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 1第一章 “如意姐姐,听说皇后娘娘要把你给太子殿下,是真的吗?” “如意,你以后去了东宫,可不许忘记我们姐妹!” “如意……” 如意刚刚走到厨房这头,便有不少相熟的宫女过来说话,她僵着脸没说话,倒不是她端着,而是到了这会儿,她还有几分没回过神来。 渐渐的,围着的宫女没听到答复,脸上也有了几分不好看,这时,厨房里走出一位身穿藏青色宫服的老宫人。 其他的宫女见了,连忙安静下来低头问好:“王姑姑。” 王宫人点了点头,然后目光落在了如意身上,温声道:“既然皇后娘娘看中你,是你的福分。你回去收拾东西,好好歇息,明天随林姑姑好好学习。” 如意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什么,低头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慢慢的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如意回到房间时,腿脚还有几分发软。 进宫八年,她第一次见到了古代“第一夫人”,后宫之主皇后娘娘! 没错,如意是穿越的,上辈子,她本名陈如,是本本分分、地地道道的小康家庭出身,家中独生女,大学毕业考入公务员编制,开始朝九晚五的相亲……不对,是上班族作息,然后,某次相亲路上被连环车祸牵连,睁眼便在这古代生活。 要说怨天尤人、思念父母之类的情绪,她也并非是超凡脱俗之人,自然不能够避免,但是想想能够捡回一条命,她还是挺庆幸的。她一向是个安分守己的姑娘,现在穿越了,也不会把自己认作是以前看的穿越小说女主的那种角色。 所以也非常没有一点身为现代人的气节,名字被宫里的嬷嬷改成了如意,她还觉得挺好听,而且至少和前辈子的名字还有一个字相同,最重要的是,比她进宫前的名字“陈六丫”要好听多了! 然后,方才去见皇后娘娘,她也非常小家子气的腿软了,什么女主玛丽苏光环,完全不存在她身上,恰恰相反,她是其中最不起眼的小角色,反而因为怯怯弱弱的模样,皇后娘娘看她的样子,似乎还有几分不满意。 所以她非常不理解那些穿越女主怎么能够在见到皇帝皇后时,能够把对方当成普通人来看待,还美其名曰现代的时候天天在电视上见到元首,那完全是两个概念好不好!她以前还是公务员的时候,在电梯里遇到局长就会紧张。然后,某次去县里陪领导开会的时候,碰到县长过来说话,都已经吓傻了好不好! 这还只是个没多大关联的一县之长,在古代只能够算是九品芝麻官,比之享有生杀大权的皇帝皇后可逊色多了! 至少进宫八年,如意身上唯一还有那么一点点现代人随性的棱角,早在看了一起起被杖责的事件后,荡然无存。 这就是个没人权的地方。 如果说进宫前,她最大的梦想只是能够吃饱饭,不被卖掉,那么进宫后,她最大的理想便是熬到二十五岁平平安安出宫,用攒下的月钱和赏赐出宫开个点心铺子。 如意只是皇后娘娘椒房宫小厨房里最低等的小宫女,六岁进宫,八岁学完规矩被分到这里,一开始只是伺候年纪大了的王宫人日常生活,后来因为手脚麻利勤快,王宫人心善教了她不少手艺。她也以为自己接下来就这样度过余下的十一年,谁知道就在今天,她的命运却被改写。 别说刚才外边的宫女吃惊,连她自己也吃惊坏了,她怎么也想不通,皇后娘娘怎么会看中她,把她赏赐给太子当侍妾。 她今年方才十四岁,年龄算不得合适,平日里除了小厨房就是自己房间,典型的两点一线,能见到的最大的官儿也就是厨房里的赵公公和王姑姑,而且这次皇后有意从宫中挑选宫女给太子的消息传出后,大大小小的宫女,只要是正当芳龄的,上下塞钱打关系,简直就是挤破了脑袋尖儿往里钻。 她依然呆呆的坐在床铺上,心里多的是对未来的恐惧与惘然。说实话,其他人觉得是泼天富贵的事情,在她看来却有几分避之不及。她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而且在这宫里八年的时光,带给她的只是越发小心谨慎的性子。 此时,她比谁都要清楚,像她这般没权没势的女人,哪天死了,也不会因为不安分或者参与所谓的宫斗,因为她连这点能量都没有,她顶多就是上边大神相争被波及到的炮灰罢了! 这个事实让她不颤而栗。 可是,心里再不愿意,她不会表示出一点点这样的意思,那才是真正的自寻死路。 反正不管怎么办,能活着,她还是愿意活着的。 王宫人让她歇息,她却没有半点的睡意,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收拾着自己的行李,进宫八年,进来时她孑然一身,到现在却也算是小有积蓄。 宫里给她这样小宫人每月有三两月钱,每季则发两套衣服,她运气算好,分到了皇后宫中,自然不会有克扣,而她的顶头上司王宫人是个和善人,从不收她的孝敬,运气好时,还能得到王宫人分赏给她一些东西。当然,虽然宫里包吃包住还管服装,但也不是没有花钱的地方,比如针线之物,又比如她生了小病需要喝药,又或者求采买的小公公带点新奇玩意儿进宫,这些都是要花钱打点的,而且还不便宜。不过最大头的还是出在孝敬顶头上司上,即使王宫人从不收她的钱,但是遇到像管着他们的王宫人、赵公公之类的宫人过生日,底下人就要集银子给他们办寿宴,这就是一个心意问题了。 如意以前想着以后出宫日子,所以用钱一向省,到现在竟也攒了四百多两银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不起眼的小首饰,另加两套春季新发常服,原本去年的春服洗干净了一样能穿,只是如意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去年的衣服袖子早已短了一大截了。她理理整整,到底也收拾出了一个包裹的东西。 看着**摆着的一包裹东西,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正打算去找王宫人告别,却听房门被推开,王宫人走了进来。 如意眨了眨眼睛,正欲问好,王宫人却笑着扶着她坐在了一边的床铺上:“如今你身份也不同了,不必向我问好!” “姑姑……”如意心中情绪起伏,却终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心里对于王宫人是十分感激的,这些年在宫中若非王宫人照顾,她定然不会活的如此平安自在,她见过不少苛待小宫女的宫人,轻则克扣月钱,重则打骂,而王宫人算是她到这个世界对她最好的人了。 “往后,我也顾不到你了,你自己小心谨慎,成了太子的女人,是福也是祸!” 在谨言慎行的宫中,王宫人能对如意说出这番话,算是推心置腹了。如意也不是不知道好歹之人,只是,她恐怕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对方的,所以只是心中默默记住感动。 “我知道你是个知分寸的,这些年来,我也知道你一心想到岁数就出宫。只是,有些事情命里是注定的,是命就得认!” “姑姑,我知道,我以后一定好好侍奉太子、太子妃!” 这话,如意说的无比真诚,也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像她这样身份的人,连争都没有争的余地,唯一的活路,便是按照她嘴里说的。 “你能明白这点,姑姑就放心了!”王宫人看着如意低垂着的脑袋,心里也是叹了一口气。 如意从八岁就来到她身边,她没有儿女,心底里也是把这孩子当成自己的闺女看待,她出宫已经是没有希望,所以盼着这孩子能够活的平平安安出宫,可是,这宫里,很多事情都不是她们卑微的宫人能够控制的。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到了这个时候,心底里有太多想说反而说不出来,王宫人最后只是说道:“明日来接你的林姑姑,是和我一道进宫的姐妹,我会吩咐她好好照顾你,今晚好好休息,不必太担心!” 如意闻言,心里起了几分疑惑,她看着王宫人,终究忍不住问道:“姑姑,我想问,皇后娘娘为什么会选我!” 这个问题,从如意知道自己被皇后看中之时,便一直存着。 她在这宫里一向都是选择低调藏于人后,从不在主子面前露脸,成日呆在厨房中,连给主子送糕点这类露脸的事情,也从来都没有参与过。她不是没想过会不会是王宫人安排,但是却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 如今听闻王宫人与负责这事的林宫人熟悉,她心中猜测王宫人至少是知道内情的。 王宫人的确是知道内情的,听了如意的疑问之后,只是开口说了一个名字:“春兰!” 2第二章 春兰! 听到这个名字时,如意心里忍不住跳了两下。 至少,在王宫人提示她之前,她是绝对不会这事与春兰有关系。但是她却相信王宫人绝对不会信口雌黄,既然她说与春兰有关系,就一定与春兰有关系。 可是,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两者的联系,春兰是与她一道儿进宫的小宫女,两人是同个郡县选送到宫里,一路上乘坐一辆马车,相互照顾着,也算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后来先后被分到椒房宫,虽然并不常相见,却也称得上是交好的姐妹。 在这个消息下来后,她知道春兰一心想被选上,甚至还问她借了银钱打通关系,只是意外掉进池子里发了高热,她还去看过她,当时还劝了她放宽心。 怎么想,春兰都与这事无关。 如意心里并不是个能存事的人,待王宫人离开后,她决定去春兰处问一问。 春兰虽然与如意同批次入得宫,但却是个有上进心的,混的自然也比如意好得多,住的房间是两人一间,比如意的六人通铺好上许多了。 她去的时候,春兰正躺在**绣着花样,与她同一间房的另一宫女并不在。 春兰见了如意走进,脸上扬起了笑容,收了手上的活计,连连招呼她坐下。 如意来时心里想了许多话,但是真的看到春兰,心里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一时之间,有些哑言。 春兰却是个活泼的,对着她挤眉弄眼笑道:“你可得好好谢谢我了吧!” 如意没成想对方先提起了这事儿,她咽了一下口水,半晌只挤出一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春兰眨了眨大眼,笑道,“如意,你和我同一批进的宫,咱两是好姐妹,你看我被那起子贱人害的不能去参选,钱也送了,可不能便宜别人,当然是把机会给你了!” 说罢,想到了什么又急急道:“我知道你想着出宫,可是出宫了有什么好的,你真舍得这宫里的富贵!” 纵使此时如意心中一腔怒火,但也知道多说是枉然,只是到底意难平:“你为什么不先问问我!” 春兰闻言翻了个白眼,并不回答。末了,反倒是拉着她的手,言语恳切道:“如意,你以后就会感谢我了!” 说罢,又谆谆传授道:“以后,进了太子宫里,你可不能够这么藏拙,做太子的女人可跟做宫女不一样,你得去争才行!”想了想又道,“即使以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你也别沮丧,大小你也是太子的女人!我……我也会帮你的。” 如意不明就里,却也觉得与春兰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点了点头,便告别离去。 春兰坐在**,看着如意瘦削的身影慢慢离去,心中既得意又怜悯的想着:以后你可得好好感谢我了!我可是救了你一条命。 春兰脑中思绪万千:就在两年后,椒房宫小厨房里可得因那“毒点心”事件死上一批人,像如意这样卑微的小宫女,铁定是首当其冲。现下,虽然你替了我去那“倒霉太子处”,就算以后一朝从富贵上摔落,可是好歹是保住了一条命,而且我念着今日的情分,定然也会顾着你的。 想完这事,春兰又忍不住有些疑惑,上辈子她可不记得有如意这么一个人,或许是有了,但是也绝对没有和她这么要好。又或许是上辈子她活了太久,太多的事情都忘记了,不过这如意也真当是个傻子,长得这么好看,偏偏要藏起来,好好的荣华富贵不去享,反倒是一心要出宫。 出宫有什么好的!她嘟着嘴巴俏皮的想着:等到她们二十五岁出宫,哪还有人愿意娶她们!就是有,也是当继室做便宜娘嫁给老鳏夫,即使好运嫁给有钱人家做小妾,人家也是多半看着宫女名头娶了,这把年纪还怎么争宠! 一样做小妾,倒不如趁着如今年华,力争上游一把,而且嫁的可不是一般人呢! 如意自然不知道春兰此刻的想法,回到自己房间时,同室的其他宫女都回来了,正吵吵嚷嚷的坐在自己铺上躺着、收拾着,见到如意进来,皆敛声细气。 如意倒也不以为意,只是回到自己铺盖上,刚刚坐定,有两个平日与她交好的宫女小心翼翼的问道:“如意,你明天不住这儿了?” 如意点了点头。 “那以后还回来吗?” “呸呸!”话音刚落,便有一宫女连连打断,“你个乌鸦嘴,如意这是享富贵去了,你还巴望她回来!” 那人闻言也知自己失言,歉疚的笑着:“如意,我不是不念你好,我是舍不得你!” 如意抬头笑了笑,点了点头。 第二天起早,如意便被林宫人派来的人接走了。 其实昨天那小宫女说的可能性也的确是有,送给太子的女人,而且以后是近身伺候的侍妾,自然会好好教导雕琢一番。如果学不好,被退回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概率比较小罢了。 毕竟,一来入选之人,已经是经过了精挑细选,至少外在形态都是过了关的。二来,在宫中能挨到这份上的宫女,就算个性迥异,但是规矩却也都是极好的。 而且只是个短期培训班,就算是想装也是能够装过去的。 如意到了地方时,发现其他三人也6续到了,四人屏气敛神站在林宫人跟前,皆低头做着老实状,林宫人审视了她们一番,而后简单说了几句恩威并重的话,见到她们神态更为老实,方才满意点头,然后让人分别带着她们去了各自安排好的房间梳洗换装。 如意此时仍是一副怯怯弱弱的模样,到了那房间时,看到房中的锦服美饰也没丝毫雀跃,只是老实由着一老宫人摆布,洗了身子洗了头,然后又打扮上妆。 “姑娘长得真好,身段也好!” 老宫人打扮余毕,忍不住啧啧赞叹。 如意只是含糊的看了一眼镜中人,也没有太过在意,便站了起来由着老宫人带领回到了来时的房间。 这回算来倒是如意先到,林宫人坐在房内等候,见到如意走了进来,眼中透着些微惊奇,心中忍不住琢磨:不成想这倒是一块璞玉,雕琢雕琢却是出众的。 原先想着王宫人与她托付,左右不过个面子情,多多照顾着,现下她倒是起了几分爱才之心,好好教导一番,指不定倒有几分富贵。 说来,初时四人送去与皇后过目之时,皇后对于如意倒有几分微词,觉得姿容、气质皆不出众,最后还是看在身段发育姣好的份上勉强凑数,如今经过雕琢走进来时,却觉得跟换了一个人一般,连怯怯弱弱的气质都变成了小家碧玉的楚楚可怜姿态。 当然这番想法也只在林宫人心中过了一遍,脸上却是半分未露。 等到四人都来齐后,便开始了学习。 这样的学习其实在刚入宫做小宫女时也有过一次,只是比之那次的学习内容有很大的不同。几天学习下来,如意也初初做了个总结,学做宫女时,学的是一个本份守规矩,不管是服饰妆容、还是言行举止,都得本本份份,绝不冒尖。学当侍妾,本份守规矩也是首要,却又多了几丝不同,比如妆容打扮,除了对某些方面的规定不许逾越外,都是怎么漂亮怎么打扮。而举止形态,则又是往婀娜优美方面教。 之后几天的学习,也让如意大开眼界,简直就是毫不避讳,什么都教,甚至还专门请了人拿着避火图教导如何伺候,大胆开放程度,把四个人教的面红耳赤。 不过如意也发现了几丝端倪,那些人教导的姿势,都是易于受孕的。联想到初时林宫人教导的东宫人际时所说,貌似太子至今还没有子嗣,她也就明白了皇后选她们这些人的缘由,估计就是为了所谓的开枝散叶。 不过,太子都已经是二十好几的人了,从皇家十三岁时便教导人事,到现在都十几年过去了,太子身边那么多女人,竟然会没有一个子嗣,如意忍不住心中揣测:该不会是不行吧! 当然这想法,也就在如意肚子里转一圈,便无影了!她可知道,在古代,男人若是没有子嗣,那全是女人的责任,特别是在皇家,就算是大家一致共识认为是男方的问题,也不会有人不怕死的说出来。 而能做的做法,就像是皇后那样,拼命的给送女人。 3第三章 紧锣密鼓十来天的学习后,如意四人在经过林宫人的考核,再带着给皇后看了一圈满意点头后,便算过关了。 还未等如意她们松过一口气,便被吩咐再次收拾行李,然后她们见到了东宫的女主人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领着她们四人与皇后谢过恩后,便带着她们回了东宫。 在迈入东宫大门之时,如意心中却突然没有了那份紧张,有的只是浑浑噩噩任由摆布的一种无奈。她忍不住转头偷偷看向了其他三人,表情各不相同,雀跃、惘然、紧张…… 走进东宫后,如意原本只是低着头随着队伍行走,谁知,走到一半之时,队伍却突然停了下来,她只来得及瞥见一抹杏黄色衣角,身体随着本能恭敬跪下。 “免礼。” 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声响起,然后众人无声的站起。 如意恭敬的低着头,只听前方那对第二尊贵的夫妻交谈。 “太子妃刚从母后那儿回来吗?” “是,殿下。母后赏了四名宫女过来,不知您是否想见见!” “是这几人?” 如意感觉一抹视线瞥向他们,身体忍不住有了几分僵硬,只能更加恭敬的低下头。 “太子妃安排吧!孤就先不见了!” “好!” 伴随着太子妃柔美的声音传出,如意便见太子妃身后走出一名宫女,示意她们跟上。 如意自是连忙跟上。却听身后远远仍有声音传来。 “殿下,臣妾吩咐小厨房备了点心……” …… “陈夫人,这是您的房间。” 太子妃身边的宫女带着如意走进一个院落,然后走到了西侧边的房间,说道。 如意闻言却是笑着连连感谢,她当然明白这“夫人”的称呼不过是客气罢了,她们作为侍妾,连个品级都没有,说的好听是比宫女强些,但是说的不好听,却是连主子身边得宠的丫鬟都不如,至少眼前这位太子妃身边的宫女却是她不敢得罪的。 待那名宫女将如意带入房内后,如意连忙从包裹里取出一个荷包,语气温柔道:“这位姐姐不知道怎么称呼?” 说罢,又是将手中的荷包交给了那名宫女:“这是我以前闲时做的荷包,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那名宫女手上收到了荷包,倒也不推辞,只是笑着本份道:“奴婢只是个小宫女,当不起夫人这称呼,夫人可唤我兰珍。” 说罢,又招呼过在外边等候的一名小宫女,笑道:“她以后就跟在夫人身边伺候了!” 如意也没顾上看那名小宫女,只连忙表态,谢过太子妃的照顾,又是谢过那名宫女的安排,直到将那名宫女送出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如意刚走回屋内,见到那名小宫女连忙小心翼翼的对她叩头问好。 如意被吓了一跳,但是也等对方行了礼后,方让对方站起来,客气道:“我也是宫女出身,以后不用行这么大的礼。” 在宫里这么多年,她倒不会无知的跟小说中一般,和伺候自己的人称姐道妹,但是她本身出身卑微,这也是无法掩盖的事实,自然也不可能将自己高高端起,做出一副主子的模样。 “夫人,您是否要梳洗一下?” 虽然如意如此说了,不过那名小宫女脸上依然一副恭敬的样子,如此看来,果真不愧是东宫里的人。 “不用!”如意坐到了桌边,开口询问:“倒是我疏忽了,你叫什么名!” “奴婢芍药。夫人若觉得叫的不顺口,可给奴婢取个顺口的名字!” “不用,这名字挺好的!” 如意是真的觉得挺好的,也知道这名字估计是进宫后给改过的,宫里的主子为了叫的顺口,多爱给底下人取些花草物件的名字,就像她当初进宫,王宫人觉得陈六丫名字太俗,也给换了如意一般。 那芍药闻言脸上也未动,上前给如意倒了一杯热茶,然后看着如意带来的那个包裹,微笑请示:“夫人,奴婢先帮您把行李整整!” “哦……好!” 如意喝了一口水,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芍药,你在东宫多久了?” “奴婢原是负责这香芷院洒扫的,已经呆了两年时间。” 如意原来就怕这芍药也跟她一样两眼一抹黑是从外边调进的人员,不成想芍药却是个东宫原住民,心里倒是多了几分喜意。 “芍药,我刚来东宫,对东宫里不了解,就怕冲撞了上边的主子,你给我讲一讲这里的情况。” “是,夫人!” 如意带来的东西少,芍药很快手脚麻利的收拾好,也乖顺的站到了如意边上,开始讲述。 东宫的情况说复杂也不复杂,芍药也是三言两语便讲了个清楚,如意心中暗暗记下,然后赏赐了五两银子,便让芍药指路领她去问候这香芷院之主李宝林与其他三名比她先进东宫的侍妾。 如意带着芍药到李宝林处时,意外发现其余几名侍妾也坐在大厅内,她刚刚被李宝林身边的宫女领到屋内时,厅内的四道目光一下子全落在了她身上。 她连忙恭敬的走到了李宝林跟前行礼。 “陈妹妹,起来吧,我这里没那么大的规矩,咱们和和睦睦过得才舒坦!” 李宝林长相柔美,说话语调也温柔,当然如意是不可能把对方的客气当真,仍然恭敬的站着。 见到如意如此表现,李宝林脸上的笑意也显得真诚了些,柔声道:“你是皇后娘娘赏赐过来的,身份自然比这三位妹妹都要高些,不过毕竟你是后来的,所以我就做主让她们当你一声姐姐!” “妹妹出身低微,这是应该的。”如意老实的回道。 然后在李宝林的介绍下,一一见礼。 如意来时已经听芍药介绍过这三人,如今也只是将脸和名字对上,一时半会儿虽然不能够完全熟悉记住,但好歹三个风格迥异的美女,也让如意脑海中有了印象。 坐于李宝林左手边首位一位五官明媚,略带傲气的女人是四品知府嫡女冯侍妾;右手边首位长相可人,大大杏眼的是正二品吏部侍郎庶女蓝侍妾;而另一名长相清秀,气质温柔的李侍妾,她是李宝林的陪嫁侍女。这三人中,自然是李侍妾待如意的态度最为亲切,毕竟两人身份相近,都是奴婢出身。 如意见完礼后,谢过李宝林后,依然是态度恭敬的在李宝林右手边第二位坐下,然后便是低头不言,只是静静的听着。 不管在场的这四个女人关系是否是交好,反正如意坐着的这会儿,却是感觉气氛融洽,仿若前世与闺蜜见面一般,当然如意也知道,这场面也只能够看看,当不得真。毕竟这四个女人争的可是一个男人。 大约一盏茶过去,这场“闺蜜”见面会总算结束,如意不知道自己的表现如何,但是看李宝林的表情大抵是对她满意的,虽然她笑着埋怨了两句:“你倒也是个沉默守规矩的,只是在这儿不用这么拘束。” 但李宝林眼里透出的笑意却是做不得假的。 一个上午的折腾总算过去,如意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时,稍作片刻,芍药便领着一个篮子回来,开始在桌上摆午饭。作为太子侍妾,如意可享用三菜一汤及米饭外,还有点心。 三菜两荤一素:什锦鸡丝、溜野鸭丸子、清炒菜心另有一羊肉汤,点心则是白糖油糕。 虽然菜是从东宫的大厨房里领来,但吃起来还是温热,味道也鲜美。不过如意只吃了半碗饭,便有些没了胃口。芍药留下白糖油糕,伺候如意睡下,方走出屋子。 看着芍药走出屋子,如意从**坐了起来,开始打量自己分到的这间屋子,像如意这般新进来没有背后势力,也暂时没有太子恩宠的侍妾,只能够这样马虎安排,当然如意却觉得已经非常好了。 大概一百平米不到的一间屋子,被隔成了两间房间,里边一间是寝室,外边一间用来会客,家具皆是齐全,当然,这应该并不是侍妾里档次最低的。 如意虽然只是小宫女出身,但好歹还是顶着皇后赏赐的名头。当然如意也知道,自己也就比下有余,比上却是大大不如了。 太子宫里目前有名头的女人,除了太子妃娘娘外,另有两名良娣、四名宝林,她们皆是大臣之女,而太子妃更是显赫,乃是当朝宰相的孙女,吏部尚书之女。其他几人起码也是二三品官员的女儿,就像李宝林看着温柔可人,实则是二品统领嫡次女。当然,能够进太子宫内得到封号的,自然身份不会太过低微,尤其都是在无子的情形下,毕竟太子是储君,若是未来登上了宝座,这些有封号的,只要不出意外,都能够当上一宫之主。 而剩下没有封号的,像如意这般的侍妾,零零散散也有近二十几名,这中间有像如意这般长辈所赐的宫女,也有太子妃或者良娣宝林的陪嫁侍女,更多的却是一些大臣送来的庶女。 想要在这夹缝中求生,如意打定主意遵循做宫女时候的低调规则,平日里尽量呆在屋中,能不出门就不要出门。 4第四章 如意这头想要明哲保身,另一个回到屋中的太子妃也是与身边的宫人讨论着如意四人。 此时,太子妃陈元香侧躺在榻上,端庄的五官眉眼之间多了一丝疲惫,她闭着眼睛,享受着身边侍女的按摩,语气随意道:“这四人都安排妥当了?” 早先领着如意等人安排住所的兰珍连忙回道:“安排妥当了!” 说罢这话,她便极懂眼色的又说:“这四名夫人我看那位陈夫人规矩最好。” 她自然明白自家主子问这话,绝对不会只是问表面一层意思。 “是那位一直低着头的?” 陈元香脑中回忆了一下,对于这几名领回的侍妾,印象实在不深,原本她顶多觉得有几分膈应,其余的,倒还真没放在眼里。 “主子好记性,就是那位陈夫人。”兰珍回完话后,不再多言。 陈元香也没说话,心中却是有些想的远了。 陈元香自然也不是在想那四名侍妾,只是想着她的姑母也就是皇后的今番举动。这几年来,皇后也没少给东宫赏赐宫女,往日倒罢了,顶多领回一两个,这次干脆一赏赏了四个,可见是对东宫没有子嗣之事微词颇多。 她心中冷笑,她这皇后姑母,早些年她刚嫁进来时,还对她说子嗣不用着急,还口口声声说姑侄姑侄她自然会看顾她的,如今倒好,为了稳住太子之位,三天两头想着给塞人。 只是,也不替她这个侄女想一想,让庶长子先出生了,她这个太子妃会多没脸。 想到这会儿,陈元香的心中也是一阵苦恼,虽说皇家子嗣艰难,但是她和太子的身体明明都没有问题,为什么就是迟迟怀不上。 她自十五及第之年嫁入东宫至今,已近十年,这期间,也不是没少喝补药调养身体,各种求子偏方也都有尝试,奈何身子就是没有一点的动静。 这几年,她也想过去抱养其他女人的孩子,但想想这抱的总还是自己生的亲,而且她的身体,太医明明说过没有任何问题,她心里也总是忍不住想着,或许只是缘分未到!再等等!再等等! 她能等,其他人却不能够等,特别是她的姑母皇后,三天两头把她叫去敲打一番,又是常赏侍妾下来,就是看不得她安宁。 只是,心中再不忿,她还是得忍着,谁叫她那姑母是皇后呢! 晚上,太子在太子妃处用完晚膳后,陈元香看着试探道:“殿下,母后赐下的四名侍妾,您今晚想去哪处?臣妾提早让人通知安排。” 太子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陈元香,似乎并不在意的说道:“你看着安排吧!” 陈元香闻言心中倒是舒了一口气,只是想到太子并没有抗拒的意思,又不由有几分黯然,但她还是打起精神柔声道:“母后赏下的四人,我看那位陈氏是个姿容出众的,不如殿下今晚去她哪里?” “陈氏?” 太子面无表情的念叨着这个名字,看了一眼陈元香。 陈元香脸上撑起一抹笑容:“说来也巧,这陈氏和臣妾是一个姓氏。” 太子并没有赏脸欣赏这不算笑话的打趣,只淡淡道:“就依太子妃你的意思。” 说罢,站起身开口道:“孤先回书房,你早些安歇!” 陈元香闻言连忙站起来相送,看着太子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忍不住起了几分哀怨,她嫁与太子十年,又是表哥表妹关系,按理说太子应该会对她优待几分,就算不另眼相看,也不应该如同现在一般冷漠。 明明看着是那么温文尔雅的一个男人,怎么会是那么冷漠。 或许,她不该奢求那么多,至少,太子在对待其他的女人时,也是一样的无情。 小太监过来传消息时,如意正在收拾着着李宝林他们送来的礼物,听到消息,差点失手把李宝林赏赐的那对翡翠玉镯给摔了。 她还未反应过来,身边的芍药却是先高兴上了。 “主子,太好了!我马上让人抬水进来伺候您梳洗打扮!” 如意没有回答,看着芍药跑出去,心中却是有些复杂。她想过太子早晚会宠幸她们,只是时间的关系,心里也有过准备,只是她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如意并非纯正的古人,和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直接上床睡觉,心中的不甘与难受自然不可避免。 在豆蔻年华的时候,她也憧憬过美好的恋情,就是之后工作相亲,变得现实了,她也希望能够找一个顺眼的,对她好的男人陪伴,可是如今,却是要作为一个玩意儿**裸的躺在陌生男人的身下,她只觉得心中一股邪火在蔓延。 她上辈子那二十多年的受到的教育让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她觉得这样子的自己是屈辱的。可是穿越后的十几年却更加深刻的提醒着她,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她想到自己六岁以前过得朝不保夕的日子,她想着那个时候每天晚上饿的几乎睡不着的痛苦滋味,又想到进宫后每天提心吊胆的日子,那么艰难的日子里,她都拼命想要活下去。 如今,明明日子过得好些了,不该存在她身上的自尊心却又出来作祟。她忍不住暗暗唾弃自己,就是瞎矫情。 芍药进来时,如意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调整,至少表面上,她看起来十分的平静,由着芍药替她洗完澡,又由着芍药替她梳头装扮,并且换上了寝衣等候。 时间过得很慢却又很快,门外一阵公鸭嗓唱喊下,如意惊得站了起来,她强忍下自己的胆怯,带着芍药走到了门边跪下。 “奴婢陈氏拜见太子殿下。”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稳自己的声音。 “起来吧!” 如意只看到一双长靴从她面前走过,她连忙站了起来,低头跟了上去。 她走进屋内时,太子已经在榻上坐下,她匆匆扫过一眼,也不敢多看,恍然觉得是一个长相俊美、气质温和的男人。 只是这会儿,她只顾着抑制自己心中的紧张,倒是没有多想。 芍药端了茶递到她的手边,她小心翼翼的送到了太子的边上,然后又是有些木楞的站在了边上低着脑袋。 “你是母后宫里的,孤怎么没见过你?” 太子喝了一口茶后,抬头打量了一眼如意,语气温和的询问。 “奴婢以前是椒房宫小厨房里的小宫女。”如意强忍着怯意,柔声回答。 “叫什么名字?” “奴婢进宫后,王姑姑给改了名,唤作如意。”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如意乖顺的站在边上,老老实实的一动不动。 直到太子放下茶盏,说了一句“安置吧!” 如意才恍然回过神来,她偷偷咬着牙,鼓起勇气,走到了太子跟前,然后踮起脚尖,开始替他解外衣扣子。 虽然手是颤抖着,但是先前已被教过无数遍,她到底还是没有出错的替太子脱下了外袍,然后便是里边的衣服……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是顺利成章,而如意心中也一直默念着先前教过的步骤。 即使初次的剧痛,也让她咬牙忍住,不发出一声呻吟。 只是,后边的事情,却有些脱离了她的轨迹。实在是忍无可忍!生理的本能大过了心理的控制。 一晚上,她只觉得自己就跟一条上了煎锅的死鱼一般,被翻来覆去折腾着,直到熟透糊透了还不罢休。 嗓子到了后边,哑的几乎叫不出声儿,身体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疼的发麻,下/身更是撕裂一般的剧痛,让她觉得自己似乎是要死过去了。 她咬牙撑着不让自己昏过去,心里还惦记着不要没了规矩,可是到了后边,却是完全的神志不清。 第二天早上,她被芍药叫醒时,太子已经离去,她抖着腿由芍药扶起,心里却是惶恐万分,她竟然会睡过去忘记了早上起来伺候,这可是大不敬的罪。 “夫人别担心,太子殿下并没怪罪!” 芍药见如意惴惴不安的样子,连忙出声安慰。 “快帮我梳洗了,待会儿还要去太子妃那边请安!”如意刚开口,也被自己嘶哑的嗓子惊了一下,她连忙拿起放在边上的水杯,猛喝了一口。 东宫的侍妾,其实就和宫里皇帝低位份的嫔妃一样,是没有资格和太子妃请安的,但是作为昨晚刚承过宠的,却是另当别论。如意想到早上已经失误过一次,心中懊悔的不行,去向太子妃请安这事儿,是绝对不能够耽误。 芍药也明白轻重缓急,二话不说,便绞了毛巾递给如意,而后开始替如意梳妆打扮。 5第五章 两人紧赶慢赶,总算是没有耽误事情,等到如意扶着芍药走出屋子时,恰好看到李宝林也从香芷院的正院里走出。 李宝林远远的看见如意一副弱不禁风扶着芍药的模样,想到昨晚太子去了如意的屋里,心中多少是有些不痛快的。 饶是她一贯善以温柔待人,此刻也有几分沉了脸,正欲走上去给如意一个下马威,谁知道转头看到如意时,心里却“咕咚”地跳了一下,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给止住了。 如意看到李宝林,心里也有几分惧意,她强撑着恭恭敬敬给行了大礼。 李宝林见此连忙让起身,末了,忍不住问道:“陈妹妹,你身体没事吧?” 倒不是李宝林善心,实在是如意的样子,看着太渗人。 她不是没见过承宠后的女人,哪个不是面带春色,眉眼妩媚,太子对于女色一向寡淡,床第间并不粗暴,所以并不会受太大的罪。 可是眼瞧着这如意的模样,李宝林心中忍不住琢磨,昨儿个还没觉得她身体有多差,谁知承个宠都能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李姐姐,多谢关心,是我自个儿身体不争气!”如意嘶哑着喉咙,虚弱的说道。 “陈妹妹,我瞧你这样子,待会儿还是禀了太子妃姐姐请太医院的人过来看看吧!” “妹妹还支撑的住。” 如意并不想兴师动众,特别是在这个**时期,反正当宫女那会儿,得了病也都是忍忍过去的。 “那妹妹有什么不适,一定要尽早说出来!” 李宝林也没有勉强,本来这话说出也就是个面子情。不过李宝林瞧着如意这副样子,忍不住与她拉开了些许距离,唯恐如意身上有什么病症会传到她身上,也怕如意待会儿半路晕倒在她边上累及自己。 不过李宝林所怕的事情倒是没有发生,如意搀着芍药的手,硬是咬牙来到了太子妃的宫殿。 太子妃此时还没有梳妆完,大厅里的人也没有来齐。 如意作为侍妾,在这里是没有座位的。她只能够继续搀扶着芍药的手,站在大厅内。此时的如意已经是强弩之弓,几乎将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了芍药身上。 她的这副样子,也让原本坐在大厅内准备找茬的几位小主都歇了气,在座的几位也都不是省油的灯,是真的不舒服还是装出来的,她们一眼便能瞧出来。 而如意这原本还是苍白的脸,此刻都已经变成了青白,天气明明带着寒意,可是她已经是额头冷汗直冒,瞧着就像是奄奄一息。 几人心里忍不住嘀咕着,待会儿可别在这里倒下,那多晦气。 另一头,太子妃陈元香正坐在梳妆台前,慢慢精细的梳妆打扮着,只见侍女将她一头乌黑的长发绾成飞仙髻,又将桌上一支支华贵精美的发簪珮上,每一次下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力求位置不偏一分。 而陈元香单手拿着放于桌上的胭脂,慢条斯理的替自己脸上上最后一道工序,唇上细细一点,方才看着镜中人十分满意。 陈元香虽然肌肤嫩白,五官端庄,但真算不上漂亮,当然也算不得丑,她也自知无法与底下那帮千娇百媚的女人相比,所以每回打扮,都让自己往端庄大气上收拾,反正她是太子妃,又不是那帮用来取乐的玩意儿。 今日,她穿了一套紫锦宫装,显得分外沉稳大方。初初站起来,气势便是惊人。边上宫人搀扶着她往厅里走去,走到一半时,她恍然想到了什么,问了一句:“那陈氏过来了吗?” 陈元香这话问的随意,似乎只是心血**一问。 但常侍候在她身边的宫人却知自己主子显然是有几分关注这人,一宫人连忙开口道:“主子,她早已在厅内等候请安,只是看着模样似乎不大好!” 不大好,陈元香皱了一下眉头,但没有多说话,她关注的也只是这个陈氏是否会恃宠而骄,毕竟是她捧上来的人,她可不愿意捧一个没规矩的来膈应自己。如今听着早已过来,也便不在意了。 只是,等到她走入厅内,看到摇摇欲坠对着她请安的如意时,脸上也有几分惊讶。 她心里琢磨着,这姑母是看走眼了吧,就选了这么个角色来给太子开枝散叶。连承个宠都是这副样子,还怎么孕育子嗣。 虽然陈元香心里这样想着,但是面上却是一副温和亲切的神色:“陈妹妹你既然身体不适,就早些回去歇息,需要请太医就让底下人来和我说一声!”她也是怕这人倒在她这边,晦气是一方面,也怕被人乱传成自己苛待太子的侍妾。 想了想,又让人兰珍拿了一早备好的首饰过来,温声又道:“既然进了东宫,以后就要好好伺候太子。” 如意强忍住眩晕,恭敬的走到了陈元香跟前接过赏赐:“奴婢谢过太子妃娘娘。” “行了,赶紧让你的宫女扶你回去吧!” 陈元香看着如意这副恭敬的模样,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语气也和缓许多。 到了这关头,如意也不敢松懈,再次毕恭毕敬的对陈元香及一边的小主行了礼告别,方才扶着芍药走出正厅。 几乎是一脱离视线,如意便身子一软,若非芍药有几分气力,她整个人就要扑到在地上。 之后的事情如意反正是不知道了,等到她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自己屋子的**,床帘放下,左手放在了帘外,覆着一块绸布,其上有人正在给她把脉。 “太医,我家夫人如何?” 如意听到芍药的声音在帘外询问,她原本想要起身,但想想还是躺在**静观其变。 “夫人邪风入体、高热不退,喝上几剂药便可无事,待会儿我让小童送药过来。” 太医收回手,开始整理起了东西。能进太医院的人,自然是医术高明,但是比他们的医术更为高明的,便是说话的艺术,凭他们的医术,如何会看不出如意是怎么回事。 但实话实说,这不是说太子贪欲过度吗!明晃晃的得罪三方人,太子、太子妃以及这躺在**颇有恩宠的夫人,所以捡轻避重方才生存之道。 而如意听了这太医的话,心中也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才故意弄出了点动静做出苏醒状。而后,又交代芍药拿银子好好谢谢太医。 直到听到外边没了动静,她方重新闭上眼睛,一下子抽光了好不容易积攒起的一丝精神气,再次沉沉昏睡去。 中午醒来时,如意吃过芍药送上的清淡粥食,又喝了一碗苦药后,身子靠在床边,可能是早上睡得太多,虽然此时有些昏昏沉沉,却没有睡意。 芍药见此,便陪在她身边说话解闷。 “夫人,早上给太医封了十两银子,中午又给膳房里的刘公公封了五两银子才答应这段时间给另作的粥食。” 如意闻言点了点头,开口道:“该花的钱还是得花,我那儿的银子你先用着,不够了再和我说。” 芍药闻言连连点头。 如意虽然嘴上说的平淡,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心疼了。 这些银子是她入宫这些年不舍得吃穿玩,好不容易省下来的,如今才入东宫不过两日,就已经花去了近四分之一。当然她也不是死捂着这些钱不松口的人,她只是有些惋惜,又有些担忧以后该怎么办。 如今做了所谓的主子名头是好看,日子却越发有些招架不住。 她这样的太子侍妾,每年能领三十两银子,其实比她当宫女时候还要少,当然也不是说侍妾不如宫女好,侍妾毕竟是主子,虽然月钱看着少了,但是其他的福利却是多了很多,比如每隔一段时间可以分到的布料、首饰、脂粉以及其他各类东西,生活档次自然是上升许多。逢年过节,也会有红包下发,若是太子妃大方点,隔三差五还会有各类赏赐下来。得宠的,太子那儿的赏赐更是丰厚。 但是收入的多,支出的也多,她这样的身份,太子、太子妃和几位小主身边的宫人要讨好,她自己的宫女也要给点油水,不然谁乐意跟个没油水的主子。还有像今天生个病、去膳房要个份例之外的东西,也都要给塞钱。 而且,她所收到的赏赐,都是一些名贵的首饰之物,有些还是不能够动的,这些都换不得银子,除了妆点自己,实在换不了实惠。 难怪常听人说不得宠的低位份主子,连寻常宫女都不如,她算是真正体会到了。 6第六章 如意这头请了太医之事,陈元香自然是清楚,事实上,如意倒下之后,还是她派人将人送了回去。 听完侍女的回禀后,陈元香拿起放在榻上小桌的茶杯,轻抿一口,方才道:“兰珍,待会儿从我库里拿些药材送去。另外,你再给选一宫女送去。” 身为东宫侍妾,身边的宫女其实可以多到四名,但一名,也合乎规矩,陈元香并不是太过于苛刻的人,看着如意已经承过宠,又生了病,也不在乎多分一人过去。 “是,娘娘!” 站在边上的兰珍闻言行了礼退下后,陈元香身边的一个老宫人小心的问了一句:“娘娘,陈氏那边是否将药送去?” 老宫人是陈元香的奶娘刘氏,自小陪伴,陈元香进宫后,她也跟了进来,跟在身边。 陈元香心中犹豫,并没有马上说话,由着自己的奶娘接过杯子后,她叹了一口气,出声道:“先别送去,这几天估计都会有太医过来把脉,万一看出了什么端倪,就不好了!” 虽说这药隐蔽,但她吃不准太医会不会给瞧出来,更重要的是,这陈氏身体不好,万一服了药,有个什么明显的症状出来,更是不美。 “而且,就陈氏那身子,就算是怀上了,能不能怀住,还是个问题。”陈元香心里对于如意倒是没有太多的在意,出身这么低微、身子又是那副样子,就是得宠,又能够兴起多大的风浪。 “娘娘说的极是。”刘宫人闻言连连应和,也就多嘴说了几句,“娘娘,其实就是让底下那些侍妾怀了太子的孩子又如何,只要一生出来就抱到您身边,那不也是认您当亲娘吗?” 陈元香到底是局中人,刘宫人一个局外人却是看得清楚多了,自然忍不住劝说。 陈元香闻言心里就有些不悦,毕竟是一个女人,就算明白这个道理,但总是不愿意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生孩子。但刘宫人是她的奶娘,自小亲近,故而她也只是平静的回了一句:“总是自己生的好。” “娘娘也别怪老奴多嘴,我看皇后娘娘那边对于太子的子嗣已有不满,长此以往,反倒是让娘娘受累。不如让底下那些没依靠守规矩的侍妾先怀上,只要有位份的那些女人不比娘娘先怀,即使是男孩,也不会对娘娘有影响的。” 陈元香单手揉着额头,有些疲倦的听着,末了,忍不住出声道:“迟点再说,太医也说我只是缘分未到,再等半年!” 虽然陈元香嘴上说着再给一个期限,但刘宫人如何看不出自己养大的主子心里是个什么意思,根本就不想用借腹生子这个方法,可是,她就算与太子妃感情深厚,也只是个奴才,说到这里已经是愈矩了自然也不好再劝导。 这事儿,还是得细水长流着来。 可能是因为白天说了让陈元香苦恼的事情,她这一天都显得没什么精神,直到晚上太子过来用晚膳时,她方才打起了精神,小心的伺候着。 直至太子用完了膳,换上茶盏,她心里估量着,小声的说:“殿下,今早陈妹妹过来请安,我瞧着面色不太好,回去果然是病了,您要不要去瞧瞧她。” 太子正把玩着手上的扳指,闻言微微一顿,但脸上却是半分不露,将扳指重新套回大拇指后,他方才道:“不用了,待会儿孤让邓先赏点东西过去。” “那殿下今晚去那位妹妹处?” 太子妃对于太子话中显示出的无情心中高兴,面上却是不敢露出来,只是又贤惠的问道:“孤今日有事,就歇在书房,你不用安排了。” 太子说完这话,便站了起来,陈元香看出这是要离去的意思,连忙紧随着站了起来,嘴上依然柔声道:“那请殿下别太晚歇息,万不可应公事不顾身体。” 陈元香目送太子离去,心里倒是没有太多的感觉,反正,太子对于女色寡淡,一个月里,总有大半的时间是一人独自在书房里歇息的。 对于身为太子妃的她,太子睡在书房,总比睡在别的女人处强,初一十五,太子总还是顾全着她的体面。 太子的赏赐送来时,如意正被伺候着吃饭,新分来的蔷薇也是个规矩的,因着自己后来,便站在了芍药身后打下手,并不争先在如意面前露脸。 如意心里对这分来的两人并无谁好谁坏的印象,反正两人都只是小宫女,品级一样,她也一视同仁,给蔷薇也赏了五两银子做见面礼,至于之后更看重谁,谁得更多赏赐,全凭她们的本事。 至于说像以前宫斗小说中那样,恩威并重,想着收服两人,如意是全然没有这个想法。她也是宫女出身,自然知道宫女的想法。就凭她现在的身份,让这两人对她完全衷心,那是做梦,别说太子妃、就是其他有背景的侍妾想要害她,吩咐这两人做了,她们两人会因为一个无依无靠的主子就不要自己的性命成全所谓的衷心吗? 而且,只要自己别太作死,她这样的人,在其他小主面前,就是个无足轻重的蝼蚁,谁会为了处置一个蝼蚁让自己留下把柄。 所以如意毫无负担的决定享受这两人的伺候,至于她们真正的主子是谁,心里怎么看待她这个主子的,她是完全不在意,大家表面上处的差不多就得了。 这两个小宫女如意不在乎想法,但是太子派来送赏赐的邓公公,如意却是不敢不在意了。这可是太子身边一等一信任之人,就连太子妃也不敢太给没脸。 如意在人还没进屋时,便让芍药和蔷薇扶着她穿衣下床迎接。 这会儿人要没来,她倒是差点忘记了侍寝过后,一般太子都会给点赏赐,可能也是因为先前接了太多遍的赏赐,这太子妃今天就给了两次,其他的小主以及某部分侍妾,也都给送了东西过来。不过都是些华而不实的首饰玩意儿,如意瞧过就让芍药她们给收起来了。 等到热情送了邓公公离去后,如意才有余心去看太子的赏赐,不得不说,太子的赏赐果真大方多了,也非常的让如意欣慰,都是她非常需要的。 除去一套首饰头面,另有银钱些许,数目还不少,最重要的是,竟然还有一瓶药,如意有些脸红的将那瓶药自己收起,其余东西让芍药她们收了起来。 这瓶药对于现在的如意而言,比其他的东西更为重要。早上芍药伺候她的时候,因为时间紧迫,虽然看到如意身上有瘀伤,但也没看清楚有多严重,如意自己也不好说出来。后来太医来看病,也只配了内服的药,如意当然不好意思提出来,她打算认命慢慢养伤,让它自己好了算了,谁知道,这头太子竟然会给送药过来。 不过,这事儿,如意心里顶多是庆幸高兴,只以为太子给承宠后的女人都会送,但没有什么别的其他想法。 邓先送完礼后,回到了太子边,刚刚歇了一会儿,喝过一口底下小太监送上的茶水,便听里边太子传唤,他连忙放下茶水,理了理衣裳,然后走到太子书房外,禀了一声,恭敬入内。 太子的这个书房,只能说是内书房,地方不大,除了正常的书房配置外,还放了一张榻,平日里太子爱在这里处理点事情,却鲜少在这里接见内臣。 邓先走入时,太子正在书桌前写字,他恭敬的行了礼,听到叫起后,这才小心翼翼的起身又看了一眼太子。 他心里琢磨着太子唤他进来会吩咐什么事情,却听太子似是随意一般问了一句:“东西送去了?” 邓先心里“咕咚”一下,却是马上回过神来,恭敬回道:“奴才给陈夫人送过去了。” 他突然有些吃不准太子的态度,虽然先前他送东西过去时,也觉得赏赐有几分丰厚,而且还是太子亲自吩咐着让他拿的,但先前也不是没有过先例,可是这回来太子还亲自过问,却是第一次。 他心里忍不住想着太子对这陈夫人是个什么态度,脑子却突然回想到昨日陈夫人侍寝那会儿的情形,他总跟在太子身边,自然知道昨日太子有多反常,可是这陈夫人虽是姿色出众,但在太子后院的那群女人中,也不是顶顶出众的,按理,太子也不该会特别上心。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邓先还是倾向于自己的感觉,于是小心的揣摩道:“奴才去陈夫人那儿时,陈夫人看着好了许多,还下床迎接了殿下的赏赐。” 说完这话,许久没有动静,邓先跳的飞快的一颗心,也渐渐平复,他明白自己的赌对了。 他又飞快抬头看了一眼太子,见太子仍在低头写字,也没有禀告,只是无声的行了一个礼,然后小心的退出了书房。直到走到了门外,他才松了一口气,回想着方才给那位陈夫人送赏赐时自己的态度,不由庆幸自己还算恭敬客气。 7第七章 接下来的日子,李宝林免了如意的请安,如意也每天乖乖的躺在**养伤,一天三顿的喝药外加进补,外加听一些芍药和蔷薇外边听来看来的八卦。 在她生病后的第二日,太子召了与她一块儿进东宫的杨侍妾,如意恍然记得对方的名字是叫春梅,貌似和春兰在一处当值,倒不是她记性差,明明两人在一处学习过一些日子还把人名儿给忘了,实在是没打过什么交道。 在林宫人处学习的时候,学习任务较多,而且可能是大家心里那会儿已经起了什么竞争的意识,虽然有说过话,也交换过名字,却极少交流,以至于进了东宫时,都没什么交情。至于什么结盟之事,反正如意是完全不知道了。 不过,在芍药和蔷薇送来八卦的第二日下午,这位杨侍妾却来看她了,带着太子和太子妃赏赐的首饰,把自己收拾的风采照人,脸上红晕浸染,眉眼妩媚。 如意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着她的话,听着她不听的面带羞涩与她讨论太子,又听她满腹牢骚的说着东宫里的其他女人,顺便言语上踩了一脚其他两位和她两一起进的东宫却还未被太子宠幸过的侍妾。 如意当时脑子里就三个想法:这妹子言论这么大胆,怎么在皇后宫里混下来还能被选中送入东宫的;自己果然是身体太差了,瞧瞧都是侍寝,自己要死不活大病一场,人家却是神采奕奕,光彩照人;最后一个便是,这妹子果然叫春梅,自己没有记错。 然后,也便没有什么然后了。 杨春梅见如意有一搭没一搭,嗯嗯的应付她,心中恼怒,又觉得没有共同话题,最后神色中带着几分愤怒,站起告别。 “妹妹,你好好养病吧!我得回去准备准备,晚上好迎接太子了!” 如意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是要准备什么,便见杨春梅已经离去。 倒是一边芍药和蔷薇替她愤愤不平表示:“夫人,这杨夫人就是没安好心!故意来气您的。” 如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人家是回去准备侍寝,不过太子晚上要去她那儿吗? 如意带着这个疑问,在芍药和蔷薇的伺候下梳洗完毕,继续蒙头大睡,然后第二天一早,刚刚睁开眼睛,便听见她的两个宫女兴奋的和她禀告:“太子殿下昨晚没去杨夫人那儿,去了叶良娣处。” “哦!”如意朦朦胧胧,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因为也不用去李宝林处请安,她也不用起来梳妆打扮,简单梳洗过后,便开始享用早餐和苦药。 等到吃完饭喝了苦药,醒过神来的时候,听到的八卦有了新版本,原来太子殿下昨天原先是要去与如意一块儿进东宫的刘侍妾处的,结果还没过去,叶良娣的丫鬟就在半路把太子给拦截了,告知叶良娣身子不适,然后太子就转道去了叶良娣的香蘅院,最后太晚,太子睡了香蘅院的叶侍妾,叶侍妾是叶良娣当年带进宫内的陪嫁丫鬟。 真可谓是一波三折!如意心里暗暗想着。 之后的几天养病生涯里,如意基本上每天都能够听到关于东宫后院的一些事情,区别只是太子若进了谁谁的房间时八卦更为跌宕起伏、更加精彩点,若是太子歇在书房里,八卦点就少了几分趣味。 因着这两宫女说的话还算有分寸,也不算愈矩碎嘴,如意也没有阻止他们这一分享的乐趣,反倒是把此事作为了自己养病时候的唯一解闷方法。 病来如山倒,病去入抽丝,一个高烧,如意生生养了半个月方才见好,这还是建立在她身体素质较好的情况下,身上的伤痕在那瓶药的效果下,好的飞快,现在几乎看不到痕迹了。 恰好此时,太子妃那边也派了兰珍过来问候,如意也便顺水推舟表示自己已经全好了,明儿个就去给太子妃谢恩。 这半个月来每天浸在苦药里,每日顶多拿温热的毛巾略略擦一擦,虽然天气还没转暖,但如意觉得自己身上就是苦药味儿和汗味聚集,她呼吸间都觉得自己发臭了。 得了太医最后判断好透了的结论,如意便迫不及待的让芍药去要了水,准备洗澡,明日才好干干净净的去和太子妃谢恩。 芍药和蔷薇二人也是高效率,如意这头刚说完没多久,大大的澡桶里已经灌满了热水,水蒸气散发在房间内,分外诱人。 如意这头迫不及待脱了衣服迈入,不想水温过热,却被烫了一下。 “奴婢该死!” 芍药和蔷薇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叩头。 “没事,没事!”如意也不觉的是她们的错,方才她伸手探水温时,并不觉得有些热,估计是自己的身子太凉缘故。 “夫人,您稍等会儿,奴婢去提点凉水过来。” 屋内有一桶热水放着,却没有准备凉水,芍药见此连忙出门准备凉水,另一头,蔷薇怕如意受了凉,拿着擦布擦干了她身上的水汽,又拿着毯子给裹上。 只是,等了一会儿,却仍未见芍药回来,如意忍不住伸手探了探水温,觉得自己能够承受的住,于是吩咐蔷薇先伺候她沐浴。 她刚刚走入澡盆,舒服的将水拨在身上,芍药回来了。 如意也没在意,怕她又是告罪,只出声道:“现在水温刚好,你过来帮我擦擦背。” 话说完,一贯机灵的芍药却并没有马上反应过来,如意有些奇怪的转了头看去,只见芍药拿着一个空木桶,脸上苍白、目光呆呆的站在边上,一言不发。 “怎么了?” 如意心中奇怪,冲蔷薇使了个眼神,让她提醒。 蔷薇也是有几分着急的推了推芍药,不想她的轻轻一推,竟惹得芍药“扑腾”一下扔了木桶跪在地上直叩头唤着:“奴婢该死!” “快把她扶起来!” 如意瞧着她磕头那架势都替她的脑袋疼,连忙让蔷薇去扶她,直至芍药神色平静下来,她才问道:“你这出门打个凉水,怎么跟丢了魂似得,发生什么事情了?” “夫人……”芍药苍白的嘴唇动了两下,而后开口道:“杨夫人死了!” “谁……” 如意一时之间没有反应,等到回过神来,脸也一下子煞白的看着芍药,“怎么会死了呢!” 如意有些不相信,就在昨天,杨春梅还戴着太子新赏赐给她的簪环过来炫耀,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会说没救没呢! “杨夫人冲撞了叶良娣,被叶良娣告到了太子妃娘娘那儿,后来似乎又冲撞了太子妃娘娘,被拉出去杖责,没挨过……” 芍药此时恢复了些许神志,还有几分条理的把话说了下来。 但是如意的脑子里却变得乱哄哄了,蔷薇安慰她的话,她也没听进,脑子里只是一片乱哄哄的。嘴上只是问着:“她怎么冲撞了叶良娣和太子妃娘娘……” “奴婢不知。”芍药也是欲哭未哭的表情。 好半晌,如意方才让自己平复下情绪,极力控制着自己,用平静的声音说道:“水要凉了,你们快伺候我洗完吧!”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是怎么穿上衣服,重新躺回**的。 床帐放下,但是如意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死死的捂着嘴巴,用被子将脑袋蒙了起来。她害怕极了,整个人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昨天还是那么精神奕奕和她说话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而且是被活生生的打死。她已经知道这是一个人命草菅的世界,可是心理上,却仍然承受不住。 她想到自己在现代的时候,自己单位有个同事,一直隐瞒着得了绝症的事实,直到人事不知在医院急救时,消息才传开。结果隔日那位同事便去世了。即使如意与那位同事不熟悉,也没怎么说过话,也知道那位同事已经生了十几年这个毛病,死了反倒是解脱,可是她也生生难过了好多天。 那位同事和她一样是独生女,死了后,在葬礼上她看到了那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父母哭的瘫倒在地上,她才明白自己这是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她那个时候就忍不住想,要是哪天自己遭遇了不幸,她的父母会如何难过。 后来她真的死了,但是她却来不及难过,生活的压迫让她收起悲伤的情绪。而此刻杨春梅的死,更让她有种唇亡齿寒的感觉。 杨春梅为什么死!只是小小的冲撞吗? 如意根本不相信,她想到了这段时间,芍药和蔷薇与她说的事情,又想到了杨春梅隔三差五过来的炫耀神色,在她生病的这半个月里,太子宠幸的女人中,除了一道与她入东宫的其他两位侍妾,就是太子妃和几位有位份的小主,此外,还有两夜是在杨春梅处度过的…… 如意不知道杨春梅的死是因为受宠还是嚣张,亦或是两者皆有,但是她更深深体会到的是她们这个身份的卑微,她们就像是没有依靠的浮萍,身份根本不比随时能够赐死的低等宫女强上什么! 8第八章 这天晚上,如意做了一个噩梦,梦起了许多年前的一个事情。 她只有八岁时的事情,刚被分到椒房宫小厨房,在王宫人处侍候。那天下午,她蹲在灶下烧火,突然一位身穿蓝色宫服的大太监走了进来,让王宫人带着她们一起到了椒房宫前的院子里,她朦朦胧胧的跟着人流走去,因为个子矮,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然后,她看到两个太监拖着一个穿着粉红宫服的小宫女过来,把她压在了板凳上,二话不说,便有人拿着长长的木杖开始打。 她当时惊呆了,神色呆呆的看着,一直看到那个宫女臀部流出了嫣红的鲜血,把她粉红宫服染红,然后鲜血流了一地,她分不清什么是血什么是肉,满眼只是鲜红的一片。 在梦中,她看到了那个宫女在哭嚎,突然,那个宫女的脸开始扭曲,变成了杨春梅在笑,又像是在哭,她依然站在人群中,仿佛被钉住了一般,动都动不了,她又仿佛看到了那个被压在板凳上的人是她…… 如意半夜被惊醒了,脑子昏沉沉的,守在外边的蔷薇听到动静,小声的问了一句。 如意也没有听清楚,只是马虎应付过去后,眼睛睁得大大的,就那样呆呆的躺在**,那件事情,如意以为自己忘记了,可是今天却噩梦重现。 那一天,直到那宫女断了气,一个严肃的老宫人训诫后,方才放她们回去。一起观看的宫女都哭成了一片,如意没有哭,她是失了魂,呆呆的回到了小厨房,直到晚上王宫人才发现她的不对劲,请人偷偷招了魂她才恢复正常,但也连续做了整整一个来月的噩梦。 之后,倒是没有什么后遗症。这些年,她也有遇到过杖责的事情,但总算被教了经验,每次被拉去看时,都是尽量不把眼睛撇过去,即使回来心神不宁一会儿,也很快过去。 不成想,今天李春梅的事情,竟然又让她想起了那件事情。 第二天,太子妃陈元香没有等来如意的谢恩,却等来了如意病的更重的消息,太医过来看诊后,只留下一句“惊吓过度、病情加重”后,便开了方子离开。 陈元香听了底下人的汇报,只觉得有几分晦气,倒是没有说什么别的,嘴上安抚了几句来回话的芍药,又让兰珍包了些许药材让她带回。 等到看到人走了,她对着刘宫人道:“这陈氏总这么病怏怏的,是不是该把她迁出去?” 虽说侍妾不算是宫女,但也称不上主子,一般宫人生了重病,为怕传染给主子,都会给迁到外边去。 “陈氏这病也不会传染,而且好歹也是殿下的女人,总还是留几分情面。”免得外边传着说太子妃您太刻薄。刘宫人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出来,但陈元香也明白这个意思。 “那就留着吧!”陈元香到没有多过计较,只是嘴里嘀咕着,“兰珍昨儿个还跟我说好了,结果今儿个竟病的起不来了!” “娘娘,奴婢仿佛听说,这陈氏的病是吓出来的。” “吓出来?”陈元香闻言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刘宫人,“奶娘,这陈氏成日躺在房里养病,谁会吓她。” 刘宫人小声道:“仿佛是因为那杨氏的事情。” 陈元香听到杨春梅的名字,脸上闪过了厌恶的表情,只觉得心里恶心,就是个太子宠了两天就连自个儿是个什么玩意儿都认不清楚的东西。也不想想什么出身,她原想着太子好歹宠过两天,杖责后也想着怎么和太子去说,谁知道昨晚自己简单提了一句杨氏被自己杖责的事情,太子连原因都没有问,也不知道那位嘴里叫嚣着太子会为她做主的杨氏这会儿在地底下心里是该怎么想。 陈元香想着,心里不由一阵畅快。 “陈氏听了杨氏被杖责,自己把自己给吓病了!”刘宫人眼见陈元香的神色,又开口解释道。 陈元香这会儿听了心里虽然鄙视,却又有几分喜欢如意,如果太子身边的女人,都像如意这般胆小守规矩该有多好。 这么想着,她又觉得这成日病着的如意倒不是什么碍眼的事情,反倒是大发慈悲的说:“既然病的厉害,让她的宫女好好照顾,缺什么要什么,只管和我来说。” 刘宫人见此嘴上连忙道:“那陈氏可要好好来和娘娘谢恩了。” “行了,要是其他几个都像这陈氏这般,我倒要谢天谢地了!”陈元香这会儿,又想到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脸上的笑容也淡了。 这回她的皇后姑妈给她赏进来的四个女人,倒真有个性。一个陈氏侍完寝直接病倒,到这会儿还没痊愈的意思;一个杨氏得了两天恩宠,就连自己是什么都认不清;一个冯氏自作聪明迫不及待和叶氏那贱人结成联盟;还有一个刘氏,倒颇有几分聪明样儿,竟然连她下的药都能发现,只可惜,这会儿就敢明目张胆地避了她给的药,也是个自作聪明的货色。 陈元香心中腹诽着皇后及皇后给她送的四个女人,这会儿,皇后对于陈元香心中也是有了诸多抱怨。 虽说陈元香与皇后都是陈家人,又是嫡亲的姑侄,但婆媳婆媳之间,总还是有些矛盾的,特别是这个媳妇嫁进来十余年都还未有过任何动静。但到底都是陈家人,皇后也不会真的想对刘元香做什么,顶多就是在自己的儿子面前抱怨几句。 太子在椒房宫安静用过午膳后,捧着一盏茶坐在皇后下首,他自然明白自己母后绝不会无缘无故使人过来请他用午膳。一番略带场面意味的问候话语过后,果然皇后似是随意的提到了东宫里的事情。 “上午,元香过来请安时,说我前不久给她的杨氏不守规矩给处置了,也是我没□□好人,不知道有没有冲撞到你!”皇后嘴上说的关切亲近,心里到底有几分不爽,就算她根本不看重这杨氏,但她名头上到底还是顶着由椒房宫出去的名头,陈元香说都没说一声当了下人处理掉,这让她多少觉得有点伤面子。 “母后过虑了,杨氏在孤面前规矩一向不错。” 太子依然维持着温文尔雅的姿态,话语温和,只是语气中透露的疏离却也是显而易见。 皇后自然也注意到了,但是也听到太子嘴里虽没站在她这个做娘的边儿,但也没有维护自家媳妇的意思,所以倒没有太多的计较。 只是到了这会儿,她突然又没有了抱怨陈元香的想法了,反倒是替自家侄女有几分担忧:“没有冲撞就好,一个小侍妾,不规矩处置也就处置了。只是……” 皇后顿了顿,面上更是一片关切:“你和元香也老大不小了,到现在东宫还没一个子嗣,我听说,你平日里大半时间歇在书房里,这公事重要,自己的私事也不可忽视。” “让母后忧心了!”太子面上依然冷淡,眼中却飞快闪过一丝讽刺。 皇后并没有注意到,只以为自己的催促让太子不耐烦,也还是耐着性子道:“我自然是最盼望你和元香能够诞下孙儿,若是不然,你多去去身体康健的妾室房中,届时有了好消息,抱到元香跟前养着,一样充作嫡子。” 皇后说完这话,见太子并没有多大的反应,想了想,又道:“母后这几日打算替漓儿择几房妾室,届时也替东宫相看几名身份高贵的女人,你看如何?” 赵清漓是皇后中年时得的嫡子,是太子同父同母的弟弟,与太子年岁相差甚多,去年时刚迎娶王妃,如今王妃有孕,府里正是缺人之时。 皇后倒也没提赵清漓才大婚不久便有嫡子希望的事情,毕竟当初太子妃是皇后所选,而且还是她的侄女,也怕自己的儿子会因此而对她有所怨言。 “母后做主便是!” 太子说完这话,起身行了一个礼,告别:“母后,儿臣还有些公事要处理,就不打扰您了!” 皇后也知话已至此,多说无益,况且她与这个大儿子向来不亲近,再留下来反倒是双方尴尬,故而反倒是送客人一般,还站起来把儿子送了出去。 太子走出椒房宫正殿后,脚步却越发加快,身后跟着的邓先一众侍从,也手忙脚乱紧跟在太子身后,突然,太子的身影顿了下来,身后侍从也猛地蹲下脚步,好险差点就手忙脚乱摔倒撞上了。 紧跟着太子的邓先抬头看向太子时,只见太子跟前跪了一翠绿宫服的宫女,嘴里直喊:“太子饶命!” 太子没有发话,只站在原地。邓先站与太子身后,看不清太子此时复杂的神情。 站了好一会儿,连邓先都有些疑惑太子是否是要发作这名宫女,还是对这名宫女有别的意思时,突然见太子迈开脚步,一言不发便是离开。 邓先目光疑惑的匆匆扫过那名还跪在地上的宫女,看不清面容,只仿佛觉得是一名身姿婀娜的妙龄少女,见太子已经走远了些许,他也顾不上疑惑,连忙匆匆尾随而上。 跪在地上的春兰紧紧攥着帕子,等到太子一行人走远时,她方才松了一口气,瘫软了身姿,跪坐在地上。 好险,方才太子看她凌厉眼神,她还真怕太子会马上把她拖出去杖责了! 好在,自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幸运儿,遇事必能逢凶化吉。 而且,太子…… 她心中不屑冷哼,再过不久,恐怕就会变成一只被拔了牙爪的老虎。 9第九章 太子回东宫时,正是正午时分,阳光正好,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在这略带寒意的时节里,分外舒服。 只是,太子的脸色却仿佛并不好看,路过打理精致的御花园时,诗情画意的美景也没能挽留他的脚步。远远的,经过桃花林时,他看到了一抹明黄身影。 太子站在原地,似是犹豫,站了一会儿,却是带人走近那片桃林,然后对着那抹明黄身影跪下行礼。 皇帝听闻行礼声,侧过身看到了跪拜在地上的太子时,似有几分惊讶,半晌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是太子啊!起来吧!” “谢过父皇。” 太子站起身,看到了站在皇帝边上着了一身华丽桃红色宫服的年轻女子,恭敬行了一个子侄礼:“瑾嫔娘娘。” 瑾嫔脸上带着几分娇俏的笑意,侧身躲过,笑言:“太子殿下客气了!” 太子面色不变,行完礼后仍恭敬站立。 皇帝看了一眼自己娇俏的新宠,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几名不知道是桃林花瓣映衬下才红晕浸染,正偷看着太子的宫女。而后,复杂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 太子正当年轻力壮之时,站在他面前,身姿挺拔、面容俊美、双目有神,更难得是,他处事稳重、待人温和,从小便是学识出众、能力不凡,曾经是那么的让他骄傲,自己有那么优秀的继承人。 他老了,身子渐渐变得佝偻肥胖,行动迟缓,记忆力也在慢慢消退,而他的儿子、他的继承人却是越来越优秀。 皇帝心中感叹,脸上仍然带着笑容:“太子是从哪里过来?” “母后中午留儿臣用了午膳,刚刚出来。” 太子恭敬回答,瑾守着作为臣子的本份。 “你母后年纪大了,也寂寞了。”皇帝感叹了一句,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笑道,“太子和太子妃也应多多努力,早日为你母后添得麟儿之喜,朕在你这个时候,都已经有了小八了!” 作为一个皇帝,多子也是一项值得夸耀的功勋。 太子闻言面色未变,只是仍恭敬道:“儿臣不孝,让父皇和母后担忧了!” “行了,朕也不多说你,你有事,就早点回去吧!” 皇帝单手扶过瑾嫔的腰,也没了和太子说话的兴趣。 太子也未觉得难堪,再次恭敬的行礼:“儿臣告退。” 而后,方才慢慢的走出桃林。 跟随在太子身后的邓先偷眼看了一下自家主子,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到自家主子身上的冷漠气息越发严重。 从御花园回到东宫中,太子便走入了内书房,也没让人在跟前伺候,邓先与底下几名太监宫女在书房门外站了许久,都未见里边有任何的动静传出,心里越发惴惴不安。 直到晚膳之时,太子才从书房里走出,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温文尔雅,仿佛先前都是他们的错觉。 太子身上还穿着上午未脱下的杏黄朝服,似乎也没有让人伺候更衣的意思,邓先小心地跟在太子身上,也不敢多言,直到太子走到了香芷院时,他方才心中微微惊了一下。他原先以为太子是去太子妃宫中用晚膳,谁知道竟然走到了李宝林处。 邓先正欲扬声让李宝林出来接驾,却见太子径直走到了西侧边的房所处。 这…… 邓先心中惊疑不定,虽然整整有半个月未踏入此处,但他却记得这处仿佛是陈夫人的住处。 太子走到门口时,仍未见有人出来迎接,邓先小心的瞅着自家殿下的脸色,开口道:“殿下,奴才请陈夫人出来。” “不必。” 太子阻止,亲自伸手打开了房门,房门才刚打开,一股浓郁的药味儿便从屋内传出,熏得太子也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邓先心里又急又慌,也是没料到这陈夫人的病竟然还未好。这太子如何能够进这屋子,他连忙小声劝阻:“殿下,陈夫人的病似乎还未痊愈。”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却见太子已经一步迈入里边的寝室。 此时,寝室内只有如意与芍药二人,蔷薇去了膳房拿今晚的膳食还未归来。 如意病怏怏的躺在**,神志有些昏沉,虽然未睡却也未见有多精神,直到原本在床边看护着她的芍药跪下行礼时,她才发现房内多了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 她心中大惊,也慌张下床,跪拜行礼。 “奴婢失礼!” 如意心里慌得不行,此时她只着寝衣,发髻零散,脸上未着妆容,面色带着几分蜡黄。 太子倒是不妨进门会见到如意这副摸样,心里的确是有几分不悦,可是见如意的神色的确是不好,倒也不能够怪她。又想着那日是自己过火,心头软了几分,上前扶起如意温声开口道:“身子不好,孤也不会和你计较这些规矩。” 虽然太子嘴上这么说着,如意却不敢放松,她乖顺的低头敛眉,谢过太子的恩典后,站在一边,心里却是有些犹豫,这会儿,她不好不整理仪容,但又不好把太子撇在一边自顾自的去整理仪容…… 本就有些迷糊的脑子更是一团乱糟糟,只能够傻傻的站在原地。 芍药倒了茶递到她的手中,她也浑浑噩噩,下意识的放到了太子边上,正准备重新站回老位置时,却听太子开口道:“身子不好,别站着。” 如意带着几分迷惘抬头看向太子,站一边的芍药却是机灵的扶着她坐到了榻上的另一头。 做了宫女这么久,如意觉得自己身上有非常强的奴性,长久以来,都是主子坐着,她站着,突然坐到了太子身边,她觉得自己跟坐在针毡上一半,但是太子吩咐了她又不敢不坐,只能够小心翼翼的又挪了半个屁股在外边。 “太医怎么说的?” 太子也没喝茶,只是瞧着如意随口问着。 今日太医来时,如意正烧的糊里糊涂,哪里知道太医是怎么说的,只能够拿眼瞧着芍药。但是芍药又如何敢在主子跟前讲话,只低着头充糊涂装没看见。 如意无奈了,小声道:“奴婢身子不争气,太医只说让奴婢养着。” 说了这话也等于没说,如意也是硬着头皮扯出来。幸好,太子也没有深问的意思,待她说完这话,太子坐在边上没有再询问。 如意见太子不说话,她也不敢说话,低头一动不动的冲着自己的手指发呆。 这下可好,彻底冷了场, 站在如意边上的芍药虽然低着头,却有些急了,也就没见过想她家主子这般木讷之人,这侍妾侍妾,连她这个小宫女都知道不邀宠,哪里来的机会得到太子关注。奈何她此时也不敢提醒自家夫人,只能够心中暗暗祈祷太子可别厌弃了如意。 而站在屋外的冯先,听着里边的动静更是有几分无语的感觉。他瞧出了太子对如意的不同,却又实在没那个慧眼发现这位陈夫人到底有什么能耐勾的太子。虽然他不算是男人了,但也觉得这位陈夫人的性子实在不讨男人喜欢。 更担心这会儿太子在这不解风情的陈夫人这头一坐,回头离了这里,心情更坏,让他们底下人的日子也更难过了。 屋内静悄悄的,里边的人更是心思各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蔷薇端着饭菜和药回来了,她在屋外便见到了不少人守着,正犹豫着是否该进屋之时,屋内冯先却听到了动静,忍不住抹了一把冷汗,冲着屋外的蔷薇招呼。 蔷薇为难犹豫,拎着篮子走入,也不顾手上提着东西,跪下便是磕头请安。 太子瞧了一眼底下跪着的蔷薇,又看了一眼明明难受的不行却仍然强忍着做出规矩模样的如意,倒是大慈大悲的站了起来,开口道:“你好好养着身子吧!” 然后便打算离开这里。 如意还没反应过来,被身旁的芍药推了一把,才反射性的跪下对太子跪安。 太子从如意屋里走了出去,没回书房,也没去太子妃处,反倒是被恰好在屋外散步的李宝林遇到了…… 当然,这会儿,如意主仆三人却是不知,也管不了太子此时的去向。 三人皆被太子这心血**给吓出了一身冷汗。如意心里又惊又慌的,方才在太子还在屋内存有的几分清醒与神志,一下子去了个干净,只觉得脑子更加昏沉。 原本还在心里暗暗对如意怒其不争的芍药和蔷薇见此,也没有了当忠仆劝解的心思,连忙伺候着如意往肚子塞了一碗粥食,又灌了一碗药汁,扶着她在**躺下。 说到底,是什么都比不得赶紧把身子骨养好来的实在。 10第十章 第二天上午,如意的屋里意外迎来了李宝林的贴身宫女小环,而且不是空手而来:燕窝、人参珍贵药材、金饰头面外加三匹颜色鲜亮的绸布,可谓是大手笔的赏赐。 “陈夫人,我家小主让奴婢来探望您,我家小主还吩咐我转达,让陈夫人安心养病,缺什么尽管找我家小主要。”小环声音清脆、言语利落、态度恭敬。 送走小环后,如意心里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得了赏赐是好事情,可是太过于丰厚,却也让人心中不安。 直到芍药从外间回来,如意才知道了太子昨晚歇在李宝林处之事。 “夫人,这李宝林就是借着你的光才侍的寝,而且昨日,太子的晚膳也是在李宝林处用的。”芍药忿忿不平,心中惋惜昨日如意失了那么好的机会。 “芍药!” 如意严肃着脸制止她继续往下说,而后又道:“太子昨日本就是来看李宝林的,只是看我病了才心慈瞧我一眼。” “夫人……” 芍药不解,昨日太子明明就是径直来的这屋,如何是来看李宝林的,她想要辩解,却见如意表情认真,再次重复了一遍:“这才是事实,管好你的嘴巴。” 芍药鲜少见到如意这么严肃的命令她,脸上也有了些害怕,连忙下跪:“奴婢该死。” 这次,如意却没有了一贯的好脾气,将此事轻轻放下,她看着跪在地上的芍药,慢慢道:“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宫女出身,能够侥幸成为太子的侍妾,已经觉得诚惶诚恐,不敢再贪图别的东西,只想安安分分守着规矩在这里伺候好太子、太子妃和各位小主,你们既然成了我的宫女,我也希望你们能够和我想的一样。不然,也别怪我不留情面,禀了太子妃给你们另寻去处。” “奴婢不敢!” 此话一出,蔷薇也跟着跪了下来,连连求饶。 宫女若是被原主子送回,一般都会被分到最卑贱的地方去,而且基本上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希望,蔷薇和芍药自然是不希望自己落到这种下场。 “起来吧!” 如意见到两人真得是害怕了,这才出声叫起,然后看着她们温声道:“我知道你们不是没规矩的人。这几日,你们照顾我也辛苦了,每人赏五两银子。我也累了,你们出去吧!” “是,多谢夫人!” 芍药和蔷薇面面相觑,看不出如意脸上淡淡的神色是什么意思,这是仍然在怪罪她们?还是已经放过了?可是,经过了方才那回,她们也不敢造次,规矩的谢了赏退下。 芍药和蔷薇走出后,如意倚靠在**,瞧着床帘上精美的绣花纹,眼睛却是出了神。 她不知道芍药和蔷薇究竟是否衷心于她,也拿不准她们在自己面前表现的是否是真性情,当然,她也不在乎。她唯一在乎的是,只求这两人别拖累了自己。杨春梅的死给她敲了一记警钟,在这后院想要平平安安的活下来,比当宫女时更难,更需要谨慎小心。 太子来或不来,自己受不受宠,她根本不在乎,甚至还希望自己是失了宠的人,让所有的人都别关注自己。但是她又怕,倘若自己真的失了宠,日子会更难过。 她觉得自己这样挺好的,不受宠,偶尔太子想起她时,能够来瞧一瞧自己。 至于昨晚之事,李宝林送来赏赐是为了在太子面前表现也好,还是为了封她的嘴也罢,她甚至比李宝林都不希望传出太子来过她的屋里。 对于李宝林而言,太子的宠幸是荣耀,对于如意而言,却更容易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如意知道自己胆小自卑,但是若是这样能够让她活下去,她愿意放弃自尊那样活着。 之后的日子里,如意提心吊胆好几日,见到没有传出她担心的消息时,方才放下心来安心养病。 她病的太久,虽然病中的日子难得的清闲与清净,但她也怕自己再病下去,会被移出去疗养。侍妾被移出去会不会和宫女一样?她不知道。可是她见过宫女生了重病被移出去疗养的结果——再也没有回来。 这是如意万分不愿意看到的后果,所以她每天都是乖乖吃饭喝药,然后放宽心躺在**休息。如此一来,等到她病好,竟隐约觉得自己胖了一些。 如意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气色红润的自己,忍不住拍了拍脸蛋,似乎是太精神了。 “夫人想梳个什么发式?”芍药拿着桃木梳,小心翼翼的问着。自那日如意发作过两人后,如意就感觉到芍药和蔷薇做事小心翼翼了不少,似乎有些怕了她。往日在外间听来的那些八卦,也不敢在她面前说了。 “梳个朴素点的。” 如意虽然觉得这样相处有些别扭,但也没有去纠正,或许主仆之间,就不应该太过于随意。 “那奴婢给夫人梳一个元宝髻?”芍药瞅着如意的脸色询问。 如意点了点头,看着芍药手脚麻利的替她绾起一个元宝髻后,她伸手挑了两根朴素的发簪交予芍药,脸上自己亲自动手只淡淡上了一层细粉,也没用胭脂。 “夫人,是不是太素了?” 蔷薇在边上犹疑的看着,忍不住拿了胭脂。 “不用,这样挺好的。” 如意不觉得自己打扮的喜庆点会多招人喜欢,有多大能力办多大的事情,什么样的身份也该有什么样的样子。 今天打算去谢恩的事情,如意在昨日便让芍药去了太子妃处禀告,也问清楚了什么时候去请安,太子妃处问来的时间是让她下午过去。 如意听着下午去,心里倒还觉得挺好,避开了早上那群小主的请安,只要规规矩矩应付太子妃便好。 早上她起的不早,用过早饭,又是一番梳洗打扮后,已经是午膳时间,马马虎虎吃了几口后,她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正打算出门,突然想到万一太子妃有午歇的习惯,现在过去干等也便罢了,就怕打扰,于是又耐着性子坐在屋里好一会儿,最后,干脆让芍药和蔷薇拿出这段时间积累的一些东西和钱财,打算慢慢整理起来。 等到芍药和蔷薇将东西拿出来的时候,如意倒是不妨有这么多,虽然都摆在这屋里,却是收在柜子里。一下子拿出来,倒是满满的铺了一榻子。 如意这边没有专门收东西的库房,当然她也没有专门要准备一间库房的必要,虽然东西收进来多,但这段时间也是特殊时期,她生病躺在**,上边的主子大大小小都会来点表示,她这头出去的也就一些碎银子打赏底下人。 但是以后人际往来,谁生日、谁有点事情,也都是需要有所表示。像如意这样本身手头上就没点东西的人,最好便是拆了东墙去补西墙。 先头如意也没有想过这事,现在倒是突然想到,得将这些东西好好整理整理,只怕万一马虎,把同个人送的东西又送回去就闹了笑话。 这下子,如意苦恼的事情又出现了,她写不来字,也不太认得这些个繁体字。 以前看的小说里提到的礼单,如意还真没瞅见过,或许是她的规格还不够高,送给她的礼物又太少,反正礼单这东西,她是没见上。 “你们谁识字?” 如意看了看芍药和蔷薇,抱着希望询问,芍药和蔷薇闻言连连摇头。 如意本来也没抱太大的希望,闻言倒也没多少失望,原本她们这些低微的宫女基本上都是贫寒人家的女儿,哪有机会接触到书本。这个年代,讲究的本也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即使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也有不少是不识字的。 “夫人是想把这些东西都登记造册吗?” 芍药见如意满脸苦恼,猜测道。 “是啊,我怕以后给搞乱了!”如意大方承认。 却见芍药和蔷薇笑着道:“夫人若是信任奴婢,只管把事情交给奴婢,不会让夫人苦恼的。” 如意将信将疑,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答应。却见两人竟然干净利索的将东西分了分,收入了一格格的柜中。然后,流利的将每一份东西的来源与她讲了一遍,至少依着如意记得的几件礼物,是分毫不差。 如意这才发现自己是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曾经固有的一些模式反倒让她处理事情的时候僵硬化了。 她这里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估计也存不了多久,如果靠着脑子死记硬背,完全是可以记下来的。 “还是你们有办法!”如意笑言,而后又犹豫的问了一句,“我这头闲的也无事,你们能不能帮我去领些纸笔和书本过来,让我打发打发时间,若是麻烦便也罢了。” “这个容易,只是夫人若是不识字,恐怕……” 芍药前半句答得容易,后半句却有些犹豫了,她也是知道如意的出身,不觉得她识字。 “我进宫前,父亲曾经是童生,我儿时在窗下也偷着学过几字。” “莫怪瞧着夫人与我们总是不同的。” 蔷薇闻言连忙奉承道。 如意的笑容淡了几分,开口道:“都是贫寒出身,若非实在没了活路,谁愿意卖进宫中做奴婢。” 这话,芍药与蔷薇听着,心中也是一阵心酸。 11第十一章 晌午过去,如意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也不敢耽误,留了芍药在屋内,带着蔷薇去了太子妃处。 如意到时,陈元香正起了身在收拾着,也没让她在厅里等着,直接让她进了内屋。 太子妃的寝宫自然装饰的十分富贵华丽,如意除了刚入门时候的微微瞅了一眼,就规矩的低着头,进屋给陈元香行了礼。 陈元香叫了起,又客气的让身边的兰珍给安排了座,如意连连推辞,看着陈元香正在梳妆,连忙主动道:“娘娘若不嫌弃奴婢的手艺,就给奴婢个体面,让奴婢替娘娘梳头。” “这怎么好麻烦你,你身子又不好,万一累着了怎么办!” 陈元香嘴上推辞着,但是对于如意在她面前做出的这副谦卑姿态十分满意。 “替娘娘梳头是奴婢的荣幸,哪里会累着。”如意仍然低头恭敬地说着。 “那我就试试你的手艺。”陈元香示意刘宫人将梳子递给如意,而后便闭着眼睛等着如意替她梳头。 如意客气的接过刘宫人递上的梳子,手法轻柔的梳着陈元香的长发,嘴里奉承:“娘娘的头发真好,又密又黑亮。” 陈元香并没有开口回应,只是微微上扬的嘴角显示着她十分受用如意的奉承。 如意的手艺自然比不得专门给主子梳头的宫人,只是以前侍候王宫人时,也学了一些,至少,梳一个完整的发髻出来是不成问题的。 她略微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仅有几次见到陈元香时,梳的都是天仙髻,她也只求表个态度,并不想以后真的来这儿给陈元香梳头,所以不打算标新立异出彩,规规矩矩的梳完发髻后,她瞅了瞅放在边上琳琅满目的发簪,挑了一撷珠凤簪并颜色相近的几根金簪装饰在发髻周围。 “奴婢献丑了!” 如意放下梳子,轻声道。 陈元香对着镜子照了照,而后转过身亲切的拍了拍如意的手,笑道:“哪里是献丑,我瞧着倒比奶娘的手艺还要好上一点!” 身后刘宫人也笑着说道:“可不是,陈夫人的手艺可比奴婢好多了!” “娘娘和刘姑姑可别安慰奴婢了,奴婢还怕娘娘怪奴婢没点本事还爱表现呢!”如意语笑嫣嫣应和着。 “你呀,做人就是太规矩小心了。我这儿没那么严苛。” “那是娘娘仁慈,但奴婢还是得谨守本分。” 如意不假思索的回着,显然她的一番表现,让陈元香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她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支发簪戴到了如意的发上。 “陈妹妹你的打扮太素了,你瞧配着这发簪,多漂亮!”说罢,微微让了让身子,空出了点镜子让如意照着。 如意也没敢细看,脸上做出欢喜状摸了摸簪子:“娘娘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奴婢谢过娘娘大恩了!” 说到这里,如意顿了顿,脸上做出了一番感动状:“奴婢进了东宫后,身子不争气,是娘娘宽厚,不但没怪罪奴婢,还请了太医给奴婢治病,又赏赐了药材给奴婢补身子。娘娘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说罢,她就要跪下叩头。 陈元香连忙笑着扶住她,拍了拍她的肩膀,亲切的笑着:“瞧你这话说的,你既进了东宫,又伺候了太子,我们就是姐妹,姐妹之间,何来那么多客气。” “娘娘仁慈,奴婢却不敢造次,奴婢出身低微,往后的日子里,只求能够好好伺候太子和娘娘。” 听着陈元香的话,如意脸上却仍然一片认真严肃。 “真是拿你没办法!”陈元香脸上一副无奈的样子,仿佛是对如意的死板有些没办法。 从太子妃处回来时,如意和蔷薇经过了东宫的小花园。 东宫的小花园虽然比不得御花园地广景美,却也打理的十分精致,正逢春季百花盛开,园中各色草木争奇斗艳。 如意这一个月来都被躺在屋里养病,见到如此美景,难免多瞅了几眼,站在边上的蔷薇见了连忙劝说道:“夫人,要不我们在花园里游玩一番。” 如意闻言颇有些意动,但刚行几步,远远的瞅见了不远处水池边若隐若现的几道身影,却是打消了主意。 “不了,待会儿回去还要向李宝林请安,别给耽误了!” 蔷薇闻言倒觉得有几分惋惜,但见如意已经转身踏上了另一条路,她只能闭上嘴紧紧跟上。 回到香芷院向李宝林请安时,如意却得到李宝林出门会客的消息,她也是乐得清静,只简单的让李宝林屋里的宫女转告了自己的谢意后,便回了屋里。 屋门口,芍药正搬着一张小机坐在门边,手上拿着一个小篮子做着绣活,看到如意回来,她慌忙收了东西起来迎接。 “没事儿,你继续做着。” 如意这么说着,芍药却是不敢再做了,只一脸拘谨的拿着小篮子跟着进了屋。 如意喝过蔷薇倒得茶后,拿起芍药篮中的绣活,仔细看了一下,是一张蝶恋花的手帕绣样,绣活精细、颜色鲜亮,可见芍药在绣活上下的功夫。 “绣活真鲜亮!”如意忍不住赞叹,一看便知是没少下功夫在这上面,若说如意来古代,觉得最比不上这些人的地方,绣活便是其中一项,她这些年来也没少试着学过,也下过苦功夫,只是到现在仍无法完整的绣出一副东西来,好在自己日常缝缝补补倒也够了。 “奴婢娘亲是绣娘,进宫前学过一些。”芍药听出如意并非是讽刺她,也就大着胆子交代。 “那你当初怎么没被分到绣坊去?” “奴婢那时太小,不懂人情世故。” 刚问出这话的时候,如意就有些觉悟到自己失言,像绣坊、御膳房一类的地方,算得上是宫女最爱去的地方,不但体面,而且油水也多,但要进去,就并不单单是有手艺的人才能够进的。 更多的宫女刚进宫,更容易被分到一些又累又脏而且没一点油水的地方。就是如意她被分着去伺候王宫人这不算好的活计,也是她有意讨好了管教她们的姑姑才得了这个机会。 “把你分到我这里,倒是便宜了我,以后少不得要支使你做绣活。”如意说笑着。 芍药却是高兴的连连点头应承:“奴婢求之不得,夫人尽管吩咐。” 如意见芍药兴致这般高,觉得也是难得有点高兴的事情,不想破坏了这气氛,亲自打开柜子,从里面挑出了一匹最不显眼的湖绿色布料递给她:“可要麻烦你替我做一套衣裙,剩下的布料你和蔷薇分分。” 湖绿色并不算低调,但却是如意现在柜中最低调的颜色。而蔷薇和芍药二人身为宫女,鲜少能够接触到颜色和料子这么好的布料,虽然一套衣裙下来,料子也所剩不多,但只两人分分做点贴身衣物却是够了,故而都高兴的谢过了如意的大方。 芍药精打细算,笑着请示道:“夫人,还会零下些许小布料可以做成荷包,给夫人用来打赏人。” “那估计要辛苦你了。”荷包虽小,但做起来也是极费精力,如意想了想,对蔷薇道:“这段时间,蔷薇你就多做点事,横竖我这边平日也没什么事情,倒也不怕累着你们两。” 蔷薇闻言也连忙表态:“芍药姐姐才是辛苦,夫人向来体恤我们,奴婢倒是偷了懒。” “你们倒有事情做了,就我成日无所事事。” 气氛融洽,如意的心情也有些放松,竟难得开玩笑打趣了一下自己。 她这头刚抱怨了一句,那头,芍药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道:“夫人不提,奴婢倒是忘记了,下午奴婢去领了一些笔墨纸砚过来,还领了几本书。” 说罢,从另一个储物柜中拿出包装的严严实实的一个包裹。 如意打开一看,东西领的倒是齐全,文房四宝、宣纸镇石,东西算不得好东西,但对于初学者却是绰绰有余,另还有四本书籍。她拿起一看,倒是有些晕了头,好家伙!一本女戒、一本内训,剩下两本,皆是佛经。 太子走进太子妃宫中时,陈元香刚看着宫人摆好碗筷,见到太子走了进来,她上前行完礼,笑着道:“殿下刚从园子里回来吗,身上有花草的香味。” 太子点了点头,坐下,由着宫人伺候净了手,而后,开始用餐。 陈元香有些不甘心的咬了咬唇,却还是扬起一抹笑容,坐到了太子下首,吩咐宫人将特意准备的一道汤呈上,然后亲自动手盛了一碗,递到了太子边上:“这段日子,膳房成日端些滋补的汤水上来,油腻的很,今儿臣妾特地吩咐着让膳房做了这道玉带竹荪汤,殿下您尝尝,若好的话,下次还让他们做来。” 太子的目光落到了陈元香的那双保养细致手上,又落到了她两手捧着的小碗之中,碗中翠翠的黄瓜丝配着白嫩嫩的竹荪,汤水清清淡淡,看着分外讨喜。 他伸手接过,拿着汤勺轻轻搅动,然后放到嘴边喝了一口。 “不错。” 他将汤勺放到了碗中,一起放到了手边,淡淡夸了一句。 陈元香闻言喜形于色,只觉得自己的一番心意没有白费,她略带几分娇色,语笑嫣然:“殿下觉得好就多用一些!” 这会儿,她也没顾上自己吃饭,全心伺候着太子用餐。 虽然太子尊重她这个太子妃,晚膳会常来这边用,但陈元香总觉得太子似乎每次来都胃口缺缺,菜品点到即止,便放下了筷子。 她一度以为是自己选的菜色不得太子喜欢,于是让膳房多上了几种种类不同的菜品,也偷偷观察着。只是太子每回都不会表现出什么喜好来,不会吃每道菜,但吃到的菜却都不会过三口。即使她每回殷勤的劝着,效果都不大。 陈元香原以为自己这次精心准备的菜色能得太子的心意,多用上两口,毕竟太子好歹也夸了她准备的汤品,谁知道,仍然不过几口后,太子便放下了筷子,让宫人上前伺候净手漱口。 满桌子的菜,也只太子享用过几口,陈元香一口未动,此时也觉得没有一点的胃口,挥了挥手,她让宫人将菜撤下,望着太子禁不住发了呆,出神的想着:饮食、女色,你都不喜欢,你到底喜欢什么呢!还是你故意在我面前表现的不喜欢……你是对我这个表妹做了太子妃不喜吗? 想到这里,陈元香心里忍不住开始心酸,当年,她一心欢喜的嫁进东宫,想着自己嫁给了一心倾慕的表哥,嫁给了这个未来天下第一尊贵的人,满心的欣喜却在太子掀开红盖头之时冷却了。 身着喜服的太子眼神寡淡的看着她,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妻子,更像是在看一个不得他喜欢的物件一般。虽然后来也知道太子就是这么一个冷淡的性子,哪怕对着皇上和皇后,都是这副摸样,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委屈。 所有的人都羡慕她嫁了太子,可是哪些人又如何知道她的苦。陈元香表情哀怨,直到身后的刘宫人轻轻推了她一下,方才回过神来。 却见太子正手捧一盏茶水,一点视线都没有分到她这边。 陈元香好不容易掩下的心酸再次冒了出来,深吸了一口气,她才勉强柔声的问道:“殿下,您今晚去哪个妹妹屋里?” 她再次进行了例行询问,这点上算是他们这对夫妻最有默契的地方:初一十五及重大日子的时候,她不会问,反正太子都是歇在她的屋里。但是这些日子以外,太子不是歇在书房,便是在别的女人房中,基本情况下,都不会在她的屋里。 而今天恰好不是初一十五,也不是什么重大日子。 “就叶良娣处吧!下午游园时答应过她。” 太子放下茶盏,回了一句。 “下午殿下是和叶妹妹一道儿游的园吗?” 陈元香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被浸在了酸水里,她嫁进来都快十年了,还没和太子真正好好的在一起过,更别说是游园这般风花雪月之事。竟然被叶氏那个贱人抢了个先。 她想到就在上一回,她带着那四名宫女从椒房宫回来,恰好在园中遇到太子,她特地打发走了那四名宫人,想着春日美景,就算能和太子在园中站上一会儿,说会儿话也是好的。谁知道,太子竟然不留一点情面便离开去了书房处理公事。 “在园中遇上了。”太子依然寡言,简单说了一句,便没有再说什么。 “叶妹妹一向雅兴。”陈元香强逼着自己撑起自然的笑容,一副方才想到了什么的样子,开口道,“殿下说着下午的事儿,臣妾倒是差点把这事给忘记了!陈妹妹身体好了,下午来和臣妾请过安。本来殿下说去叶妹妹那儿,这话臣妾也不该说,但陈妹妹毕竟已经许久没见殿下了,太子要不去叶妹妹处时,先顺路去瞧瞧陈妹妹。” 从太子妃这处出去,边上不远便是叶良娣的香蘅院,而香芷院却是远上许多,显然一点都不顺路。 太子并不发话,只是听着陈元香一人在边上说着:“陈妹妹真不愧是母后赐的人,不管是长相还是规矩都是极好的,让人真是又怜又爱。” 说罢,转头看向了身边的刘宫人,笑道:“奶娘还说陈妹妹绾发的手艺比她还强些,真是心灵手巧。” 刘宫人虽然觉得陈元香这争一时之气,为了让太子不去宠幸叶良娣而推出陈氏没有什么必要,也有些不合适,但也不会拆自家主子的台,连忙道:“老奴瞅着陈夫人的确是个有福气的。” 这头陈元香和刘宫人一唱一和,那头太子只不发一言的听着,直到陈元香都有几分尴尬的时候,太子方才开口道:“陈氏既然病愈,那孤便去瞧瞧。” 而后,又说了一句,“天色也不早了,一来一去难免折腾,今晚便歇在陈氏处,你使人去叶良娣那儿说一下,孤今晚不过去了。” 陈元香听了后一句话,脸上的笑容真切了许多,心中也是一阵畅快,似是唯恐太子后悔一般,忙答应着:“殿下放心,臣妾一定会办好殿下交代的事情。” 太子站起身,瞧了一眼信誓旦旦和他做着保证的陈元香,没有再说什么,直接朝着门外离去。 等到太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刘宫人扶起行了跪安礼的太子妃,忍不住劝说:“娘娘您这又是何必,万一太子恼怒了怎么办?” “反正我就是不能让太子歇在叶氏那贱人屋里。”陈元香咬着嘴唇,心中很恨道。 “可是,娘娘……”刘宫人对于陈元香特别针对叶良娣一事,心里有些无奈。 “奶娘,你别说了。你以为我是因为不喜那个贱人才会针对她吗?你可别忘了,她的身份不差我什么,万一让她比我先一步诞下太子的子嗣,我这个太子妃可真成了摆设!” 叶良娣本名叶淑蓉,乃是定国侯之女,长乐长公主的孙女,这身份,别说是皇子妃,就是太子妃也是做得的。叶淑蓉和陈元香二人在闺中之时,便常被人拿来比较,年龄相近、身份一样高贵、最重要的是,都与皇家有关联。 后来陈元香因着姑母是皇后的优势,成为了太子妃。她还曾经洋洋自得的想着,这叶淑蓉就是将来嫁给其他的皇子,不一样要向她这个嫂子兼太子妃行礼。 谁知道,叶淑蓉竟求了家里也进了东宫,虽然是良娣,身份比她次一点,但叶淑蓉对着她这个太子妃,却没有丝毫的恭敬,还频频使手段争宠。更让陈元香惊慌的是,自己这个太子妃一直无所出,而叶淑蓉却似乎颇得太子的宠爱。 叶淑蓉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一张脸皮好看了点!陈元香怎么也不愿意让自己相信太子会是如此肤浅看重外表之人。 想到这里,她扬声招呼兰珍吩咐:“你去香蘅院,告诉叶良娣,太子今晚要去看望陈妹妹,没空去她处。” 12第十二章 如意听到门外公公的唱喊声时,还以为是自己在幻听,只觉得不真切。手上依然拿着毛笔,直到边上的芍药收了绣活,惊慌的提醒她出门见驾,她才意识到方才并非自己的幻觉,太子真的过来了。 她也顾不得手上的东西,连忙带着芍药和蔷薇到了门外跪下迎接。 好在反应过来也不算晚,太子刚刚入门。也没有见怪,直接让她们免了礼。 如意尾随着太子进了屋里,接过芍药端来的茶水,放到了太子边上,心中还带着几分惊疑不定,暗暗琢磨着这太子来这儿怎么也没使唤人通知一下,这会儿她倒庆幸自己的装扮还未卸下。 “不用那么多礼,坐吧!” 太子抬头瞧了一眼如意,语气十分温和。 如意却还是拘谨的行了礼,才在另一边的榻上坐下。坐下后,如意心里又有了点新的苦恼,太子来这儿的目的她也清楚,这会儿天色还没暗下,总不能距离歇下那么长一段时间,两人就这么干坐着吧! 她倒是无所谓,就怕太子不高兴。 她心里忍不住哀怨的想着,这么早来干嘛?当然面上仍然是一副拘谨木讷的模样,半分不显露。 如意这头正想着,却见太子突然站了起来,她的目光顺着太子的身影看去,只见太子径直走到了她方才用来写字的桌前。 她跟触了电似得站了起来,慌忙走到了太子边上,太子已经伸手拿起了她方才写了字的一张纸。她羞愧难当,恨不得将太子手上的那张纸夺下来,但是她不敢。 “你识字?” 太子的语气里并没有多少鄙夷,反倒是依旧温和亲切。 但是如意却是羞红了脸:“奴婢的父亲曾是读书人,父亲在教哥哥读书时,奴婢偷偷在窗外学过几个字。” “难怪!” 太子放下那张纸,语气中似乎带了几分戏谑的味道。 如意却听出了他的意思,不就是在嫌弃她的字丑吗? 但是如意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她的字真的很丑。可是,你能指望一个从来没有拿过软趴趴的毛笔写字的人能写出好字来吗,而且如意读书时,连硬笔书法都没练过,字写的绝对不算好看。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现在第一次写字就拿高难度的毛笔,写的又是笔画繁多的繁体字。 方才她写字时,芍药和蔷薇两个不识字的,还觉得她写的好,她也洋洋自得,觉得好歹是能把字写出了形状,至于力道掌握不对,导致每个字的笔画粗粗细细乱七八糟,她也就忽略过去了。 可是,拿到了懂行的人面前,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如意一副小媳妇模样的低着头,整个人缩在后边,太子转头一看,知道她是不好意思,倒是再次有些忍俊不禁,拿起了放在一边的毛巾,沾了一下墨,用楷体在一张空白的白纸上写下了如意方才那张纸上的一句话: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 “你既然要开始练字,就要先从简单的练起,学习笔画,将字练出了笔锋。” 如意闻言心中有些疑惑,这太子是在教导她?她小心的抬起头看向了太子,却见太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摸样。 她心中一凛,连忙上前捡起太子方才写了字的那张纸,柔声笑道:“太子的字自是极好,奴婢没有这个天份,但还是奢望能够收藏这张太子的墨宝。” 如意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太子的兴致,也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不恰当。太子若是教导自己的儿子、兄弟甚至是臣子书法,都还说的过去,但是教导一个侍妾,说的风雅一点是红袖添香,说的难听一点,便是有辱圣贤。 太子想到这儿,倒是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如意,若是换成其他女人,他亲自教导书法,自然是喜不胜收,毕竟这是盛宠的表现。不成想,她竟然会如此理智婉拒。 如意去抢那张纸的时候,心里也是怕的不行,但是在那一瞬间,她脑中却立刻闪过阻止与不阻止的下场。阻止了,太子可能会恼怒一走了之,之后可能都不愿意见到她这个人。但若是不阻止,哪天事发,自己肯定会被太子妃甚至是皇后赐死。所以在可能与肯定之间,她选择了冒险。 幸好,太子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不恰当,略微尴尬的咳了两声,笑着说:“不就是两个字,也值当你这么激动。那就赐给你吧!” 说罢,不等如意谢恩,又道:“明儿个孤让邓先给你送几本字帖来,你好好练字吧!” 如意的一颗心这才平复下来,她柔顺的跪下谢恩,然后恭恭敬敬的将太子的这副字收进抽屉里,又让芍药和蔷薇将她散在桌上有些乱的字帖都收拾了。 有了方才这一回,如意和太子之间的气氛也变得没有那么尴尬,特别是如意心里对于太子的恐惧少上了许多,她心里忍不住暗暗想着:虽然是位高权重,甚至能够决定她生死的人,但看着,似乎并没有那么的恐怖。 但这么想过后,如意也不敢放肆,只小心翼翼的跟在太子身后,看着太子坐下又让她坐下,她也乖顺的坐到了边上。 太子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虽然有很多人怕他,可是这么怕他的女人,他倒是第一次见到。 他仍不住想到了先前被太子妃杖责的杨春梅,她和如意简直就是两个极端。杨春梅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敢胆大的表达对他的爱慕,第二次见到更是一脸深情的和他诉衷情。颇有些腻歪。 太子心里暗暗想着对比着此时拘谨的如意,他突然发现,这么安安静静的,倒也不错。 这么想过后,他扬声冲着屋外的邓先吩咐道:“让人抬水进来,孤要沐浴。” “是。” 屋外的邓先听到了太子的吩咐,一溜烟到了门外吩咐外边的小太监备上东西。 热气袅袅的澡桶被抬了起来,芍药与蔷薇二人放下东西,便乖顺的退了下去,屋里只剩下如意与太子两人。 太子站了起来,如意也硬着头皮站了起来。 虽然两人已经有了实质上的身体接触,但这会儿,在理智清晰的情形下让如意却给一个裸男洗澡,她实在是有些头皮发麻。 她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想着,这做人侍妾可真不是好混的。然后,便走到了太子跟前,踮着脚尖替太子宽衣解带。 外袍、内衣、再是裤子…… 衣服脱完了,如意也冒了一头汗,小脸通红,也不知道是给水汽蒸出来的,还是给急出来的。 太子迈入了澡桶中,如意便拿着毛巾在边上替他擦背。 显而易见,太子的身材很好,虽然肌肤白皙光滑,但并不会跟个白斩鸡一样,甚至手臂腹部还有肌肉,但是如意这会儿却是没有欣赏的心情,她一心一意就给太子洗着澡,什么旖旎的念头都没有。 好不容易给洗完了,又给太子穿上寝衣后,她觉得自己身上冒出了一身的汗,鬓间的刘海都黏在了脸上。 太子舒坦的靠在**,看着如意这副样子,大方道:“你也去洗洗吧!” 如意忍不住抹了一下额头,才发现自己有多狼狈,这会儿,估计太子也没胃口对她下嘴,她谢了恩到了外间,也不敢耽误,匆匆用余下的水替自己简单的擦洗后,同样换了寝衣,才轻手轻脚的来到床边。 还未等她说话,一只强健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带到了**。 第二天清晨,冯先叫起的声音在外边刚响起,如意便睁开了眼睛,实际上,她这一夜,也没怎么合过眼。太子闹得太晚,如意半梦半醒瞧着蒙蒙亮的天色,干脆掐了自己的手,强忍住疲惫没让自己睡过去。 她强忍着酸疼的身体、轻手轻脚的下床替自己套上了寝衣,然后看着仍闭眼安睡的太子,小心的柔声唤道:“殿下,殿下……” 似乎是如意的声音并非他往日熟悉的,不过两声,太子便警觉的睁开了眼睛。看到站在边上的如意时,他揉了揉眉角,撑着手坐了起来。 冯先听到屋里的动静,带着一群人拿着梳洗的东西及衣物走了进来。 如意接过衣物,替太子慢慢穿了起来,朝服自然比平日里的常服更为复杂点,但好在先前有过教导,虽然有些生疏,却也没有出差错的将衣物都给套了上去。最后将玉带束上后,如意轻轻呼了一口气,正欲接下来伺候太子梳洗,却见太子拉住了她的手,开口道:“你歇着吧,接下来让冯先伺候我就好。” 太子看了一眼如意眼下的那片青影,又见她一副身体不适的摸样,也不再支使她。 太子的这个恩典正是如意求之不得,但是她也不敢马上应承下来,犹豫间,见冯先已经上前伺候,她也知道这个时候就算是她婉拒太子的恩典也已经过了最好的时机。她身体也的确是不舒服,干脆难得不规矩一回,只是,让她躺回**她却是不敢,反倒是有些无所事事的站在边上。 太子洗漱完后,抬起头见到跟个木桩子一样站着的如意,倒有几分疑惑,但想想她的性子,也就不疑惑了。 “你过来帮我绾发吧!” 太子对于如意的规矩颇有几分无奈,却也不好让她就这么傻站着,于是干脆给她找了点事情。 “是。”如意连忙快步上前,拿起梳子。男人的发髻绾起来,可比女人的简单多了,如意三下五除二,便动作麻利的绾好,又结果邓先递上的金冠,替太子戴上。 一切收拾妥当,太子站了起来,准备出去上朝。临走出门际,他脚步顿了顿,对跪地向他行跪安礼的如意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时候还早,回去好好歇着。” 如意不妨太子在临出门之时,会说上这么一句话,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却见太子已经行远。 身后芍药与蔷薇倒是一脸的欣喜,虽然有过先前的教训不敢再说太子隆宠之类的话,但是她们还是忍不住去雀跃道:“夫人,奴婢扶您去躺会儿。” 如意点了点头,躺在了**,对放下床帘的芍药忍不住叮嘱:“待会儿你们记得叫我,可别误了向太子妃请安的时辰。” “夫人且放宽心歇息吧,奴婢一定会记得时辰的。” 芍药和蔷薇连连保证。 床帘放下,如意也放松了身体躺在**,她的身体本就大病初愈虚的很,又是一个晚上未曾合眼,现下只觉得身体酸疼的不行,耳边嗡嗡作响,她以为自己这么一会儿功夫应该不会睡着,谁知道一合眼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芍药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夫人,夫人……” 如意意识有些回笼,眼皮子却仍像是被粘了胶水一般睁不开。 “你先扶我起来。”如意语意含糊的吩咐着,由着芍药扶她在**坐起了身,方才勉强睁开了眼睛。脑子昏昏沉沉不必说,脸上就跟没了精神气一般。 芍药扶着她下了床,蔷薇则是忙给她披上外衣,她也跟个木偶人似得任由她们两个摆布。直到蔷薇绞了毛巾敷在她脸上时,她才甚至略微清醒了几分。 她撑着脑袋不由自嘲:“看我都睡糊涂了,你们赶紧给收拾了,待会儿免得李宝林先行。”说罢,自己便拿了毛巾开始擦脸。 “奴婢瞧着夫人脸色不好,要不就由奴婢去太子妃娘娘处告罪,夫人好好歇息吧!”芍药瞧着如意青白的脸色,虽然比之上回侍寝后的样子好上许多,但是上回之后整整病了一个月的事情,也让芍药心有余悸。 “不必,我撑得住。” 如意将毛巾递给了蔷薇,坐在了梳妆台前,吩咐:“就梳和昨儿个一样的发髻就好。” 如意是自己人知道自己的事情,她现在脸色不好看,完全是因为熬了一晚的缘故,待会儿请了安回来喝碗热汤,再好好睡上一觉,便什么事情都没了,和上次的情况完全不同。而且即使与上次的情况相同,如意也要咬牙撑着去给请了安再回来倒下。 她既然选择了在太子妃面前做一个恭顺的人,那么她就必须坚持下来,昨天刚去和太子妃表了态,今儿个,而且是在侍了寝的第二天没去请安,就算是太子妃再宽宏大量,估计心里也会有芥蒂。 而且昨晚太子过来的原因,她脑中细细想过,觉得应该与太子妃有所关系。不然她这头刚病愈与太子妃请了安,太子又是如何得知的。越是这样,她就越要谨慎,不然就是活生生在打太子妃的脸。 她自己则是手上麻利的给自己脸上上了一层较厚的脂粉。 她手上的这盒脂粉用的是珍珠粉并少许中药制成的养颜粉调配而来,是当初皇后娘娘所赐,虽然遮瑕效果不比现代的脂粉强,但对于皮肤却是有益。如意未来古代时,也常觉得古人就是用毁肤不倦的铅粉来上妆,但是到了古代,特别是到了宫里才知道,铅粉的确是大部分女性的选择化妆品,但仅限于她们这样的中低下层,进了宫,主子跟前有几分脸面的宫女也都不屑于用铅粉来上妆,而贵人主子,多选用珍珠粉、紫茉莉籽粉调和多种中药制成的各种养颜粉,真正实现了现代的无添加、无污染。当然也不是谁都能够用得起的。 就像是如意这样级别的,用完这盒,若是没有什么意外赏赐,估计下一次芍药真的要领一盒铅粉回来。 一盒小小的脂粉,让如意的思维仍不住发散开,等她回过神来时,芍药已经替她梳好了头发,她对着镜中一看,倒还真是与昨日的装扮并无两样,甚至连太子妃给她赏赐的那枚金簪都戴上了,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枚华贵的金簪。 芍药在边上小心翼翼道:“主子,您面色不好,妆容又太过于素净,奴婢自作主张,将昨日太子妃娘娘赏赐与您的金簪戴上了,您不会怪奴婢吧!” 如意放下手,对着镜中人笑了笑道:“不会,挺好的。” 她随意捡起盛放口脂的小罐,用小指一点,然后往自己唇色淡淡抹了一层后,看着镜中气色瞬间提升了不少的面容,她接过蔷薇递上的湿帕,擦净小指上的那道红痕。 过犹不及,这个浅显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况且,太子妃赏赐之物,戴着也是对主子娘娘的一种恭敬。 13第十三章 如意收拾完毕出门时,李宝林还在屋里收拾着。 如意知道李宝林一向也都是守规矩的,绝对不可能迟到,故而并没有自己先行,而是来到了李宝林处等候。 李宝林的贴身宫女小环亲自上了茶后,又一脸歉疚的对如意道:“小主刚起身收拾着,请夫人稍等片刻。” 如意接过茶脸上微笑着温声道:“是我起早了,正好来李姐姐处坐坐,也请李姐姐不必顾虑我,慢慢收拾便是了。” 说完这话,如意也并没有如同昨日一般,提出要帮李宝林梳妆的意思。毕竟太子妃是她的主子娘娘,对着太子妃她是奴婢,所以伺候太子妃梳妆,是她作为奴婢的本份,但伺候李宝林梳妆,那就是自降身份,愈矩了。李宝林与她都只是东宫的妾,在太子妃面前都是奴婢,而区别只是,李宝林的奴婢等级更高一点罢了。 倘若她没个心眼的去伺候李宝林,她自降身份,难以在底下宫女面前有所威信,而其他的侍妾甚至是宝林良娣看来,她则是八面玲珑的谄媚小人,至于太子妃,估计心里更加不加待见她了。 这点上,她还是知道分寸的。 李宝林那头也并没有让她多等,便收拾妥当从屋里走了出来。 李宝林穿了一身淡粉色宫装,头上梳着坠马髻,斜斜插了几朵宫花,整个人显得分外柔美清新,让人眼前一亮。 如意忙站起来向李宝林请安,李宝林略微打量了一眼如意,只笑道:“妹妹多等了,都怪姐姐起晚了!” “妹妹巴不得姐姐多梳妆一会儿,好让妹妹多品尝姐姐屋里的好茶。”如意连忙说笑道。 “瞧瞧妹妹这张巧嘴,姐姐这儿的茶还不都一样是太子妃娘娘赏赐下来的,倘若妹妹喜欢,我让小环包上给妹妹送来。”如意的话,显然李宝林心中十分受用。 “那可见是姐姐屋里人**的好,妹妹身边的芍药和蔷薇可泡不出这味道。也罢,妹妹也是个俗人,好茶放妹妹嘴里也是牛嚼牡丹罢了,以后多瞅着机会来姐姐屋里喝茶便是了。”如意见李宝林听着高兴,连忙又说了一句。 “我倒是巴不得你多来呢!” 李宝林笑着应了一句。 有了先前两人之间的互相逗趣,李宝林与如意之间的气氛相处的倒还算愉快,如意原本提着的一颗心也慢慢落了下去。 因着去请安的时间快到了,两个人也没有再多说,便出了门,李宝林与如意走在前头,身后几名宫女尾随,如意懂分寸的慢于李宝林半步,既不愈矩,又方便与李宝林交流。 行至半路之时,远远的看见一身着大红色宫服的女子带着一丛侍女走来,等到人走近了,如意才发现是自己看岔了眼,对方身上的宫服并非大红色,而是红丹色,一种略带橙色的红色。 李宝林冲来人行了个半礼:“叶姐姐,好巧。” 如意则是整个人跪在了地上,向叶良娣请安。 叶良娣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如意,并未叫起,只是淡淡道:“陈妹妹是吧!” 如意连忙更加恭顺的低下了头,她没由来的心中多了一丝不安。她心里惴惴不安着,谁知,对方竟一直没有说话,只让她跪着,过了好会儿,才听到叶良娣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起来吧!” 如意瞅着那双穿着精致的牡丹绣花鞋脚姿态优雅的从她跟前走过,她才在蔷薇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叶良娣并未走远,如意忍不住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妩媚漂亮的几乎让人炫目的女子,心中咚咚咚的跳了起来。 “我们跟上吧!”李宝林脸色并不是很好看,却也挤出了微笑,带着如意跟在了叶良娣身后。 原本还算和谐的一路之上,多了一个叶良娣,李宝林与如意也不敢说话,只是乖乖的跟在叶良娣的身后,直到到了太子妃的宫里,如意方才轻轻松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没由来的紧张。 直到,太子妃出现后,如意方才知道了原因。 陈元香今日穿了一套杏黄色宫服,挽起的发髻上簪着凤簪步摇,看起来分外的华贵雍容,坐在左下首首位的叶良娣几乎难掩脸上难看的表情,偏生陈元香却笑得分外舒心。 如意暗暗打量着,心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位叶良娣的背景,在她进东宫第一天便有所耳闻:出身高贵,几乎与太子妃不相上下,未出嫁时便有才德美名,更重要的是,是世家贵女中姿色少有的出众,若是按照现代的说法,其实比太子妃的条件还要好,毕竟太子妃的容貌仅仅只是端庄罢了。偏生如今太子妃为正,她为偏,这是一辈子都无法逾越的差距,不远说的子嗣,单单是今日二人的着装,便可看出一二。 叶良娣虽然嚣张,敢身着与大红相近的红丹色,却不敢着大红色,而且红丹色虽美,穿在叶良娣身上也衬着她原本就恍若羊脂玉的肌肤更加白皙,但却过于正式,因为偏近于大红,除了给幼儿穿着喜庆,便是节庆之日着了为显隆重。在这寻常的日子请安穿着,未免落于下乘。 而太子妃陈元香仅仅身着杏黄色,便给了叶良娣狠狠一记耳光。如今,皇上未曾下旨准予太子着明黄,所以太子的朝服还是杏黄色,别的地方如意尚且不知,但也知在东宫里所有的人着装都是避开了杏黄色,但是陈元香却是例外,因为她是太子妃,是太子的妃子,有权利与太子分享尊荣。若是日后太子登基了,太子妃作为名正言顺的皇后,也是这世间唯二有权利分享明黄色之人。 而叶良娣作为妾室,即使是尊贵的皇家贵妾,却也没有这个机会。当然若是她能够成为深受皇帝宠爱的皇贵妃,自然是有机会的。但是纵观这个世界的历朝历代,暂时还未有皇后尚在,便立皇贵妃的先例。 所以说,只要是陈元香活着一天,那么叶良娣就永远在陈元香之下。这对于眼前这位看着便是心高气傲的主儿,又如何能够忍受。 如意倒不是替叶良娣悲哀,她这个连叶良娣都不如的人怎么会不自量力的去同情对方,只是瞅着眼前的情景,忍不住感叹罢了, 如意站在末尾,随着众人一齐下跪请安,听到太子妃叫起的声音,她也忙随着前方众人的起身而站起,待其余小主坐下后,她恭敬的站在了一边,企图做个默默无闻的影子。 却听陈元香突然开口道:“陈妹妹昨儿个伺候殿下有功,你身体又不是好的,就别站了了。” 说罢,一宫女立马伶俐的将一把椅子端到了如意边上。 如意颇有些诚惶诚恐的连忙跪下谢了恩,然后只三分之一屁股着座,拘谨的坐了下来。 陈元香目光扫光,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然后将头转到了她左手边上:“叶妹妹,你一向是个大度的,昨儿个我瞅着陈妹妹病了许久未见殿下,便与殿下提了几句。你该不会怪陈妹妹吧!” “娘娘多虑了!”叶良娣瞅了一眼如意,修饰精美的樱唇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语气淡淡道,“殿下晚上歇在哪里,如何是我一个小小的良娣能计较的。” 叶良娣语气虽然平淡,但是心里却是恨得不行,当然也不是恨如意这么个小人物,至少在叶良娣的心里,如意只是陈元香推出来的小玩意儿,她还犯不着劲头和她计较。这事儿,显而易见,是陈元香在冲着她示威呢! “我就知道叶妹妹是个守规矩的,懂分寸的。”陈元香脸上带着笑容,却是说的讽刺,末了,忍不住提了一句道,“你尽管放心,太子总还是疼着你的,不然昨日也不会陪着你游园,既然昨日未曾到你处歇下,今日我定然会提醒太子过来看看你。” 陈元香此话一出,引得在座其他女人忍不住将又羡慕又嫉妒的目光落在了叶良娣身上,而叶良娣心里也是恨得不行。当然并非恨陈元香说的话让她成了出头鸟了。 她一向自持身份高贵,根本没把除了陈元香以外的女人放在眼里,她是恨陈元香狠狠打了她的脸,这么一说,倘若今晚太子未曾来她屋里,那就是她没有魅力吸引太子;若是太子来了她屋里,也非她的恩宠,而是太子妃给她的照顾。 叶良娣只觉得自己被气的肝儿都有些发疼,昨日太子妃让人传了话后,她气的一整夜在**辗转反侧,早晨天未亮便睁了眼。 不就是个下不了蛋的母鸡,有什么资格冲着她耀武扬威!叶良娣心中恨极了,当她不知道她背后做下的那些龌龊事情,若非她也想借陈元香的手处置其他女人,她早就让家里人把那些个破事儿全张扬出来了。 到那会儿,看她如何坐稳这位置。 如今,也活该太子不宠你! 这头叶良娣面色铁青,那头陈元香看了却是一阵畅快,也由此爱屋及乌,对着坐在下首的如意扬起温和的笑容:“陈妹妹,瞧着你面色不好,待会儿回去,我让人给你送点燕窝,让你底下人每天给你炖一小盅养着,没了就找我要。” “奴婢谢过娘娘大恩。” 如意眼见着众人的焦点又转向了她,心中忍不住暗暗叫苦,连忙跪下谢恩。 “太子妃姐姐一向都宽厚,瞧着姐姐如此宠爱陈妹妹,我这个做妹妹也眼红了。”坐在太子妃右手边一青色宫服的女子笑着打趣,也引得太子妃抿嘴笑了起来。 “瞧穆妹妹这话说的,这是和陈妹妹吃醋呢!也罢,回头我就让人开了私库,让你好好选着,看中什么就拿着什么,免得说我偏心。” “那妹妹可要先谢过姐姐了!”穆良娣脸上一片活泼。 如意低头未语,虽然有说到她的事情,但是却没有她插嘴的空间。穆良娣,绝对是太子东宫中最为特殊的女人,也是最没有威胁力的女人。 谁都知道,穆良娣是曾经的平西大将军之女,当初入东宫的原因实在特殊,既是皇家给予穆家的恩宠,也是作为人质留在东宫的。皇上派遣平西大将军穆易之平定西北之乱,谁知道,这平西大将军竟然会投敌,不仅让大齐将士死伤无数,而且那位大将军,儿子女儿都已经是成了家的年龄,竟然还抛妻弃女,成了西北最大部落首领的女婿。 消息传了回来,穆家上下几百口人,都无一赦免,押上了菜市口问斩,穆良娣因入了东宫,反倒是逃过一劫,但至此之后,她也便在东宫里收起了尾巴,战战兢兢做人。 就像如今,同是良娣出身的叶良娣敢在太子妃面前叫板,但是穆良娣却如同她们侍妾一般奉承着太子妃。 当然,像叶良娣这般敢在主子娘娘面前挑衅的人,也是少之又少的,至少,在这东宫中坐着的这会儿,除了不屑于众人交谈的叶良娣,其余人都是小心翼翼的捧着太子妃,气氛十分的融洽愉悦。 大约一盏茶过后,太子妃还要去椒房宫请安,众人也便起身告退。 如意小心翼翼的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安安分分的跟着李宝林回了香芷院,倒也没有什么意外。 陈元香坐在上首位看着那些千娇百媚的女人一个个婀娜的走出去,脸上的笑容慢慢落下。 刘宫人小心翼翼的在边上开口道:“娘娘,是不是该准备去皇后娘娘处请安?” “急什么,姑母宫里这会儿估计还没散呢!”陈元香揉了揉疲惫的额头,闭上眼睛靠在了椅子上。 刘宫人见此,连忙上前替她轻轻按摩太阳穴。余下宫人皆屏气安静站立在两边。 许久,几乎连刘宫人都已经陈元香睡过去了,却听到她突然低声唤道:“兰珍。” 站在边上的兰珍连忙恭敬上前:“娘娘。” “你给陈氏送点燕窝过去,别忘了给她送药。” 刘宫人闻言手一顿,看向了自家主子,忍不住开口:“娘娘。” “急什么,我又没让她绝育,只是让她暂时不要生孩子罢了!” “可是,娘娘……”刘宫人有些犹豫,“您不是担心陈氏身体不好……” “奶娘你也说了陈氏身体不好,我这也是帮着她,免得怀了太子的孩子还怀不住。”陈元香睁开眼睛,站了起来,“我知道奶娘的苦心,倘若我以后真想找人替我生,陈氏这样守规矩的自然是我首选人选。现在,我自己能生!” 最后一句话,陈元香说的咬牙啮齿,也让她身边的刘宫人与兰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14第十四章 当天下午,如意便接到了太子妃赏赐的燕窝。 如意让蔷薇拿了银子谢过跑腿的兰珍后,看着放在桌上数量不算少的燕窝,到没有什么新奇的感觉,反而有几分苦恼。 这玩意儿,在古代绝对是个珍贵的东西,但是在现代虽然珍贵,平民百姓还是吃得起,她在现代也吃过几次,在酒店的时候,厨师用椰奶炖成,味道的确很不错,就算知道这是燕子的口水,她也没有什么心理障碍。后来,她跟同事风在淘宝上买了一些,回家让她妈弄着吃,那才是噩梦。 味道比不上酒店厨师她也算有心理预感,但毛没挑干净这才是恶心人的事情,她吃东西的时候有点小洁癖,遇到一样东西让她吃的恶心了,她之后都会带点阴影。 “芍药,你回头多给膳房的人送些银子,让她们做的时候把毛挑挑干净。” 如意忍不住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分,芍药连连答应,目光却和蔷薇一般,紧紧的盯着这几盏燕窝移不开。如意见了也没说什么,说起来,改善脸色养身体,燕窝的效果还不定有红枣银耳羹好呢!不过在古代银耳也是个稀奇物。 如意先前在小厨房的时候,就是皇后宫里的银耳使用量都有明确的账目管着。 这头燕窝还未收进去,另一头太子的赏赐也过来了,如意跪领了东西后,发现与上次的赏赐大同小异,少了药,多了一套文房四宝与字帖。 如意觉得挺好,有她最需要的银子,又有了解闷打发时间可以练字的东西。 当天晚上,听到太子去了叶良娣处的消息,如意不痛不痒的哦了一声,躺在**有些睡不着,主要是白天补觉睡多了。 从第二日起,如意便恢复了东宫正常姬妾的作息时间,早上等李宝林从太子妃处请安回来后,她与香芷院的其他侍妾一道儿到李宝林处请安说话。中午回来用午餐,然后午睡,午睡醒了后便是练字,偶尔如意也跟着芍药学一些绣活,再是晚饭,晚饭后继续午睡后的事情,然后洗澡睡觉。 偶尔间,如意也会跟李宝林她们一起去园子里逛一逛,但次数少的屈指可数。如意本着能推就推的原则,多数时间都是呆在屋里宅着。在院子里逛的那几回,也有遇到其他的宝林还有叶良娣与穆良娣,如意每回都是恭恭敬敬行礼,低调绝不冒头,倒是相安无事。 时日久了,如意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好。 东宫的后院虽然不是一直风平浪静,但争斗其实并不算多。而原因很简单,便是现在所有的女人都没有孩子,也没有什么大的波澜可以起,能争的也就是太子的宠幸罢了。 如意这头也遇到过叶良娣截人之事,不过她也没在意。 而且,太子的宠幸也没有多少可以争。如意曾算过太子来后院的日子,一个月里不过十来天,这还是算上歇在太子妃处的时间,也不知道真像传的那般太子对女色寡淡,还是真的是当这个太子太忙的缘故。 如意算是幸运,一个月里总会轮上一回,虽然有些小贪婪侍寝后的好处,但是如意也战战兢兢的担忧过,一个月轮上一次真的不算多,可是在太子极少进后院的情形下她算是显眼的。 好在后来向太子妃请安的时候,发现太子妃对她的态度十分亲切,而其余人又没有针对她的意思,她才明白,这也是太子妃抬举她,也就放宽了心。 太子妃在她们面前,一向都是表现宽厚,不吝于赏赐,就是不受宠的侍妾,日子也都过得去,如意也有想过倘若太子不来宠幸她,似乎也挺好的,至少每个月她就不会有一晚劳累过后还不能够合眼。但这个念头也就是想想。 她一向都是个表现的安分守己,现在的日子过得还挺悠闲,她很惜福。 天渐渐热了起来,芍药为她制的新衣也完成了,清新的湖绿色绸缎上制成了时下最流行的款式,从领口到裙摆处绣有粉色荷花,活灵活现,十分美丽。配上她的粉色内裙,如意站在镜子前边,都觉得自己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她珍惜的摸着外衣上的绣花,忍不住感叹:简直就是艺术品。 “夫人穿着,真好看!”芍药和蔷薇在一边替她整理衣裙,嘴上赞道。 穿了新衣,如意心情自然是不错,加之最近她的私房也攒了不少,便大方道:“芍药居首功,赏五两,蔷薇最近也辛苦了,赏三两!” 芍药和蔷薇闻言皆欣喜的跪下谢恩,蔷薇即使少拿了心里也没有什么不满,毕竟芍药每天拿着绣针的辛苦劲儿她也是看到的。 屋里主仆正说着,屋外突然有人敲了门。 如意下意识脱下了新衣,将先前那件青色常服穿上,走了出来,只见与她一道儿进东宫的冯侍妾带着宫女来串门子。 如意笑着接待了,亲自给倒了茶。 “冯姐姐,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冯侍妾倒也不是第一回来,不过也是不常来便是了,毕竟两个人住的院子隔得有些远,冯侍妾被安排在叶良娣的院子里。 “方才游园走到了附近,就想着过来瞧瞧你!” 冯侍妾手上拿着一把团扇,姿势优雅,笑声婉转,整个人透露出一股不一样的妩媚风流,一时之间,倒让如意忍不住多瞅了几眼。 “姐姐这团扇真好看!”如意赞道。 “叶姐姐赏赐的,最近天儿热了,我正好拿来用用。”冯侍妾语笑嫣然。 “叶姐姐待冯姐姐真好。” 如意顺着说了一句,冯侍妾笑容更深了,嘴上却谦逊道:“也是冯姐姐为人亲切温和,而且太子妃娘娘待你不也是好的。” 这头说到了主子的事情,如意心里习惯性提了精神,恭敬道:“太子妃娘娘为人一向都是宽厚的。” 瞧着如意这副样子,冯侍妾也没有了继续说这话题的意思,只随手将手中的团扇一放,凑近如意神秘兮兮道:“你知道了吗?” “怎么了?” 如意有几分不解的看着冯侍妾。突然被一个不算熟悉的人靠的这么近,她有些不适应的往边上靠了靠。 冯侍妾倒也没有发现她的动作,只小声道:“咱东宫又要进人了!” “……”如意无语了一下,她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接这下面一句话。 好在冯侍妾倒也没等如意回答,只自顾自的倾诉着:“听说和我们上次进东宫不一样,这次进的,都是皇后娘娘从大臣的女儿里挑的。” 如意这下子,倒有几分明白了冯侍妾的意思,显而易见,从大臣女儿里挑的,自然不会跟她们一般没名没分,就是和她们一样身份进了东宫做侍妾,也会比她们强些。 虽然如意也觉得这事儿不能说是坏事,也绝对不是好事,至少她以后又要多几位见面要请安恭敬对待的主儿,可是也不是他们能够置喙的。 “冯姐姐慎言,多几个姐妹也是好事。”如意说着场面话,却让冯侍妾有了几分不开心了。 “妹妹,你这样就有些无趣了。姐姐和你说贴心话,你就拿这话应付姐姐。” “冯姐姐,我一向都是个胆小怯弱的。” 如意语气淡淡的说了这话,她隐约听出冯侍妾想要和她亲近关系,或许是想和她结盟意思,但是她还真没这份闲情雅致。 “行吧!我原想和妹妹是一样的出身,又是一到学习进的东宫,总该有几分亲近,但妹妹不喜与我来往,我也不会强求。” 说罢,冯侍妾便拿了团扇站了起来,带着宫女离开了如意的屋子。 如意神色平静的看着冯侍妾离开,身边的芍药反倒是有几分不安,忍不住轻声说了一句:“夫人……” “没什么事情,咱们关起门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如意是真没把冯侍妾放在眼里,侍妾和侍妾结盟,简直就是在找死。如果今日冯侍妾代表的是叶良娣来找她结盟,她可能不会这么委婉的拒绝,至少她还懂得周旋几分,毕竟她还没无知到觉得自己已经靠上了太子妃那颗大树,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如意这头并没有多将这冯侍妾的话放在心上,但没想到,这东宫还真要进人了。 没过几日,芍药领了午膳回来时,便迫不及待的和她说起了这事儿。 “夫人,东宫又进了两位宝林,两位侍妾。” 如意瞅着桌上满是油腻的饭菜,懒散的拿着筷子拨了几下,挑起了一片青菜放入嘴里。说实话,这宫里的饭菜绝对和以前吃的食堂大锅菜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如意吃着倒还不如以前呆在小厨房里有滋味。刚来的时候,还觉得有荤有素,菜色丰富,搭配妥当,味道又是精烹细煮。 但是吃多了,吃来吃去就这么几道菜,基本上一个月里很少翻样子,更悲剧的是,这天儿都热了,菜色还是那般油腻。 芍药瞅见如意这副兴致缺缺的样子,还以为是自己的话没让如意听清楚,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 “有要分到香芷院来的吗?” 如意放下筷子,拿起盛了汤的碗,用调羹拨弄一下上边浮着的油花。 “这倒是没有。”芍药听到如意的问话,语气中的情绪也平淡了下来。 “既然没有,那就和我们没有多大的关系。”如意勉强喝了几勺汤,又用了几口饭,便让芍药和蔷薇将饭撤了下去。 其实这事儿,如意倒还真没有像自己表现的那般平静,当然也没有那么在意,毕竟和她真没有太大的关系。 她只是又想起了自己刚进东宫时候想过的一些事情。皇后娘娘频频给太子赏赐女人,这般用意,是对东宫的子嗣有多少着急。 说实话,如意这会儿是真的确信太子有些问题了,不然这么多的女人,到现在还一个子嗣都没有,说他没问题都没人信。 虽然太子来她这边的所表现出来的完全就是一个身体健康的青年该有的样子,可如意前世也听说过,**那事和能不能生其实没多大关系。 前世如意的单位里一位大姐的老公就有和太子差不多的问题,**存活率低,据说只有百分之十。那对夫妻貌似没少求医问药,后来还算皇天不负有心人,没做试管婴儿,都让他们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那位大姐倒是毫不避讳,完全觉得要将自己的不容易与经验好好的宣扬一番,告诉他们两夫妻为了生儿子,基本上**两个礼拜一次,然后每次完事后,大姐还要倒立一番。 如意将大姐的经验和太子如今的情形一对比,心中忍不住感叹,难怪到现在也没孩子。虽然不知道太子的**存活率是多少,但是看太子每个月进后院的次数,还有在她这边的表现,怎么生下孩子啊!偏生的这皇后娘娘还觉得太子生不出儿子,是因为女人不够多,还拼命给塞女人,简直就是雪上加霜的表现。 如意心里想过后,突然又觉得,皇后的做法还挺好的,太子越生不出孩子,这后院显然就越平静,至少适合她这样的小人物生存。 虽说这么想有点不道德,但做人还是自私一点。 新人进宫,如意这批老人自然是要靠后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断断续续,太子偶尔歇在书房,偶尔歇在了后院,歇在后院时,除了太子妃处,便是这几位新人处,连一向颇有几分宠幸的叶良娣都靠后了。而香芷院,太子几乎没有踏进过一步。如意这几日去李宝林处请按时,都发觉李宝林与香芷院的其他几位侍妾似乎完全焉了精神。 如意算是没心没肺,一样的吃喝练字练绣活,日子过得分外平静,直到某次她无意间听到芍药和蔷薇偷偷议论,方才醒悟过来,太子已经一个多月没来她这里了。 她这是要失宠的趋势……如意心里暗暗想着,但是她似乎有没有太多的在意,至少心里真的没起什么焦虑的情绪。 说实在的,在东宫后院失宠的侍妾比比皆是,宝林也有几个,甚至连穆良娣,听说太子也有一年多没进她的院子了。 毕竟太子原本就挺少进后院,像太子妃、叶良娣等几位主子又是一直恩宠加身,再加上东宫一直没少进人,失宠真的是很普遍的现象。 想通了这点,加上太子已经许久未来,如意心里也调整了心态,决定日后得节约着点好好过日子,绝对不能像先前有赏赐进账那般大方时,太子竟然来了。 15第十五章 太子来的实在突然,没有让人提前来通报也就罢了,竟然连门口一个提醒的人都没有。如意正让蔷薇和芍药帮着在试衣,先前芍药为了她那件湖绿色外袍特地做了一件轻薄的粉色内裙,正好拿来夏日穿着。 虽然是穿在里边的裙子,但芍药也下了大功夫,绣上了不少同色的暗纹,费了不少的功夫,今日刚刚完了工,就趁着她刚沐浴完的功夫,拿了让她试穿。 如意也是没事儿找了乐子,就任由芍药和蔷薇来打扮着她。 谁知道,衣服刚刚上身,太子竟然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如意在镜中看到太子的身影时,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请安。 “倒是吓到你了,不必多礼。” 太子走到了如意边上扶起她,另一头,芍药和蔷薇识眼色的乖乖退到了一边。 如意的手被太子握着,有几分拘谨,她低着脑袋,有几分不好意思道:“殿下,奴婢先去换个衣服。” “不必,挺好的。” 如意抬起头,却恰好看到太子的目光带了几分不一样的神色看着她,她心里有些毛毛的,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够笑着道:“殿下莫要取笑奴婢,这衣裳也是奴婢让芍药做着玩的。” 如意仍然小心的说着。像如意这般的侍妾,其实每隔一段时间,宫里都能领几套做好的时令服装,当然她们若是觉得不好或者不够,也是可以自己花银子出锦缎让底下人做了上来,甚至还可以请绣坊的人帮忙制衣。这种事情差不多是宫里潜移默化的潜规则,并不稀奇,但是若是要较真,则多少有些张扬,如意可不愿意在太子面前留下这么一个印象。 “哪里是取笑,你往日里也太素净了,这样挺好。”太子又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芍药与蔷薇,道:“你们两个伺候主子有功,到邓先那儿领赏吧!” 这份赏赐对于芍药与蔷薇二人而言,绝对是意外之喜,两人连忙跪下叩头谢了恩。如意见此也乖巧的微福了个身:“奴婢也替他们两谢过殿下。” “偏你礼多。”太子的手依然握着如意的小手,语气之中带着几分笑意。 如意隐约感觉到太子的心情似乎很好,她的心情也微微放松了点,只笑道:“瞧奴婢这记性,还未给殿下准备茶水呢!” “也别忙活了,孤来你这儿也不是为了一杯茶。”太子这话说的带了几分暧昧,如意能够体会的出来,但是却也没有太多害羞,只能够低着脑袋,心里暗暗想着。 也是,她一个小小侍妾屋里的茶,还真是入不了太子的口。太子那边,听说还专门设置了一个茶房,好几名宫女太监专门负责给太子上茶一事。 想到这里,如意笑着道:“那奴婢就偷个小懒,今日就不给殿下上茶了!” 她语气娇俏,故意做出一副小女人的摸样。 这段时日,她和太子接触日深,多多少少也有几分了解太子的脾气。太子虽然不如表面上那般温文尔雅的样子,但也并非是个严苛之人,如意在做好自己本份之时,在对方底线之内稍稍多几分随意,反倒是让自己与太子的相处变得随和几分。而这底线,如意暂且不知,她也不敢多过于试探,只敢小心翼翼的每次只进一小步。 这头如意虽然说着偷懒不上茶,但两人在榻上坐下时,如意还是冲着芍药与蔷薇偷偷打了个手势,让她们泡茶过来。 等到芍药端着茶上来时,如意将茶放到了太子手边,对上太子看过来的目光,只是温柔的笑着。 太子也没提这一茬,喝过茶后,又看向了如意,语气随意玩笑道:“有些日子没来瞧你,今日一见,就跟换了个人似得。” “殿下说笑了,奴婢不还是奴婢的样子。”如意只抿嘴含蓄笑着。 太子闻言却忍不住笑了:“比刚来东宫之时,漂亮多了!” “太子这不是在夸东宫的水土养人吗?” “瞧这嘴巴都伶俐了许多,先时还觉得你就是个锯嘴葫芦。”太子忍不住捏了一下如意的鼻子,打趣。 如意被捏了鼻子,脸上笑容只是更甜:“奴婢这还不是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惯得,殿下和娘娘都是宽厚人,奴婢自然也就被养大了胆子……” 如意的话还没说完,却**的感觉到了太子脸上的笑容已经落下了,她心猛地一跳,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触犯到了太子的禁忌,虽然脸上还带着笑容,但是她的脸色却有些泛了白。 “殿下……”如意有些不知所措,恨不得立马就下跪请罪,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那句话不对,可是她又不敢这么做,唯恐本来太子打算轻轻放过,她一跪下请罪,反而弄得不可开交。 “奴婢是不懂分寸,殿下千万别和奴婢计较,气坏身子。” 半晌,如意只低头讷讷说出这么一句话。 太子依然没有说话,如意的一张脸,再勉强也撑不起了笑容,她心里忍不住想着自己的下场,禁足也罢了,若是太子一怒把她拉出去杖责了怎么办。 越想着,如意的脸色变得越白,突然,太子却笑了起来,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说:“方才还说胆子大了,这么一会儿,就给吓坏了。” 太子的话,如意不知道是讽刺还只是打趣,她也不敢动弹,任由太子捏着她的脸,脸上勉强撑起笑容道:“奴婢自小就是个胆小的,也是个没见识的。” “行了,孤也不吓你了,本就是胆小的,好不容易才养了这么点胆子出来,若是又被吓没了,谁陪着孤说话。”太子收回了手,依然笑着说道。 而如意猛烈跳动的一颗心,也随着太子这话,渐渐平复了。她知道,太子这是不打算和她计较的意思。 如意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却又不敢放松,只能够搜肠刮肚想着其他的话来转开这个话题,她偷偷捏着自己的手,勉强撑起自在的语气道:“殿下方才夸奴婢漂亮,奴婢一想想到了原因,还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奴婢今日换了套衣裳,殿下就夸了奴婢,看来以后奴婢得常穿新衣了。” 她故意打趣着自己,也不敢多说别的。 太子倒是真没计较先前之事,顺着她的话打趣着说道:“这话说着,是变着法子和孤讨赏来了!” “奴婢可不敢有这个想法。”如意一脸冤枉的样子。 太子只笑笑道:“只要你一直这么乖乖的,孤还能亏待你吗?” 如意只觉得太子的话似乎另有所指,却又觉得是自己多心,只笑道:“殿下哪里亏待过奴婢。” 说起来,如意与太子之间,两个人从小的地位、教育都不同,极难有什么共同语言。如意也从来不求能和太子有什么心灵共鸣。但是她对于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她就是东宫的侍妾,太子跟前的一个玩意儿。玩意儿是干什么的,不就是让太子结束一天公务后,能够轻松一下吗? 在这点上,如意摸清了太子的脾性后,一直做得很好。 反正太子也不会真的和她交流什么,来这儿,通常也是晚上,说上几句话,便是歇下。 而今天晚上,如意因为先前的冒失,在**忍不住极力的迎合着太子,而太子,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的极力迎合,还是因为先前许久未来又有了几分新鲜感,似乎兴致很高,两人闹了大半宿,天微微亮时,方才停歇下来。 也不过眯眼半晌,外边邓先便有叫起声传来。 太子也没睡熟,听见了声响,便睁开了眼睛,如意则是根本没睡,太子睁眼时,她便已经睁开了眼睛起来伺候。 因着一晚未歇,饶是太子这往日里都是精神奕奕之人,这会儿似乎也有了几分倦意。不过到底是身体强壮的青壮年人,如意伺候着太子梳洗完,对方便恢复了以往的神采。 如意恭送着太子离去后,心里忍不住舒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自己心累还是身累。 如意眯了会儿眼,便自己警觉的醒了过来,让芍药和蔷薇伺候着梳妆完,便到了李宝林处一起去太子妃宫里请安。 今日两人起的都不算晚,李宝林瞅着如意眼下的青色,心里却是一阵有一阵的不痛快,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大方。 也是,太子已有一个多月没踏进香芷院,李宝林也有一个多月未曾见到太子,如今这头太子踏进了香芷院,不是来她的正院,而是去了如意的西侧边,让她如何心中舒畅。 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略带几分酸涩道嘲讽道:“瞧着妹妹这副样子,昨儿个伺候太子殿下累了吧!” 如意闻言连忙恭敬道:“伺候殿下是奴婢的本份,不敢喊累。” 如果换了另一人说这话,李宝林可能还会觉得对方是在炫耀,可是如意却是一副低眉顺眼,老实本分的样子,话说的也是十分恭敬,让李宝林觉得自己去找茬都有几分没兴趣。 但是心中到底意难平,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妹妹一向都是好的,也难怪殿下将妹妹放在心上。” “奴婢不敢。”如意小心翼翼的回答。 李宝林这才没了话,只自顾着的朝着前边走去。 面对李宝林的冷落,如意也没在意,紧紧尾随在李宝林后边,样子瞅着倒不像同是太子的女人,反倒是像李宝林的宫女一般。 太子妃寝宫内,陈元香由着刘宫人替她装扮,一张脸却是没有一丝笑意,只面无表情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刘宫人自陈元香出生起就一路伺候着她长大,如何会看不出自己主子此时的心情,她动作轻柔的梳着陈元香的头发,劝解道:“娘娘这是又跟自己较上劲了?为了那起子无关紧要的人气坏身子不值当。” “我这是养出了一条白眼狼,瞅着倒是老实本分,谁知道竟然是个狐媚子!”陈元香听着自己奶娘轻柔的声音,心中忍不住一阵酸涩。 昨日太子是在自己处用的膳,她派人打听了也只当太子今日又是有公事处理歇在书房里,不成想,竟然连声招呼都不打,直接去了如意的屋里。 陈元香听到消息,整个人都气坏了。她当然不会觉得是太子的错,只是觉得如意这不声不响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勾引了太子。 刘宫人虽然心里不以为然,但是这会儿却也不敢撞在太子妃枪口上说着反话,只是道:“陈氏就是个小侍妾,娘娘若是不喜,处置了便是,何必这般反倒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我能不生气吗,我好心抬举她,她倒好,做出这般事情来回报我。” 陈元香气恼的将手中的凤簪往桌上一扔。咬牙啮齿。 刘宫人见此,手上的动作倒是没有落下,只是嘴上道:“估计这陈氏也是急了,娘娘您想,太子一个多月没进了她屋里,她这样的人能不急吗?” 说罢这句,刘宫人想了想又道:“而且东宫里又进了四个有背景又是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连叶良娣那儿都是有拉拢又截人的在意上了,陈氏那些个侍妾若是再不抓紧,估计就彻底失了宠了。” 陈元香闻言,倒是转了生气的对象,只很恨的说了一句:“还不是我的好姑母,她就那么着急吗!” 她气的几乎红了眼要哭出来,闷闷的将拿起扔在桌上的凤簪握在手里,她想了想道:“陈氏那人,想想也没那个本事勾引太子,若非我抬举她,太子哪里记得她这么个人。” 想到这会儿,她的气性倒是小了一些,她其实也知道,如意根本没那个本事去勾引太子,她只是心里不痛快罢了。如今这会儿,也不是真的想通了,而是脑中转了一圈,想了想,后院的女人中,也就如意合她的脾性,不是宠了两天就不知道自己斤两的人。 若是真让她处置了如意这么好控制的一颗棋子,别说,她心里还真有几分舍不得了。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等到收拾妥当,陈元香走出寝宫时,心里还是有些气闷想要发火。 16第十六章 大厅里,所有该到的人都已经来齐。 因为多加了两位宝林,所以在末尾处另加了两条椅子,如意作为侍妾来请安,依然是没有座位,她乖乖的站在李宝林身后,不发一言。 如意与李宝林进门时,两位新来的宝林已经在了,如意乖巧的朝着她们行礼后,也不敢多看,只匆匆扫过一眼,便觉得是两位容姿出众的美女。她先前有听过芍药的小道消息,这两名新进宝林据说都是今年新调入京的三品官员家里的嫡女,一位是虞宝林、另一位是与李宝林同姓,因后进东宫,底下人为了区分,偷偷称为小李宝林。 只是,这会儿在太子妃这边,如意也不好确认这两位究竟谁是谁。 这头,李宝林坐下没多久,叶良娣也走了进来,如意跟着李宝林连忙上前行礼,叶良娣刚刚叫起,没来得及说上什么话,便听到另一头,太子妃来了。 李宝林与如意倒也省事,直接走到了叶良娣身后下跪行礼。 陈元香由着刘宫人扶着她坐到了上首坐下后,目光落到了底下一片跪着的女人身上,最后定在了跪在末尾依然是一身素色衣裙的如意身上。 “起来吧!”她沉住气,出声叫了起。 陈元香虽然心里不痛快,但到底自持身份,也不会真的放下身段去为难如意。只是往日里的优待却是全然没有了。 往日里如意若是得宠于太子,第二日来请安,陈元香必然会给予赐座,说话间也会带着和气,对如意嘘寒问暖。而今日不仅没有赐座,甚至连提都未曾提及如意,偶尔话题扯到了如意身上,陈元香也只是冷冷淡淡应付两声。 这番明显的转变,在在场有着七窍玲珑心的各位良娣宝林瞅着,自然明白了几分。 有几位心思活络的探头瞧了几眼如意,只见如意一头低眉顺眼,规规矩矩的站立着,简直比她们身后的宫女瞧着还要规矩,心里忍不住嗤笑,这位倒是懂得韬晦养光。 她们哪里知道如意这会儿心里是真的有些忐忑怕了,她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太子妃对于她态度的转变究竟是所谓何事。她理解李宝林看她不顺眼的原因,毕竟太子太久未进香芷院,太子一来来的是她的屋子,李宝林作为香芷院之主,觉得丢了面子,对她不喜也是正常。而太子妃,如意是真的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原因,而她虽然有芍药和蔷薇二人替她在外界当着耳朵,可是这两人还没有那么大的能量能够打听到太子的行踪。 所以这会儿,如意是一无所知的恐惧。 她努力想着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太子妃,想破了脑袋,还是没觉得自己应该会有什么地方得罪太子妃,毕竟这一个多月她都乖乖守在自己的屋里。至于昨日太子来她屋里的事情,如意却完全没有想过这会是导火线,毕竟往日里太子来他屋里,太子妃也从未表现出任何的不悦。 如意忍不住又想到昨日她在屋里和太子说这会儿,太子突然没了笑容的事情,她忍不住想着:这对天家第二尊贵的夫妻,都是喜怒不定的脾气,太难伺候了。 当然,如意这会儿忍不住在心中庆幸,虽然太子妃对她的态度有所转变,倒也没有想过要对她怎么样,顶多就是冷落罢了。 她本也没奢求顶上的主子能对她另眼相看,这样也挺好。 抱着这样的心态,如意只是越发小心的守在了李宝林身后,直至请安结束,大家行礼告退后,如意依然是一副本本份份的模样退了出去。 如意位份最低,自然是最后一个出的门,她扶着蔷薇的手,倒也没有急着想赶上李宝林,只是跟在人群的后边,慢慢的走着。行至太子妃宫外时,各位小主已经带着各自的人往自己院子的方向散开了。 如意也没想在外边逗留,打算直接绕了园子会香芷院,谁料,刚刚行至小道上,突然一人直直朝着她撞了过来。 如意下意识往边上躲了几步,撞上来的人,直接摔在了边上的草坪上。 “你这奴才,竟敢害本宝林摔跤!” 如意这头一看,却是吓了一跳,这摔过来之人,竟然是虞宝林。 “奴婢该死。”如意连忙放开了蔷薇的手,上去搀扶虞宝林,“虞宝林您没事儿吧?” 她这会儿倒没顾上对方是不是来找她的茬,只是不想惹一身腥,但这会儿要躲也躲不过去,只祈求少惹点事情。 “谁让你扶。”虞宝林狠狠拍掉了如意的手,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而她身边的两名宫女见状连忙上来搀扶。 虞宝林站了起来,整了整凌乱的衣裳后,目光不善的看向了如意。 “林氏,你是不是觉得有太子宠着你就敢目中无人了!” “奴婢不敢!” 如意跪下身子,低头认错。 “你有什么不敢的,明明看见我摔过来,竟然故意躲开身,你就是想看我摔去是不是!” 虞宝林胡搅蛮缠的说着,但又似乎占在了理上。毕竟倘若如意真的是眼睁睁的看着虞宝林摔倒而不去搀扶,她一个低等位份的侍妾怎么说都是不对的。 “奴婢方才走路不仔细,走了神了,没瞧见宝林您摔过来。是奴婢不是……”如意低头认错。 这话,却引得虞宝林勃然大怒,这头如意的话还未说完,那头虞宝林便大声打断道:“你到这会儿还想给自己开脱,如果没瞧见我摔过来,你如何会躲开的。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虚伪的人了,本来还想你若认错我也就罢了,现在我非得到太子妃姐姐那儿让她好好惩治你一番。” 说话间,便让身后的侍女上来拉扯如意,蔷薇见此也慌了神,六神无主只呆呆瞧着。如意自知此事无法善了,倒不如乖乖跟着去了太子妃宫中,还少几分纷争。 “宝林不必让人押着奴婢,奴婢自会跟上。” 如意说这话时,脸上并无惊慌,但其实心里面却是乱成一片。 虞宝林与如意到太子妃宫中时,陈元香还未去皇后的椒房宫请安。她听着底下人的禀告,又看了看去而又返的虞宝林与如意二人,倒有几分稀奇。 特别是这虞宝林怒气汹汹的摸样,瞧着就跟受了多大的气一般。陈元香忍不住瞅了瞅跟在虞宝林身后的如意,她可不觉得这本本分分的如意会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 多半是虞宝林瞅着她这头对如意态度冷淡了,那头如意又得了恩宠,故意找碴罢了。 即使还未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陈元香却已经一眼将事情的本质看了个透,只是她面上却分毫不露,等到虞宝林与如意向她行了礼后,她方才一脸惊奇的摸样看向了虞宝林,语气惊讶的问道:“虞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才出我这儿就变成了这般摸样。” 虽然虞宝林已经经过了收拾,但毕竟是摔在了草坪上,衣服发型肯定得脏乱了。 而虞宝林这头听到太子妃这惊讶的语气,也是一脸委屈道:“太子妃姐姐可得替妹妹做主。” 说罢,将事情与陈元香说了一遍,只是另外又添加了,如意与她争一条道以及在她说如意时,如意无礼顶撞了的事情。 陈元香含笑听完所有的事情,将目光落在了如意身上开口道:“陈妹妹,我知道你一向是守规矩的,可是虞宝林说的有板有眼,我实在难以判断,你也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吧!” 如意听完陈元香的话,本就不抱太大希望的一颗心减减冷却,她吸了一口气,恭敬下跪道:“娘娘,是奴婢的错,奴婢先时走路慌了神,没注意到虞宝林在边上,后来见虞宝林摔了过来,奴婢下意识退让开了,累的虞宝林受了这么大的罪。” 如意的话刚刚说完,那头虞宝林却是委屈道:“太子妃姐姐你看,到这会儿了,陈氏还不忘为自己辩解。” 陈元香自然听出如意话中的真伪,只是这头心里对如意还有几分气,她也不想将这件事情给如意这么轻轻放过。 只是,这颗棋子,她却是不想费了。 想了想,陈元香这头对虞宝林笑着劝慰道:“陈妹妹一向都是守规矩的,这事儿我瞧着她也是无意的,虞妹妹就大人有大量,别和陈妹妹计较了。” 陈元香说完这话,虞宝林不乐意的张了张嘴,准备再说点什么,却听到陈元香将目光落在了如意身上,语气沉静的道:“陈妹妹,这事儿虞宝林不和你计较,但东宫里的规矩还是要有的,虞宝林位份比你高,你眼瞅着她摔了去而不搭把手,这事儿实在是太伤咱们东宫里姐妹们的和睦了。” “奴婢知罪。” 如意并不辩解,只是俯下身体,叩首。 “但念在虞宝林并未出什么事情,我也不重罚你了,你去我宫外跪着吧!” “多谢娘娘!” 如意规规矩矩的再次叩首后,便走到了太子妃宫门外,跪了下来。 而原本还有几分忿忿不平的虞宝林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微笑告退。太子妃只说让如意跪着,却没有说个确切的时间,这显而易见,是不打算轻易放过了。 陈元香从自己宫里走出到椒房宫请安时,如意已经跪了有小半个时辰。 此时天气已经热了起来,虽然不算夏日苦暑,但是在大太阳底下站上一会儿还是会热出汗来的,更别说是本就已经跪了小半个时辰的如意了,鬓角的发丝早已被汗水沾染,一张原本白嫩的小脸被晒得通红通红。 如意见到陈元香走出来时,只是恭敬的将头叩在了石板上。 陈元香故作惊讶的瞅了一眼如意,怪责道:“陈妹妹,你也太实心眼了,我让你跪着也只是想给虞妹妹一个交代罢了,你怎么就跪倒大太阳底下了。” 说罢,冲着站在一边也急红了眼的蔷薇道:“还不扶着你主子到墙角阴凉处去。” 如意被蔷薇扶着艰难的站起了身,跪到了墙角下去,陈元香见此满意道:“你待会儿就跪在这里,别换地儿了!” 说罢,便带着底下一串人,慢慢的走了出去。 太阳渐渐升高,很快的,如意所跪的地方也被阳光侵占。 “嘀嗒”一声,脸上的汗水从如意的下巴滴落,掉在了石板上。 如意整个人都昏昏沉沉,腿上已经没有了疼痛的知觉,她忍不住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但很快的,嘴村又开始干涩了。 如意知道这会儿,自己这会儿绝对不能够昏过去,倘若挨过这一次,让陈元香出了气,可能她能够一如既往的待自己。倘若自己昏了过去,她可不会管她是不是故意,以后只会更加变着法子折腾自己。 终于,被汗水沾湿的睫毛挡住视线的如意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一丛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走在最前边的陈元香面带关切的走到了如意跟前,开口道:“陈妹妹,你还好吧!皇后娘娘留我在宫里说了好一会儿话,姐姐差点把你给忘记了,你不会怪姐姐吧!” “奴婢不敢!” 如意使出最后力气说出这四个字,只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力气应付。 好在陈元香也没心情陪着如意在大太阳底下说话,听到自己满意的答案,她挥了挥手,让自己身边的宫女帮忙扶起如意,送她回宫。 看着如意几乎瘫软着被扶走,陈元香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由着刘宫人扶她回屋。 “娘娘,这事儿若让太子知道,会不会……” 刘宫人瞧着被折腾的几乎掉了一层皮的如意,到底有些担心。 “怕什么,这事儿说出去,也是陈氏不懂分寸顶撞了位份比她高的虞氏,我只是行使了东宫女主人的职责罢了!” “这虞氏未免太蠢了……”刘宫人觉得虞宝林去招惹这风头正盛的如意实在不是回事儿。 “她可聪明着呢!这事儿她位份比陈氏高,理就在她那头,而且她也是瞅准了我不喜陈氏才敢下手。”陈元香喝了一口茶,语气不屑的说着。 “那陈氏会不会记恨虞氏和娘娘。”刘宫人还是忍不住担忧。 “奶娘你就是想太多了!今儿这事,我故意给陈氏一个教训。我得让她知道,离了我,她就什么玩意儿都不是。” 17第十七章 邓先送完赏赐回来,脸上带着几分忧愁喝了一口底下人送来的茶。 “殿下在哪里?”他放下茶盏,问了刚给他送茶的小太监。 小太监年纪小小,刚被分来东宫不久,什么也不懂,只知道邓先问了,他就老老实实回答:“殿下在外书房接见大臣。” 太子作为储君,与其他皇子不同的是,可以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朝廷,在其他皇子偷偷收纳幕僚时,太子却可以光明正大的礼贤下士、收纳人才。等到太子登位后,这些个自太子之时跟着他的臣子以后自然会是他最亲近最得力的肱骨之臣。 当然,也并非绝对,凡事都是有个度,毕竟上头皇帝还活着,若是遇到多疑的皇帝,你收纳的大臣太过于优秀,皇帝会猜忌,不够优秀,皇帝又会怀疑你的能力。 而在这一点上,太子似乎把中庸之道运用到了极致。太子底下之人,都是有几分才能,却又没有特别出众的,最重要的是,都特别的安分守己。太子用了这些人这些年,没有表现的特别出众让太子争脸,却又从来没有让太子丢脸过。 邓先听了这头小太监的回答,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倚在自己的榻上由着小太监替他捶腿,他呢,则闭目养神:这殿下接见大臣估计得好一会儿,等到完了估计也不会记得和他问事情。 谁知道,他刚合眼没多久,却听到屋外又来了个小太监,急急嚷嚷的在屋外边叫着:“邓公公,殿下让您过去。” 邓先猛地睁开眼睛,匆匆忙忙下榻套了靴子,冲小太监问道:“殿下还在外书房?” “殿下已经回内书房了,公公您快点过去。” 邓先听了小太监的回答,也顾不上别的,一边匆匆小跑着,一边忙乱的理着自己的衣服,直到冲到书房门外,他才停下脚步,歇了口气,在外边叫了一声:“殿下。” 屋里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进来吧!” 邓先这才小心翼翼的推开书房的门,却见太子正站在桌旁的窗户边,背手看着外边的景色。 他走进去时,太子也没有回头看他,更没有出声。 邓先心中暗暗叫苦,只能够硬着头皮道:“殿下,奴才刚从陈夫人那儿回来了,您让奴才送的绸缎奴才交给了陈夫人的宫女。” 邓先原想减轻避重避过这个话题,谁知道,他说完后,太子转过身,看着他,却一言不发。 “殿下……”邓先脸上表情哭丧,最终开口道:“陈夫人今儿个被太子妃娘娘罚跪了,奴才去的时候陈夫人还昏着。” 邓先说完这话,满嘴苦涩,这事儿本就不应该从他这个奴才嘴里告知太子,虽然他是太子身边最信任的下人,可是太子妃毕竟是东宫的女主人,而陈夫人,他明眼瞧着,太子态度就不一般。 “退下吧!” 邓先以为太子会细问,谁知道,太子听完他的话后,直接开口如是吩咐。 邓先有些呆愣,偷偷瞧了一眼太子,只见太子神色淡淡的走回到了方才的位置。 从书房里走出来,邓先只觉得浑身冒汗,也不知道方才的话有没有说对,也不敢离开,规规矩矩的站在了书房门外,等候里边的吩咐。 一直到了晚饭时,里边没有传出一声的吩咐,邓先在外边有些心急地踱来踱去,不时张望,却听里边突然传出脚步声,邓先慌忙站在门口躬下身子。 只见太子已经换了一身青色常服从里边走了出来:“去太子妃处。” 邓先闻言慌忙应着跟上。 太子妃宫内,陈元香一如既往的打扮妥当地等候着太子的到来。 菜色是精挑细选,既符合时令又有几分心意,太子也一如既往的净了手,由着陈元香伺候用餐。 陈元香将汤递予太子后,似是无意一般的提了一句:“殿下,下午臣妾给陈妹妹请了太医。” 太子接过汤,只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在意的意思。 但陈元香也看不出太子这副神态是什么意思,只是又道:“上午虞妹妹说陈妹妹冲撞了她,陈妹妹也认了错,臣妾想着陈妹妹规矩一向极好,也不是什么大错,就让她在外边罚跪。谁知道,陈妹妹太实心眼了,还真认认真真地在外边跪了一上午,她身子也不好,听说回去就不行了……” 陈元香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她说话这会儿功夫,太子已经用完餐了,似乎一点都没把她方才说的话听在耳里。 “殿下……”陈元香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唤了一声。 太子站了起来,开口道:“后院的事情,你处理便是。” 还未等陈元香露出笑容,太子又道:“我书房里还有点事情,你早点歇息吧!”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陈元香看着太子离去的身影,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忘记行跪安礼,她坐在大大的餐桌前,突然狠狠的将手中的筷子摔了出去。 “娘娘!”刘宫人又是难过又是心疼的上前。 “奶娘,你说太子是不是在意那个贱人,所以才给我脸色看的。”陈元香只觉得这顿饭是太子过来用的最短的一餐饭,她想不出太子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唯一能够想到的便是太子是否因为上午之事迁怒了她。 “娘娘您怎么会这么想呢!”刘宫人声音轻柔的劝慰,“您可是太子殿下唯一的妻子,您也说了,这陈氏就是个玩意儿,太子怎么会因为陈氏迁怒您。” “可是,太子为什么会这样对我……” “娘娘,太子肯定是真有事儿,若是太子真的怪你,如何会特地来这里用晚膳呢!”刘宫人拿过一双新筷子,塞到了陈元香手中,“娘娘可得多吃点,把身体养得好好的,才能够生下小皇孙。” 陈元香闻言心中一动,拿起了筷子。 太子这般,也并非第一次,先前也有原本该歇在陈元香的日子,却因为公事歇在书房里的先例。刘宫人的劝说,让她心里的那丝怨气也慢慢消失了。 这次的受罚,若说让如意受了太多的罪,倒也不至于。 如意先前就在小厨房里工作,大热天的在灶下烧火更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虽然在大太阳底下晒晕了头,回屋里躺了躺,喝了一碗解暑的药,连刮痧都不必,第二天便恢复了精神。就是腿上膝盖头还真给跪伤了,红肿肿的淤血一片,第二天便发了紫。 敷了药后,等到第二次换药的时候,干脆变成了黑漆漆的,看着实在吓人。 不过药是挺有效果,虽然腿上样子看着恐怖,但腿上是真的不疼了,如意干脆趁机躺在**装病,也免去了被人看热闹。 天儿越发炎热起来,如意这头也开始有了冰块的份例下发,但少的可怜,奢侈的用来放屋里祛热是不可能呢,倒可以用来冷冻着绿豆等甜汤过把瘾。除此之外,膳房里也开始有供应冰碗,用果藕、棱角、核桃、杏仁等加之甜瓜蜜桃等水果制成,如意先前在小厨房里当差时也有吃到过,但也只是偶尔分到一小碗,现在这么差不多是无限量的供应,让如意大呼过瘾,干脆连饭都极少吃了。 芍药和蔷薇看着倒是劝了好几次,这玩意儿在膳房里虽然常备着,但其他的小主娘娘们还真吃的很少,大多都禁口,怕吃多身子寒对子嗣有碍,哪里有如意这般一日恨不得当三餐吃了的。 可是劝了也没多少用处,如意还是该吃就吃。 这日太阳刚刚落了山,如意赶紧让芍药和蔷薇打开了窗户散散屋里的热气,打算就坐在窗下纳凉吃冰碗,突然太子走了进来。 因为天儿较热,如意身上也穿的极少,脸上脂粉更是嫌腻的慌,根本没涂,见到太子突然过来,她也吓了一跳,连忙放下冰碗起身请安。 “坐着吧!”太子的情绪似乎不是很好,脸上也没有什么笑容。 如意可不敢真坐着,连忙走到了太子边上,准备替太子倒茶,却听太子摆了摆手道:“大热天的喝什么热茶,你方才在吃什么?” 如意见此连忙道:“奴婢在吃冰碗,殿下要不要也吃点,奴婢让人去膳房拿一碗过来。” “不必这么麻烦。”说着,太子竟亲自起了身,拿起如意方才吃过的那碗便吃了起来。 如意吓了一跳,却见太子若无其事的放下冰碗,开口道:“你这屋里怎么这么闷热?” “太阳刚下,热气还没散走。”如意嘴上这么回答着,心里却有些无奈,她这屋的朝向又不是什么好方位,加上冰块份例有限,自然是不可能舒服到哪里去。 太子这般娇生惯养的,自然是不适应。 正想着,屋外边邓先便带着小太监捧着好几盆盛放冰块的盘子走了进来。 如意瞧着盆上散发的森森寒气,只觉得身子也一下子凉快了许多,却听这头太子道:“再多去拿几盆过来。” 如意看了看太子,却见太子有些不耐烦的解开了外衣领上的衣扣,偏生一张脸却白的吓人。 如意心突地跳了一下,心里忍不住怀疑的想着:就这么一会儿,太子就在她屋里中暑了,这也太弱了吧! “殿下,奴婢让人拿点解暑汤过来……”如意的话还未说完,太子竟然一头栽倒在了桌上。 “殿下,殿下……” 如意大惊失色,连忙上去扶着,另一头邓先也急白了脸,几个力气大的扶着太子躺在了如意的**,又急急的去叫太医。 屋里简直是乱成了一片,如意完全是吓白了脸,看着倒比躺在**的太子样子更像是不好。 等到外边太医过来,太子妃还有叶良娣等人也闹哄哄的过来,把如意这小小的屋子挤了个满。 陈元香瞅着乱七八糟的一堆人,又瞧着急着上前表现的叶良娣,心中又急又气,直接吩咐道:“陈妹妹这屋子太小,不适合殿下养病,先用布辇抬到我那儿去。” “太子妃姐姐,你那儿可不近,倒不如直接抬回殿下自己那儿去。”叶良娣宁愿拼着自己没有这个机会也不愿意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给太子妃拿了去。 “叶良娣,太子现在病重,身边怎能没亲近的人伺候着。”陈元香语气严厉道。 叶良娣张了张嘴,还想说别的,却听陈元香又继续道:“本宫是殿下的妻子,有责任也有权利亲自照顾殿下。” 叶良娣不甘心的闭上了嘴巴。 一阵喧闹过后,如意的屋里也总算空了下来。 如意叹了一口气,由着芍药和蔷薇扶到了**,刚刚坐定,她忍不住抓住芍药的手,开口叮嘱道:“你待会儿去打听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才事情发生的太过于突然,如意毫无防备,又惊又怕,脑子里乱哄哄的也没有细想,可是现在想想,却又觉得事情不对。 就算太子的身体在虚弱,也不至于在她屋里坐这么一会儿就给热着了。 “是,奴婢马上就去!” 芍药也凝重的一张脸,知道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不过她还未走出去,如意便又拉住了她的手,开口道:“再等等,现在去打听太显眼了,等到了明日,消息估计就会散开了!” 如意这会儿也是真有些被吓到也急了,做事情上,多少也有了失分寸,现在又一想,不管事情和她有没有关系,但现在乱七八糟的,她还派人出去打听,不是存心给人送把柄吗? 整整一夜,如意辗转反侧,天刚蒙蒙亮时,如意便睁了眼瞅着外边的天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芍药与蔷薇拎着篮子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却是如释重负的样子,如意这才放下心来。 “娘娘,我打听到了。殿下是昨日在御书房门外站了太久太会中暑的。” 如意听着,却并没有因为与自己无过而松一口气,反而急着问道:“太子怎么会在御书房门外站那么久?” “这,奴婢不知道。只是听说殿下要和皇上汇报事情……”芍药含糊的说着,又偷偷的继续道,“听说太子一早便离了太子妃娘娘哪里,又去了御书房。太子妃娘娘怎么拦也没拦住。” 如意听了这话,心下忍不住有些凝重,她不清楚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却只觉得,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18第十八章 如意不懂朝政,也不知当今局势,但是太子在御书房门外等着这事儿怎么看都觉得不合理。 当然她也只是在心里想一想,这疑惑也只能够埋在心里面。 上午过去,太子妃处也没有来人叫她过去问话,如意知道此事和她算是彻底没关系了,她简单吃了午饭,身上觉得黏黏的,就让芍药去要了水,准备擦擦身子午歇时,太子竟然又到了她屋里。 这么大白天的太子来她屋里还是第一回,而且往日里也没有连续两天都来她这边的先例,如意心中忍不住暗暗叫苦,却还是打起了精神上前伺候。 太子的精神瞅着并不算好,脸色还有几分发白,一张一向都显得十分温文尔雅的面容此时也端着,看着分外严肃不好亲近。 如意假装没瞧见太子的这副样子,只是上前问候:“殿下用过午膳吗?” 太子没有回答,只是有些乏力的躺在了榻上。 而尾随其后的邓先一边让人安排摆放冰块,一边主动小声替自家主子回了问话:“陈夫人,殿下刚在御书房与皇上一块儿用了午膳,过来歇歇。” 如意感激的看了一眼邓先,想了想,拿过桌上放着的一碗还未动过的冰西瓜露走到了太子跟前开口道:“殿下,您要不先喝点西瓜露解解暑?” 太子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笑颜盈盈的如意,伸手接过了如意端来的那碗西瓜露,放到了嘴边,一口饮尽,而后将空碗放到了一旁的小桌上。 “别忙和了,天这么热,你也躺着歇歇吧!” 太子虽然脸色并不好,但是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如意一颗心也慢慢放了下来,只觉得是自己多疑。 她笑了笑,开口道:“殿下,要不奴婢扶你去**歇着!” “不必,方才出了一身汗,在**躺着不舒坦。” 太子闭了眼睛,一副十分乏力的样子,并不想多言。 如意屋里的榻子并不算大,平日里坐坐躺躺还算舒服,可真的在这里歇息,绝对不会舒服到那里去,更何况是太子这般娇生惯养的。 如意瞅着太子高大的身体委屈的躺在榻上,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开口询问:“殿下,奴婢方才要了水过来,待会儿伺候殿下擦完身子再躺**?” “水来了在叫孤……” 太子含含糊糊的应着,似乎是已经睡了过去,双眼紧紧闭着。 如意见此也不敢再发出声响,朝着屋里守着的宫女太监做了个手势,他们悄无声息的退到了外边,这头如意也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另一边的榻上。 屋里放了好几盆冰块,此时发挥了作用,倒不必如意做贤惠给太子在边上扇扇子,她只小心的守在边上,以防太子突然醒来提什么要求。 一时之间,屋里静悄悄的,平日里这个时辰,如意早就歇下了,到了这会儿,生理的反应也下意识跑了上来,她忍不住偷偷打了个哈欠,强打着精神,正当她也有几分迷迷糊糊之时,突然外边芍药朝她做了做手势,示意水已经拿来了。 她揉了揉眼睛,打起精神,正要叫太子时,却见太子已经熟睡过去。 她知道睡着的人,如果被强行叫醒,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她可不担保太子会不会有起床气。 想了想,如意让芍药将水和毛巾送了进来,亲自绞了一把,走到了太子边上,正要伸手替太子解开衣裳之时,手堪堪拿到太子领口之处。 突然,太子竟然狠狠的擒住了她的手,如意只觉得手上一阵生疼,她强忍着手腕几乎要被捏碎般的疼痛,看向太子,却见太子目光阴翳的看着她。 那双一贯带着温和神态的眼睛,此时却带着复杂与狠厉…… 如意一时之间呆愣在原地,被吓的连手上的疼痛都几乎感觉不到。 “殿下……” 站在如意身后的芍药见到这副不寻常的情景,忍不住惊恐的叫了一声。 芍药的这轻轻一声,却仿佛犹如魔咒一般,打破了这个诡异的场景。 几乎是一瞬间,太子便松开了如意的手,恢复了往日里一贯的温和。 “孤睡迷糊了,你没事吧!” 如意强忍着痛楚,摇了摇头,心中忍不住添了几分惧怕,方才太子的神情,真的很吓人。可是瞧着现在目光中带着几分歉意看着她的太子,她又觉得方才仿佛是幻觉一般。 “是奴婢不是,没经过殿下允许,就想着帮殿下擦身。” “没事,你下去让你的宫女擦点药吧,手腕都青了!” 太子目光中似乎带了几分怜惜,看着如意不自然垂落在身边的左手。 “那奴婢让邓公公带人进来伺候殿下。” 如意知道自己的情况现在也不好伺候太子,而她也真有几分害怕,所以顺势应承。 太子微微点了点头,看着如意由着芍药轻抚慢慢告退。 如意由着芍药伺候擦了身子后,又拿了药酒,让芍药替她揉着手腕。 手腕处,已经变成了一圈乌青,可见方才太子下手究竟有多狠。连如意自己都没料到会是这副摸样,虽然太子正是青壮年,可是如今瞅着这般生了病这般虚弱,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呢。 芍药轻轻的揉着如意的手腕,一边脸上心疼道:“夫人,疼吗?” “没事,你用力揉吧!”把淤血揉散了才好。 她手上这伤,看着虽然严重,但是其实也没真正伤到里头,太子除了刚刚擒住她时用了大力,之后,倒是没怎么用力,不然她的手非得折了,连骨头都有可能被捏碎。 这么想着,如意倒是有几分庆幸,又带着几分惊魂未定,方才太子瞅着她的眼神,一直在她脑中回荡。 她知道不是自己的幻觉,方才太子的目光真的很吓人,很阴郁。 她张了张嘴,想要问芍药方才是否有看到,可是到底忍住了,这种事情,不管是她还是芍药,都不适合拿出来说嘴,还是埋在心里最好。 把自己全部收拾完后,如意回到了里屋,太子也已经收拾妥当躺在**,见到如意走了进来,太子招呼着她过去。 如意有些犹豫,不好意思的笑道:“奴婢身上都是药油的味道,就不过去了!” “孤都没介意,你介意什么!” 太子笑了笑,直接一把拉近了如意,轻轻拿起她的手腕,闻了闻:“这药油味道也不难闻。” “那也是殿下赏的好。” 如意低垂眼睑,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太子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如意,仿若随意的问了一句:“孤方才没吓到你吧?” 如意的一颗心一瞬间猛跳了起来,她不敢抬头看太子,唯恐自己的眼睛泄露自己的惊慌,却又是下一刻,她语气带着几分撒娇:“殿下方才真的有吓到奴婢,不过也是奴婢的错,估计反倒是奴婢把殿下给惊到了。” “是吗?”太子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行了,上来和孤一道午歇吧!” 如意低低的答应了一句,脱了鞋上床乖乖的躺在了太子边上。 虽然是大夏天,但是屋里放了许多冰块,倒也并不炎热,两个人挤在一起,还盖了薄薄一层被子。 如意闭目许久,始终没有一丝睡意。 等到身边呼吸声渐渐平稳,她忍不住睁开眼睛,偷偷看了一眼睡在身边的人,目光在接触到对方的面容时,又迅速闭上了眼睛。 她,还是当个无知的女人最好,过多的好奇心只会害了自己。 午睡醒来,如意伺候太子梳洗后,以为太子会离开她屋子。 谁知道,太子竟然拿起一本邓先送来的书,便坐在榻上倚着悠闲看起了书。 如意瞅了太子好几眼,实在是有些摸不清太子呆在她屋里的用意。又见对方似乎无动于衷,两只眼睛只落在书本上的模样,她忍不住忍心叹了口气。 算了,毕竟自己跟着蹭冰块,这大夏天的,还是挺舒服的。 如意见此,也拿起自己先前做了许久还只绣了几片花瓣的绣花慢慢做了起来,至于往日里最常干的练字,她倒是没想做这么露脸的事情。 两个人在屋里,一人看书、一人绣花,虽然都不说话,但气氛也并不尴尬,反倒是让偶尔抬头看向太子一边的如意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晚膳太子依然是在如意屋中用的,太子膳食的份例自然与如意不可比较,如意屋里的小桌子完全摆不下来,最后反倒是太子摆了摆手,挑了几道素淡的菜,其余都让撤了下去。 如意这头还想着战战兢兢伺候太子用餐,谁知道,太子竟然直接让她坐下。 当然,如意这头真坐下了,也不可能真的安安生生的管自己用餐,一顿饭的时间,她极少往自己嘴里送东西,大多数时间都是用着公筷给太子夹菜。 好在,这大夏天的,如意也真是没什么胃口,寥寥几筷子下去,肚子也觉得饱了。 到这会儿,晚上伺候完太子沐浴,太子在如意屋里睡下,如意已经没什么奇怪了。 不过太子身体不好,两个人是纯盖被子睡觉,难得一次太子来如意屋里会不折腾。 如意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被养宽了,竟然在太子还睡边上的情况下,她沾了枕头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起来,如意觉得神清气爽。可是瞧着边上已经空了的床铺,她又觉得大事不妙。 她懊恼的坐在**,由着芍药和蔷薇替她梳洗,心里却是狠骂自己真是个猪脑子,不就是少睡了个午觉吗,她有这么缺觉吗? “夫人,别想了,待会儿还要去太子妃娘娘那儿请安。” 芍药跟了如意这么久,自然是了解自己这个主子的性子,忍不住劝慰。 而如意一听,也顿时把早上的事情抛在了脑后,昨儿个太子在她这头待了一个下午外加一个晚上,今儿个去请安,估计都要打翻醋坛子了,至于太子妃,经过上次一事,如意心里隐约起了忌惮,她只觉得,有些事情似乎是她想的太乐观了。 比如上次,太子妃其实也是个女人。 陈元香这会儿,的确是气坏了! 即使刘宫人的安慰,也不能够宽慰她的心。 毕竟太子病未愈,昨天清晨便匆匆离了她的寝宫,昨日一回东宫,连书房都未去,直接钻了如意的屋子,让她如何咽下这口气。 即使她觉得如意不像是能把太子的心勾走的狐媚子,但是太子一次又一次的宠幸,却让陈元香心里对这个小小的侍妾,难免生了芥蒂之心。 而昨晚,更像是一个导火索,把她这段时间闷在心里的委屈一下子都爆发出来,变成了怒火。 “娘娘,陈氏只是个小侍妾!”刘宫人苦苦劝导,并不想陈元香将目光盯着一个小小的侍妾,她明眼瞧着,明明叶良娣才是真正需要忌惮之人。而太子妃却将本来可以用来打击叶良娣的一颗好棋子去亲自废掉,只为了作为女人的一点小嫉妒心,这又是何必! 但是,陈元香却听不进去。她满脑子都是昨日清晨自己辛辛苦苦伺候了太子一夜,却被太子冷眼冷语:“孤的事情你少管,你只要管好孤的后院便是!” 她只觉得满心委屈,自己不让太子去御书房,这不是怕太子与皇上父子之间矛盾加剧,还不是担心着他的身体,可是他却将自己的一颗心狠狠的踩在了地上。而且还用陈氏来打她的脸。 陈元香双手狠狠的攥着,刘宫人见了,只是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也就是一个小侍妾,娘娘若是不喜欢,处置了便是,给娘娘出出气,免得气坏身子也是好的。 可是,在这晨曦映照的美丽东宫,还未发生血染事件,却迎来了一个消息,这个消息,让整个东宫上上下下所有的主子奴才,都惊慌失措。 太子妃宫中,陈元香刚刚在上首坐定,一个跌跌撞撞的小太监,急急慌慌的跑了进来:“娘娘,殿下被皇上在御书房门外罚跪了!” 19第十九章 消息仿佛是炸弹一般,在这个安静的大厅中炸开,一瞬间的安静后,迎来的却是所有人的惊慌,陈元香几乎是一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小太监抽泣着将消息重复了一遍。 陈元香猛吸了一口气,强忍着让自己不至于倒下去。 她看着厅内几乎都是一脸惊慌,纷纷扬扬说着话的女人,几乎是半靠在刘宫人身上,直到刘宫人的提醒,才让她清醒过来。 “太子没有出事,我去找母后。” 她喃喃自语,正要冲出大厅,却见到厅内吵吵嚷嚷,忍无可忍呵斥道:“像什么样子,都给本宫回屋里去,别让本宫发现你们在里头添乱。” 还算冷静的叶良娣看了一眼陈元香,脸上不服,却也知道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搞清楚太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子是东宫的支撑,是她们这群女人的依靠,倘若太子倒了,她们也讨不了什么好。 叶良娣领着人慢慢的退出了大厅,如意排在了最末,也要跟着出去。 突然,坐在上首正心烦意乱的陈元香看到了如意的背影,忍不住出声道:“陈妹妹你留一下!” 如意的脚步一顿,心猛地跳了一下,而站在陈元香身边的刘宫人也是没意料自己主子竟然会叫住如意,心中不禁又急又慌,都到这会儿了,怎么还想着争风吃醋。 她正要劝自家主子,却见陈元香看着站在大厅中的如意开口问道:“陈妹妹,太子昨儿个歇在你处,有没有说过什么!” 陈元香就算再拎不清,但自小便被家里教导,自然分得清轻重缓急,叫住如意自然也不是为了找茬。 如意一颗心也暗暗放下,她恭敬的低着头回话:“太子昨日身体虚弱,只是在奴婢处休息,并没有说过什么话。” 陈元香没有问到答案,脸上不耐烦,却还是又问了一句:“你再好好想想!” 太子昨日在如意处也的确是未说过什么话,虽然与往日举止多了一些反常,但如意还是缄默的想了一会儿,开口回道:“太子也常说奴婢是个闷性子,和奴婢说不上什么话,昨日太子到了奴婢处,除了看书、用膳、便是休息。” 陈元香闻言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如意,随意摆了摆手:“行了,你回去吧!” 瞅着如意这头走出大厅,坐在陈元香边上的刘宫人开口道:“娘娘,这陈氏也只是个侍妾,太子就是有话也不会和她讲,倒不如赶紧去问问皇后娘娘。” 陈元香点了点头。 陈元香来到椒房宫时,只见椒房宫的大门正三三两两走出了不少嫔妃。 她平日里并不乐意与这些个嫔妃见面,此时却顾不上,只匆匆朝着那些嫔妃行了一礼,便要往椒房宫里走去。 “哎,太子妃,你是找皇后娘娘吗?” 这些嫔妃中位份最高的贤妃娘娘突然开口叫住了太子妃。 陈元香此时急的不行,也没有余心与这些个嫔妃在这儿耽搁时间,但长辈叫住她,她也不好没礼,只能够强耐住性子,开口回道:“是的,贤妃娘娘。” “你这会儿去椒房宫可找不到皇后。” 贤妃脸上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却又做出一副担忧的样子来,“方才皇后还和我们在椒房宫内,这头冲进了个小太监,皇后就赶去御书房了。” “母后已经去御书房了!” 陈元香也顾不得贤妃那一脸假摸假样,说着,也想往御书房里赶。 “太子妃莫过于忧心了,太子毕竟是皇上的儿子,就算是做错了事情,皇上也不会过于惩罚的。”贤妃笑着安慰。 陈元香闻言硬邦邦的回了一句:“多谢娘娘关心。儿臣先告退了!” 说罢,便头也不回朝着御书房赶去。 留在原地的贤妃拿着团扇挡脸,神色之间多了几分得意。皇上可不止太子一个儿子,而且将一国储君在御书房门口那块人来人往的地方罚跪,可见皇上对太子是有多不满啊! 陈元香肚中憋了一股子气,赶到御书房时,远远的便见皇后的凤辇停在御书房的前的石阶下,陈元香忍不住加快了几步,走到了凤辇前,却见皇后与一众侍从被侍卫拦在石阶前。 皇后见到陈元香,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来了!” 陈元香满脸焦急,却还是开口道:“母后,太子出事了,儿臣心里急。” 说罢,又补充了一句:“方才儿臣去椒房宫,贤妃娘娘说您来御书房了,所以儿臣也想过来。” 太子妃虽然算是帝国第二尊贵的夫人,但是毕竟还不是皇后,在御书房这种直接外臣的地方,还是有所避讳。 “来了也好,待会儿一块儿向皇上求情。” 皇后叹了一口气,“现下,太子是真的惹怒了皇上,皇上都不愿意接见我。” “那怎么办!”陈元香闻言急了,只知道紧紧的握着皇后的手求助。 “你知道太子到底是为什么触怒皇上吗?”皇后却并没有安慰陈元香,而是反问了一句。 “儿臣只是隐约听说太子似乎要严惩昌河水患查出的那批贪官,但是皇上好像不同意。” 陈元香并非一无所知,事实上后宫紧紧联系着前朝,陈元香作为陈家嫡女,自然不可能混的只懂后宫之事。 “看来是无疑了。”皇后像是肯定,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责怪陈元香,“你身为太子妃,怎么也不劝着点太子。” “儿臣劝不住!” 陈元香满脸委屈,却又不敢表露。 当然皇后也只是随口一说,她心里最责怪的还是自己那个儿子,真的是谁的话都不听,也不想想她这个母亲,安安分分做个太子不好吗? 但是,无论如何,这个时候,她作为太子的母后,倘若太子倒了,她也没什么好果子吃,所以冒着触怒皇上的危险,她也得站在这里等着皇帝心软召见。 皇后与陈元香二人站在石阶下,顶着大太阳站了许久,最终没有等来皇上,却等来了被皇上身边近侍搀扶着的太子。 “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皇上身边的高总管恭敬的行了一礼,又开口道:“皇上吩咐,让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娘娘好好照顾太子,太子近日身体不佳,就不要上朝了,在东宫里好好歇养便是。” “你说什么!” 皇后闻言脸色一变,这显然便是皇上不愿见太子,变相惩罚太子。 “高总管,你去和皇上通报一声,本宫想见皇上。”皇后自然不甘心这个结果,还想争取,却听高总管依然和气着一张笑脸。 “娘娘,皇上说他还有事情要和大臣商量。” 这意思,便是皇上一早便有所预料,早有叮嘱。 皇后不甘心的看了看御书房大门,又看了看昏过去的太子,只能够咬牙应承下了这个命令。她端着一张脸对陈元香吩咐道:“赶紧请太子到东宫替太子诊治。” 说完这话,她忍不住又开口迁怒了一句:“你作为太子妃,等太子醒来,好好劝说太子。” 陈元香瞧着离去的皇后,心里委屈极了,却还是低着脑袋,强忍不甘乖乖的应承着。 太子身子本就不好,在太阳底下又跪了这么久,自然支撑不住。抬回东宫后,请了太医,又灌了解暑药后,总算有所回转。 陈元香坐在边上,看着倚靠在**面无表情想着事情的太子,忍不住劝说:“殿下,您不要那么固执,皇上也不是不惩罚那些官吏,您为什么非得……” 她的话还未说完,却见太子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冷冷的抛下一句:“后宫不得干政!” “殿下,臣妾这不是为了你好!” 陈元香委屈的红了眼,抬头却见太子连半分眼神都没有分给她,仿佛她就是个隐形人,她忍不住咬了咬嘴唇,拿着帕子抹眼泪。 一时之间,寝宫之中,静静的只余陈元香低低的抽泣声。 底下伺候着的奴才眼见这情景,将头垂的更低。 直到午膳时分,陈元香方才让人抹了毛巾重新上妆,打起精神来伺候太子。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这顿午膳,竟成了太子在东宫所用的最后一顿午膳。 甚至连午膳都未用完,寝宫里便冲进一丛金盔铁甲的侍卫,领头之人态度虽然客气,却是不容抗拒:“太子殿下,皇上传召。” 陈元香手中的筷子掉落在了地上,她惊慌的看向太子,却见太子从容的从椅子上站起身,虽然面容苍白虚弱,却依然亲自整了整衣摆,然后走到了那群金盔铁甲的侍卫面前。 “殿下……” 陈元香张了张嘴想要挽留,却只能够眼见太子几乎是被押解出了寝宫。 此时,所有的人,都知道那群皇上的亲卫来者不善,也都知道,太子此去定然有所责难。可是,谁都不会想到,太子竟然会被圈禁。 那群“金盔铁甲”将东宫包围时,如意这头刚准备用午膳,而出去领膳的芍药则是匆匆返回。 如意抱着不惹事的态度乖乖躲在屋里,等到那群人散去才让芍药去领了早就冷透了的午膳。她真的没打算去打听什么消息。 但是不用她打听,很快的,消息便从前朝传到了后宫,然后在东宫里炸开了锅。 皇上痛斥太子不忠不义不孝,将太子圈禁在了东巷口。 这个消息传到东宫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惊慌失措,从主子到奴才,甚至哭喊声一片,倘若太子被圈禁,他们这些妻妾,在古代讲究三从四德的情况下,也几乎会被一块儿圈禁。 如意屋里静悄悄的一片,此时,她的心底里却是分外平静。 而芍药与蔷薇二人,也都面面相觑,她们也顾不上安慰如意,也都是六神无主,主子们被圈禁进去,若是她们也被带进去,自然不是什么好去处,可是留下,将来重新分配,也讨不得什么好。 “夫人……” 未知的命运如同一张大大的罗网,又如同散不去的阴霾,笼罩在东宫上空。 20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圈禁,是一种极其严厉的刑罚,一般多用在犯了极其严重罪行的宗室身上。 如意穿越前,她知道清朝的康熙皇帝曾经将他的十三子圈禁在夹峰道十三年,还两度圈禁过自己的太子……到了这个朝代,历史与她记忆中仅知的那些不相符合,但是她也曾听说过前朝皇帝为表仁慈,曾经将自己的叔叔,一位谋反的王爷终身圈禁。 前者二例涉及皇位争斗、兄弟相残、甚至差不多谋反,后者却是切切实实的谋反。 而太子被斥责不忠不义不孝而圈禁,如意很难不往那个方面去想。 可是,太子真的会谋反吗? 怀着同样的疑问之人还有太子妃与东宫所有的女人。 与长河水患一事有无关联,陈元香的确是有想过,但是思来想去,她却是否定了这个结论。就算皇上因为这事震怒怪罪太子,也顶多是让太子罚跪,或者是暂且不让太子上朝,绝对不会严重到要圈禁太子。 看着坐了她一屋子熙熙攘攘的女人,她头疼地掐着自己的手心,努力不让自己昏过去。 所有的人都六神无主,她们怕太子真的犯了罪被皇上圈禁,更怕自己也要跟着被圈禁进去,一屋子的女人,哪怕平时满肚子争宠、满肚子算计,此时却分外的团结,只有一个想法,她们不能够被圈禁!最好……最好太子也能够平安回来。 东宫少了太子,那她们也过不了好日子。 “太子妃姐姐,你去找找皇后娘娘想想办法,至少我们不能够在这里等消息!” 叶良娣此时也难得撇去了与太子妃的过往芥蒂,满怀希望的看着陈元香,第一次庆幸太子妃的姑母是皇后。 “我知道,可是现下母后都病倒了,我去了有什么用!” 陈元香在刚听到消息的时候,就急急跑去了椒房宫想要找皇后求助,可是迎接她的便是皇后听了噩耗病倒在**的消息。她自己本就心焦如焚,也没空等病倒的皇后醒来,便匆匆回到东宫安抚东宫众人。 至少,她还理智的知道,就算太子被圈禁,东宫此时绝对不能够乱。 叶良娣闻言却是有些无语,皇后病倒也还是皇后啊!守着皇后至少还能够知道最新的消息,哪里像现在这般跟个聋子一样,传到东宫的消息都是已经传遍了整个后宫的。当然,叶良娣想的并没有错,但陈元香的做法也没错。 只是一个想的更多的是如何保全自身,而陈元香身上还仅存保全整个东宫的意思。 “至少,姐姐趁着现在还能够去皇后娘娘处时,多去打听点消息,妹妹就怕明日甚至是待会儿,皇上就派人将东宫也包围起来了……” 叶良娣未了的话,却打动了陈元香的心,让她的心里另起了一个想法。 皇上会不会将东宫的女眷圈禁起来她并不知道,何时来更是不知道,倘若……倘若她去了姑母处,替姑母侍疾,就算来圈禁东宫女眷,她是不是也能够在姑母的庇护下逃过一劫,而皇上看在她孝心的份上,看在姑母的份上会不会放过她一劫。 就像前朝的那位王爷的妻子,只因为娘家是皇后的外家,最终并没有陪着那位谋反的王爷一块儿圈禁,皇上为表仁慈,还留下京城的府邸给那位“王妃”养育子嗣。 陈元香没有子嗣,没有理由会因为照顾子嗣留在而免去被圈禁,但是若是她替姑母侍疾,一样是孝心,一样有机会逃过。 想到这里,陈元香开口道:“各位妹妹回去歇息吧!虽然东宫出了点事情,但是太子毕竟是皇上的儿子,不会有大事的。” 即使她心里没底,嘴上却依然想方设法的说着安定人心的话。 这头刚将屋里的人送走,另一头,陈元香却急急的吩咐刘宫人帮她收拾行李。 “我要去姑母处侍疾,奶娘,你让下面人把我的东西都收拾起来。” “娘娘……” 刘宫人听出了陈元香的意思,只觉得这做法似乎有些不妥当。哪有太子这头刚被圈禁,太子妃却跑椒房宫里去住的,就算顶着侍疾的名头,传出去也对太子妃的贤德名声有碍。 “奶娘,我管不着了,我不要呆在东宫里。” 如今多在东宫待一刻,她都觉得放在她头上的那把镰刀随时就会倒下来。 刘宫人心里也害怕着,如果陈元香被带去圈禁,她这个太子妃的奶娘,太子妃身边最亲近的宫人肯定也讨不得好。边上兰珍等一众大宫女也急急忙忙恨不得马上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了的影响,刘宫人最终将心底的劝导收了回去。 她也怕啊! 东宫太子妃一众人手上拿着行李包裹,浩浩荡荡的从东宫走到了椒房宫,刚刚醒来没多久倚在床边的皇后听闻这个消息,气的将手中的药碗砸在了地上,狠狠的骂了一句:“蠢货!” 她这个侄女,从来都只有几分小聪明,内里却跟她母亲一样蠢透了。若非当年没有她娘家没有适龄的孩子,她如何会选陈元香这个貌不出众、脑子也不灵光的侄女进宫。如今可好,这么多年自己生不出子嗣,还自作聪明使着小手段。 这些事情,她都只是稍稍警告,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在大面上替这个侄女打圆场过去,至少这个侄女面上做的还算过得去,如今这太子一出事儿,她就开始这么堂而皇之的显示她的愚蠢。 真是…… 皇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陈元香。 这头陈元香刚刚进屋,还未在皇后面前说上一句话。皇后便狠狠的将手上的茶杯摔在了地上,怒声道:“你给我滚回东宫去。” “姑母……” 陈元香哭丧着脸,哀哀凄凄,“香儿想给您侍疾!” “别在我面前说连你自己都不会相信的话,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蠢吗?”皇后声音冷的几乎可以掉下冰渣子。 陈元香眼见遮羞布被扯落,她也顾不上没脸,跪在皇后床边,连声道:“姑母,香儿真的不想被圈禁,您救救香儿吧!您最疼香儿了对不对!” “香儿,你有想过若是太子被放出来,你如今这么做了,太子以后会如何看待你吗?”皇后并不回答,只是反问道。 而陈元香呆愣在地上,她现在完全慌了头脑,距离太子被圈禁还没过一天,可是,她却觉得过了很久,她现在只顾得了眼下。如今听到皇后的反问,她下意识抱着希望问了一句:“母后,您是说,殿下……殿下会马上回来!” “我不知道……”说到这个话题,皇后也低垂下眼睑,她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安慰陈元香,“皇上方才来过我这儿,太子犯了大罪。” “母后!”陈元香尖着嗓子喊了一声,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你作为太子妃,竟然对太子的事情一无所知。”皇后有些不敢置信,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是后宫与前朝息息相关,至少必须知道自己的夫君到底在做什么、想什么。 “太子从来不会与我说这些!”陈元香说的委屈,此时也有几分自暴自弃,“姑母,我不要回东宫,我管不了太子怎么看我了,反正太子从来都没有好好看待过我!” 陈元香话音未落,“啪”的一声,皇后重重拍在了床板上。 “蠢货!早知道我当初宁愿选个旁支的女孩,也不愿意选你这个蠢透了的亲侄女进宫。”皇后气坏了,指着陈元香骂道:“成日里大事不想,就光计较鸡毛蒜皮小事儿。你说你进宫这些年,干了多少蠢事,若非我护着,你还能这么安稳的坐着太子妃这个位置。” “姑母……”陈元香自知说错了话,但听着皇后似乎要把那么多旧事翻一翻,她却觉得有些委屈了,“又不是我乐意当这个太子妃的……” “还敢狡辩,旁的不说,单单说东宫子嗣一事,你敢拍着你的良心和我发誓,你一点手脚都没动吗?”皇后气坏了,却还注意着分寸,低声斥问。 “母后……”陈元香白了一张脸。 “将药掺在茶水里,后宫用烂了的手段,我都不好意思说你。” “母后,儿臣……儿臣……” 陈元香这下子,彻底呆坐在了地上,她一直沾沾自喜的手段,如今却被自己的姑母毫不留情的揭露出来。当年她进宫之事,从自己的娘亲哪里得到一味药,据说掺在茶叶里,便能起到避孕的效果,而且不易被发觉。她一直这么用着,相安无事,即使某些人发现不对劲,她也不怕。虽然东宫的用度是她掌管,但东西统一从内务府领来的,真论起来,也查不到她头上。 可是,她却不明白,为什么皇后明明发现了,却不说出来,明明皇后对于东宫的子嗣,比谁都着急。 “兰珍是我的人。” 皇后眼神凌厉的看了一眼陈元香,而陈元香此时,却瞬间明白了皇后的意思,这事儿,她都是交由自己最信任的大宫女兰珍处理,而兰珍却是皇后的人,那药,兰珍是不是从来都没有下过? 她心里又悲愤又委屈,却突然带了一丝畅快:“母后,东宫子嗣……” 这么多年,东宫都没有子嗣,她一直以为是她下药的缘故,如今皇后却告诉她,那药根本没下下去。 “你是不是觉得,东宫到现在还没有子嗣,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是不是觉得把东宫管的特别好。”皇后甚至都不愿意与这个愚蠢的侄女说话,可是,这个时候,若是还不把陈元香点醒,皇后更怕这个蠢货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情,到时候连带她这个姑母也丢尽脸面。 “你底下那群人可比你聪明多了,她们……可比你有手段多了。而你,做不到控制住她们,甚至毫无察觉。” 看着被打击的呆呆愣愣的侄女,皇后却没有任何怜惜的心情:“你回东宫好好守着,放心,太子现在被屋圈,那地儿还塞不下你们,皇上也根本没有想到你们。” 虽然得了答案,但是陈元香却是一脸颓废。 此时,皇后倚在**,却没有丝毫方才的精神,她神色灰败,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太子竟然会如此大胆,做出这样的事情。 虽然皇上先前和她保证过,她依然是皇上的妻子,依然是后宫的主人,这个帝国的皇后,可是一个有太子的皇后与没太子的皇后,相差很多。 长河之患,不仅让皇帝震怒太子,甚至将太子打落尘埃。 她只以为太子刚正,要求严惩那些贪官污吏,却没想到,太子竟然只是为了争权夺利。长河之患,是太子负责调查,谁能想到太子竟然为了铲除异己,将无辜的官员也定了罪。如今,那官员的家属闹上了京,告了御状,还带着“畏罪自尽”官员的血书与证据。 21第二十一章 陈元香回到东宫,一脸颓废的躺在**。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就是个傻子,姑母把自己当成了傻子在看待,她是不是……还应该感谢她的好姑母,没有揭穿她,甚至还替她掩盖…… “娘娘,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 兰珍走到床边,面色平常的对着陈元香禀告。 陈元香却“忽”地坐起了身,目光凌厉的看向了兰珍,她难掩怒气,有种被背叛了的感觉:“你是什么时候成为姑母的人?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陈元香咬牙啮齿,兰珍是她还未出嫁时候便跟着的丫鬟,自小便来到她身边,她做梦都没想到,她竟然会是皇后的人,竟然会背叛自己。 兰珍面对质问,依然不动声色,平静回道:“奴婢从来都是陈家的人,也从未背叛过娘娘!奴婢与皇后娘娘都是为了娘娘您好。” “你……”陈元香被气到了,她恨不得一巴掌甩在兰珍脸上。 “兰珍你先退下,我和娘娘有话说。”刘宫人见此连忙让兰珍退了下去,然后走到了陈元香边上,轻声道:“娘娘莫要为了这个奴婢气坏身子。” 刘宫人说完这话,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兰珍也算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没想到竟然会隐藏的这么深,往日里瞅着她行事虽然稳妥,却难免带着几分天真与单纯,她还把人家当成了孩子看待,谁料到,竟都是装出来的。如今,没有装的必要了,她眼瞅着,竟比她这个活了四十多年的老妇人还要沉稳精明。虽然她也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但却知道,既然兰珍是皇后信任的人,那么太子妃就绝对不能够在这个时候给她没脸。 “娘娘,您消消气,不看僧面好歹看佛面,皇后娘娘如今可看着呢!” 陈元香紧紧咬着下唇,心中悲愤难掩。 “不就是个小小的宫人,我就不相信我处置了,皇后会因此怪罪我!” “娘娘,您也说是小小宫人了。现在殿下那头还没音讯,东宫人心惶惶,皇后娘娘吩咐你守住东宫,您……”刘宫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导,事儿总该有个轻重缓急吧! “奶娘,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你下去吧,我累了,要好好歇息!” 陈元香语气平静的说着。 刘宫人张了张嘴,但见陈元香一副面无表情的摸样,也知道这个时候的劝说效果不大。她扶着陈元香慢慢躺在**,然后放下了床帏。 陈元香没有闭眼,眼睛一直睁开着,目光仿若游离一般盯着床帏。 “我怎么会不知道!”陈元香强忍着心中的不甘和委屈。她的皇后姑母,根本没把她这个侄女放在眼中,倘若不是陈家只有她一个适龄未婚女可以占着太子妃的位置,她这个姑母怎么会那么好心,肯保全她。 在姑母眼中,她不过是个又蠢又笨好掌控的棋子罢了,倘若她敢处置兰珍,就是挑衅了姑母的权威,姑母不会要一个不肯听话的棋子。 可是,她真的不想被姑母掌控,她想做个真正的太子妃,就像先前她认为的那样,以后她还想要当最尊贵的女人,她想当皇后,想当姑母一样威风的皇后。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为什么会怀不上,如果怀上了,她是不是就可以脱离姑母的掌控,是不是太子也会对她好。 陈元香将头深深的埋进被子里。 可是,太子被圈禁了,东宫岌岌可危…… 她知道这个时候,她想要获得太子的心,有一条蹊径,只要她去求着陪太子,患难见真情…… 可是,她却马上把这个决定否决了,她告诉自己,不是她怕一辈子陪着太子圈禁,更不是跟着过苦日子,她只是……她只是觉得太子未必会因此而感动。 而且,姑母说过,要她好好守着东宫,她是太子妃,太子不在了,她更应该好好守着东宫。 陈元香说服着自己压下那个可怕的念头,她不能够想象冲动后可能承担的后果。 第二天清晨,陈元香将东宫里所有的女人,上至良娣下至侍妾,以及宫人领头全部召集到了自己寝宫前,训了话。 如意站在中间,位置非常不显眼,她听着陈元香平静的声音,**的感觉到了太子妃似乎有些不对劲,她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太过于冷静?威严太重?似乎也不是。 但是转而一想,如今太子被圈禁,太子妃有所改变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奇怪。 而且,陈元香在训完话后,上上下下不管是谁,都有赏赐领取。这赏赐对于东宫食物链上头的几位主子自然是瞧不上眼,但对于安抚底下,却是极其有效。 至少这么一番恩威并济下来,表面上,东宫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来来往往宫人都有条不紊。 但谁都知道,这种现象也只是短期的,如今就像是表面平静内里却汹涌的水面,一旦有什么噩耗传来,这种平静的现象马上就会被打破。 如意近日越发不敢出屋,甚至芍药与蔷薇二人去领膳食等必需品,如意也是交代早去早回。 在这多事之秋,她不愿意惹事上身,也希望这平静能够多维持一段时间。 可是,三天后,东宫里再传噩耗,原本被圈禁在东巷口的太子染上了恶疾。 “母后……”陈元香浑身颤抖的瘫跪在地上,她不敢置信,“殿下怎么会染上……” 她不愿意说出那两个恐怖的字眼。 皇后双目紧闭,语气平静道:“太医已经确诊了,是时疫。” “不会的,不会的!”陈元香不愿听也不愿意相信。 “冷静点。”皇后睁开眼睛看着六神无主的陈元香,冷声道,“越是这个时候,你越要冷静。” “母后,我不相信!”陈元香摇着头,开口道:“太子是皇上的儿子,如果太子真的染上了时疫,皇上怎么可能还圈禁着太子?” 若说听闻时疫的消息对于陈元香的打击很重,却远远及不上,皇上此时还没有改变圈禁太子想法的打击。 失去了圣心的太子,即使皇上还没有开口褫夺太子的封号又如何,只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事实上,皇后此时心中也是一片茫然,皇上过来的时候,她也求过情,也想借着此事将太子释放,可是皇上无视她的求情,只是在临走时开口道:“朕让人将他迁到了东巷口最好的一个院子里,也留了太医照顾,你从东宫再挑几人送去院里吧!” 皇后与皇上夫妻多年,自然听出了皇上的言外之意,太子恐怕是翻不了身了。 此时,皇后在心情低落之余,却暗暗庆幸,自己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她还有另一个成年的儿子。这么想着,皇后也渐渐有了精神气,她瞅着自己的侄女,开口道:“太子染病是事实,如今太子那儿缺人照料,你……” “我不去!我不去!” 皇后的话还没有说完,陈元香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抗拒的看着皇后。 “母后,我不去,我不要死!” “啪” 一只杯子砸落在了地上,皇后气急败坏的看着陈元香,怒声斥道:“什么样子,没人让你去!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母后……”陈元香被骂,却没有半点的委屈与不甘,此时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她求证的看着皇后,“母后,我不用去对吗?我……” 皇后闭上了眼睛,语气淡淡的说道:“你是太子妃,如今东宫已经没有了男主人,自然需要你这个女主人在东宫里主持事宜。记住,你是想去陪太子,但是不能去,而不是不愿去!” 皇后再狠心也不会真让自己的侄女去送死,她又慢慢道:“你的一片心意我和皇上都知道,但你也要识大局,照顾太子的人,你回去好好挑挑吧!” “母后,儿臣知道了!” 太子妃抹干脸上的眼泪,恭恭敬敬的叩了个头,心里却已经确定下了人选。只是还未等她退出椒房宫,却听到皇后又冷声提醒道:“叶良娣出身高贵,定然不懂得照顾人,你要选那些懂得照顾太子的人。” “母后……” 陈元香有些不甘心,还想争取几句。 皇后却突然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的远远看着陈元香,冷笑着:“香儿,若我是你,就是百分之一可能让自己劲敌威胁到我的机会都不会给。” 陈元香对上皇后的视线,若有所思。 太子妃传召的命令下来时,如意正坐在榻上绣花,她有一针没一针的绣着,绣的还是太子最后来她屋里她绣的那副图案,这几天,也只多绣了一片花瓣。 她这几天也没有心情练字,心浮气躁,未知的前途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多数时候,都拿着绣针在发呆,她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十四年,一直努力的想要活下去,未进宫之事,生活艰难,三餐不继,她只想着不要被饿死,不要被卖掉。