讨价还价,向买主兜售商品的做法,但他们始终对顾客以诚相待。总之,外界对北极地区商人们这种经商劣迹的指责是异常严厉的。 爱斯基摩人的部落中实行人人绝对平等的制度,他们甚至没有酋长。他们信奉的宗教是异教,而且还非常崇拜图腾,红色的木质柱子上雕刻着各种鸟类,鸟的翅膀展开呈扇形。风俗习惯也异常独特,纯正而强烈的家族观念,对父母绝对尊敬,对孩子爱护备至,对死者也十分敬重,给死者穿上节日的盛装,停放在露天,身旁供放着死者生前使用过的武器和用品。 卡斯卡贝尔一家人喜欢每天都在克拉朗斯港周围散步。他们一定经常去参观那个古老的榨油作坊,它是由早期的美国人创办的,现在仍在运转着。 这里树木十分匮乏,也没有土地供植物生长,与海峡对岸的楚科奇半岛完全不同。那是因为太平洋吹来的暖流沿着新大陆顺势而上使太平洋沿岸沐浴在融融暖流之中,当暖流来到西伯利亚沿海地区时,从北冰洋袭来的寒流却迎头与它相撞。 不用说卡斯卡贝尔先生丝毫也没有为克拉朗斯港的土著人演出的想法。 原因是缺乏自信。设想一下,如果这里的土著人中的杂技演员,手技演员和丑角与育空要塞的土著人一样出色。那可如何是好! 还是不要冒第二次使全家名誉受损的危险为好。 等待之中日子在流逝,实际上这支小小的演艺队伍已经没有必要再休息下去了。确实如此,在克拉朗斯港宿营一个星期之后,大家已经完全进入了迎接在西伯利亚境内旅行中疲惫与艰辛的良好状态。 然而,眼前的海峡仍然禁止“美篷车”通行。在这样的纬度上,九月底的气温虽然已经降到了平均摄氏0度以下,但是,把亚洲和美洲分离的海峡还没有结冻。已经有大量的冰块在白令海的边缘形成了宽阔的区域,而且向北移动,向阿拉斯加沿岸延伸,那是由于从太平洋徐徐吹来的暖流所致。必须等到这些冰块静止下来,然后结成冰层变为巨大的冰原,把两个大陆用冰层结结实实地连接起来,才能使“车辆能够通行无阻”。 很明显只有冰层变得能承受类似牵引重炮的战车可通行的强度时,“美篷车”和它的乘客们才能毫不担忧地在上面疾驶。实际上这段海峡间最近的路程仅有二十法里,从克拉朗斯港稍向北的威尔士太子角起,到西伯利亚一侧的努玛纳要塞止。 有一天卡斯卡贝尔先生说:“真见鬼!令人丧气的是美国人没有在海上架起一座桥……”“一座二十法里长的桥!”桑德勒惊讶地叫出声。 “为什么不呢?”让提醒道,“可以用海峡中间的迪奥梅德小岛作为依托建桥……”赛尔日先生回答说:“这不是没有可能,由于人类无所不及的聪明才智,可能相信总有一天会那样做。”“人们曾热中于在加莱海峡1上架一座桥。”让说。 “有道理我的朋友,”赛尔日先生回答说,“但是让我们想想看就不难得出结论,白令海峡上面的桥远不如加莱海峡上的桥利用率高。确切地说,花钱建这座桥不值得!”科尔奈丽娅接着他的话说:“即使它对普通的旅行者用处不大,至少对我们太有用了……”“嗨!依我看,”卡斯卡贝尔先生反驳说,“我们这座能存在大半年的冰桥胜过任何一座石桥或铁桥!即使它每年都会消融崩塌,大自然之母都会周而复始地将它重新建造起来,而且还不用交纳过桥税!”卡斯卡贝尔先生讲得也在情理之中,他总是习惯于把事情往好处想。仅仅只需等候合适的时候能保证人和车辆通行,为何还需要建造耗资百万的大桥呢? 实际上等待的时间也并不会太久,只是需要有耐心。 大致在十月七日,这个纬度上的冬季就会完全到来。大雪也会纷纷扬扬地降下。所有的植物都会绝迹。沿海地区本来就十分稀少的树木上的叶片也会落尽,霜冻将会覆盖大地。人们再也看不到北极地区稀疏而弱不经风的树木和植被了。包括北极大片植物区系在内的斯堪的纳维亚地区虽然与此地的纬度十分相近,但也不会连线形叶植物都不能在冬季成活。 1即英吉利海峡,位于英国、法国之间。 尽管如此,如果冰块在太平洋暖流的作用下涌向白令海峡,它们就会在此越积越宽、越厚。如同只有用强有力的热量才能焊接住金属一样,要使冰原里的冰块结为一体也需要极低的温度。人们只能日复一日地等候这种严寒的到来。 然而,尽管卡斯卡贝尔全家急切地盼望海峡早日结冻,也希望结冻的海峡能让他们离开克拉朗斯港,尽管这一切能促使他们怀着喜悦踏上欧亚大陆,然而,这个喜悦中不免掺进了淡淡的苦涩。分别的时候将要来临了。毫无疑问全家人将离开阿拉斯加。但是,赛尔日先生将留下来,因为他不愿意继续向西走。而且,冬季过后他将重新开始游历美国的这块地区。他想在考察勘测育空河以北的地区以及那里的山峰,借以完成他的探险计划。 分别对于双方都是残酷而痛苦的事情,因为彼此之间不仅仅有好感,而是已经相当亲密,当然还有牢不可破的友谊! 可以想见让是最伤心的人了,他能把赛尔日先生把卡耶塔带走的现实忘在脑后吗?年轻的印第安姑娘的志向乃至她的命运和前途不都操在她新父亲的手中吗?赛尔日先生又会把她许配给谁呢?他已经为自己的养女安排好了一切,带她去欧洲,让她受教育,还能保证她在一个穷苦的卖艺人之家永远也不会具有的环境中无忧无虑地生活。面对如此优越的条件,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是啊,一切都是明摆着的!而且让对此最清楚不过了。尽管如此,他还是无法控制内心深处越来越深切的悲伤。怎么才能使自己更年轻些呢?与卡耶塔分离,再也见不到甚至不会重逢,她本人和她的精神那样远的与他分离。当她在赛尔日先生的家中占有一席之地时,他们俩儿之间那种一同谈天说地,一起干活学习,形影不离的温馨情谊将一去不复返,这是多么让人失意的事啊! 正当让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时,对卡耶塔同样怀有钟爱之情的父亲、母亲、弟弟和妹妹们不答应她和赛尔日离开的主意。大家都对着这位被卡斯卡贝尔先生常常称为“富豪”的赛尔日先生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为得是让他答应和全家人一起走到旅行的终点。当然这还需要花去数月的时间,然后嘛…… 还得……走着瞧吧…… 据说克拉朗斯港的居民们对卡斯卡贝尔全家有着良好的印象。他们没有看出全家人在冒险横穿西伯利亚大荒原的时刻即将迫近时有任何恐慌,而那里确确实实充满着现实的危险。然而,即使不久前来到克拉朗斯港的一些俄国人对这支演艺小队伍怀着独特的看法,向他们投去敬佩的目光,然而,赛尔日先生却与全家人的志向不同。 人们并没有忘记在克拉朗斯港还有相当数量的俄国公务员,阿拉斯加兼并协议迫使他们回到西伯利亚的领土上去。 在这些公务人员中有两个警察被赋予特殊使命,身在美国领土上却在俄国行政机构的控制之下。他们担负的任务是监视那些企图越过阿拉斯加边境的政治流亡者,那些任罗斯政治难民越过边境是为了去新不列颠寻求避难地。然而,他们注意到那个俄国人竟变成了卖艺人家的同伴和贵宾,那个名叫赛尔日的人在沙皇俄国的国境上戛然止步不由得使他们产生了几分怀疑。 尽管赛尔日相当谨慎不留蛛丝马迹,仍然没能躲过他们的眼睛。 但是赛尔日先生自己却对此毫无察觉,他所担心的是与卡斯卡贝尔一家人不久的离别。他心里两种抉择的争斗愈演愈烈,到底是重新开始他在美国西部的游历,还是放弃这个打算与他的新朋友们继续旅行直到抵达欧洲呢? 这使他很难定夺。然而,在此期间对旅行之事牵肠挂肚的卡斯卡贝尔先生决心要让他对此事说个明白。 十月十一日的晚上晚饭之后,卡斯卡贝尔先生转过头来像是谈论一件新发生的事情一样,用平静的口吻问道: “赛尔日先生,您知道我们很快就要出发去您的国家了吗?”“我当然知道,我的朋友们……大家已经商量妥了……”“是的!……我们马上要去俄罗斯……另外,确切地说我们将经过彼尔姆……您父亲住在那里,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我看着你们就这样出发了既感到遗憾又十分羡慕!”“赛尔日先生,”科尔奈丽娅说,“难道您打算还在美国逗留很长时间吗?”“很长时间……?我想不会……”“那么,当您重新返回欧洲时,您打算走那条路呢……?”“那就朝美国中西部方向走……我的探险计划肯定让我奔纽约方向而去,在那里我会乘船……和卡耶塔一起……”“和卡耶塔!”让小声吱唔着同时把目光投向正低着头的印第安姑娘。 一阵沉默之后,卡斯卡贝尔先生用犹豫不决的口吻接着说: “这样吧,赛尔日先生……请允许我提个建议……对了!我十分清楚要穿越那魔女般的西伯利亚是件极其痛苦的差事!……但是最终勇气和信心会战胜一切……”“我的朋友,”赛尔日先生回答说,“请相信我,我并不惧怕危险和艰辛,我甚至与你们一样充满信心,如果我也……”“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完成旅行呢?”科尔奈丽娅问道。 “我求您了!”桑德勒也接着说。 “如果您答应的话,我会重重地亲吻您?”拿波里娜叫起来。 让和卡耶塔一言不发。但是,他俩儿的心却在紧张地剧烈跳动。 几分钟的考虑之后,赛尔日先生说话了:“我亲爱的卡斯卡贝尔,我希望能与您和您的夫人单独谈谈。”“悉听尊便……那么,立刻就谈……”“不,……还是明天吧。”赛尔日回答说。 听到他的回答每个人都既担心又疑惑地回到了各自的床铺上去了。 赛尔日先生请求单独商谈是何用意呢?是要改变主意,还是仅仅要全家人接受他馈赠的钱,以便使卖艺小队伍能在较好的境遇下去完成下一步的旅行呢?确实不得而知。 不管怎么说无论是让还是卡耶塔都要夜不能寐地挨到天亮了。 第二天上午会谈如期举行。赛尔日先生请卡斯卡贝尔夫妇与他来到离宿营地较远的地方,车上的孩子们不为此担心,倒是周围的土著人和其他人为此颇感蹊跷。不用说他要讲的事十分重要而且需要保密。 三个人来到海边沙滩上,朝着老油坊的方向缓步行走着,相互之间的交谈便开始了。 赛尔日先生说:“听我说我的朋友们,在回答我将向你们提出的建议前,请你们仔细考虑好。我对你们善良的心地以及为我表现出的一片真挚之情深信不疑。但是,在拿定最后主意的时刻,应该让你们知道我是谁……”“您是谁……?您是一个善良的男人,当然啰!”卡斯卡贝尔先生叫出了声。 赛尔日先生回答道:“既然是……一个善良的好人,那么好人是不愿意由于他的出现给你们的西伯利亚之行增添危险呀。”“您的出现……会有危险……赛尔日先生,这从何说起?”科尔奈丽娅疑惑地发问。 “是的,因为我的全名叫赛尔日·纳尔金涅伯爵……我是一个政治流亡犯!”接着赛尔日先生简要地讲述了自己的历史。 赛尔日·纳尔金涅伯爵出身于彼尔姆一个富有的贵族家庭。正如他曾经说过的一样,由于他酷爱科学和地理堪察,于是他几乎跑遍了世界的每一个地方,他的青春年华也在周游世界的旅程中渡过。 遗憾的是他并未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些将会给他带来真正声誉的探险旅行事业之中。政治渗入了他的生活,一八五七年,他在朋友的怂恿下加入了一个秘密社团,由此而受到了连累。总之,在俄国当局竭尽全力的追捕下,这个秘密社团的成员被一网打尽,而且,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被判处在西伯利亚终身流放。 在这些流放犯中就有赛尔日·纳尔金涅伯爵。他必须前往科库次克,那是他随时接受传唤的拘禁地。同时,他不得不撇下父亲,他是家中唯一的长辈,现在年已八旬的瓦西里·纳尔钦内王子,他独自守候着彼尔姆近旁的瓦勒斯卡庄园。 在雅库茨克被拘禁五年后,他终于越狱成功并且来到了鄂霍次克,这个城市以濒临鄂霍次克海而得名。在那里他登上了一艘即将起锚的船抵达了加利福尼亚州所属的一个港口。就这样七年来赛尔日·纳尔金涅伯爵不时地在美国境内和新英格兰的领地上颠沛流离,总是试图进入阿拉斯加,尤其是当它就要归属美国时,他便打算到那里去。哎呀!原来他的心愿也是经西伯利亚去欧洲——他打算做的事正与卡斯卡贝尔先生正在做的事不谋而和。当他知道卡斯卡贝尔一家人打算取道白令海峡去欧亚大陆时,他便打算应该把“美篷车”作为庇护所去实现他的愿望。 人们终于明白他与演艺人家同行的意愿是十分真切的。但是他会遭受俄国当局的报复。如果俄国人发现卡斯卡贝尔一家人帮助一个政治犯进入俄罗斯帝国,那么会发生什么事呢?然而,无论如何他想去看望父亲,他年事太高了…… “来吧,赛尔日先生,来跟我们一起走吧!”科尔奈丽娅叫出声来。 “如果被人察觉了,那可是事关你们的自由,你们身家性命的大事,我的朋友们……”卡斯卡贝尔先生也叫了起来:“别去理会它会发生什么!赛尔日先生,我们中的每个人都有上帝的关照,不是吗?好吧,那就让我们尽可能做得天衣无缝吧!……犹豫是会坏事的!”“我亲爱的卡斯卡贝尔,您还是好好想一想……”“怕什么!赛尔日先生,又没有人能认出您。且不说我们是否会遇上所有的俄国警察部门的鹰犬侦探,即使那样我们都是机敏的人,怎么能让狼叼了去!”“可是……”赛尔日先生仍在犹豫。 “没事儿……如果有必要……您就打扮成演艺人的模样……除非您觉得那样有失身份……”“啊!……我的朋友!……”“另外,谁会想到在卡斯卡贝尔家人中会有一位纳尔金涅家族的伯爵呢!”“好吧,我答应了,我的好朋友!……是的!……我答应你们!……还有,我太感谢你们了……”卡斯卡贝尔先生高兴地叫起来:“好啊!太好啦!让我们相互感谢吧!…… 这么说我们意外地曾为您效过劳!……嗯,纳尔金涅伯爵大人……”“千万别叫我什么纳尔金涅伯爵!……我在大家面前仍然是赛尔日先生!……尤其是在你们的孩子面前……”“您说得有理……没必要让他们知道这一切……说定了,跟我们一块儿回去,赛尔日先生!……我呀,以赛扎尔·卡斯卡贝尔家族的名仪担保把您送到彼尔姆,如果为此而有负于我的这个姓氏——您得承认那将是艺术界一个无法估量的损失!”当让、卡耶塔、桑德勒、拿波里娜和丁子香得知赛尔日先生将陪伴他们去欧洲时,都欢迎他回到“美篷车”上来,他们一直推测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第十六章 告别新大陆1 现在再也没有什么障碍能阻止赛尔日向欧洲进发的既定计划了。 确实,这个计划给他带来了许多成功的机遇。因为他那颠沛流离的生活机遇都带着卡斯卡贝尔全家横穿整个俄罗斯,确切地说是在一个彼尔姆贵族的影响下实施这个计划的。赛尔日·纳尔金涅伯爵能与这家人结伴而行,完成所剩的旅程是他的幸运所在。人们怎么会想到一个被流放,还从雅库次克越狱出逃的政治犯混迹在一队卖艺人的行列中呢?除非这个秘密泄露,否则一切都会很顺利。到达彼尔姆看望过父亲瓦西里·纳尔金涅王子后赛尔日先生就得考虑下一步的去向。因为当他走过西伯利亚的亚洲部分时,不会丝毫没有留下使警察注意的痕迹,他得根据情况随机应变。 事实上抛开其他的困难且不说,如果在西伯利亚的旅行中他被认了出来,无论对他自己还是对卡斯卡贝尔一家人都会造成可怕的结果。然而,卡斯卡贝尔先生和他妻子都不愿意正视这个危险,即便征求孩子们的意见,他们也一定赞同父母的主张。但是,有关赛尔日·纳尔金涅伯爵的秘密必须严守,尤其是在赛尔日先生继续作为他们的旅行同伴期间。 后来发生的事情才使纳尔金涅伯爵真切地感受到这些忠诚的法国人为人的真挚和无私,尽管在俄国警察当局玩弄的把戏中,卡斯卡贝尔先生本该心安理得地获得某种利益。 然而不幸的是当事者双方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的计划开始实施便会遇上恼人的麻烦。当他们在海峡对岸登陆时不但会冒着更大的风险,而且还有被西伯利亚俄国警察拘禁的可能。 果然,第二天也就是他们的计划开始实施的同一天,两个男人在港口的尽头,一个不会被人听到他们谈话的地方边走边密谈着一件事。 他们正是那两个警察,他们对“美篷车”乘客中的赛尔日先生的表现既感到意外又不免疑惑不解。 这个秘密警察机构在锡特卡已设立好多年了,这个机构负责窥视整个阿拉斯加地区的政治动向,秘密警察的任务如同人们已经知道的一样,他们专门监视英属哥伦比亚边境附近流亡分子的活动情况,不时地向阿拉斯加总督府告发他们,并且逮捕那些试图越过边境的人。这两个秘密警察虽然并不认识纳尔金涅伯爵本人,然而,最严重的是他们都有他当年从雅库次克越狱逃遁时,当地监控机构提供的所有体貌特征材料。当卡斯卡贝尔一家到达克拉朗斯港时,两个警察对这个俄国人的面容就甚感惊讶,在他们看来这个俄国人既没有巡回艺人的身段,也没有相应的举止风度。为什么他却在这支艺人队伍之中?而这支演艺人队伍离开萨拉蒙多之后,为何选择如此古怪的一条旅行路线远赴欧洲呢? 诸多疑点触发了他们的好奇心,于是他们开始调查和侦察,他们机敏行事不露声色地接近赛尔日先生,仔细辨认他与材料上纳尔金涅伯爵的体貌特征的区别。最终他们的疑问被证实了。 “不会错!他就是纳尔金涅伯爵!”其中的一个警察说,“他先在阿拉斯加边境上鬼鬼崇崇地来回游荡,同时等待着兼并协议的签订,那时,他遇到了这个街头卖艺人家,一家人庇护了他,而且现在嘛,他正打算和这家人一起去西伯利亚!” 1美洲的别称,因为直至十五世纪欧洲人才发现这块大陆,并向这里移民。依欧洲人的观点,称之为新大陆。 确实如此,如果赛尔日先生在克拉朗斯港的冒险计划不是事先预谋的话,当两名警察得知他决心随同“美篷车”去西伯利亚时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这可是咱们大干一场的好机会呀!”另一个警察说,“伯爵如果留在此地,就是说待在美国的土地上,我们是无权逮捕他的……”第一个警察接着说:“当他的脚踏上海峡对面的土地,也就是在俄国的领土上时,可就逃不出我们的手心啰,因为我们将非常愿意接收他!……”“这将是一次会给我们带来荣誉和奖赏的逮捕行动!”另一个警察提出不同看法,“我们有权把他抓回去!……只是怎么才能逮住他呢?”“这太简单不过了!卡斯卡贝尔家不久就要出发,他们一定会抄最近的路赶到对岸,目的地一定也是努玛纳要塞。这样的话,我们只要提前一些或与纳尔金涅伯爵一起到达那里,不就能让他俯首就擒了吗?”“好吧,我想还是提前赶到努玛纳为好。那样可以预先通知海岸警察局,让警察局派给我们必要的治安人员!”第一个警察又说:“我们会得手的,除非发生意外的情况。这些卖艺人执意等待海面上的冰冻得结结实实可以行车时才出发,到时候赶到他们前面是件很容易的事。现在,我们得留在克拉朗斯港继续监视纳尔金涅伯爵,但绝不能打草惊蛇。即便他对那些离开阿拉斯加将要回到俄国去的公务人员怀有戒备,也不会怀疑我们认出了他。他如果出发,我们就在努玛纳逮捕他,而且我们还要把他交给彼得罗帕洛夫卡或雅库次克的犯人押送队……”“或许那些卖艺人会起来保护他……”另一个警察提醒道。 “把一个越狱政治犯带入俄国境内,他们将为此付出沉重代价!”这个非常周密的计划一定会成功,因为纳尔金涅伯爵并不知道他已被认了出来,更因为卡斯卡贝尔全家也不知道他们的行动已经被特别监视。要知道这次以兴奋与愉快开始的旅行将以冒着赛尔日先生以及他的同伴们遭受痛苦的危险而告终。 然而,正当这个阴谋在谋划之时,卡斯卡贝尔全家人和赛尔日只想着他们不会分离,他们将一起去俄罗斯。让和卡耶塔更是经历着特别的喜悦! 不用说两个警察对自己将要实施的秘密行动向所有的人严守秘密。在克拉朗斯港也没有一个人能想到在“美篷车”的乘客中有一个赛尔日·纳尔金涅伯爵这样的重要人物。 仍然很难确定出发的日子。人们用极大的耐心等待着气温的变化,然而气温的确不够正常,另外卡斯卡贝尔先生从来也没有像眼下这样急切地企盼着老天能来一场足以冻裂岩石的严寒。 然而,最重要的是必须在西伯利亚沿海地区完全进入冬季前抵达海峡对岸。这个严格的期限不得迟于十一月上旬,只有那样“美篷车”才能有足够的时间赶往西伯利亚南部地区。在那里他们将在某个小镇上休整,等到季节转暖再向乌拉尔山脉进发。 只有这样威尔姆特和格拉迪亚托不至于过于劳累,也才能有足够的气力拉着篷车顺利穿越西伯利亚大荒原。卡斯卡贝尔一家还要如期赶往彼尔姆参加在那里举办的贸易集市盛会,时间是来年七月。 但是海中的冰块被太平洋的暖流裹携而来继续不断地向北流去!形似舰队的冰山总是在海峡两岸之间游戈不停,而不是静止而结实的冰原! 但是,十月十三日,人们观察到冰块的流动速度减慢了许多。因为海峡北面已有大量冰块聚集阻碍着海水的流动。在远方的海平面上显露出一排连绵不断地白色冰峰,那是在告诉人们北冰洋开始完全结冻了。大块浮冰的微弱反光充斥在人们的视野中,整个洋面的封冻即将来临。 在此期间,赛尔日先生和让请教过克拉朗斯港的渔民。数次咨询让他们得出的结论是可以尝试着上路了。然而自称“非常了解海峡情况”的水手们都建议他们再等等。 水手们说:“别太性急,让天气再冷些吧!……还没到让冰原彻底形成的时候!……再说,即使海峡这头的海面结了冰,不能证明海峡那头也已封了冻,尤其是靠近迪奥梅德小岛附近的海域更是如此!”这个劝告是十分中肯的。 “今年冬天来的不早吧!”一天赛尔日先生提示一个老渔民说。 老渔民回答说:“是啊,冬天来得迟了些。条件有可能完全具备前,没有理由去冒险。再说,你们的篷车比行人要重得多,只有结实的冰层也能承受它的重量!应该等到厚厚的大雪覆盖整个结冰层后,你们才能像在宽阔的大道上一样驾驭你们的篷车疾驶!那时,你们能抢回损失的时间,也不至于在海峡中间遭遇不幸!”应该听从那些来自有经验的人劝说。赛尔日先生极有耐心地让他的朋友卡斯卡贝尔冷静下来,他是全家中最早失掉耐心的人。现在,尤其重要的是不能让旅行和旅行者受到他急躁情绪的影响。 他对卡斯卡贝尔说:“喂,耐心些!你们的“美篷车”并不是轮船;如果它被无情的冰块绞碎的话,就会消失在冰冷的海底。卡斯卡贝尔艺人之家大可不必从被白令海峡的海水吞没来提高自己的知名度吧!”“如果那样也许真能提高知名度?”自命不凡的赛扎尔笑着回答说。 此时,科尔奈丽娅也插话说她并不像丈夫那样失去耐心。 “唉!赛尔日先生,要知道全是为了您,我们才着急着要走呀!”卡斯卡贝尔先生提高了声音。 “好吧,我的朋友,我并不为此怪罪你们呀!”纳尔金涅伯爵回答道。 尽管大家都为焦急的等待感到时间难熬,然而,让和卡耶塔并不觉得日子过得太慢。让继续教卡耶塔学习法语。她已经能轻松自如地听懂和讲法语了。他们俩之间毫不费力地相互沟通着。另外,卡耶塔不但在这个家庭中感到愉快极了,而且在对她无微不至的爱护和关心的让的身旁她更感到幸福! 很明显,卡斯卡贝尔夫妇必须对她与儿子之间的感情漠然置之。同时,他们也为此感到担忧。他们明白赛尔日先生有一天会怎么做,卡耶塔也就会依从他。她已不再是一个去锡特卡乞求女佣位置的穷苦印第安姑娘了,她是纳尔金涅伯爵的养女。让正为自己的未来播撒着伤心的种子! 一天卡斯卡贝尔先生对妻子说:“毕竟赛尔日先生也能看到这一切,看他怎么处置!好吧,如果他闭口不谈此事,科尔奈丽娅,我们也就只字不提!”一天晚上,让问年轻的姑娘: “小卡耶塔,你很高兴去欧洲吗?”“去欧洲!……当然!……”她回答说,“如果我能去法国,那就更好了!”“你说得对!……它是一个比美国美丽的国家,而且也是个好地方!即便它不是你的祖国,但你去那里会很愉快的……”“只要和你们家在一起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感到愉快,让,我最大的心愿是再也不离开您!”“我亲爱的小卡耶塔!”“法国,它很远吗……?”“卡耶塔,当人们急着去什么地方时,都会觉得很远!但是我们会到…… 也许很早就……”“让,那是为什么?”“因为你将和赛尔日先生留在俄国呀!……即使我们不在这里分手,也一定会在那里分别!……赛尔日先生会照顾你的,小卡耶塔!……他将为他漂亮的女儿做一切事情……而我们却再也见不到你了!”“让,为什么要这样说呢?赛尔日先生不但是个好心人,也是个知恩善报的人!……实际上并不是我救了他,而是你们,的确是你们!……如果当时你们不在场,我能为他做些什么呢……?如果当时他能看到发生的一切,那么,你母亲,你们所有的人才是他该报答的思人!……你想想看赛尔日先生会忘记这一切吗……?让,为什么你总是说我们会分别呀,为什么你不愿意我们永远在一起呢?”“我的小卡耶塔……我不愿意咱们分离!”让再也控制不住他不安的情绪,“但是……我怕!……再也见不到你,卡耶塔!……要知道我为此心中是万分痛苦!……另外,还不仅仅是我总想见到你!……啊!为什么我们家就不能满足你的心愿呢,因为你没有了父母!……我父亲母亲非常喜欢你……”“让,我更爱他们!”“还有我弟弟和妹妹!……我希望他们也能成为你的哥哥和妹妹!”“他们永远是我的……那么你呢,让……?”“我……我也一样……小卡耶塔……是的!……一位兄长……但比兄长更尽心竭力……更爱慕你!……”让说到这儿拉过卡耶塔的手把它紧紧地握在自己手中……然后,他心中感到不安,不知说些什么好。卡耶塔激动极了,她只感到心在碰碰剧烈跳动,深情的双眼中闪着激动的泪花。 十月十五日,克拉朗斯港的水手们提醒赛尔日先生可以准备启程了。几天来气温骤然降低了许多。现在,平均气温已经降到了摄氏零下十度。冰原已经结结实实地形成了。人们甚至丝毫也听不到冰层哔啪作响的声音。那声响是冰层没有完全封冻时才发出的。 很可能不久人们就能看到对岸过来的西伯利亚土著居民。他们在整个冬季都在海峡之间来来往往,在努玛纳和克拉朗斯港之间做着买卖营生。有时,这里甚至是一条相当繁忙的道路。不少狗或驯鹿拉着雪橇在两个大陆之间来回穿梭而行,它们花上两三天功夫奔忙在把海峡之间最近的海岸分开的二十法里的距离之间,这是一条天然通道,它初冬开启、冬末关闭,也就是说可以使用六个月以上。只需要恰当地掌握好通过的时间,既不能太早也不能太迟,否则就会造成冰层的崩裂发生可怕的灾难。 考虑到“美篷车”穿过西伯利亚境内部分地区才停下来过冬,赛尔日先生在克拉朗斯港买了各种在寒冷的冬季旅行时必备的物品。在这些物品中有许多双当地土著居民当作冰鞋使用的雪鞋。穿上这种雪鞋能让人快速穿越宽阔的冰原。这可不是演艺人家儿子们的专长,他们为试穿这种雪鞋花去了不少功夫。几天之后,由于在沿着沙滩结了冰的小河湾上的练习,让和桑德勒也已变成了熟练的“神行太宝”了。 赛尔日先生还在育空要塞配齐了各种皮毛用品。这些皮货中不仅仅是为了御寒而穿在身上暖和的皮衣类,还必须把“美篷车”内部的隔厢严严实实地装备起来,为了把厨房间火炉散发出的热量保存起来,就得在床铺上铺上厚厚的皮褥皮被,在车箱壁上挂上皮毯。另外,已经重复过数次,一旦通过海峡,卡斯卡贝尔先生打算在西伯利亚南部的一些小镇中渡过持续数月的寒冬。 终于启程的日子定在十月二十一日。两天来,浓雾弥漫的天空刚刚带来了一场大雪。一望无际的白雪把宽阔的冰原变成了天地一色的银色平原。克拉朗斯港的渔民们证实两岸间的冰层应该完全封冻了。 而且,不久这一点就被证实。有几个商品批发商刚刚双努玛纳要塞来到这里,而且他们的旅途中既没有障碍也没有危险。 十九日赛尔日先生得知那两个在克拉朗斯港的警察也急于赶往西伯利亚沿岸地区。他们也打算上午出发,在迪奥梅德岛上歇息后,后天起到海峡对岸。 这不禁引起了卡斯卡贝尔先生的思索: “这两个比我们还着急的家伙!竟然能等到今日,见鬼!我们倒愿意与他们同行!”然而,他的思索千真万确,这两个警察就怕与在厚厚的积雪中行进缓慢的“美篷车”结伴而行会延误他们到达对岸的时间。 事实上,虽然威尔姆特和格拉迪亚托为在冰面上行走新钉了蹄铁,但是沉重的篷车要抵达对岸仅需要数日,同时必须得在迪奥梅德岛上休息。 实际上,这两个警察更愿意赶在纳尔金涅伯爵之前,那样他们就能做好一切准备,实际逮捕他的计划。 出发的时间定在太阳初升的时刻。应该充分利用太阳光尚存的几个小时时间。六个星期之后,将近冬至的十二月二十一日前后,北极圈上的部分地区会出现永久性的黑夜。 出发前的晚上,卡斯卡贝尔夫妇为众人在一间关闭着的库房里准备了一个茶会,这次聚会邀请了克拉朗斯港的显贵名人、公务人员和渔民,还有对旅行者热情好客的几家爱斯基摩人家的主人,聚会气氛热烈,丁子香还在席间表演了他最拿手的充满诙谐幽默的哑剧片段。科尔奈丽娅精心调制了潘趣酒,1她在其中加进了糖,但没有掺进烧酒。这种饮料醇香独特的味道让来宾久久难忘,它的余香甚至被带回各自的家中。然而这个异常寒冷的夜晚也让客人们不寒而栗——在冬季漫长的寒夜中,今晚的寒意像是从星空的边际突然降临人间似的。 美国人喝着法国式的饮料,法国人待在美国的土地上。接下去人们与卡斯卡贝尔家人们紧紧握手告别。 第二天早上八点两匹马已套上了车。猴子约翰牛在遮雨篷下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它从头到脚都被皮制衣服武装了起来。瓦格拉姆和玛朗戈绕着“美篷车”欢快地蹦蹦跳跳。车厢里面,科尔奈丽娅、拿波里娜和卡耶塔把门窗关了个严严实实,她们忙着日常的活计。整理车厢,维持炉膛里的火不至于熄灭,还要准备饮菜。赛尔日先生和卡斯卡贝尔先生守在两匹马疆旁;让、桑德勒和丁子香在前面探路。他们必须随观察篷车是否安全,还得避免走上危险的冰区。 1一种在酒里加糖、红茶、柠檬等调制的饮料。 终于出发的信号发出了。此刻篷车周围响起了克拉朗斯港居民们送行的欢呼声。 只一会儿功夫,“美篷车”的车轮已在冰原上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 赛尔日先生和卡斯卡贝尔全家最终离开了美洲的大陆。 第一章 白令海峡 白令海峡是条相当狭窄的通道,白令海经此通向北冰洋。该海峡的布局同位于拉芒什海峡与北海之间的加莱海峡一样,其方位同样处在三重宽度上。从法国海岸的克里奈海角至英国海岸的撒弗兰只有六、七古里1,而奴玛拿距克莱伦斯港有二十多古里。 同样,离开美洲最后一个逗留地后,“美篷车”驶向最接近亚洲沿海地带的地点——奴玛拿的克莱伦斯港。 无疑,一条本会斜割白令海的旅行路线,有可能使塞扎尔·卡斯卡贝尔在低纬线、显然是在北极圈下面缓缓而行。在此情况下,方向会向西南抬高,对准圣劳伦斯岛,该岛相当重要,居住着许多爱斯基摩人的部落,与克莱伦斯港的土著人相比并非不好客;然后,越过阿纳迪尔海湾,这支小小的旅行队会在那瓦兰角泊岸,以便冒险穿越南西伯利亚地区。不过,那样会延长旅程,这是一次航海旅行,或者更确切地讲,是在冰原表面旅行,也因此使这次旅行在一段更为漫长的征途上受到冰地显示出的危险的威胁。我们知道,卡斯卡贝尔一家一定急于到达坚实的土地上。正确的是从此丝毫不改变首次计划去奴玛拿的安排,等待在迪奥梅德小岛停泊,这是个位于海峡中央的小岛,基础为岩石,其坚硬程度可与大陆上任何一处相媲美。 倘若塞尔日先生有一艘船,这支小小旅行队会带着物品上船,这是一条他们会沿着走的不同路线。离开克莱伦斯港时,轮船偏南驶向白令岛,这里是冬季航行停泊点,海豹及其他海生哺乳动物经常出入;然后,由此抵达堪察加半岛某一港口,也许甚至抵达该省首府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但是,由于没有船,应该抄近路走以便踏上亚洲大陆。 白令海峡看起来并不太深。由于自冰期以来所观测到的地质上升,甚至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在遥远的未来,亚洲和美洲将在此会合。那么,这里会变成卡斯卡贝尔先生所渴望的桥,或者会变成旅行者可通行的马路。然而,对这些旅行者有用,却对航海者特别是捕鲸者会成为极大损失,因为这将会关闭他们去北冰洋的通道。在此情况下,应该来一位新的莱塞普斯割断这个地峡,将地貌恢复原状。这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将归我们的侄孙继承处理。 在测探海峡各处时,水文地理学家已能确认航道的最深处是沿着亚洲沿海地带的航道,靠近楚科奇半岛。这里流动着从北方下来的寒流,而暖流穿过濒临美洲海岸的水道逆流而上。 十二年后,就在这座位于克留琴岛旁的小半岛北面克留琴湾,诺德凯尔德的轮船“拉维加”号,在发现东北通道之后,自一八七八年九月二十六日起至一八七九年七月十五日,被冰封固达九个月之久。 那么,卡斯卡贝尔一家于十月二十五日出发,条件相当良好。天气严寒干燥。雪暴平息,风力减弱,风向北偏一向位。天空一片灰暗。刚刚感觉到雾幔后面的太阳,因倾斜而大大减弱的光线未能显露而出。中午,日当中天,最大升至南地平线上面三或四度。 离开克莱伦斯港之前,全家人一致采取了一条明智措施:不应在黑暗中上路。冰原到处露出宽阔的裂隙,不可能避开,由于没有看见,可能发生灾难。恰当的做法是,一旦目光所及的范围仅仅有百来步,“美篷车”便暂停前进。宁愿花两星期穿过二十古里的海峡,也不在光亮不充分时盲目行进。 1一法国古里约合四公里。 雪不停地下了二十四小时,形成一张厚厚的地毯,并在严寒的作用下结晶。这层雪晶减轻了在冰原表面行进的难度。若不下雪,通过海峡会容易些。 然而,令人担心的是,两股相互阻碍以便得到各自不同航道的冷暖水流相交时,冰块在偏流时互相碰撞,形不成堆积。这样,旅程会围绕许多弯而延长。 我们说过,科尔奈丽娅、卡耶塔和拿波里娜坐在车子里。为了心量减轻车子重量,男人们必须徒步而行。 依照所采用的前进顺序,让作为侦察兵,负责察看冰原状况;大家可以信任他。他配备有罗盘,尽管几乎不可能取得十分确切的标志点,他仍然相当准确地向西走去。 引导套车牲口的亦然是丁子香,他随时准备扶起或抬起可能失足的威尔姆特和格拉迪亚托两匹马;不过,马腿被带防滑尖钉的蹄铁牢牢保护着。再说,这个表面未显出任何拌马脚的凹凸不平。 在车子旁边,塞尔日和塞扎尔·卡斯卡贝尔先生脸架眼镜,与同伴一样头戴风帽,边走边谈。 至于年轻的桑德勒,他对指定给他的位子或呆在该位子上难以接受。他像两条狗那样,来回奔跑,蹦蹦跳跳,甚至从长距离滑冰来取乐。然而,他父亲绝不让他穿爱斯基摩人的雪鞋,他对此甚感忧伤。 他说:“穿着这些溜冰鞋,我们几个钟头就能穿越海峡。”卡斯卡贝尔先生回答道:“有什么用?