进宫之后,小心卑微,委曲求全的想要平安出宫,再到现在,到了东宫做侍妾,争宠不敢,失宠也不敢,力求在这两者之间把握住平衡,讨好太子、奉承太子妃、不招惹小主,反倒是这几日,在太子被圈禁,正是东宫风声鹤唳之时,她竟然难得得了几分安稳。 一时之间,没有紧紧逼迫着她求生的压力下,她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越来越多的回想着以前的事情,也想着将来的事情。 她甚至带着几分自私的想着,倘若太子就这样被圈禁着,对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大家都没有争得目标,也自然会平静。 但这想法,连她自己都觉得天真。 听到太子妃来传召的命令时,她平静的换了衣衫、梳了头发前去李宝林处汇合。 香芷院离太子妃的宫殿不算近,如意她们赶到的时候,大厅内已经坐了大半的小主和侍妾。 如意来时便已经打听过,此次太子妃是将东宫里所有太子的女人,甚至连个位份都没有的侍妾都一块儿叫来了。 她们到的时候,太子妃已经坐在上首,表情严肃的等着,未等如意她们行礼请安,太子妃便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让她们入座。 连侍妾都有了座位。 原本一直都空旷旷的大厅此时难得有了几分拥挤。 如意坐下不过半盏茶后,东宫所有的人都来齐了,包括某些如意从未见过,似是身体不适一直称病不出的一些女人也都出来了。 陈元香放下原本一直放在手中的茶盏,目光扫视了一眼底下的人,开口道:“方才母后传我过去,大家想必也耳闻过是什么事情!” 陈元香顿了顿,没有继续说,而叶良娣却急切的问道:“太子妃姐姐,殿下身染恶疾是真的吗?” “是真的!”陈元香没有打马虎眼,用沉重的声音开口道,“母后方才告诉我,太医已经确诊,是时疫!” 陈元香的话,如同炸弹一般,让坐在厅里的其他人,都一时之间吓得回不过神来,而后,便是完全失了礼,七嘴八舌的急切询问:“太子妃姐姐,会不会是搞错了!” “怎么会……” …… 甚至有些感性一点的,干脆直接捂着帕子痛哭起来。 陈元香并没有理会底下人的这些表现,只是加大了音量,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皇上仁慈,已将太子移到东巷口的一处院落养病。母后的意思,将太子身边最得用的人送过去照顾,另外从你们中选三人过去照顾殿下。” 陈元香的话音刚落下,所有的人都下意识的将身子缩了缩、厅内寂静无声,只唯恐发出一点声音会让太子妃注意到她们。 如意也一样不例外,希望这个倒霉的人选不要选到她。 古代的传染病,可不是吓人的,而时疫作为古代四大传染病之一,其危害性在如意还身处现代之时,便有所耳闻。鼎鼎大名的雍正皇帝,就曾经染上过此病。 若说在现代,这只是一个听听的名词,并没有切身体会到过,或者说在现代还算高超的医疗技术之下,这病根本不算大病。 但是来了古代,她却亲眼见到过古代疫病的恐怖,她还未进宫之事,就亲眼见过村里人将一个得了疫病的人活生生打死,然后烧掉。只因若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乡、一邑。 太子得了病,或许还有人照顾,但是倘若她们这些被选中去照料的人被传染此病,估计真的会放着任由自生自灭。 坐在上首的陈元香瞧着底下人一副静若寒蝉的模样,讽刺的扯开了嘴角,心中暗道:平日里争起宠来,怎么不做出这副样子了。 她将目光落向了叶良娣,却意外见到叶良娣自若的拿着茶盏慢慢喝着。见到她看着她,叶良娣还露出了个笑容,那笑容仿佛是在说,你会让我去照顾太子吗? 的确,在叶良娣听闻太子时疫需要人去照顾之时,她心里也慌了一下,可是片刻后,却明白,这个人选,绝对不可能是她。而且就算陈元香没脑子,想将她送去,她可不是任由陈元香揉捏的泥团。 陈元香在叶良娣的目光下无所遁形,仿若心中所想被全部揭开。 她狼狈的转过了目光,却依然端正的坐直身体道:“听闻太子得病,我曾经想过亲自去照顾太子,但母后不允许,让我看好东宫。所以我只能够将此事拜托给各位妹妹。” 说完这话,她将目光看向了穆良娣,开口道:“穆妹妹,我和母后细细想过,你一贯温柔体贴,最会照顾人,所以此次照顾殿下之事,还要麻烦你起好带头作用。” 穆良娣脸色煞白,身子几乎瘫软。 太子染上时疫,若说是平时,她还心存畏惧,更何况现在太子还是圈禁之时,即使照顾好了太子,也不是什么好事,指不定还要陪着太子圈禁。 她张了张嘴,想要找出借口推脱,可是陈元香却丝毫不给她机会,又将目光看向了东宫年龄最大几乎隐世不出的一个女人,何宝林。 “何妹妹,你年纪最大,跟的殿下时间最长,定然能够照顾好殿下。” 何宝林脸上一贯平淡的脸色,瞬间皲裂。 最后,陈元香的目光略过了如意,回到了虞宝林身上。 “虞妹妹,你一贯聪明伶俐,颇得殿下喜爱……”陈元香的话还未说完,虞宝林却突然一翻白眼,昏了过去。 “虞妹妹!” 陈元香咬着牙喊了一声,却见虞宝林身边的宫女上前扶住虞宝林,将一药丸塞入虞宝林嘴里,而后,开口禀告:“娘娘,我家宝林一贯便是个弱身子,最近节气变换,若非今日娘娘传召,我家宝林几乎是下不了床。” 陈元香正想发火,却见虞宝林幽幽醒来,一副气若游丝的摸样:“姐姐,妹妹身子不争气,妹妹真的想去照顾殿下,但就怕给殿下添乱!” 说罢,竟捂着帕子嘤嘤哭了起来。 这副场景怎么看怎么假,陈元香也是又好气又好笑。她选中这三人,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穆良娣顶着罪臣子女的名头,就算伺候好了殿下,这辈子也少有机会翻身;何宝林年龄比太子还要大,早就年老色衰,根本兴风作浪不起来;而虞宝林,虽然有几分小聪明,但脑子简单,做事冲动,并无城府。即使这三人照顾好了太子,太子将来解除了圈禁,也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 谁知道这虞宝林竟然会来这么一出。 但是陈元香也并没有太多在意,虞宝林本来也只是候选人之人,并非非她不可,这个时候卖个人情给她也未尝不可。 她嘴角噙着笑,开口道:“虞宝林既然身体不适,那就换个人吧!” “多谢太子妃姐姐体谅!”虞宝林闻言心中暗喜,在宫女的扶持下,跪在地上给陈元香叩了个头,而后带着笑脸开口道,“奴婢有个人选推荐给太子妃姐姐,姐姐觉得陈妹妹如何” 22第二十二章 如意的心猛地一抽,手紧紧的攥起方才让她不至于失态。 虞宝林笑容微妙的看了一眼低垂脑袋的如意,又道:“太子妃姐姐,您也说过,陈妹妹规矩是最好的了,而且殿下又那么喜欢陈妹妹,如今殿下病重,怎么能忘记陈妹妹呢?” 陈元香看了一眼正煽风点火的虞宝林,又看向了低垂着脑袋不语的如意,脸上笑容不变,却并不说话。 只听虞宝林又继续兴奋的说着:“上回殿下身子不适,可是连续两天去了陈妹妹屋中,可见对于陈妹妹有多满意了!” 说完,还抬头看了看陈元香,又瞅了瞅厅内坐着的其他人后,得意的添了一句:“殿下若是能见到陈妹妹,估计病都能好一半呢!” 这头虞宝林越说越夸张,而陈元香神色不变,直到虞宝林全部说完,她才略微沉吟,将目光看向了如意,笑着,似是询问开了口:“陈妹妹,虞妹妹这般推荐你,你有什么话想说的。” 如意猛地站起身,身体僵硬的走到了厅内正中,行了一礼,在这一瞬间,她心中转瞬过许多念头,她也想了很多的理由来推脱,只是当她站起身时,看到陈元香看向她不带一丝笑意的眼神之时,她的心尖猛地一颤。 最终,语气颤抖着回道:“奴婢愿意去照顾殿下。” 她不是虞宝林,在这边装疯卖痴而不惧会有什么后果。恰恰相反,她畏惧着。 自从太子在她屋里多歇几夜后,如意便感受到了太子妃对于她的态度转变。前几次,她幸运逃脱,可是今日,她明白自己不管是说出什么理由推脱,都相信陈元香很有可能借此机会发作。 陈元香微扯嘴角,露出一个似是满意的笑容:“那就辛苦陈妹妹了!” 说完这话,她心底里未尝不是带了几分惆怅与遗憾的感叹,倘若能够借此机会处置掉这个碍眼的存在,该有多好。 厅内所有的人都慢慢退了出去,刘宫人走到了陈元香边上,带着几分担忧地轻声问道:“娘娘,这陈氏送去照顾殿下,万一殿下更加爱重了怎么办!” 陈元香皱了皱眉头,刘宫人此问恰好也是她心里最估计的,可是她又露出了笑脸,语气轻松的说道:“怕什么,陈氏能不能回来还是两说,就算它日她照顾好了殿下,也不过是个宫女出身的玩意儿,你还怕处置不了她!” 这头陈元香与刘宫人正说着,突然外边传来了一阵喧哗,喧闹声慢慢变大,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让陈元香也坐不住站了起来。她扶着刘宫人走到了外边,却见外边一堆人聚集在了大殿云阶之下。她皱了皱眉头,慢慢走了过去,原本围成一个圈子的人群见她过来,连忙慢慢散开,露出了最中间原本被包围的人。 陈元香一眼看去,只见穆良娣与何宝林正躺在地上,穆良娣捂着手臂只叫着疼,她的脸上,还带着几丝青紫擦伤,钗环发髻乱成一团。而另一边,何宝林的情况似乎好一些,只是半捂着脸倚在宫女身上,可是等到何宝林半捂着脸的手拿开后,连陈元香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何宝林的半边脸,满是血迹,隐约间可见狰狞的伤口。 “发生什么事情了?” 陈元香心中不豫,多少也猜出这场所谓的意外,可不是什么巧合。可是她还是例行问了一句。 可是,没有人回答,所有的人都被这惨烈的一幕吓住了,意外发生的太过于突然。至于像如意一般走在后边的更是什么都没看到,等到反应过来,这头人已经围成圈子了。 最终,还是原先走在前边的叶良娣略带几分嘲讽的回了几句:“这事儿,估计得问两位当事人,我们这头都还没反应过来呢,只瞧见穆妹妹和何妹妹两人抱成一团摔了下来,何妹妹垫在底下,可怜的脸都摔坏了吧!” 说完这话,尤觉得不过瘾,她忍不住加了一句:“两位妹妹要一块儿去照顾殿下了,莫不是这会儿就姐妹情深上了,连这摔倒都凑一块儿了。” 说罢,似乎是觉得好笑拿着帕子捂着嘴角,其他人可没有叶良娣的闲情,而穆良娣与何宝林二人更是脸色苍白,也不知道是被吓白的还是身上伤痛给痛的。只是低着脑袋叫疼。 陈元香看了这依然在下边装可怜的两人,这天儿正是热着,血腥味又冲,让她心烦意乱,她皱着眉头呵斥了一句:“伺候的人呢?主子这么摔了没一点反应,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两边原本还在穆良娣与何宝林边上的几位宫女闻言,吓得连忙跪在了地上,叩头求饶。 穆良娣见此强忍着痛楚求情:“姐姐怪不得她们,事情发生的突然,她们估计也是没反应过来!” 一听着陈元香要处置的意思,穆良娣有些不忍了,这日常跟在她在外行走的人,都是她身边最亲近的左膀右臂,真给处置了,她是真舍不得。 而另一边何宝林捂着脸蛋低着脑袋也语气淡淡的求情:“穆姐姐说的是,怪不得她们!” 说罢,却是再也没有言语。 陈元香瞅着这头两人,也看不出事情究竟是谁主使,亦或是这两人又是给商量好的。但真相如何她不管,有些事情她却是必须得做的,这头她刚下了命令让两人去照顾太子,这还没出她宫殿呢,人就给伤了,这不是纯打脸的事情吗? 穆良娣与何宝林两人如今伤着,又顶着受害者的样子,她不好处置,但处置一下其他人却是可以的。 陈元香沉声开口道:“两位妹妹别说了,你们两人待下边人好,舍不得处罚她们,但事儿总该有个规矩。这主子摔跤她们没有及时扶着,就说明她们做事不够尽心,不尽心的奴才留着有何用。” 说罢,不等穆良娣再次开口求情,陈元香便使了眼色,让人堵了那几个跪着的宫女拉了出来。 “姐姐……”穆良娣连手上的伤都顾不得了,心疼的不行。这两个被拉出去的宫女,是从小伺候她长大的,如今她们穆家家破人亡,她也就这么两个丫鬟可以慰藉。 “穆妹妹莫要为两个不尽心的奴才可惜,姐姐回头给你补上两个好的。”陈元香目光直直的盯着穆良娣的脸,只见穆良娣脸上强忍下不甘。 最终心平气和的回道:“多谢姐姐!” 陈元香这才收回目光,语气淡淡道:“既然你们在我这儿摔了,就先别回去了,先到我这头歇着,我让你请太医过来。等瞧过再说!” “是!” 穆良娣与何宝林二人低着脑袋,不发一言。 陈元香自然不是好心留着她们,只是想让太医过来确定一下两人的伤势,毕竟,这两个去照顾太子的人选,可是她再三比较选出来最好的两个人。 她扶着刘宫人的手,慢慢走了几步,来到了一直站在一边的如意边上时,停下了脚步,脸上带着几分微笑,开口问道:“陈妹妹,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待会儿我让人送你回去。你也别随便出屋了,今儿个就好好收拾收拾,明日我让人送你去东巷口。” 如意弯下腰,恭敬的行了个礼,开口道:“奴婢知道了!” 若非穆良娣这一出,她根本没有想过用自残的方式来逃避。如今想到了,她却是不敢了,穆良娣和何宝林伤在前,还可以说是巧合,但接二连三的巧合,说出去谁又能信呢! 穆良娣与何宝林二人被安置在了太子妃寝宫的西侧殿屋里。 太医过来瞧过后,冲着陈元香摇了摇头。 陈元香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扬着笑脸让人封了银子送太医出去,等到太医离开后,陈元香一张脸彻底阴了下来。 穆良娣右手骨折,小腿扭伤;何宝林则是右腿骨折,左脸受了重伤,估计还要留下疤痕。 这种事情发生在她宫里,真是晦气至极。当然最最让陈元香此时在意的便是,她千挑万选的两个好人选,这会儿要作废了。 总不能够送两个受伤的女人去照顾太子吧! 到这会儿,她倒不想去深究这这事情的原因,结果已经这么定了,她再怎么样也不好改变。 陈元香回到自己的寝宫,在榻上坐了下来,却见兰珍端着一杯茶走了上来。她的目光落在了兰珍身上,任由着兰珍将茶放到了她边上。 她目光阴沉的看了兰珍好一会儿,在兰珍要退下时,突然开口道:“兰珍,可别说我这个旧主不用你。” 她扯出一抹冷笑,又继续道:“现在有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去陈氏的屋门口守着,别让她出事了。” “娘娘……” 兰珍抬起头,看向了陈元香。 陈元香脸上升起了一抹微笑,意有所指道:“我想了想,你好歹是姑母培养出来的人,自然本事非凡,让你成日里干些端茶倒水的活儿实在是埋汰你。现下这陈氏明儿个还要送去太子处,可不能够出事了,所以我想来想去,最合适的人选可不就是你。” “但咱也不能够做的太明显,可不能让人觉得我们是在提防她,所以你就在屋外守着。” 兰珍只静静听完,末了苦笑着叩了一记头,开口回道:“奴婢遵旨!” 说完,便躬身退了下去。 刘宫人恰巧从屋外走进,见到兰珍这副样子,她皱了皱眉头,但见屋内陈元香目光晦暗的盯着,也没有说什么求情的话。 反倒是陈元香见了刘宫人,忍不住道:“奶娘不必担心,我只是让她去晒一晒太阳,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娘娘明白就好。”刘宫人叹了一口气,倒是提了另一个话题,“这穆良娣与何宝林现在肯定不能够去照顾殿下了,娘娘尽快再选两人替上,明日那边就要来接人了!” 陈元香倚在了榻上,只是语气淡淡道:“奶娘担心什么,太子那么多的女人,要挑两人出来还不容易!” 如意回到了屋里时,蔷薇正蹲在门口打盹,见到如意回来,她一下子清醒过来,笑着迎了上来,开口道:“夫人,正好我从膳房里领了绿豆汤冰着,夫人可要来一碗!” “放着吧,我没胃口。”如意由着芍药扶着躺在了榻上,目光看向了正担忧看着她的芍药,开口道:“我歇歇就好,你们赶紧去理东西吧!” 蔷薇闻言疑惑的看向了芍药,芍药苦笑着,却并没有开口。 反倒是如意又说道:“太子妃娘娘刚选了我去照顾殿下。” “……”蔷薇惊慌的张大了嘴,不知所措的看着如意。 “殿下得了时疫。” 芍药方才一直强行支撑着没哭出来的脸,此时也耷拉了下来:“夫人,我们还能不能回来?我们能不能也不去?” 芍药一脸茫然的看着蔷薇,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如意也红了眼睛,这个问题,她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她那么辛苦才活到现在,如今,竟要去送死吗?可是不去,太子妃又会放过她吗?她想到陈元香看她毫无温度的眼神,强行将眼泪憋回,开口道:“太子妃既然选中了我,不可能不去。” 她看了一眼红着眼睛的芍药与蔷薇,张了张嘴巴,正要说话,突然屋外传来一个小太监的声音。 “陈夫人,椒房宫的宫女春兰找您!” 23第二十三章 “春兰!” 如意有些奇怪,自从她来了东宫之后,一直深居简出,从未迈出过东宫地界,也与以前相交的姐妹断了联系。 倒不是她无情,只是觉得真的还来往,对两方都不是什么好事,更怕惹麻烦。 春兰来访,她并不奇怪,她只是奇怪为何会挑在这个时候。 东宫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其他的宫女太监基本上都是绕道而行,连太子妃那儿都久未来客人了。 这么想到,人已经来到了门前,如意连忙一边给自己收拾了一下,一边开口对传话的小太监道:“请她请来吧!” 春兰进来时,芍药和蔷薇二人也已经收拾好站在了边上做出宫女的样子。 如意挤出笑容,从榻上站了起来,正欲上来迎接春兰,却见春兰早了一步,冲她行礼问安。 “不必多礼,赶紧起来吧!”如意只是免了礼,此时倒也没说出什么姐妹之间不必多礼的话,毕竟她是太子的女人,这个时候还和春兰称姐妹,是不恰当了。 说着,如意冲着芍药使了个眼神,让她拿了几个钱打发了来传话的小太监。 小太监笑容满面的接过了赏钱,冲着如意结结实实叩了个头,而后退出了屋里。 等到这头小太监一出去,如意便急忙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来我这儿了,和掌事姑姑说过了没?” “说过了,你放心,我来自有我来的道理。”春兰话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芍药与蔷薇,没有再说下去。 显然是觉得有人不方便。 芍药与蔷薇二人并非没有眼色,她们正要行礼退下时,如意却开口阻止:“不必,她们二人是我最亲近的丫鬟,你有事就说吧!” 让这两人退下去,自己和春兰二人关了门在屋里嘀嘀咕咕,如意是怎么想也觉得不合适。而且她也想不出自己和春兰有什么私密的事情需要避于人后的。 春兰听着如意如此说,还以为如意已经将芍药与蔷薇收为自己人了,倒也没有再过多避讳,直接开口道:“我听说,太子妃娘娘选你去照顾太子。” “你怎么知道?” 饶是如意知道春兰一贯都爱打听事儿,是个消息灵通的,此时也有几分惊奇,这事儿明明刚刚决定下来的。春兰怎么会那么快就知道消息呢? “先别管这个,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渠道!”春兰不想在这方面多说,只是问道,“你是怎么想的,真想去伺候太子?” “你怎么说话的?”如意下意识看了看芍药与蔷薇,忍不住责怪,春兰说话的语气若是传出去太过于不敬了,平白是个祸端。 “娘娘既然选了我,我自然要好好遵从!” “你傻了啊!太子得的是时疫,你会没命的!”还未等如意的话说完,春兰便忍不住低声叫了起来。 “你别去,这不是什么好事儿,若是好事儿也轮不到你啊!”春兰又急又恼地劝说着。 “春兰,你别多说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是非去不可!”如意听着春兰的话,不禁有些心烦意乱,她本就不是自愿,如今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你是不是想险中求富贵啊?”春兰实在想不出如意如何一定要坚持去,她想破了脑袋,也只能够想出这么一条理由。 这么想着,她心里忍不住有些轻视如意,又有几分无奈:“太子被圈禁,你就是照顾好了太子又有什么用!” 她看着如意心中只觉得不争气:如果你真的想要去赌一下,铁定赔的连本儿都不剩。但是想想还是觉得如意如今会去照顾太子,自己多少也有几分责任,虽然自己也是一番好意,但是她想想也是不忍心看着这个记忆中与她感情还算好的姐妹就这么去送死。 “如意,你听我的,别去!会死很多人的,你可能也是其中之一!”春兰压低了声音,小声的冲着如意说道,那低沉的语气,也唬的如意心中一跳。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而且有太医在!”如意如何会不明白春兰的意思,她感念春兰的好意,却也说着既安慰自己,也安慰春兰的话。 “就算你照顾好了太子又有什么用,你就只能够在那里陪着太子圈禁,以后……反正你今日的付出没什么用的,搞不好小命都会没有的……” 春兰此时被如意的固执也弄得上了火气,也顾不得别的,一股脑儿的说着。如意却是有些惊慌的捂住了她的嘴巴,她也是没有料到,这春兰怎么越说越离谱了。 “祸从口出,你少说点!而且太子妃娘娘已经决定了让我去,我又怎么能不去,况且,去的也不是我一个人!”如意说完这话,还是不敢放开捂着春兰的嘴巴,又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你回去吧!现在东宫也乱的很,你别来了!” 春兰拔下如意的手,忍不住唉声叹气:“你这人怎么听不进去!你如果明天执意要去,我告诉你,只有你一个人会去,没有一个人会跟你一样傻去送死!” 说完这话,春兰也知道多说无益,她只交代了最后一句:“你可以装病,你若病了,总不能够把你抬过去吧!” 如意只静静的看着春兰气急败坏的离去,并没有发言。 她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身边的芍药轻轻提醒了她,她才回过神来,看向了芍药与蔷薇,开口道:“今日之事,你们全闷肚子里,别到处乱说!” 虽然春兰这话极为不规矩,但真传出去怎么说,人家也未必会信,而且主子们也未必会真的来计较,但是如意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 “奴婢明白!” 芍药与蔷薇闻言立刻保证。 如意点了点头,心思游离的慢慢走到了榻边,却听蔷薇小声道:“夫人,方才那位姐姐说的办法……” 如意目光疑惑的看了过去,却见蔷薇腿一弯,跪在了她面前,哭泣着开口:“夫人,您就装病吧,别去东巷口好不好!” “胡说八道什么!” 如意皱着眉头呵斥,到了这会儿,根本就不是她想装病就能够装的,太子妃刚刚警告过她,她装病了,就是典型的阳奉阴违。 “夫人,会死人的……”蔷薇眼泪流满了整张脸,抱着如意的小腿哀求,“奴婢不想死……” 如意再次红了眼睛,她微微仰起头,强忍着心酸,不让自己掉泪,用平静的声音开口问道:“你不想去对吗?” 蔷薇的哭声微微弱下,仍然抽泣着,没有回答,却是默认。 如意微微扯动嘴角,苦笑了一下:“放心,我不会拖着你去死。太子妃娘娘只说让我去照顾,我不会带你去的。” 说罢,她将目光看向了呆立在边上的芍药,笑道:“芍药,你也一样,好歹你们两人伺候过我一场,我会求太子妃娘娘替你们安排个好去处。” 芍药闻言却突然嘭的跪倒在了地上,表情严肃道:“夫人,奴婢跟您去。” “可能会死,你难道不怕吗?而且,即使我们没死,也可能会陪着殿下一直圈禁在东巷口。”如意说着完全可能发生的事情,目光只盯着芍药的眼睛,陈述事实,“你与我不一样,只要满了年岁,你就可以放出宫和家人团聚。但是到了东巷口,可能你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那也是奴婢的命!” 芍药没有退缩,只是冷静的说着。 如意心中微动,却强忍住情绪,只是将目光又转向了蔷薇:“你不想去,需要我替你安排吗?” 蔷薇低垂着脑袋,声音轻弱的回道:“奴婢不敢劳烦夫人。” 如意明白,蔷薇恐怕背后有人,她倒也没有在意,只是笑笑道:“那倒也是个好事,你下去吧!” 事情已经说开,蔷薇也自觉无颜见如意与芍药,只是低着脑袋退了出去。 如意扶起芍药,第一次敞开了自己的心胸,推心置腹的说道:“你也真奇怪,我还是宫女的时候,一心想着的便是活命,便是平安混到出宫。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芍药却笑了笑,坦承的说着:“奴婢在宫外已经没有家了,奴婢生母在幼年时去世了,父亲娶了后娘,一心只顾着与后娘生的弟弟,奴婢即使到了年岁出去,也只是被家里再卖一次罢了!” 芍药知道,如意会对她说这番话,便是对她有了几分信任,她也不傻,自然是要将一切都坦白:“奴婢想过,此去虽然九死一生,却也是可能是大富贵。倘若夫人以后得了大富贵,奴婢自然也跟着沾光!” “你都说九死一生了!” 如意若非知道自己不去必然是死路一条,去了至少不会死的那么快,甚至不会死,所以才会强逼着自己下决心,可是芍药与她不同,“你比我有勇气多了!” “奴婢自小也只有一个胆子大的优点。” 芍药自问不后悔吗? 答案显然是后悔的。在说出这话的时候,她心里就已经后悔了,但是想想自己为什么会答应,是她嘴里飘渺的那份富贵,还是别的,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是她明白自己是个有野心的,她知道自己姿色平平,不可能像如意一般成为主子的女人,可是她可以成为主子最得力的宫人,一样风光。她进宫扫了这么多年的地,好不容易混到了贴身宫女的位置,她不愿意后退,她没有蔷薇的靠山,如果离了如意,她也知道自己这辈子再难出头。 如此倒也不如拼上一拼。 此去命运几何,如意与芍药都不知道。 她们只能够尽可能的给自己多几分保障,比如,将屋内所有的财物能够收拾的能够带上的都收拾带上,甚至连一些零零碎碎的日用品都不愿意拉下。 一直到了如意被带上马车的那一刻,她的手里还紧紧攥着装了银子首饰的包裹,此去东巷口一行人不多,甚至被春兰料准,太子的女人中,只有如意一人。 而太子的一众侍从,除了邓先、两个小太监外,就是一个看着有几分年迈的老妇人。 老妇人与如意面对面坐了一架马车,芍药坐在了如意边上。 如意这才料到老妇人的身份不低,后来芍药偷偷提醒,如意才知道,老妇人竟然是太子的奶娘曹氏。 太子乃是皇上嫡长子,出身便被封为太子,身边伺候人自然不少。光是奶娘便有十来人,而这位曹奶娘之所以身份特殊,是因为她伴太子时间最长。 而且曹氏原本是从三品将军的妻子,前几年西北之乱中那位从三品将军不幸为国捐躯,并且曹氏唯一的儿子也没能从那个战场上逃脱。 曹氏丧夫丧子,本该寡居在家,但太子仁慈,欲赡养曹氏。曹氏虽然拒绝,却回到了东宫,负责太子寝宫的一切事宜。 此时,这位慈祥的妇人正握着如意的手安慰:“好孩子!好孩子!” 末了,只是语气坚定道:“太子是个有福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在曹奶娘颠来倒去这么几句话下,如意心中的忐忑奇迹般的渐渐平息下来。 她含泪点了点头。 马车慢慢开始驶动起来,如意忍不住抬头从窗口看了一眼身后的东宫,看着东宫慢慢在视野中变小,渐渐消失的看不见。 如意始终没有将视线收回,直到马车驶出了皇宫大门…… 如意曾经想过无数遍离开皇宫时候的场景,可是,从来没有想过会这么早,会以这种方式离开,她眨了眨眼睛,原本盈在眼眶里的泪水从脸上滑落。 曹奶娘却突然说了一句:“我们会回来的。” “会风风光光的回来。” 24第二十四章 东巷口,其实模糊的说,并没有在皇宫界限之外。但严格来说,却是已经被废弃了的皇宫建筑群,至少在本朝皇帝的祖先上台后,就没有再启用维修过了。最初东巷口是专门设置安置宫里的太监宫女,只因当时的皇帝奢靡无度,真正是后宫佳丽三千,偌大的皇宫都安置不下他的女人与奴才,所以在皇宫之外向东另行扩建了几处。 之后赵家的皇帝上位后虽然不算节俭,但偌大的皇宫已经够他们使了。东巷口也慢慢被废弃,真的变成了比冷宫还冷的存在。 宫里的侍卫守卫范围甚至根本不把它作为自己的巡视范围,更别提有什么人驻守,除了一些年老无家可归的太监、宫女在那里驻守着,也就发生圈禁事件时,那地儿才会开始热闹。 赵家的皇帝似乎都有个默契,但凡宗室里有人被圈禁,首选之地便是东巷口。也是,赵家的皇帝没有杀自己亲戚的习惯,但凡被圈禁的宗室,基本上被犯了罪无可赦的罪行。这东巷口建设初衷本也是用来安顿奴才,自然建的不算好,加上年久失修,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如意来时心里已经有过准备,但是当马车停在东巷口入口处时,她还是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在宫里即使自己住的地方并不好,却也是看惯了富丽堂皇的宫殿,站在这瞧着几乎是几百年没有维修过的大片破败的房子前边,她甚至忍不住怀疑这房子几时会倒掉。 倒是曹奶娘心态调整的快,开口道:“殿下还等着我们,我们进去吧!” 语气平淡的几乎没有把这简陋的环境放在眼里。 如意也反应了过来,脸上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心中暗暗埋汰了自己几句:本就打算跟着来吃苦的,还想着住宫殿吗? 这么想着,她倒是打起了精神,脸上撑起了笑容点了点头。 两位算是身份最高的主子都这么说了,其余跟来的人,哪怕心中有什么想法,也只是吞在肚子里了。 如意她们自然不是自己进去,如今太子被圈禁着,作为太子的女人与奴才,说实话,受不了什么好的待遇。 这会儿,他们更像是被看押的犯人,由着上头派来的太监和侍卫看押着带进去。 如意虽然低眉顺眼,但是视线还是匆匆扫过了周边的景色,越往里走,她心里就越发有些难受。 所经过的地方,杂草丛生自是不必说,断垣残壁也是常见之景,偏生地方大的很,只让人觉得越发荒凉与凄惨。 她甚至都不敢想象要住在这个没有人气的破败地方,即使不是她一个人住,她都有些害怕。 原本扶着她的芍药此时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手不自觉的紧握着她的手臂。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远远的,如意瞧见了不少穿着侍卫服的人影,在走了这么久突然看到这么多人,她一度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直到走近了,她才确定这些人都是看押太子的侍卫。 不算小的院落里,高高的围墙围起。围墙之下,几乎几步便有一个手持长戎的侍卫看守着,而大门口边,更是站了一排的侍卫,每隔一段时间,便有几人一组的侍卫来回走动巡视。 如意一行人刚走过来,便有锐利的目光扫过来打量。如意下意识低着脑袋跟在了曹奶娘身后。 带着如意等人过来的领头太监拿出了令牌后,被紧闭着的大门这才慢慢开启。 领头太监与看送他们过来的侍卫并没有再往前走,只站在原地看着他们。 曹奶娘挺直了腰板,并不犹豫,直直的朝着打开的大门走去,如意的脚步却忍不住犹豫了,她心里乱的很,这一步一步走进去,她怕自己会崩溃,她怕里边会是地狱…… 但是,所有的人都盯着,她不可能不进去。她几乎是和芍药互相搀扶着,艰难的迈过了那道门坎。 她的脚刚刚落到大门内,身后的大门便被紧紧合上。 她忍不住转过脑袋,只看到密封的不透一丝光的大门,门栓似乎是在外边,里边的人则是被紧紧的圈住了。 “夫人……”芍药惊恐的轻声叫了她一下。 如意此时只知道紧紧的握着从未离过手的那个装着银子的包裹,企图找到一丝安全感。可是,她看着高高的围墙,心里却是越发的没底。 “好孩子,别怕!”曹奶娘转身见到如意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握住了她的手,安慰:“你看,这里还是挺好的。” 如意双眼慌乱的匆匆扫过这里边的情景,心里却不以为然,被圈禁的地方,能够有多好! 不成想,这原本她进来时便只顾着惊恐而未顾得上看的环境,竟然让她多了几分安慰。至少比起外边破败的景象却是好上很多。四合院型的屋子朴素无华,打理的却整洁干净;不大的院子里不像外边杂草丛生,却也没有栽种繁花似锦,只有开辟成一畦一畦的菜田。 如意甚至有种回到农家大院的错觉,直到三个穿着洗的发白的宫服的太监宫女走出来时,她才有种回到现实的感觉。 曹奶娘亲自拿出了几锭银元宝递到那两个太监与宫女手中,脸上亲切:“这几日,殿下辛苦你们照看了。” 三名宫人受宠若惊,不管当初他们曾经在宫里何处宫中,但如今分到了这里,就没有想过还能够收到赏赐。太子殿下得了时疫,被安置到了这处院落,还抽调了他们三人过来照顾,他们心里自然不甘愿。 但见到曹奶娘大方出手,此时的不甘愿早已经不翼而飞了。 如意见着曹奶娘出手打赏了下边人,心里丝毫没有半点的不悦或者不好意思。她虽然名为主,却不比人家曹奶娘的身份高。 反正自她来时得知了曹奶娘的身份,便打定主意听从对方的安排。 “我们先去看看殿下?”曹奶娘打赏完后,转头看向如意商量,如意连连点头,将手上的东西交给了芍药,吩咐芍药跟着其他人先去把东西安置了。 然后,便跟在曹奶娘身后朝着正屋方向走去。 如意越往正屋走去时,便闻得药味越发浓重。这时,她的心里忍不住又多了几分退怯,太子得的是时疫,她身体真的算不上是可以无视一切病灾的健康…… 她忍不住看了看曹奶娘,却见对方神色肃穆,却不带一丝退怯,心里忍不住有些惭愧,却还是害怕。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脚步已经不由自主的放缓了。 走到正房门前时,曹奶娘转头看向离她还有几步之遥的如意,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但是想到如意算是唯一一个没有装病肯过来照顾太子的人,她还是温和道:“怎么了?” 如意低着脑袋摇了摇头,却还是不肯上前。 曹奶娘看着她因为害怕而忍不住颤抖的瘦弱身体,心中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还是个孩子! 她没有再逼如意,只是自己上前敲了敲房门。 房门被打开,却走出一个身材瘦小的太监,拦在了曹奶娘身前:“曹夫人,殿下吩咐,让您别接近这个屋子。待殿下禀明皇上皇后,就送您出去。” 曹奶娘闻言脸上却是坚决,大声道:“自小便是奴婢照顾殿下,如今殿下得了重病,奴婢自然不可能离开。” 小太监闻言犹豫,却还是站在门口,并不放行。 屋里突然传出太子略带虚弱的声音:“奶娘,孤没事,你莫进来让孤担心。” “殿下……”曹奶娘嘴唇颤抖的喊了一声,就想往屋里闯。 “奶娘,就当是孤命令您,不许进来!” 太子的声音依然虚弱,却坚定着说道,“奶娘您难道要违抗孤的命令吗?” “奴婢不敢!”曹奶娘老泪纵横,只是跪下叩头,“殿下莫要赶奴婢走,就让奴婢为殿下做些事情。” “奶娘,您不能让孤对不起文杰,就当是为了孤,为了文杰,您别进来!” 太子的话,让曹奶娘有些动摇,只是让她离开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那……殿下让奴婢守着你,不然奴婢心中难安。” 屋里没有声响,曹奶娘坚持跪在地上,许久,太子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孤不会赶奶娘走,但是奶娘你别接近这个屋子。” 曹奶娘抹着眼泪,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这里。而如意却像是被遗忘了一般,还呆呆站在原地,她不知所措的看着曹奶娘,却又不敢叫住她。 她将目光投向了还站在门口的小太监,却见对方看了她一眼,转身打开屋子,走了进去。 如意的脚仿佛是被钉在了原地,她心里百味交集,她害怕死,可是她不进去…… “你不进来?” 小太监并没有将门合上,疑惑的看着她问道。 如意紧咬着下唇,脚仿佛是千斤坠般沉重,她缓慢的,一步一步艰难的硬着头皮走进了那道门。 房门吱嘎一声关上,如意害怕的浑身一颤,紧紧咬着下唇忍耐着没让自己害怕的哭出来。 她不能够害怕,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不能够退缩。 她低着脑袋,绕过屏风,慢慢的走到了太子床前跪下。 太子睁开眼皮,目光落在了如意身上,脸上似有惊讶闪过。最终他抬了抬眼皮,语气平淡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低着脑袋的如意并没有看到,此时,太子的手紧握成拳,脸上似乎有着难以压抑住的情绪要发泄出来。 25第二十五章 对于太子的疑问,如意有些发愣,她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太子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但是答案却是下意识的从她的嘴里说了出来:“太子妃娘娘派奴婢来照顾殿下。” 太子嘴角微微扯动,想笑却又有点笑不出来,这个答案的确是如意会说出来的。他本想摆手让她下去,可是突然之间,他却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愿意来吗?” 如意闻言浑身一颤,低着脑袋跪在地上,半晌始终没有说出那两个字。 简简单单的两个“愿意”,这个时候,如意实在无法违背本心说出来。她并不是没有说过谎,可是,那两个对于如今的她从嘴里说出来,却显得那么违心,更像是在嘲讽她自己。 屋里一片静默,最后,太子似乎忘记了自己先前的那个问题,语气恢复了以往的温和:“你一贯老实规矩,恐怕连装病都不敢。” “殿下……”如意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太子。 却见太子嘴角含笑,继续道:“下去吧,不用来这个屋子。” 如意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话,却发现自己嘴里没话可说。 太子已经闭上了眼睛,依靠在**,清俊的脸上面无表情,声音冷冷淡淡命令:“下去!” 如意双拳紧握,下意识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她知道自己如果理智的话,应该退下去,这样子,她就能够安安静静的保住性命。她还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好歹自己是来了,太子即使对于她今天的表现不悦,但是至少也没有怪罪她的意思。 可是,她却没有挪动自己身体的一分力气。 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她不想离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这一刻,哪里来的勇气,能够无视生死,能够无视地位权势,突然跪着挪到了太子的床边,抓住了太子的手。 太子睁开眼睛,脸上依然毫无表情,视线却落在了如意抓着他的那只手上。 如意有些退却,可下意识,却更加紧紧的用自己的双手抓住了太子那只修长的大手。 “殿下,奴婢承认,奴婢怕死,不愿意来!”她红了眼睛,话语之间略带哭腔,“但是,奴婢既然来了,一定会好好照顾殿下的。” 她说不来花言巧语,只能够将心底里的话,慢慢说出来。 太子怔怔的看着如意,没有说话。许久,他伸出自己空着的一只手,抚过如意满是泪水的脸蛋,垂下眼睑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孤现在被圈禁了,指不定哪一天,就变成了什么都不是的废太子。” 他抬起头,与如意的目光对视:“这样的男人,你愿意冒着死亡的威胁陪着他?” “你觉得你能够从孤身上得到什么。” 说完这话,太子的手从如意脸上收了回来,另一只手,也慢慢的从如意的手中抽出。 “你走吧,陪着孤没有任何意义,孤现在就是个没用的废人,你得不到什么。” 如意**的感觉到了太子身上的疏远与戒备,她不知道这一刻发生了什么,太子似乎比第一次赶她走时,还要冷淡。 可是,太子的一番话,却突然让如意想通了, 她来到古代后,一直谨慎小心的活着,只想着求生,因为她觉得死实在是太可怕了。 上辈子,她被连环车祸牵连,受了重伤死去,那滋味很痛苦,也很可怕,所以当她得到第二次生命时,分外珍惜。她在古代活的越辛苦,她就越想要活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也一直没有发现自己的改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一点一点的把自己改变了个彻底,想要让自己融入到这个时代。因为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她比任何人都对这个时空没有归属感,也比任何人没有安全感。 从前的她,是个挺马虎的姑娘,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觉得她是个乖乖女,其实她是懒,懒得想自己怎么活,反正爸妈会替她安排好一条康庄大道,她只要按着父母安排的路走就是了。可是古代不一样,从她出生的那一刻,她就拼命的挣扎,会想着怎么活下去,才能够活的好。 她抬起头,目光专注的看着太子。 这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可她却一直把两者的关系定义为主子和奴才,从来不敢起一丝缱绻的男女之情。她不敢怨恨迁怒这个男人破坏了她原先为自己设好的道路,也不敢对这个优秀的男人心生一丝爱慕,有的只是敬畏与害怕。 现在,这里没有他的其他女人,他似乎也不再是高高在上,掌握着她生死的太子。她扯开嘴角,一张满是泪水的脸上,挤出了一抹很淡的笑容。 “殿下,你知道吗?奴婢是一个很穷人家的孩子,而且因为是女孩,从出生起,就注定不被重视。我没有吃过一口我娘的奶,因为我还有一个大我一岁的哥哥,爹娘怕我分了他的口粮,我三姐到村里讨了羊奶和着玉米糊熬成的汤把我养大。所以,我自小就特别依赖三姐,刚能走路的时候,就成天跟在三姐后边当小尾巴。” 如意擦了擦眼泪,露出了一个怀念的笑容,此时,她甚至都忽视了自己的自称,而太子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三姐对我特别好,家里每顿分给我们的食物都吃不饱,她常把自己的让一些给我。不过,还是不够吃,每天晚上躺在**,我都是饿着睡着,又饿着醒过来,连过年村里最穷的人家都能够吃上饱饭的时候,我还是要饿着肚子。那个时候,我就想着,哪天我要是能够吃一顿饱饭就好了。” “后来,我三岁的时候,真的吃上了一顿饱饭,而且有鱼有肉……”明明说着的是高兴的事情,如意的笑容却慢慢淡了下去,“真的很好吃,饭桌上却没有见到我三姐,我就想去喊三姐来吃饭,结果……那顿饭是家里卖了三姐到邻村当童养媳换来的。那个时候我三姐才只有九岁。” “我听人说过,当童养媳不是好事情,就哭着让我娘把三姐接回来,可是我娘说,家里揭不开锅了,送三姐去是享福的。我相信了……” 如意没有说下去,眼泪又忍不住掉落下来。当时她是真的相信了,她觉得没有日子能够比呆在这个家里更差,但是事实上,却是她天真了,自己亲爹娘都不会疼的孩子,别人家又如何会疼呢! “你父亲不是童生吗?” 太子皱了皱眉头,看着如意的泪水,他心里有些触动,却又有些不相信,他想起了如意曾经与他说过的话。 如意擦干了眼泪,勉强笑了一下:“奴婢家其实说起来一点都不穷,奴婢的爷爷在村里算是有名的富户,后来分了家,奴婢父亲分到的良田有十亩。若是好好种田,一家老小填饱肚子,也不至于到了卖女的份上,但是家里要供三个人读书。” 如意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我爹自小便被算命的说是文曲星,未分家之前,爷爷还有其他的叔叔伯伯都供着我爹读书,谁知道,等到我爷爷去世了,我爹也只考过县试和府试,得了个童生的名。其他的叔叔伯伯也有自己的家,自然不乐意无偿供着一个没有希望的人继续读下去,匆匆分了家后,我父亲手无缚鸡之力,只知道读书,所有的家事都落在了我娘身上,我娘也伺候不过来,像我,三岁便坐在灶下烧火,帮家里做事情。” “当然,儿子在我们家都是最珍贵的,我们做女儿的吃不饱还要做重活时,他们顿顿都能吃上荤腥,只要读书就好。等到他们去书院读书没了束脩时,便是我们这些做女儿的派上了用场,我三姐就是这样被卖去当童养媳的。我呢,就被卖进了宫里,倒是比我三姐幸运多了!” 当然,这事儿自然也不是幸运。如意并没有说出自己当年为了卖进宫而做出的努力。说到这会儿,如意也觉得自己有些失言了,她似乎控制不住了自己的情绪,将自己心里藏着的话,一下子全部对着太子倾诉了出来。 她偷眼看了看太子,却见太子依然面无表情,却没有不耐烦的意思,甚至在她停下说话时,还看了她一眼。 如意咽了一下口水,继续说道“进宫后,当时觉得简直就是掉进了天堂,顿顿都能够吃饱饭,还能够穿暖衣服,可是,宫里太容易犯错,而且一犯错,就可能丢了小命。不怕殿下笑话,奴婢一直偷偷攒着银子,跟着王姑姑偷学做糕点的手艺,想着以后出宫自己开家点心铺。” “后来,你进了东宫,你是不是特别难过?”太子看了一眼如意,突然开口问道。 如意却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奴婢承认,是难过过,但是现在想通了。奴婢不准备回那个家,但是一个女孩子,孤身出了宫,就算有手艺有银子,也过不上好日子。不怕殿下笑话,奴婢的心很小,愿望也很小,就想平平安安的过日子,不要担惊受怕。在东宫的时候,锦衣玉食,奴婢只觉得惶恐不安。现在到了这里,奴婢觉得自己挺好的,奴婢只要一心照顾殿下就好,不会担心下一刻就犯错被拉出去杖责,还能够吃饱饭。做人永远不能够太贪心,不然就永远不会满足。如今,奴婢明白,就算真的不慎染了病,也是命不好,也是死得有价值。” 如意说完这番话,只觉得全身都松了一口气。 而太子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如意,开口道:“你出去吧!” “殿下……” 如意眨了眨眼睛,不解。她都打算豁出去了。 “你回去换身衣服,喝过药再来照顾孤。”太子收回目光,在如意站起身的那一刻,又说了一句:“如今,你不想照顾孤,都不行!” 26第二十六章 如意走出房门时,方才有些后怕的手脚发软。 她回想起自己方才所说的话,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怎么一个冲动,就把藏在心底里的话全部给说了出来。而且,她怎么会觉得太子没威胁不可怕,竟然和太子说话就像跟朋友说话一样百无禁忌。 虽然太子这会儿没有怪罪她的意思,但是过段时间会不会秋后算账。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已经紧闭上的房门,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但是这会儿站在这边,也想不出什么来。 如意找人问了路,回到了芍药给她收拾入住的房间。 她进去时,芍药还在收拾,见到如意走了进来,芍药倒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急急的和她说着话:“夫人,幸好我们把一些常用的东西都带来了,这儿大件的东西倒是不缺,小件的却是没有。” 如意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芍药收拾的屋子,倒是与她先前在东宫时住的也没有多大的差别:“辛苦你了!” “不辛苦……”芍药摇了摇头,却有些犹豫的看着如意,开口问道:“夫人,殿下怎么样?” “挺好的。” 如意不知道得了时疫会是什么症状,但是她以前见过村里得疫病的人,基本上都是躺在**昏昏沉沉,半分力气都没有。太子的摸样,虽然脸色蜡黄,看起来虚弱了点,却是比她来时预想的好上许多了。 不过,即使情况看着再好,那也是会传染的时疫。想到这里,如意对芍药道:“你帮我去要点热水过来,我要洗一洗,再换身衣服。” “是。” 芍药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便干脆的到了外间。 不过还未等芍药走出去一会儿,她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抬水的太监,还有方才在太子屋内的那个小太监手上拿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陈夫人,这是太子殿下吩咐奴才送来的。” “辛苦你们了!” 如意接过那碗药,干脆的一口喝下,然后拿出帕子抹了抹嘴。 等放下了碗,她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芍药,忍不住问了一句:“还有没有多的,我想给我的宫女也要一碗。” 她大概明白这药便是用来预防传染的,芍药能跟着她进来,她就不能够不管她,虽然芍药没有接触过太子,但病菌也是会间接传染的。 “多谢夫人关心,奴婢已经喝过了。” 芍药感激的道谢,等到太监们离去时,芍药才开口道:“奴婢刚进来,魏太医便派人给奴婢送了药,说呆在这里的人每天早晚都得喝。还让早晚梳洗,换下的衣物都要用热水泡过。” 如意闻言却有些讶异了,她没想到古代宫里预防疾病竟然已做的这么全面了,而且有了这个药既然可以杜绝传染,为什么大家还要这么怕。 她有些百思不得其间,后来芍药解疑她方才知道是自己多想了,这太医送来的药其实并不能够像现代的疫苗一样做到百分之百的拒绝,只能够说减少被传染的几率,增加体质。而用石灰热水杀菌,也早有所推崇。但是这些做法只能够说是减少被传染,却不能够杜绝,一样还是有人会被传染。 “其实,这里还挺好的。”如意洗过澡后,既是安慰自己,又是对站在自己身后的芍药安慰,“我原以为,这里会很乱,大家都是惊惶不定,随时都有可能被传染。可是你看,太子看着挺好的,里边的人也是有条不紊,现在还没有人染上疫病。” 芍药点了点头,似是犹豫,却最终吞吞吐吐道:“夫人……奴婢需要跟着您去太子那儿伺候吗?” 如意抬眼看了一眼面带迟疑的芍药,知道她是不愿。 她笑了笑,拍了一下芍药的手,开口道:“有我伺候就够了,你去厨房帮忙熬药做饭吧!” 她也不想强求芍药,芍药不是曹奶娘,不可能对主子做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能够陪着她来这里,如意已经很感动了。 “主子若有吩咐,尽管叫奴婢。” 芍药感动的抿了抿嘴,却还是默认了如意的安排。 对此如意并不失望,只是笑了笑。 如意收拾完自己,回到太子屋里的时候,太子正靠在**看书,如意进去时,他也只是微微抬了一下眼,并没有说话。 如意站在边上盯着老半天,却见太子这头没有一点事情需要她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忍不住有些失望,她来时已经做好劳累的准备了,现在却是让她站着发呆。 “不必站着了,你自己找地方做吧,有事孤会吩咐你的。” 太子没有抬头,伸手翻过一页书后,随口说了一句。 “多谢殿下。” 如意瞅了瞅放在床边的椅子,走了过去坐下,以便能够第一时间注意到太子吩咐。 半个时辰过去,屋里静悄悄的,太子仍然保持着看书的姿势,如意却有些受不了了,她听着屋外蝉鸣虫叫声,却忍不住盯着屋里的摆设发了一会儿呆,而后,又不自觉的将目光看向了太子。 太子虽然脸色有几分蜡黄,精神气也不足,但看着真不像是得了时疫的人,还有余心看书…… 就这会儿,如意自己都觉得有些坐不住,想要睡觉,可是太子却依然精神大好的看着书,不累吗? 她心里嘀咕着,收回了目光,又重新开始打量起屋子。 摆设都非常的寻常普通,但日常会用到的却是一点都不少,虽然没有像在东宫一般大夏天的摆着冰块那么奢侈,但是这屋方位挺好,并不热,而且此时太子生着病用冰块可能也不好。 说是圈禁,其实也并不算受罪。 当然如意也知道这是自己的小家子气的想法,像太子这样从小就出身高贵的人,如何能够忍受这样的环境…… 这头如意胡思乱想着,另一头,如意却不知,太子手上已经放下了书本,看着她发呆的样子。 太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改变主意,让如意来伺候。这个时候,按照他的性子,身边是绝对不会放如意这样一个自己还无法完全信任的人。他从不相信这样身份的女人能够抱着牺牲自己的想法来照顾自己,连他的结发妻子陈元香都无法做到的事情,这些女人如何能够做到。 他问如意时,心底里已经有了答案,可是他却没有想到,如意会承认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最后对方也没有和他说清楚留下来的原因,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可是他却觉得如意至少在那个时候,是真的想要留下来照顾她。 他想过自己做出决定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她说了真话,又或许是病了虚弱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希望能够得到照顾…… 至少,就像一开始自己愿意这个女人亲近的原因一样,她并不是自己厌恶的,只因为她是个意外。 直到晚膳被送来时,太子都没有吩咐如意做任何的事情,连如意自己都没有想到,来照顾太子就是让她在屋里呆坐一个下午。 不过,好歹晚膳时,她算是有事情做了,伺候太子吃饭用药。 饭菜和药是装在一个篮子里送来。如意接过打开后,三碟菜,一碗粥,做的并不精致。虽然有鱼有肉,只是如意想到上回太子来他屋里用餐时候的排场,此时心里忍不住有些替太子难过。 她这个时候,才清楚的感受到了太子是在被圈禁。 她将饭菜从篮子里拿了出来,收敛了自己不必要的情绪,扬起了笑容,开口道:“殿下,奴婢给您摆饭。” 太子却放下了书,掀开被子开口道:“扶孤下床用吧。” 如意正欲拿小矮桌的手一顿,却并没有多言劝导,乖乖走到了太子身边,正欲扶住他,却见太子自己已经走了下来。如意只能够走到太子边上,跟在太子边上以防他万一虚弱腿软摔倒。 太子稳稳当当的走到了桌前,坐下,接过了如意递上的筷子,直接拿了碗开始用了起来,仿佛吃的还是在东宫时候的山珍海味,脸上并无半分嫌弃。 粥用了半碗,烧的有些发黄的青菜也吃了几口,甚至连如意瞧着都并不像样的鱼也动了几筷子。那副样子,让如意忍不住怀疑,这菜是不是只是看相不好,味道还是不错的。 但是等到如意回到屋里的时候,用上与太子一样的饭菜,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别说是太子那般锦衣玉食之人,连如意这个吃过苦的人都觉得饭菜勉强能够入口罢了。 用了晚饭,太子便将如意打发了回来,让她明日再去。 如意草草用过饭菜,躺在**绣着她从东宫带出来的绣活,心中倒是不知道庆幸还是失望,伺候太子的活儿实在是太轻松了,她原想设想的心里准备根本就是白做了。 可是直到半夜,她才知道自己设想的似乎有些美好了。 半夜之时,她正昏昏沉沉睡着,屋外一阵喧闹,她正迷迷糊糊想要叫芍药的时候,芍药拿着蜡烛白着一张脸惊慌失措地对她回禀道:“夫人,殿下那边不好了!” 27第二十七章 如意一下子被惊醒,顾不上还未穿鞋,从**跑了下来,抓着芍药急问:“怎么不好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明明她从那儿回来的时候,太子还是好好的。 “奴婢不知道,魏太医已经赶过去了。” 芍药紧紧抓着蜡烛,她是真的担心太子出事,若是太子出了事,她们这群人都活不了。 “别说了,你快点把我的衣服拿过来。” 如意此时急的恨不得马上过去看情况,但是她强忍住了焦急,不至于现在穿着中衣便披头散发就过去。她一边垂腰穿鞋,一边忍不住胡思乱想猜测:该不会是她下午什么事情没做好才导致的太子如此? 也不怪她胡思乱想,先前她来时太子还好好的,她刚伺候了太子一下午,太子便出了事情,让她很难不往自己身上想。 如意的屋子离太子的屋并不远,等到如意赶到的时候,曹奶娘也刚刚披着衣服赶过来,在门口焦急的张望着,却因为小太监的阻拦,始终未能进去。 “曹姑姑,你怎么过来了?” 如意的声音让曹奶娘转过身,却见如意虽然穿戴完整的过来,但却发丝凌乱,衣衫不整,也明白她是匆匆赶过来。 “陈夫人,没听到殿下平安的消息,奴婢这心安不下来。”曹奶娘抓着如意的手,开口道,“陈夫人,您去和太子说说,让奴婢照顾他吧!” “曹姑姑,殿下不想让您进去,您回屋歇息吧,这里有我。” 这事儿,如意哪敢做主,只能够劝导。下午太子的坚决,她也是看在眼里的,若是放曹奶娘进去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情,谁都担待不起。 “是啊,曹夫人,您别为难奴才了!”小太监也是左右为难,眼见如意这头劝着,他也赶紧劝说道。 “行,我不为难你们,我在这里等着。” 如意还想再说什么,但见曹奶娘一副坚决的样子,知道多说无益,她这心里头也急着,也就顾不上这头匆匆走进了屋里。 如意走进屋里时,太子正被人扶着趴在床边拿着痰盂在吐,即使太子一向气质出众,此时也显得分外狼狈。 好不容易太子吐完移了痰盂,如意连忙拿过小太监刚刚倒得水,走到了太子边上,伺候他漱口,又替太子擦了嘴。她动作温柔的扶着太子躺在**,看向了站在床边的魏太医问道:“魏太医,殿下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是夜晚的烛光影响,还是太子本就如此,如意只觉得太子的脸色蜡黄了许多,整个人躺在**,完全没了精神气的感觉,甚至让她忍不住想要将手指放到太子的鼻息下去感受那股微弱的生命气息。 “夫人不必担心,殿下现在是时疫的症状发作出来了,臣替殿下把过脉便开药送来。”魏太医倒不像如意这般惊慌,也是因为早有所预料,或者说,太子的情况还算是比较乐观的,常人得了时疫,恐怕情形只会比太子的更加严重。 但是如意却并不知道这里面的歪歪道道,听到魏太医要把脉,她连忙错开身体,让出了位置,就怕自己慢一步耽误治疗。 她站在边上紧紧的盯着太医把脉,目光不时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太医,唯恐从太医脸上看到一丝不妙的表情。 好在,魏太医只是闭眼把脉后,便直接来到放了笔墨的桌前写了一张药方,让人赶紧去抓了药。 如意正要上前问自己照顾太子的注意事项,却见太子又开始呕吐。 晚饭时,太子并没有吃太多的东西,此时从肚里呕出来的全是黄水,如意站在一边看着都有些不忍,只觉得异常痛苦,太子这头呕完后,整个人仿若脱了一层水一般,额上还浮起了一层冷汗。 如意连忙让人绞了毛巾送来替太子擦脸。 太子自呕吐完后便闭着眼躺在**,没有说一句话,似乎也是想要节约自己的力气。 屋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如意只觉得脑袋又晕又胀,又瞧着自己根本无从下手照顾的太子,心里各种滋味混杂。 在药未送来之前,屋里所有的人都只静静的站在一边,看着**的太子。 而太子一直双目紧闭,时间久了,都几乎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昏睡过去时,药从外间送了进来,如意接过药,正欲上前唤醒太子。 却见太子已经自己睁开了眼睛:“你扶孤起来。” 他的眼神看起来十分清明,并不像是刚才被折腾过的样子,就连站在一旁的魏太医,也有些惊奇太子的意志力,太子如此病弱竟然还能够保持住清醒。 如意倒是没有顾上这个问题,她连忙将药递给了身边的太监,扶着太子靠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接过药,正欲给太子吹温药好喂,却见太子自己伸出了手,将药拿在手里,然后连吹都未吹,一口饮尽。 “殿下能将药喝下去,就没事了!” 魏太医在治疗太子时,最怕的还是遇到太子病症严重,昏睡喝不进药的情形,如今将药喝下去,他便放下了大半的心。 “今晚,臣守在这里随时观察情况,殿下且放心歇息。”魏太医看着太子慢慢说道,而太子点了点头,将目光看向了如意。 如意慢慢将太子扶着躺在**后,也开口道:“今晚奴婢也在屋里守着。” 被这么一闹腾,她现在回去歇息,也铁定是睡不着了,她看着太子慢慢闭上了眼睛,正欲从**站起来,却听到太子开口道:“到外间和奶娘说一声,让她回去休息,孤没事。” 如意有些讶异的睁大了眼睛,方才外边奶娘发出动静的时候,屋里正是“兵荒马乱”时,可是太子竟然会知道外界的情况。 她也不敢多想,连忙应承。 等到从外间劝走曹奶娘时,太子似乎已经睡着了,如意也不敢发出声音,只小心的走到了太子床边的椅子坐下。 谁知道,她刚一坐下,太子却又睁开了眼睛:“奶娘走了!” “是,殿下安心睡吧!” 如意只觉得自己的神经也在一阵又一阵的呻吟,却还是强耐着柔声道。 “你去把魏太医叫进来。”太子并没有听如意的话,闭眼休息,而是开口吩咐道。 虽然魏太医与如意都守在屋子里,但是魏太医却是守在外间,只是为了方便有动静可以立马处置,而如意却是守在内屋,时刻关注太子的一举一动。 魏太医走进来的时候,还以为太子是又哪里难受了,正欲走上前替太子把脉,却听太子问道:“魏太医,孤的病,还要多久能好?” “这,时疫一般一个月余便可痊愈。” 魏太医也不敢打包票,只能够说一个保守的日子。 太子沉默了许久,最终抬了抬眼,似是随意的问道:“那孤,会不会失去神智?” “殿下的意思是……” “孤不想失去清醒,你明白吗?”太子看着魏太医说道。 “这……臣,不敢担保!”魏太医有些为难,“时疫之症,病发时,头疼发热都是正常现象。” 气氛一下子陷入了僵局,如意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了一眼面无表情躺在**的太子,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得太子的表情更加肃穆。 “你勉力即可。” 末了,太子说了这句话,魏太医抹着冷汗从屋里走了出去。 只是,有些事情,往往事与愿违。 太子当夜便发了高热,人烧的迷迷糊糊。 如意原先一直坐在床边守着,太子睡着后,她守着守着也有些迷迷糊糊,直到听到**传来的呻吟声时,她一下子被惊醒,连忙伸手摸了摸太子的额头。 还好,只是有点烫,她连忙唤了魏太医进来,魏太医脸色沉重的把了脉后,拿出了银针,往太子身上扎了几根。 “夫人,待会儿您替殿下用温水擦身降温。”魏太医收了银针,走出里屋时,开口道。 “好的。”如意连忙点头,吩咐小太监打了水过来。 她俯□,正欲替太子解开衣物时,却听到太子似是呻吟的低喃声。她以为太子有什么吩咐,将耳朵凑近了听,却模模糊糊听到了几句话。 让如意彻底呆愣住了。 28第二十八章 太子说的含含糊糊,如意听得也不是很详细,却听到了几个关键词。 父皇、不会输……还有母后……陈元香。 如意身子打了个机灵,心中一个猜测隐隐欲出,太子在谋划什么? 她不敢细听,却又控制不住还想再听一些,只觉得心跳如雷,直到一方绞了的毛巾递上,如意这才回过神来,接过毛巾时,才发现自己竟然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她这副惊惶不定的模样,在其他人看来,只以为是在担忧太子,如意强打着精神替太子开始擦起了身子,反反复复好几次后,太子身上的高温渐渐冷却了下来,如意用手贴了贴太子的额头,确定额头的温度恢复如常,这才在小太监的帮忙下,替太子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又替太子盖上了被子。 这头太子的情况稳定下来,如意重新坐回了床边的椅子上,盯着太子闭眼沉睡的摸样,她不可避免的脑中惊慌回想起了方才之事。 太子刚才说,再也不会输!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咬着下唇看着太子清俊的面庞,明明看着是那么温文尔雅却又无害,方才说话的语气,实在不像是一个人。 她忍不住回想起太子还未被圈禁之时,那日她叫醒太子时候的情形。 她的手指无疑是的抚过当初被太子捏青了地方,仿佛那早已褪去的伤处再次隐隐作痛。 “别想了!别想了!” 如意摇了摇脑袋,在心里对自己说着,知道的越多,对她越不是一件好事情,不管太子打算怎么样,不管以后会如何,她现在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先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好再说,照顾太子度过这段日子再说! 她怕自己呆在屋里会胡思乱想,便对身边的小太监吩咐道:“你在这里照顾好殿下,我去给太子准备些吃食。” 小太监恭敬的低头应了。 如意瞧着屋外蒙蒙泛亮的天色,心中隐隐叹了一口气,找人问了路,找到了这边的厨房。 这厨房里一直熬着药,闻着味道并不好闻,走进去时,又闷又热。 如意却并不觉得难受,毕竟她曾经在椒房宫的小厨房里呆了六年。现在再次踏进,还有几分亲切的感觉。 厨房之中有一老宫女守着,见到如意时,恭敬的上来行了礼。如意认出她正是昨日来时过来的那位唯一的老宫女。 如意笑着免了礼,开口道:“我想给殿下做些吃食,厨房里有什么?” 如意走进之时,便注意到这个小厨房里有三口大灶,其中一口正烧着火,另有几个小炉子一直冒着热气。台面上还放着不少的鱼肉蔬果。 老宫女闻言连忙带着如意来到了放了鱼肉蔬果的台面上,开口道:“夫人,这些都是昨日留下的,今日的还未送来。” “每日都会送东西进来吗?” 如意闻言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的,缺什么和外边的人说,第二日也会送来。”老宫女规规矩矩的回答。 如意却是若有所思,看样子,太子虽然被圈禁,但是底下人还是没有轻慢。她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是在胡思乱想,太子虽然被圈禁,但终归还是太子,皇上皇后是他的父母,哪有父母真忍心看着自己的儿子生病受苦的。 虽然是皇家人,特殊了点。 如意上前看了看昨日剩下的这堆菜,因为也不知道时疫病人吃什么好,也觉得太子估计这会儿不会有大胃口。打算按着以前的经验,做些清淡有营养的吃食送去便是。 肉是昨日的,现下已经不太新鲜,而鱼因为养在水里,倒还是活着。 “你把鱼处理了,待会儿把锅烧开。”如意打算简单熬个鱼汤,再弄点粥食。 她以前呆在小厨房里跟着王姑姑学做的大多是点心之类的吃食,寻常菜色也只会简单几样,不过上辈子母亲曾子宫肌瘤开刀住院,她有过些许照顾经验,也知道大病之人吃流食状的清淡饮食最佳。 上好的粳米先用水过了一遍,因为时间关系,她也不等把米泡开,便放到锅里加水开始熬煮,水加的比寻常煮粥时还要多一些,因为她也只是打算待会儿取粥煮完后最上面浮着的那层粥油。 而处理好的鱼,则是未经油抄,便放入水中开始熬煮,鱼是河鱼,略带腥味,如意也只加了姜蒜及黄酒来掩去腥味。 两样吃食都是需要耐心不需要太多技巧的东西,如意瞧了瞧自己,便吩咐老宫女看着火,自己先回房打算打理一下。 芍药先时得了如意的吩咐,回了房里,但到底主子那头情况未稳,她也不敢真躺下歇息,这头搬了一条小凳双手支头坐在门口打瞌睡。 如意这头脚步声刚走近,她便一下子惊醒,站起来迎接。 如意瞧着芍药眼下的青黑,只觉得比自己还要狼狈,便开口道:“待会儿你伺候我打理完,就睡一睡,厨房也不必去了,也不用等我。” “是。” 芍药听着如意这话,也知道太子那边应该是没事了,点了点头,连忙扶着如意进屋。 大半夜的起来折腾到现在未睡,如意瞧着镜子里的自己,真心憔悴了不少,芍药见了下意识拿起了脂粉想替如意敷上,如意却是摆了摆手。 “没那么讲究,给我梳个方便的发髻,再换身衣服我就要回去照顾殿下。” 现在她弄得再好看也是没必要,再说太子还病着,自己只要收拾的整齐干净便好,花枝招展的估计还得惹人烦。 “那夫人吃完饭喝了药再过去。” 芍药是真有些心疼了,这照顾病人可不是轻松的活儿。 “待会儿我在厨房用便是。” 如意想了想还是拒绝了,瞧着现在人翻马乱的样子,人手又不够,她去要吃食什么的,又是一番折腾,平白添了麻烦。反正她东西做的不少,待会儿自己弄一点填填肚子就好。 芍药到底跟了如意一段时间,清楚她的性子,也不再坚持,只是手脚利落的伺候如意换了衣服,又打理了头发。 简单用了几口粥后,如意便盛了粥油与鱼汤,亲自拿着回到了太子的屋里。 如意走进去时,太子已经醒来,正被小太监扶着靠在了**。 “殿下。”如意放下东西,行了礼。 太子摆了摆手示意免礼,并没有说话。如意站了起来,走到了太子床边,垂着眼睑开口道:“殿下,奴婢到厨房煮了点清淡的粥食,您要不要用点?” 太子却并没有回答,将目光落在了低着脑袋从进门起便没有直视他的如意,语气温和的问道:“昨晚一直是你在孤床边照顾孤的?” 如意原本微微弯着的背瞬间僵硬,她下意识的想到了昨晚之事,但一瞬之间,她咽了一下口水,用平静的声音开口道:“是。” 太子脸上带着微笑,虽然脸色蜡黄,却丝毫不损他如沐春风般的高雅气质。 “真是辛苦你了,一夜未睡。”太子目光落到了自己的手上,似是无意问了一句:“孤昨晚烧的迷迷糊糊,没说什么话吧!” 如意的神经绷得直直的,紧张的几乎能够听到自己如雷般的心跳声。 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双手已经无意识的紧握成了拳头,她强撑起精神,笑着回道:“殿下有说话,只是奴婢没听清楚。” 如意的话音落下后,屋里安静了许久,太子却突然笑着反问了一句:“是吗?” 如意没有说话,她有些支撑不下去的闭上了眼睛,却又听太子道:“不是特地为孤准备了吃食吗?拿上来吧!” 这句话,就像是魔咒一般,让如意瞬间松了一口气。 她强撑着笑道:“奴婢马上拿来。” 脚刚迈出一步时,如意才发现自己现在有多么的虚弱,脚软的几乎没有力气。 她好不容易走到了桌子前边,双手一下子撑在了桌子上,将全身的重量都依靠在了桌子上,小声的喘着粗气。 她背对着太子,并没有看到,太子原本低垂着的目光,此时一直落在她紧握着的拳头之上,片刻之后,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如意将准备的两碗吃食放在了小太监已经摆在太子床边的小矮桌上,而后小声道:“奴婢手艺不佳,殿下将就用吧!” 太子看了一眼这两碗汤汤水水,倒是笑着道:“做的挺精细的,比孤之前用的可好上许多。” 这话,如意也不好接,之前的吃食,都是厨房那位老宫女做了送上来,那老宫女估计本来也不是在膳房里混的,做的的确是不怎么样。让太子屈尊降贵吃这些,的确是委屈了。 “殿下若用着喜欢,日后就让奴婢负责殿下的饮食吧!” 如意拿着粥油,用调羹轻轻的搅拌了一下,微笑着舀起一勺,喂到了太子的嘴边。 太子并没有拒绝,张开了嘴巴,将如意喂来的这一勺吃进了嘴里。 如意见着太子配合的用了,又端起了鱼汤,剔下小小的一块鱼肉,合着汤喂到太子的嘴里,太子也一样配合的吃用了。 如意准备的量并不多,不过一会儿,大半碗粥食、一碗鱼汤,全部被太子吃完了。如意以为不够,连忙道:“厨房里还有,奴婢让人端来。” “不必,现下饱了,扶孤睡下吧!” 太子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将这些东西撤下。 “也好,这汤汤水水饱的快,饿的也快,等殿下饿了再唤奴婢。” 如意笑着扶着太子在**躺下,而后坐在边上守着。 接下来的日子里,如意也是想尽了法子,给太子准备一些清淡有营养的食物,太子每回都很捧场,都将如意准备的东西吃的干干净净。太医开的药,也次次不拉全部饮下。 病人配合、旁人精心照顾,太子的精神也一日一日的好了起来,除了那惊险的一晚后,太子这边除了身体虚弱了点,竟然再也没有出现其他的症状。 就连魏太医都觉得太子此次的情形实在是大好。 如意自那日后,除了给太子准备吃食时,会回房梳洗,其他的时间,都呆在了太子的屋里,连日常休息,都是睡在太子里屋的一张小榻上。 半个月过去,太子精神大好,甚至能够下床走动,魏太医也建议着可以扶着太子在屋里走动,于是,如意的日常照顾又多了一项,便是早晚扶着太子在屋里走上几圈。 而另一边的曹奶娘听说太子已经逐渐痊愈,也有些呆不住,一定要见上太子一面。曹奶娘这段时日,让她一直呆在屋里等着太子痊愈,自然不可能是她的性格。看到如意这头在厨房里给太子做吃食,曹奶娘干脆日日守在厨房里,又是帮着给太子做吃食,又是给太子熬药,弄得比如意还要忙。 太子也早有所耳闻曹奶娘在外边的事情,也没有阻止,问过太医后,倒是笑着允了。 曹奶娘过来的时候,如意正要伺候太子吃药。 药放了一会儿,正是温热,入口既不烫嘴,也不会影响药性。如意拿着药冲着从外边走进的曹奶娘笑着打了招呼后,走到了太子床边,正要将药递给太子。 突然,曹奶娘却冲了过来,一把夺过如意手中的药,劈头盖脸便是冲如意责骂道:“你怎么照顾的殿下。难道不知道送到殿下嘴里的东西,你要先试过吗?” 如意的手还保持着递药的姿势,完全被曹奶娘的突然发作给唬了一跳。等到反应过来,下意识,压抑不住的委屈涌上心头。 她眨了眨眼睛,却马上下跪认错:“是奴婢的不是,奴婢不够细心。”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药里有什么,太子出事了怎么办!”曹奶娘却还是不肯罢休。 太子在一旁见了,倒是开口笑道:“奶娘太过小心了,如今有谁会想着来害孤。” “殿下……”曹奶娘心中难受,却还是梗着脖子道:“太子殿下始终是太子殿下,做奴婢的就得按着规矩伺候殿下。” “孤知道奶娘心疼孤。”太子笑着拿过奶娘手中的药,对跪在地上的如意开口道:“你去厨房看看孤的午膳好了没有?” 如意声音轻轻的应了一声,低着脑袋退了出去。 29第二十九章 屋里,曹奶娘看着如意瘦小的身子恭恭敬敬的走出屋子时,心里也有了点不是滋味。 这段时间她与如意相处颇多,凭心而论,她对如意的印象很好。仅凭着如意是唯一一个肯来照顾太子的女人,她就有几分另眼相看,更别说如意肯事必躬亲的替太子料理日常饮食。只是,再好的印象,在看到如意未经试药便将药递给太子这一举动时,也无济于事。 她夺下药后,也觉察到自己有几分冲动,举动也有些过激。她以为如意会辩解,谁知道如意竟然会乖乖认了错便一声不吭退了下去。 这样一来,反倒是曹奶娘莫名的对如意有几分愧疚了。 只是,曹奶娘一贯也是个硬脾气,这事儿她认准了如意有错,即使心里有些异样,也会坚持下去。 “奴婢替殿下试药吧!”曹奶娘拿过一个茶杯,正要从太子手中拿回药,却见太子笑着端起了药放到了嘴边,一口饮尽。 “殿下……” 曹奶娘不认同的看着太子。 太子却笑着将药碗放在一边,开口道:“奶娘太过于小心了,如今孤就跟个废人似得,谁会想着来害孤这个无用之人。” “殿下怎么这般说自己,奴婢还不了解殿下,那事儿定是有人冤枉殿下,只要皇上消了气,定会查清真相,还殿下清白。”曹奶娘心疼的看着太子,连忙劝慰。 “也就奶娘还相信孤。”太子微笑着,语气淡淡说了一句。 “殿下……”曹奶娘莫名的从太子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寂寥。 “奶娘也莫怪陈氏,她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的,您多教着她便是了!怎么说,她也照顾孤一场。” 太子似乎也是不想再多说先前的话题,反倒是提起了如意。 曹奶娘听了太子的话,倒也是触动了她的心声:“殿下莫要这么说,方才奴婢也有不当的地方,殿下您都未说陈夫人,奴婢这个奴才却是越俎代庖了!” “孤知道奶娘是为了孤好,而且孤从未将奶娘当成过奴才。” “殿下仁慈,奴婢也不能够造次。”曹奶娘一本正经的回道,而后又慢慢说道,“不过,陈夫人对殿下真的是一片真心。陈夫人瞧着也不大,还是个孩子,瘦瘦弱弱的,奴婢原先还不放心她,谁知道,她不但将殿下照顾的好好的,而且还亲自替殿下料理饮食,这点,换做奴婢来照顾殿下都不会想到。” “这也是她应该做的。”太子闻言只是淡淡笑了笑。 如意走出房门的时候,就控制不住红了眼睛,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情绪就上来了。这件事情上,她理性的想想,的确是她做的不周道。以前她也没有贴身照顾过主子,所以并没有入主子口里的东西得先试吃这一习惯。但是宫里的确是有这个规矩,就是前世看到的宫廷电视剧中也有讲到。 这点上的确是她疏忽了。 曹奶娘说她两句也是正常,她有什么资格好委屈、好难受的。 如意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只是情绪上来了却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她心里更明白,其实她委屈的原因是,这段时间与曹奶娘的相处太好了,因为相处的太和睦,突然对方转了态度,让她一时之间无法承受。曹奶娘对她很好,待她的态度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和蔼,让她不自觉的忍不住沉溺。 可是突然之间却发现,其实她有些自作多情了,在曹奶娘看来,她的身份仍然只是个伺候太子的女人罢了,并不是真的把自己看成是孩子一般疼爱。 走到小厨房时,芍药正坐在一个小炉子前看着火,看到如意走了进来,连忙站起来请安。 如意低着脑袋点了点头,掀开芍药看着火的炉子上的砂锅,是她早上就处理了炖下的鸡汤,她拿起放在一边的扇子,对芍药道:“你去看灶台,这里我来就行。” 如意的声音控制的很好,与往常并无两般,芍药在这厨房里待得昏昏沉沉,也没有注意到如意的异样,听到吩咐毫无异议的走到了大灶那头。 直到如意这头用碗盛起鸡汤,芍药走过来帮忙时,才发现了自己主子的异样。 如意的眼睛明显红肿着,让人一眼便能够看出来。 “夫人,您……”怎么哭了。 芍药没好意思问出来,却还是忍不住目光关切的盯着如意的脸色。 “没事儿,方才小炉子烟太盛,把我熏的不行。”如意掩饰的笑了笑,将鸡汤与其他几道小菜与粥食一起放入托盘中。 “既然烟熏,夫人就该让奴婢看着。” 芍药勉强挤出笑脸说了一句。如意这句掩饰之词,芍药如何听不出。 她坐在这炉前已经一个上午了,除了热了点,哪里有烟能把眼睛熏成这样,虽然这地是圈禁之地,但就是送进来煮饭用的炭也都是上好的炭,几乎不冒烟。但是自己主子都这么说了,芍药也只能够陪着粉饰太平。 “你帮我用冷水绞块毛巾过来,我这副样子也不好去见太子。” 如意摸了摸眼睛,对芍药吩咐道。 “是。”芍药连忙点头。 敷了好一会儿的眼睛,如意感觉眼睛不再是涨涨时,方才拿下毛巾,对着镜子打理自己狼狈的样子。 其实方才如意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先时还是因为曹奶娘的责骂感到委屈而流泪,到了后边,则是将这段时日的惊恐、害怕全都一块儿哭了出来。哭过之后,反而觉得浑身轻松,就是自己的样子实在狼狈的不行。 好在一切收拾妥当,倒也看不出什么。 她脸上重新扬起了笑脸,带着小太监端着她准备好的午膳走进了太子的房中。 如意走进时,曹奶娘已经离去不再屋里,太子依靠在**,手上拿着一本书正看着,见到如意走了进来,太子也没有说话。 如意请过安后,小心的将午膳一一摆在太子床边的小矮桌上,而后轻声唤道:“殿下,午膳已经摆好了,您是否现在用?” 太子闻言放下手中的书,点了点头,正欲接过筷子。 却见如意自己先拿起了一个空着的小碗,将每样膳食捡到了碗中。 “你这是做什么?”太子开口问道。 如意却是微笑着自然答道:“曹姑姑说的对,奴婢先前做的的确是不周道,奴婢得先替殿下试过菜才能放心让殿下食用。” 太子的目光却落在了如意的眼睛上,并没有说到如意方才的事情,而是伸手抬起了如意的下巴,凑近了如意的脸。 “殿下……”如意眨了眨眼睛,被太子突然之举吓了一跳。 “你哭过了。” 太子举止自然的放开了如意的下巴,开口并非反问,而是确定。 “奴婢……奴婢只是看炉子的时候,不小心被烟熏了。” 如意连忙解释,她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让她以往一贯的规矩形象打折扣。在宫里,若是被责骂,再委屈也得忍着等到没人的时候在哭,不然同样是不规矩。 “委屈了!” 太子直接忽视了如意的解释,开口说道。 “奴婢没有,这事儿原本就是奴婢做的不对。”如意低垂着脑袋,恭恭敬敬的答着。 “其实曹奶娘也是太过于担心孤了,你莫要放在心上。” 太子依然自说自话。 如意只觉得欲哭无泪,她真的没觉得这事儿她有什么资格好委屈的……她差点就说了出来,脑子却突然停了一下,有些诧异的看向了太子,太子方才,是在安慰自己?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想着,却又觉得是自己多想。 “殿下,曹姑姑对奴婢一向都很好。”如意垂着脑袋慢慢说了一句。 “曹姑姑不难相处,你也是个好性子,孤并不担心你们。”太子说完这话,突然伸手往如意头上摸去。 如意只觉得脑袋上的发髻被□□了什么,太子收回了手,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摸到一支凉凉的发簪。 她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抬头看向太子。 太子方才……是亲手给她头上簪了发簪! 太子……是送她礼物。 而太子依然保持着云清风淡的表情,仿若方才做了如此举动之人,并非是他。 “殿下……”如意还保持着手扶发簪的姿势,脸上却是控制不住的露出了笑容。如意也不是木头人,收到礼物自然是会开心,特别是在这么一个场景之下,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心中升起了一股甜蜜的感觉。 “用膳吧!” 太子自己拿起了放在矮桌上的筷子,正要吃饭,如意却从自己的甜蜜中回过神来,连忙开口阻止道:“殿下先等奴婢试过再吃。” 说罢,就拿起了装了食物的小碗。 太子看了一眼如意坚持的样子,突然放下筷子,笑了笑:“你只吃这么点,如何能够试的出来。” 说罢,招呼过了站在一边的小太监,吩咐他再多拿几个碗过来。 “殿下……” 如意拿着筷子不解。 却见太子拿过碗,亲自将一半的饭菜拨到了那些碗中。 “若真要试毒,要和孤吃一样的量。” 如意拿着筷子,彻底愣住了。不管是前世的电视剧还是这些年在宫里呆下来的认知,她第一次听说试毒的宫人得和主子吃一样量的饭菜。 一时之间,看着那些碟碟碗碗,她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快点吃吧,不然饭菜就要冷了!” 太子催促着迟迟不敢下筷的如意,如意只能够硬着头皮朝着量最少的几盘菜伸去筷子。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好像太子在吃她的剩饭剩菜。如意努力让自己脑中怪异的想法排除出去,尽量让自己快速的先将饭菜全部吃进肚子里。 到底是什么滋味,她也顾不得细细品味,只唯恐自己吃的太慢,待会儿耽误了太子用餐,也怕饭菜会冷。 等到饭菜全部入口后,如意才如释重负,只觉得自己吃的出了一身汗,完全是给急出来的。 她小心的将自己吃完的碗碟交给小太监撤了下去,然后开口道:“殿下,奴婢伺候您用膳。” 太子点了点头,接过如意捡起的筷子,然后举止优雅的将剩下的这一半饭菜也全部用尽。 “殿下够用了吗?要不要奴婢让人再送一点上来。”如意先时拿的饭菜量也只比平时多一点点,哪里知道太子会让她这么试菜。所以也怕太子不够用,连忙问了一句。 “不用了。”太子漱过口后,接过如意手中的帕子擦了擦嘴,又道:“你扶孤下床走两圈。” “是。”如意连忙将太子擦嘴后的帕子接过放在一边,然后上前扶着太子下了床,又给披上了一件外衣。 太子身材高大,虽然最近因为生病瘦了不少,但是凭着如意这么瘦小的身体,肯定不够力气扶着。好在太子的身子也没那么虚,虽说让如意扶着,也只是让她陪着走上几圈罢了。 绕着屋子走上三圈后,太子便重新回了**躺着。魏太医虽然叮嘱让太子下床走走锻炼,但还是要求以休息为主来修养。 如意绞了毛巾替太子擦过脸和手后,便坐在边上的椅子上,等着太子午睡过去后,冲着一旁守着的小太监打了个手势,方才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 回到房间时,芍药正在桌上摆饭,见到如意走了进来,她连忙笑着请了安,然后开口道:“夫人,饭刚摆好,您赶紧用吧!” 如意点了点头,刚想接过芍药递给她的筷子,却觉得一点都不饿。 “夫人……”芍药双手还递着筷子,见如意迟迟未接过,脸上有些奇怪的看着如意。 如意笑了笑,解释道:“不用了,我现在挺饱的,不想用。” 芍药听了却有些急了,想到方才在厨房之事,她连忙劝道:“夫人,就算有些不开心的事情,您也不能够不用饭。您还要伺候殿下,万一饿坏了身体怎么办!” “芍药,我没有不开心不吃饭。”如意有些哭笑不得,“方才我替殿下试菜已经试饱了,如果饿了我会吃的。” 芍药依然有些不相信,但是见如意坚持,倒也没有在劝说,只是道:“夫人若是不想吃,那休息一下吧,待会儿奴婢会记得时辰叫夫人的。” “好。” 如意算了算太子日常的作息时辰,也没有反对,睡在太子屋里的小榻上总归是睡在**舒服。 她坐到了梳妆台前,正要伸手拆自己头上的发簪,视线却被发髻上一枚华贵的发簪给吸引住了。 这是方才太子簪在她发髻上的。 是一枚蝶恋花式样的金簪,桃红粉玉雕成了一朵华贵的牡丹花,周边三只蝴蝶环绕,另有蝴蝶与红珠相连的流苏逶迤而下,雕琢的技艺十分金簪,牡丹花瓣经脉分明,蝴蝶振翅欲飞。 “夫人,这簪子真好看……” 芍药却有些入迷的看着,如今,如意的衣服首饰都是她掌管,自然清楚如意的妆梳盒中并无这么一直华贵的簪子。 “是殿下送给夫人的?”芍药笑着猜测,心里却是肯定。 如意没有说话,只是小心将那支簪子放在梳妆台上,笑着将自己的耳环也摘下。 “奴婢就知道,现在,殿下待夫人绝对是不同的,连这么漂亮的簪子都送给夫人了。太子妃娘娘估计也没有这么漂亮的簪子。”芍药说的促狭,语气中却带了几分得意。 毕竟主子受宠,她作为主子如今最亲近的宫人,也跟着沾光。 如意原本弯着的嘴角,却渐渐有些落了下来。 她的手轻轻抚过那枚簪子,心里却没有了一丝先时的甜蜜。 直到躺到了**,她还有几分后怕的感觉。她方才,为什么会感到甜蜜…… 她是对太子动心了?! 30第三十章 如意一下子从**坐了起来,被自己一闪而过的想法给吓到了。 她双手紧紧交握坐在**,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承认太子比她前世接触过的男人都优秀,哪怕是现在落难之际,也难以掩盖自小便培养出来的气度。 可是,太子从来都不是她的理想对象。他的位置太高,而她则太低。两人相差太悬殊。而且太子有很多的女人,甚至他还有明媒正娶的妻子,她算得了什么!成为太子的侍妾,本也是她不得已屈服之下的产物,她如今若是对太子动了心,那才是笑话。 如意身子慢慢的靠回了**,仰起头,冷静的想着,可能有那么一瞬间,她是动了心。可是,这也只是因为这段时日几乎同吃同住的相处,也可能是当时的场景太过于温馨,让她一时之间意乱情迷。 如今,想想以后,太子不可能被圈禁一辈子,就像曹奶娘说的,太子与皇上是父子,就算太子犯了再大的错误,皇上都会原谅,更何况,以太子的为人,不会做下这种事情。所以出去也是早晚的事情,可能在太子病好后,皇上就会心软放太子出去了。 到时候,太子回了东宫,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他身边能站着的人,是出身高贵的太子妃,也可能是备受宠爱的叶良娣,她一个出身卑微的宫女算得什么。 照顾过病中的太子,说出去也仅是她的本份,就算太子因此对她有那么一点点另眼相看,难道她就要拿着这点去争宠。 如意自问做不出这种事情,这大概是她仅存的一丝尊严了。 一直以来,她都希望能够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喜欢上太子,简直就是在自毁长城。 如意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她走下床,来到了梳妆台前,看着那支华贵的蝶恋花发簪,轻轻的拿了起来。 发簪真的很美,她是个女人,正常的女人,所以动心也难怪。就像是她在现代,若是有个身家丰厚且长相不错的男人,拿着名贵的首饰来向她求爱,她能不动心吗? 可是,冷静下来想一想,可能,那个名贵的首饰对于那个男人而言只是九牛一毛而已,而那个男人,有妻子有情人,她会答应吗?答案显然不会。 换到太子身上,只是将妻妾合法化,只是这支发簪对于太子而言连九牛一毛都不如,而她动了心,付出的代价可能是更为沉重的生命。 而且,太子送给她发簪,也根本就不是求爱,或许只是对于她最近的照料给予的赏赐罢了。 太子只是云清风淡的一个举动,偏偏她却在这头搅乱一池春水。 如意嘴角微扯,露出一个笑容,将手中的发簪放回到了梳妆台上,慢慢回到了**躺下,合上了眼睛。 午休过后,如意回到太子屋中时,太子已经起身,正被邓先服侍着在梳洗。 如意看到邓先之时,也有几分新奇.说来也是奇怪,除了最初到此地时,邓先是跟着一起来的,之后如意就基本上没有见到过他。 明明邓先是太子的近侍,最应该在这段时间陪在太子身边。 当然如意这疑惑,也只是在心里过一下,便没有再多想。 太子瞧见如意走了进来,示意邓先走到一旁,如意明白太子这是让她上前伺候的意思,连忙露出了微笑,接过梳子,替太子绾了个头髻。 说来到底是自小被培养的人,生活习惯上也是极其讲究。 如意记得自己生病那会儿,基本上除了吃喝拉撒,就没下过床,更别说还每天讲究的梳头发了。而太子呢,就是他最病弱的那段时间,也必须得将衣冠头发打理好,然后躺回**休养。 在如意看来完全是多余之事,偏生对方却是当做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个习惯。 如意再次深切的感觉到自己与太子之间果然差距甚远,一个生活习惯、观念都凑不到一块儿的人,怎么好动心一块儿在生活。 如意心里感叹着,脸上却是分毫不露,微笑的替太子梳整完后,扶着太子躺回了**。 太子单手拿了书,却并没有打开,而是将视线落在了如意头上发髻上簪的发簪。 如意注意到了太子的视线,她的手忍不住摸到了发簪上,脸上笑容微微加深:“殿下,奴婢很喜欢。” 太子只是微笑着转了视线,落回了书中,并没有说话。 如意见此,却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下午芍药替她梳头发时,她有想过不戴这个发簪,眼不见为净。可是转念又一想,刻意的回避,反倒是有几分欲盖弥彰。她倒不如磊落的戴上这枚发簪。 而且太子既然送给她东西,送礼之人自然是希望接受礼物之人,能够喜欢这份礼物,这样子才不违背送礼的初衷,若是束之高阁,反倒是不美。 如今,太子身边多了一个邓先,如意的事情就更少了。基本上太子有了什么吩咐,邓先便会抢先做好,如意除了坐在椅子上守着太子,偶尔接过邓先递上的茶水递给太子,就没有了其他的事情。 其实魏太医早就有说过太子的病症并不严重,加上这半个月的修养治疗,虽然比不得健康人,却已经精神了很多,脸色也褪去了几分蜡黄。若非宫里的太医诊治向来以稳妥为主,太子早就可以下床不必跟个病人一样还躺着。 太子身边如今多了个邓先,如意倒也不必与以往一样时时守着太子,陪了太子一会儿,如意便退出了房间到厨房里去准备给太子的吃食。 走到厨房时,芍药正与老宫女凑在一块儿聊天,见到如意走了过来,脸上还有几分讶异:“夫人,今儿个您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如意微微一笑,一边侧身去看有什么食材,一边则是回道:“邓公公在殿下那边守着,我就先过来给殿下准备吃食了。” “原来邓公公守着啊!” 芍药听闻邓先,语气中带着熟稔。 “听你这语气,和邓公公还认识?”如意有些好笑,随口问了一句。 却见芍药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以前在东宫的时候倒是不怎么认识,不过来了这里,与邓公公见面多了,就能说上几句话了!” “你经常碰到?”如意有些奇怪,自己来这里这么长时间也就今天碰上,就跟没了邓先这个人似得,芍药怎么说的好像能天天见上一样。 “夫人回屋休息的时候,不是让奴婢常看着太子那边,有什么动静就通知夫人吗!奴婢自然就能常遇上邓公公,邓公公还常和奴婢问候夫人呢!” 如意闻言没有继续问,只是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如意正在处理食材时,曹奶娘突然走进了厨房,对方的脸上似乎还带着几分尴尬。 如意倒是如常的笑了笑,冲曹奶娘打招呼道:“曹姑姑,您也来帮忙给殿下准备晚膳吗?” 语气与往日一般,分毫没有因为上午的事情而有所芥蒂。 曹奶娘闻言忍不住点了点头。 “正好,魏太医说殿下现在可以正常进食,不必日日喝粥,我还苦恼着大夏天的该给殿下准备什么菜才好让殿下多吃点呢!”如意笑着走到了曹奶娘身边,举止亲热的挽住了曹奶娘的手,又道,“如今,曹姑姑来了,我就放心了。曹姑姑自小就伺候殿下,一定知晓殿下的喜好。” “殿下对吃食并无特别的喜好,不过自小便是喜食酸甜,我看今日有鱼,殿下也喜欢我做的糖醋鱼。”曹奶娘脸上带笑,略带几分得意的对如意说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麻烦曹姑姑了!”如意脸上恳切,又道,“今日,我就偷懒给曹姑姑打下手,做些其他的小菜了。” 曹奶娘慢慢挽起了袖子,忍不住看了看在一旁认真低头切着蔬菜的如意,张了张嘴,半晌吐出两字:“如意……” “曹姑姑,怎么了?”如意心中有些讶异,之前她与曹奶娘相处极好之事,曹奶娘也不会直接称呼她的名字。不过她还是笑着抬了头,目光看向了曹奶娘。 “上午的事情……”曹奶娘有些不好意思。 如意却笑着打断了曹奶娘的话:“曹姑姑,上午的事情,多亏您提醒,不然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以前我也只在小厨房里伺候过,不怎么懂事,以后您可得多教教我。” “好!好!” 曹奶娘连连点头。 如意重新笑着低头切起了菜,她承认自己是在故意讨好曹奶娘,曹奶娘本就比她身份高,而且又是长辈,她的讨好,也不算什么谄媚之事。 如意准备的其它小菜都不怎么费事儿,而且她本就手脚麻利,很快便弄好了,只剩下曹奶娘的最后一道糖醋鱼。 鱼用的是上好的鲤鱼,本就肉质鲜美,下锅油炸过后,更是金黄诱人,浇上一层曹奶娘特制的糖醋汁儿,连空气里也弥漫着这股糖醋的香味,让如意都忍不住口中不停的分泌着口水。 先时如意惊讶太子的口味竟然偏向于小孩子喜欢的酸甜味儿,如今瞧着,她倒觉得,不难理解太子会喜欢这道菜。 因糖醋鱼得趁热才好吃,菜刚装入篮中时,如意便亲自拎着回到了太子的屋中。 屋外守着邓先从东宫带来的两名小太监,如意走进时,这两名小太监也只是行了个礼,并没有阻拦,如意和气的冲着他们笑了笑,朝着里屋慢慢走去。 方才走到一半,便听到屋内邓先极有特色的公鸭嗓若隐若现的传出:“……御史言官都与皇上进言要求严办长河水患之事……形势对殿下极其不利……” 如意的脚步停在了原地,立刻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听到了不该听的内容,心中又急又是犹豫,不知道该是进还是退时,突然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听得太子的声音传了出来:“进来!” 如意浑身一颤,明白太子这话是对她说的。 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她明明还未走到里屋,太子怎么会发现她的? 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扬起了笑容,慢慢的朝着屋里走去,放下了手中的篮子,规矩的冲着太子行了礼后,又笑着道:“殿下怎么知道奴婢来了?” 太子只是朝着邓先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去。而后对着如意伸出手,脸上的带着微笑,语气柔和的开口道:“扶孤起来吧!” “是。” 如意小步走到了太子床边,搀着太子的手臂慢慢扶着太子坐到床边。太子却并没有马上站起来,而是抓住了如意的一只手,笑道:“今日有奶娘给孤做的糖醋鱼。” 如意勉强挤出笑容,略带自嘲的玩笑道:“原来殿下是闻到了鱼的香味。” 她的笑容渐渐落了下来,张了张嘴,开口道:“殿下,奴婢其实……” “如意。” 太子笑着抓紧了她的手,轻声唤着,拉着她坐到了他的身边。 如意只觉得身体一僵,在嘴边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其实孤若不想让你听到这些话,你也听不到。”太子低头看着身边低垂着的脑袋,又慢慢道,“你是孤的女人,若是孤一辈子被圈禁在这里……。” 话未完,言未尽。 “奴婢……”如意心跳如雷,只觉得自己仿佛是被掐着脖子要窒息了一般。 “现在孤的父皇想要圈禁着孤,孤的兄弟想要落尽下石,孤的幕僚下狱的下狱,转投他人的转投他人,朝中大臣更是无一人帮着孤,而孤的女人……” “殿下……奴婢是殿下的女人,自然会一直陪着殿下。”如意的声音之中还带着几分颤抖。 “即使孤一辈子被圈禁?” “奴婢不在乎,甚至奴婢私心为自己能够独自陪在殿□边而窃喜。”如意紧紧的反握住太子的手,抬起头,脸上表情认真。 太子却讥笑着:“倘若孤被一辈子圈禁,孤就是个废人,你跟着孤享受不了荣华富贵,甚至你身边伺候你的人都会背离你。你要辛苦操劳,还要伺候孤这个废人。” 太子的目光看着如意的眼睛,仿佛是在反问她,这样的生活,你能够受得了吗? “奴婢受得了!奴婢本就出身卑微,做的也是伺候人的事情,现在不过是重新做回去而已。” 如意回望的目光之中,没有一丝动摇,有的只是坚定的信念。 她神色严肃认真,而太子却突然笑了起来,说话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玩笑的意思:“孤不过与你说笑,你却当了真,用膳吧!” 如意脸上也微微绽开一丝笑容,但是心里却难以浮上一丝轻松之感,她知道,太子方才绝对不是与她玩笑。 31第三十一章 太子的病一日一日的好了起来,也不再躺在**或是歇在屋里,偶尔还让如意扶着到院中走动走动。 院子里除了几株如意不怎么认得出品种的花树外,只有原先呆在这边的宫人所种植的一些蔬菜,每日都有宫人勤快的从边上一口井打水上来浇灌,看着倒是水灵灵的分外喜人。 邓先让人把太子正屋边上一间屋子收拾布置了,整成一间书房,太子每日里倒有大半的时间都呆在书房中看书练字。 天气越发闷热起来,太子还未抽去病丝,屋里冰块一例的解暑之物全部禁止,甚至连像西瓜、绿豆汤之类的寒性食物也不能够食用。如意这头陪着太子同吃同住,倒也只能够拿着一柄团扇纳凉。 幸好,她早些年也是吃苦过来,如今这日子,已经觉得分外舒坦。 偶尔她回房的时候,太子不用的冰块倒是便宜了她,至于井水浸凉的西瓜,她也能够偶尔得用几分。 真正进入三伏天后,魏太医替太子做了最后诊治后,收拾了药箱,带着陪同而来的那位小太监告辞离去。而魏太医的离去,也点燃了这间被圈禁院落中所有人心中的希望之火。 太子痊愈,那么原本一直延后处置的一些事情也该提上了议程。 皇上会放了太子吗? 至少,大半的人心中是持着肯定的想法。太子是皇上的亲儿子,父子父子,再大的事情,也不是个事儿。先头太子生病,皇上不是也吩咐了将太子移到东巷口最好的这处院落修养,还派了太医,带了奴才来伺候吗? 至于为什么皇上还没有选择解除圈禁,所有的人想法也都惊人的一致,毕竟太子得的是时疫,这病儿总是会传染的,铁定不好移回宫中。 如意中午到小厨房时,便听得芍药与邓先带来的两名小太监在说着这事儿,甚至还已经打算起了收拾的事情。 “皇上的旨意还未下来前,做好自己的本份工作,别胡思乱想到处碎嘴。” 如意私底下没人时,对着芍药提点了一番。 “夫人,皇上会解除太子的圈禁吧?”芍药端正脸色,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如意一句。 如意却并没有回答,神色略带复杂。 先时,她心中其实未尝不是和芍药有一样的想法,加上曹奶娘一直对此充满信心,连带的如意也觉得只要等到太子病愈了,她们就能够收拾包裹回东宫了。 可是,这些日子,自那日无意间听到太子与邓先的谈话后,太子在说前朝的事儿时,再也不会刻意避着她。如意虽然不懂这些个国家大事,却也能够听出好歹,至少,她觉得形式并不像大家想的那般乐观。 说实在话,如意想要出去的**并没有像芍药她们那么强烈,她甚至觉得呆在这里似乎也挺好。说她目光短浅也罢,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过这种安逸的日子。 即使偶尔因为与太子的相处有些压力,但至少她不用担心自己言行哪里不恰当,就被拉出去杖责,也能吃饱喝足,甚至还能够吃点自己想吃的。 不过,不管如意心中如何想法,都并不重要,真正能够决定在此处去留之人,是高坐在皇宫之中的皇上。 如意端着午膳回到太子的屋中时,太子正与邓先从书房那边走来,恢复了好面色的那张清俊脸上并无半点的焦虑。瞧见如意之时,还微笑着让邓先守在了外边,自己走了进来,饶有心情的问着如意今日的吃食。 吃食与往日的倒并不二般,虽然太医已经宣布太子痊愈,但如意还不敢给太子乱吃东西,只是在以往的基础上另添两道家常小菜。 如意正欲与往常一般将菜拨一半到空盘中试菜之时,太子却突然笑着抓住了如意的手,开口道:“与孤一起用吧!” “殿下……”如意不解,抬头看向了太子。 太子却拿起筷子将其中一道菜夹了一筷子放入如意的碟中:“你先吃,一样可以试菜。” 如意低头看向太子夹到自己碗中的菜,总觉得有些难以下筷。 “孤一个人用也没意思,你陪着孤用膳吧!” 太子举止自然的拿起筷子,夹了菜放进嘴里,动作快的如意都来不及阻止。如意抿了抿嘴唇,还想说些规矩之类的话,却见太子只是自顾自的吃着饭,连眼神都没有落到她身上。 如意到了嘴边的话,突然有些说不出口了。她知道自己沉闷,是个不会说话的,但是她也并非真的木讷愚钝,知道这个时候说那些话,只会破坏现下的好气氛。 她想了想,笑着夹了一块鱼肉,剔去鱼刺,放入了太子的碗中:“殿下若是不嫌弃奴婢,奴婢自然愿意陪殿下用膳。” 只是,这顿看似温馨的午餐,却并不能顺利结束。 皇上旨意来的突然,拿着圣旨的太监赶得热出一头大汗,却不进茶水,便站在那道难得大开的大门前,张开黄橙橙的圣旨宣读。 如意随在太子身后下跪接旨,她低着脑袋,视线紧紧的盯着头下一方土地。 圣旨很长,而且全是文言文表述,如意似懂非懂,隐约听懂前半段似是讲述皇上对于太子的厚望与栽培,而后半段则是斥责太子辜负圣意,辜负黎民百姓…… 直到那太监最后一句:“祖宗基业,断不可交付汝等小人,念其血脉,禁于东巷口。” 如意下意识将目光看向了身前跪的笔直的太子,却见他的身体绷得笔直。 圣旨宣读完毕,院子里一时之间静悄悄的,只有太子俯下半身,双手高举接过圣旨,声音平静回道:“儿臣遵旨。” 大门再次被重重关上,确切的说,是被紧紧锁上,仿佛再也不会开启。 只留下满院仍然跪着的十来人,跪在边上的邓先最先有了反应,他走到太子身边,伸手搀扶起了太子。太子慢慢站了起来,一手拿着圣旨,轻轻的拍了两下衣摆,转过身看向了身后仍然跪着的人,最终视线落在了如意身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如意跟前,朝她伸出空着的左手。 如意仰起头,目光顺着那只修长的手慢慢落到了太子面无表情的脸上,她伸出手,放入太子的手中,太子将如意的手包了起来,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殿下……”如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太子,只能够担忧的望着他。 太子却突然淡淡的笑了一下,左手抚过如意的脸蛋,视线却落到了如意身后的那群人,开口道:“都起来吧!” 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在做任何的事情,只是拿着圣旨,慢慢的朝着正屋走去。 曹奶娘欲言又止,所有的人都神色迷惘的看着太子,而芍药则是紧紧的抓住如意的手,担忧的轻声唤道:“夫人。” “没事。” 即使所有的人都担心太子会崩溃,如意却不觉得太子会因为这个打击而承受不了,这些日子,她陪在太子身边,知道太子并非对外界一无所知,应该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顶多也只是这个处罚太过于严厉,让太子一时之间有些无法面对罢了。 而且,太子给如意的感觉太过于深不可测,她总觉得,他并不是一个能被这种事情打到的人。 虽然如意心里这么想着,但却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这么觉得。 包括曹奶娘心中也都是忐忑不安,一贯以来的信念被突然打破,最容易让人脆弱,此时的曹奶娘也忍不住将希望的目光看向了如意。 “陈夫人,太子那边……” 如意知道曹奶娘的意思,是让她去劝一劝太子,可是,她并不觉得此时去劝说是个好主意,如果换成她是太子,此时最想的便是一个人静一静。 但是曹奶娘的话一出口,整个院子里,所有的人,希冀的目光都看向了如意。 如意有些哭笑不得,她若是说出不字,恐怕就马上要换成谴责的目光。 她也当过奴婢,自然知道这些做下人的心情,主子虽然倒了,但主子仍然是主子,下人仍然是下人。做主子的积极与否对于下人也有很大的影响。 “你们都回去做事情吧,我去太子处看看。” 如意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走到了太子的屋前。 其实如意心里也是忐忑,她虽然知道太子没那么容易被打倒,可是,她也知道太子此时的心情不会好到哪里去,就怕太子会迁怒于她。 可是她还是敲了敲房门,三声过后,里边没有传出一丝动静。她抬了抬手,有些犹豫是否再敲门时,里边突然传出了太子的声音。 “进来。” 不轻不重,不带任何情绪。那一瞬间,如意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她轻轻推开房门,只一瞬间,目光便落在正坐在桌前的太子。 关上房门,如意走到了太子跟前,跪下行了礼,太子拉起如意,自嘲道:“如今,我还算什么太子。” “殿下莫要这么说,皇上……毕竟还没有……”如意不敢说出废太子三字,只怕触动太子的神经。的确,皇上在这一点上,尤为怪异,明明将太子圈禁起来,也责骂太子不配继承祖宗基业,却半字未提废除太子封号一事。 “是啊,还留了一线余地,没有废太子。”太子转头看向了桌上还只用了些许的饭菜,却突然对如意说道:“你还是太子的侍妾,倘若回到东宫,一样可以享受原先的待遇。” “殿下……” 如意有些不解,却隐约明白太子要对她说什么。 “父皇只圈禁了我,却并没有说到你们,你们还可以回去……” “奴婢不回。” 几乎是太子的话音未落,如意便斩钉截铁的开口道。她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太子的眼睛,认真的答道:“奴婢想留在这里。” 太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如意,如意垂下眼睑,将头靠向了太子的膝上,轻声道:“奴婢来了这里,就没想过再离开殿下,殿下莫要赶奴婢走。” 如意的头被太子抬起,太子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如意,想要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的虚假,可是他却看不出来,有的只是如意眼中透露出的真诚。 “你……”太子张了张嘴,却并没有说话。他的手指略带颤抖的轻抚过如意的脸,半晌,却突然收回,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要在这里陪我圈禁一辈子。” “殿下早就和奴婢说过,奴婢不在乎。” 如意的话一出口,没想到,太子竟然将如意的身子紧紧的抱住,如意的头靠在太子的怀中,并没能看到太子此时的神色,可是如意却从太子起伏的胸膛中,感受到了太子激动的情绪。 如意有些无措,双手贴着太子的背,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轻轻的拍了一下太子的背,突然,太子却低头吻住了如意的唇角。 仿佛是要掠夺般的,如意被吻的头脑发胀,脑子里只觉得全部都搅成了浆糊。 如意以为太子是要发泄,可是,太子的动作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温柔的吻遍了她的全身,让她有种错觉,仿佛自己变成了绝世珍宝一般被人珍惜着。 她的手紧紧的抓着被子,身上热的只冒汗,最终她的双目失神的盯着太子的清俊的眉眼,只觉得浑身都没有了力气。 32第三十二章 如意醒来时,天色已暗,屋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 太子并不在屋里,她撑起酸疼的身体,捡起了放在床边的衣服给自己穿上,下了床,点起了蜡烛。 屋内似乎已经被收拾了一遍,中午桌上放的饭菜已经不在了。 如意只觉得浑身黏糊糊的有些不舒坦,头也觉得有些昏昏沉沉。她揉了揉额头,随意将披散的头发挽起时,正欲回房收拾时,房门被打开了。 她抬起头一看,却是太子回来了。 “殿下……” 如意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与太子亲热并非第一次,但是白日**这个在古人看来极为不规矩的事儿,却是第一回。 “醒了!” 太子伸手拉起了如意,这个亲热的动作似乎十分自然娴熟。 “嗯。”如意回答的声音,细若蚊蝇。 “饿了吗?我让人送晚膳过来。”太子仿佛没有发现如意的不自在,一手仍然抓着方才拉住的那只手,慢慢把玩。 “奴婢……想先回房收拾一下自己。”如意也不敢抽回自己的那只手,只是低头回答。 太子嘴角含笑,看了一眼如意一只低着的脑袋,伸手抬起了如意的脑袋,让她的脸正对着自己。 “胆子怎么还那么小?” 如意一时之间有些无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觉得,太子待她的态度越来越亲热,也越来越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行了,回去收拾吧,顺便把行李也一块儿收拾过来。”太子倒也不为难如意,放下了抬着如意下巴的那只手,笑着说了一句。 而如意却有些愣住了,把行李一块儿收拾过来,是什么意思?她抬头看向太子,太子的神色却毫无异样,仿佛自己方才所说之事,只是很寻常的吩咐罢了。 “奴婢……奴婢不懂殿下的意思。”如意硬着头皮,开口说道。她并不想自作多情的认为太子是让她收拾行李到这个房间来,虽然最近太子待她的太子十分亲热,但是和太子共住一屋,这事儿实在是太过于稀奇。 在这个时代,除了家境贫寒,房屋有限的,夫妻会在一个房间,其余就是寻常的富贵人家,夫妻基本上也是分房睡的。可能也与古代男人向来都是一妻多妾的制度有关系。 更别说是像太子这般身份之人。在东宫时,连太子妃都没有这个资格。太子与太子妃各自为殿。 “我……让你将行李搬到这个屋里,与我一道儿住!”太子眼神玩味的看着如意,而如意却呆愣住了,下意识的,双腿便跪在了地上。 “奴婢不敢。” 先时如意虽然也有歇在这屋里,但也是为了方便照顾得了重病的太子,如今太子让她搬过来与自己同吃同住,她实在摸不清太子的用意。 她并不觉得在这段日子的相处,就能够让太子喜欢上她,甚至为了她不顾规矩,顶多也只是因为心有所触动。 太子可能是一时冲动,但她却要考虑这个冲动后的后果。 “怎么又跪下了。”太子笑着搀扶起如意,眼神之中带着打量,却又带着几分意欲不明的味道。 “如意,你要知道,孤待你是不同的。”太子轻轻的摸着如意的脸蛋,眼神专注的看着她,慢慢道,“孤想与你一起学寻常人家做夫妻。” “殿下……”如意一颗心跳的飞快,她听出太子语气之中暗含的命令,心中忍不住带了几丝苦笑。 太子或许真的只是心血**,想要尝试这个新鲜,可是如意却知道,太子所言的这件事情,完全不可能。 她低垂下眼睑,嘴角微微上台,点头答应:“是,奴婢遵旨。” “怎么又说奴婢,都说是寻常人家的夫妻了。”太子摸了摸如意的头发,笑了。 “如意知道了。” 如意顺其自然的改了口。 走出太子的屋里时,如意看着在灯笼映照下,显得影影绰绰的院子,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 做寻常人家的夫妻?如意嘴里念叨着几个字,脸上苦笑,这何尝不是她的梦想呢! 曾经在现代的时候,她很容易便可以达成这个愿望,可以选一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但是到了这里,她就再也不敢这么想了。 如今,从太子嘴里吐出的这个想法,却让她莫名的觉得有几分可笑。 她仍然记得,自己只是太子的侍妾罢了,就是真的像模像样做起了寻常夫妻,那也只是逢场作戏。 可是,如意忍不住将手放在了自己胸口处,心跳的有些过快。是否她也是有所憧憬的? 若是做戏,能够做一辈子,该多好? 一个谎话说的久了,也便成真了,真真假假,她其实真的不是那么在乎。 “夫人……” 如意听到了芍药的声音,转过头,却见芍药正从东边屋子的方向走来。 “你怎么往那边走了?”如意有些不解,她们住的屋子选了西侧边的屋子,而芍药日常所呆的厨房也是在西侧边的。 “邓公公与曹姑姑把奴婢们唤了去。”芍药简单的说了一句,便上前扶住了如意,殷切的又道,“我扶夫人回房吧!” 如意知道芍药是个谨慎的性子,在这地儿,她是不会多说话的。 回到房里,芍药一遍替她收拾着,一遍和她说了事情。原来,下午院里所有的宫人都被叫去教导了一番,到底说了什么,芍药也没多说,如意也知道教导宫人也就那么几句话,只是最让如意吃惊的便是在训完话后,竟给这些宫人每人发放了一笔不算少的银钱。 如意看了之后,心中也暗暗咋舌,脸上倒是如常的让芍药自己收好这笔银钱。 不得不说,对于宫人而言,银钱真的是最好的安抚人心的手段。至少,原本下午之时,整个院落里的宫人还一副天塌下来的感觉,现下,就变成了这幅喜气洋洋的样子。 芍药更是半句不提几时回东宫之时,那样子,甚至比如意还要愿意待在这个圈禁之地。 这也让如意忍不住感叹,到底是太子被圈禁,不仅该少的物品一样不少,甚至连银钱也不短缺。她以前看过一部电视,里边有位皇子被圈禁,那日子过得真是捉襟见肘。 不过,太子越是宽裕,对如意这个陪同圈禁之人,则是越好。如意当然是觉得日子过得越舒服越好了。 她躺在榻上由着芍药替她用干毛净绞干刚洗过的头发,想到这里,她坐起了身子,从芍药手上拿过了毛巾,开口吩咐道:“你替我收拾些日常的用品,不必全收拾。” 如意也料不准这太子的心血**能够持续多久,就怕到时候东西全部都搬过去了,这头太子却没了兴趣,让她又回来,到时候搬来搬去又是麻烦。 倒不如现下先只收拾些常用的,等日后看情况在做打算。 “夫人,收拾什么?”芍药有些不解,“是要换屋子吗?” “是,殿下让我搬去与他同住。”如意看到芍药脸上露出的惊喜表情,倒是没有什么感触,只是道:“你收拾些我日常的衣物和钗环便是,不用收拾太多。” “是。”芍药脸上掩盖不住欢喜,与太子同吃同住,这事儿该是有多大的荣宠。 太子是否圈禁,其实对于芍药这等仍然有好处拿的宫人而言,并无太大的影响。至少此刻的太子,在他们眼中,仍然与那个在东宫时的太子威严并无二般。 “夫人,您有没有觉得,咱们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芍药只觉得心情分外的明朗,自己收到了丰厚的赏赐,而自己的主子,又得了太子如此宠幸。 如意拿着梳子的手微微一顿,受到芍药的感染,她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的确,这日子比起之前的日子,真的是梦中的日子。 她或许不应该胡思乱想,或许应该满足的好好享受这段日子。 芍药收拾的东西,如意删删减减,最终只理出了一个包袱大小带去太子屋里。 而太子的屋中,如意不成想,自己只是回去收拾一趟,也变了个样子。 多了一个衣柜,还多了一个梳妆台。 如意抬头看向了太子,却见太子表情柔和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你们女孩家喜欢什么,你若觉得缺什么,只管让邓先去办。” “已经很好了!” 太子的目光却落在了芍药替如意拿来的那个小小包袱上,皱了皱眉头,开口道:“你就这么点行李?” 说完这话,太子却不等如意解释,又若有所思的说道:“也好,正好我让邓先给你置办些新的衣服首饰。” “殿下,不必……”如意有些错乱的感觉,太子这还在圈禁期间,这么张扬着给侍妾置办衣物首饰,她总觉得违和至极。 只是,太子却仿佛没听到如意的意见一样,又笑着对如意道:“东西让底下人去收拾,饿坏了吧。赶紧用膳吧!” 如意瞧见着桌上已经摆满了菜,甚至还放了一壶酒。 “殿□子刚好……” “你瞧你,这就开始变成管家婆了。”太子亲昵的抱住如意,带到了饭桌上,亲自给两个杯子倒了酒,又道,“只当是为我病愈喝一杯,少喝一点便是。” 话到了这个份上,如意也不好说不好。只好双手端起了酒杯,笑道:“那奴……如意敬殿下一杯。” “好。”太子笑着拿起酒杯与如意的酒杯微微相碰,含笑看着如意将这杯酒喝尽。 晚上,如意便歇在了太子处,可能是白天多睡的缘故,又或许是她从未习惯在太子身边睡去。直到半夜之时,如意还是没有睡过去。 她也不敢翻身,怕把太子吵醒,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如意睁开眼睛,面对面看着太子脸庞的轮廓,她呆呆的看了许久,终于合上了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如意并不知道,在她呼吸声渐渐绵长之时,睡在他身边的太子,也睁开了眼睛,手轻轻抚过了她的脸庞,最终放在了她的腰上,形成一个怀抱的姿势。 如意第二日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她一个机灵,就想从**坐起来,却发现腰上竟然被太子的手紧紧的环抱着。太子仍然合着眼,没有醒来的意思。 她刚才的那番动作,也只是让太子将那只手放到了她的肩上拍了拍,低声含糊的说道:“反正无事,再睡会儿吧!” 如意只觉得有些闷热,这大夏天的抱在一块儿睡,实在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况且,为了照顾太子刚刚病愈的身体,屋里连冰块都未放。 但是太子似乎睡得正沉,她倒也不敢挣扎,只能够一动不动的躺着,眼睛盯着被褥上的精美的绣花。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响起了邓先的声音:“殿下,荣亲王来访。” 如意闻言,还未反应过来叫唤太子,却见原本一直安睡模样躺在她边上的太子一瞬间睁开了眼睛,从**坐了起来,眼中不带丝毫的睡意。 “殿下……” 如意有些傻了眼,太子却并没有看向如意,只是对屋外的邓先吩咐道:“请荣亲王书房安坐,孤稍后便来。” 说完这话,便下床穿起了衣服。如意见此连忙下床帮着太子收拾起了衣冠。 太子收拾妥当走入书房时,荣亲王赵清漓正站在书桌前看着太子放在书桌上的墨宝,见到太子走了进来,赵清漓连忙向太子行了礼。 “大哥!”赵清漓还带着一丝稚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担忧的神色。 太子只是冷冷淡淡点了点头,开口道:“如今我不过是个圈禁的废人,你何必向我行礼。” “大哥莫要这么说。”赵清漓皱了皱眉头,似乎是不赞同太子所言,又道:“父皇现在只是气头上,大哥您放心,我和母后会想办法让父皇回心转意的。” 说完这话,赵清漓又皱着眉头替太子不平道:“大哥住的如此简陋,这些个宫人,竟然连冰块都敢克扣大哥的。” 他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热出的汗水,环视书房一圈后,又笑道:“大哥爱看书,下回我过来给大哥带书,大哥想看什么书,只管和弟弟说。” “清漓,别来了。”太子亲自往砚台上加了几勺清水,低头拿起墨条开始研磨,“我在这里每天练练字挺好的。” “大哥……”赵清漓有些不甘心的叫了一下。过了半晌,仿佛是想通了一般,笑道:“大哥,现在修身养性是挺好的。至于那个案子,弟弟一定会查明真相还大哥清白。” 说到这里,赵清漓又叹了一口气:“只可惜弟弟才刚开始办差,什么都不懂,更是无从查起,大哥能不能和我说一说这件事情的经过。” “清漓。”太子拿起毛笔,沾了墨汁,站在案前,慢慢的开始写起了字,“我的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 “大哥已经有布置了?”赵清漓满眼希冀的看着太子。 太子却皱着眉头,放下了毛巾,声音冷淡道:“父皇既然想要圈禁我,我就如他所愿,至于那件事情,清者自清。” “大哥,话不是这么说的。”赵清漓急了,还想再说什么。 太子却背着双手摆出一副送客的姿态:“你走吧,别来了。” “大哥,我和母后都很担心你。” 赵清漓不死心,还继续说着。 “走吧!”太子语气更加冷淡。 赵清漓有些垂头丧气,最终还是顺从了太子的意思,只是在临走之时,他从随从手中拿过一个包袱放到了太子的书桌前,开口道:“嫂子在外边担心的不行,但是东宫的事情她也不能够走开,就亲手做了一身衣服让我带给大哥。” 太子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包袱上,面无表情。而赵清漓则是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慢慢的退了出去。 透过大开的门窗,太子的视线落在了渐渐离去的赵清漓身上,这是他唯一同父同母的弟弟。 荣亲王离去多时,如意早已收拾打扮妥当,在书里静坐了多时,直到早膳送上时,太子仍然在书房之中。 如意走出房门,来到了书房前,小心的敲了敲房门。 只敲了两下,房门便被打开,太子亲自开的门。 如意匆匆行了个半礼,开口道:“殿下,厨房已经送来早膳了。” 太子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跟着如意走出来,而是走到了书房内,拿起方才写下的一副字,慢慢卷了起来,放入一旁的瓷瓶中。 然后实现落在了方才赵清漓留下的那个包袱上,低声唤了在门外守候的邓先:“拿去烧了!” “殿下……”邓先有些犹豫,他一直守着,自然知道这是太子妃一针一线缝给太子的衣物。 “烧了。”太子语气冷淡的又吩咐了一句。 “是。”邓先躬着身子,从书桌上拿下那个包袱,然后往屋外退去。 如意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太子走到了她身边,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 “这是太子妃替孤缝的衣物。” “殿下……”如意心中的讶异不下于邓先。 “你觉得,太子妃是什么意思?”太子轻声问道。 如意心中不觉一凛,有些两难,半晌,她轻声答道:“太子妃娘娘估计也是心忧殿下……” 如意的话还未说完,一只手便被太子紧紧抓了起来,他淡笑着,看着如意的眼睛,慢慢道:“如意,孤想要的是一个敢对孤说真话的女人!一个心里除了孤容不下其他的女人!” 33第三十三章 太子的语气并不强烈,面上的微笑更是柔和至极,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寻常的事情。 可是,如意的身子控制不住的猛地一颤。 “殿下……”她面无血色。 “你在害怕?”太子另一只手,顺着如意的头发慢慢的贴在了如意的脸上,唇角的笑容却加深了,他抱住如意的身体,贴着她的耳朵轻轻道,“孤和你玩笑罢了,怕什么?” “我……”如意嘴唇颤抖,若非太子还抓着她,她几乎要害怕的瘫软的地上。每次太子做出这副看似玩笑的样子问她一些事情,或者与她说些甚么事情的时候,如意都觉得此时的太子让她害怕的有些心惊。 这个时候的太子,神色看似平静,但是如意却仿佛能够从他的身上感受出一股阴暗的气息。 “奴婢……如意不怕。”如意声音颤抖着,只觉得自己脸上强挤出来的笑容,简直比哭还要难看。 “如意,孤说了,想和你做寻常人家的夫妻。”太子却仿若没有看到如意脸上透露出的害怕,仍然笑着,语气温柔的说道,甚至还替她轻轻的将鬓角的发丝绕于耳后。 “你能了解孤对你的心意吗?” 如意只觉得太子抓住的那缕发丝的感觉,仿佛是扼住了自己的喉咙一般,她心跳的飞快,却还是强忍住恐惧,极力定了定自己的心神。 “如意明白。” “孤也觉得,你会明白。”太子笑着松开了如意,后退了两步,看着如意,“你一向都很聪明,很懂得识时务。” “殿下,过奖了。” 如意强压住自己想要喘气的反应,抬头微笑看着太子。 太子只是抱以一笑,并没有说什么话,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仿佛刚才的那一幕,只是如意的错觉。 但是如意却不敢放松警惕,她微笑着对太子提醒:“殿下,早膳已经摆好了。” “不急。”太子并没有迈出脚步,而是站在原地对如意漫不经心的笑道,“你还没回答孤方才的问题?” “殿下……”如意并不知道太子为何会如此执着,她抿了抿嘴唇,只见太子依然目光紧紧盯着她,似乎在等待着她的答案。 “奴婢并不知太子妃娘娘的想法……”她看见太子的笑容似乎慢慢沉了下来,连忙打起精神又道,“但奴婢也是女人,只觉得太子妃娘娘或许是怕殿下怪罪她,所以想要……” “你这张小嘴,倒是不愿意得罪人。” 如意话未尽,太子却笑了起来:“明明是这般龌龊之事,在你嘴里却变成了这般轻描淡写。” 太子说的毫无留情,而如意站在原地,却不知道该是为太子放过了自己而庆幸,还是为太子刻薄的言行而抹一把冷汗。 “陈元香以为靠一套衣服就可以笼络孤的心,真是愚不可及,白日做梦!” 太子眼中不带一丝温度,而如意却暗暗心惊,也为太子的无情而感到不寒而栗。陈元香与太子好歹是结发夫妻,做了十多年的夫妻。 如今,只因为对方不肯以身犯险来照顾得了时疫的太子,便将夫妻情分抹得一干二净,多少有点过了吧! 如意倒也不是为陈元香感到不平,只是觉得太子的为人似乎有些无情。如意的神态之间不自觉的流露出了几分疏远。 太子看见了,脸上却依然笑着,语气淡淡的对如意道:“如意,孤说了,你不必怕孤,你对孤是不同的,孤又怎么会拿对待别的女人的态度来对你。” 太子说的自然,丝毫不为他嘴里所说的别的女人其实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而感到有所异样。 而如意心中,更是不知道该是什么滋味,最终,只是低下了脑袋,恭敬回答:“如意多谢殿下厚爱。” “那你是否该回报一下孤的这份厚爱?” 如意心中一惊,不知道太子这头又要说什么,心中也有些无奈:“如意的一切都是殿下给的,殿下希望奴婢拿什么来回报?” “给我做身衣裳吧,做娘子的给相公裁衣,可是理所应当,我的如意可不能够比别人家的娘子差。” 太子的语气十分柔和,如意抬起头看着太子突然柔和下来的目光,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点完头后,如意就后悔了。她那点女红手艺,哪里好意思拿出来献丑,她又连忙补救道:“如意女红不佳,殿下若是不嫌弃,如意就给殿下做一身寝衣吧!” 她心里暗暗考虑着,外衣常服她的手艺是决计拿不出手的,寝衣至少不用过多的绣花装饰,或许多练练还是可以拿得出手。 其实,太子这一要求,真正是难为了她,进宫之后,她所穿的衣物都是宫里统一发放,自己至多就是缝缝补补,或是做一些内衣小物,真正量体裁衣,只怕是浪费布料瞎折腾。 “如意只能够尽力而为。” 想到这里,如意又跟着补充了一句。 她的为难之处,显露其表,而太子看着她一副害羞又不好意思的模样,忍不住朗声大笑:“如意做的再差,我也不会嫌弃,谁叫是我家娘子做的呢!” 如意本想着能晚一天动工就晚一天动工,心里还侥幸的想着,或许太子让她动手裁衣一事,只是心血**,回头可能也只当没这事儿了。 谁知道,早膳过后没多久,邓先竟带人抱着数十匹颜色各异的绸缎到了屋里。 “陈夫人,您先瞧着,若是不喜,奴才让人再去搬。” 如意瞧着桌上铺满的绸缎,心里别提有多少纠结。她有些苦恼的翻着那些绸缎,推脱的说:“邓先,这些布匹……” “是殿下吩咐奴才拿来的,夫人若是觉得不好,奴才再去挑选一下。”邓先不明就里,只当是布匹选的不好,连忙表示。 “不用了,挺好的。” 如意笑的尴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正踌躇间,太子回了屋,瞧着屋里的情形,笑着走到了如意边上,一手抱住了如意的腰,另一手,只随意拿起一匹素青色缎子。 “既然做寝衣,便用这匹吧!”说罢,又冲邓先随口问了句:“这个颜色的布匹还有多少?” 邓先听到太子的问话,连忙恭敬回答:“奴才没仔细看过,不过约莫还有几匹存着。” “全拿过来吧!” 邓先与如意闻言有些诧异的看向了太子,不明就里。 太子却笑着捏了捏如意的下巴,调侃道:“如意的手艺还是得练一练,孤给你拿了这么多缎子练手,总是能够给孤做出一件像样的寝衣吧!” 如意闻言只觉得一张脸烧的通红,太子是把她的手艺想的有多差。 一匹布起码能够做十套衣裳,就像先前她拿的那匹布让芍药给做了衣裳,其实用了十分之一都没到。还是包括了芍药用剩下的料子给她与蔷薇做了小衣与荷包。 “其实一匹布料足矣。”如意说的没有太大底气,但还是想为自己辩解一下。 “家里倒不缺这点料子,不用为夫君节省。”太子依然玩笑着说,本还想再多调侃几句,却见到如意头越垂越低,也知道不好再多打趣了。 于是,笑着拿了一批桃红宫缎,扯开一段放在如意身上比划了一下:“这些缎子,你挑几个好颜色做几身衣裳,免得每日里穿的这般素净,浪费了你的好颜色。” 正说着,也不等如意这头挑拣,太子便自己拣出了里边最鲜艳的几个颜色,放在了一边。 如意倒是没顾上太子这头饶有兴致的替她装扮,视线只是苦恼的落在了那匹素青色的缎子上,颇有几分焦头烂额的味道。 如意这头想要做衣服,让她马上动手自然是不可能。 好在她身边的芍药却是个巧手,料子选定后,如意便找了芍药请教,这头一问,只觉得里边的学问大的很,量身做衣,先要量身,后裁衣在缝衣,一步都不能够差。 更让如意苦恼的是,这头曹奶娘不知打哪里听说了她要替太子裁衣之事,也来凑了一脚热闹。太子的寝衣自然要精细,不可以有线头磨到太子的肌肤,为此,曹奶娘特地传授了如意一套十分复杂、据说能够将不露一丝线头的针法。 如意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头,笨手笨脚的学了三天才把该针法掌握,之后,又是马马虎虎的替太子量了一下,在芍药的帮忙下比划着浪费了无数布料裁了衣,好说歹说着,总算可以上手将那针法用上了。 太子倒是饶有兴趣,成日里看着如意这笨手笨脚的学习,等到如意开始缝制衣物之时,太子干脆将看书的地点重新搬回到了屋里,躺在榻上看看书,或是看着他的“贤妻”缝制衣物。 气氛倒还真有几分琴瑟和鸣的味道。 但仔细一看,太子却是嘴角噙笑,偶尔如同看西洋景一般瞅着如意埋头苦干。 而如意呢,则是心浮气躁,针法行云流水与她自是无关,甚至连熟练都做不到,每下一针,只觉得她的脑细胞都要死了一颗。 这头刚上手没多久,那头如意便嘶的一声,手指被扎了,禽出了一滴鲜血。 如意庆幸的瞅了瞅未被沾上血迹的布料,连忙拿了帕子按住手指,正欲裹上,却见太子一头已经扔了书,一把抓起了如意那只受伤了手指的手,揭开帕子,直接含进了嘴里吸允。 “殿下……” 如意觉得这动作实在有些暧昧,更觉得这做法似乎有些不卫生,连忙使了力气想要抽回手,太子却松开了嘴,拿着帕子替如意重新裹上。 一边手上缠绕着,一边嘴里却打趣道:“莫怪人说拙荆拙荆,我还当是自谦的说法,不成想,我家的拙荆是真的拙啊!” 如意被太子调侃多了,对于太子如今的打趣,倒是也能够厚着脸皮如常面对,等到太子替她裹好了手指,她也是自如的想要拿起针线继续手上的作业。 却见太子拿下了她手中的东西,开口道:“我倒也没缺衣到需要娘子你受着伤还替我缝衣,既然受了伤,就该养伤,早些安歇。” “只是手上被扎了一下,不碍事的。”如意觉得太子实在夸张,有些小题大做了。 但是太子却一脸认真:“那可不行,你身上每一处都是我的,伤了,心疼的可是我。” “殿下真是……” 如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太子,这段日子,太子倒是没有再吓过她,只是,这成日里却净是真真假假说着肉麻话儿。也让如意有种分不清真假的感觉,偶尔间,甚至让她忍不住怀疑,到底哪一面的太子才是真正的他。 针线活儿做不成了,天色虽未完,如意也在芍药的伺候下洗漱上床歇息。等到了**,如意才知道太子为什么要这么早歇息,根本就是他想要禽兽了。 如意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想着,她要是胆子再大点,就该反驳太子:既然是伤者,如何让伤者做如此剧烈的运动呢! 因着如意这头并不娴熟的手艺,也因为太子偶尔的插诨打科,简简单单一身寝衣,如意竟也是拖了一个月余的时间方才做好。而先时太子为如意所挑的布料裁成的新衣,底下人也已经做好了。 两人衣服的手艺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不过却在同一天试了新衣。 素青色寝衣,一丝花纹全无,但好在大小合身,针脚也算细密。而如意的几套新衣,技艺精湛,衣裳的刺绣,不管是花草竹木亦或是蝴蝶云彩,皆是巧夺天空,就连芍药见了这针法,也是啧啧称赞。 如意原本还算有所成就感的一颗心,瞬间被打击的不行,倒是不好意思的上前先要脱了太子身上的衣服。 “殿下晚间再换上吧!”她讪笑着。 太子却是上下打量了自己的衣服,笑道:“也好,让人好好收在柜里,这可是我娘子一针一线替我绣的。” 如意这头正叠着衣服,却被太子的话说的有几分不自在了。她勉强掩下心中的不自在,笑道:“如意才给殿下做了一身简单的寝衣,却换得这么多件漂亮的衣服,这笔生意,可是如意赚了。” “还有更赚的呢!” 太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心血**的拉着如意来了书房,开口道:“先时在东宫时,你不是在练习书法吗。孤就给你当个老师,好好教导教导你的书法。” 34第三十四章 太子跃跃欲试,一手摊开雪白的宣纸,一手拿毛笔沾了先时砚台上磨好的墨汁,然后将笔递给了如意,笑言:“先写几字,让你家相公瞧瞧你的水平。” “殿下,如意本也没练过几天,现下早已经荒废了。” 如意连连摆手拒绝。让太子教她练字,她先时就觉得此事不妥婉拒了,谁知道太子这头竟然又会旧事重提。虽然她现下也觉得太子自从病好后,对她的态度早就破坏了许多规矩,也不多这教习书法一桩。 可是她心里还真不是很乐意让太子教她,当然她也是有几分不好意思,她的字实在是有几分拿不出手。但是她又不打算靠这个书法做点什么,日常练习也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这么慢慢练着,她觉得挺好的。 只是,太子这头可不知道如意的想法,或许知道了也不会如何理会,况且,近来越发有几分妄为的太子兴致上来,可不是那么容易便打消下去。 “荒废了捡起来也不晚。”太子将笔放到了如意手中,态度强硬。 “殿下……” 如意此时真的有几分哭笑不得,这到底是给她的奖赏还是惩罚呢! “写啊!” 太子见如意迟迟不肯下笔,脸上有了一丝不耐烦,催促着。 如意心中呼了一口气,硬着头皮道:“如意写了,殿下莫要取笑。” 说完这话,她倒是真一副豁出去的架势,拿起毛笔便在宣纸上写了她最近一次练过的字,是太子送来的字帖上的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 简简单单六字写下后,如意在太子略带戏弄的目光下,实在是难以往下动笔了。 原本就没有什么水平,加上已经近两个月余没拿起过笔,字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连太子瞧着,都不好违心夸奖如意。 只能够笑着道:“我先时遇上字不好的,都是形似神不似,可如意你倒是让我开了眼界,这字瞧着何止是神不似,连形都说不上。” “都说荒废了……” 如意怏怏的将毛笔重新放回了笔架子,将桌上写了六字的那张宣纸拿了起来,揉成了一团。 太子见她这副难得小性子的模样,忍俊不禁,走到了如意身边,重新铺了一张宣纸,笑着安慰:“这学生基础不好,老师教起来才有成就感。” 说罢,便挥毫洒墨,在宣纸上简单的写下了笔画。 “你按照这个每天练习,什么时候过关了,再给你新的功课。” 如意接过那张范本,瞅了几眼,心中暗暗想着,就自己这个水平,太子早晚会不耐烦。 偏生的太子对于教导如意这个学生一事,倒是兴致勃勃,还另叫邓先弄了一张小书桌与一套文房四宝摆在了自己书桌的边上,成日里就叫着如意在他边上练字,而他自己呢,或是看书,或是站在如意边上指点着。 如意对于自己的天份的确是有自知之明,这软趴趴的字,成日这么练着,也没见着进步了多少。虽然如意觉得自己写的多少有点形似了吧,可太子瞅着却总叹道:“朽木不可雕也!” 对此,如意被打击多了,也就一笑晒之。 当了太子的学生唯一的好处,如意觉得便是自己认字多了。先时她也认得几字,但大部分字都是连蒙带猜。这头学习了书法空余,如意也会拿着书逐字认字,遇到不认得或是不确定的,问了太子,太子倒也会耐心教导。 这接连练了几天的字,如意那点子的兴趣,也被磨光了。每日里除了应付太子给的功课,最大的兴趣便是拿着书开始认字。 这日刚练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字,如意便放下毛笔,拿着先时从太子书架上找到的人文地志类书,准备翻看。 太子原本坐在书桌后边看书,见到如意这番动静,连连摇头:“才练了这么会儿,便开始偷懒。” 如意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没放下书,只开口辩解:“如意本来也没想成书法大家,往日里练字也不过打发时间罢了。” 而且,她原本想要练字的目的,也是想多认得一些字罢了。 “偏你理由多。” 太子笑着站了起来,走到如意边上抽走了如意手中的书,开口道:“这字儿倒没见有多少进步,不过磨墨的本事却是进展不少,过来帮我磨墨吧!” “是。” 如意以为太子要写字,便挽了袖子,开始慢慢磨起了墨。这磨墨,她可算是有些心得,回回磨出来的墨汁都是不浓不淡,恰到好处。 不过半晌,墨汁便磨好了,她正放下袖子,却见太子手中的毛笔微沾墨汁,便在宣纸上即兴做起了画,她还未反应过来,一副人物图便一鼓作气跃然涌现在宣纸之上。 如意定睛一看,脸上惊讶不觉流露出来。虽然古画没有现代画那么形象,但写意之间更善于抓住神态与韵味。她一眼便瞧出画纸上挽袖磨墨的女子形象,便是方才的她。 “殿下,画的真好。” 如意不懂鉴赏,却也觉得太子这一手画技不俗。 太子闻言笑着将画纸放在了一边,又拿出了一盒丹青色彩,笑道:“红袖添香夜读书,实乃人生雅事。如今,如意这一手红袖添香美景,若是不记载下来,实在遗憾。” 重新铺就的画纸,也未让如意再摆姿态,太子便凭着记忆又将方才的场景重新复原了。 如意站在身后默默瞧着,若说方才用墨画出来的画已经让她觉得叫好,这副丹青则是更为精细,当然所花时间也更长。 最后一笔花完后,太子将手中的画笔搁在了一边,拿起画仔细端详。而后递给了如意,笑道:“如意觉得如何?” “殿下的画,自然是极好的。” 如意目光落在展开的画纸上,心中却多了一丝怪异,若说方才的画让她觉得像自己,这副丹青画却又有了几分不同,像她又不像她。 画中的女子,似乎比她更为完美。女子微抬的清秀眉眼之间透露出的柔和、依恋……多了一股说不出的韵味。 如意目光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太子,却见太子的目光也柔和的看着这幅画。她心中的怪异之感越发浓重,只是,不等她再多想什么,却见太子已经收回了目光,将这幅画拿了过去。 “我让邓先把画装裱了就挂起来。” “殿下……”如意咬了咬下唇,正欲出声。 太子却笑着打断道:“我替如意做了画,如意该如何回报我?” “如意的东西都是殿下给的,殿下想让如意如何报答?”如意倒也不惊,反倒是自如的反问。 太子却摆了摆手道:“若是让孤来说,就显得没诚意了,如意你好好想一想?” 如意闻言心中叹了一口气,脸上却端起了笑脸,问道:“快用晚膳了,不如今日由如意亲自下厨为殿下做膳食。” “去吧!” 太子此次倒是爽快,没有多为难她,便轻松让如意过了关。 如意简单的行了一礼,含笑退下。走到门口之时,她转身关门,却见太子正嘴角含笑,脸上的神态有着说不出的柔和,低头看着手中的那幅画。 如意走出书房后,只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如今正值盛夏,早在前半个月太子身体康健后,便开始摆起了冰块,如意跟在太子身边,倒也算是沾了光。 这好日子享受过了,突然没了冰块真正感受夏日的高温,倒真有几分不适应。 她正欲往厨房方向走去,走过庭院之时,却见曹奶娘与芍药二人正拿着篮子站在菜地里摘菜。 两人远远瞧见如意走来,皆笑着打了招呼。 如意含笑走入地里,瞧着两人篮中摘起的茄子黄瓜青菜等蔬菜,开口道:“曹姑姑怎么亲自来摘菜了,这天儿还热着,可别晒到了!” 曹奶娘却笑着将刚刚摘下的茄子扔进篮中,笑着回道:“我哪里这般娇贵了,而且这菜瞧着水灵灵的,亲自摘下,别有一番趣味。” “对啊,夫人,您要不要也来试试。”芍药热的满头是汗,脸上笑容却是格外灿烂。 如意瞧着这两人兴致颇高,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也好,今日就用这摘了的菜给殿下做晚膳。” 当然,这话如意也只是在嘴里说说,虽说天气炎热,饭菜偏于清淡,但太子的膳食中也不可能全是蔬菜,如意另添了鱼肉数道。 等到饭菜做完,如意出了一身热汗,也觉得自己狼狈不堪,瞧了瞧还在锅中炖着的汤,她便让芍药先盯着,待会儿一并盛了拿到屋里,而她便先回屋收拾收拾自己。 这头她刚刚收拾妥当,那头曹奶娘与芍药二人拿着装了饭菜的篮子走进了屋里。 如意见着曹奶娘倒有几分不好意思,连忙上前帮忙:“这点小事儿,曹姑姑就别亲自动手了,让芍药来做便是。” “我闲着也是闲着,有点事情做做也是好的。”曹奶娘笑着让如意别介意,一边手脚麻利的将饭菜从篮中拿了出来。 如意正欲帮忙摆筷,却闻到了一股腥味儿,她循着那股腥味儿低头一看,那味道是从她做了清蒸的那碗鱼中冒出来的。 “这鱼怎么坏了?”如意奇怪的问了芍药,鱼做之前是新鲜活杀了的,照道理说应该不会不新鲜,除非在锅中蒸时,火候不够。 “没坏啊!”芍药也有几分诧异,不解的看向如意。 如意并不觉得自己嗅觉出了错,难道是天气太热,鱼在送来时的路上坏了。她伸手拿起了那盆鱼,放在鼻下闻了一下,只觉得一股浓郁的腥味只往她鼻子里钻,胃中禁不住泛起了酸水,一股子恶心的味道让她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夫人。” 芍药见如意双手抚着胸口一副难受的要呕吐的样子,连忙上前扶住了她关切的询问:“您没事吧!” “没事。”如意咽了咽口中的酸水,脸上带了几分苍白。 而另一边瞅着如意的曹奶娘闻言脸上却带了几分难以掩盖的欣喜急切的开口道:“怎么没事,这是有事,有大喜事!” 说罢,一手扶了如意的另一边,又冲着芍药道:“赶紧扶你家主子坐下。” “曹姑姑?”芍药有些不解的看着曹奶娘,而如意一头却有些惊奇,带着不敢置信。 “陈夫人这是有喜了!” 曹姑姑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笑容,眼神热切的只盯着如意平坦的肚子。 “有喜!”芍药愣了一下,片刻后,笑容却是止不住的从脸上溢了出来。 “什么有喜?” 如意正茫然的摸着肚子之时,太子却从屋外走了进来了,瞅着三人开口问道。 如意看了一眼曹奶娘,又看了一眼太子,还未来得及说话,曹奶娘便欣喜的对太子说道:“殿下,陈夫人可能有喜了,您要做父亲了!” “曹姑姑,还没确定呢!” “你这反应,我一瞅着便是有了身孕,我先前怀上孩子两三个月时,成日里就这样,闻到鱼腥味儿就想吐。” 曹姑姑却是打断了如意的话,肯定的说着。 “两三个月,那夫人岂不是在东宫时便怀上了!” 芍药推算了时间,忍不住心有余悸,幸好先时夫人照顾太子时未出事。 如意的目光紧紧瞧着太子的脸上,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错觉,太子对于她有身孕一事,脸上并无半点欣喜,而当芍药说到她在东宫时便怀上时,太子的脸色似乎沉了下来,盯着她肚子的目光,有些吓人。 她忍不住缩了缩身子,下意识摸了摸肚子。 却听曹奶娘笑着对芍药道:“你这个傻姑娘,一看就是没经验的,这孕妇一般一个多月便会有反应,有些一个月未到,也会出现反应的。我瞧着夫人这肚子,怕是来了这儿怀上的。” “是吗?”芍药小心翼翼的瞧着如意的肚子,仿佛她已经怀胎了十个月一般,“那夫人可要小心一点了!” 曹奶娘连连点头,又瞧向了太子,正要与太子说一些注意事项时,却见太子的目光怔怔的瞧着如意的肚子,她心中倒是忍不住又是心酸又是高兴,暗暗想着:太子怕是欣喜坏了吧!也是,一个男人,都已经是二十几的人了,一直没有子嗣,如今听到喜讯,能不欣喜坏吗! 想到这里,曹奶娘倒是善解人意的拉了芍药退出了这个房间,想让太子与如意好好独处一下,也让太子好好的高兴一番。 曹奶娘与芍药退下了,屋里只剩下太子与如意。 太子的目光仍然紧紧的盯着如意的肚子,如意下意识更加紧紧的抱住了肚子。她有些怯怯的轻声喊了太子一声:“殿下……” 相对于曹奶娘认为的太子是欣喜,如意却并不那么觉得。 她忍不住紧握着拳头,心中带了几分提防。 而如意的这一声轻喊,却也让太子回了神。 他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却也不再死死的盯着如意的肚子,只是开口道:“用膳吧!” “是。” 如意下意识的远离了太子几步,她本能的有些畏惧此时的太子。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太子似乎对她有身孕一事,并不乐见,相反还有几分不欢迎肚中小生命的到来。 但好在,太子即使是一直神色不豫,也并没有再说什么,或者吓她。 等到了用完晚膳后,太子只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稍后我让邓先请大夫过来看看。” 说罢,似乎要走出房门。 如意站在原地,看着太子的身影,突然之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冲动,走到了太子身边,拿起了太子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你这是干什么!”太子想要甩开如意的手,却顾及到如意的身子,也没敢用力。 如意目光落在太子被自己按在肚子上的那只手,轻声道:“殿下,能让孩子感受一下他父亲的温度吗?” 太子面无表情,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手从如意的手中抽了出来,冷声开口道:“你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说完这话,便是头也不回,走出了屋子。 35第三十五章 如意抚着肚子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太子远去的身影,双拳不觉紧握。 她如今的怀孕,对于至今都无嗣的太子而言,应该是一件好事,至少曹奶娘的反应才算是正常,可是,太子为什么会是这番表现。 对于她肚子里的孩子,避之不及。 如意的脑中闪过了无数的念头,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太子以为孩子不是他的?如意想不通一个男人怎么会对自己的孩子不渴望,除非是这个原因。 可是,如意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诡异与好笑。 太子又怎么会认为她给他戴了绿帽子呢!到了这里,真正成为太子后院的女人后,如意才知道前世某些电视剧里妃嫔给皇帝戴绿帽子有多么的不可能。先且不说后院女人基本上没有机会见到外男,就是偶尔侥幸因为某些原因见到了某些外男,比如太医侍卫等,也不可能珠胎暗结。 原因之一,你不可能是单独与这些外男接触;其二便是,皇家对于自己的子嗣尤为关注,而皇家的这些人也不是傻子,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只要把了脉推算了时间,便可一清二楚。 而且,别人的想法如意不知道,反正这方面的念头如意是想都不敢想,风险太大、可操作性极差。 推翻了脑中这最后一条诡异的想法后,如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曹奶娘走进屋里的时候,见到如意还抚着肚子站在原地发呆。 “你这孩子,有了身孕还不躺下。” 曹奶娘以为如意一样是惊喜坏了,到了这会儿还没回过神来,连忙让芍药帮忙扶着如意躺到**去。 如意瞧着曹奶娘这副火急火燎的摸样,脸上倒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曹姑姑,我没事,你太小心了!” “小心点总是没错的。”曹奶娘对于如意的马虎露出了不赞同的脸色,她小心翼翼的扶着如意在**躺下后,往屋里张望了一下,有些奇怪的问道:“殿下呢?” 如意想到太子方才的表现眼神暗了暗,却还是微笑着回答:“殿下说给我请大夫。” “是该!是该!” 曹奶娘一副恍然大悟的摸样,连连点头,“你这肚子怀的可是太子的第一个子嗣,可是皇上和皇后的长孙,殿下是该上折子。” “曹姑姑,这还没确定呢!” 如意见曹奶娘一副笃定她肚子里有了孩子,而且肯定是男孩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 “那也得小心!”曹奶娘目光憧憬的望着如意的肚子,轻声道,“这指不定是个福娃,皇上和皇后若是听闻太子有了子嗣,指不定就大悦解除了殿下的圈禁。” “曹姑姑……” 如意只觉得对方越说越夸张,忍不住出声打断。 “行了,我不多说,我不多说。” 曹姑姑也知道自己有些失言,这孩子还小,多说了就怕折了孩子的福气。 “对了,把冰盆撤下去,这孩子可不能够受凉了!”曹姑姑止了这个话题,却是瞧着屋里的摆设开始团团指挥,“芍药,你家主子怀孕了,体温会升高,又是大热天的,你可得看住别让用冰,热了你就那扇扇着。” “奴婢省得的。”芍药听到分给自己的差事,也毫无怨言,反倒是喜气洋洋答应着。 而曹奶娘闻言点了点头,又将目光看到了屋里的家具摆设:“这屋里有些尖角的家具可得换下去,万一碰着磕着……呸呸!瞧我这说的什么!” 曹奶娘一人神神叨叨的念着,这时,屋外却响起了邓先的声音。 “陈夫人,殿下吩咐奴才请的大夫已经带来了。” 这么快! 如意与曹奶娘两人心中都有些惊奇,忍不住面面相觑。要知道他们现在正在被圈禁中,想要与外界联系十分困难。 就算是太子写了折子让外边的人递交上去,也不会有那么快。 而曹奶娘却比如意想的更深了一层,太医来的这么快,是不是说明皇上与皇后对于此事的重视。她脸上忍不住加深了笑容,亲自走到了门口开了门,但是笑容在看到门外之人时,却落了下来。 邓先身后曹奶娘所认为的太医,却是一个身穿太监服的老人。 之所以曹奶娘一眼认出此人并非真太监,是因为曹奶娘在宫里也待了许久,知道年老的太监基本上都会面无须发,而眼前这个老人,虽然胡子刮净,但一眼看去,便知道并非是老太监。 “不是去请了太医吗?怎么……”曹奶娘有些疑惑,看着邓先。 邓先只低着脑袋,轻声道:“殿下让奴才到外边请了大夫。” “上外边请?”曹奶娘没有深究太子做法的深意,只是皱着眉头有些犹豫,“这外边的大夫可靠吗?” 心里更多的是不信任,这外边的大夫哪有宫中太医的医术好。 “奶娘,无事,让大夫先给如意看看吧!” 太子从书房走来,见到门口堵着的人,开口道。 “殿下……”曹奶娘见到太子发话,倒也不再堵在了门口,虽然心中仍有犹疑,却还是让开了身子。 似乎是为了从简,老大夫也没有带药童,只一人亲自背着药箱走了进来,确认了躺在**的如意事就诊对象。便二话不说,干脆利落的放下了药箱,拿了手枕让芍药垫在如意手下,又将一块绸布盖在了如意的手腕之上,然后将手放在绸布之上,闭眼开始诊断。 整个过程,不但动作熟练,而且极为规矩,比之太医也是不逞相让。 曹奶娘见此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可是谁知道这位老大夫的下一句话,便让曹奶娘差点跳脚。 “这位夫人只是暑热伤了身,并无大碍。” “暑热……” 不但是曹奶娘,连如意都忍不住坐起了身,有些不敢置信。 “大夫,你没诊错吧!”曹奶娘眼中半分都不肯相信,满是怀疑,“怎么不是怀孕,夫人刚才闻到鱼腥味可是恶心了!” “老夫医术虽不济,但滑脉与中暑还是能够看得出区别的。”老大夫倒是没有生气,解释了一句。 可是,曹奶娘还是有些不甘心,她可不愿意相信这原本她早已经笃定了在如意肚中的孩子,就被这老大夫一句话给说没了。 “大夫,您要不要再给诊一下?” “奶娘,莫要为难大夫了!”太子的目光落在了如意的肚子上,又看了一眼低垂着脑袋的不知道是什么神情的如意,对邓先吩咐道:“待会儿你送大夫出去,顺便将解暑药给陈夫人拿来。” “是!”邓先低头应和。 老大夫将东西重新收回了药箱,恭敬的对着太子行了一礼,而后退了下去。 老大夫退下后,屋内谁都没有再说话,只静悄悄的有些难熬。 如意更是有些羞愧难当,原先以为肚子里有了孩子,虽然太子不高兴,但多少大家瞧着还是个希望,如今没想到是一场乌龙,实在是让她有些难以见人。特别是在曹奶娘方才表现的如此高兴的情况下。 至于太子这边,如意也不知道是该如何面对,她心里甚至有些自暴自弃的想到:这太子方才也是不乐意她有孩子的样子,或许她没了孩子,倒是让太子高兴了。 “奶娘,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太子语气淡淡的吩咐。 曹奶娘心里又是难受,又是懊悔,这事儿想想也是她嘴巴太快,如今倒是让太子白高兴了一场。 “殿下,都怪老奴没脑子,胡说八道。” “奶娘,没事儿。”太子脸上微笑着,看不出半分情绪。 但曹奶娘心中已经这么认定了,太子这副样子,反倒是让她觉得太子是在强掩失望安慰她。她也是有些没脸皮呆下去了,于是对太子安慰道:“殿下,您还年轻,子嗣这也是早晚的事。” 说罢,却是冲着芍药使了个眼神:“老奴下去了。” 芍药连忙跟上了曹奶娘一起退出了屋子。 人都走尽了,如意这才敢抬起头偷偷看了太子一眼,却恰好瞅着太子的目光正盯着她,不觉又吓得收回了目光。 她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语气中带着连她自己都没顾上发现的期期艾艾:“殿下……” “好好休息吧!自己的身子也不顾着,这中了暑气都不知道。” 太子半分未提方才的乌龙,只是笑着责怪了如意的粗心。 “下午跟着在院子里摘了菜,怕是那会儿中的暑气。” 如意脑中反复想了想,只觉得或许是刚出了凉快的书房,又到日头下摘了菜才会如此。 “以后日头烈时,别出屋子了!” 太子坐到了如意床边,温声叮咛。 如意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太子,却见太子的目光中,似乎带着与下午在书房看画中女子一样的柔情。 她抿了抿嘴唇,握住了太子的右手,将脑袋柔顺的靠在了太子的肩上。 如意的动作,让太子忍不住侧头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推开,反倒是放任着享受这难得温馨的时刻。 吃过邓先拿回的解暑药,如意简单梳洗后,重新躺回了**。 太子还在外边梳洗,如意听着水声,脑子却有些想远了。 其实冷静下来想一想,没有这个孩子,反倒是一件幸事。先时她只顾着震惊于自己怀孕的事情,又在太子表现出不喜孩子的情形下,下意识的想要维护这个孩子,倒是没顾上细想。 如今,她突然想到,自己现在的这个身体才只有十四岁,瘦瘦小小的,发育都没有完全。在古代生孩子,是件很危险的事情,虽然十四岁当娘的女人并不少,可是因此而丧命的女人也不少。 这个时代的女人成婚早,生孩子早,仿佛是在正常不过的规矩,甚至很多人还迷信的觉得,十四五岁,正是孕育孩子的好年龄。可是对于如意这个曾经生活在普遍晚婚晚育时代的人而言,十四五岁,还只是上初中的年纪,生孩子太早了。 而且,她明显的感觉到,这场乌龙过后,太子待她的态度,似乎又有了几分不同,多了几份真实的柔情。 她并非傻瓜,先时太子待她好,却好的有些浮夸,有些假,甚至很多的时候,她能够感觉到,太子似乎是想用这种好来调/教她,来改造她,把她变成他所希冀的女人。而她,却直觉抗拒,她不抗拒太子对她的好,她只是在害怕,她知道自己变不成太子所希望的那种人,她有的时候很难理解太子,她怕自己若是哪点做的不好,太子或许会大怒,而这种有了希望又失望的大怒,她本能的觉得自己承受不起。 如意闭上了眼睛,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想着,或许这样子也挺好,她也算是歪打正着的改变着太子。 吃了药的如意睡的并不安稳,太子上床睡觉时,她还低声呢喃了一下,不过没有醒来。 太子看着如意睡着皱起的眉头,手轻轻的想要放在了她的额头上,可是,目光却情不自禁,飘忽的落在了如意的肚子上,而那只手,也在他自己都未察觉时,不自觉的,已经抚在了如意的肚子上。 那姿势,与下午如意强拉着他的手按在肚子上的并无二般,也一样的让太子心中触动。 “孩子……子嗣!” 太子嘴里轻轻念叨这两个词,脸上笑容带着苦涩又自嘲,却还有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期待。 36第三十六章 如意这头闹出了这么个乌龙,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见人的感觉了。 虽然这院里也就那么几个人,但曹奶娘那时兴师动众的,闹得院里人人得知。铁定私底下免不了闲话。好在如意这头借着中暑在屋里躺了两天,再出屋的时候,心里的尴尬感觉倒是少了很多。 而如意出屋后听着芍药说起了闲话,这才知道,曹奶娘比她还要不好意思见人,到了今儿个直嚷着头疼躲在屋里。 如意听闻这个后,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了。这头卷了袖子到厨房里炖了一盅红枣银耳羹,便亲自端着去了曹奶娘的屋里。 曹奶娘的屋子离正屋较远,也是因为当时太子染了时疫怕传染给曹奶娘,特意给吩咐把屋子挪远了,后来太子病好,倒是一直没有移过。反正也就在这么个院子里,不过是差几步路的距离。 屋子与如意先前住的一般大,不过在布置上朴素了些,也简单了些。 曹奶娘过来时并没有带伺候的人,虽然有些事情也可以吩咐这里的太监宫女做,但到底不是自己用惯了的,曹奶娘大部分时候都是自己动手。 如意走入时,曹奶娘正躺在**拿着扇子替自己扇风,因为年纪的关系,屋里只摆了一个冰盆,倒是有些闷热。 瞧见如意走了进来,曹奶娘脸上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神色。 如意倒是笑着把手上端的红枣银耳羹放在了床边的小桌上,开口问候:“曹姑姑,身体好些了吗?” “没事,年纪大的人,总是有那么些毛病的。” 曹奶娘这话说的倒是自然,说完拿眼瞧着如意端来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如意笑着打开了,拿到了曹奶娘跟前,开口道:“听芍药说姑姑身体不适,我给姑姑炖了一点红枣银耳羹。” “倒是好东西,夫人留着自己吃吧!我哪里敢劳驾夫人。” 曹奶娘心中又几分动容,却还是僵着脸说道。 “瞧姑姑说的,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我又不是顶金贵的人。”这银耳在宫廷里算是比较名贵的物件,但是太子这边倒是不缺,“姑姑是现在趁温着吃,还是放凉了再用。” 曹奶娘瞧了瞧如意的样子,倒是真诚,也没有再故意推辞,只是笑道:“天儿这么热,放凉了吧!” “好。”如意含笑将东西放到了一边。 这头刚放定,气氛又有些静下来了,如意想了想,笑着开口:“先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好,倒累的姑姑丢了脸面。” 曹奶娘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下,说:“我倒不是不讲理的人,这事儿本就是我先叫出来的,和你无关。” 说完这话,曹奶娘叹了一口气,看着如意的肚子,皱着眉头道:“不过,你倒是马虎,连自己葵水的日子没记得。” 如意不成想曹奶娘提到这茬,脸上倒有几分不好意思,只低头道:“我也是刚来葵水没多久,时日总是不怎么准。” “怎么会不准,那得请太医瞧瞧,这可是关系到女儿家生育问题。”曹奶娘见着如意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教导:“可不能够这样了。” 如意只轻声道:“我有请人看过,都说刚来头几年,这样子并不是不正常的。” 如意上辈子也是这样,刚刚发育后,总是来得不准,不是两三个月没来,便有可能是半个月来一次,她妈妈也怕她有毛病,带着去看了妇科医生,医生也说刚发育的小女生是有这样的情况,等到大了就没事了。后来也的确如妇产科医生所说,等到发育成熟了,日子也便准了。 “这样子总是不好的。”曹奶娘却还是固执已见,瞧着如意这副瘦瘦小小的样子,虽然身段已经发育好了却还带着几分孩子样的模样,开口道,“估计你就是当宫女那会儿没好好养着,回头得是好好补补了。” 曹奶娘是说到便做到,如意第二天吃饭时,便得到了曹奶娘给开的小灶优待,连太子都没份。一大碗用红枣参片等炖成的乌鸡汤。也难为在这地儿,曹奶娘还能够变成这乌鸡来。 太子瞧见了倒是忍不住笑道:“先时我听奶娘找邓先要乌鸡,还以为是要干嘛呢,原来是给你炖汤。” 如意瞧着手上这一大碗的乌鸡汤,大夏天的只觉得腻得慌,偏生曹奶娘一头却是催促叮嘱着:“要全部喝完。 如意只得硬着头皮喝了两口,味道是不错,曹奶娘的手艺也一贯是好的,可是瞧着和她脑袋差不多大的这一大碗,而且乌鸡汤顶上漂浮着的油花,实在是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偏生太子那头吃着小菜,还饶有兴趣的跟着叮嘱了一句:“可得喝的干干净净,不然可辜负了奶娘的一片心意。” 说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如意还能够说什么,只能够蒙头喝了。 喝完之后,她只觉得满嘴都是这汤水的味道,肚里混了个水饱,饭再也吃不下去了。 曹奶娘的这碗乌鸡汤,效果绝对是立竿见影,如意一个下午净去了恭房,等到了晚间时,她竟诧异的发现自己消失了两个月余的葵水来了。 如意偷偷回了屋,让芍药翻出了月事带换上,晚膳的时候,却没有出现在了太子屋里的餐桌上,只让芍药去太子处禀告了自己身子不适。 不成想,如意躺在**一动不敢动时,太子竟然摸到了她屋里。 “殿下。” 如意心中暗暗叫苦,正要下床请安。 却见太子一手拦住了她,开口道:“瞧你这脸色苍白的,我还当你是装病不想喝奶娘的汤呢!怎么了,是不是又中了暑气,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瞧瞧?” “不用了。” 如意脸上有些涨红,实在不好意思。 “那去我屋里养着,你这地儿不适合养病。”太子打量了一下如意这间屋子,比她在东宫时候住的屋子还要差,屋里甚至都没摆冰块,闷热的不行。 太子是一番好意恩典,如意却因此害羞的不行,但见太子一定坚持,最终只能够低垂着脑袋闷声道:“奴婢身上不干净,不好和殿下一个屋子。” 古人把女子身上来葵水视为污秽,觉得这个日子与男人同房,会给丈夫带来霉运。所以一般稍稍讲究的人家,在这个日子里都会分外避讳。 太子早知人事,如意把话说到了这里,自然明白了意思。 如意以为太子这会儿估计该走,谁知道太子听完后竟然笑道:“你这个不算病,却也不舒服,去我屋里养着吧!” “殿下……” 如意这回是彻底被太子的态度弄呆了,“这不合规矩。” 最重要的是,这个时代正常的男人,不应该特别避讳这个吗。古人多迷信啊! “如今,哪还有那么多讲究。” 太子不愿意多说,只对芍药吩咐道:“扶你们家夫人到孤屋里去。” “是。” 芍药不敢违抗太子,只是为难扶起了如意,“夫人……” “曹姑姑待会儿估计就会来劝太子了。” 如意倒不觉得太子的想法能够实行,她是没那么大的能量让太子改变想法,而且也不敢违背太子,但是曹奶娘却不同,除了先前时疫那会儿,太子强硬的拒绝过曹奶娘侍疾的要求,其余时候,都不会拒绝。 不过,出乎如意所料,曹奶娘知道这个事情后,虽然脸上有着不赞同,却没有说话阻止,反倒是一连好几日,都给如意端着各类补血补气的汤水过来补身体,硬是让如意见了曹奶娘都有几分怕了。 私底下这头,芍药笑着偷偷对如意解释道:“曹姑姑是想殿下有孩子想疯了,恨不得夫人你和殿下感情好好的呢!” “莫胡说。” 如意闻言认为是芍药在胡说,还笑着怪了一句。曹奶娘想让太子有子嗣愿望迫切如意事知晓的,但绝对没到这个疯狂的程度。 不过,等到如意葵水过去了,几次三番在院中看见曹奶娘盯着一棵结了小果实的树浇水说话,如意才诧异的觉得是自己低估了曹奶娘疯狂的程度。 那颗小树是一棵石榴树,先时开着红花大家伙儿都没认出来,现在花谢了开始结了果,才知道这是一棵石榴树。 一般而言,古人都迷信石榴象征多子。求子的女人在院里栽种,在床幔被纬间绣石榴花样,也是想要求个好兆头。 太子屋里的被褥早被换成了曹奶娘亲手绣的石榴花纹,院中的这棵石榴树也被曹姑姑照顾的好好的。果实越来越大,慢慢长成了如意拳头般大小,便没有再往上长大了,只是青色的外壳慢慢的染上了红色。 而夏季也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 如意喝了曹奶娘炖的汤水快要两个月了,虽然曹奶娘也不是没变过花样,但如意喝到嘴里却觉得永远都是那么一个味儿,导致现在如意都不觉开始厌了食,每次一到吃饭那会儿,脑子里净是曹奶娘煮的汤水味儿,忍不住开始恶心。 汤水是恶心了点,但如意也不得不承认,这汤水的效果还是有的,如意脸色别提被补得有多红润,床底之间,连太子都偶尔调笑如意丰满了许多。 可不是丰满,如意原先做的几件贴身小衣,腰胸围而都只觉得涨得慌,只能够让芍药给帮忙改了大。 另一头,如意最近倒是迷恋上了另一样食物,曹奶娘亲自照看的那颗结了果实的石榴树。 如意在现代的时候就爱吃石榴,超市里卖的石榴也不是很贵,到了上市的季节,如意下班了就爱去买两个带回家,吃完饭坐在电视机前,一个人一晚上能够解决两个大的。到了这个地方,倒是再也没有机会吃这个东西了。 如今瞧着枝头上的石榴已经成熟了,如意别提有多眼馋了。 等到第一个石榴在枝头上成熟的开裂,如意是馋嘴的不行,盯着就忍不住流口水。 偶尔间,她竟冲动的与曹奶娘暗示提了提。谁知道曹奶娘这头听了,却没了宝贵那颗石榴树的意思,对如意笑道:“喜欢就去摘了。只是这是棵小果树,石榴怕是酸得很。” 如意得了允许,连连笑道:“我最能够吃酸了!” 说罢,便带着芍药摘了那颗裂开了的石榴。也不等芍药替她将里边的果粒拿了出来,如意便迫不及待的直接用自己的双手顺着裂缝掰开了,直接拿了一颗掉下来的石榴粒扔进嘴里。 又酸又甜,立刻勾起了如意记忆中的滋味。 如意忍不住又拿下两粒扔进嘴里,这副馋嘴的样子,倒把在边上瞧着的芍药弄得也跟着馋了嘴。 “夫人有这么好吃吗?” “你也尝尝。”如意对底下人一惯大方,让芍药也跟着尝嘴。 芍药连忙笑着谢了如意,而后拿起手上的另一半,捡了一颗扔进嘴里,只一瞬间,便皱了眉头,一张脸被酸的不行。 “怎么了,不好吃?” 如意有些奇怪又往自己的嘴里送了两口,味道挺好的啊! 芍药反正是对这石榴敬谢不敏了。 “奴婢禁不得酸,只觉得牙都要倒了!” “那倒是只有我能够独享了!”如意倒也不觉得奇怪,她本身也是挺能吃酸的人,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刚上市的橘子,他爸妈都不愿意入口,就如意自己一个人就爱挑刚上市的橘子吃,还越算越觉得好吃。 两半石榴,如意收了带回屋中,在太子眼皮子底下,开始一颗一颗掰着吃着。太子瞧着她这副珍惜的样子,忍不住取笑她这副护食的样儿。 如意倒是没多大感觉,而且这石榴吃着真是开胃,晚膳之时,如意硬是在喝完曹奶娘的汤后,还硬生生用下了半碗的饭。 难得的饭量,让太子也忍不住侧目了,对曹奶娘笑着道:“奶娘种的这棵石榴倒是好东西,以后每天给如意摘一个吧,也好让她多用点饭。” 曹奶娘低头应了,本来这石榴院中也没人爱吃,她种着也就求个好兆头,这给如意吃了,反倒是应着她这个好兆头呢。 更何况,中秋节临近,大家伙儿心中都存了点事情。 中秋历来就是个团圆的日子,也不知道这皇上,会不会顾念亲情,让太子回宫过节。 偏生底下人急的不行,这太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而如意更是没注意到这回事情。 直到皇后娘娘送了月饼等物来时,才知道中秋节快到了。 而所有的人,也将期待的一颗心放入了心底,到了这会儿,宫里皇上没有任何表示,只有皇后送了一些过节的东西,怕是没什么指望了。 幸好,院中人不多,待遇也不差,倒也没有人心惶惶。知道没了指望,反倒是安下心来准备过中秋了。 十五这天晚膳后,院中放了一张桌子,桌上摆放了月饼小吃以及各色时令的水果,太子与如意,还有曹奶娘三人一道儿坐在院中透过这方被围墙围起的小小天地,赏起了月亮。 37第三十七章 如意向来都不爱吃月饼,每逢中秋,她家里就会堆满月饼,各色口味,稀奇古怪。别人送的,单位发的…… 但再多的月饼,除了少部分还能够当做回礼送出去外,剩下的大半,基本上就是放着等待过期的命运,反倒是装月饼的盒子,异常精美,如意留了不少装东西。 到了这个世界,在宫外的时候,如意根本没有接触到月饼这东西,在宫内,过节的时候,沾了在小厨房的光,如意倒是能够吃上一些,王宫人的手艺很好,做出来的月饼味道也很好,如意尤其喜欢其中一味酥皮的豆沙馅月饼,放了陈皮、桂花的豆沙馅儿,不会甜的腻口,酥皮脆香可口,如意能够接连吃上几个。 但那也仅是因为个头小,瞧着也不过是婴儿拳头大小,再多,她就吃不下去了。 在此刻,看着头顶上的圆月,如意突然异常想念着在小厨房里吃的王宫人留给他的红豆酥皮月饼,甚至还想念前世在家中每逢这个时节,母亲催促自己和父亲把月饼当早餐吃的唠叨劲儿。 她眨了眨眼睛,伸手拿起皇后娘娘送来的其中一味酥皮红豆月饼,轻轻咬了一口,是记忆中王宫人手艺的味道,却又仿佛不是。 味道仍然是哪个味道,但吃到嘴里的滋味,却仿佛变了味儿。 如意突然有些没有胃口,将手上的月饼放到了面前的小蝶上,没有再动。 太子看了一眼如意的举动,开口问道:“不合口味?” “不是……”如意摇了摇头,笑着解释,“晚饭吃多了,现在肚里撑得慌,只是看着好看才想着吃一口的。” “最近瞧着是越发馋嘴了!” 太子笑着看了一眼如意,对曹奶娘打趣如意道。 曹奶娘闻言也是忍不住笑了笑,说道:“馋嘴好,能吃就是福。” “先时给做的衣裳,估计尺寸不合要换一换了,正好天气也开始转冷了,奶娘与如意一道儿多做几件衣裳。” 太子瞧着心情倒是不坏,还饶有兴趣的说起了给制新衣裳的事情。 这也让原本一直提着心的曹奶娘微微放下了心,原先她还担心太子一人过节会难受。 “那老奴算是沾了陈夫人的光了!” 如意原本有些走神,听到曹奶娘提到了自己,转头疑惑的看去。这副有些呆愣的样子倒是把曹奶娘逗笑了,也让太子忍俊不禁。 “殿下说给你制新衣呢!”曹奶娘笑着对如意说道。 如意听了心里倒是想到了另一回事儿,转头看向太子,苦着脸问道:“殿下莫不是要如意给您在做新衣作为交换吧!奴婢手艺实在不佳。” 太子听了忍不住笑出了声,伸手敲了一记如意的脑袋,笑道:“这脑袋瓜子最近怎么越来越笨了,你不说,我倒还忘记了这一茬。” “啊!” 如意苦恼的皱起了眉头,听着太子笑着又继续道:“既然如意提起了,就帮我再做一件衣裳吧!” “我能不要新衣吗?” 如意眉头锁的死死的,目光哀求的看向了太子,太子闻言又笑了起来。 倒是曹奶娘略带几分惊奇的瞅了眼如意,只觉得如意这性子转的倒是有几分快,先时对着太子还是一副战战兢兢、小心谨慎的摸样,后来倒是放开了些,瞧着倒是有几分太子宠妾的样子,但还是难掩小心的味道。如今这瞧着,怎么什么都敢说了。 不过曹奶娘瞧着太子似乎是十分喜欢纵容如意这副样子,她也笑了笑,心里倒是没有计较这事儿。她虽然喜欢规矩人,但是太子身边也需要一个知心人。 太子这头笑过了,冲着邓先招呼了一下,邓先嘴角含笑退了下去,不一会儿,手上端着装了几个大石榴的碟子上来,放到了太子手边。 太子笑着瞅着如意目光紧盯石榴的样子,开口道:“好好给做衣裳,这碟石榴就赏给你了。” “殿下……”如意目光忍不住更加哀怨。 石榴自然是分外诱人,个头比曹奶娘在院中种的起码大上两倍,瞧着红皮带黄的外壳,就知道里头的滋味定然非同一般,如意不争气的咽了一下口水。 太子仿佛是逗如意上了瘾,伸手拿起放在盆中的其中一个大石榴,微微使了点劲儿,石榴被掰成了两半,裂开之处,露出了如同红宝石一般晶莹的石榴粒儿。他也不吃,将那些个石榴粒儿一颗一颗拿下,放在了面前的小蝶上。洁白剔透的瓷碟,映衬的石榴粒儿更加诱人。 如意口中的口水止不住的往嘴里分泌,瞧着那石榴粒儿的目光更加专注了。 “几时有送石榴进来,如意怎么不知道?” 如意小心嘀咕着,小心的瞧了一眼太子。 “行了,吃吧!” 太子面前的小碟子不大,不一会儿,便积满了石榴粒儿,太子笑着放到了如意面前,大发慈悲。 如意心中雀跃,接过了碟子,拿起了一颗放入了嘴里后,瞧着脸上的表情还以为在吃什么凤髓龙肝呢! 太子这头刚让邓先伺候着净了手,瞧着如意这副样子,也忍不住捡了一颗放进嘴里,倒也没尝出什么味道来。 “偏你口味稀奇,有什么好吃的。”太子没有再继续,对着站在如意身后的芍药开口道,“伺候你家主子多吃点吧!” 芍药低低应了一声,净了手开始替如意剥起了石榴来。 “我不但爱吃石榴,这橘子、葡萄都爱!” 如意第一次感觉到秋天的滋味,有那么多她都喜欢的水果。 “倒是没你不爱吃的东西,芍药都伺候着吧!”太子拿了一串葡萄又拿了几个橘子放到了如意跟前,忍不住调侃,“小心可别吃成了猪。” “殿下莫打趣陈夫人了,让她多吃点好。” 曹奶娘瞧着如意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自己也捡起了一颗葡萄,慢慢剥着皮。 这头的中秋赏月,其实到了最后,也都变成了吃吃喝喝。 等到最后快要散了回屋睡觉时,太子亲自将最大的一个月饼切下三块,分别放到了如意、曹奶娘和自己的碟中,而后对邓先道:“剩下的,你拿去分给下边的人,也当大家都过了个中秋节吧!” “多谢殿下!” 邓先代所有的人谢过太子,小心的接过了这半块月饼。 太子点了点头,回过身来,对曹奶娘与如意道:“吃吧,以后每年都团团圆圆的。” 曹奶娘笑着拿起了那块月饼,正欲放入嘴里,目光落到了如意一头,忍不住笑着道:“殿下给陈夫人分的月饼太大块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吃下去。” 太子闻言看了一眼如意,一眼瞧着如意桌边堆得果壳以及已经吃了不少的点心碎末。他分时倒是下意识把最大块的切给了如意。 “没事,吃得下!” 如意肚里倒是真撑了,但是这都最后分月饼了,她就是硬撑着也得把这块月饼吃下肚子里,免得扫兴。 说罢,便拿起了那块月饼,大大的咬了一口,动作带着几分傻气。 太子含笑收回了目光,开始慢慢食用自己碟中的这块月饼。 如意是半夜之时,才开始发作的。 原本早已经熟睡,肚子里一阵绞痛把她惊醒时,她摸到自己的额头,已经起了一阵冷汗。太子被她的呻吟声吵醒,让外边守着的人掌了灯,方才看到如意脸色苍白,脸上满是冷汗。 “哪里不舒服?” 太子扶起如意,还未问得答案,如意却一把推开太子,紧紧捂着嘴,未穿鞋便跑下了床,到了外间开始拿着痰盂呕吐。 太子见此也不等人来伺候他穿鞋,便汲着鞋子走到了外间。 如意正吐完喘着粗气,见到太子过去,连忙开口道:“殿下莫要过来了,如意现下样子瞧着不雅。”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担心这个。” 太子走了过去,扶住如意靠在了自己身上,开口道:“莫不是晚上吃坏了身子。” 说罢,便对一旁守着的人吩咐道:“让邓先去请大夫过来。” 这头吩咐刚下,如意肚中又开始泛起了酸水,但是似乎方才肚子里的东西已经被呕空,想要呕吐却又呕吐不出来,把她的脸色逼的分外难看。 “用点水漱漱口。” 太子倒了一点茶,递给了如意,如意勉强笑了一下,接过杯子,往嘴里喝了一口,入口之时,只觉得又苦又涩,她将那口水吐在了痰盂中,只觉得是最近贪嘴来的报应。 这人吃什么东西,都该有个定量,她倒好,胡吃海喝的。 “还想吐吗?” 太子摸了摸如意的额头,幸好没发高热。如意也没力气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那我扶你回**歇着,大夫等会儿就来了!” 如意也没有异议,由着太子在这头照顾着她。 如意半夜闹起这场动静,倒是把芍药和曹奶娘也给吵醒了,两人结伴来了太子屋里,瞧着躺在**病怏怏的如意,心里起了担忧。 “这晚间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病了!” 曹奶娘上前探了探如意的额头,对坐在床边的太子开口问道。 “已经去请大夫了,待会儿看大夫怎么说?” 太子皱着眉头抓着如意的手,却还是耐心的解释了一句。 邓先将大夫请来的很快,还是上次的那个老大夫,依然穿着太监服。 太子让开了位置,让芍药伺候着如意好让大夫把脉。 大夫静静的把了脉后,开口道:“夫人无事,只是吃坏了东西罢了……” 太子与曹奶娘的心还未放到了实处,就被大夫的下一句话给惊了。 “这怀了孕的人,寒性的东西得少用,夫人这得亏肠胃疲弱,把东西都给吐了出来,不然对孩子也是有害无益的。” “怀孕?” 曹奶娘抢先问出了疑问,“大夫,你没把错脉吧!不是说吃坏了东西吗?” 大夫闻言倒是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曹奶娘,开口道:“夫人已经有近三个月的身孕了,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三个月……” 这下子,连太子都难掩脸上的神色。 “两个月前,你刚过来替如意把过脉,那时你说没孕……” “那时夫人身孕还未足一个月,老夫自然看不出来。” 如意忍不住看了一眼太子的面色,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怀孕三个月了,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殿下……” 如意伸手拉住了太子的手,心底里有说不清的复杂。她想到了上回自己怀孕时候太子的样子,心里只觉得越发忐忑。 太子看了一眼一脸惊慌的如意,收回了目光,看向了邓先:“你陪大夫到外边开药。” 邓先与大夫行了礼退了出去。 太子握着如意的手,坐到了床边,却并没有马上说话,脸上面无表情,没有任何的神色。 他的这副样子,让曹奶娘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心底里的欣喜被深深的压在了心底。 “你们去收拾行李,等如意情况好点,孤就送你们出去。” “去哪里?”如意下意识抓紧了太子的手,开口反问。 “送你们回宫。” “殿下……”曹奶娘睁大了眼睛,脸上带着不赞同。 “奶娘,麻烦你替孤照顾好如意。”太子低垂着眼睑,看着与如意紧握的双手,慢慢道:“这里条件简陋,不适合养胎,而且如意怀了孤的第一个子嗣,父皇与母后总归是照看的。” “可是……”曹奶娘心中念头有些动摇,的确,太子能不能出去还是两说,倘若如意在这里产下孩子,消息不传回宫里,孩子难道也陪着父亲在这里圈禁吗? “那送陈夫人和芍药出去,老奴陪着殿下。”曹奶娘实在不愿意让太子一人在这里圈禁。 “奶娘,孤谁都不信,只能够相信你,也只有你有能力,替孤保住孩子。” 太子没有答应。 “殿下,如意不走。” 虽然手仍然与太子紧紧相握着,但如意有种预感,倘若自己放开了这只手,以后,恐怕再也无法抓起。 太子转头看了一眼突然出声的如意,只见她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焦急的神色,目光哀求的看着自己。 38第三十八章 太子目光闪烁,看着如意的眼睛,最终垂下眼睑,淡淡的笑了一下。 “莫说胡话。” “殿下……”如意苍白的嘴唇动了动,还想再说什么。 “如意,你现在如果想说什么,自己都要想清楚。” 太子语气平淡,但话中流露出的深沉意味,却让如意不觉一愣,也让她原本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给止住了。 太子沉默的看了一眼如意,又转头看向了曹奶娘,淡淡道:“奶娘,回去休息吧,如果睡不着,可以先收拾起来。” “好!好!”曹奶娘点了点头,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如意,最后脚步犹豫的想要拉着芍药一块儿走出去。 却听太子开口道:“芍药先留下来照顾你家主子。” 曹奶娘忍不住看了一眼芍药,最终松了手,自己慢慢的退出了房间。 太子目送曹奶娘离去后,转头看向了如意,最终目光落在了如意仍然紧紧反握着他的手,下意识松开了手,想要从里边抽出来。 谁知道,如意竟然更加用力的握住了他的手。 “如意,孤今晚歇在书房,你让芍药陪着你,也方便照顾你。” 太子不敢用力怕伤到如意,只能够温声对她慢慢劝解道。 “不要……” 如意咬了咬下唇,始终不肯松手。 “如意,别任性胡闹。” “殿下就当我任性胡闹好了!”如意紧紧咬着嘴唇,抬起了头,却早已经泪流满面。 “你……”太子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敢直视如意已经哭红了的双眼。他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伸出另一只手,用指腹轻轻抹着如意脸上的泪水。 “别哭了。” “殿下,你是不是不想要我肚中的孩子。”如意的声音里带着哭泣。 太子的身体微微僵硬,但脸上的神色却一如既往,只是低声道:“莫要胡思乱想。” “我没有胡思乱想,殿下若是不要,那我就不生好了,反正这孩子健不健康都不一定……” 几乎如意这句话一出口,太子便斥道:“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胡说。” 如意说完这句话,只是倚在**默默流泪,不再说一句话。 太子见此,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坐到了如意的床边,耐着性子劝道:“孤送你出去,是为了你和孩子好,你难道想让孩子陪着孤在这里圈禁吗?” 如意低着脑袋,依然一声不吭。 “你若担心到了外边有人会害孩子,孤会让奶娘和母后保护你的。” 太子开诚布公的把话说到了这里,如意依然还是一言不发,也让太子心中的耐心慢慢有些磨尽了。 这个时候,如意却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殿下,你根本就不想要这个孩子。” 如意的话说的肯定,甚至带了几分冒犯。 而太子却没有被说中心思的恼羞成怒,反而在如意的目光中,反驳的话,竟心虚的说不出来。 “上一回,如意就有感觉了。殿下既然不想要这个孩子,我也不敢保证能够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倒不如让大夫配一碗药打掉算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如意的话音未落,太子便怒声斥责,“有你这么做母亲的吗?” “反正孩子的父亲不喜欢它,孩子的母亲又没能力保护它,倒不如打掉,免得来到这个世上受苦。” “谁说孤不要它……” 下意识,太子反驳的话从嘴里说了出来,也让太子有些沉默了。 如意却没有善罢甘休,只是沉声道:“殿下只是允许它来到这个世上,根本没有想过要喜欢它。” 她的语气中带着控诉,而太子却沉默了。 许久,太子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艰涩,慢慢说道:“如意,别和孤耍心思了。” 如意唇边带着勾起了一抹冷笑,轻声道:“如意承认,是想要这个孩子。可是如意也没有说假话,倘若殿下不要这个孩子,如意愿意打掉,反正如意也没有能力保护它。” “而且,殿下记得两个月前如意身上来过葵水的事情吗,大夫说如意已经怀孕三个月了,估计那时来的也不是葵水,这孩子也不一定能够留住,但不如现在打了,免得殿下要赶我走。” “你……” 太子的目光落到了如意的肚子上,欲言又止。 如意的一只手轻轻的抚着自己的肚子,唇边始终挂着那抹冷笑,却让太子心惊不已。 “请大夫过来。” 太子的手颤抖的摸到了如意的肚子上,他的神色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了一丝后悔。 “孩子会保住的。” 最终,太子只吐出了这么一句。 如意没有说话。 老大夫还没有走,听到太子的传召,还以为如意这头又出了什么事情,连忙拎了药箱从外边走了进来。 却见到如意虽然脸色苍白,但瞧着却没有半分不好,这才舒了一口气,正欲对太子行礼,却见太子站到了一边,冲着老大夫道:“在那耽搁什么,还不过来把脉。” 老大夫吓了一跳,虽然太子并没有冲着他喊,但语气中的急迫与阴沉味道,却是让他不寒而栗。 “请夫人伸手……” 老大夫正欲慢悠悠地从药箱里拿帕子手枕等物,却见太子早已经不耐烦的在瞪着他。他心中一震,但是手上只是加快了将这些物件递给站在床边的芍药。 太子一把夺过,直接亲自摆放在如意的手上。 老大夫不敢言语,只是赶忙给自己定了定神,手放在如意的腕中,开始把起了脉。把了许久,老大夫额上不禁冒出了冷汗,明明脉像正常,除了大人虚弱了点,但刚那番折腾也是正常,孩子与大人都不像是有什么事情的样子啊。 他收回手,抹了一下自己额上的冷汗,支支吾吾开口问道:“不……不知……夫人有什么问题?” “两个月前,如意曾经有过下红的现象。” 太子沉声开口道。 老大夫闻言却是松了一口气,开口道:“老夫方才把过夫人的脉象,并没有什么问题。” 见太子眼中露出了不满,似是对于他医术的不信任,连忙又道:“其实,有些妇人在怀孕初期出现下红现象,并不奇怪,等到孩子在肚中渐大,就不会出现这种现象了。而且生出来的孩子也不会因此有所缺陷。” “你说的可是属实。” 太子虽然心中的担忧已然放下,却仍有几分不确信。 “老夫行医多年,也遇到过像夫人这般情形的孕妇,最后只要不要出现别的意外,都能生下健康的孩子。” “这几日,你便留在此处照顾。” 太子对邓先吩咐道:“你去收拾房间,安排大夫入住。” “是。” 邓先应承着行了一礼,将老大夫带了下去。 “殿下……” 见到大夫离去,如意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先时那番话,半真半假,她也是怕太子不要孩子,又是担心孩子真有什么问题,所以借着发泄,现在突然担忧没了,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太子。 “这下可放心了!”太子倒是没有见怪方才的事情,看着如意只是慢慢道:“你好好养胎,到了外边,也不要胡思乱想。” “殿下……为什么还要送如意走。” 如意变了脸色,她瞧着方才太子对自己和孩子的关心不是假的,还以为太子会让她留在这里。 “你到外边待产,对你和孩子都好。” 太子似乎并不想再提这个问题,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如意不怕吃苦。而且如意不觉得这里条件差。” 如意心中说的是实话,在这里待产,远比到了外边要好的多。而且就算在这里天天吃着青菜萝卜安安心心待产,也比回到宫里天天吃着鲍参翅肚担心受怕的待产要好。 “不仅是条件的问题。孩子若是在这里出生,父皇若是一直不想解了我的圈禁,孩子可能也要跟着被圈禁。你若回到宫里待产,孩子出生后,即使我一直被圈禁,但父皇和母后,也不会亏待孩子。以后孩子不管男孩女孩,你是孩子的亲生母亲,一样不会被亏待。” “所以为了孩子,殿下的意思是,如意也得回宫。” “是。”太子点了点头,轻声道:“总比跟着我这个废人圈在这里强。” “那殿下有没有想过,孩子跟着如意回到宫里享富贵,却让殿下这个父亲在这里吃苦,人家会怎么想这个孩子。” “不会的,孤向你保证,它依然是孤疼爱的孩子。”太子这话,是看着如意的眼睛说的。 如意知道太子不会骗自己,可是她却笑了笑,拉着太子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轻声道:“那如意就更不能够带着孩子回宫呢,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什么好事都让它占了,丢下殿下回宫享富贵,还能够得到殿下的宠爱,就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都觉得不能够让孩子享这么多的好事。” “如意……” “我是孩子的母亲,所以我相信孩子和我是一条心的。”如意打断了太子的话,慢慢道:“这孩子,能够投生为殿下的孩子,已经是好命了,不能够奢求太多的东西。” 太子强忍着情绪,沉声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它若是跟着孤出生在这里,有一天知道自己其实还可以过另一种生活,会不会恨你这个母亲现在的决定。” 如意笑了笑,不假思索便回道:“那我也认了,只当生了个白眼狼。如意只觉得,殿下口中的另一种生活,也是靠着殿下他才能够享受。不能给他,做父母的将它养育成人了,也应该感恩。” “你这个做母亲的,倒是狠心。” 太子的语气中却并没有半分责怪,反而十分的温柔。 “这个孩子,你爱他吗,你愿意为他……” 太子没有说下去,而如意也注意到了太子几乎失控的情绪,她犹豫了一下,却坚定的回答:“我爱这个孩子,我甚至也愿意为了它牺牲我自己。但是,有些事情,奴婢却不愿意为它做。” “别说了……”太子阻止如意继续说下去,他眨了眨眼睛,低声道:“但愿你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 说完这句话,如意甚至来不及挽留,太子便走出了房间。 “夫人……”等到太子离去时,站在床边的芍药忍不住开口,“您为什么不愿意回宫?难道……” 难道真的是爱上了殿下,所以愿意陪着殿下受苦。 芍药眼中透露着不赞同,就是不为自己想想,也该是为肚中的孩子想想。太子都主动开口说送她们回宫了,为什么要拒绝呢! “芍药,辛苦你了!” 如意没有回答问题,只是轻轻的说了这么一句。 芍药听到这句话,有些惶恐,心中的不满,也渐渐消失了。 “其实,奴婢一点也不苦,在这里的日子比在外边好过……” “是啊,是比外边好过。” 如意低垂眼睑,轻轻的说了一句。她没有太大的野心,因为知道一句话,富贵险中求。两者总归是相辅相成的。 她想的很简单,只想平安的生下这个孩子,其他的,真的不会再去想那么多。 太子回到了书房中,静静坐了一夜,直到天色蒙蒙亮时,方才出声唤人伺候。 进来的人,是邓先。 他恭敬的对着太子行了一礼,而后伺候着收拾了太子因为一夜未睡而略显狼狈样子。 “大夫安顿好了吗?” “安顿好了。”邓先恭敬回答。 太子将毛巾递给了邓先,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你去告诉大夫,在陈夫人生下孩子之前,都让他留在这里。” “殿下……”邓先听出了言外之意,这是打算让陈夫人留在这里的意思吗? “另外,你悄悄问一下大夫,若是孕妇在怀孩子之前,一直接触着避孕的药物,会不会对孩子有所影响。” “是。” 邓先躬着身子,低头应承。他并没有问是何避孕的药物,因为他知道,太子不可能话只说半句。 曹奶娘也是上午用完早膳,方才知道太子的新决定。 她本来也不怎么打算离去,只是在知道这个新决定的时候,想到如意肚子里的孩子时,心里又有几分为难。毕竟不离开,对于如意母子,并不算是什么好事。 直到在芍药处听说了竟然是如意苦求着太子才留下的,心里一下子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夫人今早才睡下,听邓公公说,殿下也是一夜未睡,现在还在书房里。” “是吗!” 曹奶娘若有所思,挽下了袖子,对芍药道:“你好好伺候夫人,我去殿下那儿看看。” 曹奶娘到书房的时候,太子正站在窗前看着外边院落里的风景,见到曹奶娘进来,还笑了一下,心情看着似乎并不差。 “殿下,奴婢听说您打算把陈夫人留下来。” 曹奶娘行了礼后,轻声询问。 “是的。” 太子简单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曹奶娘倒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只能够笑着道:“这也是好的,奴婢回了宫里,还不一定能够保护陈夫人。” 太子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曹奶娘有些无话可讲,正要告退之时,却听到太子突然出声问道:“奶娘,像如意这般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的女人,这辈子,是不是只能够倚靠的是不是只有孤?” “女人都是出嫁从夫的,莫说是陈夫人这般家世卑微的,就是太子妃娘娘这般,她也是得靠着丈夫。”曹奶娘不解太子问这话的意思,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太子。 却见太子没有再说话,重新站在了窗前。 曹奶娘知道问不出答案,只是行了一礼,慢慢告退。 她并不知道,太子在她离去后,却是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容,像是反驳她的话一般,自言自语:“出嫁出夫,若是生了子呢?” 39第三十九章 如意醒来时,睁眼便看到太子坐在**看着她。 她眨了眨眼睛,神色之间还带着几分茫然,语气之中略带呢喃:“殿下……” “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 太子温柔的将她额头的碎发抚到了一边,开口问道。 “好。” 如意刚睡醒,并没有什么胃口,但是想到昨夜肚中几乎被吐了个精光,加上她是一人吃两人用,还是起来吃点东西为好。 所以,任由太子扶着她从**坐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芍药连忙到外间端了膳食进来。 膳食很清淡,清粥、鱼汤。与如意当初给太子生病时做的并无二般。 太子将筷勺递给如意,唯恐她不喜欢,跟着解释了一句:“大夫说你最近肠胃弱,最好吃点清淡的,奶娘就给你准备了这些。” “奶娘费心了!”如意倒没什么不喜欢,拿了勺筷便打算开动,谁知道,这清淡的鱼汤刚一入口,她还没咽下去,肚中就开始泛起了酸水,只觉得泛呕。 如意捂着嘴巴将鱼汤咽了下去,却是累的眼眶子都开始泛红了。 “怎么了?” 太子见到如意这副样子,忍不住劝解:“不喜欢吃,我让人给做别的。” “不是……” 如意连忙摆手,开口道:“我吃白粥就好了。” 说罢,便舀起一勺白粥送入嘴里。 “这清清淡淡的白粥干吃着有什么滋味,吃不下换别的。”太子看出了如意的勉强,忍不住劝说。 “没事儿,让芍药给我拌点糖就好了!” 如意放下勺子,招呼芍药给她拿糖罐过来。 白粥加糖,是她小时候最爱吃的食物,虽然他爸妈都觉得是小孩子贪吃糖的缘故,但如意此时倒是突然很想这么吃。 “你倒是好养。” 太子闻言笑了一下,打趣着。 如意听了却突然抬起头,咬着下唇,语气中带着几分期期艾艾开口道:“殿下,你……不送如意走了吧!” 她还带着几分不确定,唯恐太子改了主意。 太子却是笑着点了点头:“不送了,你就在这儿养胎吧!” “谢谢殿下。” 如意脸上露出了笑容,颇带依赖的将脑袋靠在了太子的肩上。 太子看着如意这副样子,脸上浮现了一层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浅笑。 虽然被大夫诊断了有孕,而且太子也不打算送如意回宫,如意现在在这个院子里,变成了比太子还要珍贵的保护动物。但是如意先时的美好生活,却在中秋节之后,戛然而止。 肚中的孩子一改前三个月在如意肚中的低调,开始闹腾的显示着它的存在。如意开始孕吐了,而且不是简简单单的孕吐,早上起床想吐,吃饭时想吐,甚至是睡觉的时候也想吐。若是想吐,这吐出来也就罢了,偏生如意是十呕九不吐,雷声大雨点小估计说的就是她。 就连与如意一屋的太子,也是跟着受罪。自从如意怀孕后,两个人倒是没有分房,只是睡觉的位置,由如意睡外边改成了睡在床内侧,以前的位置安排是为了方便半夜的时候太子有什么需要如意好起床伺候,但是现在,却是太子觉得让孕妇睡在外侧不安全。 如意这边睡在了内侧,半夜稍稍有点动静,太子便会察觉到,更别说是起身下床呕吐这么大的动静了,可算是把太子也搅得不得安宁。 偶尔间,太子也是忍不住对着如意肚中的孩子笑说了一句:“你娘的性子瞧着是安安静静的,你这孩子却是截然相反。” 如意听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殿下,不如给如意换个屋子吧,影响了殿下休息怕是不好。” 太子闻言却摇了摇头,对如意道:“你和孩子既然陪着我在这儿共患难,我自然也得尽一尽做父亲的责任。” 做父亲的责任。 如意闻言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太子的确是在学做一个父亲,甚至做得比她所能够想到的更好。 从一开始的勉为其难,甚至还带着几分疏远,到现在愿意拿着书给她肚中的孩子念书,做胎教,如意几乎觉得:她与太子就像是是恩爱的小夫妻,他们和她肚中的孩子,就像是温馨的一家。 太子的转变并非一日成就,如意虽然不觉得自己聪明,却也在尽自己的努力让太子喜欢她的孩子。她不知道太子开始时为什么会不喜欢孩子,但是她却相信,没有男人会真的不在乎自己的子嗣。 就像太子,明明对她肚中的孩子一直表现的可有可无,可是在她四个多月后第一次胎动时,她能够明显感觉到太子摸着她肚子的手在颤抖,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是在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激动。 自那以后,太子似乎是无意识,却在睡着之后,手却是一直紧贴着她的肚子。 十月过后,天气开始转冷,太子先时吩咐给如意做的衣服,也都做好了,因为做衣服的人,似乎早就被告知如意怀了孕的事情,在腰围处,特地做了宽松,如意现在肚子虽然显怀了,却并不大,衣服穿在身上,十分宽松,倒是可以穿到来年的春天。 当然,如意得到这几套衣服,倒是拖了肚子孩子的福气,免去了给太子做衣服的交换。虽然太子还开玩笑说是等如意生下孩子再补上,但总归是逃过一劫。 芍药扶着如意站在镜子前边看着衣服上身的效果,不过这孕妇穿衣服,怎么穿也就那样,好身段什么的完全不必想。 如意也只能够安慰自己这张被曹奶娘一日三汤补出来的好脸色被这身桃红宫缎衬得更加圆润了。也得亏的这身衣裳被送来时,她已经不孕吐了,不然那个时候成日吐得蜡黄干枯的脸蛋,还真穿不得这身衣裳。 “冬日就该穿些亮色,还喜欢什么颜色?”太子兴致勃勃,似乎是还想给如意做几身衣裳。 如意却觉得有些浪费了,连连摆手:“这衣裳等生完孩子估计就不能穿了,少做几身就好,把缎子留给孩子做小衣裳也是好的。” 太子闻言却笑了起来:“家里还不缺这么几块缎子,孩子的衣裳不会娶它的,你也别节省了!” 太子倒是也知道如意这性子,知道她是真的不想再做,于是自己做主交代了邓先几个颜色。 不过,这些个衣裳做上来,倒是真有几分浪费。 天气慢慢冷了起来,如意不知道是怀了孩子,还是天气转冷的缘故,身子越发懒洋洋的,成日里不是穿着寝衣躺在**,便是坐在炉子边上烤火。 往年冬日,如意作为小宫女,这炉子非得等到下过雪,天气冷的不行了才好烧起,如意是南方人,虽然南方湿冷湿冷,但那个时代,温室效应,加上还有空调,总归是没受大罪。到了这个世界,算是遭了大罪。也幸好她后来被分在小厨房里,有的时候屋里冷的受不了还不能够升炉子,硬挤着在小厨房里守夜也算能熬过去。 现在在这地儿,也没那么大的规矩,她反正在屋里早早的就用上了炉子,将整个屋子都烤的暖洋洋的,抱着吃食坐在榻上烤着火,别提有多惬意了。烤着烤着,如意就直接手上还拿着吃食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却是已经睡在了**。 而衣服唯一能够派上用场的的时候,也是如意最讨厌的时候,太子听了老大夫的说法,如意这成日里闷在屋中不好,偶尔得出去走走。于是,太子便隔三岔五让如意换了衣裳拉着如意在院子里溜圈儿。 这天气冷了,院子里一片荒芜的,除了墙边一块地上的一溜儿白菜,真没什么好看的。如意前头几次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被太子拉扯着饭后溜一会儿,但是之后却是打死不愿意出门了。 这天儿越来越冷,外边又没什么好看的,就是抱着手炉,她都不愿意走。干脆太子一让芍药伺候她换衣,她便装困,这困一装,她还真觉得自己是泛起了困,然后便躺在**睡起了大觉。 这方法倒是让如意避过了几回,但次数多了,太子就知道如意完全就是在犯懒骨头,刮着她的鼻子恐吓她:“你怀孩子的时候这么懒,小心以后生出孩子来跟你现在一个样子。” 如意不为所动,她现在反应是迟钝了点,但又不是真傻,她也不是没见过孕妇,跟她一样懒得孕妇多得是。 太子见此只能够摇头,无药可救!无药可救! 但是等到吃完饭,却是半点不由得如意商量,直接让芍药换了衣裳,就拉着如意去院中溜圈。 如意是真的觉得累,也觉得冷,她肚子上揣了个球,能不累人吗。每回溜了一圈,便喘着粗气靠在了太子身上哀求着回去,然后被拖着走完剩下的路。 太子回回被搞得哭笑不得,看着如意瞧着他一副眼泪汪汪的样子,倒像是自己变成了大恶人。只是,次数多了,太子却是找到了乐趣颇觉得乐在其中。 十一月过后,下了今年冬日的第一场雪。 而曹奶娘也跟着忙碌了起来,甚至如意的一日三汤,曹奶娘也都忙的不是回回盯着她喝完。如意奇怪的问了一句,曹奶娘说了,方才突然醒悟过来,太子的生辰快到了。 虽然如意没有特别记过太子的生辰,因为根本不觉得和自己有多大的关系,但是先前在椒房宫小厨房的时候,大概知道模糊的日子。 曹奶娘倒也没有觉得如意如此有什么问题,因为最近如意的形象大入人心,只当是如意这怀了孕越来越傻,还笑着说了她几句:“可别再傻下去了,不然殿下还不把你当傻子玩!” 虽然太子殿下最近已经很恶趣味的成日以逗弄如意的迟钝反应为乐了。 曹奶娘后一句话,如意倒是没有听进耳朵里,她神思游离的想着自己是否该给太子殿下准备礼物,只是她身无长物,有的也都是太子殿下赏的,至于做东西给太子,衣服绣活,她现在这情况也真是为难她。 至于说穿越女的蛋糕什么的,如意觉得还是算了,她在现代的时候,要吃蛋糕店超市花几个钱就能买到,从来都没起过去学做的念头,步骤什么的完全不记得,到了这个时代,她会做很多的点心,但是去专研蛋糕什么的,她没这个精力,也没这个本钱给她浪费食材专研。 而且在这个时代,也没有过生日吃蛋糕的习俗。 倒是可以考虑做寿面,她的手艺不算好,但是在现在这院子里本就没大厨的情况下,还是拿得出手的。 “姑姑,殿下喜欢吃面吗?” 如意托着脑袋问了一句。 “你想给殿下做寿面?”