我们的马不会滑冰!”“应当让我来教它们滑冰!”小伙子回答时栽了个跟头。 在此期间,科尔奈丽娅、卡耶塔和拿波里娜忙于做饭,一道吉兆饮烟从铁皮管里袅袅而出。如果她们在密封的车厢内受不到寒冷之苦,那么应该想到在车子外面的人。而这还是她们所做的,随时准备几杯热茶,外加这种会让死人复活的俄罗斯烧酒伏特加! 至于马的饲料则由克莱伦斯港的爱斯摩人提供的草捆做保证,想必足够穿越海峡。瓦格拉姆和玛郎戈有很充裕的麋肉得以满足。 此外,冰原上也并非人们所认为的那样缺少猎物。两条狗在奔跑中惊起无数只松鸡,海雀和极地特有的其他飞禽。仔细准备并除去油味,这些飞禽仍可食用。不过,除了屠宰它们,别无所用,既然科尔奈丽娅的配膳室装得满满的,显然,塞尔日先生和让的枪在自克莱伦斯港到奴玛纳旅途中处于未顶火状态。 至于两栖动物,海豹及其他海生同属,在这一带海域很多,从旅行的第一天就看见不止一个。 如果出发时大家很愉快,那么卡斯卡贝尔先生及其同伴很快就感受到了难以表达的忧愁之情,这忧愁来自这些无边无际的平原,来自这片白茫茫一望无际的表面。近十一点钟,他们已经看不见克莱伦斯港高耸的岩石,甚至看不见德加尔王子角的山峰,它们消失在朦胧而遥远的雾气之中。相距半古里便看不见任何东西,因此,在发现楚科奇半岛东海角高地之前,时间会过去很久。然而,这些高地对旅行者而言是极好的标记点。 迪奥梅德小岛几乎位于海峡中央,没有任何高出的岩石。由于它刚刚露出海平面,只有当车轮碾在它多石子的土上压碎雪层发出响声才几乎认出它来。总之,让手拿罗盘,不很费力地引导着美篷车,如果说车子走得不快,至少安全前进。 塞尔日先生和塞扎尔·卡斯卡贝尔一边走着一边随意地谈论着他们目前的形势。这次穿越海峡,出发之前显得是件简单的事,在到达后会显得并非简单,既然已经开始它不断显得非常冒险。 “我们所试图做的事仍然相当难以置信!”卡斯卡贝尔先生道。 “毫无疑问,”塞尔日答道。“赶一辆沉重的车子穿越白令海峡,这可不是一个人人想得到的主意!”“塞尔日先生,这我完全相信!你想怎样?既然头脑里牢记回国,没有什么能拦住你。唉!假若只涉及去走百多古里穿越远西或西伯利亚,这甚至不会使我担忧!……我们走在坚固的土地上,你没有脚下裂开的危险!…… 而要穿过二十古里的冰海,赶一辆牲口拉车,带一台设备及所病生的一切后果!……见鬼!我期望这已完成!……我们会带着最大困难,或者至少冒着最大的危险完成这次旅行!”“亲爱的卡斯卡贝尔先生,事实上,尤其是除海峡以外,“美篷车”本能够迅速抵达南西北利亚疆域。试图在冬季严寒期间沿海岸而行,这很不谨慎。还有,一到奴玛拿,我们必须直走西南,以便在我们将要遇到的小镇里选择一个理想的停航点。”“这正是我们的计划!不过,塞尔日先生,你大概熟悉这个地区吧?”“我只熟悉包括亚沃次克与鄂霍次克之间地区,因为我越狱之后曾穿越该地区。至于那条以欧洲边境到亚沃次克的路,我只保存着对可怕疲乏的记忆,囚犯们日夜忍受着这种疲乏!多么可怖的痛苦!……我不会以此向我的死敌祝愿!”“塞尔日先生,你是否失去了回到贵国的全部希望,我指的是完全自由地回去,而政府不允许你回去吗?”“为此,”塞尔日先生回答道,“沙皇应宣布一个扩及到纳尔金涅伯爵的大赦,因为所有被判刑的爱国者同他站在一起。政治形势将出现,将做出这种可能的决定吗?谁知道啊,亲爱的卡斯卡贝尔!”“然而,流亡生活毕竟是痛苦的……感觉象从自己家里被赶出来一样……”“是啊!……远离所有你爱的人!……而我父亲,已经一大把年纪…… 我多么期望重新相见……”“塞尔日先生,你将重新与他相见!对此你要相信一位赶集的老人,他经常在讲述成功探险时预告未来。你将和我们一起回到彼尔姆!……难道你不属于卡斯卡贝尔探险队吗……?我甚至应该教你学几招魔术变掉手法——这可能有机会用到——还不算在从莫斯科警察眼皮底下通过时所玩的手段!”然而,塞扎尔·卡斯卡贝尔止不住哈哈大笑。你倒是想想看!纳尔金涅伯爵,一位俄罗斯大贵族,举重,嗜酒,对小丑说尾白——而从中收取报酬! 接近下午三点钟,“美篷车”必须停止前进。尽管夜幕仍未降临,一层厚雾缩小了视野。让退回来后,也建议休息。在这种条件下,引路变得极不可靠。 此外,正如塞尔日先生所预料的,海峡这一段穿过东道水流,任凭冰原的高低不平及大小不均的冰块在雪底凸出。车子遭受激烈碰撞。马几乎每步都绊蹄。半天的行程足以使他们精疲力竭。 总之,在第一阶段行程中,这一小队人马至多穿越了两古里。 车牲口一停,称尔奈丽娅和小拿波里娜便下了车——她们小心翼翼裹紧衣服,脚先下来,因为气温聚然变化,由车内的零上十度到车外的零下十度。 至于卡耶塔,习惯了阿拉斯加冬季的严寒,几乎未想到把自己裹进温暖的皮衣里。 “卡耶塔,你应该裹得更严些!”让对她道。“你有伤风的危险!”“哦!”她道,“我不怕冷,在育空山谷对冷已习惯了!”“必须穿上,卡耶塔!”“让说得对,”卡斯卡贝尔先生干预道。“去裹条厚毯子,可爱的鹌鹑。 另外,我预先通知你,你要是感冒了,由我负责替你治疗,那将很可怕!…… 为了阻止你打喷嚏,需要的话,我将砍下你的头!……”在这样的威胁面前,这位印地安姑娘只须服从,照此做了。 接着,人人忙于安排休息。总之,这很简单。没有树木砍,因为无森林,没有火炉要点火,因为无燃料,甚至连用作畜生饲料的草也无可采集。“美篷车”在这儿向主人提供习惯的舒适、理想的气温,完全搭好的小床,备好的菜肴,永久的款待。 只需给威尔姆特和格拉迪亚托两匹马提供一份从克莱伦斯港带来的草料吃。喂完食后,两匹马身裹厚厚的被子,只需休息直至第二天。鹦鹉呆在笼子里,猴子呆在柳条筐里,均未被忘记,两只狗也一样,大口啃着干肉,津津有味。 终于,在照料完畜生之后,塞尔日先生和同伴吃夜宵,或者更确地讲,见时间只向前走了一点点,放开胃口吃晚饭。 “啊!……啊!……”卡斯卡贝尔先生叫道,“这也许是法国人第一次在白令海峡中心吃的一顿相当丰盛的美餐!”“大概是的,”塞尔日先生回答道。“不过,三四天前,我估计我们将能坐在餐桌旁——这次是在坚固的土地上!”“在奴玛拿……”科尔奈丽娅问。 “不,在迪奥梅德小岛上,我们将在那里逗留一或两天。我们的车子走得太慢了,需要至少一个星期方能抵达亚洲沿海地区。”吃过晚饭,尽管才下午五点钟,人人都不拒绝去休息。整整一个漫长之夜,他们躺在小床温暖的被子下,在艰难地穿越过一片冰野之后,这很重要。 卡斯卡贝尔先生甚至认为没必要为扎营地守夜。在这样的荒野里没有坏遭遇可担心。况且,狗会忠诚地守卫着,如发现游荡者接近“美篷车”则会发出信号。 然而,塞尔日先生起来过两三次以便观察冰原状况,气候总会发生突然改变:这也许最令他担忧。天气没有任何变化迹象,一小股微弱的东北风在海峡表面刮过。 第二天,旅行在同样条件下继续着。严格地讲,除了疲劳,并无困难。 直到休息,走了三古里,所做安排如同前夜。 翌日——十月二十五日——,上午九点之前无法出发,而即使在这个时候,天才刚刚发亮。 塞尔日先生验证寒冷减弱,几块云不规则地堆积在东南地天际。温度计标出一种无疑上升趋势,海域开始受到微弱压力的侵入。 “我不喜欢这样,让!”塞尔日先生道。“只要我们被约束在冰原上,如果寒冷碰巧加强,我们不该抱怨。糟糕的是,随着风向转向下游,气压表开始下降。我们最惧怕的是气温的回升。严密监视冰原状况,让,不要忽视任何迹象,不要犹豫退回来预先通知我们!”“信任我吧,塞尔日先生!”显然,从下个月直至四月中旬,塞尔日先生所担心的那些变化本不会发生。当时,冬天会明确到来。但是,由于今年冬天姗姗而来,初冬给人深刻印象的是寒冷与融化交替出现,这能够导致冰野部分分裂。是呀!忍受零下二十五度至三十度穿越海峡更值得。 他们后半天才出发。微弱的太阳光线斜斜射出,穿不透棉絮般厚的浓雾。 而且,天空开始消逝在遥远而低沉的云端,而云被风相当迅速向北地堆进。 让走在前头,仔细察看雪层;自昨夜以来,雪层有点软化,在牲口蹄踩动下破碎。然而能走约两古里路程,一夜无事。 次日——十月二十七日,十点出发。让验证气温再次上升——今年这个季节,在此纬度下,确属异常现象——塞尔日先生甚为担忧。 寒冷减弱,科尔奈丽娅、拿波里邮和卡耶塔想步行。她们穿着合脚的爱斯基摩长统靴,走路轻盈矫捷。人人戴副印第安眼镜保护眼睛,习惯通过陷入马眼罩的狭窄缝隙向外看。这始终让儿童桑德勒高兴,他感觉不到劳累,像只山羊羔活蹦乱跳。 事实上车子前进不快,车轮深陷雪堆——这使拉车很费力。当轮辋遇到隆起的冰块和凹凸不平的冰背时,就会产生无法避开的碰撞。有时也遇到巨大冰块互相堆积,堵塞道路,必须远远绕道而行。然而,这只导致了道路的延长,他们应认为道路被肿胀隔断比被断裂割断更幸运。至少,冰原的牢固程度未受影响。 在此期间,温度计继续缓慢上升而气压计则继续缓慢下降。塞尔日先生愈发担心。近午时分,女人们只得又上到车里。天密密扎扎地下起了雪,雪粒小而透明,几近于水,似阵骤雨,如同无数只穿过天空的飞鸟振动的白色羽毛。 塞扎尔·卡斯卡贝尔建议塞尔日先生躲进“美篷车”,但后者拒绝上车。 同伴们所忍受的他能同样忍受吗?下这种半雪半雨使他担心到极点,这雪在溶化中最终会导致冰原崩解。应该尽早在坚硬的迪奥梅德岛的基础上找到避难所。 可是,只能极端谨慎小心翼翼地前进。因而塞尔日先生决定赶上在车前方约百步之遥的让,而卡斯卡贝尔先生与丁子香则留在马首,马蹄常常跌失。 若发生车祸,另无选择,只有将车子抛弃于茫茫冰野——这会是个无可补救的损失。 来到让身旁,塞尔日先生用子型望远镜试图搜寻那被浓雾笼罩在旋涡之下的西地平线。视距受到极端限制。我们无疑要认为,塞尔日先生若觉得冰野的坚固度受到严重侵害,便会发出停止信号。 “无论如何,”他说,“我们应在今儿当天抵达迪奥梅德小岛,直至下次重新变冷再离开那里。”“你认为我们距那儿有多远?”让问道。 “约有一古里半,让。既然我们仍然有两个钟头的白天,或更确切地讲是一种半明半亮这使我们能辩认方向,让我们全力以赴在全黑之前赶到。”“塞尔日先生,你是要我向前面走以认出小岛的位置……?”“不,让,不!你会在暴风雨中迷路,这会引起另外且更大的麻烦!努力用罗盘引导我们,因为假如我们以上面或下面错过迪奥梅德小岛,我不知道我们会变成什么……”“你听,塞尔日先生?”让蹲下说。 塞尔日先生模仿他并能够确认出沉重的破裂声,仿佛是玻璃破裂之声,正在穿越冰原。这不是解冻的征兆,或者至少是部分崩解的征兆?尽管表面无星形裂缝,太远了,目力难及。 形势变得极端危险。在这样的条件下过夜,这些旅行者会成为某种灾难的牺牲品。迪奥梅德小岛,这是提供给他们的唯一避难地,因而应不惜一切代价登上小岛。塞尔日先生多么遗憾未在克莱伦斯港耐心多呆几天! 让和他回到车旁,将形势告知卡斯卡贝尔先生。没必要将结果让女人们知道,这会令她们无端恐惧。于是,他们决定将她们留在车上,而自己则人人开始推车轮以减轻马的负担,它们疲劳过度,蹄子已半发炎,它在狂风下汗湿。 近两点钟,雪下得明显减少,成为几团分散的雪粒,被风一吹,在空中打旋。那么,保持一条有效方向变得更为容易。大家使劲推车。只要“美篷车”不停在迪奥梅德小岛的岩石上,塞尔日先生坚决不停一步。 据他计算,这个小岛现在只位于西面半古里,而加把劲,也许只需一个钟头就可靠上沙岸。 不幸,已变得如此朦胧的光亮迅速减弱,降低为一层模糊的反光。是否在正确路线上,应继续沿此方向走吗……?怎样验证?这时,听到两只狗狂吠起来,这是否意味着接近危险?它们没有发觉某群穿越海峡的爱斯基摩或楚科奇过路者?在此情形下,塞尔日先生会毫不犹豫要求这些土著帮忙,至少,他会努力固定小岛的确切位置。 与此同时,一个车窗打开了,听到科尔奈丽娅问瓦格拉姆和玛郎戈为何这样叫。 回答说还不知道,但没有警告。 “应该下车吗……?”她追问道。 “不,科尔奈丽娅!”卡斯卡贝尔答道。“你和姑娘们,你们该怎样就怎样!……呆在车上!”“可要是狗嗅到某种动物……比如一头熊……?”“那它们会告诉我们,端好枪!尤其禁止下来!”“请关上窗户,卡斯卡贝尔夫人,”塞尔日先生道。“不能失去一分钟!…… 我们立即上路!”在狗头一阵吠叫中停下的车重新艰难前行。在半小时期间,“美篷车”能够前进略快一点,因为冰原表面变得较为平坦。马驱驶过度,低着头,飞节下垂,竭尽全力。大家觉得这是最后的努力,如果这努力要延续,牲畜会迅速倒下。 免强有光亮。所余光线撒在天空,与其说来自高空的光亮,倒不如说来自冰野表面。 两只狗不停吠叫,跑在前面,停下,口鼻冲向天,尾巴变直不动,然后回到车旁! “肯定有某种奇怪东西!”卡斯卡贝尔观察道。 “是迪奥梅小岛!”让叫道。 他指着一堆岩石,它们模糊地排列在西面百步之遥。 而让的证明没有错,即这堆岩石有黑色斑点,其颜色在白色冰块上格外突出。 “事实上,这一定是小岛,”塞尔日先生道。 “那些黑点,我怎么看它们在摇动?”卡斯卡贝尔先生喊道。 “摇动?”“是的!”“这无疑是无数只在小岛上寻到躲藏地的海豹……”“无数只海豹?”卡斯卡贝尔问道。 “啊,老板先生,”丁子香花道,“我们要能把它们带到博览会上展览多走运!”“但愿它们叫声‘爸爸’!”桑德勒加道。 这难道不是一位年轻的街头卖艺者出自内心的呼声! 第二章 两股水流之间 “美篷车”终于处在坚固的土地上,再也不用担心冰野会塌陷。我们能轻易地想象到卡斯卡贝尔一家一定多么珍惜脚踩不可动摇的土地所感受到的成功。 这时,黑暗业已降临。旅行队在迪奥梅德小岛内五、六百步的地方采取了与前夜相同的措施。接着喂牲口,然后才照顾“有思想的人”,这是塞扎尔·卡斯卡贝尔的说法。 况且,确切而言,天不冷。温度柱只指在零下四度。实际上无关重要。 在这段休息期间,再也不担心气温回升。他们等待着更低的温度使冰原变得明确牢固。冬天能够迅速彻底地形成。 夜幕完全降临,塞尔日先生想起第二天他要对小岛进行勘探。首先,大家只想到为拉车牲畜采取最好措施,给它们以美餐与充足休息,因为马已筋疲力尽。接着吃晚饭,人各一份。在如此严酷的疲劳之后,大家很快在床上躺下。 “美篷车”迅速隐没在沉睡之中,而这个夜里,科尔奈丽娅即来梦见崩裂亦未梦到吞没她的滚动房的深渊。 第二天即十月二十五日,天刚朦朦亮,塞尔日先生、塞扎尔·卡斯卡贝尔及其两个儿子来察看小岛状况。 首先令他们惊讶的,是这些多得难以置信的海豹,知名度仅次于皮仑漂亮浓密的海狗它们躲在这个小岛上。 事实上,白令海的这一部分,南面以北纬五十度为界,也许正是动物大量聚集的地方。 在查地图时,他们不会忘记,美洲与亚洲两海岸所表现出的外形尤其是它们的相象给他们产生的强烈印象,一个与另一个相对照,同样的轮廓显得相当清晰:德高尔王子地与楚科奇半岛相对应;诺顿湾对阿纳迪尔湾;阿拉斯加半岛顶端弯曲如同堪察的半岛,而这一切全被阿留申群岛所封闭。尽管如此,我们不能就此得出结论说因史前时代某次激变将美洲从亚洲突然分离出去从而打开了白令海峡,因为一边海岸凸出的角与另一边海岸凹进的角一点都不符。 在这片海域中心散落着众多岛屿:圣劳伦斯,已住人,努尼瓦克,位于美洲沿海地带,卡拉赫尼斯基,位于亚洲沿岸;接着,距堪察加海岸不远处,是白令岛,它靠近居弗尔小岛,而距阿拉斯加海岸不远处,是普里彼洛夫群岛。海岸因群岛的一致布局而完全相似。 然而,确切地讲,普里彼路夫群岛与白令岛更专门用作经常出入这片海域的海豹群的栖息地。海豹数以百万计。这里同样是捕杀海狗及海獭的职业猎手的约会地点,这两种动物在不到一个世纪前很多,现在却因极度破坏而变得稀少。 至于海狗——在同一名称下理解为海狮、海牛、海熊,它们成群集结在这里,不可胜数,其宗种似乎不一定永不灭绝。不过,只要热季延续,人们就大量捕猎它们!即无休止也无谢意,渔夫们将之直追至“这片群栖处”,这类天然海生动物区,卡斯卡贝尔一家就聚集在此。尤其成年海狗遭到残忍的追捕,而这些动物不再大量生育,最终会消失。 经计算,从一八六七年直至一八八○年,仅仅在白令岛禁猎区,共有三十八万八千九百八十二只海狗被杀死。在普里彼罗夫群岛,一个世纪期间,就存有阿拉斯加渔民所汇集的三百五十万张海狗皮,而他们每年仍提供不少于十万张。 而白令海其他岛屿竟没留下多少海狗!塞尔日先生与其同伴根据他们在迪奥梅德小岛所看到的能够对此做出判断。整个沙滩被一层糜集的海狗所覆盖,它们一堆挨着一堆,在雪毯上休息,别的什么也没出现。 不过,如果说她们看海豹、海豹也注视小岛上这些的客人。它们听得一动不动,也许因自己领地被占而生气,它们并不想逃跑,有时发出一种拖长的咩咩叫声。人们听到后从中感觉出某种愤怒。接着,它们直立起来,急速地摇动着爪子,或者不如说是鳍,将之展开成扇状。 啊!如同年青的桑德勒所希望那样,倘若这无数只海豹有语言天才,那么从它们有胡子的嘴唇所发出的“爸爸”会如雷灌耳! 毋需讲,无论塞尔日先生还是让都不会想到猎杀这些两栖动物。只不过,卡斯卡贝尔先生说,这里面有一笔“脚上皮仑”的财富。但是,这会是一场无用甚至危险的屠杀。这些动物,其数量令人生畏,它们会使“美篷车”处境十分危险。塞尔日先生嘱咐要极其谨慎。 现在,小岛上这些海豹的出现是包含一种他承认不可忽视的迹象?是否有必要自问这些动物为什么躲在这堆不会给它们提供任何资源的岩石上? 关于这个问题,有过一场十分严肃的讨论,塞尔日先生、塞扎尔·卡斯卡贝尔及其长子参加了讨论。他们涌向小岛中心部分,而女人们做家务,让丁子香与桑德勒照料牲畜。 是塞尔日先生引发这场争论,他说: “朋友们,重要的是弄明白一旦牲口休息好后,是离弃迪奥梅德岛好呢还是在这儿延长休息!……”“塞尔日先生,”塞扎尔·卡斯长贝尔回答道,“我认为不应停留在这个岩石岛上扮演瑞士鲁滨逊!……我向你承认,我在脚跟下急切地感觉到一块西伯利亚海岸地!”“这我理解,父亲,”让接道。“但是像我们已做那样冒险穿越海峡也不合适。没有这个小岛,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至奴玛拿仍有十几古里……”“怎么,狠狠加它几把劲,我们能分两、三段走完……”“这难以做到,”让答道。“即使冰原状况许可的话!”“我认为让说得对”,塞尔日失生观察道。“我们急于穿越海峡,动机良好。但是,既然以无法预见的方式在变暖,我觉得离开这块坚固的土地一点不慎重。我们过早离开克莱伦斯港,就不要力求过早离开迪奥梅德小岛! 确信无疑的是海峡范围不全是牢固的……”“而昨天我仍听到海峡里传来崩裂声,”让插话道。“显然,这要归因于冰没有足够凝固……”“对,这是个证明,”塞尔日先生答道,“况且还有另外一个证明……”“哪一个……”让问道。 “我觉得这个证明并非没有根据:这就是这无数只海豹的出现,它们的直觉促使其拥入迪奥梅德小岛。毫无疑问,在离开该海上端海域之后,当预见到下次骚乱时,这些海豹就拥向白令岛或阿留申群岛。这是受温度影响而准备的解体,仰感将发生某种将割断冰野的海底现象我不得而知。但是,我们若急于抵达西伯利亚海岸地带,而这些两栖动物不一定不急于到达白令岛或普里彼罗夫群岛他们的栖息地,而既然它们停在迪奥梅德岛,是因为它们有非常严肃的理由这样做”。 “那么,你的意见呢,塞尔日先生……?”卡斯卡贝尔先生问。 “我的意见是只要海豹不以它们自己的出发给我们指出重新上路无危险,我们就呆在这里。”“见鬼!……这不合时宜的讨厌天气!”“父亲,这并不十分严重”,让答道,“但愿不再遭受比这更严重的了!”“另外,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塞尔日加道。“今年冬天提早到了一点点儿,我们很快就到了十月底,尽管此时温度计只指向零,以一天到另一天可降二十几度。只要风万一突然转为北风,冰原将与陆地同样坚固。所以,经过深思熟虑,我的意见是,若无什么迫使我们出发,我们就等待。”至少,这是慎重的。同样,决定让“美篷车”留在迪奥梅德小岛上,直至海峡通道确被寒冷封冻。 这天期间,塞尔日先生和让部分考察了这块为他们提供真正安全的坚硬基地。小岛周界有三公里。即使夏季,这里一定绝对干燥。这是一片堆积的岩石,别无他物。可是,假如俄美两国工程师从未想到过合并两个大陆——相分想到德·莱塞普斯先生所十分乐意做的那样,那么,只需接受卡斯卡贝尔夫人所要求的著名的白令桥桥墩就足够了。 走动时,考察者一直留意不吓着海豹。尽管这样,人类的出现明显地使这些动物处于过度兴奋至少是罕有的激动状态。高大的雄海豹发出沙亚叫声,将其家族成员召集在自己周围,大部分成员很多,因为它们是一夫多妻,四、五十只成年豹只承认一个父亲。 它们这些欠友好举动仍令塞尔日先生担心,尤其是他注意到这些两栖动物有涌向扎营地的某种倾向。它们若是单个则并不令人担心,但是,倘若它们的性情促使它们驱逐来与它们争奇迪奥梅德小岛占有权的入侵者,将很困难甚至不可能抵抗如此众多的群豹。让同样被这种特别情况所震动,因此,他和塞尔日先生相当惊慌地迫回营地。 这一天结束了,未发生事故,只是东南吹来的微风被风吹得转了向。显然,天空在酝酿某种大暴雨,或许这是一场持续超过好多天的北极狂风,这是气压柱突然下降七十二厘米所标出的。 夜里成了坏开端。况且,大家刚刚躺进“美篷车”的房间,一阵长吠——其性质不会错认,加剧了狂风的撕裂声。海豹已来到车子周边,并开始迂回包抄。马害怕受到这群野兽的袭击,惊恐嘶鸣,而瓦格拉姆与玛郎戈冲着群兽无用地狂吠。应重新起床奔向车外,带引威尔姆特与格拉迪亚托以便卫护这两匹马。左轮手枪与步枪已经上膛。可是,塞尔日先生建议只照顾好后端。 夜漆黑一团。由于在深深的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见,便点亮了探照灯。 在照射中,光束使他们发现了无数只海豹围绕着“美篷车”,它们无疑在等待着白天向车子进攻。 “它们若要袭击我们,一切抵抗将无济于事,”塞尔日先生道,“而我们可能会被压扁!”“那怎么办……?”让问道。 “应该出发!”“什么时候……?”卡斯卡贝尔先生问道。 “即刻!”塞尔日答道。 在这种的确十分严重的危险面前,塞尔日先生有理由离开小岛吗?是的,而且这是要采纳的唯一主意。海豹很有可能只想将藏身于它们领地的人驱逐出境,而不会穷追他们穿过冰原。至于试图驱散它们,纯属冒失之举。 几杆步枪与几支手枪,怎能对付这无数野兽? 马被套上车,女人们重新进入她们的房间,而随时准备自卫的男人们则处在车子每一边,车子开始继续西行。 夜色浓浓,探照灯仅仅能照亮二十来步的原野。同时,狂风更加猛烈。 天未下雪,而在空中象蝴蝶似飞舞的雪团是风从冰厚表面刮起的。 仍然希望冰原完全坚固!然而,并非如此。他们在不断的崩裂声中跳过半裂开的冰块。有冰缝裂开,海水从缝里直射出来。 塞尔日先生与同伴们就这样走了一个钟头,每时每刻都担心冰野在脚下破裂。沿着一个确切方向走变得不切实际,尽管让竭力在罗盘指针上勉勉强强将方向指出。幸运的是,向西而行,再不象在迪奥梅德小岛那样担心偏南或偏北而认不出来。西伯利亚海岸展延在十几古里之处四分之三地平线上,他们不会将之错过。 但是应该抵达那里,而第一个条件就是“美篷车”别淹没在白令海底! 然而,如果说这个困难是最令人担心的,它却不是唯一的。被东南狂风吹斜的车子有翻车的危险。出于谨慎,甚至应该叫科尔奈丽娅、拿波里娜和卡耶塔下车。塞尔日先生和卡斯卡贝尔先生及让、桑德勒与克鲁紧紧抱住车轮将之稳住以与风抗争。他们明白在此条件下马只能完成一点点路程,他们却感到土在脚下向后倾斜。 十月二十六号接近凌晨五点半,夜色正浓浸透垦空,他们被迫停止前进。 拉车牲畜再也走不动了。白令海下部海域被狂风掀起的长浪将冰野抬起,使其表面起伏不平,搅动不安。 “我们怎样由此脱身……”让道。 “应返回小岛!”卡斯卡贝尔喊道,他未能使惊恐的拿波里娜安静下来。 “如今这再也不可能了!”塞尔日答道。 “那为什么……?”卡斯卡贝尔反驳道。“我仍宁愿与海豹搏斗也不愿……”“我向你重复,现在情形禁止我们返回小岛!”塞尔日断然道。“应该不顾一切前进,可我们的车子抵抗不住!若不在风暴来临之前逃走,它将被毁掉!……”“但愿我们不被迫抛弃它!……”让道。 “抛弃它!”卡斯卡贝尔先生叫道。“没了“美篷车”,我们会变成什么样……?”“我们尽全力不论到哪步处境!塞尔日答道。“是啊!……这辆车是我们的救星,而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竭力救它……”“那么不可能向后退了吗……?”卡斯卡贝尔先生问道。 “不可能,而应该向前走!”塞尔日先生答道。“我们保持勇敢、冷静,最终定会抵达奴玛拿!”这几句话起到了使大家活跃起来的作用。过于明显的是风阻止返回迪奥梅德岛。风自东南吹来,猛烈异常,人畜均无法逆风而行。“美篷车”甚至停不稳。只要试图与移动之风相抵抗,它就会倾覆。 近十点时天才半明半亮——一个暗淡的雾日。撕碎而低沉的乌云似乎拖着几股蒸汽穿越海峡横扫而过。在雪的旋涡里,小冰片脱离沙滩,象冰雹样飞射。在此艰难条件下,他们一个半钟头只走了半古里,因为应避开水洼,绕过冰厚上累积的冰块。在下面,宽阔的海浪使冰原剧烈振动,这是一种导致不断崩裂的摇摆。 近中午十二点三刻,突然产生了一次剧烈的晃动。一条网状裂缝使冰野呈星形裂痕并辐射至车子周围……一个直径三十古尺的裂口在拉车牲畜蹄下裂开。 随着塞尔日先生一声喊叫,他的同伴在距这裂口几步处停下。 “我们的马!……我们的马!……”让尖叫道。“父亲,救救我们的马!……”为时已晚。冰在下降,两匹不幸的牲畜随即消失。假若辕杆及缰绳没有断,“美篷车”同样会被拖入海底。 “我们可怜的牲口!”卡斯卡贝尔先生绝望叫道。是啊!这些街头卖艺者的老朋友,随其跑遍了世界,这些忠实的伴侣,与其长久分担异域生活,它们被淹没了!卡斯卡贝尔先生和他的妻子及孩子的眼里浸满了泪水…… “向后退!……向后退!”塞尔日先生喊道。 大家抓住车辆,终于费力地将车子远离裂口,随着冰野震动,裂口继续裂宽。车子这样后退了二十多古尺,退出解体圈外。 形势因之而受到很大危害。现在怎么办?将“美篷车”抛弃在海峡中央,抵达奴玛拿后再带一套拉车牲畜驯鹿回来找车……?看样子别无他法。 突然,让叫了起来: “塞尔日先生,塞尔日先生!……你看!我们偏航了!”“偏航……?”这只能是千真万确! 毋需置疑,一次整体解冻使冰在海峡两岸之间游动。风暴的摇晃与气温上升相会合,中间部分不足够坚固的冰野破裂。随着冰块移动,宽阔的航道在北部裂开,其中一部分发生在冰原上面,另一部分则在下面。这使承载车的岛状冰块在飓风的推动下偏航。有几座不动冰山同样是方位标,据此,塞尔日先生能够测定偏航方向。 他们在如此测量中明白了自以失去拉车牲畜以来本已十分担心的形势变得多么严峻。即使放弃车子,也不可能抵达奴玛拿。这不再是能够绕开的裂口,而是许多无法穿越的水道,其方向随反复无常的海浪而变化。另外,牵引着“美篷车”的冰块不能控制前进,在周围刚刚破裂冰浪冲击下,它会抵抗多久? 不!没什么可做的!试图自导走向西伯利亚海岸,这超出人力所能。只要无障碍阻拦停止。这块浮冰就这样下去,可谁知道这个障碍物不会是极海来端的大浮冰群本身。 到下午两点钟,天空浓雾晃动,一片暗然,黑暗已将视线限制在很短的范围内。塞尔日先生与同伴掩藏并转向北边,沉默无言。既然无所努力,他们能说什么?科尔奈丽娅、卡耶塔及拿波里娜裹着被子、紧紧靠在一起,缩成一团。年轻的桑德勒,惊讶胜过担心,轻轻吹气。克鲁在房间内整理被摇得移了位的东西。如果说塞尔日先生和让保持冷静的话,卡斯卡贝尔先生并非如此,他自责将全家人拖入如此险境。 首先,重要的是弄清形势。他们并未忘记,穿越白令海峡的两股水流反相蔓延。一条南下,另一条北上。第一条是堪察加水流,第二条是白令海峡水流。假如负载人与“美篷车”设备的冰块被第一条水流抓住,不可避免被带回,有机会在西伯利亚海岸停靠。否则相反,若掉入第二股水流的引力之中,会被推进冰海水道,那里即无陆地也无群岛能阻止它。 糟糕的是,飓风越猛烈,风向越偏南。在这个由海峡组成的漏斗底部,风在呼啸,猛烈异常,难以想象。同时逐渐偏离起初风向。 这是塞尔日先生和让能够验证的。他们也明白他们错过了被堪察加水流抓住的所有机会。罗盘测定偏航向北侧斜。那么是否有理由希望冰块被带向位于阿拉斯加海岸的德·高尔王子半岛以便到达克莱伦斯港?对于这次意外的偏航来讲,这的确是一个幸运的结局。但是,海峡在东方角与德·高尔王子角之间开口角度很大,只好谨慎地放弃这个希望。 冰块表面的位置变得几乎难以守住,只要风暴狂作,人人站不住。让想观察海的前面部分的状况,结果翻了个跟头,若非塞尔日帮助,他已被抛进水中。 这些不幸者——或者更确地地讲这些海上遇难者,因为他们在此如同海难幸存者——他们渡过了怎样艰难之夜!每时每刻多么的恐慌不安!一些冰山,巨大的冰堆有时撞上他们所在的浮动冰岛,发出撕人心肺的崩裂之声,剧烈的晃动使浮岛有觧体威胁。沉重的海浪冲上表面,将之浸吞,如同陷入深渊。在这由风从头顶喷过的冷水淋浴之下,大家冻得浑身麻木。这他们只有进到车里才能躲避;可车子在狂风袭击下摇摇欲坠,而无论塞尔日先生或卡斯卡贝尔先生都不敢建议去车子里寻求躲藏。 无休止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可水道变得愈来愈宽。偏航受到的撞击减少。冰块是否摆脱了海峡过狭部分,其出口开向冰海几古里处?是否已抵达位于极圈之上的水道?白令水流是否最终会将冰块带入堪察加水流?在此情况下,假若美洲没阻挡它,该不该担心它一直被带至北极大浮冰群脚下? 这一天如此姗姗来迟——这一天能确切认清形势。可怜的女人在祈祷……他们再不会被上帝拯救。 这一天终于来了——十月二十七日。它并未给骚动的大气带来任何平静。猛烈的风暴随着太阳的升起看起来甚至在增加。 塞尔日先生与让手拿罗盘查看地平。他们努力在东边或西边发现某一高地却白费力气…… 冰块确确实实在白令水流作用下向北偏航。 如人们所想,这场风暴使克莱伦斯港居民对卡斯卡贝尔一家的命运产生了最强烈的担心。但是,既然解冻禁止了海峡两岸的一切联系,他们如何能去救援这一家人……?同样,在奴玛拿港,两位俄罗斯警探通报“美篷车”已出发。他们先于该车四十八小时到达此地。实际上,如果说他们对陪伴“美篷车”的人表现出某种惶惶不安,这并非出于善意。我们知道他们在西伯利亚海岸等待纳尔金涅伯爵,他们打算在此将他本人带走……可纳尔金涅伯爵大概在这次灾祸中同卡斯卡贝尔全家遇难。 而三天过后,对此再无怀疑之处,因为水流将两匹马的尸体抛在海岸的一个小湾里。这是威尔姆特和格拉迪亚特的尸体,它们构成了这些卖艺人唯一的两匹拉车牲口。 “毫无疑问,”一位警探道,“我们在那人之前顺利穿过了海峡! “是的,”另一位答道,“但令人不快的是失去了一笔好买卖!” 第三章 偏航 我们现在明白了十月二十七日这天这些遇难者所处的是怎样的情形。他们会对自己的命运产生错觉,保存最微弱的希望……?偏航穿越白令海峡,他们最后的希望就是被南水流拉住,然后被重新带回亚洲海岸……是北水流将他们拖入宽阔的冰海! 一旦进入穿越冰海,如果没有溶解,如果抵住冲击,这块浮冰会变什么? 它会陷入北极某块地方?受当此占支配地位的东风的推动,在几百古里期间,它会被掷在斯匹次卑尔根群岛或新地岛的暗礁上?在这后一种情况下,尽管只能付出可怖的疲劳代价,这些遇难者会抵靠陆地吗? 这便是塞尔日先生所想的这后一种假设的结论。他就此与卡斯卡贝尔先生和让交谈,同时全力用目光发掘笼罩在浓雾之中的地平线。 “朋友们,”他道,“毫无疑问,我们处于极大危险之中,因为冰块随时可能解体,而我们却无法离弃它。”“那是威胁我们的最大危险吗?”卡斯卡贝尔先生问道。 “眼下而言,是的!”塞尔日先生答道,“不过,若重新上冻,这危险将缩小甚至最终消失。而这个季节在此纬度下,气温的上升,保持不了几天。”“你说得对,塞尔日先生,”让道。“只不过,假如冰块抵抗得住…… 它将去哪里?”“以我看这绝不会太远,它将很快与某个冰原冻结在一起。因此,一旦海彻底上冻,我们将努力登陆,以重走我们原有路线——……”“可我们如何替代淹没的牲畜?”卡斯卡贝尔先生叫道。“唉!我那些可怜的牲口!我可怜的牲口!……塞尔日先生,这些勇敢的仆人,它们是家庭成员,可这是我的错,如果……”卡斯卡贝尔先生难以自慰。他大发慈悲,自责造成这起灾祸。让马过海,闻所未闻?与马消失所招致的困惑相比,他更想念马儿。 “唉!与我们被淌凌所拖入的条件下这是无法弥补的不幸”,塞尔日道“我们其他人,男人们,我们能够忍受这个损失所导致的艰辛与劳累,罢了! 但是,当我们扔掉“美篷车”时,卡斯卡贝尔夫人呢,卡耶塔、拿波里娜,她们仍算孩子,她们怎么办……”“扔下车子!……”卡斯卡贝尔先生叫道。 “的确得扔下,父亲!”“的确,”卡斯卡贝尔握紧拳头威胁道,“这是上帝引诱我们做这样的旅行!……沿这样一条路去欧洲!”“别气馁,朋友,”塞尔日答道。“让我们毫不示弱地迎战危险。这是战胜危险最可靠的办法!”“我们看看,父亲,能做的已做了,我们大家同意这样做。不要责怪自己不谨慎,恢复你以往的毅力。”尽管如此鼓励,卡斯卡贝尔先生仍难以忍受,他自身的信心,他的自然哲学受到严酷打击。 在此期间,塞尔日先生运用他所拥有的一切手段,罗盘检查,标位点辩认,努力弄明白水流方向。甚至为了这种观察他牺牲了白天能看见地平线的几个小时。 这项工作并不容易,因为标位点不停改变,况且,在海峡之外,海面显得宽阔自由。看得出,在此不正常的气温下,北极冰原未完全形成。如果说在几天期间出现过这种现象,那是因为在两股水流影响下北下或南上的所有冰块在这一段嵌入两大陆的海里汇集而成。 塞尔日先生根据多次操作结果相信能够确认出,所沿方向明显指向西北。这是由于白令水流被堪察加水流推开之后,在转向西伯利亚海岸的同时,在白令海峡出口一个宽阔急湾转成圆形,北极圈纬线将急湾张为一个弧。 同时,塞尔日先生能够验证出,一直猛烈的风正好从东南刮来。若风向曾经转南一阵儿,即海岸布局改变了刚刚恢复的宽阔的总方向。 一旦明白事情状况,塞尔日先生与塞扎尔·卡斯卡贝尔碰上头,对他不再掩饰在这些环境中不可能产生比之更大的高兴。这个好消息使这位家长稍微安静下来。 “好,”家长答道,“准确地去我们要去的海岸,这不错!……可是,我们要绕多大的弯,多大的弯啊,上帝!”于是,遇难者们忙于将家安得最好,好像他们在这块偏航的浮冰岛上要逗留很久。首先,他们决定继续住进“美篷车”里,车子在飓风的推动下向后退却并未翻车。 科尔奈丽娅、卡耶塔与拿波里娜能重新进到车内做饭,二十四小时以来这完全比忽略了。饭很快做好,大家开始用餐,如果说没有平时欢快的谈话为这顿饭增色的话,这顿饭至少使这些自迪奥梅德小岛出发以来经受如此艰难的进餐者精神振作! 一天就这样结束了。狂风不停地刮着,猛烈可怖。空中满是飞鸟、海燕、松鸡及其他鸟,称之为风暴之鸟非常贴切。 第二天及随后的日子,十月二十八、二十九、三十和三十一日,无任何变化。东风依旧,未曾改变大气状况。 塞尔日先生仔细检查了这块浮冰的形状及大小。这是种不规则梯形,长三百五十至四百法尺宽约百尺。该梯形露出棱边足有半他兹1轻微向内膨胀。 尽管有时有沉重的暴裂声穿越主体,表面却无任何裂缝。看样子,至少,其牢固度至此没有受到海浪和狂风的损害。 费了很大劲才使“美篷车”返回冰块中央。用于赶集表演的帐蓬的绳子和木桩将车子牢牢固定不再可能翻倒。 最令人不安的是和巨大冰山突然相遇导致的撞击,冰山按照其所顺从的水流或在涡流中心打转,以不匀称速度移动,有时,有的座冰山高达十五至二十法尺,看上去如同急于靠岸。远远瞧见,眼看着它们冲过来,怎样能避开它们突如其来的触击?有些冰山,当其重心的移动改变其平衡时,便在暴裂声中栽倒。当它们互相碰撞时,情形令人生畏。摇晃常常甚为剧烈,若不及时采取某种预防措施,车内一切都会被打碎。他们始终受可能突然解体的威胁。因此,一旦出现某个大冰团接近的迹象,塞尔日先生及其同伴就聚集在“美篷车”周围,一个个紧紧抱在一起。让竭力接近卡耶塔。在一切危险中,最为可怕的是眼睁睁被分散在破碎的小冰块上带走。另外,边缘较中心部分更欠安全,中心部分更为厚实。 1法国旧长度单位[相当于一点九四九米]。 夜间,塞尔日和卡斯卡贝尔先生及让和丁子香轮流守夜。在这漆黑一团、巨大的白色物体如移动的幽灵经常出没的深夜,他们竭尽全力保持清醒。尽管天空充满被无休止的狂风吹打的轻雾,月亮刚露出地平线,用其微弱的光线浸照夜空,隔着一定距离便可瞧见冰山。随着守夜者的呼叫,人人站立,直至撞击结束。常常是冰山方向一变,迎面而过;可偶尔撞上,摇晃得“美篷车”绳断桩飞。本要以为一切会被击碎,应为抗住碰撞而自我庆幸。 可是,这持续非常的天气!还有这海,竟然在十一月份第一个星期里不封冻!而这些水道仍然通航,在北极圈之上很少有这样的温度!这的确遭了霉运!再说,若是某位捕鲸者迟归鱼场,被路过者发现时,会向他发信号,用几把火吸引他注意!遇难者被收留后,带至美洲海岸任一港口,维多利亚、圣·弗兰西斯科、圣迭戈,或带至西伯利亚海岸的彼特巴伏洛次克、鄂霍次克……可这次没有!一艘船也没有!随了移动的冰山什么也没有!只有北临难以穿越的大浮冰的荒凉大海! 非常幸运的是,除非这种不正常气候发生难以置信的延长,食物问题将不用担心,即使偏航延续几星期。预计到穿越亚洲陆地将是一段漫长路程且很难弄到食物,他们准备了充足的生活必须品,罐头、面、米、油等。唉! 甚至再没有给牲口喂的料了。不过应该指出,假如威尔姆特和格拉迪亚托在解冻中存活下来,如何可能供给它们的需求? 在十一月二、三、四、五及六日,没发生什么事,只是风在有点偏北的同时表现出缓和的趋向。白天仅仅持继两个钟头,这又加剧了可怕的形势。 尽管塞尔日先生不停观察,可偏航变得很难控制,且由于无法在地图上标出,他们再不知所处位置。 可是,到了十一月七日,能够测出一个标位点且经察看,将之准确固定下来。 当天十一点,朦胧的阳光浸照天空,这时,塞尔日先生和让陪同卡耶塔刚刚来到冰块前沿。在赶集器村里有一架相当完好的望远镜,归丁子香使用,当他向马路爱看热闹者显示赤道时,由一根伸向物镜的线显示赤道图像及由引入管内的昆虫代表的月球居民。这架望远镜仔细洗净后,被让拿去,他眼对目镜,努力察看是否有宽阔陆地。 不过,在他认真检查地平线一阵儿之后,卡耶塔将手伸向北边道: “塞尔日先生,我想我瞧见那里……不是座山吗……?”“一座山……?”让反答道。“不是!……这只可能是座冰山!”可他还是将望远镜描准印地安姑娘所指的地点。 “卡耶塔说得对!”他几乎立即说道。 他将仪器交给塞尔日先生,轮到塞尔日先生将望远镜指向已被指出的海岸。 “是呀!”他道。“这甚至是座相当高的山!……卡耶塔并没弄错!”经重新观察,他验明,在北方一定有块陆地,约有五、六古里。 在这种情况下,这是个极端重要的事实。 “作为一块被高山俯临的陆地,它的面积应很可观……”让观察道。 “对,”塞尔日先生答道。“回到“美篷车”后,我们试着在地图上把它的位置找出来。这会使我们准确测定我们的位置。”“让……我要说山里冒出一股烟!”卡耶塔说。 “那么这会是一座火山吧……?”塞尔日先生答道。 “对!对!……”让插话道,并拿过望远镜放在自己眼前。”清楚地看到一股烟……”但是,天开始暗下来,即使用目镜放大,山的轮廓渐渐消失。 说实话,一个钟头之后,当黑暗几乎完全降临时,在通过一条雪迹测定的方向显出现明亮的闪光。 “我们去查地图。”塞尔日先生道。 三人便回到营地。 让在地图集里寻找代表白令海峡以外北方地区整体图,找到了。 既然塞尔日先生已经察出,一方面,水流在进入北方后,于海峡外面五十古里处转向西北方向,另一方面,冰块已沿此方向漂了几天,重要的是寻找西北是否有看得见的陆地。确切地讲,距大陆二十多古里处,地图标出一个大岛的海位角,这岛被地理学家命名为乌兰哲尔,仅仅北部轮廓被确定。 再说,很有可能的是,如果水流继续将冰块带向将海与西伯利亚海岸分开的海的支流,那么冰块就靠不上岛。 关于乌兰哲尔岛的身份,塞尔日先生毫不怀疑,实际上,在海岸抛射出的两个海角,哈瓦纳海角与托马斯海角之间,有一座活火山,标在最新地图上。这只能是卡耶塔瞧见的这座火山,在日落之时方可看见其火焰。 据此,很容易认出自出白令海峡以来冰块所漂路线。绕过海岸后,冰块绕过斯拜茨·卡曼角,科留琴小海湾,瓦可兰姆岬角,北角;接着进入穿越德龙海峡,该通道将岛兰哲尔岛从楚科琴州海岸分出。 当水流将冰块再次抛出德龙海峡之外,冰块会被牵向那片水域?难以预料。一定特令塞尔日先生忧虑的是,在北面,地图未提到任何陆地。大浮冰山横在这广袤的空间,其中心由地极本身组成。 今后他们能与之发生关系的惟一得救机会便是在更剧烈的严寒作用下海全部上冻——这不会晚,这本应已经发生好几个星期!那样,偏航会在冰原边上停止,重新南下,遇难者会竭力抵达西伯利亚大陆。真的,需要被迫放弃“美篷车”,没有拉车牲口,如果要穿越一段很长路程,他们怎么办? 然而,尽管风始终向东,称不上风暴,至少剧烈呼啸。但是,在这恶劣的通道,汹涌的长浪在奔流发出极大的哗拉声,来拍打浮冰体的边缘;接着,在撞击下四溅,将浮冰块严密笼罩,如同一艘顶风低速航行的船的甲板,所造成的摇晃直至中心部分,使人担心冰块突然裂开。另外,这些打上来的海浪直射至“美篷车”,几欲将车外的人全部带走。 因此,根据塞尔日先生的建议,采取了几项预防措施。 十一月第一个星期下了场大雪,很容易冰块后部建一种围堰以保护冰体抵挡通常最易从这边来的海浪。人人投入施工,当踩踏拍打密实的雪堤高和厚达四、五英尺并冻硬后,它成为抵御大海袭击的屏障,只有浪花从上面进入棱边。这如同一艘因失险而难以撑作的海船尾部翘起的船舷。 在干这项工作期间,桑德勒和拿波里娜互扔雪球,甚至没有躲过丁子香。 然而,尽管不是玩的时候,卡斯卡贝尔先生严厉训斥,有一天例外,一个雪球搞错地址,来贴在塞尔日先生的帽子上。 “是哪个讨厌的笨蛋干的……?”卡斯卡贝尔先生大声道。 “是我,父亲!”可爱的拿波里娜窘迫答道。 “那么你就是讨厌的笨蛋!”卡斯卡贝尔又道。“你将道歉、塞尔日先生,这个小淘气……”“嗨,让她玩吧,卡斯卡贝尔朋友!叫他过来吻吻我,雪球将不再出现!”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不但在冰块后部建了一条围堰,而且很快在“美篷车”周围围了一圈冰垒,定能将车保护得更为有效,至于车轮直陷至轮毂,保证车子绝对稳定。 冰垒直上至上层高处长廊;而一条整理过的狭窄的内部走廊能绕一圈。可以说这是一条位于冰山中间停航期的轮船,其外壳受雪甲护防抵抗寒冷与狂风。假若冰块不崩溃,遇难者则不再担心海浪袭击,而在此条件下,或许有可能等到北极冬季最终占领这些极北水道的时候。 可是,这个时刻来了。应该出发去抵靠大陆!应离开这座滚动房,这房子领着主人穿越过整个新大陆。应遗弃这个全家坚固可靠的躲藏所!被抛在极海之冰中间的“美篷车”会在热季的解冻中消失! 而当如此有哲理、如此倾向于取了物好的一面的卡斯卡贝尔先生想到这里时,他将手举向天空,诅咒这恶运,指控这一切灾祸,忘记了这一切归因于那几个在塞拉·奈瓦达狭谷偷他的无赖,这种情形的责任完全落在他们身上。 科尔奈丽娅试图将他从愁思中拉出来,起初好言相劝,后来强烈斥责,无用!他的孩子们及丁子香本人要求承担这个致命决定的结果中自己的一份责任,没用!他们重复道这次旅行计划是全家同意的,没用!塞尔日先生,“小鹌鹑”努力安慰难以劝慰的塞扎尔,没用!他拒绝听一切。 “你不再是男子汉大丈夫……?”科尔奈丽娅猛摇他道。 “不如你,无论怎样!”他答道,当恢复平静时,配偶的这次训诫使他有所妥协。 实际上,卡斯卡贝尔夫人对未来深为担忧;但她感到有必要重新行动以反对她丈夫的沮丧,他以前在恶运的打击下很坚强。 可是,食物问题开始令塞尔日先生担忧。首先,重要的是食物保证至上路穿越冰原那一天,然后直至“美篷车”抵达西伯利亚海岸。靠打猎没有,在这个季节,海岛群穿过浓雾的很少。因此,预料到一段可能持续很长的旅行,要配给食物。 就是在这种条件下,冰块毫无抵抗地被水流带至位于亚洲海岸以北的安茹群岛附近。 第四章 自十一月十六日至十二月二日 求助于估计,塞尔日先生认为到了该群岛附近。在每天的观察中,他尽可能重视偏航,平均八十小时偏了十几古里。 该群岛他瞧不见,据地图所标,位于经度150°,纬度75°,即距大陆约一百古里。 塞尔日先生没有弄错。十一月十六日这天,浮冰块位于昂柔群岛南面。 但是距离有多远?即使使用船员通常用的仪器,也测不出距离,这只能是约略地测定。用太阳测,其日轮只有几分钟穿越地平线雾显示出来,观察毫无结果。从此进入极地长夜。 现在,天气很坏,尽管寒冷加剧,气压柱在摄氏零度以下晃动。然而这温度对于将分散于北极水域表面的冰山冻结在一起仍嫌不低,因此,没有任何障碍阻止冰块偏航。 但是,在冰块边沿凹入部分,部分固化已正在形成,越冬者将之称为“凹陷之冰”,它们在一边的狭窄小湾底部产生。塞尔日先生在让帮助下不停监视这种形成,这将很快在海面展开。冰季将完全形成,而遇难者的情形会变“好”——他们至少希望如此。 在十一月后十几天里,雪不停地下着,多得超乎寻常。被狂风吹逐,雪仅靠“美篷车”周围冰垒积成厚堆,迅速将之加得特别高。 总之,这积堆积无任何危险,甚至更好地保护卡斯卡贝尔一家抵御寒冷,使之从中受益。科尔奈丽娅实际上会节省煤油,将之全部储备起来以供厨事之需。这受到严肃考虑;当这种矿液用尽,会用什么代替呢? 此外,环境有利,房内气温能够承受——零上三或四度。当“美篷车”被裹在雪堆下时,温度甚至回升。在此情况下,热量并不缺,缺的倒是空气,所有入口将被堵住。 于是,雪安排清扫,人人投入了这累人的劳动。 塞尔日先生开始让清除在冰垒里储满的走廊。接着清出一条向外的自由通道。大家注意使通道中心线对向西面。若不小心,会被东面的风雪堵塞。 并非危险全被排除,而正如即将见到那样。 不用讲,遇难者白天黑夜不离“美篷车”。他们在车内找到可靠的藏身所以抵御暴风与严寒,如同温度计缓慢而持续下降所指出那样,严寒有加剧的趋向。 然而,塞尔日先生和让没有忽视当朦胧之光给地平线上色时微观察,太阳继续在地平线下倾斜直到十一月二十一日的冬至为止。而他们始终抱着这个令人失望的希望,瞧见某冬季捕鲸小艇在这一带水域,或努力停靠白令海峡的一个港口!他们始终抱着看见冰块最终固定在与西伯利亚海岸相连的某个冰原的虚幻希望!然后,两个人回到营地,试图将推想的偏航方向转移到地图上。 我们说过,自离开克莱伦斯港以来,打猎已停止为“美篷车”配膳室提供新鲜猎物。科尔奈丽娅能用这些海岛做什么,既然很难去除其油味?虽然她具有天才的烹调技术,海燕及松鸡却很难被大家接受。因此,让避免将铅弹火药浪费在射猎这些北极原始飞禽。有时任务叫他外出,他不忘带上步枪,而有一天,十一月二十六日下午,他有了使用步枪的机会。实际上,一声枪响传至营地,几乎立刻听到让的救助声。 这的确造成惊讶与担心。塞尔日先生和卡斯卡贝尔先生、桑德勒及子丁香,跟在两条狗后面,冲向外面。 “跑来!……快来!”让叫道。 而同时,他来来去去似乎想堵住某种动物的退路。 “出什么事了?”卡斯卡贝尔先生问道。 “我打伤了一头海豹,要是让它回到海中,它会溜掉的!”这确是一头躯体高大的两栖动物,胸脯部受伤,流出的血染红了雪。毫无疑问,若无塞尔日先生及其同伴赶到,它会成功跑掉。丁子香勇敢扑向野兽,它用尾巴第一下已将年轻的桑德勒击掀翻。海豹被费力制服,让将枪口贴紧海豹头,一枪打得脑浆四溅。 对于科尔奈丽娅通常的餐桌宾客来讲,这并非一种出色猎物,但这至少对互格拉姆和玛郎戈两条狗是可观的肉食储备。假如两条狗有说话天才,它们会感谢让为它们带来这份意外的丰硕收获。 大家坐下吃晚饭时,卡斯卡贝尔先生就此话题道:“总之,动物为什么不说话?”“这道理很简单,它们不大聪明说不了话。”塞尔日答道。 “那么,你是否认为,”让问道,“语言的缺乏一定导致智慧的缺乏?”“对,确是如此,亲爱的让,至少在高级动物身上。狗拥有与人一样的喉咙。它本能够讲话,而既然未这样做,是因为其智力不够发达到能用语言表达感情的地步。”塞尔日先生在这里所主张的至少是有争议的论点被现代几位生理学家所接受。 恰当地出在卡斯卡贝尔先生的头脑里渐渐产生了一种变化。尽管他一直自责是这种境况的责任者,他的哲学却占了上风。他习惯于摆脱更糟糕的过去,他不能相信美好之星就此熄灭。……不!仅仅是有点暗淡。再说,直到这时,卡斯卡贝尔全家并未忍受极沉重的肉体痛苦。真的,如果危险加重,如同所担心的那样,或许全家士气会受到伤害? 因此,考虑到未来,塞尔日先生不断鼓励这几个人。在慢长而无所事事的时间里,他们坐在桌旁灯下,交谈、教育、叙述自己在欧洲及美洲的种种特殊旅行。让和卡雅塔都很耐心地听他讲,并提出问题,他总是用某种具有教育意义的话作答。作为结论,他根据经验,终于说道: “朋友们,你们看,毋需绝望。负载我们的是块坚冰,既然严寒已有规律地形成,冰块再不会破裂。另外请注意,冰块在我们所要去的一边前进,我们在轻松不累地旅行,好像我们在一艘船上!耐心点儿,我们将抵达安全港。”“请问,我们中谁绝望了?”这天,卡斯卡贝尔先生答道。“塞尔日先生,哪个容许绝望?没有我的许可,谁绝望我就把谁塞进干面包!”“没有面包!”淘气鬼桑德勒反驳道。 “嗯,那么就塞进干饼干里,还不算他不得出去!”“我们出不去!”丁子香观察道。 “够了!……我说!”在十一月份最后一周期间,雪下得异乎寻常地大。雪堆过大,足无法出户——这导致出一次严重灾难。 十一月三十日,一大早,丁子香醒来时,被呼吸困难所震惊,不确切地讲,空气好像在和肺赌气。 其他人仍睡在各自房间,睡得沉重而困难,让心以为他们开始窒息。 丁子香打算打开车子前门以换换空气……却没能做到。 “唉呀!老板先生!”他喊叫声音之大惊醒了全车人。塞尔日先生、卡斯卡贝尔先生,他的两个儿子马上站起,让叫道: “这儿闷死了!……该打开门!”“我打不开……”丁子香答道。 “那百叶窗呢……?”可是,由于这些百叶窗关在外面,同样打不开。 几分钟后,门被卸下,才明白为何无法打开。 “美篷车”周围准备好的走廊填满狂风刮来堆积的雪堆,不只走廊,还有穿过冰垒对外联系的通道。 “风向变了吧?”卡斯卡贝尔先生问道。 “大概没变,”塞尔日答道。“如变成西风,不可能下这么多的雪……”“那么该是冰块自己转了个圈,”让观察道。 “对……”塞尔日回答道。“一定是这样。我们赶紧通知……重要的是别让窒息,缺少呼吸空气!”让和丁子香立即拿上十字镐和铲,开始劳动,以清除走廊。实际上,这是剧烈的劳动,因为冻硬的雪充满走廊,甚至一定盖满“美篷车”。 为了操作迅速,应一个个接替干。由于无法将雪扔到外面,有必要将雪堆进第一层房间,在内部温度作用下,雪几乎立即化成水流向外面。 一个钟头之后,十字镐仍未凿穿走廊上结实的雪堆。无法使车内空气流通,固缺氧及碳酸过多,呼吸正变得愈发困难。 人人气喘吁吁,在这个几乎无法呼吸的气层里无法寻找几口纯淡空气。 卡耶嗒和拿波里娜感到气闷。很明显,卡斯卡贝尔夫人看上去最危险。卡耶塔强自忍受,试图照料她。应该做的是打开一个窗户以更换空气,而看到的是百叶窗在外面被雪堵住,像门一样。 “勇敢点儿!……勇敢点儿!”塞尔日重复道。“我们已经向雪堆穿越了六英尺……现在雪层不应太厚!”不!若停止下雪,就不会再厚……而或许雪仍然下着! 让这时想在走廊上空顶层穿个孔——这顶层也许不太厚且大概不硬。 事实上,这项工作能在良好条件下完成,半小时之后——得赶快啦!——外部空气通道打通了。 这对“美篷车”里所有人来讲是一个迅速安慰。 “啊!这太好了!”小拿波里娜大口呼吸着叫道。 “是太棒了!”桑德勒舔着嘴唇答道。“这甚至比果酱还好!”几分钟之前所发生的事情是科尔奈丽娅开始窒息,非常严重,差点儿失去知觉。 孔扩宽了,男人们溜到冰垒顶上。不再下雪,但一片雪白,一眼望不到头。“美篷车”完全消失在雪堆之下,这种堆积在浮冰体中间形成一个巨大包块。 查着罗盘,塞尔日先生能够证明风始终自东刮来,而冰块自己转了半圈——这使方向变了个角对角。这就是为什么会发生整个通道堵满了雪。 温度计在露天只指在零下六度,根据在几乎完全黑暗之中所能做出的判断,海仍可通行。另外,恰当地观察出,即使冰块转了半圈,无疑在被某股涡流抓住后,它始终未停止向西偏航。 同样,出于防止这种会导致如此可悲后果的意外情况,塞尔日先生认为必须用一项新的预防措施。在他的建议下,他们挖了与第一条相反的穿越冰垒的第二条走廊。无论冰块属哪个方向,始终与外界有联系。这样,再不担心内部缺少空气。 卡斯卡贝尔先生道:“然而,为了一个讨厌的地区,这是个讨厌地区!…… 仅仅对海豹合适,而它的气候比不上诺曼底气候!”“这我乐意承认,”塞尔日先生答道。“可你想要什么?应接受它本来的样子!……”“当然啰!我接受它……塞尔日先生,我接受它……但厌恶它!”不,勇敢的卡斯卡贝尔,这即不是诺曼底的气候,也不是瑞典、挪威、芬兰的冬季气候!这是极地气候,四个月黑夜,狂风呼啸,大雪连续飞扬,厚厚的雾慢掩遮着地平线! 而对于未来,有多少担心隐约可见。偏航结束后,当冰块不动时,当海只组成一个辽阔冰原时,他们会处在何种境遇?抛弃“美篷车”,没有车,穿越几百古里直至西伯利亚海岸,想到这儿,的确令人恐惧不安!因此,塞尔日先生自忖若在浮冰体停止的地方过冬,将无疑再不会滚动的滚动房藏身所守到气候宜人的季节,这样做是否合适?对!在此条件下迫不得已度过严寒期并非不可能!不过在温度回升之前,在北极海解冻之前,应离开过冬地点,应穿越不久将要融解的冰野! 况且,遇难者未到那一步,冬季快结束时该通知。应该重视与亚洲大陆的距离,同时假定有办法估计出来。塞尔日先生希望这距离不会太远,因为冰块在绕过卡古尔尼角、契里亚哥斯基角及巴哈诺夫角,越过德龙海峡和考里马海湾,不变地向西而行。 但原冰块在这个小海湾入口处停下!从此仍能容易地返回尤卡里尔省,在那里,卡巴契可娃、尼耶娜·克里姆斯克及其他小镇会接待遇难者。拉车的训鹿会被带到越冬地,将“美篷车”带回大陆。不过,在得出偏航速度的同时,塞尔日先生清楚知道这个小海湾一定被抛车身后,楚科奇亚口和阿拉泽亚口也一样。为了阻止它,地图只提供这些以安茹命名的群岛,里亚可夫群岛,德龙群岛可作阻栏。而在这些大多无人居住的群岛上,如何会找到遣反人员设备所必须的资源?可是,与迷失在极地末端水道比较起来,这更值得。 十一月份刚刚结束,卡斯卡贝尔一家离开克莱伦斯港以便冒险穿越白令海峡已经有三十九天。若冰原不断裂,他们本已抵达奴玛拿五个星期了。而如今,这家人来到西伯利亚南部省份,某个小镇会给他们提供可靠的藏身所以抵御北极冬季的危险。 这期间,偏航不能持续长久,寒冷渐渐加重,温度计直线下降。对这块浮冰岛的检查,使塞尔日先生能验证出它因小块冰山的附加而天天增大,这些小块冰山辟有水道。面积扩大三分之一,甚至在十一月三十日至十二月一日的夜里,一块巨大的冰团连接在冰块后部。该冰团的底部深深扎入水中,水流使之高速运动,结果致使原冰块必须转了半圈跟着它走,似乎它牵着冰块走。寒冷愈发激烈干燥,天气已完全放晴。风现在吹自东北——幸运的情形,因为风在吹向西伯利亚海岸。北极天上闪烁的繁星照耀着极地长夜,而常常出现北极光呈扇叶散开浸照在天空。一眼望尽地平线末端,被第一级大浮冰山挡住。在不暗的深处,这座永恒的冰山山脉勾划出其起伏不平的山背、圈民山头,山峰及冰针林。这多么令人惊叹,这些遇难者有一阵儿忘掉所处的糟糕处境,欣赏这极北地区特别的宇宙现象。 自风变化以来,偏航减缓了速度,今后造成偏航的只有水流。那么,这块浮冰不可能被向西牵的太远,因为海正在冰山间隔里结冰。直到这里,如同捕鲸者所说,这“年轻的冰”在小小碰击下便后退。到处分散的冰体之间只留有狭窄通道,这块载入浮冰有时撞上几堆巨大冰体;但在稳定几个钟头后又上路了。然而,应预见下次停止会持续整个冬季停航期。 十二月三日,中午时分,塞尔日先生和让来到冰块前沿。长耶塔、拿波里娜和桑德勒,因剧冷而紧裹皮衣,随同而来,在南面,仅仅能看见一道微弱的光,表明太阳正当午。浮在天空的朦胧光亮无疑归因于稍远的北极光。 当时,大家的注意力被紧紧地吸引在冰山的运动上,还有冰山的奇形怪状,产生的碰击及几块底部受浸保持不住平衡而栽倒的冰体。{ewcmvimage,mvimage,!07200340_0218_1.bmp}突然,两天前连接上的冰山震动栽倒,跌落时,被一般巨浪弄湿的冰块其边沿破裂了。 大家急忙后退;但几乎同时,听到几声呼叫: “救救我!……救救我!……让!”这是卡耶塔……她位于刚刚被碰开的碎冰块上,且被带走了。 “卡耶塔!……卡耶塔!”让大声叫道。 但是,这块碎冰被旁边另一股水流带走,沿着冰块边移开,被一个旋涡固定不动。再过一阵子,卡耶塔会消失在漂浮的冰山之间。 “卡耶塔!……卡耶塔!……”让喊道。 “让……让!”印地安姑娘最后一次答道。 在喊叫声中,卡斯卡贝尔先生和科尔奈丽娅跑过来……他们惊恐来到塞尔日先生身边,而塞尔日先生不知怎样做才能救起那不幸的女孩。 这时,那块碎冰靠近有五、六英尺,让在大家未能拦住之前,一跃而起,落在卡耶塔身旁。 “儿呀!……我的儿呀!……”卡斯卡贝尔夫人大声叫道。 不可能救他们。让跳过去时将载卡耶塔的碎冰块推远了。……他们两人很快便消失在冰山之间,而很快便听不到他们那消失在空中的叫声。 在久久等待之后,黑暗已完全降临,塞尔日先生、卡斯卡贝尔先生、科尔奈丽娅及孩子们不得不回到营地。这些可怜的人们度过了多么难熬的夜晚,他们在“美篷车”周围游荡,而两条狗在彻夜悲鸣! 让和卡耶塔,被带走了,无藏身之处,没有食物……丢失了!科尔奈丽娅不停哭泣,桑德勒和拿波里娜泪流满面。卡斯卡贝尔先生受此新的打击,只说些不可原谅的话,控诉他给全家带来的一切不幸。而塞尔日先生会给他带去怎样的安慰,既然塞尔日先生自己也难以安慰! 第二天——十二月四日,上午八点,冰块跳出整夜被阻的旋涡,重新前进。方向与让和卡耶塔所沿着走的相同,只是他们提前了十八小时。应放弃追上或碰上他们的一切希望。威胁他们的危险太多了,另外,严寒正烈,饥饿加重,遇到冰山,最小的也会在路上把他们压碎,但愿他们能从中脱险,安全得救!……最好是放弃描绘卡斯卡贝尔一家不幸者的痛苦!尽管气温下降,他们不愿回到房间,呼唤让,呼唤卡耶塔,而这两位却听不到他们的呼唤…… 白天过去了,情形未变;接着,黑夜降临,塞尔日先生要求父母孩子们躲到“美篷车”里,却谁也找不到片刻睡意。 凌晨三点,突然一阵可怖的撞击如此强烈,震得车子差点栽倒。碰击来自何方……?是某座巨大的冰山撞上冰块也许将之撞断了……?塞尔日先生冲向外面。 一股北极反射光照亮天空,有可能看见营地周围半径半古里内的东西。 塞尔日先生首先想到的是将目光询向四方…… 无论让或者卡耶塔均未出现。 至于撞击,一定是冰块碰上冰原。多亏一次降温——接近摄氏零下二十度——大海表面已完全坚固。在海上,前夜仍在运动的一切如今只有固定不动。在这最后撞击之后,偏航停止了。 塞尔日先生立刻回到车内,使全家人明白浮冰块彻底停下了。 “这样,在我们前面海全结冰了?”卡斯卡贝尔先生问道。 “对,”塞尔日先生答道,“前后周围!”“啊!那我们去寻找让和卡耶塔!……一会儿也不能耽搁“出发!”塞尔日先生答道。 科尔奈丽娅和拿波里娜不愿留在“美篷车”里,车子由丁子香留下看守,大家跟在两只在冰原表面到处探寻的狗出发了。 大家快步走在硬如花岗岩的雪上向西而行。假如玛郎戈和瓦格拉姆不期看到年轻主人的足迹,它们定会认出来。可半小时之后,他们仍一无所获。 那么应停下来,因为气温过低,空气似乎要结冰,大家很快气喘吁吁。 冰原向北向南向东一望无际,而西边被几处高地挡住。这不像冰山平常形状,这也许是一个大陆或一个岛屿的海岸轮廓。这时,两只狗狂吠着扑向一座微白小丘,那上面清楚地显出一些黑点。 大家又开始前进并加快脚步,很快,桑德勒注意到那些点是些人,其中两个在打招呼。 “让!……卡耶塔!”他大声叫着,随互格拉姆和玛郎戈冲了上去。 这是卡耶塔和让,安全得救…… 他们不是单独的,一群土著人围着他们,而这些就是土著里亚可夫群岛的居民。 第五章 里亚可夫群岛 在北极海海域有三个群岛,其总名称为新西伯利亚,包括龙岛、安茹群岛和里亚可夫群岛。里亚可夫群岛最靠近亚洲大陆,由一群位于七十三至七十五纬度、一百三十五至一百四十经度之间的岛屿组成,面积四万九千平方公里。其中主要岛屿有可特里尼、布里尼、马利及拜尔可夫。 这是几片干枯的土地,无树木土产,仅仅在夏季几周里有一种退化植物,只有自地质形成时期以来所堆积的鲸目骨及猛犸骨,大量树木化石——这就是新西伯利亚群岛。 里亚可夫群岛是在十八世纪初发现的。在四十天偏航,穿越六、七百古里之后,“美篷车”上的人才踏上了可特里尼岛——群岛中最大最南的岛,距大陆约四百公里。西南方,勒拿湾在西伯利亚海岸展开,凹入宽阔,亚洲北方大河之一的勒拿河经此注入北极海。 大家看见里亚可夫群岛中这坐岛屿,这是在此经度北极地区“最北之地”。更远些,直至难以穿越的大浮冰山的边缘,航行家考察出任何陆地。 十五度之上,便是北极。 这些遇难者被扔到过界边缘,尽管其纬度没有欺彼特茨伯哥及美洲北部大陆纬度高。 总之,假如卡斯卡贝尔一家走比第一条旅行路线更北的路,他们正不断接近俄罗斯欧洲部分。自克拉朗士道以来穿越的数百古里路给他们带来的劳累少于危险,在此条件下所发生的偏航同样避免在冬季穿越几乎难以通行的道路。如果塞尔日先生及其同伴未倒霉地落入里亚可夫群岛土著手里,也许没理由抱怨。他们会得到自由或逃跑恢复自由吗?这让人恨疑。不管怎样,这他们很快就会明白,而当他们在这一方面不再犹豫,他们该根据情形拿主意。可特里尼岛住着一支原籍芬人部落,有二百五十至三百人,男人、妇女及孩子。这些土著外表令人厌恶,是海岸部落楚科奇,尤卡哥赫尔及萨茂耶德里最不开化的。其狂热通过所有信仰,尽管莫拉伏兄弟们付出牺牲,他们从未能对新西伯里亚人的迷信行为及其偷盗习性取得胜利。 里亚可夫群岛上的这个岛屿的主要工业是猎杀仑象,常常大量出没于这一带北极海域及猎杀海豹——它们与热季在白令岛上的数量一样。 在新西伯利亚纬度下,风变得十分恶劣。土著人与其说住不如说躲藏在雪堆底下挖的阴暗的洞底。这些洞有时分隔成房间,不难保持相当高的温度。 烧的是堆积木,像煤一样,这些岛屿拥有相当可观的积木矿床,还不算鲸目枯骨,同样做燃料使用。这些穴居人屋顶有开口,用作他们原始灶的出烟口。 因此,乍一看,土壤像在冒蒸气如同从喷硫气孔显出。 至于土著人的食物,主要以鹿肉为主,这些反刍类成群被围在小岛及群岛岛屿上,数量可观。另外,麋作为食物的一部分,同样,入冬前大量储备有干鱼。由此得出的结果是新西伯利亚人并不担心忍饥挨饿。 当时一位首领统治着里亚可夫群落。他名叫楚楚可,对其臣民享有无可争议的权力。这些土著归顺绝对的君主制,基本上有别于俄罗斯美洲部分那些生活在某种共和式平等下的爱斯基摩人。他们习俗野蛮,惯不好客,远离安逸,捕鲸者经常抱怨他们。是啊!克拉朗土港勇敢的人们只会为这一家人惋惜不止! 卡斯卡贝尔一家的处境再糟糕不过了。在白令海峡灾难之后,他们急匆匆踏上里亚可夫群岛,在此与难以交往的部落打交道,这的确超过了恶运限度。 因此,看见周围上百当地人嚎叫着,打着手势,甚至威胁这些遇难者这次冒险旅行已落入他们权力下,卡斯卡贝尔先生不再掩饰自己的失望。 “哼!他们在恨谁,这些猴子?”他紧紧围在身旁的当地人推开后大声闹道。 “恨我们,父亲!”让回答道。 “古怪的迎客方式!……?它们难道想吃掉我们?”“不,但很有可能,他们想把我们扣在岛上当囚犯!”“囚犯……?”“像他们已经对在我们之前到达的两名水手所做的那样! 让无暇做更全的解释。十几个当地人刚刚抓住塞尔日先生及其同伴,不管是否愿意,应随他们去图尔盖夫村,即该群岛首府。 在此期间,其他二十几位向“美篷车”那边走去,那里冒出一股烟,借当日余光能在东面瞧见。 一刻钟之后,囚犯们来到图尔盖夫村,被引进雪底下挖的一个大穴洞。 他们被独自留在该陋室中央一个火炉旁,卡斯卡贝尔先生观察道:“这地方无疑是囚室!”而首先应该由让和卡耶塔叙述他们的历险。载他们的那块碎冰在消失于偏航冰块之后便向西而行。让将印地安姑娘搂在怀里,担心她被碰击撞翻。……他们没有食物,他们在漫长的时间里无藏身之地,但是他们至少在一起……他们缩靠在一起,或许感觉不到寒冷与饥饿……黑夜降临……他们若互相看不见,却能听见……时间在不断的惶恐中流逝,他们担心落入海里……然后,白天的弱光又出现了,这时,他们刚刚撞上冰原……让和卡耶塔冒险穿过茫茫冰野,们走了很久,终于抵达可特里尼岛,却落入土著手里。 “让,你说,”塞尔日先生问道,“有其他遇难者成了他们的囚犯……”“对,塞尔日先生,”让回答道。 “你见到他们了……?”“没有,塞尔日先生,”卡耶塔说,“可我能听懂这些当地人的话,他们讲俄语,他们影射扣留在村里的两名水手。”实际上,西伯利亚北方部落的语言是俄语,而塞尔日先生与里亚可夫居民解释。但是从这些抢劫者那里希望得到什么,他们从住多是移民的省份退至河流入口处,藏进这些新西伯利亚群岛深处,毫不担心受莫斯科控制。 然而卡斯卡贝尔先生自从没有了来去自由以来没有息怒。他并非没有道理地想,“美篷车”会被这些坏蛋发现并抢劫一空,或许被毁掉。 事实上,好不容易避开了白令海峡的解冻却为了未落在这些“极地歹徒”手中! “得啦,塞扎尔,”科尔奈丽娅对他说,“冷静点!……发怒无用!…… 总之,我们本会遇到最糟的不幸!”“最糟……科尔奈丽娅?”“无疑,塞扎尔!我们要是未找回让和卡雅塔,你会说什么?啊!他们两人都在,而且我活着,人人都活着!……想到我们所冒过的险,而我们竟已脱身……这简直是个奇迹!我认为不但不要生气,而应感谢天意!”“我感谢天意,科尔奈丽娅,我自内心深处感谢它!可是,允许我诅咒魔鬼,是它将我们扔进这些无赖的爪心!……他们与其说像人类,不如说更像野兽!”而卡斯卡贝尔先生他说得对,可科尔奈丽娅也没错。“美篷车”的人不只一个在呼喊。他们就这样离开克拉朗士港,就这样呆在这个图尔盖夫村。 “是的……像在鼬皮或鼹鼠皮孔底!”卡斯卡贝尔先生嘟嚷道。“一个坑,连长得好看点儿的熊也不愿把这作为自己的兽穴!”“瞧……丁子香呢?”桑德勒嚷道。 事实上,这勇敢的小伙子变成什么样了?他留下看守“美篷车”。他是否冒生命危险试图守护主人财产……?他现在是否落在这些野人手掌中? 桑德勒丁子香的呼唤引起了全家人的回忆: “雅哥呢!……”科尔奈丽娅道。 “约瀚·布尔呢!……”拿波里娜道。 “我们的狗呢?”让加问道。 不言而喻,他们主要担心丁子香,接下来是猴子,鹦鹉、瓦格拉姆和玛郎戈。 这时,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声。这是一顿责备声,加有狗吠声。几乎同时,地穴入口突然打开。瓦格拉姆和玛郎戈首先闯进来,之后,丁子香出现了。 “我来了,老板先生。”这可怜的家伙大声道,“除非这不是我……我简直不知自己在哪里!”“你确实在我们所在的地方!”卡斯卡贝尔先生答复道,同时将手伸给他。 “‘美篷车’呢……?”科尔奈丽娅赶紧问道“‘美篷车’……?”丁子香回答道。“唉呀,那些绅士们把它从雪下挖出来,像牲口一样拉着它,拉进村里。 “那雅哥呢……?”科尔奈丽娅问。 “雅哥也被带去了。”“那约翰·布尔呢?”“约翰·布尔也一样!”总之,既然卡斯卡贝尔一家被扣留在图尔盖夫,最好滚动房也被扣留,虽然有被抢劫的危险。 然而,他们开始感到饿了,可看样子土著们不愿给囚徒吃饭。特别幸运的是,先见之明者丁子香已将吃的东西装满口袋。他从口袋里取出几盒罐头,一定够第一顿饭。然后,人人裹进皮衣,在炉烟搞得难以呼吸的空气中勉勉强强地睡着了。 第二天——十二月五日,塞尔日先生及其同伴从地穴里出来,难以表述的安慰是他们重新吸到户外空气,尽管寒气凛烈。 他们被带到首领面前。 这人物面相狡猾,表情呆板,占据着一座地下住所,比起他的臣民的陋室来,要宽敞舒服得多。