曹奶娘一语便道出了如意话中之意。 也让如意有些不好意思。 “这可不行!”曹奶娘连连摆手否决了如意的这个提议,“你这怀着肚子,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就不好了!” “没那么容易出事吧!”如意闻言有些无语,她虽然行动是不方便了点,但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她以前工作的时候,单位忙年底加班的时候,还差一个礼拜就是预产期的一位同事在楼梯口爬上爬下拿东西不一样好好的挨到了过年放假才生。 “顶多,姑姑你看着我,还不放心吗?” 如意越想越觉得,自己做一碗寿面给太子是个好主意,既有新意又有心意。 “不行,你就好好在屋里歇着!” 曹奶娘义正言辞拒绝。 如意有些丧气,但是等到吃过晚饭,就把这事儿置之脑后了。 坐在榻上与太子说了一会儿话,如意便开始打起了哈欠,再过一会儿,眼睛也开始跟着犯困。 太子也是习以为常,叫来芍药伺候着如意梳洗了,便抱着如意一块儿睡了过去。 半夜之时,如意突然被脚上一阵又一阵的刺痛给惊醒了过来。她以为是自己的做梦,可是脚上跟什么东西钻了一样的刺痛,却让她反应过来,脚抽筋了。 她嘶嘶的吸着凉气,坐起身子,却发现自己身边原本该睡着的太子却不见了人影。她有些奇怪,但是生理上的反应却让她没有注意到这个,只是觉得小腿抽疼的难受。 她忍不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自己揉着小腿。 “怎么了!” 正在这时,太子的声音响起,如意抬头一看,只见太子穿戴整齐,似乎刚从外边回来。 “小腿疼!”她略带抽泣的回道。 太子叹了一口气,坐到了**,将自己的手放到了如意方才揉的位置,开口道:“怎么越来越娇气了,这点事情值得哭。” “就是突然想哭了。” 如意也知道自己这样子有些反常情绪化,但方才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现在好点了吗?” “嗯。” 如意乖巧的点了点头,不知道怎么的,一句话就从嘴里问了出去:“殿下,你刚才去哪里了?” 太子揉着如意小腿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却语气平淡的回道:“刚才在书房里。” 如意感觉到一丝异样,原本一向迟钝的脑子,在此时,却突然聪明了一下。她没有再问,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将脑袋靠在了太子胸前,轻声道:“已经不疼了!” 太子止住了手,却听到如意又轻轻的说了一句:“不管殿下以后要做什么,如意觉得,能够和孩子陪着殿下在一起,很幸福。” 40第四十章 太子生辰在十一月中旬。 如意这头努力了一把,到底没能让曹奶娘松口,让自己去厨房里做寿面。 太子知道后,也是笑着让如意少折腾,好好养胎才是正理,至于礼物……明年补上便可。 如意听完就有些无语,当时太子对她说话的神色太过于温柔,她还以为太子会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最好的礼物。结果完全是她想的太浪漫了。 太子生辰,若是放在平时,自然得热热闹闹的办,可是现在,想要热闹的办,也没有那个条件,曹奶娘一手主持,也只能够在这个小院里,多点欢庆的气氛。 生辰这日,下人都领了主子封的大红包,又跪在院中向太子谢恩祝贺后,便是曹奶娘置办的一桌寿宴。 满满落落摆了一桌子的菜,另有一碗曹奶娘煮的长寿面。 太子扶着如意入了席,笑着谢过了曹奶娘的辛苦。 桌上摆放了一壶桂花酿,并非烈酒,如意这个孕妇,也能够少少的喝上一杯。 如意这头倒了一杯酒,与曹奶娘一起敬了太子后,浅浅饮了半杯,算是热了场。 “姑姑今日陪着殿下多喝几杯,我就多吃点。” 如意放下酒杯,故意笑着道。 “是要多吃点,大家都得多吃点!”曹奶娘乐呵呵的笑着,将如意爱吃的菜搬到了如意跟前,又站了起来,给太子倒了酒。 曹奶娘忙的不亦乐乎,太子和如意交换眼神,有些无奈,正欲让曹奶娘别忙和坐下来一块儿吃时,突然外边传来了一阵动静,然后便是邓先走到了屋内,对着太子禀告道:“殿下,荣亲王领人带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贺礼过来了!” 皇上和皇后遣人送东西,自然是要太子亲自出门迎接。 如意连忙招呼芍药过来扶她,她肚子已经快六个月了,平时起身什么的有些艰难。 太子脸上表情冷凝,看到如意想要站起来,他拉住了如意,温声道:“你行动不便,就别出去了,待会儿估计还要下跪,在屋里坐着吧!” 如意有些犹豫,毕竟按照规矩,该是这个院子里的人都出去,但是这会儿,如意还是点了点头,皇上再大,现在对于如意而言,还是听太子的话比较好。 “芍药,你也别出去了,在屋里好好照顾你家夫人。” 太子对芍药吩咐着,然后带着屋里的其他人,走到了外边的院落里。 如意坐在暖洋洋的屋里,看着满桌子的菜,此时也没有胃口一个人吃。 皇上来给太子送了生辰礼物,虽然让如意吃惊,但也没往别处想开,自上次中秋节这个团圆节后皇上仍没有表示之后,这个院子里的人,和如意一样,暂时对于太子能够出去一事,没有再抱太大的希望了。 不过,皇上这还是第一次对太子有所表示,是不是表示,也想要和太子的关系有所回暖了? 如意胡思乱想的猜测着,倒也没有站起身去窗边看院子里情形的意思。 正坐着,突然肚子一阵动静,她伸手摸到了自己的肚子,低头看去,只觉得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是在翻腾着腿脚,连她的肚子也跟着鼓了一下。 因为最近胎动还算频繁,如意倒不会跟第一次一样稀奇,不过她隐隐约感觉孩子的力气大了些,以前胎动肚子没有太大的感觉,这次却觉得有点点疼,但不厉害。 太子回来时,如意正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 “怎么了?”他走到了如意边上,温声问道。 “没,就是孩子在肚子里动。”如意抬起头,微微笑着。 太子一副如意大惊小怪的样子,开口道:“不就是胎动吗?值得你这般样子。” 这么说着,太子却是将手放在了一边的手炉上烘暖后,覆在了如意肚上。 虽然在屋内,但如意也穿了两件衣裳,外加夹袄,隔着厚厚的衣服,太子并不能够感觉到如意肚中的孩子有什么异样,能够感受到的动静,甚至比晚上睡觉时,太子覆在如意肚上的还要小。 如意的笑容却略带着几分傻气,开心道:“我感觉,孩子的力气好像大了些,以前它踢我的时候,我没太大感觉,这次感觉有点点疼。” 孩子力气大了,也就意味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发育的很健康。虽然大夫一日三诊,回回都告诉她孩子在她肚子里很好,但也只是通过大夫的口中得知,与这会儿她自己感受到的滋味完全不一样。 “能把你这个做娘的肚子踢疼,看样子是个儿子。”曹奶娘在一边听着脸上笑开了花,她一直都觉得如意肚子里的应该就是个儿子,先不说如意从怀孕初期就爱吃酸,后来,怀孕四五个月的时候,脸上又长了几颗斑,等到她腿脚抽疼,大夫让天天熬了骨头汤喝了才慢慢退下去,再到如今这瞧着就是形状尖尖的肚皮。 若不是个男娃,都没人信。 “瞧姑姑说的,女儿也有力气大的。”如意倒是不敢打包票,虽然奶娘和芍药瞧着她肚子就说是男孩,而她自己也感觉怀孕的症状与单位几位生了儿子的大姐挺相似的,但是她也不敢这么说。 在古代,男孩女孩的差别还挺大的,虽然太子从未在她面前提及让她生儿子之类的事情,但是她也知道,若是生出来的是女儿,是绝对比不过儿子的。 “儿子女儿都一样好。”曹奶娘听了如意这般说,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失言。如意一惯不爱提及孩子的性别,她也明白如意的顾虑,万一张扬的到处都说是儿子,结果生出个女儿,虽然不算笑话,也不好听。 “这先开花后结果也是好的。”曹奶娘这话说的言真意切,在她看来,如意只要能够生下这个孩子,即使是女儿,也没事儿,只要能生就好,有了第一胎还怕没有第二胎吗? 如意含蓄的笑了一下,并不接话。垂头看向了自己的肚子,感受着自己肚中的动静,笑容又带上了几分傻气。 她不敢说儿子女儿都一样,但是对她来说,能够生出一个健康的孩子才是最重要。 “瞧你这个傻样子,孩子把你踢疼了,你还笑这么高兴。” 太子收回了手,看着如意还痴痴的看着自己肚子的模样,忍不住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只是一点点疼!” 如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也就三个人吃,太子的寿宴也只是比平日里的晚膳稍稍慢了点,也很快便结束了。 底下人将东西撤下后,曹奶娘便离开了屋子,如意由着芍药伺候梳洗,太子则是回了书房。 如意也没有在意,自从那晚之后,如意对于太子的一些事情上,挺有默契的。 比如太子有的时候三更半夜不在屋里,而是在书房中,如意发觉了也只是如常般的说了一句:“回来了!”然后从不过问太子是去干什么。 现在也只是晚膳后,太子去个书房也是正常。 如意被芍药伺候着熟悉完后,便打了个哈欠,倚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芍药说这话,等到芍药将器具收拾后,转头看向如意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如意的一双眼皮子,就跟胶水黏住了一样,含含糊糊的已经合上了。 “夫人,奴婢扶你到**歇着。” 如意也没有反对,只是任由芍药摆布,扶着躺到了**,不一会儿,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芍药见如意已经睡去,小心的吹灭了放在床边的蜡烛,走出了屋子。 正屋边上便是书房,芍药走出来时,恰好看到站在书房门外候着的邓先,她上前打了一声招呼:“邓公公。” “芍药啊!”邓先转头看到是芍药,跟着问了一句:“陈夫人睡下了?” “是,主子怀孕了就觉多。” 芍药和邓先在这个圈禁的院子里来往相处多了,也熟识了,所以说话随意了点。 “那你也回去休息吧,好好伺候你家陈夫人,以后有你好处的。” 邓先一张喜气的脸上笑眯眯,对着芍药提点。 芍药闻言却笑着谢过了邓先的好意:“奴婢明白。” 芍药慢慢的走回了屋子,邓先则是继续站回到了书房的门口,心里沉思着:这芍药就是姿色过于寻常,不然这会儿陈夫人怀孕了,她指不定能够搭着这股风成为太子身边伺候的人。虽然比不得如今的陈夫人金贵,但好歹也是在这地儿与殿下共患难过的……以后出去了也少不得好处。 若说这陈夫人,虽然姿色好了点,但其实和芍药一般出身,偏生人家运道好,从侍疾到此时的怀孕,牢牢的占在了太子的心中,连曹奶娘与他对太子提出另找一人来伺候的建议都被太子驳回了。 今后,借着这股东风,只怕是一路青云路。 邓先心里琢磨了一阵,又瞧着书房内还亮着的等,忍不住朝自己的手心呵了一口暖气。 书房内,书桌上,被拆封的礼物散落在桌上,一看便知主人对于这些礼物的态度。 珍贵的宝玉奇石、名家字画甚至是孤本书籍到礼轻情意重的一双鞋靴……只换来太子嘴角的嘲讽的冷笑。 许久,太子走出房门,对着站在门口的邓先吩咐道:“收拾了!” “是。” 邓先缩了缩脖子,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的寒冷,还是因为太子语气中的冷意。 他躬着身子许久,方才抬起身子,看着太子朝着正屋走了进去。 太子回到屋内,没有马上上床,由着站在外间的小太监伺候着梳洗了,又站在炉火边烤了一会儿,直到身子暖了起来,方才上了床。 不过,这会儿的小动静,倒是让如意迷迷糊糊有些醒了过来,她没有睁开眼睛,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便将头靠向了太子的怀里。 太子摸了摸如意的脑袋,头枕在枕上,眼睛却睁开着,似乎是在沉思。 过了一会儿,如意却不知道怎么的,没有睡下去,睁开了眼睛,抬头看了一眼太子,语气之间还带着几分睡意:“殿下,怎么不睡?” 太子低头看了一眼如意,只笑了笑,道:“没事儿,待会儿就睡了。” 只是清明的眼中却没有一丝履行他方才话中的意思。 如意此时也清醒了,却也没有说话,陪着太子睁着眼睛。 这会儿,太子却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你生辰几时?” “啊……”如意有些不解,抬起脑袋瞅了瞅太子,却见太子含笑看着她,她眨了眨眼睛,轻声答道:“正月十五。” “元宵节?” 太子问了一句。 如意点了点头。 太子忍不住笑了一下:“你的生日倒也省事,和节日过到一块儿去了!” 如意没有说话,只是将脑袋埋在了太子的怀中。 她所说的生日,是她上辈子的生日,至于这辈子的生日,她自己也不知道,因为在宫外的时候,她的父母从未想过给她过,也从未提起过。 上辈子,元宵节是个很热闹的节日,到了那天晚上,广场上便会放起烟火,还有许多的灯笼挂着让猜灯谜,人来人往,分外热闹。 如意母亲小的时候还打趣她,你是妈妈去广场上看灯的时候,因为人太多被挤出来生在广场上的。 如意信以为真,小的时候还冲玩伴炫耀过自己是生在广场的。等到了长大点儿才知道,自己是上当受骗了,她妈妈根本就是吃完晚饭准备出门看灯的时候发作的,他老爸恰好穿戴整齐直接跑出门外拦了车送到医院。 如意忍不住手轻轻摸着肚子,眷恋的想着,不知道爸妈在另一个时空过得怎么样,她们的女儿也要生孩子了。 太子的生辰过去了,不过曹奶娘依然没法闲下来,因为春节马上要到了。 春节要置办的事情,可是一点都不比太子的生辰要置办的事情少,打扫屋子,制新衣,以及置办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这些都是春节前必须得弄好的。 制新衣,上上下下,整个院子里,从主子到奴才,人人有份。 曹奶娘带着缎子来到如意屋中,笑着让如意挑选今年新衣的缎子,如意连连推辞。距离上回太子给她制新衣还没过一个月呢,新做来的衣服,她还有好几身没有上过身,根本就不需要再做。 “奶娘到这会儿怎么还不知道如意,要给她做新衣,就该来找孤。” 太子笑着放下了书本,站起了身,走到了那些缎子跟前,挑挑拣拣后,似乎并没有挑中满意的,对曹奶娘道:“怎么没有大红色的缎子,我记得库房里应该有的。” “可能……是没拿来吧!” 曹奶娘有些愣了,犹豫的说着。 库房里的确是有,但是不管是邓先,还是曹奶娘,给如意做衣服的时候,都下意识的将这大红色给省了去。 大红色,又是正红色,这可是正室穿的颜色。 就是皇家的女人,也只有高位的妃嫔才敢肖想穿大红色,如意现在只是太子的侍妾,说到底,其实是没有资格穿这个颜色的衣服。 “这大过年的,就该穿的喜气点,把那几匹大红色的缎子裁了给如意制新衣吧!”太子似乎一点都没感觉到曹奶娘不自在,开口吩咐道。 如意自个儿听了倒是觉得有些不对劲,犹豫着对太子的任性妄为提出了意见:“殿下,这不合规矩吧!” 太子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如意,对曹奶娘道:“就按孤的意思办。” 如意噤了声,和现在的太子讲规矩,她还是乖乖吃饱睡觉养好胎比较现实。 41第四十一章 红色新衣在过年前半个月便制成送来,除了几件宫装外,另有一件大红色的貂皮外套,如意拿到手上,就有些无语了。 脑子里第一个反应是,这古代便有给皮草染色的技艺了!她还以为只有现代才有呢! 第二个反应便是,好好的一件皮草大衣,染成大红色,这让她怎么穿到身上去啊! 如意在现代的时候,虽然工作体面,但收入其实一般般,像貂皮大衣这般动辄上万的昂贵衣服,也只能够在店里过过眼瘾罢了。先时听曹奶娘说太子从库房里拿了上好的貂皮给她做衣服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些暗暗期待。 谁知道,拿到手,竟然是大红色的…… 古代的皮草可不会像现代一样,还弄什么特别的款式出来,直接做成了厚实的外套,能把如意整个人都裹进去。 她摸着柔软的皮毛,心中暗暗可惜。而芍药在一旁却是鼓动着如意赶紧穿上身试试。 如意舍不得好东西浪费,当然也是想体会一下这皮毛柔软的触感,脸上颇带着几分勉为其难,让芍药扶着她站在镜前直接套上了身。 这一上身,如意就囧了。 用料上还真是太舍得了,厚实的皮毛能将如意整个人包裹,将如意原本就养有些圆润的身体衬托的更加憨态可掬。问题是,这件毛皮是大红色的,原本该是带着几分雍容华贵的颜色,在如意身上怎么看都有些违和。 “夫人,真好看!” 芍药的手忍不住借着替如意整理衣服的机会,摸了摸这皮毛,脸上露出了舒服的笑容。 如意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镜中显露出的自己,又瞧了瞧芍药的样子,心中忍不住暗暗道:这哪里是好看,分明是摸着舒服。 不过,料绝对是好料,如意觉得比她当年在店中摸到那个标价六位数的大衣还要舒服,领口处一圈贴着她脖子的柔软触感,让她忍不住将脸也贴了上去。 “怎么给弄成红色了。” 太子从外间走入,瞧见如意时,微微一愣,看着她身上的大衣,脸上表情微妙,却又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实在是如意披着这一身大红毛皮大衣的模样有些好笑了。 “殿下……” 如意觉得自己是被嘲笑了,不过看着镜中的自己,她也觉得应该被笑,不由有些气恼,不等芍药帮忙,自己便要动手脱去这件外衣。 “你别动。” 如意的动作,把太子唬的一跳,连忙上去扶住如意开口道:“不喜欢就换下,我让人再给你做一件。” 说罢,让芍药上前帮着如意将皮草脱下。 “我这不是怕浪费好东西吗?”如意语气中带着几分没好气,由着太子扶着重新坐回了榻上。 “不就是一件貂裘,值得你这般。” 太子的话说的财大气粗,如意没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 最终,这件红的艳丽的貂裘大衣还是被如意束之高阁了,至少如今顶着个大肚子,她已经够富态了,实在没有脸再穿个这么富态的颜色富态的貂裘。 太子另从库房拿了皮草在过年前给如意赶制了一件淡紫色的貂裘,当然,太子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貂裘做成大红色的意思,是底下人见着太子拿了几匹红色缎子让做成衣服才会过度的揣测错太子的意思。 大年三十晚,大家都聚在正屋中守年,如意没熬过十二点,早早便抱着吃食在榻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大年初一,如意睡得早,醒的也早,太子还睡着时,她便睁开眼睛抱着肚子在**发呆。她发出的动静不大,却也把太子给吵醒了。 太子声音中带着睡意,含糊的将如意按在了怀中,询问:“怎么不多睡会儿?” “不想睡了。” 如意见太子还睡意朦胧的样子,有几分歉意,小声的说道。 太子睁开眼睛,看了看如意,见她的确是一副睡饱的样子,便松开手开口道:“那就起来梳洗吧!” 如意由着太子将她扶下床,然后从外间叫进了芍药打了水进来伺候梳洗。 太子被这么闹腾了一遭,也没了睡意,干脆自己起来穿了衣服,也让小太监伺候着梳洗了。 曹奶娘亲自领人端着热腾腾刚出锅的饺子送来,屋里的门刚刚打开,如意离得近,感受到外边的一阵冷意,又瞧着外边白茫茫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外边下雪了?” “陈夫人昨夜睡得早,下半夜的时候下起了雪,如今积了一层,因着大过年的也不想让底下人太忙和,就没让他们早起扫雪。陈夫人你今儿个就呆在屋里,外边路滑别出去了!”曹奶娘带着和气的笑脸,温声叮咛。 “嗯。” 如意点了点头,这么冷的天,她又是这么笨重的样子,她本来就不爱在外边逛,也就是太子非逼着她在外边走路运动。 “奶娘你这话可算是得了如意的心意,她可是求之不得呢!” 太子笑着捡起一个饺子放到了如意的碗中,又道,“昨晚你睡的早,没赶上吃饺子,现在吃个好兆头出来。” 晚饭那会儿,如意最先动的几筷子,净往饺子盆里伸,太子怕如意饺子吃饱了,别的不吃,就限制着没让如意吃两个,自然吃不到什么好兆头。等到饺子作为宵夜端上来,如意已经睡着了,自然也不会将她叫醒过来吃。 反正大早上的吃到好兆头,也是一样的。 如意结果芍药递给她的筷子,夹起太子夹到她碗中的那个饺子,放到嘴里咬了一口,除了白菜猪肉馅儿,还有红枣的味道。 她将剩下的半个放到了碗中,果然里边夹着一个红枣。 “陈夫人吃到了枣子。这可是再好不过的寓意了。”曹奶娘在边上瞧着,眼角边上的细纹笑的也挤了出来,“甜甜蜜蜜,早生贵子。” “多谢奶娘吉言了。” 虽然如意觉得这个夹了红枣的饺子味道有些怪,却还是笑着将她吃尽。 再往后边吃,如意倒是没有吃到什么好兆头,就是普普通通的饺子馅儿。 反倒是太子这边,吃出了一个小小的金元宝。 如意看着不过自己指甲盖大小的金元宝,瞧着倒是眼红,也不知道匠人是如何打造的,那么小小的一块金元宝竟能够打造的如此精致。 太子瞧见如意眼巴巴的样子,亲自拿了布擦净上边的油腻,然后放到了如意手中,笑道:“给你的过年红包。” 如意笑弯了眼,心满意足。 这头如意与太子用完了早餐,太子正扶着如意在屋里慢慢走动之时,邓先却突然走进了屋子,对太子禀告道:“殿下,皇上使人赐福字来了。” 太子闻言并无任何异样,仍然慢慢扶着如意走完一圈,然后扶到了榻上安顿如意坐下,方才开口道:“你在屋里歇着,我出去迎接。” 如意点了点头,看着太子边走边整理着衣冠慢慢走出了屋子。 如意在宫中待得时间并不短,知道过年的时候,皇上会有向下写福字,赐福的规矩。 但皇上每年写的并不多,除了赐给皇后以及后宫中受宠的几个妃子,便是亲近的几个大臣。当然像太子这般自己的儿子,皇上一般都会赏赐。 但今年太子还能够接到“福”字,却又有几分让人觉得奇怪微妙。太子被皇上圈禁,按理皇上是厌弃了太子的意思,当然不会赐福表示宠幸。 可是想到上回太子生日之时皇上使人送了礼物,过年又给太子赐福,这是父子要和好的征兆吗? 如意垂眸沉思,这又是不是皇上要解除太子圈禁的征兆。 若是出去了,这平静安逸的生活,如意真的舍不得。但是,她存着这个想法,是不是太自私了。太子是男人,而且是出身尊贵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没有野心,甘心一辈子这么被圈禁,或许一日两日,一年两年尚可忍受,久了,却是让他生不如死吧! 问题太复杂,如意想了一会儿,就觉得头疼伤神,干脆不再想,拿起了放在一边厨房刚送来的点心便开始吃了起来。 太子回来时,如意正好吃完两块,还与几分意犹未尽。 太子接过芍药递上的湿毛巾,握起如意的手,替她擦着手上沾的的点心末,笑着开口道:“这不是刚吃过早膳吗,怎么又吃上了?” “闲的无聊。” 如意说的是实话,她肚子里倒真没觉得饿,但也不觉得吃不下,纯粹是看着就想吃。 “瞧着你这肚子是越来越大了!” 太子笑着摸了一下如意的肚子,打趣了一句。 如意倒是没有回答,往太子身后张望了一下,没瞧见皇上赏赐的福字,有点可惜,不过想想这皇上赏赐的东西可是得供起来的,当然不可能跟普通的福字一样贴出来。 这么想着,如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鬼使神差的,嘴上便没了把门,将心里藏得话给问了出来:“殿下,我们是不是很快要出去了?” 太子倒是真不防如意会问这个,看了一眼如意,并没有回答。 如意也跟着沉默了,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几分失落难过的表情。 太子叹了一口气,坐到了如意边上,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开口道:“如意,别胡思乱想,不管将来如何,你始终都是特别的。” 如意的目光对视上太子认真的眼神,笑着点了点头。 如意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十分短见的人,很多的事情,也只会考虑的想着眼前,就像大年初一时候自己偶尔考虑到的一件长远的事情,但是不过一会儿,如意便仍于脑后了。 正月十五元宵节,也是如意的生日。 如意早已经把太子那晚与她的问话忘了个一干二净,她也没有做寿星的想法,早上起来简简单单吃过元宵后,便与往日一般坐在榻上与芍药聊聊天,偶尔吃点点心。而太子也与往日一般并无异常。 直到晚饭后,太子从亲自从柜中拿出了过年时给如意做的紫貂裘大衣给她披上时,如意才觉得有些奇怪。 “殿下这是……” 如意以为太子是要扶她到院子里走动走动,可是想想又觉得才在院子里走这么一会儿,衣服穿得厚实点便可了,根本用不着还要披上这貂裘。更何况,太子还让芍药过来替她将发髻什么的都收拾了。 端端正正,好似是要出门一样。 太子笑而不语,带着如意走到了屋外,如意彻底愣住了,院中停着一架马车。 “殿下,你是要送走如意吗?” 如意有些迟钝的转过头,开口问太子,她以为太子又是要把她送回宫里去。 “如意不想回宫里,殿下,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她有些急了,拉着太子的手,脸上露出哀求。 “你想哪去了,我带你出宫。” 太子笑着扶住了如意的腰,又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孤要送给你一样礼物。” 如意心猛地一颤,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太子。 难道太子是要带她出宫玩,体验平民生活,然后把这个当做是送给她的礼物。她脑子里不可避免的想起了上辈子看到的类似小说。脸上惊慌消退,取而代之的,却是甜蜜的笑容。 “外边站着冷,快点上马车吧!” 太子催促着,如意有些不好意思的咬了一下嘴唇,低头让人扶着上了马车。 坐入马车内,如意方才发现曹奶娘早已经坐在了里边笑着等她,马车里的空间很大,还放着炉子,只觉得暖洋洋的分外舒适。 如意占了空间最大的一块躺坐下后,太子也走了进来,坐在了她身边。 如意忍不住掀起了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只见芍药和邓先坐在了车外边车夫的位置,代替了车夫赶马。她的目光忍不住看向了太子,心中有着太多的疑问:明明是在圈禁,太子怎么可以带她出去,而且光明正大赶着一辆马车带这么多人出去? 但是,所有的疑问在看到太子带着微笑的脸时,却全部埋在了肚子里。 她不需要知道,她只需要信任太子便是。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如意心里还忍不住有些惴惴不安,院落外边站的那群禁军侍卫,可不是摆设,而且这一路出去,在太子还没被解除圈禁的情况下,被发现了,怎么办? 她紧张的咽着口水,想要掀开帘子看外边的情况,却又不敢。 不知道过了多久,如意只觉得耳边响了一阵热闹的人声,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吵闹。她看了一眼仍然老神在在安坐着的太子,又看了一眼曹奶娘,忍不住侧身掀开了车帘看去。 这是…… 如意透着车帘的小缝,看着外边的情景,完全惊呆了。 路边犹如长龙的小摊商贩,琳琅满目的各色灯笼,还有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行人。她在宫中就听可以出宫办事的小太监描述过的京城大街的摸样。 不,或许是更加的繁华热闹。 她的眼神贪婪的看着外边,激动的神色浮于脸上。 太子笑着替如意掀开了帘子,开口道:“这东街虽然往日里也热闹,不过今日元宵节,估计京里的人都出来看灯了。” “殿下,我们也下车去逛逛吧!” 这坐在马车上逛有什么意思,逛街可是得下了车才好逛的,如意一脸神往,这是她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出门逛街。 就算是她肚上揣着的这个已经近八个月的大球都不能够打消她的兴致。 “不行!” 不想,太子一句话浇灭了如意的兴致。 “殿下……”如意吃惊的哑口无言,眨着眼睛不解的看着太子。 “你现在都八个月身孕了,街上人这么多,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太子义正言辞拒绝,看着如意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如意却有种有口难辩的感觉。难道让她坐在马车上看灯火,这就是给她的生日礼物,还不如不给呢! 她心里有点来气,却又不敢发出来,只能够默默的坐在车内生闷气。 “这是为了你好,听话!”太子摸了摸如意的脑袋,开口又道:“若是真想来看,明年我陪你再来,现在先去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好不好?” 太子温声劝解,如意却有些愣住了。 难道带她出来玩不是给她的礼物,是她误解了? “殿下,你的礼物……” 如意张了张嘴想问,却又欲言又止,为自己方才的脑补而有些不好意思。 她的这副样子,却让太子误解了。太子似是无奈的笑了一下,冲着外边的邓先开口道:“车子停一下。” 邓先立刻勒住马,车子停了下来。 太子从车内躬着身子站了起来,对如意道:“你在车里等着。” 说罢,从车内走了下去,如意从窗内探头看去,只见太子走到了一处小摊贩前顿足了一会儿,然后手上拎着一个白兔灯笼朝着马车走来。 太子走上车后,将灯笼递给了如意,笑道:“这下可满意了!” 那神态,真与哄着小孩子无二般。 曹奶娘笑着看如意一脸窃喜的接过白兔灯笼左右端详,忍不住对太子笑道:“还真是个孩子。” 被说成是小孩子的如意这会儿也没辩解,脑子里把太子说的礼物早就忘记了,她觉得,这个灯笼就已经是很好的生日礼物了。 马车“哒哒哒”行了许久,从人声沸腾的街上一直行驶到了安静的小道上,又慢慢的行驶了好一段路子,终于停了下来。 曹奶娘下意识掀起了车帘,向外看去,神色中略带吃惊的朝着太子看去:“这是……京郊?” 曹奶娘本也是官家小姐,后嫁入的人家也一样显赫,京城里的土地寸土寸金,除非上边恩赐,不然就是官员家宅,也少占地广阔的,所以很多的官员都爱在京郊置地建屋宅,或是弄个庄子来多一份收成。 不管是曹奶娘的娘家还是夫家都不例外,所以此时瞧着这地儿,脑子里约莫有些印象。 太子笑着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出声解释。 邓先下车在停下的屋宅大门前敲了敲,很快便有人出来迎接,开了大门。 邓先又爬上了马车,赶着马,将车子赶了进去。 42第四十二章 马车一直朝着里边驶去,在内院角门前方才停了下来。 如意神色有些惘然的被太子抱下了马车。 马车后边是一个大大的园林景观式样的花园,虽然院中有掌灯,但远远瞧着还是黑漆漆的一片,如意只能够模糊的辨别出这个花园很大,有假山亭子,还有池塘,而她面前的则是一个四合院式样的院落,瞧着比他们在东巷口圈禁的那个住所还要大。 “殿下,我们不回去吗?” 如意的脑子有些糊里糊涂的,心里有着对未知的恐惧,直觉抓住了太子的手,开口问道。 “这里不好吗?” 太子没有回答如意的问题,只是问道,他清俊的脸庞在角门顶上悬挂的两盏昏黄的灯笼映照下,柔和的不可思议。 如意却并没有这份闲心欣赏,她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太子此时还在被圈禁,就算皇上下旨解除了对太子的圈禁,也应该是回宫,而不是呆在这个地方。 “殿下,我们私自出来会不会不好?”她小心提醒,又怕触到太子的痛楚。她不知道太子是怎么带她出来,或许太子非常的有能力,可是太子终究是太子,还不是皇上,若是让皇上发现了,恐怕惩罚就不再是圈禁了。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太子安抚的冲着如意笑了笑,扶过如意,走入大开的角门:“这处便是我送你的礼物,往后,你就在这里待到生完孩子。” “在这里生产?” 如意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而她走入这个角门后,便瞧见在里边的小院落里站了数十位身穿一致服侍的下人冲着他们行礼。领头四人都是有了些年纪的婆子。 “这四人都是有经验的接生婆,孩子的奶娘我也让人相看好了,只要你一生完孩子便带进来。”太子轻描淡写的介绍了一句,又道:“其余人,都是放在你这院子里伺候你的。” “殿下……” 如意有些感动,她虽然怀了孩子,即使也临近生产,但是却根本没有考虑的这么远。 “屋外边冷,赶紧进屋吧!” 太子被如意这副感动的样子瞧着,脸上倒是有几分不自在,只是转开了话题,扶着如意走进了屋里。 这边的屋子,自然比他们在东巷口住的正屋还要大上许多,摆设也精致华丽了许多。屋里似乎弄了地龙,没有生炉子,依然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芍药伺候如意脱了外衣,又将她扶到了榻上。 还未等她坐定,马上便有机灵的丫鬟捧着一碗热汤上来,丫鬟也不争着露脸,将那碗热汤递给了芍药,又由着芍药将热汤递给如意。 如意还未看,只是稍稍一闻,便闻出了这是她最近几乎当茶喝的骨头汤。先时她脸上长斑脚上抽筋,老大夫听了症状,便说让她多喝骨头汤。 如意大抵知道,这是为了给她补钙,若是她上辈子,就该吃孕妇钙片,现在她也只好忍着恶心每天把这骨头汤当水喝了。 太子也由着邓先伺候脱下外衣后,坐到了如意的边上,对邓先道:“去把大夫请过来。” 邓先躬身退后,而如意闻言却是有些惊喜:“殿下,你把老大夫也带来了?” 太子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道:“方才来时乘了这么久的马车,让老大夫帮你看一下。” 正说着,另一头老大夫熟悉的身影背着药箱走了进来。 老大夫替如意诊了近乎小半年的脉,也与如意有了几分熟识,恭敬的行完礼后,还冲如意笑了笑。 如意乖巧的伸手给了老大夫。 老大夫诊了一下脉后,收了东西,对太子道:“夫人身体没事。” 说完这话,老大夫倒是有些犹豫,又说了一句:“夫人的身体康健,肚中的孩子也健康,只是……” “只是什么?” 见老大夫犹豫,太子可没有那份好耐性让他吊着胃口,直接出声问道。 “只是,夫人年岁小,身体发育也不成熟,孩子被补得个头偏大,生产时恐怕有所艰难。” 老大夫的话说的含蓄,但是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出了他的意思,如意生产的时候,可能会难产。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女人生孩子,相当于一脚踏入鬼门关,就是大夫判断说没有任何问题的身体,生产的时候,也很可能一尸两命。更何况如今还被老大夫如此判断的如意。 如意的脸色瞬间变煞白了。 而太子的脸色也并不好看,他看着老大夫,语气严厉:“先时你怎么没有提出来?” 老大夫被太子一质问,腿脚一软跪倒在了地上,忍不住抹了一把冷汗,这事儿倒也不能够怪他,可他也有一些责任。先时孩子在肚里还小,他当然是希望如意这个母体能够多进补,好让孩子发育完全,如今孩子已经快八个月了,他才意识到似乎有些补过头了。 想了想,老大夫小心翼翼的回道:“是老夫发现的太迟,不过只要陈夫人平日里多多走动,合理饮食,还有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完全来得及。” 太子只是拿眼瞧着老大夫,并不发话。屋子里静静的,老大夫只觉得背上都被吓出了一层冷汗,唯恐太子下一句话便是将他拉出去处置了。 “殿下,也是如意平时过于怠懒,明日起,如意会多多走动的。” 如意瞧着老大夫一把年纪跪在地上,也是有些不忍,她觉得这事儿也怪不到他身上,在现代的时候,很多孕妇也有她这样的问题,也都是到孩子七八个月的时候才发现,只是,现代医疗比较发达,孕妇有这样的问题,医生也不会强制要求孕妇如何,毕竟除了顺产以外,还有大部分人更愿意选择的破腹产这一手段存在。 “老大夫,接下来要麻烦你替我安排平日的作息。” 如意伸手拉了拉太子的袖子,示意他说话。 太子的脸色终于松动,看着老大夫吩咐道:“孤不想在听到有什么意外,你自己明白。” 老大夫心中松了一口气,腿脚颤抖着冲太子和如意行了一个礼,在身后小药童的搀扶下,才站了起来。 如意目送老大夫离去,心里却没有平静下来,她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沉默了。 她的脑子里不可避免的想起了曾经看到过的电视剧,电视剧里的孕妇难产的时候,接生的人都会问,保大人还是保孩子,而那些孕妇无一例外,都选择保孩子,牺牲自己。万一她遇上了这样的难题……她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会如何选择,至少此时的她,真的无法肯定自己会说出牺牲自己保护孩子这句话。 她很贪心,很想顺顺利利的生下孩子,孩子和她都能够安全。她很爱这个孩子,可是她也不想死。 太子叹了一口气,看着脸色依然苍白的如意,一手扶过她的腰,另一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开口道:“不要担心,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 如意勉强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天晚上,如意睡的并不安稳,她感觉自己做了很多的梦,睡梦里浮现了很多光怪6离的场景。等到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上出了一身的汗。 她睁开眼睛,神色之间还有几分茫然,太子已经梳洗好了,瞧见她醒来,又坐回了**,摸了摸她额头上的浮出的冷汗,出声招呼芍药带人伺候如意去洗澡。 如意呆呆的看了一眼太子,由着人摆布,从**艰难的爬了起来。 现在住的院落比在东巷口住的要大上很多,屋子的隔间另设了净房,如意由着芍药伺候着梳洗完回来后,却发现太子已经不在屋里了。 她到没有什么奇怪,只是由着芍药替她用干布绞干沾湿的头发。 正弄着,曹奶娘领着一帮人拿着早餐送了进来,瞧着芍药替如意在弄头发,她也走了过来,另拿了一块干布,动作轻柔的替如意擦起了头发。 “曹姑姑……” 如意叫了一声,也没有阻止。 “陈夫人的样子像是昨晚歇的不好。”曹奶娘打量着如意的脸色,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轻声说道。 “可能是换了地方吧!” 提到这事儿,如意脸上勉强笑了笑,她有些说不出口是因为恐惧生孩子才会如此。 曹奶娘笑了笑,没有揭穿如意的谎言,只是温声道:“换了个地方,是不容易入眠,但是只要放宽了心,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陈夫人你现在可是怀着孩子,更要好好休息。” 如意听出了对方话中的安慰意思,微扯嘴角,笑了笑。 头发刚刚擦干,还未绾起,太子从屋外走了进来,瞧着如意这头还未收拾好,却是笑着阻止了曹奶娘她们替如意绾发的意思,开口道:“拿绳束起便好,等用完早膳出去时再绾。” 曹奶娘闻言也笑了笑,挑了一根蓝色绸带,将方才梳顺的头发扎了起来。 如意坐到餐桌前,瞧着桌上菜色丰富了许多,却又清淡了许多的膳食,心中明白恐怕昨日老大夫的话早已经落实下去了。 先时桌上的膳食由曹奶娘负责照看,曹奶娘一直觉得如意身体太过于瘦弱,怕孩子发育不好,大鱼大肉每餐必不可少,都是一些高蛋白的东西。如意又十分好养,基本上给什么吃什么。 “吃完早膳,我陪你逛一逛这地方。” 太子笑着将一碗刚刚盛好的粥放到了如意面前,开口道。 如意点了点头。 等到太子陪着如意走出了这内院到外边的庭院里逛时,方才发现这地有多大。昨晚她黑漆漆的也没瞧见什么,如今走在这庭院中,假山流水,园林树木,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公园。 如意才走了一半不到,腿脚便酸软的不行。 若是在往日里,如意这会儿恐怕是撒娇耍赖,这会儿早就催着太子回去了,可是她想到昨日老大夫的话,硬是咬牙没有叫苦。 反倒是太子瞅着如意的确累的直喘气的模样,开口先叫了停:“这多走动,也不好一下子太过了,先去亭子里歇会儿,等不累了再走。” 如意也是强弩之弓,闻言连忙点了点头。 亭子坐落在院中的水池边,此时正是天冷的时候,实在不是好去处。但太子这头吩咐下去了,另一头早有下人马上机灵的放下了亭中两边的帘子,又升起了炉子,等到如意走到时,里边已经是暖烘烘的。 芍药将带出来的软垫放在了椅子上,然后扶着如意坐了下来,如意坐的位置最靠近炉子,手上的小手炉也嫌累,放到了桌上。 亭中一小处帘子并未放下,用来透气,如意透过那处,瞧见前方是一处并不逊色于她现在住的内院的屋落,转头对太子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太子顺着如意指的方向看去,没有隐瞒,却也没有细讲:“那边是外院,我平日里就在那里办事。” 如意点了点头,她本就是随口问的,倒也没有想要知道详细的意思,也就没有再细问了。 等到之后的日子里,如意才知道,那处可以说是太子平日里呆的最长时间的地方。 有的时候忙起来,甚至连饭都没时间陪着如意用。 如意倒是没有在意,她现在每日里只忙着走动锻炼,偶尔间,在庭院里逛的时候,走到了靠近外院的地方,如意常能看到不少人来来往往。她也都没有起什么好奇心问太子。 如意原先的预产期大概是在二月底,三月初。 只是,二月初的一次诊脉,老大夫皱着眉头诊完后,表示可能是因为近段时间的锻炼,孩子会提早出来。 不过,这也算是好消息,本来就担心母体瘦小,孩子个头过大到时候难产,现在孩子发育成熟了,提早出来倒是好事。若是真足月出来,恐怕孩子的个头会更大。 得了老大夫的诊断,到没有让院子里有所慌乱,准备工作早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只等着如意发作。 如意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老大夫的诊断,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怀孕的日子真的是越来越难受了,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她平时休息都休息不好,不管是侧身还是平躺着睡觉,都觉得累得慌,躺卧着倒是舒服,可是这么睡觉,也不是个事儿。 而且,难产的恐惧一直没有在心头消去,这么一直吊着,也让她难受的不行。 老大夫现在给如意估算的预产期是二月中旬过后,大概下旬。 不过,如意却是在二月中旬的时候开始有了动静。 那天晚上,除了守夜的人,基本上都进入了熟睡的状态。如意也睡的很沉,但是却不安稳,感觉肚子一阵又一阵的痛着,下沉的厉害。 她无意识的呻/吟着,却还是没有醒过来。 还是睡在边上的太子听到了动静,看到皱着眉头抱着肚子在呻/吟的如意,方才感觉到不对劲。 他连忙叫醒了如意,又让外边守夜的人去唤了大夫过来。 如意睁开眼睛后,倒没觉得肚子疼的很厉害,但是疼的滋味却是有的,她正想开口安慰太子别急,却感觉□突然一阵湿意,紧随而来,便是开始慢慢有些加剧的阵痛 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落了下去,倒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是不是疼的厉害?” 太子看着如意的表情,也有些慌了,正要上去看如意的情况时,如意却抓住了太子的手,开口道:“殿下,我羊水破了。” 她这话,说的冷静,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慌乱。 “羊水破了!” 太子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如意这是要生了。 “快点请接生婆过来。” 太子此时也有些慌乱了,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紧张,冲着外边喊着。 如意想要撑起笑容,却发现十分勉强,她不知道别人生孩子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但是她现在真的疼的说不出话了。 方才还觉得这疼是一阵又一阵的,现在她就觉得她一直在疼,根本分不清什么时候疼,不疼了,她脑子里又慌又怕,只有一个想法,她该不会是要疼的死过去了吧! 门口熙熙攘攘的走进了一堆的人,老大夫被通知的最早,所以来的也最快,只瞧了一眼如意的情况,便知道她这是要生了。 这生孩子,还真不是他的事情,而且他也是要跟着避开的。便识相的把位置让给了后边来的几个接生婆。 曹奶娘也赶了过来,听说如意要生了,又见太子还在床边抓着如意的手,连忙拉起太子的手,开口道:“殿下,陈夫人要生了,你到外边避一避。” 女人生孩子的时候,男人是不该在产房中的。 太子此时也有几分愣愣的,听了曹奶娘的话,下意识站起了身。 如意的手还紧紧抓着太子,曹奶娘见了,还以为如意是不肯放太子走,就上前劝道:“陈夫人,殿下就在外间守着你。” 如意艰难的点了点头,用力吸了几口气,强忍着痛楚,对太子道:“殿下,若是……若是我难产了,你要保孩子。” 她说完这话,手下意识松开了。 太子却下意识抓紧了如意,看着如意,他有些艰涩的说不出话来,最终,只是垂下眼睑,轻声却又坚定道:“你和孩子……都要好好的。” 43第四十三章 如意心中不知怎么的,一阵酸涩,她眨了眨眼睛,强忍住泪水。 心里突然有许多的话想要对太子说,可是,千言万语,此时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殿下……” 如意张了张嘴巴,目光落在了两人交握着的手上。 “等你生完和我说,好吗?” 太子的手如同往日一般,轻轻的将她被汗水打湿了黏在额上的发丝抚到了脑后,神色温柔。 如意强忍着哽咽,吸了一下鼻子,出声道:“殿下,我怕……”我怕以后没机会了。 她并不想说这样的丧气话,但是她真的很怕自己挨不过去。 “别怕。” 太子强忍着心中翻涌的情绪,脸上仍然带着温柔的表情,对如意轻声道:“你和孩子,都会平平安安的。” 他猛地站起了身,松开了如意的手,背过了身体,冲着屋内伺候的人吩咐道:“好好伺候陈夫人,若是出了事,你们也别见孤了!” 说完这话,太子脚步凌乱的走出了这间屋子。 太子几乎是以跑的速度走到了外边的会客厅,他站在中间,脸上表情还有些发愣。 方才,他竟然在害怕,害怕的不敢面对。 太子的手不由自主的抚上了自己的胸口,只觉得心里在隐隐作疼,看着如意如此痛苦的模样,他竟然会舍不得。 甚至怕面对如意受苦的场面,而跑了出来。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有几份恐惧。 如意…… 太子知道,她对于他而言,是特殊的。是他今生的变数,也是他真的想要好好对待的女人,哪怕他不觉得自己会爱上她。至少,如意是最适合她的女人,也是机缘巧合下,他想要选择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女人。 她背景卑微,哪怕生了孩子,哪怕他给了她荣宠把她捧上高位,她依然得深深的依附着他,因为她的一切都是他给的。而她,照顾他度过时疫,陪着他圈禁,甚至在他放任自流下,怀了他的子嗣。 他们之间不算利用,却是最合适的。 可是,就在方才,他才发现,除了合适,他对她也付出了感情。 是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日积月累的相处,落难时候的守候,他能不动感情吗? 太子身体僵硬的站在原地,来往的下人匆匆忙忙,从他身侧经过,慌忙的行礼,小心翼翼的端茶,都没让他回过神来,直到他听到屋内一阵尖叫之时,他的心尖颤了一下,他听出,这是如意的声音。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的身子已经冲到了屋门口。 曹奶娘被太子的举动吓了一跳,下一刻,却是把太子拦在了门口。 “殿下,产房污秽,您别进来,说罢却是要合上门。 “奶娘,如意她……” 太子语气担忧的询问,如意在里屋,太子只能够模模糊糊看到似乎有人扶着她下床。 “陈夫人现在刚阵痛起来,等生下来还要好久,现在先扶她起来走一走,好让孩子滑下来。” “要多久才能生完?” 太子声音略带沙哑,双拳紧紧握着两侧。 “陈夫人这是头胎,不会太快的,殿下在外边等着吧!” 说完这话,曹奶娘却是关了房门。 太子在门口呆呆站了好久,最终,方才在他人的劝说下重新走回了外边等着。 曹奶娘回到屋里的时候,如意已经被两个接生婆扶着下了床,开始在屋里走着。 她现在已经疼得有些麻木了,身体只觉得完全没了力气,这种感觉,让她想哭都哭不出来。 走了两个小圈后,如意实在有些受不了了,她带着泣声喊着:“我不走了,我疼得没力气了。” “夫人,再走几步,现在还不算疼呢,等你真生的时候,才是疼。”其中一名接生婆听了如意的话,没有丝毫心软,依然架着如意走。 这话听着倒像是在劝说,可是如意却一点都不觉得,她已经觉得自己够疼了,结果人家和她说,根本不算疼。 但是这会儿,她只能够喘着粗气,由着她们摆布。 好不容易走够了,如意终于被扶到了**,她也感觉肚子不是那么疼的时候,曹奶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到她面条。 如意有些无力的摇了摇头,她现在疼的厉害,根本没有胃口吃东西。她也不想说话,就想这么躺着。 但是曹奶娘却硬是让人扶起了她,亲自夹了一筷子面,送到她嘴边。 “曹姑姑,我不想吃。” 如意真的很想哭出来,让她安安静静生孩子不可以吗,又要她下床走,又要她吃东西。 “怎么可以不吃,你这情况,起码还得好几个时辰才能开始生,到时候没了力气,还怎么生。” 说罢,却是固执的夹起了面上的荷包蛋,送到了如意的嘴边。 如意心中止不住的委屈,但是想到孩子,又不敢不吃,她几乎是哭着将这一大碗放了两个荷包蛋的鸡汤面给吃进肚子里。 天已蒙蒙擦亮,新升的日出光芒透进了屋子,燃了大半夜的灯烛台上滴满了烛泪,太子的身子僵硬着坐在椅子上,茶盏被换了一次又一次,屋里始终没有一点动静透出来。 邓先轻声小步走到了太子边上,开口道:“殿下,奴才让人上早膳。” 太子无意识的点了点头,目光仍然看向屋子那头。 邓先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小步退了下去,让人将一早准备好的膳食摆在了厅内的桌子上。 膳食摆好,太子似乎是没看见,邓先又叹了一口气,却不敢再上去提醒太子。 这时,房门突然打开,曹奶娘从屋里走了出来。 太子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似乎是因为坐了太久没有变换姿势,脚步略微有些踉跄,不过太子也顾不得了,只是走到了曹奶娘面前,开口道:“如意怎么样了?” “现在不疼睡下了!” 曹奶娘被折腾了一夜,此时模样有些狼狈,脸上也带着浓浓的倦容,但是见太子这副样子,只当太子是第一次做父亲,不由安慰道:“你也别担心了,刚才接生婆看过了,陈夫人胎位正,应该不难生的。” 说完这话,曹奶娘瞧了瞧摆在桌上原封未动的早膳,对太子道:“殿下用完早膳,有什么事情去处理便好,等到这边要生了,奴婢会让人通知殿下的。” 曹奶娘说的云清风淡,但是太子却是傻了眼。 如意竟然睡下了,明明刚才疼的还厉害。 “陈夫人这是生头胎没经验,有点疼就紧张,所以才会觉得疼的受不了。” 曹奶娘对太子小声的解释道,而另一头,在屋外刚刚听了下边人禀告的邓先走到了太子身边,对着太子道:“殿下,都在外院等着了,您……” “殿下有事就去吧!”曹奶娘见此,出声道。 虽然这女人生孩子是辛苦,有丈夫陪着是好,但是这会儿,陈夫人这不是还没有真正要生吗,而且就是要生了,太子有要事,难道还能够扔下那些事情,来陪着女人生孩子。 太子点了点头,简单的用了几口早膳,便来到了外院,只是,太子人虽然出去了,但几乎所有的人,都感觉到太子的心不在焉。 这头方才说了没几句,突然门口嘈嘈杂杂跑来一个下人,对着邓先道:“邓公公,夫人开始生了。” 邓先还未犹豫着是否进去通报,太子便匆忙从屋里走了出来,对邓先问道:“是不是要生了?” “是。” 邓先话音刚落,他跟前已经没了人影。 如意其实才刚刚合了一会儿眼,先时在接生婆和曹奶娘的指导下,她慢慢调控了情绪,也觉得其实并不是特别的疼,而且痛着痛着有些麻木了,她吃完东西后,就听了话乖乖休息,可是,还未入睡多久,她觉得肚子的抽痛越来越厉害,而且一阵比一阵疼,痛的她几乎是没有办法呼吸了。 这个时候,她才终于知道自己先前有多么的大惊小怪,先前的痛和现在的痛比起来,简直就是大巫见小巫。 而且这种感觉是越来越疼,疼的她几乎头皮都开始发麻了。 她想要哭,都哭不出来。 守在边上的接生婆十分有经验,立刻便知道如意这是要生了。 下边的人开始有条不紊的忙了起来,只有如意和守着她的芍药,两个人一个痛的没办法思考,一个慌得不行。 曹奶娘赶回来的时候,如意的宫口已经开了,可以准备生了。 如意紧紧的咬着接生婆给的塞在嘴里的布条,压抑的痛哭着。 虽然先前曹奶娘也生过孩子,也安慰太子时候说的沉着冷静,但此时见到如意这副样子,也有些慌了,她也是完全插不上手,只能够站在床边一边安慰一边鼓劲:“别怕,别怕。” 如意觉得上辈子出车祸时候,都没有这么疼过,她无法形容这种几乎是要把她生生痛死的感觉。她就像一只被抛在岸上的鱼一样,张着嘴巴,一开一合,喘着气呼吸。 从早上到了下午,她都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她觉得身体的力气都要用光,在她连不想生这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时候,身体的疼痛突然消失了。 她也脱力的晕了过去。 “生了,是个男孩!” 接生婆眉开笑颜的清理完孩子的身体,用襁褓包住,冲着站在一边几乎是软了腿脚的曹奶娘笑道。 44第四十四章 曹奶娘心神一晃,猛地,心里爆发出了狂喜。 “男孩?” 她带着几分不真实的感觉,出声确认。 “是!是个男娃!” 接生婆将用襁褓包好的孩子放到了曹奶娘的手中,曹奶娘感受着手里的一团温热,低头看去,孩子红通通皱巴巴的,瞧着并不好看,但是曹奶娘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孩子。 她的嘴里不住的呢喃着:“小皇孙……小皇孙!殿下有儿子了!” “曹姑姑,是不是先给太子看看。” 芍药确认了如意没事儿,站起来转头就看到曹奶娘手脚僵硬的抱着孩子,站在原地发呆,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句。 “对,是该通知殿下。” 曹奶娘当初被选为太子的奶娘,自然带孩子是有一套的,先时是太过于激动,现在回过神来了,她下意识将孩子调整了一个舒服的抱姿,然后抱着孩子走到了外间。 整个屋子是连同着的,底下接着地龙,屋子里都是暖洋洋的,倒也不怕将孩子抱到外屋会受凉。 太子早在孩子第一声啼哭声中,便惊的站了起来,站在了房门口等着,曹奶娘抱着孩子刚一出门,迎面就看到了太子。 曹奶娘脸上扬着分外喜气高兴的笑容,对太子道:“殿下,是小皇孙!” 太子神色有些木楞,目光只呆呆的看着曹奶娘手中抱着的孩子。 曹奶娘以为太子是没听清楚,连忙又重复了一遍:“殿下,是儿子。” 说罢,将孩子往太子面前又送了送。 太子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接过孩子,只是,在下一刻,手却有些僵硬的想要伸回来。但是曹奶娘却将手中的孩子往太子的手中一送,放到了他的手上。 太子的手脚瞬间就僵硬住了,感受着手上这一团暖绵绵的不成样子的东西,他用力也不是,不用力也不是。 孩子被抱的十分不舒服,挣扎的动了一□子,却是手脚无力,只能够闭着眼睛弱弱的哭了起来,声音很小很细,就跟小羊羔子在叫唤一般。 曹奶娘眼见此时已经排在自己心中第一位的小皇孙哭泣了,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太子,想要接过孩子,却见太子下意识不肯放手,只好帮着太子调整抱孩子的手势。 “殿下一手要托着小皇孙的身子,还有一只手得托着他的脑袋。” 曹奶娘一边教导,一边心中暗暗想着:只怕殿下这个做父亲是欣喜坏了。 太子抱孩子的姿势终于调整好了,孩子终于不再哭了。太子只是打量着这个红通通看起来就跟小老头似得儿子,脸上依然面无表情着。又听着曹奶娘在边上轻声赞道:“殿下瞧小皇孙长得多好,眼儿大大,皮肤嫩嫩,和殿下长得真像!” 太子闻言脸上表情有些无奈,他看着抱在自己怀中的这个小人,皮肤红通通又皱巴巴,两只眼睛还未睁开,紧紧闭着,还只是两条缝,鼻子又扁扁,小嘴倒是可爱,总是一吸一努,但额上脏兮兮的胎发,足以破坏这份可爱,总的而言,除了两只小的可怜的小手紧紧的攥着的姿态让他心下微微动容,但也绝对不可能承认这孩子长得像他。 他记得刚出生的孩子,似乎并不是这副样子的,虽然可能有些黑黑瘦瘦,但也不该这么皱巴巴又红通通的跟个猴子似得,他又觉得有点像小老头。 太子憋了憋,面对奶娘络绎不绝的赞叹,都觉得替自己的儿子感到心虚。最终,他委婉的开口提了一句:“奶娘不觉得,这孩子……长得有些丑。” 曹奶娘用看不懂事孩子的那种目光,瞧了一眼太子,伸手抢过了孩子,温柔的抱到怀中,那副姿态显然是不赞同太子的话。 太子有些哭笑不得,尴尬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对曹奶娘道:“奶娘,如意怎么样了?” 虽然知道屋里没有传出别的消息,就是表明如意此时相安无事,但是太子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一句,毕竟先时如意表现的那般痛苦。 他一开始站在房门口,其实并非急着看孩子,而是想看屋里边的状况,只是当奶娘将孩子塞入他的手中时,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了。 “陈夫人只是脱力昏睡过去,没事。” 曹奶娘随口回答道。 却见太子似乎是要往屋里去,连忙拦住阻止道:“屋里现在还没收拾好,殿下迟点再进去吧!” 太子殿下闻言止住了脚步,都已经等了这一会儿,他觉得,再等会儿也无妨。 曹奶娘表情有些无奈的看着太子跟个木桩子一样站在房门口,心里有些无语。只好自己亲自叫过了邓先,吩咐他到支银子分赏底下人,特别是四个接生婆必须得封个大大的红包,然后拿了弓箭挂在门口。 如意这一觉,睡的分外香,也分外的长。 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原本黏糊糊的身体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肚里却是饥肠辘辘的。 她恍然记得自己不久前刚刚吃了一大碗的面条与两个荷包蛋,怎么会肚子饿呢!她伸手摸向自己的肚子,却发现手僵硬的不成样子,就像是刚跑完八百米一样,全身都酸疼的在□□中,她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肚子上,却发现自己的肚子扁了下去,肚子上还用布条一圈一圈的缠着。 “夫人,您醒了!” 芍药听到了**的动静,看去时,正好瞧着如意睁开了眼睛,不觉惊喜的大叫着。 “芍药。” 如意出声叫唤,却又发现自己的嗓子干的不行,也沙哑的不行。 “夫人,来喝点水。” 芍药连忙倒了一早备好的放温了水,扶着如意喝了。 如意只觉得嘴里苦苦的,却又干渴的难受,不禁大口大口的将杯中的水喝完了。 “夫人,还要吗?”芍药问了一句。 如意却摇了摇头,开口问道:“孩子呢?” 她记忆回笼,记得孩子已经生了下来。 “奶娘抱着喂奶呢,夫人想看,奴婢去抱过来。” 如意点了点头,心里仿佛有什么抓着一样,迫不及待的想看这个让她受了大苦生下的孩子。 “奴婢这就去。”芍药正要走去,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道:“夫人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奴婢顺便让厨房送膳食过来。” 如意眨了眨眼睛,一时之间有些迷惘,她睡了一天一夜了?她还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会会儿呢! 芍药那边孩子还没有被抱上来,厨房里一直都备着的膳食已经先送上来了。 如意由着几名侍女扶着坐在了**,然后开始吃起了那些清淡却有营养的食物。 刚刚吃了几口,太子从屋外走了进来。 如意放下勺子,抬头看向了太子,却突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反倒是太子面上带着微笑,让边上围着的侍女退下后,拿起了如意正在吃的那碗粥,舀起一勺,喂到了如意嘴边。 “殿下……”如意有些动容。 却听太子语气温柔道:“辛苦你了。” 如意摇了摇头,心里越发触动。在这个时代,女人生孩子算是本职,根本谈不上什么辛苦,就是在现代,也有很多人不觉得生孩子算是受罪。 太子能够对她这么说,已经是很体贴了。 “孩子长得很好,皮肤嫩嫩的,眼睛大大的……” 太子一边喂着如意,一边对着如意描述着。 如意听着心中简直要化成了一滩柔水,有种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自己孩子的冲动。脑子里不可避免的勾勒着前世在网上看见过的那些可爱的小婴儿的影像,白嫩嫩就跟糯米团子一样,眼睛水灵灵大大的就跟黑葡萄似得…… 太子描述的太好,如意想象的太美,以至于芍药这边带着奶娘上来的时候,如意看到奶娘怀中抱着那个红通通的就跟小老头一样皱巴巴的孩子时,一时之间,愣住了。 完全接受不了! “怎么会这么丑!” 如意不知不觉,把自己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太子闻言脸上有些尴尬,却是亲自从奶娘那头将孩子抱过。太子学东西快,如今抱孩子的手势已经非常熟练了。 “怎么会丑,你看我们的孩子多好看。” 太子瞧着依然是一脸皱巴巴红皮的孩子,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心虚,这会儿孩子已经睁开了眼睛,虽然眼皮肿肿的,也比太子一天前看到的一条缝还皱巴巴的红皮要好看很多了。 如意仔细打量了一眼太子抱着放到她身边的孩子,又带着几分怀疑的看了一眼太子,她的审美观没问题吧! 太子被如意这么一瞧,也有些不自在了,先前他也是对着曹奶娘吐槽过孩子丑的。 “阿满长长就会好看的。” 太子轻声道,看向如意与孩子的目光中,有着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柔和。 “阿满?”如意却被太子的称呼吸引了目光。 “对,我替孩子想的小名,小名就叫阿满,大名就叫赵霁。” “霁日光风?” 如意不确定的问了一下。太子点了点头。 “阿满……赵霁……”如意嘴里念叨着,觉得这两个名都挺好的,寓意好,也好念。 她倒是没有孩子是她生的,名字要让她来取的想法,只觉得只要名字好听就行了。 “小阿满!小阿满!” 如意将自己的手指放入孩子的小手中,由着他紧紧攥着,感受着孩子柔软的小手紧紧牵着她的手,她心中柔软的不可思议。 就是孩子丑丑的摸样,她也觉得越看越好看。 “殿下,我们的孩子真可爱。” “可爱?”太子愣了一下,但是目光看到互动着的母子时,也跟着笑了:“是可人爱怜!” 刚出生的孩子,十分嗜睡,方才喝奶已经花去了他大半的力气,这会儿彩衣娱亲的陪着爹娘互动了一下,阿满便合上了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如意小心翼翼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指,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孩子皱巴巴的小额头,奶娘上来抱着孩子下去休息的时候,如意还是舍不得的拿眼瞧着,目送着孩子消失在自己的目光里。 等到孩子走了,如意这头将注意力分到了太子身上,却是一开口,让太子有些无奈了:“殿下,能不能把小阿满的小床挪到屋子里来。” 这生了孩子的母亲,满心满眼里,全是孩子。 太子一向好说话,对如意表现的也十分注重规矩,但是这会儿却是反对了:“如意,这不合规矩。” 如意心中遗憾极了,却也只是遗憾,没有多说。心里暗暗想着,大不了,以后多让奶娘抱阿满到屋里来,等她坐完月子,也可以常去阿满的屋子里。 如意心里头暗暗想着,却将情绪流露表面,太子一瞧便知道如意心里在打的主意,他也只是笑笑,却没有多说,只是坐到了如意的床边,握住了如意放在被子外边的手,垂着眼睑开口道:“如意,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好好养身体。” 如意有些茫然的被拉回了注意力,并不了解太子的意思。 却听太子道:“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如果回来,大概等你坐完月子,我便来接你。如果没回来,邓先会带着你和孩子去别的地方。” “殿下!” 太子描述的轻描淡写,如意的心头却是猛地一跳。她目光紧紧的盯着太子平淡的脸色,心中却起了惊涛骇浪。 心里隐隐的猜测,呼之欲出。 “如意,好好照顾自己,也照顾好孩子。” 太子没有理会如意这种惊恐的交换,只是继续慢慢的说着。 如意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握住了太子的手,开口道:“殿下,一定要去吗?咱们平平安安的过日子不好吗?” 如意知道太子不会答应她的请求,但是她还是祈求的问着。 太子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看着如意笑道:“你知道,不可能的。” 如意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知道太子现在是不进则退。 “如意,这辈子,我将我的后背、我的底牌都告诉了你,你……”太子知道如意是不同的,到了嘴边的话,却又发现似乎没有那个必要。 如意却苦笑着,似乎做了决定:“殿下,你答应我,就算……就算成不了,也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我和阿满不可以没有你。” 太子只笑了笑没有回答,如意这个想法,显然是痴心妄想了,倘若不成,他也不可能再回来。 如意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着,开口道:“殿下,就算以后……我也会好好照顾阿满,让他健康长大的。”只当是为了你,留一条血脉。 45第四十五章 三月十二日,原本是一个很寻常的日子。 但自皇帝登位后,便成了一个特殊的日子。因为这日是皇上的诞辰,也就是万寿节。 万寿节也是这个国家所有百姓的节日,在这一日,皇上会在平日里与百官处理政事的朝阳殿接受王公百官的朝贺、接受百官们敬献的礼物。而在各地的官员,则会面朝京城方向叩拜。到了晚上,皇帝皇后会在宫中设宴,所有在一定品级的王公大臣都会偕同家眷进宫为皇帝祝寿。即是家宴、也是国宴。 而在这一日,京城各处,会布置的绚丽多彩,大街小巷载歌载舞,热闹庆祝着这个非同一般的节日。 当今皇上今年已有五十有三,在这个时代,称得上高寿。而皇上对自己的身体很有信心,虽然已有不少因为年岁增加而出现的问题不断涌现在他身上,但是他觉得,自己还能够清醒的在这个位置上起码坐上十年。 为了健健康康的继续享受着这份人间富贵,他常与太医探讨各种养身之道,甚至还常举办各种狩猎活动显示自己仍然年富力壮。 这位皇帝是赵家第六任皇帝,虽然没有什么过人的功绩,但不妨碍他为百姓提供了一个安逸的生活。 所以,万寿节,百姓还是心甘情愿为他庆祝,而他,也愿意过这个象征着美好寓意的节日。 万寿节这一日清晨,皇上在椒房宫正殿的**睁开了眼睛。 皇后早已经起床梳洗打扮妥当,又替皇上打点好了衣物,只等皇上睁开眼睛了。 皇上由着皇后亲自为他穿衣梳洗,他的目光掠过皇后那张保养得当,妆容精细的脸庞时,心里浮现的却是瑾妃年轻娇嫩的红润脸蛋。 到底是不年轻了,就算保养的再好,也没有了年轻女子的那份娇嫩气息。 皇帝心中暗暗想着,面上却是端正的瞧着镜中穿了龙袍气势凌人的自己,温声对着自己前后忙和的皇后开口道:“皇后辛苦了,朕还是觉得皇后伺候得最合朕的心意。” 皇后掩嘴而笑,神态中带着不符合她年纪的娇羞,只是,心中如何想着,却是自个儿清楚。 自皇后步入中年后,即使她成日精心保养着自己,觉得岁月仿佛在脸上停住了脚步,皇上也不爱来她的椒房宫了。除了初一十五重大节日歇在她宫里的面子情,更多的时候,皇上却爱歇在年轻妃嫔的宫中。 而且上一届进宫的年轻女子,皇上不仅宠爱,还不吝啬位份。升的最快的瑾妃,虽然未曾迈入一品妃嫔之列,却也是从二品妃子了。那只是个四品官员家里的嫡女罢了!她进宫才多久,两年的光阴都未到,又没有生育子嗣。 后宫多少的老人,熬了十几二十年,也只停在一个嫔位上,便止步不前。 皇后若是还年轻,此时恐怕就要惊慌了。 好在,她如今也不靠着皇上的宠幸过日子,更多的指望,是她膝下的两个儿子,太子虽然圈禁了,但皇上却开始重用了她疼爱的小儿子。 她的漓儿,还未到弱冠之年,如今已经步入朝堂,掌一方实权了。 太子被圈禁之事,皇后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如今由着小儿子撑起了面子,已经不再想了。 反正就算太子哪天被废了,皇上若要重立太子,也不会轮到别人,只会是她的儿子,只有她生的才是身份高贵的嫡子。 皇后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更加艳丽,皇上瞧了她几眼,心中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对了几十年的老脸了,还真没什么新鲜感了。 皇上由着皇后替他整着衣冠,心里也慢腾腾的想着事情。 这对天下间最尊贵的夫妻,心思各异的想着事情,表面上看着却是分外的和谐。 皇后替皇上最后一步整完腰带后,笑着退后了三步,领着椒房宫上上下下,对皇上行了个大礼,恭贺道:“陛下万安!” 皇上笑着点点头,亲自上前扶起了皇后,开口道:“皇后有心了。” 说罢,却是握着皇后的手,语气温和的慢慢道:“一晃眼,皇后陪了朕这么多年了,也为朕孕育了两个优秀的儿子。” 皇后低垂着脑袋听着,心中却起了一丝波澜。 直到皇上开口说完最后一句:“晚上的宴会,还要辛苦皇后操办。” “这是臣妾应该做的。” 皇后恭送着皇帝走出了椒房宫,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 皇后坐在梳妆台前,心里琢磨着。自从太子被圈禁,皇上就极少来她的宫里,后来还是皇上开始重用漓儿了,才恢复了遗以往来椒房宫的频率。只是,极少会提到太子。 但是就在去年太子寿辰之时,她给太子准备礼物,皇上却突然命人送了东西过来,让她一块儿给太子送去。而春节那天,皇上给东巷口圈禁的太子送了福字…… 但是皇上却一直没有动过想要解除太子圈禁的意思,甚至在她面前,极少会提到太子,就是她偶尔无意间提到了,皇上也只做没听见。 可是……今日,皇上竟然会主动提及到太子,而且半分不提以往的是非对错,还说太子优秀。虽然皇上是说她的两个儿子,但夫妻这么多年了,皇后多少明白皇上的意思,这提的人应该是太子,而非漓儿。 皇后垂着双眸,心中暗暗思索着,突然,她猛地站了起来。 太子……太子…… 皇上根本没有废掉太子的封号。 “皇后娘娘……” 身边站立的宫人见到皇后突然之举,吓得跪在了地上。 皇后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身后之人无事,脸上依然是沉思。 “皇后娘娘,各宫妃嫔已经来齐了!” 王宫人慢步走到了皇后身边,轻声禀告道。 皇后目光落在了王宫人身上,微笑着由着王宫人扶起。 王宫人是她当年陪嫁的侍女之一,也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最近事多,她□□无术,身边可用之人太少,便将她从小厨房中重新调了出来。 “兰英,以后你就别回小厨房了,你这一回来,本宫越发觉得缺不得你了!” 皇后语气温柔的慢慢说道。 王宫人并不因此而有所骄傲,只是更加谦卑的躬下了身子,开口道:“奴婢都听娘娘的。” 皇后嘴角的笑容微微加深,由着王宫人扶进了大厅之中,看着坐了满满落落一屋子的妃嫔,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坐在最上首的几人,几人对上皇后的目光,并不示弱,反而从容一笑,笑容之中带着些许张扬。 她们,都已经年逾不惑,有的看起来,比皇后还要年老,但是,谁都不敢轻视她们,后宫之中,笑到最后的,不是皇上最宠爱的,而是有皇子可以依靠的。 她们无一例外,都有着成年且已有权势的皇子。 皇上,自认为是个很勤奋的皇帝,就算今日是万寿节,他也不会耽误朝政。 坐在朝阳殿上,皇上与往日一般,听着大臣汇报着各类朝事,从全国各地的大事,到京城内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都没有不耐烦,面容端正的听着。 长河水患,那是去年的遗留的问题,现在早已经处理好了,这个事情,可算是震惊朝野,惊动全国上下。不但大批的官员落马,而且原本负责处理此事的太子也被折了进去,如今还被圈禁着呢! 这事儿,变成了烫手山芋,谁都不敢接手,当然,也有很多被权势迷了眼的人,冒着烫手的危险,也想去抢这个山芋。最后你抢我推的,落到了初登朝堂,开始办事的荣亲王手中。 大家冷眼瞧着荣亲王会如何处置,更多的是幸灾乐祸,想瞧着这位太子的嫡亲弟弟会不会也被折进去。 谁知道,荣亲王这头一板一眼的将此事处理的妥妥当当,如今,长河水患早已经解决,附近的百姓也已经安置妥当,不管是谁瞧了,都得赞一句:事儿办的真漂亮! 今日皇上寿辰,荣亲王便写了一封折子给皇上呈上,全部都是汇报着如今长河边上的状况。也让皇上高兴的眉开眼笑,笑着夸赞荣亲王办事得力。 荣亲王是最后一个汇报朝事,只等他说完,这边王公大臣便打算将一早准备了数月的礼物呈上。谁都没有预料道,这头荣亲王才将事情呈报完了,王公大臣刚刚蠢蠢欲动,却见荣亲王突然跪了下来,言真意切开口道:“父皇,儿臣想趁着您的寿辰,求您一件事情。” 荣亲王的话一出,站在荣亲王前边的几位王爷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敬亲王和亲王等人面面相觑,却听荣亲王又道:“太子殿下虽然在处理长河水患时有所纰漏,但儿臣觉得,太子殿下也只有御下不严一过,绝无不忠不义之心。如今皇兄被都快被圈禁了一年,所受的惩处也够了,父皇您就解除皇兄的圈禁吧!” 说到后边,荣亲王直接打起了亲情牌。 皇上坐在上首,听完荣亲王的话,也没有说话,大殿之中,一时之间静悄悄的。 气氛慢慢变得有些压抑,所有的人只有一个想法:荣亲王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而荣亲王的兄弟,各位其他成了年同在朝上的亲王们,脑子里只是很恨道:赵清漓真是没事儿找事。 荣亲王依然恭敬的跪着,似乎是坚持着自己的刚才的要求。 皇上突然笑了一下,将殿中压抑的气氛驱散了,他看着赵清漓,又将目光扫过了其他神色各异的儿子们,乃至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的大臣。温声开口道:“你们对荣亲王的话,有什么意见吗?” 大臣们闻言缩着脑袋,而各位亲王虽然没缩脑袋,却没有发言。 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这是想起与太子的父子之情,想把太子放出来了? 所有的人心里都疑惑的想着,这个时候,恭亲王突然站了出来,跪到了荣亲王边上,开口道:“皇上,臣弟觉得荣亲王所言有理,说一句不敬的话,太子是臣的侄子,臣从小看着太子长大,太子品行出众,自小便是友爱弟妹、孝顺长辈之人,若说他干出这等不忠不义之事,臣弟是不相信的。” 恭亲王站出来说话,而且将这件国事说成了家事儿,所有的大臣都知道,这事儿估计没有他们的份去说话了。 这会儿,大家都恍然大悟过来,这荣亲王和恭亲王,此时会站出来说这事儿,恐怕是早早就得了皇上的意思,根据皇上的吩咐在行事吧! “儿臣……请求父皇解除太子殿下的圈禁。” 敬亲王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下了。 “儿臣附议……”和亲王也跪下了。 …… “臣等附议……” 大殿之中,所有的大臣,全部都跪在了地上,双手伏地。 皇上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亲自走下龙椅,扶起了荣亲王,正要说话之时。 突然,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是在唱的哪出啊?” 好似幻觉的声音,却如同惊雷一般,让在场之人心中猛地一颤。 皇上脸上难掩惊讶,目光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处。 大殿门口,阳光从门外照了进来,一个人影慢慢走近。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几乎要揉眼辨别,逆光之中,太子穿着杏黄宫服走了进来。在阳光的映射下,那杏黄色的宫服多了一层金黄的光芒,似乎比皇上身上金色龙袍更加耀眼。 “太子……” 有人惊叫了出来。 这一声,仿佛打破了这个梦境,却依然让所有的人仍然呆愣着。 太子笑着温文尔雅,从大殿处,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他身后,是身着金盔铁甲的侍卫,围在太子的身边,不是防备,而是保护。 那是皇上的亲卫…… “父皇寿辰,儿臣怎能不来朝贺呢!” 太子由着金盔铁甲相护,一路走到了皇上的面前,与皇上面对面对视着。 46第四十六章 万寿节一大早,陈元香便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打扮。 太子虽然被圈禁,但是封号未废,她仍然是太子妃,享受着太子女眷的待遇。今日,万寿节晚宴,她作为皇上的儿媳,自然也会出席,没有了太子在前边撑着,她只能够牢牢的靠着皇后娘娘,她的姑母。 想到前几回出席宫廷晚宴的待遇,陈元香心中打定主意:今日定要留在椒房宫中,等到晚宴之时,陪同皇后娘娘一道儿出席。 “奶娘,将姑母赐给我的那套首饰拿出来。” 陈元香看着刘宫人往她头上簪的发簪,不满推了推,“太朴素了。” 刘宫人收回了手,将钗环放在了一边的桌上,点了点头,下去拿那套收着的首饰。 正说着,兰珍拿着一套杏黄色的宫服走到了她跟前请安,陈元香见此,脸上露出了笑容,温和的对兰珍道:“兰珍,今晚你陪在我身边伺候我,我还是喜欢你伺候。” 兰珍宠辱不惊,依然语气如常的应了一声。 原本站在陈元香身边替她梳洗的梅珍闻言,脸上露出了些许的不痛快。她是兰珍被陈元香厌弃后,方才提拔到陈元香身边的宫女,原以为可以顶替了兰珍的位置,谁知道,太子被关进去后,陈元香与皇后娘娘越走越近,以至于重新开始用起了兰珍。 梅珍越想越觉得不得劲,不觉手上有了些许力气,陈元香嘶的一声,夺回了头发,手上利落的一巴掌扇在了梅珍脸上,厌恶的瞪了一眼梅珍,开口斥道:“没用的东西,梳个头发都梳不好。” 梅珍吓了一跳,捂着脸连忙跪在地上为自己求情。 “少杵在这里碍眼,也不用找下边人了,你去各院跑一趟,让她们今早别来请安了。” 陈元香虎着脸对梅珍发完话后,又扬起了笑脸看向兰珍:“你来替我梳头吧!” “是。” 兰珍应了一声,走到了陈元香身边,做起了梅珍方才的活计。 梅珍被顶了位置,心中不忿,抬头间,却见到兰珍似笑非笑的瞧了她一眼,眼中透露出的嘲讽,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心中一凛,也不敢逗留,只能够恭敬的退了下去。 刘宫人拿了收起的钗环首饰过来时,刚好见到梅珍离去,她脸上有些犹豫,对陈元香劝道:“娘娘,您跟着皇后娘娘出席晚宴,怕是不当吧!” 虽说太子妃是皇后的儿媳,跟在皇后身后也没有多大的问题。只是太子妃又不是普通的儿媳,太子妃是东宫的女主人,理应作为领头带着太子的其他侧室出席才对。 “有什么不当的。” 陈元香不以为然,捡起钗环往头上簪。 “叶良娣等人晚上自己出席……是不是有些不恰当。” 刘宫人说的委婉,希望陈元香能够领回她的意思。 陈元香闻言却是不屑嗤笑,答道:“现在我都自身难保了,还有闲心顾着她们?往日里只知和我做对,现在太子出了事情,全指着我,真是白日做梦!” 要她保持作为太子妃的风度,那也得太子在才行! 陈元香将华贵的钗环首饰一一戴上,瞧着镜中的自己,心中突然有种扭曲了的痛快。一想到今晚叶良娣那起子个贱人少了自己在前边领着,会有多么的惊慌失措,所有原本该异样的目光变成了落在她们身上,她心里就忍不住的痛快。 她将自己收拾的妥妥当当,杏黄宫服,华钗美饰,雍容华贵。这才满意罢手。 刘元香又在刘宫人的伺候下,用完了精心搭配的早膳后,再次对镜整理了衣冠,然后走到大殿之外,挥退了一早预备好的布辇,心情大好的对着刘宫人道:“今儿个天难得放晴,咱们路上走走便是。” 刘宫人笑着称是。 一行人行至东宫大门,正要出去时,突然出现一丛侍卫拦住了她们。 “你们这是干什么?” 陈元香的心猛地一跳,太子莫不是又惹出了什么事情? “宫中有令,禁止出行。” 领头侍卫说的简洁又含糊。但是肃穆的脸上,却是透露着不近人情。 “本宫只是去找皇后娘娘……” 太子妃忍着心悸,脸上端着端庄的笑容,想要辩解几句,但是对方却是一言不发,也不动手,只是牢牢的守着东宫大门。 而陈元香不知道的是,面对东宫众人,领头侍卫已经是手下留情。 椒房宫中,一样被拦截在椒房宫大门的各宫妃嫔,几乎是被驱赶禽类一般,重新赶回了椒房宫大厅。瑾妃带着贴身宫女,想要硬闯出去,贴身宫女当场被斩杀。 通红的鲜血染了一地,惊得这群娇生惯养的后宫女子惊叫连连。皇后勉强稳住心神,想要端出皇后的架子喝退那群侍卫,却得不到一丝回应,所有的人,都被团团包围在了大厅之中。 “你们反了天了,这是要造反吗!” 皇后捂着胸口,心神不定的大骂着,她有些不敢相信这噩梦一般的场景,明明早上,皇上走出他宫里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皇上这是要干什么? 她脸上一片茫然,心中却是惊惶不定。 而被皇后怀疑要干什么的皇上,此时才真正是水深火热。 “逆子,你是要造反吗?” 皇上虎目怒瞪着太子,喘着粗气指着出现在面前的太子,满眼的不敢置信。 太子笑容不变,语气温和,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冷厉的不带一丝感情:“父皇,儿臣可不想背造反那么大罪名。你老了,也糊涂了,是时候该主动退位了。” “你……” “儿臣一直想做个孝顺的儿子,可是父皇你不给儿臣这个机会,儿臣只能够自己主动争取了!” 太子目光冷冷的看着皇上,不像是在看自己的亲生父亲,甚至不像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个物件一般。 “混账东西,朕……朕就是退位,也不会让你坐上这个位置!” 皇上怒不可遏想要上前去打太子,太子却冷静的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看着皇上被他曾经的金盔铁甲近卫拉住。 “父皇不传位给儿臣,还能够给谁?”太子冷笑着,突然一把抓过了边上的敬亲王,开口道:“是他吗?” 敬亲王不妨被突然抓住,吓了一跳,连连挣扎,太子却从身边的侍卫身上,抽出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敬亲王的双手被近卫制服,挣扎不能,只能够故作镇定道:“皇兄,你这是干什么,现在收手,父皇还能饶你一命!” “好个大义凌然的敬亲王!不知道你在营党结私,偷换军饷、赈灾物资之时,是否也是这般的大义凌然。” 太子拿着刀的手稍稍用力,锋利的刀锋划过了敬亲王的脖子,划出了一道血痕。敬亲王吓得冷汗直流,声音颤抖:“皇兄,你胡说什么?” “不急,和你算账的时候还没到呢!” 太子似乎是在安慰他不要惊慌,收回了手中的刀,手指轻轻划过刀锋上落下的血迹,却满满走到了和亲王跟前。 “皇兄,臣弟……” 和亲王缩着脖子,脸上满是哀求与懦弱,任由侍卫乖乖制服着手脚而不动。 太子眼神无趣的滑过了他,神色中略带轻视,和亲王只觉得逃过一劫,大声喘着气。和亲王边上站着的,是端亲王,太子的脚步走的缓慢,却一步一步敲在了端亲王的心口上。 端亲王低垂着脑袋,颤抖着不敢与太子对视,却又说不出求饶的话,他以为太子会拿他开刀,谁知道,太子的目光滑过了他,又滑过了后边的几位,最终落在了荣亲王身上。 “皇兄……” 荣亲王不敢置信的看着太子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脸上神色中有种被背叛的难过。 太子却冷笑着由着刀锋慢慢划过他的脖子,落在了他的脸上。 荣亲王目光呆滞的看着带着冷光的刀锋在他身上慢慢滑着,脸上的表情惊恐的有些好笑。 “你说,孤若是在你的脸上划几刀,再把你的腿脚砍断,你这辈子估计都没希望登上大位了吧!”太子轻声的说着。 “皇兄你说什么!臣弟从来都没有想过……”荣亲王语气中透露着伤心。 太子手上突然一使劲,刀尖刺进了荣亲王脸上的肌肤。一阵疼痛从伤口处传到了荣亲王神经里,他感觉脸上温热的鲜血流下。 “皇兄,我是你的嫡亲弟弟!” 荣亲王尖叫着,想要挣扎。大殿里静悄悄的,所有的人都低垂着脑袋,不敢看这恐怖的一幕。 “混账东西,亏得你弟弟还替你求情,你就这样对他!” 皇上怒声呵斥。 太子却依然沉着着,在荣亲王的脸上划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而后扔下了手中的刀,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看着自己的手,轻声道:“是想让孤出来替出来当挡箭牌吧,想看着孤与其他的斗得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人之利吧!” “孤有的时候觉得,你这个嫡亲弟弟真是可怕,是多久之前开始算计孤的?长河水患,你在里边又有多少手笔?算计孤被圈禁,如今,又想做好人,让孤对你感激涕零,让父皇觉得你友爱兄长,最重要的是,算计孤替你在前边冲锋陷阵,扫清所有登上大位的障碍!好事儿,可不能够全让你给占了。” 太子冲着抓住荣亲王的侍卫做了个手势,那些侍卫将挣扎着,哀嚎着的荣亲王拉了下去。 哀嚎声回响在大殿之中,也让大殿之中的所有人,不觉打了一个寒颤。 太子冷笑着扫过其余缩着脖子减少存在感的兄弟们,目光又落回了皇上身上:“父皇难怪会想传位给赵清漓,他和父皇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自私自利,又那么会算计人。” “朕何时说过要传位给漓儿!朕还想着顾念父子之情,解除你的圈禁,你就这样对待朕。” 皇上声音颤抖着反驳,看着太子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索命鬼一样。 太子闻言,嘴角嘲讽的弧度更深:“解除儿臣的圈禁,真的是父子之情。父皇说这话,不心虚吗?若非你的这些个儿子蠢蠢欲动,你会想到让孤出来!” “等到用完了孤,你不需要了,找到更听话的儿子,孤就是个废物了……” “你就是这样想朕的!”皇上张了张嘴,想要辩解。 太子却继续冷笑道:“父皇何必与儿臣争辩。” “反正,今日,这个位置,你不想给儿臣,也由不得你。” 太子一步一步的朝着顶上龙椅走去,慢慢道:“就由父皇亲眼见证儿臣是如何坐上你的位置。” “逆子,没人会承认你的!” 皇上愤怒的几乎瞪红了双眼,挣扎着想要上前拉扯下太子,只是侍卫死死的抓着他,他只能够看着曾经一直任由他摆布的太子,一步一步的走近了龙椅,然后坐在了他的位置上。 “不承认?!”太子冷哼一声,“那就让父皇瞧瞧,底下这些大臣,到底承不承认孤。” 皇上血红的双眼转到了身后,充满希冀疯狂的看向了身后的大臣。 却看到,他大半的臣子,甚至是那些他最信任、一手提拔到高位的大臣,没有侍卫的强迫,全部恭恭敬敬的对着坐在龙椅上的太子跪下了,口中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余下寥寥无几的大臣,在侍卫的大刀之下,全部颤抖着弯下了膝盖。 而站在他身边的儿子,胆小的,早已经软了双脚跪地,胆大的,也在侍卫大刀的压迫下,被踢了膝盖,压在了地上。 “父皇,其实你这个皇帝,做的似乎并不成功!” 太子嘴角嘲讽的看着皇上,仿佛是在嘲笑他的狂妄自大,嘲笑他认为衷心的臣子为何此时都对着他在跪拜. 皇上捂着胸口,费力的喘着气,只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白眼一翻,捂着胸口晕倒在了地上。 47第四十七章 “皇后娘娘,臣妾想回宫……” 椒房宫中,妃嫔们战战兢兢的坐在厅内,吓出的汗水打湿了额角,精致的妆容盘发凌乱狼狈,但是谁都不敢发出声音,目光怯怯弱弱的看着锋利的刀锋,唯恐被像方才的侍女一般拿着开刀了。 被砍杀的侍女尸体已经拖了下去,血迹也被打扫干净,但空气中却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让人作恶,也让气氛更加的压抑。 瑾妃摇摇欲坠的坐在椅子上,脸上的表情比在场任何人都要煞白,方才死的是她最亲近的侍女。 她年岁小,进宫前,虽然只是四品官员家的女儿,却是嫡女,从未受过任何委屈。进宫后,凭着娇艳的容貌与天真烂漫的性子,颇得皇帝宠爱,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风波,便轻轻松松坐到了高位。 如今,这么一场,几乎是吓破了她的胆子,方才侍女被砍之时,她就害怕恶心的吐了一场,如今闻着血腥味儿,她几乎觉得自己要晕了过去。 终于,她受不了对着皇后小声嘟囔。 说完这话,她害怕的看了一眼那些拿刀的侍卫,被刀锋上的冷光吓得又是打了一个寒颤。 皇后还算冷静,她到底是坐了几十年的高位,当初也不是没有经历过风雨,看出这些拿刀的侍卫,并非真的要对她们做什么,不然方才也不会只砍杀侍女。但是若是她们不安分,她却是不敢保证那些侍卫的刀,会手下留情。 她现下只是在思索这一出的缘由。 她的椒房殿,作为后宫中的主殿,如今被包围了起来,那么其他的地方,定然不能够幸免。 皇上究竟是要做什么?她至今还认为这场主使的幕后之人,定然是皇上,毕竟这些拿刀之人,都是侍卫。 开始时,她脑中有想过是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才会导致皇帝想要对她椒房殿下手,只是,又觉得不对,皇上若是要对她下手,绝对不会选在在所有的妃嫔早上来和她请安之时,也不会选择在今日。 或许,皇上是想要做什么事情,唯恐殃及后宫,所以这些侍卫是要保护她们的? 皇后心中默默的猜测着。 听到瑾妃的声音,她看了一眼原本娇艳的瑾妃此时那张面无人色的脸蛋,心中轻视,嘴上却还是温和的安慰道:“瑾妃若是身体不舒服,就和这些侍卫提一提,让他们陪着到偏殿去躺一下吧!” 瑾妃的表情几乎是要哭了出来,皇后的话根本就不是在安慰她,她哪里敢提,而且让侍卫陪着到偏殿歇下,她名节还要不要。 “不用了,臣妾……臣妾在这里挺好的。” 瑾妃小声说了一句,低下头继续忍耐。 年轻的妃子担惊受怕着,年长的妃子似乎都想到了什么,或许与皇后想到了一块去了,脸上表情渐渐坦然,甚至拿起了已经冷透的茶盏,开始喝起了茶。 只是,临近午时,当她们看到来人,脸上的表情,却是再难维持。 远远的,包围着椒房殿,守在门口的侍卫收起了刀,恭敬的跪下行礼。 皇后以为皇上过来了,站了身,整了整衣裳,正要去迎接。 而其余的妃嫔瞧见皇后的动作,也连忙跟着站起了身,开始修整自己的衣裳与仪容。 只是远远的,便看到了一抹明黄的身影,前边是开道的太监,身后是隆重的仪架。 众人的心渐渐松了下来,是皇上。 皇后端起端庄的笑容,站在了大厅门口。可是,等到那抹明黄身影渐渐走近之时,皇后脸上的笑容出现了皲裂,她几乎靠撑着王宫人的手,方才站住。 “太子,怎么是你?” 皇后强忍着眩晕,目光落在了太子身上的服饰的颜色,那亮眼的明黄色,几乎让她有些头晕。 皇上,这么快放出了太子,甚至还未表宠幸,赏赐太子着明黄色。 皇后努力让自己往这个合理的方向想去,可是她却有种直觉,不是这样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后用尽了全身力气,看着太子询问。 “母后这是怎么了,儿臣扶您进屋吧!” 太子嘴上说的温和,脸上笑容却是没由来的让在场之人打了个寒颤。 皇后面对太子递来的手,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太子见此,脸上笑容未变,只是静静垂眸看着皇后。 皇后有些尴尬,她方才,是在害怕自己的儿子,她干涩的抿了抿嘴,想要说些甚么补救:“太子……” 她的话戛然而止,目光惊恐的落在了太子身上的明黄色服饰。 五爪金龙…… 她的心颤抖着数着服饰上的金龙:1、2、3…… 九条……九条金龙。 那是龙袍,只是皇上才能够穿的。 九条五爪金龙,九五之尊…… “皇上……”皇上怎么了! 皇后一时之间,有些回不过味来,皇上早上出门时,还是健健康康的,怎么可能今日就把皇位传给太子。她的脑海里想过方才那群侍卫,一个连想都有些不敢想的想法呼之欲出。 太子谋反了…… 而且,还成功了。 太子做了皇上,她就是太后了,理智上,她该是高兴,她的儿子是皇帝了!可是,心里面,她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她忍不住用一种不认识的目光看着太子,看着眼前让她有些害怕的儿子。 “母后唤儿臣做什么?” 太子嘴角笑容嘲讽,对上皇后有些惊恐的目光,他态度十分坦然。 “你父皇……” 皇后藏于袖下的拳头紧握,唯恐从太子嘴里听到弑父的消息。 年轻的帝王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出让自己母亲害怕的消息:“父皇现在是太上皇了,儿臣自有安排。” 说完这话,皇后的表情微微放松,却又听到:“父皇是儿臣的父亲,儿臣自然得恭敬的对待,而清漓作为儿臣的嫡亲弟弟,虽然犯下大错,但儿臣还是会手下留情的。” “你说什么!” 皇后激动的拉住了太子身上的衣服,表情中带着几分狰狞。 “母后莫激动,若是和父皇一般晕了过去,太医院里,可没那么多太医在当值。” 说完这话,太子毫不留情的将皇后的手扯了下来。 “赵清泽……你怎么这么狠心,他是你的亲弟弟!!” 皇后疯狂的想要扑上去拉扯太子,太子表情阴翳的扫了一眼皇后,由着侍卫上去架住皇后拉回了屋内。 而后,他将目光看向了缩在后边的妃嫔,冷笑着:“各位母妃,现在朕就让人送你们各自回宫,但是,千万别乱跑,若是被侍卫误杀,做鬼了也别叫屈。” “是……” 所有的妃嫔,都颤抖着嘴唇回答。 她们惊恐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唯恐自己下一刻,会哭出声来,惹了这位年轻帝王不悦。 “回去好好收拾东西,朕马上安排你们迁宫了!” 赵清泽满意收回目光,重新让摆了仪架,似乎是要准备离去。 就在此时,突然旁边一阵喧闹声传出,他目光望去,只见侍卫抓着一个身穿淡碧色宫服的女子压在了地上。 他神色淡淡,正要收回目光,却在触及那名女子的脸蛋时,脚步改变了方向。 赵清泽黑色绣金丝的靴子停在了春兰面前,伸出手抬起了春兰的下巴,却在下一刻,嫌弃的松开了手,拿出帕子擦了擦方才接触到春兰肌肤的手指。帕子被扔在了地上,风吹过,轻轻的打了几下卷,便被吹远了。 而春兰的一颗心,止不住的往下落。 怎么会这样,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太子刚被解除圈禁,得了大病身体孱弱的太子低调的被抬回东宫,甚至连皇上当晚的万寿节晚宴,都没有出席完整。之后两年里,太子在东宫度过了他剩下的辉煌日子后,再次毫无预防的又被皇上圈禁了。第二次圈禁,东宫所有的女眷都被迁移到了东巷口。 就在她们所有的人,等待着皇上再次解除太子圈禁之时,皇上驾崩了,一直低调的荣亲王登位…… 朝堂上的事情,她一个后院小女子是不懂,但是这些大事,她却是记得清清楚楚,太子怎么谋反成了皇上! 她紧紧抓着自己衣服的裙摆,听到赵清泽语气淡淡道:“孤还没找你,你倒是自投罗网了!” “……” 春兰不解地抬起头,恰好对上赵清泽深沉阴翳的眼神。 她打了个寒颤,却听到赵清泽的目光仿佛是要将她凌迟了一般,慢慢说道:“林宝林,你倒是好手段,孤也是没想到,你这辈子竟然能够搭上孤的弟弟。” “殿……殿下。” 春兰吓得身子瘫软在地上,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不可能!不可能!”春兰摇着头,低声呢喃。她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 上辈子,她颇得太子恩宠,甚至还怀过一次孩子,只是那个孩子却成为了后院争斗的牺牲品,她也将计就计,利用这个失去的孩子得了太子的怜惜,升做了太子的宝林。只是,她运气不好,最终被太子拖累,最后病死在了东巷口。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的人生竟然重来了一次,她重生在入东宫前夕。因为遭其他宫女嫉恨,她被推入水中发了高热,得知她将被送到太子东宫,她便干脆装病,让这一世记忆中唯一还算真心待她的如意入了东宫,也算是帮她躲过死劫,而她则是打定主意,这一世一定要成为荣亲王的女人。 可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太子竟然也和她一样。 “殿下……殿下……你饶过春兰吧!” 春兰痛哭着,紧紧的抱住了赵清泽的腿,而赵清泽却是冷笑了一声,开口道:“你放心,孤不会对你做什么。” “殿下……” “纵使你有千般错,但有一件事情,孤还是得谢谢你,谢你将如意送到了孤身边。” “如意?” 春兰脑子里一片空白,却在下一刻,喜极而泣:“对!如意!殿下,春兰救了如意一命,春兰和如意是好姐妹。殿下,你看在如意的面上,别杀我……” 她话说的颠三倒四,到了最后,只剩下一句“别杀我”。 赵清泽冷笑着踢开了春兰,让侍卫将人拖了下去, 赵清泽慢慢走出了椒房宫,两边守卫着的侍卫,皆守刀下跪行礼。 整个皇宫,就如同这个地方一样,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甚至是这个国家…… 这么多年,他悉心布局,隐忍忍耐,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可是,他的心里,却突然有些空荡荡的。 他做了皇帝,这么多年,为之奋斗的一个目标终于实现了。但却突然有些迷失了方向,指引他前进的目标,突然没有了! “皇上,去哪里?” 一名太监走到了他的身边,开口问道。心里却是暗暗想着,太子应该是要回东宫吧?太子方才走的方向,就是东宫的路线。 “回朝阳殿。” 赵清泽收回了迷茫的目光,嘴角微微翘起。 这个时候的他,怎么能够迷茫,他多年的夙愿终于如愿以偿,这个时候,就该享受胜利的果实。 “是。” 太监退了下去,朝着前方开路之人做了手势。 东宫里,侍卫依然守着,但是陈元香却没有了半点的惊恐。 她强忍着想要大笑的冲动,却又憋不住,只能够扭曲的掐着自己的双手:“奶娘……你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 刘宫人也是喜极而泣。 “太子当皇上了!太子当皇上了!” 她大声喊着,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听到,终于,喊到了筋疲力尽,她躺会了椅子上,喘着粗气,呢喃着:“我是皇后了!我是皇后了!” 她再也不用看皇后姑母的眼色了,她再也不用怕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她了,她再也不用羡慕皇后姑母了,椒房宫、凤袍……她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了! 48第四十八章 “娘娘,你终于熬出头了!” 刘宫人难掩心中的悲喜,太子妃成为皇后,那么,她就是皇后的奶娘,后宫中权利最大的宫人了。 “是……”陈元香躺在椅子上,难掩脸上的笑意,心中一片晴空万里。 她强掩着激动静静的躺了一会儿,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对刘奶娘道:“奶娘,我们赶紧收拾东西,我们搬去椒房宫!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种迫不及待的冲动。 “好,奴婢让人去收拾,等皇上下了旨我们就搬。” 刘宫人闻言也是连连点头,正要下去吩咐。 突然,却见兰珍从外间走了进来。 陈元香神色微妙的看了一眼兰珍,一言不发。 兰珍仿若未觉,举止自如的跪□,恭敬的对陈元香行了一礼,开口道:“主子,皇后娘娘有请!” 陈元香闻言微微一愣,下意识皱起了眉头。片刻后,却是笑的高傲:“母后找我有什么事情?” 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厌恶瞟过兰珍,心中不屑,都到这会儿了,你还要衷心自己那个主子。 兰珍低垂着脑袋,轻声道:“皇后娘娘有事与主子商量。” “母后若有事情,等明日再说吧,本宫许久未见皇上,想先与皇上叙叙旧。” 兰珍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陈元香口中的皇上自然是曾经的太子殿下。 陈元香姿态高傲的端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对兰珍道:“母后,以后可不能够再称皇后娘娘了!” 太子都成皇上了,她的姑母,怎么能还是皇后呢! 兰珍低着脑袋没有说话,眼见着陈元香的绣鞋从自己跟前走过。 刘宫人听了陈元香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是也没有开口说话,等到陪着陈元香回了屋里,她小心翼翼的提道:“娘娘,您这么拒绝皇后娘娘,总归是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陈元香的脑中还沉浸在自己要当皇后的欣喜之中,当然没有余心去思考别的。 “这……皇后娘娘总归是太子的生母,即使不再是皇后,也会是太后。” 虽然皇后是国母,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但是本朝极其重视孝道,太后即使不掌权,做皇后的也一样要尊敬着。 陈元香眨了眨眼睛,却是笑了起来,对刘宫人道:“奶娘,即使姑母成了太后了,再大,还能够大的过皇上吗!您赶紧去膳房帮我看看有什么补身养气的汤水,我给皇上送去!” 她才不去看姑母的脸色呢!她的夫君现在是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她为什么不去讨好自己的夫君,而要去忍受姑母的阴阳怪气呢! “可是……” 刘宫人有些犹豫,但见陈元香脸上虽然笑着,却是满脸的固执,显然此时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 赵清泽刚刚回到朝阳殿,便有太监上来禀告:“陛下,荣亲王方才想要自缢被救了下来。” “自缢?” 赵清泽闻言嘴角扯了一个嘲讽的弧度,看向了关押着荣亲王等人的方向,开口道:“都是断了一条腿的人了还这么不安分。” “赵清漓既然想要死,你们也别拦着,只管告诉他,若他死了,朕会昭告天下人他畏罪自缢了。”赵清泽说完这话,心里不由得一阵烦躁,只觉得这群上蹿下跳之人,到了如今还要给他添麻烦。 他的语气中带了几分阴沉:“其他人也一样,你们只管看着他们,若是想死便成全了他们!” 赵清泽可不相信这群骨子里和他流着一样血的人,会轻易言死,都是一群狼子野心的蠢货! “是!” 回禀的太监听出了赵清泽语气中的不耐烦,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连忙应承。这位可是谋朝篡位当上的皇帝,瞧着绝对没有他外表那般无害。 “皇上,太上皇醒了!” 正说着,从偏殿处走来一名太监,对赵清泽禀告道。 “这么快就醒了?” 赵清泽眼里闪过一丝诡秘的光芒,脸上却笑开了,“既然父皇醒了,我这个做儿子的,自然得去看看!” 他迈开了脚步,朝着现今安置着太上皇的偏殿走去。 虽然是朝阳殿的偏殿,但布置方位,真算不上什么好。大白天的走入,屋里没有一丝光线,只有几根臂儿粗的蜡烛散发出昏暗的亮光,屋里散发着一股压抑的药味儿,阴沉沉的。 赵清泽面色如常,慢慢走到了里间的床边。 **躺着一个看起来苍老了许多的老人,他眼神带着愤怒死死的瞪着走过来的赵清泽,被塞了布条的嘴里呜呜嘶吼着,双手双脚更是奋力挣扎着,但因为铁索的捆缚,一下都不能够动弹。 “父皇莫乱动,不然受苦的可是你自己!”赵清泽一脸好心的提醒着。 对上太上皇愤怒的目光,他却是笑了起来,坐到了床头,轻轻的温声道:“父皇,你说你为什么就不给朕省点事儿呢!要是瘫了残了多好,也不用儿臣让人把你这么困住,瞧着,多不好看啊!” 他笑着拨弄了一下铁索,瞧着太上皇更加愤怒瞪视他的目光,心里却是一阵畅快,脸上笑容更加深了! “父皇是想和朕说话吧!也好,朕让人给你拿掉嘴里的东西,反正待会儿父皇也得喝药。” 赵清泽站起了身,身边的太监立刻机灵的上前拿掉了太上皇嘴里的布条。 布条刚刚拿走,太上皇猛地喘了了一口粗气,便愤怒的对着赵清泽骂了起来:“逆子,不忠不义不孝的乱臣贼子,当年生下了你,朕怎么没让人把你溺死……” 太上皇中气十足,咆哮的声音在并不算大的偏殿中回荡着,也让一边伺立的太监宫人还有太医低下了头。 赵清泽却是笑着坐到了桌子边上,任由这头太上皇各种责骂着,还拿起了宫人奉上的茶水轻呡了一口。 不知道多久,太上皇骂的口干舌燥,累的说不出话来时,赵清泽笑着放下了茶盏,重新走到了床边,脸上笑容依然温文尔雅:“父皇这可是骂完了,朕还以为父皇能骂的更久呢!” “没人……没人会承认你的!”太上皇喘着粗气,闭上眼睛冲着赵清泽道。 赵清泽笑容未变,点了点头,还好心的拿了茶盏问了一句:“父皇可是想口干想喝水?” “你……” “不过马上就要喝药了,父皇莫急。”他将茶盏递给了身后伺立的太监,笑道:“趁着这会儿功夫,不如朕来陪着父皇聊一聊。” “逆子!” 赵清泽脸上的笑容加深,轻声道:“父皇尽管骂吧,‘逆子’这一称呼从父皇嘴里念出来,真是特别的顺耳。” “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太上皇的眼里似乎有着无尽的失望,却让赵清泽再次点了点头,满意道:“父皇这个话题的头开的好,儿臣还在想着,和父皇能聊什么呢?那就聊儿臣怎么会变成这样吧!” “说来,还得多谢父皇将儿臣圈禁了,父皇若是不圈禁儿臣,儿臣可能还想再等等,等个十几二十年的,儿臣也是很有耐心的。可是,父皇你为什么明知儿臣是无辜的还要圈禁了儿臣呢,只是因为觉得儿臣不够听你的话,想要灭一灭儿臣的威风,您说您这又是何必呢?非得逼的儿臣夺了您的位才高兴!” 赵清泽笑着慢慢说着,这谋朝篡位之事,在他嘴里显得那般云清风淡,仿佛只是一个做儿子的因为与父亲闹了矛盾,吵了一架一般。 “你怕是早有谋逆之心了!” 太上皇瞪着眼睛,却是难得心平气和,却又恶狠狠的说了这句话。 赵清泽微笑点头:“父皇难得真是难得聪明了一回。其实儿臣还没有父皇您聪明呢!儿臣以前还曾经觉得儿臣作为太子,父皇几时想传位给儿臣,儿臣都应该等着。就是父皇不传位给儿臣,儿臣也该谢父皇隆恩,只是父皇您为什么要作践儿臣,让儿臣觉得不得不反呢!” 他顿了顿,脸上的表情,似乎在回忆:“父皇不是说儿臣得不到承认吗?那儿臣便和父皇您道一道这些个事儿。” “黄文仁,十八年前进士及第,父皇清点的状元,如今,官拜礼部尚书,父皇最重视的近臣,在三个月前,便替朕开始筹备登基大典了。6康,四品武将家中庶子,十五年前还只是一名小小的侍卫,因意外在围场救了父皇,从此隆宠不断,直至今日作为父皇最宠幸的臣子领侍卫内大臣……” “住口!” 太上皇额上青筋凸起,双拳紧握,奋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父皇莫激动,若是不爱听这些,儿臣就讲别的!” 赵清泽嘲讽的笑着,轻声道:“当然了,儿臣也没那么大的本事,能够笼络所有的人,不过,儿臣也收集了某部分人犯事的罪证,他们能不被儿臣乖乖牵着鼻子走吗?不得不说,皇爷爷给父皇留下的影卫们,实在是太好用了!” “你……” 太上皇张大了嘴巴勉强吸着气,形态丑陋的让赵清泽厌恶的背过了身。 “和父皇聊天真是没劲,儿臣才说了这么点,父皇就成这样了!”赵清泽对身边的太医开口道:“父皇的药好了没,还不送上来。” “臣已让人煎好。” 太医颤颤巍巍的跪下行礼。 “那就伺候父皇用药吧!”赵清泽笑着转过头,看向了皇上,轻声道:“父皇,您看,儿臣多关心您,怕您被铁索困着手脚难受,特地让太医为您开了药,您的手脚会慢慢的感觉不到任何的知觉,到时候,您就不会受苦了!” “你……你这个逆子!” “父皇莫不是只会骂儿臣逆子?” “你会遭天谴的,你就是做了皇帝又如何,你断子绝孙,没有子嗣,你做了皇帝,以后还不是没有继承人!” 太上皇嘶吼着,脸上浮现了诡异的笑容,得意的看着赵清泽。 赵清泽闻言,却突然笑了起来,伸手阻止了拿着药的小太监,走到了太上皇面前:“父皇若不提醒,朕这还忘了和父皇说了呢!父皇就在一个多月前,多了个皇孙。是朕的儿子,非常健康机灵。当然,他会比朕幸运很多,朕会亲自培养他,教养他,等到他能够独当一面之时,朕就会让位与他,朕可不像父皇,这般贪恋着这个位置。” 他脸上表情柔和,语调轻柔的描述着。 “你骗朕,不可能!”太上皇摇着脑袋,一脸不可置信。 “父皇若是不信,等朕将阿满接进来,便抱来与父皇瞧瞧,只是,希望那个时候,父皇的神志还是清楚的。” “父皇可别让朕失望,可得努力保持着清醒。” 赵清泽意有所指,身后太监端着药走到了太上皇跟前。 “这药是儿臣的孝心,父皇可要喝完了才是。也当是儿臣感谢父皇这个寿辰,将各地的封王重臣召了回来,倒方便了儿臣的登基仪式。” 赵清泽说完最后一句话,便走出了偏殿。昏暗的偏殿之外,是青天白日,仿若两个世界。他仰头看着顶上的灿烂的太阳,闭上了眼睛。 朝阳殿内的小太监走到了赵清泽身边,轻声回禀:“皇上,方才太子妃娘娘过来硬闯着要与陛下送汤。” “陈元香……” 赵清泽脸上浮现了一层厌恶,语气冷冷的念了一下这个名字。虽然小太监未曾多说,但是他光想着,便能够想到陈元香方才的嚣张举止。 小太监见此连忙又道:“奴才依陛下吩咐,将人劝了回去。陛下是否要将太子妃娘娘禁足于东宫?” 小太监说着几乎是冒犯的话,脸上却没有一丝忐忑。 赵清泽脸上却浮现了一层诡异的笑容:“不必禁足,看她能够做出什么事儿来。只要派人监视着,别让闹到前朝来丢人现眼便是。” “现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朕的登基大典。” 等登基大典之后,才是一切的开始。 49第四十九章 “兰英,你听那乐声是不是皇上在接受朝贺!” 皇后靠在寝宫窗前,听着远处传来的乐声,脸上表情说不出悲喜,只是未施黛粉的一张素脸,看起来分外的憔悴。 “娘娘,今日的确是皇上接受百官朝贺的日子,只等祭告宗庙、社稷与百姓,登基大典便完成了。” 王宫人微微躬着身体,轻声说道。 皇后嘴角微微弯了起来,似是回忆:“本宫想过无数个清泽登上皇位的场景,唯一……没有想过他会用这种手段。” “皇后娘娘,皇上现在毕竟是皇上了!” 王宫人轻声提醒着。 皇后叹了一口气,收回了望向窗外的目光:“是啊,皇上毕竟是皇上了。” 就是她这个亲生母亲,如今都得看着他的脸色过日子。仅仅是那日的冒犯,守在椒房宫门口的侍卫,至今都没有撤走。 想到这里,她就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忍不住捂着胸口叹气。 “娘娘放宽心,陛下是您的亲生儿子。” 王宫人连忙上前,替皇后揉着背安慰道。 “本宫现在,也只能够放宽心了!” 皇后放缓呼吸,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太子自小便不与她亲近,当然这也无所谓,皇家中人,本来就是感情淡薄。只是,自从太子被圈禁后,她的小儿子得了皇上的重用,她才突然发现,若是让与她感情深厚的小儿子上位,她的日子恐怕能够更自在吧! 突然之间,太子谋反了登上了皇后,她总有种大儿子是抢了小儿子位置的感觉,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但是她也知道是自己偏执了,也不至于会心痛如此,只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太子竟然会对自己的小儿子下手。 至今,清漓是生是死都不知晓?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由悲愤交加。 “你说,本宫怎么会生出这么心狠的儿子,连自己的手足都狠心下手。”皇后只觉得心尖儿又刺痛了。 王宫人听到皇后口中的谴责,低垂了脑袋,许久,等到皇后气稍稍平息了,方才开口劝解:“娘娘莫要多想,皇上登基了,您马上就要成为太后了,往日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太后! 皇后的心猛地震了一下,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兰英你说的对,皇上毕竟是本宫的儿子,本宫这个做娘的,如何能够怪自己的儿子呢!” 没有什么比她当太后更重要了,虽然她的儿子登基了,她肯定是太后,但是她并不是要做一个当摆设的太后。她必须得修补好与皇上的关系。 想到了这里,皇后坐正了身体,对王宫人道:“你让人去和皇上说一声,本宫想见他。” 说完这话,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对王宫人问了一句:“那边还老样子?” “最近怕是收敛了!” 王宫人轻声回道。 “哼!”皇后冷笑着哼了一声,开口骂了一句:“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王宫人没有说话,只听到皇后开口道:“若非还用得着她,本宫真想干脆废了她。” “娘娘仁慈。”王宫人轻声道。 皇后嘴角依然挂着嘲讽的笑容,伸出了手,放到了王宫人过来搀扶着她的双手上,慢慢走到了梳妆台前。 “念着她还是本宫侄女的份上,你让兰珍再请她一回。” 皇后拿起梳子,亲自开始梳整起了发丝。 “总算是闹够了?!脑子清醒了?!” 皇后动作优雅的用调羹微微搅动着手中刚送上来的燕窝粥,视线没有分一点的余光落在跪在她跟前与她请安的陈元香身上。 “姑母……” 陈元香强忍着不忿,却低着头哀求的叫着。只这一声毕,她就忍不住诉起了苦:“皇上太狠心了!我好歹是他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他竟然连见都不见我一面。” 这一点,是她完全没有预想到的,也是狠狠给了她一巴掌,让她如今甘心跪在皇后面前的缘由。 “呵……” 皇后慢条斯理的往嘴里送着燕窝粥,嘴里发出嘲讽的笑声。 陈元香难堪的垂下了头咬紧了双唇,双拳紧紧握着。 终于,皇后放下了手中的燕窝粥,接过王宫人递上的湿帕,净了手。然后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陈元香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开口道:“起来吧!” “谢姑母。” 陈元香深吸了一口气,由着刘宫人相扶,从地上有些狼狈的爬了起来,她扬起笑脸,正要看向皇后说话,却见皇后一脸不屑的看着她。 笑容瞬间僵硬在了脸上,她抿了抿嘴唇,还是乖巧的叫了一声:“姑母,元香知错了!” “蠢货!” 皇后坐回上首,看着陈元香慢慢吐出了这两个字。 陈元香闻言差点委屈的哭了出来,却还是勉强撑着笑脸。 “先前之事,本宫不与你计较,毕竟你还是本宫的侄女。” “多谢姑母。” 陈元香不敢表现出一丝的委屈,只能够继续强撑着笑容奉承着。 “好歹你也和本宫是一家人,本宫自然是愿意看着你坐上皇后的位置。”皇后缓了缓语气,轻声的说着,“虽然你是太子妃,但是,皇后之位,可不一定是你的。” 眼见陈元香笑容微微有些得意,皇后敲打了一句。 “是,姑母。” 陈元香乖巧笑着应道,心里却是不屑。她是明媒正娶的太子妃,皇后之位除了她,还有谁能坐,她的好姑母若非看中了这一点,如今能这么大方不计较她先前之事吗? 陈元香虽然没有多少心计,但是在这一点上,她想的尤为透彻。 而皇后的心思,也的确是被陈元香猜中了。陈元香即使不漂亮也不聪明,甚至没有太子的恩宠,但是她毕竟是太子妃,而且没有大错,仅凭着这一点,她就可以挤下别的女人坐上皇后的位置。若是将陈元香废了,坐上皇后的人,可就不定了! 但是,皇后的人选,必须是肯听她话的人,若是陈元香做不到这一点,即使她是她的侄女,有再大坐上皇后位置的希望,她也不介意废掉她。 想到这里,皇后冷冷的对陈元香警告道:“元香,若往后还有这次这样的事情,你别怪姑母心狠。” “姑母,我不会了!我发誓。” 陈元香连忙着急的保证道。 “姑母信你这一回。” 皇后拍了拍陈元香的手,仿佛是恢复了往日里的亲善。 “元香,别怪本宫说话直,你现在除了是太子妃,可没有一点的优势,你没有子嗣,也没有恩宠。而且也不是芳华少女……” “所以才要姑母帮我吗?”陈元香最不乐意听这个,连忙上去撒娇的拉住了皇后的手。 “东宫那群女人如何了?” “姑母放心,她们还翻不了天!”说到这里,陈元香得意的笑着。 “不可疏忽大意。”皇后叮嘱了一句,却又笑着对陈元香道,“本宫使人请了皇上过来,你今晚自己把握吧!” “谢谢姑母!” 这一声,陈元香说的比任何时候都要真诚。 赵清泽是晚间去的椒房宫。 皇后与陈元香二人坐在摆满佳肴的桌前,等的换了一遍又一遍的菜,仍然没有等来赵清泽。 直至月亮升至高空,灯笼挂了起来,赵清泽才远远地从椒房宫大门走入。 皇后与陈元香原本已经没了精神,听到动静后,连忙从桌前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迎接。陈元香有些手忙脚乱的理着自己的发饰,好不容易平静下了心情,她跟在皇后身后,看到赵清泽远远走来的身影时,没由来的,心里一阵心酸。 她蹲□体,轻声的行礼:“臣妾拜见皇上。” 赵清泽目光略略瞥了一眼陈元香,便冷冷回了一句:“起来吧!” 说完这话,他已经走入了宫殿内。 陈元香忍不住咬了咬唇角,心里委屈极了。 “还愣着干嘛,赶紧进去伺候着。”皇后推了推她的衣角,心中暗暗骂着“蠢货”。 陈元香闻言连忙打起了精神,跟到了太子身后。 “陛下,今日登基大典您忙坏了吧,臣妾伺候您用餐!” “不必!” 赵清泽冷冷推开了陈元香的伺候,语调平淡道:“朕来时已用过了,既然你们还未用餐,朕就不打扰了!” “陛下!”陈元香急忙喊了一声,想要阻止。 皇后闻言也有些慌了,连忙道:“皇上,母后找你有些事情要说,你坐会儿吧!” 赵清泽停下了脚步,只是目光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皇后与陈元香,开口道:“有什么事儿,就说吧,朕没那么多的时间。” 皇后闻言强忍住了怒气,轻声道:“皇上,您看您已经登基了,这宫里人员的住所是否要重新安排一下。您前朝事忙,后宫之事,还得有个后宫之主管着。” “后宫之主?”赵清泽看了一眼皇后,又看了一眼陈元香,有些莫名的笑了一下。 皇后被赵清泽笑的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硬着头皮道:“不说别的,像本宫要迁往的慈安宫,多年未住人,都有些破败了,得好好整理整理,更别说别的地方……” “等等……” 赵清泽突然出声打断了皇后的话,开口道:“朕何时说过要让母后迁到慈安宫了?” 皇后被噎了一下,顿时有些说不上话。她是太后了,自然要住到太后住的慈安宫了。 “你做了皇上,母后自然要住到慈安宫里去。”皇后有些尴尬的笑着开口说了一句,话音未落,却听到赵清泽像是听到好笑的事情一般笑了起来。 “母后,朕好像没打算封你做太后吧!” “你说什么!” 皇后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等着赵清泽,却听到他慢慢的说道:“母后为什么就这么笃定,朕一定会封你做太后呢!” “泽儿,你……” 皇后张了张嘴巴,却听到赵清泽又笑着说道:“至于后宫之主,是想让朕封后吗?封谁呢?” 赵清泽的目光落在了陈元香身上,陈元香希冀的抬起头,看着赵清泽,却听到他从嘴里吐出冷冷几字:“你也配?” “皇上!” 陈元香觉得自己像是被一盆冷水狠狠泼了一样,心尖儿都冷的颤抖。 她为什么不配?她是太子妃,名正言顺的皇后人选,她不配,还有谁能够配! 陈元香脸上悲愤交加,目光哀戚的看着赵清泽。 “皇上,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怎么敢这样对待你的母亲和妻子。”皇后颤抖着指控。 却见赵清泽嘴角含笑,语气淡淡的说道:“为什么不敢,天下有什么事情是朕不敢做的。” “你……” 皇后强忍着眩晕,看着赵清泽云清风淡的样子,心中却明白,他敢,他连这个皇位,都是靠自己谋反得来的,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 即使她见惯了风浪,此时也心乱如麻的说不出话来。 她紧紧掐着陈元香的手,想要找出什么理由来让太子打消这个可怕的念头。却听到太子突然柔声道:“不过,若是朕心情好了,倒也不是不可以赏个太后和皇后给你们!” 封太后与皇后这般盛大之事,在赵清泽的嘴里,就如同赏赐一个玩意儿一般。皇后与陈元香心中屈辱,却见对方已经准备离去。 “朕,明日有要事要办,母后和太子妃,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够让朕心情好了!” 京郊一处庄园里,如意抱着刚喂完奶,体重重了不少的阿满坐在**轻轻摇着哄睡。 自从太子离去后,不知道是太子离去时与她说的事情太过于沉重,让她没了安全感,她总是难以入睡,偶尔入睡,也常常做起噩梦。曹奶娘见此,便让奶娘将阿满抱到了她的房间。 可能真的是母子连心的效果,有了阿满的陪伴,如意但是心安了不少。 她这个月子坐了一个多月,刚刚前几日,才得了允许坐完月子。 先时她总觉得自己身上脏,没让奶娘将阿满抱到**与她同睡,而是放在了她床边安放的小**。而这几日,她都抱着阿满一起睡。 阿满早已经褪去了先时皱巴巴小老头的形象,原本红通通的皮肤变得白嫩光滑起来,一双黑黑大大的眼睛,总是扑闪扑闪的望着人。让如意的一颗心,都化成了柔水。 阿满很喜欢笑,笑起来时,总是露出无齿的粉红牙床,十分的可爱,太子见了,应该也会和她一样疼爱。 如意微微叹了一口气,太子现在怎么样了?他所要做的事情,到底有没有成…… 她将阿满抱到了自己的怀中,闻着孩子身上淡淡的奶腥味儿,心情微微平复。 “陈夫人,陈夫人……” 如意听到了邓先的声音,她冲着站在边上的芍药使了个眼神,让芍药出去接待。 “陈夫人,奴才在门外和您说一声,殿下,已经是皇上了!” 邓先的话,让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如意眨了眨眼睛,看着呆立在她边上的芍药,傻傻的问了一句:“芍药,我不是在做梦吧!” 50第五十章 房门“吱嘎”一声,轻轻被打开。 原本坐在床脚边守着夜的如意与奶娘一下子惊醒,目光看向了目光,待看到来人时,两人脸上出现了吃惊的神色,却是连忙惊惶的跪□,准备行礼。 来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免礼。 芍药犹豫的看向了在**还熟睡着的如意与阿满,心里犹豫着是否叫起,奶娘却拉了拉芍药的衣角,带着芍药退了下去。 新上任的昭武帝赵清泽脚步轻缓,慢慢走到了床边,**睡着他的女人。 虽然天气转暖,但是屋子里依然烧着暖暖的地龙,如意昨日被邓先带来的消息搞得彻夜未眠,凌晨之时,方才入睡,现下睡的正熟,似乎是因为室内温度极高,她觉得热,被子并没有完全盖在身上,只是堪堪掩住了肚子,手脚全部都露在了外边,偏偏一张丰润了许多的白嫩脸蛋,此时却是红扑扑的。 昭武帝脸上不由露出了一抹笑容,手轻轻的抚过了如意的脸蛋。如意似乎没有有所感觉,依然沉沉睡着。他忍不住笑了一下,拿过被踢到了一边的被子,替她轻轻盖上,谁知道,被子刚扯过来,看到被子边上的东西时,他脸上的笑容便僵硬了。 睡在如意边上这一肉团子是个什么东西…… 方才被子掩挡着,他没瞧见,现下算是看到了,而且看的非常清除。此时这小家伙正睁着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扑闪着瞅着他。但似乎又不是在瞅着他,他两只小手搭在耳边,松松的握成了小拳头,嘴里“噗噗噗”的吹着口水泡泡,口水流了一下巴,他还觉得乐得慌,露出无齿的粉红色牙床,张大嘴巴无声的笑着。 真是脏得很! 昭武帝嫌弃的撇了撇嘴,脸上的神色却忍不住温柔的的笑了起来,他伸手想要抱起这个孩子,手刚刚接触到这个肉团子,肉团子软软短短的小手却是啪的一下,打在了昭武帝的手上。小婴儿没有力气,这一下,跟比搔痒还要轻,但是却让昭武帝沉了脸,最终还是恢复了笑脸,神色间带着几分无奈:“这么小的东西,就敢打你爹!” 他带着几分惩罚的意思,伸手捏了捏小东西的鼻子,动作轻柔的几乎没用上气力,谁知道,这小东西竟然憋了憋嘴巴,一下子耷拉下了嘴巴。 该不会是要哭了吧! 昭武帝心中预感不好,瞧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如意,干脆一把抱起了阿满,二话不说抱到了门外,塞到了静候在门口的奶娘她们。 也不等奶娘说话,他便冷声吩咐道:“你带阿满别的屋子去,别打扰夫人休息。” “是……” 阿满突然被塞到了奶娘手中,奶娘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对着昭武帝应承,低头看向怀中的阿满,却见阿满憋着小嘴巴,仿佛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样,连忙拍着孩子的背开始哄了起来。心里暗道:小祖宗,你可别哭出来! 好在阿满不是个爱哭的小婴儿,换到了舒服的怀里,他哼唧哼唧的哼哼了几声,便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昭武帝眼见奶娘哄好了阿满,心里偷偷松了一口气,这小家伙,人小脾气可不小,忒折腾人了! 如意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眼睛还紧紧的闭着,手便习惯性的下意识朝着平日里给阿满睡觉的位置摸去。 这一摸,却摸了个空。也将她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奶娘抱去喂奶了? 她心里估摸着,正要坐起来,却发现腰间多了一双手禁锢着。 她再次被惊了一下,转头看向那双手的主人时,心里真的是又惊又喜,又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殿下……” 她轻轻的念叨着。 昭武帝本来也没有睡着,感受到身边的动静,便睁开了眼睛。如意不妨对上了他含笑的目光时,神色一怔。 “殿下……”如意说出了口,不觉尴尬的笑了笑:“是皇上了,该称呼陛下了!” 这么说着,她的神色却有些惘然了,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这个称呼一出来,就有了距离感。 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其实也一样有距离感,只是圈禁这段日子,让他们越走越近,让她差点把他当成了平凡的男子一样看待。 可是,突然之间,他成了皇上。 如意神色有些黯然,是啊,他是皇上,是拥有三宫六院,天下最尊贵的男人。 而她……今后又会在什么位置上呢! “皇上,是来接如意和阿满的吧!” 如意这么说着,心里却突然很难受,她一点都不想回宫。 “这是怎么了?” 昭武帝的手抬起了如意的脸蛋,柔声问道,“怎么难过了?” “如意没有难过。” 如意强撑着露出了笑容,开口道:“只是如意心里难免有点小性子罢了!” 就是她在耍小性子,进宫本来也是应该,太子成了皇上,阿满也变成了皇子,怎么可能会在外边。 只是……想到了这里,如意忍不住又开始胡思乱想。阿满作为皇上如今唯一的子嗣,而她这个生母,只是出身卑微的宫女,她会不会被抢走抚养阿满的资格。 虽然她很想将这个想法从脑子里拔去,毕竟皇上这段时日与她的感情,并非是假,皇上对她的好也不是假的…… 可是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若是将阿满抱给身份高贵的女人抚养,才是真正对孩子的好,而她也能够因此获得一个不错的位份。如今成了皇上的太子,会不会也这样认为。 “你啊!”昭武帝突然伸手刮了刮如意的鼻子,开口道,“又胡思乱想了!” 如意捂着鼻子抬起头,看着昭武帝。 却听昭武帝笑着问道:“你不信我?” “如意没有……” 如意连忙辩解,却见昭武帝笑了笑,对她保证道:“在做太子的时候,我能保护你,如今成了皇上,我更能保护你和阿满。” “阿满不会被别人抢走,他只会有你这个娘,而你和阿满,进宫后,会过得比在这里还要好。” “殿……” 如意心中动容,既是被说中了心事的不好意思,又是为昭武帝的保证而感动。 “如意,你相信我吗?” “信。”如意点了点头,突然释然的笑了,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至少在此刻,她是相信的。至少此时愿意给他做保证的太子,她是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丈夫看待。 “那以后不要叫我皇上,也不要叫我陛下,我曾说过,想与如意做一对寻常人家的夫妻,就算到了宫里,也是一样,日后,你便唤我清泽。” “清……”如意只觉得嗓子眼里有些艰涩,一时之间实在唤不出口,“陛下,如意……” “清泽。”昭武帝坚持, 如意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他的目光,声音细细的:“清……泽。” 昭武帝也知道凡事点到为止,得慢慢来,逼如意太过不好,他笑着摸了摸如意的脑袋,突然略带着几分促狭开口问道:“这事儿,先不和你计较,只是,方才我进屋之时,阿满睡在你**,是怎么一回事情?” 如意眨了两下眼睛,突然想到了一个多月前太子离去时对她说的话:阿满不许放在她房内睡觉。现在,她都把阿满放到了**…… “清泽……” 如意低着脑袋拉着昭武帝的手撒娇的叫着,这一声名字,唤的分外自然。 昭武帝脸上依然端着,似乎并未动容。 如意小心翼翼瞅了一眼,对上昭武帝的目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声音更加温柔,仿佛是带了糖一般甜腻:“清泽……” 这一声唤出声,别说是昭武帝,连如意自己都忍不住起了点鸡皮疙瘩。 她实在是不会撒娇啊! 如意有些丧气,硬着头皮道:“先时你去做大事,我心里担心,晚上总是睡不着,还爱做噩梦,抱着阿满才睡的安心。” 昭武帝闻言心里微微一动,他叹了一口气,捏了捏如意的手,开口道:“算是个理由,这事儿就不罚你了,不过日后莫要让我看见你抱着阿满睡在一张**。” “嗯。”如意乖巧点头应承。 “日后,也不会让你担惊受怕了!” 昭武帝将如意抱在了怀中,轻声喟叹着。 如意这次回宫,并不算低调,也不算张扬。 似乎更像是寻常的富贵人家出行,只是环在几辆马车边上,身骑高头大马,面容严肃,目露精光的侍从,显示着这一行人的不同寻常。 马车哒哒哒的行驶着,如意抱着阿满坐在了昭武帝边上,偷眼瞧了一眼昭武帝此时一脸郁色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昭武帝端着脸,嫌弃的看了一眼如意怀中一脸笑的一脸无齿的阿满,语气不好道:“奶娘进来把这小东西抱走。” “清泽……” 如意闻言连忙冲着侯在外边的奶娘摆了摆手,然后看着昭武帝哀求道:“你看阿满多可爱,若是让他知道他爹嫌弃他,会伤心的。” 说罢,抱着阿满凑近了昭武帝。 昭武帝肃着一张脸,捏了捏阿满的小手,嘴里却还是嫌弃着:“这么个软趴趴的小东西,你别抱过来,免得又尿我一身。” 如意偷笑了一下,先时她与昭武帝起床后,奶娘正好抱着喂了奶的阿满过来,昭武帝便伸手抱了,谁知道阿满立刻送了他这个久未逢面的亲爹一身童子尿。 如意想了想,将阿满放到了昭武帝的怀中,开口道:“绝对不会,阿满方才是因为刚喝了奶才会如此的。” “是吗?” 昭武帝脸上虽然还是嫌弃,手脚却是配合着将阿满抱到了怀中,对着阿满白白嫩嫩跟个糯米团子一样冲着他张口笑着的小脸,没控制住捏了一下。 他的动作也用力,阿满瘪了瘪小嘴,倒是没哭,只是甩了甩自己的小手,似是不满抗议,嘴里啊啊两声,手朝着如意这头又张了张,似乎是要如意来抱。 “小家伙,安静呆着。” 昭武帝没让如意抱走,手上依然紧紧抱着,他嘴上嫌弃,但是绝对不会想到,此时他的脸上,表情有多柔和。 如意也不争,只是含笑看着这对父子。 于是,当马车驶入宫中,停在了昭武帝特意整修出来的昭阳殿之前时,守立在一旁的太监宫人,都强忍着惊叹,颇有目瞪口呆之势,看着不久前还在宫内翻起腥风血雨、靠着铁血手段坐上皇位的昭武帝,手上抱着一个暖绵绵、白嫩嫩的小婴儿,环着一妙龄女子,从马车上下来,然后走进了昭阳殿。 莫不是在做梦! 如意随着昭武帝慢慢朝着昭阳殿走去,她目光打量着,越往里边走,心里就越忍不住震撼。 终于,她忍不住伸手拉住了昭武帝,开口道: “清泽,这处似乎……”似乎不是后宫之处,也不像是她能住的地方,就连椒房宫皇后的住所,都不是这样的。 先不说整个建筑偏于宏伟华丽风格,还有宫殿处处雕刻着九龙缠绕的栋梁与屋檐,就是站在大殿之前一丛丛的金盔铁甲侍卫,还有来回巡逻的一丛丛侍卫也透露出了此处的不寻常…… “日后,朝臣上朝之处,便改在昭阳殿前殿,后殿,是我们的家。” 昭武帝早有此意,特地在宫内建筑中,圈了一处最为雄伟宏大的宫殿,让人日夜赶工做了修缮,至于原先的朝阳殿,便让它慢慢荒芜便是了。 “我们的家?” 如意抬头看向昭武帝,眨了眨眼睛。 “没错,你、我还有阿满,今后便住在此处。” 昭武帝抓住了如意的手,用自己的手紧紧的包裹着,似乎是不容如意退怯。 如意抬起头,强忍着心中莫名的情绪,她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站在她面前的昭武帝与阿满,她忍不住将自己的另一只手放到了昭武帝握着她的那只手上,点头轻声开口:“好……我们的家。” 51第五十一章 昭阳殿很大、很美,也很辉煌。 如意看的目不转睛,阿满却是昏昏欲睡,在他还未发育成熟的有限视力里,只能够模糊看到一个黑白的世界。他张开嘴巴,秀气的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在昭武帝的一摇一晃的怀中,眯上了眼睛。 等到昭武帝与如意发现时,他已经睡熟了,呼吸轻轻的,小嘴儿微微张开,显得那般天真无邪。 “让奶娘抱他去睡觉吧!这样他也睡不好。” 如意神色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对昭武帝道。 小阿满还小,这次回宫,如意特地给他裹了厚厚的襁褓,就怕他冻着,这么裹的紧紧的、厚厚的,显然是不舒服的。 昭武帝点了点头,将阿满交给了走上来的奶娘。 小阿满一被抱走,昭武帝便上前抱住了如意,语气温柔的开口问道:“还想再逛吗?” 如意摇了摇头,方才其实逛得已经够多了,这昭阳宫太大,而如意一时半会儿,就算是逛遍,也只是走马观花罢了,反正她已经住进来了,日后多的是时间和机会慢慢了解。 “那好,我带你去最后一处。” 昭武帝笑着抓住了如意的一只手,拉着她走进了昭阳殿后殿,绕过正厅,走入了寝宫处,推开一处并不显眼的房门,几乎是一瞬间,屋内的水雾便弥漫了出来。 如意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看向昭武帝,昭武帝将如意拉进了那个房间,或者说是浴房。 整个房间摆设简单,只有屏风与卧榻,而正中间,却是一个大大的池子,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型的游泳池,池中放满了水,热气腾腾的水汽将整个浴房笼罩的朦朦胧胧,水上飘浮的花瓣散发出了一股淡淡香气。 “这……这……” 莫怪如意此时说不出话来,这也太奢侈了吧! 这一池子的水,得费多少的人力物力,这可是全靠人工的时代。 “喜欢吗?” 昭武帝笑问。 如意连连点头,却又有几分忐忑:“会不会……太浪费了!” 本来只是一个澡桶可以洗完的澡,如今却多用了百倍的水,但是她真的好喜欢,实在说不出矫情的话来推却。 “这一路上你也累了,现在就去洗个澡,若是喜欢,等闲了我带你去行宫泡温泉。” “嗯!” 如意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被昭武帝的糖衣炮弹给侵蚀了,她甚至还没皮没脸略带几分期待的看向了昭武帝,不知对方是否与她共浴。 此时,她无比的感谢曹奶娘在她产后替她腰上缠缚的那圈布,至少让她出了月子后,身材除了丰腴一点,看起来更好了。纤细的腰完全看不出刚生产完的痕迹,连腰上的肌肤也没有一点松弛的痕迹。 昭武帝笑着看如意期待又害羞的看了自己一眼,又垂下了脑袋的可人模样,正要说话,却听到外边邓先轻声禀告的声音。 他知道邓先若非要事,绝对不会来打扰他,只能够有些败兴的摸了摸如意的脸蛋,开口道:“你先沐浴,我待会儿就来。” 说罢,对着站立在两边伺立的宫女吩咐道:“好好伺候着。” 如意看着昭武帝走出房门,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到也不知道自己是放松还是失望了。 昭武帝走出了房门,看见伺立在一边的邓先,神色淡淡的开口问道:“什么事情?” “先皇后与先太子妃二人在昭阳殿外求见。” 如今昭武帝登基,作为昭武帝母亲与妻子的两位自然不能够再称皇后与太子妃了,只是昭武帝至今未明确表态给二位的称号,宫里人现今只能够默契的成为二位为“先”了。 “两个弱质女流,你们还拦不住?” 昭武帝嘴角冷笑,心中厌恶。 邓先低了低脑袋,开口解释:“殿外侍卫不敢阻拦。” 不是阻拦不住,是不敢阻拦,毕竟在所有的外人眼中,这二位可是与昭武帝关系最亲近之人,若是她们硬闯,还真是不敢拦着。 昭武帝皱了皱眉,到底是没说什么,直接朝着昭阳宫外殿走去。 先皇后与先太子妃二人,此时是真的有些慌了,昨日昭武帝对于她们二人的不假辞色的印象,存在了她们的心里。她们再也不敢笃定自己能够当上太后与皇后了。 昨日一夜,辗转反侧,几乎是夜不能寐。 倘若她们不能够坐上太后与皇后的宝座,那真的是变成了笑话。越是这么想着,她们的心越加慌乱。此时两人倒也顾不上谁压制谁,不由团结在了一起,不管如何,总得先把名分位份给确定下来。 陈元香几乎是天一亮便跑到了椒房宫里求主意,而先皇后也是刚一睁眼,便请人去昭武帝处请人。 只是昭武帝一早便出了宫,先皇后的人慢了一步,没有请到。 这下可好,先皇后心里更加慌了,干脆亲自出了椒房宫门,赶到了朝阳殿,朝阳殿守卫森森,却无一丝人气。 先皇后与先太子妃二人门外守候多时,完全闯不进去,后一人出来言及朝阳殿自此荒芜,昭武帝已经另择他处,二人方才放弃回了椒房宫。 两人在椒房宫内苦等,脑子想了无数若是见到昭武帝时劝解的话,越想越是心焦。直至二人再也坐不住时,帮忙传递消息的宫人才告知昭武帝回宫之事。 先皇后与先太子妃自是二话不说,便整理了装扮赶了过来。 两人被拦在了殿外,金盔铁甲近卫拔刀阻拦,先皇后与先太子妃却是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如此一来,近卫们倒真不敢下手,只能够勉强将二人拦在了殿外。 昭武帝走出时,便是瞧见这副对峙的模样。 他目光冷冷的扫过二人,脸上扯起嘲讽的笑容,冷声道:“两位还真是不嫌丢人现眼。” 昭阳前殿,侍卫、朝臣可不用避讳。 他还真是低估了这两位丢人的本事,能将丑丢到了前朝,真是好本事啊! 先皇后听到了昭武帝的声音,又瞧见昭武帝居高临下站在阶梯上方看着她们,有些尴尬,而陈元香则是被昭武帝冷冷的目光盯得心寒,害怕的缩在了先皇后身后。 “泽儿,母后……” 先皇后语调温柔慈爱,似乎是想要唤起昭武帝的孝心。 “母后若真有事情,明日再说,朕现下没空。” 昭武帝冷冷打断,一副欲回昭阳殿的样子。 “泽儿,本宫是你的母后啊!” 先皇后面容哀戚,苦苦相道。 “母后,若是愿意和父皇去作伴,可以不听朕的命令。” 昭武帝冷笑着,看着她。 先皇后心里猛地一跳,又是愤怒又是伤心,赵清泽这逆子,就是当了皇上,她也是他的母亲。哪有不孝顺自己母亲的孩子。 可是,先皇后是真的不敢挑战眼前这个她看不透的儿子,只能够略带哀求的问道:“那皇上几时来看本宫。” “明日朕会过来。” 昭武帝倒没有吊着对方的胃口,干脆的回答,只是说完这话,便冷冷道:“朕派人送母后回去,母后莫要乱跑,若是朕再看到你如此,别怪朕将昨日刚撤走的人重新送回母后处。” 一队侍卫小跑上前,围在了先皇后身边,先皇后觉得自己气的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了,这哪里是护送,分明就是押送,还有她后宫之处,那能够让这群外男围着。 但是已经得了答案的先皇后,却是不敢再出声了,唯恐把昭武帝激怒了,反倒是得不偿失。 陈元香站在原地,看着先皇后被护送走,她目光犹豫的看向了昭武帝,想要说几句软话,毕竟,她总是觉得昭武帝对她应该是有感情的,她对昭武帝可没做什么事情,就是圈禁之时,她还托荣亲王送过亲手做的衣物。 “皇上……” 她张了张嘴,想要叫住了准备回殿的昭武帝。 昭武帝停下脚步,目光冷冷的看了一眼陈元香,只道:“莫不是你也要让朕派人送你回去。” “不……”陈元香连连摇头。 若是让人押着回了东宫,她就真的成了笑话了,她连忙拒绝:“臣妾自己回,自己回……” 说完这话,她却是一步三回头的流连着。 昭武帝厌恶的看了一眼先皇后与陈元香方才所站之地,对身边的邓先吩咐道:“让人把这处好好清洗一下。” “是。” 邓先缩着脑袋应承。他能够感觉到,此时的昭武帝的心情非常不好。他瞅着昭武帝从他面前走过,所去的方向,正是方才他将昭武帝叫出来的方向时,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有了陈夫人,倒是不必担心殿下待会儿心情会不好。 他撑起了身体,对着跟在他边上的小太监吩咐:“陛下的命令,还不快去办!” 他离开此处时,瞅了一眼干干净净、几乎纤尘不染的汉白玉台阶,忍不住摇了摇头。 第二日清晨,昭武帝果然神清气爽的上完了早朝。 邓先陪着昭武帝上完早朝,又跟着昭武帝回了御书房,奉茶宫女刚刚送上茶水,他却见昭武帝拿了两份似乎是刚刚写好的圣旨,扔到了他的手中。 “陛下?” 邓先不解的看了一眼昭武帝。 昭武帝却是开口道:“拿着,摆驾椒房宫。” “是!” 邓先连忙战战兢兢捧好这两份圣旨,心里的好奇心却是止不住的冒了上来,陛下这是要干嘛。 椒房宫内,先皇后早早的便梳洗好坐在大厅等候着昭武帝。 昭武帝走入时,先皇后脸上端起了慈爱的微笑,上前迎接,她下定决心一定要修复与昭武帝的关系。 她脑子里想了想,这昭武帝如此对她,恐怕是因为以为圈禁的时候自己放弃了她,但是这个容易,在他圈禁之时,她可是经常给昭武帝送东西,多说几句软话便是了! 这么想着,她信心十足,脸上端庄且慈爱的看着昭武帝,还亲自接过王宫人送上的茶,放到了昭武帝手边。 “皇上,如今你做了皇上,母后心里是真的替你高兴,先时你被圈禁,母后担心极了……” 先皇后声音柔和,慢慢的说着。 只是昭武帝,似乎并没有听她废话的意思。 “母后,朕想问你一句?朕和赵清漓在你心中,你更看重谁?” 先皇后神色一愣,不妨昭武帝问出这个问题,不过她却是马上扬起了温和的笑容,开口道:“泽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和清漓都是母后身上掉下的肉,母后当然都疼爱。” 她心里忍不住想着,难道……难道皇上之所以会这般对她,只是因为觉得她更疼爱清漓所以又芥蒂。想到了这里,她又开口道:“清漓是小儿子,而你是母后给予了众望的长子,母后对你更重视,只是不会外露的表达出对你的疼爱,你莫不是觉得母后不疼你了!” 昭武帝闻言淡淡一笑,手上把玩着放在手边的茶杯盖子,只是又问了一句:“母后一定很希望,朕能放清漓出来吧?” 先皇后心中猛地一跳,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保持着笑容,柔声的说道:“当然是希望了,母后说了,你和清漓都是母后的孩子,母后都疼,也希望你们兄弟能够和和睦睦的……” “若是放清漓出来,需要母后付出一些代价,母后愿意吗?” 昭武帝突然目光看向了先皇后,出声问道。 “代价……”先皇后神色未变,面容柔和慈爱的看着昭武帝,笑了:“为了孩子,做父母的哪有什么不愿意的,若是换做泽儿你,母后也愿意。” “好!” 昭武帝笑着站起了身,开口道:“母后,朕这里有两份旨意,但是您只能够拿其中的一份,母后可以好好选一选。” 邓先将两份圣旨放到了先皇后跟前,昭武帝笑指着说道:“一份,是封母后为太后的圣旨;一份,则是释放清漓,并且恢复他荣亲王的头衔的旨意,朕还给他择了中原一处富庶之地作为封地,母后可以跟着清漓去那处享福。” “当然,如果母后选择了后一份,相信清漓一定会好好孝顺放弃太后尊位而保护了他的母亲。” 昭武帝走近了先皇后,轻声说道。 “你……” 先皇后看向昭武帝,冷声道:“本宫不选!” 她背过身体,似乎是要避开眼前这两道旨意。 “母后确定不选?”昭武帝并不生气,脸上淡笑着说道,“若是母后今日不选,那就什么都没有了。母后只有今日这个机会。” 昭武帝示意邓先上前收回两道圣旨,自己似乎转身就要离去。 邓先上前,正欲伸手拿回,突然先皇后的手按在了两道圣旨之上,她目光哀求的看着昭武帝,似乎想让他改变先前的决定。 昭武帝只是斜睨着她,见她久久未做反应,又看向了邓先。 “别……”先皇后紧紧咬着双唇,开口道:“本宫选,本宫选……” “母后选哪道?” 先皇后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将封太后的圣旨拿了出来。 昭武帝笑了起来:“果然与朕预料的一模一样,对于母后而言,儿子算什么!” 昭武帝大笑着走出了椒房宫,对下大声吩咐:“母后既然是孝慈太后了,还不赶紧帮母后迁宫!” 52第五十二章 如意一觉醒来,只觉得自己全身酸疼,被马车碾过的感觉。 她翻了个身,睁开眼睛,正想撑手坐起来,突然一双手伸了过来,将她从**扶起。 如意吓了一跳,转头看见赵清泽正坐在**看着她。 “清……清泽。” 如意诧异的眨了眨眼睛,“你没去上早朝吗?” 明明早上他起床时,她还有所察觉,他还拍了拍她的背哄她迷迷糊糊睡去。、 “早朝早就上完了。” 赵清泽听了如意的话,脸上忍不住笑了一下,但是笑意却很快消失了,他柔声道:“你看看外边,太阳都升到正中了。” 那不是中午了!如意脸色微变,一下子坐正了身体。 “别急,也没什么事情,多睡会儿没事。” 赵清泽见她慌乱,连忙拉着她安慰。 “可是……”如意有些犹豫,她不确定自己需不需要去请安,但是回宫了,她总觉得心里有什么被绷着一样。 “别想那么多,以后你就呆在昭阳殿,若是觉得成日呆在这里没意思,我就带你去御花园里走走,等闲了,带你去行宫里玩。” 赵清泽语调轻柔的慢慢说着,见如意脸上还有些犹豫,便开口道:“乖乖听我给你的安排,别自己胡思乱想。” 如意虽然觉得不对,还是犹豫的点了点头。她点完头后,心里却有些异样,总觉得赵清泽这会儿,似乎有些不对劲。 “清泽,你……怎么了?” 赵清泽神色颇有些冷淡,听到如意的的问话,他摇了一下头,脸上淡淡的浮了一个笑容,却更像是在苦笑。 “清泽……” 见到他这副模样,如意心里忍不住紧了一下,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开口道:“有什么事情,不能够和我说吗?” “没有……” 赵清泽有些心不在焉的摸了摸如意的脸蛋,声音之中带着几分低沉:“就是突然心里有点空。” 如意听了这话,一时之间,脑子里也有些想不出该如何安慰。 她有些不解他的意思,是心情不好?还是别的什么…… 也没等如意这边说话,赵清泽只是看着如意轻声问道:“如意,我记得在宫外时,你和我说过,只想平平安安过日子……” 如意点了一下头,时间过的有些久,她也记不得自己的话,但是这的确是她的愿望。 “你甘愿当个普通人,舍弃宫里的荣华富贵,甚至可以给你的高位?” 赵清泽似乎是不理解如意的想法,出声问道。 如意皱了一下眉头后,却是笑开了:“可能我本来就是个普通人,觉得普通人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的。而且都说险中求富贵,如果这个富贵有风险,我觉得倒不如平平安安的生活在一起。” 说完这话,如意见赵清泽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以为是自己的话不中听了,连忙又道:“不过,就像当初我在那个庄子里等你一样,如果你想去做,我不会反对。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男人是该有进取心……” 如意的话未说完,赵清泽却突然笑了,握着她的手,轻声道:“果然,你是不一样的。” 声音太轻,如意并没有听清楚,她眨了眨眼睛,问道:“清泽,你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赵清泽从**站了起来,转开了话题:“我只是想到当初你生阿满时候的事情了,我当时真怕你不顾自己生下阿满。” 如意听了这话,也想起了当时的场景,她笑了笑:“当时好像真的很痛苦,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也没那么疼。而且,曹姑姑说,我这已经算是顺利了。” 赵清泽闻言,仅是淡淡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对如意问道:“要不要再睡会儿?” “不了。”如意摆了摆手,掀开了被子,准备起身。 赵清泽见此,便招呼了芍药等宫女进来伺候,自己却是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如意神色有些莫名的看着他反常的举止,对着走进的芍药开口问了一句:“皇上这是怎么了?” 芍药摇了摇头,“夫人,我伺候你起来梳洗吧!” 如意点了点头,神色之间还有几分漫不经心,只是当她的目光触及芍药往她身上所穿的衣服时,却是吓了一跳。 “这衣服哪里来的?” 红色倒也罢了,只是这袖间镶嵌的金色,可是完全逾越了。 “是皇上给夫人做的。” 芍药笑的眉眼弯弯,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瞧奴婢这嘴巴,可不能够再叫夫人了,得叫娘娘!” 至于是什么娘娘,芍药心中想着,如今夫人深受皇上宠爱,又育有皇上唯一的子嗣,一宫之主的嫔位应是囊中之物,封妃也不是不可奢想。 只是可惜夫人出身太低,宫女出身,妃位已是顶了天了,芍药心中暗暗叹息。 芍药边说边慢慢梳理着如意的头发,话倒是说的真心实意,只是如意听了,却是吓了一跳。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这皇上的旨意未下,你就开始胡说八道了!” 如意皱着眉头斥责。 芍药被如意的突然发作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梳子跪下请罪。虽然她没觉得自己的话有多少问题,但是的确是没了规矩。 如意脸色淡淡,虽然芍药在她心里,陪着她在东巷口共患难过,不是普通的宫女,但是,她继续这般口无遮拦,实在是在害自己。 今日之事,绝对不能够这么轻轻放过。 她脑子里正想着如何能够敲打芍药,又不至于让她受苦的方法。却听到赵清泽笑着走了进来,开口道:“芍药说的也没错,起来吧!” 后一声,是对着芍药说的。 “皇上……” 如意闻言有些责怪他的宽恕,但眼见这头递了梯子,她也不想罚芍药,便顺着下了:“芍药,既然皇上开口了,你就起来吧!” “是奴婢没规矩,请皇上与夫人责罚。” 芍药摇了摇头,仍然乖巧的跪着。 “你这宫女,倒是规矩。”赵清泽笑了笑,却又冷声道:“做宫女的不但要规矩,最重要的是听主子的话。” 芍药吓了一跳,她是真心想要接受责罚,可是皇上似乎不满意她的举动。 “是,奴婢这就起来。” 她连忙站了起来,但是心里却是跳的飞快,一副惊神未定的样子。 “行了,你去看看阿满吧!” 如意不忍芍药这副样子,笑着打发走了她,却是笑着对赵清泽道:“皇上,你干嘛要吓她。” “怎么又开始叫皇上了?” 赵清泽捡起了如意的一缕发丝把玩,看着镜中未施脂粉的那张脸蛋,笑了。 “这不是有人在吗,这称呼,我们私底下叫。” 如意笑着解释,她可不想回头让大家都议论她叫皇上名字之事。 “好吧!”赵清泽很满意这种私底下的亲密,也没有计较。他笑着拿出了一张红纸,放到了如意面前:“你自己也识字,好好选一个封号。” 如意目光落在了写着密密麻麻字眼的红纸,眨了眨眼睛,冲着顶上几个开始念了起来:“贤良淑德、端庄温婉……”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皇上这张红纸上莫不是从女戒女则里抄出来的。” 赵清泽先时还未觉得,被如意这么一说,自己倒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捡过那张纸,瞧了瞧上边的字眼,手在正中一个“珍”与“宸”圈了圈。 “这二字倒是不错,够特殊,寓意也好。” 如意顺着太子的手看了看,心里默默念叨:的确是够特殊,寓意也是好,而且还都是皇帝宠妃才有过的封号,只是那两位鼎鼎有名的宠妃下场都不咋的,一个被沉了井,一个红颜薄命。 虽然这么想着,如意倒也没有什么感觉,她一向不是特别的信这个,所以她只是笑着道:“皇上决定便是了!” “自己的封号,也不上点心。”赵清泽刮了一下如意的鼻子,看着手中这两个被他挑拣出来的封号,突然摇了摇头,“这两个封号,先时也有人被封过,有些不详!” 如意讶异的抬头看了一眼赵清泽,难道这个时空里,也有过珍妃与宸妃,而且下场不好吗? 如意没问出来,对于赵清泽说她不上心一事,如意也没什么感觉,她连赵清泽会给她什么位份都无所谓了,不过她多少也觉得应该是嫔位之上,毕竟他答应过阿满只认她这个娘,也只有算得上是一宫之主的嫔才有资格抚养孩子。不过,看着赵清泽如今这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她觉得大概会是妃位。 赵清泽不知如意脑中想法,却是收了手中的红纸,开口道:“既然要好好选个封号,得是独一无二才是!” 如意看出赵清泽对她封号一事十分上心,却完全不知道他竟然会如此上心,竟连午饭也只是匆匆吃了几口,便回了书房与召来的钦天司官员讨论。 如意一个人吃饭也用完午饭后,一个人也无聊,便让奶娘抱了阿满过来。 阿满抱过来时,正哭着,小脸儿哭的通红的,额上几缕细细柔柔的毛发都被汗水给沾湿了。 “这是怎么了?” 如意心疼的抱过阿满,抱在怀里轻轻的摇着,“是不是病了?” 她看着奶娘开口问道。 奶娘连忙摇头:“请过太医了,太医说没事。奶也喂过了,也没有尿出。” “小阿满是不是淘气了?”如意轻轻拍打着阿满的的背,轻声哼着小调安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到了自己娘亲怀里的缘故,阿满哭了一会儿,倒是渐渐止住了泣声,哼哧哼哧的吸着鼻子。 如意让人绞了一把温热的毛巾,将阿满放在了榻上,替阿满擦了小脸,又拿过给阿满做的拨浪鼓,逗乐着。 阿满哭过了,平静了,终于露出了含蓄的笑容,眼儿弯弯的盯着眼前拨动的小鼓。 “小皇子肯定是想娘亲了!” 奶娘轻声奉承着如意,如意只是笑了笑,并不以为然。阿满是个极好带的孩子,奶娘从他出生起便陪在阿满身边,阿满与奶娘的亲近,其实并不比她这个亲娘少。 不过,她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对外人比对自己的亲娘还亲,皇家本就亲缘浅薄,如意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会这般。 她看了一眼奶娘,轻声道:“以后阿满若是哭了,你就抱到我这边来。” “是,奴婢回去就和其他奶娘交代了。” 小阿满的奶娘一共有八位,基本上是两位一组轮流带着。 阿满这头被哄好,似乎是来了兴致,咿呀咿呀的挥舞着小手,如意以为他要拨浪鼓,就将拨浪鼓塞到了阿满手中,阿满却是淘气的将它扔在了边上。 嘴里依然啊啊的叫着。 “阿满要什么?”如意奇怪的捏着他绵软的小手,轻声问道。 “啊啊!”阿满只知道这般叫着,如意实在听不出小婴儿的语言。 “小皇子莫不是要出去逛一逛?” 奶娘瞧了,对如意轻声道。 “他这么小的人,怎么会想要出去逛呢?”如意觉得奶娘的话有些傻,阿满出生到现在,因为外边天气冷,基本上都是放在暖和的屋中,昨日回宫还算是给阿满破了戒了。 不过,如意这头刚抱起了阿满,阿满便止住了咿呀声,大大的眼睛看着外边。 “还真是想要出去?” 如意有些惊奇了,抱着阿满往房门边走了两步,阿满竟然长大了嘴无声的笑了起来。 “外边太冷,咱们别去,等阿满长大了再去?”如意亲了亲阿满嫩豆腐一般的小脸,征求着意见。 阿满似乎是听懂了如意的话,或许是见如意这头停下了脚步,却是咿呀咿呀伸着小手往外边扑去。 幸亏这阿满身子小,如意还抱的住。 “真是小祖宗!”如意无奈了,“这才抱你在外边走过一次,怎么就给记住了呢!” 她无奈的抱着阿满走到了外厅,也没打算走出温暖的屋内,只是刚刚走到外厅,遇上了回来的赵清泽。 赵清泽听了如意的诉说,却是笑了起来,开口道:“阿满既然想出去,就抱他出去,他都满月了,哪里一定要待在屋里的,你就是太溺爱他了!” 说罢,却是抱起阿满朝着外边花园走去。阿满先时还有些抗拒赵清泽的抱着他,但是见到这个抱着他的人竟然肯按着他小手指的方向,便安安分分的开始指挥起了方向。 如意瞧着这对胡闹的父子,只能够摇头跟上。 阿满的视线范围现在还很有限、很模糊,完全是在胡乱指挥着,这一指挥,竟然歪打正着,给走出了昭阳殿。 赵清泽的脚步很大,如意这头赶得气喘吁吁,根本来不及阻止。 等到看到面前之人时,却是吓了一大跳。 陈元香怎么会在昭阳殿外! 53第五十三章 赵清泽抱着阿满,还未看到陈元香,见身后的如意停下了脚步,不由转过身,笑着拉过她的手,开口道:“怎么不走了,小心阿满丢下她的娘亲。” 如意下意识的走到了赵清泽身后,然后将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陈元香。 “怎么了?”赵清泽顺着如意的目光看去。 正好看到瞠目结舌看着他们的陈元香,神色之间浮现了淡淡的厌恶,却是握紧了如意的手安慰:“别怕。” 他本来也没打算隐瞒如意和阿满的存在,他的女人与孩子,自是要光明正大的,而不是藏藏掩掩,只是觉得没必要特地通知那些人一声罢了,如今她们自己发现了,更好。 他毫不掩饰对于如意与阿满的在意,目光冷淡的看着陈元香开口道:“你来干什么?” 他们之间隔了层层的侍卫,陈元香却只知道傻傻的看着赵清泽那处,她听到了对方的问话,下意识呆呆的回道:“我给陛下送汤!” 说完这话,她手中亲自拎着的篮子,嘭的一声摔落在了地上,篮子被打翻,放在篮中的汤水被打翻,染了一地。 这一声,让赵清泽更加显露出了厌恶,皱起了眉头,而陈元香整个人一颤,几乎是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陈元香自我安慰着,掩藏与袖下的手,紧握成拳。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会看到这副场景。 来时的路上,她想过皇上会拒绝接见她。那样也没关系,她会安安静静的等在昭阳殿门口,皇上会被她的诚心感动的。他们毕竟是结发夫妻,她从来都是精心伺候着皇上,皇上或许是怪她圈禁生病时她没有娶陪他,可是也没有关系。她毕竟给皇上送了亲手做的衣物,只要告诉皇上,她其实是为了东宫、为了皇上好,才会留在东宫里没有去陪皇上,心里其实一直担心挂念着,皇上便会原谅她了。 计划明明进行的好好的,在侍卫阻拦时,她也没吵没闹,乖乖拎着篮子守在昭阳殿前,可是,她明明满心欢喜的等着,为什么会看到这幅场景。 皇上手里抱着的孩子,是谁! 还有跟在皇上身后,如今被皇上牵着手的人,又是谁?她怎么能穿大红色与金色。 她的一颗心冰冷冰冷的,只觉得自己被脑中的猜测吓得要晕阙过去了。她只能够紧紧掐着自己的手心,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皇上,这是哪家大臣的孩子?” 她苍白着双唇,想要求一个肯定的答复,殊不知,她的这副样子,却让赵清泽更加厌恶的看了她一样。 赵清泽没有回答,牵着如意的手,似乎就要回殿内。 陈元香呆愣的站在原地,却突然如同疯了一般,朝着赵清泽一边跑去。 “皇上!皇上!”她边跑边嘶喊着,“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一旁的侍卫见到陈元香如此举动,不等赵清泽发话,连忙架起了刀阻拦,只是陈元香却跟疯了一般,即使被拦住,她也死死的看着如意,冲赵清泽喊道:“皇上,你不想封我为后,你是不是想封这个贱人!” 此时,她所有的理智,全部丧失,脑子里只是讽刺的回放着先时的赵清泽对待她的态度。他说她不配做皇后,他抱着一个孩子,他还牵着那个女人,他的神态,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疯子!” 赵清泽冷冷的哼了一声,眼见他手中抱着的阿满似乎被这喊声与情景吓得憋了憋嘴,似乎要哭,他连忙将阿满放到了如意手中,对着底下侍卫吩咐:“将人带回东宫好好看管起来!从今以后,这昭阳殿处,莫让她接近。” 陈元香挣扎着,嘴里仍然喊着。而边上的侍卫不敢真的用力,一时之间还真制服不住陈元香。 赵清泽脸上厌恶的表情更深了,厉声冲着侍卫喊道:“堵上嘴巴带走!一个弱质女流你们都抓不住,朕养你们这些中看不中用的家伙有什么用!” 侍卫闻言,心中一凛,唯恐真成了皇上嘴里中看不中用的家伙,手上却是不敢留情了,几乎是赵清泽话音落下,陈元香便被拉扯了出去。 赵清泽转过头,想要与如意回去,却见如意目光有些呆呆的看着陈元香方才站立之处。 “如意,怎么了?” 如意脸上的神情似乎是被吓了一下,却是摇了摇头,开口道:“没事。” “不用担心。”赵清泽上前安抚拍了拍如意的背,“先时,是我疏忽了。以后这些事情,都不会烦到你。” 如意抱着阿满点了点头,心里,却隐隐约起了几分担心。 虽然赵清泽对于陈元香的态度让她忍不住心有戚戚,但是她并不是个心善之人,相反她很自私,赵清泽对于陈元香越冷淡,对于她和阿满而言,却是越好。至少她不用担心赵清泽会顾念嫡妻将她的孩子抱走。 可是,如今让陈元香看到了阿满,会不会对阿满打什么主意? 她虽然知道她与阿满迟早会露面,但是到了这一刻,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惊肉跳。 “皇上,阿满被看到,会不会……” 她忍不住出声看着赵清泽。 赵清泽摸了摸阿满的小脸,对如意笑道:“我说过,会保护你与阿满,阿满也只认你这个娘亲,你难道不信我?” “信。” 如意点了点头,她也只能够信他了! 或许是白日之事影响,如意在**睡了许久,都没有一丝的睡意,但是她也只是躺着,闭着眼睛想事情。 赵清泽一样没睡,如意睡在他的边上,能够感觉到他并不算稳定的呼吸声。 如意犹豫着是否该开口说话时,赵清泽却突然坐了起来,起身下了床。 “清泽……” 如意睁开眼睛也坐了起来,看着起身自己穿了衣服的赵清泽,脸上讶异。 “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吵醒你了!” 赵清泽手上动作未停下,答非所问。 “没有。”如意摇了摇头,又问了一句:“这么晚起来,是有什么事情未办吗?” 赵清泽只是笑了笑,脸上却流露出了几分异样的兴奋神情。 “你先睡下,我晚上可能不回来了。” 赵清泽一穿完衣服,便迫不及待的走了出去,没有看到如意神情变得僵硬了的脸蛋。 实在非如意多想,只是这么晚了,赵清泽还要出去,而且说不回来,她很难不联想到他在东宫的三宫六院,里边还有一位姿容出众,一直颇受赵清泽恩宠的叶良娣。 她苦笑着重新躺回了**,此时更加是难以入睡,虽然她知道赵清泽如今身为皇上,不可能只守着她一人过,可是,这段时间,他对她太好了,好的让她都已经忘记了这些事情。等到事情真的发生了,她还是心里难受,而且还是半夜从她的**爬起。 如意睁着眼睛,整整一夜在**未曾合眼,第二天芍药伺候她起床时,她瞧着镜中面容憔悴的自己,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夫人昨晚似乎休息的不好,脸色有些憔悴,奴婢给夫人上点脂粉吧!” 如意点了点头。 芍药拿过一盒崭新还未开封的脂粉,打开后,往如意的脸上轻轻描画了起来,如意目光呆呆的看着芍药手上拿着脂粉,脑子里却是有些游离天外地推算起了自己有多久没用了这脂粉。成日里素着一张脸,难怪赵清泽会厌了。 她有些难过的正想着,曹奶娘抱着阿满走到了她边上,如意转头看去,只见阿满咿咿呀呀朝着她伸出了小手,带着红晕白嫩嫩的脸上依然是天真无邪的张着大大的嘴巴,眉眼弯弯的笑着。 嘴里留了口水都不知道。 如意笑着捡起了自己的手帕,擦了擦阿满嘴角的口水,伸手从曹奶娘手中接过了阿满。感受着阿满小小软软的身体,她突然有些为自己刚才的悲伤秋月而感到可笑。 她这也算是庸人自扰了吧! 想通了,如意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她看着曹姑姑开口道:“姑姑怎么不多睡会儿,这么早便去照顾阿满了?” 曹奶娘笑着看着阿满,回道:“年纪大了,觉少,倒不如多去看看小皇子殿下,奴婢瞧着小皇子健健康康的,这心里也高兴。” 说完这句,曹奶娘像是想到了什么,对如意道:“你们年轻人自己要保重身体,可不能缺觉。我看陛下昨晚在书房呆了一夜,今早没合过眼又去上了早朝,身体也不知熬不熬得住,你可得多劝着点。” “皇上昨夜在书房?” 如意诧异的抬头看向了曹奶娘。 曹奶娘点了点头,奇怪问道:“你怎么会不知呢?皇上不是都睡在这寝宫内的。” “皇上昨夜出去我是知道的,只说是有事要办,并未与我交代什么事情,去了哪里……”如意想了想,开口道:“我待会儿让厨房送点养生安神汤来。” “你照顾着便是了!” 曹奶娘也不多言,她到底还是有些分寸,如今回宫,大家身份都要不同了,这主子的事情,她做奴才的还是少指手画脚比较好。 而如意则是陷入了沉思,究竟是什么急事,让赵清泽大半夜的竟然在书房里忙和了一夜。 若是什么紧急的事情?如意想了想,却是否定了这个想法,赵清泽昨夜明明兴奋的很,好像是有什么好事一样。 直到早朝结束,如意才知道赵清泽昨夜究竟是去干什么了。 倒不是她故意去打听前朝之事,而是他连发八道罪诏,几乎是震惊了朝野,现下估计都已经传遍了宫内宫外。 八道罪诏,几乎是将目前他所有的成年兄弟以及幕僚一网打尽,偏生每道罪诏皆是有理有据,而且每份罪诏之上的罪名,足以让人诛灭九族。当然主谋都是皇族,自是不可能真的诛九族。 最后赵清泽亲自拟下的处罚,也让朝臣诧异,太轻了! 除了荣亲王被圈禁之外,其余仅褫夺亲王称号,贬为侯爵。而对于荣亲王仍被圈禁的处罚,赵清泽解释,荣亲王不忠不义不孝,谋害太上皇。 好吧,虽然站在朝上多数人心里都清楚的明白,太上皇究竟如何从皇上变为太上皇,而太上皇如今貌似神志不清究竟是当今圣上的手笔还是荣亲王所害。但是并不妨碍他们一齐跪下称道当今圣上至纯至孝、仁厚豁达。 毕竟天下的黎民百姓眼中,当今圣上可是在洗清了身上的冤屈后,名正言顺有了太上皇圣旨才登上的帝位。 赵清泽回了寝宫,如意伺候着他喝完厨房送上的养神安神汤,瞧着他眼下的青黑,便拉着他想让他歇息。 只是,赵清泽此时的情绪,似乎是十分的兴奋。至少,这会儿让他睡觉,他是绝对睡不着的。 他与如意有一下没一下说起了话。 “如意,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圈禁他们吗?” “为什么?” 如意微微打了个哈欠,还是给面子的应声问着。 “那群皇弟都太过于蠢笨,太容易掌控,根本不需要圈禁,倒不如放他们出来,废物利用,替我办事,每日里跪拜着我,恐怕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折磨。” 如意微微点了点头,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在打架,她强忍着困意,迷迷糊糊问了一句:“那为什么要圈禁荣亲王?” 赵清泽没有回答,如意也没有在意,她已经快要睡着了。 昏昏欲睡之间,她只迷迷糊糊听到:“只是将我所经历的,也让他尝一遍罢了!” 赵清泽说完这话,神色也有几分迷惘,他低头看向如意,却见她已经睡着了。 他心里还带着一丝兴奋的余韵,看到如意这般,嘴角轻轻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将被子往如意身上拉了拉,自己却是睁着眼睛,没有一丝的睡意。 54第五十四章 陈元香是被昭阳宫的侍卫拖回东宫,一路之上,几乎颜面尽失。 她被关在自己的寝宫里,寝宫周围都是看守着她的侍卫,刘宫人忧虑的看着外边的侍卫,又看了看躺在**,几乎是从回来便像失了魂的陈元香,心中又是难过,又是忧虑。 刘宫人坐到了陈元香的床边,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就像小时候哄着她一样,轻声道:“娘娘,起来吃点东西吧!” 从昨日回来到现在,陈元香已经不吃不喝许久了。 陈元香眨了眨眼睛,却没有说话,神色木木的。 “娘娘,别让奴婢担心好不好?” 陈元香闻言只是嘲讽的扯动了一下自己的嘴角,终于开口说了她回来以后的第一句话:“还有谁会关心我?” “娘娘……” “皇上现在只关心那个贱人,他要那个贱人做皇后,姑母,她自己做了太后,哪里会管我的死活?” “娘娘不会的。” 刘宫人见陈元香情绪激动,连忙轻声安慰。 而陈元香的眼里浮现了激动之色,她紧紧攥着刘宫人的手,厉声求证:“奶娘,你告诉我,我看到的,都是假的!只是在做梦是不是?” “娘娘……” 陈元香的手劲出乎意料的大,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刘宫人挣脱不出,只能够强忍着痛楚,柔声安慰:“娘娘别激动!” “皇上根本没有抱着孩子!也没有什么女人,对不对!” 陈元香瞪大着眼睛,面目狰狞。 “娘娘,陈氏只是宫女出身,不可能做皇后的,您冷静一下!” 刘宫人眼见陈元香面露癫狂之色,连忙大声的对着她喊道。 “陈氏?” 陈元香却仿佛被定住了一般,目光呆呆的看着刘宫人:“你说陈氏?” “是!”刘宫人见她平静了下来,小心翼翼道:“娘娘莫不是忘了?今日那女人,就是先时的陈氏。” 陈元香眼珠子动了动,看向刘宫人,刘宫人却是连忙道:“陈氏,只是卑贱的宫女出身,不会对娘娘造成威胁的,就算她生了皇子,又得殿下荣宠又如何,一辈子,坐到妃位也到顶了!” “奶娘没有认错?” 陈元香急急征询。 “奴婢怎么会认错,那陈氏虽然模样张开了点,但的确是她。” 刘宫人点头保证,却让陈元香心中松了一大口气。 是陈氏,她便不担心了。本朝虽有平民妃子的先例,但多数封不得高位,只因后宫之位,更看重的是妃子的家世。而宫女生下的皇子,虽也是皇子,仍摆脱不了俾生子的卑微,前朝多认为宫女之子多数平庸。 本朝史上也曾有宫女出身坐到妃位,但也仅只有那么一位。这一位据说姿容出众、歌喉动人,当时的显文帝几乎是独宠她一人,赐号珍美人。这位珍美人肚子也争气,接连给显文帝生下三子,得以进封珍妃,但也仅是如此罢了。显文帝当时被美人迷昏了眼,想要给珍妃进封贵妃,却因后宫与前朝的一致反对,最终只能作罢。 后来,显文帝也想立珍妃的大儿子做太子,结果又被御史朝臣直言抨击,但凡做皇帝的,多是爱惜羽翼,显文帝不想背上美色误国的昏君头衔,最终,只能够立了当时皇后所出之子为储君。 显文帝生前,珍妃虽得享荣宠,后宫独宠,几乎连皇后都避其锋芒,但是等显文帝走了后,太子上位,珍妃虽育有三子,最终还是被放到皇家太庙里青灯古佛孤苦而终,而她的三子,还因当时太子仁厚,才被封到贫瘠之地做了王爷。 只是,一想到先时的情景,陈元香还是难掩心中的怒气。 “陈氏!”她咬牙啮齿的念着,“早知道她是这么一个狐媚子,本宫当时就不该送她去东巷口。” “娘娘要忍耐,以后多的是机会收拾她!”刘宫人怕陈元香冲动,连忙开口劝说。 “奶娘,我知道。”陈元香点了点头,从**坐起了身,下了床开口道:“奶娘替我梳妆,我要去太后处。” “娘娘……”刘宫人有些犹豫,开口阻止,“娘娘去太后处做什么?” “皇上既然有了皇子,就是为了皇子好,也不该养在身份卑微的陈氏处,奶娘不觉得,我这个皇上的嫡妻,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是……”刘宫人一点都不觉得陈元香现在去抢小皇子的抚养权是个好主意,先时皇上在昭阳殿外对于陈元香的态度,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这个时候,不是更应该安安分分的等着皇上怒气消了,等到谋取到皇后之位,再考虑别的吗? 而且,刘宫人脸色不太好的轻声道:“娘娘,寝宫门口……” “怎么了?”陈元香走到了窗边,看到门外一圈圈站立的侍卫时,脸色大变:“皇上要禁我的足?” “皇上现在只是怒急了,等皇上消了气,便会撤走这些人……”刘宫人说完这话,正想着再多说几句,好劝陈元香静下心来,想想如何与皇上修复关系时。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唱喊声:“太后娘娘驾到!” “姑母来了!” 陈元香只觉得是瞌睡送来的枕头,连忙迎到了门边。 太后手搀王宫人,身后跟着一丛宫女太监,凤辇相随,排场极大。她仅穿了一身常青色宫装,裙摆处隐绣着凤凰图案,振翅欲飞与头上凤簪步摇相印相成。 陈元香眼中艳羡的看着太后走了进来,连忙撑起了笑容,冲着太后下跪行礼:“拜见母后。” 太后看了一眼陈元香这副狼狈的样子,却也没有说话,她的神色之间带着一股郁气,只是淡淡道:“起来吧!你也坐吧!” 陈元香在太后下首坐下,心里存着的话,却迫不及待的想要说出来。 谁知,太后这头已经抢先开始道:“今早那八道罪诏,你怎么看?” “呃……”陈元香不解的看了一眼太后,又看了看身后的刘宫人。 “你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太后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蠢透了的侄女,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姑母,这前朝的事情,我后宫之人,不好搀和!” 陈元香一整日都被关在屋子里,如何能够知道这些事情,但是也不妨碍她找借口为自己辩解。 “你……”蠢货二字太后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最终却咽下了喉咙,只是冷声道:“皇上如今就跟换了一个人似得,你也不知道上点心!” 陈元香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又想起了先前自己想要说的话,她扑腾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跪倒了太后面前。 不等太后说话,便抹着眼泪开始哭诉:“姑母,你这次一定要帮我。” “这是怎么了?” 太后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是见到陈元香这阵仗,她还是明白自己的这个侄女个性。只是神色淡淡的对身边的王宫人吩咐道:“你去扶起来,这么跪着说话,什么样子。” “母后,你得答应我,你若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陈元香倒也不管这话听着像不像是在威胁,只是一边抹着泪一边推开王宫人道:“母后可还记得先时赏赐给太子的宫女陈氏?” 太后有些不悦,冷声道:“哀家年纪大了,哪里还记得事情。” “母后怎么会不记得,她后来被派到东巷口去照顾皇上了。”陈元香抹着眼泪哭诉,“那狐媚子,现在把皇上的心都勾走了,而且还给皇上生了个皇子。” “等等……”太后倒是真被陈元香的消息给说愣了,她看着陈元香问道,“你这消息可是准确?” 太子不是一直没有子嗣吗,怎么这趟回宫,会多出一个儿子来。 “是元香亲眼看到的。”陈元香抽泣着。 “我当是多大点事情呢?皇上有了孩子,是好事情,至于那个孩子,自然是要交给你这个嫡母来教养,陈氏不过是一介宫女出身,就算皇上现在多宠几分,你又有什么好跟着吃醋的。真看不顺眼了,处置便是了!”太后云清风淡的说着,对王宫人道,“扶她起来,这副哭哭啼啼的模样,像什么样子!” 王宫人垂着眼睑,听到太后的话,愣了一下,方才上去扶起陈元香。 “那母后,你一定要为我做主。” 陈元香听到了这话,才拿出帕子抹起了眼泪。 太后没耐心的瞅了一眼陈元香,正要开口时,突然门外响起了一阵通传。 “皇上驾到!” 陈元香听到这声通传,下意识连忙拿帕子快速抹了脸,又按着发髻做起了整理。 太后则是面上郁色更深,不过最终两个人还是走到了门口迎接。 赵清泽看到太后也在此处时,脸上似乎并没有什么惊讶,而是笑道:“母后也在此。” 太后脸上勉强笑了一下,对赵清泽道:“哀家听说元香病了,过来瞧瞧。” “哦!”赵清泽嘴角卷起一抹淡笑,看了一眼陈元香,开口道:“你病了?” “臣妾没事!”陈元香受宠若惊,连忙抬起头回答,却见皇上已经转了目光,看向了太后。 赵清泽笑着坐到了上首,开口道:“母后在,也正好省了朕通知母后一声。” “皇上是有什么事情吗?” 太后脸上僵硬,抬头看着赵清泽,出声问道。 “朕自是有事才到此处。”他冷笑了一下,也让陈元香面容僵硬住了: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这里皇上就这么不愿意来吗? 不过不等她多想,便见到邓先手上捧着三道圣旨走了上来。 她疑惑的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赵清泽,又看了一眼面目僵硬、脸色难看的太后,心中好奇止不住的冒了出来。 “母后可还记得那日朕来母后宫中说的话?” “皇上,你又要做什么!”太后的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目光死死的看着那三道圣旨,“堂堂家国大事,你竟跟儿戏一般!” 赵清泽但笑不语,只是看着陈元香,轻声道:“你不是一直想做皇后吗?朕给你这个机会,这里有三道圣旨……” “皇上!”太后厉声叫着,“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对我这个做母亲的不敬,我忍了。元香是你的嫡妻,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呢?” 赵清泽收回了脸上的笑容,站起了身,冷声道:“母后再三打断朕的话,朕心情很不好!” 陈元香原本被太后与赵清泽二人的交锋吓得不敢说话,可是听到赵清泽这句话时,她吓了一跳。连声道:“皇上,你有什么话,和元香说,元香会好好听得。” 这可是她封后的事情,姑母多嘴什么!她想到那日皇上对她和太后所说的话,皇上若是真的心情不好,不给她封后了怎么办! 赵清泽顿住了脚步,笑了一下:“这里三道圣旨,你可以看一下。” 陈元香端起笑脸,结果邓先递给她的三道圣旨,看到第一道时,她脸上控制不住狂喜:“这是……” 她面色含春看着皇上,她的封后圣旨,她紧紧的抓着那道圣旨,舍不得松开,却还是捡起了另外两道,展开…… 笑容,瞬间消退,脸上因为方才那道圣旨升起的红润,也消退的一干二净。 “昭贵妃……” 她死死的看着圣旨上的字眼,看向了赵清泽:“皇上,你要封陈氏做贵妃,而且还是昭贵妃。” 赵清泽上位后,年号昭武。如今,竟给一个女人封了本该避讳的“昭”字。 赵清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陈元香手忙脚乱的展开了最后一封圣旨。方才冷声道:“先时,我给太后的的圣旨有两道,但只允许太后选一道。如今,我给你的三道圣旨,其中你封后的圣旨,必须得前面两道有效了,才可以颁布。” “皇上何必问臣妾意见,皇上要封那个女人做贵妃,封她的儿子做太子,为什么不直接在朝臣面前颁布。” 陈元香冷笑着,强忍着愤懑,心中却是嘲讽:“皇上,就是我同意了,朝臣,也不会同意的!” 赵清泽闻言也没有愤怒,只是让邓先收回了这三道圣旨,而后淡淡道:“朕并不是来问你的意见,而是让你……或者你们陈家上奏让朕颁下这两道圣旨。” “不可能!” 陈元香没有回答,太后却冷笑着拒绝。 要封那个女人做贵妃,可以!可是还要封那个女人的儿子做太子,这绝对不行,即使让陈元香坐上了皇后之位,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朕只是来告知,并不是来商量的,你们自己考虑吧,若是想不通,朕也不是介意麻烦的人。” 赵清泽说完这话,便走了出去,邓先连忙捧着三道圣旨跟了上去。 陈元香神色呆呆的看着邓先手中的圣旨,而站与她身后的太后,却一把拉扯过陈元香开口道:“哀家告诉你,可别犯傻!陈氏若是做了贵妃,她儿子当了太子,你就是当上皇后,这偌大的皇宫也没了你的立足之地。若是皇上坚持要如此,你宁可不做这皇后!” 陈元香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脑袋。 “你听进去没有,哀家是为了你好。皇上他现在是既想凡事顺着他的心意来,又想有个好名声,可是哪有那么容易?他若是想要有个好名声,对外绝对不会薄待他的嫡妻的。” “姑母,你说的容易,若是皇后之位……” “你是皇上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没有犯过大错,你迟早会是皇后,太子,除非生母卑微且抱养在你膝下,不然只能够流着陈家的血脉。” 陈元香沉默着低垂下了脑袋。 55第五十五章 如意醒来时,发现自己一个人睡在房间里,赵清泽早已经不知何时离去,她揉了揉太阳穴,有些迷迷瞪瞪的走了床。 守在边上的芍药见此,连忙拿过一件外衣替如意裹上。 “夫人,奴婢让人送水进来。” 如意点了点头,手掩在嘴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芍药,现在什么时候了?皇上何时离开的?” “已是申时,皇上未时离去的,还叮嘱奴婢好好照看夫人。” 芍药绞了一把毛巾递给如意,如意点了点头,接过往脸上擦了擦,神志顿时清楚了许多。 “你帮我绾个简单的发髻,我待会儿先去看看阿满,再去厨房看看今日用什么?” 芍药点了点头,走到了如意身边,手指灵巧的替如意绾了一个坠马髻,选了两支莹润的玉簪簪与发髻边。 “你的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了!” 如意笑着赞了一句,便将目光从梳妆台前收回,“咱们去看阿满吧!也不知道小家伙这会儿在干吗?” 芍药笑着点头跟上。 因赵清泽不允许阿满与他们睡于一室,阿满的房间便被安在了他们寝宫边上的一间卧房,离得很近,也方便来回抱时,不至于让阿满在外边吹风。 如意到阿满的房间时,两个奶娘正坐在外间说着话儿,见到如意走进时,脸上露出了慌张的神色,连忙下跪请安。 如意神色有些微妙,不过倒也没有发怒,只是面无表情的问道:“阿满在里间睡觉?” 她猜测着,虽然心里对于两位奶娘的懈怠有些不悦,但也知道这一直看着孩子也无聊,阿满睡着了,她们偷一下小懒,也不是不可以。 “小皇子并不在屋里,皇上抱走了。” 其中一名奶娘大着胆子回答。 如意听了心中奇怪,不由问道:“皇上怎么会这会儿抱走阿满?” 奶娘不吭声了,也回不上话,如意却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匆匆走出了屋子。 芍药连忙跟了上去,还未站稳,却听如意开口吩咐道:“你到前边去打听一下,皇上如今在什么地方?” “夫人,这探问皇上行踪……” 芍药犹豫,脚步踯躅不前。 “算了!” 如意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 “夫人?”芍药不解的看着如意。 却见如意突然沉着脸,开口道:“我们去朝阳殿。” “朝阳殿?” 芍药更加不解,但是见到如意脸上阴沉的样子,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家主子这副样子,也便噤声跟着如意走去。 朝阳殿距离昭阳殿并不算远,却也不近,如意与芍药二人的脚程走去,却是得好一会儿。芍药原本想要提议让人抬轿过来,可是见到如意板着一张脸,她又不敢说话了。心里只是暗暗揣测着,夫人这是怎么了? 如意走的急,也只跟了芍药一人。 一路之上,如意沉默寡言只是脚步飞快的走着,而芍药,则是小心翼翼尾随。 直到走到朝阳殿阶梯前时,如意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夫人?” 芍药看着如意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的神色,开口叫了一句。 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走上了阶梯。 朝阳殿作为先前每日大臣上朝之处,自然是恢弘大气,只是如今却虽然依然守卫森严,却是门缝紧闭,透露着一股败落的气息。 如意走上阶梯,走到门口时,守在门口的侍卫便拦住了如意。 “大胆!” 芍药一见对方拔刀,连忙挡在了如意跟前,出声呵斥。 如意却伸手推开了芍药,走到了那群侍卫跟前,开口道:“皇上是不是在里面?” “陈夫人,没有皇上的命令,不能放您进去。” 领头侍卫恭敬的行了一礼,却是一板一眼的开口说道。 “你们知道夫人的身份,为什么还要拦着夫人?” 芍药一听这话,急了,连忙出声道。 “请陈夫人回去,莫要让臣等难做。” 领头侍卫带着其余侍卫恭敬的行了礼,但是却丝毫不松口。 如意抿了一下嘴唇,开口道:“我不让你们难做,你们进去和皇上通禀一下,我只是想把我儿子带回去。” “陈夫人……” 领头侍卫有些犹豫。 如意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皇上只是说,没有命令,我不能够进去。你们进去通禀,他不会怪罪你们的。” “若是皇上怪罪,我替你们担了。” “陈夫人言重了。”领头侍卫连忙闻言连忙低头,但是脚步却并不打算移动。 如意倒是没有意外,她知道自己的话在这群侍卫面前,根本算不得什么。 她只是平静的又说了一句:“你们不去禀告,那我便在这里等着,皇上总是会出来的。” “这……” 领头侍卫眼见如意态度坚决,似乎是真的打算等在了这里,只能够硬着头皮道:“夫人稍等,臣这就进去。” 那名侍卫走到了朝阳殿大门前,一名太监打开了大门的锁,大门被打开了,如意的目光朝着里边望去,却意外的在大门边,看到站着十余名女人。 那十余名女人穿着并不像是宫女,站在最前方一人打扮十分华丽,她正要细看之时,却突然被站在那群女人中间的一人给吸引了目光,而那名女人也看到了如意,脸上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却仿佛在一瞬间,做出了反应。 “如意!如意……我是春兰!” 她大叫着从那堆女人里跑了出来,想要跑到她的面前,身后立刻便有宫人上前压住了她。 如意眨了眨眼睛,她往前走了两步,立刻便有警惕的侍卫拦住了她。 “如意,你救救我!如意,你救救我!” 春兰被宫人抓住,动弹不得,却是目光直直的看向了如意,脸上神色惊慌,眼中透露着希冀:“如意,我不想被关在这里,我救过你,你也要救我!” “关门。” 走入的侍卫眼见这副情景,对着外边之人开口命令道。 大门被关上,将里边与外边隔成了两个世界。 可是,如意的耳中似乎还在回荡着方才的情形。 “她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如意咽了一下口水,对着阻拦她的侍卫开口问道。 “陈夫人,这些都是荣亲王的家眷。” “荣亲王家眷……” 如意有些错愕,她才离开宫里一年时间,春兰难道被皇后娘娘赏赐给了荣亲王。 荣亲王如今被圈禁,这些家眷被带了过来,她并不觉得奇怪。 只是,方才春兰冲着她嘶喊的声音,却让她有些心有余悸。从前,两人算是好姐妹,不是没有感情,她最后一次见到春兰,便是春兰来东宫劝她别去东巷口。 虽然是不欢而散,可是她也明白当时春兰来劝她是真的为了她好。 如今,不成想,春兰竟然也被圈禁了,想到当时春兰与自己所说的话,她心里就有些难过…… “娘娘莫管此事。” 芍药是认得春兰的,眼见如意脸上神色不佳,唯恐如意去管这些会惹一身腥的事情,连忙轻声劝导着。 “我知道。” 如意皱了皱眉头,却是开口道,“此事涉及前朝,不是我该管的。” 虽然春兰在其中似乎只是被无辜牵连的家眷,可是荣亲王犯下的却是大罪,在古代这种一人犯罪全家有罪的,根本没办法说春兰是无罪的。 如意没有想到自己来朝阳殿会遇上此事,心里不禁有些乱糟糟的,脸上的神色更加不好。 直到朝阳殿大门再次被打开,原本站在大门边的十余位女子已经不在了,如意的目光落在了抱着阿满走出的赵清泽身上。 阿满小小的身子被赵清泽抱着,倒是没有哭,只是脸上神色有些呆呆的,不时憋着小嘴。显然是十分不舒服的样子。 如意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自己心中翻涌的情绪,走到了赵清泽跟前。 “如意……” 赵清泽有些心虚,温声叫了她一声。 如意却一言不发,一把抱过了阿满,一手抱着,另一手,却是轻轻的拍打着阿满的背:“阿满,别怕,娘亲在这里。” 阿满瘪了瘪小嘴,似乎是委屈了,突然啼哭了起来。 如意将阿满抱到了自己的胸口,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如意,我……” 赵清泽见如意背着身,抱着阿满,便知她是生气了,他有些理亏,也解释不出。 如意听见赵清泽的声音,心里便是一阵愤怒。她强忍住自己的情绪,没有让自己发泄出去,最终,只是转身冷冷的看了一眼赵清泽,便抱着阿满快步离去。 “如意……” 赵清泽唤了一声,却没有留住如意的脚步。 “夫人……” 芍药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眼见如意离去,又见身后皇上脸色铁青的样子,不知道自己是该留下还是追着如意过去。 夫人竟然甩了脸子给皇上看。皇上看起来似乎也很生气…… 她缩了缩脖子,唯恐皇上一生气拿着她开刀。 谁知道,皇上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便冲着夫人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芍药松了一口气。 如意一路抱着阿满回了朝阳殿,便将寝宫里的宫人们都赶了出去,将门紧紧关了起来。 方才只凭着一股气,她将阿满抱了回来,如今将阿满放在了**,她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已经麻了。 小阿满但是恢复的快,已经不哭了,被如意放在了**,他还咿呀咿呀的发出呢喃声,如意坐到了他边上,他张大了嘴巴,露出粉红色牙床,无邪的冲着自己的娘亲笑着。 如意看着阿满这幅样子,心里不知道该是笑还是继续生气。 “你娘为了你第一次和你爹闹翻,你倒是没心没肺!” 如意轻轻捏了捏阿满的小鼻子,嗔怪着。 阿满不满的挥了挥自己白嫩的小圆手,张大了嘴巴,留了一下巴的口水。 如意摇了摇头,从边上捡了一块干净的帕子,一边擦着阿满的小嘴,一边嘴角露出了笑容:“口水娃,成天流口水,就该给你戴个兜兜。” 也就是这金尊玉贵的皇子了,觉得脖子上围一块兜会没形象,也不在乎这衣服一套有一套的换洗。 如意轻轻的摸着阿满软软的毛发,坐着发着呆。 突然,房门被敲响了。 “如意,开门!” 赵清泽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也让如意一下子没了笑容,想起了方才的事情。 她重新抱起了阿满,走到了门边,没有说话。 “如意,开门!” 赵清泽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命令,如意此时却一点都不怕,连她自己都觉得稀奇。 她吸了一口气,冲着赵清泽喊道:“皇上,我们各自静一静吧!我知道我没权利说你的不是,可是我作为一个母亲,也想保护自己的孩子。” “如意,别闹了……” 赵清泽语气里多了一丝不耐,开口道:“你若再不开门,我让人撞门了!” “你……” 如意心中压抑下的怒火一下子被挑了起来。她知道自己没本事反抗他的强权,但是这件事情上,赵清泽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他就是撞开门,她也得一样坚持。 她抱着阿满坐回了床边,心里却难免多了一丝忐忑,万一门真的被撞开,她忤逆的态度让赵清泽愤怒了怎么办? 她有些不安的抱紧了阿满。 门最终,并没有被撞开,如意在屋内听到了屋外曹奶娘的声音,曹奶娘将赵清泽劝走了。 如意紧张的抱着孩子走到了门边,却听到曹奶娘在屋外轻声道:“陈夫人,把门开了吧!殿下去书房了。” “曹姑姑……” 如意有些胆怯。 “陈夫人,小皇子殿下也该到时候喝奶了,我让奶娘进来。陛下那边,我会去说的。” 曹奶娘轻声安慰着。 如意点了点头,却又坚持开口道:“曹姑姑,今日之事,我实在是气不过……” “陈夫人不用多说,老奴明白的。” 曹奶娘笑了一下,站在屋外却仍不住摇了摇头。 这位陈夫人倒真是奇怪,明明就是生的一副老鼠胆子,偏偏如今为了孩子敢在老虎头上拔毛了! 56第五十六章 曹奶娘走到书房时,赵清泽正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 曹奶娘的目光看向了赵清泽正放在书桌上轻点着桌面的手指,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她自小就照顾他长大,自然知道这副样子,是他正焦虑的时候。 “皇上。” 曹奶娘走到了桌前,行了一礼。 “奶娘不必多礼。”赵清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前,却并没有说话。 但曹奶娘自然看出他这番表现,其实是在等着她说话。 “皇上不必担心,奴婢已经劝好了陈夫人,现在奶娘已经进屋给小皇子殿下喂奶了。” “朕去看看。” 赵清泽听闻这话,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屋。 曹奶娘却是连忙出声阻止:“皇上,能和老奴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赵清泽收回了已经迈出去的脚,见曹奶娘含笑看着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与奶娘说说也好。你说平日里那么温顺的一个人,今天抢了孩子便将自己和孩子锁在屋里。” “老奴了解陈夫人,陈夫人并非是个爱耍小性子的人。” 曹奶娘闻言依然笑着,语气平和的陈述。 “奶娘的意思朕懂,今日之事,朕的确是有错,不该带着阿满去朝阳宫那个阴暗的地方。可是阿满那么小的孩子,他又不懂,朕只是带着他给父皇瞧一瞧……” 赵清泽握着拳头敲了一下书桌,皱着眉头道:“朕看是朕太纵容她了,让她越来越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皇上万不可这么说,陈夫人老奴看在眼里,她对皇上可是一片真心。”曹奶娘顿了顿又道,“这女人做了母亲,孩子还小,自然会在乎些。若是连自己孩子都不疼爱的女人,那才不值得陛下疼爱。” 赵清泽闻言,脸上微微动容,转头看向了正微笑看着他的曹奶娘。 “皇上还记得圈禁那段时日吗?陈夫人事必躬亲的照顾着陛下,甚至连陛下的一日三餐也是亲自动手。那个时候,老奴就觉得,会对自己丈夫这般体贴的女人,将来会是个好母亲。” 赵清泽闻言,低垂下了眼睑,开口道:“这女人,生了孩子,恐怕所有的重心都会放在孩子身上。为了孩子,只会不择手段……” “陛下这是在说陈夫人?”曹奶娘闻言有些讶异。 赵清泽也没有做表示,只是道:“女人,恐怕都是这般。” “陛下这话,可是把老奴也算上了!”曹奶娘眼角笑出了浅浅的纹路,“会重视孩子,老奴是承认,当年老奴刚生下瑞儿的时候,总觉得怎么也爱不够,后来进宫给陛下当奶娘,老奴虽然觉得荣幸,但总觉得亏欠了瑞儿,回回见了,都恨不得把心窝子都掏出来给瑞儿,连瑞儿他爹都跟着吃醋……” “奶娘,其实……” 赵清泽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想说什么。 曹奶娘却笑着道:“陛下,陈夫人的心情想必和老奴是一样的,都想着对自己的孩子好。只是,说不择手段,那真是一竿子打死一船人了。老奴原想晚点再提,这会儿,觉得还是与殿下说说。” “奶娘说吧!”赵清泽静静的听着。 曹奶娘叹了一口气,慢慢道:“陈夫人宫女出身,身份的确是低了点,但她与陛下共患难,如今又替陛下生了唯一的子嗣,为了孩子,也该提一提陈夫人的身份。” “朕明白。” “老奴也知道殿下是个有情之人,绝对不会薄待身边的人,但是……陈夫人有了身份,没有根基,也太过于温顺老实,老奴觉得……是否应该请人教导一番,陈夫人聪慧,想必假以时日……” “奶娘是觉得,如意需要改变一下?” 赵清泽出声反问。 曹奶娘点了点头,其实宫中历来出身卑微之人难以坐上高位,并不仅仅是因为身份,更多的是本身的一种素质。出身名门,即使智商不够,但自小便接受良好教育,至少大体上,是不会出错的。奴才与主子出身最大的区别,并不是她们身份的不同,而是自小接受的教养不同。 如意宫女出身,这么多年来接受的教育,只会将她教育成一个小家子气的人,遇事儿不会自己做主,怯弱没有主见,处理事情的手段,仅仅停留在她当奴才时候学到的那些。 曹奶娘知道,男人是不会想到这些,也只有她冷眼旁观着,才会注意到这一点,她瞧着,如意并非是真的朽木之才,她的性格与处事比许多宫女出身之人要好上许多,至少她懂本份,得了宠也不至于张狂。这近一年的相处,她对如意有好感,自然希望她将来能够走得顺畅、走得好。 赵清泽闻言却淡淡的笑了一下,看着曹奶娘问道:“奶娘不觉得,如意现在这样其实很好。” “皇上的意思……” 曹奶娘抬头看去,只见赵清泽的眼里透露出了笑意:“奶娘,朕喜欢如意现在这个样子。她不需要改变,也不能够改变。” “可是……”曹奶娘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坚持说下去。 “朕想要的女人,如意已经做到了,朕需要的是一个完全依附着朕的女人,她所有的一切,只能够由朕给她,她只需要看着朕便好。朕不希望,她学会自己用手段去夺取……” “可是,若是这样,她怎么宫里生存?” 曹奶娘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赵清泽的想法,她觉得眼前的赵清泽有几分陌生。 “朕会一直保护好她。” 赵清泽笑容中带着几分偏执的意味,曹奶娘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息了一声。 一直被豢养在金丝笼里的鸟,有一天被放生到了野外,又该如何生存。 皇上,有的不止是一个女人,如今她年轻貌美,凭着恩宠与孩子,风光无限,哪天她容颜消逝,皇上有了其他的新人,到时候该如何自处。 曹奶娘忍不住多心忧虑的想着。 “奶娘是否还有事情?”赵清泽看了一眼曹奶娘,似乎准备出门。 曹奶娘只是轻轻说了一句:“今日之事,皇上莫怪陈夫人了,小皇子殿下虽小,但越小的孩子,对外界的感知越是灵敏,她也是担心罢了!” “朕知道。” 赵清泽点了点头,正准备走出书房时,突然,他听到了一阵物件抖动的声音,踩在脚下的地,似乎是在震动。 曹奶娘本就年纪有些大,一时之间有些站不住了脚,好不容易扶住了桌子,放在桌上的笔架突然掉下地来。 “地龙翻身了!” 曹奶娘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冲着赵清泽喊道:“殿下,快跑出去!” 赵清泽却是一把扶起曹奶娘,拉着要往外跑去。 邓先从屋外冲了进来,对赵清泽大喊:“皇上,奴才扶您到空阔处去。” 赵清泽点了点头,却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冲跑进来的邓先喊道:“如意和阿满呢?他们跑出来了没有?” “奴才不知。” 邓先此时已经顾不上冒犯不冒犯,直接上前挡在赵清泽跟前,想要护送他出去。他方才一直守在书房外,哪里会知道后殿之事。 赵清泽却是变了脸色,冲邓先道:“你护着奶娘出去。” 说罢,便是不顾不断从上边砸落下的东西,直接躬着身子跑出了书房。 “皇上……” 曹奶娘想要伸手阻止,手指只接触到了一缕衣角。她推了一把上来扶着她的邓先,声嘶力竭喊道:“别管我,快去阻止皇上!” 这处书房并非前殿的御书房,离后殿虽然不远,但皇上又如何能够去冒险,这次地动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谁也不知道。 邓先心中犹豫了一下,急急嘱咐:“曹姑姑你自己赶紧跑出去。” 说罢,便是撒腿朝着赵清泽方才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赵清泽跑出书房,便看到屋外是急急逃窜的宫人,他皱了一下眉头,眼睛搜索着后殿方向跑出来的人,只一眼,并未看到如意与阿满。 地动还在继续,不时有东西掉落之声繁杂的响起,他心急如焚,也不敢抱有侥幸,直接朝着后殿方向跑去。 “皇上……” 赵清泽还未跑入后殿,便有一丛侍卫突然挡到了他的面前:“皇上,此处不安全,臣等护送您到殿外。” “快去后殿找陈夫人与大皇子……” “皇上……” 领头侍卫闻言肃着脸,想要阻止,但见赵清泽似乎是要往后殿冲去,连忙阻止道:“皇上,请保重龙体,陈夫人与大皇子,臣会派人去寻的。” “滚开!” 赵清泽神色狰狞,一把推开挡在他面前的侍卫,正要往寝宫跑去,却见如意抱着阿满脚步摇晃的从寝宫内跑了出来,芍药与奶娘跟在后边护送着。 “如意……” 赵清泽上前稳了稳心神,上前一把扶住了如意。 “清泽!” 如意眼睛红红,紧张的不行,看到赵清泽时,心里才安了一下。 “我们去殿外。” 赵清泽见她已是吓得疲惫至极,便身后抱过啼哭不停的阿满,扶着她往殿外跑去。 如意是真的被吓到了,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小地震都没有遇到过,地震刚开始,她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芍药大呼“地动”之时,她脑子才慢了一拍反应过来这是地震了。脑子里浮现的完全是上辈子在网络上和电视里看到的四川大地震云南大地震后的惨象。 她也没有如何在地震中求生存的常识,仅凭着一股勇气,一把抱起了阿满便往屋外冲去。 躲到空旷的地方便没事了!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她第一次恨这屋子太大,仿佛怎么跑都不跑不出。 直到这一刻,她心里还是慌慌的。好不容易跑到了殿外空旷之处,如意觉得自己的腿脚软的几乎要站不住,身子还在惊惶的抖动着。 “莫怕,莫怕。” 赵清泽轻抚着她的僵硬的背,轻声安慰。 阿满已经被递给了身后的奶娘哄着,但是啼哭声,却是一直止不住。赵清泽扶着如意,轻声道:“没事了。” “清泽,我没事。” 如意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自己心惊胆跳的余韵,开口道。 地动还在继续,越来越猛烈,从里边跑出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如意看着面前摇晃的世界,只觉得房屋就要倒塌了,她的手忍不住紧紧攥着赵清泽,只是,不知道是皇宫里的建筑结实,还是怎么样,一直到地动结束,倒是没有发生让如意惊恐的一幕。 “看来,这里只是被地动波及了。” 赵清泽皱着的眉头却一点都没有放松,他们这边还只是波及,便如此猛烈,那真正的地动中心,情况会有多么惨烈。 如今,他唯一能够庆幸的,便是这场地动并非发生在晚上,不然恐怕人员伤亡会更多。而且,地动之事,会给他带来的问题和影响,还远远不止这些。 这一些,他倒是没有在如意面前表现出来,反而是笑着安慰道:“你看结束了!” 如意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 “今晚先别住进屋里去,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余动,我让人在这边搭帐篷。你和阿满先歇一下。” “好。”如意知道赵清泽肯定会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处理,也不想给他添乱,乖顺的点了点头。 这头赵清泽在负责人员安置之时,突然发现曹奶娘没有跑出来,倒是把赵清泽与如意都吓了一大跳。 后来让人进屋搜寻时,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曹奶娘只是腿被落下的盆栽砸伤了腿,但并没有伤到要害处。 而宫中极为少数几人受伤,也都只是被震落的物件砸伤,并无大碍。 宫里帐篷不多,此时全部被拿了出来,供给了上头的主子使用,而宫人们为了安全,也没有进屋,而是拿着御寒之物,全部都站在了开阔之处。 如意与赵清泽共用一顶帐篷,自然是分到了最大最好的一顶,搭起来就像是一个屋子,帐篷内放了炭火烧的极旺的炉子,暖烘烘的。 阿满的小床放在了如意的床边,可能是先前哭累了,此时正酣睡着,如意喝了太医开的安神汤,不知道是不是有安眠的成分,她也是有些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刚刚睡着了,阿满突然啼哭了起来,将她一个机灵吓醒过来。她目光直直看向了阿满处,却见赵清泽正弯腰抱起了阿满,见她睁开眼睛,温柔的笑了一下,开口道:“我哄着便是,你睡吧!” 57第五十七章 如意却坐起了身,穿鞋下了床,走到了阿满的小床边,开口道:“你累了一天,明日,恐怕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忙,还是我来哄吧!” “没事,阿满一会儿就睡了。”赵清泽笑了笑,“现在换人只怕惊醒他。” 正说着,赵清泽便见阿满闭着眼睛,发出了浅浅的呼吸声。 “你看,这就睡着了!” 赵清泽轻声说着,便要将阿满放到了小**。 “清泽,你再哄会儿,这会儿放下去,阿满估计要醒了。”如意拉住了他的手,轻声道。 赵清泽点了点头,又哄了一会儿,才将阿满放到了小**,如意手脚轻柔的给阿满盖上被子。 阿满被哄睡了,帐篷里静悄悄的,此时,两个人突然都感觉到了一丝尴尬。 方才灾难当前,两人也顾不上回想先前之事,到了这会儿,心里却都不约而同的想了起来。 如意张了张嘴,犹豫的问了一句:“我让人打水进来。” “不必了,反正也只是合一下眼。”赵清泽淡笑着说道。 “清泽……”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下午的事情,我冲动了。” 这句话说出来,如意感觉自己好像松了一口气。 赵清泽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了一下,却是拉过如意的手,开口道:“这事儿是我欠考虑。” 如意低着头轻声道:“只是,以后,你别抱阿满去哪里了好不好?我担心阿满,也担心你。” 赵清泽闻言只是神色淡淡道:“以后不会了,歇息吧!” 如意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冷淡之意,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我知道,你会不高兴。可是,阿满这么小的孩子,其实很**的,你抱他去那么阴郁的环境,他会受惊吓,而且对他成长也不好。” “莫说了。我不会再抱阿满过去的。” 赵清泽也没有脱衣,躺到了**,如意却**的感觉出了他的不悦。 “清泽,你是不是以为我打听了你的行踪……” 她试探着问了一句,赵清泽没有说话,如意轻声道:“我不是故意打探的,前日,阿满无缘无故啼哭,我感觉不对,就细问了奶娘,奶娘说你抱阿满出去过,我还以为阿满是冲撞了什么,就打听了你那天去了哪里!” 赵清泽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如意。 如意硬着头皮继续道:“今日我睡醒去看阿满,见阿满不在,想到你又抱阿满去了那个地方,我……我就冲动了。” “没事,我不怪你。” 赵清泽轻轻拍了拍如意的手,安慰道。 如意却咬了咬唇,突然道:“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但是,清泽你最近真的很反常。自从你当上了皇上,你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而且一直很奇怪……” “别胡思乱想,我有什么奇怪的。” 赵清泽坐起了身体,抱过如意道:“你多心了,挺晚了,睡吧!” “不是的,你晚上常兴奋的睡不着,又常焦虑不安,有的时候,还心不在焉,好像心里空着,什么都不在乎。” 如意轻声的说着,赵清泽脸上表情慢慢有些凝固。 “清泽,你有什么事情,难道不能够和我说吗?”如意隐约有些猜测出赵清泽这副异样的原因,完全和她当年高考完后一个样子,从小到大她生活的重心便是好好读书,只为考一个好的大学,等到考上之后,突然觉得有些茫然了,没有了前进的目标。但她当时的情况也只是一时迷惘,而赵清泽则是比她严重多了。 如意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有的时候,由自己说出来,与别人指出来,完全是两个意思。 赵清泽神色深沉的看着如意,没有说话。 “不要多想了。” 最终,他只是轻轻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便转过身体闭上了眼睛。 如意轻轻叹了一口气,知道再多说也无益,她躺到了**,目光看向了赵清泽背对着她的身体,突然之间,心里有些心酸,明明看起来那么结实健壮、能够给她安全感的身躯,此时看着竟然会让她觉得有些可怜。 她伸手抱了上去,将自己的脸靠在了他的背上。 “清泽,不管怎么样,我和阿满始终陪着你。” 赵清泽的背微微颤了一下,他的身体慢慢转了过来,伸手抱过了如意,让如意的脸贴着他的胸口。 如意的脑袋轻轻的蹭了蹭,她抬起头看向了他的脸,他面上的神色渐渐柔和,抚着她的背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她的背。 “其实,对于我和阿满而言,你是个好夫君,也是个好父亲。我相信,将来,你也会是个好皇上。” 如意轻轻的说着,声音在这静静的空间里,显得十分的清楚。 赵清泽目光闪动,没有说话。 如意抿了抿嘴巴,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如意醒来时,赵清泽已不知何时离去,阿满已经被奶娘抱着喂完了奶,躺在小**玩着一个小绣球,自娱自乐的正痛快。 如意笑着拨了拨他的小手,得到儿子“啊啊”愤怒的反抗时,有些不厚道的笑了起来。但也怕把阿满弄哭,很快便不再弄他。 芍药亲自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看到如意如此,忍不住笑了笑。 “夫人,先梳洗吧!” “嗯。” 如意将自己的散下的发丝潦倒了脑后,拿着毛巾擦脸时,开口问了芍药几句外边的情况。 “奴婢听人说是京城边上的一个郡县发生了地动,京城这边因离得近才受到了影响,皇上今早已经下了命令,若是上午没有什么事情,晌午便可以准备搬回屋里了。” “那发生地震的地方……严重吗?” 一个郡县,在现代相当于一个省市,而且是京城边上的郡县,一般人口集中。 “这,奴婢就不知晓了。”芍药为难的摇了摇头,却是笑着对如意开口道:“宫外之事,奴婢不知晓,不过这宫内之事,奴婢却是知道的。前荣亲王不是被圈禁在朝阳殿偏殿内吗,那个偏殿好像太久没有修葺过了,地动之时,一块房梁砸了下来,荣亲王躲闪不及,砸伤了腿。太后娘娘现在住的慈安宫也没有好好整修过,听说宫人护着太后娘娘往外跑的时候,差点也让房梁给砸了,虽然没有砸到,太后娘娘却是给吓病了!” “你这些消息打那听来的,虽然现在乱糟糟的,但小心因为散播留言被惩罚。” 如意皱了皱眉头。 芍药闻言却连连开口道:“这可不是奴婢乱说,是奴婢听太医院的人说的。不过奴婢懂分寸,不会乱说的。” 她捂着嘴巴做出了乖巧的样子,让如意也忍不住笑了笑。 中午午膳是在帐篷里用的,虽然发生了地动,但是御膳房里送来的吃食与往日并无二般。这头邓先早早便使了小太监过来通知,告知皇上中午可能不会回来用晚膳。 如意一个人看着一大桌子的菜,也没什么胃口,只简单的用了几口准备让人撤下时,赵清泽回来了。 “我让人换一下菜。” 如意放下筷子站了起来,准备让芍药去膳房通知一下,总不能够让一个皇上吃她吃剩下的吧! 赵清泽却是摆了摆手,对下吩咐了一句:“不用麻烦了,添一副碗筷上来便好。” 说着却是拉着如意坐了下来,笑道:“我又不是没吃过你吃剩的。” 如意闻言想起了圈禁时候的事情,脸上忍不住有了一丝窘迫与好笑。 “瞧皇上说的。” 她拿过芍药新拿上来的筷子,替赵清泽挑拣了几道爱吃的菜布到了碗里,伺候着他用膳。 “你也别顾着我,自己吃吧!” “我方才已经吃好了。” 如意笑着说道,赵清泽见此,也没有再说,只是享受着如意的伺候。 如意瞧着赵清泽似乎是真的饿坏了,虽然吃相依然斯文,却吃了不少。好不容易停下了筷子,桌上他爱吃的几道菜已经去了大半。 饭菜撤下后,如意让人上了一些点心果子摆在了桌上,赵清泽却是摆了摆手,笑道:“还真有些吃多了。” 如意笑着建议:“要不出去走一走,消消食。” “不必了,待会儿我还有事情要办。” “那歇个午觉吧!皇上昨夜也没歇多久吧!”如意瞧着他眼下的青黑,开口道。 “没事,我晚上早点回来便是,你和阿满好好歇着就是了!” 如意见他坚持,心里估计他也是真的忙,便没有再劝,心里只是想着得找些补气的汤水给他好好补补。 她这么想着,突然想起了早上芍药与她说的话:“我听说,荣亲王被砸伤了腿,太后也差点被砸到,现在都吓病了,我这边,要不要做点什么?” 太后好歹是皇上的亲娘,如意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一些什么。 赵清泽闻言却是笑了笑:“没事,你不用管。这些事情,你别操心。” 说罢,见如意脸上表情忐忑,他笑着说了一句:“下午我会过去看看,而且也都是小事。” 赵清泽倒是不妨如意提起此事,不过的确就像是他所说的,并非大事。 赵清漓完全是自己倒霉,朝阳殿作为太上皇曾经用来上朝、处理事务甚至是歇息的宫殿,自然不会太差,但赵清漓如今关押之处,在偏殿之处,长久不用,宫人难免疏忽管理。发生地动时,赵清漓正躺在**,若是不向着往外跑估计还不会出事,偏偏他还要拖着一条残腿往外边挪,那根横梁掉下时,他这半残废的身体哪里躲得过,恰好砸到另一条完好的腿,在朝阳殿的宫人本来就是负责监禁看管他的人,自然不会舍命去救他,等到地动过后,才回到屋里救了出来,太医看过后,只是说这条腿被压太久,估计也要废了,倒是真的成了个残废。 而太后如今居住的慈安宫,虽然久不住人,但作为皇宫中的主要宫殿,宫人日常也是在维护的,赵清泽给迁宫时,根本没让人再仔细修葺过,宫女护着太后往外跑时,恰好一根梁子掉了下来,只差一点就砸到太后的脑袋上,太后身体没受伤,但是受了惊吓,加上年纪大了,当天夜里便病了。 赵清泽走到太后寝宫时,遥遥的,便听到了太后的咒骂之声。 他脸上浮现了淡淡的冷笑,听这骂声倒不像是个病人,中气十足的。 “这是老天降下的惩罚!”太后拍着床板,捂着胸口开口大声喊着。 站在床边的其他宫人都被太后的“直言”吓得缩着脑袋,陈元香心中以为然,但不认为是太后所说给皇上谋朝篡位后的惩罚,她只认为这是警告,是对皇上想要封那个贱人和庶子为贵妃和太子的警告。 她坐在床边,心不在焉的想着,想着自己是否可以通过此次灾害,而做些什么之事。 突然见到了门口出现的那双穿着黑底绣金龙的靴子,她心中一凛,从**站了起来行礼。 太后冷哼一声,转过头闭上了眼睛,似乎是不愿意看到赵清泽。 赵清泽却淡淡的笑了,走到了床边,看着太后轻声唤了一声:“母后。” 太后依然闭着眼闭着嘴。 赵清泽也不以为意,只是轻声道:“母后方才所言,儿臣都听到了。” 太后眼珠子动了动,依然没有睁开眼睛。 赵清泽却是笑道:“若是像母后方才所言,是老天给朕的惩罚,朕怎么还完好的站在这里,反倒是太后您病倒了,而赵清漓,朕心善给他留下的一条腿,老天也没给他留住。” “你说什么!” 太后猛地坐了起来,看向赵清泽。 赵清泽只是淡淡笑着:“母后若是想知道更清楚的情况,朕可以找朝阳宫的宫人过来和母后好好讲讲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现在朕是想着,这发生了大灾,总该有点喜事冲冲吧!” 58第五十八章 “什么喜事?” 陈元香惊叫起来,瞪大眼睛看着赵清泽,太后也睁开了眼睛,撑着无力的双手从**坐了起来,目光紧紧的看了过来。 赵清泽仅是一笑,开口道:“看来你们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陈元香咬了咬嘴唇,心里强忍着自己心中的愤怒,不让自己太过于激动。 “皇上若不是说封贵妃和太子的事情……” 倒不是陈元香有自知之明,知道赵清泽口中的喜事不是她封后的事情,而是,她现在不敢抱有奢望了,被圈禁之前的皇上虽然冷淡,但是向来守着规矩,她这个嫡妻过得倒也不差。回宫后的太子,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视礼法规矩于无物。 她不知道太子本就如此,以前掩藏太好!还在在宫外的日子改变了太多? 陈元香顿了顿,鼓起勇气看着赵清泽的目光,开口道:“皇上此时提出封陈氏与……大皇子,恐怕不合适吧!” “哦……”赵清泽面色未变,只是看着陈元香,等着她说话。 “陈氏卑微宫女出身、而大皇子不是嫡子,皇上应该知道,我朝历来都没有鲜有立宫女为妃之事,至于封贵妃,更是前所未有,而立非嫡子为太子,不符合正统。”陈元香越说越溜,脑子里的条例也越加清晰,最后脸上挂着一丝笑容开口道:“而且此时提出,加上先前地动之事,朝臣们会不会认为是皇上有了这个念头,上天给予了警示呢?” “继续说。” 赵清泽平心静气的听着,陈元香看了一眼赵清泽的神色,没有一丝愤怒的意思,她不禁撑大了胆子,脸上露出了笑容:“皇上,莫不如这样,陈氏先给个正四品贵人,而大皇子,先养于臣妾名下,日后等事情平息了,再升陈氏的位份,大皇子封为太子也名正言顺一点。” “你倒是有心了!”赵清泽嗤笑的看了一眼陈元香,这正四品贵人,恰好是嫔位之下的一个位置,恰恰被卡在了高位妃嫔之下,嫔位之上皆有名额,而嫔位之下,做皇帝的可以任凭喜好分封数人,所以,嫔位,也是后宫女人的一道分水岭。 “地动之后,你想了多久?” 赵清泽脚步缓缓走到了陈元香跟前。 “皇上……” “你莫不是忘记了朕先时与你说的那三道圣旨?” “皇上,臣妾虽是陈家的女人,但是,臣妾也无法使祖父与父亲上奏此事……” 陈元香这话倒是说的言真意切了。没错,她当皇后,的确是对陈家有利,但是付出的条件却也太大了,而她的姑母本来也不同意,相信姑母的意见在陈家比她更为有效。 赵清泽闻言点了点头,笑道:“朕知道,所以朕原本也没打算让你当皇后。” “皇上是什么意思?” 陈元香瞬间抬起了头,目瞪口呆的看着赵清泽。 “其实若你能够说动你的祖父与父亲上表,朕还可以考虑一下,毕竟你还有几分用处,只是,与朕预料的一模一样,你一直都那般无用?” 陈元香感觉自己浸于冰窖之中,让她浑身发寒。 太后瞧着陈元香那呆愣的样子,心中大骂蠢货,却开口维护道:“皇上这是说的什么话,元香是你的嫡妻,她是不够聪慧,但是一只一心一意为着你。皇上既然只是闹着玩,先时说封那个宫女为贵妃的事情莫提了!” “一心一意为着朕?” 赵清泽闻言却忍不住笑了起来,“朕还没和母后闹着玩,母后却和朕开起了玩笑。” 他视线凌厉的看向了陈元香,轻声道:“将避孕药混在茶叶之中,分给后院里的女人喝,只为了别让别的女人生出孤的子嗣,这是一心一意为了孤?她自己生不了,还不让别人生,孤后院子嗣空虚十多年,她还真做的出来!” “皇上你说什么?” 太后瞪大了眼睛,极力否认。而陈元香则在太子说出此话之时,就已经吓得浑身发抖了。 皇上怎么会知道此事的,怎么办?怎么办? 陈元香的手紧紧攥在了一起,恨不得此时就晕了过去,好让自己装作没有听到此事。 “太后还要说什么,莫不是和朕说是朕冤枉了她!” 赵清泽看着太后,轻声道:“太后倒是和朕说道说道!” “皇上,你可以再去细查一下,元香并未在茶叶中做任何的手脚?这事儿,是你冤枉了她!” 太后说的信心笃定,脸上带着淡笑。 而陈元香也在太后的话说出之后,一瞬间打起了精神。此时,她看向自己姑母的眼睛里充满了感激,若非姑母让兰珍换了茶叶,她恐怕难逃此劫了! 赵清泽闻言却摇了摇头:“母后,你怎么也这么愚蠢?你以为你替她调换了茶叶,她就是无罪了!而且母后你的手段也不清白吧!朕后院的女人,除了你赏赐给朕的女人,身份低微的,像叶良娣等人,可都难逃母后你的手脚?” “母后曾经将这个手段用到父皇后宫也就算了,竟然还用到了朕的后院!” “你说什么,哀家不懂!” 太后心虚的转了目光,捂着脑袋不愿意再说。 但是话都到了这个份上,赵清泽如何会在这里停止,他像是在说明一般,轻轻道:“紫兰草?母后难道要假装不认识?” 陈元香有些目瞪口呆的看向了皇后,又看了看太后,这原本烧在她身上的火,怎么蔓延到了太后身上。 “紫兰草是生长在西北的一种药材,也是香料,有止血效果,因在西北较多,而被当地人广泛使用,也有当地人采了晒干卖给当地的军队。只是除了军队在用,当地人一般不会给女人用,特别是新嫁娘,因为紫兰草性寒不易孕。而朕发现,内务府发放的口脂中,有部分含有紫兰草的药汁,母后可别说,您什么都不知道?” “皇上莫不是要陷害你的母后!” 太后色厉内荏的喊了一句。 “母后不承认也没事儿,莫说朕手里有足够的证据,告诉朕的朝臣,也让天下百姓承认此事。就是母后真没做过,朕现在是皇上,整个皇宫都在朕的掌控之下。你说,朕想要冤枉你们,假的也能够成真的!” “皇上不必吓唬哀家,哀家是太后,是你的亲母,你要将这个事情说出去,你脸上难道光彩?” 太后依然梗着脖子不肯认输,赵清泽只是淡笑着摇了摇头,将目光看向了陈元香。 陈元香“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 “皇上,臣妾知错了。您念在我们夫妻多年,莫要将此事说出去。” 陈元香可不像太后那般乐观,就像先时皇上说的,如今,他有什么事情不敢做,她们强行与皇上做对,完全就是鸡蛋碰石头。 况且,此时,她们是真的做了,她们本来心虚。 虽然太后至今未承认,但陈元香还是了解太后的,她若是没做,被皇上这么冤枉了,绝对不会是这副样子。 赵清泽看了一眼底下跪着的陈元香,陈元香是真的怕了,她小心翼翼的求饶着,模样十分狼狈可怜,想要抱住赵清泽的腿求饶,却又怕被一脚踢开,也不敢碰触,只能够一下一下磕头,将脑袋重重的敲在地上,不一会儿,额上皮肤便青黑了一块。 “皇上,臣妾不奢想做皇后了,念在我们多年夫妻情分上,您放过臣妾这次吧!” 陈元香知道,此时这个事情只要从后宫传出去,她一辈子就完了,即使不是白绫三尺或者一杯鸠酒赐死,也只会在冷宫中残度余生。 “你和朕说放过你,但是仅凭那十几年可笑的夫妻情分,你这笔账算得,未免也太轻而易举了!” 陈元香咽了咽口水,看向了太后,但此时的太后早已经是自身难保,她闭着眼睛,想要靠着漠视与不理睬好过了此事。 陈元香心中冷笑,眼里悲哀,她算是看透了,她的好姑母平日里总是自认为手段多端,自认为聪明,但其实是个比她还要傻的傻子。 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维持着太后的尊荣,还想高傲着脑袋。也不想想,她太后的尊荣是谁给的?更加不想一想,皇上,绝对不会是愚孝的儿子。 太后都已经做到了不慈这一步,她还妄想儿子能够孝顺她。 陈元香知道自己不聪明,也常被她的好姑母骂是蠢货,但是她唯一的优点,却是有自知之明。 此时,骄傲颜面、皇后之位和性命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保住了性命,才能够继续考虑其他的事情。 她咬了咬牙,开口道:“皇上不是想让陈家上表奏请立陈氏为贵妃,立大皇子为太子吗?臣妾会尽力劝服祖父与父亲的……不,臣妾保证!” 她猛吸了一口气,瞪大眼睛惊惶的说着。 赵清泽没有说话,只是站立着。 陈元香仰着头,看到了他脸上并未改变的表情,知道自己说出的这个筹码,并没有打动赵清泽,是不信吗? 她抖了一□体,也知道自己这番话,连她自己都心中没底。可是,她是真心真意做出的保证。 整个寝宫里,静悄悄的,她能够听到自己跳的飞快的心脏与鼻翼中粗喘的呼吸声,她心中越来越慌,眼睛了急红了,急出了眼泪。 “皇上,求您,以后臣妾什么都听您的,绝对不会心生任何心思,绝对……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 终于,赵清泽低下了头,对跪立着仰头看他的陈元香面对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开口道:“你说的对,好歹也夫妻一场,朕太过于绝情,总归是不好的!” “对!对!” 陈元香连连点头,不知道何时,泪水已经流满了脸蛋,脸上的妆容早已经花了,她也顾不上了。 “以后都听朕的?” “是,臣妾绝对……绝对什么都听皇上的!” 陈元香继续点头,目光紧紧的看着赵清泽,唯恐下一刻他就改变了主意。 赵清泽的喜怒无常,此时,倒是没有出现,他蹲下了身体,轻声的开口道:“你这么懂事,朕也不会亏待你,皇后之位……” “臣妾不会再奢想!” 陈元香一听到皇后二字,身体突然僵硬,她连连摇头,她是真的不敢奢想。 “看来你是真的懂事了!” 赵清泽嘴角浮现一抹清雅的笑容,对视上陈元香眼含希冀的目光,继续道:“孤可以考虑给你一个妃位!当然,你得将你所说的一切都兑现了,不然,即使给了你,孤一样可以收回。” “臣妾会的。” 陈元香心中虽有劫后余生之感,却也是不敢放松警惕,低下了脑袋保证。 “朕知道仅凭你,是说服不了陈家的。朕给你出个主意,你可以把此事告诉外祖父与舅父,他们就会知晓利害关系了,毕竟这事儿要是说出去,陈家清誉毁于一旦,而陈家所有未嫁之女、包括已嫁之女估计都不好过吧。” “……” 陈元香没有说话,目光之中透露着挣扎,她对于自己能否说服陈家根本没有把握,赵清泽的主意,的确是个主意,至少晓明利害,此事陈家一旦知道,必定会依皇上所言,可是……她也不想成为陈家的罪人!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朕没有多大的耐心。” “是!” 陈元香低垂下了脑袋,目送着赵清泽离去。 她浑身瘫软在地上,目光却看向了从方才赵清泽揭露了紫兰草之后,就一直未曾说过话的太后。 她脸上浮现了一抹冷笑,嘴角诡异的上扬。 她怕什么,有她的好姑母陪着呢! 说出此事,她是陈家的罪人,可是,她的好姑母一样逃不掉! 她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也没有顾上自己的狼狈模样,只是冷冷看了一眼躺在**依然巍然不动的太后。 冷笑一声,便走出了寝宫。 侍疾?她的好姑母在这个事情没有结果之前,恐怕会一直病着吧!这样子,才好维护她身为太后的尊荣与尊严。 59第五十九章 陈元香由着刘宫人搀扶,坐上了布辇回的东宫。 刘宫人心疼极了,却不敢再提方才之事。陈元香此时倒是分外冷静,她笑着拍了拍刘宫人的手,开口道:“奶娘,我没事。” 真的没事,她方才都以为要保不住性命了,与先时预想的结局相比,已经好上太多了,她不仅保住了性命,而且只要以后安安分分的听皇上的话,她还有机会坐上妃位。 她坐在布辇中偷偷整理了妆容,妆容头发都可以整理,但是额上那块青黑,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消退, 她只能够拿帕子捂了额头。 谁料,布辇刚抬入东宫大门,她就听到布辇之外一阵请安之声。 “妹妹给太子妃姐姐请安。” 她听出这是叶良娣与穆良娣二人的声音,心中忍不住暗暗直叹倒霉。虽然布辇隔了一层布帘,外边之人看不到她里边的动静,可是她还是下意识拿着帕子谨慎的又遮了遮额头。 “妹妹们免礼吧!” 陈元香坐于轿中,出声叫了起,却没有一丝出去的意思。 叶良娣与穆良娣姿容婉柔的站了起来,脸上都出现了一丝怪异之色,叶良娣更是在心中腹诽:这陈元香是怎么了?往日里若是这般情形,她定然要下轿与她们一道走上一走,让她们跟个小宫女一样跟在她后边,好显示她的尊荣,又好显示她的亲切。 该不会是这几日上串下跳的闹出了事情吧! 叶良娣不怀好意的猜测着,自从太子变成了皇上后,虽然她们不常出门,但这陈元香上串下跳在宫里闹腾,与皇上闹腾之事,她可是耳闻不少呢!就不久前,皇上还派侍卫围了她的寝宫,把她禁了足。 叶良娣想起这事儿,心里就忍不住轻视又嘲讽。 直觉告诉叶良娣,太子妃这会儿估计又有笑话可以看,她捂帕轻笑着开口道:“太子妃姐姐,这春日美景,你不若下来与妹妹们一道走走!” 穆良娣看了一眼叶良娣,有些不明白叶良娣突如其来的热情,但见她这么发话说了,她也抬起了头,跟着微笑道:“是啊,太子妃姐姐,这东宫园子虽然比不得御花园,但如今也是百花齐放,您下来走走!” 坐在轿内的陈元香听到布辇之外两人的一唱一和,几乎恨得咬碎了一口牙,却还是温声慢慢道:“前不久刚地动过,恐怕外边也不会太好!” 说完这话,不等叶良娣与穆良娣二人说话,又连忙道:“本宫刚从慈安宫侍疾回来,有些累了,想回去歇息了!” 说罢,便冲着底下人吩咐道:“回寝宫吧!” “哎,太子妃姐姐,这侍疾回来,更应该好好走走,看看这赏心悦目的美景,好祛祛乏啊!” 叶良娣听着陈元香如此说,心里越发觉得有鬼,美丽的脸上越加露出了笑容,干脆往前两步,挡在了布辇之前。 “叶良娣,本宫说了,很累了,想回去休息了!你拦轿是何意?” 陈元香也发了火,坐正了身体,出声质问。 陈元香原想息事宁人,毕竟她已经失去了问鼎后位的机会,以后也不再是能在这些女人面前摆出高傲面孔的太子妃。 只是,这会儿,叶良娣这番举动,却是让她觉得颜面大失。 她如今还是前太子妃呢,是皇上的嫡妻呢! 叶良娣也知道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合时宜,而站在边上的穆良娣目光带着惊诧望着她。但她也没有惊慌,只是淘气的吐了吐舌头,弄出一副小女儿娇态,对着轿中的陈元香笑言:“太子妃姐姐莫要生气,妹妹只是和你闹着玩呢,姐姐既然想要歇息,那妹妹就不多挽留了!” 陈元香一口气憋在胸口,只觉得上不去又下不来,若是往日,她定然抓住这个错处,好好的惩骂叶良娣一顿,只是,此时她却是深深的压抑住了,只是冷声道:“叶妹妹都多大的人了,还想着玩儿!行事守点规矩。” 说罢,便是吩咐底下人赶紧抬了布辇离开此处。 叶良娣被训斥了,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目送着这群人离去后,她才收回目光。转头见穆良娣疑惑不解的看着她,她心里一晒,摸着脸蛋笑问:“穆妹妹缘何这般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不妥吗?” 穆良娣摇了摇头,收回了目光,笑道:“姐姐哪里有什么不妥,依然貌美如花。妹妹只是诧异,姐姐方才为何要拦太子妃姐姐的布辇,而且……” 而且被训斥了还这么开心。 叶良娣瞅了一眼穆良娣,心中却是莫名的生起了一股轻视与优越感。 “与穆妹妹你说了也没用,穆妹妹自己继续游园吧,姐姐我累了,想回去歇息了!” 穆良娣眨了眨眼睛,被叶良娣如此奚落,脸上依然挂着如常的笑容,还认真的笑道:“姐姐既然累了,就回去好好歇息吧,妹妹还想再逛一逛。” 叶良娣轻轻挑了一下眉头,只是笑了一下,扶着贴身宫人的手,走到了小道上,朝着自己的香蘅院慢慢走了回去。 她的脸上始终带着轻笑:皇上恐怕是又对陈元香发怒了吧! 她早就知道,陈元香这般折腾,迟早要把自己的皇后之位给折腾没了! 到了这会儿,陈元香就是还有当皇后的希望,她也不会让她当上的。陈元香若是当不上皇后,太子后院里的女人,还有谁比她更有资格。 叶良娣走到了香蘅院门前,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对身侧宫女轻语吩咐道:“你想办法和宫外递信,告诉我爹,现在可是关系到我能不能当上皇后的关键时期,可千万别在宫外给我掉链子。” “侯爷明白的。”身侧宫女轻声道,“此次皇上登位,侯爷虽然没有出过力,但是侯爷是第一批支持皇上的大臣,相信皇上是不会忘记的。” “希望吧!”叶良娣对此倒是没有太大的信心。 她有信心的是手里的证据与她的家世。 想到这里,叶良娣心中不禁有些郁卒,她爹虽为定国侯,听着位高权重,其实根本就是个无能之辈,爵位是祖上继承来的,如今当的闲差是她外祖母向太上皇求来的,若非外祖母还在,与皇家有所联系,她家估计也与京里其他没落的公侯世家差不多了。 若是她的祖父还健在,她的父亲像陈元香的父亲一般能干,她何至于这么费尽心思为自己谋划。 陈元香这般无才无貌之人竟然能够压她一头当上太子妃,实在是让她咽不下这一口气。 不过,现在好了,陈元香自己作死,竟然敢给后院的女人下药,这可是在绝皇家的子嗣啊,只要皇上知道了,她不死也得被打入冷宫。 叶良娣脑子里慢慢想着,脸上浮起了一层志得意满的笑容。她回到了屋里,坐在了梳妆台前,冲着宫人喊道:“替我梳妆打扮,我要去见皇上!” “良娣现在去?” 贴身宫人有些奇怪相问。 如今就快是晚膳之时了,叶良娣现在过去见皇上? 叶良娣目光平视着镜中浮现的美丽容颜,脸上浮现了淡淡的艳色:“就是应该现在去。” 太子当上皇上已有些时日了,却从未召见过东宫里的任何女人,或许是忙于朝事,但她此次过去,可不仅仅是要去告状,更要趁此机会获得皇上的怜惜,并且博取恩宠。届时,她的皇后之位,才是更有保障。 晚膳之时更好,与皇上说完了话,恰好留在昭阳殿用膳,顺理成章留在昭阳殿…… 叶良娣拿起口脂,用小指沾了,往自己唇上抹了薄薄一层,红润饱满的双唇仿佛是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叶良娣求见?” 赵清泽刚接见完朝臣,正欲回后殿,便听邓先进屋求见。 他未做沉吟只是道:“让她回去。” “是。” 邓先也不多言,虽然叶良娣往他身上塞了不少银票又和他不断的强调是有要事禀告皇上,但是他觉得,打扮成那样过来,只怕是为了邀宠吧。 既然皇上不想见,那他就去打发了。 邓先刚刚后退两步,突然听到赵清泽又出声道:“让她进来!” 邓先微微愣了一下,但还是应承的退了下去。 叶良娣一路跟着邓先慢慢走入了御书房,她也不打量,脸上表情沉重,但是身上红丹色宫服与脸上精致的妆容,却给她打上了一层美艳的光彩。 叶良娣几乎是一进来,赵清泽便看到了她微微敞开领口前白嫩的肌肤。 本朝对于女性服饰,虽然不禁锢,却也不开放,至少,叶良娣这一身衣服,算是大胆了。 “淑蓉拜见皇上!” 叶良娣躬身行礼,而赵清泽则是坐于桌后,语气淡淡叫了起。 叶良娣微微低垂着脑袋站了起来,楚楚可怜之间,带着动人之色。 “邓先说你有要事要和朕说,什么事情?” 赵清泽开口问道。 叶良娣闻言,心中忍不住起了几分失落之色,她与皇上这么没见了,皇上不是应该多和她说几句思念的话吗?怎么会直截了当直奔主题问她事情。 但是她心里也分的清轻重缓急,至少此时,先扳倒陈元香才是要事。 想到这里,她眨了眨眼睛,抬起头,眼里含着淡淡的水光,脸上表情十分可怜。 “皇上,淑蓉本也不想将此事告诉皇上,但是……但是太子妃姐姐做的太过分了!” 赵清泽低垂着眼睑,脸上神色未变,仍然语气淡淡:“她做了什么?” “太子妃姐姐,竟然在分发给淑蓉和其他妹妹的茶里,放了避子药,难怪……难怪东宫这么久,一直没有传出喜讯。淑蓉真的替陛下难过!” 赵清泽闻言倒是忍不住打量了几眼叶良娣,眼中透露出了几分异样。 “皇上……” 叶良娣没听到赵清泽说话的声音,心里忍不住有些惴惴不安,开口欲言又止的唤了一声。 “此事你是怎么发现的?为什么一直不说?” 赵清泽终于开口问道,而叶良娣也挺直了腰,将心中早就准备了的答案哀哀凄凄的说了出来:“淑蓉也是一年前才知道,淑蓉身子一直不好,皇上您是知道的。淑蓉外祖母就和太上皇求了恩典,给淑蓉送了一名懂医术的宫女,结果那名宫女说淑蓉被人下了避子药,而且若是再服用下去,淑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怀上皇上的子嗣,好在那名宫女医术高明,终于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把淑蓉的身体调养好了!” 她抬起头,露出了喜极而泣的表情。 赵清泽垂下眼睑。只听她继续道:“淑蓉初始也没敢声张,因为怕误会太子妃姐姐,就偷偷查着,结果真的是太子妃姐姐做下的,那个时候皇上您也不在宫中,臣妾心里害怕极了,也不敢乱说,一直憋在心里。现在好了,皇上您终于回来了,淑蓉也可以将这件事情说出来了!” 赵清泽听着叶良娣柔的仿佛能够滴出水来的声音,心里不由一阵烦躁,他正想开口对叶良娣道此事你查错了,想将她打发走时。突然脑子里一闪而过一个念头。 他脸上浮起了温和的表情,柔声道:“此事,你受委屈了?” 叶良娣连忙拿着帕子抹了抹眼角,开口道:“有皇上这句话,淑蓉……一点都不委屈。” “此事,朕会查明,你莫要声张。” 赵清泽站起了身,又道:“元香若是真的犯下此事,朕一定让她与你道歉。只是,朕与她好歹多年夫妻,你就当看在朕的面子上,莫将此事宣扬出去。” 这是……不惩罚的意思! 道歉!她要道歉有何用! 叶良娣有些错愕,她手指紧紧地攥着帕子。夫妻夫妻,难道嫡妻对于男人而言,真的那般重要吗?连这样的过错都能够轻轻放过,还是说……皇上对陈元香有情! 60第六十章 怎么会呢! 叶良娣努力往自己的脑中驱逐这个想法。 陈元香为人蠢笨,长得又普普通通,皇上怎么可能会对她动情。 而且,以前在东宫时,皇上明明最宠爱的人,是她! 叶良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下自己心中的愤懑,脸上扬起了微笑,柔声道:“皇上如此说了,淑蓉一定会听皇上的话。” 说完这话,她隐忍又委屈的看向了赵清泽,想要表现自己的大方识体,又想让赵清泽明感觉到她受到的委屈,好让他安慰她。 “好。朕知道,你一向都是最识大体的。”赵清泽温声说了一句。 叶良娣闻言假装害羞的低下了脑袋,脸上却是控制不住的露出了笑容,她在等着皇上走下来安慰她,也在想着,她该如何抓住机会,却听到赵清泽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笑容在她脸上戛然而止,她错愕的抬起头,脸上的带着几分呆滞看向了赵清泽。 皇上,不是应该来安慰她吗? 每次,她露出这样的神情,皇上总是会对她温言宽慰的。 她努力不让自己的脸蛋显得僵硬,声音依然柔声细气:“皇上,淑蓉无事,只是……” “既然无事,你就回去吧!” 赵清泽语气淡淡的拿起了书桌边上的一本奏折,打开看了起来。 叶良娣抬起头看着赵清泽几乎是无视了她的态度,却咬着牙,坚持厚脸皮提醒道:“皇上,朝事繁忙,但您……也别忘记用膳,不然,会伤害您的身体。” 她说的应该是够明显了吧!皇上应该会因为她的提醒而注意到此时正是晚膳时间,然后留她用晚膳了吧! “朕知道,天色也不早了,你回去用膳吧!” 赵清泽头也没抬,语气淡淡说道。 叶良娣这次,是真的有些被气岔了气,但是,见到一直无动于衷的赵清泽,她有种无从下手无计可施的感觉,她不甘心的躬身行了一礼,开口道:“皇上,那淑蓉走了。” 她迈开一步,却是回头看了三眼,颇有依依不舍之态。 只是,这一番表现,全部被赵清泽的低头无视了。 芍药走到了御书房门口,便看见邓先正站在御书房门口守着。 她脸上浮现了笑容,走到了邓先面前,开口笑着打招呼:“邓公公!” “哟,是芍药姑娘!” 邓先转了头,看到芍药,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两人本来也就十分熟识,倒也没有什么客套。 邓先笑着开口道:“你不守在你家夫人身边伺候,到前殿来干嘛?” 芍药脆生生的笑道:“邓公公你也不看是什么时辰了,我家夫人等皇上用餐等了许久都未见皇上回去,就让奴婢问问公公,皇上是不是在忙什么朝事。如果忙,夫人就不等了,她让厨房另作了给皇上送来。” 说完这些前因后果,她笑着问道:“邓公公,皇上现在在干什么呢?” 芍药倒也是因自家夫人而水涨潮高,一点不觉得直接问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总管关于皇上的事情一事有什么不对。 邓先也没有觉得不对,只是想到如今御书房里的人时,他只是含糊道:“你回去让你家夫人先用起来吧。” “皇上真在忙朝事啊,那奴婢回去和夫人说,让厨房另作了送来。” 芍药自然而然的按着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而邓先面色有了少许怪异,却笑着说道:“让陈夫人莫忙和,只管自己用了便是,若有需要,皇上自会让奴才吩咐膳房的。” 邓先心里暗暗想着:这叶良娣是皇上在东宫时最宠爱的女人,也是回宫后第一个召见的女人,陈夫人晚上恐怕是见不着皇上的面了。但是凭心而论,他的心自然是更偏向于相处时日更多的陈夫人,所以还是莫说出来伤了她的心。 芍药当然不知邓先此时的想法,闻言却是笑了笑,开口道:“那可不行,我家夫人特地吩咐膳房做了补气的汤水给皇上,若是让邓公公你去吩咐膳房上菜,不是辜负了我家夫人的一番心意。” 说罢,她笑着正欲离开,突然御书房的门被打开了。 芍药还以为是皇上走了出来,连忙与邓先一起站到了边上,准备躬身行礼。 只是抬头看去时,芍药却惊呆了。 这……这不是叶良娣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叶良娣虽然在皇上那头受了挫,但是走出御膳房的时候,脸上神色已经恢复了如常,这在芍药看来,似乎更像是得了皇上宠幸后的意得志满,特别是她身上的一套衣服,更是让芍药觉得心里不舒服。 她憋着气看着叶良娣抬头从她面前走过,心里起了一丝不忿。但尊卑有别,她小心控制着没让自己流露出一丝情绪,她家夫人一向都是最小心的,可不能够给她招惹麻烦。 叶良娣也仅是看了一眼邓先,至于芍药,她自然是没有看在眼里,也没有认出这是如意的贴身宫女。 等叶良娣离去后,芍药站直了身体,语气有些僵硬的对着邓先道:“既然皇上这边有事,奴婢就回去让夫人自己用餐了!” “芍药,你莫要多想,这事儿,还是莫让夫人知道为好。” 芍药只是微微点头,没有应答,脚上却是急急的朝着后殿跑去。 芍药这边前脚离去,另一边,御书房的门再次被打开,赵清泽走了出来。 “皇……皇上!” 邓先转头一看,连忙行礼。 赵清泽带着几分奇怪的表情看了一眼邓先:“你这是怎么了?” “皇上,方才芍药姑娘来过,恰好看到叶良娣。” 邓先硬着头皮回答。话中隐含的意思,赵清泽倒是听了出来。 “无事。”他笑了一下,开口道,“到后殿去吧!” “是!” 邓先强忍着心里的惊诧,皇上竟然没被叶良娣勾引走,他心里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如此,他就直接和芍药说让陈夫人等一等了! 芍药一路快步跑回了后殿,如意正坐在桌前等候,桌上是重新上了一遍的饭菜,皆是她下午到膳房精心吩咐御厨们做出来的菜色,桌边一红泥小炉,微微燃着,虽然盖着盖子,却是透露出一股鲜香之味,这是如意让御厨们特地为赵清泽所煲的汤水。 “皇上前边事忙吗?” 如意见芍药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连忙让人给她上了一杯茶,这才开口问道。 芍药闻言,不禁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杯子,想到了方才邓先叮嘱她的话,没错,若是说出皇上之所以没来用膳,其实是和叶良娣在御书房里……夫人肯定会伤心的。 “是的。” 她语气艰涩的回答。 如意倒是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只是笑着开口道:“既然皇上事儿忙,那我就不等了!” 她拿起了筷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又道:“皇上的膳食膳房应该还没送去吧,你去让膳房做了送去,另外,这盅汤也给皇上送去。” “夫人……” 芍药越听越难过,也越为如意不值。 她没忍住说出了实话:“夫人,其实皇上是和叶良娣在书房里……根本,根本就不是……” “叶良娣……” 如意不自觉的松了手上的筷子,目光看向了芍药。 “夫人……”芍药担忧的看向了如意。 “没事。” 如意怔愣了一下,脸上却是浮起了淡淡的微笑,对身边伺候的宫女吩咐道:“你再给我拿双筷子。” 说罢,微笑着看着芍药道:“既然皇上与叶良娣一起用膳,那我就自己用了!” 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又带着几分勉强。 手上的筷子夹到盘子里的菜时,不觉得有几分怔愣…… 她竟然在难过,她这是……在吃醋? 难道她爱上了赵清泽? 如意动作呆呆的想着,她还未从自己的思绪里起来,却听到了赵清泽的声音:“今日怎么不等朕回来,便先用了起来?” “皇上……” 如意抬起头,脸上有几分惊讶,她放下了筷子,连忙站起来想要行礼,却被赵清泽扶住了。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赵清泽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如意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却发现自己的脸僵硬的有些发硬,她掩饰的开口道:“皇上怎么来了?” “朕不是说晚上要回来用膳吗?” “可是,叶良娣……”如意欲言又止。 而赵清泽,闻言则是看了一眼邓先与芍药。邓先与芍药两人不约而同低下了脑袋,只觉得心惊肉跳,还以为皇上会怪罪于他们,却听到赵清泽出声道:“你们退下。” 邓先与芍药二人腿脚有些僵硬的与其余守在屋内的宫女太监一道儿走了出去,刚刚走出屋子,邓先忍不住打了一下芍药的手臂,开口道:“芍药你嘴上真是没把门,差点被你害死了!” “我只是不想夫人再伤神等着。”芍药一手捂住被邓先打疼了的手臂,轻声道,“再说,皇上不是也没想把我们怎么样吗?” “你真是……” 邓先有些气急的说不出话。 屋内,赵清泽拿起了方才如意放下的筷子,脸上带着几分好笑看向了如意,笑问:“你莫不是觉得我和叶良娣一道儿用了?” 如意脸色有些僵硬,却没有回答,看着赵清泽修长好看的手指拿起了筷子,夹起一口菜放入嘴里:“下午忙了好一会儿,正饿着呢!” “皇上,其实……” 如意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得说上两句,不然太奇怪了。 “你呀,还不过来用晚膳,芍药不是说你等了我许久,不饿吗?” 赵清泽见如意还站在桌边,开口说道。 如意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坐到了赵清泽边上。 赵清泽拿起了一双新的筷子,递到了如意手中,笑了一下,却是猜测着:“你莫不是听到叶良娣,醋了!” 如意却跟被踩了尾巴一样,连连摆头:“我没有。” “还说没有……” 赵清泽见她这副极力否认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敲了一记她的额头,笑了起来:“叶良娣只是找我有事情,并不是你和你的宫女芍药所想的那般!” 如意捂着额头有些傻愣愣的,却见赵清泽又笑了起来:“如意,其实,你刚才的样子,我很喜欢。” 如意目光诧异,赵清泽却是又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解释。 “皇上,其实……” “怎么这会儿没人了还叫我皇上,不是说好私底下要叫清泽吗?” 如意咽了一下口水,轻声道:“清泽……”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方才不对,我不该胡思乱想,清泽你是皇上,而叶良娣她们是你的妻妾,我不该难受!” 是啊,这里不是现代,这里可是古代,眼前这个男人,待你已经够好了吧。但是在古代这个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关系,就像是茶壶与茶杯的关系,一个茶壶,可以配很多的茶杯的时代……她怎么可以多想。多想就是在奢想,就是在害自己。 “又错了!” 赵清泽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当初,我与你说过,想与你一直做最寻常的夫妻,我一直在努力的做着,而如意你却不够配合我。” “那些人,都不会影响到我们,你只要好好的做好我的女人便是了!” 如意反应慢了几拍,有些迟钝的看着赵清泽。 赵清泽又笑了一下:“你这小炉上温着的是给我煲的汤水吗?” 如意点了点头。 “给我盛一碗吧!” “好。” 如意捡起了一只小碗,用布包着炉盖掀开,她拿着勺子盛汤时,脑子里还在想着方才之事…… 赵清泽方才所言,是……要和她一心一意过日子的意思? 可是,会不会是自己多想了,他并没有那般说啊!如意将汤碗放到了赵清泽手边,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61第六十一章 古人迷信,讲究天人合一,喜欢将自然现象与执政者的德行结合起来。 此次地震,虽只小小波及京城,但是受灾的郡县,却是影响颇大。而事情却恰恰发生在当今皇上登基后不久。 明白当今皇上是如何上位的大臣们,心里皆暗暗说道:莫不是上天对当今圣上谋朝篡位的惩罚。但所有的话,也仅仅在肚中过了一遍,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就是御史言官,也没人敢在朝上提议让皇上对天下百姓下自罪诏。 当今的皇上,可不是愿意听他们大臣多言的皇上。 谋反那日对于荣亲王的手段,还让他们心惊胆战。更重要的是,地动发生之后,朝廷还在商量救援一事之时,发生灾害的郡县已经来了一支上万人的士兵救援。 这支士兵队伍身上着的是本朝士兵的服饰,但是却像从天而降一般,似乎根本不在任何一个地区军营的编制内,却训练精良,多为青壮年人。 朝臣们这会儿只觉得坐上高高龙椅上的皇上,越加深不可测。 当今皇上到底藏了多少底牌在手中,就像这支军队,可非一日便可养起来,而且养这么一支军队,要多少耗费……更重要的是,这么一支军队,竟然能够隐隐于世,若非皇上主动让他们现身,根本就无人知道。 各朝臣子皆有所不同,若是君主弱,那么臣子便会强势,但若是君主强势且有能力,臣子便会乖顺。臣子的本质与商人其实并无二般,所想所图,皆是为自己谋利。 这会儿,他们知道,当今圣上虽是谋反上位,但并非得靠他们这些大臣才能够坐稳这个位置,所以他们不约而同,皆选择臣服。 圣上是否圣明,这个还暂时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他们多数人还是没想过做敢于直言的谏臣,他们做忠臣便是了! 当今圣上虽然有许多的缺点:譬如固执己见、极少听从臣子意见;譬如行事手段过于强硬、不够温和;又譬如到了这会儿后宫空虚、膝下无子…… 但是,至少并非昏君。 今日早朝,依从往例,臣子叩拜之后,便与皇上商讨朝廷内外大事,而近日所发生的地动一事,自是重中之重。 国库虽不空虚,但一下子调动许多运往灾区,还是有所困难。 更何况,这如今消除百姓恐慌、安定民心也是重要的事情,光有军队救援也是不够的。 朝臣们虽偶尔发表意见,但多数意见,皆是附和赵清泽的意思而言。 此时,站在上首的陈宰相却突然站了出来,跪在地上,开口道:“皇上,老臣认为,地动一事,是上天给予的警示。” 朝臣们的目光唰的一下全看向了陈宰相,心中暗道,这宰相莫不是糊涂了!虽然他是皇上的外祖父、是当今皇上嫡妻的爷爷,可是这话能乱说嘛! 他们小心翼翼的看向了坐于上首的皇上,却见皇上脸上神色温和倒是没有大怒的意思,忍不住呼了一口气,目光再次炯炯看向了陈宰相,心中暗暗道:这宰相莫要胡言乱语了! 但是,赵清泽却是语气温和开口询问:“宰相此言是何意思?” 陈宰相虽然苍老,但是身躯却是笔直跪立,梗着脖子开口道:“老臣觉得,地动在东边,意欲东宫之位现在空虚,老天认为朝政不稳,想让皇上早日立下东宫之主。” 朝臣们闻言,皆不由缩了缩脖子,这陈宰相得了失心疯了吧!如今谁不知道当今圣上膝下无子,这是想让圣上去过继子嗣?也不对啊!这宰相的孙女是皇上的嫡妻,这么做对他们陈家有什么好处? 莫不是他们已经认了自家孙女不能生,所以干脆过继也比被别的女人生出来好? “宰相继续说?” 赵清泽笑容温和,越发让下首之人觉得深不可测。 “老臣听闻皇上在宫外之时,曾与侍妾陈氏育下一子,本朝虽有立嫡的传统,但并非不可变通,这没有嫡子,立于长子,也合乎礼法。” 陈宰相面无表情,严肃的说下了这番几乎是震惊朝廷之言。 皇上有子了……侍妾陈氏,这人和陈家、陈宰相有什么关系? 也莫怪其他不知情的朝臣,他们可不相信陈家会在自家女儿是皇上嫡妻的情形下,请立一个与他们家没有任何关系的女子所生之子为东宫,除非,这个孩子,是要抱养在前太子妃膝下。 但是下一句话,却让所有的人都打消了后一条猜测。 “老臣听闻大皇子生母陈氏曾在皇上患重病之时陪于身侧,悉心照顾,又与皇上共患难,还为皇上生下长子,虽出身卑微,但功不可没,普通妃位实乃不足以抵她为社稷、为皇上立下的大功,故老臣在此请皇上以贵妃之位相待。” 陈宰相的话音刚落,站在陈宰相身侧的陈尚书也跪了下来,开口道:“臣附议宰相所言。” 这今日突然冒出来的陈氏,该不会是陈家的私生女吧! 朝臣们心中暗暗道,抬头瞧见皇上脸上还算愉悦的表情,知道他这是对陈宰相的提议甚合心意的表现。 他们多数人倒是无所谓,更重要的是,人家未来皇后的娘家,都没意见了,他们这些个人能有什么意见。 故而三三两两也都跪了下来请皇上允许立东宫太子一事,至少这位陈氏的贵妃,也是可有可无的被附带上了。 在满殿大臣跪下大半后,赵清泽脸上浮起了一抹笑容,开口道:“既然宰相与其他大臣都如此认为,朕便允了,早日下旨立东宫。各位大臣请起吧!” 大臣们躬身身子站起,但是陈宰相与陈尚书依然下跪着。 “宰相可还有事?” 赵清泽似乎是早有预料,虽然相问,但脸上却无一丝异样的表情。 “老臣有罪。”陈宰相重重叩下一记头,而陈尚书也跟着在地上重重磕头。 “老臣的孙女得蒙皇家看重,嫁入东宫,但十余年来,却无所出,实在辜负太上皇太后厚爱,也辜负皇上看重,不堪为皇上嫡妻,也不堪为后。” 赵清泽神色莫测,脸上却是笑着:“宰相此言过了!” “皇上,老臣为了此事,时常惊恐难安、夜不能寐,觉得有负皇家对于陈家的看中,孙女元香,自小娇宠过度、难以母仪天下,难当后位重任,请皇上答应老臣请求,莫要立老臣孙女为后!另,老臣年事已高,已不能为社稷造福,请皇上允了老臣告老回乡。” “宰相过谦了!” 赵清泽坐于龙椅上,对于陈宰相所言几乎是算得上让人震惊之事,并无太大的反应,只是将目光看向了其他的朝臣,出声询问:“众卿如何看待陈宰相所言?” 朝臣们已经全部变成了木头人,低着脑袋不敢发话。 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们看不出来,这陈宰相到底是真意还是假意他们也看不出来,万一人家以退为进呢,这个时候跑出来附和,那是找死。 最好的办法,就是莫要开口说话,这样好歹无功无过。 谁说话,谁就是蠢货。 只是,在朝之人,谁都没料到,还真有人跑出来做了蠢货。 定国侯上前几步,跪倒在地上,开口道:“皇上,既然宰相如此请求,您就允了吧!” 定国侯脸上难掩喜悦,这不是瞌睡给送了枕头吗?他女人刚传信出来说要夺后位,这陈元香家里的人就给拖了后腿说不要让她当皇后了,陈元香不当,她女儿身份最高、恩宠最甚,只能够是她女儿了! 至于那个有了太子的贵妃,他完全不担心凭着自己女儿的心智与手段会应付不了。 赵清泽听了定国侯的话,却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朝臣们有些费解皇上之意,但是皆对还喜滋滋跪在地上的定国侯心中摇头,暗道蠢货! 谁不知道你女儿是东宫的良娣,你是多么想表现出你们家对于后位的觊觎。 此事,到了退朝之时,赵清泽依然表示了还要再三考虑。 而在退朝之后,所有的人都离去之时,赵清泽亲自走下龙椅,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刘宰相,开口道:“外祖父与朕一道至书房好好谈一谈?舅父也一道来吧!” 刘宰相并无异议,而刘尚书尾随而去。 那天中午,刘宰相诚惶诚恐的被留了午膳,而他走出御书房之时,却是被刘尚书扶着出来,他的顶上,已脱去了官帽。 62第六十二章 翌日,赵清泽下发数道圣旨,大封后宫。 邓先捧着圣旨到了东宫,此时原本该是请安之时,只是,自昨日起,陈元香便以身体不适为缘由免了众人的请安。 邓先捧着圣旨至陈元香的寝宫时,她额上的伤痕正用刘海掩饰,只是淤青部位太过于明显,还是一目了然。 “邓公公!” 她看到邓先之时,态度十分客气,让人赶紧上了茶水,又请了座。 “多谢娘娘!” 邓先态度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开口道:“能否请娘娘请东宫众位小主一起到此,奴才好宣旨。” “好。” 陈元香显得分外好说话,连忙让底下人到各个院里去请人。 东宫众人住的院落远近不同,来人也是三三两两,快慢不依。来到东宫之后,众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与陈元香请了安,而看到陈元香额上的伤痕之时,她们脸上虽然吃惊,却都装作没有看到,所有的关注点全部都落到了邓先的身上,确切的说是,他带来的那数道圣旨之上。 皇上所拟发的圣旨,几乎是未出乎她们所料却又有些出乎她们所料。 邓先自位卑者起发,所有的侍妾,基本上都是从三品嫔位以下,至从五品美人留底,更多依据的便是这些侍妾的身份背景,以及跟了太子的时间长短。 皇上似乎,十分吝啬于位份,按照常理,这些个侍妾,跟着太子的时日不算短,许多称得上是老人了,嫔位也不是不能够给,只是皇上硬生生将她们卡在了嫔位之下,这也预示着,将来若非她们十分幸运得了皇上的青眼与恩宠,或是立了为皇上诞下子嗣之类的大功,这辈子别想再爬上嫔位, 有几个心里承受能力差的,拿了圣旨脸上便难撑笑容。 而这其中,最令人吃惊的便是虞宝林,虞宝林竟然也在这些侍妾之列,被封了一个从四品常在。 虽然众人都觉得是虞宝林自己作死,恐怕是当初给太子侍疾一事儿,虞宝林拒绝的缘故,但是这从四品常在,甚至比不得某些个被封了正四品贵人的侍妾,实在是太丢人了。 “邓公公,这道旨意,莫不是……” 虞宝林的脸色苍白,仿佛是要哭了出来,她站起了身,欲言又止的求证。 “虞常在是否有什么话想说?” 邓先脸上严肃,仿佛是在问虞常在对此道圣旨是否是有什么意见。 “没……没有!”虞常在强颜欢笑,目光却有些忿忿不平。 嫔位自何宝林起封,自下而上,直至李宝林的贵嫔止。 李宝林接过圣旨时,心底里也有几分失望,皇上给的位份,实在是太吝啬了,她原本想着此次皇上上位后,她父亲官位上升,她又年轻貌美,先时跟随皇上时,也有几分荣宠,妃位也未尝不可想。 谁知道,仅得一贵嫔之位,但是,她看了看其他的宝林,心里也是有所安慰,至少她算是高位,在她之上,也就良娣能够压着她。 就算是皇上之后选秀,选入新人,也不可能马上封到妃位之上,只要这几个位置一日空悬,那么她就还是有希望能够爬上去的。 “叶良娣,请接旨!” 邓先手上仅剩三份圣旨,叶良娣稳坐泰山,悠然喝茶,昨日朝堂之事,她略有所耳闻,只觉得自己应是位份最高之人,皇后……也未尝不可想。 可是谁料到,在李贵嫔之后,竟然到了她。 她有些手忙脚乱的放下了茶杯,虽然神色之间难掩惊诧,但好歹是没有出错。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惟典司宫教、率九御承休。协赞昆仪、应四星而作辅。祗膺彝典,载锡恩纶。叶良娣淑慎慧雅、德蕴性娴,晋封从二品丽妃。钦此!” “丽妃……”仅是从二品丽妃,叶良娣心高气傲的有些站不住了。 昨日,她父亲不是在宫外传消息,说陈家拒绝了皇后之位,皇上似乎也答应了,她叶淑蓉一定能够坐上皇后之位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手上紧紧攥着从邓先手中接过的圣旨,目光死死的看向了穆良娣,这穆良娣还没有轮到封妃的圣旨,难道是位份要高于她。 怎么会这样,这只是一个罪臣之女。 穆良娣此时心里也有几分惴惴不安,她从来没有想过位份会比叶良娣高的,毕竟,她还顶着这样一个家世。 可是,接下来,却完全出乎了穆良娣所料,也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 下一份圣旨,是给陈元香的。 她被封为从一品德妃,虽然是正二品妃,却是正二品妃位之末,且,她可是皇上明媒正娶的妻子,当不上皇后之位已是出乎所料,竟然会落于正二品妃之末。 而陈元香在接过旨意之时,她脸色十分的平静,甚至是情真意切的叩头谢了恩。 这已经比她所想好上太多了,皇上没有赐死她,也没有将她打入冷宫,还给了她一个正二品妃位,至少,她并没有被叶良娣压在下边。 至于穆良娣,陈元香眼神之间带了几分复杂,倒是没有想过她会比她还高位。 自从穆良娣家族获罪后,穆良娣在他们看来是最没有威胁之人,也是最沉寂之人。无宠也不争,不成想她倒是得了个在场所有女人中的最高位。 穆良娣从邓先手中接过圣旨时,强忍着不让自己喜极而泣,心里面乱糟糟的,她有种虚幻的感觉,靠着身后之人搀扶,方才勉强站住了腿脚。 皇上竟然封了她后宫的最高位,还让她掌管后宫大小事宜。 她只觉得仿佛是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给砸了。 “贤妃娘娘,恭喜了!” 新晋的丽妃阴阳怪气的冲着她开口道。 穆良娣脸上还有几分惶恐,却听陈元香笑着开口道:“以后恐怕该叫你贤妃姐姐了!” “太子妃姐姐,妹妹不敢!” 穆良娣也不知道陈元香这话是何意,连连谦虚摆手。 “这是应该的,你的位份现在最高。” 陈元香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十分平和,穆良娣怎么看也没看出对方并不是反意。 “奴才在这里先恭喜各位主子娘娘,奴才还要去别处宣旨,先告退了!” 邓先躬身做了一个辑,似乎就要离去。 “邓公公请稍等。” 陈元香突然出声叫住了他,命站在边上的刘宫人塞了一个荷包予他。 “多谢德妃娘娘!” 邓先倒也没有推却,收下了这个荷包。 “邓公公,接下来是要去宣贵妃娘娘的与太子殿下的圣旨吗?” 陈元香笑着开口问道。 邓先点了点头,却听陈元香笑着问道:“明日,是否让贤妃姐姐带着我们去贵妃娘娘处请安?” “这,奴才并不知?皇上只是交代奴才通知各位小主娘娘,尽快整理好迁宫。另,因如今国库紧张,能省则省,受封典礼便简了了,希望各位小主娘娘能见谅!” “这是应该的!” 众人闻言,连忙躬身道不敢让皇上为她们花费。 邓先离去,原本该是在大厅之中的众人突然跟个一窝蜂一般响开了,皆奇怪的看向了陈元香开口问道:“德妃姐姐,你说的贵妃娘娘是何人,还有太子又是怎么回事?” 倒不是她们真的消息闭塞,而是这事儿实在瞒的太好,连朝臣们都是昨日方才知道此事,而如今的后宫,被皇上一手掌控,消息传递越发艰难。 “这未来的贵妃娘娘,大家也应该认识,是曾经从东宫出去侍疾的侍妾陈氏,李宝林……不是,是李贵嫔您应该记得吧!她当时就是住在你的香芷院的。不过昨日在朝堂之上,她因侍疾与生育有功,已被请封为贵妃娘娘了。而她生育的大皇子,也马上要成为东宫太子了!” 陈元香满意的看到众人目瞪口呆的样子,心里不由的一阵畅快,她虽然不能够释怀,但是如今却也不敢多想,但是这滋味总不该让她一个人承受吧! 让一个卑微宫女出身的女人压在你们头上,你们恐怕也不好受吧! “原来是她,不过陈……贵妃姐姐劳苦功高,应得的!应得的!” 李贵嫔僵硬的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开口如此说着。 陈元香只是将目光转向了同样脸色僵硬的贤妃,开口问道:“贤妃姐姐,虽然皇上没说让我们去给贵妃姐姐请安,但是我们也不能够失礼了对吧!” 贤妃眨了一下眼睛,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几乎是能够听得出来的失落,开口道:“这是应该的。” 她倒也知道,现在这个封妃之位,已是万幸,只是她的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有些失落。她还真以为自己是后宫的最高位了……如今,让一个宫女出身的女人压在头上,她心气多少有些不平。 当然,她也知道,若是真的按照家世来排列,她恐怕也得落入末尾了,她只是罪臣之女…… 只是,她心里怎么就那么的不平呢! 丽妃走出太子妃寝宫后,脸上的表情已经控制不住了! 她冲着自己身旁的贴身宫女轻声质问:“昨日朝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爹他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你去打听,把所有的事情,都给我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打听回来!” 丽妃气的只扯手中的帕子,真按昨日她爹传来的说法,她皇后之位简直就是稳稳当当的,可是如今呢,她只得了个从二品的丽妃,这事儿她越想越觉得是她爹给她扯了后腿。 昨日朝堂上的事情,也并非是什么机密之事,丽妃进宫多年,又有她的祖母长乐长公主留给她的人脉,等到她回到香蘅院之时,她的贴身宫女已将所有的事情都打听出来了。 “就他一个人下跪附和……” 丽妃听闻整个事情,脸上表情不可思议。 “真是蠢货!”丽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忍住想要摔东西的冲动,这个时候若是她有什么异样表现,传出去只怕变成她对皇上旨意不满,对丽妃这个位份不满。 她只能够强憋着扯着手中的帕子。 “他怎么就不能够不给我扯后腿,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可能就是皇后了!”丽妃只觉得气的肝都开始疼了。 “人家都知道那个时候不该站出来说话,他倒好,直接跪了,生怕皇上没发现他女儿对皇后之位有觊觎之心。” “我怎么摊上这么个爹!” 丽妃捂着胸口在屋里不停的来回走动,“皇上一定是觉得我不安分,觊觎皇后之位,所以才会给我个丽妃警告!” 陈元香会是德妃,她并不奇怪,毕竟陈元香犯下了如此大错,而如意成为贵妃,她虽然嫉妒,但是想到如意为皇上侍疾又生下皇上的第一个儿子,这事儿,她也没有再去想,她想到穆良娣那样的罪臣之女,如今都是贤妃了!若不是她爹这临门一脚,她何至于憋屈的呆在丽妃之位上,,她至少该是贵妃、皇贵妃,甚至是皇后…… “奶娘,你说,当初若是我陪着陛下去了东巷口,去东巷口侍疾的人是我。该有多好!” 陈元香坐在梳妆台前,心里到底是难忍遗憾。 “娘娘,莫想了!” 刘宫人走到了陈元香身边,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事儿都已经发生了,在怎么想都是这样,而且,当时的情况,谁又愿意去呢! 谁能够想到当时的太子在那种情况下,竟然还能够当上皇上。当时的太子圈禁又得了时疫,谁会去呢! 就像是当初的何宝林和穆良娣,当初不管是谁故意使得坏,摔下阶梯,但是总归这二人,都是不乐意去的。 “原本也不该是这陈氏,若非虞宝林愚蠢,何至于要送陈氏进去,何至于有她如今的风光日子。昭贵妃……太子生母,从一个宫女到她今天这个位置,真的是史无前例!” 陈元香苦笑着,看着镜中的自己:“而太子妃没能做上皇后,仅得一德妃之位,恐怕也是寥寥无几!” “娘娘……” 刘宫人摇了摇头,想要劝说。 陈元香却笑了起来:“奶娘你不用劝我,我也只是发发牢骚,恐怕如今,这发牢骚之人可不止我一个吧!” 如意接过两道圣旨,阿满太小,他封太子的圣旨,也是她这个做娘的一手接过。 邓先脸上笑着恭贺:“恭喜昭贵妃娘娘了,您如今可是后宫位份最高的妃子!” “谢邓公公。” 如意倒真是惊喜,皇上瞒的紧,她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封贵妃,而且还会有一个“昭”字封号,更加让她不可思议的是,皇上没有封皇后,也没有封皇贵妃,甚至在贵妃之位上,只有她一个人。 芍药早已经高兴坏了,甚至比如意还要高兴,她脸上喜极而泣,带着朝阳宫后殿所有的宫女太监下跪:“拜见昭贵妃娘娘!” “都起来吧!” 如意眨了眨眼睛,叫起,又让人厚赏了朝阳殿众人。 芍药站起来的时候,已经开始抹眼泪了,她哽咽着开口道:“娘娘,奴婢就知道,跟着您,奴婢不会后悔的。” 芍药的话,也让如意回想起了当初离开东宫时候的情形。 她走到了芍药跟前,拍了拍她的手,开口道:“芍药,这么久了,一直没和你说谢谢!”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芍药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不要再流眼泪。 如意只是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 63第六十三章 如意将圣旨收好后,转过身,却见到刚刚升级为太子的阿满已经靠在奶娘的怀中睡着了。可能是因为抱着的姿势睡觉太舒服,他领口一块,已经被从微张小嘴中流出的口水给浸湿了。 如意拿了帕子替他擦了擦小嘴,阿满似是被打扰了睡眠,还扁了扁小嘴,皱了皱小鼻子。 “贵妃娘娘,奴婢给太子殿下换一身衣裳吧?” 抱着阿满的奶娘见到如意的举动,以为如意是对她照顾阿满有意见,觉得她不精心,连忙开口说道。 她可不愿意被换下,原来认为能够当上小皇子的奶娘已经是够荣幸的,不成想,小皇子竟然变成了太子,太子的奶娘。就像曹奶娘,以前也是太子的奶娘,如今多么的尊荣。 “只是外边湿了,里边应该没有浸进去,你待会儿抱他放**睡的时候,替他脱了外衣便是,不用特地换一套。” 如意还有些不习惯奶娘的称呼,不过却也调整了脸色,开口道。 “是,娘娘!” 奶娘闻言连连点头应承,动作更加小心翼翼的抱着怀中的阿满。 阿满睡意正酣,睡梦中似乎在做着什么美梦,嘴角咧开,小手挥舞了两下。 而抱着阿满的奶娘,垫在阿满屁股之下的手,感受到了一股湿热…… “太子殿下尿了!” 奶娘轻笑着,似乎为阿满尿在她身上而感到荣幸。 “又尿了!” 如意也伸手摸了一把,开口道:“你抱阿满去屋里换了吧,动作轻一点,莫吵醒他!” “是!” 奶娘恭敬退了下去,而如意心里只觉得好笑,脸上也浮起了一阵笑意。 还是个尿床的小婴儿,怎么就成了太子呢! 她笑着摇了摇头,正要走到里屋,却听到赵清泽的声音。 “你这笑着摇头是怎么了!” 如意转头看去,只见赵清泽还是一身金色龙袍,似乎是刚上完朝回来。 “没什么,只是在笑阿满还是个只会尿床的小婴儿,怎么就成了太子了!”如意开口道:“我让人拿常服过来给你换。” “好。” 赵清泽笑了一下,随着如意走入了里屋,突然没由来的冒出了一句:“阿满是我与你的长子,自然是太子,他理应得到最好的。” “嗯?”如意诧异抬头,方才赵清泽说得清,她并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 赵清泽只是握着如意的手捏了捏,脸上却是淡笑着。 赵清泽对于阿满的态度十分复杂,但无疑是疼爱的,对于他而言,他更愿意将自己的遗憾托付到这个孩子身上,阿满与他一般是长子,虽非嫡子,却是如意所生,在他心里,与嫡子无异。 他希望看到阿满能够成长为优秀的太子,也希望看到他能够顺顺利利、名正言顺的坐上他的这个位置,而他,也会为阿满铺好路,给他留下一个锦绣江山。 在坐上这个位置之时,他心中的确有过迷茫、也有过空虚。 一直以来,他所想的便是坐上皇位,他没有当过皇帝,但是却明白这个位置意欲着什么,它可以支配所有的人,就像他,曾经的太子……他一直觉得自己已经非常尊贵了,可还不是说圈便圈,瞬间让他落入尘埃之中。 可是,真的当他坐上皇位之后,真的开始支配所有的时候,却又觉得有些不得劲,除了看着那些人被他支配着,戏弄着,他似乎再也没有发现任何的乐趣,就像是一口气憋在了胸口。 他忍不住看向了如意,那日地动的晚上,如意与他说的话,在他心里突然开了一道口子,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是陷入了执念。他现在依然有些迷茫,却模模糊糊的记住了如意的一句话,他会是个好皇帝。 是,他可以当个好皇帝,而他也会让阿满成为一个好太子、做一个好皇子。他还可以做得事情很多。而他和阿满之间,也不会重蹈覆辙他与父皇之路。 他低头看着如意替她宽衣换衣,替他系着腰带,他的视线看下去,正好看到她白嫩的脖子,他忍不住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 “清泽……” 如意被吓了一跳,却没有抗拒,只是觉得他鼻翼间呼出的温热气息让她有些发痒,她笑着将自己的脸贴在了赵清泽的脸上,开口道:“你怎么学起了阿满,平日里我抱着阿满,阿满最喜欢这样贴着我了!” 赵清泽心中刚起一丝旖旎,却也被如意这番话给说没了。 他笑着抬起头,摸了摸她的脸,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些不满:“你怎么把我和阿满那还只会吃奶的小家伙去比了!” 如意闻言却是偷偷的笑了一下,没把住自己的嘴巴,将方才自己所想的事情与他说了一下。 “先时奶娘称阿满为太子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了你,以前我就是管你叫太子殿下的。” 赵清泽闻言脸上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却听如意继续道:“我就忍不住想到你小的时候,是不是和阿满一样……你看,阿满还是个只会喝奶的小婴儿,方才还尿在了奶娘身上……” 如意的话还没有说完,赵清泽却突然暧昧的笑着,靠近了如意,说了几句话,让如意瞬间脸色通红。 “你怎么这么……”不正经三字,还未说出口,如意又想到了方才赵清泽对她的说的话,脸色又通红上了。 “你想说我不正经吗?”赵清泽笑容暧昧,抱住了如意,似乎是想把她往**带。 如意连忙挣扎着开始找理由:“清泽,我还有事情要和你说,别……” “有什么事情?” 赵清泽心不在焉。 如意脑子里完全是一团浆糊,有事儿,也只是她随口找的一个借口,真让她说出个一二来,还真是为难她了。 她浆糊一般的脑子搅动了一下,别说还真让她想了个事情:“那个……你给我封号昭,这不是你的年号吗……” 赵清泽只是笑着从她脸上吻到了耳边,然后靠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这不是显得我们两个亲密一点吗?” “可是……” 如意还想说什么,却被赵清泽笑着用手捂住了嘴巴:“贵妃娘娘,有什么事情,等待会儿你醒了再说!” 如意醒来时,简直是欲哭无泪。 待会儿,她这一待会儿,醒来已经是晚上了。 芍药偷笑着带着一众宫女捧着这错过的午膳与晚膳走了进来,开口道:“贵妃娘娘,皇上走时吩咐奴婢,娘娘若是醒了,便赶紧让膳房送膳过来。” 如意嗔怪的看了她一眼,由着芍药扶她起了身。 “贵妃娘娘,是否要去沐浴?浴房里的水已经备好了。” 如意也觉得身上黏黏的,于是点了点头。只是,她目光有些奇怪的看向芍药,开口道:“芍药,你这贵妃娘娘,怎么叫的我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吗?” 芍药略带几分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舔笑着:“奴婢这不是觉得得多叫几声吗,奴婢这会儿还感觉是在做梦呢!” 如意闻言忍不住笑了,却还是认真叮嘱了一句:“以后就叫娘娘,不要叫贵妃娘娘,这叫着好像你不是我的宫女一样!” “是,奴婢明白了!”芍药闻言笑了一下,而后认真的唤了一句:“娘娘!” 如意洗完澡开始用起了晚膳,可能是饿过头的缘故,她此时倒是没有什么胃口,便让人盛了一碗汤慢慢喝着。 一碗汤喝下去,倒是唤醒了她胃的知觉,突然胃口也开了。于是就着一碗粳米饭开始吃了起来,半碗饭刚刚下肚,赵清泽也走了进来。 见到如意吃的这般津津有味,他笑道:“批折子批得也有些饿了,正好赶上用个宵夜!” 说罢,便让人另上了一副碗筷。 如意听着赵清泽这略带调侃的话,倒是厚脸皮挑了一下眉,开口道:“皇上真容易饿,这晚膳下肚这会儿就饿了!” 赵清泽听到如意的话,脸上笑容更深,语气愉悦的说道:“晚膳那会儿,你不是还睡着吗?一个人用着不香。” 如意哑口无言,败在赵清泽口舌之下。 当然,也是如意这战斗力太弱,赵清泽也没用上几分,她便败下阵了。 用完膳后,两人都吃的有些饱,虽然天色已晚,却是不适合马上睡下。 于是两人便走到了昭阳殿院中开始散起了步。 天虽有些冷,但月色正好,院中点了灯笼,前后两边各有太监宫女拎灯相随,倒是将院中照的亮堂堂的。 如意挽着赵清泽的手,脑袋后仰,目光看着夜色之下的星空,慢悠悠的走着。 赵清泽对此非常有意见:“散步就该看路,若想欣赏夜景,就坐下来好好欣赏!一心两用,小心摔了!” 如意却是不以为意,仍然抬头看着,嘴里挂着笑说着:“不是有你扶着我吗,不怕!” “你这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你怀孕那会儿的事情了!也是这样我扶着你。” 赵清泽突然笑着说道。 如意闻言收回了脑袋,目光看向了赵清泽,脸上似乎也带了几分回忆:“是啊,那会儿我老是耍懒不肯走,你就拖着我走。” “回到宫里,倒是许久未走了!” 赵清泽微微叹了一口气,如意脑子里也忍不住回忆了一下,的确是许久未走了。 回宫后,事儿多!赵清泽要处理朝事,要处理各种乱七八糟的宫廷事情,而她,倒是闲着,成日里除了带阿满,其余时间反倒是无所事事,但就是没有想过两人这样出来走走。 即使用完膳,大多时候,她也只是走到了阿满房里,带着他算是运动。亦或是自己出来走走。 唯一一次,还是阿满撒娇要往外边走,三人一起走的,但也是不了了之,因为遇上了陈元香。 其实,两人的膳食,多数还是在一起用的,但就是没有想过如同这般出来静静的走上一走,想到什么说什么的聊一聊。 “以后,我们多出来走一走好吗?” 如意笑着抬起头提议,说出这话的时候,她心里多少为自己的大胆而有几分胆怯。 “以后,应该是日日用完膳后,我们两人都得出来走一走。” 赵清泽笑着牵住了如意的手,下一句话,却是透露出了几分哀怨:“只要你别成日里眼睛里只有阿满便是了!” 如意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点了点头。 保证只存续一会儿,散完步回寝宫时,如意还是拉着赵清泽去了阿满的屋里瞧瞧。 而赵清泽也已经忘记了先前与如意抱怨的事情,毫无异议的跟着到了阿满的屋里。 阿满白日里睡得多,这会儿正醒着,小手儿放在嘴里,正津津有味的啃着。 奶娘上前轻轻拿出他的手,想要纠正,阿满还不满的啊啊两声。 守着的奶娘见到走入的赵清泽与如意时,连忙上前行了礼,就这么一会会儿功夫,阿满又将小手放到了嘴里。 如意上前伸手抓住了阿满的小手,轻声细语:“小坏蛋,怎么可以吃手呢,不干净!” 阿满见到自己的亲娘,也一点都不为是亲娘阻止而有所收敛,依然挣扎着肥嫩嫩的小手想要放到嘴里去。 “这么好吃?让娘亲也尝一尝。” 如意笑着将阿满还带着口水的小手全部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阿满的小手虽然肥肥的肉多,但真的很小,如意嘴巴不大,却也轻而易举全部含在了嘴里。 阿满仰头看着自己的小手突然消失了,小嘴一憋,突然啊啊两声后,哭了起来。 如意有些错愕了,连忙将阿满的小手从嘴里放了出来,让人上了绞干的毛巾擦了手,然后放到了阿满嘴边,开口道:“小手还在,别哭!” 赵清泽站在一边,眼含趣味的看着,等到阿满哭了,他才走到了阿满边上,身后从小**将他抱了起来,笑着打趣:“来,父皇抱你,莫理你的母妃!” 阿满吸吸小鼻子,小手重新塞到了嘴边,止住了哭声。 赵清泽正要得意与如意炫耀之时,突然,身上感觉到一阵湿热,低头一看,不禁愕然了。 阿满因为放在小**刚醒来,奶娘刚给换下尿布,此时并未裹上,偏生这头他又尿了,直接在他爹明黄色的九爪金龙服上画起了地图。 64第六十四章 阿满的童子尿一半浇在了赵清泽的金龙服上,一半却是淅淅沥沥的淋在了他脚下的一方地上。 如意见此情景,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赵清泽看了一眼如意,又瞧了瞧懵懵懂懂啃着自己小手并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坏事的阿满,一时之间倒有些哭笑不得了! 如意赶紧唤来奶娘抱过阿满去换衣裳,看着赵清泽身上湿了大半的衣衫,抿着嘴笑道:“这倒免得擦了,直接可以洗洗换了!” “你儿子做了坏事,你这个做娘的还不过来收拾!” 赵清泽见如意脸上仍是带着笑意,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瞧你说的,好像阿满不是你的儿子一样!” 如意笑着走上两步,正欲带着赵清泽回屋换衣。 谁知,赵清泽竟然一把抱住了她,如意愣了一下,待对方脸上挂着略带几分顽意的笑容时,她才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身上。顿时有些无奈了,她也被蹭了一身阿满的童子尿。晚上起来的澡算是白洗了。 “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这般孩子气!” 如意无奈的瞧着,却又忍不住笑了笑。 “正好一起洗,反正地方够大。” 赵清泽的回答颇有些无赖。 “要不要把阿满也抱来一道洗了!”如意忍不住跟着说了一句。 谁料,赵清泽闻言却是笑了起来,目光中带着几分不怀好意:“阿满抱来怕是不合适,我怕洗澡时间太长把他给冻了!” 如意抬头看去,只见赵清泽笑容暧昧。 第二天早上,如意因着昨日白日里歇的早,倒起的不晚,只是这个不晚也仅是相对于她平日里的作息。 芍药此后她梳洗时,没忍住说道:“娘娘,今晨贤妃娘娘她们过来给您请安了!” “贤妃娘娘?” 如意没反应过来,脑子里还停留在先时太上皇的后宫组合里。 “贤妃娘娘就是以前东宫的穆良娣,这次除了娘娘您外,就是她的位份最高。”芍药一边替她绾着头发,一边开口道。 “人呢,你也真是,怎么不叫我!” 如意忍不住看了一眼芍药,又冲站在边上守着的宫女道:“你们赶紧将人请进来好好伺候着!” 虽然她如今被封了贵妃,位份最高,但也不能让人在外边等着。 “娘娘莫急,她们已经回去了!” 芍药见如意似乎就要出去接待,连忙阻止道,“早上皇上让邓公公将人请了回去了,日后让她们直接去太后处请安便是,不用过来了!” “这倒也好。” 说实话,如意真觉得自己有些上不得台面,让她们过来给自己请安,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招待。 如意坐回了梳妆台前,想了想芍药方才的话,轻声问道:“她们都去太后娘娘请安,我要不要去?” “现在应该是不用吧!太后娘娘现在还病着,估计也没精神起来接待。” 芍药也只是小宫女出身,知道的可能还没有如意多,最后只能够不确定的说道:“娘娘莫不如之后问一问皇上?” “嗯。” 如意点了点头,心里却有几分犹豫,赵清泽如今事儿这么多,她什么事情都问他,合适吗? “要不我问问曹姑姑吧!”如意自己知道的一些宫规,也就是当小宫女的那些规矩,后来虽然进了东宫当侍妾,但当时的林宫人只是加急给她们稍稍培训了一下,根本没学过太多的东西,她身边又没有年长的宫人,也只能够问曹奶娘一人了! “我听说官宦人家的小姐若是被选进宫,自家会请了教养姑姑来教导,宫里也会派人的?而若是本身便像我这般宫女出身的妃嫔,身边也会有一两个年长的宫人跟着教导的,要不你先帮我找几本宫规的书籍来看看,我晚上再问问看皇上吧!” 如意到了这会儿,才隐约发现自己是有点一头抹黑,什么都不懂。这昭阳殿虽然也有年长的宫人,但是皆都不是近身伺候她的,更别提让她们来教导她了。 “娘娘莫急,奴婢这就请曹姑姑过来。” 芍药闻言连忙放下梳子开口道。 “曹姑姑腿还伤着呢,你赶紧伺候我梳洗了,我去看曹姑姑吧!” 地动之后,曹奶娘的腿受了伤,虽然不严重,但年纪大了,这些伤足够她在**躺上好一会儿了。 曹奶娘如今的住所也在朝阳殿内,是在内殿的侧边。 如意来到曹奶娘的住所时,曹姑姑正躺在**由着小宫女伺候换药,见如意走了进来,她想要起身行礼。 如意哪里肯,连连按着她重新在**躺下。 “昨日贵妃娘娘大喜,老奴倒是没有给娘娘道喜!” 曹奶娘眼角微微笑出了淡淡的纹路,显得十分和蔼可亲。 “姑姑的身体要紧。”如意瞧了瞧曹姑姑被包扎好的腿后,倒是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下去吧!” 倒是曹奶娘看出了如意的异样,冲着刚刚替她换药的小宫女出声吩咐。等到人退下了,房门关了后,曹奶娘看向了如意,和蔼的笑着:“娘娘有什么事情尽管说?” “曹姑姑,原来不该来麻烦你的,但我也不知道该去问谁才好?” 如意有些为难的开口,说着便将今日遇到的事情与困惑与曹奶娘说了。 “姑姑也知道,我本来就是小宫女出身,根本不知道主子是如何行事的,我想着让芍药给我找几本宫规看看,但是光看宫规也不够,所以最好有人能够教导我。” 曹奶娘闻言倒是暗暗惊讶如意的这份觉悟,她还以为只要她与皇上都不提,如意可能真的只会封闭于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完全不知外边的事情。 只是,她看了看如意的模样,心里却是想着,倘若真找人来教导,知事了未必是件好事情。 “贵妃娘娘,这些都不是重要的事情!” 曹奶娘想了想,开口慢慢道:“老奴说一句不中听的,您这贵妃之位,全凭皇上的恩宠才得到。宫规、其他宫人给你的教导,您都不需要听,也不需要去了解,你只需要听皇上如何让你做便是了!您若是遇上不懂得,便问皇上!” “可是……” 如意没料到从曹奶娘嘴里得到这么一个答案。 “老奴不会害你的!” 曹奶娘笑着看着如意,目光之中透露出的真诚与和善,让如意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全听皇上的……” 如意念叨了一句,自己却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怎么有种不怎么好的感觉,但是曹奶娘应该是不会害自己的。 午膳之时,赵清泽在如意的伺候下换下朝服,却见如意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开口问了一句:“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如意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又张了张嘴吧,却没有说出什么。 “有事瞒着我?” 赵清泽目光直视如意的脸蛋,似乎是要得到一个答案。 “没有。就是早上贤妃娘娘她们来请安……” “她们,你不用理会,我自会帮你打发,以后不会再过来了。” 赵清泽闻言忍不住笑了,好像是在笑如意的庸人自扰。 “并不仅是这事,我想到我要不要给太后去请安,听说太后如今病了,我是否要去看一看……” 如意皱着眉头,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太后那边,你不用接触!” 赵清泽也跟着厌恶的皱了一下眉头,看向如意的目光却是十分温和,“外边所有的事情,我都会替你处理,你不用多想,你只要守在这里便是了!” “那我总不能够不和外边接触吧!” 如意此时突然明白了自己心中的怪异之感从何而来,赵清泽这是不想让她与外边接触,想把她关在这一方世界中?虽然她也不想与后宫接触,可是她怎么觉得这般别扭。 “你现在身份最高,没有人会找你麻烦。若是处理不了还有我护着你。” 赵清泽却承认了,笑着摸了摸如意的脸蛋,又继续道:“这些事情,你莫要多想了。我与钦天司商量了,明日便于阿满进行太子册封典礼。” 虽然说是为了节俭,减少开支用度,封妃典礼都免了,可是立储君却与封妃不同,立储君是关系到这个国家的大事,必须祭告上天,拜告宗庙,与皇上的登基典礼也相差不多。 “阿满这么小,没事吗?” 如意皱着眉头有些担心。 “莫要担心,明日朕会抱着阿满举行完所有的仪式。” 如意听到这话,心里倒是宽慰了不少,也莫怪她多想,这举行典礼时,时间长,人多又乱,万一阿满这么小出点事情都不知道。 她心里放心下了,倒也有了心情打趣赵清泽:“看样子,明日得让奶娘给阿满多裹几条尿布,万一尿在你身上……” “促狭!” 赵清泽捏了捏如意的鼻子。 阿满的太子册封典礼,赵清泽并不想要委屈自己的儿子,更想以隆重的典礼昭告天下,只是,之后的庆祝典礼,赵清泽却是没有想过了,在他看来,这种事情,倒不如他与如意在昭阳殿内一起陪着阿满庆祝更为合适。 此次册封典礼从决定的时间到举行仪式的时间,十分短,且匆忙。 赵清泽心里本也就是存着不做其他庆典的意思。 只是,他没想到,倒是如今代管了宫务的贤妃想到了,并且在昭阳殿门口等着与他提了出来。 赵清泽只嫌她们多事,但宫务商量,却还是节俭了。 等到贤妃走进时,看到她为难的脸色,以及身后跟着的丽妃与德妃之时,他隐约明白这事儿估计也不是贤妃起得头。 贤妃硬着头皮开了口:“皇上,太子册封典礼是重大的庆典,宫里是否要办一下晚宴?” 赵清泽目光看了一眼低着脑袋的德妃,又看了一眼抬着头目光灼灼看着他的丽妃,心里倒是有了几分明白。 “太子如今年幼,且此次庆典本也时间紧,若是明晚还邀请众位大臣及家眷进宫参加晚宴,太过于匆忙!” 赵清泽拒绝了这一提议。 贤妃听了这话,心里倒是有几分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初掌宫务,根本还没有上手,虽然身边有皇上派给他的几个宫人看着,但真让她短时间内弄个宫廷盛宴出来,实在是为难她。 而站在一边的丽妃闻言,却有些失望了。她忍不住说了一句:“皇上,这太子册封乃是举国盛事……” “如今国库日紧,又逢天灾,太子既是储君,自然要做表率。这举办晚宴的花费,用作灾区建设,未尝不是在为太子积富。” 赵清泽毫不留情面的打断了丽妃的话,丽妃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举办晚宴,她当然不是想着为了太子,又不是她生的。她想的是白日里的册封大典她们后宫女眷不可出席,但是晚上的晚宴,可是能够成为她们作为皇上妃嫔身份第一次在众位大臣家眷面前露面。 皇上以节约用度为由取消了她们的册妃大典,仅是做了小小封赏,并无任何庆典,太过于简单了。 贤妃瞧了一眼丽妃的神色,又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皇上,突然开口道:“皇上仁政为民,臣妾也愿意跟随皇上为百姓尽一份心,即日起臣妾愿意自己宫内用度减少一半,省下捐于灾区百姓。” 赵清泽倒是没料贤妃会突然说这话,眼神之间闪过了几丝异样,却是笑道:“贤妃有心了!” “这是臣妾应该做的。” 贤妃脸上微微笑着。 “臣妾也一样!” 丽妃眼见贤妃突然出声抢了她的风头,连忙不甘示弱的说着,“臣妾不比贤妃姐姐如今掌管后宫,但臣妾自己宫里还是可以省出来的。” 陈元香本不想掺合此事,但见一起来的三人两人都已经开了口,她不开口反倒显得异常,于是笑着开口道:“臣妾也觉得如今后宫开支过于奢靡,很多都是可以省下来的,臣妾也愿意效仿皇上略尽绵薄之力。” “德妃妹妹说的是,臣妾近日掌管宫务,发现多处存在不必要的奢靡花费,如今百姓受灾,臣妾等人身为皇上的妃子,理应削减用度,为天下苍生祈福。” 赵清泽依然坐于上首,等下首三人说完话后,他嘴角牵起一抹淡笑:“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由你三人负责。” “是!” 三人恭敬跪下,丽妃与德妃二人心中略略有些激动,这是让她们接触宫务的意思? 而贤妃心里虽然有些勉强,但想到自己方才嘴快,将原本自己削减宫中用度一事扯到了后宫众人,并未考虑真的削减了用度,易招使后宫众人怨言之事,如今三人一起承办此事,倒也不必她一人承担怨气了,心里倒是减了几分被丽妃与德妃染上宫务的不悦。 65第六十五章 翌日清晨,如意难得起了个大早,到了阿满的房中,奶娘已经给阿满喂好了奶,用温热的毛巾替他擦了擦小脸小手,又替他换上了新送来的太子服。 阿满的太子服按大人的款式制成,只是缩小了许多号而已。明黄色的五爪四团金龙袍穿在他身上,一点都不威武,反倒是圆团团的十分憨态可爱。 如意怕小孩子易受凉,还特地在里边加了给他加了好几件衣裳,彻底将阿满打扮成了一只白嫩嫩的糯米团子球,只是外边裹着黄色包装罢了。 偏生阿满还是个反应迟钝的孩子,被自己娘亲包裹成了这样,他一点都不觉得难受,还觉得饶有兴趣的跟个翻了面的乌龟一般伸伸手,伸伸脚,脸上不时露出傻笑。 这副样子,把如意的一颗心都给萌化了。 “傻儿子哎!” 如意凑上去亲了亲阿满的小脸蛋,脸上露出了几乎与阿满无二般的傻笑。 看着时间不早,准备进屋抱阿满的赵清泽见到母子两这副样子,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行了,快把阿满抱给我,不然耽误时辰了!” 赵清泽伸手就要去抱阿满这只四脚朝天的小乌龟,如意却是连忙出声道:“等一等!” 说罢,却是小跑着回了屋,而后又拿着什么东西跑了回来。 赵清泽定睛一看,却是一顶小小的大红福字帽。 “阿满现在还小,抱到外边容易受风,帽子一定要给他戴好。” “这帽子谁做的?” “我做的……” 如意下意识回答,抬头却见赵清泽脸上没了笑容。 “清泽……” 如意硬着头皮唤了一声,却听赵清泽拿过帽子,替阿满歪歪扭扭戴了上去,便抱着阿满出去了。 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如意心中暗暗揣测,她给自己儿子做一顶帽子也值当生气吗? 昨日的事情,我都没想与你计较,你就先与我计较上了! 如意心里也有几分委屈。 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脸上表情也有些难受。 她陪了赵清泽这么久,也不是不了解这个男人,这个男人自尊心十分的强,又缺少安全感,占有欲极强。他对她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又很困难,就是想让她心里眼里都是她。 当初在东巷口时,他给她做过一幅画,当时她就觉得像她又不像她,后来陪伴着他的日子久了,她隐约感觉到,这副画中想要表达的,可能是赵清泽希望她改变成的模样。 如意知道自己的性子,本份温顺,她可以做一个温柔的小女人,可是,她也并非木头人,不可能没有自己的情感。 对她人也就罢了,可是阿满是她的儿子,她怎么可能不关心不照顾。 如意越想心里越憋闷,突然有种将这么久以来一直掩藏的负面情绪都爆发出来的感觉。 “娘娘……” 芍药担心的看了她一眼,以为她是因为方才皇上的生气而在紧张,于是开口劝解道:“娘娘回头给皇上做套衣服,皇上保准会忘记今天这事儿的。” “没事。” 如意咬了咬下唇,走出了这个房间。 她走到了院子里,呆呆的看着院中栽种的石榴树,心里却突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这石榴树是赵清泽特意让人移栽过来,还专门派了两名懂园艺的小太监照看,那日她无意间看见惊喜确认,赵清泽却是笑道:“我记得你最爱吃这个,日后,等果子熟了,你想吃,我替你摘。” 他对她很好,她喜欢什么,他就给她什么。 其实,就是她在前世那个时代,在那个天天叫嚣倡导着女权主义,男人要“三从四德”的时代,男人多数也自大自私,至少如意上辈子认识的男人,都没有赵清泽对她好。 这个男人,身份尊贵,在这个三妻四妾合法的时代,他可以拥有三宫六院,可以看着一群女人为他争风吃醋,可是他却守着自己这个在他人看来身份卑微的女人关起门来过日子。他给了她尊贵的身份、给了她温柔体贴…… 可是,是她贪心了吗? 她为什么就是感觉到委屈。明明她当宫女的时候,想的是那么的简单,现在的日子比起从前,已经太好过了。她当宫女的时候,虽然有王宫人护着,但是王宫人也不可能一直护着她,也有其他宫人欺负她,受委屈更是家常便饭。 赵清泽将她护的密不透风,让她不受委屈,她却为什么还要觉得难受,觉得压抑…… “贵妃娘娘?” 曹奶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如意回过神来,连忙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转过头。 “曹姑姑。” 如意佯装无事,脸上撑起了笑脸。 曹奶娘由着宫人扶着与她行了礼。 如意上前阻拦,开口道:“姑姑现在还有伤,不用行礼!”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曹奶娘却突然扶住了一边的石榴树,对着身后的宫女开口道:“你退下吧!” 宫女恭敬退了下去,曹奶娘打量着如意,温声道:“娘娘可是心里难受了!” “没有。” 如意勉强笑着摇了摇头,这是神色有几分黯然。 “昨日娘娘自奴婢处回去时,老奴就觉得娘娘神色不对,今天芍药来找奴婢,奴婢就知道娘娘心思重了!” “是芍药让您来的,她怎么这么不懂事……” 如意脸上有些歉疚,难怪曹奶娘会腿伤还出屋,“姑姑,我扶您回屋吧!” “不用,在屋里呆久了,也想在外边站站。”曹奶娘摇了摇头,看着如意轻声道:“娘娘心里难受就和老奴说一说。” “没事。” 如意只觉得突然一阵心酸,她眨了眨眼睛,想要将眼里的氤氲的雾气眨散,“我只是……突然很想念在东巷口的日子。” 那个时候,她想的多单纯,只要想着伺候好赵清泽便是了。特别是怀孕的时候,她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什么都不用想,除了在生孩子的时候担心了一下,其他的时候她真的没心没肺。 当然,其实她只要放宽了心,现在也是可以一样和以前一样,可是环境不同了,她的心境也有所不同了。 她现在胸口里仿佛憋了一口气,想要吐出来。 而在嘴里的话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那么不谨慎,破口而出了:“我觉得皇上好像是要把我关起来一样。” 话一说出口,她心里就有几分后悔了。她看着曹奶娘连忙改口道:“是我胡说了,奶娘莫要放在心上。” “奴婢明白。” 曹奶娘神色未变,只是笑道:“娘娘你知道吗?皇上自从这次回宫成为皇上后,我觉得皇上跟我印象中的,变了很多。” 如意抬起头诧异的看了一眼曹奶娘。 曹奶娘继续笑着说道:“但是有一样,皇上似乎还跟小时候一样,喜欢将自己在乎的东西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到。” “可是……我不是东西。” 如意明白曹奶娘想要劝解她的意思,但是人与东西怎么可以放在一起比较。 “人与东西,自然不可放在一起比较,但是奴婢知道,夫妻之间是要磨合的。皇上与娘娘的身份特殊,但是奴婢也看得出来,皇上是要与娘娘一起好好的过日子。奴婢的父亲是文官出身,自小也觉得自己会嫁个文官,谁知道,家里给奴婢定了个瑞儿的爹,瑞儿爹是武官,奴婢和他刚成亲的时候,只觉得这辈子就这样算了,跟了这么一个莽夫,可是慢慢磨合着磨合着,不一样好好过着日子了!” 曹奶娘依然温声劝着。 如意却还是叹了一口气:“皇上,并非能够轻易改变之人。也是我应该听皇上的话,是我该改变!” 谁叫是这个时代,他又是皇上呢! 如意有些心灰意冷。 “无论谁改变谁,都得心甘情愿,这才是慢慢在磨合。娘娘与皇上之事,奴婢看的不真切,但奴婢自小一直伺候皇上,却是觉得,皇上能够遇上娘娘,是一大幸事。” “是吗?” 如意脸色依然有些不好。 曹奶娘倒也没有继续说,这心里的一道坎并非劝说便可过去,真正能否想通,还是要看自己。 “今日是我多想了,也麻烦姑姑了!”如意笑着走到了曹奶娘身边,开口道:“我送姑姑回屋吧!” 这想不通的事情,如意倒也不会真的钻牛角尖一直想着,她也知道,自己心里的这番想法这么想着纯属瞎矫情。说实话,她也就是情绪上来了,这才会如此。 曹奶娘只是看了一眼如意,心中暗暗想着摇头,虽说嘴里说的多想,只怕心里还是有所芥蒂吧! 她扶着石榴树笑着说道:“倒是不想这院里栽了大半的石榴树,等到结果之时,娘娘又有口福了!” 如意只是笑了笑,曹奶娘说话,总是能够触及她心中的柔软。 她正欲上前搀扶她回屋,却突然发现曹奶娘身体僵硬的站在了原地。 “曹姑姑,怎么了?” 她疑惑的顺着曹奶娘的目光看去,只见赵清泽抱着阿满朝着这边走过来。可是,曹奶娘见了赵清泽与阿满,怎么会是这番表现。她又看了看,却看到了赵清泽之后的侍从中出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后殿中,身着盔甲的男子。 66第六十六章 如意微微打量了一眼,该男子看起来魁梧,面容却与身形相反,看着竟有几分清秀,看着也年轻,只是眉眼之间,暗含风霜。 “瑞儿……” 曹奶娘扶着石榴树目光直直的呆呆的望着,神情都有些痴了。 “曹姑姑,你怎么了?” 如意只觉得曹奶娘似乎得了癔症一般,小声的叫了一声。 而曹奶娘却在如意的唤叫下回了神,她脸上有些不自在,目光却仍然看向了那边。 “可能是老奴出现了幻像。” 曹奶娘眨了眨眼睛,面上却十分难受。 “幻象?” 如意不解的顺着曹奶娘的目光看向了那个男子,轻声道:“奶娘是说那个穿着铠甲的年轻男人?” “娘娘也看到了?” 曹奶娘不可思议的猛地抬头看向了如意,出声求证。 “是……是啊!” 如意被曹奶娘突然尖锐的声音吓了一跳,却是连连点头。 “不……不可能!瑞儿不是死在西北了!” 曹奶娘捂着脸不敢置信,她靠在树上,摇着脑袋。 瑞儿? 如意有些不解,这个名字,不是曹奶娘儿子的名字吗?曹奶娘在宫里算是出了名的人,而她的事情也不算隐秘,如意听芍药有说过曹奶娘的丈夫与儿子当年都死在了西北战场上,可是,这个年轻的男人,长得与曹奶娘的儿子很像吗? 她疑惑着,忍不住抬头看去,却见那名年轻男子脸上表情也十分的激动,她疑惑的目光看向了赵清泽,赵清泽只是面容平静的看着这一切。 “娘……” 终于,那名年轻男子迈出了一步,突然朝着曹奶娘的方向走来。 真是曹奶娘的儿子!如意也惊呆了,而曹奶娘心中的震撼自是不必说,她害怕这一切是自己的幻觉,可是,这一切又是这么真实。 “娘!” 男子又唤了一声。 而曹奶娘却是浑身一震,她强忍着眼泪,轻轻的唤了一声:“瑞儿。” 这一声,仿佛是打开了关住情绪的闸口,突然之间,曹奶娘大声的哭了起来,手松了扶着的树,就要朝曹瑞过来的方向跑去。 只是,曹奶娘如今行动不便,整个人直直的朝着地上摔了去。 如意吓了一跳,连忙想要过去搀扶,却见曹瑞已经飞快的跑了过来,抱住了曹奶娘。 “娘!” 曹瑞哭的已经完全没有了先时的铁汉形象,而曹奶娘的情绪已经崩溃了,她抱着曹瑞又哭又打:“你到哪里去了!不知道娘担心死你了!” “这些年你去哪里了……” 声声切切,道尽了一个母亲的心酸。 如意只觉得自己心里酸涩,鼻子发酸想哭。 赵清泽抱着阿满走了过来,如意还忍不住用眼角抹着眼泪。 “你哭什么?” “没事……” 如意眨了眨眼睛,强忍住情绪,看着在赵清泽怀里憋着小嘴看着曹奶娘那头的阿满,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开口道:“阿满方才乖嘛?还有,这是怎么回事?” “早上倒是挺乖,也没哭。”赵清泽轻声说了一句,之后,却是目光复杂的看向了曹奶娘与曹瑞这对抱头坐在地上大哭的母子,“曹瑞今天刚赶回京城,我就待他来见奶娘。” “可是……曹姑姑的儿子当年……” 如意大概猜出里边的隐情可能与赵清泽有关系,她心里有些好奇。 “当年他并没有死。” 赵清泽未多说,而如意倒也没有多问,正欲伸手抱过阿满之时,突然听到曹奶娘的哭声止了。 “娘!娘!” 曹瑞抱着晕阙过去的曹奶娘六神无主,这么大一个男人,此时就跟惊慌失措的孩子一样。 “曹姑姑……” “奶娘!” 赵清泽将孩子放到了如意手中,走到了曹奶娘身边,冲着身后的尾随的侍从大声吩咐道,“快去请太医!” “皇上,我娘……” “莫担心,奶娘身体一向极好,可能是情绪过于激动的关系,你先抱她回房。太医马上就来。” 赵清泽难得温声安慰了几句,而曹瑞满脸感激,半跪着冲赵清泽行了一礼后,便抱起曹奶娘一声不吭的朝着屋子的方向走去。 如意抱着阿满,此时的心里,也有些复杂,也不知道是难受还是该替这对母子重逢感到高兴,却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遗憾。 母子分离这么多年,曹奶娘只有曹瑞一个儿子,当时又是死了丈夫又死了孩子,她却坚强的撑了过来。如今好不容易重逢了,可是那些年曹奶娘一个人是如何熬下来的,同样也是做母亲的,如意只觉得不可想象。 “幸好,曹姑姑还能见到她的儿子!” 如意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却听身后赵清泽轻轻的说着:“是我对不起他们。” “清泽……” 如意有些奇怪的转过头看向赵清泽,却见他脸色并不好,似乎透露着浓浓的内疚。 “我可以早便告诉奶娘曹瑞还活着,可是我却一直没说。” 他似是在向如意说明,又是自言自语。 “清泽,你……” 如意心里也是吃惊于这个真相,她方才有想过曹瑞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是至多只是认为赵清泽当上皇上后,有了势力,才找到了在西北战场上没有死去的曹瑞,所以现在带来让他们母子相见,却没想到会听到这个事实。 “你……我相信你有自己的考虑。” 如意安慰了一句,她倒是没有想过赵清泽会对曹奶娘不好,毕竟当初在东巷口之时,她可是记得赵清泽对待曹奶娘根本就像是对待自己亲近的长辈一般。 赵清泽只是点了点头,对如意道:“抱阿满回去吧,下午我还要抱他去祭告宗祠。” 如意送走这对父子后,回到了房里,对芍药道:“你去曹姑姑处看看姑姑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现在曹瑞应该还在曹奶娘屋里,先时倒也罢了,现在如意如果直接过去,多少是不方便的。所以她让芍药过去问了问。 芍药先时早就听其他宫人说了这事儿,闻言连忙应声。 如意目送芍药离去后,拿了一本书坐在榻上看着,不过一会儿,芍药却回来了,还带着已经醒过来的曹奶娘。 “奶娘你怎么又下床走动了!” 如意放下书,下了榻连忙过来扶曹奶娘到榻上坐下。 “老奴是高兴的,想等皇上回来给他叩个头。” 如意奇怪的看了一眼芍药,有些不解。曹奶娘却是笑着,“也给娘娘叩个头。”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如意有些哭笑不得。 “瑞儿的命是皇上派人在战场救回来的,皇上对于曹家的大恩我们没齿难忘!瑞儿是外男,不好给娘娘当面叩头,我让他在屋外叩了头在殿外等着了。” 曹奶娘脸上满是感激之情,说着就要扶着站起来给她叩头。 如意连忙租阻了,只觉得受之有愧:“姑姑我又没有做过什么事情,你要是真谢了我受之有愧。” “不,皇上和贵妃娘娘都是曹家的大恩人!” 曹奶娘却是一定要行礼,“即使娘娘不受这个礼,娘娘晋封后老奴也没有给娘娘行过礼,这一礼娘娘就一定要受了!” “姑姑你就是要给我行礼,也等腿脚好了再说。” 好说歹说,如意与芍药二人连拉带劝总算是将曹奶娘扶了起来。 如意细细打量着曹奶娘的面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只觉得这曹奶娘的整个人都与以往都有所不同,虽然还带着伤,却是容光焕发,就这么坐着,脸上都是带着高兴的笑容。 如意心里也忍不住替她高兴,以前的曹奶娘虽然有皇上的照应,但是如意看到她的时候总觉得想到了前世的一个名词“失独老人”。恐怕再多的荣华富贵对于她而言也是无用的,她生下阿满前,曹奶娘所有的重心都放在赵清泽身上,而她剩下阿满后,她所有的重心又放在了阿满身上。 如意看着就觉得难受。 现在可好,曹瑞没死,以后曹奶娘也会有自己的孙子。 而曹奶娘似乎也与如意想到了一块儿去了,嘴角上扬着与如意笑着说着:“瑞儿与皇上一般大,与老奴分离这么多年,如今皇上都有了子嗣,他还没成过亲。老奴想着赶紧给他张罗一门亲事,好给老奴生下孙儿,老奴这辈子也算是完成了心愿。” “会的。”如意忍不住笑着,“姑姑日后出宫做了老太君,莫要忘记常进宫看看我。” “只要娘娘不嫌弃,日后奴婢少不得与皇上和娘娘求一份恩典,让奴婢的孙儿可以做娘娘之后生下的小皇子伴读。” 如意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听说曹奶娘的儿子曹瑞当年也是赵清泽的伴读。至于曹奶娘为什么没有说是太子的伴读,如意也大抵有些了解,一般宫里选伴读,都是选年纪较大或者相等的,极少选年纪更小的孩子。 赵清泽可能也早已经有所安排,晚上回来如意替他换衣讲起先时与曹奶娘说的话时,笑着点了点头。 而后,在昭阳殿后殿内请了曹奶娘与曹瑞一块儿吃饭。 曹奶娘见了赵清泽,连连要拉着曹瑞下跪谢恩。 “若非皇上当年派人在西北战场上救下瑞儿,老奴这辈子都见不到瑞儿了,曹家也断了后,皇上的大恩大典,曹家实在是难以回报!” 曹奶娘眼里含泪,声音激动的说着。 赵清泽让邓先扶起了曹奶娘,笑道:“奶娘对朕的照顾,还有阿瑞为朕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哪点比不得朕的举手之劳。而且,还要奶娘莫要怪朕隐瞒阿瑞还活着的消息。” “老奴不敢,老奴明白皇上是做大事的人,阿瑞跟着皇上做事,老奴这个妇道人家别碍事便好!”曹奶娘知道儿子活着已经是心满意足,如今曹瑞跟着皇上办事,也是让曹家光耀门楣之事。 “先时朕还未坐上这个位置,也怕暴露了曹瑞就一直没让他现身,后来登基了,偏生发生地动,便让他带人先去灾区救援,这一耽误,倒是让奶娘多等了那么些时日。” 赵清泽笑着拿起了酒杯,自己亲自拿了酒壶斟满,而后轻声又道:“先时一直想给奶娘一个诰命,只是朕知道,朕给的肯定不如曹瑞给您挣得,如今曹瑞回来了,朕给奶娘准备了很久的诰命也可以封出去了!” “皇上……” 曹奶娘说着又要拉着曹瑞下跪行礼。 “奶娘若是再多礼,朕这杯酒可就敬不下去了!” 赵清泽笑着将酒壶也替如意斟满:“今日,一来庆祝奶娘母子团聚,二来便是庆祝阿满成了朕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皇上……” 如意闻言有些动容,端起了酒。 “这酒是朕特意让邓先从宫廷酒窖中选来的,奶娘与曹瑞科别错过这美酒。” “今日也当是老奴与瑞儿无礼了!” 曹奶娘听出赵清泽是劝酒的意思,笑着端起了酒,站了起来。 酒倒的确是好酒,只是不知是酒的度数过高,还是如意的酒量太浅,浅浅饮过两口,她便有些晕晕沉沉。 “娘娘没事儿吧!” 曹奶娘眼见如意脸上皮肤开始泛起了红晕,开口询问。 “没事。” 如意强装镇定,只是脸上的醉态却有些难掩。 “皇上,奴婢和瑞儿先告退了!” 曹瑞也有些尴尬,站起身来不敢抬头。 这一个臣子,若是瞧见贵妃娘娘醉态,实在是不合规矩。 赵清泽也没料到如意酒量如此浅,于是笑着摆了摆手让他们二人退了下去。 如意勉强清醒着,心里感觉有些歉意,是她酒量不好扫兴了。等到曹奶娘他们退下后,如意有些嗔怪的看了一眼赵清泽:“都怪你,我都说我喝不了了!” 如意并非自不量力,她喝了第一杯时,感觉这酒与先时在东巷口喝的桂花酿相比,有些过烈,她也怕自己不胜酒力,便退却了第二杯,就赵清泽硬往她杯中倒。 “你这是醉了吗?” 赵清泽看着如意脸上红晕浸染流露出的妩媚之态,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脸。 “我没醉!” 如意伸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想让芍药过来相扶,却脚下一软,重新跌坐回了椅子上。 67第六十七章 如意这一跌坐,好半天直愣愣的没有反应乖乖坐在椅子上。 赵清泽还以为她是跌疼了,连忙上去扶起她问道:“哪磕到了?” 如意微鼓着嘴巴,摇了摇头,有些迷惘的抬起了头,看着赵清泽愣愣的发呆。 “怎么成了个傻子一样。” 赵清泽摇了摇头,有些好笑,“我扶你回屋躺着去。” “不要。”如意突然挣脱了一下,赵清泽没防,倒真让她这个小力气给挣脱了出去。 如意单手扶着桌子,另一手拿过酒壶,开口道:“我们再喝一杯,今天高兴!” 说罢,便将酒壶递给了赵清泽。 “高兴什么?”赵清泽倒是配合着接过了酒壶,问道。 如意闻言,却有些傻了。 是啊,她高兴什么呢?她有什么好这么高兴呢? 她神色迷茫,脑子里稀里糊涂的想着,好半天也没有反应。 赵清泽倒也耐性,站在原地看着她,饶有兴趣的等着她的答案。 好半天过去了,如意终于想到了一个答案,脸上露出了孩子般大大的笑容,开口道:“曹姑姑!” “曹姑姑找到儿子了!”如意加重语气说了一下,突然之间,笑容却失落的落了下来:“真好,母子团聚了。” 如意表□□哭未哭,整个人似乎是难受极了的样子:“我也想。” “想什么?” 赵清泽见她站立不稳,连忙上去扶住她,低声问道:“你想见你的爹娘吗?” “想!”如意点了点头,眼睛里却突然落下了眼泪。 一双手突然抚上了如意的脸,轻声安慰着:“莫哭。莫哭。” 如意却突然情绪崩溃了一半,开始大哭起来:“我好想他们,可是我见不到他们了!” “怎么会见不到呢!”赵清泽无奈的看着如意这副跟小孩子一样痛哭流涕的样子,说实话,真的一点都不好看,可是莫名的让他心疼。 “我派人将他们接到京城里来,以后你想见他们,我带你去见他们好不好。或者让他们进宫来陪你。” “不是……不是……”如意紧紧抓着赵清泽的衣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见不到了!见不到了!” “怎么会见不到呢?” 赵清泽见如意越哭越厉害,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够替她不停的擦脸,柔声哄着,“莫哭了莫哭了!” “他们不是!他们不是!” 如意突然情绪激动的摇晃着脑袋,发髻已经凌乱,但她已经顾不着了。 “好,好,好,他们不是!” 赵清泽连忙抱住如意不让她再挣扎,出声道。 “他们不是……”如意哭的十分委屈,却让坚持说着。 赵清泽见到如意如此,心中不由想起了当初如意与她所说的话,是啊,有这样的爹娘,也难怪她不想认。 他笑着轻抚着如意的背,轻声道:“你也羡慕曹瑞有奶娘这样一个母亲了吧!其实……我也羡慕,甚至是嫉妒。” 他轻轻呼了一口气,又道:“我和你都一样,都没有好的父母,所以只能够羡慕其他人。希望阿满不要和我们一样,我们……我们努力做一对好父母吧,让其他人来羡慕我们的孩子。” “阿满?” 如意眼神略带迷惘的抬起了头,看着赵清泽。 这幅样子,让赵清泽不知道该是骂好还是笑好。 “听到阿满你就这么激动,真不怕我生气。”他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如意的脸,不重,却也给她的小脸上留了个红印子,“让你给我做一件衣裳推三阻四,却偷偷给阿满做针线,你的心里只有阿满这个儿子没有我这个相公是不是!” 如意脑子糊里糊涂的,没有听清楚赵清泽的腹诽之言,但是她却感觉到了脸上被捏的痛感。她伸出一只手捂住了脸,抬头瞪着眼睛看向赵清泽:“你欺负我!” 赵清泽被如意的谴责弄得哭笑不得,他正要否认,却见如意一把抓着他的衣服,哭诉着:“你总是欺负我!你干嘛总是欺负我!” 赵清泽完全被如意的突然之举给弄愣住了。 他耐着性子想要抓住如意作怪的手,却突然看到芍药端着一碗解酒汤推门进来愕然的看着他们,而站在一旁的宫人们虽然低着脑袋,但显然他们这番闹腾是让下边人看了好戏了。 “如意,别闹了,你看清楚我是谁?” 赵清泽好不容易扣住如意的手,低声问着。 这边说完,另一头赵清泽便端着一张脸,对芍药等人吩咐道:“把解酒汤留下,你们都退下!” 宫人离去了,赵清泽这头刚松了一口气,谁知,如意却突然又瞪着他怒气冲冲道:“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是全世界最坏最坏的人!” “看来是真醉糊涂了。” 赵清泽摇了摇头,准备去拿解酒汤过来给如意灌下。 如意却拉住了他,冲着他出声道:“皇上了不起啊!赵清泽你就是个混蛋!” “如意!” 赵清泽真有些怒了,抓住她的手,语气中带了几分恶狠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又凶我!” 如意目光控诉,眨了两下眼睛,泪水唰的流了下来。 赵清泽也觉得自己是见鬼了,原本想要好好的骂一顿如意,就是喝醉了也不该乱说话,可是一见她哭了,方才的怒气就烟消云散,只好伸手替她擦脸。 “行了,不凶你!” 他无奈安慰,只觉得这样的如意简直就是把吃定了,而他只觉得头也大了。他的手拿到了醒酒汤,真想直接撬开如意的嘴巴往里一灌,可是真这么做了,他又怕伤到她,只能够柔声劝着:“来,把汤喝了!” “不喝!” 现在这个时候的如意,完全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直接将赵清泽递来的醒酒汤一推,醒酒汤从碗里洒出,褐色汁液打湿了赵清泽的衣袖,将明黄色的一角都染成了褐色。 “如意,你在闹腾,明日醒来莫要后悔!” 赵清泽匆匆将还剩下大半碗的醒酒汤放到了桌上,又抓住如意的手,低声呵斥。他是真的没招数了,也只能够端出平时威严的姿态来吓住如意。 只是,这会儿,这个对于如意而言是最不管用的。 如意继续肆无忌惮的控诉:“赵清泽你根本就是想让我全听你的,变成一个只听你话的傀儡。我给阿满做一顶帽子,你就不高兴。我说话做事一违背你,你就吓我……” 赵清泽目光沉沉的看着如意,却见如意将脑袋慢慢的靠到了他身上:“你有没有想过我心里多少忐忑,多少难受。我不想回宫的,我可以听你的话,我们回去好不好!” “宫里和宫外,有什么区别吗?” 许久,赵清泽轻轻出声。 “怎么没区别,怎么一样。在宫里,我害怕,做这个贵妃,我心里没底……”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 如意却突然笑了起来,赵清泽从来没有见过如意如此笑,有些妩媚,又有些嘲讽。 “你是皇上,你当然觉得你可以保护我。可是,你什么都不想教我,离了你我什么都不是,我也有思想,我也是个人,我没有安全感……” “你只告诉我该怎么做,却从来不告诉我为什么,也不会和我商量。你或许觉得没必要,可是我觉得自己不会思考,我心里害怕……” “你总说要和我做平常人家的夫妻,可是寻常人家的夫妻不是这样的,他们都是有商有量,而不是像你一样……” 赵清泽沉默了,听着如意絮絮叨叨反复的说着,他闭上眼睛,深深叹了一口气,轻声的说了一句:“我只是不想你改变,不想有一天看到你变成我所厌恶的哪一类女人。” “我保护着你不好吗?我会一直保护你……” 如意只觉得自己脑袋越来越昏沉,她好像说了很多的话,可是她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一碗酸酸涩涩醒酒药被送入她的嘴里,她还是觉得难受,迷迷糊糊还是想要说话,可是她想要说什么。 赵清泽目光复杂的看着被他抱到**安放着的如意,她的嘴里还在呢喃着什么,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轻轻的将脸贴了上去。 如意似乎觉得有些热,伸手推了推他,可是赵清泽却依然贴着她的脸。 “热……”如意难受的□□,伸手扯着自己的衣服的领口。 她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火炉一般,将她烧的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不行,她难受极了。 睡到一半时,身上仿佛是被解开了什么束缚,她感觉到凉爽了,却又有一具火热的身体贴了上来,让她再次难受起来。 一整夜,她觉得自己被翻来覆去,觉得自己累坏了,却又难受极了,她有些受不了的痛哭起来,眼泪流了满张脸,干了后,却又紧绷绷的难受。 等到她睁开眼睛时,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做了一个光怪6离的梦,梦里有什么,她完全记不得了,但是她觉得自己累坏了,脑袋也疼的不行。 “娘娘昨日喝多了,现在头还疼吗?要不要奴婢去请太医过来?” 芍药见如意捂着脑袋,脸上表情痛苦,连忙上来轻声询问。 “不用了,芍药。” 如意由着芍药伺候穿了衣服,却觉得身上粘的不行,于是出声道:“扶我先前洗洗吧!” 她由着芍药扶坐到了床边,一名宫人上前替她穿鞋,如意只是皱着眉头,心里总觉得自己昨晚似乎做了什么事情一样有些不安,她看着如意开口问道:“如意,昨晚我喝醉后,有没有做什么?” 她上辈子酒量还不错,加上家里家教严,极少喝酒,就是喝也只喝一两杯,从未醉过,所以也不知道自己醉了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娘娘昨日醉了就睡了!” 芍药不会说谎,这话说的分外心虚,连如意都看出了她的异样。 “你老实说,我昨日到底干了什么?” 虽然芍药没有说实话,但是如意心中已经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娘娘……”芍药踌躇着,最后一横心,干脆说了实话:“奴婢昨日没看见多少,只是看见娘娘拉着皇上的衣服不停的在说话,又哭又闹的。” “我又哭又闹!” 如意有些傻了眼,她醉后怎么会是这副德行。 别说是如意了,就连芍药昨日见到如意那副样子都觉得有些接受不了,明明是那么文静的一个贵妃娘娘,喝醉了酒怎么会跟个小孩子一样。 不过,见到如意这副完全被惊呆了的模样,她赶紧出声安慰:“娘娘莫急,早上皇上出去时,还叮嘱奴婢好好照顾您,神色瞧着并没有生气,应该无事。娘娘也没做出格的事情。” 芍药的这话,已经完全安慰不了如意了。 如意一想到自己昨日又哭又闹的表现,就觉得有些没脸见人了。 也幸亏芍药并未听到昨日如意那番惊人之言,但是就这样,如意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梳洗完后,她抱着一本书躺在榻上,一副没了精神气病怏怏的样子。 赵清泽走进屋里时,如意已经发现了,但是她现在觉得昨日闹过那么一场,已经完全没脸见他了,赶紧将头低的更低,只差没埋在书本里。 “在看什么?”赵清泽走到了如意身边,轻声问道。 “没什么?”如意的声音细若蚊蝇。 “还不舒服?”赵清泽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额头,如意知道自己是完全躲不过了,她只好硬着头皮放下了书。 “没事,好多了!” 如意低垂着脑袋,轻声道:“昨日,我是失态了!” “昨日的事情,你还记得?” 赵清泽看着她低垂的脑袋,出声询问。 “不太记得,芍药和我说我闹了。”如意老老实实回答。 赵清泽目光沉沉的看了一眼如意,只是出声道:“怎么不敢看我了?” “没有……” 如意此时乖巧的就跟个小媳妇一样,只差没有立正站好了。 “那你抬头!” 如意无奈,只能够抬起头,却见赵清泽目光严肃的看着她,她心里不禁一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昨日,你和我说的话,难道都忘记了!” 赵清泽似乎是要将昨日之事说个清楚,也让如意又羞又窘迫。 如意忍不住咬了咬下唇,却是半点不出声。 68第六十八章 赵清泽看了一眼如意,坐到了榻上,随手捡起如意方才看的那本书,心不在焉的翻了两下,目光却是看着如意。 “怎么不坐下!” 他的语气依然温和,只是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什么笑意。这让如意瞧了,一颗心实在忍不住惴惴不安。 “我昨日做错了事情,不敢坐下!” 如意柔顺的说着,目光却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赵清泽。 赵清泽闻言,却突然笑了起来,拉住了如意的手,轻轻的用拇指摩擦着如意柔嫩的肌肤。 “清泽……” 如意觉得有些不自在的叫了一声。 赵清泽突然手上使了劲,将如意拉到了身边,如意猝防不及,差点摔在榻上,却又被赵清泽接住了身体。 他将她按坐在了自己的腿上,两人姿势十分亲密,如意却觉得十分别扭,她不自在的动了一□子,想要站起来,却被赵清泽环住了腰,开口道:“别动!” 说罢,他的手指摸了摸如意的脸蛋, “昨日的事情,你不记得,可是我却是记得清清楚楚,你莫要抵赖!” “我……我本来也没要抵赖,只是真的不记得了!” 如意面有窘色,小声的反驳。 赵清泽笑了,有些不怀好意的说着:“这可是你说的。” 如意心中预感不好,果然,只听赵清泽笑着继续说道:“昨日,你说我吃了阿满的醋,羡慕你给他做了帽子,你很不高兴……” “这话……” 如意脑子里隐隐约约似乎有那么点不真切的印象,可是她又觉得似乎不是这样。 “莫要狡辩。我当时喂你喝解酒汤,你发脾气把汤给撒我身上了,我当时还没想说你呢!你就说不就一件衣裳,日后我的衣衫都由你做了!” 赵清泽目光注视着如意脸上的神色,见她有些慌了,又加了一句:“这些,你可莫说你没说过。” 如意的确是想否认,她觉得就算自己是大醉,也不会主要要求做针线的,而且日后赵清泽的衣裳全由她来做,这事儿就算昨日她说过,也是万万不能够承认的。 “我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如意咬牙硬着头皮否认,反正这个时代也没有录音的设备,赵清泽可找不出证据来证明,况且,她可是听芍药说了,昨日解酒汤端进来时,他们就都退下来了。 “我就知道你会抵赖。” 赵清泽笑的笃定,“但是你用解酒汤泼了我衣衫之事,却是由不得你抵赖了。昨日我特地让邓先留下了衣衫。” 说着,赵清泽便放开了如意,从榻上站了起来,冲着外边吩咐:“邓先,将朕昨日换下的衣裳拿进来。” 如意此时已经完全目瞪口呆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赵清泽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她咽了咽口水,小步走到了赵清泽边上,拉住他的衣角,轻声道:“清泽,我信,莫要让人去拿了!” “这可不行,免得你又说自己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如意还想再说什么,邓先已经动作飞快的将放着那件明黄色常服的托盘拿了进来,他躬着身子,双手捧着将东西放在了桌上后,又快步后退了出去。 赵清泽抓住了如意的手,将她带到了桌前,伸手捡起了那件常服,露出了污迹一角,笑道:“你看,这上面沾的可是给你昨晚灌下的解酒汤。” 说罢,还嫌不够似得,将常服拿了起来,放到了如意手中:“仔细问问,上边还有你昨日身上的酒气沾着没消散了,朕昨日可是伺候了你一夜!” 最后一句话,赵清泽说的有几分暧昧,如意完全红了脸,也不知道是被这证据给羞愤的,还是让他最后一句话给说的。 “好,好!我做,我做还不行吗!” 如意没了法子,将这件常服就像扔烫手山芋一般,直接丢到了托盘上,然后掩耳盗铃的背过了身,出声保证着。 “早这般承认不就好了嘛?” 赵清泽笑着环过她的腰,将嘴巴贴到了如意耳边,轻声道:“放心,也不会真让你全做,我害怕累坏了你,只是,做娘子的给相公做贴身衣物,总是应该了吧!” “嗯!” 如意答得轻若蚊吟,赵清泽却是笑着抱住了如意夸赞:“我的如意怎么这么乖,我该给你什么奖励才好!” 他轻轻的低头吻了吻如意的脑袋,但是嘴上却并没有再说下去。 如意也只当是情话,除了听了有些脸红,也并未较真。 赵清泽与如意说了一会儿话,膳房里便送上了二人的午膳。 等二人简单用完午膳后,还未歇下,外边芍药突然进来通报:“曹姑姑想过来与皇上和娘娘道别。” “奶娘走的这么急?” 赵清泽听了这话倒有些微微奇怪,他转头看着如意笑道:“今晨我刚发了一道给曹家的圣旨,也给曹家赐了宅院,看来奶娘是真的有些等不及与儿子团聚了!” 说完这话,他倒是语气温和的对芍药吩咐:“那就请奶娘进来吧!也不是外人,不必在厅里接见了!” 芍药笑着应承退了下去。 芍药走到外边厅里时,正好见到曹奶娘与曹瑞二人站在厅内等候着,曹瑞正扶着曹奶娘站着。她顿了顿脚步,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走了上去,语气温柔道:“姑姑,皇上说您不是外人,所以让您进屋去道别就好!” 曹奶娘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却是看向了身后的曹瑞,开口道:“瑞儿,屋里你不方便去,你在这里等着娘,娘进去与皇上道别!” “好!娘你小心。” 曹瑞细心叮嘱,芍药却是笑着扶过曹奶娘的另一边手,开口道:“曹公子莫担心,奴婢会照顾姑姑的。” “那就麻烦芍药姑娘了!” 曹瑞抱拳冲着芍药感激一笑,芍药却是低垂下了脑袋,没有再言语,只是小心搀扶着曹奶娘朝着里侧的屋子走去。 曹奶娘刚刚一入寝宫,便恭敬的跪在了地上谢恩行礼。 “奶娘真是的,赶紧起来。” 赵清泽笑着摇了摇头,如意在一边见了,也连忙让芍药搀着扶了起来。 “姑姑,不对,奶娘现在可是一品诰命夫人了,我也该叫曹老夫人了!”如意笑着开口说道。 新升为曹老夫人的曹奶娘闻言却是笑着道:“在奴婢的心中,曹夫人,哪有皇上一声奶娘、贵妃娘娘一声姑姑来的尊贵。” 曹老夫人这话说的倒也是发自内心,也是实情。一品诰命夫人,朝堂会封赏下的可不是一位,而且这个也只是一个头衔,甚至很多宫中的贵人根本记不住某些个夫人,但是皇上的奶娘、贵妃娘娘称呼为姑姑,这代表的却是荣宠。 赵清泽和如意闻言也是笑了。如意笑道:“姑姑快请坐吧!我也还习惯称呼姑姑。” 曹老夫人倒也没有推辞,在他们下首坐了下来。 “奶娘今日是来道别的,估计回家去还有诸多事情要料理,朕也不多说了,只是奶娘日后常进宫来坐坐。” 赵清泽笑着开口道。 “只要皇上和娘娘不嫌弃,奴婢自然是要常来叨念皇上与贵妃娘娘。” 曹老夫人眼角笑出了皱纹,但是身上却透露出了一股喜悦。 “姑姑怎么还自称奴婢?” 如意笑着提醒了一句。 而赵清泽闻言心中也微微动容,但脸上却是笑着道:“奶娘如今可不好再自称奴婢了!” 曹老夫人其实不算是宫里面的宫人,当初,赵清泽还是太子时,在曹家遭难后想接曹奶娘进宫照顾,谁知曹奶娘虽然被接进了宫,却是执拗的把自己当成了宫人一般,管理着当时东宫里太子的寝宫。而这自称也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曹老夫人似乎也想到了往事,却是笑道:“瞧这嘴巴也是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赵清泽也没有多说,只是笑道:“奶娘既然还要出宫,朕也不多留,不过这宅邸是朕赏赐的,虽然曹家以前的老人都过去了,但散的散、离的离,朕让人再选二十名宫人给你们送去,只当是庆贺奶娘与阿瑞的乔迁之喜。” “这宫中之人自然是极好,赏赐到曹家未免糟蹋了……” 曹老夫人闻言有些惶恐,而赵清泽却是笑着摆了摆手道:“奶娘莫推辞了,而且奶娘不是着急给阿瑞张罗婚事吗?这好的人家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但曹瑞身边可以先放几人伺候,宫里出去的,至少身家清白,规矩也好。对于她们而言也是一条出路。” 曹老夫人闻言有些意动了。 赵清泽与如意送走了曹奶娘,如意却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赵清泽看了一眼如意,笑问:“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如意摇了摇头,却又忍不住说道,“只是替那些被你赏赐给曹瑞做妾的宫女难受,也替曹瑞未来的妻子难受……” “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什么都敢说了!” 赵清泽笑着摇了摇头,开始似是解释了一句:“那些宫女,可与你不一样,对于她们而言,能够在这个时候被我赏到曹家,未尝不是一个机会。在宫里,我守着你一人过,她们只是虚度了年华。而曹瑞的妻子,丈夫身边虽有侍妾,虽然是宫里赏的名头好听,但毕竟没什么背景,未尝也不是一件幸事。” 如意没有说话,她本来也知道是自己多想了,在这个时代,皇上给臣子赏宫女,其实只是一件表示荣宠的手段罢了。不过,听到赵清泽与她说,守着她一个人过时,她还是忍不住有几分触动。 她眨了眨眼睛,却突然想到一事,笑道:“听着皇上这么说,我也想到一事,想与皇上求个恩典。” “什么事情?” 赵清泽看着如意询问。 “我身边的芍药,若是真留她到二十五岁放出宫,倒是恐怕难找亲事,先时她陪我到东巷口,又一直精心照顾着我,所以我想给她求个恩典。” 如意虽然一直对于宫内宫女到了二十五岁才能够放出宫这一制度觉得不人道,毕竟在这个时代,女子十几岁成亲才是正常,超过十八岁都是老姑娘了,但说实话,她还真没想过去改变这个制度。说这个制度不人道去改变,那宦官制度岂不是更不人道…… 她如今虽然看着身处高位,但也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去改变已经沿用了那么长时间的制度,但是芍药是她的身边的人,她到底想要偏心一点。 “这有何难,等到她想出宫了,你便可做主。若是想与她找一门好的亲事,我们给她做主了,嫁妆也由我们出了!” 这桩事情,在赵清泽看来,不过是一桩小的不能够再小的事情,自是满口答应。 “那我先替芍药谢过了。”如意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眉开眼笑。 芍药搀扶着曹老夫人走到了厅里,原本站在一边等候的曹瑞连忙上前搀扶了曹老夫人。 “已经与皇上和贵妃娘娘道别了,皇上还赐了二十名宫人,时候也不早了,咱们早点回家去。” “好,娘你莫急!”曹瑞清俊的脸上挂着一抹体贴的笑容,开口道,“娘的腿还未痊愈,慢点走,等走出宫门,便可坐车了!” 在宫里,除了上头宫里头的主子,一律不准骑马乘轿,他人除非上头的主子给予了这份恩宠才可。 赵清泽虽然也体贴曹奶娘,但到底是男人,不会考虑的特别仔细。 而站在一旁的芍药闻言,却是连忙道:“姑姑的腿不易走动,奴婢与皇上和娘娘禀告一声吧!” “别去!” 曹老夫人连忙拉住了芍药,笑道:“别为这点事情去惊动皇上与娘娘了,这会儿,两位主子可能歇下了。” 而站在一旁的曹瑞也笑着道:“谢谢芍药姑娘的好心,不过我背我娘出去便是了!” 说罢,曹瑞便蹲下了身子,让曹奶娘靠在他的背上。 曹老夫人原想阻止,但也怕芍药真去给她求情,于是便靠了上去。 曹瑞背起了曹老夫人,站定后,却是冲着芍药微微弯腰,笑容感激道:“还要多谢芍药姑娘对我娘的照顾。” 说着,一手扶着曹老夫人,一手从身上拿出了一个荷包,递予芍药。 “不,不……” 芍药脸色有些苍白,连连摆手,声音小的很:“姑姑对我也很照顾,我应该做的。” “芍药姑娘,只是一点小意思,你收下吧!” 曹瑞笑容爽朗,不带一丝阴影,芍药的脸色却变得苍白,说什么也不肯收下。 “是啊,芍药,你就收下吧。” 曹老夫人笑着开口,“日后,我这日常要进宫,恐怕还要麻烦你呢!” “姑姑有事找我便好。不敢说麻烦。” 芍药低着头,最终接过了那个荷包。 69第六十九章 曹瑞与曹老夫人二人已经走出了大厅好一段距离,芍药这才抬起头,她神色有些难过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手上忍不住紧紧攥了一下方才曹瑞递来的荷包。 她抿了抿嘴巴,嘴角忍不住起了一丝苦笑,她将荷包收入袖中,抹了抹眼角,正欲回去。 谁料,一转身时,却看见了站在她身后的邓先。 “邓公公!” 芍药吓了一跳,原本便苍白的脸色却是大变,话语有些结巴的问道:“你……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邓先微微一笑,不大的眼睛被这有些假摸假样的笑容挤得眯成了一条小缝。 “站了,可有一会儿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了芍药身边,开口颇有些神道的说道,又笑着道,“这曹公子出手可真大方,不知道给了你多少赏钱?” “你……我还要去伺候娘娘。” 芍药知道邓先这番表现,显然是告诉他全看到了,或者说也知道了她的事情。她脸上神色有些惊慌,却还是强装镇定说着。 “皇上和娘娘已经歇下午睡了,不用急。” 邓先挡在了芍药面前。 “邓公公你想要做什么?” 芍药脸色苍白的看着邓先,她知道自己的小辫子被邓先抓住了,邓先这个人虽然对皇上十分忠诚,但是其实为人有些奸猾,这副样子,是想要拿她的事情做文章? 她表情惊慌却认真道:“我不会做害我家主子的事情的!” “你想到哪里去了?” 邓先闻言收起了笑容,一脸不高兴的看着芍药:“我虽然卑鄙了点,但也不是小人!咱两不管怎么说,也在东巷口一块儿伺候过主子,我比你年长,也是拿你当妹妹看待。” 芍药没有说话,仍然怀疑。 邓先却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对你家贵妃主子衷心,这是好事,咱们做奴才的,就是要对主子衷心,莫做出伤了主子颜面的事情。” “邓公公……” 芍药看着邓先,却听邓先轻轻道:“你跟我都幸运,这个年纪,一个成了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一个成了贵妃娘娘身边最信任的宫人。你看你,从一个小宫女,如今一跃成了贵妃娘娘身边最亲近最信任的人,贵妃娘娘什么都给你管,这昭阳殿里的其他宫女见了你,年纪小的管你叫姑姑,就是比你年纪还大的,都要恭敬叫你一声芍药姑娘,这样的好日子,你千万别起了什么不该的心思给作没了!” “我知道……” 芍药勉强笑了一下。 邓先叹了一口气,又道:“你比我可是运气好,我这辈子就耗在这宫里了!你呢,贵妃娘娘疼你,日后指不定贵妃娘娘就求了皇上给你指婚出去了,有贵妃娘娘撑腰,给你找个上进的,日后这官太太也是做得的,若是运气再好点,得个诰命也不是不可想,你自己可千万莫走糊涂路。” 邓先眼睛瞧去,只见芍药低着脑袋,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我今儿个可是与你说了掏心窝子的话,你好歹给我个回话啊!” 芍药抬起了头,感激的看了一眼邓先,只是脸上的笑容仍然勉强:“谢过邓公公了,邓公公真是个好人!” 芍药说完这话,迈开脚步,直接朝着屋里走去。 邓先站在原地,看着芍药离去,摇了摇头,嘀咕着:“也不知道芍药这丫头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这少女怀春,又出现了个俊秀的少年郎,哎!” 下午,如意午睡醒时,赵清泽已经去御书房处理朝事了,她懒懒的从**坐起了身,揉着额头对上来此后她起身的芍药道:“今天一天没看阿满了,待会儿梳洗完就过去,头饰就少戴一些吧!” 阿满最近也不知道养成了什么习惯,见到亮亮的物件就要伸手去抓。如意平日也很少出去,虽然每天都打扮的挺正式的,但也不会插的满头珠环,只是极少弄一些佩戴,但就这样,阿满还是盯上了她为数极少的钗环。 第一次如意抱着他不妨被他从头上拔了一支金步耀,第二次则是两手并用,将她的一对蓝宝石簪子拔了……如意这才发现了自己儿子这癖好,因为对奶娘要求颇多,身上不许有尖锐之物,而阿满先时力气小,所以没有展现出来。 如意自打发现后,每回去见儿子,穿的简直比芍药还要朴素,头上至多戴一朵绢花,身上衣裳也是素色为主。阿满这个小机灵,自从发现自家娘亲不再打扮的□□的来见他,每回见了,还总是不满的啊啊叫上几声,以示抗议。 但如意绝对不惯自己儿子这毛病,本来就有这个身份,还这般“好色”,日后可还得了。连带着,如意也打算将底下给阿满做上的五爪四龙金袍给换了,这么小的孩子,没必要成日穿这么尊荣的颜色,日后若是养成了骄纵的习性,该怎么办! 如意到了阿满房间时,阿满正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小袍,头上戴着她给做的福字红帽,瞧着全身被大红包裹,倒像是一只红包一般。 她上前抱起阿满,他张着嘴巴,冲着如意打了一个饱饱的奶嗝当成了打招呼。 如意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肚子,倒是鼓鼓的。 “刚给阿满喂了奶?” 如意冲着守在边上的两位奶娘问道。 “是。” 奶娘恭敬回答。 如意一边拿着床边阿满的小玩具逗弄着阿满,一边略略问过了一些阿满的事情。 虽然规矩摆着,赵清泽也不许,如意无法像正常母亲一般给自己的孩子喂奶照顾,但是如意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而且虽然都说母亲的初乳对自己的亲生儿是最好的,但如意却也并不是十分迷信之人。这些赵清泽选上来的人,身体都比她还要健康,在日常饮食时,也是十分注意,最重要的是,照顾婴儿的经验比她强上不是一点两点。 她不会为了表示自己的母爱而去抢着照顾自己的孩子,但是对于阿满的一切,她却是必须得了解掌握。 一番话问下来后,两位奶娘皆忍不住抹了抹额上出现的汗水。 这贵主子问话,实在是煎熬。好在奶娘本也照顾尽心,而如意也并不是个苛刻的主子,也仅问过后,便无事了。 如意瞧着如今日头还早,心里便起了念,想要抱着阿满到自个儿屋里呆一呆。于是对着两个侍立在一旁的奶娘开口道:“我抱阿满到我屋里去,待会儿赶上换班的话,直接让人去我屋里换。” 说罢,便抱起阿满到了自己屋里,放在了小榻上,开始与阿满逗玩起来。 这头她刚回屋没多久,另一头赵清泽却是回来了,见到如意正抱着阿满在嬉戏,倒是笑了笑道:“今日原本打算带你们母子出去游玩一下,鹿苑处来禀,说先时各地进贡的异兽已□□好了,倒想带你们过去看看。” 鹿苑是宫里养动物之处,得此名只是因为赵家开国皇帝嗜吃鹿肉、饮鹿血,在宫中专门圈了一处用作饲养鹿,而后慢慢变成了宫里养奇珍异兽之处,而名字却一直没有改过。如意先时当宫女时,倒有幸经过一次,只是里边都不允许进入,也只能够在门口略窥一斑,听着赵清泽这么说,自是来了兴趣。 只是看着年龄尚幼的阿满,她有些犹豫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古代还不知道寄生虫这一说法,但以前听同事说过,小孩子最好不要和动物接触,不然容易被感染。 “阿满这么小,会不会不合适?” “无事,只是带着你们在外边看一看,不会让阿满接触的。” 赵清泽不以为意,那些个畜生自然不会放出来和他们接触,“就带阿满看个稀奇吧!” 赵清泽笑着走上前,伸手握住了阿满不停挥舞仿佛是在抗议他娘亲不让他去玩的小手,笑着说道。 “好,我先让奶娘抱阿满去多穿一些!” 如意叫来奶娘,将阿满抱给了她,正回过头,却见屋里似乎站了两张陌生的面孔。 “这两位是?” 如意如今在昭阳殿内也算住了一些时日,对昭阳殿里的人还算了解,这两位真的是从未见到过。 “这二位是……” 如意疑惑看向赵清泽,不解问道。 “先时怕你劳累,就将昭阳殿的事情交给了奶娘管着,可是奶娘如今回家了,你这个女主人总要担起责任来了!” 赵清泽笑着环住了如意的腰,开口道:“都是做娘子的是管家婆,你这个管家婆,如今可得实至名归一点。” “清泽……” “但是,昭阳殿的一切事宜都不从后宫走,所以事情也多,我可不希望我的如意管了事,就不管我和阿满了。这两位都是老宫人,以后跟在你身边,有什么不懂你问她们,不想管了,就把事情交给她们去管,你的重心,还是我和阿满。而且先时你答应的事情,可不能够食言!” 赵清泽语调温柔的和她慢慢说着。 如意心里却突然变得暖暖的,仿佛是要融化了一般。 原来先时,是她误会了……她连连点头,开口应和:“嗯,我知道!” 她忍不住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了赵清泽身上,只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女人,遇到了这么一个好男人。 赵清泽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脸上笑容温柔,却似乎不经意的说了一句:“原本如今你是这后宫中的最高位,后宫的事情也该交给你来管理,只是……” “我可没那般厉害!” 如意嗔怪的看了一眼赵清泽,笑道,“我又不是自不量力之人,这后宫可掌管不过来,而且我也不想管,我只想管着我自己的家。” “你呀!” 赵清泽笑着握住了如意的手。 两人的手一握,倒是没有分开,连再次被抱来的阿满,也没能够引起自己爹娘的注意力,只能够委屈的呆在奶娘的怀中。 他啊啊的叫了两声,却见自己娘亲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而他爹呢,淡淡的瞧了一眼,便拉着他娘亲加快了脚步。 阿满眼见自己被忽视了,憋了憋小嘴,将自己的小脑袋埋进奶娘丰满的胸脯中。 幸好鹿苑离昭阳殿距离十分远,步行过去是肯定不行的,这头邓先早就安排了辇驾在外等候,如意被赵清泽带上了龙辇,总算没有忘记自己的宝贝儿子,伸手从奶娘怀中抱了过来。 小阿满终于到了自己娘亲的怀中,啊啊叫了两声,却是两只小手紧紧抓着如意胸口的衣裳。 “干嘛把这个小家伙也带上来!” 赵清泽有些不满。 如意却是笑着解释:“奶娘又不可以坐辇车,阿满这么小又不能一人坐,我都坐上你这边了,自然是要将阿满一块儿带上了!” “真麻烦!” 赵清泽不满的捏了一下阿满的小脸袋,伸手将阿满抱了过来,开口道:“快点长大吧!” 如意闻言忍不住掩嘴而笑。 如意是第一次坐辇车,也无从比较这龙辇与其他的辇车有什么不同,先时上这车时,她也有几分忐忑,后来倒是泰来自若了。 她以前看历史小故事的时候,曾经看过一则小故事,汉朝的皇帝曾请她的班昭仪同坐一辇车,但这位昭仪却拒绝了,当时那位皇帝还夸昭仪懂规矩、有贤德,可是后来那位昭仪不一样遭到了那位皇帝的厌弃。 她突然也觉得自己似乎在赵清泽的宠爱下改变良多,若是换成以前的她,定然也会惶恐拒绝,可是如今,她竟然能够心平气和的接受了。 辇车在鹿苑停了下来,赵清泽将阿满递给了如意,先下了车,而后又接过了阿满,递给了身后的奶娘,最后才伸手将如意抱了下来。 如意环着赵清泽的肩,刚刚脚碰触地站稳,突然听到一阵铃铛环佩之声传来,她转头看去,只见鹿苑大门处,走出一群宫装丽人。 70第七十章 那群宫装丽人已经换上了春日新装,身上服饰颜色各异、姹紫嫣红,美得仿佛是春日里盛开的花朵。 她们走近时,一阵香风淡雅迷人。 她们脸上精致的妆容与精巧的发髻钗环仿若神仙妃子,走近之时,瞧见赵清泽时脸上露出的惊讶表情都是那般恰当好处,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反而微张嘴巴脸露惊喜的表情十分可爱。 如意站于赵清泽身后,先时那群宫装丽人并未发现,如意打扮的太过于朴素,身上虽也是宫缎丽装,但颜色素雅,全无一点佩饰,发髻虽也绾的精细,但仅一朵粉色绒花装饰,脸上更是素妆未裹,瞧着简直比她身后的宫女还要简陋。 而且第一时间,她们的目光便是被身着明黄常服的赵清泽给吸引了过去,她们莲步轻走,移至赵清泽之前,脸上笑容娇羞而又恭敬下跪行礼。 “拜见皇上……” 领先走在前边的李贵嫔目光伶俐,也看到了被奶娘抱在怀中站于赵清泽身后的阿满,又连忙添了一句:“拜见太子殿下……” 身后之人闻言连忙跟着拜见了。 赵清泽神色略带不豫,不知道没料到会在此处碰到她们还是别的原因,他侧过了身,拉过站于他身后的如意走到了他身边,语气冷淡开口道:“没瞧见昭贵妃也在此吗? 众位丽人闻言,连忙抬头看了一眼如意。 方才她们虽然模糊看到皇上似乎站在辇车边上,但并未看的真切,是真的没有看到赵清泽将如意抱下。也是没有料到如意也会在此。 如意打扮的太过于朴素,全无半点高位妃嫔的气派,虽然她这番朴素的打扮配着还算动人的面容,别有一番风味。只是在众人眼里,如意这番样子,实在是比不得她们,她们心里暗暗有了一些不服气。 但听见赵清泽冷淡的声音,她们连忙又低了头,开口请安道:“拜见昭贵妃娘娘。” 如意看了一眼下跪的众位丽人,倒是没有说什么。只等着赵清泽发话叫了起,众位丽人才在一阵环佩碰撞之声下,站起了身。 如意目光看了几眼,不由脸上有些不自在。这些人都是东宫的老人,赵清泽自从当了皇上后,就没有再纳入过新人,只是人虽是老人,但她如今却鲜少能够知道其中几人的如今的品级。 赵清泽的女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少,如今封妃也不过几日功夫,她也仅在芍药偶尔说的一些事情中耳濡目染记住几个。 如今妃位以上的贤妃、德妃、丽妃,她倒是记得,只是这三位今日都不在。 而她一眼看去,也只记得以前香芷院之主李宝林,如今的李贵嫔与身为宝林却没有坐上嫔位的虞常在。 她打定主意待会儿要少开口,避免与这群人打成一片,不然这认不出人可是丢脸了。 “还请贵妃娘娘恕罪,先时臣妾等人有眼无珠,没认出娘娘!” 李贵嫔站起后,却是笑着请了罪,她低垂的目光落在了如意与赵清泽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上,心中微微黯然感叹,面上却是分毫不露。 当年,她院子里一个不起眼只是颇有些恩宠的侍妾,谁能够想到她如今竟然能够一跃成为高高在上的贵妃,而且能够诞下皇上唯一的子嗣,如今的太子。 “李贵嫔多礼了!” 如意只是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态度上带着几分疏离。 她的这副态度,倒是让李贵嫔并未感觉奇怪,只觉得在意料之中,却又有几分不高兴。她觉得如意待她疏远,自是因为不乐意见到她。也是,当年的昭贵妃只是在她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的卑微侍妾,任谁都不愿意见到过她当年落魄的人。 李贵嫔脸上笑容柔美,看了一眼如意,又看了一眼赵清泽,笑道:“许久未与贵妃娘娘见到了,突然遇到,臣妾真想与娘娘好好亲近亲近。” 她主动放低姿态,做出了一副亲热的样子。 如意见此,倒是有几分尴尬,她轻声道:“是与李贵嫔许久未见了,先时住在香芷院时,还要多谢李贵嫔照顾。” 如意的话,引得在场之人皆脸上露出了微妙的笑容,她们都想起了这位贵妃娘娘的卑微出身,宫女出身……从前,还是住在李贵嫔香芷院西侧屋的小侍妾。 只是,这份嘲弄味儿只在她们心中微微转了一圈,马上又变成了嫉妒。 小小侍妾,一跃成为贵妃,居于她们之上……若是出身再好点,那还得了! 赵清泽有些腻味的看着这群女人的反应,转头看了一眼如意,见她脸上虽然仍带着笑脸,但也只是嘴角微翘,眼里却透露着厌烦的神色,便也知道她是不耐烦了,只是强撑着罢了。 赵清泽轻轻捏了捏如意的手,如意抬头看去,却见赵清泽冲她笑了笑,似是安抚,而后转头看向了那群妃嫔,开口问道:“你们今日来鹿苑做什么?” 李贵嫔在这群人中位份最高,自然答话也该是她答,她连忙端正的立了身,脸上带笑,语气柔柔的笑道:“臣妾等人无事可做,听闻鹿苑饲养的小狗产下幼崽,便想结伴来看看,也想抱养一只养于解闷。” 后宫虽然宫规森严,但对于多数嫔妃而言,较多方面还是比较宽松,就像这饲养宠物一事,养个小猫小狗小鸟之类的东西打发时间,一般不会禁止。 赵清泽闻言点了点头,不等其他人在做说话补充,便道:“既然是来看狗的,那就别留在此处耽误时间,去狗圈便是了!” 言下之意,便是有赶人的意思了。 赵清泽此话,说的十分直接,毫不客气,让李贵嫔等人一下子僵了笑容。 让李贵嫔等人就这么离去自然是不甘心,赵清泽自从回了宫,从没有召寝过任何一个妃子,成日里只守在昭阳殿里与贵妃一道儿过。像贤妃、德妃、丽妃等三位高位嫔妃倒还好,至少皇上还召过她们说过话儿,可是他们这些个低位妃嫔呢,今儿个还是第一次碰见皇上,哪里愿意错过此次机会。 不见皇上的面,如何让皇上记住她们,想起她们,甚至恩宠她们……若是不去争,她们难道一辈子呆在这样的位置上。 现在皇上还刚登记,又接连发生了诸多事情,所以宫里还未选秀。等到事儿一过,大臣们也肯定会按捺不住让皇上选秀充实后宫的,毕竟如今当今圣上后宫之中的女人实在是太少了。 等到那些个年轻漂亮,且家世又好的女人选入后宫,到时候更是没有她们的立足之地了。 李贵嫔与其他妃嫔此时心里都有些矛盾。若是她们执意想要留在这里,万一皇上不悦了怎么办?更何况如今这昭贵妃也在,自己若是如此做了,势必是要得罪她的。但是错过此次良机,实在是让他们心中遗憾…… “皇上,您和贵妃姐姐想去鹿苑何处玩儿,能否带上臣妾们!” 虞常在却突然抢先出了声,她抬起头,扬起笑容,脸上表情十分天真可爱,仿佛真的只是想跟着去玩儿。 李贵嫔等人看着虞常在,心中忍不住感叹这虞常在的冲动,但是也皆抬起了目光,带着几分渴望看向了赵清泽。 不管如何,这虞常在做了出头鸟,总比她们来做的强。 殊不知,虞常在被其他人心中认为蠢时,她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她却是真不傻,当初是她失算了,已经将如意得罪了个到底。先是故意找碴害她受罚,再是使计将她送去东巷口九死一生。虽然后一项倒是让她九死一生了,但是人家可未必会感谢她,心里定然是恨得她要死。 如今她翻身成了贵妃,想要收拾她一个小小的常在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她可不相信自己一个宝林最后只被晋为常在这一事,如意在里边没有动过手脚。她如今势单力薄,也唯有靠着自己孤注一掷来翻身了。 得了皇上的恩宠,这位昭贵妃才会不敢动她对她所有忌惮,也只有有了皇上的恩宠,她才有机会翻盘。 她不介意成为出头鸟,但是她也希望皇上能够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轻轻动了一下脑袋,发髻上簪的红宝石步摇流苏微微晃动的脸庞侧,红宝石映着她的小脸分外白皙客人。而皇上的目光也的确是落在了她身上。 她的心开始跳动起来,她屏住了呼吸,却听到赵清泽语气厌弃的说道:“朕今日是带着贵妃来鹿苑游玩,你们莫要跟随了。” 说罢,又看着虞常在道:“你一个小小常在,规矩应该好好学学,什么场合说什么话,莫要再如此行事!” 虞常在只觉得自己的脸似乎是被扇了一巴掌一般,此时烧的通红通红,又羞又窘。她不甘心的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却是再也不敢说话。 李贵嫔闻言,心里却是微微叹了一口气,下跪求情出声道:“皇上,虞常在只是心直口快,请饶过她这一回吧!” 其他人见此,也跪了下来开始求情。 赵清泽目光略过后,倒也没有继续追究,似乎也是为了怕坏了自己的兴致,只是淡淡道:“都起来吧!” 说罢,似乎是要带着如意往鹿苑走去。 如意看完这出好戏,倒也只是笑了笑,她伸手从奶娘一边抱过又在啃着自己小手,两眼呆呆看着李贵嫔她们的阿满。 都说知儿莫若母,她一眼便瞧出阿满是被李贵嫔她们身上的的亮晶晶的佩饰给吸引去了,忍不住轻笑着捏了一下阿满的小脸, 阿满被吸引了注意力,转头看向使坏的娘亲,小脸依然呆呆的,口水流下都不知道。 如意忍不住笑了一下。 赵清泽也转回了目光,看了一眼阿满,轻声道:“待会儿抱着会累的,交给奶娘便是了!” “我不累!” 如意摇了摇头,赵清泽见此,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环过如意的腰,开口道:“我们到里间去吧!” 71第七十一章 赵清泽抱着如意,如意又抱着阿满。三人亲亲热热的仿佛只剩下他们一家子三口。也让站于身后的李贵嫔等人都红了眼。 “贵嫔姐姐,我们哪去?” 一站于李贵嫔身后的常在轻声出口相问。 李贵嫔脸上微微一愣,片刻却笑道:“既然皇上让我们去自行安排了去,那我们就去狗圈看小狗吧!” 她率先走了进来,进入了鹿苑之中。 其他人闻言,皆有几分心领神会,都笑着尾随而上。 虽然她们与皇上终究不是走的一路,但这去狗圈的路上,总还是有些路可以一道儿走的。 赵清泽走上两步,见身后跟着那串人,没有出声阻止,依然带着如意自顾自的走着路,半分眼神没有投著在那些人身上。 刚一入鹿苑,便见两边栽种的树上挂着不少鸟笼、鸟架,其上关锁着不少五彩缤纷的各色鸟雀,另有被太监教习了会叫人的鹦鹉,不但羽毛鲜亮,更是讨人喜欢。 见到赵清泽与如意过来时,也不知道是太监教导使了手段,还是鸟雀凌厉,一只绿毛鹦鹉竟张了张嘴,便出声开道:“拜见皇上!拜见娘娘!” “这……” 如意从前就听说过鹦鹉会说人话,但现实中遇到,还是第一回呢! 她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而阿满的目光早就被这只绿毛鹦鹉身上鲜亮的羽毛给吸引走了,挥舞着小手,兴奋的不行,软绵绵的身子就差被扑了过去。 “脏,不许过去。” 如意按住阿满的小手小身子,可不让他过去。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阿满这伙食太好了,才多大的小婴儿,竟生生将如意弄得是气喘吁吁。最后赵清泽看不过眼,一把将阿满从如意怀中抱了出来,扔回到了奶娘手上,吩咐:“就让他瞧着,别让他去摸。” “是。”奶娘连忙应承着抱住了阿满。 赵清泽复走到了如意边上,瞧着如意似乎对鹦鹉有兴趣,开口道:“若喜欢,便带回去!” 如意闻言有些意动,而站在一旁侍立的小太监闻言,连忙来事的拿了坚果放到了手上喂着如意盯着的鹦鹉。 鹦鹉啄了一口,张嘴又是一阵“拜见皇上、拜见娘娘!”。 如意忍不住笑了,她看着那小太监询问:“这只鹦鹉还会说什么话?” “回贵妃娘娘,这只鹦鹉现在只会说这个。” 如意闻言有些失望,但也知道,要教会一只鸟说话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小太监瞧见如意脸上失望的样子,连忙又道:“贵妃娘娘,这只鹦鹉尚小,刚被送到鹿苑不久,奴才也只教了两句话。若是娘娘想听别的,奴才马上教会它!” 如意闻言,忍不住也想给这只小鹦鹉喂点东西吃,小太监十分机灵,拿了一只长勺双手捧着递予了如意,勺内放了少许坚果。 小鹦鹉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啄干净了长勺上的坚果沫子,张嘴又是一句“拜见皇上、拜见娘娘!” “这真是一只谄媚的鹦鹉!” 如意笑着与赵清泽说道。而赵清泽闻言也笑了,于是出声对小太监吩咐道:“你从今儿个起到昭阳殿负责照顾这只鹦鹉!” 从鹿苑里的小太监一跃成为昭阳殿里的小太监,虽然做的还是一样的活计,照顾鸟雀,但完全是一步登天啊! 小太监喜不胜收,连忙下跪叩头谢恩,几乎是要抹眼泪。 如意瞧着小太监这副样子,原本想说自己来鹿苑看的话却是说不出口了。她伸手将勺子放到了一边,马上有宫女端着一盆清水上来替如意净手。 她洗完手,正想擦手之时,突然一双细嫩如葱管般的纤手拿着一块绞干了的帕子替她擦去手上的水渍。她几乎不用抬头,仅从对方的那双手与衣服的料子,便可以看出这人绝对不是宫女。对方的手简直比自己的手还要漂亮,更像是艺术品。而衣服的料子,却是宫缎只有主子才能够上身。 她抬头看去时,虽觉熟悉,但一时之间,还真有些记不起来。想了许久,方才记起对方从前的身份,先时与她一道儿入得东宫的冯侍妾。 如今,她又是个什么品级,如意实在是想不出来了。她只能够笑道:“怎么能麻烦你来伺候我?” 对方脸上柔柔一笑,却是道:“能伺候贵妃娘娘,是臣妾的荣幸,娘娘可能贵人多忘事,不记得臣妾,臣妾是冯才人,先时与娘娘一道儿入得东宫。” 如意闻言只是笑笑,收回了自己的手,没有再多说话。 而赵清泽更是一个眼神都未给她,冯才人可算是讨了一个没趣。 其余站于后边的妃嫔皆目光嘲弄的看着冯才人,上赶着去讨没趣! 冯才人倒也不以为意,见到如意没有理睬,只是低着脑袋退了下去,只是心中却是忍不住微微嫉妒。先时未凑近倒是没有发现,刚刚接近了,她才看得清楚。 这位昭贵妃娘娘虽然身上朴素,但是那件素色宫装用的缎子,摸起来十分柔滑,她虽不识货,却也知道东西好坏,那缎子估计比她身上这件压箱底的宫缎可要好上不知道多少。而她左手之上随意佩戴的一只羊脂玉桌子,质地细腻,简直就是价值连城,更别提腰上所束的那串珍珠束腰,珠子颗颗有她大拇指甲盖那么大,圆润白皙,散发着阵阵幽光…… 到底是贵妃,又有皇上的恩宠。 走过入口处鸟林,赵清泽带着如意进了虎圈之处,他边走边对如意笑道:“正好东北边进贡了三只白虎崽,是当地猎人在山林里的一个虎洞发现的。三只老虎一母同胎,毛发皆白,恰逢朕登基,下边的大臣便视为祥瑞进贡上来了!” “三只小白虎。” 如意闻言来了兴趣,她觉得这个皇家鹿苑简直就像是个大型的动物园,里边什么动物都有,连老虎都有,不知道会不会有熊猫。 这么想到,她嘴上忍不住问了出来:“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熊猫?” “熊猫?” 赵清泽奇怪看了如意一眼,似是不解。 “熊倒是有,猫也有……你这熊猫是什么?” “呃……”如意有些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够开口道:“我只是听人说过,有一种吃竹子的动物,长得像熊又像猫,毛是黑白色的!” “你这说的,是食铁兽吧!” 赵清泽有些不确定,开口道:“这食铁兽早些年蜀地倒是有进贡过一些,不过没在鹿苑养住,便让太上皇给送到御膳房去了,你若是喜欢,我让蜀地再进贡上来给你养!” 国宝被宰了吃了! 如意脑子里回荡着这个想法,一时之间接受不能。 她忍不住开口道:“我不吃它!” “行,给你养着!不过那东西会咬人,倒是你自己注意一点!” 赵清泽笑着应和,带着如意走进了虎圈之中。 李贵嫔等人瞧着皇上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脸上表情有些怏怏然。 李贵嫔倒也是个沉着的性子,开口对身后其他妃嫔道:“我们到狗圈去吧!” 其他妃嫔皆点了点头。 狗圈之中新出生的小狗有数十只,白的、棕色的、长毛、短毛皆有,小点的如成年男子巴掌大小,不过才出生月余,大点的也就数月,身子肉肉,十分憨态可爱。 得知几位贵主儿要过来看小狗,狗圈里的侍养太监挑选了十只品相身形最好的小狗打理干净了抱了出来。 李贵嫔等人却全然没有半点兴趣,小狗们可爱的摸样也丝毫没有打动她们的心。 其中一名常在语气中带着几分酸溜溜的拨弄着其中一只小狗,开口道:“人家是养孩子,我们呢,则是空虚养狗!” 在场之人谁都听出了这名常在的意思,李贵嫔脸上也没了原本挂在脸上只是装饰一般的笑容,肃了脸,轻声呵斥:“慎言!” 那名常在虽然有些不服气,但心里还是有几分惧怕,也没有再说什么。 反倒是虞常在语气冷冷道:“她也没说错。人家现在是被皇上带着去看白虎幼仔,我们呢,也只配看看小狗。” 虞常在说着说着,手上不觉使了几分力气,在她涂着红色蔻丹白嫩纤手之下的小狗,因为被掐疼了身子,而发出细弱的呜呜之声,十分可怜。 虞常在却是被小狗的叫声弄得有些心烦意乱,她将这只出身不过月余的棕毛小狗随手扔在了地上,拿着帕子擦了手,开口道:“我先回宫了!” 小狗被甩在地上,幸好倒也不高。而且虞常在也没什么力气。但到底是虚弱的幼犬,小狗发出了尖锐的一声呜声后,便是小身子一颤一颤。 李贵嫔原本心情也不好,被虞常在弄了这么一出,心里更加烦闷。 她也松开了手中的小狗,拿着帕子擦了擦小手,对侍立在一旁的太监轻声道:“可怜见的,好好照顾着吧!” 说罢,目光怜悯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小狗,也不在说什么,便离开了狗圈。 其余嫔妃见此,本来也没什么心情,皆放下了手中的小狗,跟随离去。 浩浩荡荡的来,却是没有抱走一只,在边上伺候的几名小太监心中失落,其中一名小太监心疼的上前抱起了那只被虞常在摔在地上的小狗。 李贵嫔回到自己宫里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之时,她贴身宫女走了上来,开口询问:“娘娘,马上就是晚膳时间了,您想用些什么?” 李贵嫔这会儿却是没有多大的胃口,却是靠在了榻上,轻声道:“今日没多大的胃口,你拿银子去膳房少要点吧!给我叫个四珍拼盘、三鲜鱼翅、烤羊羔切片,其他的菜色,你看着办吧!” “是,娘娘!” 宫女脸上带着笑,轻声道:“娘娘点的这几道菜,都有些费事儿,娘娘可能要等个些许会儿,奴婢先将份例菜给娘娘拿来!” “没事,我现下没多大的胃口,那些菜你们分了就好,我等着便是了!” 李贵嫔脸上笑容温和,十分和善。 72第七十二章 如意这趟鹿苑之行,收获倒是颇丰,除了那只会说话的鹦鹉之外,另收养了一只刚出生不过月余的棕色小狗。 先时的三只白虎幼崽,赵清泽倒有意让养到昭阳殿之中,不过如意拒绝了,当时想的倒是挺简单,只是觉得若是看一样她喜欢一样,那整个鹿苑还不得给她搬空,昭阳殿干脆变成动物园算了。 不过,等到她游玩一圈,准备与赵清泽二人回去之时,恰好见到一个小太监急匆匆抱着一只幼犬经过,小太监走的太急,而鹿苑之中,赵清泽也没让人在前边抽鞭回避,恰好给撞上了。 小太监吓得脸色苍白,抱着幼犬便下跪行礼,如意的目光被对方手中正呜呜呻吟的小狗给吸引走了,于是开口问了一句:“这只狗怎么了!” 小太监哆嗦着身子出声答道:“回贵妃娘娘,小狗给摔了!” 如意瞧着小狗闭眼可怜巴巴的样子,没由来的便有些心疼。她之所以会注意到这只小狗,只是因为这只小狗幼崽与她曾经养过的一只小狗十分相像,她那只小狗是她小的时候从外婆家抱来的一只小土狗,刚抱回家的时候,也是这般大,才出生一个月,她一直养了近十年,直到那只小狗变成老狗老死。 自那以后,她也起过念头再养一只,但她妈妈却是再也不同意了。直道这养狗太伤心了,狗的寿命太短,但一养就会有感情。 “芍药,你抱那只小狗过来给我瞧瞧!” 如意从回忆之中回过神来,看向那只小狗的目光却变得有些不一样,她对身后的如意开口吩咐了一句。 “想养狗?”赵清泽问道。 如意点了点头。 赵清泽却道:“我带你去狗圈里挑一挑,这只小狗瞧着不好……” “我只是觉得……与这只小狗特别的有缘分。” 芍药抱过了那只狗,正想接过来看一看,赵清泽却伸手拦住了,开口道:“想养便一块儿带走吧,不过现在别抱它了,回头让太医过来给瞧瞧,洗干净了再说。” “好。” 如意这会儿倒也怕小狗身上带着病菌,毕竟待会儿她还要抱阿满。她想了想,开口又道,“这只小狗就养着吧,但是别放进殿内了!” 这个时代可没有给小狗打得疫苗,虽然她相信小狗会被洗的很干净,但是阿满还小,她也怕它身上会有病菌带着。 小狗被带回去后,原先如意在鹿苑撞上的那个抱着这只小狗的小太监阿福也被一块儿带回了昭阳殿照顾着这只小狗,如意给小狗取名百福,又请了太医照顾着,倒是没过几日,便又开始活蹦乱跳。 百福是一条十分活泼的小狗,身子还很小,但并不妨碍他在昭阳殿里活蹦乱窜,阿福怕冲撞了主子,对百福约束的十分严厉,出了屋子时,基本都是抱在手上,直到回到他们的屋里才放到地上让百福走动。 百福倒是聪明,这阿福教的多了,它大概知道自己不被允许跑到朝阳殿的前后殿内,虽然活泼好动,却也是一条极为懂规矩的狗。久而久之,阿福倒也不再成日里抱着拜服了。 如意与赵清泽二人偶尔到园子里走动,倒是瞧见过几次百福,百福对如意似乎是十分亲热,如意没去抱它,它也不会跑到如意脚跟前去烦人,只是在几步之遥,不停的冲着如意摇尾巴。 倒是赵清泽见了,忍不住笑道:“这条小狗倒知道感恩,知道是你救了它。” 说着还上去摸了摸百福,又道:“你这百福是细犬品种,别拘着养,日后去围猎的时候可以带去一块儿打猎。” 如意闻言倒是有些囧了,她一直把百福当成了和前世她养的那条百福一样的品种,只以为是一条小土狗,大名中华田园犬,没想到还身出名门。 不过她瞧着百福肉嘟嘟的身子,怎么看都没看出有猎犬的威风。 等到两个人散步回了屋,如意却是让人赶紧打了水拿了香胰子给洗了手方才罢休,让赵清泽瞧了都有些好笑如意的小心,只是道:“我瞧着你也想去抱百福,养在这里的小狗都是洗的干干净净的,你莫担心!” 如意听了有些心动,但到底还是有些犹豫,最终只是道:“日后等洗干净了我再抱吧!” 赵清泽瞧着她似乎是真的喜欢百福,先时一块儿带来的那只绿毛鹦鹉都被她抛到了脑后,也算爱屋及乌。还特地为百福做了个小铭牌挂在了脖子上,百福身价顿增。 就是宫里的其他小宫女小太监瞧见了百福,都要给他让路。 其实朝阳殿里论数最喜欢百福的人,除了如意便是芍药,先时便是芍药第一个抱了百福才把它带到朝阳殿来的。 先时瞧着如意对百福又是喜欢又是忌惮,不愿意接近的样子,她也没有再去抱过百福,但是心里却是一直痒痒的,直到后来如意这边也解了禁,芍药有的时候也爱带着百福玩儿。 知道百福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好几次自己休息时,还抱着百福去御花园里玩过。 此时正是春日,御花园里可谓是百花齐放,美不胜收。 芍药放开了百福,便开始自己站在御花园里发呆,百福也不需要人陪,自个儿便能够钻在花丛里玩的欢,或是追逐着蝴蝶、或是在草坪上打滚。 芍药也很放心让百福自己玩儿,然后她便可以静静一个人想着事情。 这是这次,等到芍药发完了呆,开始呼唤百福回来之时,却没有见到百福小小肉肉的身子跑过来。 芍药又喊了几声,仍然没有瞧见百福的身影,这才开始心慌了。 她一边轻喊着,一边四处张望,走了一段路后,这才隐隐约约听到百福熟悉的“呜呜”之声传了过来。她连忙顺着来源跑去,最终确定百福声音的来源是在一片月季花丛中,她的心紧了紧,却瞧见一个青色宫服的小宫女正弯着腰不知道在月季花丛中干什么。 她以为对方对百福不利,连忙上前大喝:“你在干什么!” 说完这话,不等对方站起身,却是一把将人推到在了地上。 这时,芍药才发现,百福小小的身子正被卡在月季花丛的枝桠里。她瞧着卡住阿福的月季花枝桠已被折断了许多,便知道自己方才是误会了。 她转过身,有几分歉疚的看向了被她推了一把的宫女时,神色间浮起了一阵惊讶:“蔷薇,怎么是你?” 蔷薇已经双手撑着地站了起来,听到芍药的问话,她脸上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轻声低语的叫唤了一声:“芍药姐姐!” 芍药看了一眼蔷薇身上洗的发白的宫服,还有脸上消瘦的面容,心里有几分复杂。 她没有说话,转过身继续去抱卡在花丛里的百福。 “芍药姐姐,我来帮你吧!” 蔷薇伸出自己的身,将两边的月季花枝桠撑了开来。 芍药伸手将百福抱了出来,目光却有几分犹疑的看向了蔷薇那双被刮破了几道口子的双手,她心里百感交集,最终只是开口道:“你怎么在这里?” 蔷薇带着几分蜡黄的小脸勉强笑了一下,轻声开口道:“我现在负责御花园的洒扫,现在正好我当值,我扫到这一片的时候,听到有小狗的叫声,便过来看一看。” 说罢,她的目光看着抱在芍药怀中的百福,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这是贵妃娘娘的小狗吗?” 芍药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说话,心里却有些难受。 在宫里,最辛苦的除了在浣衣局洗衣服,便是洒扫,而在御花园洒扫,却是洒扫的活计里最辛苦的。 “你……” 芍药顿了顿,但是想到当日蔷薇毫不犹豫离去的事情,心里又有了几分芥蒂,她阴着声音道:“先时,你不是已经有了好去处吗?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蔷薇闻言,却是突然哭了起来。 “芍药姐姐,你救一救我吧,先时我真的没做背叛娘娘的事情,李贵嫔宫里的一个姐姐是我同乡,我原以为她会照拂我。谁知道那姐姐觉得若是李贵嫔收留了我,会得罪贵妃娘娘,把我打发了出来!” 蔷薇拉着芍药的衣角,哭泣道:“姐姐,奴婢知道自己贪生怕死,也不求能够再留在娘娘身边,我只求娘娘能把我当跑腿小宫女使唤便是了,我不想继续在这里洒扫了。” “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芍药冷声说了一句,却是抱着阿福离去,任由蔷薇哭倒在地上。只是离去时的芍药,脸上表情也并不好受。 73第七十三章 “嘶……” 如意皱着眉头捂住了自己的头皮,转头看向了身后。 芍药脸上表情惊慌,早已惶恐的拿着梳子跪倒在了地上。 “娘娘,是奴婢不好,您罚奴婢吧!” “起来,起来!” 如意伸手拉了芍药,开口道,“也没扯落头发,总是会有失手的。” 芍药低垂着眼睑,低声道:“多谢娘娘!” 说完,却是打起了精神,小心翼翼的重新开始梳理起了如意的头发。 如意却是若有所思看了一眼芍药,开口问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心不在焉的?有什么难处和我说说,看我能不能帮得上忙?” 芍药却是摇了摇头,开口道:“多谢娘娘关心,奴婢无事。” “没事你还总心不在焉的。”如意却是皱了眉头,只觉得芍药绝对是有事儿瞒着她。她透过镜子看向了立在她身后替她慢慢梳着头发的芍药,开口道,“你前段时间我就发现你有些失魂落魄,总是发呆了,但情况不严重,我也就没说什么了,你今天整个人就跟失了魂似得,别瞒着我,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了。” “娘娘……” 芍药闻言心中忍不住一凛,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表现如此严重,竟然让如意瞧了出来。只是她心底里的那件事情却是万万不能够说的,她垂着眼睑,最终叹了一口气,出声道:“奴婢瞧见蔷薇了。” 提到蔷薇二字,如意脸上也有几分异样,她眨了眨眼睛,最终只是勉强笑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对于蔷薇,如意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情绪,只是有些感触罢了。 蔷薇虽然比芍药晚到她那里几处,但凭心而论,也相处过一段日子,她还是挺喜欢略带着几分活泼性子的蔷薇。蔷薇最终选择离开,她心里,到底是有几分遗憾。但是现在却是已经不再多想了。 “娘娘,奴婢想替蔷薇求个情,你调她回来跑跑腿吧!” 芍药这话,在心里做了不少的建设才说出来的,说把蔷薇再调回来别说是如意会不会同意,芍药也不会同意,她也不敢太相信蔷薇。毕竟是一次背叛过的人。 只是,她与蔷薇之间,曾经相处过那么久,心里到底是有感情的,不忍心看她现在这般辛苦,把她调过来,给她在底下分配一个轻松的活计,别靠近娘娘便是了。 “芍药,是她要求的?找你和我求情的?” 如意若有所思,看着芍药相问。 芍药却是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是,是奴婢不忍心……” 如意平只是轻声问道:“你和我说说,你怎么又碰上她的?” “就昨日……”芍药不敢相瞒,将昨日她带着阿满去了御花园以及碰到蔷薇之事全部说了出来,而后又道:“奴婢也知道这事不该说出来让娘娘烦心,只是,奴婢瞧着蔷薇实在是太可怜了。以前在东宫的时候,奴婢与蔷薇住在一个屋子里,又一起为娘娘办事情。蔷薇虽然没有跟着我们去东巷口,但往日里伺候娘娘也算用心。昨日奴婢想了一夜,到底是同情她……” 如意点了点头,对芍药道:“你去把她找来给我见见。” “是……” 芍药脸上露出了笑容,却没有马上跑出去,而是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否该继续给如意梳头,还是马上去找蔷薇。如意却是笑着拿出了芍药手中的梳子,开口道:“你去找她吧,这满屋子的伺候人,难道还找不出一个替我梳头的。” “是。” 眼见如意给做了决定,芍药露出了笑容,迫不及待的跑出了屋子。 如意拿着梳子替自己梳了一下头发,看着镜中的自己,心里叹了一口气,转过了身,看着屋里侍立着的一群宫女,点了站在最前头的一个宫女,出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被点名的宫女闻言,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却是连忙恭敬的俯□,柔声回答:“奴婢芳草。” “芳草是吧?会梳头吗?” 如意出声问了一句,那名芳草闻言却是连连点头,出声道:“奴婢以前与老宫人学过,娘娘若是不嫌弃,就让奴婢替娘娘梳头?” 如意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梳子交给了芳草。 芳草强忍着狂喜,深吸了一口气,连忙走到了如意身边,小心翼翼的捡起如意的头发,开始慢慢的梳了起来。 “娘娘的头发真漂亮,又黑又亮,奴婢给娘娘梳一个天仙髻可好?” 芳草一边梳着,一边轻声的奉承着,从前如意身边虽然由她们数名宫人服侍着,但极少让她们近身,多数时候,都是让芍药来负责伺候她的活计,她们这些人只能够在底下打下手,如今可算是给露了脸。自然是打起精神来力求让如意记住她们。 如意倒是没有多想,点了点头。 芍药很快带着蔷薇回到了朝阳殿,而如意也在芳草麻利的手脚下,梳好了头发。 芳草的手艺的确是精巧,发髻梳的极好,不紧不松,配着赵清泽送她的粉色蝶恋花金簪,十分好看。如意原先觉得芍药的梳发手艺已经是极好了,没想到这芳草比之芍药还要好上十分。 连如意都忍不住对着镜子多瞧了几眼,倒是不妨对自己身边的其他人有些另眼相看,看样子一个两个都是深藏不露,只可惜她先时只习惯了让芍药来伺候着。 她扶着芳草的手走到了厅外时,蔷薇已经跪在了地上。 如意一眼瞧去,只见蔷薇原本就不算丰满的身体,如今瘦小的就跟纸片人似得,身上洗的发白的宫服估计也是原先的,此时穿在她身上十分的宽松,抬起头时,脸色蜡黄,原本比芍药瞧着出色的脸蛋,此时站在芍药身边,却是远远不及了,看样子的确是没少吃苦,也难怪芍药会动了恻隐之心。 蔷薇瞧见如意,连连给如意磕了三个响头,看着如意的目光十分激动。 “娘娘……” 蔷薇未语,已是热泪盈眶。 如意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而蔷薇却早已经俯身哭成一团:“娘娘,奴婢错了,奴婢错了,您原谅奴婢……” “莫要说了!” 如意没有什么心情听蔷薇哭诉,只是出声打断了蔷薇的话,开口道:“当时的情形,我不怪你。” “娘娘……” 蔷薇脸上表情感动,而如意却并没有看她,只是低头看着摆在她手边的茶盏,没有多少情绪波动的声音慢慢说道:“你我好歹主仆一场,如今你受苦,我瞧着也是不忍。” 如意示意芳草走到了前边,芳草点了点头,拿着一个荷包走到了蔷薇跟前递了过去。 “娘娘?” 蔷薇不解的抬头看着如意,却见如意目光看了过来,神色温和。 “这是有一百两银子,不多,但也不少了!我想你这么聪明,总该知道用这笔银子做些甚么来改变自己的处境,这也是我这个旧主唯一能够替你做的。” “娘娘,您一向仁慈宽厚,奴婢不要银子,您让奴婢留在您身边伺候吧!” 蔷薇眼睛瞪着那包银子,却是连连摇头,又开始冲着如意叩头。站在蔷薇身边的芍药见了也有几分不忍,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想要替她求情:“娘娘……” 如意目光冷淡的看了一眼芍药,却叫她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如意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了蔷薇,继续道:“莫要说了,我是不会再用你的,拿着银子离去吧!” 如意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但是脸上冷淡的表情却是告诉所有的人,她已经不耐烦了。 蔷薇仍不甘心,仍想要求情,她哀求的看向了芍药,芍药脸上不忍,但是想到方才如意瞧她那一眼冷淡的目光,便知道自己是做错了不能够再开口了。 蔷薇见芍药不理会她,只能够自己继续往着地上叩头,企图用这种方式来让如意改变主意,机灵的芳草与其他几名宫人却是笑着上前扣住了蔷薇的手,强硬的拉着蔷薇站了起来,一边拉着捂住她的嘴巴,一边轻笑着说道:“我家娘娘仁慈,你虽然曾经背过主,但娘娘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还是给了你一百两银子,你莫要再得寸进尺了!” 蔷薇被捂着嘴巴呜呜的拖了下去,芍药脸上表情不忍,她沉默的走到了如意身边,却听如意突然开口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狠心?” 芍药不妨如意突然问这么一句,却是下意识摇了摇头,开口道:“不是,娘娘这么做是应该的,是蔷薇自己不对。” 如意却突然叹了一口气,出声道:“也莫要怪我如此做,只是蔷薇我是不敢再用了!” “奴婢明白。” 芍药点了点头。 如意却是摇了摇头,慢慢道:“除了你所想的原因之外,还有别的原因。你虽说与蔷薇碰面是意外,但我不知道这个意外是不是人为的。不管是真的意外也好,还是假的意外也罢,我不想去冒这个风险。” “我之所以让你将蔷薇叫来给她银子,也不是我念着情分,只是不想落人口实。她好歹是伺候过我一场。” “娘娘……” 芍药隐约有些抓住了如意话中的端倪,她苍白着脸色看着如意,却听如意轻声道:“芍药,你陪我一起在东巷口受难过,在我心里,你始终是特殊的。但是,你我现在住在这朝阳殿里,已经不再是宫外时候的情形了,你也要长进一些,别继续犯糊涂了!” “娘娘,是奴婢愚钝。” 芍药脸色苍白,如意心中有些不忍,她知道芍药是最衷心于她的,但是这个时候,她身边的人,除了衷心,还需要别的。 “我是希望你能够陪我走下去的,我也不想再多说,我这个主子本来也不聪明,也没多大的资格教训你,但是一些基本的,我希望你能够知道,也能够记住。你若是继续这样,我想我还是及早替你找个归宿反倒是对你好。” 如意说完这话,却是站了起来。 而处理完蔷薇回来的芳草见此,连忙机灵的走到了如意身边,扶住了她。 蔷薇脸色苍白的看着如意被芳草搀扶走的身影,她紧紧咬着下唇,心里又是后悔又是难过。 赵清泽中午回来用午膳时,瞧着如意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忍不住问了缘由。 如意倒也没有隐瞒,实话说了,赵清泽闻言却是笑了笑,开口道:“你那丫头,好歹衷心,你也莫要胡思乱想了!” “我知道,只是……” 如意叹了一口气。而赵清泽却是笑着摸了摸如意的脸蛋,说道:“你那丫头对你,就像是你对我一般,你再笨、再傻,总归是我的如意,而且我也能够护住你。你那个小丫头,蠢点就蠢点了,好歹衷心,而且你也能够护着她。” 如意闻言却是不以为然,脸上倒是没有露出来,只是替赵清泽夹了一些菜放入碟中。 赵清泽用完午膳,倒是没有陪着如意午睡,只是陪着如意在园子里走了一圈,便重新回了御书房。如意只当他是有事,也没有阻拦,自己由着芳草伺候回了屋里午歇。 赵清泽走出后殿,脸上的表情便阴了下来,他沉着脸走到了御书房前时,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对着身后的邓先开口道:“你把贤、德、丽三妃传到御书房来。” 邓先脸上微微讶异,却是躬身应承。 74第七十四章 邓先使了三个小太监跑腿,而他站在御书房门前等候。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邓先便看到了结伴而来的贤、德、丽三妃,三位妃子身上皆穿了华美的宫装,发髻之上钗环佩铛,显然是好好收拾过了才过来。其中贤德二妃虽认真梳妆打扮过,但看起来确实偏向于端庄柔美,而丽妃则更为出众引人注目,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美艳。 这三位妃子的宫殿并不在一处,也是有远有近,如今会结伴一起过来,看来是商量过了。 邓先心里暗自嘀咕了一下,却是扬起了笑容,迎接了上去请安。 “三位娘娘安好,皇上在书房里等着诸位娘娘,请随奴才来。” “麻烦邓公公了!” 贤妃脸上带笑,身边一宫人立刻懂眼色的递上了一个荷包。 邓先接过荷包藏于袖下捏了捏,脸上倒是浮起了一个笑容,里边似是银票,摸着厚厚一叠,怕是价值不少。 “娘娘客气了!” 邓先笑眯了眼,样子看起来又是贪婪又是一副小人样儿,让贤妃等人心中暗暗轻视,邓先是混成老人精儿的人了,自然能够看得出来,但是他也不在意,躬身在前边带着路。 路途之上,贤妃与德、丽二妃眼神对视后,突然轻声出声问道:“邓公公可知,皇上召我等过来有何事?” 邓先闻言,脸上笑容不变,答得却是滴水不漏:“这奴才还真不知道。皇上只让奴才传召三位娘娘!” 贤妃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脸上微微有些不好看,但还是委婉着笑容,继续问道:“那邓公公可知道皇上现下心情……” “三位娘娘,到了!” 邓先扬起笑容,躬身站在了门边。 丽妃闻言忍不住瞪了一眼邓先,邓先却仿若没见到一般,对着门内轻声禀告:“皇上,三位娘娘到了!” 静默一阵后,屋里传出了赵清泽低沉的声音:“进来吧!” 邓先上前一步,恭敬的推开了御书房的大门,站在门外,送这三位妃子进去。而后,一等她们走入,身后的大门又被邓先关上了。 贤妃三人走入御书房后,心里微微跳了一下,忍不住起了几分紧张,她们目光一瞬间看向了坐在书桌之后正拿着一本东西在看的赵清泽,脸上下意识露出了柔美的笑容,走到了书房正中躬身下跪:“臣妾拜见皇上!” 她们的头还未抬起,突然,一本像书一般的东西嘭的摔在了她们面前。 “皇上!” 三人吓了一跳,不由带了几分惊恐看向赵清泽,却见赵清泽冷声开口道:“朕在想,方才是不是朕眼花了,还是底下人马虎,把从前父皇后宫里的用度开支账册给朕送来了!” 贤妃心中预感不好,而德妃与丽妃二人似乎还有几分迷茫,并不解赵清泽话中之意。 赵清泽却突然站了起来,慢慢的从书桌之后走了下来,走到了下跪着的三人面前,绣着金龙的黑靴慢慢落在了那本被摔下来的账册之前,轻声道:“你们也捡起来瞧一瞧,看看是不是底下人搞错了!” “皇上……” 贤妃低垂着脑袋,不言语。而丽妃却伸手捡起了账册,只是匆匆一翻,却并没有看出什么东西来。 “先时你们三人与朕说,想要节省后宫用度,将钱省下来支援地动灾区。朕还以为你们是真心实意忧国忧民,将此事交予你们三人负责,可是朕今日翻看账册,真是大吃一惊,仅是朕的后宫用度,竟然比之太上皇先时在位之时的后宫不逞相让。朕后宫才多少妃嫔,连太上皇后宫妃嫔的一半都未及,高位妃嫔又有几何,贵妃用度不走后宫,而嫔妃之上才几人,你们真是让朕大开眼界!” 赵清泽每吐出一句话,都让贤妃等人低下了一寸头。 许久,贤妃重重的俯身叩了一记头,开口道:“臣妾有罪,臣妾办事不力!” 虽然皇上开口说这事儿由三妃负责,此时谁也逃不掉,但是贤妃却清楚,皇上先时把后宫之权给了她,此时也是她主要负责,如今出了事情,她是主要责任人。 德妃并未说话,只是俯身与贤妃一道儿认了罪。丽妃却是张了张嘴,开口辩解:“皇上,臣妾有罪,只是,臣妾偷了懒,并未真正管了这事,臣妾不知情。” 赵清泽冷笑的看了一眼丽妃:“好一句不知情,若非朕让人查了你的用度,还真觉得你无辜了。此次,说削减用度提出之人是你,这段时日以来,花费最多之人也是你!” “臣妾……” 丽妃根本不知道赵清泽会查的如此清楚,一时之间,却是无言以辩。 “你们二人,一句办事不力,便想作罢吗?朕瞧着,你们根本就是胆大包天、欺上瞒下!” 赵清泽神色厌弃,所说出的话,让贤妃与德妃二人皆苍白了脸色。 “臣妾该死!” 贤妃再次重重的叩下了头,德妃依然沉默着跟着叩了头。 “前几日,你们三人与朕邀功,告诉朕在后宫节约了多少用度,若非底下人禀告,朕还不知道朕的后宫在骄奢无度之时,你们竟然还敢胆大包天,欺上瞒下克扣太妃们的用度来为自己填补漏洞。瑾太妃怀着朕的皇弟,若非发现及时,腹中之子可能性命不保。届时,全天下之人,皆知朕不敬尊长、苛待自己的兄弟。” “臣妾不敢!” 贤妃、德妃、丽妃三人此时已经吓得颤颤发抖,她们根本不知道一件小小的事情,竟然会引得皇上如此大怒,倘若罪名扣下,她们足够被打入冷宫了。 “不敢,你们有什么不敢的!” 赵清泽重重一记拍于桌上,脸上冷笑:“这种事情你们都敢做出来,不就是瞧着太妃们落魄吗?哪一天,朕落魄了,你们也敢如此吧!” “皇上,臣妾莫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三人只差没有俯身趴地,若说来时她们抱有多大的希望想要见到赵清泽,此时她们就有多怕见到赵清泽,只恨不得现在就晕了过去,但是她们又不敢晕,只怕倘若此时晕过去了,回头醒来,自己就身处冷宫了。 “你们有什么不敢的!” 赵清泽只是冷哼一声,但是却突然沉默了下来。 丽妃胆大,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见到皇上的表情并没有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恐怖,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出声道:“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知道皇上还是顾惜臣妾等人,不然也不会将臣妾三人叫到御书房里……” “你倒聪明!” 赵清泽微扯嘴角,目光之中带着几分嘲意。 “臣妾知皇上一向宽厚仁慈……” 丽妃柔声说着,却也是给赵清泽戴着高帽子。 赵清泽只是轻轻一笑,却出声道:“起来吧!” “是!” 丽妃应的最响,而贤妃与德妃二人则是还未从方才的惶恐之中回过神来,几人双手撑着地勉强站了起来。 却听赵清泽又开口道:“朕此次不对你们有所惩处,并非不计较此事。” “是!” “你们都是跟了朕多年的老人,朕不想将事情弄得不可开交。但是,并不意味着朕能够再容忍你们犯第二次的错误。” 三人闻言,刚刚放松下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若是让朕再发现,朕想,不必多说,你们自己应该知道如何做了!” 三人没有回答,但是赵清泽却能够从她们低垂着的脑袋看出她们此时的惶恐。他并未放缓语气,只是继续道:“朕扔给你们的账本,拿回去好好学学,不懂也无事,朕会给你们各派两名老宫人帮助你们,免得再将后宫搞得乌烟瘴气!” “臣妾明白!” 贤妃听到后一句话之时,便明白皇上这是要夺了她的权,她只是负责替皇上管着后宫,莫想再多想别的什么。 最后,在贤妃等人踏出御书房之时,赵清泽突然开口:“再过几日,便是太子百日,你们好好承办此事。若是再出差错,莫怪朕不给你们颜面。” 贤妃三人转头看向赵清泽时,他正低着头看着奏折,仿佛方才那句话只是突然想到随口说出罢了。但是三人心里,却突然有种冰冷的感觉。 她们踏出御书房时,顶上日头正照在她们身上,才让她们仿佛是恢复了一点身体的知觉,而她们才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之上,深深吓出了一身冷汗,皆有几分心有戚戚之感。 邓先站在御书房门外,脸上表情依然如常,见到贤妃三人走出来之时,笑着躬身行礼,开口道:“三位娘娘这是要回宫吗?奴才恭送三位娘娘!” 三人勉强扯动嘴角,心里忍不住皆道老狐狸,却是笑着道:“邓公公多礼了!” 而后却是快步走了几步,脸上的笑容皆落了下来。 贤妃走在最前头,走出昭阳殿来到来时乘坐的布辇前之时,贤妃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德妃、丽妃二人,脸上带着微笑出声道:“过几日太子殿下的百日宴,皇上既然交予我等,二位妹妹是否到姐姐宫里好好商讨一下,莫要再出差错了!” “这……” 德妃有些犹豫,脸上表情为难。 而丽妃却是直接道:“贤妃姐姐,如今掌管宫务之人是你,妹妹就不添乱了!” 德妃闻言却是点了点头,显然是难得的想要应和丽妃之言。 而贤妃闻言心中一阵郁气,脸上的表情却是更加柔和,语气温柔道:“妹妹莫要如此说,皇上也只是让我代管一下宫务,而且皇上方才在御书房里所说的,却是让我等三人来负责承办太子百日宴,妹妹们莫推辞谦虚了!” “……”丽妃有些哑口无言,她的确是不想揽这事儿,可是想到方才自己狡辩没有管事之时,皇上所说的话,她知道自己倘若真的不去管,出了事,一样逃脱不了责任。 这么想着,她心里也难免起了一层郁气。 德妃显然与丽妃想到了一块去了,所以她最后只是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既然贤妃姐姐相邀,妹妹莫敢不从。” 说完此话,却是上了自己的布辇。 丽妃没有说话,却也以行动表示了附和。只是,此时三人的心情,都不约而同的被一股郁气给堵住了。 又不是她们的儿子,却让她们费心费力办百日宴,办不好,是她们的错;办得好,风光的却是贵妃…… 这世界上怎么能够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让贵妃给占了! 可是,这些话,她们全部只能够憋在胸口里,不敢吐出来。非但不敢吐出来,而且她们得憋着这股子气,给贵妃与她的太子好好的承办这次百日宴,力求做到尽善尽美,不出一丝的差错。 不然,皇上恐怕会连同先前之事的帐,与她们一道儿好好的算上一算! 三架布辇落于贤妃的庆福宫之前,三人皆面带微笑下了轿子,走到了一处,脸上丝毫看不出一点阴霾之色。 德妃、丽妃二人微笑随同贤妃走入庆福宫正殿之中,立刻便有宫女上了茶水。 贤妃倒也不急,拿了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而后用帕子擦了擦自己唇角并不存在的水渍,方才开口道:“太子殿下的百日宴,究竟该如何办,咱们先商量一个章程出来!” “皇上既然郑重交代我们,自然是希望将太子的百日宴办的隆重些,只是,我们安排的决定的,也做不了主。” 德妃的话说的四平八稳,但话中的意思,丽妃立刻替她说了出来:“也是,我们说这个好,万一贵妃娘娘不喜欢了,只怕也是将这差事办砸了!” 丽妃的话说的有些阴阳怪气,但是贤妃和德妃却皆以为然,且都陷入了沉思。 “两位妹妹说的是,既然如此,莫不如我们先商量出几个章程来,让贵妃娘娘决定哪个好,我们再办下去!” “这不是还要去见贵妃娘娘吗?皇上会同意吗?” 丽妃闻言一肚子的怨气,皇上将人护的密不透风,连她们去给贵妃请安都怕她们会伤了贵妃,硬是不让见。什么玩意儿! 贤妃也有些沉默了,最终只是轻声道:“此事也是为了办好太子殿下的百日宴,贵妃娘娘和皇上会明白的。” 德妃无声的点了点头,两人目光对视,倒有几分惺惺相惜,如今她们只当自己是个没有情绪,不懂得妒忌与委屈的木头人罢了。 如意并不知这阿满的百日宴,竟也会引得贤、德、丽三妃心中有这么一场风波,她午睡醒后,由着芳草服侍了起身,而后让人去通知了将阿满抱了过来。 阿满似乎也是刚刚午睡醒,小嘴儿还打了个哈欠,嘴里又开始留起了哈喇子。如意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边替阿满擦了擦小嘴,一边开口问奶娘道:“阿满这成日里流口水,是不是要长牙了!” 她记得以前同事说过,小婴儿开始长牙,就会流口水,还爱拿东西放嘴里磨牙,先前阿满也爱啃自己的小手。 “贵妃娘娘,太子殿下现下才三个月,一般早点出牙的孩子,也要四个月。” “这样啊!” 如意闻言倒是有些失望,她摸了摸阿满的小脑袋,忍不住又问了一些关于小孩子的事情,譬如小婴儿多大会叫人,多大会起身爬了…… 奶娘见如意感兴趣,也连忙将自己所知的全部都与如意说了,不时说一些夸奖阿满的话来奉承如意。 正说着高兴之时,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声音,如意抬起头,芳草立刻机灵的到了门外。而后没过多久,便回来与如意禀告:“芍药姑娘想要进来伺候娘娘,只是娘娘先时吩咐,说让芍药姑娘好好想想,这几日别再跟前伺候,外边人拦了芍药姑娘。” 芳草并未说到芍药闹着要进来之事,但是如意大概也听出了这个意思。 她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却是狠下心来,对芳草道:“你出去,和芍药说,是我的意思,让她回去好好想想,三日后再回来伺候我!” “是,娘娘!” 芳草微微一躬身便退到了屋外边。 如意听到门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她捏着阿满的小手,突然心里也开始有点低落下来。说实话,她真的不愿意如此待芍药,可是,自回宫之后,芍药做事情,越发有几分张狂不知分寸,她也不能够再纵容下去了。 只希望,芍药能够想得通,不然,她也只能够求了皇上将她放出宫嫁人了。 赵清泽下午回来的早,但也幸好回来之时,芳草已将芍药劝走,如意抱着阿满正与赵清泽给她的老宫人说着话。 如意见他回来了,便让老宫人退下了,又让奶娘抱走了阿满,拿着几本东西走到了赵清泽边上,语气略带着几分讨好,笑道:“皇上,现在可是有空听臣妾禀告昭阳殿之事,顺便指导指导臣妾!” 赵清泽听着如意略带俏皮的话语,脸上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刮了一下如意的鼻子,说道:“昭阳殿之事,不是都由贵妃娘娘做主了吗,何必来问朕这个皇上!” “自是皇上最大,而且,臣妾不是还要请皇上解惑吗?” 赵清泽摇着头接过了如意递来的几本东西,却没有翻开,直接扔到了边上,伸手突然抱住了如意开口道:“这些事情,不必和朕汇报,若是不懂便让朕给你的老宫人来处理!” “好吧!” 如意不知道该是为赵清泽给她的信任感到高兴,还是为赵清泽对她能力的看轻而感到伤心才是,却听对方又道:“这昭阳殿之事,我不听,但是你给我做的衣物之事,我可是很关心进度!” 如意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站了起来,走到了床边一处柜中打开,从里边拿出了一套贴身衣物递予赵清泽笑道:“皇上怎么知道我今日刚刚做好!” “朕自是知道!” 赵清泽并没有接过那套衣服,而是将如意重新抱回了怀中,轻声喟叹:“如意,现在这样,真好!” 75第七十五章 翌日早朝之后,赵清泽便听到了邓先的禀告。他听着脸上倒是露出了几分讶异:“贤妃她们想来请教如意?” 赵清泽听着只觉得好笑,但是心中一想却又了然她们的动机,只怕昨日真被他吓了一跳,唯恐此次又被揪住小尾巴罢了! 他看着邓先,正欲开口让邓先打发她们回去,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换了到嘴边的话,只是道:“你去瞧瞧贵妃起了没有,若是起了便问问贵妃想不想见?” “是……” 邓先闻言,心中有几分犹疑,皇上这是想让贵妃做主的意思? 邓先行至后殿之时,在寝宫之外停下了脚步,直接问了站在寝宫门口守着的老宫人,老宫人也未回答,只是滴水不漏,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回道:“邓公公稍等,奴婢让人进去看看贵妃娘娘?” “那就麻烦了!” 邓先对着如意身边的宫人倒也没有平日里的高傲姿态,况且这几名老宫人皆是大有来头,都是皇上精挑细选了送到如意身边。邓先倒没有半点不满,安静的站在寝宫之外等候。 老宫人让进去的传话宫女进去时,如意恰好由芳草伺候着梳洗完。 芳草手艺极佳,今日替如意绾了一灵蛇髻,发髻首尾之间,只用了一玉梳与玉流苏,却显得灵气逼人,配上如意身上一袭青碧宫装,虽未雍容华贵,却将如意身上的正当芳华的气息全点了出来。 “你这手艺,当日之说怕是谦虚了,我瞧着这宫里也没多少人能够比得上你!” 如意对于芳草倒真有几分想留在身边侍候的意思,芳草手艺极佳、又极懂得分寸,进退得宜,又善解人意懂得眼色。 “娘娘若是不嫌弃,自是奴婢的荣幸!” 芳草带有几分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笑容,不骄不躁,却又透露出几分真心感激之意。 如意只是笑笑,正说着,屋外宫女禀告。 如意听闻邓先过来,并不做犹豫,便让人请了过来。 邓先走进如意的寝宫之时,如意正被芳草伺候着用早膳,邓先恭敬行了礼后,脸上挂着几分亲近的嬉笑开口道:“可是打扰娘娘用早膳了!” “哪里!我这也是刚摆上,是皇上有事让你来交代?” 如意脸上笑容也是十分亲近,倒是真的与邓先十分熟稔。 “娘娘果真料事如神!” 邓先奉承之话张嘴边开来,而后见如意抿嘴而笑,却是开口说了皇上交代的正事:“贤妃娘娘、德妃娘娘与丽妃娘娘求见贵妃娘娘您,皇上说让奴才来问候娘娘一事,娘娘若是想见,便让奴才将人领进来。” 如意闻言倒是有几分惊讶,她看了一眼邓先,开口问道:“你可知那三位娘娘找我有何事?” “瞧奴才这记性,最重要的忘记说了!”邓先一拍嘴巴,做出自惩,而后笑道,“再过些时日,就是太子殿下的百日了,皇上的意思,这太子殿下洗三与满月都在宫外简陋办了,这百日不能够再马虎了,就吩咐这三位娘娘负责承办。奴才估计着,这三位娘娘怕是办的不得贵妃娘娘您的心意,想来问问娘娘与娘娘商量一下吧!” “原来是这样!” 如意倒是真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先前阿满的洗三与满月都简单办了,这百日如意也没有想过要大肆庆祝,不想赵清泽那头已经吩咐了,她想着,却是点了点头,开口道:“你便领贤妃娘娘她们到后殿厅内吧!” “是!” 邓先见如意答得爽快,他也高兴,连忙点头应和走了出去。 邓先走出如意寝宫之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一处,却是停下了脚步。 他叹了一口气,改变了脚步的方向,朝着这回廊之处躲于柱后的芍药走了过去。 “邓公公……” 芍药见被发现,脸上有些尴尬的走了出来,低头脑袋轻唤了一声。 “哎!” 邓先看着芍药这副摸样,忍不住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最终只是说了一句:“你这个丫头,怎么这般糊涂,那样的人都敢领到娘娘面前!” “我只是觉得……蔷薇可怜!” 芍药心中早已知错,只是想起这事,她还是忍不住有一点委屈,想要哭。 邓先听了这话,用一种无可救药的目光瞅了她一眼,最终只是道:“先时我都和你说过了,贵妃娘娘待你好,你自己也要懂得分寸,可你倒好,那一茬还未过去,这边却又捅了篓子,难道不知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这个道理吗?” 芍药紧咬着自己的嘴唇,眼泪无声流了下来。 “你自己上点心吧,旁人怎么说也无用!” 邓先摇着脑袋慢慢走着离去,最后只留下一句话:“贵妃娘娘如今身边的宫女,哪个不比你优秀,你在这么糊涂下去,也莫怪贵妃娘娘越来越疏远你!好自为之吧!” 芍药一手紧紧握着柱子,脸上早已经泪流满面。 贤妃、德妃、丽妃三人跟着邓先从朝阳殿走入,绕过前殿走入后殿之时,只觉得这一处有种让人豁然开朗的感觉。 朝阳殿的后殿,并不比前殿小,后殿虽不如前殿宏伟,但胜在取巧立意,各种精致装饰,庭院楼阁,显是经过了精心雕琢装饰。更重要的是,此处却是有人气,而不像后宫各处的宫殿一般,住着只觉得冷冷清清,或许这就是有男主人常驻的缘故了! 贤妃三人想到此处,心中忍不住暗暗嫉妒,但是脸上却是挂着和煦的笑容,随着邓先走入了后殿大厅。 天气虽已转暖,但后殿之处仍烧着地龙,走进厅内,身上穿着较多衣物的贤妃等人只觉得有些热。 好在厅内虽然烧着地龙,却不是门窗紧闭,反而门窗大开,甚至能够闻到庭院之中传过的花木清香,十分心旷神怡。 要论奢靡,谁又能够比得上这位贵妃娘娘! 丽妃一想到昨日赵清泽批判她之言,心中便有几分暗暗的不服气。 她们走入厅内时,便有老宫人过来接待,老宫人和善而不刻板,说话滴水不漏,安顿她们就坐后,又让人上了茶水,各色点心果子,丝毫不怠慢。 “敢问这位姑姑,贵妃娘娘在何处?” 贤妃拿起茶盏,放在嘴边轻呡一口,只道是好茶,却也不多喝,直接开口询问了如意的去处。 “贤妃娘娘稍等,我家贵妃娘娘正用早膳,马上便出来!” 贤妃闻言,心中倒是再次忍不住嫉妒了一下这位昭贵妃的舒坦,现下才用早膳,估计是她们到了朝阳殿之时才起的身,她们在外边冷风吹着等着,这头昭贵妃却是在屋里方才海棠春睡醒,由着人伺候起身…… 只是,这份心情到底也只是她自己知晓,脸上却还是做了告罪的意思:“倒是我等来早了打搅了贵妃娘娘!” 德妃、丽妃二人神色各异,冷眼旁观贤妃长袖善舞,德妃只是手捧茶盏低头不语,而丽妃却是冷哼一声,捡了放在她面前的摆成花瓣之态的点心往嘴里咬了一口,却又扔了回去。 这头,如意却是正由芳草扶着出了寝宫来到了厅内。 贤妃三人见此,不管是否心甘情愿,连忙起身行了礼。 如意便坐了上首,便让她们起了身。 贤妃三人站起来,抬头恰好瞧见了如意,心中却是突的跳了一下,眼前这华衣锦服、一派从容之人,实乃与她印象中那位东宫怯怯弱弱的侍妾形象有所交集。 只是,贤妃想了想,倒也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好笑,如今的昭贵妃怎么会和那个时候毫无根基的侍妾一样呢!那个时候她无依无靠,如今,却是后宫最高位贵妃、又有皇上恩宠比伴身、膝下育有太子。 贤妃这么想着,心里收起了原本就残存不多的轻慢,打起精神应付:“说来这是妹妹第一次见到回宫后的贵妃姐姐!” “也是!”如意点了点头,并不多语,这三人,除了德妃陈元香先时在朝阳殿外见过一次,其他两人还真是她第一次得见。 “皇上将贵妃姐姐藏得太好,我们是想见也见不着!” 丽妃说话俏皮,如意却听出了一丝阴阳怪气,她也没有计较,只是轻声道:“听邓公公说,三位妹妹……来找我是想问太子百日宴之事?” 贤妃原本想与如意多说点客套话在开口,却没料如意竟然直截了当问了话,她也没有再打太极,点了点头,开口道:“妹妹们经验不足,也不知贵妃姐姐与太子殿下喜欢什么样的,所以想来请教一下贵妃姐姐!” “此事,循旧例便可,如今国库银钱紧张,太子只是个小人儿,倒也不必铺张浪费。” 