该屋挖出一块黯淡的巨石脚下,戴着雪帽,其顶部相当准确地代表一个熊头。楚楚可年纪可能有五十来岁。他脸上无须,因一时象火炭一样灵活小眼而放亮,可以这样说,兽性化,如果能用该词表达的话,尖尖獠牙将嘴唇撑起。他坐在一块毛皮上,身穿鹿皮衣,脚蹬海豹皮长靴,头戴毛皮风帽,慢慢轻摇。 “他很像个老猾头!”卡斯卡贝尔嘟哝道。 首领旁边坐着两三位部落贵族。外面有五十多个土著,穿戴方式与头领相同,在这相同服装下认不出男女性别。 首先,楚楚可猜出了塞尔日先生国籍,向他用一种可理解的俄语问道: “你是什么人……?”“沙皇的臣民?”塞尔日先生回答并想到这种皇家头衔或许会使这位群岛君主强迫接受。 “那这些人呢……?”楚楚可又道,指着卡斯卡贝尔全家人。 “几位法国人!”塞尔日答道。 可他看上去从未听说过这样名字的人民或部落。 “嗨,是呀!……是法国人……法国人,从法兰西来,恶棍!”卡斯卡贝尔大声叫道。 可这他是用自己语言说出,运用他一个男人确信不会被明白的语言自由。 “那个女的呢……?”楚楚可指着卡耶塔问道,因为没逃过他的是这姑娘一定是外国人。 “一位印地安人!”塞尔日答道。 这是在楚楚可与塞尔日先生之间进行的一段相当活跃的对话,塞尔日将其中主要段落翻译给卡斯卡贝尔一家。 这次对话结果最终定将这些遇难者当作囚徒看待,只要不用纯真俄国货币付出一笔三千卢布的赎金,他们将呆在岛上。 “可他要我们从哪里弄这笔钱,这个熊崽!”卡斯卡贝尔大声嚷道。这些无赖肯定偷了你剩下的所有钱,塞尔日先生!……”楚楚可做了个手势,于是囚犯被重新带出室外。他们被许可在村里散步,条件是不得远离。从第一天起,他们就明白人家在很近处监视。何况,在深冬之季,他们不可能逃跑去大陆。 塞尔日先生及其同伴立即来到美篷车旁。这里聚集着一大堆当地人,出神地站在约翰·布尔面前,这猴子在给他们赏赐最好的怪相。他们从未见过猴子,无疑以为这个红棕色毛发的四手动物是一种人类。 “他们相安无事,他们!”科尔奈丽娅道。 “是……但是他们在侮辱它!”卡斯卡贝尔先生答道。 接着他想: “我甚至错了,”他加道,“我说他们是猴子!无论从哪方面看,他们都比它低劣,我亲爱的约翰·布尔,请原谅!”而约翰·布尔翻了个跟头作为回答。但是,当一位土著拉他手时,它把对方咬出血来。 “真棒,约翰·布尔!……咬他们!……狠狠地咬他们!”桑德勒大声叫道。 可是,倘若不是雅哥的出现吸引了本地人的注意力,猴子可能要倒霉,为它用牙咬而付出沉重代价,笼子已经打开,雅哥正在悠哉散步。 不只是猴子,新西伯利亚这些群岛上的人也不认识鹦鹉。没人见过有这种鸟,颜色引人的羽毛,眼睛圆得像圆框眼镜,嘴弯得像钩子。然而,当几个词从雅哥嘴里连贯清晰地发出后,产生了怎样轰动的效应!这个饶舌动物的全部本领使土著们极端惊讶,目瞪口呆。一只讲话的鸟!……由于当地人很迷信,他们惊慌失措地扒到地上,好像这些话出自他们的神灵之口。而卡斯卡贝尔先生好玩地鼓励鹦鹉: “去,雅哥,”他鼓励地大声叫道。“去给这些蠢货说些恭维话!”于是,雅哥说起了它最喜欢说的话。它说话如铜管乐般响亮,土著们显露出最害怕的表情终于溜走了。这位杰出的家长顾不上担心这样说得:“全家人都笑了!”“瞧!……瞧!”他心情好了点儿,又道,“骗不走这群野人才见鬼了!”只有囚犯们留了下来,而既然看样子楚楚可把美篷车留给他们使用,最好是返回他们的习惯住所。无疑,这新西伯利亚人认为“美篷车”比他们在雪底下挖的洞穴更低下。 说真的,车子只是被抢走几件不重要的物品,但也有塞尔日留下的钱——塞扎尔·卡斯卡贝尔保证不丢弃即使以赎金方式也不行。在此期间,幸运的是重新“美篷车”的客厅、餐厅及房间而不是住在图尔盖夫村那令人厌恶的兽穴。这里什么也不缺。床上用品、器皿、储藏的食品没有机会使土著男女喜欢。如果必须过冬并伺机逃离开特里尼岛,这儿将是越冬之地。 在此期间,既然他们被允许完全来去自由,塞尔日先生及其同伴决定与一定被海难扔上里亚可夫群岛的两位水手取得联系,或许他们能够与之协商在情形有利时瞒过楚楚可的警惕而逃走。当日所余时间是整理“美篷车”内一切。科尔奈丽娅她是个细心的家庭主妇,却心情烦躁地做这些繁重活儿。 在剩下的时间里,其他活儿由卡雅塔,拿波里娜及丁子香料理。 同时应指出,自从决定同楚楚可陛下开个玩笑后,卡斯卡贝尔先生恢复了昔日的好心情。 第二天,塞尔日先生和他去寻找两位水手。两位水手很可享受着与他们同样的自由。实际上,两位水手没有被监禁,在村子尽头他们的穴居口碰面时未引起土著一方的任何反对。 这两个水手一位三十五岁,另一位四十岁,原籍莫斯科。他们轮廓消瘦、脸色饥饿,裹在身上的水手皮衣破破烂烂,遭受的饥饿与寒冷一样,埋在厚厚的头发与乱糟糟胡须丛中的脸仅可辩认,他们看样子非常悲惨。然而,他们是结实而体质充沛的男子,需要时他们能给以有力的帮助。可是,他们并未显出很渴望与这些他们知到来可特里尼岛的外国人联合。不过,尽管如此,同样的遭遇,在互相帮助中会产生共同愿望使他们接近卡斯卡贝尔一家人。 塞尔日先生用俄语向这两名男子提问。年长者自称叫奥蒂克,年轻的叫科尔契夫。犹豫一阵儿后,两名男子决定向他们倾述自己的故事。 “我们是里加港水手,”奥蒂克叙道。“一年前,我们上了捕鲸船伏莱米亚号去北海一个捕鱼场。不幸的是在冬末我们的船未能按期抵达白令海峡;结果船被冰阻住,并且在里亚可夫群岛北面被压碎。除我和科尔契夫外,全体船员遇难。我们被扔到一只小艇上之后,暴风雨将我们驱赶到新西伯利亚群岛上,并落入当地人的掌握之中。 “什么时候?”塞尔日先生问道。 “有两个月了!”“他们怎样迎接你们的……?”“无疑与你们一样,”奥蒂克回答道。“我们变成了楚楚可的囚犯,而只能用赎金赎回自己……”然后,他语调生硬地加道: “除非你们有钱……为你们也为我们……因为我想我们是同胞……?”“确实是的,”塞尔日先生回答道。”但我们的钱被当地人偷去了,同你们一样,我们缺乏财源!”“倒霉!”奥蒂克应答。 这两位海员介绍了自己生存方法的某些详情。这个穴坑就是他们的住所,狭窄而阴暗,当地人在监视他们同时给他们留有一定自由。他们衣服已经破烂,除当地逃越可能时,监视会严厉得多。 “由于只要夺艘小渔船就可去大陆,土著们会更加提防,或许会将我们关起来……?”“可是暖季,”塞尔日先生答道,“四、五个月之前是不会来的,而作为囚犯直呆到那时……”“那么你们有办法逃掉吗?”奥蒂克激动地问道。 “目前没有,”塞尔日先生答道。“在此期间,我们自然要努力互相帮助。你们看样子受了许多苦,朋友们,但愿我们对你们有用……”两位水手对塞尔日先生表示谢意,未表现出过多热情。如果他愿意不时地给他们提供一种好一点的食物,他们会为之而感激。他们所要不多,倒想要赐几件盖的。至于一块居住,不!他们更愿住在穴洞,但许诺去拜访这家人。 塞尔日先生和卡斯卡贝尔先生从两位水手那儿告辞——卡斯卡见尔已听懂了这次对话的几句话。尽管两位男子表情欠热情,这并非一个不来帮他们的理由。遇难者之间应互相救助帮忙。尽可能采取措施帮他们,若出现某个逃走机会,塞尔日先生不会抛弃他们。这是他的同胞……这是和他一样的人! 两星期过去了,在此期间,他们渐渐适应了这种新形势的要求。每天上午必须来到土著统治者面前接受他坚持要求的赎金问题的审问。他大发雷霆、发出威胁,证明他的偶象身份……这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他部落给予他的偶象身份。 “老猾头!”卡斯卡贝尔大声叫道,“先还钱!……然后再看!”总之,前途不断让人担心。他们始终担心这个楚楚可,或如卡斯卡贝尔先生所叫,这个“臭臭”要实施他的威胁,尽管这友好呢称“对他合适得如同一顶黄头发英国牧人帽!”他一直在动脑筋找到一个以自己的方式给首领开玩笑的方法。哪个方法……?他找却找不着。因此,他自问锦囊是否空了,而通过锦囊,他想到自己的头脑。实际上,通过亚洲之路从美洲返回欧洲,这是个同样大胆而令人遗憾的妙主意,而胆敢出这主意的人只有更多理由感到自己只是个笨蛋! “啊不,塞扎尔,啊不!”科尔奈丽娅反复对他道。“你终将想象出某件好事!……当你最可悲时就会发生!”“这你相信……?”“我确信无疑!”不管这倒霉的旅行计划,卡斯卡贝尔夫人对丈夫的才能保留着不可动摇的信念看到此,难道不令人感动吗! 何况塞尔日先生在此给他们以全心全意的支持。不过,他为引导楚楚可放弃那些要求所做的努力没有取得任何成功。此外,没必要显得过于无耐心。 而即使土著首领同意将自由还给这家人,他们在隆冬也无法离开可特里尼岛,而气温绯徊在零下三十至四十度之间。 十二月二十五日到来了,科尔奈丽娅打算把圣诞节过得热闹些。这很简单,给大家提供一顿比平常更精致更丰富的晚餐,这人人得出点力。再说,由于不缺面、米、糖,这位出色的主妇精心制作一个巨大蛋糕,成功预先有了保证。 两位水手被邀进餐,按约而来。这是他们首次进入“美篷车”内。 他们其中一位刚开口讲话——是叫科尔契夫的那位——这男子的声音令卡塔震惊。好像这声音对她并不陌生。她能在哪里听到过这声音,她无法说出。 另外,无论科尔奈丽娅、拿波里娜或丁子香本身未觉得被这两位男人所吸引,倒是在客人面前显得拘谨不安。 晚餐结束时,应奥蒂克的要求,塞尔日先生只好叙述了卡斯卡贝尔一家人在阿拉斯加的历险。他讲在自己受到卡尔可夫匪邦同谋企图将他杀死之后,怎样在半死中被这一家人救起。 如果在充足的光亮下,他们一定能看见,当说道犯罪时,两个水手交换了一道特别目光。可是这细节未被瞧见就过去了,在吃饱蛋糕,喝足伏特加后,奥蒂克和科尔契夫离开“美篷车”。 一出到外面,一位道: “瞧,一次遭遇!……这就是我们在边境袭击过的那个俄国人,而那位恼人的印地安女子阻止我们完成……”“抢劫!”另一位答道。 “对!……这数千卢布如今在楚楚可手里!”这样,这两位自称水手是喀尔诺夫匪邦的罪犯,该匪邦搞得整个西部美洲惊恐不安。在抢劫塞尔日先生失败后——他们在黑暗中未能认清他的面孔——他们终于来到克拉朗士港。接着,几天之后,他们用偷来的小船试图穿越白令海峡。但是,他们被水流带走,在差点淹死上百次之后,他们被搁浅在里亚可夫群岛的主岛,被土著囚禁。 第六章 过冬 这便是塞尔日和他的旅行同伴在一八六八年元月一日这天的情形。他们成了里亚可夫群岛新西伯利亚人的囚犯,这本来已经够令人不安的了,奥蒂克与科尔契夫的出现使情形更复杂了。谁知道这两个恶棍不想从这次不期而遇中获得好处?所幸他们不知道他们在阿拉斯加边境袭击过的旅行者是纳尔金涅伯爵,一位从亚库茨克要塞逃出的政治犯,不知道塞尔日先生就是那位掺在这支卖艺队里想回到俄罗斯的逃犯。若知道这些,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利用这个秘密对纳尔金涅伯爵提出要挟,甚至竟不犹豫地把他献给当局以便换取对自己有利的恩赐或给予的奖金。但是,难道不能担心这个只有卡斯卡贝尔夫妇知晓的秘密被偶然泄露出来? 尽管如此,奥蒂克和科尔契夫继续单独生活,虽然他们决心在情形容许时与塞尔日先生的人共同努力以恢复自由。 显而易见的只能是在这极地年的冬季没有试图这样做的机会。极端的寒冷使呼出的湿气变成了雪。温度计有时降至摄氏零下四十度。即使天气风平浪静,也无法忍受如此气温。科尔奈丽娅和拿波里娜不敢走出“美篷车”,况且大家阻止她们出去。因此,这些没有太阳的日子,或者说近二十四小时的黑夜在他们看来简直没有完结! 真的,卡耶塔习惯了北美洲的冬天,不怕在外面与寒冷对抗。土著女人同样这么做。她们忙于日常工作,穿双层鹿皮裙,身裹帕尔斯克毛皮,脚穿皮袜足蹬海豹皮靴,头戴狗皮便帽。甚至连她们的鼻尖都看不见——这好像不必遗憾。 塞尔日先生,卡斯卡贝尔先生,他的两个儿子和丁子香紧裹皮衣,每天必须去晋见楚楚可,两位受赐过暖被的俄罗斯水手。总之,无论什么天气,新西伯利亚居民出去时毫不犹豫。他们在冻硬的长长平原上打猎,以雪解渴,以在路上杀的兽肉充饥。他们的雪橇用鲸的颌骨、肋骨及鲸须制成,安在冰鞋或雪鞋上,他们出发时在鞋上浇一层冰。他们有服务出色的拉车鹿。至于他们的狗,属西伯利亚犬种,篷狼,况且有狼的凶残,皮毛黑白或黄棕色。 当新西伯利亚人步行出游时,他们脚蹬长长的雪鞋,即“滑雪屐”,沿着“苔原地区”——北极海岸边缘形成的最普遍的地带,迅速穿越海峡边上的开阔地,这些海峡将群岛各岛屿隔开。在武器制造方面,里亚可夫群岛上的土著比起北美爱斯基摩人要低等得多。组成他们进攻和守卫的全部武器便是弓和箭。作为打渔设备,他们有鱼叉用以捕鲸,以及鱼网,他们将网撒在“grundis”即冰下捕海豹。他们也利用长矛和刀与海象搏斗——这并非没有某种危险,因为这种野兽是令人生畏的哺乳动物。但是,他们尤其害怕遇到或袭击的猛兽是白熊,在寒冷的冬天,慢长几天不进食后,弄点吃的需要促使它们偶尔进入群岛村庄。应该承认,这时,这些土人所表现出的极大勇敢;他们在因戒食而凶残倍增的强大的野兽面前不逃跑;他们手里持刀,果断地扑向野兽,而搏斗常常以对他们有利而告终。 实际上,卡斯卡贝尔一家多次目击了这种侵犯,在袭击中,北极熊在重伤数人后,死在众人手下。于是,全部落人赶过来,村子处在节日之中。这熊肉显得很对于西伯利亚人的胃口,这是多么意外的收获!最好肉块将合理地出现在楚楚可的餐桌或碗里。至于他卑贱的臣民,他们人人得到他乐意留给的一小部分。由此开始慢长痛饮,直至人人皆醉方休,导致大醉的是吸收了一种烧酒,由萨里可斯和罗迪奥拉嫩芽、艾莱勒汁和沼泽地的黄色桨果组合而成,在暖季几个星期里这些东西可大量收获。 事实上,这些群岛上熊很稀少,但别指望这种捕获很危险的猎物。因此,鹿肉组成了土著食物的基础,而土著妇女用动物血做一种汤,这一直在卡斯卡贝尔家里引起一种难以阻止的恶心。 如问这些鹿如何在冬季生存,回答是简单的,即这些动物甚至不费劲地在厚厚的雪底发现食用植物。另外,在第一次寒冷到来之前就收获并准备了大量草料,这足够关在新西伯利亚数千只反刍类食用。 “数千只!……而只要二十几只就足够解决我们的困难!”卡斯卡贝尔先生重复道,他正在思量用什么办法可替换拉车牲畜。 这里强调这个事实是合适的,耶里亚可夫群岛居民不但崇拜偶像,而且极端迷信,他们把一切和神联系起来,并盲目地服从他们亲手制造的偶像。 这种偶像崇拜超越所有信仰,而在所有偶像之间,大首领楚楚可狂热地笃信他的宗教,其臣民乐意与他分享。 每天,楚楚可来到一种庙或者不如说圣地,叫伏尔斯布克,即“祈褥之洞”。这些被崇拜的偶像由一些被用刺目颜色乱涂的简单木桩代表,这些木桩排列在岩洞深处,土著们在里面轮流叩头。他们不排斥异己,直到禁止陌生人接近伏尔斯布克;相反,土人们邀请他们来这里。因而塞尔日先生及其同伴能够满足好奇,参观了新西伯利亚人的偶像。 在每个木桩顶端,是极可怕的飞禽头怪模怪样,红眼圆睁,巨嘴大张,冠骨弯曲成角。虔诚的信徒来直躺在木桩脚前,将耳朵贴上去,祈祷,尽管神从未回答他们,他们仍不断说服自己已听到回答——一般与崇拜者所想的秘密相符。当涉及到有关楚楚可想将自己的统治强加给某个新部落问题时,这滑头总是得到上天同意,他的臣民没一个抵抗来自上面的命令。 每周有一天更重要的宗教仪式,在此意义上,土著们很讲排场来参加。 无论寒气袭人,还是刀刮般激烈发作、贴地而飞的雪风,没有一个人不愿跟楚楚可去伏尔斯布克。而自从“美篷车”到来之后,我们可知当地男男女女穿着怎样的奇装异服来过盛大节日?他们把从这家人那儿抢来的华丽俗气的旧衣服套在自己衣服上面,卡斯卡贝尔先生的退色紧身衣、科尔奈丽娅的旧裙、孩子们的头盔,丁子香羽毛帽!一个将短号吹得喘不过气,另一个将长号拉得变了音,鼓、弦乐器共鸣箱,一支卖艺乐队的所有乐器以其震耳欲聋的吵杂声贡献给热闹的节日! 当时,卡斯卡贝尔先生冲这些无赖吼叫着,这些强盗胆敢使用他的服装,他们可能拉脱长号,将短号弄弯,将大共鸣箱弄破! “恶棍!……恶棍!”他反复吼道,连塞尔日先生自己都无法使他冷静下来。 如此延长的形势开始变得令人难以忍受,日复一日,一星期接一星期这样缓缓而过。然后呢,这次历险的会有何种结局,即使有一种结局? 然而,这段不能用于锻炼的时间——而卡斯卡贝尔先生想他的人员在到达彼尔姆集市时会变得大为迟钝——这段时间不能白白流逝。为了重新行动起来与气馁做斗争,塞尔日先生不停地用他的叙述及教训使听众产生兴趣。 相反地,卡斯卡贝尔想让他学好多变戏法及变掉手法——作为消遣,他说。但实际上,这对塞尔日先生会有用的,如果有一天他必须自然扮演街头卖艺者的角色以更好瞒过莫斯科警察。至于让,他负责完善对印地安姑娘的教育。学生在年轻教师领导下练习读写。卡雅塔表现出极强的聪明,而让为发展这种聪明而表现出极大热情!那么,是否可以说,这个勇敢的对学习富有激情有如此幸运的天赋的小伙子难道永远只是一个穷卖艺者,不能在社会秩序里被教育成人?可这是未来的秘密,而落在野蛮部落掌握之中,处于文明世界的最后界线上的这家人注定有何未来呢? 事实上,楚楚可的要求看来不会改变。他的囚犯们没有赎金,他不会释放他们,而外部的救助似乎不会到来。至于里亚可夫群岛这个贪梦的统治者所要求的这笔钱,如何弄到? 卡斯卡贝尔一家的确拥有一笔财宝——却不知道。这就是那天然金块,少年桑德勒的有名天然金块。当无人看见时,他从小藏物处取出它,凝视着它,擦着它,磨光它。他会毫不犹豫地牺牲它以偿还楚楚可并赎回他一家。 但是,一块外表形状似卵石的金子,他父亲的这位“臭臭”永远不愿作为那笔现金接受。因此,桑德勒保留他们的主意,等回到欧洲,在那里,他懂得将天然金块变成一块完美的金币合算地换回在美洲被盗的钱! 总之,如果返回欧洲有一天会实现,再好不过了。然而,没有迹象表明近期能实现!而两位罪犯所关心的正是将恶运扔在卡斯卡贝尔一家人的路上。 一天——元月二十三日——,奥蒂克来到“美篷车”以便就遣返回国问题同塞尔日先生,让及其父交谈。实际上,他的目的是想弄明白在楚楚可允许他们离开可特里尼岛的情况下这些囚犯们打算怎么做。 而首先,他问道: “塞尔日先生,你们从克拉朗士港出发时你们的意向是在西伯利亚过冬吗?”“对,”塞尔日回答道,“合适的是我们努力到达某镇直逗留至暖季。 你为什么问这个,奥蒂克?”“因为我想知道,假定这些可恶的土著将自由还给你们,你们是否打算重走你们最初的旅行路线……”“不再走,”塞尔日回答道,“因为这会无用地延长本已够长的路程。 据我看,更希望走向俄国边界,以到达乌拉尔一条通道……”“那么,是在山脉北部……”“无疑,因为这将是我们穿越荒原所走的最短道路。”“可你们的车子呢,塞尔日先生?”奥蒂克又问道。“你们会把它留在这儿……?”卡斯卡贝尔先生显然听懂了这个问题,因为他赶紧回道答: “把‘美篷车’留下!……不,的确,我若能弄到拉车牲口,不久以后,我希望……”“你已经有主意了……?”塞尔日问道。 “连影子都没有但是科尔奈丽娅不停地对我重复说我会想出一个主意的,而科尔奈丽娅从未错过!这是个过人的女人,对我很了解,塞尔日先生!”总是老一套,这个非凡的塞扎尔:卡斯卡贝尔,总是对他的女明星有信心,却想象不出四个法国人加三个俄国人战不胜一个楚楚可! 塞尔日先生将卡斯卡贝尔先生关于美篷车问题的想法告诉奥蒂克。 “但是,为了带走你们的车子,”俄国水手又道,他要坚持这一点,“你们需要一套拉车牲口鹿……?”“正如你所讲。”“可你认为楚楚可将给你们提供它吗……?”“我相信卡斯卡贝尔先生会找到迫使他那样做的办法。”“那么你们将试图穿过冰原到达西伯利亚海岸……?”“完全正确!”“在这种情况下,必须在冰解冻之前,即在三个月之前出发……”“显然。”“怎么……?”“也许土著们那时将同意让我们走……?”“这我不相信,因为无法给他们付赎金。”卡斯卡贝尔刚刚听到翻译过来的奥蒂克的回答,立刻答道: “除非这些蠢货被强迫……”“强迫……?被谁?”让问道。 “被环境?”“环境,父亲?”“对!一切都在哪里……环境,儿子,环境!”可他绝望地搔着头,却从中找不出一个主意。 “瞧,朋友们,”塞尔日道,“重要的是预见土著们拒绝将自由还给我们的情况。我们难道不会力图逃过他们的同意?”“我们将试试,塞尔日先生,”让道。“但我们会担心要丢下‘美篷车’!”“别这样讲,让!……”卡斯卡贝尔大声叫道。“别这么说,你使我的心都碎了!……”“考虑一下吧,父亲!”“不!……‘美篷车’,这是我们前进的房子!……你本会在这房顶下出生,儿子!扔下它以感谢这些两栖动物,这些……!”“亲爱的卡斯卡贝尔,”塞尔日又道,“我们将竭尽全力使他下决心还我们自由。但是,由于他有可能拒绝一切,逃跑将是我们唯一的办法。唉,若能瞒过楚楚柯的监视,我们能做的只有丢下……”“卡斯卡贝尔一家的房子!”这位家长吼叫道,好像让字母r在滚动,尽管这四个词里没有一个r。 “父亲,”让又道,“也许会有另一个得救办法会把事情调合……”“哪个办法?”“为什么我们其中一位不逃往大陆通知俄国当局……?塞尔日先生,我愿自荐……”“这……绝不行!”卡斯卡贝尔激烈反对道。 “不……别这样做!”当塞尔日先生将此建议译过去后,奥蒂克同样激烈反对道。 卡斯卡贝尔先生与水手在这件事上达成一致。但是,如果说一位想到的是在与莫斯科政府打交道时纳尔金涅伯爵所冒的危险,而另一位却一点不愿面对自己国家的警官。 而塞尔日先生面对让的建议却以另一观点作答: “我对你很了解,勇敢的小伙子,”他道,“而我感谢你为了我们所做的自我牺牲的建议。但是,你的自我牺牲却不会成功。想在这北极隆冬冒险穿越水源,通过将可特里尼岛与大陆分开的几百古里,这是傻念头!你会死在路上,勇敢的小伙子!不!朋友们,我们不要分开,若终于找到一个或另一个方法离开里亚可夫群岛,我们将一起离开它!”“这说得对,”卡斯卡贝尔插话道,“而我要让向我保证没有我的许可不擅自行动……”“我保证,父亲。”“可当我讲我们一起出发时,”塞尔日先生又对奥蒂克道,“我的意思就是你和科尔契夫,你们两人将跟我们走……我们不会把你们留在土著手里。”“我谢谢你,塞尔日先生,”奥蒂克答道,“科尔契夫和我,在穿越西伯利亚的旅行中我们会有用的。目前没什么可做。但重要的是一旦大寒风停止,我们要做好解决冻前逃跑的准备。”说到此,奥蒂克回去了。 “对,”塞尔日先生又道,“应该准备好……”“我们会准备好的!”卡斯卡贝尔肯定道。我们为此会干什么……?我只是怀疑,愿被狼吃!”实际上,他们会采取什么方法离开楚楚可,是否征得他同意,这是令人挂虑的事,或者更好地说,是当天的命令问题。瞒过土著监视,这至少很难! 把楚楚可引向友好和解,一点儿不要指望!那么,只有一个方法:这就是“使他上当”,卡斯卡贝尔先生一天这样重复二十遍。 对!他专心的正是这样!可根据他喜欢的表达方式,他白白“辛苦用脑”,元月份结束了,他在锦镶深处仍未找出妙计! 第七章 卡斯卡贝尔先生开的一个玩笑 二月初更严酷——本月里,在此纬度下,严寒竟然将温度计里的水银冻成冰! 当然,离星际内部空间温度仍相差很远,零下二百七十三度的温度能使物体分子移 定成纯固态。然而我们能相信空气分子不再流动,大气层变得如同凝固。我们所呼 吸的空气像火一样燃烧。温度柱降得很低,“美篷车”,主人们决定不再出去。天 晴得格外纯净,群星闪烁,清晰得难以比拟,使人以为目光远大苍穹最深处。至于 白天,中午时分,只是黎明与黄昏混合的苍白。 但是,土著们出于习惯,毫不犹豫地与这种气候条件对抗。不过为了脚手鼻不 突然冻冰,他们多么小心谨慎!身裹鹿皮,头戴风帽,看不见他们本身。这是些皮 仑板在走动。可他们为何在户外如此冒险?”这是在执行楚楚可的命令。难道不该 防备这些不能天天来拜访的囚犯对他不辞而别?如此天气多余的谨慎! “晚上好啊,两栖动物!”当卡斯卡贝尔先生从里面除去窗户玻璃上的冰,从 小窗户瞧见土著时对之大声叫道,“这些动物的脉膊里应流动着海豹的血!……他 们在那里转来转去,而真实的人五分钟就会冻成冰!”总之,在严密关闭的“美篷 车”的房间里,温度保持可以忍受的程度。 厨房炉灶里——烧的是沉积木,能节约煤油——传进每间卧室,甚至应不时换 换气。可刚一打开前门,内部一切液体物质立刻变成冰。不到四十度的内外温差, 倘若温度计未被土著抢走,塞尔日先生会验出来。 二月第二个周末,温度显出稍微上升的趋势。风向转南,风卷雪在新西伯利亚 地区忽大忽小横冲直闯。假若“美篷车”被高大岩石掩藏着,它会抵抗不住狂风的 袭击。雪直埋至车轮之上,不用担心车子安全。 仍然有过几次凛烈严寒使大气状况骤变。然而,到了月中,平均温度只有零下 二十来度。 塞尔日先生、卡斯卡贝尔先生、让·桑德勒和丁子香来到户外,他们小心翼翼 以防止过于突然的转变。从保健学角度看,这是他们会冒的最大危险。 营地周围完全消失在同样的白色地毯下,无法辨认出起伏不平的土地。 不缺光亮,因为,在两个钟头里,南地平线被一道暗淡的光照亮,这是一道反 光,它会随着春分的临近而加重。于是,大家可以开始散步,而首先,必须按照楚 楚可明确的命令去他的住宅。 这个顽固的土著立场未有丝毫改变。囚犯们甚至被告知得在最短时间里交出一 笔三千卢布的赎金,否则楚楚可明白该做什么。“可憎的无赖!……”卡斯卡贝尔 用陛下所不懂的纯法语回答他道。“三倍的禽兽!……四倍的蛮子!……白痴王! ……”真的,这些用在里牙可夫群岛首领恰好其份的称号一点也不能使事情进展。 严重的是,楚楚可威胁要采取更为严励的措施。 而在这个极度集权的统治下,卡斯卡贝尔先生产生了一个天才的灵感——这不 会突然出现在一个异常机灵的男人身上。 “见海豹的鬼!”一天清晨他大声叫道,“但愿这个玩笑,这个奇妙的玩笑能 成功!……可为什么不呢……?这么笨!”尽管这句话已经说出,卡斯卡贝尔先生 认为须保留秘密。他不愿将秘密告诉任何人,甚至不告诉塞尔日先生、科尔奈丽娅。 然而,他觉得,要成功实现他的计划,一个必不可少的条件是他能清楚地讲北 西伯利亚全体居民所讲的俄语。因此,既然卡雅塔在其友让的指导下自学法语,卡 斯卡贝尔先生试图在其友塞尔日指导下自学俄语。他还能找到更有天赋的教师吗? 于是,元月十六日,在“美篷车”周围与塞尔日先生散步时,他告诉对方他想 将对方语言学得更深。 “你看,”他道,“既然我们要去俄国,讲俄语将对我非常有用,而在彼尔姆 和尼吉尼其间我将不尴尬。”“行,亲爱的卡斯卡贝尔。不过,就你对我们的语言 已经掌握的程度,你几乎能够摆脱困境!”“不,塞尔日先生,不!我稍能抓住人 家给我说的,却不明白,这就是我要达到的。”“如果你乐意。”“再说啦,塞尔 日先生,这总能熬熬时间!”总之,卡斯卡贝尔先生的建议没什么惊奇之处,没人 对此表示吃惊。 这样他就跟塞尔日先生辛辛苦苦学俄语,比起语法来,更注意发音。就是为比 他看起来特别坚持。 可是,如果说俄国人讲法语很坦然,不保留任何原籍口音的话,那么法国人讲 俄语就不那么容易。因此,人们难以想象卡斯卡贝尔先生所留的心,为发音所做的 努力,“美篷车”里充满他的朗朗之声以便更加完善。 真的,他这种为了通晓多种语言的自然爱好,他所取得的进步使他的同伴大为 惊叹。 然后,他的课程结束了,他不断去沙滩,在那里确信无人听到,他用响亮的嗓音练习发出各种句子,他用俄罗斯人的方式发颤音r,变化语调。可天知道在卖艺生涯的练习中,他是否习惯这些颤动。 有时,他遇见奥蒂克和科尔契夫,由于两位水手不懂一句法语,他就用他们的语言与之交谈,并确信他开始使自已足以理解。 另外,这两个男子到“美篷车”来得更频繁了。卡雅塔总是对科尔契夫的声音印象深刻,她在记忆中努力寻找什么时候她听过这声音…… 在奥蒂克与塞尔日先生的谈话中现在也掺进卡斯卡贝尔先生,谈话一成不变地围绕着离岛方法,却总是一无所获。 “有一个回国机会,我们没有想过,可以提出来,”一天奥蒂克说道。 “什么机会……?”塞尔日先生问道。 “当极恢复自由流动时,”水手答道,“有捕鲸船常出现在里亚可夫群岛能看见的地方。在这种情况里,难道没有方法做信号,吸引某艘船……?”“这会使他的船员像我们一样变成楚楚可的囚犯,而对我们的释放毫无意处,”塞尔日答复道。“这船组人员没有武装,将落入土著手里……”“再说,”卡斯卡贝尔也道,“三个月之前海不会流动,而我的耐心绝对等不到那时!……”他考虑了一会儿,加道: “再说,即使我们甚至得到这个勇敢的老头子“臭臭”的同意搭乘一艘捕鲸船,我们将被迫丢下‘美篷车’……”“这无疑是我们应该听任的丢弃!”塞尔日观察道。 “我们听任!”卡斯卡贝尔大声叫道。“得啦!”“那么你会找到权宜之计吗……?”“唉!啊!”卡斯卡贝尔先生没有多讲。可是他的嘴唇上挂着怎样的微笑;他的目光多么闪亮! 因此,当明白丈夫的这个回答时,科尔奈丽娅过来道: “塞扎尔一定想到了某个东西!……什么……?我不知道!总之,我们必须与这样一个男人一块等在这儿!”“父亲比楚楚可先生更精明!”小拿波里娜答道。 “你们注意到了吗,”桑德勒观察道,“他已习惯叫:勇敢的老头儿!…… 一个友好的昵称!”“除非这完全相反!……”丁子香道。 在二月份后半月,气温的回升以十分敏感的方式进行。多亏以南方吹来的风,几道温暖气流在大气中蔓延。 因此,没时间可丢掉。在经历了在白令海岭因冬天迟到而与解冻搏斗之后,又因春天早到而再遇恶运,处在同样危险之中。 事实上,如果卡斯卡贝尔先生的计划成功,如果他使楚楚可决定放走他、他的同行人员及设备,这次离开应在整个冰原均匀凝固地在里亚可夫群岛和西伯利亚海岸之间展开。 一队良好的由鹿组成的拉车牲口能在比较顺利条件下完成这趟旅行,而旅行者毋须担心冰野重新分崩离析。 “告诉我,亲爱的卡斯卡贝尔,”一天,塞尔日问道,“那么你希望楚楚可这个老坏蛋给你提供你所需要的鹿来把我们的车子一直拉到大陆去?”“塞尔日先生,”卡斯卡贝尔先生严肃答道,“臭臭一点不是个老坏蛋。 这甚至是位尊严而杰的男人!他若同意我们走,他将让我们带走‘美篷车’,而他若允许带走车,至少他会给我们提供二十几头鹿、五十多头,一百多头,一千多头——如果我要求的话!”“那么你抓住他了……?”“我若抓住我的臭臭……?这就好像我把他的鼻尖握在我手指里,塞尔日先生!……而我抓他时,我呀,我要紧紧抓住!”总是这种自信的男人姿态,总是他那满足的微笑!甚至那一天,他将食指和中指贴在半向前突出的嘴唇上,向土著陛下寄去一个飞吻。而塞尔日先生理解他想对计划绝对保留,便不想坚持知道计划内容。 但是,由于气温缓和,楚楚可的臣民们开始恢复他们的日常作业,猎鸟,捕海豹——它们又出现在冰原上。同时,被极大严寒中断的宗教仪式重新将忠实信徒带向偶像山洞。 每星期五,全部落集合,喧闹达到高潮。星期五好像是新西伯利亚人的星期天。而星期五二十九日——一八六八年是润年——要举行一次土著宗教总仪式。 前一天晚上,卡斯卡贝尔在睡觉前仅仅简单地说道: “明天,我们要准备陪着我们的朋友臭臭去参加伏尔斯布克的仪式……”“什么……?塞扎尔,你愿意……?”科尔奈丽娅问道。 “我愿意!”这个毫不含糊明确提出的建议意味着什么?难道卡斯卡贝尔先生希望在参加迷信崇拜同时劝谚里亚可夫群岛的统治者?的确,楚楚可会高兴看到他的囚犯向地方诸神致敬。但是,崇拜拥抱当土宗教,这是另一回事,但卡斯卡贝尔先生很少可能达到背教以讨好新西伯利亚陛下!……呸! 不管怎样,第二天天一亮,全部落都行动起来。天气极美,温度显示在零下十几度。再之,有四、五个小时的白天光亮,还有光点在地平面之上溜了一下的阳光预兆。 居民们从他们的小土堆里出来。男女老少穿着最漂亮的奇装异服、海豹皮宽袖长外套,鹿皮帕尔斯克,外面的所有皮仑。这是一次炫耀,独一无二的或白仑波黑仑皮,绣有假珍珠的便帽,彩色胸甲,额头紧勒一圈皮带子,耳坠子、手镯、海象骨刻成的首饰挂在鼻子软骨上。 但是,对于这样的盛大节日,这显得不够,部落几位贵族根据更多财富的打扮来判断;于是,从“美篷车”抢来的各种物品义务承担了这种装饰。 实际上,除他们穿的卖艺人华丽俗气的旧服装和廉价饰物,及他们戴的子丑帽和头盔外,一部分在肩上斜挂一条绳子,那是江湖要把戏者练习挂吊环的。另一部分将一串圆球和平衡器挂在腰上,而大首领楚楚可上身夸大地挂了个空盒气压表,如同这位新西伯利亚统治者刚刚创设的等级勋章。 而卖艺乐队的乐器将其音符掺进一场可怕的音乐会,一种不协调音乐般喧闹声,短号和长号相媲美,鼓与共鸣箱作陪。 科尔奈丽娅不如狂怒的是孩子们听到如此震耳欲聋的噪音。他们乐意向这些艺术家喝倒采,丁子香认为这些人演得像海豹。 啊!——这不能相信——卡斯卡贝尔冲着这些野蛮人表演者微笑。他毫不吝惜地对他们恭唯高呼乌啦,他拍手高喊好!……妙!……并重复道:“这些勇敢的人们真让我惊讶!……他们特别有音乐天赋,而他们若愿意加入我的队伍,我向他们保证会在彼尔姆集市直至圣克鲁集市获得巨大成功!”然而,在这可怖的喧嚣中间,宗教仪式行列游过村子,走向圣地,在这里,偶向等待接受信徒们的崇敬。楚楚可走在前头,紧跟着是塞尔日先生和卡斯卡贝尔,接着是全家人,两位俄罗斯水手急忙跟在后面,由图尔盖夫村全体居民伴送。 行列在挖空的岩石前停下,在岩洞深处是立着土著诸神,上面覆益着高级毛皮,为了这次活动而粉饰一新。 这时,楚楚可进到伏尔斯布克,举起双手,弯三次头后,在铺在地上的鹿皮毯上蹲下。这就是该地区下跪方式。 塞尔日先生及其同伴赶紧模仿这位统治者,参加者在他们身后俯伏。 待大家肃穆安静后,楚楚可用英格兰教的说教语调半吟半咕哝地对三位披戴华丽偶像说了几句话。 突然,有个声音回答他,——这是一个有力的声音,音色很好,使岩洞最后边角落都听得见。 啊,多么不可思议!声音出自一位偶像之口,右边那位,这就是它用俄语所讲的话: “anisviati,étiinnostrantzi,katori,otezapadaprichli! zatchémetiikhepodirjaiche?”意即: “这些来自西方的外国人神圣不可侵犯!你为什么扣留他们?”全体信徒清清楚楚听到这几句话后,都惊呆了。 这是新西伯利亚的神灵们第一次屈尊俯就与自己的崇拜者交谈。 