如意对于这种宴会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先时她做小宫女那会儿,根本不够格上这种宴会去伺候,所以根本见都没见识过,倒不如放手让她们去办,自己少指手画脚为好。 “也是贵妃姐姐仁厚!” 贤妃说了一句奉承之语,却也没把如意的话当真,她开口道:“妹妹有些事情,还是拿不定主意,还望姐姐能够指导一二!” 如意见此,也知道自己是推脱不开,于是笑了笑,便道:“贤妃请说!” 贤妃显然是做了足够的功课才过来,虽然只是一个宴会,却准备了不下十个方案,每个方案如意看了,只觉得都是一份完整的企划案。也不得不让如意赞叹真是人才! 如意看了一时之间倒觉得都不错,让她从中选一个,实在是为难。她看了半天,最终选了一个在她看来相对而言不是那么铺张浪费的方案。 贤妃见了,嘴上只是赞道:“贵妃姐姐果然节俭,为皇上、为社稷考虑,难怪皇上这般喜欢贵妃姐姐!” 如意听着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于是脸上只是笑笑并未多说别的。 而贤妃眼见方案已定,便拿出了细节让如意做决定,如意听得头晕脑胀,仍然是觉得贤妃这些个给她的选项都不错,最后只是胡乱选了一下,反正怎么组合都不会差的。 等到所有的东西都决定下来,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如意不觉松了一口气,拿起了放在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润了润早已干涩的嘴巴。 她探眼瞧去,只见德妃依然沉默安坐、丽妃则是上下打量自己涂了红艳艳蔻丹的白嫩纤手,而贤妃呢,却是收了方才与如意这边整理的意见,脸上笑容盈盈,开口道:“今日打搅贵妃姐姐了,姐姐放心,妹妹定然会好好安排给太子殿下一个满意的百日宴。” “麻烦你了!” 如意客套笑着,心里对于贤妃之话,还是觉得别扭,这打搅一词从何说起,办的毕竟是她儿子的百日宴。她才是真正麻烦了她们呢! “那妹妹们告退了!” 贤妃站起身,带着德妃与丽妃恭敬行了一礼,慢慢退了下去。 如意坐在上首瞧着,想到方才三人,忍不住摇了摇头,轻声嘀咕了一句:“看来,环境还是会改变人的!” 当初她见到的德妃,何等张扬,如今,却变成了比她当初还要沉默还要内向的锯嘴葫芦。 如意由着芳草搀扶,准备回了寝宫,走至回廊之处,遥遥的,却见芍药正靠在一根柱子上愣愣发呆 如意停下了脚步,心里到底有些柔软了,回宫之后,芍药虽然犯下诸多错误,但有一点,却是如意愿意容忍她的:芍药到底没有忘记自己的本心,她……到底还是忠于她这个主子的。 只是,机会她可以给,能否把握,还得看她自己。 76第七十六章 “娘娘……” 如意由芳草扶着起了床,坐在床边,还未回过神,便见芍药立刻过来蹲□替她穿起了鞋子。 “行了,你过来帮我梳头吧!芳草你去看看我的点心好了没有!” 如意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她到底是没忍心真的冷落芍药三天,但是她虽然让芍药重新贴身开始又伺候了她,如意待她却也不再如往日一般随意亲厚,而芳草仍然留在她身边。 “是,娘娘。” 芳草闻言,并不因为如意的厚此薄彼有所怨言,反而笑着道:“除了点心,奴婢另让膳房炖了燕窝粥,娘娘给奴婢一个面子,吃一点。” 如意闻言忍不住轻笑了一下,开口道:“倒是你想的周道,一块儿送上来吧!” 晚上是阿满的百日宴,如意想着晚上估计也不方便吃东西,倒不如梳妆前先好好填一填肚子,于是让膳房下午做了几味她爱吃的点心送上来,没想到芳草想的更周道,还让备了燕窝粥。 蹲在边上的芍药闻言,脸上微微黯然,她看着芳草窈窕的身影慢慢走出了屋子,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如意。 却见如意也正看着她,她又低了头,轻声叫了一声:“娘娘!” “你呀!” 如意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是没用的,而且虽然瞧着芍药这副样子有些难受,但是这不正是她的目的吗。至少,她身边多了一个芳草,对于芍药也是一种警示。 “过来替我梳头上妆吧!” “是!” 芍药这一回,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梳的十分小心翼翼,唯恐扯疼如意的头皮,又是仔细的一根发丝不拉替她挽起了高高发髻,而后捡起早已备好的金凤冠头饰。 金凤冠一戴到头上,如意就觉得脑袋一下子被压住了,她连忙伸手阻止了芍药要往她头上簪金钗固定的动作,开口道:“这金凤冠先不戴了,等出门时再戴吧!” “是。” 芍药闻言,也没有劝说,连忙摘下了金凤冠替如意捏了捏脖子。 “娘娘,还好些了吗?” 如意笑着拍了拍芍药的手,笑道:“只是被压了一下,哪里那么严重。” 只是,如意目光看到那个垂着长长金流苏、分量十足的金凤冠之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起码有十斤重吧!让她戴一个晚上,简直是要她的命! 正说着,芳草领人捧着点心与粥食走了进来,将东西一一摆在了桌上,笑着走到了如意身边,轻声道:“娘娘垫点吃食,再梳妆打扮吧!” 如意点了点头,由着芳草搀扶坐到了桌前。因为晚上要穿束腰宫装,如意也不敢多吃,只是挑拣了几块她爱吃的,又进了半碗燕窝粥,便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扶着腰忍不住自笑着:“可不能够再多吃了!最近感觉胖了许多,当初那宫装是贴身量测的,只怕要穿不进去!” “怎么会呢!娘娘多吃点才好!” 芳草笑着相劝,见如意的确是不打断动筷子的意思,于是又笑道:“那奴婢让膳房晚上也给备下吃食,免得娘娘回来饿。” “好!” 如意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正要回梳妆台,却见芍药正有些无所适从的拿着梳子,看见如意过来,眼睛忍不住亮了一下。 “你呀!” 如意再次忍不住摇了摇头,却又是可怜她这幅样子,于是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脸,开口道:“赶紧替我上妆,免得耽误了时间。” “是,娘娘!” 芍药这一声,应得分外响亮。 如意倒也不厚此薄彼,对着站于她身后的芳草又道:“芳草,你去将我晚上要穿的宫服拿来。” 芳草却是脸上带着微笑,依然态度如常、宠辱不惊应承退下。 因着晚上是正式的宫廷晚宴,如意从前也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如今全部任由这边摆布,脸上难得上了精致的妆容,细细描画了整整一个时辰,又是金凤冠压头,身上则是红金色垂苏宫装,全部搞定后,如意只觉得自己方才吃进嘴里的那几块点心与半碗燕窝粥已经消化一空了。 她由着芍药与芳草二人搀扶,走到了大镜子前,身后又来了一丛宫女手捧托盘,托盘之上,放满了各色首饰。 从项圈到手上戒指金钏,如意顿时又觉得自己身上又给重了许多斤。 最后瞧着芳草似乎还想给她脖子上再戴一项圈之时,如意却是连连摇头,开口道:“够了够了!” 可不是够了吗? 镜中之人印出的自己的确是已经珠光宝气、艳光四射了,就是她的左右两只手上,也起码戴了不下五只戒指,好看绝对是好看的!虽然如意以前觉得戴这么多首饰会不会变成圣诞树,但真戴上了,倒是不觉得,这些首饰打造的好看,搭配得也好! 只是,实在是太重了,如意都觉得自己已经要走不动了! 她正考虑着是否让摘掉一些,赵清泽从门外走来,正好瞧见如意这样,也是微微一愣,回过神来却是笑道:“这还是第一次见你打扮成这样!” “我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弄,现在都觉得自己被这些东西压的走不动路了!” 赵清泽被如意的形容逗乐了,他安慰道:“瞧着你这一身也不算多,到时候让你宫女扶着你走!” 想了想,他又说了一句:“若是实在坚持不下了,你就提早离席也没关系!反正今儿个女眷里你最大!” 原本若是太后去了,自然是太后最大。只可惜,太后至今还病着不肯下床……赵清泽也不以为意,直接让几名太医常驻在慈安宫中,倒是省了他不少麻烦! “若是真的坚持不下,不用你说,我也会偷偷溜回来的!” 如意跟着说笑,当然也只是说笑,今儿个说是阿满的百日宴,但阿满还是个小婴儿,说来主角却是她了。提早离席,传出去也不好听。 “行了,那朕先过去了,稍后,你带着阿满过来!” “嗯!” 如意点了点头。 阿满的百日宴,设在了临近御花园一处的赏芳殿内,此次宫宴男女方虽没有明确隔开,却也分了前后殿两处,女眷在后殿中。 如意去时,并没有抱阿满,让四名奶娘照顾着。倒不是她不想抱,而是自己实在是没力气抱,她都是一路让人扶了过来的。来时,如意也怕人多忙乱,特特叮嘱了四名奶娘一定要紧紧看着阿满。四名奶娘先时也已经被敲打过一番,这头如意又给吩咐了,自然是更加打起了精神。 如意到赏芳殿后殿之时,女眷已经来齐,见到如意带着阿满过来。皆齐齐站起行了礼。 如意微笑着叫了起,贤妃便带着德妃丽妃众人上来问候,如意笑着对贤妃三人道谢:“倒是妹妹们辛苦了!” “这是妹妹们应该做的。” 贤妃笑着谦虚,引着如意上了座。如意只堪堪一眼,才发现自己的打扮在其中算不得起眼,她一眼看去,不说坐在她上首边的其他妃嫔,就是大臣带来的女眷都有不少人比她身上的首饰还要多的。 坐在上首的多数妃嫔,如意并不认识,而贤妃等人,虽然与她说话恭敬,但如意并不是很想与他们聊着,简单说过几句后,如意目光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曹老夫人,脸上倒是露出了笑容,开口道:“曹老夫人也来了,坐到我身边来吧!” 如意这话一出,众人静了一下,底下之人目光皆带着几分羡慕看向了曹老夫人。 而曹老夫人也是笑着走了出来,冲着如意处叩头谢了恩,而后立刻便有宫人将矮几移到了如意边上。 “贵妃姐姐与曹老夫人真是投缘!” 贤妃笑着说了一句,如意闻言只是笑了笑,轻声道:“我一贯不是个爱热闹的,下边人还要麻烦妹妹照看了,我与曹老夫人凑一处说话便是了!” “姐姐可是多懒了!” 贤妃笑着说了一句,但是对于如意不想出风头这一做法,她倒是欣然接受。 外边远远传来一声“皇上驾到!”,坐在里边的女眷皆站了起来,遥遥行了礼,而后待另一头叩拜完,这边也都坐了回去。 宴会总算是开始了! 如意却被方才那一磕一拜累出了薄薄一身汗,一坐下,便忍不住轻轻呼了一口气。 曹老夫人坐在如意边上,小声轻声说了一句:“娘娘还是与先前一副样子!” 如意听了话,忍不住笑了笑,却是问了起来:“姑姑腿脚都好了许多了,这些日子一直没有进宫,听皇上说姑姑是忙着给曹将军相看妻子?” 曹老夫人闻言,却是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托皇上与娘娘的鸿福,倒是有不少好人家有意向,可把老身挑花了眼!” 这个结果,如意早已经与赵清泽讨论过了,曹瑞虽然年纪偏大,但架不住他如今身居高职且受宫里的宠信,加上他至今未娶过也没有子嗣,还是有许多这个时代的芳华少女愿意嫁过去的! “那曹姑姑有没有看中合适的?” 如意笑着询问了一句,站在如意边上正欲替如意倒酒水的芍药闻言,握着酒壶的手不觉紧了紧。 曹老夫人正欲说话时,却见邓先从外边走了进来,行过礼后,却是冲着如意笑禀道:“贵妃娘娘,皇上说让奴才来接太子殿下!” “哦!好!” 如意由着芳草相扶站了起来,示意奶娘将阿满抱到了自己边上,替阿满小心的理了理身上穿着的衣服,又对奶娘道:“前边可能会冷,你顾着点!” 奶娘低头称了是,随着邓先慢慢离开了后殿。 阿满被邓先抱走后,倒是让原本所有目光关注点都在阿满处的人收回了目光,气氛开始活跃了起来。 如意见此,也是笑了笑,下边有不少人捧着酒水想要来敬她,如意倒是给面子全接受了,但并不多饮,她知道自己的酒量浅,上次闹出了笑话,此次只是酒水到唇上薄薄沾了一下,反正也不会有人真的拉着她较真。 底下一名中年妇女领着一芳龄少女上来敬酒之时,如意也如常沾了一点酒,正欲放下酒杯之时,却听曹老夫人笑着道:“这位夫人身后跟的姑娘娘娘觉得如何?” “刚才那位姑娘吗?” 如意其实就跟走马观花一样,根本没有多做注意,但隐约残存的印象,只觉得是一名长得挺不错的女子。 “对,那位姑娘老身还挺中意的,出身世家、书香门第、容貌礼教都好。”曹老夫人轻声夸赞着。 “奶娘既然觉得好,怎么不定下来呢?” 如意笑着相问了一句,却听曹老夫人摇了摇头,开口道:“这位姑娘出身到底还是欠一点,父亲只是一名五品文官,老身还想再看看!” 曹老夫人的话音刚落,如意正要劝一句,却突然听见旁边传来小小的一个声响,如意疑惑的转过头,却见芍药给她倒酒之时,似乎是不小心让壶嘴碰到了酒杯。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芍药脸上的表情过于惊慌失措,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失落之味,倒是让如意心中隐隐上了一点心。 如意也怕芍药再犯错,冲芳草使了一个眼神,芳草机灵的接过了芍药伺候的活计。而芍药也没有再说什么,脸上只是失魂落魄的推到了底下小宫女处站着。 “芍药这是怎么了?” 曹老夫人有些奇怪的问了一句,似是无意,又似是有意。 如意只是轻声笑道:“前几日她做错了事情让我给罚了,估计到这会儿心里还难受着呢!” “原来是这样!” 曹老夫人笑了笑,却是没有再继续问芍药之事,而是轻声道:“除了方才那位姑娘,老身还相看了不少人家,说来也是老身挑剔,总想给瑞儿一个十全十美的妻子,最好貌美有教养家世又好,会不会是老身太贪心了!” 如意笑着摇了摇头,开口轻声道:“曹将军本来就是许多人家眼里少有的乘龙快婿,这挑一些自然是无妨,奶娘若是看中了,就告诉我和皇上,让皇上下旨给赐婚!” “那老身在这里可要谢谢娘娘了!” 曹老夫人闻言,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曹奶娘先前之话的影响,接下来上来敬酒之人,如意的目光忍不住放在了跟随着那些夫人身后云英未嫁的姑娘身上。 这一注意,倒还真让如意瞧见了一名让她大为惊艳的年轻小姐。 这名姑娘身上穿了一件鹅黄色衣裙,发髻精巧绾起,并未佩戴太多的首饰,脸上也仅薄薄一层妆容,但五官却是十分精致,气质清冷,给如意一种身上流露出不食人间烟火之感的仙气。 仅仅是静静站于那一角,那一角便成了一道风景。 待那名夫人带着那位姑娘退下去之后,如意忍不住问了一句坐在边上的曹老夫人一句:“夫人,这是哪家的小姐?我瞧着真是美,您老人家有没有相看过这位姑娘!” 曹老夫人闻言,脸上表情倒是有几分不自在,末了,轻笑一下,开口道:“这位姑娘,我家瑞儿怕是高攀不上,这位黄小姐是如今当朝宰相之女。” “当朝宰相……” 如意刚一听时,倒是没有反应过来,她印象里的宰相还是曾经的太子妃陈元香的爷爷,不过想到最近皇上在朝上对官员大开刀,宰相似乎是换成了新人! “哦!” 如意没有再细问,只是点了点头,不过目光落在她边上的其他妃嫔之时,心中又升起了一股怪异的滋味,那些妃嫔瞧着那位黄小姐的目光似乎有些说不上来的意味。 直到如意下去更衣无意听到两名妃嫔说话之时,她明白了缘由。 “那位黄小姐,皇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进椒房宫?” “反正是早晚之事,她爹黄文仁在皇上登位之事上出了大力,如今一跃成了一朝宰相,只等这位黄小姐抬进宫里,她们黄家可是一跃冲天了!” “我听说,这位黄小姐如今早已过了二八芳龄,底下庶妹都已经出嫁了,她却仍然待字闺中,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要进宫的!” “那到时候这位与昭阳殿那位可是有好戏看了!” 最后一句话说出,两人发出了一阵略带幸灾乐祸的轻笑,如意站在回廊之中,静静听着,并未叫住这二人。 “娘娘,此事莫听胡言,当不得真的!” 芳草见如意脸色沉沉,连忙出声劝说。 芍药虽然心不在焉,但此时也连连点头跟着一起劝说。 “无事,回吧!” 如意脸上微微挤出一丝微笑,低声说道。 如意重新回到宴会厅中,阿满恰好已经被邓先送了回来,此时贤妃等人正朝着阿满处围了过去。 如意脸上扬着一抹淡笑,直接走到了阿满边上,从奶娘手中抱过。 阿满似乎也不堪其扰,正憋着小嘴,被如意抱到怀里时,阿满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温度,将小脸埋在了如意的怀中。 “贤妃妹妹,阿满估计是累了,我先带他回去了,剩下的,麻烦你招待了!” 如意有些吃力的抱着阿满,但是却没有想要将孩子放下的意思。 而贤妃闻言,虽然有些微微诧异,却还是毫无破绽的扬起笑容,柔声道:“自然是太子殿下要紧,贵妃姐姐放心。” 如意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便带着一群人,直接坐上了殿外的布辇,回了朝阳殿。 77第七十七章 如意下了布辇,将阿满交予奶娘抱进屋里,自己则是由着芳草与芍药二人搀扶进屋,卸了凤冠宫装,洗了脸换上常服,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娘娘,我去膳房拿点东西过来。” 芳草见如意沉着一张脸,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如意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身体倚在榻上,由着芍药替她捶腿。 芳草微微行了一礼,躬身退下后,如意突然坐起了身,对着站在屋里的其他侍立宫人招了招手:“你们都退下!” 芍药收了手,也想跟着退下去,如意却突然看了她一眼,开口道:“你留下陪我说说话。” 芍药不解其意,却也乖乖的站在了一旁。 等到屋内人都走空后,如意看着芍药许久,突然叹了一口气。 芍药张了张嘴,最后勉强吐出一句话:“娘娘,先时在外边听到的话,做不得真,您要相信皇上对您的感情!” 如意嘴角微微翘起,却不像是在笑,她拍了一下芍药的手,顿了一下,却是握住了她的手。 “娘娘……” 芍药有些不解其意,抬头看向如意,只见如意低着头,眼睑低垂掩盖了所有的情绪。 “芍药,我和你一样,以前都是一个小宫女,知道当宫女的苦、累。” “能跟在娘娘身边,奴婢不觉得苦,也不觉得累!” 芍药此话,说的无比真诚。 如意闻言却是拍了拍芍药的手,又叹了一口气:“当初,你陪着我去东巷口,那份情,我心里一直都记着,我当时心里就暗暗发誓,若是有机会,你这份心意,我一定要好好的回报。” “娘娘待奴婢一直很好,是奴婢不争气,惹娘娘伤心了!” 芍药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心里的心酸。就算先前还觉得自己有些委屈,但是如今如意与她说的这番话,却足够让她感动。 “奴婢有自知之明,乖巧伶俐比不得他人、能力本事更是没有,甚至连性情也不是那么讨喜,若非娘娘仁厚,奴婢哪有如今的好日子过。” “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如意笑了笑,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宫女二十五岁才能够放出宫这个事情,我一直都存在心里,也替你担心着,其他的宫女,我没能力去帮所有的人,但是你我却是不能够看着你那么大年龄放出去,所以私底下与皇上提过。” “娘娘……” 芍药心里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起了一阵惊慌,她抬起头看向如意,却见如意继续慢慢道:“皇上也说,届时甚至可以为你指一门好亲事。” “奴婢不嫁人,奴婢想一辈子留在娘娘身边伺候您!” 芍药听着这些话,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滋味,又酸又涩,满满的感激,却又有几分悔恨。 “说什么傻话!” 如意笑了一下,却又落下了笑容,抬头看向了芍药,轻声道:“你实话和我说,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心思!” “娘娘……” 芍药闻言一惊,睁大了眼睛看向如意。 如意的笑容略带自嘲:“先时,我就发觉你魂不守舍,但恰好出了蔷薇一事,我也就忽略了,可是今天,我却突然想起,你这种情况根本不是一天两天了……” “娘娘!奴婢该死!” 芍药扑的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她又慌又怕,整张脸上,几乎流满了泪水。 “这么说,我想的是真的!” 如意说出这话时,心里还有几分不敢置信。芍药怎么就……她才见了曹瑞几面! 如意先时心里只是一点点的猜测,根本也只是在试探芍药。今晚芍药的异常让她想起了先前之事,芍药开始魂不守舍,根本就是从曹瑞出现那个时候开始的。 “娘娘,奴婢该死,你罚我吧!是我痴心妄想,是我不守规矩!” 芍药在如意说出这话的时候,便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她将头重重叩在了地上,整个人哭的颤抖起来。 “你……你怎么会这样!难道不知道这是死罪吗!宫女都是名义上皇上的女人,你这样子……” 如意也忍不住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流下了眼泪。 “还有谁知道?你和曹瑞到了那一步?!” 如意从塌下下来,蹲在了地上,抓住芍药开口问道。 芍药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味的摇头。 “有什么好哭的,你说话啊!” 如意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心里只觉得压抑极了,这眼泪,是为芍药而流还是为自己而流,她根本就是分不清楚。 “你难道没有听曹姑姑说吗?她连五品官员家的小姐都看不上,你一个宫女出身,你怎么能够这般妄想!”如意捂着自己的额头,有些无力道:“我们出身卑微,有些事情,根本不是我们可以想的!” “娘娘……” 芍药抓住了如意的手,仿佛抓住了浮木一般,哭泣着说道:“奴婢没有妄想过成为曹将军的妻子,奴婢从来没有想过。” “奴婢只是控制不住,但是奴婢从来不敢奢想,奴婢只会将这份心思压在心底,永远不会提起来的!” “奴婢知错,奴婢不该动不该动的心思,可是奴婢控制不住,奴婢在曹姑姑屋里,第一次看见曹将军时,整个人都呆住了,曹将军那般英武的一个大男人,却对曹姑姑如此体贴照顾,奴婢当时心里就忍不住想,若是成为他的妻子,该有多幸福。” “可是,奴婢也知道,这些都是奴婢心里的奢想,奴婢从来都没有能够指望成真过,奴婢也一直想要压下这份情感,可是……” 芍药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了。 而如意却是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了下来,沉声问道:“你告诉我,你和曹将军,有没有私底下来往过?” “没有……没有……” 芍药闻言,连连摇头。 “奴婢发誓,绝对没有过。曹将军根本不知道奴婢的心思,曹将军只是将奴婢当成了最普通的宫人,上一回,送走曹姑姑的时候,曹将军还给奴婢赏钱,奴婢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和曹将军之间的距离太远,根本不能够再奢想下去。” “你还喜欢他……” 如意这话,问的犹豫,却带着几分肯定。 而芍药犹豫了一下,却是点了点头。 “奴婢不敢欺瞒娘娘……” 说完这句话,芍药已经做好如意处罚她的准备,她知道,自己这一句实话说出去,整个事情,就被她搞得不可收拾了。可是她不想骗如意。 她低垂着脑袋,等待着如意给予她的宣判。 却听到如意叹了一声气,开口道:“如果……如果我将你赐给曹将军做侍妾,就像先前皇上赏赐给曹家的那二十名宫女一样。但是从此你与我无关,我不会让你打着我的旗号,在曹家争宠,你愿意吗?” 芍药不可否认,在听到如意那句话之时,心,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她本来就没有想过能够做曹瑞的妻子,如意说的这个选择,对于她而言,简直就是她曾经幻想过与如意祈求的。可是,在悸动过后,她却突然冷静了下来。 她的身体,仿佛不是被自己掌控住一般,俯身叩了一个头。 如意失望的闭上了眼睛,却听到芍药开口道:“娘娘,奴婢不愿意,奴婢说的真心话,奴婢只想呆在娘娘身边伺候着您!” “曹将军呢!” 如意转头看向芍药带着泪水的笑脸,听着她慢慢说道:“奴婢想过了,曹将军对于奴婢而言,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美梦。奴婢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不会忘记这份感情,但是,奴婢却知道,自己不能够进入这个梦里,不然美梦便会破碎。” “奴婢不会隐瞒娘娘,邓公公已经看出了奴婢的心思!” 芍药轻声说着,“邓公公也告诫了奴婢,奴婢觉得很对。奴婢不想再让娘娘失望了,奴婢也相信,娘娘一直待奴婢好,会为奴婢安排好归宿。” “你呀!” 如意突然痛哭着抱住了芍药,轻声道,“你知道吗,我刚才只是试探你,我真怕你答应了。可是我不会送你去曹家,你知道吗!” 如意心里又是内疚又是感动。 在方才那一刻,她的确是产生过舍弃芍药的念头。 倘若,芍药选择了曹家,她不会送芍药去曹家,或许她会找皇上匆匆选一门亲事将芍药嫁出去,再不济,便是给芍药银两放她出宫。 送芍药去曹家,这对于她而言,后果太难预计。芍药对曹瑞用情至深,而她将她送进去,则是打了她的标签,日后若是妻妾之争,曹家若是出了事情……曹奶娘在赵清泽心中的地位太重,而赵清泽会不会因此而怪罪她,她忍不住想要自私的为自己、也为阿满考虑。 “芍药,对不起!” 如意痛哭着,“其实,我们都变了。回宫后,我发现很多人、很多事情都变了,却没有发现,其实自己也在改变。或许没变,我一直都是那么自私。当初你冒着生命危险义无反顾陪着我去了东巷口,可是……现在我却只是那么一些事情,都不能够答应你!” “不,是奴婢错了!奴婢也变了,回宫后,奴婢变得轻狂、甚至做事情没有分寸。娘娘却依然宽厚不与奴婢计较。” 芍药有些不知所措,却是喃喃回道。 “奴婢不会再给娘娘添乱了,奴婢也不会再喜欢曹将军了,娘娘想要怎么安排奴婢,奴婢都高兴!” “会好的!” 如意不知道是自我安慰,还是在安慰着芍药:“我们都会好的,将来,我会给你选一门好亲事,风风光光嫁出去,曹家,不是好选择,我们都忘了!” “嗯!” 芍药一边哭着,一边点头。 芳草领人回来之时,如意与芍药已经收拾妥当,一如她方才离去时的样子。 芳草脸上带笑走到了如意身边轻声道:“娘娘,奴婢扶您用膳!” 如意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反对,由着芳草与芍药两人搀扶到了桌前。 芳草让膳房送的点心品种挺多,咸口的、甜口的、酥皮的……还有一盅红枣银耳羹炖的黏黏的,瞧着十分诱人。 如意却是懒懒捡了几个送入嘴里,宫里的小点为了方便主子食用,做的基本上都很小,几乎是一口一个。 如意这头吃了两口后,便放下了筷子,笑道:“撤下去你们分了吧!可能是过了饭点,我也不饿!” “奴婢多谢娘娘赏赐!” 芳草与芍药二人,闻言连忙跪下谢了恩。 正在这时,一名老宫人却进屋禀告道:“娘娘,邓公公求见!” 如意有些讶异,却是开口道:“请进来吧!” 她心里有些奇怪,这个时间,宴会也该快散了吧,邓先过来做什么。 邓先一身绛紫色宫服,走进屋里,便恭敬与如意行了礼:“拜见贵妃娘娘!” “起身吧!” 如意叫了起,脸上带了几分笑意,问道:“是皇上有什么事情让你过来和我说吗?” “娘娘妙算!”邓先脸上挤出了笑容,奉承着。 “皇上让奴才和娘娘说一声,让娘娘先安歇了,皇上等处理完事情再过来!” “皇上有事?” 如意只是觉得有些疑惑,倒并不是想要问是什么事情。 但是邓先听了这话,还以为如意是要相问,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色,支支吾吾没有言语。 “你回去吧,转告皇上,莫要太晚了!” 如意笑着送走了邓先,自己却有几分愣了神胡思乱想。 知道身边芍药小声提醒,她才回过神来,倒也如常一般由着她们伺候净了身,又去看了已经睡下的阿满后,方才躺倒**睡下。 赵清泽是在宴会快要结束之时,方才底下之人传来的消息。 他听完这个消息后,倒也提早起身离了席,行至半路,方才记起,让人停了龙辇,让邓先走近,先回去与如意说一声,免得太晚等他。 而后便又让人起了轿辇,往朝阳殿走去。 朝阳殿内似乎早已有所准备迎接赵清泽的到来,大门之处倒也是灯火通明。 赵清泽下了龙辇,目光之中带了几分陌生之感看着这处地方。自从先时如意因为阿满之事与他闹了之后,除了地动之事来过此处一回,他倒是许久未来了! 他缓步迈上阶梯,一路之上,守卫的侍卫恭敬下跪行礼,他慢慢走到了朝阳殿大门,尘封已久的大门被缓缓打开。 大门口处,曾经的荣亲王妃领着其他女眷下跪在大门之处,荣亲王妃手中,还抱着一个才一岁多,刚刚会蹒跚走路的小女孩,这个女孩,是荣亲王的嫡长女,也是赵清泽的侄女。当初太上皇下封为昌平郡主,只可惜,荣华富贵未享,却随着自己的父亲,被关在了此处。 昌平郡主睁着大大的眼睛,带着几分好奇抬头看着赵清泽,而荣亲王妃却是连忙按下了她的头,自己的头也低的更低了。 荣亲王妃其实也算是赵清泽的亲戚,她的母亲是孝慈太后的妹妹,她其实是赵清泽的表妹,不过此时的荣亲王妃,却是一脸怯弱恭敬的下跪着。 “起来吧!” 赵清泽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了跪在荣亲王妃身后的春兰身上,看着她微微鼓起的肚子,嘴角微微冷笑了一下:“都五个月了,瞒的够好!不成想,赵清漓竟然敢染指母后宫里的宫女!你胆子也大,竟敢在那个时候就敢与荣亲王暗通曲款!” 春兰下意识紧紧捂住了肚子,身体害怕的发抖,恨不得将自己的身体掩藏荣亲王妃身后。 荣亲王妃虽然害怕,却是冲着赵清泽叩了一记响头,求情道:“皇上,求你放过春兰肚子里的孩子吧!” 赵清泽冷笑一记,却是走到了春兰面前,目光落在了春兰肚子里,低声问道:“这个孩子,你要吗?如果你和孩子只能够活一个,你要吗?” “我……”春兰没有说话,只是低着脑袋。 赵清泽却已经明了她的答案,也是,上辈子都能够用孩子换位分,这辈子用孩子换一条命,她如何会舍不得呢! 赵清泽立起了身,却是笑了起来,开口道:“你放心,你和这个孩子,朕都不会动。今日是太子百日,朕如何会在这个大喜日子染血!” “而且,朕还给你一个恩典!” 赵清泽顿了顿,轻声道:“这个孩子,若是男孩,朕便放你和这个孩子出了这地,封这个孩子为亲王。” 春兰一瞬间,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向了赵清泽。 “春兰你应该会最应该明白朕的意思,朕一向公平,只是,当初那位做母亲之人,做了交换,你又会做什么事情来与朕给你的孩子交换这亲王之位呢!” 赵清泽含笑轻语,而春兰的一颗心,却是如雷一般跳动着。 “朕,拭目以待!” 赵清泽说完这话,却是转身离去,走出了这朝阳殿,大门缓缓合上,而春兰的眼里,却透出了亮的吓人的光芒。 78第七十八章 赵清泽回来时,见到屋里已经歇了灯,也没让底下人再点起来,直接去了净房梳洗换了衣服后,便就着昏暗的烛光摸黑上了床。 他刚刚上床,便听到如意声音轻轻的问道:“回来了?” “怎么还没睡。” 赵清泽倒是不妨听到如意的声音,只以为她已经睡下了,伸手捞过了如意,轻声问道。 如意靠在他的背上,只轻声道:“还不想睡,就没睡着?” “先时听贤妃回说你抱着阿满提早走了,我还以为你是累了呢!” 赵清泽笑着说了一句,又问道,“今晚你在后殿,听说是奶娘一直陪着你说话。” “嗯!”如意点了点头,突然伸手将自己的小手放入了赵清泽的大手指中,脸贴着他的胸膛,轻声道,“清泽,我还不想睡,你陪我说说话吧!” 赵清泽闻言却是轻笑了起来,胸膛处微微震动,抱着如意的一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打趣道:“今儿个怎么这么粘人了?” 如意没有说话,只是靠在,听着赵清泽慢慢的说道。 “想说什么?还是你想知道什么?” 如意还是没有说话,靠在赵清泽胸口处摇了摇头。她什么都不想知道,只想静静享受这一刻的时光。 “是想知道,今晚我为什么这么晚回来吧?” 赵清泽笑了一下,轻声说道。 如意眨了眨眼睛,顺着说了一句:“你今晚干什么去了?” 赵清泽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如意的脑袋,突然问了一句:“你还记得林春兰吗?” “春兰!” 如意心绪微微起伏,她坐起了身,看向了赵清泽,有些不解。 “我当然记得。” 如意慢慢说了一句,目光却疑惑的盯着赵清泽的脸,她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见到春兰时,春兰被关在了朝阳殿中,她冲出来想要她替她求情…… “春兰……”如意顿了顿,皱着眉头开口,“我和她是一处选上被送进宫里的,进宫后又在一处学的规矩,后来又一块儿分到了椒房殿里,春兰……其实对我挺好,一直很照顾我……” 求情的话,她知道自己不好说,但是她却是说出了实话。而且当初她去东巷口之时,春兰特意摸到东宫来劝她,不管如何,这份情意,她心里总是记得的。 “我查过,你之所以会被太后送进东宫,是春兰在里边做的手脚……” 赵清泽握着如意的手把玩着,也没有接如意的话,只是如此说着。 如意犹豫的点了点头。赵清泽却是坐了起来,抱过如意轻声道:“那个春兰,心思可不浅。你与她来往,真是被她卖了都不知道。” 如意沉默了,赵清泽却是轻笑又说了一句:“但总归这件事情,她算是做对了,把你送到了我身边。” 如意勉强笑了一下,倒是点了点头:“是啊!” “她怀孕了!五个月的身孕!” 赵清泽突然说出了一个让如意感觉有些讶异的消息,但是听着赵清泽说完,如意只是皱了一下眉头,倒是掩下了惊讶。 春兰那个时候会出现在朝阳殿内,与荣亲王的女眷一块儿,她猜测大抵是太后将春兰赏给了荣亲王,所以如今听到怀孕的消息,却也不觉得太过于奇怪。 “那个孩子……” 如意抬头看了一眼赵清泽,荣亲王如今被圈禁,又被扣了一个谋反的帽子,这辈子怕是出不来了,如今春兰陪着被圈禁,朝阳殿的圈禁环境可是远远不如先时他们在东巷口处的。 “那个孩子,我答应了给留下,而且若是男孩,我便加封那个孩子为亲王,放他们母子出来。” 如意闻言,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赵清泽。她与赵清泽成日里这么亲密无间的相处着,自然也将他的为人看懂了几分。他算不得小人,但也绝对不是君子,她不知道赵清泽与荣亲王有什么冤仇,但是他对于荣亲王的态度,如意却是看在眼里,如今竟然愿意答应厚待荣亲王的子嗣。 但是,想到春兰,如意心里到底是念着旧情,也是替她高兴。 “希望春兰这一胎,是个男孩,日后她也算是有了一个依靠了!” 如意轻轻说了一句,倒是没有注意到赵清泽脸上略带几分嘲弄的笑容,他伸手拍了拍如意的肩膀,开口道:“时候不早了,我们睡下吧!” “嗯。” 如意点了点头,侧身躺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时候不早困了,还是因为赵清泽方才所说之事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她躺下没多久,也便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阿满被奶娘抱着进了她的屋子,如意觉得浑身骨头有些酥软,身体一股懒洋洋的劲儿直冒,她也没有马上起来,让奶娘将阿满放到了她的**。 阿满如今骨头已经有些硬了起来,放在小**,自己能够翻起了身。 不过,最近天气微微转暖,朝阳殿内已经不烧地龙了,怕阿满着凉,如意让奶娘给阿满多穿了一些衣服。阿满本就营养过剩,长得有些小胖,又穿着厚厚的衣服,翻身真是要费他老大的劲头。 这边一放他在小**,他便开始与身上的衣服抗争了起来,小胳膊小手挥来挥去,小身子更是扑腾扑腾的挪着。 好不容易将自己翻了一面,正要趴在**时,重心突然一个不稳,身子又重新翻了回去,四仰八叉,小手小脑袋全部扬起动来动去,就跟一只被翻了面的小乌龟一样。 如意忍不住笑了出来,点了点阿满的小脑袋,伸手将他抱了起来。 阿满似乎是感觉到委屈了,将脑袋凑到了如意怀中,呜呜的叫着,口水又留了一下巴,把如意身上的中衣也浸透了。 偏偏这个小人儿一点都没有做了坏事的觉悟,还咧着小嘴露出无齿微笑。 如意无奈的摇了摇头,接过芍药递上的帕子替他擦干净小嘴后,才将他交予奶娘。 “正好起床梳洗了!” 如意点了点阿满的小脸,自己打趣着。 外边春光正好,用过早膳后,如意抱着阿满到院子里散步。 阿满一向都是个活泼的孩子,每次一被抱出屋子,就特别的兴奋,还有点人来疯。小手挥舞的不行,指这指那,哪哪都想去。 这头如意抱着,还算约束着,不敢多加造次,可能小人儿直觉如意这个娘可不像奶娘那般全听他的,随意啊啊叫了几声,如意没有如他所愿,他便收起了胡闹,咧着小嘴冲如意可爱的笑着。 “小鬼机灵的!” 如意忍不住摇了摇头,却受不了儿子的撒娇,只能够抱着阿满又朝着园子里头走了几步,只是,再走她却是不答应了,此处已经是内书房之处,再走便要走到前殿了。 她抱着小胖墩走了几步,只觉得手酸,便在回廊一边坐了下来。 刚刚坐定没多久,突然见到外边邓先走了进来,身后还领着一个身着深色仙鹤朝服的官员走了进来。 如意倒是不妨突然来人,一时之间还有几分尴尬。 而邓先也没料到会碰上如意,却是马上下意识便躬下了身子行礼:“拜见贵妃娘娘!” 跟在邓先之后那名中年官员也跟着行了礼。 “免礼!你们去见皇上吧!” 这内殿之处,官员基本上不会进来,而赵清泽也习惯在御书房处接见,不想今日竟然邓先领了人到内书房里接见。 如意目光微微看了一眼那名仙鹤朝服的官员,心里隐约猜测出对方的身份。她有些尴尬的抱起阿满免了礼后便离去了。 邓先站起身,对着领在身后的黄文仁微微一笑:“宰相大人,这边走!” “好,麻烦邓公公了!” 黄文仁脸上自如的回以一笑,心中却慢慢有些沉思。 先时朝堂之上,众人提议让皇上选秀、立后一事,他本是乐见其成,又是带着几分推波助澜。家中早过杏嫁之期的大女儿,自己与妻子都有意让她进宫…… 可是,现在,他却有些犹豫了。 后宫之中已有了一位昭贵妃,昭贵妃曾陪皇上共患难、如今又是正当芳龄深受皇宠,皇上甚至与她同吃同住如同寻常夫妻一般。而且最为难之事,便是昭贵妃膝下已有了名分的太子…… 他大女儿进了宫只怕是讨得不好,而且皇上的态度,似乎也并没有想要立后之意。 黄文仁这头脑子里想着,便到了书房门口,他深吸了一口凉气,打起了精神,在邓先禀告之后,步入了书房之中。 赵清泽正拿着一封折子在相看,见到黄文仁走进,脸上倒是露出了与亲近之人才有的微笑,他免了黄文仁的礼后,伸手唤了邓先搬过一条椅子让黄文仁坐下。 “皇上,是有什么话想与老臣说吗?” 赵清泽微微点了点头,轻声询问:“朕觉得,选秀一事暂且不急,不如先将科举一事举办起来如何?” “皇上的意思是……” “如今朝内正值用人之际,朕的意思是不如尽早选拔良才,虽然去年太上皇也举办过科举,但如今朕登基了,朕想着,不如在今年让礼部举办会试,也好选一批新的良才……” 科举考试分为乡试、会试与殿试,三年一次,会试与殿试一般在乡试过后次年举办,而乡试又有三道坎,过了童生,取得秀才之名,再得了举人,方才能够参加会试。看皇上的意思,似乎是不打算举办乡试了,而直接让礼部举行会试,在全国举人中选出新人来。 不过想到近日朝堂之上的大动作,黄文仁大概也能够了解皇上此举之意。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躬身行礼表示赞同。 而赵清泽见此则是笑了笑,开口道:“朕便知道,宰相向来最懂朕的心思。你我相识建交,如今也快二十年了……” “是啊,臣第一次遇见皇上时,皇上还只是一个少年,臣正进京赶考……” 黄文仁似乎也有几分追忆,谁能够想到,当初的那一次茶楼相遇,竟将他送上了如今的青云之路。 “这宰相之位,朕交予谁,都不相信,但是只有让你做了。朕才放心!” 赵清泽笑着说道,“满朝之中,也只有你的能力、你对朕的衷心,才让朕能够放心让你掌这一方势力,日后,太子长大了,入朝了,朕还想让你做太子的老师。” “皇上……” 黄文仁心中微微惊了一下,他低下头,躬身道:“皇上如此看重臣,臣……” “宰相莫如此。” 赵清泽笑了笑,“朕当上这皇上后,便想过今后朝堂之上,不要与后宫有过多的牵扯,免得如同太上皇时期一般,而朕的太子,朕会亲自教养他,只要将来不是个庸才蠢人,任何人朕都不会让他撼动太子之位,丞相你明白朕的心思吗?” “皇上所选的太子殿下,自是聪慧过人,又有皇上亲自教导,将来自然会如同皇上一般出众!” 黄文仁恭敬的说着,心中的心思,却飞快转动着。 “选秀一事,朕不急,宰相也不应该急,朕听闻宰相夫人所出有一儿一女,宰相家的公子,如今成亲了没有?” “臣已有一孙,如今已会叫人!” “年龄倒是正好,今后,等太子入学了,宰相家的孙儿,可舍得送入宫中为太子伴读。”赵清泽笑问了一句。 “这是臣孙儿的荣幸,也是臣全家的荣幸。” 黄文仁连忙躬身下跪行了一礼。 而赵清泽却是笑着走到黄文仁跟前,亲自扶了起来,缓声道:“宰相家的公子都已经成亲有子,朕恍然记得,宰相家的小姐,与公子年岁所差不多,宰相这是太过于疼爱女儿,舍不得出嫁吗?” “是……” 黄文仁额上冒汗。自家大女儿,自小生的花容月貌、满腹学识,他与夫人又疼爱非常,宠的心气极高,以至于觉得寻常男子都配不上。如今还留在家里,不可避免,的确是有打着进宫的心思。但是,这会儿,却是万万不可流露出如此心思。他只能够苦笑的认下了这个爱女的说法。 “这都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宰相可别舍不得女儿,若是有合适的就告知朕,朕亲自给赐婚!” “臣多谢皇上大恩!” 黄文仁走出皇宫大门,停在外边的小厮车夫连忙赶了马车过来迎接,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皇宫,脸上露出一个苦笑,却是由着小厮搀扶上了马车。 车外马蹄哒哒哒踩动声轻轻响着,黄文仁却是闭上了眼睛,背靠在车厢上一言不发。 马车停在了新迁入不久的宰相府前,黄文仁下了马车,却是对下吩咐道:“去夫人屋里!” 黄夫人正在屋里看着新送来的缎子,瞧见黄文仁走来,却是有几分奇怪,开口问道:“老爷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平日里不都是在书房里议事吗?” 黄夫人与黄文仁两人一直感情和睦,虽然屋里也有其他妻妾,但黄文仁是一个注重正统之人,最重视的还是黄夫人所出之子,也一直很敬重黄夫人。 “夫人先别忙,为夫有事情与你说。” 黄文仁见黄夫人给他端茶,连忙伸手拉住了她,开口道:“夫人,静婷的婚事,你这几日有空,便帮她相看一下人家吧!” “……” 黄夫人惊了一下,好不容易稳定心神,却是压低了声音,开口道:“不是说送静婷进宫……” “夫人慎言!” 黄文仁打断了黄夫人的话,只是肃着脸厉声道。 “本来见皇上立了昭贵妃,又立了太子,我就有些犹豫是否该将静婷送进宫内,但现在……夫人若想为夫继续坐稳丞相之位,就替静婷相看一门门当户对的人家吧!” 黄文仁叹了一口气,慢慢说道。 黄夫人脸上犹豫。 黄文仁只能够开口道:“皇上说,等太子入了学,就让我们家俊儿进宫去做伴读。” “老爷……” 黄夫人最终点了头,“我这就替静婷相看人家去,只是……静婷知道,恐怕要闹了!” 79第七十九章 朝廷下发旨意,由礼部举办的会试如火如荼的开展了起来,各地考生纷纷往京城赶路聚集了过来。 不过对于后宫而言,却是没有任何的影响,免了选秀,改成了科举,对于后宫众人而言,是个很好的消息,一时之间,后宫之中倒是一派其乐融融,分外安详。 如意呆在朝阳殿之中,成日里也是悠闲度日,带带孩子,做做绣活,时间也一下子过去了。 百日宴过后几日,曹老夫人递了牌子进宫,如意自然是准了。 但在那一日,为了避免芍药再与曹家之事接触,她放了芍药的假,让芳草在跟前伺候着。 曹老夫人进宫之后,便被带到了如意的寝宫里,看见来接她的人是生面孔,还问了如意一句,如意笑着解释了缘由,曹老夫人倒也不再纠结这个,显然,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与如意说。 “这几日,老身仔细相看了京城里也有意向的几家,左右看了,还是觉得这两家比较好,一时决定不下,倒是想请娘娘也帮老身看看!” 曹老夫人喝了一口奉上的茶,便迫不及待与如意说了起来。 如意听了倒是笑了笑婉拒道:“姑姑这话说的,我哪里懂得这些,让我出主意,这不是瞎出主意吗!” 曹老夫人却是笑了起来,连连道:“娘娘谦虚了!而且这两家小姐娘娘都有见过。” 说罢,便说了起来:“一户是那日老身指给娘娘看的五品官员家的小姐,姓姜,姜姓是个大姓,姜家族里有出息的人不少,姜小姐虽然父亲官位略低了些,但亲叔伯却都是能干的。只是,最近宰相夫人似乎也有与我家瑞儿结亲的意思,似乎是想将她家大小姐嫁给瑞儿!” 如意听到此言之时,倒是有些诧异的放下了茶盏,抬头看向了曹老夫人。 宰相夫人的千金,那位黄小姐,不是都在传要进宫做皇后吗?怎么会想着与曹家结亲吗?当然虽然如意事一肚子的疑问,却也没有问出来,毕竟这事儿,也是她私底下偷偷听见的,说出来总是不光彩的。 她只是轻笑着说了一句:“是那位长得极美的黄小姐吗?” 曹老夫人点了点头,脸上略有几分迟疑:“就是这位黄小姐,老身原先算了算京里的大家小姐,是没想过把她算进的。可是昨日我赴宴,恰好遇上了黄夫人,黄夫人似乎与老身透露了这个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多想了!” “黄夫人怎么与你说的?” 如意好奇问了一句,曹老夫人似乎早就憋在肚子里想要问人了,见如意问了,一股脑儿全给说了出来:“昨日,黄夫人主动过来与老身说了话,又夸了瑞儿好些话后,又私底下拉着说了不少她家大小姐事情,最后,还隐约说了几句婚事的话。” “黄夫人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提到这些吧!” 如意心里差不多已经是肯定,这黄夫人是有与曹家结亲的意思了。这个时代还是相对比较保守的,特别是这种大家小姐,日常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至于传什么才名美名享誉京城,那根本就没有,顶多闺阁圈子里聚聚相互知道对方家的小姐素质之类的。 特别是黄小姐现在已经成年了,黄夫人更不会随便拿黄小姐的事情与外人说起,这么说着,已经是很外露的表示出了意思了。 曹老夫人听了如意的话,也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开口又道:“老身也觉得黄夫人是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这事儿太突然了一时之间有些反应过来。现在想想,倒是有些为难了!” “怎么了?” 如意奇怪的看向曹老夫人问了一句。 曹老夫人却是叹了一口气,开口道:“这宰相家有意思与我们曹家结亲,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姜家小姐也不错,曹家也与姜小姐的祖母和母亲也透露了一些意思!这其实倒也没有什么,两家也没有明确说过意思交换过信物。不管是姜小姐还是黄小姐,两人都是极好的!” “娘娘瞧着,哪位小姐更好些?” 曹老夫人抬起头看向了如意,似乎是想如意来做决定。 如意闻言,倒是笑了笑,轻声道:“我也觉得两位小姐都不错,姑姑应该与她们接触的更深一些,应该更知道哪位更好啊!” 如意这个时候,自然不会主动发言。这种婚配之事,将来会怎么样,谁也不好说,若是不好,她这随便说一位,岂不是招骂吗? 更何况,如意这头听着,心里其实大概已经听出了一些意思,到底更属意谁,曹老夫人心里其实早就有了定论了。那位姜小姐虽然出身大家族,族里亲属也都是有才干的,但所有的分量加起来,到底比不得黄小姐有一位当宰相的爹来的重,宰相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而且多少年才换一个,如今的黄宰相正当壮年,只要别出什么大错,起码还能够在这个位置上坐上十几二十年。曹家如今人丁单薄,虽然曹瑞是个有才干的,又深得皇上的信任,但到底只是一个人,曹老夫人考虑着替曹瑞找个有底子的岳家,也不难理解。 曹老夫人如今犹豫,只怕是心里过意不去,到底是先来后到,这姜家小姐条件也的确是不错,而且两家都曾经表示过意愿,曹家突然改与黄家结亲,多少有点说不过去了。 “哎,倒是都有点接触过了!”曹老夫人微微叹了一口气,“老身与姜家小姐见的更多些,姜家小姐由着姜家老夫人教养长大,规矩是极好的,姜小姐容貌秀美、性情温柔,将来定然会是一位好妻子。” 如意点了点头,却又听曹老夫人开口道:“黄家小姐老身虽然只见过两回面,却与娘娘一样觉得,长相真是世间少有女子能及。而且年岁较大,倒是与瑞儿更为般配。性情老身倒是不了解,但看着黄夫人端庄贤淑,她的亲生女儿应该是极不错的,而且听说黄小姐饱读诗书,娘娘你莫看瑞儿长得五大三粗的,但却是个爱读书的孩子,日后与黄小姐也有共同话题。更重要的是,黄家家风清正,而宰相大人又是个爱惜后辈之人……” 曹老夫人边说便看着如意,似乎是想得到如意的赞同。 如意只是笑笑,没有表达自己的意思,反而开口问了一句:“姑姑有没有问过曹将军更喜欢哪位?毕竟是为曹将军挑选妻子……” “瑞儿说让老身来挑选自己满意的儿媳妇,他都没意见。” 曹老夫人听到这话,脸上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语气中略带几分嗔怪,但显然对于曹瑞对她的孝顺,是很满意的。 “曹将军一向都是个有孝心的……” 如意正说着,外边赵清泽突然走了进来。 赵清泽倒是不妨看到曹老夫人也在,免了曹老夫人的行礼后,他坐到了如意一边,笑着说道:“奶娘既然今日进了宫,就陪着朕与如意一道儿用了午膳再回去!” 曹老夫人笑着谢了恩后,倒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赵清泽道:“正好皇上过来,也替老身出出主意?” “奶娘方才这是与如意在说事儿?” 赵清泽倒是有些疑惑了,他方才走进来瞧着两人其乐融融的样子,还以为是在聊天解闷呢! “姑姑与我说曹将军选妻之事呢!” 如意笑着对赵清泽解释了一句。 “对了,奶娘给曹瑞选的如何了?朕这几日下朝原本还想问一问曹瑞此事,一直没顾上!”赵清泽听了这话,也是来了兴趣,凑上问了一句。 “多谢皇上关心,这几日老身相看了京城的几户人家,倒有两家也有意思也合适。只是,老身现下还在犹豫中……” 曹老夫人慢慢说着,将方才与如意所说的话,又重新讲了一遍。 赵清泽也耐心的听着,等到曹老夫人说完后,赵清泽笑了笑,开口道:“听着奶娘的描述,朕倒是觉得这姜家小姐知根知底的,比较配曹瑞。” “皇上的意思是姜家小姐比较合适?” 曹老夫人听了赵清泽的话,心里隐隐约有些失望,她还是希望能够找像黄家一般的岳家。 “姜家小姐是个温柔贤惠的,而黄小姐,毕竟出身高门,又是家里的嫡长女,估计是受不得委屈……”赵清泽顿了顿笑道,“曹瑞毕竟是武官,将来边境有事,朕定然要派他守着,届时夫妻长期分离,还是找个性子温柔贤惠的与奶娘作伴较好,也能够守得住曹家!” 曹老夫人闻言,脸上倒是突然像是明白了几分,似乎是被赵清泽说动了。 “而且都说娶妻要娶低,依朕瞧着,也不是没有道理。” “皇上说的有理,就听皇上的。” 曹老夫人听了,心里倒是下定了决心,不管皇上说这话究竟是何用意,但是姜家小姐,的确是个好的,娶进家里,别的不说,至少家门和睦是有的。 “皇上,那老身现在就去和姜家小姐的父母定下。” 曹老夫人似乎是迫不及待,行了礼便要告退。 “奶娘太过于性急了吧,这定亲也不差这么一会儿,而且朕不是说要给赐婚吗!” 赵清泽倒是有些愕然曹老夫人的风风火火,忍不住笑着说了一句。 而曹老夫人却是笑道:“这事儿,是相求皇上御笔下旨赐婚,不过,在赐婚之前,老身想先与姜家人说一声,毕竟是娶人家的女儿做媳妇,该给的诚意还是要给足的。” 此时让曹老夫人在宫里留着用餐,显然会是坐立不安、食用不香,倒不如放她出宫去姜家用午膳来的好。 赵清泽见此,也没有再挽留,爽快的放了人。 等到曹老夫人离去后,赵清泽转过身去看如意时,才发现如意这会儿有几分沉默,他伸手捏了捏如意的鼻子,笑道:“这是怎么了,跟个锯嘴葫芦一样!” “没什么?” 如意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却是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声气。 “有事瞒着我!” 赵清泽肯定的说着,伸手捡起了如意的手,笑着捏了捏。 “清泽你……” 如意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最终却是勉强笑了一下,开口道:“黄小姐,清泽你打算如何安排?” 是要接进宫里吗?她心里默默的想着。 赵清泽闻言却是忍不住笑了一下,突然伸手抬起了如意的下巴,笑道:“我还想着你能忍到何时才问,幸亏没一直存在心里,好歹是问出来了!” “清泽……” 如意脸上浮现了讶异的神色。 赵清泽却是满意一笑,环过了如意的腰,轻声道:“你能对我问这话,说明你心里还是信任我的,不过下一回,我希望你能够更信任我,不要怀疑我!” 如意沉默的看着赵清泽,却听到他又道:“不会有皇后,黄小姐如何安排,那是她父母该操心的事情,而不是我!” 如意脸上微微动容,却有些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要记住,我有你和阿满就够了,不会让任何人威胁你们的位置。” 如意眨了眨眼睛,眼泪却突然掉了下来,她伸手擦了擦脸站了起来,掩饰性的开口道:“我去看看膳房里有什么,清泽你不是要给曹将军写赐婚的圣旨吗?” 赵清泽笑着拉住了如意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中,轻笑了一下:“傻丫头!今天不做别的事情,就陪你……还有阿满!” “那圣旨呢!” 赵清泽却是无所谓的笑了笑:“圣旨反正明日在发出去,奶娘也不急!” 赵清泽向来说到做到,整个下午加晚上,真的一直陪着如意与阿满,陪着如意散了步、歇了午觉,又难得同意如意将阿满抱到了屋里,这对天下间最尊贵的父母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的孩子小手小脚在**扑腾着翻来覆去,阿满这头刚刚翻过了身子,赵清泽大手一翻,又将他变成了一只四仰八叉的小乌龟,直到将阿满给逗哭了,赵清泽还是意犹未尽。 倒是如意瞧着心疼了儿子,抱起了自己的儿子瞪了赵清泽一眼,义正言辞申诉这个做父亲的顽皮,却完全忘记了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二日赵清泽的圣旨是下午发出去的,只是圣旨还未出去,如意与赵清泽便听到了一个让他们不约而同诧异甚至有些震惊的消息。 说来,倒是与他们圣旨耽误未发有几分关系,但有没有太大的联系。 宰相家里的那位黄大小姐,昨日竟然住到了城郊尼姑庵里,而且还有人传出消息说,黄小姐是为了不嫁曹瑞才会闹了这一出。满京城的人都绘声绘色描述黄小姐所说之话:若让我嫁给那个大老粗,我宁愿这辈子剃了青丝做姑子,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仅仅一夜之间,消息几乎传遍了京城。 酒楼茶堂里,京城百姓沸沸扬扬议论着,而赵清泽与如意知道的时候,已经算是晚了。 如意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忍不住为曹瑞与曹老夫人多了几分担心,虽然大丈夫何患无妻,而且赵清泽也已经替他定下了与姜家的亲事,但是这事儿这么传着,曹瑞与曹家的颜面总是有伤,更何况,这姜家小姐与曹瑞的婚事,会不会被人说成是曹家与黄家求亲不得之后的将就了! 而且宰相家的小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对她自己的名声也并不好听啊! 如意皱着眉头沉思,而赵清泽脸上则是直接挂上了冷笑。 如今这事儿闹的满京城几乎是人人皆知,这事儿绝对不是空穴来风,显然是有心人有意而为。而这个人,赵清泽心里只是略略想想,便一清二楚了。 这人不顾惜起自己的脸皮来,倒是真什么都做得出来。 黄家大小姐不想嫁予曹瑞是真、这去了尼姑庵一事也是真,但是想不想出家,却是另说。 而宰相家会将这黄小姐跑去尼姑庵一事瞒下,这点,赵清泽倒是相信自己选用的人还是有这份清醒的。 只是这黄家大小姐倒也真自信,真以为曹瑞是非她不娶,要用这种方式来逼退曹瑞,把人家的脸皮扯了往地上踩,来抬高自己的身价。 熟不知,简直就是蠢透了! “无事,这曹家与姜家的婚事我已经下了圣旨,若你真想替奶娘和姜家小姐做面子,往后让奶娘还有姜家的小姐多进宫几次陪你说说话便是了!” 赵清泽轻声安慰了如意几句,倒是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里。 莫说原本曹家就没打算与黄家定亲,就是真的曹家是被黄家拒了婚事才转而定下姜家的,只要皇家给了面子,亲自下旨赐了婚,而姜家小姐又有贵妃在背后撑着腰,曹家与姜家一样风风光光能够让人艳羡着结亲,而那位黄小姐只会被人耻笑不自量力罢了! 80第八十章 如意这边听了赵清泽的话,倒是安下了心,心里正想着何时让曹老夫人和姜家小姐进宫一趟时,不成想,第二日曹老夫人竟然递了牌子进宫。 如意自然是准了,让芳草领了曹老夫人过来。 她心里原来还想着该如何安慰,谁知道,看到曹老夫人时,她都有讶异了,曹老夫人的样子瞅着,实在是不像是生气或者难过,反倒是有些高兴的兴奋上了。 “姑姑,你这是……” 如意让人奉了茶,好奇的问了一句。 曹老夫人却是脸上又笑了一下,方才道:“得亏了皇上替我家瑞儿选了姜家小姐,不然曹家真的是脸面丢尽了!” 如意倒是没有多做评价,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姑姑也相看的好!” 说实话,普通人面对五品小官家的女儿与宰相家的千金,多数情况下,都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曹老夫人只是因为先时一个不算承诺的承诺而有所犹豫,这也算是给自己结了善缘。 “哎,说实话,若非皇上劝说,老身还真可能选了那位黄大小姐,如果选了她,老身才真是要懊悔不已了!” 曹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落了下来:“这宰相夫人看着如此知书达理、温柔娴淑,怎么她的女儿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曹老夫人现在想起那事,也是后怕不已,那种一起一落的心情,真是让她受不了。 如意见曹老夫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连忙端了茶过去给曹老夫人喝下,而后又问起了下面的事情。 她昨日也仅是跟着赵清泽听了一些八卦罢了,而且也仅仅是那些散布的谣言,后续的事情,却是全然不知了! “昨日老身是在外边赴宴时才听到了消息,根本来不及反应,当时可把老身吓坏了!幸好姜家人也在,前日老身不是急急出宫先与姜家知会了这亲事吗,为表诚意,还将曹家传给儿媳的一对玉镯给了姜家小姐做信物,所以姜家人倒也没有多想,还在宴会上帮着老身和其他人解释。当时那位黄夫人也在,可老身却管不了她的颜面了,她家小姐这么诋毁我家瑞儿……” 曹老夫人说到这里,脸上隐隐浮现了气愤的神色,如意也是做母亲的,自然明白她的心情,自己如珍似宝的孩子被人家这么诋毁,能不生气吗? “当时赴宴的夫人也很多,看到姜小姐手上戴着我们曹家的信物,自然是相信了,对于外边传的那些谣言都不相信。而且皇上的圣旨也来得巧,老身赴完宴回了家,恰好就来了,这下子,算是彻底打破了曹家想要高攀黄家的谣言了!” 曹老夫人说到这里,只觉得心里分外的畅快,她并没有告诉如意的是,她进宫之时,消息的风向早已经转了,变成了是黄家大小姐因为年龄太大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对象,看中曹瑞,却遭曹家拒绝,恼羞成怒传出如此消息诋毁曹瑞这种说法了! 这种消息传着,曹瑞是男人,如今也订了亲澄清了,自然没有任何影响,但是黄家小姐,估计名声就不怎么好听了。 但曹老夫人也不知蠢人,更不是慈善人,她自然看得出这通消息到底是如何传出来的,如今那人只是自作自受罢了! 如意倒是微微诧异,但是此时她本来也就听个八卦罢了,也不打算去深想。她只是笑了笑开口道:“先时,皇上还说怕谣言伤了曹姜两家的颜面,让我多传姑姑和姜家小姐进宫,如今看来却是不必了!不过,我倒是真想瞧瞧姜家小姐,先时看的不仔细,能给姑姑看上眼的姑娘,自然是是个好姑娘!” 曹老夫人闻言,也笑了起来:“娘娘若是想看,随时都可以传,这可是姜家小姐的荣幸!而且,姜家小姐自小被姜老夫人养在跟前,知书达理、性情温柔,是个非常懂事的孩子,娘娘见了定然会喜欢的!” 如意听了倒是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虽然先时曹老夫人进宫时,对姜家小姐也有所赞誉,但绝对没有像如今这般,简直就是一百个满意。 对于姜家小姐而言,如今黄家小姐闹了这一出,反倒是因祸得福。不管如何,有了对比,日后,这对婆媳的相处,恐怕会顺利许多。 “瞧姑姑夸得,这姜小姐日后有有了姑姑这么好的婆婆,实在是太幸福了!” 如意笑着说了一句,不料曹老夫人却是认真道:“这倒真不是老身自卖自夸,瞅着姜小姐要做老身儿媳才这般说的,是姜小姐真的很好!” 如意认真点了点头,顺口接道:“奶娘这么夸奖着,我倒真是迫不及待想要见见了,我现下就唤人去传她进宫,顺便留她在宫里用个午膳!” 说罢,便吩咐芳草让拿了牌子给底下小太监去传人。 曹老夫人见了,脸上倒是犹疑了一下,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娘娘,这姜家小姐平日里终归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寻常都由长辈带领着,若只传她一个进宫来见贵妃娘娘你,只怕会惶恐不安!” 如意听了这话,但是觉得曹老夫人是真的疼爱这位姜家小姐,于是点了点头,做了顺水人情,对芳草道:“便让姜家小姐的祖母与母亲一道来吧!” 芳草笑着应承了一句后,方才退了下去。 这头如意派了昭阳殿的小太监到了姜家,倒是让姜家上上下下给这突然的传召给吓了一跳。 姜家虽然是大族,族里也有不少出息之人,但和宫里还真是没搭上什么关系。所以姜家的女眷除了宫里偶尔有宫宴时有机会出席一下,平日里根本没有机会进宫。 这头听了贵妃的传召,姜家的人可算是有些慌神了。 姜小姐的母亲姜二夫人有些慌神的想要叫过婢女带着自己女儿去打扮,但是临了却是有些为难了:“这突然进宫的旨意,衣服都没有特意备下,首饰也没有新打,可怎么办呢!” 说罢,目光为难的看向了坐在上首的姜老夫人,又道:“母亲,是不是现在就让人去店铺里选选!” 姜老夫人闻言,好歹是见过大场面之人,虽然心里惊了一下,倒是很快平静了下来,笑道:“这贵妃娘娘传召,估计是因为曹家老夫人的原因,我听说曹老夫人与贵妃娘娘交情颇深,贵妃娘娘估计是听了了昨日那个传闻,想要替我家薇儿做面子呢!倒也不必一定要穿新衣,上回薇儿随我进宫穿的衣裳我就觉得挺好,就照那日打扮了吧!” “那衣裳已经在贵妃娘娘面前穿过一次,会不会显得不够恭敬!” 姜二夫人有些担心,倒是姜薇闻言笑着道:“娘,您多虑了,贵妃娘娘贵人多忘事,又如何会记得我那日穿了什么衣裳,况且,现下让人去铺子里选,还不定能够选到合适的呢!” “薇儿说的是,让贵妃娘娘久等总是不好,况且,贵妃娘娘既然想要见薇儿,就不会介意薇儿穿的是什么!” 姜老夫人笑着摇了摇头,这个二儿媳毕竟出身小户,平日里倒是足够应付了,但是一遇到大场面,怯弱便显出来了。倒是薇儿,幸亏自小便由她教养着,日后嫁去曹家,倒是不必担心应付不过来。 曹家虽然现在看着人丁单薄,但架不住曹瑞有出息,深的皇上信任,曹老夫人又是皇上的奶娘,与太子生母,如今后宫最高位的昭贵妃娘娘又交情深厚。而薇儿日后恐怕是姐妹中嫁的最好的一个人了! 姜老夫人脸上带笑,由着身边的婢女伺候换衣梳洗了。 姜家祖孙三人由着昭阳殿小太监相领,一路上也只是低着头走入,不敢抬头胡乱张望,从朝阳殿侧门而入,直接进了昭阳殿内殿。 姜薇走在自己母亲身后,心里只觉得紧张极了,虽然在宫外之时,她的祖母一直叮嘱她莫紧张,今日她是主角,娘娘若问话,便好好说,放了平常心便好,但是毕竟是贵妃娘娘啊。 这位娘娘的事迹,她在宫外也是有所耳闻,主要是太过于传奇。 从一届卑微宫女做到贵妃娘娘之位,所出之子又为储君,几乎是闻所未闻之事。听说她原是太后赏到东宫的卑微侍妾,在当今皇上还是太子被圈禁患时疫之时,毅然挺身去照顾皇上,与皇上共度了患难,并在东巷口为太子诞下了皇上唯一的子嗣,也就是太子殿下。皇上重情,不仅立她做了贵妃、立她的儿子做了太子,甚至与她同吃同住与朝阳殿之中,独宠她一人…… 那日太子百日宴,虽然她也参加了宴会,但她坐的极远,只能够看到贵妃娘娘身上华贵的衣物与佩饰,根本无法看清楚她究竟长得什么样子。她也随着祖母与贵妃娘娘敬了酒,但是她当时紧张极了哪里敢抬头看贵妃娘娘。 姜薇胡思乱想着,直到被一气派的宫女领到了屋里时,她才惊醒过来,自己要见到贵妃娘娘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跟在自己祖母与母亲进屋便跪下行了礼。 她只听到一声含笑的声音温和响起:“不必多礼,坐吧!” 这头话音刚落,便有人拿了椅子与她们。 姜薇低着脑袋入了座,却依然战战兢兢的只做了小半边的屁股。 “这就是姜家小姐吧,不必紧张,抬头让我看看!” 姜薇听到方才那个好听的女声又说起了话,她下意识微微抬起了头,但是眼睑却是依然低垂,不敢抬起,进宫之事,她的祖母便反复叮嘱过规矩,不可抬头直视贵人,她当然也是不敢抬头直视。 如意看着姜薇紧张的样子,倒是忍不住轻笑了一下,对着曹老夫人道:“姜小姐太规矩了!” 曹老夫人闻言却是笑了替姜薇说道:“姜小姐从未进过宫,自然是拘束了点,娘娘莫见怪!” 说罢,转头对姜薇轻声安慰道:“姜小姐,娘娘是个和善人,你莫紧张!抬起头来吧!” 姜薇这头听到了曹老夫人的话,心里的紧张就已经少了些许,曹老夫人一直待她十分和善,她心里大概也知道,这位日后会是自己的婆婆,若是让她见曹老夫人她自然也是紧张,可是在贵妃娘娘处见到曹老夫人,却是能够减少她的紧张,至少这位老夫人是她熟悉的。 她终于乖乖抬起了头,而她的目光也看到了坐在一边榻上的贵妃娘娘。 她一眼看到之时,心里便有些诧异,但是也不敢一直盯着看。 贵妃娘娘……似乎与她印象中的不一样。她印象中的贵妃娘娘,应该是非常华贵、美艳不可方物的那种,可是眼前的贵妃娘娘身上穿着十分淡雅家常的衣裳,头上身上也仅带了极少的饰品,而且样子瞧着并不美艳,相反,十分的清秀,清秀的看起来,让她觉得……年轻的过头了,她甚至都怀疑是不是比她还要小。 可是姜薇却又忍不住推翻了自己的这番推测,贵妃娘娘都已经是太子的母亲了,怎么可能比她还小。 可是接下来如意问话中提及的信息却让她再次惊讶了,这昭贵妃竟然真的比她还小。 “姜小姐今年是二八芳龄吧!” 如意见姜家人拘束,倒是主动与姜家人温声说了话,姜老夫人自然懂眼色的接了话:“薇儿在家中行五,今年正是二八!” “倒是比我大些!” 如意听了这话,笑了起来。心里也有些感叹,这姜薇不必说,若是换成前世,大概是她初三时候的年龄吧,这个时候就已经准备嫁人了,而她呢,这辈子才十四岁,便进了东宫,现在阿满都已经过了百日了。 她只想了一下,倒是没有继续发呆,继续与姜家人说这话,而曹老夫人也有意让如意对姜家人留下好印象,自然是在其中缓和着。 慢慢的,不知道是如意和善态度让姜家人放松了,还是曹老夫人在其中的作用,姜家人倒是放下了心中的紧张,能够自如的与如意开始聊事情了。 如意便聊着,心中自然也是微微打量着这位姜薇小姐,虽然她很想偏心芍药挑出对方的一些不是,但却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确是这个时代完美的大家闺秀代表,容貌秀美,谈吐得体,待人接物上,连如意也是自叹不如。 她不会说过多的奉承之话,但却能够在言语中自然的间接的夸上如意几句,让她听得十分的舒心。而偶尔说起的几个笑话与自己的故事,不刻板,十分的活泼生动。 曹老夫人给曹瑞挑的这位妻子,的确是很出色。 如意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想到被她故意放了假的芍药,心里微微有些怅然,但是她还是露出笑容,招待了姜家人。 中午,如意自是留了姜家人用膳,因着姜家小姐也在,如意让膳房给赵清泽另送了膳食。午膳过后,曹老夫人与姜家人一道儿告辞离去,如意让芳草开了库房捡了几件东西赐下让她们带回去,只当是全了这次与曹姜两家做面子之事。 曹老夫人与姜家人离去后,如意叹了一口气,正欲回屋躺着之时,却见芍药从屋外走了进来。 “今日不是放你假吗,怎么又过来了?” 如意有些奇怪,忍不住问了一句。 芍药却是笑着扶过如意轻声道:“娘娘体恤奴婢,奴婢自然知道,不过奴婢真的没事了,奴婢伺候娘娘午歇吧!” “你呀!” 如意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芍药,芍药此时心里对曹瑞定然还是在乎的,昨日曹瑞的事情传来,她可是见着芍药一整天都是魂不守舍。 “奴婢方才其实偷偷又看见了姜小姐,姜小姐长得很美,而且瞧着曹姑姑看姜小姐的样子,十分满意,奴婢替曹姑姑,也替曹将军高兴!” 芍药脸上的笑容十分真切,也十分的温柔。 如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知道她这些话都是发自内心的,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忍不住笑了一下,开口道:“没事,娘娘我给你选个更好的相公,马上就要科举了,到时候咱们从那些过了会试的贡士中选……” “娘娘莫打趣奴婢了,那些贡士哪里看得上奴婢,奴婢现在只想好好伺候娘娘!” 芍药闻言含蓄的笑了起来。 如意心里倒是若有所思,那些贡士,说实话,倒是好人选,挑那些家贫又在殿试中名次又不是那么靠前的贡士,将来可能会被下封到地方做个小官,倒也不会看不上芍药。何况由她和皇上在其中做中间人,恐怕还愿意争着娶芍药这个大宫女。只是,芍药与她年龄相仿,倒是不必如此急着嫁出去。 “罢了,罢了!我这儿一时半会儿还缺不得你,可还得让你在我身边多留些时日了!” 如意笑着摇了摇头。 五六月的天,午时的太阳,正是有几分灿烂。 京城城门察检处,人流倒是比任何时候都要多,这几日,来自全国各地的考生都纷纷聚集到了京城,富贵人家,却是马车做驾,仆从相随。平常人家,身边也跟着一两名书童。毕竟能够进京会试的,都是已经考到了举人这个位置,但凡到了举人这个位置时,当地乡绅商贾都愿意结交、当地官府也愿意聘请在下边做个小官,再不济却也有当地书院亦或是富贵人家愿意请了做老师,经济一般不会太过于拘谨。 一辆马车远远从官道上驶来,在人流处跟前慢慢停了下来。 赶车的马车夫对着车内人开口说道:“两位举人老爷,我这马车是要在另一处检查的。” “好。我们先下车。” 车内只是轻轻温声一语。车帘被掀开,两名书童走了下来,而后,只见两名书童扶下两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 其中一名年轻人看着顶上烈日,又瞧了瞧城前排的长龙,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身旁小书生见此,连忙机灵道:“公子,你与陈公子先在阴凉处歇息,我和良书去排队。” 年轻人犹豫的看向了另一位陈公子,问了一句:“文翰,要不我们先去茶棚里坐一下?” 陈文瀚脸上端着温文尔雅的笑容,点了点头。 81第八十一章 茶棚就搭在入城处不远的一棵大树下,十分简陋,一个防雨的棚子,外加几张桌子长凳,一对老夫妻拿着大茶壶招呼着人。 此时,入城处结成长龙,天儿又热,这茶棚的生意倒是十分好,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实在坐不下了,倒也有不讲究之人直接在大树底下端着茶水喝着。 陈文瀚与年轻人结伴走到茶棚前时,瞧见这副景象,倒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正犹豫着是否过去时,那边坐着的几个一样是读书人打扮的书生恰好书童来寻,站了起来,空出了一张桌子。 那边老夫妻拿了布抹净后,招呼了陈文瀚他们坐下。 泡茶用的茶叶自然不是什么好茶叶,似乎只是大茶叶沫子,但是天热灌着却是十分解渴,陈文瀚狠灌了两口,方才缓过了劲儿。 与陈文瀚结伴的年轻人也是如此,放下茶碗,这才说起话来。 “文翰兄,你这次进京进京赶考,打算落脚何处,京里是否有亲戚?” 陈文瀚闻言脸上笑容依然温文尔雅,似乎犹豫了一下,方才道:“京里倒是没有什么亲戚,不过真论起来倒是数年前,我最小的一个妹妹,六岁被选入宫中做了宫女,但一别近十年,妹妹进宫时十分年幼,家里一直断了音讯,这次进京,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找到她。我打算先在京里客栈处落脚,等考完试后,再试着找一找。” “在宫里?” 对方闻言皱了一下眉头,开口道:“这在宫里可是不好找,宫里的消息哪里是那么好打听的。只是,我听说这宫里每过半年便会让宫女见家眷一次,只要登记了信息便可,怎会断了音讯呢?文翰兄家人难道没有来看过吗?” 陈文瀚闻言倒是有几分尴尬,他勉强笑了一下,开口道:“实不相瞒,家里实在是贫寒,根本没有余钱进京看小妹,后来,我考上举人情况倒是好些了,去年我第一次来京赶考,也试着打听过,只是根本查不到小妹。” “这么多年未见,也难怪会断了音讯。”对方闻言倒是了然,他热心的开口道:“我倒是有远方世伯是在京里做官的,官职还不小,此次进京就是打算投靠他的,倒是可以让世伯替文翰兄打听打听。” “这怎么好意思呢!”陈文瀚连连推却,笑道,“我的事情不急,宝宗兄还是先专心备考为好!” 陈文瀚与黄宝宗二人倒并非是同窗,虽然是来自一个地方,但只是偶尔结识,此次因为要一道儿上京赴考才会结伴而行,这也慢慢熟悉起来。 黄宝宗并不清楚陈文瀚家里的情况,只知道似乎不是太富裕,但家中读书人甚多,他也只以为是普通的穷秀才家庭,但见陈文瀚肚里都是真凭实学,他本来也不是特别介意门第之人,所以便真心相交。 而陈文瀚呢,瞧着黄宝宗家境富裕,且学识渊博,所以也有意结交,两人算是志趣相投。 此次,黄宝宗听了这陈文瀚之言,却是热情相帮,而听到陈文瀚谈及备考之事,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倒的确不急,凭着文翰兄的才学,恐怕此次是要留在京里了!” 陈文瀚听了这话,谦虚的说了几句,但显然对于黄宝忠的这个祝福,心里却是非常受用。 这边二人在此坐了一盏茶余的时间,另一头,书童便过来唤人了,队伍已经轮到了他们。 陈文瀚与黄宝宗二人便整了整衣冠,往城门处走去。 陈文瀚谦让,黄宝宗先进行检查,他站在一旁等候着。 只是,一辆马车突然从后边驶了上来,恰好擦过陈文瀚停在了察检处,陈文瀚身子站在队伍之外,恰好被刮擦了一下,如今天气热了起来,衣衫轻薄,而他的衣服又是素色,很快,手臂上流出的血迹将袖子都染红了。 黄宝宗回头一看,却是被这副情景吓了一跳。 可别是把手给大伤了,他们还要考试呢,若是伤的动不了笔可怎么办! “文翰兄,你没事吧!” 黄宝宗急忙扶起了陈文瀚那条伤了的胳膊,脸上焦虑显而易见。这头陈文瀚只是摇了摇头,但脸上的表情却似乎并不好看。黄宝宗便有些急了,冲着冲到了边上的马车车辕上坐着的车夫骂道:“你怎么赶车的!这伤了人我拉你去见官!” “两位公子,实在不好意思……” 马车夫倒是诚恳道歉,但是黄宝宗闻言脸上的神色却依然难看,只是说道:“马车该是在另一处查检,你将车赶到了此处,又伤了人,你知不知道我们是来参加科举的,这伤了手……” “两位公子,请多见谅,车内有女眷不方便到那处查检,这位公子的伤势……”马车夫正想说下去,车内突然传出一阵女声打断了马车夫的话。 而后,从车内走出一个打扮伶俐的小丫鬟,开口道:“小姐急着回家,莫在此处耽误时间。” 说罢,冲着陈文瀚扔了一个荷包,开口道:“这是小姐给你让你拿着去看伤的。” “你这个小丫鬟,怎么这么……” 黄宗宝闻言忍不住替陈文瀚忿忿不平,他正要上前理论一番之时,陈文瀚却突然拉住了黄宗宝,走到了小丫头跟前,将荷包递上,温声道:“既然小姐有事,就请先行吧,我的伤势不要紧,这个荷包,也请你们收回。” 小丫鬟倒是不妨陈文瀚会有如此表现,眼睛忍不住多瞧了几眼,犹豫着收回了荷包,轻声问了一句:“你的伤势真的不打紧。” 陈文瀚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小丫鬟慢慢的走回了车上,也不知道在车内说了什么,车子重新开始走了起来,而那辆马车的车帘的一角,却是被微微掀开。 “文翰,你也太好性了吧,还拦着我不让与他们理论!” 黄宗宝脸上有些不悦,毕竟他一心想为陈文瀚出头,陈文瀚却是替对方说话。 陈文瀚对此只是笑了笑,开口说道:“京里贵人多,我们是来参加会试的,还是千万别得罪了!我瞧着方才那架马车十分富贵,与他们纠缠,对我们不利。” 黄宗宝听到陈文瀚是为了他而考虑倒是松了一口气,只是他还是忿忿不平说了一句:“怕什么,我世伯可是大官……” 黄宗宝说的语意不详,支支吾吾,而陈文瀚仅是轻笑了一下,开口道:“我的伤没事!” “真没事?会不会影响考试?” “只是被擦破了皮罢了,而且伤在左手,不会影响我会试的!” 陈文瀚轻声解释了一句,而黄宗宝闻言却是放下了心,连声道:“你不早说,害我担心半天。行了我们赶紧进城找家医馆去上药。” 宰相府的马车从城门而入,直接驶至东城区靠近皇城处的宰相府前停了下来。 守在门口的小厮一眼瞧见,便连忙开了大门,迎了马车进入。 马车在宰相府里停了下来,黄静婷由着丫鬟搀扶下了马车,还未站定,便听到一声怒吼传来:“你还有脸回来!” 黄静婷转头看了一眼声音来源处,是她的父亲黄宰相从屋里跑了出来呵斥他。而她的母亲黄夫人虽然拉着黄文仁,但是看向黄静婷的脸上,显而易见也是略带谴责。 黄静婷也肃着一张脸,闻言回道:“若是父亲母亲不想见女儿,女儿再回那静心庵住便是了!” “你……再放你出去,你还想惹出什么事情来!” 黄文仁闻言,简直气得不成言语,他瞧着自己长得那么漂亮的女儿,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懊悔,就是给宠坏了! “我惹什么事情了!” 黄静婷硬着嘴巴顶撞。 “你还没惹事情!前几日那谣言,是谁传出去的!你别和我说不知情,你那点伎俩少在我面前显摆!” “呵……关我什么事情,我本来也没看上曹家那个大老粗!” “你还敢说,你给我去曹家道歉!” 黄文仁只觉得自己脑门上的青筋一阵又一阵的在跳动,看着眼前丝毫不知错的黄静婷,他真想一巴掌给扇了过去。 而黄静婷听到黄文仁让她道歉的话,脸上也是一阵气恼,直接回道:“凭什么!” “你……” 黄文仁眼睛瞪得老大,几乎是要一巴掌扇了过去,黄夫人眼见情况不好,连忙上前阻止,开口相劝:“你们父女莫吵了!” 说罢,她瞪了一眼黄静婷,出声道:“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你的不对,你爹让你去道歉怎么了!” “我凭什么要给曹家那个大老粗道歉。”黄静婷心里委屈极了,她瞪大眼睛不甘示弱的回道,“都是你们的错,你们和我说我能够进宫做皇后的,现在让我嫁给一个老大粗,我干脆去死算了!” “谁……谁和你说过你能进宫做皇后的!” 黄文仁听到女儿这句话,而是被噎了一下。 没错,原本瞧着女儿眼光极高,推了好几门亲事后,他们家里人是有打趣黄静婷这个样子,是让天下最尊贵的男人来配。但当时只是戏言,谁也没当真,谁想到黄静婷竟然真的上了心,后来当今皇上上位后,黄文仁和黄夫人的确是有想过这个可能,又见女儿迟迟未能够找到合适的亲事,便也有几分默认。 但是,这一切,也都只是有几分可能罢了,谁都没有摆在明面上说过。 “就是你们说的!” 黄静婷捂着脸痛哭着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静婷……” 黄夫人听到黄静婷那句话的时候,心里也有几分难受,忍不住喊了一句。 黄文仁却是伸手拦了,叹了一口气道:“你让人守着静婷院子,别让她出来。” “老爷?” 黄夫人闻言忍不住一惊,看向了黄文仁。 黄文仁只是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夫人,若是为了我们女儿好,千万别让她再出来惹祸了,这几日好好给她相看亲事,赶紧嫁出去吧!” 黄夫人闻言也是唉声叹气,现在京里到处都传着那样子的话,静婷的婚事只怕是越来越难了。 她犹豫的看了一眼黄文仁,出声问道:“老爷,那曹家那边……” “我亲自去道歉,养不教父之过……” 黄文仁端正了脸色,出声说道。 “老爷亲自去,这也太抬举曹家了吧!”黄夫人虽然也觉得此事是他们黄家不对,但是由黄文仁亲自去道歉,这个也太过了吧! “夫人你懂什么?曹家可千万不能够得罪!” 黄文仁叹了一口气,“我黄文仁能有今天的位置,那是提着脑袋跟随当今圣上才有的,皇上自然信我,也给了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但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却不是我,而是曹瑞。曹家的人只剩下曹瑞与他母亲,但这两人谁敢小瞧,将来……” 黄文仁摇了摇头,最后离开时却是道:“千万不能够再溺爱静婷了,让她也收收性子。” 黄夫人沉思着点了点头。 黄文仁说来倒也真是拿得起放得下,他对曹家的道歉,是在早朝之后,在大庭广众,其余同僚都还在之时,直接叫住了曹瑞。 不等曹瑞反应过来,却是深深鞠了一躬行了一礼。 曹瑞连忙阻止:“宰相大人,这岂不是折煞晚辈了!” 曹瑞可不敢接受这一礼,但是黄文仁却是硬生生的行完了此礼,方才挺起身子,开口道:“这是应该的,老夫教女无方,对曹将军的得罪之处,还望曹将军能多多海涵!” “宰相大人莫如此,只是小事,何足挂齿。” 曹瑞本来也没有放在心上,如今黄文仁又一本正经的这样道了歉,自然是想要将此事轻轻带过了。 “曹将军不介意便好,便好!” 黄文仁脸上笑容有些尴尬,却又点了点头。 曹瑞脸上扬起一个淡笑,轻声恭敬的说道:“宰相大人莫如此,您我同朝为官,您又是我的长辈,只希望莫因此事心怀芥蒂,我们都是替皇上办事的,办好皇上吩咐的事情,才是我们最应该关心的,至于一些些微之事,不必挂怀。” “曹将军说的极是,这些日子,我也要忙科举之事,说来这事还应该请曹将军配合,这京城人员来的多了,到时候治安,还有会试时候的秩序都需要曹将军帮忙!” 黄文仁见曹瑞是真的不介意这事儿,心里也微微放下了心,开始说起了别的事情。 而曹瑞听了笑着应承。 黄文仁看着曹瑞慢慢远去的挺拔身影,心中倒是止不住惋惜失去了这个乘龙快婿,这也是他们家静婷没有福气。 不然,多好的亲事啊! 这早朝之后发生的一幕,倒是很快通过了邓先的嘴巴传到了赵清泽与如意的耳中,如意听罢后也是忍不住感叹:“这黄宰相真是真人君子!” 如意记得小学的时候曾经学过一篇文言文,叫做负荆请罪,当时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这廉颇犯了错去请罪也是应该啊,可是到了这个时代才知道,越是身处高位之人,其实越放不下面子,很多的事情,即使明知道错了,也不可能拉下脸面道歉。 这黄文仁身为宰相大人,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与曹瑞行礼道歉,还真是……如意心里也起了敬佩之情。 赵清泽闻言倒是并没有什么惊讶。他当初既然选了这黄文仁做宰相,自然是了解他的为人。他把玩着如意的手,轻声道:“这也是我最看中他的一点!” 如意听了这话,倒是忍不住转头看向了赵清泽,笑言道:“是,是皇上任人唯贤、目光如炬。” 赵清泽好笑的捏了一下如意的鼻子,从榻上站了起来,出声道:“我先回御书房批折子了,中午回来用午膳!” 如意笑着点了点头。 目送着赵清泽离去后,她才重新坐到了榻上,这时,芳草走到了如意边上,轻声道:“娘娘,再过半月,奴婢想与娘娘请个假。” “可以!有什么事情吗?” 如意有些奇怪的问了一句。 芳草却是轻声道:“奴婢父母要来看奴婢,奴婢想去见见爹娘!” “这样,没事,那日你不必到我这边当值,好好见见爹娘吧,有什么需要与我说!” 如意听了芳草的话,心里倒是忍不住有些怔愣,她也是忘记了,其实宫廷里对于宫女并非完全不人道,比如这半年允许宫女见家人的制度,其实还是很人道的。只是她却是从来都没有用过这个机会,她还是宫女之时,每到这个时候,总有其他的宫女找她替班,她每次都欣然答应,为此倒是给她结下了一份好人缘。 如意这头想着,倒是看向了站在她边上的芍药,轻声道:“芍药,你不去……见见你家人吗?” 如意听芍药提过自己家的事情,芍药家人都在京城,而且毕竟是自己的家人。 “奴婢不见了,免得又生一肚子火。”芍药只是略带冷笑着回道,“刚进宫前几年,还想着见见,谁知道每次见了,就问奴婢要月钱,每次少了还要骂奴婢,也不管奴婢在宫里是死是活!” 如意听了只是叹了一口气,开口道:“那……那一日你便陪着我吧!” 如意心里也忍不住想着,若是自己那家人其实住的离京城不远,会不会也与芍药的家人一般。 82第八十二章 如意的这个念头也只是在脑子里转了一下,便自嘲的笑了一下抛之脑后了。 说实话,当年她处心积虑把自己卖进宫里,为的不就是摆脱他们吗?自从进了宫,她就没想过会再见到他们,在入东宫之前,她从来都是打算将来出宫靠自己谋生,即使知道在这个时代女人自己立户有多困难,她也没有改变过自己的想法。 如今,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家,更不会去想那些与这具身体有着所谓血缘联系的家人。 如意让奶娘将阿满抱到了自己的屋里。 阿满已经有四个月大了,小小的身体虽然还是绵软无力,但是已经可以靠着自己翻身,如意手扶着或者背后放上垫子,他还能够坐上一会儿。 小小圆圆如同玩具娃娃一般的小身子像模像样的坐着,看着十分逗趣儿。 阿满也爱自己坐着,不过他只坐一会儿,自己便会累了,如意拿掉垫子,他身子就会慢慢倒在软软的**。 这个时候,阿满就会忍不住挥起小手抗议了。 不过今天阿满却是例外,从进屋被如意放在垫上靠着到倒在**,他就一直专注的啃着自己的肥手,如意拿着玩具逗他,他也不大爱招惹。 哈喇子啃得留了下巴和小手都湿漉漉的,如意有些奇怪的拉开了阿满的小肥手,阿满还抗议的啊啊叫了两声,如意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让芍药拿了湿帕给自己净手后,伸手轻轻撬开了阿满的嘴巴,手指伸进在他的小嘴里摸了一圈,果然在正中下边的牙**摸到了一块鼓鼓硬硬的东西。 “长牙了!” 如意有些惊喜,忍不住又伸出手指轻轻按了一下,而阿满似乎很享受如意这按摩,小嘴巴还合上想要啃上一啃。 “娘娘,先时奴婢几个给太子殿下喂奶时就发现了,还未来得及禀告,不想娘娘已经发现了!” “那是不是要给他吃点什么东西?” 如意记得她以前小婴儿开始长牙要补钙之类的。 “娘娘放心,奴婢等人已经调整了膳食。”奶娘轻声回禀着,如意听了倒是也没有再多说了,她本来也不是很懂,只是隐约听人说起过如何养孩子,但她前世听来的经验拿到这个时候来全是完全使不上劲儿。 而且阿满现在还是喝奶水的时候,其他的东西也都不好喂。 也是因为如意知道自己没有这方面养孩子的经验,所以她也一直没有要抢着养阿满,多数时候如何养阿满,都是按照奶娘的经验来,而她其实最多的也只是陪着阿满一道儿玩罢了。若是放在现代,她绝对是不称职的母亲一枚。 好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母子连心,虽然阿满一直由那几名奶娘带着,但是最亲近的人还是她,不然如意估计是真的要受不了了! 这边阿满开始要长牙齿这事儿,可算是让如意有些兴奋了! 虽然她每日里都见着阿满,一日一日的见证着阿满的成长,但是阿满身上发生的一点点小变化,如意都能够与赵清泽津津乐道许多。 赵清泽晚上回来用晚膳时,听了如意的描述,也是大感惊奇。他也来了劲,吩咐让奶娘抱来阿满,伸出龙指就想去探一探阿满的牙床,却被如意护犊子的阻止了,盯着让邓先拿赶紧的湿帕给净了手才让赵清泽伸手去探。 赵清泽也知道自己是急切了,乖乖的按着如意的意思净了手,才伸出手指轻轻的伸到阿满的嘴里,期间,还被如意嘤嘤叮嘱着轻点轻点。 阿满这头倒是舒服的享受着他父皇给他的牙床做起的轻轻按摩,小嘴还轻轻的砸吧了一下。倒是让赵清泽有些无语的伸回了手指。 “这牙儿到露头,估计还得些日子吧!” 赵清泽与如意一样对于小孩子的生长发育没有概念,只是模糊的说着。 如意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我记得自己先前第二次换牙时,也长了许久呢!” 如意这头这么一说,倒是让赵清泽有些来了兴趣,如果如意不提,他倒是忘记了如意实在比他小许多,他早就已经换好牙不知道多少年了,但是如意,应该还是前几年才好的事情吧! “如意来说说几岁开始换牙的,多久才换好的?” 他饶有兴趣的问了起来。 如意听到这话却有些无语,闭着嘴巴打定主意不理睬,转身回了**继续逗着阿满玩儿。 “不说吗?” 赵清泽笑着拉过如意的手,缠着她说话。 如意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伸手招呼过奶娘将阿满抱走,而后义正言辞开口:“陛下,您是皇上,正经点!” “在这里,可是没有皇上,只有你的相公!” 赵清泽笑着环着如意的腰靠在她耳边说着让她面红耳赤的话,“快告诉你家相公,你几岁换的第二次牙!” “皇上……” 如意又羞又恼,但最终还是被制服,乖乖的将自己换牙之时全给说了一个遍,直到半夜累的不行才被放过沉沉睡去。 深夜之时,如意睡的有些昏昏沉沉,但是耳边却听到了吵闹的声音,她翻了一□子,有些迷迷糊糊,却发现原本抱着她睡着的赵清泽却是打算起身了。 “怎么了?” 她含糊的问了一句,实在是累的不行,所以眼睛未睁开。 “没事,你睡吧,我去看看阿满!” “阿满……” 如意几乎是一下子被惊醒睁开了眼睛,她从**坐了起来,神奇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阿满怎么了?” “奶娘说是有些发烧,已经叫了太医了,我去盯着便好!” 赵清泽还想安慰如意睡下,但是如意此时哪里睡得着,她直接披着头发爬过了他的身体下了床,拿了衣服便打算去阿满那边。 赵清泽见如意一脸的焦急,知道这是劝不下她了,于是也拿了衣裳裹上,陪着如意去了阿满的屋子。 如意与赵清泽二人赶到阿满屋子的时候,还未进屋便听到阿满几乎喘不上气的哭声传了出来。 如意几乎觉得自己的心尖儿都在颤抖,她几乎没什么形态样子,便冲进了屋里。 屋里,奶娘正抱着阿满低声哄着,见到如意与赵清泽走进,她们也是连忙惶恐请安,但是如意此时哪里顾得上,她满眼里净是阿满哭的红红的小脸,她一把抱过阿满,将他抱在自己的怀里,轻轻的哄着。 若非赵清泽在边上安慰着,如意只怕自己都要崩溃的受不了哭了起来。 阿满自出生到现在,身体一直都很好,又被照料的无微不至,几乎都没有生过什么病,皇家子嗣多艰难这句话,在阿满身上倒是从来没有体现出来过,或许该说赵清泽将如意和阿满这对母子保护在了后宫之外,保护的密不透风。 这次,阿满还是第一次这么声势浩大的生起病来,自然是让如意慌了神。 赵清泽脸色也不好看,听着阿满靠在如意肩上抽泣的样子,想着晚上见到还是活蹦乱跳的孩子,这会儿却是焉头焉脑的。 “太医呢,怎么还没过来!”赵清泽皱着眉头道,“邓先,你再去太医院跑一趟!” “是!” 邓先躬身退了下去。 这头赵清泽的命令刚下,邓先也刚刚离开,另一边,两名亲自背着药箱的太医便跑了过来。 “怎么就来两人!” 赵清泽瞧着并非是自己熟悉的面孔,有些不满,但见还在哭着的阿满,还是让那两名大汗淋漓的太医先给阿满看了病。 原来晚间在太医院里守职的太医也不多,还是因为听到了这边是朝阳宫说太子殿下生病的消息,所以这两位擅于给幼儿看病的太医才都过来了。谁料到,这边皇上贵妃竟然都在,瞧见太子殿下还在贵妃的怀中,本来就惶恐的两人此时哪敢伸手。 还是赵清泽发现了这个问题,柔声与如意劝了两句,让奶娘抱了孩子给两名太医看诊。 两名太医惶恐在在这两位皇宫里几乎是最高身份的人注视下替阿满看了病,待看了后,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来时的路上,两人其实心里一直都战战兢兢的,这后宫的孩子最易夭折,也最易被人动手脚,而如今太子殿下作为皇上膝下唯一一子,自然所受关注更多,若是真如他们猜测,那才是难办了! 但是这头瞧完之后,却是抹了抹汗水,轻声回禀:“皇上、贵妃娘娘,太子殿下只是因为要出牙才引起的高热,并无大碍!” “出牙怎么会发起高热?” 每一个母亲,在遇到自己孩子的事情时,都有几分不可理喻,如意此时也是有些这样,阿满的样子瞧着实在是太可怜。 而赵清泽倒是有所耳闻过此类事情,伸手拍了拍如意安慰,又看向太医问道:“那太子这情况会持续多久,之后还会有别的病吗?” “这……每个婴幼儿情况都不同,臣也说不准。” 太医说的小心谨慎,而赵清泽却是不甚满意的皱起了眉头,这时,邓先所请的太医也到了。 邓先不但将太医院里所有的太医都请了过来,而且还特意到宫外将常给皇上看病的御医也请了进来。 当然,这看过之后的答复大同小异,最后一群太医凑在一块儿商量出了个药方子,让奶娘喝了,好将药性渗透到奶水里。 虽然不是大病,但是阿满到底是难受,哭了一夜,如意和赵清泽二人自然也睡不着了,便在阿满的屋里守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亮之时,也不知道是奶娘给喂的奶水起了作用,还是阿满累了,倒是终于睡下了。 赵清泽与如意只觉得这才发现自己的狼狈不堪。 熬了一夜,赵清泽眼睛里都是血丝,不过精神倒是不错,如意却是脸色苍白的不行,眼眶子底下一片青黑。 “回屋歇着去吧,我上完早朝便来陪你。” 赵清泽招呼过邓先过来伺候他清洗,如意正想站起身去帮忙,刚刚站起,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脑子头晕目眩,若非芍药在后边相扶,差点没跌倒。 “这是怎么了?” 赵清泽扔下毛巾,伸手扶住了如意,一边招呼着外边还未离去的御医进来。 “没事,可能是昨晚太累了,我回去躺躺就好。”如意靠在赵清泽身上一会儿,倒是缓过神来,却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大的问题,顶多是昨夜未睡加没有进食引起的低血糖罢了! 但是赵清泽却是不放心,硬是让御医给看了,这一看,竟然看出了大问题。 “贵妃娘娘这是过于疲劳的关系,并无大碍。” 御医说完这话,停了一下,方才又道:“贵妃娘娘身上应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 如意大吃一惊,而赵清泽也是被这个消息惊了一下,片刻之后,却是让邓先给把脉的御医封了赏。 “两个月,这不是……” 如意这会儿脑子只觉得转不过弯来了,阿满才四个月多点,她怎么会又怀上,按照时间计算,这不是她刚回宫没多久便怀上了。 “有了身孕,就好好歇息,你瞧你,昨日还熬了夜!” 赵清泽嘴角微微翘起,招呼过芍药吩咐道:“扶你家主子回去吃点东西,让她好好躺着。” “皇上,会不会是御医把错了脉。” 如意到这会儿还觉得有些离奇,觉得不敢相信。 “傻子,御医当然是肯定了才说的,好好休息,我上完早朝再回来陪你!” 赵清泽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如意的肚子,虽然先前赵清泽一直对子嗣问题上有所芥蒂,但是既然已经有了阿满,他现在脑子里的想法,与寻常男子基本相同。子嗣,自然是越多越好。 即使是男孩,赵清泽也觉得,他与如意教导出的孩子,自会和和睦睦的,将来只会互帮互持。 会试临近,京城大大小小的客栈里,早已经是人满为患,住满了赶考的考生。 西街一处普通客栈上房处,黄宗宝由着书童伺候着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后,便出了房门,敲了敲他隔壁房间的房门。 过了一会儿,便见陈文瀚的书童过来开了门。 黄宗宝拿着扇子走入,只见陈文瀚正临窗坐着温书,忍不住笑着开口道:“文翰兄,你真是太用功了!” 陈文瀚脸上仅是淡淡一笑,并没有多加言语,伸手翻过了一页书。 面对陈文瀚冷淡的态度,黄宗宝倒也不以为意,自己坐在了一边的桌上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 “文翰兄,其他的举子都邀请你出去玩儿,就你最守得住,一次都没有出去过。” “我爹娘辛苦供我念书,我自是不能辜负他们一番苦心。” 陈文瀚淡淡说了一句,目光依然没有移开书本。而黄宗宝闻言却是心中大为佩服,他之所谓愿意与陈文瀚结交,就是因为陈文瀚身上这股子气,让他佩服。 他笑着拍了拍手,开口道:“文翰兄说的太有理了!” 陈文瀚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眉头,却是放下了书本,看向黄宗宝道:“宗宝兄,你这陪我住在客栈里不去找你的世伯,没关系吗?” 两人是一块儿进的京,陈文瀚先陪着黄宗宝去了他世伯去,谁知道他们到了黄宗宝所说的地方,宅院却是大门紧闭,人去楼空。黄宗宝见此也没有什么反应,直接说与陈文瀚一块儿住客栈得了!没有一丝想要打听人的意思。 而陈文瀚劝了几句,黄宗宝却是开玩笑道:“我听说前些日子皇上清了不少朝中大臣,指不定我那世伯也不好运给带进去了!不找了不找了!” 说罢,却是让书童拿着他的行李与陈文瀚一道儿住进了这家最最普通的客栈,身上毫无世家子弟的一点气质。要知道,入京赶考本就费用极大,像这种简陋的客栈,住的一般都是如陈文瀚一般的贫寒读子。 陈文瀚之后提过几次让黄宗宝去找他世伯,或者说让黄宗宝住好点客栈的意思,都让黄宗宝拿话给推了,久而久之,陈文瀚也不愿意再与黄宗宝多做搭理,平日里见黄宗宝偶尔与那些举子出去游玩,他也是拿着书看。 这次,陈文瀚拿话问了黄宗宝,黄宗宝闻言摇了摇扇子,依然不以为意:“无事,等我考完了再说吧!” 这头说完这句话,他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笑着开口道:“你不说我差点忘记了,你不是想要找你的小妹吗,我打听了,现在宫里内务府外边正登记着名单,你赶紧去登记一个,指不定你小妹就能看到了,或者咱们问问那些个内务府的人,看看有没有你小妹!” 陈文瀚倒是不妨黄宗宝将此事记在心里,闻言有些勉强的笑了一下,开口道:“不必了,我还是专心备考吧,等到考完后再找小妹吧!” 黄宗宝闻言却是大为不赞同:“你准备会考是要紧,但这又花不了什么时间,而且你成日里在屋里读书,出去走走也好。” 说罢,却是不理会陈文瀚的抗拒,直接伸手拉起了陈文瀚,陈文瀚无法,只能够随着黄宗宝一道儿出门。 83第八十三章 从陈文瀚与黄宗宝二人暂住的客栈向黄宗宝所说之地走去,其实并不近,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几乎是跨过了半个京城。 黄宗宝却是兴致勃勃,两人是用了早膳才出的客栈门,这会儿走走却是不错。 京城不知是会考在即考生聚集,还是天子脚下本就繁华,大街小巷,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而黄宗宝一向都是个爱凑热闹之人,这番场景正和他的心意,不时东张西望瞧着。 但是陈文瀚却觉得有些烦了,忍不住催促了几声,让黄宗宝赶紧带路,黄宗宝只当他是着急着想要找到自己的小妹,于是也不再东张西望,倒是一心一意带起了路。 两人携着书童走了不少的路,只走的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方才到了黄宗宝所说的内务府登记之地。却是在皇宫边上一处小所,门口支了一张桌子,坐着两名小太监。 “怎么哪哪都有排队的人啊!” 黄宗宝看了一眼排着的长队,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而陈文瀚心里早已经不耐烦极了,只是人都到了此地,他也只想早点完事,好回去,所以倒是沉默的走到了队伍长龙处。 黄宗宝见了,也没有再出声,他也随着陈文瀚站到了一旁,倒是有几分百无聊赖的与站在他前边的一对中年夫妻模样的男女说起了话。 那对中年夫妻瞧着黄宗宝穿着富贵的样子,倒是主动答了黄宗宝的话。 “女儿七岁便被送进了宫里,头几年倒还见着了,这几年却是回回都见不到人,又进不了宫去找人!” 中年男子唉声叹气。而另一头的中年女子却是冷声道,“你那女儿还不是因为攀了富贵,哪里管得家里死活。” 黄宗宝闻言便知有内情,忍不住来了劲儿,开口询问:“大婶这话可怎么说啊!” 陈文瀚在边上瞧着黄宗宝这副跟市井无知妇孺一般八卦的样子,心中轻视,但是脸上倒是没有什么表现,只是静静站在边上听着。 “你说,这家里实在是没了活路,我们也不会想着卖女儿进宫去做宫女吧,那死丫头一点都不了解我们做父母的辛苦,为此还恨上了我们。家里生活艰难,底下又有一串孩子要养,那也是她的弟弟妹妹啊!让她把月钱拿了帮帮家里都不愿意,还故意躲着不见我们!” “你少说几句吧!” 中年男子觉得有些尴尬,低声呵斥了一句。那中年妇女却是狠狠瞪了一眼那中年男子,开口道:“你女儿这种不孝顺父母的事情都能够做的出来,我做娘的说她两句怎么了!” 说罢,看向黄宗宝的目光仿佛是找到了知音一般,开口又抱怨道:“这位公子,你说,我们这做爹娘的,辛苦养了她,她就这么对待她的爹娘,有没有这个道理啊!” “呵呵……” 黄宗宝只是干笑,没有说话,但是遮于扇子后边的那张脸,表情却是懊悔不堪,他怎么没事儿找了这么一个大娘来说话。 他正要避开躲过与这对夫妻的交谈时,站在他身旁的陈文瀚却突然开了口,认真的说道:“子女孝顺父母是应该的,大婶您的女儿这么做,的确是不对!” 黄宗宝却是皱了一下眉头,拉了一下陈文瀚的衣角,开口道:“文翰,这儿日头照的烈,我们到边上去站站,这边便让良书他们守着。” “好!” 陈文瀚对此提议倒是没有用异议,随着黄宗宝到走到了边上屋檐下的阴影处。 谁知,刚刚一站定,黄宗宝却是皱着眉头提醒道:“文翰,你莫让那对夫妻给骗了!” “骗了?” 陈文瀚不解看向黄宗宝。 黄宗宝却是低声道:“这对夫妻,你瞧那位大娘口口声声说着家计艰难卖女儿问女儿要月钱,可是你掐她身上穿的衣裳,没有一点补丁,头上还插了一根金钗,瞧着可不像是包金,反倒是十成十的足金,可见家计艰难根本就是拿来唬人的。” “你说,寻常人家,若非是难倒养不起孩子吃不上饭,哪里会忍心卖自己的孩子,而且卖到宫里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黄宗宝这头说着,却见陈文瀚脸色不好,他倒是忍不住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连忙开口道:“文翰,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家,我知道,你家肯定是没办法了才把你小妹送到宫里去的。我只是提醒你那对夫妻不是良善人,而且你瞧那大婶口口声声对她相公说着你女儿你女儿的,八成是继母吧!” “没事,多谢宗宝兄提醒,不然我还真相信了!” 陈文瀚勉强笑了一下,脸上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嗯嗯,你别怪我口无遮拦就好!” 黄宗宝乐呵呵的笑着,“不过,也就是那位大婶是继母才会忍心卖掉继女,不是自己的孩子不心疼吗!不然谁家亲娘日子还过得下去会想到卖女儿呢! 日头烈烈,黄宗宝与陈文瀚两人虽然站在墙角阴凉处,却还是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所以倒也没有再说话了,过了一下会儿,便见黄宗宝的书童跑了过来叫他们,队伍已经快排到他们了! 陈文瀚与黄宗宝也是呼了一口气,整了整衣冠朝着前边走去。 走到队伍时,才发现正是轮到了原先与他们说话的那对中年夫妻跟前了。 坐在桌后的太监语气冷淡的例行问了一句:“你女儿叫什么,在何处当值?” “小女姓李,进宫后给改了名叫芍药,原是负责东宫洒扫的。不过有些年未见了,倒不知道被分到了何处?” “叫什么名字?” 那太监的语气中带了一丝异样,重复给问了一遍。 “进宫后改叫了芍药。” 中年女子闻言脸上有些惶恐,连忙又说了一句。 “你等等!” 两个小太监悄声说了两句话,却是从后边拿出了一本册子,翻开后,轻声的询问了起来:“当初进宫时候登记的信息可是这个?你瞧瞧你闺女的生辰八字、进宫年月可是对上。” “民妇哪里识字!” 中年女子讪笑,却是有些惊慌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相公,往年里也只是例行问两句,登记个名字便无事了,今年怎么问的这般仔细。 “那我与你说。” 太监却是没有一丝不耐烦,将信息与那对夫妻核实了一边。 那对夫妻听了倒是觉得无误,但却是犹豫的点了头,也不敢隐瞒。 两名小太监一见那对夫妻点头,脸上却是一下子露出了殷勤的笑容,连连开口道:“原来二位是芍药姑姑的父母,您二老过来也不和我们说一声,哪里会让您二老等这么久。” 说罢,却是拿了茶水上来让两人给喝了。 “呃……” 两名太监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让芍药的父母都有些惊呆了。 他们有些犹豫的接过了茶水,虽然口干,却是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而后问道:“这位公公,我家芍药她……” “二老太客气了,叫我小顺子便是了!”小太监脸上笑容殷切,又道:“二老这是不知道吧,芍药姑姑如今跟了贵主儿可不再是小宫女了!” “跟的是哪位贵主?” 芍药继母放下茶碗,却是迫不及待的问了一句。 “这宫里,能真正称得上贵主的,除了昭阳殿的那位昭贵妃娘娘,还能有谁啊!” 小太监脸上神秘,但是嘴上却是把不住的与芍药父母透露道:“芍药姑姑当初陪着贵妃娘娘去了东巷口照顾当今圣上,如今可是贵妃娘娘身边最器重的人。您二老也是有福了!” 站在后边的黄宗宝听着前边的话语,脸上浮起一个微妙的笑容,用扇子挡住了自己的脸,凑在陈文瀚边上轻声道:“啧啧,文翰你瞧这可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陈文瀚皱了皱眉头,却是轻声道:“宗宝兄言过了吧,也不过是个跟在贵妃身边有些脸面的宫女罢了!” “你这就不懂了吧!” 黄宗宝摇了摇头,开口道:“你可别小看宫里这些个贵主身边的亲近人,你瞧瞧那两名小太监,就是日后你我能够中得状元,他们也不一定能给我们这么好的脸色看,可是只是贵妃身边宫女的父母,就让他们这么殷勤了!” “宫里门门道道可多着呢,我世伯吧,也是个大官吧,可是若是在宫里见了贵人身边有脸面的太监宫女,一样得笑脸相逢,有的时候还得塞银子。那些人的能量,可不能够小瞧呢!” “这是何缘故?” 陈文瀚倒是被黄宗宝这一说勾起了好奇心,开口问道。 “你仔细想想,能够决定咱前途命运的人是谁啊!” “自是宫里的皇上。” 陈文瀚话音刚落,这黄宗宝却是将折扇一收拍到了自己的手上,开口道:“这就对了!你想啊,这皇上能够决定咱们前途命运,那皇上身边的人,我们能得罪吗?先不说前边那对夫妻女儿伺候的贵妃,如今和皇上同吃同住,这恩宠都快成了酒楼里的段子了,随便吹吹枕头风,比如想要提拔一下自己的亲眷,那自是轻而易举了。就是皇上身边稍有脸面的太监宫女,也是一样啊,他们若能够漏点主子的口风出来与我们知道,或者帮着在主子面前说说话做点动作,影响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说到此处,黄宗宝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开玩笑道:“文翰兄你妹妹不是在宫里吗,若是有前面那对夫妻女儿的机遇,也在贵人身边伺候着,日后对你的仕途可是大有助益啊!” 黄宗宝只是随意一说,但是陈文瀚闻言却是心中一动。 这头前边磨叽着终于送走了那对夫妻,轮到了陈文瀚他们。 而那两名太监也恢复了一贯的冷脸。黄宗宝却是不怕冷脸,朝着自己的书童示意了一下,书童机灵的递上了一个荷包,瞧见两名太监收了,脸上也缓和了,黄宗宝却是笑眯眯道:“两位公公,麻烦帮我这位朋友查查她小妹现今在何处当值?” “可以,你朋友小妹叫什么妹子,那一年入得宫?” 黄宗宝连忙拿眼瞧了陈文瀚。陈文瀚倒是犹豫着开口道:“进宫之前,家里唤做陈六丫,这名字听着不雅,怕是进宫后给换了。进宫已近十年了吧,具体那一年……” 陈文瀚脸上倒是有些为难,他是真的不记得什么年份。 “快十年,我倒是大概能知道是什么时候进的。” 宫里每三年会选一批小宫女,所以有个大概时间倒是能够推算出具体进宫的时日。 那名太监瞧在银子的份上,倒是认真给应付了,但却是没有对待芍药父母的那份耐心,只是道:“每次选宫女,全国各地都要送上许多人,这一本一本的去翻册子不知道要到何时,你把你妹子的大概情况写了,回头得空了帮你查查。” 说罢,却是要招呼下一个人上来。 陈文瀚完全被忽视,脸上有几分难堪,而黄宗宝心中早已大骂阉狗,心里倒是可惜着方才给的荷包太大了。不过却还是笑着让书童再递上了一个荷包,开口道:“那麻烦公公仔细查查,回头若是找到,我们还会再好好谢谢两位公公的。” 见着黄宗宝这头出手大方,那两名太监倒是不再好意思给冷脸,笑着递上了纸笔,让陈文瀚给填了。 黄宗宝与陈文瀚二人从里边出来后,瞧着日头倒是大叹了一口气,黄宗宝夸张的伸了伸懒腰,转头看向陈文瀚却见他皱着眉头,似乎很不开心的样子。 他忍不住拍了拍陈文瀚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等到了放宫女出来见家人那一日,我陪你再来找小妹!” “倒是让宗宝兄破费了!” 陈文瀚脸上只是勉强弯了一下嘴角,却是如此说道。 黄宗宝闻言却是笑了两下,十分爽气道:“这点银子和我计较什么,能找到你小妹才是最重要的。现下还早,我请你去尝尝京城小吃,再带你好好游览一圈!” “不了,宗宝兄自己去吧,我要回去温书了!” 陈文瀚朝着黄宗宝举了举手,便告别离去。 “哎……”黄宗宝阻拦不及,只能够眼睁睁瞧着这头陈文瀚离去,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嘀咕着,“这文翰兄瞧着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正经,太无趣了!” 说罢,却是拎着自家书童,迈开大步,朝着人潮繁华处涌去。 赵清泽下了早朝,倒是没有多做停留,便直接打算回后殿。 谁知才走了两步,邓先便轻声与他禀告道:“皇上,贤妃娘娘在外边求见。” “贤妃……” 赵清泽心中略有不耐,这才消停几天怎么又冒出来了。 邓先瞧着赵清泽的脸色也知他的意思,于是又小心说了一句:“贤妃原先是想求见贵妃的,但是贵妃娘娘正在歇息,底下人也不敢去打搅,贤妃娘娘便想求见皇上。” “行了,领过来吧!” 赵清泽疲惫的用手揉了一下额头,出声道,却是打算站在这去往后殿的路上接见。 “是。” 邓先应承的朝着后边的小太监打了个招呼,不一会儿,小太监便将贤妃领了进来。 贤妃身后跟了不少的宫女太监,手上都拿着叠满宫缎的托盘。 走到了赵清泽跟前时,恭敬的行了礼,赵清泽免了礼后只是拿眼瞧着那些东西,开口道:“贤妃这是要做什么?” 贤妃脸上带着柔美的笑容,轻声道:“皇上,今日江南进贡了百余匹新绸,故而先送来与贵妃娘娘挑选。” 赵清泽打量了贤妃一眼,只落下一句话:“你倒是有心了!” 贤妃正想表态之时,赵清泽却又道:“以后内务府有什么东西送到后宫,不必拿到昭阳殿来,贵妃不缺这些东西。” 贤妃的笑容有些僵硬,不缺指的是什么,是皇上早已经为贵妃预留,还是早就备了更好的与贵妃……也是,皇上虽说是让她管着后宫内务,但是她说到底根本没有实权,一些重要的地方哪哪不是皇上的人。她悄悄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情绪,许久温柔道:“是臣妾想差了,贵妃娘娘自是不缺这些。” 她顿了顿,嘴上却是犹豫着开口又道:“皇上,昨夜昭阳殿似乎是传了太医,是太子殿下……” “贤妃,替朕管后宫很闲吗?让你闲到来打听昭阳殿的事情!” 赵清泽目光凌厉的看向贤妃,冷声说道。 贤妃深吸了一口气,倒是不慌,先前来时,她早已经想好了借口:“臣妾只是凑巧知晓,并非有意探听,昨日臣妾身体不适,让宫人去请太医时才知晓的。” 能不知晓吗,整个太医院都被搬到了昭阳殿里。贤妃心里又嫉又难受。 “朕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守好你自己的本份,若不想替朕管后宫,多的是人想替朕管着。” 赵清泽说完这话,却是冷漠的从贤妃身边走了过去。 84第八十四章 赵清泽回到寝宫之时,如意躺在**睡得正沉,她侧躺着身子,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覆于眼眶之下,面容看着十分平静。她的手似乎是无意识的,却是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赵清泽的目光也无疑是的温柔了下来,他伸手摸了摸如意的肚子,却是脱鞋上了床,也躺了下来,身边的动静惊动了如意,如意却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只是轻轻呢喃一声,便习惯的靠在了赵清泽边上,又安详的睡了过去。 大大的寝宫里十分安静,底下人伺立外屋,只有初夏偶尔响起的虫鸣之声,却给这个时节的日子里添了一份悠闲。 如意这一觉,睡的真是十分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赵清泽已经坐在床边看起了书,感受到边上如意发出的动静,他摸了摸如意因为睡热显得红扑扑的脸蛋,笑着问道:“热吗?有没有出汗?” 如意摇了摇头,热倒的确是有几分热,不过她睡前刚梳洗过,这会儿身体也倒并不觉得难受。 “那起来吃点东西,你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用,午膳也没用过。” 赵清泽小心翼翼的扶起了如意,如是说着。 如意先前睡前也是用过一些点心羹汤,方才又是睡到这会儿,倒是一点都不觉得饿,不过赵清泽说的也有道理,她乖巧的点了点头。 守在外边的人听到了屋里的动静,很快拿了梳洗用具走了进来,如意任由芍药与芳草两人伺候着,只是换上了家常衣裳,又绾了一个方便的发髻,倒是没有佩戴任何的饰物,脸上也未上妆。 “对了,阿满现在好些了没有?” 如意这会儿脑子清醒过来,也想起了阿满的事情,打算去阿满屋里瞧瞧。 赵清泽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嗔怪着一把拉住了她,开口道:“你安安静静的在屋里吃东西,我让奶娘将阿满抱过来,只是你现在怀着孩子,可不能够再抱他了!” 阿满是个太活泼的孩子,被人抱在怀里也很少安分,万一小手小脚乱动,踢到了如意的肚子可怎么办! 如意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虽然有些惋惜,却也是点了点头。 等到阿满被抱进屋子的时候,一眼便瞧见了自己的母亲,小手张着想要求抱。他这会儿原本白嫩嫩的小脸儿有些红肿着,眼皮子更是肿的不行,不知道是因为昨晚哭的太多,还是这出牙让他受的罪。 但小摸样瞧着可怜极了,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如意,让如意心里一阵柔软。 但是到底是顾念着肚子里现在揣着的这个,她也不敢伸手去抱,只是伸出了自己的手,去牵阿满的小手,身体也不敢太靠近。 阿满似乎是因为自己的诉求得不到满足了,有些闹起了脾气,在奶娘的怀里挣扎着,嘴里啊啊啊叫着。 “莫叫了。” 赵清泽没好气的抱起阿满,摸了摸阿满额上黏在一块儿的毛发,只是摸到了一层湿漉漉的汗渍,忍不住摇了摇头,对如意道:“你和我也都不是这么闹腾的性子,怎么生出来的孩子一刻都安静不了,这昨儿的罪刚过去,这会儿倒是活泼上了!” 如意也瞧见了阿满身上出了薄汗,唯恐阿满这头再受凉,连忙让奶娘抱下去换衣裳。 “给阿满的衣裳可以少添一点,只是日后若是用冰块,万不可放在他边上。” 这天儿越来越热,阿满这么小的孩子也不可能靠着冰块度日,可算是要受罪了!如意有些心疼,倒是赵清泽听了却是想到了一事,笑着道:“等再过一个月,会试殿试事儿完了,我带你和阿满去避暑行宫住着,你和阿满现在都不好用冰块,那处凉爽,倒适合你们母子住着。” 往年里,每到天气最热的时候,一般宫里的主子都会到京郊的避暑行宫里住着,这事儿先前赵清泽也与如意提过,如意先前还在椒房宫里做小宫女时,虽然太后曾经也跟着太上皇去过几回,但如意只是小厨房里的小宫女,倒是没赶上去过,只听跟随凤驾去过的其他宫女描述过那处的风景,心里倒是难免有几分神往。 听着这头赵清泽提议去避暑,她自然是欣然向往。 隔了几日,曹老夫人进宫陪如意之时,如意倒是也与曹老夫人说起了此事。 “姑姑莫不如与我们一道儿去,那处是个休养的好地方,可比这大夏日待京城里舒服。” 曹老夫人听到邀约,心中自然高兴,但还是笑着拒绝了:“老身倒是想陪着娘娘,只是瑞儿与姜家小姐的婚事,就定在娘娘去避暑的时日,家里除了老身也没个其他操办人,老身实在走不开。” “那自然是曹将军的婚事要紧!等曹将军婚事了了,届时我再请皇上接姑姑过来。” 如意笑了笑,倒是没有坚持,她原先倒是想把话说的再好听些,届时接曹老夫人与她的新媳妇一道儿过来,毕竟皇上若是到了行宫,这曹将军必然会跟随保护,这样做也算是给曹家一份脸面,只是想到芍药,如意却是将话咽了下去。 这头正说着,倒是芍药先端了一碗羹汤进来放到了如意手边,轻声道:“娘娘,这是膳房刚做好了送来的。” 如意不自觉皱了一下眉头,有些不乐意的看向了那碗羹汤。 而曹老夫人瞧了一眼芍药那碗鸡汤,只是鼻子闻一闻,便闻出了不少药材的味道。 “娘娘最近可是身体不适?”她猜测着。 如意端起了鸡汤刚刚喝了一口,闻言只是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而曹老夫人见此,脑中灵光一闪,却是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娘娘这是……又怀上了!” “御医前不久发现的,如今时日尚浅,姑姑莫到外处说。” 如意点了点头,倒是没有隐瞒曹老夫人。 曹老夫人闻言却是不住的点头笑道:“老身知道,老身不会到外处去讲的。” 她心里倒是真的替皇上和如意高兴,她一直担心的就是皇上子嗣太少,虽然已经有了阿满这个太子,但是孩子总归是越多越好。皇上先前独宠如意一人之时,她虽然从来没有说什么,心里却还是有些担心,没想到如意的肚子竟然如此争气,这才生完太子多久,又怀上了。 想到这里,曹老夫人倒是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如意,虽然替皇上的子嗣越来越多而高兴,但是她是过来人,自然多知道一些,却是忍不住为如意的身体有了些许担心。 到底太过于年轻,先时怀第一胎时,曹老夫人便看出如意的吃力,如今这才生完没多久,又怀上第二胎,恐怕得更吃力了吧!而且这孩子生完,如意这个身体只怕也会亏得厉害,身子就这么直接垮了的人也不是没有。 而且如意宫女出身,更是比不得那些大家出身的自小就保养起来的小姐。 但是这份忧虑,只是在曹老夫人心中微微转了一下,到了嘴边,曹老夫人也只是笑着开口道:“娘娘可得好好保养身体。” 如意笑着点了点头,只把曹老夫人这话当成是日常的叮嘱罢了,并没有多心。 曹老夫人也只是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她虽然是皇上的奶娘,但其实心中的顾虑并不比那些太医院里的太医御医少,即使知道这一胎,如意会怀的艰难,却也不会点出来。 没有什么比皇家的子嗣更为重要。 她看了一眼如意正慢慢喝着的鸡汤,语气柔和的对着芍药问了一句:“芍药,娘娘这鸡汤是谁炖的?娘娘的饮食你可得上一点心。” “姑姑放心,芍药知道的。” 芍药面对曹老夫人时,也有些许尴尬,但却还是态度自若的回道:“这煲鸡汤用的药材都是先前的御医大人给的,现在娘娘的饮食,皇上都让御医小心看着。” “那便好,那便好!” 曹老夫人点着头慢慢说着,但是接下来与如意的说话,却是有些心不在焉。如意倒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以为曹老夫人在操心着曹瑞的婚事,之后,曹老夫人不想留饭,她也没有强留,便放了人。 曹老夫人离去后,如意将喝干净的碗递给了芍药,接过芍药递上的湿巾时,她忍不住开口道:“芍药,曹将军与姜小姐的婚事,定在殿试之后。” 芍药脸上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却是马上回过神来,语气温柔道:“娘娘放心,奴婢心中没有非分之想了!” “傻丫头,我知道忘记一个人没那么容易,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往前看,会有比曹将军更好更合适的人出现的。” 如意只是轻轻的说着,看着芍药低着脑袋的样子,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种事情,靠的还是要自己想清楚,若是自己不肯去想清楚,旁人说的再多,也是没用的。 会试如期而至,京城涌入的数千名举子经检查后进入贡院各自分配到的小屋子里,开始为期九天的考试。会试分为三场,每场三天,从四书五经到策论再到诗赋进行全方位的考察。 这样的考试,不仅仅是对考生学识心理素质的考试,更是对考生身体的测试。 九天的考试中,不断有人因为身体受不了而被抬了出去,虽然皇上体谅考生的辛苦,特意让人在贡院里摆放了冰块与解暑之物,但大部分读书人皆是手无缚鸡之力,换做往年春季最舒服的日子里进行科举,一样有人身体会吃不消,更别说是在这样炎热的日子了。 如此一来,倒有一半人是先败在自己的身体上的。 黄文仁和曹瑞二人针对此情况也早于皇上做了禀告,但是赵清泽听罢却是开口道:“朕选拔人才是为了替朕,替这个国家社稷办事的,可不想选一批空有才华的病秧子,到时候白白费了国库里的粮财养个无用之人。” 黄文仁与曹瑞听到赵清泽如此答复,倒也没有再多进言。 九天科举结束后,所有仅存的考生都手脚瘫软,如同迈步云端一般走出了贡院。 黄宗宝与陈文瀚两人一齐在贡院门口找到了守在一起的书童。 陈文瀚早已经是强弩之弓,这边一看到自己的书童,整个人好险没瘫软在地上,而黄宗宝的情况虽然看着较好,却蜡黄的脸色也看出了此番的确是遭了大罪。 “你这个笨小子,都不知道给找辆马车来接爷,爷没力气走路了!” 黄宗宝埋怨了自己的书童一句,书童早就习惯了自家少爷的脾气,知道也不是真骂他,笑着将黄宗宝扶到了阴凉处,开口笑道:“爷等着,奴才这就给爷租轿子去!” “叫两顶!文翰兄估计也走不动了!” 黄宗宝远远喊了一声,瞧着倒是中气十足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半点方才的虚弱。 “终于考完了,文翰兄,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好好玩玩!” 黄宗宝兴致勃勃的说着,而陈文瀚却是早就虚弱的不愿意开口说话了。闻言也只是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黄宗宝。 他正想继续说自己打算温书之时,突然,远远的一阵声音传来,让黄宗宝僵硬了身体,也打断了陈文瀚打算说的话。 “你这小子,到了京城不回家来,到哪里鬼混去了!” 陈文瀚抬头一看,只见一身穿仙鹤官服的中年男子怒气冲冲的朝着他们方向走来。 中年男子嗓门极大,而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身上的仙鹤官服,这可只有正一品官员才能够穿上身的。 “三叔……” 黄宗宝僵硬的转过了脖子,脸上在下一刻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三叔,你怎么找来了!” “你这臭小子,我收到老家来信,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想着搬了地方你是不是找不到,又让人找遍京城所有的大客栈,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你竟然将家里派给你的马车和护卫全给打发了,就带着个书童往京里来了!” “三叔,我可以解释的,我的确去找过了,但是找过去的时候那个府邸早就人去楼空了,所以没办法才自己找客栈住的,你可以问我朋友,他可以作证的。” 黄宗宝连忙拉起了陈文瀚辩解,而陈文瀚不妨被黄宗宝拉了个正着,身形有些狼狈,却是连忙端正了自己的脸色,冲着黄文仁恭敬道:“这位大人,宗宝兄的确是一入京便去了找寻过。但那处府邸也已经没有了人。” “是吧!是吧!”黄宗宝笑着凑脸讨好道,“三叔,你瞧我是没办法了!” 因为有外人在,黄文仁倒是没有真的在外人面前发火,只是笑着温和道:“你也莫替他说话了,我这侄儿是个什么性子,我还不清楚吗!” 说罢,却是直接拉了黄宗宝语气狠狠道:“臭小子,回家再收拾你!” 黄宗宝知道自己此次是没那么容易过着一关,只能够哭丧脸,垂着脑袋乖乖的随着黄文仁走去,走到一半,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冲着陈文瀚喊道:“文翰兄,回头我得空了出来找你,你莫搬客栈!” 陈文瀚笑容温和,站在原地点了点头。 另一头,出去找轿子的黄宗宝的书童跑了过来,瞧见这副样子却是知道自家少爷是被逮了个正着,也顾不上轿子,连忙追了上去。 贡院之前的这场闹剧,在黄宗宝被拉上马车离去后,倒是没有人再留着看热闹。 陈文瀚收回了笑容,只是对着身边的书童开口道:“走吧,我们也回去了!” 书童点头跟上,小心的扶着陈文瀚坐上了轿子。 而另一边,被抓上马车的黄宗宝日子却是不好受了,他小心翼翼的瞧着坐于他对面肃着一张脸闭着眼睛不说话的三叔黄文仁,一心小心脏却是扑腾扑腾跳的不停。 黄宗宝是黄家大房嫡次子,因自小长得可爱嘴甜而被养在黄家老夫人膝下,被惯得几乎无法无天,偏生黄宗宝脑子聪明,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倒是让黄家老太爷又爱又恨,但的确是小辈之中最最受宠的一个。黄宗宝的启蒙,都是由黄家老太爷亲自手把手教导。 早先年黄宗宝父亲身体康健之时曾在地方为官,黄宗宝也跟随自己父母一道儿在父亲做官的地方上生活过,因着父亲是当地父母官,家中母亲溺爱,做事儿有些无法无天,倒成了地方上的一霸,当然当时的黄宗宝也只是个屁点大的孩子,虽然爱胡闹也惹不出什么事情来。 后来黄宗宝父亲因身体关系辞了官回到老家休养,黄宗宝自由自在的日子这才结束,家中的老太爷瞧着黄宗宝的性子,便打定主意看着他让他好好读书,硬是将他生生拘了十几年。对于黄家老太爷,黄宗宝倒是并不怎么害怕,老太爷虽然严厉,但是还是溺爱这个小孙子,偶尔撒娇也便让他放风了,可是黄文仁这个三叔,却是黄宗宝最怕的了! 偏生黄文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对这个侄儿最是关注,回回回了老家见到这个侄儿,就要好生训责一番。 此次黄宗宝也是被拘的狠了,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家门来放风,自是拼了命的打发走了那群护卫伺候人,只带了个小书童,若非时间紧迫,他恨不得游山玩水好好玩乐一番才上京来。 只是,这会儿瞧见黄文仁,他却是怕了。 “三叔,呵呵。其实这次我考得挺不错的,很有机会中会元,你瞧我先前乡试已经中了解元了,这边再中一个会元,回头殿试我中个状元,我就是‘连中三元’了!呵呵……” 黄文仁睁开眼睛冷冷瞧了他一眼,黄宗宝的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恨不得此时此刻就从马车上跳下去。 85第八十五章 马车一路哒哒行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停在了宰相府前。 黄宗宝身形矫健的从马车上跳下,转头却是怏怏的看着自己的三叔黄文仁。黄文仁只拿眼睛瞟了他一眼,冷声道:“跟上!” 这冷言冷语,让黄宗宝忍不住缩起了脖子,他抬头看了一眼顶上高悬的大门匾额,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走到了黄文仁边上,嬉皮笑脸道:“原来三叔升了做宰相了,侄儿才知道呢,恭喜三叔了!” 黄文仁只是拿眼瞥了他一下,没有说什么,依旧冷哼一声。 黄宗宝鼓着脸颊眨了两下眼睛,还想辩解:“侄儿也是今日才知道,先时进宫看原来三叔住的府邸封了不住人了,侄儿还以为三叔犯了什么事儿呢,可把侄儿担心的!” “你……” 黄文仁被气的够呛,正要厉声呵斥,突然里边一阵女声响起,紧接着,还未等黄宗宝回过神来,自己的双手便被抓住了。 “你这小子,去哪里了,不知道把你三婶担心坏了!” 黄宗宝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抬头看到黄夫人之时,脸上勉强挤出笑容,轻声叫唤了一声:“三婶!” 黄文仁的妻子其实也是黄宗宝母亲的表妹,黄宗宝只觉得这对姐妹花儿不但嫁给了同个兄弟,连性子都是一模一样,就爱唠叨。 黄宗宝皮实,说来虽怕黄文仁训斥,怕他老爹和老太爷拿棍棒伺候,但是更受不了的就是这唠叨劲儿。 “宗宝,你进京后到哪里去了,三婶等不到人,可是吓坏了,又不敢告诉老家的人说没找到你,这几日可是把我急坏了,就怕你有个什么闪失,可让我怎么与你父母交代……” “三……三婶。” 黄宗宝狼狈的想要挣脱黄夫人抓着她的两只手,但是又不敢用力,只能够垂着脑袋接受教训,转头瞧见自己的堂兄黄宗胜正在边上幸灾乐祸看着他,心里简直就是有种生死不能的感觉。 “你说你,性子怎么还那般顽劣,若非你三叔让人盯着贡院处,现下还找不到你呢!你瞧你的脸色,若是住在家里,三婶定然把你好好调理了,给你东西准备齐全了去考试,现在这副样子……” “三婶,三叔还有事儿和我说呢!咱们回聊回聊!” 黄宗宝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被黄夫人念叨的嗡嗡作响,脑子里稀里糊涂的,可见着黄夫人这副意犹未尽的样子,黄宗宝恨不得仰天长啸,他宁愿听着他三叔的斥责也不愿意再听黄夫人的关爱了。 “娘,宗宝刚考完试回来,估计是累坏了,爹又有事情与他说,您不如先给他准备些吃食,让他好好歇歇吧!” 黄宗胜倒不是真没有什么兄弟爱,瞧着黄宗宝的样子已经是强弩之弓了,也出来与他求了情。 黄夫人听着儿子的话也有道理,倒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伸手点了点黄宗宝的额头,出声道:“你这小子,回头再好好与你说道说道,看你日后还敢不敢这么做了!” “不敢不敢!” 黄宗宝觉得自己已经被教训的满脑子都是包了,捂着方才黄夫人点过之处连连求饶。 好不容易送走了黄夫人,黄宗宝深深叹了一口气,一副无奈的摇了摇头,只是还未等他松完这口气,黄文仁却是冷声道:“随我到书房来!” “三叔……” 黄宗宝只觉得自己眼泪都要给逼出来了。 黄宗宝就跟个小媳妇似得,缩头缩脑随着黄文仁到了他的书房里,然后乖乖的站在书桌之前,听着黄文仁的训斥。 “莫要拿你糊弄你三婶那套来糊弄我,老实和我说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没干什么,会试日子那么急,老家离京城又那么远,我乖乖上京赶路了,就是……就是到了京城,在先前三叔家住的地方没找着人,我就跟我朋友住客栈了!” 黄宗宝说的话,确是千真万确,他倒是想好好玩来着,但是皇上订的会试时间太急了,他也就到了京城才玩上一玩。 “是吗?” 黄文仁看着他淡淡询问。 “真的!真的!除此之外,我也就是帮着我朋友找他妹妹……” 黄宗宝乖巧回答,全然没有先时的熊性。 “我看你自从离了老家,就将书本扔到一边去了吧!”黄文仁冷声说了一句,倒是将黄宗宝的性子摸了个透。 黄宗宝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开口辩解:“这个……这个,侄儿平时基础打得好,不用临时抱佛脚!” “哼!” 黄文仁冷哼一声,开口道:“会试成绩也马上会出现,你之后这段日子给我乖乖待在家里看书,若是进了殿试,也好做准备,若是没进,我马上送你回老家,等到三年之后再好好准备!” “呆家里……”黄宗宝脸一下子耷拉下来,连声道:“三叔,不必了吧,凭我的学识肯定能够进殿试,即使到了殿试,不用准备皇上一定也会欣赏我的!” “你倒是自大!” 黄文仁倒是差点给气笑了,不过这侄儿的确是有几分歪才,这点,黄文仁倒是没有怀疑。 “我这叫自信!” 黄宗宝得意洋洋回道,眼珠子一转,却是开口道:“三叔将我关在家里恐怕不好吧!我答应我朋友了,要帮着他一起找妹妹的!三叔总不好叫侄儿失信于人吧!” “什么找妹妹,你这性子……真是哪有热闹就往哪儿凑!” 黄文仁只觉得是胡闹,忍不住又呵斥了一声。 黄宗宝却是完全不怕,挺着胸膛出声道:“我那朋友她妹妹小时候被送到宫里当宫女了,许多年未见,所以才要找的!” 说罢,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讨好的凑到了黄文仁边上,轻声道:“三叔,你如今做了宰相了,权利不少吧!” 黄文仁瞥了一眼黄宗宝,没说话。 黄宗宝却是笑嘻嘻道:“我那朋友妹妹也姓陈,进宫快十年了,您现在是宰相了,又常出入宫廷,帮着打听打听呗!” “胡闹!我一个外臣,在内廷里打听,你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黄文仁甩开黄宗宝拉着他的手,有些气急败坏,也为自己这个侄儿的胡闹感到无可奈何。 “这陈姓宫女,在内廷里不知成百上千,而且我一个外臣,怎好在内廷里探听什么!” “哦!” 黄宗宝情绪低落的应了一句,却是开口道:“那我也不好失信于人家,三叔既然不帮着打听,我是得帮忙的,三叔莫关着我了!” 黄文仁瞥了瞥黄宗宝,只是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这段日子,你莫给我招惹麻烦,给我乖乖的等到殿试。” “三叔不反对?” 黄宗宝小心抬头看着黄文仁问道。 黄文仁没好气的又冷哼了一声,但说出的话却是缓和了:“你都与别人做了承诺了,总不能够再让你做个言而无信之人。” “三叔,你果然是个大大的君子,难怪现在酒楼里的人都在说你与那位曹将军认错的段子呢!” “黄宗宝!” 黄文仁睁开眼睛恶狠狠的瞪向他。 黄宗宝却是身子一挺,做出一副怪样子来,一边后退着身子,一边求饶:“三叔莫生气,我走我走!” “臭小子!” 黄文仁只觉得自己十个儿子都比不得大哥家的这个侄子闹腾。 再次被骂了臭小子的黄宗宝却是一边拿着扇柄挠着脊背上的痒,一边摇头晃脑的随意走动参观着这处新居,下人也认出这是主人家的侄少爷,自然是没有阻拦。 黄宗宝走了好一会儿,突然目光却被一处风景优美的小院落给吸引了去,他正要走上前去看,却见门口守着两人,心中不觉大为惊奇。 他虽然好奇心胜,但也不至于完全不懂得规矩,自然知道此处可能是有避讳,不让进。 他收回脚步,正欲离去,却突然见到自己的堂兄黄宗胜朝着此处走来。 “宗宝,你怎么会在此处?” 黄宗宝挠了挠脑袋,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是三叔用来那什么什么的地方吗?” “什么什么?” 黄宗胜不解的笑了起来,想到自己一贯有些个性迥异的堂弟,大概也想到了他所说的想法,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我爹向来光明磊落,你想哪去了!” 黄宗宝想想自己三叔的性子,也觉得自己是想多了,不禁不好意的挠了挠头,嘴上却辩解道:“这个也不能够怪我啊!别处门口都没人这么看守着,就这处,弄得比皇宫还要森严的样子。” 黄宗胜听了黄宗宝的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小声道:“这是静婷住的院落。” “啊,那丫头!她犯了什么事情被三叔这么关起来!” 黄宗宝和黄静婷二人虽是堂兄妹,却有些相互看不惯,当然也不是很熟,以前黄静婷回老家的时候,黄宗宝可没少折腾她,而黄静婷也没少告状。 所以这会儿,黄宗宝听了还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黄宗胜有些无语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堂弟,只是开口道:“爹说等给她找好婆家再放她出来……” “嘶,难道京城里传的那事儿是真的?” 黄宗宝来了京城没多久,但就爱什么地方热闹往什么地方凑,由此自然也听了不少的小道消息。 黄宗胜没有回答,但是显然是默认了。 “那丫头胆儿可真大!三叔没骂死她吧!” “还不是和你一样!” 黄宗胜没好气的看了一眼黄宗宝,忍不住开口道:“爹最喜欢你了,回头你与爹求求情放她出来吧!这都关了半个多月了……” “谁说三叔最喜欢我了,我可不敢!” 黄宗宝做出一副牙疼的模样,打着哈哈背手离去。 因着先时传出圣驾下月要至京郊避暑行宫一事儿,倒是让原本沉寂的后宫开始沸腾了起来。 在宫内,后宫与昭阳殿相距极远,且昭阳殿在前朝之外,妃嫔也不好随意走动。加之赵清泽对于后宫的冷淡态度,虽然不少人起过去昭阳殿邀宠的念头,但付诸行动之人,却是没有。 大家也都不是蠢人,去昭阳殿邀宠风险太大,万一惹了皇上或是贵妃,只怕受罪。可是赵清泽平日里根本不在后宫处走动,就连御花园、鹿苑此类邀宠之地,也根本没有她们发挥的余地。皇上偶尔是会去,可是去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带着贵妃,最近这段时日,皇上更是连去都不去了。 至于说每日皇上早朝之前与太后的请安,那更是形式化的流于表面,天不亮只在慈安宫殿外行一礼便走。让她们这些妃嫔想去逮人都逮不着。 如今,去避暑行宫,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避暑行宫自然不如这皇宫里大,到时候住的近了,偶遇的机会也多了,若是凭此能够邀到宠…… 存在这样想法的嫔妃几乎包涵了这后宫多数的妃嫔,就是高位上的那几位也都无不例外,心中期盼,倒是忙坏了宫里底下各处,制新衣的、打首饰的,大家几乎都是卯足了劲头。倒是将平日里的沉寂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除此之外,贤妃之处也成了热门之地,连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贤妃如今主管后宫事物,也算是与皇上接触最多的妃嫔,当然如意,她们并没有算在内。贤妃与皇上接触多了,这随驾名单,多少也能使上力气吧,再不济,这风声消息也该是她那里最准确最及时吧! 贤妃日日被其他妃嫔烦着,却又不敢得罪人,只觉得自己好笑又可怜。 外人瞧着她风光管理后宫内务,哪里知道她根本就是个傀儡,她能做什么?就是这皇上要去避暑行宫一事,她知道的也并不比她们早或者多。 但对外,她却是半点不露口风,只让人以为她是嘴巴紧而已。 笑着打发走其他妃嫔后,她算是松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微微休息了一下,却是重新站了起来,对底下吩咐道:“伺候我更衣吧,本宫要去昭阳殿!” 贤妃过来时,赵清泽正陪着如意在寝宫里说着话,听见邓先的禀告时,他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如意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也不想与贤妃见面,于是笑着道:“皇上你去见吧,我困了,就不去了!” “偷懒!” 赵清泽笑着捏了一下如意的鼻子,却是扶着她躺到了**,轻声叮嘱道:“你睡会儿,等我回来!” 如意点了点头,目送着赵清泽走出寝宫。 贤妃原是坐在大厅里等着,见到赵清泽出来时,连忙站起来行了礼,她下意识看向了赵清泽身后,却并没有看到如意的身影,心里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失落。 她扬起温婉的笑容,轻声道:“皇上,臣妾听说您下月要去避暑行宫,后宫的其他妹妹都来问臣妾随驾名单,不知皇上是如何决定?” 贤妃心里倒是没有太大的希冀,她与赵清泽接触较多,心中所感所受自然比其他人要深,对于此次随驾,她是没有太大的希望。 赵清泽让她管理后宫,去避暑行宫得一个夏季,她不可能跟去。 “贵妃与太子与朕一起走,其他人……都留在宫里吧!” 虽然赵清泽的这个答复,并非出自贤妃意料之外,但是听着这边赵清泽亲口说出来,贤妃心里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压抑下自己心中的情绪,勉强撑着笑脸道:“臣妾知道了。只是,太后也不去避暑行宫吗,太后娘娘身子不好,宫中酷暑难捱,去避暑行宫会不会舒服一点。” 贤妃也不敢提别人,只是提了太后,若是太后去了,德妃自然要跟随,只要开了一个宫妃的例子,只怕就难以堵上。 “太后身子既然不好,就不适宜车马劳顿,留在宫里好好养病即可。你让底下人长点心,好好伺候太后,缺什么要什么,万不可委屈了太后。” 赵清泽此话说的自然,仿佛是理所应当。而贤妃点头称了是,心里,却是略带嘲讽的想着,车马劳顿,这京郊到宫里,也不过是一天的行程,皇上这话说的,还真是冠冕堂皇。 但是贤妃转而一想,却又觉得赵清泽如此决定对于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她原本就没有多大可能能够伴驾跟去,若是其他宫妃跟了去,对于她来说却不是一件好事。特别是如丽妃这般的高位妃嫔,若是得了恩宠,只怕位份便要超过她了。 昭贵妃虽然压着她,又独占宫宠难免让人心生嫉妒,但是昭贵妃从不插手后宫之时,往日里几乎与她并无太大的交集,至少现在后宫里,太后抱恙,贵妃不管事儿,还是她最大。 这么想着,贤妃脸上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恭敬的行了礼应承退了下去。 86第八十六章 会试结束后,赴京赶考的举子们却并没有因此而有所懈怠,若是会试中了,那么紧接着便是殿试,那才是真正的战场。 若是未中,回家又是寒窗苦读三年。 由着这样的紧迫感,反倒是有不少举子比会试之前还要发奋用功。 陈文瀚这几日都呆在客栈中拿着书本苦读,即使是一日三餐也由书童从楼下拿上,偶尔间却是坐在窗户口,看着客栈大门。 黄宗宝这几日可算是到了大霉,这自从离了老家,没人看着管着,他日日都是日上三竿方才起来游手好闲吃吃喝喝、玩玩闹闹,日子过得优哉游哉,可是自从搬回了宰相府,这头鸡鸣方起,日头都还未露出,准备上早朝的黄文仁便使了下人叫黄宗宝与他一道儿用早膳。 黄宗宝弱弱抗议,却被黄文仁斜眼冷语:“这会儿就起不了身,日后若真让你考中了,你上早朝该如何办!” 就是考中了做官,他也没那么快有资格上早朝吧! 当然这话在他看到黄文仁那张冷脸之时,早就吞了回去,乖乖打着瞌睡用完了早膳,然后被拎回书房看书,完成黄文仁布置的功课,只待黄文仁下朝回来检查。 这么度过三五日,他简直是欲哭不能,自家三叔不是宰相吗,不应该日理万机吗?怎么能够这么有空成日里盯着他。 好不容易掰着指头算日子,到了与陈文瀚相约的日子,黄宗宝一鼓作气换了衣裳,带着书童跑出了宰相府,顿觉天蓝地绿,心情一下子明朗万分。 他游游逛逛,很不能够让自个儿住在大街上,只是心底里到底还是记得要帮着陈文瀚找妹妹之事,磨磨蹭蹭,好歹是赶到了客栈。 陈文瀚看到黄宗宝之时,也是微微吃惊,他只以为黄宗宝不来了。 黄宗宝却是没有发现他的异样,笑着推门走入,开口道:“文翰兄,今日是宫里开放的日子,咱们赶紧过去吧!” 陈文瀚不妨一愣,却听得这边黄宗宝又是笑道:“原来我早就想过来找你了,可我三叔就是关着我不放,好在他倒是没有真的给我禁足,不然我就真可怜了!” 陈文瀚听了脸上笑得温文尔雅,语调温和道:“你三叔也是为了你好,想让你好好读书考中罢了!” 黄宗宝一听,有些无奈的摇头,连声道:“你倒是和我三叔有共同语言,哪天介绍你们认识算了!” 陈文瀚心头忍不住一跳,却听黄宗宝似是玩笑话,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催促道:“你快点快点,不然误了时辰见不到你家妹子了!” 陈文瀚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够急,倒也是无可奈何的站起了身,脸上如常的与黄宗宝一道儿出了门。 这边陈文瀚与黄宗宝二人赶到先时听来的地方时,大大的宫门空地前,已经站满了人。而宫门一角,站了不少太监与侍卫打扮的人,似乎是为了维持秩序。 黄宗宝左右张望却是没有瞧见上回见到的两个太监,心中不由有些失望,但是很快的,注意力却被从微微开启的宫门之处走出的一群宫女打扮的芳华少女给吸引了注意力。 “来了!来了!” 陈文瀚脸上平静,站在原地矜持的等着,黄宗宝却表现的比陈文瀚更为激动,他拉着陈文瀚的手想往前方挤去,只是他们来的本就不早,此时前边站满了人。 好在这头宫女是一个一个登记了,被喊了名字方才放出宫门,而大部分的宫女家眷听到这头喊叫的名字之时,也都一一对应找到了自家送进宫里的女孩。 找好了自己亲眷的宫女也不停在这宫门口,而是领着家人到了一边开始说话。 原本拥挤的宫门口慢慢的开始空了下来。 随着从宫门里边走出的人越来越少,而站在外边守着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每次一有陈姓宫女的名字被喊出,黄宗宝总是急着问陈文瀚是不是?而陈文瀚总是摇了摇头。 直到最后,这门里门外也只剩下寥寥数人之时,站在宫门口登记的人也收了笔墨。 黄宗宝瞧见了先时他们去登记时遇上的中年夫妻也与他们一般没有找到人。但是黄宗宝也懒得上去打招呼,直接走到了宫门口对着登记的太监问道:“这位公公,是不是明日还会放宫女出来见家人!” “就只今日,过一个时辰,宫女们都要回宫了!” 那太监倒是态度温和,耐性的回答了黄宗宝的问题。 “那所有的宫女都来了吗?” “这个……当然不可能,主子身边哪里离得了伺候的人,而且也不是所有宫女的家眷都过来看望的。”那名太监说到这里,只是奇怪的问了一句,“这是没找到人?” “是,能否麻烦公公给查一下!” 黄宗宝说着便想让书童给递银子,那名太监却是笑着摆了摆手,开口道:“你自己寻去吧,还没找到家人的宫女都在这边了,若是没有,那我也没地儿给你找去。” 黄宗宝还欲说什么,身后其他的同样找寻的人都凑了上来,急急的开问。声音最大的却是先时黄宗宝他们认得的那对夫妻。 芍药娘急切开口喊着:“我家芍药怎么没出来?她在贵妃娘娘身边伺候的,是贵妃娘娘身边最最得力的人……” 黄宗宝被挤到了最外围,瞧见陈文瀚只是目光游离、心不在焉的看着宫门口,还以为他是在寻找自己的妹妹,于是拉扯着他走到了最靠近宫门口处,出声道:“你仔细瞧瞧,里边是否有你小妹?” 陈文瀚有些无可奈何,只拿眼瞧着,其实心里却是不以为意,就算是小妹站在他面前,此时恐怕也已经认不出了。 当年小妹进宫时才六岁,如今都快十年了,模样只怕是大变了。 但见黄宗宝这副热心的样子,他也只是马虎瞧了一眼,只瞧见站在宫门口处不停抹着眼泪的那几十余名宫女,便匆匆收回了目光,开口道:“我瞧着并无熟悉之人。” “哎……” 黄宗宝叹了一口气,倒也不意外陈文瀚的这个回答,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出声冲着里边喊道:“你们这边有叫陈六丫的吧,以前在家时候叫这个名字的!” 黄宗宝的声音很大,很快引起了这几十名宫女的注意力,但都是摇了摇头,无一人应承。 黄宗宝见此,有些失望了。他正想安慰陈文瀚之时,却突然听到后边一个声音传了过来:“陈文翰……你是陈家第二个儿子……” 陈文瀚有些奇怪的转头一看,只瞧见边上不远处一个庄稼汉打扮的年老男人看着他,而他身边站了一个与他看着一般简陋打扮一样年老的女人,还有一个却是宫女打扮的清秀少女。 “你是……” 陈文瀚温声询问,心里却是没有半分印象。 “原来真是你啊!老汉与你是一个村的,你是咱村第一个举人,老汉记得你!” “老伯你好!” 陈文瀚闻言心里有些不耐烦,但面上还是笑着问了好。 “举人老爷,您这是……” “一个村的?”黄宗宝突然想到了什么,敲了敲站在老汉边上的宫女打扮的女孩,笑道:“这位姑娘,你当年是与文翰兄的小妹一道儿进的宫吗?你是不是进宫也快十年了?” “是啊!” 那名宫女笑着应了一声,瞧了一眼陈文瀚又瞧了一眼黄宗宝,脸上略带几分羞涩之意,却是自如应答,“我叫田巧巧,当年是和文翰……哥哥的妹妹一块儿进的宫。” 当年他们村里总共也只选了五人,自然是有所印象。 而田巧巧的父亲田老汉也是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开口道:“是啊,我家巧巧进宫快十年了,当年家里实在是没饭吃了,没办法把她卖到宫里,这些年来,她娘难过的眼睛都快哭瞎了,家里穷,也不能够回回来看她,只能够隔两年来一回。” 黄宗宝没料到自己一句话惹得这田家三口人净抹眼泪,脸上有些尴尬,却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那……那巧巧妹子,你知不知道文翰兄的小妹现在在何处当值,怎么样了?” “这……” 田巧巧拿着帕子抹干眼泪,脸上有些为难了,只是咬了咬唇开口道,“这个……当年进宫我们都在一处学了两年的规矩,我只知道两年后她好像被椒房宫的小厨房选去了,现在就不知道了,也没分在一处办差!” 宫里规矩大,约束也多,不是一处办差的,极少有机会见面,这七八年没见过的人,田巧巧自然是不记得了! 她之所以能够记得陈家小妹被选去椒房宫的小厨房,只是因为当初王宫人来挑人的时候,她也在一处,结果王宫人挑中了陈家小妹,为此,她与其他人心里还暗暗羡慕嫉妒过呢! “这样……”黄宗宝有些闻言有些失落。 而田巧巧见此,却是突然开口道:“我在宫里,问其他人打听打听吧!” “真的吗?” 黄宗宝闻言喜不胜收,连忙招呼过来书童,将满满一袋银子的荷包塞到了田巧巧手中,开口道,“那就麻烦巧巧妹子了!” “这个……” 田巧巧脸早已经红透,却又有些犹豫的看向手中被塞的荷包。 “巧巧妹子打听人也是需要打通关系的,总不能够让巧巧妹子替我们劳累了还要自己出钱吧!”黄宗宝摇着扇子,笑得分外和煦。 “好。” 田巧巧虽然在宫里当差有月钱,但是日子过得也是紧巴巴,又何时见到过这么大笔钱,这会儿,被这么说着,却也是却之不恭的收下了。 银子是收下,但是她却是又有些为难了:“若是我打听到了陈家妹子的消息,怎么与你们说呢!宫女是不能够出宫的。” 黄宗宝闻言,脸上也有些不大好,总不能够等到来年放宫女出来之时,才探听到消息吧,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黄宗宝正想着要不要用他三叔的私权谋点利,突然田巧巧又开口道:“不若这般吧,若是打听到了消息,我托出宫采买的公公将消息传给你们,只是,你们要与我说过地方。” “这个简单,届时你让那位公公来宰相府找我,就说找府里的堂少爷就好!” 黄宗宝闻言直爽的回了,而田巧巧闻言,却是目光中略带几分惊喜的又看向了黄宗宝。 “好,公子等我消息。” 田巧巧清秀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黄宗宝也并没有发现异样,只是笑着做了一辑,“那就麻烦巧巧姑娘了,这会儿不打扰你们家人相聚了,我与文翰兄先告辞了!” “好,公子慢走。” 田巧巧可人回道,目送黄宗宝离去后,方才转过身。恰好瞧见自己的父亲神色犹疑的看着她,她微微一笑,开口道:“爹,怎么了?” “巧巧,你在宫里也不容易,这事儿,会不会麻烦你?” “爹,瞧你说的,你没听见方才那位公子的身份吗,而且陈大哥是举人,我若是帮着他与他家妹子团聚,对咱们家也有好处。”田巧巧微微笑了一下,最后安慰道:“爹,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对了,娘,你不是说给我做好吃的了吗,快拿出来啊!” “好!好!” 田巧巧的父母闻言,自然将先前的顾虑抛之脑后,连忙拿出了包袱里带的吃食。 宫门之外亲人团聚,泪水、笑容、思念充盈,宫内却是一如既往、波澜不惊。 如意喝过芍药送上的补汤后,看着殿内少了一大半的人之时,脸上忍不住笑了笑,对着芍药道:“今天对很多人来说,是个好日子!” “是娘娘仁厚。” 其实,并不是所有的宫人都能够去见自己的家人,毕竟主子们还需要人伺候,不可能让主子去迁就奴才。不过如意这边却是大方给底下所有人放了假,只要有父母亲人来探望的,今日便可不用守在她的殿内。 如此一来,底下人倒是去了大半,只余下家乡实在太远,或是真的没有什么亲人来探的人。 “能够有亲人惦念着,多好!” 如意勉强笑了笑,强忍住心里涌上的心酸。 “娘娘若是想见亲人,只需和皇上说一声便可!” 芍药想到自己家中的情形,也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但却是轻声安慰道。 “没这个必要了。我的亲人也只剩皇上与阿满了!” 如意自言自语说了一句,芍药站在边上听得清楚,却不由感觉到了一股心酸,她勉强笑着开口道:“娘娘,奴婢让奶娘将太子殿下抱来。” “也好!” 如意笑了一下,压抑下了心中的情绪,温声应承了。 如意如今身上有孕,自然是不可以去抱阿满,于是便让奶娘将阿满放在了小**,自己坐在边上看着他翻身,偶尔让芍药帮着他坐起来。 阿满如今牙儿已经冒出了一个小小的白米点,倒是不难受了,就是爱用那个小白米点去啃东西,这边如意逗着他,他干脆一把抓住了如意的手塞到了自己的嘴里。 “小脏货!” 如意将手从阿满嘴里抽出,擦干净了他的口水,却是将阿满转头又放进嘴里的自己的小胖手拿了出来,一边拿着一边对奶娘叮嘱道:“以后多盯着太子,莫让他总是啃手,平时也多替他净手。” 手多不卫生啊,这边阿满小牙儿刚露,万一感染了细菌咋办。 不让阿满啃手,阿满却是不乐意了,嘴上一直啊啊啊的叫着,直到如意拿了一个挂着小铃铛的绣球逗他时,方才咯咯的笑了起来。 有小孩子陪伴的时间总是过去的很快,等到如意将绣球递给阿满由芍药扶着站起身时,却发现先时去见家人的宫人们都回来了,芳草也笑着端着一碗补汤走了进来。 “时间过得真快!” 如意忍不住感叹了一声,而这一声,恐怕也道出了在场所有宫人的心声,芳草只觉得鼻子一酸,差点没落泪。 宫中岁月难捱,生存不易,亲人难见。好不容易能够见到父母亲人,却也只得这短短间隙。 田巧巧回到了自己歇息的屋里,瞧见自己的小姐妹碧荷正坐在**绣着一方帕子,倒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碧荷,你哥嫂又没来看你?” 两人是同乡,如今又被分在一处当差,自然是关系极好。 碧荷爹娘死得早,她哥哥大她许多岁,早早娶了个嫂子进门,虽然家里条件还行,但待她这个吃白饭的妹子却是左右看不惯,这头宫里要选宫女,便起了意将她卖到了宫里。之后却是一回没来看过,只当是让她死在宫里了。 “反正我也不巴望着他们来瞧我了!” 碧荷放下手中的绣活,笑着嗅了嗅田巧巧身上的味道,开口道:“你爹娘又给你带好吃的了,真好!” “是啊!”田巧巧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却又有几分惋惜道,“只可惜门口检查的严,不然我也带一些给你吃了!” 说到这里,田巧巧想起了方才之事,连忙急急道:“你知道我在外边遇到谁了吗?” “谁啊?” 碧荷问的漫不经心,反正田巧巧每次出去总能够碰上几个同乡来看人的。 “就是与你一个姓氏的那个叫陈六丫的,当初与我们一道儿进宫的陈六丫的哥哥,她哥哥是举人了!” 碧荷听了忍不住看向了田巧巧:“你是说……” 她皱了一下眉头,田巧巧却是迫不及待的说道:“她哥哥没找着人,恰好遇上我,托我替她打听她妹妹的消息,碧荷,你知道她现在在何处吗?” 87第八十七章 “你说陈六丫……” 碧荷犹豫的问了一句。 田巧巧连连点头:“她当初和我们一道儿进的宫,后来被分到椒房宫的小厨房去了,你还记得不?” “当初进宫就我们几个,我怎么会不记得。” 碧荷轻笑着回答,“那个陈六丫我是不记得,但是我与椒房宫的春兰很熟,她和我提过,说陈六丫改了名了!” “改名了?”田巧巧有些诧异,但又不觉得奇怪,“难怪她哥哥找不到她。还是碧荷你消息灵通,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找呢!” “行了,我回头帮你想办法问问春兰,不过这春兰说来我也有一年多没见她了,现在应该是跟着太后在慈安宫里当差吧!那人平日里就心高气傲的,成日里想着攀高枝,反正是看不上我们这些待在废宫里的人!” 碧荷没什么好气的说了一句。 当初一道儿进宫的人,就属她与田巧巧最倒霉,没被分到油水多、又清闲的地方也罢了,竟是被分在这连个主子都没有的宫殿里。空是空了,却是什么好处都没有,还成日里被别的宫人欺压。 “要是能有机会分到别处就好了,也不求跟的主子能多受宠,这有主的奴才怎么着都比没主的强!” 碧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而田巧巧听了也是深有感触:“是啊,你说,咱们若是能够在昭阳殿里当差多好啊!” “昭阳殿里,你想什么呢!” 碧荷笑着推了一把田巧巧,“咱们怎么分的进那地儿!不说了,我这两天找机会先打听打听春兰现在在哪儿,你说你,没事儿偏要接过这事儿做,到头来,还不是我替你打听!” 田巧巧闻言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了一锭银子。 “哪来的?” 碧荷瞪大了眼睛瞧着,接过银子仔细瞧了一眼。 “收着吧,好处钱!” 田巧巧将银子塞给了碧荷,碧荷攥在手里细细瞧了瞧,心里倒是慢慢平静了下来,田巧巧的习性她清楚的很,这么大方的就将这么大一锭银子给了她,定然是自己还有更大的好处藏着,不过碧荷倒也不会真的去计较。这事儿对于她来说,本就跑跑腿、动动嘴皮的活儿,这笔好处已经大大超过了她的预期。 不过,这么想着,这钱她收的也是心安理得。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不过黄宗宝在上一次出门后,似乎就跟解了禁一样,三天两头的往外边跑。初时,黄夫人和黄宗胜二人替他瞒着,加之黄文仁最近宫务繁忙,倒真没注意到。 而黄夫人与黄宗胜二人也只以为,待天儿在热点,估计黄宗宝就热的不会想要出去了,谁知道,这天儿越热,黄宗宝在外边却是越发玩上了瘾,只待这天早上,黄文仁归家意外提早,才发现到了这会儿还在外头闲逛着的黄宗宝。 黄文仁忍不住无奈的斥了一声黄夫人与黄宗胜二人:“你们就由着他性子吧,早晚捅破了天!” 黄夫人与黄宗胜二人面面相觑,却是尴尬笑着不敢反驳,见黄文仁铁青着一张脸的模样,实在是不敢求情。 偏生这头黄宗宝带着书童,身上挂满了各种小玩意儿,正晃荡晃荡没个正形的模样回来,待走到厅里一瞧,好险差点没将身上的东西都甩了出去。 “三叔!” 黄宗宝只觉得头皮都发麻了! “你……你简直就是不知悔改!” 黄文仁直接将手中的杯子朝着黄宗宝砸了过去,只是似乎是并未使劲儿,倒是让黄宗宝灵巧一跃给躲过了。 “三叔莫生气莫生气!” 黄宗宝看这架势,心里倒是有几分明白,估计是有回旋余地,先时在老家之时,他若是犯了错,这边他家老祖父和老父亲还没说什么,他三叔就会想请出家法来教训他。 “顽劣不堪!你这个样子,怎么上殿试,莫惹怒了圣上把你拖了下去!” “殿试……” 黄宗宝耳朵灵光,一下子抓住了重点,他喜笑颜开的开口道,“三叔,你莫不是已经知道了消息,我进殿试了,三叔我是不是第一名啊?” “臭小子,这几日就在家里好好看书准备殿试吧!” 黄文仁脸上倒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而他的这副样子,却是让所有人都明白这是默认了黄宗宝所言。 “哎呀,老爷你方才可是吓坏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打宗宝呢!” 黄夫人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连连道,“宗宝又中了会元,这可得好好的庆祝一番,对了,赶紧给老家寄信,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三婶儿,等我中了状元一块儿报信吧!” 黄宗宝笑嘻嘻的满是自信,惹得黄文仁又是虎着脸教训:“瞧你这副样子,回头皇上瞧见了就不会把状元给你!” 黄文仁这话,倒并非没有什么依据。 一般这殿试的名次都由皇上来排,皇上有的时候不仅仅是看这些考生的文章才学,有的时候还爱看考生的样貌仪表,先前也并非没有过例子某些考生寒窗苦读,也是满腹经纶,却因圣上觉得此人貌丑,而给了个功名让打发的远远的,甚至连个官都不给。 “三叔瞧您说的,您侄儿相貌堂堂,皇上见了必然心悦!” 黄宗宝一拍胸膛,似有几分得意忘形,嘴上也没了什么把门。 “混小子,胡说什么呢!赶紧滚回书房看书去!” 黄文仁狠狠拍了一下黄宗宝的脑袋,瞪着眼唬他。 “三叔!” 黄宗宝抱着后脑勺,满脸哀怨,脚步却是半分不移,“三叔,我就问最后一个事儿,那个……那个你知道我朋友陈文瀚他有没有进会试吗!” “你对你那朋友倒是关心!” 黄文仁拿眼瞥着黄宗宝。 黄宗宝却是揉着脑袋嘿嘿笑着:“这不是我靠自己交上的第一个朋友吗?三叔你莫看文翰家贫,但是他才学人品真的很好!” “是吗?” 黄文仁随口问了一句,而黄宗宝却是笑笑道:“我与他交往时,他并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只以为我是一般的富家子,而且他能够坦白的与我说自己妹妹被卖进宫里的事情而不怕我瞧不起他,我觉得他是个君子!和以前家里长辈们让我结交的朋友不同。” “你那眼睛瞧得,可是做不得准。” 黄文仁倒真是没有太注意到陈文瀚,只是听着黄宗宝嘴上时常念叨着,他忍不住想了一想,倒是记得是个样貌不错的年轻人。 这么想着,他心中隐约与先时想的一个想法有点不谋而合了! 但是这会儿,黄文仁却是并未说出来,只是笑道:“倒是没注意过你那朋友的成绩,不过我回来时,礼部已经开始要公布成绩了!” “哦!” 黄文仁闻言倒是忍不住有些失望了,他点了点头,怏怏不乐的回了书房。 陈文瀚这边是由书童跟着一块儿到贡院之前看的榜,成绩不算好,但也不算差,排于第二十三名,不过能够进入殿试,却已经是个好消息了。 基本上进了殿试,便都不会落榜,区别只是名词高低罢了。而且到了殿试,皇上会喜欢何种考生谁也说不定。 “恭喜公子,公子您进了!” 陈文瀚的书童良书连声道贺,而陈文瀚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他的目光落在了第一名黄宗宝的名字之上,脸上表情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意味。 而站于陈文瀚身后的良书也瞧见了,他跟着陈文瀚这么久,自然识得几字。 “黄公子是第一名?” 良书有些惊讶,“黄公子好厉害,先时都没见他看过什么书!” 黄宗宝算是良书见到的最不喜欢读书的读书人了,可就这样还能够做上举人,而且据说还是解元,当时黄宗宝的书童与他说时,他怎么也不信,如今这会儿见到黄宗宝又中了会元,却是相信了,也觉得惊讶了。 他脑中的读书人,不都应该是像他家公子一般寒窗苦读,才能够考取到功名吗?哪里是黄公子一般,成日里不是走街串巷找吃喝,就是看大戏的。 陈文瀚目光沉沉的从榜上收回,听了良书的话,脸上却是似笑非笑说了一句:“你有个做宰相的叔叔,也可以做连中两元,只是这状元,却是由皇上定的。” “公子,什么意思啊?” 良书听得不真切,忍不住开口询问。而陈文瀚却是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道:“回去吧,既然进了殿试,这几日我得好好准备了!” 赵清泽手上,正拿着一份黄宗宝的考卷,对着如意大加赞叹:“这黄文仁的侄儿,不想如此有文采,朕瞧着,这状元之位,非他莫属了!” “是吗?” 如意随意瞧了一眼赵清泽手上的卷子,字倒是不错,可上边密密麻麻的内容,瞧着她眼儿犯晕。 “不仅仅有文采,而且也不是不知变通的迂腐书呆子,这般人才,多历练他几年,等阿满进学了,倒是可以考虑让他做阿满的老师!” 赵清泽想的显然是更远,而如意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阿满现在都不会爬呢,清泽你就想着给他找老师了!” “我不仅是想着要替阿满找好老师,还要替你肚子里这个做打算。”赵清泽伸手摸了摸如意的肚子,低声道,“孩子乖不乖,有没有闹过你!“ “这个孩子,倒是没阿满闹腾,阿满那会儿这个时候早就吐上了,这个就没有了!”如意躺在榻上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瞧你这精神似乎是不太好,怎么又困了!” 赵清泽笑着摸了摸如意的脑袋,“我记得你怀阿满的时候也懒,但是也没像现在这么爱睡!” 怀阿满那会儿,赵清泽成日里陪着如意,如意虽然也常懒洋洋的,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清醒着,但是怀着这个孩子,虽然他不是整日陪着,但先时他回来之际,如意也是刚刚睡醒,才说了一会儿话,却又困了。 “可能是天儿热了吧!也不爱动了!” 如意倒是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身子有些酸疼,也有些累,怀阿满后期的时候也出现过这种情况,不过怀阿满那会儿正是天冷的时候,倒不能够把那个时候的经验拿到现在来算。 “让御医每日过来给你多看几次,等到了避暑行宫,我也多陪陪你!” 赵清泽说完这话之时,却见如意的眼睛已经半睁半合,忍不住失笑着抱起了如意,放到了床榻上。 这一手抱着,倒是又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这肚子还怀着孩子,又是整日里各种补汤喝着,怎么身体还这么轻。 正想着,却见芍药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 “你家娘娘已经睡下了,回头让膳房再做了送上来,你切记盯着你家娘娘喝着,可别让她厌了就不喝了!” 赵清泽想到往日里与如意一块儿用膳时,如意回回见了汤水就皱眉头的样子,心里只当是如意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没喝汤水,倒也没有多想。 “是,奴婢知晓了!” 芍药恭敬的行了一礼,慢慢退了下去。 田巧巧忙了一天,刚将自己的活计做好,弓着腰双手在后背慢慢敲着回了房间,却瞧见碧荷正呆呆的坐在床铺前。 “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田巧巧伸手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水壶,倒了一大杯往嘴里好一通灌,方才舒了一口气。 “你说,咱们要是偷点懒,少干点可不可以,反正上边也不是日日来查的。这天儿热的真受不了!” 田巧巧这头说完,不等碧荷表态,却是又自己笑着说道:“不行不行,上回来查,给查出窗户上有灰,那二十下板子,打得我的手都快烂了!” 说完这话,田巧巧转头看向了碧荷,似乎是想要求得认同,谁知道,碧荷依然呆呆的坐着,一言不发,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过。 “你怎么了?跟中了邪似得,你不是说去找春兰吗?人找到了没有啊?” 田巧巧推了一把碧荷,碧荷这才缓慢的转过头,眼珠子动了动,看着田巧巧,慢慢道:“没找到春兰。” “啊,没找到啊!” 田巧巧有些失望,却听到碧荷下一句话,却是让她大为惊喜。 “我打听到了陈如意了!” “陈如意?你是说……陈大哥的小妹,她改名叫这个名字了?” 田巧巧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碧荷突然紧紧抓住了田巧巧的手,脸上表情激动:“你知道吗,她现在在哪里?” “碧荷,你怎么了,找到就好了!” 田巧巧挣脱了一下自己的手,有些害怕的瞧着碧荷有几分癫狂的表情。 “她在昭阳殿里,你知道昭贵妃吗?” 碧荷连胜说着,手紧紧的抓着田巧巧想要掩盖自己的激动。 “她在伺候昭贵妃吗?,这运气真好!” 田巧巧嘴上有些酸溜溜的猜测着,倒是没顾上挣扎,这陈家人怎么都那么好命,陈文瀚已经是举人了,指不定回头就有了功名,而陈六丫……不,是陈如意,又被分在昭贵妃身边当差。 碧荷却是连连摇头,开口否绝:“不是,不是在昭贵妃身边伺候。” “难道是皇上!” 田巧巧心中越发嫉妒,皇上身边的人,就是最底下的,那到了后宫也是能在她们这些小宫婢面前横着走的。 “不是,你听说我!”碧荷激动却又小声道:“你知道昭贵妃是谁吗?” “昭贵妃姓陈,她就是陈如意!陈如意就是昭贵妃!” “什么!” 田巧巧被碧荷嘴里说出的这个消息给诈了一下,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却是不信道,“你莫不是打听错了,陈如意怎么会是昭贵妃。” 她摇着脑袋否认。 “是真的,我原来想去慈安宫找春兰的,但是没找到春兰,反而遇上了以前认识的先前也是椒房宫小厨房里的,她先前和陈如意在一块地儿当值。陈如意在一年多前就赐给了皇上,后来她陪着皇上去了东巷口,等回来,生了太子,又做了贵妃。” 碧荷越说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但此处也仅是她们两人,并无其他人来往,倒是不怕被人听了去。 “昭贵妃竟然是她!” 田巧巧心里终于相信了,却还是有着几分不可思议,“怎么会是她呢!” 她们宫里的人都听说过昭贵妃也是宫人出身,但是这些都太遥远了,突然之间,却告诉她们,她们认为遥不可及的人,竟然与她们一样的出身,还是与她们来自一个地方,甚至当初是一起坐着马车进的宫,一起学了两年规矩,在一张通铺上一起睡过的…… 这种感觉,让她们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 “她……她怎么就成了贵妃了呢!” 田巧巧最后一句叹息中,带着说不出的感概,带着心中的百味交杂。但是光说是嫉妒羡慕又不是,还是觉得不真实。 “莫发呆了,傻子,我们的机会来了!” 碧荷拍了拍田巧巧,这会儿倒是田巧巧陷入了呆愣,而碧荷却是打起了精神。 “什么机会?” 田巧巧反应慢了一怕,开口问道。 “贵妃的家人来寻,我们帮着他们团聚了,而且我们是贵妃的同乡,当初可是一起进的宫,你说,贵妃会不提拔我们,不赏赐我们吗?” 碧荷倒是没有像田巧巧一般胡思乱想,或者说她早就过了听到消息心里百味交杂的阶段,她现在想的最多的便是,在这件事情上,她能够得到什么好处。 而田巧巧也是被碧荷一语惊醒。 “对!你说得对!我们现在……现在先去找昭贵妃!” 田巧巧倒不敢如先前一般随口唤着如意的名字,腿上不稳的从铺上站了下来,整个人仿佛如坠云端。 88第八十八章 如意一觉睡醒时,赵清泽已经去了前殿处理公事,芍药这边捧了补汤上来此后她喝,如意虽然觉得有些腻了,但想到肚里的孩子,倒还是喝了。 这头正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之时,芳草却是突然走了进来,轻声禀告道:“娘娘,门外有两名宫女,据说是您的同乡,想求见您!” “我的同乡?”如意有几分疑惑,只是抬头看向芳草,问了一句,“有说叫什么名字吗?” “一位自称田巧巧,另一位自称陈碧荷。” 芳草轻声回了,原来这种事情也不应该报到如意这头,毕竟皇上下过命令,勿让后宫之事惊扰贵妃。只是方才她正好在外边碰见了邓先,芳草就随口拿这事儿问了,邓先听罢只道是来打秋风的贵妃同乡罢了,就让芳草先回屋回了如意。 如意听了名字后,倒是有了几分印象,后者陈碧荷她是没怎么听过,但当初与她一道儿进宫的同乡中的确是有一位陈姓,而田巧巧,则是很有印象,她家住的本就与如意家不远,又是一道儿进宫的,并未改过名字。 “让她们进来吧!” 如意也是无事,倒并没有多想。 当初一道儿进宫五人,都是乘坐一辆马车进的京入得宫,小的刚过六岁,大的却是不过八岁,都还只是懵懂未知的年纪,离开了爹娘,都是惶恐不安。如意虽不像她们一般时常在晚上哭着要爹娘,但也是怀着对未来未知的恐惧,由此,五人之间却是迅速建立了感情,学规矩那两年,也是相互帮扶着,感情尤甚亲姐妹,只是后来学完规矩,到了分配之时,多多少少起了些许隔阂,大家都相互防着甚至还有几分勾心斗角……再到后来,分到各宫之后,慢慢至今,却是越走越远,甚至不得相见。 其实,说来大家都是想要安安稳稳在这宫里活下去罢了。 如意心里倒是有了些许感触,那个时候,都是乡下姑娘进京,哪里懂得什么规矩,出错是经常,被罚更是家常便饭:打板子、罚跪、饿肚子…… 大家相互帮助着,给受罚的人安慰、敷药……甚至是偷偷藏起吃食或是帮着做完活计,偶尔被管着她们的宫人发现了,还被一起受罚。 手上的补汤已经喝尽,芍药上来小心的收拾了碗勺让底下人拿走,又扶着如意躺在了榻上。只让守在一旁的小宫女上来替如意打扇。这会儿天正是热着,如意因为怀有身孕,却也不敢多用冰块,只在隔间外屋少少摆了两盘,屋里多数时候,还是让人帮着打着扇伺候的。 芳草走到昭阳殿的后门之时,瞧着满脸紧张的田巧巧与碧荷之时,倒是脸上笑容温和,简单道:“你们随我来。” “贵妃娘娘要接见我们?” 田巧巧与碧荷面面相觑,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她们来时也知道这昭阳殿不好入,这坐在里边的昭贵妃更是不好见,不想她们竟然能够如此顺利。 “是啊,你们随我来吧!” 芳草笑了笑,迎着她们两人走入了昭阳殿内。 田巧巧与碧荷小步又快步的跟在芳草身后,一路之上,她们偷偷打量着四周围的景色与摆设,只觉得一双眼睛都看不过来。 两人自学完规矩就被分在偏远的宫殿里负责洒扫,宫殿里倒是住过几个主子,但都住的不长,来来回回,基本上就是一个无主宫殿罢了,虽然外观瞧着富丽堂皇,但是其实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华贵的摆设不必说自是没有,连日常宫殿的维护,内务府里也是马马虎虎,呈现破败之像,哪里像这昭阳殿,一草一木皆是那般生机勃勃,摆设精致而富贵,回廊之处,有鸟笼悬挂,鸟儿鸣叫;园子深处,一条小狗奔跑嬉戏,活泼可爱,跟着的宫人细心周到…… 昭阳殿之中,真是连条狗过得都是那般的自在奢侈。 田巧巧与碧荷两人心中暗暗艳羡,却又下定决心:留在昭阳殿,留在这美丽的宫殿里,她们就能够过上好日子。 这么想着,田巧巧与碧荷二人倒是收敛了目光,拘谨的低垂着脑袋,一举一行,皆是流露出了当年受到最严苛教导后摆出的规矩。 芳草边走边不着声色的打量了几眼,倒是忍不住有几分刮目相看。 这废宫里出来的宫女,规矩瞧着倒是不错的。 只待行至如意寝宫之前时,芳草停下了脚步,站在敞开的门口轻声禀告道:“娘娘,宫女田巧巧与陈碧荷带到。” 田巧巧与碧荷二人的心一下子提了上来,只听到屋里一声柔和的声音传出:“进来吧!” 她们知道这是如意的声音,倒是被这柔和的声音缓解了心中的紧张,只是,只待她们刚随着芳草迈入门坎,却被站在外屋侍立着的一排宫人太监这副阵仗给吓住了,方才缓解的心情一下子又给收紧了。 田巧巧和碧荷二人低着脑袋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内屋,内屋里倒并没有太多伺候的人,但方才已经让她们有所惊吓,这会儿,却是起不了一丝不恭敬之心,进屋还只瞧见一抹人影,便直直跪倒在地上行礼。 “起来吧!” 如意看着底下两个脑袋,心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于是只是笑着叫了起。 “多谢贵妃娘娘。” 田巧巧与碧荷二人下意识回答,而后动作有几分僵硬的站了起来,随着她们的动作,她们也看清楚了躺在榻上的如意,如意背靠坐在榻上,一方垫子放在她的腰间,举止看起来十分慵懒。 她身上也并无太多华贵佩饰,仅仅一身淡粉色常服,头发松松用玉钗绾成发髻,脸上笑容柔和,看起来如同一个寻常人家的貌□□,全无半丝贵妃的华贵与威严。 “听说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如意倒也不是真的单纯,这么多年都未联系的同乡姐妹突然找上门,而且是在她成了贵妃之后,若说没有目的,连她自己都不相信。但是毕竟当年那些的感情也是真的,只要是可以的愿望,她也不介意自己给这些同乡姐妹尽一份绵薄之力。她并不想听些拐弯抹角之事,也开诚布公直接问了话。 只是,没有想到,她的问话刚出,田巧巧却是开口道:“娘娘,奴婢有事禀告,能否请您屏退前后。” 田巧巧想的倒也自认为周道,这亲兄来寻,毕竟是如意的私事,先私底下与如意为好。 “娘娘不可!” 这边如意只是目光中断带了几分打量看着田巧巧,而芍药却是怕如意意动,连忙开口劝道。 如意只是抬了抬头,示意芍药莫激动,而后笑着对田巧巧开口道:“我并无有什么事情需要私下说的,你直说便是!若不想说,便回吧!” 田巧巧闻言,心中犹豫又是挣扎,而碧荷却是开口说了一句:“娘娘可记得您的二哥陈文瀚?” 如意的目光瞬间落在了碧荷身上,她心中有几分情绪悸动,脸上却无半丝情绪,最终只是淡笑着回道:“记得如何,不记得如何。你们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事儿?若是如此,你们便回吧!” “娘娘,您的家人来寻……” “莫要说胡话,你们来找本宫,不就是想从本宫身上得些好处吗?念在曾经姐妹一场,本宫也并非绝情之人。” 如意突然出声打断了田巧巧的话,脸上表情严肃,甚至用上了从未用过的“本宫”二字自称。 说罢,却是伸手招呼过芍药吩咐了一句话。芍药目光犹豫的点了点头退下后,拿上了两个荷包递予田巧巧与碧荷。 “这些银子,你们拿了去便是,日后莫再乱说胡话,不然别怪本宫不念旧情!” “娘娘!” 田巧巧有几分不甘心,还想再说两句,但是跪在边上的碧荷却是突然伸手拉了拉田巧巧的衣服,抢先叩下了头,冲如意道:“娘娘,奴婢冒犯了。多谢娘娘的赏赐,奴婢日后不会乱说胡话。” 田巧巧有些不敢相信碧荷做出的反应,却见碧荷正目光紧张而又严肃的看着她。田巧巧与碧荷姐妹多年,两人之间,碧荷更为成熟干练,田巧巧也习惯很多事情都听从碧荷的,虽然此时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却也是跪下了身子,退了下去。 只待二人退下后,如意呆呆的坐在榻上许久,突然笑着出声道:“我哪里有什么家人,真是笑话!” “娘娘……” 芍药与芳草二人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心存忧虑的开口唤了一声。 “无事,我只是有些累了,扶我歇息吧!” 芍药和芳草虽然心中仍然担心,心事重重,但也没有异议,走到了如意的左右,扶着如意躺在了**,如意闭上了眼睛,两人正欲放下床帏,突然却听到如意开口道:“今日之事,那两人只是与我说了胡话罢了,你们……算了!” 如意没有再说下去,芍药的衷心她相信,芳草的衷心她也相信,只是,后者最最衷心之人却不是她。她堵不上她的嘴巴。 反正也只是小事罢了!她都不在意,谁都不会在意的。 田巧巧与碧荷二人一回到自己的居所,却是吵开了。 田巧巧心中不满,嘴里的埋怨之语更是掩盖不住:“你做什么拉我回来,我们说的可是实话,贵妃娘娘只是不相信罢了,我们将事情与贵妃娘娘说清楚便是了!” 碧荷闻言却是难得的反驳了一句:“你听我的就没错了,或许昭贵妃根本不想见她的家人,你再说下去,指不定她就勃然大怒,要把我们处置了!” “怎么可能会不想见家人?” 田巧巧仿佛是听了天书一般惊奇的反问,这个在她看来绝对不可能。 “你当然不知道。” 碧荷忍不住嫉妒的看了一眼田巧巧,她虽然被卖进宫里做宫婢,却是家里迫不得已罢了,也是想让她在宫里混□□饭吃。家里明明那么困难,却是省吃俭用,一有了余钱便是大包小包上京来看她。对家人的感情自然与她们不同。 碧荷深吸了一口气,平静道:“就像是我兄嫂,日后若有可能,我也希望不要见到他们,我想,昭贵妃待她家人的想法,可能与我相同罢了!你只当没有这回事罢了,莫要再想了,咱们在这里安安稳稳等到出宫也是好的。” “可是……” 田巧巧被碧荷严肃的面容给吓住了,但是听到只当没这回事情,她心里又是有些不甘愿。 “碧荷,你多想了!” “不管是否多想,这宫里生存不易,我们两人莫要因此而丢了性命为好。我先时也是被富贵眯了眼,现在想想,其实富贵都是险中求的,现在咱们虽然过得比不上别人,但至少还是安安稳稳的。”碧荷轻叹了一句,“只当我们没有那个富贵命好了,我去做活了,你若是累了就睡一下吧!” 田巧巧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碧荷也看出了田巧巧心中的不甘愿,但是话她已经说了出来,倒是不怕田巧巧会偷偷背着她做什么,毕竟自小到大,田巧巧就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她拿惯了主意,心里只想着,待回头慢慢安慰她便是了,只是碧荷做梦也没有想到,此次碧荷竟然难得自己做了一次主,偷偷背着她将此事做了起来。 碧荷走后,田巧巧躺在**,越想越是心闷,这期盼了如此久的荣华富贵就这么转眼白白溜走,实在是让她寝食不安。 或许,只是碧荷多想罢了,哪有人会不想见家人的,贵妃娘娘定是以为她们糊弄她罢了,所以才会勃然大怒的,只要将证据拿到了昭贵妃面前,她指不定还得感谢她们为她找到了家人呢! 她越是这么想着,心中的这个念头就跟野草一般在心中疯涨,她忽的从**坐了起来,愣愣的坐着发起了呆。 “不行,我不能够就这么算了!” 她捏着如意赐下的荷包,嘴里喃喃自语着。这份荷包的确是丰厚,可是,钱先时那位黄公子已经给她够多了,在宫里,钱是不可缺少,但又不是那么的万能,可是搭上昭贵妃这条船,却是意味着数不清的荣华富贵。 翌日上午,宰相府前,一名身穿蓝色宫服的太监在门前徘徊了两步,却是走到了门房处,开口道:“请问府里主人的堂侄子黄公子在吗?能够通禀一声。” 门房目光落在了那名太监身上,瞧着是宫里来的,自是不敢怠慢了,连连开口道:“这位公公请稍后,奴才进去问一声我家堂少爷。” 那名太监点了点头,却见刚才与他答话的门房一溜烟儿的进了府里,而另一位门房,却依然盯着他。 那名太监不觉有些尴尬,走到了门口的石狮子处等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见黄宗宝亲自从里边走了出来,开口问道:“这位公公,是一位叫田巧巧的妹子让你来找我的?” “是。不过巧巧说,只让我与陈公子转述她与我说的话,请问陈公子在吗?” “你说文翰兄?”黄宗宝笑着将人带进了屋,直道:“公公稍等,我马上将人请过来!” 说罢,却是谴了自己的书童去请人。 89第八十九章 陈文瀚所住客栈,离宰相府并不近,黄宗宝让书童驾了马车去接,却也是等了许久。 这边人一到,黄宗宝便急急拉了人进屋,便轻声道:“上回让帮忙的田姑娘托了人出来,可见是有了消息,只是神神秘秘,说这事儿只与你说,你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陈文瀚闻言却是不急不忙,只是对着黄宗宝道:“这事儿还真是麻烦宗宝兄了,另,那日看榜,恭喜宗宝兄得了会元。” “哎,不过是个小小会元罢了,倒累的我如今每日辛苦念书了,不多说了,你妹妹的事情要紧,过后我们再说。” 黄宗宝闻言倒是哭丧着脸蛋,他三叔为了让他实现中三元的想法,这几日可是将他好一番折腾。 陈文瀚闻言脸上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推门而入。 屋里边,来传递消息的小太监正坐着在喝茶,见到陈文瀚之时,倒是放下茶盏站了起来:“陈公子对吗?” 陈文瀚点了点头,倒是有礼的点了点头。 那名公公闻言笑了一下,开口道:“巧巧说你想要打听昭贵妃的事情,让我与你来说,不过你万不可传出去。” “昭贵妃?” 陈文瀚有几分不解,不是打听的是他小妹的事情吗? 而那名公公却是没有发现陈文瀚诧异的表情,只是嘀咕着:“主子的事情,是不能够往外传的,若非巧巧先时曾经帮过我,我定然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给你们传递消息。其实就算昭贵妃是你的同乡,她就是相信了,也不一定会帮你啊。” 话虽如此,但他却是清了清嗓子,朗声开口又道:“昭贵妃和巧巧是同一年入的宫,本姓陈,被挑入昭阳宫小厨房后改名为陈如意。后被当今太后赐入东宫为侍妾,之后的事情,我想坊间也多有传闻,我就不多说了!” “这位公公,你是说……” 陈文瀚的心猛地一跳,目光直直的看向了那名太监。 而那名太监却是低声道:“你考取功名的事情,即使有昭贵妃这个同乡,也不一定能够有所助益,但是巧巧一定要我跑一趟,我话带到了,巧巧说让你给写一封信让我带进宫里证明你的身份,你要不要写?” 他不待陈文瀚开口,又道:“我觉得你还是莫写了,我这带进宫里交给巧巧也是替你们在私相授受,被人抓住了又是个大罪名,而且你写个信,贵妃娘娘就算是瞧见了也不一定会相信你是她的同乡……” 他的话还未说完,陈文瀚却是突然开口道:“这位公公,麻烦你了!” 陈文瀚的手紧紧的攥在了一起,脑子里乱哄哄的,但是听到让他写信之时,却是下意识抓住了。 “你,你和巧巧真是麻烦。” 那名太监虽有抱怨,却也是答应了,他们做太监的,尤其是负责进出宫采买的,早已经练就了一番夹带东西的本事,一封小小的信要带回宫里,并不难,故而只催促道:“你动作快些,我还要赶回宫里。” 陈文瀚却早已经将太监的抱怨撇之耳外,只是急匆匆的走出了屋子,问了黄宗宝要了纸笔,甚至在走出去之时,重重的撞到了一边摆放的椅子时,也仿若未觉。 “是要给小妹写信吗,你等着,我亲自给你去拿!” 黄宗宝脸上带笑,热情说着。而陈文瀚却是有些神魂不守的犹豫点头。 昭贵妃是他的小妹…… 陈文瀚几乎是确信了这个消息,虽然不知道田巧巧为何会如此婉转的传出消息,但他也知道,这种事情,在他与小妹相认之前,是定然不好多过于张扬,他反而觉得田巧巧如此做法十分的妥当。 他强压抑着心中的情绪,手颤抖的接过了黄宗宝送上的纸笔,黄宗宝正欲与他进屋,谁知道,陈文瀚却是下意识伸手一挡,做出了拒绝的意思。 “额,文翰兄,我并非是想要探听你的秘密,你话还未说完吗?” 黄宗宝轻讪解释了一句,倒是收回了自己的腿脚,只是做了个请的动作,背过身站在了屋外。 “多谢宗宝兄!” 若是往日这般,陈文瀚定然是要解释清楚,但是此时他却是有些顾不上了,甚至心里忍不住有了几分理所当然。 墨早已研磨好了的,他将东西放在了桌上,握起了笔,手却是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昭贵妃,后宫如今位份最高的女人,皇上最宠爱的女人,甚至是诞下皇上唯一子嗣,也就是当今太子的生母……竟然是他的妹妹。 这一份信,他左右思索,下笔之时,心中早已打了无数遍腹稿,简直比当初科举之时,还要谨慎。 心不长,但是陈文瀚却写了许久,写罢搁笔,他将信装入了信封之中,又拿起了笔,慎重的写上了四字:吾妹亲启。 吾妹,我的妹妹……陈文瀚瞧着这四字,心情久久不能够平复。 “陈公子,好了没有。” 等候在边上的太监等的有些久了,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催促着。 而陈文瀚回过神来,下意识又拿了一个大信封,套在了信封之上,又拿了蜡烛油细细封了口,而后交给了这名太监。 “哟,封的还挺严实的。” 那名太监只瞧了一眼,倒是没有多说甚么,收了信,只慢腾腾往屋外走了两步,而陈文瀚见此则是往身上摸了摸,拿出了几钱银子递上。 “这位公公,麻烦你了!” 他虽然给对方塞银子,只是动作十分僵硬,脸上的表情也略带几分倨傲与不自在,太监只是转头瞧了他一眼,又瞧了瞧他手上的银子,却是摆手道:“不必了!” 说罢,却是皮笑肉不笑的走了出去,得亏的这田巧巧还说有重谢,不然这趟跑的真亏!他心里忍不住暗暗道,也不知道是打哪里来的吝啬鬼,田巧巧这么帮着,莫不是是相好。 陈文瀚瞧见了这太监略带轻视的神色,脸上不由涨了几分赤红,他只待人走出去了,方才有些气急的咒骂一句:“阉狗!” 莫不是还用着你,哪里需要对你这般客气,若是让你得知我的身份…… 陈文瀚心气不稳的想着,这边黄宗宝却是瞧见人走了,门开了也走了进来。 “文翰兄,事儿完了!” 陈文瀚矜持的点了点头,而黄宗宝却是笑着相邀道:“既然事儿完了,文翰兄不如在此处多做停留,我们也好一道儿准备殿试。” 陈文瀚转头看向了黄宗宝,脸上表情略微僵硬,只是行了一个平礼,开口道:“不了,我还是习惯一人看书,宗宝兄也好好看书为殿试多做准备吧!” “哎,你真无趣!” 黄宗宝被拒绝了,脸上有些不高兴,但是想着陈文瀚自相识以来,一贯认真,他倒也没有强求,毕竟殿试的确是大事。 “那好吧,你回去好好准备吧!” 他原本心里还对陈文瀚小妹一事有所好奇,但是也知道殿试在即,陈文瀚不可能陪他一道儿唠嗑。 “我送你出去吧!” 黄宗宝拍了拍衣摆,正欲送他,而陈文瀚却是开口婉拒:“宗宝兄不必麻烦,使个小人送我便是了,你还是在屋里!” 黄宗宝见他神色认真,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让自己的书童将人送出去。 陈文瀚行至门口之时,恰巧黄文仁下朝归来,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陈文瀚也是不料会碰见黄文仁,身边黄宗宝的书童早已经躬身行礼,而陈文瀚也只是行了一简礼,唤了一声:“宰相大人。” “是来找宗宝吗?若是无事,便多来府上陪宗宝一道儿读书吧!” 黄文仁对于陈文瀚有所印象,虽然并未过多接触,但是对于这个容貌清隽的年轻人还是抱有几分好感,而黄宗宝也是在他面前多次提到夸奖过,所以乐得给予个机会来结交。 谁知,陈文瀚却只是语气淡淡道:“多谢丞相大人,只是在下更爱一人静心读书,殿试在即,恐怕不能过府与宗宝兄来往。” 陈文瀚的态度十分自如,一点都没有寻常之人得知他身份的谄媚与攀附,甚至还隐隐有几分排斥冷淡的样子。 而黄文仁却是目光中赞许更深,点了点头只是道:“那老夫就预祝陈公子此次殿试取得好名次,若有什么需要,尽管过府来找宗宝。” 陈文瀚略略点头,便是行礼告辞离去。 黄文仁看着陈文瀚挺拔的身形,心中倒是微微起了个主意。他回府后,径直来到了黄宗宝的书房之中,瞧见黄宗宝正有一下没一下颠着笔在看书,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黄文仁也没有生气,反倒是黄宗宝一下子正襟危坐的看着黄文仁,马上端正了模样。 “你坐着,我有事问你。” “三叔……” 黄宗宝语气有几分期期艾艾,开口道:“三叔有事问吧。” “你那朋友陈文瀚,在家可有婚配过,是什么地方的人?” 黄文仁问出这话的时候,自己也有几分尴尬,但还是端着一张严肃的脸问道。 “婚配?三叔你问这个干什么?你莫不是想要给他做亲事?” 黄宗宝一下子激动的站了起来,连声问道。 “咳,你不是说……你那朋友学识不错,而且人品更是不错,静婷的婚事……” “三叔,你要把静婷堂妹配给文翰兄!” 黄宗宝嘴巴张的老大,目瞪口呆的看着黄文仁,末了,却是连连摆手,“这不合适吧,文翰兄家境贫寒,这……这不合适。” “我瞧着挺好,年龄相当,而且他人品不错,若是这陈文瀚没有婚配过,倒是可以考虑与静婷的婚事。” “三叔,静婷堂妹……她还是嫁给其他人家名当户对的公子吧,文翰兄家境微寒、就算此次在殿试取了好名次,恐怕静婷堂妹也瞧不上!” 黄宗宝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什么良配,他堂妹黄静婷,虽然他接触不多,但也知道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让她低嫁,不欺负死人啊!而且先前与那曹将军一事儿,京城里传的满城风雨的。 “有什么瞧不上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就希望找个寻常人家的孩子,自己知道上进的,也不是瞧中黄家权势的人娶了静婷。” 黄文仁这话倒是发自肺腑,如今,黄静婷之事在京城里可算是闹得满城风雨,门当户对的人家自然是不愿意与他们家结亲,想要在京里找到合适的人家那是不容易了,即使是找那些官职低些人家的公子,他也觉得静婷嫁过去恐怕要受委屈,倒不如找一个靠自己发奋走上仕途的举子,有他帮扶着,恐怕还能够让她女儿与夫婿和和睦睦过日子。 “三叔你就是想找个可以让静婷堂妹欺负的人家吧,我可不能够坑了我朋友。” “混小子,胡说八道什么!” 黄文仁气的只吹胡子,敲了一记黄宗宝的脑袋,怒声道,“有你这么说你堂妹的吗,而且这事儿,你只需去问问你朋友便是了,你替人家做主,你知道人家心里是如何想吗?” “这……”黄宗宝心里也有些犹豫了,虽然他觉得此非良配,但是陈文瀚自家家世贫寒,有个得力的外家的确助益良多,“我……我去问问吧!” 如意午睡醒来,却是浑身乏力,由着芍药伺候净了面,脑子里有些混混沌沌的问了几句闲话,她因着此次怀孕的缘故,昭阳殿里的管理事情暂时又放下了,只是中午赵清泽与她说话之时,隐约提及过几日便去避暑行宫一事,故而出声问了几句东西收拾的事情。 “娘娘不必担心,这些事情自有奴婢操心……” 正说着,外边芳草又脸色微恙的走了进来:“娘娘,昨日来过的那位田巧巧今日又来了,说有重要的事情禀告娘娘。” 芳草禀告的犹豫,只是想到方才邓先交代的话,她还是进来问了。 “打发她回去,昨日的话,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如意脸上落了笑容,心中有几分烦躁,不由冷声吩咐着。 “是。” 芳草正欲退下之时,如意却突然又出声道:“你让她进来,既然她还敢再来,我倒是要瞧瞧她究竟还想再说什么,昨日我说的话,怕是让人给当了耳旁风了!” 田巧巧很快被带了进来,如意只是冷眼瞧着,出声问道:“有什么事情,说吧。” 田巧巧手上紧紧握着那封信,倒是没有注意到如意冰冷到了极点的声音。 “娘娘,奴婢昨日说的事情,奴婢让陈公子写了信送来,娘娘您瞧!” 她伸手拿出了那封信,想要递予如意,如意朝着芍药使了一个眼神,芍药上前拿过了信,递到了如意手中,如意只是看了一眼,却突然将它扔在了地上,身子站了起来,一脚踩下。 “娘娘……” 田巧巧傻呆呆的瞪大了眼睛。 “本宫说过,没有亲人,这封信的主人,还真有脸再来找本宫。” 如意冷笑了一下,强压下心中的情绪,一字一顿道:“你有没有好好问过他,本宫这个所谓的妹妹,在他眼里算是什么?你问问他,当年冻死在水沟里的三姐,他们又当成了什么!” “娘娘……” 田巧巧早已经被如意染上血丝的双眼瞧着吓住了,她寒颤着挪后了身子,而如意却是慢慢走到了她跟前,轻声道:“借着这件事情,你又想得到什么,本宫说的话,就那么没有威信,你就这么不听本宫的话!” “娘娘,莫生气。” 芍药也被变了脸的如意给吓住了,她伸手扶住如意,轻声安慰,而如意却突然捂着肚子,喘着粗气,脸色苍白的吓人。 “娘娘,奴婢去叫御医过来!” 芳草也是变了脸色,连忙招呼了底下人上来。 屋里乱糟糟忙成了一团,芍药正欲扶着如意躺倒**之时,赵清泽却突然从屋外走了进来,一把抱起了如意放到了**,而后,目光厌恶的盯着跪在地上被一番变故吓傻了的田巧巧,冷声道:“拖下去。” “……” 田巧巧呆呆的愣了好一会儿,直到有人上来抓住她双手之时,她才突然跟发了疯似得,紧紧的跪在地上求饶:“皇上饶命,贵妃娘娘饶命。” “太吵了!” 赵清泽双手紧紧的抓着如意的手,目光看着如意的皱眉的样子,心中百味交杂,却是冷声说了一句。 底下人连忙使了力气将田巧巧拉扯了下去。 御医紧随而来,把了脉之后,倒是松了一口气,只是轻声回禀:“贵妃娘娘方才情绪过于激动,并无大碍,臣配一副安胎汤给娘娘喝了便可。” “去吧!” 赵清泽吩咐了一句。 许久,如意睁开目光,看着赵清泽,脸上表情淡淡:“皇上早知道了这事是不是?” 如意先时虽然肚子疼的晕了过去,但是却知道是赵清泽抱着她上的床,能这么快赶来,显然对于田巧巧来此一事早就知道了,而仔细想想,昨日她发了那般大火,芳草今日又怎么会和她来禀告田巧巧一事呢! “如意,你听我解释。” 赵清泽听了如意这话,心里也有几分不自在。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些怕如意与他闹情绪。 “皇上说吧!” 如意并没有如赵清泽所猜测一般闹起情绪,反而冷静的听着。 “昨日,我是听底下人说过你家人来寻一事,但是这事儿,我并不想插手,只想看你想要如何做。” “皇上如今看到了?可满意吗?” 如意嘴角扯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转头看向了赵清泽。 赵清泽却是突然捧住了如意的脸,轻声道:“如意,我并非是想要提防你,也不是真的想试探你,你若是想要与家人亲近,朕不介意替你的家人封官封爵。” 如意只是伸手拿开了赵清泽的手,轻声道:“不必了,我早说过,这个世上,我的亲人只有你与阿满。” “如意,我不想瞒你,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你的家人,若是不想见他们,我让人打发出京。你好好养胎,我替你处置此事。” 赵清泽轻声说着,而如意闻言,脸色也慢慢有所柔和,她只是微微一叹,最终轻声道:“你不必费心,他们……只是无关紧要之人,我不会让他们因为我得到任何的好处,但是我也不会去阻了他们。此事,既然已经处置了田巧巧,就莫在起波澜了。只当是为我肚里的孩子积福。” 如意并非心软,只是在这件事情上,田巧巧自己一个人如何有能力联系她宫外的家人,还能够传进信,势必会卷进很多无辜之人,她当年做小宫女之时,每日过得战战兢兢,最怕的便是出事牵连她。上头主子一发怒,底下的一片会被无辜牵连。设身处地,其实活的都挺不容易的,即使如今她身处高位,却也无法做到视人命如草菅,若是真让赵清泽处置了,定然是宁可错杀百人也不愿意放过一个。 她犹豫了一下,看着赵清泽又道:“那封信?” 站在边上的芍药连忙机灵捡了起来。如意眼神淡淡的看了一眼,开口道:“莫要让我再见到。” 说罢,已是累及闭上了眼睛。 赵清泽替她小心的盖上了被子后,陪了她一会儿,这才站起身,走到了外屋。 如意方才提到的那封信,已经被放在了桌上,赵清泽伸手捡起,正欲打开,却突然放下了手,对芍药道:“拿去烧了吧!” “是。”芍药应承的退了下去。 而赵清泽对站在他边上的邓先开口吩咐道:“此事,便依了贵妃的意思。莫要在追究了,只当没有这事。” “是。”邓先有些讶异的抬头看向赵清泽。 90第九十章 这天晚上,如意做起了梦,梦到了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候的事情。 她变成了毫无知觉的婴儿,四肢无力,身子一动不能动,她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怎么不是个男娃儿,也罢,本就奶水不足,再来个男娃,估计俊儿就得断奶了!” 她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眼前一片白茫茫的,让她恐惧叫了起来,声音一出口,却是稚嫩的婴啼之声。 “莫哭了,把你五哥吵醒,你爹就要把你给扔了!” “娘,别扔六妹,我哄她。” 如意感觉到一双手轻轻的拍着她,轻声的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哄着她。 “行了,你去抓一把玉米面给你六妹煮点糊糊吃,估计是饿了!” 女人的声音渐渐远去,而那个女孩却是一直轻声的哄着她。 三姐…… 如意张了张嘴巴,想要唤出声,却仿佛是被扼住了喉咙一般。 “六妹,别哭,三姐唱歌给你听,五哥待会儿要是被吵醒,你就要和四妹一样被扔掉了。” “六妹,我去村口大婶家要了羊乳来,你吃一点,再不吃就要饿死了!” “六妹,我不饿,已经吃饱了,你多吃点。” “六妹,你把脚放到我肚子上,就不会冷了。” 一幕一幕,仿佛是电影胶卷一样,在她脑海里浮现着,直到三姐被卖到邻村做了童养媳戛然而止。 身子小小的捂着肚子,又累又饿,刚刚因为偷偷吃了灶台上剩菜里的一块肉,就被她的娘狠狠抽了几下背,虽然她躲得快,没被怎么用力打到,但是她却是不敢再偷吃了。直到饿的受不了了,她心里默默的又有些忿忿地想着:我去找三姐去,娘说三姐被卖到好人家,三姐肯定会给我吃的。 小女孩趁着大人不注意,自己跑到了邻村,她来过一次,脑子里却是牢牢记着路线,还未走到三姐卖做童养媳的人家时,却发现敞开的大门里,身材瘦小的三姐正被一个中年女人按在地上拿着一个水瓢死命的打着,那水瓢一下一下敲打在三姐的背上,腿上甚至脑袋上,三姐却只知抱头,莫说挣扎,连躲闪都不敢,任由那个女人对她下着狠手。 “三姐……” 她冲了进去,那中年女人见着如意,倒是松了按着三姐的手,狠狠的瞪了她们一眼,恶声恶气冲三姐骂道:“再让我看到你偷懒试试!看我不打死你。” 中年妇人扭着肥胖的腰身进了屋,而如意却是哭着将满身是伤的三姐扶了起来。 “三姐,你疼不疼,一定很疼吧,她怎么能够这么打你呢!我们……我们回家吧,别待在这里了!” 三姐却是苦笑了一下,最终只是勉强笑着扯动还带着瘀伤的嘴角,开口道:“六丫,别说傻话,我已经被家里卖到这里做媳妇了,还怎么回去。其实,婆婆刚才打的不用力,我不疼,娘以前在家也常打我。” “怎么会不疼……” 如意哭着摸了一下三姐脸上的伤痕,她一点都不怀疑刚才那个恶女人是用了全身的劲在打三姐。 “真的不疼。”三姐背过脸,躲过了如意的手,却是柔声道,“你来找我,是娘又不给你饭吃吗,你等着。” “三姐……” 如意这会儿哪里还想着要吃的,三姐自己过得就这么惨了。 三姐却早已经到了一边的柴房里,拿出了一根有些干瘪的玉米棒子。 “三姐不知道你要来,也没准备什么吃食,你先吃着,下次三姐再给你好吃的。” “不要,我不要,三姐你吃。” 如意瞧着三姐几乎是瘦成了枯柴的手,后退了两步,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三姐你等着,我和娘说,让娘接你回来。” “六丫……” 三姐的声音远远传来,如意却是不敢回头,她怕三姐喊住她真的劝住了她,让她没勇气向家里求情。 可是,如意做梦都不会想到,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三姐,她跑回家里,还未来得及求家中父母接回三姐,就因为乱跑不做家事被打了一顿,等到她一边哭着一边求她娘将三姐接回时,她娘只是将烧火棍扔到了她的脚边,开口道:“好好做家事,莫管闲事你三姐现在已经不是这个家的人了!你再乱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如意被吓坏了,也怕再挨打,却是不敢再提。 年关将至,天气越发寒冷起来,她和三姐原本睡的屋里从不烧坑,以前都是三姐给她暖的脚,抱着她睡,可是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吃不饱,被子又薄,她干脆睡到了厨房里,就着灶台边上的煤灰热气,倒是不挨冻。 那天天气真的很冷,窗户框上都结了冰凌子,天未亮,如意便被叫了起来烧水做饭,她将父母和哥哥们早起洗漱的热水刚刚烧好时,屋外院子里却是一阵吵闹声。 如意就着厨房窗户一看,只见三姐被卖的那户人家找上了门来,在院子里吵着让他们家将三姐还去,不然就要赔银子。 她娘赔着笑脸只道昨晚虽然人找上了门,却被赶回去了。 如意这才知道昨夜三姐竟是回来过,不多时,村里却是来人来叫,说在村口小路边上的水沟里发现了三姐。 如意此时顾不得会被挨骂,却是一溜烟儿朝着村里人说的地方跑去。那个地方已经围了不少的村人,看到如意跑了过来,却是拦住不让她看,直道小孩子不能够看。 如意心中预感不好,埋头冲了进去,却是看到水沟里躺着一动不动的三姐。 她伸手去拉,想要让三姐坐起来,却只摸到冻僵了的冰冷肌肤。 如意不知道自己跪在三姐面前呆呆的坐了多久,她脑子里乱哄哄,外边也是乱哄哄的,她想要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直到村里好心的大婶拿了旧衣过来替三姐换上,一边换着,一边看着三姐身上遍布纵横的瘀伤抹眼泪,说着三姐的可怜。 三姐被卖的那户人家理亏,怏怏回了自己村子,如意家里却觉得晦气。最终,村里好心人出了草席旧衣草草将三姐的尸身埋在了后山。 三姐那样一个隐忍的人,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回家?而那个夜里,她的爹娘又如何狠心在寒冷漆黑的夜里不收留自己的女儿?而三姐,一个人走在那条漆黑冰冷的道上,该有多绝望…… 如意都不知道,她只是觉得很冷很冷。 “如意,如意……” 赵清泽轻轻拍着如意陷入了梦魇之中满是惊恐的脸,将她从噩梦之中唤醒过来。 “三姐……” 如意睁开眼睛,神色迷惘极了。直到视线的焦点聚集在赵清泽脸上时,她才突然痛哭着抱住赵清泽。 “怎么了?做噩梦了?” 赵清泽轻轻拍着如意的肩膀,轻声的问着。 如意却仿佛如同稚儿一般哭的不能自己。 “三姐……三姐死了,她是冻死的!” 如意颤抖着自己的嘴唇,说出了她一直不愿意承认的这个事情。 自三姐死后,仿佛是一记警钟,将她敲醒,彻底将她从自我编制的龟壳里拉了出来。她突然明白,自己若是再不努力,将来,可能比三姐还要惨。她每天每晚都做着噩梦,却又更加沉默勤奋的替家里做着事情,想要让家里多留她几年,甚至,她会去村里讨那些不熟悉的大婶们的喜欢,打听着她们家附近有那些做事仁慈的大户,她好给自己找好去处。 她运气很好,官府里下了通知选宫女,她就日日跑去村长家里,替着村长媳妇做着事情,最后,村长与他媳妇实在瞧着她可怜,到她家里去说了情,又送了她一件干净的衣裳送她去官府里候选。 自从离开那个噩梦一般的地方时,她终于不再做那个噩梦了,打她进宫起,她便发誓日后与那个家彻底断了关系。前几年,她还担心那些家人会来找她,可是宫里看望的名册里,一直都没有她的名字,她也便放了心。 她以为那只是她遥远的一场噩梦,这辈子都不会再碰触到了,可是他们找上门了,她又梦到了三姐。 她紧紧的抓着赵清泽胸口的衣服,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 “我好怕现在是一场梦,其实……其实会不会我也跟三姐一样,冻死在那个夜晚了。” 如意呢喃着,突然急急抬头道:“我要阿满,我要抱阿满。” “好,好,你别激动,我让奶娘抱过来。” 赵清泽见如意这副样子,连忙抱住她安慰着,安抚着她的情绪。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开口道:“你看,你现在肚子已经有些显怀了,里面有我们的另一个孩子,阿满也马上过来了,这不是梦,都是真的。” 阿满被抱来之时,正熟睡着,小嘴儿微微张开着,沉沉闭着眼睛。奶娘的动作很轻,一点都没有惊动到他。 小小暖暖的身体放入如意的怀中,如意才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一滴清泪落下,滴在阿满身上裹着的小被子之上,不知道是她的动作让阿满不舒服,还是她的泪水惊了阿满,阿满突然动了动自己的小身子。 如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将泪水抹净,而后将阿满重新抱给了奶娘,吩咐道:“好好抱阿满回去睡吧!” 她转头看向正担忧望着她的赵清泽,笑了笑道:“清泽,我没事,只是突然梦起了以前的事情。” 赵清泽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现在,你有我、有阿满、还有肚子里即将出世的宝宝,莫再多想了!” “再也不想,不会再有联系了!” 如意轻声的说着。 “你三姐葬于何处?我派人替她追封……” “不用了!” 如意几乎是未加思索便拒绝了这也是她一贯的想法,“人死成灰,身后再多的嘉荣又有什么用,还是让她安安静静的安眠,不必打扰了。” 死后追封,看着荣光无限,可对于三姐而言,又有什么实际意义。三姐短暂的一生,都在吃苦,从未吃好的过,甚至没有吃饱过,也从未穿过一件新衣,每日里只是干活,只是照顾别人。 “好,都听你的。” 赵清泽的想法与如意其实很像,只是觉得女人家或许会比较在乎这些,方才会如此提议,见此,也不再多说。 黄宗宝来到客栈时,陈文瀚正坐在窗口看着外边。 他推门走入,见此,忍不住奇怪的开口问道:“文翰兄,你家良书去哪里了,怎么没在你身边伺候?” “我打发他出去办了点事情。” 陈文瀚神色淡淡收回了目光,捡起了放在手边许久未翻动的书本,简单说了一句。 好在黄宗宝心里也是存了事情过来,见此倒是没有多在意,只是在心里犹豫着该如何开口问起话来。 黄宗宝走到了陈文瀚跟前站定,犹豫着开口问了一句:“文翰兄似乎比我要大几岁?” 陈文瀚抬头奇怪看了一眼黄宗宝,点了点头,回道:“确是。” “额,文翰兄不知在家里可有婚配了?” 黄宗宝此话一出,陈文瀚也隐约察觉到了几分意思,他看了一眼黄宗宝,放下了手中的书本方才说了一句:“家中的意思让我先立业后成家,所以一直耽误着。” “这样……” 黄宗宝干笑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了,只是又道,“原来文翰兄和我是一个打算。” “宗宝兄有事直说。” 陈文瀚说了一句,脸上并无太大的波澜。而黄宗宝闻言更加有些尴尬了,最终只是道:“文翰兄,那个我家中有一小妹,我觉得文翰兄人品才貌都十分出众……” “宗宝兄的小妹?”陈文瀚重复了一句,有些疑惑。 “其实……其实是我堂妹。”黄宗宝大呼一口气,轻声道,“并未别的意思,只是我自己觉得很合适,不知道文翰兄是什么意思?” 这亲事无论成与不成,女孩子的闺誉自是重要。黄宗宝虽然不喜欢黄静婷,却也是表明只是自己自作主张。 “我堂妹因为家中三叔疼爱,一直留在家里,家中的意思并非想找个高门第的,只想找个像文翰兄一般只进取的,不知道文翰兄有无意思?” “宰相家的大小姐吗?”陈文瀚看着黄宗宝,却是淡笑了一下,出声拒绝,“只怕在下配不上黄小姐,多谢宗宝兄了!” 陈文瀚不软不硬的推了回去。黄静婷的事情,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即使是陈文瀚这个一心看书的人,也多少有所耳闻。 而黄宗宝大抵是真的尴尬做媒,听见陈文瀚的回答,反倒是舒了一口气。 “文翰兄既然无意,那就当没这回事情。” “宗宝兄莫见怪,如今我还未立业,并不想考虑成家的事情。” 陈文瀚想了想刚才自己的态度,也觉得有些强硬,故而也和缓了语气轻声解释了一句。 “我明白我明白的。” 黄宗宝连连点头,并不有所芥蒂。 “宗宝兄还有事情吗,若无事,我想安静习书。” 陈文瀚扬了扬手中的书本,而黄宗宝笑着坐了起来,“你好好看书,我就先回家去了。等有空了再来找你。” “好,宗宝兄慢走。” 陈文瀚只是稳稳的坐在椅上,并没有起来相送的意思,黄宗宝本就粗枝大叶、不拘小节,对此也是毫无在意。 只待黄宗宝离去后,陈文瀚又放下了手中的书本,目光看向了窗外。 这一等,直等到了中午之时,才看见他的书童良书匆匆从外边跑回来。 “怎么样,有没有等到人?” 陈文瀚一向挂着温文尔雅神色的脸上,此时露出了焦急的神色,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公子……” 良书在外边守了一天,此时被晒得红通通的脸蛋却面有难色,但还是点了点头。 陈文瀚脸上却是露出了放松的笑容,开口道:“那他怎么说的?” “公子,那位公公和我说,让你以后莫找找他了!” “什么意思?” 陈文瀚的笑容僵硬在脸上,看着良书。 良书低着脑袋道:“那公公说,不知道您与巧巧姑娘在谋划什么事情,巧巧姑娘日前因为冲撞了贵妃娘娘,已经被杖毙了,若非上头主子仁慈没追究,他恐怕也要被牵连进去。” “杖毙了……” 陈文瀚不敢置信的看着良书,许久,都未说话。 “公子……” 良书轻声叫唤了一声,而陈文瀚却是摆了摆手。 “你出去。” “是。” 良书也不敢在屋里多呆,他乖乖的退了下去。 陈文瀚脚步有些虚浮的走到了方才作坐着的地方,身子沉沉的坐下。 是田巧巧搞错了人?昭贵妃根本就不是他的小妹……还是,他的小妹根本不愿意见到他这个哥哥。 他将脸埋在了自己的手掌之中,却是两者都不愿意相信。 91第九十一章 黄宗宝回到宰相府时,正好撞上刚回家的黄文仁,他的脸皮子忍不住一僵,脑子里几乎是下意识便已经在想应付的借口了。 不过黄文仁倒是没有追究的意思,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去找你哪位朋友了?” “是,三叔!” 黄宗宝点着脑袋,乖巧回答,他才绝不承认自己去找陈文瀚之前,在茶楼里坐了好一会儿。 黄文仁闻言,脸上倒是没有生气,也没有说话,只是自己先走进了大门。 黄宗宝看了一眼他三叔的背影,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黄文仁并没有去后院,而是回了前院的书房。 黄宗宝这头跟到了书房里,瞧见黄文仁正坐倒了书桌之后的椅子上,他今天东奔西跑了一天,倒忍不住有些小小羡慕,不过却还是绷紧了自己的皮子老实站在书桌前,正襟危站着。 “三叔,那个,我问了文翰兄了,他说自己没有婚配过,只是他现在不想考虑婚姻之事,想先成家后立业。” 黄宗宝掰着手指头小声的说着,不是抬头偷偷看着黄文仁。 而黄文仁闻言脸上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听了这话,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而后直接看着黄宗宝问起了他最近的功课,不时说上几个问题让他回答。倒是把黄宗宝弄得招架不及,好在他肚里也算有货,倒是勉强应对自如了。 黄文仁直到将黄宗宝放了回去,也没有再提先前之事。 反倒是弄得黄宗宝有些不知所措,被打发走时,还有些担心的一步三回头。黄文仁自然看出了侄子的小心思,倒是忍不住笑着说了一句:“行了,先时我也只是让你去问问,你回去好好准备殿试吧!” 黄宗宝瞧着黄文仁的脸色的确是不像是有所介意,这才安心走出了书房。 黄宗宝离去后,黄文仁背着手微微叹了一口气,心里倒是有几分惋惜,却也走出了书房,来到了后院黄夫人的正院之处。 黄夫人瞧着黄文仁走进来,也忍不住迫不及待的问了一句:“老爷,你让宗宝去问的事情如何了?” “宗宝那朋友想先立业后成家。” 黄文仁语气淡淡说了一句,而黄夫人的脸上的神色瞬间有些矛盾,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失落还是高兴为好。 先时黄文仁与她提及与陈文瀚结亲的意向时,黄夫人心里其实多少有些不乐意的。虽然听着黄文仁说对方人品瞧着不错、且如今已经进了会试,殿试就算发挥不好,也算是有功名在身,届时有黄家帮忙,前途不会太差。但是,对方不是世家出身,甚至连普通的富贵人家都算不上,怎么想着把女儿嫁过去都觉得有几分亏待自己的女儿。 可是这会儿拒绝,黄夫人心里又有些失落了,就像是黄文仁所说,不论出身,对方这个样子,怎么瞧着也是个有为青年,而且年龄又与静婷合适。 但是既然已经拒绝了,黄夫人倒也只是心里微微纠结了一下下,便没有再想,反倒是乐观的说道:“其实,还是京里还是有不少人家愿意与我们结亲的。” 就算先时黄静婷出了那事,名誉上有些污点,但不管如何都是宰相家里的嫡女,还是有不少人家愿意与他们黄家结为亲家。 “有一户,说来如果静婷嫁过去,马上就是公侯夫人了,只是……” 黄夫人有些犹豫了,这嫁过去只怕日子没有像黄文仁所说的找一户像陈文瀚一般家里根基浅、自己肯上进的人家那般好过。 “夫人说的是宁侯府?” 黄文仁脑子里过滤了一下先时黄夫人在她耳边提及到过的几家,皱着眉头确认。 “就是那一家,只是如今那宁侯爷是庶子,家中又是嫡母当家,而且宁侯爷年纪比静婷还小三岁,将来是个什么样子也瞧不出来。” 如果单纯让自己女儿嫁到公侯府里去,黄夫人倒还是乐意的,就算公侯府里的姻亲关系复杂些,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现如今来向他们黄家提亲的公侯府,说实话也就是那些只剩个空壳子的了。 这宁侯府恰恰就是这一类,如今京城里这样没落的公侯府很多,有的甚至是消失在了京城里,都是最早时候祖宗争气与赵家开国皇帝一起打天下时候封下的。赵家开国皇帝大方,下封之时,不仅封赏爵位而且没有褫夺他们手中的权利,由此虽然轮了一代又一代,还有不少的公侯府现在还幸存着,但也有不少是架不住底下子嗣不争气的。 宁侯府往上数三代,其实提出来都还算是朝中大员,手上握有一些势力,甚至还一直把最初时候封下的公爵位保留着,只是等到了现在这位宁侯爷父亲一代,那位宁国公自小就是体弱多病,上不了战场出不了仕途,若不是有一个厉害的母亲给撑着,爵位可能还得旁落。到了子嗣一块儿,宁国公夫人只生下一个女儿,就再也生不了孩子了,反倒是一侍妾给生了儿子,于是便被宁国公夫人抱在膝下养着,等到这位宁国公去世后,因为也没有立下过什么功勋,上边便让降了一等给那孩子继承了宁侯府。那孩子就是如今的宁侯爷。 当然这上边没有长辈拉扯着这些,对于黄家而言,倒都不是什么事情,黄家只能够说是新兴家族,与老牌世家结合,好处也是有的,本就是互利互惠。 只是,一是嫡母当家,若是黄静婷嫁过去,伺候的可不是亲婆婆,这亲婆婆都不好伺候,这正室婆婆更难说。二是这宁侯爷如今还年轻,尚在国子监里读书,也没怎么接触过,而且是长于妇人之手…… “那宁侯府,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黄文仁略微沉思,出口道,“那宁侯爷,此次也下场参加会试了,而且名次瞧着不错,可见是个上进的。而且如今宁侯府的太夫人,不是寻常妇孺,当年宁国公还在世的时候,宁国公在边关,她一个女人将偌大公侯府打理的好好的,宁国公去世,她扶持自己羸弱的儿子袭了爵位,又给儿子娶了陈殷吕家嫡女为妻,那吕家出来的女子一向以贤惠出名,做不出苛待庶子之事。” 一般能够继承爵位的世子是不会下场考试的,即使他们从启蒙起大部分都被安排在国子监读书,有监生的名头。本朝甚至还一度禁止过公侯子弟科举,但是随着世家渐渐没落,也的确有不少走不了从军之路的世家子弟,开始走向仕途之路。宁侯爷已经继承了侯爵之位,若是个没志向的,只管在家靠着这个头衔便可富贵度过此生,根本不用寒窗苦读。 “老爷这么说,我倒是放心了!” 黄夫人虽不是个没有主意的人,但若是黄文仁发话,她都会听自己丈夫的意见。就像先时黄文仁想给黄静婷挑陈文瀚那一事,虽然黄夫人心中并不以为然,但绝不会反对。 “夫人这几日,可与宁侯府多多来往,并非需要马上定下这门亲事,可以好好再相看相看,最重要的是人品好。” 黄文仁细细叮嘱了一句,而黄夫人也是点头应和,却是又想到了一事,犹豫着开了口:“老爷,虽说当初您说把静婷关到订了亲,可是都关了这些日子了,我瞧着静婷也是知错了,人也消瘦了许多,是否放她出来。” “你呀,就是心软!” 黄文仁叹了一口气,但嘴上却也是松了口,“放她出来也好,你也带她去给宁侯府的人瞧一瞧,这相看亲事,总得两方满意才是好亲事。只是看紧她,莫让她再惹祸了!” “老爷放心。” 黄夫人听着黄文仁松口,脸上露出了笑容。 黄静婷被放出来后,人看着倒的确是消瘦沉默了许多,黄文仁看着哪有不心疼自己女儿的,虽然先时犯了错,但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家,于是便叮嘱着黄夫人都给她做新衣打首饰哄了她开心才好。 而另一边,黄宗宝倒是一直未见到自己的这个堂妹,因为殿试在即,他都是呆在前院书房里温习功课,倒是没有再去后院晃荡过。 直到黄宗宝殿试那日归来,耍着扇子意得志满的到了后院时,方才瞧见自家三婶边上多了一个美貌少女。 “你是静婷堂妹?” 黄宗宝睁着眼睛疑问。他与黄静婷说来也只是见过几次面罢了,而且如今也有好几年未见了,一时之间倒真是有些认不出来了。 黄夫人正与黄静婷说着事儿,听到黄宗宝的声音,倒是停下了话,只是瞧着黄宗宝仔细问着:“宗宝,你回来了。殿试结束了?考得顺不顺!” “三婶放心,等回头我拿了状元回来给你面上也有光!” 黄宗宝笑嘻嘻的说着,却是忍不住瞧了几眼自己的堂妹。 黄静婷注意到黄宗宝的目光,沉着脸与黄夫人道:“娘,我先回屋了。” “哎,静婷,你还未见过你堂哥呢?怎么不与你堂哥问好?” 黄夫人这才发现黄静婷有些失礼,忍不住说了一句。 “娘,我不舒服。” 说罢,却是挺直着身体朝着门口走去。 黄宗宝脸上微微有些发窘,这堂妹该不会还记恨儿时他欺负她的事情吧,可是,也太无礼了吧!正说着,他的目光却是落在了跟在堂妹身后的那个小丫鬟身上。 这张脸瞧着怎么这么熟悉…… 黄宗宝突然一拍扇子,恍然大悟,而站在边上的黄夫人倒是没注意到这个,只是歉疚的对黄宗宝道:“宗宝,静婷被家里宠坏了,你莫要与她见怪。” “三婶瞧你说的,我和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什么!” 黄宗宝心里默默的想着,这小丫头片子何止是无礼,简直就是蛮不讲理,先时驾车伤了人就想扔了银子就跑,难怪先时敢在京里做出这种事情来。 “那就好,家里现在正在替她相看婚事,她这性子,希望嫁到夫家能够收敛些吧!” 黄夫人脸上忍不住摇了摇头。而黄宗宝闻言,下意识就只差脱口,你们看中哪个倒霉人家了。 好在及时止了嘴,笑着问道:“三婶,不知道哪户人家如此幸运会被看中?” 何止是幸运,简直就是踩了狗屎运,三叔三婶简直就是和那户人家有大仇,才养坏了女人去祸害人家。 明明他三叔三婶瞧着都是挺明理的人,怎么教出来的女儿是这副模样。 黄夫人不知黄宗宝心中所想,听到黄宗宝的问话,倒是笑着说了一句:“你三叔看中了宁侯府里的小侯爷,对了宁侯爷今儿个也参加了殿试,你有没有接触过?” “三婶……我忙着考试呢,哪有闲情去认识人啊!” 黄宗宝这话说的真是大实话,他虽然瞧着不正经,但也挺重视此次科举的,而且到了殿试,走进大殿的时候,看着肃穆的环境,不争气的腿软了一下下。当然黄宗宝是绝不承认自己紧张过了。 黄夫人听了这话,笑着点了点他的头,倒是没有再说别的,只是笑言:“那好,三婶就等着你考状元回来。” 黄宗宝在殿上挥墨泼毫洋洋写下的文章,此时正被赵清泽拿在手上观摩,事实上,殿试一结束,赵清泽便让人找出了黄宗宝的卷子,上次的那几份卷子,还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临近午时,赵清泽便直接将卷子带到了后殿里,只待陪着如意用完了午膳,便翻卷看了起来,才看了一半,却是忍不住重重拍了一下榻边的小桌子叫好,倒是把如意给吓了一大跳。 “这是看到了什么?” 如意忍不住问了一句,赵清泽却是笑着带过如意,开口道,“你还记得上回朕与你说的黄文仁侄子吗,朕让人先将他的卷子抽了出来,你也一起来看。” 如意点了点头,将目光落到了赵清泽展开的卷子前,虽然多数是文言格式,但如意还是看懂了大半,这越看,心里也忍不住越吃惊。 这胆子也太大了吧,而且……她怎么觉得写这份卷子的人,和她一样是穿越的,当然人家的胆子比她大,思想也比她先进多了。 这殿试的命题是赵清泽所出,如意早些日子便知道了命题,关于贪污方面的内容。 说实话,即使是在如意上一世,她考公务员那会儿,笔试申论大题还有面试小题,辅导班里培训过他们的讲师便再三与他们叮嘱,若是遇到这类题目,千万要避开,莫直面迎上,即使写到贪官污吏,那也只能够讲属于一小部分。 可这黄宗宝胆子真大,在卷里直言水至清则无鱼,又拿了能做事的贪官与不能做事的清官作比较,虽然大方向上并没有替贪官说话,甚至提出了各种监督**的机制等等,最后却是提了一句,千万读书人求功名之路,无一不是为了名利,若是当官不如当地主,倒不如扔了书本当柴禾,所以提倡提高官员待遇。 “虽然歪理颇多,但句句珠玑,却是比那些只知说空话的人好上许多。” 赵清泽丝毫没有被这份文章上的话激怒,反而是目光中透露出了欣赏的目光,显然黄宗宝不仅没让他失望,而且还让他更加欣赏了。 “看样子,这状元是已经定下人选了!”如意笑着说道,赵清泽并不是那种墨守成规的皇帝,而且是有些任性的皇帝,这种卷子估计更对他的胃口,只怕这份珠玉在前,后边的卷子怎么答都赶不上了。 赵清泽闻言,却是笑了笑,回答出人意料:“不,我不打算将状元给他。” 如意好奇看着赵清泽,却听他道:“此人的确是有才,但文章之中难免透露出几分自得与骄傲,多留着磨练两年才可委以重任。” 如意听了这话,倒是不知道该替黄宗宝高兴还是同情了,被赵清泽看重的人,将来前途自是不必担忧,但是,偏偏他又是这般爱折腾人。 “那皇上是要给他探花还是榜眼?”如意又忍不住笑着问了一句。 “探花已是有了人选,探花留着给安瑞公主的驸马,届时让人从勋贵人家的子弟里挑选一人,至于榜眼,倒是可以便宜给黄宗宝。” 如意闻言,倒是再次忍不住同情了一下黄宗宝,若不是赵清泽故意折腾他,这人本该是状元吧,如今探花内定,他只能委屈得个榜眼还被说成是便宜。 “好了,你这边赶紧收拾东西,殿试事了,我也该兑现承诺,带你与阿满去避暑山庄了。” 赵清泽笑着摸了摸如意的肚子,环着她的腰轻声说着。 如意倒是不妨这么快,这么说来,到时候这琼林宴是准备放在避暑山庄那边举办了。 92第九十二章 殿试结束,一切尘埃落定,所有的贡士既心焦又悠闲的等着殿试的结果。 一时之间,京城大大小小娱乐场所,倒成了这贡士们的流连之地,黄宗宝本来就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此类好事哪里少的了他。 只可惜,这边黄文仁唯恐自己侄子与不正经人结交,却是考完了更加严加防范,将他关在府里。只让黄宗宝成日里唉声叹气,这边黄夫人日日让厨房给炖补汤替他补身子,都补不了他萎靡不振的模样。 不过到底是个闹腾性子,这关在府里都阻止不了他的胡闹,才过了半日便让他找到了新乐趣,在院子里没事儿挖土种花的,大夏日烈阳照射,干脆卷了衣袖裤腿,挥汗如雨,没弄多久,便将自己晒黑了一层。 黄夫人见了是直心疼,与黄文仁说了,黄文仁却道:修身养性倒是不错。总比先前在老家时,成日里斗蛐蛐养鸟儿那般玩物丧志来得好。 黄宗宝这下子干的更欢了,几乎是将宰相府里园丁的活计都抢了过来,也是一点都不讲究,这换了粗布麻衣便拿着锄头在园子里挖土剪叶。 这日,黄静婷到园中游玩之时,相中了池子里盛开正艳的荷花,想采上几株拿回屋里插瓶,正巧见了猫着身子在除草的黄宗宝,只以为是园丁,让身边丫鬟去唤人过来下水采荷花。 那小丫鬟出声唤了,待黄宗宝抬起头来时,一张好陌生的脸,倒是将主仆几人吓了一跳。 黄宗宝龇着一口白牙,倒是毫无见怪,只是挽着裤子便要下水采荷。 “堂妹想要那几株,与我说了,倒不必再去唤底下人过来了!” 黄静婷低垂眼睑,拿眼瞧了几下黄宗宝。 却见黄宗宝已经下水动作迅速的采了几株开的最最艳丽的荷花从池子里汲着水上来了。 池水打湿了裤腿,脚上还沾着池塘里的淤泥,这副样子瞧着,真当是与寻常庄稼汉没有什么两样了。黄宗宝伸手递去,黄静婷只是后退两步,躲避他递来的手,使了眼色让跟着的小丫鬟接了。 黄宗宝虽然心大,却也发现了她的这个举动,脸上也没有了太大的笑容,不过到底是自诩男子汉,自然不会与这小女子计较。 只是一边拍着身上沾上的水草,一边开口道:“听说堂妹要与宁侯爷定亲了,真是恭喜堂妹要成侯爷夫人了!” “你听谁说的?” 不料,听到黄宗宝嘴里吐出的这几字时,黄静婷的脸色却是大变,皱着眉头厉声道:“堂哥莫要胡说。” 黄静婷在被接触禁足那一日,便被母亲知会过此事,她心中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宁侯爷说是侯爷,其实也就只剩个名头了,而且此人只是庶子。从当今圣上到曹瑞再到这位宁侯爷,简直就是一个比一个差。她当即便想翻脸,但是被关了这么久,她也是有些怕了,若是自己出口反对,只怕还要再关下去,所以只是沉默表示反对。 偏生她的这副态度,只让黄夫人以为是乐意了,还真的有张罗起来,由此黄静婷的心里也是急的不行,被黄宗宝这么一说,她被戳到了痛楚,语气之中自然更加带上了几分厌恶。 “……” 黄宗宝讨了个没趣,本也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自然也没了好性,冷哼一声。但那副表情却仿佛在嘲讽着黄静婷,都这样了,还做什么样子。 黄静婷被激怒的不行,干脆一把扯过小丫鬟手中的荷花,一把扔回了池子里。 “你……” 黄宗宝真的有几分目瞪口呆看着黄静婷跟个泼妇一般的举止,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这一下子,也是把黄宗宝给气了个够呛,说话也是带了几分口不择言。 “瞧你这副样子,还瞧不上人家,莫说是曹将军,就连宁侯爷,你也是远远配不上的。” “黄宗宝!” 黄静婷情绪失控的喊了一声,黄宗宝却是嘴角挂了冷笑:“我有说错吗?你哪有什么大家闺秀的模样。” “你们这群成日里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儿,全是酒囊饭袋。” “黄静婷,你说话小心点!” 黄宗宝也是来了气,冷笑着威胁。 “滚,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黄静婷一手指着园子出口,一口命令,而黄宗宝却是被黄静婷这副样子彻底弄得无语了,甚至都觉得懒得跟这么个大小姐计较,仍然站立于原地。 “你不走,是吧!我走,我走行了吧!” 黄静婷完全没了一点大家小姐的风度,风风火火的就要往外边走去,谁知道,她走的太急,也没顾上看路,行至一半之时,一头撞到一个迎面过来的男子身上。 “你……” “小姐,你没事吧!” 黄静婷正欲抬头怒斥,却听到那男子温声问候着,她的目光落在了他温文尔雅的笑脸之上,却是突然哑了声。 “小姐,你没事吧!” 身后赶上来的丫鬟见到这番变故,脸上过来搀扶住了黄静婷,目光落在了被黄静婷撞到的人之时,她脸上突然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而黄宗宝这时也已经过来了,挡在了陈文瀚之前,开口道:“堂妹,你怎么还没走?” “你……” 黄静婷瞧见黄宗宝那张脸,心中又是来了气,跺了一下脚,却是转头便走了。 只待黄静婷离去,黄宗宝这才松了一口气,出声道:“还好那瘟神没和你计较!文翰兄你怎么过来了?” 陈文瀚只是微微笑着,仿佛方才之事对于他没有半丝影响,开口道:“殿试结束了,我一个人呆在客栈里也无聊,所以想来找宗宝兄说说话。” “正好正好,我却是无聊着呢,幸亏文翰兄你来了!” 黄宗宝正欲上前拉住陈文瀚,陈文瀚却是不着声色的退后了一步,看着黄宗宝提醒道:“宗宝兄,你怎么这副打扮?” “哦哦……”黄宗宝上下看了一下自己,虽然不觉得有所尴尬,却讪笑了一下:“我这几日不是闲的无聊吗,就没事儿种种花。这样,文翰兄你先去书房等我,我回屋换件衣裳便过来。” 陈文瀚微微点头,目送着黄宗宝离去。 另一边,黄静婷走出一段路之时,小丫鬟却是凑到了她边上,轻声道:“小姐,您还记得方才那位公子吗?” 黄静婷并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的神色,而小丫鬟却是自顾自道:“没想到那么巧,那位公子就是那日小姐回家时候撞上的那位公子,他竟然是堂少爷的朋友。” “不过是与黄宗宝一路货色的东西罢了!” 黄静婷停下脚步,冷声说了一句。 小丫鬟闻言却是轻声道:“奴婢瞧着不像,那位公子看起来温文尔雅,而且先时撞了他他也没有计较,甚至连银子都没收。” “我瞧你是越来越多嘴了!” 黄静婷也没有说什么话,只是瞟了一眼身后的小丫鬟。小丫鬟见此,却是笑着捂住嘴巴:“小姐不想奴婢说话,奴婢就不说了。” 曹老夫人由着芍药带着进了如意的寝宫时,如意屋里正巧有人。 曹老夫人只看了一眼,却是连忙下跪着行了礼:“拜见贵妃娘娘、安瑞公主。” “姑姑起来吧!” 如意笑着叫了起,又对安瑞公主轻声道:“那你回去好好收拾收拾,等过几日便与我们一道儿去避暑行宫。” “是,多谢贵妃娘娘。” 安瑞公主脸上满是感激,却端庄有礼的说着。 只待安瑞公主退下后,曹老夫人才有几分好奇的开口问了一句:“娘娘怎么与安瑞公主如此交好了?” 安瑞公主其实算得上是后宫里的隐形人,本朝公主的地位其实并不算高,安瑞公主生母又是卑微宫女子,生下她后便血崩而亡了,太上皇当时仅给追封了个贵人,而安瑞公主则是养在公主所里长大的,可以算是没爹没娘顾着,不然也不会到了这适婚年龄,宫里还没有给她有所打算。 “皇上说安瑞公主也是出嫁的年龄了,打算从此届贡士里挑人与安瑞公主婚配,琼林宴打算在避暑行宫里办,皇上说让安瑞公主跟去自己也相看相看。” “这是皇上仁厚。” 曹老夫人闻言,倒是觉得这安瑞公主虽然拖到这会儿还没定人,但也算是幸运,本朝的公主,基本上都由上边赐婚,而且所赐的人一般只是没有太大实权的世家子弟,哪有什么机会可以自己去相看。 虽说这相看一事,也是有限定范围,但总归是比其他公主幸运许多。 “这女人嫁了人是一身的事情,自然是要慎重。”如意笑着回了一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一下动作,倒是吸引了曹老夫人的目光。 “娘娘现在四个月了吧,瞧着肚子倒是并不明显。” 如意点了点头,笑着说了一句:“可能是公主,所以个头小吧!” “那也不一定,有的肚子,到了五个月的时候才会跟吹了气球一样鼓起来,娘娘兴许是这种情形。” 如意闻言也只是笑着不语,反正在这宫里争论孩子的性别,是没有多大的意义的。她只是转了话题:“曹将军应该是这几日成亲了吧,东西都备好了吗?” “备好了,备好了!” 提到这个话题,曹老夫人脸上笑容更深了,又是感激道:“老身还得多谢皇上和娘娘的赏赐。” 普通大臣家里有喜事,哪里会有那么大的脸面,收到皇上和贵妃娘娘的礼,曹老夫人只觉得自己是长了大脸了。 “只是一些小东西,我和皇上都希望曹将军和姜小姐能够恩恩爱爱,生得贵子。” “那可算是借皇上与娘娘的贵言了!” 一番话讲下来,如意这头喝过芍药拿上的补汤后,曹老夫人倒是说起了京里的一些趣事,说着说着,却是提到了黄宰相家大小姐的婚事。 “恍惚听说黄夫人与宁侯府最近来往甚密,听人说着两家是要结亲的意思。” “宁侯府吗?” 如意印象却是不深,大概只记得在上次阿满的百日宴上这个府里的太夫人与夫人上来与她敬过酒。 “宁侯府里的太夫人瞧着气度不凡?” 如意也不记得自己是否记得准确,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可不是,那位太夫人也是个人物,只可惜这宁侯府现在少了当家人。” 曹老夫人对于宁侯府,心里其实也有几分感同身受,这没有男人能够撑起的侯府,多少是艰难的。他们曹家得亏的她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也能够独当一面了。 而宁侯府,如今那位小宁侯爷,虽说是个上进的,但到底是年幼,真正能够支撑起来,可能还得等上几年。 “这位黄小姐倒是幸运,一嫁过去,就是侯爷夫人了吧!” 如意听着曹老夫人这么说着,对这个府里的情况大概有了几分印象。 “是啊,宁侯爷听说也是个不错的,黄小姐嫁过去,也算是良缘!” 曹老夫人虽然因为先前之事对黄静婷有所不喜,但是她一向都是个仁厚心肠的,自然不会因为讨厌之人嫁的好了就生气,毕竟这婚嫁之事是女人一辈子的事情,见着年轻姑娘嫁得好,她也是高兴的。 如意也是笑着点了点头。 只是,如意这头与曹老夫人也是随意聊起的此事,没想到再过几日,曹老夫人带着已经在前日成了亲的姜家小姐如今的曹夫人进宫之事,却又有了新的转折。 “那黄家小姐,真是作孽啊!” 曹老夫人是直摇头又叹气。 如意皱着眉头让人给了座,见此倒是勾起了好奇心,不由细细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情了?” “哎,这黄家小姐,今后只怕是没人敢娶了!”曹老夫人这句话倒是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说起了那事儿。 说来着黄家与宁侯府,有了订婚意向后,却是来往频繁了许多,同参加一个聚会更是隔三差五。 这事儿恰好就出在聚会之上,这宁侯府与黄夫人似乎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为表诚意,便拿了祖传的玉钗送于黄静婷,也是向外公布讯号的意思。谁知道黄静婷原本一直好好沉默着,在这个时候突然故意打碎了这枚玉钗。 之所以说是故意,是她根本连掩饰都懒得掩饰,钗子好好拿在手上便扔了出去,玉钗虽然未碎,身上却是多了一道裂缝,当时宁侯府的两位夫人,脸上的表情就不好了。偏生黄静婷还抬着下巴,端着一副脸,面对旁人的圆场也是丝毫不领情,嘴上硬邦邦的半句软话都没有。 聚会结束,这事儿便在京里的圈子里传开了。 “会不会是故意的?” 如意实在是想不通这黄家小姐若是不想嫁,拒了便是,为何众人面前闹出这么一场。 “谁知道那姑娘是怎么想的,我瞧着是让黄宰相夫妇给宠坏了!” 莫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亲事哪有自个儿在那头挑三拣四的。这若是真的不喜,与父母说了便是,难不成还有狠心的父母能拿着刀子逼你给嫁了。偏生要挑出这许多的事情来,阳奉阴违。 曹老夫人这么想着,瞧着自家安安静静一派温柔娴淑坐着的媳妇更是满意,得亏没把那刺头娶到家里来。 而另一边,宰相府里,可算是闹翻了天。 先时,黄夫人还疼女儿,虽然知道女儿闹出了大事,却是想着缓缓告诉黄文仁,于是便让人拿了大锁将黄静婷锁在屋里,可是这事儿哪里是瞒得住的,只第二天,黄静婷便再次扬名京城,黄文仁简直就是吹胡子瞪眼睛,怒气冲冲回了家里,便让人请了家法要好好教训女儿。 黄家家法一惯严厉,而且极少用在女孩子身上,黄夫人自是连连阻拦,黄文仁气的将黄夫人也一道儿给怪罪上了。 “你就知道宠着她,把她宠的捅破了天都还是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摸样,真正是要气死我了!”黄文仁将手上的棍棒摔在了地上,指着黄静婷骂道:“莫说你只是一个宰相家的女儿,你就是公主,也没你这么任性妄为的!好,现在弄得名誉扫地,连带着黄家族里的其他女儿都跟着你没了名声,你这个祸害,倒不如我直接把你掐死算了!” 黄文仁第一次对黄静婷如此对待,她也是吓坏了,只是抹着眼泪躲在黄夫人身后。 “老爷,莫说气话,静婷以后不敢了,你再饶了她这次吧!” 黄夫人又是心疼女儿又是痛恨女儿的不争气,但到底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哪里会不疼,只能够护着。 而黄文仁却是叹气道:“一次又一次,她闯下的祸还不够多吗。现在,有谁家还敢娶她!当初就不应该接她回来,让她在那庙里做姑子了反倒清净!” “没人娶就没人娶,我又不想嫁!” 黄静婷惊恐过去,心中委屈也涌了上来,硬着嘴巴回道。 黄文仁闻言,只差没一巴掌甩过去,他喘着粗气,唯恐再看到黄静婷会忍不住活活将这个女儿打死,强忍住了怒气,却是让管家带人将她拉去祖宗的牌位前跪着。 “你们谁都不许去看她,我看她能够和我犟上几天!” 黄文仁这回是真的下了决心发了狠话。 宰相府里阴云密布,连带着黄宗宝也是受了影响怏怏不乐,他虽然不喜欢黄静婷,也觉得她做了那些事情是活该受罚,只是,瞧着每天愁眉苦脸的黄文仁黄夫人,他心里也是难受呢! 陈文瀚最近来找他十分频繁,几乎天天都来,但是黄宗宝这会儿也是没了心情接待。 陈文瀚发现黄宗宝异样,旁敲侧击,却也打听不出个所以然了,最后却是在底下人那头听了事情。 陈文瀚略微沉吟,却是做出了一个几乎让所有人都大为吃惊的决定。 他亲自到黄文仁面前,求娶黄静婷。 93第九十三章 “你要娶静婷?” 黄文仁站在书桌之后,看着眼前这个他曾经赞誉过的年轻人,只是脑中却有几分陌生。 “在下虽然家境寒微,但对黄小姐心慕已久,斗胆请大人成全!” 陈文瀚低着头,态度谦和,语气温和。 “上一回,我让宗宝问你婚姻之事,你不是说先立业后成家吗?” 黄文仁的手轻轻的敲着桌子,语气沉沉的问了一句。 “在下自知配不上黄家小姐。” “那你现在怎么敢来提亲了,是觉得静婷如今的名声毁了,你配得上了?”黄文仁语气中带了几分咄咄逼人之意,也让陈文瀚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好半晌,他才辩解:“在下没有轻慢黄小姐的意思,只是现下在下心慕黄小姐,方才斗胆……” “心慕……” 黄文仁眼睛微微眯起,抓住了陈文瀚话中的意思。 “静婷一直养于闺中,你何时见过,又谈何心慕?” “在下……在下其实……” 陈文瀚心中一横,开口道:“在下与黄小姐有过数面之缘,敬佩黄小姐为人!” “你……” 黄文仁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紧握双拳,目光中带着慑人的威严,阴沉的紧紧锁定着陈文瀚。 陈文瀚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但不知道想了什么,却是重新站在了原地,只是低下了头。 过了许久,黄文仁突然一言不发,直接走出了书房,而陈文瀚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黄文仁远去的身影,有些不知所措。 黄文仁直接来到了给黄宗宝安排的书房处,直接推门而入,倒是将原本支着脑袋在看书的黄宗宝吓了一跳,差点没把下巴磕到桌上。 “三……三叔,你怎么来了?” 黄宗宝惊诧的瞧着黄文仁,开口问道。 黄文仁带着几分怒气,直接声音严肃的开口道:“宗宝,三叔有些事情要问你,你老实与三叔回答?” “三叔,你问吧。” 黄宗宝心中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却还是点了点头。 “我问你,你有没有做过不合礼教的事情?” “不合礼教?” 黄宗宝闻言有些愕然了,却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三叔,我没惹什么大祸吧!” 这不合礼教的事情他做的太多了,可是他仔细想想,自己也没有惹下过什么大事。 “我问你,你老实回答。” 黄文仁瞧着黄宗宝磨叽的样子,直接不耐烦催促。 黄宗宝脸上却是为难极了,干脆横着一颗心直接说道:“三叔,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说,别拐弯抹角问我了,我这一时半会儿怎么和你说啊!” “你那朋友陈文瀚……你有没有安排他与静婷见过面?或者帮他们传递过什么东西?” 方才陈文瀚含糊的回答,黄文仁却已经听出了意思,显然,他敢来求亲,便是心中有把握,他与静婷私底下有来往,这不仅仅是他敢来求亲的勇气,更是他捏着黄静婷的把柄不怕他不答应。 黄静婷一直养于闺中,如何能够与这个陈文瀚来往,他唯一能够想到促成此事的中间人就是黄宗宝了! 而黄宗宝闻言却是脸色大变,脸上的表情不似作假,极力否认着:“三叔你这是说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而且先前说婚事,文翰兄不是已经拒绝了吗?” “他方才找我求亲了,说心慕静婷,我瞧着倒像是两人都情投意合!” “这……这……”黄宗宝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虽然他做事向来不怎么遵循礼教,但大规矩上都不会错的,这未婚男子这么来往,而且事情的主角一个是他的朋友一个是他的堂妹。 黄宗宝突然有种有理也说不清楚的感觉。 “三叔,我发誓,这件事情我真的不知情!是,陈文瀚他是见过静婷表妹,第一次是我与他进京的时候,静婷表妹好像也回京,坐的马车不小心撞到他了,但那一回,静婷表妹根本没露面,若非她身边的贴身丫鬟让我给认出来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天马车上的人是静婷表妹。第二回,便是前些日子,殿试结束陈文瀚来找我,路上不小心撞上了静婷表妹,可我瞧着也没什么交集啊!” 黄文仁听罢此言,脸上倒是微微缓解,若有所思:“难道陈文瀚说的数面之缘只是这个?” 反倒是黄宗宝闻言却是奇怪的说了一句:“可是这两回见面,我都是在场,根本没看出什么,文翰兄怎么会来求亲呢!” 黄宗宝此时也是有些心烦意乱了,从黄文仁嘴里听到陈文瀚去求亲一事,他突然对陈文瀚的印象便有些变了味道。但是他也不愿意多想,只当是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但是黄文仁到底还是老谋深算了点,黄宗宝的话也点醒了他,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黄文仁沉着脸再次回到了后院,直接将此事原原本本说与了黄夫人听,而后开口道:“你将静婷身边的贴身丫鬟找来好好审问审问,还有静婷房里的东西,你好好翻检一下,若静婷私底下真与外男来往,黄家那真是丢大脸了!” 黄夫人自然分得清轻重缓急,这事儿一听,她的脸色便吓得煞白,连连点头应承。心里却是暗下决定,这事儿一定要查的清清楚楚。 黄夫人虽然在女儿问题上容易心软,却是个做事雷厉风行的主儿,这些年一直替黄文仁将后宅打理的利利落落。 这头黄文仁刚迈出去,黄夫人便带了身边最信任的两个老仆到了黄静婷的房里翻检,上上下下全部翻了一个遍,倒是没有找出什么,黄夫人心中刚刚安定,但是还是不放心,又让两名老仆将角落还有一些可以拆开的地方再次翻检。 这一次,却是真翻出了东西,就藏于黄静婷的诗集之中。三封私信! 黄夫人强忍着眩晕,将那三封信拿出来一看,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晕倒在地上。信纸上的内容无须看,只单单看着笔迹,就明了根本不是女儿家的字迹。 这几日,昭阳殿一边早已经忙了起来,所有的日常用具,主子惯用的物、人甚至是宠物都收拾妥当。 自今日清晨起,銮驾便从皇宫向京郊避暑行宫行起。 曹瑞总负责此次出行的护卫事宜,前前后后主子行架,跟随的奴才排成了一条长龙,而出行之地的百姓早已经被护卫驱走,这一路行下来,倒真是安安静静,只能听得马蹄之声。 安瑞公主长这么大,是第一次出的宫,也是第一次有机会去避暑行宫,她对外边自然是充满了好奇,但是却是规矩的坐在如意边上,反倒是接过了芍药的活儿,精心照顾着如意。 原先安瑞公主是被单独安排了座驾,而如意的座驾是与赵清泽安排在一起,只是这一路之上,赵清泽的銮驾之处并不清净,时常有奏折上来。 赵清泽也是怕打扰如意休息,便让人给如意另备了一副銮驾,又请了安瑞公主陪着如意解闷。而安瑞公主这个时候才知道如意肚子里怀有身孕一事。 先时第一回见到如意之时,安瑞公主光忙着紧张,而如意的肚子又不是很明显,倒真是没有看出来。 她小心的将梅子放到了如意的手边,却是盯着如意的肚子忍不住心中感叹,这昭贵妃可真是幸运,膝下已经有太子了,如今才多久,又怀上了。后宫里那些没有子嗣的妃嫔知道了估计要酸成醋海了。 不过那些事情与安瑞公主并无太大的影响,反而她现在正极力想要讨好如意,如意越好,对她来说也是越好。 她脸上扬起了微微笑容,对如意开口道:“贵妃娘娘,坐在车里会不会闷,若是难受,便吃点酸梅。” “没事,安瑞你不用照顾我。” 如意笑着说了一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瞧见安瑞脸上表情有些惶恐,便解释了一句,“我这胎怀的挺舒服的,也没有什么症状,挺安静的。” 安瑞听了此言,目光倒是有些好奇的又看向了如意的肚子:“贵妃娘娘,我能摸一摸你的肚子吗?” “你摸吧。” 如意一愣,倒是不妨对方提出这个要求,只是瞧见安瑞脸上似乎也有些后悔多言的惶恐样子,笑着点了点头,将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现在孩子还没有开始动起来,日后还能够感受到胎动。 “真的吗?” 安瑞脸上惊奇极了,满是不可思议。 “你也快嫁人了,等到你有了孩子就会知道了。” 如意笑着打趣了一句,倒是让安瑞有些红了脸。这让她选婿一事,从始至终都没有瞒着她,她当然知道自己被带出来的目的。 “贵妃娘娘,其实皇兄做主便可了,我相信皇兄会替我挑好的人家的。” 安瑞虽然心里对于能够自己择婿高兴极了,但嘴上却还是真诚的说了一句。 “这驸马,毕竟是要和你过日子的,自然是你自己挑了才好。”如意笑着说道。 “那……那贵妃娘娘陪着我一起看吧。” 安瑞咬着嘴唇,红着脸说道。 避暑行宫与皇宫的建筑相比,自然是不大,不过修建的十分精巧,别具匠心,整个行宫是依山而建,园林景观十分多,而身处山中,这温度自然也是低了许多,夏日里只是走近此处,便十分舒服。 如意与赵清泽二人自然是住进了避暑行宫里最大的九州清斋,安瑞公主因为此次来避暑行宫的主子少,也分到了里九州清斋近处最好的一处住处兰芳阁。 底下人忙忙碌碌将行装都歇下放好,屋里早已经熏好了各色艾草驱虫,现下也只余淡淡的草木芳香,如意到了住处,便有些吃不住累,让人扶着去歇息了。 这一觉,干脆睡到了第二天白日,赵清泽回来之时,如意才刚用上膳房里送上的吃食。 可能是睡了许久,肚子里倒真是饿了,如意胃口大开,用了一大碗鸡汤面做主食后,又用了卷酥等糕点还有不少的小菜。 “到了此处,你的胃口果然好多了!” 只待如意漱口擦嘴后,赵清泽笑着说道,“先时在宫里,瞧你又吃不下太多东西,怀了孕还清减了许多,可把我担心坏了。” “可能是在宫里太热了,平日里也不想动,自然也不想吃东西。” 如意笑了笑,又开口道:“我睡了许久吧,安瑞公主一个人过来估计也闷,迟点让她过来陪我走走。” “那也好,安瑞是个懂规矩的,有她陪着你我也放心。”赵清泽倒是想要亲自陪着如意好好玩玩,但是手上头积压的公务实在太多。 “等朕忙完,陪你和安瑞用晚膳。” 赵清泽说完这话,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想着说了一句:“待会儿安瑞过来,你替我好好问问到底是相中了哪位,先时我让她躲在后边相看,相看完了问她直说让我做主,怕是不敢说。” “已经相看过了吗?” 如意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先时安瑞还说让她陪着相看,不想她这睡一觉,错过了这许多事情。 赵清泽笑着点了点头,又道:“我瞧着安瑞怕是相看中了谁,问她时脸色赤红的,却又是不敢说,真让人急。” “安瑞公主做人一向谨慎,恐怕与你这个做哥哥的还不亲近,所以不敢说吧!”如意笑着说道,“回头我会仔细问问的。” 如意陪在赵清泽身边这些日子,算是看出来,赵清泽虽然做事狠厉了点,但并非不顾念亲情,只是可能是手段过于严厉,导致他的兄弟姐妹都不敢亲近。不说被他严惩过的兄弟,那些已经出了嫁的公主更是不敢进宫。 如意这边让安瑞陪着走走逛逛,也没有正经相问,只是随口询问,安瑞开始时嘴巴倒是一点风声都不露,直到后边话说多了,安瑞本身与如意又有几分亲近,倒是含蓄的透露出意思。 而如意这头听了,却是吃惊了一下,没想到安瑞竟然相看上了宁侯爷。 这宁侯爷不就是先前原本打算与黄宰相家结亲的一家吗?不过,好在这亲事也没结成,不然安瑞真的是一腔痴情错付了。 或许说痴情算不上,也顶多见了一面,有所好感罢了。 “既然喜欢,我便与皇上说一说。”如意倒也没有打包票说着一定让安瑞得偿所愿,只是安瑞能够感觉出如意话语中的真诚。 “多谢贵妃娘娘,若是皇兄不喜,皇兄做主便是了,安瑞都没关系的。” 安瑞公主连忙露出笑脸,对如意说着。 晚间,等到三人用完晚膳,送走一直拘谨着的安瑞后,如意这才将先时问来的话与赵清泽说了。 赵清泽听了如意的话,脸上倒是也有几分吃惊,末了却是笑道:“我这皇妹眼光倒是不错,一眼便瞧中了朕选的状元!” “状元?” 如意下意识反问的重复了一遍。 “对,我这几日看了卷子,除了黄宗宝,就这小宁侯答得不错,黄宗宝既然打算给个探花,状元便给宁侯了,不过他本身有爵位,这状元也只是锦上添花。” “先时你说打算从世家子弟里选一人做驸马,给一个榜眼……” 如意脸上有些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替安瑞求情,本朝驸马一般很少掌实权,而宁侯赵清泽似乎又有几分看重,不可能只因为安瑞喜欢便不再用这个人了,当然这对宁侯显然也是不公平。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想做有名无实的驸马的。 赵清泽明白如意的顾虑,他笑了笑,拍了拍如意的手,开口道:“既然安瑞喜欢了,我自然是要成全。” “那会不会对宁侯不公平。” 如意有些担忧,这牺牲了状元之位得来的驸马,人家估计也不会愿意,此人原本就有侯爷的爵位,既然还想着科举出仕,显然不是要做一个碌碌无为混日子的人。 “你想哪里去了!”赵清泽闻言却是失笑,“状元之位自然还是他的,安瑞眼光倒是不错,一眼相中选来的人中最好的一个,这宁侯,原来只是想着让作陪的,不过既然相中了,也无大事。驸马虽说很少掌实权,但真正有才能之人,我还能够真让他闲赋在家吗。”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赵清泽并没有告诉如意,安瑞虽然是皇家公主,但是没有同母兄弟,而且母家式微,即使是嫁给了手握重权之人,也并无多大干系。 宰相府里,黄夫人拿着那三封信,心中简直就是百味交杂看着倔强跪在地上的黄静婷,突然却是将手中的那三封信摔在黄静婷面前。 “娘……” 黄静婷在看到那三封信之时,脸色大变,煞白的双唇动了动,却是无从辩解。 “我只当你是心高气傲,你想做皇后这事儿我与你爹都有责任,也就一直纵容着你,你拒了曹家,拒了宁侯府,犯下大错,我还想着替你怎么圆场,可是你竟然私底下与别的男人通信。” “娘……” 黄静婷此时脑海里一片空白,她看得出,自己的娘亲此次绝对不会像先前一样帮着她了。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女儿家名誉是大事,你已经在外人面前落了如此印象,你竟然还做出如此不知羞耻之事。” 黄夫人说着说着,脸上却是流下了泪水。 “娘,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文翰有才华。我只是想与他讨论诗词罢了。” “你还敢狡辩!” 黄夫人恨不得狠狠捶打这个不懂事的女儿一顿,但到底是忍住了,她只是无限失望的说道:“讨论诗词,你既然喜欢才子,先时我与你爹替你选的宁侯爷,有身份,有学识,你怎么不要!” “那根本就是骗人的纨绔子弟罢了,女儿才不会嫁这种酒囊饭桶。” 黄静婷下意识开口说着,而黄夫人彻底被黄静婷的话给气笑了。 94第九十四章 “酒囊饭桶?” 黄文仁推门而入,看着跪在地上冥顽不灵的女儿,怒声道:“这么说,你是执意想要嫁给陈文瀚了?” “我……” 黄静婷有些犹豫,没有马上回答,她心头上也是一片茫然,可是看着自己父母愤怒的样子,却是硬着嘴巴道:“女儿想嫁才子,文翰他虽然家境贫寒,但是才华出众,女儿钦佩他。” “简直就是糊涂至极!” 黄夫人虽然没有见过陈文瀚,虽然先时黄文仁也有提过他,当时心里还是存着好印象,但如今出了此事,单单是对方竟然敢私相授受这一事儿,便认定不是什么好人。 正经读书人如何会做出这般事情来。 黄夫人担心的抬头看向了黄文仁,唯恐黄文仁脑子一糊涂,便同意了这桩子亲事,好在黄文仁只是脸色难看的瞅着黄静婷,没有说什么,留下了她身边两个老人负责看守着黄静婷,便直接走了出去。 黄夫人看了看黄文仁远去的身影,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黄静婷,却是深深叹了一口气,尾随上了黄文仁。 黄宗宝担忧的站在院落外边看着里边的情形,见到自己三叔三婶都是脸色铁青的走了出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事儿说来他也有责任,若非他,黄家如何会认识陈文瀚,而黄静婷也不会有机会与陈文瀚来往,但是这事儿说来大责任也的确怪不到他头上,别的府里人就是亲兄长也是结交颇多,也甚少传出那个府里的大小姐会与兄长朋友私相授受的。 而黄文仁与黄夫人也并没有迁怒到黄宗宝身上,瞧见黄宗宝一脸担忧的模样,反倒是安慰了一句:“宗宝,此事与你无关,你回去吧,三叔三婶会处理的。” “……” 黄宗宝瞧着自己叔侄一脸憔悴的样子,也知道此事的确是让他们操碎了心,但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黄文仁反倒是一反常态,语气温和的说了一句:“马上就要下榜单了,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到时候还要面圣,我让你三婶给你裁新衣。” “哦!” 说到最让黄宗宝兴奋的事情,黄宗宝这会儿却是打不起精神来了,他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也知道自己这会儿的确是帮不上忙,于是便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黄文仁瞧着黄宗宝离去的身影,也是重重叹了一口气,脸上也不知道该是露出欣慰的笑容,还是疲惫的神态。 “夫人,早上皇上召了我,说宗宝的才学是这批贡士里最出众的。” “那宗宝是状元了?” 黄夫人闻言,虽然此时有些笑不出来,却还是替自己的侄子高兴。 “不是。”黄文仁摇了摇头,又道,“皇上看重宗宝,但是觉得宗宝的性子不够沉稳,想要多磨练他两年,所以只打算给他一个探花。” “那……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黄夫人听了这话,有些愣了,一时之间不解其意。 “当然是好事,宗宝虽然丢了一个状元之名,却得了皇上的看重,而且宗宝的性子,的确是有几分单纯,不够沉稳,现在委以重任,只怕是让他闯祸。” 这么说着,黄文仁又想到了陈文瀚,沉声道:“原以为只是个普通的读书人,谁知道心眼如此之多。这事儿倒是给宗宝一个教训,可是却是万万不能够再让静婷与他接触了。” “可是,静婷与他通过信,若是他传出去……” 提到这个话题,黄夫人却是有些愁坏了,这个时候,她所要考虑的却是比黄文仁考虑的更为细致,若是陈文瀚传了出去,坏了黄静婷的名声,皆是连累的是整个黄家族里的女孩子。 可是,让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息事宁人,她又是舍不得的。 “那也不能将静婷嫁于这样的人,而且我倒是要看看,那个陈文瀚敢不敢传出去。”黄文仁能够坐到如今的位置,自问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不过是个小小要挟罢了,他若是怕了那才是笑话。 “他那些个伎俩,也就留着骗骗静婷这个没见识的深闺少女,只等榜单一放,只怕静婷自个儿都要悔透了肠子。” 黄文仁的确是摸准了黄静婷的心思,但是他却并没有摸准自己女儿的脾气。 所以也错估了形式。 榜单次日公布而下,一甲前三名敲锣打鼓来传,高头大马、红绸傍身游街,风风光光参加琼林宴。二甲三甲略显寒碜,却也是欢欢喜喜被接到了避暑行宫参加了琼林宴。 当然个中滋味,却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黄宗宝先头夸下大话,直言必连中三元,结果败于殿试之中,虽然有些羞愧,但他一贯自我愈合能力甚强,不一会儿便为自己的失误找上了借口。 “皇上一定是觉得我太过于风流倜傥,所以觉得这探花郎的名头更为好听。” 黄文仁与黄宗胜两人自出了黄静婷一事儿,倒是被黄宗宝逗乐,难得露出了笑容。 “探花郎哟,届时是否在你头上要插一朵鲜花,方不负你探花郎的名头。” 黄宗胜哥两好的将手搭在了黄宗宝肩上,瞅着他身上眼色鲜艳的绸衣,忍不住为自己母亲的眼光而感到好笑。宗宝今夜穿着这件衣服去参加琼林宴,必然会成为现场最受人关注的一位。 “堂哥莫动手动脚,我待会儿还要去参加琼林宴呢!” 黄宗宝一副洋洋自得骄傲的小模样,瞧着却是十分欠扁,而黄宗胜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中个探花郎就得意成这副模样,当年我中了榜眼还被爹训斥了一顿呢!” 黄宗宝闻言,却是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自家三叔,这事儿的确是自家三叔干的出来。不过,抬头间却见黄文仁脸上倒是没有什么严肃之色,只是催促着:“去准备参加琼林宴吧,莫耽误时间。” “哎!” 黄宗宝此话,应得分外响亮。 直至目送黄宗宝离去,黄家人脸上才落下笑容。 黄夫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对黄文仁开口道:“我去瞧瞧静婷。” 黄文仁点了点头,没有反对,却是没有提及自己也过去的意思,甚至阻止了也想一道儿更过去的黄宗胜。 黄夫人走到关着黄静婷的房门前,两个看守着的仆妇冲着黄夫人行了一礼,黄夫人点了点头,看着仆妇打开了锁,却没有马上走进去,而是问了一句:“小姐到现在还没有进食吗?” “是。”其中一名仆妇小心翼翼的回道,“每日饭菜都准时送进去,但小姐都未动便又拿了出来。” 黄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窜了起来的怒火,脚步缓缓的走了进去。 黄静婷正躺在**眼神失神的望着床梁上雕花,瞧见黄夫人走了进来,她也是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黄夫人慢慢走到了床边,看着黄静婷因为绝食而变得蜡黄憔悴的脸色,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满是怒气。 “静婷……” 黄夫人顿了顿,语气温和的想要说话,却听黄静婷声音虚弱却是强硬地打断道:“娘,你不必说了,女儿长这么大了,也不是傻子,知道什么好坏。” “知道好坏,你知道好坏,你与陈文瀚私相授受,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 黄夫人硬生生被激出了怒火,激动的冲着黄静婷喊道。 “女儿只是为自己打算罢了!” 黄静婷冷笑着说着,话音还未落下,黄夫人却是差点控制不住情绪,想要伸手打黄静婷。 “娘亲是要打女儿吗?” 黄静婷慢慢坐起身,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黄夫人收回手,却是捂住胸口,喘着粗气道:“你是没爹没娘吗?你这样说,对得起我和你爹为你一心打算吗?” 黄静婷嘴角依然挂着冷笑,一言不发。 黄夫人瞧着这副样子,算是彻底被伤透了心,她开口道:“榜单今日下来了,宁侯爷高中状元,而你口中所谓有才学的陈文瀚,落到了第三甲之末。” 黄静婷眼皮子微微动了一下,脸上依然面无表情,但是藏于被子之下的手,却是忍不住紧了紧。 “你现在还想绝食闹着要嫁给那个陈文瀚吗?” 黄夫人语气冷淡的说着。 黄静婷久久未说话,低垂着脑袋,黄夫人以为她是难过了,看着她瘦弱的身体,心中又是伤心难过,却又是忍不住疼惜,她刚想说上两句软话,伸手想要抱住黄静婷安慰,与她说上道理,可是还未等她付诸行动。 却听到黄静婷语气冷冷淡淡,却又硬邦邦道:“科举证明不了什么,只是皇上不懂得欣赏文翰的才能罢了!” 黄夫人再次被气笑了,她指着黄静婷开口道:“皇上不懂得欣赏,就你懂得欣赏!好,既然到了这个时候,你宁愿与父母斗气都要嫁给那个男人,我成全你!” 黄夫人话一说出口,却已经后悔了,可是谁料,黄静婷却是抬起头,看着黄夫人冷淡道:“多谢母亲成亲。” 此话一出,黄夫人想要收回先前之话都已经是不可能了。 “好!好!今后你的事情我也不会管了,把你养这么大,既然你能够自己做主找人家了,我和你爹做父母的,给你出一份嫁妆,只当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琼林宴设于避暑行宫最大一处九州清斋前方园林之中,皇上主持、大臣作陪,当然主角自是这群即将新入官场的进士们。 酒宴之上,进士们三五成群,欢笑饮酒,寒窗十年甚至数十年,终于一朝飞黄腾达,其中滋味自是不必多说。而这群进士,似乎又带了几分泾渭分明之说。 一甲二甲与三甲众人,各自为小团体,显然在还未下旨任命之时,层次已经是分明了。毕竟这个名次之说,已是划分的极为明确,一甲算是进士及第,二甲却是进士出身,三甲仅是同进士出身。 一甲三人,状元榜眼探花,自是青云之路。 更难得的是,此次一甲三人,皆是年轻人,状元更是原本便爵位加深,而榜眼虽并非世家出身,却也难得一表人才,探花郎黄宗宝更是受到皇上的频频注视。 饮宴至半酣之际,赵清泽由着邓先搀扶,带领一众进士开始游园。 虽然是晚间,但院中灯笼高悬,一众人行走之地恍若白日,远处更是朦朦胧胧,别有一番意境,一甲三人与二甲前列几人跟随赵清泽身侧,或接受赵清泽询问,或吟诗作对,绞尽脑汁企图在圣上面前有所表现。 而其余之人,却是连露脸的机会都难以挤上。 陈文瀚目光艳羡落于站在一身金黄龙服的赵清泽身侧几人,却又带了几分阴翳。他远远望着避暑行宫中富丽堂皇之景,深深叹气,却又挂出温文尔雅之色。 众人虽然尾随圣驾而行,但也知此时并无自己露脸的机会,心宽之人,也有驻足欣赏景色之人,而陈文瀚却并非能够让自己心宽,他也停下了脚步,却将目光落在了九州清斋远处之景。 远远的,却能够模糊见到来往宫人穿梭的繁忙景象。他不知不觉看迷了眼,直到身侧之人提醒,他方才回过神来。 “文翰兄,圣驾要走远了,我们赶快跟上去吧!” 陈文瀚微微点头,却是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那边的景象:“那处,是皇上和贵妃的寝宫吗?” “若是皇上住于那处,自然也是昭贵妃的寝宫。” 旁人听了笑说,民间早已流传着皇上与昭贵妃同吃同住之说,所以只当是陈文瀚好奇这桩略带旖旎之色的皇家秘事罢了。 “这可惜我等没机会得见昭贵妃,不然真想见一见这位让皇上‘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奇女子。” 陈文瀚闻言,只是低垂下了眼睑,一言不发。 此次琼林宴,说是如同寻常,却又因为当今圣上的金口玉言,出了两件幸事。 一是皇上将安瑞公主赐婚于状元宁侯爷,择日完婚。引得在场其他进士纷纷艳羡,若说戏文里常演的书生得中状元并且娶了公主一事,给所有的读书人都留下了想象的空间,但是真正考到了这里的许多人却是知道,这种情况是极少极少的。可是这宁侯爷真当好运,皇上既打算给状元重用他,又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他与他成为连襟。 当然,此事大家心中羡慕嫉妒后,却也是好风度的拱手祝贺。 而第二桩美事儿,却的确是让所有的举子都羡慕极了。皇上定下状元朗与此次琼林宴上颇得他欢心的探花郎御前随驾。也几乎定下了二人的青云之路。要知道,这考入了进士,多数人在开始时一般会被安排到翰林院里学习,等学过一段时间才会被安排官职真正做事。而少部分名次靠后的,则是会被皇上直接派到各个地方的当个小官,这一部分,基本上就是在官场上很难再进一步的。 而御前伴驾,显而易见这两人已经入了皇上的眼。 如意与安瑞公主二人坐于后殿说着话儿,前殿的消息却是通过底下人慢慢传了回来。 如意目光略带几分打趣看着听到赐婚而羞红了脸的安瑞公主,忍不住调侃着对芍药道:“芍药,赶紧把我的首饰盒子拿来,我可得好好选选给公主挑几件做嫁妆了!” “皇嫂……” 安瑞几乎是红到了耳根子了。 如意见此捂着嘴笑了起来,而芍药站在一边也忍不住有些失笑。 安瑞发现自己被笑了,反倒是冷静了下来,也不再脸红:“皇嫂要给安瑞送东西,可别安瑞挑中了,皇嫂又舍不得了。” “我哪里是这么小气的人。”如意闻言也是再次笑了起来,伸手招呼着芍药道:“赶紧先把我盒子里贵重的挑出来,在给安瑞看。” 芍药笑着退了下去,当然自是不会如同如意吩咐的那样,虽然仔细的挑拣过去了,却是将如意喜欢的、日常常用的以及赵清泽送的挑了出来,然后拿到了安瑞公主面前。 安瑞公主一见如意是真的要送,倒是有些慌了,连连摆手:“皇嫂,我说笑的,我的嫁妆内务府里会准备的。” 如意却是笑着将盒子推了推,开口道:“宫里给你置办的,那是宫里置办的,我这边给的,是我的心意。” 安瑞推却不下,却也不敢真挑好的,反倒是从里边选了几样最最寻常的。 不过这几样也是让安瑞心满意足了,如意这首饰盒里的东西,都是赵清泽让底下精挑细选了送来,件件皆是不常见的精品。 如意瞧着安瑞挑的的几样,心里也有了底,虽然嘴上未说什么,心里却是打算回头安瑞出嫁之时,再挑一套首饰送去。 这边安瑞陪着如意直至前方宴会散了,赵清泽回来了才回自己的住处。 芍药瞧着安瑞远去的身影,对如意小声的说道:“娘娘,安瑞公主与奴婢所想的公主,似乎很不一样。” 如意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解释。这古代的女人多活的不容易,即使是公主,出身高贵,却也一样不易,而安瑞生母又出身卑微,虽规矩摆在那里,她不至于过得比底下奴才还要糟糕,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稍稍有点头脑的,自然是要收敛一身脾气,为自己细心打算了。 “不管如何,安瑞总归是公主,她出嫁后的日子总归是比寻常女子要舒服的多,只要子嗣无碍,她又是下嫁,驸马一家,是不会轻慢她的。” 特别是安瑞如今瞧着还颇得宫里的喜爱,驸马一家更加不会轻慢。本朝虽然公主的地位不高,但有一点却是极好的,公主出嫁后,驸马是不能够明着纳妾的,除非年过三十,两人膝下仍然无子。 而且公主出嫁后,宫里会给公主修建公主府,若是真的与驸马或者驸马的家人过不下去,公主完全可以要求驸马或者自己搬到公主府里住,当然也是极少有公主会搬到公主府里住的。 如意这么想着,心中倒是隐隐有些羡慕安瑞公主了,到底是比这个时代的多数女子都要过得幸福。 不过,她羡慕别人,也知道有很多的人在羡慕着她,这并没有什么好比较的。 如意笑着对芍药道:“你去膳房里瞧一瞧,我给皇上准备的醒酒汤好了没有。” 这琼林宴,赵清泽只怕也是饮了不少的酒。 如意远远的听到屋外底下人的传声,知道是赵清泽回来了,她伸手扶着榻边的小桌子,正要站起来,突然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两下,一下子倒回了榻上。 95第九十五章 “娘娘……” 芍药还未走远,听到动静,转过头便瞧见这几乎是吓得她心胆俱裂的一幕。还未等她跑回去扶住如意,身边一道身影掠过,只见赵清泽从门口大步冲到了如意身边。 如意自己也有几分惊魂未定,她抚了抚额头,重重喘了两口气。 “是绊倒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赵清泽急切上下打量着如意,而后焦急转头吩咐,“赶紧去请御医过来!” “是。” 芍药担忧的看了一眼如意,却是赶紧跑到了屋外去请人。 反倒是如意这会儿缓过神来,却安慰起了赵清泽:“没事,我没事,刚才可能是起的太猛了,所以才会没站住。不用请太医的。” 赵清泽心里还有几分余悸,他伸手摸了摸如意的手,开口道:“还是让太医看看,日后身边一定要有人给你看着,可不许这么不小心了。” 如意笑着点了点头,这会儿她是真的没有什么感觉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方才自己倒下的时候,幸亏榻上铺了厚厚的垫子,十分柔软,而且她是屁股坐下,倒真没磕到什么。 她看着赵清泽身上还未换下的龙袍,笑了笑:“你去换衣服吧,我没事的。” “等御医过来瞧过了我再去。” 赵清泽还是不放心,伸手摸了摸如意的脸蛋,又摸了摸她的肚子,再三确认:“真的没有一点不舒服?” “真的没有。”如意对于赵清泽的婆婆妈妈既觉得温心又觉得好笑,她伸手推了推赵清泽开玩笑道,“你去洗吧,一身酒味。” 可是赵清泽这会儿却是没有与她开玩笑的意思,不过似乎也怕是熏到如意,倒是与她再三叮嘱了:“有什么事情让旁人去做,你别乱动。” “知道了!知道了!” 如意笑着用手推了推他,乖乖保证着。 赵清泽回来的很快,这边御医刚被请来与如意把着脉,他便换了衣服,身上带了一身的水汽过来。 瞧见御医把了脉,不等如意这边相问,赵清泽便已经皱着眉头坐到了如意边上问了起来:“贵妃情况如何,有无什么事情?” 御医这边刚收回手,听到赵清泽的询问,却是连忙恭敬低头回答:“贵妃娘娘并无大碍,母子安康。” “无大碍,那贵妃刚才为何会差点跌倒。” 赵清泽听了这个回答,并不满意,追问着。 而御医闻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嘴巴动了两下,却并未吐出什么字来。反倒是如意却是笑着圆了场:“可能是方才我起的急了的缘故。” 如意见赵清泽仍然皱着眉头,只觉得是他过于谨慎了,这站的急了没站稳跌倒是常事,她也没觉得自己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于是笑着拉了拉他的手道:“我饿了,你陪我用点点心吧!” “好。” 赵清泽知道如意是不想他过于紧张,所以也露出了笑脸点了点头,吩咐底下人端了吃食上来。 如意这次怀孕以后,倒是分外爱吃面食,尤其爱用高汤煮出来的细面,膳房的人便常备了高汤,各种鸡鸭牛骨猪骨熬出来的高汤,还有鲜鱼备下的高汤。这边吩咐了,他们只要下个面食调个味便可送来。 如意就着一些凉拌小菜能够慢慢吃上一大碗,吃的也是大汗淋漓,等到擦了身换了衣服后,就不想动了,今日倒也不例外,等到芍药扶着她回到榻上,她便眼睛开始困得睁不开了,赵清泽见此,便抱了她放到了**。 “你不睡吗?” 如意困乏的厉害,却还是问了一句正用手替她理着额头鬓发的赵清泽。 赵清泽只是温声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睡吧!” “好,你也别太晚了!” 如意倒也没有在意,赵清泽日常里事务本就繁忙的很,自她怀孕后她也没精神等着,常常是她睡的正熟之时,赵清泽回来了,然后第二天她还未醒时,便已经梳洗好离去。 她闭着眼睛,呼吸渐渐平稳了,赵清泽明白她是已经睡熟了,却是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如意睡的安详的面容许久,才站起了身。 赵清泽走到了外间之时,便见邓先带着先时给如意把脉的御医站在外间,他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开口冷声道:“随朕来。” 他带着御医走到了前边的书房之时,方才停下了脚步,也没有坐下,只是站在书房正中,背着身子开口道:“你与朕说老实话,贵妃的身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御医闻言心中却是一惊,他抬头看了看赵清泽挺直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轻声道:“皇上,贵妃身体无恙,虽然虚弱了点,但是母子安康。” “莫与朕说这种场面话。” 赵清泽突然转过身,走近了下跪着的御医跟前,沉声道:“贵妃这并不是第一胎,当初怀太子之时,朕陪在她身边,知道她怀了孕是什么模样,如今贵妃整天不是觉得饿了,便是累的想睡觉,身体却是瞧着越来越虚弱,若非今日之事,朕还真信了你们的鬼话,觉得贵妃真的无事。” “皇上,臣不敢欺瞒皇上,贵妃的身体的确无事,孩子也正常,只是贵妃年岁较小,又是接连怀胎,自然是有些虚弱。” 御医这个时候,不知道该如何说,只能够挑好的说去。 而赵清泽却是听出了他话中的问题:“你说贵妃年岁小,接连怀胎才会身体虚弱?为何开始之时,你们不与朕和贵妃禀告?” “这……” 御医只觉得满头大汗,这种事情,在宫里的寻常规矩,是从来不会说出来的,毕竟皇家子嗣为重,而且怀孕对女人多少有些损伤,只是大小罢了,贵妃这一胎即使怀的艰难,但只要好好保养,还是能够顺利生下孩子的。 “贵妃只是现在身体虚弱,还是以后都会有影响?” 赵清泽见太医答不上话,却是继续沉声问着,脸上表情却是十分严肃,仿佛御医若是回答的不顺心意,便要将他拖出去处置了。 而御医眼见着赵清泽问到了这个份上,却是再也不敢欺瞒,他俯□叩了一记头。 “日后贵妃诞下皇子之后,好好保养,身子还是无碍的。” “到了这个时候还与朕打马虎眼!”赵清泽冷笑着开口反问,“贵妃生下这一胎,身体是否就亏了?又是否会影响到贵妃的寿数?” 御医不敢回答,只是将头深深的叩在地面上。 赵清泽却是不肯放过,追根问底:“你老实与朕回答,若是有一句敢蒙骗朕,便是欺君之罪!” 御医艰难的闭上眼睛,一个字,在心里翻转无数遍,最终干涩吐出:“是。” 话音刚落下,他的身子却是被赵清泽一脚踢翻。 “皇上……” 御医说不出求饶的话,更不敢看眼前阴沉的几乎是要杀人的赵清泽。 屋里静悄悄的,仿佛是一根针掉落都能听见声响,而御医只能够听到自己如雷般的心跳,压抑的气氛让他大汗淋漓,泪水从额头滴落,落在了眼睫毛上,他也不敢伸手去抹。 许久之后,只听到赵清泽声音冷冷的问了一句:“若是让贵妃现下落胎,是不是会好点?” 御医的手紧了紧,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却是不敢再说任何推脱的话,诚实的回道:“是,虽然落胎对贵妃的身子也有损害,但若是小心控制,却是不会有多大影响。而贵妃此胎,等到月份越长,孩子个头越大,贵妃的身子也会越吃力。” 将话说出后,御医还是低着头,不敢抬头。 “你下去,配一副落胎的药上来。” 过了好一会儿,赵清泽说了此话,也是大发慈悲的放了御医离去。 而御医躬身退下之时,却瞧见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赵清泽,屋里只点了两根蜡烛,瞧着有几分昏暗,而他的身影仿若是浸入了这深夜的暗色之中。 赵清泽回到屋里上了床时,倒是将如意给弄醒了。 她伸手摸了摸赵清泽带着几分冰凉的手,脑子里清醒了些,也没有再睡,睁开眼睛开口道:“回来了?” “怎么没睡?” 赵清泽听着如意清明的声音,也是惊讶了一下,开口问了一句,往日里偶尔他回来时,也会吵到如意,但如意一般睡得沉,即使有些朦胧醒来,也是极少说话的。 “刚睡好了!” 如意倒是没有多说,只是找了个借口带了过去。往日里赵清泽回来都会特别的注意,因为如意现在不好受凉气,而他在有冰块的屋里呆久了,每次回来都是让自己在外边待一会儿再进来。 可是今日,却是有些例外。 不过如意也不是个**的人,感觉到了,也没有问出来,而是笑道:“今日事儿这么多,早点歇息吧!” “好。” 赵清泽轻轻应了一声,却是睁眼在**躺了好一会儿,依然没有一丝想要睡着的念头。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却是抱过了如意。 如意这边刚有些睡意,突然被赵清泽突然的动作给惊了一下。 不过好在她早已经熟悉了对方的气息,顺从的躺靠在他的手上。 赵清泽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另一只手,却是不由自主的摸向了如意的肚子。这个动作也是他这些日子常做的,如意也没有感觉奇怪,反倒是在赵清泽轻轻的拍背的动作下,又起了睡意。 直到肚中突然动了一下,让她一下子惊醒了。 “刚才……刚才是孩子在动?” 如意不可思议的将自己的手也放在了肚子上,却是与赵清泽确认着。 赵清泽没有说话,而如意却是忍不住开口道:“这孩子与阿满比,胎动实在是有些迟了,估计是个安静的性子,不过也好,这样的孩子好带一点。” 赵清泽却没有接上如意的话,只是按住她的身子,声音听起来却是有些奇怪:“睡吧!” 如意奇怪的抬起头看了一眼赵清泽,却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估计是累坏了吧!如意心里暗暗想着,却是笑着将自己的手覆在了他放于自己肚子上的手上,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如意倒是难得起了个大早,却发现床边的人早已经不见了,但瞧着外边大亮的天,也知道这会儿估计赵清泽是在上朝了。 来到避暑行宫这边后,温度适宜、景色迷人,她倒是一直睡得很好,精神也好了些,所以这会儿心情也挺好的。 由芍药与芳草伺候着简单梳洗后,如意便开始用起了膳房里送上的早膳,粥有五六样,有甜有咸,这一早起来,如意倒是不爱吃甜口,便让芍药盛了一碗麻油鸡丝粥,刚拿着勺子吃了两口,正要夹点心之时,外边却突然听到了安瑞公主的声音。 “是安瑞来了吗,请她进来吧!” 如意倒是没有在意,只当是安瑞听闻她睡醒过来陪她说话的。便让芍药出去请了人。 安瑞走进来的时候,倒是如常的行了礼,只是站起来之时,如意瞧着她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劲,这一看,倒是发现平日里跟在安瑞身后的宫人似乎多了几人。 “这是怎么了?” 如意放下碗勺,问了一句。 安瑞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还是出声解释道:“嫂子,安瑞也不是很清楚,刚来这边,这几名宫人便拦了我,说让我帮忙与嫂子求情。” “求什么情?” 如意奇怪了,看向了那几名宫人,开口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有什么事情?” “奴婢是贤妃娘娘派来的……” “奴婢是朝阳殿的……” 如意刚一问话,便有两名看着年长一些的宫人开口说话,而且说得却是两个地方。显然这人是来自两处。 她完全摸不着头脑,正待细问之时,屋外边却听到邓先通报进来的声音。 如意让传了,邓先躬着身子走入,对着如意行了一礼,而后道:“皇上在前边听闻宫里来人了,说让奴才来带人,莫让这些事情烦了娘娘。” “人都在这儿呢,我也没来得及问,既然皇上会处理,你带走吧!” 如意笑着点了点头,与邓先说了。 邓先恭敬又行了一礼,将几人从如意屋里带了出去。 而这边人一走,安瑞却是大大的呼了一口气,有些庆幸的说道:“还好那些人没烦到嫂子,不然我真是罪过了!” “哪有那么严重。”如意笑了笑,问道,“你早膳用了没,要不要用一些?” “好,那我就蹭嫂子的小厨房了。” 安瑞也爽快,直接让人给再添了一副碗筷上来。便自己动手捡起了吃的。 早上那事儿,如意与安瑞都未放在心上,不想到了中午的时候,前边却是来人让她们莫等着赵清泽回来用午膳了。 两人这才意识到早上也许是有大事儿,心里倒是有些犹疑了。 又听闻赵清泽召见完那些人后便让人安排了车驾回宫了,可能今晚都赶不回来了,一时之间倒是有些心慌,好在赵清泽也留了口讯,只说并无大事,明日便回来,如意与安瑞这才稍稍安定。 宫里这事儿,其实说大是大,说小却也不小。 早上先来的一队人马其实是朝阳殿过来的,朝阳殿里的春兰肚子昨夜就开始发动了,现在一直产不下来。而另一队贤妃派来的人马,却是因为瑾太妃要生产的缘故。 不管是春兰还是瑾太妃,都是未足月才七个月余便发动,而且都有难产的迹象。而皇宫因为赵清泽到了避暑行宫避暑,几乎是门户紧闭了,宫里留的太医也不多,至于接生的稳婆更是没有,毕竟这瑾太妃说是太妃,但太上皇倒了,连日常生活都过得不如意,如何会考虑的那般周道。被圈禁着的春兰,更是没有人当回事儿。虽然宫里有经验的宫人也有,但是遇到难产,却是有些难办了。 贤妃这头慌得很,毕竟瑾太妃肚子里的孩子是皇上的皇弟,若是难产出了事儿,贤妃这个管理宫务的却是讨不了责难。而朝阳殿一边,却是荣王妃仁慈,眼见春兰难产了一夜,与外边看守之人求了情。 赵清泽听闻此事,让人先快马回去安排,自己则是上了车驾也赶了回去。 这两件事情,都需要他亲自到场处理,假借不了其他的手。赵清泽回宫的车驾之上,倒是细细让人调查了缘由,他虽不在宫里,但是宫中之事,却也不能够不注意。 很快便有人与赵清泽道了缘由。 瑾妃早产,确实是意外,毕竟她肚子里的孩子,又不是皇帝的儿子,只是太上皇的儿子罢了,瑾妃入宫时日较短,虽得太上皇宠幸过,却也并无与人结下大仇。这孩子之所以会早产,完全是瑾妃自己不注意,半夜下床时出恭时,不小心给绊了。 但说来却也是底下人伺候不经心,自从所有太妃迁宫住到一处后,不仅是住的地方小了,伺候的人也少了许多,而且赵清泽的态度也让底下人开始惫懒起来。一些根基深的太妃倒是过得依然不错,但是如瑾妃一般年轻又家世不显的太妃,日子却是算不得好。 瑾太妃这边怀了孕,除了日常份例多了,也没有多少改变,底下伺候精心的人也有,但也有打盹的时候,昨夜瑾太妃会自己下床,也是给她守夜的宫女睡的太死的缘故。 而春兰,赵清泽听罢缘由却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春兰肚子里的孩子,是被赵清漓推了磕到桌角才会早产,赵清漓之所以会去推她,只是因为春兰端了一碗毒药想要毒死赵清漓。 96第九十六章 圣驾直接从皇宫东正门进入,却并未停下,也没有到别处去,直接朝着朝阳殿处行去。 銮驾停于朝阳殿之前,一身五爪金龙袍的赵清泽从銮驾之上走下时。门口侍卫连忙跪下行礼,赵清泽微微点头,并未马上走入,而是停在大门之前,对邓先吩咐道:“你去瑾太妃处瞧一瞧,大小是朕的皇弟要出世了,莫出太大的纰漏。缺什么少什么,一应供上。” “是。” 邓先低头应承,退后了几步,朝着外边走去,并未没有再尾随赵清泽。 而赵清泽却是吩咐人开了朝阳殿的大门后,一脚踏入朝阳殿内。 外边的守卫井然有序,与里边的院中慌乱的景象却是两个极端,赵清泽皱着眉头瞧了瞧里边的情景。 站在屋外的荣王妃瞧见门开了倒是首先看见了赵清泽,她心中一惊,连忙走过下跪行礼。 “免礼。” 赵清泽看了一眼荣王妃,只见她的眼睛有些红肿,似是哭过,只是目光却是不住的看向了身后的屋子。 赵清泽刚要说话,只听屋里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让他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赵清泽倒也没有找别人相问,只是看着荣王妃开口道:“如今什么情形?” 荣王妃低着脑袋,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下跪道:“请皇上为我家王爷做主。” “弟妹这是何意?” 赵清泽目光略带几分寡淡之意看向了荣王妃,荣王妃却是跪在地上,挺直着背,出声道:“我家王爷犯下大错,但皇上仁慈,只是圈禁了他,而侍妾春兰却拿药想要毒了我家王爷,被发现时,还口口声声说是奉了皇上的旨意。侍妾春兰假传圣旨,离间皇上与我家王爷的感情,请皇上做主。” “弟妹的意思,是让朕处置春兰?” 赵清泽目光沉沉的看向荣王妃,这个女人的确是聪明,不然当初也不会成为荣亲王的贤内助。如今,在并不清楚春兰此举之时,她只拿话堵他,话说到这个份上,倘若他即使真有杀荣亲王之心,也得掂量掂量三思而后行,免得真被人说了不仁厚与不顾兄弟情义。 “春兰肚中有我家王爷的骨肉,不管如何,孩子总是无辜的。” 荣王妃慢慢说着,说完之后,到底是有些威慑于赵清泽的权威,低下头不再说话。 赵清泽笑着点了点头,只是意有所指:“总是子嗣为重。只是清漓也太过于莽撞,这春兰就算有千般不是,但总归怀着他的孩子,虎毒还不食子呢!怎么能够推她呢?” “我家王爷也是气坏了。” 荣王妃说完这话,却是没有再说任何的话了。 其实,若非荣王妃警觉,这会儿真正躺在**半死不活的人,就该换成荣亲王了。春兰自从与她们一道儿圈禁于朝阳殿后,存在感一直十分的薄弱,府里的其他女人对她也没有什么好感,毕竟她更像是荣亲王养在外边的女人一般。但在这个时候,也没有人会去找她的麻烦。 直到……她被发现身孕,肚子已经显怀的不能够遮挡之时。 荣王妃并不清楚那日赵清泽与春兰之间的交易,但是最近几日,春兰突然对于赵清漓的殷勤,让她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心里暗暗警惕着,也让人盯着她,等到发现春兰在赵清漓的饭菜中下了毒,才出手阻止,赵清漓一直很信任她,几乎是在她说出口之后,便逼着春兰吃送上的饭菜,春兰不肯,赵清漓气急推了她一把,不妨却是撞到了桌角。 当时春兰便抱着肚子发作了起来,荣王妃也是有些急了,又是让人扶着她安顿,又是求人帮忙请赵清泽,但现下冷静下来,她却是有些害怕了。 她们被关在这朝阳殿里圈禁,根本与外界隔绝了,连衣食都短缺,春兰是从哪里找来的毒药,是不是…… 荣王妃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她面前的赵清泽,心中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赵清泽并不知荣王妃心中的想法,他伸手招来了一个随驾之人,与他说了几句话后,随驾之人便朝着屋里走去。 这一举动,再次引得荣王妃心惊胆战。她手上拿着帕子捂着胸口不敢言语,一手却是紧紧握成了拳头。 赵清泽交代完事情后,倒是没有再做停留,而是朝着朝阳殿的另一处太上皇修养之地走去。 直至赵清泽离去后,荣王妃却是赶紧招来了贴身丫鬟,语气紧张而又急切的开口道:“你去照顾小郡主,好好守着她。” 丫鬟恭敬的退了下去,而荣王妃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 皇上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今日……会不会就把所有的事情来个了结?不管如何,她总得保护住自己的女儿。 昏暗闷热的屋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春兰一双削瘦的手紧紧抓着**脏污的被单,咬着牙使力,却又是卸了力气,几乎是让她喘不上气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发泄的大喊出声。 她已经这样疼了一天一夜了,身子里的力气几乎消失殚尽,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换了一波又一波,而她已经疼得麻木了,到了最后,嘴上只是麻木的重复一句:我要见皇上! 她尽力了,她不要死,她要生下孩子,她要出去享富贵。 上一辈子,她死在圈禁里,这辈子,她绝对不要! 春兰目光有些茫然的看着顶上的床帏,仿佛又有了一种错觉,回到了上辈子刚失去孩子的时候。皇上,不……太子,她脑子里混乱的想着,她还是太子的宝林,她现在是皇上的妃嫔,在为皇上生孩子。 皇上没有孩子…… “再用力,宫口已经开了,你使劲。” 耳边是接生之人不停压着她的肚子在与她说的话,她下意识抓住了那名宫人的手,眼珠子睁得大大的,有些狰狞:“皇上……皇上来了没有?” “皇上来了!” 接生之人怔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 “皇上来了!皇上……我要见皇上,我有事情要和皇上禀告!” 春兰强忍着痛楚,从**仰起身,挣扎着想要下床。 原本在春兰边上替她接生的人都有些惊呆了,早产又是难产了一天一夜,如今她竟然还有力气下床。 “莫发疯了,孩子再不下来就要憋死了!” 稳婆伸手一拉,将春兰重新按回到了**。 “不……我要见皇上。” 春兰无力的挣扎了一下,这时,屋外走入一名宫人,皱着眉头走到了**,不轻不重道:“皇上让奴婢传口谕,只要春兰姑娘生下这个孩子,皇上先前答应姑娘的事情不会食言。” 不会食言…… 春兰的眼里突然冒出了亮光,“孩子,我的儿子是王爷。我是王太妃,我要生……” 她的牙齿紧紧咬着嘴唇,忍着痛将全身的力气朝着身下聚了过去。 “莫急莫急,听我声音使劲儿!” 稳婆见她安静了下来,却又见她完全没头没脑的空使着力气,连忙上去扶着她的肚子开口道。 宫人见完成了任务,也便退了出去。 屋外边,荣王妃依然守着,她的身边也多了几名其他的妾室,皆是脸色苍白的看着屋里的情景。 没过多久,朝阳殿的大门再次被打开了,荣王妃心中一跳,目光不由自主的立刻看了过去。却瞧见邓先带了几名中年婆子走了进来。 邓先的目光在院子里看了一下,并未见到赵清泽,似是犹豫了一下,正巧,赵清泽也重新走到了院子里。 看到邓先与他身后的几个婆子,他开口问了一句:“瑾太妃一边,已经顺利产下了?” “是,皇上。母子平安。” 邓先恭敬回禀,又道,“皇上,这几名稳婆都是贤妃娘娘让奴才带过来的,说是瑾太妃那边已经不需要了。朝阳殿这边可能用得上。” “那便送进去吧!” 赵清泽对此并不在意,随口答了一句。 那几名稳婆行了礼后,也进了春兰待产的屋子。 原本春兰接生的婆子瞧见了新进来的几人,倒是警惕的回头望了一下,新进来的人见此笑着解释了一句,而后接过了原先已经累得满头大汗的几名稳婆的活儿,站在**轻声对着春兰道:“姑娘,我们刚从瑾太妃处过来,瑾太妃已经产下了一子,你也要加把劲头。” “瑾太妃?” 春兰疼的咬牙啮齿,浑身已经没有了力气,只是无意识的说着。 “是啊,瑾太妃已经母子平安,贤妃娘娘就派我们过来帮忙。” “贤妃娘娘……” 春兰含糊说着,脑子里迷迷糊糊无意识的想着:贤妃……贤妃是谁? “是穆良娣……” 她呢喃着,脑子里却是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目光直直的看着最靠近她的稳婆。 “姑娘,你使劲儿,孩子的头就快出来了……” “穆良娣……” 春兰却似疯似颠的笑着哭着,突然尖叫了一声。 “头出来了……” 稳婆的声音仿若来自远方,春兰已经分不清现实与幻境的区别了。她仿佛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重生过,又仿佛所谓重生的种种,只是她脑子里出现的幻觉,只是她做的一场梦。 不然,为何在她的脑子里。穆良娣那个叛国贼的女儿,最后会是所有太子女人里活的最好的一个。她跟着她那个叛国贼爹去了西北,她爹当了西北的皇帝,她与别的男人生下的儿子继承了皇位,她成了太后…… 那个总是假仁假义的女人,那个连她都瞧不起的女人怎么可能活的那么好。当初,当初在东宫里…… 春兰的神志渐渐迷失,眼前如同梦境一般浮过前世的一幕又一幕,血色弥漫,她的孩子没有了…… 孩子,只是个男女未知的孩子,倒不如换了位份实在。她是宝林了……以后她会是贵妃…… “孩子出来了!是个男孩!” 稳婆小心翼翼的替刚出生、虚弱的连哭声都如同幼猫啼叫之声般的婴儿裹上了厚厚的襁褓,只是还未等着她将孩子抱出屋里到外头禀告,站在春兰边上替她清理的稳婆突然睁大了眼睛,看着被单之下又被染上的血迹。 “血……血止不住了!” “这……” 还未等在场的稳婆反应过来,血迹已经透过床单滴到了地上。 “血崩了。” 一个大着胆子的稳婆将手伸到了春兰鼻翼之下,却是给吓的后退了两步,好半晌才缓过神来,轻声道:“没气了!” 抱着刚出生婴儿的婆子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瘦瘦黑黑不比猫崽个头大上多少的孩子,心里忍不住叹气:这终归是个不详的孩子,刚出生便克死了自己的亲娘! 孩子被抱了出来,稳婆小心的与赵清泽禀告了屋里的情况。 而赵清泽的脸色也是阴沉沉的,只是淡淡的开口说了一句:“死了?生孩子怎么会死人呢?” 众人并不知道赵清泽此言究竟是何用意,却能够听出他话中的怒气,不由低下了头。 而邓先却是明白,赵清泽这是物伤其类了,旁人不知,但是他却是知道,如今避暑行宫那位,情况瞧着也并不好。 但是,所有的人,哪怕是赵清泽此时,也明白,女人生孩子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一道坎儿。他目光落在了抱在稳婆手中的那个婴儿身上,突然开口:“给荣王妃。” 荣王妃惊讶的抬起头,看向赵清泽:这是让她抚养孩子的意思吗? 她有些手忙脚乱的接过了孩子,看着孩子紧紧闭着眼睛还没她巴掌大的小脸儿,心中又怜又爱,即使孩子的生母是她所厌恶的,但是这个孩子,她却是打心眼里喜欢。 “抱着孩子,收拾了东西,朕让人送你回王府。” “皇上……” 荣王妃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 “从今往后,你不是荣亲王的王妃,而是慎亲王的嫡母,慎亲王府的太妃。这个孩子,朕予他取名赵慎,希望你这个做嫡母的,能够明白朕的意思,好好教导这个孩子。” 赵清泽的目光望向了夕阳映照下的遥遥天空,慢慢的说着。 “我家王爷他……” 荣王妃心乱如麻,颤抖着嘴唇。 “表妹,这是朕最后的恩典,你好好想想你的孩子,包括你手上抱着的这个孩子。” 赵清泽没有多做停留,朝着朝阳殿大门处走去,走过大门门槛之时,他顿了顿脚步,吩咐道:“即日起,朝阳殿大门,若无生死大事,不再开启。” 荣王妃身子跌坐在地上,神色呆呆、无意识的紧紧抱着怀中的婴孩。 大门缓缓关上,关上了门内的万千景象,也将那些痛哭嘶喊之声一起关上了。 赵清泽当晚便离了宫,连夜赶回了避暑行宫。 临走之时,留下了两道圣旨。 一道,便是封原荣亲王之子为慎亲王,由原荣亲王妃搬至宫外抚养。 另一道,却是封瑾太妃之子赵清沐为沐亲王,待满月之后,与其母瑾太妃再搬宫外王府。 两道圣旨,虽然是封了两位王爷,但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澜,明眼人便知,这两位王爷,前者的一生已经定好了碌碌无为的印章,后者沐亲王若是长大了有出息或许还有重用,但在这二十年里,他还太小。 但是,却让慈安宫里原本一直养病避人的太后心中起了大大的波澜。 慈孝太后重重的将桌上的饭菜摔在了地上,捂着胸口直喘气:“他封了那个瑾妃的儿子做亲王,还允许瑾妃搬出去和儿子一道儿住,却将我的漓儿还圈禁着。” 底下人不敢说话,王宫人走到了太后边上轻轻的扶着太后的背,替她顺着气。 “太后娘娘,皇上封了荣亲王长子为慎亲王,还解除了荣亲王妃和小郡主的圈禁,皇上到底是仁慈的……” “一个刚出生还在襁褓里吃奶的孩子,他懂什么,又顶得了什么用处,而且慎亲王……慎!可怜漓儿现在一个人被圈禁着……” 慈孝太后整张脸皱成了一团,捂着胸口使劲喘着粗气。好像下一刻就要阙了过去一般。 “太后娘娘,奴婢去叫太医过来……” “不用去,本宫无事。”慈孝太后使劲拍了两下自己的胸口,出声道,“本宫不能病,绝对不能够病倒。” “娘娘……” “本宫不能够让那起子的人得意了。” 慈孝太后一想到昨夜与今日边上闹得动静,就觉得心闷气短,瑾妃那贱人真当好运,竟然能够怀上太上皇的儿子,而且还能够平安生下来。更重要的是,凭什么她的儿子能够封亲王,她能够跟着儿子去享福,而她的小儿子,她的清漓却还生死不知的被圈禁着。 “本宫不能够再生病。” 慈孝太后撑着桌子站起了身,肃着脸对王宫人道:“本宫沉默太久了,也隐居太久了,在这样下去,皇上还有这个皇宫,都忘记了还有我这个太后的存在。” 王宫人低垂下脑袋,并不吱声,心里却是默默叹了一口气。 97第九十七章 赵清泽赶回避暑山庄之时,已是深夜,行宫里的人都已经安睡下了。 他由着底下人伺候用了膳净了身后,回到了寝宫里。 寝宫里的床帐并未放下,似乎是在等着他回去安睡,如意睡在了床中间,侧躺着身子,手有些别扭的抓着被子,但睡的很沉,他走进来的时候,都没有吵醒她。 赵清泽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书本,看了一眼封面,嘴角微微上翘,他轻轻的将书本放到了一边,目光落在了如意的脸上,却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伸手替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睡姿。 如意嘴里轻轻哼了两下,身体却是无比配合的任由他摆布,等到他收回了手,如意突然转了一□子,头朝向了床内侧。也空出了一大半的床留给了他。 赵清泽却并没有睡上去,而是背着身子坐到了床边,他背过头看了一眼如意,却是又将头深深的埋到了自己的手掌之中。 如意醒过来之时,却发现自己正躺在赵清泽的怀里,她微微讶异的睁大了眼睛,而赵清泽却早已经发现她醒过来,倒是拍了拍她的身子,轻声道:“睡好了?” 如意点了点头,奇怪的问了一句:“怎么这么快从宫里回来了?宫里没出什么事情吧?” “无事,只是瑾太妃要生了。” 赵清泽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应付,并没有在多说什么。 “瑾太妃生了?”这事儿,她倒是第一回听说,先时也不清楚瑾太妃怀孕的事情。 倒是瑾太妃之事,让如意无意间想起了一事,她慢慢道:“说起来,我记得上回你与我说春兰好像也怀孕了,算算日子,应该是在这几个月吧?” 赵清泽眼睑微垂,轻轻嗯了一声,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但是握着书本骤然收紧的手,却是显示了他心里的波澜。 “说来也巧,昨日我梦到了春兰……” 如意轻声说着,而赵清泽则是下意识看向了如意的脸,努力压抑着平静问道:“梦到什么了?” 如意皱了一下眉头,轻轻说道:“挺光怪陆离的,我也记不太清楚了,有我们小的时候,进宫还没多久时候的场景……好像,好像也不是,春兰好像站在一处让我过去与她一起玩儿。” “只是梦,莫要多想。” 赵清泽放下手中的书,深吸了一口气,出声说着。 “既然醒了,就起来用早膳吧,我早上带你去山上的庙里看看。” 顿了顿,他又说了这么一句话。 “好……” 如意闻言点了点头,却又有几分犹疑的问着:“你事情不忙吗?” 她记得就是来了避暑行宫,赵清泽也是每日里忙得很,不到饭点睡觉的点几乎不见人。 “不忙。” 赵清泽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拍了拍如意的肩膀,又说了一句:“今日无事,便陪着你。” “那带不带安瑞?” 如意坐起身,正要从**下去,突然想到了安瑞,于是又问了一句。 “一块儿带上吧!” 赵清泽回答的也是爽快,笑着点了点头。 “好,那我让人去和安瑞说一声。” 如意高兴的笑了起来,清秀的眉眼十分动人,让赵清泽的脸上也不由露出了笑容,只是等到如意离去后,他脸上的笑容却一瞬间仿佛是僵冻住了。 山上的寺庙离避暑行宫并不远,三人是乘坐的銮驾布辇上去的,倒是一点都不累,只过了一会儿,便已经到了山寺门口了。 寺庙修建的十分宏伟壮观,比之山脚下的避暑行宫也不逞相让,只是并没有像其他寺庙一般有香客,大门之处早已打开,身穿红色袈裟的主持早已带领着一众僧侣在寺庙门口等候着了。 虽是方外之人,到底是不能够超凡脱俗到真的不离世俗。 人间的皇帝,就是在此处,也是一样的高高在上,主持领着众僧侣下跪行礼后,便迎着赵清泽等人走入了寺庙之中。 如意上辈子虽然也陪着自己母亲去庙里烧香拜佛过,但去的都是她们本地的小寺庙,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寺庙,而且此处的寺庙与她前世去过的,感觉上又有些不同,连这些僧侣给她的感觉也有很大的不同。 她好奇打量着,安瑞在边上与如意轻轻说着话儿,讲着这边的一些事情。 有些事情,如意在宫里的时候也是听说过的,据说以前这边的还有尼姑庵,是专门接待皇家的女眷的,还有就是,一些妃嫔没有生育过子嗣的,一等她们所侍奉的君主离世后,都要从宫里来此处清修。后来赵家其中一任皇帝废除了这条规矩,改为了更为人性化的留在宫里由宫里供养。 不管,如意以前也听闻过有些太妃的日子,其实就算是在宫里,也一样不好过。 这寺庙与尼姑庵,说到底都是由皇家供养,为皇家服务,上位者不高兴了,不再供养,也就不复存在了。 如意慢慢的走着,此处景色自是极美的,虽然不如宫中的景色来的精雕细琢,却多了一份自然与淳朴,也多了一份生机勃勃的气息。 赵清泽配合着如意,倒是走的极慢,从大门去大殿之路,并不远,但是他们一行却走了好一会儿。 一入大殿,迎面便是塑了金身的佛像,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扑面而来。佛像雕琢精湛,而且极大,他的一个手掌,便有如意的身子的大小。 站在下边,如意只觉得自己渺小的犹如蝼蚁,心里突然起了一阵敬畏之情。 她恭敬的接过了下边人递上的三根香烛,跪于蒲团之前,认认真真的心中祈求着:愿佛祖保佑一家平平安安,清泽、阿满、她还有她肚中的孩子,都能够健健康康,一直这么幸福的生活下去。也愿……佛主保佑她的父母不要太伤心,不要太挂念她,能够无忧安享晚年。还希望…… 如意不敢在想下去,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内心中的**如此多,那么的多的愿望,那么多的奢求。 “请佛主保佑。” 如意心里默默想着,她不奢求其他了,只要……只要她的前两个心愿,能够得偿所愿,她此生也便心满意足了。 她恭敬的捧着香小心翼翼在蒲团之上叩了三个头,而后由着芍药扶起,亲眼看着芍药将那三支香插入香炉之中,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仿佛这样,她便可心想事成了。 如意回过身,看见安瑞正碰着一竹筒的签在轻轻的摇着。 她疑问的看向了赵清泽,赵清泽微笑着扶过她的腰,轻声道:“安瑞怕是问姻缘吧!” 如意闻言,却是恍然的笑了起来。也是,安瑞并无亲近,她身为公主,此生自是衣食无忧,唯一会担心的而且最近的事情,怕也是这姻缘之事了。 不过,这此处求姻缘,如意忍不住笑了,却又觉得自己有些冒犯,她心中默念两句:佛主是万能的。佛主是万能的。 这时,一根签已经掉落在了地上。 安瑞紧张的睁开了眼睛,她身边的丫鬟早已捡起了那根签,递予了她。 如意正要上去说话,赵清泽却是伸手拿起了放在香案之上的另一个签筒,递给如意,轻声道:“既然来了,我们也求一卦。” 如意犹豫着接过,她其实是不怎么想求的,虽然她也有写迷信,但是这种求签之事,如意觉得不管是好签还是坏签,都有些怪怪的。 “求什么?” 如意脑中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征询的看向了赵清泽。 赵清泽目光落在了如意的签筒之上,叹了一口气:“求平安吧!” 如意闻言,微微挑了一下眉头。求平安?她怎么觉得有些怪怪的。不过想了想,的确,这辈子她所希望的也就是平平安安了。 她笑了笑,由着芍药扶着,重新跪倒了蒲团上,然后轻轻的开始摇起了签筒。 不知道摇了多久,只听到“啪”的一声,如意睁开了眼睛,看见地上已经落了一根签。 芍药正要过去捡起之时,突然赵清泽却是走到了落签之处,捡了起来,扔回了签筒里。 如意诧异的看去,赵清泽却是扶起了如意,轻声道:“不问了,有我在,定然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如意点了点头,心里却是隐隐有些奇怪赵清泽今日的反常。她手中的签筒正要交予芍药放回香案之时,安瑞正是解签回来,不须多问,瞧着她脸上的笑容,便知这签文,定然是上上签了。 如意略带调侃地冲着安瑞眨了眨眼睛,引得安瑞满脸红晕。 寺庙里备了清茶与素斋,如意一行人便在寺庙里用了午膳才下得山。 素斋滋味不错,虽然无半点肉腥,但如意却是吃的津津有味,连普通的米饭都用了不少,为此倒是有些吃多了,下山一段路,她由赵清泽扶着走了一段才由人抬着下了山。 这边刚躺倒了软垫上,她便有些晕晕欲睡的眯起了眼睛,回去的路上,倒是没有像来时那般有兴致还看外边的景色。 一回到寝宫,她便由芍药伺候上了床沉沉睡了过去。 赵清泽陪在如意身边,等她已经入睡许久后,方才走出寝宫大门。 邓先亦步亦趋跟与赵清泽身后,走出一段距离后,他才小声禀告:“皇上,御医已经传来了。” 赵清泽微微点头,走入了书房之中。 等在屋里的御医连忙跪下行礼,等到免了礼后,却是低着头看着身上背着的药箱。 “药……配好了吗?” 赵清泽开口问道。 御医应了声,而后从药箱里拿出了那包配好的药。 赵清泽只是一眼,却别过了目光,声音沉沉的问道:“贵妃肚中的孩子已经快五个月了,这一包药下去,贵妃的身体……” “皇上,打胎对孕妇的身体都是有伤害的,臣不敢担保贵妃娘娘无损,但臣尽力让贵妃娘娘受最小的损伤,贵妃如今此胎发育极缓,若是过了五个月,臣便不敢再给贵妃开此类药物。” 其实三个月内,打掉孩子是最好的,可是这话,御医此时却是万万不敢说出来。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赵清泽,轻声道:“这药混在每日与贵妃进补的汤水之中,等到七日之后,孩子自然落下,贵妃也不会受太大的罪,等到落胎之后,贵妃好好保养,假以时日,身体自然能恢复过来。” “贵妃这一胎……”赵清泽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真的没有两全之策吗?” 御医低下脑袋,没有言语。 而赵清泽嘴角嘲讽的扯起了笑容,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你将药交予邓先,退下吧!” 他背过身子,眼眶早已经控制不住,红了起来。 如意是被饿醒的,中午虽然吃的多,但架不住全是素的,没一点儿油腥,此时肚子里早已经被消化殆尽,空空如也了。 守在边上的芍药闻言,笑着交代底下人传了膳。 她扶着如意下了床,刚刚替她穿上外衣之时,如意鼻子便闻到了一股鸡汤的味道。眼睛朝门口看去时,芳草已经手上捧着托盘,拿着一盅汤走了进来。 “还正说饿呢,芳草便拿东西过来了,也好,吃别的东西前,先喝点汤。” 如意虽然对这每日都喝的一些汤汤水水早已经有些腻烦了,但现在肚子是真的有点饿了,而且这汤反正每日里不爱喝也得喝,所以倒也高兴的接受了。 芳草小心翼翼的将汤水放到了如意面前,却是站在边上不再动手。 芍药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芳草,但也没说什么,反而是接过芳草的活儿,将汤水倒入了碗中,然后拿着勺子轻轻的搅拌着。 “娘娘,还有点烫,等它温了奴婢再给您。” 芍药看着如意目光落到了碗中,笑着说了一句,然后拿着勺子轻轻搅动着金黄色澄净的汤水,膳房里送来的汤水,一般都弄得十分清透,虽然是和药材一块儿炖煮,却绝对不会留一点点的药材渣滓,唯恐因此坏了主子的胃口。 所以,如意对于这个隐隐有着些许药味的汤水倒还能够接受。 芍药轻轻搅动了好一会儿,用手探了探碗壁的的汤水后,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娘娘,不烫了,您慢慢喝。” 如意笑着点了点头,从芍药的手里接过。 她拿着勺子舀了一勺,正要往嘴里送去时,突然手却顿住了。 “娘娘……” 芳草小声的叫唤了一声,心中十分忐忑。 而如意却突然笑了起来,将勺子放回了碗里,两手捧着肚子,略带着几分激动道:“动了,孩子踢我了。” 倒不是如意第一次怀孕第一次胎动才如此紧张,只是这个孩子一直都很安静,怀了这么长时间,也只是动过一次罢了,这是第二次,而且比上一次,让如意感觉比上一回还要活跃。 “真的吗?”芍药闻言也是有些激动,上一回,如意怀上阿满的时候,芍药曾经碰过,也感受过胎动,这一下,她心里有些蠢蠢欲动,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娘,奴婢能够摸一下吗?” “摸吧!” 如意大方的答应,拉过芍药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你感觉到了没有,他还在动,真有精神。” “是啊是啊!” 芍药脸上露出了十分兴奋的表情,连连点着头。夏日衣衫轻薄,即使并不算剧烈的胎动,也能够感觉到。 如意笑着抬头时,瞧见芳草正神色愣愣,目光落在了她肚子上,以为她也是想摸,于是笑道:“芳草,你也过来摸一摸。” 芍药闻言,也让开了位置。 芳草不妨如意突然叫她,身子吓得抖了一下,芍药见芳草这副呆呆的样子,还以为她是第一次遇到了这种情形给惊奇了,当初她也是如此。于是笑着拉过她,以过来人的模样将她的手放到了如意的肚子上。 “你轻轻的贴着,有没有感觉到里边在动?” 正说着,芳草只觉得手上微微一颤,也连带着她的心也跟着颤抖了一下。那一瞬间,她差点哭了出来,到底是忍住了。 她刚刚站起身,却瞧见如意伸手拿了勺子,正要往碗里舀汤。 她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等到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经伸手抢过了那碗汤。 如意与芍药诧异的看着她,芳草意识回神,下意识找了一个借口:“汤放久凉了,奴婢给娘娘换一碗。” 她将碗放到了放着汤盅的托盘里,正要拿出去。 芍药却是小心提醒道:“不用全部换掉,汤盅里的还是热的。” 这会儿,不管是如意还是芍药都察觉到了芳草的不对劲,但都没有多想,只是以为芳草有什么心事,所以才会做事不上心。 “奴婢疏忽了。” 芳草眨了眨眼睛,躲过如意与芍药看着她的目光,低下了脑袋,却是突然哭了起来。 “芳草,出什么事情了!” 如意心里有些奇怪,出声问了一句,但是芳草却是摇着头,半句未言。 她的心里又是愧疚又是害怕,她不能不听邓公公和皇上的话,可是她实在下不了手,而且她怕死,她不是蠢人,自然知道若是贵妃肚子里的孩子落了,到时候她肯定会是牺牲品。 她不想做,她也不敢说。 98第九十八章 芳草这么一副样子,如意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对着芍药使了一个眼神,开口道:“芳草,今日便当我放你假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事情交给芍药便是了。” 芍药明白如意的意思,也笑着道:“对啊,芳草,你回去休息吧!” 她伸手正欲接过芳草手里的托盘,芳草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下,动作太过于猛烈,托盘上放着的碗摔在了地上。 芳草脸色苍白,有些怔怔的看着地面。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恍然跪在了地上,磕着头:“奴婢该死。” 如意皱了一下眉头,却还是缓声道:“无事,反正这碗里的汤也冷了。你回去休息吧!这里都给芍药来收拾便是了。” 芳草身体僵硬的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神色呆呆的走出了两步,却是再也走不动了,眼见着芍药将汤盅放到了桌上,她突然砰的一声,转过身面朝着如意跪了下来。 芍药奇怪探眼看去,而如意却注意到了芳草的目光,是落在放于她手边的那个汤盅。 “这汤……” 她心里突然起了一个怪异的感觉,一个念头钻了出来。 如果是在平日,芳草决计做不出方才抢汤的举止,是汤水有问题吗? 可是,如意想不出芳草会对汤水做手脚的原因,也不认为芳草会这么做。她不傻,之所以敢将芳草放在自己的身边,放与如芍药一般的信任,只是因为芳草是赵清泽给的,是赵清泽安排的人。 但是,赵清泽如何会害自己的亲生孩子? 如意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可是芳草的表现,却不得不让她多想下去。 芳草在听到她提及汤之时,原本就没几分血色的嘴唇变得与她的脸一般煞白,整个人颤抖的几乎是以身伏地了。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这番举动,却明明白白告诉如意,她有问题。 “汤……汤怎么会有问题?” 芍药有些不愿意相信,她手指颤抖的捧起汤,看着芳草。但是她如如意一般,却看出了芳草如今这幅样子的问题。 “芳草,你在汤里放了什么?”芍药出声质问,眼神里透露出被背叛的难受。 芳草依然没有说话,事到如今,她说什么都不可以,她心里只觉得十分凄凉,恐怕今日是难逃一劫了。 但是她却又忍不住有些松了一口气,至少这药并未喝进如意的肚子。想到方才自己的手碰触到如意肚子时候的感受,她还是心安,至少她并没有杀死这条小生命。 “谁让你这么做的?汤里放了什么东西,是……毒药还是打胎药?” 如意也只能够想到这两者,但是她更多的猜测却是后者。 “奴婢罪该万死。” 芳草将头重重叩在了地上,但是却半句不回如意方才的疑问。 如意的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滋味,失望、难过……百味交杂,但是最终却是坚持问道:“谁让你做的?” 芳草没有出声回答。 如意却是加重了声音,又重复问了:“谁让你做的?” 芳草咬了咬牙,抬起了头,目光却是落在了一旁的柱子上。如意看到她绝望的目光,心中大感不妙,冲芍药喊道:“拦住她。” 芳草却突然轻轻笑了一下,慢慢说道:“娘娘放心,奴婢不会在娘娘屋里寻死的。请娘娘处置奴婢吧!” “你……” 如意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做,如今她若是还有几分理智,就该叫人将她绑了,可是突然之间,她却又有些不忍心。 “你告诉我,谁让你做的,我……” 如意想说放过她,可是如果真的放过了她,她以后也不敢再留芳草在身边伺候。 “娘娘莫逼奴婢,奴婢不会说的。” “我逼你。”如意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她从芍药手中拿过了汤盅,重重摔在了地上,厉声道:“你还说我逼你,你做出这种背主的事情,你还要怪我逼你。” “奴婢不敢。” 芳草俯着身子,看起来十分的卑微。 屋里气氛沉重凝滞,如意眼里忍不住落了泪,她用手背胡乱抹了,目光看向了芳草。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若再不说,莫怪我不留情面。” “别问了,是我让她做的。” 突然,一个声音从外间传了进来,赵清泽的身影出现在了屋里,而他嘴里吐露的意思,一时之间,让如意惊呆了。 她嘴唇颤抖的抬起头,看向了赵清泽脸上的表情,不敢置信。 赵清泽却是面无表情,看起来十分的认真。 如意不想相信,但是心里却是已经不由自主的相信了。 能指使芳草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也只有赵清泽,能让芳草到了这会儿还闭着嘴巴不回答的人,背后之人也只能够是他。 “为什么?”如意好半天,才勉强问出这么一句话,心里却是凉的不行。 “你让芳草在汤里放了什么东西?这是……这是第几回?” 如意的拳头紧紧握起,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 赵清泽别过目光,不敢对视如意看过来的眼神,他看向了跪在地上的芳草,出声道:“都出去。” 芳草软着腿爬了起来,芍药欲言又止,但到底还是摄于赵清泽的权威,不敢违抗。 屋里只剩下如意与赵清泽二人。 在这一刻,如意却仿佛崩溃了一样,出声道:“你让芳草在我汤里放了什么东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已经猜到是什么药了。本来我想瞒着你的……” 赵清泽顿了顿,而如意的心里却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孩子,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如意轻声的问着,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赵清泽会有什么理由不要他们的孩子。可是,孩子能够出什么问题,她实在想不出来。 “如意,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赵清泽慢慢走到了如意身边,想要伸手去牵她的手,如意却是警惕的避开了,双手放在了肚子上。 赵清泽倒也没有在意,只是苦笑了一下,开口道:“这个孩子,不是我们唯一的孩子,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的孩子。就算没有,有阿满,也够了。” 如意抬起头目光中带了几分惊恐之意。 “御医说,你身体太弱,而且刚生下阿满不久便怀了这个孩子,日后孩子个头越大,你会越辛苦。” “我不怕。” 如意紧紧捂着肚子,出声道。 “你不怕,我怕。”赵清泽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下心中的情绪,说,“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意思,这个孩子,你的身体根本没能力怀他,如果你坚持要生下他,就是在亏空自己的身体,甚至用你自己的命在换他。” “如意,你想想我,想想阿满,你难道为了这个孩子,就不要我们吗?” “我……” 如意突然发现自己竟然痛苦的给不了答案。她真的很贪心,她都要,她都不想放弃。 “我好好怀着他,我多喝补汤,可能……可能结果不是那么糟糕呢!” 如意逃避着,不愿意直视这个问题。 “哪怕是风险,我也不愿意让你去冒,我让人去熬药。” 赵清泽语气之中带了几分命令,却又请求:“以后,等你身子养好了,我们还可以再要孩子。” 如意却一点都不想听这样的话,她只是呆呆的坐着忍不住流泪,许久,她轻声道:“你让我静一下好吗?” “不能再拖了,等孩子个头再大一些,就落不了了。” 赵清泽却是不容如意犹豫。 “你出去,你出去好吗!” 如意痛哭着站了起来,将赵清泽推出了屋子,又将外间伺立的一堆人都赶了出去,关上了房门。将背抵在了门后,却是站立不住的软软滑了下去,她的身子蜷缩成一团,手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肚子。 道理她都懂,理智告诉她或许赵清泽的选择,是她最好的选择。可是这是她的孩子,已经会动的孩子,这让她如何下手。 再多的孩子,可是都不再是这个孩子,对于这个孩子,她凭什么在它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却又剥夺它生存的权利。 她再自私、再贪生怕死,也做不出牺牲自己亲骨肉的事情。 一门之隔,她听到了阿满啊啊的稚声稚语,心里突然开始泛疼起来。 她舍不得肚中的孩子,也舍不得阿满,若是她真的死了,留下这两个孩子,她能忍心吗? 赵清泽站在走廊边的围栏,看着园子里的景色,脸上始终没有太多的情绪。 邓先从另一边走了过来,走近之后,便一头跪了下来,出声请罪:“奴才办事不力,请皇上责罚。” 他已从芳草处得知了事情的败露,心中便已经忐忑不安,知道自己犯了大疏忽了。 说来这事,本就不应该交予芳草来办,芳草虽然也是训练出来的人,但只教会了她衷心,再无教给她任何别的东西,让她去下药,真的是高估了她的能力。 只是,邓先却只考虑了芳草在如意身边得了重用,觉得这事儿让芳草来做,或许如意更不容易发觉。 赵清泽没有言语,连眼神都未递予他,走到了门边,抱过阿满,开始敲起了门。 “如意,开门吧,阿满想见你了。” 屋里没有一丝的动静,仿佛是没有人一般,但是赵清泽却是仍然固执的敲着。 门里门外对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小缝,赵清泽推门而入,又将门紧紧关了起来。 屋里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 阿满看到了自己的娘亲,伸手要抱,自从如意怀孕不再抱过他后,每回阿满见了如意,便要做出这副动作。 如意只是勉强笑着,伸手拉了拉阿满伸出的小手。 她眼睛红肿着,显然方才已经哭了很久。 赵清泽也没有再提方才之事,将阿满放到了**,然后伸手轻轻摸了一下如意的脸。 如意没忍住,眼泪珠子一下子又掉落了下来,落在赵清泽的手上,他只觉得自己的手仿佛是被烫了一下。 “莫哭了!” 赵清泽将如意抱在怀里,如意却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样,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哭了许久许久,等到他们分开,原本躺在**的阿满已经睡着了。 如意拿着帕子抹了抹自己的脸,走到了床边,替阿满盖上了被子。 “你看,现在你我阿满三人,我们不是很幸福吗?” 如意点了点头,手指爱怜地轻轻抚过阿满的小脸。 “先吃东西吧,我让人去煎药。” 赵清泽轻拍了两下如意的背,站了起来。 如意慢慢转过头,目光茫然地看着赵清泽离去的身影。 吃食很快便拿了上来,她此时却没有太大的胃口,只是拿了捡了面条,堪堪吃了几筷子,便放下了。 赵清泽见此,心里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捡起筷子替如意夹了一些糕点和小菜。 “多吃点。” 如意点了点头,又重新拿起了筷子,将小菜就着面又吃了一些,糕点却是没有再碰。 赵清泽也知道她现在不可能有胃口,但见她也吃了一些,便不再相逼,他冲邓先点了点头,很快,便有一宫人碰了一碗药上来。 “不烫了,我喂你。” 赵清泽捧起药,轻轻的吹了一下,舀起一勺,递到了如意的嘴巴。 如意的手紧了紧,她侧过脸,始终没有勇气张开嘴巴。 “如意,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赵清泽轻声相劝,他心里也不好受,亲手将这碗药喂到如意的嘴里,等于是在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可是他不能够让如意独自承担。 “我们再等等好吗?” 如意低声哀求着。 赵清泽却是硬下了心肠:“不行,不能够再拖了。” 他重新舀起一勺,放到了如意的嘴巴,“喝吧!” 如意却再也忍受不住,她突然伸手打掉赵清泽手中的那碗药,开口哭道:“我不喝。” 她甚至带了自暴自弃的念头,我不喝,你们难道还能够逼着我喝。 药碗打翻时,药汁滴在了赵清泽的衣摆上,明黄色被染上了污迹,可是赵清泽却没有顾上,他深吸了一口气,出声吩咐道:“再去熬一碗。” “你……” 如意目光怔怔的看着赵清泽。 这大抵是男女之间最大的不同,明明他也是舍不得的,但是在关键的时候,却更为理性,而如意明明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喝药,可是却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汤药很快煎好,再次被送了上来,如意却突然情绪激动的拉住了赵清泽的手,出声道:“清泽,我们不喝药好不好,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一定能够平安生下来的,孩子很乖,我们不要不要他好不好。” 赵清泽感受着她鼓起的肚子轮廓,却深吸了一口气,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他不能够心软。 这个时候,如意的肚子突然动了一下。 如意与赵清泽都惊讶的看了过去。 “孩子动了……” 如意有些激动,她紧紧拉着赵清泽的手,开口道:“孩子动了,孩子一定知道我们不想要他,所以他在抗议。” “清泽,我们以后就算还有很多的孩子,但是……这个孩子若是现在不要他,他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如意抽泣着,肚子里的孩子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又轻轻的动了几下。 “你答应我,不要打掉这个孩子好不好!我会好好的吃饭、会好好的喝补汤,孩子会平安生下来的,我也会没事的。” 赵清泽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鬼迷心窍了,那个时候,他竟然控制不住的答应了。 他刚刚答应,便后悔了。 可是看着如意抱着肚子狂喜的模样,他却再也说不出后悔的话。 他的手仍然被如意紧紧握着放在她的肚子上,肚子已经没有再动,可是他却忍不住轻轻的贴着,细细的感受着肚里孩子的气息。 自那日之后,如意仿佛是为了践行自己的承诺,每日里都是很努力的喝着各种送上来的补汤,吃饭的时候,也尽力让自己多吃一些,肚子里的孩子也很乖,除了让如意感觉到疲累之外,却是没有别的任何反应。 时间一日一日的过去,赵清泽每日里都忍不住紧张的看着如意的肚子,如意却总是笑着告诉他她与孩子都很好,五个多月的时候,孩子跟吹了气球一般大了起来,不再是原来那样子的隆起,而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球型,在如意瘦弱的身体上,显得分外明显。 御医把了脉,也没有再说别的,只是让膳房里每日里再多送一些补汤。 赵清泽知道如意的情况并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她的手臂与脸颊明明瘦了,可是腿脚却肿了起来,浮肿十分厉害,脸上也起了一些小小的斑点。 赵清泽每日里尽力多抽出时间陪着如意,不再只是出现在饭点与睡觉的时间,有的时候陪着如意给她念书,有的时候亲自喂她喝汤吃东西。 如意仿佛有种错觉,笑着与赵清泽说了:“好像回到在宫外时候的感觉,我第一次怀着阿满那个时候。” 赵清泽脸上勉强笑了笑,进宫之后,虽然并非有意,但是他的确不再将重心放在了如意与阿满身上,更多的时候,却是忙于公事。 他以为自己以前做的已经很好,会陪着如意用膳,晚上也会睡在如意身边,偶尔还会陪着如意在宫里逛一逛。 可是他却从没有想过,很多的时候,如意一个人又是如何度过,在宫里时,除了曹老夫人和身边伺候的几人,她没有别的可以说话的人,她又从来不会出昭阳殿,她担心,也怕他担心。 “以后,我天天陪着你。” 赵清泽温声说着,如意却是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只当是甜言蜜语,并未当真。 99第九十九章 如意的肚子大到六个月的时候,曹老夫人也被接到了避暑行宫来陪她。 瞧见如意时,倒也没有发现什么,只是开始亲自照料起了如意的饮食,平日里也总是说些有趣的事情与如意听着。 如意也隐约明白曹老夫人的好意,不过她的情绪倒是一直不错的。说来自从知道了这个孩子怀的不容易之后,如意倒觉得自己的情绪是从未有过的好,也不再东想西想,一心只是想着好好养胎,想一些让自己高兴的事情。而身边的人待她,也是更加小心翼翼了,只能够说再精心不过。 御医一日起码三次的与如意把脉,倒也从来没有表现出不好的意思。这也是让如意慢慢放下心的讯号。 安瑞的亲事被安排在了十月,时间说少不少,但说多也不多,公主一般都是安排在宫里的正门出嫁,安瑞这个时候按照常理便是应该回宫待嫁去了。 不过赵清泽却是早先时候便于安瑞说了话,告知他会陪如意在避暑行宫待产,若是安瑞想回宫待嫁,他便让人送她回去,若是愿意从避暑行宫出嫁,宫里的嫁妆便送到这儿来,一样不会亏待了她。 安瑞再三思索,却是选择了后者。 在宫里出嫁虽然名正言顺,也符合规矩,代表了公主身份的高贵,但是她却并不在乎这些。若是在避暑行宫出嫁,即使再名不正言不顺,到底比不得由皇帝与贵妃送她出嫁的名头让她更为心动。 而且,若是此时回了宫,日后怕也是与如意好不容易培养起的感情淡了,再想修复却是不再容易。 反倒是如意听了安瑞的选择,倒是忍不住拍了拍她的手,直道因为她委屈了。 晚间与赵清泽说了这事儿,赵清泽只是笑笑让她莫担心,安瑞既然这么做了,他难道还能够委屈了她不成吗? 隔了几日,宫里的嫁妆开始陆续送来,看着却是比安瑞原先所与预想的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安瑞知道这是赵清泽与如意待她的恩惠,心中越加感激。而另一边,赵清泽与如意在原先置办的规格之上,又加了一些,瞧着倒是比嫡出的公主也是不逞相让。 而宫里除了送了嫁妆过来,也传来了不少的消息。 消息是直接与赵清泽说的,赵清泽听闻之后,却是忍不住露出了冷笑。 他那个母后还真是闲不住,这才“病休”了多久,又忍不住出来了。 先是在瑾太妃之子沐亲王的满月宴上大闹,如今拦着不让瑾太妃带沐亲王搬出宫里,而给安瑞置办嫁妆一事,更是频频插手,只怕是迫不及待的想要重新掌握宫权了。 “便让她在宫里闹吧!” 赵清泽伸手挥退了人,开口吩咐着,倒是没有一点插手去管的意思,不过想了想,却又加了一句:“最迟后日,你们安排让瑾太妃母子搬出宫里。” 虽然赵清泽并不介意在这空了的皇宫里任由自己母亲兴风作浪,说到底,她能够针对的对象,除了她留在宫里的那些妃嫔便是太上皇的太妃,其余的事情,她想在做些甚么,却是不能了,而他留在宫里的人也不会让她有机会做。 可是赵清泽也毫不怀疑自己母亲的心狠手辣,瑾太妃母子根基太浅、手段太弱,他可不希望哪日在避暑行宫里听到宫里传来的消息:他费心费力救下的瑾太妃母子被他母后给弄死了。 赵清泽揉了揉脑袋,心里倒是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是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自己的这位母亲,说她一心醉心权势和地位,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孩子,那么便好好的珍惜这换来的太后之位,安安分分的做着太后便是了,偏要兴风作浪。太上皇时期,她倒是低调甚至柔顺,可是对于他这个同样做了皇帝的儿子,偏偏要跟着做对。 也是,太上皇对她多宽容,让她执掌后宫,对她行事也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根本不知道。换成了他这个儿子,让她一下子手中没了权利,自然是不乐意了。 权利,说到底,对于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赵清泽冷笑了一下,却是收了奏折,来到了后边寝宫里。 如意正与曹老夫人说着话儿,一边说着,一边嘴里却是不停的吃着瓜果。 赵清泽笑着走了过去,捡起了一片甜瓜,咬了一口,然后坐到了如意边上。 曹老夫人一见赵清泽来了,笑着行了礼却是要退下。 赵清泽也是不以为意,允了她退下,而后问起了如意今日的饮食还有做的事情,正说着话儿,外边曹老夫人却是去而又返。 “姑姑拉东西了?” 如意笑着问了一句。而曹老夫人脸上的表情却十分的怪异,似乎是强烈压抑着笑意与兴奋的劲头。 “不是,老身想向娘娘告个假,老身想回家一趟。” “家里有什么事情吗?姑姑有事便回吧!” 如意倒是一口应允。 却听曹奶娘终于控制不住脸上灿烂的笑容,开口道:“是……是老身的儿媳有了身孕,所以老身想回家去看一看。” “曹夫人有身孕了?” 如意倒真觉得这个消息有些突然,她只觉得曹瑞成亲还是前几日的事情呢! “既是如此,姑姑不用担心我,留在家里照顾儿媳要紧。” 曹瑞在这个时代可算是大龄剩男中的战斗机了,这好不容易成了亲又有了后,曹老夫人估计这会儿该乐坏了,倘若让她在行宫里继续陪着她,只怕会寝食难安。 “这,老身回去瞧一瞧便是了!” 曹老夫人闻言倒真有几分意动,但想想却是拒绝了。 “奶娘不用急着答复,先回去瞧瞧情况吧。”赵清泽也明白如意的意思,伸手招来了邓先,吩咐邓先准备了不少的东西让曹老夫人带去。 曹老夫人闻言却是连连摆手:“皇上这赏赐太丰厚了。” 如意却是笑着劝道:“如今这行宫里到处都是这些安胎补胎的东西,我一个人也用不完,皇上这是借花献佛呢!” 赵清泽听了也没有反对,连连笑着点头。 曹老夫人实在是却之不恭,只能够连连谢了恩,方才带了一马车的东西回了曹家。 谁知道这才回去一个晚上,第二天下午,曹老夫人又回来了。 如意心里既感动曹老夫人待自己的情义,却又是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姑姑就是要回来,也不用这么急吧!曹夫人这怀的是第一胎,姑姑还是多照顾照顾她吧!” 曹老夫人却是笑着道:“娘娘不必担心,老身请了姜夫人入府照顾儿媳,老身这个做婆婆的在精心,到底也比不上人家亲娘。而且娘娘身边又没有个有经验的亲近人,老身心里实在放不下!” 说罢,却是端了方才自己去膳房里亲自熬得补汤递予如意,又笑道:“娘娘多喝点,如今可是一个人吃两个人用。” “嗯。” 此时,如意的心里对曹老夫人真的是从未有过的亲近与感激,不管曹老夫人此举的用意,但这个时候,她身边的确是少不得曹老夫人在一边替她上上下下操持着事情。 这次回来,曹老夫人又给如意带了不少京城里的新鲜事儿回来说与她听。 比如这家大臣的闺女与那家大臣的儿子结亲了或者是哪家生了一对龙凤胎,那家媳妇可是有福了。 说着说着,曹老夫人嘴上也松懈了一下,说到了一件算不上什么高兴事儿的事情。 “那个黄家小姐,现在可真的是没地儿哭了。” 如意这会儿正是无聊,听到这话,虽然觉得听人家的悲惨事情似乎并不好,但也忍不住起了好奇心。 “怎么回事?” 如意追问了一句。 曹老夫人自知失了言,但听到如意这边问了,还是说了起来:“先时她不是推了和宁侯爷家的亲事吗?” 说完这句,曹老夫人忍不住看了看门口。这安瑞公主也是常来陪着如意,毕竟是她要嫁的人家,听到这话儿总归是不好的。 “结果真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自那回之后,还有哪家敢上门提亲,哪怕真是有意思的,也怕遭了羞辱不是。结果没过多久,这黄家小姐就定亲了,而且婚期的日子十分急,我们还当是哪家优秀二郎呢,结果是一个姓陈的进士,听说殿试时都被排到了三甲,而且也不是世家出身,听说出身还十分微寒,也不知道这黄宰相是怎么想的,就应允了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也是托了这黄宰相之福吧,这陈进士留在了京里在翰林院做了庶吉士。” 京城里的人家,就是小官小吏的女儿都不定能够看上这样的人家。 “或许黄宰相是瞧着人品好呢!而且既然留在京里,怕是不错了吧。皇上不是都给这届留京的考生赐了宅邸吗。” 如意大概听出了曹老夫人的意思,大抵是对于凤凰男的一种轻视心态,不过就是在她前世,富贵人家想找凤凰男的也是比比皆是。 “就是人品才有问题,这都闹出笑话了!” 曹老夫人忍不住摇了摇头,“这黄小姐前脚刚嫁过去吧,后脚一个商贾人家就闹上门说是这位陈庶吉士与他家的女儿订过亲,还拿了信物出来,黄宰相的为人多么正直,自然是容不下这事儿。” “后来不知道怎么说的,这商贾人家的亲事又说成了是与陈庶吉士的弟弟订的,但是大家心里想着,都觉得恐怕是说了什么安抚了那家人吧!那陈庶吉士的弟弟瞧着才十六七岁,那户小姐都十九岁了,信物据说都交换了好几年,想想都觉得里边猫腻极多。” 曹老夫人说完之后,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该对这位黄小姐报以什么样的情绪了,说同情,也不是,这大多都是自己做的。可这女人嫁错了人,的确是命苦。 “听说那陈庶吉士成亲时,把一家子人都接进了京里,成了亲后,一家人父母也罢了,却还包括那位陈庶吉士的哥哥嫂子弟弟都留在京里不走了,翰林院里那点微薄的俸禄,要在京里养这么一大家子,说到底,还不是瞧着黄小姐那点子嫁妆。” 曹老夫人说到后边,也没有再说下去了,大抵是觉得自己说的也不像样子。而如意也只是笑着听了,倒是没有多想,很快便被曹老夫人说起的其他事情给吸引了注意力。 100第一百章 黄文仁下马车时,恰好见到黄夫人与黄静婷正站在门口。 他脸色未变,缓步走到了大门前,黄静婷笑着与他请了安,嘴里甜甜的叫了一声“爹”。 黄文仁只是脸色淡淡的应了一声,却没有再给黄静婷任何的眼色,转身走进了大门内。 黄静婷有些委屈的看向自己的母亲,似乎是想要抱怨。 黄夫人却是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安慰,然后开口道:“天已经挺晚了,你赶紧坐车回去吧,不然就要天黑了。” “那就不回去了。” 黄静婷脸色不豫,这么一说,倒真有几分想要留在家里过夜的意思。 “你都嫁了人了,不可以再任性了。” 黄夫人听了这话,却觉得不像样子,推了推她催促着。 “娘,你不疼我了!” 黄静婷有些气恼的跺了跺脚,却见黄夫人只是温柔的笑着看着她,只能够叹了一口气,由着丫鬟相扶着上了马车。 黄夫人站在原地看着马车渐渐消失在路口,心里却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转身走回了相府,随口问了底下人黄文仁去了何处后,得知黄文仁是回了正院,她笑着摇了摇头,也回到了正院。 一瞧见黄文仁,她便是开口埋怨了一句:“你呀,怎么还跟女儿斗气呢!” 黄文仁闻言却是嗤笑了一下,略有几分嘲讽,却是没有回答黄夫人的问题,而是开口问了一句:“她回来做什么?是不是又与你抱怨了!” “哎,别提了。”黄夫人提到这个,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当初那么劝着她莫嫁,如今日子过成这般,又怪得了谁。” “又是与你抱怨那个陈家人吃用她的嫁妆?” 黄文仁皱着眉头开口问道,这个女儿的性子,黄文仁如今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了,明明从小就金尊玉贵的养着,在闺阁之时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性子,怎么出了嫁,就变成了这幅摸样,难道是与那陈家人呆多了的缘故。 “差不多吧!”黄夫人叹了一口气,这会儿心里倒是庆幸女儿嫁的时候,减了古董书籍,银钱铺子和庄子都是陪了不少,不然这日子又该是如何过。 “那陈家人就是都吃用她的,能用掉多少。下次她再来说这些事情,你莫再惯着她。” “今日倒也不全是这个,她那个婆婆说让她出钱替陈文瀚的弟弟娶妻,她自是不乐意。”对于这事儿,黄夫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娶那个商贾的女儿,这钱就该她出!” 黄文仁想到这事儿,就一肚子的火气没处发泄。 “你怎么说话的呢!” 黄夫人到底是疼惜女儿,听见黄文仁如此说了,忍不住回了一句。 “就是这么个理儿,还不是她抢了人家的婚事,我倒是替那户人家的女儿叫屈了。”黄文仁牛脾气上来,倒是完全六亲不认的说着。 “那静婷当时不是也不知道吗?” 黄夫人的话还没说完,黄文仁便忍不住喷口道:“不知道,后来我与她怎么说的,让她和离了回家来,她自个儿不乐意。” “她都出嫁了你还劝她和离,她自然是不乐意。” “那便是自己酿的苦果自己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以后别搀和陈家的事情。”黄文仁重重的放下杯子。 “哪有你这么说话的。” 黄夫人还想说几句,黄文仁却是又道:“你呀,这个女儿就是给惯坏了,陈家人还真能够给她气受,如今想着这门亲事倒是结对了,不然依你女儿的那个性子,嫁到别人家里去,还不就是与别人家结仇吗?陈家人如今靠着她,自是捧着她。她就是自己作着。” “你个老货,嘴巴越发缺德了!” 虽然黄文仁的话说的难听,但也的确在理,黄夫人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再多说别的什么了,只是开口问起了黄宗宝的事儿,“宗宝有段日子没回家了,我要不要整理些衣物和点心,你回头去行宫的时候给他带上。这御前伺候的活儿,可是不轻松吧!” “不用操心他,年轻人就该锻炼锻炼,而且虽是行宫,但皇帝身边的人,还能够给亏待了,你就别弄乱七八糟的了。” 黄文仁听到黄夫人提起黄宗宝,嘴角倒是难得的弯了弯。 黄夫人与黄文仁夫妻多年,自然看得出黄文仁此时还算愉悦的心情,倒是放下了一颗心。 黄宗宝在这行宫之中,可算是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他现在满脑子就一个字,忙!而且是非常非常的忙。 他初初来时想的挺美,这御前随驾的活儿,不就是替皇上起草文书润润笔吗,完全都不用他费什么脑子。而且在炎炎夏日随着皇上到避暑行宫,多美的事情啊! 到了此处后,发现这一活儿是实行坐班制度,好几人轮流着来,白天黑夜都要待着,以防皇上随时召唤,他还觉得每日里轮到他的时间少。 可是随了一天的驾后,他发现自己真是天真的可以。 起草文书润润笔都是小事儿,这皇上有事没事儿,还爱开口与他们交谈,可算是绞尽了脑汁,而且虽说只伴驾半日,但回去却不是给他休息的,而是交代了一堆的事情让他们去做,偏生又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可是出不得一点点的纰漏。 只一天下来,他便觉得身累心更累。 因为要防止皇上随时召唤,虽然允许归家,但行宫距离京城中心太远,于是几人便都住在行宫里。 黄宗宝与状元郎宁侯爷一间,今日两人的时间错开了,黄宗宝好不容易手软脚软的回到房间,却见宁侯爷正坐在案前看书,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道:“承乾兄,你要不要这么精神,竟然还有余心看书。” 宁侯爷抬头看了一眼黄宗宝一副焉儿吧唧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昨日下午我轮班,皇上去陪贵妃娘娘了,也没吩咐什么事情下来。” “你真好命!” 黄宗宝闻言脸上忍不住羡慕极了,他也有一回轮到皇上不在前边处理事情,据说一整个早上都陪着贵妃,他那一日才体会到什么是闲差。但也就那么一回…… “过几日,我便要告假回家筹备婚事了,你好好当差。” 宁侯爷手指轻轻翻过一页书,嘴角挂了一抹别有深意的坏笑。 果不其然,黄宗宝闻言一下子从**蹦了起来:“什么,你要告假回家了!” “你怎么这么好命啊!又可以娶公主又可以有这么长的假。不管,不管,我也要告假,届时我陪着你迎娶公主。”黄宗宝耍起了无赖。 宁侯爷忍不住笑了起来,放下书本,开口道:“这话,你与我说无用,你得和皇上说去啊!” 黄宗宝闻言,嘴上却是马上消了声,他能说他最怕皇上了吗,一个眼神看下来就让他吓得腿软了。 瞧着黄宗宝的可怜相,宁侯爷倒是有些同情了,便小心的与他说了一句:“其实,下回排班的时候,你机灵一点,你没发现皇上最近都在早上处理公事吗,等到了下午,就会回去陪贵妃,只要没有什么加急的奏折上来,皇上是不会再出现在书房里的。” 黄宗宝闻言,却是瞪大了眼睛,他这些日子都快被忙晕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皇上特别爱使唤他,他哪里还顾得上去注意皇上的规律。 “当然,你也不可能长久不再皇上露面,那样咱们伴驾还有什么意思,但如果想休息,你便自己好好运作一下便是了!” 宁侯爷拍了拍黄宗宝的肩,笑道:“我去做事了,你好好休息吧!” 黄宗宝没有回应,脑子里默默的想着,好一会儿,才突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一不小心太激动给拍痛了,他一边揉着自己的大腿,一边嘶嘶的嘀咕着:“原来真是这样,我个蠢货,怎么就没发现呢!昭贵妃娘娘真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啊,回头见着了一定要好好谢谢!” 当然,黄宗宝虽然嘴上如此说着,但是心里却是知道,这昭贵妃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来行宫也有好几个月了吧,就没见到过一次。 101第101章 安瑞的婚期渐近,行宫里也开始慢慢布置了起来。 公主府也已经定好了,不过安瑞的意思也是出嫁后随宁侯爷住在宁侯府中,并不打算去单独住到公主府里。 对此,曹奶娘倒是私下里与如意忍不住夸赞了安瑞几分,直道像安瑞这般公主出身,却丝毫不拿架子,实属难得,宁侯爷这虽然和黄家结亲不成,但却是福报在后。 如意听了这话也只是笑一笑,看着安瑞端庄秀美的面容,突然之间,倒有种自己妹妹出嫁的感觉。 “嫁过去,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便回来与我和你皇兄说。” 如意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可以叮嘱的话,最后只这么说了一句。 安瑞抿嘴笑了,如意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好笑,这宁侯爷与安瑞成亲,说来其实也不叫做娶,而是叫做尚,安瑞是低嫁,代表了皇家,宁侯一家显然只会将安瑞捧起来。 “嫂子莫替安瑞操心,安瑞明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上嫂子一面,安瑞便在今日与嫂子道谢,若非嫂子,安瑞现在只怕也不会过得如此自在。” 安瑞眼里满是感激,看着如意高高耸起的肚子,轻声道:“嫂子,明日安瑞出嫁,你莫送了,等安瑞日后来看您便是了!” 如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着点了点头:“好,届时你嫁过去好好的过日子。” 如意现在肚子已经大的有些吃力了,平日里虽然偶尔让人扶着走动,但多数时候却还是躺在**。 御医最近瞧了,虽然孩子的个头不大,却是担心如意的身子太弱,届时只怕难产。但好在御医估算的产期还有一段时间,倒还可以再好好调整调整如意的身体。 正说着,芳草与芍药两人从屋外走了进来,对如意轻声禀告道:“娘娘,公主的教导宫人在外边等着了。” 如意闻言点了点头,侧头看向了安瑞,轻声道:“安瑞,那我就不留你了,成亲后多来瞧瞧我。” “是,嫂子。” 安瑞行了礼后,笑着退了下去。 如意由着芳草与芍药二人从榻上扶了起来,另一边,底下人已将膳房送来的饭菜摆好了。 “皇上今日不回来用膳吗?” 如意抬头看向了芳草,芳草只是低下了头,轻声回道:“皇上那边传话说有加急公文,让娘娘莫等了。” 自那回打胎药之后,芳草却是自己主动到了底下当差,初始如意也是兵荒马乱,并没有发觉,等到发现后,还以为赵清泽处置了芳草,便开口求了情,方才知道了芳草是自己主动避开,只怕如意心里对她有所芥蒂。 如意便让芍药找了她重新回来当差,也如往常一般对待她,只可惜经那一事之后,芳草的性格却是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除了如意偶尔问她话才会出声,其余时候,却是闭着嘴巴一心做事。 遇到这样的事情,人多少会有些变化,如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盼望日子久了,她也能够恢复以前的性子,以前虽然沉稳,但到底还有些女孩子的天真。 这么想着,如意心里有的时候倒是忍不住怪责赵清泽让芳草做这种事情,但也知道,这事儿更多的却是造化弄人。 这么想着,如意心里忍不住又是叹了一口气,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开口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先用了。” 如意想了想,对芍药开口道:“让芳草伺候我便是了,你去前边邓公公处问一问,皇上何时回来,要不要给他也准备着。” “是。”芍药自然知道如意的意思,心里倒是没有什么芥蒂,笑着答应了就要出去。 而芳草闻言却是抬起头,轻声道:“娘娘,芍药伺候您用膳吧,奴婢去问便是了。” “芳草,你伺候娘娘用膳。”芍药二话不说,便抢先走出了里间。 芳草低了低头,却是小心翼翼的拿了公筷,问如意道:“娘娘,想先用汤还是先用点心?” “先盛汤吧!” 如意本来也不是个能说会道之人,见到芳草如此,一时之间也有几分沉默。 第二日清晨,如意便听到了外边的锣鼓鸣声,她迷糊的睁开了眼睛,赵清泽见此,轻声道:“吵到你了,我让外边把声音停了!” “是迎亲的声音吗?”如意摇了摇头,开口道,“安瑞好不容易大喜日子,便让响着,我听着也是喜庆,我现在也已经睡够了。” 说罢,却是睁大了眼睛以示自己的清醒。她转头看向赵清泽时,却发现赵清泽早已经穿好了金龙袍,头发用金冠束起,看起来打扮的十分正式。 “安瑞何时出门?” “再等会儿便到时辰了!” 新嫁娘得在夜晚之前赶到男方家里完成拜堂成亲。而避暑行宫距离京城路途较远,所以安瑞清早便得出门了。 “新郎来迎亲也是不容易。” 如意也是想到了这点,来迎娶公主,首先迎亲队伍定然不能够太寒碜,要整治的风风光光,一路从家门出发到达这边都得吹锣打鼓的。若真是异地倒也罢了,可一个京里一个京郊,又是娶公主的,定然一刻都不能够松懈了。恐怕是天不亮便车马加急的赶了过来。 “皇家的公主自是不好娶的。”赵清泽还想陪着如意说会儿话,如意却是开始赶人了。 “安瑞待会儿就要出门了,你要去送,早点过去吧!” 一般新娘家里的规矩却是,这新娘出门,让新娘的兄弟背,安瑞自然不可能让赵清泽来背,就是赵清泽最后一个赶到误了时辰,所以的人都还得等着他这个皇帝到了才能够进行仪式,也才敢进行仪式,但是这样的情况却是大大的不美了。 “行,那我先过去了,你若是不想躺了,便让下边人伺候你起身用膳。” “嗯。” 如意轻轻点了点头,含笑送走了赵清泽。 赵清泽到了安瑞住所之时,安瑞已经梳妆打扮完毕,穿好了吉服坐在镜子梳妆台前。 赵清泽脸上难得浮现了一个柔和的笑容,亲自扶起了与他下跪行礼的安瑞,而后拍了拍她的肩,开口道:“出嫁之后,你仍然是皇家的公主,朕的妹妹。” “皇兄……” 安瑞感动的抬起头,泛红了眼眶子。 “莫哭了。”赵清泽伸手接过一旁宫人递上的红盖头,替安瑞盖上后,拉着安瑞的手走到了外边。 宁侯爷早已经一身红色吉服等候,见到赵清泽过来,倒是还未观察自己的迎娶的媳妇,便赶紧跪下行了礼。 坐在一边百无聊懒喝着茶的黄宗宝更是夸张的捂住了嘴巴,唯恐自己受惊将嘴里的茶水喷出来。 好不容易咽下了,喘了一口老气,目光略带好奇的在边上观察着赵清泽将一身大红礼服的安瑞送上了轿子。 虽说新嫁娘的脚不宜落地,一般都由娘家兄弟背上轿子,即使没有娘家兄弟,也由媒婆背,但是这由皇上亲自牵了手送上轿子的公主,害怕什么吉不吉利。 可见这位安瑞公主倒是颇得圣宠,这会儿,黄宗宝倒是忍不住不合时宜的想起了自己那位好堂妹,拒绝了这么一位乘龙快婿,嫁给了陈文瀚,他都不知道该是如何点评了。 黄宗宝虽然陪着宁侯爷来迎亲,但是他其实是队伍中最无用最多余的人,倒也不急着跟上去,不过就是落后这么一小会儿,却也是让他听到了一条震惊的消息。 贵妃娘娘要生产了! 黄宗宝瞧着上来与皇上轻声禀告的邓先,邓先的声音不算重,但也不算轻,黄宗宝站在边上可算是听得一清二楚。 贵妃什么时候怀孕了,他为什么没听说过! 黄宗宝第一次发现自己是这般无知,竟然连这般大事都不知道,这贵妃如今都要生了,这是怀了多久了。而且这是第二胎吧。 不过,黄宗宝的目光在无意间落到赵清泽脸上惊恐的神色之时,却也是惊呆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皇上是这副神情,如此外露。在他印象中,皇上不是一贯沉稳吗? 皇上对贵妃果然是真爱啊! 黄宗宝怀着这样的想法,目瞪口呆看着赵清泽一阵风似得跑了出去,毫无平日里的一丝端庄仪态。 他简直要大逆不道地怀疑是换了一个人了。 黄宗宝飘飘忽忽的走出了行宫,坐上了自己的骑来时候的马,心里忍不住猜测了起来,贵妃这一胎,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不过,是男是女都不重要了吧!” 他轻声嘀咕着。莫说贵妃已经有了一个太子,就算没有,依着皇上对她的重视,只怕她生下无论男女,都一样宠爱吧! 可是,黄宗宝不知道的事情却是,赵清泽此时却是后悔极了,后悔的几乎是在痛恨自己,他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心软让如意留下这个孩子,也恨方才自己为什么不陪着如意。 102第102章 赵清泽回到九州清斋之时,里边虽然不至于乱成一团,但较之往日的井条有序,总归是不再那么稳当了。 如意这胎早产的意外,毫无一点点的征兆,而且今日又恰是安瑞公主出阁的日子,虽然伺候如意的人未被派遣去干别的事情,但总归是有所影响到。 早上赵清泽离开九州清斋后,如意在**又在**躺了一会儿,便出声唤了芍药与芳草进来伺候,一如往日一般悠闲,膳房一边,也是将她往日爱吃的吃食都送了上来。 如意坐在梳妆台前由着芍药梳头发,如意如今很少绾很正式的发髻,一般都是怎么简单怎么方便就怎么梳,但是耗费的时间却依然不短,芍药每次都要把动作加倍放慢放轻了才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里缺少营养的关系,每次梳头,她的头发总会掉上许多,芍药为此还找了宫里的一些密方,用榆钱、当归、柏叶等熬了洗发水与她用,收效却是并不大。 如意对此倒是挺坦然,还笑着道:“我这头发还算密,掉一些也无事。” 而且多掉一些,倒是免了与她身体抢营养。所以如意瞧着自己原本黑密的长发掉了、又枯黄了,却并不介怀。 正梳着头发,如意觉得有些口渴了,便让芳草端了水过来。 温水被如意接了,拿在手上,她正要喝,手却突然抽了一下,杯子连带着水全撒在了她的裙摆上。 如意自个儿也是惊了一下,但不至于是真的被吓到,她自从月份深了,手抽脚抽已经是再寻常不过了。倒是裙摆全给打湿了,便让芍药与芳草扶她起来换衣裳。 谁知道,衣服换到一半,她就隐隐感觉自己的肚子有些不对劲了,肚子感觉一抽一抽的在下坠,慢慢的有些钝疼。 如意当时便捂着肚子让喊了御医,这一胎怀的本就小心,有点点小动静,她也不敢忍着。 御医还未过来,如意便感觉这种疼痛似乎有点熟悉,好像是当初生阿满时候的感觉。 可是她如今肚子里的孩子,月份才堪堪满了七个多月,怎么会这么快就要出来。 御医当初给她推算的日子却是尽量往后推了,因为这个孩子的发育有些迟缓,可能会在她肚子里多呆些时日。 等到御医过来把了脉,皱了眉头,却是把握不住。正犹豫间,如意却是疼的叫了起来,她不知道是先前已经有了生育的经验还是直觉使然,反正觉得就是要生了。 她先前已经生过一胎了,这一胎只是刚刚阵痛过不久,羊水却是破了开始流了一些出来。 这下子,御医倒是不必再犹豫,直接退了出来,让人传了稳婆过来。 赵清泽过来的时候,稳婆也是刚过来没有多久。 虽然稳婆是一早准备好的,但是所有的人都没有料准如意这胎会生产的这么早,很多生产时候的东西都没有备好。 好在宫里要什么都是容易找的,也容易备上的,虽然慌乱了不少,但是宫人们忙忙乱乱还是将东西一一送了。 如意早上起来到现在还未进过食,生孩子却是再辛苦不过的事情,膳房里便送了不少的吃食过来。如意由芍药扶着硬是逼着自己吃上了不少的东西,此时她的脸色已经白的不行,天气明明已经凉了下来,可是她的身上却是出了不少的冷汗。 如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这次比第一次生阿满时候还要痛上许多,她明明听人说过生二胎会轻松很多。 可是她却觉得痛的有些不对劲,而且她身体完全没有力气可以使。 “芍药,我不行了!” 如意痛苦的紧紧攥着芍药的手,忍不住呻吟着痛哭了一声。 “娘娘,没事的,别说泄气话。” 芍药此时完全是六神无主了,虽然她陪着如意生产过一次,但那一次她也是急急慌慌,而且当时有曹老夫人在,就跟有了主心骨一般。 曹老夫人最近回了家照看媳妇,如今将人请过来也来不及。 “娘娘,您莫慌。” 站在一边的稳婆摸着如意的肚子柔声劝说,只是手摸到了如意的身上时,脸色却有些微微变了。 先时摸过如意肚子的稳婆朝着站在边上的几个稳婆使了眼神,那几个稳婆上前伸了手摸过后,脸色也是变了。 而站在边上的芳草眼尖瞧见了,却是出声道:“娘娘这一胎能顺利生下吧!” 她用了肯定的语气安慰自己,但是一颗心却是忐忑着。 “娘娘没事。” 其中一名稳婆勉强笑着说了,但另一人却是悄悄的朝着芳草使了一个眼神,两人走到了外间,那名稳婆轻声道:“娘娘此胎,胎位不正。” 芳草原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一张脸顿时变得煞白,一时之间愣住了完全说不出话来,她即使是没有生产过,却也知道胎位不正的后果。 “芳草姑娘,你赶紧与皇上禀告吧,奴婢们也不敢保证孩子滑下骨盆时能够调整过来,而且娘娘的身子瞧着十分虚弱,奴婢唯恐娘娘撑不下去。” “不会的,不会的。” 芳草双手紧握成拳,她咬着嘴唇否认,此时,她的心里也乱了。 倘若当初,她将那碗打胎的汤递予了娘娘,娘娘现在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她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自责的时候,但是她控制不住的开始心乱了。 与芳草说话的稳婆看着芳草惊慌的跑了出去,却是又愁眉苦脸的回到了屋里。只是还未等到她们一群人商量出一个确切的方案,屋里突然闯进了一个人,却是将她们都吓了一大跳。 “皇上……” 几人慌乱的想要行礼,赵清泽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他走到了床边紧紧的握住了如意的手,看着那几名脸上忐忑的稳婆出声道:“贵妃若是有什么事情,你们也别回去了。” “是。” 稳婆们心猛地一震,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只是却又惴惴不安,皇上此意,是让她们保住贵妃还是母子均安? 如意此时已经疼得有些神志不清,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也只是勉强抬了抬眼皮。 待看到赵清泽之时,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声音虚弱道:“你怎么进来了?” “我陪着你,会没事的。” 赵清泽将自己的脸贴在了如意的手上,尽力挤出了一个笑容。 如意想笑,但是却又笑不出来,她眼角两边忍不住落下了一道水痕,却又掉进了她的鬓发之间,分不清是疼出来的冷汗还是眼泪。 “会没事的。” 如意不敢说丧气话,但是她控制不住有些悲观的想了起来,若是她不在了,赵清泽、阿满、她肚子里可能生下来的孩子,该怎么办! 她先时敢孤注一掷,未尝不是抱着倘若她不在了,有赵清泽在,也不会委屈了她的孩子。可是她现在却有些后悔了。 赵清泽的脸色并不好看,他看着自己的目光执着,她也第一次确定了赵清泽对她的感情,远远比她所想的要深。她想要高兴,可是在这个时候,她却突然宁愿自己不要发现这点。 肚子疼的太久,她觉得自己是应该生了,但是稳婆却没让她使力气,她疼的昏昏沉沉,只觉得自己已经慢慢不再是自己了,在麻木的疼痛中,她觉得她想要睡过去了。 可是赵清泽紧紧攥着她的手,耳边一声一声的唤着她的名字。 她眼皮子沉得厉害,连大喊大叫发泄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就这么睡过去。 夜幕渐渐降临,新人已经送入了洞房。 公主的婚礼上,自然是没有人敢闹洞房,宾客们慢慢离去。黄宗宝喝了两杯酒,隐隐有些上头,坐上马车便闭上了眼睛。等到马车在宰相府停下之时,黄宗宝才惊醒了过来。 他虽然也留在了京里,皇上也给赏赐了宅邸,但是他三叔与三婶却是坚决反对他搬出去。 若是日日归家,黄宗宝可能为了自在,定然要坚持搬出去了,但是他如今得了个御前的活儿,多数日子却是不在家里呆着的,于是也无所谓了,干脆便住在了宰相府里。 他走下马车之时,凉风一吹,酒倒是醒了许多。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几丝凉意的空气,对身边的书童开口道:“这会儿三叔三婶估计还没歇下,去请个安吧!” 黄宗宝走进了府里,恰好见到管家拿着灯笼过来,便叫住了管家,问了一句自家三叔三婶如今在何处。 管家恭敬答了,末了又加了一句:“今日小姐和姑爷也来了。” 黄宗宝闻言倒是淡淡点了点头。 自从陈文瀚与自家堂妹出了那回事情后,黄宗宝对于陈文瀚也是淡了许多,他虽然单纯但也不是蠢人,大抵明白了自己结交的这个朋友并非自己所想的那般好。 加上在御前随驾,几乎与陈文瀚见不了面,他反倒是与宁侯爷关系好了许多。 虽然心里有些芥蒂,但是黄宗宝还是笑着到了正厅。 黄宰相与黄夫人见到黄宗宝时,脸上倒是有几分惊喜,特别是黄夫人直接将女婿撇到了一边,上去拉住了黄宗宝,柔声问道:“是刚参加完宁侯爷的婚礼回来吗?今晚不必赶回行宫吧?” 黄宗宝笑着点了点头,接过黄夫人递上的茶水,微微抿了一口,抬头见到陈文瀚与他笑着打招呼。 黄宗宝也只是含蓄的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做了应答,却并没有交谈的意思。 黄宰相如何看不出黄宗宝的性子,但他本身对这个女婿也是不喜,虽然女婿上门还是接待了,但是面上却是一直淡淡,若非自己儿子儿媳还有妻子在其中打圆场,恐怕气氛就要尴尬上了。这会儿见到黄宗宝来了,黄宰相便与黄宗宝说起了话。 “今晚不回去没关系?那明早早点起来与我同车去行宫?” 黄宗宝闻言忍不住摸了摸脑袋,突然想到了什么,却是没忍住自己的嘴巴,轻声道:“三叔,明日你这早朝上不上还是个问题呢?” “为什么这么说?” 黄宰相奇怪的问了一句。 “先时我从行宫里出来的时候,无意间听见贵妃要生了,瞧皇上的神色,明日只怕是没功夫应付朝政了。” 黄宗宝说完这话,却瞧见在场的人面色怪异的瞧着他,黄宰相忍不住敲了一记他的脑袋,开口道:“开什么玩笑,皇家的事情你还能够拿着说胡话。” “我没说胡话啊!” 黄宗宝闻言一脸冤枉。 黄夫人却是笑道:“宗宝,你呀就是爱开玩笑,太子如今还未满周岁呢,贵妃如何会又要生了。而且我最近连贵妃有身孕的事情都未听说过呢!” “我当时听到也奇怪了,可是这话可是皇上身边的邓公公说的,还能够有假,皇上当时就变了脸色赶回去。贵妃……咱们皇上也只有一位昭贵妃啊!” 黄宗宝不确定的说了一句。 而黄宰相闻言却是信了八分,他轻声道:“昭贵妃一向深居简出,皇上若是不对外宣布,还真无人知道贵妃怀孕之事。只是,贵妃这一胎,若是真的,时日太短,只怕是不太好了!” “砰” 黄宰相的话刚说话,原本坐在一边喝茶的陈文瀚却是失手将茶盖碰摔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 黄静婷嗔怪的看了一眼陈文瀚,出声问道。 陈文瀚只是低着头,轻声道:“无事,不小心失手了。” 黄宰相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再说先前的事情,只是道:“文翰,时候也不早了,你与静婷早点回府吧!” “爹……” 黄静婷听到自己父亲的赶人之言,有些拉不下脸面。 而陈文瀚倒是神色如常,站了起来,恭敬行礼道了别。 103第103章 陈文瀚沉默着走出了宰相府,他站在马车前,正要伸手扶黄静婷上车之时,黄静婷却没好气的拍了一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 “怎么了?” 陈文瀚好脾气的问了一句。 黄静婷却是瞪着眼出声道:“你今天怎么回事,先不说你吃饭的时候都不知道主动和我爹说话,我堂哥来了之后,你倒好,一句话都不说,还说走人就走人,你也不与我商量一下。” 陈文瀚只是微微笑了一下,轻声道:“静婷,天儿已经很晚了,再待下去就耽误岳父岳母休息了。” “可以住在家里啊,干什么非得回去。” 黄静婷说这话的时候颇有几分怒气冲冲,她今天来时便有打算在家里住的,结果陈文瀚倒好,将她所打的主意全部给落空了。 “……”陈文瀚直觉想要反驳,哪有女人出嫁住在家里的,又不是嫁到了外地去。不过瞧着黄静婷的脸色,陈文瀚知道自己倘若将这话说出来,估计要惹得她勃然大怒了,所以便沉默了。 黄静婷见陈文瀚不说话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火气,也不想与她说话,转头便由丫鬟搀扶上了马车。 “老爷?” 陈文瀚的书童小声的叫了一句,陈文瀚笑着点了点头,自己也跟着上了马车。 狭小的马车空间里,黄静婷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陈文瀚有心讨好,与黄静婷说话,却全部都被无视了。 陈文瀚也有些没趣,便不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黄静婷有些憋不住了,瞧着一脸心不在焉的陈文瀚,伸手将放在马车上的一本书扔到了陈文瀚身上,出声冷冷道:“你在想什么?” 陈文瀚被黄静婷突然的动作给回了神,却是俯身捡起书本,放到了一边,轻声回道:“并没有想什么,只是在想方才宗宝兄说的事情?” “那个女人难产的事情?” 黄静婷皱了皱眉头,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语气之中带着一份不一样的意味:“说来,出身卑微之人,就是没福气,就是封到了贵妃又如何,只怕也是没那个命享这个福气。” “这话有些过了吧!” 陈文瀚的手紧握成拳放在膝上,脸色十分难看,语气也有些严厉。 黄静婷却是自顾自说的开心,倒是没有注意到这点,还依然说了起来:“我难道有说错吗,是我爹说她难产的,女人生孩子本就九死一生,她回头一尸两命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黄静婷边说着边转头看向陈文瀚,想要让他也附和自己的话,可是一转头,却瞧见陈文瀚脸上的表情十分的难看,似乎是在强忍着什么,在朦胧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阴沉,倒是将她唬的吓了一跳。 “你做出这么样子来干什么,难道觉得我先前说你的话不对?” 黄静婷也生气了,怒气冲冲的冲着陈文瀚喊道。 陈文瀚这才勉强一笑,开口道:“没有,你多想了。” 黄静婷冷哼了一声,恰好马车停了下来,外边下人禀告,已经回府了。她不等外边的丫鬟替她掀起帘子,便是自己扯着帘子重重一甩,转身出了马车。 黄静婷刚刚走入府里,便见陈文瀚的母亲站在大门口,看到她下来,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容,轻声道:“静婷回来了,饿不饿,我让厨房给您做点吃的。” “大晚上的吃什么吃,我回自己娘家难道我爹娘还能够饿着我吗!” 黄静婷语气冷冷的回了一句,她看着眼前自己婆婆那张谄媚而苍老的脸蛋就觉得没由来的一股气。 忒不要脸了,自己老夫妻住过来也就算了,竟然还要把大儿子小儿子一家都带过来,凭什么她和陈文瀚要养着那些与自个儿无关紧要的人。 原本就不算大的宅院,如今弄得更是窄的不行,她在家里时住的房间都比现在的院子大。 陈文瀚也下了马车,听到黄静婷的话,脸色也有几分不好看,但到底是习惯了,所以也没说什么,只是对自己的母亲道:“娘,有些晚了,你回去休息吧,以后莫等我们了。” “哎!” 陈母听到陈文瀚的声音,乐得有台阶下,脸上露出了笑容连连点头。 黄静婷站在原地,却是又冷哼了一声,语气有些硬巴巴的对陈文瀚开口道:“我要回屋了,你回不回?” “你小心点回去,我这边还有些公事要处理,晚点再回来。” 陈文瀚温声回了,却并没有让黄静婷的情绪有丝毫缓解,她颇有些咬牙啮齿的瞪了一眼陈文瀚,方才自己带着丫鬟走人。 等到黄静婷走远之后,陈文瀚才轻声对自己的母亲开口道:“娘,静婷就是这么一个性子,你别在意。” “娘明白,娘明白的。” 陈母笑着点头,脸上没有丝毫的芥蒂,而后笑道,“她是宰相家的大小姐,自然的有些脾气,只要她对你好,娘就高兴了。” 陈文瀚微微点了点头,伸手探了探陈母的手,只觉得十分冰冷,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又道:“夜深露重,娘早些安歇吧,我也去书房处理公事了。” 陈母笑着点了点头,一直到看着自己儿子的身影瞧不见了,这才收回了目光。 陈文瀚如今虽然在翰林院中做了一个庶吉士,但其实根本没有太多的事情给他做,所以回家处理公事,更加只是他的借口罢了。 他回到书房,便坐在椅子上开始发起了呆。 若说在京里做这么一个小小官职的唯一好处,恐怕是方便了他打探消息,他几乎能够确认昭贵妃就是当年他们陈家送进宫里的小妹陈六丫了。 可是,他积极认亲,贵妃却是并不打算回应,这让他有些无可奈何。 这事儿,他一直深埋在心里,不是没想过与黄静婷说,借着黄家的关系找到贵妃。可是婚后与黄静婷日渐相处之下,对于她性格的日渐了解,却是让陈文瀚不敢说了。 他只能够心里慢慢想着另寻恰当的机会,谁知道,今日被黄静婷拉着去黄家会听到这样一个消息。 贵妃若是真的难产,若是贵妃没了…… 陈文瀚在心里有些不敢想象,活着的贵妃与死了的贵妃,区别太大了。 书房的门被敲响,陈文瀚有些不耐烦的抬起头,出声道:“谁?” “文翰,是我。” 陈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陈文瀚叹了一口气,捡起了一本放在书桌上的书打开放在手上,然后方才道:“娘,进来吧!” 陈母走了进来,双手捧着一碗面走了进来。 “文翰,我怕你晚上饿了,就给你下了一碗面条。” “娘,辛苦你了。放桌上吧,小心烫了。” 陈文瀚脸上表情微微柔和,放下了书本,晚饭是在黄家用的,他根本没用多少,此时真的有些饿了。 “哎!”陈母应了一声,将面条放到了陈文瀚面前,然后脸上带着慈祥笑容,看着陈文瀚开始吃了起来,见陈文瀚吃面的样子,她突然叹了一声,开口道:“如今这日子算是好过了,别说是面条,鱼肉也是应有尽有,你那三个妹妹能够等到现在该有多好。” 陈文瀚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抬起了头,突然轻声道:“娘,你还记得被送进宫里的小妹吗?” “娘当然记得,娘这些天也一直想着,你若是有能力,便去打听打听。说来你那小妹算是我生的几个女儿里长得最好看了,做事又利落,那么小点的人,家事就能够做的很好了。”陈母听着儿子提及,脸上倒是露出了回忆的神色。 说来,她生的几个女儿都苦命,可是谁让家里苦呢,又不能够不让文翰他们念书。 “娘,其实我来京城的时候,就打听了小妹的下落。” 陈文瀚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实情道出。 “打听到了没有?” 陈母脸上有些激动,看着陈文瀚出声问道。 “其实……其实小妹会不会不愿意认我们。”陈文瀚轻声问了一句。 “怎么会,她怎么会不认家人呢?”陈母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看着陈文瀚,心里却有了一些犹豫。其实这个小女儿生下来就和村里其他的女孩子有些不一样,那么小的人主意却大的很,入宫做宫女的事情也是临了来家里说了她们才知晓,而且当时入宫时,别的女孩子都哭的不行,就她眼泪都没掉一滴。 “有你这么一个当官的哥哥,她怎么可能不愿意认。” 陈母半晌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是去做了宫女,去了最富贵的地方,她也只是个当奴才的。 “小妹怕是看不上我这个哥哥。” 陈文瀚苦笑着说了一句,引得陈母诧异看向了他。 “我打听了,小妹现在已经是贵妃了,皇上唯一的儿子都是她生的。” “你说的是……” 陈母有些不敢置信,当即便看着陈文瀚道,“这事儿若是真的,文翰,那你日后做官不是……” 陈母有些激动,激动的说不下去。 陈文瀚却是摇了摇头。 “哪有那么容易,小妹如今似乎不愿意认我们,我们也不能贸然去认,而且我在静婷家里听说,小妹现在难产了……若是小妹挨不过这一关,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怎么会难产,我生了你们这么多个孩子,都没有事情,她怎么……”这般无用。 这话,陈母却是没有说出来。自从知道自己的小女儿成了贵妃,即使这个女儿是从她肚皮里出来的,但是她的心里也有了敬畏。 “你去和皇上说去,我去陪她,我生了那么多个,一定能够让六丫顺顺利利生下这个孩子的。” 陈母脑子里起了个主意,连忙对陈文瀚说着。 陈文瀚却是苦笑了一下,对自己母亲的异想天开有些说不上话。 “娘,哪有那么容易。莫说我都见不到皇上,咱们冒冒失失上去,回头当成是闹事的给处置了,那才是得不偿失。” “那……”陈母也没了主意。 陈文瀚本来也没有打算让陈母说什么主意,也只是想找个人把一个人憋在心里这么久的话说出来罢了,见此,笑了一下,开口道:“娘,你回去替小妹多念念经,就是最好了。” “好,我现在就去。” 陈母听了自己儿子的话,连忙转身急急忙忙朝着小佛堂跑去。 104第104章 如意觉得自己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梦里她到了古代,成为了一个贫寒农家之女,费尽心思求生存,然后又入宫做了宫女,一直到与一个叫赵清泽的皇帝相爱。 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是受到最近穿越电视剧的影响,不过这个梦做的真是真实。 她有些痴痴的想着,恍然间闻到了母亲的叫声,她神情恍惚的行走着,看到了自家熟悉的小客厅,电视机的后边的背景墙上,还挂着一个硕大的大红中国结,有些艳俗的让她想要发笑,心底里却又觉得分外的温馨。她的父亲正坐在咖啡色的老皮沙发上,拿着他的茶缸有一口每一口的喝着, 如意张了张嘴巴,却突然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酸的想要流眼泪。 “我说你们两父女,就净等着吃白饭是不是,让我一个人在厨房里忙和伺候你们两个大老爷了!” 如意转过头,看到了一个身穿格子围裙烫着大卷发的中年妇女从厨房里气势汹汹的跑了出来,颇有几分河东狮吼之态。 “妈。” 如意的心紧了紧,看着自己的父亲放下茶缸,脸上笑容讨好的走到了自己母亲身边,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笑嘻嘻的说着:“老婆今天做了什么好菜,我怎么闻着这么香呢,厨艺又有了进展了!” “少给我灌**汤,你这话我都听了二十多年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如意看到自己的母亲虽然如此说着,但是脸上的笑意却是遮挡不住,连带转身叫唤他的声音都轻柔了许多。 “小如,愣着做什么,赶紧洗手过来吃饭了。就你爸那饭量,菜回头就要给吃完了!” “瞧你说的,宝贝女儿爱吃的菜,我肯定一筷子都不碰,全留给女儿和老婆吃!” 如意嘴角扯起了一抹笑容,她点了点头,正要走过去,突然一阵婴啼之声响了起来,一瞬间,留住了她的脚步。 是隔壁邻居李叔的小孙子来了吗? 如意突然觉得有些心疼,一种很奇妙的情绪从她的心底里升腾了上来,她心里好像有一种忘记了什么的遗憾。 “如意……如意……” 如意耳边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一声又一声,迫切的叫着她。 别叫了!别叫了!如意只觉得脑子随着那一声一声的呼喊,变得一阵又一阵的抽疼起来。 “小如,还不过来吃饭,别玩你那个破电脑了!” 如意又听到了自己母亲的声音,可是她心底里却是奇怪极了,她没玩电脑啊,她都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玩过电脑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觉得有一种分外茫然的感觉,有种陷入了一个怪圈的恐惧感。 “爸妈……” 她想要喊出声音来,却仿佛是被扼住了喉咙。 “咳咳……” 如意是在咳嗽声中睁开眼睛,她才刚刚睁开眼睛,却是看到了赵清泽那张熟悉的脸,刚从梦境出来,她只觉得有些陌生,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如意……” 赵清泽一手紧紧抓着她的手,另一手却是抚摸了她的脸蛋。 “我……” 她脑子里还是有些浑浑噩噩仿佛是被塞了棉花一般,她的神色也有些痴痴呆呆。 “以后……不能够这么吓人了!” 赵清泽目光与她紧紧对视,轻声的说着。 而如意的意识也在这一刻,慢慢的回笼:“孩子……孩子呢!” 她是昏了过去,她只记得自己最后一刻意识朦胧之际,孩子还未生出来,她还记得稳婆脸上惊恐的样子,她和孩子的情况,是不是不好。 “孩子没事,方才我让奶娘将他与阿满一起抱下去了。”赵清泽轻声道,“以后莫不能够这么吓人了,若是你不在了,我和孩子怎么办!” 如意点了点头,她想要抬手摸一摸赵清泽憔悴的脸蛋,可是她浑身没有一点点的力气,整个人仿佛虚脱了过去一半,下半身又疼的厉害。 她只能够轻轻的说道:“我没事了,你去梳洗梳洗用点东西吧!” 如意几乎能够肯定,赵清泽应该是寸步不离的没有离开过他,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但是赵清泽极重视仪容,这副衣冠不整的狼狈模样,显然是一直守着她的结果。 “你呀,一醒来就管着我。” 赵清泽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却还是站起了身,听了她的话去整理,走出两步之时,赵清泽忍不住停下脚步往身后看了一眼,瞧见如意冲他微微笑着,这才三步并做两步,快速的离开。 芍药与芳草两人端来了吃食与汤药,看着躺在**的如意,眼睛里却是忍不住冒出了泪花。 “娘娘,您吓死奴婢了。” 芍药一边说着,一边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而芳草虽然没有说话,却也一直默默在流眼泪。 “我这不是好了吗?” 如意轻轻笑了一下,安慰她们,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是这么重要的人物。 “对,娘娘会好的。” 芍药将吃食放在了床边的小桌子上,一边抹了抹眼泪,开口道:“娘娘刚醒来,先用点细软的吃食在吃药。” 如意如今就跟个不能够动弹的植物人一般,自然也就任由着芍药与芳草两个人喂食摆布。她一边尽力吃着,一边听着芍药将发生的事情与她说了。 原来,她真的难产差点死掉,在产下孩子后,身体一度有大出血的现象,幸亏御医妙手回春才救了回来。 “可是,娘娘你却一直没有醒过来。”芍药吸了吸鼻子轻声道。 “皇上一直守在娘娘身边,拉着娘娘的手,茶饭不进,当时皇上的样子可怕极了,谁都不敢去打搅了皇上,直到邓公公让奶娘抱了太子殿下与二皇子殿下,皇上才没那么吓人。” 芍药小声的说着,如意一边乖乖的进食,一边听着芍药絮絮叨叨与她讲述着这两天的事情。 她整整昏迷了两天,御医把了脉直道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可是赵清泽却一直陪着她,叫唤她的名字,两个孩子也是被抱到了她身边。 难怪她会在梦中听到孩子的啼哭声,还有赵清泽叫唤她的声音。 如意神色有些呆呆,她脑子里却是回忆起了梦中的情景,她的父母,面容无比的清晰,那个梦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只记得自己的母亲在叫唤她过去洗手吃饭,可是她却没有过去,是不是她走过去了,就可以回到现代了。 她有些不敢想,她曾经无数次做过这样的美梦,自己在睡梦中就回到了父母身边,回到了那个安逸的世界。可是就算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梦中父母的身影也总是模糊的,第一次她重新看到了父母如此清晰的面容。 可是,她却突然犹豫了,在梦中她也犹豫了,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她初初来时那般让她恐惧,她有了留恋,她在这个世界有了一个家,有了一个宠着她,甚至爱着她的男人,还有了两个孩子,她能够毫无芥蒂的回去了。 真让她选择,她又该如何选择呢? 如意目光怔愣的看着顶上的床帏,直到赵清泽来到了她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她才回过神来,却又觉得自己是陷入了迷障,那只不过是一场梦境罢了,她竟然如此的纠结。 “以后,说什么也不会再听你的话,让你任性了。” 如意目光看向了赵清泽,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哪里任性了?” “还不任性,都把我吓坏了。”赵清泽刮了刮她的鼻子,还想要再说什么,外间却是奶娘做了禀告,说是孩子被抱来了。 “抱进来吧!” 如意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坐起身来看,不料□却是一阵疼痛,让她忍不住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赵清泽一把按住她,开口道:“御医说你这几日最好不要乱动,你躺着,我把孩子抱到你边上让你看。” 如意点了点头,目光却是眼巴巴的看了过去。 阿满先是被抱了过来,依然是胖乎乎的圆润模样,赵清泽逗弄着阿满轻声教着他:“叫娘,叫娘!” 阿满先时在如意还怀着孩子的时候,便已经能够发出类似于爹娘的叫声,虽然含糊不清,但小娃儿却是知道对着什么人叫唤什么。 这头赵清泽刚教了两句,阿满便含糊着奶声奶气的开始叫唤了起来:“凉,凉……” 如意脸上露出笑容,伸手却捏他胖乎乎的小手,阿满如今能够爬的很欢了,这边刚被放到了**,便翻了个身子,想要在**爬来爬去,赵清泽怕他不小心碰到如意,便不顾他啊啊的抗议,将他从如意边上抱了起来交给了奶娘。 赵清泽又从奶娘手上接过了如意刚生下的小儿子,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放到了如意身边。 如意转头看去,心里却是忍不住一酸。 与胖呼呼的阿满相比,小儿子瘦小的就跟个刚出生的小猫崽一样,眼睛紧紧闭着,连哭声都是细细弱弱,如意想要伸手去摸他的小手,却发现他小手上的指甲都没有长全。 “莫担心,虽然虚弱了点,但是好好养着,御医说还是能够养回来的,咱们什么都不缺,还怕养不好一个孩子吗?” 赵清泽见着如意的样子,便知如意的心事,他轻声安慰着。 如意勉强点了点头,虽然还是觉得心酸,但至少这还是一个健全的孩子。 “孩子叫什么名字?” 如意轻声问着,却许久没有听到赵清泽的回答,不禁抬头看去,却见赵清泽脸上有些尴尬的看着小儿子。 如意眨了一下眼睛,出声问道:“你该不会还没给宝宝想名字吧!” 赵清泽却是背过目光,点了点头,让如意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他坦承还是不上心。 105第105章 “你真的忘了?!” 如意的目光犹疑,眼中也流露出了一丝埋怨,“你也太偏心了吧,当初阿满出生时,出生前你便在想阿满的名字,阿满刚出生,你便告诉了我名字。” 若是因为她难产昏迷而耽误了给宝宝取名字,如意自然不会不知好歹,可是明明阿满那会儿,却是早在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赵清泽已经在考虑孩子名字的问题了。 赵清泽看了一眼如意,又看了一眼躺在如意身边瘦弱的二儿子,心里也起了一些愧疚。 这个二儿子的到来,的确与阿满那个时候不一样,虽然如意怀上阿满初始,他心里多少有些芥蒂,但是后来却只剩下了期待与兴奋。而这个儿子,他的心情却是复杂多了,初始他的确是高兴的,也是期待的,但自从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可能会伤害到如意的身体,他便没打算要这个儿子,可是如意执意想要留下这个孩子,他虽然没有再反对,心里却是有些芥蒂,自然也不会再考虑给孩子取名字之事。 但是这会儿,如意话中的不高兴他却是听得出来,而如意的好转,也让他对这个病弱的儿子起了些许愧疚。 说来,这个儿子虽然出身时所处的局势舒服许多,但并不比阿满要好命。 他叹了一口气,手指轻轻的摸了摸二儿子的脸蛋,轻声道:“这孩子,名字便叫赵霖,小名天佑。” 小名天佑如意懂这个意思,这孩子是她早产产下,原本在她肚中便是艰难生存,生下之后更是孱弱,天佑之意大抵是希望上天能够保佑这个孩子。可是霖字,却又是何解? 如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哪个霖?什么意思?” “霖雨之意,这孩子是上天给予我们的恩泽,也希望他能记住,他的娘亲辛苦生下他的恩泽。” 赵清泽笑着解释了意思,如意点了点头,心中略有感叹,她有些吃力的伸出自己的手,轻轻的放在了孩子的身上,开口道:“这个名字,我很喜欢,天佑将来也会喜欢的。” 如意醒来的这一日,赵清泽依然没有去处理积压的公事,而是在后殿之中陪着如意母子三人。 天佑身体很弱,抱到如意这边的时候,虽然还醒着,但一直挺安静的,这边才躺了一下下,便沉沉睡了过去,小模样瞧着让人分外的心疼。 阿满却是精神极了,年月越大,他这活泼的性子便越不爱睡觉,成日里便是喊着他仅会的几个字眼,初次之外,便是啊啊叫着说着自有他自己懂得话,如意怕阿满吵到小儿子,看过小儿子,心中也是满足了,便让奶娘抱下去好好让他睡觉。 另一边却是让阿满又上了床,阿满身子刚刚放到了**,便灵活的翻动着要爬到如意身上,赵清泽一瞧伸手按住了他的小身子,目光凌厉的敲了一眼,出声警告:“安分一点。” 阿满哪里管得了这许多,虽然是他平时比较怕的爹发话了,可是他得不到满足,还是不高兴的啊啊叫了两声,最后迫于强势力倒也是乖觉,竟然真的乖乖躺着,不一会儿,也跟着天佑一般,睡觉了,开始打起了小呼。 “睡的跟头猪一样。” 赵清泽嫌弃的瞧了一眼,却是伸手将阿满抱给了奶娘,让她放到了一边的榻上,自己却是坐到了如意身边,与如意说起了话儿。 皇家出了第二子一事,赵清泽在确定名字后,便让对外公布。 这个消息,对于外边的人来说,或许只是感叹一句昭贵妃的命好,长子才出身多久,马上又生了第二子,皇家唯二子都出自她的肚皮,这地位简直就是稳如泰山了,哪一日就算皇上给封了皇后,只怕也没人会惊讶。 当然这皇后一说,自是话间戏言,若真封了皇后,那就是从民间出的第一位皇后,可算是本朝的大事了。 黄静婷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正用过午饭要躺在**歇觉,这边听了丫鬟们从外边听来的消息,却是脸上不好,颇有些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意思。 她干脆起了身,让丫鬟们过来替她重新梳妆打扮,想去园子里逛一逛。 这陈府的园子自然不会她娘家时候的大,在黄静婷看来不过是巴掌大小的一块地方,这边若是逛着,却是一目了然。 而她的目光也恰好瞧见了同样在园子里逛得两位妯娌。 “这两人怎么凑在一块儿去了?” 黄静婷嫌恶的皱了一下眉头,吃她住她用她的大嫂她是不喜的,但对于这个刚进门的弟妹,她则是一眼都不愿意瞧见。 商户人家的女儿,黄静婷心中轻视;而对方与自己相公有过婚约一事,更是让她有种咽下苍蝇的恶心感。 黄静婷可不傻,虽然外人瞧着是她听信了陈文瀚的话才未和离,但是陈文瀚所说的话,她却是一字都不信,她之所以未和离,只是考虑了自己罢了,这个时代和离的女人哪个能过的舒坦,哪个二嫁能够嫁的更好?虽说她爹和她哥哥都说让她回家去,他们会照顾着她,但是黄静婷可不觉得这话能当真,所以宁愿假装自己相信了也不愿意和离。 而她原来还想着虽说将婚事安在了陈文瀚的弟弟上,但找机会推了便是了,谁知道这陈文瀚一家,还真打算娶了这商户女,还让她出银子娶这个女人进门。 黄静婷自是不愿,干脆让底下人守死了银子就是不出,到时候看这婚礼怎么办? 谁知道,这婚礼最终还是办了起来,是女方家里出的钱,陈文瀚弟弟的这位妻子林氏,虽然出身不高,但商户出身,而且并非是小商户,在当地却也算的上是顶顶有钱的人家,缺名缺权,却唯独不缺钱,就是嫁来时所带的嫁妆,其实并不比黄静婷的嫁妆要少。 林氏性情温柔,并没有黄静婷出身高门的骄纵,对于陈家上下,都是谦逊温和,她容貌虽比不得黄静婷,却也是秀美动人,而且出手大方、说话做事又是温温柔柔的,谁见了都是不由自主的存了好感。 陈家上上下下若说对黄静婷是敬畏,那么对林氏则是真心喜欢且又略有愧疚的感觉。陈文瀚也是一样,看到这个弟妹的时候,态度都是十分好,只是因为心中大抵还是愧疚,但落在黄静婷眼中,却不是那么回事情了,由此也便更加厌恶这个所谓的弟妹。 只觉得假摸假样的给她添堵。 这边看着林氏与陈家大嫂一副说说逛着园子的模样,她冷哼了一声,出声道:“两位真当是好兴致。” “二弟妹。”陈家大嫂脸上有些尴尬。 “二嫂。”林氏则是脸上略带几分惊恐的柔柔唤了一声。 黄静婷别过目光,落在了她眼前那一丛盛开正艳的月季花之中,开口道:“弟妹,我瞧着这月季开的挺好,想摘几朵拿回房里插瓶,你去采几支来。” 黄静婷的颐指气使,毫不客气,简直就是将林氏当成了身边的小丫鬟来使唤。 林氏脸上有些难堪,踌躇不前,而黄静婷却是不耐烦的催促:“快点。” 陈家大嫂有些看不过眼,但是又不敢顶撞黄静婷,她看了一眼低着脑袋的林氏,想到林氏与她的亲厚,还有送她的首饰,最终硬着头皮开口道:“二弟妹,这月季花刺多,我让人拿把剪子来。” “要什么剪子,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简直就是废物。” 黄静婷这会儿,却是有种迁怒的意思了。 她心气本就不顺,又觉得被添了堵,巴不得马上就发泄出来。 陈家大嫂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林氏却突然伸手拉住了大嫂,语气柔柔道:“既然二嫂喜欢,我摘便是了。” 说罢,却是走到了那丛月季之中,伸手摘了起来。 陈家大嫂见此,只觉得心中难受。黄静婷是出身高贵,陈家现在也要靠着她,可是她在家里作威作福也就罢了,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人就有些过分了吧! 可是陈家大嫂也只是将这埋怨藏于心底,却是半分不敢表露。 林氏很快便摘了几朵月季回来,她脸上表情平和,伸手将月季递予了黄静婷,轻声道:“二嫂,我摘好了。” 黄静婷冷眼一瞥,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嘴里却嫌弃的吐出三字:“丑死了!” 也不知道是在说林氏还是在说她手中的月季花。 林氏眼眶子一下子红了起来,看着黄静婷脸上青红交加,却是强忍着委屈。 黄静婷却是不敢罢休,继续道:“这月季,哪里配放在我房里,弟妹你扔了算了,若是舍不得,倒是适合放在你房中。” 说罢,却是一甩袖子,转身便回了房间。 陈家大嫂一见黄静婷离开,连忙上去安慰,低头却瞧见林氏手上被刺扎出的细碎伤痕,忍不住愤慨道:“她也太过分了!” 林氏自小也是娇生惯养,一双玉手从未干过什么活计,此时那几道细碎的伤痕,在她手上却是分外的显眼。 “什么过分。” 陈母由一个小丫鬟搀扶,远远从小径上走来。 林氏却是藏了手,恭敬与陈母行了礼,脸上勉强笑着,开口道:“这几日听闻母亲在佛堂里念经,母亲的虔诚想必佛主定能知道,只是母亲也莫苦了自己。” “无事,这几日只是特别情况,好在事情有了好结果。”陈母想到方才听闻的消息,脸上却是露出了高兴的笑容,也便有了闲情问起了方才之事:“刚才怎么了,与我说说。” “没什么!” 林氏苦笑着回了一句,一看却是别有内情。 而陈家大嫂却是不管不顾,开口告状道:“母亲你看三弟妹的手。” 说罢却是将方才一事说了一通,陈母也喜欢这个说话做事都温温柔柔的三儿媳妇,闻言也是有些心疼,开口道:“这么漂亮的手,可别留了疤了,我那儿有伤药,回头让丫鬟给你送来。” 林氏笑着应了,谢过陈母的好意,她并不意外陈母只是安抚她,未说到黄静婷之事,不管如何,黄静婷只要有个当宰相的爹,陈家就得把她高高捧起。 可是今日,谁知陈母在说完这句话后,却是突然又说了一句:“若是她再这般欺负你,我定然要好好与她说道说道!” 陈母此言一出,不仅是林氏,连一贯迟钝的陈家大嫂都觉得有些讶异了。 陈母对待黄静婷的态度,只有比她们更恭敬更殷勤,如今竟敢为了林氏与她理论,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106第106章 如意醒来隔日,便躺在**迎接了还是新婚燕尔的安瑞公主。 安瑞公主原本婚后隔天便要与驸马一起到行宫来请安,只是那会儿如意还在艰难生产,赵清泽自然不可能接待她,所以安瑞第二日的回门回的是那个皇宫,接受了太后的接见。 提起这事儿,安瑞也是有些缄默,最终末了只是说了一句:“太后娘娘瞧着与从前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 以前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安瑞每日都需要向这位嫡母请安,嫡母虽然待她不亲近,但也从未……安瑞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感觉。才一年不到的时间,太后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看着十分阴沉,还带着一股戾气。 好在安瑞只是已经出嫁的公主,与太后并无太大的利益冲突,但就这样还是听着太后说了不少不阴不阳的话,好在她也只是需忍耐了一下,便可与驸马一道出了宫。 只是,安瑞的目光看向了躺在**脸色看着并不大好的如意,担忧道:“太后如今病愈,嫂子日后回宫,还请嫂子多加小心。” 安瑞的性子一向谨慎,能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也算是真心待如意。 如意笑着点了点头,又笑着问了几句安瑞成亲之后的事情,得知宁侯府里的两位老夫人都待她和蔼,宁侯爷一表人才,与她体贴,又瞧着她脸上面色红润,便料想日子是过得不错。 最后,如意对安瑞道:“你还未看过天佑吧,我让人领你去瞧瞧,午膳便让你皇兄陪着你们夫妻两吃,我这身体现在也不好起身,倒是怠慢了,好在日后你也可以经常来陪我。” “嫂子不必管我,今日还是我与驸马打扰了嫂子,嫂子安歇吧,我去看看小侄子,不打搅嫂子了!” 安瑞瞧着如意脸上也略有几分疲色,先时出嫁之时,她知道如意怀这个孩子挺艰难的,如今又是早产,估计是伤了精气神了,故而连忙站了起来,低声说着。 “莫要这般说,以后还要你多来陪我说话呢!” 如意笑了笑,看着安瑞语气真诚的说着。 说来,如意真没几个能够说上话的人,年龄相仿的,芍药与芳草主仆之差,虽然感情是有,却到底是尊卑有别。 而曹老夫人,莫说如意只是拿她当长辈尊敬着,其实如意自己心底里也明白,她对曹老夫人的感情并没有那么纯粹,或许双方之间都有略带利用的感觉。 说来,安瑞待她虽也有讨好利用的成分,但是她身处在这个位置上,却也没有那般单纯,至少安瑞如今对她算是别无所求了。 而且安瑞的个性与她略有几分相近,两人都是有些柔顺的性子,处起来倒也是和谐。 安瑞应声退下了,如意看着安瑞的身影,对站在她身边伺候的芍药轻声道:“瞧着安瑞这样幸福的样子,倒真是好。” 芍药闻言笑着与如意说了:“娘娘觉得安瑞公主好,奴婢倒觉得,娘娘您才是顶顶幸福的人呢!皇上是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却对娘娘如此情深。” 如意闻言倒是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轻轻点了点头:“是啊,你说的对,我的确是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 如意这么说着,脸上的笑容倒是微微加深,也略有几分惆怅,像赵清泽这般出色优秀的男人,最重要是真的在乎她的男人,就是在上一世,她估计也没有机会能够遇到。这一世,她虽然失去了很多,但至少也得到了。 黄静婷向来不爱与陈家人一道用膳食,刚与陈文瀚成亲之后,她曾经与陈家人共桌过,从此以后却是让厨房单做了她的膳食送到屋里单用。 陈文瀚晚膳会与她一道儿用,但是午膳翰林院中有提供,却是很少回家来用,黄静婷便习惯了一个人用。 早上送走陈文瀚后,她便一个人呆在屋里看书,一看便是一个上午,等到她发现自己有些饿的时候,抬头问了侍立在边上的小丫鬟。 “什么时辰了?” “夫人,午时了。” 小丫鬟脸上有些不自在,轻声的回了一句。 “午时?”黄静婷放下手中的书,脸上表情有些诧异,“怎么这个时候,厨房还没送来午膳?” 黄静婷奇怪的看着小丫鬟,若是平时,一到饭点儿,她自己也不会注意,都是身边的人摆好膳食提醒的她,可是今日却有些奇怪了,厨房没把膳食送来,丫鬟也不提醒她。 “夫人,已经去催过了,只是厨房里现在正忙。” 小丫鬟不知道该如何说,低着头不敢对视黄静婷的目光。 “忙什么了,家里又没办什么宴会,怎么连午膳都不能够准时送上来。” 陈家的管家权虽然在黄静婷手上,但黄静婷很少理这种俗事,大都让底下人自己管着,而陈母也会看着,所以说来,黄静婷说是管家,但其实是不理事情的。 小丫鬟知道在这会儿,也瞒不过去了,于是轻声道:“厨房先给老太爷和老夫人们做了饭。” “什么!” 黄静婷有些不敢置信的站了起来,出声道,“你没弄错。” 小丫鬟点了点头,又轻声说了一句:“厨房一直没传上膳食,我便让人去看了。” 不只是黄静婷不敢置信,连小丫鬟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虽然黄静婷要在房里单独用膳这事儿有些不合规矩,但是陈家人都捧着黄静婷,也没有人说什么,甚至因为家里下人少,厨房里的人也少,于是每日里的膳食都是优先备了给黄静婷送来,而陈家的其他人倒是总聚在一处用膳,黄静婷也早已经习惯了这种优待。如今乍然听闻自己被慢待了,自然是心生怒气。 正说着,底下的婆子却是拎着两个装着饭菜的篮子送来,小丫鬟见此,便出声道:“夫人,您先别生气,先用了膳食回头再处置那些个刁奴!” 黄静婷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了几分沉思:刁奴?只怕不止是刁奴吧,这陈家人显然也有了问题。她一向**,莫说其他人,单单是自己的婆婆,就让她觉得有些怪异。 往日里,陈母一向都是对她殷勤讨好至极。回回碰见了都是对她嘘寒问暖,可是前几日人一直见不着也就算了,昨日出现时,竟然对自己的态度冷淡至极。 虽然黄静婷看不惯陈母的谄媚眉眼,但是这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也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黄静婷昨天倒也没有多大的在意,可是一结合今日之事,却是让她联系起来,心中难免有些不忿了。 这陈家人,是她与陈文瀚太过于惯着他们,才会让他们如此不把她放在眼里吗? 也不想想,他们如今吃的用的喝的,还有从一乡下泥腿子变成了丫鬟下人伺候的老爷夫人,靠的又是谁? 黄静婷用力扯了两下帕子,语气有些不耐烦的对小丫鬟催促着:“快点,我饿了!” 她转头看去时,却见小丫鬟正动作僵硬的站在饭桌前。 她也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感觉,便走到了饭桌之前,这一眼看去,却是让她差点气得将桌上的饭菜全部扫到了地上。 “这是什么东西,这样的膳食竟然敢拿来与我用!” 黄静婷从小到大,向来娇生惯养,平日准备的膳食,也是精心之极,可是面前几碟小菜,光从色相之上,早已经让黄静婷没了胃口,拿出来的饭,早已经没了热气。 “好啊,陈家人就是这么对我的!” 黄静婷心中升了怒火,二话不说便走出了房门。 小丫鬟见此,连忙跟在了上去。 黄静婷到陈父陈母如今住的院子时,一家人正围在大桌子上吃饭。 瞧见黄静婷走了进来,众人脸上表情都有几分微妙,陈家大嫂放下正在给孩子喂饭的碗勺,笑着站了起来:“二弟妹怎么来了,有没有用过午饭,若是没有,我让下人再添副碗筷上来。” 陈家大嫂本也是好意,并不想与这位弟妹有所冲突,可是这话听在了黄静婷耳中,却是多了一层不一样的意味。 黄静婷冷笑着走到了饭桌前,瞧着早已经被吃的差不多的饭菜,出声道:“原来我这个宰相的女儿,在你们陈家人看来,就是吃你们陈家人吃剩下的饭!” 黄静婷此话一出,在座之人都变了脸色。 陈家大嫂脸上尴尬的看向了陈母,而林氏柔声道:“二嫂,大嫂并非这个意思,大嫂是好意。”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说话。” 黄静婷目光厌恶的瞪了一眼林氏,说出来的话,让林氏红了眼睛。 陈文俊眼见自己媳妇受了欺负,目光中也是带了几分谴责的意味看向了黄静婷。 黄静婷根本没把这两人放在眼里,只是冷哼了一声,她还想要再说些什么。这个时候,陈母突然出声道:“静婷,你太过分了。” 陈母的话,引得饭桌上的人都诧异的看向了她,而黄静婷则是心中怒火更甚。 “那婆婆你想让我如何说话,想让我与她道歉?” 黄静婷嘲讽反问,陈母却是点了一下头,开口道:“先时你在园中之人,是三媳妇她大度不与你计较,如今,你非但不收敛,还这般说话。你为人媳妇,我们陈家,我和文翰他爹自问从未亏待过你,你的种种要求我们都忍了,可是你却越加过分,连自己是晚辈、是儿媳这个身份都忘记了!” “我是什么身份?” 黄静婷瞪着眼睛看向了陈母,“你老莫把话说的那般好听,你和公公之所以讨好我,真的是你们大度宽厚吗,根本就因为我是宰相的女儿,你们如今这吃的用的穿的,哪一样不是我的嫁妆里拿出来的。陈文瀚他若不是因为娶了我,能留在这京里吗?既然要靠着我,我做什么,你们有资格置喙吗?” “想用我的嫁妆、又苛待我,这事儿,你们陈家人干的不亏心吗?我告诉你们,我不靠你们,我堂堂宰相的千金,若是真逼急了我,我大不了与陈文瀚一拍两散,我回家去,只是看你们陈家人还如何过下去。” 黄静婷说这话,等于是撕下了双方之间的遮羞布,黄静婷却一点都不后悔,心中只觉得一阵畅快,她早就想这么说出来了。 而陈父陈母脸上表情却是十分难看,陈父伸手拉了拉陈母,想让她息事宁人,陈母却突然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好啊,你想与文翰和离是不是?你要回你的宰相府去,那你就走,别留在我们陈府里。” “娘!” 此话一出,饭桌上所有的人都惊讶的叫了出来。陈家大嫂连忙出声道:“二弟妹,娘不是有意说这话的,你莫放在心上。” 可是,这话说来,早已经晚了,黄静婷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般气,她只觉得自己是被侮辱了,她的脸色气的一阵发白,却是咬牙啮齿。 “好,你们竟然敢赶我走,你们等着,看我爹如何收拾你们!” 黄静婷说着说着,眼睛却开始泛红了,她虽然骄纵,但到底是个从小被宠于闺中的女儿,听到这话,心里早已经受不了了。 边说着,她便指着在场的所有人,眼睛瞪着大大的,似乎是要把他们记住。 陈母原本说出拿话之时,心里就有些后悔了。 虽然她不喜黄静婷,但是黄静婷的身份出身却是难得的好,她也只是想要压制一下这个二儿媳妇的气势罢了,根本没有想过真的要闹翻。 可是眼见着黄静婷说的话越来越狠,她心里也有些有拉不下脸面了。 