这时,第二个声音,语气更强——一个命令的声音———从竖在左边的偶像口中说出,颤悠悠道: “jatibiéprikajouétotearrestantofotpoustite.troienarodedoljnedliaikhesamebalchoievajestvoimietinimeaddatevciévieschtchikatoriouikhebouilivziati.jatibiéprikajouousiberskoiéberegouikheliokschévosvratitcia.”这三句话可以这样翻译,这是对楚楚可下的命令: “兹命令你给囚犯们以自由!命令你的人民给他们以最大尊敬,将抢去的所有东西还给他们!命令给他们回西伯利亚海岸以方便!”这次不再是惊呆,而是恐惧。楚楚可重站起来,两膝发抖,目光惊慌,嘴大张着,手指叉开,迟钝至极。土著们半站半蹲,不知应该俯伏还是逃掉! 最后,轮到第三位神,即中间那位偶像讲话了。但他的声音多么恐怖,怒气冲天,充满极大威胁!它发出的音节带有强烈的悲剧色采,隆隆有声如同滚动的雷霆。 下面就是它直接针对新西伯利亚陛下讲的话: “jesletitakeniésdiélèleélotetojesamedième,kakdaètisviatitchéloviékiboudoutejitetchortsstvoiéocte!”意即: “如果在这些神圣不可侵犯的人愿走那天你们没有这样做,你的部落会因上天愤怒而遭殃!”这时,国王与臣民吓得呆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动不敢动,而卡斯卡贝尔先生感激地将双臂举向偶像,感谢神的干预。 而在此期间,他的同伴渴力不笑出声来。 一种简单的腹语术,瞧瞧这个出奇的男人,这个无可比拟的艺术家,竟想出强迫他的“勇敢者楚楚可!”“而为了愚弄这些迷信的土著,确实不需要说得更多!这些来自西方的人,——由卡斯卡贝尔,先生找到的多么令人佩服的修饰!——这些来自西方的人神圣不可侵犯……楚楚可为什么扣留他们?”啊,不!楚楚可不会扣留他们了!只要他们表现出离开意图,他会放他们走的,土著们会对这些明显受上天保护的旅行者表示尊重!”而奥蒂克和科尔契夫对卡斯卡贝尔先生在腹语方面的才能一无所知,掩饰不住惊愕表情,丁子香兴奋地反复叫道: “我的老板是多么伟大的天才!……多么聪慧的头脑!多么了不起的人!……除非……”“除非这是位神灵!”科尔奈丽娅答道并向丈夫鞠了一躬。 玩笑已开,且成功了。这多亏这些新西伯利亚部落超乎寻常的轻信,这超出了人们的想象。卡斯卡贝尔先生很有判断力地观察到这一点,正是这一点使他产生了为共同得救命运用了他的口技才能。 毋须赘言,他和同伴作为神圣者被送回营地。楚楚可连声致敬恭维,这其中加杂有很重的恐惧与尊敬的成份。他很快把对卡斯卡贝尔一家的崇拜与可特里尼岛的偶像混淆起来。而总之,图尔盖夫居民如此无知,怎么能假设出他们曾扮演了好受愚弄者的角色?无疑,是伏尔斯布克那些神灵让听到自己可怕的声音!就是从一直哑至那时的嘴里用很出色的俄语大声发出这些命令!此外,有没有个告例?难道鹦鹉雅哥,它也没讲?这些土著不是对它嘴里冒出的话感到惊奇吗?怎么,一只鸟所做的,为什么这些长着飞禽头的神灵就不能做呢? 从这天起,塞尔日先生、塞扎尔、卡斯卡贝尔及其一家,以及两位被其同胞恳求过的俄国海员可以认为自由了。冬季已经向前走去,气温变得可以承受。因此,这些遇难者决定尽快离开里亚可夫群岛。不用担心土著们的情绪会突然转变。他们为此而“激动不已”。现在,卡斯卡贝尔先生与他的朋友臭臭相处极好,如果他愿意,朋友会为他擦鞋油!当然,这位勇敢者急忙让把“从美篷车”里抢来的所有东西归还。他自已跪下将交叉戴在身上的气压表献给卡斯卡贝尔先生,而卡斯卡贝尔先生将一只手惠予他,楚楚可按宗教仪式吻了吻,他认为这只手能翻云覆雨闪电鸣雷! 总之,到三月八日,出发的准备工作完毕。卡斯卡贝尔先生要二十只驯鹿拉车,楚楚可很快为他送来一百多只。为此,他的新朋友拉着这些驯鹿而对他表示感谢。此外,就是要为套车的牲口准备过冰原时所需的饲料。 这天上午,卡斯卡贝尔一家,塞尔日和两名俄罗斯水手向图尔盖夫的土著人告别。整个部落的人都聚会在一起为他们的客人送行,祝愿他们旅途平安。 “臭臭”在场,站在队伍的最前列。他的虔诚忠厚十分感人。卡斯卡贝尔先生向他走去,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肚子,用法语简单地说: “再见了,老傻瓜!”不过这种亲热的拍打会使国王陛下在臣民心目中的形象变得更加高大。 到三月十八日,旅行过了十天,在未遇艰难险阻的情况下穿过了冰原,这里汇集着西伯利亚海岸的里亚可夫群岛,“旅篷车”来到勒拿河口的滨海地带。 从克莱伦斯港出发后,塞尔日和他的伙伴们经过许许多多艰险、苦难的折磨终于登上亚洲大陆。 第八章 雅库特地区 最初从白令海峡至欧洲边界的旅行路线,由于偏航绕道和在新西北利亚群岛船只遭受碰撞作了必要的修改。现在不应该再设想穿过俄罗斯亚洲部分的南方。再说,气候宜人的季节很快会改变气候条件,而没有必要在某个小镇上越冬。我们甚至可以说后边的这些问题都得到了满意的解决。 现在应该研究的问题是,确定位于俄罗斯在欧、亚两洲分界线上的乌拉尔山的方向,目的在于选择一条经过这两洲分界线最短的旅行路线。这是塞尔日先生在离开刚刚在滨海地带建起的营地之前打算要做的事情。 风和日丽,在节气上正好处在白天和晚上的时间均等的时候,白天的时间超过十一小时,还要增加暮色的光亮,在领土上延伸很长很长,被第七十条纬线割断。 这支小旅行队,自从把科尔契夫和奥蒂克接收为自己的成员以后,至今已有十个人了。尽管两名俄罗斯水手与他们的伙伴感情上还不那么融洽,然而他们毕竟已成为这辆旅行篷车的伴随者,与大伙在车上同桌进餐,只要气温不允许在外边过夜时,他们就睡在这个篷车里。 其实,这里的平均气温还在零下几度,这是很容易确认下来的,因为楚楚可已经把温度表还给它的合法主人。整个领土都消失在一大片一望无际的白色中,然而四月的阳光很快就会把它溶解掉。人站在这已经硬化的雪层上,就像站在牧草茂密的大草原上一样。驯鹿能很轻松自如地拉着重车在上边行走。 至于动物的喂养是由当地人提供食物,自科捷利内岛出发到勒拿河湾一直如此。往后,用雪下边埋的苔藓和亚伯利亚大地上生长的灌木来喂养驯鹿。 还应该看到,在穿过这一片雪原期间,就来的套车牲口显得十分温顺,丁子香驾驭起来显得十分轻松。 至于人的食物,那是有保障的,篷车里有罐头、面粉、油脂、大米、茶叶、饼干和烧酒。另外,科尔奈丽娅带着不少雅库特黄油,装在那个小桦木箱子里。它是由“臭臭”朋友送给卡斯卡贝尔朋友的。而煤油的补充是当前应解决的问题。一但在西伯利亚的某个小镇上能找到煤油,就立即去办。另外,打猎能很快得到新鲜的野味。旅行途中,塞尔日和让常常利用他们的机灵和智谋捕获猎物来改善伙食。 大家还得依靠两位俄罗斯水手,然而他们声明,对于北西伯利亚他们也只是部分地了解,这似乎是说,请人带路是最好的办法。 这是这一天营地里谈论的话题。 “既然你已经到过这个地区,塞尔日对奥蒂克说,”那就由你来带领我们…… “这一点小事算不了啥。”奥蒂克回答道,“多亏卡斯卡贝尔先生解救了我们”。 “多亏我?一点也不应该,”卡斯卡贝尔先争辩说,“那倒是要感谢我的母腹,在娘胎中本能地带来了口才,你们应该感谢的是它!”“奥蒂克,”塞尔日先生问,“你认为斋开勒拿河湾时沿哪那条路线走才好?”“走最短的路线,你看怎么样,塞尔日先生。这样,虽然有远离位于靠南的一些主要城市缺陷,但是能使我们径直地向乌拉尔山脉挺进。而且沿路有村庄,在那里我们可以获得补给,必要时还可以往下来。”“住下来干什么,”卡斯卡贝尔先生打断奥蒂克的话,回答说,“我们在农村里无事可干,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放大脚步赶路,我认为经过这个地区不会有什么危险。”“一点也不,”奥蒂克回答说。 “再说,我们人多势众,那该死的坏蛋休想袭击我们的美篷车!……他们是不会从中捞到什么便宜的。”“请放心,卡斯卡贝尔先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科尔契夫回答道。”大家注意到,这个科尔契夫很少说话,不合群,十分忧郁,沉默寡言,而让自己伙伴参与谈话。而奥蒂克,很明显,比他精明,甚至是一种真正的聪明,这一点塞尔日先生曾作过多次验证。 总之,奥蒂克提出的行进路线基本上是令人满意的。绕过重要的城市,会遇到一些军事哨所,这就要用到纳尔金涅伯爵了,同时也得利用前边所说的那两位水手。很难避开人口稠密的中心,特别是邻近边界的地方,这一点是预计到的,有必要采用一些预防措施。到那时,从这个意义上讲,草原上的村庄,只有很小的一点危险。 这个旅行计划一但原则上通过后,下边的任务就是要蔡看清楚要斜穿过位于勒拿河和乌拉尔河之间诸省的情况。 让从他的地图集里找到了北西伯利亚的地图。塞尔日先生对这些地区作了深入的研究,这里,西伯利亚河不是有利于我们由东向西的旅行,而是为旅行设下严重障碍。于是商定如下: 穿过雅库特地区,这里村庄稀少并进而向西南方向前进。 这样,从勒拿河流域到阿纳巴尔河流域,然后到哈坦加河流域,再到叶尼塞河流域,接着到鄂毕河流域。 跨过鄂毕河流域到俄罗斯在欧洲的边界线乌拉尔山脉行程125古里1。 最后,从乌拉尔山到彼尔姆,向西南行进100里左右。 总计行程一千古里整。 如果在路途中没有任何耽搁,也不需要在某个镇子上停留的话,旅行可以在不到四个月的时间里结束。 其实,每天行程七八古里,这对驯鹿套车来说要求不算过高,在这种情况下,篷车先到彼尔姆,接着到下塔吉尔,就是七月中旬,正是驰名的交易会隆重举行的时候。 “你陪我们到彼尔姆吗?”塞尔日先生问奥蒂克。 “不可能,”水手回答说,“越过边界后,我们的计划是走佩泰斯布尔方向,到达里加。”“好了,”卡斯卡贝尔先生说,“那就先到达边界再说吧。”最后达成一致意见,一蹬上大陆就休息二十四小时。用这么快的速度经过冰原,休息一下理所当然。于是,这一天就定为休息日。 勒拿河穿过接应许多渠道和航路的河口网注入海湾。这条气势雄浑的大河,汇集了无数的支流,行程一千五百古里后,悄悄消失在北方大海的深处。 它流域的面积不少于一亿零五百万公顷。 塞尔日经过反复察看地图后认为,首先最好沿着蜿蜒曲折的港湾前进,这样可以避开勒拿河的多重河口。尽管河里结着冰,但是在这个迷宫里冒险,艰辛和痛苦使人难以承受。冬天河中积冰淤塞,慢慢形成巨大冰块阻塞物,最后堆成地地道道的冰山,看起来十分别致壮观,但要绕过它却十分困难。 而在河湾的对岸是辽阔大草原的起点,仿佛是高低起伏的沙丘,在它上边行走那是很轻松得了。 1法国古里,约合4公里,以下同。 很明显,奥蒂克和科尔契夫习惯于在高纬度地区旅行。他们的伙伴已经从穿过里雅可夫群岛到西伯利亚海岸的冰原过程中明显地看到这一点。两位水手懂得野外安营扎寨,必要时搭建一个牢实的小冰屋。他们会用沿海地带水手办法,把衣服埋在雪下边,使衣服中的水被雪吸走。要辨认冰块是由咸水冻结成的,还是由淡水冻结成的,二位水手毫不含糊,区分得一清二楚。 最后,他们还学会了各种不同的走路方法,习惯于在北极地区旅行。 此外,这天晚上,吃完晚饭后,谈论的话题是北西伯利亚的地理,人们想从奥蒂克那里知道,在什么条件科尔契夫和他经过这个地区。 当塞尔日先生向奥蒂克问道:“你们这些船员为什么还有机会游览这个地区呢?”“塞尔日先生,”他回答说,两年前,科尔契凯夫与十来个水手和我停留在阿尔汉格尔斯克港口等着上捕鲸船,当时在勒拿河口北部的冰中遇难的船请求我们去营救。就这样我们从阿尔汉格尔斯克沿西伯利亚北海岸来到这个港湾。当我们到折回到弗勒米亚时,我们终于使船脱险了,我们就是利用这条船捕鱼,但是,正像我对你们说的,在这次捕捞活动中,船上的全体船员遭难,我和我的伙伴科尔契夫是仅留的幸存者。后来,风浪把我们的救生艇卷到里雅河夫群岛上,你们就是在那里找到我们的。”你从来也没有到阿拉斯加的一些省去旅行过吗?”卡耶塔问道,她,大家都知道,她会说俄语也懂俄语。 “阿拉斯加?”奥蒂克回答说,“这不是在美洲的一个地方吗?”“是的,”塞尔日说,它是新大陆西北的一个地区,是卡雅塔的家乡…… 你的捕鱼活动曾延伸到那里去啦……?”“我们不知道这个地方,”奥蒂克以很自然的语调回答道。 “我们从来没有超过白令海峡。”科尔契夫补充说。 这位男子的声音给这位印地安青年留下很熟悉的印象,但她没有想起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种声音。不过只会在阿拉斯加省内,因为她从来没有到过别的地区。 因此,在奥蒂克和科尔契夫的明确回答之后,卡耶塔出于对自己种族的习惯性保留态度,她没有主动再提什么新的问题。然尔,一种成见留在她的脑海里,甚至对这两位水手有一种本能的不信任感。 在这二十四个小时的歇脚期间,驯鹿也得到充分的应有的休息。尽管它们的前脚用绳索绊着,但这不影响它们绕营地走动,它们可以吃小灌木,刨出埋在雪下的苔藓植物充饥。 三月二十日,“美篷车”于早晨八点半出发了。天气干燥晴朗,风向东北。白茫茫的大草原,一望无际,它的坚硬程度足以使车子在上边顺利通行。 用一种很巧妙地组合起来的牵拉索使驯鹿四个一排地排列起来套车。这样它们是五行并进,由奥蒂克和丁子香分别在两边驾驭导引。 这样行走了六天,没有遇见什么值得向人讲述的事。往往是,塞尔日和卡斯卡贝尔,让和桑德勒,步行一直到晚上歇脚为止。有时,科尔奈丽娅、拿波里娜和卡耶塔在她们不于家务活时也陪伴他们走走。 每天上午车子大约要前进一“科埃斯”(koes),西伯利亚度量单位,等于二十俄里,也就是二古里半左右。下午向西行进同样的路程。这就是说白天一天要走足足五古里。 三月二十九日,从冰上跨越了小河奥列尼克河后,塞尔日先生和他的伙伴们一起来到玛克西莫瓦小镇上,位于勒拿河西南四十二古里的地方。 关于塞尔日先生提议在这个消失在北方大草原尽头的小镇上停留二十四小时的事没有任何不利之处。这里是一个当地军方要人的据点,是被奇萨克人占领的军事基地。从此,纳尔金涅伯爵再也没有什么要害怕了。 这时正好进入雅库特地区的中间地带,卡斯卡贝尔一家受到玛克西莫瓦居民的极其热烈的欢迎。 这个地区的东部和南部属于山区森林地带。只在它的北部有广阔的平原,到处是一片片的树丛,有悦目新鲜之感,在夏天到来的时候,这里将会郁郁葱葱,木荣花香。这里晒干的草料十分丰富。这是由于,如果冬天极北的西伯利亚很冷,那末夏天这里的温度会出现异常。 这里,十万雅库特居民过着祥和幸福的生活。他们奉行俄罗斯的礼仪。 有虔诚,好客的传统美德。他们非常感激上帝赐于他们的大恩大德。当上帝使他们遭受苦难和不幸时,他们仍然无怨无恨,听天由命。 从勒拿港湾到这个小镇的行程上,遇到了许多过着游牧生活的西伯利亚人。这些游牧人体魄强壮,中等身高,偏平的脸盘,黑色眼睛,厚厚的头发,不留胡须。在玛克西莫瓦也遇见过同类型的人,这里的居民平易近人,和善温顺,勤劳聪明,不易受骗上当。 这些过着漂泊不定的游牧生活的雅库特人总是骑着马背着枪,他们是散布在草原上许多畜群的主人。那些常年守在农村或小镇上不肯外出的人,则是那些热衷于捕鱼者。这里,汇集无数涓涓溪流的大河为他们开发渔业带来良机。 然而,如果说他们具有公众和他们特有的各种美德的话,那末,也不得不承认雅库特人那种放任吸烟,特别是过渡饮酒,例如葡萄烧酒和其他烈性酒的不良习惯。 “然而,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宽恕的,”让提醒说,“在三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只能吃松树皮喝生水来维持生命。”“你是说你们吃面包皮吧,让先生? “不,我是说他们吃松树皮。受过如此苦难折磨的人,行为上稍有过分之处是可以得到宽恕的。”而那些游牧者住着蒙古包,一种尖顶的白色织物帐篷。定居的民族则住着根据各人的爱好和需要而搭建起的本板屋,屋面很陡,斜屋面在四月的阳光照耀下有利于积雪的融化。因此,这个玛克西莫瓦镇到处是喜气洋洋的景象。男子汉一个个乐观、坦率,两眼炯炯有神,面部充满自信。妇女们和蔼可亲,俊俏迷人,脸上刺着花纹。但是,她们神情显得非常严肃,举止谨慎持重。甚至当地的习俗都不能允许在人前光头赤脚。 卡斯卡贝尔一家受到雅库特头面人物的热烈欢迎,你说“基诺埃斯”(kinoes),他们就能明白意思,还有老年人,“斯塔尔西纳斯”(starsynas),也就是这里的名人显贵。这些纯朴厚道的人争着自我解囊为客人提供食宿。 在他们看来有些机会是一种荣幸。但是,科尔奈丽娅对他们表示感谢之后只想掏钱购物,其中有备用煤油,它必须随时保证炊事炉灶的使用。 此外,和往常一样,这辆旅行篷车轰动了周围居民。在这里从来也没来过“街头卖艺者”的车子。雅库特人的男男女女纷纷前来观看,而且一点不觉得后悔。在这个省,很少有偷盗现象出现,甚至损害外来人的现象。如果出现偷盗,惩罚立即随之而来。当犯罪事实落实后,小偷要当众受到棍棒抽打。然后,经过体罚后,精神上同样受到打击:一生失去希望,不能享有公民权并且不能再恢复“好人”的名誉。 四月三日,旅行的人们来到奥登河边,这是一条小河,经过五十古里的流程流入阿纳巴尔河港湾。 在此之前,天气晴好,而现在要开始变化了。转眼间就下起了大雨,它带来的第一个不利条件,就是引起积雪的融化。这雨持续了一个星期,在这些日子里必须在泥泞中艰难跋涉,当通过沉泽地时,甚至有被淹没的危险。 它表明这人迹罕至的高纬度地区的春天来到了,平均气温在零上二至三度。 这段行程给旅行者带来极度的疲劳。但是,大家只能对两位俄罗斯水手的忠诚和热心的帮助表示感激和庆幸。 四月八日,“美篷车”自玛克西莫瓦出发,经过四十古里左右的跋涉来到阿纳巴尔河的右岸。 尽管下游开始淌凌,但是,仍然未超过踏冰过河的时间。人们可以听到冰块的爆裂声,水卷着冰块大声喧叫着泻入海湾。 一个星期过去了,应该找一个可以涉水而过的地方,但是,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随着冰雪的融化,水很快地涨起来。 这时,草原已经换上新装,鲜嫩的新草像绿色的地毯覆盖大地,为套车的牲畜带来了美味佳肴。灌木吐露新芽,早在三个星期前第一批长出的叶子的枝头已淀出蓓蕾。生物复活的生机同样也使严冬里变得干枯瘦弱的大树也开始整容换装。 一片片桦树和溶叶松在春天微风的爱抚下日益更加柔韧而弯曲起来。整个极北的自然界在太阳光和热的沐浴下又一次获得复苏,焕发出勃勃生机。 所有位于亚洲大陆的西伯利亚的省分中,越是远离沿海地带就越荒凉。 有时候,小旅行队路遇当地的税收官,挨村挨户催税,见到他大家停下来,上前与这些巧遇当地官员说几句话,为他敬上一杯伏特加酒,他兴然接收,然后互致问候而各奔前程。 有一天旅行篷车与一队俘虏相逢,这些不幸的人被判处去西伯利利亚东部边界去“熬盐”。押送他们的哥萨克军人没有怎么虐待他们。很明显,塞尔日先生的出现未引起押送队头目的指责。但是,卡耶塔总是对这两个俄罗斯水手有怀疑,注意到他们竭力不让哥萨克军人引起对他们自己的注意。 四月十九日,经过七十五古里跋涉的篷车在哈坦加河右岸停下休息。这条河最终注入哈坦加海湾。这一次有许多冰桥可以通过而到达彼岸。河里只有几块漂流的冰块,表明淌凌已结束。现在需要在这里找一个可涉水而过的渡口。如果没有奥蒂克先生在上游半古里的地方找到一个的话,在这里将会耽搁很长时间。但是,从这里渡过并不容易,因为水有齐车轴那么深,行进艰难。后来,过了河,在离岸二十五古里以外的叶日湖边扎下了营。 这里与单调乏味的草原形成鲜明的对比!仿佛来到了撒哈拉沙漠的绿洲。人们可以想象得到;一大片清澈透明的水,被四季长青林带围起来,有松树、冷杉,灌木树丛换上了青枝绿叶。紫红的越桔树,岩高兰、淡红色的醋栗、犬蔷薇,披红挂绿异彩芬芳。 茂密的灌本丛严严实实地覆盖着湖东湖西。 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中,如果卡斯卡贝尔先生允许瓦格拉姆和郎戈在这里搜索两小时,不必担心它们发现不了飞禽走兽的踪迹。 湖面上:鹅、鸭、天鹅成群结队,戏水,捕食。天空:成对的鹤、鹳振翘从中亚地区远道飞来。面对这迷人景象,不由得让人拍手叫绝。 根据塞尔日先生的提议,决定在这里休息四十八小时。营房就扎在湖的尖角处的一棵冷杉树下,树顶在水的上方。 接着,旅行队中的猎手们,带着瓦格拉姆背着枪出发了,此前商定不得远离。时间过去不到一刻钟,就听到枪声大作。 这期间,卡斯卡贝尔先生、桑德勒、奥蒂克和科尔契夫决定试试运气,停在湖边钓鱼。他们的鱼具很简单,只有从克莱伦斯港购置的几根鱼杆和配用的钓钩。他们有聪明的才智对付鱼的狡猾,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它上钩。那末,除此之外,对于一个无惭于这种高雅娱乐运动的钓鱼者还有什么更多的要求呢! 其实,这一天钓鱼不需要什么耐心,几乎是,刚刚把鱼钩沉入水中适当深度,水面上的浮子就开始晃动,因为沿湖边的鱼非常多,只要半天的功夫,钓的鱼就足够整个封斋期内守斋食用。这使得年青的桑德勒非常得意。因此,当拿波里娜上前要从他手里接过鱼杆想试试手艺时,他执意不肯放手,于是,争吵起来,科尔奈丽娅为他们调解。这时,在她看来钓鱼的时间也够长得了,于是她要孩子和父亲收起渔鱼,既然卡斯卡贝尔太太发出命令,他们也只有从命了。 两小时过后,塞尔日先生和他的朋友让带着猎犬瓦格拉姆返回了。这时,瓦格拉姆显得有点不太听话,也许是它为离开这片多猎物的矮林而遗憾。 猎手们的兴奋劲并不比钓鱼者逊色。因为,在这几天中伙食将会得到令人满意的改善。 这些湖鱼将成为烹调的主要食物,特别是在这高纬度的西伯利亚地区能品尝鲜美的野味,更是别有情趣。因为猎手们带回了数量可观的地面猎物和野禽。 人们很自然会想象得到这天的晚餐会多么丰盛精美。餐桌摆在树下,却没有一位客人觉察到这时候在露天欢宴可能会有点冷。科尔奈丽娅的烧烤鲜鱼和野味做得比平时好。由于携带的面粉刚在最近经过的一个村子得到补给,还有储备的雅库特黄油,所以,如果能在餐后的点心中发现金黄松脆的通常食用糕点也就不会感到惊讶了。每个人都喝了满满的几杯葡萄烧酒,这得感谢玛克西莫瓦的老百姓卖给我们这些瓶的酒。这一天在大家愉快的消遣活动中过去了。 确实,可以相信痛苦磨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事关卡斯卡贝尔家族名誉和利益的这次不寻常的旅行就要完成了! 第二天,仍然是休息,套车的牲口利用这个机会吃饱吃好,养精畜锐。 四月二十一日早晨六点,旅行篷车又出发了,四天后,来到雅库特地区的西方边界。 第九章 直奔鄂毕河 这里必须重新提起两个俄罗新人的情况,及卡斯卡贝尔家庭所遇不幸的化解。 大家可能会相信奥蒂克和科尔契夫为他们受到欢迎的感激之情会在他们的脑海中留下美好的回忆。然而,他们并非如此。这些无耻之徒在过去与卡尔诺夫集团已经犯下累累罪行,他们只想着重操旧业。他们所想干的就是控制旅行篷车并抢走由楚楚可归还的钱。然后,一但回到俄罗斯就披上街头卖艺者的外衣,重新在那里干起他们的罪恶勾当。然而,要使他们的计划得已实施,首先必须摆脱他们的旅行伙伴,这些使他们获得自由的老实人,他们毫不犹豫地要这样做。 但是,这个计划光靠他们俩人是没法实施的。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他们朝着经过乌拉尔山的一个地方跑去。那是强盗、他们过去的同谋经常出没的地方,在那里他们要顾用一帮足以能对付旅行篷车上人员的匪徒。 谁早就能怀疑到他们的这一罪恶阴谋呢?他们装出一副誓为好人的样子,也没有人责备过他们。他们之所以未能唤起自己的良知,是因为没有引起怀疑。当然,卡耶塔除外,她始终对他们有怀疑。瞬间,突然在她的脑海中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那是在这样一个晚上:当塞尔日先生在阿拉斯加边界遭受袭击时她当时听到了这个科尔契夫的声音。但是,怎么能认定,这个案件的罪犯正是在相距一千二百古里的里亚可夫群岛中的一个小岛上重新开到的那两名水手呢?因此,卡耶塔在留心注视他们的过程中,没有说出她那些非常使人难以置信的怀疑。 而现在最值得注意的是,如果说奥蒂克和科尔契夫为这位印地安女青年所怀疑话,这两位俄罗斯水手本人也会发现塞尔日先生的情况有些异常:他在阿拉斯加边界严重受伤后,被送到西特加,受到卡斯卡贝尔一家的精心照料一直到完全恢复健康。但是,为什么病好后他没有留在西特加?为什么他要跟随这些街头卖艺者一直到克莱伦斯港?又为什么要陪伴他们这些人穿过西伯利亚呢?在这样一个外来的旅行队伍中有一个俄罗斯人存在,无论如何也使人觉得奇怪。 因此,有一天奥蒂克对科尔契夫说:“没想到,塞尔日先生好象设法要回到俄罗斯,因此他特别小心不让人识破……?嗨!可能他需要利用这个机会从中得到什么好处……?要把眼睛放亮点!”纳尔金涅伯爵未能料到,他已经受到奥蒂克的窥察,因为他很想发现伯爵的秘密。 四月二十三日,离开雅库特地区,套车的牲畜走向奥斯蒂克斯领地。尽管西伯利亚的这部分地区里有一些比较富裕的县,其中有贝雷佐夫,但是这些西伯利亚人组成了一个相当贫穷的部落,不够文明开化。 当旅行篷车穿过这个县的一个村子时,可以看到它与风景秀丽,环境宜人的雅库特小镇的差别是多么大啊!发出臭味的小茅屋,简直像动物的窝,在这些房子里,人几乎难以呼吸,这环境简直是遭糕透了! 此外,人们可以想象世界上什么地方还有比这里的土著人更肮脏和落后的呢,让引用了一段有关记载此地人的地理常识的同时,先开口发出感叹,书中有这样的记载:“上西伯利亚的奥斯蒂克人,身穿双层防寒服,一层是身上的成年积垢而外边的一层则是驯鹿的皮!”至于他们的食物,几乎只吃半生不熟的鱼和从不经过烧煮的生肉。 然而,对于那些习惯于游牧生活的人就是另一种情况了。他们居住在一些主要的小镇上,畜群散布在大草原上。同样,在斯塔罗昂塔斯基乡镇上,旅行过路的人会发现这里的居民的穿着打扮很橡样子。不过,他们显得有些不够热情,而且对外来人很不欢迎。 女人脸上刺有略带青色的花纹图案,头上戴着一种叫做“娃科尚”的一种红头巾,饰以兰色的条纹、衬裙的颜色鲜艳夺目、紧身褡的色调比较淡雅,由于裁剪上的缺陷而影响到身材的线条美;腰束点缀有小铃铛的宽带,就像西班牙女郎高跟鞋上的装束一样,随着人的每一个动作发出清脆的铃铛声。 这里的男人,在冬天,有的人仍然穿着比较原始守旧,从外表看起来好像走兽:衣服是用兽皮做的,毛朝外,头戴在由“玛扎”和“帕加”组成的风帽里,上边为眼睛、嘴和耳朵留有缝或孔。这样,不一点也不可能看见他们的真面目,也许这不会给人带来什么遗憾。 在旅途中,旅行篷车有时与一些叫做“纳克”的雪橇相遇。这种雪橇,套着三只驯鹿,办法很简单,每只鹿腹下只有一条扎带通过,车上只有一人驾驭,他用绳子与每个驯鹿的角连在一起。这种雪橇无需停下喘息,一下子就可以跑七至人古里。 这就不必考虑有多大力气的驯鹿才能拉车。也不需要有什么抱怨,因为这些动物为人效尽犬马之力。 而关于这个问题,塞尔日先生有一天说,在我们有可能搞到马的时候,我们可以适当考虑用马代替驯鹿。 “要换掉驯鹿?”……卡斯卡贝尔先生答腔说,“请问为什么?难道这些驯鹿没有能力把我们运送到俄罗斯吗?”“如果我们向北俄罗斯方向去,”塞尔日先生说,“我不担心它们的能力,但是,到俄罗斯中部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这些动物适于在高寒地带役用,特别怕热,在炎热的天气下会变得精疲力尽,无法使用。因此,在临近四月末的时候,会看到驯鹿重返北方大地,主要是乌拉尔高原,那里终年冰雪覆盖。”“好吧!塞尔日,等我们到了边界再做决定。不过,说实在的,我们离开这些套车的动物将是一大损失!如果我们牵着二十只驯鹿来到彼尔姆交易会场中,你可想象所产生的影响,驯鹿套的是卡斯卡贝尔一泉的车子……那会多么引人注目,多么光彩啊! “这种精彩动人的场面是显而易见的,”塞尔日微笑着说。”“要把场面搞得隆重热烈……说定了,要热烈……那末,关于这件事,”卡斯卡贝尔补充说,“是不是就这样定了,纳尔金涅伯爵属于我团的成员,并在必要时,不得拒绝向公众演出……?”“没问题。”那末不要忽视,你的魔术学习,卡斯卡贝尔先生说:“我们都认为你是为了自己开心而学的,无论是我的孩子们还是那两位水手都不会感到惊奇的。嗨!……你知道吗,你现在动作已经很敏捷灵巧了!”“怎么能不是呢,卡斯卡贝尔朋友,这不是多亏有你这样的老师指点!”“请原谅,塞尔日先生,不过,我敢向你担保你先天的才能是非常出众的!……再加上一点演技的熟练,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出类拔萃的手技演员,而且我相信你的演技一定会有很好的上座率。”五月六日,篷车来到了叶尼塞河边,距叶日湖一百古里左右。 叶尼塞河是西伯利亚陆地的主要河流之一。它流经叶塞尼海湾,在北纬七十度线张开,进入北方的海。 在这个时期,这条宽广的河面上没有一块漂浮的冰块。一条大的渡船成为勾通西岸的交通工具,使小型的旅行队,物资和人员通过而不需要支付昂贵的过桥税。 大草原又重新展现在更远的广阔地平线上。多次可以观察到那些履行完他们宗教义务的奥斯蒂雅克人群。尽管大多数人已行洗礼,但是基督教对他们只有很小的支配权,而他们还要拜倒在异教化身的雕像的脚下。这是一些人面偶像,用厚实的木块雕刻而成,每一家,甚至每间茅草屋都要供奉一个模型并饰以铜十字。 看来像神甫一类的圣职人员要从这种宗教中得到相当丰厚收益,这种收入是双份的,既有从基督教徒中来的又有从偶像崇拜者那里来的,这还未考虑他们对这些崇拜者所施加的强大影响。 人们难以相信这些着魔的人以一种什么样的信念在偶像面前挣扎,又用怎样的癫痫病患者的装腔作势从事这种活动! 有幸,第一次遇上了这些狂热者中的六个人,暧呀,你瞧,年青的桑德勒模仿起他们了:用手走路,曲一腿扭腰站立,身子向后折迭,像丑角一样翻筋头,跳跃。而最后以一连串的鲤鱼翻身动作结束。 这引起他父亲的这样一番的思考: “孩子,我认为你一点也没失去你的灵活和柔韧性!……这很好!…… 但是你可千万不要疏忽……想到彼尔姆的交易会!……它将关系到卡斯卡贝尔家族的荣誉!”总之,从旅行篷车离开勒拿河口以来,在这段旅行中没有使人感到过度疲劳。有时车子要绕过茂密的松树和桦树林,它为单调无味的平原增添了活力,调节了人的情绪,而穿过这些平原车子并没有找到通道。 总之,这个地区几乎是荒无人烟的,走好多古里都遇不上一个小村庄或农场。这个地区人口密度极小,就以贝雷佐夫县为例,它是这里最富裕的县,三千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只有一千五百人口。也许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荒原上的猎物才会大量地繁殖起来。 塞尔日先生和让还不能把他们的全部精力投入打猎,因为他们同时负责为卡斯卡贝尔太太的配膳室提供食品。通常,奥蒂克陪伴他们并表现得非常机智敏捷。野兔在草原上是数以千计,野禽就更不必说了,成群结队,无法计数。还有驼鹿、黄鹿、野鹿,甚至还有个子特大的野猪,这种走兽很可怕,因此,猎人尽量避免惊动猎物出林。 至于鸟类,有鸭、鹏鹏、鹅、鹳、松鸡、榛鸡、斑鸫、白山鹑等。人们可以随意选择自己的猎物!有时猎枪子弹发生点偏离,捕到不适于食用的猎物时,科尔奈丽娅就把它扔给那两条狗,它们乐意地吞食了。 这样鲜美的野味,当然会做出美味佳肴来,甚至是非常鲜美的菜肴。这引起卡斯卡贝尔先生对他的演技人员的钓鱼活动的节制。 “孩子们,注意不要发胖!……”他重复道,“脂肪,是毁坏关节的祸根!……是杂技演员的灾难……!你吃得太多了!不该这样,要节制饮食!…… 桑德勒,我看你的腹部开始变肥大了!……你这年纪!……不觉得不大好看!”“爸爸,我向你保证……”“什么也不要保证!……我倒是想每天晚上给你量一下,要是我发现你的肚子肥大起来,我要把突出的部分放回到你的胃里去!就象丁子香那样…… 眼看着肥胖起来了!”“你说的是我,老板先生……?”是的,就是你,一个丑角演员是不该肥胖的……特别是说出自己的名宇丁子香的时候!……你胖得像啤酒桶一样……”“除非我在晚年也不变瘦。”丁子香紧了紧腰带说。 篷车很快就要过塔兹河了,这条河流入叶尼塞湾,现在篷车差不多就处在旅行路线与北极圈的交叉点,接着进入温带。现在可以看到从里里可夫群岛出发以后,经过怎样一条斜线走向西南的。 有关这个话题,塞尔日先生知道得比较多,他认为应该向他的老听众说明什么是北极圈,过了北极圈,在夏天,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从不会高于二十三度。 让,对宇宙志方面的基本知识有所了解,能听懂塞尔日先生所作的说明。 而卡斯卡贝尔先生则像听了天书,尽管使尽全身的解数,还是没有弄明白什么是极圈。 “关于圈,”他说,“我只知道男女马戏演员钻过来钻过去的那些圈! 总之,这不是不为之饮酒庆祝的理由。”应该尽兴喝酒为通过此极圈庆祝,就像海员一样,他们在船上从一个半球进入另一个半球,他们经过赤道线时饮酒表示庆祝。 穿过塔兹河时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在这条小河上没有联系两岸的渡船,需要找一条可涉水而过的通道,这要花几个小时的功夫。这时,两位俄罗斯水手显得特别热情卖劲,多次,他们长时间地站在齐腰的水中,推拉被泥沙困扰的车轮。 