黄静婷口口声声抬出了做宰相的父亲,自觉高贵,她心里也憋不住了,忍不住出声道:“宰相府里的小姐是高贵了,可是当初也是你自己想要嫁给文翰的,早知道你是这么一个性子,我说什么也不会让文翰娶了你。” “陈文瀚当初死皮赖脸要娶我,现在你们陈家人竟然好意思不承认,我算是看透了你们陈家人的嘴脸,无耻之极。” 黄静婷彻底震惊了,她根本没有想过,陈家人竟然会无耻到这个地步,连白的都能够说成黑的。 “你莫胡说!” 陈母脸上也有些不好看,她维护道:“凭我们家文翰,想找什么样的名门淑女会找不到,用得着求你嫁吗!就是贵妃娘娘,也会给文翰指婚的,到时候难不成还不比娶了你面上更有光!” 黄静婷闻言却是止住了脚步,嘲讽笑道:“贵妃娘娘,你当贵妃是你女儿吗!还给陈文瀚指婚,真当是好笑,若非当初你们求着我爹,陈文瀚现在在哪个偏荒的地儿做个小官都不知,哪里还能够留在翰林院里当庶吉士,还把你们这帮打秋风的全给接来了!” “黄静婷,你今儿个既然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我却也不会再认你这个儿媳了,实话告诉你,你爹是宰相,是位高权重,但我女儿,就是当朝昭贵妃,太子是我的外孙,如今我女儿又给皇上生了一个皇子,那天指不定就做了皇后。到时候文翰就是国舅了,你莫求着文翰要回来!”陈母听着黄静婷的嘲讽,心里再也藏不住话,也将陈文瀚先时与她叮嘱的先保守住这个秘密之事抛之脑后,一股脑儿全给说了出来。 她话音落下,却见所有的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目光看着她,而黄静婷更是毫不客气的嘲讽笑着:“你莫不是得了妄想症了,真当是我这么多年以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行,我不会求着回来,只望陈文瀚干脆与我写了和离书,莫再来巴巴求着我回陈府。” 黄静婷转身走出了厅里。 黄静婷离开后,陈母肚子里原本撑着的那股子气儿,也慢慢散了,她坐回了椅子上,却见厅里的人目光怪异的瞧着她,她抿了抿嘴,出声道:“都看着我干什么,吃饭!” 在方才与黄静婷说出那话之时,她心里已经给自己换了身份,她不是京中小官的母亲,而是贵妃娘娘的母亲了,怎么着她都不再是寻常的妇人了。 “爹,要不要请个大夫回来!” 陈文俊年轻嘴上没遮掩,出声对着陈父说道,但是这话儿却是底下晚辈们都想说的。 陈父还未开口,陈母闻言却是跟踩了尾巴似得,出声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黄静婷的话你也相信,你娘没疯!” “可是……” 陈文俊眨了两下眼睛,求助的看向了自己的妻子,林氏却也是有些没了主意,陈母这样子怎么瞧都觉得好像是得了失心疯。 “我实话与你们说了吧!” 陈母放下手中的筷子,出声慢慢道,“原来文翰打算等事情成了再告诉你们,但既然我今儿个已经把话说出来了,干脆与你们说个明白。六丫,你们最小的那个妹妹,当年进宫做了宫女,文翰已经查过了,六丫如今改了名叫如意,做了贵妃了。” “娘……你说的可是真的?” 若是真的,所有的人自然是要高兴坏了,但此事太过于离奇,即使陈母说的有理有据,而且瞧着模样也不像是得了失心疯,但是他们也不敢相信。 “若是不信我,晚上等文翰回来,你们问他!” 陈母倒也不急,只是慢慢吃着饭,这副笃定的模样,也让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有了几分相信,他们心里渐渐升起了一股不一样的兴奋之情。 若是他们的女儿/妹妹真的成了贵妃,那么他们…… 107第107章 “你怎么又回家了?” 黄夫人正在屋里与自己儿媳妇说着话,看到黄静婷闯了进来,她脸上神情有些埋怨。 而站在黄夫人身边的儿媳妇见小姑子来了,知道母女两人定然是要说私密话,识趣的告退了。 黄夫人等到儿媳妇走远了后,对黄静婷教训道:“你怎么回事,哪有做人媳妇三天两头回家的,也不怕外人说闲话。” 黄静婷闻言却是面无表情的回道:“怕什么,反正我也不回去了,我要和陈文瀚和离。” “怎么回事!” 黄夫人大惊,脸上惊疑不定。 “我把我东西都收拾回来了,先前我住的小院,娘亲你还留着吧!” 黄静婷显然一点都没有讲述那些糟心事的**,反而是问了一句。 “不行,你说清楚了,怎么好好的要和离。” 黄夫人皱着眉头,虽然一开始自己的丈夫也有过让女儿和离的念头,但那事儿现在已经尘埃落定了,好好的过着日子,就算嫁的不如意也便凑合过下去了,大小陈家人瞧着他们黄家的颜面还是会好好待自己女儿的。 “娘,你不知道,陈家人他们欺负我!” 黄静婷一想到自己方才受到的委屈,眼眶子就忍不住泛红了起来。 “他们欺负你?”黄夫人有些将信将疑,但是瞧见自己女儿伤心的要哭起来的样子,有些心疼了,连忙拉着她坐到了桌前,轻声道:“你与娘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今天中午,厨房里迟迟不给我送午膳,最后送上来的全是冷菜冷饭,我到陈家人在吃饭的地方一看,他们在大鱼大肉吃着,都已经快吃完了,我上去还没说什么,她们就说让我吃他们的剩饭剩菜,陈文瀚他娘还让我和那个商户女道歉。” “他们真的这么过分!” 黄夫人心中犹豫,她明明听说陈家人什么都让着自己女儿,如果真按照自己女儿的说法,那陈家人简直就是在虐待她。 “娘,我还能骗你吗!” 黄静婷抹了一把眼泪,哭泣道,“那陈家人简直就是厚颜无耻,不……不对,陈文瀚他娘简直就是得了妄想症,她竟然妄想贵妃是她的女儿,说我宰相的女儿又什么了不起的。” “……” 黄夫人脸上表情吃惊,嘴里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陈文瀚的母亲,当真这么说了,是不是你说了什么话,她只是在开玩笑啊!” 黄夫人除此之外,再也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她根本就是疯了!” 黄静婷冷冷的说了这么一句,却是再也不想多说了。 黄夫人眼见问不出什么,但是这会儿却是舍不得赶女儿回去,只唯恐是真的受了欺负,正要让人安排黄静婷住下,黄文仁却是突然回来了。 黄文仁走进屋里的时候,还皱着眉头,一见黄静婷,便出声质问了一句:“外边院里的东西都是你从陈家带回来的,好好的日子不过,你又闹腾什么!” 黄静婷闻言却是心里委屈的不行,看向黄夫人。 黄夫人见此,连忙替自己的女儿说起了话来,黄文仁耐着性子好不容易听完了,却是看着黄静婷问道:“你是晚辈,哪有让厨房先给你准备饭食的。” “那他们也不能够给我上冷饭冷菜啊!” 黄静婷辩解了一句,心里到底也知道做人媳妇是应该先紧着公婆,只是黄静婷觉得陈家人吃用都是她的,而且都捧着她,时间长了,她也就不以为然了。 “别人家的媳妇,还都是得伺候着公婆吃完了自己再吃公婆吃剩下的,你现在一个人自在用膳,就是厨房给送的慢一些,如今天气冷了饭菜凉了,便让厨房下回小心点便是了,哪有你这样跑到公婆房里大闹,还有你那个弟妹,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你定是欺负了人家才会如此。” “爹,哪有你这样的!” 黄静婷有些气虚,跺着脚不高兴了。 “行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也让你娘亲教教你为人媳妇的道理,陈家门户再低,你嫁进去是做媳妇的,你还当你自己是去当祖宗的!” 黄文仁站起了身子,不欲与黄静婷再争辩,只是当他走出房门之时,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沉重了起来,他对跟与自己身后的随从吩咐道:“你去把宗宝叫到我书房里来。” 这几日,因为行宫里皇上也一直没有传召,黄宗宝便没有回行宫,而是呆在家里放着假,这边黄宗宝听了自己三叔的召唤,心里也有些奇怪,却还是理了理衣衫到了书房里。 黄宗宝刚刚走入书房之中,便听黄文仁直截了当问道:“我记得先时你曾经帮陈文瀚找过他的妹妹,这事儿你还记得吗?” 黄宗宝下意识点了点头,其实若非自己的三叔提及,他倒是真有点将此事忘记了,主要是当初他一腔热忱替陈文瀚找妹妹,最后临了要找到时,陈文瀚却似乎是想让他避讳的意思,他虽然觉得不大痛快,但到底还是尊重了陈文瀚。 之后,又因为黄静婷一事,他与陈文瀚疏远了,倒是再也没有提过此事。 “你当初打听了多少事情,原原本本全部与我说了!” 黄文仁脸上表情严肃,认真的问着。 黄宗宝瞧见黄文仁的样子,倒也提起了心,仔细回忆着说了起来:“陈文瀚说她妹妹是六岁时进的宫,如今已经快十年了,后来我打听时遇上了与陈文瀚小妹一道儿进宫的一个宫女,据说学完规矩,陈文瀚小妹被分到了椒房宫里,后来那名宫女说给打听消息,似乎还有递出来消息过,但是我当时并不在场,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消息。” “六岁进宫,快十年,椒房宫,陈姓……贵妃……” 黄文仁面容表情惊疑不定,而黄宗宝却是奇怪的瞧着。 “三叔,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黄宗宝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而黄文仁脸上却是摇了摇头,倒是没有隐瞒黄宗宝:“今天静婷回家了,说陈文瀚的母亲说贵妃是她的女儿。” “什么……” 黄宗宝脸上的表情有些吃惊。 “刚从你三婶嘴里听说,我也觉得荒谬,但是仔细一想,却觉得并非没有这个可能。贵妃是宫女出身,许多人都知道这个传奇的身世,但是却很少有人真的去打听细了,而贵妃到皇上身边的事情,民间也有传很多的版本,据我所知,贵妃当年就是椒房宫里的宫女,被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赐到了皇上身边做侍妾,而且贵妃的年龄与进宫的时间,恰好与你所说的能够对的上。最重要的是,贵妃如今真的没有母家……” “那陈家岂不是贵妃的母家……” 黄宗宝早已被震的麻木,脸上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他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说些什么,最后却是摇着头,开着玩笑对黄文仁道:“三叔,原还想着你给静婷堂妹挑了个贫寒人家,谁料你竟然和贵妃的母家做了姻亲。真当是慧眼啊!” 黄文仁却是微微扯动嘴角,出声道:“是福是祸,恐怕还难料呢!” 寻常女人,若是到了如今贵妃的位置,多多少少都会考虑到自己的母家,母家若是显赫,便会想着靠着母家再进一步,若是母家卑微,则是拉扯母家。可是这位昭贵妃,却跟个无父无母一般。 而且,即使贵妃对母家亲近,他倒宁愿陈文瀚这个女婿是个学识平庸,官位低下的人,而非是贵妃的弟弟。 他已经做到了宰相这个位置,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靠的是什么,还不就是皇上的恩宠,皇上喜欢的便是他在朝中“置身事外”的位置,真跟贵妃搭上关系,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 “行了,你回去吧,我换衣裳去行宫求见皇上。” “三叔,你这般也太郑重了吧,这不是还没确定吗!” 黄宗宝劝说了一句,觉得黄文仁这般兴师动众未免有些过了。 “**不离十了,而且不管是不是,此行,我是不能免了!” 黄文仁叹了一口气,他去,自然不是干什么,只是为了与皇上摆明自己的态度罢了。 黄文仁赶到行宫之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赵清泽刚陪着如意吃完饭,正坐在床边说着话儿,听到邓先在外边的禀告,他也是有几分诧异。却还是站起了身,对如意道:“我去前边看看,黄文仁怕是有什么事情过来!” 如意倚在床头点了点头,今日她是第一回得了御医的允许坐起身来,虽然觉得有些难受,但好过整日里躺在**。 眼见着赵清泽要把她扶着躺下,如意却是连忙阻止:“我再坐会儿,待会儿等奶娘抱来阿满和天佑,看过了我就躺下去。” “好吧,不过只许一会儿。” 赵清泽不忍拒绝如意的请求,但怕她背着她待会儿一直坐着,临走时还是细细与芍药和芳草叮嘱了方才离开。 赵清泽到书房时,黄文仁已经等着了,一见赵清泽走了进来他连忙下跪行礼。 赵清泽对他叫了起后,便出声道:“宰相这么晚了赶来行宫,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吗?” “臣有一事,也不知当讲不讲。”黄文仁犹犹豫豫。 赵清泽却是笑了起来,开口道:“你这老狐狸,和朕打什么马虎眼,有话就说。” “那皇上莫觉得老臣冒犯了!” 黄文仁见赵清泽心情似乎并不差,也松了一口气,然后轻声道:“臣在外边听到谣言,朕的大女儿所嫁的人家,似乎与贵妃有点关系,说是贵妃的母家,臣因从未听闻过,所以觉得有些荒谬,特来与皇上禀告。” “是吗?”赵清泽脸色微变,嘴角仍带着轻笑,“只怕真是谣言了,贵妃虽也姓陈,但应该没多大的关系,此类谣言还是不要传开较好,免得与贵妃和宰相的名声有碍。” “皇上所言极是。” 黄文仁心中摸不准赵清泽意思,只是赵清泽的下一句话,却是让黄文仁心中一震。 “朕记得宰相的女婿陈文瀚是此届的进士,如今在翰林院做庶吉士。” “是。” 黄文仁硬着头皮应道,心中却是苦笑,看样子,是真的了,不然此届进士如此多人,就算陈文瀚较为特殊,成了他的女婿,可也不会让日理万机的皇上记得如此清楚。 “今日既然宰相提起,陈文瀚此人既然能够考中进士,多少也有些小才,朕想了想,这庶吉士恐怕太屈才了,不然让他外放去锻炼锻炼。只是,不知宰相舍不舍得自己的千金。” 赵清泽的目光淡淡的看着黄文仁,目光之中并无压迫,却让黄文仁后背上起了一层的冷汗。 他心中苦笑,说是外放锻炼,只怕是要被扔到偏远地方去了,这辈子,恐怕也难回京城了。皇上的态度,不管是否也代表着贵妃的态度,但是黄文仁此刻却明白,皇上根本不待见贵妃的母家,虽然不打算出手做些甚么,但是打算将人打发的远远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年轻人锻炼是好事。” 黄文仁恍恍惚惚,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心里到底是心疼极了。虽然黄静婷的所作所为让他有些寒心,可却是自己疼了十几年的女儿,真的看着她去受苦,远离父母,他如何能够忍心。 黄文仁捧着圣旨,神思恍惚的回到了家里,却瞧见门口停了一辆陈府的马车,他对迎上来的管家开口问道:“是陈文瀚来了。” “是。姑爷现在正陪夫人和小姐说话。” 黄文仁拿着圣旨的手不觉握的紧了些,嘴里问了一句:“静婷她没闹脾气?” “小姐初始说不让姑爷进门,只是后来姑爷与小姐说了话,小姐她便于姑爷和好了。” 管家轻声说了,他说的也是轻描淡写,并没有说黄文仁离开没多久,陈文瀚便来了,在门外等了好几个时辰,黄夫人看不过眼,才让人清了他进去,而后又说了许久的话,黄静婷才缓了态度和好。 黄文仁慢慢走到了黄夫人的正院,果然见到陈文瀚正与静婷坐在一处,正与黄夫人说着话儿。 瞧见黄文仁走了进来,陈文瀚连忙站起身行礼问好,而黄夫人则是有几分嗔怪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今晚静婷与文翰就住家里,文翰说一定要与你请了安才和静婷去歇息,这孩子就是太规矩了!” 黄文仁目光淡淡的落在了陈文瀚身上,出声道:“回去歇息吧。” 对于黄文仁的冷淡态度,陈文瀚倒是没有太大的在意,也是早已经习惯了,黄静婷正要跟上去,黄文仁却出声叫住了她。 “爹,有什么事情吗?” 黄静婷的脸上还挂着笑容,显然是已经被陈文瀚哄好了。 而陈文瀚笑着拍了拍黄静婷的手,轻声道:“那我在门外等着好了,你与岳父好好说话。” 说罢,却是离开了屋子。 “爹,你有什么事情,要避着文翰与我说的。” 黄静婷心里有些不高兴,却还是耐心问着。 黄文仁只是收回方才看着陈文瀚离去背景的目光,开口道:“静婷,你与陈文瀚和离吧!” “爹……” “老爷……” 黄静婷与黄夫人几乎是同时唤道,看向黄文仁的目光中有着十分的不解。 “爹,你怎么说这事儿了,我先时只是说着玩的。” 黄静婷根本没想过和离,虽然先时的确有过冲动,但之后陈文瀚回来劝说,并且向她保证,回到家里陈家人都会与她道歉,她心里也就没有那个念头了。 “就是,老爷,这种话怎么能够当真呢!” 黄夫人嗔怪着说了一句黄文仁,黄文仁闻言却是苦笑了一下,也是在笑自己,他心疼女儿,不舍得女儿跟着陈家人离开京城,可是,殊不知自己这样会不会也弄巧成拙呢! “算了,你回去吧,当我说了胡话。” 黄文仁说完这话,却是不愿意再多讲,而黄静婷却是奇怪的看了几眼黄文仁方才离去。 翌日清晨,陈文瀚带着黄静婷告别之时,黄文仁却突然留了陈文瀚在书房中谈了许久,等到陈文瀚走出之时,黄静婷只觉得陈文瀚神色恍惚,他手上还拿着一卷圣旨。 “你怎么了!” 黄静婷奇怪的看着他。 陈文瀚却是目光茫然的看了一眼黄静婷,最终勉强笑了一下:“无事,我们回家,回家收拾……” “你怎么这副样子。” 黄静婷实在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惊疑不定的瞧着陈文瀚,出声道:“你别以为你装成这幅样子我就会心软了,回去,你昨日答应过我的事情,今天必须办到,不然我还是可以回来的。” “你放心。”陈文瀚动了动嘴角,到底没有往下说。 莫说先前他便不打算得罪黄静婷得罪黄家,如今,无论黄静婷做的再过分,他也不会计较。 黄静婷是回到了陈府,到了最后陈府所有的人都收拾好了,要离开京城时方才得知的真相。 “骗我,你们都骗我!” 黄静婷当时就受不了有些崩溃了,她突然想到那天晚上她父亲与她说的话,她瞪大了眼睛,开口嚷嚷:“我要和你和离,我不会离开京城跟你去那个连听都没听过的地方做小县令夫人的。” 陈文瀚任由黄静婷又捶又打又骂,仍然温声好语相劝,可是黄静婷如今哪里听得进去。 她现在后悔极了,其实她从嫁给陈文瀚那一刻就后悔极了,可是她下定不了决心与他和离,如今倒是有了决心,但是陈文瀚哪里愿意放走黄静婷这一根救命的稻草。 温声软话黄静婷听不进去,陈文瀚也不耐烦了,开口道:“静婷,如果你真的不想与我走,和离书我是不会写的,我只会写休书,你不顺父母之事可是属实,这是逆德的行为。届时拿了休书,你以后的日子能过的如何,你自己想清楚吧!” “陈文瀚,你敢威胁我!” 黄静婷不可思议的看着陈文瀚,她指着他骂道:“陈文瀚你敢,你若是敢这么做了,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我管不了这么多了。”陈文瀚轻声道,“而且你爹不会动我的。你可以回家去问问。” “你……” 黄静婷真的被陈文瀚唬住了,她现在一点都不怀疑,陈文瀚会真的写休书,这个时代,女人若是因为犯了七出而拿了休书,这辈子算是毁了。 “静婷,收拾东西吧,只要你不闹,我会好好待你的。” 陈文瀚见黄静婷面有惊色,又缓声劝了一句。 黄静婷却是一把推开陈文瀚,直接让底下人套了马车回宰相府。 可是最终,黄静婷还是乖乖跟着陈文瀚离开了京城,离开了这个她想要住一辈子的繁华富贵之地。 她离开那一日,黄文仁与黄夫人并没有去送她,他们只是坐在黄静婷的院子里沉默了许久,面上看起来也是苍老了许多。 黄静婷找黄文仁做主那一次,黄文仁告诉黄静婷,只要她想回家,便回来,拿了休书也好,他也可以替她去求陈家人要和离书,可是他不会对陈家人做任何事情逼他们写和离书。 陈家人却是不肯松口,黄文仁要替黄静婷拿休书,可是黄静婷自己受不了夺了休书便撕了。 “是命,也是她自己做下的。” 黄文仁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黄夫人的手,拉着她走出了黄静婷的院子,对着站在一旁的管家吩咐道:“从此以后,这个院子封了吧!” 它的主人不会回来住了,而他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孙住进这个院子里。 108第108章 赵清泽回到寝宫里的时候,如意已经躺回了**,阿满在如意边上爬来爬去,芍药则是小心翼翼的护在边上,唯恐阿满爬到如意身上或是爬摔下床。 赵清泽走进来的时候,瞧见天佑不在屋里,便随口问了一句:“天佑呢?” “方才睡着了,我让奶娘抱回屋里去了。” 本来婴孩就嗜睡,一天大半的时间都是闭着眼睛的,而天佑身体又特别的虚弱,自然睡的更多了。 如意也就挑着他刚喝完奶的那段时间让抱到屋里瞧瞧,其余时候,却是让奶娘放在屋里好好照顾,也免得总是抱来抱去反而惊扰了孩子。 “阿满精神倒是好,今天白日里我瞧着也没多睡过多久。” 赵清泽伸手抱起了阿满,用手颠了颠重量,对如意笑道,“这孩子又重了许多。” “是啊,奶娘说现在他自己撑着东西能够站一会儿了,可以慢慢教走路了!” 对于孩子成长的每一步,如意都觉得非常的神奇,只可惜她现在身体太差,不然一定亲自扶着阿满学走路。 “这么快。” 赵清泽闻言倒是有些惊讶了,阿满出生之时,仿佛还是昨日之事,可是现在阿满能够学走路了,天佑也出生了。 “是啊,日子过得真快。” 如意脸上也有些回忆的味道,说起来,她进入东宫,在东巷口的日子还历历在目,可是如今她与赵清泽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孩子会很快的长大,然后娶妻生子,而他们也会慢慢的老去。 如意神思有些游离的想着,等到自己想完回过神来,却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似乎是想的有些远了。她如今才多大啊! 而赵清泽也被如意的话说的若有所思,他抱着阿满笑着坐到了床边,一手握住如意的手,轻声道:“被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自己老了,我比你大许多,以后我白发苍苍时,你还风韵犹存……” “哪有大许多。”如意突然有些不乐意听赵清泽这般说了,她也不敢听,目光落在了他们交握的两只手上,她轻轻的说道:“你不是说,你会保护我吗,会照顾我一辈子吗?你怎么可以比我先老去呢!” 赵清泽笑了,手上不觉更加用力的握住了如意的手,轻声道:“好,我死在你后头,一辈子护着你,等你合眼了,我再合眼。” 他笑着将如意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如意忍不住抿着嘴笑了起来,两人目光相视而笑,十分温馨。 只是,小魔王阿满却是个十足的破坏狂,眼见没人理睬他,赵清泽抱着他又不舒服,他伸手扯下自己脚上的小鞋子,扔到了地上,嘴里“凉!凉!凉!”的叫唤了起来。 “这小家伙!” 赵清泽十分不满的抓住了阿满想要脱另一只鞋子的小手,将阿满抱给了奶娘,然后另一只手捡起被扔在地上的小鞋子,动作颇有些笨拙的给他穿了起来。 鞋子太小,赵清泽这手算不得灵巧,给穿了老半天,还是没给穿好,反倒好像将阿满给弄疼了,小脚不满意的开始扑腾起来。 “行了,你给奶娘把,别弄疼了阿满。” 如意看不过眼,开口阻止。 赵清泽有些悻悻然的将鞋子给了奶娘,伸手拍了一下阿满的小屁股,出声道:“这小家伙,真是不惜福,除了他的娘亲,我可没给别人穿过鞋子。” “胡说什么呢!” 如意有些嗔怪的说了一句,脸上微微有几分不好意思。 说来,虽然此次生产极其危险,而生完孩子之后的如意身体也大不如前,但是此次坐月子,却是比她上回生完阿满时候要舒心许多。 当然并非是指住的地方或是物质上的待遇,而是心情上。 上一回刚刚生完阿满没多久,赵清泽便离开了庄子,而且去做一件极其风险的事情,虽然如意一直劝着自己要放宽心,但成日里还是担惊受怕,甚至晚上都睡不着觉。这一回,赵清泽除了处理公事外,平日里总是陪在她身边。 其实两个人都是有点沉默寡言的人,平日里在一起,有的时候也只是各干各的事情,但是偶尔交流却都是十分的有默契。 现在如意躺在**,什么事情都不能够干,自然是有些无聊,赵清泽为了让她不闷,竟然每天绞尽脑汁与她说起了话,还拿着奏折上的一些趣事与她说着。 这些个国家大事,如意自然发表不了什么意见,只是偶尔讨论着说几句,两个人竟然也能够说上好半天。 当然总是靠着赵清泽说一些这类事情也无聊,如意偶尔也会将曹奶娘与安瑞两人进宫时说与她的趣事说出来,都是一些家长里短比较八卦的事情。 如意觉得赵清泽这样的人,应该是不喜欢听的,也只是偶尔说到尽心说上两句,可是赵清泽却是没有半点的不耐烦,反而饶有兴致的与如意讨论了起来,甚至说了一些让如意忍不住发笑的玩笑话。 譬如京城里有两户人家结亲,男方想要在婚前偷偷看看自己未婚妻的相貌,便假扮小厮想要混进去,结果被发现轰了出去。如意刚从安瑞那边听到这个事儿的时候,只觉得这事儿有点像是戏剧里的故事,便笑着与赵清泽说了,赵清泽听罢却是若有所思,回了一句:“这女方定然长相一般,指不定还有几分丑。” 此话一出,倒是把如意逗乐了:“皇上这话若是传出去,还让这家小姐如何做人呢!” 赵清泽笑着捏了捏如意的鼻子,轻声道:“这不是我两夫妻的闺房私话,怎么会传出去,而且我这话可也是有理有据,这两户人家既然已经订了亲,一般人家家里,都不会这么墨守成规,让未婚夫妻无意间见上一面,也无大碍反倒是有利于小夫妻以后婚后的感情。可是这女方家里这么守着,只怕是怕那未婚夫瞧见了他家小姐的相貌就要退婚了。” “你这是歪理!” 如意半点不信,笑嘻嘻的反驳。 不过等到下一回安瑞再来瞧她时,如意忍不住问了,不想一问,竟被赵清泽猜了个正着。 “那家小姐虽然长相平凡,但是性情却是十分温柔贤淑,男方家中父母都瞧着中意,只是这家公子却是个好色的,喜欢长得漂亮的,所以两家父母都想生米煮成熟饭吧。”安瑞轻轻的说着。 如意听了却是摇了摇头,有些不赞同:“这样子,对那位小姐不太好吧!那公子等到成了亲揭开红盖头一瞧不是自己如意的,日后毕竟会冷落妻子。那家小姐既然除了长相略普通,但性情才学都是不错的,总会有人不是那么注重外貌的。” “再不喜,但成了正妻,那家公子家里还是重视规矩的,不会做出宠妾灭妻之事的。”安瑞笑着说了。 如意却还是有些不高兴,大抵这是她和这个时代的女子唯一的不同了,或许其他人觉得正妻只要敬着便是了,有其他的妻妾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她心里听了这样的事情,还是有些难受。 安瑞大抵是瞧出了如意并不是十分高兴此事,于是机灵的转了话头,笑着说道:“这世界总是有过的幸福和不幸福的女人,而且这事儿得比较,我原先想着我家驸马待我已经不错了,可是瞧着皇兄待嫂子的情义,我还是羡慕嫂子了。” 如意听了这话,脸上微微有些泛红,但还是落落大方的笑道:“你家驸马待你哪里不好了,那可不行,得让你皇兄好好教训一下。” “驸马待我挺好的。” 安瑞听了如意的话,倒是连忙维护着,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辩解,“我只是说,皇兄待嫂子的好,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我听说,皇兄每日里大半的时间都陪着嫂子,而且宫里已经催了好几遍让皇兄回宫,皇兄硬是给推了要陪着嫂子坐完月子一起回去……”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安瑞并没有说出来:赵清泽是皇上,作为一个皇帝,竟然如此专一,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后宫里的其他女人都成了摆设,这一点只怕是这个世界上所有女人最羡慕如意的一点了。 一辈子身边只有一个女人的男人并不是没有,但是他们都没有如赵清泽一般的显赫身份。 就像是安瑞,即使她知道,驸马大抵是喜欢她的,可是她也分不清楚,驸马在新婚后与她说的这辈子如皇兄一般只守着她一人过这话,有多少的原因是因为她是个还算得宠的公主。 不过安瑞并非是个**的人,也知道事情若是真的都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么真的计较不过来,她只是羡慕如意罢了。 至少她可以清清楚楚幸福的享受着这份纯粹的宠爱。 如意并不知道安瑞脑子里想的事情,倒是安瑞的话也让她稍稍有了几分惆怅,说来,如今已经是深秋,甚至是初冬了,这避暑行宫里住的,的确是不再合适,行宫之中倒也有地龙,当初如此设计,只是因为皇家一处围猎场就在此附近,只是为了照顾冬日围猎好住在这边,如今倒是要感谢这处设计,不然这避暑行宫还真的住不了人。 “也快回宫了。” 如意轻轻说了一句,她的身体养得不错,虽然生天佑这一胎,多少是有些亏了她的身体,但如今这近一个月的月子坐下来,也没有什么烦心事情,她养回来也挺快的,原来瘦的只剩下骨头的身体,也长了一些肉。 生完天佑这一胎,她也的确是有些怕了,至少最近这几年她是绝对不想再生了。 “说来倒是巧,我这两胎,都不是在宫里生的孩子。”如意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心中也暗暗庆幸,幸亏不是在宫里生的,那个皇宫虽然有她的家,但是她却并不是那么的喜欢。 109第109章 如意这月子,整整坐了一个多月才得以解放。 出月子这一天,寝宫里的地龙也烧的热了几分,如意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便让芍药和芳草伺候她结结实实的洗了一个澡,虽然天气比较冷,平日里偶尔也会拿着温热的毛巾擦身体,可是整整一个多月没洗澡,如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从里到外的臭了出来。 有的时候,如意都要怀疑赵清泽的嗅觉出问题了,明明她都觉得自己臭的不行,可是赵清泽日日与她处着,夜夜与她同床共枕,竟然半分不觉得,而且后边她身体好了许多后,赵清泽可都是抱着她入睡的。 好在终于可以将自己洗的干干净净,如意觉得整个人清爽了许多,也轻了许多,芍药拿着干毛净替她绞着头发,芳草则是往她脸上抹着清香的护肤品,如意惬意极了,只觉得没有比这再舒服不过的时候了。 这段时间的进补,效果倒是不错,她的头发也有了光泽,皮肤也不会像先前一般皮包骨一般,她捏了捏自己身上的肉,软软松松,怕是在**给躺酥了。 几个奶娘抱着阿满与天佑走了进来。 如意倒是没顾上自己披头散发的模样,便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伸手去孩子。 说来,天佑从出生到现在,她都还没有抱过他,后边如意觉得自己的身子好了许多了,可是赵清泽仍然不让她抱。 奶娘见如意伸手,连忙小心翼翼的将天佑递到了如意的手中,如意看着躺在自己怀中还有些瘦瘦黄黄的天佑,差点没被这温柔的小身体弄出了眼泪。 比起如意刚醒来时见到的如同小猫崽一样的小身体,天佑如今瞧着倒是大了许多,如意忍不住将脸往天佑的小脸上贴了贴,天佑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瞧着如意,小嘴微微张着,一吸一努的样子十分可爱。 如意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这个时候,被忽视的阿满却不满意了,挣脱的想要从奶娘的怀中下来,嘴里“凉凉”的叫唤着如意。 如意忍不住转头看向阿满,却瞧着他几乎是将头上戴的小帽子都给挤掉了,只好将天佑递给了奶娘,自己走到了阿满身边,替他重新戴好帽子,正欲伸手去抱阿满,阿满却是不满意的伸手抗拒。 “这是怎么了?不想娘抱了?” 如意有些奇怪,抬头看向了奶娘,奶娘见此连忙轻声解释着:“太子殿下刚学会走路,最近都不爱让人抱着。” “这样吗。” 如意有些怔愣,每回阿满来时,都是奶娘抱过来的,虽然把阿满放在**就爱爬,但是还真没见他走过。 不过等到如意伸手去接过阿满想要看他走路时,才发现为什么从来没见过阿满走路,阿满这路,完全就是处于婴儿学步阶段,得有人扶着他的小身体,他才能够迈动胖嘟嘟的小短腿走上几步。 不过如意还是觉得惊喜,嘴上夸奖着:“阿满真棒,都会走路了!” 阿满听懂了如意的夸奖,肥嘟嘟的笑脸笑成了一个肉团子,小嘴咧着,露出了前边刚长出的几颗门牙。 不过这弯着腰陪着阿满走路,如意觉得比抱着他还要累,不过一会儿,如意就累的气喘吁吁,她身子也是虚着,只觉得再也陪着走不了,便想带着阿满坐到榻上。 阿满却不满意了,拍着小手嘴里直嚷嚷着:“走!走!” 这一个字,倒是比叫娘叫的标准又清晰。 “小坏蛋,休息一下,陪着弟弟好不好。” 如意重重的吸了几口气,柔声劝着。 阿满扬起小脑袋,黑葡萄般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如意,却小手往前一指,颇有几分发号施令的威严:“走!” “小东西,命令起你娘来了!” 赵清泽突然从身后出现,一把抱起阿满,拍了拍他的小屁股,教训道。 “事情处理完了?” 如意瞧见赵清泽出现,也是舒了一口气,由着赵清泽一手扶着她站了起来,忍不住抱怨道:“阿满这闹腾性子,跟咱两可一点都不像。” “小孩子,活泼点好。” 赵清泽原来也觉得阿满太闹腾,但是现在有了天佑,天佑平日里虽然都安安静静的,可是若是拿身体来换,他宁愿孩子像阿满一般活泼些。 “你陪着他走吧,我是没力气了。” 如意呼了一口气,正要回去抱天佑,赵清泽却是笑着拉住了她,开口道:“先把头发弄干了再去。” 如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是披头散发的模样,脸上也忍不住有了些不好意思,连忙又坐回了梳妆台前。 赵清泽陪着阿满这边闹闹腾腾了一会儿,到底是小孩子精力有限,也很快累了,乖乖的坐到了天佑躺着的边上,由着奶娘喂起了蛋羹。 阿满现在虽然还未断奶,但是能够进一些别的辅食了。小家伙自从开了荤后,也变得不爱吃奶了,奶娘每回喂他,他都是别着头不喝。倒是让奶娘也忍不住与如意说了阿满的反常,不少的孩子都是断不了奶,可阿满却是主动断的奶,实在是稀奇。 如意见阿满实在不爱喝奶,又觉得阿满已经喝了这么久的奶,现在牙齿也出了,断了应该没事,倒是有意让阿满直接吃辅食算了,可是赵清泽这边却是不让,皇家的孩子一般断奶都是极晚的,至少在阿满满一周岁前,这奶还是得继续喝着。但瞧着阿满实在是不爱喝奶了,便让早晚喂一次,弄得阿满每次一喝奶就跟让他受了什么委屈似得,小脸完全皱成一团了。 如意侧头通过镜子看向了身后坐在榻上专心致志吃着蛋羹的阿满,忍不住笑了:“听说阿满现在极爱吃鱼肉做的糊糊,这口味倒是极像你。” 赵清泽听了也笑了一下,说了一句:“这小家伙,何止是爱吃鱼,只要是荤的,他都喜欢,一吃点蔬菜,他就会吐出来。” “是吗,那待会儿我得让膳房准备一碗蔬菜羹来,总是吃荤的可不好。” 如意笑了起来,也开起了玩笑。她伸手正欲捡起放在梳妆台上的发簪,赵清泽却突然走到了她边上,捡起了一支,插在了如意绾好的发髻上。 然后双手轻轻放在了如意的肩膀上,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 如意侧着脑袋,伸手摸了一下发簪,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甜蜜:“这支蝶恋花发簪,还是当初在东巷口的时候,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 “你还记得?” 赵清泽问着,如意却笑着转过了身,抬头看向他,笑道:“不管之后你送我多少名贵的珠宝首饰,可是这一支簪子的意义,却是不一样的。” “你呀!”赵清泽笑着捏了捏如意的鼻子,开口道,“第一次见到你,以为你是个笨嘴拙舌的,没想到,你这甜言蜜语说起来,却是动听的很。” “真的吗?” 如意笑容略带俏皮,看起来十分的可爱,完全不像是一个两个孩子的母亲所能够流露出的神色。 “当然是真的,以后……”赵清泽凑到了如意的耳边,轻声道,“多说说。” “我可不会轻易说,也要看你的表现。” 如意笑着站起了身,走到了榻边,拿出帕子轻轻擦着阿满刚吃完蛋羹的小嘴巴,赵清泽走到了如意边上,将天佑抱了起来,犹豫了一下,却是轻声对如意道:“快过年了。” 如意抬头看去,赵清泽脸上的笑容有些淡了:“我们也要回宫过年了。” “是啊!” 如意愣了一下,眨了两下眼睛,最终却是点了点头,她脸上的笑容颇有几分无奈,“宫里怕是每天来信催了吧!” 快过年了,皇宫里自然要举行盛典,若是赵清泽这个皇帝不在,可是说不过去。 赵清泽点了一下头,瞧着如意兴致不高的摸样,他似乎是想要说点什么安慰她。 没想到如意的脸上却是先露出了笑容,倒是安慰起了赵清泽:“你不用担心我,以前我是不想住在宫里,但现在……我觉得有你还有阿满和天佑,不管住在哪里都一样。” 以前,她心里还是会忐忑,会担心,可是现在她却愿意,也有勇气相信赵清泽,他会护着他们母子,她相信他对自己的感情,对他们孩子的感情。 “既然要赶回宫里过年,那东西这几日就得快点收拾起来了,我让下边人赶紧收拾。”如意为了让赵清泽相信她真的没有不高兴,主动笑着说道。 赵清泽却是笑着拉住了她的手,轻声道:“就算要回宫,也不用这般急在这一两日。你不用管,我会安排的。” “好吧,那我就真不管了!” 如意巴不得做甩手掌管,她本来也没有太大的野心,以前会想着管事情,她是觉得没有安全感,但是现在她却是觉得做个自在闲人也很不错。 每天带带孩子,看看书练练字,这样的日子其实比她胡思乱想好的多。 赵清泽也听出了如意的意思,他笑了起来,抓住了如意的手轻声道:“这些事情,你可以不管,不过你除了管孩子,还得管着我。” “管着你?” 如意微微睁大眼睛,有些不解。 “你莫不是忘记了当初答应我的事情。”赵清泽看着如意慢慢说着,如意却是一脸惘然,完全不知道赵清泽的意思。 “我答应过什么事情?” “我就知道你不记得了,不过可不许抵赖,当初谁答应过给我做衣裳的,到现在,我才收到过几身衣裳。” 赵清泽促狭着说道,如意却是有些囧了,她弱弱辩解:“这不是……我怀孕了特殊情况吗?” 虽然如意是不愿意动针线活儿,但是她也不是个做了保证就不履行的人,完全是因为意外情况,她怀孕的太频繁的关系。 “这是个特殊情况。”赵清泽笑着点了点头,似乎是颇为赞同。 如意刚松了一口气,赵清泽却是把玩着她的手,又继续道:“不过,以后在你完成承诺之前,不许出现特殊情况了,这辈子,我的衣裳,除了朝服,都得由你亲自动手做。” 如意愣了一下,心里却突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最终她笑着点了头:“这辈子,除了朝服,你也只能够穿我做的衣裳了。” 圣驾既然准备回宫,消息自是早早便传回了宫中。 贤妃听闻消息,心中忍不住松了一大口的气,若是皇上再不回来,她只怕也是挨不下去了,好在皇上马上回来了,而贵妃这个真正的后宫红人也要回来了,只希望那老妖婆的眼光不要再瞧着她了。 贤妃这段时间的日子可是一点都不好过,太后病愈出山,先是折腾起了瑾太妃母子,虽然也有想让她交出宫权的意思,但到底没有将目光全部对准她。 谁知道,没过多久,瑾太妃母子便被悄无声息的送到了宫外王府里居住,没了瑾太妃在前边挡着,加之瑾太妃之事让太后吃了个闷亏,太后情绪越发不好,竟然连遮羞布都不要,干脆开始明着针对她,对于她所处理的宫务挑三拣四,瞅准了机会想要分夺了她的权。 贤妃这会儿倒是第一次庆幸这宫权并非真的在她手里,不然还不被那老妖婆夺了个精光。贤妃想到这里,心里倒是忍不住起了几分得意,老妖婆三番两次夺宫权不成功,倒是让她心生忌惮,不敢再这么明目张胆的对付她了,无形之中也给她增加了几分在后宫的威严,连那些个小嫔妃瞧着她的目光都变得恭敬了许多。 如今皇上回来了,贤妃心里忍不住暗暗自喜,老妖婆当自己是太后,殊不知,皇上根本对她没有一点的感情,一个与皇上没有太大感情的太后,那算什么太后。且太后如此张狂,皇上迟早收拾了她。 110第110章 慈安宫中,端坐于高位之上的太后在听闻底下人传来的消息时,却是没忍住情绪冷哼了一声。 “他到还记得回宫,我还以为他被那个女人迷得要把皇宫搬到避暑行宫去了。” 太后说完这话,心里却没有情绪发泄出来的痛快感。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喘不上来,却又咽不下去。最终,手不由心烦意乱的将放在手边的茶盏直接摔在了地上。 “太后娘娘。” 王宫人从外间走入,见到如此情景,却并没有劝说什么,而是躬下了身体去捡摔碎的茶盏。 “你回来了。” 太后看见是王宫人,眼皮子动了动,却没有发火,反而开口道:“扔着吧,让底下人收拾,你莫伤到手。” “瞧娘娘说的,奴婢哪有那么金贵。” 王宫人笑着将碎瓷片放到了托盘里,而后让人上来将地给擦了,这才缓步走到了太后身边,轻声道:“太后娘娘若有不顺心的事情,也请放宽了心,莫伤了自己的身体。” “放宽心,哀家倒是想放宽心,奈何儿子不孝,哀家如何放宽心。”太后说到这里,却是看向了王宫人,开口问了一句,“哀家那好侄女还是装病不肯过来。” 王宫人脸上笑容浅了几分,只是语气婉转道:“奴婢去时,德妃娘娘抱抱恙在床。” “呵,倒是越来越能装了!” 慈孝太后脸上笑容讽刺,嘴里嘲讽道:“哀家那好侄女,只怕是被皇上吓成了老鼠胆子,没用的家伙。” 王宫人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该如何与太后劝说,其实在王宫人看来,德妃娘娘却是比之前识时务了许多。她只能够柔声劝道:“太后娘娘,皇上其实还是在乎您的,您如今已经是太后娘娘了,何必与皇上置气呢! “在乎哀家?” 太后闻言却一点都不觉得欣慰,反而是一肚子的怒火,“哀家这有名无实的太后,只怕所有的热都在看哀家的笑话,漓儿与太上皇如今被关在朝阳殿里是生是死,哀家都不知道。皇上呢,将一个卑微宫女子宠上了天,又对哀家不敬……” 说到这里,太后的心里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的惶恐。 她心里清楚的明白,等到赵清泽回宫,她只怕是没有可能再如先前一般在宫里作威作福了。只是,她却是不愿意去思考这一点。 “哀家若是再不争取,只怕都不如那些老死于宫中的太妃了!哀家有皇上这个儿子,和没皇上这个孩子,又有什么区别。” 太后摇了摇头,脸上也起了一丝疲态,显得分外苍老。 当初,赵清泽恩准瑾太妃母子出宫后,宫里那些太妃的儿子都上折请求接回自己的母妃回府荣养,只可惜,赵清泽将这些折子都一一驳回,理由很简单:如今这些太妃的儿子都已不是王爷,所住公侯府,荣养不得太妃。 赵清泽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明白,皇上不管是故意折腾这些曾经与他作对的兄弟也好,还是想将太妃扣留于宫中做人质,反正这些太妃这辈子,也只能够老死于宫中了。 虽然做法不符仁义之道,但赵清泽驳回之言有理有据,甚至让那些太妃的母家人也说不出任何反对的理由。 太后当初得知这件事情之后,心里却是分外的畅快,这群女人与她做了一辈子的对,到头来,却是落得如此下场,这辈子也只能够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可是如今日子久了,太后的心里却突然有些戚戚然的感觉。她虽然是太后,可是她手中却一点权力都没有,即使在那些太妃面前作威作福,也让她心里没有一点点的畅快滋味。 太后最早想到的便是找自己的侄女陈元香,陈元香虽然没有当上皇后,但却做了德妃,而在她之上的贤妃却掌管着宫务,她料想陈元香心中定然不会畅快,定然也是对宫权有所觊觎。 若是让陈元香掌管后宫之事,至少,太后有把握能够控制住陈元香,与她自己亲自掌管宫务并无二般,而不会像贤妃一般,面上忠厚温和,其实骨子里却是狡猾的跟个泥鳅一般,让她根本就是无处下手。 谁知道,陈元香却是没有半分与她合作的意思。 第一天来慈安宫请安回去后,便开始抱病不出。 “算了,哀家那好侄女,原本就是个愚不可及之人,让她来帮我,只怕是尽给我拖后腿。” 慈孝太后也是被捧惯了的人,陈元香的再三抗拒虽然让她念及血缘之情,不至于对她做什么,却也不会再愿意去理睬了。 正说着,底下来人轻声禀告:“太后娘娘,丽妃娘娘求见。” “丽妃……” 慈孝太后若有所思,却是难得露出了笑容,出口道:“请她进来吧!” 若说德妃陈元香对于慈孝太后避之不及,而丽妃却恰恰相反,自慈孝太后病愈后,就俗她跑慈安宫跑的最勤,与慈孝太后说话也最殷勤。 “这倒是个有野心的聪明人,知道如今这后宫,若没有人帮她们,只怕是这辈子就这样了。”慈孝太后嘴角笑容意味不明。 站在边上的王宫人却是面上担忧,出声劝说:“娘娘,这丽妃娘娘……” 说起来,若是太后与丽妃合作,其实就是互相与虎画皮。 “哀家还没这么傻,只是如今哀家就是个有名无实的太后,皇上的后宫,哀家根本插不进手。只要等到了那个时候,哀家自然会找机会推上陈家的人。元香以为她是陈家的女儿,不管如何,陈家总不会不管她,却忘记了,她已经不是陈家唯一成年的女儿了。” 慈孝太后笑着站了起来,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看向了迎面走入的丽妃。 叶淑蓉已经年过二十,早已过了这个时代女人最美好的芳华,可是她依然很美,而且美得很有味道,仿佛是一朵盛开正艳的牡丹花。 她很会打扮,而且也很敢打扮,一颦一笑、一举一态之间,皆流露出了成熟女人的风情。 只可惜,再美的女人,在这后宫之中,若没有皇上的宠幸,也只能够慢慢凋零。 这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而叶淑蓉显然是不愿意让自己变得如此可悲。不管是那天下间女人最尊贵的位置,还是高高在上的宫权,乃至皇上的宠爱,她都要。 两个同样野心勃勃的女人,虽然一个年逾不惑、一个风韵动人,但在这一刻,却是无比的相似。 “自寻死路。” 倚在床头动作优雅做着绣活的陈元香摇了摇头,嘴角似乎是苦笑,语气之中带着无限的感叹。 “娘娘……” 刘宫人听到陈元香这句话,抬头看向了她,神色有些奇怪。 “你不觉得姑母与曾经的我很像吗?”陈元香笑了一下,嘴里毫无留情,“以前我一直觉得姑母很厉害,如今不知道是姑母越活越回去了,还是原本的我太愚蠢了。瞧着如今的姑母,简直就是在做我以前做的事情。” “娘娘,其实……太后娘娘说的事情,您真的不考虑考虑?” 刘宫人犹豫着说出了这句话,看着陈元香的目光中带着心疼。 “奶娘莫不是糊涂了,如今皇上宽厚,我们日子过得好好的,做什么要去掺和那些个糟心事儿。”陈元香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目光看向了刘宫人,有些惊疑不定的问道,“奶娘,是不是姑母身边的人与你说了什么?” “没有。” 刘宫人摇了摇头,轻声说了一句。 “那你怎么……” “奴婢只是心疼娘娘,奴婢希望皇上能够来看看娘娘。”刘宫人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说着。 陈元香闻言,脸上忍不住露出了苦笑,最终只是强装淡然的说了一句:“皇上来瞧我做什么,我做了那样的事情,自己也无脸面再见皇上了。” “娘娘……” 刘宫人不知道该如何说,却轻声道:“奴婢知道娘娘心里有皇上,娘娘都给皇上做了一柜子的衣衫和鞋子了。为什么不让奴婢给皇上送去,让皇上知道。” “奶娘,别说了。” 陈元香将手上正在做的衣衫放在了放到了一边,硬着嘴巴道,“我只是打发时间罢了!” 说完这句话,她的目光略带几分感伤的看向了方才做了一半的衣衫,一时之间,心里又悔又痛。 她也想送,可是她不敢送,也不敢让皇上知道了。 当初,皇上圈于东巷口时,她也给皇上做过衣衫,做的精致,却毫无诚意,那时候,这只是她邀宠的手段,只怕皇上早已一眼看透,心中厌恶极了。 可笑她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手段高明。 那个时候的她,被权势蒙蔽了眼睛,满心自私,考虑的全是自己,本就不好看的嘴脸只怕丑陋极了。如今远离了那些后宫纷争,远离了权势的**,静下心来她才看清楚自己的心,她一直都心慕着皇上,从皇上第一眼揭开她的红盖头,或许更早,在她还在闺中之时,就已经心动了。 但是她后来变了太多,也明白的太晚。 “皇上的衣衫,自有技艺精湛的绣娘给做上,就算不穿底下奉上的,也有贵妃娘娘会替皇上做。” 陈元香勉强笑了一下,轻声的说着。 “贵妃娘娘……” 刘宫人嘴里念叨着,心里也是无限的感叹,谁能够想到当年不起眼的侍妾陈氏,如今会有这番造化。 “贵妃娘娘又生了一子,皇上怕是高兴坏了。” 陈元香轻轻的说着,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奶娘,你知道吗,我嫉妒坏了,贵妃能够得到皇上的独宠,还能够给皇上孕育子嗣,我也想。”陈元香眼眶子微微泛红,“可是,我又想着,我有什么资格嫉妒,我什么都没为皇上做过,还做了那么坏的事情……如今,皇上有子嗣,我应该高兴,可是我为什么那么难过,那么忍不住要嫉妒,我是不是很坏……” “娘娘,莫难过。” 刘宫人心疼的抱住了陈元香,轻声安慰着:“娘娘不坏,现在这后宫,谁不嫉妒贵妃娘娘,谁不眼红贵妃有两个皇子……” 是啊,这后宫里,谁不嫉妒,甚至怨恨…… 如意由着赵清泽扶下了马车,抬头间,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个惊喜的笑容。 “这里是……” 眼前是一座普通的京郊庄园,可是如意却是一眼认出,这里是当初她生阿满时候住的地方。 “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回来了。” 当初,赵清泽接她回宫之时,她是恋恋不舍的,也只以为,这辈子怕是没有机会再到此处了。 这处庄园,度过了她这辈子最最轻松愉快的日子,虽然她挺着日渐臃肿的身体,在这里痛了许久许久才生下阿满,而且还在这里坐过担心受怕的月子,可是现在回忆起来,这一处,又有着许多美好的回忆。 这里风景秀美,这里无忧无虑,而且在这里,赵清泽陪着她待产,与她度过了一段分外甜蜜的时光。 “以后,每年都回来小住几日,当初第一回带你来时,便与你说了,此处是我送与你的礼物,自然不会只让你住一回。 “真好。第二回来此处,我心中的惊喜与喜悦,一点都不比第一回来时要少。” 如意笑容甜蜜,心里更是甜滋滋的,赵清泽带她上了马车,她只以为要回宫了,没想到却是偷偷带着她出来度假。 “清泽,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真的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最好的人。” 赵清泽闻言也笑了起来,摸了摸如意的脸蛋,语气中略带几分调侃:“你没说过吗,我明明记得,你已经与我说过许多回了,几乎每日都要说一回,而且今日还少了一句话?” “什么话?” 如意诧异回头,心里却是有些不解,她平日里是那般外向之人吗,这般动听的好话竟然能够不知不觉说上那么多回。 “当然是我是这个世界上你最爱最爱的人。” 如意知道自己被捉弄了,有些恼羞成怒了,赵清泽却是大笑着离开,从马车上抱下了天佑放到了如意的手中,然后自己又抱下了阿满。 111第111章 在庄园里的日子,对于如意而言,无疑是快乐的。 在寒冬的瑟瑟冷风中,她与赵清泽围坐在亭中红泥小火炉,赏着美丽的雪景;流过庄子里的小河结冰了,赵清泽带着她在冰河面上凿冰捉鱼,然后由她亲自下厨煮了作为阿满与他两的伙食;晚间歇息,在如意的强烈要求下,将阿满与天佑抱到了他们的**一家四口一块儿歇息…… 但最后这一点并不是一个好主意,至少这个晚上,她与赵清泽都没有歇息好,阿满和天佑半夜重新让奶娘抱走照顾了。虽然已经荣升为两个孩子父母的两人,显然不是个称职的父母,半夜之时,阿满与天佑尿床哭了起来,他们两人完全就傻愣住了。 有尴尬,但更多地却是欢乐。 只可惜,仅仅住了三日,他们便要回宫了。 如意的心情自然是舍不得,但有了赵清泽先时的保证,她也知道自己再过多的表现出不愿离开此地,便有了矫情的意味。 赵清泽仪仗由曹瑞带领等在了门口,如意抱着天佑先上了銮驾之中,而后赵清泽抱着阿满也坐了进来。 銮驾慢慢抬起,如意忍不住探头看向了外边,看着外边渐渐变得模糊的庄园,她沉默不语,手上只是轻轻拍打着天佑,哄着他睡觉。 “正月十五,我再带你过来住一夜。” 赵清泽笑着安慰如意,如是说着。 如意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赵清泽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听了我这句话会感动呢。” 如意忍俊不禁,轻笑出声:“心里是感动,可是,突然之间又有些习惯了,你把我宠坏了。” 说完这句话,如意将头靠在了赵清泽身上,轻声道:“你说怎么办呢,我已经习惯你对我的好了。” “习惯才好,这样你一辈子都别想离开我了!” 赵清泽轻叹的环住如意的腰,轻轻的说着。 不算大的空间里气氛中流淌着脉脉温情,只是,天佑突然轻轻的“啊”了一声,似乎是如意抱着他的姿势不舒服,但也只是轻轻叫了一声,倒也没有太大的动静。坐在赵清泽膝上的阿满听到天佑的叫声,好奇的将小身子侧向了天佑,小手张开着去拉扯抱着天佑的襁褓。 “凉!凉!” 他小手太短,够不太着,于是小眼睛瞧向了抱着天佑的如意,嘴里大声叫唤着,“要!要!” “要什么要,老实坐着。” 赵清泽看向了阿满这个捣蛋鬼,没好气的按住了他跟个章鱼一样张开的小手,教训着。 “要!要!” 阿满眼睛瞪得大大的,控诉的看着赵清泽。 他虽然还小,偶尔也只会绷几个字眼,可是理解能力却很强,仅会的几个字眼意思融会贯通的很。 “你别凶他,小家伙可聪明着呢,回头就该哭了。” 如意见赵清泽眼睛也瞪得大大的,一副准备做严父的模样,连忙柔声劝说着。 然后开口耐心的与阿满教导着:“这是弟弟,不是给你玩的。” 说着,便抱起天佑放到了阿满眼前,让他看着。 “玩,玩!” 阿满小脑袋瓜子,还不能够理解如意的意思,见如意将天佑抱近,还以为是给他玩的,又开始伸出了小手。 如意哑然了,好半天才对赵清泽说了一句:“阿满是不是就听到了我最后说的玩字啊!” “这么小的孩子,哪里懂什么,不过阿满以后责任重大,咱们可不能够从小惯着他。”说罢,却是捉回阿满的手,对他教训着,“乖乖坐着,不然小心我打你。” “打!打!” 阿满张开嘴巴,露出白米粒一样的小门牙,突然讨好的冲着赵清泽笑着,嘴里喊着:“爹,爹!” “哎,乖儿子!” 赵清泽瞬间露出了笑容,将方才义正言辞说着要好好教育阿满的话抛之脑后了。 如意见这对父子的互动,忍不住摇了摇头,心里却又有些小小的嫉妒,开口控诉:“阿满到了现在还没叫清楚娘,倒是把你这个爹叫的挺清楚的。” 赵清泽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来,看着如意的目光中带着揶揄。 “阿满先叫的是爹,又把你叫的最清楚,肯定是你私下里教多的缘故,我不管,等到天佑学语的时候,得先教他学会了叫娘。” 遇到孩子的问题,如意颇有几分蛮不讲理,赵清泽却是好脾气顺着她:“行,都听你的,两个孩子可是你受苦生下来的,当然得听你的。” 如意矜持的笑了起来。 回到皇宫的路途有些漫长,但是两个人说着话儿,却也不无聊。 行至半路,外边邓先递上了几分折子,似是加急的密折,赵清泽便将已经睡着的阿满也放到了榻上的一边,然后打开折子看了起来。 如意探头看了几眼,也没看到什么内容,瞧着这排列密密麻麻的字眼便也没什么劲头,便收回了目光,身子靠在了榻上,也闭上了眼睛。 这一闭眼,不知不觉,竟与这阿满与天佑一般睡了过去。 等到銮驾停下之时,她也没有醒过来,反而是赵清泽站起身时,惊动了她。 她揉着眼睛看向了赵清泽,有些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句:“到宫里了,那我不睡了。” “没事,睡着吧,只是到了宫门口。” 赵清泽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继续睡着,如意却是有了几分清醒,她揉着眼睛往銮驾前边看去,这一眼,倒是将她仅剩的几分睡意全部都给吓跑了。 “外边怎么这么多人?” 如意有些坐立不安,她的确是没怎么见过场面,被外边这副场景给吓住了。 “没事,我出去便是,待会儿銮驾直接抬到昭阳殿,不会吵到你和孩子的。” 赵清泽轻声安慰了一句,说罢,却是走了下去。 站在最前边的太后看见銮驾帘子摇动,由着丽妃搀扶走上前了一步,正好瞧见赵清泽脸上面无表情的走了下来。 112第112章 “母后怎么来了,还弄出这么大一副阵仗。” 赵清泽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语调也是平平的问着。 慈孝太后微微仰起头,看了一眼赵清泽,脸上露出了几分淡淡的却是和蔼的笑容:“皇上要回宫,哀家许久未见皇上,甚是想念皇上,便想着过来接一下皇上。” “这么冷的天,母后真是有心了。” 赵清泽虽然传回了回宫的消息,可是并没有传回具体的日子,更没有吩咐让百官与后宫在宫门前迎接。 如今这副声势浩大的样子,倒是让他觉得有几分好笑,不用多想,便知是太后的意思了。 “皇上是哀家的儿子,哀家这个做母亲的,当不得皇上这句有心。” 慈孝太后说完这句话,却是将目光投著在了銮驾上,开口似是无意的说了一句,“贵妃呢?不是说贵妃与皇上一道儿去了避暑行宫,皇上都出现了,这贵妃怎么还未露面。” 赵清泽还未说话,又听边上的丽妃娇笑着开口道:“臣妾也许久未见贵妃姐姐了,臣妾听说贵妃姐姐又生了小皇子,心里可痒痒着,想拜见拜见贵妃姐姐和小皇子。” “你倒是有心。” 赵清泽嘴角微微翘起,却是将目光看向了太后,开口道:“贵妃刚生完孩子,这大冷天的,朕就做主让她别出来吹风了,还请母后见谅。” “皇上心疼贵妃,哀家有什么好说的。” 太后目光隐晦的看了一眼赵清泽,心里早已经起了一肚子的怒火,却也是强忍着出声道,“哀家身体也不好,先时都未见过贵妃还有你的两个孩子,不过既然人已经回宫了,日后自是方便与哀家请安,哀家倒也不会急着想见贵妃和两个孙子的。” 赵清泽闻言却是笑了一下:“母后既然身体不好,便早些回宫吧,朕也是没料到母后竟然会站在此处等着朕回来。日后,朕自会找机会带着贵妃与两个孩子来看母后的。” 说罢,却是将目光看向了丽妃,轻声道:“丽妃,既然太后愿意亲近你,你便扶着太后回宫吧!” “是。” 不等太后回答说些甚么,丽妃却是响亮了应了一声,让太后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却是怎么也吐不出来了。心中忍不住大骂丽妃这个蠢货。 可是,丽妃却是笑颜盈盈的对太后柔声道:“太后娘娘,臣妾扶您回慈安宫歇息。” “你倒是有心。” 太后脸上略带郁色,意欲不明的看着丽妃。她原来还觉得丽妃此人愚蠢极了,可是没想到,她竟然还与自己玩了这手,陪着赵清泽打压她来获得赵清泽的目光。 太后与丽妃的身影慢慢离去,贤妃瞧着赵清泽背手站立的身姿,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她正欲上前说话,却听赵清泽出声吩咐道:“不必再站于此处,都回去吧。” 说完这话,赵清泽却是径直朝着銮驾方向走去,然后身形没入了车驾之中。 銮驾重新抬起,慢慢朝着昭阳殿的方向驶去,站于原地原本等了许久的后宫妃嫔们又冷又饿,心中却是又嫉又恨。 如意抱着天佑轻轻捏着他的小手,目光看向重新上来坐在她身边的赵清泽时,脸上忍不住起了几分担忧:“你就这样打发了太后,会不会不太好?” 毕竟太后不同于寻常后宫妃嫔,而方才赵清泽态度中的应付意味,连如意都能够感觉的出来。 “不必担心。” 赵清泽笑了笑,示意她安心,而后又道:“这几日,若是有人让你去请安,你别理会,等过几日朕闲了,会亲自领你去慈安宫的。” 如意点了点头,她虽然有些担心这样做的失礼,可是她原本就没有打算独自与太后请安,不管是太后与赵清泽之间的并不融洽的母子关系这个原因,还是她胆小的缘故,反正她就直觉自己这么去了,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她只是一个贵妃,就是皇后,若是太后有心想要整治,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銮驾停在了昭阳殿之前,如意由赵清泽相扶走了下来,抬头见到这座熟悉的宫殿时,她心里忍不住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到了。” 她笑着与赵清泽相携走入,昭阳殿此处,对于如意而言,自然是十分熟悉的,可是,在避暑行宫住了数月回来,却又觉得有了几分陌生,园中的景致自然是与先时不一样了,而百福正在姹紫嫣红的大雏**丛中钻着身子摇尾。 如意轻轻叫了一声,他便机灵的摇着尾巴朝着如意方向跑来,他的身子已经大了许多,看起来健壮而有力,四肢结实瘦削,如意一时之间都有些不敢认了。 百福跑到了如意跟前一米之遥,却是停了下来,仰着脑袋甩着尾巴,模样看起来十分的殷勤而又可爱。 “它还记得你不让它接近我呢!” 如意笑着与赵清泽说道,当初将百福接到昭阳殿时,阿满还小,如意后来又有了身孕,于是赵清泽便让小太监牵着百福莫让它接近了如意,谁知道,百福竟然机灵的自己养成了习惯,虽然每每见到如意便会主动过来邀宠,却从不会真的跑到如意的身边。 “瞧着倒是大了许多,日后可以带去一块儿狩猎。” 赵清泽笑着说了一句,自己上前摸了摸百福的脑袋,却是拍了拍,又让人牵了下去,而后,站起了身,对如意笑道:“回屋吧,外边冷。” 如意点了点头,正想吩咐着将天佑和阿满抱到原先阿满的屋子里去,却发现他们寝宫的另一边屋子也已经收拾了出来。 “阿满原先的屋子不动,单给天佑收拾了一间,这两间屋子足够大,在他们成年挪到外边前,都可以住在此处。” 赵清泽笑着与如意说了,如意闻言却是有些激动,抬头看着赵清泽确认:“孩子启蒙前,不用搬出去单住吗?” 如意以前当宫女时,记得对于皇子皇女有这么一条规矩,在生活能够自理,启蒙之前都得搬出去住到一块儿,可是听着赵清泽的意思,却是打算在成年后再考虑给孩子们搬出去的问题。 “不搬,在他们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之前,我们当爹娘的就把他们放在眼皮子底下护着。” “嗯。” 如意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 丽妃刚扶着慈孝太后走出人群的视线范围,慈孝太后便一把甩开了丽妃的手,冷声道:“丽妃对哀家的孝心,哀家今日算是见识了!” 丽妃被甩开了手,脸上却依然挂着笑容。 “太后娘娘怎么不高兴了,是臣妾伺候的不好吗?” “好!怎么不好!”太后沉着脸,阴阳怪气的回道,“好的让哀家刮目相看了!” “太后娘娘,莫不是在怪臣妾?” 丽妃依然语笑晏晏,仿佛太后方才所说之人根本与她不是同一个人。 “哀家哪里敢怪丽妃你,只是日后若还想踩着哀家去讨好皇上,丽妃你未免把哀家看的也太善良了!” 慈孝太后将手放到了一旁王宫人的手中,扬起了头,看着丽妃的目光中充满了怨毒。 “太后娘娘这可是愿望臣妾了,臣妾方才那么做,可是为了太后娘娘好。” 丽妃笑着对视上了太后的目光,脸上半分未见惶恐。 “为了哀家好,丽妃这张嘴巴,可真是能够颠倒黑白啊!”慈孝太后不欲与丽妃多言,正准备迈步离开。 “太后娘娘若不想听臣妾解释,那臣妾也无话可说,只当我们先前所做的约定,都是玩笑话罢了!” 丽妃见着太后这副表现,脸上不急不缓,反倒是站在原地依然笑着说道。 果不其然,她此话一出,太后的脚步却是听了下来。 太后转过头看着丽妃,出声道:“哀家倒是第一次见到如丽妃你这般的女人,哀家倒是要瞧瞧你还能够说出什么来。” 丽妃见到太后停下了脚步,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莲步微移,走到了太后面前,伸手扶住了太后的手,柔声道:“皇上可是吩咐臣妾送太后娘娘回宫的,外边这么冷,还请太后娘娘怜惜臣妾,到了慈安宫容臣妾喝杯热茶再与太后娘娘解释可好。” “走吧!”太后面无表情的仰起头,嘴里说出的内容,却明显妥协了。 丽妃笑颜盈盈,小意殷勤的扶着太后慢慢走着,两个人看起来身影却像是一对关系良好的母女,但是心中的心思,却是互相提防,却又互相心知肚明。 只有原本搀扶着太后,在丽妃上前之时退后的王宫人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慈安宫中,地龙早已经烧的整个宫殿都暖洋洋的,丽妃亲自伺候着太后脱□上的外套,而后不紧不慢的替自己也脱了厚厚的外套,捧着底下人送上的热茶往嘴里喝了一口气,感觉身体暖洋洋了方才笑着开始出了声:“多谢太后娘娘的怜惜,臣妾在外边可是冻坏了!” 太后只是微微抬了一下眼皮子,并没有说话,只等着丽妃先开口说起方才之事。 丽妃心里也知道太后如今的心思,倒是没有再卖关子,笑着开口:“太后娘娘还记得当初与臣妾商议的话吗,太后娘娘不是与臣妾说定要好好与皇上恢复关系吗,只要太后娘娘与皇上和好了,太后娘娘您是皇上的母亲,您说什么事情,皇上能不答应吗?” “哀家还需要你教哀家这个道理吗!” 太后冷哼着打断了丽妃的话,脸上神色并不是十分好看。 丽妃却是笑了笑,丝毫没顾忌到太后如今的心情,甚至也有几分没了尊卑般的继续说着:“臣妾当然知道太后娘娘您是懂这个道理的,只是,太后娘娘您方才做的,实在是有些不符合您说的。臣妾觉得,若是太后娘娘再与皇上交谈下去,只怕就要与皇上吵了起来。” 说完这话,丽妃不等太后说话,又笑着道:“当然臣妾承认自己是有私心的,臣妾之所以想和太后娘娘一起,是希望太后娘娘能够与皇上修复好关系,好拉扯臣妾一把。可是方才太后娘娘您情绪太过于激动,臣妾自然只能够赶紧先说了话,若是太后娘娘因此不高兴了,臣妾也甘愿认罚。” 说罢,丽妃却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直接走到了太后面前恭敬的跪了下去。 太后的目光落在了丽妃谦卑跪于自己脚前的身躯,却突然笑了起来,亲自弯下腰扶起了丽妃,开口道:“你这孩子,我又没有怪你,瞧你这副较真的模样。” 说罢,却是将丽妃拉了起来,丽妃也顺势站起了身,面上做出了小辈的惶恐模样:“太后娘娘不怪罪臣妾便好,臣妾还以为太后娘娘您生气了呢!” “我都活了这把年纪了,哪里会为这点小事生气呢!现在皇上后宫里的嫔妃,也只有你最得我心意,也最孝顺我,日后,我自然是会为你考虑。” 太后伸手招来了站于一旁侍立的王宫人,笑道:“你去把我进宫时带的那套红宝石首饰拿来与丽妃压压惊,这孩子,怕是被我吓坏了。” 装于精美首饰盒中的红宝石首饰被王宫人拿了上来,太后笑着打开盒子,递予了丽妃,笑着说道:“这套首饰,是我当初陪嫁进宫的,如今我年纪大了,这颜色和款式也不适合我,我瞧着淑蓉你正合适,便拿去玩吧!” “这太名贵了!” 丽妃脸上带着惊喜又惶恐的表情,却是委婉假意推却。 “太后娘娘的陪嫁物,臣妾可不敢要。” “哀家给你你就拿着,你就像是哀家的孩子,看你打扮的漂漂亮亮,日子过得好,哀家心里也高兴啊!” 说罢,合上了盒子,塞到了丽妃的手里。 “那臣妾谢过太后娘娘的恩典。” 丽妃连忙跪下谢了恩。 丽妃是亲自捧着首饰盒子走出的慈安宫,一等走出了慈安宫之后,她却是将手中的盒子往身后侍女手中一扔,脸上的笑容也落了下来。 她转头若有所思的瞧着身后匾额上的慈安宫三字,嘴里冷嗤了一声,轻声骂了一句:“老妖婆!” 113第113章 刚回宫几日,如意是真的将宫门口那些事情抛之脑后了。 天佑生病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环境的转变,还是先前路途上的疏忽,在回宫当天晚上,天佑便发起了高热。 天佑是早产儿,加之还在如意肚子里的时候,如意就怀的艰辛,生下来身体一直都不好,为此,赵清泽特地给天佑的奶娘人数在阿满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多人,擅长儿科的太医更是十二个时辰待命守在天佑边上,就这么精心的养着,才好不容易平平安安在天佑出生的这段时日,无病无灾的长了些。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天佑竟让生起了病。 如意抱着浑身滚烫的天佑,真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碎掉的感觉。 阿满先时长牙时,也发过高热,可是阿满那个时候,虽然难受还发着烧,哭声却是中气十足,如意虽然心疼难过,但也是心疼躲过担心。 可是天佑不一样,原本就是小的可怜的身体滚烫滚烫,哭声细细弱弱的几乎不可闻,如意抱在手上,有一种马上要失去的感觉。 到了这个时候,如意也变成了以前自己挺不屑的一类人,觉得自己无能无力,只会抱着天佑抹眼泪。 她也不想哭,可是她就是忍不住。 赵清泽的眉头也一直没有松下来,看着抱着天佑眼睛肿的不行的如意,他只能够握着如意的手,给她支撑。 阿满那个时候,他还能够劝着如意去歇息,劝着她顾着自己的身体,可是在这会儿,他却是说不出,也知道自己劝了如意,如意即使回了房间也是睡不着,倒不如让她守在这里反倒是心安。 后半夜之时,喂过药的天佑烧的昏昏沉沉,闭着眼睛睡了过去,只是小嘴里不时的发出细弱的泣声。 如意一直抱着孩子,赵清泽劝说让她将孩子放到**睡着,如意也是舍不得。 只怕放下这么一晃神,她就会失去天佑。 赵清泽眼见劝不下如意,也知道如意虽然平日里脾气软和的很,可是遇到了某些事儿,却是个执着的性子,也只能够陪着她就这么坐在天佑的床边。 屋子里被地龙烧的十分暖和,也有几分闷得慌,但是房间里也只是隔着屏风开了一个很小一点缝隙的窗,只怕冷风吹进来,会给天佑如今的情况雪上加霜。 天佑被包的严严实实,又被如意抱在怀中,自然热得很,小身子微微挣扎了一下,可是他没有太大的力气挣扎,最终老老实实睡在如意的怀中。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等到天蒙蒙亮之时,出了一身汗的天佑总算是将身上的热度退了下去,如意亲自替天佑换了一身衣裳,这才将舒服了的天佑放到了**。 到了这会儿,松了一口气的如意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她身子生下天佑后,也不见得有多好,如今又是一夜未歇,实在伤神。 到了这会儿,赵清泽却是不答应再由着如意任性了。 他亲自看着如意喝下补汤后,看着如意睡下方才去上的早朝。 如意虽然还想陪在天佑身边,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如意她再坚持,就真的是过了。于是乖乖听了赵清泽的话,在**合了眼睡下了。 她的身子实在是有些虚弱,这一闭眼,虽然心理上并不想睡,存着事情,但是生理上却是屈服了,脑子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到她睡醒的时候,却发现赵清泽也睡在了她的边上,此时已经是过了午膳的时间了。 赵清泽昨夜也是一夜未睡,如意虽然很想去看天佑,却是怕起身吵到了他,只能够强耐着性子,一动不动的躺在赵清泽身边。 好在赵清泽没一会儿也醒了过来,看着边上已经睁着眼睛的如意,心里又是无奈又是心疼。 “行了,起来吧,起来用过午膳就去看天佑。” 赵清泽对待如意的态度,现在完全就像是在看自己任性的小女儿一样,“怎么生了孩子后,越活越小了!” 如意咬着嘴唇不好意思笑了。 下午去看天佑时,天佑的情况已经好上许多了,如意与赵清泽进屋时,他虽然恹恹的躺在**,但瞧着却不像昨晚那般揪心,小手儿还拿着奶娘给他玩的一个老虎布偶。 如意伸手探了探他的脑袋,倒是没有再发热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因素,总觉得天佑的身子又小了许多。 “可不许再生病了,你娘都担心坏了。” 赵清泽在边上抓着天佑的小手,小声的说着。 如意听了忍不住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赵清泽,出声维护道:“天佑还这么小,哪里懂你的话。” 说罢,又是加了一句:“孩子生病又不是他自己愿意的,天佑这次才是最受苦的。” 赵清泽不料一句话引得如意如此护子心切,忍不住有些悻悻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却又觉得好笑。倒是主动承认错误:“好吧,我说错了。” 如意见到赵清泽如此,自己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低头抱起天佑,将他抱在怀里,正要捡起拨浪鼓逗弄着孩子玩儿时,突然屋外却是传来一阵的哭声。 “好像是阿满在哭。” 如意皱了一下眉头,虽然用的是好像,但是哪里会忍不住自己儿子的哭声。而且阿满哭声向来中气十足,隔的大老远的,如意都能够听到。 如意伸手推了推坐在她边上的赵清泽,开口道:“你去瞧瞧阿满怎么了?” 赵清泽无奈,只好站起了身,却是说了一句:“阿满怕是我们没去带着他玩的缘故吧!” 往日里基本上每天赵清泽与如意都会带着阿满出去走走,因为天佑生病的事情,两人倒是将阿满给忽略了,因为小孩身体弱,怕传染,也没敢将阿满抱到这个屋里来。 奶娘她们自然不会擅作主张带着阿满出去玩儿,这会儿阿满哭起来倒是不难理解。 “那你抱阿满出去走一圈,我陪着天佑。” 如意虽然也心疼阿满,可是显然如今怀中的天佑更加牵动她的心。 如意这有些偏心的举动,也引得赵清泽忍不住笑说了她一句:“这么喜新厌旧,阿满要不高兴了。” 如意只做充耳不闻,抱着天佑哄着。 这副样子,倒是将赵清泽也忽视到了一边,引得赵清泽出门抱着阿满出去玩时,嘴里还与阿满说着如意的偏心。 天佑的情况虽不算稳定,但也算是慢慢的好转了起来。 这天傍晚时,天佑身上的热度又升了起来,好在比之昨晚却是好了许多,由着喝过太医开的药的奶娘的给天佑喂了奶后,天佑便安安稳稳睡了下去。 如意这天晚上也是回了房里睡的,只是睡的不安稳,外边稍有点风吹草动,便要睁开眼睛,第二天起来,眼下却是一片青黑。 这么反反复复三五日下来,天佑的身体总算是好了个全,如意也是被折腾的又瘦了许多。 虽然坐月子期间养回来许多了,可是她身体还是瘦,这么一折腾,瞧着脸上都没肉了,脸色也有几分黄黄的。 在赵清泽这日说要待她与阿满去向太后请安的时候,一向都不爱往脸上抹东西的如意,倒是破天荒让芍药伺候着她给脸上上了一层浓妆。 赵清泽平日里瞧惯了如意的素颜,即使她最丑的时候,也已经习惯了,反倒是回来瞧见这层浓妆却是忍不住皱了眉头,他只以为如意是紧张了,所以才会如此郑重对待,倒是笑着安慰了她几句:“别担心,只是去一下便马上回来。” 如意原本倒还没有感觉到紧张的情绪,可是被赵清泽这么一说,倒是真给紧张上了。 “太后娘娘会不会不喜我和阿满……” 如意其实更想问的是,会不会讨厌她。虽然她心中的答案已经是肯定了。 赵清泽听了却是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等到捏完后,却瞧着自己的手指皱了一下眉头,说了一句:“以后莫往脸上抹这么厚的粉了。” 如意忍不住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赵清泽大抵是明白说到了女人的禁区,连忙笑道:“太后喜不喜欢你,并不重要,以后不会有太大交集的人,只要我喜欢你便是了。” 正说着,被明黄衣袍包着的阿满被奶娘抱了进来,刚一进里屋,阿满便挣扎的要到地上自己走,小小肉肉的身体穿着明黄色的衣袍,瞧着并不威严,反倒是十分的可爱。 赵清泽伸手一把抱起阿满,对如意道:“现在过去吧,早点回来吃午膳。” 如意闻言心中又是松了一口气,这话的意思大抵是不用留午膳了,她还真怕给太后留了午膳。 如意由着赵清泽相扶走下了御驾,站在慈安宫宫门前,抬头瞧见顶上的匾额时,心里没有来的又是一阵退却与紧张,她深吸了一口气,却是将自己的手从赵清泽手里抽了出来,赵清泽不解看向了如意。 如意却是轻声道:“你把阿满给奶娘抱着吧,毕竟是来见太后的,还是规矩点。” 最重要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若是与赵清泽这个皇帝一块儿走进去,赵清泽手上还抱着阿满,只怕回头就该有人说闲话了,太后若是不高兴了,估计还要说上几句。 赵清泽听了这话,目光落在了如意藏于背后的手上,心里忍不住笑了笑,虽然并不赞同如意的说法,不过他还是听了如意的话,将阿满递给了奶娘,而后慢慢的往慈安宫走去。 如意见到赵清泽如此做法,倒还真是松了一口气,她连忙跟着赵清泽一块儿走了进去,说来,方才她最怕的就是赵清泽不顾规矩,直接拉着她走进去呢。 不过等到走入慈安宫后,她心里就有几分后悔了,她似乎是被赵清泽保护惯了,胆子一点都没变大,反而变得有些小了,走在这慈安宫里,还未走到太后面前,她心里就有些怕了。 这会儿,倒不如让赵清泽牵着她走进去了,至少她还有点支撑在。 她抬起头,却瞧见赵清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在了前边,脸上带着几分调侃的笑容看着她,一手朝着他的方向伸出,似乎是等着她将手放到他的手里。 如意却是怎么也不好意思了,只是摇了摇头,示意赵清泽赶紧往前走。 “这么倔强。” 赵清泽乐得宠着如意这小脾气,倒也没有勉强,两个人就这么一路走着,走到了慈安宫大殿前。 大殿之前,站着几名太监还有几名宫人。 如意原来顾着紧张也没有打量殿前的那些人,直到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请安声时,她才回过神来,目光看向了其中一名宫人。 王姑姑…… 如意差点没有叫出来,目光怔愣的看着王宫人跪立的方向。王宫人以前不是椒房宫小厨房里的吗,怎么会在太后身边伺候了。 一般而言,这个时候的请安,主子都不会叫起的,等到主子走远了,宫人自然会自己起来。 赵清泽原来也只是要往大殿里走去,却瞧见身后的如意止住了脚步,目光有些呆呆的看着一个宫人。 “怎么了?” 赵清泽走到了如意身边,轻声问着。 “没什么。”如意勉强笑了一下,目光却是看着王宫人。 赵清泽的目光顺着如意落在了王宫人身上,当初,如意从椒房宫到东宫伺候他时,他便查过如意先前的事情,自然知道如意先前一直跟在这位王宫人身边。 如今乍然见到,也难免会有如此表现。 赵清泽笑着抱着如意的腰,开口道:“这位是母后身边的王宫人。” 说罢这话,赵清泽却是出声对王宫人开口问道:“王宫人,母后现在在干什么?” 王宫人低垂着脑袋,轻声回答:“太后娘娘如今正与来请安的妃嫔娘娘们说话。” 赵清泽点了点头,伸手握住了如意的手,轻声道:“我们进去吧。” 如意点了点头,目光却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跪着的王宫人。 赵清泽察觉到了如意的目光,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开口淡淡的说了一句:“起身吧!” 说完这句话却是拉着如意朝着里边走去。 如意此时心里有些乱糟糟的,倒是将先时来见太后的紧张一扫而空,她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跟着赵清泽的脚步慢慢走着,走出几步之时,她忍不住转头又看了一眼王宫人,却恰好瞧见王宫人正目光温和的看着她。 如意转头时,王宫人不妨与如意的目光对视上,也微微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却是收敛了自己脸上的愕然,眼里只透露出了几分慈爱。 114第114章 如意回过头,心里有些酸酸的不是滋味。 她忍不住紧紧的握住了赵清泽的手,强忍住自己心中翻涌的情绪。 赵清泽看了她一眼,最终却是没有说什么,两人牵手走入了慈安宫殿内。 此时,慈孝太后正端坐于高位之上,一列嫔位之上的后宫妃嫔都坐在了太后的下首,这些年轻的妃嫔除了贤德丽三妃坐于太后手边,其他人都坐在了下首,而他们之上,却坐了居住在宫里的太妃们。 如意和赵清泽走入之时,一眼瞧去,倒是第一次发觉这宫里竟然有如此多的人。太妃加上赵清泽的妃嫔,还有她们各自带的妃嫔,竟将太后这个原本就大的有些空旷的正殿填的满满的。 坐于高位之上的慈孝太后,自然是被众星捧月。 贤妃安静坐于太后的左手边,丽妃则是面带笑容坐于太后的右手边,反倒是位份在丽妃之上的德妃,竟然坐在太后左手第二位。 德妃的这个座位安排,可是说是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惊讶,德妃不论是位份还是与太后关系的亲近,都不应该会被放在这个位置上,一时之间,心里自是诸多猜测,偏生德妃面上淡然,捧着茶盏如老僧入定一般。 如意与赵清泽牵手而入,赵清泽的女人们自是脸色难看,心中情绪翻涌,就是太妃与太后,也是目光微闪,可就德妃,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之后,却是再次陷入了古井无波。 她瘦小的身子靠在椅子上,低着头,仿佛是没有一点点的存在感。 慈孝太后的目光快速扫过坐于她身边的贤德丽三妃,而后却是笑着站起了身,开口道:“皇上来了。” 在场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对赵清泽行了礼。 赵清泽语气淡淡叫了起,却是带着如意走到了太后跟前,微微躬了一□子,叫了一声:“母后。” 如意则是恭敬的跪下了身子:“臣妾拜见太后娘娘。” “不必多礼。” 太后面上笑容慈祥,伸手虚扶了一把如意。 如意依然老老实实谢了免礼,方才站了起来,站在了赵清泽的身后。 “说来,哀家自送昭贵妃去皇上处后,倒是再也没有见到过了。如今一见,差点就认不出来了。” 慈孝太后脸上笑着,慢慢的说着。一双眼睛却是落在了如意脸上打量着。 如意并不知太后此言之意,但还是恭敬而客套的回道:“多谢太后娘娘记挂。” 太后闻言笑了一下,语调略带嗔怪说了一句:“贵妃还是这般规矩。” 说罢,却是道:“皇上和贵妃赶紧坐下吧!” 而后将目光落在了跟在赵清泽与如意身后,由奶娘抱着的阿满身上。 “这就是哀家的乖孙吧,哀家这身体不争气,还是第一次见到呢,赶紧让哀家抱一抱。” 太后说着便要张开手,如意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担心的瞧着,不过不等她冲动说什么,赵清泽却是突然伸手挡住了太后的手,自己亲自从奶娘手中报过了阿满,然后语气淡淡道:“太子太好动了,只怕伤到母后,还是朕抱着吧!” 说着,却是抱着阿满坐到了太后正上首空着的一个位置上。 太后慢慢放下了手,脸上表情有些僵硬,却是勉强笑着:“瞧皇上说的,哀家抱一下自己的乖孙,哪里那么容易伤到。而且,皇上亲自抱着太子,怕是不合适吧?” 皇家向来都有抱孙不抱子的习俗,可是看着皇上这熟练的动作,怕不是第一次抱太子了。 “母后多虑了。” 赵清泽说完这句话,却没有接下去解释什么,似乎只是想用这句话将太后给打发了。 太后脸上的表情再次僵硬住了,心中一肚子的火,就要烧了起来。 丽妃的目光从赵清泽手上抱着的阿满身上收回,却是突然笑着开口道:“贵妃娘娘坐臣妾此处吧!” 说罢,丽妃却是站起身,想要让座。 如意刚想说不必麻烦,却发现自己若是不坐此处,估计要坐到离赵清泽十几米外了。 太后看了一眼丽妃,却又看了一眼贤妃,笑道:“贵妃位尊,你这孩子只顾着给贵妃让位,倒是忘记了这个。” 说罢,却是拿眼瞧向了贤妃处。 贤妃身子微微僵硬了一下,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却是笑着站起了身,笑道:“贵妃娘娘坐臣妾此处吧。” 说罢,却是要往后边走去。 一时之间,如意倒是真的尴尬上了。 今日这座位,她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偏生太后又笑着说了一句:“昭贵妃往日里都未来哀家处请安过,这座位,还真没给昭贵妃留,倒是委屈了。” “都不用移。”赵清泽突然笑了一下,伸手拉过如意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 上首之位,其实是一张榻子,被一边的小桌子隔成两边,地方大得很,一边坐下两三个人却是绰绰有余。 “母后不必烦恼,贵妃坐朕身边就好了。” 说着却是将阿满放在了两人中间,三人坐在一起,一家三口,仿佛将在场的其他人都隔绝了起来。 如此这般,慈安宫的大殿之内,一时之间,几乎是打翻了醋坛子,就是那些个太妃,也都忍不住有些心生嫉妒了。 都是后宫女人,她们以前也是太上皇的妃子,可是,再受太上皇宠爱时,也从无这个待遇过。 如意长相虽然不错,但远远及不上倾国倾城,加之她先时生下天佑伤了身子,如今抹着浓妆的容颜说来在这百花争艳的后宫之中,也只能够落个下乘。 身世不显,容貌中等,这样的荣宠加身,更让所有的人都心中忿忿不平。 所有的母亲对于自己儿子所喜欢的女人都是不喜的,哪怕这个儿子也是她不喜的。慈孝太后看向如意的目光中已经多了一丝难掩的意味,但是她的脸上却是笑着说着:“今日怎么没有把小皇子一块儿带过来,说来,贵妃真是皇家的功臣,给皇上生了两个这么伶俐健康的儿子。” 慈孝太后的目光落在了阿满身上,心里却不觉想起了那位被封为慎亲王的小婴儿,孩子出生,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便被送到了宫外去,她竟是一眼都未瞧见过。 “贵妃自是劳苦功高。” 赵清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伸手握住了如意的手,在如意有些讶异的目光中,对太后笑道,“正好母后今日说到此事,朕想着,贵妃给朕生下二皇子的功劳,足够朕升贵妃的位份了。” “皇上……” 太后的目光瞬间落在了赵清泽脸上,而大厅之中,也隐隐约约听到了小声的惊呼之声。 可是赵清泽却没有管这个,只是笑着道:“后宫妃嫔生孩子升位份,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为什么母后会是如此的惊讶?” 太后勉强笑了一下,出声道:“是寻常事情。”何况生下的又是皇子。 太后的目光有些复杂的看向了如意,心中微微感叹如意的好运,接连生下两个儿子,即使往后别的女人为赵清泽剩下子嗣,恐怕也是无法动摇她的地位。 “皇上想给贵妃升什么位份?” 其实,所有的人都知道,如意如今已经做到了贵妃之位,皇后之位她出身卑微,而且事关社稷,恐怕不会坐上,也只有皇贵妃之位了。 而赵清泽在此事上,却也没有出人意料,反倒是顺着众人猜测之意笑道:“贵妃便再升一级,升正一品皇贵妃吧!” 此言一出,虽然众人心中早有所预料,可是酸溜溜的滋味,却越发浓重,皇贵妃,虽然不是皇后,却也是后宫之中超然的存在,皇上不立皇后,莫不是就为了这位昭贵妃……不,是未来的皇贵妃留着的。 后宫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历来规矩皆是如此,皇贵妃等同于副后,历朝皆是极少设立,只有两个情况,一是后宫无主位,即无皇后,皇上又不想再立后的情形下,会立皇贵妃掌管后宫事物。第二则是极得圣上宠爱的上位妃子去世后追封所用。 如今,后宫并无皇后,如意这皇贵妃之位坐着,与皇后又有何区别。 如意感受着众人如同针芒一般的目光,只觉得分外不自在,她原来也以为只是过来与太后请个安,倒是根本不知赵清泽会提这个事情。 说来,若非平日里底下人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这般叫着,如意几乎都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她生下天佑后,也从未想过升位份之事,因为她的位份升的再高,对于她而言,区别并不算大,不会对她的生活有多大的影响。 “既然皇上已经定下了这个决定,哀家自然是赞成。” 太后心里分外的不自在,她原先想说的事情,一件都未说出来,可是赵清泽倒好,反倒给她来了这么一手,完全打破了她的计划。 “只是,这春节将至,贵妃的册封典礼,恐怕要与春节撞上了!”太后脸上有些为难的模样,又看向了贤妃,脸上笑容和蔼,“皇上心疼贵妃,让贤妃管了宫务,可是也得心疼心疼贤妃啊,贤妃一人管着宫务,如今又是春节宫宴,又是贵妃的册封典礼,只怕是要累坏了。” 赵清泽听出了太后的言下之意,却笑了笑,并不接太后的话,开口道:“贵妃的册封典礼不必举行,贵妃与朕都是不爱繁文缛节之人,届时,朕颁了金册与贵妃便是了。” “皇上这般,未免委屈贵妃了吧!” 太后可不相信如意会甘愿,于是笑着温声道,“贵妃若觉得委屈,尽管与母后提出来,母后与你做主。” 如意知道自己又是给太后拿了做筏子了,心中有些不耐烦,但脸上却是笑着抬起头出声道:“臣妾不委屈,臣妾也觉得没必要举行典礼。” “贵妃可是想清楚了!” 太后没料到如意竟然会如此回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说,她重重的又问了一句。 如意这会儿,却是没有方才的怯弱,而是笑着回道:“臣妾觉得简简单单就很好了。” “贵妃的脾性,倒是与皇上极为相像,难怪皇上如此喜爱贵妃。” 太后脸上的笑容也落了,语气淡淡的说着,而后,又对赵清泽说道:“皇上喜欢简单,可是到底是皇家,也不能够没了皇家的气派,先时中秋万寿节,皇上在避暑行宫里,哀家想与皇上说皇上都听不到,可是也不能够什么节日、什么典礼都免了,未免有损皇家的尊荣。” 赵清泽面上淡淡的听着,并不发言。 太后却是来了劲儿,又开口说着:“从前太上皇在位时,宫里何等的热闹,皇上后宫空虚也罢了,如今就连这些个宫宴都取消了,这后宫的日子,过得未免太过于无趣了。” “母后既然爱热闹,那贤妃便好好操办这春节宫宴吧!” 赵清泽等到太后抱怨完了,方才淡淡说了一句,而后,又对太后慢慢说道:“太上皇时候,宫宴庆典开支繁重,朕登位后,倒是只考虑了社稷,未考虑母后的感受,是朕疏忽了。往后太后若是喜欢,自是应该花费些,也让太后热闹些!谁让太后是生了朕的人呢!” 赵清泽的话说的带了几分别有用意的味道,也讽刺的慈孝太后脸面上颇有些挂不住。 这是在说她只顾自己享乐,不考虑社稷。 慈孝太后好不容易咽下怒火,方才心平气和的笑说着:“瞧皇上说的,既然是为了社稷,母后哪能只考虑到自己,自是社稷重要,只是有些重要的庆典,可以从简操办,但是也不能够免了,皇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太后所言极是。” 赵清泽干脆的回了一句,便不再多说,只把太后噎的不行。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也完全是话不投机,赵清泽该说的该交代的,也已经全部说完了,自然没有心情再坐下去,于是便带着如意准备告辞了。 太后这会儿被赵清泽气的正是胸口闷疼,也知道有些事情再说下去也是无益,倒不如徐徐图之,却是摆了摆手,面上却是再也不想瞧见眼前这给她添堵的三人。 115第115章 如意跟着赵清泽走出慈安宫时,回头看了一眼,直到走上御驾之上时,脸上突然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倒是让赵清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抚着如意的背,奇怪的问着:“你这是笑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心里高兴。” 如意摇了摇头,脸上表情颇为自在。 赵清泽见她这副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刮了刮她的鼻子,开口道:“你这是高兴什么?高兴封你做了皇贵妃,还是高兴我把太后给气着了?” 如意闻言却是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赵清泽,回道:“我是这样的人吗?贵妃和皇贵妃,对我来说根本没有太大的区别。太后,不管怎么说,也是你的母亲,我知道你方才心里怕也是不好受的。” 说到这里,赵清泽脸上的笑容也微微淡了下来,但还是含笑回道:“这你就猜错了,方才我心里舒畅的很。” “好,你舒畅的很。” 如意听不出赵清泽话中的真假,但是也不想继续这个不愉快的话题,只是笑道:“我心里高兴,只是发现来太后这边请安,与我想的不一样。” 如意低着头将赵清泽的右手放到了自己的两手中间,紧紧的握住了。 “我其实不是很喜欢你的其他女人,也不想见到她们,可是今天见到了,我发现只有你、我还有我们的孩子才是一家人。” “傻里傻气的。” 赵清泽心中微微一震,却是将手从如意的手中抽了出来,却是将如意的头按在了自己的怀中,胡**了两下,笑着说着。 如意的脸埋在赵清泽的胸前,但是她不用确认,也感觉自己笑得挺傻,却又挺幸福的。 赵清泽抱着如意的姿势,其实并不舒服,可是如意却不愿意挪动,只是一动不动的将头埋在赵清泽的怀中。 不过,就这么抱了一会儿,赵清泽却是突然笑了起来,破坏了温馨的气氛。 如意有些奇怪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些埋怨。 好好的温馨时刻就这么被破坏了。 “笑什么呢?” 如意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怨气,赵清泽却是强忍着笑,与如意说了一句:“幸亏方才没把阿满抱上来。” 如意听着,倒是忘了怨气,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的笑了起来。 自从生了孩子当了父母,她与赵清泽这种私人空间,的确是经常被破坏掉。特别是当阿满长得大些的时候,只要是这孩子在身边,稍稍不理他,便会努力显示自己的存在感。 不过,虽然有些可惜失去了二人世界,但是如意还是笑着说着:“没办法,谁叫我们当爹娘了呢!” 总不能够抛下孩子,自己玩吧。 赵清泽笑着点了点头。 如意不妨赵清泽会同意,她还以为赵清泽对这个事情也有很大的怨气呢,嘴上忍不住开玩笑道:“真是好爹爹!” “是吗?”赵清泽看着如意反问了一句,如意连忙点了点头。 赵清泽却是又笑了起来,慢悠悠的说着:“只是我听你这话,好像是你平时哄阿满时候常说的话。确定不是在唬弄我。” “呃……” 如意一时失语,说不出话来,她脑子里想着该如何回答时,銮驾在昭阳殿前停了下来,如意忍不住大呼了一口气,嘴巴一时没忍住,笑着说了一句:“其实,你在我看来,和阿满还有天佑是一样的。” 如意说完这话,却是笑着自己跑了下去,站在銮驾边上的芍药瞧见如意自个儿急急忙忙跑了下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伸手去扶。 如意刚刚在地面上站稳,却是伸手抱过了阿满想要当挡箭牌,防止赵清泽对她做什么。 赵清泽从里边走出瞧见这副情景,笑着摇了摇头,他走到了如意身边,瞧着如意一副紧张的模样,原本根本不打算与如意做什么,倒是忍不住笑着吓了吓她:“我真要对你做什么,也只会是晚上的时候,你现在抱着阿满也没什么用处。” 如意虽然知道赵清泽只是逗她,却还是忍不住满脸通红了。 如意与赵清泽二人回到昭阳殿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了,膳房里已经让人送上了午膳,如意将阿满交给奶娘带回去喂奶,自己与赵清泽一道儿用了午膳。 午膳用过后,二人到天佑房里敲了敲,天佑正是酣睡着,见此,如意与赵清泽两人怕吵了他,只是在床边看了看,便一道儿去了园子里散了一会儿步。 两人慢慢说着话,赵清泽突然提到了方才慈安宫里的事情。 “刚才见到那名王宫人,我瞧着你好像有点不对劲?” 如意闻言,脸上愣了一下,却是开口道:“只是没想到王姑姑如今会在太后身边当差。” 说完这话,如意看了一眼赵清泽,又轻声的说了起来:“以前王姑姑是椒房宫小厨房里的管事,我学完规矩便跟在了王姑姑身边伺候她,跟着她学厨艺,王姑姑待我一直很好。” 王宫人为人一向内敛,平日里也总是十分严肃的样子,但是如意能够感觉到王宫人对她是真的好。她心底里也是将王宫人当成是亲近的长辈来看待。 这种感情,其实比如意对待曹老夫人的还要深。 毕竟那么多年的相处时光,如意还是个卑微宫女之时,都是王宫人护着她的。以前在椒房宫里的小厨房并非没有争斗,可是如意几乎都没有波及到。如意当然不会天真的无所察觉,她也知道,若非是王宫人对她的照顾,在小厨房里,她定然不能够安安稳稳的当着小宫女,还能够学到做糕点的手艺。 赵清泽只是通过如意脸上的神色,便能够看出如意心中的想法,他拍了拍如意的背,嘴里却是笑道:“这王宫人,说来也是个厉害人物,你跟在她身边,若是只学了厨艺,未免太浪费了。” “厉害人物?” 如意有些不解,抬头看向了赵清泽,在如意的印象里,王宫人一直都是挺淡然的一个人,当然有本事如意是相信的,不然也不会管好小厨房里,让小厨房里所有的人都服服帖帖的听王宫人的话。 但是能够当得上赵清泽一句厉害人物,想必本事不仅仅是这些吧! 如意笑了笑,倒是故作轻松的说了一句:“王姑姑做糕点的手艺是很厉害,我跟她学了那么久,也只学了一点点的皮毛。” 赵清泽听了如意的话,倒是给面子的笑了起来,敲了敲如意的额头,说了一句:“那可真是太浪费了!不过若是你跟着王宫人学了别的,那我还要怀疑眼前的如意是不是我所喜欢的那个如意。” 如意侧着脑袋看着赵清泽卖关子,最终还是屈服于自己内心的好奇,出声问道:“王姑姑到底怎么厉害了?” 赵清泽见如意一副急于求知的样子,却也不再吊胃口,开口道:“当年,太后嫁给太上皇时,陈家给太后陪嫁了四名侍女,都是陈家从小培养出来的。你那位王姑姑就是其中一位,而且在四人中,最得陈家和太后的信任。太上皇当时还不是皇上,但是身边的女人也并不少,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在这样的境况下,王宫人护着母后生下了我与赵清漓,并且在我出世之前,太上皇并无其他子嗣。” “王姑姑真的这么厉害?” 如意脸上吃惊的表情毫无掩饰,她怎么也难以将赵清泽口中所说之人与她印象中的王宫人对等起来。 “我小的时候,王宫人还在太后身边,印象最深一件事情,便是王宫人将我身边要害我的一个宫女揪了出来,并且将她背后之人一块儿收拾了。” 手段果断且极其残忍。 这一点,赵清泽并没有说出来,“后来,母后成了皇后,我成了太子,王宫人却不在母后身边了,据说是主动要求母后将她调到小厨房里去的。此次,母后将她重新调回,恐怕也是因为觉得自己掌控不住局面的缘故。” “可是……” 如意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脸上表情却有了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 “她是陈家培养出来专门跟着太后的人,不可能背叛陈家与太后,只要他们有命令,哪怕是没了性命她也会去完成。” 赵清泽语气淡淡的与如意说了一句。 如意低垂下了眼睑,并没有说话。她丝毫不怀疑王宫人曾经与她的感情,可是她也知道太后对于她的恶意,赵清泽的话还在她耳边回荡,她也知道他的意思。 “我知道了。” 如意轻声回了一句。 赵清泽见她这副样子,倒是笑着安慰道:“你不必担心王宫人会来找你,她可比你想的要聪明许多,她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恐怕如今的太后并不知道你与她之间的事情。” 方才仅仅在慈安宫里见到的王宫人对待如意的态度,赵清泽心里大抵是能够相信王宫人非但对如意没有恶意,而且还存在着极大的善意。虽然不敢掉以轻心,但是赵清泽却知道王宫人的本事,她若是不想做的事情,根本不会让太后有机会吩咐她。 这位的本事,可不仅仅是在后宅,甚至能够将手脚动到朝堂之上,赵清泽的眼神微微深沉。 “这样,那最好了。” 如意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心底里却是有了些许惆怅,她也不好说自己心里的感受,只是想到今后与王宫人再无往来,到底还是有几分遗憾的。 赵清泽先时与如意所说王宫人必定不会与如意有所交集一事,倒真如他所说的一般,自那日在慈安宫见过王宫人后,王宫人再也没有出现在如意的面前,如意有的时候几乎要怀疑自己那日在慈安宫里见到的人是自己的幻觉了。 除了那日微微牵动了如意的心,王宫人对如意的生活并无半分的影响。 年关将至,宫里忙忙碌碌开始准备起了除夕宫宴。 如意作为如今后宫中最高位份的妃子,自然是需要出席,不仅仅是贤妃一处遣人来相问过了,连太后一处也派了人问了。 当然,也有很多其他的人,都希望能够在宫宴之上见一见这位新晋的皇贵妃。 如意的册封圣旨,还有金册与皇贵妃宫服早在赵清泽告知太后后的第二日便亲自领着给了如意,过程十分不符合仪式,赵清泽甚至没让人宣读圣旨,便将圣旨与金册给了如意,又让如意赶紧去换了皇贵妃的宫服与他看。 皇贵妃的宫服用的是明黄色,如意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思想也渐渐有了几分潜移默化,看到这个颜色的衣服,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十分微妙。穿在身上,她心里竟然也忍不住起了一层惶恐的感觉。 不过,等到穿着同色衣衫的赵清泽与阿满与她一道儿站在镜子里的时候,如意却是忍不住笑了,这算是宫廷版的亲子装吗? 这么想着,心里倒是有些惋惜天佑不能够穿上这个颜色的衣裳。 只是,如意也仅在心里感叹一下,自然不会真的说出来,虽然如意心里一直觉得阿满与天佑是一样的,可是事实上,的确是有差别,阿满是长子,是太子,将来会坐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而天佑,这辈子也注定只能够是臣子。 如果如意自己自己心里不能够正确的认识到这一点,在两个孩子的教育上并没有真的区分开来,将来只怕阿满与天佑之间的矛盾,并不会比赵清泽与赵清漓少。 当然,这是如意根本不能够设想的一点。 她弯下腰,与抱着她的小腿勉强站立的阿满面对面看着,轻声说了一句:“阿满,以后要好好对待弟弟好不好?” 阿满不懂如意的话,只是见到如意蹲下了身子,以为是要与他玩,咧着嘴笑露出了门牙,嘴里“凉!凉!”的叫着。 倒是赵清泽听出了如意话中之意,也听出了如意的顾虑,他蹲下了身子,伸手抱住了如意,轻声道:“你放心,阿满和天佑,将来只会是一对和睦的兄弟。” 他们不会为了那个位置而反目成仇,他们会是最好的兄弟,一起携手打理这片如画江山。 116第116章 大年三十这一天,如意起了个大早,她醒过来的时候,赵清泽还在睡,倒是她翻动的动静将赵清泽给吵醒了。 腊月二十六,赵清泽便封了笔,不再上朝,也极少去前殿了,成日里陪着如意还有两个孩子在后殿里悠闲度日。冷天赖被窝,赵清泽虽然是个非常勤奋的皇帝,但是高床软枕,手中又是温香软玉,自然是不想起。 如意前两天也是一样,两人经常是睡醒了,便躺在被窝里不起来,悠悠说着话儿,等到奶娘将两个醒了的孩子抱过来时,才起身梳洗吃饭。 如意今日起得早,赵清泽伸手抱住了她的腰,懒洋洋开口道:“起这么早做什么,陪我再睡一会儿。” “得起来准备了!晚上不是还要参加宫宴吗?” 如意瞧了瞧外边的天色,其实也不早了,这会儿也已经快巳时了,再过一个时辰,就该吃午膳了。这参加宫宴,如意虽然只参加过一次,可是却也是记忆犹新,宫宴也就参加那么会儿,却要花费一天的时间来装扮。 如意也是这会儿才明白前世为什么能够看到杂志说明星每天花在打扮上的时间就要超过三四个小时,光是化妆就是在脸上一个毛孔一个毛孔的画的,而且这古代的妆扮可比现代的要麻烦多了,衣服、头发,都是最耗时间的了。 “你再睡会儿,反正你也不用收拾。” 如意伸手将赵清泽的手从她的腰上拿了下来,坐起了身子,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小小的嫉妒了,像赵清泽这样的男人,顶多就是换个正式一点的衣裳,其他的还真不用打扮。 她正要爬下床招呼芍药过来伺候的时候,赵清泽突然也从**坐了起来。 “怎么不睡了?” 如意有些奇怪的转头看了过去,瞧见赵清泽揉了揉自己的脸,也将自己的腿放到了床下。 芍药与芳草带人走了进来,微微行了一礼后,看到两人都已经坐在了床边,连忙让人过来替他们穿上了鞋子。 等到鞋子穿好后,赵清泽站了起来,亲手扶起如意笑道:“不睡了,陪你起来了。” 如意闻言笑了一下,却是推了推他开口道:“其实你可以再睡会儿的,不用特地陪我起来的。” “我怕我不起来,有人心里要不平了。” 赵清泽伸手揉了揉如意本来就有些乱糟糟的头发,如意听着,却是咬着唇忍不住笑了起来。 简单梳洗过后,如意倒是没有马上打扮起来,反而是与奶娘抱过来的阿满和天佑玩了好一会儿,她便与两个孩子互动,一边与奶娘说着晚上两个孩子的打扮。 “阿满倒是简单,就穿先前给做的明黄色衣袍便是了,倒是天佑……” 如意犹豫着拿不定主意,只是拿眼看向赵清泽。 天佑如今个子小小的,多数时候都给用襁褓包着,正式衣袍倒是很少见着上身。 赵清泽见如意瞧他,便放下了原本正在把玩的阿满肉呼呼的小手,对邓先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便见邓先亲自拿着几件小衣袍走了进来。 如意接过看了几眼,却是都按照天佑的尺寸来做的。 “还是你想的仔细。”如意拿着衣服在天佑躺在**的小小身体上比划了两下,最后决定晚上给天佑穿其中一件大红色的四爪蟒袍,毕竟是个喜庆的节日,如意也想让自己的孩子穿的喜庆鲜亮一些。 屋子里暖和,如意比划完之后,直接将天佑身上的襁褓脱了,将这件衣裳给换上了。 穿上这大红色衣袍的天佑,虽然身子看着依然小小的,但是黄黄的脸蛋面色却衬得健康了许多,原本在榻上爬来爬去的阿满瞧见穿成大红包的弟弟,竟然爬了过来盘着小腿儿坐在了天佑边上,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拉着天佑。 “小坏蛋,干什么呢!” 如意轻轻打了打阿满的小手,让他收回去,阿满却是裂开嘴巴笑了起来,小脸儿凑到了天佑的脸上,如意还以为阿满是要去亲天佑,谁知道阿满竟然就支着脑袋瞧着,小嘴口水滴在了天佑的脸上。 噗,如意与赵清泽两个人都有些不厚道的笑了起来,赵清泽一边笑着一边将阿满的身体从天佑边上抱了起来,而如意则是让人拧了湿巾过来替天佑擦脸。 天佑却是个老实的,被自己的哥哥这般欺负了,也没有哭起来,等到如意给他擦脸的时候,竟然还笑了起来。 这副可爱的模样,瞧着如意的一颗心都化了,忍不住亲了又亲天佑的小脸蛋。 被赵清泽不舒服禁锢在怀里的阿满眼前自己的娘亲偏心弟弟,不高兴了,小手指着脸蛋,嘴里不停的嘟囔着:“亲!亲!凉!凉!” “干了坏事还想娘亲,小东西想的真美。” 如意正想伸手接过阿满,赵清泽却是阻止了,直接抱着阿满站了起来。 视线范围突然改变,阿满小嘴微微张开,不一会儿却是笑了起来,小手环住赵清泽的脖子,嘴里喊着:“走!走!” “这孩子,怎么一刻都不爱在屋里呆着。” 如意一见阿满这个样子,便是知道他又想出去玩了,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而后又是对赵清泽叮嘱,“别抱出去了,待会儿就要用午膳了。” 赵清泽自然是听如意的话,可是阿满不满了,被重新放回榻上,小嘴巴就嘟了起来,见自己爹娘没理会他,干脆干嚎了起来,是真的干嚎,脸上没有一点点的泪水。 “这小人精,跟谁学的。” 如意对这个大儿子也有些无语了,好在不一会儿,膳房便送来了午膳,如意拿着小勺子给他喂了一点点去了刺的鱼肉后,阿满便不闹了,眼睛巴巴的瞧着一整条鱼。 如意正准备再给他剔,赵清泽却是将这盘鱼给了奶娘,而后将如意自己吃饭的筷子递给她,开口道:“哪有你这个做娘的伺候他吃饭的,你好好吃饭,下午有得忙了。” 如意这才自己动起了筷子。 等到用过午膳净了口,如意没有像往日一般小睡,便开始让芍药与芳草替她打扮了起来,衣服是赵清泽一早替她选好的那套明黄色宫服,如意虽然觉得有些张扬,但也没有反对。宫宴之上,其实哪有穿得低调的。 赵清泽原本陪着如意坐了一会儿,后来前边有点事情过来,如意一早不耐烦赵清泽一直坐在边上盯着他,便推了推他开始赶人了。 赵清泽也只好走了出去。 这边赵清泽走出去之后,她的双手刚好染好蔻丹,正用布包扎着。 芍药净过手后,一边替如意上着妆,一边开口道:“娘娘这蔻丹应该昨日染好的,是奴婢疏忽了。” “无事,我也不爱染这个,昨日你让我染我也不定愿意染。” 如意笑了笑,说实话,若非这个时代贵妇的打扮都是要在手上动点文章,如意还真不愿意染,虽然这蔻丹都是用指甲花、千层红等纯天然的植物给染上的,但是她瞧着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心里就有个感觉,万一不小心将这个色素吃到嘴巴里就不妙了。 “娘娘的手这么漂亮,不染就可惜了。”芳草替如意盘着轻轻的梳理着头发,闻言略带奉承的说了一句。 如意只是笑着并不接话。她的手哪里称得上漂亮,以前当宫女的时候,厨房的活计可没少干,烧火和面做点心,还有打水洗衣做杂事,也就是后来到了东宫才没干,手才变得细嫩了点。但是莫说与那些本就长得一双玉手的人去比较了,就是宫里其他的主子去比,也是不能够比的。 一双手能够看出出身,这话实属不错。 正说着时,屋外进来一人轻声禀告道:“皇贵妃娘娘,安瑞公主在门外求见。” 安瑞这么早来了? 如意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开口让安瑞赶紧进来了。 安瑞身上已经换好了盛装,虽然往日里如意见到安瑞时候也是这副精心打扮的模样,但是瞧着较之往日,今日又多了一份隆重。 “怎么这么早就进宫了,你得多早起来啊!” 如意正被打扮着,身子不能够动,一双眼睛透过镜子看着身后的安瑞。 安瑞却是笑了笑,开口道:“我以前都是习惯起早的,今天收拾好了也没事儿干,就想着进宫来看看嫂子这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你一个人进宫的吗?” 如意眨了两下眼睛,有些奇怪的问了一句。 “驸马将我送到了宫门口,就回去了。”安瑞脸上的笑容有些甜蜜,显然与驸马十分恩爱,日子过得也不错。 “会不会让宁侯府两位老夫人不高兴?”倒是有些忧心的说着,虽然说安瑞是公主,不需要担心看宁侯府里的长辈脸色,可是到底是一家人,若是因为这事儿心生芥蒂,只怕是不好。 “嫂子不必担心,还是婆婆让驸马送我进宫的呢!” 安瑞并没有说出来,她原本也有些忐忑自己一个人进宫会不会不好,谁知道用午膳时提了,宁侯府里的两位老夫人倒是巴不得她进宫呢!也是,和宫里处好关系,想必是所有的官眷梦寐以求的事情。 “不介意就好,不过我这边也没什么要你帮忙的,你就陪着我说说话好了!” 如意笑了笑,说着便招呼了底下人搬了一条凳子过来与安瑞坐了。 有个人陪着说话,这无聊的打扮时间倒是过得极快,如意虽然觉得坐的腰酸背疼,但是等到全部收拾好了,成果还是喜人的,虽然还未换上衣服,如意便觉得自己已经是光彩照人了,有些明艳的自己都不认识了。 “嫂子倒是极少这般打扮。” 安瑞看着如意这副模样,也觉得有些陌生,不过说的话却是婉转了。 如意哪里是很少打扮,与安瑞相处的时候,都是做的最寻常装扮,甚至连脸上的脂粉都极少抹。 “皇兄估计要看呆了。” 安瑞难得打趣了自己敬畏的兄长一句,却是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如意也笑了笑,芍药扶着如意走到了穿衣镜前,而芳草则是取出了那件明黄色的宫服替如意小心翼翼的穿了起来。 站在如意身后的安瑞心里却是震惊的看着如意身上的这件衣袍。 虽然早就听说了如意已经升做了皇贵妃,皇贵妃也是可以和皇后一样与皇上共用明黄色,可是皇贵妃的袍子其实也是极少用到明黄色,而如意身上这件,精美不必说,上边用到的明黄色比例,这哪里还是皇贵妃的宫服,几乎是皇后才能够穿的凤袍。 可说如意这件衣裳违制,却也不是,虽然是出格了一些,而且,这衣裳怕也是皇上的意思。既然是皇上的意思,即使如意将凤袍穿在了身上,怕也是无所谓了。 安瑞想到了这一点,脸上倒是微微笑了一下,走到了如意身边,开口道:“嫂子今晚戴哪套首饰,这明黄色,不如拿红宝石来配吧!” 安瑞瞧着如意头上所佩戴的钗环发簪,皆是用了金红二色,便出声建议了一句。 “嗯,就用这个。” 如意恍然记得先时赵清泽送了她一套红宝石首饰,便让芍药赶紧去翻了出来,却见芍药笑着拿起了旁边的箱子,递予如意瞧了。 里边正是躺着赵清泽前不久送的那套红宝石首饰,血红血红如同血滴一般的红宝石在一打开,便让安瑞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皇兄对嫂子可真是疼爱。” 她伸手拿起那串红宝石凤尾项圈,只觉得上边一颗颗晶莹剔透却又红的诱人的红宝石仿佛是要变成**滴落在她手上一般。 如意但笑不语,说实话,自从赵清泽常给她送首饰后,她对于这些东西的感觉,已经变得非常淡然。虽然这么说有些矫情,但这些东西她拿着就跟拿着前世淘宝上买到的那种玻璃制品没有太大的区别。 她本来也不是个能识别东西好坏的人,只觉得这些东西是真的华丽罢了。 也不等芍药和芳草替如意戴上,安瑞便自动请缨了要替如意佩戴,如意原本还想让她莫忙碌了,安瑞却是笑着道:“嫂子只当是疼疼我,让我过过手瘾吧!” 说罢,却是将手中的项链戴到了如意的脖子上。 如意见此也只能够任由安瑞替她佩戴了。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后,如意只觉得自己身上重了好多斤,也累的不行了,扶着腰坐在榻上忍不住重重喘了口气,时辰也已经不早了,如意便让芳草去阿满和天佑房里瞧瞧有没有收拾好。 膳房里送来了粥汤与做的小小的点心,如意便招呼着安瑞一块儿用了起来。 “等会儿到了宫宴上,估计吃不了太多。” 倒不是说宫宴上的东西不好吃,只是在宫宴上,大家基本上极少进食,只怕吃多了会不雅。 安瑞往日里倒是习惯了从宫宴上回来再吃东西,不想如意这边竟然已经周道的准备好了,忍不住笑着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的话音刚落下,屋外边便听到了阿满的叫声,安瑞抬头看去时,恰好见到赵清泽抱着阿满走了进来,一时间倒是惊了一下,连忙放下了筷子与赵清泽行了礼。 117第117章 赵清泽瞧见安瑞这副紧张的样子,倒是忍不住笑了一下,摆了摆手示意安瑞不必多礼。 “坐着便是。” 赵清泽温声说了一句,让安瑞心里倒是忍不住惊了一下,一时之间,倒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别理他,吃点心吧!” 如意瞧出了安瑞的不自在,连忙出声安慰了安瑞一句。 心里却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句,若是换在平常人家,妹妹应该是和哥哥亲近,见了嫂子不自在才是真,可是在这皇家却是反过来了。 如意这么想着,倒是有些可怜安瑞了,伸手夹了一块点心放到了安瑞的盘中,又笑着道:“我们快点吃吧!” 安瑞有些惴惴不安的看了一眼赵清泽,这才小心翼翼的夹起点心吃了一口。 如意正要端起碗来喝粥时,突然,被赵清泽抱在怀中的阿满却突然啊啊的叫了起来。 如意转头看去,却见阿满小手伸向了她这边,似乎是也想要吃桌上的东西。 “你抱来时,没给阿满他们喂过东西吗?” 如意看了看阿满问了一句,她记得中午奶娘将孩子抱走的时候,自己叮嘱过下午早点给孩子喂饱的。 “喂过了。”赵清泽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阿满的嘴巴,笑道:“只怕是看你们吃东西馋了吧!” “那别喂了,小孩子吃东西都是没有节制的。万一吃撑了就不好了。” 如意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赵清泽将阿满抱到边上去,莫让阿满瞧见自己这边在吃东西,赵清泽便将阿满和天佑都放到了榻上,谁知道,刚刚才放了一会会儿,阿满又开始闹腾了,小手指着外边,嘴里不停喊着“走!走!” 赵清泽与如意不理他,阿满便是气冲冲的喊着:“爹,走!凉,走!” 小家伙个头小,可是声音倒是既有威势。 这么闹腾着,如意也吃不好,只能够走到阿满跟前看着他到底又怎么了! 赵清泽倒是了解儿子,见如意过来,却是笑道:“估计是想出去玩了,今天一天都没带他出过屋子。” “这孩子……” 如意忍不住摇了摇头,看了看边上正安静躺着的天佑,这两个孩子的性格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凉,走!” 阿满在如意刚过来的时候,还瞧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是自己的娘亲,却是连忙伸手要抱。 赵清泽见了,也笑了:“小家伙倒是还认得娘,我刚进来的时候瞧你这副打扮也是愣了一下。” “瞧你说的,难不成是认不出来了!”如意笑了,上着妆容的一张脸看起来极美。 赵清泽淡淡的笑了一下,正想要说什么,阿满这个小闹腾鬼又开始喊了起来。只好将到了嘴边的话换了:“这么叫着,我们带他出去走走吧!” “免了吧,我今天这样子,可走不动了!” 如意连连摆手,推了推赵清泽笑道:“你抱他出去走走,我和安瑞先用点心。” “又偷懒!” 赵清泽捏了一下如意的鼻子,但也没有反对,伸手抱起了阿满,慢慢走了出去。 如意含笑看着这对父子走出寝宫,转过身子坐回桌前时,却见安瑞目光怔愣的看着门口。她忍不住笑着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 安瑞回过神,笑了笑,却是开口道,“只是觉得皇兄和我印象中的有些不一样。好像不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了。” 如意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安瑞见此,也没有再多说,只是心里却是忍不住有些怔愣,她一直以为她与驸马之间的相处已经是寻常夫妻相处之道了。她出嫁之前,便想过不要端着公主的架子,可是如今与眼前这对天下最尊贵的夫妻相比,好像她与驸马之间,还是差那么点味道。 如意与安瑞二人用完点心后,赵清泽正好抱着阿满回来了,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如意与安瑞便简单补了妆,与赵清泽一道儿去了宫宴之地。 此次如意倒是没有与赵清泽乘坐在一起,而是让安瑞与她一道坐了自己的车驾,两个孩子则由奶娘带着。 车驾停在了宫宴之地,与现实阿满百日宴举办的宫殿在一处,采用的形式也是家眷在后边,而官员在前边。 不过,赵清泽却是亲自送着如意到了后边,此时里边已经坐满了人,听到底下人通报,倒是不妨赵清泽会到后边来,都连忙站起来行了礼。 赵清泽淡笑免了礼,将如意和安瑞送到了前边的位置上,又召来了曹老夫人与她的儿媳还有宁侯府的两位老夫人一道儿陪着如意,这才放心离开。 曹夫人肚子已经很大了,跟着曹老夫人走到如意边上坐下的时候,如意忍不住看了几眼,倒是小心叮嘱了一番。 曹夫人虽然行动有些不便,不过面上的神色却是不错的,想必日子过得也不错。而如意回头看向芍药之时,发现她的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别的,这才安下了心。 贤妃坐在如意的下手边,如意刚一坐下,她便起身安排底下人给如意上东西,倒是将她忙成了一团,如意瞧着她身上穿的并不比她简单,只觉得累得慌,连忙招呼她也坐了下来。 贤妃看了一眼如意身上的衣服,只是低垂下头,淡笑着说道:“多谢皇贵妃娘娘关心,臣妾不累。” 正说着,门外又是一阵通报声传来。 这一声,却是让如意连忙站了起来,太后来了。 如意让芍药扶着她走出了座位,走到了正中间,只见太后由丽妃搀扶着从外边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 太后与丽妃穿的都十分的华贵,走进来时,只觉得一阵环铛玉碰之声,却十分悦耳。 如意蹲□子,领着众人拜见了太后,太后笑着免了礼,目光落在了如意身上的衣衫之时,脸上表情微微一僵,却很快露出了笑容,好像没有一丝的异样。 如意由芍药与芳草扶起身,看着太后坐到了上首,正欲入座之时,却听太后突然笑着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没规矩?” 如意抬起头,脸上有些不解,却见太后笑着看着她,伸手拉过了身旁的丽妃,笑道:“皇贵妃莫与丽妃计较,这丫头被我宠的没了规矩,竟然忘记与你请安了。” 而站于太后身侧的丽妃也是娇笑着说道:“都是臣妾的错,臣妾只顾着太后娘娘,倒是忘记给皇贵妃娘娘请安了,皇贵妃可别与臣妾计较。” 如意瞧着丽妃虽然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可是身子却没有一丝想要给她行礼的意思,也知道太后点出丽妃未行礼一事,只是为了下她的面子罢了。 她淡淡的笑了一下,出声道:“丽妃自然是伺候太后为重,忘记与我行礼倒是无所谓,只是丽妃忘性莫那么大,下次见了皇上可别忘了就行。” 丽妃脸上不痛不痒的继续笑着,开口道:“皇贵妃真爱说笑,哪能忘记与皇上行礼啊!” “是啊,丽妃自然是不会忘记与皇上行礼,看来丽妃这记性也是因人而异的。” 如意原来也不想计较这行礼之事,只是丽妃的话扯到了这边,她却是不计较也不行了,不然她这个皇贵妃还真的没什么威严了。 “行了,此事是丽妃的不对,丽妃给皇贵妃补个礼,再道个歉。”太后脸上笑容微微落下,看向了如意,轻声说了一句:“这点小事,皇贵妃也莫计较了。” “是。” 如意微微躬□子,顺从的应了一下。 她本来也没打算太后对她有什么好话,如今只是被说计较,倒比她原先设想的要好很多,不过这会儿宫宴都还未开始,太后这番估计也只是开胃小菜罢了。 如意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倒也神色如常的与曹老夫人还有宁侯府里的两位老夫人说起了话。宁侯府的两位老夫人如意倒是不怎么认识,不过有安瑞在里边穿针引线,气氛倒是一点都不尴尬。 如意这边虽然聊着话的意思,不过注意力却还是放了不少在太后那边。 阿满与天佑如意倒是不担心,两个孩子来时睡着了,如今正被奶娘抱在后边,赵清泽也派了人在保护着。倒是省了如意不少的事情。 丽妃的座位被安排在了如意的对面,太后的右手边,不过位置却比如意的要稍稍靠前,与太后二人看起来十分的亲近,两个人凑在一块儿说了一会儿话后,突然却见太后坐直了身体,招来了一个年轻的少妇。 那少妇手上抱着一个比天佑略略大些的婴孩,太后脸上的神色似乎有些激动,看到那少妇走过来时,竟然情不自禁的伸出了手,迫不及待的抱过了少妇手中的孩子。 “那是前荣亲王妃,如今慎亲王府里的太妃?” 曹老夫人在如意的耳边轻轻的解释着。如意也有些明白了太后的态度,她先时便有所耳闻太后对于小儿子荣亲王更为偏爱,对于如今荣亲王的子嗣自然是会更疼爱些。 只是,如意的脸上却又微微起了几分疑惑。 她仿佛只听说这位前荣亲王妃明明只生了一个女儿,怎么突然会冒出一个儿子做了慎亲王。而且春兰…… 这会儿,如意倒是记起了春兰,她仿佛记得春兰怀孕比自己还早,如今孩子也该生下来了吧。 如意心中疑惑太多,也没有忍着,奇怪的问了曹老夫人:“这慎亲王,是前荣亲王的孩子吗,是前荣亲王妃生的吗?” “是前荣亲王的子嗣,不过不是前荣亲王妃生的,仿佛是一道儿圈禁的一个姬妾所生,但那姬妾生完孩子便没活下来,皇上仁厚,封了这孩子做慎亲王,让这位前荣亲王妃带着小郡主一块儿到宫外居住了。” 曹老夫人以为如意只是好奇,所以一五一十与如意说了。先时如意怀孕那会儿,这事儿倒是在京里传开了,曹老夫人那会儿也知道了,不过这事儿听着不详,自然不会与如意说的。这会儿却是没有了禁忌。 可是,她没想到自己的话一说出来,如意的手却是颤抖了一下。 从曹老夫人的信息中,其实不难推测出,这个孩子,应该是春兰所生的,只是春兰竟然难产去世了。 她微微有些失神的看着太后抱在怀中的那个孩子,脑海里却浮现了春兰的音容相貌。事情已经过去太久,如意恍然记得自己在避暑行宫时,曾经梦见过春兰。 她已经记不清梦境了,可是这会儿脑子里却是先时做宫女时候与春兰相处的日子。 消息太突然,这样一条年轻的生命,又消失在这个深宫之中。 她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这会儿,如意还想着春兰之事,不过太后一边,却是将目光看向了如意。 如意被芍药及时偷偷推了推,倒是没有失态。 “后宫里的人,倒真只有皇贵妃生过孩子,也只有皇贵妃能带孩子的,皇贵妃来抱抱这个侄子吧!” 如意放下手中的酒杯,心中却有些不解太后之意。 让她抱这个孩子,到底有何用意。私心里,如意是愿意,也想抱这个孩子的,毕竟他是春兰的孩子,可是,她却有点顾虑,太后会不会对孩子做了什么手脚。 虽然这个孩子是太后疼爱的儿子所生的子嗣,但如意也并不觉得太后就不会对孩子做什么手脚了。 如意笑了笑,婉拒道:“臣妾也很想抱抱这个孩子,只是臣妾如今身上戴了太多的首饰,方才来时,连阿满和天佑都不敢抱,只怕会不小心磕碰到孩子。” “是吗?” 太后听了如意的话,脸上的笑容也微微淡了一些,但是却坚持道:“既然这样,那孩子抱过来与你看看吧!” 如意虽然不解太后之意,但是只是瞧一瞧,却是比抱在手上好许多,而且太后的话到了这个份上,她却是不好再拒绝了。 慎亲王太妃抱着慎亲王过来时,面上的笑容似乎也带了几分郁郁之意,却还是笑着将孩子抱到了如意跟前与如意瞧了。 孩子的个头很小,先时如意还觉得比天佑大上些许,但是这会儿抱过来却觉得这孩子瞧着比天佑还有瘦弱的模样。 眼睛紧紧闭着,脸上露出的肌肤有些看起来瘦黄瘦黄的,看着没有半分婴孩的可爱。 不过她面上却没有露出来,只是笑道:“这孩子五官长得真好。” 太后听了如意的好话,也是笑了起来,倒是没有了先前对于如意的冷淡,她笑着让慎亲王太妃将孩子重新抱到了她手中,又笑着道:“这孩子和皇贵妃的两个孩子年纪相仿,倒是可以在一处玩,皇贵妃你说对吗?” 如意心中咯噔一下,却笑着道:“孩子年龄是相仿,只是太子太顽皮好动,天佑又身体不好,慎亲王若是与太子他们一道儿玩,只怕是让慎亲王受委屈。” “瞧皇贵妃说的,太子哪里会欺负自己的弟弟啊。” 太后笑了笑,目光看向了如意身后,面上有些奇怪的说道:“两个孩子呢,皇贵妃没带过来吗?” “带过来了,只是两个孩子路上睡下了,皇上便让抱到了里边,免得外边吵到孩子。”如意微微笑着回道。 太后闻言却是笑了起来,仿佛是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小孩子贪睡,外边又吵,的确是要抱到安静的地方睡着,正好,慎儿也睡着了,不如让人抱去与太子他们一块儿睡吧!” 118第118章 如意脸上微微一愣,心中有些微妙的感觉。 她似乎想错了太后的用意,太后似乎是想把慎亲王往她们这边推。开始时,太后说出把孩子抱与阿满和天佑一道儿睡的时候,如意心里想的也是太后是否要趁机做些甚么。 可是这么一想却又不对,慎亲王那么小的孩子,就是让人抱了过去,阿满和天佑身边又有那么多的人护着,太后能够做什么。 反倒是结合从一开始太后就想让她抱慎亲王,到现在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明明白白显示着一个意思,将慎亲王往他们一边推过来。 如意的目光落在了慎亲王太妃身上,只是从她脸上略带几分勉强的笑容里,如意大抵是看出对方似乎并不赞成太后的意思。 如意笑了笑,对太后恭敬回道:“将慎亲王抱与太子他们一道睡自是极好,只是太子与二皇子已经睡了许久,估计待会儿就要醒了,若是吵醒了慎亲王怕是不妙,不如臣妾让人另安排一间房间予慎亲王吧!” 太后倒是不妨如意竟然口齿伶俐的回了她这么一句,而且有理有据,让她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最终只能够笑着说道:“皇贵妃做事就是太小心了,哪有考虑的这么方方面面的,慎儿也已经睡着好一会儿了,而且就是让太子吵醒,届时这两兄弟一起玩耍,也是美事一桩。” “母后想多了吧,朕瞧着慎亲王如今和二皇子差不了多少,太子如今都能爬了,两兄弟怎么玩到一道儿去。” 赵清泽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大殿之中,如意抬头看去,只见赵清泽抱着阿满站在大殿门口,一大一小两父子都身穿明黄色衣袍,显得分外和谐。也吸引了殿内所有人的注意力。 “皇上怎么来了?” 太后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却是出声问道。 赵清泽并没有回答,抱着阿满走到了如意身边,对她温声笑道:“这孩子方才睡醒了,哭着找娘,我抱他来瞧瞧,稍后带他去前殿坐着。” 阿满见到如意,小身子从赵清泽身上挣扎着,小手朝着如意伸了过去。 “凉!凉!” 如意倒是没有伸手去抱他。只是握住他的小手捏了捏。 赵清泽抱着阿满坐到了如意边上,伸手捡起了如意方才在喝的酒杯,动作自然的抿了一口。 酒杯堪堪放下,太后却是笑着出声道:“太子瞧着真有福相,和皇上儿时长得真像,皇上抱来来与哀家瞧瞧吧!” 赵清泽笑了笑,身体并没有移动,嘴上慢慢说着:“母后还是算了吧,太子可没朕儿时那般安静,万一伤到了母后可就不美了!” “瞧皇上说的,哀家瞧着太子可不像你和贵妃说的那般,慎儿今日也恰好进宫,不如将两个孩子放在一起亲热亲热。” 太后脸上笑着,赵清泽却突然笑了起来,开口回道:“既然这是母后的要求,那朕自然照办!” 说罢,将阿满递给了身后的奶娘。 奶娘抱过阿满,走到了慎亲王太妃一边走去。 如意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赵清泽,不解赵清泽的用意,而赵清泽却是笑着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莫担心。 奶娘抱着阿满慢慢走近了慎亲王,太后脸上也微微露出了笑容,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期待,谁知道,奶娘刚刚走近了慎亲王,阿满突然伸手拍了一下抱着慎亲王的襁褓,虽然只是拍到襁褓,但是阿满的这一举动却是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不等太后有所发作,阿满突然哭了起来,小手朝着如意这边伸着,声音哭的声嘶力竭:“凉!凉!” “抱回来吧!” 赵清泽笑容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奶娘立刻抱着阿满走了回来,阿满被重新抱回了赵清泽的怀中,只是小嘴巴嘟着,似乎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众人瞧着只以为是谁欺负了他。 “母后也瞧见了,太子不是很喜欢慎亲王。” 赵清泽目光淡淡的瞧了一眼哭声弱弱的慎亲王,又看了一眼太后,出声慢慢道。 太后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瞧着阿满的目光中也带了几分厌恶:大的不好弄,小的也鬼精。 阿满虽然方才哭嚎着,可是脸上却没有一点的泪水,瞧着模样,也不知道是赵清泽怎么教的。 “那倒是可惜了。” 太后一只涂着红蔻丹,带着不少首饰的手拿起放在桌上的酒杯,一口饮尽,平复下心中的怒气,慢慢道:“哀家方才瞧着皇贵妃极为喜欢慎儿的样子,还以为可以让太子与二皇子和慎儿好好亲近呢!皇贵妃方才可是瞧了慎儿好一会儿呢!” 如意闻言嘴上倒是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微微扯动,搞了半天,太后特地让慎亲王太妃抱过慎亲王只是为了这一句她喜欢这个孩子,未免也太费功夫了吧! 不过,太后这话说的,如意也是不好反驳,她总不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所有人辩解自己不喜欢这个孩子吧。 赵清泽嘴角的笑容也与如意一般,略带了几分嘲讽,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皇贵妃如今是孩子的母亲,大抵看到所有的孩子都会看上几眼。” 赵清泽的话虽然意思婉转,但所有的人都能够听得出里边的意思。 只是太后却仿佛没有听懂,继续慢慢说着。 “哀家想着,太子方才可能是对慎儿不熟悉,若是以后兄弟两个能够常见见,估计就会不一样了。哀家正好一人住在这深宫里,也是十分寂寞……” “母后想将慎亲王养在宫里?” 赵清泽不等太后的话说完,却是出声打断。 太后也不正面回答,只是笑着继续道:“哀家只是想养个孩子在膝下,年纪大了,总想着过儿孙绕膝的日子,太子是一国储君,哀家也没那么大的本事养他,二皇子也不知道皇贵妃舍不舍得,所以也一直未提,如今见了这慎儿,想着倒是别为难皇贵妃了。” “母后这么做难道就不怕为难弟妹吗,这可是弟妹如今的依靠啊!” 赵清泽笑了起来,将目光看向了一直低着头的慎亲王太妃。 “瞧皇上说的,哀家养了,难道还能不让孩子认娘吗?” 太后笑了笑,又将目光落在了如意身上,轻声道:“若是二皇子给哀家养了,自然更好,都是在宫里,皇贵妃也能够日日来看二皇子,这寻常人家,也是常有祖母教养儿孙的,一来可以缓解老人家的寂寞,二来也可以帮着儿子媳妇少些事情。” 太后的话音未落下,赵清泽手中的酒杯突然重重的放到了桌上。 大殿之中,顿时寂静无声,气氛凝滞。 “呵!” 赵清泽这一声笑声之中,嘲讽意味十足,说出来的话,却也没有那么客气,“太后这是在威胁朕和皇贵妃吗?” “皇上说的什么话。” 太后僵硬着身体,心中微微有些畏惧,却还是沉着脸回道,“哀家说什么话威胁皇上和皇贵妃了?” “是朕理解错了吗?太后的意思难道不是与朕说,若是不能够养慎亲王,便要养二皇子。” 赵清泽脸上的笑容已经落下,神色冷淡,目光之中没有一丝的温度。 太后根本没有料到赵清泽会在这样的场合翻脸,她的手紧握成拳,却突然捂住了胸口,脸上神色受伤的说着:“哀家已经是这个年龄了,只是想过儿孙绕膝的日子,只是与皇上略略提了两句罢了。皇上不答应也就算了,怎么能够说哀家威胁皇上……” 太后说完这话,又是重重叹了一口气:“皇上既然不愿意就算了,就莫提此事,哀家也不想因此坏了与皇上的关系。” “朕是不愿意。” 太后原以为自己说出这番话,不管如何,也算是一个相互的台阶了,毕竟今天是个大日子,赵清泽也断然不能够抓着此事不放。 可是谁知道,赵清泽却悠悠的出声回了她一句,丝毫不顾及颜面。 太后愕然了,她预感赵清泽下边的话不会太好听,她身体僵硬的坐着,心里却是有些后悔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此事了。 原以为在人多的场面下说了此事,赵清泽与如意就会顾及皇家的颜面,多少会如了她所愿,至于之后,她倒是没有再多考虑,毕竟只要目的达成了,之后皇上再生气也无济于事。至于和皇上的关系,太后自从赵清泽拿着两封圣旨来找她,就没有再想过有一天能够和好如初。 而太后所料的确不错,赵清泽的确是没有打算将此事轻轻的揭过去,反而是比她所想的更严重。 赵清泽根本就不是一个喜欢粉饰太平的人,他更喜欢将所有的事情都敞开天窗说亮话。 “太后,朕当初想必与你说的很清楚,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就算朕没有说清楚,您那么聪明的人,难道就不知道分寸吗?” “这慎亲王,他的父亲犯下大错,朕已经宽容相待,您还想要给他求什么,非得让朕收回他的亲王位,再将他送回去与他父亲一道儿圈禁吗?”赵清泽说到这里,目光却是看向了慎亲王太妃,语气并不严厉,相反很温和,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慎亲王太妃打了一个寒颤,“弟妹,你也想把慎亲王送回宫,你和府里的小郡主都想回宫吗?” 慎亲王太妃闻言,低着的头不由自主的抬了起来,却是连连摇头:“不,皇上,臣妾莫不敢如此奢想,臣妾只想平平安安将慎儿抚养成人。” 赵清泽听到了满意的答案,脸上也微微露出了笑容,又看向了太后,慢慢道:“母后似乎也没有与慎亲王府沟通好。” “皇上,哀家说了,既然不愿意,就算了!” 太后的语气十分生硬,她似乎也是给赵清泽的这番表现给气到了。只觉得颜面大失,却依然梗着脖子强硬的维持着自己的最后的尊严。 “朕若是先时与太后说的不够清楚,那朕在这里,当着众人的面与太后再好好说一说什么事情不该做。第一条便是皇贵妃还有朕的两个孩子,都不是太后你能够做什么的。”赵清泽抱着阿满站起了身,虽然抱着孩子,样子似乎是有几分可笑,可是在场所有的人都不觉得好笑,心里只是觉得不寒而栗。 “太后,朕会孝顺您,可是您也得做一个让朕满意的太后,您的尊荣,说到底还是朕给的,您说是不是?” 赵清泽目光紧紧锁着太后,开口反问。 太后没有回答,只是原本就坐的挺直僵硬的身体,越发紧绷了。 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赵清泽会在这么多人面前,不顾皇家的尊严,甚至不愿意粉饰太平维护体面,只为了下她的面子警告她,是她根本没有想到的。 可是赵清泽不给她这个面子,她却是不能够不给自己维持面子,不然她以后还怎么拿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去面对京城里所有的贵妇夫人。她还怎么坐这个太后的位置。 她捡起桌上已经冷透了的酒杯,送到了嘴里喝了一口,只觉得冰冷冰冷却又无比苦涩。 “哀家身子不适,想回去休息了。” 太后没等人相扶,便想站起身离开。 赵清泽既然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笑着说道:“太后既然身子不适,朕自会让太医院里最好的太医给太后来看看,只是在太后离开前,还没回答朕方才的问题,您又是否已经明白了朕的意思?” “皇上!” 太后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赵清泽,“你如今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了,非得逼你的母亲也对你低头吗?” “朕不需要太后对朕低头,朕只是想与太后说一说方才的事情,太后若是一直不愿意回答,朕就在这里陪着太后好好想清楚,今年太后没想清楚,想必等到明年,太后会想清楚的。” “好,皇上不就想让哀家说明白了吗,哀家便说。” 太后知道赵清泽这话绝对不会仅仅只是说一说,而站在这边僵持的时间越久,她只会越加丢人。 她说完这句话,却是身子不稳的扶住了桌子。 站在太后身边的丽妃连忙伸手去扶了太后,小小惊呼了一声:“太后……” 说罢,却又看向了赵清泽一边。 “既然母后身子不适,丽妃便扶母后回慈安宫,让太医好好瞧一瞧。以后莫想这些与母后无关的事情伤身了。” 直到这一刻,赵清泽才没有继续坚持。 太后被丽妃搀扶,带着先时来时相伴浩浩荡荡一群人离去了,赵清泽也没有再在这个全是女眷之地久待,只是笑着叮嘱了如意一句:“莫贪杯喝多了,朕带阿满先去前殿,迟点朕带你去看烟花。” 如意点了点头,脸上笑容怡人。 等到赵清泽离去后,殿内的气氛重新恢复了热闹,仿佛方才根本没有闹过那么一出。 但是不同的是,众人看待如意的目光多了一层不一样的意味。上来与如意敬酒之人,脸上的笑容越发殷勤与真诚。 119第119章 太后走后,如意成了这场宫宴唯一的主角,所有人众星拱月的对象。 一波又一波的人上来敬酒,奉承的话儿更是让如意听得晕头转脑,饶是如意每一次敬酒只是小抿一口,如今也是薄有几分醉意,只觉得脸上热的厉害,眼里更是迷糊的泛起了水气。 “嫂子可不能够再喝了!” 安瑞瞧了瞧如意的脸色,低声劝了一句。 而坐在边上的曹老夫人也是见过如意醉酒的,知道她酒量极浅,唯恐如意真的醉了在此处失态。 这当初只是在寝宫之中喝醉,又是皇上陪在身边,倒也没什么。可是在今天的场合喝醉,却是不好了。 曹老夫人连忙偷偷让人上了解酒汤。 不过这汤还未上来,前边宫宴便是渐渐散去。赵清泽走了进来,瞧见如意这副样子,也是微微一愣,却是伸手扶起了她,笑道:“我带你去御花园看烟花。” “烟花?” 如意脑子里到不至于真的给醉了,只是有几分迟钝,下意识却是点了点头,随着赵清泽往外走了几步,只觉得身体有些虚软的没力气。 赵清泽扶着她站定,又是结果芍药递上的外衣给她披上后,这才半扶半抱带着她走到了外边。 御花园里没有地龙,如意手上只是被塞了一个小炉子,站在外边冷风一吹,她倒是清醒了不少,抬头忍不住看向了天空。 天上并没有月亮,只有几颗零散的星星闪着,黑幕之下,御花园里倒是点了不少的灯,御花园中原本就安着的,亭子里点的,更多的却是宫人们手上提着的灯笼。 如意与赵清泽二人站在了御花园河渠的最前边,在对面,却是一群小太监忙忙碌碌着。 一等他们站定,烟花便点燃冲天散开,美丽的大花朵在空中一朵一朵的盛开,明亮的几乎将整个京城都给照亮了。 如意的耳朵被赵清泽用手捂着,她仰着脑袋有些痴痴的瞧着,烟火一阵又一阵,一波又一波,好像根本不会结束一般。 “真美!” 如意靠在赵清泽身上,低低的说了一句,烟火声很重,赵清泽并没有听清楚,只是看着如意在炫丽的烟火光芒映照下的笑脸,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这场美丽的烟火整整燃放了一个时辰,也翻开了新年的篇章。 宫里宫外,所有的人都站在屋外边瞧着,等到烟火散去后,都心满意足的收回了目光,享受着这跨年之夜。 如意与赵清泽在回寝宫的路上,并没有乘坐车驾,而是在路上慢慢的走着,如意从芍药手中亲自拿过了一盏灯笼提在手上,脸上的表情单纯而又美好。 “小的时候,我觉得提着灯笼走路特别的有趣,还给自己做过一盏南瓜灯笼呢!” 如意凑在赵清泽耳边,慢慢的说着话儿。这一场烟火,的确是勾起了如意的一些思念,上一世,她所在的地方逢年过节,政府会燃放烟火,而如意自己家也会弄两桶烟火放着,如意记得自己以前去广场玩的时候,每次回家,手上都会买一个小小的灯笼玩着,在上楼的时候,故意不开灯,由灯笼照着。小学的时候,手工课上,老师学国外的万圣节还教过他们做南瓜灯笼,如意将那个做成了灯笼的南瓜带回了家里,特别特别的喜欢,好像她变成了儿时看过的一部动画片的女主角。 只可惜,南瓜灯笼没放多久便开始腐烂,便被她妈妈丢了。 “等到阿满和天佑长大了,我教他们做南瓜灯笼。” 如意侧着脑袋对赵清泽痴痴的说着。 赵清泽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探了探如意的额头,外边温度低,倒是不觉得有些热,只是瞧着如意的神色与说的话,恐怕是真有几分醉意了。 “好,回去你先教我做,以后我和你一道儿教两个儿子做。” 赵清泽笑着配合如意。 如意点了点头,轻声且又小声的问了一句:“真的可以回去就做吗?” “做。”赵清泽见如意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是弄两个南瓜来做点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 “那要准备小南瓜,里边的东西要掏干净了,还要一把小刀。”如意唯恐赵清泽反悔,连忙迫不及待的点起了单。 回到寝宫里,自然是不可能马上就做南瓜灯笼。 赵清泽带着如意梳洗完了,又换上了常服后,寝室里的小榻上已经摆放了不少的茶点,还有几个已经掏干净也擦干净了的小南瓜还有两把装饰华美的匕首。 如意这会儿已经有些醒了酒了,瞧见自己小时候玩的东西,倒是真有几分不好意思,但心里却是意动着。 说来,虽然是她小时候玩的东西,但是她现在还是很有兴趣的。 “怎么做灯笼,赶紧教吧!” 赵清泽笑着捡起一个南瓜,看了看,心里其实大抵是知道了如意那个灯笼如何做,却还是故意逗着如意。 如意却是假装没听懂赵清泽逗她的意思,也捡起了一个小南瓜,然后拿着匕首在南瓜皮上划了一道。 “等等。” 赵清泽瞧着如意拿匕首的样子,只觉得慎得慌,唯恐如意将自己的手划破了,连忙伸手拿过了东西,开口道:“你在上边画,我来给你割。” 如意听着赵清泽这话,脑子里倒是突然想起貌似先时老师教的时候,是让他们先在上边画好再割的。 不过如意显然是不会承认自己的失误的,于是开口道:“好吧,我画你来做。” 说着便捡起了芍药拿上来的笔墨。在方才自己划了一小道口子的南瓜上画了起来,图案很简单,如意很快便画好了。 赵清泽接过如意画的,脸上的神色微微有些怪异,不过还是按照上边画的线条用匕首刻了起来,等到弄好后,赵清泽面色的神色越发怪异了。 “你这个画的是人……好像又有些不太像。” 如意原来没有注意到,不过等到目光看去的时候,脸上表情也有了一些些尴尬。她下意识就把前世她跟老师学的万圣节鬼脸南瓜灯给画出来了。 “没画好,算了不做了不做了!我累了!” 如意耍起了无赖,赵清泽笑着摇了摇头,倒是没有勉强,膳房里送上来了几个雕刻好的南瓜灯,如意只一眼便移不开眼睛了。 一个是奔月图,一个是牡丹花图,还有一个则是鱼戏莲叶图,让人在里边插了蜡烛灭了外边的几盏灯后,只觉得那几盏南瓜灯瞧着更加精致了。 三盏南瓜灯摆在了坐榻前边,如意与赵清泽二人一人一边坐着说着话儿,吃着点心等着新年的到来。 膳房里又送上来了几道小菜与酒,如意奇怪的看了一眼酒壶,出声道:“膳房怎么会送酒过来?” 赵清泽却是伸手拿过酒壶给两个杯子倒上了,开口道:“既然是新年,便喝一点。” 如意瞧了瞧赵清泽的脸色,狐疑道:“该不会你吩咐的吧!” 赵清泽笑而不语,捧起了酒杯,只是道:“不多喝,只是喝点气氛。而且酒也不烈。” 说罢,却是将酒杯往如意的杯子里碰了一下,轻轻说着:“日后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每一年的这个时候,我们都在这里守岁。” 赵清泽的祝词太动听,如意不觉捧起了酒杯,往嘴里送去,酒水进入口中,的确是有些甜甜绵绵的,似乎也不是什么烈酒,如意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她也不再动了,只是拿着筷子夹起了菜往嘴里送了一口。 “不喝了,不喝了,再喝我真醉了!” 如意摆着手,看着赵清泽笑道:“我可不想还没到新年就喝醉。” “行,不喝了!” 赵清泽也没有勉强,笑着将酒壶往手边放了放,开口道:“等到子时一到我们再喝一杯,便去歇息好不好。” “嗯。” 如意勉强眨了眨眼睛,却支着脑袋看着榻边放着的南瓜灯。 “离子时还有多久?” 如意坐了一会儿,肚子里已经吃了东西,也没有再吃的念头,就这么坐着,让她觉得有些犯困。 “快了,快了!” 赵清泽笑着回道。 如意却是打了一个哈欠,忍不住松了松领口的衣裳。 “这地龙烧的有些热。” 她抱怨了一句,拿过边上的茶喝了一口,却是热的,惹得她不愿意再碰。 赵清泽伸手拿起酒壶,又给酒杯里倒上了一杯,劝着:“喝点酒吧!” 如意摆了摆手,连连笑道:“不喝,这酒只会越喝越热,而且再喝我就真醉了!” 赵清泽见此,倒也没有多说,只是自己拿着酒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桂花陈酿,滋味自是甘美,香醇动人。 如意闻着,却也忍不住端了起来,喝了一小口。 “不喝了,等子时到了再喝。” 赵清泽这时,却是又拿起了酒壶,给如意杯中添满了一杯,又给自己的酒杯里添上了,笑道:“时辰到了,我们喝完这杯歇息吧!” “到了!” 如意倒是不妨这么快,不过却是丝毫没有怀疑的拿起了酒杯,主动与赵清泽碰了杯后,一饮而尽。 喝完这一杯,如意刚想从榻上站起身,却觉得身体绵软无力极了,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的,仿佛是方才那一杯酒,将她身上原本就有的几分醉意全勾了起来。 “如意?如意?” 她听到赵清泽在叫她,努力想要睁开眼睛,但是半醉半醒之间,却只是嘴上含含糊糊的应着。 第二天早上,如意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酸疼的就像不是自己的一般,困乏无力,头倒是不疼,却是忆起了昨晚的事情。 她看着抱着她睡的正沉的赵清泽,忍不住伸手推了推。 赵清泽倒是清醒的快,瞧见如意睁开眼睛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拍了拍她的背,笑道:“再睡会儿!” “昨晚你是不是故意灌醉我的?” 如意心中几乎是确认了,赵清泽昨晚简直就是图谋不轨,简直就是下流…… 她一张脸变得通红通红,完全是给羞恼的。 “就是故意的。” 赵清泽回答的也是爽快,到没有半分的否认。 这副坦坦荡荡的模样,让如意面上咬牙啮齿,脑子里思考着该如何给赵清泽回过去。简直就是太过分了,怎么能够故意灌醉她呢! “如意喝醉了酒,别有一番风情!” 赵清泽脸上的笑容有些调侃,不过也懂适可而止,见如意脸上红红的,又是气恼的模样,他笑着一把抱住了如意的身体,一手抓住了如意的手,将她的手放到了她的枕边。 “干什么!” 如意不理睬他,想要挣脱自己的手。 赵清泽却是笑着说道:“今天是大年初一,新年的第一天,可不许与我生气。” “没生气。” 如意略带几分孩子气的回了一句,赵清泽却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行了,昨晚我错了,以后一定先与你说。” 赵清泽坐起了身,将腿放到了床下,自己亲自弯腰穿起了鞋子。 “你干什么去?” 如意见赵清泽要下床的样子,转了身子,奇怪的看着他问道。 “今天我要开笔写福字,早点去写完,回来陪你和孩子。” 赵清泽穿好鞋子,站了起来,却是没有马上走开,而是身子半俯着,看着如意轻声道:“待会儿起床之前,手往枕头下边找找,还有起来喝点醒酒汤。” 如意疑惑的点了点头,看着赵清泽慢慢离去,目光转回看向了自己的手方才被赵清泽放着的地方。 她将自己的手往枕头底下浅浅的伸了伸,并没有找到什么东西。 “这是在耍我吗?” 如意嘀咕了一声,但是身子却已经坐了起来,她干脆直接闭着眼睛搬开了枕头,等到睁开的时候,却是瞧见枕头底下躺了一个小小的红色荷包。 她惊讶的捂住了嘴巴,伸手捡起了那个荷包打开,往手里一倒,里边倒出了雕刻成不同花样的十几枚金裸子,她捡起一枚细细瞧着,只见上边竟然还刻着一个字。 她忍不住捡起了其他几枚,全部都有一个字刻着。 如意咬着唇,将这些金裸子上面的字一个一个看了,然后才将它们一个一个在**排好,嘴里轻轻的念着上面的字: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120第120章 如意坐在**,有些傻傻的瞧着自己排好的金裸子笑了起来。 芍药和芳草领人进来的时候,就瞧见如意这副样子,芍药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走上前轻声道:“娘娘可要起身了?” “起吧起吧!” 如意将金裸子一颗一颗捡起,放进了那个红荷包中,而后交给了芍药,小心叮嘱着:“把它们收好。” 如意想了想又说了一句:“和去年皇上给我的小金元宝收在一起。” “是。” 芍药笑着接过了红荷包,脸上笑眯眯的说着:“这是皇上封的红包吗,奴婢可以瞧一眼吗?” 如意这会儿心情好,听着芍药打趣的话,也没有生气,反而笑着道:“这里不许看,你回头收了的时候偷偷看。” 芳草扶着如意穿好了鞋子,闻言假意叫屈:“娘娘只让芍药偷偷瞧了,没让奴婢瞧,奴婢可要难过了。” “都看都看!” 如意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正说着,却见奶娘抱着阿满与天佑走了进来,两个小家伙儿今天瞧着也是分外的精神,都睁着大眼睛,轱辘轱辘的瞧着,连一身大喜红色的衣裳的天佑瞧着都健康了许多。 如意伸手捏了捏两个孩子的小手,转头对芳草道:“去把我给阿满和天佑准备的金镯子拿来。” “是。” 芳草应声走了下去,不一会儿,捧来了一个装饰精美的盒子,盒子打开,里边放着两个一模一样雕饰的铃铛金镯子。 如意拿出一个,敲了敲镯子里边刻着“天佑麟儿”四字,便知这是给天佑的,便笑着打开,给天佑戴上了,镯子有些大,不过镯子上有个活动机关,如意给收到了天佑的手腕大小。 “凉!凉!” 阿满瞧见如意给天佑戴了金灿灿而且会铛铛作响的镯子,吃醋了,连忙嘴里喊着吸引如意的注意力。 “这孩子,怎么这么霸道。” 如意笑着摇了摇头,捡起了另一个镯子,也给阿满戴上。 阿满晃动了一下小胳膊,听见铛铛作响的声音,高兴的咧开了小嘴。还想伸手去拉边上天佑戴着镯子的小手。 只是阿满的小手太短,实在是够不着手,如意见了却是让两个抱着孩子的奶娘走近了些,而后伸手将两个孩子戴着镯子的小手牵在了一起。 阿满一抓到天佑的小手,便紧紧的抓住了他的小手晃着,听着两个手臂晃动带出的叮当叮当声,他傻傻的看着如意笑着。 如意忍不住笑了一下,突然却见天佑小手挣扎了一下,脸上嘴巴歪了歪,哭丧着脸好像马上要哭起来了。 “这是怎么了?” 如意连忙摸了摸天佑的小脸,却见他似乎是嫌弃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阿满。而后,“啊”的一声哭了起来。 如意傻眼了,阿满也傻眼了。 “这是怎么了?” 赵清泽在门外远远的便听见了天佑的哭声,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等到走进来瞧见这副情景。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抱过了天佑,手法熟练的拍着天佑的背小声哄着。 天佑的手一从阿满的“魔掌”里逃出来,马上便止住了哭声,小声的抽泣着,还啊啊的叫着,似乎是与赵清泽告着状。 如意叹着气摇了摇头,对赵清泽轻声道:“我以为阿满已经是鬼灵精了,怎么天佑瞧着比阿满还要精。” 这么小的孩子,就懂得玩心眼了。 赵清泽笑了起来,开口道:“天佑可不是精,这孩子是懒,若不是被你和阿满欺负的受不了了,才不会哭呢!” “连哭都懒得哭吗?” 如意眨了一下眼睛,伸手捏了捏天佑的小手,感觉自己这个做母亲的还真是不够称职,连自己儿子的习性都不了解。 说来,自天佑出生到现在,虽然如意将重心移到了他的身上,可是到底不如阿满出生那会儿来的全心全意。 她先时忙着养身体,现在身体好了许多,却是要忙着两个孩子,还要注意不忽略赵清泽,能够分给天佑的精力其实并不多,每日里也只是带着天佑玩上一会儿,然后与奶娘询问孩子的情况便罢了。 先时两个孩子抱来的时候,天佑大多数都是在睡觉,即使不睡觉,也是闭着眼睛躺着,因为天佑的身体一向都不好,如意也没有多想,没想到,竟然是因为天佑太懒的缘故。 “你这小儿子,可不是普通的懒,平日里我拿着东西逗他玩,他竟然还嫌烦,干脆抱着我的手不让动,自己就闭着眼睛睡觉。” 赵清泽笑着点了点天佑的小鼻子,果然见到天佑皱了皱小鼻子,小手挥了挥,似乎是让赵清泽别弄他,而后小脑袋搭在了赵清泽的肩膀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如意瞧着天佑这副可爱的小摸样,心里简直柔软的不行。 不过方才赵清泽的话,却是让她抓住了话柄,她故意做出生气的模样,开口道:“你这小儿子,天佑难道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吗?” 赵清泽微微撇了一下眉头,连忙笑着道:“当然是我们两人的儿子,对了,这是你给儿子的新年礼物?” 赵清泽笑着举起了天佑戴着铃铛金镯的那只小手。 “是啊,天佑和阿满一人一个,都是一模一样的,就是镯子里边刻得字不一样,天佑是天佑麟儿,阿满是功成行满。”如意笑着解释道,对于两个儿子,她的期望不同,天佑身体瘦弱,她只盼望老天能够保佑天佑健健康康成人。而阿满,自从生起,便被赋予了使命,这意味着他将来所要享受的权利很大,可是负担的责任也很大,关系黎民苍生,如意只希望他这一生能够完成自己的使命,做到功成行满。 “倒是与我所想不谋而合。” 赵清泽笑着从天佑里衣拿出了一个金锁,如意探头看去,只见上边刻着福寿安康四字。 “阿满也有?” 如意侧身走到了阿满边上,也从他的衣服里拿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金锁,上边刻着的字眼却是宏图伟业。 “我们两人这是不谋而合了。”如意笑了起来。 赵清泽却是摇了摇头,出声道:“不是不谋而合,而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说完这话,如意脸上的笑容忍不住变得甜蜜了许多,不过赵清泽却又突然出声道:“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如意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了一下,眼神微妙的瞧着赵清泽出声道:“你怎么突然……会想到这一茬?” “突然吗?两个儿子都有礼物,你该不会又忘记了我吧!” 赵清泽脸上没了笑容,神色淡淡的看着如意。 如意没有说话,赵清泽突然叹了一口气,笑道:“算了,你是典型的有了儿子忘记自己的夫君。” 虽然嘴里说着算了,可是如意却是能够听得出赵清泽口中的哀怨。 她突然捂着嘴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继而却跟点了笑穴一般笑的停不下来了。 “笑什么?” 赵清泽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如意好不容易止住笑了,抬头看到赵清泽的脸,却又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弄得赵清泽更加莫名的表情,连阿满和天佑也是奇怪的瞧着他们的娘亲。 “再笑我就抱着孩子出去了,让你一个人在屋里笑个够。” 赵清泽有些无奈的一手扶着如意的腰,一边嘴里威胁着。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 如意深吸了两口气,站住了身体,这才慢慢开口道:“方才,是故意骗你的。礼物早就准备好了!” “骗我?” 赵清泽眯了眯眼睛,看向如意。 如意这会儿却是不怕,笑嘻嘻的拍掉赵清泽的手,慢慢的走到了屋里边的一个柜子跟前打开,然后拿出了叠的整整齐齐的一套衣物。 “做了好久,才好的。”如意脸上神色有几分得意,笑嘻嘻的说,“从里到外,连鞋袜都给你做好了!都是亲手做的。” “你……什么时候做的?” 赵清泽没想到如意竟然会瞒的如此严密,突然会给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你不在的时候就做了。” 如意轻笑着,推了推他,笑道:“你试一试吧,尺寸应该没做错,我有拿你别的衣服比过。” 赵清泽将天佑给了奶娘,慢慢的走到了如意跟前,却并没有拿衣服,而是抱住了如意,轻声道:“如意,谢谢你!” 如意原本有些吓了一跳的表情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她的手也放到了赵清泽环着她的手上,笑道:“才这么一套衣服就把你感动成这样,你这样我会很没成就感。” 慈安宫中,丽妃一脸疲色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她每次差点要睡着之时,却是拿起放在桌上的浓茶往嘴里压了一口,一张原本描画美丽的脸蛋,如今也是残妆半褪,分外狼狈。 她目光沉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放下了帷幔的床,心中忍不住骂了无数遍老妖婆。 她的贴身宫女轻轻替她捶打着双腿,主仆二人眼神交汇,都带了几分无奈与烦闷。 这时,寝宫大门被打开,王宫人手上捧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丽妃连忙推开贴身宫女的服侍,走了上去,脸上笑着道:“王姑姑,我来喂太后汤药吧!” 说着,却是要伸手去接。 王宫人并没有相争,只是态度平和的松开了自己的手,任由丽妃接过了汤药。她走到了太后床前,轻手轻脚的撩开了两边放下的床帐。 丽妃端着药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床前,轻声叫唤着:“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刚唤了两声,太后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之中带着几分阴沉看向了丽妃,这突然的目光,倒是吓了丽妃一大跳,好险没把手中的药碗给撒了。 她偷偷深吸了一口气,语调柔柔的轻声道:“太后娘娘,该喝药了!” 太后眼珠子微微转动了一下,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开口道:“是丽妃啊!” 说着,将手伸给了王宫人,王宫人动作轻柔的将她扶了起来靠在了床边。 太后这才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丽妃,轻声道:“你昨夜一夜都陪着哀家,真是有心了!” “这是臣妾应该做的。” 丽妃轻轻回答,而后拿着勺子搅了搅汤药,轻轻舀起一勺,吹了一下后,送到了太后嘴边,笑道,“太后先喝药吧!” “放着吧!” 太后面上神色恹恹的模样,摇了摇头,轻声道,“哀家现在哪有什么心情喝药,倒不如死了算了!” “太后娘娘怎么可以这么想呢,不管心里多不高兴,也不能够不喝药啊!” 丽妃面上关切,出声劝着。 “哀家是心痛,你说皇上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哀家,他……他简直就不像是一个皇帝的,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将皇家颜面踩在脚底下,竟然丝毫不顾皇家体面。为了那个女人,他竟然如此下哀家的面子。” 太后捂着胸口气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丽妃见此连忙将手中的汤药放到了一边,上前轻轻抚着太后的胸口。 “太后,您莫生气了,身体要紧。” 丽妃目光真诚,那模样,就像是一个极其孝顺关心长辈的小辈一般。 太后伸手握住了丽妃的手,面上颇有几分动容:“现在,也只有你还关心着哀家,皇上昨日那般对哀家,现在那些人哪里还会尊重哀家。” “太后莫要这么说,不管如何,您都是太后娘娘,是皇上的生母,皇贵妃她再得皇上宠爱,都该尊敬您。” “呵,那女人出身卑微,一朝得势,只怕是张狂的不行了,哪里把哀家这个长辈放在眼里,只是她未免想的太美了,如今她年轻貌美,又给皇上生育了子嗣,皇上自然宠着她,可是花无百日红,早晚有一天,她只会变成明日黄花,届时,她如何还能再这般张狂!” 太后此话说完,丽妃却没有出声再附和,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太后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 丽妃勉强笑了笑,只是重新捧起了药碗,低声劝道:“太后用药吧!” “做什么吞吞吐吐,有什么话,不好与哀家直说的。” 太后没有喝药,而是出声皱着眉头说道。 丽妃轻轻叹了一口气,放下了药碗,犹豫着说道:“臣妾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可是,太后娘娘方才所说的话,臣妾也不知道该如何说,皇贵妃如今正是二八芳华之龄,又育有皇上仅有的两个子嗣,其中一个还是太子,这几年,皇贵妃是肯定不会失宠的,等再过几年,太子和二皇子长大了,皇贵妃也不靠着恩宠过日子,况且,她与皇上有患难情谊,皇上就是看着两个孩子也不可能真的冷落了皇贵妃。” 而且,丽妃心中冷笑,若是真等几年,皇贵妃还年轻,不定能失宠,新的年轻少女也会在后宫之中占据一角,她呢,早过了最好的年龄,拿什么和皇贵妃,和那些更年轻的女人去争。 太后瞥了她一眼,却是顺着丽妃的话,轻声道:“那丽妃怎么想?” “臣妾还能够怎么想,现在也不求皇上恩宠了,只求太后能够多疼臣妾几分,臣妾就想好好伺候太后娘娘。” 丽妃的话说的极其圆滑,半点不露马脚。 太后却是笑了起来,点了点丽妃的额头,轻声道:“你这丫头,和我耍什么心眼,你我都知道皇贵妃只要在一日,得皇上恩宠一日,你呢,永远别想出头。” “那臣妾能够怎么办!” 丽妃还是不接话,太后却是没有耐心与丽妃再绕什么关子,只是落下了笑容淡淡开口道:“哀家不与你打马虎眼,哀家想抚养二皇子,可是皇贵妃若是身体康健好好活着,哀家就不可能有机会抚养她的孩子,你想得皇上恩宠,可是皇贵妃在一日,你也不可能越过皇贵妃。既然她是你我二人的威胁,倒不如……” 太后的话没有说下去,丽妃只是沉默的听着。 最终却是轻声道:“太后娘娘喝药吧!” “药已经冷了,没有了药性,哀家已经错过了喝它的最佳时期,便不会再去喝这碗药。”太后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轻声道,“做任何事情,都要有一个最恰当的时间。” “太后娘娘……” 丽妃抬起头,笑着将药碰到了太后手中,轻声道:“药温着,正是喝它最好的时机,臣妾一直拿手护着它的温度。” “你这丫头!” 太后笑着接过药,一口饮尽。 121第121章 太后将药碗递给了王宫人,接过丽妃递上的帕子抹了抹嘴唇,笑着开口道:“你守了哀家一夜了,也辛苦了。回去歇息吧!” “臣妾不辛苦。” 丽妃脸上带着柔柔的笑容慢慢回道。 太后也没有继续与丽妃客套,只是对站在一边的一个宫人吩咐道:“把东西拿上来吧!” 丽妃奇怪的看着太后,却见那名宫人捧着一个托盘走了上来,太后将上边的布揭开,只见上边放了一套首饰,外加一个小瓷瓶。 “这首饰是哀家年轻时候用的,现在哀家也用不上了,你拿去戴吧!” “臣妾多谢太后赏赐。” 丽妃示意身边的宫女上前接过那套首饰,却十分有默契的,并没有提及托盘上放着的小瓷瓶。 丽妃走出慈安宫门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宫殿,嘴角起了一丝冷笑,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小瓷瓶,眼中神色莫名。 站在丽妃边上的宫人走到了丽妃身边,轻声道:“娘娘,您该不会真的要亲自动手吧!” “放心,本宫可没那么傻。” 她将手中的瓷瓶扔到了那名宫人手中,开口道:“好好收着。” 那名宫人接住了瓷瓶,低头看了一眼,却听丽妃冷笑着开口道:“倒是可惜了!” “娘娘可惜什么?” “可惜那老妖婆竟让让我下手,不然真的是一箭双雕了,如今,也只能够作罢了!”丽妃想到这里,脸上的神色一阵扭曲。 “那老妖婆,面上与我亲切,心底里不知道怎么暗算我呢,幸好我没那么傻。” 丽妃整了整戴在头上太后赏赐的那套首饰中已经被她佩于发髻之上的簪子,轻轻抽了下来:“我还当那老妖婆有多能耐呢,没想到,这般沉不住气。” 她戏弄的将那簪子在手上敲了几下,又是给扔进了托盘之中。 “回宫!本宫要好好歇息,打扮的漂漂亮亮去见皇上。” 丽妃唇角扯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最后又是看了一眼身后的慈安宫。 丽妃刚刚走出寝宫门时,寝宫之内,王宫人看向太后的目光欲言又止。 “兰英,有什么想与哀家说的?你就说出来,莫要学那丽妃吞吞吐吐。”太后闭着眼睛,慢悠悠的说着,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惬意与心满意足。 “奴婢只是觉得,那丽妃不可信。” 王宫人面上神色淡淡,轻声说道。 “丽妃不可信?”太后笑着睁开了眼睛,看向了王宫人,慢慢的说道,“哀家当然知道她不可信,但是无所谓,她利用哀家,哀家也利用她,等到我们没有了共同的目标后,只端看谁更有本事罢了!” 当然这个人绝对不会是丽妃,太后含笑想着,心里却已经是在估摸着陈家送进宫里的女人了。 “奴婢只是觉得,太后您对皇贵妃下手,未免不妥,也有些太心急了,若是让皇上知晓,恐怕……” “兰英!” 太后脸上的笑容落了下去,眼睑微微抬起,轻声道,“你在椒房宫的小厨房呆久了,怎么把胆子也给待小了,哀家可是记得当年的人,可不是如此妇人之仁,如此心慈手软的。” “奴婢……” 王宫人跪□,轻声道,“现在的情形与当年不同,现在的圣上也与太上皇不一样。” “那又如何?” 太后面色巍然不动,语气平静阐述,“那药,当年我们用了那么多次,也是一次都未察觉过,而且,这药可是丽妃下得,即使皇上发现了,也只是丽妃做的,与我们无关。” “太后,皇贵妃……” 王宫人还想说话,可是太后却出声打断道,“莫说了,哀家不想听。” 王宫人有些不甘心,却听到太后慢慢说道:“兰英,哀家此次让你回到身边,是想让你帮着哀家做事情,而不是让你不停的告诉哀家这个不可以那个不可以……” 说到这里,太后的目光慢慢的看向了王宫人的眼睛:“你在小厨房里呆多了,也变得优柔寡断,变了太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王宫人知道,太后已经不耐烦了,她再说下去,也是无益。只能够恭敬叩了一记头后,慢慢转身退了下去。 赵清泽陪着如意刚将自己所写的福字贴到了寝室里还有两个孩子的房间里时,邓先便躬着身子走了进来。 “有什么事情?” 赵清泽转头看了一眼邓先,开口问道。 邓先偷偷看了一眼如意,却是低声道:“丽妃娘娘求见。” “丽妃?” 赵清泽脸上倒真有几分奇怪,“丽妃这个时候来见朕做什么?” “丽妃娘娘说有紧急的事情要与皇上禀告。” 邓先心中可是暗暗叫苦,以前皇上身边的太监,若是有娘娘来求见皇上,那可是美差,好处收到手软,又不是什么大事儿,皇上兴致好了还能够赏赐他们一些东西。 可是换到邓先身上,他却是暗暗叫苦,好处是有的收,可是他却是不敢在收了,每回实在没法进来禀告的时候,还要怕皇贵妃怪罪。 倒是如意听了,开口猜测了一句:“丽妃昨日不是被你叫去照顾太后了吗?会不会是太后有什么事情?” 不管太后如今与赵清泽的关系再恶劣,可到底还是赵清泽的生母,若真有什么事情,赵清泽不见丽妃,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你去见见吧,万一有什么事情呢?” 如意推了推赵清泽,轻声说了一句。 赵清泽点了点头,只是道:“你先去午歇会儿,我待会儿就来陪你。” “好。” 如意点了点头,目送赵清泽离去。 赵清泽是在前殿的御书房里接见的丽妃。他走进去的时候,丽妃已经在里边等候了,看到赵清泽走进来,丽妃连忙弯腰行礼。 她换了一身橘黄色宫服,身上首饰佩戴并不算多,但面上妆容却十分精致素雅,看着倒是比平日妖妖娆娆的样子顺眼许多。 不过赵清泽也仅仅是瞧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出声问道:“这个时候,找朕有什么事情?” “臣妾……臣妾也不知道该不该当与皇上说这个事情,可是臣妾不说出来,心里总觉得惶恐不安。” 丽妃眼睑低垂,神态瞧着十分楚楚可怜。 “该不该说,你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难道是想让朕替你做决定吗?” 赵清泽可没耐心欣赏丽妃这副姿态,话说的十分直接且狠辣,“有什么事情,你便说,不说,便回宫里去呆着。” 丽妃没想到自己方才欲拒还迎之态,竟然会引得赵清泽做出如此反应,心里一时间既委屈又有些气愤,她这个时候还真想一走了之,改明儿个就与太后合谋将药下了算了。不过到底心里还存着一份理智,强压下了心中的不甘,她扬起微微笑容,轻声道:“是臣妾不是,臣妾说。” 她咽了咽口水,语气慢慢的且有轻轻的说着:“昨日臣妾得了皇上的吩咐,去照顾了太后娘娘,今晨太后娘娘醒过来,与臣妾说了不少皇贵妃的话,臣妾也有罪,臣妾心里也羡慕皇贵妃如此得皇上宠爱,于是也跟着说了几分不甘心的话……” 说到这里,丽妃抬头看向了赵清泽,却见赵清泽依然神色淡淡的样子,仿佛她刚才的话,根本没有听进去一般,她只能够叹了一口气,又说道:“也不知道臣妾的话是不是让太后娘娘误会了,太后娘娘竟然……竟然与臣妾说……” 丽妃面上做出了惊恐的表情,洁白皓齿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似乎十分的挣扎,又显得别有几分韵味。 “说什么。” 赵清泽语气淡淡的问了一句,而这一句话,仿佛是给了丽妃鼓舞,她连忙打起精神,轻声道:“太后娘娘说,若是没了皇贵妃,她便能够抚养二皇子,而皇上也能够瞧见臣妾了,所以给了臣妾一瓶药,说让臣妾给贵妃娘娘下药。” 丽妃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那个小瓷瓶,双手捧着递给了赵清泽。 赵清泽接过,只是轻轻瞟了一眼,却是放到了书桌上,看着丽妃开口道:“皇贵妃与朕同吃同住,用度都不走后宫,你们如何下药?” 丽妃低垂着脑袋轻声道:“太后娘娘并没有明说,只是仿佛是等近日举行宫宴之时,届时会让臣妾插手宫宴之事,太后娘娘也会让人帮臣妾。” 丽妃说完这句话,却是又抬起头,面上认真道:“皇上,臣妾从来没有想要要害人,但是当时心里害怕极了,也不敢拒绝太后娘娘,只能够拿了这药回来。臣妾回到宫里,左思右想,觉得这事儿臣妾若是不做,太后可能会让别人做,所以臣妾想着与皇上禀告。” 丽妃说完这些话后,赵清泽也没有说话,书房里突然变得十分安静。 赵清泽只是又拿起了药,目光落在了瓷瓶身上,看着。丽妃有些不适的交握着双手,目光忐忑的看着赵清泽。 她来时所推测赵清泽听了此事的反应,不是应该勃然大怒去处置太后吗?怎么会如此平静呢? 过了好一会儿,赵清泽终于开口说了一句:“仅凭这一个小小瓷瓶,就算里边装的真是毒药,也无法证明这是太后给你的,你有什么证据吗?” 丽妃心里咯噔一下,一时之间,倒真是说不出话来。她拿到这个毒药瓶,便想着赶紧过来与赵清泽说了,只觉得是证据确凿了,却忘记了赵清泽如今所说的如何证明这瓷瓶是太后给她的。 “臣妾……臣妾只是拿到这瓶东西,便来找皇上了,没有想过……” 丽妃轻声慢慢说着,“但是臣妾保证,臣妾所说的话都是真的。” “是吗?” 赵清泽并没有给出答案,只是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 “皇上若是不信臣妾,觉得是臣妾在诬蔑太后,便处置臣妾好了,臣妾相信总有一天,臣妾所说的话,皇上会相信的。” 丽妃心一横,却是跪□子,开口说道。 赵清泽将手中的瓶子放到了书桌上,看着丽妃下跪的身体出声道:“起来吧,朕信你,这的确是太后会说出来的话。” “皇上……” 丽妃满眼感动的看着赵清泽,只听赵清泽又道:“朕信你没用,也不能够定太后的罪,太后是朕的生母,朕不可能那这瓶毒药定太后的罪。你可愿意与太后对质。” 丽妃面上露出了犹豫之色,赵清泽见了,只是淡笑着说了一句:“你可愿意帮朕?” “臣妾……臣妾愿意。” 丽妃面上激动,闻言却是露出了笑容,连忙答应。 “那好,你拿着这瓶药,与朕到慈安宫里走一趟。” 赵清泽再没有去拿放在书桌上的药,自己先走出了书房。 丽妃站在书房之中,看了看赵清泽走出去的挺拔背影,又瞧了瞧放在书桌上的药,面上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她伸出自己的芊芊玉手,捡起那个瓷瓶紧紧的拿在了手里。 而后,却是加快了脚步,跟上了赵清泽。 122第122章 赵清泽带着丽妃到慈安宫之时,太后正躺在屋里睡着,王宫人站在了寝宫门前,见到远远到来的二人,王宫人连忙躬身行了礼,心里却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王宫人?” 赵清泽眼神莫名的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开口问道:“太后的身体如何了?” “太后娘娘用过药已经歇下了,身体已经好些了。皇上找太后若有紧要事情……需要奴婢去唤太后娘娘吗?” 王宫人谨慎的回答了一句。 赵清泽嘴角微微笑着,态度依然温和:“这倒也不必,既然母后已经歇下了,朕晚些时候再来也无妨。” 赵清泽目光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过来的丽妃,此时丽妃正欲言又止看着他,似乎是不解他的用意,同时脸上也浮现了焦急的神色。 “皇上……” 见赵清泽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而且打算就现在离去的样子,丽妃心里一下子急了起来。 若是不能够打得太后措手不及,这一趟却是打草惊蛇了,下回过来,太后指不定已经有了准备,到那个时候,丽妃可没有把握会被反咬一口。 而且,丽妃警惕的看了一眼站在边上仿若没有存在感的王宫人,她这段时间与太后来往密切,可是不敢小瞧这位王宫人,虽然她极少与太后说话,或者出什么主意,但是在关键的时刻,这位王宫人的本事可是不敢让她小瞧。 这会儿,这位王宫人定然已经有所察觉了。 “丽妃,母后此时在歇息,朕也不好让人将母后叫醒吧!” 赵清泽目光淡淡的看了一眼丽妃,皱着眉头说道,似乎是对于她的这番举止不以为然。 丽妃深吸了一口气,恭敬的对赵清泽轻声道:“皇上,是臣妾心急了,只是能否让臣妾进屋去看看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若是这会儿已经醒过来了呢!” 丽妃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够强行要求将太后唤起,可是让她就这么离开,她实在是不甘心。 “也罢,既然你坚持,你便去吧!” 赵清泽转头看向了王宫人,出声道,“王宫人便陪着丽妃进去吧!” “是。” 王宫人低着头轻轻应承了,她复杂的目光看向了面上已经迫不及待的丽妃,轻声开口道:“丽妃娘娘,跟奴婢来吧!” 她伸手推开了寝宫大门,带着丽妃走了进去。 赵清泽站在了门外,看着这两道身影消失在门后,面上露出了一个深不可测的笑容。 寝宫里门窗紧闭,只点了两根蜡烛,光线十分的暗,而且很安静,除了站在床前仿若背景墙的数名宫人,几乎能够听见躺在**太后的呼吸声。 床前的帷幔并未放下,只将**一层薄纱帘子松松的垂了下来,王宫人与丽妃走进之时,便能够瞧见躺在**睡得十分安详的那个身体。 “丽妃娘娘,太后娘娘还睡着,我们出去吧!” 王宫人轻声慢慢说了一句,似乎脚步就想止于床前,不打算再走近。 丽妃抿了抿嘴唇,提高了声音笑道:“王宫人,我们再上去看看吧,万一太后娘娘只是躺在**养神呢!” 丽妃正欲走上前掀开薄纱帘子,王宫人却突然一把抓住了丽妃的手,轻声道:“丽妃娘娘,太后娘娘的脾气可不好,若是不小心惊扰了她老人家,到时怪罪可不好。” “你……” 丽妃瞧了一眼王宫人紧紧抓着她的那只手,心里倒真被唬了一下。 但是想到今日她来的目的,却是不惧了,反而笑了起来:“王宫人,我的动作很轻的,怎么会吵到太后娘娘呢!” 她伸手拂开了王宫人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冷声道:“王宫人,你愈矩了!” 说罢,却是直直朝着太后的**走去,还未走近,她一脚踢在了放在床边的一条小桌几上,“咣当”一声,重重的碰撞声回响在寝宫里。 丽妃面上做出了惊恐的模样,但一双眼睛却是紧紧看向了太后的脸上,只见太后的眼珠子动了两下,似乎是有醒来的迹象。 丽妃却是一下子跪在了床前,大声请罪道:“太后娘娘,是臣妾该死,臣妾太不小心,吵到了太后娘娘!” “丽妃?” 太后睁开眼睛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丽妃,显然还并未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被吵醒,但是瞧着是丽妃,她倒是微微笑了一下,开口道:“无事,起来吧,哀家不是让你好好歇息吗,你怎么又过来了,你这孩子就是太孝顺了……” 太后脸上的笑容还未落下,丽妃却是笑着站起了身,轻声道:“太后娘娘,不是臣妾孝顺,而是皇上有事找您呢!” 丽妃脸上的笑容带着不一样的味道,仿佛是一朵啐了毒汁的美人花,“太后娘娘既然已经醒过来了,也不怪罪臣妾了,臣妾便请皇上进来了。” “皇上?” 太后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将目光看向了站在床边的王宫人,视线对视之时,她的心里也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等她阻止,丽妃却是已经朝着门外走去。 赵清泽带着邓先走了进来,丽妃跟在了身后,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皇上找哀家有什么事情吗?” 太后面无表情,语气冷冷淡淡的问了一句,可是她的一双手却是紧紧抓着盖在自己身下的被子,手上暴起的青筋,却是显露了她的紧张。 “朕只是找太后确认一件事情。” 赵清泽并没有正面回答太后的问题,说完这句话,将目光看向了丽妃。 丽妃心中一紧,但是面上却没有半分的显露。她慢慢的从赵清泽身后走了出来,伸手拿出了先时那个小瓷瓶,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轻声问道:“太后娘娘,您还记得给臣妾的这个小瓷瓶吗。” 看到小瓷瓶的一瞬间,太后的瞳孔猛烈的收缩了一下,抓着被子的手,越发用力,事情果然朝着她做出的最坏的猜测发展。 不过她脸上却是半分未动,只是语气淡淡道:“丽妃在说什么,哀家怎么听不懂,哀家何时给了你这个瓷瓶,里边是什么东西?” 太后的否认,早在丽妃的预料之中,她闻言并不惊慌,只是开口道:“太后娘娘,这瓷瓶可是你早上给臣妾的。” “哀家早上是给你赏赐了东西,可哀家就赏赐了一套首饰予你,不过是瞧着你昨晚辛苦照顾哀家的份上才赏赐给你的,至于你手上的东西,哀家就不明白什么时候给你过了。 太后疑惑的看向了赵清泽,目光中带了几分怪责:“皇上怎么回事,就因为这个小瓷瓶就贸然来找哀家问些没头没脑的话。” 赵清泽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母后不必激动,只是因为丽妃所说之事关系重大,朕不得不慎重,不然偏信了哪一方,朕都有失公允。” 他走到了一边坐了下来,却是不再说话,似乎是等着两个人争论的结果出来。 赵清泽这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让丽妃心酸不已,也让太后咬牙啮齿。 太后瞪着眼睛看着赵清泽出声道:“皇上,你就让你的妃子这样与你母后说话,是不是太没规矩了。” “母后莫急,若丽妃所说之事只是污蔑,朕自会好好处置她于母后出气,可是,若是她所说之事为属实,那……” 赵清泽的话并未说下去,却给了丽妃信心,她不觉挺直了身体,面上带着笑容,轻声道:“太后娘娘,臣妾愿按照皇上所说,若是臣妾真的有半分污蔑了太后娘娘,臣妾甘愿受罚。而且,太后娘娘,臣妾都还未说什么呢,您做什么这般激动。” “你不过一个小小妃嫔,哀家是你的长辈,也是太后,你仗着什么与哀家这般说话。”太后闭了眼睛,一副不愿意搭理丽妃的模样。 丽妃却是笑了起来,轻声道:“太后娘娘先时待臣妾可不是这个样子,臣妾还以为太后娘娘一贯温和慈爱,没想到……” 丽妃这话也只说了一半,却是马上转变了语气,出声道:“太后娘娘,若是寻常事情,臣妾倒也罢了,只是这毒害皇贵妃之事,臣妾实在不能够苟同太后娘娘。” “谁要毒害皇贵妃了!” 太后依然闭着眼睛,眼皮子一动也未动,巍然不动的样子。 “不是太后娘娘您说的吗,您想抚养二皇子,但是觉得有皇贵妃这个二皇子生母在,您就没机会,而您将药给臣妾之时,可是与臣妾说,只要皇贵妃不在了,臣妾便能够得到皇上的宠爱。” 丽妃慢慢的说着,而太后也静静的听着,等到丽妃说完之时,太后笑了起来,看着丽妃的样子仿佛是在看一个笑话一般:“丽妃,你是癔症了吧!哀家是想抚养二皇子,哀家觉得深宫寂寞,想养个孩子解闷也没什么错,可是也不是非二皇子莫属,哀家也提出过养慎亲王在膝下,可是皇上都没答应,哀家也只能够作罢。而且哀家怎么会说除掉皇贵妃替你争宠,就是哀家真想让人争宠,哀家的亲侄女德妃还在这宫里呢!” “臣妾也知现在口说无凭,臣妾不管说什么,总是说不过太后娘娘的。” 丽妃先时所说之话,被太后一一驳回,她也并不在意,只是又慢慢说道,“臣妾先时见太后娘娘病愈,又觉得太后娘娘待臣妾亲切,便来慈安宫陪着太后娘娘时日多了,先时臣妾也有所鬼迷心窍,只觉得太后娘娘人好,而且事事为臣妾着想,太后说贤妃管宫务管的不好,说要让臣妾替皇上分忧,臣妾也不自量力的相信了,并且与太后娘娘一道儿想找贤妃管宫务管的不到的地方,由此,太后娘娘也让臣妾见识了不少您在宫里的‘人脉’。这一回,太后娘娘想让臣妾拿药毒了皇贵妃,臣妾说自己没能力,您便给了臣妾几个人,说届时让他们帮着臣妾……” “丽妃,你莫在这儿胡说八道。” 太后目光死死的瞪向了丽妃,恶狠狠的打断了她的话。她的确是说过要给人帮着丽妃,可是她却并没有马上将那些人给丽妃,丽妃既然敢在这里说这样的话,太后此时倒是意识到,恐怕丽妃从一开始便策划好找着她的错处去向皇上邀功,甚至连局都给她设好了。 “太后娘娘莫激动,只需臣妾将那些人说出来,让皇上查一下是否是太后娘娘您的人,便知道臣妾话中的真假了!” 丽妃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也笑着看向了赵清泽。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正欲发怒之时,王宫人却突然站了出来,轻声道:“奴婢愈矩插嘴一句,太后娘娘当年统管宫务,而且在深宫中护下皇上与荣亲王平安长大,自然手中有一些势力,丽妃娘娘的祖母长乐长公主当年是宫中得宠的公主,恐怕在丽妃娘娘进宫之时,便给了丽妃娘娘宫中的一些势力,若是想要查出太后娘娘的一些人,其实并不困难,这些人并不能够说明太后娘娘想让丽妃娘娘毒害皇贵妃的事实。” “对,当年太上皇妃嫔众多,哀家护着皇上和漓儿长大,费了多少心力,如今,倒成了被污蔑的证据,早知如此,哀家当年倒不如任由皇上与漓儿自生自灭算了!” 太后听了王宫人的话,脸上做出了哀戚的表情,连连锤着胸口说着。 丽妃咬了咬嘴唇,自然不甘心自己方才所说之话,竟然如此轻易便被王宫人驳回,可是她知道自己这会儿已经不好再咬着这点说了。 她手上紧紧捏着那个瓷瓶,轻声笑道:“是,臣妾知道这一点,并不能够证明这瓶药是太后娘娘给的臣妾,只是,当初拿到这个药回宫之后,臣妾也怕自己是误会了太后娘娘,便让身边一个懂医术的宫人看了这瓶药,那宫人说,这药十分稀奇,而且这药……恐怕在这深宫之中,只有两个人有,德妃娘娘与太后娘娘。” “丽妃你胡说什么,只是一瓶药,便咬准只有德妃和哀家才有,岂不是笑话。” “臣妾莫不敢胡说,臣妾身边那宫人,对药理极有研究,说此药服用了一次,便能够让人慢慢虚弱而死,而此药她也只在陈家见到过,如何配置,估计也只有陈家的女儿才知道。”丽妃说完这话,却是将目光看向了坐在一边垂着眼睑沉思的赵清泽。 赵清泽微微笑了一下,开口道:“母后,朕也有所听闻陈家曾经有一位先祖,极通药理,能够配出如此神奇的药倒是不为稀奇,不然让邓先带人去德妃宫里找一找,若是德妃手中也有此药,那……” “荒唐!实在是荒唐至极!” 太后的手重重拍着床板出声道,“就算此药是出自陈家,可是谁又能够保证除了陈家人之外,便没有人能够配的出来,若皇上只因此而要愿望哀家,哀家实在心寒,皇上不如现在就将哀家定罪了!” 赵清泽但笑不语,只是转头对着邓先吩咐了一句。 邓先躬身行了一礼后,退出了寝宫之门,显然赵清泽并不打算理会太后的话。 123第123章 邓先带着近卫来到德妃宫里的时候的,德妃刚卸了午觉起身在装扮,听到底下人通报,还未反应过来,便见邓先已经带人闯了进来。 “邓公公!” 德妃从梳妆镜前站起身,面上并不好看,可是她还是压下了怒火开口问道:“邓公公,你带人闯本宫这儿,所为何事?” 邓先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无半点的和气:“德妃娘娘见谅,奴才奉皇上旨意来德妃娘娘此处找一件东西。” “找东西?” 德妃心中一紧,脸上白了。她下意识看向了站在她边上的刘宫人。虽然邓先说的是找一件东西,可是只差没有明说是搜宫了。 可是细细想了,德妃实在是想不出自己最近做了什么事情惹了皇上的眼。 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挤出了笑容,温声询问:“邓公公,本宫能问清楚是什么事情吗?” “在事情未查清楚之前,奴才不能说,请娘娘见谅!” 邓先朝着身后之人使了一个眼色,近卫们便带人开始搜查起了房间里的角角落落。 德妃手上紧紧拿着帕子,看了一眼刘宫人,心里只觉得惊慌不安。 她最近一直很低调,莫说是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甚至连门都很少出,可是在这个后宫之中,不是你不做,你就是清白,你就会没事。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些近卫进进出出翻看着她的房间,直到其中两名侍卫走到一个柜子前边,要打开之时,德妃的脸上露出了异样惊慌的神色。 一直站在边上注意着她的邓先见此,却是走到了那个柜子前边,示意两个侍卫退后,他亲自伸手打开了柜子。 只是,一打开柜子,他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有了几分微妙。 满满一个柜子里,都是男人的衣服。 邓先随手拿起一件,只见衣服崭新崭新,显然是做好后就未上身穿过,而衣服的大小尺寸,邓先常年跟在赵清泽身边,自然认得出来这衣服是按照谁的尺寸来做的。 除了衣服,还有鞋子,邓先下意识看向了德妃,德妃却低着头,回避了邓先的目光。 邓先此时也有些尴尬,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搜这个柜子,这时,却听到一名侍卫拿着几个瓷瓶跑了过来:“邓公公,找到了!” 邓先接过瓶子一看,又看了一眼德妃。 这一回,德妃的脸上却是变得煞白。 “邓公公……” 她张了张嘴巴,想要解释,可是一时之间,却无从解释起。 “德妃娘娘,奴才告退。” 邓先将东西放到了原先装着的盒子里,对德妃行了一礼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德妃两手紧紧的攥在一起,一等邓先离开,却是惊慌的脚软,差点没跌倒在地上。 刘宫人出手扶住了她,惊叫道:“娘娘!” “完了!都完了!” 德妃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当初她进宫之时,这几瓶药还有它的药方子,母亲是和那些避子药一块儿给她带进宫里的。她一直没动用过那几瓶药,一来是觉得害人性命实在残忍,二来却是怕用药害人性命太过引人注目。 自从她被封德妃之后,她更没有兴致去动用这些药,可是也没有下手毁了它们,如今没想到,竟然会成为自己大祸的根源。 “是不是姑母要害我?” 德妃心里绝望的想着,她实在是想不出其他人,陈家这药,本就极为隐蔽,她听母亲说,只会给出嫁的女儿带着,姑母手中应该也有。 难道只是因为她不愿意与姑母合谋,姑母便不顾亲情陷害她。 慈安宫寝宫之中,没有任何人说话,太后闭着眼倚靠在床头,丽妃则是站在原地既兴奋又焦急的等着,而赵清泽则是最为平静的拿着茶盏有一下没一下的拿着茶盖浮着杯中的茶水。 直到邓先走入之时,才仿佛是滴入了油锅之中的一滴水一般炸了起来。 太后睁开了眼睛,冷冷出声道:“哀家说了,若是皇上想要凭着这么一瓶药来定哀家的罪,哀家不会认得。” “太后娘娘,世上不会有这般巧合之事,臣妾也没那么大的本事陷害您,从您给臣妾用来毒害皇贵妃的人到这瓶药,一次您可以说是臣妾陷害人,可是两次……您还要否认,臣妾也无话可说了!” 丽妃脸上满是得意,看向了邓先,出声道:“邓公公,请您把药给太后看一下。” “你这贱人,为了陷害哀家,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哀家真是瞎了眼了才会觉得你有孝心,把你带在身边。” “太后娘娘,你只怕是想利用臣妾吧!臣妾一直以为您是真心喜欢臣妾的,可是今天上午的事情,却让臣妾醒悟了!还好臣妾没有犯下大错。”丽妃面露可怜之色,而后,又看向了邓先与赵清泽,出声道,“皇上,臣妾只是不想犯下大错,可是如今,太后娘娘定要说臣妾污蔑她,请皇上还臣妾一个公道。” 她拿出帕子抹了抹眼泪,看着气的几乎要喘不上气来的太后,她心中忍不住得意洋洋,只觉得这段时日以来的附小做低,总算是出了一口气。 “没有。” 赵清泽瞧着眼前这幅情景,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没有?丽妃奇怪抬头看向了赵清泽,太后也有些奇怪的看了过去。 是说丽妃没有污蔑太后? 邓先站在边上轻声禀告:“奴才并未在德妃娘娘宫中找到丽妃娘娘口中所说的药。” “怎么会没有?” 丽妃有些不敢置信,她开口出声道,“会不会是邓公公你没找仔细?” “奴才在德妃娘娘宫里里里外外都带人找遍了,的确是没有。” 邓先躬着身子轻声禀告,而后却是抬起头,轻声道,“奴才到太医院问了,而且按照皇上的吩咐抓了丽妃娘娘口中那位识药的宫女,宫女已经承认,丽妃娘娘手中的药,是她到太医院里拿了药材做的。” “你胡说!” 丽妃呆立住了,心中惊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好半天,才厉声呵斥。 可是她的心里已经乱了,怎么会这样?是太后收买了她身边的人,还是……还是……可是这药明明就是太后亲手给她的。 “哀家早就说了,是丽妃这个贱人污蔑太后,皇上你定要严惩!” 太后的心里也是惊疑不定,那药的确是陈家的秘药,而且是她亲手给的丽妃,原来她打算抵死不认,可是怎么会突然翻转,所有的证据都直接指向了丽妃污蔑她。 太后的目光看向了低着头不语的王宫人,心里却是定了定,只当是王宫人做的手脚,心里的疑惑散了,她脸上扬着笑容对赵清泽道:“皇上,像丽妃这般竟然连哀家都敢污蔑的人,平日里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你一定要好好处置。” 赵清泽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太后,又看了一眼满脸惊慌失措的丽妃,开口道:“丽妃此事,的确不能够轻饶,但今日是一年里的大日子,不宜动用刑罚,先将丽妃关起来,稍后再做处置吧!” 太后闻言自然是不甘心,可是赵清泽所说的的确是个理儿,她也没有理由反驳。 只能够恶狠狠的瞪着丽妃笑道:“也罢,便依皇上所言,日后慢慢处置也不晚!”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冤枉!” 丽妃面色惊慌,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求饶着。她一边求饶着,一边朝着赵清泽方向移了过去,想要抱着他的大腿求饶,可是在她还未碰触到他大腿之时,站在两边的宫人,却是将丽妃抓了起来,拖到了屋外。 远远的,依然能够听到丽妃声嘶力竭的求饶喊冤之声,赵清泽面无表情的站在了寝宫之中。 太后眼见丽妃被拖了下去,嘴角微微上扬,却是又看向了赵清泽,轻声道:“皇上,今日之事便算了,日后你若是再随意听信他人之言,闯到哀家宫里来质问,哀家可不会如今日一般……” “太后!” 赵清泽突然出声打断,他脸上也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却带着异样的味道:“是不是冤枉,您心里不是最清楚的吗?” “皇上你说的什么话,不是都查清楚了吗?这事儿完全是丽妃在陷害哀家,和哀家没有半点关系!” 太后猛地坐直了身体,梗着脖子开口道。 “太后您未免也太天真了吧,您难道不知道,在这宫里,对错是非都由朕说了算,而不是按照事实来说话。”赵清泽冷笑着。 “什么意思?” 太后心里又开始慌乱起来,目光惊疑不定的看向了赵清泽。 赵清泽却是没有再看太后,只是示意了一下邓先,邓先捧着从德妃宫里搜出的那个盒子,然后打开放在了太后的面前,只见上边放着整整齐齐的几个白瓷瓶子。里边装着太后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母后,朕之所以方才不想将此事真的扯出来,只是想保全您的一点颜面,保全皇家的颜面,若是您让一个妃子给拖了下来,未免太难看了您说是不?” “哀家不知道。” 太后伸手将放在她面前的盒子打翻在地上,却是做出了一副不想听任何话的意思。 赵清泽也没介意太后的撒泼,只是开口道:“此事,朕自然不会真的与太后您追究,不然,也不会特地让邓先还给太后捏造了一份清白的伪证。只是,太后今后还是安安分分的呆在此案宫里吧,朕能够忍得了太后这回,可不一定能够忍得了下一回,若是朕哪天忍不住了,也可能连本带利的与太后理论个清楚。” “皇上!” “您先前用来保护朕的势力,如今朕已经是皇上了,怕也不会再需要了,朕替你处理了。而陈家的那些药,朕只想说,您老人家好好留着,别在外边用了,若是让朕再发现,朕可能也会对太后用一些皇家的秘药。” 赵清泽说完这话,却是打算离开。却听身后王宫人的一阵轻叫声,他转头看去,只见太后捂着胸口躺在了**,一副马上要病发了模样。 赵清泽止住了脚步,而太后的目光看到了赵清泽如此,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是面上端着冷声道:“狼心狗肺的家伙,哀家不想见到你,给我滚!” 赵清泽不以为意,脸上还露出了轻笑,目光却没有看太后,而是看向了王宫人:“王宫人!” 王宫人惊疑不定抬头看向了赵清泽,心中预感不好。 只听到赵清泽笑着开口道:“皇贵妃那日见到王宫人,十分想念,也感念当初王宫人对她的照顾,一直与朕念叨着,王宫人何时有空,便来看看皇贵妃。” 王宫人闻言脸上微露苦笑,而太后却是满含怒气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王宫人,她的眼神之中,满是被背叛的震惊。 赵清泽仿佛没瞧见这对主仆的私下的惊涛暗涌,而是又笑着道:“皇贵妃说了,她如意这个名字,还是王宫人给取得,这些年来的照顾之恩,她一直铭记于心,而朕也十分感念王宫人对如意的照顾,朕虽然知道,王宫人对于皇贵妃之情,可能有师徒之情也有类似母女一样的深厚感情,所以不求回报。但是朕和皇贵妃都希望能够为王宫人做些什么事情,好报答王宫人。” “皇上言过了,奴婢只想一心伺候太后娘娘。” 王宫人能够感受到太后看向自己的凌厉目光,心里大抵是明白皇上此举的用意,她心中苦笑,却依然用平淡的语气慢慢说着。 “不管如何,王宫人都常来看看皇贵妃。”赵清泽微微笑着,他的目光收回,又看向了太后,语气之中收敛了方才的温和,只是冷冷道:“太后好好记得刚才朕的话,莫做让朕和皇贵妃不高兴的事情!” 说完这话,他转身走出了寝宫。 赵清泽的脚步走的并不快,相反,还有些慢,等到他走出寝宫时,身后大门慢慢合上,他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门口站了一下。 只听里边一阵喧闹的摔碰之声传了出来,赵清泽唇角微微扯动,露出了一个笑容,冲着站在边上的邓先吩咐道:“回昭阳殿!” 124第124章 赵清泽回到昭阳殿之时,夕阳西下,给园子里落下的积雪映照了一层橘黄色的微光,赵清泽远远看见如意抱着阿满正坐在回廊之处逗着那只绿毛鹦鹉。 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之时,如意抱着阿满转头看了过去,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爹回来了!” 如意对阿满小声说了一句,阿满机灵的扬了扬小手,冲着赵清泽露出了笑容,嘴里大声叫着:“爹!爹!” 赵清泽不由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如意跟前,伸手抱过了阿满,另一只手却是牵住了如意的手,开口道:“屋外这么冷,你也不多穿点衣裳!” “没关系,只是觉得屋里闷了,才想带着阿满出来走走,一会儿便回去了!” 如意笑了笑,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我看你去了好一会儿了!” 如意倒也不是不相信赵清泽,只是,他消失了一下午,如意只觉得应该是出了大事儿。 “没什么,只是一场闹剧罢了!” 赵清泽并不想讲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如意也看出了他的意思,也没有再多问,只是笑道:“该用晚膳了,膳房里今天包了饺子,奶娘说阿满也可以用几个。今天就让阿满和我们一道儿用膳。” “是吗?” 赵清泽笑了笑,摸了摸阿满的小脸,倒是不妨阿满长得如此快。 膳房里送上来的饺子做的自然是美味至极,如意一动筷子,便夹了一个吹得不烫了,喂了阿满一口,阿满原本对饺子这类他从来没有吃过的东西兴趣不大,但是味道却还是让阿满张开了嘴巴咬了一口。 嘴巴一咬,他的大眼睛一下子笑成了弯弯的月牙状。 “吃!吃!” 阿满见如意收回筷子,将饺子放到了小碟上,可是不乐意了,连连伸手拉住了如意的手,一定要如意再喂他。 “小吃货,可算是吃上瘾了!” 如意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还是按照阿满的要求,用小勺子盛着,将一个饺子喂他吃了个干净。 吃完之后,阿满扁了扁嘴巴,似乎是在回味方才的余味,眼睛却是直直盯着桌上放着的盘中的其他饺子。 “吃!吃!” 如意伸手摸了摸阿满的小肚子,只觉得饺子个头有些大,他这么小的人儿,唯恐给吃撑了,不过显然她的担心是多余的,阿满的肚子一点都没有鼓起来。 于是如意又伸筷子给阿满夹了一个,正准备吹凉了喂他,赵清泽却突然伸筷子给如意碟中夹了一个饺子,而后开口道:“他这么大个人了,该训练他自己吃饭了!” “阿满现在都没满一周岁,哪里大了!” 如意倒是见过人家一岁多的孩子拿勺子吃饭用的很好的,可是大多数的孩子,甚至到了三五周岁,依然还是要靠大人喂着。 如意虽然不打算娇惯着自己的孩子,可是也是想让他们享受小孩子应有的待遇。 “那让奶娘喂,你瞧你,光看着孩子,自己一口都没吃。” 赵清泽直接拿过如意盛放饺子的小碟子,招呼过了一遍站着伺候的奶娘,让奶娘抱着阿满去边上喂着。 如意见此,也没法,只能够牺牲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乐趣。 不过她还是兴致勃勃的开口对赵清泽道:“其实,喂阿满吃饭特别有趣,真的!你也可以试一试!” 赵清泽听着如意略带几分孩子气的话,脸上倒是忍不住笑了笑,可能如意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说这话的语气,好像是在形容给金鱼小狗这类宠物喂食的意思。 不过,到底是年轻的父母,而且孩子多数时候都由奶娘照顾着,到底只知道养孩子的乐趣,而不知道养孩子的辛苦,难免天真了些。 不过,这样子很好,赵清泽只希望让如意永远像个不知事的天真女孩一般,被他护于羽翼之下。 王宫人手上捧着一碗汤药,走进了寝宫里,太后正倚靠在床边,她的边上放着一张矮桌几,上边放了数碟精致烹制且未动过的饭菜,只是,饭菜早已经冷透了。 王宫人慢慢走到了太后床边,轻声开口道:“太后娘娘,药好了。” 太后眨了眨眼睛,抬头看了一眼王宫人,脸上浮现了冷笑,只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滚!” 王宫人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弯下腰,将手中的汤药放在了矮桌几边上,然后便行了礼准备退下。 “把药带走,哀家可不敢喝你送的药,哀家只怕里边下了毒药!” 太后突然伸手掀翻了那张矮桌几,上边的饭菜连同汤药全洒在了地上,还有一部分,洒在了王宫人宫服的衣摆之上。 她没有躲开,只是更加恭敬的弯下了腰,轻声道:“太后娘娘不管相不相信奴婢都好,奴婢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 太后冷笑着出声,却突然连声开口道:“哀家只怕你的一颗心,早就跑到了那皇贵妃身上了。师徒之谊,母女之情!王宫人既然另攀高枝,何必还在哀家这边演什么主仆情深。” “太后娘娘,奴婢莫不敢相忘陈家还有太后娘娘对奴婢的恩情!” 王宫人依然没有辩解,只是出口淡淡的说着,但是话中的语气却十分的坚决。 “呵!” 太后从前就喜欢王宫人这副淡然却衷心的样子,但如今瞧着,只觉得分外的虚假。 “昨日哀家就觉得你有些奇怪了,还以为你是在小厨房里呆久了连胆子都变小了,当年你对那些人下手,可从没有心慈手软过,今日哀家算是知道了,你哪里是胆子变小了,而是变得更大了,只是另认了主子。哀家如今还在想,为什么从你到了哀家身边,皇上怎么会对哀家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搞了半天,是你背叛了哀家!” “太后娘娘……” 王宫人其实早在昨日赵清泽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心中就对今日的局面有所预料。她跟在太后身边多年,对于这个主子的性格,其实心里知道的一清二楚:多疑、猜忌。 就算她有能力证明自己还是忠于她的,只怕她也是不敢再用她了。更何况,王宫人如今的确是有口难言,她当初,的确是心中有所顾虑,她的确并不想对如意动手。 “奴婢任凭太后娘娘处置。” 王宫人不再辩解,只是跪□子,做出了认命的姿态。 太后冷哼了一声,转过脑袋出声道:“哀家哪里敢处置你,皇上昨日警告了哀家莫做让他和皇贵妃不高兴的事情,如今凭你在皇上和皇贵妃心目中的地位哀家哪里敢处置你。” “滚。” 太后突然指着门口大声喊道,“你给哀家滚,莫让哀家再瞧见你。” “太后娘娘……” 王宫人抬起头,目露哀求。 太后却是瞪着一双布满红血丝血红的双眼,出声道:“非得让哀家让人将你赶出慈安宫吗,还不滚去找你的新主子!” 太后说完这话,却是不愿意再看她,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一般坐在了**。 王宫人闭上了眼睛,心中重重叹了一口气:“奴婢告退,望太后娘娘今后好好保重身体!” 她艰难的从地面上站起了身子,身形蹒跚的走出了寝宫。 如意听到底下人禀告,说王宫人要见她时,脸上有些愣住了。 其实虽然那一日在慈安宫里见到王宫人时她心里有所触动,但是之后赵清泽的话也让她明白,如今立场不同,其实双方还是不见面为好。 而王宫人也一直未曾来找过他,这让如意心里也不知道是该失落还是该松一口气,但是渐渐的如意也没有在意这事儿了,谁知道,王宫人竟然突然来找她了。 如意转头看了一眼赵清泽,虽然她心里还是愿意见王宫人,至少不愿意让王宫人就这样回去,可是她也不是太过于天真之人,知道这事儿后边牵扯过多,所以她想问一下赵清泽的意见。 “没事,让王宫人进来吧!” 赵清泽笑着拍了拍如意的手,将阿满放在了一边榻上,然后伸手抱过了如意手中的天佑,善解人意道:“我知道,这个时候你一定也坐不住了。” 如意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从榻上站了起来,伸手摸了摸早上起来随意挽起的头发,见自己的样子并未不可见人,便有些迫不及待的走到了门口等着。 说起来,能够这样比较私底下的和王宫人见面,如意的心里多少忍不住激动。 芍药恭敬的将王宫人领到了如意的寝宫门口,瞧见如意站在了门边等着,她脸上微微有些惊讶,却是恭敬行了礼。而王宫人也看到了站在门边的如意,她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模样却一如既往的平平淡淡,冲着如意跪下行礼了。 “王姑姑,赶快免礼!” 如意亲自伸手搀扶起了王宫人,开口道,“外边人,我们进屋吧!” 王宫人点了点头,神色之间也不因如意对她的特殊相待而有所改变。 如意带着王宫人走进了屋里,等到看到赵清泽与两个孩子也在屋里的时候,她心里微微吃惊,但面色却恭敬的下跪与赵清泽行了礼,还对着两个孩子也行了礼。 “王宫人,免礼吧!不必拘束。” 赵清泽的态度十分温和,说了这句话后,却是抱起了天佑,又让奶娘抱起了阿满,对如意轻声道:“你在屋里说话,孩子睡着了,我带他们回屋去。” 如意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赵清泽此举之意,是否是故意给她与王宫人腾空间。 不过赵清泽不在屋里,的确是让她与王宫人之间少了许多拘束。 芳草端了茶水点心上来,如意亲自接过,将茶放在了王宫人面前,笑道:“王姑姑,您喝茶。” “好。” 王宫人目光看着如意的面容,点了点头,接过了茶喝了一口后,方才说起了话,“看着娘娘如今的摸样,奴婢心里也高兴。” “姑姑……” 如意眨了眨眼睛,没由来的,心里忍不住有些心酸。 “娘娘是个有福的,如今这也是娘娘应得的。”王宫人拍了拍如意的手,轻声说了一句。 “姑姑,谢谢您。当初若不是您护着我,我哪有今天……” 如意心里有太多的话,一时之间却有些难以说出来。她只觉得心中情绪翻涌,让她百味交杂。 王宫人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接如意感谢她的话,而是又轻声说着:“虽然娘娘如今日子过得不错,可是到底是伴君之侧,奴婢要扫兴叮嘱娘娘几句。这日子,是靠人过出来的,这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特别是夫妻之间,是需要维持的,如今皇上宠着娘娘,娘娘要珍惜,也要好好维持,切不可因此恃宠而骄,将来的日子还长,这日子还是低调的过。” “姑姑,您这话,我怎么听着好像……” 如意皱了一下眉头,心里总觉得王宫人仿佛是最后与她交代着什么。 “没什么。” 王宫人摇了摇头,轻声道,“奴婢是看着娘娘长大的,知道娘娘的性子不是高调的性子,但娘娘在奴婢心里,就像是奴婢的孩子,总是忍不住想要操心。” “不过,这也可能是奴婢多虑了,娘娘既然能够有如今的地位,还平平安安为皇上生下了两个孩子,娘娘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如意看着王宫人含笑慈祥看着她的目光,忍不住伸手抓住了王宫人的手轻声道:“姑姑,是出了什么事情吗,您的话,我听着心里总觉得不安。有什么事情,您与我说……” “奴婢能有什么事情,只是奴婢是在太后身边伺候的,日后与娘娘见面的机会也不多,所以今日来看看娘娘,和娘娘说说话儿!” 王宫人笑着否认了,目光分外柔和的看着如意,柔和的让如意的心里又开始泛酸,控制不住的想要流眼泪。 “姑姑,您别在太后那边伺候了,我替您养老好不好!” 如意脑子里糊里糊涂的忍不住冲动说出了此话,话一出口,她也感觉到了不合适,可是这的确是她心里的所想。 王宫人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下下,也笑着开口道:“奴婢在太后那边伺候的很好,多谢娘娘厚爱。” 说完之后,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轻声道:“有好长一段时间,奴婢没瞧见娘娘了,娘娘与奴婢说说之前发生的事情好不好,娘娘一定经历了很多。” “好。” 如意深吸了一口气,强压抑下自己心中难过的情绪,笑着点了点头。 赵清泽将阿满和天佑送回房间后,并没有回到寝宫里,而是站在了回廊之处,看着廊下挂着的鹦鹉,伸手拿着竹签子喂着它吃果仁。 邓先慢慢走了过来,冲赵清泽行了一礼。 赵清泽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说吧!” “太后这几日,似乎是想逼王宫人离开慈安宫,想让王宫人到皇贵妃娘娘处伺候,王宫人不愿意,似乎有了轻生的念头。” “轻生?” 赵清泽倒并不是疑惑王宫人会有这个念头,他了解自己外家训练忠仆的手段,若是主子弃了这个奴才,那么等于是让这个奴才去死。对于陈家训练出来的奴才而言,这一生的使命便是伺候主子,若是主子有一天不需要你了,那么你也便没有存在这个世上的理由了。 只是,若是王宫人是在慈安宫里轻生的,传出去,其实对于她的主子名声也不好,所以赵清泽疑惑的是,王宫人会选择何种方式。 “王宫人在太后处拿了那日在德妃宫里搜出来的药,打算喝下药装病死。” 邓先轻声回着。 “果然是陈家训练出来的忠仆,连死都不愿意给主子添麻烦。” 赵清泽放下手中的竹签子,伸手接过了一边宫人递上的帕子擦了擦手,轻声道,“你好好盯着慈安宫,朕不希望看到王宫人真的喝了那药。顺便,借机再好好敲打敲打太后。” 赵清泽擦完手后,将帕子递回给了宫人,正欲离去,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出声道:“那药,是从德妃宫里搜出来的对吧?” 邓先心中微微一颤,躬身轻轻回了一句“是!” “既然如此,德妃……” 赵清泽的话没有说完,似乎是在犹豫。 邓先心里也犹豫,最终却是低声开口道:“奴才有一事,不知该不该与皇上禀告。” 邓先觉得自己一定也是鬼迷心窍了,竟然会将德妃替皇上做了一柜子衣服之事说了出来,其实话一说完,邓先便后悔了。 若是让皇贵妃知晓了自己多嘴之事,恐怕自己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赵清泽听完邓先的话,脸上表情并未有所变化,但却是没有再继续说对于德妃的惩罚。他回寝宫之时,却是对邓先道:“如今安逸日子过得久了,你也忘记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跪着好好想想吧!” “是。” 邓先心中轻轻叹气,只道自己难得不计代价的做了一次好人,却是将皇上和皇贵妃都得罪了。他腿上一软,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赵清泽皱眉瞧了他一眼,又道:“到外殿跪去,莫让皇贵妃瞧见了!” “是!” 邓先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应承着。 赵清泽回到寝宫之时,王宫人已经不在屋里了,如意坐在梳妆台前,有些怔怔出神的看着梳妆镜里映照出的人影。 可是又不是看着,而是在想事情,赵清泽走近之时,她也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了?” 赵清泽的双手轻轻放在了如意的肩上,如意抬起头,看到是赵清泽,她笑着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赵清泽的手上,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什么?” “还说没什么,你这个样子一看便是有心事,有什么不好与我说的。” 赵清泽笑着捏了捏如意的鼻子,开口说道。 如意闻言,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而后方才说道:“其实可能是我错觉**了,我只是觉得王姑姑的样子有些奇怪。” 如意从梳妆台前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了榻前坐下,轻声道:“我记得,当年我离开椒房宫,到东宫之时,当时只觉得和王姑姑再也见不着面了,王姑姑也这样子过,小心翼翼的叮嘱我,可是,方才王姑姑的样子,比那一回还要……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意皱着眉头有些烦躁,她不想讲那个不详的词语说出来,可是,王宫人给她的样子,就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 “既然不知道怎么说,就别想了。” 赵清泽并不想让如意知道那些个阴暗事儿,只是轻声道,“你放心,不会有事发生的,而且王宫人马上就不会在慈安宫里伺候了!” “你的意思……” 如意只觉得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有些奇怪的看向了赵清泽,而赵清泽脸上的笑容,却仿佛有种魔力,让如意心里慢慢安下了心。 接下去的日子,似乎是在验证赵清泽话,一切都风平浪静,后宫里平静的仿佛是一摊死水一般。但是赵清泽所说的王宫人不在慈安宫里伺候一说,似乎也并没有实现。 反倒是德妃和刘宫人,两人终日焦虑不安,不久德妃便病了,却也不敢传太医,刘宫人实在是心疼极了,来过昭阳殿一次。 赵清泽听了邓先的禀告后,并没有接见刘宫人,也没有去见德妃的意思,只是让邓先出去传了一句话。 刘宫人将那句话带回说与德妃听了后,德妃面上神色似哭似笑,十分复杂,但是却听了刘宫人的话,让人去太医院请了太医,她的病情一日一日的好转了起来,可是也不再动那些针线了,等到她病好那日,让人拿了火盆,将那几乎做了一整年的一柜子衣服全部烧了个干净。 刘宫人心疼不已,想要去阻拦,可是瞧着德妃一边哭一边烧的模样,却又是不敢去阻拦。 自烧干净衣服之后,德妃在屋里请了一尊佛像,成日里便是坐在佛前捡着佛豆,念着或是抄着佛经。日常饮食也极少碰荤腥,身上的衣物也越发的寡淡朴素了。 往日里,德妃虽然也很低调,很少管事,可是自己宫里住着的其他小主们之间若是有事儿,还是会去料理,但现在,真的是万事不理,心如止水。 连底下伺候的宫人们偶尔也是偷偷议论:“德妃娘娘瞧着好像不是人了,面上总是无悲无喜的模样,行事也是超凡脱俗了。” 而在往后的日子里,所有的人,都发现德妃似乎是彻底退出了后宫的舞台,若非她身处高位,后宫之中仿佛已经没有了这个人一般。 太后自是有所耳闻德妃之事,听罢却是冷笑不已,心里对于这个侄女更是不屑。 “后宫礼佛之人可不少,就她特别,只差没剃了头发做姑子了!” 太后虽然接连打击下,身体实乃承受不住,倒真的缠绵病榻好几日,但日日好好用着药,她的身体恢复的也快,当然谁都能够看得出来,太后之所以恢复的快,只因为心里还有一股子的气给她撑着,撑着让她赶紧好转。 她喝过底下人递上的药,面上的表情越发冷淡,连带说话的声音中都带了一股冷意:“王兰英将事情交代好了没有,哀家已经不想看到这个人了。” “兰英姐姐……她……” 答话之人,是当年与王宫人一道儿陪着太后入宫之人,曾经多受王宫人的照顾,如今见到太后逼着王宫人自尽,她心里实在是不忍。 可是又不敢违抗太后的命令,只能够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怎么,你也想学那个叛徒!” 太后的目光之中带了几分冷意,厉声斥责。 “奴婢不敢!” “行了,知道你们姐妹情深,这几日好好陪着她吧!别说哀家不近人情!” 太后闭上了眼睛,显然是不想再说此事。 那名宫人躬身行了一礼后,强忍着心中的悲痛,慢慢退出了寝宫。 王宫人手中的那瓶药,最终并没有喝下去,而是到了赵清泽的手里。 赵清泽把玩着那一瓶药,坐在了太后的寝宫之中,轻声道:“太后,您这是听朕的话,还是不听朕的话,朕说不想在外边看到这瓶药的影子,所以你就对你宫里的人的人用,那也无事,只是为什么偏偏对王宫人用呢!朕不是说过,朕和皇贵妃都对王宫人有感激之情,你却要毒死她。” “哀家可没有,是王宫人自己想不开偷了药。” 太后此时哪里会不知道,赵清泽这会儿只怕是又是在敲打着她,她心里恼火不已,可是奈何形势不容人,她也只能够处于弱势地位。 “是吗?” 赵清泽笑了笑,将那瓶药扔到了太后的**,轻声道:“此事朕也不想和太后多做追究,不过这王宫人,太后只怕是不愿意见到了对不对?朕记着,太后不是说了,不想在慈安宫里见到王宫人,朕若是带走她,太后也不会有任何意见吧!” “皇上……” 太后的眼睛蓦然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赵清泽。他怎么会如此清楚知道自己在寝宫里说的话。 “你在哀家宫里……” 赵清泽只是笑了笑,轻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太后,朕不希望以后再听人说你又做什么让朕不高兴的事情了!” “你……你给哀家滚。” 太后气的只觉得喘不上气来,捂着胸口将手边的玉枕重重朝着赵清泽砸了过去。 赵清泽看着那只玉枕落在自己的脚下,冷笑一声,出声道:“太后,朕也只念着你是朕的母亲,儿时也是你护着朕长大,不然……” 赵清泽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再出门之时,落下一句话:“或许,朕真该做些甚么让你瞧瞧!” 赵清泽走出太后的寝宫后,并没有马上离开慈安宫,而是由邓先领路,走到了王宫人的房中。 王宫人虽然着装朴素,但一向将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可是这会儿,赵清泽却是瞧见了王宫人最狼狈的一面。 王宫人看见赵清泽走进来,虽然狼狈,却也平静的下跪与赵清泽行了礼。 她的一双眼睛之中没有一丝光彩与波澜,沉寂的仿佛是一潭死水。 “王宫人,从今以后,你不是太后的宫人,也不是陈家的忠仆了。” 赵清泽叹了一口气,开口说了一句。 王宫人抬头看向了赵清泽,脸上带着一丝迷惘。 “陈家的忠仆,太后的宫人,若是主子不再用你,你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但是你不是,你可以选择自己的路。” 赵清泽慢慢解释着,可是王宫人却低下了头,没有言语,她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王宫人,你想过你今后的路该怎么选吗?皇贵妃很想念你,你可以到昭阳殿里伺候皇贵妃……” “不……” 王宫人突然神色激动的摇头拒绝,“奴婢不配到皇贵妃身边伺候。” 赵清泽看着王宫人说完这话,便低头不语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却十分温和,他点了点头,出声道:“那王宫人有想过自己将来的路吗?” “将来的路……” 王宫人轻轻念着,她这一辈子,本以为只会老死在宫里,可是如今太后不需要她伺候了,她也不可能去皇贵妃身边伺候,宫里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她能够到哪里去。她沉默了许久,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而赵清泽也没有催促,只是看着她由着她慢慢想着。 到了最后,王宫人开口道:“奴婢想出宫,奴婢想在宫外开一家点心铺,就想皇贵妃娘娘曾经想的那样。” “好。朕会安排。” 赵清泽答应了,王宫人跪倒在地上谢恩。 赵清泽却笑了起来:“其实,并不仅仅是因为贵妃,朕记得,儿时母后用朕来邀宠,要喂朕吃下一块毒点心,是王宫人你替朕挡了。” “皇上,还记得……” 王宫人脸上有些惊讶,那个时候,皇上才多大,当时太上皇身边出现了一个十分得宠的妃子,而且怀上了孩子,给太后造成了极大的威胁,太后为了除掉她,拿了毒点心喂皇上,可是她总觉得不妥,太过于风险,而且当时的皇上太年幼,她心中实在不忍,便在太上皇面前,自己抢过了那块点心吃下。 事后,太后虽然因为吃下点心的人并不是皇上导致太上皇并没有处置那名妃子而十分不悦,但她出手让那名妃子落了胎失了宠,太后总算没有怪责她。 这事儿,王宫人并没有想过在之后会给她带来这份善缘,她也几乎忘记了这事儿,可是皇上却突然提了起来。 “朕一直都记得。” 赵清泽脸上微微笑了一下,却没有再说话,慢慢走出了慈安宫。 125第125章 王宫人离开皇宫那一天,赵清泽与如意并没有出去出面相送,而是站在了宫楼之上看着那个背着包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宫门之处。 “我有一点舍不得。” 如意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赵清泽只是伸手抱着如意并未说话。 其实,那一日,赵清泽问王宫人是否考虑到如意身边伺候时,他问的并不真心,或许说还是带着几分试探的味道。若是王宫人同意了,赵清泽很可能考虑将王宫人放在这深宫的某一处,严加看管。因为他无法做到真正的信任王宫人,他不清楚王宫人到如意身边的过程,会不会是太后与她的故作做出的一场戏,亦或者她是想要在如意身边寻找庇护但是根本无法保证她是否还忠诚着太后会对如意做出什么有害的事情。 赵清泽无法去冒这个风险,毕竟受到这个风险的人,是如意还有两个孩子。幸而,王宫人并没有选择这一条路。 而赵清泽还有一点没有说出口的便是,他将王宫人带离太后身边,除了因为他儿时之事还有王宫人那么多年对如意的照顾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却是忌惮着她。赵清泽清楚自己母后的手段,虽然手段毒辣,但是手段并非高明,即使知道太后不是那么容易轻易消停,可是身边若是没有王宫人这个智囊在,其实并不能够起多大的风浪。所以将王宫人带离她的身边,也是彻底断了太后的左膀右臂。 而这一点,也是他处心积虑设计的最重要一个原因。 不过,不管如何,他的这一做法,却是一举三得,他与如意既去除了心腹之患,王宫人也有了好去处,而且,他也不必担心自己那一天会控制不住情绪,去处置太后。 毕竟,太后有诸多不是,却也是他的生母。 正月十五元宵节,皇宫之中并没有举办灯会,贤妃见赵清泽无意,也没有找事儿与赵清泽提出举办宫宴之时。 在这一日,赵清泽与如意换了一身便衣,仿佛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夫妻,带着两个同样换了衣衫的孩子,坐着一架小马车出了皇宫大门。 “你真的带我出宫游玩?” 如意坐在马车里,轻轻撩起了车帘,转头看向赵清泽的目光中带着十分的惊喜。 虽然知道赵清泽不会与她空口说白话,可是莫说是深宫妃嫔,就是寻常人家的妇人,也不可能随着性子在大街上游玩。所以在去年元宵节赵清泽说今年带她来玩儿,并且在前不久也重申过此事,如意也没有太放在心里。 “今日是你的寿辰,我自然是要让你开心。”赵清泽笑着握着如意的手轻轻说着,“待会儿,我带你到街上走走。” “嗯。” 如意这一声,应得并不重,还有些不好意思。 几个月前赵清泽的生辰,其实并没有好好办过。 那会儿在避暑行宫,她生产完不久,正是躺在**坐着月子养着身体,天佑的身子又差,几乎是只顾着操心她与天佑了。莫说是真正举行万寿节,与百官同庆乃至与民同庆,甚至他们几个最亲近的人,也没有替赵清泽庆祝过。虽然有赵清泽自己也没有那个意思的原因在,但终究是疏忽了。 曹奶娘和安瑞倒是提了一句,但也没有什么下文。 这么一想,如意倒觉得自己也有几分责任,怎么可以因为赵清泽说平平常常过了,就真的平平常常过了呢! “今年,你的寿辰,一定要好好办!” 她轻声说了一句,赵清泽闻言,却是笑了笑,开口轻声说道:“好好办?其实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就好了。” “好。”如意点了点头。 马车已经驶到到了大街上,如意坐在车里也能够听到街上热闹的声音。 她看向窗外的举止多了几分向往与迫不及待,赵清泽见了,笑着开口道:“行了,别在车上张望了,你戴上帽子,我带你出去。” “嗯!” 如意这一声,应得无比响亮。 她捡起一早备好的纱帽子,戴在了头上,然后由赵清泽扶着下了马车。奶娘也抱着两个孩子从另一架马车上走了下来,不过并未与赵清泽他们一块儿行动,而是到了一早便准备好的酒楼里先等着。 赵清泽带着如意慢慢走在大街上,大街两旁,满是开着的店铺,两边还有路摊摆放着,叫卖着各色东西,如意饶有兴致的走了几摊,即使摊位之上的东西较之如意平时见到的实在简陋许多,可是如意也并不在意,只是享受着这份逛街的乐趣。 在上一辈子,如意是随时可以逛街,但是懒得去,反而更爱在网上购物,可是这一辈子,却是没有机会。 如今这么走着,她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回到了上一世一般,自由自在了许多。 赵清泽任由如意慢腾腾看着走着,嘴角始终噙着微笑,两人每到一处,却是最最受欢迎的,如意对一切都感到好奇,而赵清泽则是出手大方,将如意所感到好奇的,哪怕只是伸手摸过,多瞧了一眼的东西都挥金如土的买下来。 他的这副做派,让如意忍不住想到了前世自己在网络上看到的一段红透了的段子:女的说,我有选择恐惧症怎么办?男的回,买!买!买! 如意自己心里想着,就控制不住笑了出来。 “这么点小东西,就让你这么高兴?”赵清泽听到了如意的轻笑声,自己也忍不住加深了笑意,轻轻说着。 如意却是反手握着赵清泽的手,开口笑道:“我只是觉得,有这么一个大方的夫君,真好!” 赵清泽闻言只以为如意又是拿着他在开玩笑,忍不住加重力气捏了捏如意的手。 两人慢慢走着,到了前边一处猜灯谜之处,主持之人身后,挂着不少形状各异、造型别致的灯笼,这些都是猜中灯谜的彩头。 如意目光专心致志的瞧着,倒是看中了好几个灯笼,一时之间移不开脚步了。 “喜欢吗?” 赵清泽轻声问着。 如意连连点了点头,毫不婉转的直接说了几个自己最看中的灯笼。 “你倒是眼睛最精,估计最难的几个都被你看中了。行了,谁让今天是娘子的生辰,为夫自是要满足娘子的心愿。” 赵清泽轻笑着调侃了如意一句。 说话间隙,邓先已经布置人开出了路,赵清泽护着如意一路走到了这个摊位之前,摊位之前,老板正与一名青年公子在说着灯谜。 赵清泽与如意二人也不急,站在了边上等着。 只等那名青年公子猜中了谜底,老板拿了灯笼后,方才出声道:“老板,那只白兔灯笼的灯谜是什么?” 赵清泽的话音还未落下,那名青年公子却是出声阻止:“等等,先来后到,我也要猜那白兔灯笼!” 青年公子便说便转头看向了赵清泽他们,只是眼睛一瞧,却差点没给吓得魂飞魄散。 “皇……黄公子。” 黄宗宝脸上笑容一下子给僵硬住了。他竟然在这里看到了皇上,而且还不知死活的和皇上抢起了东西。 “黄公子,我……我是说笑的。” 黄宗宝知道皇上既然微服出行,自然是不想让外人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他也没有行礼,可是说出的话中求饶的意思,却是让如意也生生听出的心酸之意。 如意忍不住打量了一眼黄宗宝,轻笑出声。既然能够认出赵清泽的身份,定然是赵清泽身边的臣子,不过面上瞧着十分年轻,所以才会有这般好玩的样子。 黄宗宝听见了如意的笑声,忍不住目光看去,但是一瞧见如意身上女眷的装扮,却是马上收回了目光,不敢再看,心里惊涛骇浪。 皇上身边带着的女人,黄宗宝几乎不用多想,对方的身份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除了那位深受帝王独宠的皇贵妃,还有哪个女人能够被皇上带在身边如此呵护。原来,这一位,便是陈文瀚一直寻找的小妹。 黄宗宝忍不住又好气的看了一眼,因为如意蒙着面纱,却也瞧不出太多的内容,只能够观察到对方的身形,黄宗宝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出众,只觉得身量娇小,看着与自己家中未出阁的妹妹一般大小。 赵清泽没有理会黄宗宝,只是微微点头,带着如意上前几步,与摊主问起了灯谜。 黄宗宝这会儿却是根本不知该悄无声息的离开免得打扰了皇上的兴致,还是该上前伺候在皇上身边,以防皇上猜不中灯谜的时候,自己可以效劳。左右为难,他只好站在了边上瞧着。 好在赵清泽轻轻松松便猜中了如意看中的几个灯笼的灯谜,倒是没让站在边上的黄宗宝又效劳的机会,也省去了黄宗宝犯傻的机会。 要知道赵清泽可是在为自己的女人赢东西,若是自己没猜中,让黄宗宝来效劳……或者说是出风头,估计赵清泽这辈子都不会愿意再瞧见黄宗宝了。 赵清泽给如意赢来的几盏的灯笼,除去白兔灯笼被如意拿在手上,其他几盏,由随从拿了。 如意手上拎着白兔灯笼,与赵清泽慢慢走出了人群,正欲离开之时,跟在他们身后的黄宗宝被一个小小的孩子拉住了衣角。 “叔儿,我的小白兔灯笼呢!” 还没黄宗宝膝盖高的小人儿紧紧攥着黄宗宝的衣角,穿着一身团花大红棉袄的胖嘟嘟的仰着脑袋问着,白白嫩嫩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的可爱。 让如意和赵清泽也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看了过去。 黄宗宝尴尬的看了一眼赵清泽与如意,低头看向小人儿的时候,却是觉得脑袋一阵发疼:这个小魔星,还小白兔灯笼,竟然敢和皇贵妃抢东西,找死不解释啊! 在不远处看到看着好戏的黄宗胜时,他只差没哭着喊出来让黄宗胜赶紧将自己的儿子牵回家里。 可是,黄宗胜显然没有与他心有灵犀,依然一副看着好戏的模样瞧着黄宗宝一脸被自己儿子为难的模样,或许连自己儿子跑过来这一事儿都是黄宗胜故意怂恿的。 “叔儿,我的小白兔灯笼呢,你该不会没赢到吧!”小人儿歪着脑袋问着,目光正好看到不远处如意手中的灯笼,他嘴巴一扁,瞧着样子几乎是要哭出来了。 “来,叔儿给你赢了这个灯笼。” 黄宗宝脑门儿一阵泛疼,瞧着样子不好,连忙将手中的灯笼塞到了小人儿手中。 可是小人儿原本一眼瞧中的便是白兔灯笼,越小的孩子,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越偏执,自然是不乐意。 嘴边直接一扁,却是哭出了声音:“不要吗,我要白兔灯笼,我要白兔灯笼。” 边上的如意瞧见了,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她对赵清泽轻声道:“好像我们抢了小娃的东西。” 赵清泽笑着捏了捏如意的手,任由如意带着他走到了小人儿面前。 如意蹲□子,将白兔灯笼递予了那个小人儿,轻声道:“别哭了,来,给你的白兔灯笼。” 小人儿瞧见了白兔灯笼,却是眼泪马上一收,破涕为笑:“谢谢姐姐!” 什么姐姐,人家的娃儿不比你小多少!黄宗宝心中暗暗说着。不过面上却是不好意思的轻声道:“谢谢老爷、夫人。” 赵清泽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却是带着如意离开了。 黄宗胜见这边没好戏看,也走了过来,正想出口打趣黄宗宝几句,却是听到黄宗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开口道:“回头你便把这灯笼供起来吧!” 黄宗胜皱了皱眉头,面上满是不解。 黄宗宝却是摇了摇头,开口道:“主子赏赐,莫给弄坏了!” “主子……” 黄宗胜惊讶的将目光投向了离去的二人,脸上不确定的又看向了黄宗宝。 却得到黄宗宝一脸悲痛却肯定的点头。 126第126章 “方才那人,就是黄宗宝?” 如意与赵清泽稍稍走远后,便忍着笑意开口问道。赵清泽点了点头。 如意话语之中藏不住笑意:“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要让他在御前了,除了他的才华,这每日里公事如此烦闷,瞧着他这个人,也挺好玩的吧!” 赵清泽听了如意的话,倒是忍不住愣了一下,轻笑着替她扶了扶纱帽,并没有回答。 “其实,他这样的性子,日后教导阿满我觉得挺好的,总比那些古板的老夫子强。” 如意边笑边走了两步,在她不远处,是一处简陋的小摊子,摊前挂了元宵二字。 如意停下了脚步,拉了拉赵清泽的手轻声道:“如果我说,想吃这边的元宵,你会不会骂我!” “吃吧!” 赵清泽答得非常爽快,拉着如意便走进了摊位之中,摊前生意很好,几张摆放的桌子已经坐满了人。 “这位公子和夫人若是不介意,老妇人给两位贵客找一张桌子拼着。” 原本站在摊前下着元宵的一个老妇人见到如意和赵清泽走来,连忙走出来招呼两人。 如意倒是有些意动,不过听到这个情况,也不敢擅自答应,只是拿眼瞧着赵清泽。赵清泽却是面上温和的点了点头。 正说着,恰好见到一张桌子上的人站了起来,似乎是已经吃好离开了。 老妇人连忙收了碗垫,拿着桌布擦干净了上边的汤汁。 “两位贵客想吃什么,有芝麻和红豆馅的。”老妇人等如意与赵清泽二人坐下后,躬着身子开口相问。 “先都各上一碗!” 赵清泽回了一句,一手却是阻止邓先拿了帕子上来擦桌子的举动,淡淡与他回了一句,“出门在外不必如此讲究。” “是。” 邓先低头退了下去。 而如意却是轻笑着开口道:“真出乎我的意料,我还以为你会说外边的东西不干净不让我吃呢!” 赵清泽闻言也笑了,轻轻笑着,却是说了一句:“都是地里长出来的东西,老百姓种的,老百姓自己也吃着,我们自然吃得。” 话虽然如此说着,但是东西端上来后,赵清泽却也没有为难邓先,将碗中的元宵先用小碟子拨了一个试毒。 “奴才谢过两位主子赏赐。” 身边跟的太医也试了毒并未发现有任何问题后,邓先吃下过了一会儿也并未发觉异常,重新将两碗元宵端了上来。 如意接过邓先送上的调羹,将纱帽调整了一下,舀起一个送入嘴里。 “是芝麻馅的。” 芝麻磨得很细,几乎入口即化,砂糖加的不多,吃起来一点都不会腻,反而觉得满口香甜,如意忍不住舀了一个送到了赵清泽的嘴边,轻声道,“你吃吃,特别好吃。” 赵清泽笑着张嘴含了那个元宵,点了点头,然后从自己碗里舀了一个送到了如意的嘴边,笑道:“这个是红豆馅的。” 如意轻轻咬了一口,皮儿并不厚,如意很快便咬到了红豆馅儿。 “里边还加了桂花,真好吃。”如意轻轻嚼着。 这时,老妇人领着一对夫妻走了过来,满脸笑容道:“这位公子、夫人,能否给这两位拼个桌子。” 那两人看到赵清泽之时,也是有些发愣。 “坐吧!” 如意笑着招呼着,对那老妇人道:“这两位我们认识。” “那便好那便好!” 老妇人离开了,而安瑞和宁侯爷两人都有几分拘谨。 安瑞还好一些,这些日子以来,也常入宫陪着如意,与赵清泽一道儿吃饭的时候也并非没有,宁侯爷就有些拘谨了,君臣同坐一座,他根本想都不敢想。 “皇兄和嫂子也出来玩啊!” 安瑞笑着说了一句。 “是啊,你和你家驸马也出来了。” 如意见赵清泽没说话,便笑着陪安瑞说了话。 赵清泽将调羹中如意方才吃剩下的半个元宵态度自若的送进嘴里后,对如意开口道:“吃元宵吧,待会儿要冷了。” 如意点了点头,刚想拿着调羹舀,却听到赵清泽又说了一句:“还想不想吃红豆馅了,我瞧你方才挺喜欢的样子。” “不用了,我吃芝麻馅就好。” 虽然隔着一层纱,外人无法看到如意的脸上,但如意脸上还是有些微微泛红。 这夫妻之间的亲密,在寝宫里也就算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意却是没有这个想法。 赵清泽却是从自己碗里舀起了一个,态度依然十分自若的开口说道:“喜欢就吃。” 他手中的调羹已经送到了如意的面前,如意瞬间一张脸烧的通红。 宁侯爷和安瑞二人低头努力减少存在感,好不容易挨到这碗元宵吃完了,他们二人目送如意与赵清泽离开后,相视而默默叹气,总算是将人送走了。 吃完元宵出来,天色已经不早,赵清泽也没有带着如意继续逛,而是回到了一早预定好的酒楼里。 包厢放在二楼,如意与赵清泽进去的时候,阿满和天佑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如意见了,原来还想拿着买来的小玩意去逗逗这两个孩子,现在却是不能了,唯恐吵醒他们。 酒楼里的小二捧着几碗元宵进来放下后,悄悄退了出去,如意方才已经吃饱,这会儿却是没胃口了,只是拿着一盏茶喝了一口。 这时,赵清泽走到了如意身边,拉起她走到了窗户边,打开了窗户,笑道:“马上要开始了!” “开始什么?”如意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赵清泽。 只见赵清泽神秘一笑,扶着如意的腰站在了窗前。 “砰”的一声,如意脸上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这一声烟火声响,仿佛是开始的预示,随之而来,却是半边被烟火染红了的夜空。 “怎么会?” 如意好半会儿才回过神来,看着赵清泽疑问,“你的安排?” 赵清泽但笑不语,而如意却明白,今年应该是特别安排的,往年里虽然元宵也会放烟火,但地点却是在宫里,今年看着方位却是在护城河边。 不过很快的,如意却是顾不上相问了,这旖旎的气氛,也被阿满和天佑的哭声给打消了,两个孩子被烟火声响给吵醒了。 虽然护城河离此处并不近,但赵清泽选了看烟火的最好地方,自然也是不远的,声响远远还是能够听到的。 如意伸手抱过天佑,轻轻的拍打着,而赵清泽也是有些无奈的接过了阿满,好好的气氛,就这样被破坏了。 不过也不用多哄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只眼睛瞧见窗外,便马上被吸引了注意力,小嘴儿张着大大的,阿满连自个儿流口水了都没发现。 “小孩子看烟火会不会对眼睛不好?”如意有些担忧,想要伸手去遮天佑的眼睛,天佑却是难得动了一下小手,想把如意的手扯下来,不过他这点小力气哪里拉得动如意的手,干脆嘴巴一扁,又要开始嚎起来了。 “皇贵妃娘娘,偶尔看一回,并无大碍。” 奶娘走到了如意身边小声的说着,这才让如意松开了手。 天佑与阿满又重新看到了烟火,小嘴儿继续张的大大的,赵清泽与如意看着两个孩子,相视一眼。有了孩子,想要两人空间,真的不容易了。 他们只能够站的近些再近些,近到两个人的手臂碰在了一起。 烟火结束,两个孩子还意犹未尽,但是这会儿,新鲜劲头算是过去了,也没有哭闹。 倒是赵清泽忍不住一边替阿满擦着流满口水的下巴,一边郁郁道:“这烟火,我怎么瞧着是为这两小放的。” 如意闻言忍俊不禁。 晚上,他们并没有回宫,而是去了京郊的庄子,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了,两个孩子交给奶娘伺候着,如意与赵清泽简单梳洗便躺在**睡下了。 只是,半夜之时,邓先却是来到两人的睡房里叫醒了赵清泽。 赵清泽起身时,如意也有些醒了过来,只是听着赵清泽轻声让她再睡的事情,如意也只以为是与往日一般赵清泽是有紧急公事要处理,也没有在意,便又睡了过去。 谁知道,等到她第二日醒来之时,赵清泽依然没有回房间。 她由着芍药与芳草伺候起了身,便开口问道:“皇上呢?” “皇上回宫了。” 芳草开口回了一句。 “回宫?” 如意脸上的表情不可谓不吃惊,赵清泽怎么会抛下她独自回宫,可是如意却是一点都没有怀疑赵清泽,只是开口道,“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奴婢不知,不过皇上让邓公公等娘娘醒了护送娘娘、太子还有二皇子回宫。娘娘不如传邓公公进来问话。” 芳草轻声说着。 “不急,等梳洗完后再说。” 如意听了芳草这话,倒是不急了,坐到了梳妆台前开始准备打扮。 这时,外边开始响起了铛铛铛的钟声,一声接着一声,听着十分的沉闷。 “这是……” 如意面上惊疑不定,与芳草和芍药对视了一眼。 “数数,几声?” 如意说完这话,也觉得自己有些天真了,这钟声听着便寺庙里传来的,能让京城寺庙敲钟,显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人物离开了。 “芍药,你去问问邓公公,谁……” “是。” 芍药低头走了出去,很快的,便回来了。 芍药面上的表情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不过与如意说话之时,声音之中带着几分沉静:“邓公公说,太上皇昨夜驾崩了。” “……” 如意乍闻这个消息,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难怪赵清泽昨夜会连夜回宫,不管太上皇与赵清泽的感情如何,但终究是他的父亲。 “给我找件素净的衣裳,阿满和天佑,也换一身衣裳吧!” 阿满与天佑昨夜抱出来的时候,如意都让他们穿了大红的衣裳,这会儿回宫如果还穿着这身,只怕是不合适了。 “我们也尽快收拾回宫,宫里估计还有不少的事情等着我们。” 如意自己拿起了梳子,开始梳起了头发。 虽然一行人已经加快了动作,但是京郊离皇宫还是有一段距离,等到回到昭阳殿之时,已经是午时了。 如意在车上简单用过点心,倒是不饿,也没有让膳房传膳上来。 而昭阳殿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也没有布置,如意不知道是因为还未来得及布置,还是原本就没打算布置的意思。赵清泽此时也不在,如意让奶娘抱着两个孩子回了房间后,却是让芍药和芳草赶紧吩咐下去,将宫里一些喜庆的布置赶紧撤了下去。 因为刚刚过了年没多久,昭阳殿里几乎是随处可见喜庆的布置,偏偏太上皇驾崩了,实在是不太合适。 “麻衣孝服还没有领过来,你们去催一催。” 这些都是最基本的规矩,如意倒还是知道的。 太上皇是昨夜驾崩,昨夜来不及布置,这会儿应该是在布置灵堂了,到了晚上,大家估计都要去守灵了。白色的衣服不祥,她这边也是找不出来这样的衣服。 “是,奴婢知道了!” 芍药与芳草应着,正要退下去,赵清泽却突然走了进来。 “拜见皇上!” 二人又连忙朝着赵清泽行了礼,赵清泽没有在意,随意挥了挥手,让二人退了下去。 如意看着赵清泽一脸疲色的样子,便知他昨夜是熬夜辛苦了,连忙扶着他坐到了榻上,轻声道:“怕是还没用膳吧,我让膳房送点膳食上来,你吃过后便歇一歇,晚上估计还有的忙。” 赵清泽点了点头,却是闭上了眼睛。 如意走到了外边让人传了膳,重新走到屋里时,却见赵清泽紧皱着眉头单手支着靠在了榻上,样子看着十分的消沉。 “怎么了?” 如意轻声问了一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想要抚平他皱起的眉角。 赵清泽却是突然抓住了如意的手,嘴角嘲讽的扯动了一下,面上表情似哭似笑的说道:“你知道吗,太后以为是我杀死了太上皇。” 127第127章 “怎么……会这样?” 如意看着赵清泽的摸样,不知道该如何说。 连她这个几乎不了解情况的人都知道赵清泽不可能会杀死太上皇,太后为何会如此认为。若是赵清泽真的要杀死太上皇,还用拖了这么久吗,早在赵清泽坐上这个皇位后就可以动手了。 “在太后看来,我……弑父,甚至还要弑母。” 赵清泽一双手紧紧捏成了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面上却是露出了笑容,“说来,倒不是什么坏事,太后她怕了,她怕我,也再不把我的话不当一回事情了!” “别说了。” 如意反手抓住了赵清泽的手,轻声道:“太后不信你,我信你,我们的孩子也会信你的。” 赵清泽看着如意认真的目光,淡淡笑了。 明明心中心绪难平、惊涛骇浪,但是他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站起了身,平静的用了如意让膳房为他准备的饭菜。 可能是一早便得了消息与吩咐,膳房里的饭菜全是素斋,赵清泽略略动了几筷子后,也没有什么胃口再吃,便放下了筷子,后来还是在如意的劝说之下,赵清泽才又用了一小碗素面。 吃完后,赵清泽也没有听如意的劝说歇息,而是打算直接又去做事情。 如意没法,也知道赵清泽若是固执起来,她根本劝不下来,只能够无奈道:“那也不需要这么急,你好歹歇一下,我刚回宫也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赵清泽这才坐在了榻上,但是也没有合眼,而是捧着一盏茶与如意说起了话。 “内务府好像还没有把麻衣孝服拿来,晚上我去守灵,两个孩子能不能只去一会儿,一直陪着孩子怕是吃不消。” 虽然这些是如意心里疑惑的,但到底如何做其实稍后她知道赵清泽会让人来安排的,可是这会儿,如意却是没话找话说。 反倒是赵清泽听了,却是笑道:“不必,昭阳殿一切如常,你和孩子都不需要去灵堂。” “不去灵堂……”如意这会儿听了这话,却是有些不知所措,“这不太合适吧,到底是太上皇驾崩了。” 如意作为赵清泽的妃嫔,如何能够不去灵堂里守着,就是两个孩子,即使年幼,但是作为太上皇的孙子,也得去陪着。 这事儿已经不是那种可以改变的规矩了,不是赵清泽说不去就可以不去的,而是涉及到了一个传统,长久以来的风俗了。如意敢担保,自己和两个孩子若是不去,回头这事儿说出去,就是个话柄,就是可以拿来攻击她们的痛脚。 “而且太后本来就不喜欢我,若是不去,太后只怕是有话说了吧!” 如意犹豫着说道,虽然知道这个时候提太后并不合适,但是这一点,确实是他们最需要考虑的。 “届时等到抬棺之时,你再去吧吧。守灵不必去了,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如今天儿又这么冷,将孩子抱去若是病了也不好。”赵清泽停顿了许久,又开口道,“太后,只怕等太上皇入葬,也不会出现在灵堂上。” “太后,怎么会不去呢?”如意心里非常奇怪,太上皇驾崩,太上皇所有的妃嫔与儿女,以及儿女的家眷还有大臣,恐怕都得出现在灵堂上吧,太后作为太上皇的正妻,简直比她缺席更没有理由。 “太上皇去世,太后忧伤过度,病了!” 赵清泽的嘴角再次露出了先时那个嘲讽的笑容。 太后的确是病了,而且病得不停,几乎到了下不了床的地步,甚至于较之以往,连太医瞧了都觉得太后至少短期是不可能恢复的。 太后自听闻太上皇去世的消息,她便开始躲在寝宫里,从早到晚,都让人里里外外守着她的寝宫,臂儿粗的蜡烛,将寝宫照的亮堂堂的,可是太后的神情还是惶恐不安。 “娘娘,喝药了。” 宫人端着药走到了床边,却将神情恍惚的太后吓了一跳。 “药,什么药?本宫不喝!” 太后面上惊恐,却突然暴怒着说道。 “娘娘,身体为重。”宫人轻声劝说。 谁知道太后却突然伸手将那碗药打翻在地上,出声吼道:“是不是皇上让你灌哀家毒药,哀家不会喝的!” “娘娘……” 那名宫人闻言,白了脸色,连忙跪在地上辩解:“这是太医给太后娘娘开的宁神汤药,奴婢怎么敢毒害娘娘呢!” “宁神?哀家不需要宁神!” 太后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出声道,“哀家不需要喝药!” “太后娘娘……” 另一名宫人手上拿着一个放了饭菜的托盘走进来时,见到这副情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轻轻道:“主子您放心,汤药和饭菜,奴婢都是让信得过的人动手做的,不会有人下药的。” 太后瞧见了那名宫人,脸上才微微松懈了一些,显然这名宫人与之前的王宫人一样,是她从陈家带进宫里,跟了她数十年,让她信任的。 可就是这样,太后还是不敢放松警惕,只是开口道:“如今皇上已经掌控了整个宫廷,哀家的人被皇上拔了个一干二净,皇上还在慈安宫里放了人,若是想对哀家下手,你们防不住的。” “送到太后娘娘口中的食物还有药,会有人先试吃过的,娘娘莫担心。”那名宫人耐心的劝说着。 太后脸上的神色这才微微松懈,可是突然却又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却是看着那名宫人出声道:“不行,若是试吃之人先吃了解药呢!” “奴婢替太后娘娘试吃。” 那名宫人显然早有准备,拿起一旁的空碗,用干净的筷子拨了自己端进来的饭菜后,当着太后的面,将那些东西吃到了口里。 过了一会儿,她微笑着劝说:“太后娘娘您瞧,奴婢没事,您用一些吧!” “好……” 太后虽然心里还是有些犹豫,可是自昨夜知道太上皇驾崩的消息后,她一直不眠不休,也不吃不喝,这会儿,肚子的确是饿了。 她伸出自己颤抖的双手,想要去接筷子,一个不稳,筷子掉落在了地上,她神色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那名宫人见了,心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奴婢喂太后娘娘吧!” 她拿着调羹刮了一层粥送到了太后的嘴边,太后迟疑的慢慢张开了嘴巴,吃下了这么久以来第一口东西。 有了第一口自然就有第二口。 一直到喂了小半碗后,那名宫人见太后紧绷的神经也慢慢松懈了下来,这才轻声道:“太后娘娘,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太后的声音也不再是那名冷硬,宫人放下了心,轻声道:“奴婢想了想,觉得太上皇驾崩,应该与皇上无关,再怎么说,太上皇都是皇上的父亲,而且若是皇上真要对太上皇动手,如何会等这么久!” 宫人说完这话,顿了顿,小心翼翼的瞧着太后的脸色。 “继续说!” 太后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只是嘴里却是说了这么一句。 那名宫人见此心里也隐约有了些底,又笑着慢慢道:“而且,娘娘又何必担心皇上会对您这个亲生母亲动手呢。若是皇上真有这个意思,先前发生丽妃娘娘那事儿,皇上完全可以……” “砰!” 毫无征兆的,宫人的话还未说完,放在太后边上的小桌几,便被太后掀翻了。 “太后娘娘?” 那名宫人吓了一跳,捧着粥碗的手也颤抖了起来,她不知所措的跪在了地上,完全不知道自己是那句话惹到了太后。 “皇上给了你多大的好处,让你在哀家面前说这番话,让哀家放松警惕。” 太后目光凌厉的看着那个跪着的宫女,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声嘶力竭的道,“你和王兰英那贱人一样,是不是也背叛了哀家!” “太后娘娘,奴婢是只忠于您的。” 宫人颤抖着身子,王宫人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她唯恐自己也变成了下一个王宫人。 她没有王宫人的心机,也没有王宫人有皇上和皇贵妃保着,等着她的只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只忠于哀家,只忠于哀家你替皇上说话,哀家难道会看不出皇上是怎么样一个人,你以为你说几句话,哀家就相信你了,哀家就没有判断能力了!” 太后嘶哑着喉咙,将**的玉枕重重朝着那名宫人的头上砸了过去,那玉枕将那名宫人的额头砸出了血,太后却有种异样的痛快之感。 “回头告诉你的主子,哀家……哀家没有那么好对付,别想对哀家下手。” 那名宫人躬着身子几乎是逃跑一般的跑出了太后的寝宫,而太后在说完那些话后,却是将整个身子抱成了一团,颤抖着、恐惧着。 那一日,赵清泽离去时与太后说的最后一句话,给太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赵清泽与她说,该做些什么让她瞧瞧,让她害怕,没过几日,太上皇就驾崩了!太后不相信这个巧合,她多疑多虑的心中已经认定了是赵清泽对太上皇下的手,为的是警告她。 在此后的余生,她抱着这样的信念度过了她接下来并不算长却也并不短的余生,也抱着这样的信念,让她变得多疑焦躁,很快苍老,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老人,而且是一个虚弱的老人,缠绵病榻。 她不敢喝药不敢吃东西,甚至不敢喝水,稍稍有点动静,就能够让她惊恐不安。 赵清泽来瞧过她几回,每回里,她都是惊恐不安、甚至是歇斯底里,看待这个长子的目光,仿佛是在看鬼怪一般。 赵清泽打那之后,只踏入慈安宫一次,在太后闭上眼睛,静静躺在**一动不动之时。只有那一回,他们母子才和平共处于一室,只因太后再也不能吵、不能够闹了。 可是那个时候的赵清泽,早已经是无悲无喜了。他看待这个母亲的目光,再也没有一丝感情波动,没有失望、没有愤恨、没有眷恋甚至仿佛只是在看待陌生人。 但是,至少在这之前,赵清泽对待太后,虽有失望也有愤恨,可是他也有过希望,希望她其实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个母亲,对他是关爱慈祥的,是为他在考虑的。即使她一次又一次的伤了他的心,甚至做下许多让赵清泽根本不能够容忍的事情,他都不愿意对这个母亲动手。 虽然太上皇的灵堂被安排在了朝阳殿边上的一个宫殿,离昭阳殿极远,但是在这静夜里,敲钟念佛声还是隐隐能够听得见,如意怕惊了两个孩子,晚上特地让奶娘将天佑也抱到了阿满的屋子里去,自己亲自守着两个孩子睡下方才回了寝宫。 刚进寝宫大门,如意便被坐在榻上的赵清泽给吓了一跳。 “清泽,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替太上皇守灵吗?” 如意捂着胸口轻声问了一句。 赵清泽放下原本在手中把玩的茶盏,走到了如意身边拍了拍如意的肩膀轻声道:“我怕你晚上一个人睡会害怕,先过来陪陪你,晚点再过去。” “不用担心我,晚上我让芍药和芳草给我守夜。” 若说不害怕,其实还是假的,但是如意到底也没有那么害怕,而且身边伺候的人一大堆,又是亲近信任的人,她也不至于会怕的不能够安睡。 不过赵清泽愿意来陪她,她心里还是高兴的。 “我让膳房送点宵夜上来,你晚膳应该又没有多用吧!” 如意想到中午赵清泽回来时候的用的午膳,觉得若是没她盯着,只怕是吃的比中午还要少,便又吩咐膳房赶紧送点吃食上来。 赵清泽也没有反对,简单的吃完梳洗后,如意与赵清泽躺在了**,此时刚刚梳洗过,两人也没有什么睡意,便慢慢说起了话。 但是这会儿,气氛却又有些怪,毕竟是太上皇的丧礼期间,说一些高兴的事情,不恰当,说些不高兴的事情也不怎么好。 但好在如意与赵清泽二人也没有那么多避讳,如意简单的与赵清泽说了两个孩子今天的情况,然后又听着赵清泽说了一些灵堂前的情况后,倒是渐渐有了睡意,开始闭了眼睛。 赵清泽却一直没有闭眼,他看着怀中的如意,轻轻替她将额前的发丝拨到了脑后,而后将自己的脑袋也靠在了她的头上。 或许赵清泽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对如意说这虚假的甜言蜜语。他是担心如意一个人不能够入睡,可是他如今躺在这里最大的一个原因,却是他自己没有安全感,他安不下心。 太上皇的突然驾崩,太后对他的苛责与不信任,都让他觉得冰冷冰冷的,只有呆在如意身边,呆在她和孩子身边,他才能够静得下心,也定的下心。 可是,他不愿意对着如意露出自己怯弱的一面,他希望在如意面前,自己是顶天立地,可以为她支撑起一方天地的男人,而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的一丝软弱。 “也只有你还信任我,也只有你了,如意。” 赵清泽几不可闻的轻轻说了一句,却是将手中的如意抱的更紧。 128第128章 如意第二日醒来时,赵清泽已经不在寝宫里了。 如意甚至都不知道他昨夜是几时走的,她有些茫然的躺在**,看着床帐之上的蟠龙绣花,轻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她与赵清泽相处了这么久,昨夜她如何看不出他的异常,但是发觉了,如意也不会显露出来,只因为她了解他的性子,他绝对不会希望如意看到他的软弱。 既然他不希望她知道,那么如意便装作不知道。 至少,在他最软弱的时候,他会选择呆在她的身边,不是找别的人,也不是一个人呆着,这样就够了。 夫妻之间,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要知道的明明白白,有的时候难得糊涂,也未尝不可。 如意嘴角轻轻浮起了一个微笑,她伸手轻轻抚摸着赵清泽先时睡过的枕头,仿佛这样子,就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一般。 “娘娘,要起身吗?” 芍药在帘外轻声问着,如意翻了个身,从**坐了起来,轻声道:“起吧!” 虽然赵清泽与如意说昭阳殿里一切如常,但是如意还是换了一身素青色的常服,衣裳没有一点点的绣花,随意盘起的发髻之上,也只插了一根盘丝银簪,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半点的装饰。 膳房里送了早膳上来,因着如意与赵清泽都不是铺张之人,所以一般膳食都没有按照自身品级的规格来,基本上都是够吃够饱就行。 就是按照这样的标准,膳房送来的膳食也是多半浪费的。 如意瞧了一眼今日的早膳,瞧着倒是如往日一般,只是当她夹起豆腐皮包子咬了一口之时,却是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怎么是荤的?” 她放下了包子,并没有将这一口吃进去,而是吐到了帕子上,漱了漱口后,看着芍药与芳草开口问了一句。 “现在是太上皇的孝期,皇上都是茹素的,我怎么好吃荤的呢!撤下去让膳房换一桌上来。” 虽然这样做十分的形式,而且在现代的时候也没有家中长辈去世就得吃素的规矩了,但是在这个时代,却就是得如此。 民间守孝规矩更为严格,得三年,虽然皇家的规矩是化年为日,可是也不好疏忽,如今太上皇还在守灵期间,她若是破了规矩开始吃荤的,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娘娘,是皇上吩咐的,皇上说贵妃娘娘还在休养,切勿因着规矩而苛待了身体。”芳草轻声说了一句。 如意闻言看着这一桌的膳食倒是有些沉默了,却还是轻声道:“皇上体谅我,我更不能够给皇上惹麻烦,该怎么按规矩办,就让膳房按着规矩来办吧!” 虽然是在被赵清泽护的跟铁桶一般严密的昭阳殿内的事情,但是膳房里要的东西也不能够凭空变出来,总是要到外边去采办的,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反正也只是吃素没几日,她又何必为了一点口腹之欲,冒这个风险呢。 中午赵清泽回来瞧见如意桌上的膳食时,也明白了如意的意思,他沉默的叹了一口气,握着如意的手轻声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没关系的,成日里大鱼大肉的吃着,偶尔吃一吃素斋,也挺好的。” 如意轻声夹了一块豆腐放到了赵清泽的碗里,轻声道:“这里膳房里的做的素斋,不比先时在庙里吃到的差,你看我那一回吃的多高兴,而且我也不需要去守灵,已经很轻松了,倒是你又要忙公事,又要忙着守灵,多吃一些。” 赵清泽闻言倒是没有再坚持,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开口道:“委屈你了!” 如意闻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语气之中带了几分撒娇的味道:“这怎么能够说委屈呢。” 可是,如意的心里却是十分的动容,一个男人,真正把你放在心上的时候,无论做的多好了,他还是会觉得不够,委屈了你。 如意觉得,有了他这句话,就算是这辈子跟着茹素,她也是甘之如饴了。 太上皇虽然如今已经不是皇上了,但是赵清泽却还是按着帝王的规格给太上皇举办的葬礼。 只是,到底是天不遂人愿,太上皇的葬礼终究还是匆匆的结束了。 朝堂之上发生了大事,西北部落竟然联合起来突袭了西北边城,虽然并未造成太大的损失,可是这也只是风雨欲来的前奏罢了。 战事几乎是一触即发。 而朝堂之上自然是要忙于准备战事,太上皇的葬礼最终只是匆匆结束,并未停灵几日,便在消息传来的第二日,准备入葬皇陵了。 如意也穿上了孝服麻衣,带着阿满与天佑到了灵堂里。 如意到的时候,赵清泽并未在灵堂里,贤妃看到如意走了进来是,连忙带着人上来迎接。 如意出声免了礼,却是忍不住多看了贤妃一眼。 其实这战事虽然是前朝大事,但说来和后宫的关系并不算大,即使家中有武将的妃嫔,也只会在人员调配之时有所关心,但是贤妃不一样。 贤妃不仅仅是将门之女,更重要的是,她的父亲,如今还是此次战事领头部落的女婿,不出意外,可能贤妃的父亲还会成为此次敌对军的主要将领。 无怪乎贤妃昨日听闻这个消息后,便当场晕了过去。 不过,如意还是挺钦佩贤妃,在这种情形下,她并未选择装病躲在自己的宫里,依然强撑着有条不紊的处理着太上皇的丧葬之事,更重要的是,对于其他人异样的目光时,她依然挺直腰板,态度自若的面对着。 如意自问若是换成是她,绝对不可能做到贤妃这般。 贤妃这会儿,虽然瞧着坚强,但是其实**的很,如意瞧了她一眼,她自然有所感觉,不过她却是装作不知道,温声对如意道:“皇贵妃娘娘,臣妾让安瑞公主来陪您。” 如意点了点头,吩咐身后奶娘照顾好两个孩子,便走到了里边。 安瑞身上穿着与如意一般的孝服麻衣,头上仅仅戴了一朵白色绢花,未施脂粉的脸上,看起来十分憔悴,显然是许久未歇息好了。 “皇贵妃娘娘。” 在外人面前,安瑞一向都是十分客套而规矩的,如意点了点头,亲自扶着她站了起来,轻声道:“这几日也是辛苦了。” 安瑞摇了摇头,倒是没有说话,陪着如意站在了灵堂一边。 其实,安瑞对于这个父皇,根本没有太大的感情。她这个父亲是皇上的时候,她的日子反倒没有如今哥哥当了皇上要来得好。 可是到底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她的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这会儿,任凭她的身份再高贵,现在也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了。 如意与安瑞站了没多久,赵清泽便回来了。 他身上也如前几日一般穿了孝服麻衣,只是今日的装扮看起来正式许多。他走入灵堂之时,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前边的如意。 倒也没有多大避讳,走到了如意身边轻声道:“待会儿送到宫门口,你便带孩子回寝宫。” “嗯。” 如意点了点头。 虽然扶棺去皇陵,女眷却是可以不用跟随的。如意原先还担心阿满和天佑是不是要抱着一块儿去,但是听了赵清泽的意思,倒是放下了心。 等到结束回到寝宫之时,已经是傍晚,如意见阿满与天佑都睡着了,干脆让两个孩子都睡在了自己的寝宫里,自己却是坐在榻上有些心不在焉的想着事情。 说来,自从元宵那日回宫之后,如意就觉得这日子过得有些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每日里做了些什么。 好在现在这日子也结束了,只是战事又开始了,赵清泽怕是有的忙了。 她一个人坐着想了好一会儿,等到芍药和芳草给她送来了晚膳时,方才回了神。 现在天正冷着,天色暗的也快,如意简单用了几口后,也没有什么胃口便让撤了下去,却记得对芍药叮嘱着:“待会儿皇上也快回来了吧,估计在外边也吃不了什么,你让膳房备着,皇上一回来,便送上来。” “是。” 芍药应承答应了。 不过,如意这一等却是等到了半夜,赵清泽方才带了一身寒气回来。 这个时候,阿满与天佑已经醒过来一次,喂饱了肚子,如意瞧着两个孩子没有什么大问题,便让奶娘抱回屋里睡了。 赵清泽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等的差点睡着了,眼睛也是迷迷糊糊的。 “困了就到**睡,我自己会安排的。” 赵清泽瞧着如意眼睛都睁不开却还要坚持站起来与他张罗的样子,连忙扶着她阻止着。 如意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脸,总算是清醒了一些,笑着开口道:“没事,我已经清醒了。” 赵清泽无奈的摇了摇头,何止是如意对赵清泽无奈,有些事情,若是如意坚持起来,赵清泽也是对她十分无奈。 膳房里的饭菜一直都有备着,这边赵清泽进屋后,马上便送了上来,如意晚膳吃的并不多,也陪着赵清泽用了一些,吃完之后,两个人被伺候梳洗完后,也没有马上睡下,如意与赵清泽两人躺在床头说了一会儿话。 而就是谈话时赵清泽无意间说出的两个消息,让如意彻底没了睡意,甚至是整夜难眠 129第129章 而真正让如意没有睡意的那个消息,是赵清泽说的第二个消息,并非是他明白说出来,而是如意隐隐察觉到的。 第一个消息,赵清泽仿佛是与如意说寻常事情一般,语气上也没有太大的起伏道出了将赵清漓迁到了皇陵边上守着。 这事儿其实也与如意并无太大的关系,先时将赵清漓圈禁在朝阳殿时,等于是放在赵清泽眼皮子底下看着,其实这个做法如意并不是很赞成,她总觉得赵清泽太过于在意这个弟弟,当然不是关心,而是一种很阴暗的情绪。 虽然赵清泽之后情况好了许多,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公事以及她与孩子身上,可是如意仍能够瞧得出他心里还有那么一些心结。 其实,明眼人都瞧得出赵清漓已经是没有可能在东山再起,赵清泽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完全是在膈应着自己。 此次之后,或许赵清漓此人,除非像太上皇一样突然死了,不然赵清泽也不会再去探听任何关于他的消息了。 “让他守着皇陵,也好好替太上皇尽孝吧!” 赵清泽嘴角微微扯起,模样瞧起来十分的讽刺。 如意不愿意瞧见赵清泽这副样子,转移了话题:“今日,我去灵堂的时候,瞧见贤妃了,贤妃的脸色似乎并不太好,西北战事,对她的影响也挺大的。” 赵清泽笑了笑,轻声说道:“西北战事,其实也就一群乌合之众,也是当年祖先打江山时候留下的遗患。” 当年赵家的祖先在打江山的时候,曾经受过西北部落的一些援助,所以在登位后,对于西北部落的态度一直都是比较友好,也没有想着将西北地区给收复回来,而且还允许当地边民进行通商。也由此,让西北的部落慢慢的壮大了起来。 西北条件十分恶劣,很多的物产都需要通过交换来取得,而且当地民风十分彪悍,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官方友好的态度助长了他们的气焰,竟然开始慢慢掠夺起了西北边城百姓的财物。 开始时,也只是西北边城的官府有所警戒,可是等到情况越来越严重之时,方才发现这已经变成了威胁国家安定的一个重要隐患,于是,开始派了大批军队到边城里去把守着。 只是,那个时候,已经将西北的那些部落纵容的越发嚣张,甚至有些较大的部落还会集合兵力开始在每年的入冬之前到西北边城里去掠夺过冬的物资。当然驻守边城的军队也不是吃素的,也有针对这些情形发动过几次战争。 这样一来,双方之间形成了一个非常微妙的局面,朝中一直没有主张要灭掉西北部落,收回西北之地,而西北的那些部落,在边城还算雄厚的兵力面前,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只是这个微妙的局面,却在太上皇之时,被打破了。 太上皇刚上位之时,曾经雄心壮志要收复西北之地,当然刚登位之时,根基不稳,一切只能够容后再议,等到太上皇人到中年,雄心壮志倒是没有磨灭,真让自己的心腹大将贤妃的父亲带兵去了西北边城。 但是,其实当时并不适合与西北部落开战,而太上皇只以为兵力足了,便可以打胜仗,错误的判断、加上当时主将的投敌,使得这场战役,元气大伤。 而太上皇也再也没有提过再攻打西北部落之事了,甚至连驻扎在西北的兵力也越发孱弱,甚至对于西北部落越发猖狂的掠夺行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这样的情况下,西北部落得以越发强大,而且原来部落之间相庭抗衡的局势也慢慢打破了,强大的部落越发强大,弱小的部落慢慢被兼并,直至如今,原本西北最大的那个部落竟然渐渐有了一个国家的局面。 只可惜,当时太上皇执政的朝廷里,对于这种情况仍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太上皇做不到的事情,朝廷这么多年来的隐患,我不会留给我们的儿子。” 赵清泽轻声说着,脸上的表情里带着一股不一样的气势。 如意抬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能够拓展疆土的皇帝,你会名流千古的。” 如意说这话时带着几分玩笑,但也并非是假话。 太上皇当年为什么会想着攻打西北部落,其实还不是图一个美名,只可惜,他所理想的事情并没有实现,反倒是差点酿成了大祸。 “是啊,先祖是从马背上将天下打拼下来,我自然也能够做到,我会亲自将西北之地归到我们赵家天下的版图之中。” 赵清泽说这个话的时候,神色之间带了一股不一样的兴奋之意。如意心里却是咯噔跳了一下,赵清泽的这副模样,如意曾经也看到过,那一回,却是在赵清泽即将坐上皇位之时。 可是那一回,也让如意担心受怕了好些日子。 “清泽……” 如意张了张嘴巴,想要将心中的疑惑与担忧说出来,可是当她对视上赵清泽的眼睛之时,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赵清泽目光中透露出的跃跃欲试,几乎让如意不用问便已经得知答案。 她勉强笑了笑,轻声道:“西北战事重要,不过你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 说完这话,如意只觉得自己的嗓子眼被堵住了一般,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赵清泽平日里向来细心,如意此时脸上的神色并不好,若是放在平日,他自然是能够察觉,可是在今日,他却并没有发现。 而是笑着拍了拍如意的手轻声道:“你别担心,我会顾好自己的。” “嗯,很晚了,睡吧!” 如意深吸了一口气,却是轻轻呼了出来。 “好,睡吧。”赵清泽扶着如意慢慢躺在了枕头上,伸手轻轻拍打着如意的背,若是平日,如意此时恐怕早已经睡着了。 可是今日,她虽然闭着眼睛,脑子里却是无比的清醒,心里也一直想着那些事情。 她不能够这么自私,她不能够阻止。 几乎没有一个皇帝,能够阻挡的了战争的胜利带来的光辉**。做到皇帝,已经是站在了权利的顶峰,荣华富贵自然是不会缺的,他们唯一想要追求的可能是在自己的治理之下得到一个太平盛世,最终目的也是得到身后的美名。 可是,很多的皇帝,即使终其一生不昏庸不奢靡,勤政爱民,但是身后之名仍然难以界定,而赵清泽眼下,却有了一个能够最快让他权威达到顶峰的方式,由他亲自收复了西北之地。 如意所想,却也是赵清泽心中所想。 并不是每一个皇帝,都能够遇到这样的时候。 赵清泽并不像太上皇一般,空有野心却并没有考虑到实际,他为了西北之地做的准备,并不比当初谋取皇位之时做的少,而此时也正是开战的最好时机。他几乎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够保证此次战争,必能取得胜利。 由他亲手去撷取这个胜利的果实,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事情了。 御驾亲征,是他一早便打算好的决定。由他亲自指挥,收复西北之地,可想而知,在那之后,他这个皇帝的权威、在民间的名声能够达到何种高度。 作为一个皇帝,若是有贤德之名,自是不错,但是赵清泽却从未想过将自己摆在这个位置上,这样的皇帝,限制太多了。 而有兵权、并且靠着武力坐稳皇位的皇帝,才是他所想要的。 第一次,如意与赵清泽可说同床异梦,或者说两人都久久未能够入睡,但是如意是心里存着事儿,担忧难过。而赵清泽则是兴奋激动…… 第二天早上,如意睁开眼睛的时候,赵清泽已经离开很久了,如意摸着一边已经凉透了的被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招呼了芍药与芳草进来与她梳洗打扮,倒是与往日里一般用过早膳便去看了阿满和天佑,面上丝毫瞧不出昨日一夜都忧心的未睡。 重新回到寝宫,如意让芍药开了库房拿了几匹缎子出来,开始动起了针线活来。 芍药和芳草倒是难得见如意如此积极的动手做着,还笑着说了一句:“皇上若是知道娘娘又给裁新衣了,定然是高兴极了!” 如意笑笑未语,只是低头做着,西北战事估计也就这么些日子了,也不知道她赶不赶得及做完这件衣裳给赵清泽戴上。 这么一整个上午,如意都坐在榻上做着针线活,午膳时,赵清泽并没有回来,邓先回来回话说是赵清泽与几名大臣一起用了,如意也没有在意,亲自嘱咐着膳房送了膳食。她自己仅仅是浅浅用了几口,却又坐在窗口做起了针线活儿。 芍药在一旁却是有些看不下去了,轻声劝了一句:“娘娘休息会儿吧,一直做着对眼睛也不好。” “无事,我也是无聊了,等我做完这道便歇了。” 如意面上还是淡淡,如往日的神色瞧着并不不同。 不过这道针线活儿她还没有做完,芳草却是进来禀告曹老夫人来了。如意只好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传了曹老夫人进来。 曹老夫人此次进宫面上神色瞧着倒是不如往日里的兴致高,不过爱说话的性子还没有变。这一回,内容倒是变了,没有说起京城里的一些事情,而是与如意说着西北战事。 说起这事儿,曹老夫人面上的神色也有些无奈:“这蛮夷部落,挑事儿真不是时候,以往都是在入冬之时,今年却是在这个时候,老身那儿媳妇马上就要生了,可是瑞儿却是要上战场。” “曹将军要去西北吗?” 虽然西北战事传的沸沸扬扬,但是朝上的事情,如意却是真的不知道。而且她也是没有想到曹瑞竟然会被派往西北参加此次战事。毕竟曹瑞自回京后,便接受了宫廷禁军还有京城治安。 “是啊!” 曹老夫人笑了笑,轻声道:“瑞儿媳妇的产期还有几日,瑞儿估计得等到回来才能够看到孩子。” “这……” 如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生产的时候丈夫不在身边,的确是挺难过的事情。 “实在是可惜了,曹将军和曹夫人还有姑姑你也莫难过多想了……” 如意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这事儿已经成了定局,这会儿,也不是曹瑞不想走就可以不走的。 谁知道,曹老夫人听了如意的话,倒是失笑着说了一句:“娘娘多虑了,皇上能够给曹瑞这次建功立业的机会,怎么会难过呢!” 见如意一脸惊讶的看着她,曹老夫人又继续道:“男儿自是以事业为重,我和瑞儿媳妇虽然担心,但是也肯定要支持的,虽然有些担心但是更多的却是高兴。” “姑姑,你们这……” 如意心里只有一个感觉,曹家的思想觉悟也太高了吧,这么一比,如意觉得自己的表现实在是太差了。 “其实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而且那西北,当年瑞儿的爹就是在那个战场上没回来。可是不管如何,我们做女人的,就得守着。若是我们哭着喊着不让他们去,或者是面上表现的担忧,只是给他们徒添烦恼罢了。倒不如为他们好好打点,高高兴兴的送走他们,莫让他们操心。” 曹老夫人笑着说道。 如意心中触动,却是低头笑了笑,轻声道:“姑姑你说的对。是不该给他们徒添烦恼。” 130第130章 晚膳时,赵清泽终于出现在了寝宫里。 如意早已经收了先前做的针线活儿,坐在桌前等着赵清泽回来。 因为还未过孝期,桌上的饭菜仍然是素斋,但比之平日里却是丰富了许多,而且看着也是精致了许多。 “今日这饭菜,瞧着倒是与往日里不一样。” 赵清泽笑着捡起了筷子,夹起了一块豆腐放到了如意的碗中。 “喜欢便多用一些,最近都是素斋,身体总是熬不住的。” 如意面上并无异样,依然微笑着说道。赵清泽点了点头,依言多用了一碗饭。 用过晚膳后,赵清泽倒是没有马上又去前边,而是坐在了榻边与如意说着事儿。 “天佑的百日,就在这几日,阿满的周岁,要到下个月,到时候我会让贤妃好好盯着办的,你不必担心。” 如意笑着点了点头,这时,奶娘抱着阿满与天佑到了寝宫之中,如意伸手抱过了天佑放在榻上,而后,又将阿满也放在了榻上,天佑睡着,十分安静,阿满却是精力旺盛,刚被放在了榻上,自己的小手便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阿满现在自己能够站了。” 如意笑着与赵清泽说着。 前几日之时,赵清泽见到的阿满还是要靠人扶着才能够站和走,没想到才这几日,便能够自己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不觉有些大为惊讶。 “阿满成长的真快,我这才几日未见,便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 赵清泽正欲伸手逗着阿满走上几步,阿满却是站累了,一个屁股蹲儿便坐回了榻上。 如意笑了笑,伸手抱着阿满给了赵清泽,轻声道:“是啊,阿满现在一日一日长得都很快。等到下一回,他自己就能够走了!” 如意说完这话,脸上微微有些惆怅,不过却并没有显露出太多,又笑着道:“天佑也会快快的长大的。” 天佑不知道是不是早产儿的缘故,虽然没有再生病,但是长得却非常的慢,比起阿满那个时候,实在是相差太多。 不过好在太医每回检查了都说没有问题。 赵清泽陪着如意与阿满玩了一会儿,最后你捏了捏天佑的小手,却又回到了前殿忙碌了起来,如意抱着阿满笑着送赵清泽离去了。 只是等到赵清泽离去后,她脸上的笑容却是落了下来,一个人坐在榻上愣愣发呆,直到坐在她怀里的阿满不满的叫了她,如意才回过神来。 接下来的日子,如意总是如这日一般,对着赵清泽时,脸上总是带着笑容,毫无异样,可是等到赵清泽离开了,她总是忍不住自己一个人发呆,或者准备着东西。 赵清泽忙着朝中的大事儿,每日里虽然都是回寝宫,但也是回来用个膳,或者很晚回来歇息,也没有发现如意的异样。 而随着备战工作准备的越来越充分,赵清泽倒是开始着手准备安排起了宫里的事情。 此次他御驾亲征,可以说是一早便打算好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当初他登位之时,会在采取雷霆手段之后,却又开始安抚下边,可是说唯一的变数便是多了如意和两个孩子,好在皇宫里也被他一手掌控着,太上皇去世,赵清漓被压到皇陵里圈禁着,而太后的缠绵病榻,也算是间接帮了他。 当然最重要的也是要与如意提早打招呼,与她交代了事情,他才能够放心走。 所以这日下了早朝,赵清泽早早便回了后殿。 刚走到园子里时,却远远瞧见太医从寝宫里走了出来,他心里惊了一下,转头看向了邓先,出声问道:“皇贵妃病了,怎么不与朕禀告?” 邓先脸上也有些奇怪,他上午根本就没有见到皇贵妃身边的人与他禀告此事。 “奴才并未收到消息。” 邓先低着头禀告,心里却是对自己疏忽也是惊了一下。 赵清泽见此,到没有说什么,只是抬起了脚步,朝着寝宫里走去。守在门口的宫人瞧见赵清泽时,正要出声禀告,赵清泽却是抬手阻止了他们,自己一人走入了寝宫里。 如意送走太医后,便开始将从太医那儿拿来装了药丸的瓷瓶开始一瓶一瓶的放入了一早准备好的小匣子里。 等到全部放好了,如意将它们递给了芍药,交代芍药将它收到了自己先前准备的那一堆东西里去。 “娘娘,其实就算皇上要亲征,也会随身带着太医的。” 芳草与芍药先时倒并不知道如意的打算,但是如意这几日一天天准备着,这两人也看出了问题。 特别是芍药,跟在如意身边的时间最长,见到如意在赵清泽面前强颜欢笑,私下里却又是这副样子,心疼不已,忍不住小声劝说着。 如意听了芍药的话,脸上倒是一愣,片刻之后,淡淡笑了一下,轻声道:“我知道皇上不缺我这些东西,可是,我心里很慌,至少准备了这些,还能够让我的心安定一些。” “娘娘不必担心,皇上亲征,也是去指挥而已,不是亲自上战场的。” 芳草也轻声的劝说了如意一句。 如意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其实她比起曹老夫人一家,真的逊色很多,像曹瑞这样一定会上战场去拼杀,几乎是提着脑袋去的,曹老夫人一家都能够做到冷静应对。赵清泽仅仅是去西北坐镇指挥战事,危险少很多,如意都觉得有些寝食难安。 “我知道,可是总是忍不住想要去担心,我一想到皇上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心就一直提着放不下来。” 如意轻轻的说了一句。 “娘娘既然不想皇上去,便与皇上说了,皇上定然会顾虑到娘娘的。” 芍药轻声劝说着,虽然跟在如意身边这么久了,芍药也稳重了许多,但到底不如芳草谨慎,特别对着如意,很多的事情却是想到什么,都是忍不住说出来的。 如意笑了笑没有说话。 但是她脸上的神色,却让芳草与芍药都懂了。她不会说的,宁愿自己担忧难过。 赵清泽站在外间许久,最终却没有走入,而是走出了寝宫。 一如来时一般安静。 守在门外的邓先看到赵清泽走了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却听赵清泽轻声道:“莫让皇贵妃知道朕来过。” 说完这话,赵清泽却是朝着内书房走去。 他将自己关在了内书房里许久,没有接见大臣,也没有处理公事,而是一个人坐在书桌上想了许久。 等到午膳之时,他从内书房里走了出来,又回到了寝宫里。 如意原本以为赵清泽又会如往日一般在前殿用膳,所以自己便先用了起来,看到赵清泽走进来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吃惊,却是放下筷子,轻声道:“清泽,你怎么回来了?” “陪你用午膳。” 赵清泽笑了笑,坐到了桌前,如意连忙招呼芍药又给拿了一副碗筷,看了看桌上的菜色,对芍药吩咐道:“你去膳房让加几道菜上来。” “不必了,就这样吃吧!” 赵清泽阻止了,捡起筷子开始用了起来。 如意见此,也只好作罢。 两人用完午膳后,捧着茶盏坐在了榻上,赵清泽与如意开始说起了话:“西北战事部署的差不多了,援军已经到了西北。曹瑞作为主将明日也要出发了,如今他的妻子又快要临盆了,这个时候,曹家的事情,我们多多注意。” “恩。” 如意点了点头,轻声道,“上一回曹姑姑进宫的时候,我让两名替我接生过的稳婆跟着曹姑姑去了曹家。” “还是你想的周全。”赵清泽笑着握住了如意的手,轻声道,“曹家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够出一点的事情。” “你放心,我会注意的。” “天佑满月,因为如今战事在即,太上皇又刚过生,只怕不会大办,倒是委屈孩子了。” “阿满一个小人家家的,哪里需要办那么大的宴席。” 而且赵清泽不在宫里,如意根本就不想办什么宴席,自己去面对外人。但也知道不办是不可能的。 如意说到这儿,心里却有些低落了,但是她还是露出了笑容,轻声道:“清泽你是明日与曹将军一起去西北吗?” 赵清泽没有回答,但是如意却是笑着站起了身,又慢慢道:“不必瞒我,我知道你打算御驾亲征,我和两个孩子会在宫里等你凯旋的。不过,你一定要带上我为你准备的东西。” 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寝宫里的一口柜子前打开。 赵清泽慢慢走到了如意的身后,看着柜子里放着的许多东西,有衣服鞋袜,有日常用品,还有不少的药物…… 满满当当放了一个柜子。 “等你走的时候,我让人收到箱子里,给你带上好不好?” 如意轻声问着。 可是,赵清泽却是摇了摇头。 如意面上的笑容落了下来,不过,才过了一会儿,她重新撑起了笑容,看着赵清泽轻声道:“是太多了吗,那我拿一点掉,你带一点点好不好。” 赵清泽仍然摇了摇头。 如意咬着嘴唇,面上的表情却是忍不住沮丧的想要哭起来时,他伸手摸了摸如意的脸,笑道:“你是不是误会了?” 如意抬起头不解的看着赵清泽,却听赵清泽笑道:“谁与你说我要去西北的,谁说我要御驾亲征的?” “你……不去……” 如意捂着嘴巴,惊讶道。 她有些不敢置信,她绝不相信这些日子以来赵清泽的种种表现会是她的错觉,即使赵清泽没有亲口与她说过要御驾亲征之事,但是她却能够确定这个事情。 “这打仗战事,自有武将会替我效劳,我不会去西北的。”他轻笑着解释。 但是如意的脸上却有些犹豫,许久之后,她轻声道:“是不是我表现的太差,让你担心了?你不必顾虑我的,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的。” 如意在听到赵清泽说不会去西北之时,心里不可避免,的确是一阵狂喜,可是当喜悦过后,她却是觉得自己有些自私了,连忙开口解释着。 赵清泽却是笑了笑,拍了拍如意的肩膀轻声道:“你呀,就是爱胡思乱想,天佑的百日、阿满的周岁,我怎么能够不陪在你和孩子身边呢!” 如意张了张嘴,还想说别的。 赵清泽却是又道:“你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话吗?” 如意看着他,有些奇怪,没有说话。 赵清泽轻笑着慢慢道:“从你第一回生下阿满,却在宫外替我担心受怕之时,我便告诉自己,这辈子不会让你再担惊受怕了,我对你做过保证的,在你生下天佑的时候,我也说过,要一辈子保护你,都说君无戏言,我又怎么会违反自己的诺言呢!” 131第131章 如意不傻,赵清泽虽然并未承认自己原本是打算去西北的,可是如意却能够肯定他是突然改了主意。 也更因为如此,如意心里更是感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可是夫妻之间,说感动的话,就显得分外了,如意脸上也是强抑着情绪,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了,她看着自己准备的一柜子东西,忍不住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这一柜子东西怎么办?” 赵清泽笑着拿过药瓶看了看,轻声道:“回头让人拿回太医院里去。” 这么说着,他的手放到了如意做好的那套衣裳之上,开口道:“不曾想,被你误会了,竟然还能够白得你做的一套衣裳。” 如意微微笑了,伸手拿出了那套衣裳,轻声道:“我原来打算给你一个惊喜的,让你出发的时候再穿上,不过什么时候都可以穿。” 如意展开了衣裳,打算给赵清泽试一试。 赵清泽顺从的张开了手臂,由着如意替他穿上了这件衣裳。 衣服是一件暗青色外衣,虽然做的匆忙,但是针脚却是十分细密,赵清泽理了理领子,正要放下手时,却突然在胸口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这里放了什么?” 赵清泽轻声问了一句。 如意愣了一下,但是马上轻轻说道:“我在里边缝了一枚平安扣。” 如意原来是打算按着前世在电视小说里学来的在衣服里缝铜镜,但又觉得有些不必要,若是赵清泽真到了战场上,自然会穿盔甲,而且铜镜放着也十分的不美观。所以思来想去,她却是在胸口处换了一枚平安扣,既是好寓意,又觉得也算是一种保护措施。 她伸手放到了那枚平安扣的位置,又觉得自己的这番女儿家的心思有些好笑,连忙又道:“既然现在没必要了,我把它拆下来吧!” 如意说着,便要去脱赵清泽的衣裳,赵清泽却是笑着阻止了,握着她的手,轻声道:“不必了,这也是你的一番心意,哪能够毁了。” 赵清泽握着如意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上,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若是先时在说出不御驾亲征之时,心里未尝不是有些遗憾,但是这会儿,他却觉得,再多的胜利、再多的身外之名,其实都比不得和如意还有两个孩子在一起。 他在心里反问着自己:会后悔吗?答案却是否定的。 怎么会后悔呢,若是他真的不管不顾去了西北,哪怕一切真如他所安排的妥妥当当,他带着胜利凯旋归来,如意和两个孩子在家里平平安安等着他,其实他的心里还是有遗憾的。 如意在他出征期间,定然会如同第一次他将如意放在宫外时一样担惊受怕,而两个孩子的成长很快很快,他也会错过他们成长的重要时期。 赵清泽虽未在朝中明言要出征之事,但是在部署之中,与他亲近的大臣不难看出他的意思。 如今赵清泽改了主意,倒是让他们既放下了一颗心,又觉得十分诧异。 当然作为皇上,赵清泽有权利不与他们做任何的解释,而他们也不敢多问,仍然按照赵清泽吩咐行事。 曹瑞已经出发了,而天佑的百日宴也随之而来。 因为战事加之太上皇驾崩之事,天佑的百日宴并未大办,范围缩小成了家宴,宫里的低位妃嫔倒是都来了,只是她们位卑声小,加上最近宫里接连发生的事情,都让她们安安分分不言不语。高位妃嫔,丽妃早已被赵清泽褫夺封号,送入了冷宫。德妃抱病告假未来。而唯一的贤妃,倒是出席了,而且此次家宴也是她一力承办。 只是如意随着赵清泽到了地方瞧见她时,倒是忍不住大吃了一惊,这才多久,贤妃的摸样瞧着,简直就跟她先时看到的像是换了一个人。 面颊消瘦的瘪了下去,浓妆的脸上难掩疲色与苍老。整个人虽然按着喜庆来打扮,可是如意总觉得她的样子,却是愁肠难解的模样。 其实,几位高位妃嫔的年纪都差不多,贤妃如今也是早过了女人最好的芳华之龄,但是后宫的女人,总是善于保养,即使贤妃这些年来过得并不如意,但姣好的面容瞧着也并不显老。 可是这会儿如意瞧见的贤妃,却真正感觉到女人的芳华易逝。 她心里倒是忍不住有些同情了,贤妃会变成这样子,恐怕真正的原因还是西北之事吧,说来贤妃的确是不容易,从原本的天之骄女一下子变成罪臣之女,如今虽然已经坐上了高位,可是仍然摆脱不了家世给她的影响。 此次西北战事一出,贤妃自然是受到了不少的影响,如意只说刚进来那会儿,都能够瞧见其他人看待贤妃的异样目光。 “拜见皇上、皇贵妃娘娘。” 贤妃挺直腰杆领着众人上来行了礼,赵清泽倒是难得温和免了礼。 贤妃慢慢站了起来,赵清泽领着如意走到了正上首坐下,而天佑也被奶娘抱着放到了他们身边。 贤妃尾随其后,轻声道:“此次家宴臣妾安排的匆忙,不到之处,请皇贵妃娘娘恕罪。” “挺好的。” 如意对贤妃也是温和的笑了笑,说起来,她这个当亲娘的坐享其成,如今让她挑三拣四她也说不出口,而且平心而论,此次虽然只是办了一个小小的家宴,但是贤妃安排的十分用心。请的人除了宗室之外,就是与如意交好的几家。 如意这么看着,又见贤妃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出声又道:“此次家宴,贤妃用心了,我很喜欢。而且贤妃也是为此次家宴累着了吧,脸色瞧着并不好,还是要多注意休息。” “多谢皇贵妃娘娘关心,臣妾没事的。” 贤妃心中一跳,连忙出声答道。 她不知道如意这句话是纯粹关心她,还是有别的目的,可是她却忍不住多想,会不会是要剥夺她手上的宫权。 若是从前,这有名无实的宫权,皇贵妃若是真的要,她既没有权利拒绝,也不是那么的留恋,可是现在却不同了,这个时候,她若是失去了宫权,只怕宫里那些底下的嫔妃都要看轻她了。 想到这里,她连忙又开口道:“臣妾能为皇上和皇贵妃娘娘分忧,是臣妾的荣幸。” 如意闻言却是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低头表态的贤妃,一时之间,却是有些搞不懂她的用意,但是如意也没有深究只是轻声道:“那便好,我也只是担心你累到。” 如意说到这儿,倒是有些明了贤妃的意思,她摇了摇头,让贤妃退下了。 而原本坐在边上逗弄着天佑的赵清泽见贤妃退下,笑着对如意道:“她只怕你转头会夺了她的权。” 如意笑了笑,没有说话。 宴席开始,底下人慢慢开始与如意与赵清泽敬酒,虽说这百日宴的主角是天佑,不过介于天佑还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够动的小婴儿,这关注点自然被放到了孩子的父母身上。 在座之人纷纷与如意和赵清泽敬了酒,此次百日宴办的十分沉闷,没有歌舞,而来的人少且沉闷,不过如意却是觉得挺好的。 至少贤妃安排的一些人,她还是相处的十分好的。 曹老夫人此次倒是一个人进的宫,为此还特地与如意和赵清泽告了罪。曹夫人快要生了,这几日不好进宫,毕竟这孕妇什么时候生,谁都说不定,万一在宫里生了,那才是大乱子。 如意与赵清泽听了曹老夫人的告罪,忍不住笑了笑,轻声道:“自然是曹将军的子嗣为重,先时送给姑姑的两个人好用不,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只管与我和皇上提。” 赵清泽并没有说话,但是他点头赞同的姿势,却是在间接表明着对如意话语的支持。 “多谢皇上与皇贵妃娘娘圣恩。” 曹老夫人脸上再次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曹夫人是在天佑百日宴过后几日生下的孩子,因为半夜开始发动的,等到第二日如意和赵清泽在宫里听到消息之时,她已经生下了孩子。 是个女孩,十分健康。 如意自己虽然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了,但都是男孩儿,听到是个曹夫人生了个女孩,倒是十分感兴趣。 而赵清泽下朝后听到这个消息,却是忍不住笑了笑,对如意轻声道:“这孩子来的倒是巧,昨夜,敌方突袭边城,却中了曹瑞设下的空城计,反被我军重创。” “是吗?这是首战告捷了。” 如意听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忍不住轻声道:“曹家那孩子,不曾想还是个福星。” 赵清泽点了点头,回了一句:“倒是可以考虑给我们阿满定个小媳妇了。朕待会儿给这孩子赐个名字。” 赵清泽这话说的无意,但是这无意间说出的话,却是他心里早先时候就有所考虑的。 反倒是是如意被他的无意之言给吓了一跳,连忙阻止道:“阿满才多大啊,哪有这么早就给他考虑那么长远的事情。” 而且,赵清泽这随口一说真给定下阿满未来的妻子,虽然说这个时代男人可以三妻四妾,阿满作为太子,国之储君,要多少女人也是可以的,但是万一阿满不喜欢曹家的小姑娘呢!毕竟是正妻,而且如意虽然处在这个时代理解这个时代的规矩,但是她并不赞成自己的孩子也弄许多的妻妾。 “这也不长远,阿满的妻子还是早早定下为好,我也好让人从小去教导。” 赵清泽原来倒真没有考虑这么多,但是听着如意说了,他反倒是认真考虑了起来。 “还是算了吧,虽然说阿满将来妻子的选择,要考虑到很多方面,可是我还是想让阿满自己选……” 如意难得态度强硬了一回,坚持认真的说着。 “怎么了,这么认真?” 赵清泽倒是不妨如意会这么一副严肃的样子,忍不住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调侃道。 “没怎么,我只是,只是想让阿满将来能够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而不是我们给他定下来。” 如意说完这话,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赵清泽,轻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阿满能够自己找到喜欢的人,估计也不会弄出什么三宫六院来了,如意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天真,可是就是身处这个时代,她才会忍不住有这么好的憧憬。 “行了行了,我开玩笑的。”赵清泽虽然不是很明白如意的意思,可是大抵也是有些能够感觉到如意的想法,他不介意在这些事情上与如意做些退步。 “我不会给阿满这么早就定下妻子的,将来让我们的儿子自己选。” “嗯。”如意轻轻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开口说了一句,“曹家小姑娘,你给取个名字吧,若是你赐了名字,姑姑会很高兴的。” 赵清泽笑了笑,当天下午,便让邓先走了一趟曹府,将自己所想的名字给赐了下去,曹家小姑娘也有了一个非常矜贵的名字:曹晨曦。 132第132章 阿满抓周宴过后没多久,朝中上下,却是迎来了此次西北之战的首次好消息。 曹瑞率领的部队首战告捷,重创了敌军。 如意一早醒来,便从芍药和芳草两个人口中听到了这则欣喜的好消息。 “真是太好了!” 这则消息,简直就像是清醒剂一样,将如意原本还有几分迷迷糊糊的睡意全给驱走了,她正想与芍药她们问详细的细节,赵清泽却是下朝回来了。 赵清泽的脸上也带了比往日更为明朗的笑容,显然也是受了这个好消息的影响。 “没想到这么快传来好消息了,看来这次战争不会持续太长的时间便可结束了。”如意对赵清泽笑着说着。 毕竟这第一次双方交战,便已经重创了敌方的主力军,后边的战役,只要保持着这个状态,定能够一鼓作气拿下西北之地。 赵清泽也是深以为然点了点头,他笑着开口道:“昨夜,敌方突袭边城,却中了曹瑞设下的空城计,反被我军重创。曹瑞可是立下大功了。” 如意点了点头,脸上一直带着笑容,显然情绪十分的兴奋。 “西北越快拿下越好,曹瑞早点回来,可能还能够陪着曹夫人一起生产呢!” 如意此话其实十分的妇人之见,但是赵清泽听了却是笑了笑:“不出意外,曹瑞应该能够赶得回来。” “那太好了,姑姑和曹夫人听了这个消息定然十分欣喜。” 如意倒是不疑有他,她对赵清泽说的话向来信服。而赵清泽脸上浮起了一抹不同寻常的笑意,目光落在了如意的脸上。 这天下午,曹老夫人与曹夫人二人也是喜气洋洋的进了宫,如意笑着将早上赵清泽与她说的话说了给她们听,二人听了自然是欣喜非常,不管是因为这话是出自赵清泽和如意之后,还是如今的形式本来就是十分的好。反正曹老夫人她们却是十分相信。 二人喜气洋洋的进宫,又是喜气洋洋的带着如意赏赐的东西出了宫。 那日之后,所有的人都在等着第二次胜利的消息传回来时,西北边却静了下来,一连好几日,没有任何的好消息传来,坏消息也没有,军队却是守在西北边城里,仿若平日里双方都和平时候的样子,竟然没有再起一次的战事,甚至连一点点的纷争都没有。 不管是如意,还是其他人,都等的有些不耐烦,甚至有些浮躁心焦了,赵清泽却是十分的平静,如同第一日传来好消息时候的样子,心情并不差,也没有在提过西北之事。 如意多少了解赵清泽的性子,觉得里边大有文章,倒是忍不住与赵清泽追问过,赵清泽每次却是笑的神秘,对如意轻声道:“再等等,你便知道了。” “再等等……” 如意忍不住皱着眉头,但从赵清泽的嘴里问不出什么消息,她也只能够按照赵清泽意思办了,再等等。 这一等,几乎快到了天佑的百日宴了,却仍然没有任何的消息。 “这战事这么拖下去,曹夫人估计是等不到曹瑞陪着她来生产了。”如意心里这么想着,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口气。 而且战事拖得越久,这对国家的消耗也越大,毕竟物资得源源不断的输送到西北前线去,军队现在也不能够做任何的事情,只能够警戒着备战。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如意念叨着,转天竟然从西北传来了新消息,而且这个消息,可以说是好消息,也可以说是个让人有些不甘心的坏消息。 敌军竟然送了息战的书函,请求双方不再继续打仗,甚至愿意做出一部分底线内的赔偿。 是和?还是继续战? 在朝廷之上,由此也引发了两派之争。几乎是全部的武将都不愿意在这局势大好的局面下息战,而多数的文官,却觉得息战对于百姓黎民有益,当然也有一部分的文官却是难得的坚持继续战。 这样一来,朝中竟然大部分的人都希望一鼓作气拿下西北之地。 赵清泽只是静静的听着朝下大臣们所言,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回答便下了朝。 等到回到寝宫之时,他也没有像往日一般如如意说着话儿,而是一个人笑着坐在了榻上,拿着不知道是阿满还是天佑落在这边的一只小布老虎玩着。 如意瞧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只觉得赵清泽又是在谋算着什么,也可以说是在打什么对于某些人而言要倒霉的坏主意。 第二□□堂上,赵清泽出人意料的,一力压下多数官员请求继续征战之意,而是选择了少部分人的意见,接受了西北提上来的和书。 虽然多数官员迫于赵清泽的权威,不敢多言,但是心底里却是对赵清泽此次的做法颇有意见。 只觉得赵清泽重新走了赵家祖宗的老路,对于西北部落过于宽厚,却是在养虎为患。 可是赵清泽却没有一丝改变主意的意思,依然固执己见。 等到赵清泽这道圣旨发出之后,西北那边又传来了一个新的消息,甚至是让全国上下都震惊且心中十分微妙的一个消息。 西北所有部落被联合了,成立了一个新的国家,国号为夷。这个新成立的夷国的国主,所有的人都不陌生。便是当年的罪臣平西大将军穆易之,如今贤妃的父亲。 133第133章 “夷国?” 如意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方才与她说了消息的芍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怎么会给取名为夷国?” 如意虽然读书不多,却也知道夷并非好意,至少如今大家议论起这西北部落那地儿,嘴里没什么好话,都以蛮夷之地来称呼。 在这样子的局面上,那位曾经的平西大将军、如今的夷国国主穆易之给自己的国家取名为夷,实在是让人费解。 晚膳的时候,如意与赵清泽问了心中的疑问,赵清泽却并没有解答,反而笑着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会接受夷国的和书,或者是这位新国主的传奇之事,倒是不妨你竟然会问我这个。” “是挺好奇的,不过倒也并不是很想知道这些。” 如意笑了笑,和书是朝堂之事,虽然赵清泽的做法也非常令人费解,但她相信有他自己的意思,至于新国主的传奇故事,如意以前也听过薛平贵的故事,脑子里自己想一想,大概能够推断出这位走薛平贵路线的穆易之□□不离十的上位历程。 “不过,说来我倒是真想见一见这位夷国国主,经历够传奇的。” 赵清泽闻言,却是笑了笑,突然有些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估计不久后,你便能见到。” “不久后?” 如意有些奇怪,不确定的看向了赵清泽。穆易之如今身为夷国国主,怎么会轻易的离开自己的国土?不过,很快的她便想到了贤妃,但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可能。毕竟贤妃就算是穆易之的女儿,穆易之也不至于为了这个女儿而特地来一趟这个曾经的故国、如今的敌国吧! “这位夷国国主当年既然能够舍弃穆家上下几百口人,如今又如何会因为贤妃这个女儿而以身犯险呢?” 如意不觉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而赵清泽却是笑了笑,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如意的怀中,随口道:“算不上以身犯险,若是他打着商议和书的目的前来,我若是对他做什么,自然是我违背信诺,更是容易被天下人诟病。” 赵清泽这话说的云清风淡,而如意将鱼肉夹进了嘴里,若有所思:“即使是被天下人诟病,你会在乎吗?而且,穆易之应该不会这么傻吧,毕竟这事儿风险太大了,商议和书自然可以派遣使者,并非得他自己亲自过来吧,除非他有必须让自己过来的原因。” “是啊。”赵清泽笑了笑,轻声道,“只看我这边是否有足够的分量让他走这一趟了!”赵清泽虽然是如此说着,但是他脸上的笑容却是十分的笃定。 贤妃坐在梳妆台前,拿着一支眉笔轻轻的描画着自己的黛眉,身后一个宫人躬着身子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她身边,弯腰行礼。 “有什么事情?” 贤妃面无表情的放下眉笔,看着镜子映照出的自己的容貌,不由心绪紊乱,她不由自主的紧握成拳,指甲掐入了手心,可是她的声音十分的沉稳,听不出半点情绪。 “娘娘,奴婢收到了老爷的传讯……” 宫人话音还未落下,贤妃突然冷笑出声,她转过头,看向了那名低着脑袋的宫人,眼里带着愤怒:“传讯……” “他给我传讯了?” 贤妃反问着,可是语气之中却带了几分质问,“他现在来给我传讯!他还怎么还敢给我传讯!” “娘娘!” 宫人抬起头担忧的看着她。 贤妃却猛地发泄般的将梳妆台上的东西扫在了地上,噼里啪啦声响过后,脂粉钗环落了一地,而贤妃梗着脖子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 “我娘我姐姐……我全家人被压上断头台时,他怎么不传讯!这么多年,我一个人在深宫里挣扎时,我孤立无援对着所有人摇尾乞怜之时,他怎么不传讯!现在我好了,他给我传讯……” 贤妃咬牙啮齿很恨出声:“我不会原谅他的!我不会原谅他的!” “娘娘……” 宫人轻声想要出口劝说,贤妃却是出声打断道:“他只嫌还不够给我丢人吗,先是让我成为罪臣之女,如今还要去做蛮夷之地的皇帝!呵……” “娘娘,老爷成了夷国皇帝,您就是身份高贵的公主了,而且皇上也有意与夷国签署和书,届时,您……” “不必说了,我没有那样的爹!” 贤妃仰起头,看着那名宫人出声道,“从今往后,无论再有任何他的消息传来,你不必与我说。我现在只会是皇上的贤妃!” “可是,娘娘……若有老爷替您撑腰,您以后未必会输给皇贵妃,您甚至会成为皇后。”宫人低着脑袋轻声劝说着,她知道贤妃的外表看着和软,其实脾气比任何人都要绝强,若是认准了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皇后……” 贤妃眼里闪出了一丝光芒,却很快消逝了。她冷笑着:“我是想当皇后,可是他一个蛮夷之地的战败国皇帝,能给我什么助益……” 说完这句话,贤妃却是深吸了一口气,出声道:“二皇子的百日宴安排的如何?” 宫人知道贤妃此时已经耐心全无了,再说此事只能够添得她的不耐烦,她低了头,轻声与贤妃说起了百日宴的安排。 可能是过了太上皇孝期的缘故,又或许是沾了此次战争胜利的喜悦,赵清泽破天荒让贤妃大办了天佑的百日宴,邀请了朝中文武百官及其家眷一起进宫参加宫宴,规模远远超过当日阿满的抓周宴。 贤妃近日可说是被这事儿忙的不可开交,如此一来,倒真是忙到了心无杂念,连后宫之中的异样目光都是视若无睹。 如意抱着天佑参加百日宴这一日,看着对她依然谨慎小心的贤妃时,却又觉得贤妃身上似乎多了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味道。 倒是赵清泽,看着这样的贤妃,却是满意点了点头。 百日宴过后没多久,赵清泽接受并邀请夷国皇帝穆易之来京商议和书之要求,并且在当天下午,他竟然第一次踏入了后宫之地,走入了贤妃的宫中。 不管是贤妃还是后宫其他的众人,看到赵清泽时,早已经是惊呆了。 虽然让赵清泽重新走入后宫,是她们期盼了很久的事情,但是真的在后宫之中看到了赵清泽,她们竟然会有一丝不自在的感觉。 贤妃更是手足无措,太久没有伺候过皇上,她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伺候了。 让底下人忙着上茶上点心,贤妃忙的团团转,只唯恐没有伺候好赵清泽。 “皇上,是否要梳洗,还是先用膳……臣妾,臣妾让人去备下。” 贤妃只觉得自己的表现差极了,可是她又有一种想要流眼泪的冲动,看着坐在她面前一身金黄龙袍的赵清泽,她只觉得自己激动的浑身想要颤抖。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只要她一直安安分分、尽心尽力的为皇上办事,皇上一定能够看到她的。 “不必忙和,坐下吧!” 赵清泽将贤妃捧上来送到他手里,一口还未动的茶盏放到了一边的桌子,语气倒是温和的说了一句。 “好……” 贤妃点着头,乖乖坐在了赵清泽下首,她也不敢真的安安稳稳坐下,只是屁股微微沾了椅子,身子十分的拘谨。 赵清泽并没有马上说话,但是贤妃却有些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的心酸,她勉强笑着出声道:“皇上能看来臣妾……臣妾很高兴。” 赵清泽的目光淡淡的看了一眼,仍然言语,可是这淡淡的一眼却仿佛给了贤妃勇气一般,她忍不住红了眼睛:“皇上,臣妾深知自己不堪,可是皇上能够记着臣妾,臣妾真的……真的很高兴,很满足。” “朕知道,你父亲的事情,给你带来了很大的影响。” 赵清泽轻声说了一句,但是这一句,却让贤妃没忍住,眼泪猛地从眼眶子里落了下来。 “臣妾失态了。” 贤妃连忙拿着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略带泣声轻轻说道:“其实,有皇上这句话,臣妾觉得一切都值了,臣妾什么都不想了。” “皇上,臣妾给您去准备膳食,臣妾让人过来伺候您梳洗吧!” 贤妃心里十分激动,却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只是急着想要留住赵清泽。 “不必了。” 赵清泽却是摆了摆手,阻止道:“你坐着吧,朕坐会儿便回去了。” “皇上……” 贤妃的心有些冷了下来,她抬头看着赵清泽,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过几日,你父亲会来京里,朕知道此事对你影响极大,便来看看你,见你无事,朕便安心了。” 赵清泽说完这句话,却是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而贤妃的心里却突然一动,她看着赵清泽高大挺拔的身影,突然出声道:“皇上,您心里还是有臣妾的,是不是?” 赵清泽的脚步微微一顿,转头看向了贤妃,贤妃却是站在了原地,静静看着赵清泽,轻声道:“您封了臣妾做贤妃,您将后宫的事情交给了臣妾,如今又怕父亲的事情臣妾会胡思乱想,特地来看臣妾……” “皇上,臣妾真的很后悔,当初为什么会遭人暗算,没有在皇上最需要臣妾的时候陪着皇上,陪着皇上的那个人不是臣妾而是皇贵妃。” 贤妃眼泪落满了脸蛋,她神情哀戚:“臣妾当日,其实想来陪皇上,照顾皇上,可是却遭人暗算,摔断了腿,是臣妾不争气……”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 赵清泽沉默了一下,轻声说了这么一句,却是没有再停留,走出了贤妃的宫里。 贤妃却是突然瘫坐在了椅子上,脸上露出了似哭似笑的神色。 侍立在一旁的宫人见了,连忙上前轻声问候。 贤妃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只是轻声喃喃道:“你看见了没有?你看见了没有?” “娘娘……” “皇上对我其实还是有感情的,皇上心里还是有我的……” 赵清泽走到昭阳殿时,已经是晚膳的时候了,如意坐在榻上正拿着一件衣服慢慢缝着,不远处的桌上,摆放着冒着热气的饭菜。 他走进来时,如意笑着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走到了他跟前,替他脱下了外衣,拿了常服替他换上后,笑着轻声道:“正好开饭。” 赵清泽将筷子递给了如意,闻言却是忍不住笑了笑,轻声道:“怎么?你不怕我在贤妃处用过饭,甚至是今晚都不回来了?” 如意闻言脸上的笑容却是未变,只是轻声反问一句:“你会吗?” 赵清泽没有回答,如意却是轻声道:“我觉得,你会回来用膳会回来陪我的。” 赵清泽没忍住轻轻的刮了刮如意的鼻子,逗着她:“就这么信任我?” 如意却是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抬头看着赵清泽的眼睛肯定道:“我相信你。” “你呀!” 赵清泽伸手抱住了如意,轻轻叹了一句:“你这个傻样子,我怎么忍心让你失望呢!” 134第134章 天气已经慢慢开始转暖,阿满不靠人扶着,如今都能够自己跌跌撞撞的走路。 如意让人撤了阿满屋里所有可以移动的家具摆设,又让人将边边角角用柔软的棉和布包了起来,地上更是铺了厚厚的毛毯垫子,唯恐阿满学走步的时候给摔了。 只是,阿满早已经不满足在自己屋里这个并不算小的空间里走动了,他更爱到外边走动,特别是爱在园子里。 精力无限好,就跟国王巡视自己的国土一般开始丈量,边边角角都给走遍了,如意一开始还跟着他,但是到了后来只觉得自己的腿都走疼了,腰也弯酸了,阿满却要兴奋迈着两只肥嘟嘟的小短腿不肯罢休,她只好作罢让芍药扶着她去歇息,而让奶娘陪着。 天佑被奶娘抱着在廊下晒太阳,不知道是不是这风和日丽,阳光照得懒洋洋的,他竟然又睡着了。 如意忍不住与芍药叹了一句:“同一个爹妈生的,这两孩子的性格一动一静,简直就是两个极端,要是能够中和一下就好了!” 芍药听了,却是笑着回道:“瞧娘娘这话说的,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吗。” 两个孩子都已经生了出来,长这么大了,如意就算嘴里在嫌弃,心里自然也是爱的不行。 她本来就不是做严母的料子,只会一直宠着孩子,好在赵清泽却是个做严父,倒省了如意唱黑脸。 不过等到赵清泽回来,如意还是会和赵清泽好好撒娇抱怨一下。 “你儿子白日里又折腾我了,可把我累坏了!” 如意将自己的腿放在了榻上,鼓着嘴巴。 赵清泽笑了笑,顺从的伸手替她按起了腿,嘴里却是说着:“你就任由他折腾你,明日里若是他在如此,不要顺着他的意思,好好管着他。” “嗯。” 如意嘴上应得好好的,可是转头等到第二日,阿满的要求越发得寸进尺,逛腻了昭阳殿的园子,想要出去逛的时候,如意还是心软的答应了。 恰好安瑞也来了宫里,一行人便结伴一块儿到了御花园里了。 刚刚将阿满在御花园里放下,他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冲到花丛中去捉飞来飞去的蝴蝶。 如意笑了笑,叮嘱几个奶娘看好他莫让他跑远了,自己却是与安瑞站在了边上开始说起了话。 “太子殿下真是活泼,身子瞧着也结实。” 安瑞看着这样的阿满,目光简直柔的要化成一滩水。 如意忍不住笑了笑,轻声道:“你和驸马成亲也多时了,也可以准备要孩子了。” 如意知道安瑞与驸马的感情十分好,所以倒是毫无顾忌的说了出来。 “是准备要孩子,不过先前没怀上,又恰逢太上皇孝期,如今是可以考虑了……”安瑞轻轻说了一句,她和驸马自太上皇的孝期起便开始分房睡了,好在皇家的孝期只需要守三个月,而非民间的三年。 如意闻言,倒是发现自己方才的话差点漏了一些话柄,好在安瑞是可以信任的人,而她的话也没有出太多的问题。其实太上皇的驾崩,对于她与赵清泽而言,除了先前几日,之后一直没有太大的影响。 “嗯,现在怀起来,等到生的时候,恰好天气冷,不然天热坐月子可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如意转头看向正咯咯清脆笑着在抓着蝴蝶的阿满,又说了一句:“幸好不管是天佑还是阿满,生他们的时候,都是天气冷的时候。” “如今曹夫人也应该在这两个月里要生了吧!也不知道到时候天气该如何呢?” 安瑞到如意处时,也遇到过几次曹夫人,多少有点印象,所以笑着说了一句。 而如意等到安瑞提到曹夫人的时候,脑子里忍不住闪过了几丝念头,正要说话时,安瑞却突然拉了拉如意的袖子。 如意顺着安瑞示意的目光看去时,正好看着贤妃带着一队人朝着这边走来。 贤妃也看到了如意和安瑞,脸上带着笑容走到了如意面前恭敬的与如意和阿满行了礼,如意免了礼,安瑞也走了出来与贤妃行了礼。 “贤妃也来游园子吗?” 如意随口问了一句。 贤妃却是笑着轻声道:“江南送来了贡品,臣妾去内务府里看看。” “辛苦贤妃了。” 如意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说不留贤妃之时,贤妃却又继续道:“贡品中有数百匹丝绸制品,皇贵妃娘娘若是喜欢,臣妾让人拿了先予皇贵妃娘娘挑选。” “不必了,贤妃分给其他妹妹便是了。” 如意现在手头上虽然不大管着昭阳殿里的事物,但大致方向上她还是会管着的,也知道昭阳殿里的用度并不从后宫内务府里走的。 “是,既然皇贵妃娘娘如此说了,那臣妾便分给其他妹妹了。”贤妃说完这话,看了一眼还在玩耍的阿满,轻声道:“那臣妾不打搅皇贵妃娘娘和太子殿下了,臣妾告退。” “嗯。” 如意微微点了一下头,却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贤妃离去的身影。 安瑞见如意这副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嫂子,怎么了?” 如意收回目光,笑了笑,轻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贤妃好像有点不一样。” 安瑞闻言却是有些奇怪的看了看贤妃,又看了看如意。 她与贤妃接触不深,自然看不出来,但是她见如意并不想再说下去的意思,也没有再询问,只是轻声说了一句:“我瞧着贤妃对嫂子还是一样恭敬规矩,倒是没有看出别的。” 如意闻言又是轻轻笑了一下,贤妃的态度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但是似乎主动了很多。 并非主动恭敬,而是方才在和她的来往中,露出了一股不一样的意味,仿佛是在争夺着方才那场来往中自己的主动性。 从开始时过来打招呼,到最后离去,都是贤妃自己在掌控,而非如意这个比她高了两个位份的皇贵妃。 当然这也是如意根本就没有想要在意这点才会任凭贤妃自己来掌控,不过贤妃的这个改变,若是细细品味,却是能够发现她整个人都跟换了一般。 毕竟,从前的贤妃,做事做人都是小心谨慎,只唯恐稍稍有那么一点点会让人觉得她做的不到位,就像回回参加宴会,每次贤妃上来行礼陪着如意说话,不到如意主动让她退下之时,她都不会退下的。 江南天暖,桑蚕早已长成,如今进贡上来的绸布,便是第一批春蚕吐丝后,手艺最老练精湛的织娘们连夜赶工做出来的绸布。 每一年里,全国各地都会纷纷在不同的时节里进贡着当地的特产,送予宫中供后宫妃嫔们使用消耗。 说来,自从赵清泽上位后,倒是减轻了这些地方不少的负担。一来,他的后宫人数并不多。二来对于一些会劳民伤财供后宫奢靡度日的贡品,都让他下旨取消了。 这绸布,倒是没有取消,只是比之太上皇时期动辄成千上万匹进贡的量,实在是少之又少。 贤妃伸手抚过了底下人呈上的一批绸布,细细看了,终于满意点头:“今年的丝绸,看着比往年要鲜亮许多。好好封存在库里,等到下发用度时,一道儿送到本宫宫里来。” 贤妃大抵能够想象等到这些绸布开始分发时候的场景了。 她叹了一口气,说来如今皇上独宠皇贵妃,后宫里的其他妃嫔,又没有一人有子嗣,成日里仅存的一些斗志,也就是在这种分发贡品之时了。 她忍不住又出神的想到了在御花园里看见的已经会走路的阿满,心里忍不住对如意起了一丝怨怼。 这皇贵妃实在是太霸道了,如今太子已经长成,二皇子也生下,可是皇贵妃竟然还要独霸皇上,简直就是在断后宫其他妃嫔的生路。 倘若……倘若她是皇贵妃!不,若她能够做到皇后,她一定不会这样,她一定会为皇上、为皇家考虑,让皇上雨露均沾,让皇家子嗣绵长…… 135第135章 如意回去后,也并未提及贤妃之事,一来此事只是她自己心中所想,二来倘若赵清泽真对贤妃在意,恐怕也是早已发觉了,甚至……如意觉得在这里边未必没有赵清泽的因素在影响。 谁知道,没过多久,如意再次见到了贤妃,而且是在昭阳殿里。 随着阿满和天佑慢慢长大,如意现在的作息也调整的与孩子们的作息一般,尽量的调整时间多陪着孩子。 阿满现在已经变成了大孩子了,作息也不再像婴儿时期一般成日里睡着。除了中午午歇时睡的久一些,其他作息与大人几乎变成了一致。 每每中午睡醒时,都是他活动最活跃的时候,总是迈着小腿儿就要往园子里跑。 如意偶尔会带他去御花园里走走,不过因为御花园比较大,花木种类也多,现下又正值春季,百花盛开,小孩子很容易对某些花粉**。如意倒也不敢天天把天佑带着去御花园里走,多数时候还是带他在昭阳殿里的小花园里玩着。 赵清泽偶尔也会凑热闹陪着他们母子在园子里瞎逛,不过因为最近比较忙的缘故,倒是成日里不是在前殿的御书房里和大臣商议要事,便是在后殿的内书房里自己处理公事。 这天下午,如意抱着阿满刚到了御花园里,他便迫不及待的想要下地,不远处,百福正将它的身子钻在花丛中,听到如意他们到来的动静时,摇着尾巴汪汪叫着跑了过来,在如意和阿满不远处停了下来一直摇着尾巴,一双眼睛渴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们。 阿满对眼前这个长得不一样的生物迷住了,小身子往前走了两步,站在比他略矮几分,但是体积瞧着却比他略大几分的百福面前流着口水。 如意笑着蹲□子,掏出了帕子替阿满擦干净了嘴巴,然后轻声教着阿满说话:“阿满,这是狗,这是百福。” “百!百!” 阿满记住了他听到的一个音节,嘴里连连叫着就要朝着百福扑了过去。 如意连忙制止了阿满的举动,唯恐百福会伤到阿满,不过百福却是安安静静的站在了如意跟前,轻轻摇着尾巴,模样看起来十分的可爱乖巧。 如意见了忍不住有些心软,她招来站在一边负责饲养百福的小太监,轻声问道:“百福身上可干净?会不会伤人。” “皇贵妃娘娘放心,奴才天天给百福洗澡收拾,百福一向乖巧伶俐,绝对不会伤到主子们的。” 小太监声音小小,却是十分的肯定。 如意也微微放下心来,不过对于孩子的事情,她却是不敢放松,她牵着阿满的手,慢慢走到了百福面前,只敢拉着阿满的手轻轻往百福身上摸了摸,模样看着十分的警惕,只唯恐百福有那么一点动静后,就立马撤了下来。 谁知道,百福在他们伸手去摸的时候,竟然乖巧的趴下了身子,嘴里呜呜的轻轻叫着。 “真乖。” 如意放心了,双手放开了一直挣扎着想要上前的阿满,阿满迫不及待的迈着小腿,一个不稳,竟然跌在了百福的身上,把如意吓了一大跳。 百福对于阿满扑到身上的重压,竟然连叫都未叫一声,依然一动不动的卧在地上,任由阿满趴在它身上胡乱扑腾。 阿满找到了百福这个新玩具,自然是高兴的不行,嘴里咯咯的笑着,嘴里一直“百!百!”的叫着,如意也不制止,只是让奶娘看好阿满,而后又让芍药拿了银钱赏赐给了照顾百福的小太监。 正玩闹着,却见不远处邓先匆匆从外边走了进来,待看到园中景象时,邓先也是吓了一跳,脸上神色未变,但还是恭敬的走上前与如意行了礼。 “皇上在内书房吗,邓公公这么急急忙忙的,可是有要事。” 如意随口问了一句,倒也没有耽误邓先的意思,可是如意这话,听在邓先耳中,却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邓先可不敢得罪眼前这位皇贵妃,得罪了她,不但要担心皇贵妃的惩罚,更要担心皇上对他做处罚。 先时他一时糊涂将德妃之事与皇上说了,谁料到,半点没讨到好,而且还在外殿罚跪了一下午,可差点没把他的一双老腿给跪残了。 “启禀皇贵妃娘娘,是……是贤妃娘娘在外求见。” 邓先现下可是一点都不糊涂了,在这些后宫之争中,他是皇上的奴才,自然是可以做到置身事外,但也并非能够万事不管。既然皇上的意思已经是偏向了皇贵妃,那他自然是跟着主子走。 而且虽然帝王宠爱虚渺,即使皇贵妃如今独占盛宠,以后也难保会有别的人会上位。但是皇贵妃膝下二子绝不是虚无,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位太子殿下呢! 怎么瞧着,他都不能够犯糊涂去帮后宫其他的女人吧! 所以听到皇贵妃的询问,他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哦,是吗?”如意只是微微点头,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邓先抬头瞧了瞧如意,过了好一会儿,见如意没有任何反应,却是恭敬行礼告了退。 如意摘下一旁树桠上的一朵桃花,目光略有所思,芍药在一旁见了,却是上前一步轻声道:“娘娘,奴婢到前殿去瞧一瞧……” “不必。” 如意将桃花扔到了地上,开口笑道:“等邓先出来了,我到前殿去走走。” 虽然她相信赵清泽,却也想瞧一瞧这贤妃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以前贤妃虽然也有来过昭阳殿,但那个时候如意相信她绝对是为了正事而来,可是在御花园见到的那次后,如今,如意可是有点不确定了。 或许毫无根据,但如意相信自己的直觉。 “娘娘亲自去,会不会太……” 芍药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但她心里总觉得,自己去看了与如意禀告和如意亲自去,总是有所区别的。 如意亲自去不是明白着要对付贤妃的意思吗? “娘娘身份尊贵,这些小事交给奴婢来就好了!” 芍药轻声说了一句,想要劝住如意。 这个时候,邓先却从内书房里走了出来,又经过了如意处,他遥遥对着如意匆匆行了一礼,如意微笑着点头让他免了礼,等到邓先离开后,如意却是朝着邓先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芍药见劝不住,连忙跟着如意走了上去。 两人走到了前殿门口时,便停住了脚步,如意朝着门外看去时,恰好能够看到殿外的情景,贤妃微笑着将一个篮子递给了邓先,而邓先也是恭敬的接过,贤妃身边又马上有机灵的宫人给邓先递了一个荷包,邓先也没有任何拒绝便收进了手中。 如意看到这一幕,也差不多明白了贤妃的意思。 等到送走贤妃,邓先拎着篮子一晃一晃走到殿内时,却一眼瞧见了站在门边的如意,他心中微微惊了一下,连忙下跪行礼。 如意笑着免了礼,走到了邓先跟前,轻声询问:“篮子里装的什么东西?” 邓先面上几分僵硬,却还是老实回答:“是贤妃娘娘给皇上送来的补汤。” “哦!” 如意朝着芍药使了一个眼神,芍药心领神会,笑着走上前轻声道:“邓公公,我来替您拎篮子。” 说着将篮子从邓先手上夺了下来,打开盒子,让如意看了一眼。 的确是熬得黄澄澄的鸡汤,鸡汤上边已经撇去了油腥,清透的鸡汤盛放在白玉碗中,看起来十分的诱人。 “既然是鸡汤,还热着,邓公公赶紧给皇上送去吧!我就不打搅了!” 如意让芍药将篮子还给了邓先,邓先闻言心中忍不住一惊,他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于是他连忙开口解释:“皇贵妃娘娘莫误会,皇上一次都未接见过贤妃,只是让奴才接下补汤……” “哦!原来贤妃一惊不是来了一次,我还以为这是贤妃第一回来呢!” 如意脸上的笑容略带几分意味深长,却是没有再看邓先哭丧着一张脸又想要解释的意思,便转身离开了。 徒留邓先一人在原地里简直就是欲哭无泪,他仿佛将事情越搞越砸了。 136第136章 赵清泽晚上回到寝宫里用晚膳时,如意正坐在榻上替刚洗完澡的阿满穿衣服。 看见赵清泽走进来时,如意神色也并无太大的异样,还转头看着他笑了笑,说道:“晚膳已经送来了,等我给阿满穿好衣服就用。” 赵清泽点了点头,坐到了另一头的榻边,淡淡道:“不急。” 他伸手拨了拨阿满还带着几分水气的毛发,出声问了一句:“不是昨儿个刚给阿满洗过吗,怎么今天又给他洗了?” 因为天气还未转暖,而且阿满现在还小,所以如意日常里,也只是让奶娘每晚给阿满擦一擦身子保持住干净,洗澡什么的,都是隔几日挑个好天气的时候再给洗的。 “方才在园子里阿满和百福玩了一下,我怕百福身上不干净,所以抱回来给洗了洗。” 如意轻轻解释了一句,替阿满穿上最后一只脚的小鞋子后,却是将阿满交给了奶娘,开口道:“估计这会儿阿满饿了,你抱下去给他喂点鱼泥蛋羹,晚上睡前一定要让他喝一次奶。” 奶娘应承着抱过了阿满,躬身退下了。 赵清泽倒是奇怪的看了一眼如意,脸上神色微微有些奇怪的问了一句:“怎么今儿个不留阿满在屋里用膳了?” “这不是天儿晚了,我怕耽误皇上您用膳吗?” 如意挑了挑眉头,轻笑着从榻上站了起来,走到了饭桌前。 赵清泽心中怪异感更深,却又忍不住笑了笑,出声道:“这是怎么了,是下午……” “皇上,用膳吧!” 如意笑着将筷子递给了赵清泽,打断了他的话。 “好,用膳。” 赵清泽不介意忍受一下如意的小脾气,而且天儿的确是有些晚了,早些用完膳再与如意解释,却也不影响什么。 他拿着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到了自己前边的碟子,细细挑了刺后,夹到了如意的碗中,如意却是笑着将一个大汤盅端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 赵清泽看着如意询问。 如意却是笑了笑,侧着脑袋语调怪异的说道:“鸡汤啊!皇上最近不是要喝补汤吗,我特地让膳房给您炖的。” 说着,却是伸手打开了汤盅上的盖子。 大大的汤盅里,盛放着满满的一大碗黄澄澄的鸡汤,还冒着微微热气,味道闻着十分的鲜美诱人,只是结合它的量,却不再那么诱人了。 “皇上难道是喝饱了其他人送的鸡汤,就不爱喝我给准备的了?” 如意调整了一下坐姿,将手收了回来,自己拿着筷子夹起了赵清泽方才为她剔好刺的鱼肉,放进了嘴里。 赵清泽微微翘起了嘴角,却是笑着捧起了那碗个汤盅,直接捧着开始喝了起来。 如意不妨赵清泽会突然如此,忍不住急了,连忙伸手去阻止,开口道:“我和你开玩笑的,你还真喝啊!” 等到如意夺下那碗鸡汤时,鸡汤已经去了一大半了。 如意脸上表情有些懊悔,看着赵清泽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我和你闹着玩的……” 如意自然不是真的想让赵清泽喝下这碗鸡汤来惩罚他,也不是在闹小性子,只不过是一半玩笑一半提醒罢了。 她只是想要用这种方式告诉赵清泽自己已经知道贤妃的事情,以后莫要瞒着她了。可是谁知道赵清泽竟然与她较了真。 “幸亏这鸡汤里我没让放药材,不然看你怎么办!” 如意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让人将那碗鸡汤撤了下去,又埋怨道,“你是不是故意的,知道这样做我肯定就会心疼你。” 赵清泽垂眸笑了起来,伸手握住了如意的手,慢慢的柔声道:“现在,不生气了吧!” “我没生气。” 如意替自己小小辩解了一句,不过有些心虚,她看到贤妃给赵清泽送汤,而赵清泽收下的时候,心里的确是有些不快,但是她相信赵清泽,而且也不想和赵清泽斗气。 “满屋子的醋味,我难道还感觉不出来吗!” 赵清泽笑着说了一句,刮了刮如意的鼻子。 “只是有一点点……心里不太自在。”如意大方承认,但是却又笑着道,“但是我真没有和你闹脾气。方才只是开玩笑的,倒是你,喝了这么多鸡汤,晚膳还能够用的下吗?” “许久未喝鸡汤了,自然用的下。” 赵清泽话语婉转,但是却在间接表明自己并没有收用过贤妃送来的补汤。 “那贤妃的呢?” 果然如意闻言很快便注意到了这一点,心里忍不住有些高兴起来。 “我赏给底下人了。” 赵清泽语气淡淡的说出了这个事实。 如意咬着嘴唇强忍着脸上的笑意,低头开始用起了晚膳。 晚膳用完后,底下人慢慢将剩下的膳食撤了下去。 如意在底下人的伺候下净口净手后,却是饶有兴致的对赵清泽道:“清泽,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可真是难得见你有这么好的兴致。” 赵清泽说了一句,并没有反对,站起了身,带着如意到了园子里散步。 没走上几步,如意却是有些忍不住心里的话开始问了起来:“贤妃,最近好像有些不一样?” 赵清泽点了点头,并没有接话。 如意见此,有些气馁,其实赵清泽何尝看不出如意这会儿脸上的心思,简直就是一目了然,不过就是想逗逗她罢了。 不过见她急了,也不卖关子了,便开口解释了几句:“贤妃最近会有些用处。” 所以……贤妃的转变其实是赵清泽在里边影响吗? 如意很快便猜到了原因,她看着赵清泽询问:“是贤妃的父亲吗?” 赵清泽点了点头。 “是因为不久后穆易之要来签署和书?所以不想闹得太僵?”如意又猜了一句。 赵清泽却是摇了摇头。 “那……” 如意有些被为难住了。 “西北之地,我从来没有想过让它分割出去。贤妃只是我放出去的一个饵。” 赵清泽最终轻轻的说了这么一句。 而如意闻言,心中大抵有些清楚了赵清泽的布局,只是……贤妃在其中的作用,真的这么大吗? 虽然穆易之如今的血脉只留下贤妃一条了,可是贤妃毕竟只是个女儿,在这个时代,女儿和儿子,差别太大了。更重要的是,穆易之如今的年龄,应该是正当壮年吧,如今又有了新的家庭,要个孩子,其实很容易。 穆易之此人,当年既然能够舍弃穆家上下几百口,没理由如今会为了一个女儿而牺牲什么。更何况,如今他又是夷国的国主,这个身份是尊荣,更是枷锁,让他更舍不得付出什么吧! 如意不怀疑穆易之会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为目前贤妃这个唯一的女儿做些什么,但是说到用贤妃做饵,收回西北之地,穆易之又不是傻子。 如意抱着这个疑问,却是真的等到了穆易之来到了京城,进了宫里。 他带着他的妻子,曾经的西北部落的公主,如今夷国的皇后一道儿来的。 毕竟是一国皇帝加皇后过来拜访,虽然是战败国,但是其实礼节上也定然要隆重,赵清泽却只让礼部尚书带人接待了,将他们安排在了驿馆之中。 而在次日,赵清泽却给自己放了个大假,陪着如意和两个孩子玩耍。 “你这态度,是不是太轻慢了?” 如意笑着说了一句,而赵清泽却一边讲手中的玩偶递给了阿满,一边漫不经心道:“穆易之只怕没有什么心思在乎这些事情。” “嗯?”如意狐疑的看了一眼赵清泽,忍不住开口道:“和我打了这么多天哑谜,你现在可以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了吧!” “真想知道?” 赵清泽笑着看了一眼如意,出声问道。 “嗯,非常想知道,我这几天都快把脑袋给想破了!”如意咬牙啮齿,这事儿其实也没有那么让她好奇,可是却是她墨守成规生活里突然冒出的一个意外,自然让她有些撕心挠肺的想要知道答案。 “好吧!”赵清泽知道再逗如意下去,只怕反倒让如意不快,于是便凑在如意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什么?” 如意听完之后,一脸讶异与不相信的看着赵清泽。 赵清泽却是点了点头,再次表示了肯定。 “这穆易之怎么会……”如意捂住了嘴巴,没有将下边的话说出来。 如意完全不相信赵清泽方才与她所说的话,贤妃怎么可能是穆易之这辈子唯一的血脉呢!穆易之如今正是壮年,而且先前子嗣虽然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贤妃兄弟姐妹并不少,只是当年都被送上了断头台罢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意绝对不会怀疑穆易之的生育能力有任何问题。 又不是当初的赵清泽,成亲十多年,身边的女人也不少,却没有一个子嗣。 可是,如果赵清泽所说是真的,那么就能够很好解释赵清泽利用贤妃做饵的布局了。 在这十分注重传承的时代,穆易之即使做了皇帝,若是没有血脉继承,这辈子即使真的坐到了权利顶峰的位置,也毫无意义。贤妃虽然是女儿,但好歹流着他的血脉,穆易之很可能想带着贤妃去夷国,甚至为了带走贤妃不惜亲自到敌国一趟。 “那你要让穆易之带走贤妃,可是……” 如意觉得脑子里有些稀里糊涂了,根本无法继续想下去赵清泽会做的布局。或许这就是她只能够安安分分做个小女人的原因。 “贤妃不会愿意走,甚至恨透了这个父亲。我只是再推她一把罢了!” 赵清泽笑了笑,却是不愿意再多说下去,他伸手抱起了睡得正香的天佑,对如意笑着道:“咱们这小儿子觉可真多,就方才抱来的时候醒了一会儿,现在又睡成一头小猪了。” “哪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 如意笑了起来,也没有继续说方才的话题。 夷国皇帝与皇后来访,且带着十分正式的政治目的,宫里自然是要举办宫宴。 宫宴当仁不让交予了贤妃承办,赵清泽亲自到了贤妃宫里说了此事,贤妃脸上勉强笑着应下此事后,却在赵清泽离去时说出的一句话后,脸上的笑容彻底无影无踪。 “你父亲带了皇后过来,按理应是皇贵妃来接待,但你也知道皇贵妃向来不理事,而你和他们又有这么一层关系在,所以届时宫宴上,你好好招待夷国皇后。” “是。” 贤妃低头应承,赵清泽离开很久后,她依然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宫人上来搀扶时,才方才发现她竟然硬生生的将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 “娘娘……” 宫人担忧叫了一声,贤妃回过神来,只是目光之中,却带了几分阴沉沉的意味。 宫宴之上,贤妃表情微笑,神色简直就是无可破绽的接待了夷国的皇后。可是在宫宴结束后,穆易之却与赵清泽提了请求,想要赵清泽在宴席散了后,简单的给举办一个小小的家宴,让他与贤妃聚一聚。 赵清泽并未多加犹豫便出声答应了。 可是等到了家宴地点之时,贤妃却是并没有出席,只让一名宫人上来告了假,说是身体不适。 赵清泽带着如意小陪了一会儿神色失望的穆易之,最后也很快便结束了。 在离宫之时,穆易之神色惆怅的看了一眼如意,又与赵清泽提出想要私下里见一见贤妃的请求。赵清泽依然爽快答应。 等到目送穆易之与夷国皇后离去后,如意却是若有所思说了一句:“这夷国皇后,似乎对贤妃有敌意?” 方才宴席之上,女眷仍然单坐一头,虽然整个场面还算和谐,可是如意却是明显的发现夷国皇后对贤妃说的话并不是那么好听,总是暗含深意。 “她可不希望贤妃回去。” 赵清泽笑了笑,对着如意解释了一句。 如意抬头疑惑的看着赵清泽,赵清泽摇了摇头,对于如意对朝堂之事的无知,也有些无奈。 “这夷国皇后,在嫁给穆易之之前,已经嫁过人了,丈夫死在战场上的,育有二子。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穆易之能够当上夷国皇帝,她在里边起的作用可不少,甚至心狠到弑父杀兄,就是如今,穆易之还是忌惮她手中的势力。若非穆易之本身有些本事,这会儿估计也只能够沦落为被她操控的棋子。” “你的意思是,二人各有心思。” 如意不难理解赵清泽话中的意思,这夷国皇后既然有自己的孩子,自然是想让自己的孩子来继承夷国,贤妃这个与她毫无干系的便宜女儿,这会儿在她眼里只会是与她儿子抢东西的外人罢了。 赵清泽微微点了点头:“有她在,加上先前穆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贤妃与穆易之之间的父女关系想要修复,估计难了!”甚至只怕此时心中的恨意更深了。 若是贤妃此时陪着他在东巷口里圈禁落难,穆易之的出现对于她而言是救星,就算心中再大的芥蒂,恐怕也抵不过她想要求生、过好日子的**。可是现在却不是,她是他后宫中处如意以外位份最高的妃嫔,甚至手握宫权,加上最近他对贤妃的态度,又给了她一个错觉…… 此时的贤妃,恐怕不会如穆易之所希望的那般,甚至可能会狠狠的捅穆易之一刀。 137第137章 贤妃是沉着脸回到自己的寝宫里,刚刚走进房门,她心中的强压抑下的情绪再也忍不住了。 她重重的将桌上摆放点心果盘扫在了地上,紧握成拳头的双手重重的锤在了桌上。 “娘娘。” 尾随在她身后的宫人见此,连忙上前扶住了贤妃的手。 贤妃的手虽然未伤,但是砸在桌上的一块肌肤已经变得通红,显然方才的发泄是用了她全身的力气。 宫人小心翼翼的捧着,让人拿了药膏过来,贤妃却是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推开了她。 她目光怔愣的看着自己伤了的手,脸上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喃喃道:“身上的疼,哪有我心里的疼厉害。” “娘娘……” 宫人看向贤妃的目光中,饱含着心疼,她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贤妃却是跌坐在椅子上,捂着脸闭着眼睛轻声道:“你说,他当年若是死在西北,死在战场上……该有多好。” 她的母亲,她的亲人……他们穆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就不会因为他而死。她不会在宫里活的这般艰难。更不会在今日,让她受尽那个女人的羞辱。 而她如今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痛恨着自己的父亲,即使当年听闻噩耗,听闻自己的穆家上上下下都被送上断头台时,她都没有这般痛恨过她。 她为自己气愤,为穆家上下几百口痛恨,更为自己的母亲不值。 这个男人,竟然带着那个害了穆家所有人的女人回来了,他封她做皇后,那么她的母亲呢,他究竟将辛苦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甚至为了他丧掉性命的母亲置于何地。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贤妃曾经给自己做过无数的心理建设,告诉自己,不应该再纠结往事,她要好好的活下去,她要活的好好的。即使再痛恨这个男人,她也要笑颜以对,她甚至想过自己要借助这个男人的力量,让自己重新获得皇上的目光,让自己坐到那个最尊贵女人的位置。 可是,她高估了自己。 在没有见到那个男人和他现在的妻子时,她以为自己可以忍受,她也做的很好,但是现在,她恨不得划花他现在妻子的脸,恨不得杀了那个女人……更想杀了那个男人。 贤妃辗转反侧,一夜未眠,当清晨听到窗外清脆的鸟叫之声时,她睁开了眼睛,从**走了下来,光着脚走到了窗前。 一扇小窗并未关上,她站在前边,透过那扇未关上的小窗看着外边的世界。 晨曦冉冉升起,春日园中生机勃勃。 而屋里,她却觉得自己好像是垂暮老人一般,死气沉沉。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还在这人间,明明她痛苦的几乎要死去了。 守在门外的宫人听到了里边的动静,捧着梳洗用具走了进来,看到站在窗前的贤妃大惊失色,连忙拿了鞋子替她穿上。 “娘娘,地上凉,小心身子。” 贤妃低头看向了自己已经冻得毫无知觉的两只脚,却是跟个木偶人一般任由底下人替她摆布收拾。 直到听到外边人重重的通传声时,贤妃才动了一下眼珠子,神智慢慢有了几分回笼。 贤妃从梳妆台前站了起来,却是一个不稳,差点将身子跌磕在梳妆台前。 宫人急忙扶住了她,她扶在桌面上,重重吸了一口气,脸上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 赵清泽身着一身金龙袍,从外间走了进来。他看到还未梳洗好的贤妃时,脸上神色微微带了几分诧异。 反倒是贤妃有几分局促的缩了一□子,却是恭敬低头行了礼。 “拜见皇上,皇上恕罪……臣妾衣冠不整。” 或许是许久未开口说话了,贤妃说话时,语调有些生硬。 赵清泽倒是没有在意,脸上温和笑了笑,开口道:“是朕来早了,贤妃你收拾吧,朕在外间等你。” “多谢皇上。” 贤妃脸上不自觉露出了感动的笑容,她有些流连的看着赵清泽离去的身影,却又急急催促着身边人:“莫让皇上久等,快替本宫收拾好。” 底下人闻言,连忙点了点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赵清泽并未在外边久等,手上刚被底下人送了一盏茶后,贤妃便收拾好了自己走了出去。 她有些拘谨的看着坐在上首的赵清泽,脸上扬起了一抹柔和的笑容,温声道:“皇上。” 赵清泽目光落在了贤妃身上,却很快收了回来,嘴角一直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道:“贤妃,坐吧!” 贤妃点了点头,强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激动,坐到了赵清泽的下首,而后却是又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皇上这么早来找臣妾,是否有要事?” 倒非贤妃有自知之明,会觉得赵清泽此行会是单纯的看瞧她,而是在这个时间里,赵清泽会过来,显然是别有目的。 赵清泽闻言倒也没有否认,而是直接道出了此行的目的:“你父亲与朕请求想要单独见你一面,虽然这后宫嫔妃不好见家人,可是你与你父亲情况特殊,朕答应了。” “皇上……” 贤妃募得抬起了头,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赵清泽却仿佛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仍然慢慢说着:“他已经进宫了,你若无事,朕便让人领他过来。” “皇上……”贤妃不知道该如何说,她抬头怔怔的看着赵清泽,却突然勉强笑着,轻声道,“臣妾多谢皇上体恤。” “并非大事。” 赵清泽笑着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站起了身,似乎作势要走。 贤妃见此,脸上表情有些微妙,不禁出声问道:“皇上不留下吗?” “不了,朕不打扰你们父女相见了。你们父女多时未见,定然有许多贴心话要讲。” 赵清泽笑着离开了,而贤妃却是有几分懊悔的站在了原地,只恨自己挽留不及。 若是赵清泽不留下,她如何会想见那个男人。 穆易之在赵清泽离去不久,便被几名太监宫人领进了贤妃的宫殿里。 贤妃并未在自己的寝宫里接待的穆易之,而是放在了自己宫殿的正厅之中。 穆易之并未在意到这点,事实上,当他走进宫殿之中,看到坐在上首的贤妃时,眼眶便已经忍不住泛红,他声音颤抖着,几乎是压抑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妞妞……” 贤妃闻言,身体猛地一震,她的眼眶也开始慢慢泛红,可是她却是紧紧咬着牙关,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在记忆中从未改变,甚至变得更加年轻尊荣的男人,她几乎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了一句话:“不要这么叫我!” 她说完这句冷冰冰的话,眼泪唰的落了下来,她仿佛是发泄的大声冲穆易之嘶吼着:“谁准你这么叫我的!你没资格……你没资格!” “贤妃……可不是个心软的人。” 赵清泽替如意慢慢描画着眉毛,轻轻的说了一句。 如意想要转过头,去看看镜中的自己,看看赵清泽给自己画了什么样的眉毛,可是赵清泽却是笑着按住了她的身体,开口道:“等画好了再看。” “你就是爱瞒着我,处理夷国的事情也罢,还是给我画眉毛,总是让我起好奇心。” 如意笑嗔的说了一句。 “不过虽然贤妃不是个心软的人,可是他们到底是父女,若是此次父女会面,让他们修复了感情,我看你怎么办!” 如意虽然不知道赵清泽的具体计划,但也大抵明白,若是让那对父女和好了,对他的计划可是不利的。 “不会的,他们之间隔了太多了,要修复感情,可没有那么容易!” 赵清泽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眉笔,让如意转过身体去看效果。 如意顺着他的意思转了身体,柳叶弯眉完美落成,她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妆容,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 “而且我可不会好心去做无用之事,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不会去做。”赵清泽笑着扶住如意的肩头,轻声道,“在必要的时候,我会叫停,此次会面,只会让贤妃更加坚定自己心里对穆易之的感情。” 如意抬头看了一眼赵清泽,只见赵清泽的嘴角之间挂了一抹淡淡的冷笑。 空旷的大殿之中,气氛简直剑拔弩张。 这根本不像是父女会面,更像是仇人会面一般。穆易之脸上挂着苦笑,看着瞪眼一直很恨看着自己的贤妃,无奈且又狼狈的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妞妞……” 穆易之忍不住又唤了一声贤妃的小名,谁知道,这一声,再次引得贤妃绷紧了身体,她冷冰冰的回道:“请夷国皇上唤本宫贤妃娘娘。” 穆易之不想与贤妃争辩此事,他来时,本也抱着目的而来,也不想在此问题上浪费时间,最终顺着贤妃的意思,改了口:“贤妃娘娘。” 说完这句话,他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却是打起了精神轻声道:“我此次来,是希望贤妃娘娘能够跟我走,让我这个做父亲的,好好补偿贤妃娘娘。” “补偿……让我跟你走?” 贤妃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神色,她看着穆易之,出声道:“夷国国主莫不是糊涂了,本宫现在是高高在上的贤妃,为什么要跟你去一个蛮夷小国?” “娘娘……” 穆易之看着自己女儿嘲讽看着他的模样,心里一片悲凉,忍不住出声道:“娘娘现在过得真的好吗?皇上将后宫视为无物,独宠皇贵妃……” “住口!” 贤妃猛地将手中的茶盏砸在了地上,仿佛是被穆易之说到了痛脚,脸上的情绪有些激动。 “本宫好不好,用不着你这个敌国之人来和本宫说。就算本宫现在过得再不好,也不会比跟你去蛮夷小国过得要好。”贤妃说完这话,却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出声道,“本宫可以跟你走……” 穆易之抬起了头,目光之中透露出一份希望。 却听贤妃冷笑道:“只要你废了那个女人,改立我娘为皇后,并且杀了那个女人,我就跟你走!” 穆易之没有回答,脸上却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贤妃见此,不禁瞪着泛红的双眼质问:“不可以吗?连这么点小事都不可以吗?” “你不懂……” 穆易之开口想要解释,贤妃却根本不想听他的解释,她连声质问:“我娘为你付出的,难道也一个皇后的虚名都换不来,你为了那个女人,害的穆家上下几百口人丧了性命,如今还要维护那个女人!” “你听我解释……” 穆易之看着情绪激动的贤妃,想要安抚她的情绪,可是贤妃此时,却是半点都听不进了。 正在这个时候,邓先突然走了进来,打断了屋里父女之间的对话,也打破了屋里压抑的气氛。 “邓公公……” 贤妃低头拿着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却是撑起了笑容,笑着迎接了。 邓先恭敬的与贤妃和穆易之行了礼后,轻声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回了:“皇上说,夷国国主来宫里一趟不易,已在昭阳殿里设了宴,邀国主共进午膳。” 穆易之没有回话,而贤妃却是开口道:“既然皇上已经设了宴邀请国主,那本宫便不留国主了,免得皇上久等。” 说完,却是不等在场之人有任何的反应,便站起了身,十分无礼的离开了。 138第138章 穆易之被邓先带到昭阳殿时,赵清泽已经坐在了摆放着满满御膳的长桌前。 他身上穿了金色的龙袍,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是镀上了一层光芒,穆易之刚走入抬头瞧见时,脸上神情一愣,若非赵清泽突然开口说话,他几乎下意识要下跪行礼。 赵清泽笑着站了起来,让邓先带着穆易之入了座。 穆易之醒悟过来发现自己的心思之时,心中有些狼狈,他沉默坐到了赵清泽的对面。 站在边上伺候的宫人捧了水盆上来替穆易之净了手,又有宫人上来送上碗筷,而后便开始伺候穆易之与赵清泽这两位皇帝开始用膳。 穆易之看着宫人规规矩矩试毒、上菜,脸上略有回忆,对赵清泽开口道:“说来,这是我第二次在这个皇宫里用御膳,那个时候,是你的父亲……我作为臣子,坐在下首。那一回,是我作为平西大将军出征前夕,谁知道,竟然一去……” 穆易之感概良多,甚至将话说的断断续续。 “恐怕,那一日,作为平西将军的你也不会想到,会有今日。” 赵清泽笑了笑,并不想……或者说是这会儿,他并不想陪着穆易之来感概往事,他只是说了一句:“方才,与贤妃的会面,不知道如何?” 穆易之闻言,放下手中的筷子,沉默了一下,突然开口道:“皇上……作为曾经的臣子,即使如今作为夷国的皇帝,我也得这么叫你一声,也得承认,自己的根还在此处。只是,如今我在这里呆不下去,所以不得不选择流落至异乡。此次会回来,一是和书一事,而是希望你答应我一个请求。” 赵清泽微微抬起眼睑,看着穆易之,脸上神色淡淡,却说道:“请讲。” 海量/map/1.html “我虽然一直呆在西北荒僻之地,却也听闻皇上钟情独宠皇贵妃之事,想必对于贤妃并不在意。我穆家上上下下早已死绝,膝下只余贤妃一女,对于这个女儿,我亏欠良多……”穆易之深深叹了一口气,出声道,“皇上既然愿意答应休战,自然也是心存善意,我想请求皇上能够答应我,让我带贤妃回夷国。” 赵清泽拿起手边的酒杯,送到了嘴边慢慢喝了一口后,看着穆易之语气淡淡说了一句:“这恐怕于理不合,至少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 话中之意,显然就是婉拒的意思。 穆易之也知道这已经出了家门的女儿,断然没有回去的规矩,更何况这个女儿还是被嫁到了宫里。 宫中的妃嫔,一入宫门,就不可能再离开,除非出家或者赐死,不然就算是皇上一辈子都不碰她,也得孤老宫中。 “我也知道于理不合,可是,还是想要冒昧请你答应。皇上你既然钟情皇贵妃,自然不在乎贤妃,多一个她或是少一个她,对皇上恐怕并未有太大的影响吧,可是贤妃却是我的女儿……请皇上体谅我的做父亲的心情。” 穆易之见赵清泽依然神色未变,心中一狠,开口道:“夷国作为战败国,我作为夷国国主,愿奉皇上为尊。” 穆易之此言一出,赵清泽倒是目光带着几分打量的看了一眼穆易之,要知道,穆易之此言,便是明明白白的向赵清泽表示,夷国愿意作为附属国,对他们俯首称臣。 虽然夷国在西北之战上战败,但是穆易之及早提出了签订和书之事,而且还得到了他的准予,其实在签订和书之事,不需要做到让步至此。 如今这般,显而易见贤妃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此事,暂且不议。” 赵清泽笑了笑,并没有马上答应。最后也仅仅是在穆易之的再三追问之下,赵清泽笑着说了一句:“若是贤妃并无异议,朕自然不会阻拦。” 用过午膳后,赵清泽亲自送了穆易之出了宫门后,却并没有回昭阳殿,而是来到了贤妃的宫里。 贤妃显然并没有料到赵清泽今日竟然第二次来了她的宫里,上午之事,显然对她影响甚大,她的面上虽然带笑,仍然有几分勉强。 赵清泽也并不在意,他的脸上没有先前来到贤妃宫中之事的温和,反倒带了几分严肃,他看着贤妃开口道:“朕此次来,想与贤妃谈一桩交易。” 贤妃脸上的笑容慢慢落了下去,看着赵清泽,沉重的心中有了一丝丝不安。 天气渐热,如意让底下人整出了夏装,开始慢慢收拾着。 听到芍药与她所说,宫里要请夷国国主和他的皇后进宫办家宴的时候,倒是愣了一下,语气上淡淡的说了一句:“皇上对这夷国国主倒是热情。” 可不是热情吗,先是宫宴,现在又是家宴。 她没有再说话,从衣服里拣出一件玫红色宫装,对芍药笑道:“你看我穿这件去参加那个家宴好不好?” 芍药还未开口,从外边走进来的赵清泽却是笑着拿起了如意手上的衣服,在她身上比划了一下,开口道:“你随时可换上穿。” 如意笑着转头看了他一眼,却是拿过衣服重新放了回去。 “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明日家宴,不需要我做什么吧?” 赵清泽看着如意脸上的笑容,慢慢说道:“不需要,届时你与阿满天佑好好地呆在昭阳殿里便可。” “我不用去?” 如意闻言却是有些惊讶的反问。 “明日,只我与贤妃过去。” 赵清泽淡淡说了一句,并未解释。而如意闻言,脸上却是露出了担忧,却不是吃醋,而是真的担忧,她心里大抵能够猜得出,明日定然要发生大事。 她看着赵清泽,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但是那张满是云清风淡神情的脸上,却并未任何的东西。 最终,如意叹着气,轻轻说道:“明日,你一定要毫发无损的回来。” 赵清泽笑着点了点头,摸了摸如意的脸,目光之中带着几分兴奋:“过了明日,我这辈子的夙愿,也只剩下将阿满培养成合格的继承人这一桩了。” 而且,这最后的一桩心愿,恐怕是他这辈子突然出现的异数。 如意笑了笑,声音轻的几乎不可闻:“从始至终,我的心愿其实只有一件,你、我、两个孩子这辈子都平平安安在一起。” 贤妃坐在了梳妆台前,看着镜中浮现出盛装打扮的自己,脸上却是如同木偶人一般,面无表情。 她闭上了眼睛,耳边回荡的却是赵清泽与她所说的话:“这辈子,朕的女人只有皇贵妃一人,朕的子嗣,也只会由皇贵妃所生。所有与皇贵妃为敌的人,朕都会替她翦除。贤妃你是最有可能威胁到皇贵妃的人,可是你若替朕办好了这一件事情,只要你这辈子安安分分的,朕保你下辈子无忧荣享富贵,后宫之权,朕不会收回。” 皇贵妃…… 贤妃脸上浮起了一抹嘲讽的冷笑,但是这抹冷笑,却慢慢的充满了凄凉。 她的手有些无措的摸到了梳妆台上的那个白瓷瓶,瓷瓶身上冰冷的温度让她全身打了一个寒颤,她深吸了一口气,却是止住了颤抖,心里慢慢下了决心。 这不能够怪她的,她也只是想要好好的活着,而且,是他……是她的父亲先对不起她的,她的父亲先对不起穆家上下的。 若是他当年就死了,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悲剧了,他活着就是个错误,她只是在结束这个错误罢了。 贤妃将瓷瓶紧紧的捏在了手心里,从梳妆台前站了起来。 贤妃不知道当那杯酒从她手中的酒壶里斟出时候,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可是当她看到穆易之毫无察觉,没有半丝犹豫喝下时。 她知道自己成功了,可是她却觉得自己的心疼的有些麻木。 她浑浑噩噩的看向了赵清泽,也浑浑噩噩的看向了捂着胸口不敢置信看着自己的父亲,她张了张嘴,想要喊出那个已经多年不曾喊出的称呼时,却发现自己的嗓子艰涩的喊不出声音来。 她只能够麻木的看着厅里混乱的场面,看着那个在不久前,还喊着她小名“妞妞”的男人,她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被侍卫压到在了地上,看着那个她痛恨的女人,也被按在了座位上。 她没有痛快的感觉,也没有后悔的感觉,有的仅仅是麻木。 赵清泽神色淡淡的看了一眼她,让人将她扶回了寝宫里。她也没有反抗,只是任由着底下人摆布,直到坐在**的那一刻,她的脑海里却是不停的回荡着方才穆易之那双不敢置信的眼睛。 “不能怪我的……是你的错,是你的错。” 海量 贤妃紧紧抓着被子,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 穆易之坐在了铁牢里,身上虽然还穿着华贵的衣衫,但是发丝凌乱,样子看着十分的狼狈。方才太医已经为他调了解毒药服下,所以他的面色虽然有些苍白,但精神看着却是好了许多。 赵清泽走了进来,坐在了铁牢之外看着他。 穆易之冷笑了一声,对赵清泽开口道:“抓了我,根本没用。而且皇上你出尔反尔,承诺休战签署和书,却又临了毁约,不知道该如何向天下百姓答复。” 赵清泽闻言却是笑了笑,并不为穆易之的话语所动。 “就算你做了夷国的皇帝,也只是乱臣贼子一枚,朕诛你,有何不好向天下百姓答复。当初西北之战,死的可是千千万万的将士军兵,另多少百姓失去自己的亲人,你如今伏法,恐怕百姓人人都要拍手叫好。更重要的是,那杯酒,并非朕给你,要杀你的人,也不是朕,而是你的女儿,贤妃!” “你……卑鄙!” 穆易之冷哼一声。 “等到明日,你的女儿自会向天下百姓列数你的罪状。” “赵清泽,你与你的父亲一样卑鄙。”穆易之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他不顾仪态趴在铁牢栏杆上,想要伸手去抓赵清泽。 赵清泽却是毫无畏惧的走近了,笑道:“不,朕其实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攻打下西北,然后抓了你,可是朕又不想这么做。其实,真正与朕像的人,是你。只是你败了,而朕胜了!即使你做了所谓夷国的皇帝。” “你与朕很像,所以朕不会羞辱你,相反,朕佩服你,因为当初的你,比朕的处境更不堪,可是你咬牙撑了下来,贤妃恐怕至今还未知道,其实当年你并没有叛国之事……”赵清泽微微停顿了一下,看着穆易之道:“可是,如今恐怕她还是不知道为好,你也不想再让她知道了吧,毕竟她是你唯一存活在世上的血脉了。你还是希望她过得好,就算她想杀你。” 穆易之抓着铁栏杆的手渐渐无力,他抬头看着赵清泽,沉声道:“你知道?” 当年,穆易之率领百万将士,奉了太上皇的命令出战,即使知道那时并非好时机,即使也知道制定的战术并不好,可是因为是太上皇的命令,他不敢违抗。 结果,果然中了埋伏,果然战败。 当时的穆易之,杀红了眼,身上已经不知道添了多少的伤,可是他却依然坚持着,甚至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 可是他没有死,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伤痕累累,一动不能够动,也就是那个时候他见到了自己现在的妻子,得知太上皇听信谗言,认为他真的叛国了,竟然将穆家上下都杀了个干净。 即使是在那个时候,穆易之仍然清楚的记得,自己仍然抱着洗刷冤屈的信念。所以他在西北挣扎求生,只为有一日能够还自己一个清名。 可是慢慢的,他也变了,也明白,即使自己证明了自己的清白,恐怕也无法还自己清名,太上皇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若是要还他清白,那便是让太上皇承认自己的错误。 那怎么可能呢! 穆易之不傻,他也知道,只有当他站在了与太上皇同一高度,甚至是更高的地位之时,他才有可能。而且权势醉人,他浸**其中,如何不心动。 他靠着妻子在西北之地争权夺利,挑唆引起战争,然后渔翁得利,坐上了至尊之位,只是遗憾,眼前这个新皇帝,却不如他的父亲一般无能,一向骁勇善战的西北战士,竟然败了。 而他也钻入了圈套,如今,只身沦为阶下囚。 到了这会儿,穆易之心中已经明晰,即使那杯由贤妃递出的毒酒他并未喝下,自己也斗不过眼前这个男人。 “我认输,只求您善待我的女儿。” 穆易之第一次用了敬称,他低下了脑袋,也放弃了自尊请求。 “贤妃,朕不会动她。” 对于穆易之这个身上与他有着太多共同点的男人,赵清泽并不想做的太过,他答应了他的要求。 只是在离开之时,他开口又说了一句:“就在今日,朕的将士,已经拿下了西北。” 赵清泽回到昭阳殿时,如意正带着两个孩子坐在榻上一起玩着,在昏黄的烛光映照下,他的脸上不觉露出一个充满温情的笑容。 如意仿佛若有所感,抬起头看去,看到了赵清泽回来的身影,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的温柔笑容,与他相视而笑。 139番外 1 京城城门处,一辆藏青色帆布小马车打头慢慢驶来,紧随其后,却是一辆较大的绛紫色马车。 藏青色帆布马车在城门处停下后,走下一个富贵人家仆妇打扮的婆子,走到了检阅处,对站在两旁的士兵开口道:“小哥,行个方便,我家夫人回京探亲。” 正在检阅的士兵空出一会儿,看了一眼那婆子过来的两辆马车,却是肃着脸未允放行。 “到后边排队去!” 另一名士兵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这两辆马车瞅着便是外地来的,瞧着有无权贵人家的标记,竟然还想着来插队。 婆子招了骂喝,脸上也浮起了一层怒意,显然她虽为奴仆,但是跟着主子好,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不过到底还是怕耽误了事儿,惹得主子家不高兴,于是脸上勉强挤出了笑容,从袖口里拿了一个荷包,讨好的递了上去:“小哥儿,实在是有急事,您给行个方便。” 两位士兵瞅见脸上倒是有了一丝笑容,正欲伸手接过之时,突然绛紫色马车上跑下来一个年轻丫鬟,走到了婆子边上开口道:“怎么还没好,夫人都等急了!” 说罢,却是将目光看向了那两名士兵开口道:“你们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还不赶紧把人清了让我家小姐先过去。” 两名士兵脸上敛了笑容,没有与这一老一少人争执,却是无视了她们,开始检阅起了下边的马车。 “你们……” 年轻丫鬟被甩了脸子,一张只能算是清秀的脸上又羞又窘,不禁尖声道:“你们大胆,连宰相家的小姐都敢拦!” “宰相家的小姐?” 两名士兵目光瞅了瞅那两辆略显寒酸的马车,脸上笑容略微嘲笑,却是开口道:“莫说是宰相家的小姐,先时安瑞公主与驸马回京,一样按着规矩来!” 当然,安瑞公主与驸马回京时,早有仪仗队将前方人群给清空了,本来皇家依仗出行的规矩,向来都是要清道的。也的确是按照规矩来。 不过这话一出,倒是将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丫鬟给吓住了。 这丫鬟本来也就是突然得道受了主子的器重罢了,哪里见过什么大场面,原先还狐假虎威呵斥婆子、与守卫争辩,这会儿闻言,却是缩了缩脖子,小跑着跑回了马车上了。 马车里此时坐着一个略带几分风霜的美貌年轻少妇,少妇怀里坐了一个十来岁大小的少女,角落里还缩着一个不过七八岁的瘦弱稚童,身上衣服的料子瞧着,却是都做了主子的装扮。 那年轻少妇见了自己的小丫鬟回了马车,皱了皱眉头,出声道:“怎么回事,还不赶紧进京,阿茹都累坏了!” “夫……夫人,守卫说不让咱们插队进去,说要排队检阅。” “你说什么!” 少妇脸上的表情中带了怒气,甚至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你怎么不报出我爹的名号来,他们怎么敢拦!” “夫人,奴婢说了,可是他们说,安瑞公主来了也是一样的。” 小丫鬟低着头,脸上满满的不知所措。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以前在她们那地方的时候,家里的老爷是县令,哪里还会拦着他们让他们排队的情况。 “他们真的这么说!” 少妇说着却是要站起身,似乎是想要下车理论的意思。 “娘!” 坐在少妇怀中被称为阿茹的少女却是拉住了自己的娘亲,轻声道:“娘,也没多少时间,我们等等吧,而且您下去这不是失了您的身份!” 显然,少女的最后一句话,说到了少妇的心坎,她止住了自己的身体,闭着眼睛靠在马车背上重重喘了好几下气,方才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嘴上却是忍不住对少女道:“真是……等回了家,一定要让你外公他们好看!” 说完这句话,似乎勾起了少妇的美好回忆,少妇拉着少女的手,开口道:“阿茹,你不知道,以前,我在京里的时候,哪里需要排队,不管是进城门,就是去皇宫里,都是人家迎着我……每到换季的时候,宫里会有赏赐,京里最好的首饰店、脂粉店、裁衣店里都排着队到家里让我选,都怪你爹,不然你哪里用受这个罪!” “娘,我不受罪,在家里的时候,爹是县令,娘您是宰相千金,郡县里什么好东西,都是第一个送到我面前让我挑的。”少女面上微微带笑,神色十分平静,安慰着少妇。 “那个穷乡僻壤,能够有什么好东西,你是没见过好东西……”少妇听了只觉得心中更是酸涩,紧紧握着少女的手激动道:“那个郡县里,吃的用的穿的,简直就是……以前你外公家里的丫鬟都没我们过得差!” “娘……” “阿茹你是不知道,你是没见过好的,等你见过了,就会知道我们娘两受了多大的委屈……”少妇眼眶泛红,强压抑着没让眼泪流下来,“阿茹,这次说什么,都要留在京里,娘一定要让你嫁的风风光光的,留在京里。” “好!” 少女脸上含蓄微微笑了笑。 而少妇似乎是看到了希望,倒是没有再念叨先前的事情,却是将目光看向了缩在角落里的男孩,语气之中完全没有了对待少女之时的温和,只是冷冷道:“你好好念书,莫让你爹失望。” “是,娘!” 男孩缩了缩脖子,却是恭敬的对着嫡母点头应和。 少妇瞧见他这副样子,就觉得一阵来气,但到底还是转了目光,只做视而不见,少女也轻轻安抚着少妇,免得自己的娘亲对着自己的庶弟发脾气。 其实说来,此次能够来京城,这个庶弟在其中所起的作用可不少。一来,是想与她找一门好亲事,二来是这庶弟也是到了念书的年纪,要给他找个好老师。这些在她们生活的那个贫瘠的地方,是完全不可能的。 一切只能够指望远在繁华京都的外祖父家,她的外祖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她的几个舅舅,都是朝堂上手握重权的大臣…… 少女的目光渐渐有些深远与迷惘,她听自己的母亲从小到大说过无数遍那个美丽繁华的京城,描述过无数遍如同天堂般的生活,如今,她马上就要碰触到了…… 马车驶过繁华热闹的大街,驶过宽阔的青石板大道,两旁是琳琅满目的商铺,是高大雄伟或是雕梁画栋精美的建筑。 来往的华丽马车轿子、行走于马路上衣冠光线的人……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般的新奇与吸引人。 黄静婷的目光之中带了几分沧桑打量着,却又有几分局促,在那个憋屈贫瘠的地方待了十几年,回到这里,她……几乎都要产生自卑了。 而微微掀开的窗布处透露出的风光,也让一向都含蓄的陈茹都移不开眼睛,脸上难耐吃惊,至于坐在角落里陈茹的庶弟,饶是他一贯被嫡母压制怕了,此时到底是小孩子,却也是滴溜溜的转着眼睛。 车子从繁华的街道驶入了一条宽阔的青石板大路,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起来,两旁都是高高的围墙,陈茹有些不安,忍不住握紧了自己母亲的手,低声道:“娘,怎么没人,这么安静?” 黄静婷闻言却是面上得意的笑了笑,给女儿解惑道:“这儿是东大街临近皇宫处了,寻常百姓可来不得,就是京里的一些小官也来不得,住在这儿的都是京城里……不,是这个国家最上层的达官贵人,自然是安静了。” “真的吗?” 陈茹忍不住想要看一眼外边的样子,马车却是停了下来,又是让她吓了一跳。 “我们到了!” 黄静婷说完这句话,面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似笑似哭的神色,她强压抑下自己心中的情绪,刚刚走到了马车之下,却并未在门口瞧见任何的人,她面上的神色有些黯淡,这时,宰相府的大门突然打开了,黄静婷瞧见自己的母亲从大门中走出。 她瞧着似乎与她记忆中并无太大改变的母亲,心中又是一阵激动,正欲走上前时,突然瞧见自己的母亲目光掠过自己处时,并未停留,而是看到了从另一条道上走上来的一对少年和一个身穿粉色宫装长得十分可爱的女童。 “蓓儿,俊儿……” 黄夫人的目光看到了与自己孙子身量差不多高的少年时,面上倒是没有太大的惊奇,正欲上前行礼时,那名少年却是笑着伸手拦了一下,对黄夫人道:“黄夫人,晚辈将蓓儿送到家,先告辞了!” 若是换成别人家的孩子,黄夫人肯定是要留饭招待了,可是这位……她却是不敢,据说这位家中父母可都是在一块儿吃饭的,若是耽误可是不好。 “那……赵公子慢走。” 黄夫人微微躬身相送,而叫蓓儿的女童,却是伸手挥了挥,对这位赵公子喊道:“阿满哥哥,再见,你要常来找我玩儿!” “好!” 赵公子笑着摸了摸蓓儿的小脸蛋,又道:“想阿满哥哥,就让你哥哥和我说一声。” “嗯!” 蓓儿用力点了点头。 直到送走了那位赵公子,几人才收回了目光,蓓儿扬着可爱的小脸,对着黄夫人脆生生道:“三奶奶,你怎么知道蓓儿要回来了,还来接蓓儿!” “这不是小蓓儿人没到,买的东西先送来了吗,三奶奶一想,我家小蓓儿就要来了,没想到小蓓儿还换了一身新衣裳!” “嗯,是阿满哥哥的娘亲送给蓓儿的。” 黄夫人一听这话,却是疑惑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孙子:“俊儿,不是带着蓓儿在街上玩吗?” “中午去阿满哥哥家里吃饭了,还看到了阿满哥哥的爹爹!还有我爹爹!” 蓓儿抢着话头说道。 黄夫人闻言,心里倒是微微吃了一惊,不过面上没表现出什么,只是道:“好,我们到家里去说,蓓儿和三奶奶说说今天都干什么了好不好!” “好。” 蓓儿一手拉着黄夫人,一手拉住了自己的哥哥,走在了中间朝着大门走去。 路过黄静婷马车之时,还歪着头看了一眼,虽然她也常在自己三爷爷家门口看到这种据说是来拜访的马车,可是那些都是像叔叔爷爷一样的男人。 蓓儿停下脚步时,黄夫人也停了下来,正欲开口问蓓儿怎么了时,一直躲在马车边上不显眼处的黄静婷,却是突然上前几步,开口喊了一声:“娘!” 140番外 2 黄夫人听到黄静婷的喊声时,身体猛地一怔,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向了黄静婷,看到自己女儿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时,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敢认。 黄静婷离开京城至今,一直未回来过,母女已经整整有十多年未见了,平日里虽然也用书信联系,但因为路途遥远,竟然好几个月才能够联系到一次。 黄夫人的眼眶瞬间泛红了,一时之间也没有动作,反倒是黄静婷,早已经拉着女儿走到了黄夫人的面前。 这个时候,母女二人自是抱头痛哭。 倒是黄子俊反应过来,在边上相劝了,方才停了下来,黄夫人收敛了激动的心情,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到底是已为人妇人母,模样比之离京之前,变了太多。这也让黄夫人更加心疼。 倒是黄静婷,却是拉过站在边上的女儿,对黄夫人道:“娘,这是您的外孙女茹儿,茹儿,快来见过你的外祖母。” 陈茹听到母亲提及自己,脸上走了前来端庄的行了一礼。 黄夫人瞧见了,也乐见自己的外孙女被教导的好,连忙伸手去扶起,嘴里笑着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陈茹有些忐忑不安的抬起头,目光却是略带孺慕的看着黄夫人。 而黄夫人的目光,在对视上陈茹之时,却是不由一愣。 半晌,她方才笑了笑,开口道:“这孩子长得真好。” “是啊,茹儿长得很像我。” 黄静婷笑着说着,她目光温和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又加了一句,“娘有没有觉得?” 黄夫人脸上依然笑着,点了点头。 陈茹的外貌轮廓起码有六分像足了黄静婷,所以模样出落的十分好,但是剩下四分,特别是眉眼之处,却像极了一个人。 都说眉眼传神,黄夫人一眼看去,自然是首先注意到这一点。不过当黄夫人想到陈家和那位的关系时,倒也觉得并不难认同。 只是,像那一位,对于自己的外甥女而言,却是祸福难料。 她轻轻的握住了陈茹的手,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倒是蓓儿的目光注意到了跟在黄静婷和陈茹身后怯怯缩着脑袋的那个小男孩。 “这是表弟吗?” 对于小孩子而言,眼前虽然从未见过的姑姑和表姐有些新奇,但更让她注意的却是和她差不多年龄的孩子。 而黄夫人的目光也被蓓儿的话给吸引了注意力。 “这……”黄夫人脸上勉强笑了笑,对蓓儿小声道:“这是你表哥,你比他小。” “可是他看着比我还要小。” 蓓儿有些不理解也有些不服气的说着。而黄夫人闻言,却是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叹了一口气,到底不想继续说这个,只是对黄子俊道:“俊儿,你先带蓓儿进去梳洗一下,待会儿再出来见你姑姑。” 黄子俊点了点头,将虽然还好奇看着来人的却乖巧听话的蓓儿先带入了府里。 “我们也进去吧!” 黄夫人对黄静婷说了一句。黄静婷点了点头,却是有些奇怪的问道:“俊儿都这么大了?刚才那个,是哥哥在我走后生的女儿吗?” 黄夫人摇了摇头,解释了一句:“这是宗宝的女儿。” 黄静婷闻言点了点头,但是心里却是有些不满,黄宗宝又不是她爹娘的孩子,怎么自己的小孩子还放在府里,该不会是现在还住在宰相府里吧! 不过这话,黄静婷到底长了十多岁,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咋咋呼呼。 倒是黄夫人又是看了一眼黄静婷的庶子,对黄静婷轻声道:“既然这孩子是你允许生下来的,如今又被你养在膝下,你怎么就不做的好看点。” 黄静婷闻言,却是有些不满道:“我都带他上京给他找老师了,还要我怎么对他好!” 说罢却是伸手摇了摇自己的母亲:“娘,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能够见上一面,你别说这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黄夫人见此,倒是没有再坚持,心里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这个女儿。 黄静婷这个庶子,说到底就是她自己作出来的,当年黄静婷因为不想再受生孩子的痛楚,所以说什么也不肯再给生一个,而陈茹是个女孩,不能够继承香火,莫说是他们这样的人家了,就是普通人家,也不愿意断了香火啊。 最后,黄静婷竟然打了歪主意,自己喝药不肯再生,而是将身边最贴身的一个丫鬟给了陈文瀚,等到那丫鬟生下孩子后,黄静婷直接让人将那丫鬟卖的远远的,而这个儿子便被养在她的膝下了。 这事儿,黄夫人也是等到黄静婷做下了才收到的信,心里自然是不赞同的,可是事儿既然已经做下,她说什么也没用了,当时也只是去了信让她好好待这个儿子,可是如今瞧着,只怕自己的女儿压根没把她的话放在心里。 好在,陈家如今一家人也都指着自家,自己的女儿这些小打小闹倒也不怕。 母女分别多年,自是有许多话要讲。 等到快要晚膳时,黄子俊带着蓓儿一起到黄夫人院里时,黄静婷还没有与黄夫人说完话。 黄静婷这边瞧见一表人才的黄子俊来了,倒是停住了话,反倒是若有所思看着黄子俊,突然笑着对黄夫人道:“我记得,我离开京城的时候,俊儿才到我膝盖那么高,如今都已经是大人了。” 黄夫人也没多想,笑着点了点头。 黄静婷却是突然笑着对黄子俊道:“俊儿,我家茹儿还没有来过宰相府,你带着她好好逛一逛好不好?” 黄子俊恭敬点了点头没有异议,正好晚膳还有一会儿,黄子俊便抱着蓓儿领着一脸羞怯的陈茹离开了黄夫人的院子。 几乎是人一离开,黄静婷便有些迫不及待的对黄夫人道:“娘,你觉得茹儿怎么样?” “茹儿?”黄夫人有些奇怪,却还是笑道:“茹儿自然是好的,长得好,而且又懂礼。” 至少目前瞧着是挺不错的。 “那配俊儿如何?” 黄静婷脸上笑容开始扩大,似乎是想到了自己女儿配着自己侄子的未来了。黄子俊如今一表人才,而且又是宰相的孙子,尚书的儿子,黄子俊如今又是太子的伴读,将来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而黄夫人闻言,却是被自己女儿的突然之言给吓了一下,然后是连连摇头:“你说什么呢?俊儿现在都已经定过亲了。” “俊儿已经定亲了?” 黄静婷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定的是哪家的,有我家茹儿好吗?” “请皇贵妃赐的婚,是安瑞公主的女儿青阳县主。” 黄夫人见黄静婷一脸不郁想要开口说话时,却是打断了她要开口的话:“有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罢了,莫让你嫂子听到,你嫂子再好性的人,也不可能容忍你这样的想法。” 就是普通人家结亲,也不可能反悔的,更何况,青阳县主家世超凡,品貌出众,这样的媳妇,他们家还是求来的。而陈茹,虽然品貌瞧着不错,可到底家世上差的太多,若非有一个做宰相的外祖父,即使是京里中等官宦人家都是瞧不上的。 黄静婷虽然有些不甘心,意难平,可是这么个年纪了,到底也是知事了,倒是没有再提,只是到了晚膳之时,依然表现的恹恹的。 直到黄宗宝与妻子携手过来接蓓儿回家之时,在厅里说起了话时,却是让黄静婷突然振奋了起来。 “蓓儿这丫头,在昭阳殿里的时候,可比她爹牛多了,还让皇上给夹了菜,皇贵妃伺候她用膳呢!” 黄宗宝笑着打趣自己的小女儿,把一屋子的人都给逗乐了。 而一边的黄子俊又笑着补充道:“蓓儿逛街走累了还是让太子殿下抱的呢。” “阿满哥哥抱的!” 蓓儿有些懵懂未知,不理解大家的笑点在哪里,但是听到黄子俊提及到太子殿下时,却知道这是她阿满哥哥的称呼。 她急急对着自己的父亲说道:“阿满哥哥说,明日再带我去放风筝!” 黄宗宝闻言,却是不满:“这小子,明日难道又想逃课了!” 说罢,却是将目光看向了黄子俊,黄子俊忍不住缩了缩脑袋,有些欲哭无泪的看向了蓓儿,太子殿下对着蓓儿真的是什么都没顾忌给说了,而蓓儿呢,什么都跟她爹到了个干净,这下可好,明日的逃课计划可是不成了! “明日放风筝吗?” 这时,倒是黄静婷突然出声开口道,“茹儿第一次上京,哪哪都没去过,俊儿明日带着茹儿一起去吧!” “茹儿表妹怕是不方便吧!” 黄子俊虽然乐得有些给他解围,可是听到自己姑妈的话,却是有些为难了。茹儿表妹又不是像蓓儿一般还是个孩童,瞧着都已经快要定亲的年纪了,这样跟着他们出去怕是不好吧! “无事,明日让茹儿戴个面纱便是了!” 黄静婷却是一锤定音。 此时的厅里,黄宰相与黄夫人并不在,黄宗宝和黄宗胜二人脸上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可是对于黄静婷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而此时在房里的黄夫人,却是一脸忧愁的对黄宰相轻声道:“老爷,你有没有觉得,茹儿长得和那位,眉眼实在太像了!” 黄宰相皱了皱眉头,但是却安慰黄夫人道:“无事,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茹儿的身份,根本不可能与那边的人有所接触。 141番外 三 阿满回到宫里时,时候还早,他回到自己的屋里换了一身衣服,正走到寝宫门口打算与如意请安时,却听到底下人的回话:“皇贵妃正在接待曹老夫人与曹小姐。 ” 阿满理了理袖子,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对底下人开口道:“既然如此,孤晚点再来,你也莫进去禀告了。” 底下人应声退下,而阿满则是转身到了平日里他绝对不会主动去的文华殿。此处是阿满入学后,赵清泽特地在昭阳殿旁划出一处宫殿,用来与阿满平日里上课读书用的。 寝宫里,如意笑着送走了曹老夫人与曹家小姐曹晨曦,脸上有一丝淡淡的疲倦。 碧荷见了,连忙上前扶着她,替她轻轻揉着额头。碧荷是在芍药与芳草被赐嫁出宫后,新顶替上来的人,芍药与芳草所嫁的人家,都并不显赫,芍药嫁的是昭阳殿一侍卫,而芳草则是嫁了一个进士,虽然所嫁门第不高,但胜在家中人口简单,而且算是门当户对,至少如今都生了子嗣,日子过得不错。 碧荷是二人带出来的,说来伺候起人来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见如意的这副样子,便知道如意心中所想。 “娘娘若是不喜见曹老夫人和曹小姐,便不见好了,娘娘可别委屈了自己。” 碧荷这话虽然胆大,但是倒是真的说中了如意的心情。 而如意却是笑了笑,最终还是开口道:“算了,曹老夫人这么大年纪了,我也不忍心让她白跑一趟。” 若说从前如意与曹老夫人交好,未尝不是存在相互利用之心,可是到了如今,她根本不需要考虑太多,完全可以凭着心情作为,可是想想曹老夫人,如意到底有些不忍心。 “曹老夫人这又是何必,这么大年纪了,腿脚也不好。” 碧荷轻声说着,而如意却大抵是能够理解曹老夫人。 虽然如意心里也十分的厌烦曹老夫人这么频繁入宫,而且是带着曹晨曦。 曹晨曦生的时候十分凑巧,正是西北之战的捷报之际,为了表示对曹家的宠幸,赵清泽亲自给曹晨曦赐了名,甚至当时也有将曹晨曦定为太子妃的意思。不过当时如意还是阻拦了才没有颁下后一道圣旨。 其实,论身份而言,曹晨曦的确是合适。曹家一家深受皇宠,却因为人丁的关系,不会对皇权造成太大的威胁。曹瑞当年西北之战得胜后,赵清泽封了个爵位与他,如今曹瑞虽然负责京中禁军,但位高,权却不重。 既身份够了,却又绝了这外戚之患。 而曹家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也想积极将曹晨曦朝着太子妃的位置上送,只可惜,阿满对于曹晨曦一直表现淡淡,而如意近年来,随着交际圈慢慢拓宽,却与曹家的相交反而淡了,倒非如意寡情,对于曹家,如意虽然一直另眼相待,但也只是与曹老夫人有所交情,和曹姜氏的来往却并不亲近,与如意一辈的人中,如意来往最好的却是安瑞、黄宗宝的妻子,而且算起来,如意与其他几家的夫人关系都要比曹姜氏要好。 曹老夫人显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似乎是心急了,隔三差五便递牌子,带着曹晨曦进宫。次数多了,如意也忍不住有些烦了。 “曹老夫人也不容易,一把年纪还要为后辈考虑。” 如意淡淡叹了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句。 这时,赵清泽回来了,听到如意这话,笑着开口道:“若是不喜,便不必接见了,奶娘的确是心急了。” 赵清泽先时也有耳闻此事,虽然对于曹家的做法不喜,可是到底与曹家的情分还是在的,而且曹瑞做事还是沉稳,并无问题,所以倒也没有出手干预。 “无事。” 这些事情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如意也不想这事儿让赵清泽难做,所以笑着说了一句。 “曹家小姑娘瞧着其实挺稳重守礼的。只是阿满貌似不怎么喜欢与她一道儿玩。” 如意看了一眼赵清泽,又笑道,“当初,你还说要给定下这个太子妃呢,幸亏我阻止了!” 赵清泽闻言,脸上倒只是笑笑,并未多说什么。其实若非如意拦着,他的确是想将曹晨曦定为太子妃,就是到了如今,他依然觉得曹晨曦是合适的太子妃。 只是,如意却更看重孩子的意思,既然如意不同意,赵清泽也没有再说此事。 “我瞧着曹家小姑娘和你年轻时候有点像。” 赵清泽看着如意笑了起来,而如意闻言也忍不住笑了,但摇了摇头道:“其实不像吧!” 她那会儿的老实守礼,完全是因为胆子小,到底不是她的本性,可这曹家小姑娘,却好像她本性就是如此,如意记得这小姑娘还小的时候,带进宫里玩儿,竟然也规矩的跟个大人似得。 也难怪阿满不喜欢和她一道儿玩了,毕竟阿满这么小的年纪,而且又是个活泼的性子,自然更喜欢爱哭爱笑的玩伴,就像黄子俊,还有今日中午带进宫里的蓓儿。 “我和曹晨曦玩不到一块儿去!” 晚膳之时,阿满一边给自己的娘亲夹菜,一边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确实惹得赵清泽开口说了一句:“你净想着玩,再过几年,就该入朝做事了,现在还跟个孩子一样逃课!” “爹,你放心,我功课可是一点不拉。”阿满说完这句话,却是笑嘻嘻道,“是黄宗宝又和你告状了吧!” “怎么说话的,黄大人是你老师,你怎么一点都不懂得尊师重道,还直呼老师的名字。”如意闻言忍不住说了阿满一句。 阿满却是依然笑嘻嘻的说着:“平日里我们这么叫黄宗宝也无事,不然你问天佑。” 阿满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却瞧见自己的弟弟竟然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吃着饭。 而如意也瞧见了天佑如此,忍不住拍了一下他,“赶紧吃饭,吃完饭再睡!” 如意都不知道该如何说自己生的两个儿子,一个好动,一个懒得动。好在这两个孩子还算聪明伶俐,但就是这样子,也是让她操碎了心。 “哦,爹娘和哥哥说什么?” 天佑往嘴里送了一口饭,一脸迷惘的问着。 “爹娘说要把曹晨曦娶到咱家来,可是我不想娶,天佑你要不要啊?” 阿满不道德的逗着自己的弟弟,天佑闻言却是抬头开口道:“曹晨曦?就是那个不怎么说话的小姑娘吧,我觉得挺好的。” 天佑这话一出,如意和阿满都有些奇怪的看向了他。却听到天佑又说了一句:“我觉得她以后应该不会跟娘一样吵着我。” “咳……” 赵清泽和阿满听了天佑这话,立刻尴尬的咳了一声,低头吃饭。 “你是嫌你娘我吵了?” 如意瞪着天佑开口问道。 天佑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父亲和兄长。 虽然很想装作没看见,但是赵清泽与阿满都知道,天佑这个家伙,若是他们再不出声,指不定待会儿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出什么话来,若是真把如意的火气给惹上来了,指不定倒霉的还是他们两个。 “娘,黄宗宝有功课给我和天佑布置着,我和天佑先回去讨论了,您和爹慢慢吃。” 阿满二话不说扯起了还抱着碗拿着筷子的天佑赶紧退出了寝宫,而赵清泽则是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到了如意的碗中,出声道:“来,娘子,多吃点!” 如意看了那筷子菜一眼,忍不住开口道:“我是不是最近真的很多话,爱唠叨很吵啊!” “怎么会呢,一点都不会啊!” 赵清泽连连否认。 如意却是有些忧愁,她也觉得自己挺爱唠叨的,她该不会提前进入更年期了吧,可是她才刚刚三十来岁啊! 赵清泽瞧见如意这副样子,连忙温声道:“我就喜欢你唠叨,喜欢你吵着我,你要是哪天不对我唠叨吵了,我一定成日里都不舒坦。” “胡说!” 如意虽然这么说了,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是掩盖不住的露了出来。 翌日,阿满见到陈茹之时,目光着实诧异了盯了她许久。 黄子俊只以为阿满是见车里多了一名陌生女子缘故,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这是我刚来京的表妹,姑姑说表妹未曾见识过京城,想让我带着她一道儿游玩。” 阿满收回了目光,倒也没有计较,却是没有再去看陈茹,抱起了车里头另一边正抱着玩偶昏昏欲睡的蓓儿。 陈茹在阿满转走目光之时,忍不住捂着胸口轻轻呼了一口气。 来时她被母亲特地叮嘱了许久,按着母亲的吩咐上车揭了面纱,她也知道眼前这名少年的高贵身份,方才他盯着她时,她紧张之余,心中不可避免的一阵窃喜。 可是这会儿,瞧见对方宁愿抱着还是朦胧睡意的年幼表妹逗玩也不愿意分一点目光与她之时,她的心里,又忍不住有些失落。 今日阿满本就打算带着蓓儿放风筝,故而吩咐了宫中匠师打造了数只十分精美的风筝,马车一到京郊,蓓儿早已经被美丽风光吸引着没了睡意,拿着一只风筝开始玩了起来,阿满笑着护着蓓儿游玩,不过一会儿两人便走远了。 陈茹拿着面纱遮好面容,见此却是失落,也有几分不知所措,倒是黄子俊见了她这副样子,笑着递了她一个风筝,开口道:“表妹若是想玩,我替你放吧!” “多谢表哥,我……我不怎么会玩这个,我还是在这儿准备茶点吧,蓓儿表妹待会儿定然会渴了累了过来吃东西的。”放风筝这事儿,她如今的年龄到底是有些不适合了,而且母亲教的规矩也让她无法无拘无束像蓓儿一样不顾仪态的跑着。不过等到她说出了先前的话,也隐约觉得不合适,又连忙笑着加了一句:“表哥不必担心我,能够出来玩,看着这美丽风光,我就觉得已经心情十分愉悦了。” “好吧,那表妹若是坐着无聊了,想要走走,便让底下人陪着。” 黄子俊对于这个表妹,也只是面子情,见此只是吩咐了底下人好好照顾,便追上了蓓儿一道儿玩了起来。 陈茹目光有些羡慕的看了一眼远处那三道玩乐的身影,脸上却是淡淡的笑了笑,捡起下人摆放好的茶具慢慢沏起了茶。 142番外 四 黄子俊陪着蓓儿,三人的满头大汗跑回来时,瞧见一人静静坐在车边的陈茹,脸上倒是起了一丝不好意思。 陈茹脸上却并无半点异样,笑着站起身,将一杯茶递给了阿满,阿满倒是坦然的接过,道了一声谢后,却是将茶吹温,然后伸手喂给了蓓儿。 陈茹见此,脸上微微黯然,不过她大抵是大家闺秀般教育出来,脸上却是再也没有显示出别的,笑着将余下沏好的茶递给了黄子俊。 她伸手拿着一杯茶,偷偷打量着阿满挺拔的身影,心里却是叹了一口气,虽然母亲与她说要主动与太子殿下表现自己,可是她却也做不到没皮没脸,这般内敛已是她的极限。毕竟她还要考虑后果,顾忌名声。 而且,太子殿下,除了最初看了她几眼,之后却是再也没有给过她目光了,仿佛先时对她的打量全然是幻境一般。 回到宰相府里,陈茹一只脚刚刚迈入,便被黄静婷吩咐等在门边的丫鬟给叫到了屋里。 黄静婷一见陈茹,便迫不及待开口问道:“怎么样,太子殿下有没有注意到你,有没有和你说话?有没有邀你下次一起游玩?” 陈茹闻言低了头,脸上有些黯然,却还是强打着微笑抬头温声回了自己的母亲:“娘,你在说什么呢!太子殿下哪里看得上我……” 陈茹的话还未说完,门外丫鬟却突然走入相报,黄文仁和黄夫人请她们过去一趟。 为此,黄静婷只能够止住了话头,陈茹看着走在前边一无所知的黄静婷,心里却有一丝不怎么好的预感。 刚刚走入正院,黄静婷和陈茹便瞧见坐在厅里的黄文仁和黄夫人,两个人脸上都无笑容,十分严肃,看向他们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打量。 陈茹恭敬的行了礼,刚刚站定,便听黄文仁开口道:“茹儿,你跟我到书房里来一下。” “爹……” 黄静婷闻言有些诧异,脸上带了疑问。 而陈茹却是恭敬的低下了头,应承着。 见自己的女儿跟着自己爹要走出去,黄静婷也想跟出去:“爹,有什么要瞒着我说的……” 她还未迈出脚步,却被黄夫人一把拉住了。 “你在屋里,我有话要与你说。” 黄夫人的声音并不温和,也惹得黄静婷面上有些不高兴。 “娘……” “你别叫我,你是不是让茹儿去接见太子殿下?”黄夫人直截了当开口问了一句。 黄静婷被戳穿了心事,面上有些怏怏然,却还是笑道:“娘,茹儿也该到了议亲的年纪了。” “是,可你怎么会想着打太子殿下的主意,就算茹儿长得像皇贵妃,你也不能够打这个主意,你这是害了茹儿啊!”黄夫人看着自己还一脸懵懂未知的女儿,心中忍不住恨铁不成钢,自己的女儿白长岁数却是一点都不长脑子。 “茹儿长得像皇贵妃?”黄静婷是真的疑惑了,先时虽然随母亲参加宫宴见过皇贵妃,可是那时看的却并不真切,而且也只是匆匆一面罢了。而茹儿的长相有部分随着她,她也一直没有注意到。 可是听到黄夫人如此说了,黄静婷的心中,却是忍不住升起了一个心思。 陈茹随着黄文仁走到了书房里,一颗心却是十分的忐忑不定。 她与自己的外祖家并不熟悉,虽然昨日黄文仁与黄夫人都是温和待她,可是到底是陌生,心里难免有些不安。 她低着脑袋,小声的问了一句:“外祖父,您找茹儿有什么事情?” 黄文仁听到了陈茹的声音,看着眼前身量还未长成的少女,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却还是开口道:“你母亲带你上京,是为了给你找亲事的,你知道吗?” 陈茹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大方的点了点头。 “茹儿,并非外祖父看轻你,虽然我是你的外祖父,但也仅仅是你的外祖父,你的亲事上,外祖父可以帮忙,但到底不是你最亲的亲人,决定你身份的人是你的父亲陈文瀚,你明白吗?” 黄文仁看着陈茹有些煞白的小脸,他并不想对孩子如此说话,毕竟这话等于是硬生生的打破了这个孩子对于未来的幻想与奢想。可是,他更不想陈茹跟她的母亲一样,因为无望的奢望,硬生生将自己作到绝地。 而且,更为现实的说,黄静婷是他的女儿,她还能够作,但是陈茹,只是一个七品县令的女儿,她做不起。 “外祖父,茹儿知道。” 虽然黄文仁的话,让陈茹几乎是有些惊得魂不守舍,也让她脸色苍白,可是她还是平静了下来。 陈茹从小听得最多的,便是母亲与她所说自己的高贵身份,她有一个做宰相的外祖父,而且她一直生活在那个封闭的小县城里,在那里,她的身份最高,来往的人都对她另眼相待,长久以来,她也一直以为自己是特别的,以为自己靠着外祖父,可以如母亲所说,嫁到繁华的京城,谋得一个位高权重的夫婿。 她仅仅是个十几岁少女的心性,即使平日里再沉稳持重,可是到了这从未接触过的繁华之地,也难免被迷了眼,更何况,从小到大,黄静婷与她灌输的思想,更是让她心里难免起了一丝攀附之心。 太子殿下这般人物,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仿佛近的触手可碰,如何让她不心动。 可是黄文仁的话,却当头棒喝,也让她一下子从幻想中回到了现实,她隐约有些认清了自己的身份。 “茹儿,外祖父也希望你过得好,外祖父与外祖母也会为你考虑,会为你找到一门最适合的亲事,你愿意让外祖父与外祖母为你做主吗?” 黄文仁听到陈茹的答复,心中微微定了定,好在陈茹并不如她的母亲一样糊涂。 陈茹一向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出外祖父所说的合适姻缘,到底是怎么样的一门亲事,听过了黄静婷描绘的蓝图,陈茹到底不愿意“屈就”,可是她却是个理性的人,也知道,黄文仁能够为她找的姻缘,夫君不会是位高权重,却是她能够找到最好的。 她低着头轻轻应了一声:“一切但凭外祖父做主。” 陈茹离开书房,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到了院落里,黄静婷已经在房里了,她面上带着一股异样兴奋的潮红,看着陈茹走了进来,却是伸手拉住了陈茹,急急开口道:“茹儿,娘亲有事与你说。” “娘,我也有事与你说。” 陈茹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强打起了精神,出口道,“娘,以后太子殿下来找表哥表妹玩,我就不跟出去了。” 黄静婷闻言,却是异常爽快的答应了:“好,不跟出去了,太子殿下哪里配得上茹儿!” 黄静婷脸上的笑容止不住的露出了出来,拉着满脸诧异惶恐的陈茹道:“茹儿,娘亲想过了,太子殿下以后也不一定能够坐上皇位,你要嫁,就要嫁给皇上。” “娘,你莫不是疯了。” 陈茹这下子,是真的有些惊恐了。她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异想天开的黄静婷,连连摇头,“娘,你不要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娘和你认真说呢!”黄静婷闻言也不发怒,只是开口道,“茹儿,娘保证,只要你进宫,皇上一定会宠爱你的。” “娘……” 陈茹想要出口反对,可是黄静婷却是打断道:“茹儿,娘先时未注意,没想到你竟然长了一张富贵脸,茹儿你和皇贵妃长得很像,如今皇贵妃已经不年轻了,哪里比得上你这般鲜花一样娇嫩的年纪,你进宫,皇上定然会注意你,宠爱你,届时你生下了皇上的子嗣,皇贵妃没了皇上的宠爱,就什么都不是了,你有你外祖家支持你……” “娘,你不要说了……” 陈茹又惊又急,眼眶子都红了起来。 “娘不会害你的,你听娘的话。” 黄静婷还想再说什么,陈茹却是什么都不想听了,她第一次不顾大家闺秀的仪态,大声冲着黄静婷道:“娘,你别说了,让我静一静好吗?” “你这孩子……”黄静婷有些不高兴陈茹的态度,可以一想到未来的事情,她却是笑了,“行了行了,你好好想想,娘迟点再来找你。” 黄静婷笑眯眯的离开了。 陈茹却有些虚脱的跌坐在椅子上。 黄静婷与她所提的事情,她根本连想都不敢想,皇上与皇贵妃的爱情,对于所有的百姓而言,更像是一个传奇的故事,是一个不可打破的神话。 皇贵妃受皇上独宠近二十余年一直盛宠不衰,皇贵妃与皇上共患难…… 可是,如今自己的母亲竟然和自己说要让她去打破这个神话,陈茹的手忍不住摸到了自己的脸上,她和皇贵妃真的……长得像吗? 但就算是长得像,她也不敢想,她虽然只是听过那些故事,可是她却觉得,皇上宠爱皇贵妃,绝对不是因为容貌,如果仅仅是因为肤浅的容貌,皇上不可能这近二十年的光阴,做到将后宫妃嫔视若无物,独宠皇贵妃。 而且,听到母亲与她所说她的容貌酷似皇贵妃之时,长久以来,她在心中一个不确定的猜测,此时却隐隐呼之欲出。 她平复下心情,却是在外唤进了自己的丫鬟:“你去看看外祖父和外祖母是否有空,我有事想求见他们。” 丫鬟恭敬的退下了,而陈茹却是捂着胸口闭眼重重喘了一口气。 阿满回到宫里的时候,如意恰好在园子里逛着,一眼瞧见了自己姿态有些不整的儿子,笑着唤了过来。 “你这孩子,怎么这副模样,做什么去了?” 阿满笑嘻嘻的走到了如意面前笑道:“娘,你今天真漂亮,我带蓓儿去放风筝了!” “少油嘴滑舌的,今日又逃学了吧!” 如意白了他一眼,却还是笑着替他理了理头发,整了整发冠,“就算能够跟得上功课,你也不能够总逃黄大人的学,而且我听说你还总是捉弄黄大人。” “娘,只是一点点啦!” 虽然阿满总是捉弄黄文仁,不过黄文仁也不是省油的灯,只是阿满和黄子俊二人凑在一起,黄文仁到底还是被捉弄的次数多。 想到了这里,阿满脸上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笑容。 不过大抵如今还年轻的阿满并不知道,出来混总是要还得,如今得意了,将来只怕是乐极生悲,黄文仁将来会用另一种方式,从阿满身上讨回被捉弄之事。 当然这些还算早,这会儿,也就如意觉得这事儿自己的儿子到底有些过了:“好歹是你的老师,你莫做过了!” 阿满可不想被自己的母亲念叨此事,连忙笑着道:“娘,儿子又分寸的。对了,娘,今天我见到一个长得和你有几分相像的女孩子。” “和我有几分像?”如意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是啊,是子俊姑姑的女儿,听说刚到京城,她眉眼和你特别像!” 如意脸上的笑容渐渐落了下来,她大概明白阿满所说的人了。 那一日,这事儿如意听过也就听过了,倒是没有想过去追究什么,不过没有想到,在几日后,黄宗宝的妻子竟然带着陈茹进宫求见。 如意当时听到底下人来报,心里微微愣了一下,却还是接见了。 由此,也见到了这个阿满口中与她相像的陈茹。她也忍不住一愣,陈茹的确与她很像,不仅仅是名字,外貌,而是眼中所透露的那种感觉,的确是与她年轻时候十分相似,赵清泽曾说曹晨曦有她年轻时候的几分性子,可是如意这会儿却觉得,真正像她的应该是眼前这个陈茹。 “娘娘,这是臣妇相公家的外甥女,今日带她进宫,一是想让她给娘娘请个安,二是想娘娘看在咱们交情的份上,给这孩子赐一份好姻缘。”黄宗宝的妻子与如意相交甚密,说话上也并无太大的顾忌。 如意闻言也是笑了笑,说:“这孩子定了哪家了,你的外甥女,我自然是要帮忙的。” “可巧,是曹家的大公子。” 黄宗宝的妻子笑着说了,两人都未提及陈茹的外貌,仿佛真的只是因为陈茹是黄家亲戚的关系。 “曹家的大公子吗?” 如意若有所思,说来,曹家的大公子倒是与陈茹门当户对,陈茹出身不高,曹家大公子虽然出生高,但仅是庶子,而曹家目前虽然有两个儿子,都不是出自曹姜氏的肚子,说来曹姜氏出嫁后的运气算是不好,连生两个女儿,至今都未诞下亲儿,倒是赵清泽赏给曹瑞被收房的几个宫女中,只生了两个,却都是儿子。 其实如意也知道,曹瑞至今未有嫡子,这也是赵清泽愿意将曹晨曦定为太子妃的原因之一,毕竟这种武将世家,更多的是传承,虽然庶子也不会过多亏待,但到底比不得嫡子来的名正言顺。 而黄家给陈茹选的这门亲事,也算是费了心思了。 陈茹的身份真要在京里挑人家,就算有宰相府在,估计也只能够挑个中等人家,除非如今这般嫁给一等权贵人家的庶子,这曹家这位大公子,虽然是庶子,但在没有嫡子的情形下,却是影响不大。 不过,如意想到当年黄静婷与曹瑞曾经要定亲之事,心里到底有些异样,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亲事选的挺好,和曹家已经交换过意思了吗?” “是母亲与曹老夫人亲自商定的,只等娘娘给这两孩子添福了。”黄宗宝的妻子笑着回了。 如意闻言,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道:“这孩子我瞧着心里喜欢,放心吧,回头我便让皇上赐婚。” “那多谢娘娘了!” 黄宗宝的妻子此次带陈茹进宫,一是为了求得如意的赐婚,二是为了向如意表明心意,不想竟然会收到如此大的惊喜。 陈茹从进屋起,除了端端正正与如意行礼之外,一直都低着头,直到离去之时,她才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如意,只见如意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看着她,她的脸上微微一愣,心里却升了一股异样的温情。 陈茹并不傻,在家中的时候,她能够感觉出家里人对于皇贵妃的异样态度,但是当时是不敢想,直到听闻自己与皇贵妃长得相像之时,她才隐约敢将这个猜测问出来。 这是她的姑姑。 黄静婷已被黄文仁送走了,两个孩子却留在了宰相府里。 黄夫人初时有些不舍,但是听了黄文仁的话,再不舍也只能够送走,不然真的毁了两个孩子。 黄静婷心不甘情不愿,却反抗不了父母的命令,只能够带着满腔的不甘与怒火一如来时般回到了那个她再也不想回的小县城。 陈茹虽然对于母亲心中有所歉疚,但是她却不想母亲惹下大祸,害人害己。 在宰相府里,她偶尔会想到那一日春日正好时,她也曾与太子同游过,但是这种想法很短暂,她想的更多的是自己未来的夫婿。 皇贵妃为她向皇上所求的圣旨下来了,除了赐婚的旨意,竟另有一道赐封她为县主的圣旨,虽然仅仅是有名无实的县主,可是对于陈茹而言,她所缺的恰恰是这个身份。 “皇贵妃到底还是宽厚之人。” 黄夫人陪着陈茹接过那道圣旨,与陈茹轻声叹了一句。 长辈之间有再多的恩怨,但是小辈们,到底是无辜的。 她们已经渐渐老去,也只愿意看着小辈们都好好的。