五月十六日,车子需要搬运到普尔河的对岸,这是一条河面窄、水流不急水不深的小河。搬运没费多少功夫。 六月开初,夭气已经变得很热了。对于地处这样高纬度的地区显得有些不正常。在这个月的下半个月,温度表上的刻度显示出二十五度至三十度的高温。茫茫草原找不到一点遮凉的地方。塞尔日和他的伙伴们对此有些难以忍受。夜里也缓减不了多少白天的酷热,因为,在这个时期,太阳几乎不从大平原的地平线上消失。差不多在北边擦过后,那白热化的圆面很快又升起来了,又开始了它白昼的运行。 “哎!……这该死的太阳!”科尔奈丽娅擦着脸上的汗水说,“真像火炉的口一样……要是现在是冬天多好啊!”“要是现在是冬天,”塞尔日先生答腔说,“冬天就成了夏天。”“说得对!”卡斯卡贝尔先生回嘴说,“最使我难办的是,我们没有一块用来致冷用的冰块,有整整几个月都没用过。”“哦,卡斯卡贝尔朋友,如果我们有冰的话,天气就冷,如果天气冷……。 “天气就不热!……始终是正确的……”“除非天气处于这二者之间!”丁子香认为应该加上一句。 “越来越正确!”卡斯卡贝尔先生答辩道,“天气还是酷热难忍!”然而,猎手们并没有放弃他们的找猎。只有他们一大早就开始出猎活动而且是无怨无悔。 有一天,非常漂亮的一枪,使让为之兴喜若狂。因为,他这一枪放倒了一个大家伙,要带走很不容易。这是一个短毛走兽,前半身由冬天的灰白变成橙黄色。背上像骡子背一样覆盖着黄色的条纹。两只优美的角在头上向内弯曲着。这一切表明它属于雄性反刍动物。 “这是一只漂亮的驯鹿!”桑德勒,大声说。 “哎呀,”拿波里娜用责备的口气对她哥哥说,“你为什么要捕杀驯鹿呢……?”“为了吃掉它,我的妹妹!”“我非常喜欢驯鹿!”“那好吧,既然你非常喜欢它们,”桑德勒接着说,“那就请你享用了,反正大家人人有份。”“好了,别难过了,我的可爱的小妹妹!”塞尔日先生说,“这不是一只驯鹿。”“那是什么呢?”拿波里娜问道。 “这是一只野羊。”塞尔日先生说的一点不错,这种动物冬天呆在山里,夏天生活平原上,这确实是一种比较罕见的大野羊。 “好了,科尔奈丽娅,”卡斯卡贝尔先生提议说,“既然是一只羊,你就用这铁格架子为我们做烤排骨吃!”排骨做好了,但由于野羊的肉非常粘腻,这一天,塞扎尔·卡斯卡贝尔先生自己也好像吃得有点多了,肚子稍有些鼓起,这与他的职业要求有些不符。 为了赢得到达鄂毕河的时间,从这里出发,旅行篷车要在一个干旱荒凉的地区走很长很长的路。随着时间的推移,奥斯蒂雅克人的村庄越来越少,几乎只能遇见一些向东部迁移的游牧人群。不过,塞尔先生选择从贝雷佐夫县人烟最稀少的地方穿过,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这样可以避开离鄂毕河不远的贝雷佐夫市。 这个城市风景秀丽,周围的山丘上是优美浓密的雪松林,一层层地挺立在陡峭的坡上。两座教堂的钟楼高高耸立,俯视着城市。流过市内的索斯瓦河上小艇、商船纵横交错,络驿不绝。这里有二百户人家,该市是货源充足的商贸中心,是北西伯利亚商品的集散地。 很显然,旅行篷车到达贝雷佐夫只能引起公众的好奇,警察也会上前打量一番卡斯卡贝尔一家。倒不如避开贝畦佐夫市甚至连这个县都可以避开。 宪兵毕竟是宪兵,特别是他们属于哥萨克人时,应该谨慎行事,不要与他们发生任何争执。 然而,关于这个问题,奥蒂克和科尔契夫已经注意到经过贝雷佐夫对塞尔日先生不利。因为,他们认定这个俄罗斯人的想法是秘密回到俄罗斯。 在六月的第二个星期中,旅行路线有些小的变动,为的是取道贝雷佐夫县的北部。再加上,这样一来要多走十古里左右的路。这支小旅行队沿着一条大河南下,六月十六日在这条河的右岸扎营歇脚。 这条河就是鄂毕河。 这时旅行篷车从普尔河起到这里已行程一百八十古里左右,已处在距欧洲的边界线一百古里左右的地方。乌拉尔山脉,正好矗立在世界的这两大洲之间,很快就会挡住人们的视线。 第十章 从鄂毕河到乌拉尔山 鄂毕河是一条雄浑壮观的大河,西边水来自乌拉尔山,东北支流萃,全长四千五百公里,其流域的面积不少于三亿三千万公顷。 从地理看,如果不是乌拉尔山脉稍偏车一点乌拉尔河的话,鄂毕河本可以作为欧、亚洲的天然分界线。从北纬六十度起,鄂毕河与乌拉尔山几乎是平行向前伸展开去。而最终鄂毕河倾注于广阔的鄂毕湾,而乌拉尔山的分支伸向喀拉海的深处。 塞尔日先生和他的伙伴,靠近鄂毕河右岸的地方,仔细观察水流,从这里露出许多小岛,大量地被柳树遮盖着。在徒峭的河岸脚下,水生植物摆动着它们那锋利的薄片,并饰以鲜花。河的上下游,许多小船经过这透明、清凉的水面,这是经过它们发源地的重山峻岭的过滤和净化的水。 内河船运业的服务组织安排得有条不紊。旅行篷车很方便地到达河左岸的穆日小镇。这个镇子,实际上只不过是一个村子,对纳尔金湟伯爵的安全没有任何威胁,因为这里不是什么军事哨所。但是,需要办妥手续,因为已经到了抵达乌拉尔山底的前夜,而且俄罗斯政府要求所有的外来旅客都要出示证件。因此,卡斯卡贝尔先生决定通过穆日镇的镇长为他的人员办理合法手续。这样,塞尔日先生也包括在他剧团的人员之中,他终于能不引起警察的怀疑而越过俄罗斯帝国的边界线。 为什么一个意外的不幸会如此容易地连累到计划的执行呢?为什么奥蒂克和科尔契夫就在跟前还为什么要使计划落空呢?为什么他们要把旅行篷车引向乌拉尔最危险的地方,而在那里他们俩很快就会重新与罪犯团伙,他们的同谋会合? 但是,卡斯卡贝尔先生既不能预计事情的结束,也没有去阻止它的发生,只是不停地庆幸他的轻率举动还取得比较好的结果。现在他们已经经过北美及整个亚洲北部,距欧洲边界只有一百古里左右。卡斯卡贝尔的妻子、孩子们,身体健壮,没有因为长途旅而感到疲劳。在白令海峡发生事故和在冰海偏航的时候,如果说卡斯卡贝尔先生已发现自己的体能有所下降的话,至少他知道避开里亚可夫岛的那些傻瓜,他们想让旅行篷车在内陆的土地上继续旅行。 “感谢上帝为我们果断地作主保佑!”他情不自禁地重复着。 塞尔日和他的伙伴们决定在这个穆日村停留二十四小时,受到这里老百姓极为热情地欢迎。 而卡斯卡贝尔先生接受了戈罗丹兹希,即当地的镇长的访问。此人,对外来人显得有些不大信任,以审视的目光看着这位一家之长。卡斯卡贝尔先生毫不犹豫地向镇长先生出示了他们的证件。其中,塞尔日先生也列入剧团的演技人员之中。 从法国人的卖艺者中发现自己的一位同胞,这并不会使这位体面的官员感到有什么不便之处,作为俄罗斯人的塞尔日先生并没有从他眼前放过。于是,对他进行了审查。 但是,卡斯卡贝尔先生向他作了说明,为什么在他们之中有一位俄罗斯人,为什么还有一位名叫丁子香的美国人和一名叫做卡耶塔的印地安人。他只注重演技人员的才能,从未考虑过他们的国籍。他又补充说,“镇长先生”,塞扎尔·卡斯卡贝尔没有能说出戈罗丹兹希(gorodintschy)这个词,“如要镇长先生肯尝光亲眼目睹演出的话,这些演员将会不甚荣幸!”这一下使这位镇长十分高兴,欣然接受了卡斯卡贝尔先生的建议并当即答应演出结束后就为他们办理签证。 至于奥蒂克和科尔契夫已被认定为是返回国途中的两名俄罗斯海上遇难者,对他们来说并不存在什么问题。 于是,当天晚上全剧团的人员来到这位镇长的住所。 这是一套比较宽敞的住宅,漆着漂亮柔和的黄色调的油漆,用来纪念亚历山大一世,因为他喜欢这种颜色。客厅墙壁上挂着神彩超凡圣母像还有一些俄罗斯的圣人肖像,装在银色的像框中。地上的长木椅是供镇长及其夫人和他的三位千金女人享用的。六位当地的名人显贵应邀分享晚会的快乐。而那些普通穆日纳税人则拥挤在住宅的周围,他们能从窗外观看好像已经很满足了。 卡斯卡贝尔一家受到众人的观注。他们的表演开始了,但是人们看不出他们已有几个星期没有注意操练了。年青的桑德勒的解体表演很受欢迎;拿波里娜的优美姿态同样迎来了喝彩声,但她没有一根绷紧的绳子在手,仅限于单步表演。在玩瓶子、碟子、圆环、滚球等表演中,让使在场观众惊叹不已。接着卡斯卡贝尔先生在他的体力表演中,确实表现得无愧于是科奈丽娅的丈夫,他的双手伸开支撑着两位要人,获得真正的成功。 塞尔日报机灵地完成了他老师教会他的玩版变戏法表演,人们看得出确有功夫。从那时起,在这位镇长的脑海里对剧团聘用的这位俄罗斯人的真实性再没有产生什么怀疑。 果酱、带葡萄的科林斯人蛋糕、清香的茶水轮流送了上来。后来,晚会结束了。镇长毫不犹豫地将卡斯卡贝尔先生递上的证件一一给予签证。这时,旅行篷车总算办妥了符合俄罗斯行政当局的手续。 还需要指出的是,这位镇长拥有一定的财富,他认为应该向卡斯卡贝尔拿出二十多个卢布作为对演出的酬劳。 起先卡斯卡贝尔有拒收这笔酬金的念头,但是,作为流动剧团的团长,也许有理有收下。 “二十个卢布,这毕竟是二十个卢布!”他心里想。于是,在连声道谢声中收下这笔钱。 第二天休息。需要购买些东西:面粉、大米、黄油和各种饮料,科尔奈丽娅能够掌握适中的价格。至于罐头食品,不应考虑在这里补充。不过,野味在鄂毕河与欧洲边界之间不会缺少。 十二点之前,所有采购之作完毕。时间过得很快,大家愉快地共进了晚餐,尽管让与卡耶塔心里有些痛苦,大概是由于他们眼看临近分别的日子的缘故……?因为,塞尔日见到他的父亲,纳尔金涅王子,会怎么办呢?不留在俄罗斯,重返美洲还是留在欧洲呢?大家都明白,这是卡斯卡贝尔先生不得不考虑的一个问题。他想了解有关这个问题的原因究竟在什么地方。因此,那天晚饭后,他决定问塞尔日先生是否愿意在村子周围转一圈。塞尔日先生看出卡斯卡贝尔先生想与他私下交谈,于是,热情地答应了。 至于两个俄罗斯水手,他们在家休假,在没有引起他们注意的情况下,这一天很快就在穆日的一家小酒店渡过了。 于是,塞尔日先生和卡斯卡贝尔先生,离开了旅行篷车,走出几百步远,在村外的一颗小树旁边坐下了。 “塞尔日先生,”卡斯卡贝尔先生说,“我只所以请你陪我出来,是因为我想和你单独呆一会……想和你谈一谈关于你的情况……”“我的情况,我的朋友?”“是的,塞尔日先生,如果你回到俄罗斯,更确切地说会给你带来什么后果呢?”“在俄罗斯……?”“我想我没有搞错,难道不是这样,比如说我们在今后十天左右的时间越过乌拉尔山,那末,我们在八天后将会到达彼尔姆?”“我看这是可能的,如果没有任何障碍使我们停下的话。塞尔日先生回答说。 “障碍!……没有障碍!……”卡斯卡贝尔先生又说,“你过境不会有丝毫困难!我们的证件都是合乎要求的,你是我们剧团的一员,而任何人都不会想到,在这些演技人员之一就是纳尔金涅伯爵!”“我的朋友,既然只有您和您的夫人知道这个秘密,那就希望能保守它……”“我保证,我夫人和我把它带入坟墓!”卡斯卡贝尔先生严肃而郑重地回答说,“而现在,塞尔日先生,请原谅我冒昧地问你,我们的旅行篷车在彼尔姆停下来时候你打算怎以办?”“我将很快去瓦尔斯卡城堡去看望我的父亲!”塞尔日先生回答说,“这会使他喜出望外,这是他期待已久的,因为,有十三个月之久没有得到他的消息,这期间我也没有给他写过信,他会怎么想呢……?”“你打算在纳尔金涅王子的城堡多住些日子?”“这要看情况,我难以预测。如果我的出现引起别人的怀疑,我可能要被迫离开我父亲!……不过……像他那么大年纪……”“塞尔日先生,”卡斯卡贝尔回答说,“我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向你提供……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应该怎么去做……不过我要提醒你注意,如果你留在俄罗斯,你的处境会非常危险!……要是你被人发现,那将是关系到你生命的大事……”“我知道,我的朋友,正像我知道你一样,如果警察局知道你为我返回俄罗斯国土提供了方便,那末您和您的家人就会受到严重威胁!”“噢!……我们!……这不必考虑!……”“不,亲爱的卡斯卡贝尔,我决不会忘记您的一家为我所做的一切……”“好了!……好了!……塞尔日先生!……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互相说些好听话!……你说对吗?应该就到了彼尔姆你打算怎么办这个问题,互相交换一下意见……”“很简单,”塞尔日回答说,“既然我属于您的剧团成员,我跟随着您,这样就不会引起怀疑。”“那末,纳尔金涅王子……?”“瓦尔斯卡城堡离城只有六俄里,每天晚上演出结束后,我会很容易回家而不被别人发现。我家的佣人想法让他们自杀而不致于让他们背叛或连累他们的主人。这样,我就可以在我父亲身边呆几个小时,赶天亮前回到彼尔姆。”“好极了,塞尔日先生,只要我们到了彼尔姆,事情会进展得很顺利,我希望如此!不过,要是交易会已经结束,旅行篷车返回下塔吉尔,然后去法国……”显然,这是一个微妙的计划。如果到那时候卡斯卡贝尔一家离开了彼尔姆……?他躲藏在瓦尔斯卡城堡……?留在俄罗斯有被别人发现的危险?纳尔金涅伯爵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认为卡斯卡贝尔先生的问题是正确的。 “我的朋友,”塞尔日回答说,“我经常问自己:“我干什么……?我不知道,这就是我能告诉您的一切!我的行为常常是根据情况的变化而定……”“哦,”卡斯卡贝尔接着说,“假如你不得不离开瓦尔斯卡城堡,假如你不能在俄罗斯居住,那时候你的自由,甚至你的存在都受到威胁……塞尔日先生,我问你,你是否会想到返回到美洲去……”“对此我没有形成任何计划,”纳尔金涅伯爵回答说。 “好吧,”塞尔日先生,“请原谅我刨根问底,你为什么不愿同我们一起去法国……?继续在我的剧团中当一位配角,你可以毫无危险地到达俄罗斯西部的边界!……这难道还不算是一个最可靠的办法……?然后,我们还要留你们一段时间……而且,我们亲爱的卡耶塔随你去……噢!不是为了把她拐走!……她是……她做你的养女。而这样比作让桑德勒和拿波里娜的姐未作一个街头卖艺者的子女要好一些。”“我的朋友,”塞尔日先生回答说,“请不必谈我们未来的命运如何。 谁知道未来是否能使大家满意……?我们还是多关心一些现在,这是最主要的……我可以向你肯定——不过不要给任何人讲——如果我必须离开俄罗斯,我将很高兴躲藏在法国,直到某一政治事件改变我的处境之前……因为你已回到自己的国家……”“好极了!……我们一块回去!”卡斯卡贝尔先生抗辩说。他拉着塞尔日先生的手,紧紧地握着不放,好像想用锁链和自己的手锁在一起。他们俩一起回到营地,而那两位水手到第二天才回到这里。 在上午的早些时候就出发了,朝着差不多向西的方向行进。 在后来的日子酷热难当,这时已经感觉到乌拉尔山脉最先的陡坡。驯鹿显得疲惫不堪,因为,炎热使这些动物难以承受。也许用马代替驯鹿会好些。 但是,大家都知道,卡斯卡贝尔先生一心想在进入彼尔姆时引起轰动效应: 二十只驯鹿拉着大篷车出现在交易会上。 六月二十八日,旅行篷车来到韦尔尼基的一个小镇上,这时,从鄂毕河动身到这里整整走过了七十古里。在这里必须出示所有人的证件,手续没引起任何麻烦。然后,车子朝着乌拉尔山的方向继续前进。乌拉尔山脉在地平线上竖起了泰尔珀斯和南特舒山峰,高度在一千二百米至一千六百米之间。 行进的速度不是很快,然而,时间又不允许有拖延,为的是赶上交易会最热闹、繁华的时候。 此外,卡斯卡贝尔先生对预计要表演的节目,要求从现在起每个人都要“反复”排练。享有盛名的保留节目有走钢丝、体操表演、平衡技巧和法国丑角,特别要注重卡斯卡贝尔家族的声誉。因此,要求演技人员在晚上休息时间进行操练。至于塞尔日先生,没有在纸牌戏法和拆卸表演方面经过什么进修训练,然而,他却显示出了真正的技能。 “多么了不起的杂技演员!”他的老师不停地为他重复着这句话。 七月三日,旅行篷车在一块森林空地的中央扎下营。周围有桦树、松树、落叶松簇拥,在乌拉尔山的亚高山峰的俯视下。 这是旅行的人们由奥蒂克和科尔契夫带领前进的第二天,开始穿行通过山脉的通道之一。他们预料,只要还未到山口的最高处,这期间即使不算非常累,至少也是相当艰辛难受的一段。 由于这块地处边界的地方,通常是走私者或叛逆者出没的地方,因此,安全难以保障,有必要作一些自卫准备,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 这天晚上人们的话题是谈论穿过乌拉尔山可能会遇到的困难。奥蒂克保证他提供的所谓伯朝拉通道,是最好走的通道之一。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已经走过一次,那是在科尔契夫和他回北海的阿尔汉格尔斯克在那里会见弗雷米雅的时候。 在塞尔日先生和奥蒂克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科尔奈丽娅、拿波里娜和卡耶塔正忙于准备晚餐。一大块黄鹿肉正在树下火上烤着,在进入树林空地的入口处,具有细微颜色差别的米塔放在盘子里与炽热的木炭保持接触。 “我希望今晚没有人抱怨饭菜!”精明能干的家庭主妇说。 “除非烤肉和蛋糕烧焦了!”这当然是丁子香的提醒。 “那为什么会烧焦呢,丁子香先生,”科尔奈丽娅抗辩说,“如果你注意着不时地转动这边的烤肉铁杆和移动那边的盘子的话。”这时,正式通知开饭,丁子香仍坐在为他规定的位置上。瓦格拉姆和玛郎戈在炉火周围转来转去,约翰希尔舔着嘴唇,等待着给它的那一份丰盛的晚餐。 大家都坐在桌前,晚餐开始了,这时听到的只是一片的赞美美味佳肴的声音,科尔奈丽娅和她的助手听到后,心里乐滋滋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睡觉的时候到了,由于气温还相当高,塞尔日先生,塞扎尔·卡斯卡贝尔和他的两个儿子以及丁子香和两名水手都情愿睡在林中空地上,以周围的树木作保护,这样,夜里值班警戒也很方便。 这样,只有科尔奈丽娅、卡耶塔和拿波里娜几个睡在篷车内的铺位上。 七月天气,黄昏时间在这里显得特别长,十一点过后夜幕差不多才降落。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天上的星星被上空的雾气淹没了。 躺在草地上,每个人都盖上被单。塞尔日先生和他的伙伴已经觉得眼皮变得不大灵活了,睡意正在向他们袭来。这时两条狗开始发出烦躁不安的信号。他们抬起鼻子静听着传来的低沉叫声,这是极为令人担心的野兽叫声。 让第一个站起来,向林中空地的四周环视了一下。炉火熄灭了,一片漆黑笼罩着浓密的树丛。让仔细地观察着,而且觉得看见有些地方有什么东西活动,而且发现了像燃烧着的木炭一样的亮光。瓦格拉姆和玛郎戈狂叫着。 “当心危险!”让大声叫起来,接着他又跳起来大声喊,“当心危险!”“出什么事啦……?”卡斯卡贝尔问道。 “看……在那里……爸爸!”让回答说,同时用手指着那些发光闪亮的点,现在不动了,消失在树林的阴影中了。 “那末这会是什么呢?”“两只狼!”“是的!……是一些狼!……”奥蒂克回答说。 “是一群狼!”塞尔日补充说。 “见鬼!”卡斯卡贝尔说。 见鬼!显然用这个词远不能表达出形势的严重性。有可能有上百只狼聚集在林中空地的周围,这些食肉动物成群结队出现的时候极为令人可怕。 “那怎么办呢,爸爸……?”小女儿问道。 “这没什么了不起,”卡斯卡贝尔回答说,“只不过是一些夜间出来乱窜的狼罢了!……回房间里去,把枪递给我们,拿着它威吓这些野兽!”顷刻间,布枪和手枪分别拿在塞尔日先生和他的伙伴们的手里。 把狗叫过来!他说。 瓦格拉姆和玛郎戈在林边急得直打转转。听到让的声音后走过来了,被野兽激怒的狗要阻止它们的行动确实不容易。 这时朝着发出亮点的方向众枪齐射,传来令人恐怖的嗥叫声,由此可判断出来大部分子弹打中了。 但是,看来狼的数量不少,因为包围圈缩小了,大约五十只左右的狼占据了林中的空地。 “回车上去!……回车上去!……”塞尔日先生大声喊,“我们马上就要受到袭击了!只有在车子里我们才能自卫!”“那驯鹿怎么办?”……让问道。 “我们没有一点办法救驯鹿了吗?”其实,已经太晚了。有一些套车的驯鹿的喉部已被狼咬断致死,其余的挣脱绊绳后逃到森林的深处去了。 按照塞尔日先生的命令,所有的人连同两条狗都回到车子里,车子的前门打开又重新关上。 好险哪!趁着晨曦的微光,人们可以看见狼在车子的周围跳跃而且跳到齐窗户那么高。 “没有套车的牲畜,我们怎么办呢?”……科尔奈丽娅不禁发出疑问。 “我们先要摆脱狼群!”塞尔日先生回答说。 “我们最终要完成我们的任务,让这伙恶狼见鬼去吧!”卡斯卡贝尔大声说。 “说得对……除非独特别多!”奥蒂克回话说。 “如果我们有足够的弹药的话!”释尔契凯夫补充说。 “预备,开枪!”塞尔日先生大声喊。 于是,布枪、手枪通过半开的窗户开始对狼群实行猛烈射击。凭借枪弹爆炸的闪光可以看到车子的两侧和后部已经有二十只左右狼受到致命的打击或者是严重受伤,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但是,没有什么办法来制止这些猛兽的狂怒,而且好象没有感觉到它们的数量上的减少。现在大约有几百只狼布满了林中的空地,它们的黑影在晃动。 有的狼钻到车子下边,想用它那锋利的爪子撒开车板。 还有一些跳到车前长坐椅上之后,使门的安全受到威胁,随时有撞破的危险,多亏它坚实紧闭。有几个狼还跳到车顶的行李架上,俯身用爪子击打窗户,直到中弹掉到地上为止。 拿波里娜,十分惊慌,使劲地喊:“我怕狼”,对于孩子显得这么紧张,恐惧,这是有情可原的。卡耶塔显得很镇静,她想让小妹妹静下来,但未凑效。还应该提到的是卡斯卡贝尔夫人对这场斗争的结局表示担忧。 因为,时间拖得越长,形势就会变得越危险。这辆车子怎么才能抵挡得住这些难以计数的恶狼的袭击呢……?要是车子一但翻倒,这里边避难的人难道能够逃脱被狼吞食的厄运吗? 事情发生已有半个小时左右了,此刻,科尔契喊叫说: “弹药马上就要完了!”二十发左右子弹,这就是供步枪和手枪使用的全部存货了。 “必须绝对有把握才能开枪!”卡斯卡贝尔先生说。 “绝对有把握……?”然而,所有的子弹不是都击中了围攻我们的兽群吗?只是狼的数量超过了子弹的数量。狼不停地得到更替补充,而弹药在逐步减小,到最后变得无法打响,而偃旗息鼓……?最后怎么办呢……?等待天亮……?如果到天亮狼群还不散呢……?”这时,卡斯卡贝尔先生挥动着他那将要得无用的手枪,喊了一声: “我有个主意!”“什么主意……?”塞尔日先生回问了一声。 “是的……一个很好的主意!……很简单,就是设法从这狼群中抓住一两只!”“那怎么个抓法呢……?”科尔奈丽娅问道。 “小心地将车门半开着,我们抓住最先要冲入车子内部的两只……”“好!……干吧,要快点!”塞尔日先生还没有太搞清楚卡斯卡贝尔先生到底想怎么样,就答应了。 卡斯卡贝尔先生,接着是奥蒂克,下来是丁子香和科尔契夫,这些人都呆在车子的第一个小单间,而让和桑德勒牵着两条狗留在最后边的那个单间,这里也是所有的女人坚守的地方。 挡在门上的家俱被拿走,这样,卡斯卡贝尔先生可以将门半打开而又能很快重新关严。 就在这一时刻,有十二只左右狼趴在牢牢固定在脚踏板上的长坐椅上,并猛烈地撞击着车子的前边部分。 车门刚刚打开一点缝,一只狼很快就冲了进了进来,车门很快重新关上。 卡斯卡贝尔先生在奥蒂克的协助下,向狼猛扑过去,并用一块帆布把狼的头包起来,并把它紧紧地绑在狼的脖子上。 车门又一次打开了……第二只狼又钻了进来,它遭受了与第一只同样的处置。制服这些凶猛、狂怒的野兽,丁子香、奥蒂克和科尔契夫费了很大的气力。 “不要打死它们,”卡斯卡贝尔先生特别强调说,“要把它们牢牢地抓住。”不要打死……?那他想把这些狼怎么办呢……?难道要带着它们与剧团一起进入彼尔姆的交易会吗? 他这样做究竟为什么,他的伙伴们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火光很快照亮了车上的小房间,这里回荡着狼的嗥叫声和受到痛苦折磨的吼叫声。紧接着车门又重新打开,待两只被推出车外后,很快又关起来。 这两只狼回到狼群中后将会产生多么好的效果啊!因为,林中的空地上已经布满了变幻不停的微光,这时,人们可以想象得到这块小田地将变得更加闪亮,更加热闹。 因为,抛出去的两只狼身上浇了煤油,卡斯卡贝尔又用火将它引燃。于是,这两只着火的狼在狼群中挣扎、滚打。 啊!太了不起了,卡斯卡贝尔先生的主意太高明了,这与他这位不寻常的男子汉的大脑所产生的所有办法和主意一样,无不使人钦佩。受惊的狼,在两只着火的同类面前逃走了。这时发出的悲惨吼叫与开始发起进攻时嗥叫声截然不同!两只身浇煤油的狼,头上紧紧扎着帆布,变成了瞎子东奔西撞想灭掉熊熊燃烧的皮毛上的烈火,徒然无用。它们在地上打滚,在其他猛兽中狂奔乱跳,也无济于事,它们身上的火会一直燃烧着! 最后,整个狼群惊恐万状,离开了旅行篷车的周围,让出了林中的空地,消失在森林的深处。 嗥叫声很快变小了,营地周围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许多。 为了慎重起见,塞尔日先生建议等到天朦朦亮时,先到车子周围察看一番,然后再开始行动。然而,他的同伴和他本人绝不害怕又一次遭受袭击。 敌人已经溃散了……拼命地向四处逃跑了! “噢!……塞扎尔!……,”科尔奈丽娅叫了一声,扑到丈夫的怀抱里。 “啊!我的朋友!……”塞尔日先生说。 “啊!爸爸!……”孩子们惊喜地叫了起来。 “哎唷!老板先生!……”丁子香发出呻吟。 “嗨!……怎么?你干吗这样……?”卡斯卡贝尔先生很镇静地说,如果我们不比这些野兽更狡猾,那我们就不佩做人了! 第十一章 险过乌拉尔山 乌拉尔山脉,至少也像象比利牛斯山和阿尔卑斯山一样,值得旅游者去参观游览。在鞑靼人中“乌拉尔”一词的意思是“腰带”,好一条长的带子,它从里海起一直伸展到北海,全长两千九百公里。这是一条用宝石点缀的带子。埋藏着丰富的贵金属:金、银、铂。这条带子扎在这古老大陆处于亚、欧分界地的腰间。它有广博的山岳形态体系,乌拉尔山雪的融化为乌拉尔河、喀拉河、伯朝拉河、喀玛河以及其他许多流经的河流提供了丰富的水源。有花岗岩和石英构成美丽壮观的天然屏障,山脉的峰尖和峰顶高高地耸入到海拔两千三百米的高空。 “瞧,其实人们完全可以称它为俄罗斯山脉。”卡斯卡贝尔先生风趣地说,“仅仅是它没有单独地迅速衰落下去!”因为,它不应该是“单独衰落下去!”首先,在穿山的过程中,难免要遇见这里的乡镇、许多村庄,这里的老百姓就是曾经在这里采矿的老工人的后代。尽管如此,在跨过这些宏伟的狭道过程中,卡斯卡贝尔的剧团不需耍绕过这里的军事哨所,因为他们有合乎要求的手续。即使到了乌拉尔山脉的正中间部分,也要毫不犹豫地沿着漂亮的叶卡兰镇公路前进。这是人们走得最多的一条通向叶卡兰镇的公路。但是,因为奥蒂克所指出的路线把剧团带到较偏北的方向上,所以最好沿着伯朝拉河的流向前进,然后再南下到彼尔姆。 这是从第二天起就要开始执行的旅行计划。 天亮了,这时大家可以发现昨晚狼群的阵容是多么庞大。如果那些恶狼最终能破门而进入车内,车内的人没有一个会幸免于被狼吞食的厄运。五十只左右的狼直躺在地上,这些狼一个个腰长个大,使穿越草原的行人望而生畏。其他的狼逃跑了,跑起来那样子就像身上着了魔似的。至于那两只身上着火的狼,人们发现被烧死在离林中空地几百步的地方。 现在出现了这样一个问题:进入伯朝拉狭道口时,旅行篷车距离上述的村镇非常远,它们很少有分布在乌拉尔山东边山坡上的。 “我们怎么办呢……?”让问道,“我们的驯鹿都跑了……”“如果仅仅是跑了,”卡斯卡贝尔回答说,“倒不是没有重新找到的可能!然而,它们有可能被狼吞食掉!”“可怜的傻瓜们!”拿波里娜说,“我就像爱格拉吉亚托和威尔姆特那样爱它们……”“如果不是它们在那里等死,还有那一个能丧生在恶狼的牙齿下呢!”桑德勒补充说。 “是的!……正是这种法幸降临在它们身上了!……”卡斯卡贝尔说着,不由自主地长叹了一口气,“那末,我们用什么套车呢? ……。”“我到离这里最近的村子里去,从那里出个好价钱买些马回来”,塞尔日先生回答说,“如果奥蒂克能做为的向导的话……”“你想要什么时间走我们就什么时间走,塞尔日先生,”奥蒂克回答说。 “那就这样决定了,”卡斯卡贝尔先生补充说,“再没有别的事了。”然而,就在这一天的天刚亮事情的发生却使人大吃一惊,人们发现有两只驯鹿回到林中空地的边上,这时,临近早晨八点钟。 耶塔产生怀疑。无需更多的了解,她预感到其中隐藏着某种阴谋。 这时,凶猛的暴风雨暴发了。闪电发出强烈闪光瞬间从树冠掠过,雷声在空中隆隆轰鸣,山间传出响亮回声。 拿波里娜,已经蜷缩在她的卧铺里,紧闭双眼,双手捂耳。每个人都很快上了各自的床,将近晚上九时,大家都在篷车内进入梦乡。尽管霹雳盖顶,狂风呼啸,但在这些疲惫不堪的过路人面前显得无能为力。 唯独卡耶塔没有睡,她没有脱掉衣服,尽管特别累,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当她想到同伴们的安全交给两个俄罗斯水手负责时,无比的焦虑向她袭来。 因此,一小时过后,她想起来看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她撩起自己卧铺上方小窗户上的帘子,借着闪电的亮光往外看。 正在交谈的奥尔蒂克和科尔契夫,刚刚中断谈话,向狭谷的入口处走去,这时有一个人在那里出现了。 奥尔蒂克马上向这个人示意不要再往前走了,害怕把狗惊醒。瓦格拉姆和玛郎戈之所以没有发出这个人接近营地的信号,是因为,由于暴风雨的袭击它们在车子底下避身去了。 同这个人会面后,奥尔蒂克和科尔契夫与他说了几句话,在闪电的亮光中卡耶塔看见他们跟着那个人到了树下。 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与这两个俄罗斯水手取得联系,这需要想方设法搞清楚。 卡耶塔悄悄地下了床,没有惊醒任何人。快要经过让的床时,她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难道让看见她了……?”“没有!让在做梦……是让梦见她了!”当卡耶塔到了门口时,她小心地轻轻打开门,然后又慢慢关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喂,”她叫了一下。 这时,她毫不犹豫,也没有一点害怕。然而,如果她一但被发现,也许会有生命危险! 卡耶塔穿过树林,当强烈的闪电撕开云层时,她看到脚下发出亮光,好像大火的反光。她沿着树丛匍匐前进,进入大树林中时,她躲在一颗大落叶松的树干后,她听到了窃窃私语声,离她的距离大概只有二十步左右,她停了下来。 有七个人在那里。奥尔蒂克和科尔契夫刚刚与他们碰面并很快聚集在树下。 使吉卡耶塔奇的是,这些可疑分子的谈话竟然讲的是俄语。 “我是诚实的,”奥尔蒂克说,“我有充分的理由取道伯朝拉!……在那里我们肯定总是能会见老朋友的!你说是不是,罗斯托夫?”这个罗斯托夫就是奥尔蒂克和科尔契夫在树林边上见到的那个人。 “已经有两天了,”罗斯托夫回答说,“我们一直在跟踪这辆车子,而没有让别人发现我们!因为我们已经认出你们俩,科尔契夫和你,我们想这一次我们要恨恨放一枪了。”“一枪……也许是两枪!”奥尔蒂克回答说。 “那你从哪里来……?”罗斯托夫问道。 “北美,在那里我们加入卡尔诺夫集团。”“你倍伴的这些人是谁……?”“是法国的街头卖艺者,卡斯卡贝尔一家,要回到欧洲去!……以后再给你们讲旅途的遭遇!……先办最紧急的事吧!”“奥尔蒂克,”罗斯托夫同伙中的一个人问,“这辆车上有钱吗?”“还有两三千卢布。”“那你还没有同这些诚实的人告别!”罗斯托夫带讽刺地提醒说。 “没有,因为还有另外一件比惹祸的小小抢劫更重要的事,为此,我还需要一些支援!”“那这件事是……?”“朋友们,听我说,”奥尔蒂克接着讲。“科尔契夫和我之所以能平安地穿过西伯利亚并来到俄罗斯边界上,这多亏了卡斯卡贝尔一家。在这个剧团中还有另一个人和我们所干的一样,他也希望呆在法国人的剧团中而不被别人辨认出来。这是个俄罗斯人,他和我们一样也无权回到俄罗斯,尽管原因不一样。他是一个政治犯,一个出身名门、家有万贯财产的政治犯。不过,他的秘密只有卡斯卡贝尔先生和他的夫人知道,最终被我们知道了……”“那你们是怎么知道的……?”“那是在穆日的一个晚上,我们听到了卡斯卡贝尔和这个俄罗斯人的谈话!”“那这个俄罗斯人叫什么……?”“大家都称他为塞尔日先生,实际上,他是纳尔金涅伯爵,如果他在俄罗斯的领土上被人认出,那将与他的生命攸关。”“请你停一下!”罗斯托夫说,“这个纳尔伯爵不正是纳尔金涅王子的儿子,他被流放到西伯利亚,而后他的越狱闹得满城风雨,已有几年的时间了吧……?”“完全正确,”奥尔蒂克回答说,“嗨!这位伯爵家有数百万的财产,如果用告发相威胁?我想他至少毫不犹豫地会给我们一百万……”“你的设想挺好,奥尔蒂克!那你为什么需要我们来实施这个计划呢?”罗斯托夫问。 “因为,对于科尔契夫和我,在这第一个行动中不被暴露是非常重要的,在他们失败的情况下我们就可以采取第二个行动。为了使这后一行动获得成功,为了抢到卡斯卡贝尔的钱和车子,需我们俩仍以两名俄罗斯的海上遇难者的身份出现,感激他们解救和遣返回国。”“那末,在我们摆脱这一家之后,我们就能以街头卖艺者的身份跑遍城市和农村,警察也不能无所顾忌地搜查我们!”“奥尔蒂克,我们今天晚上就采取行动并制服纳尔金涅伯爵,告诉他不告发他重返俄罗斯的条件,你看怎么样?”“别急……耐心点!”奥尔蒂克回答说,“既然纳尔金涅伯爵想回彼尔姆去看望他父亲,最好还是成全他。一但到了彼尔姆,给他送信,说有万分紧急的事要会见他,那时候你可以很高兴地去认识他。”“这么说,现在没有什么事可干……?”“没有,”奥尔蒂克说,“尽量走在我们之前,不要让发现你们,要稍在我们之前一点到彼尔姆约见。”“好,就这样写了!”罗斯托夫回答说。 这伙坏蛋分手了,他们丝毫也没怀疑到他们的谈话会被卡耶塔窃听。 奥尔蒂克和科尔契夫在刚回来不久才回到营地,他们想使人相信谁也没有发现他们的所做所为。 现在,卡耶塔知道了这些无耻之徒的计划。同时,她刚刚听说塞尔日先生原来是纳尔金涅伯爵,他和其他伙伴一样,生命受到威胁!如果他不答应交出部分财产的话,他隐姓埋名的假面纱将会被撕掉! 金涅被刚听到的话吓得神态有些失常,一会儿又镇静下来。她决心要戳穿奥尔蒂克的阴谋,她在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这对她来说是多么难熬的一夜,担忧,焦虑,在折磨着她,她甚至问自己,这不是我做了个恶梦吧! 不!这确实是事实。 而第二天早晨,听了奥尔蒂克的话,她没有怀疑,她料到会这样的。这是桑德勒发现的。 “爸爸!……爸爸!……,”他大声地叫了起来,“瞧!……它们回来了!……。 “还活着呢……?”“不管怎样,看样子这两只受伤不是太厉害它们还会走路……”“除非它们还有腿在!”丁子香抗辩说。”“啊!多乖的动物!……,”拿波里娜大声说,“我应该拥抱它们!”于是,她向这两只驯鹿跑过去,双手搂住它们的脖子,亲热地拥抱起来。 但是,两只驯鹿是不可能拉动车子的。幸运的是,过一会又有几只出现在树林边。一小时过后,二十只驯鹿中有十四只先后回来了。 “驯鹿万岁!”桑德勒,这个小淘气喊叫着。很自然,没有这样的呼唤声,也就没有君主制度。 现在,这些驯鹿中还有六只没回来。它们在狼袭击时未能挣脱绊绳而被咬死,因为随后在林中空地的周围发现了它们的尸体。而生还的十四只驯鹿在狼刚开始袭击时它们就飞快地脱疆而逃,而现在又本能地回到原来的营地。 这些可爱的动物之所以受到如此欢迎,原因是不难想象的。有了这些动物,旅行篷车就可以继续行进在乌拉尔山的狭道上。如遇陡坡大家下车一起推着走,不管怎样也要使卡斯卡贝尔进入彼尔姆广场时引起轰动性的影响。 然而,令人伤心的是,旅行篷车已失去了昔日的华丽和光彩:两侧被狼牙划出道道伤痕;招牌被狼爪抓得面目全非。再说,在这场劫难之前,由于长途跋涉,日晒雨淋和疲劳行进,车子明显变旧,甚至几乎难以让人辨认。 卡斯卡贝尔的徽章有一半已被刮雪器长期碰撞而变得模糊不清了。也许用刷子和排笔精心地刷洗打扮一番就能使它光亮如初了!不过,暂且看,科尔奈丽娅和丁屯香的彻底清洗并没有什么效果。 在上午十时,驯鹿套上了车,剧团又开始上路了。由于通道明显地变得陡峭起来,男人们只好步行跟在车后。 天气变好了,但在这么高的山里,炎热也就不显得那么明显,人们还可以承受。但是,有多少次人们要下车帮助套车的驯鹿,使车轮从深深陷入的泥潭中拔出来。在山口的每个急转弯处,需要把车子抬起来,要不然车子的头部或尾部有撞在岩石角上的危险。 这些狭道不是人类的杰作。它是大自然为乌拉尔山脉上的水开辟出的一条蜿蜒曲折的通道。这里有一条小河,索斯瓦河的支流,从这里下去流向西部。有时,它的河床变窄,只留下非常窄的之字形羊肠小道。这里,陡坡几乎直上峰顶,显露着岩石的骨架,上面覆盖着青苔和其他适于生长在岩石上的植物,显得十分壮观。这里侧面的坡度比较平缓,长满了各种树木:松树、冷杉、桦树、落叶松和其他欧洲北方地区的树种。远远地消失在云雾中的雪峰,显现着它的轮廓,正是这些雪峰为这一山岳形态学体系提供着湍湍激流。 第一天,这个小剧团没有遇见一个人,很明显,这是很少有人走的通道。 而奥尔蒂克和科尔契夫则显得对这里很熟悉。然而,有两三次,在穿过高地的分叉口他们好像犹豫起来。他们俩停下来低声交谈,这一点好像不足为奇,因为没有人有理由怀疑他们的真诚。 但是,卡耶塔始终在监视着他们,而没有被他们发现。他们这种交头接耳的神秘谈话越来越激起卡耶塔的怀疑。而他们俩远没有猜想到这位印地安女青年有理由对他们产生怀疑。 到晚上,塞尔日先生选择了小河边的一块地方作为歇脚地。晚饭后,卡斯卡贝尔先生、科尔契夫和丁子香主动承担起夜间轮流值勤警戒任务。虽然经过白天旅途的疲劳和前一天晚上失眠的折磨,但是他们没有在值勤时睡着,这确实令人钦佩。 第二天,继续沿着峡道攀登,通道越走越高,越走越窄。困难越多,需要作出的努力也更多。结果是,二十四小时走了两三古里路。但是,通过乌拉尔山的困难是预料到的,包括在预计的旅程延期之中。 当然,塞尔日先生和他的朋友让在穿过朝山口张开的森林峡谷时不止一次地注意跟踪某个漂亮的猎物。进入矮树丛,发现有驼鹿、黄鹿、成群结队的野兔。科尔奈丽娅,没有轻视过新鲜的野味肉。但是,如果猎物很丰富,那就需要弹药,可大家都知道在对付恶狼袭击的过程中弹药全部耗尽了,而且,只能在下一个小镇上得到补充。因此,枪也就不得不变得鸦雀无声啦! 而瓦格拉姆却看着它的年青的主人,好像以一种积极鼓动的神情在说: “啊!……你们难道不去打猎啦?”但是,出现这样的情况:在那里火器的参与是必不可少的! 时间已是下午三点钟了,篷车沿着陡峭的多石子的河岸前进。这时一只熊出现在河的对岸。这家伙肥头大耳,个头不小,它是由于两条狗不寻常的叫声使人引起注意而发现的。它直立起来趴在车的前边,摆动着它那肥大的脑袋,棕色的皮毛在抖动着,看着缓缓前进的旅行小队。 这只熊是不是想对旅行队发起进攻呢?是出于好奇还是由于贪婪,它把目光投向套车的牲口和驾车的人。 让强制两条狗,瓦格拉姆和玛郎戈不发出叫声,认为没有必要激怒这个可怕的庞然大物,因为这时没有弹药,无法动用武器。为什么要冒险改变其预防措施,将有可能是和平相处而变成敌对的呢?因为这时候,熊很容易从河岸一边跑到另一边。 于是,就这样互相看了一看,就像路上相遇的行人见了面似的。而卡斯卡贝尔先生却只是说: “没有抓住这只乌拉尔山的漂亮‘椋鸟’,真叫人遗憾!它给我们每个人的脑海里会留下一种什么样的形象呢!”但是,这个剧团很难为这只熊作出什么承诺。此外,熊本身无疑会喜欢森林中的生活而不习惯于那种流动赶集的卖艺生活,它抬起头,最后一次摇晃了它那肥大的脑袋,跑着碎步消失了。 尽管如此,作为一种礼节,还应有所表示,于是,桑德勒行了一个脱帽礼,而让却想向它开一枪。 到晚上六时停下,歇脚地方的条件营造的差不多与前一天一样。第二天早上五点钟出发,是行走非常艰辛的一天。大家总觉得非常疲劳,但没有什么事故。 现在,是最严酷艰难的时候,因为车子来到通道的最高点,即同一狭道的山口处。只有从这里开始下山,沿着通向欧洲的西边的坡下行。 这天晚上,也就是七月六日晚,由于套车的牲口极度劳累,车子停在靠近迂回曲折的峡谷的入口处,右侧是浓密的树林。这一天天气十分闷热,使人难以忍受。东边方向上空浓云密布,而且明显地看到就像用什么东西从下边切开一样,与地面的青灰色的烟雾相比显得更为突出。 “暴风雨来了,”让说。 “这非常令人恼火,”奥蒂克说,“在乌拉山暴风雨有时是非常可怕。”“那好,我们避一避吧!”卡斯卡贝尔说,“我还是觉得暴风雨要比狼好!”“卡耶塔,”拿波里娜问印地安姑娘,“你害怕打雷吗?”“不,不害怕,亲爱的,”卡耶塔回答说。 “你说得对,小卡耶塔。”让补充说,“应该一点也不害怕。”“瞧!啊!”拿波里娜耸着双肩叫了起来,“如果不能阻止它的话!……”“噢!……胆小鬼!”桑德勒争辩说,“但是,傻瓜,打雷只不过是一连串的滚火球游戏!”“是的,是做游戏的火球,它也许会掉到你的头上!”小姑娘回敬道,这时眼前一道强烈的闪电,她闭上了双眼。 大家很快地开始扎营,为的是在暴风雨来临之前使每个人都有避身之地。然后,在晚饭后决定所有男子汉像前一天晚上一样轮流值勤负责警戒。 塞尔日先生将要提出安排意见时,奥蒂尔克先谈了他的打算,于是说: “我和科尔契夫夫俩先开始值勤你同意吗……?”“随你们的便,”塞尔日先生回答说,“那末,夜里零点我和让接你们的班。”“好,就这样定了。”奥蒂克回答说。 这个建议,也许是合乎情理的,但它使卡对面离开你们回里加去。但是,我们经考虑后觉得还是跟你们去彼尔姆好,在那里我们请求当地的行政长官采取措施遣返我们回去……你愿意让我们与你们继续同行吗……?”“非常乐意,我的朋友们!”卡斯卡贝尔先生回答说,“既然我们一起走了这么远,应该尽可能晚些再分别,而现在还是有点为时过早!” 第十二章 旅行完成了,但它并不完美 这就是他们所策划的对付纳尔金涅伯爵和卡斯卡贝尔一家的罪恶阴谋! 这样一次饱经艰辛和风险的长途旅行将要幸运地完成了!还有两三天功夫就要穿过乌拉尔山脉,到时候车子朝西南方向只需下行一百古里左右就到达彼尔姆! 大家知道,卡斯卡贝尔先生已经作了在这个城市停留一些日子的计划,为的是使塞尔日先生能每天晚上很方便地回到瓦尔斯卡城堡而不冒被别人认出的风险。然后根据情况,他继续留在他父亲的城堡或者跟随他的伙伴们到下塔吉尔也可能一直到法国! 是的,现实就是如此!但是,如果塞尔日先生到彼尔姆不再继续前进,那末,就得与卡耳塔分别,因为她要和塞尔日先生留在那里…… 现在她要和让分别了,这种撕心裂肺般的痛,使让难以忍受。而这种忧伤又是那样地纯真,那样地深沉,他的爸爸、妈妈、弟弟、妹妹都为他难过。 他们中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想到再看不着卡耶塔! 这天早上,让带着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失望心情去见这位年青的印地安姑娘。只见她脸色消瘦、苍白,双眼被失眠折磨得变红了。 “你什么地方不舒服,卡耶塔?”让问道。 “好着呢,没有啥,让!”她回答说。 “不!……你病了!……你没有睡觉!……听说你哭了,小卡耶塔!”“这是因为昨天的暴风雨……使我一整夜未能合眼!”“是旅行让你太劳累了,是不是?”“不是,让!……我的身体很棒!……难道我不适应这些艰难困苦吗!…… 这不是都过来了!”“你究竟怎么了?告诉我……我求你了!……”“我啥都没有,让!”就这样,让没有再坚持追问。 看到这位可爱的小伙子如此难过,以致使卡耶塔想把事实真象全部告诉他!因为这个秘密给他带来如此大的痛苦!而且,他要求知道又是那么迫切,卡耶塔觉得他好像当着科尔契夫和奥蒂克的面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也许他会发火!……然而,冒失行为会使纳尔金涅伯爵的生命受到威胁,而卡耶塔保持沉默不语。 另外,经过很长时间的反复考虑,她决定把自己不久前所听到的事告诉卡斯卡贝尔先生。但是,这需要找一个能够单独与他谈话的机会,而这在穿越乌拉尔山的过程中是比较难的,因为,它要求务必不能引起两个俄罗斯水手的怀疑。 而且,时间非常紧迫,因为这帮坏蛋在到达彼尔姆之前不会有什么行动。 只要卡斯卡贝尔及其一行的其他成员一如既往地对待他们,就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而且甚至塞尔日先生知道奥尔蒂克和科尔契夫已经流露出到彼尔姆就要告辞的想法,他还是对他们表现出感激和满意之情。 七月七日清晨六时,旅行篷车就上了路,一小时之后,就遇上与该峡道同名的伯朝拉河的源头。穿过山之后它成了北俄罗斯的大河之一,经过一千三百五十公里的奔流之后注入北海。 在山口的这种高度下,伯朝拉河还只是经过变幻无常的河床而从山沟里飞出的一股激流,从杉树、桦树和落叶松树丛的高地下边流过。只需沿着河的左岸走就能到达通道的出口。由于坡比较陡,走起来要十分小心,下坡路走起来不由得要快些。 在这一天,她未能找到与卡斯卡贝尔光生密谈的机会。另外,她还注意到,在休息时候,两个俄罗斯水手已太再没有过单独的谈话和可疑的外出。 而他们现在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因为他们的同谋已走在前边并在彼尔姆约好整个团伙在那里聚会。 第二天,是赶路的好日子。峡道变宽展了,车子过起来方便轻松多了。 人们可以听见被两岸紧紧夹在陡壁之间的伯朝拉河在它那岩石的河床上发出的咆哮声。通道这时已经不再是那么偏僻和荒凉;遇到一些从欧州到亚洲去的不法商人,他们肩上扛着包,手里拄着铁棍;一伙又一伙来往于矿上的矿工,与路上的行人互致问候。在峡谷展开的地方还出现了农场,村庄,为数不是很多。 经过一夜的休息,第二天将近中午十二点篷车终于来到伯朝拉峡道的末端。这支小旅行队总算越过了乌拉尔山脉而踏上欧洲的土地。 还有三百五十俄里,即一百多古里,而且正如卡斯卡贝尔先生所说的那样,“彼尔姆城边远非一套房子一个家篷!”“喔唷!……”他补充道,“在那里走了多远一段路,我的朋友们!…… 嗨!难道我说的不对……?条条大路通罗马……?去俄罗斯也不是只能走一边,我们从另一边走也没有什么关系,因为法国并不遥远!”其实只要稍微快点就行了,善良的人认为诺曼底的空气是通过欧洲上空呼吸到的,然而,辨认它却是靠海的香味! 在离开山口的时候,遇上一个小镇,有五十多户人家,几百居民。 为了补充一些生活必须品,其中有面粉、茶叶和糖,决定在这里休息到第二天。 同时塞尔日和让可以借此机会弄些铅砂、火药,因为他们没有一点存货。 当他们回来的时候:“去打猎,我的朋友!”塞尔日大声说,“我们不能让装猎物的袋子空着拿回去!……去打猎!”…… “如果你顾意的,我们就去,”让回答说,“与其说这是出于乐趣,倒不如说是出于一种责任。”可怜的小伙子!临近分别的思念之情使他吃什么东西都没味,几乎丧失了食欲。 “你陪我们一起走吗,奥尔蒂克?”塞尔日先生问。 “是的,很乐意。”那位俄罗斯水手回答说。 “争取带回好猎物来,”卡斯卡贝尔夫人强调说,“我保证为你们做精美的饭菜!”当时才是下午二点钟,猎人还有时间在周围的树林里搜寻猎物。但是,在这浓密的树丛中猎物之所以没有主动跑到枪口前,是因为那里没有好事。 塞尔日先生、让和奥尔蒂走了,而科尔契夫和丁子香则正在照顾驯鹿。 这些动物很快就安置在草地一角的树下,在那里它们可以自由自在地吃草,反刍。 而这时候科尔奈丽娅又回到车子上,这里有许多活要干,同时她说: “喂,舒波里娜!”“来啦,妈妈。”“你,卡耶塔呢……?”“稍等片刻,马上就来,卡斯卡贝尔夫人!”然而,这是卡耶塔选定的与家长卡斯卡贝尔先生单独在一起的一个机会。 “卡斯卡贝尔先生?”……她一边向他走去一边说。 “我的小鹌鹑,怎么?”“我想和你谈谈。”“和我谈……?”“秘密地?”接着,他默默地自问: “小卡耶塔究竟想给我说什么呢……?是不是关于我那可怜的让?”两个人朝着小镇子的左边走去,而这时,科尔奈丽娅正在车子里忙着。 “瞧你,我的亲爱的孩子,”卡斯卡贝尔问道,“你想对我说什么,而又这么神密?”“卡斯卡贝尔先生,”卡耶塔回答说,“已经有三天的时间了我一直想与你谈一谈,而不让任何人听到,也不能让任何人看见。”“那末,你要给我说的一定很重要?”“卡斯卡贝尔先生,我知道塞尔日先生叫纳尔金涅伯爵!”“嗯!……纳尔金涅伯爵!”卡斯卡贝尔惊哑地说,“你知道……?你是从哪里听说的……?”“是在穆日村的那天晚上,当你和塞尔日先生交谈的时候被人听到的!”“可能吗?”“而我听到他们谈论纳尔金涅伯爵和你的时候,是他们没有料到……”“这些人是谁……?”“奥蒂克和科尔契夫!”“那末塞尔日先生就完了,而你也可能!……”“什么……他们知道……?”“是的,卡斯卡贝尔先生,而且他们还知道塞尔日先生是一个政治犯,他回俄罗斯去看他的父亲,纳尔金涅王子!”卡斯卡贝尔先生被卡耶塔刚对他说的这些惊呆了,摆动着双臂,张大了嘴,停在那里。接着,他思考后说: “我很遗憾奥尔蒂克和科尔契夫知道了这个秘密!”他回答说,“但是,既然意外地提供给他们,我相信他们不会泄露的!”“这不是偶然地被他们知道了秘密,卡耶塔说,而是他们要去告密!”“他们!……是些诚实的海员!……”“卡斯卡贝尔先生,”卡耶塔接着说,纳尔基涅伯爵要冒最大的风险!”“嗯?”“奥蒂克和科尔契夫是两个坏蛋,他们属于卡尔诺夫集团的。是他们在阿拉斯加边界袭击了纳尔金涅伯爵。在克莱纶斯港上船后要去西伯利亚,在里亚可夫群岛被搁浅,在那里我们遇上他们。他们之所以对纳尔金涅伯爵感兴趣,是因为他的一部分财产在吸引着他们。如果他在俄罗斯的领土上被辨认出来,他的生命就受到威胁。如果纳尔金涅伯爵拒绝他们的要求,他们就要去告密!……那末,塞尔日先生就完了,而你也可能!……”揭露出的问题使卡斯卡贝尔先生加重了负担,他保持沉默。卡耶塔向他说明了这两位俄罗斯水手如何引起她的怀疑。确实她听到过科尔契夫的声音……现在,她想起来了……那是在阿拉斯加边界上,在两个坏蛋袭击纳尔金涅伯爵的时候,还不知道这是一个在美洲的俄罗斯避难者。后来,在近些日子的一个晚上,当这两名水手夜里在营地值勤的过程中,卡耶塔看见他俩上前接近一位前来会面的人,她尾随着他们并亲眼目睹了他俩人与他们过去的七八个同谋之间的谈话……奥蒂克的全部计划都被揭穿……在旅行篷车穿过伯朝拉峡道之后,肯定有许多匪徒聚集在那里他决定要对塞尔日先生和卡斯卡贝尔一家下毒手,但当他知道塞尔日先生就是纳尔金涅伯爵之后他想最好强制要他交出一批巨款否则就到俄罗斯警察局告密……要等到达彼尔姆,奥尔蒂克和科尔契夫俩谁都不在这个罪恶行动中露面,以便维持局面,如果这个行动失败时,这将由他们的同伙送信通知塞尔日先生,要求与他会面…… 卡斯卡贝尔先生在听取卡耶塔的叙述过程中,简直无法抑制他的满腔怒火。正是这些坏蛋,他为他们帮了多少忙,解救了他们,养活他们,遣返……?嗨,这倒是一个很漂亮的礼物,是给沙皇帝国的一个很好的归还之物!…… 如果他们是英国人,也会毫无怜惜地归还大英帝国!啊!这伙混蛋!……啊! 这伙无赖! “而现在,卡斯卡贝尔先生,”卡耶塔问,“你准备怎么办?”“我将要干的……?很简单,小卡耶塔!……我把奥尔蒂克和科尔契夫交给我们将要遇见的第一个哥萨克警察分局,而他们将会被绞死……。 “请您考虑一下,卡斯卡贝尔先生,”卡耶塔接着说,你不能这样做!”“那为什么……?”“因为奥蒂克和科尔契夫将毫不犹豫地去揭发纳尔金涅伯爵,这就要和他一起去,这样他们就为伯爵提供回到俄罗斯的途径!”“我该死!”卡斯卡贝尔先生抱怨自己说,“如果只是我自己!……但是,塞尔日先生,这是另一回事了!……“你说得对,卡斯塔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这时,他心神不定,不知所措,走了几步,用拳头敲着脑袋想从中找出个办法来……后来,他向这位年青姑娘走去: “你告诉我,”卡斯卡贝尔先生问,“奥尔蒂克想等我们到彼尔姆后让他的同谋采取行动……?”“是的,卡斯卡贝尔先生,他向他们特别强调事先不能有任何表露!因此,我认为应该等一下并继续我们的旅行……”“难,”卡斯卡贝尔先生自言自语,“这太难了!……要把这些坏蛋留在自己身边,和他们握手,还要给他们笑脸!……我忽然想起一下子揪住他们的衣领,把他们打翻在地……就这样……就这样!看样子就像交易会管弦乐队中击铙钹的动作,先将他那双强有力双手分开,然后又靠近。”“您应该控制自己,卡斯卡贝尔先生,”卡耶塔接着说,“让人家认为你什么也不知道……”“你说的对,我的孩子……”“我只想问一下你是否考虑通知塞尔日先生……?”“不……确实……不!”卡斯卡贝尔先生回答说,“我看明智的办法还是保持沉默!……他会怎么样呢,塞尔日先生……?什么也不会发生!…… 有我照顾他……我值夜!……再说,我了解他!……为了不拖累我们更久,我们向右前行时,他可以向左走!不!……坚决不!……我保持沉默!……”“那你对让什么也不说……?”“对让……小卡耶塔……?更不会!……他是一个易激动的人!……他不能在两个可恶的强盗面前控制自己!……他没有他父亲那样的冷静!…… 他禁不住自己……不!对他和塞尔日一样。”“那末,卡斯卡贝尔夫人,不让她知道吗?”卡耶塔又说。 “卡斯卡贝尔夫人?噢!这是另一回事!……一个聪明能干,能够提出很好建议的女人……而且,甚至能够助一臂之力……我对她从来不保密,而且她像我一样也知道塞尔日先生就是纳尔金涅伯爵……一个逃亡者……”“那末,卡斯卡贝尔夫人……?”“是的!我对他说!……对这个女人,可以向她透露国家机密!……她宁顾让把舌头割掉也不会吐露机密的,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不会有比这更大的牺牲!……是的!……我要对她讲!……”“现在,回到车子里去吧,”卡耶塔说,“不要让别人发现我们不在车子……”“你说得对,小卡耶塔你说得总是有道理!”“特别是,卡斯卡贝尔先生,你要在奥尔蒂克和科尔契夫面前克制自己!”“这比较难,但是,你什么也别怕,我对他们微笑!噢!无赖!……与这些邪恶分子接触会玷污我们的清白!现在很清楚为什么他们告诉我他们不直接到里加去!……他们为抬举我们而一直陪伴到彼尔姆!……土匪!…… 流氓!……恶棍!……无耻之徒! 卡斯卡贝尔先生一下子把他所能想的十恶不赦的坏蛋的名词一连串地端了出来。 “卡斯卡贝尔先生,卡耶塔提醒道,您如果这样,怎么能控制住自己!……”“不,小卡耶塔,什么也别害怕!我这不好多了!……我憋得慌!…… 就像扼住喉咙一样!我马上就平静下来了!……我已经很平静了!……我们回到车子上去!……小家伙,走!”于是,两个人又走上小镇的路。他们再没有说话……他们都陷入了沉思!……多么出色的一次旅行,临近结束的时候被这个罪恶的阴谋玷污了! 在快要到车子跟前时,卡斯卡贝尔先生停下了。 “小卡耶塔?”他说。 “卡斯卡贝尔先生。”“我宁可对科尔奈丽娅什么也不讲!一定!”“那为什么?”“你要我怎么办!……我注意到一般来说,与其让一个女人保守一个秘密倒不如不让她知道更好!因此,就到我们俩为止!……”不一会儿卡耶塔回到车上,而卡斯卡贝尔先生在走过的时候向这个诚实的科尔契夫做了个友好的手势,而他却在那里咕哝: “多么古怪的模样!……”两小时之后,当猎手们回来时,奥尔蒂克肩上扛回一只漂亮的黄鹿,为此,卡斯卡贝尔先生给于热情的赞美。而塞尔日先生和让打死两只野兔和几对山鹑。科尔奈丽娅为她的这些挨饿的宾客们献上了一顿美味的晚餐,卡斯卡贝尔先生吃了好大的一份。确实,这个男子汉像个“大丈夫”一点也看不出他的忧虑!甚至没有一点感觉出有两个杀手就坐在桌子旁边的样子,这两个坏蛋后来的计划就是要像他一家下毒手!是的!他充满喜悦的心情和有感染力的愉快,而当丁子香拿来一瓶好酒的时候,他为回到欧洲干杯,为回到俄罗斯干杯,为回到法国干杯! 第二天是七月十日,车子向彼而姆方向行进。从通道出来之后,旅行大概可以在没有什么困难的情况下完成而且也不会引起任何事端。车子顺着乌拉尔山底流的维舍拉河右岸下行。在路上,遇到了乡镇、村庄、农场、热情好客的居民,猎物丰富,旅行小队到处受到欢迎。尽管天气很热,但经轻轻东北风的吹拂又显得清凉。驯鹿迈着矫健的步伐,摆动着漂亮的脑袋向前走。 另外,塞尔日又为它们增补了两区在最后一个小镇上买来的马。这样,它们一天能跑十古里路。 确实,这是个小剧团在古老的欧洲大地上的很幸运的开端。卡斯卡贝尔先生,要不是思量着把两个坏蛋同他一起带回到这里的话,他对各方面都感到满意。 “真想不到他们的团伙跟随我们就想豺狼跟着商队一样!来吧,塞扎尔·卡斯卡贝尔,还要和这些无赖开一个玩笑!”总之,这种复杂的局面扰乱了精心安排的计划,实在令人烦恼! 卡斯卡贝尔的证件都符合要求,塞尔日列入他的人员名单,俄罗斯当局未产生什么怀疑为他放行了。到了彼尔姆之后,塞尔日先生很方便地回到瓦尔斯卡城堡。他热情地拥抱了久别的纳尔金涅王子,在他身边呆了几天之后,又以街头卖艺者的身份告别了俄罗斯来到法兰西共和国避难,在那里他的安全有保障。于是,卡耶塔和他没有离开这个家庭!……不再有分离!……而不久以后,他知道这个可怜的让的苦衷!……噢!确实,绞死这伙危害美好前程的坏蛋是罪有应得!因此,他禁不住向他的同伴们发泄出莫名其妙的狂怒。 于是科尔奈丽娅问他: “塞扎尔,你怎么啦?”“我没有什么,”他回答说。 “那你为什么要发火呢?”“我发火了,科尔奈丽娅,因为我要是不发脾气,我就要变成狂犬病患者了!”而善良的女人只知道用自己的想象来理解丈夫的态度。 四天过去了,车子来到乌拉山西南六十古里左右的一个小城——索利康斯克。 无疑,奥尔蒂克的同谋应该在此城之前,但出于谨慎起见,奥尔蒂克和科尔契夫都没有寻求与他们取得联系。 然而,罗斯托夫和其他坏蛋就在那里,而他们夜里就又上路了,为了赶到位于西边五十古里左右的彼尔姆。看来没有什么能阻止这个罪恶计划的完成。 第二天,拂晓出发,并在七月十七日用渡船横渡过科斯瓦河。如果路上没有什么耽搁,再用三天的时间车子就可以赶到彼尔姆。在前往下塔吉尔交易会之前,在这里,卡斯卡贝尔一家要表演一系列的节目。无论如何,这是这个“巡回艺术团”的一个计划。 至于塞尔日先生,他准备在夜间回到瓦尔斯卡城堡。 人们可以想象得到他的烦燥和焦虑是多么合乎情理,正是出于这种心情他把自己的那些事对他朋友卡斯卡贝尔讲了!从他得救起,经历了从阿拉斯加边界到欧洲边界十三个月不平常的长途旅行,这期间他没有得到他父亲的消息。到他父亲那么年纪的人什么都要担心,甚至害怕再见不到他……?“那里会!……那里会”,塞尔日先生!塞扎尔·卡斯卡贝尔先生回答说,“纳尔金涅王子和你我一样,甚至比我们的身体还好呢!……瞧,我做了一个非常出色的梦游者!……我觉察到在过去和将来……纳尔金涅王子都在等待着你……他的精神振作,身体健康……再过几天你就会见到他了!……”卡斯卡贝尔先生毫不犹豫地判定事情将会这样地向前发展,而不会是奥尔蒂克这个无赖所策划的那种复杂局面。 于是,他想:“我不是坏人,但是,我能用牙咬断他的脖子,我会这样做的……不过我考虑还要适当节制一点!”然而,卡耶塔,随着车子逐步靠近彼尔姆,变得越来越警惕起来。卡斯卡贝尔先生将会做出什么决定?他打算如何挫败奥尔蒂克的计划使塞尔日先生的安全不受威胁?这些在她看来可以说是不可思议。他难以掩饰自己的惶惶不安而让并不知道内情,看到卡耶塔如此苦恼,如此虚弱,心如刀绞般难受! 七月二十日上午,跨过了卡马河,而在将近晚上五点钟的时候,塞尔日先生和他的伙伴们在彼尔姆大广场停了下来,在那里采取了一些措施以便在这里渡过数天的演出生活。 一个小时过后,奥尔蒂克与他的同谋取得联系,而罗斯托夫写了一封要在晚上交给塞尔日的信,信里说有紧急事情要与他会面并确定在本市的一个小酒店作为约会的地点。 如果他回避不去,就留神查明本人的下落,甚至在去瓦上斯卡的路上抓住他。 夜幕降时,当罗斯托夫提交时,塞尔日先生已经到瓦尔斯卡城堡去了。 这时只有卡斯卡贝尔先生一个人在,认为这封信的出现太出乎预料了。但是,他拿着信负责交给收信人而且妥善保存不向任何人说什么有关此信的事。 塞尔日先生的出走阻碍了奥尔蒂克计划的实施。他倾向于在与王已和伯爵会面之前进行敲诈勒索的图谋。但是为了更巧妙地掩饰,他没表现出一点内心的苦恼,当他在桌旁坐下进晚餐时只是说: “塞尔日先生怎么没有在呢……?”“没有,”卡斯卡贝尔先生回答说,“他去本市的行政当局,为演出的事走走门!”“那他什么时间能回来……?”“今天晚上,毫无疑问!” 第十三章 漫长的一天 彼尔姆省位于乌拉尔山的背漂地区,正好分布在欧、亚雨洲的分界线上,它的边界划定如下:西北与沃洛格达省毗邻,东部同托博尔斯克省接攘;西边和维雅特克省交接;南方与奥伦堡省相连。由于它地理位置上的这种布局,所以这里的人口是欧、亚雨洲的人奇妙地杂居在一起。 彼尔姆省的首府,彼尔姆市,有六千居民,座落在卡马河边。金属贸易在这里占有重要位置。十八世纪之前,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乡镇。但是,自从一七二三年发现这里地下有丰富的铜矿资源之后,就日益繁荣,到公元一七八四年宣布为彼尔姆市。 有什么能证实它的最后这个称号呢?几乎没有,确实如此!没有什么文物、古迹,大部分街道又窄又脏,住房不舒适,至于旅馆,好像从来也没有听到旅客的赞扬。 总之,市政官员的问题对于卡斯卡贝尔一家来说无关紧要。他的流动商号看来不比其他所有的更好些吗?它既没有为代替纽约圣尼拉宾馆而变化,也没有为取代巴黎大饭店而变化。 “想一想!”他重复着。“大篷车从萨克拉门托来到彼尔姆!仅次而已,请……给我指出你的巴黎、伦敦、维也纳或纽约宾馆中的一个,曾经是这样做的!”你准备对这些论据作出什么样的答辩呢? 因此,这一天彼尔姆市增加一个商号,正设在大广场的中间,它经过地方最高行政长官的批准,这位长官的职权相当于法国一个省的省长的职权。 这位要人一点没有发现卡斯卡贝尔剧团证件的可疑之处。 大篷车一到彼而姆,各种好奇的议论就很快传开了:一些法国的街头卖艺者,从此美洲来。车子用驯鹿拉着!……老板精明能干,他打算要赚热心观众的不少钱。 恰好,交易会正处于高潮因而在这里还得留一些日子。较好的收入看来是有保证的。但是必须抓紧时间,下边还要赶下塔吉尔的交易会,要为回法国赚到一笔钱。 后边,我们就可以看到演出的盛况。另外,多亏上帝保佑,它对卡斯卡贝尔一家显得极为和蔼可亲。 于是,大家大清早就起了床。让·桑德勒、丁子香和两名俄罗斯水手都自觉地、争先恐后地排练将要演出的节目。至于塞尔日先生则没有按他走前所说定的时间返回,这使奥尔蒂克十分恼火而卡斯卡贝尔先生倒没怎么担心。 凌晨时刻这次演出的广告已经张贴出去,它是按照塞尔日先生的口授用大号字写的。 卡斯卡贝尔家庭杂技团从美国回来的法国杂技团表演项目有:体操、杂耍、平衡技巧,力量和戏法表演,优美雅致,魅力无穷。 演员名单卡斯卡贝尔先生;头号大力士,各种力量型表演卡斯卡贝尔夫人:头号摔交手,各种摔交表演,在艺加哥国际比赛中获大奖。 让先生:各种平衡技巧表演者桑德勒先生:各种丑角表演者拿波里娜小姐:各种舞蹈动作表演者丁子香先生:各种滑稽动作表演者鹦鹉,雅哥:各种表演约翰·布尔,猴子:各种表演狗,瓦格拉姆和玛郎戈:各种表演精彩迷人里暗森林的强盗这是一出哑剧,涉及定婚、结婚,结局奇特。曾在法国和其他国家演出三千一百七十七次,获得极大的成功。 注:显然,该哑剧不用说话,代之以各种动作表演,这部戏剧艺术的杰作,甚至连那些不幸患耳聋症的患者也能看得懂。 为方便观众,可免费进场。进入座位后收费。 价格:一律四十卢布(没有男女老少之别) 通常,卡斯卡贝尔先生的演出都是露天举行,把一大块圆帆布往车子的前边一撑就开始了。但是,他发现这里有一个木板杂技场它是供马戏团用的。 尽管这个建筑物已显得破败不堪,经过风吹雨打,但仍然很结实。它可容纳二百至二百五十位观众。 总之,这样一个杂技场要比卡斯卡贝尔的帆布要好多了。于是,卡斯贝尔先生向市长提出请求要在他停留彼尔姆市期间使用这个杂技场,这个请求得到满意的答复,欣然同意使用。 尽管如此,卡斯卡贝尔还是有些担心,因为他的人员在翻筋头、舞蹈、力气活和其他一些项目上有些退步。表演方面的训练,从车子进入乌拉尔峡道以来就停止了,在后边的旅行时间里也没有组织进行训练。啊!一个真正的艺术家,难道不应该随时注意提高他们的艺术水平吗? 至于那部哑剧,不用再重复排练,演了这么长时间,不用提台词的人,也不必担心角色中的人物会出什么问题。 然而,奥尔蒂克几乎有些掩饰不住由于塞尔日先生延长缺席时间给他带来的焦虑。前一天的会面未能进行,他该通知他的同谋行动向后推二十四小时。他自己想,为什么塞尔日再没有在彼尔姆露面,而卡斯卡贝尔先生却回答说他当晚要回来……他留在瓦尔斯卡城堡了?这倒有可能,因为他不排除他去那里的可能。奥尔蒂克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控制不住自己了,并忍不住向卡斯卡贝尔先生是否有塞尔日先生的消息。 “一点也没有他的消息,卡斯卡,”贝尔先生回答说。 “我想,”奥蒂克接着说,“你昨天晚上一定等塞尔日先生了吗?”“因为,”卡斯卡贝尔先生回答说,“一定是他遇到了什么麻烦!…… 这实在令人恼火。如果他不参加我们的演出!……它也会是很精彩的很奇妙的,你等着瞧吧,奥尔蒂克!……你等着瞧吧! 卡斯卡贝尔说起来就像没有什么事似的,其实,他内心深处忐忑不安而且是非常严肃认真地考虑着这个问题。 前一天晚上,他说好当晚天亮前回来之后,就去瓦尔斯卡城堡去了。来去都是六俄里这倒不算啥!然而既然他未能返回,有三种可能:或者塞尔日先生在未回到家之前被扣留;或者他已经回到瓦尔斯卡城堡,纳尔金涅王子的情况不允许他离开,而留在那里;或者是当晚在返回途中被扣留。至于假设奥尔蒂克的同谋最终使他上了圈套,这是不可能办到的,鉴于卡耶塔所做的这种判断,卡斯卡贝尔回答说: “不!奥尔蒂克这个坏蛋好像没有显得那么心神不安!……他没有问我塞尔日先生消息,如果他的同谋已经把塞尔日先生抓到手!……啊!无赖!…… 只要我绞架上端没有看见奥蒂克和他的朋友,科尔契夫,我会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我的幸福中少点什么!”卡斯卡贝尔掩饰不住自己的痛苦和烦恼。于是,科尔奈丽娅,尽管给她带来的恼怨和不安井不比他丈夫少,她还是劝慰他说: “瞧你,塞扎尔,冷静点!……你忧虑过度了!……你应该面对现实!”“不能迁就这样的事实,科尔奈丽娅,我们应该利用这样的事实,我们要尽可能摆事实讲道理!塞尔日先生有肯定会在适当时候回来的,而我们还应等着他!”“好了,塞扎尔,没有人能怀疑他就是纳尔伯爵。”“不……没有人,确实,没有人……除非……”“你这是什么意思……?除非……?现在你就像丁子香那样说话!你的意思是……?只有你和我知道塞尔日的秘密……那末,你是否认为我把塞尔日出卖了……?”“你,科尔奈丽娅,绝对不是!……也不是我!……”“那么,那又会怎么样呢……”“好吧,我们知道,在彼尔姆有很多以前与纳尔金涅伯爵有关系的人,他们知道!……!一个俄罗斯人加入我们的剧团这会显得很奇特!……最后,科尔奈丽娅,有可能是我夸张,但是,出于我对塞尔日先生的友爱之情,我不能对此坐视不理!……我应该去看看再回来……”“塞扎尔,要注意,你去的时候可不要引起怀疑!……”科尔奈丽娅作了非常合乎情理的建议和提醒。“特别是,不要问一些不该问的人和冒味提出什么要求而使自己受到连累!我和你一样认为他的迟迟未归令人不安而且我宁愿他在这里!然而,我没把事情估计得很糟,我认为他一切很好,就在瓦尔斯卡城堡他父亲的身边。现在已是大白天了,他不敢出来,我能理解他,但是,在下一个晚上他一定会回来。因此,塞扎尔,别干傻事,冷静些,并想一想你将要扮演的那个角色,那是你艺术生涯的重要成就之一!”人们很难用语言来评价如此通情达理的女人,而又难以理解为什么他丈夫拒绝向她讲明事情的真象。总之,也许他并没有错。 谁能知道,科尔奈丽娅有多么激动,烦躁,当她知道奥尔蒂克和吉尔斯凯夫是什么人和他们企图干什么时,当着他们的面她能挺住。 卡斯卡贝尔先生保持沉默,并离开车子,注意观察杂技场内他的设施的详细情况。而科尔奈丽娅那里,卡耶塔和拿波里娜正帮她检查服装。假发以及在演出中所需要的一切有关辅助器件。 这期间两名俄罗斯人正忙着使他们的精神状态正常化,让人相信他们确实是两名遣送回来的水手,这就需要跑许多路,而不是活动一下。 而卡斯卡贝尔与丁子香一起干活,擦拭杂技场内软长椅上的灰尘,清扫戏台。让和桑德勒忙着搬运力量和技巧表演中所需要的用具。这些活干完后,接着必须听候戏班主任的吩咐”他的九件布景”,在这些布景下“他的卓越艺术家们演出这部驰名的哑剧——黑森林的强盗。”让这时的痛苦是前所未有的。他不知道塞尔日先生就是纳尔金涅伯爵,一个政治犯,不能留在他自己的国家。在他眼里塞尔日先生是个富有的地主,回到自己的领地,在那里和自己的养女定居。如果他知道俄罗斯帝国不准塞尔日先生入境而且看望完他的父亲纳尔金涅王子之后,他还要离开;如果他知道塞尔日先生希望能在法国寻求避难,那末,卡耶塔就会和他在一起!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之间的分离将会往后推迟几个星期,这就是说还可以形影不离地在一起生活几个星期! “是的!和让分别了,基尔日先生将要留在彼尔姆……而卡耶塔也和他留在那里!……再过几天我们就要出发离开这里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亲爱的卡耶塔,你在塞尔日先生的家将会生活得很幸福……然而!……”想着这一切,可怜的小伙子的心像刀绞般地难受!时间已是早晨九点钟了,可塞尔日先生仍未出现在大篷车前。于是,科尔奈丽娅提醒他,确实不应期待他在晚上回来,至少不能期望他在演出前的一小时回来,这时,在路上就会有被人认出的危险。 “那好,”卡斯卡贝尔先生心里想:塞尔日先生甚至不能参加我们的演出!……怎么,这不正好!……我一点也不遗憾!……它将会多精彩,这次演出……卡斯卡贝尔一家首次在彼尔姆剧场亮相!……带着这么多的麻烦,我会失掉表演的体能和技巧!……我将会在自已的角色中变得非常可憎,我将会使这个角色变得那样地面目全非。而科尔奈丽娅,尽管她是那么表白,她还是要处于困难的境地!……至于让,他想的只是小卡耶塔!……而桑德勒拿波里娜心里很难受,想到要和卡耶塔分开了!噢!我的孩子们,今天晚上我们会遭受一种什么样的失败呢!……我不大指望丁子香为剧团争光!”在这种情况下,卡斯卡贝尔先生再也坐不住了,他想去打听消息。像在彼尔姆这样的城市,有什么事发生,很快就能知道。纳尔金涅在这里有很高的知名度,也很受人们的爱戴……如果出现塞尔日先生落入警察局之手的情况,那末逮捕他的消息会迅速传开……这件事会变成人们谈论的主题……而甚至犯人已经被关在彼尔姆的集中营等待审判! 所以,卡斯卡贝尔先生了子香留下收拾整理剧场。然后,他到市内漫步游荡,沿着卡马河,那里的船夫们正忙于他们习惯了的劳动,在市区的上下的居民们专心于每于的劳作。他走进交谈的人群,不露声色地听……没有…… 他们的谈话与纳尔金涅伯爵毫无关系! 这不足以证实塞尔日先生平安无事,他又走上彼尔姆到瓦尔斯卡村的公路,警察局从那里带走塞尔日先生,如果在那里抓到他本人的话。每当发现远处有成群结队的行人时,他就当这是犯人,是被哥萨克刑警队押送的犯人! 在这种胡思乱想中,卡斯卡贝尔先生甚至忘掉了他的妻子、儿女和他自己,在纳尔金涅伯爵被逮捕的情况下,但愿能和解!其实,这很简单,向有关当局询问在什么条件下塞尔日先生可以留在俄罗斯的领土上,这就是为他返回提供方便的那些诚人的想法。然而,这样做,卡斯卡贝尔一家会付出多大的代价! 总之,卡斯卡贝尔先生由车站到通往瓦尔斯卡公路,这样不停地来回往返,这样就造成在将近上午十点的时候有人来要见他时,发现他人不在。 这时只有丁子香一个人在,他在那尘土飞扬的戏场中东奔西跑,他从这里出去时,发现了这个人,这只是一个俄罗斯农民。由于他们之间语言不通,所以无法进行交谈。当对方向他说要与他的老板说话时,丁子香连一句都听不懂。于是,他在去大篷车之前先上剧场找他。于是这个农民做了他本该首先要做的事;递过一封给卡斯卡贝尔的信。 这一次丁子香懂了。一封署名大名鼎鼎的卡斯卡贝尔收的信,它可能是给家长的……要不是给科尔奈丽娅夫人的,或者是给让、桑德勒拿波里娜的。 于是丁子香接过信用手势表示他明白并负责转交给他的老板。接着他一再表示感谢送走了这位农民,但是,未能打听他来自何方,是谁派他送来的。 一刻钟之后,当丁子香正要回到篷车里的时候,卡斯卡贝尔这时出现在戏台的门口,从来见过他如此紧张、恐慌。 “老板先生?”克卢说。 “怎么?”“我收到一封信。”“一封信?”“是的,一封刚送来的信……”“给我的?”“是给你的。”“谁送来的?”“一个农民。”“一个农民……?”“除非这不是个农民!”卡斯卡贝尔先生接过丁子香递给他的信,待他从信封的书写上辩认出是塞尔日先生的手迹时,他顿时变得脸色苍白,吓得他的忠实的仆人大声喊叫起来: “老板先生,你那儿不舒服?”“没有!”什么也没有?然而,这样壮实坚强的汉子眼下倒在丁子香的怀里。 塞尔日先生在信里写了些什么……?为什么他要给卡斯卡贝尔先生写信……?显然是向他说明受阻未能在夜间返回到彼尔姆的原因!……那末他已经被捕……?卡斯卡贝尔打开信,揉了揉右眼,然后又揉了揉左眼,一口气看完了信。 他不禁发出令人震惊的叫喊声,像一种半扼住喉部而发出的叫声!两眼发白,面部痉挛,由于神经性挛缩使面部麻痹。他想说话但发不出声!…… 丁子香可能认为他的老板要窒息而死,于是为他松开了领带…… 卡斯卡贝尔先生突然跳起来,猛的一脚踢开了椅子,远远地落在剧场最后一排的软长椅子上。他转来转去,坐立不安,猛然间他又用习惯使用的那种方式踢了丁子香一脚,丁子香没有回击,这一脚正好和习惯上所踢的那个位置没什么不同……难道他的老板是发疯了吗……?“瞧!老板先生,”丁子香喊叫道,“我们不是在做对打表演!”“是的,我们是在表演!”卡斯卡贝尔先生喊叫说,“从来也没有做这样的表演,然而这是精彩的表演!”丁子香只好听任这种答复。这时,他揉着腰部,因为,他刚才挨得那一脚确实不轻! 然而这时候,卡斯卡贝尔先生又冷静下来了,向他走去并用神秘的腔调说: “丁子香,你能保守秘密吗……?”他说。 “当然,老板先生!……我从来也没有透露过要我保密的事……除非……”“嘘!……行了!……你看见这封信了吗?”“农民拿来的那封信……?”“正是它!但愿你不可能给任何一个人说我收到这封信……”“不!”“对让、桑德勒或拿波里娜……”“好!”“而特别是不要对我的妻子,科尔奈丽娅讲,否则,我向你发誓,我要用稻草把你裹起来……”“活着裹起来……?”“活着……让你感受一下愚蠢!”在这种威胁面前,丁子香吓得全身都颤抖起来。 后来,卡斯卡贝尔先生搂着他的肩膀,在他的耳边以一种自鸣得意和盛气凌人的口气低声说: “因为她会妒忌的,科尔奈丽娅!……你知道吗,丁子香,你看我是不是一个美男子!……一位漂亮的女人……俄罗斯公主!……你懂吗!……她给我来信了!……要和我约会!……好了,全当你什么都不知道……”“一定,”丁子香回答说,“除非……”但是,这种约束在丁子香的脑海里会怎么领悟呢,人们未能知晓! 第十四章 深受观众欢迎的结局 该剧的题目既新颖又有吸引力:黑森林的强盗,是一部优秀的著作。它是根据古典戏剧艺术的创作戒律,在时间、情节和地点三统一的基础上写成的。它的序幕列出了人物、紧扣情节的纽节,它的结局巧妙地把它解开,无论你怎么估计,它的结局同样会产生良好效果和重要影响。一些最挑剔的现代评论家声称说,连高潮的一场都没忘掉,它写得太好了。 另外,不应以现代鉴赏水平来要求卡斯卡贝尔剧本中的某一出戏,在那里把所有的私生活的细节都搬上舞台,在剧本中的一出戏中罪犯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至少美德没有得到充分的弘扬。不!在黑森林的强盗这部剧中的最后一场中,无辜得到公认,邪恶受到应有的惩罚。就在一切好像都要完了的时候,宪兵出现了,当他们用手揪住叛逆者的衣领时,大厅被掌声震得都要塌下来似的。 无疑,这个剧本根据语法学的基本原理要求,用简洁有力的文体写成的。 它摆脱了新学派的一些做作的新词的使用,拼弃了文献熟语和一些注重现实的词语。而且,这部哑剧可以在各种剧场演出,也可以在露天演出。最大的优点是,它只是用动作和表情来表达,不会有说话上的语法错误及其他不利之处。 前边提到:不应要求卡斯卡贝尔,等等……因为卡斯卡贝尔正是这部杰作的作者。杰作是一句空话,然而,在新老大陆上是如此地受欢迎,有三千一百七十七次的演出,却是事实。 此外,这部剧这样处理,突出了卡斯卡贝尔剧团的特殊才能和智慧,它是如此的真实、多变,从来也没有这样一个艺术团体,能够在一个无固定地点或者说流动剧团团长的领导下向公众演出。 现代戏剧艺术大师们非常正确地提出这样一个原则:“戏剧,应该永远让人笑或哭,或者,打呵欠。”那好!如果从整个的编剧艺术上评价,黑森林的强盗这部剧获得杰作的称号是当之无愧的。在观看中,观众笑得流出眼泪,有时又会哭得泣不成声。没有一场或一场戏的一部分,在观看中,最冷漠的观众也没有想张开嘴打呵久。即使有人打呵欠,也是消化系统的痛苦引起的,这种呵欠最终会被哈哈大笑或啜泣声所取代。 由于整个剧作经过精心周密的构思和组织,所以它就显得明白易懂,安排处理简练、紧凑。可以说已经达到这样的程度,即坦然地自我安慰说:“难道这不是事实吗!”这是一个非常戏剧化的故事,一对情人互敬互爱。为排练上的方便起见,让拿波里娜扮演少女而由桑德勒扮男青年。不幸的是,桑德勒很穷,拿波里娜的母亲,高傲的科尔奈丽娅不愿让人说起这门婚事。 最使人感到新鲜的是,这种爱情的事由于大傻瓜丁子香的存在而受阻,这个傻瓜金钱上富有,与他智力上的贫穷正好是形成鲜明的对照,究竟哪一个爱上拿波里娜井要娶她为妻。这里边,有一个天才的操纵者在起作用,这就是拿波里娜的母亲,她这个人珍视钱财,他没有更多的要求,只要把女儿嫁给他就行了。 的确,很难巧妙地插入一个情节而使故事变得更加生动有趣。问题在于这个愚蠢的丁子香没能张开嘴说一句蠢话。他本人长得滑稽可笑,鼻子长得又长又怪,也没有作矫正。他有一个不良的习惯,就是乱摆乱放。而当他收到结婚的礼物时,猴子,约翰·布尔满脸怪相,还有鹦鹉,雅哥也不高兴,只有剧中提到的那些表演艺术人员捧腹大笑。 然而在两位心情沉痛无比的年青人面前,这种笑声很快消失了,两位青年今后只能偷偷地相会。 事情明确了,科尔奈丽娅强迫女儿成了亲,举行婚礼的日子到了。拿波里娜穿上了她最漂亮的礼服,然而哭得像个泪人,满脸的沮丧和失望。这确实令人不快的事,眼看一位年青貌美的姑娘要投入一个丑陋愚蠢家伙的怀抱,真似好花插在粪堆上,怎能不让人感慨呢! 这一切都是在就地的教堂里演出,钟敲响了,门打开了,只需进去就行了。桑德勒跪倒在柱廊的阶梯上!……应该踩在他身上通过!……再没有比这令人伤心的事啦。 突然——在全部法兰西喜剧院的保留剧目中,也许没有过如此的剧情突变——一位年青的军人出现了,把背景的幕布都弄得颤抖起来。他是让,是这位不幸的新娘的哥哥。他是战场上回来的,在战斗中他击败了敌人,这些敌人随着演剧所经过国家而变化,在美洲的英国人、在德国的法国人、在土耳其的俄罗斯人等。 诚实而又讨人喜欢的小伙子——让及时赶到了。他能使事情以自己愿望为转移。他获悉桑德勒爱拿波里娜而且拿波里娜也爱桑德勒。因此,让用膀子用力猛击一下丁子香之后,要求与他决斗,然而,这个幼稚可笑的笨蛋被吓得魂不附体,急忙放弃了这桩婚事。 可以看出该剧是多么引人入胜,扣人心弦,情景又是怎样一环套一环地连贯起来!……但是,还没有结束。 因为,当大家寻找科尔奈丽娅、丁子香找她让收回嫁女许诺时,出现了一个插曲……科尔奈丽娅失踪了!……大家找过来,找过去!……反复找还是没有人影! 突然,在附近树林的深处传来喊叫声。桑德勒听出这是卡斯卡贝尔夫人的声音,不管她是不是自己未来的岳母……他飞跑过去救她……显然,这位专横的女人被弗拉卡萨集团劫持了,有可能就是弗拉卡萨本人干的,这个作恶多端的,很有名气的黑森林的强盗的头子。 确实,正是这家伙来了,而让抚摸着他的心脏附近,以便在必要时保护它,丁子香敲响了钟,以此作为求救信号。枪声响了,……观众在喘息着而且很难想象这种激动人心的场面竟然是剧场中稍远一些的地方产生的。 这时候,卡斯卡贝尔先生,身着可怕的弗拉卡萨的卡拉布里亚服装,在他的同伙的簇拥下出现在舞台上,他拖着科尔奈丽娅,她在全力地反抗着…… 但是,一个英勇青年率领的一支宪兵队赶到了,威武雄壮,穿着齐腰的靴子……于是桑德勒的岳母得救了,强盗被抓走,多情的桑德勒娶了他的未婚妻拿波里娜。 这里需要补充的是,由于人员不足,坏人团伙一方也好,宪兵一方也好,都未能出现在舞台上。是丁子香在台后负责模仿他们的各种不同的喊叫声,给人造成一种假象而已。至于卡斯卡贝尔先生,迫使他戴上手铐,落入法网。 这就是那丰富的智慧充满头脑的赛扎尔·卡斯卡贝尔衔生亲手编写的戏剧,它将在彼尔姆剧场演出。毫无疑问,它同样会获得和过去一样,习惯性的成功,如果翻译与演出处于同一水平的话。 在平时,卡斯卡贝尔先生比较粗犷豪放,科尔奈丽娅注重她的出身和命运,让看起来有骑士风度,桑德勒长得十分讨人喜欢,拿波里娜美丽动人。 再看他们各自扮演的角色,真可谓戏如其人。但是,应该承认,这一家人这一天过得不够开心。她非常痛苦,可以肯定,一旦登上舞台,会缺乏激情,面部表情不明确、括话的动作不会准确……,有可能,流眼泪的效果会更真实,因为大家都想哭,而笑的效果绝对不会好的! 当大家围着桌子坐下吃中午饭的时候,发现赛尔日先生的那个位子空着,这好像立即给人一种马上又要出现分离的预感,痛苦难受的气氛增加了……没有一个有饿,也没有一个人渴……这种场面确实令人伤心! 好了!别这样,剧团的团长说。他带头吃了很多。午饭结束了,然而,他好像未感到局促不安,要发泄自己内心的不快。 “啊,怎么这样!他说,现在还没完……?我只看见一个个脸吊那么长!……从你开始,科尔奈丽娅,在你这里结束,拿波里娜!……哎唷,我的肚子,真见鬼!这对我不好,孩子们,这一点问题也没有!……我希望大家开心,兴高彩烈,而且每个人都尽自己所能,做出一份贡献,这样,一定会受到欢迎的,要么我就发火了!”经卡斯卡贝尔先生这么一番开导,而他本人,没说得,首先带头,没有人再敢抬惹他生气。只好服从……,大家都听他的。 另外,这个风趣的人,如此地足智多谋,因此,每当情况危机,困难重重的时候他总能想出办法,献出良策而化险为夷。 他决定进一步完善他的演出,或者更确切地说,增强舞台表演的效果。 他说,直到那时候,还缺乏配角,不论是强盗还是宪兵从来都没有出现在观众面前。尽管他表演了抢劫,只是他一个人,卡斯卡贝尔先生认为,如果在结局中,群众演员得到补充,那末演出会产生更大的影响,更好的效果。 于是他产生了在这次演出雇用群众演员的想法。其实,奥尔蒂克和科尔契夫不就在身边吗?为什么这两个诚实的水手拒绝充当强盗的角色呢? 因此,在离开餐桌时,卡斯卡贝尔先生向奥尔蒂克说明情况,而在最后说: “你们二位在演出中扮演一下群众演员行不行……?这的确能给我帮个大忙,我的朋友们!”“没问题,非常愿意干!”奥尔蒂克干脆地回答说,“科尔契夫和我求之不得!”由于他们认识到同卡斯卡贝尔一家搞好关系对他们有利,所以,很容易理解他们兴然接受这个要求的举动。 “太好了,我的朋友们,好极了!”卡斯卡贝尔回答说,“那你们只要和我一起出场就行了,这是在我上场的时候,也就是在结局的那一场!…… 我怎么干,你们也怎么干:同样的眼神、同样的举止,甚至连狂怒的吼叫声都是一样的!……你们等着瞧,一定会很顺利,而且我向你们保证会取得非凡的成功!”然后,他考虑片刻之后说: “我考虑,他补充说,你们两个人,也只能扮两个强盗!……这还不够!……不够!……弗拉卡萨指挥着整个一个强盗集团,如果我能给你们再增加五、六个人,效果将会更好!……如果你们能在城里替我招收几个没有工作的合适的人有多好,给他们一瓶好伏特加和半个卢布,没问题吧?”奥尔蒂克看了一眼科尔契夫,回答说: “这能办到,卡斯卡贝尔先生,昨天,我们在小酒馆刚好认识了六个老实人……”“把他们领来,奥尔蒂克,今天晚上就把他们领来,为我的结局增添效果!”“就这样说定了,卡斯卡贝尔先生。”“好极了,我的朋友们!……演出会多么精彩!……多么吸引观众啊!”于是,两名水手走了,卡斯卡贝尔先生惊厥地笑了一下,因为他的腰带脱落在肚子上。科尔奈丽娅以为他要昏厥过去了。 “塞扎尔,饭后,谨防那样笑,”她说。“我……?笑,我的贤妻……?可我一点也不想笑!……也许我笑了,是我自己没有发现。……实际上,我非常痛苦!……你想想,现在已是下午一点了,这位善良的塞尔日先生还没回来!……真倒霉!”后来,当科尔奈丽娅收拾准备服装时,他出去了,为的是在外边跑一跑,这看来对他是不可缺少的。 演出要在下午四点开始,这样可以节省照明,它有待彼尔姆剧场改进。 在这种情况下,拿波里娜不是显得不那么艳丽,而她的妈妈本人“保养”得挺不错,在大白天面对观众还能过得去吧? 很难想象卡斯卡贝尔的广告在城内引起什么样的反响,且不说丁子香的大鼓,已经有一个小时的功夫了,他使劲击打发出不平常的嗒啦,嗒啦的交替轰鸣声穿过大街小巷、山岳海啸,让整个俄罗斯同时都能听到! 于是到上边所说的演出时间,剧场四周观众云集:彼尔姆省的省长及其家人、一些当地官员、集中营的军官、几个当地大批发商,还有一些赶来参加交易会走私商贩等,最终使剧场变得人山人海。 门口剧团乐器演奏者坐立不安,桑德勒、拿波里娜、丁子香,他们分别手持直升式活塞的短号、长号和鼓。而科尔奈丽娅,身穿内色紧身上衣和玫瑰色裙子,他负责使大的共鸣箱发出雷呜般的响声。从那里发出极大的嘈杂声,为吸引周围的农民产生了很好效果。 接着,卡斯卡贝尔的声音响起了,他用清楚易懂的俄语大声说: “请进!……请进,女士们,先生们!……每位四十戈比……没有区别!……请进!”待女士和先生们在长条软椅上刚坐好,乐队席就立即遮挡起来,以便重新安排他们在演出节目中的角色。 第一部分演出效果极好。小拿波里娜的走钢丝绳;桑德勒做小丑的柔体拆散表演,受过驯的狗、猴子约翰布尔和鹦鹉雅哥都有精彩的、逗人乐的节目;卡斯卡贝尔夫妇做力量型和技巧型的表演。这些都取得圆满成功。因此,报之以热烈的掌声对这些一流的艺术人材来说是当之无愧的。让,也做了他的表演,也许,小伙子的思想有点跑锚,他的手有的迟疑,有可能在某一刻,他的平衡技能显得模糊不清……?但是,这些在教练眼里是能观察到的,而观众不会发现这个可怜的小伙子那些动作还没有做到家! 至于迭罗汉表演,它在幕间休息之前进行的,全体一致要求再做一次表演。 此外,卡斯卡贝尔先生显得格外兴奋,心情极好,为有这么优秀的演员而骄傲。这位高级艺术大师,上层人物,从来也没有这样充分明显地展示出他内在活力、气质。卡斯卡贝尔家族的荣誉有增无减。卡斯卡贝尔这个名字将会在俄罗斯人中一代一代地流传,永远受到赞美和崇敬。 但是,观众们津津有味地欣赏着演出节目中第一部分的每个节目,急不可耐地等待观看第二部分!就在短短的幕间休息时间里,人们在走廊中谈论的也只有这唯一的话题。 经过十分钟休息后,人群又回到剧场,座无虚席。 一小时过后,奥蒂克和科尔契夫从外边回来了,领回六个群众演员。正像人们猜测的那样,这些人正是他们在乌拉尔狭道会见的那些老伙伴。 卡斯卡贝尔先生仔细地察看了他的新演员,长相挺好!……他大声说,“五官端正!……胸部健挺!……有可能是出于急于充当剧中的角色而显得有些过分地彬彬有礼……最后,拿上假发、胡子,用这些做有关的准备工作!”而卡斯卡贝尔只在剧的最后出现,因此,他有为这些新演员做准备工作的时间。为他们穿衣、梳妆、理发,一句话,就是要把他们装扮成像样的强盗。 这时候,在布置好的剧场中,幕布随着乐队最后的和音而降下。而这一次之所以未降,是因为在剧场的戏台上原来就没有幕布,从它开始作为剧场以来就没有过。 但是,人们没有想到这里连装潢都没有,或者至少也有某种装潢表面。 左边,一个壁橱带有上漆的十字,表示教堂,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偏祭台。它的钟楼应该在台后。中间,是本村展开的民众广场,自然以平台为代表。右边,是一些用栽培箱养起来的小灌木,由于布置很巧妙,足以给人以黑森林感觉和想象。 演出在一片寂静中开始了。拿波里娜打扮得真漂亮,她那条纹短裙,稍稍有点变旧,无边软帽就像一朵鲜花放在他美丽的金黄色的头发上,而特别她那天真纯朴,温柔善良的面容!拿波里娜的情人,桑德勒,身着齐膝橙色紧身服,袖笼有些退色。他向拿波里娜求爱,献殷勤的姿势动作表演得充满激情而感人。丁子香迈着长腿登场了,带着艳黄色的假发,长鼻子上架了一副圆框眼镜,看样子有点傻而又带几分自命不凡。猴子也出来作怪相,鹦鹉叽哩呱啦叫个不停,它们也给人增添了不少乐趣。 科尔奈丽娅突然出现了,她为要作岳母而怒不可遏。她拒绝桑德勒向拿波里娜求婚,人们感觉到在这个高个子的中年妇女的华丽俗气的旧衣服下心脏在跳动。让的出场获得极大成功,他扮演的是一个意大利宪兵。这个可怜的小伙子,精神不振,内心充满忧伤!他更爱扮演桑德勒的角色,而卡耶塔作她的未婚妻,而只要把她领到教堂就行了,然而光阴无情,他们在一起呆的时间已是指日可数了! 但是,剧情是如此地刺激人以致征服了演员。它就能充分地展现这个角色的不寻常的艺术才能。可以想象,身着意大利宪兵服的哥哥从战争中回来,然而他顶住一个母亲的高傲的禁令和制止一个笨蛋的荒谬要求!精彩的场面出现了:让对丁子香的挑战的一场戏开始了。 丁子香这个蠢货吓得下颌直打哆嗦,眼花缭乱,而且他的难看的鼻子显得晚加长。人们好像觉得剑头从他的头袋穿过而从他的面部正中间出来。 于是在台后发出强烈的惨叫声,桑德勒失去,勇气而且有自杀的念头,因为,他觉得生命对己来说已经失去意义,于是向栽培箱营造成的树林冲了过去。这时听到后右激烈的搏斗声,而且传出了枪声…… 顷刻间,弗拉卡萨——强盗头子登上舞台。他身穿几乎要发白的玫瑰色紧身衣,留着几乎变成红棕色的黑胡子。整个罪恶集团跟随着他耀武扬威,指手划脚。在这些强盗中间,奥尔蒂克和科尔契夫,在假发和衣服的掩盖下难以辨认出来。科而奈丽娅被可怕的黑帮头子抓住,她尊严、贞节受到威胁。 桑德勒急忙去保护她,然而,好像戏剧的正常结局要受到影响,因为,这一天的剧情不同往常。 卡斯卡贝尔先生一个人扮演整个强盗集团时,让、桑德勒、科尔奈丽娅、拿波里娜以及丁子香串通好,使他敬畏,等待宪兵的到来,这从舞台后边远远传来的信号中可以得知。但是,这一次弗拉卡萨的头子,是八个坏蛋的头这是可见的、明显的,很难使人信服……所以有必要自问,如何收场才不致过分地影响真实性…… 突然间,一支哥萨克小分队冲上舞台。这就是更难以使人预料的一次出场…… 其实,卡斯卡贝尔先生丝毫也没有忘记为这次演出所寄于的异常哄动效应,为此,他配齐了群众演员。宪兵或哥萨克,是一码事!刹那间,奥尔蒂克、科尔契夫和他们的六个同伙全部被压倒在地绑起来,这很简单,因为他们所扮演的角色要求他们落此下场…… 但是,突然,听到这样的喊叫声: “啊,不是我,求你们放过我吧,善良的哥萨克!……那些人才是!…… 我……我只是闹得玩一玩而已!”而是谁这样说呢……?这是弗拉卡萨,更确切地说是卡斯卡贝尔,他重新站起来,双手被松开了,而群众演员,正式用链子系在一起,被警察局抓了起来。 这正是卡斯卡贝尔先生想出的高招!早在他请奥蒂克和他的同伙扮演群众演员之后,就很快与彼尔姆当局取得联系,通知他们“这里有好戏看!”这就可以说明为什么一支哥萨克小分队刚好在戏剧的结尾时赶到的原因。 啊!成功了,太精彩了,一出十足的好戏。 便是,奥蒂克重新站立起来,他指着卡斯卡贝尔先生对哥萨克分队长说: “这个人,”他说,“向你检举!……是他把一个政治犯带回俄罗斯的!…… 啊!你出卖我,该死的街头卖艺的家伙,现在该我出卖你了!”“出卖,我的朋友,”卡斯卡贝尔先生镇静地迷着眼睛回答说。 “他领进来的是一个从雅库斯特要塞越狱的政治犯,这就是纳尔金涅伯爵!”“好极了,奥尔蒂克。”这时,科尔奈丽娅、他的孩子们,而卡耶塔则是刚赶到,全都被惊呆了!…… 此刻,一个观众站了起来……他就是纳尔金涅伯爵。 “就是他!”奥尔蒂克说。 ——“是的,就是那个奥蒂克!”塞尔日先生回答说。 ——“但是纳尔金涅伯爵被大赦了,”卡斯卡贝尔先生在声说,同时发出响亮而又蔑视的笑声。 它在观众中间引起强烈的反响,所有这些事实,再混杂一些剧中的想象,这会引起人们思想上的混乱! 只要作一个简短的说明就行了。 卡斯卡贝尔一家从阿拉斯加边界收留纳尔金涅伯爵起已经过去十三个月了,在这期间,他不知道俄罗斯国内的一点消息。无论是在伊乌孔的印地安人中还是在里亚可夫群岛的土著人那里,他都没有得到任何俄罗斯的消息。 他不知道,已有六个月沙皇亚历山大二世,已经发出赦令,大赦纳尔金涅伯爵这样处境的政治犯。他的父亲,纳尔金涅王子给他写信到北美洲,说明他可以回到俄罗斯,并在家焦急地等待着他。但是,他已经离开了那里,因此就不知道这封信,而后来信又退回他家——瓦尔斯卡城堡,因为没有收信人。 人们可以设想,当王子得不到儿子的一点消息时,他会多么焦虑不安。他想人已经不存在了……在流放中死亡了。当塞尔日先生回到城堡时,他的健康受到危害,身体已经变得很坏。在失望中又见到了自己的儿子,这使得纳尔金涅王子欣喜若狂!……纳尔金涅伯爵自由了!……他再也不用害怕俄罗斯的警察局了!……而后来在见到他父亲以后,再也不愿意让他父亲像过去那样继续下去,再也不想离开他几个小时,于是他向卡斯卡贝尔先生写了那封信,告诉他这一切。此外,还告诉卡斯卡贝尔先生,他在演出临近结束的时候,来彼尔姆剧场与卡斯卡贝尔先生会面。 所以卡斯卡贝尔先生就会有必胜的信念,而采取措施使奥尔蒂克集团在剧的结局中就范。当公众知道事实真相后,无不拍手称快,在带走奥尔蒂克及其同谋时,欢呼声,叫好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而这邦家伙在逼真地扮演了那么长时间的强盗角色之后,最后同样还他们逼真的本来面目。 塞尔日先生,很快就知道了所发生的一切“卡耶塔如何揭穿了这个策划对付他和卡斯卡贝尔一家的阴谋,这个印地安女青年又是怎样冒着生命的危险,悄悄地溜出去尾随这两个俄罗斯水兵,而后来她又怎样把一切告诉卡斯卡贝尔先生,而卡斯卡贝尔先生又为什么既未告诉卡斯卡贝尔夫人又未告诉纳尔金涅伯爵。“向我保密,塞扎尔!”卡斯卡贝尔夫人带着责备的口气说。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的贤妻!”科尔奈丽娅已经原谅了自己的丈夫,不一会她大声说:“啊!塞尔日先生,我应拥抱你!”接着,又感到很不好意思: “请原谅伯爵先生……”她说。 “不……对你们来说是塞尔日先生,我的朋友们!……对你也一样,我的女儿。”他向卡耶塔伸开双手补充说。 第十五章 尾声 卡斯卡贝尔先生的旅行结束了,圆满地结束了!车子只需穿过俄罗斯和德国,就进入法兰西的领土,向它的北部行驶,回到家乡——诺曼底!无疑,面前还有一段较长的里程。但是它与刚刚经过的两千八百古里的行程相比,不过是一次散步,仅仅是一次散步——“乘出租马车的兜圈,”卡斯卡贝尔先生说。 是的!旅行结束了,没想到,经过那么多奇遇和风险,圆满地结束了。 从来也没有过比这更幸运的结局——甚至在黑森林的强盗这部令人赞美的戏局中也没有过,它是在观众和演员都感到极大的满足和愉快的情况下结束的——奥尔蒂克和科尔契夫除外,因为,他们俩在几个星期之后被绞死,而他们的同谋被终生流放到西伯利亚的远方。 当时面临着带有各种忧伤的分离问题。究竟怎么来解决呢? 好办!这里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 当天晚上,当所有的人都在车子里聚齐的时候,纳尔金涅伯爵说: “我的朋友们,我知道我欠你们的一切,如果万一我忘了它,我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那我能为你们做些啥呢……?一想起我们一分离,我的心里就非常痛苦!来吧!……你们留在俄罗斯,永久留在这里,生活在我父亲所管辖的区域内行不行?”卡斯卡贝尔没料到会提出这样的建议,稍加思索后回答说: “纳尔金涅伯爵先生……”“请称我为塞尔日先生,”纳尔金涅伯爵说,“就这样称呼!……我非常高兴!”“那好,塞尔日先生,我们全家和我个人非常感动,你向我们提出的建议,反映出您的一片真情……我们表示衷心的感谢!但是,您知道……那里……那是我的家乡……”“我明白您的意思!’纳尔金涅伯爵回答说。 “是的!……我理解您……,既然您想回到法国,回到您的家乡诺曼底,我很荣幸地知道您会在您家乡定居,住在漂亮的乡下别墅,并在周围有农场和一些土地!在那里您可以恢复您长途旅行的疲劳……”“不必考虑我们的疲劳,塞尔日先生!”卡斯卡贝尔大声说。 “好吧,我的朋友……请很坦诚地告诉我!……!你在这种状况下还能顽强地坚持下去吗……?”“是的……既然它能使我们活下来!……”“你们不愿意让我明白,”纳尔金涅伯爵又说,“会使我痛苦的!你们为什么要拒绝我对你们做一点事的要求呢……?”“你不该忘记,塞尔日先生,”科尔奈丽娅回答说,“这就是我们对您的要求,因为,我们永远不会忘记您,不会忘记您和卡耶塔……”“我的妈妈!……”青年姑娘大声说。 “我不能做你的母亲!”“为什么不?卡斯卡贝尔先生夫人?”塞尔日先生问。 “怎么可能呢?”“让他做你儿子的妻子!”纳尔金涅的这些话会产生怎样的效果,肯定会产生良好的效果,这是在他光辉生涯中所能取得的成效! 让高兴得要发疯似的,他吻了塞尔日先生的双手,把卡耶塔搂在怀里。 是的,她要做让的妻子了,而且她仍然是伯爵的养女!卡斯卡贝尔夫妇难道作梦也没想到他的儿子会有更美好的前程吗?至于接受纳尔金涅伯爵无非是为了巩固他们的友谊,两个人都没有同意。他们的职业挺好,应该继续下去…… 这时小青年桑德勒走上前来,声音有点激动,但双眼充满玩皮,喜戏的神色说: “何必呢,爸爸……?我们是富人了,我再也不需要为生活去干活了!”这个调皮鬼很自豪地从口袋里掏出他在卡里布森林中拾到天然金块。 “你在哪里找到的?”卡斯卡贝尔大声说,他拿着宝石。 桑德勒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那你没有丝毫向我们透露呀……?”科尔奈丽娅大声叫嚷着,“那你能保守这个秘密吗……?”“是的……妈妈,尽管它没有费什么劲就到手了!但,我想给你们一个惊喜,而且要告诉你们,我们回到法国以后就成富人了!”“啊!可爱的孩子!”卡斯卡贝尔说。“那好,塞尔日先生,正好碰上好运气!……您瞧!这确实是天然金块!……它确实是金子……只要去兑换就行了……”纳尔金涅伯爵接过小石块子仔细检查,以便确定它的价值,它在手掂了掂,他发现了上边闪光的小点。 “不错,他说,是金子,它的重量至少有十磅……”“那值多少钱……?”卡斯卡贝尔问。 “两万卢布!”“两万卢布!……”“但是……只要……兑换……而且要立即兑换!……喂……照我说的办!”而塞尔日先生不愧为塞扎尔卡斯卡贝尔的学生,如此老练地做了魔术游戏,用一个钞票夹替换了金块,而票夹正好在年青小伙子的手中。 “这是个戏法!”卡斯卡贝尔先生说。 “在这个票夹里装的是什么……?”科尔奈丽娅问。 “金块的价钱!……噢!”“一点也不多……但一点也不少!”塞尔日先生回答说。 因为里边正好有一张巴黎某银行的两万卢布的支票。 这种天然金块究竟值多少钱?这到底是金块,还是桑德勒随便拣到的一块砾石呢?这个迷始终没有解开。不管是什么东西,卡斯卡贝尔准是相信纳尔金涅伯爵口头上说的,这是出于对他的信任和友谊,他认为这是任何珍宝也无法比拟的。 卡斯卡贝尔一家在俄罗斯停留了一个月。无论在彼尔姆交易会还是下吉塔尔交易会都再没有出什么麻烦。父母、弟妹会不会避开不参加让和卡耶塔的隆重婚礼仪式呢?不,他们参加了。 “嗯,沙皇!……你曾经想到过吗”……?科尔奈丽娅在离开城堡教堂的时候说。 八天之后,卡斯卡贝尔夫妇、桑德勒、拿波里娜和克卢告别了纳尔基纳伯爵,乘火车走回法兰西的归程。 卡斯卡贝尔返回家乡诺曼底成了一大事件。他们夫妇成了周围有名的地产大业主,为桑德勒和拿波里娜的未来积累了巨额钱财。让做了纳尔金涅伯爵的秘书,而卡耶塔变成最幸福的女人之一,他们俩每年都要回到那曾经陶醉过的阿尔斯卡城堡看望伯爵他们,在那里他们受到令他们陶醉的款待;这话说得是如此的正确,在这一天卡斯卡贝尔家族沉浸在幸福之中,忘记了一切。 这就是这次旅行的忠实记述,可以把它看作奇特旅行从书中最为吸引人的篇章之一。 显然,一切圆满而终!……像卡斯卡贝尔这样诚实人家绝不会有其他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